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炉之主》 第1章 血簪 中洲南部有国,建都于邽山之上,名曰上邽,城下有大河,贯穿南北,河水清冽甘甜,多生肥鱼,城中百姓多以此为生。 夜已三更,上邽城中。 皇宫后廷,静安殿中隐有妇人啼哭声传出,透过微弱的烛光,一个宫装女子正坐在镜前抽泣,镜中女子的面容狰狞恐怖,原本光洁的脸上生满豆大的毒囊,毒囊溃烂之处腥臭刺鼻。 屋内放有烛台的案几前,端坐着一个俊秀少年,年约十二三岁。 少年双目红肿,眼角犹有泪痕,单手执笔飞速游走,最后笔尖轻轻一带。长长嘘了口气,心道:这回总算成了! 少年疾步将一物捧到丑陋女子面前,女子双手颤巍巍的接过,是件画着黄色牡丹的白竹面具。 “母妃快瞧瞧,喜欢吗?”少年努力让嘴角上扬。 “川儿……”女子停止了抽泣。 “母妃,川儿给您戴上瞧瞧。”少年轻轻撩开女子额前的长发,将牡丹面具温柔的罩在女子面上。 少年倏然剑眉紧蹙,怨声道:“父皇自从得胜归来,整日里呆在春澜殿,只知莺歌燕舞,也不来探望母妃。都怪婳氏那个毒妇,害得您这般面容,终有一日我会让她百倍千倍的奉还!” “我儿快快禁声!若被她的人听见传到你父皇那里,又要惹你父皇生气了。”女子以手轻掩住少年的口,叹声道:“唉!往日里有祎后眷顾,婳氏才不敢对我们母子下手,而今祎后仙逝,她又岂能放过我们。” “都是川儿没用,不讨父皇喜欢,到如今都感应不到自己的灵肎,马上就到一旬生辰了,届时未觉醒的灵肎便会消散,看来川儿此生注定无望成为焕豢灵师……”少年单膝跪地,双目噙泪,失声哽咽道。 “这不还有三天时间嘛,即便做不成豢灵师做个普通人又何妨,起码少了……咦?。”女子左手摩挲着手中金簪,右手拭掉少年脸颊的泪珠,发现少年脸颊有些青紫登时皱起眉头。 “又和巟儿打架了?母妃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女子又心疼又生气。 “谁叫他又在背后说你是……”少年低声道。 “蛤蟆精?还是蛤蟆怪?母妃是吗?不理他不就成了!他毕竟是你弟弟…”女子面色不悦声音却依旧温婉。 “他才不是我弟弟,他是婳氏的儿子!母妃能忍,可川儿…忍不了!”少年不忿道。 “你……”女子扬手欲打,看了看面前日渐英朗毫无惧意的少年,顿了顿叹道:“我的川儿长大了,都敢跟母妃顶嘴了......你且回去吧!让母妃一个人待会儿。” 宫装女子背过身去,摩挲着金簪的手指开始瑟瑟发抖。 见女子动了真怒,少年只得离去。 宫装女子正是南皇三妃之一的蔺妃,少年便是南皇的大皇子申屠川。蔺妃轻抚面上的牡丹面具,默然转头看着少年离开,流下两行清泪。 五更天,南皇雨梨宫,春澜殿灯火通明,丝竹管弦糜糜之声不绝于耳。 一位身着绣着金色朱雀红袍的中年男子醉卧于殿中龙榻之上,眯着微醺的双眼端详着殿中翩舞的舞姬,下颚精编细理的长须上沾着鲜红的酒浆,右臂微曲,支撑着宽大龙袍下嶙峋的身骨,左臂搂着婳妃半裸的玉肩,小指勾着玉壶把儿,随着竹乐的节奏轻轻摇晃。 此便是让南部诸侯谈虎色变的南皇申屠修,传闻百年前就已经修至天灵第四境。 “大王!不好啦!不好啦!蔺妃娘娘自杀了。”皇侍步庸踉踉跄跄地闯入殿中。 “吵吵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扰了南皇兴致,自然不悦。 “大王~步庸说蔺姐姐她……死了。”位列三妃之首的婳妃伏在南皇耳边轻声道。 申屠修眼神一暗,起身直奔蔺妃住所。 蔺妃床前围满了人,申屠川跪在床前早已泣不成声。 床上蔺妃双目微睁瞳孔涣散,唇角溢出的血已经开始凝固,胸前一个小指粗的血孔还在往外咕咕溢血,左手紧握着一支沾满血的金簪。 众人见南皇驾到,纷纷让开,只有申屠川依然跪着未动。 “怎么回事?!还有喘气的吗!”南皇只看了蔺妃一眼便转过头去,深吸了口气沉声问道。 “启禀大王,是臣妾早上过来给蔺妃娘娘送药膳时发现的……”后廷掌管御膳的茹夫人颤颤的声音格外清晰。 “谁许你来送药膳的?!”申屠修沉声喝问道。 “祎后生前嘱托臣妾要经常给蔺妃娘娘送些生肌养颜的药膳,臣妾一日也未曾落下......”茹夫人颤颤巍巍地回答着。 “姐姐不就是毁了容嘛,怎么……怎么就想不开呢……步庸,还不快去把大皇子扶起来。”婳妃故作泣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大皇子节哀顺变,可不敢伤及国本之躯。” 申屠川狠狠地瞪了婳妃一眼,心说:哼!惺惺作态!你这妖妇巴不得我死掉好让你的儿子上位吧! 申屠川的目光再次回到蔺妃身上,轻轻的给她整理衣袖,当触碰到那只紧紧握住金簪的手时,心道:“母妃……我是川儿……” 蔺妃紧握的手竟然慢慢放松了,申屠川颤巍巍地抽出沾血的金簪,将其收于袖中,将面具轻轻覆在蔺妃惨不忍睹的脸上,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父皇。 “步庸,传孤旨意,请国师主持将蔺妃安葬在祎后陵墓附近。”南皇淡声道。 “慢着!我要看一下茹夫人的簪子。”申屠川忽然发现母妃的裙角有拭血的痕迹,大声说道。 “大皇子不会怀疑是我杀了蔺姐姐吧!?那血钗不是在蔺妃娘娘自己手上吗……”茹夫人心头登时一紧,故作镇定道。 “给我!”申屠川再次说道,双目死死盯着茹夫人。 茹夫人委屈地看向南皇,南皇微微颔首,无奈之下只得拔出一支递给申屠川,高耸的发髻顿时松了些许。 申屠川接过簪子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前嗅了嗅,眉头紧皱。 “另外一支!” 茹夫人刚落下的心,突然又被拎到了嗓子眼,“这支不可,拆了云髻便要散了,在大王面前披头散发成何体统!”说罢求助似地看向南皇和婳妃。 “给他看!”南皇语气中透着无奈。 茹夫人只得把另外一支拿下,高耸的发髻如瀑布般滑落。 申屠川细看后同样放在鼻前,顿时嗅到一股血腥。 “敢问茹夫人,这簪子上的血腥味从何而来?!定是你杀了我母妃!”申屠川怒指茹夫人,目光笃定。 “冤枉啊!大王!妾身冤枉......”茹夫人身子瑟瑟发抖凄声呼喊道。 “把簪子拿来给孤瞧瞧!”南皇沉声道。 步庸刚要去,却被婳妃拦下,婳妃接过申屠川手中的簪子,在袖袍中用香绢将簪子擦过递与南皇。 南皇接过闻之,面色阴翳怒斥道:“孤看你是丧母悲恸过了头,哪来的什么血腥味!” 申屠川一愣,心说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那我还和你们理论什么!直接冲向茹夫人。 “我杀了你!!” 还未触及到茹夫人,申屠川便被侍卫拦腰抱住,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把他关起来!没有孤的旨意谁都不能放他出去!真是胡闹!唉……”南皇也动了真火,神息崖一役中被灼伤的左目忽然又阵痛起来。 “步庸,快扶大王回寝宫,大王的眼疾又发作了。”婳妃赶忙上去掺着南皇,和步庸一左一右扶着南皇离去。 第2章 夜袭 翌日入夜,雨梨宫,静安殿仍有烛光摇曳。 申屠川神情呆滞,看着手中的金簪,上面刻着个“修”字,金簪是当年南皇送与蔺妃的情定之物,上面琢着栩栩如生的朱雀,心说母妃真是可怜,至死父皇都不肯多看她一眼。 申屠川一遍遍擦拭着上面的血迹,当擦过朱雀眼睛时,忽然又溢出了血渍,复擦还是如此,恍若泣血。 申屠川略感诧异,稍稍用力一压,朱雀的瞳孔突然内陷,“啪嗒”一声簪子断为两节,从簪中滑落一支小小纸卷。 申屠川拆开浸血的纸卷,眉头慢慢蹙起,上面仅写了八个字:夏亡有异,当心胡婳。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一眼便认出这是祎后的字迹,母妃生前与祎后交好,常带着他去祎后的朱楠殿走动,自然对祎后的丹青甚是熟悉。 看来胡婳两家应该早就勾搭到一起了,申屠川心道。 申屠川小心翼翼的将纸卷塞回簪中,两节簪子对在一起轻轻一扣,“啪嗒”一声雀目凸起金簪又恢复原态,随即没入袖中。 申屠川集中精力去感应着颅内的灵肎的位置,依旧死寂沉沉。 典籍中记载高阶豢灵师的后裔,受其血脉之力,觉醒灵肎先于常人。常人身负灵肎者,千里挑一,灵肎自行存活十二载,不出意外都会觉醒。 申屠川不停捶打着脑袋,无声地嘶吼着!宣泄着内心的不甘与委屈!为何自己偏偏就那个意外中的意外!直至身心俱疲,申屠川方才缓缓合上双眼。 南皇春澜殿。 紫金龙榻上婳妃衣不遮体依在南皇身后,一对纤指轻柔的揉按着南皇的太阳穴,南皇眯着眼睛表情甚是受用。 “大王的眼睛好些了吗?”婳妃朱唇贴在南皇耳边魅声问道。 “嗯……服了美人炼的丹药……好多了……”南皇的声音慵懒且沙哑。 “大王的眼疾原本就要痊愈,只是经过今日之事,恐怕又要拖些时日了。话说这吴天翎竟还真有些本事,竟然伤得了大王……”婳妃接着道。 “哼!堂堂神息崖灵羽阁阁主,二千年道行的天妖,和孤同是天灵第五境修为,还有异兽血脉,岂止是有些本事,简直是本事通天!”南皇虎目微睁,顿了顿道:“这次倒是多亏了胡铎,若不是他替孤挡了一击,孤的这双眼就要废了!” “都是大王御下有方!那……大王准备如何赏他?”婳妃手指下滑到南皇的肩上,轻重交错的揉捏。 “唔……既然夏大将军在此役中陨落了。胡铎现在是二十一卫灵帅,加封两卫,就让他来当我南国的大将军吧!”申屠修沉吟片刻放声道。 “听闻你与胡铎的夫人走得挺近,近日美人代替孤多去胡府走动走动,也好让胡府感受到孤的关心。” “大王是让妾身关心胡大将军呢,还是......大将军夫人?”婳妃眼波流转,春意盎然。 南皇倏然握住婳妃的纤纤玉手,诡笑道:“你说呢?!孤不会让你白忙活的,办好了定会好好赏你的!” “哎哟~大王你弄疼奴家了~咯咯……”婳妃顺势躺入南皇怀里,娇嗔道。 南皇放声长笑,浑身灵力散开,整个寝宫为之颤抖,宫内的灯火齐齐熄灭。 宫外夜风骤停,空气愈发湿润。 申屠修鼾声如雷,婳妃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之上,痴痴地看向窗外,眼神中泛起精光,轻启朱唇:“奇怪,刚刚还月明星稀呢,怎么突然就乌云密布了……” 南皇鼾声骤停,迷离的双眼逐渐明亮起来,额上三道刀刻般的皱纹略显沧桑,天灵第五境的威压层层散开,宫门被轰然震开。 寂静的夜空中开始滑落一道道银色的雨线,编织成一道雨幕,从中走出两个身影,转瞬行至宫门前。 “白鲲!冰蝰!是北水双尊……”婳妃忽地起身遮住胸前春光讶声道。 “哼!”南皇翻身坐起,绣着朱雀的丝绸睡袍无风自起,冷声问道:“二尊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宫门外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身型极瘦,尤其是腰,软若无骨,让人担心随时会支撑不住上半身。头戴金冠,肤色湛蓝,身着青黑色玄袍,昂首挺胸,看上去倒颇有几分威风凛凛,此人正是婳妃口中的冰蝰。 再看那女子,肌肤胜雪容颜较好,白纱衣裙下的身段比起床榻上的那位略显丰腴,一对杏眼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床上的二位,此人应是白鲲。 “夫人,看来咱们来得不是时候啊!”蓝衣男子对身边白衣女子怪声道。 “听闻南皇在神息崖一役中伤了眼睛,不知现如今恢复的如何?”白衣女子没有接话,盯着南皇问道。 “二位不会是专程从北水千里迢迢来关心孤的吧!若真如此,孤的眼疾早已除去,就不劳双尊费心了!”南皇面色微变。 “敢问南皇用的是何良方,吴天翎的紫羽冥火可是出了名的毒辣!”白鲸追问。 “这……你这话是何意思?”南皇不解的看了看身旁的婳妃,婳妃摇了摇头。 “哼!何意!吾儿云游至南国,被你的朱雀卫取了内胆,作为医治你眼疾的药引!今日便是来找你申屠修讨个说法!”冰蝰悲愤欲绝。 “竟有此事?”南皇盯着婳妃沉声问到,他的朱雀卫,婳妃亦有权调遣。 “臣妾不知那是二尊的公子,都是手下人自作主张……”婳妃佯装回忆,继而一惊,眼神怯懦。 南皇深吸一口,歉笑着起身。 “哈哈!一场误会!明日孤便将那些不开眼的东西通通处死,再给北水鲲冥宫送上极品灵浆三斛,双尊意下如何?” “区区几条贱命和些许灵浆就可抵我儿性命!申屠修!你也太不把本尊放在眼里了!”冰蝰怒声斥道。 “事已至此,你待如何?!”南皇起身眯着虎眼沉声问道。 “自然是一命抵一命!你的两个儿子本尊只取一人!”白鲲接话道。 南皇面沉如水,虎目精光爆出,口中发出低沉的冷笑声,声音逐渐放大,整个春澜殿都为之颤动。 大战一触即发。 第3章 抵债 “休要放肆!这里是南国地界,不是尔等野河水怪撒野的地方!” 南皇话语一出,二十四名朱雀卫霍然冲入殿内,清一色的地灵七境豢灵师,将二尊团团围住。 白鲲嗤笑一声,脚下一震,似有万千水珠迸射而出,二十四名朱雀卫瞬间被击飞出宫殿。 白鲲紧接着张嘴冲着南皇吐出一道银亮水箭,快若闪电,南皇略一侧身便轻易躲过,水箭转个弯又射向婳妃,南皇左手扯过婳妃,右手凝出罡炁迎上水箭,方才化解。 “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南皇从乾坤戒中祭出九枚三寸长的碧绿小钉,悬停在身前。 “洪炉第三神器邪罟寒翠钉!难怪吴天翎那只老乌鸦能折在你手里,原来是仗着这件宝贝!可惜只有九枚辅钉没有主钉,只能发挥一半的威能。”冰蝰先是一惊,待看清其中关隘后泰然道。 “哼!灭尔等足矣!”南皇倏然动手,天灵五境的灵压释放到极致,整个宫宇都在颤抖,手上掐诀操纵着九钉戳向双尊。 九枚邪罟寒翠钉碧光暴起,排成锥形射向冰蝰妖尊。 冰蝰好整以暇的整理湿漉漉的鬓角,完全不在意抢攻而来的南皇。 就在邪蛊寒翠钉的碧芒即将接触到冰蝰时,冰蝰面上诡异一笑,身影凭空消失了。 南皇面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当即收住脚步,单手一挥,九枚邪蛊寒翠钉倒撤回到身边,围着南皇滴溜溜的旋转。 一息之后,一条百丈长的靛黑色巨蛇凭空出现,缸口粗的蛇尾疯狂的甩动,金碧辉煌的春澜殿刹那间支离破碎,巨大的灵压完全压制住南皇。 碧光笼罩下的南皇面无表情,眼角微微抽搐,回身朝着小鸟依人的婳妃低语宽慰:“爱妃莫怕,孤已感应到国相与国师气息......” 南皇还未说罢突然抱起婳妃,腾空而起躲过蛇尾的扫袭。 “桀桀,再让你尝尝本尊的冰息术!”巨蛇口吐人言,怪声道。 巨蛇血盆大口猛然喷出一道寒芒,南皇躲闪不及只得招架,九枚邪蛊寒翠钉只撑须臾便开始颤抖,九钉的寒气明显逊于冰蝰的冰息术。 躲在南皇身后的婳妃被激荡的寒气冻得瑟瑟发抖,地灵第六境的修为发挥到极致,粉红的护体罡炁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妖艳,一步步远离南皇。 南皇表情阴沉,眉须结霜,心脏中一滴金色血液无声散开,通身血脉成淡金色,虎目中乍现金光,九钉碧光暴起来回穿梭编织成一张巨网罩向蛇首。 “帝魂血……本尊等你多时了,哼!”在一侧冷眼旁观的白鲲心道。 夜空中银亮的雨线越来越多,白鲲的身影越发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南皇一直警惕着不动声色的白鲲,此时终于感觉到白鲲的灵压波动,目标却不是自己,心道:“不好!是婳妃……” 弥漫的雨烟中浮游着一条百丈长的乳白色怪鱼,时隐时现,直奔婳妃而去。 南皇此时根本无暇顾及婳妃的安全,因为冰蝰再次向他吐息。 白鱼虚影还未临近,粉红的罡气便已经顶不住灵压轰然破碎,婳妃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趁势后撤。 乳白怪鱼细长的眼睛流露出戏谑的神态,依旧不急不缓地游向婳妃。 就在此时一串佛珠从天而降,悬在怪鱼上方,散发出的金芒罩住怪鱼。随后飘下一红袍老僧,唱了一声佛号,空中的佛珠急剧旋转,金茫暴涨,细看金茫是由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组成,字字均是佛家真言。 “金丝轮回珠!排在一十八位的洪炉神器。”怪鱼表情吃痛,幻像轰然消失,化作白衣女子,正是白鲲,冷声笑道:“这上邽城中能破我幻相的不出三人,阁下想必就是大衍寺的婳禅和尚吧!哦不!想来六根清净的和尚是不会管这等俗事,还是称你为婳国师比较妥帖!” “阿弥陀佛!老僧救驾来迟,婳妃娘娘可有大碍?”婳禅和尚不理白鲲地冷嘲热讽,召回金丝轮回珠,转身对婳妃施礼,关切问到。 婳妃只微微摇首,面色苍白,一对桃花眸子阴毒地盯着不远处的白鲲。 “啊~本尊险些忘了,国师还是婳妃的生父,只是不知是国师是在出家前生的婳妃还是在出家后呢?咯咯咯…”白鲲妖尊继续阴阳怪气道,她深知此事为南国禁忌,婳禅是大衍寺收养的弃婴,自幼便是和尚,其间讥讽不言而喻。 “住口!你这妖妇!老僧今日便超度了你!” 婳禅气的白须翘起,丝毫不顾形象,猩红的袈裟无风自起,说着便又要祭出轮回珠。 “呵呵!若我没猜错,你还没破天灵第四境吧,如今不过是仗着手里的洪炉神器罢了。倘若本尊召唤本命妖身,你这老秃驴又能撑得了本尊几回合?!”白鲲妖邪不屑道。 “白夫人……若是加上老朽呢!”沧老阴柔的声音原自远处缓缓而来的佝偻老者,不见其护体罡炁,银雨却不能沾他分毫,缩地成寸一步百丈,眨眼间走至婳妃身前深深一揖。 “相国大人免礼!”该来都来了,婳妃这才真正舒了口气,苍白的面上又恢复红润。 “殷涣!!果然是你!三十年未见,你倒是活的快哉!竟还成了申屠家的走狗!”白鲲盯着殷相的玄黑朱雀服咬牙切齿道。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相信白夫人应该会体谅老朽!”殷相微睁的三角眼丝毫不惧的看着白鲸,袖袍中缓缓探出惨白的骨爪。 “好好好!今天便一并宰了你这条见风使舵的老阉狗!”白鲲怒极反笑,就要召唤真身,滔天的灵压搅地乌云翻腾。 “都住手!本宫有话要说!”婳妃突然娇声呵道。 上空打地火热的南皇与冰蝰,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婳妃这边的事态,此时听到婳妃的声音纷纷收手各自退回。 婳妃走近南皇耳语了几句,南皇暴起的金色青筋和眼中的金色颓然消散,面色变了又变。 “好!孤答应你们之前的要求……”南皇对着二尊无奈道。 “又想耍什么花招!”白鲲蹙眉不解。 冰蝰摇摇首,示意她不要多问,阴冷的看向南皇。 “步庸,去把大皇子带过来交于二尊。”南皇眼神决绝之色,低声吩咐躲在龙榻后的贴身宫奴。 第4章 离宫 雨梨宫,静安殿。 申屠川一袭月白绸衣平静的躺在自己的床榻,睡得正香,丝毫未被殿外的嘈杂声影响。 “申屠川!外面这般动静,你还真睡得着!”房门被打开,一八字胡白面侍卫微笑看着蔺川。 “落井下石的狗奴才,申屠此姓我蔺川高攀不起。呃?你是……惜春舅舅?!”蔺川使劲揉了揉眼睛,“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不是三年前死在神息崖了吗?你不是……” “嘘!此事说来话长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趁现在外面纷乱,赶紧跟我一起走!”白面侍卫拉起蔺川。 “去哪?出了宫离了父皇的庇佑,婳妃那个毒妇岂能容我活着!”蔺川挣脱开了。 “呵呵!事到如今你还敢指望那人!此刻不走,你休想活过今晚,快走吧!”蔺惜春冷笑两声不由分说拽着蔺川就走。 “大皇子~大王请您去……咦?跑了?!”宫奴步庸惊疑的看着半开的房门,手背轻触床褥,尚有余温。半边面容被头发遮住,另外半边面脸上圆鼓鼓的眼珠滴溜溜打转。 支离破碎的春澜殿。 步庸疾步行至南皇身边附耳细语,身侧的婳妃也都尽收耳中,两人闻言面面相觑。 “咳!二尊,孤的大皇子不知所踪,二皇子犹在军中,今夜想取他们性命已是断无可能。孤坦言,即便杀了吾儿,令公子也回不来了,反倒与我南国结下死仇。本就是一场误会,二尊何须如此这般执着,不如换些实惠!”南皇干咳一声强颜笑道。 白鲲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与冰蝰对视一眼。 “孤愿再加三斛极品灵浆!”南皇眼中金光一闪沉声道。 “三十斛。”冰蝰与白鲲密语一番后淡淡一出三个字。 “十日后兑现……”南皇闭目深吸一口气,止住瑟瑟发抖的身体方才开口。 “大王,不能答应啊,那可是南国整整两年的收成……” “够了!孤意已决休要再言!”殷相还未说完便被南皇打断。 “十日后若见不到你说的这些……哼!”白鲲冷哼一声,先行遁入雨幕中,走之前不忘狠狠地瞪了殷涣一眼。 “后会有期!”冰蝰也跟着消失在银色雨幕中。 “不送!” “都下去吧!孤乏了,步庸!扶孤去议政殿!”南皇面色苍白,转身离去。 “大王,大皇子他……”婳妃欲言又止。 “孤亏欠他的太多,不用管他说得那些大逆不道的胡话,他再怎么恨孤,也是孤的儿子。他既不愿待在宫里,且随他去吧……”南皇脚步微微一顿淡淡道。 婳妃眼中寒芒一闪即逝。 “大王,刚才若让奴才出手,势必能诛杀二妖。”步庸不解道。 “此二妖均是天灵四境的天妖,哪是那么好对付的。眼下中洲峰会迫在眉睫,还需保持实力,你是孤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孤是不会把你亮出来的!”南皇顿了顿又道:“连夜将二皇子送去军中。” “诺。”步庸恭然领命而去。 城东五十里一处密林,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拉着矮的走,矮的死活都不肯走,此二人正是蔺川和蔺惜春。 “不……行了,我真的一步……都走不动了……”蔺川气喘吁吁道。 “真走不动了就歇一会吧!”蔺惜春倚树而坐。 “舅舅,你还没告诉你怎么就突然出现了呢?”蔺川效仿蔺惜春坐下,吐了口浊气问道。 “三年前的事太过离奇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我侥幸活下来后便一直隐居在市井,今天听闻你母妃去世的消息我便潜入宫中,恰巧看到南皇与北水二尊对峙,南皇和婳妃意图拿你的命去抵债,我又岂能袖-手-旁-观!”蔺惜春双目微红咬牙切齿地叙说着。 “父皇以前并非如此,即便知道我无望成为豢灵师,他对母妃对我都很眷顾。可自从母妃毁容后便对我母子极为冷淡……难道他真得变成别人口中只重相貌的淫皇了吗?”蔺川痛苦道。 “南皇早已不再是往昔的南皇了,这便是吞噬那帝魂血的代价。三十年前东南西北四皇为清剿中洲妖祟结为异姓兄弟。当年四皇战妖帝的故事传遍整个濛界,传闻吞噬妖帝角都的精血也就是帝魂血可以大大提升修为,但同时也会诱发心魔。濛界强者为尊,四皇怎能抵挡此等诱惑,于是将帝魂血分而食之,美其名曰舍身护中洲。”蔺惜春眼中流露出的讽刺不言而喻。 “所以就造就了如今的四邪皇——东皇敛财,南皇好色,西皇残暴,北皇贪食。”蔺惜春顿了顿继续道。 篝火已熄,升起缕缕白烟,潺潺溪水中映出一轮红日。 倏然几声短促的狼啸,惊得林中鸟兽四散。 蔺川一个激灵坐起,看见蔺惜春猫着腰背对着自己。 “别乱动!”蔺惜春低声喝道。 “是沙獳群!沙獳不是应该在西沙死漠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蔺川侧目看过去颤声道。 “小子还有点见识,此次西沙蛮兽潮着实诡异,从西沙深处的死漠中出来好多头堪比天灵境豢灵师的蛮兽,西国边防瓦解半数城池被蛮兽涂炭,所以在这……”蔺惜春赞赏地看了蔺一眼,话说一半突然顿住,慢慢起身苦笑道:“貌似被发现了……” 乌压压的一群沙獳径直向他们走来,少说有二十几只。 沙獳形似狼,背部有鳍,额上生有独角,一身无毛黑皮极其厚实,刀剑难伤,常年结群游走在黄沙之中,是西沙最为常见的蛮兽。单只沙獳虽不敌黄灵境豢灵师,但成群的沙獳杀伤力倍增,便是寻常地灵境的豢灵师都不愿招惹。 “以前我在三叔的哭佛囿里见过,此兽的要害在独角后一寸。舅舅以你的修为没问题吧?”蔺川站在惜春身后紧张道。 蔺惜春登时心里一阵恶寒,蔺川口中的三叔便是西皇昭睢,不仅残暴还好男风,哭佛囿是一所巨大的牢狱,其中囚禁着各色人鬼妖畜,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当然!你舅舅我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军中号称地灵以下无敌手!灭杀这群蛮崽子根本不在话下,即便再来一群我都……我都……”蔺惜春嘴角开始抽搐,此刻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右手边又出现一群沙獳,两边加起来得有四五十只,吸着鼻子缓缓向二人靠近。 “我数到三,你拼命向东跑不要回头,等这边脱身我再去寻你!”蔺惜春眉头紧皱,地灵四境的灵压轰然散开,衣袍无风自起,指上乾坤戒银光一闪一根银灰色的长枪握在手中,转头对蔺川道。 蔺川轻轻点头,作势要跑。沙獳群见状没有惊骇,反倒兴奋地冲了上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三!”蔺川一愣,接着又听到蔺惜春咆哮,“傻呆着干甚,还不快跑!!” 蔺川这才慌忙跑开,心中腹诽不已,一和二没数,直接数三谁能反应过来。 蔺惜春双手持枪先是一记横扫千军拦住想追蔺川的沙獳,接着一记大鹏展翅跃入沙獳群与之杀作一团。 第5章 觉醒 上邽城东八十里,两团黑影在林间上急速移动。 蔺川只顾全力狂奔,直到出了密林才听到身后的异响。 转身一看,距他七八丈远,一只灰褐色沙獳正眯着眼瞅他,身形较小应该是只幼獳。 即便是只幼獳也不是我能对付的,先跑了再说,说不定一会儿舅舅就赶上来了,蔺川心道。 蔺川转身继续狂奔,幼獳紧跟其后,忽而猛得一跃跳过蔺川头顶后爪蹬在其额头上,蔺川顿时被掀翻在地,头晕目眩地刚要起身,幼獳又扑了过来,利爪尖牙一通招呼,身上的衣服被撕的稀巴烂,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幼獳的进攻速度太快,蔺川根本来不及躲避,好在每次攻击都不致命,就像猫戏老鼠那样,非得把老鼠折腾的奄奄一息才开始进食。 蔺川看穿了这畜生的意图后不禁怒火中烧,心道再怎么招也不能被只小畜生玩死。 蔺川一动不动躺倒在地上佯装死亡。 幼獳四爪交替摩挲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蔺川额上冷汗涔涔,心急如焚,右手翻出金簪,脑海中飞快的盘算如何一击命中此兽要害。 幼獳行至蔺川身边,低头嗅着蔺川面门,又用爪子扒拉了几下。 蔺川屏住呼吸,双眼死死盯着幼獳,脸色涨红,这是快要不支的表现。 幼獳张开血盆大口,一滴滴涎液滴在他脸上,浓烈地腥臭味窜入鼻腔,蔺川心中大骇,这畜牲果真要开吃了! 生死关头,蔺川突感觉颅内撕裂般疼痛,感知到一个芝麻粒大小的东西有如心脏般开始蠕动,此物便是灵肎,豢灵师的第二心脏,丝丝凉意涌入灵肎,又如清泉般分流至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寸肌肤都若斩获新生。 电光火石之间蔺川猛地弹起双腿,双腿一盘,死死箍住幼獳的脖子,腰腹用力突地仰起,左手紧握兽角,右手执簪对准要害猛然刺下,用力过猛金簪几乎没根而入,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与速度。 幼獳吃痛疯狂甩头,獳皮光滑异常,蔺川抓持不住被重重甩飞在地,不顾背后剧痛翻身起而起,死死盯着呜呜乱吼的幼獳。 幼獳眼神阴毒,龇牙咧嘴,然而被戳中要害已是强弩之末,身形摇晃着冲向蔺川,距离蔺川一丈时轰然倒下。 “灵肎觉醒得真是时候!我也是豢灵师了!”蔺川嘴角上扬,心潮澎湃,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蔺川纳闷,十二载蓄势,本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为何自己并未察觉到灵肎的特异,并非传说中的巨灵肎和双灵肎,倒是和书里描述的普通灵肎一模一样。看来老天没有那么眷顾自己,不过星星之火已被点燃,早晚都会成那燎原之势。 天色渐暗,山间一处溪边。 蔺川正清洗着手中的金簪,淡淡的兰花香飘至鼻前,此香不似普通的兰花香,蕴含着淡淡的脂粉味儿,人随香至,水面映出一艳容窈窕女子。 “瑾妃娘娘……”四字从蔺川干涸的喉咙里挤出话来。 “呵呵,看来你好像并不惊讶本宫的出现。咦?恭喜恭喜!灵肎终于觉醒了,不知大王得知此事后会是什么表情!咯咯…”瑾妃看着处之泰然的蔺川微笑道。 “夏家的眼线遍布南国,你能找到我不足为奇。夏央大将军战死沙场,夏家在南国的势力可谓一落千丈,以至于你在后宫的地位岌岌可危,根本无法和婳氏抗衡。婳氏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让你作出明智选择……”蔺川讥讽看向瑾妃袖袍若隐若现的匕首。 “哦?那本宫的选择可算明智?”瑾妃面色阴沉,将手中的匕首毫无顾忌的露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个镇定得不似只有十二岁的少年,忽而释然,深宫中走出的少年又怎能以常人度之。 “哼!简直愚蠢至极…”蔺川冷嘲道。 “你说什么?!”夏瑾上前一步匕首直指蔺川胸前,眉头微蹙冷声喝道。 “呵呵,我笑你竟然委身于杀父仇人,真是可悲!”蔺川不动声色道。 “什么意思?!”瑾妃大声质问,匕首的尖端即将触到蔺川的肌肤。 “夏央并非死在沙场,而是死在婳氏和胡氏的算计之下。”蔺川挺起胸膛毫不畏惧,一字一字清楚说道。 “胡说!这怎么可能?!你可有证据?!”瑾妃听罢犹如晴天霹雳,登时花容失色,厉声问道。 “我若有证据,你可会放我活着离开?”蔺川肃然道。 “本宫自会放你离开!倘若没有……这便送你去见你娘!”瑾妃眼神犀利地盯着蔺川,锐利的匕首已经戳破了蔺川胸前的肌肤,瞬间血染前襟。 蔺川闷哼一声,不敢妄动,他不知这密林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忍着疼痛翻出手中金簪,按动机关取出字条递给瑾妃。 瑾妃一把抢过,快速的展开,三息过后拈着字条的玉手开始不住颤抖。 “这是祎后随驾南征时令人交给我母妃的秘信。祎后的字迹你应当认识吧!”蔺川心下稍安,看瑾妃神情,应该是信了。 “你走吧!”等了片刻,瑾妃将匕首和信笺收入乾坤戒,痛苦的闭上眼睛。 蔺川转身欲走,忽又停下,挠了挠后脑勺,指着前路问道。 “那个……敢问瑾妃娘娘,可是去往开阳城的方向?” “便是。”夏瑾一阵愕然,莫非他要去嗜杀无度的西国?真有些看不透这少年。 蔺川道了声谢,几个呼吸消失在密林之中。 瑾妃看着蔺川逐渐远去的身影,眼中升起阴翳,将沾血匕首用丝帕裹好后转身离开。 小半个时辰后,密林深处的少年忽然顿足,警惕地环顾着四周,正是一路西行的蔺川。 夏瑾的出现,让他背脊发寒,好在是夏瑾本人,若是换做别人自己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一路急行,芝麻粒大小的灵肎有节奏地张弛着,将周遭的灵气引入体内,再将灵力顺着经络输送至全身,胸口处的伤口竟然开始结痂。环顾良久,不见有人跟踪,方才折身改向东奔去。 婳妃寝宫,门窗紧闭,青铜灯台下立着三位妙曼的身影。 “做这种事儿还真是难为妹妹了!”婳妃轻笑着拉着瑾妃的手,凤眼却盯着几案上沾血的匕首。 “姐姐说笑了,能为姐姐解忧,是妹妹的福分。”瑾妃轻轻抽回手,不自然的笑道。 “咯咯,嗯~好香啊!不过大王不喜欢这种味道,待会儿本宫差人给妹妹送些雪兰香,同是兰香却又有天壤之别。”婳妃嗅着手中余香笑道。 “多谢姐姐,雪兰太过名贵,妹妹消受不起,还是姐姐自己留着用吧。那个婳姐姐……时候不早了,妹妹先行告退了。”瑾妃表情淡然,心中焦躁不安,生怕被婳染看出破绽。 婳妃微笑颔首,瑾妃方才匆匆离开。 “不识抬举的东西!”一旁的茹夫人怒声道。 “哼!本宫早晚会拔光她高傲的羽毛。沁茹把她给本宫盯紧了。”婳妃沉声道。 “放心吧,姐姐。”茹夫人诡异一笑退出房间。 第6章 廷争 时值傍晚。 血色云霞笼罩下的上邽城。 雨梨宫,婳馨殿。 “夏瑾今夜会令贴身侍女穗儿将一封秘信交给大王,此信或对姐姐不利......”茹夫人将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于婳妃。 “哦~竟有此事……那个穗儿能否为本宫所用?” “穗儿是夏瑾的陪嫁丫鬟,恐怕难以降服......”茹夫人摇了摇头。 “算了,沁茹你只要设法拦住那丫头,其它的交由本宫来做!”婳妃沉吟片刻阴声道。 “是,那妹妹先去准备了。”见婳妃颔首,茹夫人躬身离开。 是夜,穗儿悄然疾行,一步三回首,直奔南皇寝宫。 哪知路过一处厢房时,房门倏然打开一盆冷水几乎一滴不落洒在穗儿身上。 “呀!”穗儿一个激灵惊呼道。 “咦?这不是瑾华宫的穗儿吗?怎么走路也没个声响。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啊?”厢房内走出一宫装女子。 “穗儿见过茹夫人!瑾妃娘娘让穗儿给大王送些夜宵…”穗儿不顾浸湿的衣裙立即欠身恭敬道。 “就你现在这副模样,大王见到还不得‘吃’了你呀!咯咯~”茹夫人瞅着湿衣裹身凸显玲珑身段的穗儿打趣道。 穗儿面色绯红低首不语。 “春芙快些带着穗儿去换件衣裳,一会儿该把身子骨冻坏了。”茹夫人吩咐身边侍女道。 茹夫人从穗儿的湿衣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身边的婳妃。 婳妃面色阴翳的看着手中的信笺和一张沾血的字条。 “姐姐,要不要杀了穗儿,毁尸灭迹。给夏瑾一个警告?!”茹夫人低声道。 “杀鸡儆猴?哼!本宫向来只喜欢斩草除根!”婳妃说着将事先准备好的另一封信塞到信封里交给茹夫人。 “姐姐这是……沁茹明白了。”茹夫人会心一笑拿着穗儿的衣服便欲转身离去。 “等一下!近来你做得不错,明日便收拾收拾搬去瑾华宫吧。” “啊?!真的吗?谢谢姐姐!谢谢婳妃娘娘,噢不,是婳后娘娘!”茹夫人登时喜上眉梢,匍匐在地,语无伦次道。 “快去吧!那丫头该换好出来了。”婳妃微笑道。 雨梨宫,春澜殿。 “告诉孤此次南伐损兵如何?”南皇端坐在龙椅上淡声问道。 “回大王,算上前大将军夏央共陨落两位灵帅,一十七位灵将,两百三十一位灵尉,千余灵卒,庶兵五万。”殿下就相国殷涣一人,苍老的声音回荡整个宫殿。 南皇嘴角微微抽搐,虽然心里已有个大概,听罢还是肉疼地不能言语。 殷相三角眼似有似无地打量着南皇的神情,半晌后见其有所缓和继而建言:“南征神息崖虽惨,但是胜在夺回了中洲失地,吴天翎也就此殒命。大王何不借此在中洲峰会上多争取一个名额呢。” “一个?不……孤这次要三个!”南皇昂首霸气说道。 “三个?”殷涣先是一愣,狡黠如他随即会意南皇打的什么主意,与南皇相视一笑。 “启禀大王,瑾妃娘娘差人给大王送些夜宵。”步庸尖声传话道。 “不吃不吃!等等!你是说瑾妃的人……让她进来吧!”估计南皇是心怜刚失去父亲的瑾妃才突然改了主意吩咐道。 殷涣告退,走时多看了一眼穗儿。 穗儿提着两盒糕点快步上殿,对着南皇深深一福。 “放这吧!……还有事?”南皇见穗儿放完之后寸步未动。 “娘娘还有一封信让奴婢交给大王……”穗儿环顾左右小声道。 “哦?她自己为何不来?”南皇虎眸微眯,接过信沉声问道。 “娘娘说她被人监视着,不方便露面……”穗儿弱弱的答道。 “在孤的皇宫里还有谁敢监视她!?”南皇大声质问。 “奴婢不敢说,不不!奴婢不知道……”穗儿骇然下跪语无伦次道。 “到底是不敢说还是不知道?!”见穗儿瑟瑟发抖不停摇首的可怜样子,忽而又淡声道:“罢了!你且回去吧!”南皇不耐烦打发穗儿离开。 南皇看罢握着信笺的手微微颤抖,眼中金光一闪,手中信笺化为齑粉。 “真是胡闹!孤看她是想后位想疯了!竟然说近日婳妃常去大将军府上与胡铎行苟且之事!”南皇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高声吼道:“还说被人监视,孤看是她在监视别人!” “婳妃娘娘每次去大将军府都有老奴相伴,老奴可证明娘娘清白。”步庸急忙尖声回答道,心中暗叹这瑾妃娘娘看似机谨怎会触动大王逆鳞,大王最忌讳的就是别人非议他的嫔妃。 “肆意构陷嫔妃,扰乱后宫!传孤旨意削去夏瑾的妃位,将其送至大衍寺念安殿抄录经文,此生不得回宫!”南皇沉声吩咐道。 大衍寺坐落在上邽城外的衍丘之上,是南国的国寺。 念安殿表面是寺中佛殿,实则是关押宫中权贵的牢狱。 昔日锦衣盛装的瑾妃娘娘现如今蓬发垢面,一身粗布,蜷缩在阴暗角落,眼神惊恐交加,口中喃喃自语,显然神志受挫不轻。 房门忽然被打开,夏瑾抬手遮光看向来人,立即面色狰狞的冲上前,尖叫道:“我要杀了你这毒妇!” 却被司狱官猛地推开,重重摔回角落,她的灵肎被封印,灵力无从施展,浑身是伤,想要起身已是万难。 “我说妹妹怎么如此糊涂?大王只看了一眼就辨认出这张纸上……并非祎后的字迹!”来人正是婳妃,纤手将一沾血字条递到夏瑾面前。 “不可能!不可能!本宫见过祎后的丹青,不会有错!” “那你觉得是和祎后朝夕相处一甲子的大王看走眼了?!” 夏瑾呆滞的瞳孔猛地一缩,自然一下想到关隘,喃喃道:“难道是那竖子骗了我……” 说完跪扑到婳妃衣裙前,哭嚎疯癫道:“放我出去……婳妃娘娘……快放我出去……我知道大皇子的去向……他向西逃了……他要去开阳城!我还知道他的灵肎觉醒了……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杀了他!婳妃娘娘……” 婳妃眉头一皱,心道他果然还活着,竟然还开了灵肎!随即低头冲着瑾妃温柔一笑,俯下身来道:“好好好!本宫这便给令人放你出去。”说完指上戒茫一闪,一支金针射出,“噗嗤”一声,瞬间便洞穿了夏瑾的心脏。 婳妃起身妖娆走向一直低着头的司狱官,纤纤玉手捻住他下颚的细须缓缓上提。 司狱官的目光自下而上滑过婳妃凹凸有致的身段,触碰到婳妃极具魅惑的眼睛时连忙躲过,忍不住猛吞口水。 “赵司狱,你可知如何处置?”婳妃指上一松魅声道。 “知…知…知道,娘娘放心就是!”赵司狱低头答道,等香风拂过再一抬头早已没了婳妃的踪影。 大衍寺门前。 “沁茹,把你听到的告诉胡铎,他知道该怎么做。”婳妃对着身后低声吩咐道。 第7章 豢灵 三日后,南国东部荒原。 蔺川在一人高的草丛中穿梭,面色煞白大口大口的喘息,听到虚实相间的脚步声还在身后时,不禁有些绝望。 这奇怪的脚步声自从他进入荒原就一直跟在他身后,怎么都甩不掉。 蔺川一咬牙,猛地转身将手中金簪甩向后方。 只听“嘎嘣”一声,“舅舅!!!”蔺川定睛一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蔺惜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包裹右脚踝的布带已然被血浸透了。 “呸!你想杀死舅舅吗!”蔺惜春吐出金簪,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蔺川,继而仰天笑道:“哈哈!真是天佑我蔺家!我说你小子怎么脚力见长,舅舅怎么都追不上你呢!原来是开了灵肎。” “舅舅你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害得我还以为身后是什么妖魔鬼怪呢。咦?你的脚踝怎么了?”蔺川笑容一僵皱眉看向蔺惜春还在往外溢血的脚踝。 “还不是为了让你这惫懒小子走快些吗!一点小伤无大碍,被一只地灵境的蛮崽头子咬断了脚筋,加之一路奔波寻你,来不及仔细包扎......”看着蔺川落泪,蔺惜春止住话头,帮他拭了拭脸上的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 “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臭小子,说什么傻话呢!你可是我唯一的亲人,只要我还活着就会拼了命的保护你!”蔺惜春说罢捏了捏蔺川的肩膀。 “我也会为了舅舅拼命的!”蔺川抬起头坚定的看着蔺惜春。 “狂妄的小子,舅舅可不需要你来保护,你将来能保护好自己就行啦!跟我讲讲你这一路上的遭遇......”蔺惜春别过脸去,将手臂搭在蔺川肩上,一瘸一拐的继续东行。 上硅城,大将军府。 “这都日上三竿了,大将军还在做梦吗?”女子声音柔中带媚,缓步走到大将军床前。 “原来是婳妃娘娘,恕臣不能起身施礼……”声似闷雷。 床榻之上的巨汉,龙目鹰鼻,颌下长着钢针般的虬须,身长九尺,皮肤黝黑,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胸前一片触目惊心的烫疮,睁开惺忪睡眼故意作态。此人正是南国新任大将军胡铎。 “少在本宫面前装!让你办的事可有眉目了?”婳妃抬起纤足踏在胡铎胸前伤口处,低声喝道。 “嘶...臣已传令封锁西境,差人将沿途搜了个遍也没有他的踪迹!臣怀疑要么是他说谎,要么是夏瑾说谎。”胡铎将婳妃的玉足握在手中把玩着,面上却一本正经。 “多半是那小贼说谎!夏瑾就是个愚妇而已。”婳妃收回玉足,面上微微一怔,想到蔺川之前心思缜密的表现,不禁暗暗后悔,当日该派人跟着夏瑾。 “封锁全境,将南国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他!绝不能留此后患!” “谨遵娘娘懿旨!”胡铎突然起身单手环住婳妃纤细的腰身,婳妃嘤咛一声贴到他的身上。 “休得无礼!快快放手,本宫要回宫了~”婳妃欲拒还迎。 “娘娘不关心属下的伤情就走,岂不有违大王的旨意!”胡铎淫笑道。 窗外的步庸诡异一笑,悄然离开。 古树下,篝火上肉香扑鼻。 “醒醒,阿川!今日是你生辰,舅舅送你件宝贝。”蔺惜春轻轻揉了下蔺川的头上的乱发,将一物挂在他的脖子上。 “呃?这是什么?”蔺川拿入手中端详,是颗龙眼大小的紫色透明珠子,越往深处颜色越深,入手温润。 “神息崖天灵境大妖独目鬼枭的眼珠子!你舅舅的战利品,现在归你了……”蔺惜春将烤的焦黄的野鸡撕下一条腿递给蔺川傲然道。 “唔…唔这东西…有什么用?”蔺川在鸡腿上狠咬一口,心下腹诽就你这点修为还能打得过大妖。 “呃…这东西可是那独目鬼枭身上的至宝,绝对堪比上品灵器!至于有什么用呢?还有待发掘。”蔺惜春略微思量后一本正经道。 “咳咳!”蔺川险些被他后一句话噎死。 “呃,不说这个了,既然你开了灵肎,那舅舅就给你讲一讲何为豢灵师!”蔺惜春摸了摸唇上的八字胡,为了缓解尴尬故将话题转移到豢灵师上。 “所谓灵肎,豢灵师之根本也,吐纳间集灵气入体,转化成灵力供其驱使。灵肎会随着吐纳修炼而不断成长,灵肎越大,集纳的灵气也就越多从而转化的灵力也就越强大。豢灵师共有四大境界,每一大境又分七小境。第一大境界叫做黄灵境,俗称黄境,聚灵锤体;第二大境界叫做玄灵境,凝灵锻心;第三大境界叫做地灵境,御灵炼皮;地四大境界叫做天灵境,散......” “散灵化神!这些我都在书上看过,舅舅你能不能给我详细讲解一下,何为聚灵锤体?何为凝灵锻心?何为御灵炼皮和散灵化神呀?”蔺川打断了蔺惜春话语问道。 “当然!这黄境所谓的聚灵锤体,就是依靠灵肎吐呐,将吸纳的灵气化为灵力,由于新生的灵肎太小储备不下太多了灵力,继而生成的灵力就会在体内游走锤炼筋骨体魄。修至玄境后便可以随心控制体内的灵力,虽不能将灵力排出体外,但可通过肌肤将灵力导入灵器,继而增加战力,这便是所谓的凝灵锻心。修炼至地灵境,正如舅舅一般,才能算得上高阶豢灵师,此境界可以将部分灵力放出体外形成罡炁御敌,也可注入灵器隔空驱物杀敌于百丈之外。至于天灵境嘛!等舅舅什么时候破境了再说与你。” 蔺川一阵无语,感情舅舅也不知道何为散灵化神。 “舅舅,我在书上看到说修炼会出现瓶颈,这瓶颈又为何物?”蔺川接过蔺惜春递给他的衣物,脱下身上褴褛的睡袍,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所谓瓶颈嘛,是指修炼过程中,灵肎不再有所增进,修为止步不前。瓶颈的长短取决于豢灵师的资质与悟性。不光突破大境界时会有瓶颈,小境界中四境升五境时也会出现瓶颈,分别叫做境尾劫和境中劫。”蔺惜春将蔺川的睡袍扯成碎片条,重新包扎脚踝处的伤口。 “那依靠灵浆能否突破瓶颈?” 蔺惜春本想结束对话继续赶路,心说这小子懂得还挺多,还知道灵浆呢。又见他正襟危坐听得真切,不得不接着解释。 “灵浆只可以用来补充灵力,是对敌之关键。灵浆出自灵泉,灵泉衍自灵脉,四国境内有灵泉的地方必有城池。在豢灵师看来灵浆的价值远在金银之上,从某种意义上讲灵脉便是立国之基。境中劫可以通过体悟突破,而破境尾劫则需吞噬破境丹,目前也只有破境丹才能帮助突破境尾劫的瓶颈!” “那破境丹......” “好了!今日先说到这。时候不早了,赶路要紧!” 蔺川此刻心里对豢灵师的世界充满了期待,复仇之路又重新燃起希望。 第8章 斗殴 南国东部边境,群山峻岭连绵千里,独一处峡谷连接东南两国。 谷口军队森然戒备,巡逻的骑兵交替穿梭。 “边境要塞被封锁了,终究还是是慢了一步,看来夏瑾没能斗过婳染。” “难怪一路行来不见夏家暗哨,想来见夏家倒了,都各自奔命了。去不了东国,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舅舅。”蔺川附和道。 蔺惜春眯着眼看着东方升起的赤阳,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单靠你我之力,实难穿越这万妖丛生的山岭,只能先找个人多的村镇落脚,等待边防薄弱的时候再伺机出境。” “胡婳两家一时半会儿不会放过对你的搜捕,以防万一我先暂时将你的灵肎封印,这样你就不会被修为低于我的豢灵师所发现。待以后出境后再给你解封。” 说罢蔺惜春伸手盖在蔺川头顶。 “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 蔺川咬紧牙关做足准备,颅内的灵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一攥,疼地他险些失声痛哭,心下埋怨蔺惜春,哪是有点儿疼,简直疼得要命。只瞬间失去了对灵肎的感应。 “抱歉阿川,舅舅手生了,没控制好力度,不过好在长痛不如短痛!” 艳阳退却,乌云盖顶,天空下起蒙蒙细雨。 蔺川他们之前待过的古树下,一高一矮两名蓑衣男子看着地上零散的鸡骨,高个男子指上灰黑的戒指青光一闪,手中多了一柄淡青色的长剑,剑身近镗的位置刻有朱雀图样,朱雀下方刻着一行小字:影字一十七。 高个男子执剑剥开鸡骨旁的杂草,挑出一缕碎步递给身边矮个男子。 矮个男子从容接过,全然不顾碎布上的血污,短粗的手指摩梭着布料上的纹理,对着高个男子点了一下头。 高个男子收剑入戒,身形向前闪了几下,便消失在这蒙蒙细雨中。 矮个男子也没落下,几个闪动也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复行数日,蔺川二人终于找到一处村落。 眼前的村落不大只有了了十几户人家,想要藏身在此,恐怕不大容易。 但是扑鼻的炊烟已经牢牢禁锢住二人的脚步。 “舅舅,我们确定在此落脚?”蔺川咽喉微微耸动,肚子却不争气的叫出了声。 “此村依山傍水,景色宜人……就去这户人家化缘吧!你瞧那个女娃多水灵,长大给你当媳妇也是不错哟!哈哈哈……”蔺惜春吸了吸鼻子,指着村头一户人家,嬉皮笑脸地瞅着蔺川打趣道。 蔺川白了他一眼,侧首看向那个一边哼着歌谣一边喂着鸡的女娃。 小女娃四五岁模样,身穿粉色布裙,看到有人望来却也不怯,朝着蔺川甜甜一笑,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状,煞是可人。 蔺川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还之一笑,开口对身边蔺惜春道:“此处人烟稀少,只怕容易暴露。” “越是危险就越安全!谁能想到曾经锦衣玉食的南国大皇子会栖身在这么个小小村落呢!”蔺惜春得意洋洋地向村落走去,还不时朝着小女娃挥手。 蔺川无语,林惜春就是个不靠谱的舅舅。 村头巨石,石上刻着“乔家村”,石形似蚱蜢,故此又被当地人称为蜢村。 半年后。 边境土地贫瘠,再加上兵荒马乱,妖魔四起,地里的庄稼所剩无几。 正值秋收时节。本是晴好的天,忽见遥远处阴云蔽日,村民们忙着在田间刈麦。 五个孩子坐卧在村头的巨石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阿川哥哥,山里真的有吃人的妖怪?”坐在石台上,一约摸五六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指着远方乌蒙蒙的群山,糯声问向身边的褐衣少年。 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剑眉星目,面容白皙,迥异于村中皮肤黝黑的男童。双目凝视远方,对小女娃的话恍若未闻。 少年正是随舅舅一起来此避难的蔺川,小女娃便是初入村时见到那个粉衣女娃。蔺川和蔺惜春便寄宿在她家里。 蔺惜春去边境探过几次依旧戒备森严。期间村中偶有商队镖车过往,并未发现可疑人士来此探访。 “当然有喽!俺在田子里亲眼见过,绿毛红眼长得像只鬼猴子,窜到俺面前跟俺说,它不吃男娃,只吃女娃!”一个看上去比羊角辫小女娃大上三四岁的男娃,门牙掉了两颗却还能把话说的清楚。 “嘁…我才不相信你,我只信阿川哥哥。你就知道吓唬人家!”羊角辫女娃嘴上不害怕,却下意识向蔺川身边靠了靠。 “豁牙子嘴上没有把风的,什么大话都吹得出来咧!”另一个躺着的光头男娃子调侃道。 众人都跟着哄笑。 豁牙子小黑脸涨得通红,刚要反驳,却见褐衣少年倏然起身淡声道:“起风了,都快回家吧。” “不急,等俺爹他们收完庄稼回来,俺们帮衬着点儿跟着一起回去。这时候回家准得劈柴烧水,还免不得一顿臭骂!”一个跟蔺川年纪相仿,长得人高马大的胖男娃扬声道。 “我听三胖哥哒!”一个麻脸男娃子刚要从巨石上下去却发现胖男娃正恶狠狠瞪着他,忽地又折了回来,朝着胖男娃谄媚一笑。 乔三胖和蔺川是这群孩子中最年长最有威信的,三胖一向喜欢与褐衣少年作对,对这个入村不过半年隐约要取代他孩子王地位的少年充满了敌意。 然而褐衣少年对他的挑衅总是视而不见,这种漠视更加加剧三胖内心深处的憎恨。 “婉儿,我们回家。”褐衣少年拉起羊角辫女娃。 “哼…怂蛤蟆!”桥三胖见褐衣少年下去,低声骂道。 身边的小伙伴顿时哈哈大笑,唯有麻子娃不笑。 “麻子,你瞅啥呢?”乔三胖问道。 “三胖哥,你身后……阿川哥又回来了…”麻子娃小声回应。 乔三胖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上半头身板单薄的蔺川,见其眼神从未有过的狠戾,不禁心底暗暗发怵。 “咋滴!俺说错了吗?!”乔三胖立刻瞪了回去,指着蔺川粗声道。 “不要再让我听到‘蛤蟆’二字!”蔺川说罢冲上前左手一把揪住乔三胖颚下的衣襟狠声说道:“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了你又能把俺咋滴!怂蛤……”乔三胖还未说完,肥嘟嘟的脸上便挨了蔺川一拳。 “嚯…呸!呐!你们都看到了,是这小崽子先出手伤俺的!都给俺打出血来了!”三胖晃了晃脑袋恍若没事人,吐了口血沫子,朝着众娃怪声叫屈,实则欣喜若狂双目冒着兴奋的火光。 蔺川一愣,心道这死胖子倒也耐打,倘若灵肎没被舅舅封印,这一拳下去,定叫他说不上话来。 既然动了手,乔三胖自然不会留情,向着蔺川扑来。蔺川本想佯装出拳吓退对方,而后纵身跳下巨石逃走。哪知三胖虽胖速度可一点不含糊,单手抓住蔺川挥拳的手腕猛得一拧巴,肩膀撕裂般的疼痛传来,蔺川硬是忍着没叫出声来。 紧接着背后又挨了乔三胖一脚,整个人失去平衡趴倒在地,刚一转过身,迎面而来的便是三胖沙包大的拳头,噼里扑通的一阵乱锤。 三胖打累了,站起身来喘着粗气。 拳声退却,蔺川被打得眼冒金星,脸上头上哪哪都疼,心说完了,自己铁定成猪头了。 “不许打我阿川哥哥!呜呜...” 听到哭声,蔺川撑起身子一瞧,正是乔婉儿那小丫头,在下面着急得都快哭成泪人了,蔺川心说感情这丫头倒是真把自己当成亲哥哥了。 蔺川不顾身上的酸痛,趁着三胖不注意猛地蹿起,谁知还没来得及抡拳,便被三胖一脚踢开,险些跌下巨石。 “呸!还敢偷袭你三胖爷,俺提防着你咧!”乔三胖上前拎起蔺川的衣领,蔺川脚尖触着巨石边缘,只要三胖一松手,蔺川一准跌下去,六丈余的巨石掉下去即便不死也得要了他半条命。 “嘿嘿!只要你答应俺,以后以俺为首,凡事都听俺的,俺就放了你!”乔三胖戏谑道。 “啊!娘嘞!三胖哥,不好了!快看那是什么!”乔麻子指着远处怪叫道。 第9章 妖风 乔三胖不耐烦转头看去,小眼珠子登时睁得溜圆,险些松手把蔺川给扔了下去了,得亏蔺川抓住了他的手臂。 “跑呀!这是妖风啊!妖风来啦……”三胖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跑到石边滋溜溜滑了下去向村子跑去。 漫天黄沙呼啸而来,黄沙之中有道高耸入云龙卷风,正急速向他们这边袭来,所过之处片甲不留,碗口粗的柏松被连根拔起,磨盘大的巨石在风中盘旋。 “这是……沙暴,不想死的都别回村!快去石下溶洞躲避!”蔺川眯着肿胀的眼睛高声吼道,滑下巨石,拉着婉儿便往溶洞里钻,沙暴在边关多有发生,他在宫里听老人讲过。 麻子、光头、豁牙子霎时慌了阵脚三人面面相觑,此刻听到蔺川的话,毫不犹豫跟着蔺川钻进了溶洞。 谣传巨石下的溶洞里有条巨蟒,夜深人静时会听到洞里传出“嘶嘶”声响,好似巨蟒吞吐信子。 不过毕竟只是谣传,谁都没有见过巨蟒出洞。久而久之此洞便成了村落大人唬无赖娃子的手段,胆大些的孩子甚至敢在洞里玩捉迷藏。 蔺川领着他们深入七八丈,里面没了光亮不敢再走,准备等沙暴过去再出去。倏然一阵山摇地动,洞里碎石土屑乱溅,蔺川连忙护住乔婉儿,洞外雷声震天,十数块巨石滚落将洞口封的死死的。 过了好一阵子才消停,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蔺川摸索到洞口,使劲推了推,丈许高的大石纹丝不动。 “阿川哥……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光头男娃颤声问道。 “都别怕!咱们一定出得去!”蔺川感觉得到身旁的乔婉儿小身子骨开始哆嗦故意高声说到,拉着她贴着岩壁往洞深处走去。 豁牙子他们俨然把蔺川当成了主心骨,跟在他后面挪动。 洞口虽小但其内却别有洞天,蔺川他们曲曲折折行了大概一个时辰,前方隐约有些微光。 蔺川心下稍安,轻轻舒了口气。 “阿川哥,是光!那里有光!好耶!我们能出去喽!”乔麻子兴奋喊道。 “嘘……”蔺川刚想说话忽而捂住麻子的嘴。 “嘶嘶……嘶嘶……”一阵阴风吹过夹杂着诡异声响,一行五人登时想起那个谣言,一个个的都毛骨悚然噤若寒蝉。 过了盏茶的功夫彻底没了声响,蔺川才松开麻子,手背上湿漉漉的,尽是麻子流下的冷汗。 身后没有退路只得再往前走,蔺川心道,即便被巨蟒吃掉也比困在这乌漆墨黑的洞里活活饿死的强。 就这样战战兢兢又行了一里多,期间这诡异的“嘶嘶”声又出现过两次。 前方的光亮逐渐明显,然而众人面上却没有喜色,因为那诡异的声音出现的愈发频繁。 岩壁上愈发阴凉湿润,蔺川手掌脱离岩壁,在衣服上擦了擦,回头看了看他们,一个个小脸惨白,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别害怕,就快出去了!”蔺川僵硬的笑了笑,拉着乔婉儿继续前行。 “哥哥,前面好像没路了…”乔婉儿眼尖,颤声道。 蔺川松开婉儿的手,快步上前,溶洞被一条暗河拦下,暗河流去的方向正是光亮的来源。 河水不过尺许深,清澈见底,水流忽急忽缓,流经窄道时发出的声响正是之前他们所听到的“嘶嘶”声。 蔺川不禁自嘲一笑。 “都看着我干嘛!水再凉也得蹚过去了。”蔺川脱掉鞋子,挽起裤脚刚把脚伸入水中,便嗖得缩了回来,扭头发现四人正紧张兮兮的盯着自己。 “嘿!就你这小身子骨下水还不得给冰出个好歹来!快上来吧!”蔺川看着正在挽裤脚的婉儿,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走到她面前背过身蹲下。 蔺川背着乔婉儿先下了水,光头他们紧跟其后,一个个冷得牙齿打颤,唏嘘声不断。 “呀!那是什么?!”蔺川光顾着看着脚下,却被婉儿的惊叫吓了一跳,朝着她指的地方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方水底铺满了碎骨,光人的头骨就不下百颗。且不说这些人是怎么死了,问题是他们想要出去就必须从这些骨头上踏过去。 先前最难熬的时间都撑过去,此刻这帮孩子倒是镇静了许多。 “阿川哥,让俺先来!”豁牙子拍拍胸脯朝着蔺川谄媚一笑,想着出去之后还要倚仗蔺川,这会儿得好好表现。 “豁牙子你腿短走的慢,还是让我先来吧!”小光头此刻也挺身而出。 唯有乔麻子一声不吭的躲在最后,看都不敢看。 “都去后边跟着!”蔺川面不改色将手里的鞋递给身旁的豁牙子,心道这些村娃的心智可不比皇城里的那些个权贵子女差多少。 蔺川将婉儿往背上托了托,低声嘱咐道:“都小心点儿脚下,这些骨头锋利着呢!” 说完一步一顿地踏入骨堆中,心说想地府里奈何桥下也不过如此情景吧!地下溶洞内,湍流的河水变缓,继而变得平静,只能听到蔺川他们蹚水时的“哗哗”声。 “阿川哥,河水好像又涨了。”小光头说着上前帮着把蔺川的裤脚向上挽了挽。 “嗯,前面有块石头,咱们上去歇歇脚。”此时河水已经没过蔺川膝盖,河水已不似刚才那般冰凉,可能临近光源的缘故。 “哎呦!”走在最后的乔麻子一声惊呼,抬起右脚,脚掌上划了个拇指宽的口子,殷红的血液不停滴入河中。 众人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向前走去。 乔麻子委屈得瘪了瘪嘴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都别动!”蔺川低吼一声,光头他们登时站住。 平静的水面开始颤抖而去越来越剧烈,蔺川扭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从乔麻子身后游来成千上万的赤鳍小鱼。 鱼长不过三寸,鱼头似蜥首,口中排满细密的利齿,一张一合间便游出丈许。 “快跑!”蔺川大吼一声,转身便跑,身后的小光头和豁牙子反应不可谓不快,嗖得一下便跑在了蔺川的前面。 唯有跑在最后乔麻子,脚上有伤一个踉跄摔倒在水里,鱼群转瞬即至,疯狂地啃噬着乔麻子。 “啊!啊……救俺……救救俺……”乔麻子面容扭曲,疯狂得扭动着身子妄图把身上的赤鳍鱼甩开,凄厉地鬼嚎着。 蔺川他们手忙脚乱地攀爬到之前看到的那块石头上,再看乔麻子已被啃食地血肉模糊,快没个人形了。 河水被染得鲜红,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暗河深处不断地有鱼群涌出。 第10章 鹰涧 直至乔麻子被啃噬得仅剩一副骨架蔺川才松开捂住婉儿眼睛得手。 小光头和豁牙子哪里见过这场面,二人均吐得脸色煞白,裤裆湿了一片。 吐出的污秽瞬间被盘亘在石边的鱼群吞噬干净,狰狞得赤鳍鱼跃起袭向小光头。 小光头骇得护着面门,蔺川抄起鞋子重重拍向鱼首,恶鱼“呱唧”摔在岩壁上,坠入水中后又复活蹦乱跳。 小光头蹭的蹿到磐石最高处,险些把豁牙子挤了下去,亏得石头够大够高,容纳他们四人还不成问题。 只是这恶鱼时不时跃起骚扰着实可恨,蔺川光头豁牙子把乔婉儿围在中间三人各守一方。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河水一直在涨,不出半日便会盖过磐石,必须要想个法子引开它们,蔺川心道。 蔺川剑眉紧蹙,鱼群是在乔麻子脚伤后出现的,十有八九是被血腥味引来的,那么…… 蔺川眉头一皱已然计上心头。 蔺川撕下一条衣袖,将其团作一团,咬破右手食指,将血液悉数滴在布团上直至整个布团都被血液浸湿。 其他三人蒙了神,呆呆的看着蔺川。 蔺川将指上的伤口在布团擦了擦,缓缓起身,头脑一阵晕眩险些栽倒亏得小光头扶住了他。 “只要我一将布团丢出去,你们就拼命的往洞外跑!”蔺川定了定神,肃容道。 小光头和豁牙子机械地点了点头,乔婉儿则紧张兮兮地看着蔺川。 蔺川双腿微弓,肩膀后仰,右手卯足了劲猛地一抡,鸡蛋大小的布团被扔出十丈开外。 布团的血腥味缓缓散开,鱼群瞬间变得躁动不安,争先恐后的游向布团。 “跑!”蔺川背起乔婉儿冲入水中,拼了命的往洞外跑,不过十几丈距离本想可以过去,谁知越往外跑水越深,蹚了一半水已没过腰。 身后的鱼群已然将那点血水吸食殆尽,掉头蜂拥而至,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蔺川见势不妙,眼神决绝,脑海里浮现出这半年在蠓村的点点滴滴,这里的烟火气洗涤了自身,因仇恨而生出得戾气,也因身后女孩温良淳朴的家人所消磨。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猛地将身后乔婉向前推了出去,自己则转身扑向鱼群。 “母妃,川儿不孝,未能为你报仇雪恨!川儿来找你了!”蔺川绝望的闭上眼睛。 鱼群蜂拥而至,迅速包裹住蔺川,忽又散开疯狂地游回洞中。 蔺川呆呆的看着远去的鱼群,甚是不解。忽然身后一暖,一双小手紧紧地扯住他的衣服。 “呜呜……阿川哥哥……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婉儿一个人害怕......”乔婉儿忽闪着含泪的大眼睛带着哭腔道。 “对不起婉儿,以后不会了……”蔺川轻抚着婉儿湿漉漉的头发,再次将其背在身后。 “嘎嘎……”几声怪叫引起了蔺川他们的注意,几道黑影在洞外闪过。 “什么东西!?”小光头吓了一跳。 “好像是乌鸦…”豁牙子颤巍巍道,惊魂未定。 “先出洞再说!鱼群指不定何时会来。”蔺川拉着婉儿的小手继续往洞外走。 洞外豁然开朗,暗河汇集成一深潭,深潭四周是数十丈高的绝壁,壁上多嶙峋怪石,还稀稀拉拉挂着七八只鸟巢。 “阿川哥,这么高的山涧咱们怎么出去啊?”小光头挠着光头着急问道。 蔺川也是一筹莫展,环顾四周,估计也只能倚仗着岩壁上嶙峋的石层往上攀爬了。 “好臭……”豁牙子捏着鼻子,拨开身边的野草。 几条腐烂的鱼尸躺在草中,赫然是刚刚追赶蔺川他们的赤鳍鱼。 再看鱼尸旁还躺着一个扭曲的人形骨架,四人顿时又紧张起来。 蔺川上前捡起骨架旁的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木刀柄已然腐朽,轻轻一握便化作一撮木渣,看着一个破旧的竹篓,猜想此人应为不慎跌入深潭之中的采药人。 “嘎嘎……”又是几声怪叫,来自岩壁上的硕大鸟巢。 怪声一起,塘中鱼虾尽数躲避。蔺川心说,估计刚才的鱼群应该也是被此声吓走的。 四人围坐在一起,张望空中三只离巢的怪鸟。 怪鸟若山鹰大小,一身黑亮翎羽,头顶生冠,好似赤鳍鱼的背鳍,猩红色的眼珠,尖喙利爪,盘旋在蔺川等人头顶七八丈叫个不停。 “滚开!”小光头忍无可忍,捡起一块卵石向空中怪鸟扔去。 怪鸟受惊飞散,“嘎嘎”几声怪叫,竟然朝着小光头俯冲而来。 紧跟着岩壁上鸟巢里的怪鹰均倾巢而出,聒噪地怪叫个不停,接二连三的扑向蔺川他们。 小光头最惨,先是被怪鹰的利爪挠破了头皮,接着又被一只硕大无比的怪鹰王抓起,飞到半空抛下。 “噗通”一声小光头坠落在地,很快便被一拥而上的怪鹰开膛破肚了。 蔺川护着婉儿,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和几只怪鹰周旋着。 豁牙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躲在蔺川身后哆嗦着。 小光头的尸体很快便被群鹰啄食殆尽,只剩下挂着血丝的骨架。那只硕大的鹰王昂首挺胸领着身后乌压压一片怪鹰徐徐走向蔺川他们。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蔺川紧盯着鹰王思量道。 一丈高的鹰王歪着头同样在打量他,不偏不倚地站在蔺川面前三丈处。 蔺川面沉如水,嗖得射出手的弯镰,弯镰旋转着削向鹰王。 鹰王倏的腾空而起,弯镰贴着它的翅膀飞过,“咕嘟”一声掉入水潭,几支黑色羽毛缓缓飘落。 “嘎嘎……”鹰王携着群鹰俯冲向蔺川,蔺川猛地一矮身,鹰王的利爪挨着他的后背划过,身上的粗布短衣瞬间被破开个的大口子。 蔺川索性将短衣扯掉,挥舞着衣服,赤着上身护在婉儿二人前面。 大群的怪鹰呼啸而至,蔺川挺起胸膛冲着群鹰戾声咆哮。 冲击而来的群鹰突然避开蔺川他们,几乎是擦着蔺川他们飞过,错乱得煽动着翅膀,蜷缩成一团局促不安的怪叫着,叫声中透着强烈的惊恐。 蔺川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惊慌失措的鹰群。 见好一会没了动静,蔺川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忽然一股骚臭味袭来,用力甩开抱着自己大腿的豁牙子,再一瞅顺着豁牙子裤管流出的液体,顿时哭笑不得,这家伙是真能尿。 蔺川俯身凝视着坐在地上神情呆滞的乔婉儿。心说这丫头不会被吓傻了吧!在乔婉儿眼前挥了挥手,却被她推开去。 “阿川哥哥,他们怕的是这个!”乔婉儿白嫩嫩的小手指着蔺川脖子上的紫色透明珠子。 原来是它,蔺川恍然大悟。 蔺川取下枭目拎在手中,视线扫过群鹰,面色凛然道:“这是神息崖大妖鬼枭的独目,现在对这些未开化的扁毛畜生还有些震慑之力,时间久了难保不会被他们识破。” 蔺川说完视线定格在盯着自己的鹰王身上。 “那……那……咱们怎么办?俺可不想像小光头那样给他们吃了啊!”豁牙子听了蔺川的话先是一喜,继而听到蔺川所言看到毫无惧色的鹰王,登时又哭丧个脸。 “这岩壁虽然陡峭,但攀着嶙峋的岩层,应该上的去……”蔺川说着拉着婉儿便朝岩壁走去,豁牙子自然寸步不离的跟着。 鹰王阴恻恻得跟在蔺川他们身后数丈远,赤红的小眼闪着凶光。 蔺川踩着壁上突出得岩层且试且上,乔婉儿跟在蔺川身后倒也灵活,唯有豁牙子害怕身后的鹰王哆哆嗦嗦几次险些跌下去。 天色渐暗,蔺川他们已攀爬过大半,身侧是一处岩洞,洞口不过三尺见方,洞内漆黑一片。 再往上没有合适的岩层可抓握,只有一个巴掌厚的岩块。 蔺川担心此岩能否撑得住自己,再俯视身下山涧中一对对猩红的眸子在雾气里幽幽闪烁,身子不由一哆嗦。 “先进壁洞中躲躲,等明天天亮再往上攀。”蔺川进入岩洞将手递给气喘吁吁的乔婉儿,又蹬了一眼想要先一步进洞的豁牙子。 豁牙子一个激灵,悻悻然向回缩了缩,等到乔婉儿进去了之后方才进洞。 蔺川将紫色的枭目悬挂于壁洞外的树枝上,顺手将树上一串朱红色樱桃般的果实折下。 而后猫着腰钻进洞中,却未曾注意洞内豁牙子眼神的变化。 第11章 突破 皓月当空,清晖撒入岩洞中。 三人直勾勾地盯着地上一串朱红色的果实。 一天一夜未曾进食,三人早已饥肠辘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奈何绝壁上的果实太过诡异,色泽艳丽,馨香扑鼻,怪鹰尚不敢食之,他们仨也不敢妄动。 “我先尝一颗吧!”蔺川闻见二人肚子咕噜噜作响,心道今晚若不充饥,明日哪里还有力气向上攀爬!于是一狠心掰下一颗填入口中。 婉儿二人紧张得瞅着蔺川。 此果入口即化,甘甜可口,蔺川冲着婉儿一笑刚想说话,整个面部突然扭曲起来,身体蜷缩成一团,不住地抽搐。 蔺川感觉腹中似火在烧,腹中之火迅速扩散周身,肌肤呈现出诡异的红色,那股热流行至颅内,炙烤着灵肎的封印,不过三息,封印便被溶解。 热流汩汩涌入灵肎,芝麻粒大小的灵肎极速膨胀至绿豆一般,眼看灵肎就要爆裂开来,热流恰好消耗殆尽。 蔺川疼地呲牙咧嘴,抱着脑袋在地上来回翻滚。 乔婉儿急得围着蔺川团团转,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啊~啊……”蔺川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一柱香后,原本纹丝不动状若绿豆的灵肎,终于开始缓缓蠕动起来。 蔺川浑身冷汗如水洗一般,面容苍白至极,双目微睁,看向身旁的乔婉龟裂的嘴角微微颤抖:“水……水……” 婉儿立刻把蔺川腰间的紫葫芦摘下,小心翼翼将水一点点倒入蔺川口中。 蔺川才喝了几口就别过头去,虚弱的摇了摇首,昏睡了过去。 “都怪你!都怪你……”乔婉儿撅起嘴巴,把地上的朱果踩得稀巴烂。 踩累了就挨着蔺川睡下了。 五更天,晨光熹微。豁牙子突然睁开双眼,扭头看了看熟睡的蔺川和乔婉儿,缓缓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向洞外。 “轰隆隆……”落石声响彻山涧,此间生灵霎那间被惊醒。 “阿川哥哥,发生了什么,是地震吗?”婉儿揉着惺忪的大眼睛喃喃问道。 蔺川不仅破了封印,还连破三小境,若非有境中劫的阻碍,他便爆头而亡了。 如今的蔺川已经是货真价实黄灵四境的豢灵师,浑身力量充盈,感觉只要自己吃饱了,一拳就能打死一头牛。 “豁牙子……糟糕!”蔺川环顾洞内后腾地站起,豁牙子不见了,挂在树枝上的鬼枭目也不翼而飞了,洞外铺天盖地的怪鹰俯冲而下。 蔺川快步走到洞口,小心翼翼探出头。 这一看不要紧,蔺川先是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眉头紧锁,再然后怒上心头骂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洞顶那块薄岩已断,涧底水潭边,豁牙子脑浆迸裂趴在血泊里,脖子上的红绳赫然是挂着鬼枭目的那根。 鬼枭目被其压在身下,群鹰再无所畏惧,疯狂的啄食着豁牙子的尸身,发出瘆人的怪叫声。 趁此机会,蔺川悄然背起乔婉儿,突破到黄灵第四境,灵肎蕴含的灵力何止翻了一番,顿感身轻如燕,腾地跃三丈,脚尖在石壁上借力一点,又弹出三丈,几个腾跃便出了山涧。 蔺川重重舒了口气,黄灵四境的实力确实非同一般,稍微定了定心神,辨明方向后蔺川便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沙暴过后的蜢村,村口的巨石已非往昔,裸露在外的部分不及原先的十之二三,若非其形状特别,还真难辨别。 孕养了数代人的乔家村就这么消失了,村中青石老井尚存,井中几乎灌满了黄沙。 井口的黄沙微微滑动,倏然黄沙飞溅,从井口射出一道黑影。 黑影掸了掸身上的沙土,一瘸一拐的在村中徘徊,大声呼唤着“阿川!”。 黑影正是蔺惜春,蔺惜春眉头倏然一皱,暗道:不好,阿川的封印破了。 此时封印被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强于他的灵力攻破,二是丢了性命。 两种情况都不乐观,何况后者居多,蔺惜春心急如焚,腾地跃出十数丈,朝着感应到的方向狂奔而去。 蔺惜春刚走不过盏茶功夫,蜢村又来了两人。 正是刚刚逃出生天的蔺川二人,二人看着消失的村落,一时竟无语凝噎。 “阿川哥哥,你说爹娘和蔺大叔他们还会活着吗?”婉儿打破僵局,扬起坚毅的小脸看向蔺川,声音说到最后开始发颤。 蔺川别过头头去,不愿让乔婉看到眼角的泪花,那种沙暴即便是舅舅也无能为力吧。 “当然还活着!沙暴把他们带去了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他们。”蔺川握着婉儿的手忽而用了些力气,另一只手理了理婉儿额前的乱发。 蔺川对着村子拱手一揖到底,婉儿也效仿得有模有样。 蔺川牵着乔婉儿的小手继续东行,二人的身影便缓缓消失在火红的霞光里。 鹰涧,崖顶站着一男子,那人紧握着拳头,身体瑟瑟发抖。 “啊~”忽的一声戾啸,惊得涧中怪鹰四散,涧底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脖子上赫然挂着的散发幽幽紫芒的鬼枭目! 男子双目几欲喷火,招出上品灵器奔雷枪,嗖地跳入涧内。 此人正是暴走的蔺惜春,奔雷枪吞吐着电芒,跟随着他在山涧横冲直撞。 一只只怪鹰如下饺子般坠入水潭,潭水顷刻间染的鲜红。 鹰王见势不妙欲飞出山涧,忽的银光一闪,鹰王被奔雷枪死死的钉在岩壁上。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惜春没能照顾好他……呜呜……”蔺惜春跪在血肉模糊的尸体旁泣不成声。 好一会儿才从悲伤中走出来,蔺惜春正要准备收拾“蔺川”的遗体,眉头一皱。 这不是阿川,阿川至少要比他高上半头,蔺惜春心说。 摘下沾着血污的鬼枭目,目光游走在山涧之中,忽然在壁洞停留,身形一扭跃至洞中。 看着地上稀碎的朱果,还有蔺川随身的紫葫芦,蔺惜春突然展颜一笑,机智如他自然一下理清了缘由。 继而放声大笑,颅内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蔺惜春已经五年没有这般感受了。 颅内龙眼大小的灵肎剧烈颤动着,周围的灵气被抽到一干二净,吸满灵气的灵肎没有化作灵力而是将灵气汇入灵肎本身,灵肎瞬间增大了一圈。 大悲大喜后的蔺惜春竟然意外的突破了境中劫,晋升到地灵第五境。 第12章 镇石 蔺惜春不禁有些错愕,蓦然召回奔雷枪,感受着第五境的灵力变化。 倏然蔺惜春眉头一挑跃出山涧,山涧的另一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此二人皆一身玄袍,头顶戴着黑纱斗篷,此一高一矮正是之前雨中追查蔺川的蓑衣人。 “咦?这不是昔日军中赫赫有名的雷灵将蔺惜春大人嘛,三年未见可还记得在下。”沙哑的声音来自矮个子玄袍男子。 “若我没记错的话,阁下应该是夏央大将军的亲卫杜涓……”蔺惜春摸了摸唇上的八字胡饶有兴致地看着矮个男子腰间的玉牌,顿了顿继续道:“哦~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夏大将军了,只有胡大将军!听闻胡铎的二十三影卫比起南皇的二十四朱雀卫都不逊色分毫,杜先生还真是八面玲珑!” “休要辱影八大人!不过刚刚突破境中劫罢了,且让影十七来试你深浅!”高个男子蹭得亮出三尺长剑说着便要冲向蔺惜春。 “影八……杜先生地灵第五境的修为在影卫的排位可不算低啊!看来胡铎的影卫水分也不小啊!”蔺惜春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影十七。 怒目切齿的影十七被杜涓的藏青色长剑拦下,杜涓低声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待我攻破他的护体罡气你再出手助我!” “好!让我来领教领教雷灵蔚是否徒有虚名?!”杜涓脚下一点漂身上前,剑若流水般徐徐刺向蔺惜春。 蔺惜春一改常态,身上凝出淡银色的罡气,手中奔雷枪吞吐着银亮雷舌。 “来得好!且吃我一记——雷恸!”蔺惜春后退一步,将身后的奔雷枪甩出,奔雷枪化作雷龙狂啸着扑向杜涓。 杜涓哪知蔺惜春一上来便使出自己的成名绝技,猝不及防只得横剑格挡,霎时被雷龙轰入涧壁之中。 灵力损耗大半的蔺惜春丝毫不敢懈怠,倏然暴起抓过奔雷枪刺向影十七。 影十七不愧为胡铎的老牌影卫登时回过神来,淡青色的长剑舞的密不透风。 蔺惜春使出不弱于“雷恸”的“千鹤饮”,这是蔺惜春的另一大杀招。 蔺惜春整个人横空旋转着攻向影十七,枪尖如上千白鹤交替饮水般攒动长喙,对着影十七一阵猛戳。 影十七原本修为就比蔺惜春修为弱上三小境,哪里撑得住此番猛攻,转瞬间除了要害身上多了七八个深浅不一的血窟窿。 三息后影八杜涓方才来援手,蔺惜春两大绝技使出,体内灵力已经所剩无几。 挥枪横扫荡开二人后,转身欲走。 杜涓哪里肯愿意,立刻跟了上去,不料蔺惜春一记回马枪险些戳到左肩,杜涓往右后斜躺以诡异的姿势躲过,再一仰起身却没了蔺惜春的踪影。 影十七还欲再追却被杜涓拦下。 “以前在军中他尚且不惧高其两小境的灵蔚,凭得便是这一套出神入化的枪法。而今他修为与我相当,即便追上也未必能讨得便宜。”杜涓左手强行按住犹在颤动的右臂沉声说道。 “那大皇子……”影十七已经止住了身上流血的伤口,嘴上忽然顿住呆呆的看向杜涓。 杜涓摘下焦糊不堪的斗篷,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黝黑面庞,没有高阶豢灵师的高深莫测却似个朴实的农家汉子。 “大皇子未必在他身边,不过跟着他肯定会有大皇子的下落。我在身上留下了印记,他逃不掉的。”走到崖边低头扫了一眼涧底一潭的鸟尸面无表情说道。 “我去追蔺惜春,你再回趟蜢村……”杜涓顿了顿低声吩咐道。 “喏!”影十七略微迟疑后抱拳领命而去。 南国边境,原蜢村所在地。 影十七从山涧离开便发现一些奇怪的脚印,脚印由一人换作两人,再由两人换作一人,一直追踪到蜢村脚印又换作两人。 影十七思量片刻,定是一大一小两个人,脚步急促深浅不一,一步两三丈绝非普通人。再加上蔺惜春之前在山涧中的反常举动,这脚印应该就是黄灵境的大皇子留下的。 影十七自鸣得意地笑了两声,沿着脚印一路向东去追去。 东南两国边境要塞惨遭沙暴摧毁,尚且来不及补充守卫,暂无士兵把守,趁机越境者不计其数,蔺川与乔婉儿亦在其中。 东国境内一处山间,七八个汉子推拉铁轮板车着缓缓行着,车上装着块青灰色巨石。 山路蜿蜒起伏,铁轮压得嘎吱嘎吱作响,汉子们一路喊着号子,挥汗如雨。 途遇一陡坡,闯了三次都没上去,拉车的头人脸都累成猪肝色了,几个人都或坐或倚着休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大满哥,大伙都没力气了,不如歇一歇,等吃完了午食再闯呗!”一个精瘦的年轻汉子朝着头人喊道。 “去去去!就你这赖猴子晓得饿!过了这个坡少不了你们饼子吃!”九尺高的头人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身后装满大饼的背囊。 “好了!都精神点!”头人背上绑带,在手上啐了口唾沫,展开双臂紧握扶手,实则心下发虚,可是若是现在吃了这顿,回头下个坡还要再吃,估计没到澧城身上的这点饼子就被吃光了。 众人懒洋洋地在后面推着,头人刚要喊着号子往上冲,却发现坡上立了个清瘦少年,身边还有个模样可人的小女娃。 “走开!小崽子!”头人故作凶神恶煞冲着少年吼道。 “大叔,我帮你把车推上去,你分我一块饼子如何?”少年纹丝不动冲着头人微笑道。 “嘿~快滚!别浪费老子时间!”头人本就有些不忿,这下动了真火,取下绳栓俨然一副你再不走我就要动手的意思。 少年依然没有退意,头人身后的几个汉子倒也不着急。 “大满哥,这小子不是这儿傻了就是个……”先前叫饿的精瘦汉子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嘲讽的脸上忽然变得呆滞。 因为少年脚下一点,腾地跃起在空中翻转一圈画了个弧稳稳的坐在车上的青石上。 不光是精瘦汉子,其他几个汉子包括头人眼睛都看直了。 这个灰头土脸的赤膊少年竟然是个豢灵师。 在濛界豢灵师虽然不算多稀罕,但是即便在修为再差的豢灵师也不会比普通百姓混得还惨。 这个脸上脏兮兮的少年正是蔺川。 “咦?好凉啊!这是什么石头?”蔺川对众人的眼神不以为然,好奇问道。 “这是镇石,也叫封灵石。”头人收起刚才那副嘴脸,换做恭敬的语气,老实巴交的回答道。 “封灵石是做什么用的?”蔺川摸着石面上细微的麻孔接着问道。 “听城里的豢灵师说是镇压邪祟用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头人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憨笑道。 蔺川轻轻跳下车,双手扶在车板上,见众人都直楞楞地瞅着他,不禁笑道:“都看我作甚?难不成让我一人给推上去?!” 众汉子均老脸一红,纷纷上手。 第13章 澧城 “一二三!走!”头人粗声吼起。 众人一路小跑把车推过坡,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蔺川面色涨红,心道这封灵石果真不轻,再大一点自己也吃不消。再一看身边那些挤眉弄眼面色如常的汉子,心下了然,被这帮偷奸耍滑的孙子算计了。 下了坡,头人大满便开始分发饼子,特意挑了块又厚又大的给蔺川。 蔺川也不客气,双手接过。一连半月风餐露宿,几乎没吃过一顿饱饭,不仅自己消瘦的可怜,就连乔婉儿的小圆脸也都瘦成了瓜子脸。 蔺川从大饼掰了一块给身边的乔婉儿,自己则直接抱着大饼狂啃不止。 剩下小半块饼子蔺川则直接塞进婉儿衣囊里,谢绝了头人同行的挽留,带着婉儿直奔澧城而去。 临近澧城三里处最后且最高一个坡,名为三里坡。众汉子咬牙僵持在坡腰,铁轮正在一点点向下滑。 正准备放弃,车子忽然一顿,汉子们抬头一看,不知车上何时多了一人。 瘦高的个头,玄衣黑斗篷,正是一路寻着蛛丝马迹而来的影十七。 “尔等可曾见过画中此人?”影十七戒芒一闪抖出一幅画像,画像上少年剑眉星目,英挺的鼻梁,纤薄的嘴唇,模样那叫一个俊秀,不是蔺川又是何人?! 众汉子皆闭嘴不语,不是他们讲义气,而是一开口泄了气,车子又要向下溜。 影十七先是不悦,而后看他们表情方才了然,翻身后跃,脚尖在后车板上一蹬,车子蹭地冲上坡去。 头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还好他有双长腿,猛的向前一迈,滋溜溜随着车子下了坡。 “现在可以说了吧?”影十七沉声问道。 “呼……见过见过……那人虽然在脸上抹了泥巴,但是能看出来和画中人有八九分相像,这会儿估计已经进城了。”头人重重舒了口气连忙恭敬回答,他可不敢对此等强大的豢灵师撒谎。 “澧城……”影十七眯着眼看向朦胧中城市轻声自语。 “是的,先生……咦?人呢!”头人一抬头影十七已没了身影。 “唉……豢灵师就是豢灵师……来无影去无踪……喂!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过来想等天黑在城外过夜吗?!”头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先是一叹再一看其他汉子又在坡下磨蹭登时吼了起来。 澧城是东国仅次于国都瑜瑶的第二大的城池,传闻守城的城主是位女灵帅,灵帅是军中职位称呼,其实力等同于天灵境的豢灵师。此女不但修为高绝,才貌均是上上之数。 澧城的城墙外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封灵石,外来人士要经过城门守卫盘查后方可入城。 蔺川和乔婉儿这副光景自然轻而易举的混进了城。守城的灵将根本不将蔺川这种低阶豢灵师放在眼里。 蔺川看着城内街头嬉戏打闹的孩童,天真烂漫,衣着光鲜。 再看身边婉儿的粗布烂衣,心口一酸,心道不能让婉儿跟着自己受苦,只要自己不死,婳染不可能放弃对自己的追杀。乔婉儿若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不仅吃苦遭罪还有性命之忧。 可他又不能抛下她不管,且不论他与婉儿的感情,单凭婉儿可怜的身世,以蔺川的心性也是不会丢下她。据蔺惜春所说,乔婉儿并非乔家夫妇亲生,而是在河中漂流至蠓村的木盆里捡来的,另外乔婉儿还是村里唯一一个有灵肎的人,村里人心善都瞒着婉儿,她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身世之谜。这般年纪若是落到用心险恶之人的手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只能盼着遇到户心善人家,将婉儿托付与其,也好安下心来,去完成自己的复仇大业。 蔺川收回思绪低头却不见乔婉儿,转头一瞧不禁哑然失笑。婉儿正站在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妪身前,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老妪手中的冰糖葫芦,口水悬挂在瓷白圆润的下巴上,岌岌可危。 唤了几声“婉儿”,她也不理睬,蔺川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去拉着她的小手,方才将其带走。 突然,“当啷啷”一个瓷钵滚到蔺川脚下,晃悠了好一会儿才停下,钵口豁处颇多,钵内也尽是黑色的泥垢。 蔺川顺着瓷钵滚来的轨迹瞧去,街角躺着个老乞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蔺川心说你瞅啥,咱们俩都一样凄惨可怜,向我乞讨怕是疯了吧。绕开黑钵就准备离开,可婉儿却拉着他的衣角不肯走,小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那个老乞丐。 老乞丐油头垢面,一股酸腐之味从他那尽是窟窿的麻衣中散出,半躺着依然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蔺川皱了皱眉,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拗不过乔婉儿,冲她点了点头。 婉儿将剩得小半块饼子从袖囊中取出,跑了过去献宝似的双手递给老乞丐。 老乞丐接过面饼,不看婉儿却冲着蔺川咧嘴一笑,露出白皙整齐的牙齿,咬了一小口面饼,细嚼慢咽起来。 蔺川看得一愣,心说这是乞丐该有的牙齿吗? 想着弯腰把瓷钵捡起,哪里还有瓷钵的影子,抬头一看老乞丐脚边不就是刚才那个瓷钵嘛。 “走了,婉儿。”莫非自己刚刚眼花了,蔺川挠了挠头,这邋遢老乞丐处处透着诡异,还是快点离开得好。 天色渐暗,澧城街巷中,蔺川二人东张西望徐徐走着。 “阿川哥哥,婉儿饿了……”乔婉儿小脸红扑扑地抬头看着蔺川弱弱地说道。 “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再试几家,一定会有人家需要护院杂役的。等我谋到差事,咱们就不会再饿肚子啦。”蔺川摸了摸婉儿的头柔声道,自己的肚子也在叫苦不迭。 二人站在一朱红色的大门前,门上挂了块匾,上面刻着“贾府”二字,门前蹲着两只一人高的石狮子,煞是气派。 “婉儿,对外我们以亲兄妹相称,以后人前管我叫哥哥,切记!”蔺川低头轻声告诫道。 婉儿懂事的点了点头。 蔺川深吸了口气上前扣了两下门,在扣第三下的时候门倏然打开,探出个尖嘴猴腮的脑袋吓了蔺川一跳。 “这是你能来的地儿?滚一边去讨食去!”尖嘴冲着蔺川嚷嚷道,说罢就要将门关上。 “小子不是叫花子,小子只是看城墙上有贵府贴得招聘告示,便寻是来贵府谋那护院差事的!敢问您是府上何人?”蔺川僵硬地笑了笑,单手顶住门板。 第14章 贾府 门内人嗤笑一声,手上加大推门的力度,门却纹丝不动,门内汉子虽不是豢灵师,却有着一身不错的硬功夫,寻常人士想与之较劲,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可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竟然一只手就能与之抗衡,而且看上去毫不费力。 “哟嗬~还是个豢灵师呢!澧城这里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老夫是府上的三管家!眼下府内护院已经招募够了,你且去别处碰碰运气吧……”尖嘴猴腮的三管家从门缝中挤了出来,绿豆小眼上下打量着蔺川,语气较之前缓和了一些。 三管家忽然把目光绕开,盯上了蔺川身后的乔婉儿,小眼登时光芒四射,心说小丫头生得白净水灵啊,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婉儿见其目光不善下意识往蔺川身后藏了藏。 “等一下,你二人年岁几何?” “小子年十三,舍妹六岁。刚刚是小子鲁莽了,还望三管家行个善,给我兄妹二人条出路,小子做些杂役粗活也行。”蔺川连忙躬身行礼。 “嗯……府里好像还缺个花匠,不知道你做不做的来?”三管家目光依然停留在婉儿身上,绿豆眼滴溜溜地转,像只成了精的老狐狸面色,沉吟片刻方才开腔。 “做得来!做得来!小子以前做过花匠的活,恳请三管家给个机会……”蔺川一看有门,心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应付下来,等进了贾府再说。 “等下!先说好,作为豢灵师,也应该知道现如今灵浆紧缺,你既然干得是普通人的活,每月就只能领些碎银子,灵浆就甭想了。你可能答应!?”三管家狐疑地看向蔺川,现如今的豢灵师都沦落这般田地了吗!干点什么还不比做个杂役强,估摸着是受身边女娃拖累,定是如此。 “可以……只要能让我们兄妹吃饱穿暖,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蔺川压根儿就没想过灵浆,只想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再做打算。 “很好!你二人这便随老夫进府吧!”三管家转身进了门,嘴角挂着阴险的笑容,近日主家祭祖需用金童玉女做祭品,如今金童已定,玉女还没有着落。眼下玉女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年岁品相都适合。届时将这个女娃娃献给家主,家主定会重重有赏。 “嗳!快快跟上,婉儿。”蔺川跨过门槛,跟着三管家进了贾府。 朱红色的大门轰然关闭,蔺川心下莫名一颤,回首看了看那血盆大口似得大门,自嘲地摇了摇头。 七日后,贾府后花园。 “咔嚓……咔嚓……” 蔺川歪着脑袋漫不经心地修剪着园中花木。以前在南皇宫御花园里,他也经常帮着宫里的匠人修剪花木,常被小他七岁的弟弟申屠巟嘲笑,骂他是皇子身奴婢心,他便会与之争吵打斗,奈何他竟打不过矮他一头的申屠巟。 申屠巟这个连名字都要克他的异母胞弟,三岁便开了灵肎,七岁便和蔺川如今的境界一样,天资无双,甚得南皇喜爱。往往被欺负得体无完肤的蔺川还要被南皇训斥,斥其无长兄风骨,心胸狭隘,连幼弟都不能容,又岂能容天下;责其不顾皇子身份,有失皇家威严,难担国之重任,令其痛心。 翩翩飞舞的蝶儿将蔺川的思绪中拉扯出来,赤红的眼睛重新变得清明。 “喂!新来的小子!三管家吩咐你去花市买些海棠,不要耽误了明日客人赏园!”一个外表粗犷的汉子隔着十数米远朝着蔺川丢了一袋碎银子。 “好嘞!那个……大哥……唉……”蔺川看着大汉匆匆离开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弯腰捡起袋子。 蔺川进了贾府之后,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便是摆弄这些个花花草草。 府里的人似乎每天都很忙,大管家和二管家时常带着护院出门,都是三更出门五更归,黑灯瞎火地看不真切,就见归来时每个人手里都多了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好奇之下蔺川向其他杂役多方打听,也只得到明日贾家要举行祭祖大典这一消息,其他的都是无可奉告。 据说大管家和二管家都是地灵境的高阶豢灵师,整日里带着一堆豢灵师护院在贾府的一个别院里操练。 要说这三管家贾三儿才是贾府真正的管家,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他来操办。 平日里除了管事吩咐他做事之外就没有人和他主动说过一句话,总感觉府里上上下下都怪怪的。 蔺川掸了掸身上的枝叶,朝着后院走去。 贾府后院住的皆是些女眷,蔺川不方便进入,乔婉儿自从被一个老嬷嬷接进了后院就再没和蔺川见过面,一去打听便被丫鬟嬷嬷用各种借口推脱,说什么婉儿姑娘正陪贾家小姐读书,要么就是正陪贾家小姐习字...... 此时担心胜过想念,不知那丫头这些时日过得如何。 蔺川放出话来,今日不见到妹子,就不走了,在后院门口守了好一会儿,才见得一丫鬟进得后院。 “这位姐姐慢走,劳烦您帮我在后院寻个丫头。”蔺川立马上前深深一揖和颜说道。 “谁?”丫鬟见其俊俏模样,不禁面色微红,左顾右盼没人后方才轻声问道。 “我妹妹乔婉儿,三管家吩咐我出门置办些花木,我想带上她去街市转转。”蔺川立即答道。 丫鬟嗯了一声转身便走。 “喂~呃……多谢姐姐了!”蔺川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等下去。 半晌后那名丫鬟方才出来回话,说是婉儿正在陪小姐下棋,小姐兴致正浓不愿让她离开,让蔺川自己一人去街市便是。 蔺川听罢有些恼火,放出话来,一柱香内见不到自家妹子,就硬闯这后院,非把妹子寻回不可!大不了换个地方谋生。 眼瞅着日落黄昏,一柱香时间早已过去,仍不见乔婉儿身影,蔺川心一横,直冲后院,却被守门的两个护院拦住。 蔺川意念一动,颅内灵肎灵力宣泄而出,瞬间充斥周身经脉,刚要对两名护院动手,忽然听到一声“哥哥”,熟悉的软糯之声,蔺川推开二人定睛一瞧,顿时喜上眉梢。 人随声至,乔婉儿提着枣红色的裙摆朝着蔺川飞奔而来。 “婉儿!快让哥哥瞧瞧!嗯……比刚来时胖了些。”蔺川弯下身子捏了捏乔婉儿粉嘟嘟的小脸蛋。 “哥哥,婉儿不想待在这儿了,这里的人都像木头似得,冷冰冰的,不愿意跟婉儿说话,除了那个贾家小姐会寻我去玩,不过她的脾气太臭,经常骂婉儿,婉儿不喜欢她......” “休要乱说……”蔺川刚开口却又被婉儿打断。 “还有婉儿夜里时常会听到哭声,婉儿害怕,都不敢睡觉……呜呜……”乔婉儿扑在蔺川肩膀上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哭声?什么哭声?”蔺川眉头一皱,问道。 “婉儿听到好多好多小孩的哭声......” 蔺川眉头越皱越紧,忽而看见两名护院眼神不善地看着自己,继而展颜一笑,拍了拍婉儿的脑袋温声道:“你呀!怕是做噩梦了吧。走!哥哥带你去逛逛这澧州城,给你买冰糖葫芦吃!” 说罢牵起婉儿的小手往府外走。 第15章 洪炉 出了府门,蔺川压低声音说道:“再过三日凑满十日。领了工钱,我就带你离开这儿。” “真哒?!”婉儿扑闪着含泪的大眼睛。 “哥哥何时骗过你?”蔺川笑着点了点头。 即便天近黄昏,澧城的街巷依然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乔婉儿手里拿了串冰糖葫芦却不肯离开那个老妪,蔺川一问为何,小丫头却还振振有词。 “婉儿还要一串,要一只手一串,把那天馋得补回来......”乔婉儿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蔺川没能如其所愿,这一串还是他从每次采买花木中一点一点克扣出来的,若是被精打细算的三管家发现了那还了得,非得将二人赶出贾府不可,自己这七天的工钱可就打水飘了。 路过一家茶馆,见到一个说书的老先生正要开始说书,蔺川来了兴趣,驻足观看老先生说书。 就见老先生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道:“三万年前混沌初始,古神以斧破之,顿生鸿濛两界。鸿界属魔族,濛界属人间万灵。两界井水不犯河水,你玩你的逍遥乐,我尝我的苦辣咸。一晃便是两万三千年,两界终起争端,濛界不敌鸿界,濛界生灵惨遭鸿界魔族荼毒,古神不忍遂将一炉掷于濛界,于是便有了这天地洪炉,洪炉将生机盎然的西荒生生炙烤成了焦土,便是如今的西沙死漠。洪炉吸收天地灵气,每千年停熄一次,孕育出三件神器,便是所谓的洪炉神器。有了此等神器助阵,濛界的高阶豢灵师如虎添翼,方才使得两界战事有了转机,一改颓势,仅仅三千年就将魔族彻底驱逐回鸿界......” 茶馆里的茶客以及门外观听的路人无不拍手称快。 “请问先生,这天地洪炉里都出了哪些神器啊?” “对啊!对啊!先生跟大家伙说说......” “是呀!让咱们也涨涨见识!开开眼......” 说书老先生不急不缓地又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要说这洪炉神器,迄今为止已经现世二十一件,每一件都足以惊天地泣鬼神,是每一个豢灵师梦寐以求的宝贝,得之便可称雄一方......” “不知道极品灵器较之如何?” “亦如筷子与擀面杖之别,十灵器难能换一神器,即便是最低级的神器!”不用说书先生回答,看客里就有懂行的人回答了。 “神器还有排名?” “当然!”先前那个懂行的汉子高声回答了。 “阁下可否将排名说与我们听听?排在第一为何?排在末位又是何物?” “这......”汉子本身只不过是个武夫,先前的那些也是听其他武夫说得,此刻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随即引发一阵哄笑。 说书先生见其窘迫故而适时将话题接过,清了清嗓子道:“咳咳!洪炉神器却有排名,排在第一得自然是洪炉本身,一炉降万魔殒,炉中所蕴之火名为混沌之炎,可融万物,雨水浇之不灭,唯有千年一次的自熄。排在第二十一位老夫保证在座的诸位都曾见过......” 说书先生为了烘托气氛,故意卖了个关子,顿时众人议论猜测声大起,众说纷纭。说书先生见气氛差不多了,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嘈杂声逐渐降低,方才接着开口道:“这排在第二十一位的正是澧城萧城主身上穿得那身罗裙,名为避火冰罗。寻常人接近其三丈以内必会为之冻僵。” “难怪每次看到萧城主立于城头,我都觉得脊背发凉,当初还以为是错觉呢。原来如此......” 忽然一阵凉风袭来,众人纷纷看去,就见一个硕大的轿辇缓缓而来,轿帘上印有“萧”字,当是城主座驾。 抬轿的四人皆穿着厚厚的冬衣,但见其四人抬着如此巨大的轿辇尚且神态自若,便可断定此四人皆是修为境界不俗的豢灵师。 众人纷纷避让,路过茶馆时,众人缄默不语,周围落针可闻。蔺川透过飘动起来的窗帘看到了轿中之人,目光瞬间为之吸引,一时间竟不能移。 轿中坐着的正是澧城城主萧莫馨,人送外号萧冰罗,面容清丽,不施粉黛却能眉目如画,眉若点漆,眸似秋水,琼鼻樱唇,身着一袭淡蓝色罗裙,恰能衬托其清冷孤芳的绝丽气质。 “轿中的姐姐好美啊!”乔婉儿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待萧城主的轿辇走远了,众人方才回过神来,相互拿各自的窘态取笑打趣着。 “咳咳!话说回来,这洪炉神器的排名并不固定,会随着新神器得出现而发生变动......”说书先生继续说道。 “那排在第二的又为何物啊?” “排在第二的神器名为炙阳剑灵,此剑灵无人能驾驭,自成意识,只在最后一次豢灵师与魔族大战中出现过一次,一剑洞穿天魔心脏后便销声匿迹了,数十位天灵境的大能都奈何不了的天魔被穿心的瞬间便化作了灰烬。有人说它与大魔头同归于尽了,也有人说它随魔族去了鸿界,还有人说它灵力耗尽沉睡在濛界某个角落......” 澧城城门外,守城灵将恭敬地站在城主轿辇一侧五丈,身躯仍然止不住颤抖着。轿辇前立着个头戴斗笠的瘦高汉子。 “便是你要见我?”轿辇中传出萧城主清冷的声音。 “回...禀...城主大人,在下...是南国大将军...亲卫影十七......”影十七冻得牙齿咯咯叫,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不管你是谁,告诉我,你要见我的理由,你的理由若是不能让我满意,我便会杀了你。”萧莫馨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 影十七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心说看来南国大将军的名号在这里不好使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等与影八大人汇合后再说吧。 “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奉大将军命前来澧城寻人,若是城主大人觉得不妥,在下即刻消失。”影十七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几步,顿时觉得周身没那么冷了,心道不愧是洪炉神器,即便排名垫底威能也非他所能抗衡。 “可有夏央手谕?” 夏央?!东国消息那么闭塞吗?夏央可都死了一年多了。 “回城主大人,夏央已逝,现在南国的大将军是胡铎,在下便是胡铎大人的第十七影卫。胡大人传得是口谕,所以......” 听闻“胡铎”二字时,萧莫馨眼神里透着不屑,待听到最后萧莫馨不禁皱了皱眉头。 手上掐诀,影十七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到轿辇跟前,就感觉自己突然跌入冰窖之中,身体开始僵化。 “你若是敢骗我,我便以细作之名定你之罪,非但要取你性命,还要去东皇那里告状。除非你立下心誓。” “可以,我......发誓.....”影十七趁着嘴巴没被冻僵,尚能说话,赶紧立下心誓。 萧莫馨回城路上,身边的丫头不禁问道:“萧大人是不是太便宜那家伙了?就这般轻松放他入城了。” “你不了解胡铎此人,且不论他如今的修为境界如何,此人性格卑劣在天灵境豢灵师中人尽皆知,睚眦必报,若是杀了他的亲卫,他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安排人盯住他,他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立马回禀与我。” 第16章 杀手 乔婉儿听得无趣,舔了舔嘴角的糖渍,扯了扯蔺川的衣角。 “走吧,哥哥带你去看花。”蔺川看了看天色,再低下头看了一眼不耐烦的乔婉儿,柔声说道。 街尾馨香扑鼻的花市,蔺川正帮着花农老头把十株海棠装上驴车,每一株连花盆足有五六十斤,蔺川捏着陶盆边缘,一手一盆,毫不费力。 一旁的乔婉儿一手一支冰糖葫芦吃得不亦乐乎,那是深谙人情世故的老花农给她买的。嘴角被染得红红的,平添了几分滑稽。 对此蔺川没啥可说的,只是对那个一直尾随着自己的卖冰糖葫芦的老妪有些无语。 花农老头和蔺川俨然混得十分熟络,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唉,像你这样子的豢灵师在府上做个花匠真是可惜呀!”花贩老头摇摇首叹息道。 “谁道城中大户都不肯用我这样修为低微的外来豢灵师,等赚些盘缠再去别处寻些机会吧。”蔺川拍了拍手上的土尘苦笑道。 “也不能怪你,眼下四国对外均有战事,灵浆稀缺,远非金银能比。一般大户人家却也无力支付,眼下唯有军营之中和一些门派大势力有这样的实力。东国的从军资格甚严,你又非本国之人……唔……有了!”老头不顾手上的泥巴,忽得一拍脑门开心道:“你可以去西国从军啊!老朽听说西沙死漠出现了蛮兽潮,兽潮已经蔓延至南北两国,若非中间隔着妖帝城,咱们这里也会跟着遭殃。西国如今只保留了几个主要城池,西皇正大肆招兵买马,只要是豢灵师就行,不论出处,并且军饷给得很足……只是你得先把你这妹子安顿好。” 蔺川看着脑门满是泥土的老头,非但没有笑意,反而郑重得点了点头。他正需要去战场上厮杀一番,磨砺自己这突飞猛进的境界。 “咦?哥哥快看,那人手里拿得画像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呀!”乔婉儿拉着蔺川的胳膊急声说道。 “嘘!”蔺川一把捂住婉儿的嘴巴,将其拉到驴车后面,自己也猫下腰,无意间碰到了驴脖子上拴的铜铃,发出翠玲玲的声响。 这人和月前舅舅说的二人中的其中一个人很像,极有可能是婳妃派来的。 那人正是瘦瘦高高的影十七,一直盘亘在澧城城门附近等数日,也不见蔺川出城。本想守株待兔,没想到兔子却不来了。没有办法只能进城去寻找蔺川的下落,谁道守城灵将不许他进城,说要什么通关文牒,自己哪有准备那些,谁能想到蔺川那小子能逃到东国。又是机密之事不能声张,只得求见萧城主,看看她会不会卖胡大将军这个面子了。 此刻铜铃脆响引起了他的注意,竟缓缓朝着驴车走去。 眼看着影十七逐渐靠近,蔺川心急如焚,一咬牙背起婉儿就往人多的地方冲,。 影十七先是一怔,而后饿狼似地追了上去,心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蔺川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周围叫骂声不绝于耳,眼下管不了那么多,逃命要紧。 冲出花市,街坊上人群较为稠密,蔺川不停地往人堆里挤,妄图借着人势阻一阻那杀手。那知道刚一挤出人堆,一回头便看到紧随其后的影十七也挤出了人群。 蔺川心说再过绕过两个巷子便是贾府后院狗洞,从那钻进了贾府便算安全了。料想那刺客也不敢直接飞入府宅,贾府的两位管家可不是吃素的。 影十七看着狂奔的蔺川不禁冷哼了一声,灵力聚集在脚下,几个闪动便落在了蔺川的面前。 “往哪儿跑呢?!我的大皇子……”影十七一字一句戏谑道,眼睛中的激动之色不言而喻,指上乾坤戒散发出银灰色的光,上品灵器“青饥剑”随时听候主人的召唤。 “舅舅!”蔺川突然指着影十七背后高声叫道。趁着影十七回头的空档,蔺川运足灵力,侧身钻入旁边窄巷。 影十七心下还是非常忌惮蔺惜春的,身上被他戳地几个窟窿到如今还未完全愈合呢。发现被蔺川戏耍了,登时怒不可遏,疯狂催动灵力追了上去。 蔺川出了窄巷便往右跑去。 眨眼间影十七也跟着出了窄巷,脚下多一个破旧瓷钵,影十七一脚踩了上去,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待看向扔钵之人,正是蔺川之前遇到的麻衣老乞丐,老乞丐瘫坐在巷口,指着狼狈地影十七笑得前仰后合。 影十七满脸阴沉得瞪着老乞丐,上前一脚将瓷钵踢飞,瓷钵撞到砖墙上摔得粉碎。 回头看到蔺川又要没入人群,急忙转身追去,突然脚下一滞。 “赔我的钵……陪我的钵......”老乞丐趴在地上,干瘦的双臂死死地环住影十七的双足,抬头笑看着他,声音沙哑夹杂着些许憨傻之气。 “找死!”影十七体内灵力轰然爆开,老乞丐被震出两丈远。他不敢真得杀了老乞丐,萧城主有言在先,不得在她的城内行凶。心说这老混蛋不简单,自己竟看不穿他的修为境界。 影十七冷哼一声刚走两步,忽然又被老乞丐从后抱住,看似嶙峋的老乞丐站起来却比影十七还要高上半头。 影十七又惊又怒了,想要挣脱,哪知看似弱不禁风的老乞丐,双臂竟如铁?般死死地箍住自己。 体内的灵力被狠狠压制住,这种灵压他只在胡铎身上感受过,不释放灵力却又能压制住对方,修为至少比自己高出一大境界。 影十七疯狂得扭动着身子,活像一个被当街欺辱的小妇人。 老乞丐身上的异味窜进影十七的鼻孔里,患有洁癖地他不禁胃里翻江倒海,周身毛孔耸起,鸡皮疙瘩遍布全身。 “我知道你是天灵境豢灵师!休要装傻充愣!我乃南国大将军亲卫......”影十七身体颓然不动,额上冷汗涔涔,还要出言威胁,老乞丐又加大手臂上得力度。 “你敢伤我......大将军定不饶你......啊!疼疼疼......前辈饶命!是小的的错,小的该死!您大人有大量就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影十七心态崩了,这是个什么妖孽,好在自己认错后老乞丐手上的力气松了些。 第17章 杀机 “陪我的钵……”老乞丐将满是污垢的脑袋伸入影十七的斗篷里,干裂的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哑声说道。 “我陪!我陪!您老快说,是要银钱还是要灵浆?!”影十七厌恶的地别开头,屏住呼吸带着哭腔急声问道。 “赔我的钵……”老乞丐又从另一侧贴上影十七的脸颊吹气道。 “放开我!我这就去给你买个新的!”影十七再次别过头紧闭双眼嘶声尖叫道。 “我不要新的!我就要我的钵!”老乞丐竟然有些动怒,执拗得像个顽童,嘴巴贴在影十七耳边粗声吼道。 影十七哭了,眼泪顺着眼角不争气地往下流,嚣张了大半辈子,从未遇到这般无赖之人,修为远高于他,又不讲道理,简直欺人太甚。 “前辈……我真的知错了……到底要怎样……您才会放过我...”影十七涕泪横流,哽咽着问道。 “用这些赔也算凑合!”老乞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了他腰间的玉葫芦,闪身退回到当初坐着的位置,翘着二郎腿,把玩着影十七的青饥剑。 “好好好……”影十七面色煞白颤声道,青饥剑如同他的爱妻,玉葫芦里有他攒了近五年的灵浆,顿觉心像是被人剜掉了一块,疼得要命。 “滚出澧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影十七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老乞丐正好整以暇倚墙而坐,时而把玩着手里的玉葫芦,时而拔开塞子低头嗅一嗅,表情甚是沉醉。 影十七得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老乞丐似有察觉斜睨他一眼,影十七心底一颤转头撒腿就跑,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天色渐黑,贾府。 柴房外聚集了好些人,为首得便是尖嘴猴腮得三管家。 “事儿没办妥还想吃东西!念你初犯,就罚你十日银响,倘若再有下次,就休怪我无情了!”三管家指着蔺川一通责骂,扬了扬手中的皮鞭,便带着一众家丁离开了。 “花农老伯不是将花送来了吗!”蔺川心下抱怨,他不敢反抗,生怕三管家将自己赶出府门,外面可有只老虎在等着吃他呢。 蔺川低着头悻悻地回到自己住处,心道今日真是有惊无险,好在没有连累到婉儿,婉儿一回来便被一个嬷嬷接去陪小姐吃饭了。 澧城是待不下去了,那斗篷刺客一番打听盘问迟早会找上门,依照三管家的为人,自然不会给府上惹麻烦,那还不得痛快的把自己给交出去。 饷银没了就没了吧,待明日贾府祭祖时趁乱找个机会带婉儿离开贾府,离开澧城。 还是尽早将婉儿安置好……蔺川皱着眉头,愁上心头。 “咕噜噜……”蔺川饿得辗转难眠,悄然起身,心道这半夜三更的想必大伙都睡了,此时去柴房取些吃食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蔺川悄然关了房门,轻手轻脚地摸向柴房。 途经账房,忽听到其中有人说话,蔺川本该悄然溜过,奈何听到了一些有关自己的话,不得不顿足倾听。 “三爷,小的今日听闻,那个叫阿川的小子在街上似是遇上了仇家,被人一路追杀闹得城里沸沸扬扬,关键是那巡逻城卫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透过窗影可以看出说话之人正是三管家的心腹家丁老丕。 三管家心说我就觉得这小子有古怪,摸了摸尖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须,沉吟不语。 “小的觉得还是尽早将那小子给打发走,免得生出事端。至于他的那个妹妹,就交给小的了,小的私底下将人给卖到鼎香阁,鼎香阁老鸨和小的熟络,价格绝对包您满意。”心腹家丁老丕小声说道,言语间尽显谄媚之色。 “打发是要打发,但不是现在,得等到东家祭祖仪式结束之后。还有那个小丫头你就别想了,东家还有大用处呢。” “有什么大用处?”老丕一脸失落,满以为三管家会听从自己地建议。忽又惊觉自己失言,刚要出言解释便遭三管家一通责骂。 “混账东西!东家的事情也是你一个下人能打听的!跟了我那么久了,这点儿规矩都不懂吗!” “对不起三爷...小的错了,小的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不小心说错话了。三爷放心...绝对没有下次了。”老丕慌忙认错,一个劲儿地扇自己耳光。 “行了,行了!动静小点儿,别将他惊醒了。下不为例。” “咕噜噜!”蔺川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谁!!!”三管家噌得从窗户中跳了出来,眼睛扫过周围低声喝道。 黑夜中一声猫叫响起,三管家快步行至蔺川所在的厢房,掀起窗户,透过微弱的月光,看到熟睡中蔺川缓缓起伏的胸膛,这才放下心来。 听到三管家脚步声离去后,蔺川倏然睁开双眼,眼中浮现杀机。 城主府,萧莫馨一袭淡蓝色罗裙,盘膝而坐,眼睛微阖,听着门外侍女的汇报。 “回禀大人,那个南国大将军的亲卫进了城之后,拿这幅画像四处找人询问是否见过画像中人。” “画像中是何人?你可识得?”萧莫馨淡声问道。 “是个挺俊俏的小郎君,奴婢不曾见过。” “哦,接着说。” “那亲卫寻至花坊时,突然发现了那个小郎君,而后就拔剑追了上去。”侍女顿了顿,似在等萧莫君的反应,见其不语继续说道。 “那个小郎君身手不错,应该有黄五六境的实力,人也机灵,专挑人多的地方去。那亲卫忌惮大人之言,不敢伤及无辜,一时半会儿竟也追不上他。最后追至陋巷方才追上,却又中了小郎君的手段,让他再次得以逃脱。之后奴婢就再追过去。因为你交代过奴婢,不要靠近陋巷,更不要惹那个老乞丐。” “嗯,然后呢?”萧莫馨睁开眼睛,声音不似刚刚那般淡然,像是来了兴致。 “然后奴婢就在附近守着,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方才见那亲卫出来,唔唔......”侍女正说着突然停住,似乎在努力憋笑。 “嗯?!” 似是察觉到屋内之人的不悦,侍女瞬间收敛神情,继续说道。 “那个亲卫竟满脸是泪,哭得一抽一抽的,表情说不出的委屈,像是丢了魂似的。” “就他一个人出了巷子?” “是的,就他一个人,出了陋巷之后他便直奔城门而去。奴婢跟了他一路,那人竟出了边境回南国去了。”侍女答道。 “有点意思......你且回去休息吧。”萧莫馨说道。 第18章 贵人 鸡鸣三声,东方现出鱼肚白。 三管家虎虎生风地打了一套拳,若在往日自己的心腹家丁早已候在身边多时,端茶倒水递毛巾,还得发自肺腑地称赞几句。今日奇了怪了,鸡鸣三次了也不见心腹家丁前来,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九,先别去喂马了,去给我将老丕叫来,老东西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是,三爷。”小九忙不迭地往回走,忽然又被三管家叫住。 “算了,你且去忙吧,今日还要用这些马儿接瑜瑶城来的贵人,可不能马虎了。” “是,三爷。” 三管家嗯了一声就奔杂院去了。 杂院里憋并排建有五间厢房,供外院家丁小厮住宿,中间三间设有通铺为普通杂役居所,靠里的一间为家丁头头老丕独享,靠外侧的一间破旧小厢房为蔺川和马奴小九所居。 三管家路过外侧破旧的厢房时,看着虚掩着的房门,里面空空荡荡,接着又向里走。 “三爷!” “三爷!” “三爷!......” 中间三间厢房陆续有家丁出来,给三管家打招呼,三管家也不应答,径直走到最里面一间,推门不动,手上用力,“啪嗒”门内的木销应声而断。 门内一片死寂,这么大动静,若是里面有人肯定会作出回应。 三管家阴沉的小眼睛扫视着整间屋子,最终目光定格在床榻之上。 家丁老丕蒙着脑袋,是露出毛发稀疏的头顶,证明是他本人没错。 三管家只觉得心脏“噗通”地很剧烈,先是慢慢掀起被子,接着像是鼓起勇气猛地一掀。还是被惊得后退数步。 就见家丁老丕的两颗眼珠就快凸了出来,眼中已然失了光泽,嘴巴张得很大,舌头伸到了下巴,喉咙软塌塌的,两侧有两处青紫。 三管家作为武道高手自然晓得老丕是怎么死的,凶手趁其熟睡之际,潜入屋内,一瞬间便捏碎了他喉骨,可怜老丕尚来不及挣扎发声就归西了。 三管家只觉得自己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猛咳起来,太阳穴突突直跳。家丁老丕手上的硬功夫不比自己弱,能被人瞬杀,定非常人作为。三管家目光闪动,笃定凶手便是杂院里唯一的豢灵师,蔺川。 奈何今日贾家祭祖,出了这档子事定是不祥,若是被东家知晓,甭管和自己有没有关系,自己也少不得被东家惩处。 左右思量之后,三管家将被子给老丕盖上,重新将门关上,并将门从外面栓上。 一转身被一个小厮撞个满怀,三管家一把将其推开,斥责道:“干什么慌慌张张!” “对不起,三爷,是小的鲁莽了,小的来寻丕哥儿问问府门前布置事宜。”小厮慌忙解释道。 “老丕去府外采买了,这边有什么事情直接和我说就是了。” “嗯?!”见小厮一脸疑惑地模样,三管家重重嗯了一声。 “是,三爷。府门前的布置已经按照丕哥儿的要求做好了,还请三爷过去给掌掌眼,看看小的们还有何疏漏吗?”小厮心说我天没亮就在府门前忙活了,怎么没有见到丕哥儿出门呢。 忙完府门前的事务后,三管家悄摸摸地溜进了花园,见蔺川正在仔仔细细地收拾着残花落叶,仿佛浑然不知他的到来。 “你到底是谁?所欲何为!”三管家在蔺川背后沉声问道。 “回三爷的话,小的是贾府的花奴阿川呀。”蔺川转过身一脸诧异地看着面色阴沉的三管家。 “老丕是你杀的吧!?”三管家的压低了嗓音问道。 “老丕哥儿死了?!”蔺川面上的震惊之色不似作伪。 “少在老夫面前装蒜,老夫吃过盐比你吃过的饭都要多,昨晚的话你听到了多少?”三管家面色阴沉仿佛要滴出水来。 “三爷休要冤枉小的,老丕哥儿与小的无冤无仇,小的为何要害他。昨晚小的一直都待在屋子里睡觉,哪也没去,九哥儿可以作证。”蔺川毫不避讳三管家毒辣的目光。 半晌不语,二人就这样相互看着对方。 “三爷!三爷!瑜瑶城的贵人已经到城门口了,东家叫你过去呢。”花园门外一个小厮边跑边喊。 “你今日最好给老夫老实点儿!否则......哼!”三管家放了句狠话就匆匆离开了。 蔺川指尖一动,一个花骨朵被其掐断。第一次亲手杀死一个大活人,心底说不慌是不可能的。但是有些人就是该杀,即便自己和婉儿逃走了,这种人留在世上还会继续祸害其他人。 蔺川在等一个机会,等他们口中瑜瑶城的贵人进府,给他们制造点麻烦,然后趁乱找到乔婉儿逃出澧城。 “咚咚咚!”三声锣鸣,蔺川垂首而立,眼睛却瞥向门外。 三管家如猴子般跳进门槛,亲自在门槛两侧摆上木梯子,嘴巴咧得极其夸张,好似看到仙女似得。 片刻之后,一只镶嵌着五彩宝石的金丝绣鞋出现在木梯之上。 绣鞋不过三寸,脚踝处露出蚕丝薄袜,隐约可见白皙水嫩肌肤肌肤,再往上便是一袭银色蚕丝宫裙,盈盈可握的腰肢上系着七色锦缎编织的腰带,腰侧悬挂着一个精致的香囊,香囊之下悬着佛教七宝珠,纤纤玉手把玩着一根三寸羊脂白玉如意,皓腕戴着一对翠绿镯子,修长莹白的玉颈上环绕纤细精巧的金链,妆容艳极,头顶盘着云髻,十二支凤翅木簪,簪尾皆镶嵌着豆大的蓝松石。 雍容华贵至此的丽人,定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瑜瑶城来的贵人。 “拜见珴妃娘娘!珴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院内众人齐刷刷地跪倒一片,口中齐呼。蔺川也跟着有样学样,只是他以手撑地,双膝弯曲却并未着地。 蔺川心说,向来不好女色的二叔何时又纳了这么一房美妾,莫非二叔转了性子,不爱金银爱红妆了。 三寸五彩绣金鞋走至蔺川身边之时,忽然停了下来。 “此是贾府之人?”声音柔媚至极,较之祸国殃民的婳染有过之无不及。 第19章 纷乱 搀扶着珴妃的贾府家主贾福表情一怔,收敛笑容看向三管家。 “回娘娘,他是府上才招的花奴。”三管家贾三儿忙不迭地回答。 “花奴?模样生得不赖,就是这膝盖有些硬......”珴妃柔魅得嗓音再次响起。 “回娘娘的话,小的天生膝盖硬,绝非不愿跪拜娘娘。” “哼...”珴妃冷哼一声,俨然一副你当本宫是傻子吗。 三管家目光扫过蔺川的膝盖,刚刚竟然没有注意,这小子竟然没有跪到地上,与地面还余下半寸。 “娘娘问你了话吗?你就在这胡言乱语!今日我便将你这膝盖给整治好了!”三管家察言观色,脸色一凛开口斥责。 说罢三管家一个箭步冲至蔺川身前,猛踹蔺川的腿弯,一下两下三下,蔺川都纹丝不动。 三管家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看了一眼珴妃与贾福,只得继续卖力地踹着蔺川。 蔺川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紧咬牙关,若非开了灵肎修为又突飞猛进,筋骨得到灵力的淬炼,换做往常,自己这双腿早就废了。 “罢了!兴许他就是天生的膝盖硬吧!听兄长说府里新修了个花园子,本宫要去转转,贾三儿你去前面带路。” “是...娘娘。”三管家如灵猴一般跳到珴妃身前,又换做一副极其夸张谄媚笑脸,躬着身子在前面引路。 待珴妃走后,一众仆役方才敢起身。蔺川下身一动,顿觉得腿弯处一阵酸麻疼痛,挣扎了半晌竟然站不起来,一旁的小九见状赶忙上前搀扶。 “谢谢九哥儿。”蔺川向其投去感激的目光。 “不是九哥儿说你,兄弟你不是骨头硬,是这里硬!若是这里软不下来,那就真不适合吃这碗饭,九哥儿劝你再寻条生路吧,免得在这里遭罪。”小九指了指蔺川心口,语重心长道。 “九哥的话,阿川放心上了。”蔺川冲其点了点头。 “唉!马棚那边还有些活计,我先去忙,你在这歇着吧。” 小九走后,蔺川将裤管高高卷起,两腿弯处一大片红肿青紫,眼中寒光乍现。 蔺川意念催动灵肎,灵力涌向双腿,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退,强行用灵力冲刷受伤的经络,此种疼痛远比被三管家踢踹之时疼得多。只是再疼蔺川也得忍,他没有时间等待双腿自愈。 三柱香后,蔺川方才感受不到双腿异样,筋骨之伤已愈十之八九,行动不再受限。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水浸透,匆匆换了件衣服就出门去了。 贾府新建的花园里,珴妃和家主贾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三管家侍候在左右。 “兄长,祭祀老祖宗的贡品是否准备妥当。”珴妃面容陶醉,纤纤玉手隔着寸许虚抚着沿途的各色鲜花,当是个惜花爱花之人。 “前日便已经准备妥当。”贾福答道。 “这两年老祖宗的食量越来越大,口味也越发挑剔,倒是难为兄长了。”珴妃驻足在一株海棠花前,她平日里最喜海棠,于是踮起脚尖,扬起尖巧如瓷的下巴,露出雪白修长的玉颈,凑近了细细品赏花香。 一旁的三管家看得喉头涌动,三管家贾三儿原本并非姓贾,非贾家族人,入贾府时不过蔺川那般年纪,硬是靠着自己的机灵劲儿得到了东家贾福的赏识,并且厚着脸皮央求东家赐其贾姓,以示其忠心。贾福见其机敏能干加之全心全意为贾府做事份上,便让他做了这三管家的位置。 “今年的贡品,确实较往日难寻。妹子想必也听说了,现任澧城城主萧莫馨并不通融,澧城内的百姓不许我们染指,不兴我们张扬。去年贡品筹备不足,我令叶虎暗地里在城内找寻些充数,谁道贡品没找到,叶虎却给人弄死了,丢到了府门前,浑身上下遍布冻疮,一看便是那人的手笔。今年也是咱们运气好,多亏了三儿,不然这玉女到如今还没有着落呢。”贾福挠了挠肥硕的肚腩徐徐说道。 叶虎是贾府的前任三管家,本身玄七境的修为倒也不弱,因为得罪了澧城城主萧莫馨,下场颇为凄惨。 珴妃媚目赞许地瞥了一眼三管家贾三。贾三无比受用,一张丑脸谄媚地笑成了菊花,身子顿时又矮了三分,一副实乃义不容辞的本分作态。 “兄长放心便是,再有一年,老祖宗便可出关,届时我们便不用再畏首畏尾,萧莫馨若是识趣就会自行将澧城拱手相让,否则即便她有那洪炉宝衣,老祖宗也会将其生吞活剥......”珴妃的话忽然止住,一指地上的花骨朵儿,娇躯剧烈颤抖,尖声喝问道:“啊!这是谁干的!本宫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了!” “这......”贾三回想起今早与蔺川对话时的场景,当时蔺川好像就在摆弄着那个花骨朵,十有八九是那小子干的。 “还不快去查!”贾福冲着贾三吼道。 “是......属下一定将那折花贼给娘娘带来!”说罢贾三转身便要去杂院寻找蔺川。 忽见杂院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贾三心说:糟了!定是那小子又作祸了! “走水了!走水了!” “杂院走水啦!......” “启禀娘娘,东家,门外有城主府的人前来问询。”大管家屠有金疾步赶来禀告。 贾福与珴妃对视一眼,二人齐步向府门走去。屠有金跟在身后。 嘈杂声不绝于耳。 蔺川趁乱潜入内院,在内院柴房也纵了把火,将系着的头发披散开,又去晾晒场顺了件侍女衣裙套在身上,头上顶着盆水作掩饰,按照乔婉儿之前描述的位置扭着小碎步奔了过去。 内院深处只有一间无窗户的厢房,蔺川很容易便找到其所在,却不敢再靠近分毫。 贾府的二管家屠有银就守在厢房门前。抱着膀子警惕地看着四周,丝毫不受贾府两处失火的影响。 面对这样一个地灵境的强者,蔺川自然不敢上去硬碰,他将头发淋湿后,又将手上的黑灰在脸上蹭了蹭,慌慌张张地向着二管家跑了过去。 两步一踉跄险些撞到身材魁梧的屠有银,二管家屠有银一把扼住蔺川的衣领。 “二爷!奴婢......奴婢终于寻到您了!奴婢是珴妃娘娘的贴身丫鬟,珴妃娘娘她......”蔺川捏着嗓子说到。 屠有银心说我道这小丫头身上怎么有灵力波动,原来是珴妃娘娘的贴身丫鬟。一把将其推开,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瓮声瓮气地问道:“珴妃娘娘怎么了?快与我说清楚!” “珴妃娘娘有难!在花园里遇刺,大爷为护娘娘身受重伤,珴妃娘娘特地遣奴婢前来唤二爷前去支援。” “什么!竟有此事!你在这里守着,且待我去瞧一瞧!”一听大管家受创登时慌了心神,大管家是他的亲兄长,不管真实与否,自己都得过去瞧上一瞧。 第20章 贡品 蔺川见二管家离去,一掌震断铁门锁,进入厢房。 房间里一片漆黑,借着门缝的亮光蔺川目光扫过房内,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 “婉儿?婉儿?......”蔺川叫到。 “婉儿,我是阿川哥哥!婉儿你在房间里吗?婉儿?”蔺川一边呼唤着一边翻找着。 床底下,衣柜里,桌子底下,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乔婉儿的踪迹。 蔺川掀开床上被褥,尚有余温,床下的粉色小布鞋证明乔婉儿确实是在此居住。 蔺川剑眉紧蹙,脑中飞速盘算着,莫非婉儿已经被带走了,不应该啊?那为何门要上锁,二管家还在门前把守着。 忽然听到脚下似有哭声传来,蔺川一惊,立即趴伏在地上,耳朵贴着地板,凝神细听,确有哭声传出,声音微乎其微,完全被外面嘈杂所掩盖,若非他开了灵肎,感官敏锐,换做常人当真不易察觉。想到之前婉儿所说,夜深人静时经常听到的孩童啼哭,蔺川不禁眉头紧锁,心中升起疑云。 蔺川趴伏在地板上一通摸索敲击,终于发现一块石板声音有异与其他。石板边缘有两个指头粗细的孔洞。蔺川双指伸入其中,扣住向上猛地向上一掀,石板竟然纹丝不动。 蔺川仔细一看不禁一怔,房间里的石板竟然都是之前在城外所见的封灵镇石。 蔺川将灵力汇聚于指尖,再次用力向上掀,石板也只是微微颤动。忽然听门外传来脚步声,蔺川一个翻滚躲进床榻之下,屏息凝神。 房门被“咚”得一声撞开,出现一个身形高大的影子,接着又有几道影子出现。 “怎么样?有没有被发现?!”贾福问道。 “回东家,房间被翻找过,地砖没被动过,应当没被发现。”屠有银瓮声瓮气的回答道。 “哼!就算被发现了也无妨,这个地笼子是用镇石砌成的,凭那小子黄灵境的修为根本别想打开。”另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蔺川听过他的声音,当是大管家屠有金。 “切莫大意,所幸玉女被提前送入的地宫。有银你在这里守好贡品,千万不可再离开。有金你带上护院将府内里里外外搜个遍,若是没找到就算了,找到了便将其就地格杀。三儿你随我去祠堂布置祭坛。天一黑便令人便将这里的贡品移送地宫。千万别再出岔尺。”贾福吩咐屠家兄弟和贾三道。 “是。” 房门被合上,厢房内再次陷入了黑暗。 蔺川徐徐吐出一口气,思忖刚刚从几人对话中听到的信息。地笼子,祠堂,贡品,玉女,地宫,蔺川梳理着这些信息之间的联系。 地笼子便在自己身下,祠堂蔺川知道,紧挨着家主贾福冬日居所的暖阁,是贾府的禁地。 贡品应该就在地笼子里,玉女当是乔婉儿无疑。只是这地宫在何处却未曾得知,蔺川猜测十有八九跟祠堂有关。 蔺川不敢妄动,只能等到天黑他们将所谓的贡品挪走后,再伺机去找婉儿。 澧城城主府,议事厅。 萧莫馨一袭水蓝色罗裙端坐在主坐之上。左右手各坐了两人。 身侧的侍女见萧莫馨眼神示意,当即开口说到:“今日请四方城门灵将前来,城主大人是有要事相商,事关澧城百姓安危......” “守护澧城百姓是我等职责,城主大人有什么尽管吩咐我等!”东门灵将见侍女说话迟疑,当即开口表态。 “尽管吩咐…”其他三位灵将也跟着附和。 萧莫馨微笑点了一下头,继而徐徐开口说到:“诸位在澧城待得比我久,应当听说过贾天昭这个名字吧。” 乍一听到此名,四位灵将眼神之中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慌乱。 “城...城主大人为何突然提起他的名字?”东门灵将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吞吞吐吐地问道。 “贾天昭再有两次血食就要破境出关了。”萧莫馨的声音不大,身前的四位灵将却如如雷贯耳。 “四位若是不想回到从前的日子,今夜便随我去趟贾府。趁其血食之际,彻底将其扼杀。”萧莫馨沉声说道。 萧莫馨心里绝然,若非当时遭避火罗裙反噬,身受重伤,早就伺机将贾家老祖宗给除掉了。眼下伤已痊愈,此时不除这魔头,若是等到他突破境中劫,自己未必是那老邪物的对手。 “只是他那玄孙女也来了,听闻他那玄孙女现如今是东皇宠妃,我们若是贸然出手,是否会开罪东皇陛下?”东门灵将低声问道。 “大王那里由我出面解释,届时尔等只需要帮我挡一挡贾府的那几个地境豢灵师,贾天昭当由我一人来对付!”萧莫馨沉声说道。 “这......敢问城主大人有几成把握?”东门灵将看了看身边三位同僚,继而转头问向萧莫馨。 “九成!”萧莫馨毫不犹豫霸气凛然。 “我等誓死追随城主大人!”四灵将相视半晌,眼神决绝,均不愿再回到过去,被贾家老祖宗的恐惧所支配,齐声说道。 贾天昭便是澧城贾家的老祖宗,靠着吞噬婴童血肉,练得一身邪门功法,如今已是天灵第四境的修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历任澧城城主都是贾天昭的傀儡,除了上一任城主仗着自己天灵三境的修为不愿屈服于贾天昭,结果惨遭贾家暗算,死无全尸,一夜之间城主府被人血洗,一家老小无一生还。不过贾天昭也因此受伤不轻,自此以后便闭关不出。 天色擦黑,澧城贾府陷入诡异的宁静。家丁丫鬟早早地收工就寝。 无窗厢房再次被打开,屋内的灯台被点亮。藏在床底的蔺川再次屏住呼吸,眼睛看着来人动作。进来四人,为首的便是屠有银,屠有银走到那块有孔的地板前,俯下身子,双指插入孔内轻轻一抬,便将镇石抬起,底下瞬间传出孩童的哭叫声。 “老吕,你他娘的在底下是吃干饭吗?还不将这些娃娃嘴巴堵上!老子听得心烦!”屠有银对着下面吼了一声。 “下面就我一人伺候这些个活祖宗吃喝拉撒,我都快累死了。”老吕低声抱怨着。 “少他娘的废话,快点把贡品送上来!” 蔺川略微向外挪了挪,瞪大眼睛看向地下入口。 一个被绑着手脚的娃娃被递了上来,看起来不过两三岁的样子,嘴巴被布团塞得死死的,娃娃有些萎顿,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上面的屠有银一把将娃娃接过塞进麻袋递给身后的护院,身后的护院再将其向外传。 两个,三个,四个......四十九个!蔺川越数越心惊,总共四十九个奶娃子。莫非这就是他们口中的贡品! 第21章 血食 月十五,月明星稀。 澧城贾府祠堂。 屠家兄弟一左一右立于堂门口。蔺川躲在墙角的树丛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祠堂里面。 祠堂里面跪伏着二人,看身形服饰可以辨别其二人身份,一个身段妖娆一身奢华的服饰应是珴妃,另一个膀大腰圆应是贾家家主贾福。 拜了几拜过后,贾福和珴妃起身退出祠堂。二人走至祠堂前的一个手腕粗的竹筒前,对视一眼,珴妃从乾坤戒中取出一把匕首,匕首不过半尺长,刃宽一指,金色柄上镶嵌着九颗赤色宝石,未经灵力注入便自生寒芒,至少是件中品灵器。 珴妃手持匕首在纤纤玉指上轻轻一刺,一滴鲜红的血液凝出,继而滴入竹筒内。贾福接过珴妃手中匕首如法炮制一番。 “玄孙贾福恭迎老祖宗!” “玄孙女贾珴恭迎老祖宗!” 二人说罢同时后退数丈,转身面朝祠堂方向躬身施礼。 少顷,地面微微颤动,整座祠堂如同生了足,缓缓移动开来,祠堂原来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方坑,有石阶通往坑下。 “好好好!我的乖孙儿!老夫没有白疼你们!这次的血食准备的不错!尤其是这个玉女,年岁模样都深得老夫心意,关键还是个有灵肎的娃娃!老夫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月儿月儿你快快圆啊!桀桀!”方坑传出沙哑的怪异的声音。 蔺川屏息凝神,尽量放缓灵肎的吐呐速度,这方坑内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地宫,这个怪声的主人便是贾家老祖。 月光照入方坑,一个人影缓缓地走出方坑,此人身长七尺,身披腥红袍子,面白无须,看面上褶皱不过花甲之年,脑袋上坑坑凹凹长着稀疏赤色的长发,五官扭曲怪异,开阖的嘴巴里露出两排黄褐色的尖牙,此人便是臭名昭著地天灵境邪修贾天昭。 贾天昭两边肩膀各自漂浮着一个透明的血球,一个里面是个五六岁的男童,另一个便是乔婉儿,两个孩童都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模样。 “咦?这丫头竟然开了灵肎?”珴妃轻声自语道。 “哦,是老祖我耗费了三滴本源精血帮她开的灵肎。”贾天昭拖着沙哑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道。 “三滴本源精血!!!”珴妃和贾福不禁异口同声地惊叹到,难以置信地看向贾天昭。心说老祖修炼了三百年,本源精血不过三十三滴,怎会舍得拿出十分之一去帮个不相干的人觉醒灵肎。 珴妃心里酸酸的,她的资质在贾氏一族里算是最为出众的,九岁方才开的灵肎,也没得老祖宗助力,莫非老祖宗闭关久了,脑袋出了问题了?! “乖孙儿莫要感到诧异,老夫待会儿再将其吃了,那三滴精血便会回到老夫体内。老夫没有尝过开了灵肎的娃娃,这次只是想换换口味,尝尝鲜而已!将贡品都打开吧。”贾天昭似乎看出了珴妃与贾福的心思,继而开腔解释道。 珴妃与贾福立刻作恍然状,依言吩咐护院将麻袋的小娃娃取出来。 小娃娃围绕着着贾天昭分散摆开,贾天昭身上红袍无风自起,干瘦的十指一张一合,身边四十九个婴孩悬空而起。 双手交叉,长长指甲划破手背,溢出的鲜血被其悬在双掌之间凝结成团,双掌用力一搓,血团分做四十九个小血珠,双掌分开,血珠纷飞,精准的落在每一个婴孩身上,化作一个透明血球将其笼罩其中,原本还在挣扎哭闹的孩童,被血球包裹之后,立刻陷入沉睡之中。 珴妃与贾福面无表情,显然对这一幕司空见惯,倒是远处偷窥的蔺川被惊出一身冷汗。 贾天昭仰着头对着即将满盈的月亮发出不似人声的怪笑,双瞳呈现出诡异的橘色。 珴妃和贾福包括一众护院见状连忙又后退数步,他们了解贾天昭马上就要进行血食了,开始血食的贾天昭会陷入癫狂,最好不要靠他太近。以前有个新来的护院好奇贾天昭是怎么进行血食的,想着近距离观察一下,结果被失去意识的贾天昭吸食成了人干。 蔺川心急如焚,手里握着金钗,却又不敢上前营救乔婉儿,此时出去,院内尽是高手,必是死路一条。 贾天昭嘴巴张得很开,几十道红血丝伸入其口中,就见其喉头不断涌动,面色由白变红,已然开始吞噬这些孩童的血肉。 蔺川正准备出手,大腹便便的贾福便是他唯一破局的口子,此人应是卡在了黄灵第四境,只要自己第一时间挟制住了贾福,便有希望用他的命换取婉儿的性命。 倏然蔺川感觉周围温度骤降,紧接着就看到一个身着水蓝色罗裙的女子从天而降,宛若仙女下凡,只是她撒得不是花瓣而是密密麻麻的冰锥。 “老祖小心!是澧城城主萧莫馨!”珴妃高声尖叫。 贾天昭并未停下吸食,只是举起一只手向上一推,一道血幕出现在其头顶,挡住了来袭的冰锥。 “胆敢坏我大事,今日定叫你这小娘皮有来无回!”贾天昭见萧莫馨又是一堆冰锥袭来,不得不停下血食迎战。 二人在空中激战开来,珴妃与屠家兄弟刚要出手相助,却被四位城门灵将拦下。 “枉我贾家养你们几十载,眼下却都变成了白眼狼,吃里扒外的东西!”珴妃破口大骂。 “呸!老子跟着那老妖怪受尽了屈辱,这两年分的灵浆比前几十年合起来都多。你们这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弟兄们跟我上!”东门灵将联合另外三人攻向珴妃三人。 贾福慌地领着一众护院后撤,眼睛在两方战场上来回游离。 “兄长快来助我!”珴妃眼见贾福要带人要溜,慌地出言求助。 贾福闻言呆愣了片刻,咬了咬牙,责令身边的三个玄灵境的豢灵师去出手相助。自己则带着几个黄灵境的护院往门外走。 蔺川见有机可趁,迅速冲进院中,一掌拍向血球,血球只是晃了晃,并未破碎。 “臭小子找死!”贾天昭感应到有人在动他的血食,顿时怒发冲冠,稀疏的红发在头顶爆炸开来,周身血气缭绕,对着萧莫馨暴射出百十支血箭,紧接着俯冲向蔺川,准备将其一掌拍成肉泥! 蔺川自然一直观察着贾天昭的动作,没想到贾天昭这么快就能从萧莫馨那抽身,贾天昭的这一掌,自己若是躲不过势必要亡。 第22章 激斗 蔺川感觉脚下仿佛生了根,无论如何都挪动不了,贾天昭的这一掌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力量能将自己禁锢,感受不到周遭的灵气,灵肎拼命地吐呐也汲取不到一丝丝灵气。这便是天灵境豢灵师的实力吗?!蔺川心中苦涩一笑,自己能死在天灵境豢灵师的手里也是值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青光闪过,贾天昭的手掌被齐腕削断,疼地他“嗷嗷”怪叫,伤口处竟然没血浆喷出,贾天昭倏地捡回断手接在断腕之上,活动了一下手指,断手便恢复如初了,只是他的脸色有白了几分,眼睛阴毒地看向青光射来的方向。 不容贾天昭愣神,上空的萧莫馨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张弓,手上并未执箭却做着拉弦之姿,随着弓弦的拉动,慢慢凝现出一支三尺长的冰箭,捻弦的手指一松,冰箭呼啸着射向贾天昭。 贾天昭嚯地弹起,堪堪躲过冰箭,黄褐色的眼仁凶光毕现,血色长袍被血气冲的鼓起。 “都得死!血影修罗!”贾天昭一声暴喝,背后幻生出一个巨大的血影,血影高出贾天昭一倍,与贾天昭模样相似,动作也如出一辙。贾天昭怪叫着冲向萧莫馨。萧莫馨脚下纹丝不动,手上不停地拉弦放箭,一道道冰箭激射而出。 贾天昭左右闪躲,冲击的速度为之变缓,忽略地双掌合十,嘴上叫道:“修罗血盾!” 顿时贾天昭周身的血气变得浓郁,慢慢地竟然看不到贾天昭的身影,竟似一团血雾飘向萧莫馨,速度极快。 萧莫馨身形暴退,手上动作却未停歇,一支支冰箭射出,没入血雾之中,如同泥牛入海,全然阻挡不住血雾的靠近。 萧莫馨秀眉微蹙,一个后空翻再次与血雾拉开距离,拉弦至满弓却不松手,片刻之间弓上显现出数十支冰箭,待血雾再次靠近,萧莫馨忽地松手,数十支冰箭如暴雨梨花般攒射而出。 贾天昭的修罗血盾瞬间被戳地千疮百孔,轰然瓦解,贾天昭挥爪抓向萧莫馨,背后的血影也跟着挥爪。萧莫馨水蓝色的罗裙泛起蓝光,洪炉神器避火冰罗彰显神力。 贾天昭和血影修罗的动作变得缓慢迟滞,萧莫馨伺机执弓横劈贾天昭首级。长弓的一端有着七寸刀刃,这一击若是得手贾天昭的脑袋便会被削掉一半。 生死攸关,贾天昭不再犹豫,咬破舌尖,喷出一道血雾,借着喷血之势脑袋后仰,弓尖仅在其鼻翼上刮了道口子。 喷出的血雾幻化成一条小蛇缠向萧莫馨持弓的手臂,萧莫馨一边躲闪一边用长弓抽打小蛇,长弓轻而易举地穿过小蛇的身体,仅仅让其变得暗淡些许,却不能使其消散。 贾天昭缓了口气随手拈起两个血球,血球在空中化作两团血雾融入其双掌之中,之后便有两具干瘪的婴孩尸体落下。贾天昭面色晕红,似是吃了副补药,鬼叫着继续扑向向萧莫馨。 蔺川看着身旁插在地上的青色长剑,刚刚便是这柄青剑飞来将贾天昭的手掌斩断,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自己,眼下仔细一瞧,顿觉此剑眼熟,蔺川暂无心思寻悟,拔出剑来,聚灵与手臂之上却法将灵力排出体外注入剑中,心下了然,果真还得是玄灵境豢灵师才能做到。 蔺川举剑劈砍在包裹乔婉儿的血球之上,到底还是得上品灵器,只一下便将血球破开,蔺川伸手接住从空中坠落的乔婉儿将其扛在肩上,转身遁入夜色中。 “给我抓住他!把那个女娃娃抢回来!”贾天昭怒吼道,几个插不上的黄灵境护院立刻朝着蔺川追了过去。 贾天昭和萧莫馨打出了真火,二人境界相当,贾天昭依仗着自己年岁长,战斗经验丰富,一身老道的邪门功法,阴损毒辣至极。萧莫馨虽是后起之秀,却有洪炉神器护体,攻守兼备,游刃有余。 蔺川在贾天昭眼皮子底下将他的血食玉女带走,贾天昭心下焦急万分,若是单纯的一个血食倒也罢了,关键乔婉儿体内有他的本源精血,时间久了便会被乔婉儿自行炼化,届时贾天昭再将其吞噬也难能收回那滴本原精血。 冲到前厅之时,好巧不巧遇到了三管家贾三儿,贾三儿还未来得及言语,便被蔺川当胸一剑,贯穿心脏。 蔺川看也不看身后直挺挺躺下的贾三儿,直奔城门而去。 跑进陋巷之时,巷内却突然出现了一堵墙,蔺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生生撞了上去,结果被弹了回来,胳膊肘险些折断,尚来不及折返,身后的护院已经追了上来。 陋巷不过两丈宽,两边立有高墙,眼下巷尾又忽起诡异的高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放手一搏,狭路相逢勇者胜! 蔺川将昏睡中的乔婉儿轻轻放在地上,让其倚靠在那堵诡异的墙上。捡起三尺长剑,抖了抖剑上的血渍,眼中杀意渐浓。 蔺川意念在动,颅内灵肎变开始疯狂的吐呐,汲取周遭灵气,提剑走向堵在巷首的四个贾家护院。 四个护卫被蔺川的气势惊骇得后退一步,四人面面相觑,为首的疤脸汉子突然啐了一口。 “都他娘得怂包!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怕他做甚!死在咱们手里的黄境豢灵师还少吗!给我上!” 说罢疤脸汉子第一个抽刀冲了上去,身后三人也陆续跟了上去,巷窄容不得两名汉子并肩持刀而行。 蔺川面对疤脸汉子势大力沉下劈的一刀竟然选择单手横剑格挡,一刀之下蔺川的虎口合谷出溢出血痕,蔺川身子为之一矮,疤脸的刀被弹起,继而准备横刀将蔺川拦腰斩断。 蔺川却没有给其机会,另一手迅速掷出一道金光,金光直射疤脸面门,疤脸收刀格挡已来不及,本能地偏头躲避,金光在其脸上又留下一道狰狞的伤痕。 一招错招招错,蔺川趁势追击,手持三尺青锋朝着疤脸胸口一通猛刺。疤脸挥刀格挡招架不得,片刻身上便被剑尖扫得一片殷红。疤脸后退不得,身后三个护院犹在跃跃欲试。疤脸情急之下高喊:“叠罗汉!” 第23章 搏命 澧城陋巷,刀剑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疤脸汉子肩膀上站着一个驼背矮汉,矮驼子手持双刀,舞得密不透风,压得蔺川只能曲膝作战。 矮驼子忽地高高跃起,疤脸向后一个翻滚,身后一个黑衣汉子闪身上前顶替了疤脸的位置,矮驼子稳稳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四人轮番上阵,双拳难敌四手,蔺川节节败退,灵肎中存储的灵力所剩无几,灵肎吐呐灵气所转化的灵力,根本供给不上使用。蔺川心生一计,一剑上挑,作白鹤亮翅,击退对方之后,将剑插入地下,手上掐诀,嘴上念念有词。 四个护院看得一呆,心说这小子又想耍什么花招,一时竟不敢上前。 蔺川佯装施术,实则借机恢复灵力,面色平静地看向四人。 “故弄玄虚!这小子已然力竭,正在伺机恢复灵力!休要让他得逞!”疤脸大声说道,然而他自己却纹丝不动。 另外三个护院怔怔看着脸上犹在滴血的疤脸汉子不语,那意思分明是你怎么不上? 疤脸一抹脸上的血渍,指着自己胸襟上的血冲着三人吼道:“我他娘已经受伤了,还能让我冲在前面吗?快点上!一会儿等他恢复了咱们就白忙活了。” 三个护院犹犹豫豫,疤脸急道:“墨迹个屁!老祖宗那边还等着交差呢!抓不到人!咱们几个都得死......”最后将目光落到好兄弟矮驼子身上。 “我来!”矮驼子暴喝一声,双刀交叠冲向蔺川,蔺川纹丝不动,嘴角扬起,对着矮驼子阴森一笑。 矮驼子被蔺川盯得后背微微发凉,心下竟有些胆寒,奈何话一出口,人已出手,怎能再退缩回去,日后还不被那帮杂碎笑掉大牙。 “少他娘地装神弄鬼!”矮驼子双刀似剪,剪向蔺川脖子。蔺川依旧伫立不动,面色笑意更浓,就在双刀距离他不过半尺之时,藏在袖袍中的手突然微微晃动。 矮驼子瞬间捕捉到了蔺川手上的小动作,立马收回双刀格挡在身前,他之前看到蔺川掷出金光戳伤疤脸,所以格外留心蔺川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再放暗器。 蔺川脚尖一点,弓身冲向矮驼子,拄剑飞起一脚正踢在挡在胸前的双刀之上,矮驼子被踢得后退数步,与其身后三人撞到一起。 蔺川落地剑起,单手执剑劈向驼背,另一只手亦从袖袍中探出。 驼背刚要举刀格挡长剑,却又见蔺川袖袍鼓动,不禁大吃一惊,不管身后三人的距离,慌忙暴退,与身后三人挤做一团。 蔺川等得便是这个机会,心下一横,长剑无差别的攻向三人,最好的进攻便是防守。 眼见蔺川不要命的打法,四人乱作一团,毫无章法可言,疤脸有伤在身,加之先前灵力损耗过度,此刻被另外三人挤到了最前面,心下叫苦不迭。 刚要举刀劈退蔺川,哪知道蔺川不避不躲,长剑直插疤脸扬刀手臂的腋下,逼迫疤脸收刀回防。 疤脸竟然也是个狠人,刀势不减,分出一手攥住剑刃,势必要将蔺川一刀命,蔺川侧身双手握剑猛地翻搅,疤脸手上吃痛,掌心一片血肉模糊,刀上力道瞬间减弱,砍在蔺川肩膀之上,原本可将蔺川半边身子劈开的一刀,结果卡在了肩骨上。 蔺川牙紧牙关,肩膀上得巨痛险些令其昏厥过去,将灵肎中所剩无几的灵力尽数灌入双臂,猛地向前突刺,一剑封喉。 疤脸汉子嘴里不停向外喷涌着鲜血,一对牛眼不甘地瞪着蔺川,松开刀柄缓缓扶向剑刃。蔺川倏地将剑抽回,鲜血喷溅到他的脸上,眼睛都未眨一下,鲜血将他的双目染得血红,血水沿着眼角流下,死死地盯着另外三人,瞬间那股子稚气被掩盖,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凶戾之气。 疤脸汉子缓缓地趴伏在血泊之中,另外三名护院被蔺川看得毛骨悚然,一时半会儿竟也不敢上前。但见蔺川颤颤巍巍的模样,又都不肯罢休离去,矮驼子平日里与疤脸最是交好,眼下见疤脸被人一剑封喉,难免悲从心来,不顾身后二人的感受,再次提起双刀向蔺川砍去。 通过之前的几番交手,蔺川已经摸清楚四人的本事,疤脸的修为应该和自己相当,其余三人皆是黄灵境初阶的修为。若是单对单,疤脸和蔺川应该能斗得旗鼓相当,只是蔺川胜在武器上占了便宜,单论战斗经验来说蔺川不敌四人中的任何一位,硬是靠着视死如归的孤勇之气,还有这狭窄的地势,方才支撑到如今。 蔺川剑眉微挑,青色长剑在空中舞了剑花,血水被抖落,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息。看着冲杀而来的矮驼子,蔺川不退反进,双手持剑迎向对方。又是刚刚那种自杀式的打法,没有了灵力的加持,蔺川只能仰仗青色长剑的锐利,速度和力量都大打折扣,矮驼子砍中他两刀,蔺川才不痛不痒地刮了他一下。 矮驼子眼中战意正浓,双刀舞得虎虎生风,心说这小子就要油尽灯枯了,疤脸兄弟驼子给你报仇啦。 忽然身后两道人影蹬着墙壁,从上绕过驼背,突到了矮驼子身前,正是另外两个护院。 二人观察良久确认蔺川已是强弩之末,此时不来抢功劳还待何时!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不言而喻,之后便突到了矮驼子身前。 “驼子兄弟你且后退,剩下的交给我们兄弟就行了。”一名护院朝着背后的驼背矮子说道。 “放心!届时我们自会将实情禀明老祖宗,不会埋没你的功绩的。”另一名护院也跟着附和道。 “想抢我功劳?做梦!你二人速速给老子滚开!”矮驼子嘶声吼道,三角眼愤怒地瞪着二人的后背。 “我劝你别不识好歹,我二人可在杀他之前先将你灭口。你体内的灵力应当也快见底了吧!”一名黑衣护院威胁道。 二人就在刚刚驼背与蔺川拼杀之时,各自服下了一滴灵浆,体内灵力正在快速恢复。 “呸!无耻!枉我平日还与尔等称兄道弟!”驼背矮子啐了一口浓痰,双刀举至胸前。 “我当你是兄弟,才劝你,否则刚刚就在背后捅刀子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走!届时分你一碗汤喝!要么和疤脸一样,留在这巷子里。是生是死你自己选!” 矮驼子怒火中烧,心说这是自己和疤脸兄弟拿命换来的功劳,怎能被这打酱油的二人给抢走了。 蔺川看着这戏剧化的场景,心下不禁苦笑,自己还没死呢,就被几人当作鱼肉按上砧板了分了。 倏然,蔺川看到一个小巧的玉葫芦从疤脸袖袍中滚了出来,这种玉瓶蔺川自然认得,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申屠巟,三岁之时便拿着这种玉瓶在自己面前显摆,这种玉瓶是专门用来存放灵浆的。 第24章 巷斗 蔺川拄着剑缓缓俯下身子,看上去恍若体力不支。用自己的衣袍下摆掩盖住从疤脸袖中滚出来的小玉瓶。而后不动声色的将玉瓶拿到手中,眼睛余光扫着三人,悄悄地将瓶塞拔开,拄着剑缓缓地起身。 以袖掩面,一口气将玉瓶内的灵浆饮尽,灵浆粘稠似蜜,品级应该很高。此举若是被其他豢灵师看到,定会被气到吐血,简直是暴殄天物。蔺川心下纳闷,一个黄灵境的护院竟然有这么高端的灵浆。 只是眼下生死关头,由不得他多想,腹中温热似火,如同当初吃了朱果那般,只是是没有那日来得痛苦,许是自己喝得灵浆太多。灵浆在体内化作浓郁的灵气顺着血脉涌入灵肎,干涸的灵肎迎来了久违的甘露,开始疯狂的吐呐起来。干瘪的灵肎逐渐充盈饱满,片刻功夫就回复至巅峰状态,灵气还在不断的涌入。 “什么味道?!”黑衣护院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道。 “好浓郁的灵气波动!”另一个麻衣护院说罢忽得转头看向蔺川惊声说道。 “是灵浆!糟糕!这小子竟然有灵浆!他喝了灵浆!” “喂!驼子,帮我杀了他们!我留你一命,他们身上的东西都归你!”蔺川朗声说道。 “大言不惭!驼子兄弟千万别听他的,跟我二人一起将他拿下,届时禀告老祖以你为首功?”深衣护卫 矮驼子踌躇不定,一方是刚刚背叛打压自己的同伙,另一方是老祖宗要捉拿的敌人,双方的话语都不可信。 “驼子你可要想清楚,他们能背叛你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萧城主既然敢动贾家,丝毫不顾及皇妃所在,今日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灭除贾家。即便你与他二人联手杀了我,回到贾府也不过是一死。你若信得过我,与我一起将此二人诛杀,我定能带你出城,躲过这一劫!”蔺川说得信誓旦旦,完全不似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哼!老祖宗盖世神通,萧莫馨那小娘皮又怎是对手!休要再拖延时间,驼子兄弟你莫非忘了疤脸兄弟是怎么死的吗?!”黑衣护院冷哼道。 矮驼子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疤脸,脖子上的窟窿犹在往外溢血,眼珠子瞪着滚圆,嘴巴张得很大,死不瞑目。矮驼子看得眼皮子直突突,手上双刀慢慢指向蔺川。 蔺川见势不妙,后退一步,心下一叹,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的右臂已然没了知觉,嵌在右肩上的那把刀随着蔺川的移动跟着颤动,血水从刀口出渗出。左手持剑,凝神看着对方,自己灵力充沛,只要仔细应敌,自信即便是是死也能将这三人拉来垫背。 另外两个护卫露出得逞的奸笑,一同向蔺川逼去。 刀剑相迎的一刹那,忽听一声惨叫,黑衣护院被身后的驼背汉子一刀捅穿心脏。 另一名护院见状不禁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挥刀砍向矮驼子,矮驼子举刀格挡被其震退数步。 事态突变,蔺川恍然大悟,不禁暗赞驼子好手段,不仅使诈骗过两名护院,而且伺机杀了其中一人。 眼见驼子灵力不支,蔺川快步迎了上去,持剑突刺那名护院。 护院腹背受敌,遭受两面夹击,却又无路可退,几个回合下来,身上便添了几道伤口,越打越心惊,当下高声讨饶。 “两位爷爷饶命!我保证出了巷子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把身上的灵浆都给你们!求你们留我一条狗命!” “你他娘的倒是能屈能伸!狗曰的!晚了!拿命来!”驼子越战越勇,嘴上还叫骂不停! 另一侧的蔺川也不含糊,挥舞剑刃,招招直取对方要害。护院招架不住,一身麻衣被削地破破烂烂,血水浸透了麻衣,啪嗒啪嗒的往下滴,再有几个回合便要命丧刀剑之下。 麻衣护院忽然暴喝一声学着蔺川之前的模样拼命冲向驼子,全然不顾背后,驼子被其这番垂死挣扎逼得连连后退。 蔺川第一时间在麻衣背后刺了一剑,只是麻衣冲得太快,仅在其背后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心说这斯想溜,不妨让他溜着,自己现在已经蔓延到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再打杀下去,自己非得倒下不可。 蔺川佯装追击,谁知道麻衣护院忽然杀了回马枪,转身就是一刀横切,蔺川来不及躲闪只能竖剑格挡,连人带剑被轰到巷壁上。麻衣护院身形一闪与蔺川擦肩而过,直奔乔婉儿而去。 麻衣护院速度飞快,眨眼间奔出数丈,与乔婉儿不过数步之遥。 “尔敢!”蔺川双目赤红,颅内灵肎轰然一震,增大一圈,境中劫被破,修为晋阶到黄灵第五境,感觉灵肎与自己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意识能够进一步清晰的发出指令,灵肎的反应也较之前快上许多。 蔺川心念一动,灵肎所有的灵力涌出灵肎,如瀑布洪涛般急速汇集于左臂,左臂一甩磅礴的灵力迅速甩到手掌撞击到剑柄之上,上品灵器青饥剑霎那间被弹出手,化作一道青芒,竟然和之前斩断贾天昭手掌那道青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御灵!?怎么可能?他是地灵境高手?”矮驼子瞪大三角眼,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麻衣护院伸手抓向乔婉儿,手掌距离乔婉儿不过半尺,动作却戛然而止,缓缓地低下头,看着透心而出的青色剑刃,眼神里显露茫然,喉咙咯咯作响,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蔺川倚着墙壁,重重喘着粗气,目光不在那麻衣汉子身上,而是看着犹在吃惊的驼子。 “放心!我赵驼子虽然跟着他们为非作歹,恶贯满盈,但是我骨子里是江湖客,向来守诺,不会再趁你之危。取了东西我便离开。”赵驼子说罢走到黑衣护院的尸体旁将刀拔出在其衣服上蹭了蹭,双刀入鞘,而后从那两具护院尸体身上翻出灵浆玉瓶,揣入自己衣内,将疤脸的双眼合上抗起,冲其抱了抱拳,转身便要离开巷子。 “等等,城门怕已经封锁,有重兵把守,等下我带你出城。”蔺川勉强靠着墙将身体转向赵驼子,那是花农老伯告诉他的秘道,有些达官贵人想要一些名贵却又易衰的花木,等不到次日城门开,于是花农们临近城墙的花棚内挖了一条通往城外的秘道。 “切,老子在澧城待了十年,岂会不知道出城的方法。”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蔺川心下自嘲,盘膝而坐,用刚刚生成的灵力封住右肩膀上的血脉,咬紧牙关,用左手将卡在肩上的刀拔了下来。彻骨的疼痛让其眼前一黑,再一次险些晕厥过去。他将外衣脱下撕成布条,一道一道缠在右肩膀上。 又歇了半柱香的时间,蔺川稍稍缓了缓气力,过去背乔婉儿朝着巷子外走去。 蔺川刚走没多久,陋巷的墙壁上浮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衣袍尽是油泥,看上去邋遢极了,此人正是蔺川之前所遇得老乞丐。 此刻的老乞丐面色不似往日那般痴傻,沧桑的眼睛里透着睿智与深沉。老乞丐手一挥,巷中那堵墙便消失不见了。脚下一震,巷中的尸体连同血污被震出巷子。 “臭小子还是太嫩了,心眼倒是挺多......”老乞丐嘴上念念有词,躺在墙边假寐起来,表情又回到往日一般痴傻之态。 第25章 天犬 夜幕中,一道身影溜进城墙附近的花棚。 花棚里的黄毛老犬竟也没有吠叫,想必熟识溜进花棚之人。 进入花棚的正是背着乔婉儿的蔺川,蔺川摸了摸黄毛老犬的狗头,黄毛老犬摇了摇尾巴退到一旁趴着去了。 蔺川瞅着被枯枝掩盖的地洞心下犯难,地洞太过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自己总不能一路将婉儿拖过去吧,何况还不知这地道有多远。 听花农老伯讲的,这个地洞是早年贾天昭当城主时花农们挖得,为得便是躲避高昂的城门税,眼下换了萧莫馨做城主了,取消了城门税,此洞便没了用处。 “阿川哥哥!” 耳边突然听到乔婉儿弱弱地声音,蔺川嘴里咬着青饥剑的剑柄,侧首瞧见背上刚刚苏醒过来的乔婉儿,心说婉儿苏醒的真是时候。 “婉儿你怎么样?身上有没有气力?” 身后的小人儿嗯了一声。 蔺川轻轻将乔婉儿放到地上,吐出剑柄,将青饥剑系在背后。他修为不过黄灵六境,只有到了玄灵境方可与灵器沟通,即便他有乾坤戒也无法使用,何况他还没有此类收纳灵器。 “呀!阿川哥哥,你怎么浑身上下都是血啊?发生了什么事啊?婉儿怎么在这里?”乔婉儿紧张兮兮地看着蔺川。 “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此地不宜久留,等出了城我再与你说。”蔺川说罢将地洞上的枯枝拿开,指了指洞口,继续说道。 “这次要婉儿走在前面,后面可能会有坏人追过来,阿川哥哥在后面保护你,可以吗?”蔺川目光炯炯地看着乔婉儿的眼睛。 乔婉儿大眼睛忽闪忽闪,看了看黑漆漆的洞口,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蔺川,小脸露出怯意,抿了抿嘴唇,却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二人钻进洞后,蔺川又将洞口重新遮蔽上,对着黄毛老犬微微一笑,老犬表情拟人化的眯着眼睛,摇了摇尾巴算作回应。 幽黑森冷的地道里,蔺川边爬边回忆着刚刚击杀麻衣护院的场景,自己投掷而出的青剑速度快地出奇,远超自己预期,自己本想着一剑麻衣护院逼退,自己再欺身上前与之搏命,结果一剑便将其结果了。 看来这一招威力挺大,蔺川在心里给这一招起了个名字,叫做“灵撞”。将灵力汇聚于手臂之上,配合手臂的摆动,将汇集的灵力瞬间甩至手掌,与手中灵器相撞,继而将灵器极速弹出。 这一招威力虽大,弊端也很明显,需要大量的灵力支持,一招使出便会进入虚弱期,不到生死关头最好不要使用。 二人在地道里爬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抵达出口,地道不算太长,主要是乔婉儿胆怯在前面爬地龟速,蔺川只能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出了地道,天色已经朦朦亮。 地道出口是一方枯井,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花圃,蔺川和乔婉儿从井下爬上来之后便被浓郁的花香所沉醉。 乔婉儿兴奋地在花海中跑跳,一扫刚刚在地洞中被黑暗笼罩的恐惧。 蔺川眼中露出笑意,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领着婉儿远离澧城。 澧城内贾府院内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老邪修贾天昭最终不敌后起之秀萧莫馨,被萧莫馨冰封打入地宫。屠家兄弟双双毙命,贾家家主贾福被关进澧城大牢听候发落。珴妃被擒送至城主府单独看管,萧莫馨择日亲自带其去瑜瑶城面见东皇。 四十多个孩童被解救出来,被分送至城内医馆就医。萧莫馨连夜审问贾福,罗列贾府历年来所犯的罪行,贾福一一供认不讳。差人将贾府荼毒百姓孩童的罪行书于纸,张贴在城门之上。 萧莫馨下令开城门,命人将堆放在城门前的震石运送到贾府,指挥手下的豢灵师将数百块震石按着特殊的方式排列叠加摆放在贾府的地宫之上。 此情此景若是被蔺川看到,定会重新定义这个萧城主,深谋远虑,雷厉风行,不动则已,动则一鸣惊人。 萧莫馨集美貌、智慧、修为于一身,将来成就不可估量。 城门附近。 花棚里的黄毛老犬睡得正香,忽而一身黄毛炸起,身子在地上扭曲变形,狗眼翻白,嘴里发出呜咽之声,痛苦地挣扎着,状若邪祟附体。 半柱香后,黄毛老犬停止了挣扎,腾地站起,抖了抖身上泛着赤光的毛发,双瞳变得血红,环顾四周,吸了吸鼻子,钻进了地道。 老犬沿着地道一路走,一路嗅,走到了地道的尽头,看着丈许高的枯井,老犬后腿一蹬,猛地一跃,跳到了枯井边沿,前蹄扒在井沿上,一点点向上扑腾。 僵持了许久也未爬上去,老犬力竭摔回洞中,疼得呜嗷一声,蹲坐着吐出舌头喘着粗气。 黄毛老犬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黄毛老犬了,准确来说老黄被人夺舍了,夺舍老黄的并非其他人,正是贾家老祖宗贾天昭的一缕残魂。 豢灵师修炼至天灵境,便可以神游物外,修至天灵境圆满甚至可以神游万里。因此天灵境的豢灵师多了一重保命手段,出窍的神魂以其强大的魂力可以夺舍精神力弱于自己的生灵,再次获得新生。出窍的神魂若是找不到肉身依附,时间久了便会慢慢消散。 贾天昭的修炼的功法比较特殊,能够分解自己的神魂,关键时刻四散而逃。他与萧莫馨交手至最后,深知道凭借萧莫馨的实力无法将自己击杀,只能将自己封印。 所以在萧莫馨即将冰封自己的时候,贾天昭暗地里分出一缕神魂溜去追寻蔺川和乔婉儿。他想着追到乔婉儿后直接将其夺舍了,利用他的三滴本源精血,借着乔婉儿的身体修炼到一定境界,再回来解救自己的本体。 算盘打得挺好,只是贾天昭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他那缕神魂脆弱的可怜,追至花棚之时便开始消散,见到旁边沉睡的老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将其夺舍了,也好过身魂消亡。 夺舍一次很消耗神魂,即便是一条老犬,贾天昭也折腾了好半晌方才成功。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只能感应着自己的本源精血,接着去寻找乔婉儿那丫头,讨好于她,跟在她的身边,待神魂恢复,再伺机用些手段再将其夺舍了。 老犬贾天昭,这里简称贾天犬。贾天犬休息了一会儿,再次起身,身体向后退了几步,猛地向前疾跑,瞅准机会一跃,稳稳地跳出了枯井。 贾天犬沾沾自喜地摇了摇尾巴,心说这老犬什么毛病,动不动就摇尾巴,关键还他娘地不受老子控制!实在不符合自己一代枭雄的形象,贾天犬走走停停,试图获取尾巴的控制权,走了大概两里地,方才有了些许心得。 若是没有外物的刺激,尾巴尚在其控制范围内,若是......比方现在贾天犬被几只野狗给盯上了,登时不受控制地耷拉下尾巴,死死护住要害。 贾天犬心下无比懊恼,该死!自己当初夺舍的时候大意了,没有注意到老黄毛竟是条雌犬。 第26章 藤笼 东南两国相交之处,崇山峻岭之中。 晨曦之光艰难地穿过茂密的林叶,给阴凉潮湿的土壤输送着温热。 百丈高的古树,两道人影分别立于两根树枝之上,相距不过十数丈。 “蔺兄,此乃皇室之事,你一外姓人何苦趟这浑水。听杜某一句劝,将大皇子的下落告诉我,我在大将军那里给你美言几句,届时你便又可以回军中继续当你的雷灵将了。” 说话之人正是与蔺惜春一路拼斗至此的第八影卫,杜涓。 蔺惜春昂首喝下瓶中最后一滴灵浆,砸了砸嘴吧说道:“杜大人的好意,惜春心领了。我虽贪恋权贵,却更知道好马不吃回头草。多说无益,杜大人尽管来战!蔺惜春保证奉陪到底!” 杜涓叹了一口气,二人手段都用得差不多了,灵浆也都耗没了,他已经不想再打了,二人之间并没有直接仇怨,没必要为此搏命。大不了回去复命就说未曾发现大皇子的踪迹,顶多被胡铎骂两句废物罢了。 杜涓把藏雨长剑收入乾坤戒,对着蔺惜春拱了拱手,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便走。 “小心!”蔺惜春高声提醒。 杜涓闻声一个机灵,矮胖的身子如陀螺般猛地转动,几片柳叶擦着他的肚皮飘了过去。杜涓额头冷汗直流,若非蔺惜春提醒,这几片柳叶已经穿肠而过了。 “咯咯咯......” 林间忽地响起一阵女子的娇笑声,人随声至,女子一袭碧绿长裙自高处隐匿的地方缓缓落下,赤着玉足踩踏在空中,狐眼琼鼻薄唇,嘴角一颗微小的红痣,平添了几分妖媚。身后跟着降落的还有两人,一男一女,长相同碧裙女子一般妖异,不似常人。 “人不可貌相,这小胖子倒是比想象中的灵活。咯咯咯...”碧裙女子对着落在身后树上的两位同伴掩嘴笑道。 杜涓和蔺惜春皆是一惊,二人面面相觑,那碧裙女子的修为深不可测,她竟然能踏空而行,至少是天灵境的修为。 “请问阁下......”杜涓刚要开口问询就被对方打断。 “井底之蛙!连长青谷的柳谷主都没听过。还不快快跪下行礼!”碧裙女子身后的紫衣男子冲着二人喝道。 杜涓一愣,长青谷,地处遥远的西北妖林,是树精草怪一脉的聚居地。传闻长青谷的谷主柳叶婵貌美如仙,所过之处朽木逢春,枯枝结果,是个货真价实的天妖。 杜涓心下纳闷,这些妖怪不在自己的林子里快活,跑到中洲地界撒野做甚。奈何人家实力摆在那里,自己只能服软。 “原来是柳谷主驾临,恕在下眼拙。在下是南国大将军麾下影卫杜涓,此前无意惊扰了柳谷主,还忘柳谷主海涵。不知柳谷主驾临中洲有何贵干,在下愿为谷主效犬马之劳。”杜涓面上堆笑,对着柳叶婵拱手作揖道。 “我刚刚让你跪下......” “哎~荆齐,算了!我向来不喜人类那些繁文缛节。”柳叶婵打断身后男子的话语。 “这个矮胖子竟然起了个鸟名......”柳月婵身后一直没说话的杏裙女子突然说这么一句,顿时引得三人发笑。 柳月婵笑得花枝乱颤,好半天才止住笑意,看到一脸赤红的杜涓,“扑哧”一声又笑了起来。 蔺惜春看不下去了,没心情看他们玩下去,转身欲走。 “死瘸子!谷主让你走了吗?!”杏裙女子指着蔺惜春高声喝道。 蔺惜春眉头一皱,心说这些妖怪真他娘的不会说人话,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向三人。 “我与尔等素不相识,还请诸位莫要为难于我。”蔺惜春沉声道。 “哟~这位小哥倒是有几分傲气,我就喜欢他这样硬骨头。藤歌,你去将他捆了,我再和这个小胖子聊几句。” “遵命,谷主!”叫藤歌的杏裙女子,脚下一点冲向蔺惜春。 蔺惜春又不傻,转身就跑。身前的树枝却似活了一般摆动着挡住他的去路。 “哼!还想跑!”藤歌抚摸着一旁的巨树,冷哼道。 蔺惜春取出奔雷枪,使出一记大鹏展翅,身前的树枝被斩地七零八落,继续向前逃窜。 “藤笼!”藤歌娇喝一声,手掌融入巨树之中,巨树连同周围的古树都开始颤动,一条条树枝如藤蔓一样封锁蔺惜春四周,蔺惜春左右腾挪,眼见没有退路就用奔雷枪轰出缺口,刚一得出,面前又出现纵横交错的树枝。 树枝幻化的藤蔓越来越多,将蔺惜春包裹起来,一点点收缩,慢慢的变得密不透风,已经看不见里面的蔺惜春。 藤歌得意一笑,从巨树主干上抽回手掌,对着困住蔺惜春的藤笼伸出一只手,手指诡异地变长化作藤蔓缠绕住藤笼,猛地一拉,硕大的藤笼便被她举在手中。 藤歌几个跳跃便回到柳叶婵身边,忽然不见了杜涓,开口问道。 “谷主,那个矮胖子呢?” “放走了。”柳叶婵淡淡地回答道。 “谷主,咱们现在还没到暴露的时候呢,兰婆婆千叮咛万嘱咐,只有进了丹熏城才可以以真面目示人的。”藤歌焦急地说道。 “藤歌,你大可不必担心。谷主在那矮胖子体内播了颗种子,杜涓已经是我们的人了。”一旁的荆奇接话解惑道。 藤歌方才松了口气,指了指藤笼问道:“谷主这个瘸子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留着吃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尝过中洲豢灵师的味道了。”柳叶婵舔了舔红唇,细长的眼睛里流露出浓浓渴望。 “荆奇!擦一擦你的口水!”藤歌说道。 身边的荆奇喉头涌动,擦了一下嘴角,什么都没有,方才明白自己被藤歌戏耍了,当下回击道:“是你自己嘴馋了吧,不敢跟谷主讨要,就知道调笑于我。” “都有份儿。我只对他那硬骨头中的骨髓感兴趣,剩下的你们二人分了便是。”柳叶婵开口说道。 “多谢谷主赏赐。”荆奇和藤歌齐声说道。 “兰隐儿,你确定不过来尝尝?”藤歌朝着一处枝桠问道。 原本空空如也的枝桠上,慢慢显现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少女端坐在枝桠上,模样秀气,眼神里透露着抗拒,乌黑的头发里竟然生出数片似兰花的绿叶,少女兰隐儿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脸上的婴儿肥也跟着颤动,煞是可爱。 “别招呼她了,隐儿与咱们不一样。等我们完成了兰婆婆交给的任务,我许你们多抓几个豢灵师,届时吃破了肚皮我也不管你们!咯咯咯......” 蔺惜春在藤笼里听得头皮发麻,这笑声如同小刀一般刮着自己的耳膜,身上缠满了树枝,凹陷进皮肉之中,呼吸都很困难,颅内灵肎在疯狂吸吮着周遭的灵气。 既然远在西北的长青谷都来了,想来八荒的其他几方势力应该都会有所动作,看来今年的中洲峰会有热闹看了,只可惜自己未必有那个命能看到了,蔺惜春心下戚戚然。 第27章 黄雀 血染残阳。 蔺川和乔婉儿出了澧城之后,走了不过十多里,蔺川便开始支撑不住了,若非破了境中劫实力飙升,早就倒下了。 先前与贾家护院巷战透支了太多,身上林林总总不下百处伤口,伤口来不及清理,已然开始溃烂。 右肩的刀伤最为严重,在灵力的修复下,右肩逐渐恢复了知觉,伴随而来的是钻心的疼痛,所幸疤脸没将他的骨头斩断,否则即便用再多的灵力去修复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找精通接骨的大夫医治。 二人在山林里找了个僻静临溪的地方歇息,蔺川在溪边浆洗身上的血衣,乔婉儿在附近捡拾干柴。 蔺川赤裸着上身,精瘦的身子上没有一处好肉,乔婉儿一边帮他擦拭掉伤口处溃烂的脓疮,一边抹着眼泪,每每擦一下伤口,蔺川都会情不自禁地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蔺川升起火堆,嘴里咬着木棒,将青饥剑的剑尖在火上炙烤,而后烙在伤口处,滋滋冒着白烟,蔺川疼得面容扭曲,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后背够不到的地方,便让乔婉儿帮忙,所有伤口都处理好之后,蔺川已经虚脱到晕厥的边缘,眼珠子直往上翻。乔婉儿一边哭一边在其背后抱着他支撑着不让他倒下。 灵肎觉醒后的乔婉儿已经今非昔比,力气与成年男子相差无几。 “阿川哥哥,你不要硬撑着了,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吧!婉儿能照顾好自己的......呜呜...” 蔺川看着跳动的火焰,眼前逐渐朦胧,火光中看到了冲他微笑的娘亲,侃侃而谈的舅舅,他觉得自己好累好累!想要喊他们嘴巴却不听使唤,渐渐地火光渐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蔺川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黑透,身边的篝火犹在燃烧,粉衣小人儿双手端着青饥剑的剑柄,三尺长剑上串着七八只肥蝉,肥蝉被烤得滋滋冒油,香气扑鼻。 此情此景若是被影十七看到,定要气到吐血。 蔺川便是被这香味唤醒的,火光照映着乔婉儿粉嘟嘟的脸蛋儿,纤疏的眉微微蹙着,睫毛长而翘,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剑身上的肥蝉,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舔嘴角,像是只小馋猫。 “婉儿。”蔺川起身轻轻唤了一声。 小馋猫婉儿闻声转头,眉头瞬间展开,小脸上笑意尽显。 “阿川哥哥,你醒啦?!婉儿在林子里捕好多只肥蝉,都用溪水浸洗过了,马上就烤熟了!”乔婉儿说罢满含期待地看着蔺川,好似在等待他的夸赞。 “婉儿长大了,都能照顾哥哥了!”蔺川苍白的脸上泛起微笑。捕蝉烤蝉是村里娃的必备本领,乔婉儿是土生土长的村里娃自然会得。 乔婉儿举着剑走到蔺川身前,小手从剑尖上取下一只肥蝉,放在小嘴上吹了吹递到蔺川嘴边。 蔺川也不扭捏作态,将肥蝉吞入口中,外酥里嫩,烤得刚刚好。忽然看到乔婉儿白嫩的小手上满是血痕,指甲缝里也尽是污泥,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眼角有些湿润。 “阿川哥哥,婉儿烤得不好吃吗......”乔婉儿紧张兮兮的看着蔺川。 蔺川擦了擦眼角笑道:“实在是太好吃了,好吃到想哭!哈哈哈哈...” “咯咯...” “啪啪!啪啪!”附近黑暗处传出击掌的声音,慢慢走出一个高壮的中年汉子。 “哎呀!实在是太感人了!我都不忍心打扰,奈何我的这些兄弟们实在是太饿了,不得不腆着脸来讨点吃食!”中年汉子一脸凶相,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匪气,伸手指向身后七个身形参差不齐的汉子。 蔺川心底苦涩,感受到面前八个人散发出来的灵压,八人清一色都是黄灵境豢灵师,为首的那位高壮汉子,修为应该还在自己之上,接近黄境圆满的实力。 蔺川起身,从婉儿手中取过青饥剑,上前一步将婉儿护在身后,朝着为首的汉子朗声说道。 “诸位若是想吃,尽可来取!” 几名汉子一时竟被蔺川的豪气所震慑。火焰随风摆动,奄奄欲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等便是那一群黄雀儿,不食肥蝉只食螳螂!”高壮汉子正了正神色开口说道,目光死死盯着青饥剑。 蔺川闻言先是一惊,心说这些匪人莫非喜食人肉,想将我与婉儿吃掉?!再一看高壮汉子的目光,瞬间了然,这家伙是奔着灵器青饥剑而来的。 “阁下想要这柄长剑?” 为首的高壮汉子双眼一怔,点了点头,一副知我者非你莫属的表情。 “早说!只要你能保证不伤害我兄妹二人,我便将此剑赠与你。”蔺川故作放松,从剑身取下两只肥蝉,一只塞入了婉儿口中,一只放入自己嘴中。 “痛快!看得出来小兄弟不仅胆色过人,还是个豪爽之人!可有兴趣入我麾下,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以后你妹子就是我妹子!保管没人敢欺负她。”高壮汉子高声说道,说到后一句语气多有轻佻之意。其身后的汉子们面容猥琐,发出阵阵淫笑之声。 “阁下谬赞!小子不及诸位英雄好汉这般洒脱,家中长辈尚在前面等候,我兄妹二人还需加紧赶路,以免他们担心。” 高壮汉子眯着眼睛盯着蔺川看,心说这小子心眼挺多的,还知道编故事吓唬人,老子在这片林子里打得劫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这小子若是有帮手,岂会受这一身的伤。 “好!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强求了。你放下剑可以走了。”