《朝霜暮巧》 第一章 是哪里来的臭虫 一大一小两只手掌推开虚掩住的庭院门户,垂髫少儿双手大拇指扣在腰间束带上,昂首挺胸,憨态可掬的当先一步,抬腿越过门槛,跟在他身后的少女紧跟其上,与他形影相随。 少儿顶上披至肩头的发丝被人细心梳拢,拿七彩绳系在一起,放在脑后,就跟条马尾巴似的一步一摇曳,两条小卧眉下的一对大眼珠子时时转向一旁,跟做贼似的偷瞄他身畔的少女。 一套衣色素白的袍服套在他的身上,指头宽的束带扣在腰间,揽住袍服两襟,一块篆刻有“平安长生”代表美好祝愿的长生金锁戴在颈间,坠在胸前。 少儿姓陈,名朝霜,是这座京北府邸中的小主子,是怀抱蜜糖罐子,嘴含金汤勺出生的,过着人人羡慕不来的富贵日子。 陈朝霜身畔与他形影不离的二八少女,起初只是府上纳才院从人市上买回来的使唤丫头,后来因为某些机缘巧合下成了他的贴身使唤,半个奶娘。 人家姑娘倒也不嫌弃,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屎一把,尿一把,将他这个襁褓中的肉球球带养成活蹦乱跳的五六孩童。 少女是天生的美人胚子,面容姣好,生的灵秀,长长的睫毛扑闪,一双灵动眸子若两池秋水,白净双颊搽桃粉,两片柔唇抿朱红,一袭月白长裙裹住她的丰腴身段,柔顺乌发自然而然的散落在胸前与后背。 一条珠串绕在她的粉红颈间,珠串到尾是个玉质的身份牌,牌面上刻有“小巧儿”三个字,垂落在她胸前的高耸峰峦上。 “朝霜?”两人走动中,小巧儿双唇张合,突然的喊了声走在她前头的陈朝霜。 陈朝霜听到她的声音后移动脚下步子,转身回首,一双大眼珠子望着小巧儿面露疑惑,却也并未立刻出言向她询问什么,而是先按捺下自己心中的不解,张嘴回应:“何事?” “你写诗作赋了?小巧儿说道,俯身弯落腰肢,一张姣好面容凑到陈朝霜的眼前,问道:“教书先生说你写的是艳曲淫词?那你到底都写了些什么啊?” 小巧儿双唇浅抿,一双好看的秋水眸子笑盈盈的望着陈朝霜,神色期待又好奇。 看着小巧儿双手撑住膝盖头,支撑起身子扭来扭去,一副摇头摆尾的欢快模样,陈朝霜无奈伸手捂住自己额头掩面苦笑。 这蠢婆娘看见他倒霉这么开心的吗?哦!还有!我会倒霉和你这个蠢婆娘也脱不开干系,你是哪里来的脸皮来问我?陈朝霜真想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这个蠢婆娘的脸上,将她抽到一旁凉快去。 “怎么了嘛?你要真是受了委屈,就说给巧儿听,巧儿去帮你讨回公道。”小巧儿眼巴巴瞅了陈朝霜半天,见他不言语,还伸手掩面,情绪低落,一副没脸见人,无地自容的模样,也认真了起来,攥起自己的一双小拳头比划了起来,对陈朝霜承诺,只要陈朝霜真的是受了什么委屈,她就去帮陈朝霜讨要道理。 “好啦,松开你的拳头吧,”陈朝霜将手高高举过头顶,抓住小巧儿的手腕,说道:“嗯?多动动你的小脑瓜子,我能受什么委屈呢?这天底下又有谁敢让我受委屈呢?” 陈朝霜解释,让小巧儿收起她的一双小拳头。 “嗯,也是!”小巧儿听到陈朝霜的话后,眨巴秋水眸子转动脑筋,想想也该是这般才对,向陈朝霜点点脑袋表示明白,随即松开自己握住的小拳头,却并未将手放回去,反倒是摊开一只手掌,一根一根扳着自己的手指头给陈朝霜看,陈朝霜伸长脖子看着小巧儿比出来的两根白净手指头,满脸的茫然与不解。 小巧儿说道:“大老爷能让你受委屈,” 这婆娘较真了,陈朝霜无言点头默认, 小巧儿又说:“大夫人能让你受委屈。” 陈朝霜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大老爷是谁?那是陈朝霜的爹,别说是让陈朝霜受委屈了,就是上手痛揍陈朝霜一顿那也是天经地义,至于大夫人……。 陈朝霜还记得上回去给娘问安之时,看见他爹在房门外的过道里面墙而跪,陈朝霜问他爹在做什么,他爹咬牙切齿的说是惹恼了“铁匠”,在这儿请罪。 陈朝霜叹了口气,顺嘴说了句:“真是铁打的汉子,打铁的娘子啊。”然后陈朝霜就眼泪鼻涕一齐流,跪在大老爷身边,屁股上还多出了几个鞋底印子。 “你不是想知道我写的是什么诗赋吗,来,我来说,你来听,好不好?”陈朝霜连哄带骗忽悠小巧儿,想要转过话锋,不去提往日的心酸旧事。 小巧儿一听,果然上当,来了兴趣,好看的秋水眸子绽光明,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双手放在身后抚平裙袍就要席地而坐,陈朝霜眼急手快,伸进自己袖兜里取出个布蒲团垫在她的屁股底下,说道:“地气凉,可别冻着了,娘还想着抱孙子呢。” “我也想生个娃娃呢,可就是一直生不出来,后来我跑去问了其她的姐妹,她们让我和你同床共枕就好了,可我天天都和你同床共枕,也没有生娃娃啊?而且,我为了感谢她们,还从自己的首饰匣匣里拿了两串香香钱来作谢礼,送给了她们,结果她们诓骗我。”小巧儿手拍着胸脯子给自个匀气,一副委屈又肉痛的模样,心疼自己的香香钱,那可是她给自己攒的嫁妆啊。 陈朝霜手伸进袖兜里掏出把黄澄澄的金叶子来塞给小巧儿,逗她开心,小巧儿立马就眉开眼笑,直起腰肢双手捧过,流着口水数起了金叶子。 “你还想不想知道我写的是什么诗赋了?”陈朝霜看着如守财奴般的小巧儿,摇摇头,神情颇为无奈的问道。 “啊,你说,你说。”小巧儿嘴里言语,应付陈朝霜,将手上的金叶子赶紧收好,然后并拢双腿,双手抱住膝盖头垫住下巴,模样乖巧的坐好在蒲团上,静听他言,生怕自己惹的陈朝霜不高兴,收回那些黄澄澄的金叶子。 “还不是课堂上,先生在堂前授课,我在桌子上自言自语,先生发现后,就走过来问我在说些什么,我答先生,说是自己脑海中作了首诗出来,先生听罢,伸手抚我顶,说我是孺子可教,让我把诗赋念给他听,还说定是一篇飘香奇文,他要好好品评一番……” 陈朝霜将事情原由娓娓道来,全盘托出:“师长有令,我做学生的怎敢不从,我就一字一句的将自己想出来的诗赋念与先生听,先生捋胡须的时候用的手劲大了,扯下来好大的一把白胡子,手里就跟攥了把拂尘似的,我刚想张嘴提醒他,先生就把另一只手上的课本摔在我的课桌上,瞪着眼睛,怒发冲冠的冲我吼道,说我这是艳曲淫词,还敢拿出来现眼,又说我不堪造就,只能一辈子躺在爹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 陈朝霜双手摊开,摇晃脑袋,表示不认同:“先生觉得那是艳曲淫词,我不认同先生的说法,也不张嘴去反驳先生,并非是我陈朝霜自己理亏,而是我敬重先生,先生说的话我会用耳朵去听,但我不会将之放在心上,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我还分的清。至于我是不是真的如先生所说的那般,不堪造就,一辈子只能混吃等死……”陈朝霜振臂一挥,腹有豪情:“管他呢,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 “而且,”陈朝霜一对眼睛珠子瞅住小巧儿,从她脑袋顶上一路瞄到她的脚背面子,道:“我莫名其妙的喜欢那几句“艳曲淫词”。” “那到底是哪几句话呀?”小巧儿追问陈朝霜,秋水眸子都在发光,她就喜欢看陈朝霜意气风发的样子。 一种被人认可的满足感油然而生,陈朝霜心中欢喜,却并不在脸上表现出来,紧抿嘴唇子掩饰,小卧眉一挑,:“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啊,只是你总是故作玄虚,话说的不明不白,听的我难受,心里跟有只小猫猫在抓心挠肝似的。”小巧儿双手抓住陈朝霜的袖袍口,抬起脑袋催促他:“哎呀,你快说嘛。” “好好好,我告诉你,但你可不能到处宣扬去。”陈朝霜说道。 小巧儿频点头,双手似小猫小狗撒欢般搁在身前,就差嘴流哈喇子,口吐舌头了,娇憨模样逗的陈朝霜心花怒放。 “体态若玉显娇艳,垂首不见鸳鸯翘,双玉峰峦坠杨柳,红袍得意赏春光。”陈朝霜说完,伸出一只手来,对小巧儿作相邀状,向她说道:“你给来我评评礼,这能是艳曲淫词?” “嗯?”小巧儿歪着脑袋,一副苦思冥想的认真模样,纤纤指尖轻击下巴,好看的秋水眸子转溜,心中有了答案,张开双臂善解人意的抱住陈朝霜,动手替他整理衣裳,抚平袍角,张嘴笑语道:“咱们的朝霜长大成人了,有了自己心仪的姑娘。” 小巧儿理好衣裳,牵起陈朝霜的手,扬起脑袋问道:“来跟巧儿说说,是哪户人家的姑娘呢?要是你们两人真的般配,一对神仙眷侣,那巧儿就去说与大夫人听,请大夫人出面,备好礼品,上门去替你定下这桩婚事。” “这都哪跟哪?”陈朝霜看着这个坐在地上,都比他要高出来小半个脑袋的婆娘,朝她摊开双手,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疑惑神情。 陈朝霜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间就长大成人了?还有!这个蠢婆娘让娘出面做什么?她明知道娘的身子骨不好,整日里卧在榻上,多数时间都在昏睡,还要跑去找娘?这婆娘要是一通连哄带骗,真的把娘给忽悠的下了卧榻,这事要让我爹给知道了。 陈朝霜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大眼珠子转溜,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围着小巧儿温软身子转了一圈,点点头,嗯!还好,算不上多大的事,也就剐个几千刀而已。 陈朝霜伸手拽住小巧儿头发丝,想劝她三思而后行,小巧儿却雷厉风行的厉害,双膝跪倒在地,又弯下腰肢,把自己脑袋钻进陈朝霜宽大的袖口中,摸着黑在陈朝霜的袖兜里面掏摸,说是要替陈朝霜找件宝贝出来,当做嫁妆使。 陈朝霜叹了口气,杵着不动弹,任小巧儿施为。 时间不久,小巧儿腰肢酸软,干脆放下身段,彻底的趴在地上,用双肘撑地,手上动作就没停过,在陈朝霜的袖兜里翻摸出一大堆没用的瓶瓶罐罐来堆积在一起。 小巧儿跪在地上,直起身子,秋水眸子看向陈朝霜,一只手指着地上的瓶瓶罐罐对陈朝霜抱怨道:“怎么全是些破烂呀?你的宝贝哪去了?” 陈朝霜再次叹了口气,掩饰自己剧烈抽搐的唇角,张嘴笑骂:“我的宝贝不全让你这个胆大包天的蠢婆娘给搜刮走了?放在自己的首饰匣匣里作嫁妆?” “哦,对哦,那朝霜你等我一下啊,我这就去拿首饰匣匣来给你。”受陈朝霜一点拨,小巧儿立马恍然大悟,就要起身去屋里拿首饰匣匣来给陈朝霜。 “谁稀罕?”陈朝霜不屑,双手抓住自己的袖子,连拖带拽的从小巧儿手中夺回自己的袖袍,然后连自己身上散乱的衣裳都顾不上整理,甩开脚丫子大步流星的跑到小巧儿背后,将手掌举在自己唇前哈了两口热气,照着小巧儿高高撅起来的滚肥圆润就是恶狠狠的一巴掌下去。 啪的一声,掌声清脆,小巧儿吃痛,手捂着屁股回头叫喊:“好哇,你打我。”小巧儿喊完,伸手在地上一撑,站立而起,双手举在身前摆开阵势,十指如钩爪,像下山猛虎般扑向陈朝霜。 敌手强横,我则暂退的兵家至理被陈朝霜一股脑的抛到九霄云外去,他张嘴嚎唠一嗓子,向小巧儿示威,迈开步子不甘示弱的冲向小巧儿。 