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我把老公换成了摄政王》 第一章:拦车 光嘉十年,八月初六,是个难得的好日子,也是丞相嫡子方祈迎娶镇远将军之女陆瑾禾的日子。 陆瑾禾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还有些茫然,她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在这儿? 她这是重生了? 她永远记得,光嘉十年八月初六的那一天,原本是她和方祈的大喜之日,可是她醒来的时候也是在这个郊外的林子里,。 她赶回去时已经晚了,大婚之日新娘走失,陆清寒为了挽回陆家的名声代替她嫁入方家,赢得了一个贤良的名声,而她则成为了一个污点,这也是她悲剧的开始。 重来一世,她一定要报这个仇! 陆清寒这么想要嫁给方祈,她肯定是不能让自己的这位“好姐姐”失望。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回京,在城门口守着的那些人已经被买通,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进城的。 即使是重来一世,也无法改变她现在势单力薄的现状! 陆瑾禾思索了一下,凭着记忆,她没有走去官道,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能够更快回京城的小路。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她脑子里迅速想到了计划,打量了一下自己,她打扮素净,唯有手腕上戴着一只花纹雕琢复杂的镯子。 这镯子她生母的遗物,所以她从来没有摘下来过,此刻成了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马车越来越近,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冲到了路中央,闭眼伸手拦住了马车! 疾风在脸上刮的生疼,随着马嘶叫的声音,马车硬生生停下了。 陆瑾禾这才敢睁开眼睛,这一刻她却有些后悔了。 她本来以为走小路的,不可能是什么达官贵人,但是从这辆马车的外观和材质来看,显然是非富即贵,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的镯子? 驾驶马车的人是一个面容冷峻的侍卫,他停下了马车,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若是陆瑾禾敢轻举妄动,下一秒就会死于剑下。 “言七,怎么了?”从马车里面传出的声音有些低沉。 言七恭敬地回道:“主子,有人拦车。” 陆瑾禾不等里面的人开口,便说道:“这位公子,我是镇远将军府上的人,你们能不能捎我回京?日后,我一定会答谢公子的。” 她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感觉自己连心跳都快停止了,就等车里坐着的人的回答。 “镇远将军府上的人?”马车车帘被掀开一角,陆瑾禾也看清了坐在车里的人。 车里坐着的男子身形瘦削,手平整地放在双膝上端坐着,陆瑾禾一眼看过去没有看到衣服上有什么褶皱,从他的身上能够感觉到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的面容极佳,骨相完美,以前陆瑾禾认为方祈的长相已经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但是现在看来,不管是外貌,还是气质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个人。 男子微微侧头看向陆瑾禾,被那双漂亮而又平静的双眸看着,陆瑾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现在这幅样子属实狼狈。 李棠安看着陆瑾禾,女子长得很可爱,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抿起嘴巴的时候两边的奶膘若隐若现,像极了一只白绒绒、可爱极了的兔子。 不知为何,李棠安升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你说你是镇远将军府的人,空口无凭,你可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你的身份?” 陆瑾禾将手上的镯子褪下:“你拿着这个镯子去容府,一定能证明我的身份。但是,你能不能先捎我进城啊?” 少女试探性的询问,让李棠安心中有些好笑,镇远将军府和容府之间的交集,似乎只有一个人,眼前的女子是谁,已经呼之欲出,可今天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你帮我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陆瑾禾说的急切。 李棠安想了想:“你先上车吧。” “多谢公子。”陆瑾禾上了马车,她寻了个角落缩在那里坐下,不敢有丝毫的冒犯。 言七没想到李棠安真的会捎陆瑾禾一程,但是主子的决定他从来不会多言,只是如之前般驾车往京城驶去。 一路无言,李棠安始终端正地坐在那里,只不过闭上了眼睛,仿佛老僧入定一般,路面不平,马车颠簸,李棠安竟然丝毫不受影响。 陆瑾禾缩在一边感觉自己腿都麻了,锤了锤自己的腿,动作幅度很小,不敢惊扰了李棠安,而她也在这时发现,镯子还在自己手里,她将镯子推到李棠安那一边,李棠安没有睁眼,却突然开口:“镯子你自己戴着吧。” 陆瑾禾被吓了一跳一跳,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拍了几下:“这个是信物,你捎我一程,我也不会失信于你。” 李棠安睁开眼,他看向陆瑾禾,“堂堂镇远将军之女,应该不会失信他人吧?” 陆瑾禾一怔,这个男人这么快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看着他平和的目光,陆瑾禾的心绪慢慢地也平静下来了:“我的确是镇远将军的女儿陆瑾禾,也是今天要跟丞相之子方祈成婚的人。” 说完之后,陆瑾禾便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李棠安。 李棠安觉得眼前的女子更像兔子了。 就在这时,马车再次停下,这一次是被城门口的将士拦住了,言七跟将士将士进行交涉,想要进城,但是那些将士坚定地要求搜查马车。 陆瑾禾听着外面的动静,脸色都白了几分,双手紧张地握住了裙摆。 看着陆瑾禾的害怕担心的样子,李棠安心中有些不舒服,他突然开口:“本王不过离京数日,没想到这京中情形还真是瞬息万变,连本王的车都敢搜查。” 李棠安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撩开了半边窗帘,让外面的人看清了他的脸。 在外面执意搜查的将士认出了李棠安,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臣等不知摄政王回京,怎敢搜查摄政王的马车,这都是误会,还请摄政王饶恕。” 比那些人更惊讶的人是陆瑾禾,她竟然误打误撞地上了摄政王李棠安的马车? 第二章:进城 传闻之中,摄政王手握大权,但阴晴不定,手段暴虐,再加上方祈对李棠安很忌惮,在方祈的影响下,陆瑾禾虽未见过摄政王,对此人早已没有任何好感。 她没有想到,自己重生归来,第一个帮她的人竟然是方祈口中残暴不良的摄政王李棠安。 现在看这个人,他好像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吓人,肯定是方祈讨厌他,所以故意编排他! 而且这个人都长得这么好看了,应该不会骗自己吧。 自觉掌握了真相,陆瑾禾对李棠安更是多了几分信任。 李棠安放下了窗帘,他看了一眼还是缩在角落的陆瑾禾,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把她带进城吧。 只是看着陆瑾禾这软软糯糯的样子,李棠安有些怀疑,她真的能面对京城里即将发生的局面吗? 马车进了城,陆瑾禾松了口气,第一步总算是成功了,估摸着现在的时辰,陆清寒应该已经快到方府了。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李棠安开口询问。 陆瑾禾正在琢磨着她该怎么进方府,就听到了李棠安的声音,下意识地回道:“当然是要去方府了。” “你还是要嫁给方祈?”李棠安想起来了,三年前是陆瑾禾求了凯旋的镇远将军请皇上赐婚,即使是这样,这场婚事还是拖了三年,若不是太后极力操持,恐怕还是会拖下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方祈并不喜欢陆瑾禾。 陆瑾禾如此喜欢方祈,肯定是不可能逃婚的,她此番定是被别人算计了。 只是她如此急迫地进城,甚至要去方家,就这么喜欢方祈,非他不嫁吗? 陆瑾禾看向李棠安:“今日本就是我和方祈的大婚之日。” 听到这句话,李棠安心中有些怪怪的滋味。 但是他只是将这一切归咎于陆家和方家的联姻,方太后扶持小皇帝,一直想要夺权,陆渊是中立派,方太后同意自己的侄子方祈娶陆瑾禾,肯定是想要陆家兵权。 这样想来,今天陆家和方家的婚事要是顺利了,对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或许今天遇到陆瑾禾,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 不管如何,他都不能让陆瑾禾嫁给方祈,李棠安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我无缘无故被人算计,总得弄清缘由吧。今日是我的婚宴,若我没有出现,肯定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爹爹和大哥还没有回京,我现在只能靠我自己,所以方家我是一定要去的。” 陆瑾禾说的很认真,原本她是瑟缩在角落的,说着说着,便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看样子是已经下了决心。 李棠安心中稍安:“你舍得下方祈?” “我终归是镇远将军的女儿,这些年来已经丢了爹爹不少脸面,如果今日之事我再任人欺辱,就算是爹爹回来了,只怕也会跟我一样沦为笑柄吧,我不能再让爹爹和大哥蒙羞了。” 陆瑾禾想起了上一世陆渊和陆瑾霆回来之后,局面已经无法挽回,她又放不下方祈,终究陆渊还是腆着脸去求了皇上,她才以方祈侧室的身份进了方府。 当时她只觉得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十分开心,全然没有想到父亲和大哥的脸面。 柳婉仪本为侧室,生下来的女儿成了正妻,她原本为正妻所生之女,最终沦为侧室,这是多么可笑? “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李棠安打断了陆瑾禾的思绪,他刚刚在女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压抑,不忍心看她这样,便出言问道。 陆瑾禾想了想:“反正我是不会嫁给方祈的,其他的还没有想好。” 李棠安一时有些语塞,这些年来他步步为营,早就习惯了走一步看十步,做什么事肯定是要计划好的。他没有想到,陆瑾禾竟然没有一点计划? “所以,你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想法?”李棠安有些诧异。 陆瑾禾低下了头,头顶上好像都飘着一朵乌云,整个人一下子萎靡了下来:“我好像太笨了。”以她现在的情况,好像什么都干不了。 确实是太笨了,李棠安在心中想着,但是他面上还是说着:“这件事你是受害者,不怪你。” “你真是个好人。” 李棠安难得有些懵:“你还是第一个说本王是好人的。” “那是因为他们相信方祈,你放心,我相信你是个好人。”陆瑾禾看透了方祈的真面目,对他只有厌恶,自然偏向了李棠安。 但是在李棠安看来,有些迷茫,方祈不是好人,自己怎么就成了好人? 李棠安觉得自己跟不上陆瑾禾的思路,也没有再问,只是命令道:“言七,去方府。” 陆瑾禾看上去有些不靠谱,他还是得亲自去看着她,不然她对上方家肯定是要吃亏的。 言七应了一声,马车便调转了方向。 “谢谢。”李棠安高大的形象在陆瑾禾的心中已经彻底树立起来,现在谁敢说一句李棠安的坏话她就跟谁急。 “方家也给本王送了请柬,本王正好可以顺路观礼。” “等会儿你到了方家,不能说是在城外遇到本王的,你就说你醒来的时候发现迎亲队伍已经离开了,你是直接从陆府走去方府的,是路上遇到了本王,求本王带你一程,明白了吗?” 李棠安也看出了陆瑾禾是真的不明白太多弯弯绕绕的事情,说话也直白了。 陆瑾禾点头:“好。那等会儿,咱们就见机行事,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拖累你的。” 李棠安语塞,他只是好心提醒,怎么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还见机行事,为什么他要跟陆瑾禾一起见机行事? 至于拖累,他堂堂北燕摄政王会怕一个女子拖累了自己吗? 方府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方家和陆家联姻,太后又相当重视,京中的达官贵人基本上都携着自家的夫人小姐前来参加婚礼,一如前世般隆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结束,那太监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礼成。” 第三章:没有新娘如何成婚 坐在高堂上的方丞相和方夫人脸上也满是喜色,看到礼成,他们总算是放心了。就在这时,有人通报:“摄政王到。” 听到通报声,众人脸上的神色都是微微一滞。 那负责司仪的人是方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徐公公,听到摄政王来了的消息,眼神变得有些凌厉。 陆家和方家联姻肯定是摄政王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他现在就算是来阻止这场婚礼也晚了。 众人心思各异,但是面对李棠安,都只能恭敬地行礼:“参见摄政王。” “今天是方家的大喜之日,都不必拘束。”话是这么说,众人可不敢掉以轻心,只敢在面上应了。 方丞相方崇明走上前:“今日是犬子大婚,没想到摄政王竟然亲自来了,真是让老臣喜不自禁啊。” 李棠安故作不解:“这请柬不是你方家送到本王府上的吗,怎么本王来了你们反而更奇怪了,难不成你送请柬是怀着不想让别人来的心思吗?” 方崇明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老臣只是没想到摄政王竟然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婚礼。” “本王确实是很忙,没有时间来参加你方府的婚事,只不过本王从未见过没有新娘的婚事,所以很好奇是怎么继续下去的,这不就来开开眼。” 李棠安说完,方崇明脸上的笑是彻底挂不住了:“摄政王,老臣不明白你的意思,这新娘子就在这里,大家都看到了。” 李棠安看着站在大厅中间,盖着红盖头的女子,似笑非笑道:“那真是怪了,新娘子在这里,那本王在路上遇到的女子又是谁呢?难不成,本王还被人骗了?” 话音刚落,言七就带着陆瑾禾走了过来,方祈看到陆瑾禾出现的那一刻,眼底是深深的震惊,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瑾禾,你怎么在这里?”两个妇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陆瑾禾,陆瑾禾看着她们,眼眶不由地红了,喊了一声:“大舅母,二舅母。” 容熙已经去世多年,不过容家对于陆瑾霆和陆瑾禾一直很关心。 瑾霆跟着陆渊去了边疆,陆瑾禾虽然留在京城,但是在柳婉仪和老太太的“教导”之下,她与容家基本上是没有来往的。 没想到在大婚之日,容家竟然还是让两位舅母来了,虽然自己与容家疏远了,但是容家到底还是念着自己的,这样一想,陆瑾禾愈发地觉得自己上一辈子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 大舅母王氏和二舅母薛氏知道容家对于容熙的一双儿女是十分在意的,不然也不会在陆瑾禾不与容家来往的时候,还让她们两人走这一趟。 此刻见到陆瑾禾这么委屈的样子,心里顿时就来火了:“这是怎么回事,今日不是瑾禾与方少爷的婚事吗,瑾禾在这里,那刚刚这个拜堂的人又是谁?” 王氏和薛氏已经证实了陆瑾禾的身份,那么这场喜事仿佛变成了一场闹剧。 薛氏走到了陆瑾禾身边,问道:“瑾禾,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舅母,今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时辰早就过了,我院子里的人都不见了,我担心方家接不到我很着急,就独自跑了过来,没想到路上遇见摄政王,摄政王见我可怜,就送我过来了。” 陆瑾禾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孙嬷嬷,“孙嬷嬷,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昨晚喝了你送来的一碗汤今天早上就醒不过来了,你也不叫醒我,这个在跟方祈拜堂的人又是谁,你为什么站在她旁边?” 陆瑾禾的出现是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孙嬷嬷也是被问了一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孙嬷嬷说不出话来,王氏忍不了了,她大步走上前,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新娘头上的红盖头扯下来了。 “你要干什么?”方祈去拦的时候已经拦不住了,而陆清寒也就此暴露在众人面前。 “姐姐,为什么是你?”陆瑾禾看到是陆清寒,身形都有些不稳,往后退了两步。 