高壮汉子心中大喜,这柄剑看成色至少是件中品灵器,拿去换颗黄级破境丹应该不是问题,等自己突破到了玄灵境,定要将头把交椅给抢回来。 蔺川闻言,将剑上的最后一枚肥蝉取下吃掉,而后将青饥剑插到火堆旁,牵起乔婉儿的手转身便走。 还没走出几丈,二人便停了下来,缓缓后退,身前又出现三个山匪,将蔺川二人逼回火堆旁。 “阁下这是何意?!说过拿了剑便放我们离开,眼下却又出尔反尔?!”蔺川转身看向把玩着青饥剑的高壮汉子。 “我是说过要放你们离开,可是我的这帮兄弟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啊……”高壮汉子幽幽地说道。 说罢引得群匪一阵哄笑。 “你......无耻!将剑还我!”蔺川怒极指着高壮汉子高声骂道。 “你觉得可能吗?哈哈哈哈!弟兄们给我上,将这二人给我拿下,看看他们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第28章 游侠 在如此空旷之地,应对多名黄境豢灵师的围攻,外加身边还有个需要保护的乔婉儿,蔺川心底凉了半截。 “待会儿我若将他们拦住,你便伺机逃走。”蔺川低头嘱咐乔婉儿。 乔婉儿摇着脑袋,咬着嘴唇,眼中噙泪。 “听话婉儿......”蔺川来不及说完,就见一个沙包大的拳头袭来。 蔺川不躲不闪,聚灵于臂,一拳对轰而出,灵撞! “啊!...”惨叫声响彻寰宇。 蔺川仅用了一半的灵力,借挥拳之势,将臂膀上凝聚的灵力弹出,与灵撞异曲同工,只是这次没有撞到灵器上,而是一个赤裸裸有血有肉的拳头。 两拳刚一接触,山匪的拳头连同手臂轰然爆开,血肉之躯哪里比得上灵器坚硬。 那名山匪抱着血淋淋的膀子鬼哭狼嚎,疼得在地上翻来覆去。 匪众见状纷纷后退与蔺川拉开距离,亮出兵刃,重新审视这个浑身是伤面色苍白的少年。 蔺川岿然不动,再次凝灵入臂,眼神锐利地环视四周。 “还不快帮老七止血!”为首的高壮汉子吩咐身边的手下。他以为眼前的小子会束手就擒,乞求他饶命来着,没想到此子竟是个硬茬子。 “我窦三爷手下不杀无名之辈,你且报上名来,三爷也好送你上路!”高壮汉子窦三儿将青饥剑递给身边一人,抽出腰间长刀。 蔺川眉头一挑,心说老子才杀了一个三爷,这又冒出来一个,莫非自己和叫三爷的杠上了。 “乖孙儿,哪那么多废话,爷爷都等得不耐烦了!有种与我单挑!”蔺川便是要激怒他,令他单独杀向自己,擒贼先擒王,杀了窦三儿方能有转机。 “呔!找死!都给我闪开!” 窦三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刀斜劈而下,角度刁钻狠辣,不容蔺川躲闪。 蔺川侧身一肘撞开刀身,顿觉手臂发麻,刀上的力道比之前巷战中的那几名护院要强上许多。 窦三儿接着挥砍,招招阴毒,蔺川躲闪腾挪不及,身上又添两处刀伤。不得不先将乔婉儿推离身边。 “我倒看看你能躲下几刀!”窦三儿嗤笑一声,手上刀势越发凌厉。 蔺川后跳躲开窦三儿的一记撩阴刀,袖袍鼓动,一道金光从袖中飞出。 窦三儿瞳孔一缩,上扬的刀势来不及格挡,只得用手掌去挡金光,金光透掌而过,速度慢了三分,窦三儿借势一歪脑袋,金光在其右耳上穿了个洞,碰巧扎入身后之人的眼窝里。 “啊!哇!...” 身后之人丢下青饥剑,捂着眼睛惨叫连连,眼窝里赫然露出半支金簪,挣扎了片刻便不再动弹。 “御灵!?”窦三儿心下大惊,脑门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若是反应迟上半分,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此刻窦三儿再看向蔺川之时,心中多了几分忌惮。 蔺川身形晃荡,乔婉儿赶紧上前将其扶住,这一记灵撞已经将灵肎内的灵力掏空,可惜没能将窦三儿毙命。 “齐伙儿给我上!为老七和幺九报仇!”窦三儿眼圈微红,死的那人是他忠实的跟班幺九,缓过劲儿,仇恨添胆气,一马当先砍向蔺川。 蔺川将乔婉儿护在怀里,昂首看着周围明晃晃的屠刀毫无惧色,悍然赴死。 “轰!” 一物从天而降,烟尘四起。 蔺川挥了挥衣袖,片刻之后方才看清楚身边落下之物。是一个比他还高上一头的墨色人偶,人偶通体晶莹,材质非金非木,浮夸的五官内皆有小孔,双手各持一根狼牙棒。 人偶头颅快速旋转,不停地从五官中射出小箭,窦三儿几人一边后退一边挥舞兵器格挡。 倏然阴风骤起,篝火霎那间熄灭,周围出现了十数团绿幽幽的冥火。 死去的幺九忽然睁开独眼,眼仁尽是白色,手腕翻转握住身边的青饥剑,身上骨骼脆响,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站起身来,提剑斩向身边的同伴。 同伴慌忙格挡,惊怒之下,也不顾昔日交情,对着幺九的胸口就是一刀,而后抬头看向幺九。幺九好似没了痛觉一般,信手将同伴的脑袋斩了下来。 同伴的脑袋叽里咕噜滚到窦三儿脚边,眼皮眨了眨,仍是一副诧异的模样。 窦三儿惊地后退一步,看着犹在和人偶周旋的手下,心下了然,对方援兵已至,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风紧扯乎!”窦三儿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幺九手中的青饥剑,暴喝一声转身跃入林中。 匪众闻言立即一哄而散,周围的冥火忽然动了起来,一团团向着逃散的匪人扑去。身中鬼火的匪人,在地上打着滚,试图将火熄灭,却不知此火非凡火,燃烧得是灵魂,几番挣扎过后便没了动静。 蔺川警惕地看着身边的人偶,以及不远处提着青饥剑的幺九,未知的恐惧刺激着他昏沉的意识。乔婉儿吓得面色苍白,小脸上上没有半分血色,哆嗦着抱着蔺川。 匪众死得死逃得逃,半晌之后从林间暗处走出两男一女。 三人年岁皆不大,其中一少年尤为突出,身高九尺,体型臃肿,身后背着个棺材样式的木箱,面容憨厚,年岁看上去最长,十八九岁的模样。 另一位少年头发灰白十六七岁模样,较常人身形单薄许多,皮肤颇为白皙,模样甚是俊秀。 灰发少年身边的少女看上去和蔺川年纪相仿,面容与灰发少年有着七八分相似,留着齐耳短发,额头前斜挂着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边脸蛋。 “小兄弟莫怕!我等是东玄学宫出游的学生,听闻此处有异,特地前来查看,所幸来得还算及时。”灰发少年见蔺川神色紧张,故而先行开口说话,亮出身份玉牌。 蔺川神色略缓,东玄学宫闻名中洲,不似其他学宫只收豪门贵胄弟子,东玄学宫不问出身,择优录取,口碑甚佳。 “可你们并非豢灵师......”蔺川开口道。 “没错,我们并非豢灵师。我修得是儡术,他兄妹二人修得是冥术。小哥儿有所不知,往常学宫是不收我等异士的,但自从九垚散人出任东玄学宫首席先生之后,便改了规定,使得我等奇人异士也可以入得学宫求学。”高胖少年瓮声瓮气的解释道。 “是小弟孤陋寡闻了。多谢三位救命之恩,来日定当舍命相报。”蔺川对着三人深深一揖。 “哎~举手之劳而已!学宫先生教导我们要以惩恶扬善救死扶伤为己任,这也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小哥儿切莫放在心上。”灰发少年赶忙上前将蔺川扶起。 高胖少年挠了挠后脑,方脸上露出憨实的笑容,忽然一拍脑门说道。 “还没做介绍呢,我叫鲁六宝,这位灰发小哥儿叫钟莱,那是他妹子叫钟茴。小哥儿你怎么称呼啊?” “阿川。这是我妹妹婉儿。”蔺川回答道。 “六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带他俩去咱们那边吧!”灰发少年环顾四周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 第29章 东玄 “我的剑和簪子......”蔺川看着灰发少年钟莱,指了指幺九。 “小茴。”钟莱唤了一声身边的短发少女。 少女钟茴“嗯”了一声,刘海儿遮挡住的左眼散发出淡淡的白光。 僵立不动的幺九忽然扭过头看蔺川,咧开嘴笑得很狰狞,一步一步走向蔺川。 乔婉儿尖叫一声躲到蔺川背后,蔺川看着幺九也有些发寒。 幺九走到蔺川身前,双手将剑递给他,蔺川接过剑后,幺九突然蹲下身子,仰起脸看着他。 蔺川皱了皱眉头,咬紧牙关,伸出手将金簪拔了出来,带出一道血污,腹中一阵翻涌,若非面前有三个外人,他指定会将之前吃得肥蝉都吐出来。 一缕幽光飞离幺九,幺九顿时瘫倒在地,幽光在空中转了一个圈,而后没入钟茴左眼之中。 幽光完全没入时,带了点风,刘海儿微微晃动,蔺川看到了少女的左眼,不禁为之一惊。 钟茴的左眼黑白眼珠颠倒,中间的为白,周围为黑。 “小茴妹子这只眼睛名为摄魂灵眸,单凭这只眼睛便可拘魂控魄,好生了得呢。”鲁六宝见蔺川表情惊讶开口解释道。 蔺川看向钟茴,二人四目相对,钟茴白皙的俏脸泛起一抹红晕,瞬间躲开蔺川的目光。 蔺川心说,这姑娘好生腼腆,忽而想起自己上身还不着寸缕,顿时尴尬地挠了挠头,去火堆旁取下衣服披在身上。 鲁六宝三人的营地距离蔺川不过一里地。 蔺川看到营地里有三堆篝火,其中两堆分别围坐着三人,另外一堆火焰微弱,空无一人,想来那便是鲁六宝三人生的篝火。 “六宝哥,我刚刚给你们的篝火添了柴!”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谢了,小寅!”鲁六宝冲着篝火旁探出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娃儿挥了挥手,对着小男娃身边的一对夫妇点了下头,二人亦点头回礼。 “哟,捡垃圾的回来了!收获不小呢!”另外一堆篝火旁的传出一道声音,声音不大刚好都能听到。引得身边二人哈哈大笑。 蔺川看了一眼说话之人,二十岁上的年纪,与身边坐着二人年龄相仿,服饰也近似,锦缎华服,手指上戴着乾坤戒。三人应当都是豢灵师,修为境界至少在玄境以上。 “阿川兄弟,莫要与之一般见识。”钟莱拍了拍蔺川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蔺川点了点头,跟着三人围坐在火堆旁。鲁六宝从包里取了几块饼子,分给蔺川和乔婉儿。 “喂喂喂!你们快看,那俩垃圾的吃相!饿死鬼投胎吗?” “饿死鬼投胎都没那俩货能吃!文琦兄,你注意到他的那把剑了吗?” “看到了。你怕了?那点儿血至于嘛!”被叫作文琦的年轻男子讥讽道。 ”羽明兄估计是太久没见到血了。瞧他紧张那,哈哈哈......” “嘘......不开玩笑,文琦!梓阳!你二人再仔细瞧瞧,不要在意上面的血污,我瞅着那剑身泛着灵光,虽然没灵力加持,灵光看起来很弱,但是很纯粹,当是把上品灵器。” 二人闻言当即把目光投向青饥剑。 “阿川兄弟,把你的剑收好了,那哥仨儿似乎在打它的主意。”钟莱理了理披散的灰发,压低声音提醒道。 蔺川闻言瞥了那三名男子一眼,三人毫无顾忌的对他的方向指指点点,蔺川将青饥剑放到另外一侧。 “钟兄,他们不是东玄学宫学生吗?莫非他们敢杀人夺剑不成!”蔺川问道。 “哼!是东玄的学生不假,但这也不妨碍他们在外为非作歹。在学宫内或许可以约束一二,在外就难说了。杀人他们未必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但夺剑他们还真能干得出来。你道学宫的学生都像我与六哥那般仗义,唉......” 一旁的鲁六宝闻言笑了笑,继续调试他的人偶。 “放心。只要他们敢过来,我们不会坐视不管的。冷洛前辈也不会任由他们胡来的......”说罢钟莱瞧了一眼正享受天伦之乐的一家三口,后面一句说得明显不太自信。 “可是我感觉你们对他们......” “你想说忌惮吗?!哼!真动起手来,他们仨未必是对手。我们只是得了家中嘱托,不愿多生事端而已!毕竟奇门异士还指望我们这一辈发扬光大呢!万一为这么一点小事被学宫开除,岂不悔哉!小不忍则乱大谋嘛……”钟莱嗤笑道。 “他们过来了。”蔺川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钟莱的表情突然定格,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他现在只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真他娘的乌鸦嘴。 “起开,灰毛小子!”叫做文琦的青年男子喝道。 钟莱面色阴冷忽地起身转向三人,笑得阳光明媚:“三位师兄,有何贵干?” “没你的事!滚一边去!”羽明一把将其推开。 钟莱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钟茴眼疾手快将其扶住。 鲁六宝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目光不善的看着三名华服男子。 三人不以为意,面向犹在啃着面饼的蔺川,为首的文琦说道:“小子,把你的剑给我瞧瞧!你最好......” 蔺川瞧也不瞧直接将剑扔了过去,文琦一把接过青饥剑,面色有些诧异,如鲠在喉,恫吓的话还未来及说出口,心说这小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文琦持剑在手,注入灵力竟然没有阻力,说明此剑无人认主,灵力注入的一瞬间,青饥剑青光大振,剑身上的血渍被吸入剑内,露出玄青古朴的剑身。 “当真是件上品灵器!”三个华服青年眼中显出贪婪之色。 青饥剑焕发的青光,连不远处的一家三口都为之侧目。 “此剑当真是你的?!”文琦眯着眼睛打量着蔺川。 “是家族先人留下的,先人单名影,十七岁入玄灵境,族长亲自为其锻造了此剑,剑名青饥,注灵饮血。”蔺川昂首挺胸言语中透露着骄傲。 文琦面露不屑,十七岁入玄灵境就骄傲成这样了,小爷我十五岁入玄灵境岂不得仰面朝天,刚要说话却被蔺川开口打断。 “如今家道没落,坐拥此等灵器,恐遭歹人觊觎。三位贵公子和其他几位朋友若是有心想要,在下愿意忍痛割爱,将之卖出以兴家族,出价高者得之。”蔺川拱手环顾一周,面露痛苦之色,心说剑可以给你,但是想要白拿痴心妄想。 蔺川主要是想将那一家三口牵扯进来,那个叫小寅的男娃竟与他的境界相仿,其父母的修为定然不俗。 第30章 交易 一家三口似是来了兴致,转过身看向蔺川那边,三名华服青年自然察觉到他们的目光。 文琦皱了皱眉,此子如此一说,自己再行讹诈已是不妥,正待想方设法,却听身边的谢梓阳开了腔。 “文琦兄已有一件上品灵器,明羽兄的火羽扇也堪比上品灵器,可怜小弟的兵器还只是件中品灵器,不如二位将此剑让给小弟了,改日小弟作东,醉月楼不醉不归……” “哎呀!梓阳兄有所不知,我那火羽扇是借家姐的,终归要还她,现在手上正缺件趁手的灵器......”明羽道。 “除非梓阳兄肯将令妹梓伊许配给我,我便将此剑割让于你。”文琦笑道。 谢梓伊是学宫第一美人,据说东皇欲立其为妃,被其拒绝,东皇非但不怒还对其夸赞有佳。 “文琦兄说笑了,除非我那妹子自己愿意,否则就算家父出马,也是无济于事。” “那就休怪为兄了。我的灵器虽为上品,却是柄短剑,不符合我剑修的身份,此剑长短刚好适合。我出一瓶中品灵浆,里面共有九十滴。”文琦说罢直接将玉瓶递给蔺川。 蔺川并未伸手去接,而是看向另外两位华服青年。 “我出两瓶!” “我出三瓶!” 文琦瞪了两人一眼,开口说道:“我出四瓶,外加一件下品灵器。”说罢从乾坤戒中取出一柄黝黑的匕首。 “再好的灵器,他一个黄灵境也发挥不出作用!我出四瓶灵浆,外加一袋金珠!等进了城,带上妹子找家好一点酒楼,好好吃喝一番。”明羽将装满金珠的袋子在蔺川眼前晃了晃。 蔺川眼睛一亮,吞了下口水,眼睛看向梓阳,梓阳已然退出,他手里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那件中品灵器了,那是恩师赠予他的晋阶礼,他可不敢拿去交换。 “我再加一件下品灵器,蛮骨内甲。此甲无需注入灵力,穿在身上寻常刀剑难伤分毫,能挡玄灵境豢灵师的致命一击。”文琦看到蔺川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忽而想到自己还有件内甲,此甲颇为丑陋厚重,穿上有损他翩翩锦衣剑仙的形象,索性拿它来换。说罢给了明羽一个势在必得的眼神。 文琦家世显赫,明羽次之,梓阳略逊于明羽,眼见文琦此举,都不愿再与之争锋。 文琦得意地摇了摇手中的青饥剑,将灵浆和两件下品灵器抛给蔺川,转身便走。 蔺川叫住一脸失落的明羽。 “这位公子且慢,在下能否用一瓶灵浆换你手中的那袋金珠?” “拿去!”明羽接过灵浆,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 蔺川心里那叫一个舒坦,青饥剑本就不是他的,揣在手里只会徒增麻烦,换了这么些实用的东西,值了! 蔺川察觉到有目光盯着自己,扭头一看正是那一家三口中的男主人,此人对着自己微微一笑,蔺川回之一笑,心说待会寻机会问问钟莱他们这一家是什么来头。 边境崇岭。 蔺惜春被吊着脚倒悬在一汪水潭之上,除了亵裤以外身上被脱地光溜溜的。 藤歌操控着藤蔓,一上一下,冲洗着蔺惜春的身子。 荆齐在一旁生着火,举着奔雷枪说道:“藤歌,待会儿就用这个给他穿成串,咱们来个烤全人!” 蔺惜春听完不禁后菊一紧,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呛得眼泪汪汪。 “我不是说了吗?如此高端的食材,必须生吃才鲜美......” “茹毛饮血,只有未开化的妖才会那么吃!我等圣灵须像人类那般,将其烹饪一番,才能释放出他的香味!” “粗俗,我听兰婆婆说过,南国国都善食生鱼,生鱼出水,改刀切片即时,鲜美至极!高雅之极!” “你懂什么!大口吃烤肉,大碗喝烈酒,才称得上豪爽!” ...... 蔺惜春被柳叶婵封了灵肎,已然成了一个四肢发达的普通人,刚刚还在装昏迷,忽听二妖对话,顿觉毛骨悚然。 “等等,二位圣灵!在下有个主意,鱼和熊掌可以兼得。”蔺惜春趁着出水的功夫赶紧开口说道。 潭边的二妖“唰”地将头转向蔺惜春,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个成了精的食材。 蔺惜春感受到对方眼神中的灼热,双手护在胸前,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只是想让自己死了有价值一点。作为一个地道的南国人,食生鱼需佐以开胃之物,方得纵享鲜中美味,食人肉亦当如此。” “开胃之物为何物?”荆齐开口问道。 “辛汁!” 荆齐看向藤歌,藤歌摇了摇头,继而转头看向蔺惜春。 “辛汁,是葱姜蒜韭芹等多种草菜研磨而成的汁水,鲜肉蘸上少许辛汁,百味在舌尖绽放,瞬间将肉的鲜香放大百倍......” 荆齐和藤歌听得口水直流,那么问题来了,这荒山野岭的,上哪去找辛汁呢!二妖遂即神色黯然。 蔺惜春自然看出了二妖的失落。 “二位圣灵,切莫为辛汁发愁,在下的乾坤戒戒中恰巧有一瓶。” “你的乾坤戒认过主了,凭我们的能耐又打不开,你被谷主封了灵肎也用不了乾坤戒,看来只能等谷主回来了。” 蔺惜春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柳叶婵果真没在此地,当初大意了没有使出杀手锏,便被那只藤妖给擒了,眼下再给他一次机会,定将她戳个千疮百孔。 “我的血脉之中尚存些许灵力,只需要刺破掌心,将乾坤戒放在其上,我辅以意念,应当可以将辛汁取出。”蔺惜春言之凿凿。 二妖再次对视一眼,心说这家伙的是不是疯了,吃了他会不会影响心智。 “能为二位圣灵效劳,是在下的荣幸!在下被逼无奈至此,出了崇岭难逃被仇人捕获,在崇岭之内早晚会遇上如二位一般强大的圣灵。思来想去,与其出岭被捕受尽酷刑折磨而死,倒不如死在你们手里来得痛快!”蔺惜春双目因倒挂充血,配合着信誓旦旦的表情,当真有几分感人肺腑。 “你当初若是有这番觉悟,估计谷主也会赏你颗种子,不过晚了,等谷主回来,你可能就剩一副骨架了,就不知谷主听闻以后,还愿不愿意吸食你的‘硬骨头’了,咯咯咯...”藤歌说罢笑得像只小母鸡。 “噗通”一声,藤歌放开了蔺惜春,蔺惜春从水里钻了出来,眼前的世界终于颠倒了回来。 蔺惜春上了岸后,故意哆嗦了一下,向着火堆的位置靠了靠,瞥了一眼插在地上的奔雷枪,伸出手掌如若待宰的羔羊。 荆齐在他衣物中翻找到乾坤戒,一手握住林惜春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出一指,指尖缓缓生出一根寸许黑刺,黑刺在蔺惜春手掌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手心顿时被鲜血覆盖,荆齐将乾坤戒塞到伤口之中。 蔺惜春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妖怪是不是对自己的说的话有什么误解,再割深一点自己的手恐怕就废了。 “快点儿!”藤歌舔了舔嘴唇,眼神炙热地看着蔺惜春。 第31章 脱困 蔺惜春皱起眉头,闭目凝神以意念驱使经脉中残存的灵力,与掌心的乾坤戒建立起联系。 此种方法是他在沙场中听手下老斥候讲得,老斥候曾在一次刺探任务中,为敌营设计捕获。 敌酋封了老斥候的灵肎,严刑逼问军情,经过百般折磨依旧没能撬开老斥候的嘴,于是想着断其水粮几日,挫挫他的锐气。 老斥候十指被刑具夹得稀烂,看着手指上染血的乾坤戒,竟未被敌酋搜刮而去,不禁一阵唏嘘,兴许是敌酋大意了,亦或者人家根本没瞧上眼。他尝试着与乾坤戒沟通,不成想竟真得被其打开了,饮下整整一瓶灵浆,冲破封印,逃出了敌营。 蔺惜春手心里的乾坤戒泛起银灰色的光,光芒消散,手中多了一个玉瓶。 玉瓶出现的瞬间便被眼疾手快的荆齐夺了去,荆齐将玉瓶打开瞧了瞧,又放在鼻尖嗅了嗅,确定不是灵浆之后又将玉瓶递给了藤歌。 “此物便是你说的辛汁?!怎么没有辛辣之气?”藤歌吸了吸鼻子皱眉问道。 “辛汁闻之无味,入口方觉其烈,二位圣灵可以尝一尝。”蔺惜春紧紧攥着拳头,方才止住掌心的血,没有灵力加持,这点伤对他来说都算得上重伤,咬牙开口解释道。 藤歌与荆棘对视一眼,一口同声道:“你先尝一口!”他们这种老妖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人类的。 蔺惜春心中暗喜,二妖一步步钻进自己设的套中,面上浮出苦笑的神情,接过玉瓶,缓缓扬起,浓稠的红色浆液流出玉瓶,滴落到蔺惜春口中。 蔺惜春饮罢,砸了砸嘴,腹中顿时升腾出一团火,烧得他面目狰狞,嘴上却叫嚷着:“痛快!痛快之至!” 二妖看得目瞪口呆,蔺惜春的表情绝非作伪,看来此物定是那辛汁无疑! 藤歌咽了咽口水,欲上前取回辛汁,谁道蔺惜春左手换右手,玉瓶重新莫入乾坤戒。 藤歌还未缓过神来便被一道凌厉的护体罡炁震开,惊诧莫名的看向蔺惜春,尖叫道:“小心!他破除封印了!” 荆齐闻言亦是大惊失色,朝着蔺惜春一拳挥出,挥拳的手臂化作一条碗口粗的荆棘刺向蔺惜春,荆棘伸出九丈之远,恍若离弦之箭。 蔺惜春早有准备,侧身滑退躲过,伸手一招,奔雷枪飞入掌中,掌上的新血在枪身上一抹,奔雷枪瞬间暴起一道道赤色电弧。 “该我了!”蔺惜春暴喝一声,冲向最近的藤歌,藤歌伸出手掌,十指化作藤蔓缠向蔺惜春。 “捆仙藤!” “雕虫小技!看枪!奔雷式!”蔺惜春手握电光闪烁的奔雷枪,将其舞得密不透风,只要有藤蔓接近便会将其削成木屑。 藤歌被蔺惜春目不暇接的枪势一点点逼向荆齐,蔺惜春准备将二妖凑在一起,再使出自己的杀招。 荆齐眼见藤歌被压制地毫无喘息的余地,大吼一声,上身衣物被震碎,肌肉扭曲膨胀突起一根根黑刺,片刻间遍布周身,咆哮着冲向蔺惜春。 蔺惜春嘴角上扬,心说来得好,横扫一枪将藤歌逼退。 “雷恸!”蔺惜春蓄力将奔雷枪投掷向二人,奔雷枪化作一条硕大的雷龙,一声龙吟响彻云霄。 二妖仓皇失措之下,来不及施展妖术御敌,只能现出妖身,藤歌皮肉瞬间木质化,身形拔高至四丈,蒲扇般地大手交叠护在胸前,荆齐身形亦跟着暴涨数倍,黝黑粗糙的肌肤上生出密密麻麻的硬刺,凭借着皮糙肉厚的妖身硬撼蔺惜春的杀招。 雷龙结结实实地轰在二妖身上,二妖被其冲撞出十数丈竟然未曾倒地,妖身焦黑如炭,犹在闪烁电弧,噼啪作响,升腾出股股浓烟。 蔺惜春看着面目全非狼狈不堪地二妖,心下暗赞妖族强悍的防御力,远胜于豢灵师是护体罡炁,看来今日是无法报仇雪恨了,将二妖戳个千疮百孔的幻想已然破灭。 蔺惜春招回奔雷枪,挽了个枪花,枪尖吞吐着紫色的电芒,举枪过肩蓄势待发。 二妖见状立马暴退数十丈,刚刚在此招下吃了大亏,眼下见其又要故技重施,本能地与蔺惜春拉开距离。 谁知二妖刚一后撤,蔺惜春转身就跑,腾挪闪跳间便没了踪迹,留下呆若木鸡的二妖。 “该死的豢灵师!你逃不掉的!我发誓要将你生吞活剥了!该死的豢灵师......”片刻之后林间响起了藤歌尖厉的咒骂声。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蔺惜春嘀咕着拼命向着东国方向奔逃,心里祈祷着千万别再碰到柳叶婵那样的妖怪了。 得亏当初在鹰涧山洞里将地上那些碎朱果收集起来了,一番套路将二妖哄骗,借助朱果这种天材异宝强行解了封印。他必须速战速决,因为封印解除必然会惊动柳叶婵,天知道她在哪个地方,万一距离很近就麻烦了。 晨光熹微,澧城远郊。 蔺川牵着乔婉儿的手与鲁六宝三人通行在山路间。 钟莱倒是心宽体胖,丝毫不为昨晚受辱之事而不悦,此刻正与蔺川聊得热火。 “钟兄倒是豁达,昨晚若是换做是我,定会闷闷不乐。” “以他人之过来惩罚自己,划不来,划不来。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嘛!”钟莱摊了摊手掌。 “钟兄,能否与我讲讲身后那一家三口。”蔺川回以苦笑,瞥了一眼身后的一家三口问道。 “你说冷洛前辈一家啊。男子叫作洛星河,女子叫作冷月娥,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唤做洛小寅。他们夫妇二人可是北国的传奇人物,二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在北国流传甚广......” 身边的钟茴轻咳一声,见蔺川望来,俏脸微红。 “哦...扯远了,冷洛前辈是东玄学宫的高阶学生,二人均是地灵境的高阶豢灵师,负责我们这一行出游的安全!” “你们这一行人貌似......”蔺川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东玄学宫的学生除了低阶弟子每年都会有一次出游历练任务,算作学宫考核。每队出游人数为八人,由两名高阶学生带队,自行组合。像我们仨这种豢灵师口中的旁门左道,自是屡屡碰壁,好在有洒脱恬淡的冷洛夫妇肯收留我们。至于那仨纨绔,选择跟随冷洛夫妇应是不愿受人管束吧。” “哼!我看那仨不是不愿受人管束,是不受其他高阶学生待见!”鲁六宝忿忿然插了一嘴。 几人闻言皆是一笑。 第32章 生魂 “终于见着炊烟了!今日不用再露宿林野了。”钟莱伸了个懒腰,开心道。 蔺川看几人面上都生出喜色,就连一向腼腆内敛的钟茴嘴角也带着笑意,笑问道:“钟兄是有多久没有看见炊烟了?” “想来也得有半月之久,我们一行在边境遭遇沙暴,一路救死扶伤,本想去澧城休憩一日,不料澧城却封了城门,只得继续行进,而后便遇上了你们兄妹。”钟莱回忆片刻答道。 “承蒙三位相救,大恩不言谢,今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尽管吩咐。”蔺川再次抱拳拱了拱手。 “阿川兄弟快莫再说这些了,这都是咱们兄弟命中定下的缘分!”钟莱拍了一下蔺川的肩膀,义薄云天。 “其实我们救你也是有所图的,学宫出游历练结束后,高阶学生会依据六位中阶学生在途中的表现,做出评定交于学宫先生。救死扶伤,行侠仗义都是评定中的加分项,只是微乎其微而已。” 耿直憨厚的鲁六宝接话道。 钟莱登时臊得脸通红,尴尬地别过头佯装向一旁走去。 蔺川心说难怪昨夜三个锦衣哥儿讥讽钟莱几人捡垃圾,原来如此。不过还是朝着鲁六宝感激的点了点了头,蔺川才不管其他,只要人家有恩于己,定当涌泉相报。 “那个姐姐怎么不走了?”乔婉儿抬头问了蔺川一句。 几人方才注意一直走在身后的钟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被刘海儿遮挡住的摄魂瞳散发出幽幽白光。 “怎么了,小茴!”钟莱问道。 “村子上面......飘着好些生魂...”钟茴的声音细弱,却如雷贯耳。 几人纷纷皱起眉头,看向山下炊烟缭绕的村落,上空除了袅袅炊烟别无他物。 “开!”钟莱嘴中念念有词,突然低喝一声,双目亦如钟茴一般散发出幽幽白光。 “六哥,来大活了!”片刻之后,钟莱开口道。 此刻锦衣三人组已经行至村口,他们早就受够了山林之苦,不管不顾地冲在了最前面。 “怎么说?钟老弟。”鲁六宝皱起眉头,蔺川亦是疑惑的看向钟莱。 “等二位前辈到了近前一起说吧。”钟莱沉声道。 “要不要......”蔺川本想问要不要叫住山下的三位锦衣哥儿,但是又想起昨夜三人的恶言恶行,于是作罢。 虎头虎脑的洛小寅冲着几人招了招胖嘟嘟的小手,跑上前去。 “六宝哥哥,钟莱哥哥,小茴姐姐,阿川哥哥,婉儿妹妹,你们怎么不走啦!”嘴甜如蜜的洛小寅挨个打了遍招呼问道。 “前面出现些情况。”钟莱开口道。 冷洛夫妇闻言,眨眼便至身前。 “前面发生了什么?”声音温润,出言之人正是洛星河。 蔺川方才仔细打量二人,二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岁,洛星河面若冠玉,气质沉稳;冷月娥当真若那广寒宫的的仙子,清丽脱俗,仙气十足。二人并立,佳偶天成。 “禀报前辈,山下的村子并不寻常,我和小茴刚刚通过冥术观察,村子上空漂浮着数以百计的生魂。”钟莱回禀道。 冷洛夫妇闻言皆是一惊,地灵境的豢灵师尚且看不到普通人无形无色的生魂,天灵境可通过周遭灵气的波动捕捉到生魂。 忽见冷月娥柔荑一翻,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镜出现在掌心里,铜镜照向山下,注入灵力后的镜面上散发出微光。 境内显现出一团团好似人影的雾气,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却是生魂无疑...”冷月娥柳眉微蹙。 “娘亲,何为生魂呀?”虎头虎脑的洛小寅开口问道。 冷月娥柳眉舒展,面上慈爱尽显,轻启贝齿:“所谓生魂,便是寻常百姓死后不久,魂魄离体所生......” “那豢灵师死后离魂生成的也叫生魂吗?”洛小寅继续问道。 “豢灵师死后离体所生的叫作灵魂,二者不同之处甚广,日后为娘再慢慢道与你听。”冷月娥轻抚洛小寅小虎头,柔声说道。 “诸位多加小心,且随我下山查探一番。”洛星河言罢,一马当先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众人走后没多久,草丛中探出一个狗脑袋,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着,吸了吸鼻子,纵身跳出草丛。 此犬正是一路追寻而来贾天犬,贾天犬的身上多处皮毛翻卷,狗脸上添了好些咬痕,想来一路上没少遭野狗欺负。 贾天犬抖了抖身上的皮毛,朝着山下走去,忽然顿住脚步,猩红的狗眼看着空中漂浮着的生魂,眼神炙热,心说这些可都是大补啊!若是将这些生魂都炼化吸收,自己因夺舍而受损的灵魄应当可以恢复了。只是这个村子无端出现如此多的生魂,绝非寻常之事,保不齐村里藏了个厉害的妖孽,先去村里探探再说。 山下有良田千顷,村子近百户人家多为此间佃户,屋舍鳞次栉比,修葺一新,日子过得还算殷实。 村中小径未见一人,家家院门窗轩紧闭,晨间竟无鸡鸣犬吠之声。 “哥哥,这是什么味道?好难闻啊!”乔婉儿捏住鼻子问道。 “当是尸体腐烂的臭味!几乎每家每户都有!”钟莱一改往日的嬉皮沉声道。 每家每户?蔺川心说,莫非遭了匪寇屠村,不然为何放着尸体不掩埋,不让死者入土为安,放在家中任凭其腐烂。 但很快蔺川便否定这个猜测,村中巷路整洁干净,不似匪寇行径,况且多户人家犹有炊烟冒出,证明家中当有活人,这就有些奇怪了。 “莫非村子遭了匪祸!?”鲁六宝嗡声问道。 “不像是。”洛星河摇了摇头,并未多做解释。 “难道是遭了瘟疫?”钟莱开口问道。 “若是瘟疫,又岂会不知留着病尸只会染祸家人,倒不如火葬土葬来得干净。都别猜了,找到了村里人一问便知。”冷月娥接口道。 几人一连叩了十户人家院门,均无人应声,正待接着叩第十一家,就听“砰”地一声,不远处唯一一家青砖瓦房被人踹开,动脚之人正是先行入村的锦衣三人组,哥仨儿入村就直奔这家而去,先行抢占最优良的寝食所在,哥仨儿敲了半晌门也未见动静,眼见蔺川几人临近,误以为他们也都是冲着这家高门大院而来,文琦情急之下一脚将门踹开。 门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锦衣哥仨刚跨进门槛,却被门内赶来之人惊得退了出来。 第33章 尸鼬 众人见状立马跟了上去,蔺川也好奇跟了上去。 文琦一面掩住口鼻,一面后退。身边两名同伴也如他一般。 “这人身上什么味道,好臭啊!”明羽开口说完,便欲作呕。 蔺川打量着门内出来之人,此人身高七尺,看身形当是个上了年岁的老汉,双手缩在袖内,面上被布巾包裹的只露出两只眼睛,眼珠子左右摆动,同样也在打量着众人。 钟莱与钟茴二人对视一眼,相互之间都看到各自眼中的疑惑,活人身上为何会有尸臭。 众人与之拉开距离,以防此人身上患有疫疾。 “敢问老先生,村中发生了什么?为何家家关门闭户?”洛星河上前一步温声问道。 蒙面老汉见洛星河谈吐模样不凡,亦朝其拱了拱手。 “先生之称可不敢当,玉郎君称呼小老儿阿福便可,小老儿是这员外府里管事。玉郎君有所不知,村中近日起了瘟疫,家家户户都遭了疫,此瘟疫见不得风,所以才会闭门关窗......” 说着阿福身子抖了抖,登时往院内缩了缩,继续道:“小老儿奉劝诸位贵客莫要在此村停留,以免染了疫疾。”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落在洛星河身上。 “老先生不必为我等担心,我等是东玄学宫出游的学生,正是为村中之事而来。” “原来东玄学宫的高人!看来我们有救了,苍天有眼啊!我们村有救了!诸位快快请进!阿福要将此事告诉老爷夫人......”阿福闻言激动莫名。 众人入得员外府上,府中尸臭更为浓郁,冷月娥给洛小寅和自己蒙上面巾,钟莱捻了两缕灰发塞入鼻孔。 厅堂内,众人落座,有蒙面女婢上茶,茶香暂时将尸臭味掩盖。 员外李老爷在阿福的搀扶下,一路小跑进了厅堂,与众人一一见礼后方才落座。 文琦兴是许久没饮过茶了,不顾茶水滚烫,硬是咗了两口,美滋滋地咂了咂嘴。 “不才姓李,忝为此村村正,招待不周还望诸位高人莫怪。”李员外拱了拱手道。 “李员外客气了,还请员外将村中疫疾由来详细说于我等,我等当尽快寻那解决之法。”洛星河开口道。 “此事说来也怪,事情发生在半月前。半月前一户村民刘寡妇家的鸡舍遭了黄皮子,恰巧被起夜的刘寡妇发现,据刘寡妇所说,当时还以为是只大狸猫,细看才发现是只黄皮子,只是毛皮黑褐不似寻常黄皮子。就见那黄皮子似人般两腿直立着,两只前爪互搓,嘴巴一张一合。鸡舍里的鸡便若中了邪一般,一只只朝着它走去。鸡身上羽毛边走边蜕,到了黄皮子身前已经一羽不剩。黄皮子朝着身前的几只秃毛鸡徐徐吹了口气,几只鸡的鸡皮便开始溃烂,散发出腐臭味道......” 李员外见众人听得入神,端起的茶杯又放了下来,继续说道。 “那黄皮子嗅了嗅鼻子,竟然一副陶醉模样,而后便狼吞虎咽起来。刘寡妇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抄起扫把尖叫着冲向那只黄皮子。黄皮子闻得动静撒腿就跑,刘寡妇在后紧追不舍,一扫帚砸过去正中那黄皮子腰眼,疼得黄皮子冲着刘寡妇龇牙咧嘴,目露凶光,刘寡妇心下一惊,胆气顿时弱了三分,不敢再追。之后村中人陆续得了怪病,先是身子发痒,继而开始溃烂,遇风则重,病入膏肓便会失了心智,发疯般跑进村中土地神庙......”刘员外嗓子干痒,不得不停下来喝口茶水,仰头之间露出溃烂的脖子,看得众人心惊胆颤。 蔺川眼睛微眯,听得李员外描述,这个黄皮子并非是黄皮子,应是尸鼬。他曾经在西皇的哭佛囿中见过尸鼬,尸鼬没食人前尚为精怪,吃了人肉之后便会成妖,吃得人越多,妖力越强,口中可喷射出腐毒,甚是了得。 “进入土地庙后又待如何?”文琦催促道。 “呃,进入土地庙的村民就没再出来过,兴许是临死前想要求土地神救命吧。”李员外继续道。 “你们就没去土地庙看看吗?”明羽问道。 蔺川心说这个明月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刚才李员外不是讲得很明白了吗,此病遇风加重,谁还敢出门去查看。 见众人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自己,明羽尴尬一笑,端起茶碗掩面喝了一口。 “看了此病和那土地庙脱不了干系,我们这便去土地庙查探一番。”洛星河说罢便欲起身。 “诸位高人喝了茶水再去也不迟,茶叶是为上月新采佳品,味道香煞。”李员外眼露感激,客套道。 洛星河闻言一笑,心道恭敬不如从命,端起茶碗欲饮。 众人也纷纷端起茶碗。文琦迅速将碗中之水一饮而尽。 “慢着!” 众人寻声看出,说话之人正是蔺川。文琦鼓着腮疑惑地看向蔺川,心说这小子要说甚。 “敢问李员外,这煮茶之水取自何处?”蔺川开口问道。 “呃,取自村中石井,村中石井已存数百年之久,井水清澈甘甜,用来煮茶最好不过。不知高人......” “村中就这一口水井?” “嗯,就在土地庙附近,村民家中皆有石缸,自瘟疫出现之后,村民便将自家石缸填满,不再出门打水。” “那么贵府缸中之水也是在瘟疫出现后蓄上的?”蔺川眉头微皱。 众人先是一头雾水,继而听出了门道。 但见李员外点头。“噗!”地一声,文琦将口中之水喷了出去,明羽则夸张地伸手入喉作干呕不止。 “小兄弟的意思是,瘟疫和这井水有关?!”洛星河看向这个不太起眼的少年。 蔺川点了点头。 李员外闻言一惊,但见锦衣哥仨儿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颤颤巍巍地问道:“请问高人何以见得?” “听员外之前的描述,私可断定那黄皮子非寻黄鼬,应为尸鼬。” “尸鼬?!” “何为尸鼬?” “我怎么没有听说?” “尸鼬是黄皮子异变而成精怪,至于是怎么形成的我也不曾知晓。尸鼬喜食腐肉,故而将活禽腐化而食之,口中可喷吐腐毒,肌肤沾染即溃烂。尸鼬食人后可晋化成妖,成妖之后食量暴增,食的人越多实力也就会越强。我怀疑尸鼬将腐毒下到井水之中,饮水之人身中腐毒,身体腐化到一定程度便会受尸鼬指引前去献祭。” 蔺川不鸣则已,一鸣惊煞众人。 第34章 神庙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无不惊诧莫名,感概此尸鼬的狡诈,在全村人所吃井水中下毒,致使全村染毒,全村人被囚禁在村里,陆续献祭于之。 相较于普通精怪只求一顿饱,这只尸鼬已经做到了顿顿饱,安全又可靠。 “敢问李员外,可知村中已故几人?”洛星河问道。 惶恐不安的李员外看向身边的阿福,阿福赶忙上前回答:“回禀高人,村户家中每有人失踪便会敲一声丧锣,据小老儿统算,已有九十六声。” “那便是九十六人...”蔺川剑眉微皱。 众人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霎那间安静异常,落针可闻,纷纷猜测这尸鼬妖的道行如今达到什么境界。 “诸位在李员外府上待着,我先去那土地庙探一探。”洛星河朗声道。 “你一人去,我不放心,我与你同去。”冷月娥挽住洛星河的手臂。 “你留下看护好小寅,我自有分寸。”洛星河拍了拍手臂上的玉手,温声道。 “我愿与洛前辈同去!可用我的玄傀入庙探查。”鲁六宝嗡声说道。 以人偶之身入土地庙探查,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洛星河点头同意,接过妻子递给他的一瓶灵浆。 钟家兄妹也想前往,可惜眼下正值白昼,二人修得是冥术,白日里实力大打折扣。 锦衣三人组都喝了李员外的茶水眼下正盘膝而坐,运功排毒。 蔺川闲来无事,便想着去看看水缸中水,留下乔婉儿和洛小寅玩耍。蔺川孤身一人到了李宅后院,后院背阴处放着三口大水缸,缸上盖着木盖。 蔺川走近将缸盖挪开,但见缸中之水清澈见底,缸底犹有两条锦鲤嬉戏,再看另外两口大缸亦是如此,心中生疑,若是水中有毒,水中锦鲤早该中毒身亡,而今在水中游得颇为欢实,着实费解。 莫非毒不在水中,那为何每家每户都会染病呢?还有什么和每家每户都有牵连呢?蔺川眉头紧锁,忽听院外传来脚步声,赶忙藏身于一口水缸之后。 透过两缸之间的缝隙,蔺川看到两个包裹严实的家丁,一人拎着一桶水,另一人拿了个渔网,匆匆赶来。 “我就不明白了,这缸内的试毒鱼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将其捞出来呢?” “你不明白的多着呢,快别问了,老爷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去做。” 二人在水中捞完鱼便走了,就在二人快出院门之时,蔺川又听到二人对话。 “确定今夜不用去挨家挨户送粮了?!” “当然,我亲耳听阿福管事说的。” “终于能他娘地睡个好觉了!” “瞧你那惫懒样......” 待二人走远后,蔺川方才现出身来,家丁口中所说的挨家挨户送粮,而且专挑夜间送?此间定有猫腻,看来自己得潜入其他人家调查一番,不能轻信这个李员外。 “阿川兄弟!阿川兄弟何在?” 蔺川听到声音是钟莱的,当即回应,原来钟莱也觉在前厅待着无趣,特地出来寻他。 “阿川兄弟在这后院作甚?” “本来想寻那茅房出宫,却误打误撞进了这后院。婉儿可还安好?” “放心,有我妹子照看着嘞,不会少一根寒毛的。” 蔺川听后不禁莞尔一笑。 “先前小瞧了阿川兄弟,没想到阿川兄弟知道还挺多,连尸鼬这种稀罕精怪都知道,若非你的提醒,咱们一行人恐怕都得中招了不可。”钟莱坦言说道。 “偶然得知罢了,不足为奇。茶水有毒只是我的一方猜测,并不确定。咱们除了要提防饮水,其他入口之物也当小心才是。这李员外透着古怪……”说罢,又将刚刚那俩家丁的话告诉了钟莱。 “阿川兄弟所言甚是。我见阿川兄弟机敏过人,修为亦是不俗,要不要考虑去学宫求学。届时我和六哥帮你引荐,入了学宫之后咱们几人便可以常在一起修炼了。”钟莱点头称是,忽而灵光一闪询问蔺川要不要去东玄学宫求学。 蔺川汗颜,他何曾没有想过带着乔婉儿一起去东玄学宫,但是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明明白白的,舅舅蔺惜春在其觉醒后,便为其测过灵肎资质,属于下下品,若非修行途中有些际遇,靠着生死之间的顿悟,恐怕现如今还停留在黄灵第一境吧。加之自己身份敏感特殊,难免被有心之人窥探出来,而且据说申屠巟今年也会被送往学宫求学...... 乔婉儿的灵肎资质应该不错,况且其体内还有贾家老祖宗贾天昭的三滴本源精血,以后的造化定然不俗,蔺川打算和鲁六宝几人同行至东玄学宫,将乔婉儿送往学宫,自己便孤身前往西国历练。 “钟兄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阿川还有亲人要寻,待寻得亲人之后定会去学宫叨扰钟兄。” 不是蔺川生性多疑,而是一路上确实难遇良人。他还需考察鲁六宝三人的品性,才能将乔婉儿托付于三人。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日上三竿,村中土地庙。 洛星河本以为村中的土地庙就是一间小破庙,没想到这土地庙盖得颇具规模,比一般寺宇都要气派。 庙门便有三丈之高,庙堂加上院落足足占了三顷,相比村中,此处的尸臭竟然淡上许多。 洛星河推开半掩的庙门进入,鲁六宝紧随其后。 庙院之中立着一尊镇鬼神像,神像尺寸与真人相仿,青面獠牙,一手捏着一只小鬼哭,脚下踩着一只三眼恶鬼,甚是威武。 鲁六宝靠近神像伸手摸了摸,眼神之中的羡慕不言而喻,心说自己要是将人偶塑成这般模样,那该多么霸气。 “六宝,莫要亵渎神灵。”洛星河轻咳一声,提醒鲁六宝道。 鲁六宝闻言缩回手,讪讪地一笑。跟着洛星河走至庙堂前,庙堂内原本应是烛火缭绕,灯火通明,眼下村子起了瘟疫,庙堂内无人打理。 烛台上的蜡油已然燃尽,堂内昏暗随处可见蛛网,堂前蒙尘的石板上隐约可见斑驳的脚印,再往深处便难有视野。 洛星河看了一眼鲁六宝,鲁六宝会意一拍身后木箱,箱顶“呯”地打开,一道黑影蹿出木箱,轰然落下,正是鲁六宝那魁梧雄壮的玄黑人偶。 鲁六宝扎着马步岿然不动,他已经通过傀儡秘术将神识遁入玄黑人偶,玄黑人偶活动活动四肢,歪着脑袋冲着洛星河咧嘴憨憨一笑。 洛星河哭笑不得,心说当初为何要答应带这憨斯前来,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就算那尸鼬真得躲藏在神庙之中,也得让鲁六宝惊跑了。 第35章 幻术 玄黑人偶的双眼一翻,眼窝出现两颗耀眼的萤石,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庙堂。 一炷香后,玄黑人偶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哐哐走了出来,面向洛星河,洛星河伸手挡住人偶刺眼的眼珠子。 玄黑人偶双眼一番又换成两颗带孔的眼仁,脚下一踏,猛地高高跃起,身形扭曲变形稳稳落入鲁六宝身后的木箱,片刻后鲁六宝起身,捶了捶有些酸胀的大腿,拍了一下木箱,箱顶盖子“呯”地合上。 “有何发现?”洛星河看的一脑门黑线。 “回洛前辈的话,里面尽是人骨头,骨头上一丝血肉都没有,被那尸鼬啃噬的干干净净,我说怎么没有腐臭味呢!” “里面可有尸鼬的踪迹?”洛星河问道。 “我都翻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那只尸鼬的踪迹。” “里面有多少人的遗骸?” “啊?还要数人骨头吗?那我再进去一趟,骨头都堆叠在一起,太多了估计会耽搁些功夫。”鲁六宝挠了挠后脑,一听说要数数,不禁有些头大。 “我来吧!”洛星河幽幽叹了口气,手上乾坤戒戒芒一闪,手上多了一把羽扇,若是被锦衣哥明羽看到,定会惊讶,这把羽扇和自己家姐那把羽扇不能说完全相似,只能说一摸一样,只是明羽家姐的是火羽,洛星河这把是炎羽,一字之差品级却天差地别,洛星河这把可是货真价实的极品灵器。 洛星河将灵力渡入炎羽扇,扇顶“噗”地窜出一团拳头大小的红色火焰。洛星河举着羽扇走进庙堂,火焰将庙堂之内照得通红,一尊尊雕塑屹立其中,面容狰狞可怖,洛星河熟视无睹径直向前,走至庙堂中最大的一尊神像前停下了脚步,这是唯一一尊面容慈祥的神像,土地神,保此方土地平安的神。 围绕着土地神四周堆满了人的骸骨,洛星河绕了一圈,数了数总共九十七个骷髅头。心说数目不对啊,阿福不是说总共死了九十六个村民吗?莫非有的村户独居,家中无人报丧,比如说那个刘寡妇。 眼下可以确认,庙内确实有妖来过,只是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只能先行回去从长计议了。 洛星河与鲁六宝出了土地神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石井,洛星河下意识地走了去过去。 石井三尺见方,见有人临近,几只鸟雀从井中飞出,喙边绒毛上沾有水渍。 井水无毒!洛星河瞳孔微缩,心说不好,中了调虎离山计。不管身后的鲁六宝能否跟上,脚下生风极速奔向李家大宅。 鲁六宝被一惊一乍的洛星河吓了一跳,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在村中转悠了小半个时辰,却又未曾发现李家大宅的存在,鲁六宝还欲再找,被洛星河拦了下来。 “别再浪费气力了!我们中了妖怪的幻术,我们得尽快将其破除,与他们汇合。”洛星河语气不再沉稳,显得有些焦急。 鲁六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方方的脑袋似懂非懂的点着头,他哪里懂什么幻术,总之洛星河说啥他听啥就是了。 二人却不知中了幻术的并非只有他二人,还有一只毛尖泛红的黄毛老犬,贾天犬。 贾天犬进了村中,险些被一股浓郁的尸臭给熏晕过去,谁道他鼻子灵敏呢,好在自身具有天赋技能,狗改不了那啥,闻着闻着倒也就习惯了。 村中的诡异丝毫没能阻止他的步伐,没有人最好,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吸食这些魂魄,真要有个妖怪应该也不会对自己这只流浪犬感兴趣吧。 没有人,没有妖,更没有猛犬,真是天助我也,贾天犬心说。于是乎,他纵身跳上一个草垛上,摆出了一个天狗食月的姿势,大张旗鼓地吞噬起空中的生魂。 生魂在一股吸力之下毫无意识地飘向贾天犬,生魂无主,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消散,也有可能被邪修炼作厉鬼害人,贾天犬心说自己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没曾刚吞了两个生魂,就吸不动了,任凭起其用出再大力气也是徒劳,空中的生魂恍若成一幅会动的画,可望而不及。 贾天犬因用力过度,胸肺岔气,呛的狗眼翻白,喉咙里发出细微的怪叫声,过了许久方才缓过神来。 贾天犬眯着眼睛转着圈,赤红的瞳孔一放一缩,凭借天灵境的阅历,心下了然,有人偷天换日,在此布下了幻术。 以生魂作饵,引诱自己前来,而后趁其不备,将其困于幻阵之中。好大的手笔!贾天犬表面上稳如老狗,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莫非是萧莫馨设的套,也只能是那个贱女人了!登时心如死灰。 “别装神弄鬼了,出来吧!萧莫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贾天昭绝不会吭一声!”贾天犬口吐人言毅然决然道。 片刻之后,未闻半分回应,悬着的心刚要放下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慌忙夹起尾巴躲到草垛之后。 于是贾天昭便听到了先前洛星河与鲁六宝之间的对话,顿时尴尬地摇了摇尾巴,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 “谁!”洛星河喝道,将手中的炎羽扇飞旋向草垛,旋转的炎羽扇升腾起熊熊烈火,还未触及到草垛,草垛便已炎羽扇地炙热烤得焦黑,碰到草垛的刹那,草垛轰然爆开,化作缕缕红丝在空中飘散。 贾天犬不愧是天灵境的灵魂,虽然肉体受限,但是胜在顶尖的战斗意识。在草垛爆炸的瞬间跳离开来,美中不足的就是尾巴上的毛被烧没了。 贾天犬悲嚎一声,夹起尾巴就要逃走,不料身前突然砸下一黑黢黢的人型重物,四脚急刹,方才没被砸成狗肉酱。 人型重物正是鲁六宝的玄黑人偶,玄黑人偶双臂展开挡住贾天犬的去路,五官内机簧上膛之声不绝于耳。 贾天犬看着玄黑人偶黑洞洞的五官,不敢再动弹半分,它笃定倘若自己再动一下,便会被被这些黑洞里的利箭射成筛子。 第36章 杀意 时至晌午,蔺川与钟莱从一户人家中走出,此户人家却有一具腐烂的尸体,家中灶台里却有炭火在燃烧。接连翻入几户人家皆是如此。 二人面上神色凝重,蔺川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莫非那俩家丁故意说给我听,骗我出府,若真是如此那么可以断定,李员外此人绝非善类! 眼下不能再耽搁,得赶快回到李家大宅,将大伙带出虎口。 二人寻着记忆回到李家大宅,只是哪里还有李家大宅的影子,蔺川心急如焚,在空空如也的土地上摸索着,希望找到些蛛丝马迹。 “障眼法?!”钟莱开口道。 “应当不是单纯地障眼法,当是更加高深的幻术,先前的李家大宅是实景,眼前空空如也的土地也是实景,施术之人将乾坤挪移,将我们困在此处,再辅以障眼法,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蔺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逐渐恢复冷静。 “可有破解之法?”钟莱不再客套直接开口问道。 蔺川摇了摇头,眼下他最担心便是洛星河与鲁六宝二人也中了幻术,若真是若此,那么李家大宅中的几人就危险了。 锦衣三人组即便没有中毒,依照他们仨的心智根本不够李员外看的,冷月娥要保护洛小寅恐难施展全力,白日里的钟茴自保堪忧,哪还有心估计乔婉儿。 蔺川不敢再往下想,甩了甩脑袋问身边挠头抓狂的钟莱道:“你再想想,可有方法沟通令妹?” “沟通小茴?!若是在夜晚,在上空中释放出冥火与之沟通,可眼下是白昼,我释放的冥火弱不可见......” 蔺川抬头看向上空,忽而灵机一动问道:“你可能沟通上空的生魂。” 钟莱恍然,当即手上掐诀,嘴上念念有词。 “百鬼听令,哆!”钟莱眉头一皱,上空的生魂只是微微颤动,并不能为自己控制,心下一横。 “区区幻术,还能挡我钟家冥术!以血为引,请神上身!”钟莱指尖划破指腹,在白皙的额头上画了一道符文,话音刚落,眼神忽然变得沧桑,判若两人。 “百鬼听令,哆!”嗓音苍老干哑,像是出自八旬老人之口。 上空的生魂快速游走,变换位置,摆出不同的字样,若是被钟茴看到定会有所回应。 蔺川紧盯着钟莱的脸色变化,他又看不到上空的生魂,只能如此。 半晌过后钟莱脸色苍老的神色退却,面上生出喜色。 “如何?”蔺川急忙问道。 “往东南三里!” 说罢二人向着东南方狂奔而去。 此时村中一处,满是稻草燃尽的黑灰。黑灰上站着两人一犬。 贾天犬呜咽着,一幅低眉顺眼通人性的模样。 “休要伤它!”洛星河喝止住鲁六宝的人偶。 洛星河一个闪身出现在贾天犬的身前,伸手抚摸它的狗头,温声道:“好狗儿,我给嗅一物,能否帮我寻到此物主人的位置?” 贾天犬闻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在有狗毛遮掩,心说我也不知道,只能试一试。呜咽一声,点了下头。 洛星河从乾坤戒中取出临行前冷月娥塞给他的玉瓶,将玉瓶放到贾天犬鼻子前。 贾天犬嗅了嗅,上面有女人的味道,好像就在附近不远,于是寻着味道追了过去。 洛星河与鲁六宝相视一笑,立马跟了过去。 李家大宅院内,一片狼藉,锦衣三人组身上已经开始溃烂,三人已然耗尽灵力,最惨的当属明羽,半边身子被两名鼬首家丁啃噬殆尽,明羽表情麻木,出气多进气少。 “八分腐,还差点火候,吃着有些塞牙!” “你就别挑了,大王赏咱们个豢灵师吃就不错了!”两位家丁边吃边聊。 阿福也化作鼬首人身,和钟茴对峙。钟茴周身阴风大作,鬼嚎之声不绝于耳,乔婉儿躲在她的身后瑟瑟发抖。 李员外虽未化作兽首,但是他嘴中的獠牙比其他三位都要长,戏谑地看着面前的美妇人。 “美人若是愿意留下服侍本王,本王可以考虑将你怀中的娃娃放走......” “呸!做梦!”冷月娥嘴角溢血啐了一口,手中长剑横在胸前,目光冷冽,显然不是李员外的对手。 一行人都中了尸鼬王李员外设下的圈套,尸鼬王奸诈狡猾,言语真真假假,将蔺川等人哄得团团转。 尸鼬王如今已经修炼至地妖顶阶,相当于豢灵师中地灵第七境。一行人中唯一能与之匹敌的洛星河还中了它的幻术。 “事到如今,你不会还在想着你那玉面夫君会来救你吧?等他来了,你们母子都已经进了本王腹了。吃了两豢灵师以后,本王便会晋升为天妖,届时就是你的玉面郎君来了,也是给本王加餐来着,哈哈哈哈哈!!”尸鼬王怪笑着欺身而去。 冷月娥银牙咬破朱唇,一把将洛小寅扯到身后,长剑迎上尸鼬王的利爪。 仅仅三个回合,冷月娥手中的长剑便被拍飞,下一爪就要落在她莹白如玉的脖颈上。 电光石火间,一把黝黑的匕首射向尸鼬王的眼睛,速度之快在空中只留下一道残影。 但是尸鼬王可不是蔺川之前遇到那些黄灵境的豢灵师,它可是货真价实的地妖。 尸鼬王收手,一爪将匕首拍飞,接着又挥散两团冥火。 冷月娥趁机后退与之拉开距离,将长剑重新摄入手中。 蔺川和钟莱破了幻术,就见到刚刚危险的一幕,还好来的及时,没让尸鼬王那致命的一爪得逞。 “轰!”一物从天而降砸向阿福,阿福一个后跳躲开,此物正是鲁六宝的玄色人偶。 炎羽扇若风火轮般绞向尸鼬王,尸鼬王身子一矮将其躲过,但是他身后正闷头干饭的家丁可就没那么幸运了,鼬头直接被羽扇削了下来,断头之处,焦黑一片。 另一个家丁吓得直接现出了原形,蹦跳着躲得老远。 炎羽扇飞转了一圈重新落入洛星河手中,洛星河看着身受重伤的冷月娥心疼不已,怒火中烧,眼中浮现出无边杀意。 第37章 腐毒 “妖孽受死!”炎羽扇吞吐着丈许赤焰,洛星河暴喝一声,对着尸鼬王猛地一扇,一枚头颅大小的火球飞射向尸鼬王。 洛星河并没有停手,一扇接着一扇,一枚枚火球呼啸着轰向尸鼬王。 尸鼬王发出一声尖啸,身形暴涨,身上的衣物被撑破,露出黑褐色的妖身,直涨到三丈之高,水桶粗的四肢肌肉虬结,硕大的鼬首森然可怖,血盆大口中伸出一条紫黑色的舌头,游走锋利的獠牙之间。 尸鼬王双爪纷飞,左右开弓,将飞来的火球统统拍飞出去,拍飞的火球将李家大宅轰得支离破碎。 蔺川等人均被火球殃及,几人慌忙躲至洛星河身旁。 一炷香后,洛星河的攻势明显衰减,凝聚火球的速度,以及火球的大小都远不如之前。 尸鼬拍了几枚过后便不再去拍,任凭鸡蛋大小的火球轰在自己身上,似是有几枚火球砸到痒处,尸鼬王挠了挠痒痒。 洛星河朝着身后递了撤退的眼色,众人心领神会,随着洛星河慢慢向后退。 “想走?没门!早知道你就这点儿本事,本王何须费那些心思,调虎离山?!哼!掉猫离山还差不多!哈哈哈哈!”尸鼬王猛地一跺脚,李家大宅的火焰尽数熄灭,大院周围升腾起浓雾,浓雾中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味道。 洛星河仰头喝下一口灵浆,炎羽扇重新燃起赤炎。 “多喝点儿嘛!这一口哪里够!喝好了,本王再送你上路!哈哈哈哈!”尸鼬王嚣张的不可一世。 洛星河根本不理会尸鼬王的嘲讽,集中注意力恢复灵力,眼下逃走无望,唯有一搏。 “孩儿们!开饭啦!”尸鼬王脚下一蹬,飞扑向洛星河等人。身后的两个尸鼬也都现出妖身,一个肥球,一个干瘦,跟着尸鼬王一起怪叫着扑了过去。 洛星河不退反进,炎羽扇横切向尸鼬王的腹部,一道炎弧将其击退,尸鼬王腰腹上的烙出一道伤痕。 尸鼬王吃痛,这一招明显强过先前的火球,当是小瞧了这个人族豢灵师,尸鼬王再次扑向洛星河时,便留了个心眼,不再硬接洛星河的羽扇。 那边洛星河与尸鼬王缠斗在一起,这边蔺川等人也没闲着,和两只尸鼬战作一团。 钟氏兄妹联手斗肥球尸鼬,蔺川和鲁六宝斗另外一只干瘦尸鼬。 钟茴的摄魂眼中飘出一幽光,幽光飘飘然遁入无头尸鼬的身体内,无头尸鼬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挥舞着利爪扑向肥球尸鼬。 肥球尸鼬与钟莱斗得正酣,忽然感到背后有风,慌忙向前一倾,躲过无头尸鼬的偷袭,一口腐毒喷向钟莱面门,钟莱侧身躲开,腐毒喷洒地面石板上,光滑的石板顿时变得坑坑洼洼。 钟莱心下骇然,无法想象这些腐毒要是喷在自己脸上,盛世美颜岂不得瞬间化作地狱恶鬼,中洲多少无辜少女要饮恨西北。 ...... 干瘦尸鼬是阿福所化,速度力量犹在肥球尸鼬之上,鲁六宝的玄黑人偶根本近不了它的身,反倒被其喷了一口腐毒,人偶原本就惨不忍睹的五官,被腐毒侵蚀后更是雪上加霜,五官内发射口被腐蚀变形阻塞。 玄黑人偶只能依靠着手中的狼牙棒与之搏杀,蔺川游走在两者周围,一有机会就偷袭一下干瘦尸鼬,虽然次次都能被其躲过,却也能对其造成不小的干扰。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蔺川心生一计,就在干瘦尸鼬挥爪拍向玄黑人偶之际,蔺川迅即出手,纵身上前一匕首扎向尸鼬的腰眼,干瘦尸鼬似是早有察觉,一扭胯躲过蔺川攻击,尾巴蓄力抽打向蔺川。 蔺川一个翻滚躲过,地面上瞬时被尸鼬的尾巴砸出一道裂坑。 蔺川再次上前刺向尸鼬的腰眼,又被其躲开,这次没有躲过尸鼬的尾巴抽得翻了个跟头。 蔺川起身后再一次刺向尸鼬腰眼,又被尸鼬轻松躲过,只是这一次蔺川手中空无一物,匕首被他换到了另外一只手中,另外一只手出其不意地划向干瘦尸鼬的后臀。 一刀过后,皮肉翻卷,蔺川被尸鼬一脚踹飞。干瘦尸鼬不以为意,继续与玄黑人偶拼斗,权当是被蚊子叮咬了一口。 片刻之后,干瘦尸鼬才发觉不对劲,后臀伤口处火辣辣地痒痛,猛地退到一边,扭头一瞧不禁大惊失色,伤口处已经开始溃烂,溃烂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周边蔓延。 干瘦尸鼬刚要忍痛用利爪削掉溃烂之处,不曾想玄黑人偶又抡起狼牙棒杀了过来,一旁的蔺川犹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手中的黝黑匕首湿漉漉的,上面沾染正是肥球尸鼬喷在地上的腐毒汁液。 几个回合过去,干瘦尸鼬的腰腿上都开始溃烂,灰褐色地毛发掉一地,实力大打折扣,反应不及,被鲁六宝的玄黑人偶敲中了两棒。 眼瞅着再挨几下,干瘦尸鼬就要饮恨于狼牙棒下,干瘦尸鼬却突然发疯似的向着四周乱抓一通,口中连连向外喷吐着腐毒,身上被狼牙棒捶打也全然不顾。 蔺川心说这家伙估计被腐毒攻脑了,死在同类的毒下当是滋味不好受吧。 倏然干瘦尸鼬冲向冷月娥和两个孩子,冷月娥正在闭目调息。 “啊!娘亲!妖怪来啦!”洛小寅大声叫嚷着。 冷月娥立马起身挡在二娃身前,不料乔婉儿害怕之余竟跑向蔺川,一边跑一边哭叫着。 跑动的小女娃登时吸引了干瘦尸鼬的注意,发疯般地扑向乔婉儿。 蔺川脑中轰然一炸,来不及考虑对策,手臂蓄满灵力,将手中匕首的甩出,一击“灵撞”直指干瘦尸鼬的后心。 干瘦尸鼬边跑边扭动身体,双臂胡乱地抓挠着,飞出的匕首失了准头扎到他后肩上,干瘦尸鼬只是一个踉跄,继续扑向乔婉儿,距离乔婉儿不过一步之遥。 干瘦尸鼬一爪出,乔婉儿即便不死也得身受重伤,千钧一发之际,一团绿色的火焰轰在干瘦尸鼬的身上。 干瘦尸鼬登时顿住脚步,翻身在地上打滚儿,玄黑人偶冲到近前,对着干瘦尸鼬的脑门一顿猛砸,半晌过后干瘦尸鼬彻底没了动静。 第38章 进阶 蔺川向钟莱透去感激的目光,几步走到呆若木鸡的乔婉儿身边,轻扶着她的肩膀。 刚刚若非钟莱及时操作冥火攻击失心疯的干瘦尸鼬,乔婉儿的后果不堪设想。 “婉儿不怕,妖怪已经被打死了。”蔺川忧心的看着惊魂未定的乔婉儿。 “哥哥,我们逃走吧,婉儿害怕妖怪...” 蔺川心里苦涩,他也想逃走,可是尸鼬王没死,外面的毒雾是不会消失的,眼下只有联手杀掉尸鼬王,才有生还的希望。 “婉儿莫怕,外面尽是毒雾,出不去的。哥哥要和他们一起收拾掉那只制造毒雾的妖怪,咱们才可以离开。听话,先去冷前辈那里待着。”蔺川指了指正在和洛星河激战的尸鼬王,柔声说道。 “哥哥小心点......”乔婉儿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心头很是错乱,她不想蔺川过去冒险,却又看到蔺川那双坚毅得不可质疑的眼睛,只能带着哭腔嘱咐道。 蔺川郑重地点了点头,仰头灌了一口灵浆,握紧匕首加入钟氏兄妹的战团。 有了蔺川和鲁六宝的加入,钟氏兄妹的压力骤减,肥球尸鼬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四人收拾掉了。 四人还没来及喘口气,忽见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将青石板路面砸了个深坑。 此人正是洛星河,洛星河体表的护体罡炁,出现龟裂的细痕,洛星河喉咙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洛郎.....” “爹爹......” 冷月娥失声叫道,与洛小寅一起奔向洛星河。 洛星河长身而立目光紧盯着正在进食的尸鼬王。 刚刚一番激斗,洛星河没能讨到半分便宜,尸鼬王忌惮他的极品灵器炎羽扇,洛星河更为忌惮尸鼬王的腐毒和利爪。 洛星河不过玄灵第五境的修为,对付起媲美玄灵顶境的尸鼬王,还是要逊色不少的。 一番消耗过后,洛星河灵力消耗一空,想要借机吞饮灵浆,尸鼬王岂会再与他机会,一尾巴将其抽飞。 抽飞洛星河之后,尸鼬王一把提起明羽的半截尸体,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原本躺在附近地上的文琦和谢梓阳不知何时挪到了蔺川他们附近,仍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 众人眼睁睁看着尸鼬王大快朵颐,却都不敢贸然上。 尸鼬王很快将其吞噬干净,紫黑色的长舌舔了一圈嘴上的血渍,意犹未尽。 青黄色的眼珠子扫过众人,正考虑先吃哪一个呢,忽然妖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虬结的肌肉不断地膨胀,毛皮皲裂,渗出黑红色的血液。 尸鼬王痛苦的嚎叫着,双爪在将地上的青石板爪地四分五裂。 “不好!它要进阶成天妖了!”洛星河突然反应过来。 众人闻言大惊,若是尸鼬王成功进阶,在场的众人彻底没了生的希望。 “快快阻止它!”洛星河说罢脚下一点腾空而起,极品灵器炎羽扇猛地一挥,一团硕大的火球轰了过去。 尸鼬王竟然没有躲闪,只是抬起双臂护住头颅,任凭火球砸在臂膀上,手臂上的皮毛被烫出密密麻麻的血泡。 蔺川几人也没闲着,纷纷出手,拿出看家本领。 蔺川修为境界最弱却冲在了最前面,汇聚灵与臂,将沾染腐毒的匕首甩出。 尸鼬王仍在对抗进阶带来的痛苦,双臂还要格挡洛星河的火球,眼睛紧闭着,血盆大口不住的嘶吼着,发泄着心中的愤懑。 正当蔺川以为要得手之时,匕首被尸鼬王一尾巴击飞。飞出的匕首在空打了个旋,径直落下,下方不巧躺着个人,此人正是文琦。 就见文琦双腿微分,匕首插到两腿间的石板上,表情安详的文琦,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击未中,蔺川再次饮了一口灵浆,跑到文琦身旁拔出匕首,匕首蹭到文琦的大腿内侧,凉飕飕地,文琦嚯地睁开双眼,恐惧道:“你要做甚?!” “没死的话就来帮忙!”蔺川冷声说道,说罢再次投身到战斗中。 文琦坐起身来,他本就中毒不深,茶汤里的腐毒很少,否则也不会被茶叶的气味所掩盖,加上蔺川提醒的及时,文琦体内的腐毒已经排出的所剩无几,剩下的腐毒对他已经没有威胁了。 但是文琦见识了尸鼬王的厉害,仅片刻功夫便将玄灵境的冷月娥打成重伤,“好兄弟”明羽被喷了一口腐毒,连遗言都没来得及交代就凉透了,死后又惨遭妖怪啃噬,血淋淋的画面就在眼前,文琦彻底被吓破了胆,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洛星河几人及时赶到,不然下一个被吃的可能就是文琦了。 装死被叫醒的文琦,尴尬只想再装死一次,起身踢了一脚躺在身边的谢梓阳,说到:“别装了,快起来帮忙!真等到那妖怪进阶成天妖,咱们就彻底死翘翘了!” 谢梓阳抽搐了一下,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手上戒芒一闪,一柄玉箫出现在手中。 “那还等什么!”谢梓阳身形一闪,加入战团。 文琦看的一愣一愣的,心说好家伙比我还会演,手中戒芒跟着一闪,三尺青饥剑青光大振。 “妖孽受死!看剑!” 有了两位地灵境豢灵师的加入,尸鼬王便有些招架不住了,尾巴被鲁六宝的玄黑人偶抱住,带着着玄黑人偶一起摆动,动作迟滞,根本伤不到人。 蔺川心说难怪这人偶每次落地都这般大动静,感情人偶本身的重量就很惊人。 尸鼬王只能腾出一只手去对抗其他人,洛星河穿梭在房檐墙头,不停地向其扇出火球。 “呃...啊!!!滚开!愚蠢的人类!”尸鼬王爆发出惊天怒吼,妖身的裂变戛然而止,这意味着尸鼬王进阶天妖失败了。 “都得死!尔等杂碎敢坏本王好事!都得死!” 没有进阶的束缚,尸鼬王又回来原来的巅峰状态,尾巴用力一甩将玄黑人偶开,一爪将无头尸鼬拍飞,顶着头顶上的火球,向钟莱抓去。 第39章 请神 尸鼬王心说这小子最该死,除了房顶上的那位,别得攻击对他来说都不疼不痒,就属这小子的鬼火最为阴毒,烤得他的妖魂滋滋冒烟,若非自己的妖魂强大,还真有可能折在这小子手里。 钟莱见势不妙,慌忙后退,他并非豢灵师,肉体上没有灵力的加持,速度慢得可怜,眼看就要被尸鼬王抓到。 玄黑人偶从天而降,挡在钟莱身前,玄黑人偶被尸鼬王扯住双臂,尸鼬王将其举起挡下两枚火球,而后双臂用力,生生将玄黑人偶的两臂卸了下来。 不远处的鲁六宝“噗”地吐了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六哥!” “六宝哥!” 钟莱和洛小寅齐声呼喊道。 洛星河心急如焚,他凝练的护体罡炁受损严重,若是近身再受重创,可能就不是吐血那么简单了。 蔺川看出洛星河的心思,经过他的观察,尸鼬每隔半柱香便会吐一次腐毒,想来腐毒生成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尸鼬皮糙肉厚,连洛星河的火球都可以硬抗。 蔺川想到了将其一击毙命的方法,只是需要众人的配合。 洛星河咬咬牙,他还有妻儿要守护,不能再犹豫了,脚下在房顶一点飞向尸鼬王,点燃炎羽扇近身攻击尸鼬王。 就在此时,忽听钟莱朗声说道。 “以血为引,请神上身!” “不可!大哥忘了爹爹的嘱咐了吗!?” 钟茴破天荒地大声说道。 “爹只说寻常人一日只能请一次神,你哥我又岂是寻常人!哆!” 钟莱身体一阵哆嗦,再次睁开双眼,双眼阅尽沧桑。 “入夜!”苍老的声音出自钟莱之口。说罢周围狂风大作,穹顶飘来大片大片的乌云,瞬间将太阳遮挡住。 李家大院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冥火天引!”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钟莱双脚离地一尺,双掌在身体两侧摊开,掌心升腾出一人高的碧绿的色的火焰。 两团冥火将李宅照应的一片森然,尸鼬王先是被钟莱弄出来的天地异象所震撼,再一看这小子搞了那么大的阵仗就鼓弄出来这两团冥火,雷声大雨点小,对着身前的洛星河喷出一道腐毒汁水,将洛星河逼退后,再次扑向钟莱。 钟莱这次没有退,双手向前一推,两团冥火合二为一,化作一道幕墙,挡在身前。 “阴阳两隔!”苍老的声音说道。 尸鼬王直接撞向幕墙,没想到如若无物,直接穿了过去,尸鼬王心说中看不中用的小子,受死吧,伸出爪子拍向钟莱。 钟莱岿然不动,嘴角扬起,冷哼一声。 “放肆!”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从钟莱体内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抓住尸鼬王的爪子。 尸鼬王惊诧莫名,再一看自己的手臂竟然是虚幻的!这是自己妖魂!尸鼬王猛地回头看到自己肉身仍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被阻挡在冥火幕墙外。 尸鼬王大惊失色,想要回到肉身之中,奈何手爪被钟莱体内伸出的怪手牢牢抓住。 就在此时钟茴的摄魂眼白光大盛,尸鼬王魂魄瑟瑟发抖,他惊恐的看向钟茴的眼睛,确定只要这小子一松手,他指定会被吸进去。 然后这小子就松手了!尸鼬王的魂魄一点点靠近钟茴,任凭他拼命地逃离也是无济于事,就在他的魂魄即将没入钟茴的摄魂眼时,天空的乌云突然消散,白昼重现。 钟莱七窍流血跪倒在地。 尸鼬王的魂魄感觉身后的吸力骤降,趁机朝着肉身的方向飘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蔺川看到魂魄,只能看到突然定格住的尸鼬王,瞬间猜到其中关隘。 “趁现在!诛杀此妖!”蔺川说罢冲上前去,举起匕首对着身形高大的尸鼬王的大腿一顿猛戳,黄灵境的修为外加下品灵器,只能将其扎出浅浅的伤痕。 蔺川脚尖一点攀上尸鼬王的脖子,寻找致命之处。 洛星河的炎羽扇被腐毒侵蚀的无法使用,看向冷月娥,二人心有灵犀,冷月娥将长剑掷给洛星河。 洛星河刚一接过长剑,就发现尸鼬王动了,当即提醒道:“小心!” 蔺川自然感受到了尸鼬王的异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匕首扎进尸鼬王的眼窝。 尸鼬王险些疼晕了过去,他本以为那个灰发小子已经很阴了,没想到肩膀上的这个小崽子更阴毒,趁着自己魂魄离体的功夫,来偷袭自己的肉身。 尸鼬王一把将其从肩膀上薅了下来,匕首拔出的一瞬间,尸鼬王眼中飙出一道黑红色的血注,喷溅到蔺川一脸一嘴,尸鼬王重重将其砸在地上。 蔺川就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散架了,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喉咙一阵腥甜,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尸鼬王的,硬是忍着没有喷出血来。 尸鼬王本想着再给蔺川补上一尾巴,洛星河持剑杀到,将尸鼬王逼退开来。 蔺川歪着脑袋,黑白间看到钟茴正在给钟莱喂什么丹药,钟茴不停拍着钟莱的后背,帮他将丹药顺到腹中。 钟茴面无表情,只有正常的那只眼睛在无声的落着泪,啪嗒啪嗒掉在青石板上。 蔺川心头一酸,看到这一幕忽然想起从澧城逃出来后,自己亦如钟莱那般伤地不省人事,都是乔婉儿在照顾自己。 蔺川扭过头去,刚好看到乔婉儿也在看着他,紧张的攒着小拳头,大眼睛里泛着泪花。蔺川冲她微微一笑,心说有个妹妹真好。 洛星河本就不是尸鼬王的对手,又失去了炎羽扇,仅凭一把上品灵器实在撑不了几回合。 洛星河剑术不精,一剑犹豫不定,被尸鼬王抓住剑身,一爪拍在胸前,将皲裂的护体罡炁彻底击碎。 洛星河如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好在被冷月娥凌空接住,没有二次受伤。 疲惫不堪的尸鼬王独眼锁定在钟茴身上,就这个小妞,差点儿收了自己的妖魄,险些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尸鼬王越想越恼怒,非得先吃了这小妞不可,接着是那个灰发小子,再然后是戳瞎自己的那个小崽子。 第40章 鬼手 蔺川躺在地上,身体慢慢有了知觉,从文琦那换来的骨内甲已碎裂成渣,若非有骨内甲保护,粉碎可就是他自己的骨头了。 蔺川看到从他身上跨过去的尸鼬王,尸鼬王喉头涌动,缓步向钟茴。 钟茴仍然低着头照顾着钟莱,尸鼬王伸出利爪抓向钟茴瘦削的后背。 “小心...”蔺川有气无力地提醒道。 钟茴恍若未闻,尸鼬王即将触及到钟茴之时,手臂被一道幽光弹开。 那是幽光正是钟茴的本命鬼仆小幽,本命鬼仆在关键时刻护住主人。 尸鼬王正要再次抓向钟茴,却感觉背后生风,背后自然不会是那俩锦衣怂包,而是干瘦尸鼬和肥球尸鼬的尸体,尸体抓向尸鼬王。 尸鼬王一手一只,分别掐住两名尸鼬的脖子,“咔咔”之声不绝于耳,两名尸鼬的脖骨被其捏得粉碎,双手死死抱住尸鼬王的手臂,钢爪都嵌入了尸鼬王的皮内。 尸鼬王吃痛却又摆脱不得,尸鼬王只得先行将这眼中冒着白光的小妞先杀了,杀了她之后,这俩尸体就失去了控制。 钟茴起身看向尸鼬王,嘴中念念有词,周身阴风大作,尸鼬王感觉除了这俩死尸,还有好多无形的东西附在自己身上,致使自己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即便如此钟茴还是被其抓到手中,两只爪子握住钟茴瘦削的肩膀,将其举起,钟茴也不吭声,右眼的白茫越来越盛。 尸鼬王感觉手臂上的小妞似有万斤重,自己身上爬满了小鬼,举起钟茴后手臂都开始微微发抖,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就准备将其一口吞下。 蔺川忽然一跃而起,手持匕首捅向尸鼬王的喉咙,尸鼬王下意识地想合上嘴巴,上下颚似乎是被人向外掰着,一时半会儿合不上。 钟茴控制着控制着鬼仆小幽撑住尸鼬王的上下颚。 尸鼬王只能任凭蔺川将手伸入它的嘴中,喉头一动,尸鼬忽地向外喷吐腐毒,只是腹中毒囊生成的腐毒了了无几,蔺川就感到手上一阵刺痛,有一股力量在于自己的手臂抗衡,心说就算废了这条手臂,也得把尸鼬王弄死。 尸鼬王见蔺川并不害怕,并没有如它所愿将手缩回,眼神里出现从未有过的惊恐。 蔺川不顾手上灼烧般的疼痛,怒吼一声:“死!” 蔺川汇聚灵力于手臂,手臂猛地向前一送,匕首戳进尸鼬王的咽喉,齐根没入。尸鼬王青光的眼珠子瞬间凸起,变得血红一片,整个妖身都在颤抖,身上数以百计的小鬼也都跟着颤抖,不停地有小鬼被震落。 钟茴的摄魂眼中流出一道血泪,她也到了强弩之末,一次控制上百鬼物已经超出了她的极限。 蔺川知道尸鼬王要做捶死前地挣扎了,岂能如他,倾尽灵肎中的所有的灵力,一把薅住尸鼬王紫黑色舌头,用力一扯,生生将尸鼬王的舌头扯断拽了出来。 尸鼬王口中血如泉涌,猛然一震,蔺川被震飞数丈,身上的小鬼,包括小幽也都被震飞,双爪松开钟茴,捂住咕咕冒血的嘴巴,后退了几步,轰然跪倒在地,继而趴伏在血泊之中。 钟茴颤巍巍地抬头看向毫无生机的尸鼬王,不顾摄魂眼的反噬,将尸鼬王的魂魄拘入眼中,方才重重的喘了口气,看向身边站着的蔺川不禁心存感激,心下感慨一个黄灵境的豢灵师竟有如此胆气,在危难之际救下自己,将一个无限接近天妖实力的妖怪格杀。 蔺川的右手乌黑发紫,被尸鼬王的腐毒汁液所伤,诡异的是,本以为自己的右手会被腐蚀的只剩骨头,没曾想整个右手的皮肉都还在。 蔺川紧紧握住右手的手腕,不让腐毒上延,右手慢慢没有了知觉,就见紫黑色的皮肉不停的破皮,很快又生出新的皮肉,如此往复十余次后,终于不再变化,右手的皮肤重回白皙,只是白皙的手上遍布芝麻粒大小的黑点,黑点密密麻麻看上去颇为瘆人。 蔺川心生疑惑,莫非是先前饮下尸鼬王之血的缘故?!松开手腕后右手恢复了知觉,还多出一道感知,蔺川心念一动,右手的黑点处自毛孔溢出黑色的黏液,蔺川附在鼻尖闻了闻,一股子难闻的腐臭气味,瞬间皱起眉头。 蔺川将右手上的黏液抹在青石板上,青石板瞬间升腾出白烟,被腐蚀出诸多小坑。 蔺川不知是悲是喜,右手上黑点便是一个个微小的毒囊,只要自己意念一动便会分泌出腐毒,喜的是自此以后自己又多了一重保命杀招,悲的是这只手以后就别想着见人了。 “娘亲爹爹快看!阿川哥将妖怪打死啦!喔!”稚嫩嗓音响起,洛小寅指着蔺川,小脸上的崇敬之色不言而喻。 洛星河和冷月娥也被蔺川表现所震撼,这个少年自一开始就露出一丝丝惧意,心性之果敢当属生平首见,他的修为境界与洛小寅相仿,二者却天差地别,若是没有他们夫妇的保护,洛小寅怕是难撑一个回合。 洛星河想着只要蔺川愿意,且不论蔺川的资质如何,定要央求东玄学宫的先生将其收下。 反观缩在一角的文琦和谢梓阳,二人手持灵器护在身前,犹在瑟瑟发抖。 蔺川察觉到身边的钟茴的目光,于是看了过去,二人四目相对,片刻之后,竟是蔺川先将目光挪开。 “谢谢你......”钟茴口中吐出三个字,声音很小,却很清晰。 蔺川面色微红,看向犹在昏迷的钟莱,开口问道:“钟莱兄弟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 蔺川点了点头,刚一转身就遇上飞奔而来的乔婉儿,蔺川刚要伸手去抚摸她的额头,忽然手上一顿,看到了手上密密麻麻的黑点,苦笑着收回手,换做另外一只手去抚摸。 鲁六宝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玄黑人偶被毁,他亦被反噬成重伤,蹒跚脚步去寻找人偶残骸,佝偻着高大的身躯,看上去颇为凄惨。 随着尸鼬王的殒落,李家大宅外的毒雾也跟消散开来。 第41章 委托 东国境内,泯城。 泯城是临近泯江而建的一方大城,人口虽不及都城瑜瑶和军机要城澧城,却是中洲数一数二的贸易大城。 泯江贯穿中洲四国,又在东国分支成数条河流,泯城恰好建在几支分流的源端,水路之便利通达实属无敌于中洲。 一艘乌蓬船在支流中漂着,朝着泯城的方向缓缓前进着。 船老大和两个徒弟,奋力划着桨。 年过五旬的船老大半敞着短衫,露出胸前结实的肌肉,风吹雨打日晒,他的肤色黝黑发紫,轮番去替换两个徒弟。 船上坐着蔺川一行十人,外加贾天犬。 蔺川倚靠着船舷,怀里抱着贾天犬,缠着绷带右手漫无目的地摸着贾天犬的狗头,贾天犬此时哭的心都有了,还得佯装成惬意的模样。 蔺川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的晚霞,头颅中绿豆大小的灵肎鼓胀着,过了今晚应该可突破到黄灵第六境了。 先前听舅舅蔺惜春说过,豢灵师的资质也就是灵肎的资质,也有着三六九等之分。地灵境之下,天灵肎一载破一境,地灵肎两载一境,玄灵肎三载一境,黄灵肎四载一境。 蔺川大抵便是那黄灵肎,却不到一载破了五境,不知道在座的知道了会有何感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点修为是拼了几次命换来的,所行的捷径都付出了血的代价。 尸鼬王被杀死后,一行人未作停留离开了腐尸村,途经城镇之时将此事告知了镇守,由镇守组织人去腐尸村善后。 蔺川本想着就此与东玄学宫的几人别过,毕竟跟着这些人一起游历,还是比较危险,他们几人就是冲着这些妖精鬼怪去的,他们都以为是自己杀死了尸鼬王,其实不然,若是没有钟茴的牵制,十个自己也休想杀掉尸鼬王。 洛星河大概猜出了蔺川的心思,告诉蔺川他们准备直接回东玄学宫了,主要原因是明羽的丧生,其次是几人伤势过重,需要回学宫疗养一段时间。劝蔺川继续与之同行。 在乔家村时,蔺川与蔺惜春商定过计划,先去趟东国瑜瑶城,那里还有蔺家几间商铺,届时蔺惜春会以蔺家家主的身份将所有商铺卖出,然后去人烟稀少的北国边境招兵买马,蓄势而发。 眼下蔺惜春生死未卜,蔺川打算一路向西,沿途打探蔺惜春的消息,若是到了瑜瑶城之后,还没有蔺惜春的消息的话,蔺川便将乔婉儿送去东玄学宫求学,孤身一人前往西国历练,未知的凶险太多,他必须尽快变强。 “当心点儿!娃儿们!”船老大对着在船尾嬉闹的乔婉儿和洛小寅喊道。 乔婉儿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蔺川,洛小寅则看了一眼恩爱两不疑的冷洛夫妇,两个小娃娃继续玩闹起来。 且不说两个小娃娃都非常人,船上的几人都非等闲之辈,即便二人失足落水,也会被瞬间救上来的。 船老大见几位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气不打一处来,真要出了事情可别怪老夫没提醒你们。 “你叫阿川是吧?”洛星河移步至蔺川近前坐下。 蔺川睁开双眼看着洛星河点了点头。 “你可愿去东玄学宫求学?” “自然愿意,不过小子自知资质拙劣,素闻东玄学宫择优录取,以我之资定然无望。何况在下还有亲人要寻,一时半会儿去不了学宫。” “能否让我测一下你的灵肎?” 见蔺川点头,洛星河伸手覆盖在蔺川的头颅之上,片刻之后面色有些惊疑不定。 “几岁开的灵肎?” “三岁。”蔺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若是说自己去年开的灵肎,洛星河定会对他有所怀疑,觉得他的身份有问题,一个劣等灵肎不到一年连破五境,简直不可思议。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大家族大势力的悉心栽培,不计成本的为其提供天材异宝。另外一种便是自身的机缘好到爆炸。 洛星河肯定会选第一种可能。 “可惜了,灵肎觉醒的如此之早,资质却差的离谱。我见你对体内灵力的操控,甚是如鱼得水!可以见得,你的悟性极好。还有你的心性,临危不惧,思路清晰,洛某甚是佩服!” 蔺川被洛星河夸的满面通红,刚好出言,洛星河继续说道:“阿川若是想去学宫求学,我可以将你引荐给九垚先生。” 洛星河此话一出,原本昏昏沉沉地众人忽得来了精神,九垚先生!那可是学院的首席先生!是中洲乃至整个濛界屈指可数的强者。能入他门下得其指点,是所有年轻豢灵师的遥不可及的梦。 文琦斜睨了洛星河一眼,心说你就吹吧,我就不信九垚先生会买你的帐,真当你那面皮是金玉做的不成。 蔺川忽然感觉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看向自己,于是寻着感觉看过去,目光的主人正是钟茴,钟茴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触碰到蔺川的眼神,顿时将目光瞥开,白皙的脸庞上升起一抹红晕。 蔺川不知,自己舍命鼬口摘舌的一幕已经被钟茴深深烙在了脑海里,悍不畏死力挽狂澜的决绝激发了少女的情窦。 可惜蔺川没能如她所愿,蔺川摇了摇头,诚恳道:“前辈的美意,阿川感激不尽。不是我妄自菲薄,我的资质确实不配做九垚先生门下的弟子,届时我被笑话是小,牵连到前辈与九垚先生跟着受辱就不美了。” 洛星河听罢,叹了一口气,就准备离去,不料被蔺川叫住。 “洛前辈能否帮阿川一个忙?” “力所能及。” 蔺川咬了咬牙,眼神坚定,似是在下决定,终于还是开口道:“家妹的资质远在我之上,我想让她去东玄学宫,洛前辈可否帮忙?” 洛星河看向船尾两个嬉闹的小娃娃,心说刚好小寅缺个玩伴儿,不如就把这丫头带入学宫吧。洛星河看向身边的冷月娥,冷月娥冲其点了点头。 “可以,我们夫妇二人会将那丫头带回学宫,届时就让她和小寅一起求学,我们二人代为照看。” 蔺川心存感激,起身朝冷洛夫妇深深一揖。 “阿川切莫如此客气,若非是你,我们早就被那尸鼬王给害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冷月娥开口说道。 “阿川兄弟放心!若是在学宫里有谁敢欺负令妹,我就用冥火烧得他滋滋冒油!”钟莱甩了甩额前的银发,说得霸气凛然。 “嗯,阿川兄弟的妹子,就是我鲁六宝的妹子!”鲁六宝瓮声瓮气道。 蔺川对着二人拱了拱手。 第42章 灯笼 “入江了!诸位船客小心!”船老大对着众人高声喊道。 蔺川将乔婉儿叫到身边,申屠巟还未出世之时,他曾随着南皇申屠修周游四国,见识过泯江的惊涛骇浪,寻常小舟根本不敢入江。 洛星河几人乘坐的这艘乌蓬船,倒也不小,只是用其来渡江还是有些勉强的。能不能顺利渡江,就要看船老大的本身了。 入了泯江之后,船身晃动的确实较之前猛烈许多。 蔺川松开贾天犬,将乔婉儿搂在怀里,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围栏。贾天犬呜咽一声,随着船身的晃动,贾天犬在甲板上滑来滑去,四蹄在地板上刮出蔺川伸出一只脚。 “老红,咬住我的裤脚!”老红是蔺川给贾天犬新起的外号,没办法吞噬了两个生魂的贾天犬毛色更红了,再叫“老黄”有些名不副实。 贾天犬闻言四爪疯狂吧啦了几下,咬住蔺川的裤脚,心下埋怨蔺川关键的时候把它给放开了,一炷香前还一起看夕阳呢,这会儿就将自己给抛弃了,有福同享,有难却不同当,这小子当真不能处啊。 风浪越来越大,乌篷船顺江而下,船身剧烈地起伏着,船老大屹立在船头,双手不停换着姿势,指挥着两个徒弟划桨,双脚如同订在了船头似的,随着船身起起伏伏。 “诸位船客切莫惊慌,抓稳即可,过了江口,风浪就会小很多。”船老大回头看向众人,咧嘴一笑。 船老大刚一转过头,身子却失去了平衡,噔噔噔地退了数步,好容易才稳住身形,黑脸之上写满了惊恐。 众人见状纷纷看向前方,船老大究竟看到了什么,使得刚刚好稳如老狗的船老大如此这般惊慌失措,之前前路为丈许高的浪头所挡,众人看不真切。 “前面发生了什么?!”蔺川问向船老大。 “是......江龙......翻身!靠岸!”船老大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语无伦次道,说罢指挥着徒弟向江边划去。 江龙翻身,蔺川自是听说过,所谓江龙翻身只是泯江水客俗称罢了,泯江风浪向来不小,一丈以内稀疏平常,两丈浪头偶有出现,三丈巨浪十年难得一见,三丈巨浪便被称作江龙翻身。 至于江中是否真有龙,却不曾知晓,没人亲眼目睹过。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面对三丈巨浪,他们所乘坐的乌篷船根本不够看,只盼着船老大能将船尽快驶到岸边。 半晌过后,乌篷船犹在前行,没向岸边靠反倒是往江心移了少,船老大不在船头指挥,不知从哪里找了根木桨,和徒弟们一起奋力划着。 江风大得出奇,以船老大三人之力,不过是杯水车薪,乌篷船犹在向着江心靠拢,随着巨浪极速前行着。 “月娥,你看好小寅,我来稳定船身。”洛星河说罢手扶桅杆,将灵力注入其中,船身的晃动瞬间减弱。 船上众人松了口气。 蔺川忽听船身传出细微的“咔吧咔吧”之声。 “洛前辈不可!船身要裂开了。”蔺川惊呼,心说这木船又非灵器怎可承受得了洛星河的灵力。 洛星河闻言一怔,立马醒悟过来,卸掉船身的灵力,失去灵力掌控的乌篷船再次剧烈地摇晃起来,船上的木板都开始震颤,估计撑不了多久就要散架。 “可有绳索!?”蔺川急忙问向船老大。 “有......有......”船老大犹在奋力地划着桨,喘着粗气回答道。 “莫要再划了,根本无济于事!快去将绳索取来!” 船老大也知自己这般也是徒劳,只是心里慰藉罢了,此刻也慌了手脚,听到有人吩咐,立马照做。 “洛前辈们待会儿你将绳索栓在剑上,御剑穿过船底,将船身拦腰缠绕,用以加固船身。”蔺川对着洛星河说道。 洛星河闻言点了点头。 船老大从船舱里扛了两捆绳索出来,刚想问要绳索做甚,肩膀一松,两捆绳落到洛星河手中,洛星河按照蔺川所说,将两捆绳索尽数缠绕在船身上。 船身咯吱声立马消失了,蔺川的方法确实奏效了,绳索不光加持了船身,也方便众人抓持。 乌篷船就这样在惊涛骇浪中漂浮摇曳着,众人之中修为境界最高的洛星河倒是可以勉强御剑飞行,但是他不可能抛下妻儿独自离开,只能护在他们左右。 半个时辰过后,风浪不仅未减反倒越来越强,江水拍打着乌篷船,江风将桅杆吹断,蔺川一只手紧紧抱着乔婉儿,另一只手缠绕在绳索上,裤脚被贾天犬撕裂,只能两腿夹着贾天犬的狗头。 不知为何蔺川好似听到江底传出阵阵轰鸣声,好似某种凶兽的嘶吼。 蔺川扫过众人的表情,他们好像并未听到异响,各自都在不停调整身子,保持平衡,蔺川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倏然一个巨浪袭来,将船身冲得立起,乔婉儿吓得眯起了眼睛,蔺川再次听到江中诡异的轰鸣声,不顾溅起的水雾,定睛寻着声响望去。 透过翻腾浑浊的江水,蔺川看到一对血红色的大灯笼,灯笼泛着幽光,在江底缓缓飘动着。 蔺川正纳闷江底为何有俩大灯笼之时,灯笼忽然灭了,一息之后又亮了起来,靠近了蔺川几分。 蔺川正仔细打量着这两盏大红灯笼,“唔......”一声悠长的吼声自灯笼下方传出,声音透着沧桑,似是来自未知的远古。 一连串的气泡冒出水面,蔺川眼角一阵抽搐,他将视线放远,江底之物赫然是一条龙,那两盏大红灯笼正是它的一对龙睛,那对龙睛也在打量着蔺川。 “唔......”又是一声低吼,蔺川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听不知真切,但是他猜测江底之龙似在向他诉说着什么。 片刻之后,蔺川感觉心底有个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向脑海,驱散了他心里的害怕,忽然生出一种可以与江底之龙交流的自信。 蔺川不知道此时他的眼中闪出一丝金芒,江底之龙看到蔺川眼中的金光之后,再次低吼了一声。 蔺川竟听出了些许神意,龙鸣之声透着喜悦还有委屈。蔺川在心底劝其离开,以后若有机会定会再来寻它。 江龙似是听到了蔺川的心声,在水下点了点硕大的龙头,两盏大灯笼一样的眼睛,慢慢消失不见。 随着江龙的消失,江面慢慢恢复了平静。 第43章 战神 翌日清晨,南国,上邽城。 大将军府。 后院龙吟虎啸之声不绝于耳,南国大将军胡铎赤着脊将一根方天画戟舞得密不透风,寻常人只能看到一团残影游走在后院之中。 一旁侍立着两人,一高一矮,低眉垂首,正是从边境无功而返的杜涓和影十七。 半晌之后,胡铎方才收功,将千斤之重的方天画戟投向空中,方天画戟直冲云霄,消失在视线中。 此戟名为龙虎破军戟,是排名第七的洪炉神器,天灵第六境天生神力的胡铎加上这把洪炉神器,毋庸置疑的南国战神。 胡铎胸前的烫伤已然痊愈,痊愈后的肌肤如婴儿般白嫩,与周围古铜色的皮肤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寻常人看来或觉得滑稽,或觉诡异。知道此伤来历,却深知这是胡铎引以为傲的功勋章。 “人呢?”胡铎淡声一问,在身上披上一件银色锦袍,舞了那么久的方天画戟竟然没冒一点汗。 “都哑巴了!?”见二人低头不语,胡铎龙目一瞪呵斥道。 杜涓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回大人,我与十七在边境发现了大皇子的踪迹,还遇上了蔺惜春。” 杜涓本以为胡铎听到蔺惜春的名字会惊讶地问上什么,结果胡铎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慌忙接着说道。 “于是属下命十七去寻找大皇子,属下则去追蔺惜春......” “结果竹篮打水?”胡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接着云淡风轻地说道:“去刑营找季森领罚吧......” 杜涓和影十七闻言顿觉毛骨悚然,刑营是主管南国军队刑罚的,进了刑营之后没有能站着出来的,刑营的统帅季森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刑营的三百六十道刑罚皆出自此人之手。 “大人,十七在东国澧城找到了大皇子,并且将其抓获,只是大皇子在城中有人庇护,将十七打成重伤,并且掳去了十七的佩剑和灵浆。十七本打算与之搏命,忽而想到十七死不足惜,但是十七若是死了,大皇子的下落谁来告诉大人......”影十七赶忙上前解释,尽可能将自己说的尽职尽责,大义凛然。 “澧城?!是萧莫馨在庇护他?!”胡铎龙目微眯,直视着影十七的眼睛。 “不......不是萧城主,是城中的一个天灵境老乞丐。”不敢躲闪,生怕胡铎怀疑他说谎,硬撑着与之对视,肩膀却抖若筛糠,磕巴道。 “能重伤你的老乞丐?!”胡铎眼睛眯得更细了,语气中的质疑味道不言而喻,周身散发着天灵境豢灵师才有的威压。 面对着南国武力值最高的男人,当然不包括引燃帝魂血的申屠修,影十七彻底没了开口的勇气,只是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胡铎一把抓住影十七的衣领,将黝黑冷峻的脸庞贴向影十七。 “天灵境的豢灵师会去做乞丐,是你脑子坏了,还是我脑子坏了!!!”胡铎大吼道。 “呃...是他脑子坏了......那个老乞丐的脑子坏了。”影十七被他吼的腮帮子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哼!”胡铎冷哼一声将其推开,龙虎破军戟从天而降,若是胡铎不将其推开,恐怕此时已经被砸成了肉泥。 影十七险些被吓尿了,双腿发软噗通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一旁的杜涓肥硕的脸庞上尽是豆大的汗珠,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忽然感觉到一股如山般的威压,心下苦涩,来了。 “你本是夏央的人,我念你识趣做事老成持重,故此破例将你留在身边,你定不会让我失望吧?!”胡铎拔出龙虎破军戟,将其架在杜涓粗短的脖子之上。 “属下使出浑身解数将蔺惜春制服,正要拷问他大皇子的下落,不巧遇到了常青谷的谷主,属下报上大人的名号方才逃得一命。” “西北妖林的常青谷?” “正是!” “看来她也想从中洲峰会上捞一笔......你二人辛苦了,当赏!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会差人将赏赐送到你二人手上。”胡铎先是皱了皱眉头,继而咧嘴一笑,收回龙虎破军戟。 杜涓和影十七如蒙大赦,二人躬身齐齐后退三步,方才转身逃也似得出了大将军府。 “好一招欲扬先抑,恩威并用。先打一巴掌,再喂其蜜枣,胡大将军对自己的亲卫都这么狠辣吗?”狐媚的女人声音飘进院中,婳染摇曳着婀娜的身姿出现在胡铎面前。 “娘娘不知,对付这些欠收拾的兵油子,就得使些手段,无毒不丈夫嘛。不说这个,刚刚杜涓说的您也应该听到了吧,此事是否要告知申屠修?” “放肆~南皇的名字也是你这粗胚能叫的!”婳染瞥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步庸,出言斥道。 “在自己院子里怕什么?这里都是我的人!包括娘娘......”胡铎说着伸手去环婳染的纤腰。 婳染转身躲开,娇嗔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莫要逾矩。且说正事...” “西北妖林常青谷来了中洲,西南锋齿岭应该也会有动作,看了我得在边境加派些人手,以防锋齿岭的妖祟借道南国。其他三国再借故在中洲峰会上讨价还价。” “哟~嘴上不把申屠修放在眼里,心里却效忠得很,男人都一个样,口是心非!”婳染美眸流转,嗔怪道。 “我那是为了我们的南国,岂是为了申屠老淫贼!” 婳染娇哼一声,思忖片刻后叹道:“先是南国神兽金翅朱雀扶摇万里引沙暴,再有东国神兽泯江应龙搅动千尺浪......看来中洲峰会的时日就要定下来了。” “十年一次的中洲峰会,封印妖帝角都的丹熏城便会打开,可惜地灵境以上的豢灵师无法入内,若是我能进去,定要将角都唤醒与之一战!什么天才异宝,什么破境丹,老子统统不稀罕!老子不仅要当南国的战神,还要当濛界的战神!” 胡铎将婳染抱起扛在肩上,任凭佳人粉拳捶打在虎背之上,嘴上接着说道:“只有濛界的战神才能配得上你这濛界第一尤物!哈哈哈哈!” 第44章 水市 东国境内,泯城码头。 蔺川一行人下了船,经历过泯江上的风波之后,几人的关系越发亲密,就连一向自诩清高的文琦也开始有意向蔺川示好。 蔺川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跟明镜似的,若非自己在这两次生死攸关中表现突出,在座的诸位除了鲁六宝三人会把他当朋友,其他几人依旧冷漠的冷漠,嘲讽的嘲讽。 奇怪的是蔺川问过几人可有发现江底异样,是否看到两个大红灯笼时,几人不约而同地摇头说没有发现。蔺川不再去想了,权当是自己当时看到了蜃景,产生了幻觉。 泯江遇险过后,船老大先是对蔺川几人感恩戴德,结果上了码头之后却翻脸不认人了,拦着蔺川一行人不许下船,说是几人将自己的辛辛苦苦攒了半辈子银钱换来的乌篷船给毁了,指着船身上缠绕的绳子声嘶力竭的哭诉着,身边的两个徒弟亦跟着作证。 码头人流如织,很快聚集了上百号好事之徒,对着蔺川等人指指点点,鲁六宝和钟莱二人刚开始还与之理论,慢慢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有理也变没理了,文琦和谢梓阳一路上被妖怪欺负,被江龙翻身惊吓,正愁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呢,二人对视一眼纷纷亮出灵器,走到几人前面。 众人哪里见过豢灵师出手,跟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两件兵器,非但不觉得害怕,反倒更加兴奋了,将蔺川一行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杀人啦!豢灵师杀人啦!”船老大伸着脖子向着文琦和谢梓阳靠近,文琦二人登时傻了眼,他俩顶多也就是想吓唬吓唬船老大和周围的围观群众,结果人没被吓跑,反而对方闹得越来越凶了。 文琦眼中凶光一闪,逼近船老大,手中青饥剑青光暴起,将剑高高举起,不光周围人看地心惊,就连蔺川也都跟着紧张起来,文琦疯了不成,竟然真想当街杀人,东玄学宫最忌讳学生滥杀无辜百姓,若是文琦杀了船老大,即便是他的家族再强势,也休想再待在东玄学宫求学了。 谢梓阳怂了,拉扯着文琦持剑的衣袖,却被文琦猛地挣开,文琦高声说道:“莫要拦我,我今日定要斩了这个忘恩负义之徒!” 洛星河刚要上前制止文琦,却被蔺川拦了下来,洛星河皱眉不解的看向蔺川,蔺川却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看向文琦的另一只手,文琦的另外一只手里攥着一把银碎子,手心背对着船老大,船老大自是看不到,何况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被青光闪烁的青饥剑所吸引。 这回轮到船老大怂了,两个徒弟躲地远远的,生怕船老大牵连到二人,围在四周的人群也向后退了退,生怕船老大的血溅到自己身上。船老大身子缩了缩,片刻之后竟然还没后退,梗着脖子,紧闭双眼,眼角似有泪光。船老大心想,船没了,自己还怎么养活一家老小,还不如死了算了。 船老大坚信自己被豢灵师杀了,官府就算不拿豢灵师凶手来抵命,也得赔些钱财,自己在江里混了大半辈子了,不可能再白手起家了,更不可能撂下脸去给人家划桨,被那些昔日里称兄道弟的船老大呼来喝去。 正在等死的船老大,忽然感觉到脖子处一凉,心想阎王索命来了,这回解脱了,片刻之后船老大睁开眼睛,晃了晃脑袋,摸了摸脖子,一快偌大的银块贴在他的脖子处,他看看手中的银块,眼珠子瞪得滚圆,放在口中咬了咬,确实是真银不假。 船老大咧嘴一笑,笑中含泪,似是当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只要你够狠,阎王变财神,仰起脸谄媚地看向文财神,文财神将一把碎银子往远处一撒,围观的人群连同船老大一起,疯狂地去抢地上的银碎子。 “一群铜臭缠身的垃圾!”文琦看着为捡到的钱而争吵不屑道。 蔺川心说,若是有人向远处抛出几把烘炉神器,届时文琦几人定如正在地上疯狂捡钱的老百姓一样,说不得还不如普通老百姓呢,百姓只是争吵,他们这些豢灵师可就没那么多废话,直接动手。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几人趁机出了码头,到了城门前几人被拦了下来,洛星河亮出身份腰牌,守门灵将仔细端详过后,便将几人放了进去。 “今日不再赶路了,在泯城休整一日,等到明日一早再出城。”洛星河开口说道。 几人分作四组再泯城内游览,锦衣哥仨如今变成了哥俩,锦衣哥俩自是一组,二人径直去了文人骚客常光顾的花间酒楼。冷洛一家去寻找炼器坊修复灵器,钟茴和乔婉儿二人则直接回了客栈,姑娘家家的都爱干净,先前没有条件倒也罢了,眼下有条件了,那可不得好好沐浴一番。 蔺川和鲁六宝钟莱二人一同去了水市,泯城的水市文明中洲,这里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只有你想不到的东西。 蔺川想再购置一件防御性的内甲,手里还有两瓶灵浆,应该问题不大。鲁六宝则需要买制作人偶的材料,他的人偶已经没有人型了。钟莱嘛,他需要买些补充血气的药物。 泯城的水市,在城南泯江分支出来的一个小湖内,湖内纵横停放着近百艘大船,大船之间紧挨着。船上琳琅满目,有普通百姓所需之物,也有豢灵师等奇人异士所需的物资。 时间紧任务重,几人分头去找各自所需要物资,连带着帮着同伴询问一番。 蔺川刚游览过一艘大船,正准备登上下一艘大船之时,冷不丁听到一声叫喊。 “豢灵师小哥儿!” 蔺川停下脚步,忽然看见大船旁边还挨着一艘不起眼的小船,小船之上一个高瘦汉子正冲着他叫喊着。 蔺川回过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汉子,看着那两条修长健硕的腿,忽而想了起来,此人正是他去澧城之前遇到的那个车夫头人,大满。 大满见蔺川在打量着自己,不禁有些发虚,所幸蔺川没被那个斗篷杀手擒获。 第45章 佛字 泯城,水市。 蔺川不知道这个拉车头人曾经出卖过自己,其实却也算不上出卖,毕竟二人也没有什么交情,大满也只是自保而已。 蔺川愣神的功夫,大满已经行至他近前,讪笑着说道:“小哥儿,别来无恙。还记得我吗?” “这不是大满哥吗,你不是在澧城做活吗?怎么来泯城了?”蔺川含笑问道。 “和小哥儿一别没几日,城内告知不再需要镇石了,我就将弟兄们遣散了,经朋友介绍来泯城碰碰运气。大满就是一闲散浪人,哪里有活就去哪里。且不说我了,小哥儿来水市有何贵干?” “寻些豢灵师所用的物事……” “小哥儿说得是灵器、丹药之类的吧,那小哥来错了地方,应去往东市那些奢华大船上转转,那里才是豢灵师交易的地方。” 蔺川自然知道东市是专做豢灵师生意的,只是进入东市便要缴纳十滴下品灵浆,自己囊中羞涩,准备先附近转悠转悠,实在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再去东市也不迟。 “小弟听闻,除了东市之外偶尔也会有商贩兜售灵器。你懂的,东市里的东西虽全,价格却是太高……”蔺川苦涩一笑。 “嗯……我倒是认识一位专做豢灵师买卖的朋友,只是我与那人交浅,不知道他手里的东西来路是否清白。小哥儿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带你过去瞧瞧。”蔺川刚一说完,大满便接过话头。 “只要东西物美价廉就行,小弟才不在乎东西的来路。” “那好,小哥儿随我来吧。”大满说罢示意蔺川跟在自己的身后。 蔺川随着大满穿梭过大小船只,弯弯绕绕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停在一艘破旧的乌篷船之上。 这艘乌篷船被蔺川几人乘坐的乌篷船整整大了一圈,此船虽然看上去破破烂烂,骨架还是比较完整的,船室做了加固,窗户上蒙着帆布,看不到船室内的景象。 大满示意蔺川在这里等一下,他要进入与里面的人打个招呼。 蔺川点了点,撕扯掉一截衣袖,套在脸上,听大满的意思,里面的货物极有可能是赃物,自己还是要谨慎一点,东西到手后就离开,最好别被别人看到长相。 等了片刻,大满出来招呼蔺川进去,自己则站在门外等着,蔺川明白,大满这是在等交易结束之后讨些赏钱。 蔺川打开船室的门走了进去,里面大白天还点着灯,蔺川打量四周,里面并无货物,只有三个男人。 其中一人大马金刀的躺在摇椅之上,看上年岁不过二十,模样俊朗,带着浓重的痞气,下颚一道长长的伤疤连接两耳,额角虽有发丝遮掩,却依然隐约看到其上烙着一个“佛”字。 看到这个“佛”字,蔺川不禁一怔,此烙印和他在西国哭佛囿中见到的囚犯额头上的烙印很像,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哭佛囿中囚犯又怎么会逃出来呢,且不说哭佛囿中戒备森严,百丈高的囿墙之上可是清一色的玄境弩手。 该男子十根手指来回敲打着桌案,蔺川扫过他的手指时双目放光,此人每根手指上竟然都戴着一枚乾坤戒,每一下敲击都敲在他的心坎上。 蔺川收回贪婪的目光,眼睛余光看向分立在佛字脸两侧之人。左侧是一瞎眼老者,眼眶中空无一物,蔺川进门后,他就开始侧耳倾听。右侧之人蔺川甚是面熟,身形高壮,正是那日在澧郊打劫过自己的窦三儿。 感受着三人的灵力波动,窦三儿竟是三人中实力最弱的,有眼无珠的老者和佛字脸当是玄灵境的豢灵师。 好在蔺川是蒙着面进来的,不然今天估计要交待在这里了,毕竟那日和鲁六宝三人杀了他们不少兄弟。 窦三儿应是没认出蔺川,蔺川如今已是黄灵第六境的修为,况且还蒙着面。 “小兄弟倒是挺谨慎嘛!”佛字脸开腔,声音匪气十足。 “家师嘱咐,初来乍到,小心为上!”蔺川刻意憋气说道,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够坦诚!看坐!”佛字脸指着桌案对面的座椅,做了个请的姿势。 蔺川也不客气,若佛字脸一般,大马金刀的坐下。 “说说看想要买些什么?” “你这里都有什么?” “呵呵,我这里应有尽有,东市那里的大商户有的,我都有,价格较之便宜三成!” 蔺川心说,你就吹吧,不就是个杀人越货的地灵境小毛贼,能有多少好东西。心下怀疑他手上的乾坤戒能有一两枚是真的就不错了。 “哦~那你这里有洪炉神器吗?” “哈哈哈!小兄弟是在说笑吗?!若不是诚心想买东西,还请移步!”佛字脸听罢哈哈大笑,忽而面色一凛,眼神冷冽地看向蔺川,语气森冷。 窦三儿适时上前两步,手放在腰间刀柄之上,目露凶光。 蔺川怎么说也是杀过地妖的,这点阵仗根本吓不倒他,他就是要表现出底气十足,有恃无恐的模样,只有这样佛字脸才会有所忌惮,相信他背后是有高人撑腰的。 “没有就没有嘛,凶什么凶!我师父有一件,我也想弄上一件,没有的话就算了!”蔺川起身欲走。 佛字脸三人闻言皆是一惊,二十一件洪炉神器,每一件神器的主人都是中洲有名有姓的天灵境大能,跺一跺脚中洲都会跟着震颤三分的主儿。此子竟有一位拥有洪炉神器的天灵境师父,招惹是万万不敢招惹的,若是能通过这小子攀上他的师父这根高枝,自己或许就用这般苟且偷生了。 蔺川刚一转身,佛字脸就闪身到他面前,脸上洋溢着真挚的笑容,语气温柔道:“小兄弟请留步,先前是在下失言了,在下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瞧我这张臭嘴!该打!” 佛字脸说完“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蔺川翻了白眼,在佛字脸的搀扶下重回座位坐下。 “你又没有洪炉神器,留我作甚!”蔺川没好气道。 “小兄弟,我这里虽然没有洪炉神器,却有堪比洪炉神器的好东西。”佛字脸将脸贴近蔺川,低声神秘兮兮地说道。 第46章 蟒衣 蔺川看着这张脸贴近,下意识地向后躲开,佛字脸额角的“佛”字清晰可见,蔺川可以断定此人就是哭佛囿中的囚犯。 “什么好东西拿来给我瞧一瞧!”蔺川开口说道,眼睛里满是好奇。 佛字脸脸上显现出神秘的笑容,拇指上的戒芒一闪,一个白瓷瓶出现桌案之上。 “瓶中之物为常青露,取自西北妖林长青谷,将此露涂抹在肌肤之上,可令肌肤白嫩如水,光洁如玉。实在女子挚爱之物!”佛字脸言语之间多有暧昧,他想着天灵境大能的徒弟岂会缺一般的丹药和灵器,看着蔺川十三四岁的模样,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拿着这瓶常青露去讨好心仪的师姐师妹岂不美哉。 “这个我用不到啊!” “可以将此物赠予师姐师妹啊!”佛字脸提醒道。 “我师父就我一个徒弟。” “赠予令师也行啊!” “我师父他不配,他就是个糟老头子!” “那赠予你的娘亲总可以吧!” 蔺川闻言一怔,若是娘亲还在世的话,定要将这瓶常青露买给她。 佛字脸看蔺川这副模样,当以为蔺川接受自己的提议,脸上露出得意地笑容。 “我倒是想,可是娘亲早就去世了。” 但见蔺川眼中哀意不似作伪,佛字脸笑容僵住,尴尬的像吃了只苍蝇,猛地咳嗽了两声,继而歉声说道:“是在下考虑不周,看来此物不适合小兄弟。” 佛字脸脑筋急转,打量着蔺川,目光停留在他绑着绷带的右手上,随即又从乾坤戒中取出了一物。 还是一个瓷瓶,佛字脸将瓷瓶打开,顿时满屋飘香。 “这里面是鬼医盖厘亲手调制的回春膏,虽不知小兄弟手上受得是什么伤,但是只要敷上此膏保管药到病除,白骨都可生肌!”佛字脸正色道。 “真的吗?我这伤,我师父没有办法呢,只能稳住伤情,将其暂时压制!” “敢问小兄弟手上的伤是如何得来的?” “为天妖尸鼬王的腐毒所伤。”蔺川说得轻描淡写。 佛字脸三人却听得心惊胆战,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中了天妖级别尸鼬的一口腐毒,那还不得直接人间蒸发了,别说什么天灵境大能,就是鬼医亲自为其医治也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小兄弟,能否拆除绷带让在下一观?”佛字脸心里来说怀疑蔺川的身份,于是开口问道。 “有何不可!”蔺川意念一动,右手上的黑点开始向外分泌腐毒汁液,将绷带拆除之后,露出沾满黑浆糊的手,蔺川将手伸到佛字脸面前。 佛字脸三人瞬间捂住口鼻,佛字脸用指甲微微触碰蔺川手上的黑色黏液,指甲刹那之间冒出白烟,佛字脸悻悻缩回手指,这回算是彻底信了。 佛字脸再次轻咳了几声,开口说道:“此伤无解,这瓶回春膏并非解毒膏。令师能将此毒封印,手段当属中洲之最,怕是连鬼医盖厘都要甘拜下风。能否将令师大名告知在下,在下也好知道仰望之人是谁。” “家师便是九……哦,差点儿说漏嘴了,我师父不让我在外面透露他的名号。说这样影响我的历练。”蔺川编道。 佛字脸心里飞速将二十一件洪炉神器的主人过了一遍,带九字只有一人,那便是东玄学宫的首席先生九垚散人,九垚散人确实有一件洪炉神器,名为三羊金丹炉,此炉可以炼制出破境丹的仿品,具有破境丹三成的药力,甚是了得。 佛字脸与窦三相视一笑,若是能从此子手上源源不断地拿到破境丹的仿品,那还了得,只是他的想法留着蔺川才是。 “时间不早,我还得去买件内甲,我的那件内甲被那天妖污染了。” “等等!你说什么内甲?” “就是穿在衣服里的内甲啊,你没有听说过吗?” “当然听说过,只是内甲太过笨重,我这里有件护心蟒衣,是用北水天妖通天蟒的蛇蜕炼制而成的,是件上品防御灵器,轻便贴身,刀剑不入,可挡天灵境高手致命一击。”佛字脸说着将身上护心蟒衣脱掉,递到蔺川面前。 蔺川抚摸着这件透明鳞甲,眼现精光,心说就他了。 “这件内甲需要多少灵浆才肯换?”蔺川开口问道。 “五瓶中品灵浆,或者一瓶上品灵浆。”佛字脸看出蔺川眼中犯难,定是身上没有带那么多灵浆,于是继续开口道:“亦或者用仿品破境丹来换也行,九垚先生的徒弟,身上破境丹仿品应该不会少了吧。 蔺川眼珠子一转说道:“出门前是带了不少破境丹仿品,一路游历赠得赠!卖得卖!眼下就胜两瓶中品灵浆了,既然换不了,那就只能作罢了。” 蔺川依依不舍地看了护心蟒衣一眼,刚要转身离开,却又被佛字脸拦住去路:“唉~小兄弟莫要急着走啊!哥哥今日看你顺眼,你且留下两瓶灵浆,我便将这宝衣卖于你了!” 蔺川眼现惊喜之色,心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颇费些功夫,见佛字脸有意想巴结自己,当下开口说道。 “多谢兄长成全,他日定当回之以重礼!” “哪里哪里!有贤弟这番话就行了,两瓶灵浆你且留着路上以备不时之需,这护心蟒衣算作哥哥赠你的见面礼。”佛字脸豪起来自己都害怕,一挥手又将蔺川的两瓶灵浆递还回去。 窦三儿瞪大双眼,心想大当家的这是疯了吗?! “大当家的不可啊!这件宝衣来之不易啊!是兄弟们……” “闭嘴!” “二当家你快劝劝大当家的呀!” “三儿你可以滚出去了!”佛字脸沉声说道。 窦三儿悻悻出了船室。 蔺川擦了擦干涩的眼角,摘下面罩,拱手作揖道:“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还不知兄长大名!请兄长告知。” “哥哥姓吴,单名一个怐字,贤弟如何称呼?” 蔺川脑筋急转,说道:“小弟姓文,单名一个琦字。” “文琦贤弟!” “吴怐兄长!” 二人相互抱拳。 “吴怐兄长,他日一定要来学宫寻小弟!” “放心,择日定当去叨扰贤弟,拜会九垚先生。”吴怐说罢亲自将蔺川送出门外。 第47章 吃货 蔺川出了船室重新将面蒙上,门外立着的大满和窦三儿看傻了眼,蔺川和吴怐竟如结拜兄弟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客套个没完,等了好半晌方才听见二人说“后会有期”四字。 蔺川走后,窦三儿随着吴怐进了船室,犹在吴怐耳边絮絮叨叨个没完。 “大当家的,那件护心蟒衣可不是咱们抢来的,是弟兄们凑灵浆在东市里买的,作为大当家立寨的贺礼,弟兄们若是知道你把他送给了外人定会寒了弟兄们的心呀!” “鼠目寸光,你懂个屁!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老子与他攀上了关系,也就与九垚散人攀上了关系,届时咱们兄弟就不要再过刀头舔血的鬼日子,跟着我一起做那破境丹的买卖岂不美哉!”吴怐好像已经看到了成堆成堆的破境丹,眼里闪现出贪婪的光。 “大当家英明,凡事为了弟兄们考虑,弟兄们感激大当家都来不及呢,又怎会寒了心呢!”有眼无珠的老者出言道。 窦三儿愣了一下神后,赶紧说道:“是三儿考虑不周,不愧为大当家,大当家英明神武!” 实则窦三儿口不对心,他本是澧郊山匪中的头目,吴怐和瞎眼老者是后来者,匪有匪道,大当家有能耐者居之,窦三儿只能退位让贤,让吴怐坐了头把交椅。 吴怐高兴了当窦三儿是三当家的,不高兴了窦三儿就是个呼来喝去的小喽啰。窦三儿自是怀恨在心,奈何实力不济,不然早就快刀将其斩了。 吴怐看着二人点了点头,走至窦三儿身边说道:“此间事情,只有我们三人知道,若是回到寨子里,我听到有谁宣扬此事,我定将始作俑者的脑袋拧下来。” 窦三儿心里咯噔一下,他正想着回到寨子里如何将此事编排一下宣扬出去,让弟兄们对吴怐存些异心,不料吴怐粗中有细,直接先将了窦三儿的军。 暗的不行,明的又打不过,窦三儿只能唯唯诺诺,忍气吞声。 …… 蔺川在大满引领下去了南市,南市是水市中专做衣饰买卖的场所。 到了南市,蔺川给大满塞了些赏钱,大满假装推辞,手中却将银钱握得死死的,一番客套过后方才离开。 大满离开后,蔺川采买了些许衣服鞋履,和一些配饰杂物。见时候还早,蔺川打算先行回客栈收拾一番,再去趟东市转转。 还没至饭点,客栈里仅有一桌食客,蔺川刚想上楼,却听到一声“哥哥,你回来啦!” 声音出那桌食客,蔺川扭头看去,嘴角有些抽搐,那桌食客不是别人正是乔婉儿和钟茴,还有在地上啃着肉骨头的贾天犬。 蔺川记忆中自己出客栈时二人就开始吃了,心说她们仨不会一直吃到现在吧,那可是足足两个时辰。 “哥哥,你快来尝尝他们家的糖醋排骨,婉儿和小茴姐都吃了三碟了,还是吃不够呢!”乔婉儿将嘴里的吃食咽下,打了饱嗝激动地说道。 坐在乔婉儿对面的钟茴闻言面颊绯红,她听到蔺川进客栈的脚步声后,就将筷子放下,小嘴停止咀嚼,端坐着看着乔婉儿吃,一副局外人的模样。此刻忽听乔婉儿所言,差点儿将口中吃食喷了出去,敢用手掩面。 蔺川看着一向文静内敛的钟茴,两腮鼓鼓的,吃也不是吐也不是的窘态,忍俊不禁。 “我晚些再吃吧,一会儿还要去趟东市。哥哥在水市给你买了两身衣服,待会儿吃完换上瞧瞧。”蔺川将衣物放在乔婉儿身旁的长凳之上,就匆匆上了楼。 蔺川回到房中,脱下褴褛的衣裳,从背囊中取出护心蟒衣,细细打量一番。 无色透明的护心蟒衣,看上去不过蒲扇大小,入手微凉,蟒衣颇有韧性,穿在身上紧贴着肌肤,衣服无袖下摆堪堪护全肋骨,难怪叫它护心蟒衣。 蔺川试了一下,轻抚蟒衣之时,蟒衣柔软的像绸缎,猛地锤击胸口,蟒衣表面软塌塌的鳞片瞬间变得坚硬无比,将蔺川的手弹开。 蔺川心说这蟒衣比先前的骨甲强上太多,等到自己到玄灵境之后,将灵力注入其中,防御力恐怕还得再上一个台阶,甚是满意。 盏茶过后,蔺川下了楼,蔺川简单梳洗一番,将原本随意捆扎的头发散开,挽了一个少年髻,束一根蓝绸发带,再将金钗插入发髻之中,换了一身月白华服,袖口纹着金线,足上踏着墨色兽皮软靴。 钟茴和乔婉儿都看傻了眼,蔺川本就是南国大皇子,一身贵气与生俱来,加上一身干净得体的华裳,俨然就是一个雍容华贵的翩翩美少年。 钟茴嘴角上的油渍都不及擦拭,乔婉儿口中的排骨“啪嗒”一下跌到素碟边缘,而后滚落桌下,被贾天犬一口接住。二人方才回过神来,钟茴眼神躲闪,慌忙擦拭着嘴角的油渍。 “哇!哥哥这一身好漂亮啊,像王宫里的皇子似的。”乔婉儿惊声说道,双眼大大方方地打量着蔺川,乔婉儿不过八岁,还未有少女羞赧之心,何况她本就将蔺川视作亲兄长一般,所以没什么顾忌。 “婉儿何时见过王宫里的皇子?”蔺川听罢一愣,不禁莞尔一笑问道。 “婉儿在梦里见到的,听村里老人说起过,王宫里皇子就是哥哥这副模样。”乔婉儿不知道,面前的这位正是南国的大皇子。 “村里老人也未必见过王宫里的皇子,说不定皇子都生得嘴歪眼斜,奇丑无比呢。”蔺川摸了摸乔婉儿的头发,不是蔺川自夸,论长相,四皇子子嗣之中,还没过比其颜值更高的存在。 东皇聂玩无子,仅有一女儿;西皇昭睢有三子,三子模样均随昭睢那般凶相;北皇九方盘有二子,二子皆如北皇一般魁梧肥壮,模样丑陋,坊间传闻父子三人并肩同行竟将六丈宽的城门楼挤得崩塌;南皇也是两子,申屠巟的容貌倒也称得上俊朗,只是五官轮廓略显粗犷,不敌蔺川这般柔和。 “还要拜托钟姑娘照拂婉儿,我还要去往东市一趟。”忽而想到刚刚递给乔婉儿衣物之时,钟茴眼中似有羡慕之色,继而接着说道:“钟姑娘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捎带的吗?” 正点着头的钟茴,闻言忽而又摇了摇头,但见蔺川出门的背影,忽然又有些后悔。 第48章 商船 时至黄昏,泯城水市。 东市口,这里停放着五艘大船,大船之上数以百计的商旗飘荡,每艘大船的船顶都站着一位守船人。 蔺川从钟莱口中得知,东市每艘商船都有位天灵境的守船人盯守,所以千万不要在商船上生事端。 蔺川脚下一点,跳上大船,瞬间走来两名身穿红衣的劲装女子,二人挡在蔺川身前,盈盈一礼。 “请问公子可有通令?”一名红装女子出言问道。 通令是东市的贵宾通行令牌,凭此令便可自由出入东市所有船只,否则便要交纳十滴下品灵浆作为入船费用。 蔺川面色戴着白竹面具,闻言摇了摇头,伸手从袖袍之中取出一个玉瓶。 “我只有中品灵浆。” “如此只需一滴即可。”红装女子手上戒芒一闪,出现一个玉壶,打开壶盖,伸手接过蔺川扔过了来的玉瓶,放在鼻尖嗅了嗅,确认无误后便在玉壶之中滴了一滴。 “公子里面请!”蔺川收回玉瓶,没走两步忽感身后有风,回头瞧去。 一个身穿绿色华服的瘦削公子登上了船,身后还跟着四名仆从。 此人模样还算周正,就是太瘦,两腮深深凹陷,双目有些萎靡,眼圈乌青,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脖子上挂着硕大的长命金锁,叮当作响。 “这位公子可有……” “去去去!好狗不挡道!”红衣女子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萎靡公子推开,萎靡公子竟然伸手探向女子腰间。好在红衣女子反应快没有被其碰到。 “还请公子出示通令。”红衣女子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语气有些冷。 “你这小娘皮是新来的吧,本公子这张脸就是通令!滚开!”说罢又要上手去推红衣女子的胸口。 红装女子怒火中烧,手上戒芒闪动,正要教眼前的萎靡公子做人。却被被身边的另一位女子拉开的,低声嘱咐道:“别管了,让他进去吧。” “坏了本公子的心情,回头再来收拾你们!”萎靡公子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身后的四名仆人紧随其后。 蔺川心下纳闷,竟还可以这般,接下来听到两名女子的对话方才明了。 “此人是泯城万城主的嫡子,船主都不愿意招惹,我们这些底层人就更别去惹麻烦了。你初来乍到,以后且看我眼色行事,切莫如此这般莽撞了,届时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 “只是那人说话太过欺人,还想对我动手动脚。若是换做往常,我定要将他那只狗爪子给剁了。”受辱的女子恨恨道。 “权当是狗吠,莫要与狗一般见识!” 说罢二女子相视一笑。 “待会儿见他回来,咱们就躲着点,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让他去咬别人去……” 蔺川听得无趣,继而往船里走去。 这艘船上林立着三十多家商铺,有卖灵器护具的,有卖武器的,有卖灵辅丹药的,有卖炼器材料的,琳琅满目,种类繁多。 蔺川走到一家丹铺前,掌柜热情相迎。 “这位小公子看着眼生啊,第一次来我们商船吧?” 蔺川心说这掌柜倒是火眼金睛,自己还戴着面具呢。 “掌柜的好眼力,我确是初来贵宝船。” “小公子好运气,我们商船是巡江商船,不似其他商船,一年方来泯城一次,一次不过停留月余。”掌柜倒也不着急询问蔺川要买什么东西。 “哦?那倒是巧,但是这和运气有何关系?”蔺川问道。 “我们商船上的东西物美价廉,可收可卖,商船寻着泯江一路行来,船上的东西更新及时,源头收受货品,成本颇为低廉。是其他商船比不上的。若是在我们船上买不到的东西,在其他船上也难买到。” 见蔺川不动声色,掌柜的继续说道:“敢问小公子是独自游历至此,还是与他人同行至此。” “有何区别?”蔺川问道。 “小公子有所不知,泯城鱼龙混杂,若是公子一人独自至此,可要千万小心,莫要财帛外漏,以免引起城中匪贼觊觎,失财是小,若是为此伤了性命可就不好了。” “多谢掌柜提点,我随家族长辈游玩至此,听闻泯江水市繁华,特地前来涨涨见识,若是能淘些宝贝回去就再好不过了。”蔺川冲其拱了拱手,心说这掌柜倒是有心。 “不知小公子想要找什么样的宝贝?” “掌柜的铺子里可有黄级破境丹?”蔺川问道。 “黄级?”掌柜心说这种级别的丹药,一般的家族都会备有,却也不敢直接问,转而问道:“小公子买来自己用的?” “不是,我满境之后,自有家族赐丹。只是我与朋友打赌输了他一枚。”蔺川看出掌柜眼中的疑惑,当下解释道。 掌柜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哦,原来如此,公子是要买真丹还是仿丹?” “真丹如何?仿丹又如何?掌柜可否说于我听。” “自然可以,真破境丹的出处只有一个地方,便是封印妖帝的丹熏城。十年方能开启一次,一般人不得入内。所以真丹价格昂贵。仿丹出处斑驳繁杂,良莠不齐,最好的仿丹为九垚先生所炼九垚仿丹,其效可有真丹三分效力。” “真丹价格几何?仿丹又是几何?” 掌柜听到问价,就知道生意要做成了,眼睛眯成一缝,回答道:“真丹需要一瓶上品灵浆,或者用一件上品灵器交换。假丹根据品相出价,最好的仿丹也就两瓶中品灵浆的价格,也可用一件下品灵器来换。” “小公子放心,本店童叟无欺,你可去其他丹铺打听询问,保管你最后还得回到我这里来,老朽就是这么自信。”掌柜的见蔺川沉吟不语,接着说道。 蔺川笑而不语,转身欲走,这价格跟之前在洛星河那里打听到的相差无几,略贵少许。只是他身上就两瓶中品灵浆,还少了一滴,连枚九垚仿丹都买不起。心下后悔,当初不该与明羽交换那一袋金珠。 “小公子请留步,且说说你想要哪一种破境丹?老朽念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商船,当予你些优惠。”掌柜见蔺川要走登时慌了,看来是自己走了眼,这个公子哥身上没有多少油水。 “九垚仿丹,一瓶中品灵浆!” 第49章 砍价 掌柜闻言一张老脸煞白,似被蔺川一刀砍断了大动脉。双手无力地向外挥了挥,心说我让你砍价,没让往死里砍啊,你小子当这是菜市场吗?就是菜市场这样砍价,也会被菜贩子给轰走吧。 好在掌柜的人老心宽,念其少不更事,便不再与之计较,只想着让蔺川快快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蔺川不走反倒折身走了回来,伸出左手,手中多了两枚牙齿。 “加上这两枚尸鼬齿。” 掌柜的小心翼翼将獠牙从蔺川手中捏起,放在眼前仔细观察,这是尸鼬王的两根獠牙,尸鼬王死后,几人将尸鼬王身上有用的物件都拆解下来分了,蔺川分得两枚獠牙。 洛星河告知蔺川,这两枚獠牙坚硬无比,不受腐毒侵蚀,炼作下品灵器应当绰绰有余。 丹铺的老掌柜并不是此间行家,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明白,但凭借他玄灵五境的修为阅历,以后被獠牙中所蕴含的妖气所震慑,确定此獠牙当是高阶地妖的身上的物件,何况是罕见的尸鼬,远超一瓶中品灵浆的价值。 “这两枚獠牙倒是不错,只是想要抵一瓶中品灵浆,还相差甚远……” 掌柜的话还未说完,手上的两枚獠牙被人抢了去。 “哟,这两枚獠牙品相不错,但看看此牙的长度和纹理,便可知这不是普通的尸鼬,当是接近天妖实力的尸鼬王的獠牙。此獠牙可炼制成灵器贴身佩戴,一般毒虫毒兽不敢近身。实乃不可多得的宝贝。若是被东南蛊域那些蛮子瞧见了,岂不得拼了命的争夺。岂是区区一瓶中品灵浆可以换的!” 掌柜的手上东西一空,闻言刚要破口大骂,见来人正是那脖子上挂着长命锁的萎靡公子,当时就没了脾气。 蔺川不禁暗赞,这萎靡公子看上去一副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样子,没想到竟有些本事。 “这两枚獠牙本公子要了,一枚一瓶中品灵浆!”说罢吩咐手下人给蔺川灵浆。 “万公子不可坏了规矩啊!东西已经到了老朽手中,您怎可这般豪夺呀!”老掌柜老脸苦成了一朵老菊花。 “老东西,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你二人并未达成交易,本公子自然可以高价取之!怎可说是豪夺呢!” 蔺川突然觉得趾高气昂的万公子好生可爱。 “那也不合规矩……”老掌柜小声嘀咕着。 “什么规矩!在泯城本公子的规矩就是规矩!老东西再跟本公子提什么规矩,立马让你沉尸泯江!”万公子指着他的鼻尖高声斥骂道。 老掌柜敢怒不敢言,耷拉着脑袋,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蔺川从万公子的仆从手中接过灵浆,无意中瞥见仆从虎口处的雪花刺青,没来得及多想,见霸气凛然的万公子看向自己,蔺川立马拱了拱手,谁道万公子头一甩走开了,根本不将蔺川放在眼里。 果然,奸商还需恶人磨,蔺川心下感慨,正欲离开,却被丹铺的老掌柜叫住了脚步。 蔺川双目警惕,心说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动我不成。 “小公子还要买那九垚仿丹吗?”老掌柜咧了咧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他生怕蔺川将此事告知家中长辈,再来寻他麻烦,届时事情闹大了他还怎么做生意。 “要买,却也不会在你那买!”蔺川转身便走。 “一瓶中品灵浆!”老掌柜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指。 蔺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大概猜到了丹铺老掌柜的心思。 “当真是九垚仿丹!不会拿劣质仿丹匡我吧?”蔺川收起笑容转过身去,质疑道。 “老朽以人格担保如假包换,刚刚确实是老朽糊涂了,想要从小公子身上多赚点灵浆。眼下给小公子一瓶灵浆的价格,算作对小公子的补偿,小公子千万保密,不可将此事外传,否则同行会以老朽坏了规矩为由告知船主,将老朽逐出商船。小公子看在老朽一把年纪,还要养活一家老小的份上……” 蔺川心说你这老奸巨猾能什么人格,不过见其后面说得真切,便答应了他,反正自己稳赚不赔。 老掌柜手上戒芒一闪,手上多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缓缓地将木盒打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不似灵浆那般浓郁,却有着一种不可言的穿透力,真真是沁人心脾。 蔺川伸头望去,木盒内又分作九格,每格之中躺着一枚墨绿色的丹丸,老掌柜又取出一个与格子大小相仿的木盒,小心翼翼地从大盒中取出一枚放入小盒之中,恋恋不舍地将小盒递到蔺川手中。 蔺川收起木盒,又去逛了逛其他铺子,大致了解了豢灵师所用之物的价格,而后见天色不早就打算回客栈。却不想身后鬼鬼祟祟跟着数人。 蔺川自是有所察觉,身后几人定是看到自己在商船上的作为,才起了歹意。 东市距离城中客栈尚有些距离,若是贪近路,则需要穿过诸多陋巷,届时这帮人必然选择在此会动手劫掠。若是走大路,则会路过吴怐所在的乌篷船,露出马脚就不妥了,依照吴怐的匪性,非得杀了自己不可。 蔺川思忖良久,还是选择走近道,婉儿不在身边,自己凭借着护心蟒衣和鬼手,袖囊里还有两瓶灵浆,脱身应是不成问题的,说不定路上还会遇到鲁六宝和钟莱。 蔺川加快了脚步,身后数人亦跟着加快脚步,蔺川走走停停,一面寻找着人高马大的鲁六宝和一头灰发的钟莱,一面感受着身后几人的灵力波动。 行至陋巷,蔺川不禁苦笑,老天当真不眷顾自己,鲁六宝和钟莱踪迹全无,此刻应该已经回到了客栈。 蔺川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月白华服,心道可惜了这件好衣裳。 泯城的陋巷,人迹罕至,此处原本有人居住,后因泯江改道,此处低洼,每逢暴雨便会被江水淹没,百姓不堪其苦纷纷搬走,久而久之此处便成了废墟。 随着深入陋巷,身后几人不再遮掩气息,正如蔺川之前的判断一致,五人中仅有一人在他之上,当是玄灵境的修为。 跑是跑不可能跑得过那个玄灵境的头目,只能伺机重创于他,或者将其格杀。 于是,蔺川停下脚步,缓缓解下右手上的绷带。 第50章 化敌 天色暗沉,晚霞退却。 泯城陋巷。 蔺川转过身审视身后五人,五人皆戴着鬼脸面具,为首的头目汉子伸手拦住身后跃跃欲试的四人。 头目手上乾坤戒芒一闪,一柄血色长刀握在手中,看长刀散发出的光芒,大概可以判断此刀应是把中品灵器。 “识相点,将身上值钱的物件都留下,我可饶你不死。” 蔺川将手拢入袖中,左手手取下绑在右臂上的黝黑匕首,此匕首被尸鼬王的腐毒侵蚀的满是豁口,勉强还能使用。 “怎么保证我留下东西之后,你们不会将我杀掉。”蔺川在窦三儿手上吃过一次亏,这次不会再如之前那般轻信于人。 “哼!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头目冷哼一声。 “你令手下退出此巷,我将身上的东西全都交给你,我可以相信你,但是我信不过你手底下的人,否则我将身上的东西全都毁掉。” 头目心想这有何区别,仅需我一人之力便可将你灭杀,于是点了点吩咐手下四人离开。 四人明显有些不情不愿,心说万一这小子身上宝贝颇多,他们又看不见,届时分赃的时候,头目岂不是想说多少就说多少,好东西还不得让他先收起来,四人最后能分到的寥寥无几。奈何四人加在一起也未必是头目的对手,只能唯命是从。 “都在我的袖囊之中,你且来拿。”蔺川见四人出了陋巷,方才开口说道,说罢还抖了抖绣着金线的长袖。 “你将东西放下便可!”头人闻言走近两步,忽而停下,他怕蔺川使诈,总觉得此子怪怪的,不似被打劫该有的样子。 头人吸了吸鼻子忽而闻到一股子臭味,心下冷哼,这小子怕不是被吓得屎尿横流了,还他娘的挺能装。 蔺川心道这贼头竟然如此谨慎,忽而心生一计,高声说道:“上品灵浆一瓶!真品破境丹一枚!中品……” “你叫嚷个甚!放在地上就行!扔给我也行啊!”头目急忙喝止道,回头瞪了巷尾冒出的几个脑袋一眼,几个脑袋不情愿地缩了回去。 “我手上的宝贝虽然要易主,但是我这个人有洁癖,不愿宝贝在我手上蒙尘。”说着蔺川看了看脚下的泥泞,接着说道:“这些灵浆都是开了封的,扔给你,保不齐就撒了,你可要想清楚。莫非你怕我一个黄灵境的豢灵师使诈不成?” 贼头心说这小子屁话真多,莫非在等救兵,再拖下去容易生变。老子究竟在害怕什么,大不了等下近身一饮血刀结果了他! 头目几步走至蔺川身前将饮血长刀扛在肩膀上,朝着蔺川伸出手。 蔺川看到头目伸出的手不禁一惊,虎口之处赫然刺着一朵雪花,脱口说道:“你是万公子的仆人?!”说完之后蔺川就后悔了。 “找死!”头目心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行,既然被发现了手上的端倪,为了防止身份暴露,今日必杀之。 头目挥起饮血刀横切向蔺川的脖子,速度奇快,距离太近,四尺长的刀身,蔺川根本来不及后仰躲避,只得低头矮身躲避。 血色长刀贴着蔺川的头皮划过,头顶上的头发连同发髻都被削掉。 蔺川没想到这头目出刀的速度如此之快,血色长刀刚刚划过,蔺川趁其来不及收刀,左手匕首脱手飞射而出,直击对方腰腹,五分灵力蓄势而出的“灵撞”。 头目大惊失色,借着刀势旋转腰腹后退,堪堪躲过黝黑匕首,蔺川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右手上沾满黑色黏液,一掌拍在对方的后背之上。 头目被拍得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倒,趁势一个前滚翻,吐了口吐沫,没想到这个小子还是个硬茬子。 “都给我出来,一起上!杀了这个小崽子!” 巷子口的四人闻言立马冲进巷子,在临近头目三步外齐刷刷地止住脚步,满眼惊恐地看向头目。 “都他娘的傻愣着作甚!上啊!”头目未见身后四人冲上来,忍不住吼道。 “大哥,你的后背……” 头目身后传出同伙沙哑的声音,同伙不说还没啥感觉,听其一说忽而觉得背后奇痒难忍,伸手一挠,手指好似插入了浓粥之中,直接触碰到脊骨,头目瞬间抽回手,手中尽是腐烂的肉泥。 头目眼中大骇,刚要开口问蔺川对他做了什么,忽而感觉腹中一阵翻涌,口中呕出了大量的血污,尽数被面具挡住,顺着缝隙流了出来。 “噗通”一声,头目跪倒在地,缓缓扭过身子,“咯嘣”脊骨被其轻松扭断,睁大满是血污的眼睛看向身后的四人,艰难地抬起胳膊,似是在向他们求助。 四人见状又向后退了几步,眼中的恐惧只增不减。 头目的眼中显现出绝望,瞳孔慢慢地放大,身子一歪,断作两截。从被蔺川的鬼手击中到生机全无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蔺川撸起袖子,看了看黑漆漆的右手,右手上密密麻麻的小黑点连接在一起,像是长满了细密的黑鳞。这鬼手超出了他的期许,敌人中招之后竟难察觉,等到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腐毒已经进入腑脏。 蔺川满意的点了点头,鬼手成为了他最大的杀招。但是鬼手有它的弊端,就是释放毒液的气味太过难闻,漆黑诡异的手掌又太过明显,这样就很容易被对手识破,对手若是刻意防备不让鬼手触碰,怕是很难建功。 头目就是因为大意了,才惨遭毒手。既然头目被其轻松解决,余下四人亦被震慑,自己就没有逃跑的必要了,蔺川理了理头顶的碎发,弯腰捡起地上的金簪,嘴角扬起,缓步走向四人。 四名劫匪面面相觑,跟着缓缓后退,此刻的头目已经化作一滩血水,身上的衣物亦被腐蚀的破破烂烂,四尺血刀孤独地插在地上。 冷风过巷子,四人打了个哆嗦,转身就跑,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蔺川意念一动,鬼手上的毒液重新渗入到毒囊之中,走至头目的尸首前,俯下身从一堆血泥中翻出一枚戒指,正是头目的乾坤戒。起身拔出四尺长刀,撕下左臂长袖包裹住血色刀身,将其扛在肩膀上。 第51章 饮血 东国,泯城。 天色已黑。 客栈门楼悬着的灯笼已被小厮点燃,灯笼下映出一长一短两个影子。 短影子不停地攒动着,长影子却纹丝不动。 “是哥哥!哥哥回来啦!”短影子跳动着离开长影子,长影子只是追了一步便又停了下来。 此正是乔婉儿和钟茴的影子,乔婉儿见天都黑了,蔺川也没有回来,心里着急,就到客栈门前翘首以待。 钟茴不忍她独自一人呆在门口,就陪着她一起等蔺川,不知从何时起,她心里竟有些担心蔺川的安危,也说不上为什么。 “哥哥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呀!婉儿好担心你啊!”乔婉儿飞奔向蔺川,刚要去扯蔺川的衣袖,却发现蔺川衣袖不见了,抬头向上看去,才发现肩处的断痕。 “哥哥,你的衣袖怎么断了?” “咦!哥哥你的头发怎么成这样了?” 钟茴见状也皱起了眉头,出门时还是衣冠楚楚美少年呢,回来怎么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小丫头问地太快,蔺川不知该先回答哪个问题,又不想让她担心,却也没想到如何去编故事,于是选择暂不回答,变戏法儿似的从背后摸出两根冰糖葫芦。 乔婉儿的目光瞬间被冰糖葫芦所吸引,露出小馋猫的表情,伸手拿过一根,美滋滋地品尝起来。 蔺川摸了摸乔婉儿的脑袋,看向一侧的钟茴,钟茴见蔺川望过来,瞬间低下头,将目光挪开。 “喏,这根是你的,小茴。” 钟茴正低着头看着自己无处安放的小手,视野里却突然出现了一根冰糖葫芦。 钟茴抬起头看向蔺川含笑的眼睛,喃喃问道:“这是给我的?” 蔺川点了下头。 “还是留给婉儿吃吧……”钟茴还是没有伸手接过,却不争气地吞了口口水。 “你且拿着吃吧,婉儿不可再多吃了,再吃就成小肥猫了,我还有些事情要请教一下洛前辈,你二人早点回房休息吧。”蔺川说罢将冰糖葫芦塞到钟茴手中。 乔婉儿丝毫没有听到蔺川的话,只顾着享受她的冰糖葫芦。 钟茴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冰糖葫芦,胸口似有小鹿乱撞,后知后觉喃喃自语道:“他刚刚叫我小茴……” 忽而一张肥嘟嘟瓷娃娃一样的脸蛋儿出现在钟茴的面前,瓷娃娃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舔了舔嘴角谄媚道:“小茴姐,刚刚是说要将这根冰糖葫芦留给婉儿吃的吗?” “没有,你听错了……”钟茴倏地将手中的冰糖葫芦举起,护在胸前,声音细不可闻。 乔婉儿撅起小嘴,追在钟茴地身后嚷嚷着能否分她一颗。 …… 蔺川刚进入客栈便撞上了洛星河,洛星河身后还跟着俩人,分别是鲁六宝和钟莱。 三人将蔺川引入隔间,此三人正要结伴去水市寻找蔺川,这么晚未归,担心蔺川遭了歹人。 蔺川听闻之后心头一暖,但见餐桌上的饭菜均未动过,当是在等他归来一同食用。蔺川心说此三人当为良友,日后若是帮的上忙,定当全力以赴。 钟莱吩咐店小二将桌上酒菜温一温,继而问起蔺川的遭遇。 “阿川你这发型挺别致啊,中间短四周长,容易被人误会是半秃,多少有点儿浑欲不胜簪的意思。”钟莱指着蔺川的碎发调侃道。 “路遇歹人,险些被人一刀削了脑袋,所幸捡回一条命。”蔺川搔了搔头顶碎发,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头皮发麻。 三人闻言一惊,遂追问细则,蔺川将遭劫的经过简单的描述了一番,他略过了有关万公子的那一段,只说自己买了一枚九垚仿丹,也未提及头目手上的雪花刺青。 蔺川深知此事多少与那万公子有些关系,万公子在泯城又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几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以免走漏风声。目前尚且不知这场劫杀是那头目自己贪财起意,还是那万公子的授意,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的话,明日出城都难。 三人闻言唏嘘不已,蔺川嘱咐三人此事不可为外人道,毕竟自己在泯城杀了个人,若是被官家知道,多少会有些麻烦,更何况此人还是那万公子仆从。 “这把刀太过惹眼,还请洛前辈暂代保管,等出了城再交还于我。”蔺川见洛星河颔首,便将长刀递给了他。 洛星河暗赞许蔺川心思缜密,接过长刀取下袖套,一抹猩红映入众人眼帘,刀身散发着微光,刀身靠近刀格处刻着两个小字,饮血。 洛星河试着将灵力注入其中,却受到饮血刀抵触,看来此刀已被滴血认了主,以他的修为境界破除刀中血契,一个时辰足矣。 “此刀已被立下血契,待我今夜将那血契破除,等明日再交还于你。否则以你之修为即便是到了玄灵境怕也难能将之破解。”洛星河将饮血刀收入乾坤戒中。 豢灵师与灵器立下的血契,同境界的豢灵师没有个十年八年的很难其抹除,除非请更高境界的豢灵师帮忙,亦或者找炼器师帮忙解除,不过一般人都不会趟这些个浑水,立过血契的灵器必然是有主之物,若是被苦主找上门来,多少会沾上些瓜葛,有损名誉。 “多谢前辈。”蔺川心下感激,洛星河倒是有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蔺川问起文琦和谢梓阳的去向,回到客栈未见二人踪迹。 “阿川兄弟还关心他俩呢,早回来了,喝得酩酊大醉,被几个龟公给抬回来的。要我说喝多了就在那花间酒楼住一宿得了,还非得说自己东玄学宫的学生,要守规矩,不可善离出游队伍,学宫的脸都被他们给丢光了!” “他俩估计是怕明早睡过了头,咱们再将他们落下了。”洛星河接着钟莱的话茬含笑说道。 鲁六宝和钟莱闻言一愣,他俩一路上从未见洛星河这般与他们从容说笑,兴许是一同经历了生死,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吧,继而都跟着笑了起来。 “诸位有所不知,我听那龟公所说,文琦吃醉了酒,非要给他一位死去的兄弟叫一位姑娘,吓得姑娘们纷纷奔逃,惹得老鸨嗔怪不已……” 蔺川心里一叹,没想到这个文琦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明羽泉下有知,当该欣慰吧。 第52章 践行 五更天,泯城客栈。 蔺川一夜无眠,躺在床榻之上,双目炯炯有神,凝神静听着窗外的动静。 他担心是万公子指使仆从劫杀自己,若是真是这般,跑走的四人定会将此事告知万公子,那样万公子必然会在城内搜索自己,多少会闹出点动静。 这一夜,窗外的街道都极为安静,五更天之后才陆续有了车马声。 看来此事并不是万公子指使的,蔺川松了口气,心说也是,依照当日所见,万公子的为人不似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城府之人,他一个城主嫡子,又怎会贪图自己这仨瓜俩枣。若是仆从个人见财起意,蔺川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那仆从原本眼中并无杀气,是在蔺川看到他手的雪花刺青,问出那句话后,才突然暴起的杀意,他是怕蔺川事后将此事告知万公子?还是怕别的? 蔺川手中摩挲着那枚乾坤戒,光滑的戒面之上,用阴线雕刻了一朵小雪花,虽小却很精致,和那仆从虎口处的雪花一模一样,六出似剑,中间合拢。 这种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突然蔺川想到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人,南国国相殷涣!那个唯婳妃命是从老阉贼!他的手上也有这样的雪花刺青。 莫非殷涣和这个仆人之间有何联系……蔺川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唯有将此乾坤戒打开,方能查找其中的线索。 昨晚蔺川请教了洛星河,得知乾坤戒不比普通灵器,所用材料取自濛界边缘的空间裂缝,是一种名为虚空石的东西,每一粒虚空石都连接着一方空间。 虚空石天生不稳定,所以炼制出的乾坤戒也是不稳定的,时不时需要使用者用灵力加持,若是时间太久不用,虚空石便会自行瓦解,乾坤戒内的东西也会随着消失。 所以得出了一个结论,乾坤戒即便是被人立了血契约,过些时日也会慢慢消散,不用刻意去解了。 如此一来蔺川也不用求洛星河帮忙破除乾坤戒的血契禁制了,毕竟这枚乾坤戒中可能藏着未知的大秘密,洛星河知道了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好事,更何况洛星河已经帮他解了饮血长刀的血契禁制,蔺川也不好再麻烦人家。 多想无益,只能尽快将修为提升至玄灵境,蔺川正欲闭目养神,忽见床边的蜷缩着贾天犬突站了起来。 “咚咚咚!”三声沉闷的敲门声,蔺川一个激灵坐起,翻身下床,悄无声息地走到门侧,手上黝黑匕首闪着寒光。 “客官在吗?” 蔺川听出是店小二的声音,只是他不知道此刻天还没亮,店小二来找他作甚,刚要开口问店小二,却又听店小二说道。 “楼下有三位……好汉找您,您方便出来一下吗?”店小二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找到合适词语去称呼楼下的三人,所以用了“好汉”二字。 蔺川闻言一惊,赶紧闭上嘴巴,心说:三个人?!好汉?不会是…… “文琦老弟!文琦老弟!” “客官,他们上楼来了……”店小二的声音里带着恐惧。 蔺川自然听出来是谁了,正是澧郊匪首吴怐,心下一凛,倒也不惧,有洛星河他们在,吴怐不敢生出事端,大不了将那护心蟒衣还给他就是。 “文琦老弟!文琦老弟!” “文琦!” “谁他娘地在外面叫嚷!扰老子清梦!滚开!”文琦住在蔺川隔壁,睡的正香,忽听到外面有人叫自己,吵醒后顿觉头昏脑胀,昨日饮酒过量,意识尚未清醒,此刻听闻外面声音陌生,当即怒声喝道,嗓子干得冒火,声音沙哑。 吴怐三人闻言皆被吓了一跳,心说这小子脾气还不小呢,到底有九垚先生撑腰,厉害厉害!继而吴怐感受到数股灵力波动,有两股竟远在他之上。 吴怐稳了稳心神,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道:“清早冒昧至此,打扰到贤弟,还望贤弟见谅,昨日听贤弟说今日便要离城,为兄生怕贤弟走的太早,来不及相送,所以特地备了些泯城特产给贤弟送过来……” 文琦闻言,猜测门外定是昨夜一起吃酒的花间客,估计是昨晚喝多了,自己说了些大话,引得人家一早来攀交情了。 “先放在门外吧,昨夜吃得太醉,困乏得紧啊哈……”文琦将被子蒙住头,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声音听着很闷,倒是和蔺川那日说话的声音相似。 “不打紧,少年人当豪饮,贤弟与我一样都是不拘小节之人,贤弟好生歇息,为兄这便离去,记得代我向九垚先生问安。” “嗯……”门内传出一声不耐烦的声音。 吴怐倒也不恼,他此番前来就是想确认蔺川的身份。 昨日蔺川走后,窦三儿还是怀疑蔺川,单凭三言两语,吴怐便将身上宝衣拱手相送,此事太过儿戏。 窦三儿如今的日子不好过,在破境晋升之前还需对吴怐曲意逢迎,于是舔着脸皮央求吴怐再去客栈确认一下蔺川的身份。 吴怐先是不肯同意,并斥责窦三儿没自己的允许私下派人跟踪蔺川,万一被蔺川发现了,自己之前的讨好不都白费了。 窦三儿被吴怐骂走之后,吴怐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思索再三确实觉得不妥,仅凭蔺川的言语来定真伪是有些草率,于是刚过五更,吴怐便将窦三儿与瞎眼老者叫上匆匆赶往客栈。 经瞎眼老者提醒,三人又在水市买了些鱼干,算作践行之礼。 出了客栈门,吴怐照着窦三儿后臀便是一记飞腿,疼得窦三儿捂着臀儿嗷嗷怪叫。 “以后少他娘的在老子面前出馊主意!”吴怐恨恨道,将自己在客栈里所受的气都发泄到了窦三儿身上。 “大当家的,那咱们下一步该如何?”瞎眼老者开口问道。 “回寨子,收拾收拾准备去瑜瑶城!”吴怐沉吟片刻说道。 “去瑜瑶?” “去瑜瑶?”窦三儿和瞎眼老者异口同声问道。 “对,一来去东玄学院找九垚散人趁热打铁,二来去打听打听中洲峰会的事情。” 吴怐说罢看向西方丹熏城的方向,双目精光四射。 第53章 恶寒 窦三儿听闻吴怐竟然想打中洲峰会的主意,不禁心惊胆跳,心说这家伙怕不是疯了吧,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撒泡尿照照,仗着自己从哭佛囿中得脱就以为自己地灵境以下无敌手了。 窦三儿转头看向瞎眼老者,想从其眼中找到共鸣,却只看到了两个干瘪的肉窟窿。 “三儿,跟着我好好干,等到了瑜瑶定给你弄一枚真破境丹。”吴怐拍了拍窦三儿的肩膀,大步流星地朝着水市走去。 窦三儿待其走远了,在其背后啐了一口唾沫。 “什么东西!没有你的打压老子早就进阶玄境了。”说完就见吴怐回头瞅了一眼,窦三儿立马堆笑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 泯城客栈。 蔺川听闻三人离去之后,重重吐了口气,虽说不怕,但是若真的起了冲突,还是一堆麻烦事。 只怪自己思虑不周,当初应该想到吴怐会派人跟踪,自己当去别家客栈转悠一番,将其糊弄过去。 店小二倒是纳闷,刚一开客栈门,三位好汉就气势汹汹闯了进来,口口声声说要见一位手上缠着绷带的小哥儿,结果上了楼却和另外一位公子聊了起来。想不通,店小二摇了摇头下楼忙活去了。 天已大白,客栈外人流如织。 车马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各种早食的香气飘进客栈内。 蔺川房内,贾天犬围着桌子转着圈,看着躺在床上小憩的蔺川,气就不打一处来,心说你这个小崽子自己睡就算了,干嘛要拴着老夫,老夫都他娘的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贾天犬见蔺川无动于衷,又开始埋怨这具身体,昨天含泪忍着羞耻吃了那么多的肉骨头,竟消化得如此之快。 坏了心情就算了,为何尾巴又不听使唤的开始摇动了,气得贾天犬追着自己的尾巴啃咬,龇牙咧嘴“汪”个不停。 蔺川终于被吵醒了,伸了个懒腰,慵声问道:“大红,你在做甚?” 贾天犬闻言一怔,身形僵住,狗眼瞥一下蔺川,我是是谁?我在哪儿?快快来个地缝容我钻一钻。 贾天昭一度怀疑自己夺舍失败了,否则自己的狗性怎么越发明显了,关键自己还他娘的越发能接受了,这样下去可不行,自己重出江湖的大业如何能实现。 蔺川冲其招了招手,贾天犬抖了抖身上的毛发,摇头晃脑,狗眼乱翻,后退的几步,紧接着颠儿颠儿地跑了过去,献出自己的狗头。 蔺川摸了摸贾天犬的狗头,而后解开他脖子上的绳子,任由他在房间里疯跑,心说这老犬倒是越活越年轻了。 行至铜镜前,蔺川瞅了瞅自己“半秃”的脑袋,配上自己张少年脸蛋,着实有些扎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挥起黝黑匕首将其余长发都割了去,半盏茶的功夫过后,蔺川将自己整成了“全秃”,头顶隐约可见薄薄一层黑发。 “大红,要不要我帮你重新变回大黄呀?” 蔺川扭头看向贾天犬,摇晃着手中的黝黑匕首,冲其坏坏一笑。 贾天犬突地一个后跳,冲其狂吠两声,警惕地看向蔺川,心说:玩归玩,闹归闹,别拿狗毛开玩笑!这可是狗爷、呸!这可是贾爷辛苦炼出来地赤血修罗鬃。 蔺川推开门就闻到扑鼻的鲜香味,凭栏俯看,楼下几人正吃着汤包。 “阿川快下来吃汤包!”鲁六宝抬头正巧看到向下张望的蔺川。 “哥哥快下来吃呀,这里虾黄汤包可好吃啦!”乔婉儿腮帮子鼓鼓地,好不容易才将口中的包子咽下,挥动着小手催促道。 泯城的虾黄汤包在整个中洲都是非常有名气的,泯城近江的地方有着方圆八十里的泥滩,滩中淤泥丝滑如绸,泥中生有成人小臂大小的江虾,虾黄虾肉都极为鲜美,只是此江虾出水即亡,半日不食便腐,所以只有在泯城才可以吃到虾黄汤包。 蔺川应了一声,正要下楼,旁边的门被人“哐当”一脚踢开。 文琦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看到正在嗅着鱼干的贾天犬,上去就是一脚,正中贾天犬的腰子。 “好狗不挡道!” 贾天犬疼地哀嚎连连,蜷缩着瑟瑟发抖,这一脚险些将其送入六道轮回。 “还敢挡!”文琦作势又要再踢,贾天犬强忍着疼痛夹着尾巴狂奔下楼,跑到乔婉儿脚边趴伏着犹在哀嚎呜咽。 蔺川怒目而视,心说若是那一脚踢出,定和文琦翻脸,他才不管文琦家族在瑜瑶城里有多大的势力,只要触及到他的底线,天王老子也得与之搏一搏。 文琦对蔺川的愤怒视而不见,走过蔺川身边时竟还冷哼了一声,小声嘀咕着: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蔺川摇了摇头,心说这才一晚上不见,这家伙又开始得瑟上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亏得早上还对他生出些许歉意,眼下却只想着将他暴揍一顿。 文琦下了楼,自己找个空桌坐下,叫小二过来。 “泯城的虾黄汤包,当属城南五柳巷的陆家汤包为最,皮薄如纸,虾黄嫩滑,汤汁浓郁。你且为我买上两笼。”说罢文琦将一锭银子砸到桌子上。 “这位公子一听便是此间老饕,五柳巷的汤包虽好吃,眼下这个时辰却是买不到,想买包子的人估计都排出了巷子,小的去了也是白去,排到跟前包子也好卖完了……”小二眼睛紧盯着桌面上的那锭银子,嘴上说的地颇为无奈。 “这样呢?”文琦又放了一块银锭在桌子上。 见小二沉吟不语,文琦又放了一块,总共三块。 “您瞧好,一盏茶的功夫我将汤包给您端上桌。”小二上前一把将三块银锭子收入囊中,飞奔出了客栈。 文琦洋洋得意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到谢梓阳身上,谢梓阳与鲁六宝几人坐一桌,原先正津津有味吃着包子,忽闻文琦出门,顿时停筷不食,目光始终在文琦身上。 眼见经过昨晚的放松,文琦竟然又回到以往那般不可一世的模样,先是五更怒斥花间客,继而出门踢猛犬,二人四目相对,谢梓阳双目噙泪走向文琦,心说我的文琦兄又回来。 蔺川一阵恶寒,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第54章 秘闻 不知道的还以为谢梓阳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蔺川别过头不再看谢梓阳二人,取下斗篷,准备闷头吃饭,左手用筷子堪堪夹住一枚包子,正要往嘴巴里送,忽而察觉众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看着我作甚?”蔺川不解道。 “阿川兄弟这是准备遁入空门吗?”钟莱指了指头顶调笑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笑,唯有乔婉儿和钟茴没有露出笑容,钟茴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眼神里充斥着失落与怅然。 “哥哥,什么是遁入空门啊?”乔婉儿一脸茫然地问向蔺川。 蔺川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钟莱抢先说道:“就是出家当和尚的意思。” “我不要哥哥出家当和尚,娘亲说和尚都是六亲不认的,只认佛祖,我不要哥哥当和尚……”乔婉儿说着说着小嘴一瘪泫然欲泣。 “哥哥没有要当和尚,哥哥还有诸多尘缘未了呢!”蔺川赶忙解释,宠溺地摸了摸乔婉儿的脑袋。 钟茴闻言眼中重新焕发神采,心道不知道他说的尘缘里有没有自己,心念一动,面上微红。 “那等哥哥尘缘了了呢,是不是还要当和尚呀?”乔婉儿不依不饶问道。 “不当,哥哥还要斩妖除魔呢!” “那斩妖除魔之后呢?” “扬名天下!” “为何要扬名天下呀?” “好叫那些坏人闻风丧胆!” “哥哥真是个大英雄。” 说完乔婉儿心满意足地继续狼吞虎咽起来。 蔺川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好心累啊,还不如当个和尚普度众生呢。 早膳结束之后,众人收拾停当去了驿站,准备行陆路去瑜瑶城。 十人一狗乘坐三辆马车,文琦与谢梓阳共乘一辆在尾,洛星河一家和乔婉儿共乘一辆在中,蔺川、鲁六宝和钟家兄妹四人外加贾天犬同乘一辆马车走在最前。 三辆马车行驶在官道之上。 “六哥,昨日忘了询问,可有在水市寻得傀儡材料?”蔺川问向鲁六宝。 “有,但是不是我想找得材料,我的玄黑人偶是用墨晶所炼,只有用墨晶方能将其修复。”鲁六宝方脸神色黯淡,玄黑人偶破损的极为严重,即便是修复好了,实力也会大打折扣。 “看来只有去瑜瑶城碰碰运气了。”钟莱接茬道。 瑜瑶城是整个中洲最为繁华的都城,东皇聂顽最喜敛财,敛财之道远超其他三国,瑜瑶城又被中洲人士称作聚宝城,就因城内汇集了整个中洲的商贾,大小商贾不分国别,在瑜瑶城内均受东皇的金甲禁卫军所保护,完全不必担心遭受外在武力的威胁。 聂顽会在这些商贾经营所得中抽取一小部分作为税赋,若是有些商贾经营不利,聂顽不仅不会收其赋税,还会予以财帛支持,待其获利之后再行归还。 商贾感念东皇之所作所为,东国哪里有灾祸,便会予以援手,捐钱捐物。 所以蔺川沿途会看到很多商队拉着物资前往沿江村镇。先前的江龙翻身,引得不少临江地区洪水泛滥,百姓流离失所。 “不知几位可曾听说过中洲峰会?”蔺川见气氛沉闷,继而开口问道。 “自然有所耳闻,我在学宫之时听先生提到过。妖帝角都战死之后,并未完全消隐,体内仍残留一魂一魄,角都在临死之际将整个丹熏城都给封印起来了。封印每十年便会出现松动,四皇会派豢灵师进入其中寻宝……”钟莱讲述着突然一顿,问向几人。 “你们知道四皇当初为何要诛杀妖帝吗?” “难道不是要造福中洲百姓,将中洲妖邪驱逐出中洲吗?”蔺川反问道。 钟莱摇了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是为一纸丹方!” “什么丹方?!”蔺川和鲁六宝齐声问道。 就连一旁懒洋洋的贾天犬也突然来了兴致,朝几人看了眼,耳朵支棱起来。 “这是个秘密,别问我从哪里得知的,总之你们听完之后切莫与外人道哉!”钟莱肃容说道。 几人闻言重重点了点头。 “众所周知,豢灵师晋升大境界必须要服用破境丹,而破境丹的丹方一直掌握在妖帝角都手中,角都在丹熏城建立起数以千计的丹房,用以炼制破境丹。千百年来,赚得盆满钵满,养活着万妖,同时拿捏着包括四皇在内的所有豢灵师。”钟莱看着几人专注的眼神,接着说道。 “历代四皇多次找角都谈判,希望角都能将破境丹的丹方还给人族,角都当然不肯,直到如今四皇联手将其扼杀。角都临死前都不愿意交出丹方,也不愿意将亲手打造的丹熏城拱手相让,弥留之际将自己和丹熏城封印在一起,一存具存,一损则具损。” 蔺川闻言心下了然,难怪四皇不破了封印进丹熏城寻找丹方下落,原来如此。 钟莱见几人均露出恍然之色,心下大为满意,继续说道:“是封印就会有盈亏之时,每十年丹熏城的封印便会进入亏时,届时地灵境以下的豢灵师便会躲过妖帝的感知进入丹熏城,丹熏城数千丹炉犹有部分仍在燃烧炼丹,炼丹所用的是洪炉之火,可燃千年不熄,所以丹熏城中还存有大量的破境丹。” 鲁六宝和钟茴面无表情,唯有魂灵师身份的蔺川听得兴奋莫名,插嘴问道:“若是地境以上的豢灵师进去了会怎样?” “会被妖帝残念感知到,轻则被封印之力击杀,死于无形之中,重则连同丹熏城一起崩塌消失。” 蔺川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滋事慎重,所以由四皇聚首商讨选定人手进入丹熏城,此过程便被称作中洲峰会。” “那么进入丹熏城的人数有限制吗?”蔺川眼冒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钟莱似是看出蔺川的心思,说道:“当然有限制,每次进入丹熏城的人数不得超过十二人。因为一名地灵境豢灵师的灵力波动大概就等同于十二位玄灵境豢灵师的总和。” “十二人……”蔺川喃喃自语,看来想要进入丹熏城实属万难。 “那你们这些异修可受封印影响?”蔺川开口问道。 “一样会受影响,我们释放的虽不是灵力,但也是一种能量体,妖鬼亦是如此。”钟莱苦笑解释道。 第55章 细雪 泯城陋巷。 泥泞不堪的巷道上立着两人。 一个身形佝偻的灰袍老者,面容竟然看不真切,隐隐有一团雾气悬浮在面前。 身侧站着一个黑裙女子,女子面容平平无奇,倒也算得上清秀,看上去不过二八年纪。 “可能寻到些端倪?”沙哑阴柔的声音声音从灰袍老者口中飘出。 “回主人的话,穗儿并没发现……”忽感周身一冷,黑裙女子立马改口:“细雪并未发现端倪。” 黑裙少女说罢方才感觉到周身的冷意退却。 “你记住了,你现在唤作细雪,是本座门下弟子。雨梨宫的宫女穗儿已经死了…” “是,师尊,细雪记住了。”黑裙女子躬身行礼,双手伸出,除了拇指之外其余八指交叉,拇指指腹贴合,左手虎口处赫然刺着一枚雪花形状的青纹。 灰衣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 蔺川若是在此定当能认出二人的身份,佝偻老者是南国权倾朝野的相国殷涣,黑裙女子便是瑾妃的贴身侍女穗儿。 瑾妃死后,庙堂之上的诸多王公贵胄便开始口诛笔伐夏氏一族,就连曾经与前大将军交好的几大氏族也都纷纷倒戈,丝毫不念当初旧情。 如此一来,诸多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夏氏一族身上,夏家被判满门抄斩,上到卧榻不起的老妪,下至刚会走路的乳娃,无一幸免。 穗儿若非为殷涣所救,怕不是也会沦为夏家的陪葬。 要说穗儿真是幸运,那晚去给南皇申屠修送密函,刚巧被殷涣看到。殷涣只一眼便瞧出穗儿是玄阴之体。 玄阴之体可以修行冥术,亦如钟氏兄妹,都是玄阴之体,寻常的玄阴之体并不像豢灵师的灵肎,可以通过血脉遗传给后代,基本上都是天生玄阴。 整个中洲只有一个特例,便是珞城钟氏,便是钟莱和钟茴的家族,珞城钟氏的后人多是玄阴之体。 若只是玄阴之体,殷涣也不会冒着风险将穗儿从胡婳的眼皮底下救走。 穗儿竟然具有灵肎,而且她的灵肎早已觉醒,却一直被玄阴之体的玄阴之炁所封印着。 玄阴之炁与生俱来,又在体内经过多年的累积,面对突然觉醒的灵肎,自然视之为敌,两股力量相互排斥,新生的灵力又怎是玄阴之炁的对手,不消片刻便被其封印,在外人来看穗儿虽身怀灵肎,却没有觉醒,在一旬之后自行消散了。 只是外人不具备殷涣那双眼睛,那团雾气之后的两只眸子和钟茴的左眼一模一样,黑白颠倒,均是罕见的摄魂瞳。 殷涣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有一股淡淡腐臭味道,他寻着这股味道找到了当日劫杀蔺川的那个头目的遗骸。 遗骸已经和周围的泥泞融为一体,若非尚有些衣物留存,当真难以发现。 殷涣挥了挥手,黑裙女子细雪只觉得身边有几道寒气飘过。 “本座先前教过你如何调动体内的玄阴之炁,现在试着将玄阴之炁游走之双目。”殷涣背对着细雪,声音沙哑而又阴柔。 “是!”细雪闻言,按照殷涣之前所教的方法,闭目感知体内的玄阴之炁,体内的玄阴之炁在其意念的控制下,缓缓移向双目。 细雪顿感眼中涌入丝丝凉意,豁然睁开双眼,顿时吓得惊叫出声。 “聒噪!”殷涣一声低喝。 细雪瞬间用手捂住嘴巴,眼中散发清光,惊惧地看向周围,晴天朗日之下,身边却站满了“人”,不!应当说是站满了鬼,还不似画本小说里的女鬼书生,各个青面獠牙,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戾气。 细雪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地狱之中,这些厉鬼没有上千也得有数百,脚下,墙上,空中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只是这些厉鬼好像只在她和殷涣身外两丈活动,看向殷涣的表情颇为忌惮的样子。 “不用害怕,这些都是本座豢养的鬼仆,你以后也会如本座这般拥有自己的鬼仆。”殷涣看到细雪慌张的模样,出言宽慰道。 细雪只是“哦”了一声,她不了解殷涣,不敢多说半个字。其实不然,殷涣此人虽然阴狠毒辣,却是只针对外人,对自己新收的这个徒弟颇为器重,自然而然就会包容许多。 “来了!”殷涣话音一落,两个高大的鬼仆疾驰而来,二鬼拖拽着一个白色透明的灵魂。 白色透明的灵魂犹在奋力挣扎,却始终摆脱不了两个鬼仆的控制,待此灵魂看到灰衣老者之后,瞬间便停止了挣扎,愣上两弹指,突然跪在地上无声地叩着脑袋。 白色灵魂扬起脸来,嘴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面上的表情僵硬,正是地上尸骸的灵魂。 “好了!说说是怎么回事吧!”殷涣不厌其烦,打断道。 细雪看得一头雾水,这白灵魂只是动嘴却没有发出发出半点声音,莫非师尊还会唇语不成,忽然看到殷涣的双耳微微颤动,她霎时了然,调动体内的玄阴之炁移至双耳。 果然便能听到白灵魂的声音了,殷涣看到细雪竟然学着打开了耳窍,心下赞赏自己这个徒弟的悟性。 细雪纳闷这个灵魂怎么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其实他不知灵魂大多如此,飘荡的久了记忆和语言能力都会衰退,继而魂体也会跟着慢慢消散。 “大人,属下……办事不力……大人……我从……万纥城主……打探…中洲峰会…情报…却遭人杀害…还望大人…为我…重塑肉身。” 雾气后殷涣的表情变化莫测,心说好狡诈的鬼头儿,不说情报内容就想让本座救你,简直异想天开。 “且说说你打探到的情报吧?” “是……属下……忘了。” 殷涣翻了个白眼,继续问道:“情报被你放在哪里了?” 白色灵魂呆愣了片刻开口说道:“忘了。” “是不是在你的乾坤戒中?!”殷涣只能换一种方式问道。 “是。” “是谁杀的你!那人有何特征?”殷涣急忙问道。 白色魂魄正要开口,忽然一道金光砸下,殷涣拉着细雪闪身躲开,白色灵魂和周围的厉鬼被金光砸地灰飞烟灭。 第56章 对弈 殷涣眼中白茫闪动余下的百鬼霎时被吸入摄魂眼中。 金光所袭之处赫然出现一个大坑。 仰头看向远空,远方一个人影由远及近,脚踏一只金翅鹏鸟。 刚刚那道金光当是那只金翅鹏鸟吐息所致。 殷涣心下恨恨然,该死的扁毛畜生坏本座好事! “我道是哪位高人驾临泯城,也不知会万某人一声。原来是南国的相国大人,那就不足为奇了,殷相素来行事低调,来无影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万某人敬仰之至。”金翅鹏鸟身上之人朗声说道,鹏鸟缓缓落地,双翅扬起飞尘无数。 细雪见状赶紧抬袖遮挡面孔,谁知片刻之后竟然一丝风都没有,放下袖袍一看,风尘飘至殷涣山前半丈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住。 金翅鹏鸟将一侧翅膀挨到地上,其身上之人踩着翅膀缓步而下,看了一眼地上的泥泞,不禁皱了皱眉头,此人中年男子打扮,看上去倒有几分风流倜傥,模样和蔺川先前见过地万公子有些相似。 此人便是泯城城主万纥,天灵五境的绝顶强者,是东皇聂顽的心腹。 殷涣自然听出万纥口中的暗讽,论单打独斗,殷涣自认不是万纥的对手,冥术御敌靠的是诡谲多变,依照豢灵师的境界来说,殷涣不过堪堪天灵境的水平。 但是万纥想要留下殷涣是万万没有可能,殷涣的绝学之一便是跑路功夫,名为跬影步。施展起来,一步迈出,千百鬼影闪动,转瞬便在千丈之外。 “万城主谬赞了,本相此次前来并非为了国事,而是充当护卫,护送二皇子入东玄学宫求学。路过贵宝地特此带徒弟前来一观,泯城的水市当真是繁华,却不想惊扰到万城主了。”殷涣操着沙哑的声音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是万某人唐突了,没能约束好这畜生。既然如此,还请殷相赏光随我去府上吃些茶水,也算是万某人的赔罪。”万纥在心里啐了一口,来水市一观,骗鬼的吧,你人都在这陋巷中,能看到水市才怪。 “万城主有心了,护送皇子此事慎重,本相已是擅离职守,不可再做逗留。还望万城主海涵,他人若是去了南国,本相定然好生招待。”殷涣不想再和此人对峙,万纥的灵压太强,若是再僵持下去,自己出丑是小,真要借此挑起两国争端,确是不妥,怎可让西北二国获那渔翁之利,殷涣退让半步冲其拱了拱手,转身欲走。 “听闻南国的大皇子已经失踪多时了,眼下可有线索?” 殷涣闻言顿住脚步,没有转身,只是摇了摇头。 “殷相可要看好二皇子了,千万别让二皇子出什么闪失。需不需要我从城中给你调护卫啊。”万纥在其身后高声提醒着。 “不劳万城主费心了。” 说罢殷涣拖着细雪,几个闪身便出了泯城。 出了泯城之后,殷涣一张脸气得铁青,不仅在泯城死了一个手下,手下的情报还不见了,还被万纥强行超度了百十个厉鬼。 殷涣在泯城安置的这枚棋子,已经待在城主府五年了,五年了,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果实却让别人捡走了。他发誓一定要在中洲峰会之前找到了窃取果实的那个人。 …… 瑜瑶城,东玄学宫。 东玄学宫坐落在城南,占地极广,内有学生三千余人,先生却只有寥寥十数人,可千万不可小瞧这十数人,均是来自中洲各地的天灵境的高人,亦或者是异人。 学宫先生别院之内,有俩老者正在石亭里对弈。 一个须发皆白,一身干净素袍,面色红润若童颜,眼中却尽是沧桑。 另一位蓬头垢面,面上沟壑纵横,岁月痕迹极为明显,身上的麻衣多处破洞,袖口上油光锃亮,一对眸子却熠熠生辉,抽着棋局滴溜溜地打转。 “九垚,你又要输了。”素袍老者捋着洁白的胡须笑道。 “不可能,再有两步我便能赢你!”名叫九垚的邋遢老者面有不服。 “好好好!老夫且看你如何赢得了我。”素袍老者冷笑一声。 二人各自又走了两步,九垚懵了,竟然无路可走了,眼睛瞥了一眼素袍老者,忽然起身说道。 “哎哟,不好意思啊,百里老哥,我突然想起来,我那丹炉里的丹快练好了,我得赶快过去看一看,别回头炼过头了,一炉丹可就要报废了。” “你且先认输,否则老夫断然不会让你离开棋盘半步。”素白老者肃容道,心说就这,还当东玄院首呢,就知道耍赖,当真可耻啊。 “好,我承认输了。”九垚散人无奈说道。 “一枚地级破境仿丹,愿赌服输!”素袍老者说道。 “给你!”九垚散人说着将丹药扔给了素袍老者,心说我今日抽了什么疯非要和他一起下棋,和一个资深的阵法师下棋,当真是自取其辱。 百里白接过丹药,打开盒子细细闻了闻,浓郁的香气沁人心脾,手上乾坤戒茫一闪,盒子便消失了。 百里白面上再次堆笑,见九垚散人心情低落,便开口转移话题。 “老夫昨日为中洲峰会占了一卦。” “如何?” “当在年尾开启,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百里白答道。 “和我预想的时间差不多。丹熏城的封印已然开始松动,妖帝角都的气息外泄,继而引发万妖惶恐。蛮兽之王剑脊虎现世,西沙的蛮兽潮便是因此,紧接着便是金翅朱雀扬沙三千里,而后岷江巨龙翻身,听闻北水鲲冥宫地下的巨兽也开始不安分了。”九垚散人挠了挠后背说道。 “届时又是一番龙争虎斗啊,九垚你可要为学宫多争取几个名额啊,学宫的破境丹指望你来炼,当真不够用的。何况你炼制的仿丹还要给予四国各大家族。”百里白叹息道。 “我只能尽力去争一争,你和其他几位先生先帮着挑选一些出类拔萃的学生,届时让他们比试一下,择优选用。”九垚挠了挠头说道。 第57章 渡口 “嗯,老夫也正有此意。学宫年中新生大选就快到了,算着日子,上半年出游的学生也该返程了,届时趁着年中大选,老夫再拉上其他老几位,组织一场玄灵境魁首争夺赛,你道如何?”百里白捋须问道。 “如此甚好,也好让那些个新进学生开开眼界,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整日里一副天之骄子,唯我独尊的狗屁模样。”九垚散人吹了吹凌乱无序的胡子,顿了顿说道:“昭睢在此之前找过我…” “西皇?所谓何事?”百里白疑声道。 “便是四方神兽异动之事。金翅朱雀、岷江应龙、北水蝎尾鳖此三兽性温倒是不足为虑,西沙死漠的剑脊虎确是大患,西皇倾一国之力抗衡蛮兽潮,方才保住了西国的三大重城,但是没能挡住蛮兽潮,昭睢依旧难辞其咎,恐怕他在此次的中洲峰会中不会讨到什么便宜,甚至连固有的三个进入丹熏城的名额都有可能不保。” “怎么可能?!西皇在阻击蛮兽之中损失最为惨重,光老夫听闻,就有不下三百灵将陨落其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百里白婴儿般红润的脸庞显现惊容。 “哼,老白啊老白,你想得太简单了,中洲峰会,可是四国之间的较量。功劳?那是胜方才有资格去言论的东西,只要你没有尽到保护中洲之责,便是千古罪人,又有何颜面去争。”九垚冷哼一声,徐徐说道。 百里白无言以对,哀叹连连。 “你莫要哀怜他人,也没有必要为西皇鸣不平,当下的四皇远比你我想象的还要昏庸,他们眼中早就没有中洲百姓可言……” 百里白闻言面上哀色更浓,九垚散人知他此次是哀中洲百姓。 “算了,不说也罢。昭睢希望我能让学宫的学子们去往西国支援……” “此时去往西国,岂不等同送死一样……昭睢开出的什么条件?”百里白光滑的眉头微微一皱,但见九垚散人面无表情的模样,继而问道。 “条件便是那三个进入丹熏城的固有名额……” “无耻!昭睢拿我等做傻子吗?!怎会有如此无耻之徒!”百里白闻言下颌白须轰然散开,白眉倒竖,怒指西方高声斥责道。 “老白先莫激动,且听我把话说完。”九垚散人见百里白怒发冲冠,心下后悔,不该故意卖关子,瞧把这老小子给气的,若是明日额上生了皱纹岂不要来找自己麻烦。 “昭睢坦言那三个固有名额难保,但他也会想方设法将其保住。而且去往西国支援的学宫弟子,不会让他们前往边境西沙涉险,只是让他们帮忙进城帮忙守护灵脉灵泉。” “然后你就答应了?”百里白眯着眼睛看向九垚散人,大有只要九垚一点头便要动手的架势。 “老白你先冷静冷静。”九垚散人清咳两声,有些受不住百里白那犀利的眼神。 “沈老夫子设立东玄学宫的初衷为何,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明了,学宫不是为了给四国培育良臣良将,而是为了给中洲百姓一个安心。