两人撞在一起,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你挠我胳肢窝,那我就啃你的脖颈子,嬉戏打闹抱作一团,只听得咕噜噜声响,两人扯开嗓子一阵大呼小叫,齐齐滚进了庭院外的青石子巷里。 小巧儿模样狼狈,背贴在硌人的青石子上,平躺在巷道里,陈朝霜则骑在她的肚腹之上,双腿夹住她的腰间两肋。 黄花闺女身上独有的处子芬芳酥软了骨头,陈朝霜身体瘫软,往前倒去,脑袋贴在两大团柔软的高耸峰峦之中,张嘴猛吸一口处子芬芳气,陈朝霜一脸的心满意足和陶醉,伸手扯住小巧儿的胸领子往下一拽,小巧儿自然而然的仰起脑袋看来。 垂髫少儿,二八少女四目相对,两点如灿如华的繁星落进柔情蜜意的满池秋水中,小巧儿绯红了双颊。 陈朝霜双手搭在小巧儿的高耸峰峦上,支起自己的下巴,满面春风的朝小巧儿挑逗自己的一对小卧眉,向其炫耀自己拿下高峰,属于胜利者。 两人经常如此嬉戏打闹,小巧儿也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但她终究是女儿家,免不了会害羞。 小巧儿偏过脑袋,不去看陈朝霜,主动避让开陈朝霜的火热目光。 二八少女美人笑,双唇浅抿不露齿,一双好看的秋水眸子也是眯成月牙,月牙中是藏不住的欢喜。 两团在胸前衣裳里顽皮跳动的高耸峰峦似有勾人魂魄的神秘伟力,陈朝霜只是看了一眼,就如同中了失魂咒般,变成了提线木偶,一双大眼珠子跟着跳动的衣裳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陈朝霜做贼心虚,悄悄抬起脑袋,不着痕迹的瞟了小巧儿一眼,趁着小巧儿偏过头去,目光无暇顾及她自身的间隙,陈朝霜伸手抹了一把流出自己嘴外的哈喇子,双手熟练的钻进小巧儿胸前的衣裳里,动作老练,指头只是一挑,就撩拨开罩住峰尖尖的两片胸兜子,指头缝夹住峰尖嫩红豆,捉住一对柔软在手中,嘴里还美名其曰,试试软硬。 胸前两团柔软被陈朝霜拿捏在手,小巧儿立时呆住,像是中了书上所记载的定光术般,温软身子莫名变得僵硬挺直,姣好脸蛋霎时就羞的通红,遍体颤栗,肌肤滚烫,双颊无根生长花晕,美艳不胜收,看的陈朝霜目眩神迷,大口大口,直咽唾沫。 “对了,我昨晚捶洗衣裳时,看见你褪下来的内裳上面有红绯,大红色的染痕,你是不是不小心,在什么地方磕碰到了?”陈朝霜手中把玩柔软,挤捻红豆,忽然张嘴向小巧儿问道。 “是……是制衣局的……浣娘们下,下错了染料,要……要褪色的。”小巧儿如棉絮般瘫软在地,仰起脖子,嘴里喘着粗气,一双好看的秋水眸子泛起涟漪,神色迷离。 “原是如此!”陈朝霜点头会意,又说道:“其实你穿红袍不怎么好看,过于显老,本来就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非得把自己打扮成半老徐娘?” “我……”小巧儿嘴里只吐出来一个字眼,温软身子莫名一颤,重新变得僵硬挺直,枕在青石子上的脑袋忽然的高高抬起,双腿也不由自主的紧紧并拢,阴泉春潮开蓬门,雨露浸丝润股间。 小巧儿伸手抓住陈朝霜的手臂,一双秋水眸子半眯,嘴里有气无力的哀求陈朝霜:“朝霜,你先松开好不好?我想回屋里换条裙子。” 恰好这时,另一条青石道上有行人路过,被陈朝霜两人弄出来的声响所吸引,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卫簇拥着个中年人走来,站在两人身后。 中年人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眼睛如狼般瞄过衣衫不整的两人,又看见小巧儿脚上鸳鸯履的履跟、履翘向前拱起,只余履心的位置下凹,顿时目露凶光,径直吼道:“你们是谁家的使唤?这般放荡,没有规矩。” “来人,”中年人对他的护卫喊道,几个护卫赶紧拱手应和,中年人手指着陈朝霜和小巧儿,道:“敲碎了脑袋,丢去喂鱼。” 小巧儿才不去搭理中年人的话,毕竟她以前也是倒在路边,差点被野狗掏空了肚腹,成了坨狗屎的奇女子,她现在脑子里想的就是用双手胡乱抓来些衣物捂住自己的胸脯子遮羞。 陈朝霜手上正准备着一路高歌猛进,先是走下林间小道,再撩拨开蓬门,直取阴泉的,眼看他好事将成之际,跳出来只臭虫搅和。 陈朝霜咬牙切齿,清秀面容扭曲褶皱,顶上发丝升腾青烟,宛若修成道行,成仙之兆,头也不回的张嘴吼道:“是哪来的臭虫?” 第二章 她有名字,叫小巧儿 中年人听得声音有几分熟悉,双眉皱拢,转动脑筋细想之下,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脱口而出:“公子爷?” 陈朝霜懒得去理会中年人,伸手松开扣在自己腰间的束带,褪下素白外袍,拿来放在小巧儿的身前盖好,遮挡的严实。 待陈朝霜做完手上的一切后,才缓慢直起腰脊,一双大眼珠子盯住地面移动脚步,脚脖子处在小巧儿的膝盖头的位置,最终站定,挡在小巧儿身前,抬头端详眼前的中年人,最终,陈朝霜向他问道:“你是谁?” 陈朝霜很确定,在他的脑海中,并没有任何一点关于这个中年人的记忆。 中年人见陈朝霜向自己问话,赶紧点头哈腰,舔着哈喇子,一副奴才相。 “公子爷,我是您七大姑三儿子的女儿的表哥的远房亲戚。”中年人答道,语罢!又见陈朝霜斜着眼睛打量他,似乎是不太相信,中年人又赶紧的添了句:“去年在小主子您的五岁诞辰上,我还远远的向您作过揖,敬过酒呢。” 陈朝霜在脑海中想了半天,还是对他没有半点的记忆,但能来参加他的诞辰,两人间多多少少是沾着点亲,带着些故,眼下又当着他护卫的面,陈朝霜也不好落了他的脸面,缓和下自己的脸色,说道:“哦,是你啊。” 中年人闻言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弯腰塌背,放低身态,凑到陈朝霜的近前,伸手捂住自己口鼻,又指住小巧儿,一脸嫌弃的对陈朝霜说道:“公子爷,您是何等的身份,怎么能和个下人抱在一起亲热打闹呢?她全身连皮带肉加上骨头,都透着股子让人作呕的烂臭味,这要是污了公子爷你的万金之躯,可就不好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陈朝霜说道。 “公子爷啊,不是我夸张,”中年人唾沫横飞,滔滔不绝:“下人是什么?不过就是咱们养的玩物,猫啊狗啊之类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姓都不配有。”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陈朝霜摆动双手,对中年人解释道:“我之前也有想过要给小巧儿添上名姓,只是后来我认真思量过后,觉得这样不好,或许对旁人而言,赐下名姓是赏赐,可对小巧儿而言,嗯……” 陈朝霜有些迟疑,回头看了一眼小巧儿,最终还是说道:“我和小巧儿没有什么主子下人之分,我认为这对小巧儿不是什么狗屁赏赐,而是羞辱,我不想让她对我心生嫌隙,不想让她讨厌我。” 陈朝霜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最后又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如果你要,我就给你,你是知道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的任何要求,我从来就没有拒绝过。” 小巧儿低着脑袋没有言语,双手捧起身上的素白外袍靠近鼻尖,合上秋水眸子沉息细嗅,心神融化进日夜相伴的熟悉感中,抿起双唇,痴痴的笑了,姣好脸蛋上是笑靥如花。 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她很多的苦难,也给了她最大的幸福,能遇见这道站在她身前的小小背影,就是她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公子爷你是菩萨心肠,赐她名姓又如何?她的后世子孙一落地,还不是得名划贱籍,顶个下人的名声。” 中年人一番高高在上的话听得陈朝霜脸色铁青,他念其亲戚情分,对其步步退让,中年人却不知收敛,步步紧逼。 小巧儿抱紧素白外袍在怀,不是她怕沾染上了尘埃,而是因为别的,诚然!衣裳很华贵,用的料子是一寸黄金一寸锦的京南锦,但她比衣裳更值得,这是他认为的,而不是她自作多情,自己以为的。 小巧儿抬起脑袋,秋水眸子越过陈朝霜的头顶上,隔着几步的距离,遥遥张望了中年人一眼。 人都希望自己会被别人所在乎,被别人所在乎的人也一定不会成为其软肋,而是跟做贼似的悄悄成为铠甲,默默的保护在乎自己的人。 小巧儿一把将素白外袍揣进怀里,曲起双腿坐在冰冷还硌屁股的青石子上,双手整理被陈朝霜解开的围扣和胸兜子,动作熟练的会让某个小家伙脸红,额前散落下的几缕头发丝垂在眼前,掩盖住她的姣好面容。 陈朝霜这个时候才没有什么心思去管小巧儿在干些什么,他不知是什么时候,喝了口凉风,惹的胃寒,腹中有股股火气穿过他的心肝肺,顺着他的嗓子眼往外爬。 陈朝霜攥着拳头吞咽了很多次,咬牙切齿,面容狰狞,使出浑身的解数,可这口卡在嗓子眼里的火气就是咽不下去,奈何不了,像是在故意同他做对般。 陈朝霜想要索性作罢,彻底的不管不顾,按照自己脑袋里的决策来办,可话又说回来了,不管怎么样,到底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后这要是给传出去了,他自个,他的爹娘就得背个六亲不认的名头了。 陈朝霜吞下火气,抬头看向身前的中年人,面无喜怒,目无哀乐,语态干硬又无波,道:“喊你长辈还是亲戚?” “哎呦呦,”中年人怪模怪样乱叫唤,说道:“我哪里敢当公子爷你的长辈啊,你喊我亲戚都是在抬举我了。” “那就喊你亲戚了。”陈朝霜说道,中年人点头称是。 “亲戚,我娘说过人没有高低之分的……”陈朝霜张嘴吐言语,一只纤纤手对着他的后脖颈抓了过来,看其势头,是想要一把攥住他的衣脖领子。 陈朝霜身有所觉,心有所感,急忙转身回头,敞开胸怀迎去,结实的膝盖头在他的眼中急速放大,带着呼呼声响,对着他的脑门子就顶了过来,陈朝霜摇首定睛一看,如槌般的膝盖头离他的脑门子只不过是短短寸许间的距离,吓得陈朝霜肝胆乱颤,冷汗瞬间湿润了脊背。 陈朝霜从地面上跃起,环臂死死抱住对他顶过来的膝盖头,又如枝上猢狲吊桠般,双腿盘起,紧紧勾住救命稻草,坐在膝盖头下的脚背面子上不肯下来。 原来是不知何时已经整理好自己围扣、胸兜子的小巧儿起身,来到陈朝霜身后想要张嘴喊停他,只是小巧儿却不曾料想到,陈朝霜会突然的回头来看她。 小巧儿她抬起来,还未落地站定的腿脚就那样的挡在陈朝霜的眼前,坚硬结实的膝盖头对陈朝霜的脑门子就砸了过去,小巧儿大惊失色,慌了神,一时呆滞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到底还是陈朝霜聪明些,知道抱住她的腿脚,将她拌倒在地,小巧儿来不及反应,猝不及防的被摔倒在地,苦苦挣扎的陈朝霜则成了她的铺垫,被她压在身下。 