幸好薛氏扶稳了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让在场的人都觉得十分可怜,“姐姐,这些年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若是想要嫁给方祈,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陆瑾禾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努力憋出眼泪。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陆瑾禾的动作,李棠安注意到了,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小姑娘看着傻傻的,没想到也有机灵的时候。 陆清寒是京里出了名的才女,容貌也是极美,尤其是今天的妆容更是显得她美艳至极,但也显得高人一等不可亲近。 相较之下,陆瑾禾就是干干净净十分讨喜,是长到了长辈的心坎里的那一种,再加上她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干净了,真的是让人不忍心责备。 而且谁都知道,陆瑾禾和方祈的婚事是陆瑾禾求来的,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在成婚的时候不来了?在场的人,心中已经有了偏向。 “瑾禾,今天早上府中的人都找不到你,实在是不能让方府的轿子空着回去,为了陆家和方家的颜面,只能出此下策,我代替你来这一趟,反正也看不到脸,等寻到了你,我们就换过来。这样一来,谁都不会知道,方家和陆家的颜面也都保住了。” 陆清寒果然是巧舌如簧,孙嬷嬷也帮腔:“是啊,小姐,今天早上您不在屋子里,这是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看到的,府里的人也找了很久,实在是找不到才想到了这个法子。小姐,你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昨天晚上又去了哪里?” “妹妹,我知道你素来贪玩,可是今天是大婚之日,你就算是再任性,也不能拿婚事开玩笑啊。”陆清寒走上前,想要握住陆瑾禾的手,但是陆瑾禾直接甩开了陆清寒。 方祈开口:“陆瑾禾,清寒一心为你这个妹妹收拾残局,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她?” 陆瑾禾的语气中带着嘲笑的意味:“清寒?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你可从来没有喊过我瑾禾。” 第四章:李代桃僵 “陆瑾禾,你不要无理取闹。”方祈有些怒了,“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在这里,现在谁都不会发现这件事。” “是啊,所有人都不会发现这件事,明天你们就会自己说出这件事,陆清寒牺牲自己替嫁,多么伟大啊,而我则成了一个不顾大局、自私自利的人。方祈,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今天我就偏偏要出现揭穿你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方祈根本没有将陆瑾禾的话放在心中,李棠安突然开口:“当初陆将军以军功换取了这场婚事,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局面,陆将军和陆小将军应该也是在回京的途中了,知道了这件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一直没有说话的徐公公明白了李棠安的意思,在他看来只要方祈娶的是陆渊的女儿就行,可是却忘了陆渊显然更加看重陆瑾禾这个女儿,如果陆瑾禾今日讨不到一个满意的结果,那以后陆渊还会愿意帮方家吗? “陆姑娘,咱家今天是奉了太后的命令来主持这场婚礼,没想到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如这样吧,今日婚礼就先暂停,咱们一起进宫请太后娘娘做主。”徐公公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陆瑾禾。 方祈一听,有些着急了:“徐公公,这场婚事不能暂停。” 徐公公没想到方祈会反对,还没有等他说什么,陆瑾禾便开口了:“不需要太后娘娘做主,我看方公子对于陆清寒很满意,既然如此,我也就成人之美。你我之前定下的婚约再也不算数,今日是我陆瑾禾退婚休夫,从今往后,我陆瑾禾与你方祈再无干系!” 徐公公看陆瑾禾连太后的颜面都不给,脸色也沉了下来:“陆姑娘,你与方公子是太后赐婚,这婚事来之不易,也不是陆姑娘你想退就能退的。” “徐公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二人已经拜过天地,礼也成了,难不成此时暂停,之前的一切就都不算数了吗?”陆瑾禾说的坚定,“她陆清寒已经是方祈的正妻,难道你要他休妻再娶吗?” 陆瑾禾反驳徐公公,就是在驳太后娘娘的面子,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愣住了,这陆瑾禾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而且休妻再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镇远将军如今的正妻是陆清寒的母亲柳婉仪,若是休了陆清寒再娶陆瑾禾,方家是将陆家得罪了个彻底。 “陆姑娘,你这可就为难徐公公了,徐公公是太监之身,怎么可能会知道拜天地,礼成之后,那就是禀了天地,再无反悔的可能?毕竟徐公公这辈子,应该也没有机会成婚了吧。” 说这句话的人,是言七,自家主子与太后一党不合,有机会奚落太后面前的这位红人,他当然是要把握住。 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这样说他,但不管心里有多气,徐公公只能回道:“倒是奴才见识浅薄了。” 言七是摄政王的侍卫,他现在说的话就是代表了摄政王的意思,徐公公到底还是不敢与摄政王在明面上为敌,毕竟他只是一个奴才。 方夫人看徐公公被讥讽,有心帮他解围,便说道:“徐公公,今日大婚是陆瑾禾失踪了,清寒也是怕我们两家丢脸才会出此下策,就算这件事闹到了太后娘娘面前,也是我们方家占理。 若是她陆瑾禾实在喜欢我家儿子,倒是有个侧室的位置给她留着,反正在陆家做姐妹,来了我们方家还是能做姐妹。” 陆瑾禾看着方夫人得意的样子,感觉自己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王氏是个急性子,怒道:“方夫人,你也是丞相夫人,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要脸面的话?” “是她陆瑾禾先做了不要脸的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要怕别人说不要脸的话。”方夫人看了一眼陆瑾禾,“谁知道她昨天晚上去了哪里,我们方家可不让那些没有德行的人进门当正妻,看在陆将军的颜面上,做个侧室也是勉勉强强。” 陆瑾禾没有搭理方夫人,而是看向了方丞相和方祈:“方丞相,方少爷,你们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方祈直接没有回答陆瑾禾,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方崇明也知道自己不能把话说绝了:“瑾禾,就像你说的,这件事确实是错在你,我也没有办法。不如,还是让太后娘娘定夺吧。” “我爹爹和大哥都不在京城,那我的婚事我自己来做主。你们诬陷我不在府中,让陆清寒代替我嫁入方府,好,那我就大慈大悲一次,主动退婚休夫,方祈我就让给陆清寒了。” 陆瑾禾看着眼前三个方家人,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上一世是她识人不清,落得无人收尸的下场。 这一次,至少她没有彻底辱没了爹爹和大哥的颜面,也不会再进方家的大门。 王氏和薛氏走到了陆瑾禾的身边:“瑾禾,你先随我们回容家,这地儿我们不待了,你的两位舅舅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陆姑娘,是你自己不要脸面,不知道去了哪里,连婚礼都耽误了,却反咬一口说是我们陷害你,现在更是说出什么退婚休夫的言论,你以为你今天能这样从我们方家离开吗?”方夫人的火气彻底上来了。 徐公公看着陆瑾禾:“陆姑娘,你还是随杂家到太后娘娘面前走一遭吧,若是此事真的有什么冤情,太后娘娘肯定会查明一切的。到时候,也算是给了陆将军一个交代。” 徐公公这是搬出了太后娘娘,直接要扣下陆瑾禾,没有人敢拦。 立刻就有两个婆子来抓陆瑾禾,王氏和薛氏去拦着那两个婆子,徐公公道:“将这二人也一起带进宫,杂家倒是要看看到了太后娘娘面前谁敢放肆。” 其他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便都冲了上来,陆瑾禾、王氏和薛氏三人根本扛不住。 陆瑾禾气的抓住一个婆子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出血了都不松口,那婆子疼的直叫,便要去扯陆瑾禾的头发。 第五章:未婚先孕 李棠安也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不过陆瑾禾这惹急了就动口的样子怎么越看越可爱? 看到那婆子要去扯陆瑾禾的头发,李棠安的手里射出了一根银针,那婆子膝盖猛地一疼,一时之间没忍住,直直地倒向了旁边的孙嬷嬷,孙嬷嬷一个不稳,便砸向了正在看戏的陆清寒。 陆清寒原本十分得意,看着陆瑾禾像个疯妇一样跟一群婆子打在一起她心中有些解气,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孙嬷嬷砸向她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摔在了地上,这一下很重。 陆清寒感觉到肚子一阵剧痛,有什么液体从下面流了出来,她摸了一下,摸到了一手的血,她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脑子都蒙了。 方祈正好蹲下来扶她,她满手是血地看着方祈,带着哭腔:“孩子,孩子……” 顿时,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震惊的看向陆清寒。 在场的不少人都不是傻子,谁家后院没点腌臜事,自然明白陆清寒分明是怀孕了。 李棠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紧张的方家人:“本王今天这一趟来的还真是值,谁能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好戏呢?” 其他人只敢在心里暗暗揣测,但是李棠安直接将一切都放在了明面上。 这一次,就连陆瑾禾都震惊了,她是真的不知道陆清寒有了身孕,她想起上一世,自己入方家的时候陆清寒的肚子已经大了,扶着陆清寒走路的时候没有扶稳,陆清寒摔了一跤,孩子就早产了。 看这样子,哪里是什么早产,恐怕是已经到了月份该生了,故意使了个计,遮掩自己的月份,还能嫁祸给她。 再看方祈和方家父母的样子,只怕陆清寒有孕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了。 他们明知各种缘由,可是为了方家的颜面,他们将她利用的彻彻底底。 “原来是姐姐这身子瞒不住了,故意设计暗算我替嫁方府,姐姐还真是好算计。只是不知道,方少爷愿不愿意当你这孩子的爹。” 方祈被陆瑾禾的话激怒了:“我方祈敢作敢当,清寒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就是孩子的爹。” “你要是真的敢作敢当,就应该先跟我说明情况,我这个人大度,自然会成全你与姐姐。可是你呢,居然在大婚之日设计了这么一场替嫁的戏。方祈,你就是孬种!” 方祈一把抱起陆清寒往后堂走去,脸上带着怒气,“要是清寒和孩子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陆瑾禾觉得方祈是脑子坏掉了,她有些难以置信,自己以前是有多瞎,才会喜欢这样的人? 言七再次出声:“徐公公,这件事情应该已经真相大白了吧,难道还要陆姑娘再跟你去太后面前走一遭?” 徐公公的脸已经彻底黑了,本来已经稳操胜券,谁知道方祈和陆清寒早已珠胎暗结,连孩子都有了,而且在众人面前,还敢如此猖狂。 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那些奴才婢女,打死封口也就算了,只怕今天婚礼还没有结束,满京城都要知道方家的事情了,他根本拦不住。 而且在这个关头,他要是真的再强行带走陆瑾禾,连太后的名声都会被牵连。 “方丞相,方夫人,今天的事情,太后娘娘知道了肯定也是想要一个说法的,杂家就在宫里等着二位了。”徐公公说完,就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走了,这件事他是管不了了。 方丞相和方夫人面如土色,怎么会这样? 李棠安整理了一下外袍:“方丞相,方夫人,既然没什么事了,本王就先走了。” “老臣恭送摄政王。”方丞相气的快要吐血,如今陆家和方家虽然联姻,但是这以后的关系足以想象,这还真是如了李棠安的意! 刚出了方府,李棠安便夸赞言七一声:“眼力见不错。” “主子谬赞。” 言七看出来了李棠安这次是要帮陆瑾禾,所以他几次说话都是恰到好处地打压了徐公公,那些主子不能说的话,就由他来说。 王氏和薛氏则是扶着陆瑾禾上了马车,一上车,王氏便开口:“瑾禾,你今天在方府说了那些话,可别后悔啊。” 陆瑾禾是如何求来的婚事,容家是再清楚不过的,王氏这是担心陆瑾禾今日只是一时意气,来日又舍不下方祈,那就更难看了。 “大舅母,今日之事我已看清了方祈和陆清寒的真面目,绝不后悔。”陆瑾禾说的坚决。 王氏看着陆瑾禾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乖孩子,想清楚了就好。” 薛氏问道:“瑾禾,你要不要随我们回容府,你这样子回陆府我们都不放心。” “二舅母,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现在回了容府只怕陆家那边无法交代。你们放心,我今天先回陆家,过两日就去容府看望外公、外婆,还有两位舅舅。” 王氏和薛氏之前一直觉得陆瑾禾不懂事,可是现在听着陆瑾禾说的话,还是更想要看到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陆瑾禾。 她们到底只是两个舅母,也不方便再劝陆瑾禾去容府:“你在陆家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差人给容府递个消息,容家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陆瑾禾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自己也知道,现在去容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她今天在方家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陆家那边肯定是在等着她的,她不能躲在容家,反而让容家为难。 这些年来,她没有为容家做过什么,自然也不能让容家为她做的事情承担后果。 很快,马车就到了陆家门口停下,陆瑾禾走下马车,她抬起头看着“镇远将军府”这几个字,心中稍安,这里是她的家,那些人才是鸠占鹊巢,自己没什么可怕的。 这样想着,陆瑾禾走进了陆家大门…… 方家的这场婚事,不欢而散。 众人在走的时候,面上宽慰着方夫人,还说今日之事绝对不会外传。 但是方丞相和方夫人都不是傻子,这里面有多人在朝堂看不惯方丞相,怎么可能不趁此机会踩一脚? 而且人多口杂,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瞒不住,很快就会传的风声四起。 第六章:重回陆家 方丞相看着方夫人:“这件事你们不是说不会发生任何意外的吗,为什么陆瑾禾今天会出现?” 方夫人也是一脸委屈:“这我怎么知道,已经跟陆府都商量好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时,方祈身边的丫鬟走了过来:“老爷,夫人,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少夫人的孩子暂时是保住了,但是以后一定要静心养胎,不能再受刺激了。” 方丞相听闻,瞪了方夫人一眼:“你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这孩子还不如保不住呢!” 方丞相说完就想走,方夫人心里也有气:“老爷,你这是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太后娘娘这不是在宫里等着吗,你收拾收拾,晚上进宫。” “为什么要晚上进宫?” “你白天去太后娘娘那里,是怕别人看不到你吗,不嫌丢人?”方丞相又叮嘱道,“这件事,陆家也脱不了干系,你给陆家捎个信,问问他们这件事怎么算。” 方夫人对柳婉仪和陆老夫人也满是埋怨,连一个陆瑾禾都看不住,还有什么用:“好,不过这会儿陆家肯定已经知道了,以她们那个性格,陆瑾禾回了陆家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陆家,陆瑾禾一路走到自己的院子,刚进院门,就看到了丫鬟知夏一脸着急地冲了过来:“小姐,你怎么还敢回来呢?” “怎么了?”知夏也算是跟陆瑾禾一起长大的,是她为数不多能够信任的丫鬟,可惜上一世跟着她去了方府,没过多久就被折磨死了,再次看到知夏,陆瑾禾的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小姐,方家大婚的事情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连奴婢都知道了,夫人和老太太肯定就等着你呢,你现在回来不是正赶上了吗?”知夏想要让陆瑾禾出去躲一躲。 “我一进门,回来的消息恐怕就已经传到了老太太那里了,现在走也来不及了。而且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走?