我们这些作先生的,不能只考虑学子们的安危,还要考虑西国黎民的生死。方才算不愧对沈老夫子。”九垚散人差点儿将自己给说感动了,擦了擦干涩的眼角,埋怨自己的眼泪为何如此争气。 “哼!休要拿沈老夫子压我……倘若中洲峰会西皇争取不到那三个名额又怎么说,总不能让我学宫弟子白白冒险吧!”百里白哼了一声先是小声嘀咕了一句,继而将心中所虑说出。 “我九垚混迹中洲江湖三百余年,岂会做吃亏的买卖、哦不!岂会让我东玄学宫的学子吃亏呢!你瞧……”九垚散人说罢手上乾坤戒芒一闪,一块古朴的赤色玉牌出现在手中。 “这是?” “哭佛囿的令符。”九垚散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百里白闻言一惊,这可是西皇的宝贝,当下看向面露得色的九垚,伸出指头指了指他那张邋遢且江湖气的老脸,笑道:“你呀你!难怪沈老夫子会选你做首席……” 九垚散人却不知,一个毛头小子在远在千里之外的泯城,给他挖了个坑。 …… 东国境内,沿着泯江的官道上。 三辆马车徐徐行进。 正是赶往瑜瑶城的蔺川一行,钟莱躺在车棚顶上,嘴里叼着根枯草,望天发呆。车厢里鲁六宝搂着贾天犬,睡得酣声四起。 蔺川和钟茴坐在车厢前的笭板之上,二人静坐无言,钟茴摆弄着手指,杏眼看着远方的彩云,余光不停打量着身边的少年。 钟茴心里纳闷,他为何坐的如此端正,一路上尽是如此,不累吗?还是因为有我坐在他的旁边,他觉得拘束?他为何不与我说话,只是看前路,前路有什么好看的呀?驿马识途又不需执驾,他为何也不瞧我一眼…… 自从听钟莱说过丹熏城的秘闻之后,蔺川就开始魂不守舍,无时无刻不在思忖着如何能混入丹熏城。 蔺川以往不知道有这样的宝城存在,觉得自己这劣等灵肎,只有靠着一次次生死顿悟方能将修为境界提升,指不定在哪一次搏命中就殒落了。眼下得知了异宝灵丹如山的丹熏城,若是能混入其中,捞些灵丹珍奇出来,岂不省得自己再去冒险了。 只是据钟莱所说,每次封印开启,只有十二个名额方可进入,这十二个名额还尽数掌握在四皇手中,这就有些为难了。 蔺川正想着,忽见前路旁停满了马车,起身远眺才发现前路被泯江所断,前方是一个渡口,马车都聚集在渡口等待渡船。蔺川看了车棚上的钟莱。 “只能走这里渡江,若是走下一个渡口,我们要多行两日。”钟莱从棚顶跳下,吐掉口中的枯草说道。 “这要等到何时……”蔺川看着前面数十辆马车有些头脑发胀。 “往日这个渡口可不似这般拥堵,大概是因为近日里江龙翻身,都不敢走水路了吧。连带着渡船都没变少了,往日至少有四五艘渡船呢,眼下却连个船影子都没见着。等着,我去前面找渡工打听打听情况。”钟莱拉了拉缰绳,驿马当即停下脚步,伸手向后方的车辆示意后翻身下了马车。 第58章 皇室 泯江一处渡口。 两名渡工正在和几个身着华服的贵人攀谈着。 “几位老爷放宽心,我们哥俩既然收了银子,自然会让诸位老爷的车驾先上船。”一名渡工笑着安抚几人。 “只是我等的车驾还被挤在后面呢,你看看能不能前面的这些马车让一让,让我等排在前面。”为首的华服汉子说道。 “就是啊,别到时候渡船来了,我们塞了银子的却没挤上船。这一趟要是再赶不上,天可救要黑了,我们总不能再回泯城吧!”身旁的汉子也跟着附和。 “是啊,你看能不能将我的马车向前挪一挪啊,不行我再加些银钱。”有一名华服公子摇了摇手中的钱袋子说道。 “这......”两名渡工对视一眼,看到了各自眼中的贪婪。 “那好吧,你再加些银钱,我便让他们挪一挪位置。老爷们出钱,我们俩去当那恶人。”一名渡工说道。 华服公子挤出人群,又掏出些碎银塞到渡工手中,其他几位见此也有样学样,纷纷掏银子给渡工。 两个渡工笑得合不拢嘴,腰囊袖囊都鼓鼓的,朝着不远处的几辆马车走去,面上笑容逐渐消失,转而换作一张凶戾面容。 “你!你!你!还有你!四辆马车往一边挪一挪,把渡口的路都堵死了,怎么驾得马车,一双眼睛瞎了不成!”一名渡工一手叉腰一指着身前的几辆破旧的马车吼道。 有三辆马车开始挪动,车上之人大概是见其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愿生出事端,怕渡船来了,此人再刁难不让他们上船。 剩下的那辆马车却没有挪动半分,马车的车厢内也没有半点动静。 那名渡工上前拍了拍车窗,凶道:“里面的人聋了不成!快快出来将马车挪开!” “滚开!”车内传出一声低喝。 “爷还不信了,今天还整治不了你了!”渡工却也不上去查看,一胳膊肘子捣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向着江内冲去。 车内之人慌忙冲出车厢,死死拉住缰绳,却也无济于事,只能在马车落水之前跳下马车。 “噗通”马车落入江中,马儿在江水中疯狂扑腾着,没几下便挣脱了缰绳,向着江心游去。 车驾也随着浪头漂向江心,车上下来的高壮汉子伸手去捞木车驾,却已是鞭长莫及。 “我的马车,谁来救救我的马车啊!我的马车,我的马儿!”高壮汉子声嘶力竭地呼唤着,然而身后却无人响应。 他早看不惯两名渡工的行径,先前便忍让过一次,自己明明在先,却被后来者施些银钱抢在了他前面登了渡船。 高壮汉子已在此等了一个多时辰了,此次渡工又想像之前那般如法炮制一番,高壮汉子忍不了了,直接置之不理,这一次高低不再相让,这渡口还他娘的有王法吗!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收受贿赂!心道莫要把老子惹急了,惹急非胖揍这二人一顿不可。 高壮没想到的是,这渡工竟然不上来拉扯自己,却直捣了马屁股,差点儿害得自己也跟着跌入江中。 “你赔我的马车!”高壮汉子双拳握得咯咯作响。 “与我何干,是他自己跑下去,赖不着我。”渡工摊了摊手,一副无辜的样子,说罢便去帮着另外一位渡工组织挪车驾。 “呀!老子打死你!”高壮汉子的气得怒发冲冠,奔跑着冲向渡工,朝着渡工的后背,飞起一脚,渡工却似长了后眼,身子往一侧一转,轻松躲开这势大力沉的一脚。 高壮汉子一脚踹空摔倒在地,刚要起身就见一个沙包大的拳头袭来,重重的轰击在他的面门之上。 高壮汉子顿觉眼冒金星,刚要躺到,却又被那渡工在胸口补了一脚,直接踹得他喷出了一口血箭。 渡工犹未解气,对着高壮汉子腰眼接连踢了数脚,高壮汉子蜷缩的像一只大虾米,口中已经不能人言。 “真当这渡工是谁人都能干的!还敢对爷动手,看爷踢不死你!”渡工厉声说道。 “快点儿,一会儿,渡船要来了!”另一位渡工催促道。 “嗯,知道了,”打人的渡工朝着地上躺着的高壮汉子啐了一口,看向面前的几辆马车。 马车上的人都目睹了渡工殴打高壮汉子的场景,无不瑟瑟发抖,不用渡工开口,几辆马车便挪向一边。 好一番折腾,终于轮到那几位华服贵人的车驾,几位贵人刚要吩咐仆人将车子往前赶,却感到大地都在震颤。 几人朝着后方官道望去,就见一队十几数辆马车疾驰而来。 十几辆马车清一色的高头大马,四马配一车,车驾高大且华贵。 每一辆马车上都立一旗帜,旗帜边沿绣着朱雀神鸟,中间写着“申屠”二字。 钟莱刚跳下马车,就感受都地面的震颤,当即看向后路,皱眉自语道:“这是南国皇室的马车……” 蔺川自然也发现了这些富丽堂皇的马车,这些辆马车,他在熟悉不过了,其中一辆最为高大奢华的车驾,便是南国大皇子的专属座驾,眼下南国的大皇子已然落入他人之手。 “申屠巟!”蔺川在心底低吼道,却不知自己这副狰狞的表情被身旁钟茴看到。 钟茴秀眉微蹙,阿川这是怎么了,莫非他和身后那些皇室之人有什么瓜葛。 “闪开!统统闪开!” “不想死的都给闪到一边去!” 为首的皇室车驾上立着一个甲胄加身的灵将,眼看前方道路被阻,当下高声喝道。 数十辆马车见这阵仗,慌忙将自己的车驾向路边挪动,生怕得罪人疾驰而来的贵人。 那几辆刚获得特权的华服贵人,此刻却也没有了脾气,也都跟着躲避。 两位渡工更不用说侍立在渡口,指挥着周围的车辆。 第59章 受辱 渡口处的车辆分别挪至路两旁,车上的百姓纷纷下车跪在路旁,洛星河等豢灵师虽未如百姓那么跪拜,却也是下了马车,立在一旁。 蔺川见状心下冷哼,直接进了车厢,看得周围几人都慌了神。 “阿川,快快下车,路遇皇室车驾,需下车施礼。”钟莱急道。 “这里是东国,又不是南国,怕他作甚?”蔺川回道。 “在中洲百姓眼中可不分哪国,只要是路遇皇室,咱们都需行礼。否则视为逾矩,轻则受杖,重则殒命。快下来,他们过来了……”钟莱的声音渐渐细不可闻。 南国皇室车驾弹指间便行至近前,马车的速度逐渐放缓。 蔺川透过车窗的缝隙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排在第一的座驾之上赫然便是南国国相殷涣,坐在他身旁的黑裙女子看着有些眼熟,一时间却也记不起是何人。 排在第二的便是大皇子座驾,申屠巟头戴玉冠,身着明黄锦袍,袍上绣着金翅朱雀,斜倚在朱红香木软椅之上,伸着头享受地看着路两侧施礼的众人,身侧的侍女将果盘中的龙眼仔细剥净,小心翼翼地塞入申屠巟的口中。 申屠巟将龙眼在口中略微嚼了嚼,便将其吐了吐了出去,恰巧吐到鲁六宝的脑门上。 鲁六宝的脑门登时红肿,他的方脸上面无表情,岿然不动,依旧保持着弓腰抱拳行礼的状态。 申屠巟伸手示意停车,车厢外的甲士当即勒住马缰。 “停车!”殷涣当即察觉到身后的异动,阴柔沙哑的声音响彻云霄。 霎那间所有的车驾都停了下来,殷涣飘飘然下了车,身后跟着那名黑裙女子。 待二人走至近前,蔺川方才看清黑衣女子的模样,心下纳闷,此人的眉眼酷似瑾妃的贴身侍女,鼻子和嘴巴却又有些不同。 “大皇子因何停下车驾?”殷涣微微行了个礼,沙哑而又阴柔的嗓音从其口中飘出。 “吾见此三人并未非豢灵师,为何不下跪拜吾?”申屠巟起身跳下车驾,指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鲁六宝怒声问道,声音稚气未脱。 殷涣闻言看向鲁六宝,皱了皱眉,但看到其身后背着的大木箱子,瞬间了然。 殷涣目光扫过钟氏兄妹时,眼中焕发出异彩,只是面前有雾气遮挡外人看不真切罢了。 “回大皇子的话,大皇子有所不知,此三人为异修,与豢灵师一样,并非寻常百姓,所以亦不用行那跪拜之礼。”殷涣解释道。 “哼!什么异修!吾道是一些旁门左道罢,怎可配与我等豢灵师为伍!国相速速令他们跪下于吴行礼。”申屠巟不知殷涣也是异修,私以为殷涣是天灵境高阶豢灵师,故意在他面前隐藏了灵力波动。 殷涣听罢眼皮直突突,似是吞了只苍蝇,想吐还不敢吐,清了清嗓子对着鲁六宝三人嗔道:“你三人聋了不成,大皇子令尔等跪拜,还不快快照做!想受那皮肉之苦不成!” 钟莱扯了扯左右二人的衣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嘴上高呼:“草民参见大皇子殿下!”说罢一头磕在地上。 钟茴见兄长如此,也只得跟着照做,双膝盈盈跪地,低头拜了下去。 钟莱余光只向人高马大的鲁六宝,犹在那杵着不动,伸手在其腿弯放了两缕冥火。鲁六宝顿感膝头刺痛,“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才像话!哈哈哈哈!”申屠巟见淫威得逞,竟然学南皇的样子,仰首挺胸,笑地不可一世。 “大皇子当真威武霸气!”殷涣适时地奉承了一句。 “这才是大皇子还有的样子,若是被那申屠川看到,定然羞愤难当吧!哦不!依照他那软性子,定要下车沿途将这些个人一一扶起,如若有那不肯起身的,说不得他还要与之对拜呢!哈哈哈哈……”申屠巟说罢仰天长笑,笑地前仰后合,连同身边的侍女和车夫都跟着窃笑。 笑罢顿觉无趣,复又在侍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下令继续进行。 “继续前进!”沙哑的如同拉风箱的声音再次响起。 殷涣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灰发少年,能屈能伸实乃真汉子,倒是有几分自己的风范。先前见二人是玄阴之体,殷涣心下便有猜测,但见那少年显露的一手冥火之术,再一看二人近似的面容,当下断定此二人便是珞城钟氏族人。 殷涣暗道可惜,他与珞城钟氏颇有些瓜葛,只得打消了收徒的念头。也不知为何,可能是年岁大了,老想着收徒之事。 刚刚也是鲁六宝走运,殷涣是见了钟氏兄妹心软,若是换做旁人,亦或者只有鲁六宝一人,早就一骨爪断了鲁六宝的腿筋,何须出言提点,费那些口舌。 这一幕都被蔺川看在眼里,旧恨又添新仇,伤其伙伴,又辱其品性,蔺川将此一刀一刀刻在在心头,终有一日让这小恶魔自食恶果。 渡口上的两名渡工齐刷刷地跪在地上等候问话。 殷涣开口问道:“便是你二人负责渡口事宜?” “正是小的二人。”二人慌忙回答道。 “嗯,为何不见渡船?” “哦,回大人的话,前些时日江龙翻身渡船没了三艘,现仅余下一艘,来回便需要一个时辰,眼下应该就快到了……” “一艘!如何能拉得了这般多车驾?” 渡工眼神瞟过皇室车辆,心下盘算着,而后开口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所用的渡船当是这江里最大的船,挤一挤应当装得下。如果大人不愿意挤得话,就等上一等,小的听闻上面又调配了些大船前来,届时等船到了自然也就宽敞了。” “调配的大船还需要等多久?起来说话吧!”殷涣继续问道,申屠巟绝对不愿意挤在一艘船上。 “最多半个时辰。”渡工伸出一个手指,却又缩了回去。 不远处的几个富商闻言差点儿气到吐血,渡船和前来支援的大船前后相隔不过一刻钟,而自己却多花成倍的银钱,不禁暗骂那两个渡工无耻。 第60章 龙吟 殷涣听罢去申屠巟那里禀报。 “竟有如此大船,吾当开开眼界……十几驾马车挤到船上当是不妥,不便吾游船作乐。国相与吾之二驾共乘一船,其余诸驾随那调配船只渡江。” “如此大善,我主英明。”殷涣躬身告退,这趟是个苦差事,若非他要调查泯城手下之死,打死他也不来伺候这个小祖宗。 渡口众人眼巴巴的看着偌大的渡船,却只放置了两辆马车,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待渡船驶离后,蔺川方才从车厢内出来。 “六哥,你这性子太刚猛,什么人都敢顶撞,那可是南国大皇子啊!刚刚若不是我,你这会估计已经身首异处了……”钟莱说着忽见蔺川从车厢里出来指着蔺川说道:“还有阿川兄弟,你比六哥还过分,竟然自始至终都没下车,若是被那大皇子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钟莱唾沫横飞,将二人好一通数落,但见二人闷不作声,丝毫没有悔意,全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登时火冒三丈。 “好好!是我钟莱自作多情了,你二人骨头硬!有气魄,不怕死,不惧权威!我钟莱自幼便贪生怕死,看人脸色行事,我不配与你二人为伍!” 钟茴从未见过兄长这般,来和颜悦色,开朗健谈的兄长,今日究竟是怎么了?钟茴上前扯了一下兄长的衣袖。 “你也不省心!”钟莱一甩袖袍,赌气走向一边,恨恨地踢了两脚车轮。 钟茴愣在原地,拉扯衣袖的姿势定格,委屈的双目噙泪。 蔺川和鲁六宝二人面面相觑,二人心中自明白钟莱的好意,却都因心中意难平,实在不能当即释怀。 蔺川叹了口气,走向钟莱,路过钟茴之时,顿住脚步,不忍看其模样,开口说道:“无碍,都是气言且莫忘心里去。” 钟茴放下手臂怔怔地看着蔺川的背影,嘴上没有答话,心里却响起了一个声音,我听你的。 说罢径直走向钟莱,钟莱的后背微微颤抖,蔺川心下一惊,脚步放缓,在其身后丈许停下。 “钟兄之善意,我与六宝哥心知肚明,亦感念你之所为,之所以不能像钟兄那般委曲求全,全因为心中立着一柄剑,害怕一折腰就被那柄剑刺穿。钟兄的心虽已伤痕累累,但我知钟兄与我二人一样,心中那把剑一直都在,一直都未曾倒下……” 蔺川还没说完,钟莱就转过头来,泪水遍布两颊,怔怔地望着蔺川。 蔺川被其看得心里发毛,挠了挠光秃秃的后脑勺,微笑道:“我和六宝哥都没你那般勇气,要论心性,我二人都不及你坚韧,能与钟兄这样的人物结交是我阿川高攀了才是。” “此话当真?!”钟莱感动地又泉涌了一波眼泪。 蔺川郑重地点了点头。 钟莱破涕为笑,冲上前去给了蔺川一个大大熊抱。 “那为兄就许你占一回便宜!” 蔺川心里一阵恶寒,心说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哥哥,你二人为何搂抱在一起?” 乔婉儿声音在一侧响起。 蔺川和钟莱闻言触电般地弹开,钟莱清咳两声:“没事,我就是想考教一下你哥哥,看看他被人突然抱住之后,几时能挣脱开来……” “咦?钟莱哥,你怎么哭了?”还没等钟莱解释完,便又听到小姑娘来自灵魂的拷问。 “我说被风沙迷了眼睛,你信吗?”钟莱弱弱地问道。 乔婉儿的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得钟莱落荒而逃。 只剩下乔婉儿和蔺川二人,大眼瞪小眼。蔺川思忖良久,还是没想好如何跟乔婉儿说送她去学院求学之事。原本想等到瑜瑶再将此决定告诉婉儿,眼下却突然见到了申屠巟,蔺川只能将此事提前告知婉儿了,自己绝不能和申屠巟碰面,殷涣那老阉狗只需一招便可让自己魂飞天际。 蔺川必须在殷涣发现自己之前消失,他不能连累身边这些个同伴。 “婉儿,我……”蔺川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让婉儿跟他们一起去学宫求学,对吗?哥哥。”乔婉儿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蔺川。 “是的,哥哥不是……”蔺川刚要解释,却被乔婉儿打断。 “哥哥不需要解释,婉儿全都明白,哥哥没有抛弃婉儿我听小寅跟我讲了,冷前辈也和婉儿说了好多呢。婉儿不能一直当哥哥的拖油瓶,婉儿也要学会自保,等婉儿在学宫学得一身本领,再去哥哥身边保护哥哥。”乔婉儿仰着瓷娃娃一样的脸蛋,眼神很坚毅,眼泪却不争气。 蔺川在心里哀叹一声,自己刚哄完两个,这又来了一个。蔺川俯下身子,将乔婉儿搂在身上,在其耳边轻轻说道:“婉儿乖,哥哥遇到了一些难事,可能随时都会消失,届时不用管哥哥。你知道的,哥哥福大命大,死不了的!你好生跟在冷洛前辈身边,有什么困难你也可以去找钟氏兄妹和六宝哥……” 乔婉儿一边落泪一边点头。 “走了,阿川!船来了!”鲁六宝洪钟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去吧!”蔺川松开乔婉儿,揉了揉她的脑袋,待自己眼中凝泪之时猛地转过身去,一滴眼泪飞溅而出,打到乔婉儿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一股温热深入她的头颅,颅内的灵肎豁然增大一圈,修为突破至黄灵第二境。 蔺川没走两步忽然感知到身后之人灵力的波动,继而嘴角上扬,眼中浮现出笑意。 渡口调配而来的船只有三艘,现场的马车应当可以全部装走。 渡工说着这是今日最后一番,后面若是再有马车渡江,便要等到明日了。几个富商犹在和两名渡工打着官司,到嘴的肉岂有再吐出来的道理。最后也只敢在上了船后指着那二人骂骂咧咧一番,过过嘴瘾罢了。 斜阳散去,天色渐暗,波涛汹涌的江水如同放浪形骸的墨客,肆意的在船身上挥毫泼墨。 朦胧中蔺川似乎有听到江底的龙吟之声,蔺川睁开眼睛,恰巧撞上钟茴秋水般的眸子。 “你也听到了?” 钟茴点了一下瓷白的下巴,细若蚊蝇的嗯了一声。 第61章 瓜葛 “嗷……” 一声龙吟激起千层浪,四艘大船被巨浪拍打的东倒西歪,船上的人仰马翻,马儿惊地东奔西跑,如同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跌入江中。 为首的渡船晃荡地最为严重,但是渡船上的两辆马车却纹丝不动,如同扎根在船身之上。 殷涣露出森白的骨抓,将申屠巟的侍女摄于手中,骨瓜直接透胸而出,殷红的血液沿着骨爪滑落,片刻之后殷涣脚下积起一汪血泊。 “国…国相……你要做甚?!”申屠巟见状惊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殷涣身后的细雪面色煞白,噔噔噔后退数步。 殷涣伸出另外一只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以血为引,八鬼王……现身!”殷涣阴柔沙哑的声音自车厢里飘出。 殷涣面前的雾气消散,一张瘆人的青色怪脸出现在申屠巟面前,殷涣的脸皮仅有左边一半,右边则是森白的骷髅,双眼泛起幽幽白光,白光之中飘出八道黑芒,黑芒兴奋地围着血泊打转,吸食着鲜血,血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少顷,八道赤黑色鬼影出现在殷涣面前,齐齐单膝跪地。 “保护好大皇子和细雪小主!”殷涣吩咐完之后,脚下生风,幻作一道道残影消失在渡船之上。只留下呆若木鸡的申屠巟和一脸茫然的细雪。 蔺川所在的船上乱作一团,蔺川第一时间弃了马车,与洛星河几人汇合。洛星河和冷月娥联手用护体罡炁护住洛小寅与乔婉儿。 蔺川和鲁六宝三人则守在周围,一旦有异物撞击而来,便将其击飞。文琦和谢梓阳随着人流一同钻进了舱底,这种渡船舱底空间本就不大,进入七八人后,舱门便无法关上,文琦一脚将卡在舱口的富商踢飞,继而“呯”地将舱门关上。 “是龙吟之声!看来传说并非无稽之谈,这岷江之下当真有龙!”洛星河沉声说道。 “此龙与我等有仇乎,为何偏偏我等一入江,它便闹腾啊!”钟莱愤愤地说道。 “可惜我的玄黑人偶还未修复好,若是玄黑人偶还能打,定叫它下水捶那江龙一顿!”鲁六宝嗡声怒道,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扑哧”钟莱笑出了声,鲁六宝诧异地看向他,再看向众人,方脸尽是疑惑之色。 “六哥,你这牛皮吹得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为好,传闻之中的四方神兽,可都是媲美天灵境顶境的存在,没有洪炉神器休想与之抗衡。你那玄黑人偶即便是完好如初,想要下水与之一搏怕是还没近身就被一爪拍碎喽。”钟莱解释道。 鲁六宝闻言,方脸羞得通红,不再说话。 蔺川见一车轮飞来,挥起饮血长刀,将其砍作两半。 “嗷……”又是一声高亢的龙吟。 殷涣悬浮在江面之上,眼神灼热的看向江底,心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日让本座遇上了,非得放你点血不可!” “百鬼穿江!”殷涣眼中释放出数百道幽光,幽光纷纷没入江中。 片刻之后,江底又传出几道龙吟之声,蔺川竟听得其中夹杂着痛苦,心里竟也跟着泛起阵阵苦楚。 “那人在江中投了数百厉鬼,厉鬼在江底附着在那条龙身上,好似在吸食什么……”钟茴不知何时,摄魂眼泛起幽光,指着江面之上忽隐忽现的殷涣说道。 “厉鬼吸龙元!”钟莱用玄阴之炁开了阴眼,看过江底的情景之后不禁大骇。 “何为龙元?龙属阳不应克制阴邪吗?”蔺川问道。 “龙元便是龙的真气,正如豢灵师体内的灵力。龙虽属阳天克阴邪,却只能克制普通邪祟,对于至阴的厉鬼确是被其所克,物极必反!相生相克只在一瞬间。”钟莱解释道。 蔺川颔首,心说不愧是钟莱,有问必答,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蔺川却不知钟莱在东玄学宫,人送外号东玄百事通。 “此龙为何不出江斗那江面之人?”蔺川心下纳闷,不是说四方神兽有着天灵顶境的实力吗?区区一个殷涣,应当不是泯江巨龙的对手啊。 “泯江应龙不比其他三神兽,应龙的龙尾为角都所吞噬,应龙靠其尾造风,方可扶摇而上,没有尾巴的应龙能腾出江面十丈就不错了。”钟莱继续解释着。 “十丈也足以和江面之人斗上一斗!”鲁六宝出声道。 “可以倒是可以,就看那应龙敢不敢了!毕竟江面之人可是骷髅阎罗殷涣啊!”钟莱眼中浮现杀机,之前在渡口他未能认出,眼下殷涣卸下伪装露出那副瘆人的怪模样,自是一眼便将其。 众人听闻“殷涣”二字纷纷侧目,尤其是一旁的钟茴。她没有见过殷涣,倒是在家族中经常听人提及,殷涣与钟莱曾祖是同门师兄弟。百年前冥王寿终仙去,殷涣与钟家曾祖为争夺冥王之位而大打出手,钟家曾祖自恃修为比殷涣高深,比斗中未曾设防连遭殷涣算计,最终以身饲鬼,死无全尸。于是钟家便与殷涣结下了死仇,只是殷涣如今贵为南国国相,钟家又没有可以与之匹敌的高阶冥修,唯一拿得出手便是进入东玄学宫求学的钟氏兄妹。 泯江应龙在水下来回翻滚着,只是这些厉鬼如附骨之蛆怎么都甩不脱,一声声凄厉的龙吟声响彻云霄。 蔺川心底的酸楚越发强烈,他不知这是为何,心里有种猜测泯江应龙似是为他而来,却不想遇上了天克应龙的殷涣。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四方神兽与妖帝角都同气连枝,当年为何要帮助四皇诛杀角都。 应龙在江底打了旋,突然冲出水面,硕大的龙头仿佛一方庙宇,双须若两条长蛇,一口咬向殷涣。 殷涣似是早有所料,几道残影闪过,轻松躲过应龙的血盆大口,伸出森白的骨爪在其角后四尺的软处上剜下一块血肉,应龙吃痛,双须抽打着殷涣,抽中的只是一道道残影。 殷涣绕到另一只龙角之后,正欲如法炮制一番,倏然远处一道金光袭来!殷涣躲闪不及,只得伸出骨爪去挡,被金光轰出数丈。应龙趁机沉入水底。 第62章 御龙 殷涣将骨爪之上的应龙血肉一口吞下,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骨爪上的血渍,一对泛着幽白之光的眼睛盯着万纥。 “两次偷袭……万城主,不觉得过分了吗……”阴冷沙哑的声音从殷涣的口中滑出。 “哼!偷袭?万某要是来晚一步,我镇国神兽岂不要命丧你手!”万纥立于金翅鹏鸟之上,看着泛红的江面面色逐渐凝重。 “呵呵……万城主倒是看得起本相,是这畜生先来惹事,本相为保大皇子不得已方才出手驱之。” “速速收回你的那些鬼子鬼孙,否则休怪万某人不客气!”万纥看着江底应龙,眼皮直跳,成百上千的厉鬼蜂拥在应龙角后伤处,疯狂地吸食着龙血,原本肉眼难辨的厉鬼在吸食了龙血之后,鬼影上冒着血光,在江底看得极为真切。 应龙甩动龙须抽打,这些厉鬼却灵活若蝇,应龙利爪抓挠无功,反将自身爪地龙鳞纷飞,痛苦地嘶吟着。 “哦?倒要领教万城主的高招……”殷涣说罢化作一道残影冲向万纥。 万纥不再废话脚下一点,金翅鹏鸟张嘴吐出一道金光,尖啸一声俯冲向殷涣。 金光击中殷涣,殷涣随即化作虚无,不过是殷涣的残影,真正的殷涣已经出现在万纥身前,森白的骨爪抓向万纥面门。 万纥面上古井无波,嘴上轻吐一声:“哆!” 骨爪在万纥面前一尺处被挡住,“吱啦”一声刺耳的声音,骨爪仿佛刮在了金石之上。 “啵!”万纥低喝一声,身上出现一个钟形虚影,将万纥笼罩其中,随着万纥这一声低喝,钟形虚影猛地一震,发出一声悠长的钟声。 殷涣被浑厚的音波荡出数十丈,金翅趁机吐出一道金光,又将殷涣打得一个趔趄。 “洪炉第十神器,无影钟!此人当是泯城城主万纥。”钟莱脱口而出,眼神灼灼。 众人凛然,目光聚焦在两位大能身上,唯独蔺川死死盯着江下,应龙的一声声哀嚎,如同麦芒戳心,应龙挣扎地越发猛烈,摇摆不停的渡船如当初的乌蓬船那般发出“噼啪”、“吱呀”之声,船舱里百姓哭爹喊娘之声不绝于耳。 “钟兄的冥火可以灼烧厉鬼吗?”蔺川问道。 钟莱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了然道:“冥火灼万魂,厉鬼自然也属其中,你想让我操纵冥火助那应龙脱困?” 见蔺川颔首,钟莱无奈一笑:“阿川倒是心善,传说泯江应龙震慑江中妖邪,庇佑沿江百姓尽万年。不过此地距离太远,又在江水之底,不在我的控火范围之内,更何况……” 钟莱说罢指了指天中之中激战正酣的两位大能。蔺川明白他是在忌惮殷涣,那眼神的意思就是这种级别的人物最好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钟兄可否将冥火附着在这刀身之上?”蔺川亮出四尺长刀,试探问道。蔺川心中哀叹,应龙因我而来,却受百鬼噬血元,还有这船上幸存的百姓,绝不可再因此受难,我不入地狱谁入? 钟莱先是眼中一亮,继而眉头皱起,心说莫非他要潜入江底去救那应龙。 “可以,却只能维持半炷香的时间。阿川兄弟莫非要去……” “我去助那应龙脱困,应龙若是不离开,这几艘渡船定要瓦解沉江,我等异士或许可以活命,船舱里的那些百姓必死无疑。” 钟莱闻言面色微红,见蔺川眼神决绝,不再犹豫,接过蔺川的长刀,嘴上念念有词,伸出两指,指尖处燃起绿幽幽的冥火,从刀格慢慢滑动至刀尖,两指宽四尺长的刀身化作冥火刀。 众人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蔺川,洛小寅和乔婉儿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 蔺川脱下上衫,接过长刀纵深跳入浪涛滚滚泯江。 “哥哥他……”不仅是乔婉儿,其他人也都怔住了,看着蔺川入江激起的水花沉默不语。 论起水下功夫蔺川绝对自信,上邽城下的大河是他从小嬉戏的地方,一口气憋个半柱香不是问题。 蔺川直接遁入江底,江底的波动较江面更强,蔺川几乎无法稳定形态,他尝试用意念沟通应龙,应龙却似乎感应不到,仍在奋力地挣扎着。 蔺川心下着急,绕过暗流,尽可能地接近应龙,应龙终于感应到了他,两颗灯笼大的赤眼死死的盯着他。 应龙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游向蔺川,蔺川双手持刀,蓄势而发,应龙的速度越来越快,角后厉鬼亦步亦趋,死死吸附在其身上。 应龙在即将撞向蔺川之时,突然下潜,蔺川刹那间出现在龙角旁,幽绿的刀芒划过,一只厉鬼被拦腰斩成两截,发出凄厉地嚎叫,赤色的鬼影顷刻间化作虚无,诸多厉鬼身上被刀芒所伤,伤口处冒着丝丝白烟。 饮血长刀吸食了厉鬼身上的龙血,刀身的赤色越发鲜明,蔺川立在龙头之上,长刀再次蓄势,厉鬼围绕在蔺川周围游走,却不敢上前。 蔺川只能看到一团团血影在周遭转悠,脚下一震,眼中金光一闪,在心里低喝一声:走! “嗷……”应龙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之声甩掉龙身极速游走。 厉鬼见状,有几只犹不甘心,蜂拥着扑向蔺川,蔺川辗转腾挪,将血色长刀挥舞地密不透风,只要有厉鬼近身便会被长刀所斩,顷刻间又有五鬼被斩。 蔺川体内灵力几乎耗尽,胸肺之气也所剩无几,在水下也无从饮用灵浆,心下大急之时,忽见百鬼顿住身影,继而掉头迅速消失在视野之中。 此刻半柱香已过,江面之浪渐息,渡船重回平稳,洛星河等人盯着如墨的江水,眼中均现忧色。 蔺川脚下一点,应龙会意,一声龙吟过后,斜冲直上,“轰隆”一声破江而出,绵延百丈的龙身出现在江面之上。 “啊!是哥哥!”乔婉儿挥舞着蔺川的衣服,指着站在龙首之上的蔺川兴奋道。 “好帅啊……”洛小寅喃喃说道。 皎月之下,赤脊少年御龙踏浪而行,血色长刀斜指江面。 钟茴看痴了…… 第63章 凶傀 殷涣体内玄阴之炁消耗过半,堪比极品灵器的森白骨爪却奈何不了万纥分毫。 无影钟不愧为排在第十的洪炉神器,是为濛界最顶级的防御神器,尖锐的骨爪仅在其上留下浅浅的痕迹,顷刻便被自行修复。 每一次钟鸣都震得殷涣身形一滞,头晕目眩,跬影步无从施展,之后必然要硬接那扁毛畜生一道金光。 殷涣闪着幽光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心说既然伤不了你万纥,那就将你的坐骑给宰了。 殷涣正准备出手,忽见江面平息,脚下江底已无百鬼和应龙的踪迹,双目幽光闪烁,感应到千丈之外的百鬼犹在追逐应龙,正纳闷应龙如何如何摆脱百鬼的束缚,倏地又是一道金光袭来,轰在了殷涣的残影之上。 金翅鹏鸟载着万纥呼啸而来,一对利爪抓向殷涣。 “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殷涣冷笑一声,比爪利!这天底下他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定叫着畜生有来无回! 就在金翅鹏鸟的利爪就要抓到殷涣的骷髅头时,殷涣身形一矮躲过致命一击,伸出骨爪一把薅住金翅鹏鸟的一足,用力一扯生生将其足上的鳞甲撸掉,露出血肉筋骨。 金翅鹏鸟疼地哀鸣连连,慌忙振翅高飞,殷涣哪里会让它跑,趁你病要你命,森白骨爪正欲给金翅鹏鸟开膛。 “咚!”无影钟的钟鸣之声响起,殷涣被震退数丈,金翅鹏鸟趁机遁入高空。 刚刚若不是万纥及时出手,金翅鹏鸟必死无疑。也怪万纥没有掐算好时机,无影钟的每一次震颤需要注入大量的灵力方可激发,刚刚本以为可以近身钟鸣震晕殷涣,再令金翅鹏鸟摘掉他的脑袋,结果近身之后,体内灵力却不足以激发钟鸣,害得鹏鸟伤了一足。 万纥看着鹏鸟受伤严重的左足,心疼地无以言表,了解万纥的都知道,他对这金翅鹏鸟比对他那嫡子都亲。 万纥眼中显出杀意,仰头吞下一滴极品灵浆,自身灵力瞬间达到巅峰。 殷涣见状不禁咂了咂嘴巴,心说这老乌龟要动真格的了,眼中幽光闪动将百鬼尽数召回,渡船上护卫大皇子和细雪的八名鬼王也被召唤至身旁,拉开架势准备与之一搏。 “万城主,本相劝你三思而后行,切莫因一时冲动挑起两国争端。本相已将百鬼召回,不再纠缠应龙,你当安心离去便是……”殷涣明显怂了,他可不想和这个万金油老乌龟拼命,万纥有极品灵浆补充灵力,他殷涣的玄阴之炁只能靠吸食阴气一点点恢复。 “说得轻巧!你伤我坐骑一足不可能就此罢了,传出去我万某人还如何在濛界立足?!今日若是不能给我个说法,定与你没完!”万纥怒目相向,根本不吃殷涣那一套说辞。 “轰隆!”就见远处泯江应龙破江而出,龙首之上立着个光头持刀少年,一路西行而去。 殷涣二人均被吸引,殷涣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此刻却不容他多想,老乌龟万纥还在等他的说法呢。 殷涣一撸袖袍,将那只好手裸露出来,骨爪在好手臂上一阵乱抓,血肉纷飞,身边的八鬼王如同嗅到了绝世珍馐一般,上蹿下跳去吞噬那些飞溅的血肉,百鬼看着眼馋却不敢妄动。 片刻之后,好手之上再无半分血肉。 “如何……”阴柔的声音微微发颤。 万纥看罢冷哼一声,脚下一点,金翅鹏鸟振翅而去,顷刻便消失在天际之中。 殷涣双目幽光闪动,八鬼王与数百厉鬼均被摄入眼中,双目继而变得暗淡无光,面皮之上没有半分血色,面前再次凝出一团雾气。 …… 三月后,冬月。 西国境内,月光下一群五十只上下的沙獳正围着一辆马车进食。 老马本就没几斤肉,连同脏腑很快便被啃噬殆尽,沙獳将目光转向马车车厢,车厢内响起婴儿的哭啼声。 看着沙獳一步步逼近,站在车厢前的年轻书生不停挥舞着手中短剑,嘴上犹在叫骂着。 “滚开!你们这群天杀的蛮兽!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滚开!滚……开!滚……否则我宰了你们!”年轻书生看着越来越近的沙獳,声音开始发颤,扭头看向车厢里怀抱婴儿的小娘子,忽而又重拾勇气。 为首的沙獳根本不将眼前的书生放在眼里,丝毫没有胆怯和警惕,细长的眼睛里竟然有种人性化的戏谑。 为首的沙獳走至马车近前坐下,歪着头打量着青年书生,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家犬。书生两侧各有一只沙獳靠近,书生左顾右盼,手中短剑一会儿指左,一会儿砍右,一会对着为首的沙獳一通比划。 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手上短剑竟也拿捏不住,一个挥砍脱力,手中短剑跌落脚下,书生正欲弯腰去捡。 为首坐着的那只大沙獳,忽然后腿一蹬地,猛地跃起扑向青年书生。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直砸在跃起的大沙獳的身上,将其砸到地上,“轰隆”一声鲜血四溅。 烟尘退却,方才显现出黑影的真身,黑影足有十尺之高,模样好似神庙中的凶神,一副青面獠牙的怪模样,四条胳膊,两条腿,粗壮若象,通体墨色透明,似石非木。 此物正是鲁六宝倾尽所有重新打造的傀儡人,大力凶傀。 大力凶傀,四手分别拿着一根下品灵器,狼牙棒,五官依旧做了箭孔,腰腹之上加装了旋转装置,不靠双腿便可直接转身,御敌之时更为灵活。 大力凶傀天神下凡之后,便左右开弓,横冲直撞,四根狼牙棒逮到一只沙獳便将打得粉碎性骨折。 沙獳群瞬间冲散,倏然几只死在狼牙棒下的沙獳重又活了过来,翻着白眼缓步迈向沙獳群。 群獳无首,獳群不知人心险恶,纷纷迎向复活过来的沙獳,刚一碰头亲近却被复活过来的沙獳一口咬住角后致命弱点,挣扎两下便没了动静。剩下下沙獳见状转身便逃,没跑几步就停了下来,周围不知何时生出十数团绿幽幽的冥火。 冥火一点点将沙獳逼退回去,有只沙獳胆子肥,直接奔着冥火冲了过去,穿过冥火之后,便摔倒在地,四肢僵硬朝天。 第64章 悲剧 年轻书生举剑对着身高十尺的大力凶傀,大力凶傀朝他咧嘴一笑,獠牙毕现,吓得书生往车厢里缩了缩。 凶傀见状挠了挠后脑,转身便跑,跑着跑着忽而纵身一跃消失在远处丛林之中。 书生环顾四周一地的沙獳尸体,有些不知所措,胸中撑着那股气一下子泄了下来,膝盖一软瘫坐在车笭之上,面白如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相公,可还安好?”车内的小妇人终于将怀里的孩子安抚好,此刻听闻外面没了动静,却也不敢探头去看,向外弱弱地问了一声。 “安好……外面已无碍……”书生又见身后门帘伸出一只玉手,当下急道:“夫人且莫出来,也莫要向外看,外面太过瘆人,容为夫将车赶离这里。” 小妇人赶忙将手缩回,年轻书生跳下马车,将缰绳缚在腰间,一步一颤地将马车拉离了尸横遍野的修罗地。 年轻书生拉着妻子,朝着大力凶傀离开的方向,拜了三拜。 “先前是小生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尊上莫怪,虽不知尊上是何方神圣,但念尊上于兽口救小生一家,感恩戴德无以为报,携妻儿给尊上拜了三拜……”年轻书生口中念念有词,表情真挚。 待书生一家走远,丛林之中走出三个人影,正是鲁六宝与钟氏兄妹。 三人回到东玄学宫后,休整了半月,紧接着参加了学宫举办的地灵境竞技大比,三人虽排名靠前,但距离前三甲还是有些距离,只有前三甲才有资格入选进入丹熏城的资格。 之后三人便受学宫授意前往西国支援,负责西国都城外三百里巡卫。 “这书生是个爷们,倒有几分担当。不过话说回来,六哥,感情好人都让你当了,我和小茴都白出力了。”钟莱酸道。 “嘿嘿,待会獳角多分你和小茴一些。”鲁六宝方脸憨厚一笑,大方道。 “不用,来之前咱们说好的,咱们仨各凭本事,谁诛杀的蛮兽就是谁的。”钟莱心下憋闷,明显是玩笑话,可惜耿直憨厚的鲁六宝偏偏不接他的茬,身边的妹子更不用说,就是闷葫芦,若是阿川在就好了…… 鲁六宝擦拭着大力凶傀身上的污渍,开心地像个孩子。 钟茴望着天空中的白玉盘,脑海里少年御龙的画面挥之不去,一有闲暇便会出现蔺川的身影,面上便会不自觉的发烫。 话说钟茴的借尸还魂功力又有精进,可以一次操作五具尸体,看似弱不经风的小姑娘,在东玄地灵境大比之中名列第十一,差一点儿就进入前十,只可惜最后遇上的对手是谢梓伊。 东玄第一美人谢梓伊可不是徒有其表,她的灵肎便是世间极其罕见的双灵肎,传说中的天下无限灵。 所谓天下无限灵,顾名思义,若是没有天灵境豢灵师的灵压,只要是周遭灵气充裕,谢梓伊的双灵肎便可无限供给灵力,完全不需要吞饮灵浆续灵,谢梓伊又得射月真人真传的落玉琵琶功法,同境界的豢灵师只要近不了她的身,便会被她的音波消耗至死。 擂场之上无尸体可控,钟茴只能靠控魂之术与谢梓伊打斗,摄魂眼中的魂魄虽多,却根本无法靠近谢梓伊,谢梓伊的琵琶音波十方无死角,鬼魂被其音波击中变会溃散,后被钟茴收回修复,再次扑向谢梓伊。 几番周而复始,就在谢梓伊感觉到阴风拂面之时,钟茴体内玄阴之炁枯竭,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所幸有小绿垫在她的脸下,否则钟茴可不就破相了。 谢梓伊吓得面若白纸,她虽然看不到鬼魂,却能通过音波感受到,那股前赴后继的阴风在一点点接近自己,她都准备好认输了,钟茴却先支撑不住了。谢梓伊最后的名次排在第三…… “为什么……就没有炼器师……给咱们这些异士……炼制个乾坤戒呢?乾坤镯子…也行啊……”钟莱背着一麻袋獳角哼哧哼哧地爬着坡,低声抱怨道。 “阿莱你就别妄想了,哪有炼器师会看得起咱们这些旁门左道啊!”鲁六宝嗡声说道。 钟莱翻了个白眼,六哥这话题终结者实至名归。 三人正待下坡,却齐刷刷地止住脚步,目光紧盯着坡下,瞳孔收缩。 坡下一辆马车歪倒在路旁,车厢支离破碎,木制车轮只剩下了一个,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辆马车正是年轻书生一家乘坐的马车,眼下车子不见一人,书生的短剑就躺在路上。 “有声音…”钟茴小声提醒道。 鲁六宝和钟莱闻声当即停住脚步,凝神静听。 路两旁的灌木丛中隐有沙沙声,钟莱左眼幽光一闪,一道绿芒飘出,继而飘向丛中。 “嗷呜…”一道黑影扑向绿芒,绿芒如同蒲草一般躲开,一溜烟儿钻进钟茴的摄魂眼中。 月光之下,跃出黑影显露真容,是一只体形硕大的沙獳,嘴角啪嗒啪嗒往下滴着血,显然刚刚正在进食。 钟莱吞了口口水,想要结印召唤冥火,手指却颤抖着不听使唤,心下大骇,这沙獳身长足有六丈,和鲁六宝个头差不多高,这身形怕至少也是个地灵境级别的蛮兽。 巨型沙獳目光落向钟莱身后的麻袋,细长眼睛里竖瞳散发赤芒,一步步向三人逼近。 钟莱心里咯噔一下,暗叫糟糕,这沙獳怕是要为它的子孙报仇了。 “呯!”鲁六宝率先出手,一拍身后木箱,大力凶傀遁出木箱,天神下凡砸向巨型沙獳,巨型沙獳后跳躲开。 凶傀五官小孔激射出数十枚箭矢,锐利的箭矢仅仅能没入沙獳皮半寸,倒挂在其身上。 巨型沙獳抖了抖身上的皮毛,身上的箭矢尽数被甩飞出去,呲着牙扑向凶傀,凶傀不退反进,四臂抡起狼牙棒砸向沙獳。 沙獳双爪按住凶傀双肩,一口咬在凶傀头上。 钟莱灵机一动,想起蔺川绝杀尸鼬王的场景,高声呼道:“六哥,快放箭,射穿它的喉咙!” “没箭了……”鲁六宝嗡声回应道。 第65章 双杀 钟莱欲哭无泪,多好的机会啊!怎可不留一手! 巨型沙獳左咬右啃,凶傀的大头除了沾满了它的口水,丝毫没有没有变形破损。 鲁六宝看得心疼不已,不过他自信沙獳不会将其咬碎,这个大力凶傀用的可是顶级傀材打造的,堪比上品灵器呢。 巨型沙獳忽闻钟莱那高亢嘹亮的声音,当即吐出傀首,一巴掌将凶傀拍飞出去,眼神灼灼地看向钟莱。 “獳爷,我错了,我保证下次绝不打扰您啃骨头!不!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了……”钟莱一边结印一边后退,希望这家伙能通点人性。 沙獳四肢弯曲,纵身扑向钟莱,钟莱一记冥火打出,冥火竟然穿不破沙獳的兽皮,仅能炙烤其皮内的灵体。 钟莱阻击无效,想躲开已是绝无可能,在绝望的边缘喊出四个字:“小茴救我!”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三丈高的虚影将巨型沙獳拦腰抱住,继而将其高高抛起,沙獳在空中转换身形四肢稳稳地落地,俯身仰首冲着虚影嘶吼着。 虚影正是尸鼬王的魂魄,钟茴还未完全将其炼化,只能听些简单的指令,还不能在外逗留太久,否则随时可能会不受控制。 巨型沙獳明显有些忌惮尸鼬王的魂魄,徘徊着却不敢上前。一身黑皮油亮发光,其上长着稀疏透明的长毛,长毛是沙獳启智的象征,背鳍支棱起来,忽地“嗷呜”一嗓子。 月光下,坡顶传来两声回应,三人回首一看,心都凉了半截,又有两只硕大的沙獳。 坡顶的两只巨型沙獳闪电般蹿至路两侧,和坡底的沙獳形成合围之势。 钟莱三人背对背,互成犄角,与三只蛮兽对峙。 鲁六宝操控凶傀护在身前,钟茴身前站着尸鼬王的魂魄,唯有钟莱面前光秃秃的。 钟莱心下一叹,又要请老爷子上身了,上次上身之后,险些要了自己半条命,至今还心有余悸呢。 “以血为引……咦?那是……”钟莱看到远处有一道雷光,向着他疾驰而来。 鲁六宝和钟茴自然也看到疾驰而来的雷光,只是眼下不能分心,三只地灵境的巨型沙獳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随时都要上前攻击。 终于钟莱面前的沙獳没了耐心,直接飞扑向钟莱,钟莱刚刚请神施法被雷光打断,眼下再想请神已是来不及了。 另外两只巨獳也跟着扑向鲁六宝和钟茴,钟茴和鲁六宝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看着钟莱被扑。 三人的阵型瞬间便被冲垮,钟莱被巨獳扑倒在地,在身前凝聚了一大团冥火阻挡在巨獳地抓咬。 顷刻间钟莱身上便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所幸护住脸,脸没有破相了。 钟莱心说这下不用在手上开口子请神了,身上已经血如泉涌,效果更佳,钟莱眼神决绝沉声念道:“以血为引,请……” 钟莱上方的巨獳身子猛地一震,钟莱顿觉身前压力锐减,双手向上用力一推,脚下一蹬后背贴着地面滑开。 “轰”地一声巨响,巨獳重重摔到地上,扬起尘土无数。 透过浮尘,钟莱看着软塌塌趴着的巨獳,巨獳进气少出气多,气出完了估计也就凉了。 巨獳角后插着一根闪着电光的长枪,便是这杆枪要了巨獳的命,钟莱舒了口气,看来今天走运了,路遇高人。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飞速而至,脚下在巨獳头顶猛地一踩,拔出长枪,纵身冲向另外一只巨獳。 钟茴身前,尸鼬王与一只巨獳角力,一道人影突然闪现这只巨獳背上,巨獳尚未反应过来被人影手中长枪戳中要害,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地,奄奄一息。 钟莱看清来人模样,是个年轻汉子,面上留着八字胡,感受下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当是是个地灵境豢灵师。 此人正是蔺惜春,蔺惜春自从常青谷二妖手中脱困之后,便逃往东国,直奔瑜瑶城而去,一路上打听蔺川的消息无果,继而来西国碰碰运气。 蔺川常在蔺惜春耳边提及西皇,他这个残暴嗜杀的三叔对其倒是不错,原因就是蔺川是唯一一个喜欢去西皇的哭佛囿参观的,哭佛囿可是西皇毕生之热爱,知音难觅。殊不知蔺川只是对西皇收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异兽感兴趣,对他的那些惨绝人寰的酷刑视而不见。所以蔺惜春猜测,如果蔺川还活着,会不会头脑一热去投奔他那个便宜三叔去了。 正在啃咬凶傀地长毛巨獳,忽见两只同伴遭难,顿时没了玩心,松开凶傀撒腿就溜。 蔺惜春怎会将其放走,他与沙獳之仇不共戴天,一看到沙獳他的脚筋就隐隐作痛,他已将沙獳列为他一生之敌,此生遇獳则杀……仅限天灵境级别以下的沙獳。 蔺惜春一个箭步追了上去,心说这三个小家伙身上没有灵力波动,应是些异修,竟能和三只地灵境级别的沙獳周旋,当是实力不俗。 蔺惜春嘴角扬起,自己刚刚那英雄般的出场,当是对三人震撼不浅,看着他们三人那崇拜的眼神,忍不住老脸一红,忽而脸色一白,心说眼下自己一瘸一拐奔跑的形象,岂不也被他们尽收眼底!不行,我要加速,只要我速度够快,他们就看不出我的脚跛。 “刚刚多亏了那个跛子高人!否则咱们仨不死也要脱层皮。”钟莱拍了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嗯,那跛前辈当非等闲之辈!要不咱们也学那书生一般,给其拜上三拜?”鲁六宝点了点头,嗡声问道。 “跛先生未曾正眼看我们一眼,当是不肯受人谢恩,所以才匆匆离去吧……”钟茴低声说道。 鲁六宝和钟莱表示一致认同。 “走,咱们去马车那边瞧瞧。”钟莱刚听鲁六宝提及书生之时便将目光移向马车。 “你二人先去,待我将这两个兽魂收了再过去……”见二人离去,钟茴的摄魂眼散发白光,两团幽光从沙獳角后的伤口处飘了出来,这两只蛮兽没有启智,兽魂不可炼化,只能将其作为饲料供眼中那些鬼物吞噬,对这些鬼物来讲倒是不可多得的滋补品。 第66章 血刀 钟莱与鲁六宝二人寻着血迹找到了书生夫妻残缺不全的尸首,鲁六宝控制大力凶傀在附近的树下凿了个坑,二人准备将这夫妻二人的尸体给埋了,也算尽人事。 二人正准备返回路上与钟茴汇合,路过马车时,钟莱的耳朵忽然动了动,顿住脚步。 “等等六哥!” 鲁六宝闻言也跟着停了下来,见钟莱在嘴边做了噤声的手势,皱了皱眉头,心说莫非又有蛮兽来袭?于是将大手放在身后箱盖之上。 钟莱缓步走向残破不堪的车厢,将断木一块块挪开,露出一个木匣,此木匣原本是与车厢一体的,是个用来储放杂物的座匣,遭蛮兽撞击破坏后与车厢分离。 钟茴见二人举止,赶忙走了过去。 木匣内隐有刮磨之声,钟莱小心翼翼将其打开,双眼瞬间瞪得滚圆,匣中竟是一襁褓,襁褓之中的婴儿小脸紫涨,许是气闷,张着嘴吧发出若不可闻的哼唧声,一只冻得有些紫的小肉胳膊伸出襁褓,挥舞着,手指一下下刮在匣板上。 鲁六宝的方脸由震惊变为欣喜,伸出一双大手却被钟茴拉了一下衣袖。 “你别伤着他了……”钟茴小声提醒道。 鲁六宝闻言赶忙缩回手去,他确实不知如何将婴儿抱起,只是心里觉得小婴儿惹人怜爱,于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 就见钟莱搓了搓手,待手暖后将婴儿的小手臂重新放进襁褓之中,而后将其抱入怀中,轻轻摇晃着。 小婴儿被人抱起后,许是有了安全感,在钟莱的摇晃中睡着了。年方二八的钟莱,脸上竟洋溢出老父亲般的慈爱表情,看得鲁六宝和钟茴比发现小婴儿时还要震惊。 钟莱被二人看得脸上发烫,清了清嗓子解释道:“看…什么看……我说我这是跟家中奶妈习得的……你们信吗?” 二人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 一炷香过后,蔺惜春又出现在破马车附近,嘴上喃喃自语。 “这长毛沙獳当真狡猾,竟让其溜了去。”蔺惜春左顾右盼,驻足远眺,不见鲁六宝三人。 “这三人竟也不等我回来了道谢,真是岂有此理!我又不要什么报酬,就想打听打听有无阿川的下落,唉,世道沦丧,人心不古啊……”蔺惜春摇了摇头。 蔺惜春却不知这三人捡了个小婴儿后,便加快脚步回城了,就算他们能等,小婴儿也等不了,何况他们压根儿就没准备等蔺惜春。 “阿川若是还活着的话,估计还是黄灵一境的修为吧……不对,他之前吃了朱果,当在此天材激发之下进阶了二境了,一年升破一小境,倒也不错……” 蔺惜春一个人对着脚下的影子絮絮叨叨,他如今已经是地灵第六境的修为,天灵肎的绝佳资质外加从未间断地磨炼搏杀,晋升第六境倒也不足为奇。 蔺惜春忽然顿住脚步,看着脚下的月影,微微颤动,遂皱起眉头俯下身子,耳朵贴在地上,片刻之后,眉头方才舒展。 “原来是马蹄声……” 蔺惜春退至路边草丛之中,不消盏茶功夫,五个骑兵行至马车旁停了下来。 五人是负责夜巡的西国骑兵,五人中有四人下马探查。 为首的伍长在马背上开口道:“这当蛮兽所为,查看附近可有尸骸骨。” “是!”四人当即称是。 四两两一组去草丛中探查,见与那伍长走出些距离,其中一个黑脸汉子低声对身旁同伴说道:“哼!就知道使唤咱们,他自己倒好,连马都懒得下。” “懒?!那你是抬举他了,你新来不了解,咱们这个伍长是出了名的胆小如鼠,他那是害怕突然遇险,好拍马而逃呢!”同伴闻言啐了一口,不屑地说道。 “竟是如此,他娘的!早知道老子当初就去投那血刀伍长了!听闻他什么事都冲在最前面,几番救了袍泽性命咧。”黑脸汉子懊恼道。 “嘿!你想投?我还投呢!可惜人家队伍满员了,想挤也挤不进去喽!” “唉,当初都以为他是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子,谁道人家刚一入伍,就单杀了一只玄灵境级别的蛮兽,直接晋升伍长了,跟着他灵卒都快攒够三瓶灵浆了,可怜咱们连一瓶都还没攒满呢!”黑脸汉子一边哀叹一边抱怨,根本没有心思搜索什么尸骸。 “报!这里有情况。”另外一组士兵叫道。 伍长听闻,又见士兵面上没有惧意,于是一夹马腹赶了过去。 到了那名士兵身前,伍长朝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不要紧,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两只巨型沙獳趴伏在地上,双目微睁。 “头儿莫要惊慌,属下刚刚探过二兽气息,二兽已经死亡多时了。”一名士兵连忙上前搀扶宽慰道。 谁知士兵刚一接触那伍长的衣袖,却被其猛地甩开,怒声斥责道:“说什么惊慌!我只是调整下坐姿而已,我又不瞎!沙獳头顶之角都被摘了去,岂能还活着。” 那名士兵听罢低头不语,心里咒骂着伍长装腔作势,口是心非。 “报,这里发现个新坟!”不远处黑脸汉子高声说道。 “你二人将此二兽尸体拖远一些,休要将其放在路边,以免吓着路人。”伍长吩咐完身边二人,朝着黑脸汉子那边行去。 两名士兵表面上唯唯诺诺,心底早将那伍长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且不说这两具尸体,单单一具就有千斤之重。二人合力方才拉动一具尸体。 “真是晦气!我他娘的刚刚脑子进水了吗,竟然想去讨好那鼠辈!” “咿喝……要么说你活该呢!快用力!一二三,拉!” “喝嗯!真他娘的沉……今日回营之后,我定要恳求灵尉大人将我调去血刀伍长手下,花点灵浆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两名士兵一边拉着沙獳尸体,一边低声交谈着。 却不知附近草丛中藏了个人,将几人所说尽收耳中,蔺惜春不想在士兵面前露出真容,南国雷灵将威名赫赫,万一走漏风声被有心人知道可就麻烦了。 蔺惜春听得无趣,于是乎悄无声息地离开此地。 蔺惜春刚离开没多久,就听那伍长开始骂人:“一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休以为我没听到!自己不争气还想怪老子!什么他娘的血刀伍长、阿川伍长!都去投奔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吧……” 第67章 兽潮 昼夜交替,破晓时分。 西国都城,开阳。 九丈高的城门被缓缓降下,“轰隆”一声铁杉木所制的城门覆盖在护城河之上,成为了一座宽四丈的桥。 一列百人骑兵队伍踏出开阳城,其中一位骑兵较为特殊,一根红色发带自额前束至后脑,三寸乌发耸立在头顶,面上戴着白竹面具,瘦削的身上不着寸甲,肩上扛着一把长刀。 此人正是蔺川。当日蔺川御龙破浪沿江西行,到了西国边境方才将其放下。泯江应龙给他感觉很奇怪,龙吟之中夹杂着哀怨与委屈,对蔺川还有着莫名的畏惧,总之很复杂。 蔺川捉摸不透,看着应龙远去的背影,心里竟有些不舍,等日后境界提升,或许可以解开此结。 进入西国境内,蔺川方才开了眼,西国如今比传闻中更加凄惨,蛮兽横行,百姓流离,随处可见人之骸骨。 蔺川一路东躲西藏,躲不过就与其正面厮杀,历时一月终于到达了开阳城,参军入伍,负责开阳城外的巡守。 蔺川在一次巡游中突遇沙獳群围攻,与同袍一起奋勇搏杀,最终助同袍逃出生天,自己却深陷兽群,待援军赶来之时,一个个都惊地合不拢嘴,就见蔺川浑身是血,拄刀而立,周围大大小小躺着近三十只獳尸。 如此一来,蔺川被提拔为最年的伍长,人送外号血刀伍长。 …… 此刻蔺川正思忖着如何凭借一枚九垚仿丹成功破境,他已在前日突破至黄灵第七境,距离顶境的瓶颈指日可待。 见到前方夜巡士卒回归,蔺川悄悄挤身上前,想听听昨夜巡游结果。 蔺川打量着几方为首的一骑,座下并非战马,而是一只巨型沙獳,沙獳锋利的背鳍被割了去,装上了精铁鞍,沙獳的兽首也被箍上了铁盔,铁盔护着沙獳角后的要害,铁盔拴着缰绳,持缰之人是一娇小女子,赤色劲装配上黑鳞胸甲凸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黑绸面巾之上剑眉鹰目,麦色皮肤映衬下倒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 女子手上戴着两枚戒指,一枚是乾坤戒,一枚是雕有猛虎图样的银色戒指,此戒象征着女子的身份,东国灵将。 蔺川私下听同袍提及过此女,是为开阳九虎将之一的胭脂虎,号称天灵境之下无敌手。 乍一听闻此号蔺川也是一愣,天灵境以下无敌手……好像在哪里听过,而后便想到了蔺惜春。平日里昼夜巡逻交接,都是灵尉所行之事,没想到今日竟是位灵将亲自前来。 女灵将带领着身后的百骑与城外的百骑碰首,城外百骑见女灵将前来纷纷下马,躬身行礼。 “起!”女灵将微微颔首,口中轻吐一字,却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众兵闻言纷纷起身,甲胄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女灵将闻声皱了皱眉头,似是不悦,冷声问向身前的汉子:“昨日夜巡可有收获?” “回禀将军,据手下伍长所报,昨夜未曾发现蛮兽群,但是……”身前的汉子说着开始吱唔起来。 女灵将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释放出自身灵压,与座下沙獳眼睛极为相似。 “但是在官道上发现了两只巨型沙獳的尸体,属下已令人将獳尸挪离官道……” “蠢货!”女子怒声斥责道。 “呃…属下见那獳尸的头角和獠牙都已被人摘了去……所以……”汉子顿时单膝跪地,所言不虚,沙獳除了头角和獠牙价值,身上的皮肉死后很快便会腐烂。 “糊涂!本将是如何与尔等交待的?!如遇地境以上的蛮兽,不论蛮兽死活,立即差人告知与我!刑营督官何在?” “在!”女灵将身后队列中应声走出一骑。 “先将李灵尉之责记下,待反城后再做处罚。”女灵将语气森冷,丝毫不留情面。 “是!”刑营督官领命后又退回队列之中。 “你来带路!其他夜巡士兵入城休憩!”女灵将瞪了一眼李姓灵尉。 李姓灵尉打了个哆嗦,慌忙起身上马,在前面引路。 一众人马疾驰而行,前行十余里,在运河道桥之上遇到另一队百人骑兵。 这队骑兵为首的一人坐在战车之上,战车由六匹战马所拉,八丈宽的战车边沿布满了利刃,车上有三架连发重弩,那人正坐其中。 蔺川扫过车上之人便是一惊,此人骨瘦如柴,竟生三臂,除了左右两臂之外,后背还生一臂,三臂各扶着一架重弩,看上去甚是怪异。 “哟,这不是宛宛吗,火急火燎地要去哪里呀?需要三哥帮忙吗?”三臂男子开腔问道。 “不用!起开!”女灵将对着三臂男子冷声说道。 “哟喂,谁惹我们家宛宛生气了!给三爷我站出来,今日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三臂男子高声喝问道,一对三角眼扫视着蔺川一行人。 蔺川听到“三爷”二字,心跳就突突地加快,“三爷”可是自己命里的克星啊。 “休要多管闲事!快快给本将让开!否则……”叫宛宛的女灵将恶狠狠道,手指上的戒芒一闪一闪。 “否则怎么样,杀了我不成?你忍心吗?咱们九个可是在东皇陛下面前立过誓的,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三臂男子犹在喋喋不休。 “侯承!本将再问你一遍,你让还是不让?!”宛宛手上忽然多了一柄长矛,矛头尖锐地散发着寒芒。 “没礼貌!怎可对三哥刀兵相向!”三臂男子佯装生气,继而又咧嘴笑道:“陛下常嘱咐我等要团结一心,互助互爱,咱们做臣子地可不得唯命是从,切不可寒了陛下的心。我倒是想让,可是我的战车只能进不能退。不如宛宛向后退让,待我等过去之后再做通行。” “侯承!这是你自找的!”宛宛心急如焚,根据前几次蛮兽潮袭来看,在兽潮来袭之前都会出现少量的地灵境级别的蛮兽,这个级别的蛮兽启智的可能性很大,很有可能是剑脊虎王派出来的探子。 宛宛便是要去查看那两具獳尸头骨之中的横骨是否退化,若是退化便意味着已与常人智慧无二,若是双兽启智,则应警惕蛮兽潮袭。 第68章 碎峰 宛宛脚尖在沙獳背上一点,腾空而起,沙獳被其踩地身形一矮,长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砸向侯承的战车。 “碎峰!”宛宛一声娇喝。 宛宛刚刚亮出长矛之时,蔺川便见身边众兵纷纷远离,遂将目光移向宛宛手中的长矛。 此矛足有三丈之长,矛杆与矛头浑然一体,表面乌黑发亮,矛头极为厚重,形似锥,四棱无刃,尖头锐利寒芒刺骨。 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使用这样一把重型武器,画面着实有些违和。 侯承从见到宛宛亮出长矛之时就心说不好,还未来得及开口求饶,宛宛已纵身而起,侯承的表情变化比宛宛这一招“碎峰”还要精彩。 侯承三只手在战车内飞速游走,身前的机关钮被其拨弄的噼啪作响,战车迅速浮起,笼罩上一层红光,红光如同琉璃般实质化。 “嘭”地一声巨响,矛头砸在战车顶篷之上,红光登时碎如瓦砾,精铁打造的车顶被砸地凹陷半丈,还差一寸就要碰到侯承那光秃秃的脑袋。 蔺川不禁暗赞二人好手段,宛宛这一手“碎峰”势大力沉,直接击碎了侯承附着在战车上的罡炁,继而将车顶砸陷进去,差一点儿就要将侯承爆头。 侯承不是低估了宛宛的实力,就是小觑了宛宛的勇气,他第一时间想到是护住道桥,于是将战车悬浮起来,好在宛宛的没用尽全力,战车被重击之后,泄去不少力,落地时方才没有伤及桥面。 侯承惊地一头冷汗,眼珠子向上翻,看到惨不忍睹的车顶,心疼地嘴角直抽搐,失声吼道:“臭婆娘你疯了吧!” “我数三下,在本将面前消失。”宛宛站在桥墩之上,长矛背在身后,矛尖斜指河道,语气森冷。 “你若不向三爷我说句软话……” “一。” “我今日定向陛下参你一本!我劝你……” “二。” “算你狠!走着瞧!” 侯承将灵力注入战车,战车开始缓缓后退,六匹战马被生生拉着后退,不停地发出嘶鸣声。侯承退回桥头之后,猛灌了一口灵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宛宛。 “三!”宛宛的声音拔高几分。 “走!好男不跟女斗!去北桥!”侯承操控手中机关钮,六匹战马拉着战车疾驰而去。 “将军,去北桥可要多走二十里呢,弟兄们都累了,不如等他们走后咱们再绕回去……”战车旁的灵尉低声说道。 “少他娘地废话,还嫌老子不够丢脸吗!多走两步路会死吗!”侯承对着那灵尉斥骂道。 灵尉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言,心里却腹诽不已,你在胭脂虎那吃了瘪,却冲老子撒火,难怪人家都叫你缩头虎。 侯承自称锁甲虎,却背地里常被人笑话为缩头虎,整日里与他的战车形影不离,如同一只缩头乌龟, 侯承的修为虽在九虎中垫底,但若是加上他的战车,实力当能排到第三。他虽自诩老三,其余八虎始终没有正眼瞧过他,对此侯承甚是苦恼,莫非是自己平日里太过低调内敛了,让他们觉得自己无足轻重? 侯承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看来自己得张扬起来方能服众。 侯承正想着如何支棱起来,就见宛宛一队人马上了道桥,当即指挥手下加速行进,也跟着上了道桥。 于是乎便有了先前的一幕,一言不合车顶让人家砸了大坑。 侯承心下叫苦不迭,自己为何要招惹那个暴躁的女疯子,心中恨意激增,今日对我爱答不理,明日我定让你高攀不起,老子的战车灵器大功告成之日,便是你宛宛对我下跪求饶之时。 …… 过桥之后,宛宛下令分散巡逻,只留李灵尉和蔺川一伍跟着,蔺川便是她提拔的伍长,宛宛嘴上不问,心里却对这个少年颇感兴趣。 这个少年寡言,沉稳,出手狠辣,能一招制敌,绝不出第二招,完全符合宛宛的口味,她一直在暗中观察,若是此子身世干净,不妨将其纳为心腹。 半晌后一行人行至两只巨型沙獳身前,原本坚不可摧的兽皮已然腐烂,全然不受低温的影响,沙獳死后体内会分泌出大量溶汁,将身体迅速腐化,散发出诡异的腥臭气味,用以提醒同类。 宛宛座下沙獳似有不安,口中低嚎连连,宛宛纵身跳下,拍了拍沙獳的铁盔,在其耳边安抚几声,沙獳扭头离开,趴伏在百丈外。 李灵尉掩住口鼻,指着两摊尸骨嗡声说道:“将军,就是这儿。” 宛宛却也不理会,手上乾坤戒芒一闪,长矛出现在手中,用矛尖在两兽头骨间拨弄着。 蔺川方才得以近距离观此长矛,乌黑光亮的矛杆之上竟生有细密的纹路,盘绕整根矛杆,纹路之中似有流光滑动,流光滑动至矛头消失不见。 宛宛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看到蔺川在瞧她手上的长矛,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此矛名为锥日,洪炉神器中排在第十五。” 蔺川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心里风起云涌,一个灵将竟然可以拥有洪炉神器,当真是难以置信。他却不知,锥日矛与胡铎的龙象破军戟异曲同工,足有千斤之重,非一般人能舞动。 宛宛自觉尴尬,别过头去,心说我与他说这些作甚,想要拉拢心腹,还得是论功行赏,只要不埋没其功绩,这种人自会留在身边。 “好在此二兽未启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万一是剑脊虎身边探子,引发了兽潮,延误了战机,你纵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且跟本将回开阳受罚吧。” “属下遵命……”李灵尉吓得一身冷汗,所幸没铸成大错。 蔺川微微皱眉,宛宛此言多少有些危言耸听,未必所有启智蛮兽都是剑脊虎王身边的亲信。 蔺川纳闷,剑脊虎王说来也怪,踏入中洲甚久,他好像只对西国开阳城感兴趣,不像其他蛮兽那般无脑向其余三国扩散,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还是这只神兽真的疯了? “等下,将军请看此物!”蔺川叫停宛宛,宛宛刚要翻身上鞍,忽听蔺川之言,修长的腿在空中划了个弧,重新落回地面,灵活地像只小野猫。 第69章 攻城 宛宛走至近前方才看清楚蔺川手中之物,是一缕透明的毛发。 “此为何物?”宛宛开口问道。 “当是启智沙獳身上的毛发。”蔺川答道。 宛宛和李灵尉闻言皆是一愣,二人感觉蔺川似在说笑,宛宛蹙眉看向蔺川,见其表情不似玩笑,刚要开口问话却被身旁的李灵尉抢了先。 “小子莫要胡言,沙獳身上光滑无毛,何来长毛之说?!”李灵尉刚刚豁免死罪,蔺川这是硬将刀子往其脖子上架,那他还不急眼,当下斥责道。 蔺川才不管其他,他要从宛宛口中得知兽潮的诱因,此事事关西国百姓安危,事关开阳城的安危。 “灵尉有所不知,沙獳启智通人性之后,体表会生出毛发,通过毛发将体内溶汁排出,这样其死后便会留的全尸。”蔺川解释道。 “无稽之谈!黄口小儿休要在将军面前胡编乱造!”李灵尉有慌乱,指着蔺川高声喝止。 “闭嘴!否则罪加一等!”宛宛瞪了李灵尉一眼,继而转头看向蔺川:“你且继续说。” “将军刚刚是在翻找横骨吧,二兽横骨均在,由此可见二兽并未启智,所以……”蔺川沉吟不语。 “所以你猜测除了这两只巨型沙獳之外,还有其他巨型沙獳在此出没。”宛宛接话道,眉宇之间升起一抹阴翳。 蔺川闻言点了点头。 “三只地灵境级别的沙獳同时出现……”宛宛喃喃自语,思忖着此种情况当是什么征兆。 “将军可知这两只沙獳为何人所杀?”蔺川开口问道,若是能找到杀獳之人,此间疑惑应当迎刃而解。 “不好说,当不是我们营中之人,近日听闻从东玄学宫来了一批学子支援,其中不乏地灵境好手,本将这便亲自去问上一问。”宛宛眼中一亮,不禁暗赞蔺川机智,心说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 说罢转头看向李灵尉,李灵尉正咬牙切齿地瞪着蔺川,忽然见到宛宛看向自己,顿时化作谄媚的微笑。 “传令下去,令士兵非必要莫下马,巡视中千万小心,一有发现及时回报。” “属下遵命!”李灵尉躬身一礼后,翻身上马离开,走时还不忘瞪蔺川一眼。 “属下有一问不知将军能否解惑?”蔺川对李灵尉的眼神警告视而不见。 “你且说来听听。”宛宛翻身坐上沙獳,蔺川几人也都跟着翻身上马。 “将军可知西国蛮兽潮的起因为何?” “起因?嗯,本将曾经听灵帅提起过,起因应当是因为中洲峰会,当是妖帝封印松动,妖帝气息泄漏所致,具体本将也不太清楚。”宛宛 蔺川心下惊叹,怎么事事都和中洲峰会有关,还有那个妖帝角都,当真是活着还是死了,蔺川心痒难忍,若是有机会一定去丹熏城凑个热闹。 “后面的几次兽潮也是因为此原因吗?”蔺川再次问道。 “后面几次兽潮,当是别的原因,本将分析原因有二,一为食人,二为灵浆。第一波兽潮过后,村落小镇被蛮兽吞噬一空,蛮兽为了食人而攻城,于是结群成潮压城,西国的小城尽数沦陷。原本以为蛮兽没了吃食便会散去,没想到蛮兽竟然发现了小城中的灵泉,如饮水般将灵泉的灵浆饮得一干二净。”宛宛见蔺川听得真切继续开口道。 “饮了灵浆,又食了人肉之后,这些蛮兽的实力大幅度提高,有些甚至开始启智。剑脊虎王会将启智的蛮兽召集到身边,为自己所用。往日几次兽潮前夕,都会在城外发现一些启智蛮兽的存在,所以……” 所以她才会生出这样的猜测,蔺川点头不语,心说宛宛的警惕没有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开阳城虽固若金汤,但是开阳城外三十里内还是有不少百姓人家的,毕竟开阳城就那么大点地方,没有那穷苦老弱妇孺的一席之地。 蔺川身后的四人面面相觑,心说这家伙何德何能,竟能让宛将军说那样多话。 “呜呜呜呜呜!”突然响起号角声。 “三长两短!蛮兽攻城……”蔺川身边的一个老兵闻声脱口而出。 “集合!回城!”宛宛一甩缰绳,座下沙獳飞奔而去。 蔺川立刻跟上,很快一百多人都跟了上来,走出山间官道之后,蔺川不禁为眼前的场景所震撼,众人齐齐拉动缰绳,战马仰天长嘶。 城外数以万计的蛮兽蜂拥冲向开阳城,轻松跳过护城河,向着城墙之上攀爬着,城墙上的守卫拼了命向下放箭。 眼见有一个身形灵活的蛮兽爬上了城墙,两名守卫见状纷纷抽刀去砍,顿时兽血纷飞,一时间忘了防备,乱了阵脚,又有几只蛮兽爬了上来,登时将那两名守卫被撕得粉碎,鲜血内脏留了一城墙。 血腥气刺激着蛮兽,蛮兽兽血沸腾,嘶吼着向上爬跃,片刻之后一面城墙便已经沦陷,城墙之上,蛮兽疯抢着守卫的断肢残臂。 外城百姓已经撤入内城,如今的外城分布着三千灵兵,两万庶卒。 “咚咚咚咚!”鼓声震天,蛮兽乍闻此忽地一愣,继而漫天箭雨自外城射向城外,连同城墙上的蛮兽都被射成了筛子。 灵兵纷纷冲上城头,代替原来守卫的位置,手上灵器焕发出各色光芒,只要有蛮兽上来便被斩作肉泥。 “轰”地一声城门被放倒,门前蛮兽被砸倒一片,有的被砸成肉酱,有的则被拍进护城河,城门大开,蛮兽鱼贯而入。 顷刻间,刚进城的蛮兽便倒飞了出来,一辆战车冲了出来,一路横冲直撞,战车周身的利刃上挂满了蛮兽尸骨,整个战车被红色的光晕包围,在兽群中所向披靡。 操控战车的不是别人,正是锁甲虎,侯承。跟随侯承出来的一百多骑也都杀入了兽群,随后又是五支百人骑队自城内冲杀而出。 六百骑片刻便将主城门前清理出来一片空地,继而从城门内走上万庶卒,辅助灵兵作战。 蔺川看向密密麻麻的蛮兽,忽被一处吸引,数十只巨型沙獳拱卫着一只白纹虎,白纹虎岿然不动,一双幽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开阳城,倏然它似乎察觉有人再打量他,扭头看向蔺川所在的方向,与之四目相对。 第70章 虎啸 只与那白纹虎对视一眼,蔺川便心生悸动,心口处忽感针扎般的疼痛,比遇到泯江应龙时还要强烈,蔺川眼中乍现金光,白纹虎低吼一声将目光挪开,继续盯着开阳城的方向。 “孽畜竟然敢藐视本将!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宛宛站在蔺川身侧,还以为那白纹虎在瞅自己呢。 “全营听令,随本将去斩那虎首!”宛宛嗖地一下弹起,站在铁盔沙獳背上,一身赤色紧身劲装,黑鳞胸甲闪闪发光,手上戒芒一闪,锥日矛握于手中,英姿飒飒。 众兵见自家灵将一马当先冲锋陷阵,纷纷亮出兵刃,策马疾驰跟上宛宛。 蔺川亦在其中,一手持缰绳,一手拎着饮血长刀,血刀吸食过龙血之后,每次挥刀便会伴有龙吟之声,威势凛然。 “你几位跟紧我!切莫孤军作战!”蔺川心中打鼓,围着白纹虎的沙獳都着五色的毛发,实力定在地境之上,扭头对身后四骑说道。 “是!”四人齐刷刷地应道。 此四人便是蔺川的手下,能照拂自然要照拂一二。 蔺川手起刀落,一只蛇状的蛮兽被蔺川从七寸处斩断,口中毒液还没来得及喷出。接二连三地有蛮兽扑来,蔺川看罢瞬间便知其弱点,一招制敌,长刀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身后四人更像是蔺川的眼睛,随时报告周边情况。 “头,当心左侧蛮熊!” “头,当心脚下双尾蝎!” “头,当心沙鹫空袭!” “头……” 蔺川感觉到座下战马已露疲态,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如此一来,身边围攻而来的蛮兽越来越多,蔺川只松开缰绳改为双手持刀,奋力拼搏。 身后四位手下已无暇示警,已然与蛮兽厮杀在一起。 蔺川将刀尖从一只沙獳角后拔出,目光看向宛宛,宛宛已经冲至巨型蛮兽近前,一同而至还有侯承和另外五虎。 开阳九虎已聚七虎,七人杀向巨型沙獳,论战力宛宛当属第一,锥日长矛一记“碎峰”直接砸爆一只巨型沙獳的头颅。 蔺川看得心惊,这群地灵境级别的巨型沙獳竟然只是原地防守,丝毫不敢上前进攻。侯承已经杀红了眼,三架重弩齐发,拇指粗的铁箭爆射而出,即便戳不透沙獳的厚皮,却将其射地东倒西歪,可见重弩的威力之大。 另外五虎也各显神通,脚底下都有两三具巨型沙獳的尸体。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七人便将白纹虎周围的巨型沙獳斩杀干净。 白纹虎丝毫不为所动,仍旧望着开阳城的方向,宛宛才不管这只白纹虎搞什么鬼,一矛敲向虎头。 就在锥日的矛头即将砸到虎头之时,白纹虎突然仰头一口将矛头咬住,继而扭动脖子,想要将宛宛甩飞出去,不料宛宛双腿微曲,硬是没被其甩飞,宛宛被其拖地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沟。 白纹虎虎目一怔,正欲加大力量,却听宛宛一声叱喝:“你们还要看到何时!” 其他六人闻言,方才反应过来,纷纷动手杀向白纹虎。 白纹虎猛地松开嘴巴,宛宛被其闪地一个趔趄,还未来得及稳住身形,就听一声虎啸。 “嗷!” 宛宛生生被虎啸的声波振飞出百丈开外,恰巧飞到蔺川身旁,宛宛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蔺川,结果宛宛身上那股力道带着蔺川一起又飞出数丈方才停止。 二人摔在一起,宛宛一头撞在蔺川的面门之上,“啪”,蔺川脸上的白竹面具应声碎裂,露出一张颇为俊美的脸庞。 蔺川吃痛之下,摸了摸红肿的额头,看着面纱不翼而飞的宛宛不禁一愣。面纱之上是暗含肃杀之气的横眉锐目,面纱之下是迷倒众生的琼鼻朱唇美人痣,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 二人对视良久,蔺川方才醒神,当即低下头问道:“将军可还无恙?” “呃…无恙!”宛宛慌忙松开抓着蔺川后衣领的手,迅速从乾坤戒中取出面纱戴在面上。看向白纹虎,一声虎啸过后,白纹虎的身形暴涨了一倍。 “嗷!” 又是一声虎啸,这一声比方才那一声更为恐怖,方圆十里所有的战马闻声前腿跪倒在地,马身瑟瑟发抖,屎尿横流。 蔺川感到耳内一阵刺痛,慌忙调动体内灵力护住双耳,腹中翻涌,有种呕吐的冲动。 宛宛却似没受什么影响,毕竟高出蔺川两个大境界,凤眼灼灼地盯着白纹虎,白纹虎的身形再次暴涨,已经和身长六丈的巨獳体型相差无几。 就见白纹虎脑袋微微一缩,宛宛面色一凛暗道不好,抓着蔺川的肩膀腾地跃出数十丈,紧接着就听到第三声虎啸响起。 附近还未来得及逃离的将士被震地七窍流血。 三声虎啸过后,白纹虎彻底面目全非,身长暴涨至十丈,身上的白纹消失不见,雪白的毛发如钢针般根根倒竖,背脊之上生出一排似剑的鳍。 “剑脊虎王!!!”侯承失声叫道,他倚仗坚不可摧的战车,距离剑脊虎王最近,此刻却连逃跑的心都生不出来,且不说拉战车的六匹良驹已然匍匐在地不听使唤,就连侯承他自己的一身灵力都剑脊虎王压制着。 剑脊虎王一个纵身跳到战车旁,硕大的虎爪按在战车顶篷之上,爪尖潜入篷内向上一提,侯承尚未来的及修复的凹坑,重又凸了回来,复原成当初的模样。 此刻要问侯承感动吗?侯承八成要回答不敢动,不敢动…… “当真是剑脊虎王!” “此兽不是我等能应对的,速速去城内请西皇陛下派天灵境大能前来!” “三声虎啸响彻寰宇,开阳城就在眼前,陛下早该察觉到剑脊虎王的存在了。” “那我等如何是好,是战是退?” “当然是退!以卵击石,疯了吗?!” 开阳城的另外五虎聚在一起商量对策,丝毫没有营救侯承的打算。 三声虎啸过后,在场的蛮兽和士兵都停了手,都被这三声虎啸所震慑,再一瞧十丈长四丈高的巨大妖虎,士兵们瞬间丧失了战意,纷纷萌生退意,更有甚者兵器一扔,直接瘫倒在地,任凭蛮兽噬咬吞食。 第71章 兽山 剑脊虎王仰天长啸,正欲一脚掌将侯承连同他的战车一起踩扁。剑脊虎的虎爪却突然改变了方向,一巴掌将一飞来物拍开。 飞来物在空中打了旋,又飞了回去,被一只大手接住。 蔺川眯着眼睛打量那只大手的主人,面容敦厚若普通庄稼汉,身高八尺,肌肉虬结,尤其是两臂,夸张到与腰同粗,赫然便是西国大将军吕无双。 “碎月流星锤,洪炉第八神器,是吕大将军……”宛宛喃喃低语,眼中崇拜溢于言表。 吕无双看似轻松地接住被剑脊虎王拍回的流星锤,实则心里叫苦不迭,手上所受到冲击换做九虎中任意一位都得当场陨落。 “是大将军!” “大将军来了!” “吕大将军定能斩杀次虎!” 众将士见吕无双前来,士气大振,不用再顾忌那头巨虎了,纷纷提起兵器与蛮兽厮杀起来。 与吕无双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人,一位白须白发面若童颜的素衣老者,另一位是怀抱琵琶的美道姑。 这二位便是西皇昭睢从东玄学宫请来的援兵。素衣老者正是那日与九垚散人对弈的百里白,美道姑宝相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头上挽了道髻,插着根木钗,身上的清灰道袍浆洗地泛白,隐约可见几个补丁,此人便是东玄第一美人谢梓伊的授业恩师,射月真人。 三人分散开站位,成合围之势将剑脊虎王围在其中。 蔺川看罢,心说这位道姑若是被钟莱看到,定要调侃几句…… 殊不知钟莱三人正在另外一处城门前阻击蛮兽,开阳城北靠一座险山,是道天然的屏障,东南西三向各设城门,南门为主城门,其余两门为辅。 此刻蔺川在南门前浴血,钟莱三人则坚守在西门。 剑脊虎王没现出真身之前,射月真人驻守在西门,百里白驻守在东门。 钟莱看到射月真人之后,便咋舌不已:“唉,射月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节俭,一身道袍换来换去就没有一件像样的,等我回学宫就发起众筹,定要送先生一件新道袍……” 钟莱只顾自己感慨,却未注意钟茴传递给他的眼神。 “肤浅!谁稀罕你那仨瓜俩枣,我师父那叫念旧…” 钟莱闻言身体一僵,这声音好熟悉,时常在梦里听得,清脆悦耳沁人心脾,这不是东玄学宫第一美人谢梓伊的声音吗。 钟莱转过头一瞧,双目再难挪开,痴痴地看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谢梓伊,全然忘却了刚刚的尴尬行径。 谢梓伊嗔怒说罢,瞪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钟莱。 “师妹,莫要与之一般见识,为此等人动怒,多有不值。且助师兄一道斩了那只巨獳!”白衣青年提剑经过谢梓伊身边朗声说道。 “谢师妹快快跟上!莫要掉队,否则休怪师兄保护不周,哈哈哈……”又一名年轻男子与谢梓伊擦肩而过,男子一头碎发,模样张狂,肩扛一把大砍刀,仰头灌了烈酒,说罢还不忘大笑几声,以示豪迈。 谢梓伊在大比中便是输给了这二人,白衣剑士斩获魁首,碎发刀客次之。 “谁用你保护……”谢梓伊冷哼一声,追那二人去了。 钟茴扯了扯兄长的衣袖,见其依旧望着美人离去的背影发呆,心下有些怒其不争,手上加了几分力道,对方却也还是无动于衷。 钟茴刚要出声唤他,忽听“嗷!”地一声,虎啸震天动地。 钟莱险些被震地灵魂出窍,拍了拍自己的俊脸,心下悔喜交加,后悔是没能与谢梓伊说上一句话,欣喜是因为谢梓伊竟与自己说了一句话。 “好强的音波……”钟茴喃喃道,莫不是那传说中的剑脊虎王来了。 鲁六宝蹲在墙角控制着大力凶傀,大力凶傀四条臂膀挥舞着狼牙棒,将冲上前来的蛮兽砸地脑浆迸裂,周边堆满了兽尸,蛮兽毫无退意,反倒越聚越多,未启智的蛮兽脑子里就没有“害怕”二字,一往无前,至死方休。 这一声虎啸,瞬间将鲁六宝与大力凶傀之间的联系震断,蛮兽蜂拥着扑向大力凶傀,眨眼间便堆叠成一座小山。 正在游斗几头接近天灵境实力蛮兽的射月真人,听闻虎啸,猛地一波琵琶,音波将几头蛮兽荡开,脚下在空中虚点,身形旋转向着虎啸的位置飞去。 “极有可能,否则射月先生也不会赶去。”钟莱接茬,顿了顿兴奋道:“走,叫上六哥,咱们也跟着去开开眼。” 兄妹二人找到鲁六宝时,鲁六宝正扎着马步,方脸涨得通红,额头上涌现豆大的汗珠,身子骨还在抖动着。 “六哥,你的大力神呢?”大力神是钟莱对大力凶傀的称呼,钟莱环顾四周未见大力凶傀,于是开口问道。 再一看鲁六宝怪异的模样,似是出恭久而不得,钟莱皱眉顺着鲁六宝的眼神看过去,顿时吓了一跳。 一个由蛮兽堆叠的小山出现在钟莱眼中,惊地语无伦次:“你…你的意思是…大力神…被…被压在里面?!” 鲁六宝听罢眨了眨眼,那意思就是知我者非你莫属。 钟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青天白日的,自己的冥火甚是鸡肋,在周边辅助灵卒还尚可,面对这数以百计的蛮兽群却是无能为力,于是乎扭头看向钟茴。 钟茴摄魂眼闪现幽光,一个硕大身影出现在面前,正是尸鼬王的妖魂。 尸鼬王妖魂冲着钟茴怒吼一声,似乎对钟茴频繁召唤自己颇有不满,就见钟茴眼中幽光又亮了几分,尸鼬王不甘地低吼几声,直奔那“兽山”而去。 沿途踢飞了几只蛮兽,尸鼬王行至兽堆前,狂吼一声,两只兽爪纷飞,拎小鸡似地将兽堆上的蛮兽一一扔飞出去。 片刻之后,“兽山”便被夷为平地,一个黑影从尘埃中弹起,正是脱困而出大力凶傀,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蛮兽的涎液,污泥遍布全身,奔跑着冲向鲁六宝,看上去颇为狼狈。 待大力凶傀进入鲁六宝身后的箱子里,鲁六宝方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副快要虚脱了模样。 “我说六哥,咱们是来助阵的,用不着那么拼吧!” “呼…我就杀了几只蛮兽而已…没成想……”鲁六宝吐了口气,继续道:“没成想捅了个蜂窝…” 第72章 射月 开阳城南城门外,战士的呐喊声与蛮兽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 蔺川挥刀砍向扑来的蛮熊,这种体型肥大的蛮兽,一刀很难将其毙命,只能先将其重伤之后,再补上致命一击。 血刀在蛮熊的腹部开了个大口子,内脏肠子散落一地,蛮熊倒也不觉得痛,一爪子拍向蔺川的面门,速度之快超出蔺川的预期,当是只接近玄灵境的蛮兽。 蔺川顺着刀势低头躲开,熊掌扫过蔺川脑后的头发,发带被利爪割断,三寸乌发散开,像是顶了只刺猬似的。 蔺川翻滚蓄力,血刀直插蛮熊肋下,手腕一翻,蛮熊的心肺登时被搅烂,饮血刀疯狂吸吮着兽血,刀身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红色。 “头,救我……呃啊…” 蔺川闻声望去,自己的一个手下被三只沙獳围攻,那名手下躺在地上挥舞着兵刃与三只沙獳周旋,三只沙獳见缝插针,配合的天衣无缝,蔺川寻声的功夫,那名身上已被撕扯下好几块肉。 “小心!”蔺川从蛮熊肋骨间抽出饮血刀,刚要冲杀过去,忽见侯承驾着战车疾驰而来,慌忙出声提醒。 战车呼啸而过,飞沙走石,烟尘滚滚,蔺川后跳躲开,那名手下和那三只沙獳就没那么幸运了,烟尘散尽,只留下一地的血肉模糊。 蔺川怒发冲冠,提着刀追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看着犹在滴血的长刀,嘴角微微颤抖着。 蔺川心中苦涩,我蔺川不过就是这浮生万千中一介蝼蚁,还妄图拯救他人!实力不济还想蚍蜉撼树!可笑可悲!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拯救者! 一只蛮熊试图从背后袭击蔺川,蔺川感觉到背后的风声,凝神屏息,聚灵蓄力反手一刀,长刀划出一道血弧,伴随着龙吟之声。 蛮熊瞬间僵住,蔺川看也不看它一眼,饮了一口灵浆,便奔向另外三个手下。 刚刚那一刀,看似稀疏平常,实则不然,蔺川心中虽已经明悟,但始终意难平,含怒聚灵一刀,血饮长刀似是感应到主人的悲愤,竟从蔺川手中汲取了几分灵力,长刀有了灵力的加持,威力大增。 片刻之后那只蛮熊身首异处,断口之处血如泉涌。 蔺川自知如今达到了黄灵顶境,甚至半只脚已经迈入玄灵境。 其实对于修行一道,蔺川心头有颇多疑惑,自从在澧城巷战中破了境中劫,就悟得玄灵境的法门,凝灵锻心,可以随心调动体内灵力,当时还以为自己突破到了玄境,遂将灵力汇聚到了掌心,却无法沟通青饥剑,方知自己依旧停留在黄境,更何况颅内灵肎的浑厚程度远没有达到玄灵境的水平。 黄灵境的聚灵锤体,对他来说已经圆满,灵力在意念控制下,可以游走聚集在周身的任意一处,用玄灵境的凝灵锻心的法门去锤炼筋骨自然是势如破竹。 不知道是自身灵肎的原因,还是吞噬了那枚朱果的原因,使得蔺川区区黄灵境竟然可以像玄灵境一样控制体内灵力,跨境界领悟神通,蔺川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倒是很期待步入玄灵境后将会如何。 蔺川凛了凛心神,再次将灵力注入饮血长刀,却是半分都渗不进去,心下怅然,看来刚刚那一刀只是偶然。 蔺川和三名手下协力清除掉周围蛮兽,四人背靠背聚到一起警惕四周,纷纷取出灵浆饮用,快速补充灵力。 刚一得空,蔺川的目光就被场中的激战所吸引,三位天灵境大能与剑脊虎王已缠斗良久,各方神通尽显,出来射月真人身上的道袍又多了几个破损之外,其余各方都安然无恙。 百里白不愧为中洲顶尖的阵法大师,一开始便用一招画地为牢的阵法将剑脊虎王困住,剑脊虎王在阵中受阵法压制,身法和力量明显被削弱不少,紧接着又设下天雷阵与地火阵,三阵齐发,百里白须发纷飞,素袍无风自起,颇有那仙风道骨的感觉。 吕无双手甩动着两颗流星锤,时不时给剑脊虎王来上锤,每一锤都裹挟着碎月之力,虎王挨了一锤之后便不敢再接,那一锤表面看似无伤,实则肋骨被锤裂了一根,于是乎虎王开始时刻提防着吕无双,只要他一出手,便立即腾挪躲开。 射月真人抱着琵琶,围绕着剑脊虎王一通弹拨,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音波轰向剑脊虎王。 剑脊虎王可不是吃素的,虽然被困,却不代表他不能施展神通,身上钢针般的虎毛坚不可摧,音波打在它的身上不疼不痒,连根毛都没伤到。 剑脊虎王都不屑与之正面对敌,三丈余的虎尾如赶蚊蝇一般抽向射月真人,射月真人倚仗着灵活的身份躲避,身上的道袍却没能幸免。 射月真人面色微红,手中不过是件极品灵器,不比百里白手中的洪炉十七神器五行八卦盘,更比不了吕无双手中碎月流星锤,着实伤不到此神兽,懊恼当初为何不厚着脸皮将徒弟手中的如意琵琶借来,虽说排名第二十,好歹是件洪炉神器啊。 说起这如意琵琶还有一段典故,射月真人也在当年的讨伐妖帝的大能之列,凭借着洪炉神器如意琵琶和自己独创的落玉功法,一通无死角的狂轰乱炸,硬是逼得角都在幻境中显露了真身,继而被四皇等众多高手绞杀。 射月真人当年还未入道门,说得好听些是一方江湖豪客,说得直白一点便是个风尘女子,名号唤做射月香姬,原因就是她生来自带魅人体香。角都被封印后,不知是何原因,射月香姬退隐江湖入了道门,改名号唤做射月真人。 射月两年前被九垚散人请出山,到东玄学宫做了先生。谢梓伊是射月第一个徒弟,也是唯一一个徒弟,谢梓伊人美嘴甜,射月对其极其宠爱,谢梓伊拜师之时,射月便将洪炉神器如意琵琶送给了她,谢家为了致谢,在瑜瑶城建了座道观,名射月。 第73章 助阵 西国国都,开阳。 城内一处地宫内隐有声音传出。 “小乖乖,你躲到哪里去了?” “小猫咪你在哪里呢?” “再不出来孤可要生气了哟!” 声音温柔,俨然对其口中的“小猫咪”极度宠溺。 世人难以想象这样声音竟出自昭睢之口,那个残暴到令人发指的西皇昭睢。 幽暗的地宫中,仅有了了数支烛台,依稀可以看清西皇的模样,身形七尺,蓬头垢面,赤裸着上半身,下身仅着亵裤,猫着腰在地宫里左顾右盼,口中还不停地唤着“小猫咪”、“小乖乖”之类的言语。 昭睢身上几乎没有一寸好肉,新伤添旧伤,旧伤添新伤,多数都是他自己用刀子割的,少数是他故意让豢养的小兽抓咬的,折磨别的生灵已经满足不了这个男人,所以他选择折磨自己。 十几声呼唤没有得到回应,西皇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流逝,取而代之的是凶戾之气。 “小畜生,再不出来,孤就将你生吞活剥了!”昭睢面若寒霜,一字一顿,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 一道白影从宫顶某处划过,径直撞向昭睢,昭睢非但不躲闪,反而展开双臂去接。 “噗通!”昭睢被撞得一个趔趄,嘴角却慢慢向上扬,继而咧开嘴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好你个小东西竟然躲在上面,难怪孤找不见你!哼!让你淘气!孤让你淘气!”昭睢对着怀里毛绒绒的小兽后臀一通拍打,惹得怀里的小兽吱哇乱叫,四爪在昭睢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嘶……好崽子,几日不见长本事了!难怪你能抓住房顶。”昭睢抓住小兽一只爪子翻看着,锋利的爪子足有半寸长。 “孤为了你,请了多少帮手,欠了多少人情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你那老子不愿意,孤也不会费这般周折……”昭睢托着小兽两臂之下,将其高高举起,嘴上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小兽睁着幽蓝色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昭睢,模样与城外的那只剑脊虎王没变身之前一摸一样,就是个头小了很多,明显是只幼崽。 “饿了吧,小乖乖,孤这回给你带来个新鲜的!”昭睢揉搓着小白纹虎的脑袋,对着地宫上面吩咐说道:“桀儿,扔下来吧!” “遵命,父皇!”昭桀闻言,立马做出回应,将一物扔了下去。 “噗咚!”一人被丢了下去。 “嗯?为何没点儿动静?”昭睢上前看了看,用脚蹬了蹬,将其翻过来调过去,毫无生机。 昭睢的呼吸逐渐加剧,表情逐渐扭曲,怒不可遏:“昭桀!孤不是让你好生照看的吗!人怎么死啦!” “呃…嘿嘿…儿臣以为父皇所说的照顾是那个意思呢……” “咳咳咳……孤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唉……滚去城外帮忙吧!孤不想看到你……”昭睢听罢气地一阵猛咳。 “遵命,儿臣这就滚。”昭桀说罢竟真得咕咚咕咚滚了出去。 昭睢闻声又是一阵猛咳:“造孽啊,孤终有一日要被这蠢儿给气死。” “嗷~” 怀里的小白纹虎对着地上那具死尸跃跃欲试,两只幽蓝色的眼睛释放出贪婪嗜血地光芒。 “嘿,真是只小馋猫!去吧!”昭睢松开手,怀中小兽嗖地蹿了出去。 小白纹虎扑在那具尸体之上,摇头晃脑,疯狂地撕咬吞食着。 霎那间血腥味扑面而来,昭睢闭上眼睛享受地吸着鼻子,忽而双目圆睁,眼现金光,体内帝魂血被引燃。 正在进食的小兽忽而一顿,扭头看向西皇,弓起身子,浑身上下毛发乍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世人都道孤凶残暴戾嗜血乖张!却不知孤心之苦,四皇之中唯有孤是真心为中洲百姓着想,孤所杀所虐之人都是十恶不赦之徒!此人杀妻弃子,逼女为娼,死有余辜……”昭睢情绪有些失控,表情狰狞,指着地上的尸体喋喋不休,忽而又痛苦的咒骂道:“呃啊,这该死的帝魂血!” …… 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起,女婢宦官闻声色变,纷纷逃离。 驻守在皇宫外的两名灵将,闻声皱了皱眉头,二人对视一眼,各自退出数丈,两息之后一团黑影蹿出宫门,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两名灵将见其走远,方才再次聚到一起。 “遁地虎,大皇子又闹哪一出?” “俺哪知道,这般翻滚却也不怕失了皇家威严…” “大皇子若是在意这些,那就不是咱们大皇子了。” “呃……倒也是。” 二人对话结束,继续站在宫门前放哨。 那团黑影靠近城门口时忽而纵身而起,直接跃上十余丈高的城墙之上。 城墙之上的士卒早已闻声而退,黑影到了城墙之上方才停止滚动,稳稳地站在城墙之上。 此人身高八尺,乌黑油量的头发披散在身后,一直垂到后腰,赤裸着精壮的上身,与西皇一样没有一寸好肉,五官粗旷,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脖子上一串金铃铛甚至扎眼,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此人正是西皇嫡子昭桀。 昭桀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目光最后落到城墙上的一位灵将身上。 那位灵将亦是开阳九虎将之一,号智囊虎,善谋,精通兵法。 智囊虎被其盯得头皮发麻,这位西国大皇子比之老子有过之无不及,一言不合就将人抽筋剥皮,凶残无比,脑子不大灵光,一身修为却不容小觑,据说已经达到天灵境的门槛了。 智囊虎也想逃啊,可是大将军吩咐他驻守在此,城墙上的士卒还需其来指挥,军令不可违啊,只得上前行礼。 “大皇子安好!此地危险,愚将劝大皇子先回皇宫,待兽潮退了再行出宫。” “哦?父皇让我来助阵,你却让我回皇后,那我该听谁的呀?”大皇子昭桀歪着头问道,表情不似作伪。 “呃……自是听陛下的。”智囊虎闻言一愣,继而超朝着皇宫的方向恭敬地拱了拱手。 “那我去助谁啊?!”昭桀闻言,走至智囊虎身前,贴脸问道。 昭桀手上戒芒一闪,手中多了一把七齿钉耙。 第74章 来战 七殇耙!洪炉第十四神器! 智囊虎看到在面前晃动着的七殇耙,瑟瑟发抖,据说被此耙所伤者,七魄会瞬间被此耙所吸,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助…助…助大将军吧。”智囊虎颤声说道。 昭桀嘿然一笑,消失在其面前。 …… “嗷!” 剑脊虎王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一声震天咆哮,幽蓝的双目看向开阳城的方向。 这一声虎啸又召集来无数蛮兽,疯狂地冲向开阳城。 蔺川几人登时无暇他顾,提起兵刃杀向席卷而来的蛮兽。 蔺川越杀越心惊,心说再这般下去,自己身上这点灵浆根本不够耗的,身边三名手下灵浆早就用光了,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就要葬身兽口。 蔺川转过头望向紧闭的城门,眼下想逃已断无可能,只能寄希望于那三位天灵境大能,只要那剑脊虎王被击退,兽潮便会随之溃散。 血色长刀飞出,“噗嗤”一刀封喉,一只蛮熊应声倒下,一记“灵撞”耗尽了蔺川的灵力,面色发白,赶忙补充了一点灵浆。 七八丈外的灵卒汉子脱力瘫倒在地上,面若金纸,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口中喃喃道:“多谢头儿救命……多谢…” 另外两名属下也没好到哪去,身上也都挂了伤,一个个嘴唇干裂泛白。 蔺川心中苦闷,袖囊之中还有半瓶灵浆,若是给了他们,他三人或能坚持一会儿,自己可就彻底没了后路。 思来想去,蔺川一咬牙还是将玉瓶扔了过去,让三人分了。 三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三只手紧紧握着玉瓶,感激涕零,眼巴巴地望着蔺川不知说何是好。 “看我作甚,我也就剩这半瓶了,都给你们了。快快分饮之!迟则生变!”蔺川凛然道,心下却哭笑不得,同袍生死沙场,大不了一同入轮回,也好有个伴。 蔺川是问心无愧,他三人实则心中有愧,他三人当时就是奔着蔺川的悍勇无畏来的,想在蔺川身后混些军功罢了,没想到蔺川小小年纪竟如此仗义,着实令三人汗颜。 几声怪引起了蔺川的注意,蔺川抬头一看心说:不好,是沙鹫! 数以万计的沙鹫飞向战场,瞬间将天空遮蔽,这沙鹫在西沙死漠中几乎是没有天敌的存在,庞大的身躯,厚实的翎羽,一对强有力的利爪,如勾的尖嘴里密布着细齿,若论群体作战,真打起来连西沙霸主沙獳群都要退避三舍。 沙鹫在空彼此互蹭着翎羽嘴喙,亲密无间。 “这剑脊虎王当真恐怖如斯,一声虎啸竟能召唤来这些多沙鹫。”一名手下饮用过灵浆之后,状态明显好了许多,看着遮天蔽日的沙鹫群不禁惊叹道。 “眼下不是感慨的时候!快想想如何才能脱困吧!”蔺川开口道。 “伍头儿,不如咱们也往城门那里逃吧!”一名手下指着主城门的方向。 蔺川没有回答,眯着眼睛看向城门方向。 成千上百的士兵蜂拥在城门口,哭嚎着拍打城门,或用兵刃敲击城门,哀求不得就指着城墙之上的士卒破口大骂。 “溃逃者,杀无赦!”智囊虎在城墙之上朗声喝道。 城门外士兵闻言一愣,窃窃低语,似是有所畏惧。 “将军,你且抬头睁大眼睛看看!等那些扁毛畜生来了,我们还有活路吗!” “是啊,将军!且放我等入城,还能护一护城中百姓啊!” “将军……” 智囊虎见效果乏善,面色阴冷,心里一狠。 “弓弩手准备!” 城墙之上的士卒闻言纷纷将举起手中弩箭,对准城门外的士卒。 城下有人见状已经开始返回战场了,仍有些直愣不信同袍会自相残杀,犹在拼命地砸着城门。 “放!” 上百道箭矢如暴雨而下,城门瞬间躺倒了一片,聚集的士卒见动真格了,慌忙往战场上跑。 “放!” 又一片士卒倒在血泊之中着。 三轮弩箭攒射过后,城门口堆尸如山,再无人敢靠近城门一步。 蔺川看得心口堵得慌,却又难言其说,军规便是如此,溃逃者,杀无赦! 三名手下面面色惨白,仿佛被射中的不是城门口那些士卒,而是自己。 “既无退路,不如放手一搏,不虚今世男儿身!”蔺川看不下三人那如丧考妣的模样,昂首挺胸,血刀往地上一插,扯下右手绷带,继而拔刀指天,朗声说道。 不只是身边三名手下,还有附近的几十名士卒都被蔺川豪迈的言行举止所动,纷纷向着蔺川靠拢,少年侠气,骁勇豪纵一时无两! 沙鹫群顷刻便至,俯冲向众士卒。 “来战!” 蔺川大吼一声急奔而行,脚下一点,飞身跃起,纵刀劈下,一只沙鹫被劈作两半,鲜血内脏散落一地。 “来战!” 几十名士卒也学着蔺川喊道,挥舞兵器斩向杀鹫。 蔺川落地之后,一个打滚儿躲过沙鹫的爪击,起身横刀斩落一只沙鹫。 辗转腾挪间又杀掉五只,体内灵力开始告急,灵肎在意念的催动下疯狂的吸纳着周遭的灵气,奈何附近有三位天灵境大能和一头天灵顶境的剑脊虎王在斗法,附近的灵气都为他们所汲取,周遭灵气甚是稀薄,完全补充不及。 蔺川索性以逸待劳,拄着长刀岿然不动,静等沙鹫袭来,他再出手,腥臭难闻的右手之上,黑色的毒囊相互连接,宛如黑鳞一般。 就在沙鹫即将抓到他的头皮之时,蔺川忽地伸手抓向沙鹫的腿骨,沙鹫一惊连忙振翅高飞,高空之上,蔺川翻身骑上沙鹫的背,沙鹫回头欲啄之,反被蔺川一把握住嘴喙。 钟莱三人刚刚奔赴主战场,忽见身边的妹子停下脚步,仰头看天,眼神痴离,于是他也跟着看去。 “那人是……阿川?!”钟莱看着在空中与杀鹫搏斗之人失声道。 “嗯……”身边钟茴细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沙鹫失去平衡迅速下降,蔺川猛地将其松开,沙鹫方才稳住身形,蔺川见时机成熟,纵身跃下,在地上翻滚数圈方才停下。 蔺川的举动惊呆了下方众士卒,赶忙冲杀上前帮忙驱赶杀鹫。 第75章 重逢 蔺川起身接过一名手下递过来的血色长刀,仰头看向上空。 刚刚那只沙鹫重新飞入群中,与其他沙鹫互蹭嘴喙,摩擦着翎羽。 蔺川见状嘴角上扬,低头看了看干干净净的右手,其上的黑点颜色都变得浅淡许多。蔺川将毒囊中的腐毒黏液尽数涂抹在那只沙鹫身上,沙鹫的翎羽嘴喙厚实坚硬,腐毒一时半会渗透不得,需些时间方能奏效。 沙鹫将腐毒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但凡沾染上一点,像这种普通级别的蛮兽必死无疑。 半柱香后,遮天蔽日的沙鹫群如下饺子般簌簌落下,落到地上的沙鹫,还没翻腾几下就一命呜呼了,继而化作一滩血水。 就这样,天空下起了沙鹫雨,雨过之后,开阳城重现青天白日。 与剑脊虎王交战的三位天灵境大能也纷纷侧目,这诡谲的场景着实让他们看不懂。 估计在场的人除了蔺川自己,就还有鲁六宝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不,鲁六宝未必知道。 众士卒见状,无不欢呼雀跃,他们不用知道其中缘由,只要是还有希望活着,他们握刀的手就不会颤抖。 昭桀倒是对这异象充耳不闻,老爹的任务就是天,挥动七殇耙哼哧哼哧地刨着剑脊虎王。 剑脊虎王也是怕了,新加入的这小子二话不说就对它一通刨,挨了虎王两尾鞭跟个没事人似的,接着刨,剑脊虎王躲过了九百九十下,第一千下失守了,被其刨到了后臀,却不知那耙子是何神兵利器,竟然破了它的钢毛护甲。 剑脊虎王顿感不妙,这钉耙竟在吸扯自己兽魄,心中大骇,虎啸一声将其振飞,后臀之上赫然多出了七个小洞,所幸兽魄够强大,差点儿着了这小子的道。 西国大将军吕无双见士卒士气大涨,心下欣喜,顿时不再保留实力,在天灵第五境的灵压之下,附近的天地都为之变色,双手各抡一只流星锤,猛烈砸向剑脊虎王。 剑脊虎王双爪纷飞,拍出残影,一一将流星锤荡开,心中却叫苦不迭,两只虎爪隐隐作痛,铃声响起,忽感身后劲风袭来,慌忙闪身躲避。那讨厌的小子又回来了! 昭桀擦了擦鼻血,继续哼哧哼哧不知疲倦地刨着剑脊虎王。 剑脊虎王实在支撑不了,发出一声震天虎啸,再次将身边诸人荡开,而后身子向前一扑咬住自己的尾巴,原地打转,脊背上剑刃散发寒芒。 剑脊虎王越转越快,如飞转的陀螺,已经看不出其形,剑脊虎王忽地向上飞去,锋利的背脊瞬间将百里白的画地为牢法阵破开,继而远遁而去。 “嗷…”剑脊虎王发出一声不甘的啸声。 蛮兽闻声也跟着飞速撤离,不消片刻开阳城外的战事便结束了。 幸存的士卒喜极而泣,有的相互拥抱拍打着后背,有的跪拜苍天喃喃自语,有的跪拜空中的三位大能磕头如捣蒜,相互之间诉说着刚刚在战场的生死经历,竟没有一人向着开阳城的方向跪拜。 蔺川看着剑脊虎王离开的背影,虎王最后一声啸声他听得真切,其中的不甘不言而喻,眉头微微皱起,他隐隐感觉剑脊虎王还会再回来的,而且会很快!此地不宜久留…… “放心!那家伙一时半会儿不会来了。你的手怎么了?” 蔺川转过身寻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宛宛,宛宛盘坐在沙獳坐骑之上指着蔺川的手问道。 “无碍,是旧疾。”蔺川说罢已将绷带缠好,看着一脸污垢的宛宛,嘴上却也不好提醒。 宛宛见状,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一手的污泥血渍,手上戒芒一闪,多出两方绢帕,随手扔给蔺川一片。 “咳!别看本将,你比本将还要狼狈。战场莫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呃……本将刚刚见你应对沙鹫群时的表现,颇有几分将才,回营之后本将便提拔你为灵尉……”宛宛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她力战两只地灵境级别的蛮熊之时仍有余力观察蔺川,蔺川当真没让她失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多谢宛将军赏识,请恕属下难能从命,属下近日便要离营,有要事要办。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将军海涵!”蔺川打断宛宛的话,他不想承宛宛太多的情,自己来西国历练,不过是为了加速修为境界的提升,眼下突破境尾劫在即,之后还要去丹熏城打探中洲峰会的消息。 宛宛一阵错愕,本以为蔺川听到后会为此开心莫名,没想到他竟要离开了,宛宛眼中难掩失落,下一息却又重回清冷孤傲。 “不识抬举。”宛宛临走前留下这么一句。 蔺川听罢苦笑摇头,忽闻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阿川!” “阿川兄弟!” 蔺川转身看去,正是鲁六宝三人,与三人会心一笑,将绢帕收入袖中,迎了上去。 双方相互打量片刻,方才开口说话。 “阿川兄弟,你这修为又有精进了,当真是天才豢灵师!”钟莱刚想说话,这次却让鲁六宝抢了先。 “六哥过誉了,侥幸而已。我今早才得知东玄学宫的人来此支援,正想着等巡逻过后去打听一下你们的消息呢,没成想在这里遇见了。”蔺川微微一笑。 “这就是缘分啊!对了!阿川,你怎么跑来西国了,还入兵伍?我们当日都以为你随那应龙去江底做神仙了呢!” 蔺川闻言看了看左右,好在周围没有士卒存在,不然被听去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自己呢。 “此段以后再说于你们听,我在西国入伍也是为了多些历练,在实战中刺激灵肎,方能寻求境界上的突破,也算为西国百姓尽一分力吧……” “阿川你说的这些六哥虽然听不明白,但是六哥觉得你很厉害。”鲁六宝好似生怕钟莱抢了话头,赶忙接话说道。 蔺川闻言不知如何回答,尴尬的挠了挠头。 “阿川可有寻得亲人?”钟莱还记得蔺川说过有个亲人要寻。 “难得钟兄挂念,还是杳无音讯……”沙暴之后便没有蔺惜春的消息,蔺川不知舅舅是否还活着。 “阿川切莫气馁,终有一日会寻到的,正如你我一般,缘分到了自然就会遇到。”钟莱见蔺川神色黯淡,赶忙出言宽慰。 第76章 佛囿 蔺川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阿川想问婉儿妹子的事吧?放心,婉儿一切安好,如今已拜入鬼医盖厘先生门下,盖厘先生对其称赞有加,冷洛夫妇对其照顾亦很周全……”钟莱忽感衣袖被人扯了一下,瞥了一眼身旁的妹子顿时补充道:“还有小茴,小茴隔三差五便会去看望婉儿,二人如今比亲姊妹还亲呢!” “小茴有心了。”蔺川闻言向钟茴投去感激的目光。 “应该的…”看蔺川望来,钟茴眼神避开,面颊微红,声音弱不可闻。 “阿川准备在这里待多久?”钟莱问道。 “近日便要离开。中洲峰会临近,我准备去丹熏城碰碰运气。”蔺川回道。 三人闻言脸上惊愕不已,钟莱心说这家伙真能折腾,刚出虎穴,又要去闯龙潭,当真是孤勇之人,唉?昨夜便遇到一个孤勇之人,那个手持雷枪双杀巨獳的跛足侠。 “一人去丹熏城?!那你可要小心啊!现如今丹熏城才是真正的鱼龙混杂,有的时候人比蛮兽还要难对付。我们昨夜便遇到一位侠士,那人……” “伍头儿,李灵尉找您来着!让您速速回营。”一名士卒急匆匆地跑跑到蔺川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 见蔺川有事在身,三人随即与之道别,蔺川抱拳一一行礼,而后翻身上马离去。 钟茴看着少年横刀纵马的背影,心里的小鹿又开始不安分的乱撞起来,心下叹惋:还未与之言上一句,便又匆匆别离,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在何时何地。 …… 入夜。 开阳城内,灯火通明。 自西国被蛮兽入侵后,各城封闭,兵营驻扎城内,每次兽潮退却,只要城还在,各城便会在城内街道上设宴,百姓亦会将美食佳肴摆在道中,供浴血而归的将士们食用,称百街宴。 开阳城此次亦不例外,西皇昭睢亲自设百街宴,从库中出宫廷御酒千坛,穿梭在各街巷间,与将士们觥筹交错。 蔺川摇晃着走在街巷中,手中拎着一坛酒,几个辗转之后,便不见了人影。 …… 皎月之下,一尊高达十八丈的佛像,耸立在皇宫之中。 佛像慈眉善目,宝相庄严,内有乾坤,地上存九层,地下存九层,共十八层。每一层设有隔间,数量不等,共计四百八十间。 每一间里都囚禁着奇人异兽、妖邪鬼祟,此便是令世人毛骨悚然的哭佛囿。 此佛像原本并非此名,唤做大石佛。大石佛建在封印妖帝角都之后的第三年,西皇昭睢尚不能抑制帝魂血的邪性,大肆寻衅屠戮臣民,引得西国上下人心惶惶,群臣联合万民央求西皇,立十八丈至尊佛于皇宫,以度西皇心邪。 西皇深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于是狠下心来将自己锁于地宫之中,直至自身能够抗衡帝魂血,方才出地宫示人。 后因一次中洲峰会,泯江应龙作怪,淹了开阳城,大石佛内的生灵借机逃出去不少,于是大石佛内的秘密被世人所知,佛像也因暴雨冲刷面上似有泪痕,故而被人唤做哭佛囿。 西国臣民对此敢怒不敢言,念西皇较往日收敛许多,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 守卫哭佛囿的只有二人,一个面上被烫烙的肿胀得如猪头一样的中年汉子,被唤作厚颜。另一人是位抿着唇的半老徐娘,浓妆艳抹,口中没有一颗牙齿,被唤作无齿。 二人均是天灵境的高手,实力不容小觑。此二人曾是他国臭名昭著的恶徒,在他国混不下去,想来西国作恶,不想被西皇所擒获,西皇对此二人进行了长达五年的“教诲”,二人身体和精神都得到“重塑”,之后便死心塌地地追随于西皇。 此刻厚颜正在哭佛囿上九层巡逻,忽闻外院推门声,心说西皇刚刚离开,此刻怎么又回来了,迟疑片刻便消失在廊道之中。 厚重的铁门被人缓缓推开,探入一颗脑袋,东张西望,见四处无人便将瘦削的身子挤了进去。 “何人胆敢擅闯佛囿者?!”一声低喝过后,厚颜的身影便出现在院中,手中赫然多了把鬼头开山刀。 “今夜陛下设百街宴,宴请众将士,念二位大人固守佛囿,无暇前往,特地令卑职前来给二位大人送上美酒一坛,以示皇恩。”说话之人正是一路抹进皇宫的蔺川。 蔺川一身制式甲胄,面上只露口鼻,说罢将酒坛双手奉上。 厚颜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但见少年不卑不亢,全然不似说谎的样子,不禁又有些相信,心说若是无齿在此就好了。 论身手无齿不敌厚颜,论脑袋灵光厚颜甘拜下风,只是那老娘们估计又去地下九层找那家伙风流去了,自己若是此刻去坏她好事,定会惹得她不快,说不得还要动起手来。 “谢陛下挂念。”厚颜单膝跪地,接过酒坛,开口说道。 厚颜见酒坛上的封口盖着宫印,赫然便是宫廷御酒,心里有信了几分,吞了口口水,正欲撕开坛口封印,余光中瞥见蔺川还杵在那里。 “你可以走了。” “大人,卑职自幼便对佛囿感兴趣,可否让卑职入这佛囿中一观?”蔺川问道。 “唯有持令符者,方可入内。”厚颜听罢神色一凛,再次打量蔺川,语气森冷。 “若是拿不出令符,这便离开吧,此地不是尔等能久留的地方。”厚颜见蔺川拿不出令符,当即下了逐客令。 “大人能否通融一下,卑职就在这地上一层一观,卑职发誓绝不将此事外泄于旁人。”蔺川说着将一物递到厚颜面前。 厚颜双目放光,眼前之物赫然是一只烧鸡,心说这小卒倒是有些心思,自己和无齿常年不得外出,吃食都是院中所种,腹中早就没有丁点油水,来此地都是些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哪敢提这些要求。 蔺川早有准备,左袖烧鸡,右袖胭脂。厚颜贪吃,无齿爱美,幼时来此地没少给厚颜带好吃的,送给无齿的胭脂水粉估计都够她用个七八年了。 厚颜僵硬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眼神却在挣扎,半晌之后方才接过烧鸡,人影一闪不见了踪影。 蔺川嘴角上扬,匆匆进了哭佛囿。 第77章 知生 哭佛囿,地上一层。 幽暗的廊道里,安静地落针可闻,蔺川尽量不让自己脚下发出声音,破坏了此间的静谧。 蔺川摸了摸石壁,竟是由镇石所砌,难怪这里的生灵逃不出去,看着左右数以十计的隔间,蔺川竟有些脊背发寒。 幼时都是昭睢陪着他一起,给他一间一间的介绍,口若悬河,喋喋不休,生怕蔺川听不明白。 蔺川走至左手第一间门口,隔着灵器栅栏侧首望去,两灰狐蜷缩在角落,灰狐头上生有六耳,传闻其侧耳听人间,中耳听地下,后耳听天上,甚是神奇。 两只灰狐只是抬眼看了一下蔺川,又自顾自的缩在一起假寐。 右手第一间里面是一群拳头大小的兔子,在幽暗的隔间里,散发着绿莹莹的光,蔺川知晓此兔名为萤火兔,看着这群可人儿的小兔,蔺川也不禁莞尔。 蔺川继续往里,各式各样的奇异小兽都安静待在隔间之中,丝毫不为来人而有所异动。蔺川为它们的乖巧而心酸,它们本应在山野丛林中快活,却被囚禁于此供人赏乐。 蔺川停在靠近悬梯口的隔间前,透过栅栏看向里面,一只磨盘大的乌龟伸着头与之对视。 此龟名为知生龟,能辨善恶,知生死,甚是了得,此龟双目如琉璃,与人对视便能与其心意相通。 蔺川便是为此兽而来,心中念其到身边来,知生龟便缓缓地爬向他。 蔺川面色一喜,本来还担心自己手上沾染了那么多条人命,知生龟不搭理他,没想到它还是过来了,正明自己还是善良的。 知生龟看着蔺川,蔺川就觉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其看穿了,伸手抚了抚知生龟的脑门,知生龟将头缩回壳中。 蔺川咬破了食指,在知生龟磨盘大的龟壳之上,用鲜血写下了蔺惜春的名字,蔺川紧张的盯着这三个血字,半晌之后,蔺惜春的名字还在,蔺川方才舒了一口气。 用鲜血写下人名,而后与知生龟对视心念相通,过段时间,若是血字还在,证明人还活着,若是血字消失为龟壳所吸纳,则证明此人已死。 蔺川担心知生龟能力有误,又在其背上写下明羽的名字,目光与那对琉璃眼对视,片刻之后,明羽的名字就不见了,蔺川这才放下心来。 将血字抹去之后,蔺川正思索着还要看何人生死,所知亲近之人都还安好,那便看看仇人,蔺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贾天昭,不知道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有没有被萧莫馨给杀掉。 指尖伤口太小,已将挤不出血来,蔺川又将中指咬破,刚要写字,忽听“嗷~”地一声。 声似大猫,从悬梯下方传出,蔺川被其吓了一跳,扭头看向悬梯下方,地下一层是一间硕大的地宫,此间是为新捕获的生灵所准备的,一应刑具齐全,直至新的生灵彻底屈服,方才将其关入隔间牢笼。 蔺川伸过头好奇地向下张望着,忽然发现一对幽蓝色的眼睛也在打量着他。 “白纹虎?不,是剑脊虎!”蔺川心惊肉跳,这里竟有一只小剑脊虎,刚想再靠近一点,忽然听到廊道的入口处传来脚步声,蔺川循声望去,正是猪头模样的厚颜。 “差不多了,速度离开!”厚颜沉声说道。 蔺川点了下头,便疾步往外走,与厚颜擦肩而过时,厚颜突然释放出强大的威压,蔺川腿脚一软险些摔倒在地,所以在地上打了个滚,四肢撑地,勉强不趴在地上。 “切莫与人说进来过佛囿,否则我会让生不如死!”厚颜恐吓的声音如同烧红了的铁针直刺蔺川心坎。 蔺川额头之上凝结出豆大的汗珠,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大人放心……卑职死也不会外传!” 说罢,蔺川忽感身上一送,那股劲儿如千斤压顶的窒息感消失不见,转身冲着厚颜施了一礼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厚颜看着蔺川消失的背影,僵硬的嘴角微微颤动:“申屠大皇子,好久不见……”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一道女人的声音在厚颜身后响起。 厚颜转身看向身后之人,看上去年岁岁四十有余,五官姣好,身段丰盈,风韵犹存,正是与厚颜一同守哭佛囿的无齿。 无齿面色潮红,显然刚行过鱼水之欢。厚颜冷哼一声说道:“你这荡妇还知道上来,若是被陛下发现,可有你受的!” “有你在,人家怎么会被陛下发现呢?或者说你怎么忍心人家被陛下发现呢~”无齿妩媚一笑,口中贝齿银白发亮。 “与你说了多少次了,莫要带着那副死人牙齿与我说话……”厚颜似是受不了她这番撒娇,声音软了几分。 “人家乐意,你不想看,我偏要给你看!”无齿说着将柔软的身躯贴向厚颜,撅着嘴巴凑向厚颜。 “起开……”厚颜一把将其推开,还下意识拍了拍肩袖。 无齿面色一冷,尖声斥道:“你这会倒是嫌弃起老娘来了!若不是你不中用,老娘会去下面找那玉郎君吗!若不是老娘跟你来西国,何至于守在这牢笼之中,一守就是二十年,二十年不见天日,没有锦衣华服,没有胭脂水粉,没有玲珑首饰,你这千刀杀的又不愿与我说话,老娘再不找点乐子,不若死了算了!呜呜……” 无齿说罢竟嘤嘤哭泣起来,身子还一抽一抽的,煞是可怜。 厚颜看得一愣一愣的,后悔自己刚刚的言行,这老娘们一言不合就翻旧账,关键自己还他娘的无言以对。 厚颜攥了攥拳头,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突地上前将无齿一把抱在怀里,好一通软言温语。 无齿方才消了气,忽然凑到厚颜嘴边嗅了嗅,柳眉倒竖一把揪住厚颜的耳朵,厉声叱道:“好你这厚颜老贼,有好吃的竟也不想着老娘,看老娘如何收拾你!” 厚颜闻言大惊,赶忙擦了一下嘴角的油渍,陪笑道:“哪有!是夫人的错觉吧!夫人若是馋了,我下回求大皇子给你带些好吃的……唉?唉!别动手啊!啊……” 第78章 遇袭 开阳城。 蔺川趁着守卫松懈,混出了皇宫。 依稀可以听到城中街道传来的嘈杂之声,士卒们已然酒酣,言语不再谨慎,不顾西皇及各将军所在,放声斗酒,哭笑闹骂着发泄着心绪。 暗巷之中,蔺川轻松地踱着步,既然舅舅没死,那么二人正如钟莱所说,迟早都会相遇。 哭佛囿不虚此行,卸下了蔺川心中一块石头,蔺川自鸣得意,得亏自己了解哭佛囿中那二人,事先有所准备,否则当真难入囿中。 然而蔺川却不知厚颜早就看出自己的身份,若非知其南国大皇子的身份,就凭蔺川这点儿雕虫小技还想糊弄厚颜这个活了三甲子的豢灵师,打死也休想迈入哭佛囿一步。 蔺川连番转入两道暗巷,逐渐远离闹市,他不想再去百街宴,想着直接回营收拾东西,准备明日离城。 忽听“嗖”地一声,一只冷箭贴着蔺川的额角划过。 若说蔺川这三月在战场上最大的收获是何,却非修为境界精进至黄灵境顶峰,而是对于危险的感知。 电光火石之间,蔺川侧首躲过了暗箭,若是再慢上本分,他便当场暴毙。 “铿!”饮血长刀出鞘,蔺川转身看向身后,身后竟空无一人。 蔺川回想刚刚冷箭飞射的角度,判断此人应藏在巷头拐角处,当即靠墙而行,防备各个方向。 “嗖” 又是一只冷箭射来,此番蔺川早有准备,挥刀将来箭斩断,此箭自巷尾而来。蔺川暗道,看来杀手不只一人。 “嗖嗖!”两箭齐发,蔺川一个侧空翻躲过两支箭矢,看到插在地上的军用制式弩箭,心下已有决断,落地之后立即冲向巷尾,左右腾挪,又躲过两支箭矢。 蔺川挥起长刀对着面前黑衣蒙面人就是一刀,长刀未来得及落下,蔺川便被蒙面人一脚踹退回去,蔺川单膝跪地滑出三丈有余。 蒙面人速度之快在蔺川之上,应是玄灵境的豢灵师。 蔺川落地之后又有两道箭矢袭来,蔺川脚下一点,翻身躲过,蒙面人却冲到近前,一连打出五拳,五拳都轰在蔺川心口、头颅之上,甲胄瞬间溃散,露出内里的衣物。 有护心蟒衣护身,蔺川并无大碍,只是稍微有点气血上涌,蔺川不管眼前之人,反手挥刀斩向身后。 “铿!”兵器撞击声,振聋发聩。 蔺川一刀将身后偷袭之人击退,饮血长刀反馈而来的力量,险些将其虎口震裂,身后之人竟然也个玄灵境豢灵师。 三人对峙,蔺川靠墙而立,冷笑一声,对着一身形熟悉之人说道:“我道是何人敢在开阳城内动手杀人,原来是李灵尉,李大人!不知道我何时得罪于你,要杀我灭口?” “哟呵,竟被你这小崽子给认出来了。何时得罪于我?!自你入伍那一日,我便瞧你不顺眼,处处抢我等风头,今日若不是我在兽潮之中立下功劳,至少要去刑营吃些板子。听属下说宛将军欲提你为灵尉,若等你成了灵尉,岂还有我等出头之日!今晚踏破铁鞋无觅处不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蔺川刚想说明日便离开开阳城,李灵尉却没有给他机会。 “你什么你,受死吧!”李灵尉用得是一把弯刀,刀芒一闪,割向蔺川脖子。 蔺川后仰躲过李灵尉的致命一击,弯刀在墙上蹭出一道火花。 “老齐!” 蔺川另一侧叫老齐的蒙面人闻言立刻出手,一把大锤捶向蔺川腰腹,蔺川猛地挺起腰,大锤失了准头,砸在墙上。 蔺川心说,这样下去,非死不可,两位久经沙场的地灵境豢灵师当真难对付。看来还得依靠鬼手了。 又抵挡两回合,蔺川趁机解开绷带,一看之下不禁傻了眼,鬼手依旧干干净净,其内的黑点毒囊颜色浅淡,显然还有没来得及形成新的腐毒。 李灵尉刁钻一刀斜撩,蔺川躲闪不及被其在左臂上划了一刀,登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大锤迎风而来,蔺川立刀格挡,结果连人带刀被砸到墙上。 蔺川顿觉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水,怒吼一声,挥刀斩向那个叫老齐的汉子,蔺川知道此人,和李灵尉一样都是宛宛手下的灵尉,此人看似强壮,其实实力不及矮胖子李灵尉,李灵尉都已经破了玄境境中劫,齐灵尉方才玄灵第二境。 既然这李灵尉打不过,就拉这个齐灵尉垫背,蔺川也动了真怒,他虽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是他自认并没有做什么过分之事,这二人仅凭自己猜测便要取蔺川性命,蔺川又怎会坐以待毙。 齐灵尉被蔺川一阵不要命的疯砍,逼退数步,蔺川见有机会,登时将战后西皇赏赐的一点灵浆和之前在泯城买的九垚仿丹吞入口中。 将长刀舞地密不透风,蔺川能感觉到自己盛怒之下,饮血长刀确实可以吸收他几许灵力,蔺川趁热打铁,不顾身后追击而来李灵尉,一个劲儿地对着齐灵尉狂砍。 齐灵尉自然不可能一直被蔺川压着打,铁锤抵挡地同时,也在蓄力,感觉时机成熟,就准备一锤定音。 蔺川体内的九垚仿丹,已经分解,顿时腹中一股大力直奔头颅内的灵肎冲去,蔺川就感觉身形一颤,头脑一阵刺痛,之后便嗡嗡作响。 颅内的灵肎遭受那股大力的冲击,继而吸收了那股大力,灵肎瞬间鼓胀起来,蔺川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被灵肎折腾失神。 蔺川一边忍受着颅内的刺痛,一边与两位灵尉拼杀,得亏身上有宝衣护住心口,否则已经见了那阎罗王了。 李灵尉与齐灵尉二人当然也发现了蔺川身上的护心蟒衣,二人对视过后,便不再往其心口招呼,改攻蔺川腰腹以及头颅。 蔺川为了躲开势大力沉的大锤,硬生生挨了李灵尉两刀,矮身一个回旋十字斩,将李灵尉击退,猛地一拍脑门,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给我破!” 第79章 人心 蔺川一掌震荡之下,颅内灵肎剧烈颤动,九垚仿丹的那股大力在灵肎内来回穿梭,蔺川便要将其强行吸纳,力求破境。 灵肎表面开始龟裂,蔺川知道这是破境的前奏,破而后立!只要那股大力为灵肎所吸收,便可以成功突破至玄灵境。 蔺川靠着满腔怒气在两人手下拼命挣扎着,饮血长刀中因怒而生的灵力,逐渐增多,焕发出从未出现过的血色光芒。 即便如此蔺川依旧不是二人对手,毕竟修为境界摆在那里,实力相差悬殊,力量和速度都差上一截,更何况二人又都是刀头舔血的军中狠人,蔺川那种悍不畏死的打法在他二人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小贼!还不引颈就戮!趁现在老子还能给你个痛快!晚了就没这好事了!”李灵尉狠声喝道,手中弯刀招招直取蔺川脖颈儿。 李灵尉弩杀蔺川失败,便想着和齐灵尉联手将其瞬杀掉,毕竟这里是开阳城,就在西皇眼皮子底下,若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迟则生变。可是令李灵尉没想到的是,蔺川区区一个黄境豢灵师竟能如此硬挺,在这暗巷之中辗转腾挪油滑的像只泥鳅。 “呸!你爷爷我巷斗就没输过!看刀!”蔺川说罢就欲给李灵尉来一记撩阴刀,这是他在悍匪黄三那里学到,虽然下作些,但是实战之中无往而不利,对方不是中招就是因此露出破绽。 颅内突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蔺川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灵肎的那股大力竟然冲出了灵肎,将龟裂脆弱灵肎外壁破出个口子,那股力量冲出之后便在体内溃散开来。 破境失败了!蔺川咬破舌尖,强行提起精神,堪堪躲过齐灵尉爆头的一击重锤,一个踉跄,借势挥刀斩向李灵尉的双足。 李灵尉心下一喜,心说机会来了,纵身弹起,躲过蔺川刀锋的同时,举起弯刀劈向蔺川头顶,这一招无论如何蔺川也无法躲过,李灵尉仿佛已经看到蔺川首级被劈作两半,脑浆迸溅而出的模样,脸上浮现出狰狞可怖的笑容。 蔺川听到了弯刀破空之声,头顶上的寒凉之气越发浓重,但是自己的身体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 “呯”地一声。 蔺川身子一颤,自己的脑袋竟然还在,头顶的寒凉之气消失了,周围安静的可怕。 蔺川徐徐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赤红色的小巧短靴,目光上移,是紧身劲装包裹的修长双腿,蛮腰之上是亮闪闪的黑鳞胸甲,黑稠面之上一对凤眼也在注视着自己。 “属下参见将军!”蔺川撑起身子,单膝跪地。 宛宛挪开目光,并不搭理蔺川,缓缓踱着步。 “看来白日里都还未战尽兴,如今尚有余力来此暗巷争勇斗狠!本将倒是低估了尔等的实力,往后巡逻便不再昼夜交替,一岗一昼夜如何?”宛宛走至墙边,伸手将嵌入墙体的长矛拔出,墙内赫然还有一把扭曲变形的弯刀。 李灵尉和齐灵尉二人面面相觑,继续低头不语。 蔺川目不转睛地看着宛宛,刚刚生死关头便是宛宛这一矛,将李灵尉手中的弯刀击飞,将自己救了下来。 “都哑巴啦?!”宛宛一抖手中长矛,矛尖扫过三人面前,地灵境的威压倾泻而出,沉声喝道。 “但凭将军吩咐,属下万死不辞!”李齐二人冷汗涔涔,慌忙应道。 “都滚回营吧!休要再惹是生非!”宛宛纤细的手指上,乾坤戒芒一闪,将锥日长矛收入戒中。 两个灵尉起身仓惶奔走,只留下宛宛和依旧单膝跪地的蔺川,李灵尉走前还不忘将自己那把扭曲变形的弯刀取出来。 “你欠本将一条命。”宛宛说罢,脚尖一点消失在夜幕之中。 蔺川拄剑站起身,看着宛宛消失的背影,不禁暗赞此女好手段。 宛宛先是审时度势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开阳刚刚遭遇兽潮,士卒死伤惨重,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权衡利弊后,宛宛没有当场击杀齐李二人,而是借口其他,使得齐李二人没有退路,只能加倍为其效力。 蔺川看着自己这一身是血的狼狈模样,不禁苦笑一声,心下感慨,有的时候人比那蛮兽还要可怕。 …… 宛宛站在开阳城的城墙之上,望着远处无尽的黑暗,夜风拂动着黑稠面巾,面巾下的绝美容颜若隐若现。 百街宴上,宛宛依旧习惯性地留意蔺川的举动,脑海中闪现出少年与沙鹫在高空搏斗的场景,他那一直缠着绷带的右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何他从高空下落之后,沙鹫便如下饺子般簌簌而落,沙鹫落地便腐诡谲之至,这些是否与这少年有关。 就见蔺川与身边几位同僚喝了几杯之后,便抱着坛酒离开了,宛宛刚要起身跟去看看,却发现不远处的李灵尉竟也离开了席位,与其一同离席的还有齐灵尉。 宛宛充当了黄雀,悄无声息地游走在房顶之上,地下三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直至蔺川潜入皇宫之中。 不仅宛宛纳闷,齐李二人亦很纳闷,心说这小子莫不是真吃多了酒,竟然敢混进皇宫,当真是无所畏惧。 三人等了半晌,方才见蔺川从皇宫中出来,紧接着齐李二人便展开对蔺川的刺杀行动。 眼见蔺川身处险境,宛宛几次都想出手相救,硬是忍了下来,她想看看蔺川的底牌,尤其是那只缠着绷带的右手,结果蔺川是将绷带解开了,右手却也是平平无奇,此子竟然没有底牌。 宛宛不禁有些失望,不过蔺川的毅力与胆色倒是挺让她吃惊的,最令宛宛瞠目结舌的是,蔺川竟然在与人搏命之时服下九垚仿丹,妄图临危破境,当真是疯狂,这与送命于人有何区别! 实则宛宛不知,蔺川的几次突破都是在身陷绝境之时方才晋阶的,蔺川也想稳稳地修行,可是现实不允许。 “疯狂地小子!倒是和师父挺像的……”宛宛看着夜空中唯一一颗星,喃喃自语。 第80章 绿蝶 中洲腹地,瑞雪纷飞,万物裹素。 风雪停息,几只不畏严寒的冬雀犹在枝头嬉戏玩闹,叽喳之声给这森冷寂静峡谷平添了几许生机。 几只冬雀豁然起飞,枝头上积雪簌簌落下。 片刻之后,树下出现一个少年,少年穿着一身粗布棉袄,用手中长刀敲了敲树干,耳朵贴在树洞口听了听,复又敲了敲。 少年凝神细听,嘴角上扬,继而自下而上的敲击着粗大的树干。 见时机成熟,少年突地将手伸入树洞之中,少顷之后方才得出,手中多两只肥硕的大白虫。 少年吞了吞口水,直接将白虫塞到口中,大肆咀嚼起来,眯着眼睛甚是享受。 此虫名为雪膏虫,唯冬日落雪之后才会出现,多藏于树洞之中,惊声而走,极易捕之。 此虫鲜食最美,皮囊软糯,内里如膏,香甜可口。 少年人正是蔺川,蔺川离开开阳城已有月余。蔺川是不辞而别,他不想让鲁六宝几人看到自己一身是伤的狼狈模样。 孤身一人离城,一路向东北而行,走了近千里也没有见到一只蛮兽,蔺川不禁有些纳闷,莫非这些蛮兽畏寒不成。 蔺川忽而想到自己在哭佛囿中所见到那只小白纹虎,心中忽然生出这样一种猜测,剑脊虎王之所以对西国如此痛恨,一次又一次的发动兽潮,当是和那只小白纹虎脱不了关系。 极有可能是昭睢捉了剑脊虎王的幼崽,剑脊虎王方才报复西国,不断地引发兽潮,用以逼迫昭睢释放自己的幼崽。 那么昭睢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为何偏偏选择在中洲峰会临近之时,去招惹那剑脊虎王,他捉那只幼虎图谋几何,蔺川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了。 总之,蔺川此次算是见识到了三叔的决绝无情,对百姓狠,对士兵狠,对自己的嫡子也狠,竟让昭桀去助阵对抗剑脊虎王,所幸昭桀身体够强悍,挨了剑脊虎王几下,除了出了点血,剩下的跟没事人似的。 行至一处山脊之上,蔺川眺望东北,远方依稀出现一座城,此城之大当属中洲之最。 城中高大建筑比比皆是,蔺川能想象得出,此城当年该有多么宏伟繁华。 此城便是丹熏城,中洲最为神秘莫测的一座城。 蔺川凛了凛心神,心说穿过这个峡谷,便距离丹熏城不远了,他倒是要看看妖帝角都的封印如何了得,那个据说可以摧毁一座城的封印。 蔺川颅内灵肎上的裂口已经愈合,修为重回黄灵境巅峰状态,若是再想突破,还得再寻颗破境丹,真破境丹就别想了,价格不是他能承受的起的,只能再攒些灵浆去买九垚仿丹。 在开阳城当守军的这几个月,倒是攒了两瓶灵浆,结果一场兽潮过去,用得一滴不剩,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叹了口气,原来豢灵师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去丹熏城那边也只是碰碰运气,能混入妖帝封印结界最好,混不进去,就看看自己这招恶人的体质,能否遇上几个不开眼的,修为境界低于自己的货色,送些灵器灵浆于自己,实在不济就权当是开开眼界。 峡谷中的雪很深,蔺川一脚下去,便要没过膝盖,脚上的布靴已然被雪水浸透,冰凉刺骨,蔺川一边走着,一边向双腿输送灵力,驱赶腿上的冰寒之气,即便如此蔺川也被冻得嘴唇发紫。 望山跑死马,望城冻断腿。 天色渐暗,蔺川看了看朦胧依旧的丹熏城,再看看白雪皑皑的山谷,原本以为天黑之前可以抵达丹熏城,结果连峡谷都没能走出。 蔺川眺望前方,见前方有一小坡,坡顶之上有几棵模样怪异的大树,几棵大树环抱在一起,树冠堆叠,枝桠交错,状若亭子,“亭”下的空地之上积雪寥寥无几,都被树冠所遮挡。 这倒是个落脚的好地方,蔺川心说,今晚就在此地将就一宿得了,再走下去,就算自己的灵力没枯竭,这双腿也要冻废了。 蔺川刚走近树亭,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登时顿住脚步,手握在刀柄之上,环顾四周,屏息凝神细听。 周围空无一物,声音似是由前方远处传来,蔺川缓缓地向前走,不敢释放灵压,尽量让脚下的声音小一些,如今他右手毒囊已然蓄满腐毒汁液,即便是遇上玄灵境级别的蛮兽也有一战之力。 登上坡顶,蔺川藏身树后,没有灵力的加持,腿上的寒冷直往上蹿,心口处一阵拔凉,感觉心脏都要被冻结了。 蔺川小心翼翼地看向前方,两只眼睛霍然睁得滚圆,映入眼帘的景象霎时间将冰冻的心脏融化。 前处大雪坪之上,一个身着绿裙的少女在雪地上翩翩起舞。 少女孤身一人,绿裙之下赤裸着双足,双足踏雪而行,浅浅留痕。少女双臂柔若无骨,长袖舞动间,皓腕翻转,纤纤玉指随之流动,如两朵摇曳着的雪莲花。 少女脚下生风,越舞越快,在大雪坪之上来回游走,乌黑的秀发随风飘舞,黑发之中还有数缕绿色若兰草般的饰物,白皙水嫩的肌肤在雪色之中依旧耀眼,两腮之上的婴儿肥徒增几分烂漫,笑颜无声,像一只静谧的绿蝶儿。 蔺川看痴了,这是谷中精灵,还是天仙下凡?竟然忘了抑制灵肎,灵肎本能的释放灵力为其驱寒。 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蔺川揉了揉眼睛,定睛再次看向前方,前方大雪坪之上却空无一人,连那少女的影子都没有。 蔺川自嘲一笑,当是被这严寒冻坏了脑子,产生了幻觉,不过即便是幻觉,他也觉得美滋滋的。 蔺川眯着眼睛看向刚刚幻想中少女所待的地方,意犹未尽地联想着刚刚的场景,余光之中看到雪坪之上那一道道浅浅的滑痕,蔺川霍然睁大双眼,心头咯噔一下,顿觉毛骨悚然。 莫非刚刚那少女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蔺川额头之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再次伸手扶上刀柄,森白的骨节微微颤抖,少女竟能凭空消失!那当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你…是何人?” 第81章 雪崩 少女声音软糯,但在蔺川听来却似炸雷一般,蔺川霍地转身后跳开来,噌地一下拔出腰间长刀,赤红色的长刀发出轻微地龙吟之声。 蔺川警惕的看着少女,少女正是之前在大雪坪上翩然起舞的静谧绿蝶儿。 蔺川的眼睛里很是复杂,有凶狠,有怜惜,有憧憬,有悔恨。 凶狠是他预知危险来临后的本能反应,怜惜的是面前少女人畜无害的模样,憧憬的是少女那如梦幻般的舞姿,悔恨是因为自己的意志不坚,若是刚刚那少女在背后对其动手,自己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 绿裙少女看着蔺川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浅淡的柳眉之下杏目圆睁,长翘的睫毛平添了几许灵动,小巧的鼻下,如樱桃般的小嘴微张着,一时竟不知说何是好。 蔺川见绿裙少女靠近,赶忙后退与之保持距离,突然脚下一空,噗通一声后仰跌入雪地之中,蔺川心说不好,为了防止少女突袭,落地的瞬间对着上空挥出两刀,而后立马单手撑地弹起,一个后空翻再次与之拉开距离,噗通一下再次摔倒在地。 “咯咯咯……”绿裙少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得前仰后合。 蔺川没想到后空翻落地之处竟然有块尖石,泄力躲避不及,再次摔倒在地,蔺川心中暗骂这该死的雪地,害死人不偿命。 蔺川一个鲤鱼打挺弹起,看着绿裙少女捧腹的模样,不禁面上一热,心说自己是不是太谨慎了些。 “咯咯……你…是人?”绿裙少女好不容易方才收起笑声。 蔺川翻了个白眼不语,心说我不是人难道是鬼不成! “这是何意?”少女学着蔺川的模样翻了个白眼,疑惑地问向蔺川。 蔺川剑眉微蹙,少女模样不似作伪,当真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你是何人?”蔺川不答反问,脚底寒凉之气又开始上涌,蔺川赶忙分出部分灵力驱寒。 “我…不是人……” 蔺川闻言一惊,心头还没来揣测,就又听少女说道。 “我叫兰隐儿,是常青谷的草妖。”少女声音软糯好听。 蔺川却再次后退了一步,在他的印象里,妖怪都像尸鼬王那般穷凶极恶,残忍嗜杀。 “兰隐儿只吃素食,不食人肉,你莫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兰隐儿后知后觉,终于察觉到蔺川的紧张所在,连忙开口解释道。 “你…你…你…当…真…不会…伤…我?!”蔺川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嘴唇发紫,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 “快快过来,再待在雪中,你会被冻僵的……”兰隐儿催促道。 蔺川闻言心下一横,被妖怪吃掉也好过被冻死强,何况自己和这女妖还指不定谁强谁弱呢!几步冲进树亭之中,蔺川抖了抖裤管上的雪,湿漉漉地裤脚已然凝结成冰,在蔺川灵力炙烤之下,冒着丝丝白烟。 “你好厉害……”兰隐儿拍手叫好,面上笑颜如花。 蔺川不想和这个妖怪说话,甚至还想让她消失不见,但是他又怕自己说出来将其得罪了,恼怒之下再将自己给吃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嗯…你很漂亮,也很有趣,可以做兰隐儿的朋友吗?”兰隐儿说罢一脸期待地看着蔺川。 蔺川面上阴晴不定,第一次被女子夸得如此直白,还想与自己交朋友,这只小妖当真是有些令人猜不透。 稳了稳心神,蔺川将刀收回到刀鞘之中,人家一个女娃如此示好,自己总不能再刀兵相向吧。 “可以是可以……”蔺川话还未说完,就听轰隆隆轰隆隆,如雷贯耳。 蔺川抬头望去,两侧的山上,碎石和积雪一同倾泻而下。 “雪崩!”蔺川不管不顾一把拉起兰隐儿的小手就往坡下冲去。 两侧的雪山足有千丈之高,雪崩如洪水猛兽般直冲而下,每下落一丈,便会暴涨几分,速度越来越快。 蔺川头也不回的跑着,手中牵着的兰隐儿的小手,却没有注意到兰隐儿的身形一闪一闪,时隐时现。 兰隐儿似是一点儿都不惧怕身后的雪崩,两只眼睛紧紧的望着蔺川。 蔺川扭头一看,悚然一惊,雪崩已经高达二三十丈,若是被这雪崩所掩盖,当然难保不被压死。 身后的雷鸣之声,越发靠近,蔺川看着身前下降的陡坡,心说这次要凉凉了,心头一横,手上用力攥住兰隐儿的手,使劲将兰隐儿向着下方甩去。 “小妖怪,自求多福吧!”蔺川说罢躲到身旁树后,雪崩轰然而至,蕴含着毁天灭地之能,碎石撞击在树干之上,发出“嘭嘭”的撞击之声。 “咚!咔咔!”蔺川身后的大树被飞来的一块巨石撞断,蔺川将刀护在身前,闭上眼睛等待雪崩的吞噬。 轰鸣之声不绝于耳,半晌过后蔺川方才睁开双眼,面前漆黑一团,他并未遭受到雪崩的冲击。 蔺川伸手摸向周遭,周遭之物触感冰凉柔软,像是鲜嫩的树叶一般。 “你还好吗?”突然一个声音突然在蔺川耳畔响起,声音软糯可人,当是兰隐儿的声音。 “我没事,你在哪里?”蔺川问道。 “我在你身边呀!你刚刚还摸我来着……”兰隐儿回答道。 蔺川闻言一愣,随即释然,顿觉有些尴尬,妖怪都是有本体的,也就是妖的真身原形。亦如当日的尸鼬王,变成人时就是李员外的模样,显出原形之后,就是三丈高的尸鼬。 妖显出本体之后实力大增,但是再想变回人形却要颇费些力气,二者各有利弊,幻化成人形修行速度要快上不少,但是自身实力较之本体却要弱上三分。 兰隐儿在千钧一发之际,显现出本体真身,将蔺川包裹在兰草之内,使得蔺川没有被雪崩所伤,而她自己却被雪崩中的碎石冲撞地惨叫连连。 “兰…兰隐儿,你受伤了吗?刚刚听你的声音,似是……”蔺川便是问兰隐儿刚刚的惨叫声。 “无大碍,就是有些身上有些疼,身上好重啊,兰隐儿快要撑不住了……” 蔺川感到有东西在蹭自己头顶,闻言赶忙双手向上举托,帮助兰隐儿支撑着。 第82章 腥妖 雪崩过后山谷再也不见一株树木,全都被滑落的冰雪碎石所掩盖。 两道身影呼啸而至,在雪上来回奔走,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兰隐儿!兰……” “你闭嘴吧,还想再引发一次雪崩啊!”藤歌瞪了一眼还欲呼唤的荆齐。 “要不是因为你馋那树洞里的虫子,我哪会挪动山顶那些树,也不会引发雪崩……”荆齐腹诽道。 “老混蛋,这时候你倒是埋怨起老娘来了,你吃虫子的时候可没想着老娘点儿!更何况老娘也没说要你动山顶上的树啊,真是又蠢又没担当!”藤歌单手叉腰指着荆齐破口大骂道。 “就你聪明,还不是被那个人族豢灵师给骗了……”荆齐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藤歌怒火冲天,五指开始藤化。 “我说再找不到兰隐儿,等谷主回来了,咱们俩都得遭殃。”不是荆齐怂了,而是眼下确实不是斗嘴的时候。 兰隐儿可是常青谷大长老兰婆婆的玄孙女,若是兰婆婆知晓是荆齐二人害了兰隐儿,二人纵有十条命都不够赎罪的。 “哼,怕什么!你这怂包!你不说,我不说,兰隐儿便是死于非命!”藤歌冷哼一声,先是鄙夷地嗔了,继而眼波流转,语气转冷说道:“谷主也知道兰隐儿那丫头的性子,是兰隐儿不愿与我等为伍,又不是我等孤立于她,她落单死于雪崩与我等何干!” 荆齐闻言眼睛一亮,心下佩服,忽而眼神黯淡哀叹道:“谷主临行前嘱咐我二人好生照看兰隐儿,即便兰隐儿不愿与我二人待在一起,她出了事情,咱们也脱不了干系……” “大不了受罚呗,顶多责骂两句而已。咱们俩可是谷主的左膀右臂,此行还需我二人助力夺宝呢,至于那兰隐儿不过是个出来涨涨见识的添头,孰轻孰重谷主还是拎得清的!”藤歌说罢自信一笑。 见荆齐还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藤歌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其踹飞开来。 “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亏你还是个男妖,趁谷主还没回来,赶快再找一找那丫头!”藤歌说罢率先动手,双手食指化作十丈藤蔓,嵌入脚下冰雪之中,食指波动带动藤蔓搅动着冰雪,一趟趟如耕牛一般劳作着。 荆齐见状也效仿藤歌在雪地中翻找起来。 …… 入夜,地下十数丈。 蔺川呼吸急促,身上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托举着兰隐儿的本体兰叶。 “你可以松手了,我好像感觉不到身上的压力了。”兰隐儿软糯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呼…呼…你确定?”蔺川一边开口询问,一边喘着粗气。 听到兰隐儿嗯了一声,蔺川方才缓缓地松开双手。 “如何?”蔺川问道。 “确是没有压力了。”兰隐儿说罢放松下来,原本支撑在蔺川头顶的兰叶忽地垂下,搭在了蔺川身上。 蔺川被其吓了一跳,连忙将身上的兰叶拨弄开来,捏住一条叶子,惊道:“这是何物?” “莫要害怕,那是我的本体兰叶,我这便将其收起来。”兰隐儿说罢一咬牙准备重新化作人形,漆黑密闭的空间内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兰隐儿压抑的痛苦之声。 “你在做甚?”蔺川蹙眉问道。 “化…成…人…形…呀!” 兰隐儿“呀”刚说出口,蔺川就感觉手上的兰叶忽然变得温热,继而变得柔软,蔺川下意识捏了捏,触感细嫩光滑! 蔺川心惊,手里捏着的正是兰隐儿的柔荑,慌忙将其松开,脸上一热,尴尬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后一想自己如今可不就在地缝之中吗,不禁哑然失笑。 好在此地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没人能看到蔺川红热的面颊。蔺川心下稍安,收起思绪正要想办法脱身,忽然听到一句软糯的声音。 “咦,你的脸怎么又红了?” “呃…哦…大概是此处太过气闷了吧。”蔺川眼珠子飞转,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心说这妖怪的眼睛当真是厉害,竟能夜视!自己聚灵于目,也只是大概看个轮廓虚影。 “好冷啊,周围都结冰了。”兰隐儿缩了缩肩膀开口道。 “我在上面见你赤足而立,丝毫不怯脚下冰雪,如今又怎得怕冷呢?”蔺川不解问道。 “那是因为我的妖力耗尽,没办法再用妖力御寒了,我们妖族和你们人族豢灵师一样,需要靠体内的特异能量施展神通。”兰隐儿抱着肩膀瑟瑟道。 蔺川闻言将自己的棉衣脱下披在兰隐儿身上,心说原来如此,略一思索道:“那你可有恢复妖力的丹药或者法门?” “有啊,我们常青谷的妖族会随身携带兰沁,兰沁是谷内兰草妖一脉沐风而溢的露珠,服用此露珠后便有恢复妖力的功效……”披上棉衣之后,兰隐儿方才缓和些许。 “那你快快服用呀!”蔺川催促道,心说既然有还不服用,等候冻僵了想服也没力气服了。 “可是我没有风可沐呀……” 蔺川恍然大悟,感情这小妖是自给自足,身上没有存货,不禁翻了个白眼,牙齿打颤道:“那还有没有别得法子?” 这里空间密闭远离地面,周围又被寒冰封锁住,其内的灵气稀薄,蔺川颅内的灵肎拼命地汲取着灵气,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女妖身上了,自己即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从这里打通到地面。 兰隐儿思索片刻,沉声说道:“有。只是……” “只是什么?”蔺川焦急问道。 “只是需要饮食血肉……”兰隐儿低声开口道,忽而看到蔺川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重又将血色长刀横在胸前。 兰隐儿苦笑一声开口道:“你有所不知,我族分做两派,一派名为清妖,一派名为腥妖。清妖靠吸食月华沐风修炼,腥妖则靠得是吞噬生灵血肉,二者皆有利弊。” “我便是那清妖,若是吸食了人血之后,就只能走腥妖这一条路了……”兰隐儿见蔺川神色缓和方才继续说道。 “那你可愿为生化腥?”蔺川将左袖卷起,露出白皙的胳膊,眼神灼灼地看着对方。 第83章 人精 兰隐儿不过是修行了两百多年的小妖,她的修为说到底与蔺川近似,便是人族豢灵师口中的黄妖。 作为天妖后裔,她一出世便觉醒了灵智,未化成人形之前,一直在常青谷内听曾祖兰婆婆讲道。 兰婆婆素来不喜那些涂炭生灵的腥妖,吞噬血肉固然能快速增加修为,但是随之一同增加的还有贪婪和凶残。 腥妖的修为越高就会越嗜杀,有些腥妖为了渴求更强大的力量,甚至不惜嗜杀同族。若非有腥妖的存在,妖族也不会被万族所仇恨,亦不会被人族诛杀驱逐出中洲,寄身于八荒不毛之地。 所以兰隐儿也跟着一起憎恶腥妖,她心性单纯,不像兰婆婆那般深谙世故,即便得兰婆婆嘱托,她依旧不愿意与柳叶婵三妖为伍,与三妖始终保持着距离。 眼下被困冰雪之下,若是没有妖力的支撑,休想破冰而出。 生死抉择之际,兰隐儿看向面前的少年,少年眼神坚毅果敢,将手腕伸向自己,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兰隐儿无法想象自己化身腥妖之后,如何面对谷中一直被自己鄙夷憎恶的妖族,如何面对曾经同为清妖的兰草妖一族,如何面对曾祖兰婆婆。 黑暗中,蔺川运足目力看向兰隐儿,兰隐儿目光闪动,似有泪光。 蔺川知其正在抉择,他理解,有些东西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一旦选错了,走错了路就再无回头的可能。有些时候,若是这个世上没有留恋之人,痛苦的活着,倒不如洒脱的死去。 “倘若这个世上你还有留恋之人,那便活下去!万物分两极,有善必有恶。正如人族,不是所有豢灵师师都是正义的化身,那些旁门左道之中亦有侠肝义胆之徒。我相信腥妖也不一定全是穷凶极恶,吞噬的也可能是为祸人间的败类。” 蔺川看着眼前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妖,她似乎被自己的话语打动。 “兰隐儿,我相信你,即便化作腥妖,你也是一个正义善良的腥妖。” 蔺川说罢,心中亦是有愧。他虽发自肺腑,却是存了些私心。 因为蔺川想活下去,他还有大仇未报,他有牵挂之人,他不想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寒冰之下。 “好,我听你的,兰隐儿愿化身腥妖,但发誓绝不滥杀无辜,肆意荼毒生……”兰隐儿说着说着戛然而止,心下暗骂自己蠢笨,后悔自己说早了,应当饮了面前少年的血后再行发誓。 蔺川虽然看不真切少女脸上的神情,却能感受的到少女的尴尬沮丧,不禁莞尔一笑。 “除了我之外。”蔺川道。 一句话解了兰隐儿的尴尬,兰隐儿心头一暖,心说眼前少年当真是……怎么说来着,对了!就是婆婆口中所说的人精。 “你可真是个人精啊!”兰隐儿夸赞道。 蔺川听罢哭笑不得,心说这是夸赞之词吗,那叫善解人意。 “那我可就要来喽!”兰隐儿说罢跨前一步。 蔺川凛了凛心神,再次向其伸出手。 兰隐儿回忆着腥妖血食的画面,伸手拉住蔺川的手腕,轻轻一带,扑到蔺川身上,将蔺川拦腰抱住,嘴巴凑到蔺川的脖子上,咔哧一口咬了上去。 蔺川身子一僵,眼珠子瞪得滚圆,心下腹诽:难道不是咬手腕吗!? 兰隐儿到底是个新手,喝了两大口之后,突然松开嘴巴,被呛地猛咳两声。 蔺川以为这就结束了,刚想缓口气,兰隐儿“咔哧”又是一口,蔺川疼地龇牙,心说小姑娘看似人畜无害,下口却毫不留情。 片刻功夫,蔺川面无血色,眼皮翻动,一股倦意袭来,他深知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再任其吸食下去,自己非死不可。 蔺川正欲推开兰隐儿,兰隐儿却适时松了口,后退开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一脸歉意地看向蔺川。 初食人血,兰隐儿的体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需要大量血食方能满足这种变化,若非蔺川心脉有股力量在抗拒,那股力量令兰隐儿忌惮莫名,瞬间将其从疯狂的状态拖拽而出。 血腥气弥漫整个空间,兰隐儿见蔺川摇摇晃晃的模样,刚要上前伸手去扶,却被蔺川挥手阻止。 “我没事……你…你快快尝试恢复妖力,设法……破冰而出……”蔺川说出的话语都轻飘无力。 兰隐儿闻言点头,原本绿色的瞳孔化作赤红,黑发中的绿叶无风自起,十数根绿叶如游蛇舞动,绿叶倏然暴涨,绿叶伸长至两丈,焕发出柔和的绿芒,巴掌宽的叶片中肉眼可见数条红色的丝线。 数十根绿叶叶尖拢在一起,猛地戳向冰墙,绿叶来回翻转,冰渣四溅,顷刻间便刮出个窟窿。 蔺川见状心头一喜,如此这般应当很快便能打通冰面了。 “跟紧我!”兰隐儿回头看了一眼蔺川。 在绿芒的照映下,蔺川看到了兰隐儿的赤瞳,再闻其声不禁不寒而栗,怎么吸食了人血之后,兰隐儿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软糯了,倒是有几分凌厉。 …… 入夜。 寒风凛冽。 大雪坪之上又多了一人,正是探查丹熏城归来的柳叶婵。 柳叶婵绝美的容颜冷若冰霜,面前的藤歌和荆齐均不敢与之对视。 “谷主莫要动怒,咱们此行不就是来杀人夺宝的吗,少了那个拖油瓶岂不更好,咱们可以放手……” “啪!” 藤歌面色狡黠,话还未说完便挨了柳叶婵一耳光,直打地藤歌嘴角溢血。 藤歌被一巴掌打懵了,怔怔地看着柳叶婵。 荆齐还待插嘴,但见藤歌惨样,立马闭了嘴,小碎步向后挪了挪。 “你知道个屁!蠢货,竟敢坏了我的计划,看我不打死你!”柳叶婵说罢又给了藤歌一个耳光,将其打摔在地。 “还不快点儿跟谷主认错!”荆齐赶紧上前护在藤歌身前,藤歌闻言慌地噗通跪倒在地。 “都是我等疏忽,还望谷主……” “啪!” 荆齐被一巴掌拍出数丈远,在地上滚了数圈方才爬起,跪着双膝挪腾到柳叶婵裙边。 “看来都是我对你二人太过纵容了,如今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你们知道兰隐儿对此行有多重吗!”柳叶婵胸口起伏,当是动了真怒。 第84章 信仰 柳叶婵看着跪在身前的二妖,仰天长叹,说实在的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俩,她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没能将有关兰隐儿的计划透露给二妖。 最初怕走漏风声,柳叶婵想着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或是等计划开启前再告诉两个心腹,没想到兰隐儿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于非命。 “都起来吧!也怪我之前没与你二人交代清楚,我们此番前来,并非为了夺宝,而是为了取宝。”柳叶婵发泄完了,心头的火也熄了不少,语气变得缓和许多。 藤歌和荆齐缓缓起身,二人对视一眼又疑惑地看向柳叶婵。 “兰隐儿其实并非是自愿出来历练的,而是我跟兰婆婆要来的。” 二妖闻言皆是一惊,心说那谷主为何要带着这个修为低微的小妖,眼中疑色更浓。 “中洲峰会开启之日,便是妖帝封印松动之时,所谓的十二位入城名额不过是个虚数,即便是多进去一两人封印也不会破碎,只是四皇谨慎罢了。” 藤歌二妖不明白柳叶婵说的这些与兰隐儿有何干系,刚要发问就听柳叶婵继续说道。 “兰隐儿天赋异禀,倘若她真地完全将自身隐匿,即便如我一般地天灵境豢灵师,不施些手段也查探不出她的存在。于是我便想着将兰隐儿带上,让其伺机潜入丹熏城内取宝,也好过我们与别人夺宝厮杀,兵不血刃地满载而归岂不妙哉。” 荆齐闻言登时明悟,惋惜地直拍大腿,恨不得再给自己几个耳光。 藤歌面上也有惋惜之色,后悔没能看好兰隐儿。 “事已至此,就莫要惋惜了。巧取不得就只能豪夺了!你二人速速准备,兰婆婆那里不用担心,由我去解释……” “噗!” 柳叶婵话还没说完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引地山顶之雪簌簌滑落。 三妖循声望去,今夜虽无星月,却依然明亮如曦,皑皑白雪映照着夜空。 声响之处,两道人影破冰而出。 正是蔺川和兰隐儿,蔺川拄刀而立,身体不听使唤地打着摆子,闭目凝神,意念控制着灵肎疯狂吸纳周遭的灵气。 兰隐儿此番消耗的也不轻,头顶伸展而出的十数根兰叶随风飘舞,使出浑身解数方才凝出两枚兰沁,而且是小小的两枚,不禁秀眉微皱,心说化作腥妖之后果真不能再如以前那般修行了。 兰隐儿服下一枚,以前沁人心脾的兰沁竟然变得索然无味,恢复的妖力也寥寥无几,眼神随之变得暗淡。 柳叶婵三妖转瞬即至,看到破冰而出兰隐儿纷纷面露喜色,待荆齐和藤歌看到拄刀而立蔺川登时凶相毕露,一言不发就要上前除掉这个人族少年。 “不要伤他,他是我的朋友。”兰隐见状身形一闪挡在蔺川身前,神色凛然道。 藤歌和荆齐为之一顿,藤歌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眼中的凶戾逐渐被玩味取代,讥讽道:“哟,没想到一向不喜与我等腥妖为伍的兰隐儿,竟也成了腥妖,不知道兰婆婆见了会作何感想,好生期待呀……” 荆齐也跟着发出阵阵讥笑声,一会儿看看兰隐儿的赤瞳,一会儿看看蔺川脖子上的咬痕,不停搓着下巴,显然已经忘了刚刚挨打之事。 唯独柳叶婵微微蹙眉,兰隐儿在情急之下为了活命选择化身腥妖,这倒合情合理,只是让她意外的是那少年竟还活着,妖族在进行初次血食之时,会随着身体的变化陷入疯狂无法自拔,沦为血食的生灵只有被吸干吃净的命运。 不是兰隐儿的问题,就是这个少年的问题,二者必然有一存在特异性。柳叶婵猜测多半是兰隐儿有异,那少年站都站不稳了何来反抗之说。 “我等来此乃是隐秘之事,不可为为人所知,兰隐儿你速度让开,否则休怪我无情!”藤歌瞥了一眼好整以暇的柳叶婵,当即冲着兰隐儿斥道。 “我说了,他是我兰隐儿的朋友!是朋友就不会出卖于我!”兰隐儿寸步不让,头顶飘着的兰草,叶尖直指藤歌。 “呵呵,你疯了吗?竟想与我动手?”藤歌嗤笑一声,不退反进,十指化作藤蔓缓缓向着伸向兰隐儿。 荆齐则突地蹿到蔺川身后,以防蔺川逃走,两面夹击蔺川。 兰隐儿见状银牙紧咬,头上的兰叶子又暴长三尺。 蔺川见闻面前几人的言行,却也是无能为力,连开口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只觉得浑身忽冷忽热,灵肎之中吸纳的灵气刚刚转化为灵力便被体内的寒气抵充掉了,外加血气不足,整个人虚浮地恍若纸片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族本就狡诈多端,隐儿生性纯良,切莫被此子蒙蔽双眼,你且让一让,我只是清除他的记忆,不会伤他性命的。”柳叶婵含笑说道。 然而兰隐儿根本不将她的话放在耳里,依旧护在蔺川身前纹丝不动。 “你若执意要伤他,便从兰隐儿的尸体上踏过去。”兰隐儿说罢,将兰叶的尖头抵在自己咽喉处,白皙如玉的脖颈处有鲜血溢出。 柳叶婵着实被兰隐儿的举动吓了一跳,心说这小丫头怎么成了腥妖之后,性格也跟着大变,往日那株乖巧安静的兰草,忽然长满了荆棘。 昏昏沉沉地蔺川闻言也为之侧目,重新审视身前这个小草妖,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这般。 蔺川却不知自己在地下冰洞里的一席话对兰隐儿有多么重要,他将兰隐儿从崩溃绝望的边缘拉了回来,是她重生的引路人。 雪崩追逐之际,以兰隐儿的特殊异能,应当可以逃脱,蔺川则是必死无疑,是他的一个善举使得兰隐儿回身将其护住。 危险来临蔺川没想过孤身一人逃走,而是顺势拉上了兰隐儿。雪崩压顶之时,蔺川大力将其向前甩出,正如当初在地下溶洞遭遇赤鳍鱼群袭击之时,他也是如此将乔婉儿推出,始终将生的希望留给身边人,这便是蔺川的本善之能。 兰隐儿先是被蔺川的善良所打动,后又被蔺川从绝境中唤醒,接着又吞噬了蔺川的鲜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蔺川便是兰隐儿的信仰。 第85章 条件 “好好好,那便依隐儿的,不过为了保证咱们不会被暴露出去,次子必须留在我们身边,待中洲峰会结束之后再放其离开,这样不过分吧?!”柳叶婵看似话锋一软,实则绵里藏针,心说自己堂堂一谷之主已经做出退让了,你兰隐儿若再不识抬举那就休怪她无情了。 蔺川听闻“中洲峰会”四字,登时心头一紧,原来他们一行也是为此而来的,抬眼看向柳叶婵。 柳叶婵与另外两妖不同,足不沾地,就那么飘在空中,在蔺川的认知中,这种不凭借灵器等外物便可以御空而行的,不是鬼物便是天灵境级别的大能,很显然柳叶婵不是鬼。 柳叶婵的容颜竟和宛宛有些相似,眉宇间宛宛比柳叶婵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魅惑,柳叶婵肌肤胜雪矫揉造作,宛宛麦色皮肤则多了几分狂野。 “如此甚好,好生照顾你的朋友。”见兰隐儿点头,柳叶婵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扭动着腰肢踏着虚空离开了。 “做作!”蔺川心下腹诽,将目光挪开。 蔺川来自深宫,那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他听得出柳叶婵的言外之意,中洲峰会结束之后便是他的死期。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蔺川自嘲一笑。 “你…还能走吗?” 软糯的声音复而响起。 “能…”干涩的声音自蔺川喉咙间发出,心下稍安,少女冷静下来之后又变回之前的人畜无害。 蔺川亦步亦趋地跟在兰隐儿的身后,兰隐儿故意走得很慢,生怕蔺川跟不上。 “咚!” 兰隐儿猛地回头与蔺川额头撞到了一起,蔺川努力的抬眼看向兰隐儿,眼中充满疑惑和怨念,似在问:“你为何突然停下转身……” “对不起……我……我就是想问问你唤作什么…”兰隐儿揉了揉额头,面色微红,低声致歉道。 蔺川闻言心口为数不多的血气开始翻涌,心说你说话就可以了,为何要转身啊,他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阿……川……”蔺川说罢眼皮一翻,直挺挺地向后躺去。 …… 丹熏城外。 四面城墙之外分别驻扎着四国军队,高大豪华的营帐比比皆是,沿着城墙外三里布下重兵把守,外人不得接近城墙,凡有越界者,杀无赦。 三里界外,人流如织,车水马龙。 一个高瘦的汉子穿梭在人群之中,此人腿脚较常人长上许多,正是和蔺川有过两面之缘的大满。 大满穿过人群来到一个僻静之所,这里停放着一辆破旧的马车,大满左右查看了一番,见无人跟随,随即上了一辆马车。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声音匪气十足。 声音的主人正是从瑜瑶城吃瘪来此的吴怐。 “打听到了,花了两瓶下品灵浆。”大满怯怯地回答道,眼睛不敢直视吴怐。 大满算是被这个“佛字脸”打怕了,自打吴怐自瑜瑶回来之后,自己就没少挨打,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后来才从窦三儿口中得知了其中缘由,不禁痛骂蔺川不讲道义。 吴怐去了瑜瑶城后,便开始打听文琦的消息,得知文琦是经常去花间酒楼,便去文琦经常光顾的酒楼蹲守。 蹲守两天却发现此文琦非彼文琦,吴怐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心下安慰自己,许是重了名字,东玄学宫应不止一个文琦。 吴怐当晚便花了一瓶灵浆从一位东玄学宫的学生口中打听到,东玄学宫有且只有一个文琦,而且文琦还不是九垚散人的弟子,九垚散人早年间确实收过一个弟子,据说在外游历多年未归,如果还活着的话,当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汉子。 吴怐当时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窦三儿心下倒是得意地很。于是乎,吴怐开始四处打听蔺川的下落,势必要让其付出血的代价,奈何寻找了两个月,也没能打听到蔺川的踪迹,最后只得放弃,带着一行人重又返回了泯城,之后便孤身一人跟着大满的商队来了丹熏城。 此时吴怐正大马金刀的坐在车厢里,口中啜着茶水,手上仅仅留下两枚乾坤戒,没错其的戒指都是唬人的玩意,被他给收起来了。 “只要消息准确,两瓶下品灵浆也无所谓,且说说看,你都打听到了哪些?” “我此番盯上的是个灵尉,那个灵尉三天两头的出营与一风尘女子寻欢,待他完事走后,我便找上那女子,在她身上花了好些银子,她才愿意给我搭桥……” “说重点!”吴怐颇为不耐地低喝道。 “哦哦,据那灵尉所说,距离封印开启最多还有三日,如今四皇均已抵达,明日便会开启中洲峰会。” “这些我都知道,不要跟老子说花了两瓶灵浆,你就只打听到了这些!”吴怐目光森冷地看向大满。 “当然不止这些,还有更为隐秘之事……”大满说着又朝着吴怐身边凑了凑,继续说道:“听闻昨日南皇邀另外三皇聚到了一起,结果不欢而散。原因是南皇提出今年想多要三个名额,要东西北三国各让出一个名额……” “哼,做梦吧,那三国岂会如意!” “其他三国确实没有同意,闻言之后茶没喝酒也没饮,直接就散了席。” “但是南皇似是势在必得,除了选定的三人之外。已经拟榜对外招募三名玄灵境级别的高手,作为那三个额外名额的人选,估计明日便会放榜。” 吴怐闻言忽地来了精神,赶忙出口问道:“此事当真?!” “当真,是那灵尉亲口所说,那灵尉的亲兄长便是南国大将军的影卫,绝对不会有错。”大满拍着胸脯保证道。 “可有说城中所得之物如何分成?”吴怐接着问道,显然对这额外的名额颇感兴趣。 “就知道大当家会对此感兴趣,方才多花了一瓶灵浆打听,应当是二八分成。”吴怐谄媚一笑,继而肃容道。 吴怐闻音倒吸一口冷气,如此分成确实诱惑极大,十枚破境丹便可取其二,照往年那般,哪一位不得寻个数十枚,岂不发了。 大满咳嗽一声说道:“还有个附加条件……” “必须得上交百枚破境丹之后,所余下的破境丹才能参与分成,但是……”大满话还没说完便被吴怐一脚踹了出去。 第86章 受辱 大满揉了揉胸口,左顾右盼,见无人注意到他,复又猫着腰钻进了车厢之中。 “但是什么?!”吴怐恶狠狠地瞪着他。 “但是不包括其他所得,南皇只要破境丹,其他所得的珍材异宝都归入城者个人所有。”大满赶忙接着说道。 吴怐闻言,摩挲着下颌的伤疤,沉吟半晌方才说了句:“这倒有点儿意思……”说罢突地一把揪住大满的衣领,眼睛如狼般盯着大满。 大满瑟瑟发抖,眼睛躲闪着不敢与其对视,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干得不错,这个额外的名额老子吃定了,呃哈哈哈……”吴怐忽而喜笑颜开,伸手拍了拍大满饱经风霜的老脸,继而将大满松了开来。 大满嘴角一扯一扯的,笑得比哭还难看,心说怎么摊上这么个瘟神,自己打拼了大半辈子,靠着人脉和积累的银钱,好容易组建了一支商队做了东家,却又被吴怐给讹上了,硬是做了商队的护卫,这种级别的护卫少说也得月俸一瓶下品灵浆,直接吞掉了大满多半的营收,大满这东家当真是有苦难言。 …… 翌日,晨光熹微。 蔺川吸了吸鼻子,一股淡淡兰花香味萦绕鼻尖,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茂密如盖的树叶,隐约有光线透过叶间缝隙。 周围静谧的只能听到细微的风声,蔺川觉得后背有些僵,正打算翻身侧卧。 “小心。”软糯的声音适时响起。 蔺川扭头看向下方,登时脊背发凉,下方足有百丈之高,自己正躺在一支树杈上,若是刚刚翻过身,指定得摔下去。 当然,脚边坐着的兰隐儿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蔺川双手撑起身子,感觉身上恢复了些许力气,不过看上去依旧很虚弱。 兰隐儿悠哉悠哉地坐在那里,绿裙下露出半截莲藕般的小腿,随着风轻轻地晃荡着,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蔺川,嘴角带笑。 “咕噜噜”的一声肠鸣,打碎了刹那间的岁月静好。 “兰姑娘,我睡了多久?”蔺川尴尬又不失礼貌地问道。 “两夜一天……”兰隐儿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而后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你唤我隐儿便是。” “两夜一天……我睡了那么久吗……”蔺川喃喃自语,腹中又是一阵饥鸣,他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蔺川活动了一下四肢,酸软无力,颅内灵肎也半死不活的吐纳着,现在的状态别说去寻找吃的,就是爬下树都很艰难,总不能让这个小姑娘背自己下去吧。 于是,蔺川求助似的看向兰隐儿,温声问道:“那个……兰姑娘,有没有吃的啊?” 兰隐儿倏然蹙眉瞪眼,肉嘟嘟的腮帮子鼓鼓的,俨然一副生气的模样。 蔺川见状一怔,心说自己说错话了,还是做错了什么,登时想起来好像忘了点什么。 “哦,隐儿,有没有吃的东西呀?”蔺川复又组织了一下语言。 “没有。”兰隐儿闻言展颜一笑,一笑生花。 蔺川无语,兰隐儿竟也没有给自己找吃食的意思,蔺川抬头瞅向头顶的叶子,莫非自己已经沦落到吃树叶的地步了。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寻来。”软糯的声音犹如天籁。 “你看着寻吧,只要是人能吃的就行。”蔺川心说这个时候就别说什么想吃的了,只要能补充体力,恢复血气就行。 兰隐儿闻言眨了眨眼睛,身体慢慢虚化,继而消失不见。 蔺川揉了揉眼睛,又掐了一下大腿,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再吸了吸鼻子,那股淡淡的兰花香也消散了,看来兰隐儿确实离开了。 当初蔺川还以为兰隐儿是个境界极高的存在,近距离接触之后,才发现兰隐儿并不是很强,她身上的能量波动与蔺川相当,当是只黄妖,区区黄妖竟有如此神通,当真了得。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蔺川便嗅到了那股淡淡的兰香,紧接着兰隐儿便出现在蔺川面前,手中端着高高一摞食盒。 兰隐儿将食盒一一摆开,烧菜,炒菜,蒸菜,糕点小食应有尽有,蔺川惊讶地合不拢嘴,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且不问出处,先吃了再说!蔺川如今已饥火烧肠,全然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 这回轮到兰隐儿惊讶地合不拢嘴了,片刻功夫,他竟将食盒内的食物都给吃光了,难道人族都像他这么能吃吗?真是可怕…… 蔺川打了个饱嗝,头顶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当真虚啊,吃个饭都开始冒汗了,感觉体力和血气都在慢慢恢复,灵肎蠕动的速度也开始变快,刚要开口向兰隐儿询问食物出处。 “兰隐儿!你怎可不听我的命令,私自前往人堆之中!”柳叶婵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二人身旁,气急败坏地指着兰隐儿凶道。 兰隐儿似是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的收拾着食盒,将食盒码放在一起。 柳叶婵一挥衣袖,数枚柳叶飞出,眨眼间飞到兰隐儿身前,与其手中的食盒撞击在一起,十数件竹质食盒轰然化作齑粉。 蔺川下意识伸手遮挡在面前,强大冲击力险些将其推下树枝,三息之后,蔺川放下手,看向坐在对面的兰隐儿。 兰隐儿浑身上下皆被褐色的竹粉沾染,兰隐儿白瓷般地脸上污浊不堪,翘起的睫毛之上滴挂着食物残渣,眼中雾蒙蒙的似有泪光闪动。 “怎的,你还想将食盒再给人家送回去?!兰隐儿,你在兰婆婆面前是如何承诺于我,你都忘了吗!仅此一次,如若再敢违背我的命令,下一次粉碎的就是你的这个朋友!”柳叶婵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最后一指蔺川,欲拿蔺川的性命去拿捏兰隐儿。 “咔嚓!” 蔺川单手将手中竹筷折断,心中火起,兰隐儿这般惨状当是因他而起,此番又拿自己去要挟兰隐儿,她如何能忍! 蔺川霍然起身,昂首挺身而立,朗声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隐儿切莫因我而为难,我不过就是一只蝼蚁而已,不值得你这般为我受辱!” 第87章 噩蒲 “呵呵,经年未至中洲,倒是出了不少硬骨头,看来我柳叶婵食髓仙姬名号已然没落了,你这般鲜嫩多髓的硬骨头便是我的最爱,嗯~食髓仙姬是该重出江湖了!” 柳叶婵舔了舔嘴角,看向蔺川不怒反笑,纤纤玉手指着蔺川,竟有些微微发颤,显然被蔺川的挑衅气得不轻。 “待我将你这一身皮肉削刮干净,再细细品味!”柳叶婵说罢皓腕一翻,莹白如玉的手掌上凭空出现数十枚细长的柳叶,在空中盘旋飞舞着。 柳叶婵正要出手,兰隐儿却突然起身挡在蔺川身前,昂首与柳叶婵对视,开口说道:“兰隐儿知错了,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请谷主放过他。” 柳叶婵似是早有所料,冷哼了一声,脸上浮现得色,围绕着二人打转,口中啧啧有声:“啧啧啧,兰隐儿啊兰隐儿,我的好妹妹,你不会动了春心,喜欢上这个人族小子了吧?!咯咯咯……” 兰隐儿丝毫不为柳叶婵的调侃所动,只是目视前方,静默不语。 蔺川闻言面上微红,心中早已怒火中烧,却不敢再言,生怕牵连兰隐儿,亦不想再辜负兰隐儿为他所为,双拳紧握,双肩气到瑟瑟发抖。 柳叶婵兀自笑道花枝乱颤,心中的不快已然消散,还想再出言调侃一番,忽见藤歌疾奔而来,登时将注意力挪到藤歌身上。 “何事?” “启禀谷主,一号种子来了。” “哦?看来又有新消息了!”柳叶婵面露喜色,说罢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藤歌看了一眼满身狼藉的兰隐儿,先是惊讶地瞪圆了眼睛,随后嗤笑一声,道了声“咎由自取!”,便朝着柳叶婵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蔺川看向兰隐儿心里说不上是怜悯还是哀伤,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 “你是我兰隐儿的朋友,便是值得的……”兰隐儿也不回头看蔺川,说罢慢慢隐去了身形。 …… 密林深处,一个矮胖的身影踩在树枝上,树枝弯折成弧,隐约有噼啪之声传出,于是矮胖身影又向树干挪了挪,脚下是三尺厚的积雪,他若要站在下面估计会没过他的腰。 矮胖身影正是被柳叶婵播下种子的杜涓,身为一号种子的杜涓乖巧地杵在那里,焦急地等待柳叶婵的到来,近日心里的那颗种子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那颗种子名为附芯,是西北妖林独有的罕见草植,附芯的母体叫做噩蒲,赤色的噩蒲腥如伞,足有成人的拳头大小。 之所以称之为噩蒲,是因为它能感知到生灵的死气,若是这个生灵就要逝去,便会招来噩蒲。 噩蒲落在奄奄一息的生灵身上,麦芒一般的触手钻入生灵体内,将蒲中的种子输送进去,种子吞噬着新鲜的血肉,将血肉的养分再输送回蒲芯,蒲芯便会得到生长,颜色也会愈加红艳,尸体腐化之前,噩蒲便飘离开去。 蒲芯分泌的汁液会抑制附芯种子的生长,只有蒲芯死去,附芯种子才会萌芽,从而诞生新的噩蒲,否则附芯便一直是种子的状态。 柳叶婵便是利用附芯的这一特性,将其播种在杜涓心里,杜涓需定期来找柳叶婵索要解药,否则附芯便会在其心脏之中发芽生根,捅破他的心脏。 “我本以为你会今夜来此,没想到现在就来了。”柳叶婵悄无声息地从杜涓身后飘过。 “启禀谷主,属下是发现个重要的之事,想着尽早告知谷主。”杜涓抱拳躬身说道。 “哦?说来听听。”柳叶婵眼波流转来了兴趣。 “今早传来的消息,妖帝封印已经开始松动了,估计封印今夜便会出现裂缝。” “当真!?”柳叶婵倏地出现在杜涓面前,与杜涓仅有一尺之隔。 杜涓吓了跳,险些从树枝上摔倒下去,立即聚灵足下,方才稳住身形。 “千真万确,我与大将军一同去看过封印。”杜涓万分笃定。 “这么快嘛……”柳叶婵沉吟着,心说看来得让兰隐儿做好准备了。 “是的,估计今日正午便会定下入封印的名额。” “可能估测这一次封印松动会持续几日?”柳叶婵问道。 “这个……倒是没听他们提及。依照往年推测,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吧。”杜涓回答道。 “嗯,你做得不错,既然中洲峰会马上就要开启,你也速速回去吧,切莫被别人发现了踪迹。”说罢柳叶婵就要转身去寻兰隐儿。 “谷主还请留步。”杜涓慌忙叫住柳叶婵。 柳叶婵回头看去,就见杜涓指了指心口,一脸苦涩的可怜相。 柳叶婵顿时明了,情急之下竟然把这事给忘了,将一个瓷瓶扔了过去,里面便是蒲芯分泌的汁水。 