一双手臂从小巧儿的双腿间伸出,双臂各自发力,一左一右,分开压在身上的双腿,陈朝霜从胯下钻出脑袋,伸手掀开搭在自己脑袋上的裙布,抡起巴掌,对着小巧儿腰肢下的滚肥圆润就是恶狠狠的一巴掌,喊道:“你谋杀亲夫啊!” 小巧儿手撑着地坐起,单臂揽住陈朝霜,双颊红的厉害,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说着悄悄话:“我想喊住你,自己来说的,只是没想你会转身的。” 陈朝霜站起身拍拍身后尘埃,又伸手要去拉起小巧儿,小巧儿将自己手递给陈朝霜时,听他说道:“给脸不要的人,咱们就拿大耳刮子抡他,抡的他肉疼,自然就老实了。” “嗯。”小巧儿点点头,起身让过陈朝霜,几步走到中年人的面前,也不知道是不是陈朝霜的话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小巧儿扬起脑袋,挺直脊梁,好看的秋水眸子无所畏惧,直视中年人。 中年人气态不减半分,面容阴鸷,口鼻间呼出口重而缓的吐息,头颅缓慢低下,狼一样的目光闪动狠戾,以高高在上的高姿态俯视这一双秋水眸子。 “把你的脑壳给我低下去。”中年人手上捏个法诀,突然的张嘴一声暴喝,如平地生起惊雷,吓得陈朝霜、小巧儿两人的心肝像是被人握住,又狠狠的用力一攥。 陈朝霜还好,毕竟他在小巧儿的身后,加上中年人又不是特意的在针对他,可小巧儿就惨了,站在中年人的面前首当其冲,一双耳朵被暴喝声震的嗡嗡直响,脑袋里也成了团浆糊,秋水眸子失去了灵动,小巧儿张大嘴巴,呆头呆脑的望着中年人。 中年人心中不屑,他只不过是使了个小小的神通术法,就能吓得这个使唤丢了魂。 “还不低头,你是想以下犯上?”中年人趁热打铁,自顾自的点头说道:“看来你是要挨板子才会老实了。” “嗯?”小巧儿晃晃自己晕乎乎的脑袋,双手摇摆,连连说道:“没有没有。” 陈朝霜挪动步子挤进两人中间,背脊贴住膝盖头,把小巧儿往后推去,又抬头看着中年人,说道:“亲戚,对一个普通人卖弄你的神通术法,这是件让你觉得很得意的事情吗?” “还有,你也别吓唬小巧儿,”陈朝霜推着小巧儿退到一定的距离外停下,双手叉腰大口喘气,头也不回的对小巧儿说道:“把你的身份牌牌亮给他看。” 小巧儿闻言抓起垂在自己高耸峰峦上的身份牌牌来亮给中年人看。 中年人看着小巧儿手中的白玉牌,除了是块好料子和做工不俗外,他就没有看出任何的特别之处。 “什么?”中年人问道。 “吓你一个大跟头。”陈朝霜心中正得意呢,小巧儿的身份牌牌那可是他给的,在这府里头比尚方宝剑和丹书铁卷还好使呢。 陈朝霜猛然听见中年人问他,疑惑的偏头看去,小巧儿站在身后,一只手举起身份牌牌的正面给中年人看。 陈朝霜感觉自己腔中血气都凝滞了,喘不过来气,他恨铁不成钢吼道:“你当自己是鱼啊?背面,我说的是背面。” “哦哦。”小巧儿连连点头,转过身份牌牌,把背面亮给中年人看。 “什么?”中年人重复道。 “小巧儿,把上面的字念给他听。”陈朝霜老气横秋,指使小巧儿把字念给中年人听。 小巧儿秋水眸子盯着身份牌牌在发呆,陈朝霜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就想回头看看她在做些什么。 陈朝霜才刚一偏头,小巧儿也恰好的弯腰俯身,两人的脸都快贴在一起了。 小巧儿低垂脑袋,双颊红润,显得难为情,没有脸面去看陈朝霜。 “咋了?”陈朝霜问她,小巧儿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你忘啦?我不识字的。” “怪我怪我,”陈朝霜恍然大悟,也不去管小巧儿弯落下的腰肢,径直拿过身份牌牌握在手中,对中年人道:“我说,你听着。” 陈朝霜也不管中年人是不是愿意,径直张嘴说道:“这上边写的是小错大赦,大错特敕,棍不加身,鞭不责体,明白了吧?所以别拿你的架子来吓唬她,不好使。” “你也长点脑子吧,我以前就跟你说过,这牌牌上边写的是什么,从现在开始你记住了,以后谁要再敢吓唬你,你就把牌牌亮出来给他们看,顺便再上去抽他几个大嘴巴子,给他长长记性。”陈朝霜教训小巧儿,小巧儿撅着嘴应和,有些不愿意。 陈朝霜从袖兜里掏出来块香巾在手里摇旗呐喊,又对小巧儿说道:“你刚才想说什么就继续说,放心大胆的说,反正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子帮你顶着。” 陈朝霜话一说完,眼睛就瞅见小巧儿那比他脖颈子矮了几寸的一对膝盖头,当先就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憋的身体都在打颤,到底还是没有憋住,扑哧变成了哈哈,大笑了出来,也不知道小巧儿是被陈朝霜的话给逗乐了,还是她天生就喜欢笑,竟也张大嘴巴,傻乎乎的跟着陈朝霜笑了起来,笑的太过忘乎所以,小巧儿双手捧腹弯了腰,眸角都挂上了几颗晶莹的泪珠子。 “我有名字的,是……叫……叫小巧儿,是大夫人替我取……取的,而……而且,我不臭,我每天都有……很……很认真的在……在洗澡,朝霜……也……经常的盯着我…看…流口水,说我身上香喷喷的。” 小巧儿话说的不利索,磕磕绊绊的,却又十分的认真,陈朝霜两只手在身前拍的欢快,扯起嗓子大声叫好,冲小巧儿比出大拇指表示赞同,但同时,他还是很想知道,什么叫他盯着你流口水?我明明流的是哈喇子好不好。 “你说什么?”中年人故意装作没有听见,俯低身体,将头歪向小巧儿,一只手贴在耳畔,像是希望小巧儿能再说一遍似的,只是中年人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抽出来把明晃晃的大刀片子握在手里举起,闪耀寒光的明亮刀锋离小巧儿的脖颈不过是区区几指间的距离。 中年人心中打定了主意,只要小巧儿的嘴里敢蹦出来半个字眼,他就手起刀落,快刀斩下这颗头颅。 “我……,”小巧儿就像是没有看见那把明晃晃,寒光灿灿的长刀般,居然真的伸长脖子,凑到中年人近前,要将她之前所说的话,再一次的重复出来。 陈朝霜本来在一旁低着脑袋自言自语,嘴里说的是什么都成习惯了,我肯定会转身回头之类的,眼角余光就瞟见小巧儿居然真的傻乎乎的伸出脑袋,凑到长刀冷刃下。 “蠢婆娘。”陈朝霜暗骂一句,伸手抓住小巧儿系在腰上的飘带,一把将她拽回到自己身边,然后他自己走到中年人身前,踮起脚尖,尽量的想要凑到中年人耳畔前。 陈朝霜一口气沉在胸腔中,双手笼放在唇角,算是当作喇叭来使,然后他几乎是用出以前吃奶的劲头来大声叫喊:“她有名字,叫小巧儿,是我母亲为她取的。” 第三章 败家的蠢婆娘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中年人的脑袋被陈朝霜震的嗡嗡作响,他脸庞也变得僵硬,像是用石头雕刻出来的一般,面无表情。 过了半天,中年人才翻转手腕,收起长刀,双手揉搓脸庞,勉强堆出来张笑脸,抱起陈朝霜来说道:“公子爷,我是您七大姑三儿子的女儿的表哥的远房亲戚啊,我们才是一家人呐,你没必要为了这么个下贱东西,就来落了我的脸面吧?” 陈朝霜对中年人的言语不闻不问,只管张开双手,撑住中年人粗壮的胳膊,借力往上一跃,挣脱了出来,都不带用眼瞧的,背对着身后空地打着转的就跳了下来,稳稳当当的踩在地面上。 小巧儿嘴里的一句“我不是下贼东西。”就那样突兀的卡在嗓子眼里。 陈朝霜几乎是闭上眼睛往地上跳的动作把她吓得心肝乱颤,顾不上其它,赶紧上前伸手就要去接,陈朝霜却已经好好站在她面前,冲她嬉皮笑脸。 小巧儿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就当着中年人的面,伸手抓住陈朝霜衣脖邻子,一把就将他拎到自己怀里,好看的秋水眸子左瞄右瞧,手上也不肯闲着,从陈朝霜的脑袋顶一路往下,直摸到他的脚板心这才作罢。 小巧儿放下陈朝霜,拿手指头戳他脑袋瓜,想要教训他几句,嘴里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陈朝霜抢先一步,道:“你是不是还想跟着狗咬狗啊?” 小巧儿姣好脸蛋上尽是疑惑不解,双手叉腰,俯身弯腰,一双好看的秋水眸子巴巴的瞅住陈朝霜,不明所以。 陈朝霜白了小巧儿一眼,提起松垮的束带扣紧,刚才裆中小雀儿也被这婆娘握在手心,顺手揉捏了一把,这婆娘指定就是在趁机占他便宜。 “小巧儿啊,公子我教你个乖,听话!”陈朝霜双手大拇指扣住束带,昂首挺胸,嘴里一副语重心长,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甚至还想着要伸出手掌,来拍拍小巧儿的肩头,好以示勉励。 可当陈朝霜将心中想法付诸于行动时,他整个人就傻了,原本乐的比桃花还要艳的小脸顿时也就变成了干枯的橘子皮,皱巴在一起。 只见小巧儿双唇紧抿在一起,两腮却是高高鼓起,憋的满脸通红,一双早已变成月牙的秋水眸子,正以一种居高临下的高姿态,俯视着陈朝霜。 “啪……哎呦……”的一声脆响,小巧儿哎呦叫唤一声,单脚站立,双手抱住自己提起的膝盖头,瞪着一双秋水眸子,气鼓鼓瞅住陈朝霜。 是陈朝霜恼羞成怒,暴起伤人,直接一巴掌甩在小巧儿的膝盖头上。 “我和你又不是狗,干嘛一定要用嘴咬,咱一人手里拿根大棒子,一棒子把他揍回老家去多好。” 陈朝霜嘻嘻哈哈的说道,似在玩笑,小巧儿低着脑袋,透过额头前的头发丝,不着痕迹的偷瞄中年人。 中年人生的豹头环眼,膀大腰圆,小巧儿觉得就是一头吊睛白额大虫见了中年人,也得掩面而泣,掉头奔逃。 “朝霜,咱们是不是,多多少少会打不过他呀?”小巧儿趴在陈朝霜的肩颈处小声问道,满心担忧。 “你还真要打?”陈朝霜震惊,不敢相信。 “是你说的要打啊。” “这样吧,咱们先和他讲道理,如果道理讲不通的话,咱们再去喊别的人来打他。”陈朝霜出谋划策,决定先礼后兵,小巧儿十分赞同,脑袋点的跟小鸡吃米似的。 陈朝霜对着中年人说道:“我娘说过,我们每个人除了有个子高矮胖瘦不一样外,其他的都是一样的,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没有谁会比谁多出来些什么。”他又伸出手遥指去路:“亲戚你的眼光太高,我不喜欢你,现在你就给我走。” 陈朝霜话语直接,不顾中年人所谓的亲戚情面,让他原本就难看的面色变得更加的难看了,脸上似抹了层厚厚的锅灰般,黑的发亮,各自放在身侧的两只大手青筋暴起,握指成拳,足有半个斗那般大小,捏的骨节啪啦作响。 小巧儿见情况下对,赶紧伸手抓住陈朝霜的衣脖领子,将他拎到自己的身后,然后似是在保护小鸡崽崽的大鸡般,张开双臂,独自面对身前,明显处于暴怒中的中年人。 “他要是动手,你就赶紧跑,跑的越远越好。”小巧儿叮嘱陈朝霜。 “放心好了,他不敢动手的。”和小巧儿的紧张慌乱相比,陈朝霜则显得镇定许多,甚至还有闲情雅致,抬起自己的双手,对着小巧儿丰腴腰肢下,那被白裙包裹住的圆润滚肥部位比划着什么。 “咦?”许是觉得自己测量出的大小不对,陈朝霜又抬头望了一眼,轻咦一声,略感意外,手上原本已经比划好的动作顿时又大了几分,末了!他才小声嘀咕句:“真是好肥的梨子!不对,是桃子!” “什么?”