再者,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躲?” 陆瑾禾的话刚说完,另一道颇为严厉的声音就响起了:“四姑娘还真是伶牙俐齿,毫不知错。” 走进院门的是老太太身边的红姑姑,她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这么多年对老太太是言听计从,平日里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那些胆小的小辈们见了都有些害怕。 知夏看到来的人是红姑姑,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她是怕的,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挡在了陆瑾禾的身前。 陆瑾禾有些感动,这丫头不管什么时候都会保护自己,但是这一次她不会再让知夏为自己而死了。 她拉开了知夏,直接看向红姑姑,没有任何惧色。 红姑姑没想到陆瑾禾竟然真的有胆量与自己对上,平时里看着畏首畏尾的,果然是装的:“四姑娘,有什么话还是去老太太面前说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我的确是有很多话想要到老太太面前说一说,那就走吧。”陆瑾禾抬脚走出了院门。 红姑姑冷冷地笑了,难不成这四姑娘觉得自己今天破坏了婚事,还能安全无恙地从老太太那里离开? 知夏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拽住陆瑾禾的手不觉加了几分力道。 陆瑾禾拍了拍知夏的手,让她安心,上一世知夏为自己而亡,如今有重来的机会,这份恩义自然是要报的,即使知夏自己不知道她做过什么。 “你这小浪蹄子,还敢拦着主人家做事,讨打!”说话间红姑姑举起手就要掌掴知夏。 知夏脖子微缩,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只见红姑姑的手腕已经被自家小姐捏住。 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红姑姑脸上成了猪肝色,嘴里抽着凉气。 “红姑姑,敬你是因为老太太,但别忘了你是下人,而我陆瑾禾再不济也是陆家的四小姐,明白?”陆瑾禾的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威严。 如今的她已然明白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好好,四小姐,是奴婢错了。”红姑姑已经感觉自己的手腕失去了知觉,这才意识到这位四小姐也是自小跟着镇远将军习武,只不过平日表现不那么强硬罢了。 知夏的心中虽然觉得十分痛快还是开口提醒陆瑾禾:“小姐,算了吧!” 陆瑾禾放开了红姑姑的手,摆脱了束缚之后,红姑姑不断晃动手臂,确定自己的手并未残废之后眼中露出了怨毒之色。 只不过在经历方才的事情之后,这眼神她已经不敢在投向陆瑾禾。 “如果知夏出了事,下次我会用剑。”红姑姑的耳边传来了陆瑾禾冰冷的声音。 红姑姑心头一震连忙摆手:“不,奴婢不敢!” 嘴里虽然已经服输认错,但心里却想起老太太和夫人狠狠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陆瑾禾。 循着记忆来到了老太太的门前,陆瑾禾整了整衣裳。此时的陆瑾禾莫名地想起了陆清寒身上的凤冠霞帔,心头不禁一阵恶心。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 父亲陆渊在老陆家行三,陆家世代将门,到了父亲这一辈除了他父亲这个镇远将军,还有二伯虎威将军。唯有大伯,虽得祖上余荫,却依旧是一无是处。 陆瑾禾估摸着应当是傻孩子更受娘亲心疼,父亲将老太太接过府中赡养的时候,顺带也捎上了大伯一家。 大伯陆潜到底是要脸的人,并没有来到镇远将军府,倒是那位堂兄陆予政并没多少顾忌,心安理得地被将军府的人当成大少爷供着。 至于现在的将军夫人柳婉仪,回想起此人,陆瑾禾秀眉已然拧成了一团。前世直到死的时候,才知道此人有人样,却从来都没有干过人事。 要知道当初自己可是将她当成亲生母亲侍奉,得来的结果却是无穷尽的算计。看着眼前闭上的门扉,陆瑾禾想着如今自己是否应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陆瑾禾的嘴角勾出了一丝弧度,故意揉搓了一下双眼,让其变得通红,而后用沙哑的声音对屋内的人开口道:“奶奶,瑾禾回来了。” 门并没有打开,屋内也无声响回应。陆瑾禾此时也明白,屋内的人是想让自己先吃个闭门羹,杀一下锐气。 第七章:各有演技 “这是示弱啊……”陆瑾禾不禁一笑。 若是换做往常,这两人可不会对自己有丝毫客气,此时应当已经用家法招呼上了。 但今日却不同,因为她是从李棠安的车上下来的,是被李棠安带到丞相府的。 就算老太太心里只有她那大儿,将军夫人心里只有女儿,也会去想想堂堂摄政王与她这个势力“单薄”的丫头是何关系。 这算不算上老天怜悯自己上一世过得太惨,安排了李棠安这个福星? “奶奶,若是您不在,那瑾禾就改日过来请安。”陆瑾禾又来了一嗓子,这声音加大了不少,就连来往的下人听见也下意识地驻足。 在之前他们都看到了将军夫人怒气冲冲地进入内院,并听到了老夫人在院里用拐棍点击地板的声音,愤怒的声音就好似外面闹秋的猫儿。 这让下人们意识到他们的四小姐要倒大霉,心中不免惋惜。相比于那些将他们当牛马的二少爷三小姐,这位四小姐对他们下人打赏毫不吝啬,闲时甚至会与他们说话。 这让府中的下人们想起了另外一位将军夫人,已然故去的将军夫人。 不过在下人之中也有例外,比如说刚才在咱四小姐手上吃瘪的红姑姑,她此时心里就不无凶狠地想着陆瑾禾居然敢用这样的态度说话,之后的惩罚一定会更为深刻。 “对了,听说是摄政王把四小姐带到丞相府的,都说……”下人们开始了小声议论。 “你们都没事儿?”红姑姑满脸冰冷地瞪向那些在议论的下人们。 红姑姑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下人们纷纷退去。 “都是些贱丕骨头,不敲打就不舒服!”红姑姑对着离去的众人啐了一口唾沫,她红姑姑的脾气可是随着年岁一起增长的,毕竟是她熬死了老太太身边其他几个大丫鬟。 有时候这活得长就是一种本事,是一种极大的本事! 吱呀一声,门开了,将军夫人顶着通红的双眼,看样子之前应当没少在老太太面前表演,而她对面的陆瑾禾也是满脸的委屈。 两人的相视只有极短的时间,却仿佛已经经历过了一场大战。 “柳姨,还请您保重身体啊!”陆瑾禾的言语中满是感情,毕竟这女儿和人家明珠暗结,这对象还是自家妹妹的未婚夫,这真够闹心的。 柳婉仪差点一口气没上去,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陆瑾禾也没再理会柳婉仪,直接与其擦肩来到了老太太的面前。 老夫人此时握拐的手微颤,似乎下一刻就会出手给陆瑾禾当头一拐。这位老太太据说当初是和老太爷一同征战过沙场的,可不是寻常的老人家。 老太太还没有开口,陆瑾禾这边扑通一声跪下,柳婉仪还以为陆瑾禾这是要道歉认罚,哪知道陆瑾禾发出震天的哭嚎,让柳婉仪的耳朵都有些发嗡。 那是比峡谷之间哀嚎的猿声更为悲戚,比绕枝之鸦更为凄婉。 “奶奶,瑾禾到底做出了什么,让姐姐如此对我!”陆瑾禾哭嚎着细数着陆清寒的罪状。 暗地与妹妹未婚夫结合此为不亲,为了取代妹妹去成亲,对妹妹用药此为不义,在堂上诬陷妹妹,将一切罪责归结在妹妹身上,让妹妹背负骂名,其为不仁…… 种种罪状,陆瑾禾都细数了出来,就算是柳婉仪额头也出现了细汗。以陆瑾禾的那被爱情给冲昏的头脑,定然是无法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定是背后有人指点。 容府的人的确很有可能,那容家的两个女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好惹的角色。 不过,你就算有理,但在老太太面前,这丫头本就不是什么好胚子,这些话她断然是不会信的。 就在柳婉仪心头想着要如何与老太太一同折腾陆瑾禾的时候,却听老太太一声怒喝,只不过这怒喝并非是喝止陆瑾禾,而是对着她。 “娘?”柳婉仪脸上满是不解,明明在之前她已然与老太太站在一道,怎么现在这看起来有变卦的意思。 “这娘还是先别叫了,我当不起,你先给我说说,你那女儿陆清寒是如何教的,让她如此来破坏我陆家门楣,让陆家成为笑话。” “这……”此时的柳婉仪就好像是戏台子上面,一同演出的人不按照套路演,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将下一幕继续下去。 “怎么,难道老身说得不对,还是老身说不得你这个将军夫人!”老太太展现出了老祖宗应有的威风,柳婉仪虽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向前去跪在了老太太面前。 整个北燕的人都知道镇远将军陆渊对于母亲最为孝顺,整个镇远将军府没有人敢违逆老太太。 “老太太,清寒太年轻,的确是错了,但辱我门楣的却是陆瑾禾。” “我错了?那还请陆夫人说说我到底是哪里错了?是不应当为了保住家人颜面赶去方府?还是不应当在千夫所指的时候反驳?” 面对陆瑾禾的连番质问,柳婉仪一时之间讷言,支吾着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瑾禾你的委屈奶奶已然知晓,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住陆家颜面。”老太太话音一转语气柔和好了不少,但依旧有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陆瑾禾咬牙道:“既然奶奶您如此说法,瑾禾也自当遵从,方折既是如此下作之人,给了也就罢了,但之后瑾禾不希望有些人再拿这话来说我的不是。” 说话间陆瑾禾的目光转向了柳婉仪,话语中指的是谁已然明了,而柳婉仪投向她的眼神则是充满了愤恨与嫌恶。 “柳氏,你可听到?” 柳婉仪深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婉仪明白,此后府内不会再提及此事。” “瑾禾,你也听到了,对于这个结果你可还满意?”老太太转向了陆瑾禾,语气虽然平静,但陆瑾禾却知道,这应当是最后的机会。 若是自己再不识趣,老太太真动用起威严来不管不顾地要惩罚自己,那整个府上除非父亲和兄长赶回,没人能够救得了自己。 “就听奶奶您的。”陆瑾禾的表情依旧凄婉,看上去十分无助。 第八章:巧合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瑾禾,今日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那些闲言碎语很快就会平息,你不必予以理会。” “瑾禾知道了!”说完这句话之后,陆瑾禾便起身来对着老太太一拜,并刻意地绕过了柳婉仪退出了老太太的房间。 到了院内,陆瑾禾不禁深吸了一口气,院内的花香草气让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活着,那感觉就好似上一刻阴天,这一刻便是艳阳高照,眼前豁然开朗。 侯在小院之外等候的知夏看到陆瑾禾完好地从老太太的房间里走出来,泪水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陆瑾禾走了过去拉起了知夏的手:“都说了没事,你小姐我又没做错什么。” “对吧,红姑姑!”陆瑾禾朝着一旁窥视的红姑姑笑了笑,“我与知夏先行一步了,有劳红姑姑好生照看老太太的身体。” 红姑姑的脸上虽满是不甘,但还是朝着陆瑾禾低头道:“这是奴婢的职责所在,请四小姐放心。” 陆瑾禾微微点头,虽说人生得意,但当收敛的时候还得收敛,否则遭人记恨。 在方府的那些岁月里,她可是学会了不少的“处世之道”。 “小姐!”陆瑾禾的耳边传来了知夏的呼唤。 知夏的眼里出现了犹豫之色,似乎想说什么而又不敢说。 陆瑾禾揉着知夏的脑袋,直揉得知夏求饶才罢手。 “知夏,心里有什么想要说的就说出来,若是你在对我如此生分,那这镇远将军府实在是有些孤单。”陆瑾禾的眼神中难掩寂寥,在知夏的眼里这是从未有过的。 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在经历了如此变故,就算再怯懦的人也会变得坚强起来。 “对了,接续之前的话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想要说什么。”陆瑾禾并没有放弃追问。 知夏歪着头做沉思状,而后露出由心的笑容:“只是觉得小姐你变了很多,但这种变化应该是好事。” “肯定是好事,今天小姐我带你吃点儿好的,厨房里谁敢拦我就叛其极刑!”陆瑾禾一本正经地说出十分可怕的话来。 “摄政王在三年前已经废除了北燕私刑,就算是奴仆也不能轻易处死。”知夏小声地嘟囔,其实她也明白自家小姐本就不是一个残暴的人,自然也不会对下人动手。 “走啦!”陆瑾禾拽了知夏一把。 “慢点,慢点小姐!”知夏被拖着不段在陆瑾禾身后提醒。 老太太房间内,此时的柳婉仪已经坐在了老太太的身边,其脸上依旧满是不甘,这一次居然让陆瑾禾逃过的惩戒。 老太太瞥了自家儿媳妇一眼,身为镇远将军府的女主人,她做得还是不错的。 不但将府内的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人情来往也处理得相当不错。 若非是柳婉仪,单靠着自己一根筋的儿子,镇远将军府说不定已经被强敌环伺。 但柳婉仪还是有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无法摆脱陆瑾禾生母的阴影。那是儿子陆渊唯一爱的女人,在其死后,在她这老娘的强逼之下,才扶正了作为侧室的林婉仪。 柳婉仪是她的人,这一点老太太是确定的。若非是柳婉仪兜着,自己那大孙子陆予政所做的事情,已经足够让其被赶出府去。 只不过,这一次老太太却不能为柳婉仪去惩罚陆瑾禾。毕竟陆瑾禾从始至终都是处在受害者的位置,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背后的人李棠安。 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若是想要对付镇远将军府,根本不需耗费多大的力气。 “好了,你也别哭丧着一张脸,毕竟是你女儿做出的事。”老太太终究是有些不耐烦,对着柳婉仪呵斥道。 柳婉仪带着哭腔道:“我知道全是我的错,那还请老太太将我掌控府务的权力拿了,交给您那宝贝孙子,我也能够落得清静。” 此时的柳婉仪心念着女儿陆清寒是否会在丞相府受委屈,又想着造成这种局面的陆瑾禾居然没有得到任何处罚,一时之间也顾不得是与谁说话了,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倒了出来。 只不过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后悔了,就像谁都知道陆渊孝敬母亲一样,所有人都知道老太太偏心大方,特别是对于大房的长子陆予政极其溺爱。 “看来你的心中早有怨言。”老太太声音冰冷,让柳婉仪的心头不禁一凉。 “老太太,方才是媳妇说错话了。”柳婉仪到底是能从侧室扶正的人,变脸的技艺相当之纯熟。 “我也明白你心里念着清寒,但也不能完全失了智,现在至少得弄清楚那位摄政王与陆瑾禾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老太太的话总算是让柳婉仪清醒过来,陆瑾禾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乘坐摄政王的马车入的方府,若说两人只是偶遇应当没有人会相信。 摄政王的权势是大,但要知道这亲事的双方一者是北燕丞相文臣之首,而另一边则是武将之首镇远将军,若是与两家同时为敌,摄政王也完全落不到好处。 唯一能够解释得通的就是陆瑾禾私下里与摄政王李棠安达成了某些协议,让李棠安能够毫无顾忌地出手。 “若陆瑾禾真与那摄政王有关系,那该如何是好?”柳婉仪眉头紧皱,若那样的话,自己就真无法对付陆瑾禾了,想起自己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柳婉仪心中的火气不断上升。 “即使他们有关系,也不能摆在明处。”老太太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柳婉仪显然不明白老太太为何还会如此肯定,但在细想一下却有了眉目。 “您的意思是太后那边……”柳婉仪露出恍然之色。 柳婉仪的话并未言尽,但其意思却已明了,太后不会允许摄政王与陆家联姻,如真如此,说不得摄政王便能镇远将军一起让这北燕天下改朝换代。 北燕天子不过八岁,定然敌不过摄政王这样的权臣。 “女人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老太太意味深长地说道。 笑容在柳婉仪的脸上绽开,她已然明白当如何作为:“老太太,予政欠赌坊的钱已经还上,这几日听说尚书房出了空缺,媳妇我去问问尚书令夫人是否能够让予政补上去。” 第九章:起伏 “如此甚善!”老太太也露出了笑容,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在陆瑾禾离开之后,这房间的气氛倒是快活了不少。 “进去,不进,进去……” 摄政王府之前陆瑾禾徘徊了小半柱香的时间,若非她是个面容姣好的姑娘,而李棠安其人在燕京实在是太受追捧,估摸着她现在应当因为形迹可疑而被护卫抓起来问询了。 就在陆瑾禾陷入极度纠结的状况时,府门处忽然出现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人,仔细回忆了一下,此人好像是摄政王的亲卫言七。 陆瑾禾终于打定了主意,整了整衣服走后朝着府门走了过去。 “言七阁下!”陆瑾禾对着言七唤了一声。 “原来是陆小姐,阁下就不必了,唤在下言七就行。”言七的和善态度让陆瑾禾放松了不少,接下来能否入府就看这位了。 “若陆小姐想见摄政王的话请随我来。”就在陆瑾禾想着该如何向言七提出入府的请求,而又不让对方产生反感的时候,却听言七先开了口,这反倒是是让陆瑾禾变得扭捏起来。 “那个,方便吗?若是摄政王有政务处理,我可以改日再来。”陆瑾禾偷偷地望向门内,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些那些柱子和屋顶上藏着千军万马,而这王府就是龙潭虎穴。 言七不禁一笑开口道:“摄政王说了,我这番到府外应当能够看到一个在府前徘徊的女子,这女子模样不错,眼中当有愁色,摄政王说这样的女子可以一见,这不,赶巧了!” “啊?”