杜涓接过瓷瓶,立马仰头喝下,喝完之后仍不停晃动着瓷瓶,一滴也不愿浪费,解药入喉之后,便开始渗入血液之中,经血脉流动返回到心脏,心脏里蠕动的附芯种子忽然变得安静异常。 杜涓看着柳叶婵妖娆的背影,“啪”地一声,将手中的瓷瓶捏个粉碎,眼中恨意不言而喻,脚下一点人便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来回摆动的树枝,和沙沙落下的积雪。 …… 百丈高的巨树之上,蔺川长身而立,眺望着丹熏城的方向,他所在的地方距离丹熏城很近,顶多十里之遥。 如此近看,竟还不如当初在山谷远观的清晰,丹熏城似是被笼罩上一层薄雾,只能依稀看到城内建筑的轮廓,蔺川却不知这是那些雾气都是阵法师的手段,他们怕,不,确切地说是四皇害怕城内取宝的场景为外人所见,以免引起骚动,历年封印松动都会有八荒妖蛮前来生事,欲抢夺丹熏城中所得。 四国大将军各自镇守一方城墙,唯有西面城墙没有大将军镇守,西国大将军吕无双留守开阳城,代替吕无双位置的竟然是一个地灵境的豢灵师,西国大皇子昭桀。 昭桀不似其他三位大将军那般低调,骑着高头大马,扛着七殇耙在西城墙外来回巡走,身边跟着开阳九虎中的四虎,宛宛赫然便在其中。 第88章 峰会 丹熏城南五里处有座小峰,此峰所小却险,高五百丈,峰腰极窄,形似剑,顾名曰中洲之剑。 中洲峰会之所以称之为峰会,便是因为历次聚会都在中洲之剑的峰顶举行。 如此险峰,加之怪石嶙峋,石质硬如金铁,即便是借助攀登工具,等闲人也难能登顶。 峰顶有一方露台,露台平整光滑,如刀削一般,传说鸿濛大战之时,排在第二位的洪炉神器炙阳剑灵曾自此飞过,将中洲之剑的峰顶给削了去。 立于露台之上可以纵观整个丹熏城,且不受外围雾气的干扰。 十年来无人问津的小小露台现已人满为患,四皇围坐在露台之上,身后各立有二人,共十二人。 东皇聂顽端起白玉杯啜了一杯佳酿,瞄了一眼申屠修,见其犹在自斟独饮,便率先打破了僵局,朗声说道:“十年方得一聚,怎地见面了却都不肯言语?” “哼,二哥这才一宿就给忘了,昨日我等便已经会过面了。”西皇昭睢瞥了一眼南皇,冷哼一声接话道。 聂顽面尴尬之色,他本不想提及昨日之事,却又被昭睢给翻了出来。 “呜呜嗯嗯……三哥此言差矣,二哥说得是十年一次的中洲峰会,而非昨日的私下碰面……呜嗯呜嗯……”肉山模样的北皇九方盘一边啃着羊肘一边嗡声说道。 “四弟所言极是,孤所言便是这中洲峰会,既然来了,那就例行公事,先来谈谈这十年间为中洲百姓所做出的贡献,大哥还是你先来吧!”聂顽说罢,举杯敬向南皇。 申屠修微微颔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才开始说道:“八年前东南蛊域的巫族蓄谋中洲,南皇后亲率八千豢灵将士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在东南边界绞杀巫族尽万。” “五年前西南锋齿岭兽妖越境,前南国大将军夏央挟五位城主将其驱逐出境。”申屠修说着又为自己斟上一杯酒。 “四年前南荒神息崖禽妖大肆入侵中洲,孤举全国之力亲自上阵与之一战,一战便是三年,南皇后战,夏央战死,一同战死的还有诸多灵帅、灵将,孤亦被妖首吴天翎所伤,至今未愈……” 申屠修缓缓起身将杯中酒倾洒在身前,似是在哀念逝去的亡魂。 “好在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南国灵军不仅击溃了禽妖一族,还收复了中洲南部的失地,直捣禽妖老巢神息崖,天灵顶境的天妖吴天翎亦被诛杀,从此中洲南部再不用担心妖族入侵……” 申屠修顿了顿,虎目微微眯起,扫过另外三皇,沉声说道:“所以孤向尔等多要三个入城名额,不过分吧!” 昭睢见聂顽与九方盘不语,呃,聂顽是微笑而不语,九方盘则是食不语,将手里的羊棒骨嘬地啧啧有声。 “既然二哥不言,孤且先来说上一说!”昭睢说罢将身上外衣一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映入眼帘,多是抓咬之伤。 “大哥所做一切是为中洲不假,却仅限南国而已。西沙死漠中蛮兽相比在座的都不陌生吧……” “蛮兽,孤派人抓过几只,嗯……不好吃!”九方盘闻言一愣,将手中的骨头丢下露台,从乾坤戒中又摸出一只叫花鸡。 昭睢瞪了九方盘一眼,继续说道:“二十八兽潮,整整二十八次!每一次兽潮西国便会丢失一座城,到如今西国仅剩三座大城,天灵境的灵帅死伤殆尽,就连今日守城墙的都是孤的儿子!” 昭睢指着丹熏城外巡守的昭桀,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有些哽咽:“瞧瞧你们背后所站之人,大哥身后的殷相、婳国师,二哥身后的萧城主、万城主,四弟身后的鬼庖、伏相,哪一位不是天灵境中翘楚之辈!再看看孤身后之人……两个地灵境的灵将,呵呵……” “三弟莫要自怜,且不说你这一身伤是何由,就说这西沙死漠的蛮兽,就不应该放任其过界,第一波兽潮就应该全力以赴,将其阻在境外,正如孤破神息崖那般。现如今覆水难收,就连我南国境内都出现了蛮兽的踪迹!” “呃呜呜嗯……北国也出现了……”九方盘不忘插一嘴。 昭睢又狠狠剜了肥头大耳的九方盘一眼,心说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对着申屠修说道:“大哥说的轻巧,剑脊虎王是区区一个吴天翎能比得了的吗?大哥怎知我西国未出全力?单凭西国一国之力能挡住一方神兽和百万蛮兽吗?” 一连三问抛向申屠修,申屠修“呯”地一声将酒杯摔碎在地,怒斥道:“你道只有你西国有神兽作乱吗?!南国的沙暴仅出现两次,金翅朱雀便被孤重新赶回九霄,事在人为而已!不似某些尸位素餐之辈!” “你……”昭睢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干瞪着眼睛,似是要拿眼神给南皇用刑。 “泯江应龙闹腾的动静也不小,不过好在万城主干预的及时,没有酿成大祸。”聂顽说罢看向身后的万纥,眼神里尽是赞许之色。 万纥上前躬身打了个罗圈揖,而后又退到东皇身后。 昭睢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说你家那条断尾巴龙怎么能和剑脊虎王相提并论。 “啊呜…北水……” “你闭嘴!死胖子,吃还堵不上你的嘴!”昭睢指着九方盘骂道。 北皇九方盘闻言将口中的鸡骨头吐出,肥硕油腻的双手在身上擦了擦,竟也站起身来,萝卜粗细的指头上乾坤戒芒一闪,一根被他脑袋还要大的球头狼牙棒出现在其手中。 洪炉第六神器,裂磐狼牙棒。 北皇一棒砸在面前桌案之上,木质桌案瞬间爆裂开来,裂盘去势未减撞击到露台之上,整个中洲之剑都为之颤抖,北皇脚步出现了一个一丈见方的碎石坑。 “你要做甚!”昭睢后退一步,手中戒芒一闪,一柄锯刀出现在手中,这柄锯刀长两尺半,宽四指,锯齿细密,名为八千齿锯刀,系洪炉第五神器。 传闻凡被此锯刀所伤,伤口不会愈合,且疼痛难忍,若千蚁噬咬,唯有将此块肉割方能得救,否则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血尽而亡,二是伤口感染溃烂蔓延全身而亡。 二皇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第89章 本分 城南三里处搭建了一方擂台,只许地灵境以下的豢灵师或异士参与比斗,据说拔得头筹者便可获得入城名额。 身为东玄学宫的首席先生,九垚散人自当前来一睹这十年一次的盛况。 低调的九垚散人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正溜达着,却被擂台上一年轻男子所吸引。 那个年轻男子戴着头巾,模样狠戾,下颚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男子已经八连胜,身法和力量都远超同级对手,使用的灵器是一对指虎,指虎之上有六个尖锥,对手无论是被捶中,还是被刮到,都会深受重伤。 与指虎男交手的是一位手持双斧的老妪,老妪看似孱弱,实则也是位近战的行家,百十个回合下来竟与之不分胜负。 忽听一声震天响,小峰中洲之剑都在颤抖,声音是从峰顶传来,九垚心知四皇定是因名额之事起了争执,眼下也只有他这个局外人能上去劝上一劝,九垚不顾周围人眼中异色,脚下一点腾空而起,眨眼间便跃上了峰顶。 九垚刚一登顶,还没搞清楚缘由,就见九方盘梗着粗短脖子,迈着粗壮如如柱子一般的大腿冲向昭睢,赶忙上前拦阻,硬是将九方盘顶地后退数步,九垚的老脸涨得通红,拖动这座小山当真不轻松。 “你说作甚!?此番峰会你就不该前来,中洲百姓就是因你而遭蛮兽荼毒,有何脸面自持入城名额!” “死胖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孤为了阻击蛮兽潮牺牲了多少将士,中洲百姓都有目共睹,不会说话就给孤把嘴巴闭上!”昭睢昂首怒视着小山一样的九方盘,没有半分惧意。 “都是自家兄弟,为得区区几个名额不至于,都将手上灵器收一收,切莫伤了和气。”东皇聂顽见状挡在昭睢面前充当起了和事佬,二人若真打起来,势必会影响后面的进程。 九垚刚要开口附和却听申屠修揶揄道:“哦?二弟到底是富甲中洲的第一人,格局之大,非我等能比,不知二弟可愿将手中三个名额让出?” “这……呵呵,大哥说笑了,孤倒是有心相让,奈何三个名额的人选早已拟定,都是对孤忠心耿耿的后起之秀,孤却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呀!”聂顽先是一怔,继而眼珠骨碌一转,随即应变道,表情颇为无奈。 申屠修听罢冷哼一声,说到:“说得比唱的好听,东国没有遭受蛮兽袭击,得亏孤与四弟阻挡,你难道不该弥补一下吗!” 九方盘闻言顿住身形,两颗绿豆眼俯视着聂顽,似是在等待聂顽的回答。 “哈哈哈哈……” 聂顽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溢了出来,指着申屠修道:“大哥真是越来越会说笑了,笑煞孤也。” 聂顽忽而笑容一凛,面色铁青,朗声说道:“大哥莫非忘了,我等在此结义之时,曾指天发誓,各守四方,不叫妖邪入中洲!此乃本分之事,又何需索那补偿,倘若是孤的东国遭侵害,孤亦会全力以赴,将其驱逐!” “那你的意思便是三弟没有做到本分!那日我等可是达成协议了,入封印的名额根据诸位对中洲的贡献来定!既然三弟连本分都未做到,自然不配拥有这三个入城名额!”申屠修欲借刀杀人。 聂顽心知申屠修欲将其拉入他方,逼迫昭睢将三个名额拱手相让,见局势进一步紧张,自己只能选择站队,心有不甘地看向昭睢。 昭睢心下一喜,表面看来自己要率先出局了,但是这一切还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本分?呵呵!本分!去他娘的本分!当年说得信誓旦旦,一方有难,四方支援,如今全他娘的成了空话!休要再跟孤提本分!你们不配!” 九垚听罢一阵头大,心说自己何苦要上来这一趟,昭睢犹在喋喋不休。 “大哥!整日里只知莺歌燕舞,后宫佳丽之数都抵得过一座小城,殊不知西国每日都会有这样一座小城消失!” “二哥!每日恨不得在金玉珍奇中苏醒,瑜瑶城下挖地半尺便是金银!这些金银能购置多少间广厦,能供多少西国流民避寒!” “四弟!一顿之食便可减少西国百具饿殍……” 昭睢跳到桌案之上,一一指过三皇,口中唾沫横飞,慷慨激昂,尽情抒发着心中悲愤。 “四国兄弟手足情深,当真是可笑至极,还不如那与世独立的东玄学宫!西国惨遭蛮兽攻击,孤立无援之际,是东玄学宫派出先生学子救西国百姓于水火之中。孤宁愿将这三个名额赠给东玄学宫,也不会将其白白送给尔等!” 昭睢话音刚落,十数道目光便聚焦到九垚散人身上。 九垚散人心里已经将昭睢先人问候了个遍,他思前想后也没想到,昭睢会用这种方式将他那三个名额送给自己。 如今昭睢这三个名额可是烫手山芋,九垚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当真是哑巴吃黄连。 露台之上陷入了短暂的宁静,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南皇申屠修轻咳了一声,捋了捋下颚上的美髯,开腔道:“既是赠予东玄学宫,孤亦无怨言,东玄学宫弟子常年游走四国,惩恶扬善,斩妖除邪,当是濛界的一股清流,该有此名额!” “南皇谬赞!”九垚散人心知肚明,还不是你那儿子在学宫求学,需要我照顾,否则言语岂会那么敞亮。 “大哥所言极是,若非孤那三个名额早有归属,定当拿出一二来赠予先生。”东皇聂顽笑道。 “东皇的心意,九垚心领了。”九垚散人冲其拱了拱手。 “孤愿赠予先生一个名额。” 瓮声瓮气地声音自九垚头顶传来,九垚散人抬头看向北皇硕大的脸盘子,冲其点了点头:“多谢北皇!” “那老夫就借花献佛,将此名额赠予下面擂台比斗中的头筹,也好让来此围观的群众,都有入城的机会。”九垚心说,四皇的人情我可承不起。 说罢九垚散人与四皇一一示意,四皇自然支持他的决定,尤其是南皇,正愁争不到名额,九垚散人便给他送了一个。 第90章 定额 入城名额已定,四皇旋即收起丑恶嘴脸,之前的不愉快仿佛不曾发生过。此时此刻的四皇,方才像多年未见的好兄弟,推杯换盏间聊着各国十年来的变迁。 四皇身后的鹰犬刚刚还相互呲牙,如今见主子们一团和气,亦都喜笑颜开,相互走动饮酒叙旧。 九垚散人不胜推辞,也跟着一起入了座,如他这般的老江湖早已对此见怪不怪,他自信露台之上就他一人是真善美的化身,其余具是大奸大恶之徒,只盼自己这朵老白莲能够出淤泥而不染,不失晚节。 南皇表面上欢喜,实则心中早已恼怒至极,论地位他排在第一把交椅,论实力他也不输在场的任何一皇,论贡献他更是远超其他三皇,他不明白为何三个小老弟都不肯让出一个名额给自己这个老大哥。 酒过三巡,峰顶露台上的众人忽而噤声,所有人的目光均被城南擂台的欢呼声所吸引。 戴着赤色头巾的疤脸汉子已经获得第九连胜,双斧老妪被一拳击中腹部,参着鲜血的食物残渣呕了一地,挣扎着片刻也未能直起腰来。 疤脸汉子正是悍匪吴怐,吴怐一大早就挤去城南看公告,内容和大满前日所说无异,擂台比斗分作三场,早场,午场,晚场,每场拔得头筹者即可获得入城名额。 吴怐这种悍匪当然不会托到晚场,迟则生变的道理他比谁都懂,当即选择了早场。 所谓头筹,便是整场比斗时辰结束,最后留在擂台之上的获胜者;亦或者连胜十局者。满足两者之一便可获得入城名额。一场比斗只有一名额,若是中途被那十连胜者夺了去,整场比斗便结束了。 当裁判宣布吴怐斩获九连胜时,擂台周遭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吴怐的喘息声略微有点沉重,九名挑战者只有一人是黄灵境的,被其一招打晕了过去,至今仍未苏醒过来,其余八位皆为玄灵境的豢灵师,八位之中除了刚刚那个玄灵顶境的老妪比较难缠之外,其余之人都在十回合内解决。 吴怐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加之下巴上的伤疤,看起犹如两张嘴在笑,阴测测的,颇为骇人,心说还有一人,入城名额唾手可得。 …… 吃饱喝足以后的蔺川,正在树上打坐,恢复着血气和灵力,忽听远处传来阵阵欢呼声,继而站起身来凝神细听,这种欢呼声他已经听到八次了,此次为第九次,一次比一次大声,可惜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他又怕妄动连累兰隐儿,不然他非得过去瞧上一瞧。 蔺川如百爪挠心般坐立难安,他本就想去丹熏城见见世面,看看这十年难得一见的盛况,正苦恼着,忽听身后响起兰隐儿的软糯的声音。 “你也想过去看看吗?” “想啊……啊?”蔺川脱口而出之后方才觉得不妥,随后惊讶地看向身后。 兰隐儿肩披湿润的乌发,面上光洁嫩白如初,换了一身素纱包裹的白裙,圣洁又可人儿。 “不去也成……呵呵,无所谓的,那里人太多了,聒噪得很,不如这里来的清静。”蔺川说得很随意,实则口是心非,不敢与兰隐儿对视。 兰隐儿闻言皱了皱眉头,心说这家伙到底想不想去。 “谷主吩咐了,只要我们不出这个林子就好……” “哦?是吗?怎么不早说?!待在此处都快憋闷死了,我去那边转一转!”蔺川说罢脚尖一蹬跃向另外一棵树,如此几番跳跃,便没了踪迹。 “你好像也没问过我呀……”兰隐儿嘀咕完也跟着消失在树干之上。 半盏茶后,蔺川停了下来,注目远眺城南擂台的方向。 蔺川聚灵入目,也只是能看到擂台上快速移动的二人,看不清招式,更看不清人脸,饶是如此,他也能判断出那二人当是玄灵境以上的实力,移动速度之快,和蔺川之前遇到的玄境豢灵师有得一拼。 “这二人好生了得,尤其是那个疤脸男子,出拳如风,我竟连他的拳影都捕捉不到……”兰隐儿说着缓缓现出人形。 “疤脸?你能看到他们面孔?”蔺川诧异地问道,看向一脸凝重的兰隐儿。 兰隐儿目不转睛地看着擂场,微微颔首。 “为何那般紧张,咱们又不用和他们比斗……”蔺川心说果真人与妖天赋不同,但见兰隐儿那般模样不禁轻笑道,还要再言却被兰隐儿出言打断。 “不好说……” 蔺川闻言皱起眉头,刚想开口询问为何,却兰隐儿继续道。 “我刚刚受谷主之命去打探过,比斗的最终赢家便可获得入丹熏城的名额……” “这有何干系?”蔺川仍是不解。 “因为我也要入城,难免不会碰上此人……” 兰隐儿一句话险些将蔺川惊地跌下树枝。 “你说什么?你也要进那丹熏城?!”蔺川再次出言确认。 兰隐儿伸出手指在樱桃小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是啊,这便是我此行的任务。”兰隐儿先是左右看了看,继而对蔺川说道。 蔺川怔怔望着兰隐儿的大眼睛,确信她并非玩笑之后方才肃容道:“且不论你进不进的去城,你可知入城名额有限,超出名额之后封印便会自毁,届时丹熏城内的所有一切都会随之化作虚无,我劝莫要做那十死无生的傻事。” 兰隐儿闻言微微动容,片刻之后方才莞尔笑道:“我虽是妖,却非鲁莽之辈,自然知晓其中厉害,所谓定额十二位玄境豢灵师,却是个虚数,四皇求稳方才如此定额,实际上多出一两位黄境异士也不会触发封印禁制。” “我隐身的异能,你也见到了,倘若我全力施为,在天灵境大能面前亦可以瞒天过海,所以莫要担心我,我自有分寸。”除了兰婆婆,兰隐儿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对自己的关心,与兰婆婆如暖风般的关心不同,蔺川的关心好似一股微弱的电流,兰隐儿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酥麻感。 蔺川闻言紧皱的眉方才慢慢舒展开来,片刻之叹了口气,心向往之,奈何自己没她那种异能,开腔嘱咐道:“如此甚好,入了城后千万小心行事,多准备些那啥……兰沁!以备不时之需……” “你想入城吗?” 第91章 鬼煞 蔺川闻言一愣,扭头看向兰隐儿,兰隐儿面上的期待之色竟胜过自己,心说莫非这丫头有方法能让自己进入丹熏城? “当然想去啊!丹熏城里面尽是有价无市的珍品丹药,据说还有灵器异宝,去了便是得了大造化,怕是世人都想进城吧。” “你可知为何入城者修为限定为玄灵境,而不是黄灵境,亦或者让更多的普通人入城?”兰隐儿将湿发撩到耳后,笑问道。 蔺川之前也有想过,让更多的人进去,岂不是更方便寻宝,后来猜测多半是城内有什么禁制,或是低阶豢灵师难以承受的阵法,也就没有多想,眼下见兰隐儿发问,倒是想想听听其中缘由。 兰隐儿见蔺川摇头,脸露得色道:“正如之前你所说的那般,如果能量波动堆砌到一定程度,便会引发封印的自毁禁制,所以会限定人数,至于为何要限定修为境界为玄灵境,其因有二……” “咳咳,如若只是让一名地灵境异士入城寻宝,那所得之物如何划分,依照四皇的品性定然会大动干戈,所以不如让次一阶的玄灵境异士入城,各凭本事寻宝。至于为何不让更多的黄灵境异士入城,是怕他们进城后还未来得及寻宝,便喂了鬼煞……”兰隐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些都是她从兰婆婆那里听到的。 “鬼煞?为何物?”蔺川皱了皱眉头,这倒是他闻所未闻的东西。 “当年妖帝封印丹熏城时,城中还有不少没有来及逃离的高阶豢灵师和大妖,都被封印之力绞杀的只留下些许残魂,这些残魂与封印之力共存,受封印之力的滋养,化身成鬼煞,最喜食生灵血肉,吞噬的血肉可以供其重塑实体,重启灵智。” 提到血肉,兰隐儿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角,喉头涌动,热切地看向蔺川,瞳孔处的一抹腥红似一团火苗在跳动。 蔺川被其看的毛骨悚然,脖子处已然结痂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避开兰隐儿热切的目光继续追问道:“鬼煞很厉害吗?” “我也没有见过鬼煞,都是听婆婆说的。新生鬼煞的实力与其生前的实力有关,天灵境级别的大能成煞后大多只能保留玄灵境的水平,但是成煞之后就要看其修行了,便是由其吞噬的生灵几何来决定……” 兰隐儿说罢又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唇角。 蔺川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心说不能再提鬼煞了,得赶紧换个话题,他担心兰隐儿一个把持不住直接扑上来。 “哦,对了!你刚刚问我想不想入城,可是有法子令我进去?” “我既然问你,自然有法子,只是你要保密,包括之前与你说的都要保密,因为婆婆和谷主都交待过,此行的目的不可道于外人。”兰隐儿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你是兰隐儿的朋友,不是外人,所以我才会偷偷告诉你,你可不要出卖隐儿啊!” “我蔺川发誓绝不会做对不起朋友之事,否则就被那丹熏城鬼煞吃个干净!”蔺川郑重地说道,直接道出自己的姓名。 兰隐儿心下一喜,当真是没有看错人,原来他的全名唤做蔺川,眨了眨大眼睛,莞尔一笑道:“别便宜那鬼煞了,直接被我吃掉得了,你们人族不是有句话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蔺川面色微红,恼火自己为何要立那样的誓,不是说好了不再提那鬼煞的吗!蔺川干咳两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问道:“那个……要如何才能令我入城?” “你将手伸给我……” 蔺川表情一呆,脑子突然浮现被困冰下的场景,犹豫着不敢伸手。 “呆子!”兰隐儿只道蔺川是受人族的那些礼数所困扰,上前一步,一把将其左手牵起。 蔺川身形一僵,手中那股熟悉的柔软触感又回来了,并未看到兰隐儿扑来,兰隐儿神情从未见过的严肃。 “你切记不要反抗,我会将妖力附着在你身上,你便能与我一同隐身,你身上的灵力波动也会被我的妖力所掩盖。” 蔺川忽然觉得有一股清凉若水的东西攀上左臂,左臂竟然就这么消失,之后是肩膀,胸口,乃至全身都消失了。 若是兰隐儿看得见,蔺川此时的表情比初见她时还要惊讶。 “只是我的妖力有限不施为太久,顶多半柱香的时间,届时我们最好靠近些再隐……” 兰隐儿话音戛然而止,面色微红,羞涩道:“不是让你靠近人家,而是靠近封印……” 兰隐儿收了妖力,蔺川与其肩并肩紧贴在,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蔺川闻言愣了片刻,方才慌忙松开手,跨开一步,与兰隐儿保持距离,面色如火烧一般,心说莫非自己最近未与人打交道,脑袋怎么不如以前灵光了,刚要开口致歉,忽听一道声音响起。 “怪我,怪我!咯咯咯!怪我坏了你二位的好事!咯咯咯……” 不知何时出现的藤歌,捂着嘴巴笑得像只小母鸡似的。 蔺川与兰隐儿均是一惊,警惕的看向藤歌,却不知二人之间的谈话被其听去几何。 “我以为我的动静够轻了,没想到还是打扰了二位雅兴!哼哼,没想到你这个人族小小年纪倒是风流得紧,这才多久便将我们家隐儿哄到手了,咯咯咯咯…”说着又是一阵轻笑。 藤歌见二人不动声色地看向自己,顿觉无趣,收敛笑容,清了清嗓子凛然地:“谷主有令,令你做好准备,今夜便要行动。呐!这是谷主赏得,里面有几枚血丹,供你恢复妖力之用。” 藤歌说罢将一个瓷瓶扔给兰隐儿,继而嘴角一挑讥讽道:“既然做了腥妖,就别妄想着依靠兰沁了,那是清妖用的东西,莫要白费力气。毕竟只有认清自己的身份才能好好活着,你说对吗?小郎君……” 蔺川眼前一花,不见藤歌的身影,之后便察觉到身后有异,脖子结痂之处一阵湿热,惊地他立马下潜前倾两步躲开,险些跌下树枝,索幸这根树枝够粗大,兰隐儿趁机腾挪到蔺川身前,将其护在身后。 “嗯~品味不错,当真是鲜美至极啊!咯咯咯……”藤歌赫然出现在蔺川之前所在的位置,腥红的长舌绕唇一周,之后脚下一点娇笑着消失在密林中。 蔺川颇为嫌弃的擦掉脖子上的湿滑,死死盯着藤歌离开的背影,心中终有一天要将你这藤妖一把火给烧了。 第92章 飞舟 中洲腹地,丹熏城。 圆月高悬。 城外灯火通明,人山人海。 “轰隆隆!” 城内忽而传出雷鸣般的异响,薄雾笼罩下的丹熏城上空浮现出妖异的红光。 异响引的地面都跟着轻微震颤,城外的人群非但没有远离,反倒朝着城墙的方向簇拥前行。 中洲之剑峰顶露台。 “第八次了…频率较往常快了些许,封印裂纹已经出现,不出意外下一次应会出现裂缝……”九垚散人起身拂须道。 四皇亦跟着起身,目光看向散发着红芒的封印,封印显现出实质化的本体,如同琉璃半球卡嵌在城墙内,球顶出现四五处裂痕,裂痕逐渐蔓延,似有巨兽欲从封印中挣脱。 裂痕发出咔嚓咔擦的声响,刺激着四皇心脏之中的金色血液,沉寂的帝魂血开始变得兴奋,继而沸腾,游走至全身,四皇眼中金光四射,迸发出无尽的贪婪欲望。 …… 南城墙外的士兵大声斥嚷叫骂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刃驱离蜂拥而至的人群。 “嘭!”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入人群中,强大的气浪将猝不及防的人群如稻草般震飞。 有几个不幸之人,被黑影砸了个正着,鲜血瞬间浸染大地,断肢残骸四处飞溅,方圆十数丈内犹如修罗场。 月光照在黑影之上,方才看清楚来人。 来人缓缓起身,墨色铠甲铿锵作响,身后的披风无风自起,竟是个身长九尺的魁梧巨汉,龙目鹰鼻,下颌生满钢针般的虬须,手持龙象破军戟,犹如魔神下凡。 此人正是南国大将军胡铎,南国战神胡铎猛然一挥手中大戟,地面赫然出现一道鸿沟,并向两侧延伸开来。 众人见状纷纷向后躲闪,鸿沟延伸至东西城墙方才停下。 “凡越此线者,杀无赦!”胡铎粗犷的声音响彻夜空,天灵六境的威压毫不保留地释放开来。 附近的群众纷纷匍匐后退。 …… 东城墙之上,一个中年儒生负手而立,嘴角微微上扬,左手伸出,手上戒芒一闪,一把折扇出现在手中,折扇“唰”地一下展开,两面各有一字,分别是“山”、“河”。 此人便是东国大将军闻人筠,人称中洲书圣,此扇便是洪炉第十一神器——山河扇。 闻人筠轻摇折扇,以“河”面示人,口中朗声念道:“大河之水天上来!” 顷刻之间,人群上空豁开一道八丈宽的口子,滔滔河水奔涌而出,惊地下方群众四处逃散,来不及逃离的就被洪水冲向远方。 …… 丹熏城北,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剑士,单脚站在旌旗杆顶,身着贴身银鳞软甲,修长的双腿崩得笔直,姣好的面容之上,刺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色符纹,看上去颇为诡异。 更为诡异的是她手持之剑,只见剑柄,不见剑身。 此女便是北国大将军岑敏,人称中洲女剑圣,手中剑名月隐蝉翼,在洪炉神器中排第九,顾名思义就是在月光之下此剑便可以隐去剑身,剑身薄如蝉翼,锋利无比,一剑破千甲的记录迄今无人能刷新。 岑敏飞身跃上旗杆的那一刻起,拥挤的人群便开始后移,都知此女惜字如金,能动手绝不与人争辩,万一惹恼了对方,对方可不会出言提醒,极有可能直接一剑送其入轮回。 岑敏看着脚下乌泱泱后退的人群,面无表情,心头却是自得,看来这帮蝼蚁还是有些觉悟的,倒是省得自己出手了。 …… 在西国大皇子昭桀的不懈努力下,城西的围观群众倒是比较冷静,只是在界外围观。 昭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扛着七殇耙悠哉悠哉的游走在西城墙边,耙上钉了俩颗血淋淋地人头,仍在啪嗒啪嗒往下滴着血。 身后的四灵将下意识与之拉开距离,这个小暴君比其老子还难伺候,无脑又暴戾,没来由的可能就会给你一耙子,防不胜防,又不得不防。 蔺川和兰隐儿亦混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二人从未见过这样的胜景,均被城中封印的异象惊得目瞪口呆。 原本柳叶婵并不同意蔺川与兰隐儿同行,担心蔺川趁机溜走将兰隐儿的行踪暴露给人族。 但是兰隐儿执意要带上蔺川,声称如果入城之前走漏风声,她会以死谢罪。兰隐儿也怕自己走后,蔺川没了庇护,会被柳叶婵灭口,届时等自己从城内出来一切都晚了。 柳叶婵最后妥协了,答应了兰隐儿。蔺川当时只觉得柳叶婵有些古怪,但是他也说不上来究竟为何,除了感激兰隐儿之外,余下的心神早已飞进丹熏城了,就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蔺川自然看到了骑在沙獳背上的宛宛,依旧是一身红色劲装,搭配着黑鳞胸甲,脸上蒙着面纱,宛宛看起来有些疲惫。 依照蔺川对她的了解,此女只对沙场感兴趣,在这里守城墙着实无趣的很。 宛宛似是察觉到蔺川的目光,随即朝着人群中望去,蔺川慌忙低头躲避到前人身后。 宛宛扫视了片刻也未找到窥视之人,随即收回目光,继续跟着昭桀巡逻。 “你认识那位女将军?” 软糯的声音在蔺川耳边响起,蔺川刚刚的举动都被兰隐儿看在眼里。 “嗯,在西国,有过一面之缘。”蔺川不愿赘述太多。 “哦……”兰隐儿眼波流转,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忽然感知地面微微颤动,继而神色一凛低声道:“第九次震荡就要来了,咋们再靠近些……城墙。” 蔺川面色微红,颔首表示明白。之所以选择在西城墙入城,便是因为此处无天灵境大能保守,二人隐身之后被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忽听一声呼啸,一艘飞舟自众人头顶飞过,悬停丹熏城上空。 飞舟长九丈九,宽三丈三,通体莹白如玉,当是件罕见的宝贝。 舟上立着一十三人,除了为船首负手而立的高大老者之外,余下的十二人都是年轻面孔。 蔺川眯起眼,看向飞舟,旁听身边众人议论纷纷。 “那飞舟是何物?好生了得竟能承载如此多人!” “是白玉飞舟,洪炉第十六神器!” “那个鹤发白衣老者是何人?他这般年岁不会也是选定的入城者吧?” “不是吧!你竟连他是谁都不知?!” “哈哈,比老子还孤陋寡闻呢!那人便是丹熏城的守城人赵乾坤,赵老前辈。” 第93章 若水 “赵老前辈还有一个称号,唤做中洲摆渡人。据说百年前就已突破了天灵境中劫,曾在……”一个年过半百的汉子犹在唾沫横飞地显摆自己的见闻。 “赵乾坤……” 蔺川喃喃道,他越看越发觉得此人眼熟,瘦骨嶙峋,身形高大,白发飘逸,慈眉善目,笑叹人间,当真如下凡的老神仙。 蔺川从头到脚的打量着赵乾坤,最后将目光锁定他的嘴巴上,蔺川眯着的眼睛倏地瞪得滚圆,心下一惊,这一口白皙整齐的牙齿,在配上这高大异常的身子骨……可不就是在澧城遇到的那个老乞丐?! 但是蔺川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那老丐的气质与赵乾坤相差十万八千里,更何况赵乾坤可是天灵境的绝顶强者,又岂会去那陋巷行乞。 蔺川那日确实没有仔细端详那老丐的面容,那老丐太过邋遢,面上都是油污,还有蓬乱的头发遮挡,即便是仔细看也未必能看得清楚。 蔺川看向赵乾坤身后的十二名青年男女,船上一个秃头和尚勾起了蔺川的一段往事。 他是大衍寺的若水和尚,若水是和尚的法号。 蔺川与若水有过一段渊源,对其印象颇深。 若水和尚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皮相极佳,似是男生女相,用妖异来说都不为过。 蔺川记得申屠巟开灵肎之时,若水曾来后宫为其祈福,期间被众嫔妃调笑却也不羞不恼,沉着老练的完成了祈福。 祈福结束后,若水路过静安殿时,忽听有人骂道。 “助纣为虐的小秃驴,早晚都要下地狱!” 紧接着便一记飞石,不偏不倚正中若水额角,额角瞬间红肿起来。 “小秃……”见石子击中若水,骂声却戛然而止。 若水缓步走向殿门后闪躲的人影,那个身影见其过来,又向门后缩了缩。 若水走至门前停下脚步,合掌施礼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若此举能消大皇子心中怨念,若水愿多挨几颗石子。” 躲在门口之人正是蔺川,若水的声音温柔若水,丝毫听不出恼意,便从门后探出脑袋。 “你怎知我是大皇子?”蔺川此刻心底方才开始害怕,生怕若水将此事传到父皇耳中,免不得又是一通训斥。 “若水出家之前曾得大皇子救助,自然识得大皇子。” “被我所救?!何时何地?”蔺川小脸之上尽是愕然之色。 “三年前,城南教坊司。”若水淡然道。 “你便是那个漂亮姐姐……”蔺川仔细打量着若水的面庞,忽而眼睛一亮,脱口而出之后顿觉不妥立马改口道:“你便是那人…” 若水微笑颔首。 三年前若水的父亲犯下通敌之罪,被判满门男丁死刑,女眷入教坊司为娼,六神无主的若水被当作女子送入教坊司。 当时负责押送这批女眷的正是蔺惜春,蔺惜春带着蔺川一道,名义为了历练大皇子,实际上则是为了在蔺川面前显摆。 正待将女眷交给教坊司时,蔺川发现了躲在囚车角落楚楚可怜的若水,并偷偷将其给放了,蔺惜春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放走了个小丫鬟。 蔺川听罢,放下心来,既然自己有恩于他,他自然不会恩将仇报,蔺川想不明白,他为何不逃亡他国,反倒去大衍寺做了和尚,还成了国师婳禅的高徒。 “你怎么做了……”蔺川想问其中缘由,但又觉问了亦和自己无关,于是改问道:“你刚刚为何不躲呀?” “躲得掉皮肉之痛,却躲不掉心头之伤,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水微笑着道了句佛号。 “大皇子慈悲,当有大福报。”若水说罢转身离开了。 年幼的蔺川看着他的背影呆立良久。 手上一阵温热,将蔺川的思绪拉扯回来,看着身边的兰隐儿投来担心的神色,蔺川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无碍。 蔺川再次看向飞舟,若水的身边立个相貌平平的女子,该女蔺川见过,是殷涣的人,名为细雪,模样颇似瑾妃的贴身侍女穗儿。 细雪身后站着个魁梧汉子,模样和胡铎有七分相似,面黑虬髯,眉宇间稚气未脱,想来年岁不大,此人便是胡铎的亲弟弟,胡钶。 南国三人组之后是穿着东玄学宫服饰的两男一女,这倒是令蔺川意外。 学宫三人组之后便是两名膀大腰圆的巨汉,长相不能说完全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应是对双生子。 双生子之后竟是蔺川在泯城水市有过一面之缘的萎靡公子,泯城城主的嫡子万开泰。万开泰身后分立着两名金甲侍卫,当是东国亲卫军中的精英。 最后一人蹲坐在船尾,蔺川见其模样不禁吓了一跳,此人正是被其坑了蟒衣的悍匪吴怐,联想到今早擂台所见之人,还有兰隐儿所说的那些描述,吴怐便是那个斩获十连胜的拳师。 事实证明吴怐的决策是英明的,其获胜后,南皇便以封印异动为由取消了后两场比斗。 “轰隆隆!” 地动山摇,此番动静远超前面八次,就连蔺川都险些被晃倒,好在身边人多,相互支撑着方才没有倒下。 “喀喀喀……” 封印顶端的几道裂纹倏然挣出缝隙,缝隙愈来愈大。 “就是现在!”兰隐儿声音在蔺川耳边响起。 蔺川就感觉左手被其用力扯了一下,立马回过神来,跟着兰隐儿一起向城墙边冲去。 此刻大地晃地厉害,城外乱做一锅粥,远处突然冒出一股黑雾,黑雾如龙卷风般袭向丹熏城。 此刻根本没人在意蔺川和兰隐儿的消失。 二人刚刚消失就听到身后传来金铁交戈之声,蔺川回眸一看,出手的正是宛宛和昭桀,一个狼首人身的妖怪从黑雾中钻了出来,二人与之斗在一处。 那妖怪眼冒银光,身长两丈有余,一对利爪足有三尺长,散发着幽幽寒芒,竟能硬撼两件洪炉神器。 黑雾之中猛然蹿出数十只半人半兽的怪物,向着封印顶端的裂缝狂奔而去。两名灵将奋力拦阻却也只是拦下三五只。 “元奎!欺我西国无人吗?!”西皇昭睢纵身从峰顶跃下,厉喝之声震荡寰宇。 第94章 入城 被唤作元奎之人,正是那个狼兽人身的妖物,银瞳看向飞驰而来地昭睢,竟然口吐人言:“小子忒弱,让爷爷看看你老子有没有长进!” 元奎说罢双爪猛然交叉一挥,昭桀和宛宛登时被其击飞。 昭睢转瞬即至,借着坠落之势,举起手中八千齿就是一记纵劈,欲将元奎劈做两半。 元奎双爪再次交叉,虽然格挡住昭睢的这一重击,双足却深陷土中。 昭睢趁机挥锯横切元奎腰腹,元奎弯腰收腹方才堪堪躲过,伸出血盆大口咬向昭睢头颅。 昭睢眼中金光暴起,帝魂血瞬间被其点燃,头顶聚起金色的护体罡炁,将元奎的腥臭的大嘴弹开。 元奎倏然脚下一蹬,后跳出数丈,眯眼看向封印顶,另外三皇和七八个天灵境的大能正在清剿着妖物,这些大能不敢施展大神通,生怕封印受到冲击,硬是靠着身法去斩杀妖物。 妖物却是肆无忌惮,大多都是玄灵境级别的妖物,使出全力扑向裂缝。 城外原本安分的围观群众,看到封印上的混乱场面,登时也开始躁动起来,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是锋齿岭的兽妖!那个白眼儿狼好生骇人!” “那个白眼狼就是西皇口中的元奎,它可是锋齿岭五圣之一,天灵高阶的大妖。” “天呐,那群兽妖不会想硬闯封印吧!” “放心,有四皇镇守封印,区区数十兽妖休想进入丹熏城……” …… 赵乾坤挥袖将靠近裂缝的妖物抽飞,飞至半空中的妖物还未来及稳住身形就瞬间爆开,化作一片血雾,当是被东皇的袖珍弩炮命中。 袖珍弩炮,在洪炉神器中排第四,单手可持,朴实无华,威力却惊为天人。 片刻功夫,封印上的数十兽妖便被诛杀殆尽。 元奎见入城计划未能得逞,当即转身跃向黑雾。 “想走,没门!”昭睢立马闪身追上前去,八千齿锯突地暴涨两倍,裹挟着风声砍向元奎后背。 元奎感知到身后的劲风,怪叫一声,将一根利爪甩出,目标不是身后的昭睢,而是昭睢之子。 昭桀正对着一具兽妖尸体刨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险。 昭睢见状一惊,相比解恨来说,还是独子的小命要紧,于是将八千齿改道斩向飞出的利爪,利爪没有元奎的妖力加持,当即被斩成两段。 等昭睢回头再想追击,却已经没了元奎的身影,只剩下丝丝若有若无的黑雾。 封印上的诸多大能见黑雾退却,方才舒了口气。有此前车之鉴,四皇不敢再拖大,遂令诸位大能分守在裂缝前,四皇则分守在四方城墙之上。 待裂缝足够大,可容一人通过之时,赵乾坤开始将白玉船上之人一一送入裂缝,片刻功夫,十二人尽数进入丹熏城。 十二人全部入城后,封印亦开始自行修复,四皇示意众强者退散,引燃心口帝魂血,朝着封印注入灵力,辅助修复封印上的裂隙。 之所以要辅助修复封印,因为过几日后封印还会有一次猛烈的余震,如若不及时修复届时可能会直接瓦解,四皇担心再生变故,所以才不惜引燃帝魂血辅助修复封印。 裂缝开始缩小,忽而封印震荡的一下,吓了周围所有人一跳,心说余震不会这么快就来了吧!若真的是余震,此刻的脆弱不堪的封印一准儿分崩离析,丹熏城就彻底消失了,刚入城的十二人亦会跟着一同消失。 四皇面面相觑,顿时收手,生怕震荡是由于他们干预封印自行修复而导致的,实则不然,有帝魂血加持的灵力对妖帝封印的影响微乎其微。 于是四皇只能眼巴巴瞅着缝隙龟速修复,心惊胆战的祈祷着千万别出意外,直至封印被修复完毕也未再出现异动,四人方才长舒一口气。 此刻丹熏城的四面城墙之上围聚了一十五位天灵境级别的顶阶大能,这股力量足以摧毁濛界任何一方势力,片甲不留那种。 如今既然换了“观景台”,四皇只能下令阵法师撤掉迷雾屏障,有如此多强者镇守贴身封印,四皇倒也不怕有人觊觎。 此举倒是引起城周数万围观者欢呼雀跃,他们亲眼清晰目睹丹熏城内寻宝取宝的过程,而不是模棱两可的窥视,与他人以讹传讹的猜测。 刚刚四皇辅助修复封印时出现的波动,实则是蔺川与兰隐儿所为,二人在诸多天灵境强者之间辗转腾挪,尽量不与他们靠的太近,众强者突然退散,二人还未反应回来发生了何事,就见四皇分立四方竟然开始辅助修复裂缝。 眼见裂缝越收越小,蔺川和兰隐儿毫不犹豫跳入封印裂缝,能量超出封印额定受压范围,继而引发了轻微的震荡。 自高空下落,有封印之力的隔绝,兰隐儿头不在顾及,头顶的兰叶舒然暴涨至两丈,展开若伞状,缓缓下落。 此前为了隐匿二人,兰隐儿的妖力已经消耗地七七八八,此刻二人身影在虚实间闪烁。 原本安静看封印着数万人,待看到蔺川二人的身影后,当即如炸了锅般,议论纷纷。 “天老爷!那二人是何时混进入城内的?” “竟然躲过了十五位天灵大能的视线!” “难以置信,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进入了封印!” “会不会本身就是四皇安排的?” “怎么可能!你看四皇的表情,跟他娘的吃了苍蝇似的!” “嘘……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怕个球!咱们都是混迹八荒的儿郎,又不在他们地界过活!” “就是,若不是十年难得一遇,老子才不稀罕来中洲呢!” “都别吹牛了,快说说那两位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引动封印自毁禁制啊?” 众人无语,一时间竟无人能答,片刻之后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许是修为境界太过低微吧……”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之人是个阴气森森的银发少年,少年皮肤极白,模样俊朗,正是东玄百事通——钟莱。 钟莱终究还是没能抵过中洲峰会的诱惑,在鲁六宝和钟茴的掩护下偷偷溜出开阳城,随着西皇的车队混到此处。 钟莱全然不顾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双眸炯炯地盯着那对少男少女,少女模样清丽脱俗可人至极被其一带而过,目光完全被其拉着的那个少年所吸引。 “那人不会是他吧……”钟莱喃喃道。 第95章 妖帝 “他是谁?!” 周围的江湖豪客齐声问道,吓了钟莱一跳。 钟莱猛然回过神来,惊恐地看着周围五大三粗的汉子投来的八卦眼光,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 “没…没谁,是我认错人了……” 周围汉子狐疑地看向钟莱,觉得这小子指定知道点什么。 “真…真的认错了,我还以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小表弟呢……个头儿差了点……唉?那是……鬼煞!”钟莱指着城内某处惊叫道。 众豪客立马扭头去看。 “哪儿呢!?” “鬼煞在哪儿呢?” “煞毛都没有啊!那小子不会在诓咱们吧!咦!人呢……娘的,那小崽子溜了!” “臭小鬼,下次叫俺遇上了定要让他好看……” 钟莱趁着一众豪客扭头寻找鬼煞的功夫,隐入人海之中,这帮刀头舔血的杀才都是玄灵境的豢灵师,自己可惹不起。 钟莱溜了好一阵子,那些汉子犹在像泼妇般骂骂咧咧个没完。 …… 丹熏城内,丹香扑鼻。 为了掩人耳目,蔺川和兰隐儿落地便潜入了附近的巷落。 蔺川仰头看了一眼上空,上空云雾缭绕,月光倒是可以渗透进来,只是他全然看不到封印外的景象,遂将鼻翼上的面巾向上扯了扯。 蔺川心下腹诽妖帝当初是不是被打迷糊了,把视野禁制弄颠倒了,不仅将自己暴露给敌人,还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这不是把自己往死里坑吗!当真是想不通。 二人七拐八拐走到一处院落前,院门上的红漆已然斑驳脱落,蔺川轻轻一推,“啪嗒”木质门轴断裂,整扇门轰然倒下,扬起灰尘无数。 蔺川一脸无辜地望向兰隐儿嗔怒的小表情,他真的只是轻轻推了一下而已。 二人进入厅堂之中,厅堂内昏暗的几乎难以视物。 “可以松手了……”兰隐儿软糯的声音幽幽响起。 蔺川的注意力完全被周遭的环境所吸引,兰隐儿都松了手,他还紧握着人家的小手,闻言后方才慌地将手松开。 “这里好暗啊,容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生个火把……”蔺川尴尬之余找了个话题,不想话还未说完,就被兰隐儿无情打断了。 “不可,此时若是生火定然会引人注目。” “哦?你是说封印外的人,还是封印内的?”蔺川神色一凛,问道。 “我们下坠时行踪便已暴露,自然逃不过封印外那些大能的窥视,要防的便是先入城的那十二人,以及城中的鬼煞……”兰隐儿回答后吞服了一枚血丹。 血丹入口后,兰隐儿登时眼睛瞪得大大的,紧接着开始干呕起来。 “怎么了?莫非血丹有毒?!需要我作甚……”蔺川急地绕着兰隐儿团团转,生怕兰隐儿吃出个好歹来。 “没…事,莫惊慌…这血丹腥气太重,着实难以下咽。”兰隐儿眼中噙满泪水,可想这血丹是有多么难吃。 血丹是生灵之血凝实风干后形成的丹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炼制法门,吞噬血丹恢复妖力的效果虽不敌新鲜血食,胜在方便易储存。 兰隐儿盘膝而坐,瓷白的脸蛋上出现一抹红润,红润越发浓郁,眨眼便蔓延全身,周身红的可怕,仿佛能滴出血来。 蔺川看得心惊肉跳,不知道当时在地底下被其吸血时,是否也是这般模样。 殷红来的快,去的也快,片刻之后便消散的干干净净,兰隐儿的小脸重回白瓷般水润,兀自皱着秀眉,似在消化吸收血丹的中能量。 蔺川见兰隐儿模样恢复如初,方才放下心来,估摸着还得等上一段时间,心下无聊,目光开始打量厅堂里的事物。 四皇伐妖距今已有三十多年,这室内一应布置倒还完整,房屋框架坚固依旧,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这里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单单靠空气的侵蚀,估计再有个十年也不会衰败。 窗上的布涓蒙了厚厚一层尘,蔺川上前轻手轻脚的将其打开,月光倾泻而入,室内光线顿时明朗了许多。 正厅中央的墙壁之上挂着一幅画,长三尺,宽两尺,画上亦被蒙尘,画前的几案之上放着一个铜制小鼎,鼎内尚有断香三根。 蔺川猜测这画中当是此间家主供奉的神灵,只是不知是何方神圣,将其挂在正厅供奉,却也不避讳来客。 好奇心驱使蔺川走近那幅画,用衣袖拂了拂表面的灰尘,借着月光方才看清画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内容。 画中是一个长着蛇首的大汉,蔺川之所以称之为大汉,是因为此人浑身一丝不挂,肌肉虬结的大腿中间多了二两肉。 大汉背生双翼,双手各攥着一只小兽,脚下亦踩着俩小兽,模样甚是威武霸气。 蔺川又将上面的灰尘拂了拂,依旧看不清楚那些小兽的形象。 倒是看到了大汉周边的围着乌泱泱的百姓,身高不及大汉脚踝,形神栩栩如生,有得对着大汉作揖,有的对其跪拜,还有的指着其脚下的小兽咒骂着,等等。 正当蔺川思忖着画中铁塔的蛇首汉子为何方神圣之时,那个熟悉软糯的声音又飘到了耳畔。 “画中之人便是妖帝角都。”兰隐儿不知何时调息结束,缓步走到蔺川身侧。 蔺川惊讶之余,纳闷隐儿见此裸夫竟然不羞臊,随即释然,妖族哪有人族那些条诓。 “隐儿可知其手攥足踏为何?”蔺川比较好奇是什么使得妖帝如此高傲威风,安受百姓爱戴如斯。 “便是如今的四国神兽,右手是剑脊虎王,左手是岷江应龙,右足之下是金翅朱雀,左足之下是双头鳌。”兰隐儿徐徐说道,如数家珍。 “你见过这幅画?” “嗯,此图名为妖帝降四兽,常青谷的一处石壁上便刻画有此图,嗯…比这幅图要大上许多,你若是感兴趣,等出了封印我便领你去瞧瞧。” 蔺川摇了摇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一个藤歌就够他受的,届时进了妖怪窝,怕是要有去无回了。 “四国神兽不是深受百姓拥戴吗,画中妖帝为何这般作态,百姓反倒欢喜。”蔺川皱眉不解道。 “听婆婆讲,角都生于濛界极北的雾海,出雾海时便有了天灵境的实力。角都入八荒认祖无门,被八荒妖族排斥,被迫混迹中洲。恰逢四国神兽作乱中洲,初代四皇根本不敢招惹了四兽,于是私下里请角都帮忙降兽,角都答应了下来,条件便是八荒妖族可以自由出入中洲。”兰隐儿顿了顿接着道。 “于是角都将四神兽一一降服,不仅获得了中洲百姓的爱戴,还被八荒妖族拥护为帝,于是人妖二族为了感恩角都,在中洲腹地建此城赠予角都……” 蔺川听得入神,这些他从未听别人讲过,亦未从书上看到过。 (本章完) 7017k 第96章 机关 “既然角都如此大义凛然,那为何又有四皇伐妖一说?”蔺川不解问道。 兰隐儿面露得色,这个问题她知道答案,糯声道:“这个说来话长,角都称帝以后,妖族人族纷纷来投,妖帝的声望如日中天,逐渐威胁到初代四皇在中洲的地位……” “嘭!” 突如其来的震天响,惊得二人一哆嗦,蔺川迅速摸到窗前,就见远处升腾起浓浓的黄烟。 浓郁的丹药味弥散开来,蔺川吸了吸鼻子,这味道倒是和九垚仿丹类似。 “可惜了一炉破境丹……”兰隐儿凑到蔺川身旁惋惜道。 “丹炉爆了?” “嗯,怕是有人心急触动了禁制。” “咱们不过去瞧一瞧吗?”蔺川见其自坠入城中以后都是一副坦然模样,远不像先入城的那十二人,争分夺秒似的冲向内城丹房,莫非兰隐儿不是为破境丹而来。 “去,但不是现在,我的妖力虽然恢复大半,但是内城妖帝的气息太强,我的隐身异能怕是要被限制,届时撞上了那些玄级强者就糟了,等他们出了内城,咱们再进去。”兰隐儿不假思索道,当是早有此谋划。 蔺川闻言一阵无语,心说等人家出了内城,再进去还有何意义,那些破境丹怕是早被他们搜刮一空了。 “隐儿,我有个问题,如若涉及你们的隐秘,你就权当我没问过。” 兰隐儿闻言嗯了一声,看着蔺川一脸正色的模样,兰隐儿心中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心说他要是真的问了族中禁忌,自己是否要答。 “破境丹是不是对你们妖族无用?”其实蔺川想问兰隐儿的是她入城的目的,又怕太过直接,徒增尴尬,他曾经亲眼目睹尸鼬王晋阶天妖的过程,结果虽然失败了,但若是没有蔺川他们的拦阻,尸鼬王那日必然会晋阶成功,此间并未见其服用破境丹之类的东西。 兰隐儿闻言噗嗤一笑,一笑生花,良久方才开口道:“当然有用,不然我们何至于跋涉万里来此,冒着生命危险入城呢!” 蔺川语塞。 兰隐儿见其憨傻模样,忍俊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禁解释道:“破境丹本就是为我妖族所用的丹药,破境丹只是你们人族的叫法而已,我们妖族称之为淬心丹。最早妖帝创炼此丹的目的是为了拔除腥妖嗜腥的欲望,使腥妖重新转化为清妖,一方面可以保护中洲人族百姓,一方面可以免除腥妖晋阶时心魔对己身的折磨。” “妖帝倒是用心良苦……”蔺川不免对角都生出些许好感。 “不过他却是低估了腥妖对力量的渴望,一旦尝试过血食暴增的力量,就绝不会再做那每日苦等月升、只为吸食那点月华的清妖。”兰隐儿说着说着,声音逐渐拔高,原本甜糯的声音变得犀利起来,瞳孔的血色火苗又开始跳动起来。 蔺川干咳了一声,兰隐儿瞬间恢复清明,继续说道:“妖族辜负了妖帝的一番苦心,却只是用那淬心丹洗涤秽心,更为肆无忌惮地吞噬生灵。人族豢灵师更是趋之若鹜,人族对此丹过于依赖的下场便是……人族后裔全然不能自行破境,只有吞噬破境丹方可破境晋阶。” 兰隐儿的一番言语解开了蔺川埋藏心底的疑惑,原来这才是人族必须吞噬破境丹来突破瓶颈的缘由。 “原来如此,我担心等那十二人出内城,也该到出封印的日子了,还有便是他们会不会将城内能取的丹药都取尽了,咱们进了内城也是徒劳。”蔺川最终还是说出来心里的担忧,此行涉险来此,可不就是为了那些破境丹。 “这个你只管放心,我知道其中一处隐秘丹房,虽然不能说满载而归,但是取个百十来颗破境丹当是没有问题,不过有言在先,你只能分小半,族中诸多老前辈还等着它们续命呢……”兰隐儿说到最后声音渐弱,语气里夹杂着恳求的意味,其实还有一个理由兰隐儿没说,那便是这些丹药事关妖族复兴的大计。 “当然,此番入城全仰仗你的能耐,我只取寥寥几颗够我自己使用的就行。”蔺川微微一笑,发自肺腑地说道。 兰隐儿这才放下心来,二人一道在外城中游走,大户小户均不落下,雁过拔毛,虽然几乎已经无毛可拔。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这都第三次中洲峰会了,意味着城内已经被洗劫过两次了,但凡有些能入眼的宝贝,也都被顺了去。 二人从一户高门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院中走出,这户人家中也是空空如也,但凡跟修行沾点边的东西都没有,蔺川唯一看中的便是门前的一对石狮子。 石狮子足有一人之高,雕刻的栩栩如生,月夜之下竟然如夜明珠般放光,当真是罕见的奇石,奈何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乾坤戒还不能使用,不能将其收进戒中。 蔺川恋恋不舍的摸了摸夜光石狮子口中的獠牙,獠牙竟然有些晃动,和身子并非并非一个整体,蔺川下意识增加了点力量,将獠牙向外一掰。 “轰隆隆!” 低沉的轰鸣声惊地二人面面相觑,蔺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某处的机关被他不小心打开了。 呆楞了片刻,蔺川二人再一次进入了府邸,寻着声响的位置找到了一处房间,房间上挂着匾额,匾额的字迹难辨。 进了房间后,蔺川环视左右,此处为一间书房,先前来过。书柜还是那个书柜,案几还是那个案几。 地板也没有出现类似地宫的入口,蔺川纳闷究竟是哪里传来的轰隆之声,焦急地在书房内来回踱着步子寻找异处,偶尔还会趴伏在地面上,一边敲击地板,一边附耳倾听。 “你在找什么呀?”兰隐儿见其忙活一通却也没啥发现,于是开口问道。 “找变化……不应该呀……刚刚那动静着实不弱,当是有所异动才说得通……”蔺川一般回答兰隐儿,一般小声嘀咕着。 “变化?!那里有本书凸出来了,算不算变化呀?”兰隐儿伸出青葱玉手指向书架下角的一本书道。 蔺川顺着她的指向看去,果真发现有一本硬壳书凸出半截,这他倒没有注意过,既然兰隐儿提出来了,那便上手试试,当即走过去弯腰欲将书本拾起。 书本竟然纹丝不动,蔺川略微加了点力量,却还是如此,蔺川反向将其向里推,书本被其轻松推进书丛中。 紧接着书架竟然自动沿着边轴转开,露出一个二尺长与书架等宽的方形地道,上方厚厚的岩板已然滑开,地道竖直,侧壁之上间歇凿有凹孔,当是作为下去的扶手。 二人激动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祈祷地下之所未被他人探查过。 (本章完) 7017k 第97章 木匣 正待二人要下去一探之时,地下入口处飘出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兰隐儿瞬间后退出数丈,以手掩鼻。 “什么味道,好臭呀!”兰隐儿皱起眉头,抱怨道。 这种气味蔺川再熟悉不过,便是尸体腐烂产生的气味,和他右手释放出的腐毒气味类似。 “当是尸体腐败的味道,等气味散去,咱们再下去一探。”蔺川有心照顾兰隐儿,不然依照他的性子已经下去了,这地方沉寂了三十年,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活物,最大的危险便是机关禁制和鬼煞。 机关禁制当小心行事,运气大于实力;至于鬼煞嘛,江底的数百吸食了龙血的厉鬼蔺川他都不怕,岂会忌惮这些个形单影只的鬼煞。 兰隐儿闻言又退后两步,掩着口鼻不住摇头:“我不要下去,要下你自己下,我在这里等着你。” 蔺川闻言微微一笑,伸手拿过一本书,看也不看便将其引燃,迅速丢下了下去,随即伸头向下张望。 书本三息方才落地,这个地道还挺深,看来只能下去一探了,蔺川将四条桌腿掰断丢了下去,随后跟兰隐儿打了个招呼便下去了。 落地的书本已然燃尽,兰隐儿靠近入口看着蔺川一点点的下降,直至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良久不见下方传来响动,兰隐儿正要开口呼唤蔺川的名字,忽见下方出现了一缕火光,火光晃了晃继而缓缓消失不见,兰隐儿悬着的一颗心方才落了下来。 “贪婪的人族……”兰隐儿嘀咕一声,斜倚在小窗前,百无聊赖地看着雾蒙蒙的天空,不禁愁上心头,她和蔺川入城怕是尽人皆知了,届时出城怕是难上加难,头顶的那些天灵境强者定会严防死守,不知道柳叶婵肯不肯前来救她,她能想到柳叶婵看到他和蔺川一起入城时的表情,估计恨不得把她和蔺川生吞活剥了。 “当啷” 门环撞击门扉的声音。 是风吗?不对,城内被封印笼罩,不该有风!兰隐儿心神一凛,身形消失在窗边。 兰隐儿纵身跃上房顶,看向院门方向,七八个模糊的人影脚不沾地的飘进了宅院。 “鬼煞!?”兰隐儿一惊,这些人影介于虚实之间,但是其手中持着的物件,却是实实在在的灵器,皆是锋利的刀剑斧钺。 兰隐儿慌张之余不忘蔺川的安危,心说这些许鬼煞十有八九是被刚刚岩板滑开的响动吸引来的,眼下唤蔺川上来已来不及,兰隐儿迅速回到书房将书架推回原处,将地下入口遮掩。 刚刚复原书架,鬼煞已经到了书房门口,兰隐儿脚下一点,飞身跃起,身形在空中旋转若一只振翅白蝶,飞出小窗。 整个过程兰隐儿都没隐身,为的就是吸引鬼煞的注意,此举果然惊动了鬼煞。 鬼煞一改徐徐飘浮的状态,室内外的鬼煞刹那间暴走,如饿狼般扑向兰隐儿,口中发出迷幻的低吟之声。 鬼煞距离兰隐儿丈许之时,兰隐儿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了,七八只鬼煞如无头 (本章未完,请翻页) 苍蝇般在书房内外乱转,一炷香后方才消停,随后再次陷入茫然,漫无目的地在院中飘着。 …… 书房地下三十丈。 一条甬道连接着三间耳室,三间耳室呈“品”字排开。 左侧的耳室内尽残肢断臂,蔺川登时警惕起来,瞬间抽出背上的饮血长刀,火把萦绕周边,提防着暗处的突袭。 蔺川粗算了一下,足有五具之多,他不知这些尸骨为何分离散落在此,这些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除了尸骨之外,这里还挖了一个深坑,坑上有块厚重的木盖,当是出恭之所。 蔺川见此处除了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再无其他异动,便大着胆子继续探查右侧的耳室。 右侧的耳室之内,堆叠着大量的瓦罐,瓦罐之中空空如也,当是存放食物和水的地方。 蔺川随后步入甬道尽头的耳室。 耳室内的烛台之上竟然还有蜡油,蔺川随即将其引燃,烛火瞬间将耳室照得通明。 蔺川吸了吸鼻子,心说倒是上好的油腊,堪比宫廷御用,不愧为丹熏城的大户人家,而后将手中的木棒捻灭,扔到一旁。 此间耳室颇大,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蒲草铺垫的通铺,铺上所用的布材应是不错,至今依旧光鲜,旁边陈列着一应家具柜几。 床铺之上躺着一具干尸,尸骨完整,怀里抱着一个木匣。 这个木匣子瞬间吸引了蔺川的注意,蔺川小心翼翼的将木匣从干尸手中取出,生怕将干尸的手骨折断。 木匣一尺见方,入手沉甸甸的,虽然表面的木漆已然开裂,依旧难掩它的奢华,木匣边角包着金边,匣盖雕花嵌着九枚白玉珠,难怪这人至死也要将其抱在怀里。 蔺川叹了口气,一手按住匣盖,一手将金锁薅了下来。 匣盖被其缓缓打开,刺耳的“吱呀”声将上方兰隐儿推动书柜的响动掩盖。 匣子里放了一本斑驳泛黄的无名书册和一个袖珍木盒。 蔺川拿起书册翻看了一下,方知这是本写给后来人的人事志,记录了其一家生前的遭遇,以及遁入地下后的生活。 怀抱木匣之人便是这家主人,这家主人姓鹤,其祖上亦是豢灵师,家道败落,一代代血脉相传,到了他这一代已然没了灵肎,本想着将祖宅变卖归隐乡野,省得整日里遭那些豪强惦念。 不想却遇上了战事,四皇协诸多人族大能攻伐丹熏城,四国神兽亦加入伐妖之战,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以妖帝之能联合八大长老之力,本可以和四皇争个胜负,逃脱更不是问题。 奈何妖帝心慈,始终迁就城中百姓,身负重伤也不肯舍弃丹熏城,八大长老无奈之下,只能带领族人各寻生路,奔逃八荒。 妖帝角都力竭之际,布下了封城大阵,以封印之力,将城内的入侵者绞杀殆尽,硕大妖身趴伏在封印之上,四皇一干人等并未停手,角都金色血液侵染正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个封印。 城中百姓纷纷下跪,悲嚎遍野,或为妖帝此举所感动,或为妖帝求情。 角都嘴角犹有笑意,忽感身上一沉,眼中金光一闪,封印里面忽然升腾起云雾,城中百姓再不看清封印外的场景。 四皇踩踏在角都的背脊之上,将其后背抛开,取出那颗金灿灿的妖心,里面存放的便是角都的精血,角都便是凭借自身特殊的血脉之力凌驾于天灵境之上。 帝魂血遂被四皇分饮之,没了金心的角都,肉身迅速融化没入封印之中。 蔺川心下叹惋,刚入城时还道是角都将视野禁制颠倒了,原来是其故意为之,大概是不想城中百姓看到他被剜心分血的惨状吧。 封城之初,城中百姓还能勉强过活,没多久就因食物起了争执,随着食物的匮乏,人性的阴暗面被无限放大,走投无路陷入绝境人们开始自相残杀,相互吞噬,与蛮兽无异。 鹤家家主便与一家老小藏身地下,一月后方才上来一观,主要是下面断水断粮,幼子也患了病,想着上来打些水,找些吃食,若是能寻些药物那是最好不过了。 上来后发现府内外一片狼藉,却未见半个人影,自己这宅院在外城也算得数一数二的奢华,竟然没被那帮穷凶极恶的歹人占了去,当真是想不明白,亦或许他们去了内城?更不可能!内城乃丹房重地,设有机关禁制,寻常人休想踏入一步,最好解释便是那帮人自相残杀死绝了。 鹤家家主眯着眼睛看着天,天色白亮,刺地他双目流泪,整座城静悄悄的,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大着胆子迈出府门,原本遍地骸骨的街巷现如今空空荡荡,干净的连根骨头渣都没有。 正当他思忖纠结发生了什么之时,忽见巷尾飘过一个人影,的确是飘过去的,足不沾地。 鹤家家主不知道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这青天白日的还能见了鬼不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竟悄摸地跟了上去。 一连追了五六条巷子都未发现那个人影,正待他想回府之际,巷子拐角处传来“咔嚓咔嚓”地声响,似是犬类咀嚼骨头发出的声音。 鹤家家主不惊反喜,心说难怪路上无遗骨,原来被那野犬啃噬了,今日定要将这条野犬捕了,给家人开开荤,说不定他那小崽子嗅到肉味就痊愈了呢。 鹤家家主身上还得有些功夫的,拔出腰后别着的尖刀,霍霍摸向拐角,悄悄探出半张脑袋,定睛看向拐角阴暗处。 一看之下,差点儿将他的魂吓飞了去,一把捂住自己嘴巴,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拐角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确是模糊到看不出五官,便是兰隐儿所见的鬼煞。 鬼煞正捧着一个骷髅头啃着,模糊的面孔突然生出一张大嘴,不见其中利齿,却将骷髅头咬下小半,继而面部耸动,发出“咔嚓咔嚓”地咀嚼声。 鹤家家主默默地缩回脑袋,脚尖点地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额上汗珠滴下亦被其伸手接住,生怕落到青石板上发出声响惊动了鬼煞。 (本章完) 7017k 第98章 鹤腕 鹤家家主仓惶逃回鹤宅地窖,妻儿老小眼巴巴看着空手而归鹤家家主,失落大于担忧。 鹤家家主将自己在外的遭遇告知家人,家人听罢表面惊骇莫名,实则将信将疑,一家再度深陷绝望。 小儿子终究没能挨过去,没几天就病逝了,连吃了几天腌咸菜的鹤家家主,如今连咸菜都没得吃了,极度的饥饿感不断侵蚀着他的意识。 趁着几人熟睡之时,鹤家家主去了囤放尸体的茅房,当他将小儿子吃的只剩下半个身子的时候方才惊醒,捶胸顿足,一个劲地抽打谩骂自己。 茅房里的动静惊醒了其他人,除了痴傻卧床不起的鹤家老祖,纷纷拖着羸弱的身躯前去查看情况,都被满嘴鲜血状若疯魔的鹤家家主给吓坏了,再一看只剩下半个身子的小家伙,登时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鹤家祖母一口气没吊上来当时就驾鹤西去了,家主夫人哭嚎着上前与鹤家家主拼命,鹤家家主先是任由妻子打骂,妻子那怨毒诛心的话语再次令其发狂,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主夫人哪里会是其对手,三两下便被其扼住喉咙。 大女儿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瘫软在地,呆楞良久方才鼓起勇气上前救母,只是为时已晚,家主夫人已然断了气,鹤家家主腥红的双目死死盯着走过来大女儿,躲过大女儿砸来的瓦罐,飞身扑向大女儿将其绞杀。最后就连卧床不起的痴傻的老父亲也没能躲过一劫。 冷静下来之后,鹤家家主自知罪孽深重,却又没有勇气自缢,罪恶的种子已经在其心中生根,饿到极致便丧心病狂的奔向茅房茹毛饮血一番。 蔺川看得毛骨悚然,心说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个鹤家家主当真是个泯灭人性道德沦丧的畜生。 书册越往后,笔力越弱,想是鹤家家主已然没了气力,最后只是恳求来人看在匣中宝物的份上,为其一家找个风水宝地立个衣冠冢,以慰妻儿老小在天之灵。 蔺川取出匣中袖珍木盒,此物应当便是鹤家主所述的宝物。 打开木匣,里面躺着一护腕样式的事物,蔺川将其捏起,刚到面前仔细打量,此物确是个护腕,外表莹白似玉,触手温热软弹,敲击时又若金铁般坚硬,宽不过两寸,刚好能护住手腕。 蔺川轻松的将其套在左腕之上,右手翻出金簪猛地戳向护腕,“铿”地一声将金簪弹开,左腕只是微微发麻,受到的力量被护腕泄去不少,护腕之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鹤形铭文,铭文消失之后,表面光滑如初,半点儿痕迹都没有。 蔺川眼珠一转,将金簪的尖头缓缓地贴近护腕,一点点扎下去,果真护腕被其扎的深陷下去,蔺川吃痛之下方才停手,就见护腕上鹤形符文流转,被扎的位置缓缓隆起,片刻之间恢复原状。 好家伙!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宝贝!看其泛起的微光估计至少是件中品灵器,等待自己晋阶到了玄境之后方能测出它的品级,蔺川心一喜,给它赐名鹤腕。 蔺川将垫在匣子里的布帕取出,布帕由五块碎布拼接而成,碎布颜色材质各异,当是从一家人身上衣物裁剪而来的,唯独没有鹤家家主身上衣物。 缝合处蹩脚的针线活想必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自鹤家主之手,蔺川心下说不上来是何滋味,只道是生不逢时造化弄人罢了,遂将布帕收入袖囊之中。 环顾四周再无它物可寻,蔺川便打算上去,行至地道下方,仰头却不见一丝亮光,蔺川觉得不应该,莫非封印外的月亮被乌云遮蔽了?他轻声唤了一声兰隐儿,却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无奈之下,蔺川只得向上攀爬,好不容易攀到顶端,却发现上方出口被堵上了,蔺川心下一凛,莫非上面出了什么变故。 蔺川摸了摸封口,轻轻敲了敲,心下一松,好在不是那厚重的岩板,只是木柜而已,为了以防万一,蔺川正欲将耳朵贴在柜子底部听听上面有无异动,哪知耳朵刚贴上去,就听“砰”一声。 木柜被一股大力轰地支离破碎,碎裂的木屑飞溅蔺川一脸。 蔺川被惊地险些跌落下去,双脚分开撑着两壁,眯着眼睛打量着上方。 少顷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出现在蔺川的视野中,蔺川手腕一抖金簪射向来人。 来人猝不及防,被金簪扎中面门,蔺川见一击得手,脚下用力一蹬,蹿出地道,“噌”地一声饮血长刀出鞘,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龙吟。 刚刚没瞧仔细,眼下仔细一瞅,心中难免一惊,这是个什么东西?! 黑黢黢人影模糊到只能看清轮廓,一只手正在往外拔着金簪,另一只手上拎着把鬼头大刀,刀刃上吞吐着刀芒,当是件品级不低的灵器。 蔺川倒吸一口凉气,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鬼煞?!竟还能用灵器!随即警惕的看着眼前的鬼煞。 鬼煞将金簪拔出丢掷蔺川脚下,蔺川瞪大眼睛,心说这是何意,一下不过瘾还想再来一下?还有这种要求?! “小心身后!” 蔺川闻言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前翻滚,顺势将地上金簪拾起,“当啷”一声,蔺川扭头看去,刚刚所处的地面,岩板被一柄巨斧劈做两半。 若是刚刚没有兰隐儿的那声提醒,被劈成两半的怕就是自己了,蔺川心有余悸,脊背生寒,还好刚刚没有弯腰去捡簪,不然就中计了。 巨斧的主人也是一个模糊的人影,这些人影竟然没有半分灵力波动,速度和力量却有着玄灵境的实力,着实诡异十分,蔺川看向兰隐儿的位置,空无一人,五六只鬼煞对着空气疯狂的挥砍着。 蔺川看的揪心,但见地上没有半分血渍,心下稍安,想来兰隐儿已经脱身了,可是自己这边又来了一个鬼煞,蔺川叫苦不迭,这些家伙有着一定的灵智,相互之间咿咿呀呀地交流着,竟然在缩小战场,将自己向墙角逼退。 蔺川吞了口唾沫虚晃一刀,将身侧的鬼煞吓退,继而趁机往窗边挪了挪,三个鬼煞似是看出蔺川的意图,登时飞扑上前,双刀一斧同时劈向蔺川。 窗外的五个鬼煞也被蔺川吸引,疯狂地朝着蔺川袭来,蔺川噌地翻到窗外,不退反进,迎向那五个鬼煞。 蔺川飞身跃起,身形旋转,刀随人动,仿佛一个血色陀螺绞向五鬼煞,这是他在沙场上常用的一招,用这招破开人数众多军阵,无往而不利。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五鬼煞躲闪的同时,挥起兵刃砍向蔺川,兵刃被旋转的血刀一一弹开,蔺川落地未做停留纵身跃上屋顶,一个回马刀将身后飞起的鬼煞击落,转身就跑。 腾挪跳跃间,不但没能甩开身后的鬼煞,反倒吸引了更多的鬼煞,放眼望去足有百只之多。 前面便是城墙根,蔺川回头瞥了一眼乌泱泱的鬼煞大军,心说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一只,怎么这个时候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前头无路,后有追兵,看来只有殊死一搏了,搞不好今日就交待这里了。 “隐儿,千万莫要来救我!角都,蔺川敬你是条汉子!今日便陪你长眠于此!”蔺川放声说道。 殊不知在丹炉爆炸的一瞬间,丹熏城内沉睡的鬼煞便被惊醒,数以百计的鬼煞飘向内城,内城有着特殊的禁制,鬼煞忌惮内城的禁制,只敢在附近飘荡,等不到内城里面的人出不来,就开始四处游荡。 蔺川打开鹤府机关之时,惊动了在附近游荡的鬼煞,得亏兰隐儿将地窖入口封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蔺川脚下一点沿着封印内壁向上奔走,脚下的附着力在逐渐减弱,再有几步自己便要滑下去,脚下鬼煞竟也跟着飘浮而来,虽然没有在地下飘的快,但是人家不用借力,是真的可以飞在空中。 脚下猛地一蹬,蔺川在空中翻滚一周,准备俯冲而下,扎入鬼煞群中,拼死一搏,右手的绷带丝丝滑落,现出鬼手。 空翻的过程当中蔺川突然嗅到淡淡的兰花香味,紧接着挥刀的手腕被一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身形闪动的几下,便凭空消失了。 封印外的数万围观者连同城墙上四皇都看傻了眼,都以为那小子要葬身鬼煞群中,不料却突然消失了。 八荒豪客又开始议论纷纷。 “那银发小子的小表弟当真是条汉子,被那么多鬼煞追杀竟然还有胆杀入重围!” “屁话!被逼到绝境不放手一搏还能坐以待毙不成!” “换做是他表哥,怕是早就吓得尿裤子了吧!” “那小子最后是被那个姑娘救了吗?” “不是那姑娘还能是谁啊?!先前见其戏斗八只鬼煞都游刃有余呢,哎……那小子当真是拖了人家的后腿!” “也不好说,说不定他真能以一敌百呢!”附近一个年纪不大的锦衣少年不忿道,从蔺川与鬼煞交上手,到蔺川欲翻身入百煞,锦衣少年看得热血沸腾,所以才出言力挺蔺川。 话音刚落周遭就响起一阵嗤笑声,嗤笑锦衣少年江湖阅历浅薄,看不出对方实力深浅。 蔺川刚刚有惊无险的一幕就在南皇申屠修的眼前,待申屠修看到蔺川双眼的那一刹那,申屠修的瞳孔骤然收缩,心头咯噔一下,这双眼睛他太熟悉了,和蔺川的母妃一摸一样,眼神之中却多了他从未见过的坚毅与决绝。 申屠川!孤的嫡长子……竟还活着!震惊过后的申屠修百感交集。 察觉到殷涣投来的目光,南皇瞬间收敛心神侧首回望,殷涣当即低下头不敢再有逾越之举。 (本章完) 7017k 第99章 帝宫 丹熏城,封印内。 兰隐儿将发间的长叶伸展吸附在封印内壁之上,像蜘蛛般爬行着,手里还拎着个蔺川。 刚刚便是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蔺川,蔺川心间鼓起的勇气退却,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鬼煞,顿觉腿脚发软。 二人远离了鬼煞群,藏身一座佛塔中,方才显现出身形,兰隐儿面色惨白,显然刚刚隐身消耗她不少妖力,又从瓶子中取了一枚血丹服下,这次有了经验,未经过味蕾,直接将其吞入腹中。 “大恩不言谢,他日……” 兰隐儿伸手堵在蔺川的嘴上,面色殷红,看起来颇为不适。 “朋友之间不要说这些……” 蔺川点头称是,他令兰隐儿好生休养,自己去塔顶放哨。 这座佛塔有七层,距离内城不远,蔺川在塔顶看着青烟缭绕的内城。 内城的宫格建筑不及四国都城那般奢华精巧,却都巍峨非凡,妖帝角都的宫宇更为气势磅礴,足有百丈之高,那尊蛇首人身的塑形就那么赤裸裸的立在宫门之上。 八大长老的宫殿拱卫帝宫,个顶个的气派,各有各的特点,其中不乏效仿人族建筑。 最显眼的一处似断崖的宫宇,便是仿照南荒神息崖所建,宫宇的主人正是被南皇诛杀的天妖吴天翎。 吴天翎便是那八大长老之一,入住中洲以后,禽妖一脉终于解放了双翅,不再拘泥于南荒一隅,可以尽情在中洲的上空翱翔,好景持续不过千年,便遭遇四皇伐妖帝,将其一脉重新驱逐回南荒。 禽妖一脉在南荒休养生息二十余年,始终念念不忘中洲的大好河山,妖首吴天翎顶不住群妖起哄,四年前率万妖攻打南国,历时三年铩羽而归,妖首吴天翎伏诛,不仅半分土地没能挣到,还被南国占去不少。 除了八大长老的宫宇之外,还有不少亭台楼阁,当是一些人族大能居所。 四十九座丹房,如今犹在冒着青烟的仅剩三十八座,蔺川看到在各大宫宇间来回穿梭的人影,当是在内城取丹的那十二人,想来他们已将丹房内的丹药取尽,此刻都去寻宝去了。 …… 翌日。 丹熏城内城。 妖帝宫宇的一处偏殿,偏殿紧挨着一个丹房,丹炉冒出的青烟弥漫殿内,恍若仙宫。 说是偏殿,其实更似一个库房,此殿只有一个出入口,里面虽然高大恢宏,不过一层陈设,沿墙垒建数百个隔间,每一个隔间内都存放着不同种类的天材地宝,大多是炼丹材料,不过经前面两次峰会洗劫,目前已经所剩无几,大概只剩些不值钱的炼丹辅料。 殿内两男一女缓步而行,三双眼睛来回扫视着殿内的隔间,看看能否捡些漏。 此三人身穿东玄学宫的服饰,正是入城寻宝的学宫三人组。 “此番取了九炉破境丹,单单天级破境丹就有六枚,百里先生教的破禁法子当真是妙哉!”走在最前的碎发年轻汉子笑道,开心之余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忘灌了口烈酒。 “喔,当是大丰收,师妹可曾数过有多少枚?”另一面如冠玉的男子问向身边的少女。 “嗯…没有细数,五百枚应是有的。”少女眼波流转略一沉思,脆生生答道。 少女二八年华,口鼻蒙着素纱,一对桃花眼,三分纯净七分妖媚,不是东玄学宫第一美人谢梓伊又是何人。 “张师弟还是少饮些烈酒,露天之处有四皇等人窥视,他们或许不敢造次,但在这宫宇之内,还是要提防着些。”玉面男子微笑着提醒满头碎发的张姓男子。 “尹师兄许是不知,师弟的刀,越是酒醉越是生猛!倒要看看哪个不开眼敢来送死…嗯…哈哈哈……”张姓男子说罢又灌了一口烈酒,继而放声大笑起来。 尹师兄无奈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个酒徒。 谢梓伊瞥了一眼碎发男子的背影,心下对此人颇为不喜,收回目光之时忽然被角落隔间里微光吸引。 “尹师兄看那里!” 玉面尹师兄寻着谢梓伊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角落的那处隔间确有微光闪烁,微乎其微难以发见。 “咱们先行观察一下,再过去看看,小心驶得……”尹师兄话还没说完碎发男已经风也似冲了过去。 “张师弟……” “如尹师兄这般墨迹,好宝贝都叫人家寻尽了!”碎发男的话不无道理,来此间寻宝的不只他们一行,若是这般谨慎磨蹭下去,当是失了先机。 说时迟那时快,碎发男已然进入角落的隔间内。 “呃啊!” 便随着一声惨叫,一个人影飞了出来,径直撞到殿中石柱之上。 谢梓伊和尹师兄登时止住脚步,纷纷祭出灵器护在身前,二人扭头看向自石柱上滑落之人,胸口之处深陷出一个硕大凹坑,嘴角不停向外溢着血沫子,进气少出气多,已然是活不成了。 此人正是碎发男,谢尹二人立马闪身近前,目光紧张地看着碎发男。 “师妹,快取丹药!”尹师兄双手贴着碎发男的凹陷的胸膛,想要注入灵力助其恢复生机,却发现他体内脏器已被碎骨绞得稀烂,体内的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碎发男看着二人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二人莫要徒劳了,想开口说些什么,刚一张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鲜血之中混合着脏器碎块,面若金纸。 碎发男吃力的将带着戒指的手伸向尹师兄,眼中精光一闪,乾坤戒芒一闪即逝,碎发男的眼神也随之暗淡,瞳孔逐渐放大,已然没了生息。 尹师兄握住碎发男的手,将其手上的戒指摘下,他感受到戒指上的血契已被解除,便是碎发男临死前所为。 尹师兄将其双眼合上,心有戚戚然。碎发男天赋极高,若是再有几年,自己亦未必是其对手,此人当真无愧是学宫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只可惜他的性子太过张扬,平日里洒脱不羁惯了,遇上危险却也不当回事,死在这里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都怪我……若不是我瞎说乱指张师兄就不会死了……呜呜…”谢梓伊眼圈一红,泪水簌簌而下。 尹师兄凛然道:“师妹,现如今不是自责的时候,况且错不在你,咱们本就是来寻宝的,发现异处自当相互传告。你且在这缓缓心神,待我去瞧瞧到底是何伤了张师兄,届时出城后也好给九垚先生一个交代……” “我与你一同去!”谢梓伊拭去泪水,跟上尹师兄的脚步,走向那个发光的隔间。 二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靠近角落的那处隔间,尹师兄将剑横在身前,隔间靠里烟气浓郁,近看方知其并非丹炉中飘出的烟气,更像是一种雾气,这种雾当是一种阵法禁制,这样的禁制在城内并不少见,一般只为单纯的障眼,顶多屏蔽气息,人可以随意穿行其中,若不是其中有微光闪烁,当真不会注意到此处。 “奇怪,这所宫殿只是用来存放材料的,为何会单单在此一间设置禁制?而且前面竟然没有被人发现!莫非是后来人所为?”谢梓伊发现了其中蹊跷。 “确实蹊跷,不过应当不是后来人所为,这禁制反噬力量太过霸道了,张师兄身上的中品内甲都没能扛住一击,远非玄灵境的实力能够施为的阵法禁制,况且进殿之时我特意看过其人几人的行径,他们应当都在殿外……” 尹师兄沉吟片刻,方才继续道:“我猜测此禁制本身就存在,只是里面的东西没有发光吸引他人注意。且不知禁制的反噬力量释放过一次之后还有没有……” 尹师兄眼中的贪婪大于其中的睿智,一边打量着雾气一边摸着下巴思忖着,就是不肯靠近禁制。 “尹师兄,且让我来试试!”见尹师兄退到一侧,谢梓伊当即拨动如意琵琶,淡紫色的音波徐徐展开,飘向隔间深处的禁制。 “小心些,莫要伤到里面宝物!我刚刚也想用剑芒试探,只是担心剑芒太过凌厉,伤着内里的宝贝,张师弟不就白白牺牲了。”尹师兄出言提醒道, 谢梓伊微微颔首,心下鄙夷这个冠冕堂皇的尹师兄,如意琵琶拨弄出来的音波宛如她的第二双手,旖旎或是刚猛都随她的心意。 淡紫色的音波缓缓渗入雾气之中,谢梓伊眼中显出困惑,雾气之中反馈而来的东西好生奇怪。 尹师兄见音波进入雾气之中并未遭到反噬,心下顿安,看来禁制中的反噬力量已然耗尽,见谢梓伊面有异样,他已是心痒难耐,九垚先生明确说了,丹药他们三人可分一成,其他异宝全归个人所得。 “里面是什么?”尹师兄焦急问道,一改刚刚的谨慎稳重,恨不得现在就冲进雾气之中。 “里面的东西好生奇特,颇为臃肿庞大,软韧似筋,有好多层……” “定是那千层肉灵芝无疑!待我将其取出……”尹师兄兴奋地收起长剑,身形一闪没入雾气之中。 “呃啊!” 熟悉的惨叫声,熟悉的抛物线,同样撞在殿中石柱之上,所幸尹师兄伤的位置在肩膀,整个左肩向后翻折,口中喷出一道血雾。 “尹师兄!!!” (本章完) 7017k 第100章 救美 雾气中突然冲出一个小山般的巨汉,手中抡着一根球头狼牙棒,直接砸向谢梓伊的脑袋。 萦绕在巨汉周身的雾气当即消散,手中狼牙球头闪烁着森森寒光。 “不好!中计了,是千机城的雾隐丸!”谢梓伊暴退躲开的同时拨动琵琶弦,淡紫色的音波如潮水般涌向巨汉。 千机城是北国的炼器名城,是鲁六宝的故乡,城内奇门遁甲一应俱全,雾隐丸便是一种隐匿灵力波动的暗器,小小蜡丸以灵力催动便可化作雾气覆盖周身,只是此种手段对于一般豢灵师来说颇为鸡肋,不过在这禁制多如牛毛的丹熏城倒是派上了用处。 眼见音波来袭,巨汉却也不躲,只是将狼牙棒挡在身前,一步步走向谢梓伊,嘴上怪叫一声。 “褚南山!你他娘的不说只给我留一个吗?这怎么还有俩喘气的!”一个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说话之人站在殿门口,殿内瞬间暗了下来。 说话之人和里面那位壮汉长得一模一样,当是北国派来的双生子。 “放心吧,褚北山,躺着的那个小白脸我给收拾掉!刚刚若非这个小娘子老是搔我肚皮,痒痒得厉害,我又岂会打偏!”殿内的胖巨汉扬了扬手中的狼牙棒,嗡声说道。 谢梓伊闻言看向巨汉裸露在外的肚皮,层层叠叠,确是自己刚刚借音波抚摸的东西,登时羞地满脸通红,心中却是无比的恶寒,眼下只想将其开膛破肚。 谢梓伊闪身护在昏死过去的尹师兄身前,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来,淡紫色的音波源源不断地攻向褚南山,音波撞击在狼牙棒上迸发出刺目的火星。 “莫要小觑了这个小娘子,她手里拿着的如意琵琶可是排名二十的洪炉神器。”堵在门口的褚北山出言提醒道。 “哼!那也要看谁使用,玄灵初阶的小娘皮,就算将那洪炉给她,她也未必能伤得了我!何况我手中的这根狼牙棒,嘿嘿……可是裂磐!”褚南山说罢膝盖弯曲,噌地跃起,小山般的体格完全不影他的灵活度。 裂磐狼牙棒裹挟着万斤之力砸向谢尹二人,裂磐破空之时迸发而出罡炁将紫色的音波尽数格挡。 无论是神器还是个人修为境界,谢梓伊都不只差了一筹,她本可凭借蝶舞身法躲过裂磐狼牙棒的捶击,却又不能抛下尹师兄不管,逼不得已只能依靠神器保命。 谢梓伊猛地一拍如意琵琶,如意琵琶登时暴涨数倍,谢梓伊双手将变大的如意琵琶举在头顶,准备硬接褚南山这一棒。 堵在门口的褚北山咧开嘴角,心说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当真是可惜了。 “当啷”一声,褚南山的手中的裂磐刚好砸在琵琶弦上,如意琵琶弦以柔克刚,瞬间吸收了裂磐大半的力量,并将裂磐弹了出去。 褚南山一惊,裂磐狼牙棒险些脱手,硕大如小山般的身躯向后一个趔趄,登登登急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肚皮上层层赘肉,如同浪花般抖动着。 一击过后,如意琵琶又缩回正常大小,琵琶身上出现一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如蛛丝般的裂痕,谢梓伊嘴角沁出一丝鲜血,泪眼汪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谢梓伊并非怯了双生子,也非身上伤痛难忍,而是心疼她的如意琵琶。 如意琵琶可是谢梓伊视若性命的至宝,也曾是师父射月真人的至爱之物。射月真人当初将此宝传给她时,千叮咛万嘱咐,如意琵琶本身材质并不坚固,不可贴身与其他高阶兵刃硬碰,尽量与敌人拉开距离,以音波对敌,要她好生爱惜。 如今如意琵琶受损,届时且不知如何向师父交代,谢梓伊黯然神伤之下,战意锐减。 见褚南山再度袭来,谢梓伊一把揪住尹师兄的衣领,脚下一点后跳弹开。 褚南山的狼牙棒轰然砸下,可怜碎发张师弟尸骨未寒,便被裂磐碾成了肉酱。 谢梓伊看得腹中一阵翻涌,连连作呕,好在经过西国兽潮的洗礼,多少有些抗力,瞬间压制住身体的不适,强打起精神,将尹师兄安放在身后的隔间里,而后纤纤玉手在琵琶弦上飞速弹拨,弦音高亢急转,音波溃散如暴雨般攒射而出。 褚南山挥动裂磐格挡不及,身上登时多出十数个血洞,褚南山一边怒吼一边追击谢梓伊,谢梓伊仰仗身法灵活,以及音珠的阻力,始终和褚南山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 不消片刻,褚南山便浑身浴血,步伐越来越慢,显然体内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完全被“天下无限灵”的谢梓伊吊着打。 “落玉弦法,蝶舞身法!射月真人的成名绝技竟都被她领悟了去!南山我来助你!”门口的褚北山实在看不下去了,指上戒芒一闪,一柄巨斧出现在手中,嚎叫着冲向谢梓伊。 “当心!这小娘皮有古怪,她竟没有半分疲态!不要留手!你我二人合围顺杀之!”血人褚南山高声提醒道,他的心态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所幸此殿空间够大,谢梓伊在两座肉山的围攻之下犹有腾挪空间,只是再无还手之力。 “我可以失误无数次,而你只有一次!”褚北山的巨斧所过之处,飞沙走石。 双生子配合默契,没几回合谢梓伊便被逼到了殿角。 忽然一道身影蹿出偏殿,当即引起三人注意。 “糟糕!让那白脸子给逃了!”褚南山惊怒交加。 尹师兄不知何时苏醒,竟然趁着褚北山离开殿门之际溜了出去。 “别管他了,先把这小娘皮弄死!”褚北山一斧头挥出,劲风竟将谢梓伊面纱刮掉,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绝世容颜。 只可惜双生子并非怜香惜玉之辈,与他们的义父九方盘一个德性,贪吃无厌,除了吃只对武力值感兴趣。 谢梓伊看到尹师兄逃离,登时花容失色,心如死灰,遥想在东玄学宫求学的这几年,除了师父,最为在意的便是这位尹师兄,稳健优雅,资质极佳,还生得那般俊俏,东玄学宫一直谣传二人必成佳偶,二人亦是心照不宣。 没成想到了丹熏城,尹师兄就恍若换了个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似的,眼中的贪婪怎么都掩饰不住,胆小狡诈,凡遇不明,犹豫不决,每次都是谢梓伊和碎发张师兄前去试探,即便如此谢梓伊仍在心底安慰自己,人性本贪,任谁来到这多宝的丹熏城都会为贪念所浊吧。 谢梓伊幽幽一叹,可怜自己刚刚还舍命将其从裂磐狼牙棒下救出,如今却趁机逃走,当真是可恶至极,怪不得别人,要怪就只能怪自己遇人不淑。 褚南山手中的裂磐已经悬至谢梓伊头顶,谢梓伊却再无躲闪之意,美眸紧闭,高傲地扬起莹白如玉的鹅颈。 “咚!” 悠长的钟声回荡在偏殿之内。 褚南山手中的裂磐狼牙棒被一口大钟给弹飞,肥手的虎口往外溢血。 褚北山见状死命地卸去巨斧下劈的力道,只是巨斧去势太猛,最终还是砍在钟上,结果连人带斧被弹出十数丈。 “无影钟!”褚南山惊呼出口。 一道人影自殿顶烟雾中徐徐落下,此人身着碧绿华服,两腮深陷,颇为瘦削,眼圈乌青,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 此人正是泯城城主的嫡子,万开泰。 “佳人莫怕,有我万开泰在,我看谁敢伤你!”万开泰挡在谢梓伊身前,撑开嗓子朗声说道,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正义凛然。 若是换做别人英雄救美,谢梓伊说不定感动之下就以身相许了,但是眼前这厮绝对没可能,如果不是场面太逼真,她都怀疑是万开泰做的局。 早两年万开泰也在东玄学宫求学,只是难能在学堂上见到他的身影,这厮不是在瑜瑶城的青楼鬼混就是在变着法的讨谢梓伊欢心,心高气傲的谢梓伊自然是瞧不上这个萎靡公子哥儿。 眼下被其所救却是不争的事实,谢梓伊不得不承认自己欠了人家一条命。 “休要多管闲事!否则连你一起捶了!”褚南山捡起裂磐狼牙棒,喝了一口灵浆开口道,语气中多少有些忌惮。 “多管闲事?此言差矣!褚兄有所不知,说小了,我与紫伊姑娘乃是同床、呸!同窗挚友,俗话说一代同窗三代亲,三代同窗入祖坟,你说我该不该管!说大了紫伊姑娘是我东国子民,我又是泯城少城主,自有官命加身,官护子民,天经地义,你说我该不该管!且不论这些,单凭紫伊姑娘倾国倾城之姿,我亦当挺身做那护花之人,绝不允许尔等辣手摧花!” 万开泰一通说辞说得褚家兄弟哑口无言,褚家兄弟见其有无影钟这件绝对防御神器,却也没了再战的意思,正想着如何收场,就见殿内又涌进数人。 为首的便是南国三人组,胡钶、若水、细雨。三人身后还有一人,肩膀畸形后翻,不是尹师兄又是何人,尹师兄窥视到谢梓伊脱险,立马故作慌张地冲向谢梓伊。 “师妹无恙否,我刚刚是去搬救兵了,绝非舍你而去……” “啪” 谢梓伊一耳光打在尹师兄的玉面之上。 殿内落针可闻。 (本章完) 7017k 第101章 巧言 丹熏城外。 钟莱坐在木桩搭建的高台之上,手里捧着热腾腾的大肉包子,一边小口小口地嚼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城内的一举一动。 这些高台是大满雇人提前搭建好的,为的就是方便一众豢灵师观看城内景象,这些高台只卖不租,大满为此倒是赚了不少银子呢。 地面忽而微乎其微地震颤的一下。 “刚刚地震了吗?”钟莱身后的一个丰腴美妇人问向钟莱。 钟莱朝前挪了挪,他感觉那妇人挨地太近了,后背两坨柔软的触感,臊得他满面通红。 “大概……是震了一下吧……”钟莱吞吐道,他有些后悔了,之前为何要显摆。 一个时辰前,美妇人还距离他八丈远。钟莱听到身边有人议论如何看得出入城者取了多少枚丹药,一时间竟然无人能答,他便开腔解了众人之惑。 众人方才知晓,诸如破境丹这种稀世灵丹,出炉自带异象,虽然不明显却也有迹可循,例如一颗黄级破境丹出炉,方圆五丈会为之一亮;玄级破境丹出炉,方圆十丈内会为之一亮等等。 于是乎,求知欲旺盛的丰腴美妇人便挤到了他的身后,每隔半柱香的功夫就得向他请教个问题,几十个问题答完后,美妇人终于消停了下来,钟莱刚松了口气,没成想突然地震了一下。 嗅着身后浓浓的脂粉气,钟莱顿觉口干舌燥,不知道是方才说多话的缘故,还是吸入了太多的胭脂粉。 “咦,小哥儿,你有没有发觉城内的景象变清晰了?”美妇人忽又贴了上来,在钟莱耳边吐气如兰。 钟莱定睛一瞧,果真较之前清晰少许,琉璃状的封印如被水洗了一番,三息之后,学识渊博的钟莱倏然皱起眉头,心说定是有人死在了封印之中,封印少了一分能量干扰,自然就清晰了一分。 “怎么了小哥,哪里不对劲吗?”丰腴美妇人复又贴上了钟莱的后背。 钟莱倏然瞪大眼睛,面似火炭,心下大声斥责:大婶儿请自重!嘴上却是讪讪一笑:“大姐,能否往后退一退,您快将小弟挤下台了……” “哦……”美妇人神情暗淡,丰腴的身体离远了些。 钟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感到腰上一紧,身子一僵,他低头一瞧,登时汗如雨下。 美妇人竟然将其拦腰抱住,贴着钟莱发烫的耳朵吹气道:“这样就掉不下去了,小弟弟……姐姐这般呵护你,你可不要太感动哦……” “不敢动!不敢动!”钟莱欲哭无泪,双拳紧攥,心中叹惋,我钟莱不再纯洁了,再无颜见我的紫伊女神了。 …… 城墙之上的十数位大能自然察觉到封印的变故,面色各异,要说最为紧张的还是九垚散人,因为百里白曾对此次出行算过一卦,结果是中签,福祸相依。 “既然那两个小贼得以逃脱,那么逝者便是十二子之一,诸位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呀!呵呵…”南皇呵呵笑道,南国三人组尚在他眼皮底下,就连那个疤脸汉子也都活得好好的。 四皇当初拟定的规则便是,不可明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争,暗夺各凭本事!所以四国才会精心挑选入城者,为得便是在暗夺的过程中能够有实力捞上一笔。 当看到尹师兄夺路而逃之时,一众强者的目光都集中在九垚散人身上,九垚散人面露苦涩,心下为另外二人祈福,千万不要折在丹熏城内了。 “那人的伤,好似是被四弟的裂磐所伤啊……”东皇聂顽眯着眼睛打量着在内城中狂乱奔走的尹师兄。 “老四你这就有些过分了,竟然将洪炉神器借给那俩胖崽子!”西皇看了一眼有些不悦的九垚,继续拱火道。 “那又如何!谁规定不可用洪炉神器的!孤行得正,坐得直,完全按照游戏规则来吩咐下属,更何况又不是只有他二人有洪炉神器,万公子身上的无影钟,东玄学宫那小姑娘手里的应该是如意琵琶吧,哪一个不是赫赫有名的洪炉神器啊!”九方盘嘴里没吃东西时,倒也是颇为善辩。 昭睢竟被这胖子怼的无语,只能同情地看向九垚散人,意思是他亦无能为力,九垚面上的苦涩又多了几分,他确实是没理由去谴责北皇,更何况北皇还大气的赠予他一个入城名额。 九垚散人摇了摇头,不能去想,也不敢去想,后悔不该参合中洲峰会,更不该收下北皇赠予的名额,最最不该的是将名额赠给了吴怐,事后方知给南皇做了嫁衣。 九垚散人心说,恐怕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斗得过这四只老狐狸,只要城中死的不是谢梓伊,他怎么都好交代,不然非得跟着射月真人去守空山不可。 …… 丹熏城内。 外城佛塔之上立着二人。 “你也察觉到了?”兰隐儿软糯的声音飘至蔺川耳中。 蔺川点了点头,目光锁定在琴音高亢的帝宫偏殿,显然没将刚刚大地的震颤当回事,私以为是那偏殿中的轰鸣导致的。 “应是有人殒落其中了……” 蔺川闻言一惊,诧异地看向兰隐儿:“何以见得?” “你们人族对妖帝封印之力的感知不比我们妖族,进入封印之中的能量体越多,妖帝的封印之力就越不稳定,我二人入城后,封印便已处在崩溃的边缘,现如今较之前稳定了些许,所以……” “所以你猜测有人殒落了?!”蔺川看向面露得色的兰隐儿接话道。 “不,我断定有人殒落。”兰隐儿自信道。 蔺川微微一笑,心说兰隐儿为何对丹熏城如此了解,对城中禁制亦是如数家珍,之前曾问过她,她道也是第一次入城,刚想再做询问却被一道人影吸引。 那道人影正是自帝宫偏殿逃脱的尹师兄,蔺川见其仓皇失措的狼狈模样,完全不似当初在白玉飞舟上那般温文尔雅,扭曲弯折的肩膀让人不忍直视。 “那人是何国势力呀?”兰隐儿问道。 “并非四国势力,是东玄学宫的学生。”蔺川蹙眉答道,心下犹在思忖究竟是何人将其伤成这幅模样。 尹师兄一路奔逃到帝宫之外,刚好撞上了南国三人组,四人交谈一番,随着尹师兄一道又回到了帝宫偏殿。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原以为他们会在外城动手,没想到竟是这般沉不住气……”兰隐儿说罢幽幽一叹。 “确实蹊跷,等到宝物都搜集的差不多了,再动手抢夺也不迟,莫非在那偏殿之内发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宝物?”蔺川猜测道。 “那里哪还会有什么宝物,早就被你们人族洗劫一……呃,早就空空如也了……”兰隐儿嗤笑一声,发现言辞不妥当即转换话题说道:“形势有变,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再这么拖延下去,未必还有时间取丹,咱们当下便要进入内城,待取了丹药之后再见机行事。” 蔺川闻言神色一凛,表示对此并无意见。 …… 帝宫偏殿之内,落针可闻。 尹师兄怔怔地看着一脸寒霜的谢梓伊,难以置信这个一直仰慕自己的姑娘竟然会对自己动手,而且是当着那么多面前,心头火起,烧至喉头又被自己强行熄灭。 尹师兄心中碎碎念,男子汉能屈能伸方得万物,她是射月真人的徒弟,她家世显赫,她貌美如花…… “啪!” 又是一巴掌! 尹师兄的另外半边脸也红肿起来。 这一巴掌是尹师兄自己打的,打完之后的尹师兄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表情冷峻,眼中的怯懦,贪婪,凶厉全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愧疚。 “我尹云飞对天起誓,我绝非背弃师妹之人,师妹与此二人缠斗之时,我确已转醒,当时便想着要上前与他们拼命,但是脑子惊现炸雷,提醒我不光是师妹的师兄,还是此行的主导者,我不能如此冲动,丢了你我性命是小,有负师命是大!况且以我身上之伤,我二人联手亦全无逃生之可能,只会白白断送性命,于是我冒着被师妹误会的风险去寻救兵,因为只有如此方能得一线生机啊……” 尹云飞说到最后,竟然眼圈一红,硬抬头仰天不让泪水流下,好一个悲壮大丈夫的模样。 谢梓伊到底是年纪轻,禁不住尹云飞这般说辞,扑在尹云飞翻折的肩头嘤嘤啜泣,粉拳一下下打在他的肩头,疼地尹云飞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动弹。 在场众人都惊呆了,尤其是万开泰,凹陷萎靡的双眼都快凸了出来。 万开泰刚刚还为谢梓伊那一巴掌叫好,心底别提多痛快了,心说最大的情敌已经化敌为友了,然而尹云飞的那一巴掌彻底将局势扭转了回来,一番言行看得万开泰一愣一愣的,愣是将谢梓伊给拿下了。 万开泰捶胸顿足,长吁短叹,既生泰,何生飞! “褚家兄弟,还不罢手!”胡钶大喝一声,手中戒芒一闪,一柄长槊出现在手中,灵力注入其中,长槊爆发出炫目的寒光,此物当是件极品灵器。 若水和尚也跟上前与胡钶并肩而立,道了声佛号,劝二人放下屠刀。 褚南山和褚北山面面相觑,心说这毛脸黑炭和俊和尚是不是眼睛有毛病,哪里看出他二人还有动手的意思。 双生子齐齐瞥了一眼胡钶与若水,重重哼了一声,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出门时二人还差点儿卡在殿门内,谁能想像到这二位活宝刚刚捶杀了一人。 (本章完) 7017k 第102章 菩提 丹熏城,帝宫偏殿内。 尹云飞轻拍佳人香肩,示意佳人莫要再摧残他的残肩,奈何谢梓伊扭了扭身子,依旧粘在他的肩头。 尹云飞尴尬且痛苦的看向众人,胡钶与之对视一眼笑道:“尹兄多保重,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一定要第一个找我,后会有期,” 胡钶说罢,南国三人组冲其抱了抱拳,随后转身离开了偏殿。 尹云飞张了张口却也不知如何作答,看向双目喷火的万开泰,心中苦涩一笑,朝其拱了拱手。 “哼!”万开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心如死灰,诅咒这对狗男女出门再遇双生子。 万开泰走到殿门前之时忽然顿住脚步,因为他听到了谢梓伊的声音。 “万师兄,谢谢你。”谢梓伊说罢继续和尹云飞温存。 万开泰闻言萎顿干瘦的身子一颤,继而拔高身形,死灰复燃,心道紫伊师妹还得承了我的情,她只是一时为那个白脸子蛊惑,待其清醒之后,定然会回到我的身边。 待万开泰离开之后,谢梓伊方才关心起尹云飞的伤势。 “哎呀,师兄,你的肩膀……”谢梓伊拭去眼角的泪痕,惊声说道。 “无碍,我已用灵力修复了破损的经脉,至于断骨,待回到学宫后,盖离先生定能妙手回春。”刚刚还呲牙咧嘴的尹云飞,此刻却又温润如玉,笑若春风。 “那便好……对了师兄,刚刚那位皮肤黝黑身形魁梧的公子所说的好事是何事呀?” “哦~师妹说的胡钶胡灵将,他便是南国大将军胡铎的胞弟,在南国军中颇有威名,一根长槊所过之处……”见谢梓伊慢慢蹙起秀眉,显然是对胡钶不感兴趣,只对他所说的“好事”感兴趣。 尹云飞顿住话头,倏然叹了口气:“我与他素不相识,能将他们仨请来帮忙,全然是看在破境丹的份上……” “你将破境丹给了他们,给了多少?”谢梓伊闻言还未等其说完急忙问道。 “一百颗黄丹,还有……二十颗玄丹。” “什么?!一百二十颗,你疯了吧,师兄!那可是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层层禁制中抽丝剥茧取出来的!你知道这些破境丹有多么珍贵吗?你知道学宫为了这次的名额,在西国牺牲了多少学生吗!” 谢梓伊听师父射月提起过入城名额由来,此刻听到尹云飞竟然一把送出了一百二十颗破境丹,当真是接受不了。 “我只知道,再珍贵也没有你的性命珍贵!”尹云飞怒吼一声,一把将其拥入怀中。 谢梓伊身形一僵,尹云飞此刻的粗鲁并未让其生厌,反倒在其心中掀起惊涛,惊涛过后便听尹云飞语重心长道。 “丹熏城里的规矩你也清楚,明争不可,暗斗却是在所难免,咱们学宫不在四国之列,不比其他三国实力雄厚,刚一入城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他们定会优先选择对我们出手,所以我才会时刻小心谨慎,就算被你和张师弟误解为怯懦,依旧不肯轻举妄动,为得便是防患未然……” “好了,师兄莫要再说了,是人家错怪你了还不行嘛……你且说说眼下我们怎么办,还寻不寻宝物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谢梓伊眼波流转,撒了个娇。 “我们一方伤的伤死的死,现如今却是不可行寻宝了,再出变故就得不偿失了,咱们就在明处以逸待劳,等他们找到宝物之后鹬蚌相争,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尹云飞握住谢梓伊的双肩,二人四目相对,熠熠生辉。 …… 离开了佛塔的蔺兰二人,此刻已然入了内城。 进了内城之后,兰隐儿的隐身异能果然受限,所幸这里没有鬼煞的存在,那十一个家伙估计在忙着寻宝夺宝,根本无暇顾及这俩不速之客。 兰隐儿引着蔺川穿街走巷,林林总总破了七八十道禁制,方才来到一座长老宫宇前。 这所宫宇规模不大,也就主殿略微气派些,周围的偏殿多数为木材所建,周遭枯树成林,放眼望去不下千棵,每一棵都有成人怀抱粗细。 当初这里有多么生机盎然,眼下就有多么衰败颓废。 二人乍到此处,竟都止步不前。 此处衰败的景象,太过惹人心哀,蔺川还好,倒是兰隐儿,像是丢了魂似的。 蔺川能够理解,兰隐儿本就是草木精怪所化,眼中的这些枯树,无异于一具具干枯的尸体,活生生渴死的尸体。 兰隐儿伸手抚在枯树之上,双目轻閤,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口中念念有词。 恍惚间蔺川似是听到千树的低语,似乎在诉说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安息吧……” 兰隐儿的话音刚落,近千棵古树悄然碎裂,纷落在大地之上,随之落下的还有兰隐儿的一滴泪水。 “它们唤做战争菩提,曾是妖林的守卫,后被挪栽至此,四皇伐妖,它们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永远的尘封在此,妖林英勇无畏的战士,没能死在战场上,也没能护住丹熏城,最后却是枯死的……”兰隐儿睁开双眼,灵动的眼眸中多了几分萧瑟。 “草木有灵,自当能理解它们,正如你一般不会因此去嘲笑贬低它们,它们虽然没有在战场上护住丹熏城,但是不妨碍他们有一颗与城同在的心。”蔺川宽慰道。 兰隐儿闻言一呆,侧首看向蔺川,眼中的萧瑟已然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发自肺腑地感激。 “谢谢你,阿川。我们走吧……”兰隐儿莞尔一笑,抬脚朝着主殿走去。 “等等!”蔺川脱口而出。 “怎么啦?”兰隐儿转身看向蔺川,大眼睛忽闪忽闪。 蔺川弯腰从兰隐儿刚刚站立的地方捡起一颗珠子。 珠子晶莹剔透,黄豆大小,表面并不光滑,有着密密麻麻的坑点,入手倒是沉甸甸的,不似凡物。 “这是……” 二人头挨着头,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蔺川忽然灵光一闪。 “我知道此为何物了,我曾在二……游瑜瑶城时,见到过此物,此物名为千殇菩提,贴身携带此物,据说可以抵御心魔。”蔺川差点儿就说成在二叔脖子上见过,所幸改地及时。 “千殇菩提……”兰隐儿喃喃重复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兰隐儿刚想伸手去蔺川手上捏珠子,却被蔺川躲了开来。 兰隐儿诧异地看向蔺川,蔺川在其生疑之前伸手指了指上空,示意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封印外的众人视线中。 蔺川装作若无其事地牵起兰隐儿的小手,将千殇菩提珠子塞到她的手中。 兰隐儿粉嘟嘟的脸庞上晕上一层红色,蔺川以为她是羞赧所致,实际上兰隐儿是心虚的脸红,刚刚蔺川躲闪的动作确实引起了她猜忌,眼下心中不免自责,难怪蔺川刚刚唤她看千殇菩提之时遮遮掩掩的。 二人旁若无人地朝着主殿走去。 “我待会儿瞧瞧就还给你。”兰隐儿安慰蔺川道,她不想让蔺川觉得她在贪图这颗宝石。 “不用,它本来就是你的,千殇菩提成珠的条件极为苛刻,主料便是眼泪,其次便要在千棵菩提树下祈祷,获得菩提树的认可,从而感化菩提树,方能有机会落泪成珠。” “你是说…这是我的眼泪化的?”兰隐儿听罢冲着蔺川扬了扬小粉拳。 蔺川点了点头。 “哦,但是这也是你先捡到的呀,理当归你!”兰隐儿将手伸向蔺川身前。 蔺川将其推了回去,微笑道:“我要它也没有用,不若留你使用,你既然已经化身腥妖,往后进阶难免会遇上心魔,届时刚好用得到。” “那就算作你送我的礼物,你们人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恭敬不如从命!” 兰隐儿笑颜如花儿,翩然起舞,如那日在大雪坪之上,蔺川紧跟其后。 二人入得主殿,殿内的景象比殿外好不到哪里去,枯草枯木堆叠的到处都是。 兰隐儿这次倒没有神伤,径直走到殿内长老议事厅,这里是一方小厅,长宽不到七八丈,是长老召集心腹下属议事的场所,亦是长老的书房,平常时间罕有人至。 蔺川环顾四周,除了桌椅板凳之外,别无他物,他不明白兰隐儿带他来此为何。 正想问兰隐儿为何来此之时,却发现兰隐儿在墙壁上雕刻着濛界地图上摸索着,但凡遇上凸起或有裂缝的地方,她都会用手压一压。 “隐儿,你在做甚?” “找机关呀,婆婆明明说机关按钮在地图之上,我都快摸试遍了,却也没有半分反应……”兰隐儿的小脸有些红涨,言语之中不乏焦急。 蔺川忒能理解兰隐儿的心情了,自入城以来,兰隐儿都是自信满满,大小禁制根本不在话下,即便是遇上难缠的鬼煞,却也能带着蔺川全身而退。 现如今却在此地犯了难,蔺川目光扫过墙面上的地图,一遍又一遍,刚想伸手学着兰隐儿的模样去触摸地图,脑袋里灵光再次一闪,仰头看向墙顶。 地图几乎占满了整面墙,四周留有两寸留白,顶部留白靠近墙顶角的位置,有一个方块状的裂痕,裂痕极其细微。 蔺川脚下一点,跃起拍了一下方块,方块登时凹进去半寸,房间微微颤震。 “原来机关在这里呀!”兰隐儿惊喜道:“你是如何找到的?” “不就是在地图之上吗!” (本章完) 7017k 第103章 浓雾 兰隐儿头顶浮起一根绿叶,绿叶逐渐伸展,如同昂首的长蛇,蛇头顶在凹陷的方块之内,继续施力按压,直至按压不动。 厅内持续的震颤,二人环顾四周找寻密室的入口,片刻之后,直至震颤消失亦未发现入口。 二人面面相觑之际,蔺川忽见兰隐儿头顶的绿叶从地图上飘过,竟然没有任何阻碍,当下缓步走向绘着濛界地图的那堵墙。 兰隐儿紧盯着神色忐忑的蔺川,蔺川将身后的长刀拔出,慢慢探向地图墙。 “阿川不可,这是我妖族遗物……”兰隐儿说着闪身护在墙面之前。 “小心!”蔺川见其紧挨着神秘莫测的地图,就想着上前将其拉开。 兰隐儿见蔺川冲过来,又见其手中血色长刀刀尖直指自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当即没入墙面之中。 蔺川没做犹豫,也跟着冲了进去,却和兰隐儿撞了个满怀。 “屏息凝神!”蔺川低喝一声。 二人一边揉着红肿的额头,一边审视着周围环境,周围的烟雾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 一撞之下,蔺川也失去了方向,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聚灵于目也仅能看清身前半步,蔺川收起手中长刀,生怕长刀误伤到兰隐儿。 蔺川伏下身子双手撑在地面,以脚尖为轴转圈探查,哪知转了一周也未将头探出墙外,没想到一撞之下竟然偏离那堵墙如此之远。 烟雾之中,蔺川感觉皮肤五官都得到了浸润,想来这烟雾并非毒雾,蔺川尝试吸入一点,竟然和九垚仿丹的气味相仿,却又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他也说不明白。 “没事了,应是丹炉释放出的烟雾,我试过了没有毒。”蔺川对着烟雾说道。 “咳咳咳……好呛啊……咳咳咳……” “伏身于地,底层的烟气会稀薄些。”蔺川转身朝着咳嗽声提醒道。 少顷,蔺川听闻到沙沙地声音,似是衣物与地面的摩擦声,声音逐渐靠近,登时紧张起来:“什么声音?隐儿,是你过来了吗?” “不是我,我没有动呀,我还以为是你呢……”兰隐儿软糯的声音还在刚刚咳嗽的地方。 二人瞬间毛骨悚然,噤若寒蝉,沙沙声也跟着消失了。 蔺川却一刻也不敢放松,大气也不敢喘,悄无声息地由俯卧改为蹲坐,伸手摸向肩后的刀柄。 骨质刀柄湿滑,蔺川却也不以为意,只当是被雾气侵染的缘故,紧紧握着刀柄,凝神静听,蓄势待发。 良久,再未听到那诡异的沙沙声,若不是兰隐儿也听到此声,蔺川都开始怀疑刚刚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那个声音消失了,莫非是机关禁制发出的余音……”兰隐儿软糯的声音飘到蔺川耳中。 “或许吧…隐儿你可知此处是何所在?”蔺川并没有因为兰隐儿的猜测而放松,左手始终保持紧握刀柄。 “嗯…婆婆说的并不详尽…貌似只是说打开机关后便可进入一间密室,密室内有个试炼丹炉,试炼丹炉的炉火和配比的药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应当能延炼至今,所谓的破境丹便是婆婆和角都在此处试炼研制出来的……” 蔺川心中腹诽,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会不交代清楚,定是这丫头没有仔细听,或是将其中关隘给遗忘了,只是瞬间被兰隐儿后一句话给惊呆了。 此刻在遥远的西北妖林之中,一个苍老若百岁老人的瘦小老妪忽然打了个喷嚏,嘴上絮絮叨叨:“树神保佑…不知道隐儿如今进入丹熏城没…能否找到老身的试炼丹炉…唉…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自负,老身在她耳边唠叨了那么多遍,当是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唉…树神保佑……” “阿嚏!”兰隐儿也打了个喷嚏。 “前辈竟和妖帝一起试炼破境丹……”蔺川倒吸一口凉气,兰隐儿的婆婆究竟是何方神圣。 “嗯呢,婆婆便是此间主人,妖帝的八大长老之一。”听兰隐儿的口吻,似是颇为自豪。 蔺川心说原来如此,难怪兰隐儿对此间如此熟悉,原来是有高人指点,但是心间立马涌出另一个问题,于是问道:“既然是前辈和妖帝一起创造的破境丹,那么前辈自然晓得破境丹的丹方,又何须令你来此冒险呢?” 兰隐儿不禁暗赞蔺川,心说他怎么一下子就想到了丹方呢,我当时还思量了好一会儿呢。 “因为破境丹的主方是角都所创,婆婆只是在其基础上进行了完善,所以婆婆并不知晓完整的丹方……”兰隐儿边说边朝着蔺川的方向爬来。 听了兰隐儿的解释,蔺川方才明了。 “阿川,咱们去找找丹炉吧,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好呛呀…咳咳…怎么也没有个通风孔呀……”兰隐儿好容易挪腾到蔺川身旁。 “嗯好,确实不应该,气孔兴许被什么东西堵上了吧。”蔺川隐约能看清身边的兰隐儿,正欲松开刀柄和兰隐儿一道寻找丹炉。 “呀!你手里握着的是什么呀!?”兰隐儿惊叫出声。 蔺川闻言一愣,我手上握着的不是刀柄吗!隐儿作何大惊小怪…… 于是乎蔺川拔刀出鞘,手中的分量倒是没啥变化,奇怪的是背后的分量怎么没有减轻。 蔺川下意识将刀贴近眼前,定睛一瞧,两只眼睛险些弹了出来,这个是个什么怪物! 手下倒悬着一个森白的三角形蛇头,眼睛和人眼相似,只是眼中尽白,蛇口大张着,口中的紫黑的蛇信软塌塌的耷拉在嘴边。 蔺川手握之处正是该蛇的七寸,蛇身并非鳞甲肉身,而是由一节一节骨头组合而成,骨头与骨头之间紧密相连,难怪蔺川当初没有分辨出来,错把骨蛇当刀柄。 蔺川惊讶之余,晃了晃手中的骨蛇,骨蛇直挺挺,握在手中却似把宝剑,和长刀的长度也很接近,足有四尺之长。 之前的沙沙声应当就是这骨蛇发出的声音,只是这骨蛇也忒弱了吧,被他握了这么一小会儿,就歇菜了。 “是条骨蛇,我也没有见过此类生灵,不过已经被我不小心给捏死了。”蔺川说着将骨蛇随手扔到一边。 随后二人匍匐在地上,像两条虫子一般扭动着,寻找着丹炉所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 所幸此处空间不是很大,半炷香的功夫不到二人便找到了丹炉所在,其实也很好找,越是靠近丹炉,周遭的温度就越高,即便是有着禁制的阻隔已经可以察觉其所在。 蔺川与兰隐儿并肩而立,相视却看不清那一笑,细心的蔺川看到丹炉上方有气流涌动,虽然很是微弱,却依旧没能逃过他的法眼。 “上方应是气孔,待我攀上去瞧瞧,试试看能否将其疏通。”蔺川说着便要爬上丹炉,却被兰隐儿伸手拦下。 “莫要碰这丹炉,且不说丹炉上有何禁制,单单是这炉壁的温度也非凡人能够消受的了的。” 蔺川挠了挠头,看到丹炉之后,自己确实有些心急了,迫切想要开炉取丹,理智告诉他,将此间的浓雾散却方能事半功倍,否者要兰隐儿摸瞎破丹炉内的层层禁止,还不知到道取到猴年马月。 正待思忖良策,蔺川忽然看到兰隐儿头顶升腾出一抹绿光,心头一喜,这倒是个好主意。 兰隐儿头顶上伸展出三片细长的兰叶,兰叶伸长至丹炉上方,叶尖倏然便硬如鹰嘴般对着上方一通凿击,霎时间有东西簌簌而下。 上方的气流逐渐加快,室内的烟雾如洪流一般奔涌而出。 一炷香的功夫,密室之内只剩下淡淡的薄烟,完全不影响视物。 密室长宽大概十三四丈,陈设极为简单,就几个药桶,和一个直径三丈许的小丹炉。 兰隐儿已经开始取丹,开炉禁制颇为繁琐,兰隐儿嘴上念念有词,手上结印掐诀。 蔺川看了一会儿便失了兴趣,想来自己在阵法禁制方面是没什么天赋,于是乎不再关注兰隐儿,将目光投向密室的四面墙,准备先找找出路。 按理说,只要找到那面地图墙就可以原路返回了,但是事与愿违,蔺川摸过四面墙,四面墙都是真实的存在,拍打之下竟然有封灵石的质感,当是坚不可摧。 蔺川皱起眉头,围绕丹炉打转,心说肯定还会有出去的机关,待会儿让隐儿再好好想一想。 “哗哗”细微的碎裂声,如干枯的秋叶被踩碎所发出的声音一样,蔺川抬起脚看向脚下,脚下的东西正是兰隐儿从气孔中投落而下的堵物。 蔺川捻起一片瞧了瞧,心下一惊,这是蛇蜕!之前被其捏死的骨蛇去哪里了!? “铿”饮血长刀出鞘,吓了兰隐儿一跳,蔺川慌忙解释一通,兰隐儿方才安下心来继续取丹。 捕蛇人蔺川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很快便发现了骨蛇,看到骨蛇的模样不禁哭笑不得。 丹炉颇为精美,三足之上雕刻着百兽纹,栩栩如生巧夺天工,骨蛇正盘在丹炉的一条腿上,佯装自己是这浮雕的一部分。 蔺川诧异,这小东西竟然不惧丹炉的高温。 骨蛇似是察觉到蔺川的目光,和人眼相似的眼睛再度翻起白眼,身躯瑟瑟发抖,想来是对蔺川颇为忌惮。 蔺川见其那副可怜模样,当即收了血刀,心道这小东西有点意思,先是装死,接着又装浮雕,却是开了些灵智,且看看能否与之沟通。 (本章完) 7017k 第104章 骨蛇 蔺川走近骨蛇一丈,盘在丹炉腿上的骨蛇抖动越发厉害,蛇身因为颤抖而向下滑动,复而再向上爬,模样颇为滑稽。 蔺川忍俊不禁,这骨蛇虽然启了灵智但是怎么看都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喂,小骨头,听得懂我说话吗?”蔺川尽量收起锋芒,呈现出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 片刻之后,骨蛇方才将藏在炉腿后的脑袋探了出来,似是终于认定自己露出了马脚,三角形的骨质脑袋上嵌着两枚小眼睛,眼睛如人眼般眨了眨,随后点了点头。 蔺川嘴角上扬,温声说道:“你莫要害怕,我对你并无恶意,丹炉极热,你先从丹炉上下来……” 骨蛇闻言又观察了蔺川片刻,方才从炉脚上爬了下来,身上蛇骨有些微微发黄。 蔺川吸了吸鼻子,确有一股焦糊气味,想来是炙烤骨蛇的味道,估计再过一会,这条骨蛇就该熟透了。 骨蛇将身子盘卷起来,昂着三角骨脑打量着面前的人类。 骨蛇在盘卷蛇身的时候,蔺川留意到它的蛇尾,纤细透明若针,足有一尺之长,尖头略带弯曲,有点儿像蝎子的尾巴,其间有褐色的毒汁流动。 “你是蝎尾赤链蛇?!”蔺川试探问道,他搜索记忆中的尾巴像蝎子的蛇,只想到了一种,也是他在哭佛囿中所见。 骨蛇闻言身子一颤,似是颇为惊诧,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狂点,好似见到亲人一般,拟人化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复杂的神情,似委屈,似欣喜。 蔺川见其模样不禁背脊发寒,蝎尾赤链蛇可以濛界罕见的毒物,其毒在蛇毒中当并不显著,但是不妨碍它的臭名昭著。 蝎尾赤链蛇生在东南蛊域,一般伴生猛兽左右,中毒者顷刻间便会被其毒麻痹,但是由于毒量少,很快便会恢复。 一般都是蝎尾赤链将猎物麻痹,伴生猛兽再上前补上致命一击,届时它再上前分些血肉。 当初在哭佛囿中所见的蝎尾赤链不过一尺多长,据三叔昭睢所言,此蛇百年方得生长一尺,眼前这条加上尾针足有六尺,岂不得活了六百年。 所幸刚才没有被此蛇扎到,否则依着这条六百年道行的蝎尾赤链,尾针所存的毒液足够将其麻痹个三五日。 蔺川再看其口中尖利的獠牙,不禁胆寒地打了个哆嗦,三五日还不得被这家伙吃个干净。 其实不然,这条蝎尾赤链的目力在烟雾中还不及蔺川,它亦是靠着听声辨位,游走到蔺川身后,正要找准位置给蔺川扎上一针,不料却被蔺川一把攥住了七寸,挺尸当场。 蝎尾赤链逐渐失去了意识,正当它以为自己六百年的生命就要饮恨而终时,蔺川却将其一把丢了出去。 它不认为蔺川是侥幸,确信蔺川是个捕蛇高手,否则岂会一招扼住自己的要害,而且是背对着自己! 于是乎,蝎尾赤链蛇不敢再打蔺川二人的主意,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 哪知蔺川竟然将房顶的气孔给疏通了,烟雾稀薄,视野逐渐清明,蝎尾赤链慌不择路,只得盘身在丹炉腿上,伪装成 (本章未完,请翻页) 浮雕的模样。 “这是你的蛇蜕?”蔺川伸出手,手中赫然便是从气孔的脱落的蛇蜕碎片。 蔺川见蝎尾赤链再次点头,沉吟片刻方才继续开口:“我若没有猜错的话,你便是从这气孔中钻进来的,我虽不知为何,但猜测你应是被卡在了气孔之中。” 见蝎尾赤链没有否认,蔺川接着推测道:“你在气孔之中遭受烟熏火燎,不知脱了几层皮肉方才从气孔中脱身,结果便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蝎尾赤链眼中的委屈越发明显,蔺川所言句句属实,痛苦的经历再次浮现在其脑海之中。 它本是八大长老之一蛊族大祭司巫乾的宠物,在内城中,除了祸害些无关紧要的小兽,便无所事事瞎溜达。 在四皇攻城之际,它还在此丹房顶上纵享一只肥硕的老鼠,待其反应过来之时,人族大能已经杀入城中。 蝎尾赤链本能地钻入了气孔避险,气孔不过女子手腕粗细,加之它刚刚吞噬了一只硕鼠,身子被卡在气孔之中,蝎尾赤链拼了命的向下钻,却也只是探出了个脑袋。 不想这一卡便是二十七年,所幸尚有烟雾可以吞食,整日里吞云吐雾,饱受炉火炙烤,皮肉不知脱去了多少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其实蝎尾赤链当初可以不钻气孔的,它所处的丹房顶端本就被妖帝设下障眼禁制,等闲大能未必能发现的了它。 不想蔺川下一句话才是真的戳到了它的心坎。 “你以为掉入了丹房之后终得解脱,不想此间亦是穷途……” 蝎尾赤链如遭雷击,双目失神的看着蔺川,许久过后方才缓缓地点了下脑袋。 “莫要灰心,咱俩有缘,我们出去之时定当带上你。” 蝎尾赤链蛇闻言,耷拉着的脑袋倏地抬了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蔺川,随后缓缓爬向蔺川。 蔺川见状慌忙后退,但见其眼中并无恶意,遂又停止了脚下的动作。 蝎尾赤链蛇将三角骨质脑袋探向蔺川,蔺川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伸了过去,在其脑袋上轻轻摸了摸,蝎尾赤链眯起眼睛温顺乖巧地像只小猫。 蔺川回忆起当时在哭佛囿中的情景,那只小蝎尾赤链对三叔昭睢便是如此,昭睢说蝎尾赤链仅会对它的主人这般作态。 眼前这只蝎尾赤链怕不是在此憋疯了,蔺川的区区一句话便令其俯首认主。 蔺川却不知他之前误打误撞的攥住蝎尾赤链的七寸,已经对蝎尾赤链造成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此番又说要将其带离此地,恩威并施之下已彻底将其征服。 “你先别着急认我为主,我亦不能保证出得了此地,但是我蔺川保证,只要找到机关破了禁制,就绝对不会将你留在这里继续受苦。”蔺川正色道。 因为蔺川知道这些个灵兽一旦认了主人,只要主人不抛弃它,它便会誓死效忠主人。 蝎尾赤链认主后会记住主人身上的气息,一旦主人召唤便会循声而去,那日四皇攻城,它并未听到主人的召唤,主人的气息在第一时间就远离了丹熏城 (本章未完,请翻页) 。 霎那间它便明白了,主人已经将其抛弃了。 听蔺川如此一说,蝎尾赤链额头上感知其手上的温度,继而倾听到蔺川的节奏不变地心跳,深知蔺川此言发自肺腑,所以蝎尾赤链并未将脑袋挪开,依旧贴在蔺川手掌之下。 “好了,蝎尾赤链……嗯……这样叫你不妥,得给你起个名字,就叫你小骨头吧!” 蝎尾赤链蛇显然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想当年自己可是被唤作六尺毒君,这个“小骨头”如何能匹配得上自己这六百年的道行。 “走,小骨头,咱们去看看隐儿那边如何了?”蔺川对摇头若拨浪鼓似的蝎尾赤链视若无睹,径直走向兰隐儿。 没办法,见抗议无效,蝎尾赤链只得接受这个名字,亦步亦趋地跟在蔺川身后。 兰隐儿面色发白,显然破解丹炉禁制颇费心力,不过好在没过多久便打开了丹炉封口。 三只脑袋挤在一起看向碗口大的封口,封口内悬浮着大大小小颜色各异十数枚丹丸。 兰隐儿面露失落,辛辛苦苦那么半天,最后才得了这么点儿丹药,都不够谷里那些老妖分的,上了年纪的腥妖终日受心魔折磨,颇为凄惨。 蔺川眼中的贪婪之色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感叹。 炉内的火焰徐徐跳动着,火焰比寻常火焰更加鲜红,炉内并没有任何燃料,这些火焰犹如一簇簇精灵,似是火焰原本就有着生命,其间所蕴含的磅礴的能量,非一朝一夕所能消耗殆尽。 “这便是混沌之火……”蔺川喃喃道。 “对呀,不然你以为呢。”兰隐儿接话道,软糯的声音里多少有些不开心。 蔺川心思细腻,猜出了其中缘由,当即宽慰道:“隐儿莫要沮丧,你瞧这十几枚丹药却不寻常,我之前读过有关破境丹的书籍,黄丹白,玄丹黑,地丹青,天丹金,这里光是金色的丹丸便占了半数,余下的也都是青色和黑色,都是高阶丹丸,当是收获颇丰才是。这里的丹丸我都用不上,你且都留着吧。” “那如何是好,怎能让你白白走这一遭,取几颗玄丹也好……”兰隐儿闻言颇为激动,再怎么招也不能让蔺川空手而归。 蔺川看向兰隐儿正色道:“我现在不过是黄灵境的豢灵师,修炼到玄灵顶境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呢,留在手上也是祸端,搞不好为此丢了性命,所以……” 蔺川话还未说完就见一颗白色丹丸自火焰中徐徐飘来上来,兰隐儿自然也发现了这颗丹丸,二人相视一笑。 兰隐儿双手掐诀将炉内的丹丸引出,装到事先准备好的贝壳之中,这种贝壳取自北泽,其内另有乾坤,似是人族所戴的乾坤戒,却是比不上乾坤戒的灵巧和空间之大。 蔺川捏着一枚白色的黄级破境丹,来回审视着,香味较之九垚仿丹收敛不少,卖相极佳,质地恍若荔枝般晶莹剔透。 蔺川忍住了将其一口吞下的冲动,毕竟身在妖帝封印之中,别再一不小心触发了封印之力,他可不想跟着丹熏城一起消失,更不想眼前的兰隐儿和小骨头为其陪葬。 (本章完) 7017k 第105章 水晶 丹房密室。 收取了破境丹,二人一蛇沿着墙根打转。 刚刚兰隐儿只顾着破禁制取丹,心无旁骛之下也没有留意蔺川一举一动,当得知竟然无法原路返回之时,面上惊讶之色看得蔺川心底发毛。 四面墙坚固异常,蔺川试过劈砍撞击,都无法将其撞开。 且不说这些墙体的用料,尽是他熟知的封灵石,墙面之上似乎还有其他的禁制,撞击之时似有反噬之力。 蔺川之前的一刀,墙面仅仅出现一道浅浅的划痕,饮血长刀险些脱手,虎口至今还隐隐作痛。 蔺川心有余悸,看来使用蛮力无用,还是得寻找其他开启机关的方法。 “隐儿,你确定前辈没有告诉你出密室的其他方法吗?”蔺川再次问向兰隐儿。 “应该是…没有吧…婆婆说取了丹丸就可以原路返回了……”兰隐儿被蔺川问的都不自信了。 “嗯,那就是机关禁制出现了问题,自动将出口封闭了,或者是有人在外面动了手脚……” 听蔺川这么一说,兰隐儿忽而看向蔺川,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怯懦道:“我好像想起来了…婆婆嘱咐我进入密室后莫要耽搁,取丹后尽早离开,莫要停留,否则……” “否则禁制就会自行关闭……”蔺川看着兰隐儿躲闪的眼睛替她说道。 兰隐儿闻言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两腮的婴儿肥跟着一颤一颤,煞是可爱。 “那前辈没有没有说万一出了意外被困密室,又该如何出去呢?”蔺川虽然觉得此问多余,要是兰隐儿知道的话早就说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他觉得那位前辈理应考虑到这种情况呀。 “婆婆要说来着,但是我没有听,我觉得取个丹药而已能要多久……都怪我太过自负了……也没有好好练习取丹之法,耽搁了时间……”兰隐儿声音更咽,泫然欲泣。 蔺川深吸一口,而后柔声安慰道:“却也不是你的原因,要怪就怪小骨头,若不是它将气孔堵上了,导致密室内浓雾弥漫,咱们这会儿早就出去了。” 原本凑在两人身旁的蝎尾赤链闻言一惊,蹭得后退两丈,歪着脑袋瞪着蔺川,心说这是人说得话吗,这锅我不背!怎么就认了这厮作主人,当真是草率了。 二人看到蝎尾赤链的反应,不禁相视一笑。 “咯咯…他说笑来着,小骨头莫要当真……”兰隐儿擦掉眼角的泪花,对着蝎尾赤链笑道。 蝎尾赤链扭头看向兰隐儿,再看看一脸坏笑的蔺川,随后爬向兰隐儿。 兰隐儿在其脑袋上摸了摸,瞧其乖巧模样蔺川忍不住也想伸手去摸。 谁知蝎尾赤链竟将脑袋向后缩了缩,蔺川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心说你向后退缩的样子是认真的吗,活了六百年了还那么小气。 “我当真是说笑的……” 蔺川见蝎尾赤链并不领情,别过脑袋也不瞧他一眼,只得讪讪一笑将手收回。 “好啦……咱们还是快点找出路吧,眼下能看到的出口也就是上面的小气孔,现如今怕是连小骨头都 (本章未完,请翻页) 钻不过去了。” 蔺川闻言看了看气孔,又看了看骨骼相对粗壮的蝎尾赤链,眉头逐渐皱起,嘴上喃喃:“确实如此,否则咱们将小骨头托举起来,让其逃出去也好……” 兰隐儿眼前一亮,看向蝎尾赤链,蝎尾赤链看到她那闪着诡异光芒的大眼睛,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咱们可以将小骨头的骨头磨挫一番,再其送出去,让它帮咱们从外面打开机关……” 兰隐儿软糯糯的声音在蝎尾赤链听来,简直就像是恶魔的低语,立马远离了这个没人性的女妖。 “呃……磨挫小骨头就算了,我听着就疼。肯定有别的方法可以出去的,容我再找一找。”蔺川心底翻了个白眼,挫骨扬灰这种事情亏你想得出来。 蝎尾赤链闻言感动的一塌糊涂,相比之下还是主人靠谱些,身子悄无声息地向蔺川挪了挪。 蝎尾赤链骨身摩挲石板发出的沙沙声,似乎和蔺川之前听到声音不太一样,沙沙声中有着似有似无的空灵。 这一块石板紧靠着一面墙,若是其中有机关的话,也并非没有可能。 蔺川当即伏下身去,将耳朵贴在石板之上,用指节叩了叩,其实就在之前,他已经用这种方法他已经将室内的石板都敲了个遍,却也没有发现异样。 此次依旧和旁边的石板传出的声音无异,他又令蝎尾赤链来回爬了几遍,方才确定这块石板传出的声音确实不一样。 或许是蝎尾赤链的骨质特殊,轻盈而坚硬,密集的骨骼滑过石板,方能听出其中的异样。 蔺川聚灵于掌,用力将石板向下一压,石板竟然向下沉了沉,手上一松,石板复又弹了回来。 这刹那间的一沉一浮,微乎其微,蔺川眉头舒展,认定玄机就在这块石板之下,激动之余一把握住蝎尾赤链,不停地摇晃着,若不是这货长得瘆人,蔺川都想亲它一口。 兰隐儿慌忙上前止住蔺川的疯狂之举,蔺川方才注意到手握的地方正是蝎尾赤链的七寸,蝎尾赤链已经进入了挺尸的状态。 蔺川赶忙将其松开,蝎尾赤链再次从死亡的边缘爬了回来,惊恐地看着这个可怕的主人。 蝎尾赤链心中有苦难言,一言不合就拿捏自己的七寸,这它娘的是人干的事吗,必须立刻和此人断绝主仆关系,否则迟早要死在这个疯子手里! 待听说蔺川找到机关所在之后,蝎尾赤链又贱兮兮贴向蔺川,任凭蔺川对其感恩戴德。 蔺川病退兰隐儿和蝎尾赤链,纵深跃起聚灵于双脚,重重踏在那块石板之上,石板随之下沉了寸许。 机关的轰鸣声响起,蔺川身前的那堵墙开始在虚实之间闪烁。 二人面露喜色,蝎尾赤链更是激动地身形险些打结,一个散射冲向闪烁的墙体。 就在此时,蔺川刚刚站稳的身形又被石板弹开,身形趔趄,所幸被兰隐儿扶住才没摔倒。 蝎尾赤链就惨了,一头撞在再次实化的墙上,如一根软塌塌的面条滑落下来,生死未卜。 二人深知这条蝎尾赤链蛇命硬,定然不会有事,就堂而皇之地继 (本章未完,请翻页) 续商讨如何将地板压实。 片刻之后,蝎尾赤链蛇翻了个身,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心下埋怨二人竟然比自己还冷血。 “既然你一人之力尚不足以压实,那咱们二人一同踩踏,合力之下定然可以将机关压实……” “可行是可行,只是你我二人……” 蔺川自然知道合力为之,当可破局,只是这小小石板,又要二人齐齐跃起踩下,岂不是要相互依偎,还需配合默契,蔺川话说一半脸上微微发烫。 “这有何难?你若觉得难堪,我们背对背也可以,你且不用管我,只顾自己就好。”兰隐儿说着走到蔺川背后,转过身与子背靠背,双臂环过蔺川双臂。 蔺川嗅到淡淡的兰香,脸上又红几分,但见兰隐儿如此落落大方,当即收敛心神,嘴上说道:“准备好了?!” “起!” 二人齐齐纵身跃起,蔺川再次聚灵于双脚,兰隐儿亦将妖力下沉。 “嘭”地一声地板下沉三寸,机关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身边的墙体再次闪烁,最终定格为一面虚影。 原本蔫巴巴地蝎尾赤链瞬间又支棱起来,这次没有冲动,而是缓缓地,一下下试探着穿过了虚墙,优雅的像个贵妇,待真地穿过墙后,却发了疯似的在地上舞动翻滚。 直到瞥见蔺川二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它时,蝎尾赤链方才尴尬地停下动作,想要恢复之前的优雅,却发现自己竟然……打结了,于是乎可怜巴巴地看着二人。 不出所料,冷血的二人一阵捧腹狂笑之后方才将其解开。 忽而听到轰鸣声再次响起,蔺川伸手按了按地图,果真不出其所料,身后的墙体再次实化,地图上方的机关方石也已经恢复如初。 …… 一座水晶堆砌的宫殿内,三道人影正打得火热。 两个金甲大汉一手持盾,一手持双刃巨剑,与其二人激战的不是别人正是“佛”字脸吴怐。 若是对方没有那身金甲,吴怐自信能打得二人满地找牙。 吴怐的六锥指虎可是一等一的上品灵器,打在那金甲之上,虽然咚咚作响,却是不疼不痒,金甲之上也只是显现出些许痕迹,很显然金甲的品级也应在上品之列。 从二人的气息之中,吴怐可以判断出此二人皆是玄灵顶境的修为,一番打斗下来,三人消耗的灵力基本相当。 至于三人为何打斗,这还要从这水晶宫说起,这所水晶宫是北泽水妖一脉的长老殿,那个时候的长老便是现如今的北泽老蛟,据说在四皇攻城中身负重伤,回到北泽后便长眠不醒。 如今的北泽是由北水二尊打理,北水二尊便是一年前去找南皇寻仇的白鲲和冰蝰。 丹熏城的这座水晶宫便是由北水二尊和北泽老蛟联手打造,这里的水晶都取自遥远的北泽,每一块都有磨盘大小,品相极佳,是炼制灵器的上等材料。 水晶宫建成后被三位大妖灌以禁制阵法,致使每一块水晶都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眼下三妖的禁制阵法已然消散,这里水晶自然就成了入城者的眼红之物。 (本章完) 7017k 第106章 半兽 话说吴怐虽为江湖悍匪,但是在阵法上的造诣却也是不输这些名门望族。 吴怐入城之初便开了两炉丹丸,足有百枚之多,正欲开第三炉的时候,却遇上了北国的双生子。 北国的双生子强词夺理说这间丹房已被二人做了标记,“委婉”地劝其离开另寻他处。 吴怐已经破了丹房禁制,自然是不肯相让,他不相信双生子会蠢到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其动手,那样既耽搁了取丹时间,还会为此得罪南皇。 岂料双生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在其取丹之时引动的丹房禁制,导致丹炉爆炸,吴怐险些被炉中混沌之火所伤。 吴怐惊魂未定,双生子从其身旁走过之时不忘奚落一番,说什么这就是不听劝的下场。 打又不能打,吴怐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再去寻其他丹房,已是没了机会,看着乾坤戒的百枚破境丹欲哭无泪,百枚之后方才算分成,感情自己白忙活了。 他又没法儿藏私,取丹的过程可都是在四皇眼皮子底下完成的,吴怐只得退而求其次,去八大长老殿碰运气。 所幸吴怐的运气不算太差,赶上了水晶宫失禁,此时只恨自己的乾坤戒指不够多,否则定要将整座水晶宫都给挪走。 正挑拣着水晶砖呢,就见两名金甲大汉走进殿中,吴怐心说来就来呗,反正自己也拿不下那么多的水晶,就没有理会二人,继续闷头挑他的水晶。 谁知那二人竟要将他驱赶出水晶宫,吴怐怒不可遏,直接与二位金甲大汉动起手来。 于是便有如今的一幕,水晶宫的宫顶所用瓦片亦是水晶所制,三人打斗场面在透明的宫顶之下清晰可见,尽数呈现在封印外众人的眼中。 …… 丹熏城外,一处高台之上。 “这……算得上违规吗?” 大满蹲坐着问向身边无事不知的银发少年。 “且算且不算……”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晶宫,身后的美妇人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他亦无所反应。 “哦?敢问小哥儿作何解释?”大满听得一脑门黑线,赶紧接着问道。 众人闻言都将耳朵凑了过来,想听听少年接下来的高见,谁知等了半晌,少年亦未开口。 “小哥儿,你倒是说说看,大伙都等着呢!” “对啊,对啊!” “急煞我也……” 银发少年正是钟莱,正沉浸在水晶宫三人大战之中,这是玄灵境顶级豢灵师之间的对决,而且是难得一见的以一敌二,看得他热血沸腾。 心下正盘算着如果是自己对上两名金甲大汉,又能撑多久。 耳边的聒噪声令其心烦意乱,钟莱心说这些人就不能动脑子吗,无奈道:“不可明争,却可暗斗,水晶宫内的争斗便是这种规定漏洞。若说明争,此三人皆在宫宇之内;若说暗斗,水晶宫本身透若无物。” “哦……那到底算不算违规啊!” “对呀,倒是算不算违规呀?” 周围人的问声再次响起。 钟莱翻了个白眼,心说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怎么知道,这要看四皇如何界定,他们定下的规矩,自然要他们去完善。 “嗯?”肩头的美少妇亦在催促钟莱。 钟莱刚要开口说不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 “且不论水晶宫若算不算明处,疤脸错就错在是他先动的手,这样即便是南皇想为其讨说法,却也是有心无力……” 钟莱闻声望去,周围人亦跟着望去,此人戴着斗笠,阴影遮挡住其上半张脸,两撇小胡子甚是吸睛。 这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钟莱心说。 “兄台所说极是,若是三人斗个旗鼓相当,南北二皇大多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倘若一方惨败,二皇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钟莱冲其拱了拱手。 “小兄弟高见,一语道破真相。”斗篷男子亦客套的向其拱了拱手。 “兄台过奖了。”钟莱越发觉得自己见过此人,甚至连声音都觉得熟悉,正翻找着过往的记忆,却又被水晶宫内白热化的大战所吸引。 …… 丹熏城,水晶宫长老殿。 吴怐身形扭曲,躲过两名金甲大汉的夹击,尚有机会反手打出一拳。 一拳轰在金甲大汉的腋下,腋下正是金甲覆盖的盲区,一拳下去,六锥指虎直接扎入皮肉之中。 金甲大汉没曾想过吴怐的拳法如此刁钻,所幸此拳的力道不重,仅仅是皮肉之苦罢了,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凶光毕现。 原本只想驱离对方,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难缠的主。 两个金甲大汉身上的金光暴涨,手中的剑盾亦是熠熠生辉,显然是不准备留手了。 吴怐不惧反喜,在他认知当中,人越是毫无保留,越是漏洞百出,他最善抓捕其间的漏洞,然后一击毙命。 一位金甲大汉持盾冲撞向吴怐,速度奇快,这一击若是得手,吴怐非得被撞飞不可。 吴怐自然不会傻到与其相撞,脚后跟为轴,旋转躲开撞击的同时后肘击向金甲大汉的后脑。 近战的奥义便在于充分利用身体的每一个关节,在极短的时间里打出有效的攻击。 正如吴怐一般,只要距离够躲开对方的攻击,他宁愿贴着对方,只有这样才能出其不意,打出让对方来不及反应的攻击。 隔着金盔,金甲大汉亦被吴怐这一肘子打得有些眩晕,险些撞到水晶廊柱之上。 另外一个金甲大汉重剑砸下,吴怐似是受惊的小鹿,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角度弹开,全然不似人类该有的样子。 重剑砸在水晶地板之上,登时溅起无数透明锐利的石渣。 吴怐双臂交叠护住面门,手臂之上被水晶渣划出了数道血痕。 当吴怐双臂展开之时,双瞳竟变化为诡异的竖瞳,在巨剑还未再次抬起之际,身形一闪冲上前去,一拳打向金甲大汉的左眼。 金甲大汉急忙举盾去挡,等待他却不是指虎的猛烈地锤击,没有接到攻击的金甲大汉顿感不妙,想要反应已来不及。 腋下的疼痛让他汗毛倒竖,登登登后退数步,眼看着吴怐又与同伴打作一团,咬咬牙又冲了上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一回二人腋下都受了伤,二人再不像之前那般大开大合无所畏惧,先前的狠戾也溃散殆尽。 两个金甲大汉越打越心惊,中招越发频繁,而且对方尽朝金甲覆盖不到的位置招呼,二人面面相觑之下已然萌生退意。 就在此时一声钟鸣震耳欲聋,三人的身形都为之一滞,之后吴怐暴退远离二人。 因为他从二人的脸上看到喜色,显而易见对方的援手到了。 钟声源头却未见洪钟,所看到的仅是一个削瘦到极致的萎靡男子,男子一身锦衣华服,似是纵欲过度的纨绔公子哥儿。 此人正是泯城少城主,万开泰。 “无影钟!”吴怐脱口道,他混迹泯城水市多年,自是识得此人身份,当初在白玉飞舟上见到此人之时对其还颇为不屑,就这厮的渣渣战力也敢入丹熏城,委屈那俩金甲汉子了。 刚刚吴怐还纳闷儿怎么只有这两金甲,怎么不见泯城少城主呢,莫非已经嗝屁了。 眼下却是恍然大悟,这厮有堪称濛界绝对防御的无影钟,就算丹熏城的封印崩塌了,估计他也不会有事。 “倒是有些眼力,所以识相点……滚吧!”万开泰昂首挺胸,嚣张到不可一世。 吴怐闻言脑袋里一片空白,眼中的竖瞳显现出一抹赤色,双唇周边的皮肉缓缓隆起,双手的骨节咔咔作响,心中桀骜不驯的野性瞬间被激发出来。 忽而,又有几道的脚步声传入大殿之内。 “无影钟又如何!以你的实力恐怕还不能完全驾驭,所发钟声竟然不分敌我,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说话之人正是南国三人组为首的胡钶。 吴怐心知自己的援军也到了,当即恢复理智,瞳孔收缩,口中的獠牙亦跟着缩了回去,刚刚差点儿失态,若是化作半兽模样,即便是当场格杀了万开泰,自己出去也免不了一死。 “放肆!休得胡言乱语!”万开泰急了,事实确如胡钶所言,无影钟血契之主乃是万纥,他虽是万纥血脉,却仅能勉强使用无影钟的神通。 两名金甲汉子也慌了,刚刚他们还以为万开泰是事急从权,连他们一道都给震了,原来是敌友不分,难怪进了城万小城主就不愿意和他俩一道。 “呵呵,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自己清楚,啧啧啧,倒是委屈了这排名第十的洪炉神器了……”胡钶怡然不惧,继续出言挑衅,他是真想领教领教无影钟的厉害。 “你找死!给我上!”万开泰气得浑身发抖,命令身边两金甲大汉进攻,身上的无影钟显出虚影。 两名金甲大汉是从瑜瑶城金甲禁卫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他俩直接受命于东皇聂顽,对于这个泯城少城主仅仅是出于尊敬而已。 聂顽的指示是要三人配合,相互照顾,在不威胁生命的前提下,尽量获取很多的丹药和宝物。 三对四且二人有伤在身,还有个不分敌我的队友,傻子才会动手。 所以两名金甲闻言并没有动手,扭头看向万开泰,希望从其深陷的眼窝中找到一丝理智。 万开泰不负二人所望,终于看清了形势,重新恢复了理智,只是不知为何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本章完) 7017k 第107章 帝像 万纥在封印之外看得颇为惊心,万开泰入城前,万纥千叮咛万嘱咐莫要主动生事,无影钟是留着保命用的,而不是与人争斗用的。 之所以让万开泰入城,除了能给万家多挣些破境丹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万开泰自幼混迹泯城水市,对市面上的灵丹宝器,以及各类材料都了然于胸,极为热衷于此道,甚至比那些老字号的鉴宝师懂得都多。 丹熏城经两次峰会过后,一般能入眼的珍奇都被洗劫一空,所剩之物,要么乏善可陈,要么难以识别。 像万开泰这种堪比顶级鉴宝师的豢灵师,刚好可以入城慧眼识珠,说不定就捡了个大便宜。 万纥松了口气,所幸嫡子没有真的动手,否则依照那小子骄横跋扈的脾性,定是个不死不休的结局。 …… 丹熏城内,水晶宫。 万开泰强行将翻涌上来的一口鲜血咽了下去,在嘴角溢血前拂袖而去,没有多说一个字。 “少城主,咱们不取点水晶吗?” “对啊,少城主,这里的水晶可是北泽的寒晶,可以炼制中品灵器呢!” 两名金甲大汉跟在万开泰身后追问着。 万开泰气得心底直骂娘,老子都怒火攻心了,你们看不到吗! 心说刚刚你二人仗势欺人反被打,若不是我及时救场怕不是性命都要交代了!眼下让你们上你们却不听!不打上一场掰掰手腕,人家会让你搬一块水晶才怪! “要取你们自己去取!莫要来问我!”万开泰脚下一点,离开水晶宫,所幸谢梓伊没有在场,否则高低得与那黑厮斗一斗。 留下金甲二人大眼瞪小眼,扭头看向身后虎视眈眈的四人,也跟着悻悻离开了水晶宫。 眼瞅着东皇三人组离开,胡钶方才收回目光,斜眼看向吴怐。 “多谢兄台出手相助!”吴怐朝着胡钶拱了拱手。 “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你是我南国招募之人,理当相互照拂。”胡钶并没有回礼,仅是客套的说了两句,显然并未将吴怐这种江湖人士放在眼里。 吴怐见状心下虽然不喜,但念其刚刚助阵,对其恭敬一笑,转身继续收集他的水晶,手上动作飞快。 “阁下身手不错,但是在此丹熏城中,以你一人之力,却是难能自保,不如与我等一道寻宝。”胡钶见其不言,当下开口继续说道。 吴怐手上动作一滞,心说还有这等好事,转念一想此间僧多粥少,遇到好物且不说如何分成,真要是他们与别人争斗起来,自己入了伙定然不能作壁上观。 这入城的几人中没有一个泛泛之辈,除了吴怐一人没背景没后台,真要是动起来手来,他们对自己可不会留手,还不如自己一人来得痛快。 “多谢兄台美意,只是吴某孤身一人惯了,实在不习惯与别人合作,还望兄台理解。”吴怐再次转身朝着胡钶拱了拱手。 “这样啊……既然吴兄执意不肯加入我等,我也不再另劝。吴兄若是信得过我,不若将破境丹放在我这里……”吴怐沉吟说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见吴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胡钶当即笑着解释:“吴兄不要误会,只是暂为保管而已,待出城后定当如数奉还。吴兄身上没了他人觊觎之物,自当不会再陷入险境,亦可以放心去寻宝了。不知吴兄意下如何?” 吴怐心下冷笑,好吗,原来是打破境丹的主意,我可是在南皇眼皮子底下取丹的,数目多少,品级几何都已被记录在案,倘若出了城,这黑厮再装蒜不还丹于我,我岂不是要背着此生都还不完的巨债。 退一步讲,即便他将丹还我,万一品级有所差池,届时亦是百口莫辩。算了……玩心计我连那个十三四岁的娃娃都不如,还是别想占人家好处了。 “兄台好意吴某心领了,自信还有些本事,自保当是没有问题,就不麻烦兄台了。”说罢吴怐拱手道别,前去别处寻宝去了,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能在此地再待下去了,不知道这还黑厮还会做出什么“善解人意”之举。 胡钶眯眼看向仓皇离去的吴怐,嘴上咬出了四个字:“后会有期。” …… 蔺川和兰隐儿出了兰婆婆的长老殿之后,原本打算直接离开内城,等到封印开裂之日,再设法逃出。 不想蝎尾赤链摇头摆尾的一通比划,又让二人来了兴趣。 不愧活了六百年,蝎尾赤链的表达可谓栩栩如生,先是模仿帝宫门上妖帝塑像的样子,一副怜悯众生的眼神,继而又作人类盘膝打坐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妖帝修炼的地方在哪?!”蔺川开口问道。 蝎尾赤链立起身子缓缓点头,眼神中的赞许让蔺川看得极为不爽,似是一个百岁老人在看孺子可教的孙子。 蔺川才不会跟一条小蛇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当即和兰隐儿商量一番,二人皆是心痒,决定去妖帝修炼的地方瞧上一瞧。 蝎尾赤链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在前面带着路,一副主人做派,看得蔺川哭笑不得,不知道得还以为自己是这条小蛇仆人呢。 “那个……小骨头你收敛一点!这附近除了我们,还有十几个玄灵境的豢灵师呢!他们可不是什么善茬,遇上了指不定要殊死一战。”蔺川清咳一声,实在看不下去才提醒道。 蝎尾赤链闻音身子一软改为贴地爬行,身子骨还颤颤巍巍地,显然对蔺川口中的其他豢灵师颇为忌惮。 蔺川不解,这货好歹是活了六百年的蝎尾赤链蛇啊,它一尾针下去,怕不是地灵境的豢灵师都得歇菜,怎么会怂成这般模样。 殊不知,小骨头自幼便被捉去做了宠物,对自己的战力一无所知,它的尾针只扎过那些个弱不禁风的小兽,从未扎过人类。 蔺川是它第一个想扎之人,它在密室里待这些年,打嗝都是破境丹的味道,做梦都想开开荤,眼见有活物进入密室,急不可耐地想去狩猎一番,结果人没扎到,反被蔺川锁了喉。 二人跟着小骨头鬼祟地溜进帝宫,进入帝宫之时蔺川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妖帝角都的雕塑。 却发现这雕塑和他在外城所见的画像有些不一样,这不同之处蔺川仅仅扫了一眼便不敢再瞧。 原因就是妖帝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像胸前隆起的两坨明显不是肌肉,而似妇人之乳。 莫非这妖帝是雌雄同体,蔺川越想越离谱,又不好询问兰隐儿,只得摇了摇头,权当是自己看花了眼。 二人尽可能隐蔽身形,不被封印外的人所发现,进入妖帝宫宇之后,小骨头却是探头探脑地速度明显慢了不少。 “怎么了小骨头?忘记怎么走了?”兰隐儿见状糯声问道。 小骨头恍若未闻,依旧不急不缓的模样。 蔺川看得出它的眼神中满是哀色,许是为这空荡荡的帝宫所哀,或是为这物是人非的场景感伤。 “咦?小骨头……”兰隐儿看着默默而去的小骨头,正要追上前去。 “隐儿莫要再问了,它定是想到以前的事情了,心中许是难过了,让它缓一缓吧。”蔺川叫住兰隐儿。 兰隐儿闻言恍然大悟,再看向小骨头时,大眼睛里尽是同情之色。 “铿!” 金属撞击石板的声音。 “小骨头!”蔺川和兰隐儿齐齐惊呼出声。 二人飞速赶往声音传来的地方。 蝎尾赤链被一男一女围在殿后的长廊之中。 原本小骨头在殿内徐徐爬行,心中感念当初这里的一切,忽然想起殿后的万锦池,便极速朝其爬去。 万锦池,顾名思义是一方游有万条锦鲤的池子。 妖帝在时,小骨头常在池中与万锦追逐嬉戏,每次玩耍都惊喜莫名,当然惊得是万锦,喜得是小骨头。 虽然能想到池中定是水枯鱼亡,但其依旧急切地想去看上一眼,或许只是为了能够完善自己当初那美好的记忆。 没成想刚一出大殿就撞上了以逸待劳地尹云飞和谢梓伊。 二人正商讨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渔翁,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从鹬蚌口中夺得丹宝,就看到一串骨头模样的小蛇爬了过来。 三对眼睛相互打量片刻,小骨头率先打破僵局,一记神龙摆尾,转身就跑。 没跑出一丈便被一道剑芒封住了退路,尹云飞纵身翻过小骨头的头顶,持剑挡在了小骨头身前。 小骨头转身看向那个极美的女子,女子手中凭空多了把琵琶,那把琵琶形似如意,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其不寒而栗,它感觉的出眼前这个女子比身后肩膀畸形的剑士还要恐惧。 “师妹当心别伤着这小东西,我博览七卷《灵兽志》,却未曾见有对此兽的描述,当属世间独有之异类,我们将它带回学宫,先生定会嘉奖你我。”尹云飞兴奋道。 “师兄小心它尾后的毒针,我先用音波将其困住,消耗其体力,你再伺机上前将其制服。”谢梓伊听罢亦是心头一喜,得此异兽也算是将功补过了,登时献出对策。 小骨头听得头皮发麻,二人竟然毫不避讳自己,明显是不把自己这条修炼六百年的神兽放在眼里,看来只有呼唤自己的新主人前来教训这二人了。 小骨头呼唤蔺川的嘶鸣声被谢梓伊的琵琶声掩盖,霎时间数十道紫色的音波笼罩向小骨头。 (本章完) 7017k 第108章 剑芒 小骨头刚一触碰音波便被弹飞数丈,好在周身骨骼坚硬没有受伤,却是被吓得不轻。 眼见周围尽是紫色的音波,小骨头被围在其中急得团团转,口中发出低不可闻的嘶鸣声。 尹云飞正欲挥剑敲击小骨头,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住手!” 蔺川人随声至,背后饮血长刀伴随着一声龙吟悍然出鞘。 尹云飞感受身后的劲风,看也不看,转身一剑挥出,三尺剑芒斩向蔺川。 蔺川横刀格挡,前冲之势戛然而止,“呯”地一声,被尹云飞的剑芒震飞七八丈,落地之时又在地面上拖行三丈。 蔺川兀自心惊,这一剑之力远超寻常玄灵境豢灵师,此人的实力当在玄灵顶境,剑芒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玄境剑士能释放出来的。 即便是地灵境的剑修若是领悟不到剑意,亦或者没有上品以上的灵剑支持,也难能施展出剑芒。 能进入丹熏城,蔺川可断定此人的修为当在地灵境之下,能释放出剑芒,足以说明这人在剑道上的造诣远超常人,手上那柄长剑亦不是普通灵器。 蔺川瞬间将对方的实力摸得七七八八,只此一人,怕是和兰隐儿联手都未必能胜之,更何况还有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此女至少也是个玄境高手。 “唐突了阁下,某理当赔个不是!那条小蛇是我的灵宠,还望阁下将其放还于我,某不胜感激。”蔺川将长刀重新入鞘,抱拳颔首道。 尹云飞和谢梓伊亦是惊诧莫名,心说这是从哪冒出的二人?! 尹云飞眯着眼睛打量二人,这两人是跟着他们十二人一起入城的,还是本身就是这丹熏城内之人?! 不对,这城里的人早就死绝了,除非这两位不是人而是鬼煞,鬼煞他是见过的,能化身成这种实体的鬼煞,怕不是得有天灵境的水平了吧,岂能抗不住自己一刀剑芒。 好一番推测过后,尹云飞方才断定这二人应是趁乱顺着封印裂缝溜进来的小喽啰。 “呵呵!且不问你二人是何来路,就说这封印之内,皆是无主之物,入城者尽可凭实力取之!看在你如此知礼的份上,即刻离去,我可以视而不见……”尹云飞皮笑肉不笑,若是谢梓伊不在场的话,这两人怕不是已经葬身于他的破邪剑下。 谢梓伊叹服尹师兄的怀仁之举,完全不似那些个嗜杀无度的杀才,心下不禁又亲近几分。 蔺川闻言嘴角抽搐,看这二位身上的服饰,便已经知晓了二人的身份,他打心眼里不想和东玄学宫交恶,毕竟乔婉儿和他的几个朋友都在学宫求学,以后免不了要与之打交道。 “阁下误会了,这条小蛇确实不是城中之物,当真是我的灵宠,还望阁下……” “听不懂人话吗?!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肩膀畸形的尹云飞厉声打断了蔺川的话,将手中的破邪剑抖了个剑花,而后缓缓直指蔺川。 蔺川面上笑容瞬间凝固,继而慢慢消失,声音冷若冰霜。 “放还是不放……”蔺川一次一顿道。 “什么?”尹云飞竟被蔺川森冷的目光盯得发毛,霎时回过神来,感觉受到了莫大得羞辱,狞 (本章未完,请翻页) 笑道:“好小子,谁给你的狗胆!既然不想走,那便留下来吧!” 尹云飞说罢手起剑落,一道剑芒斩出,紧接着又是两道剑芒飞出,速度奇快,三道剑芒相辅相成,彻底封住了蔺川的退路。 这瞬间斩出的三道剑芒,乃是尹云飞的成名招式,一气三芒,即便是同境高手亦会捉襟见肘,最多能躲过两道剑芒,必须硬刚其中一道。 他不信一个黄灵境修士能躲得过去两道,能躲过一道剑芒就算那小子命大,此时拔刀格挡已来不及,剩余两道剑芒足以将其重创。 “莫要管我,去救小骨头!” 眼见兰隐儿要冲过救自己,蔺川边说着边迎向三道纵横交错的剑芒。 剑芒发出的一瞬间范围极小,威力集中,随着距离的扩散,剑芒的范围增大,威力随之散开。 尹云飞看到不退反进的蔺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愚蠢的小子,后退一步或许还能留得一线生机,往前一步则必死无疑。” 下一秒尹云飞险些惊掉了下巴,蔺川借着一步之势,微微弹起一尺,双腿向上蜷缩,堪堪避开一道横切而来的剑芒。 剑芒擦着他的脚底滑过,右手按在左腕之上,砸向另外两道剑芒的交叉处。 “呯!” 鹤腕泄去大半的力量,加上之前有过一次对抗剑芒的经历,蔺川已经做足了准备,聚灵于手腕之上,在接触两道剑芒的一刻,身形不出意外的被其弹开,借势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 “铿”地一声饮血长刀出鞘。 “该我了!” 蔺川单手拎着长刀,俯身冲向尹云飞。 “怎么可能……他竟然用手腕硬接了剑芒……还是两道!!”尹云飞喃喃自语,显然还未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待其缓过神之时,蔺川已经到了面前,唰唰几刀劈出。 窦三若是在场定然会拍手叫绝,他的那套阴损刀法被蔺川耍得淋漓尽致,已然有那青出于蓝之势。 尹云飞这种师出名门的剑修哪里见过这样的下作刀法,几次险些被蔺川伤到要害,裆下被其削地破破烂烂,腾挪之间带动的劲风,吹得后臀冰冰凉。 比起现在羞辱来说,刚刚言语上的羞辱简直不值一提。 尹云飞一面应对着蔺川刁钻的打法,一面还要扯着衣袍防止走光,完全处于被动防守的状态,模样颇为狼狈。 蔺川看着面红耳赤的尹云飞,心下冷笑,心都黑了还想做那正人君子,你也配! 随后瞥了一眼兰隐儿那边,兰隐儿已经突至小骨头身旁,头顶伸出数十片细长的兰叶,兰叶抽打着四周绵延不绝的音浪,恐怕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说出来蔺川自己都不信,和一个玄灵顶境的剑修拼斗,竟然尚有功夫看向别处,他自知只要面前的剑修熟悉了自己的刀势,局势便会迅速扭转。 兰隐儿心下叫苦,对上谢梓伊,即便自己能施展隐身异术,在这无处在的音波之中怕也是无处遁形。 这个绝美的琵琶女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宛如橡皮糖一样黏着自己,怎么都甩不掉。 而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且还有一处让兰隐儿心生不安,这个琵琶女始终游刃有余,全然没有疲态,而她的妖力却已经消耗了大半,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被耗死在这里。 兰隐儿看了一眼蔺川,蔺川此刻也是自顾不暇,若想破局除非自己显出本命妖体,那是最后不得已的手段。 化形之后的妖,不可长时间处于妖体状态,否则再次幻化成人形的时候,难以承受身上筋骨皮肉变化所带来的痛苦。 兰隐儿的隐身异能是化作人形之后所领悟的,所以只有在人形状态下才能施展隐身异能。 如今她手上的血丹还有一枚,来回变化形态,靠仅此一枚血丹怕是杯水车薪,届时不知道还能否撑到封印开裂的那一天。 多想无益,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兰隐儿心中一横,正欲化身兰妖本体,忽听蔺川喊道。 “去殿内!” 兰隐儿心头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朝着帝宫殿内移动,谢梓伊见状秀眉微蹙,如影随形,手上拨弦的速度猛地加快了三分,原本绵延如涓涓细流地音波现在如洪水猛兽一样涌向兰隐儿。 这一举动更加印证了蔺川的猜测,他们二人不愿进入宫殿之内。 兰隐儿自然也察觉到了,头顶的兰叶已经来不及抽打汹涌而来的音波,改为用叶尖戳击音波,十数根兰叶如鸡啄米似的,频繁啄击着周围的音波。 使出浑身解数,蔺川和兰隐儿硬是带着小骨头退回到帝宫之内,兰隐儿和小骨头还好,可能是谢梓伊留了手。 蔺川可就惨了,尹云飞在其退入宫殿之时,不顾袍下走光,硬是刺了蔺川的两剑。 他本就比蔺川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速度和力量都远超蔺川,若非顾此失彼,又颇为忌惮蔺川那诡谲多变的刀法,蔺川在其手上走不出三个回合就得殒命。 待蔺川二人进入殿内之后,尹云飞瞥了一眼殿墙下透风的位置,此刻已经空空如也。 殿墙上的透风,也就是殿墙上垒砌的雕栏小窗,用来防止廊柱上下腐朽之用,小而不起眼。 “师兄可识得那人?”谢梓伊问道,显然她也发现了藏在透风之后窥视之人。 尹云飞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我在城外见过他在擂台上的表现,是个近战的高手,出手狠辣,论单打独斗,远非我二人能敌。” “之前并未发现此人,当是尾随那两个不速之客而来,那二人怕是凶多吉少了……”谢梓伊表情紧张,不知是担心那两人,还是害怕那个偷窥之人。 “哼!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投之!自以为躲进殿内就可安然无恙了,可笑之至!”尹云飞冷哼一声,一挥袖袍转身走向院中小亭。 “啊!师兄……”谢梓伊瞅了一眼玉树临风的尹云飞,登时羞红了脸手挡在面前不敢再瞧。 听闻谢梓伊的惊呼,尹云飞慌忙回头,以为又有变故,但见谢梓伊羞赧地模样,方才记起自己下身的尴尬。 尹云飞心中暗骂无耻小贼,再叫我遇上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即伸手护住要害,躲到暗处换了身衣物。 尹云飞却不知自己这狼狈模样叫城外多少人看了去,一世英名尽毁于蔺川之手。 (本章完) 7017k 第109章 邂逅 丹熏城外一阵沸腾。 女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就连钟莱身后的美妇人都躁动不已。 “这些娘们都疯了吗!小白脸子有甚好瞧得!” “一个个捂着眼睛骗鬼呢,指头缝后眼睛瞪得滚圆,生怕看不清楚!老子都觉得臊的慌!” 两个汉子犹在喋喋不休地吐槽着。 钟莱听得忍俊不禁,这个尹云飞在中洲确实小有名气,家世并不显赫,硬是靠着自己的一身本事在东玄博得了诸位先生的赏识,获得了玄灵境首席弟子的称号。 但是钟莱就是看他不顺眼,论长相钟莱不服,论学识钟莱不服,论资质钟莱不服,论为人钟莱依然不服,钟莱意难平,凭什么梓伊女神整日围着那厮打转,瞧也不瞧自己一眼! 所以但凡听得有人非议尹云飞,钟莱向来都是喜闻乐见,听得不亦乐乎。 “与你二人何干?碎嘴的玩意!” 钟莱被身后的美妇人吓了一跳,心说这大姐够猛地,那两位好汉可都是玄灵境的豢灵师,待会儿人家过来了,我可护不住你。 不成想那两位好汉却是讪讪一笑,其中一位调侃道:“秋娘急个甚!我又说您!您可是大大方方地瞅的。” 说着学着美妇人刚刚痴迷的模样,引得周围人哄然大笑。 钟莱心下稍安,原来是相熟之人。 “秋娘若是想看,何必舍近求远啊,我二人委屈一下皆可以成全您呀!”另一名汉子也跟着调笑起来。 钟莱身后的秋娘霍然起身对着那二人啐了一口:“我呸!就你们这俩糙货,能跟人家尹公子比吗!” “怎的他比我二人多生个卵蛋不成!?”大汉学着秋娘叉腰地模样,再次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秋娘说着挤到那二人身边,皮锤耳刮子一通噼啪作响。 那二人连声讨饶,却亦不敢还手,钟莱心下对这个秋娘来了兴趣,这个美妇人没有半点儿修为,却和这些个实力不俗的江湖豪客打成一片。 关键是这些江湖豪客也只敢嘴上占些便宜,真挨到身旁,却又都畏手畏脚的,丝毫不敢触碰秋娘。 “哎哟哎哟,秋娘快看,南皇离开了!”被秋娘扯着耳朵的壮汉看到南皇离开城墙,忙不迭告诉身边的秋娘,好叫秋娘放开自己。 “哼,南皇这个时候离开做甚?”秋娘冷哼一声,松开那壮汉的耳朵。 “估计是犯了眼疾……”另一名壮汉跟着猜测道。 “四年尚未痊愈,火鸦吴天翎的妖火有那么厉害吗?”秋娘不太相信。 “那只火鸦的不灭妖火,据说和洪炉内的混沌之火有得一拼,都蕴含着生生不息之力,但凡沾染上一点便会火毒攻心,若是没有强大灵力及时压制,便是天灵境强者也修想活过一个时辰。”见那二人不语,钟莱忍不住接茬道。 众人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说难怪吴天翎敢率领众禽妖进攻南国,原来他的妖火神通厉害如斯。 (本章未完,请翻页) 钟莱见众人面露惧色,便接着说道:“听闻那吴天翎死状极惨,被南国的一众大能逼着现出火鸦真身,以不灭之火焚己躯,而后自爆妖体,欲与南皇同归于尽,最终也只是灼伤了南皇眼睛而已。” 钟莱本以为大家会拍手叫绝,直呼南皇威武,却只是听到一阵唏嘘,不知道是惋惜大妖殒落,还是为南皇感到庆幸。 四皇气数虽未尽,民心却已露败相,此为不祥征兆啊,钟莱心下长叹,忽而又自嘲一笑,期盼蔺川能在这丹熏城中全身而退。 …… 丹熏城,妖帝宫殿。 蔺川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时刻提防着殿外的尹云飞和谢梓伊,此二人同样在殿外的八角亭中窥视着殿内。 “阿川,你的伤势如何?”兰隐儿吞了口口水担心道。 尹云飞迅速刺出的两剑,一剑刺中左胸,一剑刺中左肩。 左胸上的致命一剑被护心蟒衣所挡,只是隐隐作痛,肩膀上的衣物已被鲜血浸染,看似严重,实则仅限皮肉。 “无碍,皮肉伤而已,并未伤及骨骼筋脉。”蔺川微微一笑。 “需要我帮你包扎一下吗?”兰隐儿说着就要靠近蔺川,瞳孔中惊现一抹血红。 蝎尾赤链似是察觉到兰隐儿的异样,歪着脑袋打量着她。 “不用不用……”蔺川看着嘴角挂着口水的兰隐儿,心底打了个寒颤,赶忙伸手护住肩膀,双脚连蹬向后挪开。 “真得不用吗?”兰隐儿再次挨了上去,软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诡异。 “真…真得不用,一点也小伤而已。呃…那个…隐儿你可知他们二人为何不敢进入殿内?”蔺川眼珠子一转,引来话题问道。 兰隐儿听罢方才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瓷白的小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不知道,我也是听你说要进殿,方才进来的,你是怎么发现他们不敢进殿的?”兰隐儿拿出存放血丹的瓷瓶,摆弄了一番又收了回去。 “我与那剑士打斗时,他两次被我击退至殿门口,却都只是绕着圈的躲开,甚至不惜被我划破衣衫,而不是退入空间更加宽敞的大殿之内。我猜想这殿内定是有他忌惮的东西,所以才叫你突进殿内。”蔺川一边回答,一边扫视着大殿内部。 兰隐儿和小骨头听罢眼中现出崇拜的光芒,兰隐儿正想着如何夸赞蔺川。 倏听“啪啪”两声,掌声过后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地在二人背后响起。 “哎呀,不愧是你!” 二人闻言当即起身看向后方,算上小骨头六只眼睛紧紧盯着声音所发之处。 一个身影在阴暗的角落中缓缓走出,身形逐渐放大,模样也跟着清晰起来。 赤色头巾遮住了额头,模样俊朗却不失匪气,下颚一条长长的伤疤连接两耳,不是吴怐又是何人! 蔺川心头一惊,怎么遇上了他!似曾相识的出场方式,窦三儿那厮不会是跟他学的吧。 “许久未见!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该称呼你为文琦兄弟,还是阿川兄弟呢?”吴怐似笑非笑地调侃道。 蔺川听得出这句话并非单纯地调侃,心中打起十二分警惕,嘴上却热络地回应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吴大哥!小弟正想着峰会过后去泯城看望吴大哥呢,不成想吴大哥也进了这丹熏城!” 吴怐见蔺川回避自己的问题,不禁心下冷笑,我就在那白玉飞舟之上,你岂会看不到我,既然你想装,我就陪着装,看你能装到几何! “哦?兄弟是何时进入封印之中的?”吴怐眯着眼睛问道。 “唔……我也不知道,师尊只说会伺机将我俩丢入城内,我入城之时就听到一声爆响,不知吴大哥有没有听到?”蔺川指了指身边的兰隐儿。 吴怐闻音老脸一红,瞬间又恢复如初,耐着性子问出心中的疑问:“那应该是在我入城之后。不是说只能进十二人吗?怎么多出你二人之后封印依旧完好如初?” “这个嘛!师尊说是秘密不可告知外人,不过吴大哥于我来说不是外人,自当无所保留,其实十二人只是四皇维稳而定之数,超出一二亦是无妨。”蔺川故作神秘小声道。 “九垚先生是如何瞒过四皇将你二人送下来的?”吴怐对此半信半疑,心说看你小子如何再编下去。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师尊将我二人藏于两袖之中,出了师尊的袍袖就到了封印之中了。”蔺川嘴上对答如流,心底却在打鼓,因为他看到了,吴怐眯缝着的眼睛里藏着浓浓的杀意。 “一双大袖竟能瞒天过海,只是不晓得九垚先生知不知道他自己有此等本事!”吴怐已经失去耐心,不愿再听蔺川忽悠,大步走向蔺川。 “吴大哥这是何意!?”蔺川退后一步,惊声问道。 “何意?何意!我还要问你呢!”吴怐说罢一拳打向蔺川面门,拳上并被戴那六锥指虎,显然他并不想立马要了蔺川性命,而是先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 拳速之快,蔺川根本来不及反应,一拳结结实实砸到了他的鼻骨之上。 鼻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蔺川捂着鼻子,酸得两眼噙泪,鼻腔一热,两股鲜血徐徐而下。 这是什么速度!蔺川惊讶之余不忘伸手去拦跃跃欲试地兰隐儿,心下方才明悟,感情殿外那两位忌惮的是眼前的吴怐。 “小骗子!老子去瑜瑶打听过了,文琦根本就不是你!九垚散人也没有收你这个徒弟!现如今还敢拿言语戏耍老子!你若真是九垚的弟子,殿外那两位岂会对你动手!真当老子没脑子不成!”吴怐说着一记摆拳打出。 蔺川下意识地抬臂格挡,只是抬臂的一瞬间,吴怐的拳已经砸到了他的脸颊之上。 蔺川霎时间飞了出去,兰隐儿见状不再犹豫,发间的兰叶倏地爆射向吴怐,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蔺川挨打。 “哪里来的小妖!”吴怐侧头躲过刺来叶尖的,伸手将其一把攥着,向着身前用力一扯,兰隐儿吃痛之下生生被其带入怀中,另一只手顺势掐住了兰隐儿的脖子。 “不要!”蔺川翻身而起,怒吼一声,拔刀劈向吴怐。 (本章完) 7017k 第110章 黄丹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手快!”吴怐说罢手上又加了几分力。 兰隐儿面色殷红,双手无力地掰扯着吴怐的手臂,生机在飞速的流逝。 蔺川刹住脚步,举起的刀亦被其缓缓放下,吴怐刚刚那一拳将他的颧骨震地碎裂,左脸迅速肿胀,已由疼痛转为麻木。 “你先放开她,有话好好说!”蔺川急道,肿胀变形的脸让他说话都变得吃力。 “小骗子现在知道怕了?我之前便想好好与你说,可你依旧选择跟我装傻充愣,那就怪不得我了,我只能用我的方式来与你对话!” “瞧这细皮嫩肉的小女妖,死了多可惜啊!”吴怐戏虐地凑到兰隐儿面前嗅了嗅,故作一脸陶醉模样,心底的怒意消散了不少,自打离开哭佛囿之后,敢坑骗自己的,这个小子是第一个。 “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罢休?”蔺川攥紧刀柄,含糊不清地问道,他不能拿兰隐儿的性命做赌注,必须冷静下来。 “三个条件!第一,还我护心蟒衣;第二,说出你的真实身份与目的;第三,将你在城中所获尽数交给我。我这三个条件不过分吧……” “不过分!” 见蔺川一口答应下来,吴怐扼住兰隐儿脖子的手微微松了松,面露喜色,但立马又沉了下来。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劝你莫要再耍花招,只要我从你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异动,我就立马捏碎她的喉咙……”吴怐说着瞳孔逐渐拉长,化作竖瞳,竖瞳之下所有的动作都会变得有迹可循,慢上了三分。 蔺川与吴怐那妖异的眸子对视,丝毫不敢再有其他的想法,丢下饮血长刀,迅速解下外袍,将护心蟒衣脱下,刚想上前递给吴怐。 “扔过来!” 吴怐在力量和速度上自信可以秒杀蔺川,但是他还是有些忌惮蔺川那只缠着绷带的手。 那只手上的绷带,在其脱下护心蟒衣之时也跟着悄然脱落,被其握在手中。 蔺川心中诧异计谋被吴怐识破,他本想近身以腐毒攻击吴怐,不料吴怐此次却多了个心眼。 所幸蔺川面上伪装的完美,依旧直视着吴怐,眼中没有一丝慌乱,将蟒衣扔了过去。 吴怐松开兰隐儿的脖子,接过蟒衣瞬间将其收入乾坤戒中,兰隐儿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就又被吴怐扼住了喉咙。 “姓甚名谁?来自何方?至此有何目的!” “我叫蔺川,来自南国上邽城蔺家,来此搜寻丹宝。”蔺川没有一丝犹豫。 “蔺川?上邽城蔺家……”吴怐沉吟片刻,他对南国的门阀势力并不了解,若是瞎眼的二当家在此的话,或许会知道些,他看得出蔺川没有撒谎,待回头出了丹熏城定要去调查一番。 “很好!前两个条件算你通过,现在把你在城中所得悉数交出来,此便是你诓骗我的代价!”吴怐心下正得意,心说只要蔺川交出一炉丹药,自己也不算白来一趟丹熏城。 若非殿外有学宫弟子虎视眈眈,又有些忌惮蔺川那未知的家族背景,吴怐甚至都想立马杀人越货,做回他的老本行。 待看到蔺川从袖囊中取出了一枚黄级破境丹,之后便没有之后了。 “就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吴怐看傻了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刚刚被压制住的杀气霍地升腾而起。 兰隐儿在其愣神的一刻,调动体内妖力化作本命妖体,碗口粗的兰草瞬间挣脱吴怐的手掌,百十片锐利如刀的兰叶抽打向吴怐。 吴怐慌忙弹开,忽然感到背后有风,当即扭动身形,躲过蔺川偷袭而来的一记纵劈,反手一勾拳打在蔺川下颌骨之上,险些将蔺川掀翻在地。 