陈朝霜的声音已经足够小了,小到细如蚊呐,可还是让敏感的小巧儿捕捉到,听见,向他询问。 “我说梨子和桃子。”陈朝霜怕被小巧儿看见他的手上动作,赶紧摊开双掌撤去,张嘴答应道。 “你想吃了?”小巧儿回头问陈朝霜,猛的又想起前方愤怒的中年人,马上转过身去,警惕的瞅住中年人,见他并没有任何异动,这才心安,继续说道:“现在还不行。” “那什么时候行?”陈朝霜追问的话语脱口而出,心中立马就懊恼不已,双手捂住脑袋蹲下,回想起自己刚用双手比划出来的大小,雄心勃勃立马就变成底气不足,嗡声嗡气:“我怕被坐死。” “坐死?”小巧儿皱起眉头,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伸手抓挠自己的脑袋瓜,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陈朝霜只是想要吃颗梨子、桃子的,和被坐死有什么关系? 陈朝霜刚想张嘴说话,顺口胡言,随便的将小巧儿给搪塞过去,一旁的中年人跳将出来,想要升棺发材。 “你母亲不过是个乡野村妇,听说还是从哪个窑子里出来的从良商女,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说出来的话能有什么狗屁道理?” 中年人鄙夷话语落地有声,陈朝霜似在发愣,杵在原地不见动弹,一只白沿黑底的缺口破碗带着呼呼风响,快速冲过陈朝霜的脑袋顶上,劈头盖脸的砸向中年人。 中年人单臂甩出,再一次抽出那把明晃晃长刀,双手握住刀柄立斩而下,一刀劈在冲过来的缺口破碗上,破碗没了前冲的后劲,翻着转的坠在地上,“哗啦”一声,摔的稀碎。 陈朝霜移过目光,望着地上已经粉身碎骨,成了烂瓷片的破碗,脚下迈出一步,又快速的收回,看他脸上的纠结模样,大有一副想要扑上去拾捡起来,重新拼接好的念头。 “我的化天碗啊!”陈朝霜十指勾起似双爪,面容狰狞,歇斯底里的仰头咆哮:“你个败家的蠢婆娘,这是法器,不是石头子,有你这般用的吗?我教给你的咒语呢?” 小巧儿不言不语,不理不睬,只管伸手揪住陈朝霜的衣脖领子提起,陈朝霜双眸一缩,道声不妙。 陈朝霜脑子里回想起往间惹恼了小巧儿,就是这样被小巧儿随手提起,然后光了衣裤,横放在她的双腿上,一双好看的秋水眸子倒竖,又似恶犬般呲牙咧嘴,拿手板子只管使劲往下抡就是。 想想自己被小巧儿松皮的下场,陈朝霜觉得自己也就不用活了,丢人,他还不如去找块豆腐,一巴掌呼在自己的脑门上,起码这样还会显得豪迈悲壮些。 当然了,觉得也就只能是觉得,当不得真的,陈朝霜是脸皮厚,又不是彻底的丢掉不要,当下张嘴连连叫嚷:“当着外人的面,你还是多多少少给我留些脸面,真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头关起房门,慢慢清算。” 小巧儿不闻不问,置之不理,一手提着陈朝霜,一手连简短的停顿都没有,动作熟练的伸进陈朝霜的袖兜里,从里面掏出来个彩绘两气阴阳鱼图案的青皮葫芦,小巧儿顺手就把青皮葫芦塞进陈朝霜的怀中。 “法器没了我赔给你就是。”小巧儿说道,话中没有愧疚的意思,所以就显得理直气也壮,好似这葫芦是从她身上拿出来的。 陈朝霜低头看看自己抱住的青皮葫芦,又仰头看看小巧儿,顿时就哭笑不得,这不是他的阴阳两气混元葫芦吗? “可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啊?”陈朝霜张嘴想要问小巧儿讨个道理,只是他的嘴都还没来的及张,小巧儿就低下脑袋,照着陈朝霜的脸上就是“啊呸”一声,啐了他满脸的唾沫星子。 “你做甚?”陈朝霜问小巧儿,咂嘬自己嘴唇子,吞咽口水,他觉得挺香甜的,只是不知道这蠢婆娘,忽然抽的是什么风? “这个人都说大夫人是商女呢,你不去教训他,替大夫人出气?”小巧儿伸手指住中年人,埋怨陈朝霜这个做儿子的不孝顺,不为自己的母亲出头。 一双秋水眸子圆睁,小巧儿又恶狠狠的瞪了陈朝霜一眼,恨铁不成钢:“我真想把你给塞回去!” “唉。”陈朝霜丢开青皮葫芦,吊在半空中摊开双手,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心道:“还是被误会了啊。” “你听我解释……”陈朝霜仰头上望,要去看小巧儿,对她解释,嘴里面的话语却突然的戛然而止。 一双大眼珠子呆呆的望着压盖在自己脑袋顶上的两大团柔软峰峦,陈朝霜想起某些老人告诉他的话,面容变得肃穆,紧抿双唇浅垂首,神情肯定,有感而发:“老辈的话果然是诚不我欺,大能管饱,则是无脑。” “我也很想揍他啊,但又转念细想一番,现在一定有人在磨刀霍霍,要将这个胆敢乱嚼自己妻子舌根的东西扒皮抽筋呢。”陈朝霜对小巧儿解释。 “啥?”小巧儿没听明白,放下陈朝霜,弯腰俯身,双手对陈朝霜比比划划。 “看那里。”陈朝霜伸手,隔空遥遥指向府中的某处灵秀宝地,小巧儿伸长脖颈,一只手挡在秋水眸子上,踮脚眺望陈朝霜手指的远方。 一道高耸入云的撑天枝干伫立灵秀宝地中央,枝繁叶茂若伞盖,托起诸多大星,如若是一片璀璨星海倒扣其上,一只小灰禽在枝桠上跳跃游走,周身沐浴在化成汪洋的大道神辉中,张喙汲取天地本源,一团烈焰自小灰禽的体内钻出,吸附于羽翼之上,烈焰渐炽,化作神火,火球中挣扎的小灰禽逐渐变得寂静,一块焦炭无声的滚落下枝繁叶茂,突然!焦炭抖动,表皮碎裂,自动剥落而下,无量神火由内向外冲霄而上,一声嘹亮的凤呜响彻天地间,一头巨大的离火神禽振翅扑击九天,羽翼遮盖云幕,凤爪搅碎星海,傲立在枝繁叶茂的最顶端,清冷凤眼俯瞰天地间。 “咦,是梧桐祖根呀,”小巧儿捂嘴惊呼,她记得这株大树好像是叫天地间的第一颗梧桐树,她还听人说起过,妖族的某一无上种族首祖便是诞生于这颗梧桐树祖根中的。 “可是,朝霜,梧桐祖根和大夫人有什么关系呀?”小巧儿问陈朝霜,她的脑袋瓜里想不明白两者间的联系。 “有时间了,你去岐黄先生那里一趟,让他给你瞧瞧,我觉得你这里,对,没错,就是我手指的位置,我觉得你这里可能是有某些隐疾。”陈朝霜伸手指住自己大阳穴的位置,心中衡量再三,还是没有忍住,对小巧儿说道。 小巧儿难得的聪明了一回,不去接陈朝霜的话茬儿,让他自讨没趣,斜着一双秋水眸子,不拿正眼去瞧他。 陈朝霜自讨没趣,撇撇嘴应付场面,全盘托出:“看梧桐祖根有什么用?应该是去看树下的栖凰院才对。” “噢!”陈朝霜一点拨,小巧儿就想明白了过来,双掌一拍,叫道:“你是说大老爷……哎呦……” 小巧儿脑子里才反应过来,嘴里的话都还没来的及说完,陈朝霜就抬起脚,眼睛瞧准好准备要下脚的地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跳起来就是恶狠狠的一脚踹在小巧儿腰肢下的滚肥圆润上。 小巧儿“哎呦”痛呼一声,温软身子被踹了个踉跄。 陈朝霜张嘴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真是反了天了,居然敢啐他一脸的唾沫。 小巧儿自知自己理亏,低着脑袋,双唇紧抿不以言语争论,两条胳膊背在身后,捂住自己的滚肥圆润。 “亲族?呸!就是帮打着爹的旗号,逼良为娼的地痞流氓。”陈朝霜对着中年人所在的方向张嘴痛骂,指桑骂槐,小巧儿依旧是双手背在身后,捂住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滚肥圆润,模样乖巧,脑袋点的跟小鸡吃米似的。 小巧儿一副可怜巴巴的乖巧模样逗的陈朝霜是哈哈大笑,乐开了怀,他也不去管什么狗屁中年人了,反正有的是人收拾。 陈朝霜想伸手揪一把小巧儿那嫩的能掐出水来的脸蛋儿,奈何他踮起脚尖来也还是够不着,只好无奈放弃,一巴掌呼在小巧儿的膝盖头上,喊道:“走吧梨子,我带你去吃桃子。” “哦。”小巧儿哦了一声,陈朝霜则瞧准方向,一马当先奔着仙桃园去了。 “朝霜,你慢着些,当心摔个大屁墩。”小巧儿双手捂住自己身后,一步一挪,在陈朝霜的身后张嘴喊道,提醒他跑的慢些,莫要摔跤了。 说完,小巧儿又伸长脖子,一只手挡在秋水眸子上,踮起脚尖去遥望陈朝霜,见他已经消失在青石巷道的转角之处,小巧儿掩嘴娇笑道:“看着人小腿也短,跑起来却是不慢。” 小巧儿一只手在自己身后揉搓着什么,她一个人慢悠悠的晃荡步子,漫过青石巷道,对着陈朝霜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同时,她的嘴里也在念叨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梨子了啊?朝霜,太顽皮是会挨打的哟。” 小巧儿低着脑袋自言自语,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中年人神色阴沉的对着几个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些护卫彼此间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脚下悄无声息的挪动脚步,对着小巧儿围了上来。 “嗯?”听见自己周围有细碎声响,小巧儿下意识的仰起脑袋来,要看个究竟,她一抬起头,一整片的黑暗映现在她的秋水眸子里,将她整个人完全的吞噬。 几个护卫围住一个不断蠕动、挣扎的大麻袋子,转头对中年人投去询问的目光,中年人抽出明晃晃的长刀握在手里,快步上前,狠声道:“陈朝霜我不敢去动,我还宰不了你这个下贱子?” 第四章 府牢老卒 骑坐在桃树枝桠上的陈朝霜正两手抱着硕大颗仙桃闷头大嚼,一口啃下去,叼起大块的脆甜果肉含在嘴里咬的汁水横流,好不快哉。 “小巧儿这婆娘是在作甚?怎走的这般迂缓?不见她人影?”陈朝霜两条小眉毛皱到一起,暗自思量,一双大眼珠子也不断的张望桃园门户,翘首以盼,期待那里能出现他所心心念叨的人。 “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心里也不踏实,莫名其妙的慌乱?”陈朝霜嚼在嘴里的仙桃肉变得无滋无味,如同在嚼干蜡烛。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平日里要是膳食房的人送来些瓜果点心,就数小巧儿的反应最是积极,接过餐盘也不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些什么,脖子一仰,餐盘往嘴上一扣,酸的、甜的、咸的一股脑的倒进口中,都不带咀嚼的直接生吞活剥下肚,一副饿死鬼托生的可怖模样,看的陈朝霜是头皮发麻。 不过,陈朝霜往细里一想,觉得也该是如此才对,如若不是小巧儿食量大,又荤素不忌,也养不出似她那般,一巴掌拍上去,就抖动个不停的滚肥圆梨子啊。 在陈朝霜手托住下巴,神游天外,胡思乱想之际,忽的,有“嗒嗒”脚步声至园外而来,落入他的双耳之中。 陈朝霜赶紧摇晃脑袋,甩空自己脑海里面的浮想联翩,抬起头去看桃园门户,脸上挂满欢喜笑容,一双眸子也变得明亮璀璨,如若是两盏金灯悬挂于桃树枝桠上。 