陆瑾禾本以为言七是仗着自己摄政王的亲卫来调戏自己,但随后言七却真的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摄政王真的如此说法?”陆瑾禾依旧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说这李棠安是能掐会算的神仙? “大体是这样的。”言七回道,其实李棠安本来的话是陆小姐一定会来摄政王府,至于何时前来,为何而来他都没有言明。 他之所以会出府,就是为了出来透透气,摄政王已经被埋在案牍之中,他又无法去搭手,只得王府内外到处巡视,这“赶巧”二字倒也说得过去。 陆瑾禾将信将疑地跟在言七身后,而这一幕已经被王府之外各势力的眼线看在了眼里,这繁华的燕京在暗里却是暗潮涌动,没人知道下一刻被吞噬掉的是何人。 由于实在是吃不准这位摄政王的脾气,陆瑾禾显得有些紧张,不断地观察着周围的情景。 这李棠安如今可以说是整个北燕最有权势的人物,但王府的布置却不怎么奢华,镇远将军府因为陆渊奉行节俭,府内尚有些怪石名雕,而这王府中似乎没有一件东西是用意观赏。 一本正经,无甚物欲,陆瑾禾的脑海里出现的是一个古板老人为天下苦的形象,而非是一个挂着和煦笑容举手投足之间威压当场宰相的摄政王。 “到了!”言七止住了脚步,若非是陆瑾禾刚从王府布置上收回视线,她现在应当一头撞在了言七背上。 “陆小姐看上去很紧张。”言七脸上的和善笑容让陆瑾禾的心情平和了不少。 此时她心头又一想,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摄政王。坚定了内心之后,陆瑾禾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悲壮。 “毕竟是北燕的摄政王,煌煌威势之下我这小女子紧张也也是理所当然的。”陆瑾禾在李棠安的门前站定,等着言七去叫门,但言七也和她一样站在原处并没有任何动静。 欲要询问,又担心这是李棠安好的规矩,心下虽是有些不安,但依旧如同木头人一样站定原处。 “陆小姐为何还不进去?”言七的言语之中满是疑惑。 “啊?”陆瑾禾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看着陆瑾禾的模样,言七便知道眼前这位镇远将军的 言七指了指眼前的门:“陆小姐推门进去即可。” 陆瑾禾表情木然,按照言七的话推来了李棠安的门,此时的李棠安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他手边的书简已高过了李棠安的头。 陆瑾禾不禁想到,若是这竹简忽然倒塌,李棠安应当会发出相当有趣的声音。 “这些竹简码得相当不错,若无意外应当很难倒塌。”李棠安就仿佛会读心一般这让陆瑾禾失去了所有的底气。 “随意坐吧,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李棠安低下头来继续伏案处理公务。 陆瑾禾看了看四周,唯有李棠安右面有一把红木椅子,从布局来看,这应当是为专人准备的。她忽然想起了言七对她说过的话,不禁想到这椅子难道是为自己所准备。 犹豫了片刻,陆瑾禾还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无茶点,甚至连一张桌子都没有,陆瑾禾基本可以判断李棠安应当不会用这间屋子来招待客人。她此时的确是被留了下来,既然不是客人,那就不排除有兴师问罪的可能性。 只不过自己好像并没做什么,当初上车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摄政王,只不过是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往上爬罢了,问罪应当不至于吧…… 陆瑾禾偷偷地瞄向了李棠安,只见其时而紧促眉头,时而又有豁然开朗之像,可见其完全沉浸在公务之中。 “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这关系现在是不沾也得沾。”陆瑾禾在心头暗暗告诉自己。 昨日老太太看上去处事公平,但陆瑾禾心里很明白,她不过是忌惮李棠安罢了。若无李棠安插上一手,恐怕真如红姑姑所言,自己无法走出老太太的房间。 镇远将军府不算大,但其中的利益相争依旧残酷。老太太希望大房长孙能够在镇远将军府获得更大的地位,而柳氏则不想让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占据镇远将军府的主导。 兄长随军在外,那她就是唯一的眼中钉肉中刺。说实话,一回忆起前世的自己,陆瑾禾甚至有些感慨自己能够活着长大,还真算是不小的奇迹。 第十章:洞明 门被推开,下人们抬上了一张木桌进入了屋内,而后又是椅子,那木头的香气闻着居然让精神镇定了不少,这应当是燕京达官贵人之间所好流行的安神木。 入府的时候陆瑾禾还觉得李棠安应当是个清廉简朴之人,没想到是在小处见奢靡,于是乎在李棠安话不到三句的情况之下,他的形象便已经在陆瑾禾的心中经历了极大的起伏。 不久之后,又有丫鬟送来了茶点,甚至还贴心地给陆瑾禾拿了一本闲书。 陆瑾禾对着那丫鬟微微一笑表示谢意,丫鬟对着她微微躬身还礼,而后便离开了房间。 不管是抬桌子的家奴,还是送茶点的丫鬟,他们都各行其事,好似李棠安不存在似的。 更让陆瑾禾感到有些不解的是她这边茶水零嘴齐备,但李棠安那边甚至连一杯茶都没有,这让自己如何安心享用? 陆瑾禾礼节性地拈起了一块糕点,虽不能安心享用,但怎么说也要给主人家一些面子才行。 只不过这糕点一放入嘴里,陆瑾禾忍不住露出了沉醉之色,这糕点入口之后一股香气在嘴里蔓延开来,明明是糕点却如同酒一样上脑。 她不自觉取了第二块,第三块直到盘里的糕点尽数落入她的腹中。 “这是西齐来的糕点,名为‘花中仙’,是专门从西齐请来的师傅做的,还不错吧!”李棠安的声音在陆瑾禾的耳边响起。 陆瑾禾一惊,刚才由于太过沉迷,她甚至不知道李棠安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正要说话,但刚才已经吃了好些糕点,不小心一个嗝打了出来,脸上一抹嫣红直接蔓延至耳根。 “呵,那个,回味中还有花香,果然是花中仙。”陆瑾禾这话显然没有让自己的尴尬有所缓解,她此时已经恨不得立刻从这屋内冲出去消失在李棠安面前。 李棠安在陆瑾禾身边坐下,撕开了一个橘子:“今年的果农收成不错,但也正是因为收成太好,只能堆在家里烂掉。” “北燕的瓜果是天下之最,销往他国如西齐应当会受欢迎吧!”陆瑾禾犹豫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北燕在诸国中毫无疑问是强国,但仅仅是强于军事,要论行商的话还是南楚为最,其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北燕的商道被把持在几个大家族中。 “我也是如此想法。”李棠安对着陆瑾禾一笑,没有自称“本王”,两人之间就好似友人。 李棠安这平等相谈的态度终是让陆瑾禾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不过,之后两人并未再聊家国大事,聊了刚才丫鬟给陆瑾禾拿来的闲书。 这让陆瑾禾很是吃惊,这书读作《风月情事》简单而又直白,明显是写的那些深闺情事,这是给那些小姐夫人们看的,而李棠安虽不知细节,但却能道出其中脉络。 之后又聊起了一些坊间传闻,这让陆瑾禾有种感觉,那就是整个燕京就好像是在这位摄政王的掌心之中,不管雅俗高低,他都能一清二楚。 真的很难想象政务已经堆得山高的摄政王居然能够如此深入地去了解市井民俗,燕京女子们说那方折是天上折仙,那李棠安应当就是在世仙人了。 两人聊着天色不觉已暗了下来,王府中的下人们开始掌灯。其实两人交谈并未耗费多长时间,更多的是陆瑾禾坐在一旁观看李棠安处理政务。 “今日已晚,瑾禾就先告辞了。”陆瑾禾起身来对李棠安施了一礼。 李棠安微微点头:“本王会让言七把你送回府上,之后这摄政王府你可以随意进出,无需禀告。” “这……”陆瑾禾已不知道该做何言语,应当是受宠若惊,还是说要去想想摄政王殿下为何会这么做,作为死过一次的人,陆瑾禾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天上不会掉馅饼。 即使真掉了什么,那也不会财富只会是阎王帖。 李棠安微微一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让某些人认为本王会做你的后盾,这目的达到了你应当高兴才对。” 将话摆到了明处,陆瑾禾心里反而不紧张了。 “不知我能够为摄政王您做些什么?”陆瑾禾微微低头,交易交易,只一方得利那可不叫交易。 李棠安静静地看着陆瑾禾,在开始的时候陆瑾禾还能从容面对李棠安的目光,但在十数息之后,陆瑾禾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面颊有些发烫。 “西齐的姑娘有缥缈仙气,南楚的姑娘温婉可人,东越的姑娘英气逼人。”李棠安忽然开口点评,让陆瑾禾有些不明就里。 看着陆瑾禾疑惑的模样,李棠安不禁一笑:“本王的意思是,美女实在是见多了。” 陆瑾禾的表情从最初的疑惑慢慢变成了愤怒:“小女子确是蒲柳之姿,但王爷您如此一概而论却是对天下女子不公,即使南楚女子温婉,亦有女将陈瑾为过征战……” 由于实在是太过羞恼,陆瑾禾如同竹筒倒豆一般驳斥着李棠安,但李棠安非但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反而越来越浓,最终的结果是陆瑾禾口干舌燥败下阵了。 接过李棠安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陆瑾禾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所为就跟傻子一样,若是方才李棠安因为自己的驳斥而生气,那今天这摄政王府岂不是白来了。 “吃了饭再走?”李棠安这句话将陆瑾禾压下的火气又勾了出来。 为了避免自己担心的情况出现,陆瑾禾对李棠安欠身一礼道:“不必了,小女子若是在王府逗留太久会惹人非议。” “这时候才说这些!”李棠安面露惊讶之色。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应李棠安的话,又一礼之后转身离开。 直到眼前身影消失,李棠安才移开了视线,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收敛:“言七,你让人去探探太后那边的反应,不,还是先跟着她吧!” “是!”言七应声之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太后,臣蒙先帝养育至此,心中并无他想,还请您别让先帝失望,让臣失望。”李棠安喃喃自语。 第十一:绑架 华灯初上,夜晚的燕京依旧是热闹非凡,青楼之上红绿莺燕不断,丝竹之声不绝,都说北燕乃是苦寒之地,但至少这燕京相较于其他国家的都城也不遑多让。 行走于街上,陆瑾禾忽然有些茫然,此时是否回应回府去。她忽然发现“回”这个字应当是用不到自己身上,没有父亲兄长的镇远将军府算不得家。 “反正陆四小姐也不是守规矩的人。”陆瑾禾轻声说道,她转过身去朝着镇远将军府的反方向行走。 “她要去哪儿,难道她发现我们了?”在街道的阴暗处,一伙人正盯着陆瑾禾,其中一人手上好拿着一个麻袋,他们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这一伙四人,为首的长相凶狠,额前有一条刀疤,看上去就像个狠人。他身后的一人长相则斯文了不少,小脸白净,并不像是个跑江湖的人。 其后一人十分精悍,那股脏的手臂让人想起了经历山风打磨的岩石,而提着麻袋的人百无聊奈地打量着四方,看起来十分心不在焉。 “看她那身装扮,应当是哪家的小姐,若我们真的绑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那我们巨蛇帮一定会被人端掉。”白脸眼中满是忧色,那模样简直不青楼的女子还要楚楚可怜。 刀疤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狠狠地啐一口道:“帮主都完蛋了,还巨蛇帮,好不容易找来的生意,你们不做我做!” “有人跟着她!”精壮汉子沉声道。 “石头,你是说有人要跟我们抢生意?”一听这话刀疤立马就怒了,“这是要和我们巨蛇帮做对,找死!” “你不是说巨蛇帮已经完蛋了吗?”身后传来了白脸的嘟囔声。 “软蛋闭嘴!”随后刀疤转向了另外两人并问道,“石头,秀才你们跟吗?” “秀才先回去吧!”石头犹豫了片刻后转向了队伍末尾的秀才。 “一开始就让你们不要掺和这事儿,若我想得没错,你们若是上去定然会惊喜不断,燕京这地方腌臜事儿太多,要有慧眼,懂?”秀才一脸鄙视地看着刀疤。 “少废话,跟不跟?”刀疤显得有些不耐烦。 “跟,石头你呆会儿你背我。” “好!”石头回答得十分简洁,这似乎是常事。 “要不是那老混蛋让我照顾你们,我才……”秀才小声地嘟囔。 陆瑾禾此时有些后悔,她不应该负气离开摄政王府,就算离开,至少也该让那叫言七的一起。 自己早就知道有些人心不会死,但如此下作的手段她也着实是开了眼。 当她望着月不觉远离闹市区后,便被一帮人围住了。 “陆小姐,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吧,省去我们的麻烦,你也能少受些苦。”为首的精壮汉子嘴挂着狞笑,这让陆瑾禾想起了李棠安的笑,似乎也不那么可恶了。 “是方折还是陆予政?”陆瑾禾缓缓开口,这绝不可能是柳氏,李棠安的威慑力还是挺大的。 剩下的要么就是仇恨切齿,要么就是急于出头的二愣子。 “我们是有原则的,不会透露雇主的身份。”精壮汉子一边说一边朝着陆瑾禾逼近。 “三百两银子?”陆瑾禾忽然报出了一个莫名的数字,精壮汉子明显地愣了一下。 陆瑾禾不禁一笑:“看来是陆予政了!” 在她的记忆当中,这位陆大少爷每月从镇远将军府库支走的银子应当是三千两,此人贪婪而吝啬,能够拿出三百两来向柳氏表忠心已经是极限。 至于方折,虽说陆瑾禾不齿他的为人,但如果方折…… 陆瑾禾记得这个时期有句流传于坊间的俗语“方丞相,钱无量”。 只是不知道柳氏在得知陆予政以这样漏洞百出的方式出头,会会让人将陆予政打死。 应当是不会的,毕竟自家那位奶奶可太心疼那位大孙子了。 精壮汉子朝着陆瑾禾逼近,陆瑾禾并未慌张,别说陆予政是个二愣子就算是个二傻子也不会让眼前这些人取自己姓名。 不过相比于害命,有些事情对女子来说更为残酷。面对精壮汉子与他手下的逼近,陆瑾禾不断后退。 “我们知道陆小姐你会写好把式,但现在暗处已有弓弩手准备,你若是做出反抗,那弩箭就会射向你的脚。”精壮男子不断威吓道。 “这陆予政还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弓弩都弄出来了。”陆瑾禾虽说一直在后退,但她的脸上却并没有慌张。 “上!”精壮男子忽然吼道,有两人一左一右攻向了陆瑾禾,而精壮男子也取中路而来,正如陆瑾禾猜想的那样,这些人并不想取自己性命,他们都是以空手相搏。 江寄遥一脚提着了精壮的男子击出的拳头上,借着力道,已经逼近了墙角处,她试着大喊一声,看周遭是否有人能够施以援手。 但很遗憾,周围的住户的确是做出了反应,但当他们看见精壮男子身后的佩刀歹徒的时候,给了陆瑾禾一个同情的眼神,而后将门紧闭。 世事如此,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是大侠,此时陆瑾禾不禁在想,自己若是不朝着反方向走,是否依旧会遭遇这样的阻击?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就算自己出入都有人保护,但若是别人有些想要对付自己,就算一直身处闹市,他们也能够造成种种意外! 嗖的一声,当陆瑾禾的后背抵到墙壁的同时,一支弩箭没入了他一旁的墙壁。 精壮汉子一愣,随即大骂:“是哪个混蛋射的!” 这话音一落,又一直弩箭迎向了陆瑾禾,陆瑾禾在精壮汉子发出怒吼之前,朝着一旁滚去,这一滚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 精壮汉子啐了一口唾沫,拔出佩刀居然护在了陆瑾禾身前,陆瑾禾自然明白此人的意思,不禁苦笑:“大哥,你这人真是实诚。” “拿了几分钱做几分事,少了不行,多了也不成。”精壮汉子沉声回答,“快给我去把躲在里面的人揪出来,看是哪个狗屁倒灶的东西坏我好事!” 不知是否是因为精壮汉子护在她身前的缘故,第三箭并没有射出,但就在此时,在暗处又来了另外一波人。 在这片的战斗已经经历到了最后阶段的时候巨蛇帮终于赶到了,白脸一边走一边抱怨:“秀才,你早些让石头背啊,要不然也不至于拖慢我们的速度。” 第十二章:拳头与权 “你以为你能好多少?”刀疤毫不客气,秀才也就罢了,人家至少脑子好使,但这白脸除了长得好看一些,其他的简直是一无是处,他这个当老大的真是太难了。 “你等是何人?”精壮汉子对刀疤喊话,“识相的话就滚,否则的话,别过老子刀下无情!” 刀疤冷哼一声:“这是我们巨蛇帮盯上的猎物,该滚的是你们!” 此时的陆瑾禾苦笑,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香饽饽了,刚来的这帮人看起来又寒碜了不少,难道说陆予政脑子开窍也懂得做两手准备? “巨蛇帮?老鬼都死了,还有个屁的巨蛇帮。”精壮汉子一脸不屑。 “哇呀呀!”刀疤发出一声怪叫,也拔出刀来冲向了精壮汉子。 精壮汉子显然没有和刀疤交手的意思,让自己手下去阻拦,三人同时迎向了刀疤,刀疤只是一记横扫便将三人砸飞了出去。 “原来是高手。”精壮汉子似乎来了兴致,朝向了刀疤,两人站至一处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而此时在战场的另外一边极为平和,白脸秀才三人并没有参与到刀疤的战斗中来。 “你在看什么?”秀才开口问一旁的石头。 “似乎有高手。”石头的神色十分凝重,秀才的表情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你有多少把握?”秀才是知道石头本事的,若是他都无法兑付,现在要做的就是叫来刀疤跑路,至于任务哪有性命重要。 “打过才知道。”石头回答得很干脆,他的双膝微屈为向前蓄力。 秀才一把拍在石头的肩膀上:“不要去管他,我们去把那位小姐救下吧!” “救?”石头疑惑地看向秀才。 “对,救下来,这次任务不做了。”秀才随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当然,钱我们也不还了,毕竟雇主可没告诉我们此战有如此大的风险,是他有错在先。” “好!”