蔺川借势一个后空翻稳住身形,畸形的嘴巴里流淌出混合着碎齿的血水,心下暗骂吴怐忒不讲武德,干嘛总是往自己脸上招呼。 可以想象得出,自己这张脸怕是连猪头都不如,蔺川感觉到鼻眼都是歪斜着的,嘴巴里不知道掉了多少颗牙齿,呼吸起来竟然畅通无阻。 蔺川直接扔掉右手的绷带,意念一动,手上的毒囊连接如黑色的鳞片,慢慢溢出毒液,飘散出腐臭的气味。 三人正对峙着,忽然又有三道身影闯入殿内。 三道人影迅速移动至吴怐身侧,正是闻声赶来的南皇三人组。 待看到面容浮肿畸形的蔺川和化作巨型兰草的兰隐儿,三人无不惊骇莫名。 “这…这是哪里来的两个妖怪?!”胡钶黑脸之上,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蔺川听罢心中苦笑,将胡钶祖上问候了一遍,你这毛脸黑厮才是妖怪呢,你全家都是妖怪! “两个妖怪?”吴怐闻言一愣,而后恍然道:“兄台看错了,那一个并不是妖怪,是人!只是脸上被我打了几拳。我刚刚盘问了一番,这两个家伙应当是在我们之后进入的丹熏城,我猜测多半是趁乱溜进来的。” 三人的目光依旧难掩惊讶之色,四皇和诸位天灵境大能竟然没有守住封印裂缝?!胡钶一时半会竟然不知说何是好。 “哦对了,几位都是南国之人,是否知晓上邽城蔺家?!” “蔺家?!” 胡钶复读了一遍,而后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均看出对方心底的疑惑。 蔺川听罢心底咯噔一下,心说不好,今日怕不是要暴露了,搞不好就要葬身在此了! 蔺川目光灼灼地看向若水和尚,他曾有恩于若水,希望若水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能够手下留情。 “莫非上邽城不只一个蔺家?!”吴怐看三人面上生疑当即接着问道。 “上邽城只有一个蔺家,但现如今已经不存在了。不知吴兄为何有此一问?” 吴怐闻言心下大安,原来这小子的家族就剩他自己了,笑道:“哦,那就不怕了,那小子自称是上邽蔺氏族人,既然他的家族都已经没了,我也就无所顾忌了。” 吴怐说罢便要冲杀向蔺川,却被三人齐齐拦下,误以为三人想要抢自己的猎物,拉开架势正要喝问三人,却听胡钶开口问道。 “吴兄莫慌,你可知那人叫甚名字?!” “叫……蔺川!” 三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比刚刚进殿之时还要惊讶,三人都是南国各方势力的核心人物,自然晓得蔺川就是申屠川,眼前之人便是昔日南国大皇子!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无声的达成了一致,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杀意。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吴怐看得心惊胆战,心说这三人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怎么一说出那小骗子的名字,三人怎么会是那个反应。 “我三人来助吴兄一臂之力!”胡钶朗声说道。 “这…就不必了吧,诸位只要替我压阵就好。”吴怐闻言受宠若惊,莫非那个小骗子身上有啥不可告人的宝贝,千万不能被这三人得了去。 胡钶瞬间看穿了吴怐的小心思,当下笑道:“吴兄放心,我们三人只是帮你诛杀入此封印的外人,实乃份内之举,我发誓保证分毫不取!” 吴怐闻言方才释然,双手戒芒一闪,六锥指虎出现在手上,低喝一声冲向蔺川和兰隐儿。 紧随吴怐身后,一同出手的还有胡钶三人。 “阿川,怎么办?!”兰隐儿焦急地问向身旁的蔺川。 “隐儿,如果我此刻进阶玄灵境,封印会不会有事?”蔺川不答反问。 “应该不会吧,之前不是死掉了一个玄灵境的豢灵师吗,即便再出现一个玄境豢灵师,堆砌的能量体依旧在可控范围内……你不会…” 兰隐儿话还没说完就见蔺川将一枚丹丸拍进口中,正是在密室中取的那枚黄级破境丹。 “他吞了什么?!”胡钶问道。 “破境丹!”吴怐冷声道。 “糟糕!快!动手杀了他!”胡钶大急,脚下又加快了几分,与吴怐并驾齐驱,手中长槊已经对准了蔺川。 “破境又如何!我们四人还怕他不成!”吴怐冷哼一声,即便蔺川进阶到玄灵境也不足为惧,他自信依旧可以吊打玄灵境的蔺川。 胡钶心中暗骂吴怐无知,蔺川若是进阶成功,突增能量体,势必有可能引得封印异动,他正处正意气风发之时,还不想给角都殉葬,眼下没时间解释那么多,尽可能在蔺川进阶前将其干掉。 “隐儿,先帮我挡一下!”蔺川说罢不管不顾地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地感受体内破境丹的变化。 蔺川服下丹药之时便做足了心理准备,当初吞食九垚仿丹,丹药中的那股子霸道灵气,直接冲入灵肎,在灵肎中横冲直撞,最后破开灵肎,险些让蔺川昏死过去。 原本猜测真正的破境丹应该比那仿丹还要霸道,不料这破境丹沉入腹中之后,竟然瞬间化作一滴汁水。 蔺川能感受得到,这滴水中所蕴含的灵气比之灵浆浓郁千百倍,其中不仅仅是灵气,还有其他东西。 蔺川描述不出那东西的具体模样,玄之又玄,更像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气息。 丹水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直达颅内,自外将灵肎包裹,丹水一点点向灵肎内渗透。 蔺川非但没有感到一丝痛楚,反而感到脑袋无与伦比的清明,灵肎之中似乎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气。 他能清晰地感知灵肎在徐徐增大,原有的肎壁变得稀薄,很快便会突破这层束缚,继而生成新的肎壁。 “阿川,我快要撑不住了!”兰隐儿方才与四人周旋不到五个回合,兰叶就被毁掉了大半。 听着兰隐儿那带着哭腔的声音,蔺川倏然睁开双眼,眼睛不易察觉的闪现出一抹金芒。 “此时不破,更待何时!” (本章完) 7017k 第111章 凛冬 蔺川心底忽然生出这样一个声音,声音介于刚柔之间,宛如一朵绽放的金莲,金色的光芒瞬间净化了蔺川心中的浮躁。 灵肎的薄壁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紧接着出现第二道,第三道……顷刻间纵横交错的裂痕布满薄壁。 “此时不破,更待何时。” 声音再度响起,蔺川意念跟随一动,灵肎的薄壁悄然碎裂,融入灵肎之中,灵肎霍然增大一圈,足有黄豆般大小,没有了灵壁的束缚,灵肎吐纳灵气的幅度更大,灵活多变地如同荷叶上翻滚的水珠。 灵肎随着蔺川的意念肆意变化着形状,一呼一吸间,灵肎转化出的灵力暴增了三倍不止,意念对于灵力的把控更为丝滑。 “这便是玄灵境吗……” 蔺川来不及细细体悟,因为他看到胡钶横扫而来的槊刃。 这一下若是不能躲开,兰隐儿定会被拦腰斩断。 兰隐儿却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依旧护在蔺川身前,挥舞着为数不多的兰叶对抗着四位玄灵境高手。 电光火石之间,兰隐儿碗口粗的妖身忽然被被一只黑手绕过,白皙的手腕贴着翠绿的妖身将其向后一拉,堪堪躲过如斧般一样的槊刃。 兰隐儿惊讶之余,心头一喜,因为她感受到了身后之人的灵力波动,这股波动虽然在压抑着,却远超黄灵境,他成功破境了。 “呀啊!” 便随着一声嘶喝,天摇地动,饮血长刀吞吐着耀眼地腥光,如一道血链斩向胡钶。 胡钶瞳孔骤然收缩,来不及收回长槊去格挡,意念一动,贴身战甲散发出幽光,紧接着整个倒飞出去,落地之时单膝跪地滑行丈许。 “怎…怎么可能!好快…好强…” 胡钶拄着槊,艰难地站起身来,战甲上出现一道深深裂缝,自肩膀到腰腹足有两尺之长,缝隙之中血如泉涌。 胡钶额头之上浮现出细密的汗珠,看清了事实之后,眼中尽是惊恐,嘴唇哆哆嗦嗦,欲言又止,忽而心口一阵翻涌,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蔺川出入玄灵境的一刀,倾尽灵力斩出的一刀——灵撞,直接劈开了胡钶的中品灵器战甲,刨开了胡钶的胸腹。 胡钶的生机在飞速流逝,眼神迷离地看着手中的乾坤戒,脑海中涌现出诸多画面…… 五岁开了灵肎那年,胡钶兴奋跑去告诉兄长,胡铎只是冷冷一笑:“哼,五岁开了灵肎就兴奋成这般模样,注定是一事无成的废物!” 事后他才从母亲口中得知,兄长在五岁之时已经渡过了黄灵境中劫。 “注定一事无成的废物!”胡钶被胡铎这句话骂了十四年。他每日修炼不辍,冲在沙场的最前沿,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为的便是能获得兄长的认可。 这次入城亦是他恳求兄长为其搏来的名额,为此没日没夜地研习阵法禁制,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独自开了三炉丹药,取了近两百枚破境丹,加上从尹云飞那分得而来的四十枚,论个人成绩当属最佳。 心里想着出城之后,万分崇拜的胡铎兄长是不是能够 (本章未完,请翻页) 高看自己一眼,以后对自己会不会亲切一点。 当他听到“蔺川”这个名字时,瞬间便想到兄长所说的改姓之人,那个因亡母与南皇决裂的大皇子——申屠川。 兄长遍地撒网疯狂搜捕了一年有余的大皇子就在胡钶眼前,若是他能将此子诛杀,兄长定会对他刮目相看吧。 不成想自己却被这个消失了一年多的大皇子一刀断了生机,胡钶心有不甘,他想大声嘶吼,张了张嘴巴却没能发出半点儿声音。 他一直想问问兄长,为何对自己这般冷酷,为何不能对自己温和一点,就像普通的兄弟一样。 最终他还是没有胆量发问,生怕兄长又会骂出那句话来。 现在他好像明白了兄长的用意,兄长了解自己的一切,兄长在用他的方法激励自己,好让自己变成如他一般强大的存在。 胡钶咧开嘴角笑得像个孩子,自己可不就是兄长口中的废物,他还想继续作其口中的废物,只是已经晚了…… 大殿犹在震颤,修为境界最低的细雪悄无声息地退到前殿门口,惊骇莫名,那人竟然一刀斩杀了胡钶。 他当真是那个消失的大皇子吗!实力竟然恐怖如斯。 细雪本是宫中之人,自然识得申屠川,只是眼前之人已然面目全非,确实难辨真伪。 自拜入殷涣门下之后,方才开了眼界,殷涣除了南国相国的身份之外,另有一个隐秘的身份——凛冬之主,一个刺客组织的头目。 凛冬这个组织颇为完备,有负责接单的,有负责收集情报的,信息整合好后才会将要列入刺杀榜单。 不同等级的刺客只能在所在等级范围内选择刺杀任务。 一旦接单,必须在凛冬来临之前杀掉单上之人,否则刺客自己便会被纳入刺杀榜单之内。 蔺川便位列在刺杀榜单的第三位,价值十瓶极品灵浆。 她虽然修为低,却也踏入了玄灵境,而且进阶的速度比蔺川还快。 穗儿自从换了细雪这个身份之后,殷涣对这个冥灵双修的弟子不可谓不用心,除了悉心指导其修行之外,灵浆丹药任其使用。 细雪在凛冬之中的身份颇为特殊,殷涣对其过度宠溺,已然引得组织中的那些核心人物颇为不满。 不过细雪倒也颇为争气,不到一年便晋升到了玄灵境,冥术也小有成就,以其一人之力对付三个同等境界的豢灵师不落下风,殷涣欣慰之余尚有隐忧。 原因就是细雪的性子太过优柔,遇事不够果断,与人拼斗之时不够狠辣。 因此殷涣才让细雪进入丹熏城历练一番,也好让细雨找一找与同级翘楚之间的差距,识一识人心的险恶。 细雪听到“蔺川”之名时,当即就想杀了这个位列刺杀榜三的大皇子,届时有了这番成绩,定能在凛冬之中力排众议,再不让师尊为难。 眼见蔺川如此生猛,细雪的杀心瞬间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索性躲到一旁冷眼旁观,且看若水和吴怐二人如何选择。 悍匪吴怐也是被 (本章未完,请翻页) 蔺川这霸气凛然的一刀震慑住了,竟然一时僵在原地。 大殿不再震颤,又恢复了平静。 待感知到蔺川身上迅速消退的灵力波动之时,方才惊醒,脚下一点突进至蔺川身前,一记直拳打向蔺川面门。 这一拳没有留手,拳上的六锥指虎闪闪发亮,这一拳若是打结实了,蔺川的头颅怕不得直接爆开。 蔺川里内的灵力所剩无多,刚刚那一刀为的便是震慑住几人,那个模样似穗儿的女子确是被自己所震慑,若水和尚自不用说,蔺川看得出来他一直在演戏。 蔺川唯一担心的便是吴怐,这个家伙可不是一般人,结果吴怐当真是没有放弃对自己的杀念。 饮血长刀反手削向吴怐的手臂,这次蔺川的速度跟上了,对赌的拼法,蔺川冒着被爆头的风险,也要换掉吴怐一臂。 他自信吴怐不会如此冲动,他俩又没有血海深仇,果真如蔺川所料,吴怐收拳躲过蔺川一刀,另一手却抓住机会打向蔺川小腹。 蔺川森然一笑,伸出漆黑如墨的右掌挡在小腹前,吴怐心下一惊,这一拳势在必得,出拳迅即如风,此刻若是再收势,定然会露出破绽。 吴怐拼着挨上一记强行收了拳势,身形已经贴至蔺川身前,他自信距离如此之近,蔺川对他所做出的伤害不会高到哪去,甚至说蔺川未必反应的过来。 蔺川右手改被动为主动,伸手抓向吴怐的拳头,吴怐收拳躲开,反手捶击鬼手的手腕。 只是拳头还未打到蔺川的手腕,额头上却挨了蔺川一头锤。 吴怐立马后跳躲开,揉了揉红肿的额头,眼冒金星,心说光顾着那只臭哄哄的鬼手了,却不想遭此一击。 蔺川这一下用来颇猛,一撞之下,自己头脑都有些懵。 吴怐眨了眨眼睛,摇了摇脑袋,显然受创更为严重,正欲再次扑向蔺川,却被若水和尚拦了下来。 “施主稍作歇息,且让贫僧会上一会。”若水和尚说罢冲向蔺川。 蔺川看到若水冲自己使了个眼色,当即明白其中用意,立马后退至兰隐儿身旁,低声嘱咐道:“跟紧我!” 说罢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骨头,蔺川的眼神让小骨头心里颇不是滋味,有鄙视,有叹息,更多的是疑惑。 蔺川心里确实疑惑不解,据说蝎尾赤链都凶得很,比其高大百倍的巨兽都敢袭击,为何这条活了六百年的蝎尾赤链如此怯懦,当真是白活了那么些年。 若水和尚到了蔺川近前竟然直接使用了佛门绝学——不动梵体,俗称金身。 僧袍之下,乃至光秃秃的头顶都浮现密密麻麻的金色梵文,焕发出耀眼的金光,若水挥动金光包裹着的拳头打向蔺川。 蔺川先前还有些犹豫,但见若水一拳打在血刀刀刃之上,发出“铿”地金属撞击之声,拳头竟然毫发未伤,顿时放下心来。 一边飞退向后殿门方向,一边不停地挥刀与若如拼斗。 自蔺川引得天地震颤,殿外就没了尹云飞和谢梓伊的身影,二人不知道躲藏到哪里去了。 (本章完) 7017k 第112章 转角 丹熏城外。 数万只眼睛盯着琉璃般的封印。 蔺川破境,引得丹熏城的封印震颤,胡钶殒落,再次引动封印。 琉璃般的封印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城外众人看不到妖帝宫殿内所发生的一切,只得妄自猜测。 “连续两次震颤,莫非丹熏城的封印要再次打开了?” “这才不过两日啊!” “对啊,我记得以往封印间歇都得有四五日之久呢!” “或许是封印出了什么问题吧,小哥儿你怎么看?”美妇人秋娘问向身前的钟莱。 钟莱面目表情紧张,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自蔺川进入帝宫后,他的目光就一直锁定在帝宫之上。 “震荡应是帝宫引起的,那里的震动最为明显。”钟莱眉头紧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蔺川退入帝宫之前中了尹云飞两剑,尽数被其看在眼里。 帝宫内除了先前隐藏了一人之外,现如今又进去了三人,危机四伏,却不知蔺川在殿内是死是活。 钟莱无数次在心底呼喊着,提醒蔺川小心,却也只是干着急。 “帝宫内发生了什么?”一旁的大汉开口问道。 钟莱翻了个白眼,心说我又没有透视之眼,鬼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按照小哥儿之前的推断,后面比较弱的震颤应该是有人死在其中了,前面比较强烈的震颤却不知为何……”另一位大汉接茬说着忽而一顿,指着帝宫的方向说道:“瞧!那对学宫男女又出现了!” “他娘的!真回来了,竟还躲在宫殿之上,瞧那架势指不定在等着阴谁呢!” “还能阴谁,肯定是那长刀蒙面少年呗!刚刚被人家羞辱成那副德行,自然怀恨在心呀!” 钟莱心底一惊,心底祈祷默念,阿川千万莫要出殿呀!就算出殿也不要走后门呀! 钟莱正念叨着就见两道人影自殿后冲了出来,血刀鬼手,不是蔺川又是何人!钟莱真想给自己这个乌鸦嘴一个嘴巴子。 蔺川脸上蒙着的面巾不知去向,惨不忍睹的模样比妖怪还像妖怪,此刻不用蒙面,怕是也没人能认出其原本的模样。 吴怐见若水停下追击的脚步,登时冲了过去,正欲从其身旁穿过之时,却又被若水伸手拦了下来。 吴怐正要开口询问缘由,却见自上空划下三道剑芒,剑芒裹挟着罡风,势如破竹,显然是蓄力而发。 蔺川心底早有预料,脚底留有余力,听闻头顶破空之声,猛地向前一蹬,一个前滚翻躲开三道剑芒。 这三道剑芒的力道远超之前的三道,隐云飞此番没有留手,准备一举将其斩杀。 还好剑芒只是针对蔺川,蔺川身前的小骨头和兰隐儿都安然无恙,二人一蛇转身看向身后。 三道剑芒将青石板击地粉碎,地面出现三道沟痕。 吴怐暗自庆幸,感激地看向若水,若是自己刚刚没有被若水阻拦,此刻估计已经被那剑芒斩成三截了。 若水和尚打了个佛号,脸上波澜不惊,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若水不出殿追击的原因有二,一是不想被南皇误解,看到自己打他的儿子那还了得;二是不想令师父婳禅生疑,别人不了解他的实力,婳国师对他却是知根知底,若水想在那老和尚眼皮底下演戏怕是万万不可能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其实若水也是侥幸,他拦吴怐本意是想帮蔺川一把,不料无意间却救下吴怐一命,正好省得他一番解释了。 尹云飞一击未得手,自宫顶纵身跳下,追击蔺川而去,谢梓伊紧随其后。 吴怐心有余悸,看着远去的几人竟也没了追意,心说蟒衣还了,自己也教训了那小子,虽然没占到什么便宜,心底的仇恨却也清地差不多了。 扭头看向屹立不倒的胡钶,吴怐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待其看到胡钶手上的乾坤戒时,眼中的贪婪却是难以掩饰。 “我劝施主莫要打那戒指的主意,贫僧可以救你,亦可以超度你。”若水的声音平淡柔和,却令吴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模样极美的和尚,实力不容小觑,不动梵体血刀难破,加上密不透风的佛影罗汉拳,攻守兼备,亦是个近战高手。 更何况还未见过殿门前的黑裙女子出手,吴怐收起眼中的贪婪,转身出了帝宫。 若水和尚朝着殿门口的细雪点了点头,细雪走上前收了胡钶的乾坤戒,并将胡钶的尸首收入乾坤戒。 乾坤戒中不容活物,活着的生灵是为一个独立的乾坤体,与乾坤戒的空间禁制相冲,强行收入活物,乾坤戒会瞬间消失,活物亦会受损。 若水盘膝而坐,口中念起了往生咒。 胡钶本是三人中的主心骨,眼下胡钶已经入戒为安了,细雪只能跟着若水商量行事,与其说是商量倒不如说是换了个主心骨。 细雪等了好一会儿,见若水起身喧了声佛号,赶忙上前开口问道:“若水大师,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大师不敢当,女施主称呼我若水便可,封印连番震颤,贫僧以为不祥,胡施主尸骨尚未寒凉,稳妥起见,咱们也如东玄学宫那二位一样,待着四皇眼下,以免再生事端。”若水看向细雪,面带三分笑意柔声说道。 细雪连忙躲开若水的视线,她不敢直视若水,这个和尚相貌太过惊艳,介于男女之间,佛家宝相将这份妖容压填的恰到好处,是以众生之相。 “大师所言甚是,细雪便依大师所言行事。” 若水合掌微微一礼,继而走出帝宫。 …… 四道人影在宫巷间飞速移动,蔺川一边跑一边回身抵御尹云飞的剑芒。 蔺川身上已被汗水浸透,灵力已经透支,情急之下翻出袖囊中的乾坤戒。 这枚戒指还是在泯城所得,那日出了水市便被一行歹徒盯上,为首的汉子还是万开泰的护从,虎口之处刺了一枚六剑雪花。 蔺川对那枚雪花印象颇深,殷涣和那个酷似穗儿的女子都有着这样的雪花刺青。 此刻蔺川没有功夫细想其他,只盼着这枚乾坤戒没有失效,里面的东西没有消散,最好有几瓶灵浆。 蔺川回手一刀,挡下一道劈向兰隐儿的剑芒,将乾坤戒戴在手指上,意念一动,灵力没入戒内,戒指似乎有一道屏障阻碍着灵力的深入。 血契竟然还在!蔺川惊喜交加,惊得是这个血契如何破解,喜得是既然血契在那么说明这个乾坤戒依然完好无损。 蔺川却不知这枚乾坤戒是凛冬组织特制的乾坤戒,在乾坤戒中当属佳品,其中的血契更是有殷涣的加持,所以才会坚持那么久没有溃散。 蔺川心头一横,准备再试一试,不行就自己留下来,让兰隐儿带着小骨头逃走,反正这个白脸子的主要目标是自己,牺牲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自己一人也好过全军覆没。 心念一动,蔺川硬是挤出了些许灵力,再次渗透乾坤戒其中,血契屏障瞬间瓦解,原来这血契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和自己一样,蔺川心下苦笑。 殊不知蔺川此番却是免遭一劫,得亏他身在这丹熏城中,否则破了戒中血契,必然会被殷涣察觉。 这一会儿竟然没有受到攻击,蔺川不禁回首瞥了一眼。 原来那个白脸剑修正在饮用灵浆,看来这剑芒也挺费灵力的。 灵浆这种东西一般是豢灵师的必备之物,蔺川心念一动,手上多了一个玉瓶,仰头灌了一小口,继而又喝了一大口。 稀薄如水,下品灵浆是也,看来那个劫匪混得确实不咋地,难怪当初想要劫掠自己,蔺川心下腹诽。 兜转了片刻,尹云飞惊讶于蔺川大增的实力,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竟然可以硬撼自己的剑芒,他已猜到刚刚的天摇地动极有可能是蔺川破境所引起的。 谢梓伊劝隐云飞莫要再追,担心再生变故,这样的追击,她的音波发挥不了作用,比起剑芒速度要慢上些许。 本欲放弃追杀,但见蔺川已是强弩之末,灵力透支之后才会耗费体力,蔺川汗流浃背地模样,身上定是没有灵浆支持。 既然如此,尹云飞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势必要将蔺川杀掉,以解心头之恨。 尹云飞一口气喝下两口灵浆,心说速战速决,一鼓作气将其斩于剑下,一抬眼却见蔺川竟也仰头灌了两口灵浆。 尹云飞见状险些将尚未咽下去的灵浆喷了出去,心底暗骂蔺川脑子有包,身上有灵浆为何不早些拿出来喝。 此刻的尹云飞有些进退两难,若是现在停下,自己岂不白喝了两口灵浆;若是继续追击,又不能保证将其拿下。 追到了一处拐角,忽见蔺川二人停住了脚步,尹云飞担心有诈也跟着减缓了步伐。 忽然一个绵软无力的声音自拐角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萎靡不振的万开泰看到惨不忍睹的蔺川和妖化的兰隐儿,以及缠在蔺川腰上的骨蛇,不禁吓了一跳。 “万公子贵人多忘事呀!我是……”蔺川刚要开口套近乎,拖延些时间恢复灵力,再伺机逃走,却被万开泰打断。 “哦,原来是你啊,老金!你怎么不辞而别,本公子平日里待你不薄啊!”听了蔺川的称呼,万开泰先是一愣,但见到蔺川手上的四尺血刀,当下误以为蔺川是他那个突然消失了的仆从。 尹云飞和谢梓伊也跟着停下脚步,听着二人熟络地打着招呼,似是老熟人,应是有些子渊源,尹云飞顿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金?!老金是谁呀!蔺川脑袋飞速运转,万开泰是凭什么断定自己是那个所谓的老金,蔺川悄无声息地打量了自己一眼,唯一的可能便是手上的饮血长刀。 “公子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 蔺川瞬间了然,正准备将计就计,笑着迎向万开泰,万开泰看着这个笑比哭还难看的老金,竟然也跟着迎了过去。 对不起了,万公子!蔺川心头一狠,刚要伸出鬼手给万开泰一掌,却见万开泰眼中竟然先迸发出了杀机。 蔺川大惊失色,猛地后跳躲开,却依然被无影钟的声波震飞出去,重重撞到宫墙之上,封灵石所垒砌的宫墙竟被蔺川撞出了一个豁口。 “你不是老金!你究竟是何人!” (本章完) 7017k 第113章 信笺 蔺川只觉得腰背生疼,浑身骨头似是散了架,喉咙发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若不是蝎尾赤链为其挡了一下,蔺川的尾椎怕不是要当场撞断。 兰隐儿见状大惊失色,似脚的树根飞速蠕动到蔺川身旁,刚要伸出兰叶将蔺川挽起,却见蔺川咬牙将蔫了吧唧的蝎尾赤链递了过去。 “带上小骨头先走!” 蔺川说着让出身后的豁口,提刀倚墙而立。 兰隐儿接过小骨头,却是寸步未动,碗口粗的草茎之上,竟然生出两只眼睛,眼神坚毅地看向蔺川。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兰隐儿将小骨头放在一旁,不知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蔺川忽而感知身边浓郁的妖气,遂看向兰隐儿所化的兰草,草茎上浮现出一道道红筋,断掉的兰叶徐徐冒出了新芽,新芽绿中透红。 她定是服下了血丹,看来隐儿是铁了心要留下来了,蔺川心头一叹,忽而面色一凛,既然如此,那便放手一搏。 尹云飞和谢梓伊都看傻了眼,心说这是什么情况,刚刚还相互寒暄来着,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呵呵,差点儿着了你这小贼的道,身长近似,肌骨却忒显稚嫩,你不是老金,怎么会有老金的血刀?!”万开泰干瘦的面上不怒反笑,质问蔺川。 蔺川心说,我不光有老金的血刀,还有老金的乾坤戒呢。 嘴上却痛苦说道:“呃……万公子何故伤我,依万公子慧眼莫非猜不出我是谁?” 万开泰闻言一愣,心说莫非伤到的还是个熟人,那也怪不得我,你这幅神鬼难辨的模样谁能猜得出。 “休要卖关子,你到底是何人?又为何会在此处?快说!”万开泰手上掐诀,大有你若不说清楚我就要给你敲丧钟的意思。 “我便是老金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小金,兄长得知我的消息之后便去寻我,那时我尚在西国从军,兄长为了救我,死在了蛮兽口中,这把血刀便是兄长的遗物,我能来此出也受兄长所托……” 蔺川说着说着竟更咽起来,灵浆所化的灵气直达灵肎,体内灵力在迅速攀升。 “小金……” 万开泰脸上狐疑,心底却是信了六七分,老金跟了他好些年,常年待在城主府,即便是休沐期间也未见其返乡探亲,只道他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想到还有个弟弟。 “休要诓我,老金自幼便伴我左右,哪里来的失散多年的亲弟弟!”万开泰神色一凛,有心诈蔺川一下,他常年混迹于市坊,与各路奸商打交道,自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万兄切莫被此子蒙骗,与妖族同流合污之辈能是什么善类!更何况此人并不在我们十二人之列,定是趁乱闯入封印裂缝的妖孽!四皇万众可都在看着呢,我等当合力将其诛杀,以正视听!”尹云飞趁势插上一嘴。 谁知万开泰恍若未闻,他本就不喜尹云飞,但他不得不承认尹云飞所说,并非没有道理。 蔺川却不知万开泰在诈他,只道自己是被万开泰看穿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既然万公子信不过我,我也只好拿出此物证明,这上详细记载了中洲峰会的隐秘,是兄长亲笔所为,还请公子过目。”蔺川将血刀插在地上,手上戒芒一闪,一封信笺出现在手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打开!”万开泰并未伸手,仅仅是向着蔺川挪了半步。 尹云飞却是来了兴趣,他本已经蓄势待发,只要万开泰一发难,他便立刻呼应而上。 眼见万开泰却是不急不缓,竟还要看一览信笺上的内容,此举不知是在故意与之作对,还是真与那个老金关系匪浅,尹云飞必须得找到信笺上的马脚,彻底离间二人。 蔺川缓缓将信笺打开,余光瞥了一眼悄悄凑近的尹云飞,尹云飞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将破邪剑横在身前。 这个信笺是蔺川在老金的乾坤戒里取出来的,老金的乾坤戒里除了七瓶下品灵浆,便是些换洗衣物和一些发霉的食物,还有一封折叠的信笺,上面密密麻麻写了数十行小字,蔺川仅看到开头的“中洲峰会”便将其拿了出来。 别的东西一目了然没有吸引力,信笺上的写得东西估计会令人感兴趣些。 蔺川暗自计算着能将尹云飞一击毙命的距离,却发现万开泰眯缝着的眼睛倏地瞪得滚圆,心说自己还未将信笺完全展开呢,莫非他已经发现了端倪。 事实上,蔺川确实小觑了萎靡不振的万开泰,万开泰这双眼睛可不简单,他自幼便有那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天赋,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缜密。 珍玩古物之类,万开泰都不用上手去摸,就用眼睛略微一扫,便知其材质年份,可见其眼神之犀利。 蔺川正欲动手,却见尹云飞和万开泰同时伸手抓向信笺,蔺川下意识松开信笺缩回手。 紧接着蔺川看到难以置信的一幕,尹云飞和万开泰由于出手太快,二人竟然十指相扣,信笺夹在两手之间。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眼中却不见半分尴尬,只想着将信笺据为己有。 “尹云飞与你何干?!你他娘的疯了不成,竟然敢抢本公子的东西!” “万兄此言差矣,事关中洲峰会,自然与我有关!万兄放心,我看过之后就还给你。”尹云飞扫了一行字,将让他心惊胆战。 “休想!”万开泰面容扭曲。 蔺川心头不解,莫非这封信上当真记载着什么重要的秘密,不然为何那二人会突然抢夺。 鹬蚌相争,渔人获利,蔺川伸出那只散发着恶臭的鬼手拍向万开泰,另一手举刀劈向尹云飞。 二人情急之下,竟然还不松手,尹云飞挥出破邪剑挡住血刀,万开泰则一把抓住蔺川的手腕,他本欲掐诀催动无影钟,蔺川却快了一筹,万开泰只得先行扼住蔺川的手腕。 要怪就怪万开泰实力不济,加之他不是这件洪炉神器的主人,无法用意念操控无影钟。 三人僵持不下,兰隐儿当即反应过来,伸展数道兰叶戳向尹云飞和万开泰的咽喉。 二人见状正要松手,却听到琵琶婉转的声音,紫色的音波如洪水般席卷向兰隐儿,兰隐儿只能收回兰叶进行防守。 万开泰和尹云飞见状当即又将手握紧,骨节咔咔作响,信笺在二人手中褶皱成一团。 …… 城外众人看得莫名其妙,他们看不清那封信笺,只能看到尹云飞和万开泰十指相扣,手拉手共同御敌。 “娘嘞,老子的眼睛被刺瞎了!” “啊呕,恶心,真他娘的恶心!没想到这二人竟然是那种关系!”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唉…伤风败俗啊……” “休…休要胡言,尹公子才不是那种人呢!定是有其他原因的,许是手上沾染了什么黏物……”秋娘越说声音越小,面色竟然有些发白。 其实不止是秋娘,但凡对尹云飞有仰慕之意的女子,都深受打击,有些甚至当场晕了过去。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秋娘……”一旁的汉子犹在不依不饶,但见秋娘无言以对,几人哄然大笑。 钟莱却皱起了眉头,他自知其中必有缘由,只是碍于视力有限,看不清楚其中细节,他更为在意的是蔺川如何脱困。 城墙之上。 “二哥,可知信笺上的内容?”北皇九方盘,摇晃着小山一样的身躯,几个闪身就出现在东皇身侧。 东皇聂顽所在位置不受外物遮挡,城中几人的行踪尽收眼底。 “不知,孤亦看不清楚,待万纥之子出城后,一问便知。”聂顽眼中金光消散,缓缓摇了摇头,向着万纥的方向瞥了一眼。 万纥察觉到聂顽的目光,眼中慌乱一闪即逝,对着聂顽微微颔首,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 丹熏城内。 三人一妖僵持不下。 “小骨头!”蔺川疾声唤道。 刚缓过神来的蝎尾赤链,就看到眼前焦灼的战况,正要顺着蔺川撞开的豁口逃走,听到蔺川的呼唤身形一僵,然后消失在豁口之中。 万开泰和尹云飞心头一安,面上浮现出冷笑。 蔺川在心底暗骂:好你个没良心的小畜生!亏得老子之前还冒死救你!眼下需要你的时候却给我偷偷溜走! 估计是这条蝎尾赤链活得太久了,意识形态更接近于人类,形式上的主仆契约已然无法约束到它了,蔺川冷静之后,心下长叹,失望至极。 蔺川后悔了,他不该贪功冒进,作那渔翁。应该趁着二人抢夺信笺之际带着兰隐儿脱身。 后悔也晚了,时不我待,吴怐那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 蔺川正欲冒着漏出破绽的风险,聚灵震开一方,破开僵局,企盼这二人只顾着争那封信笺,莫要对自己下手太黑。 忽感血刀压力骤减,尹云飞惨呼一声,松开信笺暴退开来。 蔺川不明所以,一刀斩向钳制鬼手的手臂,万开泰当即松手,将手缩到无影钟里。 脱困后的蔺川方才有机会看向尹云飞,尹云飞飞起一脚将一物踢向蔺川,踉踉跄跄后退数步,像极了酒醉之人。 “隐儿,快走!”蔺川伸手接住飞来物,说罢率先钻进墙上豁口。 谢梓伊见尹云飞那般模样,再无心恋战,二人一击即退,兰隐儿如游鱼般滑入豁口之中。 自蔺川脱困至兰隐儿消失,不过弹指一瞬间。 “咚!” 悠扬的钟声响起,钟声周围墙面坍塌,烟尘滚滚。 谢梓伊怀抱着人事不省的尹云飞,斜倚在宫墙一角,尹云飞的小腿之上出现一个针孔,素白裤袜之上出现一个黑紫色的血点。 烟尘退却,万开泰怒目而视,将手中的信笺撕得粉碎。 (本章完) 7017k 第114章 洞天 帝宫一处偏房之中。 蔺川趴在窗户缝前向外观望,凝神静听片刻,确定没人追来方才重重舒了口气,将怀中之物搭放在肩膀上。 怀着之物正是去而复返的蝎尾赤链,蔺川用指节敲了敲蝎尾赤链的骨质脑门儿。 “还算你有点良心,否则我都打算和你断绝主仆关系了!介于你刚刚的表现,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以后没有我的允许,再敢临阵逃脱,那就休怪我无情了!”蔺川低声训斥着蝎尾赤链。 蝎尾赤链眨了眨眼似人一样的眼睛,耷拉着眼皮,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蝎尾赤链心说:冤死我算了!天地良心!本蛇绝对没想过要独自逃走呀,我那是迂回战术,以退为进,声东击西,趁其不备,扎敌于无形之中,你以为我在第一层,其实我在第十八层。 “话说你还真够狠了,尾针上的毒液竟然都给他用上了!估计等出了城,那个白脸剑修也不会醒吧!别没被毒死,回头再给饿死了。”蔺川晃了晃脑袋,心说我担心那家伙作甚,巴不得他死翘翘呢。 这间偏房应是帝宫宫女住的地方,房内陈设简陋,一道屏风将屋内隔作两个空间,内为寝塌,外面尽是些梳妆洗漱的物件。 屏风之内传来兰隐儿痛苦的呻吟声,蔺川微微皱起眉头,看来作妖也不容易,每次幻化成人形都这般撕心裂肺。 蔺川心思回转,回忆起那二人看到信笺的表情,二人虽然都是惊讶的表情,却又有不同。 万开泰的惊讶似是别人发现自己秘密,惊讶之余迅速瞥向周围人,而尹云飞则是单纯被信笺上内容所吸引,一个劲得想多看两眼。 信笺上到底记载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蔺川下意识地摩挲着下巴,彻骨的疼痛引得他嘴角一阵抽搐。 自己这张俊脸算是废了,自皮肉至骨骼没有一块好地方,吴怐那厮下手忒狠了,打哪里不行,非得打脸。 等出城后定要寻个高明点的大夫为其接骨缝皮,不求恢复如初,但求别吓到小朋友就行。 江湖险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蔺川心下一叹,吸取了教训,以后实力不济绝不去招惹强过自己之人。 “阿川,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一袭绿裙的兰隐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兰隐儿的脸上,脖子上,手背,脚踝,裸露出来的位置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挫伤。 声音依旧软糯如常,蔺川听着心头却是一酸,自己在破境之时,隐儿寸步不移地守在自己身前,身上的伤大多拜吴怐和胡钶所赐,既然胡钶已死,那就把账都记在了吴怐身上,来日方长。 “内城太过凶险,这里的人比外城的鬼煞还要歹毒,妖帝修炼的地方就不去了,我觉得还是尽早离开的好。”蔺川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说道。 兰隐儿点了点头,蔺川肩膀上的小骨头激动地蹭了蹭脸颊,似乎为主人英明神武的决定而感到骄傲。 蔺川疼得直嘬牙花子,心说都一把年纪了还卖哪门子萌,一把将小骨头从肩膀上薅了下来,将其系在腰上,打了个结。 “嗯,在内城我的隐身异能无法施展,若是再遇上之前的状况,怕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兰隐儿忽闪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蔺川推窗看了看天色,丹熏城上空依旧浓云滚滚,封印外透过的光线逐渐暗淡,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天便要黑下来了。 “等天黑再 (本章未完,请翻页) 离开吧。”蔺川谨慎道。 “好…”兰隐儿双目无神乖巧道。 这姑娘刚入城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委顿模样,想必是连番遇险受了惊吓所致。 蔺川笑了笑,待看到兰隐儿泛白的嘴唇,顿时想到什么,当即问道:“是不是没有血丹了?” 兰隐儿弱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就在万开泰出现之时,吃掉了最后一枚血丹,刚刚转化为人形,已将血丹的力量消耗的差不多了。 她也没办法,化作人形之后还可以通过调息慢慢恢复妖力,若是继续保持妖态,实力倒是增强不少,只是再消耗下去怕是再难化作人形,届时出城都是个问题。 蔺川将手臂伸到兰隐儿嘴边,兰隐儿下意识向后躲开,扭头看向蔺川,疑惑道:“这是做甚?” 兰隐儿说罢“咕咚”咽了一口口水,面上泛起一抹红晕。 明知故问,姑娘,你的口水已经出卖了你!蔺川心里憋着笑,温声道:“我刚刚破境,气血正旺,你饮些无妨。” 兰隐儿闻言摇了摇头,脸上的婴儿肥亦跟着晃动,嘴上含糊其辞:“不用了吧…待会儿月亮升起了…我吸收些月华也能恢复妖力…” “咕咚”又是一口口水被其咽下。 蔺川收敛笑容,严肃道:“且不说今晚有没有月亮,就算有,隔着封印也难能吸收到月华,否则那些战争菩提也不会化作朽木,更何况你现在是……腥…妖…嘶…” 兰隐儿还未等蔺川说完,便一口咬在蔺川的小臂之上,两颗虎牙倏然增长。 小骨头好不容易解开了蔺川打得结,它没听明白二人话中意思,扭头瞧向二人,被兰隐儿突然增长的虎牙吓了一跳,再一看兰隐儿竟然对着蔺川一口咬了下去,当即吓得缩到蔺川胸襟里。 蔺川倒吸一口冷气,他感觉兰隐儿的尖牙已经戳到他的骨头上。 目光移向兰隐儿莹白如玉的脖子,她的喉头快速地涌动着,蔺川感觉自己心跳亦跟着加速,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鬼手悬在兰隐儿头顶,无处安放。 片刻过去,蔺川有些眩晕,扯着干涩的嗓子低声道:“隐儿,差不多就停下吧……” 蔺川见兰隐儿面色殷红的骇人,全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连忙摇晃手臂,兰隐儿的脑袋亦跟着摇晃。 正当蔺川用手将其掰开之时,心底突然一悸,兰隐儿好似被一股大力弹开。 兰隐儿瞳孔完全化作赤红色,喘着粗气,眼神灼灼地盯着蔺川,舌头犹在舔着嘴角的血渍。 蔺川被兰隐儿盯地发毛,捂着手臂后退一步,他明显地感觉到,兰隐儿的妖气突然浓郁的数倍。 兰隐儿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这期间蔺川都没敢出言打扰,生怕她失去理智突然扑上自己,自己在情急出手伤着她。 好在兰隐儿睁开眼睛后,瞳孔的血色退了下去,殷红的面容再次变得瓷白。 “抱歉,我又失控了……”兰隐儿低着头不敢看蔺川。 还未等蔺川反应过来,兰隐儿却突然抬起头来,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继而开口接着说道:“阿川,你的身体里好像有个厉害的东西。” “厉害的东西?是什么?!”蔺川赶忙问道,他猜测就是那个东西将兰隐儿弹开的。 “我也说不清楚……它更像是一股能量,上一次血食的时候也出现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股能量,仅仅出现一刹那,便令我胆寒莫名,本能地想要远离它…你能感受得到吗?”兰隐儿糯声解释道。 蔺川听罢摇了摇头,他只知道那股能量出现之时,必然会伴随着心悸,而且那股能量完全不受其控制。 二人待到入夜方才出了偏房。 每到一处,蔺川便会投蛇问路,谁叫小骨头骨骼惊奇,坚硬无比,又没有能量波动,实在是探路的最佳人选。 今晚的月依旧明亮,透过城顶的云层,银白色月辉有种不真实的朦胧之感。 二人路过一个小院时,小骨头却突然从蔺川怀中挣脱下来,在院门口打量一番,随后爬进院中。 蔺川与兰隐儿对视一眼,亦跟着进入小院。 这一方小院所处的位置,并不显眼,处在帝宫后花园的一隅。 小院的院门不翼而飞,看着破败不堪的院墙,蔺川能猜得出,这里当初应该有阵法禁制,后被入城者强行破坏,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小院不过九丈见方,其中枯草堆积,院中央有一汪水池,水池早已枯竭,池中立着一座假山,其余再无他物。 蝎尾赤链兴奋地爬到假山旁边,学着人打坐的模样,继而又立起身子,昂首挺胸,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你是想说……妖帝便是在此处修炼的!?” 小骨头闻言连忙点头,歪着脑袋就要往蔺川腿上蹭。 蔺川收腿躲了开去,换作其他小兽,他或许欣然接受,脚下这只六百年的老家伙就算了吧,不能惯着它。 这座假山高不过丈五,远看像一个黑馒头,其上坑坑洼洼,有流水侵蚀地痕迹,中间有一个异形溶洞,横穿整座假山,无论是看上去还得摸上去,都是平平无奇的一座假山而已。 蔺川围着假山打转,兰隐儿亦在附近踱着步。 半晌过后,蔺川狐疑地看着小骨头,小骨头却郑重地点了下头,那意思就是我确定以及肯定,这里就是妖帝的修炼场。 在蔺川想象中,角都这种顶级强者的修炼场即便不是机关重重的地下宫殿,也应该是个仙气缈缈的洞府,怎么会在这么个巴掌大的小院中修炼呢。 兰隐儿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与蔺川面面相觑,二人似是心有灵犀,踏着步子便要离开小院。 蔺川觉得腿脚一沉,低头一看,小骨头正咬着他的鞋跟。 小骨头不顾蔺川恶狠狠地眼神,七扭八扭地爬上假山,钻入溶洞之中,再次模仿起人类打坐的模样。 蔺川眉头缓缓舒展,继而瞪大眼睛,几步走到假山跟前,小骨头识趣离开。 蔺川弯下腰打量着溶洞内部,内部空间就是个打坐的形状,蔺川随即钻了进去,盘膝而坐,周遭略有盈余。 面前一寸便是光滑的石壁,蔺川试着将体内的灵力注入石中。 假山看上去没有丝毫变化,蔺川却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脑中似是有一股意识离体而出,瞬间又回到脑中。 蔺川闭上眼睛,再次将体内的灵力注入假山之中,那股意识再次浮起,蔺川可以凭借这股意识探查周围,好似进入梦境一般。 周围很黑很安静,灵气极为浓郁,好似徜徉在灵浆之中,远处星光点点,蔺川朝着星光所在飘移,飘了许久也,星光依旧遥不可及,正欲继续飘移,星光却骤然消失,那股意识已经返回到脑海之中。 (本章完) 7017k 第115章 瞑石 蔺川睁开双眼,意识逐渐复苏,从假山溶洞中挪腾下来,脚步虚浮,眼神呆滞。 蔺川呆滞的眼神中掺杂着诸多复杂的情绪,有迷惘,有恐慌,有期许,有留恋。 兰隐儿担心地望着虚弱失神的蔺川,欲言又止,恐惊扰到蔺川瞑悟,遂扭头求助似的看向小骨头。 小骨头亦是一副不解的模样,感受到兰隐儿的目光,登时缩了缩脖子。 “我刚刚在里面待了多久?”蔺川从乾坤戒中取出一瓶灵浆,仰头饮了一小口。 兰隐儿闻言一怔,心说你不是刚进去就出来了吗?前后不过须臾之间!但见蔺川神情不似玩笑,还是告诉了他。 蔺川闻言皱起眉头,他感觉自己的那股意识,在那个奇异的黑色虚空里飘了至少一个时辰。 “怎么了,阿川?”兰隐儿问到。 “这假山内部有古怪,我将灵力导入其中之后,意识竟然被其带入另一个空间,那是一汪漆黑如墨的虚空,虚空之中有着成千上万颗星芒,星芒似乎有着某种魔力吸引着我,只可惜那些星芒遥不可及,我耗尽灵力亦未能临近……” 蔺川意犹未尽,继续道:“我以为我在里面待了很久,没想到不过须臾,当真是奇妙至极!难怪角都会在此修炼,在此不仅可以心无旁骛地瞑悟,而且时间较外面延长了几十倍,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蔺川正说着,就见蝎尾赤链昂首挺胸自二人中间爬了过去。 “小骨头这次做的不错,给你记上一功!”蔺川赞许道,随后笑着问向兰隐儿:“隐儿要不要坐进去感受一番?” 兰隐儿遏制住了心中的好奇,对着蔺川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不了吧,好容易恢复妖力,可不能就这般浪费了,你先将其纳入乾坤戒中,待出城后我再行体验。” 蔺川自知兰隐儿所说在理,于是将假山收入乾坤戒。 这座假山表面上看似不大,没想到陷入土里的部分比露出来的还要大上一倍,蔺川将其放入乾坤戒后,乾坤戒内的空间竟然被其占去了大半。 蔺川把这座假山称为瞑石,整块瞑石看起来像一颗核桃,漂浮在乾坤戒中,蔺川用意识来回翻转着瞑石,瞑石下方沾满了泥土,粗略打量一番便将意识退出了乾坤戒。 等到出城后,定要将其洗刷干净,好好研究一番,蔺川心说。 …… 丹熏城封印之外。 南皇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城墙之上,负手而立,眯眼看着蔺川的一举一动。 “相国可知那座假山有何异处?”申屠修面不改色地问身边的殷涣。 殷涣的视线犹在徒弟细雪身上,刚刚蔺川的举动被他一扫而过,忽听南皇问起,立马谦卑地行了一礼。 “回大王,恕微臣眼拙,没能看出异端,那座假山造型圆润,其中多有孔洞,似是河水冲刷而成。” 听罢阴柔低沉的嗓音,南皇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殷涣的回答并未令其满意。 “国师有何高见?” “老衲以为是孩童猎奇心胜罢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若真是异宝,前两次峰会岂会留它。”婳禅拂须答道。 南皇微微颔首,目光移向别处,眼神阴翳。 东城墙上。 北皇小山似的身子将东皇一干人埋在他的阴影当中。 “呸!” 北皇九方盘吐出一枚枣核,硕大的面盘之上,两颗黄豆大小的眼珠子精光四溢。 “二哥,孤怎么瞅着大哥有点不对劲啊!” “哦?估摸还在为入城名额的事生气吧……”聂顽不动声色地瞥了申屠修一眼,淡然道。 “大哥这气量当真一年不如一年了……呸!”九方盘嗡声嘟囔了一句,又吐出了一枚枣核。 西城墙上。 西皇昭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蔺川,心说这小子倒是命硬,先是在外城遭百煞追袭,入了内城又连番与多位玄灵境好手拼斗,身上多处受伤,不想着赶快逃离,却起了玩心,当真是个有意思的小鬼。 蔺川举手投足间的微动作,总给昭睢一种错觉,这小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唉,再有趣又有何用!出了城还不是要一死!孤不想杀你,可是那些个无趣的家伙不会放过你呀……”昭睢喃喃自语,却引得身旁之人侧目。 “西皇所说之人可是那个黑手少年?”九垚散人问道。 “正是,先生不再为入城名额一事介怀了?!”昭睢听得九垚主动向其问话,不禁心头一喜。 从中洲之剑下来之后,九垚就没有给昭睢好脸色,对昭睢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细想一下,此事也赖我思虑不周,怪我爱惜颜面,不愿向四皇讨要入城名额,才会与西皇做下此等交易,唉…不说了!且说说如何处置那个少年,四皇之前是如何商量的可否告知于我?”九垚散人坦然问道。 “哈哈,有何不可,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四个字……杀人夺宝!”昭睢朗笑一声,说到最后面容有些扭曲。 九垚散人听罢面无表情,这个结果与其预想的一样,身为东玄学宫的首席先生,自然亦是个惜才之人,蔺川的表现已然入的他的法眼。 若是换个地方,九垚散人定然会尽力将其保下,只是这里是丹熏城,四皇的禁脔所在,他亦无能为力。 九垚散人叹了口气,目光看向东玄硕果仅存的谢梓伊。 还得那条宫巷,谢梓伊抱着膝而坐,尹云飞平躺在她的身旁。 灰月无风照宫巷,伊人垂泪诉衷肠。 “尹师兄…都怪我没能好好配合你,才让你落得如此下场。“ “你平日里将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此番在万人瞩目中受辱,定然难以忍受。” “而我却因为你不听我的劝阻,而耿耿于怀,未能全力助你。” “都怪我以己度人,心里明明有你,却又不肯接受你的缺点,总觉得你应该活成我想要的样子,方才配得上我……” “尹师兄,我以后再不会那么自私了……” 谢梓伊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尹云飞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昏睡前的一幕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尹云飞当时意识已经开始不清楚了,蝎尾赤链的毒液太过霸道,根本来不及阻断经脉,蛇毒便已遍布全身。 他的眼前出现了三个谢梓伊,谢梓伊紧握着他的手,他能感觉到手上力道在飞速减弱。 “速…去外城…内城…要毁…”尹云飞正说着忽听一道钟声传来,之后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谢梓伊当时光顾着担心尹云飞的伤势,只听到“去外城”三个字,之后又见万开泰目露凶光,她手持如意琵琶护在尹云飞身前,眼神中尽是哀求,劝万开泰莫要杀了尹云飞。 其实就算谢梓伊没有那番作态,万开泰也不敢动手杀人,毕竟四皇都在上面看着呢。 万开泰走后,谢梓伊登时松了口气,心底那根弦亦跟着松了下来,整个人瘫软在地,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像一个被人夺了冰糖葫芦的小女娃,委屈到难以自拔。 好在一番哭诉之后,谢梓伊又恢复理智,方才想到尹云飞说过的话,顿时慌了神,正欲将尹云飞背出内城,却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谢梓伊将尹云飞重新放下,脚下一点,腾空而起,在宫墙两侧分别蹬踏,几个来回便上了高墙。 轰鸣声来在内外城交界处,内城的大结界禁制就这么突然消失了,游荡在内城外围的鬼煞先是被吓了一跳,继而蜂拥涌入内城。 灰色的月光之下,面对黑压压成群而来的鬼煞,谢梓伊惊得目瞪口呆,心说这内城大阵怎么说破就破了。 谢梓伊来不及细想其中缘由,纵身跳下宫墙,背起尹云飞便跑。 …… 此刻蔺川和兰隐儿已经到内城结界附近,内城外游荡的鬼煞比之前多了不少,如此一来之只能再找机会。 二人沿着内城外围,走了小半圈,几乎没有缺口,这样算下来,城外的鬼煞没有一千也都有八百之数。 蔺川不用猜也知道,这些鬼煞都是被城内的动静吸引而来的,尤其是那些后来的鬼煞,模样比之前蔺川遇上的那些清晰多了,已经生出了骨肌,五官也有了雏形,只是没有皮肉包裹,看上去颇为瘆人。 其实蔺川不知,吸引鬼煞的不仅仅是城内的几人,还有城内妖帝的气息以及破境丹,妖帝死后血肉融入两道禁制之中,一道是笼罩丹熏城的大阵,一道便是守护内城的大阵。 第一道是为了阻挡外来的豢灵师,一损俱损;第二道则是为了保护这里的丹炉不被鬼煞损坏。 突然间的轰鸣,亦将蔺川和兰隐儿吓得不轻,更何况他二人距离内城结界又那么近。 待看到如潮水般涌来的鬼煞之时,蔺川彻底懵了,下意识想要伸手拔刀,忽而想到血刀在乾坤戒。 惊慌之下竟然忘了自己已然进阶到玄灵境,刚要取出饮血长刀,虚握刀柄的手却被兰隐儿一把攥住,紧接着二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几只鬼煞冲到蔺川刚刚待会的位置,对着空气一阵疯狂输出,地面都被凿出了一个深坑。 脱困的蔺川不忘回头看上一眼,但见帝宫之上的帝像,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本章完) 7017k 第116章 疯魔 丹熏城外城。 蔺川收敛气息,任凭兰隐儿牵着,穿梭在浩浩荡荡的鬼煞大军之中。 近距离看着这些似人的怪物,蔺川不禁脊背发寒,它们口中呓语不断,声音低沉诡异,嘴巴里好似含了一口水。 起初蔺川并没有在意这些声音,当一个生出肌骨的鬼煞与其擦肩而过之时,蔺川愣住了,这个鬼煞口中之言他竟能听得懂。 “杀了他…吃了他…杀了他…吃了他…” 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蔺川在听其他鬼煞那欢呼不清的言语,好似也在反复说着这几个字。 蔺川听得头皮发麻,声音之中透着强烈的杀欲和因为极度饥饿而产生的吞噬欲,这股纯粹的恶念竟然开始侵蚀蔺川的意识。 兰隐儿感觉手上吃力,回头看向蔺川不禁吓了一跳,蔺川双目赤红,本就浮肿变形的脸颊更为扭曲,口中粗气连连。 由于蔺川的气息出现了波动,连带着兰隐儿的身形都跟着闪烁起来。 此刻鬼煞大军并未走甚远,队尾有两只鬼煞似乎察觉到二人的异样,顿时朝着蔺川和兰隐儿飘了过来。 “阿川,你怎么了?!不要吓唬隐儿呀!”兰隐儿不得已开口问道,并摇了摇蔺川的手臂。 蔺川缓缓扭过头,赤红色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柔情,直愣愣地看向兰隐儿。 兰隐儿见状慌忙松开了蔺川,下意识后退一步,蔺川眼中的陌生感简直判若两人,此时的蔺川冷酷的不似人类,更像是一只是嗜血的妖兽。 随着这股恶念的入侵,蔺川脑海中的意识竟然都被其压制,封闭了蔺川的六感,恶念将隐藏在蔺川心底仇恨给拉了出来。 南皇不由分说地训斥;申屠巟的讥笑与谩骂;婳染的阳奉阴违;沁茹的虚与委蛇…… “杀了他……”蔺川口中喃喃低语,眼中浮现出沁茹的模样。 沁茹冲着蔺川不停地挥着手,面上忽而谄媚,忽而惊惧,口中似乎在说着:“我有罪,我该死,快快杀了我吧……” 看到杀母仇人,蔺川目眦欲裂,不待沁茹其说完,手上戒芒一闪,赤色长刀出现在手中。 “去死吧!毒妇!”蔺川嘶声吼道。 “不要啊,蔺川!我是兰隐儿啊!”兰隐儿惊叫着向后躲开,血刀将她额前飘动的长发齐齐斩断。 玄灵境的蔺川速度极快,兰隐儿拼命催动妖力,方才躲过三刀,第四刀接踵而至,斜劈向兰隐儿,刀势迅猛到只能看到一道赤芒,自蔺川肩后挥出,划出一道弧线。 这一刀兰隐儿却是再难能躲过,正欲化身妖态,借助妖体的强悍硬接蔺川这一刀。 却见血弧突然变向,一刀将飞扑而来的鬼煞斩做两截,一刀过后趁势翻转,将身后的鬼煞头颅斩落。 蔺川背对着兰隐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的赤色缓缓退却,眼中的惊惧无法言表,他差点儿失手杀了兰隐儿!好在那种熟悉的心悸再次出现,将其从疯魔中唤醒。 “阿川,你还好吗?”兰隐儿软糯的声音微微发颤。 (本章未完,请翻页) 蔺川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对着兰隐儿微微一笑,笑容很僵硬,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刚刚不知怎么突然就魔怔了,竟将你视作了仇人,险些酿成大祸,好在危急时刻清醒了回来,现在已经没事了,呃……” 兰隐儿上前一把将其抱住,口中更咽道:“你差点儿吓死隐儿了……” 蔺川身形一僵,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缠着绷带的右手,轻轻拍打着兰隐儿的后背,嘴上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兰隐儿突然地举动,好似撞到了蔺川的心坎里,酸楚且真实,两颗心第一次挨得如此之近,一种溢于言表的亲切感在其心里萌芽。 蔺川腰杆挺得笔直,兰隐儿既然肯将软弱的一面暴露在蔺川面前,自是相信蔺川会做她的铠甲。 蔺川在心底许下承诺,此生自当竭尽全力保护兰隐儿周全,定不辜负她对自己的这份信任。 …… 丹熏城外。 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紧张惶恐不安的情绪在人们之间传递着,随着内城封印的破碎,越来越多的鬼煞从暗处钻出,疯狂地飘向内城,竟有上万之数。 高台之上。 “天呐!丹熏城内怎么会有那么多鬼煞!还好我没有去擂台博取入城名额!否则此刻定要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钟莱身旁的大汉声音竟然有些发抖。 “得了吧,就是让你去打擂,你也绝非是那疤脸的对手,就别想着死无全尸了……”另一名大汉打趣道,他倒是没露半分惧色。 周围人闻言并没有哄笑,显然被城内突变的景象惊得不轻。 “小哥儿看样子挺在意那对少年少女?” 秋娘见钟莱的目光始终跟着那二人,此刻见那二人相拥眼睛瞪得滚圆,于是用胸脯蹭了蹭身前的钟莱。 钟莱登时如遭雷击,心中再次狂吼:大婶儿,请自重!脸上不悦解释道:“少年侠气自然吸引少年人。” 秋娘闻言冷哼一声:“别以为老娘听不出你口中揶揄。”但见钟莱依旧一副气鼓鼓地样子,随即展颜一笑,似一朵娇艳欲滴的老玫瑰。 “好了好了,不捉弄你了,小哥儿你可知它们为何蜂拥内城,之前丹炉爆炸,封印震颤都未能唤醒那么多的鬼煞呢。” 钟莱收敛心神,他刚刚不是在为秋娘的无礼发怒,而是因为蔺川,心下恨恨然,这小子难道不知自家妹子对其有意?!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与妖族女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钟莱心下发誓等这小子出了城,定要替妹子…哦不,定要替天行道,将此通妖逆子好生教训一番。 好在钟茴没有跟来,否则看到这个场景,指不定要难受成什么模样,钟莱一想到自己那个腼腆害羞的软妹子就有些头大,她怎么就看上那小子了! “嗯?” 销魂地声音再次靠近耳边,钟莱登时收回思绪做出回答:“我猜测多半和帝宫有关,那些鬼煞除了追赶沿途所遇之人,剩下的尽数涌入了帝宫,帝宫内定是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们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过去。” “哦…小哥儿有没有发现,那个妖女的隐身异能又可以使用了,千钧一发之际,当真是有惊无险啊!”秋娘接着说道。 “发现是发现了,不过我对这种异能知之甚少,不好解释,兴许跟内城的封印结界有关系吧。” 钟莱说罢将目光看向北国双生子,那二位正在向外城突破,二人的目标极为明显,自然逃不过鬼煞的眼睛。 褚南山挥舞着裂磐狼牙棒,一棒一鬼煞,被裂磐砸中的鬼煞当场灰飞烟灭,这件位列第六的洪炉神器,似乎天生克制鬼煞。 但是鬼煞并非没有灵智的邪物,之前蔺川从鹤家地窖出来遇上的那两只还知道用计呢,若非兰隐儿出言提醒,差点儿就一命呜呼了。 而且鬼煞手上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灵器,褚南山看似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实则内心叫苦不迭,庞大臃肿的身躯自然不支持他灵活走位,身上大伤没有什么,小伤却不断。 褚北山看上去就狼狈了些,他的巨斧不似裂磐那种钝器收发自如,一斧头下去,纵然威猛,只要是嵌入鬼煞体内,再次拔出之时,肥硕的身上便会多出几道创伤。 几番过后,褚北山便不敢再挥出斧头,靠着一堵墙,一个劲的格挡鬼煞的灵器。 普通的鬼煞倒还好对付,其间有一个生出肌骨的鬼煞,速度和力量竟然与褚北山不相上下。 那家伙的刀上犹在滴血,是褚北山的血,一刀将褚北山的小腹划拉出一道半尺长的口子,褶皱的肥膘亦没能护住,肠子流出半截, “咦呀!喝!” 被动挨打的褚北山彻底急了眼,不管不顾地砍向那个肌骨鬼煞。 只是那个肌骨鬼煞头脑似乎颇为活泛,竟然能够预判褚北山的巨斧,褚北山连劈了八斧,愣是没能伤到其分毫。 褚北山却为这八斧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八斧过后,他的灵力枯竭,翻手取出一瓶灵浆,猛地了一口,灵浆入口微甜,顺喉而下,滑落在其胸前。 冰冰凉凉,褚北山低头看向胸前,头颅一个不稳自脖子上滚了下来,脖子处的断口喷血不止。 褚北山不知何时被鬼煞从背后削掉了脑袋,庞大如小山一样的身躯倒在血泊之中。 霎那间无数的鬼煞扑向褚北山的尸体,疯狂地撕咬吞噬他的血肉。 “褚北山!!!”褚南山看到那副场景之后,双手握住裂磐狼牙棒,以自身为轴,如陀螺般旋转,冲向褚北山。 旋转的裂磐所过之处,鬼煞不是被击飞,便是被击散,当褚南山到达褚北山身边时,褚北山已经被吃成正常人大小了,模样和那个肌骨鬼煞颇为相似。 “呜哼哈……”褚南山一面放声悲哭,一面收起褚北山的骸骨。 周围的鬼煞一时半会儿竟没煞敢上,褚南山左右巡视着,找寻不见褚北山的头颅,忽听附近传来“咔吧”声。 透过几个鬼煞间隙,褚南山发现了褚北山的头颅,被那只肌骨鬼煞捧在手里,时不时的啃上两口,头颅早已面目全非,唯一能识别出的部位,便是褚北山的双下巴…… (本章完) 7017k 第117章 百挞 丹熏城,城墙之上。 城内突遭变故,四皇惊诧之余相互打量,审视着各自眼神的变化。 东皇聂顽瞟了一眼身旁的九方盘,北皇硕大的身躯竟然在微微颤抖,脑门上冷汗涔涔下落。 “没事吧,四弟…”聂顽轻声问道。 九方盘目不转睛地看着褚南山,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褚南山发疯般冲向那个肌骨鬼煞,身上赘肉亦跟着疯狂甩动,看上去颇为滑稽,可是城外的数万观众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那个肌骨鬼煞见褚南山冲杀而来,并没有像身前的那些黑影鬼煞一样躲闪,依旧咔哧咔哧地啃着褚北山的脑袋。 褚南山如柱般的大腿,猛地一用力,整座肉山腾空而起,手中裂磐狼牙棒,见风便长,增大三倍。 肌骨鬼煞一口将褚北山的双下巴撕扯下来,随手将褚北山的头颅丢了出去。 霎时间,数十道黑影扑向那颗头颅,几番掰扯之下,头骨四分五裂,随后被分食咀嚼殆尽。 裂磐裹挟着劲风砸向肌骨鬼煞,肌骨鬼煞若是被其砸中,下场估计未必会比褚北山好到哪儿去。 就见那肌骨鬼煞咧嘴一笑,优雅地转动身体,恰好躲了裂磐,刚要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刀,趁势割下褚南山的头颅。 没想到裂磐并未按照预行的轨迹砸到地面之上,而是砸在肌骨鬼煞肩膀一侧的虚空之中。 轰隆一声,裂磐好似砸到磐石之上,溅起的气浪瞬间将肌骨鬼煞骨肉分离。 鬼煞晃了晃骷髅头,两个孔洞之中尽显茫然,这不光超出了它的理解范畴,亦超出了城外数万人的理解范畴。 骷髅头被褚南山单手握在手中,手上发力,骷髅头被其捏成了骨头渣,手心簌簌滴血,兀自捏着不放,大步流星的向外城走去。 乌泱泱的鬼煞竟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北皇看罢徐徐舒了口气,那些个破境丹可以留在城内,若是将裂磐留在城内可就麻烦了,没有了洪炉神器傍身,自己的实力可就大打折扣了。 这个世道,没有实力就休想位列高位,指不定哪天就四国变三国了。 城外看台之上。 “这……”秋娘目瞪口呆,缓了好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这怎么可能!那个肉墩墩是如何做到的?” “是啊!没天理了,瞧那势头怎么都应该砸到地上啊!”大汉甲接茬纳闷道。 “难道是我看花了眼不成,莫非那一棒砸到了那只鬼煞身上?”大汉乙仍旧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不可能!那一棒若是砸到了鬼煞身上,那鬼煞不得当场碎尸万段。”大汉甲反驳道。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 “我……” 钟莱实在听不下了,清了清嗓子说道:“首先那个怪物已经不能再称之为鬼煞了,准确来说应该称之为尸煞,鬼煞吞噬到一定程度,便会催骨生肌,继而化身成为尸煞,实力和灵智都会大幅度提高。”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但是这和那一棒有何干系啊?”大汉乙着急插嘴问道。 “你闭嘴,小哥儿不都说‘首先’了吗,肯定后面还会解释的!”秋娘瞪了大汉乙一眼。 “其次那柄狼牙棒并非普通灵器,而是排在第六的洪炉神器——裂磐狼牙棒” 钟莱看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听得他们窃窃私语,登时接着道:“那肉山双生子便是北皇义子,北皇为了保住二人性命,或者说为了谋取更多的利益,将此神器暂给他二人使用亦不为过。” “对啊!你看那万小城主还用他老子的无影钟呢,那不也是洪炉神器嘛……”大汉甲看不得众人质疑钟莱,一拍大腿嚷道。 “就是就是,谁道只有高阶豢灵师才可以用洪炉神器,东玄学宫的那个妹妹手里拿的如意琵琶也是件洪炉神器呢!”秋娘跟着附和。 众人见他二人如此一说,方才确信钟莱所说。 “即便是神器……” “你闭嘴!”众人齐声打断了大汉乙的问话,大汉乙悻悻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一声。 钟莱见众人安静下来,方才继续说道:“裂磐狼牙棒当属濛界钝器之首,裂磐挥出之际,声势浩大,狼牙球头迅速分割挤压周遭的灵气,将其凝聚在棒下,继而可以根据豢灵师的需要随时炸裂虚空,从而杀伤对手。” “原来如此,小哥儿当真是博闻大家。” 周围之人听罢纷纷点头附和。 “大家不敢当……”钟莱正要谦虚地回应两句,却看到帝宫之中冲出二人,登时被吸引了过去。 此二人正是细雪和若水,比起大开大合的褚南山,这二人更有看头儿。 金光灿灿的若水和尚走在细雪身前,面对蜂拥而来的鬼煞,双拳如影将挡在身前的鬼煞一一击退,只伤不灭。 一袭黑裙的细雪终于显露身手,手上戒芒一闪,一根长鞭子出现在手中。 此鞭细看之下颇为瘆人,把手竟是一根森白的骨头,一段拴着三丈长的筋绳。 殷涣赐予她此物的时候是这样数说的:此骨是为阴兽之骨,可纳百鬼;此筋是蜈龙之筋,可伤鬼祟邪煞,是件不可多得的上品灵器。 细雪称之为百挞。 她挥舞着百挞驱离周遭鬼煞,鬼煞被百挞击中后,身上便会散出一道黑气。 开始时鬼煞还得颇为忌惮,百挞打在身上似是被烧红的铁烙烙到一般,疼得咿呀怪叫。 但是时间久了,鬼煞就不再害怕了,杀欲和吞噬欲战胜了疼痛。 细雪见状不禁有些打怵,这些鬼煞和她平时见到的鬼物完全不同,平常鬼物若是被百挞抽上几鞭子可能就灰飞烟灭了。 单单是百挞所散发的气息都能让厉鬼瑟瑟发抖,而这些个鬼煞却是比厉鬼要强上不少,最令细雪胆寒的是这些鬼煞灵智竟还不低,不光知道躲避百挞,还会用计围敌。 单靠灵力细雪空难支撑良久,于是乎细雪调动体内玄阴之炁,用指甲在眉心划出三道如鸡脚模样的血痕,双眼泛着幽光。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以血为引,请三鬼将助阵!” 细雪说罢身边出现三个魁梧披甲的虚影,虚影手持刀斧将细雪护在中间,但凡有鬼煞靠近,虚影立刻上前将其斩灭。 配合着百挞,细雪的步子快了许多,她必须得尽快离开帝宫,很明显这些鬼煞都是冲着帝宫来的,若是再继续滞留在此,非得被这些鬼煞消耗致死不可。 金光四射的若水和尚突然停住身形,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跟上来的细雪,不禁有些动容。 当初在飞舟之上,若水便察觉到谢雪的灵力波动,不过是玄灵境初阶而已。 但是既然能被选中作为入城者,自然有其他厉害手段傍身,若水就没有再多关注。 他本想回头去接应细雪,却不料这位女施主竟然身具玄阴之炁,是个双修异士, 细雪还成功召唤出三只鬼将,虽然召唤出来的鬼将虚化得有些厉害,但是依旧展现出相当于地灵境初阶的实力。 若水和尚嘴角带笑,似是松了一口气,他二人本来在帝宫露天之所打坐修炼,静等破封而出,不曾想宫顶上的妖帝雕塑突然坠落滚至殿内。 二人尚未来得及查探其中原委,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紧接着铺天盖地的鬼煞蜂拥而来。 城外高台之上。 “这一佛一鬼倒是有趣,当真是一对组合,只是为何不见那个威武虬髯客?”秋娘开口道。 多半是已经陨落了,钟莱心下猜测道。 “一、二、三……”钟莱正在低声数着数,忽听秋娘开口道:“不算那对少男少女,十二人目前只见到了五人,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瞧,那不有一个吗?”大汉乙指着外城的一座佛塔,众人随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佛塔顶室的小窗边探出一个下巴上有道疤痕的男子,此人正是吴怐,吴怐不知何时出了内城,竟然躲过了这一劫。 不过就算是吴怐尚在内城,凭借他的身手想要冲出内城,只要没有遇上尸煞,区区鬼煞是拦不住他的。 吴怐吸了吸鼻子,他感觉这个地方的气味很熟悉。 吴怐闭目养神思索了一番,确定这味道正是白日里被其锁喉的那个女妖留下的,淡淡的兰花香味。 莫非那二人来过此处,亦在这佛塔之顶观察城内,倒是挺会挑地方,这里的位置刚刚好能够看全整个内城,吴怐心说。 吴怐心思急转,若是那二人没有葬身鬼煞之口,和他一样先一步出了内城,会不会再次登上佛塔呢。 吴怐正想着,忽听塔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吴怐顿时收敛气息,凝神静听。 脚步声一点点接近,吴怐闪身躲到了门口,他自信只要有人进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声音渐渐靠近,到了顶层门前,脚步声却突然停了下来,改为沙沙的声音,进了房内。 吴怐纳闷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自己在门缝之中竟然看不到它的身影,他又不敢释放灵力波动,生怕外面不止一个对手,万一被对方得了先机,自己被困死在这一隅之地。 (本章完) 7017k 第118章 猎物 蔺川和兰隐儿躲进佛塔,二人拾级而上,为了防止被没有丝毫能量波动的鬼煞突袭,每上一层都会让小骨头先去探探路,小骨头在蔺川的道德谴责下,不得不将功补过。 即便是到了顶层,蔺川也没有松懈,小骨头拖动着身子爬进室内,期间还不忘扭头鄙视蔺川一眼。 眼看小骨头爬到了房间中央,蔺川嘴角上扬,正要踏入室内,转过身的小骨头倏地绷得笔直,像一根蛇头拐杖,两只眼睛瞪得滚圆,视线来在蔺川和门后之间来回移动。 二人登时明了,顺着小骨头的目光看向门板,门板之后并没有能量波动,小骨头为何如此惊惧。 莫非是鬼煞?那也不应该啊,鬼煞看到秀色可餐的小骨头不可能无动于衷……莫非是小骨头故弄玄虚,戏弄于我?!蔺川心中生疑。 三息过后,蔺川松下一口气,眼中含怒,正准备去找小骨头的麻烦,谁知脚步刚一踏进室内,身旁敞开着的木门发出嘭的一声脆响。 木屑纷飞,门板上赫然出现一个碗口粗的的大洞,六锥指虎擦着蔺川的额头滑过,一击未中,当即收拳入洞。 这一拳本是朝着蔺川太阳穴来的,不料蔺川一步踏出,上半身却没有及时跟进,蔺川看似侥幸,实则是预判了吴怐的预判。 蔺川心惊之余,亦在一瞬间作出反应,饮血长刀直接戳向门后,藏在门后的吴怐像虾米一样弓起身子,躲过蔺川的戳击。 蔺川趁势举刀上挑,直接削向吴怐的下巴,吴怐的反应不可畏不快,霎那间扭转脖子,血刀仅仅在其耳垂上划出一道细痕。 吴怐身形失控,倒地的过程中将门板踢向蔺川,门板碎裂成数块。 蔺川后退着挥刀将飞来的板块击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显出身形的吴怐。 吴怐单手撑地手肘弯曲,霍地弹起,躲过兰隐儿飞射而来的长叶,重新站起身来,摸了摸耳垂,指头上鲜红一片。 看着指头上的血渍,吴怐的瞳孔瞬间拉长,嗖地一下跃向二人,双臂交叉继而反手以拳背打向二人。 蔺川和兰隐儿迅速分散躲开,与吴怐交换了位置,退入房内。 “看来刚刚被你给发现了!是不是?小骗子!”吴怐站在门口背对着蔺川问道。 蔺川不置可否,刚刚进门前,小骨头的眼神确实是提醒了他,吴怐的境界犹在他之上,若是极力隐藏灵力波动倒也能瞒得过蔺川。 只是吴怐的影子出卖了他,吴怐不动还好,手臂缓缓蓄力的动作,在灰月下的残影,亦跟着缓缓移动。 蔺川本欲先手刺入门内,哪知血刀刚一入手,吴怐便一拳自门内打出,竟被吴怐抢占了先机。 蔺川没想到门内之人是吴怐,若是这一拳被他打中,指定要饮恨西北。 好在蔺川反应不慢,躲过致命一击之后迅速做出回击,二人一番交手过后,立即拉开距离。 “我与阁下的恩怨已经结束了,为何还要对我痛下杀手!?”蔺川沉声问道。 “结束了吗?哼!小小年纪,记性欠佳!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只完成了我的两个条件,还有一个没有完成呢!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将你在城内所得尽数交给我!否则你们二人休想走出此塔……” 吴怐说着蹲下身来,活动着四肢百骸,啪啪之声如爆豆一般,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二人,二人在其眼中就像是两只被困悬崖的猎物。 “我劝阁下适可而止,莫要太过分了,我已经为为城外之事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你也看到了,那枚破境丹已经被我吃掉了,身上已再无他物……”蔺川眼中闪现出寒芒,兰隐儿亦站到了他的身旁。 “哈哈哈哈…笑话!竟还敢提那枚破境丹!真当老子蠢吗!冒着生命危险就为了一枚破境丹?说出来你自己信吗!你真以为你进阶到玄灵境就能与我抗衡了?”吴怐笑得前仰后合,眼前的这个小子当真记吃不记打,竟然还敢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见蔺川不再言语,吴怐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 吴怐说罢冲向二人,速度快若闪电,一拳朝着蔺川面门打去。 蔺川无语了,这人怎么就喜欢打他的脸,自己破了相就算了,还想让他人都变得如他一般,当真是可恶至极。 吴怐一拳打在蔺川的鼻子上,却没有听到鼻骨断裂的脆响,只有挥拳带起的风声,六锥指虎击中的只是一道残影。 吴怐再看向一旁的兰隐儿,竟然也没了踪迹,不祥的预感瞬间涌向心头,立马转身寻找二人的踪迹。 不料二人的身影重现在原来的位置,蔺川和兰隐儿同时出手,血刀兰叶猛刺向吴怐后心。 吴怐被戳地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一个前滚翻,扭头看向自己身后。 蔺川和兰隐儿的身形在虚实之间闪烁,因为二人刚刚的出击,从而导致气息不稳,将身形暴露了出来。 吴怐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蔺川和兰隐儿,心说这是什么鬼,怎么能凭空消失,而且没有半分灵力波动。 看着二人再度消失的身影,吴怐心底有些发毛,不明白这二人之前为何不用这种异能对付自己,却偏偏等到此时才动手,莫非这二人故意示我以弱,为的就是等自己孤身一人,方才出手。 吴怐细思极恐,幸好有蟒衣替他挡下了这二人的致命一击。 吴怐在房内一通乱打,桌椅板凳乱飞,他就是想要逼着蔺川和兰隐儿现身。 一击未能毙命,蔺川已经猜到了吴怐身上穿的是护心蟒衣,下一次攻击就避开护心蟒衣,彻底将这个悍匪消灭掉。 蔺川和兰隐儿配合默契,二人左右腾挪,躲开飞至而来桌椅板凳,伺机靠近吴怐。 吴怐却不惜耗费灵力,不停地挥舞着拳头,脚下一点点向着门口挪移,没办法,点子太扎手,他现在只想离开佛塔。 感受到腰上缠绕的小骨头,蔺川突然生出一策,正愁无法靠近吴怐,眼下倒是可以有了个主意吧。 “想跑!” 吴怐刚迈出门槛,双腿突然后跳,门槛被蔺川的饮血长刀斩做两截。 兰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儿头顶的长叶如影随形,吴怐仰仗着灵活的身法躲避,正待吴怐伸手去抓兰隐儿的兰叶之时,二人又一次消失了。 吴怐抓了空,心下郁闷不已,此刻感觉自己才像一只猎物,被猎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看来自己不能再留后手了,反正在这塔内,外人不得见。 “是你们逼我的!”吴怐说罢眼中显现出赤色,全身骨骼都在脆响,双唇周围的皮肉迅速隆起,两颗獠牙呲了出来。 半兽化的吴怐实力至少提高了两成,即便兰隐儿和蔺川再次出手,怕已难能再伤到他。 吴怐的耳变得尖尖的,毛茸茸的,一动一动的,忽而面上一喜,朝着一个方向打了过去。 “呃啊!” 等待吴怐的不是别人的惨叫,正是他自己的惨叫声。 吴怐一拳打在了小骨头的蝎尾之上,尾针沿着吴怐的拳缝扎入手心,险些从手背透了出来。 吴怐后退数步,还未来得及阻断伤口,就见蔺川挥刀砍向他的头颅,不得不继续与之交手,根本来不及遏制住血脉流动。 七八个回合下去,蛇毒已经攻入心脉,吴怐再无招架之力,拳头都攥不紧了,两个指虎当啷啷坠落在地。 吴怐亦跟着瘫倒在地。 蔺川丢下血刀,捏了捏拳头,骑在吴怐的胸膛上,对着吴怐的疤脸一顿疯狂输出。 不消片刻,吴怐变得比蔺川还惨,整个脸大了一圈,浮肿的跟褚南山有得一拼。 蔺川没敢太用力,生怕把吴怐给打死了,他对这个悍匪另有打算,谁知到小骨头竟然卷起饮血刀给他送了回来。 那意思再明确不过,就是趁现在赶紧将吴怐给杀了,以绝后患。 蔺川对着小骨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我还要从口中套些信息。” 小骨头见状着急的表演着,一会儿做晕倒的模样,一会突然起身,生龙活虎。 蔺川看得直皱眉头,于是乎小骨头将尾针在其面前晃动着,针内空荡荡的。 “你的意思是这厮不会睡太久?毒量不足?”蔺川问道。 小骨头连忙跟着点头。 “隐儿,你用兰叶将其缚住。” 兰隐儿闻言用兰叶将吴怐包成了粽子,只露出一个脑袋。 一炷香后,吴怐悠悠转醒,就觉得眼前脸上胀痛得厉害,想要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被捆得结结实实地,颅内灵肎犹在半死不活的吐纳着,半点儿灵力都是不出来。 “少侠饶命…咳咳…勒死我了…二位高抬贵手…咳咳…我发誓若是再敢动你们一下,便叫我死在这丹熏城内……” “想要活命可以,三个条件!”蔺川淡然道。 吴怐一愣,随即问道:“敢问少侠,是哪三个条件呀?” “第一,还我护心蟒衣;第二,说出你的真实身份与目的;第三,将你在城中所得尽数交到我手上。”蔺川徐徐说道,将之前吴怐想他提出的条件一一甩了回去。 (本章完) 7017k 第119章 误会 吴怐听罢,脸都绿了,这反转来得也太快,一时半会竟然难以接受。 “呃…护心蟒衣被我穿在身上了,我现如今这般光景,也没法子脱给你……” “呯”地一拳,打在了吴怐的嘴上,吴怐感觉自己的獠牙都开始松动了,口中腥甜,登时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 “你只管答应,我自己会取!”刚刚那一拳,震地蔺川的手背发麻,本想着一拳打落他几颗牙齿来着,没想到这厮的牙齿坚固如斯。 那你怎么不早说,吴怐心里委屈,眼珠转动,难掩恨意,嘴上却恭恭敬敬:“是我唐突了,没能理解少侠的意思……” “嘭”地又一拳,直打在吴怐的眼窝上,吴怐感觉眼珠子都要裂开了,一股强烈酸痛感席卷而来,眼中泪如泉涌。 “休要废话,收起你的歪心思,如实交代你的身份,还有你的目的,别让我在你眼中看到一丝异动,否则你懂的……” 这一拳就很舒服,触手软软的,蔺川甚是满意,随后瞄了一眼猛吞口水的兰隐儿,微微颔首。 吴怐不忍直视蔺川惬意享受的目光,后颈忽而生疼,而后便觉得体内的血液在缓缓流向后颈,口中惨叫连连,丝毫没有悍匪的形象。 “吸你点血,死不了的,快说快说!越详细越好!”蔺川揉了揉手背催促道。 “呃…我来自锋齿岭…” “兽妖?!”蔺川和兰隐儿对视一眼,看得出二人眼中的惊讶。 在蔺川的印象里锋齿岭的兽妖,都兽首人身模样,而吴怐却与人族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他的瞳孔可以随意变化,口中亦会长出兽齿。 看到蔺川惊讶的表情,吴怐竟然苦涩一笑:“我并非兽妖,但是我身上有兽妖的血脉,所以才会变成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怪模样。” 蔺川顿时来了兴致,这种半人半妖的转化当真是厉害,气息增强了不止两成,若是能如吴怐一般妖化,以后对敌的时候可不就多了一个筹码。 “你身上的妖兽血脉是如何得到的,可有方法?”蔺川眼神灼灼地盯着吴怐。 吴怐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蔺川的意思,面上的苦涩更加深沉:“此是先天所得,并非后天施为。” 见蔺川眼中已经火光熊熊,大有刨根问底之意,无奈继续解释道:“锋齿岭的猿狸可有耳闻?” “锋齿岭五圣之一,淫杀人族女子无数,恶名昭彰,人神共愤!”蔺川眼中显现出愤恨之色。 “少侠好见识,猿狸性之淫不亚于申屠修,他在锋齿岭劫掠豢养的人族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听到南皇的名字,蔺川不禁一愣神,父皇虽然虽然荒淫,却是有道,从未做过滥杀后宫嫔妃之事,回过神来,刚要问提那猿狸做甚,却听吴怐继续说道。 “我母亲便是那八百之一,她曾是东玄学宫的高阶弟子,巡游至锋齿岭附近的村落,恰巧遇上猿狸出猎,一行六人就她一人得活,原因就是…她是六人中唯一的女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吴怐嗓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想必是被兰隐儿吸了太多血的缘故,他顿了顿继续道:“猿狸念她貌美便将她带回了锋齿岭,忍辱三月方才逃脱,之后她亦无颜再回东玄学宫,苟活在西国一隅,一日却突然离我而去,只将这些以一纸书文遗留给我。” 听到此处,兰隐儿亦停了下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退到一边,有些怜悯的看向吴怐。 蔺川心里亦为吴怐的身世感伤,越是高阶的生灵越是难以孕育后代,异族之间更是难以留后,像吴怐这种混血的异类当属世间罕见。 吴怐好似有些失神,不知道是失血过多的原因,还是想起了过往之事。 “之后呢?!”蔺川追问道。 “我那时不过你这般年岁,虽已经开了灵肎,灵智却是有些欠缺,甚至比不上村里七八岁的孩童,母亲不许我使用灵力,将我的灵肎封印了起来,我只能靠食百家饭维持生活。” “村里人倒是朴实,没想到……”蔺川刚想讥讽说养了个悍匪出来,却听吴怐冷哼一声。 “朴实?!别逗了少侠,都是一帮子阳奉阴违的穷鬼,岂会容我白吃白喝,借着给我小恩小惠的名头就开始到我家行那劫掠之事,不过三日,房子连门都被拆走了,我找他们理论,却被他们辱骂一番,说我白眼狼,忘恩负义。哼,不就是欺负我没了娘,心智不全吗!” 蔺川亦听得火冒三丈,这些个天杀的村民就是披着羊皮的狼,不等蔺川接着问。 “后来我不堪忍受,兽性大发,破了灵肎封印,屠了整个村子,而后逃到山里做了匪寇……”吴怐停了下来不愿再往下讲下去,似是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你额头上的‘佛’字是如何来的?是否和哭佛囿有关?”蔺川最想知道的事情便是这个“佛”字的来历,见其不语只得开口问道,不过语气上却缓和了许多。 吴怐听到“哭佛囿”三个字顿时打了个哆嗦,眼中惊恐警惕地看向蔺川颤声问道:“你去过哭佛囿?” 蔺川见其紧张模样心中便已经得到了答案,淡然问道:“略有耳闻罢了,因何入囿,又是如何逃出哭佛囿的,且说与我听听。” “那帮山匪见我身手不俗,又是个豢灵师,自然乐得收我入伙,好酒好菜招呼我,待听闻我屠村之后,一个个表面称赞我快意恩仇,背地里却通知了官府,我在睡梦中被人拿下,情急之下显出了半人半兽的模样,之后便被他们送进了哭佛囿。” 吴怐感觉身上捆着的兰叶松了一些,顿觉呼吸顺畅了许多,感激地看了兰隐儿一眼,听到蔺川噼啪作响的指骨时立马将视线挪开,接着说道。 “北皇那个疯子时不时便会将我与其他凶兽关在一起,邀请那些权贵看我们厮杀,相互赌斗取乐。每次活下来,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我本以为我最终会死在哭佛囿中,没成想第五年,开阳城遭了大水,恰逢我正与凶兽搏斗,趁乱逃出了开阳城。” 蔺川听罢点了点头,心说原来如此,否则凭借着吴怐的实力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他看上去年岁不过二十,算下来应是不惑的年纪。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过也不稀奇,豢灵师有灵力洗经伐髓,又有灵气滋养,自然不能以常人度之。 “之后便做起了杀人越货的营生?”蔺川冷声问道。 “杀人越货?我所杀之人皆是大奸大恶之人,另外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这就是我的匪道。”吴怐对上蔺川的双眸,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蔺川冷哼一声,嗤笑道:“好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有匪道,可惜你的手下没有,那又该怎么算?” 吴怐闻言一愣:“少侠此话怎讲?” “窦三儿无故劫杀于我,此事你可有耳闻?”蔺川沉声问道。 吴怐再次愣神,陷入回忆当中,却是没有听窦三儿提起过此事,当是窦三儿自作主张,忽而吴怐双目圆睁,想起一事。 “那日少侠可是杀了我七八个兄弟?!”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蔺川想到那日的情景心中已经耿耿于怀,那日若非钟氏兄妹和鲁六宝及时出现,自己和婉儿必死无疑。 “窦三儿说是夜巡时遇上强人剿匪,原来是惹上了少侠,这样看来确实是他们咎由自取,我亦责无旁贷。”吴怐恍然大悟,义正言辞说道。 “所以少侠以为我亦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匪徒,才会故意设套于我?” 蔺川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哈哈哈哈,那真是一场误会!是我御不当,错在我身,我吴怐向你道歉!我吴怐这一生不求扬善,只为惩恶,让这世间弱者少一点痛苦!” 吴怐爽朗一笑,心中心结彻底解开,眼中没有了杀意,尽是豁达与通透。 蔺川深深看着吴怐的双眼,他眼睛很纯粹,完全不似大奸大恶之人,蔺川很难想象出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竟然依旧可如此豁达通透大义凛然。 “隐儿,将其松绑。” 小骨头闻言大惊失色,一脸诧异地看向蔺川。 蔺川见兰隐儿看向自己,那意思是:你确定? 蔺川郑重点了下头,小骨头却是对着兰隐儿疯狂地摇了摇头,正要再上前给吴怐再补上一针,却被一把揪了回来。 兰隐儿收起兰叶,退后两步,严阵以待。 蔺川却是纹丝不动,对着吴怐深深一揖。 吴怐翻身而起,惊愕地看着蔺川,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何是好。 “吴大哥心中之大义,小弟一生难以企及!城内城外之事一笔勾销!他日再见,不论吴大哥对我是否成见,我都会如今日一般礼遇。”蔺川说罢并未起身。 吴怐反应过来之后,迅速上前将蔺川扶起,害得兰隐儿差点儿出手,待看到吴怐并未作出出格举动,方才安下心来。 “蔺小兄弟,你既然叫我一声吴大哥,我便认你这个兄弟,咱们这也是不打不相识,志同道合者,自不怕相见恨晚!” 二人一时铢两悉称,心中不觉惺惺相惜。 (本章完) 7017k 第120章 主钉 “吴大哥叫我阿川便是……”蔺川说着看向吴怐,一脸惊愕。 吴怐三下五除二将上衣脱个精光,露出精壮的上身,胸前黑毛丛生,颇具野性。 “吴大哥这是……” “吴大哥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蔺川面露难色,后退数步,双手在身前不停摇摆着。 “哎~阿川兄弟若是不将此衣手下,便是瞧不起我!不想认我这个哥哥!”吴怐佯装生气,硬是将护心蟒衣塞到蔺川手中。 蔺川无奈之下只得将其收入乾坤戒,开口道:“既然如此,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早该如此,我吴怐是个直爽性子,不要跟我这般推让,我给你的东西你就拿着,以后你要有什么好东西,亦不要对我吝啬才好。”吴怐拍了拍蔺川的肩膀笑道。 “自当如此,呃…那个吴大哥能否将上衣穿上,那边还有个姑娘呢。” “哦哦…好!”吴怐瞥了一眼背过身去的兰隐儿,忙不迭地穿上衣服。 二人还欲再言其他,佛塔却突然晃动起来,几人慌忙去室外观察情况,凭栏远眺。 内城方向震荡更为明显,褚南山已经逃出了内城,此刻正蹲坐在一处房顶休憩,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块酱肉肘子,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若水和尚和细雪也已经突破至外城,周围的鬼煞三三两两没有几只,二人怕是不消片刻便能将其解决。 谢梓伊背着尹云飞在内城内游走,一旦遇上鬼煞,立马掉头,一路躲躲藏藏,却也离开了鬼煞最为密集的帝宫。 她的双灵肎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即便有鬼煞追击,仗着轻盈的身法亦能与之拉开距离,鬼煞一时半会儿追不上谢梓伊便失了耐心,掉头去往帝宫主殿,似乎那里更加吸引他们。 帝宫主殿内出现诡异的一幕,大殿中央站着三人,密密麻麻的鬼煞却不敢靠近三人半步。 此三人正是万开泰和那两名金甲,鬼煞大军忌惮不是他们三人,而是立在三人之间的妖帝塑像。 无数呓语声在大殿内回荡,万开泰额头之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深陷在眼窝里的两颗眼珠子,不停地扫视着周遭。 无影钟忽闪忽闪,自动护主,将这些扰乱心神的呓语屏蔽在外。 “少…城主,差不多…可以了吧…”一名金甲牙齿咔咔作响,显然被眼前的场面吓得不轻。 另一名金甲也向万开泰投来哀求的目光。 “怕个甚!再等等,还不够多……”万开泰自己也害怕,只是看到依旧源源不断地有鬼煞入殿,他也只能再得等等。 按照东皇的嘱咐,等万煞入殿,方可动手。 入城取丹,与他人争斗,以及东皇与万纥的表现都只是假象,这只是东皇谋划的第一步。 万开泰和两名金甲的任务,便是要取走妖帝塑像,在取走妖帝塑像之前,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环,便是要汲取鬼煞体内的封印之力。 经过前两次中洲峰会的探查,东皇派出的阵法师已经找到了内城封印的阵眼,便是妖帝塑像所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宫顶的雕塑,不引起另外三皇的注意,于是东皇想到了万纥的无影钟。 万开泰的实力远不是众人以为的那般鸡肋,几次敲响无影钟,均是围绕着妖帝塑像进行。 几番震荡过后,妖帝塑像的底部已经被其完全震裂,继而缓缓跌落,滚入主殿内。 妖帝塑像离开阵眼之后,内城的封印结界瞬间瓦解,无数鬼煞蜂拥而至,吸引它们的便是妖帝塑像。 妖帝塑像中蕴含着磅礴的封印之力,这些封印之力对于已成型的鬼煞来说,比新鲜的血肉更有吸引力。 鬼煞的形成过程颇为凄惨,角都临终前以封印之力绞杀城中豢灵师,心有余而力不足,地灵境之下神魂俱灭,地灵境和天灵境的豢灵师却保留了残魂,强行与封印之力融合,继而生成鬼煞。 鬼煞对妖帝塑像的渴望不亚于忌惮,所以只是贪婪地围绕着塑像,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吸食封印之力。 万开泰知道它们在等,等一个灵智低微的鬼煞出现,那只鬼煞便是投石问路的先驱,如若没事,定然会蜂拥而上。 届时万开泰都怀疑无影钟能不能顶住那么多鬼煞的围攻。 “少城主快看!”一名金甲指着耸动的鬼煞群提醒道。 万开泰定睛一看,一个身形矮小,呆头呆脑的鬼煞,正在往自己这边挤来。 万开泰不在犹豫,手里一番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坛子,万开泰把黑坛打开,将里面的墨绿色的汁液尽数浇淋在妖帝塑像头顶。 妖帝塑像被墨绿色的汁液包裹,继而缓缓渗入到塑像之中,塑像竟然颤抖起来。 两名金甲见状当即后退一步,万开泰手指掐诀无影钟当即显现出来,将其牢牢护住。 那个矮小的鬼煞已经从鬼煞群中挤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扑向妖帝塑像。 就在其即将碰触到塑像的一刹那,妖帝塑像的蛇首忽然张开了嘴巴,矮小的鬼煞身形瞬间定格,身上一缕黑烟被蛇首吸入口中,继而变得茫然不知所措,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鬼煞大军看傻了眼,心说这是什么情况,到底能不能吸食啊,不料下一秒就告诉了它们答案。 妖帝塑像嘴巴并被合拢,附近的鬼煞亦被其吸去一缕黑烟,随着黑烟的摄入,塑像竟然开始龟裂。 片刻之后,鬼煞大军方才察觉出来不对劲,纷纷开始后退。 “放血!”万开泰对着身边两名金甲开口道。 金甲闻言在手心划出一道口子,血液簌簌而下,血腥味瞬间弥散开来。 退后的鬼煞大军登时止住了脚步,心中的欲望战胜了恐惧,如潮水般涌向两名金甲。 起初两名金甲还很害怕,但见只要有鬼煞靠近便立刻被妖帝塑像所控制,鬼煞体内的黑烟瞬间被妖帝塑像抽离,继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了失去了攻击意识。 鬼煞大军中有两个尸煞岿然不动,两颗似眼的肉球死死盯着妖帝塑像,直到殿内所有鬼煞都被妖帝塑像吸去黑烟。 妖帝塑像吸收尽万鬼煞的黑烟之后,身体开始 (本章未完,请翻页) 瓦解碎裂,继而形成一个如同鬼煞般的黑影,黑影裂开了大嘴无声的咆哮着,大殿随着黑影的咆哮声开始震颤。 万开泰手上戒芒一闪,手中多了一枚古朴的长钉,这枚钉子足有五寸之长,通体碧绿,若是被城外之人看到定要引起轩然大波。 此钉便是邪罟寒翠钉的主钉,此钉在四皇伐角都一战中丢失,南皇为此并未声张,所以外界都以为整套的邪罟寒翠钉还在南皇之手。 不曾想主钉竟然在万开泰的手中,万开泰握着长钉微微发抖,手中的长钉可是排名第三的洪炉神器。 除去无法掌控的洪炉以及消失不见的炙阳剑灵,此物便是濛界最顶级的武器。 万开泰收敛心神,对着黑影的后脑钉了上去,黑影顿时安静下来,周身再无半分能量波动。 随着长钉的没入,黑影中的封印之力亦被其所封印。 见没了封印之力的威胁,两个尸煞同时冲向两名金甲。 两名金甲也不含糊,手持剑盾与那两个尸煞斗在一起。 万开泰打量着这个黑烟凝聚成的人影,咬破破指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人影周身绘起符箓。 半炷香的功夫之后,万开泰方才结束,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口中念念有词。 “哆!” 黑烟凝聚的人影身形一震,脑后的邪罟寒翠钉散发出碧绿的幽光,万开泰瞳孔之中亦泛起一抹绿芒。 万开泰心头一喜,黑烟人影随着他的意念而动,当真是玄妙无比。 不愧是邪罟寒翠钉,这种丝滑紧密的联系估计那些高阶傀儡师都做不到吧,万开泰心道。 “你那边好了吗?少城主!这两个尸煞太过难缠,还需您出手相助啊!” “快快用陛下所说的容器将那黑影装起来,来助我俩一臂之力!” 两名金甲焦急催促道。 两名金甲受身上金甲影响,速度不敌尸煞,身上的金甲被两个尸煞敲砸地铿铿作响。 “来了!”万开泰斜斜一笑,手上掐诀,无影钟猛地一震。 两名金甲连同两个尸煞都被震地一阵眩晕,万开泰闪身至一名金甲前,手中多了一把短剑,直接将其咽喉洞穿。 另一名金甲见状大惊失色,刚要后退,身子却依旧不听使唤,万开泰上前一把扼住金甲大汉的脖子,在其张嘴之际,一道黑烟瞬间灌入其体内。 万开泰松开手后,转身看向两个尸煞,两个尸煞已经恢复了行动,但是却没敢上前攻击万开泰。 万开泰将脚下金甲大汉的尸体一脚踢飞出去,两个尸煞霎时间奔着尸体而去,三下五除二,便将其分了尸。 万开泰看向身边神情呆滞的金甲大汉,长叹一口气:“要怪就怪陛下,这都是他老人家的主意,他所说的容器便是你二人之一,我念你说话还好听些,所以给你留了个全尸。” 万开泰说罢眨了眨眼睛,眼前的金甲大汉亦对着他眨了眨眼。 “咱们走吧,估计快能出城了…”万开泰自言自语道。 (本章完) 7017k 第121章 伸手 丹熏城。 城墙之上,东皇聂顽看着自帝宫主殿冲杀而出的万开泰,随后将目光挪向万开泰身后的金甲大汉,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身后的万纥亦跟着松了口气,下意识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经意地瞥了东皇一眼。 万纥与东皇之间的眼神交流,均落在澧城城主萧莫馨的眼中,萧莫馨柳眉微蹙,心说他二人如此这般,莫非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二弟,可否解释一下为何出现这种情况?”南皇申屠修朗声问道。 诸位大能的目光顿时聚焦在东皇身上。 聂顽眼睛微微眯起,笑道:“大哥所谓何事?” “塑像跌落的瞬间,内城封印结界便随之崩塌,跌落的塑像恰巧滚入主殿之内,继而鬼煞大军蜂拥涌入主殿,而主殿内只有你东国之人……” “大哥想说什么就直说,何必绕弯子。”聂顽忍不住打断申屠修的长篇大论,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孤以为角都塑像便是内城的阵眼所在,塑像离开了阵眼,自然便会导致内城结界崩塌,而你的人在谋求角都塑像!”申屠修指着聂顽凛然道。 众人闻言一惊,万纥听罢心中更是翻江倒海,心中东皇与自己谋划了那么久怎么就被其一眼穿了,小心翼翼地看向聂顽。 聂顽收敛笑意,语气依旧温和:“大哥胡子编得漂亮,故事编得却是差强人意啊!”说着面色一沉,语调渐冷:“先不说角都塑像是不是压阵之物,就说它的倒塌与我东国之人有何干系?你可有见得是他们所为?” “至于帝宫主殿,连同那两个小贼,十四人都有滞留过,为何偏偏质疑我东国之人?!” “还有就是大哥为何说孤的人在谋取角都塑像,这塑像有何奇异之处,莫非大哥了然于胸!否则为何要如此栽赃陷害于我!” 聂顽的连番反问,直接问的申屠修哑口无言,眼睛喷火,下颌精编细里的长须微微颤抖,只回了句:“等到你的人出了封印,可敢将乾坤戒中之物示以众人!” “有何不敢,若是没有那雕塑又该当如何?”聂顽不假思索回答道,两颗眼珠子直直盯着南皇。 “一枚天丹!” 聂顽“噗嗤”笑出了声:“一枚?!堂堂南皇就这么点魄力不成!孤全当大哥前言是个笑话,哈哈哈哈……” 聂顽说罢扭过头去,继续看向城内,全然不顾一脸铁青地南皇。 十数位大能却将目光移向了南皇,南皇骑虎难下,若是闷不作声,就此罢了,日后免不得传入世人口中,为世人笑话。 “两枚!”申屠修顶不住周遭的压力,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两个字。 没想到聂顽只是瞥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嗤笑道:“三枚!孤愿与大哥对赌!不知大哥可敢一睹!” “若是你输了呢!可不是区区三枚天丹能够解决的,你要给在场的诸位一个交代!”南皇面上都快要阴沉出水来了,心里不乏有些虚,他虽未从聂顽面上看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异端,但是万纥慌张地表情却是给了他不少底气。 “自然!孤会将收纳塑像之人…就地格杀!”聂皇扭过头看向申屠笑,脸上笑容颇为瘆人。 在场诸位大能呼吸似乎都跟着停了下来,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看向南皇,似乎都在等南皇的回答。 婳国师好似染了眼疾一般,朝着申屠修一个劲地眨着眼。 殷涣微微摇着头,面前的雾气亦跟着摇晃。 申屠修对二人视而不见,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好!”字,似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 众人听罢,表情各异。 东皇表情玩味,万纥依旧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萧莫馨越发觉得这二人有事瞒着自己,目光紧紧盯着城内的万开泰和那名金甲。 万开泰和那名金甲配合天衣无缝,迅速向着外城突进,成群成群的鬼煞扑向万开泰。 周围鬼煞不多的时候,金甲倒是能够应付,一旦鬼煞超过了一定的数目,万开泰便会发动无影钟,将这些鬼煞震荡开来。 外城佛塔顶端,三人一蛇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内城,外人看来只有吴怐一人。 “吴大哥,你有没有发现异端?”吴怐身旁的虚空出传出一道声音。 “哦?阿川兄弟也发现了吗…”吴怐没有转头,眼中的瞳孔又变成了竖瞳。 兰隐儿疑惑地看向二人,他们发现了什么?为何我没有发现! 只是二人看不到她那张蠢萌的小脸。 “嗯,这些鬼煞从主殿内出来之后,反应好像慢了半拍似的,全然不似我们之前遇到那般机敏…”蔺川接着说道。 “我觉得它们更像是失了灵智,完全是在被动受到钟声冲击后产生的进攻意识,那个万公子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实力不济,这个时候操控无影钟大范围的吸引鬼煞……” 吴怐正说着,忽然感觉身边飘过一阵风,紧接着就见蔺川和兰隐儿的身影出现在房间之内。 “阿川兄弟你要去作甚!”吴怐扭头问道。 “斩鬼煞!”蔺川扭头朝着吴怐邪邪一笑,而后下了佛塔。 “斩鬼煞……”吴怐重复了蔺川的话语,忽而大惊失色,自己刚刚只是猜测而已,莫非他真以为那些鬼煞失了灵智不成。 吴怐的视线迅速游走,寻找蔺川和兰隐儿的身影,终于在内城的一处巷道里发现了那二人的踪迹。 那二人身形闪烁,所到之处,鬼煞顷刻间化作飞灰,二人专挑那些手持兵刃的鬼煞下手,一击毙命之后,便将其手中灵器兵刃收入乾坤戒。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二人至少斩杀了百余鬼煞,直到遇上了背着尹云飞的谢梓伊。 谢梓伊虽然有着双灵肎,体内灵力补充的比别人快上不少,但是身上背负着尹云飞,为了甩开鬼煞群,又连番使出蝶舞身法,灵力也有些捉襟见肘。 身边的鬼煞越来越少,大多涌入了帝宫主殿,谢梓伊躲藏在一处角落恢复灵力,想等着附近的鬼煞都离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开之后,再向着外城跑。 不曾想正准备向外城逃离之时,一阵山摇地动,继而听到无影钟的钟鸣之声,无数鬼煞又从帝宫涌了出来。 谢梓伊见状不再犹豫,当即朝着外城狂奔而去,沿途遇上的鬼煞好似吃饱了似的,看到她跑过去也只是扭扭头。 谢梓伊没有多想,只当那些鬼煞是吃饱喝足不想动了。正当她以为就要冲出内城之时,却遇上了虚实闪烁的兰隐儿和蔺川。 谢梓伊停下脚步,狠狠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或是产生了幻觉,待看到蔺川一刀结果了身边的鬼煞之时,方才确定眼前之人是真实存在的。 蔺川看向距离自己不足五丈的谢梓伊,全然没有东玄第一美人的惊艳,蓬头垢面,身上的学宫制服破破烂烂,露出里面的紫纱罗裙,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颇有一种凄凄然的美感。 “你们……”谢梓伊话还没说出口,眼前的二人却突然消失了。 谢梓伊正待惊讶之时,扭头看到一个身上生出肌骨的鬼煞,两只肉球一般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她,几个闪跳就突至她的身前。 谢梓伊哪里见过这样的尸煞,顿时有些傻眼,她刚要将背后的隐云飞放下,尸煞手中的弯刀已经切向了她修长的脖子。 弯刀速度之快,远超谢梓伊的预料,之前褚北山就是这般大意了,才被削去了脑袋,谢梓伊已经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凉意,大脑一片空白,双手竟还紧抓着尹云飞的衣袍。 “铿”地一声,一把赤色长刀出现在谢梓伊的眼前,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尸煞的弯刀。 尸煞两个肉球般的眼睛,怔怔望着突然出现的蔺川,一副难以置信地模样,下一刻,两根兰叶将那两颗肉球戳爆,继而穿入尸煞的脑颅。 尸煞身上的肌肉瞬间萎缩,骨头开始碎裂,片刻之后化作飞灰。 蔺川将弯刀收入乾坤戒中,退后一步,与谢梓伊拉开距离。 谢梓伊神情恍惚,心有余悸,“噗通”一声,尹云飞滑落在地,赶忙蹲下身去扶尹云飞,慌手慌脚地几次都没能将尹云飞背上肩膀。 蔺川实在看不下去了,刚要伸手去帮一把,谁道谢梓伊竟然做到了,她将尹云飞的两只手臂搭在自己瘦削的肩膀上,而后一只手拉着一条手臂,正欲起身却看到蔺川伸出的手。 谢梓伊抬头看向蔺川,蔺川竟被她那双秋水剪瞳所惑,一时忘记了收手。 谢梓伊不明所以,心说他这是要作甚?既然救了我,定然不会再杀了我,这是在向我讨要报酬吗? 谢梓伊心一横,从手上摘下一枚乾坤戒,放到蔺川手中,继而背起尹云飞就小跑着离开了。 蔺川看看谢梓伊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乾坤戒,心中哭笑不得,他能看得出,这个姑娘并非心思歹毒之辈,之前应该都是为了配合尹云飞,并未对他和兰隐儿下死手。 蔺川本想与之擦肩而过,不料遇上了尸煞,不忍看其被尸煞斩杀,索性顺势将其救下。 不曾想,最后反倒被其误解了。 (本章完) 7017k 第122章 试探 “隐儿你留着吧!”蔺川说着将谢梓伊给他的戒指递了过去。 兰隐儿却没有伸手接,摇了摇头,两腮的婴儿肥随之颤动,两只大眼睛定定地望着蔺川:“人家给你的,你给我做甚?” 蔺川被其看得发毛,兰隐儿软糯的声音里似乎有那么一丝不悦,蔺川有些不明所以,见兰隐儿眼神坚定,外加上他亦不是作假之人,当下将乾坤戒套在指上。 意念探入其中,竟然没有血契的存在,里面除了破境丹之外,再无他物,蔺川粗略的算了一下竟然不下百枚,其中竟还有枚金色的天灵境破境丹。 蔺川收回意念,看到兰隐儿犹在怔怔地看着自己,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隐儿?” “是她的眼睛好看,还是我的眼睛好看?”兰隐儿糯声问道。 蔺川一愣神,脑海中霎时间浮现出谢梓伊的秋水剪瞳,继而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呃……”蔺川正在酝酿着如何回答。 “好了,我知道了。”兰隐儿忽然开口打断蔺川的沉吟,说罢甩开蔺川的手掌独自离开了。 蔺川郁闷至极,张口结舌,他这个年纪还有那种张口就来的虚伪。 想要说实话,又怕兰隐儿不喜,其实两个人的眼睛各有各美。 谢梓伊的眼睛能勾起人心中的欲,这种不单纯是淫思更多的是情思,恍若少年时的梦幻泡影。 兰隐儿的眼睛清澈到令人叹为观止,那种美好纯净的眼神没有半分烟火气,多看一眼就觉得自己好似在亵渎神明。 “我好像什么也没说啊…”蔺川看着兰隐儿离去的背景,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面前突然探出一个黑色的脑袋,面上没有五官,模糊一团,蔺川被其吓了一跳,慌忙后退躲开。 挥动饮血长刀“唰”地一下斩向眼前的鬼煞,刀身却在鬼煞脖子边缘停了下来。 眼前的鬼煞完全没有反抗,也没有躲避,和蔺川之前判断的一样,凡事从帝宫主殿涌出的鬼煞,好像都降智了,完全没有主动攻击的意识,更没有害怕躲闪的意识。 接连不断斩杀了百十只鬼煞之后,蔺川突然对其没了杀心,心底对灵器的贪欲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何,或许这种鬼煞本就就是无害的,威胁不到任何生灵,它口中亦没有之前充满戾气的呓语,就是一缕失去意识的残魂吧。 “且不问你生前做过什么坏事,但你的这一缕残念是无辜的,我既然悟到此处,便不会再故意伤你。”蔺川挥了挥衣袖,追兰隐儿而去。 留在原地的鬼煞摇头晃脑,看着蔺川离开的背影,竟然伸手朝其挥了挥手,而后小跑着追了上去。 …… 丹熏城城墙之上,九垚散人牙齿咬地咯咯作响。 “好狗胆,竟然敢劫掠东玄之人!”西皇昭睢见九垚不语,继而接着说道。 “九垚先生莫生气,待擒获那小子之后,我会将其手中的戒指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西皇费心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九垚散人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有些看不到那个面目全非的少年,明明有机会将谢梓伊斩杀,却没有动手,反而将其从尸煞手中救了下来。 杀了谢梓伊,他可以获得更多的乾坤戒,而他却选择伸手向其讨要,似是在索要救命的报酬,这一切都显得不合常理。 西皇见九垚散人没有拒绝自己的好意,继续与之攀谈着,西国损失惨重,日后免不得要向东玄学宫“借”一些新生力量。 “嘭”地一声,又一个丹炉爆炸开来,丹炉周边的鬼煞随之灰飞烟灭。 城外高台之上。 “鬼煞进了内城,内城的丹炉早晚要爆干净了,不知道下一次中洲峰会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秋娘喃喃道。 “谁说不是呢…”钟莱接腔道,又是一声轰响,眼皮跟着跳动,他一个外人都跟着心惊肉跳,更何况四皇,估计心都在滴血吧。 “能从内城逃出来的,基本上都已经出来了,不算那对少男少女,入城的十二子还剩下八位,不知道等到出了城还能剩下几个……”大汉甲感慨道。 “祸福参半,富贵险中求……”大汉乙正感慨着,忽感地面剧烈震动起来。 城外数万人的目光瞬间朝着丹熏城的封印看去,丹熏城上如琉璃般封印之上,裂痕越发明显,龟裂咔嚓声不绝于耳。 嘈杂的议论声响彻寰宇。 “这次真的要来了!” “他们要出城了!不知道那些鬼煞会不会跟着出来啊!” “应该不会吧,不是说鬼煞的形成跟封印之力有关吗,外界没有封印之力,怕是不能存活吧!” “但愿如此……” 城顶的十数位天灵境大能已经分立在各处裂痕之前,严阵以待。 各自将灵力释放,周身晕出一圈圈灵波,形成各自的灵域。 但凡有外物进入自己的灵域,都逃不出他们的感知。 这些灵域交叠相织,将整个封面表面覆盖。 南皇紧紧盯着蔺川,直到蔺川消失在一处房舍之中,瞳孔深处一抹担忧正在迅速放大,南皇在其引人注目前,合上了眼睛。 “大王不必担心,如此天罗地网之下,那少年和那个女妖即便气息隐藏的再好,也是插翅难飞。” 殷涣见南皇表情不对,猜测南皇是为之前的豪赌而感到不悦,故此想转移话让南皇放松片刻,不料南皇根本不买账,依旧合着双眼,眉头锁得更深了。 殷涣还欲再言其他,却被婳国师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头。 九垚散人环视周围人的面色,每一个人的面色都不好看,那个少年和女妖必然难逃一死,出了封印之后不免又是一场纷争。 他只想在第一时间将谢梓伊和尹云飞带走,远离这场纷乱。 …… 丹熏城内的一处荒宅之中。 蔺川和兰隐儿二人畅谈良久,之后便静默无言。 透过房顶的缝隙向上观看着,丹熏城的上空五光十色的灵域好似一个个透明的彩碟。 (本章未完,请翻页) 如果这样自己还可以出的了丹熏城的话,那头顶上这些绝顶的天灵境强者就成了世人口中的笑话,自己亦可以凭此吹嘘一辈子。 “好美啊,若不是我来了此地,恐怕一生也看不到这样的盛景。”兰隐儿痴痴地望着头顶。 “呵呵。”蔺川苦涩一笑,心说这丫头竟还有心思赏景,莫非不知这美景就是为他们而设的。 “阿川。” “嗯?” “不如我们留在这里吧?”兰隐儿看着蔺川,大眼睛忽闪忽闪。 “呃…你是认真的吗?”有了上次的经验,蔺川只有瞬间的错愕,便做出了回应。 兰隐儿重重点了点头。 “也好,咱们就留在这里,让顶上的那些人干瞪眼。”蔺川笑道。 “我是说认真的……”兰隐儿软糯的声音里有着不同寻常的严肃。 蔺川见状收敛笑容,看着兰隐儿的双眸说道:“我说的便是认真的,与其十死无生,倒不如待在这里,如此一来我们二人便是这丹熏城的主人,有你作伴,别说是再等上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我也不会觉得孤寂。就是委屈了小骨头了。” 蔺川说着了一眼肩膀上的蝎尾赤链,小骨头却不以为意,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比起之前被困的密室,这丹熏城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二人见状相视一笑,兰隐儿在心底重复着蔺川的那句话,有你作伴,别说是再等上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我也不会觉得孤寂。 兰隐儿两腮之上飞起一抹红霞,心说有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可是你我都有着各自的使命,你的大仇未报,我也还要回妖林复命。我倒是有个主意,不过要付出些代价……”兰隐儿说着将蔺川手上的那枚戒指取了下来。 那枚戒指正是谢梓伊给蔺川的,兰隐儿将戒指中的破境丹尽数取出,亦将贝壳内的破境丹取出,一枚枚摆放在兰叶之上,霎时间浓郁的丹香充满整间房屋。 兰隐儿头顶上舞动着的十数支兰叶,每一支兰叶上都捧着数枚闪着幽光的破境丹,像是一棵结了果的兰草。 蔺川还未反应过来,兰隐儿脚下一点飘出房舍,再一点跃上房顶,暴露在万众瞩目之下。 片刻之后,兰隐儿又将所有破境丹收起,转身回到房舍之中。 不待蔺川发问,兰隐儿主动开口道:“我相信谷主看到如此多的破境丹,不会坐视不管,否则此行岂不是白费力气。” 蔺川心下豁然,但是仍旧有些担心:“柳谷主纵然是天妖级的大妖,但是这十数位天灵境的大能可都是濛界的佼佼者,以一己之力想要将你我二人救出,怕是不容易啊!” 兰隐儿闻言一笑:“你莫要小瞧了谷主,除了四大将军之外,即便是点燃帝魂血的四皇依旧不是其对手,况且天下妖族是一家,锋齿岭的那位在之前没讨到便宜,定然不过放过这次机会,所以……” 蔺川登时来了兴致,若是有两个天妖搅局,或许真的有一线生机,代价无非就是那些破境丹,自己现如今已经是玄灵境豢灵师,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还有的是机会。 (本章完) 7017k 第123章 出城 丹熏城上空的封印琉璃罩,裂缝已经有手臂粗细,出现裂缝的地方足有七处。 赵乾坤操纵着白玉飞舟悬停在一处裂缝上方,手中戒芒一闪,出现一根鱼竿。 鱼竿非竹非木,有着金属色泽,散发着微光,伸长至极,足有九节,每一节都雕刻着龙纹,杆首悬着一条锁链,轻轻一抖,锁链便增长三丈。 锁链慢慢延伸至裂缝之中,随着赵乾坤的轻微抖动,越来越长。 城外高台之上。 “排名第十三的九龙锁魂竿!他竟然有两件洪炉神器!”大汉乙惊声道。 “孤陋寡闻,中洲摆渡人岂是浪得虚名,当年凭此一舟一竿从丹熏城一役中救出上万人呢。”大汉甲不屑道。 “却不知这赵老前辈为的是什么?”秋娘盯着仙风道骨,垂立船头的赵乾坤。 “不是所有人都只为自己,有些人生来就有一颗济世之心。”钟莱回答道,脑海中却是浮现浮现出蔺川孤身斗群鹫的场景 “若是换个老家伙如此说,我可能真就信了,小弟弟还是涉世未深,姐姐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这个世上就没有不利己的人。”秋娘说得语重心长。 钟莱张开正欲反驳,地面忽然又一次猛烈震颤,封印琉璃罩上的裂痕又增大的了一些。 “上锁链!”赵乾坤扯着嗓子对着封印之内吼道。 丹熏城内几人早就看到上空悬挂而下的锁链,锁链刚一触地,就听见赵乾坤的声音。 距离最近的谢梓伊因为有尹云飞的拖累没能第一个攀上锁链,被万开泰和金甲抢了先。 之后是肉山一样的褚南山,紧随褚南山之后的是若水和细雪。 面色苍白的吴怐看了一眼没有先上意思的谢梓伊,脚下一点攀上了锁链。 小姑娘见众人都攀上了锁链之后,用锁链将尹云飞牢牢缚住,之后亦攀上了锁链。 赵乾坤眼见八人都攀上了锁链,随即大吼一声:“抓稳了!” 就见锁链徐徐上升,就在上升的同时,吴怐却不知抽了什么疯,猛地摇晃了几下锁链,引得上方诸人投来愤怒不解地目光。 “呃,抱歉,我有些恐高,想试试这锁链结不结实。”吴怐仰着头尴尬陪笑道。 “土鳖…竟然连九龙锁魂竿都不知道。”万开泰朝着下方低声嘲骂道。 吴怐全当没听到,低头看了一眼谢梓伊,露出一个自诩还算好看的微笑。 谢梓伊只看了一眼便撇过头去,吴怐的微笑颇为惊悚,连着他下颌的瘆人的伤疤,看起来就像是两张嘴巴一样。 尹云飞的身子在锁链晃动的同时突然动了一下,谢梓伊正待诧异,忽然嗅到淡淡的兰花香味,再一看尹云飞两肩上的褶皱,明显是脚印的形状。 谢梓伊心中大骇,她已经猜到了,定是那一对小贼来了,就踩在尹云飞的肩膀之上。 可怜尹师兄肩膀本就有伤,现如今却还要被那俩小贼蹂躏,谢梓伊贝齿轻咬下唇,苦不堪言。 若是将这二人供出,尹师兄一准儿性命难逃。 (本章未完,请翻页) 谢梓伊只能希望锁链上突然增加两人的重量,上方的赵老前辈能够察觉到,然后多叫些大能守住这道裂缝,届时那两个小贼定然在劫难逃,谢梓伊心里盘算着。 即便是蔺川救了她的性命,她也依旧念着蔺川不得好死,她觉得这一切都赖蔺川,若是没有蔺川,尹云飞便不会变成这样,自己亦不会那么狼狈,更何况她已经付出了代价。 一炷香前,蔺川还与兰隐儿商量是选择其他缝隙,还是混在那些入城者之中,与他们一道出去。 兰隐儿的意思是依靠兰叶攀爬到远离那些入城者的缝隙,等到上面闹腾起来再伺机而出。 蔺川却是摇头,换位思考,四皇此番定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分工明确,即便突遭敌袭也应有专人应对,守在各缝隙前的人绝对不会善动。 唯有混在那些入城者之中,才能出其不意,诸位大能还要顾及这些入城者的安危,定然不会贸然出手。 但是蔺川要赌,赌上方的赵乾坤察觉不到他二人的存在。 此刻兰隐儿和蔺川都忐忑不已,望着头顶的密云,密云中一圈圈彩色透明的光晕,那是天灵境豢灵师独有的灵域。 只要二人进入到灵域之中必然会被这些大能所发现,如果在二人在二人冒头之前,柳叶蝉还没有前来救援,即便是他俩混在这些入城者之中也难逃一死。 随着锁链的上升,蔺川看到万开泰已经出了封印,接着是他身后的金甲,褚南山亦消失在视野之中。 吴怐担心的向下看了一眼,他的鼻子较常人灵敏许多,在第一时间就感知到蔺川和兰隐儿的存在,所以他才会摇晃锁链,用以配合他二人攀上锁链。 吴怐心说:兄弟,哥哥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剩下的只能自求多福了!之后便一个纵身跃了上去。 蔺川和兰隐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二人将视线投在了谢梓伊身上,谢梓伊向下深深看了一眼,眼神的焦点明显不在尹云飞之上。 蔺川看出她眼中的恳求,大概意思是在求自己不要再伤害尹云飞吧。 见蔺川依旧不动声色,谢梓伊狠下心扭过头,纵身跳出封印。 蔺川能感受到兰隐儿微微颤抖的小手,若是上面再没有动静,二人只得退回城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锁链上升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蔺川和兰隐儿已经蹲下身来,再有三息,二人便会暴露在灵域之中。 正当兰隐儿要拉着蔺川离开之时,上方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蔺川一把将兰隐儿扯了回来,二人心有灵犀,随着尹云飞一同浮出封印。 刚一浮出封印,蔺川和兰隐儿虽然没有显出身形,但是可以清晰地感知道至少被三道灵力所察觉。 蔺川还未来及查看周遭情况,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赵先生当心,孤来助你一臂之力。” 南皇申屠修瞬间出现在蔺川眼前,九枚邪罟寒翠钉分散迎向柳叶婵释放出来的柳叶。 与柳叶对撞发出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柳叶破碎,化作绿色的粉尘。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是柳叶婵所释放的柳叶目标并非只有赵乾坤,主要目标是那些刚刚出了封印的玄境豢灵师。 南皇只挡下一部分针对尹云飞的柳叶,其实他是怕柳叶伤到蔺川。 柳叶婵自然也感知到了兰隐儿和蔺川,就算南皇不挡,她的柳叶也只是针对尹云飞而已。 蔺川和兰隐儿顺势朝着柳叶婵靠拢。 没有职责在身的九垚散人,第一时间闪身而至,用护体罡炁挡下柳叶婵的飞叶,将谢梓伊和尹云飞带离此处。 其余飞叶均被赵乾坤挡下,见万纥和北皇脱身而至。 “诸位护好各自家的娃子,这个女妖交给我与南皇了!”赵乾坤说罢将万开泰等人一袖子挥飞出去。 匆忙赶来的万纥、北皇瞬间将其接下,继而将各自之人带离现场。 “跟着我!”柳叶婵低喝一声,继而一边与南皇和赵乾坤周旋,一边向着城北密林方向撤离。 柳叶纷飞,南皇的邪罟寒翠钉难伤其分毫,反倒险些被那些柳叶所伤,好在有赵乾坤在一侧支应,南皇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这些柳叶可不是普通的柳叶,而是柳叶婵本命妖体上的柳叶,每一枚都蕴含着天妖级别的妖力,可以随着她意念,在她的灵域范围内自由飞行,其坚韧程度堪比极品灵器。 要说放水,南皇还谈不上,除了没有引燃帝魂血,他的速度和手段都没有分毫保留。 起初南皇还担心赵乾坤将蔺川暴露出来,或者是对蔺川发动攻击,后见了赵乾坤一系列举动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看着这个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中洲摆渡人,当真是难以琢磨的人物。 二人配合着将蔺川和兰隐儿“送”到密林深处,待返回之时,封印之上犹在战斗。 丹熏城西南方向再次出现了一团黑雾,之前有过一面的白眼狼元奎正和西皇昭睢打的火热。 与南国大将军胡铎交手的正是猿狸,锋齿岭五圣之一,猿首人身的猿狸比胡铎还要高出一头,一身的腱子肉看上去极度威猛。 猿狸手持的铁棒,乌黑锃亮,散发着幽幽寒光,这把铁棒看上去更像是人族所用的灵器。 之前的那声轰鸣声,便拜猿狸所赐,在场的大能本来以为只有元奎一人,没想到比元奎战斗力还要强上一筹的猿狸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一铁棒险些将殷涣就地正法,婳国师亦差点儿当场圆寂,还好澧城城主萧莫馨的避火冰罗自动护主,延缓了这一棒的速度。 三人方才有机会暴退躲开,面对猿狸大开大合悍勇无畏地打法,三人还要恪守裂缝,一时间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正当三人准备离开之时,南国大将军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胡铎一个天神下凡,龙虎破军破军戟纵劈向猿狸。 猿狸横棒格挡,直接被其劈到南城墙上,南城墙被其撞地支离破碎。 “撤!” 听到元奎的怪叫声后,猿狸几个闪跳钻入黑雾之中,在进入黑雾之前瞥了一眼吴怐所在的位置,自从他现身之后,那小子就一直盯着他看,甚是奇怪。 (本章完) 7017k 第124章 权杖 胡铎眯着眼睛看着远去的黑雾,这黑雾是锋齿岭五圣之首应熊的看家宝贝,由应熊一身黑毛所化,用来逃遁或者追击,速度不比白玉飞舟慢上多少。 近距离追击黑雾,胡铎还是相当有自信的,只是他的职责是镇守南城墙,既然二妖退走,他亦没有追击的必要。 更何况胡铎还有更重要的是事情要做,就见他铿锵走向若水和细雪。 还未至近前,就被殷涣和婳禅挡住了去路。 “阿弥陀佛,多谢大将军出手相救!老衲感激不已……” “还请二位让一让,本将有话要问两位小友。”胡铎不由分说将婳禅和殷涣推向左右,径直走到细雪和若水身前。 殷涣和婳禅面面相觑,南皇不在此处,他们俩亦不敢触这尊战神的霉头。 强大的灵压让若水二人禁不住后退半步,细雪哪里见过这样的威慑力,她自觉胡铎的气势甚至比南皇还要强烈,身子骨不听使唤地瑟瑟发抖。 “胡钶人在哪里?”胡铎沉声问道,一对龙目死死地盯着二人的眼睛。 细雪只看了一眼,就感觉一把利刃悬在自己的脖子上,只要自己说错一个字,就会立马人头落地。 她感觉自己有些腿软,求助似得看向殷涣,殷涣面前有水雾格挡,虽然看不清其表情,但是看得出殷涣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阿弥陀佛,胡钶施主已经魂归天际了…呃…” “你胡说!本将再问你一次胡钶人呢!?”还未等若水把话说完,胡铎就一把抓住若水裟衣的领口,两颗龙目瞪得外凸,额上青筋暴起。 婳禅见此面色一沉,刚要上前阻止,却被身边的殷涣伸手抓住了腕子,殷涣冲其缓缓摇了摇头。 “出家人不打诳语,胡钶施主却已身殒,小僧亲自为其诵经超度……呃…” 胡铎一把将若水拎了起来,若水一张美人脸涨得通红。 “胡铎你莫要欺人太甚!”婳禅的怒火险些将其头顶的僧帽冲飞,猛地一甩衣袖,挣脱殷涣的束缚,说着就要上前与胡铎“理论”一番。 守在封印裂缝前的诸位大能抱着膀子看起戏来。 “噗通”一声,一具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具尸体单从相貌来看极像胡铎,身量,五官,肤色,就连下颌上的虬髯都和胡铎相差无几。 不是胡钶还能是谁! 胡铎松开抓着若水衣襟的手。 若水落地的一瞬间被婳禅带离胡铎身边。 殷涣施展跬影步,将细雪拉扯至自己身后。 痛失弟亲的胡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连带着附近天灵境的大能也都在悄悄远离此人。 上邽胡氏原本已经没落,家族之中老一辈仅有一位天灵境豢灵师,早已到了垂暮之年,战力甚至不敌刚进阶天灵境的年轻人。 若是家族中再培养不出天灵境后辈,胡氏在上邽城内城再无立足之地,只得迁族去一些小城。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胡铎的出世彻底改变了胡家的颓势,十五岁进阶至地灵境,二十五岁进阶天灵境,当之无愧的南国第一天才。 在进阶速度上能与之匹敌的只有东国现任澧城城主,萧莫馨。 自古天才多狂傲,胡铎不只是狂傲,自幼被灌输太多的阴谋论,早已将自己和胡家绑在一起,一朝得势,昔日得罪过胡氏之人,都落得个凄惨下场。 胡钶的天赋虽不如胡铎,但也是难得的天灵肎,假以时日好生培养,胡家必然会多出一个天灵境强者,胡家自此便会立得更稳。 但是胡铎有更高的期望,他希望胡钶可以成为第二个自己,他要让胡钶代替自己成为南国的战神,而他自己的目标则是称霸中洲。 言语上的讥讽,肉体上的鞭挞,吝啬的认可,胡铎压抑内心的兄弟之情,极尽冷血地去激励胞弟。 眼看着胡钶就要成长起来,再借着中洲峰会的机会名利双收,胡钶定当远超同辈翘楚,一骑绝尘! 此刻的胡大将军单膝跪地,泪眼婆娑,嘴角蠕动,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 “呃啊……”胡铎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天空中开始落雨。 “谁干的?”胡铎低哑的声音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在场的诸位大能居然没有一人敢吭声,因为他们看到了胡铎那恐怖的实力,只一击便将同样以巨力称雄的猿狸打飞。 即便是权柄滔天实力雄厚的三皇,竟也被胡铎身上浓郁的杀意所震慑。 见无人搭腔,胡铎闭上眼睛,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身上的墨色甲胄铿铿作响。 殷涣知道,如若在其睁眼前还听不到答案,怕不是要将当时在场之人当场格杀,即便自己和婳国师联手,吴怐、细雪、若水三人亦难逃一劫。 殷涣看了一眼细雪,细雪在殷涣耳边说了句“榜三”,殷涣脚下化作残影,转瞬行至胡铎身前。 “大将军节哀!凡事等大王回来做主。”殷涣说着伸手去扶胡铎,袖袍下的骨爪在胡铎手臂上写下了蔺川的名字。 竟然是他!胡铎身形一怔,眼中神色复杂,若是别人他之言还不信,但是眼前之人,他却是不得不信,因为他知道殷涣的另一重身份。 胡铎转身看向封印上逐渐收缩的裂痕,继而扭头看向南皇和赵乾坤消失的方向,心底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申屠修啊申屠修,我说你怎么突然那么积极,原来是要送你儿子一程!申屠川,我就让你再逃一次!你们父子俩早晚都要死在我的手里! 胡铎眼中的杀机随着南皇到来逐渐消散,他小心翼翼地胞弟的尸体收到乾坤戒中。 “大哥,赵老先生,可有将那女妖收伏?”东皇赶忙上前询问。 赵乾坤见南皇避而不答,不得不开口道:“老夫与南皇联手本应将其收伏,不曾想入了密林之后,那女妖竟然提前设下陷阱,加之其占据地利,险些被其所害,待我等脱困之后,便再难寻那女妖踪迹。” 南皇适时叹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口气,看了一眼闭合的封印裂缝,转念问道:“那两个小贼可有捕获?!” “那二人怕是宁愿留在丹熏城中,也不肯冒险一试啊!”聂顽摇了摇头。 申屠修再次将目光扫向其他人,也都表示没有发现那两个小贼。 申屠修实则在看众人眼中是否有疑问的目光,亦或者有没有躲闪的目光,结果令其满意。 谢梓伊见到此景心中不禁一愣,看来那二人终究还是没能逃出来,这对她来说本来应是件乐事,可是此刻她的心里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不知大哥之前所说的塑像之赌可还算数?!”聂顽故意朗声问道。 申屠修眼皮子跳了跳,他原以为经过刚刚的动荡,此事已经不了了之,没想到这个富到流油的混蛋二弟竟然还想纠缠。 看其自信满满的模样,想来自己这三枚天灵境的金丹是要亏定了。 “为何不算,孤此举是为了四国,即便是输掉了三枚金丹又如何。”申屠修说的豪气冲天,眼神却在向北皇和西皇求助。 哪知那二人根本不买账,西皇昭睢抱着膀子看得津津有味,九方盘则在擦拭裂磐狼牙棒,口中不停安慰哭得像个孩子似的褚南山。 聂顽将万开泰与那金甲召唤至身侧,对着周围诸多大能说道:“诸位可以作证,这二人自出城之后就没有去过他处,都在各位的眼皮底下,所以,他们乾坤戒里有什么我也不知道……” “莫要废话连篇,打开戒指一看便知!”南皇催促道。 金甲见聂顽点头,将手中乾坤戒里物品尽数释放出来,里面除了常备物品之外,都是颜色各异的破境丹。 金甲之后将乾坤戒扔给南皇,南皇探过之后,又将戒指还给金甲。 聂顽看到南皇难看的脸色,心底却是乐开了花,眼神示意万开泰也如法炮制一番。 万开泰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他不明白东皇所说的对赌为何意,心里原本忐忑不安,但见父亲万纥与东皇都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的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按照万开泰的推测,南皇多半是猜测他动了帝宫顶上的角都塑像,以为角都塑像便是内城封印阵眼。 那可就要让南皇失望了,万开泰自信满满将乾坤戒中物品取出,万开泰的戒指中玲琅满目,方圆十丈之内摆放的满满当当。 这些都是他凭借着自己的一双慧眼在丹熏城中淘来的,鹤家大宅门前的一对夜明石狮子赫然便在其中。 正当南皇准备愿赌服输之时,他突然瞥到一个金色权杖,眼中突然现出笑意。 南皇闪身至金色权杖前,将其举起,对着周围的大能说道:“这柄权杖诸位应当不陌生吧!” 这根权杖就在角都雕塑手中握着,金光闪闪确实扎眼,没曾想竟然落到了万开泰的手中。 “这柄黄金蛇首权杖亦是雕塑的一部分,或许整个雕塑都不敌这根权杖的分量,孤怀疑这根权杖就是镇压在阵眼上的东西!”南皇紧握着黄金权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本章完) 7017k 第125章 半尸 不仅一众大能看傻了眼,东皇得意忘形的脸上突然一滞,像是吃了只苍蝇似的,指着南皇手中的金色权杖,眼神飘忽不定,嘴里迟迟说不上话来。 “南皇陛下先前只说角都雕塑,只字未提权杖,眼下却又拿权杖说事,未免牵强了些吧。”万纥上前一步,对着申屠修拱了拱手。 “阿弥陀佛,万城主此言差矣,众所周知佛像坐下金莲,本就属佛像一体。正若是无影钟杀了人,万城主岂会脱得了干系!”婳禅道了声佛号,与南皇并肩而立。 万纥闻言一愣,刚想出言反驳,却见殷涣自一旁走了出来。 “万城主莫要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东南二皇对赌,岂是我等下臣能够染指的,莫要坏了二皇之雅兴。” 万纥遂将要说之言咽回腹中。 “婳国师与殷相这般言词,实属强词夺理,既歪曲了事实,又低估了东南二皇的气度。”一袭水蓝色长裙的萧莫馨自人后走了出来。 萧莫馨面上依旧未施粉黛,清冷孤芳的绝丽容颜却让人挪不开视线,她本不想露脸,但见万纥和聂顽吃瘪,自己若是再不站出来,怕不是要落人口舌。 “且不论权杖与妖帝雕塑之间的关系,就说南皇所测之言,塑像若是那压阵之物,必然不是凡品,权杖亦然,那么试问南皇陛下,这权杖可有异处?” 萧莫馨朱唇微动,声音却是极具穿透,在场的诸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目光看向南皇的手中金色权杖。 以这些人的能耐,自然可以看出那柄金色权杖的本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金质权杖而已。 东皇赞许地看了一眼萧莫馨,而萧莫馨却不动容,依旧冷若冰霜。 聂顽因为莪妃一事,与萧莫馨之间虽然谈不上隔阂,但未免有所疏离,所以他并未让萧莫馨参与到自己的谋划之中。 萧冰罗啊萧冰罗,孤念你是东国第一天才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聂顽心下冷哼。 万开泰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连忙开腔解释:“启禀两位陛下,这柄权杖并非灵器,就是普通的凡品,我被群煞围攻之时,此物恰巧滚到我的脚下,我见其模样古朴又是黄金打造,弃之可惜,方才顺势将其收入戒中,至于是否压阵之物,我也不曾得知。” 万开泰说罢面上显出惶恐不安之色,恍若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这副模样在万纥看来甚感欣慰,心说这小子的演技比老子还强,且看申屠老儿如何接招。 “凡品?!” 南皇伸手在地上摄取一把灵器短刀,调动体内灵力瞬间将这柄短刀化做一块凡铁,“当啷”一声扔到地上。 “再好的灵器,若是消泯其灵,亦不过是件凡品!”南皇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权杖,随后将其丢到万开泰面前。 吓得万开泰连忙后跳躲开。 “你…你倒是人人都有你这般手段?欺负一个玄灵境的小辈羞也不羞!”聂顽指着申屠修大声指责道。 “哼!他没有这能耐,可是你有啊!”申屠修当仁不让,咄咄逼人。 双方火药味十足,西北二皇则是乐见其成,一点儿没有劝和的意思。 九垚散人安置好两个弟子之后,本想着与四皇打声招呼就此离开,不曾想又撞上这一出。 九垚散人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行至二人中间。 “两位大王消消火,内 (本章未完,请翻页) 城封印被毁,实乃中洲之损,非一家独受。老朽理解二位心情,眼下峰会事了,好在各方均有收获。诸位卖老朽一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可好?” 聂顽和申屠修虽然不作声,但是脸上却是缓和了不少。 “九垚先生所言甚是,四国大能至此已有些时日,既然峰会事了,不妨各自回国整顿一番,更何况眼下妖邪行事猖獗,还望四皇尽早将妖邪驱逐出中洲,这里就交给老朽了。” 赵乾坤适时下场,说到底丹熏城名义上的城主还得是这个老家伙。 他曾被妖帝请来丹熏城主,人族大能之中只有他值得妖帝信任,然而赵乾坤却给拒绝了。 他只想做一个自由人,不想沦为平衡人妖两族的工具。但是角都依旧放出话来,丹熏城的城主之位始终给赵乾坤留着,若是有一日他不在了,这丹熏城便是赵乾坤的。 赵乾坤委婉地下达了逐客令,又有九垚散人劝和在前,四皇都是人中龙凤,见好就收,带着各自的人马离开了丹熏城。 丹熏城外数万观众亦跟着一同散场,独留赵乾坤一人伫立城头,手上动作不断,一点点修复着破损的城墙。 …… 南国车辇。 奢华宽敞的车厢内,南皇斜倚在锦榻之上,摩挲着手中的乾坤戒。 “你做得不错!按照之前所说的分成,戒中的破境丹没有一枚是属于你的……”申屠修看着躬身垂首地吴怐。 见其双拳紧握,不禁嘴角上挑,继续道:“不过,念你不顾艰险为本王取丹的份上,本王决定赏赐你一枚破境丹。” 吴怐闻言抬头看向申屠修,之前还颇具威仪的南皇,此刻竟然像是个和善随性的普通人。 “孤没有看错的话,你应该卡在玄灵顶境有些年头儿了,体内灵力浑厚,流转亦有章法,灵肎有些异型,想必用了不少仿丹吧?”南皇拿起酒壶,扯着壶嘴猛灌了一口酒,任凭酒浆洒落。 红色的荔枝酒沿着南皇精编的胡须滑落,滴在素白绣着金雀的衣袍上,晕出一个个淡红色的圆点。 吴怐看向如此不拘小节地南皇,仍未作声,只是谨慎地点了点头。 “孤怒之时,无人敢言,无不瑟缩。孤喜之时,自诩随和如路人无意,大多都能与孤相谈甚欢。你却是为何?” “怐不善言辞,生怕惹怒大王。”吴怐说罢再次躬身颔首。 南皇闻言又猛灌一口,浓烈的酒香充斥着整个车厢,面露怅然。 “你与孤的一个皇子有些相像,他每次见孤都是你这般谨慎小心,无论孤开心与否。孤每回见了便会无端将其数落一通,现在想想倒是怪孤平日里……呵,孤与你说这些做甚,当真是吃醉了酒。” “喏,拿着离开吧!”南皇说着将一枚丹丸放入乾坤戒中,而后将戒指扔给了吴怐。 吴怐抬手接住戒指,又对南皇作了个揖,随后便匆匆离去。 随后一道身影没入南皇车厢之中。 南皇捏了捏额角,沉声问道:“他怎么样?” 步庸撩开额前的刘海儿,露出一颗圆鼓鼓的眼珠子,回禀道:“大王与赵老先生离开之后,大皇…他便和柳叶婵一道去了密林深处,奴才追踪了三百里,他们方才停下与锋齿岭的三妖聚首……” “哼,锋齿岭?孤早已料到,继续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申屠修认出蔺川之后,便私下里吩咐皇侍步庸待蔺川出城后沿途保护。 步庸虽然不是豢灵师,但是他的实力堪比天灵境四境的豢灵师,而且他并非冥修、傀修之类的普通异士,倒是和吴怐有几分相似。 吴怐是半兽,步庸是半尸,步庸生来便没有呼吸,不哭不闹,于是便被稳婆当作死胎给埋了。 半尸遇土则生,微微颤动的土堆恰巧被微服寻花南皇所遇,将其从土中刨了出来,还好是南皇,若是被其他人发现指不定就被当成妖邪焚了。 步庸这种异类百年难出一人,所谓的心脏只是一个摆设,只要有地气可吸收,他就死不了,他的意识可以残存在身体的任何一个角落,哪怕只有一个小手指,只要将其埋在土里,时间久了亦会重新长出人形。 随着对地气的吸收,步庸的实力亦开始飞速增长,如今他的力量和速度,南皇不引燃帝魂血很难从其手上讨到便宜。 这是步庸的秘密,也是南皇的秘密,步庸伪装成的普通人,甚至足以瞒过胡铎那种超级强者。 有步庸的保护,南皇自是放心,所以才不急不缓地听着步庸回禀。 步庸压低了声音:“大皇子交出身上所有破境丹之后,柳叶婵依旧不肯留他性命,若不是那个会隐身术的小女娃苦苦相求,柳叶婵早就出手了。” “正当柳叶婵和锋齿岭的三圣瓜分破境丹之时,胡大将军追了上来…” “你说什么?!胡铎他不是说先去边境布防,怎地追去了密林?!莫非他想从那些天妖手中夺取破境丹!不对!难道他也发现了川儿…然后呢!?”南皇大吃一惊,继而追问道。 “四妖与胡大将军战到一处,奴才也以为他是为了夺丹而来,不曾想他却是为了大皇子,眼见大皇子趁乱逃走,胡大将军一招击退四妖追着大皇子而去,奴才本来想上前阻下胡大将军,不料又来一路人马……” “快说,说重点!川儿如何了!”南皇彻底沉不住气了,若是别人他倒是不怕,但是那人是胡铎啊!远非步庸能敌的存在。 “大王放心,大皇子最后逃脱了。后来的那伙人,实力参差不齐,有地灵境的,也有天灵境的,大概有七人,亦都是为了大皇子而来。” “这些人应当是江湖中的游侠,他们出手挡下了胡铎,不过仅仅支撑了半柱香的功夫,便让胡铎脱身了!他们中有一人最是勇猛,豁出命去拦胡铎,此人大王倒是熟识。”步庸见南皇面色不善当即不再卖关子,接着道。 “雷灵将,蔺惜春!” “川儿的舅舅,他竟还活着……而后呢?”申屠修惊讶不已。 “大皇子跳至泯江之中,胡大将军亦想入江追寻,被奴才拦了下来,待大皇子游远了方才脱身。” 申屠修闻言舒了口气,随后问道:“可有被胡铎发现?伤得如何?” “奴才现身前撕破了面皮,胡大将军怕是认不出奴才,身上多了个孔洞,过些时辰便恢复了。”步庸说着解开衣袍。 申屠修看罢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多了个孔洞,这是少了半边身子! “你且先去附近找个地方恢复一下,这般伤势倒是难为你了!”申屠修面露不忍。 “大王不必担心,奴才如今的恢复能力较往日快了许多,若不是担心脸皮恢复得太快,怕被胡大将军发现了,奴才还能支撑一炷香呢。”步庸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 (本章完) 7017k 第126章 九溪 北国东部边陲。 泯江支流双叉河,一条向北入北泽,另一条沿着边陲山脉入了东北鬼疆。 山脉之中因其衍生的河谷不计其数,雏荷谷便在其中。 雏荷谷,又名九溪谷,谷外山峦形似卷曲的荷叶,谷内狭长,自山上流下的溪水足有九条,汇入双叉河中,像是雏荷的叶脉。 溪边浣纱女子莺声燕语,木击浣石的砰砰声颇有几分率感。 “木溪妹妹,你可听人说了?盖三儿昨日拆了纱布,模样生得极为俊朗,眉若飞墨,瞳若幽离,面若雕玉……” 说话的女子虽然挽着妇人髻,面容却还似少女的模样,其实她已过双十,此地山水颇为养人,寻常人百寿不鲜。 “云溪姐姐怕是自己窥得的,否则怎会说得如此细致,咯咯……” “云溪姐姐方才出阁半载,这便瞧腻了家中相公?!咯咯……” 在周围女子连番打趣调笑下,名为云溪的姑娘,却也是臊得俏脸通红,指着身旁的两个姑娘,啐骂道:“呸!小没良心的!姐姐我这是在为你们物色呢,反倒调笑起我来了!还是木溪妹妹乖巧,不似你俩这般轻浮。” “所以…真是姐姐亲眼看见的?”木溪抬起头,眼中冒着期待的光,轻启朱唇弱弱地问道。 云溪闻言大囧,张口结舌间又引得那二位姑娘花枝乱颤。 适逢蔺川背着竹篓自溪边走过,察觉到浣纱女们的目光,于是扭头回望,对着几人微笑颔首,几位姑娘含羞垂首,道了声:“三爷” 蔺川闻言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木溪,人都走远了?”一位姑娘伸出素手在木溪眼前晃了晃。 木溪方才回过神来,羞得面色通红,连忙以袖遮面,顿时又引来一阵莺笑。 但见木溪依旧一副痴容,几个姑娘方才止住笑意,担心起这个年龄最小的妹妹。 话说女子一旦动了情,就会失去理智,情起容易,去根却是难若登天。 “木溪妹妹,姐姐之前都是玩笑话,当不得真,莫要被盖三儿的外表给欺骗了,他那副面容都是盖姑姑妙手施为,谁知道他之前生得什么样子。”年龄最长已嫁为人妇的云溪,不禁有些焦急,当下开口劝道。 “是呀是呀,老人家常说相由心生,咱们又不知道他之前是何模样,凶不凶厉?乖不乖张?” “我倒是见过他漂来时的模样,生得极为丑陋,比老人家说得猪妖还要甚人呢!更何况那人还呆头呆脑的,整日里只顾着采药,从未见其与别人攀谈过。” 面对三位姐姐劝阻,木溪却是有些受宠若惊,杏眼含笑:“几位姐姐多虑了,木溪只是瞅着那人熟络,好似在梦里见过,并未对其心生情愫。” 此言一出,三位姐姐反倒更担心起来,一个个轮番上前劝说。 …… 九溪谷,百草洞天。 “三儿,回来了!先去屋内把桌上的汤药喝了。”妇人声音温婉慈和。 蔺川应了一声,将身后的竹篓放下,随后进入屋内,端起桌上的汤碗,一饮而尽。 汤药温热如旧,蔺川咋了咋舌头,眉头扭做一团,心说这醒神汤喝了五年了,怎么还是如此难以下咽,苦到令人发指。 不过却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见了效果,基本上将以往的事情都记了起来。 蔺川坐在院子中的月牙凳上,蝎尾赤链不知从哪里爬了过来,蔺川将其拎起,挂到脖子上,三角形的骨质蛇头在蔺川的下颌蹭来蹭去。 蔺川看着满院子的药草随风飘舞,眼前逐渐模糊。 其实五年前步庸并未将实情完全告知南皇,那日南皇和赵乾坤联手将柳叶婵“送入”密林深处之后。 南皇和赵乾坤的放水,让柳叶婵惴惴不安,担心其中有诈,于是未敢停留,带上蔺川和兰隐儿直接朝着与锋齿岭三妖约定的地点赶去。 荆齐与藤歌见到蔺川之时,颇为震撼,心说这个人族小子是不是脑子里缺根弦,之前放过他一马,眼下却又要来送死。 柳叶婵等人率先抵达了约定地,在荆齐和藤歌的怂恿下,还是决定杀了蔺川,兰隐儿以死相逼,柳叶婵倒是给蔺川留了活口,代价就是在蔺川心里播种一枚附芯,做她的二号种子。 蔺川并不知道这颗种子的厉害,见几大天妖与胡铎打得热火朝天,趁机溜之大吉,不曾想胡铎竟然强悍如斯,一招横扫千军脱离四妖束缚,立马追击蔺川而去。 一记飞戟戳向蔺川后心,在胡铎的灵域内蔺川感觉周围的灵气都不听使唤了,灵肎拼命地吸纳,也未能吸纳分毫,只能拼接全力向前奔跑。 胡铎确信这一击必然会将蔺川捅个对穿,之后再将那些闯入自己灵域内的杂鱼清扫干净! 所幸的是吴怐又将护心蟒衣还给了蔺川,龙虎破军戟没能如胡铎所愿,只是将蔺川击飞而已。 胡铎的这一戟将护心蟒衣震得粉碎,蔺川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像断了线的纸鸢飞出百十米,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呼吸亦跟着停滞。 落地的一霎那,蔺川感觉好像被人接住了,眼睛前黑乎乎的看不真切,那人一直在呼唤他的名字,声音好熟悉,好亲切。 “阿川…阿川…醒醒!别睡!阿川…你先带他走!” 蔺川感觉自己被交到了另外一人手上,那人扛着自己,一路颠簸,颠得他头昏脑胀,他感觉意识在恢复,胸中一阵翻涌,哇地吐出一口血水。 “娘的,老子这一身新衣废了,回头定要找春哥赔钱……” 蔺川听得耳边传来粗犷的抱怨声,眼睛看着地上迅速游走的杂草,口中喃喃说着:“放我下来……” 蔺川心说再不将我放下,没被胡铎杀掉,却要被你这厮给颠死了。 兴许那人听到了蔺川的声音,忽然一个急停,蔺川刚要开口求助,却感觉这厮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于是蔺川抬头看向前方。 黑甲战袍,龙虎破军戟,不是胡铎又是何人! “将他放下,滚!” 扛着蔺川的汉子如蒙大赦,“噗通”一下将蔺川放到地上,转身就跑,眨眼地功夫就没了踪影。 几番消耗,即便强悍如胡铎,体内的灵力也消耗得所剩无几,否则刚刚那个汉子早就没命了。 胡铎饮了一口极品灵浆,重重呼出一口气,一步步踏向蔺川。 “你还真是命大…竟然能活到了现在,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这样看来,二皇子到底还是逊你一筹!有勇有谋,福泽深厚,难怪那老东西始终不肯罢黜你的大皇子之位……” “聒噪!要杀便杀……申 (本章未完,请翻页) 屠巟那黄口小儿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蔺川艰难地站起身来,抬头仰视着眼前的九尺壮汉,眼神中却尽是蔑视。 “好!我只问你一句,胡钶是你杀的吗?”胡铎双目死死地盯着蔺川的瞳孔。 蔺川嘴角上挑,缓缓扬起下巴:“一刀毙命!” 胡铎闻言双目喷火,后跳滞空,龙虎破军戟裹挟着龙吟虎啸之势横切向蔺川扬起地头颅。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自地下钻出,直接撞向滞空的胡铎,将胡铎连人带戟撞飞十数丈。 “跳江而逃!” 蔺川被一张血淋淋的脸吓了一跳,那人说完之后,便转身冲向胡铎。 蔺川不再犹豫朝着不远处的泯江奔去,纵身跳入江中。 小骨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说出来它自己都不信,堂堂六尺毒君,竟然被胡铎那一记飞戟吓晕了过去。 蔺川至今都以为它是被龙虎破军戟的冲击波给震晕的。 生在上邽城的蔺川,水性极好,加之玄灵境的修为,在水下闭气远超常人,沿着江底暗流向北游去。 以前他还总嘲笑若水和尚的话不灵光,说自己有大福报却是坎坷不断,眼下看来确实如若水所言,几番死里逃生,都有贵人相助,当时福报无疑了。 小骨头倒是出乎蔺川所料,在水下竟然游得比他还快,蔺川正想着加速追赶,心口忽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疼痛,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小骨头倒是一起,将蔺川拉出水面,顺着江流,历经三日将其带到了九溪谷。 当时一人一蛇都只剩下一口气,盖姑姑妙手挽回了两条性命。 醒来后的蔺川失去了记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给忘了,问起小骨头时,小骨头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用尾针在地上写了个“三”。 其实小骨头是想写“川”来着,只是身不由己,它已经尽力了。 谷中有名有姓方才扎的了根,于是蔺川便随了盖姑姑的姓,有了新的名字——盖三儿。 谷中人尊重救死扶伤的盖姑姑,连带着蔺川都跟着沾光,谷中人称其为盖三爷。 平生最恨“三爷”,如今自己倒成了三爷,造化弄人,蔺川轻笑出声。 “想什么美事呢?三儿,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姑姑给你提亲去!” 盖姑姑不知何时出现在蔺川身旁,蔺川闻言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面上一热:“想到些过往的趣事。姑姑说笑了,哪家姑娘能瞧上我这个一穷二白且来历不明的野小子!” 盖姑姑年过半百,看上去不过三十有余,相貌姣好,身形却是有些臃肿,想来这些年都是蔺川外出采药,她在家中久待不动所致。 “你呀!莫要妄自菲薄!我们家三儿要模样有模样,要身量有身量,十八岁就已经是玄灵四境的豢灵师,这谷中哪个后生比得了!”盖姑姑柳眉一横,语气愠怒。 蔺川看着一向恬淡的盖姑姑竟然为此动了怒,面上不表,心中却是暖暖的,赶紧陪笑道:“姑姑莫生气,是三儿说错了话,咱们不说这个,我有一事想求姑姑。” “何事?”盖姑姑眉头一挑,斜睨着蔺川。 蔺川见状哭笑不得,当即道:“姑姑啊…我既已恢复记忆,那醒神汤是不是不用再喝了……” (本章完) 7017k 第127章 中邪 盖姑姑闻言伸出手指搭在蔺川的手腕上,片刻之后方才离手,幽幽叹了一口气:“醒神汤可以不用喝了,我刚刚探入一丝灵力入你血脉之中,颅内的淤堵破损的地方都已修复通畅。” 还未等蔺川面上笑容漾开,就听盖姑姑话锋一转:“切莫再自行用灵力冲刷颅内血网,颅内血脉脆弱不堪,就连天灵境的豢灵师亦不敢以身试法,唯有我盖氏鬼医一脉的灵丝诊脉法方可一探。你已落下旧疾,倘若再有一次,即便是鬼医在世也休想恢复如初。” 蔺川颅内之伤来自泯江,那日在江底,蔺川心口突然刺痛,继而晕厥过去。 小骨头察觉到蔺川的异样之后,缠上蔺川的手臂,将其向着水面拖去,生怕主人淹死。 随后一人一蛇随波逐流,路遇暗礁,一路磕磕碰碰,小骨头是没啥感觉,蔺川则是活生生地被礁石撞醒了。 脸已经没法看了,头上又撞地凹凸不平,蔺川感觉颅内异常疼痛,下意识调动灵力探寻一番。 一探之下不要紧,直接将淤堵的血脉冲破,继而再次昏死过去。 醒来后的蔺川躺在床榻之上,身上被竹片包裹着,成了个竹甲人,呼吸间掀动面上的纱布,所幸还有一条手臂能动,刚要伸手去扯脸上的纱布,却听一声呵斥。 “住手!不要脸啦!” 蔺川一惊,心说:这是什么人,怎么张口就骂自己?还是个妇道人家!莫非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 蔺川想地头痛欲裂,刚要伸手去按额头,却被一只手攥住了腕子,蔺川想要用力挣脱,却是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莫要再徒劳了,我已将你的灵肎封住,你此刻比普通人还要虚弱,就老老实实安心静养……” 盖姑姑突然一顿,看着蔺川空洞的眼神,柳眉紧皱。 她为蔺川接了七十三块骨头,缝合三十四处裂口,心脏内的附芯种子亦被其用其他的药剂所抑制,单单漏了诊查颅内血网。 得知蔺川失去记忆之后,盖姑姑耐心地给蔺川讲了他的由来,以及九溪谷的风土,随后蔺川便开始了长达五年的醒神汤之旅。 “三儿,三儿,三儿……”盖姑姑伸手在其眼前晃了好半天也不见蔺川有所反应,正当盖姑姑又要为其搭脉之时,蔺川却回过神来。 “臭小子,吓死姑姑了。”盖姑姑狠狠地在蔺川后背拍了一巴掌,怒道:“我看着醒神汤还得继续喝!” “别啊,姑姑,我错了!我刚刚又回忆起过去的事了,想的出神所以就没有听到姑姑的召唤,再也不敢了!”蔺川赶紧讨饶道。 见盖姑姑佯装生气的模样,蔺川眼珠子一转,当即开口道:“姑姑刚刚说即便鬼医在世,怎地盖厘先生不在了吗?” “盖厘?”盖姑姑听到这个名字,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良久之后方才轻蔑地道:“他还不够格。” “姑姑与他相识?”蔺川心下好奇,盖姑姑与盖厘先生同姓,再观盖姑姑复杂多变的眼神,其中定然有故事。 “以后莫要再提此人的名字!”盖姑姑一句话仿佛给蔺川泼了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瓢凉水。 蔺川心中的好奇之火瞬间熄灭。 “知道了姑姑!”蔺川语气透一丝丝不满,起身朝着药厨走去。 蔺川也不知为何会这般情绪化,这个盖姑姑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娘亲一样,平时温婉细腻,对他关心起来毫不吝啬。 但若是惹其不快,却也是凶的狠,打骂亦是常有之事。 蔺川很是享受这种感觉,莫名的心安让其褪去所有防备,隐藏在心底的孩童心性重新被释放出来。 盖姑姑看着蔺川离开的背影,张口欲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 时至晌午,蔺川烹了两道南国小菜,二人在院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如何?这两道是我新想起来的。”蔺川自信一笑。 “三儿,你这两道菜,我年轻时吃过,这是南国的烹饪之法,清淡爽口,姑姑爱吃!”盖姑姑笑起来两只眼睛像月牙似的。 “姑姑,跟你说一件严肃的事情。”蔺川忽然正色道。 “嗯?”盖姑姑将手中筷子搁置一旁,看着蔺川的眼睛,等待下文。 “以后能不能不叫我三儿,我想起以前的名字了,叫做…”蔺川话还没说完,就听洞门之外传来焦急的呼喊声。 “盖姑姑!盖姑姑!你快瞧瞧云溪姐姐!” 人随声至,一袭杏黄裙子的少女跌跌撞撞闯进院中,跟在她身后是一个青衣短衫的年轻汉子,汉子背着个五花大绑的姑娘。 姑娘面色苍白,五官却是扭曲异常,一会儿呲牙咧嘴,一会儿翻白眼,左顾右盼,身子犹在不停颤抖,这姑娘应是黄裙少女口中的云溪。 黄裙少女和被捆绑着的姑娘蔺川虽不知二女何名,但却是面熟的很,这两位姑娘常在溪边浣纱,很是惹眼。 不是蔺川好色,而是这些姑娘确实长得极为水灵,与溪水一道,恰似浑然天成,美不胜收。 但凡路过溪边的老幼,都会驻足一观。 蔺川和盖姑姑见状都是一惊,盖姑姑率先反应过来,吩咐蔺川道:“三儿,去取些草木灰,另外折一枝龙元草!” 盖姑姑身形一闪,来到云溪身前,取出绣帕塞入其口。 “半山,你将云溪放到床塌之上,将其按住!木溪你与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被唤作半山的汉子闻言赶忙照做,木溪缓了缓心神方才开口:“我与云溪姐姐正在后山晾场晒衣裳,忽然听姐姐说了句:‘哪里来得小娃子’,接着就见姐姐摔倒了,我慌忙奔过去扶她,哪知道姐姐竟然晕了过去,我害怕极了,干嘛去寻半山哥…” 木溪喘了口气接着道:“我与半山哥回到后山之时,姐姐竟然好了,却不听我们呼喊,径直朝后山林子里走去。我们觉得不对劲,赶忙追了上去,待看到姐姐的模样…吓死人了…呜呜…” 木溪说着哭了起来,显然吓得不轻,后面的事情不用她说,盖姑姑也都猜到了。 “好了好了,木溪莫怕,一切有姑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呢!”盖姑姑接过蔺川手中的草木灰和龙元草,瞥了一眼蔺川,吩咐道:“三儿,你照顾好木溪,我去瞧瞧里屋那丫头。” 蔺川闻言一愣,还没等其反应过来,盖姑姑已经进了里屋。 木溪犹在抽泣,许是之前压抑了太久,此刻方才得到宣泄,眼泪似是决了堤的洪水,顺着脸颊簌簌而下。 蔺川看得眉头紧锁,姑姑交给自己的这个差事怕是完不成了,这姑娘胆子忒小,比隐儿差远了。 如果蔺川没有猜错的话,里屋的云溪应该是遭了邪祟,凭自己的本事,亦可以将那邪祟逼出来,不过手段可能简单粗暴了些,用在一个柔若无骨的姑娘身上怕是有些不妥。 蔺川挠了挠后脑,正想着如何开口,木溪却是先开了腔:“三爷…云溪姐姐她不会有事吧?” “不会,小小邪祟,不足为虑。你且放宽心,万事有姑姑。”蔺川宽慰道。 木溪一听“邪祟”当即哆嗦一下,嘴巴一瘪作势又要哭。 蔺川面露惶恐,双手无处安放,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木溪妹子,这个邪祟并非你想得那般恐怖……它们一般都惧怕人呢。” “啊?它们怕人,怎么还会招惹云溪姐姐呢?”木溪擦了擦泪眼,疑问道。 蔺川眼珠一转,开口解释道:“我说的是一般情况,至于云溪姑娘嘛……有没有这种可能…会不会是云溪姑娘先招惹的它?” 木溪瞥了蔺川一眼,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呢?云溪姐姐怎么会招惹那种东西,她只是……啊!” 蔺川翻了白眼,心说这姑娘怎么一惊一乍的,正要问她云溪只是如何,就听木溪接着说道。 “云溪姐姐现在说了句:‘哪里来的小娃子’,接着她好像冲着某个方向丢了颗石子。” 蔺川听罢,心中一凛,若是单单厉鬼找茬儿还好,威逼利诱之下,便会脱离人身。 草木灰涂抹周身,草木每日吸收日耀,又经烈火焚烧,若是洒在邪祟身上,便如油煎火烤一般。 龙元草,则是厉鬼的大补之物,龙元草之中含有龙气,厉鬼食之久了,可以固体成煞。 但是若是云溪体内的邪祟怨气太重,一心就想折磨死宿主,两种方法都不凑效的情况了,只有想办法将其灭杀。 要是钟氏兄妹在此,这种问题,根本不算是问题,钟茴一个眼神,那个邪祟估计就得灰溜溜地跑出来。 “呃啊…呃啊…”屋内传出凄厉地惨叫声,声音完全不似云溪的声音。 “快将她的嘴巴堵上!” 里屋传来盖姑姑的声音,看来姑姑已经用了草木灰了,想来不是太顺利。 “云溪姐姐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好生吓人!为何要堵住姐姐的嘴吧…”木溪一面捂着耳朵,一面朝着蔺川的方向挪动。 “怕那东西咬断她的舌头,你在此等着,我进去看看!”蔺川说着疾步向屋内奔去。 “三爷等等我,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木溪说着立马跟了上去。 (本章完) 7017k 第128章 鬼疆 蔺川冲入房内的霎那,就看到浑身沾满草木灰的云溪,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将绑在身上的麻绳尽数挣断。 云溪伸手掐向盖姑姑的脖子,盖姑姑眼中慌乱一闪而逝,在身前凝出护体罡炁将云溪弹开。 盖姑姑是谷中仅有的两名地灵境之一,还有一位便是九溪谷的魏谷主。 云溪霍然起身,作势又要扑向盖姑姑,盖姑姑后退一步,在身打出一道炁墙,她没想到云溪身上的厉鬼如此凶猛。 龙元草也只是让其失神片刻,盖姑姑大着胆子将其口中的绢帕拿开,本想让其尝一尝龙元草的甜头,却险些被其咬到手指。 只能再次掰开云溪的嘴巴,将绢帕塞了回去。 此刻,盖姑姑表面镇静,心里却是乱作一团,她只是医术了得,至于驱邪伏鬼之法,她也只是略懂一二。 另外,她还要顾及云溪的身体,利诱威逼两下手段都未奏效,现在也只能先将其稳住,若任由它这番折腾下去,云溪的身子迟早要吃不消。 魏半山是云溪的丈夫,看到云溪这般模样,虽然受惊不已,但仍有几分胆色,一个箭步冲上前,将飞扑向盖姑姑的云溪牢牢抱住。 魏半山是魏谷主的独子,体内流淌着高阶豢灵师的血脉,虽然资质较劣,却也是开了灵肎,黄灵三境的力量竟然只是堪堪将云溪束缚。 “咔咔…” “半山快松手!云溪的骨头要承受不住了!”盖姑姑惊声道,但见蔺川冲了进来,当下吩咐道:“三儿,你快去寻些麻绳,越结实越好!” 魏半山闻言赶忙松手,谁知他刚一松手,就被云溪掐住了脖子,魏半山双手攥住云溪的皓腕,却又不敢使劲掰扯,只能任由云溪的指甲嵌入自己的皮肉之中。 蔺川听罢转身奔向屋外,和跑进来的木溪撞了个满怀,木溪被其撞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蔺川正想着将其拉起再去寻那麻绳。 却看到木溪身前的小骨头,顿时有了主意。 小骨头看着蔺川不怀好意的目光,身子骨儿禁不住抖了抖,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就被蔺川一把拎了起来。 “小骨头,快去将其缚住!” 说着就被蔺川一把丢向云溪,小骨头嘴里念念有词,蔺川虽然不懂蛇语,但他知道指定不是什么好词儿。 小骨头飞速缠腰在云溪的双臂之上,随着小骨头发力,双臂逐渐扭曲,小骨头常年附着在蔺川身上,最是了解人体骨骼肌理,在不伤及云溪的前提下,令其无法使力,只得松开魏半山的脖子。 魏半山用衣袖擦了擦脖子上的鲜血,两只眼睛虽然惶恐,却依旧紧紧盯着小骨头,生怕小骨头伤了他的妻子。 蔺川心下敬佩这条汉子,看来这个魏半山与云溪姑娘当是真爱无疑,蔺川站到他的身旁出言安慰道:“魏大哥无需担心,我那骨蛇自有分寸,决计不会伤到她的……” 正说着就听“咔吧”一声。 云溪不知何时将口中的绢帕吐出,一口咬在小骨头的身上,直接崩掉了两颗门牙。 在场的诸人,包括瑟缩在门口的木溪都看傻了眼,云溪见无法咬断小骨头,于是便向着门外跑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盖姑姑打出的炁墙将其挡了回去,云溪一面后退,一面不甘心地嘶吼着,两颗眼珠子在眼眶中快速移动着。 蔺川心说,这只厉鬼倒是有些脑子,虽然知道附在云溪身上逃脱不得,却依然不肯离开云溪的身体,因为它明白只要自己离开云溪的身体,在场的诸人瞬间便会将其诛灭。 “只要你离开她的身体,我们自会放你离去,绝不伤你分毫!”蔺川朗声说道。 其实这些话盖姑姑刚刚都对其说过好些遍,只是那厉鬼根本听不进去,或者说它根本不愿相信。 云溪闻言嘴里发出瘆人的怪笑声,丢失了两颗门牙,外加蓬头垢面,看起来颇为滑稽,它正嗤笑蔺川的同时,蔺川竟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蔺川见云溪眼中先是不解,继而升腾起怒意,赶紧捂着嘴巴,冲其摆摆手:“见谅啊,兄弟!千万莫要动怒,我这个人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哈哈哈哈…” 蔺川说着竟然笑得前仰后合,木溪和魏半山不解地看向蔺川,心说他这是做甚。 盖姑姑也忍不住侧目,心说这小子疯了吗,在这般激将下去,云溪身上的厉鬼指不定要做出什么恶举。 云溪眼中喷火,已是怒不可遏,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就在其准备不顾一切扑向蔺川之时,蔺川却止住大笑,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说道。 “兄弟年岁不大,气性却是不小,若是不改一改,成王难矣……” 蔺川说罢惋惜摇头,瞥见云溪愕然的表情,知道这只厉鬼听进去了。 蔺川正欲继续忽悠,云溪却先开了口,声音似是孩童哭哑后的嗓音。 “你是如何看出我有那成王之相的?” 蔺川一愣,旋即一笑:“这有何难,你之灵智远超凡鬼,草灰烫身怡然不惧,可见鬼体之强韧,他日悟出玄阴法门,修得玄阴之气自然水到渠成,成王只是开始,成煞化形亦不无可能……” 云溪眼现精光,听得津津入味,昂首挺胸,好似自己已经成了鬼王。 “只可惜,你的气量太小,即便成了鬼王,身边的鬼仆却也难能服你,更何况修行一途先修心,心性不达自然无从进阶啊……” 云溪听罢刚刚挺起的胸膛,复又塌了回去,歪着脑袋,两颗眼珠子直愣愣地瞅着蔺川,似在思忖蔺川话中道理。 “我知你并非有意欺负这位姑娘,而是她不自量力先招惹的你。你看这姑娘也算得了报应,门牙都磕掉了两枚,不如就此罢手,莫要因此坏了心性,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蔺川说罢,向着云溪作了一揖,瞅了魏半山一眼,魏半山却也不笨,当即跟着蔺川一起朝云溪作揖,口中说道。 “还请兄弟高抬贵手。” 云溪看着面前人晃了晃脑袋,眼中怒意渐息,口中说道:“我若是将她放了,怎么保证你们不会出手杀我!” 蔺川听其松了口,旋即吩咐小骨头回到自己身边,看了一眼盖姑姑,盖姑姑会意也收了面前的炁墙。 “这个好说,你借着这姑娘的身体走出去,我等都留在屋内,待你觉得安全了再行离开。这样即便你抽身遁走,我们也来不及追杀于你,如此可好?”蔺川眼睛与之对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正色道。 “好,我且信你一回。”云溪说着径直走向门外,魏半山刚要跟上去,却被蔺川伸手拦了下来。 少顷,几人听到院外“噗通”一声,方才出屋查看,就见云溪躺在院中花草间。 魏半山将云溪抱到屋内床上,木溪亦忙着打水给云溪擦脸,盖姑姑坐在床边为云溪诊脉,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没事了,我给开几副药,回家调理几日便会痊愈。” 盖姑姑见魏半山仍旧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当即柔声问道:“怎么了半山?都过去了,为何还是这副表情?” “盖姑姑,呃…云溪的牙齿…还能接上吗?” “我主要担心她以后不便吃食…” 魏半山问完又加了一句,脸上微红,似是生怕别人误会自己只是贪恋云溪的容颜。 木溪也紧张地看向盖姑姑,女子最是了解女子,若是没了两颗门牙,还不得让那些姐们笑煞。 盖姑姑听罢不禁莞尔一笑:“接是不能接,即便接上去日后也不可用,稍一用力还会崩掉。” 二人听罢面色一暗,魏半山正在想着回头如何安慰妻子,却又听盖姑姑说到:“云溪年岁尚浅,又是新伤,我可以为其做些生齿膏,每日涂抹在齿根上,不出半月便可生出新齿。” 但见二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盖姑姑一指院外的蔺川,开口道:“那小子来时,一口牙齿所剩无几,可不都是涂了生齿膏后新长出来的。” 蔺川似是察觉到屋内几人的目光,扭头朝着几人咧嘴一笑,两排整齐炫白的牙齿在日光之下闪闪发光。 就在此时,洞门传来纷乱急切地脚步声。 蔺川转身看向洞门方向,洞外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对夫妇,这二人蔺川见过,男的便是魏谷主,身边的妇人是其夫人。 魏谷主冲着蔺川点了下头便向着屋内走去,盖姑姑几人自然也听得动静,旋即出屋迎向众人。 “盖先生,云溪如何了?”魏谷主朝着盖姑姑拱了拱手,身边的妇人焦急地看着盖姑姑。 “云溪已无大碍,将养些时日便可康健如初,魏谷主及夫人莫要担心。”盖姑姑说罢移步让开,示意二人可以进去瞧上一瞧。 魏夫人看了一眼夫君,待其颔首之后,便急不可待地走了进去。 魏谷主则是留在门外,眼睛看着盖姑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盖姑姑会意伸手引其走向院中石亭。 “无妨,盖三不是外人,此番多亏有他,否则云溪不会这般顺利脱险。”盖姑姑见魏谷主看向附近的打理药草的蔺川。 魏谷主听罢一惊,看向蔺川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敷衍,片刻之后方才回首,神色一凛沉声道:“鬼疆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半个时辰前河末谷传来噩耗,谷内遭遇邪祟袭击,只有寥寥数人得逃。河末距离九溪不过三百里,我猜测邪祟大军最快今晚便会抵达九溪,我已令人传告谷中民众尽快撤离九溪,去往七星谷寻求庇护,盖先生也尽快动身吧。” “嗯…我就说云溪好端端的,为何会遭遇邪祟,原来如此……我与三儿收拾一下便动身离开。”盖姑姑面上出现少有的凝重之色。 (本章完) 7017k 第129章 离谷 待魏谷主一行人带着云溪离开后,蔺川方才走到盖姑姑近前,刚要开口,却发现盖姑姑有些不对劲,盖姑姑悲切地看着满院子的药草,就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良久方才回过神来,似是下了决心,对着身边的蔺川说道:“你去柴房取把镰刀,将院里的药草都割了,稍微晾一下再装到乾坤戒里,我去屋子里收拾一下。” “姑姑,鬼疆的邪祟有那么厉害吗?咱们谷那么多人都抵抗不了吗?”蔺川把之前想问的话都问了出来,这谷里少说也得有近百号豢灵师,虽然境界都不高,但是对付一般鬼物当是没有问题啊。 “河末谷的谷民是九溪的三倍,谷主更是天灵境的高手,地境、玄境的好手远超九溪,这番实力都没能逃过灭谷之灾,我们九溪若是不逃,难道在这里等死不成!” 盖姑姑没有转身,嘴上越说越激动。 蔺川听得哑口无言,许是盖姑姑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转过身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距离上一次离谷差不多有二十年了,这一次不知道千机城会不会帮忙,万鬼齐发,单靠七星谷的那帮老家伙恐怕难能抗得住……” 蔺川随盖姑姑去过七星谷一次,那里有七个河谷,相互之间紧密连接,如同七星连珠一样,每一谷都有一位天灵境强者守护,七星谷的谷主更是破了境中劫的天灵境大能。 七星谷的实力大抵相当于四国中的一座大城。谷里有集市,有炼器师,完全可以满足豢灵师日常所需。 千机城紧临东北山脉,是北国重要城池,城虽不大,却是凝聚着大量的高阶豢灵师。因为此城有着中洲最顶级的炼器大师,除了洪炉神器之下的极品灵器大都出自此城,中洲的豢灵师们一生之中绕不开此地。 “二十年前,莫非也是因为鬼疆邪祟入侵?这鬼疆地处偏僻,如何存在这般多的鬼物?”蔺川开口问道。 盖姑姑点了点头:“北泽以北是雾海,雾海的浊雾沿着山脉飘流,积聚于濛界东北,遮天蔽日,从而形成极阴之地,吸引周遭生魂,生魂得阴气滋养,衍生出大量拥有灵智的厉鬼,因此得名鬼疆。” 蔺川听罢方才了然,以前听钟莱说过,生魂若自行修炼至厉鬼,时间极久,大概需要将近二十年,这中间主要是唤醒灵智,厉鬼的实力有限,论速度与力量,不过黄灵初阶尔尔,还要收天时影响,只有夜间方能发挥出全部实力。 先前附在云溪身上那位,本身实力应该不弱,算是厉鬼中的佼佼者,蔺川之前倒也没有胡说,那只厉鬼再修行一段时间,就该进阶到恶鬼之列,恶鬼便可以吸食人阳,假以时日便可进阶鬼王。 “所以每二十年都会新生一批厉鬼,这些厉鬼灵智有限,恰好能被那些恶鬼、鬼王所驱使,从而成全它们吸食人阳增加修为的目的。” 盖姑姑眼中显出诧异,她没想到蔺川竟然能一语道破真相。 “既然如此,这些谷民为何不去中洲,那里至少不会受邪祟影响,以北皇之力,这些鬼物怕是还没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山脉便被诛灭了。”蔺川面露不解。 即便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如世外桃源一般,但是每隔二十年便会有性命之忧,与其活得提心吊胆,倒不如去中洲来得太平,蔺川是这么想的。 盖姑姑苦笑一声:“想来你在中洲的家境不错,所以难能体会到百姓疾苦。在中洲只是生存而已,在这里才是生活。自给自足,丰衣足食,纵享天伦,尽发人欲,比起这些来,二十年一遇的邪祟又算得了什么。” 盖姑姑的一番言语,让蔺川陷入了沉思,他在皇宫之中,即便再如何艰苦,却也没有为吃穿烦愁,一路虽见百姓疾苦,却没有多想,只道是少数天灾人祸而已,看来自己体悟的还不够深刻。 “好了,别发呆了,快些动手割草吧,这些个鬼物虽然不会糟蹋庄稼,但是对着这些个异草却是情有独钟,这些异草中和天地之气,亦如那龙元草一般,都是鬼物邪祟的大补之物,断不能给其留下。” 蔺川点头称是:“姑姑我明白,壮大了敌人,便是苦了自己。” 盖姑姑莞尔一笑,转身进屋收拾去了。 蔺川一边卖力地收割着药草,一边胡思乱想着,自从彻底恢复记忆之后,自己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去中洲。 江边那道熟悉的声音定是惜春舅舅无疑,只身拦阻胡铎,却不知后果如何,蔺川不敢多想,对上那种顶级强者,再厉害的地灵境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大仇未报,舅舅生死未卜,还有那么些牵挂之人,蔺川确实没有理由再在这里待下去。 这五年,他虽然没有懈怠,每日都在刺激灵肎疯狂吐呐,盖姑姑对他视如己出,灵草灵果从未限制过自己使用,修为卡在了玄灵四境,境中劫迟迟得不到突破,缺乏新得体悟。 但是蔺川始终没有对盖姑姑提及此事,他觉得时机不成熟,这五年都是盖姑姑在照顾自己,此刻身体恢复了,正该自己回报的时候提离开,属实难以开口。 眼下机会来了,他要竭尽全力帮助盖姑姑以及九溪谷民度过此劫,之后再向她辞行,与此以来心里或许会安稳些。 时至傍晚,九溪谷民早已撤离了九溪谷。 山间夜早,蔺川混在谷民之中,赶着牛车看着前方,绵延至远处的火光如同一条火蛇在山间游走。 他们已经行了百里,牛车之上坐着盖姑姑与木溪,木溪大概是觉得与那些姐妹待着无趣,所以来陪盖姑姑。 盖姑姑大有深意的看向木溪和蔺川,蔺川没有察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二人聊着天。 “木溪这般年岁,应是第一次离谷。我记得云溪上一次离谷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呢!”盖姑姑见二人之间没了言语,当即没话找话道。 “是的,姑姑,阿爹说原本还要等一两年,那些邪祟才会来,没想到它们竟然提前了,听说河末谷死了好些人呢……” 木溪表面唏嘘,心里却没怎么害怕,毕竟她没有见过万 (本章未完,请翻页) 鬼屠谷的骇人场面,之前听蔺川所说鬼物多骇人,又见蔺川几句话就将厉鬼哄走了,所以就没把邪祟当回事。 盖姑姑收敛笑意,面色凝重道:“此次鬼疆入侵,规模远超以往,凝出煞身的鬼王就数以百计,还有两个修成人身的鬼皇,河末谷主便是被那两个鬼皇所杀,我们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姑姑,凝出煞身的鬼王相当于豢灵师什么境界?”蔺川扭头问道。 “大概相当于地境高阶的存在。” 蔺川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又听盖姑姑继续说道。 “这也听河末谷逃生的谷民所说,具体几何,还不曾得知,若真如此,七星谷大底也难以抗衡,不行的话还是要向北国求助。” “既知难敌,为何不趁早求援呢?”蔺川心下不解。 盖姑姑笑道:“你倒是邻里之间搭把手呢?求援是要付出代价的,九方盘的胃口之大,远非你我想象,但是他又不愿意河谷之民这道屏障消失,所以只有等到危机时刻方才肯出手相助。” “阻挡邪祟的同时,又能削弱河谷的实力,北皇打得一手好算盘,却不知又得赔上多少无辜的性命……”蔺川眼色暗淡,心底却是火起。 他的一番话,使得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姑姑,我还有一疑。”蔺川见盖姑姑点头,继续道:“鬼王可以肉眼见的,厉鬼与恶鬼如何见得,倘如我们与之交手,岂不失了先机。” 蔺川曾在泯江江底斗过厉鬼,但那时的厉鬼吸食了龙元,无形的身体中显现出赤红的龙血,所以蔺川不惧。 若是仅凭对阴气的感知来杀敌,却是颇为吃力。 “这个不必担心,此间地脉本就属阴,常年生活在此处之人,纳山间之气,饮山间溪流,大都天生阴眼,能识得鬼物。”盖姑姑解释道。 蔺川心说,原来如此,难怪云溪姑娘能看到厉鬼,原来是天生阴眼,只是不知自己这个仅在此活了五年之人,能否具备这样的能力。 “你虽在此地时日尚浅,不过应该也可以看到鬼物,可能不敌谷民看得真切,但区分厉鬼与恶鬼应该不是问题!厉鬼周身散发黑色幽光,恶鬼则散发红光。” 后天之能自然不过先天之能,这个蔺川自然懂,估计等到他回到中洲以后,怕是没多久便会失去这项能力。 蔺川点了点头,心下多了几许自信,正想问姑姑如何才能重创鬼物之时,就听到前面传来呼救声,旋即起身向前方看去,前方看不真切,黑红一片。 示警的铜锣声在山林间响起,蔺川忽感背后生风,扭头一看,盖姑姑已经没有踪影,只剩下木溪一人,瞪着俩大眼睛无助地看着自己。 “木溪,你待会儿千万莫要乱跑,就跟在我身旁。”蔺川说着手上戒芒一闪,饮血长刀出现在手中。 常年没有饮血的血刀,刀身暗红,散发出的光芒也较以往暗淡了许多。 (本章完) 7017k 第130章 降级 黑色的影子是厉鬼,红色的影子是恶鬼,蔺川环顾四周,其他三个方向也都出现了鬼影,数量不是很多,但是胜在它们不需要顾及地形,径直朝着人们飞扑而来。 队伍中的豢灵师立马站了出来,护在队伍周边。 原本就提心吊胆的谷民,此刻彻底崩溃了,通过谩骂、呼喊、哭泣宣泄着内心的恐惧。 若是这些邪祟附在谷民身上怕是难以对付,除非连同谷民一起斩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蔺川心下不安,看着慌乱的人们,不敢想象他们变作如云溪之前那般恐怖模样,自相残杀。 “九溪谷民莫慌,只要驱邪火把不熄灭,邪祟就不敢近身!” 关键时刻,魏谷主朗声说道,声似洪钟,以灵力催发,完全盖过周遭的纷乱之声。 谷民闻言立马安分下来,将驱邪火把高高举起。 驱邪火把由曜碳和阴铁木组成,这两种东西都是炼制驱邪灵器的材料,每家每户都有一根,为的便是防止邪祟突袭,留有自保之力。 一只厉鬼狞笑着扑向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妪,老妪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举着火把,看到厉鬼扑来,浑身抖若筛糠,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厉鬼的即将触碰老妪之时,老妪似是突然克服了恐惧,抡起火把砸向厉鬼。 厉鬼发出凄厉的鬼嚎声,一边脸被火把烫没了,老妪手中的火把亦被厉鬼的阴气熄灭。 厉鬼并没有因此吓退,反倒被其激怒了,咆哮着冲向老妪。 “快帮我点燃把火?谁能帮我点把火?哪位好心人能帮帮我?” 老妪惊慌失措,向四周谷民哀求着,周围的谷民纷纷上前为其点火,但见厉鬼再次扑来,又都吓得四散而逃,老妪手中的火把到最后也没被点着。 老妪心一横,放下怀里的孩子,反朝着厉鬼扑去,与那厉鬼撞到一起,厉鬼凭空消失了,老妪踉跄前冲了几步方才停了下来。 正待众人惊奇之时,被老妪放在地上的奶娃子,扭动着屁股,颠颠地跑向老妪,口中唤着“祖母…祖母…” 两岁的奶娃子眼看就要抱到老妪之时,老妪突然回头,脖子扭动的幅度太大,骨骼发出咔吧一声脆响。 两颗眼珠子咕噜噜地乱转,嘴角流涎,伸手抓向奶娃子的脖子,众人惊地大气都不敢喘,心说这奶娃子要没了。 电光火石之间,老妪忽而后仰,继而被人从身后抱着,枯瘦的双臂亦被箍在其中,任凭老妪如何挣扎却也是无可奈何。 借着火光,众人方才看清,老妪身后之人,身高七尺有余,模样颇为俊朗,不是蔺川还是何人。 “放开…祖母…坏蛋…放开…”奶娃子捶打着蔺川的大腿,小嘴喋喋不休。 蔺川哭笑不得,感情这小娃子不识好歹,他的祖母都这副德性了,竟也不害怕,蔺川刚要在其屁股墩上来上一脚,小臂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老妪趁其不备低头一口咬在蔺川的小臂之上,蔺川刚要将老妪的头掰开,大腿之上又传来一阵剧痛,蔺川低头一看,好家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小奶娃竟也给他来了一口。 “快来人帮帮忙!”蔺川疼得呲牙咧嘴,手臂上已然渗出血来,可怜他又不敢妄动,生怕伤着这一老一小。 这些谷民平日里倒是互助友爱,但是真要是遇上这等危机时刻,一个个都怂得要命,其实不然,人活得安逸自然就变得惜命了。 蔺川不喊还好,这一喊之下众人又后退数步,都以为蔺川控制不住那老妪了。 正等蔺川要狠心将这老妪下颌掰断之时,忽然感觉腿上一松,低头一看,小奶娃消失不见了,地上多出一双绣鞋。 杏花长裙,淡红色束腰,一对纤手将奶娃子托举在半空之中,任凭他四肢胡乱蹬抓。 拖走小奶娃的女子竟然是素来软弱胆怯的木溪。 “你若是再不松口,我就将你的脑袋摘了去…”蔺川附在老妪低沉说道。 老妪体内的厉鬼顿时打了个哆嗦,强烈的杀气险些让其如芒在背。 厉鬼心惊胆战,身后这家伙刚刚还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怎地突然一下就变了个人似的,仿佛久经沙场的悍卒,手底下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冤魂。 蔺川感觉手臂上一松,想来这只厉鬼被自己刚刚之言所震慑,蔺川一把将其推开,手中戒芒一闪,灵力灌入血刀之中,红芒暴起,一声龙吟响彻林间。 “你是个聪明鬼,应当能感知到,我这把刀下亡魂无数,你要是识相,就趁我失去耐心之前,自己离开……” 蔺川不想与之纠缠过久,血刀没有冥火的加持,未必能将其一刀斩灭,若是能将他吓退最好。 前面激战正酣,蔺川必须尽快前去帮助盖姑姑,这里只要火把不熄,又有十数豢灵师在此护卫,离散的邪祟大多不敢靠近,眼前这只厉鬼除外,这家伙和云溪体内的那只有的一拼,都是厉鬼中狠角色。 沉寂在蔺川体内的杀气一瞬间释放出来,眼睛死死盯着老妪,身边的木溪被蔺川惊地后退两步。 蔺川的眼神似是地狱中的恶魔,还有他嘴角挂着的笑意,都让她胆寒莫名。 三息过后,老妪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看蔺川没有追来,忽地出窍,朝着林间飘去。 片刻之后,蔺川将那老妪背了回来,将其放在牛车之上,又将驱邪火把点燃交到木溪手中,随后冲其点了点头,只身向着前方疾奔而去。 木溪呆愣愣地看着蔺川离开,还没有从刚刚的惊讶中缓过神来。 豢灵师体内的灵力天生克制阴邪,低境界的鬼物是没办法附身豢灵师,高境界的鬼物又不需要通过附身来增强实力,所以豢灵师基本不用担心被鬼物附身的问题。 蔺川第一次看到盖姑姑的灵器,竟然是一把镰刀,镰刀造型并无奇特之处,就与普通的镰刀类似,通体泛着绿光,一镰刀过去也只是将那红色的鬼影变淡三分,三刀过后方才令一只恶鬼彻底消散。 魏谷主操纵一柄三尺青锋,飞剑在群鬼之中来回穿梭,片刻之后,飞剑方才飞回手中,再看那群鬼物,竟然只消失了两只厉鬼。 若是钟氏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兄妹在此就好了,别说厉鬼、恶鬼,怕是鬼王也得望风而逃,术业有专攻,蔺川心中再次感慨。 好在其前方的邪祟中没有鬼王那种级别的存在,否则就凭盖姑姑和魏谷主这点实力,九溪谷这三千谷民怕是难能要跟着遭殃了。 蔺川不再犹豫加入了灭鬼战团,血刀吸食过龙血,多少有些龙气在内,砍在厉鬼身上效果要比其他灵器好上一些,蔺川逮到机会就是一套花刀,直接让其魂飞魄散,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厉鬼只能靠着阴气冲撞豢灵师们,速度和力量都不弱,黄灵境的魏半山一个不小心,竟被厉鬼自后方撞到下盘,直接翻倒在地。 几道黑影趁其摔倒,纷纷扑向魏半山,魏半山一面打滚儿,一面挥刀,看上去颇为狼狈。 远处的牛车之上,云溪和魏夫人紧张地注视着魏半山,云溪下嘴唇都咬出了鲜血,看着周遭的恶鬼躁动不已,好在牛车周围立着五六个手持火把的家丁。 蔺川一刀刺向一只恶鬼,恶鬼本是不屑蔺川这一击,它的鬼体比之厉鬼要强大数倍,阴气亦要浓重数倍,随随便便一爪都堪比厉鬼的撞击。 无视蔺川的攻击,伸手去掐蔺川的脖子,恶鬼的手臂却突然停了下来,身上的赤色如洪水般退却,涌入血刀之中,继而化作黑影,恶鬼难以置信地看向着自己的身体。 蔺川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唰唰几刀下去,恶鬼化为乌有。 原来恶鬼体内的赤色是血气!蔺川方才明白,原来这人阳便是存在于精血之中,难怪被人称之为恶鬼,吞食的竟然是人血。 这就好办了,蔺川嘴角上挑,今日便给尔等降级,血刀,开饭了! 蔺川脚下一点,玄灵四境的灵力轰然爆开,冲出防御圈,一头扎进鬼堆之内,一时间所有鬼物都被蔺川吸引,蜂拥着扑向蔺川。 看得身后的豢灵师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方才恢复说话的能力。 “天老爷,那小子不要命了吗?!” “你看清楚了,那人可是盖三爷,盖姑姑的嫡传弟子!” “弟子?俺怎么听说是盖姑姑的义子呢!” “义子?我听说的与你们都不同,他就是盖姑姑亲侄儿,来寻盖姑姑的路上出了点意外……” 蔺川这一动作,盖姑姑和魏谷主的压力骤减,二人面面相觑,而后一起冲向蔺川所在的地方,他俩要将蔺川救回来。 蔺川进入群鬼之中,先是一记血陀螺,直接将鬼群凿出了一个豁口,继而如泥鳅般快速游走,长刀无差别地从鬼物身上划过。 厉鬼的鬼体仅仅淡了几许,恶鬼却是极惨,饮血长刀划过的瞬间,便将其体内的血气吸地一干二净,直接降为厉鬼。 当盖姑姑二人靠近蔺川之时,几乎所有的恶鬼都变成了厉鬼,周围黑黝黝的一片。 三人接踵而立,面对着数以百计的厉鬼,除了蔺川脸上有些忐忑之外,那二人均面露喜色。 这些厉鬼对于地灵境的豢灵师来说,就如砍瓜切菜一般,一刀一个,绝不夸张。 (本章完) 7017k 第131章 先驱 魏谷主手持三尺青锋御敌,威力却是要强过华而不实的飞剑,灵力注入青锋之中,一剑一只厉鬼,身形飘逸自如,恍若剑仙临世。 盖姑姑更是了得,碧绿色的镰刀左右挥动,如同刈麦般收割着厉鬼,厉鬼一时间都不敢近身。 蔺川就惨了,先前消耗太多了,此刻实力明显打了折扣。 那些被降了级的恶鬼,如同被杀了父母一般,灵智完全被仇恨所吞噬,一个个不要命地撞向蔺川。 现如今的蔺川比魏半山还惨,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在空中被十几只厉鬼撞来撞...... 《洪炉之主》第131章 先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2章 土曜 土曜谷,谷主府。 七星谷各谷谷主以谷名为号,七谷谷主每隔七年比斗一次,拔得头筹者拥有七星之主的称号,有权统管七谷大小事务。 七星流传至今已有五代之久,眼下七年之期又临,七谷主比斗在即。 此刻,六代土曜正在府内演武,六代土曜的实力不俗,不惑之年便踏入了天灵境。 五代土曜在上一次鬼疆来袭之时,深受重伤,没几年就一命呜呼了,临死前嘱托嫡子守好谷门,保护好七星百姓,莫要总想着争夺那七星之主。 六代土曜眼睁睁看着老爹...... 《洪炉之主》第132章 土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3章 诡触 「阴云盖顶,屏蔽天机……这阵势,跟老爷子当年有得一拼啊!」钟莱感慨道。 「发现四个鬼皇……」钟茴不知何时动用了摄魂眼,在玄阴之气的催发下,摄魂眼幽光暴涨,刘海儿无风自起。 钟茴的声音不大,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劈在城墙上的诸位身上,一个个目瞪口呆,面如土色。 「四个?!不是说两个吗!看来情报有误啊!这下完犊子了……」钟莱激动地搓了搓手,完全看不出丁点儿害怕的样子。 「钟师妹,可否与我讲讲,这鬼皇都有哪些神通,师兄也好多些准备。」 站在钟茴身边的东玄弟子李不惑向钟茴靠了靠,声音温润,模样也颇为俊朗,只是眼神有些怪怪的。 钟茴并未答话,下意识朝钟莱身边挪了挪。 这个李不惑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仗着自己家世显赫,自身实力不俗,没少祸害东玄学宫的女弟子,求得一个,丢掉一个,典型的喜新厌旧,人送外号李祸祸。 「李师兄竟不知鬼皇,学宫书阁里有不少关于鬼皇的书籍,记载的极为详细,师兄一本都没读过?」钟莱自然而然地与妹子换了个位置。 「呵呵,或许读过,只是没有在意罢了,所以才来请教师妹。」李不惑说着又朝着钟茴走去。 钟莱再次挡在李不惑身前,「我记得黄试、玄试必考的内容,李师兄又怎会不在意呢?」 「钟师弟这是何意,为何总是阻挠钟师妹与我说话?师兄可有僭越之举?」李不惑眯眼看着钟莱,声音不大,却极具威慑力。 李不惑,其父为东国岄城之主,为其取此名字,便是希望他能在不惑之年踏入天灵境,李不惑倒也争气,而立之年便已经突破了地灵第四境,以之资质悟性,外加家资充沛,极有可能在不惑之年达成其父的期望。 「我的意思是……舍妹不善言辞,由我来回答师兄你的问题。」钟莱怂了,不得不怂,只要一日还在东玄学宫求学,就不能得罪这些门阀子弟。 岄城虽然只是座小城,但是其实力依旧不是钟氏这种偏门能够匹敌的。 「鬼皇的实力范畴相当于天灵境的豢灵师,化作人身的鬼皇,实力则更加恐怖,大概相当于天灵顶境的豢灵师……」钟莱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不惑打断。 「我记得有这么个典故,钟氏冥王入鬼疆与鬼疆十皇大战七天七夜,最后全身而退。我若是没记错话,鬼疆十皇可都是拥有人身的。依师弟所言,钟氏冥王便是超越天灵顶境的存在喽!」 李不惑说罢轻笑一声,眼中充斥着的不屑,冥修鬼道在他眼里根本不足以和豢灵师相提并论。 不给钟莱反驳的机会,李不惑继续说道:「待会儿钟师弟可要好好表现!也让我等豢灵师开开眼界!」 引得一阵起哄声,周围其他人对此见惯不惯。 钟莱怒从心头起,侮辱他可以,但是不可侮辱他的曾祖,他这一身本事都是曾祖所授,曾祖于他心中而言,甚至要高于他的亲生父母。 若不是钟茴拦着他,钟莱真有可能与李不惑动起手来。 「待会儿我们先救百姓,切莫逞强!」钟茴一句话让钟莱冷静下来。 钟莱冷笑一声,心说若是没有他们兄妹二人先手遏敌,这些家伙有得苦吃。 李不惑在此行九人之中排在第二位,位列第一的竟是尹云飞。李不惑虽然个人实力略逊于尹云飞,但是他在九人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再说尹云飞,此人被小骨头放倒之后,连睡了八天,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吞下一枚玄级破境丹,弱不禁风的身子差点儿因此一命呜呼,所幸他赌赢了,成功进阶地灵境。 这股 狠劲打动了东玄学宫的诸位先生,东玄的资源又为其敞开了大门,仅时间,尹云飞竟然将修为提升到了地灵,修行速度恐怖如斯。 此刻的尹云飞好似变了个人似的,阴沉如水,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毒蛇。 「尹贤侄,按照既定计划,第一波由我们几个老骨头先上,待将邪祟大军冲散之后,便要拜托贤侄了!金曜开口道。 「主君担心,百里先生早有预言,近日鬼疆会有动作,特地让我等前来助阵,我等有备而来,自然不会空手而归。」尹云飞谈笑风生,手中戒芒一闪,破邪剑出现在手中。 连带着其他几位东玄学宫弟子纷纷亮出兵刃,场面颇为震撼。 蔺川窝在人群之中,借着城墙上的火光,方才看到远处空中黑压压的一片,竟然全是厉鬼,少说也得有十万之数。 这比起西国兽潮来说更有压迫感,这些厉鬼竟然排列得井然有序,分列四个方阵,四个方阵齐头并进。 阵前的厉鬼手握旌旗,在阴风下冽冽作响,厉鬼之后是恶鬼,恶鬼护卫着一个个鬼王,处在阵中央的鬼皇更为夸张,半躺在轿中,由八鬼王抬着前行。 实力悬殊太多了!这千余豢灵师哪里够看的,不知道城墙上那些老头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蔺川心说。 「七星连珠,七曜共存,诸位谷主随老夫诛邪灭鬼!」七星之主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双手各持一把板斧杀向鬼疆邪祟。 另外四名老家伙也紧随其后,纷纷亮出自己的兵刃,刀枪剑戟颇为齐全。 四人展开灵域之后,随着七星之主一起凿阵,这样比分散凿阵更有效果老家伙瞬间便冲散一个方阵,直接杀向坐在轿子上的鬼皇。 其余三个方阵竟然丝毫没有支援的意思,依旧长驱直入,杀向土曜谷内,六道土曜带着几个灵将冲在最前面,与邪祟战到一起。 轿子上所坐之鬼,看模样竟然和北皇相差无几,就是神情有些诡异,小山一样的北皇挥散八鬼王,纵身跳入墨色水塘之中。 墨色水塘四周升腾起黑色雾气,彻底挡谷主的去路。 「想跑!月曜提着弯刀冲向水塘,这一刀速度之快,必然能将鬼北皇的双足给削掉。 就在他挥刀之际,墨色水塘之中突然窜出四道触手,分别束缚月曜的手足,直接将其拉入墨色水塘之中。 另外四人看傻了眼,尚未来得及救援,眼见月曜消失,四人都不敢再靠近水塘,方才那四道诡异的触手,速度之快竟然远在他们之上。 「向上!金曜一声令下,脚踏虚空而起,飞速上移。 另外三位谷主亦跟着向上移动,诡异的是脚下的墨色水塘竟也如影随形,任凭他们如何挪移,竟然都摆脱不了。 情急之下金曜朝着水塘内掷出一把板斧,这一斧头用了他四成气力,他自信怎么招也得让那鬼皇吃点亏。 下一息金曜就惊住了,不仅是他,就连身边三位老家伙亦都被吓得怔住了。 墨色水池里浮出一人,正月曜月曜原本有些肥胖的身躯,此刻干瘦地将被吸干了血肉。 这些并不可怕,可怕的月曜额头之上嵌了个斧头,这柄板斧正金曜投掷入水的那把,斧头险些将其脑袋劈成两半。 「金曜谷主这一斧头,当真是坏了孤的雅兴,不过月曜谷主也算是解脱了,死在你手里,好过死在孤手里。」墨色水池中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 三位谷主一起看金曜金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的,指定是那个鬼皇做的!我以七星之主的名义发誓……」 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沸腾起来,瓮声瓮气的声音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诡异触手断掉 之后,断口处竟然没有鲜血溢出。 几人方才看清楚这只诡异触手的模样,触手非金非石头,有肉有皮,像老鼠的尾巴一般。 「趁现在捞尸!金曜低声嘱咐距离尸体最近的水曜。 金曜将月曜的尸体放到黑雾之上,月曜的半边身子化作碎肉,簌簌而下。 几人见状无不大惊失色,这黑雾竟然比那墨塘更加危险。 第134章 鬼皇 三位老谷主面面相觑,看起来颇为忌惮水中的诡异触手,在上方或可有法周旋,遁入那漆黑如墨的水中,不是找死吗! 三位老谷主齐齐望向七星之主,心说这老家伙不会被鬼迷了心窍吧! 「看我作甚,莫非尔等看不到那黑雾在收缩吗?!」 三老方才察觉到,黑雾逐渐向着自己靠近,三人的灵域竟被黑雾侵蚀的所剩无几,关键还没有任何感知知,这黑雾当真诡异非凡。 这个鬼皇的诡异着实令几个老家伙咋舌,方才明白七星之主为何要破釜沉舟,敢于冒险与这鬼皇一搏,此时不搏,再晚些想要与之搏命,怕也没有机会了。 空中凶险万分,地下也没好到哪里去。 「蚀骨鬼雾…那个鬼皇有点儿东西啊……老爷子练了半辈子也只是摸到些皮毛而已……」钟莱看着空中战场,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自语道。 「毕竟人鬼殊途,冥术以鬼道为基,却又克之,非此道天才不可为,曾祖之成就或在初代冥王之上。」钟茴接话道。 一只恶鬼扑向钟茴后背,钟茴却是瞧也不瞧,就在恶鬼即将触及钟茴之时,一只大手一把将其握住,在手中团了团丢进血盆大口之中。 这个吞噬恶鬼的巨大怪物正是尸鼬王的妖魂,彻底被钟茴祭练成了鬼仆,如今已达到心意相通的地步,尸鼬王的妖魂实力也今非昔比,除了不能喷吐毒浆之外,力量和速度都已达到了生前的实力。 「那是,老爷子之才冠绝濛界!这些个鬼物也是可怜,完全被鬼皇迷了意识,可惜我的道行太浅,救不了你们呀!」钟莱袖袍一挥,一团冥火飞出,瞬间将面前的几只厉鬼烧没了。 钟茴眼神暗淡,心说曾祖确实卓尔不群,但是却恃才傲物,他若是能谨小慎微如那人一般,却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钟茴抬眼寻找那个酷似蔺川的身影,却是没有寻得,最后只得幽幽一叹。 蔺川隐匿一个角落,偷眼打量着四鬼皇,待看清这四个鬼皇的模样之后,蔺川顿时傻了眼。 这不就是中洲四皇吗?!他们怎么奇奇修了冥术?还是四皇死后重修得鬼道?蔺川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魏大哥可知这四个鬼皇为何是这番模样?」 魏半山藏在蔺川身后的一个水缸后面,他本要上前与那些个鬼物拼杀一番,但见蔺川偷偷摸摸退到了一旁,自己也便效仿起来。 驱邪这种事情,一旦怂了,那便是真得怂了,想到之前被厉鬼蹂躏的场景,魏半山便止不住发颤,此刻见蔺川问话,不由得探出脑袋看向远处的鬼皇。 「哦…老弟有所不知,这鬼皇修成人形之后,变化多端,随心所欲,普通人极易被其外表所蒙蔽,像我等境界低微的豢灵师亦难分辨。」魏半山解释道。 蔺川听罢点了点头,扭头问向魏半山:「魏大哥为何不去驱邪?」 魏半山一愣,心说你这小子不是明知故问吗,当即有些憋闷,不答反问:「你怎么不去呢?」 「我等着找机会偷袭那个鬼王呢。」蔺川压低嗓音指向不远处的一个血影。 那个血影却非虚影,眼睛难以看透它的身体,当是凝成煞身的鬼王。 那血影鬼王正与两名东玄学宫弟子拼斗,鬼王挪动之间,蔺川甚至难以捕捉到它的身影,魏半山就只能看到一团血影在那里窜来窜去。 片刻之后,魏半山摇了摇了头,不知道是不相信蔺川的实力,还是不相信蔺川的话,亦或者两者都有吧。 「魏大哥还是去日耀谷吧,云溪、木溪他们都需要人照顾,更何况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蔺川说得一本正经。 魏半山却听得面红耳赤, 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若不是见蔺川在木溪面前豪言壮语,他也不会逞强留下来,云溪还为魏半山的英雄气概感动落泪呢。 成也蔺川,败也蔺川。 蔺川见魏半山走远后,方才舒了口气,这样耿直的汉子,却要多些磨练才是,区区一丁点儿羞辱算不得什么,他应该不会向姑姑告状吧。 蔺川胡思乱想着,看着那个血影鬼王,忽然一个人影浮现在脑海之中,贾天昭! 这个鬼王倒是和那个老邪修有得一拼,贾天昭那一身邪功该不会就是跟这血影鬼王有关系吧。 场上蔺川只留意三人,钟氏兄妹和尹云飞,他不敢轻易出手,血刀太过醒目,若只是被钟氏兄妹发现倒也无妨,就怕惊动了尹云飞。 因为蔺川看到尹云飞出手了,他竟能用出护体罡炁,这是地灵境豢灵师独有的本事,说明他已经破境了。 尹云飞和蔺川之间大抵是不死不休了,蔺川倒是无所谓了,尹云飞却是绝对不会放过蔺川。 半柱香后,血影鬼王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出手的是钟莱,钟莱实在看不下去了,方才出手相助,他怕时间再久些,这两位师兄极有可能葬身鬼王爪下。 这些鬼物都被鬼皇抽了主魂,完全按照鬼皇的意志行事,没有半点儿自主意识,否则钟茴此行必然是最大的赢家。 她摄魂眼现如今可以容纳上千鬼物,最早的鬼仆小幽,现如今已是货真价实的鬼王了,除了尸鼬王之外最大的依仗便是小幽了,小幽亦是她的底牌,轻易不会将其召唤出来。 平日里打打杀杀的,一个尸鼬王也就足够了。 两个东玄豢灵师面现尴尬之色,之前还跟着李不惑起哄嘲笑钟莱,眼下却是得人家所救方才脱困,二人对视一眼,朝着钟莱躬身一礼。 钟莱也不忸怩,心甘情愿地受了两人一礼,心底别提多舒坦了。 钟茴似是察觉到蔺川的目光,迅速扭头看去,却只看到一扇微微晃动的院门,于是修眉蹙起,招呼兄长朝着那个地方奔去。 二人进入院中,院中空无一人,钟茴刚要怀疑是否是自己产生的幻觉,却听钟莱说道。 「在那里!」 钟茴顺着兄长所指的方向看去,后院内却有一道身影闪过。 二人迅即追了上去,钟莱心说,那家伙该不是七星谷的叛徒吧,只有叛徒才会如此怕示人。 这要是将其抓住送给七星谷主,不定要如何赏赐自己呢,钟莱心里想着,眼前却好似已经看到码放整齐的灵浆了。 二人追到后院,几乎同时发现一道人影钻进了西厢房,二人稍作犹豫便跟了上去,钟茴正要令尸鼬王钻进了去瞧瞧,顺便将那家伙从里面薅出来。 钟莱响指一搓,「啪」得一声,出现一团拳头大小的冥火,紧接着手一挥,那团冥火朝着厢房小窗飘去。 封住了退路之后,方才示意钟茴,可以令尸鼬王进去抓人了。. 二人都颇为紧张,就在尸鼬王踏入厢房之前,房内传出一道声音。 「钟兄,小茴,别来无恙!」 门外二人闻声一怔,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到惊喜之色,这个声音比往日浑厚了些,音色却是变化不大,不是蔺川又是何人。 忽听一声惨嚎,估摸着又有人被鬼物所杀,二人方才回过神来,瞬间收拾好状态,仍旧是一副谨慎的状态,片刻之后方才进入厢房。 「阿川,真得是你吗?」钟莱一进门就开口问道。 蔺川笑着点头。 钟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其抱住,二人身形相仿。相互抱着在屋子里转着圈,欢喜之色溢于言表,直到听到钟茴的咳嗽声二人方才分 开。 「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蔺川长话短说,将自己过的遭遇讲述给二人听。 「那位先生倒是了得,竟有如此圣手,将你整治得这般英俊,可否将我引荐给她。「钟莱眼神灼灼地看着蔺川。 「怎地,钟兄有这副面容还不满意?还想迷倒多少女子!」蔺川调侃道,他没有提及盖姑姑的姓氏,因为他知道提起盖姓便会牵扯到鬼医盖厘,而姑姑和盖厘之前似是颇有些渊源。 「知我者阿川也!」钟莱伸手拍了一下蔺川的肩膀,笑得略显猥琐。 二人虽然多年未见,再见之时依旧没有半分尴尬。 钟茴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眼含笑意,面色微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蔺川的新面孔,好似要将这幅面孔烙在心里似的。 「几年未见,小茴都出落成大姑娘了,也不与我打个招呼,不会将我忘了吧?」蔺川见钟茴不语,只是盯着自己看,颇有些不自在,方才开口道。 「啊?」钟茴闻言有些局促不安,眼中慌乱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就算我将你忘了,小茴也不会忘了你的,小茴可是第一眼便发现了你,只是不敢相认罢了…哎呦…疼疼疼…」钟莱正说着忽然面容扭曲,原来是自家妹子羞恼之下对其下了重手。 「我是说对救命恩人,肯定不会忘啦!快松手……」 钟茴方才松手,白皙的脸庞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小茴莫要当真,我说得是玩笑话,咱们一道历经生死,便是生死之交,没有救命恩人之说。」蔺川正色道。 「那…你之前为何…不与我…我与兄长相认?」钟茴抿唇看向蔺川,似乎说出这句话需要鼓足勇气。 第135章 并肩 蔺川似是早有预料,只是他没有想到竟是小茴问出来的,旋即正了正神色。 「我与你们学宫中的某人有些旧怨,若是那人发现我还活着,定然不会放过我,你二人身份特殊,若是被牵连就不妙了,所以我才引你们至此地。」 钟茴刚想问那人是谁,就听兄长说道:「阿川说得是尹云飞吧!」 钟茴眼睛倏然放大,若是其他人还好说,自己甚至可以为蔺川报仇雪恨,且兵不血刃,做到天衣无缝。 中洲峰会结束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大家本以为尹云飞和谢梓伊会择日成婚,结果二人非但没有升温,反倒渐行渐远。 尹云飞伤好之后,一门心思只顾修行,谢梓伊几次探访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推脱。 谢梓伊心灰意冷,她是个要强之人,不会如寻常痴女那般死缠烂打,表面上洒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半月不到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射月真人心疼徒弟,让其留在自己身边,什么时候释然了再出门,谢梓伊对外宣称自己要闭关,何时突破至地灵境,何时再出关。 这些都没有引起钟茴的注意,引她注意的是乔婉儿。 乔婉儿年方十三,已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她跟着鬼医盖厘学习医术,已经初窥门径,十三册鬼医经背得滚瓜烂熟,药理也能基本说清楚。 尹云飞解毒加上正骨,在盖厘的医馆整整待了三个月,尹云飞带伤修炼,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旧伤添新伤,盖厘都懒得为其医治,直接交给乔婉儿练手了。 这一练不要紧,竟对尹云飞那厮产生了情愫,英俊的外表,不凡的资质,还有一种少年般的倔强。 沦陷后的乔婉儿不敢与外人道,只是私底下告诉了好姐姐钟茴,钟茴在她帐前劝了一整夜,出生至此十八年加起来都没有那一晚上说过的话多,结果乔婉儿睡着了,睡得很是香甜。 之后乔婉儿每日都会去找钟茴,跟她讲述关于尹云飞的一切,自动屏蔽了不好的事情。 无奈之下,钟茴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从一开始的劝诫,到后来的提醒,现如今却要帮着乔婉儿一起分析那些莫须有的点点滴滴。 因为钟茴知道那种感受,就像她当初心仪蔺川一样,一旦动了心,情便像扎了根似的,再难拔除,除非对方严词拒绝自己。 但是她只是单相思又不向对方表白,何来拒绝之说,只会越陷越深…… 「呃,你是如何知道的?」蔺川惊讶道。 钟茴也跟着看向兄长,眼睛里显现出疑问。 「我……」钟莱欲言又止,就见蔺川笑道:「我就知道钟兄不会错过中洲峰会的……」 「大哥何时去的丹熏城?!你不是说去…」钟茴打断蔺川的话,怒视着兄长。 钟茴的声音不大,钟莱却听得瑟瑟发抖,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一向能言善辩的他,此刻却磕绊起来。 「哦…为兄…为兄…确实是去送梓伊女神来着,中途准备离开之时,恰逢遇上蛮兽群袭击,为兄随着大部队边打边逃,虽然摆脱了蛮兽群,却也到边境危险区…为兄若是一人返回,必然惊险万分,于是为兄就……」钟莱面露谄媚之色,声音越来越低。 「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中洲峰会?!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回来的路上被蛮兽围攻,躲在洞穴之中,饥寒交迫熬了七天七夜方才将那些蛮兽熬走!你可知我与六哥当时找你找的多么辛苦……」 钟茴目中怒火难掩,说着说着眼中竟泛起泪花。 蔺川尴尬地退到一旁,偷眼看了一眼钟莱,心里竟然没有一点同情,反倒想为小茴出口气。 钟莱局促不安,不知该如何解释 ,求助似地看向蔺川。 「呃,小茴莫要难过,你的兄长你还不了解吗,他本就喜好收集新奇事,像中洲峰会此等可遇不可求的大事,他若是错过了,当真是比被困洞穴还要凄惨。」 蔺川无奈之下只得开口帮腔,扭头看向钟莱,故作愤慨:「钟兄以后切记不要再行此欺瞒之事,若不看在小茴在场,定要打一顿为小茴出出气!」 只是蔺川不擅此类言语,说出来多少有些不自然,看上去颇为滑稽。 「噗嗤」 钟茴破涕为笑,一面掩嘴,一面擦拭脸上的泪痕。 「阿川教训的是,为兄保证一定下不为例!」钟莱见妹子展颜,当下挺起胸膛道。 钟茴却是撇过头去,不瞧他一眼,钟莱尴尬地挠了挠后脑。 蔺川正准备问乔婉儿的情况,门外却传来了响动。 三人面色一凛,待看清来人之后,几人放下放下心来。 钟氏兄妹走出西厢房。 「可算找到你们了……」说话之人气喘如牛,正是之前被钟莱救下的其中一人。 「何师兄何故如此狼狈?」钟莱开口问道。 「大事不好了,六代土曜兵解了,连带着一众豢灵师都丧了胆,他们正打算朝着日曜谷奔逃呢!二位也快快逃命去吧!」 「多谢师兄前来告知,对了,与你一道的周师兄呢?」这二人平日里最是要好,此番应是形影不离才对。 「周师弟他也兵解了…呜呜呜…」 何师兄声音发颤,最后实在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钟莱眉头紧皱,这才多久就支撑不住了,这一千多豢灵师可都是七星谷内的好手,大部分都是在玄灵境之列,旋即抬头望去,蚀骨鬼雾已经消失不见了,连带着那个形似北皇的鬼皇亦不见了踪影。 钟莱以玄阴之炁入眼观察过四鬼皇,「北皇」的实力是四个鬼皇中最强的一位,其余三人不过是伪像而已,还没有完全肉身化,算起来不过相当与天灵境初期的豢灵师。 六代土曜的实力和三位实力相差无几,以一敌三即便不能赢,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啊,何况还有那么多地灵境豢灵师助阵,钟莱有些想不通。 「何师兄,其他谷主身在何处?四鬼皇身在何处?」钟莱放眼望去,却也没有看到四鬼皇,只看到一群血影鬼王,在单方面屠杀豢灵师们。 「其他谷主?我只知道就七星之主一人还活着,那个形似北皇的鬼皇逃走了,土曜谷主临死前灭了一个形似南皇的鬼皇,七星之主与剩下两个鬼皇战作一团,他不知是受了重伤,还是故意为之,引着两个鬼皇离开七星谷。」 何师兄擦掉眼角的泪痕,回答道。 蔺川听得颇为入神,只是不解,既然天灵境大能都离开了,那么这里就是地灵境的天下,这些个鬼王愚钝的很,此时完全可以反打一波,为何要逃呢! 很快钟莱就问出了这个问题,就听何师兄回答道:「听说还有一大波邪祟要赶来,所以他们才只想着逃!快别再问了,咱们赶紧逃吧!」 「何师兄先走!我兄妹二人随后就到!」 「哎!」何师兄猛叹口气,一甩衣袖,几个闪跳,人便没了踪影。 见何师兄走远了,蔺川立即推门而出,对着二人说道:「咱们也快快离开吧!却有一波邪祟蹲守在附近河道之上,眼下可能是得了召唤,前来支援了。」 蔺川心中焦急,那二人却是不急不缓地跟在身后,无奈之下,蔺川只得回头催促:「走快些!」 就见二人目露幽光看着远处,少顷,钟茴先开了口:「来不及了,它们来了…」 蔺川闻言脚下一点 ,三下两下攀上房顶,定睛一看,一团乌云正在飞速向着七星谷靠近,乌云下方有诸多小点,红的黑的,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阿川放心,有我兄妹二人在此,就算鬼皇来临,这些邪祟休想伤你分毫!」钟莱笑道,看上去颇为自信。 钟茴没有作声,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将蔺川吓了一跳。 可不就是尸鼬王的妖魂吗! 「厉鬼…交给你们,恶鬼…交给我便是!」蔺川朗声说道。 「好好好!倒要看看阿川长了几分本事!」钟莱击掌叫道。 钟茴也看向蔺川,眼中却有诧异,心道阿川是不是将话说反了,还是不知道恶鬼比厉鬼要凶得多。 三人并肩而立,钟莱和钟茴分立在蔺川左右,他二人有意要保护蔺川,蔺川察觉到了,却也没有言语,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乌云就到了眼前,随之而来还有千余邪祟,为首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北皇」。 「隔绝天机,我道是谁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之!今天便叫你有来无回!」钟莱刚放完狠话,就立马躲到小茴身后,「小茴先帮大哥挡一下……」 小茴没有动,小茴身边的尸鼬王动了,尸鼬王急加速冲向「北皇」,距离北皇还有十丈远之时,尸鼬王纵身而起,抡起拳头砸向「北皇的面门。 就在拳头即将触击「北皇」的胖脸之时,北皇身侧的四个鬼王齐齐动手,分别抱住尸鼬王的四肢。 尸鼬王无声的咆哮着,疯狂扭动着身体,却也难能将四个鬼王甩飞出去。 第136章 造孽 「北皇」伸出肥腻的大手,一把捏住尸鼬王子下颌,尸鼬王的头颅仿佛被铁箍卡住了,身子兀自扭动着,头颅却纹丝不动。 尸鼬王两颗冒着鬼火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北皇」,「北皇」不仅不惧怕,反倒凑到尸鼬王面前,伸出鼻子使劲嗅了嗅。 「嗯……好久没有尝过如此极品的妖魂了,当真是诱人至极…」 「北皇」的嗓音如响雷一般,嗡嗡震颤,扭头看向兰隐儿,绿豆般的小眼睛仿佛看到稀世珍宝一般。 「摄魂灵眸!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我这次来对了,有了这颗眼珠子,本皇一人便是千军万马!哈哈哈哈……」 「北皇」的身体里出现了第二个声音,声音尖细阴柔,与「北皇」粗犷的声音重合在一起颇有些诡异。 「等先吃了这个妖魂,再来好好享用你们…」 「北皇」伸出肥腻的手掌捏了个兰花指,指向钟氏兄妹。 与此同时,钟茴犹在奋力控制着尸鼬王,却依旧难能挣脱。 身后的钟莱划破指尖,在额头上绘了一道符箓,口中念念有词。 「以血为引,请灵上身!」 钟莱身子一颤,倏然变得肃穆庄严,眼神里有着不属于他的苍老之色。 老爷子来的好快,还好我站得够稳,不然刚刚那一下,还不得一个趔趄,刚刚在阿川面前立下的人设岂不崩塌了,钟莱心说。 被钟家曾祖上身的钟莱昂首看向「北皇」,「北皇」亦打量着气质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钟莱。 二人对视良久,钟莱率先开了口:「小九?」 钟莱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冥…冥王殿下?」 「北皇」的声音只剩下尖细阴柔的那道,声音有些发颤,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还真你呀!呃哈哈哈…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娃怎地扮成这副丑模样,哈哈哈哈…」钟莱似乎确信了「北皇」便是其口中的小九,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蔺川在屋内看得一阵揪心,生怕「北皇」突然暴走,但见「北皇」并未动怒,反倒有些羞赧,这副表情用在九方盘那张肥脸上,惹得蔺川只想干呕一场。. 「北皇」松开尸鼬王,挥退四只鬼王,尸鼬王落地打了滚,在钟茴的授意下,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就见「北皇」面容逐渐扭曲,臃肿若小山一样的身子快速收缩,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顷刻间竟化作一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女子。 女子身上披着「北皇」原先的雪貂大氅,大片雪白的肌肤***在外,看得蔺川呼吸粗重,赶忙将视线挪开。 女子姿色偏魅,眼波流转,轻启暗红色的薄唇:「九儿拜见冥王殿下!」 说罢缓缓落地,朝着钟莱盈盈一拜。 「哎…小九毋需多礼,我如今不过是一缕残魂而已,早已配不上冥王的称号了,叫我钟棋便是!」钟莱挥了挥衣袖。 「九儿岂敢,冥王殿下对九儿恩重如山,九儿此生都无以偿还……」九儿依旧没有起身,垂首贴地,哽咽道。 钟莱眼睛忽然有些模糊,往事浮上心头。 当年,钟家老祖钟棋与现如今的南国国相都已修至冥术巅峰,均有资格获取冥王称号。 冥王的最后一道坎,便是去往鬼疆,降伏一只鬼皇作为鬼仆。 钟家老祖当年所降伏的鬼仆便是眼前这位九儿姑娘,与其说是降伏,倒不如说是解救。 鬼疆十方鬼茔孕育十方鬼皇,九儿虽占其一,却是势力最弱的一方,整日里惨遭其他鬼皇欺辱,活得还不如一只厉鬼。 她本身的实力并不算太 弱,所在的鬼茔之中都是她的鬼子鬼孙,为了保住他们不被其他鬼茔吞噬,九儿不得不委曲求全。 钟家老祖孤身前往鬼疆,没想太多,就想着随便捉一只鬼皇,他轻易不愿伤及无辜鬼魂。 没想到闯入的正是九儿的鬼茔,九个鬼皇正在肆意蹂躏九儿,九儿被折磨得惨叫连连,身上的玄阴之炁都开始消散。 一身正气的钟家老祖顿时怒发冲冠,以一敌九,硬是将那九只鬼皇给打得缩回各自鬼茔,九方鬼皇但见来人手段非凡,便知其来意,都不想被掳去做鬼仆。 九儿本以为自己要被钟家老祖掳走,不料钟家老祖却是怒其不争不愿收其为仆,斥责她堂堂一个鬼皇,竟然被欺辱成这样,从未见过如此软弱无能的鬼皇。 九儿被他足足骂了一个钟头,最后实在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泪如雨下,她这一哭,钟家老祖倒是被吓了一跳,心中的怒火也被其浇灭了大半。 于是乎,钟家老祖又开始安慰九儿姑娘,好半晌才其哄好,之后便是一番语重心长。 「弱肉强食,人间尚且如此,更何况鬼疆!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如此卑微的活着,你的族人亦能好过到哪去!倒不如放手一搏,你若敢行,我便将一法门赠与你,助你一臂之力!」 钟家老祖给予九儿姑娘的便是之前所见到蚀骨鬼雾,这是上古鬼道遗留下来的秘术,钟家老祖一直参透不得,倒不如送个顺水人情。 钟家老祖走后,又有其他鬼皇上门骚扰,九儿不再懦弱,拿出拼命的架势与之一战,那鬼皇在其手上吃了亏,再看九儿那宁死不屈的眼神,便不敢再来袭扰。 九儿知道自己这样撑不得多久,几番消耗下来,她已身受重伤,趁着几个鬼皇还有所忌惮之时,没日没夜地参读蚀骨鬼雾的秘术。 老天终于开了眼,亦或者是九儿的机缘到了,那秘术竟被其参透了去,一朝参悟便立即出茔寻仇,她要将那九个畜生一一化作青烟。 可惜只灭了八个,其中一个在九儿闭关期间被殷涣给擒了去,九儿打听到殷涣要与钟家老祖争那冥王之位,当下离开鬼疆,去中洲寻到钟家老祖,硬是让其收下自己做仆。 钟家老祖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下来,他也不愿看到冥王之位被殷涣那厮夺走,那种心思不正之人,若是得了冥王称号,整个冥界还不得乱了套。 钟家老祖在九儿的帮助下竟然找到了修行蚀骨鬼雾的方法,虽然条件比较苛刻,却也是迈进了一大步。 后来,钟家老祖与殷涣比斗过程中,惨遭暗算,死无全尸,尸体被殷涣的鬼仆吞噬,所幸的是一缕残魂得以逃脱。 比斗那日,钟家老祖并未告诉九儿,反倒将其支去了鬼疆,待九儿回来之时,钟家老少皆缟素。 钟家老祖为其留有书信,告诉她千万莫要为自己报仇,去了也不过是送命而已,他的仇应由他的后代去报,希望九儿现在以后将来都不要插手此事! 钟家老祖最是了解那个师弟,做事情总是会想在他的前头,手段残忍果决,这样的人物,不是九儿那种心性能够招惹的。 他令九儿潜心修行,鬼道修至大成之时,便可重塑真身,有了真身之后,就不会被冥术克制得那般厉害,便可真正立足于一方。 九儿做到了,重塑真身,实力之强,七星天灵境豢灵师都未能将之拿下,反被她吞噬了四个,剩下一个太过狡诈,九儿一个不小心被他劈中一斧头,破开了墨塘鬼域。 九儿受伤不轻,见势不妙只得先行撤退,一面与部署在河道上的邪祟大军会合,一面沿途吞噬生灵恢复状态。 她挑选的三个鬼皇实力都还不错,只是没有料到此次的七星谷竟然提前叫了帮手 ,虽然没有天灵境的强者前来助阵,但是东玄学宫有备而来,手上用得兵刃都是些克制鬼物的灵器。 一时半会儿竟然没能突破第一道防线,九儿不得不再次折返,她此次谋划良久,一定要将七星谷拿下。 「曾祖…」钟茴轻声唤了一声。 钟莱倏地回过神来,见九儿依旧跪伏在地上,赶忙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九儿起身的过程中,宽大的貂袍下沉,胸前几乎一览无余。九儿感激地看向钟莱,不由得一惊。 「呀!冥王殿下为何流血了……」九儿说着就要上手去擦钟莱的鼻血。 「哦……老爷子上身后的反噬,无妨…无妨…」钟莱急忙后退躲开,自己用衣袖擦了擦。 钟莱又换回其本身的声音,想来钟家老祖已经离开了。 九儿闻言一愣,随即问道:「冥王殿下去哪里了?」 「老爷子的残魂寄生在我体内,不可占据主魂太久,否则就会如我一般遭到反噬。」钟莱正色道。 九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面露不舍,很显然她还有很多话要对钟家老祖说。 「那个…九儿鬼皇,我以前听老爷子讲过你的故事,在他口中你并不像现在这样滥杀无辜……荼毒生灵啊!怎地为何造下这般罪孽?」 钟莱皱了皱眉头小心问道,他本想斥责几句,又怕九儿突然暴起伤人,毕竟他的底牌已经没了,唯一能够与之抗衡的底牌。 「滥杀无辜?荼毒生灵!你看到的只是表象而已,七星连珠,七曜玄阴,这七星谷本就是我们鬼疆的地界,是他们一点点将我族人驱逐至鬼疆的,我将此地夺回实乃天经地义!何罪之有!」 九儿冷哼一声,手指指向日耀谷的方向。 第137章 正义 钟莱闻言皱起眉头,他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一档子事,一直认为七星谷本就是人族居所。 「九儿鬼皇,所说的是何时之事,我倒是第一次听闻此等说法。」 「何时……千年之前,初代四皇与我们鬼族立下约定,只要没有人族来犯,鬼族绝不会踏出西北山脉半步!」 钟莱闻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开口道:「那也没有言明山脉便是属于鬼疆所在,只道是双方界限罢了,人族并未逾矩,算不得侵犯鬼族呀?」 「哼,小滑头莫要在这里咬文嚼字,若真像你这般儿戏,我族早就发兵中洲了,我们也不会踏步,一路飘过去总该没问题吧?」 九儿双臂抱胸,冷眼瞧着钟莱。 「这…」 钟莱看到九儿胸前突然耸起的两坨,顿觉鼻腔一热,登时扭过头去,一时间却也不知如何作答。 「吱呀」一声,西厢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蔺川自里屋走了出来。 门外三人闻声望去,钟莱和钟茴心下一惊,这女鬼皇碍于曾老爷子的面子,不会对他二人如何,但是蔺川一个外人就不好说了。 「呃…这是我兄弟,九儿鬼皇切莫……」钟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九儿打断。 「呦!这位公子生得貌美,怎地在里屋偷窥人家还不够嘛?」九儿朝着蔺川抛了媚眼,调笑道。 蔺川却视而不见,先前钟氏兄妹的气息太强,完全将蔺川所掩盖。 眼下二人收敛气息之后,九儿便察觉到了屋内的蔺川,眼波流转其间几次从窗户缝隙滑过,起先蔺川还倒是错觉,三次之后蔺川便确定自己已然暴露,在隐藏已没有任何意义,索性大大方方地走出来。 「见过九儿鬼皇,鬼皇刚刚所言不虚,我曾读过陆先生的《濛界地理志》,早年七星谷确实没有人烟,七星连珠是为不祥之地,传说当年两界大战之时,七只魔头被洪炉神器炙阳剑灵一剑穿心,落地之后便砸出了七星连珠之貌。」 蔺川一开口便认可九儿之言,九儿淡紫色唇角微微上扬,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蔺川。 「确有此传闻,陆蹊此人是为数不多能被本皇赏识的,整个濛界怕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所以他笔下的东西,本皇全都相信。且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七星连珠,自成聚阴大阵,鬼族在此修行极易修炼出煞身,对鬼族来说,此地确实是个极佳修炼场……不过」 九儿正听得得意,见蔺川话锋一转,登时柳眉向上一挑,好似是要警告蔺川,但凡他要说错一句话,就会立马让其好看。 「陆先生在书中写道,偶见野鬼成煞,如饿狼般扑食小兽,余心难忍,上前劝阻,沟通无望,反遭之袭击,被逼无奈之下只得将其击杀,余心下猜测,此煞气中含有诸多魔气,食之过量极易生出魔性,久而久之必然遭其反噬,变得只为本能行事,再无道德可言。」 九儿闻言眉头一皱,这一点他却没有听过,刚要开口质问,蔺川又继续说道。 「人性贪婪,鬼性更胜三分,有了煞身,便可修炼玄阴之炁,正式踏过鬼道门楣,成为一位货真价实的鬼修,最终可以练成与人族豢灵师比肩的强大存在。」 蔺川顿了顿继续道:「鬼族前赴后继聚集到七星谷这个养煞之地,此地的鬼煞与丹熏城内的鬼煞颇为相似,只是形成方式不同罢了,丹熏城的鬼煞是残魂与妖帝封印之力融合,而这里的鬼煞是被煞气中的魔气侵蚀了主魂。」 「然后呢?」九儿向后一躺,四个血影鬼王抬着床榻,倏然出现在其身边,九儿侧躺着,以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蔺川。 钟莱见此情景却是松了口气,想来一时半刻女鬼皇不会对蔺川动手 了,于是乎,钟莱便大着胆子偷瞄起九儿来。 身边的钟茴却是有些不自在,看了看自己平平无奇的身材,又看了看凹凸有致的女鬼皇,颇受打击。 这个女鬼皇举手投足间尽显魅态,自家兄长都那副德行了,不知蔺川内心有没有波澜起伏。 「想走捷径,却误入歧途,十方鬼皇控制不了失去主魂的鬼煞,徒增这些鬼煞一旦误入中洲,极有可能引发两族战争,十方鬼皇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自行灭了鬼煞,而后请人族阵法大能来此,不仅改了此地风水,而且以七曜豢灵师镇压各谷……」 「胡说八道!这段绝不是陆蹊书上写的,历代鬼皇最重地界,绝不会将七星谷拱手送人,看本皇不撕烂你的嘴!」女鬼皇倏然坐起,柳眉倒竖,尖细阴柔的嗓音如一柄小剑直戳蔺川心坎。 钟氏兄妹登时挡在蔺川身前。 「且慢!听我把话说完,再后来角都的出现,改变了中洲的格局,角都入主中洲以后,万族皆可入中洲,鬼族亦不再受之前的约束,所以人族来往七星谷亦合情合理。」 蔺川心中苦笑,这位女鬼皇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自己这些都闲来无事从盖姑姑那打听来的,盖姑姑有一枚乾坤戒,专门用来盛放各类书籍,蔺川没少阅览。 「再后来不用我说,你们也都知道了,四皇与妖帝之间矛盾渐深,妄图将所有异类驱逐出境,鬼族势力最弱,最先被驱逐。之后鬼族便与人族彻底翻了脸,每隔二十年,待生魂化鬼,便会发动一次进攻。」 蔺川一口气将话说完,看到女鬼皇并没有动手的意思,方才舒了一口气。 「嗯,你编得故事是本皇最喜欢听的,本皇信了七分。所以此次战争并非入侵,而是为了收复失地,我鬼族便是那正义之师,是也不是?」九儿眨了眨眼睛看向蔺川,竟有几分少女感。 这是道送命题,蔺川不想颠倒黑白,说得过于谄媚反而引得对方怀疑,过于直白又会令对方不快,蔺川铺垫了那么多,自然不会在此翻车。 「这世道何为正义?成王败寇弱肉强食罢了,私以为能为无辜之人造福便是正义。」 第138章 秘术 远处三道人影自空中划过,七星之主不知从何处飞了回来,衣衫褴褛,面容枯槁,显然受伤颇重。 两个鬼皇在其身后紧追不舍,直到七星之主没入日耀大阵之中,两个鬼皇方才罢休,联合周围大批邪祟进攻封谷大阵。 蔺川自然也看到了,与钟氏兄妹对视一眼,继而看向女鬼皇,女鬼皇泰然处之,继续道。 「造福?呵呵,本皇可不就在为他们造福吗…活着要为果腹发愁,为子女操劳,为仕途烦忧,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生,唯有一死方得解脱,本皇说得对不对,小哥哥…」 九儿说罢再次向蔺川抛了个媚眼,这一句「小哥哥」酥麻至极,蔺川浑身如触电一样,眉头微皱,心说这女鬼皇好不正经,莫非鬼物到了她这个级别都是这幅德行吗! 「九儿鬼皇此言某不敢苟同,生灵本就为历劫而生,路程艰苦方得滋味,酸甜苦辣皆是造化,肆意灭杀无辜生灵者是为邪祟。」蔺川说得极为平静,心里却跟打鼓似的。 钟氏兄妹也都冒出一身冷汗,心想阿川这不是找死吗!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哦?你的意思是本皇便是你口中的邪祟?」九儿伸了个懒腰,双袖滑落,露出光洁如玉的藕臂,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 蔺川并未立马回答,他敏感地捕捉到九儿那一丝杀意,眼睛紧紧盯着她,他在拿命去拖延时间,倘若只是这般不疼不痒地谈着,女鬼皇很快便会失去耐心。 一旦女鬼皇加入到围攻封谷大阵的行列,大阵恐怕不消太久便会被攻破。 只要撑到黎明之时,这些邪祟便会撤退。 「或许不是,我观你这一路并未对普通人出手,知你并非嗜杀之徒,但是纵容指使鬼物行凶,肆意荼毒无辜生灵,你亦责无旁贷!」 有过方才的经历,蔺川知道这个女鬼皇应该不会对其动手,所以他又大着胆子指责道。 「责无旁贷该当何罪?」九儿声音逐渐转冷。 「其罪当诛。」 蔺川此话一出,钟氏兄妹倏然浑身一颤,二人瞬间爆发出极强的玄阴之炁,时刻防备女鬼皇突然对蔺川出手。 「好一句其罪当诛!若是换做往日,本皇必杀你!只是今日见了冥王殿下,得知冥王殿下还活着,所以心情极佳,便不与你一般见识。你们走吧,最好别回来了,否则就算是本皇也保不了你们。」 九儿看了看天色,打了个哈欠,慵懒地挥了挥手。 蔺川还要再言,却被钟莱伸手堵住嘴巴,拉着他的手臂,生生将其拖离此地。 三人走远后,钟莱方才松开手,怒声道:「你不要命啦!她是什么实力你不知道吗!天榜第二十三的强大存在,我就算拼了命再将老爷子请出来,也未必打得过她,你平日里那么机灵,如今却为何这般鲁莽,非要招惹她不可!?」 「什么是天榜呀?」蔺川开口问道。 「天榜就是…呸,少打岔!快快如实招来,为何要挑衅那个鬼皇!?」钟莱说着一把揪住蔺川的衣领。 蔺川无奈一笑:「好好好,我说我说,你先松手,莫要吓着小茴了。」 钟茴确实被钟莱吓了一跳,生怕兄长一时冲动将蔺川给打了,他二人若是闹掰了,自己可如何是好呀,再面对蔺川之时更加不自在了。 好在蔺川察觉到小茴神情的变化,适时提醒了钟莱,钟莱方才松了手,双目却是狠狠地瞪着蔺川,大有你不给我个合理解释,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蔺川知道钟莱是关心自己,所以并未动怒,凛了凛心神正色道:「我意吸引那女鬼皇的注意,便因其实力太过强横,若是有她出手破阵,土曜谷危矣,所以才尽量拖延时间,只要拖到黎明 ,日耀谷便得以喘息,方可从长计议。」 钟莱听罢面露羞愧之色,他只道蔺川与女鬼皇那番言论并未走心,不过是激将法而已,没想到蔺川句句发自肺腑,他却是在为那些谷民的生死着想。 钟茴担忧地看着蔺川,心底对蔺川的气恼大于崇敬,她并不希望蔺川去做那万人敬仰的救世之主,实力不济只会白白失去性命。 「你就不怕她杀了你……」钟茴咬了咬嘴唇还是问出了口,她心系蔺川,却又不了解现在的蔺川,不问便会落下心结,所以她不得不问。 钟莱其实也想问来着,只是他开不了口,生怕蔺川满嘴仁义道德,倒显得自己格格不入,日后如何再配与蔺川称兄道弟。 钟茴的声音很小,每一个字都在颤抖,充斥着担忧与不解。 蔺川略微诧异地看着她,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他瞧得出,小茴的心里依旧装着自己。 只是令蔺川意外的是,这么多年她竟然还未放下,蔺川心里有些怜惜这丫头,自己背负大仇,不可与之交往过密,说不定哪日便会被贼人惦记上,那样岂不是害了人家。 「小茴莫要担心,我并非孟浪之徒,你可知我自幼习得一门秘术?」蔺川有意卖个关子,逗一逗面前腼腆的姑娘。 钟茴摇了摇头,额前的刘海儿随之舞动,她慌忙伸手去挡那只模样怪异的摄魂灵眸,女子为悦己者容,只想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示在蔺川面前。 蔺川不以为意,笑道:「便是那察言观色之术,寻常人之言行,都逃不过我的一双火眼金睛,能识善恶,辨真伪!」 钟茴闻言瞪大眼睛,显然不太相信蔺川的所言,但见蔺川如此随和,心下紧张感疏散了不少。 「那…那你可知我此刻心思几何?」钟茴眼含期待,说出这句话亦用了很大的勇气,心跳骤然加速。 钟莱见状颇为识趣,吹着口哨朝着别处走去,他这一举动看似轻巧,倒是引得蔺川二人脸红耳热。 蔺川看着钟茴那炙热的眼眸,不敢轻易躲闪,心里复杂莫名,小茴于他而言更似生死之交的伙伴,单论男女之情却还没有触动他心底的那根弦,更何况那根弦已经有了主人。 不是别人,正是常青谷的草妖兰隐儿。初见兰隐儿之时,蔺川的心便已经被其俘获。 或许是因为兰隐儿是妖的缘故,人妖殊途,越是不可能越是让其心安。蔺川对其却没有这些顾虑,在兰隐儿面前他可以卸下所有防备,敞开心扉去接受她对自己感情。 蔺川与兰隐儿虽然没有言表,却是心照不宣,时,出现在蔺川梦境中最多的人就是兰隐儿。 纵使失去记忆,蔺川也依旧能梦到兰隐儿在大雪坪之上翩然起舞的场景,绿裙飘飘,忽隐忽现,如谪仙下凡,虽然不知道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蔺川看着小茴的眼睛,良久过后,还是心软了。 「我知你心中所想,却不敢言。大丈夫言必行,行必果,自知生死渺茫,岂敢许诺佳人。我非良人,还望小茴妹子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蔺川将「妹子」二字咬得特别重,他不敢把话说绝了,将其拒之千里之外。 因为蔺川不清楚自己在钟茴心里的分量,生怕伤着这个姑娘,腼腆如她一般,以后怕是连伙伴都做不成了。 「我可以…」 「等」字还未说出口,就听到日耀谷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鬼疆邪祟撤退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撤退,说不定到了晚上还会再来袭击,但是此时此刻笼罩在数十万人心中的阴云散开了,晨光照耀在日耀谷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走,咱们过去 瞧瞧!」钟莱招呼道。 「来了!」蔺川加速几步便与钟莱并肩而行。 「刚刚与我妹子说了些什么?」钟莱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蔺川胸口。 「没…没什么。快与我说说那天榜是何由来?」蔺川瞬间扯开话题,顺势瞥了一眼身后的小茴。 小茴跟在二人身后,垂着脑袋,无声无息地走着,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榜是陆蹊先生所创,依据他在濛界游历这些年游历所得,从而整理出的天灵境战力排行榜。此榜尚未完善,目前以有七十九位天灵境级别的强者位列其中。」 蔺川正想问都有哪些人在其中,却听钟莱继续说道:「除了天榜以外,还有个地榜,你可知为何?」 「莫非是地灵境级别的排行榜!?这个级别整个濛界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人!若真是如此,陆老先生也真是够无聊的……」蔺川腹诽道。 「错了,前面一句倒是对的,地榜确实是地灵境级别的排行榜。后面一句不对,这个榜并非陆蹊先生所创,而是赵乾坤赵老先生所为。 「赵乾坤……」蔺川喃喃道,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人在白玉飞舟上的场景,腰杆挺得笔直,立在船头之上,衣袂飘飘,仙风道骨。 继而又想到澧城陋巷的老乞丐,炫白整齐地牙齿与自己倒是有得一拼,钟莱打断了蔺川的思绪继续道。 「另外,地榜比天榜更为苛刻,仅有十个名额,不像天榜那般不受限制。」 第139章 碰瓷 「为此赵老先生还特别委托九垚散人在东玄学宫举办一次地灵境大比,中洲人士皆可参与,赵老先生自掏腰包,筹品都些价值不菲的灵器与丹药。」 「哦?竟有此事,你二人可有报名参与?」蔺川开口问道。 「自是报了名,我二人的实力不过相当于地灵境初期的豢灵师,报名也是为了磨练一番,名次什么的就别想了。你也知道我们修习冥术之人,实力受天时影响,比斗都是在白日里进行,方发挥一半就不错了……」 钟莱说罢有些沮丧,要是能在夜间比斗,以他和妹子的手段,自信可以和那些顶级地灵境豢灵师斗上一斗。 「嗯,确实对你们不利,否则以你二人的实力,绝对可以名列前茅!」蔺川见二人笑而不语,当下转移话题道:「这两位老人家为何费心力做这战力排行,有何意义所在?」 「你有所不知,濛界的天灵境大能数量已不及万年前的三分之一,再这般下去,如若鸿界魔族再次入侵,即便多了些洪炉神器,也是难能抵御的。」 钟莱顿了顿继续道:「二老大概是想以此激励豢灵师,告诉世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吧。」 蔺川闻言沉默不语,这二老境界之高已超脱凡人,心下佩服不已。 「你对那个女鬼皇了解多少?」蔺川问道。 钟莱思忖片刻方才开口:「那个女鬼皇昔日颇为悲惨,恰逢曾祖入鬼疆伏鬼,被其所救。起初曾祖嫌弃她太弱,没有收其为鬼仆,后来她好像是崛起成了鬼疆之主,为了报曾祖当年之恩,委身跟在曾祖身边做了鬼仆。」 「曾祖去世之后,她便回了鬼疆……」钟莱说着此次眼中隐隐生出一团怒火,眼前浮现出那个半人半骷髅的仇家,骷髅阎罗——殷涣。 蔺川见状,拍了拍钟莱的肩膀,心说看来他的心底也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 日上三竿。 日耀谷,七星谷的最南端,此谷白日里所得阳光较其它几谷多上许多。 此时正值暑夏,艳阳入谷,打在人身上,颇有几分火辣之感。 即便如此,比肩接踵的谷民亦不愿离开此谷,乐此不疲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 谷主府,府外亦是人山人海,府门前的侍卫以人墙挡在门前,任凭那些人如何攀交情、塞灵浆都不肯让开。 蔺川看到一个想要翻墙而入之人,生生被墙上的禁制弹飞了去,不禁摇了摇头心说,真要是被邪祟破了谷外大阵,躲进这谷主府内也是难逃一死,何必白费力气。 进谷之后,蔺川便与钟氏兄妹拉开距离,恍若不认识的样子,蔺川见钟氏兄妹进入谷主府之后,等了片刻他也走了上去。 蔺川挤到侍卫面前,脸上堆笑开口道:「这位大哥,我叫盖三,是九溪谷谷主的朋友,能否帮忙通传一下……」 「去去去!管你盖三,谁的关系也好使!这里只认令牌不认人!」侍卫却是不客气,嘴上不耐烦地嚷嚷道。 「刚刚那两人怎么进去了,也没见他们出示令牌啊!」周围有人不满道,他说得便是钟氏兄妹。 「你眼瞎呀!认不得东玄学宫的服饰吗!那就是令牌!滚一边去!别在这烦老子!」另一个侍卫脾气更是暴躁。 暴躁侍卫的一番话登时激起了众怒。 「我就是问问,干嘛骂人嘛!」 「就是!会不会好好说话!」 「看门狗而已,莫要与之一般见识!」 「呸!」 暴躁侍卫气都快将肺子给顶炸了,他是日耀谷谷主的小舅子,平日里豪横惯了,哪里受过此等窝囊气。 霍然抽出腰刀,指着那冲其吐口水的谷民暴喝一声:「呔!你再给老子吐一口试试,看看老子今天敢不敢将你那口条斩了去!」 那名谷民一怔,下意识向后缩了缩,周围人也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忽然人群中之中传出一个声音,「你就吐一口,看他敢不敢,这么多父老乡亲看着呢!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 一声起,立马就有人附和。 「日耀谷的侍卫都那么跋扈的吗!」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咱们今日定要找谷主理论一番!」 「找谷主!」「找谷主」…… 眼看众人齐声起哄,再次向前拥挤,暴躁侍卫却是有些慌了神,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先前被其辱骂的那个汉子双目赤红,显然为刚才之事耿耿于怀,此刻趁着人群拥挤,对着暴躁侍卫猛啐了一口。 一口浓痰直接打在了他的鼻梁上,顺着鼻尖滑下,滴挂在鼻尖,伸手抹了一把,登时气得脸色发青,瞪圆了双眼在人群中寻找那偷袭之人。 暴躁侍卫居高临下,很快便找到了那个汉子,那人已退回到人群后方,正咧着嘴朝他笑呢,显然刚刚那口痰颇为解恨。 「老子活剐了你!」暴躁侍卫运转灵力,猛地一跃而起,挥刀砍向那条汉子。 蔺川亦在人群之中,距离很近,清晰地感知到暴躁侍卫的修为,应当在黄灵七境,这一刀用尽了全力,若是劈中那人,必是一刀两半的结局。 电光火石之间,半空中的暴躁侍卫身子一歪,直挺挺地落到了地上。 暴躁侍卫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刚刚感觉好像有人在空中撞了自己一下,却也没有看到是何人出手。 尴尬地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举刀回旋一周,口中怒道:「刚刚是哪个偷袭老子!是个待把儿的就给老子站出来!」 蔺川一惊,他正欲出手阻止之时,竟有人提起出手了,就连他也没有看到出手之人是谁。 是兰隐儿?!蔺川使劲吸了吸鼻子,确实没有闻到兰花的香味,心下不禁有些黯然,看来并非是她。 正当蔺川失神之际,周围人都退离了此处,刀剑无眼,谁知道这个暴躁侍卫会不会突然发狂,向着众人挥刀。 蔺川抬头与暴躁侍卫对视一眼,但见其眼神凶光毕现,心说这厮不会以为是我偷袭的吧! 「误…」「会」字还未讲出口,就见其一刀砍向蔺川。 「我杀了你……」暴躁侍卫一刀刀砍向蔺川,蔺川越是躲闪,身手越是矫健,就越是证明他就是那个偷袭之人。 「你冷静一下!」蔺川抬头躲过一刀,接着又道:「我并没有出手伤你!」 蔺川再次后跳躲开刀锋,心头火气:「你若还不收手,我便要还手了!」 暴躁侍卫充耳不闻,依旧怪叫着冲向蔺川,蔺川心说这是你自找的,以脚尖为轴,瞬间转身避开暴躁侍卫刺来的一刀,转身的同时曲臂成肘,一手肘撞击在其后背之上。 这一套贴身打法便是跟吴怐学得,挨了吴怐一顿打可没有白挨,蔺川心下苦笑。 暴躁侍卫摔了个狗吃屎,起身后哇得吐出了一口鲜血,蔺川看得心惊胆战,自己那点肘子没用多大力气啊,怎会伤得如此严重,这厮该不会在碰瓷吧。 「还不快去叫谷主!你们想看着老子被打死不成!」暴躁侍卫喷出一口血后,竟然清醒了许多,扭头看向蔺川,生怕蔺川跑路了。 几个侍卫见状也慌了神,听罢一个侍卫立马进了府。 不消片刻,一大群人自谷主府内冲了出来,为首的竟然真是日耀谷主。 日耀谷主身着道袍,道袍前襟写着「日耀」二字,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似的。 除了土曜之外,日耀谷主是七星中年岁最小得一位,不过花甲之年,这在高阶豢灵师中算得上是年轻的。 须发花白,老态毕现,脚步虚浮,完全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 再看其身后跟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妇人,妇人身段婀娜,跑动间不忘夸张地扭着胯。 蔺川方才明白过来,难怪这老家伙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 除此之外,蔺川还看到了包括钟氏兄妹在内的东玄学宫几人,还有其他谷主的家眷都跑来凑热闹。 蔺川没有看到盖姑姑与魏谷主,心说他二人兴许在忙吧,谷内伤兵颇多,都需要有人照顾,但他看到了木溪,木溪仅朝着他这边看了一眼便急匆匆离开了。 蔺川无语,这丫头到底看没看到自己呀 「幺弟,谁人将你伤成这幅模样!?告诉姐姐,姐姐为你做主!」艳妆妇人一把挽住暴躁侍卫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 暴躁侍卫竟然也跟着哭了起来,他从未受过这般委屈,伸手一指蔺川:「是他!就是他将我打成这样子的!」 艳妆妇人顺着暴躁侍卫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呆住了,这小郎君生得好英俊,不知道是谁家之人,若是能将其招到府内做个贴身侍卫,却也是极好的。 一声「姐姐!」将艳妆妇人迅速从痴呆状态中扯了回来,咧开鲜红欲滴的嘴巴,冲着日耀谷主尖声嚷道:「老爷,你还在等什么!」 「七夫人莫慌,待我为内弟报仇解恨!」日耀谷主说罢,手上戒芒一闪,一柄模样奇特的短剑出现在手中。 此剑长约二尺,其上刻满了符文,剑挡之处似是一个罗盘,灵力加之下,罗盘开始竟然飞速旋转。 「画地为牢!」 第140章 非人 蔺川周边三丈外忽然出现一圈淡淡金色光芒,蔺川左右腾挪,前后翻滚,光圈如影随形。 待金光彻底凝聚成墙,蔺川感觉身上似是扛着千斤重物,竟连站着都颇为费力。 蔺川一瞬间便想到了开阳城外的场景,百里白对付剑脊虎王时用便是此阵,只是眼前的阵法明显弱于百里白。 即便如此也不是蔺川这个境界所能承受的,蔺川以手撑膝,额头上的汗珠「啪嗒啪嗒」不住向下滴,他先是朝着跃跃欲试地钟氏兄妹摇了摇头,接着抬眼怒视着日耀谷主。 蔺川没有从日耀的眼中看到杀意,自信这老家伙不敢当着那么多谷民的面杀了自己,估计只是想让自己吃点苦头,好安抚那对姐弟罢了。 日耀谷主心里为蔺川眼中的不屈所震惊,寻常玄灵境估计早就被压趴在地,嘴上冷笑道:「哟呵!是条硬汉子!伤了人却还不服软,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我说了…我根本没有招惹他!是他先对我动的手!大家有目共睹……」蔺川环视四周,说得极其费力,每一个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 周围人闻言纷纷后退,一个个扭过头,不敢看蔺川的眼睛。 「老爷!休要听他胡言乱语,幺弟没伤他分毫,却被其打得吐血!幺弟又不傻,岂会向比他厉害之人找茬!定这这厮先动的手!你快快将这目中无人的小杂碎给打杀了!呜呜……我可怜的幺弟啊!」 暴躁侍卫此刻昏昏欲睡,蔺川看其模样确实不太像装出来的,心下生疑,难道真是自己下手太重了?或者说,是老小子身子骨忒弱?细细想来还是后者居多…… 日耀谷主见不得夫人哭闹不休,再一看萎靡不堪的小舅子,不禁皱了皱眉头,看来今日即便不杀了这小子,也得重伤之,不然没法交代啊。 「快去请盖先生过来!」日耀谷主吩咐身边的家丁道。 接着扭头看向状若蟾蜍的蔺川,脸色一冷,注灵入剑,剑挡罗盘再次飞速旋转,日耀谷主口念道:「天雷…」 「且慢!日耀谷主剑下留人!」 所幸「阵」字还未念出,否则蔺川此刻便会轰顶,即便拿出血刀格挡也无济于事,不死也要脱层皮。 众人循声望去,又从府内走出四人,刚刚说话之人便是其中的魏谷主,魏谷主身边跟着个儒雅妇人正是闻讯赶来的盖姑姑。 二人身后是木溪和谷主府的家丁,那家丁得了吩咐之后便去寻盖婴,谁知刚一进内院就迎面碰上疾步而来的三人。 「盖先生来得及时,快帮我瞧瞧内弟伤势如何。日耀目光掠过魏谷主,直接投向盖婴。 「这……」魏谷主刚要说话,却日耀对其视而不见,心里尴尬之余,不禁有些恼怒,虽说二人交浅,但好歹自己也是堂堂一谷之主,七星之主都没有这样怠慢自己过。 盖婴瞧也没瞧其小舅子一眼,面如寒霜,看向日耀谷主,道:「却不知我家侄儿怎么惹到您了,日耀谷主要用这般手段折磨于他!」 盖婴说罢伸手指向四肢陷入地面的蔺川。 日耀谷主一愣,这小子竟然是她的侄儿!随即眼珠子一转,讶道:「盖先生说地是阵中那人?」 「不然呢!」盖婴冷声道。 见盖婴不悦,日耀谷主登时收了阵法,他并非忌惮盖婴,而是颇为仰慕盖婴。 木溪强在盖婴之前跑到蔺川身边,伸手将浑身湿透了的蔺川搀扶起来,小脸涨得通红,显然费了不小力气。 钟莱偷眼打量一眼身边的妹子,就见钟茴面色苍白,贝齿咬着下唇,目光森冷地盯着蔺川。 钟莱撇过脸去,心说:阿川,你好自为之吧…… 与此同 时,日耀谷主眼睛迷离地看着正在照顾蔺川的盖婴。 盖姓女子秉承鬼医一脉,不难猜测,盖婴便是鼎鼎大名鬼医盖厘的妹子。 人的名树的影,若是能将她拿下,日耀谷主怕不是做梦都能笑醒。 每一次鬼疆邪祟来袭,周围这些河谷民众都是他的大阵庇护下,方才得以生还,所以见其出手控制住蔺川,那些个谷民也不敢声张。 眼下危机时刻,得罪了日耀谷主,极有可能会被赶出谷去,出了谷,一入夜便难逃被万鬼吞噬的命运。 后来才知道那名女弟子的背景不简单,那女弟子竟是师尊的私生女,他无颜再待在中洲,于是就来到了七星谷。 他之特殊身份,来此之后甚受欢迎。恰逢前任日耀谷主仙逝,又膝下无子,几位谷主恳请他接任日耀谷主的位置。 接任谷主之后,初来乍到,他亦无心争夺那七星之主的位置,整日在附近河谷之间转悠,物色到漂亮小娘,便上去搭讪,如今府内夫人数目已达三之多。 他倒是去九溪谷探访过盖婴几次,盖婴这般年岁一眼便瞧出他心怀不轨,每次都是一番寒暄过后便借故送客。 越是如此日耀越是觉得盖婴与众不同,心中的仰慕之情也跟着水涨船高。 如今看到温婉盖婴忽然发起怒来,日耀谷主忐忑不安之余,心里却异常地愉悦,原来她发怒之时都这般优雅…… 「老爷!你快请盖先生过来瞧瞧幺弟啊!呜呜……」艳妆夫人怀抱着奄奄一息的幺弟,再次呼喊道,嗓子都哭哑了。 日耀谷主的白日梦境被其破锣般的嗓音惊醒,心底恼怒不已,面上却是隐忍不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盖先生,可否……」 「我已观诊过那人,他本气血攻心,难逃一死,如今淤血尽数排除,已然性命无忧,休养些时日便可康健如初。」 盖婴打断他的话,回答完却也问其中原委,与木溪一道搀着蔺川向府内走去,留下一众愕然的表情。 「老爷,就这样放过那小杂碎了!?幺弟他……」艳妆夫人仰头看日耀,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住口吧你!若是不是人家出手,他早就没命,谢人家还来不及呢,你还要怎样!糊涂!」日耀谷主一挥衣袖,头也不回的进了谷主府。 艳妆女子吓得一哆嗦,她没想到向来宠她入骨的老爷,竟然当众斥责她,再看众人正对着她还有他怀里的暴躁侍卫指指点点,心里甭提多委屈了。 「还不快进来!不嫌丢人!哎呀……」日耀谷主扭头看七夫人没有跟上自己,当即怒斥道。 艳妆妇人慌忙起身,将幺弟交给身边的家丁,自己则扭着臀快步追赶日耀谷主而去。 …… 谷主府内,蔺川盘膝而坐,刚刚饮了一小口灵浆,此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三儿,都怪姑姑去晚了,否则你也不会遭这般罪……」盖婴说着眼圈有些泛红。 「不怪姑姑,要怪就怪木溪跑地太慢了,也没能第一时间找到姑姑……」木溪估计是受盖婴的影响,说着竟嘤嘤哭了起来。 「木溪快打住,我这不好好的吗!你哭做甚!若是没你去寻姑姑,姑姑再晚来半分,我才真正危险了呢!我这当事人没哭,救命恩人反倒先哭上了,这不妥呀,我也得哭上一哭!」蔺川说罢咧嘴欲哭。 木溪挥动着小拳拳捶在蔺川胸口上,面颊红扑扑的,煞是可人。 「且与姑姑说说,刚刚到底怎么回事?」盖婴见状莞尔一笑,开口问道。 蔺川将之前在府外所发生的事情十地说与盖婴。 盖婴听罢皱起眉头,面色凝重:「你是说你也没有看到是谁 偷袭的那名侍卫?」 「没有,我当时眼睛就没离开过他,就算没有那个神秘人出手,我也会出手的。」蔺川颔首道。 「嗯,那名侍卫仗着有人撑腰,估计平日里跋扈惯了,一时受辱,气息混乱,灵力在其体内不受控制,导致气血攻心,若非你那一肘,他现在已经七窍流血而亡了。」 「这便是自己将自己活活气死了?」蔺川见盖姑姑点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看来以后得得多练练养气功夫。 盖婴回到方才的话题继续道:「若是连你都没有看到那人是如何出手的,那人的境界应该至少在地灵境之上…」 盖婴顿了顿接着道:「那就奇怪了,七星谷主召集高阶豢灵师议事,谷内所有地灵境都应聚集在府内才是…」 蔺川也在思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当时的画面,他当时也顺着那人偷袭地方向看去,那群人就是普通的谷民,完全感受不到能量波动。 木溪见二人眉头紧锁,久久不语,终是忍不住插嘴道:「既然看不到是何人出手,会不会出手的不是人啊……」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木溪看二人对自己投来异样的目光,登时有些慌神,声音越说越低。 第141章 猜测 蔺川与盖婴收回目光,二人对视一眼,似乎都看到了眼中的凝重。 「姑姑,你可知谷外大阵是何时关闭的?」蔺川开口问道,他担心有厉害地邪祟趁机进了谷。 盖婴自是看出蔺川所虑之处,回忆道:「据日耀谷主所言,在鬼疆退军之后解了封灵阵,晨阳升起之时,方才解了破煞阵,即便没了封破两阵,应该还有一个日耀阵,此阵无需他人加持,是依照日耀谷的地势所设立,白日里吸收储存日光,一旦有阴邪之物靠近,便会被灼烧成灰烬,所以应当不是鬼祟所为。」 蔺川略感诧异,他本以为守护日耀谷的就只有一重大阵而已,没想到竟然有三重,这无人控制的日耀阵都这般霸道了,想来那两重也不会简单。 「姑姑,你可知封灵阵与那破煞阵是何作用?」 「封灵阵,顾名思义就是将所有生灵隔绝的法阵,形似琉璃,看不见却摸得到。而那破煞阵可引动天雷,天雷破煞,即便是鬼王也难逃一死。」盖婴解释道。 蔺川点头,心说当初在丹熏城所见到的封城大阵,应当也属于封灵阵的一种,这破煞阵他也算是见识到了,昨晚此处雷声隆隆,那些邪祟应当是触发了破煞阵。 想到此处,蔺川接着问道:「日耀谷主可有说护古大阵损伤几何?」 盖婴思忖片刻方道:「他虽没有明说,大家却都看在眼里,封灵阵或已千疮百孔,破煞阵虽然完整,却也有龟裂之处,你问这些做甚?」 「就是说并未见日耀阵显现神威……」蔺川说着看向盖姑姑与木溪。 见二人一致摇头,蔺川开始回忆早上他与钟氏兄妹回来之时,那时天光早已大亮,除他们三人之外,还有一些躲在暗处的百姓,以及还没来得及撤回日耀谷的豢灵师。 日光天克鬼祟,寻常阴邪之物自然不敢在日光下逗留,想要在日光下活动,无非两种方法,低阶鬼物可以通过附身,高阶鬼物可以用煞身硬抗。 两种方式在日光下实力都会大打折扣,能发挥十之一二就不错了。 这些都是听钟莱讲的,只是蔺川还有一个疑问。 「姑姑可知厉鬼附上人身之后,能否通过日耀阵?」 「这……倒也有可能,厉鬼的阴气并不浓郁,附到人身上,被人气所掩盖。你的意思是有厉鬼借助人身闯入了谷内?」盖婴瞬间皱起眉头,但随即释然。 「应当不会。厉鬼入人身后,一时半会儿很难控制原主人的身体,看其模样应当颇为怪异,入谷时定会被守门人察觉才是。」 见蔺川沉默不语,盖姑姑出声唤道:「三儿?」 「姑姑,你说他们会不会附在不能动的人身上?」 「如何说?」盖姑姑眉头再次皱到了一起。 「我早上入谷之时,不光看到有豢灵师入城,还有诸多百姓,百姓中有重伤者,风烛老者,甚至还有襁褓的娃娃,这些人有一个共性,就是他们都不能自己走路。厉鬼若是附在他们身上,当真是难能察觉……」 蔺川想到之前在府门前的场景,总有一个声音在人群中煽动挑事,他几次循声望去,都没发现那人,待日耀谷主等人出府之后,那个声音就再没出现过。 「若是被修为高深的厉鬼迅速撞击,角度再刁钻一下,趁着人影攒动之间,那么厉鬼撞向暴躁侍卫时,就像是如影随形一般,确实难能看出其中端倪。」蔺川用亲身经历大胆地推测道。 木溪听罢,心头「咯噔」一下,浑身寒毛倒竖,她可是亲眼见过两次鬼附身之人,下意识向着盖婴身边靠了靠。 盖婴霍然起身,吓了木溪与蔺川一跳,沉声道:「此事甚大,我必尽快告知诸位谷主,倘若真如你推测的那般, 这些厉鬼虽然实力不济,但对普通谷民来说却是凶险万分!」 盖婴说罢不等二人有所反应,就立马推门而去,还不忘将门扉带上。 留下蔺川木溪二人面面相觑,一男一女共处一室,顿觉有些尴尬。 「你…」 「你…」 「你先说。」蔺川笑道。 「你的脑筋转得可真快,不像我只会胡乱猜测……」木溪有些崇拜地看着蔺川。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若不是经你提醒,我也不会想到这些…对了,厉鬼之中尚存女干诈多智之徒,眼下情况不明,你尽量跟在姑姑身边,以防不测。」蔺川嘱咐道,言外之意就是姑娘你快去找盖姑姑吧。 木溪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就低头不语了,端坐在蔺川对面,时不时抬头打量一下他。 蔺川挠了挠后脑,正在想如何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将木溪劝出房内,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数道脚步声。 「请问盖公子在吗?」 听声音蔺川便皱起眉头,这声音跟破锣似的,不是那个无理护短的七夫人,又是何人。 「不在!」 蔺川一想到此人就来气,直接说自己不在,若是她敢进屋找茬儿,蔺川保证让她有来无回。 「吱呀」 未经允许房门便被打开了,蔺川霍然起身,心说姑姑一走,你们便来找茬儿,还真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木溪吓得躲藏在蔺川身后,偷眼看向门前。 进来三个人,除了浓妆艳抹的七夫人之外,还有两人,一人便是那暴躁侍卫,此刻面色已经有所好转,身边有一侍卫搀扶着,想来脚步还是有些不稳。 「呀!我以为就公子一个人呢!没有怀公子的好意」七夫人看到藏在蔺川身后的木溪,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 「谷主夫人何须如此作态,我与她穿戴整齐,清清白白,莫要污了人家名声!」蔺川瞪了七夫人一眼,继续道:「你来此所谓何事!若是寻我报仇,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木溪,你躲远点,一会儿伺机逃出去!」蔺川扭过头低声嘱咐道。 「噗通」一声,蔺川听闻动静瞬间回过头,刚要从乾坤戒中取出血刀,就见暴躁侍卫双膝跪倒在地。 第142章 祸兮 蔺川和木溪登时看傻了眼,二人纷纷避让开来,蔺川正欲开口询问,那七夫人人倒先开了口。 「先前是我二人有眼无珠,错怪了公子,险些误伤了公子性命,得盖先生一番解释,方知公子是舍弟的救命恩人,特此携舍弟前来拜谢公子,乞求公子谅解。」 七夫人冲着蔺川一福,笑得像朵牡丹花。 蔺川闻言心下一松,原来是盖姑姑所为,看着跪在地上摇摇晃晃地暴躁侍卫,蔺川心杂陈。 其实他已经将此事搁下日耀以一手画地为牢的困仙阵险些将蔺川压垮,一身灵力被其催发到极致,方才堪堪抵御。 蔺川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懈怠,借着上山采药的空档,攀岩走壁,沉溪逆流,身体被其打磨得颇为结实。 若是只凭他自己,待在这世外桃源之中能提升一小境就算不错了。 蔺川的境中劫,唯有他自己最清楚,只有在生死间方能顿悟,他的灵肎好似天生为战斗而生,只有在打斗中才会变得活跃。 这也是蔺川要离开九溪的一个原因,他不能循规蹈矩的活着。 「邓秀给恩公磕头了……」暴躁侍卫见蔺川看着自己,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生怕蔺川不原谅自己,便又给蔺川磕了一个。 蔺川方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脑袋,心说记忆虽然恢复了,但是发呆出神的毛病却依然在,回头得再问问盖姑姑,这毛病还有得治吗。 「兄台快快请起,我也是误打误撞,只是兄台以后要收一收那暴烈的性子,伤人伤己啊!」蔺川上前两步将邓秀扶起。 「恩公教训的是,秀定当谨记于心!」邓秀朝着蔺川抱了抱拳。 此刻蔺川方才有嫌隙打量对方,这个邓秀长得比其姐姐还显老成,模样确实相差悬殊,七夫人虽然算不得美若天仙,倒也算得上成姿色,只是碍于年龄,多少好会再打些折扣。 这个邓秀就惨了,不仅仅长得显老,而且还颇为丑陋,他眉眼口鼻却似七夫人,单看每一样都入得了世人眼,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惨不忍睹了,口歪眼斜,鼻子挺得有些过分。 眼神中的乖张已然全无踪迹,只留些粗憨之气,虽然丑,看起来倒是比之前顺眼了挺多。 「公子傍晚可有时间?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择日不如撞日,晚间我在后院备些酒菜,还望公子赏脸前来吃上一杯。」七夫人见状提议道,眼波流转,不停地打量着蔺川。 感受到七夫人灼灼地眼神,蔺川别过头去,不敢看她,但见邓秀面上亦有期待之色。 「夫人心意我领了,只是眼下却是不合时宜,鬼疆大军尚未完全撤离,日耀谷仍处于危机之中,待危机解除之后,再与邓兄推杯换盏也不迟,加之邓兄身体尚未康健,也不宜饮酒,待好了之后,再畅饮一番。」 但见蔺川正气凛然,七夫人与邓秀当即点头称是,二人对视一眼,再次向蔺川行礼,而后告辞离开。 「木溪,你也回去吧,我有些头疼,想一个人静一静。」蔺川扭头看着木溪微笑道。 听到蔺川赶自己走,木溪当下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莫非自己就这么招人烦吗?但听蔺川说有些头疼,顿时就释然了,原来不是自己的原因。 「疼得厉害吗?需不需要我去将盖姑姑找来呀?」木溪担心道。 「不用,旧疾而已,养养神就好了。」蔺川笑着宽慰道。 木溪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屋子。 其实蔺川并没有说谎,他却是有些头疼,灵肎的表面已经出现龟裂,下一步便要松弛,继而破境。 蔺川不再犹豫,屏息凝神,内观灵肎,意识所到之处,霎那间便会凝聚出一股恐怖的 力量。 蔺川回想着之前被困仙阵压制的时候,每一寸肌肤都在与法阵中的禁制对抗,从几十斤到几百斤,再到千斤,若果再高一些,以蔺川现如今的体格,骨骼怕不是要被当场压断。 所日耀没有下死手,这不过是一个困阵,只是为了约束对手,真正的杀招还未使出来。 脑海中一阵劈啪作响,蔺川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炷香后,蔺川方才真正舒了口气,嘴角上扬。 现如今他已经突破境中劫,便是货真价实的玄豢灵师。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便是自己的宿命,蔺川心下苦笑。 「吱呀」房门再次被人打开,蔺川彻底无语了,这都是什么人啊,最基本的敲门礼数都不懂吗!好在自己已完成破境。 正待发飙,一看来人,蔺川登时软了下来,来人有二,正是盖姑姑和木溪。 「三儿,怎么又头疼啦,姑姑这里还有些止疼药丸,你先拿去服用…咦?你突破了境中劫?」盖姑姑似是看出了端倪,急忙问道。 蔺川微笑点头,开口道:「这一次多亏了日耀谷主,若是没有他以阵法禁制激发于我,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嗯,过程虽然苦了些,但是结果是好的。」 「姑姑,快与我说说,厉鬼附身之事,他们如何看待?」蔺川开口问道。 「我将你的猜测原原本本地告诉几位谷主,几位谷主闻言亦与我等一样,都被吓了一跳。他们得出的结论便是若是谷内真有那厉鬼,万万不可打草惊蛇,这些厉鬼肯定是受鬼皇指使。」盖姑姑回答道。 「这一点我也猜到了,据说这些鬼物的主魂都被那鬼皇抽取了一部分,灵智下滑的厉害,无所畏惧。若真让其冒着被日耀阵焚化的风险来谷内,怕是没有一个邪祟肯踏入一步!就是不知这个鬼皇的目的到底为何?」蔺川接话道。 「这一次和前几次来袭不同,绝非单纯的驱逐,大有将我们所有人都吞噬的意思。」盖姑姑回答道。 第143章 威胁 「吞噬?倒也不完全是,普通人乃至低阶豢灵师的生魂被厉鬼当场分食,但是高阶豢灵师的魂魄却被鬼皇单独收了去。」 蔺川之前看得颇为仔细,想到邪祟封河道,今早又见好就收,全然不似邪祟以往的作风,于是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 「此次鬼疆入侵,明显有着足够的谋划,只要有谋划,必然有其目的所在。我觉得不妨差人与之谈一谈,只要能保住此间生灵性命,离开七星谷又何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话虽如此,但是这些邪祟岂是那么好相与的,就算他们答应放过我们,我们也不敢轻易相信他们的鬼话呀。」盖姑姑面色忧虑,说出了实情。 「试一试总也好过什么都不做,即便是探不出口风,知晓鬼疆那边的态度,咱们这边也好做出准备,毕竟殊死拼搏也是需要勇气的!而勇气并非一蹴而就,需要克服恐惧之后,方能厚积薄发,一鼓作气!」 蔺川吃尽了突逢绝境求生的苦,但凡有一丝惧意,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与其被迫应敌,倒不如主动出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盖姑姑看着侃侃而谈的蔺川,她看得出蔺川所言非虚,句句发自肺腑,眼中怜悯之色渐浓,天知道这个少年经历了什么。 「七星之主已经委托东玄学宫着手搜寻被厉鬼附身之人,他的意思是尽可能留下活口,问出鬼疆此次目的所在。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此举确定不够稳妥,应该做两手打算才是……」 盖姑姑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蔺川开口问道:「东玄学宫之人……会不会太过惹眼,从而打草惊蛇?」 「这个你不必担心,东玄学宫所出两人皆是修行冥术的好手,为了不惊扰的百姓,他二人为此特地乔装打扮一番,谷内不大,以这二人之能,天黑之前必然会有结果。」盖姑姑答道。 盖姑姑所说之人,应当是钟氏兄妹,蔺川心下踏实许多。 见蔺川点头不语,盖姑姑不再迟疑:「我这便去找七星谷主,向他说明你的意思,只是这使徒怕是……算了,我先去与他说说看!」 说罢起身离开房间,蔺川在其走后,亦跟着出了房间,他想要看看钟氏兄妹有没有动身,心里还有诸多疑问需要询问他们。 蔺川在谷主府内,转了两圈,也没有寻找到钟氏兄妹,他也不敢询问他人,生怕引人注目。 他猜测钟氏兄妹已经出了府,于是不再犹豫,向着府外走去。 走到府门前恰巧碰到李不惑与尹云飞,二人就站在府门里侧,向外张望着,嘴唇蠕动,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蔺川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继而意识到不妥,再次将步调加快,目光从二人身上一掠而过。 「站住!」 蔺川闻声并没顿住脚步,一道人影挡在他的面前,拦住了蔺川的去路,硬是将其逼停了下来。 即便如此蔺川也没有看其一眼,只是侧了侧身子。 「你到底是何人?」李不惑开口道,语气之中多有愠怒之色,心说:穷乡僻壤,小小刁民竟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见蔺川依旧不言不语,李不惑眯起眼睛,悄然将体内的灵力释放出体外,意图对蔺川形成威压。 哪知蔺川根本不买账,他也开始运转灵力,这点儿灵压对其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困仙阵都未能将其压垮,更何况小小地灵境豢灵师。 「你这厮哑巴了不成!」李不惑说着伸手欲擒蔺川衣领,却被身边的尹云飞一把握住手腕。 李不惑使出九分气力却也难能挣脱尹云飞的束缚,憋的满脸通红。 「李师兄莫要冲动,伤了他不好向盖先生解释,还是由我来问吧!」 尹云飞见李不惑逐渐冷静下来,方才松了手。 李不惑猛地将手收回,手腕之上赫然出现了一圈凹下去的红手印,瞪了尹云飞一眼。 尹云飞却视而不见,对着蔺川和颜悦色道:「敢问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蔺川冷哼一声:「我道东玄学宫都如他一般没有规矩,连基本的礼貌都不会。」 「你……」 李不惑说着又要上前,再次被尹云飞挡了下来。 「小兄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莫非也不是那知礼之人?」尹云飞笑道。 蔺川竟然理也不理,径直走向府门,却听尹云飞沉声说道:「我要是你的话,此刻就留下来,出了这道门可就危险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我一般通情达理。」 威胁,赤裸裸地威胁,道貌岸然地家伙比那个龇牙咧嘴地家伙还要恶心,蔺川停下脚步,转身朝着尹云飞咧嘴一笑,继而走了回来。 不知为何,尹云飞看到这副表情,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这个笑脸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极度危险的笑容。 「我叫盖三,可以走了吗?」 「盖三……不要着急嘛,只要你配合,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你与盖先生是何关系?」尹云飞继续问道。 「哪个盖先生?」蔺川有意想与之纠缠,盖先生的。 「七星谷内还有哪位盖姓之人,能以先生称之,我说的便是盖婴,我劝你好生回答,莫要自讨苦吃。」尹云飞再次出声威胁。 「我没有……」见尹云飞目露凶光,蔺川慌忙开口道:「盖婴是我姑姑,之前在府门前你们不都听……」 「休要胡言乱语!鬼医一脉就剩下两人,一位是东玄学宫的盖厘先生,另一位便是盖婴。盖厘立誓此生绝不婚配,哪来来得子嗣之说!」 李不惑忍不住出言呵斥道。 尹云飞眯着眼打量着蔺川,想听听蔺川如何回答。 「谁说子侄非得是亲生的,我便是姑姑捡来的,不信你们自己打听去!」蔺川鄙视地看了李不惑一眼。 「捡来的!」 李不惑与尹云飞面面相觑,他们还以为蔺川是盖厘的私生子呢,实在不济是盖婴的私生子也行啊,听其如此一说顿觉有些失望。 这样一来,盖婴留在东北河谷的原因再次成了个谜。 第144章 荒宅 看着蔺川离去的背影,尹云飞皱起了眉头,来七星谷之前,鬼医盖厘还专程找过自己,让他多打听盖婴的消息,若是遇上了,务必帮其捎句话。 盖婴算是见到了,只是尹云飞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因为盖婴太忙了,不光要忙着诊治伤者,作为河谷要员,还要为七星谷如何脱困殚精竭虑。 「尹师弟,就这么放他走了?」李不惑目露凶光,眼睛看蔺川的背影,余光却瞥向尹云飞。 「他毕竟是盖婴前辈的侄儿…对了,刚刚师弟出手重了些,实乃情急所为,还望李师兄见谅。」尹云飞向着李不惑拱了拱手。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区区小事,无妨无妨!」李不惑说罢一挥衣袖,面上阴翳之色退却不少。 「没想到鬼疆邪祟如此强悍,一个照面就死了三位师弟,却不知回去该如何向九垚先生交代啊……」李不惑故作叹惋道。 「这有何难,并非我等实力不济,出手的六位谷主,只有一位得以生还,他们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天灵境大能,可见邪祟有多么恐怖。再有偏偏在我等与邪祟厮杀之际,却唯独不见了钟氏兄妹,这两位冥修可是最善驱鬼……」 尹云飞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不惑一眼,对方顿时明白,忍不住拍了拍手。 「不愧是尹师弟,思虑周全,师兄自愧不如啊!」 尹云飞谦卑道:「哪里哪里!师兄只是悲戚逝去的同窗师弟们,一时没能想到罢了。」 「知我者,云飞师弟也!不愧是我李家相中的客卿!哈哈哈……」李不惑爽朗一笑,猛地拍了拍尹云飞的肩膀。 尹云飞的肩膀看似痊愈,其实内里的骨骼都是以兽骨所接,虽然可以正常活动,但若是用力过猛,亦会出现反噬,毕竟兽骨不似人骨。 尹云飞疼得咧了下嘴,小心翼翼地开口:「师兄啊,师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兄成全…」 「但说无妨,但凡师兄做得到的,一定成全!」李不惑豪气之余不忘再拍一下尹云飞的肩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尹云飞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盖厘先生所托之事可否由我一人解决…」 「我当是何事呢!此等小事我亦懒得去管,只是碰上了,就想着帮你一把,既然师弟嫌我多事,我不碰便是!」李不惑略有不快地看了一眼尹云飞。 尹云飞眼神惶恐,慌忙解释道:「师弟绝非此意,只是那小贼忒不上道,怕师兄一怒之下再将其打杀了…」 李不惑面色一凛,怒声道:「你是在怪我不懂分寸?!做事不过脑子吗?!」 见尹云飞笑得比哭还难看,李不惑倏然指着他笑得前仰后合,好一阵子才止住笑声,开口道:「师弟啊师弟,你看不出我是在逗你吗!哈哈哈,好了好了!这事我不插手了!你自己瞧着办吧…」 尹云飞看着李不惑离开的背影,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心底将李不惑祖上问候了个遍,他在半月前与李家签订了客卿契约,这次回去之后便要去李家赴任。 对这个嚣张跋扈的李家大公子,尹云飞本想着借鬼医盖厘的名头唬一唬李不惑,谁道这家伙不知是否有意为之,险些坏了他的菜,早知道就不将盖厘所托之事说与他听。 尹云飞后悔之余亦有收获,他开始有些了解这个李家大公子了,表面放荡不羁,喜怒分明,实则城府颇深,看来以后在其面前,切不可再动那些念头了。 大家族竭尽所能培育出来的人物,岂是泛泛之辈!尹云飞咬了咬牙关,隐忍什么的,他最擅长了!李家亦不过是为其添羽加翼的工具,羽翼丰满之日,便是苍鹰锐目之时。 …… 时至傍晚,夕阳美若画卷。 余晖下的人们却躁动不安,全然没有心思赏此美景。 蔺川终于打听到钟氏兄妹的消息,穿街过巷,挤出人堆,来到一处旧别院。 此处好似有甚瘟疫似的,周围竟然空无一人,蔺川没做多想就推开了院门。 在周围人惊诧莫名的眼神中,蔺川进入了宅院,远处的百姓开始骚动起来,对着蔺川一阵指指点点。 「你见过此人吗?好生胆大啊!他不知这是谁人故地吗…」 「不曾见过,此人面生的很!」 「不知天高地厚地小子,刚刚那对男女进去一个钟头都没有出来,却也害怕……」 「你见谁人进去出来过!老谷主死前可有遗言,谁都莫要扰其清梦,否则就让他陪其长梦于此。」 「唉,那三个娃娃估计凶多吉少了……」 「谁说不是呢!」 蔺川耳中一阵混乱,分不清低语声是来自院内,还是来自院外。 院内的荒草长得比他还高,踏入此院的一刻,蔺川有一种错觉,这里的温度似乎比外面低上许多,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一阵风吹过,院门应声关闭,蔺川扭头看向院门方向,视线已经被稠密的杂草所遮蔽,身上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蔺川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等他二人,但是一想到外面众人的目光,若是刚一进来就出去,岂不叫人笑话,更何况有钟氏兄妹在里面,有甚好怕的。 这个时候蔺川忽然想到了小骨头,那个被其盘得油光水滑的蝎尾赤链,这个时候用它来探路最是稳妥。 只是蔺川怕小骨头引起尹云飞的注意,让其自行找个地方玩耍去了,待此间事了之后再唤它回来。 手中戒芒一闪,血刀出现在蔺川手中,蔺川一面用血刀分路,一面低声呼唤钟氏兄妹的名字。 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若是有问题的话,日耀谷主也不会将其留到现在,谷中那些大能也早该察觉,蔺川在心底安慰自己。 一炷香后蔺川有些慌了,这座荒宅在外看来并不算大,他这一通行走,早该行至尽头,此刻却已经在这荒草丛中。 蔺川后悔了,他进来的太着急了,他应该事先打听一番,这座荒宅到底是何所在,也好有所准备。 蔺川脚下一点,轻轻跃起一丈,蔺川看到周围长满荒草的院墙,以及院中三间茅草屋,和他之前几次看的一样,蔺川朝着院门方向疾奔而去,心里盘算着距离,忽地纵身跃起。 映入眼帘的场景还与刚刚一样,他所处的位置亦没有半分变动,蔺川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里不简单,自己应是找了道。 这幻术比他以前在东国尸鼬村遇上的要高明的多,如此狭小之地竟然困人于无形之中,已经超脱的术得范畴,这应当是幻阵。 蔺川伸手折下一株草茎,他这些年帮着盖姑姑采药,山中草植几乎没有他认不得的,眼这株草却是有些不伦不类,形似芦竹却又不及其粗壮,却茎叶泛着红丝。 蔺川瞅着一阵恍惚,兰隐儿血食过后的本体,也有这种血丝存在,再看其断口之处,溢出的汁水浓白如浆。 汁水流到蔺川手上,颇为粘稠,蔺川鬼使神差地放在鼻尖嗅了嗅,味道平平无奇,介于香臭之间。 蔺川脑海中浮现出数百种药草,与其相似的倒是有那么几株,但是又有不同,蔺川正欲细细琢磨,眼前突然一黑,晕了过去。 第145章 囍子 幽暗的屋子里,蔺川费力的睁开双眼,眼皮似有百斤重,视野所及范围除了昏暗就是昏暗。 蔺川再次将眼皮合上,浑身上下酸软无力,颅内的灵肎亦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没由来的心悸,胸口有些发闷,蔺川再次睁开眼睛,眼中金光一闪,情况似乎比刚刚好了一些,屋内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是单纯的朽木。 蔺川摇了摇头,后脑勺蹭在身后的木桩之上,似有菌菇之类的东西滑落,低头一瞧,身体竟然被人捆绑在木桩之上,难怪胸口如此憋闷。 蔺川看不清身上绑着的绳子,只能感知到绳子的存在,绳子深深深深嵌入衣物之内,颇为不适。 这里是哪里?身上的绳子又是何人所绑?那个草汁绝对有问题,蔺川心说。 视野所及之处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蔺川逐渐恢复气力,催动灵肎,磅礴的灵力涌入双臂,正欲发力将绳子挣断。 「我劝你莫要行此蠢事。」 一个声音忽然在屋内响起,吓了蔺川一跳,蔺川登时卸去双臂上的力道,瞪大双眼循声望去。 这个声音听起来颇为熟悉,声音嘶哑,多少有些稚气未脱。 蔺川的视线定格在角落的一张摇椅之上,那张椅子没来由地摇晃着,其上黑黝黝地躺着一个人形黑影,身型短小,不是孩童就是身材的成人。 刚刚竟然没有注意到摇椅上的东西,赫然是一只厉鬼,这鬼东西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没有半分声响,难怪蔺川没有发现。 「绑在你身上的是屠夫蚕的丝,东南蛊域的好东西,吹毛断发,锋利无比,你若敢用猛力,两个膀子怕是要分做几截。」摇椅之上再次发出声音提醒。 蔺川闻言低头仔细观看身上的丝线,手腕上猛地用力,银亮的丝线瞬间将袖袍切开,触碰到鹤腕发出刺耳的声响。 「作甚幺蛾子!若是将那俩老货招来了,我可救不了你!」黑影霍地坐起身来。 蔺川倒吸一口冷气,还好自己刚刚停了下来,他听出来了,此鬼便是附在云溪身上那位,抬头打量这个厉鬼。 这厉鬼不岁的孩童模样,头上扎着俩冲天鬏,身上穿着个小红袄,红袄的前襟之上绣着个金色的「囍」字。 孩童两腮鼓鼓囊囊,如果不看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却是个挺喜人的娃娃。 「我们见过,你便是附在云溪身上的那个厉鬼。」 「这会儿才听出来,反应真的慢……」红袄小厉鬼翻了翻黑眼珠子不屑道。 「谷主府门前,那名侍卫也是你撞的吧!」蔺川话一出口,小厉鬼一个闪身冲到蔺川面前。 「你是如何发现的!?」小厉鬼自诩当时做得天衣无缝,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又在那些高手出府之前溜之大吉,自信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蔺川这笃定的语气,深深伤害了小厉鬼的骄傲。 「起初我还以为是大能所为,但是却没有察觉到丝毫灵力波动,便料想到是你类所为,若是抓准时机出手,却是难能被人发现,尤其是我这般修为平平的豢灵师。」蔺川尽量说得委婉一些,生怕伤着小厉鬼。 「不可能,莫非你不知日耀大阵的厉害所在?日耀大阵之下,即便是鬼王出马,依旧难逃灰飞烟灭的下场!快快如实道来!」小厉鬼指着蔺川的鼻尖沉声质问道。 「日耀大阵…我自然有所耳闻,只是此阵只伤阴邪之物,却不伤凡人,只要你附身于人族身上,自身的阴气便会暂时被人气所掩盖,我观察有几个伤者,伤得颇重,需要他人推行入谷,而你便是附在那伤者身上,所以才会蒙混过关。」 红袄小厉鬼难以置信地看着蔺川,一对黑眼珠险些从眼 眶里凸了出来。 「你真是……」他想着夸赞蔺川来着,后发觉不妥,生生将话头止住了。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有勇有谋,鬼王之资都是小瞧了你,你这番作为怕是连鬼皇都要自愧不如。」蔺川适时拍上一记马屁,不料此次却是拍到了马腿之上。 「休要胡言乱语!老子都能当你爷爷了!你可知老子死时七星谷主才刚刚上位,你在我面前才是小小年纪呢!」 如此一来,这小厉鬼少说也得年近古稀,蔺川不禁暗自心惊,修行了一甲子却还只是个厉鬼,这就有些不可思议。 许是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人家怎么说也算是奉承自己,小厉鬼砸了砸嘴吧接着道:「我念你上次信守承诺,所以才会谷主府前贸然出手,为得便是不让你先出手。」 「嗯,这些我刚刚已经想到,只是尚未来得及向前辈道谢,眼下多有不便,只能在口头上称谢,倘若当时是我先出手伤了那侍卫,此事怕难以善了。」 蔺川心急如焚,他不仅要寻找钟氏兄妹,还要调查鬼疆所谋划之事,只是如今被绑在此处动弹不得,再加上面对的是个自以为是的小厉鬼,蔺川只能先将其稳住,再慢慢套话。 小厉鬼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开口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屠夫蚕丝并非我捆绑的,是那俩老货所为,我可没有本事将其解开。」 「不知前辈所说的「老货」是何许人也,为何要将我绑到此处?」蔺川接茬儿问道,语气尽显恭敬。 小厉鬼显然对蔺川的态度颇为满意,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自己说了也没关系,于是道:「别前辈、前辈的呼唤我,怪不自在的!他们都叫我囍子,你随着叫便是。」 囍子背负双手在蔺川面前来回踱步,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 「那俩老家伙也是两只厉鬼,比我还要年长二三十岁,他俩是东南蛊域的豢灵师,生前都是养蛊人,死后化鬼也不忘培养蛊群,全然忘了提升修为,此番行动是那俩货鬼龄大限将至,方才答应为鬼皇冒险。」 囍子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为何绑你至此,大概是因为你闯进了宅院吧!我只负责看守你,其他的我也无可奉告。」 「囍子,在我之前,你可曾见到一男一女进来过?」蔺川岔开话题问道。 第146章 谈资 「一男一女?你不会是跟那俩冥修是一伙的吧!」囍子霍然远离蔺川,一对漆黑如墨的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蔺川。 蔺川看其一副如临大敌大敌的模样,心下了然,看来这小厉鬼见过钟氏兄妹,忽而失声笑道:「囍子你误会了,我怎么会与他俩相识!他俩是中洲来得外援,而我是土生土长的河谷人士,我与他俩相隔着十万大山呢!」 蔺川故意将「中洲来得外援」咬得特别重,一方面为了吸引囍子,另一方面为了与钟氏兄妹划清界限,用以解除囍子的疑心。 「那你问那两人作甚?不要跟老子说那二人与你没有关系!」囍子眯着眼睛,眼神颇为凌厉,当他听说钟氏兄妹是中洲来的,心里却是相信了蔺川的话。 钟氏兄妹通过冥术追踪到此处,与蔺川一样,被困草丛之中。 钟莱可是在七星之主那里打过包票,日落之前必然会将入谷鬼祟绳之以法。 二人寻不到出口,各种冥术手段用尽,眼看着日落西山,钟莱情急之下,如蔺川一般,一把将杂草薅断,白色的汁水飞溅的到处都是,二人顿时嗅到了奇怪的味道,随后二人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自是有些瓜葛,那二人在鬼皇手下救了我,我当时没来及报答他二人,进了日耀谷便一路寻找他二人,结果就跟到了这里。」 虚中有实,实里有虚,再加上蔺川精湛的演技。 「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讲究人……等等,你说什么!?」囍子忽然瞪大眼睛,「你说他二人将你从鬼皇手下救下来?」 「是啊,那个鬼皇好像叫什么九儿…对!就是九儿!」 「九九九…九奶奶!这这这…怎么可能!哈哈哈!那两个冥修如何能是九奶奶的对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囍子一手指着蔺川,一手掐着腰,笑得两个冲天鬏乱颤。 但见蔺川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自己,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蔺川等他冷静下来方才说道:「那俩位据说是钟冥王的后裔……」 囍子有种想骂娘的冲动,他便是与九儿鬼皇同茔的后辈厉鬼,自然知道他九奶奶与钟冥王之间的故事。 还未等蔺川说完,就见囍子嗖地一下没了踪影。 「囍子别走!我怎么办!囍子……」蔺川一面叫唤着,一面收起焦急的神态,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地笑意。 另外两间茅草房内,其间景象与蔺川所在房间一般无二,钟莱和钟茴分别被关押在这两间茅屋之内,看管钟氏兄妹的便是那俩老厉鬼。 二人竟然还未转醒,俩老厉鬼却也是不着急,一个打坐修炼鬼道,一个在忙着倒腾新蛊。 从伪装入谷,到进入此荒宅,二鬼的目的已然完成了大半,今夜只要毁掉此地风水,二鬼便可见证历史。 (今日事多请个假,后面会抽时间补上) 第147章 魇芦 一阵阴风吹过,茅草屋内烛火突然摇曳了一下,屋里正在试蛊的赤袍厉鬼察觉身后有异,扭头看向身后,险些将手中的蛊盅碎了去。 对着身后的囍子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懂不懂规矩!进门前能不能吱一声!不知道鬼吓鬼吓死鬼啊!」 「吱…」囍子趾高气昂地说了这么一个字。 赤袍厉鬼先是一愣继而暴跳如雷:「老子整死你!」 囍子向后一闪,躲过赤袍厉鬼地一记飞踹,而后鬼叫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跪着感谢老子,还敢跟老子动手,你这丧门鬼还有没有良心啊!」 「感谢你?!还他娘地跪着!你也配!老子今天非取你项上人头不可!」 赤袍厉鬼在屋内疯狂追着囍子,二鬼在屋内转着圈,窗外只能看到两团残影在飞速攒动。 囍子后悔了,本想着借机拿捏对方一把,不料还没等到他开口解释,那赤袍老鬼头竟然半点儿玩笑都开不得,上来就对其下死手。 虽然同是厉鬼,但囍子的实力却不比赤袍老鬼,如此高强度的追逐,十数圈过后,赤袍老鬼便追上了囍子,照着囍子的后背就是一鬼爪。 囍子察觉到身后的阴风,咬牙向前猛地一挺,堪堪避开赤袍老鬼这一爪,来不及喘口气,嘶声吼道:「你要动得那妞儿是钟氏冥王的后裔!」 身后的阴风不再靠近,囍子离远了些才扭头看去,但见赤袍老鬼停了下来,他方才得机会,像人一般呼呼喘着粗气。 赤袍老鬼也没好到哪里去,弓着腰指着囍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说清楚…谁…是…冥王后裔?」 囍子缓了缓,他心里有意嘲讽这老鬼头,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连句话都听不清楚,嘴上却再不敢激怒于他。 「她…就是这姑娘…还有跟她一起的那个银发小子…都是钟冥王的后裔。」囍子朝着昏睡未醒钟茴努努嘴。 赤袍老鬼显然已经听清楚了之前那句,此番询问只是为了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看了看钟茴,再看看自己手里的蛊盅,心里一阵后怕。 但是面上却是不以为意:「你是如何知道?」 之后囍子便将蔺川的说辞讲给赤袍老鬼听,赤袍老鬼不为所动,漆黑如墨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嘴上冷哼道:「你便那么相信那小子的话!两个地灵境级别的冥修都不曾醒来,那小子区区玄灵境,醒来却不消半个时辰,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囍子一听,心说: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茬,那家伙好像每一句话都在给自己下套,根本没得机会去想他为何醒得那么快! 这院内生长的杂草可不凡物,是初代谷主采自西北妖林的魇芦,生命极为顽强,其根在地下盘根错节,如若不将周围所有魇芦连根拔起,是以难能将其彻底铲除。 魇芦是一种古老的肉食草植,与噩蒲一样罕见。它捕猎的方式不似噩蒲那般,依靠死气去追踪,它是靠自身散发的瘴气去迷惑猎物。 瘴气无色无味,猎物踏入它的领地的那一刻起,便宣告着死亡,即便是地灵境的强者,若是没有一开始发动护体罡炁,进入其中也是难逃一死。 因为当猎物饿急之后,必然会饥不择食,一旦折了这些魇芦,其中的白色汁水便会飞溅而起,这白色汁水才是始作俑者,嗅之颇为特别,意念一动,便会晕倒在地。 魇蒲的根须向上生长,直接插入晕过去之人的身体之内,几日便可将其化作一具干尸。 起初有灵智的生灵还以为魇芦只是单纯的长得稠密,会令人迷失其中,但是直到接连死了数位强者之后,他们方才察觉到不对劲,又拿小兽试探,几番论证推演过后,确定这魇芦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 之后妖林的生灵遇上魇芦便会将其连根拔起,自此魇芦几乎在妖林灭绝了。 唯一有此祸害地方便是妖林常青谷,谷内有一处禁地,禁地内用它来护卫沉睡的树祖。 初代日耀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从兰婆婆手上取到了一株。 初代日耀将其种在自己院子内,仅仅月余,诺大的院子就长满了魇芦。 蔺川踏入院内的一刻,脚下的魇芦根便锁定了蔺川,给出信号,释放瘴气,这些瘴气颇有章法,只在他附近的几株释放,使得蔺川眼前始终是虚假的景象。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所伏。蔺川的晕倒之际,便被先入荒宅的三鬼所察觉,随后便被囍子掳了去。 第148章 封喉 这里的魇芦已成气候,若是三鬼没有及时救下蔺川,此刻蔺川已经被魇芦的根拖入了地下。 屠夫蚕的丝线,听名字就很霸道,不知道有没有尸鼬王的毒霸道。 蔺川意念一动,右手的绷带上渗出腐毒,腐毒触碰到手上屠夫蚕丝,冒出丝丝白烟,银亮的丝线很快便被融断了。 蔺川嘴角上扬,解下身上的丝线,晃了晃脑袋,从乾坤戒中取出一颗解毒丹丸服下,顿时清醒了许多。 心脏里附芯种子又开始蠢蠢欲动,蔺川猜测是因为自己吸入了太多瘴气,原本被盖姑姑压制住的附芯种子感应到外敌入侵,所以刺激蔺川让其清新后赶快逃离此处。 蔺川又取出一瓶丹药,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颗,吞下后,心脏里的附芯种子顿时安分下来,陷入了沉睡状态。 这瓶丹药是盖姑姑为其亲手配制的,模仿噩蒲分泌的汁液,专门用来压制附芯草的生长。 瓶内的丹丸还有寥寥数枚,为了这些丹药,盖姑姑几乎翻遍周围所有山峰,方才找出几株可用药草,连根都没能放过。 一枚丹药能够压制一个月,解铃还须系铃人,蔺川要在这瓶丹药用尽之前,去一趟妖林,去找兰隐儿询问一番,可有解决之法。 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只能找常青谷主谈一谈,看看柳叶婵会如何刁难自己。 且不知这三只厉鬼在此是何秘密,又为何将自己与钟氏兄妹救下。 蔺川正思忖着,忽然看到一道黑影飘了进来,蔺川依旧保持双手负后的姿态。 「你是如何醒来的,魇芦的瘴气可不是你这点儿修为可以抵抗的!」 嘶哑的稚童之声跟着飘了进来,囍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出现在蔺川面前。 「魇芦是何物?」蔺川不答反问。 「少在那里装模作样,你岂会不知魇芦为何物!快快如实作答,晚了我可保不住你!」囍子有些着急,他已经感应到房外的动静,那两个老鬼应当都躲在门外偷听着呢。 「哦…你说的可是院中草植,我若是知其厉害,又岂会中招,至于如何苏醒,大概是因为我的药童身份,整日与药草为伍,体质远胜常人吧!」 囍子缓缓地点头,漆黑如墨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蔺川看向囍子的同时,眼睛余光看向窗外,两团黑影若隐若现,心底已有计较,还未等囍子开口,接着说道。 「我之言语句句发自肺腑,你既有意救我,我自然也不能坑了你!且不知是何人在我二人之间撺掇,囍子兄万万不可听信谗言,我看那九儿鬼皇对冥王颇为敬重,对其后裔亦是照顾有加,若是伤了那二人,鬼皇发起怒来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小友莫要危言耸听!我道你就是和那俩冥修一伙的!想要坏我鬼疆千年大计,简直就是做梦!」赤袍老鬼说着飘了进来。 什么千年大计,蔺川正想着忽然看到赤袍老鬼身后还跟着个青衣老鬼,青衣老鬼模样颇为怪异,只有半边脸,另外半边不翼而飞了,说话感觉都有些漏风。 「二哥不要与之废话,管他说得真假,打杀了便是!这里就咱们三鬼,只要不说出去谁人能知…」青衣老鬼忽然一怔,他刚刚没仔细看,如今看清了蔺川全貌,半边脸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是你!」 「是你!」 蔺川与青袍老鬼几乎是异口同声,这青袍老鬼正是之前上老妪身的那只厉鬼,当时被蔺川所震慑,落荒而逃。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青袍老鬼竟然二话不说直接朝着蔺川扑去。 囍子见青袍老鬼要动自己的猎物,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刚到动手阻止,却被赤袍老鬼挡住了去路。 「你这是何意!快给我让开!」囍子怒吼道。 「老三怕你心慈手软,所以帮你动手来着,放心,那小子的元阳都是你的!我与老三不贪你分毫!」赤袍老鬼怪笑道。 囍子才不信他的鬼话,他们三鬼之所以将蔺川与钟氏兄妹救下,除了防止已成气候的魇芦化身为妖之外,便是打他们身上元阳的主意。 而他们身上元阳受瘴气所染,需要等消散之后,方可吞噬。 囍子与赤袍老鬼正在周旋着,忽然听到一声惨叫,二鬼循声望去,不禁吓了一跳。 青衣老鬼被一把血色长刀洞穿咽喉,随着长刀的搅动,青衣老鬼逐渐化作飞灰。 蔺川面无表情地从青衣老鬼的飞灰中走了出来,身上哪里还有什么屠夫蚕丝。 第149章 三烛 赤袍老鬼与囍子被惊地瑟瑟发抖,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你…」 「你什么你?」 「我…」 「我什么我?」蔺川根本不给二鬼提问的机会,一个闪身挡在门口,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 「嘘…」蔺川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我问你答,答错了与刚刚那位一个下场。」 看着蔺川插在地上的血刀,赤袍老鬼相信他的话绝非危言耸听,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 囍子这时候不知如何是好,别说他们两个厉鬼,就是再来十个也未必是这个玄灵境豢灵师的对手,兀自庆幸:还好刚刚自己没被做得太过,否则估计第一个死得就是自己了。 看着蔺川手中摇晃着的银色细丝,囍子想破头皮也想不出,这屠夫蚕的丝线不是坚不可摧,削铁如泥吗?怎么就这般被其挣脱了。 「那两人现在是生是死?」蔺川沉声问道。 「都还喘着气呢,只是中了瘴气,一时半刻醒不过来。」赤袍老鬼赶忙回答道。 蔺川看了一眼囍子,囍子亦朝其点了点头,蔺川对囍子却是相信,这小鬼没什么心眼,心肠倒也不算坏。 看了一眼渐暗的天色,不在绕弯子,直接问道:「你所说的鬼疆千年大计为何?」 「这个…我已向鬼皇立下心誓,绝对不会出卖鬼皇…」赤袍老鬼见蔺川霍然将血刀拔出,立马改口道:「除非到逼不得已的时候。」 蔺川莞尔一笑,又将血刀重新插回地面,静待下文。 囍子刚刚还对赤袍老鬼佩服不已,心说没想到一向欺软怕硬的老鬼头,关键时刻倒是挺有原则的,结果没过一息这老货就服软了。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计,骗骗那些弱智的小鬼还可以,对于活了两世的老朽而言,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青袍老鬼说着捋了捋胡须,一副高人做派。 「说重点。」蔺川不吃他这一套,指节在刀身上敲了一下,目露不耐。 「是……近千年来不知何故,鬼疆的阴气日益衰减,新生的厉鬼越来越少,恶鬼与鬼王也难精进半步,若是再这般下去,八荒势必要变七巟。」 赤袍老鬼见蔺川眼神不善,连忙加快了语速:「于是几位鬼皇商量,此次进攻七星谷,不仅仅要将此谷夺回,还要将所有谷民剿杀在此,为得便是衍生出更多的新生力量…」 蔺川虽然早有此猜测,但是真听到了,依旧不免心里一惊,打断赤袍老鬼的话道:「有日耀阵在,尔等如何攻得进来?」 「公子有所不知,这就是我们三鬼冒险入谷的原因,初代七星之主改了此处风水,使得此处由阴转阳,白日里汲取日光最多,从而生成邪祟难破的日耀大阵。」 「莫非这里就是大阵的阵眼所在?」蔺川面色波澜不惊,心底却是巨浪翻腾。 「公子慧眼如炬,鬼疆几番攻打七星谷,明面上的是无脑的侵袭,暗地里却在查日耀大阵的阵眼所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这阵眼终于还是被我们查到了。」 蔺川闻言眯起眼睛,这阵眼定不能被他们破坏,否则没了日耀大阵,这谷内近百万黎明都会惨遭涂炭。 「说!」蔺川再次瞥了一眼天色。 青袍老鬼看了一眼囍子,囍子别过头去,意思是你自己做主,我全当没看到。 先前说的这些却也算不上如何机密,后面有关阵眼的那些才是发了毒誓的机密。 青袍老鬼眼睛一闭一睁,豁出去了,开口道:「公子能否答应我个要求?」 「你先说说看!」蔺川正色道,他猜得出青袍老者的顾虑。 「老朽名余岄,在东南蛊域尚有后人,公子若是以后飞黄腾达,还望帮老朽照拂一二,老朽自当感激不尽。」 蔺川见其言行不似作伪,于是郑重点了下头。 余岄见蔺川答应下来之后,方才舒了一口气:「公子可知三烛辟邪?」 三烛辟邪这是个普通人都会得驱邪方法,蔺川小时候没少玩过。 「知道,但这与阵眼有甚关系?」蔺川开口问道。 「三烛便是阵眼所在,这三间茅草屋内各有一团烛火,烛火长明,一旦熄灭也就预示着阵眼被毁,日耀大阵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蔺川看向赤袍老鬼所指的烛火,一个落地石塑烛台之上飘着一团火苗,其中却不见蜡油。 赤袍老鬼见蔺川面上生疑,当即解释道:「这方烛台下方一直延伸至地脉,地脉中的阳气便是其燃料,所以才会源源不断地燃烧着。」 蔺川恍然大悟,看向另外两间茅草屋,其间依旧有烛火摇曳,方才安下心来。 第150章 心誓 蔺川原以为三烛辟邪乃民间流传的野术,据说是可以阵煞驱魔,但从未见过其显灵,只当灵异游戏而已。 没想到竟真有此术,不能称之为术,准确来说是一个阵法。 蔺川不得不佩服初代七星之主,以三烛辟邪阵改了七星连珠的格局,阴煞之气被其压制于地脉深处。 地脉吸收七星谷民的阳气,只要七星谷民生生不息,地脉之中的阳气便会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三烛辟邪阵,三烛辟邪阵便会将阴煞之气永久镇压于山脉之中。 将魇芦种在院内,守护三烛辟邪阵,并以此为冢,临终放出狠话,若是有谁敢进入院中扰其清梦,定要让那人留下陪着自己长眠于此。 高,实在是高,难怪那些百姓宁愿在附近拥挤着,也不愿靠近这所荒宅,蔺川心说。 既然日耀大阵尚且完好,蔺川便可以放下心来,语气忽而变得轻松:「鬼疆大军几时进攻?」 「这个……要等我们的信号…」 不等赤袍老鬼说完,蔺川接着问道:「信号为何?若是没有信号又当如何,鬼皇会撤军吗?」 赤袍老鬼皱了皱眉头:「信号便是骚乱,由我们三鬼在谷民中制造出来的骚乱。至于没有信号鬼皇会不会撤军,这个老朽却是无从得知。」 蔺川观其表情,又看了一眼囍子,囍子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你们既然都已就位,为何不将三烛熄灭,又是在等待什么?」蔺川不解道。 「公子想得太简单了,这以地脉阳气为灯油的烛火岂是那般好灭的,更何况我们鬼族天生畏火,面对这种阳火,靠近一点都灼得慌。」 赤袍老鬼顿了顿继续道:「我们要等到太阳彻底落山,天黑透之后,方才有机会靠近烛火,烛火在夜间便会弱上七分,因为入夜后地脉中阴煞之气便会变得极为活跃,三烛需要消耗极大的阳气方能控制住地脉中阴煞之气。」 「最后一个问题,都说厉鬼喜食元阳,你们仨为何将我等从魇芦救下,却又不吸食元阳?意欲何为?」蔺川眼睛锐利如鹰,丝丝盯着赤袍老鬼。 赤袍老鬼刚要开口,忽然面容扭曲,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之声,鬼影开始变得模糊,继而如野兽般嘶吼着。 蔺川拔刀后退,囍子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蔺川皱眉看向赤袍老鬼,老鬼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一句话,蔺川听了好多遍才听清楚,「给我个痛快……」 血刀一刀捅入鬼影胸腹之中,蔺川向上一挑,赤袍老鬼化作虚无。 原本站在蔺川身边的囍子,见状立马远离蔺川,生怕他突然向自己挥刀。 「心誓反噬……」囍子颤声道。 「余前辈一路走好…东南蛊域…我记住了……」蔺川朝着赤袍老鬼消失的位置深深一躬,口中喃喃自语。 「你要去哪里?」蔺川没有回头,但他察觉到一股凉风自自己身后飘过。 囍子尴尬笑道:「没…没要去哪儿,我见房门没有关好,就想着将门关严实一些。」 蔺川见其笑得比哭还难看,登时有些忍俊不禁:「咱们这里又没有外人,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你对我有恩,我自然不会刁难于你。」 「所以刚刚那些紧要的问题我都只向他询问,最后一问应当没什么忌讳吧,还需囍子帮我解惑。」蔺川眼神灼灼地盯着囍子。 囍子被他盯地有些发毛,开口解释道:「两个原因,一是你们身上沾染了太多的瘴气,这些瘴气即便是我等鬼物也吃不消,我们打算等你们体内的瘴气散去,灭掉烛火后再行食用,因为灭阳火需要消耗我等大量阴气……」 「而我们三个就是送上门的补品,你说对吗?」蔺川眼现杀机。 「算…算是吧!其实也不尽然,就算我们三鬼不吃你们,也决计不会让魇芦将你们吃掉。」囍子眼珠子一转,引开话题道。 「哦?这是为何?」蔺川眉头一挑问道。 「因为……这院中的魇芦已经成了气候,如果再任由其吞噬人身,这魇芦势必要化妖。」囍子一副煞有介事地模样。 「化了妖又如何,区区黄妖,又能将你们怎么样?!」蔺川不屑道。 囍子闻言不禁语塞,只是听那俩老鬼那般说道,却不知有何可怕的。 「确实不能将他们如何,但是化妖之后,这里的守护者就不复存在了,因为化妖后便有了灵智,自然不会再蜗居在此。没了魇芦的庇护,三宅的秘密便会为人发现,届时恐怕他们还未来得及灭烛火,就先被他人给灭了。」 蔺川回头看向门口声音传来的方向,钟氏兄妹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2 “可有加价者?” “三!” “二!” 蔺川焦急地看向那名神秘女子,她要再不报价,这灵介可就要易主了。 “加……”蔺川刚想喊话,只吐出一个字,又将后面咽了回去。 “加一瓶上品灵浆!”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堂内响起,与蔺川同时开口。。 第196章活尸 第197章 血亏 秋娘的目光在蔺川和那位神秘女子之间徘徊数次,最终落在那名女子身上。 “这位姑娘出价两瓶极品灵浆外加一瓶上品灵浆,可还有竞价者?”秋娘说着眼睛扫过众人,目光在蔺川身上停顿了数息。@ 蔺川却是没有加价的意思,面对秋娘和许云亭的目光,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许云亭眼中的失望已经溢于言表,台下众人已经有所不满,他现在有些后悔将这具魔尸拿出来拍卖,眼下既然有人拍下,就必须将此物卖给人家,否则便是坏了拍卖会的规矩。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轰鸣声,继而传来金铁交击之声。 许云亭示意长子许赢出去查看,许赢瞬间消失在屏风之后,几个呼吸又折返回来,走至许云亭身旁附耳说着什么。 “堂外发生何事?!为何如此吵闹?”台下有人高声问道。 他们大都是地灵境以上的豢灵师,这种场面自是不惧,甚至有些想看许家出些乱子,因为他们没有得到想要之物,正所谓得不到就要毁掉…… 许云亭伸手压了压,冷笑道:“诸位放心,有些宵小想要趁火打劫,却是有来无回了。” “许大匠好手段,方使许府固若金汤,怕是有些人分羹分习惯了,如今喝不到了,找茬儿来了!”台下有亲近许家之人出言为许云亭解围。 此人暗指大家心知肚明,千机城内只有一家拍卖行,廖氏拍卖行。jj.br> 但凡有主家想要拍卖物件,都要委托于廖氏,廖氏会从中抽成,若有敢私自拍卖,廖氏便会从中作梗。 许云亭拱了拱手,二话不说转身退至屏风后,秋娘会意匆匆结束了最后一轮拍卖,众宾离场,买主被请至另外一处别院。 蔺川方才注意到那名神秘女子,她身量普通,穿着一件颇为宽松的落地长裙,走起路来有些怪异,好似刚学会走路一般,亦或者像吃醉了洒一样。 女子似是察觉到了蔺川的目光,脚下忽然停顿下来,等到蔺川走近之时,忽然朝着蔺川一歪。 “小心!” 蔺川下意识伸手去扶,女子伸手按在蔺川的手掌上,随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蔺川摩挲着掌心的戒指,这枚戒指并没有血契,里面凌乱的漂浮着五只玉瓶,玉瓶之上印着小字——极品灵浆。 刚好够支付蛊王埙的价格,蔺川有点看不懂这个姑娘,眼下却又不适合攀谈,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院中八角亭,许家大公子许赢起身相迎,身边的秋娘亦跟着起身。 “恭喜二位得宝,还请品茗小憩。”秋娘刚想上前搀扶那位神秘女子。 那位女子却是缩手拒绝:“客套之言就不必,本姑娘尚有要事在身,还望许公子成全。” 许赢“哈哈”一笑,侧目看向蔺川,蔺川亦开口道:“正如这位姑娘所言,我亦有事在身,咱们速速交易便是。” 秋娘与许赢对视一眼,而后将所拍之物交给二人。 “姑娘确定不要将灵器交由我父炼制?”许赢再次问向神秘女子。 蔺川亦看向神秘女子,心说你不需要我需要啊,那可是顶级炼器师,而且是免酬赠予的,不要白不要啊。 “是啊,姑娘不如再考…” “不用了,许公子与这位公子的好意,本姑娘心领了。”神秘女子打断蔺川的话头,说完抱起小棺材就走。 蔺川亦将蛊王埙收入戒指中,朝着许赢和秋娘拱了拱手,随后转身离去。 许赢眼角跳了跳,一阵无语,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一对人。 “公子,是否派人跟踪他二人,我感觉这二人之间不像咱们想象的那般简单。”秋娘建言道。 “算了吧,此次拍卖还算成功,就是少赚了点儿。”许赢沉吟片刻。。 第198章 小夭 秋娘嘴角微微上翘,甩了甩胳膊,轻笑道:「好,那就听许公子的!这边结束了,我也该回去了,酒楼那边估计该乱成一锅粥了。」 许赢颔首,眼神真挚:「秋娘辛苦了,大老远将你请来,也没能好好吃顿饭,我这就差人将你送回青丘城。」 「不必了,我的人就在门外候着呢!替我跟许老爷子打个招呼,秋娘这便告辞了。」秋娘说罢转身离去。 「恕不远送……」许赢看着秋娘远去的背影,面上的笑意逐渐褪却。 「父亲,还是您有远见,将她请来,却是避免了诸多麻烦。」许赢朝着假山后面躬身道。 「秋娘虽是一介凡妇,有如今的名望,并非全都倚仗那人,你还是太年轻了,对她还是不够尊重。」许云亭自假山后走出。 许赢微微一愣而后将身子压的更低了:「父亲教训的是,赢儿记下了。」 许云亭点了下头,语气有些阴冷:「廖怀仁那厮好狗胆,这些年从许家赚了那么多,竟然还不知足,他后续若是安分还好,再有这些小动作叫他们廖家从千机城中消失。」 许赢打了个哆嗦,许家虽然就许云亭一位天灵境高手,但是像他这种炼器宗师向来不缺灵浆,聘用的护院都是地灵境以上的好手。 家中供奉的天灵境高手也有三位之多,今日便来了两位,加上蔺惜春的照应,才将那些个不速之客短时间内剿杀殆尽。 「那个男子不用查,我已知其身份,那名女子却是要派人跟着,嗯……还是你亲自去吧,我怕别人拿捏不好分寸。」许云亭说罢转身去了炼器坊。 「是,父亲。」许赢缓缓起身,眉头紧皱,眼睛微微颤抖,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千机城,醉月酒楼。 神秘女子带着蔺川穿过人山人海的厅堂,登上二楼找了间客房走了进去。 进去后方见蔺川在门口没有跟着进来,于是伸出手指向其勾了勾。 蔺川皱了皱眉头,停顿片刻,心下嘀咕:她一女子都不怕,我一大男人还扭捏个甚! 蔺川将房门反关,外面的喧嚣戛然而止,这木门倒是贴合。 「我见过你。」女子一屁股坐到床榻上,对着蔺川来了这么一句。 「哦?你…」蔺川刚要开口询问,却见那女子将帷帽摘了去。 帷帽之下是一张戴着白竹面具的脸,女子顺带着将白竹面具亦取了下来,一张小巧圆润的脸蛋儿出现在蔺川眼中。 女子的眼睛大的有些出奇,看上去却不显得怪异,倒是多了几许古灵精怪,蔺川猜其年纪不过二八。 「我好看吗?」少女冲其眨了眨眼睛,言语声与刚刚听到的差别甚大。 「好…咳!你一个小女子就不怕我是坏人?」蔺川瞬间收敛面上表情,凝视着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江湖儿女没几把刷子,岂敢轻易抛头露面,更何况你和本姑娘是旧相识,你若有那些歪心思,我也不会选择让你来帮我…」 「等等,恕在下眼拙,却没记起何时与姑娘打过交道?」蔺川的眉头快拧成了麻花,就算他以前见过,可如今他的容貌已改,能与之相识的也只有东部河谷之人。 他又飞速将河谷的熟悉之人过了一遍,印象中确实没有见过这姑娘。 「我是冉溪啊,常与云溪、木溪姐姐一起浣纱的冉溪呀!」冉溪目光里闪烁着失望。 蔺川确实只记得云溪与木溪,至于其他姑娘蔺川觉得很遥远。 「哦,原来是冉溪姑娘。」蔺川只得附和一句。 冉溪冷哼一声:「你这家伙敷衍的这般明显,想来早就把人家忘了。」 「不过也好,我本不叫冉溪,也非九溪之人,我是东南蛊域的余小夭,公子叫我小夭便是。」冉溪接着开口。 第199章 秋娘 余小夭说罢抖动长靴,将两只鹿皮长靴甩到一边,露出一对小脚丫。 蔺川下意识后退半步,令其骇然的并非余小夭,而是那双会动的靴子。 长靴之中缓缓蠕动出数条白胖虫子,这些虫子似成***头大小,这些虫子慢慢聚拢,堆积在一起,竟然融合了,像一条手臂粗的蛇似的,昂着肥硕的脑袋。 即便它没有眼睛,蔺川依然觉得它在盯着自己,不怀好意的那种。 「你不要害怕,它叫融融香,可乖了!」 余小夭跳下床,整个人像是矮了一截,原本可以顶到蔺川胸口,现如今能及腰就不错了。 蔺川傻了眼,瞬间知道那些虫子是作啥用了,原来是这姑娘的假足,之前难怪她走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好了,将我蛊王埙给我吧。」余小夭说着伸出白嫩的小手掌。 蔺川摩挲着戒指并没有立即将其拿出,而是指着那副棺材出言问道:「余姑娘为何不让许家帮我炼制灵器?」 余小夭闻言眼珠子一转,收回小手,拍了拍棺盖:「让许家出手,你怕是要亏到姥姥家,将这具魔尸中的灵晶炼化成灵介,他虽不收取任何费用,但至少要抽走七成灵介,注入你灵器中的能有三成就不错了。」. 「不要问我为何知晓,因为我祖上就是炼器师,而且是蛊域最顶尖的炼器师。」余小夭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巴掌大的小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余岄是你何人?」蔺川心下有了猜测,这姑娘应该和他在日曜谷荒宅中遇到那位有些关系。 果真如蔺川所料,看余小夭恍然的表情,蔺川笃定她识得余岄。 余小夭眼神倏然变得冰冷,身形一闪出现在蔺川身前,蔺川刚想后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嘶鸣之声。 这种声音蔺川再熟悉不过,那是小骨头遇敌时才会发出的声音,眼下小骨头在其腰间睡的正香,绝对不可能是它。 如芒在背,且不只一条,这些蝎尾赤链不知何时爬到其背后的房门之上。 蔺川余光扫视四周,密密麻麻的毒虫封住了他的各个退路,最大的威胁还是眼前这个身形矮小的姑娘。 因为她本身亦有着玄灵境的实力,手中握着一柄模样怪异的匕首,顶在蔺川胸口上。 匕首上闪着幽蓝光芒,毋庸置疑这是一一柄淬了毒的上品灵器。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知道我余氏家祖?」余小夭细黑的眉蹙到一起,一对大眼睛死死盯着蔺川。 「我曾在日曜谷中见过你祖父的魂魄。」蔺川淡然道。 「啊,祖父他…他还在人间,他…怎么样了?」少女眼中蒙霜。 「他追随了鬼母,我见他之时,他已濒临魂飞魄散,我看得出你祖父并不愿荼毒人类,他嘱托我将来对其族人照拂一二。」蔺川心下盘算,眼下保命要紧说不得真相,只能含糊其辞,语气尽可能温柔。 「他……他还有说什么吗?」余小夭本想问余岄是怎么死的,但是觉得问了也没什么意义。 蔺川摇了摇头叹道:「老前辈怕是所托非人,你之能耐远高于我,哪里需要我来照拂,老前辈泉下有知可以安心了。」 余小夭闻言面上一红,赶忙将手中匕首收了去,蔺川身后的嘶鸣声也不见了,那群瘆人的毒虫亦不知去向。 刚刚的一切都似只是幻象,蔺川手上戒芒一闪,一个莹白如玉形似鸡蛋的东西出现在其手中,其上有数个小孔,想来是用来吹奏,这便是那极品灵器蛊王埙。 「我有一疑,你既然有实力拍得此物,为什么还要借我之手,岂非多此一举?」蔺川问道。 余小夭伸手接过蛊王埙,眼睛完全 被蛊王埙所吸引,开口解释道:「我的灵浆来路不正,多取自四国权贵之手,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还有凛冬的杀手,听风堂已经查到我来自蛊域,猜测我此番定会对蛊王埙出手,所以……」 「所以你借我之手,就不怕那群人对我动手吗?!」蔺川怒视少女,沉声问道。 余小夭不敢看蔺川的眼睛,依旧盯着蛊王埙,手指在其上不安地摩挲着:「有雷灵帅给你撑腰,他们应该不会对你动手吧……」 蔺川听罢哭笑不得,看来这姑娘早就在打他的主意了,当真是个机灵鬼。 「这里人多眼杂,你就不怕他们来此抓你?」这是蔺川不解之处,少女来此之时并没有避人,况且她还背着把扫帚,抱着副棺材,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余小夭将蛊王埙收到乾坤戒中,对着蔺川摆了摆手:「在没确认目标之前,他们不会轻易动手,毕竟万一失手得罪人太多了,千机城主、雷灵帅、许家,哪一个都够他们喝一壶的,更何况他们进不了这醉月楼。」 「这是为何?」蔺川不解问道。 「你这几日都干了啥,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当真是只顾认亲来了。」余小夭翻了个白眼接着道:「今日许家的拍卖师,便是那个秋娘,她可不是一般人,她的夫君可是名动濛界的名人,中洲摆渡人——赵乾坤。」 蔺川正想问这和此间酒楼有何关系,忽而脑筋一转出口问道:「莫非这间酒楼是她开的?」 「不只这间,整个濛界但凡叫作醉月的酒楼都是她的,仅仅七年她就开了近百间,每一间都有如此规模,她的店只有一条规矩,凛冬勿入。」余小夭耐着性子解释道。 「莫非这个秋娘与凛冬有仇?」蔺川接口问道。 「据说她一家险遭凛冬杀手灭门,若非碰上赵乾坤将其救下,可就真被灭门了。」 蔺川「哦」了一声:「那不应该去记恨背后的金主,怎会记恨上凛冬?」 「因为背后的金主就是凛冬的门主,或者说秋娘一家得罪的就是凛冬。」余小夭冷笑道。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余小夭眼中有些怅然:「秋娘与赵乾坤情投意合,二人喜结连理之后,秋娘并未能如赵乾坤所愿,放下心中仇恨,而是不停地埋怨他不为自己报仇,于是二人逐渐疏远,直到今日亦未曾见过二人相见。」 蔺川听罢亦不知说何是好,只能跟着一叹,看来这个秋娘也是个要强之人。 第200章 苏醒 蔺川进来之时,就察觉到有数双眼睛盯向自己,准确来说是盯向他那只被绷带缠绕的手上。 想来是判断自己手上是否有那雪花刺青,最后不知是何原因,却也没人盘问与他。 「所以说这间酒楼是那些被刺杀之人的避风港。」蔺川道。 「那是,每间酒楼都有地灵境豢灵师坐镇,这些江湖客也对凛冬刺客恨之入骨,一旦有凛冬刺客进了酒楼,绝不会让其活着出去。」 夭小夭将黑色长裙脱去,蔺川下意识别过脸去,余光中瞥见她里面还穿着件桃色罗裙,这才又转了回来。 「当然,你得有盘缠。扯远了,你要炼制何种灵器,交给我便是。为了报答你的帮忙,这一切都不需你付出一丝一毫。」余小夭整了衣衫补充道。 蔺川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波澜起伏,这姑娘大气归大气,但是蔺川多少有些怀疑,并非怀疑她会吞了自己的饮血长刀,而是她区区一个玄灵境的蛊师,是否真得有炼器的本事。 似是看出了蔺川的顾虑,余小夭轻笑出声:「本姑娘确实没这个本事,但是我在千机城里有位朋友,他的本事不弱于许云亭,你且放心好了,最多三日便可来此去取你的灵器。」 蔺川听罢恍然,取出饮血长刀抹去血契约交给余小夭,正色道:「余姑娘记下其中花费,他日我定设法还你。」 「都说了不要你分毫,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般不爽利,婆婆妈妈真是的……」余小夭斜了蔺川一眼鄙夷道。 蔺川哑然失笑,道了句谢就准备离开,却又被余小夭叫住。 「你腰上缠着的那条小蛇,可否予我一观?」 蔺川停下开门的动作,眉头一皱,警惕道:「它是我收的小宠,已经陷入沉睡之中,今日恐怕不便,来日有机会再与余姑娘讨教。蔺某先行告辞了。」 「你可不要后悔哦!」余小夭出言提醒道。 「余姑娘这是何意?」蔺川转身看向余小夭。 余小夭摇头晃脑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见蔺川看来,冲其勾了勾手指。 蔺川无奈之下走了过去,因为他知道小骨头确实有些对劲,几日唤了它好几次,它都没有反应,若非它是不是会颤动一下,蔺川真以为它已经寿终正寝了。 余小夭直接上手去解蔺川的腰带,将蔺川吓了一跳,惊道:「余姑娘,我来,我来!」 待蔺川解下外袍的腰带,内袍腰腹上赫然盘着一条骨蛇。 小骨头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一动不动地恍若一条骨链。 余小夭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蝎尾赤练,不由靠近些。 蔺川面上微红,因为余小夭离得太近,他的腹部甚至都能感受她的呼出的热气,正欲将小骨头取下,却被余小夭喝止住。 「你别动,它并非休眠,而是在渡劫,百年方得一变,蜕鳞换甲……可是它并没有皮肉,这般下去却是要出岔子,凶多吉少啊……」余小夭两根细眉皱在一起,像两根筷子。 蔺川闻言,心中邪念瞬间消散,忙开口问道:「要如何解?还望余姑娘出手相救!」 余小夭并没有答话,伸出食指慢慢靠近小骨头,在即将触摸到小骨头时停了下来,沿着它的脑袋一路游走,直到它的蝎尾方才停下。 「它虽然活了六百载,但是底子太薄,恐难渡此劫,以它之能想要生肌化鳞的可能性几乎不可能,我能做的只能尽可能保住它的性命。」余小夭语气极尽怜悯。 蔺川嘘了口气,小骨头这些年与他共患难,感情自然颇深,他并不奢求小骨头能变得多厉害,只要它能安然待在自己身边就行。 「 要如何去做?」蔺川问道。 「你若信得过我,就将它交给我吧,等它渡过此劫,再交还于你,在这里除了我之外没人更懂这些小毒物。」余小夭抬眼看向蔺川,大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 「如此就拜托姑娘了!」蔺川与之对视片刻方才颔首,他不能拿小骨头的性命冒险,说罢伸手去解小骨头。 「我来吧,你粗手粗脚的,它已经够难受的了!」余小夭嗔道。 砰地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公子……啊!我什么没看见!」 门又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缝里还夹着一缕紫纱。 慕容胧月俏脸绯红的站在门外,她想离开,衣裙却是被夹住了,刚刚那一幕确实将她给吓坏了,她表面放荡不羁,实则不过是逢场作戏。 这个主人当真是伪君子,将貌美如花的自己支在府中,他却在这里与别的女子欢好,当真是禽兽不如。 「吱!」 门被蔺川从内打开,蔺川感觉除了慕容胧月之外,还有至少不下百道目光看向自己,当即取出帷帽罩在头上。 「公子……」 「快走!」蔺川边走边催促道。 「记得再来寻我。」门内响起女子娇滴滴声音。 蔺川心里欲哭无泪,他遇上都是些什么姑娘,加快脚步离开此地方为上策。 慕容胧月表情有些古怪,见蔺川匆匆离去,只得顿了顿足,在一群哄笑声中追了上去。 出了醉月楼拐入一处暗巷,蔺川方才止住脚步。 「刚刚并非你想的那般,那人是在救治小骨头。我不是让你留在府里照看兰隐儿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说实话蔺川有些恼火,这些火大多因余小夭而起,而今却都施加在慕容胧月身上。 见蔺川面色不善,语气愠怒,慕容胧月表情变了变,张了张口却是没有言语。 她心知蔺川在气头上,蔺川临行前特意嘱咐她寸步不离兰隐儿,如今说甚也都是个错,不如由得蔺川训斥几句。 蔺川见其面露委屈,于心不忍,别过头去,缓缓呼出一口气,语气缓和道:「说吧,找我何事?」 「我知你挂念兰姑娘,兰姑娘意识刚有转醒,我便想来寻你,将此事告知……」 「什么?隐儿她恢复意识了?!」蔺川激动的握住慕容胧月的双肩。 慕然胧月从未见过如此如此失态的蔺川,晃了下神方才点头称是,刚开开口说话,蔺川却一溜烟儿没了踪迹。 「只恢复了部分……」慕容胧月还想问小骨头怎么了,看来只能回灵帅府问了。 第201章 消失 蔺川回府之时正巧遇上从内院外徘徊的雷方。 雷方看到蔺川,擦了下额上的汗水,立马上前打招呼:「哎呀,兄弟你可算回来了!」 蔺川笑道:「雷大哥慌慌张张所谓何事?」 雷方看了一下左右,见没人窥视,将声音压的极低:「师父今早去巡营,至今未归,按照先前的约定,在许家拍卖会开始之前,师父就应该回到城中坐镇……」 慕容胧月恰在此时出现,蔺川示意她先行回房。 慕容胧月狐疑地看向二人,不过还是乖巧地进了内院。 「可有去营中寻找?」蔺川皱了皱眉。 「自是寻了,亲卫说师父早就离开了,身边仅带了四人……」.五 「可曾说为何事离开?」蔺川追问道。 「怪就怪在这里,他说师父就是要回城的!我已暗中派人去寻了,只是担心……」雷方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需要要我做甚?」蔺川郑重问道。 「城中今日混进了至少二十个凛冬刺客,远超以往,如今师父不在,我亦不敢轻举妄动,府中高手还要时刻提防入城的异族高手,府中空虚,我担心营中铁副帅会察觉到异常,别再趁虚而入……」雷方眼神虽然慌乱,嘴上却说地利索。 蔺川看着雷方的眼睛,猜测道:「你想让出面挡一挡?」 雷方眼中迸发亮光赞道:「公子果真聪慧过人!以公子之手段,定能唬住那人。」 雷方此刻也不与蔺川称兄道弟了,直接将守府的重担交给了蔺川。 「千机城主不在城内吗?」蔺川沉声问道。 「他老人家要是在城内就好了!城主随北皇一道去了西沙,已有月余,嘱托师父照看好千机城,若是出了岔子,让那铁副帅钻了空子,可就坏菜了。」雷方焦急万分,他倚仗着蔺惜春在城内风生水起,没少得罪人,万一蔺惜春真得倒台了,自己却是要跟着一起遭殃。 「好,姑且按照你的方法来。」 二人草草商议一番,雷方便匆匆离去,城内一应事务还需要他拿主意。 蔺川闪身进了内院,大踏步进了慕容胧月的房间。 却与慕容胧月撞了个满怀,蔺川后退一步刚要开口,却听慕容胧月说道:「兰姑娘她……不见了!」 「什么?你走前是如何与她说的?」蔺川感觉有些乏力。 「她…她刚刚苏醒,见了我有些惶恐,我就安慰她说我是你的人,让她莫要乱动,之后我便去寻你了……」慕容胧月看上去比较惶恐,因为她看到蔺川脸色阴沉的厉害,想必自己又失言了。 蔺川阴沉的面色突然一晴,眼中显出惊喜之色,那股熟悉的味道又出现了,淡淡地兰花香。 蔺川缓缓转过身,看向面前的虚无,柔声道:「隐儿,我是阿川,之前在布坊就想与你相认,只是碍于场合没能来及与你解释,我知道你有很多疑虑,但是我确实还活着,往后我会一一与你解释。」 「你的脸怎么成了这幅模样?」兰隐儿并未现身,声音有些飘渺。 「我那日在丹熏城中便被吴怐击碎了脸骨,而后在泯江随波逐流数日,已然没有复原的可能,之后被好心人救治,方才落得这幅容颜。」蔺川解释道。 蔺川见兰隐儿并未做出回应,淡淡兰香围绕他,显然兰隐儿正在打量着他。 「附心种子也是那人帮我压制的,否则我早就死了,我本该早去寻你,奈何失了记忆,不久前才算恢复,血刀入厌,我想着将其炼制一番,便去妖林寻你,没成想在此城便遇见了你,前晚之事是个误会,我已将其中恶徒击杀,这里是我舅舅府邸,你大可放心在此修养。当然,你 若信不过我……」 蔺川还想再说,就觉得嘴上一凉,紧接着一道倩影出现在其面前。 兰隐儿收回堵住蔺川嘴唇的纤纤玉手,二人四目相对良久。 「我若信不过你,早就离开了。」兰隐儿软糯的声音传入蔺川耳中。 这声音在蔺川听来恍若隔世,他有种想要将眼前人拥入怀中的冲动,只是他没有在兰隐儿眼中看出那种热情。 毕竟自己这五年杳无音讯,在兰隐儿看来,自己早就已经死了,遗忘虽然是不可能遗忘,兴许她只是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一时难能翻找出来罢,蔺川这样安慰自己。 看着兰隐儿干净纯粹的眼眸,蔺川那颗炙热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指着一旁呆立着的慕容胧月介绍道:「她叫慕容胧月,是我收的鬼妖仆人,前夜便是她与我一道将你救下,你若是有甚需要,尽可吩咐于她。」 慕容胧月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敷衍作态道:「公子说的是,婢子任由兰姑娘差遣。」 「多谢慕蓉姑娘救命之恩。」兰隐儿朝着慕容胧月做了万福。 似是有慕容胧月在场,蔺川和兰隐儿一时半刻却也不知说何是好。 「蔺公子……蔺公子……铁副帅来访,说是要见雷灵帅大人!」一个小厮前来禀告。 蔺川心头咯噔一下,这个铁副帅来的可真快,还真叫雷方给猜中了。 「叫他在前厅候着!」蔺川说罢挥了挥手,见小厮有些畏缩,估计这铁副帅不是那般好说话,蔺川心有不忍当即改口道:「算了,前面带路,我随你去会一会他。」 第202章 胆识 蔺川转头看了一眼兰隐儿与慕容胧月:「我去去就回。」 二人自是看出蔺川眼中的凝重,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蔺惜春在府内的居所设有阵法禁制,与外界隔绝,就连蔺川都不让进入。 据蔺惜春解释,其内连通地下灵脉,是灵帅独享的福邸,其中灵气之充裕,非蔺川现有的境界所能承受的。 还未靠近前厅蔺川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压,这种近乎实质的冲击感,蔺川可以断定来人应在天灵境级别以上。 应该就是雷方口中的铁副帅,此人本应接任老灵帅之职,不料半路杀出个蔺惜春,他对蔺惜春自是恨之入骨。 蔺川看到两名守卫正在奋力阻挡铁副帅,一人抱着腰,一人拖着膀子,二人面色赤红,却是难能阻止铁副帅的步伐。 这两名守卫是蔺惜春留在府院的亲卫,实力都在地灵境。 「铁副帅不可!」 「雷灵帅有令,今日谢绝一切来访,还望大人莫要为难我等。」 两位亲卫一面苦口婆心,一面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铁副帅向后拉扯。 「本帅有要事要禀明雷灵帅,耽搁了军机,仔细你俩的项上人头!让开!」铁副帅说着正欲将这俩缠人的东西振飞出去。 「何人在此喧哗!」一声厉喝吓了三人一跳。 三人定睛一看,就见一青袍男子出现在不远处的小径之上。 青袍男子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模样颇为俊朗,眼中满是怒意,眉宇间有着非比寻常的威严。 铁副帅当然察觉到了蔺川的存在,只是他没想到蔺川竟然当众呵斥于他,当下眯着眼睛打量起蔺川。 蔺川没有丝毫惧意,扭头问向身后的小厮:「此为何人!没我的允许,如何擅闯灵帅府?」 「他便…」小厮怯懦着刚要回答,却被铁副帅大手一挥止住。 「你又是何人?」铁副帅的嗓音浑厚,锐利的眼睛似钉般钉在蔺川面上。 铁副帅曾经去过两次界外河谷,也算得上经历过沙场,加之本人面相凶恶,他这般目光非一般人承受的住。 可是面前这少年却是不以为意,一步一步走向他,直到与其半步之遥方才停下。 蔺川自下向上的将其打量一番,森冷的面容突然嗤笑一声,戳着铁副帅的额头。 「可笑,到了人家府上,还问主人是谁?你当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啊?」 铁副帅有些懵了,心说这人究竟是何来头,竟然敢如此对自己说话。 不仅铁副帅懵了,他身后两名亲卫也跟着懵了,蔺川他们自然识得,只是他们没有见过这幅面孔的蔺川。 两名亲卫心口狂跳不止,担心铁副帅盛怒之下,一掌将蔺川给击毙了。 铁副帅每次造访,雷灵帅也是好酒好菜的招呼着,他的这个外甥胆子也太肥了,二人不动声色的后退数步。 那名小厮都吓瘫了,像个蠕虫似的向后蠕动。 「看来蔺惜春当真没有在此!便由本帅来……」铁副帅右眼皮跳了跳,身躯缓缓拔高,似是准备动手。 「啪」的一声脆响。 铁副帅黝黑的脸上出现五道指痕,他再次懵了,继而浑身颤抖,心说竖子今日不管你是何人,与蔺惜春是何关系,老子都要弄死了! 「蔺惜春的名字也你能叫的!」蔺川反手对着铁副帅又是一巴掌。 「本皇子今日的好心情都让你给毁了!」蔺川甩了甩发麻的手掌。 这一巴掌比刚刚那一下还要重,铁副帅半边脸颊都肿了起来。 他根本就没瞧得起眼前之人,不过区区玄灵境, 尚不值得他打出护体罡气。 蔺川抱怨的声音很低,却被距离极近的铁副帅听个正着。 「还不快滚!」蔺川作势要打。 铁副帅这次反应过来了,捂着脸向后跳了开来,再次抬眼看向蔺川,眼中显出迷茫,皇子?!他…他说他是皇子!他是哪一国的皇子! 蔺川扬了扬手,铁副帅转身便走。 「等一下!」 铁副帅当即顿住脚步,转身看向蔺川,低眉颔首,依旧难掩其眼中的杀意,现实就是哪一国的皇子都不是他能够招惹的。 「忘了问你的来意,我也好转达给雷灵帅,雷灵帅悟得新杀招,正在密室中突破瓶颈,此刻不便打扰。」蔺川傲然而立,眼神里满是轻蔑。 铁副帅此次来便是为了确认蔺惜春是否在府中,若是不在他便会趁机在城中制造乱子,演绎一出好戏,而后他再力挽狂澜发动兵变,继而夺得兵权,千机城主来了也无言以对。 「今日凛冬突至,足有二十六人之多,人数还在增加,本……我担心会出岔子,所以特地来与雷灵帅商量对策。」铁副帅开口解释。 「这点儿事情还要劳烦雷灵帅?!」蔺川故作瞪眼状,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蔺川再次走向铁副帅,伸手拍在其宽大的肩膀上,压低声音问道:「我相信铁副帅定能将此事善终,届时本皇子亲自在四叔面前为你美言,给你换到另一座城做个一人之下的灵帅,岂不美哉!」 铁副帅先是打了个冷颤,当听完蔺川称呼北皇为四叔时,他心底的仇恨散去大半,再看向蔺川之时,眼中再无半分杀机,取而代之的是恭敬与谦卑。 z.br> 第203章 歧途 铁副帅离开好一阵子,那两个亲卫都没有回过神来,他们还在纠结是要亡命天涯,还是为了尽忠与铁副帅死磕到底。 结果铁副帅挨了两巴掌之后,竟似变了个人,老实巴交的像个庄稼汉,全然没有先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场。 雷灵帅的这个外甥到底是何来头,以往也没听自家灵帅提起过,他们看向蔺川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 蔺川心头亦是忐忑不安,他不得才亮出自己的皇子身份,一是担心舅舅,二是担心那铁憨憨再杀回来了。 先前听雷方说过,此人表面粗犷蛮横,实则粗中有细,城府极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若是没有雷方说的这些,蔺川是万万不敢对一个天灵境豢灵师动手的,便是抓住他优柔寡断的性子,方才得以奇制胜。 铁副将稍微细想便可知蔺川到底是南国大皇子,但他若是打听出这位消失多年的南国大皇子,早已与离雨梨宫的那位断绝父子关系,改为母姓。 这些事在南国虽然人尽皆知,但是他们可不敢肆意外传,所以消息到了其他三国已所剩无几了。 铁副帅最后那句话,印证了蔺川的猜测,他的身份暴露了,那些凛冬刺客不是为余小夭而来,而是为了自己。 舅舅的突然离开,极有可能跟自己有关,凛冬的徐听风自然不会错失良机。 蔺川回想起那晚营救兰隐儿时,徐听风的表现着实有些耐人寻味,她似乎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想借机印证一番。 眼下凛冬刺客激增,显然徐听风狮子大开口,已经和舅舅谈崩了,蔺川确信自己已经上了凛冬榜单,却不知蔺惜春眼下是何境地。 「你二人去寻雷方,速度要快!」蔺川吩咐道。 眼下不能坐以待毙,千机城他并不熟悉,最安全除了醉月酒楼之外,还有一处——千机城主府 那些刺客为了高额奖金极有可能涉险突进醉月楼,却是不敢杀入城主府。 因为只要有势力敢动一城之主的府邸,便是与该国为敌,这个势力会在此国彻底消失,再难踏入此国一步。 蔺川需要雷方给他找个法子进入城主府,只有他安全了,蔺惜春才有可能扳回一局。 蔺川略作思量之后,回到后院将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慕容胧月与兰隐儿。 「隐儿,此次你就不必为我冒险了,他们应该只是针对我,你先行离城,咱们约个时间地点再见。」蔺川温声道。 兰隐儿没苏醒之前,蔺川的心一直在躁动着,他甚至想过,兰隐儿见到他时喜极而泣,二人紧紧相拥。 只是眼前的兰隐儿却恍若初见,眼中纯洁无暇,蔺川无暇顾及内心的失落,眼下并不是煽情的时候,说的越多,他心里就越不痛快。 「胧月,你跟我走。」蔺川唤了一声慕蓉胧月。 慕容胧月眼神在二人脸上来回审视,她觉得这对男女之间怪怪的,迈着小碎步跟在蔺川身后。 蔺川走得并不快,他觉得兰隐儿会说要跟着自己,甚至埋怨蔺川,但是直到他出了后院也没有听到那个软糯的声音。 蔺川自嘲一笑,她估计真当自己已经死了吧。 雷方还是有主意的,倒是没有在千机城白混,他与城主府的老管家相熟,千机城主恰巧有位年龄与蔺川相当的嫡子,倒是可以引见一下。 傍晚,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出了帅府后门。 雷方头戴面具亲自驾车,蔺川与慕容胧月坐在其中。 蔺川一改在府里的从容,取出一柄一尺长的短剑,这是把中品灵器,出自沉江水匪的乾坤戒。 虽然没什么特殊之处,但却胜 在趁手好用。 慕容胧月先是跟着紧张,继而并未察觉到任何危险,不禁掩嘴轻笑,掀开侧帘一角,向外探去。 「此距离城主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且途经闹市,光天化日之下哪个不开眼的敢动手,公子是不是想多……」 慕容胧月的话还未说完,就见一道寒光遁入车内,蔺川左手将其向后拉扯,擦着慕容胧月的面颊直奔蔺川眉心而去。 蔺川手腕一抖,手中短剑以迅雷之势画弧,刚好撞击在寒光之上,寒光偏离了原有轨迹,咚地一声扎在车内地板之上。 慕容胧月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是支淬了剧毒的箭矢。 若是慢上半拍,她可就要破相了,鬼妖虽比人族易于恢复,但她也不想整日顶着张烂脸。 慕蓉胧月眼中寒意骤增,素手向上一番,一个气旋在掌心飞速凝结,倏然被蔺川按住手腕。 「你疯了吗!这周围到处都是百姓!」蔺川低声呵斥道,说罢掀开另一侧帘子刚要窥视。 「唰唰」又是两道寒光,这次二人有了警觉,躲闪得还算从容。 「那总不能任由他们欺负……」慕容胧月挣脱蔺川的手掌,气鼓鼓地看向蔺川。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且安分些!雷大哥还有多远?」蔺川沉声问道。 「雷大哥!」蔺川再次呼唤,立刻发现不对劲,拉开前帘瞬间飞入两支箭矢,蔺川扭身躲避,发现前面根本没有雷方的身影。 蔺川暗道一声不好,这里人声鼎沸,刚刚只顾着躲暗箭,却不曾留意雷方何时没了踪影。 马车行驶的很慢,但由于没人驾驶,难免剐蹭到路人,此起彼伏的谩骂声,涌入车内。 即便如此蔺川依旧不敢现身,这些个谩骂再毒也比不过那些淬了毒的箭矢。 蔺川猜测雷方多半是着了道,此刻生死未卜,此刻后悔自己没有让蔺惜春那两亲卫跟着,人多眼杂也好过九死一生。 「现在怎么办啊!公子!我感觉他们在将马车向人稀处赶呢!咱们再不趁机扎入人堆,就没有机会了!」慕容胧月焦急催促道。 蔺川自然也察觉到不对,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用意,对方亦不想滥杀无辜,只想将其困在车厢内。 「不可!他们之中应该不会有地灵境的存在,地灵境都交给铁憨憨了。」 蔺川将手中短剑递给慕蓉胧月,自己则又从戒中取出一把青色长刀,此为沉江水匪先前用过的兵刃,大抵是七星谷护卫的制式灵器,上面的血契犹在。 这一举动不言而喻,接下来势必要有一场苦战。 第204章 诱敌 车厢内窸窸窣窣,二人穿上了沉江水匪的贴身鳞甲,这种鳞甲细密坚韧,即便被毒箭伤到,肌肤亦不会沾染到毒汁。 马蹄声逐渐可闻,继而变缓。 随着最后一顿「叮咚」,马儿顿住脚步。 两侧纸窗透进来的光线变得暗淡,蔺川猜测马车应该驶入了一个胡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当是一个死胡同。 蔺川与慕容胧月面面相觑,二人均感应到那些刺客的存在。 慕容胧月再次伸出手掌,掌心升腾起一股紫色气旋,单手下压,紫雾贴着地面弥散开来。 慕容胧月闭上眼睛感受紫雾传递而来的信息,三息过后,慕容胧月忽然睁开眼睛,眼中露惊愕之色。 蔺川皱眉看向慕容胧月:「如何?」.br> 「他们在刻意避开我的瘴气……」慕容胧月仍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看来凛冬连你的信息也一并收集了。」蔺川苦笑道。 密集地破空声如暴雨般攒射而来,车厢瞬间千疮百孔,马儿的嘶鸣声嘎然而止。 车厢里的二人位置颠倒,狼狈不堪,几声闷哼过后亦都抗了下来。 「叮叮!」 慕容胧月再次磕飞了两支毒箭,贝齿间渗出血渍,咬牙切齿道:「这帮怂包就知道放毒箭,却不敢近身来战,倒要看看他们手里有多少箭矢!」 「千机城又怎会缺这些!快将紫雾收了去,屏息凝神待在此处,听我号令行事!」蔺川说罢脚下一蹬,如一道银光蹿出车厢。 「他何时进阶到了玄灵顶境!」慕容胧月心下讶然,难怪他让我装死。 透过缝隙慕容胧月就看到蔺川朝着巷头冲回去,左右滑步,堪堪躲开数枚毒箭。 这些毒箭大多来自上方,蔺川借翻滚之势,目光扫过上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上方足有十数人,一个个端架着弓弩在高墙之上来回游走,密集的箭矢封住蔺川前路。 蔺川不得已方才后撤回马车附近,他的身上中了不只一箭,所幸都被鳞甲挡了下来。 这样的巷斗不是他所希望的,这群人看似没有什么章法,实际上配合的颇为默契,想来是在行动之前达成了某种协定。 蔺川原以为这些刺客都是各自为战,却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点,凛冬本身就是一个组织,一个分工明确的组织。 润雪堂收录名单,听风堂收集情报,肃霜堂收割性命。 蔺川没有压抑胸腹内的翻腾,一口鲜血喷了出去,单手扶着车橼翻进车厢。 慕容胧月见状面色大惊,蔺川做出禁声的手势,这一幕是故意留给外面那群刺客看的。 果真再没有一枚毒箭袭来,蔺川笃定他们意在留活口,因为他们害怕蔺川招架不住。 蔺川在车厢内拔出一枚毒箭,在鼻子前嗅了一下,便迅速挪开。 「蜣临草的汁液……」蔺川顿时释然,这种毒草他在河谷见过,非致命之毒,却能在短时间内令人失去意识。 蔺川取出一枚瓷瓶,提前喝下了解毒药剂,示意慕容胧月也将其饮下。 慕容胧月犹豫着接过,试探着啜了一小口,继而昂首将剩下的给喝光了。 蔺川翻了个身,故意制造出响动,将一只手臂伸了出去,指着墙顶,扯着嗓子道:「我与尔等无冤无仇,为何要剿杀于我!」 见无人回应,蔺川嗤笑道:「我明白了,你们并非正主,不过是一帮冷血无脑的鹰犬罢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有声音自上方传来。 「我呸!去你娘的天经地义,你们干得全都是他娘伤天害 理的勾当,就不怕遭受天谴吗!」 蔺川说到最后竟然有些声嘶力竭,这次无人出声,回应他的是一道箭矢,速度奇快无比,直接钉在他的手腕之上。 蔺川下意识抽回了手,在第一时间将箭矢拔出去,一道血线飙出,喷了慕容胧月一脸。 慕容胧月不知道蔺川在搞什么名堂,但见蔺川一面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一面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 接下来的一幕险些让蔺川忘记了疼痛,就见慕容胧月伸出舌头舔舐面上的血渍,原本正常的舌头开始扭曲变长,竟然可以够到整张脸,细长如蛇蜴一般。 慕容胧月将长舌头缩回到口中,一脸兴奋地看着蔺川,蔺川一时间后背发凉,心说这姑娘可别妖性大发,赶紧用鹤剜将手腕处的伤口箍住,然后扬起手中长刀,将刀尖指向对方。 慕容胧月瞬间恢复清明,晃了晃脑袋,冲蔺川眨了眨眼睛,尴尬一笑。 就在此时地面传来一声轻响,继而传来又是几声,声音分布在马车前后。 蔺川了然,那群人下来了,而且在向马车靠近,借着车身上的空洞看着对面的几人都戴着厚重的面具,手中依旧驾着弩。 蔺川不动声色地拱起身子,眼神与慕容胧月重合,将呼吸压至若不可闻,以身涉险,为的便是诱使他们靠近。 五丈…四丈…三丈…两丈!蔺川脚下发力,慕容胧月亦同时发力,二人交错而过,呯地一声冲出马车,为首的两名刺客尚未来的及反应,便被蔺川与慕蓉胧月割破了喉咙。 前后两组刺客瞬间乱了阵行,扣动机簧,毒箭乱射一通,顷刻间又有两人被误伤倒下。 蔺川有伤在身,连出几刀之后,刀势就慢了下来,喘息之间,有些刺客再次上了墙,还有些刺客来不及抽身,只得换了兵刃与蔺川血拼。 慕容胧月那边亦没讨到好处,她虽善近战,但须借助滞空腾挪,方显神通,奈何此地狭小,又有这么些善刺杀的好手,能将几人压制已是不错。 巷中乒乓作响,蔺川有意将战团向慕容胧月拉近,手中长刀无法灌输灵力,威力大打折扣,他只能另寻出路。 与慕容胧月汇合之后,给慕容胧月制造机会,释放紫雾毒瘴,方才可以逆转局势。 主意拿定之后,蔺川且战且退,粘住对方,不给上方刺客出箭的机会。 期间有个刺客用得是柄巨剑,根本无从施展,几番想撤出战团,均被蔺川以长刀拦下,却是来了真火,嚎叫着挥舞着巨剑砸向蔺川胸口,这一记势大力沉。 蔺川心说来的好,趁势横刀格挡,直接被击飞出去,落到慕容胧月身旁。 二人背靠背,向着巷外突进,期间慕容胧月开始释放瘴气,淡紫色的雾气在巷中弥漫开来。 第205章 供奉 慕容胧月的紫色瘴气并未奏效,这些刺客起先还颇为忌惮,发现意识并未受其影响之后,便放开手脚反守为攻。 “面具!他们的面具是灵器!