陈朝霜伸出一根指头竖在自己眼前,隔空遥遥点指桃园门户,嘴里也在笑话,亳不顾及来人的脸面,数落她道:“你可真是个大懒虫。” 陈朝霜那望眼欲穿,满含欢喜的目光中,闯入了个陌生的绿衫子小姑娘。 “公子爷,你在哪?”绿衫子的小姑娘双颊通红,手捂住胸脯子大口喘息,她想起时间不等人,来不及歇气。 “公子爷,你快些去救救巧儿姐姐吧。”绿衫子的小姑娘举起一双手,合放在自己的唇角处大声呼唤,又弯腰在枝繁叶茂的桃林间穿梭,寻觅陈朝霜。 “怎么没人啊?”绿衫子的小姑娘不见有人响应她,寻觅不见,焦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站在原地埋头打转。 她一路找寻陈朝霜而来,府内巡视的军卒们见她一个使唤,没头没脑,胡乱奔走于府邸之中,认为她失了规矩,伸手将她拦下,待问清事情原由后,军卒手指桃园,告诉她,说是看见陈朝霜来了桃园中,指点她来桃园中寻找。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公子爷你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绿衫子小姑娘急的直跺脚。 站在枝桠上的陈朝霜敛去笑容,低下身体,双手抱在一起,各自搭在膝盖头上,似头猢狲般蹲在粗大的桃树枝桠上,脸面无喜怒,双目无哀乐,对她询问:“甚事?” “啊?”头顶上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绿衫子小姑娘一跳,她下意识的挪动脚步,往后退去,慌乱中,却又听得声音隐约有几分熟悉之感,就又赶忙的抬头看向桃树之上,待她看的清楚后,绿衫子小姑娘上前两步,跑到桃树下,张嘴对树上的陈朝霜喊道:“公子爷,我看到有人把巧儿姐姐装在一个大麻袋里,拖到府牢去了。” 绿衫子小姑娘告诉陈朝霜,她说自己本来是要去找小巧儿领赏钱的,结果她才刚走到内院的几条青石巷道间,就看见有几个护卫打扮的人,一起围住了小巧儿,又拿出麻袋把小巧儿给装了起来。 绿衫子小姑娘一个姑娘家,细胳膊细腿小脑袋瓜,浑身加起来也没有几两肉,自然是不敢上前去阻拦。 所以啊,她就藏身在阴暗中,一路悄悄的跟着那几人,看他们一路连拖带拽的把装有小巧儿的大麻袋子给拖进了府牢中去。 绿衫子小姑娘记得在之前的时候,小巧儿有和她讲过,小巧儿说自己是陈朝霜的使唤丫头,就算小巧儿是犯下什么罪过,这府上能处置她的,只有大老爷、大夫人和陈朝霜了,至于府上的其他主人家,他们压根就没有什么狗屁权力能去处置小巧儿。 绿衫子小姑娘虽然不知道小巧儿到底是犯下了什么罪过,才会被丢到府牢里去,但她一直都记得小巧儿的那一句“只有大老爷和大夫人,还有朝霜可以处置我”的话。 绿衫子小姑娘知道这事耽搁不得,就马上的跑过来寻找陈朝霜,请陈朝霜快快去往府牢里,搭救小巧儿一把。 “我知道了。”陈朝霜听绿衫子小姑娘说完事情原委后,答应一声,伸手从自己的袖兜里面掏出来个装的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丢给树下绿衫子小姑娘,小姑娘双掌合起,伸手捧住,沉甸甸的钱袋子落在手板心中,砸的生疼。 “这是你的赏钱,多出来的!还是赏钱,我陈朝霜不欠谁人情。”陈朝霜对小姑娘说道。 绿衫子小姑娘听到陈朝霜这般说话,也不摆手拒绝,府上主人赏赐下人钱财实属平常,小姑娘眼睛都眯起来了,喜笑颜开的拨开钱袋口子,一道耀眼的金华将她的一张小脸同额头,都映染的金黄,如庙中所供奉的金身神像一般。 绿衫子小姑娘定睛一瞧,吓得两片嘴唇子都在哆嗦,原来钱袋子里面装的都是些黄灿灿的金叶子,大概有十来片左右,而且,在这些金叶子的上面,还有匠人往上面镶嵌了宝珠白玉。 “公子爷,这也太多了吧?”绿衫子小姑娘仰头说道,双手重新系好钱袋口子,捧在手心里,想要奉还于陈朝霜。 十几片金叶子啊,她当初的卖身银也才不过是区区的三千铜子呢。 “你能来报信,我很感谢你,这钱是我的一些心意,你尽管拿着就是。”陈朝霜正低着脑袋,一只手探入自己袖兜里,似在袖兜里面找摸什么东西,听到小姑娘的话后,头也不抬的张嘴回应。 陈朝霜坚持,绿衫子小姑娘原本就意动,也就不拒绝了,再说了,府上的规矩也是这样定的,主人说话,下人听着就是了,不得张嘴反对。 “奴婢谢谢公子爷。”绿衫子小姑娘双手贴放在小腹前,弯下膝盖头,对蹲在树上的陈朝霜施了个屈膝礼,感谢陈朝霜的大手笔。 陈朝霜没有什么心思来受礼,他还得找自己的东西呢。 绿衫子小姑娘把钱袋口拉紧系住,小心的揣进怀里,放在自己的衣裳夹层里,就这小姑娘也还是不放心,一只手隔着衣服把握住钱袋子,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就不翼而飞了。 “这么多的银钱啊,等府里到了探亲的那天,我就拿去交给爹娘,哦,对了,一定要告诉爹,让爹拿钱去买几头耕牛,这样爹就不用自己拿着锄头去刨地了,还得让爹给娘买些好看的衣裳首饰,还要买一个好大好大的房子,这样刮风下雨的时候爹娘才不会被雨淋,被风吹,还要还要……。”绿衫子小姑娘握握手板心,感受钱袋子的沉重分量,笑出了声,低着脑袋憧憬美好未来。 陈朝霜终于是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从袖兜里面拿出来张并合在一起的画轴,手里往上一抛,画轴在陈朝霜的脑袋顶上随风展开,如帘又如幕,卷上无图也无景,苍黄一片,不见有半点水墨丹青。 “你呢?”陈朝霜双腿盘坐,托住自己的腮帮子,张嘴喊了声绿衫子小姑娘,虽然打扰人家的美好时光是件让人很讨厌的事情,但陈朝霜在心中细细的盘算一番,觉得还是有这个必要来喊她一声。 “公子爷?”绿衫子小姑娘应声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陈朝霜。 “去找你的管事头子,或者是直接去找纳才院的大总管,让他们将你的奴藉划入良藉,还你自由身,你呢,就回家去,在父母身前侍奉,尽些孝道,那些银钱嘛,也够你们受用一生了。” 俗话说好事成双嘛,陈朝霜索性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予她良藉,还她自由之身,放她回家去。 “公子爷……”绿衫子小姑娘哽咽,红了眼眶,跌倒在地,对树上的陈朝霜纳头便拜,脑袋重重的,一下又一大的砸进身前的泥土里,无声胜有声,小姑娘用自己的行动感谢陈朝霜的大恩大德。 她当初和纳才院的大总管签下的可是卖身契,一把铜子,一页白纸,小姑娘就把自己的一条性命卖进了府中,这府上的主人骂得她、打得她,有时主人又难免会碰上什么窝心事,心烦意乱,瞧她碍眼,拿她出气,一棒子敲碎了她脑袋,官家人都不会出来为她主持公道,就更别提旁的人了。 绿衫子小姑娘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没想到,她居然会在今日柳暗花明。 “你可别拜我,我比你小的,这样是会折我寿的。”陈朝霜侧身躲开,不受小姑娘的跪拜之礼。 “这是娘告诉我的,娘说要是一个年纪大的人去跪拜一个年纪小的人,这种事连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是会被天打雷劈,五雷轰顶的。”陈朝霜见绿衫子小姑娘仰着脑袋,眼泪巴叉,一副不理解的模样,就搬弄出大夫人以前教训陈朝霜的话。 “好了,好了,你赶紧的回家去吧,我还得去接小巧儿呢,说不定那婆娘现在正在挨鞭子呢。”陈朝霜见绿衫子小姑娘还要再张开嘴说些什么,失礼数的抢先一步,打断话头,催促她离开。 悬在陈朝霜脑袋顶上的苍黄画卷也似有独属于自己的灵智,知人心中所想。 顶上画卷飘然而下,落在陈朝霜的身前绷直,卷上苍黄倒转,变得似如浪花、流沙般松软,翻涌搅动间,如梦亦如幻,陈朝霜双腿一蹬,飞身跃进卷中,画轴再一次的合拢在一起,遁入空门,直达陈朝霜所想所念之地。 今日的府牢真是格外的热闹,不只是府上金贵金贵的公子爷来了,就连那几位负责看守府牢的老卒们,也在今日难得的没有偷奸耍滑,溜到府门前的府市上,去找自己昔日的老兄弟们把酒言欢。 几位少了胳膊少了腿的白须老卒如众星捧月般簇拥在陈朝霜的周围。 他们都是昔年跟随在大老爷的身边,为大老爷执马坠蹬,征战一生的老兵,一辈子火里火里滚,雨里雨里来,临了临了,人老了,身体也落下了残废,或是患上暗疾,没用了,也握不住刀了。 家中留有子女的还好,起码能有人在身前侍奉,府上也会双手奉上大包银钱,用以他们安享晚年。 剩下的一些就是连老天爷都不情愿收的孤家寡人,他们来时的去路早早的就被掩埋于记忆中,消弭于战火中,没了归途,也就和大老爷一块回到府里,由府里为他们颐养天年。 可老卒们的脾气倔啊,用大老爷的话来说,他们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居然会觉得大老爷这是在施舍他们,手里拖着把刀子就跑去找大老爷了。 两人一见面,争的脸红脖子粗,老卒一把将大刀片子横在自己身前,梗着脖子冲大老爷嚷道:“老子不识字,但道理还是懂的,这就卸条胳膊来给你,算是还你人情。” 府上敢这样跟大老爷说话的,也就是这群缺胳膊断腿的老卒了,他们毕竟是跟着大老爷趟过火海,滚过刀山的,和大老爷间有着不一样的感情,所以才能无所顾忌,撒泼打滚的随意放肆,这事要是换成旁的人来,你看有谁敢这般的对大老爷叫嚷? 大老爷眼睛瞅瞅老卒另外一只空空如也的袖管,没有给老卒好脸色看,抬手就是一巴掌抽飞老卒手里明晃晃的大刀片子,然后手捂住眼睛不去瞧他,另一只手则是胡乱的在身前摆动,就跟在撵苍蝇似的,吼道:“那你就滚去守府牢,扫过道,咱们两清。” 老卒得胜而归,单臂拎着大刀片子杨长而去,平日里他们在府上做些散碎活计,自己养活自己,不给府上添乱,待到闲暇时,他们拿陶缸烫上壶地瓜烧,捻把炒成花皮的胡豆装在口袋中,就算是下酒菜,你来呼朋,我来唤友。 府上的主人,使唤们经常能在半夜看见几个胡子白了一大把的醉汉勾肩搭背,脚步踉跄,嘴里酒气熏天,一路哼着小曲回了住所。 第五章 府牢里的斗狠比凶 “你个狗奴才,快说,刚从外边送进来的大闺女在哪?”一位老卒对着今日当值的牢头大吼、询问,握在手里的索鞭也不断的扬起落下,甩在牢头的背脊上,鞭声嘹亮,抽的牢头背脊皮开肉绽,一鞭一条痕。 另外的老卒则背对着他们两人,挨凑在一起,挡住陈朝霜的眼睛,温言安抚他道:“公子爷,你犯不上着急,那闺女才刚刚被人送进来,按着咱们这儿的规矩,那得是先审完了,证据确凿后才能按照定下的府律上刑,所以我的公子爷啊,那闺女这个时候应该是平安无事的。” 老卒的前半段话让陈朝霜砰砰狂跳的杂乱内心稍安,他刚张嘴舒了一口气,老卒的后半段话就吐了出来,吓了陈朝霜一跳,什么叫“那闺女这个时候应该是平安无事的?” “你们几个老爷子能不能有点谱啊?”陈朝霜在心里咆哮,他可不希望自己是背着小巧儿回去的。 那蠢婆娘独得老天爷偏爱,天生的一副好身段,该高耸的地方就高耸,该纤细的地方就纤细,该滚肥的地方也就滚肥,光是这身细皮嫩肉,就足以压断陈朝霜的脊梁。 