石头微微点头,而后朝陆瑾禾那边冲了过去,精壮汉子的手下本想阻拦,但面对突入的石头就好像撞向了一架四匹马拉的马车,一人直接被撞飞了出去人事不省。 那精壮汉子看到这一幕眼中也满是错愕,这刀疤他倒是有些印象,但他可不记得巨蛇帮中还有如此猛人。只要将这样的人摆在台面上,怎么也能够在燕京江湖混上个二流帮派吧! 不过这时候他已经不能够再做多余的思考,因为他的目标已经快落到巨蛇帮的手里。 “找死!”精壮汉子就要超陆瑾禾冲去,但他眼前的对手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老兄,分心会死的。”刀疤冰冷的声音响起,精壮汉子一侧身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刀疤这一记势大力沉的下劈。 精壮汉子此时怒火中烧,暗处的弓弩手中有异物混入,让这场行动处在了失败边缘,此时又来了个巨蛇帮。 若是真要杀起来的话,眼前这些人都会成为尸体,但这样毫无疑问会将事情闹大,这可是在燕京,天子脚下。 但此时他已然没有选择的机会,大喊道:“放箭!” 暗中箭矢激射,精壮汉子在喊出放箭的时候便已经一刀逼退了刀疤,朝着陆瑾禾奔去,让刀疤惊掉下巴的是,这人居然用身体硬接自家人的箭矢。 只不过,当箭矢到其身上传出了金铁相撞的声音之后,刀疤就在心头暗骂了一句,一边散避着箭矢,一边朝着一旁的草车跳去,以此来作为掩体。 他身上可没有穿铁甲,挨上一箭就会是一个窟窿,很显然刀疤并不想被箭矢开洞。 至于朝着陆瑾禾冲过去的石头刀疤并不担心,他估么着这世上能够把这怪物杀死的人应当不到五指之数。 当然,这指的是江湖象征,若真那位达官显贵疯了派出了千军万马别说石头了,就算是铁块也能够给你锤成片。 还是老鬼那句话说得好,天下武功唯权不破。 在箭矢射出的时候,石头拔出了路边的一把铁叉,将迎向他和陆瑾禾的箭矢纷纷拨落。 陆瑾禾也是识货之人,这石头舞叉的套路明显很适合阵前厮杀,但陆瑾禾从一生下来几乎都在燕京中,除了陆家枪之外也没有见识过其他的军阵枪法,自然是无法分辨石头是何人。 “跟我走!”石头的话十分简洁。 眼见那精壮汉子一方已经有狗急跳墙的意思,陆瑾禾此时只能选择看起来“无害”的一方,至于其他的事情,那就得保住性命之后再做考虑了。 “想走,没门!”精壮汉子大喝一声,挡住了石头的去路。 到底是自家的头儿在战场中央,那些藏身在暗处的弓弩手不敢放手射击,石头在这些攻击之中如同闲庭信步一般,精壮汉子强势冲撞而来,却在一把草叉下节节败退。 “你还是退下吧,不管你是属于哪方,若是再行阻拦,我会考虑断你一条腿。”石头的好生提醒在精壮汉子眼里无疑是挑衅。 只不过,他无法战胜眼前之人这也是毋庸置疑的。精壮汉子看了陆瑾禾一眼随后一抬手,周围的射击停止。 “巨蛇帮,我已经记住了。”精壮汉子的言语中满是威胁,“你们帮派虽然解散了,但有些东西却是丢不下的。” “你这威胁对我们没用,老头儿死了巨蛇帮也没了,你所谓的弱点可到不了我们身上,倒是大人您,是否欢迎我这位兄弟上门来。”秀才与白脸从一堵高墙之后走了出来。 “你在威胁我?”精壮汉子眉头一皱,身上杀气凛然。 “不,这是我们这些小民求生的智慧,还望大人谅解。”秀才这话说得不卑不亢,精壮汉子虽是气极,但石头在一旁虎视,让他无法对眼前这个嚣张至极的年轻人动手。 精壮汉子深吸了一口气:“今日把陆小姐交出来,我们便不再追究,提醒你一下,这位可是镇远将军家的四小姐,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掺和进去。” 秀才眉头微皱,对于陆瑾禾的身份他已经了解过,此时经精壮汉子之口说出其身份,这明显是在提醒他们,敢对镇远将军府的小姐同手之人,其威严并不是他们巨蛇帮能冒犯的。 该如何选择?如今帮中只有四人,但背后要照顾的人可不少,这也是自诩为帮主的刀疤敢于冒险的原因。 但为了那么些银两,就进入到这些贵人们的争斗中去恐怕是得不偿失。 就在秀才犹豫的时候陆瑾禾忽然开了口:“我镇远将军府愿雇佣诸位英雄,若真有大人物敢出手对付你们,我镇远将军府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第十三章:江湖如墨 秀才露出讶异状,在开始的时候,他觉得如陆瑾禾这样身份,树敌之后又不待随从护卫的应当是个缺心眼,但现在看来对方的眼力价当是不错的,一语就点出了自己心里的担忧。 秀才在心中掂量着,镇远将军乃是北燕第一大将,手握重兵,势力可谓惊人。放眼整个北燕,要在权势上与镇远将军府抗衡的少之又少,至少在表面上来看这牌面是不错的。 不过,对方在已知身份的情况下向镇远将军府的小姐动手,那就说明对方背后的势力应当是不惧将军府。 是否将筹码全部压下?秀才看向了陆瑾禾身前的石头,石头没有说任何话,很显然是相信他所作出的决定。 至于刀疤…… 在两拨人对峙的时候,刀疤也从隐蔽处走了出来,他实在没听懂这两人在叨咕什么。在他看来,大家都是在做见不得的生意,在这个时候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够将“货物”带走。 很显然,现在这里拳头最大的应当是自己这边的石头。 这家伙,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到了关键时候居然这么顶! “石头,把陆小姐带过来,我巨蛇帮赢了!”刀疤的话在秀才做出判断之前直接将结果定了下来。 秀才此时心中又气又恼又无奈,狠狠地瞪了身旁的白脸一眼,责怪他为什么没提醒自己刀疤来了。 “既然如此,你就山不转水转,下次我们定会再见,撤!”精壮汉子一声令下,周围的人全都撤了个干净。 陆瑾禾松了口气,虽说眼前这四人也是来绑他的,但从刚才双方的交涉来看,这什么巨蛇帮应当没有什么大背景。 对方是为了利益而来,那就比刚才那帮明显是官家的人要好对付。 “瑾禾谢过四位大侠,若是能够将瑾禾送到……”话到此处陆瑾禾忽然停了下来,这个时候回去,说不得会发生什么糟心事,至少现在她想要休息片刻。 心中虽如此想法,但她却发现自己似乎无处可去。 摄政王府?此时回去,若是被那李棠安当成是死命纠缠的麻烦女人,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请陆小姐随我们四人来吧,既然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该我们拿的一分都不能少。”秀才揉了揉眉心,他现在已经彻底放弃了,这刀疤干啥啥不成,找事倒是第一。 “好!”陆瑾禾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巨蛇帮四人带着陆瑾禾消失在夜色中。 不多时,一帮人来到了这片战场上清理战场,顺带敲了各家们,对住在此处的百姓威胁了一番。 “就是如此,那个箭手最后还是逃脱了。”摄政王府言七向李棠安禀告着之前所发生的事。 “那箭手是什么路数?”面对李棠安的提问言七显得有些犹豫。 “你尽管说就是了。”见此情形李棠安露出不悦之色。 言七并没有直接回答李棠安的问题,而是用手指指了指天,这让李棠安眉头皱得更紧。 沉默了片刻之后李棠安开口道:“丞相大人还真不嫌寒碜,连这件事都捅到了太后那里去,这人的丞相到底是如何当上的!” “方丞相的相位是如何取得,整个北燕的人都知道。”言七的言语中满是嘲讽。 就算如今这北燕朝堂,比那位方丞相有资历的,如奉常魏巡侍奉三朝尽心竭力。有才通古今的宗正周常,后者还是当今天子的皇叔,先帝的胞弟。 但最后这文官之首的位置依旧落在了方赫的手上,原因无他,当今太后在入宫之前其姓为方。 李棠安很明白这是先帝的无奈之举,如今天子年不过十一,亲政之时尚早,若无外戚护佑,这皇位也做不安稳。 这算不得是不信任,但就算是绝对忠诚,对于权臣也需要制约,方氏家族存在就有必要了。 “也罢,如今计较这些也无异,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那帮人的落脚处你是否已经探明?”李棠安开口问言七道,“你刚才说的那叫什么巨蛇帮是吧,本王对这个帮会倒没什么印象。” 身为摄政王处理的是天下大事,但这燕京的江湖势力可不能简单的庙堂分割,某些达官显贵在私底下掌控着一支帮会这样的事情可不是没有。 “那是自然,这巨蛇帮虽说名字挺唬人的,但听说其帮主老鬼是个老好人,江湖上好市井之中都有不少人受他的恩惠。”言七给沈明宵解释着巨蛇帮的来历。 李棠安眼中有惊讶之色,在他所得知的江湖,打的是“义气”的招牌,干的却是商人的买卖,只不过商人明面上交易通常是货物,他们更多是把人命交易放在台面上。 “让我猜猜那个叫做老鬼的人最后一定是被自己所救的人背叛,然后死于非命,巨蛇帮分崩离析,不存在的帮派自然不会存在于本王的情报中。” “摄政王英明,老鬼的确是死于他帮过的人手上。”言七有些叹息,江湖豪杰快意恩仇这类的事情他也曾想过。如今在李棠安身边看到的是一个与他想象之中完全不同的江湖。 腌臜而可怖,视线所及之处全是黑暗。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能够被称为“侠”的人,但最后的结果却让人唏嘘不已。 “盯紧他们,一旦他们对陆小姐不利,就让你的人出手,另外,去查一查当初是谁把巨蛇帮的帮主害死的,这几个人在现在还挂着巨蛇帮的名头,想来也在寻求真相。” “言七定然会用心去查,总不能让好人死得不起一点涟漪。”言七认真地说道。 言七说完就要离去,但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刚走到门口便折返了回来:“宫里传来消息,太后想要为天子寻一位老师。” “孙太傅说了什么话得罪丞相了?”李棠安下意识地反问。 不待言七再将“英明”盖在他头上,李棠安接着说道:“可以给天子换老师,但还和以前一样,孙太傅的身家一定要保住,多大代价都可以。” 言七眉头皱起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已经有人再议论摄政王您保下那些人是为了报效自己的国家……” 话没说完,言七便闭了嘴,此事是李棠安的忌讳。 虽说当初先帝抱着还是幼儿的李棠安对满朝文武说这是西齐给他送来的麟儿,更是亲自教授为政韬略,甚至后来还封了李棠安为王,但有一件事情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 那就是李棠安并非是北燕人,只不过是长在北燕罢了。 “那些大人都是自愿去西齐的,他们身上的才华要施展,也不想在这里被迫害至死。”李棠安的意思依旧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但言七却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身为李棠安的亲卫,有些暗事是他必须做的,人言可畏这道理他吧谁都懂。 “下去吧!”李棠安对着自己的得力下属摆了摆手,有些事情多说无益。 “这是巨蛇帮?”看着两只有几间草房组成的破败小院,陆瑾禾很难将眼前的景象和帮派联系在一起。 “卢先生,是你们吗?”院内传来了一名女子的声音。 第十四章:赌 秀才对陆瑾禾警告道:“若是你不想我们把你扔出去,呆会儿你最好不要说错话。” “怎能扔出去,这是钱……”刀疤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却被秀才狠狠瞪了一眼,只得悻悻然地将连转向了一边。 此时的陆瑾禾算是明白这里是由谁做为主导,这个被叫做秀才的人看起来虽没什么武艺,但似乎很受其他人尊敬。 “我明白!”陆瑾禾很识趣地回了一句。 得了陆瑾禾的应承之后秀才居然松了口气,看来这屋内定然是个人物。 “小姐,是我们。”秀才回了一句,而后这四人就好像是在等待巡检的兵士一般,整整齐齐地站在篱笆之外。 不多时便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提着灯笼的女子,这女子的相貌算不得出众,但却给人一种十分干净的感觉,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京城内里那种艳妆素果之感。 此时的陆瑾禾不由得想起了李棠安的话,心道这位摄政王殿下纵然遍观了天下美人,看到眼前这姑娘应当也会有多留几眼的余地。 “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晚?”虽是责备,但这声音之中却包含担忧。 小姐?难道说这位是那什么巨蛇帮帮主的女儿,看着四人紧张的模样,说不定这其中就有其爱慕者。 “这位是……”女子的话让陆瑾禾冲无尽的遐想之中退了出来,心中暗道都怪那摄政王府的丫头给自己看了那样的书,让自己不自觉地产生联想。 “这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好像是在遭受别人的追杀,我们顺手把她救了。”说话者是刀疤,这急切之感明显是不希望眼前这女子知道他们正在做的事。 “对,正是如此。”秀才在一旁应和道。 但女子的视线却绕过了两人在陆瑾禾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看向了那个如同山岩一般矗立的男子。 其他人都在朝他使眼色,这让陆瑾禾明白这位身手不凡的高大男子应当是极其不善于说话的那一类。 “这,这个……”强悍的男人吞吞吐吐,若非此时是在夜里,陆瑾禾估摸着能够看到他因为紧张而流出的冷汗。 陆瑾禾干咳了两声,做柔弱状:“小女子乃是燕南虞郡人,因灾荒被卖到了京城的富贵人家做丫鬟,无意与家中少爷相恋,遇主家阻挠欲要将小女子溺死以决少爷之心……” 陆瑾禾如同竹筒倒豆似的把自己的“经历”说与了众人听,不过似乎有些过于详尽了一些,对面五人除了那位卢先生和“小姐”之外表情都有些呆滞。 先前对摄政王府的丫鬟埋怨变为了感激,若不是她拿来的那本书,自己可不能短时间内将这个谎撒圆满。 应当是圆满的吧,那位“小姐”看上去眼眶都红了,陆瑾禾在心里对自己打气。 “那就快进来吧,家父曾说过,我们江湖中人救人救急,到了这里就好生休息,不用太过担心。”女子走过来拉住了陆瑾禾的手。 那温热的触感,让陆瑾禾感觉心里像是被揪了一下,不禁想着自己骗这样的人应当会遭天打雷劈吧! 带着陆瑾禾进了小院,那巨蛇帮四人却依旧站在外边。 “你们也快进来吧,去和孩子们挤一挤,厨房还有些菜粥,若你们饿了可以将就一下。” “那好……”刀疤笑着就要进入院内,却被石头像拧小鸡仔一样拧了出来。 “小姐,这样不合适!”石头沉声道。 “真的不进?”女子秀眉微蹙似乎有些生气。 “好了,石头,今日就在这将就一夜,江湖中人还在乎别人说什么。”秀才推了石头一把。 “还是卢先生敞亮,石头你这人忒闷了,小姐,那我们打搅了!”刀疤笑呵呵地进入了小院,并先他们一步进入了屋内,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刀疤和孩童们嬉戏的声音。 “他们是好人。”陆瑾禾的耳边传来了女子的细语。 “《流年记》还好看吧,落难公主和贵人少爷的故事。” 听了这话,陆瑾禾的脸有些发烫,自己刚才说的“经历”就是至《流年记》而来。 “小姐您有慧眼。”陆瑾禾抛出一句干巴巴的称赞。 女子不禁一笑:“也别什么小姐了,叫我许婉好了。” 说完这话之后,许婉面带忧色:“这里的孩子都是以前帮派里的人留下来的孤儿,为了这些个孩子还有我,那四人才会出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陆瑾禾沉吟片刻道:“虽是处于善意,但做的终究是伤害别人的事情,总归是不好。” “我也劝过他们许多,但这世道,想要依靠着寻常手段来养活这些孩子太过艰难。”许婉不禁一叹,这声叹息中充满了纠结。 陆瑾禾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若我……” 许婉没有让陆瑾禾继续说下去:“此事我不会替他们做决定,虽说你那些故事是编的,但是被人追杀那段应当是真的,石头不会说谎。” “对,我现在的处境是有些不妙。”既然已经被识破了陆瑾禾索性摊开了说,“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此时予以我助力,会得到更多的好处,毕竟命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并肩站在房门口,而此时小院里的秀才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少顷在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怎么想?”石头压低了声音,“刀疤找的这个活计很麻烦,若是不早些抽身的话,我们最后恐怕是想退也无路可退了。” 听着屋内孩子的声音,又看了一眼门口的许婉:“石岚,若这次我说要赌一把,你会跟吗?” “小婉和那些孩子不能出现在赌桌上。”石岚很简单而又坚定地说明了自己的条件。 “有你这句话就行!”秀才转身进入小屋。 陆瑾禾与许婉的这场交谈并没有结果,对此她已经有过预料,她能够看得出来,许婉不想去决定那四人的路。 不过,在那四人决定将自己带来此处的时候,结局已经便已经注定。镇远将军的名头在北燕很大! 次日,陆瑾禾从睡梦中醒来,这个觉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噩梦。若非是夜半之时,许婉陪她闲聊,这一晚应当很难熬。 身上好的皮肉是完好的,但身心的痛苦却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这种自心而出的疼痛似乎很难消解。 “陆小姐,同去用饭吧!”就在陆瑾禾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许婉进入了屋内,那和煦的笑容让陆瑾禾心头的阴霾消散了几分。 第十五章:王府来人 到了堂屋,陆瑾禾这才看全了这里所住着的人。 一共五个孩子,再加上陆瑾禾他们这些大人让整个堂屋看起来十分拥挤。巨蛇帮的四人众或蹲着,或坐在门槛上,孩子们端着饭碗去往了小院中,那一方小桌旁到最后只做着两人。 陆瑾禾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身边细嚼慢咽的许婉,虽说是在农家,但许婉至少这仪态应当是不逊于城内的某些大小姐。 正如李棠安说的那样,北燕的女子大多豪爽,少了一丝扭捏仪态多了几分飒爽。 好大概是物极必反的原因,当某位专写世间情爱的剧作大家从南楚来到北燕之后,他的剧作连带人都受到了追捧。 “粗茶淡饭还请见谅!”许婉见陆瑾禾没有动眼前的粥,以后是陆瑾禾看不上这些饭食,眼中顿时露出黯然之色。 若是有的选,她也想让孩子过着有奶有肉的好日子。 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陆瑾禾,这让陆瑾禾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大坏蛋一样,默默地好将面前的野菜粥喝下。 