可以阻挡紫雾!”蔺川硬接了几招之后,退回到慕容胧月身边。 这些刺客头上戴着的,其实并非面具,更像是首盔,将五官罩了个结实,蔺川贴近了才发现其中端倪,面具泛着微光,至少是件中品灵器。 “那怎么办?!”慕容胧月双腿如影,弹指间踢出六脚,再次与对手拉开距离。 胡同里的战斗持续了至少一炷香的时间,这期间竟然都没有被外人发现,城内的巡逻卫都哪里去了! 每个城都个相同的规矩,入城的地灵境豢灵师需要接受城门将盘问,对地境的凛冬刺客更为严苛,入城后的一举一动都有专人盯梢,但凡有僭越之举,便会被逐出城去,甚至当场格杀。 凛冬刺客恶名昭彰,为何还要让其入城,这个问题蔺川曾经问过南皇,申屠修的回答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因为他们每年都会孝敬孤,并且承诺绝不会刺杀皇族之人。 这里面的孝敬不光是灵浆,还有其他三国的消息,凛冬听风堂的消息可不是四国谍子可比的。 先前用皇子的身份恫吓铁副帅,实非无奈之举,眼下却是因皇子的身份遭受剿杀。 蔺川心里说不得是何滋味,是他自己主动与申屠皇室断绝关系的,所以能被凛冬猎杀,却是他咎由自取。 “没有他的庇护,我一样可以活下去!”蔺川在心底呐喊,心里浮现出申屠修森然的面孔。 蔺川心头忽然一震,那种的悸动再次出现,面容有些扭曲,眼中金光一闪即逝,聚灵于臂,一记灵撞强行将灵力打入制式长刀。 刀身剧颤,险些脱手,刀中血契被蔺川霸道的灵力击碎,长刀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之声。 面对一个刺客递来的剑刃,蔺川挥臂以鹤腕将其格开,手掌一翻一个玉瓶出现在手中,饮下之后朝着身后低呼道:“跟紧我!” 慕容胧月刚刚没由来一阵心颤,那种近乎血脉上的威慑再次出现在蔺川身上,她有些茫然的看着蔺川,直到蔺川为其挡了一刀。 “凝神!” 蔺川低吼一声,舞了个刀花,脚下一蹬跃起翻滚冲向人堆。 灌入灵力的长刀,青芒大耀,如陀螺般凿向刺客们。 这一招是蔺川在西国兽潮中悟得的,此招被其称作“血陀螺”,攻守兼备,被兽群围困之时,便会以此招凿出一个豁口,无往而不利。 加之蔺川已经是玄灵顶境,全力施为,这些刺客哪里招架得住。 眨眼间便有一人被碾倒,那人面具被刮出一道火星,胸腹瞬间被开了膛,五脏连同肠子一道涌出体外。 其余四人退避两侧,暂避锋芒,不料后方的慕容胧月亦不是省油的灯,长腿在空中连续横扫,一个刺客反应不及,面罩被踢飞了去,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紫色的雾气被其纳入体内,清秀刺客双目中的惊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恐惧到了极点便会化作怒气,继而变得疯狂,手中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身边伙伴的腹中。 中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与蔺川搭话的巨剑刺客,此人修为与蔺川比肩,在众刺客中颇有言语权,就是脾气有些暴躁。 他闷哼一声,挥动巨剑直接砸向清秀刺客的面门,巨剑重重砸墙壁之上,清秀刺客的脑瓜子不见了,只在墙壁上留下一滩红白之物。 上方刺客立刻放出毒箭拦阻,只是为时已晚,蔺川二人已经出了胡同。 这些刺客也不含糊,带着同伴的尸体便撤离了胡同。 …… 天色渐暗。 出了胡同蔺川并没有再前往城主府,没有雷方引路,即便到了城主府,怕没人敢 接收他二人。 再回灵帅府更是凶险重重,且不说路上是否会遭遇杀手,万一那铁憨憨再寻上门后果不堪设想。 蔺川索性就近去了醉月楼,二人身上的血衣瞬间引起了食客的注意,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店小二伸手拦住了蔺川,上次有余小夭那个大金主在侧,这店小二倒没为难,此刻却让蔺川解下手上绷带,否则不得入内。 寄人篱下寻求庇护,蔺川不得不按照人家的规矩来,绷带解到一半,忽听角落有一人说道:“让他们进来吧!来者是客,好生招待着。” 蔺川侧首看向那人,那人一身粗布短衫,头发有些凌乱,背对着自己,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似乎那日便见到此人,亦是在那个角落吃酒。 店小二闻言朝那人躬身一礼,而后满脸堆笑地看向蔺川:“二位客官里面请。” 蔺川重新将绷带缠绕好,随着小二往里面走,眼睛却始终在打量那人。 那人的面容完全被长乱的头发遮挡,实在难以辨别,眼下这种情况也不适合上前叨扰,万一惹恼了人家,再将自己逐出,那可就不妙了。 这里不接收普通食住客,来此打尖住店的都是豢灵师,所以这里不收金银,只收灵浆。 蔺川甩出一瓶中品灵浆,与慕容胧月进来一间客房,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外头再次变得嘈杂起来。 “午后捉女干,晚来住店。”食客甲啧啧称奇。 “这姑娘倒是痴情,竟然还随他左右。”食客乙感慨道。 “哪里有什么痴情可言,只要你戒中灵浆充裕,一天别说两位,只要你身体吃得消,成群的姑娘都围着你转。”食客丙嗤笑道。 角落那人闻言放下手中酒盅,眼中似有一丝惘然,抹去下颌的酒浆,赫然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沿着下颌延伸到耳根,像极了第二张嘴。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与蔺川不打不相识的半兽之人,吴怐。 他真的是那人吗?他的手掌与那人一样!普天之下还有谁有那副鬼手,定是那小子回来了!他竟然没有死,还换了副模样,有趣有趣! 吴怐眼中忽然变得清明,操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地畅饮起来。 店小二心惊胆战地看向吴怐,心说大掌柜怎么请来这么个供奉,今一天都喝了四坛极品佳酿,瞅着架势还得再来一坛子,都快赶上酒楼半日的营收了。 第206章 肃霜 入夜。 千机城,铁府后院。 铁副帅将一身甲胄卸去,往后一仰,躺在后院草墩之上。 他出身卑微,母亲是个村姑,后遭流寇玷污了身子,方才有了他。 他十岁时打伤邻村孩童,方知身世真相,难怪那些孩童骂他是***。 十五岁从军,勇猛出众,得上官赏识,收其为徒,那时候的他才开始了解何为豢灵师。 一晃三十载,他已修至天灵境,他明白没有家世支撑,想要做人上人,除了谨小慎微之外,必须有货真价实的本事。 然而机会来了,他却再一次畏缩了,即便面对的是个废柴皇子,据说在五年前就与南皇断了关系,他还是没有反抗的勇气。 骨子里的卑微让他心烦意乱,他可以断定蔺惜春没在城中,但是那个昔日的南国大皇子余威犹在,自己究竟该不该闯一闯。 眼下只有身下的稻草可以安抚他纷乱的心,儿时如此,现今亦是如此。 「大人,有人求见!」 「不见!」铁副帅冷声道。 管事刚要离开,却被立在一旁的美妇人叫了住。 「瞧您这脾气,万一是甚要事,耽搁了岂不惋惜?」美妇人嗔道,说着上前将铁副帅拉了起来。 铁副帅重重叹了口气:「城内都已安排妥当,能有何要事!唉!何人求见,所谓何事?」 管事欲言又止,美妇人见状赶忙抽身退到一侧。 管事方才走近,低声道:「是雷方。」 铁副帅虎目微眯,面上的烦躁一扫而空,眼珠子左右一摆:「带他回来吧。」 片刻过后,雷方顶着个帷帽,佝偻着身子溜了进来。 「拜见铁副帅!」雷方幽幽抱拳施礼。 「哟,这可是稀客,我是叫你雷老板呢!还是叫你雷、管事?」铁副帅抖落身上的稻草,坐到一旁的石凳之上。 「称呼而已,铁副帅且随意,小人来此是为您报喜来了。」雷方撩开帷帽上的纱帘,谄媚一笑。 「怎地,是你有了,还是你师父有了?」铁副帅瞪眼问道。 雷方讪讪一笑,瞥向美妇人微微隆起的小腹:「铁副帅说笑了,我与师父尚未婚配,呸呸!哪里有这一说,倒是铁副帅……」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烦着呢!」铁副帅喝道。 雷方赶忙点头称是:「铁副帅能否转正,将副字除去,就在今晚……」 送走雷方,铁副帅坐在石凳之上久久未动,美妇人悄然靠近,纤手揉捏着他的肩膀。 「勇哥儿,妾身觉得可行,反正又无需你亲自动手,不过一个废皇子,怕他做甚!」 「妇道人家,知道个甚!」铁勇长身而起,美妇人惊得后退半步,眼中噙霜。 这女子是他师父的独女,师父临终将其托付给他,如今又怀有他的骨肉。 「勇哥儿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腹中孩儿考虑吗!当不得灵帅,如何世袭罔替,如何成就世家!」美妇人带着哭腔恨恨道。 铁勇自觉行为粗鲁,声音软和许多:「嗯!你一妇道人家就不要跟着掺合了。」 「传我命令,今夜宵禁,召集城中所有人马,连夜出城去寻雷灵帅!」铁勇走出后院吩咐身边的亲卫。 …… 夜黑风高,风停雨至。 千机城,一人撑着油纸伞,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秋雨如银丝,打在伞上绵软无力,伞下的妇人并不美丽,清冷的目光却显得极为睿智。 「徐堂主久等了!」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自徐听风身侧响起。 徐听风一惊瞬间消失在原处,释放灵域之后方才重回泰然之色。 刚刚她身侧空空如也,这样的手段除了她先前见过的妖族少女之外,还有一人。 「原来是你,你竟又回到凛冬了?」徐听风声音里透一丝惊讶。 面前空地上,慢慢现出一个人影,来人身披一件灰色斗篷,缓缓抬起头来,对着徐听风微微一笑,露出一排黑黄色的牙齿。. 「还是凛冬舒坦,挣得比外头多多了!」 说话之人名为石岩,曾与蔺川有过一面之缘,险些被蔺川的腐毒给融化了。 「你的左臂是闻人筠所为?」徐听风看着石岩空荡荡地左袖问道。 「他哪有那本事!我自己摘的!」石岩咧了咧嘴。 徐听风闻言眉头一皱,脊背生寒,她与石岩打过不止一次交道,此人说话看似轻浮,却从不打诳语。 「肃霜堂主为何没来?」徐听风换了个话题,抓捕蔺川可是门主亲自安排下的任务,不得有任何闪失。 一般像此类任务,都需各堂主亲自出马。 蔺川一直位列凛冬悬赏榜单之首,即便他消失了五年。 徐听风不愧是听风堂堂主,蔺川出现在其面前的一刻,她便联想到那个消失已久的南国大皇子。 她的猜测,加上线人的打探,基本可以断定,南国大皇子回来了。 徐听风第一时间将此消息传递给了殷涣,殷涣自然告知了婳妃,胡铎立马择人北上牵制蔺惜春,欲配合凛冬一道将蔺川拿下。 胡婳二人以天价予以殷涣,务必要将活着的蔺川送至二人身前。 铁副帅支走城中高手,石岩与其他三个地灵境刺客方得混入城内。 「来了呀,就在此处。」石岩嘿嘿一笑,画着手指指向自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徐听风刚要开口斥责,凛冬上下级尊卑有序,分堂不拘礼也罢,但同堂却是极为苛刻,过分僭越的话,甚至可能被处死。 石岩的斗篷忽然无风自起,周围十数丈银雨骤停,继而滑落而下。 「灵域?!你…破镜了!」徐听风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她曾听殷涣聊过此人。 殷涣说石岩修练的隐灵铜皮,全身筋脉早已错乱,能修到地灵境已是奇迹,此生无缘进阶天灵境。 「让徐堂主见笑了。」石岩收回灵域,嘴角一挑,徐听风这幅表情,他很满意。 他能破境多亏了蔺川,蔺川的腐毒融化了半部身子,残缺不全的筋脉破而后立,重新得以梳理,也算是因祸得福,成就他如今的境界。 第207章 虐心 「石堂主实至名归,此番定能手到擒来。」 徐听风重新审视石岩,古井无波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手上凭空多了枚纸笺,纸笺随风而舞。 石岩捏住纸笺的一角,昏黄的眼珠子滚动了三圈,纸笺化作齑粉,搓了搓光秃秃的脑袋,怪笑一声:「门主赏识,自不负所托。」 徐听风看着再次消失的石岩,喃喃自语:「门主此举无异于再向醉月楼宣战,好自为之罢……」 远处的虚无中人影忽闪,算作是对徐听风的回应。 …… 千机城,醉月楼。 蔺川推开房门,正在擦拭鳞甲的慕容胧月停下手中动作,扭头看向他。 「你那小情人还没回来?」 蔺川摇了摇头,没心情搭理她的调侃,走至窗前将紧闭的木窗撑开了一寸。 院外那位供奉倚坐在八角亭的石栏之上,犹在对夜独饮。 「那个酒鬼供奉还在?他可真能喝……这样的酒鬼也能当醉月楼的供奉,真不知醉月楼的主人是何想法……」 蔺川未答,夜风裹挟着秋雨,润在他不安的脸上,纷乱的思绪得以冷静。 回想这几日的行程,他越发觉得不对劲,那晚营救兰隐儿时,徐听风似乎知道自己藏在暗处。 即便他救下兰隐儿,亦不能证明自己就是南国大皇子。 知道蔺川真实身份的只有蔺惜春和雷方,蔺川自诩足够低调,细心例如余小夭也只知道他是雷灵帅府上的人。 舅舅嘴上说的无所谓,实则最是谨慎小心,应是不会泄露他的身份,那么出卖自己的只能是雷方了! 蔺川回忆雷方的种种行迹,那张市侩的嘴脸在其脑海里闪烁,自己好像被他的热络与兼备给迷惑了。 若是雷方临时起意,与徐听风赚得好处,舅舅对上的只是徐听风,兴许还有转机。 但若是徐听风一早布下的局,那么舅舅对上恐怕就是胡铎了,蔺川手心沁汗,这个女人也可怕了…… 慕容胧月忽然起身,眼中警惕之色不言而喻,一双美目看向蔺川。 「三个地灵境。」 蔺川瞳孔微缩,挥袖熄了烛火。 窗外的温度好似突然降了几分,细雨凝霜,八角亭那人依旧一口接着一口。 不知那人察觉到了没有,他应该没有察觉到吧,否则不会这般作态,蔺川心头莫名一慌。 慕容胧月在进入醉月楼前在四周埋下几许瘴气,微乎其微,甚至不会波及到常人。 但是这些紫雾可以感应出能量波动,似是慕容胧月另外一双眼睛。 蔺川长刀在手,鳞甲加身,伏在窗前,窥视着院外的动静。 半晌没有动静,蔺川扭头看向慕容胧月:「她回来了没有?」 「我留的瘴气本就不多,再经雨水稀释,能感应到地灵境就不错,再过一会儿怕是连地灵境都感知不到了……」 「回来了没?」蔺川再次问道。 「不知道。」 蔺川瞪了她一眼。 慕容胧月委屈地撇了撇嘴:「我不说清楚了,怕你误会我没有尽力嘛。」 「我出去瞧瞧,你自己留心些。」蔺川悄然出门。 廊道内的烛火摇曳,蔺川如一道暗影穿梭其中,沿途房间内传来的能量波动参差不齐,大多在黄灵境。 蔺川绕道外厅,刚要去敲余小夭的房门,忽然听到楼下厅堂内传来店小二的声音,蔺川随即隐到暗处。 「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店小二声音有些慵懒,哈气连天,此时夜已深,来人多半是 住店来着,但他依旧习惯性的多问一句,想来是睡迷糊了。 「哦,住店,先前宵禁在老友家多吃了几杯,这晚才来,没惊扰到小哥儿吧。」声音听起来有些年纪,言语中多有些歉意。 「啊,贵人体恤,小的感激不尽,这都是小的该做的。城中宵禁别得店都关了,但是咱们这不归官家管,您里面请,这就给您开间上房。」 从店小二的口中不难听出,定是收了那位客官好处。 「老朽多问小哥儿一句,先前可有一对男女来此住店,年纪不大,模样尚好。」 蔺川听到此处不禁心头一紧,这老家伙果真是奔着自己来的。 「这个……容小的想想……」 「那两位是老朽的徒弟,年轻人不懂事,早间惹了些祸事,我猜多半躲到了贵店,我刚刚平了此事,若在贵店,我便安心了。」 「哦,您老说得是那两位,来的时候衣服上都沾着血呢,吓了我一跳呢,喏,就是楼上内厅拐角处那间,要不要我去给您叫门?」店小二声音压低道。 「这就不必了,知道他二人在此我就安心了。这半夜三更的,等明早再说吧。」老者嘘了口气,叹声道。 「得来,我这就引您上楼歇息,待会儿您老脚步轻点儿,这个时辰……」 「明白明白。」 二人脚步声戛然而止。 「哎呦,我有件东西落下了,还得回去一趟,瞧我这脑袋。」老者说着匆匆离去,甚至没给店小二多说一句。 二人说话的声音极低,却被蔺川听个正着。 「这老家伙当真是奇怪,消遣小爷玩呢!啊哈…咳咳……」店小二的哈欠还未打完,脖子却被人从后方勒住。 三息过后,店小二便晕死过去。 好好睡一觉吧,蔺川轻轻拍了拍店小二的脑袋。 蔺川迅速回到房间,拉起慕容胧月就走,二人辗转至外厅,刚要下楼,蔺川却被慕容胧月拉住了手臂,二人退回到廊道。 慕容胧月冲他摇了摇头,那意思很明显,外厅有危险,被人封住了去路。 二人调转方向,准备绕道去往后院。 此刻原来的房间窗户悄然打开,一缕凉风涌入,黑暗中慢慢凝现出一个人影,看着虚掩着的房门,不禁勾了勾细长的嘴角。 「有点儿意思!」石岩再次隐去身形,刚要伸手去开门,木门轰然炸裂,一拳呼啸而来。 石岩不躲不避,既非锐利灵器,准备仗着掩灵铜皮硬接对方一拳,再给予对手杀招。 这一拳直接打碎石岩的护体罡气,结结实实砸在他的胸口上,整个人被轰出窗户。 「咔吧!」 胸骨断裂的清脆声传入石岩的耳中,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凹陷的胸口,这一拳险些让他出身未捷身先死。 石岩吐出一口老血,释放出领域,抬眼看向楼上之人,这气息确是地灵境无疑,怎地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楼上之人如狸猫般跃下,乱发之下一对琥珀色瞳孔盯着石岩,好似盯着猎物一般。 石岩擦去嘴角的血渍,鼓掌道:「半兽之体,地榜第十,当真了得!看来是我低估了你……」 「我也低估了你,本以为这一拳会将你打死。」吴怐开口间獠牙闪着寒光。 「老实喝你的酒不好吗?原本我只要带走一人,现在整个醉月楼都将不复存在!」石岩说罢怪笑着冲向吴怐。 「大言不惭!」吴怐不退反进,挥拳冲向石岩,拳上的指虎赫然冒出六颗尖锥。 二***拳相撞,石岩只觉得针扎般疼痛,他没有留意吴怐拳头上的变化,顿时 破口大骂:「你这狼崽儿好不讲道理!竟然对老子用暗器!」 吴怐暗骂,你这具干尸本就是个人形暗器,有何颜面指责他人!嘴上根本不予理会,只是一个劲地疯狂乱捣,对上这么个天灵境刺客,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 偌大响动惊醒了醉月楼的住客,一个个衣衫不整地冲出房间,待看到后院的阵仗后,开始疯狂向外厅逃窜,蔺川亦混在其中。 率先冲出门外之人当即倒飞回厅内,胸口赫然多了一个大洞,紧接着细密的弩箭射入其中,人群中顿时倒下一片,剩下之人四散而逃。 蔺川心头一阵抽搐,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眼中瞬间蒙上一层霜,若非慕容胧月死命拉扯着他,蔺川恐怕就要冲上前去与之搏命。 「那三人还在外面!你不命啦!雷灵帅还在为你拼命呢!兰姑娘还在城外等你呢!你不是说你还有个妹妹吗,你死了她可就再没有亲人了……」慕容胧月情急之下,将她所知的蔺川牵挂之人都搬了出来。 蔺川听罢顿时卸去力道,木讷地随着慕容胧月奔走,二人正走着,却被一人拉进了房间。 「你回来了!」 蔺川低头一看,正是消失一天了的余小夭,余小夭冲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小声点儿,我还想多活一会儿呢!整座酒楼都被徐听风的百布屏封住了,想要要逃怕是没指望了,凛冬既然敢对醉月楼出手,肯定不会留下活口,可怜我这一身宝贝了……」 余小夭说着竟然泫然欲泣,表情亦真亦假,看得蔺川有些懵,暂且将心中的悲愤压了下去。 蔺川心说,她要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这丫头会不会当场召唤出一大堆毒虫将自己咬死。 先前的鸣锣宵禁就让他感到异常,那个铁副帅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眼下却是有了答案,为得便是放这些高阶刺客入城,徐听风当真是好手段,蔺川不由赞叹。 先前尚未来得及去看后院的打斗,但他切实感受到了天灵境的灵压,却不知那位供奉是生是死。 慕容胧月闻听此言,当下划破指腹在地上涂涂画画,而后咬牙揪下一缕头发,扔在摆放的「血阵」中。 第208章 纵火 外面的打杀声不绝于耳,蔺川无奈的闭上眼睛,眼下唯一的希望便是蔺惜春赶来救命。 千机城的天灵境强者不在少数,几个炼器世家皆有天灵境坐镇,城主府内的那位老护院亦是天灵境。 但是谁都不会出手相助,他们并不怕得罪徐听风与铁勇,他们怕的是凛冬。 余小夭盯着地上的鬼画符出神,她不知道慕容胧月在搞什么名堂,亦不敢问。 因为她看到慕容胧月眼中的凝重,其嘴里念念有词,生怕自己惊扰其施法。 慕容胧月这一手叫做「问生死」,是她从慕容道羽那偷学来的。 慕容道羽在最后的日子里,每日都会为自己算上一卦,便是这「问生死」。 慕容胧月本身并不是全五行命格,成了鬼妖之后方才成就全五行命格,只是她是后天所生,并没有她老爹的天赋,仅会一种卦术,便是这「问生死」。 此术以自己的血为祭,以发应显,问询后天自己近日可有生死之灾。 鬼画符中的头发开始颤抖,继而开始游走,最后化作一个字模样。 「生!」慕容胧月激动地一蹦三尺,抱着第二次见面的余小夭转着圈。 余小夭被慕容胧月的状态所感染,亦跟着手舞足蹈起来。 「先别高兴人太早。」蔺川睁开眼睛,指了指地上的头发。 鬼画符中央的头发不知何时摆出了一个「死」字。 两位姑娘面面相觑,逐渐冷静下来,余小夭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生还是死?」 慕容胧月摇了摇头,她亦没见过这种情况。 「走水了?」余小夭吸了吸鼻子,出声提醒道。 蔺川亦嗅到了烟火味,失神的眼眸蓦地焕发荣光,端起烛台,点燃烛火,开始灼烧四周可燃之物。 两位姑娘看疯子的表情看着蔺川:「公子!你这是作甚!」 「快快!将醉月楼点了!逼迫徐听风撤去百布屏!兴许还会有一线生机!」蔺川解释道。 「那她若是不撤,咱们岂不是要被活活烧死!」慕容胧月惊恐道。 「不会,她的人亦在其中。」蔺川笃定道。 「妙啊!好一招以退为进,乱中求生!」余小夭赞道,说罢跟着蔺川一道纵起火来。 「疯了…疯了…都疯了!」慕容胧月退后几步喃喃道,随后抓起一个火把飘向空中,扯着嗓子吼道:「老娘来点房顶!」 三人你追我赶,所过之处,烈火熊熊。 「他在那里!!」 突然有人喊道。 蔺川瞥了一眼,正是先前在胡同中遇上的巨剑刺客,他的脚步并没有停留片刻,身后顿时多了几枚箭矢。 蔺川辗转到外厅,正准备带走那个多嘴的店小二,原本躺在长椅上的店小二,此刻却没了踪迹。 长椅并没有挪动半分,并不像是被人掳走的样子,蔺川还待搜索,却感到身后一阵劲风席卷而来。 蔺川看也不看,长刀自腋下刺向身后,瞬发的灵撞一击,身后的劲风戛然而止,蔺川顺势前翻。 目光扫过身后,是个手持匕首的蒙面刺客,所幸蔺川的刀够长,若是再慢上半分,便会被其戳中肩甲,即便有鳞甲护体亦难逃重伤的下场。 此人当是个地灵境刺客,因为蔺川那一刀正戳在那人的护体罡气之上,罡气瞬间崩裂。 那人明显有些后怕,没想到蔺川这随手一刀竟有这么强的威力。 「你有分寸,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蔺川心底一横,横刀扫向他的腰腹,这一刀不及刚刚十分之一,因为蔺川体内的灵力根本就所剩无 几。 然而那刺客却不敢大意,护体罡气一时半刻难再形成,后退躲开蔺川这一刀的同时,从容不迫地躲过慕容胧月的蜻蜓点水,眼中尽是轻蔑。 因为他看出蔺川面上的逞强,显然已经力竭,于是嗤笑道:「想玩螳螂捕蝉的把戏,却还嫩了些!在绝对实力面前……啊!」 蒙面刺客倏然惊叫出声,疯狂甩动左腿,左腿之上赫然绕着两条小蛇。 「蝎尾赤练蛇!」蒙面刺客挥动匕首扎向小蛇,两条小蛇迅速离开,他的腿上却多了两个血洞。 蒙面刺客脚步瞬间变得虚浮,踉跄着冲向蔺川,蔺川却不动分毫。 就在蒙面刺客即将碰到蔺川之时,却生生止住了脚步,喉咙处多一个剑尖,汩汩鲜血自其口中涌出。 他做梦也没想到,黄雀背后还有毒蛇,而且不止一条。 慕容胧月抽回匕首,单手在其头顶一握,阴风忽起,单是抓住了想要逃脱魂魄。 地灵境豢灵师的魂魄已然生出意识,虽然不能像天灵境那般有机会夺舍重生,但能够轻松跻身恶鬼,改修鬼道,亦算得上是一种重生。 接下来的一幕让蔺川和余小夭都看呆了,慕容胧月张大嘴巴直接将那团阴风给吸到了腹中。 余小夭默默地将手中的紫云瓶收了起来,心说这姑娘好生猛啊,是本姑娘的菜。 慕容胧月感受到余小夭灼灼的目光,再一看蔺川的表情,面上不由一红,想来自己刚刚的形象不是多么优雅。 一根房梁砸落而下,火光冲天而起,此地已成火海,三人火速离开,直奔后院而去。 …… 火势已然蔓延至后院,院中呯呯作响,吴怐以一敌三,虽落下风,一时半刻却没有败意。 况且对敌的三人之中,还有位天灵境,虽然是个残疾,却也不容小觑。 放眼整个濛界,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地灵境豢灵师,当真是屈指可数。 蔺川看到那熟悉的狼面,琥珀色的竖瞳,以及下颌那道森然可怖的疤痕,内心悲喜交加。 喜得是遇上了故友,悲得是故友就要成故友了。 「堂主!就是那人!」高壮刺客手持巨剑朝着蔺川一指,高声喊道。.cao 蔺川有些无语,沿途而来,脸上已涂满了炭灰,那厮竟然还能将自己认出来,心里对其恨得咬牙切齿,今日就算死了,也要拉他去做那垫背之人。 石岩像一团小旋风般围绕在吴怐左右,时不时会掏上一拳,实在是猥琐至极,他现在只想弄死吴怐,这个半兽人让他丢尽了颜面,估计徐听风在外面看到之后会笑出声吧!今日必须捣死吴怐。 「去!抓住他!一个个愣着作甚!」石岩只是扯着嗓子吩咐,看也不看蔺川一眼,自己依旧乐在其中。 巨剑刺客有些懵,这都火烧眉毛了,堂主不去抓正主,怎么还恋起战来,没办法只能自己带着兄弟们上了,毕竟这个锅他背不起。 巨剑刺客嗷叱一声冲向蔺川,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刺客,包抄而来。 「你到底招惹了谁,怎么这些刺客都奔你而来?」余小夭方才反应过来,感情这些家伙都是眼前这黑炭头的敌人。 蔺川苦笑一声,露出八颗白牙:「对不住了余姑娘,回头再向你解释。」 说罢喝下一口灵浆,挥刀迎向那个巨剑刺客。 二人境界相当,长刀巨剑相撞的一霎那,蔺川飞了出去,显然他吃了灵器的亏,紧接着又有一人手持双刀追击而来。 巨剑刺客手上酥麻稍一恢复再次冲向蔺川。 「得,遇上你算本姑娘倒霉!」余小夭一扫帚拍在那壮汉的小腿之上。 壮汉扭头看了余小夭一眼,仅仅是看了一眼,依旧朝着蔺川的方向冲去。 「看不起姑奶奶?!」余小夭刚要发作,却发现有几人朝她围了过来。 余小夭偷瞄向慕容胧月,慕容胧月以一敌二打得热火朝天,那二人实力亦应在玄境巅峰。 顿时气的腮帮子鼓鼓的,就她这里人最多,足有四人之多,都是些初入玄境的歪瓜裂枣。 余小夭心说你们都觉得姑奶奶好欺负是吧,今日便送你们入黄泉。 蔺川刚一起身却看到一个熟人,正是消失了的店小二,他躲在山墙之后,墙后面还藏着一大堆住客。 蔺川松了口气,这些人没死,自己也好少些罪孽,抬眼看向双刀刺客,心底没了束缚,准备松开手上绷带,大杀一通。 「轰!」八角亭轰然倒塌,后院的偏屋柴房四分五裂,原本不大的后院瞬间变得极为拥挤。 正当所有人都感受到炙烤之时,天空中倏然下起了雨。 「走水了!」 「醉月楼走水了!」 周围灯火四起,人声鼎沸…… 蔺川笑了,他赌赢了,百布屏被徐听风撤掉了。 …… 云裳布坊。 屏风后,布坊掌柜悠然而坐,身侧的茶几传来悦耳轻柔的流水声。 斟茶之人长相颇为丑陋,尖嘴猴腮,不是别人,正是消失的雷方。 雷方给徐听风斟完茶后,又转身为身后之人斟上一杯,而后才小心翼翼退到一侧。 铁副将滋溜一口将滚烫的茶水喝下肚,硕大的蒜头鼻下喷出两道热气,铁青的脸上憋涨得通红。 雷方下意识远离他一步,一脸谄媚讨好道:「小人都已按照徐堂主吩咐去做了,不知小人何时能在堂内登名?」 「雷老板莫要着急,我已将此事告知门主,最多三日便会回信。」徐听风用杯盖刮了刮茶盏中漂浮的茶叶。 雷方面色一暗,慌道:「三日!蔺惜春岂不是要回来……」 「你慌个屁!他回来了,也有本帅在前面顶着呢!」铁副帅斥道。 「我就怕你顶不住……」雷方小声嘀咕道。 「你这猢狲说甚?作死不成!」铁勇霍然起身,指着雷方破口大骂。 「铁副帅再这般无礼,还请离开我的布坊。」徐听风语气温和,说罢喝了口茶。 徐听风听闻铁勇在雷灵帅府的遭遇之后,对其大失所望,这个铁憨憨优柔寡断,着实不堪大用。 雷方闻言再次向徐听风靠了靠,感激的看向她。 铁勇的脸由愤怒转为和煦仅在眨眼间:「铁某粗人一枚,堂主切莫于我一般见识,且说说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第209章 逢源 晨起微霜。 南国上邽城。 雨梨宫春澜殿内鼾声如雷,二十四名朱雀卫伫立在各扇窗门前,像一尊尊红泥塑像。 一道人影如鬼魅出现在殿门前,二十四位岿然不动,恍若未闻。 「殷相此刻来的不是时候吧!」坐在门槛上的内侍步庸打了个哈欠,缓缓起身冲其施了一礼。 「本相有急事要禀奏大王,还望速速通传!」殷涣沙哑阴柔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急躁。 「大王昨夜折腾了一宿,此刻方才睡下半个时辰,殷相不如迟些再来,去御膳房吃个早膳?」步庸没有半分让开的意思。 殷涣一怔,这个皇侍平日里还算乖巧,此刻怎地如此难缠,莫非在君王身边待久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不成。 「步侍卫还是进去通传一下为好,耽搁了机密要事,本相怕你吃不消。」殷涣迷雾般的脸看向步庸。 面对殷涣赤裸裸地威胁,步庸不怒反笑:「啊哈哈…殷相凶起来好似个真爷们儿!」 「你找!」殷涣生生将「死」字咽了回去,因为春澜殿内的鼾声骤停。 殿门自行打开。 「步庸,不得无礼!请国相进来吧!」申屠修的声音自殿内传出。 殷涣透过雾气狠狠瞪了一眼步庸,快步走了进去。 步庸却是不以为意,仍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低着头跟了进去。 申屠修身上披着一件朱红色的绸缎,赤裸着精瘦的上身,下身仅着了件亵裤,坐在床榻之上,帷幔外依稀可见佳人妖娆的身姿。 「国相亲临有甚急事?」申屠修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下颚精编的紫须颇显凌乱。 「无妨!」见殷涣沉吟不语,申屠修搓了搓额头上的皱纹。 「今晨刚收到的消息,天地洪炉外渐熄的混沌之火又有了复燃的迹象……」 「竟有此事?!」申屠修眉头一拧,显然吃了一惊,接着问道:「东玄学宫可有消息传出?」 「百里白已乘白玉飞舟去往西沙死漠,赵陆二老也随之前往,相比不日便会有结果。」 申屠修点了点头,抬眼看向殷涣,单是这个消息不至于一早前来。 「传闻大皇子……」 「咳!」帷幔之后传来一声咳嗽,佳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殷涣立马改口:「昔日大皇子在北国千机城出现了……」 殷涣说的很慢,似乎在看南皇的反应,见南皇并没有什么异样,方才继续向下说。 「目前入住在雷灵帅府,昔日大皇子康健依旧,好似已经修至玄灵第七境。」 申屠修淡然道:「提他做甚!他已与孤断了父子关系,与申屠氏再无半分瓜葛,是生是死都是他的命。」 帷幔后的佳人闻言再次躺了下去。 「臣近日要闭关感悟境中劫,恐怕不能如时参与朝会,还望吾王体谅。」殷涣说罢躬身,额头几乎垂地。 申屠修起身将其扶起,朗声笑道:「这倒是个好消息,国相破境之日,便是上邽鸣角之时!孤将为卿设宴三日!」 「吾王福泽微臣,臣感激涕零,定当全力以赴,长伴吾王左右,造福南国万民。」殷涣再次躬身,声音竟有些哽咽。 …… 殷涣刚进相府,便收到数条信息,皆来自北国千机城。 因在自己府中,殷涣便没有那般顾忌,撤去面前的水雾,露出一张骨肉相间的怪脸。 怪脸上一阵阴晴不定,身边的黑裙女子不敢问上一句。 因为她知道师父正在暴怒的边缘,这个时候但凡说错一个字,也免不了要被训斥 一番。 黑裙女子一动也敢动,甚至都不敢看这位骷髅阎罗,估计千机城那边出了什么大乱子。 她正是昔日瑾妃的丫鬟穗儿,而今已彻底改头换面,化名细雪,不仅是殷涣唯一的徒弟,还是润雪堂新任堂主。 「婳后娘娘驾到~」 这尖细的嗓音在细雪耳中如同天籁之音,殷涣冲其挥了下手,她便退出了房间。 薄雾再次笼罩在殷涣脸上,朝着面前妖娆的女子微微躬身施礼。 「娘娘此刻来臣府上怕是有些不妥啊……」殷涣干笑一声。 「哼,有何不妥,本宫要见的不是国相,而是凛冬门主……」婳染直接坐到上位,双腿交叠,美眸流转。 「娘娘真会说笑,臣府上哪里来的凛冬门主,只有位半死不活之人。娘娘不妨直言,若是老朽能帮上忙,自然不会推辞。」殷涣略微有些惊讶,他的身份虽然早已被南皇猜到,但都只是心照不宣。篳趣閣 他没料到婳染竟然直言不讳到了这种程度,若是传扬出去让南皇听到,不知作何感想。 这些年他与南皇的关系,大多只停留在君臣之间,凭借他的凛冬,其他三国的一举一动都在南皇的掌控之中。 对内更不在话下,那些个乱臣贼子,今日作乱,明日便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以他之能,当一国之相确实绰绰有余。 殷涣有些同情这位南国君王,看似高高在上,权霸一方,实则身边几乎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如今的后宫之主,南国大将军,国师,外加自己。 他不知道这个***熏心的君王还能撑多久,他甚至有种感觉,自己的相位甚至比申屠修的王位还要稳。 胡婳两家上位之后,他这个凛冬之主依旧是国相的最好人选,更何况他已经开始左右逢源了。 「瞧你那点儿胆量,喏,这是本宫赏你的!南皇既然夸口要为你设宴鸣角,身为南皇后的我,自然要有所表示。」 婳染素手一番,手上多了个玉瓶,丢给了殷涣。 殷涣接过看了看,又打开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随之皱起。 「别瞎猜了,这是盖厘亲手配治的生肌膏,对你那张骷髅脸不知是否有用,你且留着试试。」 「多谢娘娘,臣之丑容早已弃之,这等稀罕物还是留给娘娘吧。」殷涣说着躬身将玉瓶递还给婳染。 婳染戳了戳自己吹弹可破的脸蛋儿,挑眉道:「你觉得本宫用得上?既是王后所赐,哪有推辞的道理!」 见婳染动怒,殷涣赶忙将玉瓶收入袖中。 「可有那竖子的消息?」 「回娘娘,娘娘不来寻微臣,臣正要令润雪堂主前去与你一说。」殷涣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二人一番交谈过后,婳染离开了相府,婳染的面色有些难看,显然已经知晓了蔺川逃脱的消息。 殷涣承诺待平了醉月楼之后,定会亲手将蔺川送到她面前。 …… 春澜殿。 申屠修的面色多了几许蜡黄,光线打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竟有种垂暮之年的错觉。 「他没死……还找到了蔺惜春!」申屠修喃喃自语,眼中喜色溢于言表。 「大王,需要派些人手过去吗?」步庸出言问道。 申屠修摇了摇头:「不用,蔺惜春在瑜瑶城的生意如日中天,甚至比他姐姐在时还要风光,他手下的商盟都已渗透到各国,其中不乏天灵境供奉,更何况他本身还是地榜魁首,想必就是凛冬刺客,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 第210章 傀蛊 千机城,鲁家。 鲁家的位置有些偏僻,地处外城一隅,府院不大,却极花心思,外墙每一块砖石都被精心雕琢过。 院内造景古朴典雅,脚下的石板亦有着复杂的花纹,看其表浆泽,当是有些年头了。 虽然鲁家看起来比不上内城那些炼器世家,但是鲁家祖上确实有过两位炼器大匠师。 炼器坊内烟雾缭绕,蔺川在内待了片刻便逃了出来。 昨夜在醉月楼内吸入肺腑的烟气至今还未排尽,如今再受不得这些。 「咯咯咯~」余小夭指着灰头土脸的蔺川,笑得像只小母鸡。 慕容胧月也想跟着放声大笑,奈何被余小夭抢了先,她可不愿效仿一个半大姑娘。 余小夭的身量确实娇小,即便她挽着硕大的丸子发髻,却只能挨到慕容胧月的肩膀。 慕容胧月笑得很克制,甚至连贝齿都没露出半颗。 「怎么了,笑甚,我脸上有花吗?」蔺川说着在自己乌黑的脸上抹了一把。 「噗嗤」 慕容胧月实在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蔺川面上微红,刚刚没花,这会儿自己给弄了一朵,转身去往厨舍。 刚走了两步,蔺川便停下脚步,凝神听了听,而后摇了摇头,快步离开了。 除了那俩傻妞之外,他刚刚听另外一个声音,声音很轻,仿佛那二人的回声。 昨晚在醉月楼他亦听到了多余的咳嗽声,声音距离他很近,却没有看到人影,只是当时周围被烟火熏呛的人太多,咳嗽声此起彼伏,他没有在意罢了。 莫非那百布屏有甚幻术,能令自己产生某种幻听,不知何时才能恢复。 蔺川洗了把脸,看着水中倒影,面上犹有灰烬,回想起昨夜的经历。 百布屏破碎之后,瞬间有两位大能临近,即便火光冲天,蔺川依旧看得真切。 一位是他见过的大匠师许云亭,另一位须发花白佝偻着背,蔺川猜测此人应是城主府的那位老管家。 此二人现身后,凛冬肃霜堂便迅速撤离了醉月楼,周围百姓开始救火。 蔺川趁乱离开,他很想跟吴怐打个招呼,可令他意外的是,吴怐竟也跟着消失。 城内危机重重,蔺川本欲一鼓作气逃出城去,却被余小夭给拦了下来。 余小夭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说什么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越是危险之地越安全。 蔺川还未来得及反驳,就看到铁副帅带着大批人马守住了四方城门,十数位灵将在城内巡逻,搜捕纵火刺客。 于是乎,余小夭得意的将蔺川和慕容胧月带到了鲁府。 鲁家家主名为鲁大宝,他是鲁家唯一的豢灵师,花甲之龄方才踏入地灵境。 攀谈之下,蔺川方知此人竟是鲁六宝的大兄,鲁大宝原本对蔺川还有些戒心,但听闻自家小六子与他是生死之交,顿时倍感亲切。.cao 二人相谈甚欢,见蔺川对炼器颇感兴趣,索性邀请他去炼器坊,亲自炼给他看。 原来余小夭找得炼器师便是鲁大宝,千机鲁氏与蛊域余氏是世交,两家祖上亦是生死之交,鲁家祖师将炼器之术教给余家祖师,余家祖师将控蛊之法倾囊传授。 两位天才开创了一个新的秘术,便是傀蛊之术。 傀蛊之道,非豢灵师可为,需要极强的精神力,出生之后便将控魂墨蛊种入头颅之中,控魂蛊与宿主共生,认主之后便可操控以墨晶炼制的傀儡。 所谓墨晶便是控魂墨蛊的伴生石,其中蕴藏着极为强大的能量,只有控魂墨蛊才能利用。 墨晶颇为罕见 ,能与控魂墨蛊融合的婴儿亦是难寻,融合不得便会被蛊虫食脑而死。 所以退而求其次,又衍生了诸多傀儡术法门,大多是豢灵师以各种丝线牵引,以灵气催动能量矿石炼制的傀儡。 或许是机缘巧合,鲁六宝年幼时偷偷溜进祖祠,误吞了余家祖师赠予鲁家的极品墨晶,殊不知墨晶之内还有颗虫卵,之后便误打误撞变成了傀儡师。 鲁家将鲁六宝送入东玄学宫求学,可谓是一片苦心,鲁大宝此生怕是无望进阶天灵境,所以鲁家崛起唯一的希望便寄托在鲁六宝身上。 直到一盆清水便得污浊不堪,蔺川方才重回白净,刚一踏入后院,一股腥风扑面而来,蔺川腹中一阵翻腾,所幸昨晚没吃什么东西,不然非得呕出来不可。 那二位姑娘早已没了踪影,蔺川看向炼器坊的方向,烟气消散,内里隐有红芒闪烁。 蔺川三步并作两步奔走过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鲁大宝癫狂的笑声自坊内传了出来。 蔺川皱了皱眉,开门挤了进去,被浑身浴血的鲁大宝吓得一个机灵。 大腹便便的鲁大宝晃了晃手中长刀,开心的像个娃娃。 但在蔺川看来却是有些狰狞,暗红色的长刀,蔺川再熟悉不过,只是其刀身之上多了些青筋,如同脉络一般。 刀身上的血色较之往常内敛许多,散发出的光芒却是暴涨。 「这是……极品灵器!?」蔺川呼吸有些急促,血刀的光芒有种摄人心魄妖艳,远非原先可比。 听到蔺川的声音,鲁大宝方才冷静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动作与鲁六宝如出一辙。 「品相确已达到极品之列,只是此刀原本器材泛泛,即便有如此多的血灵介加持,依旧没能产生极品灵器的异象,当属上品灵器中的极品!」 「当然也有我的原因,若是我有天灵境的修为,控火再稳一些,说不得真有炼成极品灵器的可能……」鲁大宝黝黑发亮的老脸有些红润。 「大宝哥莫要自责,能够将血刀炼成上品灵器已远超我的期望了。」蔺川从鲁大宝手中接过血刀,反复审视着四尺长刀,忽然想起漏了一件事。 「大宝哥你这一身血渍是何原因?」 鲁六宝闻听此言,顿时又变得兴奋起来,踢了踢脚边毛茸茸的一团。 「是它的血。」 蔺川定睛一看,是只野兔,野兔的头部有些干瘪,腹部多了一口子,想必是血刀所为。 「这是为何?」蔺川皱眉不解,莫非新出炉的灵器需要血祭,不可能不可能,谁会用一只兔子去血祭。 「你试试便知!」 鲁大宝变戏法儿似的从袖中取出一只野兔,上一秒还很温顺乖巧的野兔,此刻却猛烈地挣扎着,似是预感到大限将至。 瞬间一个疑问涌上心头:野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杀它…… 再看向鲁大宝熠熠生辉的眼睛,蔺川不由打了个寒颤。 「大宝哥,还是算了吧,你与我讲讲便好。毕竟万物有灵,若是杀之果腹倒是可以,若只为试刀,我真心下不了手。」蔺川讨饶道。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爱心呢!若不是听小夭说你昨晚大杀四方,我还真就信了!」鲁大宝冷笑道。 蔺川目光游离,顾左右而言他:「一码归一码嘛,大宝哥快与我讲讲,到底有何玄妙之处?」 鲁大宝弯腰将野兔放到地上,野兔并未立马跳走,而是歪着脑袋,直愣愣地盯着蔺川看。 蔺川抬起脚尖在其后臀上轻轻一挑,野兔嗖地一下没了踪影。 「我先前试过原刀,只能汲取对手血液而已,而如今这把刀可以将汲取来的精血 转化成血气输送至刀主人体内。我身上的血渍便是那血气所化,只因我与之并无血契,所以才会这样。」 第211章 使命 炼器师可谓灵器再生父母,他们可以为所炼之器命名,这是炼器师的权力。 鲁大宝思前想后,饮血二字以不足以彰显此刀的霸气,汲血化气来增益刀主人,这种手段和传说中的血魔族类似,不如就叫它参刀。 如人参一般,增补血元,复脉生阳,鲁大宝再次放声大笑直呼:「妙哉!」 险些被自己的才华与睿智倾倒,蔺川以为他炼器脱了气力赶紧上前搀扶,却被鲁大宝摆手挡开。 鲁大宝伸出肥嘟嘟的肉手,朝着炉内招了招手,一缕火苗被其摄入手中。 火苗在其手中翻飞,最终拧成一粒星火,鲁大宝大喝一声:「咄!」 星火打在刀身近格的位置,一个歪歪扭扭的「参」浮现其上,刀身为之一颤,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之声。 不知是抗议还是兴奋,参刀竟然挣脱出鲁大宝的胖手,朝着蔺川飘了过去。 蔺川一把将其握住,重立血契之后,血刀与他之间联系更加紧密,好似故人相逢一样。 看到那个「参」字,蔺川有些哭笑不得,再看鲁大宝,已经迈着睿智的步伐离开了。 「恭喜蔺公子得上品灵器!」 见两位姑娘走了过来,蔺川将参刀收入乾坤戒,对着余小夭拱了拱手。 「此番还要多谢余姑娘。」 余小夭叉着腰眯着眼睛问道:「你打算如何谢我,是用那条骨蛇呢?还是用这个鬼妖?」 余小夭说罢指了指身边的慕容胧月,慕容胧月原本还想看蔺川的糗态,结果将自己吓了一跳。 慕容胧月下意识躲到蔺川身后,而后觉得有失颜面,对面的小妞修为境界还不敌她,何来畏惧之感,于是挺起傲人的胸脯走了出来,鄙夷地看着余小夭。 余小夭却不以为意,依旧眯眼看着蔺川。 片刻之后,慕容胧月才找到恐惧的源头,她扭头看向蔺川,蔺川目光在她身上游移,眼神里没有半分亵渎,有得只是不舍。 这种不舍没让慕容胧月感动半分,慕容胧月难以置信,自己在他心中竟然还不如一条长虫,眼中泛起泪花,樱唇颤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呵呵呵……」 「咯咯咯……」 蔺川和余小夭见状笑得前仰后合,慕容胧月方知二人在戏耍她,顿时破涕为笑,追着二人好一阵拳打脚踢,当然挨打的只是蔺川。 一番嬉闹过后,三人围坐在院中小池边。 池中锦鲤成群,个头儿硕大,也不惧人声,时不时越出水面,惊得鸟雀纷飞。 「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真实身份了?」余小夭脱下靴袜,将一对纤足放出池中。 蔺川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挪开,此时正值深秋时节,敢情这姑娘不怕冷吗…… 「我便是昔日的南国大皇子,离开皇宫之日,我与南皇断了父子关系,承诺与申屠氏再无瓜葛,其中恩怨非一言两语能说清楚。」 蔺川嘴上说得轻巧,眼中那一闪即逝苦楚,却被两位姑娘捕获,二人顿时收敛面上笑意,听蔺川继续讲述。 「婳氏欲将我杀之,免为其子留后患,勾结胡氏封剿于我,我一路向西逃亡险象环生,或许是我命不该绝,几经坎坷漂泊到了此处。与舅舅相认之后,本以为可以过上安生日子,不料那些人依旧不肯放过我……」 「据我所知,婳氏已经得后位,其子亦封为储君,为何还这般执着索你性命!当真是欺人太甚!」余小夭皱眉不愤道。 年岁不大,但对四国权贵的了解却是多过常人,大概是为了「盗易」吧。 蔺川面色阴沉如水,字字如刀:「或许他们知道我早晚会杀回 上邽吧!」 「你父……申屠修亦不阻止他们?你虽与他断了父子之情,可你毕竟是他的血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无情!」余小夭有些想不通,有谁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追杀。 蔺川没有开口,面上的痛苦已经藏不住了,慕容胧月表情木讷,显然也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不是每个父亲都爱子如命,更何况那人是南皇!这些位高者向来最爱的只有权力,其他的跟权力比起来都显得微不足道。」 说话的是鲁大宝,他不知何时到了三人身边,叹了口气:「所谓情字最难解,不管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世人多为此烦恼,有些人懂得感恩,有些人却身在福中不知福,恩也好仇也罢,都只是再寻一个平衡,平了心境才会通达,才会悟得生之美好。易如我炼器一般,火候掌握不当便会伤器伤身,掌握好了便可炼出好器。」 蔺川若有所思,这些他心中的仇恨,就好似一把双刃刀,一面鞭策着自己修行,一面堆砌着心中的戾气。 盖婴的陪伴使他冰凉的内心重回温热,只是每当他心安之时,那颗仇恨的种子便会出来作祟,母亲的惨状便会浮现在他眼前。 每每至此,他便会疯狂地捶打着自己,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地刺激他,「你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吗!你忘了……」 昨夜的遭遇令他再次想起那些恶毒的人,还有惨死的母亲。 鲁大宝见蔺川表情痛苦,俯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有人治愈了你,让你重新找到那份渴望,给了你一个你想要归宿,但是你的恩怨却没有解决,它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你,催促着你,这便是你之痛苦所在。」 蔺川闻言起身对鲁大宝施了一礼,抬起头看向鲁大宝,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孩童。 「还请鲁先生指教!」 鲁大宝此刻恍若圣人,脑后似有神光,凝神问道:「眼下你可有能耐报仇?」 蔺川摇头。 「你可会忘记?」 蔺川再次摇头。 「旁人会劝你莫要将其时刻挂在心上,说什么仇恨会蒙蔽人的眼睛,囚禁你的内心!你只需潜心修行,心无旁骛方得步入佳境!荒谬至极!」 蔺川眼睛瞪得滚圆,舅舅就是这般对自己说的,可是并没有改善他的心境。.cao 鲁大宝收起鄙夷的表情,接着道:「仇恨并非枷锁,只是你人生当中的一个使命而已,人活的意义并非只为这一个使命,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许多,诸如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开宗立派,造福一方……」 「所以不要时刻紧绷着,放松些!多结交些朋友,你不给他人机会,他人何尝会给你机会!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水到方可渠成……咕噜噜」 鲁大宝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呃,差点儿忘了做甚来了!走走,快去吃饭!饭菜都好凉了!」鲁大宝挥了挥手,催促三人道。 蔺川似有所悟,心里舒畅了许多,再次对着鲁大宝作揖。 「多谢先生指……」 「啪!」蔺川话还没说完,后脑瓜子便被鲁大宝拍了一下。 「叫什么先生!叫大哥!快去吃饭!」鲁大宝佯怒道。 蔺川揉了揉脑袋,嘿嘿一笑:「好嘞,鲁大哥!」 四人落座之后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要是最斯文的还是蔺川,最没吃相的当属余小夭。 不得不说,鲁大宝的厨艺相当了得,跟那些酒楼厨匠有着云泥之别,每道菜看着稀疏平常,但到了口中却是鲜香异常。 「鲁大哥这菜里加何种香料,怎地如此美味!?」蔺川 忍不住出声问道。 鲁大宝喝了一口鱼汤,一脸享受,对于蔺川的提问只是摇了摇头。 余小夭抢着吃下最后一口菜,鼓着腮帮子对蔺川道:「非香料所为,鲁大哥可是控火的行家,他悉心钻研每一样食材,如何火候才能激发其中至味,历经十数载方得如此成就!」 蔺川闻言不禁感慨,原来如此,难怪鲁大哥如此心宽体胖,这或许就是他的一个使命吧。 蔺川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餐盘不见了,扭头看向余小夭,顿时觉得哭笑不得,余小夭正端着他的餐盘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之后,蔺川回到房内,鲁大宝的一席话让他受益匪浅,颅内原本沉静的灵肎忽而变得躁动不安。 蔺川心头一喜,这是要破境的迹象,他现在急需一枚玄级破境丹,手上的灵浆还算充裕,但是破境丹这种有价无市的稀罕物实在难得,只能碰碰运气。 他本想着快破境时,寻蔺惜春要上一枚,这种级别的丹药,纵然稀少,堂堂灵帅肯定会有的,谁能想会遭此变故。 眼下城内还不算太平,听鲁大宝所说,醉月楼的大掌柜来了千机城,此番正与凛冬的两位堂主对峙。 只是仍没有蔺惜春的消息,此刻出鲁宅并不合时宜,万一被凛冬刺客盯上,免不了要连累鲁家。 蔺川在房内徘徊,嘴中念念有词:「破境丹破境丹哪里有破境丹……」 「当啷」一声,桌案上忽然多了一个木盒。 蔺川一惊,看向窗外,瞬间冲到门外,左顾右盼好一通审视,却是半个人影都未看到。 蔺川只得回到房内,拿起木盒仔细端详,没觉有异,便将盒子打开,一枚玄丹赫然躺在其中,浓郁的丹香充斥整个房间。 「隐儿,是你吗?」 第212章 倾心 房间内并无半点儿回声,蔺川吸了吸鼻子并没有嗅到兰花香气。 刚刚那个声音,以及这无中生有的破境丹,绝不可能是幻觉,试问除了兰隐儿之外,还有何人能够做到。 再联想到之前种种迹象,蔺川不禁高声喊道:「隐儿,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我能感觉到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但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般躲藏!你是不相信我是蔺川吗!大雪坪下那晚你还记得吗!丹熏城中……」 「嘘……我都记得。」兰隐儿凭空出现在蔺川面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而再次消失。 蔺川刚要发作,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鲁大宝。 鲁大宝晃晃悠悠迈着睿智的步伐走至房内,蔺川正端坐在桌前擦拭着参刀。 见鲁大宝进来,蔺川长身而起,笑脸相迎:「大宝哥,有事找我?」 鲁大宝歪了歪脑袋,看着静若处子地蔺川,怀疑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刚刚不是这小子在吼叫吗! 「刚刚……」 「哦,你说刚刚啊,我悟得破境瓶颈破解之法,心中有感而发,没想到惊扰到大宝哥了,是老弟的不是!」蔺川嘿然笑道。 鲁大宝狐疑地看着蔺川,片刻之后仍未发现任何端倪,刚才爽朗一笑:「那是好事啊!我还以为你走火入魔了呢!你小子真不省心!好好感悟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回了!」 「等等大宝哥,我将这参刀的炼制报酬予你,之前光顾着兴奋了,把正事儿给忘了……」蔺川说着翻手取出一瓶极品灵浆,上前递给鲁大宝。 鲁大宝看了看灵浆又看了看蔺川,如同看傻子一般。 「你是看不起你大宝哥吗!就算要付酬金也得是小夭来付,与你何干!你若再这般客套,我就将你逐出府去!」鲁大宝指着蔺川好一通训斥。 蔺川讪讪一笑,将手中玉瓶收入乾坤戒中,暗骂自己为何要多此一举。 「老实突破你的瓶颈吧!」鲁大宝没走两步忽然转身看向蔺川:「对了,你有破境丹吗?没有的我去库房找找,我那应该还有些存货。」 「有有有。」蔺川赶忙将玄丹拿出,多余感激之言都没敢再说。 「也是,你舅舅可是雷灵帅呢,怎么缺这些物件。」 蔺川看着鲁大宝晃晃悠悠离开的背影,心头一暖,这老哥倒是真性情,难怪鲁六宝那般仗义,有这么个榜样大哥,想变坏都难。 「这人外冷心热,倒是个善人。」兰隐儿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蔺川面前,声音好似那般软糯。 蔺川点头称是:「是我一个朋友的兄长,别的都好,就是性子烈了些!这枚丹药……」 「你若不收下,我便若他那般训斥你!」兰隐儿恶狠狠地瞪了蔺川一眼。 蔺川哭笑不得,但见兰隐儿言语表情不似之前那般清冷,心里顿觉舒坦很多。cao 兰隐儿几步走到桌案前,纤手抚摸了一下参刀。 「这还是你那把饮血刀吗?」 自蔺川一刀将刀内血气挥出,刀身的颜色就发生的变化,细长的刀身呈现出古朴的青灰之色。 「是的,血刀到了厌期,刚刚那位大宝哥将其回炉重炼,便成了这般模样,不过大宝哥给它改了名字,叫做参刀!」 兰隐儿秀眉微蹙,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起这么个名字,但是她并不想问,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蔺川,因为蔺川也在看着她。 「隐儿,你之前为何要躲着我?」蔺川面色微红,忽而想起之前疑惑。 兰隐儿忽闪着大眼睛解释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一切太过突然,似做梦一般,不真实……所以我就一直跟着你,想 唤醒自己,亦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他……」 「那结果呢?」蔺川走近一步,紧张看向兰隐儿,二人再次四目相对。 「是他……」兰隐儿眼圈泛红,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 蔺川伸手将其拥入怀中,兰隐儿瞬间崩溃了,呜咽道:「呜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呜呜…为何不曾来找我……」 蔺川哽咽着说不出话,他的眼睛早已湿润,只是紧紧拥着她,看来这丫头之前根本没将自己说的话听进去。 半晌过后,二人方才分开,二人对坐在桌案前。 蔺川一五一十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兰隐儿,只是忽略了鬼煞阿呆,生怕兰隐儿担心。 「你说那鬼疆之母,可是聂九儿?」兰隐儿开口问道。 「只听人称她为九儿,却不知其姓,应该就是你所说之人,隐儿为何提起她?」蔺川回答道。 「我听婆婆讲过她的故事,是个苦命女子呢!」 蔺川心底翻了个白眼,她是苦命,我却比她还苦。 「兰婆婆身体可还康健?」 兰隐儿眼神暗淡:「婆婆的寿元所剩无多,她说最多还能活七个年头……」 这倒令蔺川挺意外的,妖的修行速度不敌人族,但是寿命却远超人族,兰婆婆到底活了多久,怎地就突然要到大限了。 「怎么会?妖族的寿命不是一向都很长吗?」 兰隐儿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婆婆在四皇伐妖那场战役中受了伤,修为大跌不说,寿元亦受影响,若非神树庇佑,恐怕早就……」 「兰婆婆那么善良,善有善报,定会活得好好的。」蔺川自觉再说下去只会徒增伤悲,转而言它:「隐儿此次入中洲所谓何事?」 兰隐儿正了正神色,回答道:「柳谷主令我多买些避火石,说是要炼制些避火甲衣,以备前往天地洪炉使用。」 「柳谷主要入洪炉寻宝?」蔺川有些诧异,混沌之火除了天克阴邪之外,剩下便是草木妖族。 「嗯,不只是柳谷主,还有藤副谷主。」 「那个女藤妖?!她…她进阶天妖了?」一想到藤歌,蔺川就有恶寒之感,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兰隐儿摇了摇头:「她在地榜上排第九,所以落得一个名额。」 这个天地榜蔺川大抵还是不够了解,改日得好好钻营一番。 「小骨头呢,怎么没见它出来?」兰隐儿忽然想起了小骨头。 「它修行出了点岔子……」见兰隐儿模样紧张,蔺川赶忙接着道:「我把它交给那位余姑娘救治了,应当没啥大碍,那姑娘习得是蛊术,极善此道。」 兰隐儿这次放下心来,皱眉看向蔺川:「你身边何来那么多姑娘?一个余姑娘,一个慕容姑娘,还有什么姑娘?一并介绍于我认识认识。」 蔺川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逗你玩呢!」 兰隐儿见蔺川出糗,不禁嫣然一笑,两盏酒窝浮现在婴儿般肥嫩的脸庞之上。 蔺川醉了,痴痴地看着对方,心中一阵狂跳,以前年少不知情为何物,而今却是明了万分。 「隐儿……」蔺川抿了抿嘴唇,面如火烧。 「嗯?」 兰隐儿收敛笑容看向一脸严肃的蔺川。 「我……」蔺川深吸了一口气,背对着兰隐儿。 「这些年,我无数次在梦里见过你,每次梦到你,我都宁愿自己长眠不醒。自大雪坪初遇,我便心动于你,绿蝶仙衣挥散不去,几经生死几分离愁,年少不知情深几何,而今方知相思入骨,不管这世道如何变迁,我 蔺川愿护你一世周全,你可愿长伴我左右?」 蔺川等了半晌没有听到回声,当下转过身子,不禁吓了一跳。 眼前之人正是不知何时飘入房间的慕容胧月,她呆呆的看着蔺川,不相信这些酸麻之言出自他的口中。 她当然知道蔺川所表之人并非自己,却依旧有所触动,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偷走了自家公子的心,还将之迷得神魂颠倒。 蔺川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说这姑娘怎么进来也不敲下门。 「你…何时来的?」蔺川问道,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 「刚到一会儿。」慕容胧月如是说道。 「你都听到什么?」蔺川犹不死心。 慕容胧月眼睛向上看,故作回忆状,片刻之后方才开口:「你说你梦里曾无数次……」 「打住!」 蔺川崩溃了,他感觉浑身发飘,好似刚刚与人恶斗一场,气力全无,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想来自己在慕容胧月面前树立的冷酷公子形象,已经毁得支离破碎,可谓是一世英名尽毁。 「公子,你怎么了?可要去叫鲁大师?」慕容胧月说着就要上前搀扶。 蔺川赶忙伸手阻止,缓缓站起身来,面如菜色,用着恳求的目光看向慕容胧月。 「胧月啊,我刚刚说的话可不要传与外人,你也不想自家公子被人说笑吧。」 慕容胧月挑了挑眉:「不会吧,公子想多了,您刚刚那番表露差点儿让人家落泪,何来说笑一说,谁要敢笑话您,我慕容胧月第一个不答应!」 蔺川心说我谢谢你,表情更加难看,语气近乎哀求:「胧月啊,我平时对你不薄啊,看在你我主仆情谊上,请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慕容胧月皱眉不语,静静注视着蔺川。 这很困难吗!蔺川心说,他如今有种想掐死对方的冲动。 第213章 扎心 蔺川无奈,垂首叹了口气:「说吧,什么条件?」 慕容胧月眼珠转动,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想要余姑娘手里那件紫云瓶。」 「那她愿意吗?」蔺川问道。 慕容胧月摇了摇头,撇嘴道:「所以才让你出马。」 蔺川如今已经欠了余小夭太多,再向人家姑娘伸手,总归不是太合适。 「你要紫云瓶作甚?」蔺川有些不解,莫非她想在里面安家吧。 「留着存放点心呗!」 蔺川一阵无语,他忽而想起在醉月楼里的一幕,慕容胧月直接吞噬了一个地灵境的魂魄,吞噬过后她身上阴气浓郁至极,表情极为享受,许久才散去。 看来鬼妖可以通过直接吞噬魂魄来提升力量,但蔺川不知道的是,鬼妖对与鬼族来说易是大补之物。 「好,回头我试试看。」蔺川颔首,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慕容胧月得逞一笑,扭着腰肢出房门。 片刻过后,蔺川抬起头,却发现慕容胧月就站在房门口,偷眼看着自己。 蔺川再次挥了挥手,示意她走远些。 「鲁大哥让我盯着你,他说你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你放心!有我给你护法,连只蚊蚊都休想飞进去!」慕容胧月拍了拍傲人的胸脯。 「我没……算了!」蔺川放弃了解释,刚刚自己说的那些,任谁听了都觉得不正常吧。 却不知兰隐儿还在不在房间内,蔺川环顾四周,手指沾了下茶水在桌上写到:隐儿,你还在吗? 「在的话,就碰一下我的手背。」蔺川写完之后,将手心贴在桌面上。 蔺川心中颇为忐忑,他能感受到兰隐儿对他的好感,否则她之前不会说出那样的酸话,她若是听到自己表露心声,应该不会拒绝自己吧。 半晌过后,手背上没有半分感触,看来隐儿已经离开了,蔺川心里莫名失落,挥袖擦去桌面上的水渍。 慕容胧月狐疑地看向蔺川,心下不禁有些担忧,公子这状态当真有些失常,该不会是被什么邪祟迷了心窍吧。 许是缘分未至,蔺川翻身坐于桌面之上,凝神静心感受颅内灵肎的变化。 最近境界提升太快,原本圆润的灵肎变得凹凸不平,已有异形之兆。 灵肎异形之后,很难破壁重生,普通的仿丹根本起不到破境的作用。 这些都是听盖姑姑说的,悟性再高,以蔺川的资质原本不可能进境如此之快,除了每日服用奇珍之外,蔺川觉得和泯江应龙脱不了关系。 初见泯江应龙之时,蔺川心里的悸动让他记忆颇深,御龙破浪而行之时心里从未有过的舒畅,心里的枷锁好似被打开了一般,灵肎从未有过的活跃。 等到破了玄灵境之后,便可以意识内窥,而非如今只能靠感受去想象,届时一定要看看自己的心,到底装着些什么东西。 灵肎有规律地跳动着,如同第二颗心脏一般,强劲而有力,蔺川一口将玄丹服下。 磅礴的灵力奔涌而上,瞬间将灵肎包裹,灵肎被挤压变形,蔺川面无表情,额头凝出豆大的汗珠,后背早已沁湿一片。 灵肎每扭曲一下,蔺川就会感到一阵绞痛,好似他整个人被扭曲了一般。 灵肎逐渐变回之前的圆润模样,破境丹释放的灵力,开始钻入灵肎,灵肎表皮开始皲裂,鼓涨至原先的三倍,蔺川感觉再继续下去,灵肎就要爆了。 但如今已经超脱了他的掌控,要怪就怪自己操之过急,应当好好将灵肎沉淀些时日,再行破境之举。 蔺川拼了命的释放灵肎的灵力,翻手取出参刀,对着虚空一通乱 砍,嘴上喝骂声不绝于耳。 「胡贼拿命来!」 「祸国殃民的***,给我死!」 「沁茹,还记得本皇子吗!哈哈哈哈……」 「我不想死!我不可以死啊!你们都得死!啊!呃啊!」 慕容胧月看呆了,两颗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疯魔的蔺川,喃喃道:「公子……真走火入魔了……」 似是听到了慕容胧月的声音,蔺川脚下一点,朝着慕容胧月奔去。 当看清蔺川的模样时,不禁吓了一跳,蔺川七窍都在向外溢血,双目血红一片。 慕容胧月飞退躲开蔺川的长刀,翻手取出袖内短剑,一面躲闪,一面格挡,几次想要将蔺川踢飞出去,都被她硬生生忍了下来。 蔺川这幅模样,她实在不忍伤他,本身就走火入魔了,再伤他岂不是火上浇油。 她没有和蔺川交过手,一直觉得自己强过普通豢灵师,蔺川的力量定在自己之下,结果才交手不到二十回合,慕容胧月就觉得自己扛不住了。 手中短剑几次都要脱手,双臂因格挡而发麻,只能仗着身法在其周围游走。 「当啷」短剑脱手,慕容胧月惊声呼喊。 「鲁大哥!余姑娘!」 「快来帮忙!鲁大哥!」 「余姑娘!」 慕蓉胧月脚下一点超上空飘去。 蔺川忽地跃起,一把握住慕容胧月的脚踝,生生将其拽了下来,慕容胧月被重重摔到地上。 「放手!啊!」 蔺川一手握慕蓉胧月的脚踝,一刀斩向慕容胧月的脖子,慕容胧月尖叫出声,闭眼等死。 「咔咔!」 慕容胧月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还在,缓缓睁开双眼,看到长刀嵌入石板,划到自己脖子边却是寸步难行。 慕容胧月挥手撒出一团紫雾,蔺川吸了紫雾过后,反倒更加疯狂,松开握刀的手,一把掐住慕容胧月的脖子。 「我掐死你!慕容胧月!」蔺川压在慕容胧月身上咆哮道。 慕容胧月惊怒交加,他没想到蔺川竟然喊出了她的名字,自己到底怎么惹到他了,不就要了个紫云瓶吗!竟然要掐死自己。 慕容胧月用尽全力掰扯着蔺川的手掌,依旧难以挣脱,面色涨得紫红。 生命在一点点流逝,慕容胧月眼前逐渐模糊,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给主人护法,结果死在自己的主人手里,传出去多么可笑。 脖子上突然一松,慕容胧月的眼前逐渐变得清晰,流逝的生命重又回到体内。 蔺川被鲁大宝自背后扣住双臂,余小夭正用绳子对其捆绑。 蔺川在地上疯狂蠕动,似一条蛆虫一样。 余小夭将慕容胧月搀扶起来,看着她脖子上的红印子,再看慕容胧月眼神空洞里泪水簌簌而下,不禁有些心疼。 「慕容姐姐,你别伤心啊,他这是走火入魔了,却不是真得想杀你。」余小夭安慰道。 慕容胧月惨然一笑,她着实没想到,蔺川口中的仇人竟然有自己,他就那么讨厌自己吗!可怜自己还处处为他着想,为他拼命!自己真的傻啊,怎么会信那老混蛋的预言,认这个小混蛋做主人! 慕容胧月挣脱余小夭的手,转身跑向院外。 余小夭想要去追,却被鲁大宝叫了住。 「他们主仆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没有心得交流,只会渐行渐远。」 「我担心……」余小夭还欲去追。 「你担心个甚,一甲子的孤寂她都熬过来了,她会去寻死?」鲁大宝冷哼道。 「好吧,是我想多了 。」余小夭挪动脚步来到蔺川身边。 蔺川瑟瑟发抖,面色惨白喘息如牛,眉头拧在一起,看上去依旧颇为痛苦。 鲁大宝上前伸出胖手按在蔺川天灵盖上,半晌过后方才离手。 「如何,失败了吗?」余小夭问道。 「唉,是我大意了,他短短数日竟连破两境,实在是匪夷所思,灵肎尚未稳固,根本承受不了破境丹的冲击!他的灵肎已千疮百孔,如今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了!」鲁大宝面色有些难看。 「数日破两境,这怎么可能!就算是历代天才鬼才都没有这等进境!」余小夭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鲁大宝也解释不清,啧了啧舌:「这个只有他自己清楚,你莫要忘了,他亦不是凡人,他可是南皇申屠修的儿子。」 若是二人知道蔺川半年破三境岂不是是当场石化,前两境还好,第七境着实仓促了些,此番冲击地灵境更是夸张。 蔺川依靠的生死感悟破境,辅之灵浆,硬冲小境界,几乎是无往而不利。 新生的灵肎壁会在原有的基础上附着一层,一层便是一小境,每一层越厚,根基越稳,吐纳越是强劲,生成的灵力要多上许多,调动灵力的速度也会跟着增加。 鲁大宝便是看到蔺川最外侧薄薄的两层,推测出蔺川破这两境的时间。 「把绳子解了吧!他体内已经没有灵力了,神识也已衰竭,给他吃颗固体培元丹,什么时候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欲速则不达,心境到了根基不稳一样会出岔子。」鲁大宝指着一动不动的蔺川道。 余小夭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她的天资算是不错的,进阶速度虽不敌蔺川这般夸张,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二人将蔺川抬到床榻之上,为其服下丹药便离开了。 二人离开之后,房间内出现了一人,正是消失不见的兰隐儿。 「都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将破境丹予你,阿川……你醒醒啊!阿川……」 兰隐儿扑在蔺川身上哭得梨花带雨,摇晃着蔺川肩膀。 第214章 玄丹 这枚玄丹完全出乎蔺川的意料,他以为玄丹就大一号的黄丹。 没想到完全是两种东西,打个比方:黄丹若窈窕少女般柔情似水,玄丹则像是铁塔汉子般刚猛。 玄丹之中还多了一种被称作丹气的东西,便是它将蔺川的灵壁冲得千疮百孔。 蔺川记得突破黄灵境时,误以为灵肎的灵壁消失了,实则是新生的灵壁太过纤薄,以至于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每一次突破都会生成新的灵壁,新生的灵壁会融合破碎的旧灵壁,变得更有韧性,收缩吐纳得力量更强。 蔺川的神识被破境丹的释放放的丹气重回散,藏在意识深处的戾气被尽数释放,体内可用的灵力被宣泄一空。 玄丹的丹气裹挟着灵力猛烈冲击豢灵师坚韧的灵壁,里应外合,辅助破碎灵壁,继而生成新的灵壁。 玄丹是正经玄丹,要怪就怪蔺川的灵肎壁太弱了,以至于灵肎被毁,神识被冲散,最终走火入魔。 蔺川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画面,这些画面毫无连贯性,每出现一幕,脑仁便会跟着刺痛一下。 千万张画面过后,蔺川就感觉脑仁被万虫撕咬,疼地他蜷缩成一团,想死却又控制不了自己的躯干,绝望到了极点。 否极泰来,小和尚若水的谶语再次凑效。颅内的紫色气障将被散落的神识缓缓聚拢,膨胀丹气与紫气对抗,竟然被其压制。 紫色气障在对抗中亦有损耗,原本酱紫色的气障经过一番对抗之后,只剩下浅浅的紫色。 丹气被重新压制到灵肎附近,被迫着去冲刷残破不堪的灵壁,直至灵壁被彻底粉碎。 蔺川的意识逐渐恢复,一幕幕景象变得连贯,针扎般地疼痛再次席卷而来。 「呀啊……」蔺川发出痛苦地呻吟声,但他心里却是一喜,能主动发声,便是恢复的表现。 蔺川隐约听到有人在他身边哭泣,似女子的声音,只是听不真切。 兰隐儿抱着忽冷忽热痛苦呻吟地蔺川,早已泣不成声,用衣袖不停为蔺川擦拭着冷汗。 见蔺川逐渐平静下来,方才为自己拭去泪水,口中犹在自语。 「阿川……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我会带你去妖林……带你去看婆婆……婆婆她医术高明定能将你医好……医不好也没关系……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我才不管婆婆说的什么人妖殊途……才不管什么妖族大业……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阿川你醒醒啊…阿川……」 「兰姑娘,你怎么在这儿?」说话之人声音有些闷颤,显然刚哭过不久。 兰隐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从蔺川身上离开,扭头看去,原是去而复返的慕容胧月。 慕容胧月走出府门不久,忽而想起她刚刚情急之下将一团瘴气打入蔺川体内,蔺川本就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若是不将瘴气取出来,即便有固体培元丹吊命,恐怕也是十死无生。 于是乎慕容胧月就折返回来,看到了这一幕。 兰隐儿只顾着悲伤了,却是没能及时察觉到慕容胧月,二人泪眼相望,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蔺川微微睁开眼睛,却看到这样一幕,想到先前对兰隐儿陈情,又回想起差点儿把慕容胧月掐死的画面,顿觉无颜面对二位姑娘,索性眼睛一闭装起死来。 还是慕容胧月脑筋转得快,指着兰隐儿惊声说道:「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还纳闷儿公子为何忽然发起春来,对着空气好一番陈情,原来是兰姑娘在这里!」 兰隐儿听罢羞地满脸通红,这些年在中洲待久了,却是沾染了人族的习性,七情六欲亦有了章法。 慕容胧月似是发现 了新大陆,一会儿端详着兰隐儿,一会儿端详着蔺川。 好在蔺川身上气血不稳,浑身烧烫,殷红的面色完全掩饰了他的羞赧。 慕容胧月忽然一拍脑门儿自语道:「差点儿将正事给忘了!」说着就走向蔺川,刚要伸手却被兰隐儿拦了下来。 「慕蓉姑娘,你要作甚?」兰隐儿周身散出妖气,她的修为进境比不得人族,更比不上破境不要命的蔺川。 兰隐儿才突破至玄妖不久,她虽为腥妖,却不肯血食,硬是靠着吞噬月华修行,进境着实慢了不止一筹。 「放心,我不会弄伤你的小情郎的!你也看到了,我先前情急之下,将一团紫雾打入他的体内。那是我的本命瘴气,留在他体内会侵蚀他的神识,久不取出,便会落得痴傻之症。」 慕容胧月没有危言耸听,不过她心里却是一叹:即便没有瘴气侵蚀,他以后也是疯疯癫癫吧。 因为在慕容胧月的记忆里,但凡走火入魔的豢灵师,最后活下去亦是疯疯癫癫的,时而清醒时而癫狂那种都算是好的。 当然,像这种不确定的悲观言语她自然不会说与兰隐儿。 蔺川闻言有些羞愧难当,他对慕容胧月确实苛责些,他不喜欢慕容胧月的虐杀手段,亦不喜欢她的放浪形骸,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慕容胧月对自己的忠诚。. 他脑海中走火入魔时的画面都清晰可见,慕容胧月可谓单方面被动挨打,自己却险些失手杀了她。 兰隐儿闻言啐了一口,轻挪莲步让了开来,心说这位慕容姑娘怎地这般口无遮拦。 慕容胧月倒是不以为意,伸手停在蔺川额头之上三寸处,手心凝现出一道气旋。 诡异的一幕很快出现,蔺川眉心出有紫气飘出,继而被吸到气旋之内。 随着紫气被吸出体外,蔺川的意识逐渐恢复清明,翻腾的气血也跟着停息下来。 「怎么可能!!」慕容胧月倏然双目圆睁,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兰隐儿以为蔺川的情况又变糟了,慌忙问道:「怎么了慕蓉姑娘?出了什么状况?阿川他没事吧?」 慕容胧月收回手,看着手心上的气旋欲哭无泪,气旋中的紫气仅剩薄薄一缕,她凝练一甲子的瘴气如今仅剩不到半成。 「完了,完了,全完了!」慕容胧月双目失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的保命手段、终极杀招彻底没了,都被眼前这对苦鸳鸯给霍霍完了。 兰隐儿听罢腿脚一软,慕容胧月一把将其扶住,赶在其花容失色之前说道:「我说的不是他!他…他没事!我是说我的本命瘴气完了。」 兰隐儿看着慕容胧月,眼泛泪花喃喃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蔺川受不了了,他若是再不醒来,还不知要闹出啥动静。于是蔺川轻咳两声,面上故意露出痛苦的表情。 二女听得动静齐刷刷看向蔺川。 「阿川,你醒啦?」 「公子,你醒啦!」 蔺川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兰隐儿,又看了看慕蓉胧月,操着沙哑低沉的嗓音说道:「隐儿、胧月,这是在哪里?」 「我们还在鲁大哥府上啊,你都不记得发生什么了吗?」慕容胧月赶忙回答道。 见蔺川沉吟不语,慕容胧月接着提醒道:「你在房内破玄灵境瓶颈,我在门外给你护法……」 兰隐儿见蔺川眉头紧锁不住的摇头,扯了扯慕容胧月的衣袖对其说道:「慕蓉姑娘他刚刚苏醒,意识尚未清明,且让他缓一缓。」 兰隐儿软糯的声音听的蔺川心头一暖,到底还是意中人体贴,只可惜他在昏迷之中没有听到兰隐儿的陈情,否则这会儿他又该失态了。 蔺川余光看到自己脏乱带血的衣袍,以及蓬乱的头发,开口道:「胧月,你先带隐儿出去,我想一个人缓一缓。」 慕容胧月闻言看了兰隐儿一眼,见其颔首,二人方才一道离开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霎那,蔺川翻身而起,身上的骨头噼啪作响,浑身酸楚无力,挣扎着换了一身新衣,继而盘膝而坐。 固体培元丹的药力逐渐发挥作用,蔺川的气力开始一点点恢复,连同那颗静止不动若花生粒大小的灵肎,亦开始缓缓跳动,隐隐有灵气被吸入体内。 他已半只脚踏入地灵境,只是灵肎没有被完全激活罢了。 借助产生的那一丝灵力,蔺川咬咬牙自乾坤戒中取出一瓶极品灵浆,仰脖喝了一口。 浓郁纯净的灵力瞬间遍布全身,蔺川调动灵力接近灵肎,小心翼翼一点一滴地将灵力渗入到灵肎之中。 灵肎内的灵力迅速包裹先前灵壁碎片,一点点向着薄如蝉翼的新灵壁上融合。 一个时辰过去了,地灵境的灵壁终于完成,蔺川抹去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睁开双眼猛地一拍额头。 颅内灵肎震荡归位,继而蠕动起来,一张一弛之间几乎将房内灵气抽干。 蔺川感觉周身每个毛孔都被打开了,起身伸展四肢,心头喝道:御灵炼皮,灵甲……开! 体内的灵力迅速散布到每一寸肌肤,随着蔺川心头喊出的那个「开」字,肌肤上的灵力瞬间涌出体外,在体外生成一张淡紫色透明的膜。 「这便是护体罡气……」蔺川双目熠熠生辉。 房门霎那间被人撞开,为首的当然是鲁大宝,其后跟着三位惊喜交加的美人。 第215章 伴侣 蔺川将护体罡气收入肌肤,笑着看向满脸惊诧之色的众人。 四人围着蔺川打转,不停打量着容光焕发的蔺川。 「真…真的是地灵境啊!」余小夭眼中羡慕不已,而后瞥向鲁大宝,眼神里充满了质疑。 鲁大宝恍若不知,松开抚在蔺川额头的胖手之后,一个劲儿地啧啧称奇:「灵壁都千疮百孔百孔了,竟然还可以恢复,当真是开了眼了!」 鲁大宝除了修行不在行,其他都在水准之上,炼器术、医术、蛊术、甚至连阵法之道都略有小成,得亏他不是全五行命格,没有推演预言之能,否则其成就定在慕容道羽之上。 「你好像…长高了?」慕容胧月贴近蔺川,原来她与蔺川的身量近似,如今看来,眉眼竟高出她寸余。 这一点慕容胧月若是不提,蔺川真还没有注意过,他回想起灵肎新壁终成之时,周身骨骼却有痒痛,只是当时注意力都集中在灵肎之上,身量应当是那时生长的。 兰隐儿呆呆看着蔺川俊朗的面容,心底不禁有些自卑,他都进阶到地灵境了,而我还只是个小小玄妖…… 蔺川同样也在盯着兰隐儿,移步到她的身边,与之并肩而立,蔺川可不想被几人一直这般审视着,于是开口介绍道:「她叫兰隐儿,是我的……」 蔺川略微停顿看向面上微红的兰隐儿,他不知兰隐儿是否有听到他的陈情,却不知该如何介绍。 「伴侣!」慕容胧月见不得人扭扭捏捏,当即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鲁大宝和余小夭的反应天差地别,鲁大宝一脸佩服地看向蔺川,笑得很有内涵。 余小夭则是惊讶地合不拢嘴,眼神在二人之间游移。 兰隐儿此刻一反常态,既没有嗔怒对方,亦没有半分羞涩,落落大方地面向那二人。 蔺川本想呵斥慕容胧月,但见身边佳人不置可否,他也就没再作声。 「你们……好吧!」余小夭刚要多嘴,但见蔺川目光不善,瞬时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房内一时间显得颇为尴尬。 「老弟能否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吗?你那灵肎怎么就突然恢复了呢?」鲁大宝率先打破僵局,没错,他还在纠结蔺川的灵肎。 蔺川眼珠子一转,捏了捏脑门儿:「大宝哥能否将我破境时发生的事情告知于我。」 鲁大宝吸一口气,回想当时的场景。 前面的打斗被鲁大宝一带而过,因为觉得那些并没有异常,杀戮是走火入魔之人的常态,但凡心中有仇恨皆会如此。 所以直接跳到慕容胧月出手袭击蔺川那一段,正在侧耳倾听的慕容胧月却是不乐意了。 「鲁大哥没有说清楚,他那时差点儿将我扼杀,我方才将本命毒瘴拍在他脸上的,更何况我那毒瘴又伤人,只是……」慕容胧月越说越没有底气,因为她不过一个鬼仆,生杀大权都在主人手中,反抗便是逾矩。 「呃,忘了说了,慕容姑娘此举当是本能反应,非刻意为之。你疯魔之时,慕容姑娘非躲及挡,没有还一次手,简直狼狈至极,我和小夭都看在眼里。」鲁大宝看情况不对,立马义正严辞。 余小夭狠狠地点了下头,头顶的大丸子亦跟着点了下头,看上去颇为滑稽。 蔺川心里一暖,这些画面与他看到的不同,那时他的眼中尽是那些仇人,看清慕容胧月之时,还以为她在阻止自己报仇,所以妄图杀之,之后慕容胧月便将一团紫雾结结实实地拍他的脸上。 蔺川在宫中之时便没有皇子威仪,对待仆人向来都不苛刻,嘘寒问暖,如同家人一般。 所以他看待慕容胧月亦非看居高临下,视之生命如草芥,他只是不够 了解慕容胧月,对她的了解仅限于「嗜杀冷血美艳动人」八个字,所以才会对她有些生冷。 兰隐儿扯了扯蔺川的衣角,蔺川方才醒神。 看向彷徨无措的慕容胧月和颜道:「胧月莫要怪我才是,我当时为仇恨所蒙蔽,误以为你在阻止我手刃仇敌,所以才会对你痛下杀手。而今愧疚难当,日后定当好生待你!」 慕容胧月闻言心底豁然开朗,压在心间的大石头瞬间消失了,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就说公子没那么小肚鸡肠,怎会为那些小事记恨自己呢,还好之前没一走了之。 两行清泪自脸庞滑落,慕容胧月看着蔺川,掩嘴抽泣,心底的委屈方得释放,兰隐儿移步到她身边,给她个依靠。 蔺川轻呼一口气,但见鲁大宝手足无措的样子,赶忙接着道:「胧月的本命瘴气是将神识笼罩,继而麻痹神识,令神识之主的意识混乱,继而掌握生杀大权。」 说道此处鲁大宝和余小夭齐齐后退一步,与慕容胧月拉开距离,二人是真得毛骨悚然,没想到这个绝世美人竟然有如此可怕的手段。 慕容胧月止住抽泣,愕然看向蔺川,不知他说这些做甚。 「而玄丹的丹气是将神识冲散,丹气与紫雾两相冲突,继而对抗起来,恰似以毒攻毒,最终丹气惜败退回到灵壁,从而得以继续冲击破境。」蔺川分析道出其中缘由。 鲁大宝不禁拍手叫好,他此番算是彻底开了眼了:「老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今夜说什么也得庆祝庆祝!我这便去下厨!」 「我去帮忙!」 余小夭一听有大餐可吃,当即跟了上去。 慕容胧月亦颇为识趣,正准备告辞离开,蔺川却将其叫住。 「胧月你留下来,有事相商。」 据兰隐儿所说,城主府的小公子接管了城内事物,城内的凛冬刺客已被肃清,就连徐听风的布坊都给关了。 想来城内是安全的,蔺川打算今夜去打探一下舅舅的消息,总不能一直指望鲁大宝,问多了亦会惹人起疑,反倒连累了人家。 却不知醉月楼那位大掌柜与凛冬二位堂主谈得如何。 徐听风此人他不敢惹,也惹不起。铁勇那憨厮也不是什么善茬,更何况出了事之后,他就一直躲在军营里。 擅闯军营可是要掉脑袋的,蔺川只能退而求其次,他要将雷方找出来,然后用他来祭祀残刀。 背叛者必须死! 第216章 博渊 夜黑风高。 雷灵帅府,安静的落针可闻。 「咚咚咚」 突如其来叩门声打破了院落原有的宁静,即便声音很轻。 两道人影倏然出现在门后,随后门被打开一道缝隙,门外之人掀开帷帽一角。 「蔺…蔺公子?!」 「公子可算回来了!」 二人立即将门打开将蔺川迎进府去,蔺川却止步不前。 这二人是镇守灵帅府的灵将,亦是蔺惜春的亲卫,对蔺惜春自是忠心耿耿。 「舅舅可有回府?」蔺川问道。 二人齐齐摇头。 「雷方可在府内?」蔺川沉声问道。 两名守卫闻言对视一眼,而后再次齐齐摇头。 蔺川颔首,看了看左右:「回府再说。」 蔺川本想让兰隐儿偷偷溜进府内,探查一下雷方是否在内,但考虑到灵帅府内设有阵法,万一被那两位发现了极有可能被误伤到,索性大大方方地入府。 烛火在厅堂内摇曳,蔺川摘下帷帽,看向惊喜莫名的二人。 「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公子了呢!」亲卫甲挤了挤豆大的小眼睛,好容易挤出一丝眼泪。 亲卫衣乙跟着哼哼两声,以示悲伤。 「这是为何,我不过离开两日而已,就这般想念!」蔺川有些苦笑不得。 「我都听说了,前夜醉月楼突起大火,整座楼都被烧没了,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嗯……我还听说了,那晚有凛冬刺客闯入楼内大开杀戒……」 蔺川没有打断亲卫甲的滔滔不绝,反倒听得颇为仔细,待二人说得差不多了,蔺川方才开口道:「你二人足不出府,消息倒是灵通,都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哦,这都是雷总管告之我等的。」亲卫甲回答道。 「雷方?他何时来过?」蔺川眉头一皱,沉声问道。 但见蔺川表情不对,语气也颇为深沉,亲卫甲没有立刻回答,显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在府门前提到雷方时,公子好像也是这般神情,莫非雷总管…… 「雷…雷总管…酉…酉时末来府说的……」亲卫乙见亲卫甲没有及时回答,以为他忘了时间,于是抢先回复蔺川。 「今日酉时?」蔺川心说难怪一直都是亲卫甲在说话,原来亲卫乙患有口吃之症。 二人齐齐点头。 蔺川心说:好嘛,原来他还在城内,今晚可要藏仔细了,可别被我捉到了! 「雷总管还说了什么?」蔺川面色一缓,问向亲卫甲。 亲卫甲眼珠子一转,刚要开口却听蔺川再次说道:「你最好如实去说,我舅舅不喜欢别人说谎,他只是不喜欢,而我是……痛恨!」 蔺川说话间突然释放出强大的灵压,虽然同为地灵境,但蔺川前几日还只是个玄灵六境的豢灵师,此刻却是货真价实的地灵境。 这样的进境速度太过逆天,再联想到蔺川那日掌掴铁副帅,这位公子的身份却是高贵至极。 「岂敢欺瞒公子。」亲卫甲躬身行了一礼,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接着说道。 「他说那日送你去城主府途中遭遇了刺客,为了引开刺客与你走散了,而后召集人马去寻你,却只发现马尸和散落的车架。」 蔺川心下冷笑,好一个引开刺客,真是忠诚可嘉。 「以为你被那些刺客掳走了,追踪那些刺客到城外,亦没有发现你的踪迹。直到醉月楼大火冲天,方从那些幸存者口中得知公子亦在楼中,只是依旧没有发现公子,猜测公子多半葬送火海了。」 蔺川那晚走 逃得很巧妙,他没向楼外跑,反向楼内跑,楼内虽然是烈火熊熊,但是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尚有腾挪间隙。 「不愧是雷方!」蔺川冷笑一声。 「你二位可知,除了府内,他平素可还有别的住处?」 二人思索半晌,亲卫乙忽然开口道:「我…我想起来了!他…他在市坊附近…还…还有个住处!」 「是听他说过,他在那里养了个女人,听说是个风尘女子,雷灵帅素来厌恶风尘女子,雷总管不敢将其带到府内,所以他就在外面支了个宅院……」 不等亲卫甲把话说完,蔺川便长身而起,叮嘱那二位再见雷方,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其留下来。 两个亲卫木讷的点了点头,直到蔺川消失在面前,却也没能明白蔺川究竟意欲何为。 …… 蔺川与慕容胧月和兰隐儿汇合,他令慕容胧月守在此处,说实话他不太相信那两个亲卫,毕竟他才来没几日,即便与蔺惜春关系再亲近,恐怕也不敌那个雷总管。 蔺川并没有直接去往市坊宅区,而是绕道去了陋巷。 陋巷尽头,竹棚间隐隐约约有鼾声传出,这些鼾声完全不似成年汉子那般响彻天际。 蔺川故意放出些脚步声,竹棚内瞬间安静下来,再也听不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透过帷帽蔺川能看到一张张忐忑不安的小脸,蔺川见此索性将帽子摘了去。 这些小家伙看清蔺川的脸后,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个自竹棚内探出小脑袋,陈博渊将手中的匕首藏到被褥里。 蔺川数了数人头,忽得皱起眉头。 「陈博渊。」蔺川轻声唤道。 陈博渊揉了揉睡眼惺忪眼睛,一耸一耸从竹棚内滑落而出,动作熟悉的让人心疼。 「公子竟然记得俺的名字!」陈博渊大感意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蔺川,问道:「公子这么晚来此作甚?」 「怎地少了一人?」蔺川不答反问。 「死了,这两日夜温骤降,他们或多或少都染了风寒,久不得治,扛不过去便就死了。」陈博渊说起此事竟然没有流露出半分伤感,俨然这样的事情没少发生。 蔺川再向竹棚看去,一张张冻得紫红的小脸,鼻涕吸溜个没完,再看他们身上盖的「被子」,是重叠七八层的粗布麻衣,蔺川心底颇不是滋味。 蔺川从乾坤境中取出两件皮袍子,直接扔给了陈博渊。 厚重的皮袍子险些将陈博渊带倒,陈博渊二话不说将袍子送到竹棚内。 那些小乞儿蜂拥钻入皮袍内,几人挤在一起,小脸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开心。 陈博渊返回到蔺川身边,任由他看向那些小乞儿。 「你可识得雷方!」 第217章 芙蓉 陈博渊皱着稀疏的眉,沉吟道:「雷……方……公子说的是市坊的雷爷吧?下巴很尖,两腮内陷?」 蔺川微微颔首。 「是他无疑,近日可有见过他?」 「这些日子巡逻灵卫不许我等上街,俺也只敢在附近街巷讨些吃食,却是没见过雷爷。公子要打听些什么?」陈博渊眼中的期待甚至高过蔺川,他知道蔺川出手大方,若能帮忙,定不会亏待自己。 「听闻雷方在市坊有处宅子,你可知其所在?」蔺川再次问道。 陈博渊没有回答蔺川,他自幼混迹千机城,活到如今最大的本领不是收集信息,而是察言观色。 尤其能感受到人心底的恶,他从蔺川眼中看到了杀意,他甚至能看出蔺川在刻意掩饰。 「俺劝公子还是莫要打他的主意。」陈博渊有些担心地看着蔺川。 蔺川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可见此子已察觉到自己的杀意,小小年纪这份眼力劲儿当真了得。 蔺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他那对丹凤眼开合之间竟颇具神韵,莫非是女娃不成。 「为何这么说。」蔺川温言笑道。 陈博渊正色道:「雷爷手底下有个帮派叫雷帮,专门负责护卫大小商队,据说还有天灵境豢灵师坐镇其中。」 蔺川以为他会说出雷方与蔺惜春的关系,结果倒是让他有些意外,看来这个雷方并不简单,难怪舅舅会收他为徒。 「俺这还有个小道消息……」 「哦?说来听听。」蔺川越来越喜欢这个小乞儿。 「是俺从那些商人老爷那里听说的,他们说雷帮与各路山匪关系匪浅,没请雷帮护卫必遭山匪洗劫,若是请了雷帮,一路安然无恙。但需支付高昂的酬金。」陈博渊侃侃而谈,一阵夜风吹过,声音有些发颤。 「公子可要俺给你带路?」陈博渊吸了吸鼻涕。 「你敢为我指路?就不怕有去无回?」蔺川正色道。 「有何不敢,富贵险中求嘛!」陈博渊嘿嘿一笑,挺了挺单薄的腰杆。 蔺川二话不说朝他扔去一个钱袋子,陈博渊伸手接过,险些脱手,想来其中份量不轻。 「公子这是何意?」陈博渊凝视着对方。 「不论生死,这袋钱都是你的。」蔺川淡然道。 陈博渊深深地看了蔺川一眼,突然转身跑向竹棚窝,将钱袋子塞到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孩子手中,而后交待了几句,复又跑了回来。 「你就不怕他们圈钱跑路了?」蔺川有些讶然。 「俺对他们说了,这钱来路不明,道上很多人都在寻这些钱,若是被发现了就是个死,所以这些钱不可见光,每隔几日拿出丁点儿够吃喝就行。」陈博渊走在前头,边走边说。 蔺川凝视这个小人儿,只可惜他没有灵肎,否则日后定当是个人物。 市坊附近的一处宅院。 宅院挺大,诸多房舍鳞次栉比,院内有一方演武场,各色兵器陈列其中。 雷方的住所便挨着此宅,此刻他正与姘头行那云雨之事,半柱香后他才呼哧带喘走出房间。 「廖长老若是有意,不妨屋内一叙?」雷方对着墙角处的阴影嬉笑道。 「呸!不害臊的东西!若不是你给得多,老娘稀罕在此听你们哼哈!」阴影里走出一个妖娆身影。 借着房内映出的烛火,方得看清那人模样。 女子模样娇媚,唇角有颗美人痣,身形凹凸有致,只是眼角细纹暴露了她的年岁,当是过了不惑之年。 她便是雷方口中的廖长老,廖芙蓉,江湖人称芙蓉仙姬。 廖芙蓉早年与射月同楼示艺,射月善琵琶,她则善吹长箫,射月温婉内敛,她则火热泼辣,皆是花魁中的佼佼者,二人明争暗斗近十载,亦未分出高下,江湖人称艳世双姬。 射月退隐江湖之后,廖芙蓉顿觉无趣,亦跟着退隐,她亦想似射月那般遇上个爱自己的情郎,安然度过余生。 据说廖芙蓉当年祸害了不少穷书生,最后得知射月为情郎所负,心灰意冷遁入空门。廖芙蓉连夜将那情郎连同其相好一并送入黄泉,劝慰射月与其一道重出江湖,射月没有答应。 随着射月的复出,廖芙蓉亦跟着复出,只是她的名声不比射月,东玄学宫肯定不敢收其作先生,误人子弟不说,可能连其他先生都会跟着遭殃。 「仙姬还若从前那般泼直,听闻仙姬只对模样俊俏的小生感兴趣,雷某想要一亲芳泽这辈子怕是没可能了。」雷方惋惜道。 「少在那编排老娘!想我的好事也不是没可能,将这帮主之位赠予我!」廖芙蓉挑起下巴,看向猥琐的雷方。 雷方霎时无言以对,他的帮主之位来之不易,仰仗各方势力,方才有所起色,而今已有帮众近千,但豢灵师就有两百之数,其中不乏地境高手。 建立雷帮耗尽了他的心血,雷帮就是他的命,亦是他最大的筹码。 他想要凭借雷帮加入凛冬继而谋求个堂主之位,有了凛冬这个大靠山,他便再不用看那些人的眼色了。 「廖长老说笑了,这三日苦了廖长老,守过今晚便可自行离去,长夜漫漫,长老好自为之。」雷方说罢钻进房内。 廖芙蓉嗤笑一声:「德性!」 廖芙蓉倏然释放灵域,而后并未察觉有意,不仅秀眉微蹙,莫非刚刚看走了眼。 院墙上的枯草忽然被折断,廖芙蓉闪身出现在墙头草边,伸手将墙头草扶起来,感受到枯草的韧性,那道突如其来的折痕却显得尤为刺眼。 正当廖芙蓉纳闷之时,远处又有响动传来,廖芙蓉没再犹豫,当即追了上去,几个闪动便消失在夜色中。 雷方闻听动静,再次翻身而起,刚打开房门,迎面一刀劈在他的脑门之上,这一刀若是砍实了,雷方就被平分成两半了。 雷方调动全身灵力后仰,依靠没能完全躲过,额头上的皮肉被豁开一道口子,刀尖在其胸腹之上刮出一道火花。 「呃啊!」 雷方惨叫一声摔倒在房中桌椅之上,面色苍白,双手捂着额头的伤口,竟然没有血水溢出。 刚刚那一刀好似抽走了雷方半条命,周身血液突然逆流而上,吓得他感觉用灵力压制,好在反应够快,否则就被吸成人干了。 第218章 挟持 雷方惊悚的看着来人,慌乱之下方知取出双尖钢叉,额头之上竖着的伤口皮肉翻卷,好似多了一只眼睛。 来人头戴帷帽,脚下动作一滞,双手持刀换做单手,原本暗淡无光的青灰刀身隐隐泛起赤芒,似是没料到雷方能扛下这一刀。 夜风拂过,撩起帷帘,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容,双目锐利如刀,看得雷方心肝乱颤。 「阿川兄弟!这是为何?」 蔺川不答,心道这一刀用了四成灵力,即便同为地灵境也要被一分为二,能扛下参刀这致命一击,且仅仅冒出些星火的内甲,当是件极品灵器。 他这边必须速战速决,兰隐儿将廖芙蓉引开却不知能坚持多久,廖芙蓉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城内释放灵域,但是间歇释放倒也未必会被那些城内那些老家伙发现,另外天灵境的感知力也非比寻常,谁知道廖芙蓉还有什么其他手段。 「这其中定有误……」 雷方一句话还未说完,立起钢叉挡下蔺川横切而来的长刀,刚站稳的身形再次被击飞,整个人将屏风撞碎。 躲藏在屏风后的女子尖叫一声,与其摔在一起。 「你可知我是谁!杀了我你走不出这个宅子!廖长老!」雷方厉声喝道。 刀光再次袭来,雷方毫不犹豫将身边妇人拉扯到身前。 蔺川手腕猛地翻转,堪堪避开那妇人,收刀再瞧雷方,已经从窗户翻了出去。: 妇人衣衫不整,一手护在胸前,一手捂住嘴巴,惊恐地看着蔺川,难掩春光外泄。 蔺川没做半分停留追了出去,不是说这妇人是雷方多年的姘头吗,怎地说扔就扔。 雷方到了院中,便开始长啸,声音有着独特的节奏。 「我乃雷帮帮主!隔壁便是我雷帮大本营!你此刻离开尚能保命!」雷方便跑边跑边说。 这是在求援的暗号!蔺川心知再不将其杀掉,等援手到了,就再没机会了,脚下发力,三步便追上雷方。 雷方反手一记钢叉,一道雷芒划过,却似蔺惜春的成名绝技雷恸。 蔺川没有止步,只是扭身躲开,二人迅速拉近距离,手中长刀却是难以施展,只得以刀柄锤击雷方的下肋。 「咔嚓」骨头的断裂声极为清脆,若非有内甲护体,这一击恐怕得伤及内脏。 雷方闷哼一声,身体后仰,手臂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得朝着冲杀而来的蔺川喷出一道血雾。 蔺川嘴角上扬,不躲不避,迎着血雾长刀直挑雷方的咽喉,血雾霎那间被长刀吞噬一空,下一息若不出意外,这雷帮帮主便会成为一具干尸。 「我知道你舅舅的下落!」雷方嘶吼道。 刀尖贴着他的喉咙停下,雷方蜡黄的面上如同水洗一样。 近日他却是在守株待兔,等着蔺川送上门来,结果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蔺川竟然突破到了地灵境,还有就是关键时刻廖长老亦没了踪影。 过了今晚徐听风会亲自将堂主令送来,他便会以凛冬第四位堂主的身份去往南国,会见凛冬门主。 届时凛冬门主会亲自为其刺青,收编雷帮改为奔雷堂。 蔺川听到动静,瞬间闪身到雷方身后,长刀勒住他的脖子,以余光扫视周围,四道身影出现在院中,分立四方将其围在中央。 这四位身上散发的灵力波动与蔺川相差无几,皆是地灵境的好手。 隔壁院落喊杀声四起,数十名帮众手持火把鱼贯跃入院落。 「速速将帮主放开,否则老子活劈了你!」 「将帮主放开,你他娘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雷帮撒野!」 「帮主莫慌,这 贼人若敢动你一丝汗毛,弟兄们活剐了他!」 不大的院落瞬间人满为患,尽是些黄玄境的杀才,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看向蔺川。 蔺川心下冷哼,果真越是修为境界低微越是聒噪,放狠话一个赛过一个,反观那四个地灵境豢灵师,自出现起就没吭过一声。 雷方原本还以为己方阵势浩大,能将蔺川唬住,刚要反客为主说上两句,咽喉处的寒凉瞬间让他再次清醒过来。 「我这把刀嗜血,你是知道的,若是不想死就让他们消失。」蔺川附耳低语。 雷方连吞咽的动作都不敢有,生怕喉结耸动被刀刃划伤,额头上的伤口至今还未出血,体内血气已经严重不足,在为其伤必然性命不保。 「都…都回去!」雷方声音有些发颤,口水积攒在喉间,听起颇为滑稽。 「帮主!不可!」 「我等拼死护卫帮主!」 「誓与帮主共存亡!」 周围帮众不退反进,一个个跃跃欲试。 「都给老子滚回去睡觉,没我的吩咐不许出营。」雷方恨地呲牙咧嘴,嘶声吼道。 这些杀才见雷方似是动了真怒,既然都表露了衷心,剩下的随便演演就好了。 紧接着蔺川就看到这些人一个个咬牙切齿,眼中含泪愤愤然离开了小院。 那四位地灵境依旧岿然不动,好似雷方刚刚那番话中并不包含他们一样。 雷方叹了口气,声音尽可能的恭敬:「四位护法也都退下吧!」 四人二话不说消失在院内,好像没来过一样。 「公子,你瞧他们都退下了,咱们能否回屋一叙……」雷方感觉刀锋略微离远了些,清了清嗓子恳求道。 「就在这说!」 寒凉之气瞬间拉近,雷方吞咽的动作戛然而止:「好好,师父他老人家去了西泠渡。」 西泠渡是泯江通往千机城的唯一渡口,蔺川心底隐隐生出不祥之感,舅舅应当是去阻止某人过江,和自己之前推测的差不多。 「所拦何人?」蔺川问道。 雷方一窒,他没想到蔺川竟能猜到此处,而后说道:「具体何人我亦不曾知晓,只是从他们口中听说是南国之人。」 蔺川当然知道是南国之人,他只是担心来人别是胡铎,胡铎的战力有多么恐怖他亲眼见过,所谓南国战神恐怕不止在南国,整个濛届能与之正面抗衡的屈指可数。 「他们是谁?」蔺川迅速问道。 「是…是凛冬的徐堂主和铁副帅……」 「我的身份是你泄露给他们的?」蔺川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冷声问道。 「不…」忽而感觉脖子上的寒凉又近了几分,雷方慌忙改口说道:「不完全是我,是徐堂主先察觉到你的身份,我只是负责印证而已,即便没有我,公子的身份早晚亦会被发现,更何况师父他老人家也没有避讳的意思……」 「徐听风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蔺家!」蔺川语气森冷,铁副帅倒还好说,意图很明显。 雷方眼珠子一转,他若是说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本雷堂主,以蔺川对凛冬的仇恨,估计会直接将其抹杀掉。 「哪里有甚好处!他二人威胁我,若是我不照办,便要我性命,我寻思不过是透露些信息,以师父如今的威望,他们定然不敢动手,谁成想……呜呃…是我对不起师父!亦对不起公子!我该死!我该死啊……」 雷方从哽咽到声泪俱下将悔恨演绎的淋漓尽致,蔺川竟一时没了杀心。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快走!」 声音软糯中带着急切,不是兰隐儿又是何人。 蔺川一刀柄砸在雷方的脑门上,雷方眼珠翻白应声而倒。 顺着声音消失的方向,蔺川纵身而起挥刀击退隐藏在院外的护法。 「帮主无碍!」一位护法说罢,另外三位护法当即追向蔺川。 三位护法刚刚跃上墙头,却见一道劲风冲散,劲风中传出一句娇喝:「闪开!」 三人如惊鸟散,而后躬身行礼。 「参见廖长老……」 「尔等照看好帮主!」廖芙蓉留下一句话,便再次消失不见。 四位护法面面相觑,既然有天灵境的长老去追凶,他们就安心留下了。 「帮主醒了!」一位护法惊喜道,另外三位护法瞬间围了上来。 就见雷方眼皮只抬起一半,口中喃喃道:「速去布坊…告知徐堂主…他没死!」 雷方一句话分作三句,当真是气若游丝,说完再次晕了过去。 蔺川只是寻声去追,不料前方出现岔路,正踌躇之际,忽然感到身后的灵压,其灵力波动远超于他,当是那位天灵境长老无疑。 蔺川一咬牙,正要择路而逃,忽然手上微凉,柔软又熟悉的触感。 「跟着我!」兰隐儿牵住蔺川的手。 蔺川看着逐渐消失的臂膀,瞬间将参刀收入乾坤戒,跟随兰隐儿一同奔跑,继而消失在黑夜之中。 城门前廖芙蓉被守城灵将拦了下来,没有通牒不得进出城,这是城主府下达的命令。 说出去有些丢人,她竟然没能留住两个小辈,只怪那隐身法术太过诡异,廖芙蓉不好与灵将争辩,只得悻悻离开,她可不想在人前显贵,只会为世人所嘲笑。 射月真人如今是东玄学宫德高望重的先生,廖芙蓉虽然不在做青楼营生,但如今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长老客卿而已,她这般年岁若不能有所成,自是不愿意过于招摇。 廖芙蓉只想多赚些灵浆,有了本钱方得再做些正经营生,届时再与射月见面,也好不落下风。 第219章 惜别 城郊密林,两道人影忽隐忽现,最终显现出身形。 女子肌肤胜雪,绿裙随风飘舞,俏脸若施粉黛。男子玄色长衣被风收紧,精壮挺拔的身形颇显威武,头顶的帷帽被风掀起,刀削般的面容俊朗无双。 女子轻抬微润的下巴,迎上男子温润的目光,二人相视一笑,好似回到当年。 「丹熏城一别好似就在昨日。」蔺川笑道。 兰隐儿眨了眨好看的大眼睛,轻轻嗯了声,忽而秀眉微蹙开口道:「糟了,慕容姑娘还在城内呢!」 「无妨,我已提前告知于她,若是这边出了乱子,就令她先行回鲁宅躲避,待事情平息后再去寻她。」蔺川泰然道。 「还是你想得周到。」兰隐儿称赞一句后接着问道:「刚刚你为何没取那人性命?」 蔺川重重呼出一口气:「我本来是想杀他的,但最后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命不该绝,或许是因为他只是其中谋小利者,有罪却不该诛。」 蔺川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就是……我觉得雷方此人不简单,他不过是一玄灵境的豢灵师,竟然可以组建一个千人帮会,其中不乏天地境的高手。此人颇为惜命,日后应当还用的着此人。」 兰隐儿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身形忽然晃动了一下,蔺川刚想伸手去扶,不料兰隐儿却直直躺入他的怀里。 蔺川顺势将其搂入怀中,但瞧兰隐儿面掀青绿之色,当即紧张道:「隐儿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兰隐儿微微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没有受伤,只是有些脱力。」 蔺川方才想起兰隐儿是腥妖,腥妖不比清妖,一旦妖力用尽,便会反噬自身,只是她的瞳色怎么又换回了绿色。 「隐儿莫非你这些年都没有血食?!」蔺川面露凝重之色,他忽然想到兰隐儿送于他的破境丹,不禁心痛如绞。 「那枚破境丹是你用来压制妖性的?你想要重新转化为清妖?!」蔺川见兰隐儿不语,心下越发笃定自己的想法。 兰隐儿苦笑摇头:「妖帝的话都是骗人的,一旦化身腥妖,就再无回转的余地,破境丹也只能压制一时,若是仅靠破境丹来抑制,单破一个大境界就要百枚之数,而且还需对应境界的破境丹,久而久之或许可重回清妖,只是谁会有这么多丹丸。所以没有那枚玄丹,我亦能承受的住。」 难怪隐儿的修为停滞不前,蔺川不禁有些不悦,怒道:「那你为何不去血食!这世间恶徒遍野,噬之无碍心誓,亦乃大善之道!」 兰隐儿似是被蔺川吓了一跳,但见其眼中湿润,表情上的痛苦不言而喻。 「我……实在下不了口。」兰隐儿弱声道。 蔺川胸口一窒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傻……」说罢一把扯开胸襟露出脖颈。 兰隐儿顿时明白蔺川要做什么,当即撑起身子摇头拒绝:「我没事的,缓一会儿就好了,今夜虽然无月华可吸,但这夜风却是够烈……」 「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你若再不肯接受,却叫我如何面对于你。」蔺川面露恳求之色,他亏欠兰隐儿实在太多了。 兰隐儿体内气血蒸腾,如万蚁噬咬,痒痛难忍,却又无从下手抓挠。 她怔怔地看着蔺川,这个男人看起比她还要痛苦,她不再犹豫只身扑了上去,贝齿弹指间变得锋利无双,一口咬在蔺川脖子上。 蔺川闷哼一声,面上瞬间释然,双臂环住兰隐儿纤细的腰肢,嗅着她发间熟悉的兰花香,声音温润如玉:「以后我就是你的血食。」 兰隐儿面色瞬间由青转白,继而变得红润,她依旧死死咬住蔺川。 蔺川的面色却是与之相反,由红润变得苍白,但蔺川依旧 不舍得将其推开,直到那种熟悉的心悸出现,兰隐儿方才再次被弹开。 兰隐儿舔了舔嘴角的血渍,腥红的眸子看向蔺川,眼神里充斥着狂野与炙热,再次扑向蔺川,只是此次并非嗜血…… 二人缠绵良久方才分开,蔺川赤着上身依靠在树上,兰隐儿则贴在他的胸口之上。 「隐儿,我有一疑,之前为何嗅不到兰香?」兰隐儿发间的兰香令蔺川沉醉。 「我亦不太清楚,好似每次妖力不足之时,我的兰香就会消失。」兰隐儿歪着脑袋,脸颊上红晕依旧未退。 「之前听舅舅所说,四皇放开边境,择良妖入境争夺天地榜,既然柳叶婵和藤歌都能入境夺榜,那意味着就没有良妖入境一说。柳叶婵为何派单单派你来千机城?」蔺川有些想不明白。 「你的意思是说我修为低微,不堪重用?」兰隐儿抬起头怒目而视。 蔺川一愣,没想到这丫头脑筋倒是灵活,忽而感觉腹部一阵拧痛,赶忙讨饶道:「快快快松手!痛痛痛!我的意思是入得千机城还需甚条件不成!」 兰隐儿这才松手,揉了揉蔺川的伤处方才解释道:「却有良妖入境一说,但是腥妖本身就以人为食,哪有良妖之说,四皇如此规定只是为了约束入境之妖,但城中人族众多,为防生成祸端,才会在城门设卡,以鲜血诱之,若能出自泰然,方可入城。」 蔺川恍然,接着问道:「既然如此派些清妖岂不更加稳妥。」 「柳谷主倒是想,却是奈何不得那些清妖,清妖自成一脉,只在自己的一片林地修行快活,她们才不管什么妖族未来。烘炉之火日渐旺盛,火势凶猛,再有一甲子便会烧至妖林边际,一旦混沌火起,妖林便不复存在。」兰隐儿有些愤愤然。 蔺川微微动容,他记得在大雪坪之时,兰隐儿对腥妖成见颇深,如今却是有了改变,管他腥妖还是清妖,能为妖族谋生路的就是好妖。 难怪兰隐儿一口一个柳谷主,柳叶婵虽然邪恶,但对其族人却是用心良苦。 「哪里有什么世外桃源,思危方得居安,柳谷主能件神器,亦好在中洲立足。」蔺川猜测柳叶婵得了烘炉神器之后便会迁族入中洲。 「你怎知我族大计?」兰隐儿吃惊道。 蔺川看着有些不太聪明兰隐儿,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换了个话题。 「隐儿,我接下来要去趟西泠渡,惜春舅舅去那里阻击仇寇。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置身事外。」蔺川郑重道。 兰隐儿欲言又止,她总觉得雷方抓她的目的并不简单,雷方和蔺川的舅舅定然隐瞒了事情的真相。不得真相便不好与蔺川直接挑明,蔺惜春毕竟是蔺川唯一的亲人,若是因此惹得二人心生嫌隙,便失去了初衷,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蔺川见其沉闷寡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当即开口问道:「隐儿有何心事不成?能否告知于我?」 兰隐儿看着蔺川担忧地眼神,眼中露出不舍:「阿川,我可能不能陪你去西泠了……因为柳谷主定下的期限已至,隐儿要回妖林复命了……」 蔺川眼中的失落一闪即逝,他只是单纯不舍与兰隐儿分开,其实理智上他不愿兰隐儿随行,此去西泠渡凶险未知,不知是否会遇上胡铎。 蔺川哈哈一笑:「我当是何事,既然如此,隐儿当以族事为重,西泠渡那边我自会见机行事,你莫要担心。只是你自己要多保重。」 兰隐儿看着蔺川有些失神,蔺川表情变化都被她看在眼里,她笑着点了点头。 蔺川低头在其额上印下一吻。 第220章 御灵 兰隐儿没有等到天亮就离开了,蔺川随行三十里至千机河岸止住脚步,轻舟摇曳向西,与伊人挥手作别,直到目力不及方才作罢。 蔺川心里没由来一阵慌乱,随即一阵酸楚袭来,顿时苦笑自语:「隐儿你可知,我已经开始思念你了。」 「隐儿,等我。」 清冷的河风吹在蔺川的脸上,蔺川闭目凝神,感受风中那一丝微不可查的兰香,好似兰隐儿做出的回应。 自突破至地灵境,蔺川还未来的及内窥,他一直都想看看自己的灵肎是何模样,还有就是那颗被附心种子寄生的心脏。 盘坐于一块岩石之上,意识内敛,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三息过后方得清晰。 眼前是一个浑圆的透明晶体,像一颗小葡萄,纤薄的葡萄皮一层一层覆盖在其上,葡萄皮缓缓蠕动着,每次蠕动都有淡金色的气体飘出,淡金色的气体似乎有着磅礴的力量,在经脉之中横行霸道。 蔺川心下了然,那颗小葡萄便是自己的灵肎,葡萄皮便是灵肎壁,至于那淡金色的气体当是灵肎吸纳灵气后生成的灵力,可供蔺川随时调遣。 意识继续下沉,逐渐靠近心脏,随着意识的靠近,心脏受不了跳动愈发急切,亦如此刻的心情。 心脏内除了鲜红的血浆之外,蔺川看到一个黄豆粒大小的东西,灰不溜秋的依附在心脏内壁之上,其下生出密密麻麻如发丝般的触须,这些触须深深扎入蔺川的心脏内壁,蔺川判断此物应是那颗附心种子。 盖姑姑曾言,噩蒲的附心种子当是乳白色,得到抑制沉睡后会化作黑褐色,随着药力的衰减,附心种子会再度化作乳白色,被唤醒后的种子会疯狂生长,直至撑破蔺川的心脏。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蔺川刚要收回意识,忽有金芒闪现,蔺川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意识又在心脏内停留了片刻,之后并未察觉到异样,于是再度准备撤离。 那抹金光再次出现,依旧一闪即逝,这次绝对不是幻觉,蔺川意识在金光附近游移,忽而发现心脏内多出了一个小室,小室一张一合自成一体,犹如一个小心脏一般,只是跳动却是极其缓慢,金光便是在其膨胀之时出现的。 蔺川对着这个心中心颇为惊讶,意识一点点靠近这个小室,那股莫名的心悸再次出现。 原来是它在作怪!遇到剑脊白虎和泯江应龙时亦是它在作怪!这小东西究竟为何物,他从未在典籍看到此物。 蔺川的意识不敢再接近这个小室,忽然身体感觉到一股暖意,当即将意识抽离体内,眼前再次变得模糊,三息过后方才变得清晰。 赤阳东升,河风不再清冷,吹在脸上却有几分舒爽,蔺川起身准备返回千机城与慕容胧月汇合,那姑娘一宿未见自己归来,却不知提心吊胆成何种模样。 蔺川慕然腾空而起,将灵气释放与足下,脚下频繁轻点,如若踏空而行,此便是地灵境御灵之术的一种手段。 御灵之术除了可以将灵力释放出体外,还可以将灵力注入灵器之中,从而实现隔空驱物的能力,例如剑修的飞剑之术。 除了于御灵之外,地灵境最大的能耐便是护体罡气,这是豢灵师最重要的保命手段。 护体罡气可护全身,用以应对各个角度攻击,继而锤炼护体罡气尤为重要。 护体罡气不用之时,凝于肌肤之内温养,使用之时便可用意识将其释放,故又称炼皮。 新生的护体罡气比较薄弱,只能贴身施展,不可远离身体,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护体罡气的范围亦会跟着增加,护体罡气的坚韧强度也会增强。 当护体罡气凝练到一定程度之后,便会显现出自身灵力的颜色。 蔺川 踏入地灵境几乎是用光了所有运气,若非慕容胧月的本命瘴气,他已经变成了平凡人,再也无法豢灵。 蔺川和鲁大宝同为地灵初境,但是蔺川明显感觉到差距,鲁大宝释放出来灵力要浑厚许多。 原因蔺川自然知晓,他的灵肎壁太过薄弱,灵肎吐纳的力量要弱上半筹,故而产生的灵力不若他人磅礴。 好在蔺川在凝灵之道颇有心得,他的神魂在瞑石中得以锤炼,对于体内灵力的调动却是远超他人。 两相之下,蔺川的总体实力倒也在水准之上。 日后万万不可再鲁莽行事,不能再一味地追求破境,不顾灵肎是否能够承受的住。 行至官道恰逢一支车队,蔺川略略一扫,足有七辆马车。 车上插着醉月楼的旗帜,为首的一辆马车颇为华丽,精雕红香木,丝绸帘下坠着成排的玛瑙珠。 马车内隐隐有声。 「吴供奉,当真是了得,以一敌三不落下风,看来东家的那枚天地令没白赠你。」声音有些沙哑混沌,却似来自一位老妪。 老妪一身碧绿绸衣,衣服上用金线绣满不知名的花纹,面上的褶子无数,开口时方才注意到此人牙齿全无。 「大掌柜谬赞,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吴某虽尽全力却依旧没能保住酒楼,实在有愧。」吴怐拱手施礼,面露愧色。 「呵呵,酒楼毁了可以再修建,吴供奉这般忠心之人若是毁了,那可就真得没了。这点损失醉月楼还是扛得住,更何况此番非但没有损失,翻到赚了颇丰。」 「赚了?」吴怐抬起头来疑问道。 「嗯,凛冬愿意赔偿醉月楼所有损失。」老妪微笑道。 蔺川看车队行进方向应当是前往千机城,看来那位大掌柜已经与凛冬谈妥了。 蔺川看向最后一辆马车时,车帘却是被掀了起来,车内之人左拥右抱,却是放荡不羁,蔺川定睛一看,不禁乐了。 此人竟是在界外河谷有过一面之缘的李不惑,没想到他竟然没回东玄学宫,却不知他和醉月楼有什么关系。 到了城门前,蔺川亮出灵帅府的身份,守城灵将仅是略作盘问便放其入了城。 即便城内没有凛冬刺客的存在,蔺川亦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城内还有个雷帮。 第221章 提点 蔺川在城外之时刻意换成一身华服,为得便是方便入城,入城之后蔺川重新戴上帷帽,整理一下帷帘,刻意去往雷灵帅府。 进入灵帅府后,两个亲卫瞬间围了上来,好一番嘘寒问暖,蔺川叮嘱二人好生看护宅院,便又匆匆出了府。 出了帅府蔺川方才呼出一口气,刚才跟踪他的灵卫应当回去复命了。 像蔺川这种地灵境豢灵师,入了城难免要被盯梢,确定无碍之后方才撤离。 蔺川避开人多街巷,朝着着鲁府走去,路过民巷之时,偶遇陈博渊以及那些小乞丐,几人见蔺川身穿华服,顿时围了上来。 陈博渊跑在最前面,蔺川掀开帷帘又迅速遮住,陈博渊自是看到蔺川的面容,当即停下脚步,身后的几个小乞儿亦跟着停了下来。 蔺川刚要走,却见迎面来了个老汉,手里撑着个草桩,草桩之上插满了冰糖葫芦,瞬间吸引了这些小乞儿的目光。 一个个眼馋的看向陈博渊,陈博渊眼珠一转对着蔺川纳头便拜,高声呼喊:「多谢公子爷赏赐!小的们跟俺吃冰糖葫芦去!」 几个小乞儿看得有些懵,但听到可以吃冰糖葫芦,一个个立马欢呼雀跃起来。 很快老汉手里冰糖葫芦去了大半,蔺川莞尔一笑,这个陈博渊倒是够机灵。 蔺川经过那老汉之时,忽然被其叫了住:「公子不来一串?」 蔺川并未顿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想那老汉竟然追了上来,蔺川心里顿时防备起来,此人身上虽没有灵力波动,但也并非一定就是凡人,在其接近之时,蔺川倏然转身,释放出护体罡气。 老汉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傻了眼,就见其手中拿了两串冰糖葫芦递给蔺川,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尽显善意,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 「呵呵,公子心善,若是不嫌弃就尝一尝,老朽没别的本事,祖祖辈辈都是做这糖葫芦的。」 蔺川瞥向陈博渊,陈博渊嘴角染得通红,冲其点头如捣蒜,似是在强烈认可老汉的手艺。 蔺川伸手接过冰糖葫芦,看着晶莹剔透的糖衣,其上星星点点的芝麻,忍不住吞咽口水,忽而想到去许家拍卖会那日,慕容胧月好像问自己要过此物,后因隐儿苏醒便将此事给抛之脑后了,如今却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慕容胧月。 「如此多谢老丈,可否将之包裹,我亦好带回去与家人分享。」蔺川微微欠身。 「公子予这些娃儿开心,亦是予老朽以生计,实乃大善之举,该说感谢的人是老朽才对呀!」老汉说话的功夫便将两串冰糖葫芦包好了。 …… 蔺川入鲁宅之时,却见鲁大宝与余小夭正在用早膳,独不见慕容胧月的身影,顿时心头一紧。 鲁大宝端着个大海碗出来打招呼:「你们仨可真不仗义,背着老哥哥去刺杀女干细,这种痛快又刺激的好事,怎么能不叫上老哥哥!」 见鲁大宝佯装愠怒,蔺川闻言嘘了口气,想来是慕容胧月已经回来了,否则鲁大宝怎么知晓此事。 蔺川讪讪一笑:「这种事情却非老哥擅长之道,若是大宝哥喜欢,再有此事定当让老哥你坐镇!」 「哼,他不擅长,本姑娘确实精通此道!为何不叫上本姑娘,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本姑娘今日便要与你绝交!」余小夭一袭粉色短裙,摇着两根马尾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厅堂。 「余姑娘今日装扮好生可人!」蔺川朗声赞道,直接忽略余小夭前面的话。 余小夭闻言一愣,继而面生红晕,忽而觉得哪里不对,当即面色一凛,刚要发怒却听蔺川继续说道:「余姑娘的手段,我自是了然,有你助阵,昨夜便不会失手了。只是先前听你说要照看小骨 头,不许人打扰,所以就没敢惊扰你。」 「失手了?!」余小夭和鲁大宝齐声说道,显然不相信三人联手之下,竟然连一个玄境豢灵师都杀不了。 于是蔺川将昨晚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二人。 二人表情变化莫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还好你多了个心眼儿,没想到这雷方竟然是雷帮之主,除了四个地灵境护法之外,身边还有个天灵境的长老,当真是真人不露相……」鲁大宝倒吸一口凉气。 余小夭接口道:「雷方口中的廖长老,你可看清此人模样?」 蔺川略作思索后,摇首自语:「五官看不清楚,看身形应是个丰腴女子……」 忽而察觉余小夭眼神忽而变得锐利,蔺川看着平平无奇的余小夭当即止住话头:「余姑娘可能猜出此人身份?」 「哼,猜不出!你问鲁大哥!本姑娘要去吃饭了。」余小夭说罢返回了厅堂。 「姓廖的丰腴女子,又有着天灵境的境界,在老哥的脑海里只有一人!」鲁大宝眼中隐隐有光。 蔺川见鲁大宝竟还卖上了关子,当下配合问道:「是何人?」 「芙蓉仙姬!」鲁大宝喊出这个名字之后,老脸竟然通红,然后又加了一句:「我的女神!」 蔺川见状不禁莞尔一笑,心道:果然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忽而想到慕容胧月至今犹未现身当即问道:「大宝哥可知胧月身在何处?」 鲁大宝陷入回忆中不可自拔,只是朝着内院指了指。 蔺川摇了摇头,快步向内院走去。 蔺川有些纳闷,按理说慕容胧月闻听自己回来,应当第一个出来相迎才对。 走至厢房门前,蔺川刚要叩门,忽而听到细微的鼾声,于是轻轻推门而入,就看到慕容胧月正在酣睡之中,一缕发丝堵在她的鼻下。 蔺川走上前去,轻轻将那缕发丝拨开,鼾声顿时消失,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姑娘原是没有那么担心他,不禁自嘲一笑。 「这么闯入姑娘的闺房,蔺公子你礼貌吗?哦,是我忘了…公子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否则怎么夜黑风高的只看到人家的丰腴身子!」余小夭说着走了进来,语气揶揄至极。 蔺川无言以对,摇了摇头准备离开,却听余小夭继续道:「昨夜有数位高手在雷灵帅府蹲守,她好容易脱身,回来之后就一直惴惴不安,我和鲁大哥问了许久,她才肯说,又肯求我们不要声张,说事情结束后你自然会回来。」 蔺川闻言心头一阵暖热,于是转身看向仗义执言的余小夭哦,却听她继续说道。 「她倒是有趣,一个劲儿地宽慰我与鲁大哥,我们倒是放心了,她反倒失眠难安,一趟趟地去门前左顾右盼,像个新婚盼夫归的小媳妇儿似的!待天光放亮她才回房睡下,所以……」余小夭对着沉睡的慕容胧月努了努嘴。 蔺川面色微红,抿了抿嘴唇,由衷感激道:「多谢余姑娘提点。」 第222章 西泠 余小夭有心替慕容胧月打抱不平,虽然知道二人是主仆关系,但她看得出蔺川并没有主人作派,只是对其生冷些。 这也是余小夭对蔺川另眼相瞧的原因,比那些仗着身体里流有贵族之血,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要顺眼许多,那些人自诩高人一等,眼中的伪善却让她瞧这恶心。 所以余小夭才对其说上这一通,若是换作其他皇族只怕是对牛弹琴,还会对其施加一招王之蔑视。 见蔺川态度诚恳,当真是有所愧疚,余小夭方才止住话头。 顿时场面变得有些尴尬,所幸慕容胧月在这个时候睡醒了,与其说是睡醒倒不如说是被吵醒的。 「公子,你回来啦!」慕容胧月掀开被子,滕地跳下床。 慕容胧月身上的衣服鞋子都还在昨晚的穿戴,定是困极方才和衣而睡,蔺川微笑颔首,不由心头一暖。 戒芒一闪,手上多了两串冰糖葫芦,慕容胧月「呀」地一声扑了上来,一手拿着一串,笑得像个小女娃。 似是察觉到余小夭的目光,感念余小夭近来与她颇为亲近,自然要有福同享,二女吃的形象全无,眨眼间只剩下两根竹签。 「咦?兰姑娘呢,怎么不见她回来?昨晚上……」慕容胧月揉了揉眼睛看向门外,没有看到兰隐儿的身影。 蔺川挥手打断她的提问,回答道:「她回妖林去了。胧月你速速收拾一下,待会儿与一道去往西泠渡,路上边走边说。」 慕容胧月听话地点了点头,也不问为何就要去收拾东西,却听余小夭惊声道:「西泠渡!传闻那里可以看到通天河!我也要去!这次休想再抛下我!」 西泠渡口却有奇景,是泯江最为险要之处,北国地势低洼,与南部两国之间落差三千丈,泯江流入北国地界之时一路断崖式下跌,远观好似江河从天而降,故而有通天河之说。 传闻神兽应龙最喜在此处冲浪搏涛,虽不见龙影却常闻龙吟之声,甚是惊奇。 西泠渡口便在这「天河」下游,渡口是块小山般的巨石,巨石似「凹」字,激流而下的江水在此得缓,顺流而下的船只趁机挂帆,借奇风入渡口。 看着余小夭气鼓鼓地腮帮子,蔺川有些哭笑不得:「余姑娘,此行不比昨晚,单趟疾行都要十日脚程,且不说耽搁时间太久,你的那些虫子不需要照看吗?还有小骨头……」 蔺川指了指院外的几口大缸,里面都是余小夭这几日用蛊王埙召集来的新毒虫,需要让它们在缸里面厮杀饿上七日,继而开始相互吞噬,最后活下来的便是初蛊,再以蛊师之血喂养驯化,方能为蛊师所用。 小骨头在一个水晶缸内,它的每一分变化都在显露在众人眼前,余小夭每个时辰都会过去瞧上一瞧,若是有危险她便会以秘术干预。 余小夭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瘪着嘴道:「能不能等三天,再等三天我的初蛊也该出缸了,小骨头已经基本完成蜕变,只要将这些初蛊吃了,不仅可以恢复气力,其毒性亦会大幅增强!」 余小夭本以为如此一说,蔺川定会欣然答应,毕竟这都是为他的小骨头所做的。 谁知蔺川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余姑娘有所不知,此去西泠渡并非游历,是去寻我那舅舅……」 蔺川说着便将昨夜从雷方口中打探而来消息告知二女。 余小夭沉默良久方才开口:「原来是这样……从南国行至北国,先走陆路再走水路,最快不过半月,算起来却是等不及了!那好吧,你们先行,我三日后再出发!」 余小夭垂头丧气地走出房间,忽然转身凝视二人,指着二人高声道:「你二人可不要再生嫌隙!敌强我弱需苟且,我可不希望到了西泠渡给你们收尸。」 蔺川与慕容胧月面面相觑,静默无语。 …… 千机城,一处不起眼的宅院。 厅堂内端坐着一位中年女子,女子不过中人之资,举手投足间颇显典雅,眼神宁静而又深邃,正是凛冬听风堂的堂主——徐听风 徐听风身前三丈处跪着个老汉,老汉慈眉善目口中絮絮叨叨着什么。 徐听风轻啜一口茶水,接过老汉手中的画像,画像中的男子赫然便是蔺川的模样。 徐听风温声问道:「凛冬向来不会亏待有用之人,你这些年积攒的贡献值应有不少,是要银钱还是要人头?」 「老朽孤苦伶仃苟延残喘至今,黄白之物于我无意,老朽唯一的心愿便是亲眼目睹仇家消亡。」老汉说着眼中泛起泪花,浑身上下颤抖起来。 「哦?你想要谁的人头?」 沙哑的声音吓了老汉一跳,抬头才看到房梁上还吊着一人。 就见石岩倒挂在房梁之上,像一只干瘦的人形蝙蝠,裂开嘴巴露出两排黄褐色的板牙。 「毋需害怕,此人是肃霜堂的石堂主,你想要的那颗人头,还需他来操刀。」徐听风婉儿一笑。 徐听风说的没错,眼下的千机城除了他们两个堂主,再无其他凛冬刺客,他二人能入城已是得了莫大的脸面,二人承诺绝不会在城内抛头露面,更不会再生事端,城主府方才给二人通牒。 对于这些线人,凛冬除了给予他们财帛之外,还可以帮他们杀人,前提他们的贡献值要高于被杀之人的价值。 老汉回过神来说了个名字,险些让石岩自房梁上掉下来。 「雷方!?」石岩翻身而下,失声问道。 老汉忙道:「此人一早便随商队出了城门,一路向南而去,老朽打听到他的去向,却是去往南国都城上邽,石堂主完全可以在半路将其截杀。」 石岩忽得一阵怪笑,好似听到了莫大的笑话,雷方的任命还是他给送去的,如今的雷方与他同为堂主,奔雷堂堂主。 「雷方强占我家宅院,又将老朽的独子活活打死,老朽晚来仅得此一子,老妻因难产而死,都是他害的我家破人亡。老朽打听过了,此人不过玄灵境修为,我这些年积攒的贡献值应当够换他的命,相信以石堂主的威能定能手到擒来。」 老汉面容阴冷,说罢朝着石岩纳头便拜。 石岩的笑声戛然而止,啐了一口:「真不是个东西,我都替他感到丢人!」 「你且回去等消息,凛冬向来守诺。」徐听风挥了挥手示意老汉退下。 老汉对着二人又拜了拜,方才起身准备离开,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再次洋溢出恬淡的笑容,当他扛起仅剩一根冰糖葫芦的木桩之时,忽而觉得心口一痛。 低头一看,心口内伸出一只手掌,五根手指崩得笔直若一把菜刀,手掌被鲜血浸染。 「雷方该死,但非你之敌,与其痛苦的活着,倒不如与家人相聚,因为只有死人才会守诺。」石岩抽回手掌。 老汉跟着手中的木桩一同倒地,老汉看着血泊当中的冰糖葫芦,口中喃喃自语:「早知道就都给他了……」 第223章 茶馆 石岩将手掌在老汉身上擦了擦,手里戒芒一闪凭空出现一个青色的葫芦。 摇了摇葫芦,石岩将葫芦口的塞子拔了出来,顿时一股恶臭飘出。 石岩小心翼翼地将之倾倒,黑色粘稠的液体缓缓流出,滴在了老汉满是皱纹的额头之上,顿时升腾出浓浓的烟雾,皮肉吱吱作响,腐肉的气息熏得他直翻白眼。 就连坐在内厅的徐听风都几欲作呕,赶忙掩住口鼻,惊声怒道:「石岩你在作甚名堂?!」 见石岩不语,徐听风一个闪身出现在石岩身侧,地上的老汉已尸骨无存,只剩下破烂不堪的衣物。 「还是比不上那小子,他的腐毒明显更高明些,润物细无声,我若是有他那只手该多好啊!杀人毁尸灭迹一气呵成……」石岩喃喃自语。 徐听风皱了皱眉头,没有听清楚石岩在嘀咕些什么,看着他手持的绿葫芦问道:「这青玉葫芦里装的是什么?」 石岩方才回过神来,咧嘴一笑道:「徐堂主好见识,竟然知道这是青玉葫芦!这里面的装的东西是尸鼬的毒液。」 徐听风闻言当即后退一步,以她的阅历自然知晓尸鼬之毒的厉害,沾染上丁点儿都有可能殒命。 她在看石岩那空荡荡左臂,以及后背凹陷下去的位置,顿时眯起眼睛:「石堂主原是玩火***!?」.z.br> 石岩摇了摇头,将青玉葫芦收入戒指中,眼角有些抽搐,显然不愿意再提及此事,于是扯开话题。 「我就说那家伙还会回到城中。雷方那厮快马加鞭却也只是徒劳而已。」 徐听风淡声道:「你莫要小瞧了雷方,他的修为不济,但是他的脑子却在你之上,我奉劝你最好与他示好。」 「那是,雷方那老小子瞅着面上就猴精猴精的,玩心术我自愧不如,这便是我送他的见面礼!届时你可要为我作证啊,徐堂主!」石岩指了指地上那滩烂衣服。 徐听风勾了勾嘴角提醒道:「你还是尽早动身的好,他若是提早出了城,这会儿入得千机湖了!你莫要忘了雷方之言,那人已经破境到了第三境。」 徐听风口中的第三境便是地灵境,起初听雷方之言,她还有些不信,听廖芙蓉加以佐证之后方才信以为真。 「无妨无妨!我就算再迟半日也能捉到他!你确定门主这次要死的!」石岩自信一笑,随即看向徐听风。 「兴许是怕你没能耐活捉对方。」徐听风揶揄道,显然还在计较醉月楼那晚,若不是石岩一味与吴怐比拼拳脚,蔺川早就被拿下了。 石岩讪讪一笑,继而消失在院中。 徐听风看着地上那滩烂衣服,不禁幽幽一叹。 蔺川与鲁大宝道了别,而后便与慕容胧月一道南下去往西泠渡口。 时至正午,二人方才过了千机湖,摆渡的是个年轻人,手脚虽然麻利,控船之术却是不得其道。 年轻的船家一个劲地道歉,说今日是自己接替老爹渡船的首日,耽搁了客商时间实在过意不去,最后说什么都不肯收蔺川的银钱。 蔺川也不是那种拖拉之人,匆匆道了谢就与慕容胧月一道离开了。 二人行至一方小镇,蔺川打算去镇中寻两匹快马,顺便找个酒楼茶馆吃喝一番。 蔺川看到镇名有些亲切,镇名叫做乔家镇。 他瞬间想到南国边境的乔家村,继而想到了乔婉儿,只可惜他还没有机会去东玄学宫。 眼下先料理完西泠渡之事,事后他还要去趟妖林,心脏里的那颗附心种子,始终是块心病,盖姑姑的方子治标不治本,压制的时间在逐渐缩短。 解决完此事后他才有机会去学宫看望乔婉儿, 前提条件是他还活着。 二人在刚一进镇子就撞上一队车马,路人纷纷让行,蔺川见状将慕容胧月拉扯至一旁。 为首的一骑侧目看向二人,确切地说是看向慕容胧月,慕容胧月虽然轻纱遮面,但其高挑傲人的身材却是难以掩饰。 蔺川微微释放出灵压,为首之人立马收回目光,朝着蔺川拱了拱手,继而扬鞭催马离去。 他不想多生事端,却不代表他是怕事之人,蔺川与慕容胧月继续朝着镇子里面走。 镇中街道熙熙攘攘,热闹程度竟然不亚于千机城,这倒是出乎蔺川的意外,蔺川猜测大抵是这里距离千机城近,却又没有千机城那般苛责。 很快便印证了蔺川的猜测,镇中那些摊贩都是些修为不俗的豢灵师,蔺川最低也有着玄灵境的修为。 过往来客之中多有腥妖,毫不掩饰自己血红色的瞳孔,蔺川甚至还看到两个兽首人身的怪物,多半是西南锋齿岭的兽妖一族。 这些摊贩不比千机城内有巡城灵卫庇护,在此很有可能出现强买强卖的情况,若没路人拔刀相助,那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好在此处人多,没人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坏了规矩,他们卖力的叫唤着,蔺川顺手淘换了两颗玄丹,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遇上了自然要拿下,险些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灵浆。 兰隐儿不愿吸食人血,那就只能用破境丹来抑制妖性修行,这样确实能避免被妖性所控制,但是代价却是太大,即便富若东皇,怕是也供不起一个腥妖。 二人进了家茶馆,茶馆伙计颇有眼力劲儿,一路小跑溜至跟前,笑脸相迎。 「二位客官想喝点什么茶?」蔺川刚要询问都有什么茶,却看到周围人忽而欢呼雀跃起来,顺着那些人的目光,蔺川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自内院走了出来。 蔺川刚要扭过头去,忽而再次看向那位老者,却听伙计在身边说道:「哦,这位是镇子里新来的说书先生,公子若是对那洪炉神器感兴趣,不妨听上一听。」 经茶馆伙计提点,蔺川忽而想到在澧城遇到的那个说书先生,记忆的印象与之重合,却是那人无疑,只是多了些老态而已。 「来一壶竹叶茶,另外再上些茶点。」 「得来!」伙计一溜烟儿不见了。 「诸位安静,小老儿姓陆,昨日已将今日二十一件洪炉神器介绍一遍,今日便来说说洪炉本身!」说书老者拍了拍案几,周围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俺今日才来!却是不知那些神器排名,先生可否再说一遍!」一个背着个开山刀的赤脊汉子高声喧道。 此声一出有人附和亦有人反对,双方争执不下,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忽听茶馆伙计朗声说道。 「排在第一的是天地洪炉,第二是炙阳剑灵,第三是邪罟寒翠钉,四是袖珍弩炮,五是八千齿锯,六是裂磐狼牙棒,七是龙虎破军戟,八是碎月流星锤,九是月隐蝉翼剑,十是无影钟……二十是如意琵琶,第二十一是避火冰罗裙。」 第224章 天地 茶馆小伙计的口条极为利索,语速奇快且口齿清晰,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其吸引,而他却不以为意,一路小跑将吃食送到蔺川桌前。 见周围鸦雀无声,方才朝着那说书先生咧嘴一笑:「先生,小子可有念错?」 说书先生笑吟吟地点了下头,捋着胡须赞叹道:「我先前只讲了一遍,却都被记得滚瓜烂熟,小子好记性!好嘴皮子!」 「厉害啊!」 「此子在这里当个小厮确实屈才了!」 周围赞不绝口,小伙计何时被人这般夸赞过,面色通红笑得有些腼腆,挠了挠脑袋:「小子除了端茶倒水,就这点儿本事,不堪大用,且都是先生讲的动听,小子方才记忆犹新。」 说书先生指着小伙计,看向众人:「好他个伶牙俐齿,且看老夫今日所讲他能记住几何?」 周围叫好声此起彼伏,但见说书先生双手做出下压之势,逐渐安静下来。 说书先生照例啜了口茶水,而后讲到:「这天地洪炉也只是咱们的叫法,其真正的名字估计只有上古才知晓。」 「烘炉由天地两炉组成,天炉顾名思义,与天齐高,炉身足有百里之宽,浑圆若鼓。地炉模样与天炉近似,大小却仅有天炉的十分之一,十只地炉围绕在天炉周边半沉入地下,故而被称为地炉。地炉顶端有锁链与天炉相连接,锁链每环都有三丈粗细,链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铭文忽闪着红光,却是震撼至极。」. 蔺川听得入神,他原以为这天地洪炉就似一般宫殿大小,没想到竟然庞大如斯。 周围茶客无不唏嘘,心向往之。 似是看出周围人的神情,说书先生呵呵一笑:「洪炉内混沌之火可融万物、破百邪,尔等若是实力不济,就别妄想着一睹齐观了。」 「不是说天地洪炉千年一熄吗?」 「是啊,我听说千年之期就要来临了,届时大伙都去瞧上一瞧。」 「真得吗!这等机会竟让咱们给碰上,说不定可以捡一件洪炉神器呢!」 众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说书先生却也不阻止,只是捋须看着他们,直到他们不再议论,方才开口。 「尔等对混沌之火可能有所误解,混沌之火即便熄灭,余温亦不是地灵境以下的豢灵师所能抗衡的,没有护体罡气的保护,休想靠近天地洪炉半步。」 一位书生模样的豢灵师犹不死心追问道:「那在远处观看总可以吧!」 说书先生摇了摇头:「烘炉周遭灵气紊乱,常年有沙暴存在,视线难以穿透其中。」 书生顿时傻了眼,他的修为已经接近玄灵顶境,却是没有机会去一睹天地洪炉。 蔺川踔了一口茶水,茶水竟然依旧温热如初,却见那小伙计手捧着茶壶冲其咧嘴一笑,蔺川点头致谢。 「据说洪炉之中的混沌之火都有了灵性,熄灭之时便会化作人形,被称为火灵。火灵性子爆裂,当察觉到有人靠近之时,便会伺机攻击入侵者。天炉内的天火灵实力比肩天灵境豢灵师,擅长以幻术攻心离魂。地炉内的地火灵则与地灵境豢灵师相当,其手段更为诡异,只要与之触碰便会被其抽取灵力,体内的灵力如同被火焚烧一般,痛不欲生……」 说书先生依旧滔滔不绝,蔺川没想到这位说书先生竟懂得这么多,不禁由衷佩服此人。 此人与蔺惜春之前所说的相差无几,天火无极焚心,地火十方焚灵,若是实力不济,即便进入炉中能挡得住火灵袭击,也有可能被他人收割掉性命。 「先生可知这些洪炉神器是出自天炉还是地炉?」有位道士模样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道。 「自然知晓,天炉内会出两件,地炉中只会 出现一件,至于是哪一个地炉,这却要看运气了。不过这也未必是定数,因为只有七次考量。」说书先生回答道。 「也就是说前面七次都是这般……」书生喃喃低语,脸上渴望之色浓郁至极。 不光是那书生,周围人脸上都写满了贪婪。 见后面说的无趣,蔺川索性就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在桌面上丢了枚银珠,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见慕容胧月依旧沉浸在说书先生所说的内容之中。 「老先生,是否只要到了地灵境就可以进炉寻宝了?」慕容胧月突然开口问道。 「非也非也,若是这般岂不是所有高阶异能修士都能入内寻宝,那些游荡在其内的火灵可不是吃素的,它们焚噬豢灵师后会获得部分意识,变得更强。 不过这些火灵却有一个好处,它们不会一拥而上,但凡被其一只火灵盯上,其他火灵便默认那是它的猎物。 地炉之内空间狭小,留得一人在其中最是稳妥。天炉还好,其内宽阔无垠便是有再多些天灵境强者,也还有腾挪空间。」 说书先生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四皇联合八荒立天地两榜,凡是入榜者方可入炉内,以此来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原来如此……」 「这倒是个好主意。」 众人议论纷纷,大多都在为天地榜点赞。 慕容胧月点了点头,丝毫不看蔺川焦急的眼神,继续问道:「老先生可知哪里有可以参与竞榜?」 说书先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慕容胧月,沉吟片刻刚要说话,却听周边有人插嘴道:「擂台设在东玄学宫,每月举办一次,需持天地令方可入擂。姑娘你一个凡人问这个作甚?」 说话之人正是之前问询的书生,见慕容胧月生的貌美,说着说着就走上近前。 慕容胧月难得施了一礼,看了一眼蔺川方才甜声问道:「我是替我家公子问的,却不知这天地令在何处领取?」 慕容胧月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蔺川身上,蔺川不得不释放出一丝灵压。 说书先生道:「据说这天地令已不再发售,而今都存在江湖人手中,想要天地令需要自行去寻。」 第225章 小秋 「发售?这天地令竟然还要买!」慕容胧月有些难以接受,她还以为需要什么考教历练呢,亦或者需要有甚背景。 「姑娘或许隔世久矣,竟比老道还孤陋寡闻,一枚天地令一瓶极品灵浆,现如今却也是水涨船高,两瓶极品灵浆恐怕也难得吧。」中年道士啧啧道。 中年道士提及天地令的价格,顿时引得一阵喧嚣。 「一瓶极品灵浆买一枚令牌,对于一个天灵境豢灵师来说却非难事,但也颇为肉疼,对于地灵境豢灵师来说就不止是肉疼那么简单,估计会心疼到肝颤。」 「一瓶极品灵浆买件上品灵器护甲不香吗!」 「这些灵浆都落到谁人之手却不可知啊!」 「就算知道了,又有谁人敢讲!」 蔺川也是一愣,不过瞬间了然,难怪有人说二老以此牟利,而后竖起耳朵听着这些人的议论。 「实力不济之人、囊中羞涩之人大都会选择放弃,而且这天地令只能使用一次,持此令者可挑战第十之人,一旦挑战成功即可获得那人的名次。」书生说罢叹息不已。 中年道士接话道:「确是如此,最新消息又有人要挑战那第十之人。」 「哦…道长说得是那个半兽之人,那人好生奇怪,为何不再向前挑战一下,如此频繁应战实力再强总有吃不消的时候。」书生大为不解。 中年道长亦是摇头:「我见过那人的身手,以那人的实力着实不该屈居榜尾,确实有点想不通。」. 蔺川心道原来吴大哥去了东玄学宫,只是他也不太理解吴怐为何会止步第十。 估计只有吴怐知道答案,吴怐心里苦啊,他也想向前打一打,只是这第九之人他着实碰不得。 排在地灵榜第九位的是醉月楼的三掌柜——小秋 传闻她是秋娘与赵乾坤的女儿,自幼便被送往东玄学宫,步入地灵境之后出任醉月楼的三掌柜。 小秋与其父母似有隔阂,无论面对赵乾坤还是秋娘,她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三人之间看起来却似路人一般。 秋娘与赵乾坤只顾她二人的悲欢离合,却是没能顾及到小秋,二人对此深感愧疚,感觉亏欠小秋太多。 这被天灵境争抢的三掌柜之位,亦是秋娘百般请小秋来做的,姑且算作是她的一点弥补。 小秋的根基不错,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翘楚,不过能进这地灵榜却是有些勉强。 学宫之中强过她的尚有人在,若论单打独斗尹云飞和李不惑都能将其碾压。 小秋师从符咒大家冷狄,冷狄之人性子孤僻很少与其他学宫先生走动,此人对学生颇为苛刻,学生都避之不及,他的课业大都不愿去听学。 大概是小秋与冷狄性格近似,所以冷狄会对其另眼相看,直至收其为徒。 符咒之术十分考验施咒者的专注力与耐性,即便是再晦涩的符文都只能一气呵成,中间若有停顿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若是不受地形限制,小秋可凭借身法与对手拉开距离,继而获得施术机会。 像吴怐这近战高手,只要被其贴身,降服小秋就在一瞬间。 深谙人情世故的吴怐先是将排在第九的豢灵师双腿打伤,使其身法受限,而后佯装不敌败下阵来。 待小秋上台挑战吴怐,吴怐在擂台之上不停失手,被小秋的五行符咒轰得狼狈不堪,不费吹灰之力就上了地榜。 再对战双腿受伤的第九,小秋更是如鱼得水,于是连胜两局稳坐地榜第九把交椅。 后面便与世人所见一样,吴怐一直在为小秋守榜。 不知不觉茶水已空,茶馆小伙计见状一路小跑而来,蔺川却摆 了摆手,付了些银钱与慕容胧月一道离开了茶馆。 就在蔺川离开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茶馆里溜进来一人,身上披着件土黄色的斗篷,面容藏在斗篷的阴影里,看不清其长相。 众人都在品茶听说书先生论洪炉,只有眼力劲儿极强小伙计发现了石岩。 茶馆小伙计见石岩并没有招呼自己,顿时有些纳闷,莫非此人并非常人。 「客官饮茶还是听书?」小伙计伸着脑袋看向石岩,却是被斗篷里的那张蜡黄的瘦脸吓了一跳。 皮包骨头,双眼外突,咧嘴一笑,两排参差不齐的黄褐色牙齿颇显狰狞。 「刚刚可有一对年轻男女来过?男的带着帷帽,女子身型妖娆。」石岩直接了当问道。 小伙计见过各色人物,甚至连兽首人身的兽妖都接待过,也算是见过几分世面,从无害怕可言。 然而这位其貌不扬的干瘦汉子却让他冷汗涔涔,尤其是汉子那对满是血丝的眼睛,森冷无光,好似在警告他若是不如实回答,便会立刻将其杀害。 「来……来过,刚刚离开不久。」小伙计擦汗的功夫,那斗篷汉子已没了踪影。 …… 蔺川与慕容胧月在官道之上纵马驰骋,一人骑一马,你追我赶却有几分江湖儿女之洒脱。 「公子,当真不考虑挑战地灵榜吗?」慕容胧月自然希望蔺川上榜,蔺川越强,她这个做奴仆才会跟着沾光。 蔺川轻叹一口气:「我刚踏入地灵境,实力当属垫底,贸然去挑战只白白给人家送灵浆。更何况我也没灵浆再去买那天地令。驾!」 「公子境界实力虽不济,但胜在心思敏捷,拼杀手段远非常人能敌,真打起来寻常豢灵师可不是你的对手。」慕容胧月冲其眨了眨眼。 蔺川冷哼一声:「你直接是说我心术不正手段卑劣就是,非得拐着弯骂我才舒服吗!」 「公子你……」 「小心!」蔺川飞身一把将慕容胧月拽下马,二人滚做一团。 再看那两匹骏马已被分成四段,马脖子处还在汩汩冒着血泡。 一根细若发丝的线横在半空中,透明的丝线被血浆染地鲜红。 蔺川倒吸一口凉气,这一下若是没注意到,身首异处的可不就是他和慕容胧月,得亏他进阶到了地灵境,目力与感知力得以提升。 「是凛冬刺客!」 蔺川沉声说罢释放护体罡气,他的护体罡气忒弱只能贴着肌肤释放,不能将慕容胧月护在其中。 第226章 裂喉 蔺川没时间理会摔落在一旁地上的帷帽,手上戒芒一闪,参刀横在胸前,与慕容胧月背靠背而立,棱角分明的脸上尽是肃杀之气。 慕容胧月手腕一番,一手多了一柄形似鹰爪的弯刀,这一对弯刀由手镯所化,是鲁大宝为其量身定制的灵器,虽然只是一对中品灵器,构造却是极为精巧。 弯刀小巧锐利,收取方便,握在手中刚刚好,适合慕容胧月这种使用不了乾坤戒指的鬼妖。 二人屏息凝神仔细观察周围,一炷香过后却也没有半分响动。 「莫非已经走了?」慕容胧月试探问道。 二人挪步转着圈,来回审视周遭,这官道周围树木本就稀疏,再加上已入深秋,树上也没有几片叶子可以遮挡。 「跟着我,保持警惕。」蔺川低声嘱咐道,说着慢慢向那两具马尸靠近,脚下踏在落叶之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蔺川将长刀的刀尖浸入马血之中,一滩马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食殆尽。 「嗬!」 蔺川一声低吼,转身一刀斩向那道丝线,丝线距离蔺川足有八丈远。 就在慕容胧月以为蔺川走火入魔之时,就见蔺川长刀落下的刹那,一道丈许长的赤色弧关怀飞出,赤弧瞬间斩在那蛛丝之上,蛛丝「嘣」地一声断开,官道两侧的树木微微颤抖。 这一招血气斩便是利用刚刚那滩马血,那根蛛丝应是件下品灵器,能被其一刀斩断,便足矣证明血气斩的威力。 蔺川之所以用血气斩去斩断蛛丝,一方面是免去后来者受无妄之灾,另一方面是担心其中有诈,机关暗器一般都是连环使用,万一靠近蛛丝再中其他暗器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蔺川见蛛丝被斩断亦没有刺客出现,不禁猜测刺客真如慕容胧月所言,这个刺客真的走了。 对于一个刺客来说,只是接下任务便要义无反顾的执行,即便是有着生命危险,也要拼上一拼。 眼前这个刺客明显没有那么热爱他的职业,应该是忌惮蔺川突飞猛进的修为。亦或者那位刺客根本不是来刺杀他二人的,他二人只是恰巧路过。 于此想来,蔺川不再犹豫,捡回丢失的帷帽,再将马尸体扔到路边,与慕容胧月改走林间小道,二人继续朝着西泠渡方向飞奔而行。 二人走后,马尸微微动了一下,周围落叶也跟着颤动。 无头马尸忽然跃起,而后重重落在一旁的落叶之中,四蹄朝天一动不动。 马尸原本的位置枯叶纷飞,一个身披斗篷的汉子慕然显出身形,斗篷的花纹斑驳如落叶一般,原是隐在落叶丛中难辨真假。 「怎会是他?!」石岩惊诧莫名,他不是东北境外河谷的盖三爷吗!怎么来到中洲摇身一变就成了昔日南国的大皇子? 石岩搓了搓光秃秃的脑门儿,许是当初在河谷之时没能好好调查此人,如今却是难办了,他曾立下誓言要做牛做马报答于那人,眼下恩人成了刺杀对象,而且是他出任堂主之后的一个刺杀对象。 上次在醉月楼恋战轻敌被其逃脱,徐听风没少奚落于他,凛冬为此还得罪了醉月楼。 听闻当晚赵乾坤便乘白玉飞舟亲临南国相府,与殷涣促膝长谈直黎明方才离去。 殷涣那个老滑头自然不承认此事是他授意,都是手下胡作非为,为了除掉刺杀榜首的疯狂之举。中文網 于是双方派出使者商谈,最后以凛冬赔偿了巨额灵浆告终。 若是这一次再失手,且不论徐听风如何看他,凛冬门主亦不会轻饶他。 想到此处石岩眉头都快锁在了一起,天灵境最忌讳心劫,若是杀了蔺川违背了誓言,他将止步于天灵一境。 权衡利弊之下,石岩准备南下负荆请罪。 「那老阴种不会一见面就将我杀掉吧……」石岩一想到那个骷髅脸,不禁打了个冷颤,继而消失在原地。 十日后,西泠渡口。 深秋本就多雾,更何况这里是西泠渡口,时至晌午雾气依旧没有散尽。 「通天河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慕容胧月一袭紫衣,发梢睫毛上均有水珠点缀,歪着脑袋的模样却有几分天真。 「应被雾气所遮掩。此地人多眼杂,你我二人分头打探,一个时辰在此汇合。」蔺川吩咐道。 但见慕容胧月应声便欲离去,忽地开口加了一句:「雾气重重,沿路留心。」 慕容胧月身形一顿,心头一暖回头笑道:「多谢公子关……」顿时收敛笑容撇了撇嘴,因为蔺川已没了踪影。 二人没走官道,一路在林间山道中穿梭,终于在今晨抵达西泠渡口。 西泠渡口虽然只有一条街道,但这条街道却是应有尽有,凡俗若青楼、茶馆、酒肆、客栈、医馆,就连豢灵师所需的炼器坊、炼丹坊、拍卖行都有那么三四家之多。 雾气弥漫却阻挡不住络绎不绝的行人,车马喧嚣端是热闹非凡。 蔺川见不远处有酒肆,他虽不嗜酒,但却能分好赖。 记得当初婳染还未入宫之时,南皇还是颇宠蔺妃,对待蔺川亦如掌中宝贝,时常会让蔺川骑在他脖子之上,与他一一介绍自己窖藏的美酒。 那时的南皇还未完全掌控帝魂血,虽然好色嗜酒如命,但依旧对蔺川疼爱有加。南皇窖藏的美酒不分贵贱,亦不分清烈,随心情而饮之。 西泠渡这家酒肆所飘出的酒气浓烈至极,蔺川一嗅之下便得出酒名。 酒肆小二见蔺川上门,立马放下手中活计小跑奔向对方。 「客官里面请!」 蔺川下意识扫过此人的双手,没有见到雪花刺青方才稍稍安心,凛冬给他留下了阴影,现在逢人先看手。 落座之后不等小二开口,蔺川率先开了口:「酒肆之酒可是名裂喉?」 小二略微有些惊讶:「公子看着面生,却是对酒了解颇多,裂喉是供奉皇室的御用酒浆,咱们这儿的酒叫做吞炭子。」 小二凑近了低声道:「实则叫法不同,味道却是无异。」 「吞炭子?有趣!且给我来上一壶,再上两碟佐酒菜肴。」蔺川爽朗一笑,将一枚银珠拍在桌面上。 第227章 异事 蔺川压住心底的慌张,原来裂喉是皇室御用的烈酒,自己刚刚那番话却是证明自己身份非同一般。 不过见店小二并没拘谨忌惮于他,亦或者变得格外恭敬,仍是一副市侩模样,蔺川就没有再画蛇添足额外解释一番。 小二不时偷瞄蔺川两眼,心说这位公子看起来不似那粗犷豪迈之人,竟然也喜欢喝这种烈酒,当真是少见。 不过当跑堂伙计的都有同样一股子机灵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多时小二送来一壶吞炭子,外加两碟卤肉。 「公子尝尝这酒可对味?」店小二热络依旧,似乎对这个喝过皇室贡酒的年轻公子颇感兴趣。 蔺川端起酒碗却突然顿住,看着碗中酒水里倒影,记忆涌上心头。 蔺川喝此酒时不过两三岁模样,那时的他与其他孩童无异,贪吃无度,择物便食。 偶然见南皇宴请群臣吃喝,他趁其不备抢过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就觉从喉痛到胃子,真似是吞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火炭。 这种烈酒就连申屠修也只是浅尝辄止,当申屠修觉得怀里的娃娃滚烫之时,蔺川已周身红里透紫,赶忙用灵力封住他的心窍。 一探蔺川筋脉,南皇脊背之上顿生寒意,他虽然保住了蔺川一命,但是一身血浆却被烧毁了九成,支撑不了几时,需要换血方能续命。.z.br> 会这种医术普天之下只有鬼医一人,南皇借故离开,怀抱着蔺川引燃帝魂血跋涉三千里肯求鬼医出手相助,鬼医将南皇之血换入蔺川体内。 申屠修回到雨梨宫时天还未亮,酒宴仍未散场,申屠修吩咐婢女将熟睡的蔺川送回寝宫,继续与群臣饮酒作乐,好似此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蔺川却不知道这些,他喝完那杯酒后就不省人事了,醒来之后已是次日晌午,依旧觉得头昏脑胀。 后来才得知那是裂喉,普天之下最烈的酒。 「公子,公子……」店小二看蔺川直愣愣地盯着酒碗,却不动分毫,以为蔺川不敢喝此酒,先前只是吹嘘而已。 蔺川回过神来,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不愧叫做吞炭子,那种火热非人力所能抗衡,不得不用灵力去与之对抗,浓烈的酒气呛得他涕泪横流。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他这一举动吓坏了一旁的店小二,此种烈酒向来都是小口啜饮,像蔺川刚刚那种不要命的喝法,他生平仅见。 蔺川擦了擦眼角,有些不相信这是裂喉,这他娘的比裂喉烈多了。 蔺川缓了缓劲儿,吐了口口气沉声问道:「你确定这吞炭子就是裂喉?!」 店小二被蔺川森冷目光看胆寒,指天发誓道:「小店百载老字号,酒味却是最正宗不过,贡酒与这碗中酒绝对出自一窖。」 蔺川摆摆手不愿听其聒噪,冷声道:「让你东家过来!」 店小二先是一愣,继而挺直腰板儿:「我便是酒肆东家,烧炭子第六代传人——易小淳!公子若是不信我可以带公子去后院祠堂瞧瞧!公子觉得酒不对味,可以随便去街上拉一人来尝尝!」 这倒是让蔺川有些意外,眼见着小二兼东家却似变了人,若是当年那么饮酒,小命应当早就没了。 蔺川想到了申屠修,应当是南皇帮他解了酒气,否则解释不通。 「小哥如此笃定,许是我被别人骗了。」蔺川接着满上一碗酒,歉声道:「唐突之处,以酒罚之。」 易小淳见蔺川又有畅饮之嫌,脸上的愤怒一扫而空,慌忙上去劝阻:「公子且慢!要怪也只能怪那欺诈之人,此酒如此喝来却是伤身,小口啜饮方能品得其中滋味。」 「好!」 见蔺川应声易小淳方才收回手臂,他可不想蔺川喝死在他的小店里,本就没有什么生意,若再有个三长两短,这百年老字号也就到头了。 小口浅酌一口,酒浆自舌尖滑入咽喉,瞬间在喉间爆裂,酒香入鼻经久不散,辛辣过后便是酥麻,穿肠而过好似冬日里的暖阳,舒适惬意。 「确是好酒!」蔺川由衷赞叹道,忽而想起正事还未提半字。 「那客官先吃着,有事再招呼小的!」 获得认可之后的易小淳再次变回了店小二模样,笑得有些傻里傻气。 「小哥等下,我却有一事要向你打听一番。」蔺川叫住易小淳。 「近几日西泠渡口可有异事发生?」 易小淳眼珠子乱转,却似在思索:「异事……不知道这件算不算?」 「你且说来听听。」蔺川啜了一口裂喉,表情瞬间扭曲。 「前几日,忽然来了一队人马,我见其中有北***士,亦有江湖人混在其中。据说这队人马接替了西泠巡卫,驻守在江边,但凡进入渡口的船只都要经他们盘查,盘查过后方得上岸。这都是听那些酒客抱怨的……」 蔺川瞬间来了精神,接着问道:「你可看清楚领队之人?」 易小淳摇了摇头:「近几日雾气忒浓,看不清楚眉眼……」 就在蔺川有些失望是谁,易小淳忽然说道:「那人好似有两撇小胡子!公子打听这些作甚?」 「早听闻西泠渡口可观通天河,眼下渡口有重兵把守,于是想着打听一番,万一是熟识之人或可行个方便。」 蔺川心头一喜,面上却是没有表情,看来那雷方并未说谎,舅舅果真在此。 「只怪公子来得不是时候,秋冬冷冽易凝雾,却不是最佳赏景时节,即便是靠近岸滩亦难尽兴。」易小淳惋惜道。 「既来之,则观之,酒肉帮我包好,我再去寻些机会,总不能白来一趟。」 易小淳摇了摇头不再言语,手脚麻利地包好酒肉,见蔺川离开之后方才嗤笑自语:「这便是酒壮怂人胆?」 蔺川回到与慕容胧月相约之地,老远就看到一抹紫色倩影。 慕容胧月秀眉微蹙,背负双手,正抻着脚尖在沙土上写写画画,举手投足之间便是幅美人图。 蔺川临近一瞧,不禁哭笑不得,慕容胧月在沙土上画得正是「问生死」,原来这姑娘在练习阵法之道。 第228章 豆沙 慕容胧月见蔺川走过来眉头瞬间舒展,欣喜道:「公子你总算回来!猜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我舅舅的消息?」蔺川试探问道。 慕容胧月摇了摇了头,扬起尖翘的下巴得意道:「不止是雷灵帅的消息。」 见蔺川皱眉不语,只是凝视着她,慕容胧月方才继续说道:「雷灵帅应在临岸营寨之中,营寨之中除了雷灵帅之外,还有雷方。」 「雷方……」蔺川双眼微微眯起,他竟然还敢去见舅舅,当真是不怕死,还是以为我原谅了他。 「雷方昨夜方才入营寨,咱们现在赶过去揭发他,以免雷灵帅遭他算计!」慕容胧月说着便要动身,但见蔺川岿然不动,不禁有些愕然。 「若是真想下手,现在也已经晚了。他既然对我说舅舅在西泠渡口,却还敢来此,岂不自讨苦吃!此人绝对不简单,咱们还是暗中观察的好,以免打草惊蛇。」 雷方如此有恃无恐,定是有所倚仗,那么他究竟所图为何?蔺川却是不得而知。 慕容胧月思索片刻,她亦认同蔺川的看法,却要看看雷方的目的。 「你在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蔺川方才想起,生怕走漏风声。 「当然是青楼,那些姑娘最会套取男人信息,只要钱给够了什么都会告诉你。」慕容胧月双手背后,一副老江湖的模样。 蔺川有些无语,想不出她一个姑娘家竟然敢去青楼,不过确实如慕容胧月所说,青楼是个消息库,只是蔺川没胆量去打听。 于是二人在雾中摸索至江堤,堤岸之上有灵卫巡逻,待巡逻灵卫走后,二人寻得一处掩体,朝着关卡营寨看去。 一艘艘大船整齐停靠在岸边,陆续有人从船上下来,而后向着关卡走去。 距离远加上雾气浓重,蔺川运足目力也辨别不出雌雄,二人只得继续靠近。 就在蔺川打算跃入营寨围墙之时,却被慕容胧月拉住了手臂。 「这围墙之上设有阵法,我虽然看不出是何种阵法,但我能感应到它的存在。」 这估计是全五行命格之人独有的本领,蔺川反正是感应到,还好有慕容胧月提醒。 蔺川行至一棵松树下,脚踏虚空遁入茂盛的枝叶,慕容胧月长腿一弯轻松跃至蔺川身边,两颗脑袋挤在一起,朝着关卡营寨里看去。 营寨之内,数以百计的军士森严戒备,蔺惜才坐在高台之上,威风凛凛目光炯炯地盯着入关之人。 在蔺惜春左右各坐着一人,一个是蔺川见过的廖芙蓉,另外一个身披甲胄的魁梧壮汉。 雷方就站在蔺惜春身前,弯着腰腆着脸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负责入关盘查的是蔺惜春的两个亲卫,除了乳臭未干的奶娃子之外,任何人都要接受盘查。 「师父,弟子有愧于您!奈何不了凛冬那两位,本想着一路护送蔺公子逃至此,却不料没能追上他。蔺公子定是没有相信弟子的话,若是去了其他地方,后果不堪设想。」 见蔺惜春无动于衷,雷方不禁挤出两滴眼泪,带着哭腔道:「都怪弟子贪生怕死,害得蔺公子遭遇刺杀……」 「好了!错不在你,是我疏忽了。你与他相交甚浅,他自然信不过你。我原本以为与那徐听风有些交情,没想到她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好一招调虎离山!」 蔺惜春先是冷哼一声,继而自信道:「我那外甥可不是吃素,他别的本事没有,跑路却是此中行家,有那个会隐身的女娃在,他指定无甚大碍。」 此话若是被蔺川听到了不知作何感受。 雷方讪讪一笑,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蔺惜春摆了摆手,看向聒噪之处,下方两名亲 卫与入关者争执不休。 「我妻子染了恶疾,吹不得风,且此疾易染!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喊叫的汉子五大三粗,倒是有膀子力气,竟然将两个地灵境的修士推了开去,将瘦弱的妻子护在身后。 他的妻子头上缠了好些层纱布,只露出两颗眼珠子和俩鼻孔,看上去确实奇怪。 蔺川自然看的明白,两名亲卫执意想要揭去妇人头上的纱布,这一举动惹恼她的相公。 有阵法阻挡,蔺川感受不到里面人的灵力波动,不过看得出那汉子力量不俗,当是个豢灵师。 两位亲卫顿时起了火气,护体罡气瞬间被打开,二人齐齐出手将那汉子按在地上摩擦,在其后背一阵拳打脚踢。 那蒙面妇人亦不敢上前搀扶一下,只是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讨饶。 蔺惜春觉得再这般下去,那个汉子就被那哥俩给整死了,关口之外还有诸多百姓看着呢。 蔺惜春只得叫停,令手下将那夫妇二人押到他面前来。 那汉子半边脸都被磨得血肉模糊,后背都是脚印,这俩亲卫在军营之中便负责惩戒违犯忌者,拳拳到肉却不伤及性命。 蔺惜春暗道自己多虑了,实在小瞧了二亲卫的本事,看向疼得呲牙咧嘴的汉子开口问道:「是何恶疾,说来听听?」 汉子被打了一顿果真老实许多,跪在地上回复道:「回禀大人,此疾名为豆沙。」 「豆沙?此为何疾,廖仙子可曾听说过?」蔺惜春皱眉问向廖芙蓉。 廖芙蓉的目光一直都在那妇人面上,嘴角一挑:「他说得应该是风爆疹,风爆疹曾在西沙出现过,肆虐一时。疹子如黄豆大小,遇风则爆裂开来,迸发出细密的褐色粉尘,若是被常人吸入,则会染上此疾病。此病不见风能活三月之久,一旦疹子爆开之后,便会发生溃烂,活不过七日。」 蔺惜春微微颔首,厉声道:「既如此就更不能让你二人入关,万一此疾肆虐北国,杀你们千次也不足以抵命!事关北国百姓安危,尔等好自为之,速速返回!」 「还望大人网开一面,我打听到鬼医去了北国青丘城,此病唯有鬼医可医,愚妻还有半月可活,求大人救命啊!我保证看护好愚妻,倘若找寻不到鬼医,便将其埋入土里,由她自生自灭,求大开恩!」 汉子声泪俱下,「哐哐哐」地磕着响头,一旁的妇人嘤嘤啜泣。 第229章 灵虚 汉子见蔺惜春并没有动容,知道这点苦肉计打动不了他,于是跪着爬向蔺惜春,在距离蔺惜春还有一丈之遥时。 砰地一声,一柄巨斧贴着汉子的脑门劈砍而下。 汉子呆若木鸡,在光亮的斧面上看到自己僵硬的表情,三息过后方知将脑袋向后缩。 巨斧的主人正是那位岿坐不动的甲胄人,全身都被甲胄覆盖,身材魁梧至极,单手挥动两丈长的斧柄,速度快到令人发指。 「大…大人,我愿将祖传之物赠予大人,还望大人成全。」汉子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匣子。 蔺惜春给甲胄人递了个眼色,甲胄人将巨斧从地上拔出,而后将斧头一横,迅速斩向汉子。 汉子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睛一闭就准备跟身体告别,不料斧头倏然在其面前停住。 「放上去。」蔺惜春开口道。 汉子闻言方知自己误解了,随后赶紧将小匣子放到斧面之上。 甲胄人将斧头送到蔺惜春面前,蔺惜春刚想伸手去打开,忽而周身雷光闪动,护体罡气被其释放出来。 蔺惜春可不想以身涉险,万一匣子里面有什么暗器,可就不妙了。 蔺惜春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片玉壁,净白无暇呈半圆状,其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圆心处有一豁口,看上去并不规则。 蔺惜春将其放入手中掂量一下,质地竟然比一般玉石都要有分量,价值应当不菲,只是这些俗物并不足以打动他。 于是蔺惜春又将此物放回匣子内,将匣子重新搁置在斧面之上。 「就这种货色还想打动灵帅,哪来的回哪里去!」雷方见蔺惜春不语,当即出声呵斥道。 「大人这可不是普通玉璧,祖上说这是块通灵宝玉,若是两片拼在一起,再以灵力驱之,从中心孔洞可以看到太古战场的遗迹。」 汉子提及太古战场之时,周围的几人面色大变,就连甲胄人都歪着脑袋看向木匣子。 传闻太古战场在东国以东,越往东灵气越稀薄,灵气消失之后,虚空中有一种禁锢之力,将豢灵师体内的灵力压入灵肎之中,豢灵师变得如同凡人一般无二。 变成凡人后的豢灵师想要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寻找战场遗迹,根本就是奢望。 除了能遏制豢灵师的力量之外,极东之地还生有数种可怕的生灵。 即便如此仍有人前赴后继的去寻找遗迹,因为他们见识到天地洪炉的强大,洪炉便是出自之手,万一遗迹中也存在如此强悍的宝贝,得之定能一统鸿濛两界。 「哼,你自己都说了,需要两片方可奏效,眼下只有一片而已,等你找来另一片再说!拿走拿走!」见蔺惜才不言语,雷方不耐烦地催促道。 「祖上确实只流传下来这一片,我倒是想为大人去找,只是家妻耽搁不得,待家妻治愈之后,我定当竭尽全力为大人寻找另外一片。求大人开恩……」汉子犹在苦苦哀求着。 「滚!」雷方说着将木匣砸向汉子。 「且慢,再容我瞅瞅!」.z.br> 廖芙蓉伸手将木匣拦截,再次取出玉壁,渡入灵力之后,玉壁竟然安然无恙,若是寻常玉石估计已经崩裂了。 玉璧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其上的花纹好似水波荡漾,确实有几分奇异。 「此非凡玉,却能吸纳灵力,此玉上的花纹和天地洪炉上的纹理却有相似之处,当是古之物。看来此人所言非虚。」廖芙蓉收回灼热的眼神。 这种东西只是传说而已,而且只有半片,不足以让她冒险,对面坐着的甲胄人可是天灵第五境的高手,是蔺惜春的金牌打 手。 「我想起来了!祖上称其为灵虚之眼。」见有人识货,汉子激动不已。 廖芙蓉面上的激动之色不亚于那汉子:「灵虚之眼,陆蹊那老东西跟我提过此物,灵虚之眼可窥神迹,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廖长老博闻强记如此,蔺某佩服之至。灵虚之眼……有点意思,本帅收下了!」蔺惜春说着将木匣收入乾坤戒中,继而大手一挥。 「放他们离开!」 汉子搀扶着妻子千恩万谢之后离开了。 雷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继而跟着一同离开了。 蔺川看得眼角微微抽搐,他没想到舅舅竟然是这种人,雷方那抹坏笑明眼人一看便知,定是要将那夫妇二人处死。 慕容胧月看向蔺川,蔺川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刚想询问,却听蔺川说道。 「随我去救人!」 「救人?」慕容胧月来不及细问,见蔺川已经没了身影,赶忙追了过去。 那对夫妇似乎有意避开人群,不走大道,只走小道。 夫妇二人倒是好心,只可惜马上就要给别人送两颗人头。 巷子中雾气飘渺,却不甚浓重,夫妇二人忽然顿住脚步,因为他们看见了一个尖嘴猴腮之人。 此人手上握着一把钢叉,叉尖上有电弧闪动,正是追赶而来雷方。 「大人,这是何意?」汉子有些色厉内荏,声音有些发虚。 「何意?自然是送你们一程!」雷方缓步走向那对夫妇。 「那位灵帅大人都已经答应放过我们了!你……救命啊!」汉子边跑边高声呼喊。 雷方三步并作两步,高举叉子准备投掷,钢叉嗖的一下飞出。 汉子忽然松开妻子的手,反身护在妻子身前,被钢叉戳了个透心凉。 「跑……」汉子只说出这一个字,脑袋一歪咽了气。 妇人尖叫一声扑向汉子,任由钢叉穿透身体,死死抱着汉子,血泪横流。 蔺川还是来晚了一步,看着死去的这对夫妇,心里一阵酸楚,恨不得一刀将雷方斩了。 「公…公子!」雷方目瞪口呆,他没能追上蔺川就算了,没想到石岩和徐听风竟然也没能将其留下。 雷方似是察觉到蔺川的杀意慌忙开口解释:「不是我要杀他们,是师父他老人家……」 不等雷方说完,蔺川就折返回营寨,当着众人的面质问蔺惜春为何出尔反尔。 雷方见势不妙将关卡内的百姓驱赶出营寨。 蔺惜春面上的喜悦逐渐消失,明白蔺川是为何事而来,继而面色转冷。 「此举虽不仁义,却是为了保护腹地百姓,即便过了这道关卡,抵达青丘之前还有数道关卡,他们不可能寻到鬼医,与其痛苦的活着,倒不如让他们解脱。」 「舅舅凭什么帮他们解脱!凭什么剥夺他们活着的权利!凭什么断送他们的希望!」蔺川一连三问,眼中有雾气升腾而出。 蔺惜春也是动了真火,他到此地苦守数日茶饭不思,就是为阻止胡铎入境对他这个外甥不利,没想到这个一向听话懂事的外甥竟敢对他出言不逊。 「凭什么!凭我是北国灵帅!」 第230章 撤榜 「灵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就可以视人命如草芥了吗!那舅舅与那些恶徒有何区别!」蔺川声音有些哽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蔺惜春。 「呵呵……」蔺惜春气极反笑,长身而起走向蔺川。 「我以为你长大了,什么事情都该看懂了,结果还是个只分善恶的稚子,枉我处心积虑地为你付出那么多,结果到头来却要被你指责!真是我的好外甥啊!」 蔺川看着一瘸一拐走向自己的至亲之人,他实在不忍心再去诛他的心,或许人一旦有了权力便只论得失,眼中再无正义可言。 二人将视线挪开,各自瞥向一边,都在努力克制情绪。 …… 南国雨梨宫。 春澜殿上,殷涣垂首而立。 殿内除了殷涣之外,还有一人高坐在朱雀王座。 「大王今日不该赏赐于臣,为大王分忧实乃微臣份内之事,如今国库空虚,当省为应急之用。」 「莫非爱卿看不上孤的赏赐?还是近来收获颇丰?竟然可怜起孤来!」申屠修话语虽然尖锐,但面上却是带着三分笑意。 殷涣却不以为然,身子躬得额冠几欲触地,阴柔的声音微微发颤:「老臣岂敢,只是觉得受之有愧,不曾想惹得大王不快,老臣甘愿受罚。」 「念你初犯就不与你计较了,倘若再有下次…哈哈哈哈……殷相当真不识逗!哈哈哈哈……」申屠修阴翳的表情突然放晴,笑得眼角都湿润了。 殷涣缓缓抬起头,跟着干笑两声,雾气之后的脸上却比哭还难看。 「咳咳,你打探洪炉有功自然该赏,只是这洪炉尚需三年方能完全熄灭,看来咱们要从长计议了……」申屠修捋了捋胡须。 殷涣闻言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与南皇聊了近一个时辰,正欲离开之时,突然止住脚步。 「今日未见到步内侍,可是身体有恙?」殷涣试探问道。 南皇表情微微一怔,继而笑道:「殷相怎么关心起他来了,他却是染了寒疾,孤许他休养三日,凡人之躯却是麻烦至极!」 「原来如此,步内侍平日里常伴大王左右,今日没有见到当属好奇。」殷涣眼珠子乱转,继而躬身退出殿外。 还未转身,就听到一个声音。 「殷相唤步庸何事?咳咳!」 人随声至,就见步庸一边咳嗽一面走向殷涣。 殷涣上下打量一番,步庸除了面色苍白,眼有血丝之外,身体倒是完整,顿时消了心中疑虑。 「步内侍带病伺候大王,着实令本相佩服,还望步内侍在大王面前多多为本相美言。」 回到相府,殷涣便去了练功房,南皇的话一直在他耳边萦绕。 「近来收获颇丰!」 「念你是初犯,若再有下次……」 殷涣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懂南皇言下之意。 申屠修应该是知道了大皇子遇刺之事,看来他想保大皇子的性命,凛冬若再行刺杀之举,申屠修肯定不会饶过他。 若是在几日前,殷涣可能并不像如今这般忌惮南皇。 胡铎刚离开南国,胡府便遭遇强人入府行凶,三位天灵境护院死伤殆尽,若非婳国师与他及时赶到,单指望那位土埋半截的胡老家主,胡府上下估计得死绝了。 南皇听闻此事立马封锁上邽城,亲自坐镇指挥捉拿歹人,只是折腾了一夜也未能寻到那人。 那人诡异到令人发指,在殷涣与婳婵的援手下,胡老家主拼了老命使出成名杀招,一刀将那歹人劈作两半。 殷涣本以为那人必死,正准备收其魂魄,不料那人竟然没死 ,上半身与下半身分做两路逃窜。 殷涣与婳婵各追一半,殷涣追到雨梨宫附近,那半具身体却没了踪迹。 殷涣当时就怀疑那半具身体去了雨梨宫,只是他没有作声,只说那半具身体凭空消失,应该是一种幻术。 金丝轮回珠捆绑着另外半具身体,身体在金光缭绕的梵文之中缓缓消散。 胡铎都快到了西泠渡口,收了灵雁传书之后立马调转船头,一路风驰电掣,昨夜便已回到上邽,甚至都没有去拜见南皇,回府后就开始审讯家丁护院,次日方才去上早朝。 南皇甚至在早朝之上安抚起胡铎,胡铎却是在强忍着怒火,在这上邽城中敢动他胡氏之人,怕是只有高高在上的那位。 胡铎借故离去之时,殷涣好似在申屠修眼中察觉到一丝笑意。 想到此处,殷涣不禁打了哆嗦,帝王之心难测,还是小心为上。 殷涣将细雪唤来,一袭黑裙的细雪矗立着自己身旁,殷涣深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将蔺川之名撤出凛冬榜单,并将酬金还给雇主。」 细雪闻言一愣,她第一次听到这种吩咐,凛冬的榜单竟还可以撤销,更何况这雇主还是宫里那位贵人。 「听到没有!」 见殷涣有些不悦,细雪当即回应到:「听到了师父,细雪这就去办!」 「等等!那位若是问起来,就说凛冬为此得罪了醉月楼,已经为此付出惨痛代价,想要再行刺杀之举已行不通。她若是不解,你就说以后再有蔺川的消息依旧可以告知于她。」 殷涣说罢挥了挥手。 …… 西泠渡市坊。 酒肆内多了一位身着黄色斗篷之人,此人正咀嚼着一根鸡爪,口中啧啧有声,吃相颇为难看。 「石堂主,可要喝点吞炭子?」易小淳出声问道。 石岩「噗噗噗」吐出数块鸡骨头:「你这有没有人能喝的酒?」 易小淳愕然摇头,他身为凛冬暗子,却只是负责接待凛冬刺客,传达一些机密信息,其他的一概不知。 「难怪生意这般冷清!你这什么炭子一日能卖出去一壶吗?」石岩丝毫不顾及易小淳的感受。 易小淳双拳紧握,咬牙看着这个信任堂主:「我刚刚就卖出一壶!」 石岩舔了舔嘴角,笑道:「哦?还有这等奇事!那人该有多绝望才会来此喝酒,快与本堂主聊聊。」 易小淳感觉脑瓜子嗡嗡的,若不是忽然看到有灵雁飞入酒肆,他恐怕要被石岩气晕过去。 第231章 雪雁 易小淳伸出手臂,灵雁落于其上。 