陈朝霜伸手抹了一把自己额上冷汗,头也不回的对着牢里黑暗处大声喊道,催促里头的人动作麻利点:“都给我走的快些!” “哎呦哎呦。”两个膀大腰圆,作狱卒打扮的汉子嘴里喊着号子,合力抬过来一个装着人的大麻袋子。 装在大麻袋里的人眼睛看不见光明,但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抬到其他的地方去。 蝼蚁都尚且偷生,又何况是人,装在大麻袋里的人平放双手,伸出双腿,在麻袋里胡乱的踢蹬,要挣扎出来,要求一线可望而又不可及的生机。 两个狱卒费劲的抬着大麻袋走到陈朝霜的面前,双手里一松,将大麻袋随意的丢在潮湿的地面上,装在袋里的人也被一同的摔在地上,砸的咚的一声。 麻袋里挣扎的人莫名安静了下来,双手抱住膝盖头缩成一团,没有什么震耳欲聋的哭天喊地,只有阵阵低低压抑的呜咽啜泣声,时时的透出麻袋皮。 其中一个狱卒对陈朝霜躬身作礼,双手搭在一起,就要张嘴答复陈朝霜,说这袋子里装的就是刚刚被送过来的大闺女。 狱卒的嘴都还没来的及张开,站在旁边的老卒看不下去,握住鞭子的那一只手甩出,一鞭子结结实实的抽在狱卒的面门上,顿时就血光崩现。 老卒冲狱卒怒吼道:“你丢在地上干什么?不知道轻些?” “别管旁人了,还是赶紧把小巧儿给放出来,她本来就没什么胆子,该吓坏了。”陈朝霜喊道。 牢头知晓自己今天算是惹下了大祸,脑子里正盘算着自己应该怎做些什么才能够使他将功赎罪,好从轻发落。 猛的听见陈朝霜的话,如若是一根救命稻草垂在牢头的眼前,他顾不上自己已经成了块块烂肉的背脊,跪倒在地,连滚带爬的挪到大麻袋前。 牢头喘了口粗气,用自己颤抖的双手拉起麻袋的兜口,这就是他的命啊,牢头这样想着,手上动作不停,额头上凝结出的层层汗珠子连成串的往下坠,牢头拂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他也不知道今儿这天是怎么了?热的吓人,还有这绑住麻袋口的草绳子也是难解,简直比泥浆地里的泥鳅还要滑溜。 牢头的心头上如压了块千斤巨石,压的他腔中五脏六腑莫名烦燥,跟中了邪似的,伸手进腰间,拔刀出鞘就要去砍。 一直将目光放在麻袋口上的陈朝霜发现不对,直接丢掉自己公子爷的“排场”,从老卒的裆下钻出,双脚踩地借力一蹬,高高跃起,直接飞起一脚,将牢头连刀一同踹到墙角。 两名狱卒在短暂的呆滞后一拥而上,各自抓起牢头的一只胳膊,将其反拧在背上,又单手抓住牢头的顶上头发丝,一把摁倒在地。 几名老卒面色难看的走上前来,看陈朝霜也没有要追究什么的意思,便自做主张,让狱卒把牢头给拉下去。 陈朝霜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了,跪在地上污浊里,趴低身体,双手隔着麻袋子抱住在里面缩成一团,身子抖的厉害的小巧儿,陈朝霜又张嘴安抚她道:“小巧儿,你不要怕啊,我这就放你出来。” 麻袋里的小巧儿听见陈朝霜的话,闷头往前飞扑,被套在麻袋里的小巧儿以为自己就要被人拿棍打死了,这种事情她以前真的见过的,亲眼目睹到有犯下罪行的姐妹被装在大麻袋里,然后几个行刑的壮汉拿着棍子围着麻袋一顿乱敲,等敲到行刑的人自己都觉得累了,才停下手来,仰着脑袋大口喘气。 被他们敲打成软绵绵的麻袋里淌出来好大一滩的温热湿红,所以小巧儿很害怕,她也知道自己用手是撕扯不开这只结实的麻袋,可自己,总得要做些什么吧?她挣扎着,想要活命,忽的,她好像是听见了陈朝霜的声音,离她很近,似乎就在耳边,让她不要害怕,这就放她出来。 小巧儿蒙着脑袋往前扑,一头撞在陈朝霜的半边脸颊上,痛的陈朝霜是眼冒金星,呲牙咧嘴。 守在身后的老卒赶紧迈步前行,俯身弯腰,双手托住陈朝霜腰间两肋,将他抱开。 小巧儿双手搭在脑袋上,她觉得自己似乎是撞到了谁,忙向外问道:“朝霜,我是不是撞到你了?” 陈朝霜双手捂住脸庞子,跳着脚围住麻袋转圈,一听这话,当即就抬起脑袋,含糊不清的朝麻袋里面大吼:“你觉得呢?” “对不起啊朝霜,我不知道是你,你有没有事啊?”小巧儿赶紧询问陈朝霜,问他有无不妥,那一脚的劲头很大,她的脚跟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没关系,我结实耐撞,而且现在我也没有底气和你计较,你等我四五厘长大到二十厘的时候,我非得让你哭着求饶不可。”陈朝霜先是宽心安慰,大度的原谅了小巧儿,当然,陈朝霜最后也让小巧儿知道了什么叫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厘?”小巧儿迷糊,那不是在称东西轻重时才会用到的字符吗? “在我这里就是长短。”陈朝霜呲牙咧嘴的低声嘶吼,双手死死拉住系紧袋口的草绳想要解开,只是被汗水浸透了的草绳一受力,就在手心里溜来溜去,磨的陈朝霜掌心疼痛难忍。 一位蹲在旁边,急的抓耳挠腮的老卒终是忍不住,对陈朝霜说道:“小主子,你让让,这绳子让那牢头的汗水给浸透了,滑溜的很,老汉手糙,让老汉来解。” 陈朝霜闻言赶紧挪到一旁,让出位置来给老卒,老卒用他那满是创疤印痕的糙手抓住草绳两头,一拉一抽,动作麻利的解开草绳。 陈朝霜双手拉开袋口,高高举过头顶,泪眼汪汪的小巧儿两只手肘撑地,趴着身子从麻袋里面往外面钻。 小巧儿脑袋才一露出来,就跪在地上伸手抱住陈朝霜腰脊,陈朝霜瞅瞅她还套在麻袋里的下半身,心中腹腓:“顾头不顾腚。” 两人贴颊对跪,小巧儿伏在陈朝霜肩头上哭的稀里哗啦,大颗大颗微凉的泪珠子坠出眼眸,湿润了陈朝霜肩头、胸前的大片衣裳。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夫妻对拜啊?”陈朝霜搂住小巧儿腰肢的手抖动的厉害,知道她心中的害怕,就故意的逗她乐子,寻她开心。 小巧儿撇嘴吸着鼻子不言语,抬起脑袋,陈朝霜偏头与她对视,一双好看的秋水眸子翻起白眼,陈朝霜双唇紧抿,举起双手,无言以对。 几位抱着手在旁看热闹的老卒们指指点点,围在一起相互间一合计,做起了红娘:“要得要得,娶婆娘嘛就得要屁股盘子大,这一来是好生养,二来人也贤惠,三是这闺女性子绵软,心思纯善,男人娶妻不就是娶贤嘛,你说这话对不对,小主子?” “是啊是啊,”陈朝霜闻言似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可是接着他又摊开双手,脸庞子皱的跟苦瓜似的,面色颇为神伤与无奈,指着小巧儿对几位老卒诉苦:“可她总说自己配不上我,难道我很高贵吗?再说了,娘也总是拿教书先生的话来教导我,说人生就来无贵贱之分。” “看来这是闺女不愿意啊。”老卒手抚着下巴思量,又眼色狐疑的瞅了陈朝霜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老兄弟的手里接过鞭子,一鞭子甩在地面上,鞭声嘹亮,抽碎了地上石板。 “你小子是不是经常去那烟花之所寻春宵?染上了花柳病?”老卒弯腰斜眼瞪着陈朝霜,大有一副你不老实交代我就严刑拷打的意味。 陈朝霜歪着脑袋不敢相信,刚才这群老爷子不还是喊自己为小主子的吗?怎么现在就成小子了?主去哪里了?还有!什么叫去烟花之所寻春宵?这当着小巧儿的面,你老人家可别瞎胡说,我以后要是取不上媳妇儿你可得赔我。 陈朝霜环往小巧儿腰肢的手拍拍她的脊背,示意她先松开自己,小巧儿顺从的照做,松开抱住陈朝霜的双手。 陈朝霜站起身,越过小巧儿,对着老卒一头就撞了过去,跟老卒面对面对视。 “这是啥哟?”老卒摸不着头脑,两人大眼瞪小眼。 陈朝霜眼睛都不带眨动一下的,直勾勾的盯着老卒,一只手放在身下,撩起自己的袍角,另一只手则是一路摸索,熟练的松开自己的裤腰带,对滑落下去的裤子不管不问,径直拉开兜裆裤,对老卒说道:“今儿我要是不自证清白,以后小巧儿还指不定得多嫌弃我呢,上回不就是尿了回床嘛,这婆娘就一脚把我给踹下榻来,我就裹着地毯睡了半夜,差点没给我活活冻死。” “来看来看,我就四五厘的长短,怎么去寻春宵?倒是你们几个老爷子,听下面人说,你们有时喝的多了,就跑到外面的市面上去摸人家大姑娘的屁股,你们可长点心吧,当心人家家里人拿着家伙事打上门来,到时候估计我爹都帮不了你们,毕竟咱不占道理。” 几位老卒听的面皮滚烫,目目相觑,齐齐张望彼此一眼,似在询问彼此:“有这档子事?我怎么不记得?” “小巧儿啊,你可别嫌弃我啊,这不是我有多奔放狂野,都是那几个不要脸皮的老家伙们逼良为娼。”陈朝霜回头,苦兮兮的冲小巧儿喊话,为自己辩解。 小巧儿双颊绯红,两步上前,蹲在陈朝霜身前拉起他掉落下的裤子,双手拽住裤带系在一起,又抚平袍上褶皱,细心替他整理衣裤。 你脑袋往后面悠着些,那玩意儿快都杵你脸上了。”陈朝霜提醒她。 小巧儿依旧垂着脑袋为他整理衣袍,又取出先前塞进自己怀里的素白外裳给他穿好,最后将他腰间的束带重新扣好,这才停下手来,蹲在地上,张嘴说道:“我忽然之间就想明白了,你说的四五厘和二十厘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不怕,毕竟时间还久,以后到底是谁哭谁笑,还未可知呢。” “什么?”陈朝霜问道。 “十年以后我二十六岁,老天爷再送给我四年,我就算是年满三十了,老辈人可是说过,女子三十,凶恶如虎狼,所以我才不怕你。”小巧儿扳扯手指头,一根一根比给陈朝霜看,然后攥紧小拳头,算是对陈朝霜示威。 “哈哈……”小巧儿一本正经的模样乐的陈朝霜捧腹大笑,他才不在乎什么三十还是四十,大不了他以后顿顿把龙精虎猛丸拿来当饭吃,来啊,咱们一起升天啊! 几位老卒瞪大了眼睛,看这两个年轻人斗狠比凶,最后彼此间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实在是有碍观瞻啊。”“那踹出去?”另一人应和,询问兄弟们的意见。 “那就踹出去。”几位老卒觉得可行,齐齐点头,抬起脚对着陈朝霜的屁股就是一脚,陈朝霜嘴里哎呦一声,跌在府牢外揉着屁股起身,小巧儿踱步走出府牢,裙带飘飘,气质超凡脱俗,路过的清风还好心的拂起她额前垂落下的发丝,露出她的绯红双颊。 陈朝霜羡慕嫉妒的红了眼睛,跳着脚冲府牢里面大喊大叫:“我才是主子啊,你们说踹就踹,就不能给我留些脸面?” “那你俩先回来,咱们重新来过,这回我就踹人家闺女!”老卒应声说道,让他俩再回来一趟,他们好满足陈朝霜的要求。 “惹不起啊惹不起。”陈朝霜一听这话,立马就变得老老实实的,拉着小巧儿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跑。 第六章 这是娘说的 “什么时候请咱们这些老家伙喝喜酒啊?”老卒笑眯眯的望着渐行渐远,身形快要消失在路道尽头的陈朝霜与小巧儿,远远的扯开嗓子,在他俩的身后追问了一句。 陈朝霜一脚顿在地上,停下自己狼狈逃窜的身影,伸手指住站在他身边,个子比他要高出许多来的小巧儿,面色认真的说道:“比她要高的时候,这是娘亲口答应过我的。” 小巧儿闻言看向陈朝霜,秋水眸子里满是惊愕,不敢相信。 