其实要说的话这野菜粥也不难喝,只不过想起接下来可能遇到的糟心事,那的确是没有太多胃口。 放下碗之后,陆瑾禾对着许婉一笑:“我可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只不过已经叨扰了一夜,为了不让你们陷入麻烦中我也应该离开了。” 说话间陆瑾禾深深地看了秀才卢宗一眼,她明白有这样的人存在,自己就不能指望靠一些小把戏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虽是镇远将军的四小姐,但不过是空有名头,真要说来,她如今就属于我财无权。 思及此处,陆瑾禾将头上的一枚簪子取下放在了桌上。 “陆小姐这是何意,我们虽说是穷了些,但也不至于压榨一个落魄之人。”许婉的眼中满是怒意,她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陆瑾禾回道:“这的确可算做谢礼,但也是对许婉小姐的一个请求。” “请求?”许婉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这枚簪子是一位男子送我的,当时不知他是人面兽心的东西,如今既然已知晓,就要和往昔断个干脆,这发簪就是开始!” 这一次陆瑾禾并没有编故事,她曾经因为方折的才华疯狂对其迷恋,但方折总是对他爱答不理,若非是因为镇远将军这座招牌,方折根本不会选择她。 即使是订了亲,方折对她也是嫌恶居多。这发簪是方折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如今想来送这簪子的时候,方折便与陆清寒弄到了一起,这这玩意儿应当是其心有愧才送得。 也亏得知前世因为这枚发簪开心了不少时日,如今回忆起来,那便是一把一把的利刃在她身上凌迟。 “收下吧,同为好女子,算是共勉,以后看人的时候将眼睛擦亮一些。”陆瑾禾脸上的笑容十分苦涩。 “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将其手下!”许婉正色道,“不过,这世间人生百态,总会有适合自己的,不要因为受了伤而看谁都是坏人。” “或许有朝一日我会明白这句话中的含义。”陆瑾禾发出一声叹息。 说完陆瑾禾站起身来,虽说镇远将军府那个地方她实在是不想回去,但只身在外口袋里也没带几个子儿,若是再耗下去也不过是拖累好人罢了。 就在陆瑾禾想要向许婉告辞的时候,却听一旁的卢宗说道:“这时候他们应该来了吧!” “谁?”陆瑾禾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但随后便意识到卢宗他们和许婉不一样,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为了避免麻烦,这时候找好将军府的人过来是最佳的选择。 只不过,这对于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好选择,却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陆小姐,言七前来接您去摄政王府!”外面传来了言七的声音,陆瑾禾一脸诧异地看向卢宗,不管怎样也不该扯到摄政王府去啊,市井流言,若真相信了那才是真的傻。 很显然,从卢宗所为和身边的人对他的态度来看,这人应当不可能是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 “石头昨夜已经与那位言七打过交道了,他似乎一直在保护你。”卢宗开口为陆瑾禾解了惑。 但就昨日那场面,说是一直在保护自己怎么也说不过去吧,要知道她昨天可是被两拨人抢如同货物一般争抢。 “石头的武功不错!”卢宗莫名地来了一句,让陆瑾禾有些不明就里。 “当时他察觉到还有另一拨人要对你动手,那位言七应当是去拦阻那位高手,至于陆小姐你,现如今可是四面受敌,情况不容乐观。”卢宗意味深长地说道。 陆瑾禾沉吟片刻好对着卢宗微微躬身道:“还请先生示下,瑾禾当如何才能够摆脱眼下困境?” “摆脱眼下困境并不难,陆小姐您已经寻得了方法。”说话间卢宗的视线看向如同铁枪一样站在竹篱笆之外的言七。 这意思已经十分明白,攀上摄政王李棠安的确是好的破局之法。 “不过,有一件事情在下得提醒陆小姐,摄政王其人如今看上去是权势滔天,但也自身也处于危局之中,这人可攀,但不可近。”卢宗道初了最后一句提醒之后不再说话。 陆瑾禾此时已经明白卢宗心中的想法,想要他们效命可以,但得先靠着自己的本事把眼前的难关先渡过再说。 陆瑾禾微微点头:“不知今后我可否再来此处?” 说话间她的视线转向了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许婉。摄政王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她本以为陆瑾禾只是小门户的小姐,此时看来陆瑾禾应当属于权贵之家。 若非如此,也不会劳烦摄政王府来人到此迎接。 此时对于陆瑾禾的请求许婉犹豫了,卢宗的话刚才她也听到了,她不想去惹这个麻烦。 只是回想起昨夜陆瑾禾作噩梦时那无助的模样,许婉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若是陆小姐得闲可到此处来看看,若是不嫌弃此处的饭食难以下咽的话。” 第十六章:躬身入局 这是一个极其善良的人,陆瑾禾在心头对于自己想要利用这份善良而觉得恶心,此时只能做强颜欢笑。 “经过婉儿小姐的手,就算是野菜也能做出珍味来。”说完这句略待敷衍的话语之后,陆瑾禾没有再做逗留转身走出了屋子。 这里的氛围实在是太过温馨,让她忍不住沉醉于其中。卢宗的言辞让她明白,至少在除掉了身上的枷锁之前,这里应当是不属于她的。 孩子们怯生生地看着身披重甲的卫士,从这些甲士的装束来看,他们应当是守卫皇城的禁卫。 这让陆瑾禾苦笑不已,这位摄政王到底是想要把事情闹得多大,才会将禁卫都搬出来。 “小姐,请!”言七朝向小院外的华丽马车,并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瑾禾深深地看了言七一眼:“摄政王是何意?” 面对陆瑾禾的提问,言七的笑脸如常:“摄政王说了,陆小姐是他的朋友,对于朋友摄政王定然是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 “是朋友则不会受到伤害,若不是朋友,那当如何?敌人?”陆瑾禾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的确她现在身处漩涡之中,一个不小心好就会被吞噬掉,但人总是要保留一些尊严才行。 这是她前世在方府时学到的东西,若是一再退让,只会让对手更加肆无忌惮。 当然,至少此时摄政王不应当是对手,而陆瑾禾也不敢也不配当他的对手。 即使如此,她依旧不会任其摆布,这是底线。 “摄政王心胸开阔,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这样的话他说不出来,不过,摄政王让言七带一句话给陆小姐您。”言七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那温和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可恶。 “什么?”陆瑾禾的气势也好没弱上分毫。 “王府的‘花中仙’糕点还有很多,若陆小姐不来,那本王就只能独自享用了!”言七学着李棠安话,却并没有鹦鹉学舌的滑稽,反而演出了几分威严之感。 只不过这带来的话却让陆瑾禾有些哭笑不得,她现在都不知道该以何种面貌来应对摄政王府。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那破落的院落,许婉他们依旧站在院子里没有离开。 言七瞥了许婉他们一眼开口道:“放心吧,没有人会扰乱他们的生活,除非他们自己想要躬身入局。” “我已入局?”陆瑾禾别过头来看向言七。 “那就要看摄政王好他如何说了,言七不过是一介护卫,理不了那么多事。”言七很干脆地回道,这让陆瑾禾明白,想要再从言七的嘴里挖出有用的信息,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陆瑾禾远远地对着小院众人躬身,而后缓步走向了马车。 “回城!”言七一声喝令,禁军护卫着陆瑾禾的马车好往城里行去。 “那位小姐到底是何身份?”在陆瑾禾离开之后许婉开口问卢宗。 “小姐,想必不久之后你就能够获知她的身份,或者说,其身份应当由她自己告知小姐。”卢宗的回答显然不能让许婉满意,其眉头微蹙,这让卢宗头疼不已。 “我的意思是,小姐您已经与她约好了来日相见,这位既然是出身名门想来应当是不会爽约,到时候她定然会告知小姐您她真正的身份。” “果真会这样吗?”许婉此时的心里异常纠结,她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否希望那位陆小姐再来到这小院中,要知道京城中的那些达官显贵只要轻轻一碾,这里就会成为一片废墟。 仅仅才隔了一天不到,陆瑾禾重新回到了摄政王府,这一次言七并未将他带到李棠安处理公务的地方,而是将其带到了一个房间。 言七告诉陆瑾禾李棠安已经嘱咐过,让她到了王府之后好生休息,其他的事情别管,他自会处理。 陆瑾禾其实很想问问将军府此时是何状况,但言七交代了几句之后匆匆离开,没有再给陆瑾禾询问的机会。 打量着房间的布置,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客房,应当时常有人打扫,让这里看上去简单而又干净。 “咚咚咚!”就在陆瑾禾百无聊奈地摆弄茶杯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窍门声。 “陆小姐不知是否休息?”外面传来一个女声。 陆瑾禾连忙应声道:“不曾,请进来吧!” 门被推开,外面的人缓步进入房内,亦如之前在李棠安处理公务时一样,丫鬟为她带来了闲书以及一些吃食,那名为“花中仙”的糕点正好在其列。 “请陆小姐享用!”丫鬟说着就要离开,但却被陆瑾禾叫住了。 “正好我独自呆着也无趣,你留下来吧!”陆瑾禾笑着拉住了丫鬟的手,这个丫鬟倒也算得上是熟人,之前给陆瑾禾上糕点也是她。 丫鬟微微一笑,对着陆瑾禾点点头:“若是陆小姐不嫌弃花奴出生卑贱,那花奴就留下!” “嗨,嫌弃什么,大家都是女子,说不得我现在比你还凄惨。”陆瑾禾这话语中颇有些自嘲的意味:“不过花奴这名字不太好,看妹妹你的模样应当叫花仙才对。” “那岂不是和桌上的糕点一样被人给直接吞入腹中?”花奴倒也不认生,与陆瑾禾开起了玩笑。 在聊过之后陆瑾禾才发现这位名为花奴的丫鬟颇有学识,至少在点评起《流年记》里面的一些诗词时都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见你们聊得如此开心,那本王也就放心了。”就在两人聊得兴奋处,李棠安进入屋内。 花奴连忙起身来向李棠安行礼,而陆瑾禾也起身来欠身一礼道:“此番承蒙王爷相救,若非如此,瑾禾此番危矣。” 李棠安摆了摆手,花奴顺势退了出去:“我听言七说了,他从始至终都是在看戏,救你的另有其人。” 陆瑾禾眉头微皱,她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让李棠安不要把注意力放到许婉卢宗他们身上,但这似乎被李棠安看破了。 “他们可曾告知你,他们是受何人指使?” 第十七章:两种人 “未曾!”陆瑾禾如实回答,但之后又补上了一句:“他们难处,相信他们情况言七已经告知了王爷。” “你是想要告诉本王,他们这么做也是万不得已?”李棠安露出冷笑:“当他们为了自己所所谓的责任将刀看向另外一个无辜者的时候,他们并与‘好人’二字无缘了。” “还是说陆小姐想要本王说说那四人在背地里干了那些事情?”李棠安的冷笑变为了嘲讽。 陆瑾禾陷入了沉默中,而此时李棠安的眼里出现了失望之色,很显然,陆瑾禾的作为并没有让他满意。 那个能够在众人面前从容表演,能够拉得下自己的脸面将敌人一同拖下地狱的陆瑾禾就好似昙花一现,虽有回味但终究是不能久远。 就在李棠安心里叹息的时候,陆瑾禾开口道:“王爷,巨蛇帮四人,特别是被称为秀才的卢宗和那位武功高强的石头都是难得的人才,我需要他们!” 陆瑾禾的话让笑意重新回到了李棠安的脸上:“你是说他们有利用的价值。” “对,虽说我与他们接触还不到一日,但这群人既然心有挂碍,那想要控制他们不难,若是能得他们相助,之后我应对起一些事来也会从容不少。”陆瑾禾语气平淡地回答。 此时的陆瑾禾明白与李棠安讨论好人和坏人毫无意义,在这位摄政王的心里,人就只有两种,可以被利用的,和稍稍做一下改变就可以利用的人。 至少她陆瑾禾当是如此,若无利用价值,李棠安也不会弄出那么大的阵仗,难道真是准备好了点心让她来摄政王府享用? 陆瑾禾反正是不信的,眼前之人可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天南地北的美人儿他都见过,不差她陆瑾禾。 “你需要本王如何帮你?”李棠安笑问道。 “钱,以及镇远将军回军之调令!”陆瑾禾正色道,“如今镇远将军府虽被人鸠占鹊巢,但其总归是属于家父的。” 李棠安沉思了许久而后开口道:“镇远将军的调令不行,最近西戎蛮人入侵频繁,他需要镇守雁行关!” 李棠安的回答在陆瑾禾的意料之中,前世的时候她记得父亲陆渊是因为朝廷的争斗而被迫离开边关,仅仅是数月时间,没有了镇远将军的雁行关便被西戎攻破,蛮人长驱而入。 这一场混乱最后还是由作为镇远将军的父亲出手,耗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将西戎蛮族打出了雁行关。 不过,在那一战之后,北燕的国力急速衰弱,最后甚至要依靠与西齐联合才能够抵住东越的攻击。 “至于钱,我也可以给你,但须知你之困境并非是钱可以解除的,还是说你也受了那些剧作的毒,带着钱离开北燕去往天涯海角?” 李棠安的话让陆瑾禾不禁一笑,人家那是携爱侣私奔,而不是为了避难离开。 “这个笑应当能值个一千两银子。”李棠安发出了一声感叹,这让陆瑾禾面颊微热。 方才的气氛本有些剑拔弩张,但在这一笑之后,顿时缓和了不少。 “人家说是千金一笑,我这才千两银子,果然小女子是入不得王爷您的眼。”陆瑾禾不经露出凄然之色,随时随地变化脸色已经成为了她的特技。 而这记忆的背后,是无数惨痛的教训。 当初的陆瑾禾不谙世事,总觉得爱情才是天底下最为重要的东西,但如今将眼睁开,那一切都成了梦幻空花,包括她的过往。 李棠安似乎注意到了陆瑾禾的心境变化,也没有方才那样咄咄逼人:“我会给你钱,如何使用,你自己考量。” 话题又重新回到了这上面,陆瑾禾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不知王爷需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李棠安缓步走向了陆瑾禾,陆瑾禾强撑着没有退后,视线没有丝毫回避。 李棠安用手指勾起了陆瑾禾的下巴,那模样就好像是在细细打量着一宗商品。随着李棠安的脸靠近,陆瑾禾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很想做到从容应对一切,但颤抖的双肩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已经被真切传递给了李棠安。 李棠安的气息开始远离,陆瑾禾总算是敢把眼睛睁开。 “原来你和寻常女子没有太大的区别,面临此番境地依旧会恐惧。”李棠安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 陆瑾禾正色道:“瑾禾自然是寻常女子,但摄政王却是天地之间一等一的人物,小女子会惶恐也是理所当然,下次……” 陆瑾禾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如此就好似她在向李棠安乞求宠爱一般。在与李棠安的交往之中,她已经隐隐明白,李棠安需要的并非是一个顺从于他的玩偶。 “听你的意思下一次,你就能够从容应对?”李棠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若这是我的命运,我自然会接受!”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淡地说道。 陆瑾禾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因为说错了,这才被李棠安赶了出来,看着手上的银票,和上面那些惊心的数字,陆瑾禾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自己现在到底算不算李棠安的人?陆瑾禾此时的心里满是疑惑,只不过现下却没有给她多余的思考时间,经过一天一夜之后,她必须得回将军府了。 若是现在被拿捏住了把柄,那定然是没有好果子吃。李棠安虽是在她身后,但即使是摄政王也无法真正去管镇远将军府的家世。 别说老太太柳氏他们不允许,就算是远在边塞的父亲陆渊也不会允许。 “陆小姐,上车吧!”身后传来了言七的声音,本来想要徒步走回将军府的陆瑾禾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言七。 马车还是那一辆马车,不过此时的皇城禁卫换成了王府的家丁,但这也更能证明其身份。 当陆瑾禾缓缓走向马车时,本来的闹市变得鸦雀无声。 摄政王李棠安,虽早已经到了适婚年纪,但至今却无一女子能入其府。 第十八章:势成 “那女子是谁,模样倒还不错,但看起来怎么有些土里土气?”人群中传来议论之声,且对陆瑾禾几乎都是恶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平日里摄政王见的美人儿太多,如今就喜欢这种全身散发穷酸味儿的女人。”有人应声道。 坐在马车上的言七皱了皱眉,这些话摄政王倒是不会在意,但车内的这位陆小姐…… 李棠安让言七查过丞相府事件的缘由,已经陆瑾禾所经历的一切,这都让言七喟叹不已。 出生于镇远将军府,乃是正妻所生的陆瑾禾本应当是天之娇女,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 奈何却碰到了一个心中只有自己大儿子的偏心奶奶,一个心思歹毒的后母,还有一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姐姐。 言七觉得自己若是身处其中,说不定早就因为发狂而大开杀戒。生死不过是一刀的事情,如此生活何苦来哉。 