这是只雪灵雁,属于灵雁中比较罕见的一种,飞行速度倒是算不得最快,但是其智远胜于其他灵雁。 雪灵雁知道趋吉避凶,尽量让自己隐于云层之中,若是遇上其他猛禽,雪灵雁能发出凤鸣之声,猛禽闻之即退。 雪灵雁是凛冬驯养的信雁,凛冬之所以能够网罗四国信息,仰仗的便是这种灵雁。 易小淳取下雪灵雁腿上绑着的竹筒,拍了拍雪灵雁的脑袋,雪灵雁纵身飞向后院的鸟笼之中。 竹筒不过指节粗细,制作颇为精细,内有雷珠,取之不当便会爆作齑粉,易小淳拨动机关取出一张字条。 看完后将其递给石岩,石岩也不擦拭油汪汪的大手,接过来放在眼前。 片刻之后,石岩发出了猪叫声,易小淳不禁连连后退,这个新上任的石堂主多少有点不正常。 字条之上就两行小字:蔺川已在凛冬榜上除名,切勿再行刺杀之举,速速告知听风、肃霜二堂之主。 「还好老子没有杀他,老子真他娘的机智!给本堂主来一壶吞炭子!」石岩开心的手舞足蹈。 易小淳皱了皱眉头,他是真不想伺候这位石堂主,他甚至觉得此人不配饮他的吞炭子。奈何人家位高权重,若是不唯命是从,他随时会从可有变成可无。qδ 他的店铺子几乎全靠凛冬的年份来支撑,每月能卖出一坛子酒都算得上生意兴隆,他是想改改吞炭子的方子,酿些宜入喉的酒浆,奈何祖训不许,否则视为不孝。 「敢问石堂主,这蔺川是何许人也?」易小淳为其倒了一碗吞炭子。 石岩轻轻嘬一口吞炭子,面色由黄变白,由白变红,张开嘴巴重重呼出一口气,随后将一幅画像拍在桌上。 画像上是位俊美的少年郎,看上去与蔺川有七分相似。 石岩见此画像时之所以没有联想到蔺川,不是画师画技不佳,只因蔺川的模样太过标致,属于世人印象中经典美男子的模样,没有其他特点。 「就是他!」石岩看着易小淳有些错愕的表情,不禁心生欢喜,猜测易小淳心中所想定与他当初无二,这与街面字画先生所绘的才子佳人书生仕女有何异处。 石岩得意得抿了口酒,只是易小淳下一句话让险些将口中酒水喷了出来。 「我见过此人,他晌午来过酒肆。」 「他…他来你这作甚?」石岩咕咚一声将酒水咽下,辣得他浑身发颤。 「饮酒吃肉。」易小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我是问他除了这些之外还说了什么?」石岩不耐烦地问道。 易小淳略略回忆一下,将他与蔺川的对话一一告知了石岩。 石岩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儿,喃喃自语:「看来他去江边营寨,投奔蔺惜春去了……」 翌日,西泠渡口。 日上三竿,雾气难得消散。 蔺川与慕容胧月坐在江岸礁石之上,看着所谓的通天河。 泯江之水奔流而下,每每落到一处陡崖便会激起百丈水花,水花遮挡住陡崖的突兀,让整条通天河看起来更为壮观。 蔺惜春收到谍报,称胡铎临时调转了航向,此刻估计已经回到了上邽。 蔺川怔怔地望着通天河,飞流直下的河水中有鱼儿顺着水流而下,它们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便可游出数十丈。 鱼儿也许从来都没有体会这种激流,酣畅之余甚至分辨不清这种力量是它自己的,还江水给予的。 直到摔打到陡崖之上,撞击到礁石之上,这些鱼儿方才清醒,这突如其来的力量不是它们能够左右的。 渡口有小舟漂流,只为收集那些翻白的鱼儿。 蔺川被一条小鱼所吸引,它自游入通天河后就开始逆着河流向上游,它拼了命的向上游,却依旧被河水卷向下游。 依旧免不了被礁石撞击的命运,最后落入渔夫的网兜之中。 紧接着蔺川被一条黑影所吸引,那是条难得一见的大鱼,它的尾鳍几乎不动,仅仅在遇上礁石之前剧烈扭动一番,便可躲过撞击。 落到陡崖之上时将身子蜷成一个圈,顺势滚下崖去。 掉入西泠渡口之后便潜入到水底,这尾大鱼是蔺川所见唯一活着渡过通天河的。 「那些鱼儿好可怜……」慕容胧月声音里透着悲凉。 「公子,咱们还是早些回营吧,我打听过今日有红烧江鱼,晚了可就没的吃了。」慕容胧月摇了摇蔺川的臂膀。 蔺川有些苦笑不得,这姑娘前一息还在为鱼儿悲伤,下一息就开始馋它们的身体。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公子还在怪雷灵帅吗?」慕容胧月轻生问道。 蔺川与蔺惜春自昨日争执过后,就再未说过一句话,好在有雷方从中斡旋,方才使得二人没有一拍两散。 蔺川苦笑摇头:「你且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慕容胧月见蔺川眼中似有肯求之色,很明显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也早些回营,若是到了晌午还未见公子归来,我便再来寻你?」慕容胧月有些担心的看向蔺川。 见蔺川颔首,慕容胧月方才离去。 蔺川闭上眼睛,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蔺惜春可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雷方那日与蔺川说了好多蔺惜春的好话,这些好都是针对于蔺川而言。 这些年蔺惜春一直奔波在寻找他的路上,直到丹熏城中洲峰会之后他才死心,他以为蔺川已经死在胡铎手下。 开始一门心思修行,广交豪杰,收拢家族资产,继而与胡婳对峙。 蔺川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舅舅是真得疼自己,以至于愿为自己献出生命。但是对他人却是如蝼蚁,将那些弱者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记得舅舅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往在上邽城中,蔺惜春会为不相干的人打抱不平,正义感爆棚,是那些地痞无赖眼中的煞星,眼里容不下一丝沙子。 「老夫想捞些肥鱼,奈何身子骨儿忒弱,公子可愿助我行舟?」 苍老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蔺川寻声望去,来人竟然是在乔家镇里遇上的说书先生。 第232章 同舟 蔺川有些惊讶,他昨日方至,一路并未停歇,脚程算得上极快。 说书先生应在他之后出的镇子,此刻却也到了西泠渡口。 「老先生何时到的西泠?」蔺川起身行了一礼。 「你识得老夫?」 说书先生微微一怔,满是褶皱的眼眶里眸子熠熠生辉。 「前些时日有幸在茶馆听先生评洪炉。」蔺川恭敬一笑,纵身跃上小舟。 小舟只是微不可察的晃动了一下,蔺川有意为之,生怕惊着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重新打量蔺川一番,继而捋着白须笑道:「呵呵,原来如此,那咱们算是有缘。老夫今早方至,乘了一路快马,老骨头都快被颠散了。」 蔺川接过说书先生手中的撑杆,心底有些嘀咕,这老家伙的精神气比他还胜上几分,何来疲惫之说。 说书先生坐在船板之上,指了指方向。 「老先生,坐稳了。」蔺川手上发力,小舟徐徐行进。 「公子行舟稳中有序,不弱此中好手,却是难得一见。」说书先生赞许的看着蔺川。 蔺川这一身玄衣虽然算不得奢华,却也是体面的绸缎,加之今日未戴帷帽,青丝成冠,金钗夺目,俨然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昔日游湖偶然习之。老先生一人行舟,也不怕亲友挂念?」蔺川谦逊道。 说书先生洒脱一笑:「老夫生来就不知亲人何在,食百家饭得活,孤身云游数十载,和则为友,友自达之。」 蔺川闻言顿时心生怜悯,但见说书先生眼中却没有半分悲意,有的只是纵情山水之间的快意。 「老先生之洒脱,非晚辈能及。」 「公子心善若水,福泽深厚。」 说书先生双目深邃,蔺川在其眼中看不到一丝波澜,反倒感觉自己好似被看穿了一切。 蔺川别过头去,不再与其对视,忽而想到了若水和尚,也曾谈及此言,说自己福泽深远。 「水何来善恶之分,瞧这通天之水却是葬送了多少鱼儿。」蔺川苦笑道。 说书先生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却似来了兴致。 「公子只看一隅,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这通天之水是伤鱼,但却造福此间百姓无数。四皇苛政久矣,百姓果腹尚且堪忧,能得鱼而食何其幸哉。」 蔺川听罢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鱼儿亦生灵,与其而言何其不公。」 「善恶本为人心所感,却非万物定格。你可知这一杆下去要葬送多少蜉蝣?呵呵……人生无常,处之何位,善恶之别亦生变故,实乃人之天性。」 蔺川手上动作一滞,心中重复着说书先生的话,眼中似有所悟。 「这通天河中之鱼自有它的命运,若是找不到方向,抓不住时机,便是这般下场!起!」 说书先生说着掀起网兜,一条肥鱼被其抄入小舟。 肥鱼在小舟上并未挣扎,两腮微微煽动,却是强弩之末。 「好了,得之一条足以果腹,咱们回吧!」说书先生说罢一指岸边。 蔺川方才醒过神来,朝着说书先生深深一揖,说书先生却是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用草绳穿绑肥鱼。 送走说书先生之后,蔺川便打算回营与蔺惜春说和,他虽然不能接受舅舅的做法,但是他亦没有改变他人的权利。 只有舅舅没有变成十恶不赦之人,蔺川亦不会再言其他,正如说书先生所说的那般,人生无常,处之何位,善恶之别亦生变故,实乃人之天性。 营寨的炊烟已经逐渐消散,蔺川远远看到一个人影朝他走来。 他原以为是慕容胧月 ,定睛一瞧原是蔺惜春。 「舅舅!」蔺川快步迎上前去。 「怎么,不生舅舅的气了?」蔺惜春见蔺川面色和缓却是不解,这可不是他了解蔺川。 「生啊!这件事情我不会原谅舅舅,只是我亦不能为此生疏了舅舅!」蔺川说起来并无波澜,眼中却是坚定不移。.br> 蔺惜春亦是有所醒悟之后方才来寻蔺川,他先前却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段却非正义,许是和那些江湖杀才厮混久了,对于善恶之别潜移默化之间已经有了变化。 蔺惜春有些语塞,继而对蔺川义正严辞道:「呃,此事却是不妥,是我之过,当改之!」 二人相视一笑,这一笑却是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但是心中隔阂却是厚了几分。 蔺惜春一把搂着蔺川肩膀:「走,吃饭去!这营寨里的伙夫却是了得,烧得一手好菜!舅舅都想将其带回千机城了!」 「对了,阿川怎会识得陆先生?」蔺惜春忽然开口问道。 「陆先生?哪个陆先生?」蔺川疑惑道。 「还有哪个陆先生,当然是创办东玄学院的陆蹊老先生啊!」见蔺川依然一副茫然之态,继而说道:「就是刚刚与你同舟共济之人。」 蔺川两颗眼珠子瞪得滚圆,惊讶道:「他竟是陆蹊!」 蔺惜春的表情有些古怪:「我见你与他相谈甚欢,还以为你们彼此颇为熟络呢……」 「我还道他只是个说书先生,没想到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陆蹊陆老先生,早知是他却要向他多讨教些问题才是!」蔺川兴奋不已,旋即又懊悔不已。 「阿川不必懊恼,陆蹊老先生此人最讲缘分,有缘则是友,日后定有相见之时。我在营内听慕容姑娘讲述你在千机城里的遭遇,只是那姑娘只顾吃喝,说得含糊不清,你再与舅舅好好说一说!」 蔺川说了一路,提及雷方之时,蔺惜春面上阴晴不定。 「是舅舅疏忽大意了,我没想到徐听风竟然不顾往日交情对你出手,更没想到铁勇那厮真敢造次!看来我不露些底牌,这些家伙是不会安分守己。」 蔺惜春只字未提雷方,至于他所说的底牌蔺川刚想问,却又听蔺惜春笑道:「快进去吃点吧,亦不知那姑娘有没有给你留饭菜,若是没了就去找伙夫再弄些吃食。」 蔺川刚要进屋,蔺惜春却拉住他的胳膊嘱咐道:「你的境界不稳,最近就待在舅舅身边,胡铎那厮一时半会儿不会来了,午后便与我回千机城。」 蔺川本想说自己要去一趟妖林,但转念一想反正都得回一趟千机城,不如到了千机城再说,于是点了点头。 第233章 辞行 当蔺川看到杯盘狼藉的桌面,以及毫无吃相可言的慕容胧月之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公子你回来啦?我正想着去找你呢!」慕容胧月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容易将口中的食物吞入腹中。 见蔺川表情有些呆滞,慕容胧月有些心虚的抹了抹嘴角的油渍:「公子快过来吃吧,我给你留……」 慕容胧月看着所剩无几的菜肴声音戛然而止。 「你且尽情享用,我…不太饿。」 蔺川为了缓解尴尬上前捻起一个馒头,便出了房间。 午后蔺川与慕容胧月随同蔺惜春的车队一起返回千机城,雷方并未同行,说是东国有单生意需要他亲自出马,带着雷帮一众精英乘船而去。 这一路蔺川和蔺惜春聊了很多,蔺川方才知道自己这个舅舅确实今非昔比,除了南国之外,其他三国都有生意。 蔺惜春如今掌控着蔺家祖产,便是罕见的雷魔晶。 当年鸿濛大战,数百雷魔族恰逢炙阳剑灵,匆忙躲入山洞之中,还是被剑灵感知到,一剑开山将数雷魔埋葬其中。 千年之后,地龙翻身,蔺家家祖深夜途经此处,突然发现山石之中隐有雷光闪烁,继而获得了数百颗魔晶。 千机城主拉拢蔺惜春的原因之一便是蔺惜春手中的雷魔晶。 凭借手头的资源,蔺惜春其实早就可以冲击天灵境,只是碍于四皇与陆赵二老定下的规矩,他若是提升到了天灵境,在天灵榜上必是末流之数,进入洪炉主炉之中根本无法与那些成名已久的大能一争高下。 所以才将境界压制在地灵顶境,蔺惜春却是百年难出的武技奇才,除了雷恸与千鹤饮之外,这些年他又悟得一手杀招,名为天雷劫。 是以奔雷枪被千机城主炼制成极品灵器之后所创,天雷劫一出,周围数十丈被雷光所笼罩,好似天灵境大能的灵域一般,在此域之中蔺惜春好似如鱼得水,便是凭此一招斩获地榜首位。 蔺惜春之所以能与一般天灵境大能抗衡,凭借的便是此招,但是此招并不像天灵境大能的灵域那般随意施展,借天地之力消耗无几。 以他之能,这天雷劫一日只能施展一次,维持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且每次施为都要吞噬一瓶极品灵浆,消耗甚大。 蔺川还得到一个消息,是千机城主传给蔺惜春的消息,说是天地洪炉有异,混沌之火尚需三年可熄。 这一消息让蔺川对于那地榜产生了想法,三年时间他应该有着冲榜之能,不知道那时候守榜之人还是不是吴怐。 十日后,千机城。 蔺川入城当日,徐听风所在的布坊已然面目全非,改为一间茶馆。 茶馆内人来人往,生意却是不错,蔺川入内一观,并被看到熟悉面孔。 「招待不周还请客官见谅!茶馆刚刚开业不久,一应茶水新客免费品尝。」 小二热情似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蔺川一看小二面容,不禁乐了,这小二可不就是乔家镇茶馆的那个小伙计吗。 「公子并非新客?」小二挠着后脑勺皱眉问道,他的记忆一向不错,眼前这位俊颜公子确实没有见过,否则以他的容颜理当记忆犹新。 「几日不见,小哥儿倒是换了处谋生。」蔺川微微一笑。 闻听蔺川声音,小二立刻恍然:「原来是公子!倒也算不上换谋生,此处茶馆东家与乔家镇茶馆的东家是一人。」 「原是如此,小哥儿可知此处原东家去了何处?」 小二摇了摇头,蔺川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给公子来壶竹叶茶?」小二眨了眨眼睛。 「小哥儿好记性。」蔺川微微颔首。 蔺川所在位置比较偏僻,其他桌位座无虚席,这些茶客大多熟识,一个个相谈甚欢,想来是为这免费茶水而来。 「如今这世道如乱世有何区别,且不说四国边境多有战事,就说着北国境内,悍匪多如牛毛,北皇亦不管管,要我等远商如何安心行商。」 说话之前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商贾,与之同桌之人皆是与他一般装束的客商。 「老兄就别抱怨了,眼下咱们尚能在此饮茶亦是莫大的恩赐。我自西国一路行来,一队五十七人,行至此处折损过半,路上除了遇过匪徒之外,还有那蛮兽,能活下来亦是难得。」 「哼,匪徒蛮兽就算了,眼下有来了这些妖怪,若非我请了雷帮之人,此番到不了千机城就喂了这帮畜生了!」一个客商重重将手中茶杯拍在桌案上。 蔺川闻言不禁皱起眉头,看来这些异族并没有想象中的老实。 「老弟小点声,这路过的妖怪可不在少数,它们最是记仇,城内不敢造次,但出了城就为所欲为了。」老商贾立刻出声提醒道。 「我听闻四皇已经有意驱逐这些异族了,年关之前便会有所动作,异族再想要入境却要有那天地令,否则不予入中洲。」 老商贾说罢,几人顿时拍手称快。 蔺川喝了口茶水,心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估计免不得要与八荒异族起冲突,一旦起了战事,他这个人族再去妖林必然困难重重,能不能见到兰隐儿还是两说。 所以自己还是趁早离开中洲的好,不过要在离开之前寻一枚天地令,以免入境之时受阻。 蔺川在茶碗之下放了枚银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茶馆。 等到入夜时分,蔺惜春方才从营帐归来,蔺川隔着老远便嗅到一身酒气。 看到掌灯候在院内的蔺川,蔺惜春闷哼一声,酒气自掌心排出,整个人瞬间精神许多,摇晃着走向蔺川。 蔺川看得出舅舅眼中的疲惫,不过他今夜必须将去往妖林之事与其知晓,他打算明日一早启程。 「孤身一人?」蔺惜春担心的看着这个外甥,他倒是想去帮忙,就怕帮了倒忙。 当年蔺惜春与常青谷那三位算是结下了梁子,他要是去了妖林,当真是有去无回了。 「嗯,人多反而不便,舅舅放心,我自有对策,更何况兰隐儿与我交情非浅,她定会照应于我。」蔺川面上轻松,心底却是忐忑。 第234章 蝼蚁 蔺惜春沉吟片刻,手上戒芒一闪,一枚紫色透明珠子出现在手掌之中。 「这枚鬼枭目在我这放了这些年,也该物归原主了。」 蔺川接过鬼枭目,将其挂在脖子上,将六年前鹰涧之事讲述给蔺惜春,鬼枭目救了他与乔婉儿的性命。 「原来它竟然有此用途……」蔺惜春听罢唏嘘不已。 「此去妖林切不可大意,草木之妖虽不比锋齿岭的兽妖那般狂躁,却也是极度嗜腥。想要柳叶婵为你拔除附心种子,不出点血只定不成,她能看上的东西估计也就只有天灵境破境丹了……」 蔺惜春说罢眉头紧皱,军营之中赏罚分明,千机城主给予他的破境丹,大多都用在军营之中,他能拿出来的破境丹亦寥寥无几,天灵境破境丹只有一颗,是他留给自己晋级天灵境用的。 「我手里尚有一枚天灵境破境丹,你且拿去一用。」蔺惜春咬了咬牙根,天丹用途极广,天灵境每破一境都要经历里一次心魔考验,若是没有天丹压制,很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天丹有价无市,可遇而不可求。 天丹还有一个妙用,便是延年益寿,一颗天丹可增寿十余载,每次服用之后便会递减。 蔺川没有去接,朝着蔺惜春笑了笑:「舅舅还是留着自己用,这天丹可遇而不可求,都说我自有对策,舅舅就不要为***心了。」 蔺惜风直视蔺川双眼,似是在探他的虚实,但见蔺川眼神坚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方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蔺川的肩膀。 「阿川啊,舅舅一会儿还要出城一趟,明早怕是来不及给你辞行了。」 蔺川闻言皱起眉头,但并非因为辞行之事,忧心道:「舅舅这才刚刚回府,却又要离开,可是有甚难处,我能否帮上忙?」 「这个忙谁都帮不上我,只有我自己能解决。」蔺惜春见蔺川眉头皱得更深了,随即哈哈大笑:「你就别瞎猜了,是地灵榜之事,有人要挑战你舅舅,我若是一月之数不应战,便是为败北。先前在西泠耽搁了数日,眼下刚处理完营中之事,若是再不去应战,怕是要保不住这魁首之位了。」 蔺川恍然,随后不解问道:「不是说只要在榜上不就可以入洪炉吗?为何还要争那魁首之位?」 蔺惜春轻轻抚了抚小胡子,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傲然道:「这你就不懂了!一旦你得魁首之位,享受万人敬仰,一览众山小之后,就再也不愿屈居人后。」 蔺川撇了撇嘴嘀咕道:「再厉害也只是地灵境而已……」 「就知道你小子会来这么一句!舅舅说笑来着,谁会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搬山涉水,说不定还会为此负伤送命。」蔺惜春捶了蔺川胸口一拳。 「那是为何?」蔺川问道。 「与你说说也是无妨,此是不传之秘,地灵榜上之人会瓜分天地令所得灵浆的五成,另外五成归四皇和东玄学院所有。排名越是靠前,所占分额越多,每月一结算。此事万万不可与外人道哉!」蔺惜春嘱咐道。 「原来如此。不是说这天地令早已停售,如此一来挑战者岂非越来越少?」蔺川问道。 「你的消息已经滞后了,混沌之火延迟熄灭之后,天地令便重新起售,看来阿川对地灵榜很感兴趣啊!」蔺惜春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蔺川。 蔺川闻听此言心里却是一喜,这样一来那天地令便唾手可得了,一瓶极品灵浆他东拼西凑还是可以换得的。 「阿川你刚入地灵境不久,我劝你还是别冒然去挑战,届时连东玄学院那一关都过不去。你若执意要去,可千万别说是我蔺惜春的外甥,我怕丢人!」蔺惜春一脸嫌弃道。 蔺川目露凶光,愤然道:「若不是不合时宜,定要向舅舅讨 教一番!」 「哟呵?翅膀长硬了,还想挑战舅舅,等你先上榜再说。」蔺惜春嗤笑道。 「好!等我自妖林归来,魁首之位给我留好了!」蔺川忽而感觉好像漏掉了什么,继而话锋一转问道:「舅舅刚刚说东玄学院那一关是何意?难道不是持天地令便可挑战地榜吗?」 蔺惜春一愣,随即解释道:「谁与你说的?那样榜尾之人如何受得了!持天地令者需与东玄学院地灵翘楚一争高下,赢了方可获得冲榜之资。」 「难怪东玄学院会参与分成,一方面可以锻炼弟子,一方面可以宣传学院,还能赚些灵浆,一举三得算盘打得真是漂亮,难怪遭人非议。」蔺川揶揄道。 「非议又如何?一群蝼蚁而已。这世间的规矩就是如此,强者为尊,亘古不变。只要你够强,你不仅可以从中获利,甚至可以改变规矩。这世间资源本是定数,谁有本事谁分得的就多。」.z.br> 蔺惜风面色凛然,他不希望蔺川总是站在弱者的角度思考问题,悲天悯人只会束缚他的翅膀。 然蔺川却不敢苟同,同样正色道:「舅舅亦是上过战场之人,强如北国大将军岑敏,所谓的中洲女剑圣,一剑方才破千甲,若是千甲同攻舅舅,舅舅能否接下?」 蔺惜春闻言一愣,刚要回答却又听蔺川说道:「我在北国几经蛮兽潮,亲眼目睹一群低阶蛮兽困杀一位地灵境高手。蝼蚁偷生却是蝼蚁,蝼蚁筑梦则是猛兽!」 蔺惜春咧了咧嘴角最终亦没有说出半个字,他心中却是翻起惊涛骇浪,蔺川所说的话他自然理解,但战场上更多的只是一盘散沙而已。 让他震惊的是蔺川确是在为众生仗义直言,在其面上隐约可以看到众生之相,有众生之相者可集众生之力,携众生之力者可称帝。 蔺惜春想到了妖帝角都,不过迅即又摇了摇头,心说将来能帮阿川夺得南国之主便可,称帝却是遥不可及。 「多说无益,实战方能见真章!且等你归来!」蔺惜春本想拍拍蔺川的脑袋,旋即拍在了肩膀之上,转身便走。 蔺惜春刚走两步忽然转过身来,手掌一甩一枚银色的令牌飞出,蔺川一把将你抓在手中,定睛一瞧,「天地令」三字赫然映入眼帘。 再抬头之时,蔺惜春已经走出数丈。 「一定要活着回来啊!阿川!」 蔺川看着那个一瘸一拐的背影重重点了点头。 第235章 纹理 蔺川摩挲着手中的银色令牌,沉甸甸的,非金非石。 其上做工精美绝伦,「天地令」三字龙飞凤舞,蔺川微微渗透些灵力,「天地令」三字焕发出耀眼的白光。 没想到这天地令竟然是一件下品灵器,蔺川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意。 蔺川看着慕容胧月的房内烛火尚未熄灭,于是上前轻叩门扉。 「公子,我在这里呢!」 蔺川寻声转身看去,却见慕容胧月扭着胯自阴暗中走出了。 「你藏在那里作甚?」蔺川皱了皱眉头不解道。 「我…我怕公子丢下我,一个人去妖林……」慕容胧月巴巴地望着蔺川,双手捻着裙角,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蔺川见状哭笑不得,原来这姑娘一直在偷听自己与舅舅对话,清了清嗓子道:「我正想要与你说此事,此去妖林凶险异常,你应该听到了,我要去寻找之人是谁……」 「我知道,不就是常青谷谷主柳叶婵嘛!她是木妖,我是草妖,草木一家亲,等到了妖林我护着你!」慕容胧月还未等蔺川说完便插嘴道。 「你好像忽略了你身上的鬼气,你是鬼妖而非纯粹的妖,我突破至地灵境之后,只要用心感受,确实可以感觉到你身上有两种能量波动。」蔺川提醒道。 慕容胧月胧月眨了眨眼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我的本体可是魇芦,比那噩蒲只强不弱,魇芦可是草木中的佼佼者,寻常草木妖嗅到我的气息也只有逃命的份。」 蔺川几步凑到慕容胧月面前,紧紧盯着她的双目问道:「你是如何知晓魇芦在草木中的地位?」 「呃……我听慕容道羽说的。」慕容胧月眼神闪烁,避开蔺川眼中的锋芒,小声嘀咕着:「人家为了救你和兰隐儿,将本命瘴气都消耗完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蔺川再不答应却显得他太过无情无义。 「好,我答应你。明早与我一道去鲁大哥府上。」蔺川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好耶!」 慕容胧月笑颜如花,激动地转了个圈,方才回想起后面一句话,开口问道:「余姑娘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蔺川顿住脚步,摇了摇头道:「只是去打个招呼,顺便看看小骨头如何了。」 翌日清晨,天将蒙蒙亮。 蔺川与慕容胧月出现在鲁府院中,鲁大宝招呼二人去厨房帮忙。 余小夭则一把揪住蔺川衣摆,揉着惺忪的睡眼道:「你就不能等到天亮再出发吗?」 「我答应护送一支商队西行至青丘城,商队会为我解决路引的问题。我与他们约好在千机湖边碰面,眼下他们估计已经出城了。」蔺川解释道。 昨日饮茶过后,蔺川却又返回茶馆,由茶馆小二牵线,与那几位客商达成了雇佣关系。 蔺川称自己是刚出世的豢灵师,不收取任何报酬,只要给他解决路引问题便可。 路引是四皇驱逐八荒异族的第一步,每到一地便要登记在册,如此一来行踪全无隐私可言。 昨夜听蔺惜春之言,他找到了凛冬听风堂的接线人,那人立马将徐听风所交代的事情告之了蔺惜春。 徐听风言简意赅,先是道歉继而将蔺川之名撤出凛冬榜之事告了蔺惜春。 此事一经说出,蔺川和蔺惜春面面相觑,二人均不明白殷涣那厮为何突然要撤掉蔺川之名。 猜测南国定然出现了什么变动,否则胡铎也不会在临近西泠渡口之时折返。 居安思危,万一胡铎那厮是故意下套,让蔺川与蔺惜春放松警惕,继而暴露行踪。 商队在四国皆有一项特权, 商队之中可以存在豢灵师护卫数名,用以保证货运安全。 那些客商听闻蔺川的要求之后,顿时欣喜若狂,不收取灵浆,这等好事不占白不占。 雷帮的豢灵师极其昂贵,护送一趟便需要两瓶中品灵浆,这些客商个顶个精于算计,睁着抢着要收蔺川入自己商队。 「哦,原是如此。路引之事,我也是才听说不久。原本以为只能呆在千机城等机会了,眼下机会却是来了!」余小妖瞬间醒困了。 「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跟着去青丘城?」蔺川眯眼看向余小妖。 余小妖摇了摇脑袋:「我要跟你一起去妖林。」 「你去妖林作甚么?我去妖林可不是为了玩耍,草木之妖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凶残……」蔺川讶然道。 「打住打住!我去妖林可不单单是为了你。就算没有你我也要去一趟妖林。」见蔺川眉头紧锁,显然再等她的下文。z.br> 「你还记得那日在许家拍得的那件蛊王埙吗?」 蔺川点头。 「这件蛊王埙是由三代蛊王九足白玉蜈蚣的躯壳所炼,曾祖一生都在寻找九足白玉蜈蚣,我先前打听过蛊王埙的由来,据说是妖林的木妖送来的材料。」 「你想去打听你曾祖的消息?」蔺川问道。 余小妖点了点头,眼冒精光:「不光要打听曾祖的消息,我还要将九足白玉蜈蚣找到,完成曾祖之遗愿。」 「九足白玉蜈蚣不是已经被炼成蛊王埙了?」蔺川大为不解,莫非这蜈蚣死前已经繁衍过下一代了。 「它还活着呢,那只是它的一节躯壳而已!我们余家是蛊族后裔之一,族内设有祭坛,可推演出蛊王所在的方向。我一路向西北便是为了寻找蛊王,而今基本断定,这家伙就在妖林之中。」余小妖笃定道。 蔺川见余小妖所言非虚,当即开口道:「既然如此,咱们三人同行便是,也好有个照应。」 余小妖欣然点头,然后引着蔺川去内室看小骨头。 小骨头所在的琉璃箱子被一床被褥盖着,余小妖小心翼翼地将被褥扯开,蔺川被映入眼帘的景象吓了一跳。 小骨头乳白色的骨身之上生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纹理,好似裂纹一般,蔺川定睛仔细看了许久方才确定这纹理并非裂痕。 「余姑娘,小骨头身上的这些纹理是怎么回事?」蔺川紧张问道,因为他看到小骨头的状态依然十分萎顿。 第236章 霉运 余小夭摇了摇头:「我亦不太清楚,它吞噬了七条初蛊之后就成这副模样了。不过别担心,它的百年劫已经过去,我猜想大概是那些初蛊的毒性太过强横,修养一段时间应该就会恢复。」 余小夭说着将小骨头自箱子里取出,蔺川伸出双手接过,定睛看着小骨头那对酷似人眼的蛇目,小骨头半眯着的蛇目打量着半月未见的主人。 随后昂起三角形的脑袋在蔺川胸口蹭了蹭,蔺川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而后将他盘在腰上,以外袍遮掩。 三人食过鲁大宝煮的饯行汤,一人喝了三大碗方才离去。 「阿川啊,你若是再见到小六子,定要让他抽时间归家一趟。」鲁大宝再三嘱咐道。 「放心好啦,大宝哥!」蔺川冲其挥了挥手。 千机湖畔。 数以百计的车马停靠在岸边。 马车之上货品堆积如小山一般,这里大多是一些劣等的下品灵器,有护甲亦有兵器,还有一些精工器皿。 这里是三支商队,他们收集器材运送至此,贩卖给千机城内的炼器师,再拉些成品去各国都城兜售。 「这都几时,怎还不见他来?不会戏耍我等吧!」一个高瘦客商面色颇为难看,原本就是一副马脸,而今却拉得更长了。 「我就说这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老哥就不该信那小子,你这跑了三趟城主府才将路引弄到手,他却不来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客商嗡声说道。 「就是!嘴上说着不要灵浆,这前前后后打点城主府,足足花了咱们五瓶中品灵浆,都够雇三个黄境豢灵师了……」马脸客商抱怨个不停。 老商贾虽然没有接茬儿,面上却是越发难看,满是皱纹的眼眶内,两颗浑浊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向千机城的方向。 他已经活了五十六个年头,十六岁接替老爹开始跑商,一跑便是四十载,见过形形***之人,善恶各占一半。 他已经很久没看走眼了,那个年轻公子哥的眼神真挚而清澈,不应该欺骗自己才对,欺骗自己又有何好处。 「或许是遇上了事情吧,咱们再等半个时辰,若是他还不到,就去乔家镇雇佣几个黄境豢灵师吧!这路引也不算白费,路上也免去些麻烦。」 老商贾眼神里有些黯淡,声音里透着失望。 「来了!来了!他来了!」马脸客商到底是个子高望得远。 「你看清楚了吗?是不是昨天那位先生?」胖客商语气急转,先前还称呼蔺川小子,如今却唤作先生了。 「是那人没错,只是他为何还带着两个姑娘……」马脸客商还未说完就见老商贾快步迎了过去。中文網 马脸客商与胖客商对视一眼,也都跟着小跑而去。 三人跑地呼哧带喘,而蔺川三人亦是疾行而来,却没有半分疲态。 「昨日都怪我没有多问一句,否则定要派马车去接盖先生,敢问先生这二位佳丽是……」老商贾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看向慕容胧月与余小夭。 蔺川昨日并被没有对老商贾道出真名,心说这老商贾却是人精,明明是他来迟了,却将过错揽道自己身上。 「钱老板称呼我盖三便是,先生一词愧不敢当。这二位是盖某的友人,欲随盖某一同前往青丘,不知方便与否?」蔺川拱手回礼,温言问道。 「当…当然方便!方便之至!三位先生可曾食过早膳,我那还有热粥肉饼……」马脸客商还未等钱老商贾应声便出声叫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慕容胧月。 「我那恰好有一辆双驾马车,车厢内宽敞舒适,三位可在内饮茶小憩……」胖客商也不甘示弱。 见蔺川的目光仍停留在老商 贾面上,那二位方才噤声,亦跟着看向老商贾。 「呵呵,自然方便。路引在此,还望小哥儿一观。」 蔺川接过老商贾手中的路引,上面赫然写着护商豢灵师盖三,后面另有空缺。 「麻烦钱老板在其后再加上这位姑娘的名字,这位姑娘叫做冉溪。」蔺川指着余小夭道。 「哦?原是位女先生,失敬失敬!冉冉流动的溪水,却难得的雅名。」老商贾赞叹道。 马脸客商与胖客商闻声喜形于色,对着余小夭齐齐行了一礼。 余小夭面色微红,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便与慕容胧月一同上了马车。 横渡千机湖,行至乔家镇时已到晌午,众人将马车停靠在镇口歇息,马脸客商带着几名伙计前去采买吃食用度,胖客商则鞍前马后地服侍在蔺川马车前后。 从千机城至乔家镇不过百里,就遇到了三波灵卫盘查,还好他们有路引,一路轻松应对过去。 有几个兽妖没有路引,亦不肯登记在册,争吵没几句便动起手来,被一位地灵境灵将当场格杀。 「四皇的动作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快!这一会竟然没有看到一个异类,八荒异族估计很快就要被清剿出中洲了……」慕容胧月看着熙熙攘攘进出镇子的行人说道。 「不快不行啊!咱们这才走了多远,这路上随处可见枯骨,百姓本就苦不堪言,却还要提防那些异族。四皇再不有所动作,他们的子民都要葬身妖腹了。」余小夭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蔺川叹了一口,轻声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四皇深知其中关隘。他们虽然昏聩无道,却都是一等一的强者,越是强者就越是霸道,他们鱼肉百姓可以,但是那些异族却是不行,亦如虎口夺食。」 就在此时,余小夭的扫帚忽然动了动,余小夭下意识握住扫帚的杆,扫帚在其手中挣扎不停,缓缓转动着。 「赔钱货你乱动作甚?」余小夭使出大力依旧控制不住扫帚,不敢再加力生怕将其给掰折了。 蔺川顺着扫帚所指的方向望去,目光瞬间转冷。 余小夭与慕容胧月见蔺川神态有异,亦都跟着看回去。 「竟是他!」 二人异口同声。 那是个一脸横肉的高壮汉子,身后还跟着四人。 此人正是先前在千机城两次刺杀蔺川的巨剑汉子,应是凛冬肃霜堂的精英刺客。 第237章 鲛人 「我去杀了他。」 蔺川伸手拦住跃跃欲试的慕容胧月,收回眼中杀气,调侃道:「你确定你能杀得了他?」 慕容胧月面色略显尴尬,回想起那高壮汉子用巨剑击杀同行刺客的场景,顿时觉得不寒而栗。 这高壮刺客的修为在玄灵顶境,手段大开大合,挥剑速度奇快无比,慕容胧月以速度见长,若是配合瘴气,却能将其拿下。 眼下没有瘴气制约,单凭身法与之相搏,慕容胧月的胜算却是寥寥无几,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刺客,对危险的意识要远超于常人。 「老实待在车厢里,我跟过去瞧瞧。若是他们采买归来,你们就先行赶路。等我这边结束了,自会追上你们。」蔺川说着翻出帷帽套在头上。 「等一下,这个给你。」余小夭说着将扫帚扔给了蔺川。 蔺川下意识用右手接过,右手之上缠着绷带,对着这个邪门的物件颇为抵触。 胖客商只觉眼前一闪,好像有一物自眼前掠过,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镇外官道之上,人烟渐稀。 蔺川与那高壮刺客保持着较远的距离,有了那把扫帚,他不用担心会跟丢对方,更不用担心被对方发现。 高壮刺客穿着一身土色粗布短衫,身后四人亦是如此打扮,表面看上与常人无异,只是若是留心观察几人便会发现端倪。 几人步伐矫健,一步胜似常人两步,眼神里始终藏着杀机。 蔺川正欲动手击杀高壮刺客,却发现五人突然离开官道,沿着一条山石小路而行,路两旁长满一人高的枯草,枯黄的野草随风而动。 蔺川跟着踏入小径,发现几人行走间时不时会左顾右盼,却有几分鬼祟之感,尤其是为首的高壮刺客最是谨慎,连番转头看向身后。 小路越发崎岖蜿蜒,蔺川跟着跟着却发现前面没了动静,五人竟然踪迹全无,实在难能寻找到那五人的位置。 蔺川停下脚步藏于一棵枯树之后,看着手中微微发颤的扫把,扫帚指着的方向不停变化着,想来那五人仍在快速移动着。 蔺川立马再向深处走去,路过五人消失的位置之时,不禁讶然,此处几株树木排列颇有规则,应是人为所致。 障眼法!谁会在此处设下障眼法?蔺川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这五人来此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半个时辰之后,扫帚方才止住转动,蔺川定定看着扫帚所指的方向。 在此荒山野岭处竟然有一户人家,屋舍低矮,院落的篱笆墙上盘亘着瓜果的藤蔓,透过枯黄藤蔓可以看到院中场景。 女子不过双十年华,身姿窈窕,正在晾晒小衣,嘴里哼唱着小曲。 宛转柔润嗓音里隐约夹杂着男子的粗犷,蔺川定睛一瞧,方才看到院中还有一男子。 男子躺在摇椅之上,眯着眼睛,嘴里哼着的曲调与女子无异。 莫非那五人就是奔着此人而来的?蔺川心里猜测着,视线在屋舍附近搜索着。 半炷香过后,蔺川方才发现一人,那人倒挂在树上,身上粘满了枯叶,若非他未像其他树枝那般随风晃动,蔺川不一定能发现此人。 好嘛,我说着这些家伙为何穿着这些衣物,原是用来遮掩身形的!蔺川心里感慨道。 蔺川顺着这个思绪再去观察,很快便找出其他四人的位置,这五人呈合围之势隐藏在屋舍四周。 「香鳞,咱们来这儿多久了?」摇椅上的男子声音爽朗高亢。 「已近三载,沈郎若是觉得憋闷了,不必顾及香鳞,大可出去游玩几日。」 名叫香鳞的姑娘端着木盆看向她 的沈郎,较好的面容上满是怜惜。 「说什么傻话呢!我沈怀真最喜这田园雅居,何来憋闷一说!更何况有佳人作伴,终老于此求之不得!」沈怀真说着坐起身来,瞪了女子一眼。 沈怀真眼中的宠爱无以言表,香鳞却不似寻常儿女嗔怒羞涩,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 「沈郎于危难之时救下香鳞,救命之恩,香鳞一辈子都还不完……」 「你不都以身相许了吗!以后切记不要再说这些了,夫妻之间说什么还不还的!」沈怀真说着起身将女子拥入怀中。 香鳞忽然抽泣起来,沈怀真面容慌乱,紧张道:「香鳞,这是何顾?」 「沈郎,我最近老是作恶梦,梦到仇人寻上门来,你我皆死在血泊之中……都是我连累了你……」香鳞哽咽道。z.br> 「梦而已,莫要信之。咱们不是过活的好好的吗?莫要杞人忧天!再这般我可要生气了!」沈怀真轻轻拍着香鳞的后背。 香鳞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道:「我不是故意想惹沈郎生气,许是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了,越是安逸我就越觉得害怕,毕竟你所杀之人是北相之子啊……」 沈怀真冷哼一声,怒道:「我管他是何相之子,只要他敢欺辱你,便是皇子我亦照杀不误!」 躲在远处偷听的蔺川不禁勾了勾嘴角,心说这人倒是血性,为了美人可以无所畏惧。 北相之子,北相说的应该就是伏轩,伏轩在蔺川眼中就是位儒雅的老夫子,张嘴闭嘴都是仁义道德,其子却未曾听闻。 伏轩之子若是平白无故欺辱沈姓男子的妻子,那被人杀了亦是活该。 原来凛冬背后的金主竟是那个老家伙,蔺川正待盘算着要不要救下二人,忽然一道蓝光闪入宅院之中。 沈怀真反应慢了半拍,抱着香鳞猛地转动身体,幽蓝色的箭矢擦着他的肩膀划过,一道血痕出现其中。 香鳞刚好看到插在地上的箭矢,立马惊声叫道:「啊!箭矢有毒!沈郎……」 沈怀真闻言迅速将肩膀上的污血排出体外,只是为时已晚,只排出小部分,一股眩晕感袭来。 香鳞忽然感觉到身上的重量,在一看沈怀真迷离的双眼,顿时花容失色,呼唤道:「沈郎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唬香鳞啊!沈郎!你醒醒啊沈郎!」 沈怀真只感觉身上的力气在消失,眼前有些模糊,右手上的乾坤戒指微光一闪,一柄长剑出现在手掌之中。 只是刚一入手,好似烫手一般,长剑跌落在地,沈怀真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五个凛冬刺客显出身形,翻身跃入院内,纷纷亮出各自的兵刃。 为首的高壮汉子,面上的横肉抖了抖,狞笑着走向夫妇二人。 「沈怀真!老子可算逮到你了!沈怀真你可知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你倒是快活的紧,整日和这鲛人小娘皮厮混!如今也让咱们弟兄快活快活!」 高壮刺客说罢,其余四人面上亦出现了yin邪之气,朝着二人靠近。 香鳞扶着沈怀真不住的后退,口中不断讨饶,面上恐惧不已。 「朱楚……原来是你这卑鄙小人……」沈怀真认出来人之后,咬牙切齿,奈何身上是不出半分力气。 朱楚将巨剑砸到地面之上,冷声吼道:「我卑鄙?你如何有脸说我卑鄙!若非是你,我早就升任供奉了!你为了这个小娘皮,差点儿害死老子,老子真想一剑将你这榆木脑壳敲碎!」 「来啊……爷的头就在这里……」沈怀真双目尽是血丝,死死盯着朱楚。 「你以为老子不敢吗,那样太便宜你小子了!等弟兄们当着你的面与这小娘皮快活完了,老 子再送你上西天!呃哈哈哈哈……」朱楚仰天长笑。 「你…呃啊!」沈怀真一句话还未说出,便被一人一脚踹出三丈远。 香鳞亦被震倒,刚要起身,双手却被两名刺客按住,另两个刺客已经开始褪自己的衣衫。 沈怀真见状喷出一口鲜血,眼中却恢复了几分清明,翻身而起踉跄着冲向几人。 朱楚见状冷哼一声,拎起巨剑上挑扫向沈怀真的胸口,这一下虽未尽全力,若是被扫中,沈怀真不免要断上几根骨头。 朱楚见沈怀真悍不畏死的模样,手上收势不得,只得后退半步,他确实不敢杀掉沈怀真,因为金主要的是活人! 为什么最近总要留活口!?朱楚心烦意乱,忽然感觉剑上一空,再看沈怀真却已经离他两丈开外。 朱楚正纳闷之际,沈怀真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一人,此人一袭玄色绸袍,头戴帷帽。 蔺川还是忍不住出手了,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恶人作恶,于是乎他将帷帽收入乾坤戒中,为的便是让这些歹徒死得瞑目。 青灰色的参刀微微颤抖着,不知是蔺川激动所致,还是参刀嗜血。 感受到蔺川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朱楚连同那四位刺客都看傻了眼,一个个惊地说不出话来。 「弩箭上膛!」朱楚第一个反应过来,后跳开来高声叫道。 四人到底是久经杀场的老牌刺客,霎那间五道蓝光激射而出。 蔺川嘴角上扬,不躲不避,箭矢临近之时,蔺川周身忽然生出一层若琉璃般的屏障,箭矢撞击其上发出叮当脆响,继而纷纷滑落。 「护体罡气?!你竟然踏入地灵境了!」朱楚失声叫道。 第238章 三尺 「逃!」 朱楚猛喝一声,一支金色箭矢射向天空,五人四散而跳。 金色的箭矢到了空中轰然爆裂开来,金粉若云,久久不散。 「晚了!」 蔺川眨眼间追上最近一人,那人反手一刀斩向蔺川,蔺川横刀将其震开,一刀划过那人脖子。 并没有鲜血飞溅而出,那人惨叫一声,双手捂住脖子,脖子处的伤口颇深,却没有太多血液流出,急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睛翻白,生命即将终结。 参刀的刀身由青色化作暗红色,想来吸收了不少鲜血,一刀过后蔺川并没有去留意,脚尖一点纵身追上另外一人。 此人倒是冷静许多,双手子母剑配合之下,竟在蔺川手上走过十数回合,眼看就要招架不住,却听见一道不似人声的尖啸。 这啸声极具冲击力,似针尖入耳,蔺川急忙用灵力封住耳窍,一刀击退面前刺客扭头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却见那名唤作香鳞的女子怀抱着沈怀真,面上生出细密的鳞片,张大嘴巴对着朱楚吼个不停。 朱楚一心只想取沈怀真项上人头,却不想着了这女鲛的道,双耳溢出黑色的血水,耳窍俨然受伤不浅。 「呃啊啊!」朱楚发出痛楚不堪的嘶吼声,后退数步方才缓过神来,封住耳窍再次欺上前去。 蔺川心惊,这厮好狗胆,竟然没有逃走!趁自己追杀他人之际,去取沈怀真性命,当真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若非那女鲛有此手段,这对夫妇已经命丧巨剑之下。 「找死!」蔺川低喝一声,挥刀斩向朱楚。 朱楚只是瞥了蔺川一眼,二人相距十余丈,蔺川即便修为高他一筹,亦是鞭长莫及。 巨剑已然举起,沈怀真夫妇完全被笼罩其中,香鳞一面紧紧抱住沈怀真,一面剧烈地咳嗽着,这便是刚刚的尖啸的代价。 朱楚咧嘴一笑,眼中的疯狂之色忽然转变为惊恐,因为他的余光看到一道三尺长的血弧,眨眼间便已到近前。 朱楚想也不想掉转巨剑,腰椎咔咔作响,巨剑与血弧相撞,朱楚连人带剑被击飞七八丈,再空中翻滚了两圈方才卸去力道,落地之上单膝跪地滑行丈许。 「我劝你休要多管闲事,凛冬要杀之人,谁都保不住!即便我死了……只要他还活着,就还会有刺客来取他性命!」朱楚拄剑而立,他许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所以语气格外的放肆。 蔺川几步移至那夫妇身前,提刀指向朱楚,叹息道:「我给了你生的机会,可是你却不懂得珍惜,这便如你所愿,送你入黄泉……」 蔺川说罢脚下用力,化作一道残影冲向朱楚,此人能接下威力强大的血气斩却是出乎蔺川的意料,力量上或许难以讨到便宜,看来只有用地灵境的速度碾压此人。 朱楚眼中却没有一丝畏惧,全然不似刚刚应对血气斩的神态,他在蔺川近身之时霍然挥起巨剑横扫。 巨剑带起的罡风使得蔺川无从上下进攻,蔺川只得绕到一侧,一刀纵劈,这一刀或许难能取下朱楚的性命。 但是只要将其划伤,以参刀汲血的速度,定能让其变的虚弱不堪,继而追击必取其性命。 只是令蔺川没想到的是,朱楚竟然借着巨剑的挥势继续旋转,参刀若是得手,蔺川就难逃被巨剑扫到的命运。 这种以招换招的搏命打法,蔺川甚是眼熟,只是他此刻却是怂了,即便他身上穿着鳞甲,若是被那把巨剑扫中,难免会重伤。 蔺川权衡利弊之后,并未选择后退,而是立刀格挡,因为他想感受一下,这巨剑的力道是否真如他想象中的那么强横。 「砰」地一声,参刀险 些脱手,蔺川左手虎口隐隐做痛,心下大骇,连忙暴退数丈。 就见朱楚越转越快,似一道旋风,地上的碎石沙土都被裹挟其中。 「呃啊!啊哈哈!呀哈哈……」朱楚面容扭曲,脸上的横肉如同箍在面颊上的钢筋,身上噼啪作响,虬结的肌肉肉眼可见的膨胀。 原本十尺的壮汉,片刻间增长了近三尺,身高十三尺的巨汉像一尊铁塔。 原本与身形有些不匹配的巨剑,如今在其手中却似稀疏平常,挥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朱楚停止了转动,暴喝一声,身上的衣物瞬间炸裂开来,只剩下一条亵裤,双腿如柱,大臂比蔺川的腰还要粗上几分。 朱楚学着蔺川之前的模样,提剑指向对方,口中怪笑道:「我给了你生的机会,可是你却不珍惜,那就让老子亲手送你上西天……」 蔺川确是被眼前的庞然大物震撼到,这家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并未见其吞服任何丹丸,这到底是何功法。 蔺川蹭了蹭腰间的小骨头,小骨头微微颤抖了一下以示回应,眼前的这家伙身上的灵压依旧在玄灵顶境,但是其身上出现了另外一种诡异的能量波动。 这种能量波动与他已知的几种能量都不相同,这股力量定是与他膨胀的肌肉有关,因为蔺川发现朱楚的肌肤在不住的颤抖,肌肤表面的空气亦跟着颤动。 这股力量竟然能震荡虚空,可见这股力量有多么磅礴。 「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今日定要将你送入地狱,省得你这恶徒为祸人间。」蔺川说着揭开右手绷带,走向朱楚。 「大言不惭,拿命来!」朱楚暮地跃起,挥动巨剑砸向蔺川。 蔺川不敢招架,暴退躲过巨剑的剑锋,却是没能躲过巨剑裹挟而来的罡风,被退地急退数步。 见识到这一剑之威,蔺川决定不在与之硬拼,凭借身法与之游斗,一炷香的功夫,二人都没有占到便宜。 蔺川倒还好,朱楚的喘息之声明显加剧了许多,蔺川心知这个庞然大物定然不会支撑太久,再这般消耗下去,朱楚指定会漏出破绽。 朱楚再次挥出十数剑,速度上大打折扣,蔺川的参刀几次都差点儿刮伤于他,朱楚嘴上叫嚣不停,眼神没有之前那般自信了。 蔺川留意到朱楚表情的变化,见朱楚突然冲向沈怀真,不禁高声提醒道:「姑娘小心!」 这家伙还真是贼心不死,蔺川不再犹豫,只身上前,聚灵气于臂膀,一记灵撞砍向朱楚后背,朱楚挥剑斩向参刀。 蔺川在巨剑与参刀相碰的一瞬间松开刀柄,左臂挡住巨剑上的罡风,漆黑如墨的右手赫然拍向朱楚腰腹。 「当」地一声脆响,参刀被击飞出去,巨剑亦被震开,眼看就要被蔺川拍中,朱楚却一个趔趄躲开了鬼手。 这怎么可能!蔺川眉头紧锁,朱楚刚刚没理由躲开,就好像被人从身后拉扯了一下。 蔺川正要追击,胸口却一闷,被人一脚踹地倒飞出去。 这一脚力道不是很强,但强在突然袭击,蔺川定睛方才看清,刚刚那脚的由来。 原是有人趴在地面上,身上似穿着隐匿身形的衣服,刚刚便是此人偷袭了他,朱楚趔趄那一下也应是那人的手笔。 朱楚面露喜色,刚要开口说话,却听道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撤退!」 朱楚面有不甘,但依旧听从那个声音,后退几步之后,转身撞开篱笆墙,几息过后便没了踪迹。 蔺川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没有去追击,因为他没有把握能战胜那二人联手,那个隐身之人虽然有迹可循,没有兰隐儿那般高明,但其身手却是不俗,刚刚那一脚应是未尽全力。 这人的手段与他在东北河谷所遇到的石岩好像,只是那家伙算的废了,断然不可能再加入凛冬,蔺川摇了摇头,继而看向身后那对夫妇。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香鳞与夫君定当结草衔环相报!」香鳞将沈怀真靠在石凳之上,对着蔺川纳头便拜。 香鳞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似之前那般空灵。 「姑娘不必这般拘礼,我与那些刺客亦是仇家,在乔家镇时恰巧被我撞到,方才一路追逐至此。此地不宜久留,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且与我一道离开此处。」蔺川伸手虚扶。 香鳞看着蔺川清澈的眼睛郑重地点了下头。 蔺川捡回参刀与扫帚,然后将沈怀真背在身上,继而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乔家镇,唯一一家客栈。 石岩抱着膀子看向窗外的落叶,朱楚犹在愤愤不平。 「堂主为何不将那小子杀掉?就因为他榜上无名?」 朱楚所说的榜,不是天地榜,而是凛冬的刺杀榜单。 「杀了他?你我皆出不了北国,你可知他是谁?」石岩用指腹敲击着窗台。 「哼!他是谁?!不就是和灵帅府有些关系吗?咱们凛冬还怕他不成。」朱楚冷哼一声答道。 「他便是南国大皇子申屠川!能将名字自刺杀榜上除去绝非易事,他身后之人并非你我能招惹得起的,你莫要再纠结此人。」石岩顿了顿继续说道。 「至于沈怀真,先放他一条生路吧。都追了这些年了,也不差这一次。你怎么样了,竟敢强行开三尺,胆子可真够肥的!」 免费阅读. 第239章 巨魔 「区区…三…尺…而已…呃…呜…噶啊!」 朱楚身上膨胀的肌肉开始收缩,骨骼跟着咔咔作响,整个人抖若筛糠。 原来先前追杀之人竟是南国的大皇子,申屠川、蔺川……朱楚回忆着有关这个名字的一切。 「他只是昔日的大皇子而已,不足为惧,咳咳咳……」 朱楚面色惨白七窍都在往外渗着血,每咳一下都会喷出一道血气。 「他虽说与南国皇室一刀两断,但是血脉至亲怎么可能说断就断。能从刺杀榜上为其除名的只有门主,能说动门主除了那位又有何人……」石岩意味深长地看向朱楚。 朱楚好似已经恢复如常,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我已与门主打过招呼了,等你破境之后便会提拔你为副堂主。今日情况特殊就罢了,日后切记不可再用巨魔之力,否则你就休想再踏入地灵境!」石岩睁着浑浊的眼睛瞪着朱楚。 朱楚闻言怔怔地望着石岩,眼中似有泪珠攒动,他如今只不过是个执事,想要升任供奉之职都想疯了,而今石岩却说要给他副门主之位,不可谓不激动。 朱楚在石岩没离开凛冬之前便跟在他左右,石岩给予他的好处远非眼前看到这些。 朱楚与吴怐同样来自与西皇昭睢的哭佛囿,但是他没有吴怐那么幸运,他许是被关久了,脑袋不甚灵光,逃出哭佛囿之后便被人骗入了格斗场。 每日里除了在擂台上与人拼杀之外,都被关在笼子里,久而久之神智都开始变得混沌不堪。 石岩除了杀人之外,便是闲散度日,他对女色生不起兴趣,倒是喜欢去格斗场看人厮杀。 偶然间看到了朱楚,朱楚憨傻刚猛,在擂台之上无所畏惧,每一场格斗都浑身浴血,赢得颇为吃力。 看此人格斗对石岩来说是一种享受,鲜血飞溅,拳拳到肉,悍不畏死,以招换招,简直酣畅淋漓。 直到有一场格斗,石岩发现了朱楚的特殊之处,朱楚的肌肉骨骼在其愤怒之时,竟会突然暴涨几分。 石岩在修炼出掩灵铜皮之时,查阅了诸多典籍,亦打听了诸多旁门左道,得到的说法千奇百怪,但是却没有与之吻合的功法,掩灵铜皮的开山祖师便是他自己。 而朱楚体格的变化与石岩听说过的一种异人好像有几分类似。 于是石岩便打定主意要买下这夯货,场主起初不愿意,但无奈石岩给得太多了,方才忍痛割爱将石岩卖给了朱楚。 领走朱楚之时,场主给了石岩一罐药丸,隐晦地对其笑了笑。 石岩取出药丸方才得知朱楚并非真的痴傻,以他对毒药得了解,此药丸常人食用后亦会变得六亲不认状若疯魔。 石岩自诩并非善类,对朱楚的命运没有半分怜悯,他本欲将朱楚以奴待之,眼下既然知道他之憨傻并非先天,却要看看他恢复后能否效忠于自己。 如若不能,再对其用药亦是不迟。 等了足足半月,朱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智力,对石岩感恩戴德,誓死追随于他。 朱楚对待石岩如同亲人一般,对石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多方了解之下,石岩断定朱楚便是传说中的巨魔一族的后裔。 朱楚记得他是东国边境被人伢子贩卖入境,他脑海中没有父母的信息。 传说巨魔一族极为凶残,身躯庞大,力大无穷,头脑却不甚灵光,为魔族所弃,被驱逐出鸿界。 巨魔一族到了濛界之后,以人族为食,四处捕猎人族,人族大能联手围剿巨魔一族,却仍有几个巨魔逃到了东国以东。 那里是古战场的存在,豢灵师的灵力在其中无法施展 ,只得眼睁睁看着对方逃之夭夭。 传闻巨魔一族以雌为尊,女巨魔不如男巨魔高大,但其力量却是强过男巨魔,其身量与人族男子相近,其性颇yin,时常会去中洲境内猎捕人族男子,玩乐之后便会将其分食。 当女巨魔诞下混血婴孩之时,便会将其偷偷送到人族领地,因为巨魔一族与其他魔族一样,视血统为天,其族人会不顾一切扼杀混血之子。 石岩猜测朱楚便是那混血之子,体内蕴含着巨魔血脉,而且他还具备灵肎,只是受巨魔血脉影响,石岩的修炼速度奇慢无比。 若非石岩往其身上砸了大量的奇珍异宝增补丹药,朱楚如今能突破到玄灵境就不错了。 修炼灵肎的同时,朱楚亦在修炼巨魔之力,二者相辅相成,朱楚以增涨的尺寸来定义巨魔之力,身形每增涨一尺便是一境界,如今已经半只脚踏入三尺境界。 三尺对应便是地灵境,他此番强行增涨三尺与蔺川拼斗,带来的后果便是灵肎再次被巨魔之力所抑制。 朱楚拼了命的接任务便是为了早点晋升,他想真正能帮到石岩,做石岩的左膀右臂,以报知遇之恩。 蔺川背着沈怀真一路跋山涉水朝着青丘城的方向奔去。 足足行了半日,蔺川倒是没什么,只是香鳞已经香汗淋漓了,一手掐着腰,一手扶着树干喘息如牛。 「天色渐暗,不如就在此处歇息吧!」蔺川说着将沈怀真放下,探了探沈怀真的鼻息。 见香鳞紧张地盯着自己,蔺川微微一笑:「较之先前已好了许多,呼吸沉稳有力,应是没有大碍。」 香鳞闻言松了口气,弱弱问道:「早先听闻豢灵师可以相互驱毒,公子能否……」 蔺川挥手打断她的问话。 「沈公子在毒发之时用灵力封住了周身筋脉窍穴,我不敢妄以灵力为之驱毒,生怕伤到其静脉。」 「放心,他所中之毒并非致命,而是可令人瞬间失去意识的蜣临草的汁液。只可惜我身上没有解毒药剂,否则很快便会为其解毒。」蔺川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香鳞对蔺川又一通感恩戴德,听得蔺川实在受不了只得转言其他。 「以沈公子的修为境界,估计再有一个时辰便会苏醒。不知香鳞姑娘能否告知于我,你夫妇二人为何被凛冬刺客追杀?」 香鳞点了点下巴,随即做思索状,片刻之后方才娓娓道来。qδ 原来沈怀真竟然也是凛冬刺客,他当初和朱楚一同执行任务,目标便是北相的一位客卿,完成此任务二人便可升任为凛冬供奉。 这位客卿确实该杀,传闻他为了能在相府立足,毫无限度地讨好北相嫡子。 刺杀那日,此人刚好带着香鳞去见北相嫡长子,北相之子是个浪荡公子哥儿,最喜猎奇,第一眼看到香鳞便为之沉迷,再一听说她还是个鲛人,便立马要与其行苟且之事。 不光北相之子心动了,隐藏在暗处的沈怀真亦是被其迷得神魂颠倒。 于是乎北相之子便被沈怀真一剑封喉,那位客卿趁机跑路了,朱楚立马去追,回来之后不仅没了沈怀真的踪迹,连同那个香鳞一同消失了。 之后沈怀真便不停被追杀,期间有相府之人,亦有凛冬刺客。 二人想逃至境外,却在边关海捕文书上看到了二人的画像,只得悻悻而归。 听到此处蔺川颇有感触,他当年与蔺惜春一道逃离南国之时,也遇到此等囧境,若非遇上沙暴,他还未必出得了南国。 篝火跳动,蔺川与香鳞沉默不语,就在此时一道粗重的喘息声响起。 二人寻声望去,就见沈怀真徐徐睁开双眼,想要支撑起身子,却是 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郎你醒了?!」 香鳞赶忙上前将其拖起,喜形于色地向其介绍蔺川。 「多谢恩人相救……大恩不言谢……沈怀真此生怕是无以为报……只能等来生相报了……」 沈怀真眼神真挚,有气无力道。 蔺川本想着客套一番,一听此言不禁哭笑不得,就想着逗逗此人。 「沈兄这不活得好好的吗?为何要等到来生报恩?」 谁知沈怀真猛地坐直身子,言辞恳切解释道:「沈某今生已对香鳞许下承诺,发誓要守护她一生,所以还请恩公原谅!」 沈怀真说罢纳头便拜,被蔺川侧身躲过,面对这样一个痴情种,蔺川实在是无言以对,扭头看向香鳞,香鳞则是满面羞红。 看着这一对夫妻,蔺川忽然想到了兰隐儿,不禁有些羡慕他们,却不知何时能像他们一般长厢厮守。 「我与沈兄说笑来着,你服下这些丹药或能恢复快些。我这边还需赶路,就不打扰二位了!」蔺川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恩公,还未请教尊姓大名?」沈怀真在香鳞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蔺川顿住脚步,心里对着对异族夫妻颇有好感,倒是可以结交一番,于是道:「沈兄唤我阿川便是,日后有缘再见!」 「阿川小兄弟!后会有期!」 蔺川不再停留,冲二人挥了挥手,继而向着青丘城的方向继续赶路。 月明星稀,蔺川足不沾地,在密林间飞速穿梭,他不敢踏于树木之上,生怕惊到那些巡逻灵卫,此时又没有商队为其证明身份,想要解释清楚却是千难万难。 免费阅读. 第240章 牛头 幸得是夜间,又有密林遮蔽,蔺川方得躲过一波波巡逻灵卫。 这些灵卫十人一组,每组都有一位地灵境高坐镇,他们悄无声息地分散巡逻,一旦有所发现便会释放出白烟。 这种白烟在这黑夜中极为醒目,升腾而起如若一团白云。 蔺川回想起与朱楚一战,朱楚对空中释放了一支金色箭矢,箭矢在高空炸裂如一团金色云雾。 「难怪那厮有恃无恐,原来放出了求援信号……」蔺川喃喃自语。 前方重峦叠嶂,便是北国臭名昭著的静峦,百余座小山之上匪巢林立,飞鸟至此都要绕道。 官道至此便消失了,山林之前可见经年积累的车辙印迹。 商贾亦是没办法,静峦是去往北国都城唯一捷径,静峦往南太过遥远,需得绕行至丹熏城,其中未知险阻甚多。 北行又有北水支流阻挡,其中常有水妖作怪,与其葬送水妖之腹,倒不如被山匪盘剥。 蔺川踏入静峦之地,此处除了风吹落叶的沙沙声之外,确实没有其他异响。 蔺川伸了个懒腰,重重呼出一口气,心说这里倒是比外面自在,那些个巡逻灵卫不会自讨没趣,进来挑战那些悍匪。.五 经年劫掠,百姓早已苦不堪言,那些山匪亦好不到哪去,山上的野兽飞禽都被吃得精光。 无财可掠,这些山匪之间便开始弱肉强食,相遇吞并,壮大精简后的山匪除了据守静峦之外,偶尔亦敢去周遭城镇骚扰劫掠。 这静峦之中不乏地灵境的高手,他们大多是四国作女干犯科之辈,传闻其间还有八荒异族。 北皇亦曾派兵围剿过静峦,只是那些山匪耳目机灵,加之静峦地势太过复杂,两次围剿过后亦未能清剿干净,反倒损失惨重。 令蔺川意想不到的是那些商队竟然没有等候自己,单靠那俩姑娘确实冒险了些。 若只是碰到些小匪,倒是无妨,若是若是遇上了那些地灵境的大匪,盘剥一番放行还好,就怕再将那俩姑娘扣下去做压寨夫人。 也是蔺川大意没有多嘱咐一句,想到此处顿时加快了脚步。 复行数十里,已然深入静峦之地,除了山风之声外,蔺川似乎听到了些许呓语之声,似随风而来,却不真切。 蔺川盘算着,以商队行进的速度,能够深入此地已是极限,为何仍不见商队踪影! 蔺川不禁眉头紧锁,他沿途仔细观察过,借着明朗的月光,犹是没有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不禁怀疑商队进入静峦与否,要不就是遇上山匪,已经被洗劫一空?! 就在此时,一阵冷风吹过,其中仍然夹杂着人声,虽不真切,但蔺川确信这不是幻听,幻听不会出现的那么频繁,当是附近传来的声音。 蔺川大着胆子腾空而起,凝灵于目逆风而望,西南方向确有火光闪动,虽然很微弱,但依旧被其捕获。 不管是不是商队,蔺川都要前去一观,倘若不然他便撤出静峦,再行他途寻找二女。 疾行不过一里,蔺川忽然嗅到一股血腥气,心头顿时一紧,单手翻出一瓶中品灵浆,将其一饮而尽。 连番御灵狂奔蔺川体内的灵力已经消耗过半,他担心遇上强敌,临时再饮灵力跟不上就糟糕了,毕竟他身上没有极品灵浆。 越是靠近,血腥气味越重,还有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蔺川眼皮狂跳,他尽力抑制心里的急躁,尽量收敛气息。 人语声逐渐清晰,只是颇为嘈杂,惨呼呻吟之声犹为扎心,蔺川脚边便有一具人尸,余温尚在,正是商队中马脸客商。 蔺川隐于一棵大树之后,借着树上的虫洞去观察火光之处。 蔺川不仅看到了商队,还看到了慕容胧月和余小夭,她俩依旧活着,蔺川却不敢松懈分毫。 因为除此之外他还看到十余个怪模怪样之人,火光与月光交织下,这些人的面孔颇为狰狞可怖,近乎人人面上都留有刺青。 除了人之外还有一个身形与异化后的朱楚相似的牛头怪人,其身上散发出的妖气比兰隐儿要强上不止一筹,当和藤歌荆奇之流近似。 应当是只地妖,看起腥红的牛眼便只这货没少血食,当属腥妖无疑。 看这些人的模样便知不是善类,定是此间山匪无疑。 慕容胧月面色惨白,显然受伤颇重,一对腕刀只剩下一把,另外一把却不知是何去向。 余小夭也未好到哪去,嘴角的血渍未干,手中紧握着一把闪着蓝光的匕首,死死盯着那群山匪,脚下两条蝎尾赤练蛇发出嘶嘶之声。 地上冒着丝丝白烟,蔺川定睛方才看到,那些尽是之前见余小夭召唤过的毒虫,蝎子、蜘蛛、毒蛇、毒蚁均被烧成了焦炭。 商队中人龟缩在一起,躲着二女之后,五六十位汉子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四周横七竖八躺着十余条尸体,当是有人想逃被那些山匪屠戮了。 「今夜真是幸甚,竟然一下遇上两位美娇娘,果真跟着牛哥混就是他奶奶的顺!」牛头怪身边的刺青汉子怪声道。 周围山匪亦跟着起哄,冲着慕容胧月与余小夭一阵yin笑,纷纷向着儿女凑近。 「兄弟们莫急,咱们让牛哥先挑一个!」还是那个刺青汉子出声,他一出声众顿时让出一条道来。 蔺川方才察觉到那说话之人亦不简单,那人并未掩饰身上灵力波动,感知其灵压应当与自己相差无几,确切地说是强上一丝,看来是个刚入地灵境不久的家伙。 牛头怪双手抱在胸前,嗡声道:「花脸王,这两个俺老牛都要了!」 一众山匪顿时鸦雀无声,纷纷看向被称做花脸王之人,此人面上一滞,干笑两声道:「牛哥真会享受!那咱们就等牛哥尽兴完再耍!啊哈哈哈哈!」 众山匪亦跟着哄笑起来,只是笑声却没有之前那般酣畅。 「这夜风彻骨寒,小娘子何须再做挣扎,不如早些与我等回营寨,也好让我牛哥给你二人暖暖身子!」花脸王说着看向牛头怪。 一人一怪相视一笑,笑得格外瘆人。 「无耻!」慕容胧月说罢又要动手,却被余小夭拦在身前。 「你先歇着,让我来收拾他!」余小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慕容胧月有些担心的看着身形娇小的余小夭。 余小夭在之前被牛头怪一拳轰在腹部之上,若非她身上穿着内甲,估计那一下都得肝肠寸断,直接昏死过去。 就在此时牛头怪打了一个响鼻,紧接着牛头怪又打了数个喷嚏,一对牛眼都湿润了,数十个喷嚏过后方才止住。 一众山匪都看傻了眼,心说这老牛头搞什么鬼。 牛头怪涕泪横流,一只蚊蝇被其捏在手中,其上还沾着鼻涕。 一对腥红的牛眼狠狠地瞪着余小夭,将手指上的蚊蝇碾成粉末。 余小夭嘴角笑意全无,那只噬脑飞蝇可是她的本命蛊虫,顿时「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花脸王顿时明白过来生怕老牛一怒之下将那小娇娘给弄死了,好容易遇上这样的极品妞,还未尝到甜头就被毁了岂不可惜了。 「弟兄们,给我上,将这两个小娘皮给爷拿下!」 花脸王说罢,一群山匪正欲动手,脚下忽然一震。 「哞!」 牛头怪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花脸王,径直朝着余小夭冲去 。 花脸王啐了一口:「这老牛当真是牛狠话不多!」 「大哥,咱们还要不要上啊?」一个山匪问向花脸王。 「先让老牛泄一泄牛脾气再说!」 花脸王面色有些难堪,这老牛当真一点山里规矩都不懂!不过也难怪,这老牛是锋齿岭的兽妖,并非静峦之妖。 老牛原本是随妖圣去争夺地榜,不料他野性未训,见色起意,竟然敢公然侮辱东玄学宫的女弟子,遂被勒令逐出中洲。 老牛见了人间美色自然不肯再回锋齿岭,一路躲躲藏藏,最终逃进了静峦,后被花脸王请入营寨。 花脸王在群寨之中属于末流,有了牛头怪的加入自然实力大增,连番拔除了两处眼中钉。 今夜又劝降了一处山寨,附近几个山头再无敌手,俨然已有与另外几大山寨抗衡的能力,正准备回大本营庆功,不料遇上了商队一行人。 余小夭眼见本命蛊虫钻入牛头怪鼻中,没想到却没有得手,反被牛头怪擤了出来。 本命蛊虫一死,主人亦会跟着元气大伤,眼看着牛头怪冲杀而来,余小夭责令两条蝎尾赤练蛇逃跑,这两条小蛇自幼跟着她,自是感情颇深,余小夭不忍其跟着自己一同陨落。 那知两条小蛇竟然纹丝不动地守在余小夭的身前,余小夭眼中噙泪,双手握匕首对着极速奔来的牛头怪,准备殊死一搏。 慕容胧月不知何时与其并肩而立,双腿微曲随时准备迎战。 儿女心知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但都不愿意引颈就戮,就算是死也要挣扎一下。 牛头怪每落足一下,地面就会跟着震动一下,比头颅还要大圈的拳头愤然砸向二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血光自林中飞出,速度奇快无比,似一道月牙斩向牛头怪。 牛头怪来不及躲避只得借这拳劲与之对抗,两者轰然相撞,牛头怪后退数步,瞪着腥红的牛眼看向林中暗处。 免费阅读. 第241章 花脸 花脸王见状手上戒芒一闪,一柄蛇矛出现在手中,蛇矛并不长只比花脸王略高寸许。 蛇矛通体泛着青铜光泽,矛头与杆浑然一体,矛头弯曲似游蛇,足有一尺三寸。 其他山匪见状亦跟着取出兵刃,这十数位是花脸王寨内的精英,都是玄灵境的好手,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看向来人。 蔺川瞥了一眼角边的干尸,小声嘀咕道:「马脸大哥,对不住了,待会若是有命活着,让你入土为安。」 蔺川一面说着,一面提着参刀走了出来,刚刚那一道血气斩,便是用的马脸客商体内的残血。 「公子!」 「蔺公子!」 慕容胧月说着刚要朝着蔺川奔去,不料身边的余小夭却是身子一软,瘫倒的一瞬间被慕容胧月搀扶住。 蔺川闪身至二女身前,皱眉问道:「余姑娘可有大碍?」 余小夭吃力地摇了摇头:「蔺公子只管应敌,不用在意本姑娘……」 解毒丹药没有,但是补药蔺川却是还剩一些,还好没有将所有补药都给沈怀真,蔺川取出瓷瓶递给慕容胧月。 「公子当心那个牛头怪!不仅皮糙肉厚,而且力大无比!公子要挑它的软处下刀!」慕容胧月一面将丹药给余小夭服下,一面低声提醒道。 蔺川点了头,心底不禁暗暗叫苦,这牛头妖气明显盖过自己一头,估计距离天妖也就一步之遥。 「受死!」牛头怪鼻孔喷出两道白气瓮声吼道,再次冲了过来。 蔺川退无可退只得迎向牛头怪,释放出护体罡气,聚灵于参刀之上,参刀发出一声龙吟之声,一刀蓄势自下向上撩,直欲将牛头怪开肠破肚。 牛头怪一身疙瘩肉,比异化后的朱楚还要离谱,灰色的毛皮油光发亮,唯独腰腹上皮肉看上去软和些。 蔺川这一刀划得结实,只感觉刀好似无刃一般,只在其腰腹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将其表面的毛发僵皮刮去而已。 蔺川吃惊之余就看到一个比之头颅还要大的拳头袭来,目标正是他的脸颊,这一拳若是被抡实在了,蔺川怕不是要当场饮恨西北。 左臂弃刀,继而收臂招架,护体罡气瞬间被轰成碎片,蔺川就觉得左臂骨已然断裂,继而整个人飞了出去。 在撞击道树干之前,蔺川一脚蹬在树干之上,树干弯到极限是,「啪」的一声断裂开来,蔺川弹射而出,翻滚落地右手捡起参刀,斜斜指向牛头怪。 这一套看似行云流水,余小夭与慕容胧月眼中泛着精光,心下都忍不住称赞。 然而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花脸王早已看穿端倪,蔺川的左臂已然变形,只是有衣袖遮挡罢了。 蔺川的左手有些不受控制的发颤,眼睛阴冷地盯着牛头怪,努力调动体内灵力修复断骨附近的经脉。 「哞!」牛头怪低吼一声,搓了搓腰腹上划痕,牛眼越发腥红,鼻孔中不停的喷出白雾,显然蔺川刚刚一刀彻底激怒了它。 牛头怪再次朝着蔺川奔来,蔺川这一次不敢再硬接,后退数步,与二女拉开距离。 蔺川在牛头怪一拳砸出之际后跳躲开,右手飞快划出一记十字斩,十字斩几乎完全被牛头怪的拳风化解。 牛头怪挥完右拳,左拳亦跟着挥出,蔺川矮身躲过,身后环抱粗的古树其轰出一个硕大的豁口,百丈高的古树摇摇欲坠。 蔺川脚蹬身后的古树,自牛头怪胯下穿过,参刀趁机向其下身砍去。 二女看到此景都不禁捂住双眼,在指缝间观看蔺川的削裆壮举。 只听当啷一声,参刀好似砍在了金石之上,蔺川翻身而起,看着被其豁开的裤袍不禁哭 笑不得。 这老牛头竟然为其下身做了一副内甲,牛头怪慕然转身,低头看着破烂不堪的裤袍,不禁再次「哞」了一声,鼻孔内喷出的白雾都快将其牛头遮掩。 「那小子完了,这可是老牛最喜欢的一条裤袍……」花脸王怜悯地看向蔺川。 牛头怪一把抱住身边的古树,稍稍用力变将其掰断,直接将百丈高的古树砸向蔺川。 蔺川极速后退,在古树砸下之前翻身躲开,继而踏在古树之上,再次提刀指向牛头怪,眼中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哞!」 牛头怪猛地将古树抬起,蔺川翻身而下,牛头怪将古树横扫而来。 蔺川不躲不避,一刀斩向古树,古树被其斩作两截。 蔺川本以为牛头怪手中的那截古树会顺势而去,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牛头怪的力量强悍如斯,它竟一把将古树定住,继而顶向蔺川。 蔺川收势不及被一击顶飞五六丈,口鼻溢血,好在力量不是太强,应是牛头怪换力不及时。 蔺川刚要起身就一道黑影破空袭来,只得翻滚躲避,刚刚的身位愣是被古树砸出一个一丈深的凹坑,古树继续砸下,蔺川连续翻滚,围着牛头怪绕着圈。 方圆十丈出现了一排排深坑,就在深坑即将连成圆之时,古树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碎裂。 蔺川抓住机会在碎渣中奔袭向牛头怪,牛头怪显然被闪了一下,抬头之际蔺川已在面前。 蔺川高高一刀劈向牛头怪的面门,牛头怪双交叉护在面前,忽然感到腰腹之上一阵痒痛。 打开双臂挥砸向蔺川,蔺川后跳滑退,参刀上泛起一抹红芒。 牛头怪低头看向腰腹,原来蔺川刚刚那一刀只是佯攻,真正目标还是它的腰腹,这一刀与先前那一刀完全重合,将其牛皮刮出一道血痕。 在参刀划伤它的一瞬间,它便感觉到腰腹处血液不受控制的涌向伤口处,下意识地用妖力封住创口经脉,赤红的牛眼中现出一丝讶然。 花脸王自然察觉到老牛神情的变化,眯眼看向老牛腰腹,不过是一道浅浅的血痕而已。再看蔺川手中泛着赤芒的长刀,顿时猜个八九不离十。 「原来如此…那把刀不简单,竟然可以噬血。」花脸王眉头舒展,舔了舔干涩的嘴角。 「大哥,咱们要不助老牛一把。」身边山匪开口问道。 「这才哪到哪,一边呆着去!它的牛脾气没泄完之前,谁插手谁遭殃!」花脸王没好气道。 身边的山匪却没有退开,反倒凑得更近了,腆着脸弱声问道:「大哥那它何时方能消气啊?」 「等他鼻子里不冒白烟再动手不迟!去去去!别打扰老子看好戏!」花脸王一把将其推开。 蔺川这一刀却让牛头怪冷静了些许,鼻孔里喷出的雾气不像之前那般急促,看向蔺川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与警惕。 借助灵力的沟通,蔺川能感知到参刀中妖血的磅礴生机,下意识吸收了一丝体内,掌心好似被刀柄吸附成为一体,妖血转化的血气流入掌心。 妖血远比人血要温热,蔺川就觉的一股热力融入掌心的血脉之中,手背之上青筋暴起。 继而一发不可收拾,妖血之气流向全身,浑身燥热,面色有些殷红。 之前被古树撞击流逝鲜血,瞬间便被补了回来,蔺川只觉得血气满盈,浑身充满了力量。 牛头怪两颗牛眼打量着蔺川,它不知道蔺川再搞什么鬼,那柄长刀为何有变回了青色,但它能感知到蔺川的气息,好似突然之间回到初见之时的巅峰状态。 它并没有见蔺川服用人族最常用的灵浆,它亦没功夫再去想其他的, 因为蔺川已经挥刀而来。 牛头怪伸出大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贝壳,一把骨质巨斧被其扯了出来,迎着蔺川便是一斧头。 刀斧相撞弹开,双方竟然都没有后退半步,继而再度劈杀,蔺川的撩阴刀对其无效,只得再次冲其腰腹上的软皮下手。 牛头怪吃了亏自然不敢再轻敌,亦开始躲闪格挡,一人一妖你来我往,弹指间便互换了八九回合。 蔺川体内血气仅仅持续片刻,就开始出现疲态,单手握刀改作双手,不敢再硬接牛头怪的巨斧。 双臂发麻,尤其是左臂的断骨之处隐隐做痛,牛头怪则是越战越勇,逼得蔺川连连后退。 蔺川在危机之时以断臂举刀割挡,用牙齿撕扯下右手的绷带,再巨斧落下的一瞬间伸出鬼手,重重的拍在牛头怪腰腹之上。 当啷一声巨响,蔺川被巨斧砸得双膝跪地,深陷入地面之中,长刀脱手而出,噗得喷出一口鲜血。 牛头怪亦被蔺川一掌退开,不过倒退三步,牛头怪看着耷拉着脑袋的蔺川,不禁昂首狂笑好似终于解了气。 「牛哥!仔细你的肚子!」花脸王指着牛头怪的腰腹高声叫道。 沉闷的笑声戛然而止,牛头怪赶忙低头去看,鼻中竟一时没有雾气喷出,腥红的牛眼之中尽显惊恐之色。 牛头怪腰腹处赫然多出一个掌印,掌印处的皮肉已经开始溃烂,他皮糙肉厚一时片刻竟未察觉,眼下想要以妖力阻挡溃烂的势头,却也只是延缓而已。 「是腐毒!牛哥快快将烂掉皮肉割下!否则一旦到了脏腑便无力回天了!」花脸王出言提醒道。. 牛头怪闻言只是一愣,看了一眼手中巨斧,只是徒有斧形,并无刃口,不禁急得鼻中再次喷出白雾。 情急之下它竟然抓起参刀对着腰腹一顿切割,好容易切出一道口子,血液一瞬间涌入参刀,骇得牛头怪慌忙将长刀丢开。 牛头怪将手指伸出伤口之中,一咬牙将整块腐烂的皮肉撕扯下来,疼得它「哞哞」乱叫。 花脸王看得倒吸一口冷气,他刚刚见牛头怪捡起长刀之时,本想上前阻止,又怕牛头怪误会,毕竟这头老牛疯起来六亲不认。 第242章 金瞳 牛头怪疼得疯叫不止,它这一身牛皮堪比上品灵器,寻常兵刃难伤其分毫,所谓它几乎尝过如此疼痛,双足不停地践踏着地面,腰弓若虾米,双手用力按压在伤口四周,以此降低自己的痛楚。 花脸王看着牛头怪血肉模糊的腰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腰腹,好似感同身受一般,嘴角抽搐不已。 「公子!」慕容胧月放下余小夭狂奔向蔺川,却被慕然出现的几名山匪挡住去路。 「滚开!喝啊!」慕容胧月奋力攻向几人,纵身而起长腿横扫山匪首级。 这些山匪可都是刀头舔血的恶徒,根本不把这一脚当回事,直接以手肘格挡,继而群起而攻之。 慕容胧月本就有伤在身,无论是妖力还魂力都所剩无几,眨眼间便被几名山匪降伏,被按在地上,双臂被翻折掰扯,双腿亦被两人踩在脚下。 蔺川七窍流血,眼前灰茫茫的一片,只觉得浑身发冷,头昏脑胀,浑身酸麻无力。左臂一点知觉都没有,牛头怪那一斧头着实强横,完全不是他这个级别可以抗衡的。 恍惚间,除了牛头怪的吼声之外,蔺川好像听到了女子的惨叫声,一声声惨叫颇为凄厉。这附近可没有其他女子,蔺川强打起精神,努力调动灵肎,灵肎逐渐恢复活力,灵力却不易输送,因为全身的细微经脉几乎都被震断。 若想要以灵力修复这些筋脉,没有半个时辰恐难完成。 好在五官距离灵肎比较近,蔺川将灵力输送其间,眼前逐渐清晰。 难怪这牛头怪还没死,原来是将腐处撕了去,蔺川心道。 蔺川用余光看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他不敢乱动分毫,生怕被状若疯魔的牛头怪察觉,若是再给他一斧头,他可就彻底凉透了。 慕容胧月被四个山匪按压在地上,任凭慕容胧月撕心裂肺地惨叫,四人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大肆在其身上蹂躏着。 慕容胧月的妖身若隐若现,一头秀发已然化做紫色的花穗,只可惜她无从释放瘴气,那是她本命妖身唯一的攻击手段。 所以慕容胧月即便是拼命也不愿现出妖身,妖身太过鸡肋,还不如人身来得厉害。眼下是被迫显出原形,因为她的肉身已经不堪重负了。 蔺川不忍再看,收回目光之时却看到参刀竟然就在自己脚下,原本青色的刀身不知何时又变成了赤红色。 蔺川在乱发的遮掩下环顾四周,除了按压慕容胧月那四人,其他匪人不是在搜刮财物,就是在观赏疯魔的牛头怪,那个花脸王亦不例外,盯牛头怪不知在寻思什么。 机会稍纵即逝,蔺川悄无声息的握住刀柄,他的双腿陷入泥中,此刻取刀确实方便至极,但是移动手臂却用了他几乎所有的力气。 参刀入手的一刹那,蔺川顿时感觉到其中磅礴的力量,这种滋味他刚刚便感受过,还是那牛头怪的妖血。 之前吸收的血气太少,都还没坚持几许就被消耗一空,眼下参刀中的妖血比之前多了数倍。 蔺川毫不犹豫将妖血的血气纳入己身,一股温热感流经四肢百骸,蔺川顿觉周身酸麻之感退去,只是这还不算结束,温热的血气继续游走,直至回流至心脏。 温热的妖血之气进入心脏的一瞬间,那股莫名的心悸再次出现,蔺川内观其中,心脏中小室剧烈跳动着,妖血之气被其疯狂吸入,直到体内所有妖血之气都被其吸纳。 蔺川顿时心如死灰,他切实感受到妖血带给他的力量就这么没了,他本想靠着这些血气去扭转乾坤,带着慕容胧月和余小夭逃离此处,没想到妖血之气竟然就这么被心脏中的诡异给吞噬了。 牛头怪终于察觉到了蔺川的异样,蔺川抬头看向那对牛眼,牛眼中的杀意足以将 其吞噬,牛鼻孔中白雾蒸腾,牛头怪提着骨质巨斧一步步缓缓走向蔺川。 牛头怪每走一步,地面就跟着震颤一下。皎月之下,硕大的牛头阴影慢慢将蔺川笼罩其中。骨质巨斧被牛头怪高高举起。 蔺川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心脏中的那个小室忽然张开一道口子,一滴金色的液体飘了出来,金色的液体不停变化着,像火苗一般炙烤着心脏。 「呃啊!!」蔺川慕然仰天嘶吼,双手抓挠着心口,心脏的灼烧感疼得他面容扭曲,那个金色的火苗随之化作点点金芒融入血液之中。 所有人都被蔺川这一嗓子所吸引,包括举着斧头的牛头怪,牛头怪瞪着一对牛眼看着仰面朝天的蔺川。 当对上蔺川那一对眸子之时,牛头怪顿时后退数步,骨质巨斧砰然落地,牛眼中写满了惊恐,庞大的身躯抖若筛糠。 蔺川的瞳孔化作金瞳,那一对金芒在夜间尤其惹眼,众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着。 「这…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帝魂血?」花脸王语无伦次地自语着,随即自我反驳:「不可能不可能!不是只有四皇才有帝魂血吗……」 花脸王面上阴晴不定,再看牛头怪的恐惧模样,心底不禁再度动摇,若不是帝魂血,这老牛何至于这副模样。 随着金色火苗的涣散,那股难以承受灼烧感随即消失,蔺川只觉得周身血液化作金色,金色的血液比之妖血还要热上数倍,金血所到之处,原本破损的经脉瞬间重生,便得粗壮异常。 颅内的灵肎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吐呐着,灵力融入金色血液之中,金血在经脉中川流不息,意念一动,灵力随之到来。 蔺川感觉自己的境界好像突然提升至地灵顶峰,若非有境尾心魔大劫相阻,他感觉甚至能攀升至天灵境。 左臂骨骼咔咔作响,原本断裂的臂骨都以复位,蔺川不再体悟身体的变化,生怕这突然获得的能量再次消失,腾地跃出地面,在周尾留下一道道残影。 众人之中只有花脸王以及牛头怪能捕捉到蔺川的踪迹。 「小心!」花脸王朝着按压慕容胧月的四人吼道。 只是为时已晚,刀光一闪,蔺川已然出现在四人的身前,背对着四人冷眼看向提矛而来的花脸王。 花脸王被蔺川那对金眸子盯得毛骨悚然,脚步一滞停了下来。但见四颗皱巴巴的人头滚落在地,竟然没有半分血液流出,花脸王二话不说招呼属下退至一旁。 蔺川见其识趣,提刀冲向牛头怪。 牛头怪依旧浑身瘫软,正在向着林间挪腾,见蔺川杀来惊叫着后退,只是腿脚抖得根本不听使唤,每退两步便会摔倒一次,眼看蔺川就要袭来。 「哞!!」 牛头怪周身骨骼噼啪作响,身上的皮肉开始臌胀,下身的内甲竟然亦跟着膨胀,这内甲不知是何灵器,与蔺川的鹤腕有些近似。 牛头怪扭动周身,顷刻间化作一头身长五丈的大青牛。 青牛比蔺川还要高出些许,后蹄猛地一跺地面,一股强横的气浪向着周边爆开。 蔺川闪身至一棵树后,在气浪过去的那一瞬间,飞身上树,自上而下斩向青牛脖颈软处。 牛头怪现出本命妖身之后,眼中的恐惧消散许多,眼见蔺川一刀斩来,牛头怪后退弯曲猛地蹬地,仰头撞向参刀。 「当啷」一声脆响蔺川被后空翻落地,震得虎口发麻,心说着这牛头骨比其那身牛皮还要坚韧数倍。 青牛摇晃了一下脑袋,前蹄疯狂刨着地面,眯着牛眼紧盯着蔺川,却不敢看其双眼,一对锋利的牛角之上闪着寒光。 青牛「哞」地一声冲向蔺川,以牛角攻击蔺川,或撞或挑,蔺 川亦与之周旋,其速度比青牛要略快一筹。 即便如此青牛亦没有给蔺川可乘之机,蔺川只在其脑袋和后背之上留下刀痕,几次想要戳击青牛腰腹处的伤口,都没有得手。 蔺川感觉金血的力量在削弱,导致他的速度与力量都在下降,在这样耗下去不仅杀不掉牛头怪,而且连余小夭和慕容胧月都保不住。 想到此处蔺川便不愿恋战,由主动变为被动,朝着慕容胧月的方向挪移。 牛头怪亦被消耗的不轻,不禁要提防蔺川的刀,还要提防蔺川的鬼手,它可不想再被蔺川在拍上一掌。 似是察觉到蔺川眼中的金光没有之前那么强烈,青牛顿时来了精神,继续朝着蔺川顶去,鼻孔内冒着白雾。 这牛头怪还真是难缠,刚刚想跑被其拦下,眼下见蔺川能量消退,它却又不愿跑了!甚至妄图反杀蔺川。 蔺川不得已只得再次与之周旋,这青牛的防御确实惊为天人,每每想要戳击其腹部之时却都无从下手。 大青牛自知身躯庞大,动作慢上半筹,只要蔺川有此意图,它便趴下身子,贴地滑行。 蔺川再次一刀劈在大青牛的眉心,眉心之处的刀痕已经深可见骨,蔺川本着这一刀将大青牛的头骨劈开,却不料参刀被卡在骨缝之中。 就在蔺川愣神的刹那,大青牛猛然将蔺川顶飞至空中,情急之下蔺川尚且来不及调整姿态,就见大青牛前蹄腾空,一跃而起,准备用牛角给蔺川来个透心凉。 第243章 所图 青牛的牛角尖已经破开蔺川后背的衣物,露出里面银光闪闪的鳞甲,破开这件鳞甲却也不是难事。 这件鳞甲虽然品级不差,但从水匪手中得来之时便已饱受摧残,本想请鲁大宝出手修复一下,结果鲁大宝却不愿意为之。 鲁大宝称自己只善炼制兵刃,不善炼制防具。若是万一将鳞甲给糟蹋了,可别怪自己,更不能说是出自他的手笔。 一般人这样说辞可能是谦逊,但鲁大宝不然,他是真的不善此道,所以蔺川就没有给他练手的机会。如今这件鳞甲却要和蔺川一起被牛角捅个对穿。 电光火石之间,一束光影袭来,径直插入青牛的腹部的伤口之中。 强烈的冲击将青牛轰地倒翻在地上,青牛四蹄朝天抽搐不已,腹部赫然扎着一根青铜棍子。 蔺川在空中御灵翻转,看到这一幕不禁讶然,再一看不远处的花脸王双手空空,瞬间了然。 那并非是什么青铜棍棒,而是花脸王的灵器蛇矛,花脸王投掷蛇矛的角度和时机都恰到好处。 早一点会被青牛察觉,晚一点蔺川命丧黄泉,蛇矛斜刺直插青牛心脏,整个矛刃没入其中。 见蔺川眼中金光消散,慕容胧月方才回过神来,体内被压制的妖血方才得以流转。金瞳的传闻她自然听闻过,只有炼化了帝魂血的四皇才拥有金瞳。 慕容胧月心中骇然不亚于花脸王,她虽知蔺川是南皇之子,但从未听说过其体内蕴含有帝魂血,而且是炼化后的帝魂血。 传闻拥有帝魂血的四皇邪性异常,东皇贪财、北皇贪食、西皇嗜杀、南皇好yin,可慕容胧月并未发现蔺川有甚邪性之举,莫非那并非帝魂血? 慕容胧月当即否定了自己,只有妖帝之血方可震慑妖族,主人体内定是帝魂血无疑!许是主人可以完全驾驭帝魂血,所以才没有那些有的没的反噬。 想到此处,慕容胧月不禁欣喜若狂,主人强大,自己亦会跟着受益。她拖着疲惫的身躯飘至蔺川身旁,与之并肩而立。刚刚吞噬了四个山匪的魂魄,此刻魂力正在快速恢复,只是妖力亏空的厉害,若是能将刚刚那四人的血气给炼化了,妖力定能恢复的七七八八。 只是蔺川出手太快,那参刀太过霸道,刀光过后四人就成了干尸,血液都被它给吸了去。 蔺川皱起眉头,再次看向花脸王,花脸王笑得很是谦卑。 「请公子放心,我静峦山君绝不会趁人之危,只要公子不唤我,我绝不靠近一步!」花脸王信誓旦旦地看向蔺川。 蔺川才不信这匪首的鬼话,不过既然被他救下,自然要知其意明其图。 蔺川翻手取出一瓶中品灵浆,仰头服下,继而朝着花脸王点了点头。 「阁下止步于此便可。」蔺川冷声道。 花脸王迈步走向蔺川,在其身前三丈停下脚步。 「鄙人在此地小有名气,同道敬称某为静峦山君,公子若是觉得拗口,亦可唤我为花脸儿。不知如何称呼公子?」花脸王说着对蔺川拱了拱手。 蔺川方才看清楚他面上的刺青为何物,左右面颊各有一只上山猛虎,虎尾没入花脸儿的嘴中,可以看得出这原本是一张颇为清秀的秀的面容。 「我知公子肯定要问我为何出手相救?容我为公子细细解释一番!」 花脸王见蔺川只是盯着自己并不答话,于是侧首看向奄奄一息的青牛,避开蔺川双目的锋芒,眼珠骨碌一转接着说道。 「这老牛并非我寨中之人,它本是锋齿岭的兽妖,随同锋齿岭妖圣前往东玄学宫争夺天地榜。老牛血食无度,几番冲击天妖境未果,使得妖性无法抑制,性yin暴烈喜怒无常,这里亦出现了问题。」花脸王说 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这老牛在东玄学宫撒起了牛疯,竟然敢调戏学宫女弟子。遂被责令逐出中洲,不料中途被其逃脱,一路逃一路祸害百姓,最终逃到了这里。 我见其可怜方才将其收入寨中,供它吃供它喝,它不心存感激就算了,竟有僭越之心,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花脸王说到此处眼中确有怒火,蔺川在动手之前看到了此类场景,牛头怪确实不把花脸儿放在眼里。 「老牛逼迫我与手下兄弟随之作恶,我非它之敌,只得假装配合于它。暗地里一直都在找机会除掉这个妖孽,所幸遇上了公子。先前都是无心之言,还望公子与两位姑娘能够原谅我。」花脸儿说着朝着慕容胧月拱了拱手。 慕容胧月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显然是不打算原谅花脸儿。 「我花脸儿一向按照规矩办事,对往来商贩只取其一成作为买路钱,收了钱财便放行。这一点兄弟们可以作证。」 花脸王说到此处看向他的那些花脸小弟兄们。 匪众附和声参差不齐,花脸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因为这些匪众不知道花脸王再搞什么鬼,为何要对此人如此谦卑,反应顿时迟了些许。 花脸王见蔺川目光有些阴冷,随即指向商队众人尴尬一笑:「公子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他们嘛!」 蔺川看向老商贾,老商贾见蔺川望来,努力止住抖动的身体,对其点了点头。 「如此就多谢山君救命之恩,我这人素来不喜欠人恩情,山君若有所求但说无妨。」 蔺川面容冷峻依旧,只是言语上却和缓许多。 花脸王的话他当然不会全信,花脸儿此番示好绝非道义使然,必然有他的盘算。蔺川不想与之纠缠过多,不如开门见山。 蔺川经脉中的金芒已然全部回到心脏里的小室之中,他手段虽然都被花脸王看在眼里,真动起手来花脸儿未必能讨到好处,毕竟花脸儿的境界放在那里。 花脸王见状面上露出得意之色,摆了摆手道:「公子说得哪里的话,刚刚若非公子出手,我哪里有机会取这妖孽性命。那四人更是咎由自取,死得其所,不配做我花脸儿的弟兄。」 「山君深明大义,将来成就不可估量。此牛妖为山君所杀,理当全归山君……」蔺川敷衍恭维两句,却不知花脸儿再打什么主意,见花脸儿目光一直流连在青牛之上,于是开口试探,话说到一半忽感身后有动静。 青牛的生机彻底消散,其体内飘出一道青烟,慕容胧月见状立即取出紫云瓶,将那股青烟收入瓶中。 蔺川有些尴尬,本想说此牛妖全归花脸儿所有,结果妖魂就被慕容胧月收了去。 「我说这位姑娘怎地身法如此了得,原来还有这般本身,当真是开了眼了,真真羡煞我也!」花脸儿忍不住拍手叫好,言外之意他并不在意牛妖的魂魄。 「这青牛妖一身是宝,他这身牛皮至少可炼制七件上品护甲;四蹄坚硬异常,可炼作防具亦可炼制成兵器;最为稀罕的当属这对牛角,比之极品灵器亦不逊色多少。公子当真不留些己用?」 花脸儿冲着蔺川眨了眨眼睛,见蔺川摇头不语,继而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夜路难行,还望公子赏光随我一道去寨子休息一晚,待天亮再出发不迟。」 「嘿!」花脸儿说着走至青牛尸体旁,脚踏在其腹部创口处,单手握住蛇矛杆子,用力向上一提,一道血线飙出。 蔺川不为所动,出言拒绝道:「山君有心了,我等尚需着急赶路,他日定当专程来静峦拜访山君。」 「公子先别急着拒绝,自此再行五里,便是大匪郭江的地界,人送外号夜猫子,他这人最喜昼伏夜 出,身法了得,善偷袭。传闻此人是雷帮之人,但遇陌生商贩必屠之而后快。」 花脸儿抖了抖矛上的血渍,他说得是实话,并没有危言耸听。 蔺川沉吟片刻方才答应花脸儿的邀请,带着商队一行赶往花脸儿的寨子。 一路上花脸儿都颇为殷勤,不停出现在蔺川的车驾前后。 蔺川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花脸儿既然得了青牛尸体,为何还对自己这般恭维客套,实在不符合其匪首的身份,其中定有其他缘由。 仔细想来却有问题,花脸儿若是只想要那老牛妖的性命,投掷蛇矛的最佳时机应是在蔺川被牛角破体之时,这样便可一箭双雕,不用在担心蔺川的威胁。 见蔺川眉头紧锁,慕容胧月开口问道:「公子因何事而烦恼?」 蔺川歪着脑袋观看马车左右,见花脸儿正被几个手下围着吹牛拍马,于是将心中顾虑告知了慕容胧月。 慕容胧月只是稍稍想了想便猜到其中关隘:「他应是看出了公子的身份。」 蔺川翻了白眼,无奈一笑。他后悔与慕容胧月说这些,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思虑。后见慕容胧月一副睿智的模样,蔺川与心不忍方才回答道:「我能有何身份,我亦未同他提及过一字一毫……」 「是你体内的帝魂血被其发现了。」慕容胧月狐疑地看向蔺川。 蔺川闻听此言不禁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向慕容胧月。 第244章 灵卫 「帝魂血,我体内怎么会有……」 蔺川话一出口,忽然想到了什么,莫非心脏里那个金色火苗便是传说中的帝魂血。 蔺川下意识内窥,心脏里的小室正在缓缓地蠕动着,里面隐有金光泄出。他的意识小心翼翼地接近小室。 这次竟然没有心悸的感觉,小室内是一团金色流体,此刻正随着小室的蠕动晃动着,像荷叶上的水珠。 蔺川试图与之建立联系,意识触碰到小室之时,那股熟悉的心悸之感再次出现,蔺川不得不将意识撤出。 刚一撤出意识,忽然发现眼前出现一只手,蔺川一把攥住其手腕。 「疼疼疼疼疼!」慕容胧月连声呼喊,蔺川回过神来当即将其松开。 「这是作甚?!」蔺川凛声问道。 慕容胧月一面揉搓着红通通的皓腕,一面委屈巴巴地看着蔺川:「我见公子忽然间呆住了,唤了公子几声都没有回应,就想着在你眼前挥挥手,看看能否引起你的注意,谁曾想……」 「哦,原是如此……我刚刚在内窥你所谓的帝魂血,刚一收回神识便看到你的手,下意识的防御之举,没伤到你吧?」蔺川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 慕容胧月就喜欢看蔺川这副模样,这样的蔺川让她没有压迫感,不禁掩嘴轻笑道:「没有,公子亦是无心之举,胧月下次可不敢再造次了。」 「听公子的语气,好似并不知晓体内有帝魂血的存在?」慕容胧月睁大眼睛看向蔺川,希望从他面容上捕捉到更多的信息,这个主人身上是否还藏有其他秘密。 「你不说帝魂血,我还真没往它上面去想。我自灵肎觉醒之后,每每遇到四国神兽,便会有种心悸之感。初入地灵境后,我便内窥心脏,发现一团金色流体,意识靠近它时便会出现那种心悸之感,刚刚亦是如此……」 蔺川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体内的帝魂血是哪里来的,在他记忆里,好像并没有接触过帝魂血。 他幼时曾问过南皇有关帝魂血的问题,大都被南皇敷衍了事,说是等他成了豢灵师再与他详谈此事。 蔺川的帝魂血唯一的来源便是南皇,只是不知南皇是通过何种方式将帝魂血送入他的心脏内,莫非这帝魂血可以通过血脉传承?! 不管是何方式,只是南皇为何要将帝魂血传给他这个废物,而非那个天之骄子申屠巟,莫非是无心之举?! 蔺川百思不得其解,估计只有当面问问申屠修才能得到答案。 「那公子刚刚是如何引燃帝魂血的?」慕容胧月秀眉微皱。 「刚刚……」蔺川回想起先前的一幕幕,帝魂血跳出小室之前,小室吸收了大量的牛妖血气,于是开口道:「大概是牛妖之血将其激发而出,继而被引燃融入我血液之中……对了,我之双瞳可有变化?」 「是一对金瞳。」慕容胧月脱口而出。 「原来如此,难怪那牛妖会被吓得肝胆欲裂,血脉压制使然。不过那牛妖确实强悍,在关键时刻显现出本命妖身,硬是扛住了血脉压制。不知胧月当时是何感受?」蔺川心头莫名得兴奋起来,侧首看向慕容胧月。 慕容胧月刷地面色通红,她看到那对金瞳之时,比之牛妖还要不如,脑中一片空白,意识好似陷入深渊泥泞之中,毫无抵抗之意。 「呃…我当时离得远,看不真切,所以影响不大……」慕容胧月眼神躲闪回答道。 「帝魂血可是四皇的心头肉,而且炼化至今仍遭其反噬。也就是四皇,能够凭借不计其数的天丹炼化帝魂血,换做他人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便会爆体而亡。能让四皇割舍帝魂血,静峦山君大抵猜出了你的身份,定是四皇的至亲之人。」慕容胧 月转念说道。 「静峦山君莫非想要取我的帝魂血?」蔺川面色有些难看,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甚至想象到自己身中埋伏,被花脸儿五花大绑割脉放血的样子。 随即双目放出寒芒,参刀霍然出现在手中。 「这到不会,帝魂血本就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得,即便是炼化后的帝魂血,若是得不到它的认可,那就等着玩火***吧。」慕容胧月嘴角一挑。 「它的认可……」蔺川喃喃自语。 「对呀,帝魂血是有灵性的,其中蕴含着妖帝的精神力。不然你以为我们妖族为何会忌惮帝魂血呢!」 蔺川点头表示认可,他心脏里的帝魂血确实有灵性,不光有灵性还有脾气,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z.br> 「许是你体内流有南皇血脉的缘故,但你的实力并没有得到它的认可,所以它并不能被你所驱动。」慕容胧月分析道。 「明白了,这厮先前借给我力量,原是因为我给它送了吃食。」蔺川说着看向慕容胧月,语气意味深长。 慕容看着蔺川眼神顿觉毛骨悚然,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的血可不行,品级太低,帝魂血指定不会喜欢。」 「不试试怎会知道呢?」蔺川一脸坏笑地靠向慕容胧月。 「不要啊!主人!」慕容胧月惊叫着退后。 走在前面的花脸儿连同几个手下闻得车内动静,几人不禁面面相觑,眼神不言而喻。 「当真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刚历经生死,便行苟且事。老子好像猜出他是哪位人皇的种儿了……」花脸儿心下感慨道。 车厢之内,蔺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好了,不胡闹了。我且问你些正事,你们为何不等我就进了静峦?」 慕容胧月闻听此言,原本和缓的面容忽然变得戾气十足,咬了咬嘴唇方才说道:「我们之前确实停驻在静峦之外,不想遇上一队巡逻灵卫,原本以为他们只是例行盘查,没想到竟然想将小夭带走。」 「这是为何?不是有路引吗?」蔺川皱眉问道。 「为首之人许是认出了小夭的身份,怀疑小夭就是四国追捕的大盗。小夭不愿配合,眼看对方要对其动粗,我就上去与之理论,结果…结果……被他察觉到了异样。」慕容胧月声音减弱。 已经为蔺川交代过,但凡遇到灵卫巡查,无论如何都不要她出车厢。 「为首之人是何境界,怎地发现了你?」蔺川皱眉不解,他若是不刻意感受,慕容胧月身上对冲的灵力波动确实难以察觉。 第245章 匪寨 蔺川忽而想到慕容胧月所说的「理论」可能并非是他之所想,不禁沉声问道:「你不会对那个灵卫动手了吧?」 「是他们先对小夭动粗,我才出手的!那二人不过玄灵中境,根本不堪一击。」慕容胧月忽而挺起胸膛理直气壮道,甚至还有些自鸣得意。 「你将那二人给杀了?」蔺川眼中颇为紧张。 「公子放心,我知道那二人罪不至死,你之言传身教胧月可都记着呢!小夭担心那二人会招来其他灵卫,所以我们就想先进静峦之地躲躲。」 蔺川无言反驳,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这些巡逻灵卫最是记仇,他们之间的信息往来密切。 若是将那两名灵卫杀掉还好,如此放虎归山消息走漏之后,他们在北国将寸步难行,估计那二女算是彻底被盯上了。 「公子在担心什么?」见蔺川依旧眉头紧锁,慕容胧月开口问道。 「我曾在西***营待过一段时日,这些巡逻灵卫归大将军府统一调度,他们之间借助灵雁传讯互通往来,在全境织网,只要被他们盯上了,咱们在北国将寸步难行。」蔺川面露愁容。 「这样啊,早知道我就将那俩货毁尸灭迹了……」慕容胧月咬唇说道,自是后悔不已。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咱们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没有将此事上报大将军府。如今忧心亦是徒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出了静峦再说吧。」 蔺川说罢呼出一口气,看向枕在慕容胧月双腿之上的余小夭,余小夭巴掌大的俏脸已现润红之色,想来是那些补充气血的丹药起了作用。 蔺川心下稍安,刚要将目光挪开,忽然看到余小夭的长睫毛微微抖动着,纤薄的眼皮不时鼓动一下。 「余姑娘不必如此,我不会以此迁怒于你,咱们都是一条船上之人,既是伙伴自然要同舟共济的。」蔺川温声说道。 「嗯?小夭她醒了吗?」慕容胧月低头看向膝头的余小夭,余小夭却仍是一副沉睡的模样。 慕容胧月抬头疑惑地看向蔺川,正要开口,却听下方传来一声嘤咛,余小夭幽幽睁开双眼,一脸恍惚地表情。 「小夭,你怎么样了?可有觉得哪里不适?」慕容胧月将其搀扶起来,担心道。 此二人在蔺川没有出现这半日里,一路并肩而战,相互依靠,关系变得尤为亲密,俨然像一对亲姐妹似的。 余小夭摇了摇头,朱唇轻启,口中犹有血腥气息。 「咱们这是去哪儿?」余小夭声音微弱,依靠在慕容胧月肩头,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蔺川抿嘴忍住笑意,心说这姑娘的演技确实非同一般。 「去那花脸儿的寨子。」慕容胧月脱口而出。 「什么?!」余小夭腾地坐直身子,一对眼睛瞪得滚圆,察觉到慕容胧月凝视而来的目光,瞬间委顿下来,再次贴像慕容胧月。 「小夭妹子既然既然有了气力,再这般挨着姐姐却是不妥。」慕容胧月躲了开,声音多少有些嗔怪。 余小夭讪讪一笑,只得重新坐直身子,看向蔺川开口问道:「胧月姐姐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你向窗外瞅一眼便知。」蔺川瞥了一眼车窗。 余小夭惴惴不安地掀开窗帘,不远处的花脸王刚好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花脸儿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还不忘向她挥手致意。 骇得余小夭赶忙将帘子合上,拍着平平无奇的胸口,好一副心惊肉跳的模样。 「咱们…这是被山匪劫持了?」余小夭看向二人,咽了口口水问道。 「你看咱们像是被劫持的样子吗?」慕容胧月反问道。 余小夭目光在二人面上来回移动,见二人坦然自若的模样,心里的忐忑之间转变为疑惑。 慕容胧月简单将事情经过告知了余小夭,当余小夭听到「帝魂血」三个字时,面上惊讶不已,眼睛不停地审视着蔺川。 蔺川被她看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只得撇过脸去看向窗外。 在听到花脸儿出手击杀了牛妖,余小夭眉头瞬间皱起,即便是听过花脸儿的解释之后,她的眉头依旧蹙在一起。 「莫非花脸儿在打蔺公子的主意?」余小夭只是稍作迟疑,便猜到其中关隘。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慕容胧月附和道。 「等到了寨子我再探探花脸儿的意图,咱们现在他的领地,与其在待在这山野之间,倒不如去他的寨子好生休憩一晚。」 「为何不……」余小夭刚想问为何不继续行进,却见蔺川忽然又显愁容。 蔺川打断道:「小夭……」蔺川下意识跟着的慕容胧月一样称呼余小夭为小夭,察觉到之后,刚要改口为「余姑娘」却听余小夭说道。 「蔺公子不必拘泥,唤我小夭便是!正如你所说的,咱们如今是伙伴关系,就不要再这般客套称呼,我以后就叫你阿川?」 余小夭看着蔺川,眼中颇有几分期待,要知道她骨子里还有着尊卑之别,蔺川毕竟贵为南国大皇子,身体里流淌着南皇之血。 蔺川微笑着颔首,继续道:「小夭可知郭江此人?」 「郭江……」余小夭重复这个名字,眼睛微微上扬,在脑子飞速搜索此人的信息。 「可是当年叱咤南国北境的郭氏兄弟?」余小夭开口问道。 蔺川颔首沉声回道:「确是。」 「郭江、郭淮此兄弟二人是老一辈的天灵境强者,当年二人分守南国北境两座重城,身边纠集了不少天灵境强者,势有与南皇分庭抗礼之意。 当初南皇虽然羽翼未丰,帝王之道却是不输老南皇。无视夏家与胡家的明争暗斗,夏央为了巩固其大将军的位置,不得不北上平乱。 郭淮在平乱之战中陨落,郭江则下落不明,这些年来都杳无音讯。不知阿川提此人作甚?」 余小夭说罢看向蔺川,慕容胧月目光已经停留在余小夭面上,眼中不乏崇拜之色。 蔺川赞许道:「小夭当真是博闻强识,与我的一个兄弟不相告下,竟然比我还了解南国之事。」 余小夭微微挺了挺胸脯,目光在二人面上掠过甚是自鸣得意。 蔺川顿了顿继续说道:「听花脸儿所说,郭江此人便藏身在这静峦之中,而且他亦是雷帮之人。」 余小夭闻听此言唏嘘不已,口中喃喃道:「难怪有雷帮之人随行的商队会畅通无阻……」 「郭江的领地离此不远,花脸儿说此人昼伏夜出,所以我才不敢贸然夜行赶路。」 「嗯,是有此传闻。郭江被夏央的天明战甲刺伤了眼睛,患了眼疾。当时还被百姓编成了歌谣呢!嗯……郭反王,兄弟殇,一双眼睛泪汪汪!」 「战甲如何能伤到眼睛?」慕容胧月出声问道。 「姐姐可能不知这天明战甲为何物,那可是媲美洪炉神器的超极品防具,除了惊人的防御力之外,其上的护心镜可放射出夺目的强光,但凡被其照中双目,便会落下骇光之症,遇光则会落泪不止。」余小夭眉飞色舞地解释道。 「哦……所以那郭江才会昼伏夜出。」慕容胧月恍然道。 余小夭惋惜道:「只可以那天明战甲没了去踪。」 「嗯,夏央被送回上邽之时,尸身之上却无战甲,我亲眼所见。」蔺川颔首,按说即便是那种超极品的灵器战甲 ,按照惯礼亦应穿戴在其尸身之上,因为那是南国大将军的象征,亦是其威仪所在。.五 蔺川说罢眼中突然显现出异色,他想起了母亲金钗中的字条,「夏亡有异,当心胡婳。」莫非那天明战甲在胡婳两家手中。 马车速度突然变得缓慢,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大当家的回来了!」 「大哥回来啦!」 「此次收获颇丰啊,大哥!」 …… 蔺川掀起窗帘一角,看向外面。 窗外确是一处寨子,寨子外由十数丈高的树干排列成墙,下方深入泥土之中,又有山石堆积固定,看上去颇为牢靠。 寨墙四角各设箭塔,内有值守之人亦不为门前热闹场景所动,目光分视四周。 蔺川不禁暗赞花脸儿御下有方,在寨门前相迎的是一老一少。 老得那位蔺川似曾相识,在火光的映照下老人双眼空洞,确是有眼无珠之相。 「他不就得吴怐大哥的二当家吗?怎地来此处……」蔺川心头微微一动,忽然记了起来。不过听花脸儿言语,此人竟然成了寨中的三当家。 那个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面容黝黑稚嫩,与花脸儿五官近似,确比其多了几许霸气,但见其胸前撑得鼓鼓囊囊地,蔺川便猜出她并非男儿身。 「阿童过来!这里可是个大人物,还记得为兄教你的礼数吗?一会儿见了记得与人家施礼!可不要胡言乱语。」花脸儿低声对那个少年嘱咐道。 少年阿童听话的点了点,眼含期待的看向那驾宽大的马车。 蔺川见马车停稳,于是招呼二女下车,阿童见车上下来两名女子,一个娇小可人,一个魅骨天成,顿时眼泛桃花。 「大大大哥,这两个阿童都都都要了!」 第246章 星月 「啪!」的一声,花脸儿在阿童的后脑勺上重重拍了一下,喝骂道:「好好说话!」 阿童被拍得发髻都散落了,挠了挠后脑勺朝着花脸儿憨憨一笑,而后就见到蔺川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蔺川一袭玄色长袍,腰间系着赤色绸缎腰带,发髻简束,发带亦为赤色,刀削的面容冷峻非凡,转身的一刹那好似从画中走出来。 阿童彻底呆住了,痴痴地望着慕风而来的蔺川,口中喃喃道:「这个我也要……」 好在她的声音不大,否则花脸儿估计还会赏她一巴掌。 蔺川三人走至近前,先行欠下身子的竟然是那个瞎老汉。 「这位是……」花脸儿开口向着阿童与瞎老汉介绍,刚一开口却忘了自己并不知晓蔺川姓甚名谁,顿时有些尴尬。 「我姓盖,单名一个三字。」蔺川适时开口解难。 「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这位是盖公子。这两位姑娘……」花脸儿再次卡壳,求助似的看向蔺川。 「哦,这位是慕容姑娘,这位是…冉溪姑娘。」蔺川微笑道。 花脸儿一把搂住身边壮实的黑脸儿姑娘:「这位舍弟,亦是寨内二当家,盖公子叫他阿童便是。阿童!」 阿童被花脸儿这么一搂,又被其猛捏肩头,吃痛之下方才回过神来,「啪」地抱拳朗声说道:「见过公子与两位姑娘。」 阿童的声音有些沙哑,介于男女之间,好似没有换声的少年郎。 慕容胧月与余小夭皆掩嘴轻笑,蔺川亦不禁莞尔。 「舍弟偶泛痴傻,让三位见笑了。这位是我寨中三当家,岳千里。」花脸儿说罢指向一旁躬身而立的瞎老汉。 「岳千里……」蔺川承认自己有些不厚道,忍俊不禁地侧过脸去。 慕容胧月和余小夭则是齐齐「噗嗤」一笑,但见蔺川清了清嗓子,二人与蔺川一道向岳千里施了一礼。 有眼无珠的老汉儿面上毫无波澜,好似早已习惯了似的。 「大哥,我牛哥去哪里了!怎么不见我牛哥!」阿童突然一把扯住花脸儿的胳膊,着急问道。 「老牛犯了疯病,敌我不分,让我给结果了。」花脸儿说罢甩开阿童。 阿童闻言表情一滞,随即怒发冲冠:「犯了疯病,犯了疯病你也不该……」 阿童的嘶吼声被花脸儿厉声打断:「放肆!你在教为兄做事吗!客人在前,你这般成何体统!」 花脸儿将阿童一把推开,随即变化表情,和颜悦色地将蔺川三人引入寨中。 阿童眼中噙泪,对着花脸儿背后狂吼道:「牛哥为了你攻伐其他山寨,它冲在最前,不畏生死,你却将它斩杀了!你这花脸贼休走!且与我理论一番!」 阿童说着就要冲向花脸儿,蔺川忍不住顿足回首。 阿童被一众山匪拦住,七八个山匪堪堪能困住她。 「又让盖公子见笑了,舍弟就是这个性子,过一会儿就好了,咱们走咱们的,莫要理会他!」花脸儿说着伸手向前,蔺川只得顺其意而行。 一同行走的岳千里却是停住了脚步,转身朝着阿童走去。 商队众人亦被引入寨中,眼见阿童那般彪悍,商队里的那些商贩一个个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看着左右,他们哪里会想到此生还会被请入匪寨。 …… 宴会散场,厅堂内只剩下花脸儿与蔺川二人。 花脸儿的寨子名为虎威寨,寨中山匪不过百十来个,地灵境只有花脸儿一人。玄灵境的豢灵师只占得一成,剩余的皆是黄灵境。连同山匪家眷不足三百之数。 见花脸儿仍然不透露意图,蔺川只 得向花脸儿打听起郭江的消息。 花脸儿为蔺川倒了一杯茶水,而后说道:「郭江此人来静峦之时,我虎威寨还是当年的七寨之首。他来了之后,静峦便变了天。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使得七寨分崩离析。老爹不肯让出寨首之位,率众弟兄与之对抗,后果可想而知。 八百个弟兄,打得只剩百十来个,也就是你今日见到的这些。若不是老爹战死了,这百十人也得被打没了。」 花脸儿说到此处面上却露出一抹自嘲,抓起桌角的酒壶猛灌一口,酒壶中却空空如也,遂将酒壶扔向一旁。 「拿酒来!」花脸儿对着堂外吼了一声。 顷刻之间便有一人抱着酒坛子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寨门前大闹的阿童。 阿童黝黑发亮的面颊上泛了红光,当是饮了不少酒。 花脸儿见是阿童上酒,面上不禁有些不悦,但见堂外岳千里朝着他颔首示意,方才有所缓和。 「你来作甚?」花脸儿声音有些严厉,眼睛都不愿意瞧阿童一眼。 「我来给大哥送酒啊!嗝!」阿童醉眼朦胧,说罢还打了酒嗝。 见花脸儿只是冷哼一声,并不理会自己,阿童接着说道:「阿童知错了,不该当着客人的面冲着大哥嚷嚷,嗝!牛哥……」 阿童说着甩了甩腮帮子,继续道:「牛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不除,他日定会生出祸端,嗝!大哥高瞻远瞩,为全寨弟兄着想!是阿童不懂事!嗝!请大哥责罚!」 「要不在盖公子在此,我早就削你一顿了!酒坛子放这里,滚吧!」花脸儿用手指戳了戳阿童的额头。 阿童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放,对着蔺川痴痴一笑,一口牙齿却是整齐白皙,与其黝黑的皮肤对比鲜明。 「盖公子生得好俊!」 蔺川无奈之下只得回之一笑,花脸儿亦被阿童的憨傻之气给逗乐了,对着阿童后臀便是一脚。 「快滚吧!」 阿童一走三回头,险些被门槛绊倒,好在被岳千里搀扶住了,而后消失在面前。 「让盖公子……」 蔺川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他可不想再听「见笑」二字了。 「阿童倒是真性情,而今却是难得一见。」蔺川啜了一口茶水。 花脸儿却长叹一口气:「我那舍弟性子便随老爹,一言不合便六亲不认。老爹驾鹤西去之后,阿童的性子收敛许多。若非老爹临终前嘱托我好生管束着他,否则我才懒得管他呢!」 蔺川自然看得出他的口是心非,于是说道:「长兄如父,山君所为令盖某佩服!」 「哎呀,怎地说起这些!」花脸儿一拍脑门继续说道:「郭江就此成了静峦之主,这静峦之中就属他的寨子最大,足有上千号弟兄,其中单是地灵境就要十数人,还有个天灵四境的副寨主。 我们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寨子,每年都要向其交些岁供,否则便会被其吞并,再不济便会被其驱逐出静峦。 咱们这些山匪,都在四国通缉榜上有名号的,出了静峦即便躲得过巡逻灵卫,亦难防那些所谓的江湖义士,不留神便会被割了头颅换赏钱。」 花脸儿说着抱起坛子,咕咚咕咚又喝了一气。 这倒是让蔺川有些意外,于是叹道:「原以为山君在此处尤为自在快活,不想得亦如外界无二,除了地位尊卑之别,便要以实力见真章。」 「公子所言甚是,弱肉强食亘古不变,最苦还要属那些凡徒百姓,咱们尚可登高望远,而他们却只能埋首苦做。」花脸儿继续饮酒,余光却留意蔺川面上的变化。 蔺川属实没料到花脸儿会说出这番 言语,这委实不像是一个匪首能说出来的话,不禁重新审视花脸儿。 见花脸儿只顾自己喝酒,蔺川将酒碗递了过去,示意花脸儿为其倒上一碗。 花脸儿面色一喜,眼中狡黠之色一闪即逝,给蔺川斟了满满一碗。 蔺川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望着昏暗的夜空,缓缓起身眼中隐有醉意:「乌云不散,皓月难明。」 花脸儿亦跟着起身:「乌云盖月,尚有繁星。」 蔺川扭头看向花脸儿,眼神若鹰。花脸儿心中被蔺川的气场所慑,那是君王才有的气场,睥睨天下同时怜悯众生。 花脸儿硬着头皮与之对视,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时,蔺川却突然扭过头看向夜空,乌云飘散,月辉重又洒落人间。 「起风了……」 二人异口同声,随后相视一笑,继而放声大笑。 …… 翌日天光放亮。 蔺川一行离开了虎威寨,临行前花脸儿给了蔺川一张地图,花脸儿在其上标出一条道路,说是能避开郭江的领地。 花脸儿令阿童为蔺川一行领路,蔺川实在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下来。 只要不遇上郭江的人,那些亦如虎威寨的小寨子自然会给虎威寨三分薄面,大可放心而行。 蔺川将地图一角撕下,用指甲划破食指,在其上写下「星月」二字,而后递给花脸儿。 花脸儿如获至宝的将其捧在手里,眼神激动地看向蔺川。 二人未言一语,挥手作别,这一幕不禁令在场之人都傻了眼,唯有岳千里面带笑容,依旧躬着身子。 待蔺川走远后,花脸儿挥退众人,只留下岳千里在身边,花脸儿开口道:「舍弟昨夜有劳岳先生费心了!当真是冥顽不灵!也只有岳先生的话他能听得进去。唉!」.五 「为大当家的分忧,实乃老朽之本分。阿童重情重义,最能博得人心,虎威寨能有今日这份团结,阿童功不可没啊!」有眼无珠的岳千里捋须赞道。 第247章 锁魂 「不说阿童了。且说说那人,岳先生觉得这这个盖三如何?」花脸儿看向一脸谦卑的岳千里。 「盖三应当只是他的化名,在说此人之前,老朽想先与大当家说说这帝魂血。」岳千里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空洞的眼窝看向花脸儿。 「愿听先生高见。」花脸儿笑道,他的这位三当家来此不过三载,却是给他讲了诸多没听过的见闻。 这帝魂血的传言还是从他老爹那里得知的,他只知道这帝魂血只有四皇才拥有,点燃帝魂血的四皇,实力猛增。 四皇为了将帝魂血炼化耗费天丹无数,这帝魂血已然四皇融为一体,帝魂血将伴随四皇生死消亡。 花脸儿认定那人拥有帝魂血,其体内肯定留着四皇血脉,所以才对蔺川这般用心。 就听岳千里继续说道:「这帝魂血是妖帝角都之血,其中蕴含着妖帝破碎的精魂,四皇为了汲取妖帝的这份力量,却是用了极大代价。」岳千里捋须说道。 「先生说的是帝魂血的反噬?」花脸儿出言问道。 不料岳千里却摇了摇头,开口道:「那些并不算是反噬,而是四皇本身的执念,帝魂血只是将这些执念放大了而已。其真正的代价是锁魂。」 岳千里此言一出,花脸儿突然皱眉,急忙凑到岳千里身旁。 「锁魂!?那是何意?」这是花脸儿从未听过的说法,他确信岳千里不会胡编乱造,因为这三年来岳千里给他的讲得东西都得到了证实,但每每问其是如何得知的,岳千里都只是笑而不语。 阿童之所以听岳千里的话,是因为岳千里的故事多,而且只要阿童能问出来的问题,岳千里都回答的有理有据。 「妖帝的精魂境界在四皇之上,即便是分裂的精魂亦非四皇可控。人人都以为吞噬帝魂血的四皇何等幸运,实则不然,四皇在吞噬帝魂血那一刻开始,便深陷懊悔之中。」 花脸儿听到此处,眼角有些抽搐,这完全颠覆他的认知。 就听岳千里继续说道:「分裂的帝魂血虽然只剩本能,但是本能就足够了,它试图炼化四皇的魂魄,但发现四皇的魂魄足够强大,无法立即将其炼化,所以只能先将其封锁,欲蚕食之。 四皇惊怒交加,神魂受制于帝魂血,不仅无法破境,还要面临着被蚕食的命运,帝魂血首先吞噬便是四皇的善念,那是四皇唯一愿意割舍的神念。 善念匮乏,邪念自然占据上风,忽而有四邪皇一说。 四皇无奈之下,只能用天级破境丹去讨好帝魂血。」 「讨好?」花脸儿觉得这个词很有意思。 「没错,就是讨好。天丹中蕴含着天地精气,可滋养神魂,续养天命。 天灵境的豢灵师对天丹的需求远胜于地灵境,因为天灵境每破一境,神魂便要遭受锤炼,一旦失败,轻则神魂受创,重则走火入魔。 久而久之,帝魂血习惯了四皇的投喂,亦与四皇形成了伴生的关系,方才愿意将力量借给四皇。」 「原来如此,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花脸儿却非恭维,他是真的佩服这个无眼老汉。 岳千里微微一笑:「呵呵,再来说此人。他既然拥有帝魂血,说明他身上必然留着某一位人皇之血。如这般年岁的皇子应该只有一人,便是昔日南皇之子,申屠川。」 「昔日南皇之子?这又是何意?」花脸儿闻言不禁眉头紧皱,他隐约有种押错宝的感觉。 「大当家久居山林想必不知道此事,南国大皇子在五年与南皇恩断义绝,改为母姓,离宫后便杳无音讯了。」 花脸儿一听之下,脸色刷地暗了三分,可怜自己还以为他是某位仁政的大皇子呢,二人还 立下了星月之约。 「大当家先别急着颓丧。依老朽之见,此人将来接任南皇之后,成就必在南皇之上。」 「岳先生就别安慰我了,他都不是大皇子了,何来继位之说。可怜我还让阿童去给他引路……」 花脸儿摇头叹息道,自己虽然没有吃什么亏,但是却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 「大当家的有所不知,如今千机城的雷灵帅便是此人的亲舅舅,素闻二人关系极为亲近。雷灵帅如今的声势,大当家的应该有所耳闻吧。」岳千里声音依旧不急不缓。 花脸儿吸了一口气,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岳千里意味深长道:「南皇既然能将帝魂血分给此子,必然有心于他,父子之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其中关隘不言而喻,大当家的只管在此静候佳音便是。」说罢双目看向南方。 「那就借岳先生吉言了。」花脸儿笑了笑正欲返回寨中,却又听岳千里说道。 「只是老朽尚有一疑,即便他身有南皇血脉,想要让帝魂血为他所用也不太可能,因为他之神魂却非南皇,天丹也不是他这个境界所能承受的……」 「哈哈,原来还有岳先生想不通的事情!这等烧脑之事就交由先生琢磨吧,我这一会儿脑子都快不够用了。」花脸儿说着摆手离开。 花脸儿走远了方才回头,他脚下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想看看这个有眼无珠的神秘老人。 岳千里躬身而立,谦卑依旧,两个空洞地眼窝里好似深渊。 五年了,他不过刚刚突破至玄灵境,没人和他交过手,亦没人想与之交手,他在整个寨子中的威望甚高,一应事务都被处理的井井有条,但总是一副谦卑的模样。 时至晌午,静峦之地。 众人马不停蹄地赶路,都早已饥肠辘辘。 「阿童!」蔺川将脑袋探出车窗,对着前面单人一骑的阿童喊道。 「在呢!」阿童闻声勒马回转,走到车窗前,睁着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蔺川。 「盖公子,唤我何事?」 蔺川有点儿受不了他那灼灼的眼神,挪开目光方才回问道:「我见商队之人都累了,想着在此休憩一会儿,阿童以为如何?」 「这里是厉老八的地盘,大哥与他有些交情,我与他也打过几次照面,盖公子大可不必拘束,出了什么事情有我出面解决!」阿童说罢一拍胸口。 「好,有阿童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于是蔺川招呼老商贾,令其起锅生饭。自己则席地而坐,看着阿童在身前忙活。 阿童生了个火堆,不一会儿便有山匪送来野兔,阿童三下五除二便将其收拾停当,放在火堆上炙烤。 烤兔的香味,引得两位姑娘下了马车直奔阿童与蔺川而来。 第248章 千里 「嗯,阿童的手艺不赖嘛,姐姐这会儿都馋得流口水了!」慕容胧月揉了揉阿童披散的黑发。 阿童眼睛眯成了月牙,却也不敢瞧慕容胧月,胖乎乎脸蛋儿黑里透红,倒是有几分憨态可掬。 余小夭还没有从失去本命蛊的失落中走出来,一路上都只是强颜欢笑。 刚刚恢复之时,余小夭还只是庆幸保住了一条命,没有想那么多,眼下却是无比想念自己的本命蛊,那只噬脑飞蝇可是娘亲送给她的宝贝。 她已将其喂养至六翅,每生一翅,需要一年之久,期间还要以人脑为食。 六翅飞蝇对上玄灵境,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入对手的耳鼻窍中,吞噬对手的脑浆,令其痛不欲生。如此厉害的飞蛊却被那只青牛妖给捏死了。z.br> 「别想你那本命蛊了,快来尝尝阿童的手艺。」慕容胧月见余小夭没有跟上自己的脚步,于是回身将其一把拉扯至身旁。 二女蹲坐在阿童身旁,阿童有些局促不安,眼神一会儿瞟向慕容胧月,一会儿又瞟向余小夭,还时不时看蔺川一眼。 惹得三人纷纷露出笑意,蔺川对阿童亦是刮目相看,这阿童竟然真是个男娃。 因为在途中小解之时,这阿童竟然与那些男子一般站着尿尿,蔺川顿觉傻眼,原来阿童胸前那两坨竟真是肌肉疙瘩。 阿童面容比之兄长还要清秀,尤其是那张薄而小的嘴唇,即便如炭的肌肤亦难遮眼。 花脸儿恐怕也是因为有些女像的容颜,方才在面上纹了两头猛虎。 「阿童,你今年可有十五岁?」蔺川出言问道。 「嗯,刚好十五。」阿童腼腆一笑,手上却不含糊,将热气腾腾的烤兔子掰扯开来,给蔺川撕了一条后腿,又将两条前腿撕给慕容胧月与余小夭,自己则抱着半只兔子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十五岁便已是玄灵二境,阿童可真是个天才!」慕容胧月刚刚抚摸阿童头顶之时,便察觉到了阿童的实力。 「他们都这么说呢!」阿童扬起脸来憨憨一笑。 「呵呵,阿童可知你们寨子里的那个三当家是何来历?」蔺川含笑问道。 「唔唔…公子说的是岳先生吧。岳先生来山寨也应有五年了,听大哥说他来的时候身上背了几十条人命呢。」阿童咽下一口兔肉方才说道。 蔺川顿是来了精神,看来此人是在自己离开丹熏城时入的伙。 「看其恭俭的模样却不似嗜杀之人,怎地就就背了那些人命?」 阿童手上戒芒一闪,一个葫芦出现在手中,拔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拍了拍鼓胀的胸口说道:「起初,阿童也如公子那般猜想,不过听岳先生细说此事之后,阿童便对其肃然起敬。」 「哦,愿闻其详。」蔺川勾了勾嘴角。 慕容胧月和余小夭也被勾起了兴趣,那个有眼无珠衣着朴素的老汉确实有股子神秘感。 似乎提起岳千里之后,阿童的眼神中便满是崇敬之色,阿童正了正神色,再无刚刚的局促。 「岳先生原本在东国谋生,亦是行的匪道。后来岳先生的大当家不辞而别,新任的大当家对岳先生多有刁难,岳先生遂无心再行此道,准备归隐田园。 岳先生几经辗转回到他在北国的家乡,他本是孤寡一人,曾经收养过一个女婴,女娃儿到了适婚年岁,几经媒婆介绍都没有音讯。 岳先生很是纳闷,他混迹江湖数年,家境还算殷实,这闺女自小逢人便夸模样俊,怎地就没人肯娶呢。 后来才知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男方都以岳先生模样瘆人,又是个凶名在外的豢灵师,所以都不敢娶他那闺女。 他那闺女嘴上不说,岳先生却能察觉到她的冷淡,岳先生不愿意与这么多年养育的闺女翻脸,留下一纸书信便离开了村庄。 岳先生一走便是三十年,期间亦偷偷去过村庄,听闻她那闺女过活的不错,嫁给了村里的庄汉,还添了两个娃娃。 岳先生正欲离开之时,却被那俩娃娃发现了,夫妇二人闻声追了出来,见到岳先生时泣不成声,悔恨当初,夫妇二人央求他留下了,岳先生却以身有要事未果给拒绝了。 没想到的是,当他再想归乡纵享天伦之乐时,村庄却被一帮兵痞占了去。 这帮兵痞打着清剿流民的幌子,在村中烧杀yin掠,竟然没留一个活口。 岳先生一怒之下便与之厮杀开来,以一己之力杀了四十余人,由有几人落荒而逃。 岳先生冷静之后,自知得罪了官家,随后便会有豢灵师前开追杀于他,于是便逃到了静峦。」 阿童说到此处,又灌了几口水,眼中似有火光跳动。 蔺川原以为阿童木讷不善言语,如此一看却是那花脸儿所说不实。 「唉,这岳先生也是个可怜人。」慕容胧月听罢眼神暗淡。 「世事无常,人之命数亦无常……」余小夭感慨道。 蔺川没想到岳千里还有这样的故事,一下对此人平添了几分好感。忽而又想到昨夜花脸儿之言,最苦的还是那些凡徒百姓,他们日升而做,日落而息,最是辛苦,却最难善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君王不仁,亦应以百姓为刍狗,横征暴敛,兵匪盘剥,是何道理!」蔺川说罢长身而起,昂首看向苍穹。 苍穹之中有雪花飘落,三双眼睛却都一眨不眨地看向蔺川,丝毫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雪花吸引。 「岳先生好似也是这样说的。公子果真不凡,难怪大哥要讨好于你,还让我一定要听公子之言。」阿童说道。 「哈哈,要我说你大哥真有眼光。我家公子将来可是要问鼎濛界的哟!」慕容胧月拍了拍阿童的脑袋。 「这么说,我也要追随阿川左右。」余小夭眨了眨眼睛,眼里重现光芒。 「好好好,且看尔等表现!如今本公子囊中羞涩,三位将各自收纳的灵浆宝贝都献上来吧!」蔺川说着摊开双手,笑吟吟地看着眼前三人。 三人面面相觑,丝毫没有进贡的打算,蔺川不由笑出了声。 「看来咱们只能共患难,不能共享富贵呀!下雪了,早点儿赶路吧……」 第249章 约定 「下雪了?真得下雪了呢!」慕容胧月看着漫天飞雪开心的像个孩子。 「真得下雪啦!咯咯咯!好耶!好美的雪花!」余小夭更是激动地伸出双手,去接飘落的雪花。 蔺川抱着双臂,看着二女手拉着手在落雪中转着圈,面上浮出淡淡的笑容。 「公子,他们为何这般高兴,不是每一年都会下雪吗?怎么好似没见过雪似地。」阿童扬着黑黑脸蛋儿看向蔺川。 阿童比蔺川要矮上半头,看着蔺川的眼神总是有些躲闪。 蔺川知道他并非做了什么亏心之事,而是少年涉世未深,历练不足,面对花脸儿所说的贵人,总是有些不自信罢了。 「阿童有所不知,她二人并非我中洲之人,只有中洲才有真正意上的春夏秋冬,八荒之地并没这些变化。」蔺川温声道。 「哦?这是为何?公子可否告知于我?」阿童皱眉问道,他还以为整个濛界都一样呢。 「有何不可,先说说这北水,北水连接与雾海沸洋接壤,北水常年温和,却无结冰之时。 西北妖林之地接壤西沙死漠,既得北水灌溉,又有洪炉中的混沌之火烘烤,四季如夏。 西沙死漠则更不用说,只要有洪炉在,那里便寸草不生。 东北鬼疆比之妖林要好上一些,四季如春。东国以东是巨魔藏身之地,此地下传闻有炎龙,每隔数年便会破土而出,喷出熔岩无数。」 蔺川说到此处便闭上了嘴巴,看向慕容胧月和余小夭,二人的兴奋劲儿已然过去,手牵着手钻进了车厢内。 蔺川刚要挪步,却又听阿童问道。 「公子只说了五荒,那其他三荒呢?」 蔺川不禁莞尔,看来阿童当真是没出过远门,耐心解释道。 「其他三荒本就处近阳之地,既无冬日一说,何谈下雪。」说罢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盖公子!」 阿童忽然急步追了上来,看着蔺川欲言又止,眼见临蔺川眉头皱起,扭捏作态片刻后忽然斩钉截铁道:「公子,阿童也想追随你!」 「阿童何出此言,可有问过你兄长?」蔺川有些讶然地看向阿童。 「我是我,他是他!更何况大哥都说了,阿童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了。」 蔺川随即明白过来了,阿童许是被二女所为感触,所以跟着风说要跟随自己。 「阿童你可知我的来历?」蔺川问道。 阿童摇头。 「那你可知我要去往何处?」蔺川再次问道。 阿童继续摇头。 「不知我过去,亦不晓我将来,就想追随于我,阿童不觉得草率了些吗?」蔺川笑吟吟地看着这个炭疙瘩。 阿童歪着脑袋想了片刻,依旧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草率!阿童就是要跟随公子。」 这个时候,蔺川有些相信花脸儿的话了,他的这个幺弟却是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 蔺川沉吟道:「此事不急,我与你兄长尚有约定,届时再谈如何?」 「公子这是答应我了?」阿童紧张问道。 蔺川哭笑不得,只得点头,不料阿童继续问道。 「那公子何时再来静峦?」 但见阿童一脸期待的模样,蔺川不忍心欺骗与他,思忖片刻方才说道:「只要我还活着,五年之内必然会重登虎威寨。」 听到「五年」之时,阿童面上有些失落,但闻蔺川郑重之言,他又觉得五年算不得什么,于是欣喜地看向蔺川。 「好!那阿童就等着你!」 蔺川伸手揉了揉阿童的乌发。 …… 一行人又行了小半个时辰。 蔺川在车厢内盘膝而坐,内窥心脏内的那个小室,小室兀自随着心跳张弛,里面的金光好似一枚圆润的金珠,在小室内滴溜溜地转动着。 神识在小室外游走,蔺川再次尝试着与这滴金色血液沟通,他总不能每次都以妖血引之,其他三皇蔺川没有见过。 但南皇引燃帝魂血却是信手拈来,只要心意一动,帝魂血的力量便能为之所用。 蔺川一边回忆着申屠修对于帝魂血的说辞,神识一边围绕着心中的小室打转。 到了地灵境之后,蔺川的记忆好似被封存成一个又一个片断,密密麻麻,蔺川不禁苦笑,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他的心结。 这些心结在他突破天灵境之时便会化作心魔,战胜这些心魔,便可顺利突破,若是败了,便又多了一道心魔。 所以地灵境的豢灵师比其他境界都要忙碌,除了修炼体魄之外,还要化解心结,心结化解了方可水到渠成。 蔺川忽而想明白了,为何年纪轻的天才豢灵师更容易破开天灵境之门,因为他们的经历有些,心结寥寥无几,破境自然易如反掌。 蔺川在这些记忆片段中搜寻着,画面如现眼前。 那时的他不过两三岁模样,被南皇后抱在怀里,手把手的教其习字。 祎后的音容笑貌仿佛刻在脑海中,她是蔺川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完美的女子。. 绝美的容颜典雅又不失贵气,举止端庄大方,文能折服百官,武能中军点将,天灵第六境的修为足以睥睨天下女子,即便是北国那位女剑圣也要甘拜下风。 虽然贵为一国之后,却是极为平易近人,谈吐表里如一。 蔺妃的寝宫与祎后只要一墙之隔,蔺川自幼便经常流连祎后的寝宫,祎后对待蔺川视如同己出,无论是再昂贵珍惜的吃食,只要蔺川来此,从无吝啬之说。 祎后对于蔺川来说,在心里的位置不亚于生母,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么敬爱此女。 小蔺川看着手中的墨迹,根本无心书法,耳朵偷听着申屠修与祎后的对话。 「大王近来如何?」祎后的嗓音温婉中透着几分空灵。 「祎后挂念,孤甚暖心。这帝魂血当真不是甚好东西,孤的神魂尚为之所困。 中洲峰会之上,孤与那三人长议良久,方才得以方法,以天丹饲之,与其谋求共存,而非对立。 孤这些时日且试了几枚天丹,确有收获,帝魂血已经愿意与孤沟通,估计用不了多时便会为孤所用。」 申屠修的声音里透着喜悦,他与祎后之间不似与其他妃嫔那般居高临下,更像是知己好友。 「如此倒要恭喜大王了。」祎后含笑看着申屠修,由心而发。 申屠修见蔺川在案几上趴伏者,误以为其睡着了。 「呃,祎后最近可有发现川儿有何异样?」申屠修没由来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蔺川的神识突然为之一窒,他不知申屠修为何有此一问,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翻找记忆。 祎后摇了摇头:「臣妾只能窥得一隅,它很安分,尚无大碍。只是……」 「祎后但说无妨。」申屠修皱起眉头。 「川儿的灵肎被其抑制,将来恐难成为豢灵师……」祎后说罢叹息道。 申屠修陷入深深自责之中:「都是孤的疏忽,祎后可有办法,川儿将来可是要继承南皇之位的。」 「大王不必自责,你能将其救下已是不易,他的灵肎并非一点希望都没有,只是觉醒之时需要更大的契机,比如生死之际……」 「生死之际……」申 屠修喃喃道。 听到此处蔺川是彻底睡着了,只是蔺川当是太多年幼,这些字词只被收录记忆之中,一直被封存着,若非晋升到地灵境,蔺川还不知道有这段记忆呢。 蔺川的神识从记忆中退了出来,心里百感交集,看来自己猜对了,体内的帝魂血确实和南皇有关,只是不知申屠修对自己做了哪些手脚,估计这个秘密只有祎后与南皇知道。 恍惚中蔺川感觉自己的神识被人窥视,下意识环顾四周,慕地和鬼煞阿呆对上了眼,阿呆灰蒙蒙的眼睛里竟然出现了些光泽,像是安了两颗眼珠子。 蔺川刚要训斥阿呆一番,可下一秒蔺川就看呆了。 就见阿呆伸出手在其心脏上拍了拍,蔺川顿时感到胸口有些异样,心脏好似被小锤撞击了数次。 蔺川忍无可忍,想要开口,却再次被打断,这一次蔺川的嘴巴一直保持着张开的模样。 因为他看到心脏里的那团金血自小室内流了出来,在心脏内兜兜转转,一副颇为兴奋的模样。 阿呆将脸贴在其心脏之上,灰蒙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帝魂血。 「阿呆竟然可以召唤帝魂血!」蔺川好似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阿呆和帝魂血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蔺川忽而想到钟茴曾言,鬼煞这种近乎实质化的阴体与人相融却是万难,必然是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吸引了鬼煞。 原来竟然是帝魂血在吸引阿呆,阿呆的影像显然比之前又清晰了许多,尤其是那对泛着光泽的眼珠子。 「阿呆!」蔺川用神识呼唤了一句,阿呆闻声缓缓转过头,黑黢黢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嘴巴。 「何…何事?」 蔺川再次被吓了一跳,阿呆竟然可以说人话了,虽然有点磕巴,但确实是人言这鬼煞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你…你…你能控制帝魂血吗?」蔺川同样磕巴问道。 阿呆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脑袋。 第250章 灼魂 因为阿呆的关系,蔺川许久都没有进入瞑石修炼,他害怕这家伙再趁火打劫,自己有去无回了。 近来事多,许久没有探视过阿呆,没想到这厮竟然成长到这种程度了。 「阿呆,你与帝魂血有何联系?」蔺川用神识与之交流。 阿呆歪了歪脑袋,伸手指了指金色的血液,见蔺川颔首,他才说道:「感觉…很…熟悉……」 「然后呢?」蔺川久等不见其语,方才追问道。 「它…听我的话……很熟悉…」阿呆说道。 蔺川兀自翻了个白眼儿,看来这阿呆还是有点儿呆啊。 蔺川看着呆愣愣的阿呆,忽然感觉好想遗忘些什么,「我不是令你躲在一隅,没有我的召唤不许出来吗?」 蔺川神魂怒目而视,阿呆缩了缩脑袋,若是以往蔺川尚且以为它在害怕,而今蔺川却有些怀疑它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因为蔺川分明看到阿呆的嘴角挂着笑,但他不能保证,因为这个嘴巴是刚刚形成的,保不准是它控制不当。 阿呆看到蔺川的表情,好似并没有以往那般放松,依旧在凝视着自己,于是它眼珠子弹出眼眶,确实是弹出眼眶,眼珠子与眼眶之间有黑色丝线拉扯着。 漆黑如墨的眼珠子在面前反转看向自己,阿呆找到关键所在,于是将眼珠子收回眼眶,上扬的嘴角缓缓向下成弧。 蔺川有些哭笑不得,这阿呆是真呆还是假呆,他却有点拿不准了。 「说话!」蔺川再次拉下脸来,凶巴巴地瞪着它。 「我…就是…想出来……」 「告诉你…我…我能…控制他!」阿呆好容易将一句说完。 蔺川抡出去的大耳瓜子差点儿没收回来,原来这家伙是示好来着。 「我…我这…这就回…回去。」阿呆见蔺川余怒未消,蔺川的巴掌还悬在其头顶,不过一寸而已,它是真得怕了。 阿呆只要不吞噬血肉就无法进阶,眼下这个状态却非蔺川的对手,可它又不能吞噬血肉,因为它是为帝魂血而来。 是帝魂血唤醒了它的灵智,帝魂血已经与这具身体融合,存在某种特殊的契约。 其实就是南皇与之达成伴生关系,只是帝魂血并不认同蔺川的神魂,所以将其拒之门外。 在蔺川没有进阶地灵境时,它便经常隔着蔺川的心脏感受帝魂血内的妖帝精魂,有股奇特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滋养着它的神智。 它确实想要占据蔺川的肉身,这样便可以充分与帝魂血沟通,将帝魂血为己用。 阿呆看着呆,但它却极其有分寸,自从上次失手之后,阿呆就没有再行僭越之举,一直本本分分的在蔺川体内待着,最多只是去看看帝魂血。 随着蔺川的进阶,阿呆亦能分到一杯羹,它的眼睛和嘴巴都已成人形,虽然仍是煞体,但较之以前却是增强了不少。 「等等!」 蔺川将悬在阿呆头顶的手掌在阿呆光溜溜的脑门儿上轻轻揉了揉,面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阿呆对其刚刚的怒容倒是不甚恐惧,但这抹笑意却是让它不寒而栗,瑟缩着看着蔺川。 蔺川忽然想到:阿呆听自己的话,帝魂血听阿呆的话,那么自己就可以让阿呆来帮助自己引燃帝魂血。 于是蔺川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阿呆,阿呆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再打什么主意,见蔺川神色渐冷,阿呆方才开口。 「我…试试…」 阿呆说着双手突然握住蔺川的心脏,而后猛的一捏。 蔺川顿觉心口剧痛,险些喷出一口鲜血,一把扼住阿呆喉咙。 「你在作 甚!」阿呆挣扎着说不出话来,只得用眼睛示意蔺川看向心脏。 蔺川瞥了一眼心脏,心脏中的那颗金珠子霍然化作一簇火苗,熟悉的灼烧感再从出现,蔺川缓缓松开阿呆,阿呆「嗖」地一下没了踪影。 蔺川收获体内的神识,双目猛地睁开,两颗眼眸焕发金光。 一直观察着蔺川的儿女顿时被吓了一跳,余小夭还好,慕容胧月就惨了,当即瘫软在地,看都不敢再看蔺川一眼。 车厢外群马嘶鸣,继而齐齐匍匐在地,引得众人惊呼不已。 骑在马上的阿童霍然跃到一棵树桠之上,翻手取出一柄齐眉长棍,长棍女子手腕粗细,通体泛着银灰色的光泽,看上去颇有些分量。 阿童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蔺川所在的马车之上。因为阿童感受到马车内有一股极为庞大的能量波动,于是他纵身跳下,几步蹿到近前。 「盖公子可有发现异常?」阿童的声音青涩沙哑,整个人却是沉稳老练。 「刚刚应是有凶兽过境,现在没事了。」蔺川回答道。 阿童眼中疑色消失,估摸着那凶兽应该是被盖公子的威压所慑逃走了,于是说道:「原是如此,那就继续赶路了。」 蔺川眼中金色缓缓退去,心口一阵酸楚,他感觉帝魂血在从血液中剥离,继而凝结成珠,飞速回到自己的小室。 这一系列过程蔺川无比的痛苦,感觉到自己的神魂被灼烧了似的,蔺川面色苍白,服下几颗养神丹后,面色才好看些。 「这个死阿呆,差点儿没把小爷害死,下一次一定将其好好教训一番!」蔺川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 「阿川!」 「公子……」 二女紧张地看向蔺川,蔺川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自己无大碍。 「我刚刚在尝试引燃帝魂血,不想吓到你们了,实在是抱歉!」蔺川欠声道。 「公子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慕容胧月紧张道。 蔺川想了想说道:「应该算是成功了,只是其中代价颇大。此次引燃帝魂血与上次不同,收回帝魂血时,我的神魂好似被灼烧一般,即便是如今依旧隐隐作痛。」 「公子的神魂应是受了伤,看来这帝魂血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的好。」慕容胧月担心道。 蔺川颔首,深以为然,那怪阿呆跑得那么快,原来并非是害怕我的报复,而是害怕帝魂血灼烧他煞魂,当真是个小滑头。 这养神丹只是令他的神魂清爽些,但是被灼烧掉的神魂却是补不回来了。 不过蔺川尚有一法宝,那件宝贝最是能炼就神魂,便是妖帝的修炼法宝,瞑石。 「我还以为阿川走火入魔了呢,一路上嘀嘀咕咕自语个没完,可把胧月姐姐给吓坏了!一直问我要不要将你唤醒呢!咯咯!」余小夭掩嘴轻笑道。 「哪有!小夭妹妹不也只顾看着公子,对人家不理不睬的……」慕容胧月嗔道。 蔺川顿觉尴尬,原以为用神魂与阿呆说话不会发出声音,没想到…… 蔺川打断二人之间的对话,问道:「呃…敢问二位我都说了些什么?」 「嗯…尽是些呓语,听不真切,不过看公子的表情却是变化莫测,看起好似梦魇一般。」慕容胧月说罢,余小夭又插了一句。 「阿丹是何人?你一直再说这个名字,莫非是阿川的又一个心上人?」余小夭出言调笑道,眯着眼睛打量着蔺川的表情。 蔺川心说哪里来得什么「阿丹」,应该是「阿呆」,看来以后再内窥之时,却要寻个无人之地。 「小夭说笑,并非人名,而是其他。」蔺川一笑置之。 前行不过五里,再次出现群马嘶鸣的现象,然而这一次并非蔺川所为。 蔺川随同二女一道下了马车,看着伏地不起的马匹不禁皱起眉头。 阿童连同两位寨中好手也围了过来,阿童开口问道:「莫非先前的那头凶兽又出现了?」 蔺川皱眉不语,先前是他推脱的借口,而眼下这幅光景他确实有些吃不透,蔺川将灵力缓缓铺展开来,周围没有异常反应。 于是蔺川看向慕容胧月,慕容胧月自然明白蔺川的意思,若是有阴邪鬼祟在附近作怪,想必都难逃慕容胧月的感知。 慕容胧月对着蔺川摇了摇头,蔺川再看向余小夭,余小夭虽然失去了本命蛊,身上的毒虫存货亦寥寥无几,刚要用蛊王埙操控附近生虫,却被蔺川给拦了下来。 余小夭刚想开口问蔺川:「这是何意?」却见蔺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蔺川继而看向所有商贩,示意他们趴下身子。那些商贩见这诡异的场景出现之时,便相互依偎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见蔺川示意,个个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裤裆里。 「有东西在靠近!」蔺川声音压得很低,只容身前几人听到,他聚拢灵力入耳,而后将耳朵贴与地面之上。 「四声间歇着地,当是四足之兽!」蔺川说话见参刀出戒。 其他几人亦纷纷亮出兵刃,蔺川低声吩咐道:「小夭上树,其他人各找掩体,注意分散站位。」 几人都以修为境界最高的蔺川为主心骨,见蔺川发话,几人纷纷照做。 不过三五之息,地面开始微微颤动,蔺川清晰地感知到来者的方向,透过枯枝看向密林深处,这个动静来者恐怕不下千斤之体。 第251章 山神 天色擦黑,铁蹄凿地的声音越演越烈。 蔺川喝了一口中品灵浆,看着远处滚滚而来的烟尘,不禁咽了口口水。 他隐隐看到烟尘中的庞大身躯,竟然比那只青牛妖还要大上一圈,这体格何止千斤,三千斤亦是保守之数。 「这是什么怪物?怎么没有感觉到能量波动?」慕容胧月皱眉问道。 「或许是蛮兽之流,看这体型至少也是个地灵境级别的存在!我去探探虚实,尔等再次守候!」蔺川面色一凛,朗声吩咐道。 不等几人做出回应,蔺川脚下发力,人已至八丈之外,提刀冲向来者。 「呼噜噜!」 烟尘里的怪物发出刺耳的咆哮声,见蔺川提刀而来,不仅不害怕,感到更加兴奋了,速度猛然快了三分。 朦胧中蔺川看到两颗拳头大的红色眼珠子,紧接着就看到一对三尺长的獠牙向其挑来。 蔺川侧身后跳,堪堪躲开它的冲击,后跳的同时挥刀斩在它的后颈之上。 「当啷!」 手上若针扎般疼痛,蔺川连忙弃刀,后撤数步,手上的疼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酥麻,好似失去了知觉一般。 蔺川好容易才用灵力冲开***静脉,重新获得手掌的掌控权,看着闪着电弧的参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若非他及时松手,怕是半边身子都休想动弹了,这是什么怪物! 那只怪物及时刹停,肥硕臃肿的身躯竟然只是微微侧倾,调转身躯继续锁定蔺川。 蔺川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庞然巨兽,獠牙长喙,大耳若扇,体型肥硕,这是野彘?! 不对,寻常野彘没有这么大的体格,亦不会双目赤红,野彘的身躯足有六丈之长,比蔺川还要高出一头。 关键是这家伙周身连同脑袋上都包裹着黑色的泥块,仿佛穿着件盔甲一般,泥块之间的缝隙内犹有白色毛刺,盔甲之上电弧闪烁,看上去确是无懈可击。 蔺川打量它的同时,这只野彘也在打量蔺川,它那两颗拳头大的眼珠子并不像青牛妖那般只有愤怒,看得出野彘是个已经有了一定的灵智,而且它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参刀上的电弧已然消散,蔺川上前一步,弯腰捡起参刀,翻手将参刀背于身后,他想看看野彘的反应。 野彘眼睛里的凶光确实少了几分,它似乎察觉到蔺川眼中的谨慎,私以为蔺川只是虚张声势,冲着蔺川再次咆哮一声。 「呼噜噜!」 继而奋起四蹄冲向蔺川,这次的速度却是比刚才还要快。 蔺川转身极速狂奔,就在野彘距离他不足五丈之时,霍然转身劈出一刀,一道血色刀芒划出,径直轰向野彘。 「吃我一记血气斩!」 野彘显然被蔺川突如其来的一手吓了一跳,按照它的速度再有两息便会追上蔺川,而后獠牙透背,便可血染苍穹。 此地野彘已来不及收势,只能垂首用脑门儿硬接血芒。 刚刚吃过的亏,蔺川自然不会傻到再用刀去斩它的泥甲,盘算着如何将血气斩的威力放大到极致,便是要借助野彘本身的速度,两两相对,方能将力量叠加。 野彘速度越快,那么它受到的冲击也就越强,单纯原地一刀血气斩怕是只能给其挠痒痒,而这一刀却能让这头野彘清醒清醒。 因为在野彘冲其而来之前,蔺川在其眼中看到了桀骜不驯,这头野彘确是想探探蔺川实力。 血芒轰在野彘的脑门儿上,野彘直接被硬生生打了空翻,而后重重摔在地上,身上的电弧都跟着消失了。 蔺川本想着趁其痛要其命,刀尖戳向它的颈下甲缝 之处。 「嗷!」 野彘突然裂开大嘴嚎叫一声,周身雷光乍现,继而扩散到附近三丈,蔺川收刀暴退。 野彘翻腾着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眼神有些恍惚,挨了蔺川这一下,许是脑浆子被震成了浆糊。 好一会才恢复过来,眼中桀骜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忌惮,野彘身上雷光忽闪,踉跄着一步一步靠近蔺川。 蔺川这次没有再退半步,只是将刀横在身前,森冷地看着野彘。 阿童与慕容胧月亦移步至蔺川身后两侧,那两名山匪亦跟了上来,四人手中灵器都闪烁寒芒,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野彘看到这架势,顿时停下脚步,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紧接着昂着猪脑袋以獠牙相对,一副绝不相让的模样。 「某无意招惹阁下,阁下何故来犯!」蔺川正色道,这野彘既然启智应该听得懂人言。 「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就见野彘张合嘴巴,一声接着一声地叫着,而后向一侧颠颠地走着,好不潇洒,忽然四膝一软瘫倒在地,继而发出阵阵哀嚎,片刻之后方才起身,再次昂着獠牙看向蔺川。 蔺川皱起眉头看完野彘声情并茂地表演,而后扭头看向身后几人。 几分齐刷刷地摇着头,野彘见状当即不乐意了,眼中再次显现凶光,前蹄一下下凿着地面,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它在说什么!」 众人连同野彘都看了过去,说话之人正是藏在树上的余小夭,蔺川念她失了本命蛊元气大伤,不可再近身搏斗,所以让她藏在树上,适时招些毒虫相助。 「它想说,此前它正悠哉悠哉的踱着步子,忽然感知到一股未知力量,直接将其压垮了。这股力量就在这附近出现的了,所以它才会来到此处。」余小夭说罢看了野彘一眼,又看了蔺川一眼。 蔺川有些内疚,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惹出来的,想想自己确实不该在此地引燃帝魂血。 野彘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而后怒目看向蔺川几人,以獠牙在地上画了个弧线,而后以长喙向着弧外撅着。 「呼噜呼噜!」 这个举动蔺川看明白了,就听余小夭接着说道。 「它想说这里是它的领地,我们入侵了他的地盘,若是在不速速离开,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余小夭继续翻译道。 这翻译令几人都傻了眼,这野彘不过哼唧两声,怎么会翻译出这般多言语。 不过他们看到野彘面上一副认可的表情,只得相信余小夭的话。 蔺川扭头看向阿童,出言问道:「阿童你好生想想,此处可有主?」 蔺川担心这头野彘别是某位大能的坐骑,亦或者灵宠,单单对付这只野彘,蔺川有七成胜算。 因为这头野彘要手段不敌青牛妖,要力量亦逊色于之,要灵智……这两个家伙只能说半斤八两。 一个智多些,但脾性太差,一言不合就开顶;另一个智少些,却又有些外强中干。 只要阿童确认这里是这只野彘的领地,蔺川不介意绕道而行,因为毕竟自己理亏在前。蔺川始终认为不管是何种生灵,只要拥有了灵智,便要一视同仁。 阿童脸上由茫然转化为恍然,兴奋道:「我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山神谷了!我还知道为什么祭祀山神不能用猪头了!」 正待众人着急之时,阿童突然指向野彘继续说道:「原来它就是山神!」 第252章 无珠 「山神?」蔺川搓了搓下巴,扭头看向野彘。 野彘见蔺川看过来,顿时将猪鼻子扬地更高了。 蔺川皱了皱眉头,眼神倏尔变得柔和,对着野彘抱了抱拳,而后恭敬道:「原来山神亲临,恕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到了山神。某在此向神山致歉,望山神海涵,许我等借道而行。」 野彘闻听此言,哼哧一声,甩了个响鼻。眼中的赤色顿时消了大半,歪着脑袋看着蔺川,长嘴向着蔺川身后努了努。 蔺川看了一眼余小夭,余小夭面色有些难看,摇头道:「山神不愿意,他让我们回去。」 阿童顿时面若苦瓜,开口道:「可是这里是唯一的捷径,若是绕路而行,必然要经过郭江的领地。阿童也是第一次遇到山神,大哥说山神只要受贡品便不会现身祸害……」 「呼噜噜!」野彘朝着阿童吼了一嗓子,显然对阿童的用词不甚满意。 阿童面色一狞上前一步,举了举手中的铁棒,蔺川侧身上前将其挡在身后,心道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野彘只是忌惮他的血气斩,如今参刀内的残血最多只能施展一次血气斩,想要近身肉搏这浑身闪着电弧的家伙,简直是妄想。 蔺川对着野彘朗声说道:「童言无忌,山神勿怪。某想着其中必然有甚误会,山神怀疑是我等将扰到您,可我等凡夫俗子何德何能。」 见野彘神情再次变得缓和,蔺川接着说道:「但是之前这些马匹确实受到惊扰,我亦察觉到远处有甚能量波动,既然不是山神所为,想必另有其人。」 「呼……」野彘眼神呆滞,好似在思索蔺川话中之意。 「或许并非是人,或是异兽,也并非没有可能。」蔺川不给它思索的时间,适时提醒道。 野彘闻听「异兽」二字顿时火起,褐色的双瞳瞬间布满血丝,前蹄不停锤击着地面,朝着苍穹怒吼一声。 「我等离开之时,那异兽仍未离开,好似在隔山相望,却不知它在窥视什……」蔺川说着朝远处的一道山峦望去。 野彘还未等蔺川把话说完,便扬尘而去,目标正是蔺川所望的那处山峦。 「还不快走!」蔺川高声喝道。 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将视线从那团烟尘中挪开,纷纷策马扬鞭。 「阿童,咱们便在此一别,你与二位兄弟返程尚需仔细,躲着点那头野彘。」蔺川拍了拍阿童的肩膀。 阿童眼中流露出不舍,通行时日不久,但他对蔺川越发崇敬,蔺川与岳千里不同。 岳千里虽然知识渊博,但却处处充满着神秘。蔺川对于阿童的询问,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耐心解释毫无半分反感。 最关键的是蔺川看他的眼神不似他人那般虚伪,确实是以正常人的眼光去看他。 所以阿童对蔺川生出颇多亲切感,因为他内心清楚,自己只是愚钝,而非蠢笨,他随了老爹憨直的脾性,却没有老爹当年的威望。 阿童自知不可再行相送,不然再遇到那头野彘可就麻烦了。 在山外绕行话,恐会遇上巡逻灵卫,送到此处也算到了静峦边缘。 见阿童张口结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蔺川捏了捏他宽厚的肩膀,温声嘱咐道:「阿童放心,你且在寨中好生修炼,听你大哥话。我既然承诺与你,届时自然会来的!」 阿童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蔺川又朝那两名山匪拱了拱手:「还望两位兄弟看护好你们的二当家。」 那两位立马抱拳,齐声道:「一定!」 几人不在寒暄,挥手作别。 蔺川在前面引路,他将能一部分重物塞进乾坤 戒中,它的乾坤戒也只有五丈见方,其中还有瞑石这般庞大之物,余下空间也不剩多少。 余小夭见状效仿,马匹瞬间轻松不少,速度明显提升。 「那傻小子还真不错,比他那满是心眼儿的花脸儿兄长强多了!」余小夭将脑袋探出车窗叹声道。. 「花脸儿若无玲珑心思,如何坐得了一寨之主的位置。阿童不傻,只是性子憨直了些,假以时日磨练一番,亦可在这乱世之中大展拳脚。」 蔺川在马车边骑行,一边与余小夭交谈,一边留意车队后面。 「说得也是,他的那位三当家,就是那个有眼无珠的老头儿,我觉得此人的身份定然不简单。」余小夭回忆道。 「哦?小夭何出此言?」蔺川扭头看向余小夭。 余小夭沉吟片刻方才回答:「嗯,此事时隔太久,我亦不能保证真假,都是听族里那些老人说的……」 于是,蔺川听余小夭开始娓娓道来,正在梳理秀发慕容胧月亦停下手上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余小夭。 据余小夭所说,当年丹熏城刚建成,城内一众工匠都被赶出城去。 妖帝与一众长老正在为丹熏城各处加持禁制法阵,不想施法过程之中,忽然闻得异动。 妖帝连同一众长老随之看去,却发现一个酒徒蹲藏在石墙之后,被发现之后,那汉子顿时酒醒了一般。 有位脾气暴躁的长老当即就要上前将之格杀,还好被妖帝角都拦了下来,问清楚缘由之中,方才知道这位醉汉是便是筑城工匠。 他在众大能面前不敢说谎,只得实话实说,他来此地为了躲懒,不想吃多了酒在此睡下了,听得动静方才醒来。 几位长老跃跃欲试,认为他是四皇的谍子,要将此人当场诛杀。 这些禁制耗费了几人大量精力,自然不会为了此人而重新设置。 汉子也是怕了,不停叩首求饶,他声称只看到了一眼,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因为他天生有呆目之疾,无法感知到眼睛,并且视物模糊不清。 怎料长老们全然不信,有人出言讥讽,既然他双目无感,责令他剜去双眼试试。 没想到那汉子竟然真当着众人的面将眼珠子活活抠了出来。 众长老可都是见过世面之人,这种场面如何吓了住他们,依旧要处死对方。 汉子在崩溃之时听到了一句天籁之音,便是出自宅心仁厚的妖帝。 第253章 兰卿 妖帝伸手拦住跃跃欲试的长老们:「好了好了,这城刚建成,便要取人性命,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等圣灵要以人命献祭呢!」 「我看哪个敢传出去,俺老熊拍死他!」锋齿岭的首圣应熊朝着一众长老龇起獠牙,一对猩黄色的眸子从一个个脸庞刮过。 这熊妖有实力确实非同小可,相当于天灵六境的豢灵师,就算是对上拥有龙象破军戟的南国战神胡铎,凭借着它的本命妖体,亦是五五开。 所以就连妖帝角都都得给他三分薄面,对它的嚣张跋扈,睁一只眼闭一只。 但见妖帝拉下脸来,双目金光四射,众长老纷纷靠向角都。 应熊见势头不对,当即换了一副嘴脸笑道:「这……还是帝君想得周到,俺老熊这便将他拖走,神不知鬼不觉地吞了去,保证不留一丝痕迹。」 妖帝不愿在这喜庆的日子里生事,刚要默许,忽然一位珠圆玉润的素衣美人开口道:「圣君此举无异于掩耳盗铃,见了血已是不吉,再取其性命却是大凶之兆。」 应熊对待其他长老算不上客气,但对于这位举止端庄的素衣美人却是颇为礼遇,甚至比之妖帝有过之无不及。 此女便是常青谷的大长老兰卿,兰卿就是兰隐儿口中的婆婆。 兰卿虽然只是个地妖,但她是妖林树神选中的使徒,可以借助树神之能推演预世,其能与拥有全五形命格的慕容道羽相似。 故而有道羽兰卿之说,其实二人确实有过一段佳话,只是当时慕容道羽并不知道,佳偶正是赫赫有名的兰卿。 兰卿在四皇攻破丹熏城时没有像其他长老那般重回八荒,她想在回八荒之前,见一见那个与她齐名的男子。 当时人族与八荒异族势如水火,兰卿只得隐匿身份,以她的能耐,屏蔽天机确是简单至极。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见之下,竟然为之动了情,慕容道羽亦对她如痴如醉,二人正欲双宿双飞,不想却得罪了东皇。 东皇先是将兰卿掳了去,慕容道羽拼命救之,兰卿当时忽然感知到腹中有了生灵,推演再三还是独自离开了。 兰卿腹中的女娃便是如今慕容胧月,慕容胧月之所以能够成为鬼妖,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她拥有妖人两种血脉。 兰卿将慕容胧月养大后,便为其指了个寻父的方向,之后兰卿便消失了,回到妖林继续做她的大长老。 兰卿离开的这些年,妖林已然易主,柳叶婵执掌妖林常青谷,兰卿回来之后也只是个摆设。 经过慕容道羽一事,兰卿已然无心争名夺利,只想在神树之下为她的那个女儿祈祷。 直到后来兰隐儿的出现,方才令其重新有了活力,兰隐儿一出生便得到了树神的恩赐,拥有隐身异能。 第254章 挂甲 应熊挠了挠后脑勺,干笑道:「呃……既然兰长老这么说了,那…那就留他一条性命!俺老熊再换个崽子打牙祭!只是这只肥羊……」 「我的菩提林还缺个灌汤客,且让他去我那里劳作吧。」素衣美人不急不缓地接过话头。 所谓灌汤客,便是为那些战争菩提浇水施肥的仆役。 就这样此人方才得活。 「那人也算是幸运,得亏遇上了那位宅心仁厚的兰长老。」蔺川听罢唏嘘不已,不禁更想见一见兰隐儿的那位婆婆。 「不过小夭连这等琐事都能记得,确实厉害!莫非小夭在蛊域无所事事,整日缠着那些老人讲故事!咯咯!」 慕容胧月伸了个懒腰,玲珑曲线一览无余。 余小夭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是他们老是缠着我不放,那群土埋到脖子根的老家伙,整日就知道吹嘘过往功绩,你若是不老实听他们叨叨,他们便会骂你目无尊长云云。」 「这个兰长老善良与否却未可知,但是她的预言却是奏效了。建城不久,四皇便联合四神兽围攻丹熏城,丹熏城失守之后,也没人注意到那个无眼男子有没有逃离丹熏城。」 余小夭说罢看了蔺川一眼,但见蔺川正在回首张望着什么。 「不要再看啦,那头雷彘是不会追来的。」 「雷彘?」蔺川眉头微皱,与慕容胧月一起看向余小夭。 「对啊,就是雷彘!看来你们都听说过,那本姑娘就让你们长长见识。」余小夭说着指了指周围的树木。 「这山间野彘本是凡兽,但是此地不同,这些树多为黄金槐,被野彘蹭破树皮之后会流出金灿灿的胶油。 此种胶油可保野彘免遭毒虫袭咬,野彘趁着胶油未干之时在泥地上打滚,身上很快便粘了一层泥浆,风干之后犹如穿了一副泥甲,故称挂甲。 挂甲后的野彘在山林间几乎可以横着走,寻常狮虎都奈何不了它。 然后随着野彘层层打磨,打磨之后继续挂甲,等到天雷出现之时,便可登山引雷,雷击不倒便算是天雷挂甲成功。」 「天雷挂甲!没想到憨厮胆气不小呢!」慕容胧月感慨道,若是让她引天雷,却是一万个不敢。 没想到余小夭听后嗤笑一声:「胆气?你也太高看它了。野彘看似憨蠢,实则谨慎的很。失败了不过损失一副泥甲而已,大不了重头再来,反正山中无日月,闲着也是闲着。」 蔺川开口问道:「原来如此,那么小夭是如何断定那雷彘不会追来?」 「雷彘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因为它的记忆力不好,咱们这都走了好一会儿,它应当已经将此事忘记了。就算它追来了,追到半路也会忘了自己为何要追,然后就会嗅着气味返回巢穴。」 蔺川和慕容胧月听罢瞬间傻了眼,闻听此言瞬间放心了许多。 「不过若是你连番刺激于它,那就另当别论了,因为它只是记忆力不好而已,或者换句话说,它是不愿意去记那么多。所以又称其为长嘴无忧客。」 「呼噜噜…」余小夭在她的小翘鼻上比划了一下,瞬间逗得慕容胧月花枝乱颤。 「长嘴无忧客?这个名字有意思!」蔺川不禁莞尔,忽而想到一事:「对了小夭,我尚有一事好奇,你怎会听懂那雷彘所言?莫非通晓兽语不成?」 余小夭摇了摇头道:「我亦是猜的!」 慕容胧月狐疑地看向余小夭,余小夭则惊讶道:「这很难吗?我若是连头猪的想法都猜不到,岂不是与之无异!」 蔺川顿时听出话中有异,感觉有被冒犯到,装作没听到,策马而去。 片刻之后,慕容胧月方才缓过味来,登时扑向余小夭,二人嬉闹作一团。 蔺川看着山峦下的余晖,忽而想通了一件事情,就是这些山匪为何要将这头雷彘留着此处,并且奉其为山神。 因为此地是为西部进出静峦的必经之路,向南向北绕行都极费时日。 得了众山寨的供奉,这头雷彘多少要付出点什么。 更何况这头雷彘的领地意识很强,若是老老实实行商它自然懒得理会,但要是行踪鬼祟的巡逻灵卫,必然会驱赶之,甚至将其吞噬。 蔺川骗走雷彘之后,便让大家极速前进,除了要防止雷彘的麻烦,蔺川也感知到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由远而来。 那种波动赫然是个天灵境强者,而这附近能出手的天灵境强者恐怕就是郭江的那个副寨主了。 蔺川沿途都在与体内的阿呆交流,一旦那人追上来刁难,便令阿呆引燃帝魂血。 不想那人却只是在远处盯了一会儿,便又离开了。 第255章 开膛 商队行至静峦外缘,下了山坡便算是出了静峦。 蔺川令一行人留在原地,下马后孤身一人下山探查。 他的护体罡气被那青牛妖所毁,此刻方才能凝结出薄薄一层,想要恢复之间的样子,恐怕还要些时日。 蔺川御空走的林间小道,下了山之后,看到一处茶馆野店。 店内颇为冷清,店小二和掌柜的大眼瞪小眼,见到蔺川出现,二人齐刷刷地擦了擦眼睛。 “掌柜的,真…真的有客人来了!”店小二一个机灵站了起来。 没想到这掌柜的比店小二还热络,三步并...... 《洪炉之主》第255章 开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6章 鬼庖 若非慕容胧月和余小夭及时赶到,蔺川险些被樊家兄弟开了膛,至今想起来后背依旧冷汗涔涔。 蔺川将“醉仙柔”逼出体外,赤红的肤色方才恢复白皙,支撑想要坐起来。 慕容胧月见其吃力模样,挪到他的身边将其搀扶起来,蔺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这入口的东西,以后莫要再那般痛快了!这次没交待了,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别以为识了点草药就百毒不侵了!”余小夭横了蔺川一眼,小嘴凶巴巴的。 “小夭教训的是!我确实大意了,一时被美酒...... 《洪炉之主》第256章 鬼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7章 刀法 “小夭可曾听闻过这种秘术?”蔺川看向听得入神的余小夭。 “身躯膨胀到如此地步,而且并未服用任何的丹药……”余小夭摇了摇头,她确实没有听说过。 “不过你说得那个沈怀真我倒是略有耳闻,他算是凛冬内的一朵奇葩。”余小夭眼中显现出钦佩之色。 蔺川不得不侧目而视,这个余姑娘小脑袋瓜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信息。 听完余小夭对沈怀真的讲述,蔺川不禁对那人又多了几分好感。 沈怀真原是北国一镇守之子,虽然算不得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 《洪炉之主》第257章 刀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8章 三山 “疾影流心……没想到疯疯癫癫的三叔还有这项天赋,有机会定要向他讨要一番。”蔺川眼中精光四射,口中喃喃自语。 听闻蔺川称呼昭睢为三叔,慕容胧月和余小夭不禁面面相觑,二人好似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南国大皇子。 “就是不知道我这个便宜三叔给不给我这份面子。”蔺川嗤笑一声,蔺川对昭睢还是颇有好感的。 这个昭三叔在外人看来喜怒无常,暴虐无道,但是对蔺川却是真的不错,不然“厚颜无齿”二守卫亦不会放任蔺...... 《洪炉之主》第258章 三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9章 青丘 青丘岭内多生狐狸,这里的狐狸身型臃肿,看见路人不但不躲避,还随在蔺川一行左右。 “这些狐狸竟然不怕人?当真是稀奇!”慕容胧月将脑袋探出车窗,看着毛色各异的狐狸啧啧称奇。 她虽然也算的上是北国之人,但是见过的世面太少,十五岁之前几乎足不出户,被兰卿看管着。 离开家之后一路奔逃寻找慕容道羽,亦没什么机会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 余小夭见慕容胧月的表情不似作伪,于是开口解释道:“传闻初代北皇本是弃婴,被遗弃在这青丘...... 《洪炉之主》第259章 青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0章 惊鸟 蔺川三人与一众商贩在青丘城附近分别,直到蔺川走远了,老商贾犹在碎碎念个不停。 “这位公子,哦不,这位少侠当真罕见,不仅分毫不取咱们的货物,还守诺将我等送到此处……” “兴许人家根本看不上咱们手上的东西呢!”胖客商不屑道。 “许老弟怎么可这般说话?”老商贾闻言有些不悦。 胖客商冷哼一声:“若非是他中途离去,马大哥也不至于葬身静峦!” “你!你真是不识好歹!那个姓马的是咎由自取!两位女公子都提醒了不要轻举妄动,...... 《洪炉之主》第260章 惊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1章 硕鼠 “我去看看。”慕容胧月耐不住性子,说罢轻身而起,足不沾地的飘向惊鸟之处。 哪知道没飘出一丈便被蔺川挡在了身后,蔺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忽而伏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地上。 顷刻之间蔺川面色大变,脱口而出:“上树!快!” 蔺川和慕容胧月已然腾空而起,余小夭显然慢了半拍,跃起的一刹那,脚踝被地下钻出的一物缠住了脚踝。 好在余小夭惊叫之余亦没有乱了分寸,弯腰一匕首将其切断,正要下坠之时,蔺川回身将余小夭拉扯离开地面。 就见...... 《洪炉之主》第261章 硕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2章 入地 蔺川灌下一口灵浆,余光看向脚下的金皮鼠王,不禁头皮发麻。 金皮鼠王背上爬满了小沙硕鼠,一层叠一层,跳跃着缠向蔺川。 蔺川挥动长刀将伸来的鼠尾一一斩断,只是这鼠尾之中血量甚微,参刀斩断了十数根尾巴仍未变色。 这些沙硕鼠的尾巴却在肉眼可见的生长着,这便是沙硕鼠真正逆天的本事。 这样下去二人坚持不了多久,既然这些沙硕鼠毫无顾忌的跃出地面,那么说明它们已经彻底疯了,今夜势必要取三人性命。 难怪这片平原有股淡淡的腐臭...... 《洪炉之主》第262章 入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3章 泥人 蔺川被拉入地下之后,就感觉身子在飞速下沉,足足下沉了十余丈,身子忽然一空。 “阿呆!”蔺川低声咆哮道。 阿呆得令的瞬间,双手对着蔺川的心脏猛地一攥,蔺川险些疼晕了过去,心说这小子估计是诚心报复自己,这力道比之前大了不止一成。 眼下顾不得这些,蔺川就感觉心口一阵灼热,那种灼热感眨眼间遍布四肢百骸。 原本漆黑如墨的地下,在金瞳之下却是清晰可见。 随着帝魂血被引燃,蔺川顿时感觉到双臂和腰上少了三股束缚。 蔺川定睛一...... 《洪炉之主》第263章 泥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4章 伴晶 蔺川正要继续向上开凿,拔刀的动作忽然一滞,他忽然想起来了。 过了溪水,不远处便是一方土丘,足有百丈之高,算着在地下爬行的距离,此刻应该正处于土丘之下。 这样看来,即便自己再挖一个时辰也休想破土而出。 蔺川不敢动用神识御灵,被灼伤的神魂,稍一使用便会痛苦不堪。 体内零散的灵力已经被其挥霍的所剩无几,蔺川只得退回到鼠洞之中。 看着被泥土封死的来路,蔺川别无选择,只得继续前行,他选了左边的岔路。 因为这条鼠洞内有丝...... 《洪炉之主》第264章 伴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5章 沐浴 蔺川还未站稳就听到两声尖叫,定睛一瞧方才看清楚,原来是慕容胧月和余小夭。 二女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却又刚好寻到他的位置。 当蔺川看到余小夭手中的妖帚时,顿时了然于心,他之前用过妖帚,妖帚定是记住了他的气息。 这把扫帚的寻人本领比狗鼻子还灵,上次追踪朱楚时,蔺川便发觉到了。 “公…公子是你吗?”慕容胧月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蔺川。 余小夭警惕地看着蔺川,又警惕地看向破土而出的洞口。 蔺川衣衫褴褛,身上沾满了泥巴,只...... 《洪炉之主》第265章 沐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6章 引路 二女听闻蔺川在地下的遭遇不禁唏嘘不已,但听到蔺川自沙硕鼠的巢穴取出诸多灵器时,二女眼中难掩贪婪之光。 “那些畜生收集这么多灵器做甚?”慕容胧月皱了皱好看的柳眉。 “兴许是为了以后修成人身使用吧。” 余小夭捋了捋额前的发丝接话道,她的面色虽然苍白,精神头却不弱。 “哦?咯咯咯!这群硕鼠还挺深谋远虑的?”慕容胧月被余小夭的话语逗得一乐,她却是不相信那些硕鼠会有此等智慧。 其实这也不怪慕容胧月,她自诩有些江湖阅历...... 《洪炉之主》第266章 引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7章 帝相(完) 西北妖林,常青谷。 游离在花间的五彩幻蝶忽然腾空飞起,像是得到了某种召唤,朝着谷内飞去。 五彩幻蝶飞到一处绿芒如雾的地方便再难前进,围绕着绿雾煽动着翅膀。 雾中有一棵参天古树,它的树叶似碧玉般润泽,散发着浓郁的绿光。 这便是传说中的神树,只有被它认可的生灵才能够接近它。 神树之下盘坐着一老一少,老妇人面上布满岁月的痕迹,看上去已经老得不能再老。 身边的少女生得玲珑剔透,面上的有着一丝初为人妇的红晕。 这二人正是...... 《洪炉之主》第267章 帝相(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