陈朝霜抬头对上小巧儿的秋水眸子,冲她笑了笑,或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陈朝霜低下脑袋,躲开那双秋水眸子,盯住自己的鞋尖尖言语:“以前有问过娘,娘说我是被你带大的,咱俩待在一起的时间多,我从心底里认可你,喜欢你,娘还说我年岁太小,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对你也仅仅只是偏爱,我摇着脑袋告诉娘,不是这样的,我说自己爱干净,用膳时喜欢用一双筷子扒饭,一双筷子夹菜,可偏偏就有人觉得这样很麻烦,一双筷子放进自己嘴里,又伸进盘中,大概过了很久,久到我自己都忘记了,以前的两个人用膳,是三双筷子才对。” “娘看着我好久不说话,最后伸手捏了捏我的腮帮子,说等我以后个头长的比你高了,如果我心里的想法还是依旧如此,未曾改变,她就来找你,帮我定下亲事,我问娘,如果小巧儿不答应呢?娘笑着和我说,说你这妮子一没头脑,二没心肝,她上嘴唇子碰下嘴唇子,一番连哄带骗,你自己就会乖乖跟着走。” 陈朝霜手高高举过头顶,小巧儿伸手握住,指掌变换,两人十指相扣,小巧儿偏着脑袋,姣好的脸蛋上如拭了层薄而浓的花红,满面娇羞,陈朝霜仰起脑袋,张嘴说道:“你和年轻时候的母亲很像,都是没爹没娘,自己讨生活的孤苦人,娘把你当成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对你千般疼爱,就因为我嘴里蹦出来句“我稀罕小巧儿,我以后要娶她”的话,娘对我这个躺在爹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富贵子弟不放心,怕我以后收不回来心,辜负了你,娘一口热乎气卡在嗓子眼里,拖着自己行就将木的身子不愿意走,说你性子纯良,就真是受了什么委屈,也是一个人躲起来悄悄的哭,还说老娘揍儿子是天经地义,她得给你撑腰呢。” 小巧儿高高昂起头,双齿紧咬下唇,点点湿红裹挟腥咸冲进口中,一双秋水眸子早已变得模糊,一点!两点!汇少成多,满目的秋水溢出眸角,滑过颊边,跌在青石子上,摔的粉身碎骨。 “呕……”小巧儿手捂着胸脯子干呕,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把心肝肺都一齐的吐将出来,身子失去了支撑,扑倒在地,埋着脑袋泣不成声。 陈朝霜蹲下身体,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安慰小巧儿,有的母亲把孩子当作宝贝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有的母亲把孩子当作赘随手抛弃。 六岁的小姑娘一个人跑到人市行中,找到负责买卖的人行掌柜,说是要把自己给卖了,掌柜见她一个人,便让她回家去喊自己大人来划写文书,小姑娘说:“我爹死了,娘也不要我了,所以我想把自己卖了,给我爹买个棺材。” 陈朝霜双手按在小巧儿腰脊上为她推拿顺气,小声说道:“我们回家吧……” 老卒踮脚张望身影早已经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处的两人,半天才收回目光,手抚下巴尖说道:“他俩婚嫁时的场面一定十分盛大,怕是比之大老爷娶大夫人时还要奢豪,可惜咱们多半是看不到了。” “唉!”一旁的老兄弟走上前来,伸手拍拍老卒肩头,说道:“多熬两年吧,不然咱们也对不住早些间下去的弟兄们啊。” “对啊对啊,咱们的命可不仅仅只是属于自己的。”老卒点头称是,抬头就是一巴掌甩在老兄弟的肩头上,嘴里骂骂咧咧:“该死的老王八蛋,居然敢拍老子的肩膀,占老子的便宜。” 老兄弟一愣,双手阵势一摆,掐住老卒脖子开始要账:“占你便宜怎么了?你先还老子的酒钱再说话。” 老卒毫不就范,抬起臂弯反制,勾住老兄弟的脖子哈哈大笑,老兄弟也笑了出来,两人笑声虽然透着股子年迈,却也洒脱,各自收手,一起勾肩搭背,转身走进了府牢中的黑暗。 “疼不疼啊?朝霜。”两人居住的院落中,小巧儿摇头晃脑,一路磕磕绊绊摸索而来,一手抓着把棉签,一手捏着只瓷瓶瓶在掌心。 小巧儿眯着眼缝看准地方,手里的东西放在桌面上,大屁股盘子往凳上一挪,坐在陈朝霜的身侧。 原本她那一双好看的秋水眸子,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肿成了两颗桃子,还是带着缝隙口的桃子。 小巧儿弯下腰胶,身子尽可能的前倾,两人的脸都快贴在一起了,她的两道眼缝里目光如豆,细细端详坐在自己面前的陈朝霜,看见陈朝霜那高高肿起来的半边脸颊,满脸心疼,朝霜都被她一脚踹的没个人样了。 小巧儿拿起棉签和瓷瓶瓶,低着脑袋,眯着眼缝好不容易才用棉签捻出瓷瓶瓶里的药膏,又摇头晃脑巴巴的瞅了陈朝霜半天,才勉强找准了陈朝霜脸上要下手的位置,手里拿着棉签,动作小心的把药膏涂抹在陈朝霜那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上。 陈朝霜早已经闭上眼睛不闻不问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个蠢到药石无医的婆娘了,甚至心里隐隐还有,想要一巴掌将这个蠢婆娘抽到一边去,省得自己见了她陡增烦恼。 居然还腆着个脸来一本正经的问他疼不疼?疼不疼?我的脸庞子都他娘的肿成灵山佛主般的模样了,你说疼不疼? 他在回来的路上就感觉自己的脸先是疼痛难忍,而后又是刺痒难耐,不过现在好了,已经变成了块石头,无觉无感。 小巧儿涂抹完药膏后,眯着眼缝继续往前凑,偏着脑袋跟陈朝霜脸贴脸,迷惑不解:“朝霜,你咋变得这般黑?跟块炭头似的。” 陈朝霜依旧是不闻不问,手里动作却是熟练的让人心疼,伸手进袖兜里掏出个玉瓶拿在手里,大拇指一挑,拨开瓶盖子,倒出几粒青白双色丹丸子在手心。 然后他嘴巴一张,手上一抛,丹丸子一股脑的全部丢进了嘴里,然后瞪着一大一小,一白一黑的两只眼睛恶狠狠的盯住小巧儿闷头大嚼,瞧他模样,似在冷饮谁血,生啖谁肉。 “朝霜,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小巧儿百折不挠,眯着眼缝,一双白净手还在陈朝霜的脸庞子上摸来摸去,嘴唇子叭叭叭,锲而不舍的继续向他追问。 陈朝霜嘴里嚼着嚼着,忽的双腿一蹬,跳起身来一拳砸在坚实的桌面上,而后双手捂着脑袋弯下腰,呲牙咧嘴,怪模怪样倒吸凉气。 小巧儿快步跑到陈朝霜的身侧,也弯下腰肢去看他,双手扶住陈朝霜,急切向他问道:“我是不是摸到你的伤患处了,弄疼你了?” 陈朝霜仰起脑袋闭目不言,急的小巧儿直跺脚,好半天才听见陈朝霜说了句:“没有,我脑袋早成石头了,哪里还会觉得疼,不过是这静心丹劲太大,两股寒气直冲脑门子,一时忍受不了罢了。” “那你就少吃些,我每回去拿药的时候,岐黄先生都说是药就有三分毒,吃多了你身子也受不了。”小巧儿温柔体贴的扶着陈朝霜重新坐回凳子上,伸手拿过盘里茶壶倒了杯温水捧给他,陈朝霜伸手接过,正准备喝下润润嗓子,就又听得小巧儿问他:“真是奇怪,明明就是一个小小人,真不知道都是哪里来的这般多的火气?” 陈朝霜不言语,手端着茶杯环顾四周,他记得爹以前送了把钝锋匕首给他,说是给他当玩物,他记得自己就把匕首放在这屋子里,等会他就拿着匕首抹脖子去,让小巧儿当一辈子的寡妇。 “我火气大?”陈朝霜咬牙切齿的咕哝,想要破口大骂,无论是谁的身边跟着个吹火筒在一直“煽风点火”,这人的火气就小不了。 屋内的屋内,院外的院外! 几名全身都裹在重甲内的壮硕汉子并肩而至,他们健硕的四肢百骸喷薄汹涌血气,冷冽的肃杀之气如风呼啸,千锤百炼铸造成的寒枪握在手里吐露锋芒,许是他们到了主家宝堂,手腕一转,齐齐调转枪头,将枪头锋芒置于身后,把寒枪当作大棍提在手里,一群绿头苍蝇也是闻腥而来,振翅盘旋在他们的身体四周。 居中的甲士左右看了眼跟在自己身侧的几个兄弟,发现甲叶上还未彻底干涸的湿渍与碎白,说了声不妥。 左边的甲士听到话后,同样的左瞧右看,发现兄弟几人并无不妥,便问道:“怎么了? 先前的甲士伸手指指甲叶上的湿渍与碎白,说道:“咱们个个都跟刽子手似的,尤其是你啊,”甲士瞪了眼其中的一人,道:“把你脸上,还有头上的东西都收拾一下,待会要是吓到了小主,可是罪过了。” “我都说了下手要轻些,可这混蛋就是不听,非得要拿锤子砸,这不,一锤子下去,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脸的湿红不说,还顶着一脑袋的腔中零碎。”右边的甲士张嘴埋怨,却也还是迈步走近,动手取下搭在他脑袋上的零碎。 其他的甲士一听,觉得有理,自己才刚从战场上退下来休养生息,什么场面是他们没见过的?可自家小主就不一样了,一直待在府里娇生惯养,五六岁了估计连只鸡都没有宰过,就更别提宰其它的了。 甲士当即扯出甲内软袍,擦拭起自己手上、甲叶上逐渐凝固的温热湿红,而后又伸手使劲的搓了搓脸庞子,觉得应该是差不多了,又问过其他的甲士后,这才放心的动身迈步向前,伸手叩响了院门。 陈朝霜在屋里听得叩门声,一双眼珠子转动,心中略感意外,抬手对着小巧儿的大屁股盘子就是一巴掌,掌声脆响,说道:“你去拿上些换洗衣裳,那牢里又脏又臭,等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可以游水的好地方,咱俩可得好好洗洗。” “你怎么总喜欢打我屁股啊,以后要是肿了,一个凳子坐不下,你拿钱给我买多的啊。”小巧儿心中不忿,准备礼尚往来,也回陈朝霜一巴掌呢,等她抬起手来,就又看见陈朝霜那高高肿起来的半边脸颊。 “哦。”小巧儿心中愧疚,抬起来的手迅速收回,抱在怀里掩饰,伸长脖子乖巧的答应了声,然后拿起桌面上棉签和瓷瓶瓶去放好,又眯着两条眼缝转身去到卧眠的内居,踮起脚尖拉开柜门钻进去半个身子,撅着大屁股盘子趴在柜架开始翻箱倒柜,打点两人的换洗衣裳。 “你眼睛刚才哭肿了,不好看东西,拿衣裳时慢着些,别磕碰到了,我先去外面等你。”陈朝霜喊道,让她注意,别毛毛躁躁的,把自己磕碰到了。 “哦。”小巧儿头也不抬的张嘴应道。 “洗头发丝的,搓澡的,布啊条啊,锅碗瓢盆,酱醋油盐什么的,都记得拿上啊,省得待会要跑两回路。”陈朝霜又张嘴喊到,杂七杂八一大堆的东西,甚至连烧饭、烧菜才会用到的锅碗瓢盆、酱醋油盐都喊了出来。 给小巧儿吓得浑身一激灵,趴在柜架上不敢动弹,悄摸回头偷偷看了眼陈朝霜,张嘴就在自己的胳膊头上吧唧一口,歪着脑袋咂巴咂巴嘴唇子,没尝出来啥味道,顿时放下心来,觉得自己不是多么的好吃,朝霜应该不是想要炖她。 “你干嘛?”陈朝霜从袖兜里摸出根狼牙大棒攥在手里,这婆娘没事吧唧自己胳膊头做什么?还咂巴嘴?咋的!你是想要尝出个什么酸甜苦辣咸来?还跟做贼似的偷瞧我,陈朝霜脑筋一转,嘴唇子都在哆嗦,这婆娘难不成是想吃他? “嗯?”小巧儿听到陈朝霜的声音,起身回头看来,陈朝霜正抱着根大棒子杵在那里不动弹,嘴唇子还在莫名其妙的胡乱哆嗦。 “朝霜?”小巧儿喊了一声,手提起裙袍快步跑了过来,一脸担忧,陈朝霜的脑袋该不会是被她给撞坏了吧? “没事,没事。”