至于摄政王的青睐,言七对于自家王爷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与其说是对这位陆小姐青眼相加,还不如说是在枯燥的政务之后,找到可以用来把玩的物件。 不过,为了得到这东西,付出的代价似乎稍大了一些,不仅仅是钱财。 马车内,对于外面那些流言,陆瑾禾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反倒是另外一件事情,让她难以安心。 摄政王实在是太过豪爽,就好像是一个商人看中了一个生意,将全副身家砸上去一般。 若非是有着前世的经历,陆瑾禾还真以为自己身上具有某种无法窥探到的潜能,让李棠安倾心于她。 不对,自己重活了一次,多了一次选择的几乎,这不就是最大的潜力吗?在知晓未来的方向之后,选择便多了确定性。 但随后陆瑾禾便给自己泼了冷声,当初自己是被关在方府活活折磨致死,所谓天下大事也不过是从知夏嘴里零星听到的言语。 想起知夏,陆瑾禾的脸色瞬间变了,自己身后有着李棠安借势,但知夏却没有,若是柳氏他们为难知夏,那当如何? 难道说知夏的命运非但无法改变,还提前了这么多? 一想到这里,陆瑾禾就忍不住拉开了车帘催促言七:“麻烦您快些到将军府!” 言七以为陆瑾禾是受不了那些闲言碎语,道了一声“好勒”而后加快了速度。言七驾车极其稳当,一路上也不见颠簸,但此时的陆瑾禾心情却是糟糕到了极点。 若是知夏真有什么事,那所谓的“来世姐妹”真就要再等来世了。 少时,王府的马车停在了镇远将军府门口,片刻之后得门房禀告,柳婉仪出了府门。 看到府门前只有一辆马车的时候她也松了口气,要知道之前摄政王府以皇城禁卫护送陆瑾禾入城的情形,其震撼程度已经远大于在丞相府时,陆瑾禾从摄政王的马车上走下来。 “多谢摄政王护送我家瑾禾归来。”柳婉仪以为李棠安在马车上,礼数可谓是做足了。 陆瑾禾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并未理会面色铁青的柳婉仪,直直地朝着将军府冲了进去。 就在刚才外院传来了一声惨叫,听声音正是知夏的。 此时的陆瑾禾已经慌了神,连柳婉仪在身后大声喊她,她都没有予以理会。 “是我将军府家风不言,让摄政王看笑话了。”林婉仪对着马车微微躬身。 “将军夫人不必如此,摄政王并不在此处。”言七忽然开口道,这话让柳婉仪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敢情自己就是演戏的丑角,让人看了笑话。 “虽摄政王不在此处,但他让言七告知将军府,对于陆小姐昨日遭逢歹人劫道,被好心人所救,而后又辗转到了摄政王府,其情绪未稳,还望善待之。” 虽然说这话的是言七,但其传的是李棠安的话,就算柳婉仪心头再多不爽也只有硬憋着。 “那柳氏就代替镇远将军府谢过王爷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家王爷很欣赏陆小姐的才华,特别是其在剧作之上的造诣,让王爷叹为观止,王爷希望此间事了之后,能够再邀请陆小姐到王府一叙。” 这话自然不是李棠安所说的,不过这也非言七胡编乱造,毕竟就算是摄政王,要去庇护镇远将军家的小姐,也需要一个“正当理由”,欣赏才华这样的说法能够让大家的颜面好看一些。 柳婉仪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应声道:“王爷的话柳氏已然记下,之后一定会让瑾禾去摄政王府叨扰。” 言七没再多数,深深地看了镇远将军府内部一眼,入了这扇门,就算是摄政王也很那施以影响,只能祈愿这位陆小姐多福多寿了。 言七架着王府的马车离开,柳婉仪也松了口气。这言七虽只是摄政王的随从,但要论地位,与她相比也只高不低,毕竟是摄政王的亲信,其能量已经超过不少朝臣。 “走,我们回去!”柳婉仪的嘴角忽然勾出了一丝弧度,让侍奉在她身边的丫鬟小红打了个寒颤,她知道四小姐院里的知夏这一次恐怕很难活下来。 “住手!”看着已经被鞭子抽打得血肉模糊的知夏,陆瑾禾的心里涌现出可一股怒意。 又是这样,前世这群人还算客气,那是因为自己老老实实地朝着陷阱踩了下去,但如今,在确定了她不受控制之后,这群人的本来面目就暴露了! “给我打,居然让自家的主子深陷危险之中,这是老太太的命令,我看谁敢阻拦!”红姑姑狐假虎威地指着知夏,她此时就是活判官,要断知夏的生死。 “我叫你们助手啊!”前世知夏是被陆清寒命令方府的爪牙活生生地打死在她面前,那股无力之感化为了愤怒。 红姑姑到底是老太太的人,执行家法的管家只迟疑了片刻,便继续挥动了鞭子。 只不过,他这鞭子并未麾下,人便被踹飞了出去。 此时的陆瑾禾红着眼护在了知夏身边,就像是一只护崽的母兽。 第十九章:再一次 这模样就连红姑姑也吓了一跳,陆瑾禾在府中一向顺服,怎的今日居然敢在老太太命令执行家法的时候动手! 一时之间局面有些僵住了,直到柳婉仪回到了院子里。 “小姐,你回来了!”知夏对着陆瑾禾挤出个笑容。 “我回来了,今天谁也不能动你!”说完这句话之后陆瑾禾盯着红姑姑。 那感觉就好像是猛兽在打量着自己的猎物,红姑姑的气势顿时弱了三分:“这是老太太的命令,这丫头让自己的主人陷入危险之中,这是该杀头的大罪,如今只不过是执行家法!” 红姑姑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声音也开始大了起来。 “看样子你们似乎不打算听我的解释了。”陆瑾禾深吸一口气,她的视线绕过了红姑姑而后落在了柳婉仪的身上。 柳婉仪不似红姑姑,在镇远将军离府镇守边疆之后,她本就是这府中的掌权人,一个下人的生死不就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她是可以这场鞭刑停下来,但这似乎没必要。有摄政王在,动不了你陆瑾禾还动不得一个下人! “继续行刑!”柳婉仪的声音冰冷得就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监斩官,“你们,把四小姐带回屋去,这场面女儿家看多了不好。” “是!”四名家丁朝着陆瑾禾围了过来。 柳婉仪知道,镇远将军的一双儿女都是自小习武,此时朝着陆瑾禾围过去的家丁也是将军府中最能打的人。 只不过在这四人动手之前,陆瑾禾却先下手了,只见她一个前踏便侵入了一名家丁的身前。 将军府的家丁平日里都是使棒的,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但这样的兵器却有一个极大的缺陷,那就是近身作战。陆瑾禾看似瘦弱的身体此时爆发出来的一拳居然让一个近八尺的汉子差点倒下。 这还未完,借着周遭众人错愕的瞬间,陆瑾禾直接夺了那名家丁手中的长棍,而后一记横扫将其打飞了出去。 原来自己是会武功的! 陆瑾禾心里苦笑,前世在方府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折磨,让她的身体虚弱异常,别说将一根长棍耍得如此虎虎生风,就算拿扫帚都有些吃力。 还是别想了!陆瑾禾默默地提醒自己,现今已是另外一个自己,应当与过去诀别了! “还有谁敢!”陆瑾禾一声大喝,颇有在战场之上一骑当千的气势。 毕竟是四小姐,就算陆瑾禾没有功夫,他们也会有顾忌,如今陆瑾禾的反抗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若是强行制服的话一定会伤了陆瑾禾。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家丁再敢向前一步。 陆瑾禾眼角的余光偷瞄了知夏一眼,此时的知夏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情况十分不好,若是再纠缠下去,说不定会有性命之虞。 想到这里,陆瑾禾转过头来对红姑姑说道:“红姑姑,此番过错在我,我会亲自去老太太那里领受责罚,知夏这边就此揭过!” 红姑姑想要拒绝却见柳婉仪正猛的对她打眼色,显然是想让她应承下来。 “这是老太太的决定,既然四小姐如此说了,那红姑就去回禀老太太。”说完这句话之后红姑姑便转身离开。 红姑姑的离开让所有下人都松了口气,他们今日算是重新认识了四小姐,相比于之前懦弱的四小姐,眼前的这位四小姐才有将门之风,这也让家丁护院们想起了镇远将军。 将军府的护院们多时出于军中,他们见过镇远将军的武勇,他们依稀记得镇远将军其实是十分宠爱四小姐的。 若是四小姐今日伤在了他们手上,将来被镇远将军得知,他们还真不知当如何自处。 陆瑾禾并没有去理会周遭各色各样的眼神,她丢到了长棍,把知夏背了起来,亦如当初知夏背着重病的她去四处求医。 “小姐,快走!”知夏一声呢喃让陆瑾禾强忍着的泪水涌了出来。 知夏是在一个十年前的某个夏日被她从街边捡到的,那时候是因为燕南发生了瘟疫,知夏逃难至此。 陆瑾禾此时依旧记得,默然跪在父母尸体身边的知夏,当陆瑾禾冲兄长的口袋里掏出钱,为她安葬父母之后,知夏终于哭了出来。 陆瑾禾记得那是知夏唯一一次哭泣,之后即使在方府遭受磨难的时候,知夏都是一副笑脸。 前院药房,犹豫将军府有不少武人,平素训练的时候会有不少伤者,柳婉仪专门去城里请了大夫在此处坐堂。 这位置不可谓不清闲,孙礼觉得在此处坐堂那简直是比当太医还要自在,更重要的是这钱不少。 当孙礼看到陆瑾禾背着知夏进入之后,下意识地想要躲起来,他可知道眼前这位四小姐可是彻底把柳婉仪得罪了,自己若是施救,会不会也被当成是四小姐的同伴而受到牵连。 这眼前的知夏可是最好的例子,孙礼这一辈子所信奉的便是不给自己找麻烦。 只不过,他还未来得及躲起来,陆瑾禾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救她,或者我把你打一顿,然后再救知夏!”陆瑾禾没有予以丝毫缓和的余地。 大夫也是有脾气的,那些行走江湖的莽撞汉都不敢得罪他们这些大夫,毕竟谁都会有生病的时候,而眼前这四小姐却毫不客气。 “小姐,你……”孙礼的话还未说出口,便看到陆瑾禾已然将浑身伤痕的知夏放下,而后顺势将一个药罐提在了手上。 看其冷峻的表情,孙礼已经知道,自己不配合的话会遭逢怎样的下场,西瓜爆碎的样子可不怎么好看。 “好,我这就来!”孙礼很识趣地来到了知夏的面前, 看着满身是伤的丫鬟,孙礼心中也不由得一声感叹,这些富贵人家把下人当人的应当没有几个。 “我这时候是否应当说一句,在大夫面前没有男女之别?”孙礼试探性问了一句,要说的话,他年不过二十七,也算是一条血气方刚的精壮汉子。 第二十章:家法 这话其实有些半开玩笑的意味,伤者需要缓和心情,而陪伴伤者的人也需要,孙礼的师兄就是被一个情绪不稳的病人亲属用药罐子砸了脑袋,到现在脑子还不怎么灵光。 只不过他这句话似乎起到了反效果,陆瑾禾的眼中已经泛起了杀意。 孙礼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开始为知夏上药。 “四小姐,老太太有请!”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红姑姑的声音。 陆瑾禾身体一震,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回头看向了孙礼:“我可以信任你吧,大夫!” “四小姐且去就好,这小姑娘不会有事。”孙礼做出保证。 陆瑾禾微微点头,在朝门口走了两步之后,忽然调转对着孙礼欠身一礼,而后转身离开。 “这位四小姐倒是有些意思。”孙礼收回了视线看向了知夏,“真不知道小姑娘你遇到这样的主人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后院,老太太已经坐在太师椅上等着陆瑾禾,而她的身边整齐地战着两派手持棍棒的强壮护院,很显然,之前的情形已经被红姑姑“绘声绘色”地讲演了一遍。 陆瑾禾明白这些护院打手的存在就是为了应对自己,她此时很想去问问老太太,自己真是她的亲孙女吗? 这个问题陆瑾禾也许永远都问不出来,因为这问题本就不需多问。 “瑾禾给老太太请安!”陆瑾禾直接屈膝跪下,这一跪跪的不是眼前这位老人,而是陆家的血脉。 “听说你与那摄政王私混了一天一夜,你可知这是有辱家风门楣的事?”老太太缓缓开口,那如同手指划拉青石地面的声音让陆瑾禾感觉十分难受。 “若这是老太太您得知的全部‘实情’的话,那瑾禾也就无话可说。”陆瑾禾回的话把老太太给气笑了。 “看来你心中对我们已经不瞒至极,连惩处一个小人你都要对我们刀兵相向,还是说你陆瑾禾本来就没有把我们当成家人。”老太太的言辞越发激烈,乃至于剧烈咳嗽起来。 红姑姑在老太太身后为其抚背,而后用责怪的语气对陆瑾禾说道:“四小姐,你看你若是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你如何向将军交代?” 听了红姑姑的话,陆瑾禾面露惊讶之色:“原来你们还记着我父亲这里的主人!” 老太太自然听出了陆瑾禾在指桑骂槐,气得脸上的皱纹都跟着一条条颤动。 “陆瑾禾,你居然敢说如此悖逆之语,容熙真是教出了个好女儿!”若非年老身子骨实在是不太行了,她老人家指不定此时会对着陆瑾禾跳脚大骂。 陆瑾禾缓缓起身来:“我母亲如何教的,我们娘俩自己清楚,老太太您气性太大,若今日再无其他事,那瑾禾就先退下了。” “你敢,家法!家法!”老太太大声喊叫,但这言语在陆瑾禾的耳朵里就好像是老鸦的拐角。 “摄政王!”红姑姑在老太太的耳边轻声提醒。 红姑姑自然也想让老太太惩戒陆瑾禾,但柳氏交给她的任务她还是要做的。 老太太啐了一口:“就算是摄政王也不能管我将军府的家事,上家法!” 药房之内,上好了药的知夏已然苏醒,闻着周围的药香,知夏知道自己算是活了下来。 其实这并非是第一次来到此处,不过以前陆瑾禾做了让将军夫人不满的事情之后,她所受的惩戒很轻,不至于昏迷过去。当然,这一切陆瑾禾都是不知道的。 当时这药方的主人还是位女子,她身上有十分好闻的药香。这府中大多数人都排挤她,因为她是四小姐院里的人。 那位医女却没有,只不过不知道因为何种原因,那位医女离开了将军府,她现在只记得那人身上有十分好闻的药香味。 “你真不考虑离开将军府?”孙礼的声音传来知夏呆呆地望着窗外并没有回头,就像当初那位医女一样,眼前这位大夫她也很熟悉,毕竟是这里的常客。 “你那四小姐无法作为做你的庇护,说不定最后你会被她拖累至死。”说话间孙礼将一碗药粥摆在了知夏面前,“喝了吧,这能够为你补足气血,至少能够让你多挨几鞭子。” “孙大夫,你这人说话真不中听。”知夏叹了一句而后将面前那碗温度已经适宜的药粥喝了下去,一瞬之间身体暖和了,身上的疼痛也舒缓了不少。 知夏缓缓地往床边挪动,孙礼一皱眉:“你现在应当好好休息,我这里又不收你钱。” “小姐需要照顾!”知夏表现出了异常的执拗。 孙礼不禁摇头:“现在需要照顾的人可是你,若是你想拖累你家小姐的话,就赶紧躺下,另外这药里有安神散,你走得出门口才怪。” “你……小姐……”知夏只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最终还是倒了下去。 就在此时,陆瑾禾从药柜背后走了出来。 “我说吧,这丫头执拗得很,我可劝不住。”孙礼摇了摇头,“接下来是否应当轮四小姐你了。” “我没事儿!”陆瑾禾果断地拒绝,“该说得亏我四小姐,执行家法的人总是有几分顾忌,知夏的身体如何?” “很虚弱,若是再这么折腾几回,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孙礼一声叹息让陆瑾禾的心纠成了一团。 沉默了良久陆瑾禾才缓缓开口:“今后我会小心行事的,即使是为了这丫头。” “我先走了,另外别告诉她我来过,还有……”陆瑾禾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接着!”孙礼忽然开口道。 陆瑾禾下意识地伸手一捞,将一个小瓷瓶捞到了手中:“这是?” “可以疗伤,疤痕也可去掉。”孙礼说完对着陆瑾禾挥了挥手那感觉就好像是在赶苍蝇一般。 “谢过了!”陆瑾禾说完便离开了药房,她并没有发现知夏眼角那新筑的泪痕。 “摄政王要让四小姐过府一叙?”听了管家的汇报之后柳氏皱起了眉头,此时离陆瑾禾受家法才过去两天,这时候若是这丫头去摄政王那里乱嚼舌根,那可不太妙啊…… 第二十一章:仰慕者 “这事情四小姐可否知晓?”此时的柳婉仪心存侥幸,陆瑾禾一直都在禁足中,理所当然地不会与外界有所接触,更何况她还有那半死不活的丫鬟要照顾。 摄政王府的人说了,请无比通知四小姐,若是没有得到回应,摄政王恐怕会亲自来府上走上一遭。 听了管家的话,柳婉仪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那位摄政王之所以会如此说法,应当是知晓了府中的一些境况,如今这府上的风气果真需得整肃一下,柳婉仪已然打定了主意。 “去通知四小姐吧,毕竟是摄政王。” “是!”管家说完便转身离开。 其实柳婉仪一直在担心一件事,那就是陆瑾禾有朝一日真的攀附上了摄政王。如此,那她的女儿陆清寒岂不是被压了一头! 柳婉仪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虽对方是摄政王,但自古以来儿女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初陆瑾禾在京城一闹,即使成为了方折的未婚妻,也让这个笑话流传到了现在。 而现在又有了新的笑话,将军府的三女儿为了夺取自家妹妹的夫婿,居然与方折在暗中苟合,还怀上了孩子。 以前的镇远将军府只要提及,那就是威风八面,一将在边百寇莫能难望。现如今,市井之中每每提及将军府,那就是数不清的艳情传说,流言根本就无法制止。 柳婉仪甚至听说赌坊里已有人在开设赌局,十日之后陆清寒回门之时,会不会与自家妹妹再起冲突。 “容熙,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柳婉仪低声骂道,逝者已矣,但有些人依旧走不出当初的阴影。 当初的绝代风华虽已成枯骨,但传说却未曾消退。 “摄政王?”本来陆瑾禾不想理会管家,这跟在柳氏身后犬吠的管家让她十分厌恶,但听了摄政王之名,还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对,摄政王邀请小姐您去王府吃茶。”管家的表情有些怪异,的确,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过粗糙了一些。 陆瑾禾看着坐在一旁对她眼神中满是担忧的知夏,投去了一个安慰的眼神,相比于自身去摄政王府,她更担心知夏。 至少那王府对于自己来说并非什么龙潭虎穴,但如今这镇远将军府对她来说可真是实实在在的狼窝。 管家此时看陆瑾禾的眼神就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开口说道:“四小姐,王爷那位侍从大人已经点名了让知夏姑娘同去。” “若这样的话,容我和知夏稍作准备。”陆瑾禾应了下来。 知夏的存在被李棠安所知晓,那她在将军府也会好过一些。想到这里,陆瑾禾不禁揉了揉眉心,她不知道何时才能够不依靠别人。 欠着别人的人情向前走,总会有诸多不自在。 