陈朝霜挥手喊停了小巧儿,手腕一翻,不着痕迹的收起大棒子,目光复杂的看着小巧儿,说道:“我先出去等你。” “哦。”小巧儿伸手抓挠脑袋瓜,虽然疑惑,却也还是答应了声,转身低着脑袋继续收拾衣裳。 陈朝霜看着眼手忙脚乱的小巧儿,心中嘀咕:“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怎么,怎么就嘴馋成这样?什么都吃?” “算了。”陈朝霜平摊开手,决定暂且先放下这件事情不去过问,反正他左手金山,右手银山,要啥有啥,还能缺了这一口吃的不成? 陈朝霜一路碎碎念叨往外行走,走到院门前也不先伸出脑袋去看看,就一把拉开院门走了出来。 第七章 癔症 一道结实的钢铁墙壁迎面向陈朝霜撞来,声势骇人,扑面而来的厚重感压的陈朝霜顶上头发丝根根炸立,胸中骨头也似在碎裂哀嚎,让他难以喘气。 “护……”陈朝霜嘴里刚想喊人护驾的话卡在嗓子眼里,钢铁墙壁猛然顿在院门前,沉重如山倒般的动静震的陈朝霜双脚离地,掂在半空中。 “好家伙。”看着单脚跪倒的身前的壮硕甲士,陈朝霜尽可能的抬起脑袋,一路望了上去,目光最终停留在甲士脖子上的那张大脸上,陈朝霜瞪大了眼睛,满是羡慕:“老李,你这得有一丈高了吧?” “回的话,九尺有余。”李姓甲士答到。 “要是我也有这么高的话?”陈朝霜咧嘴发笑,脑袋里浮想联翩,小巧儿抱着被子护在胸前,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秋水眸子梨花带雨,泫然欲泣:“陈朝霜,你就是个人形巨兽。” “人形巨兽?”陈朝霜歪着脑袋,嘴里不知不觉流出了口水,湿润了胸前的衣裳还浑然不觉,李姓甲士发现异常,心中大急,屈腿在地上一蹬,飞身扑来大声喊道:“老高,老张,公子爷发癔症了,快掰开他的嘴,别让他咬着自己舌头。” 另外的两位甲士面面相觑,在短暂的惊愕后也是一拥而上,他们以前没听说过陈朝霜患有这方面的病疾啊。 沉迷于脑海幻影中的陈朝霜耳边听的呼呼风响,身体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双目一回过神来,眼前几条黑影朝他扑了过来。 一个大汉加上甲衣和口袋里零碎,少说也得有五百来斤,这要是被他们给扑中,陈朝霜觉得自己的下场除了是一把火烧成三斤灰,然后装进个木匣匣里外,就没有其它的路可以选了。 陈朝霜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右腿往后一大步站定,身体一缩,收回左腿溜进院门里面不出来。 哎呦哎呦几声响动,甲士接二连三,一个不少的全部砸在院门前。 看着院墙上的几条裂缝和快散了架的门户,陈朝霜欲哭无泪,到时候喊匠人来修整,内府和爹是肯定不会拨银钱给他的。 陈朝霜突然的就十分想念桃园里的那位绿衫子小姑娘。 “娘的,你们想干啥?”陈朝霜小心翼翼的伸出半个脑袋,趴在门框边一脸警惕的盯住三位狼狈不堪的甲士。 “公子爷,你刚才发癔症了,我们怕你咬着自己舌头,是要来帮你的。”李姓甲士率先爬起身,回应陈朝霜,还不忘提醒另外的两位兄弟,一人一脚。 “癔……症?”陈朝霜一脸茫然,不敢相信,觉得甲士是在满口胡诌,糊弄自己,张嘴就要破口大骂,脑子里却突然的出现个缩在床角,抱着被子哭的梨花带雨的婆娘。 陈朝霜脸庞子发烫,无言辨驳,难道让他告诉三个甲士,说自己是在想长短丈量深浅的事情出了神?别说笑了,陈朝霜只是脸皮厚,又不是彻底的丢掉不要,只好违心承认,点头称是:“对,对,癔症,癔症!” “岐黄先生给开了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见三个甲士一脸的担忧,陈朝霜怕他们追问,直接一句话堵住了他们。 “小巧儿该挨板子了。”这是陈朝霜的心里话,他决定了,八十大板,小巧儿一下都别想跑。 正在屋子里卖力打点衣裳的小巧儿鼻头尖发痒,脑袋一扬,“啊啾”一声,打了个喷嚏,一对耳朵尖变得滚烫红润。 小巧儿蹲下身子,双手先是捏住自己的耳朵尖,再抱住两颊,一脸害羞,沾沾自喜:“有人在想我。” “你们已经处理好了吗?”陈朝霜询问三个甲士,他都忘了还有正事没办呢。 “噢噢。”李姓甲士一拍自己的大脑壳,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目地,向另外的两个甲士使了个眼色,两个甲士心领神会的抱拳领命而去。 “公子爷,几个奴隶人,怕污了你的福地宝堂,就没有带过来,不过没关系,兄弟们现在拿去了。”留下来的李姓甲士弯腰低头,凑到陈朝霜的耳畔解释道。 陈朝霜闻言不语,点头表示知晓,站在原地安静等待。 时间不久,离去的两个甲士手拖着烂麻袋回来,李姓甲士喊道:“公子爷,你过目。” 事实上都不用李姓甲士开口提醒了,陈朝霜自己都已经闻到了空中那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陈朝霜张嘴吐出口发苦的唾沫,拿出块香巾掩住口鼻,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大群的绿头苍蝇穿梭在甲士脚下的烂麻袋上,停落在几人的伤口上,尽情的吞咽血食,正是早时候跟在中年人身边的那几个护卫,浑身软绵绵的,不少地方甚至都钻出了骨头茬子,躺在地上难以动弹。 “谁让你们抓小巧儿的?”尽管陈朝霜已经猜出谁是幕后主使,但还是张嘴问道。 “是我主,就是早间与你发生口舌之争的人,他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姑娘没有规矩,不懂尊卑,顶撞了他。我主让我们把那个姑娘套在麻袋里,丢到府上的牢里面去,说牢里面的人自然会按着规矩处置她。” “没有规矩,顶撞了他,”陈朝霜咬牙切齿,又道:“小巧儿是我的使唤,他想要出气不来找我,把你们几个推出来当替死鬼。” 各家各户处罚个使唤这是常有的事,连官府的人都不会出来多嘴过问什么,中年人想要给自己出口气,又不亲自动手,反将小巧儿推给府牢。 中年人想的倒是挺周到,就算这件事到最后真的惹出了乱子,恼了陈朝霜,陈朝霜也只能去找府牢的麻烦,怪罪不到他的头上。 再者,走一步算百步,往最坏的地方想,陈朝霜真的在乎小巧儿,愿意为了她不顾亲戚情面,打上门来,中年人一句“手底下人擅作主张”就能轻而易举的将自己撇的干净,就算陈朝霜铁了心要追究到底,中年人也能理解,毕竟杀人偿命嘛,把几个凶手交给陈朝霜泄愤就是。 李姓甲士附耳过来,跟陈朝霜小声言语:“公子爷,只要你发话,哥几个就去将他……。”甲士的声音渐小,消失不见,手掌横放在自己脖颈处比划了一下,意图明显。 陈朝霜攥起拳头,在李姓甲士的小腿上使劲的砸了两拳,张嘴说道:“拿几个未来的统军大将去换一个地痞流氓的性命,这是很不划算的事情。” 陈朝霜言语间颇有番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公子爷。”三个甲士一脸的感动,红了眼眶。 只是陈朝霜才没有心思去欣赏他们的铁汉柔情,抬腿就是一脚踹在李姓甲士的小腿上,嚷道:“你是把我当成小巧儿去了。” “啥意思?”李姓甲士扣着大脑壳不明所以。 “你脸上那是啥表情?”陈朝霜手指着甲士一张大脸庞子,道:“你觉得我年岁小就应该是愚蠢的吗?” 陈朝霜自己对号入座,蛮横不讲道理,反倒是怪罪起了三个老实汉子。 “那个叫什么巧的姑娘真的很蠢吗?”李姓甲士也不恼怒,一只大手挡在脸前,满脸好奇的低声询问陈朝霜。 “你没听过胸脯子越大,就越没脑子吗?头发越长,就越没见识吗?”陈朝霜双手环在胸前比划出某样大小,喋喋不休,大张其词。 “明白,明白。”李姓甲士瞅见陈朝霜比划出来的大小,连连点头,又指着脚下几个缺胳膊断腿的人问道:“他们怎么处置?” “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就找谁。”陈朝霜说道,又低头看向脚下几个半死不活的护卫,教训道:“这府上的主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娘,你们记住了没?” “记住了记住了,谢公子爷饶我们性命。”几个护卫浑身的骨头都被砸成了渣滓,连睁开眼皮都觉得困难,嘴唇子张合,吐出来的声音细若蚊蝇,微不可闻。 陈朝霜手伸进袖兜里掏出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来抛给李姓甲士,对他说道:“劳你们哥三将他们带到后山的药田中去寻岐黄先生,请岐黄先生出手帮他们重塑肢体,然后将他们逐出府去。” “得令。”三个甲士领命而去。 陈朝霜瞪着眼睛看着三个甲士寒枪尖上各自挑着个破麻袋扛在肩头上离开,心中不忍,张嘴朝他们喊道:“别抖散架了。” 甲士听话的拽下破麻袋,一把捏在手里离开,陈朝霜无言以对,摇摇脑袋不再去管,伸手进自己的袖兜里面拿出把竹帚开始卖力挥扫庭院前的腥臭,又扬起尘土掩埋滩滩血红,最后再掏出把百花粉来洒在庭院前,风起生香,院前一时犹如百花齐放,泌人心脾。 陈朝霜收起竹帚,一屁股坐在院门槛上,十指交叉扣在一起揉捏酸痛的指骨,低下脑袋思索神伤,天底下的道理从来都是这样,事情一但有了开头,就得有结果,可应该让谁去做呢? 陈朝霜抓耳挠腮,难不成还真的是像李姓甲士说的那般,喊几个军卒提上寒枪杀将过去、在中年人身上戳他几十个透明窟窿,草草了了这桩子糟心事? 然后就东窗事发,是谁做的就谁出来承担,然后犯律的军卒就被扭送到刑场上去,刽子手嘴里的一口酒水喷在手里的大刀片子上,然后振臂剁下,军卒的吃饭家伙就掉了,他们的儿女则平步青云?陈朝霜摇摇脑袋,这种借刀杀人的破事他还做不出来。 “还是手上没人使啊。”陈朝霜垂头丧气,一个身姿高挑的人影就突然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一身鲜花配玄甲,一双眼睛如若两轮红月,抱长剑于怀,简直就是人挡灭人,佛挡平佛,凶残无比。 “我怎么把她给忘了。”陈朝霜一拍脑门,蹦起身来,几步跑到院外的青石巷里,双手合在唇角处,扯起嗓子大声呼唤:“西君!” “你去帮我收拾个人,嗯?虽然那人把小巧儿丢进府牢里的事情让我心中气愤,可到底还是与我沾亲带故的,你揍他一顿就好了,也算是给我和小巧儿出出气,听到没有?西君……”陈朝霜叨叨叨叨说了一大通,可就是没人出声搭理他,回过头,青石巷里一如之前的空空如也,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不搭理我?”陈朝霜有些意外,以前他只要张嘴喊上一声,西君自己就过来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陈朝霜想不通其中原委,自说自话:“这可不是我要到处去宣扬的啊,是你自己先不搭理我的啊。”陈朝霜嘀咕,又张嘴喊道:“白虎……。” 虎字都还卡在陈朝霜的嗓子眼里呢,一只白净手就凭空显现在他的身后,搭在他的肩头上。 “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