若是其他人此时听到了陆瑾禾的心声,一定会骂她得了便宜还卖乖,要知道那可是摄政王,多少人想要围在他身边,如今陆瑾禾有了这个机会居然还心生抱怨。 此番依旧是言七前来接陆瑾禾,当然这一次多了一个知夏。 作为左膀右臂的言七被拿来做马夫,这样的待遇在北燕也算是顶天了吧!不过,这也只有言七自己知道,在别人的眼中他言七只是一个侍从护卫而已。 “那位摄政王正如世间所说,是停下第一等伟男子?”坐在马车中的知夏恢复了不少活力。 不,应当说离开将军府后,知夏整个看上去都开朗了不少,或许将军府对于知夏来讲,就是一个敞亮一点儿的监狱。 当然,对于陆瑾禾来说也是如此。当初两位舅母劝说她去容府,要说陆瑾禾不心动那是假的。 奈何她已经不像前世那样不谙世事,容家虽小有权势,但与镇远将军府比起来相差甚远,若是因为自己而让柳婉仪恨上了容府,那结果并不是陆瑾禾想要看到的。 其实这就是陆瑾禾想得太多了,柳婉仪对于容家的仇恨可是没有一日停止,这一切都源于她的她的母亲,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 进入王府,这一次陆瑾禾与知夏直接被带去了后院,负责侍奉她们的依旧是那个名为花奴的丫鬟。 在此间陆瑾禾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平日里在面对其他人时恨不得将眼睛顶在头顶的言七,在见到花奴的时候居然主动向花奴问好。 而看花奴的反应,对于言七的尊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时已入秋,后花园的树上也挂上了黄叶,陆瑾禾本以为堂堂摄政王府的后花园即使是入秋之后亦有群芳争艳,但此时看来,这位摄政王与“雅”字应当相距甚远。 知夏已被花奴拉着去了另外一处,此方天地是留给他们这些主子的。 就在陆瑾禾看着周遭的萧索景象,心情已经糟糕至极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琴声。 陆瑾禾一时来了兴致,顺着琴声行去,在经过一片假山之后,陆瑾禾到达而来目的地。 一阵清风拂面,还未见人陆瑾禾便已闻到了花香。 这是一片完全不一样的地方,那所谓的后花园萧索肃杀,但这个地方却是生机勃勃,简直是另外一片天地,陆瑾禾终于在一处亭子里找到了弹琴者。 “美人”这是陆瑾禾看到那人时候的第一印象,而后就是华贵之气,若非知晓李棠安并无妻妾,陆瑾禾便会以为眼前之人就是李棠安的王妃。 “背后偷听可算不得雅士!”女子缓缓开口,其声如同天籁。 被发现了踪迹,陆瑾禾悻悻然地从假山后面露出了身形:“小女子镇远将军府陆瑾禾,闻听贵人琴声悠扬,不觉被吸引来到了此处。” “陆瑾禾!”弹琴者的眼中露出了异芒,虽说这美人嗔怒之间自有风情,但陆瑾禾却明白,这眼神应当算不上友善。 陆瑾禾觉得自己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应当又是李棠安的仰慕者。摄政王李棠安,终究是满足了大多数女子的幻想,权势外貌才华集于一身,可谓天骄。 第二十二章:长公主 “原来贵人认识小女子,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陆瑾禾觉得自己已经卑微至此,无论如何也能够消除一些对方的敌意。 只不过,这样做似乎起了反效果,美丽女子已经将愤怒挂在了脸上,这让陆瑾禾知道,此时应当不是欣赏那张脸和此处风景的时候,当然,她也没打算逃走。 “在成亲之日将方府闹了个翻天覆地,其后又为摄政王青睐,其恩宠倍矣,如今看来不过是相貌平平空有眷顾之人。”美人冷冷诉说,那感觉就好像是细数陆瑾禾之罪状。 此时的陆瑾禾就算再呆也明白这定然是心幕李棠安之人,但如此被数落还是激起了陆瑾禾的反抗心。 “虽是相貌平平却依旧得摄政王眷顾,那是因为摄政王并非是注重皮囊之人,毕竟这世间再没的皮囊也有老去的一天,最后也不过是一堆白骨。”陆瑾禾十分不屑地回了一句。 “大胆!”美女似乎没有预料到陆瑾禾敢还嘴,那张美丽的脸变得铁青。 大概是对其性格太过不喜,陆瑾禾此时看这位美人觉得不再有什么特殊之处。 “还不如我家知夏。”陆瑾禾小声嘟哝了几句。 “你可知本宫是谁,居然敢如此大胆!”美人的话让陆瑾禾心头陡然一惊,在北燕能够自称为‘本宫’的人,除了那些后宫娘娘之外,那就只有一人了,北燕的长公主周翡。 心头虽是不愿,但陆瑾禾还是对着长公主屈膝跪下:“臣女拜见长公主!” “还以为你骨头有多硬,原来不过如此。”周翡俯视着陆瑾禾眼中充满了蔑视。 此时的陆瑾禾心里暗骂李棠安,不是让自己来这府上玩耍吗?怎么没告诉她这里出现了这么个盖世魔王,要知道这位长公主是出了名的刁蛮专横。 当然,在前世或者说在不久之后的未来,这位长公主会与李棠安结合,这结合可是被传为一代佳话。 不过,此时的陆瑾禾已经有些同情李棠安,把这么一位公主殿下娶回去,那每一日都会小心翼翼。 “君君臣臣自古如此。”陆瑾禾的回答不卑不亢,这让长公主的眼中流露出了杀意。 “你的意思所,本宫这位为君者不像君,所以你这为臣者才不心怀敬意?” 陆瑾禾抬起头来看向长公主,那看淡生死的淡漠眼神,让长公主心头的怒火更盛。 她与李棠安一同长大,一同学习一同嬉戏,这一路走过来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长公主理所当然地会认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他们成为白发苍苍的老人。 只不过这一切随着先帝驾崩就改变了,身为摄政王李棠安一直是公事缠身,为了避嫌,甚至连与她单独见面都不肯。 今日这机会还是她从太后那里乞求而来的,本以为今日能够与李棠安单独相会,却未曾想到陆瑾禾出现了。 这个在坊间传言中,作为李棠安的女人就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摄政王府,这是她这位长公主都没有的待遇。 “长风,破浪,给本宫将狂悖之徒拿下!”长公主一声命令立马有两道黑影从暗处窜出,这种速度就算换做平时她都无法应对,更何况现在她是跪在地上,根本无从做出反应。 “李棠安害我!”陆瑾禾在心头暗骂了李棠安一句。 “够了!”就在陆瑾禾以为自己要被长公主狠狠蹂躏一顿的时候,李棠安的声音传来。 出手的两人止住了袭向陆瑾禾的手,陆瑾禾直接坐在了地上。 心头惊喜之余,却又有些怀疑这人一直都躲在暗处观察,直到关键的时候才跑出来,这笑话定然让他看去了不少。 “摄政王!”此时的长公主面色变化十分精彩,从最开始的愤怒朝着惊喜转变,而后又变为了幽怨,这变脸程度之高之快,就连陆瑾禾也自叹弗如。 笑话看了也就看了吧,能够活命就是好的。陆瑾禾深吸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大胆,谁让你起身的!”长公主一声呵斥,让陆瑾禾眉头微皱,即使在长公主的威严之下,她也没有再屈膝。 “你以为有摄政王在,本宫就奈何你了你?”长公主冷冷地看着陆瑾禾。 陆瑾禾并未回避长公主的眼神,她正色道:“最初的一礼已是君臣之分,家父陆渊镇守边疆护卫一朝安宁,子女自当守分,守分却并不等于要接受长公主您的羞辱!” “你这是要告诉本宫,你父执掌大军,随时都可以将这江山拿下?” 此话长公主可谓是杀意顿显,无论陆瑾禾如何解释,只要长公主咬定她听到的就是这意思,吗陆家就会被安上不臣之名。 这女人太过可恶!陆瑾禾彻底怒了,正当她回嘴之时,李棠安再次开口:“公主殿下,若是你累了,就请回宫吧!” “李棠安,你真要庇护这女人?”长公主此时已然是歇斯底里。 李棠安并未回长公主的话,对着刚才向陆瑾禾出手的两人说道:“长风破浪,公主累了,你们将他带回去!” “公主请!”两人挡在了长公主与陆瑾禾的中间,很显然对于他们来说,李棠安的命令明显是要大于长公主。 “李棠安,你就这样对我?”见硬的不行,长公主的言语也软了下来,那模样让陆瑾禾都感觉我见犹怜,当然,这前提是长公主没有露出先前的嘴脸。 “回去吧!”李棠安开口道,“陛下现在需要长公主的照顾,您不能离开皇宫太久。” “好,今日之事本宫记下了。”说完这句话之后,长公主在长风破浪二人的“护卫”之下离开了此处。 “对不住了!”在长公主离开之后李棠安轻声对陆瑾禾说道。 陆瑾禾本想要抱怨几句,但看着李棠安那疲惫的眼神,这些埋怨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没什么,这不就是我的价值所在吗,但这次应付长公主的风险太大,你需要对我做出补偿。”陆瑾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淡一些。 第二十三章:补偿 “那你说吧,需要本王如何补偿于你。”李棠安表情无比认真地看着陆瑾禾。 此时的陆瑾禾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本是一句缓解尴尬的话语,但对方却当了真。但若是真要她在此时索要补偿的话,还真拉不下那个脸。 这倒不是因为面皮薄,毕竟之前李棠安予以她的帮助已经太大了,若是再贪心不足,就连陆瑾禾自己也会低看自己。 偏生在此时,那似乎能够洞明一切的李棠安似乎并未意识到她的尴尬处境。 “那个……”陆瑾禾干咳了两声意图缓解自己的尴尬,但除了这两个字之外,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真对不住,那位长公主的威仪的确是普通人无法抵挡的。”李棠安轻声一叹,脸上的阴霾又浓了几分,他所担忧的不在今日而在以后。要知道以长公主的脾气,此事绝对不可能善了。 “我说王爷,您这已经是第二次道歉了吧,面对我你不是应当趾高气扬一些?”陆瑾禾这一张嘴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别说是李棠安就连她自己也感觉有些发蒙。 陆瑾禾心道不妙,这就好像是在说自己一直对李棠安不满一般,得赶快找个机会弥补。 李棠安却笑了:“看来陆小姐平日里对于本王的怨念不小啊,也罢,这一次先暂且记下,以后你若是遭难了可向本王求助,就算做对于这次意外的补偿。” 好大一张饼!陆瑾禾在心头发出一身感慨,不过呢,虽是画饼,但看上去的确很美味。不过,陆瑾禾可不希望这饼落到实处,那样的话,就等于说是自己处在了极度危险之中。 不过,这一次真是意外吗?陆瑾禾的视线偷瞄着李棠安的脸,真诚虚伪,在经历了前世变故之后陆瑾禾本以为自己能够轻易分辨,但眼前的李棠安着实让他看不透。 “今日王府又来了新的糕点,去试试吧!”就在陆瑾禾万分纠结的时候,李棠安提出了一个让陆瑾禾无法拒绝的提议。 “好……”陆瑾禾这个回答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口,顿时让她的脸颊发烫,但好歹她即使低下头来,没有让这情绪表露在李棠安面前。 李棠安脸上的笑容浓了不少:“民以食为天这话果然是不错的。” 当李棠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瑾禾莫名地想起了那间小院,还有粗糙的面饼以及寡淡的野菜汤,不禁发出了一句感慨。 “也就高门大院的能够将那些吃食摆弄出花来……”陆瑾禾这句话本来是自嘲口腹之欲,但听在李棠安那里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本王之前说过北燕今年的果园丰收,有大量的果子囤积,虽说商路的事无法快速解决,但北燕对于西齐的糕点很是喜欢,若是能够将那些囤积的瓜果做成糕点,这可是利民之事。” 李棠安的话让陆瑾禾一愣,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会引得李棠安如此详尽的解释。 不过,这确也让陆瑾禾对于李棠安这位摄政王有了改观。原来这位摄政王并非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百姓,而是切实地在解释民生问题。 “也就是说,我现在吃这些东西,实际上为了百姓?”陆瑾禾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也可以这么说,毕竟是镇远将军的女儿,一个被传穷奢极欲的人,若是她都能够称赞的糕点,自然会受到一致追捧。”李棠安的语气略带调侃,让陆瑾禾十分不爽。 “穷奢极欲”这个特质就连陆瑾禾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传开的,或许是自己利用了镇远将军府的影响力与方折定下亲事这件事,给坊间留下了无限的遐想空间。 镇远将军府四小姐,这个名头可不是从大闹方府的时候开始声名狼藉。 陆瑾禾暗自将那些多余的思绪清除出脑海,老天既然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定然是要过出不一样的人生,否则也枉费了他老人家的馈赠(补偿)。 就当陆瑾禾踏步前行之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虽说这糕点能够暂时清空一些存量,但这终究非长远之计,毕竟那些糕点只能现做现吃,不能将其保存下来……”陆瑾禾言语未尽但李棠安已经明白了她了意思。 李棠安顿时陷入了沉默,这也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这些西齐的糕点虽说能够在短时间内在北燕风靡,但在这个过程之中,依旧会有不少瓜果腐烂。 也就是说,这办法可以解决的是明年或者说更久以后的问题,但眼下瓜果积压的问题依旧是存在的,李棠安揉了揉了眉心看起来似乎十分头疼。 “其实也并非没有好消息。”陆瑾禾若有所思道,“至少我们北燕身处北地,此时又是秋去冬藏之时,总能够争取到一些时日,可在此间想办法让那些商人们打量购下果农们的库存。” 听了陆瑾禾的话,李棠安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不少:“也是,北燕的百姓虽然哭穷,但那些商人的确是有钱,若得知有利可图,定然会蜂拥而至。” “请吧!”不知是否是将心头积郁太久的话都说倒了出来,李棠安的话语之中也柔和了不少。 在另一头,心中十分担忧自己小姐的知夏坐立不安,以至于在与花奴聊天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花奴见此情形,便带着知夏到了后花园,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你放心,摄政王对你家小姐并无恶意。”花奴适时地说出了安慰的话语。 知夏长舒了一口气,她本以为陆瑾禾之所以能够得李棠安的帮助是出于某种利益交换,对于如今的陆瑾禾而言,她能够拿出来的筹码本就不多。 正是因为如此想法,从进入摄政王府开始,她的脑海之中就出现了“奴婢”二字,心头对于陆瑾禾的担忧理所当然。 不过眼前这景象,至少证明这位摄政王对于自家小姐应当是不差的。 “摄政王喜欢我家小姐?”知夏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忽然察觉到身为下人议论主人私事是不对的,连忙补上了一句:“知夏并无其他意思,只是……” 第二十四章:弱为现状而非道理 “只是觉得若是摄政王对你家小姐有男女之情,那之后就算在陆家呆不下去,也能够有个落脚之处。”花奴毫不掩饰地点出了知夏心中所想。 内外被砍了个透彻,知夏不禁脸色绯红,但心下实在是担忧自己小姐,无论眼前这位王府的侍女心头如何不屑,她也只有硬着头皮将话说下去。 “知夏的确是如此想法,摄政王既然已经为我家小姐做到了这种程度,为何不再进一步,将小姐解救出苦海?” 花奴瞥了知夏一眼那本来还算温和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你的意思是,善人对于受难者施以了一次援手之后就要为其负责,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知夏想要说些什么,但花奴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这让知夏感觉自己像是海岸上的礁石,被浪潮一波一波的拍打洗刷,不得片刻闲暇。 “没有能够应对逆境的力量,那就要强大自身,而不是等待着有人对你施以援手,即使弱者也应当有弱者的尊严。”花奴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显得有些激动。 不过花奴到底是经过王府调教过的丫鬟,很快将那份情绪收敛了起来,开始以寻常的心态来应对客人。 “你家小姐虽是在向王爷借势,但却从未将头低下,知夏姑娘既然被陆小姐视为姐妹亲信,那就应当尊从她的做法才是。”花奴说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知夏。 对于忠诚之人花奴并不讨厌,但她不喜欢的是知夏的言语里满是对自家主人的不信任。 不过,这似乎也怪不得眼前这位小侍女,陆家那情况,让两个小女子去应对着实是有些艰难。 想要看看着事情的结果会如何走向,这应当就是自家王爷选择以这样的方式与那陆家小姐相处的原因,只是借势,而非过于介入。 若是有朝一日这位陆小姐真能够从困境之中走出来,说不得还真能够成为这王府的女主人。 当然,真要走到那一步,阻碍定然会是现在的十倍。 花奴深吸了一口气,将纷杂的情绪抛掉:“知夏姑娘,两位主子应当有好些话要谈,我们去另外一处吧!” 花奴忽然缓和的语气让知夏有些不知所措,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应对。花奴无奈摇头,一把拉住了知夏,将其带离了此处。 依旧是李棠安处理公务的那间书房,从这里的布局来看,此间应当少有人会在此处停留,并非是待客之所。即使之前因为陆瑾禾的缘故添了座椅,那冷清的感觉依旧没有变化。 陆瑾禾就像初来一样打量着四周,直到李棠安把桌案上的东西略作整理之后示意她,陆瑾禾才在自己向前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 “听说你回去之后挨了那位老夫人的鞭子?”李棠安忽然开口提及自身家事,让陆瑾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权贵之家有着自己的体面,有句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正如方府那档子事,即使她陆瑾禾是占理的一边,但直接在人前爆出了家丑,依旧让惹来了不少非议。 反正陆瑾禾是没有看到有谁时候过自己的好,或是予以一丝一毫的同情。 当然,容家是例外。容家与陆家的关系因为母亲而生,也因为母亲的仙去而逐渐归于平淡。 如今唯一的能够联系两家的锁链就是她这位陆家四小姐。 “放心吧,就算你真的受到了惩戒,我也不会替你出头的。”李棠安的这句话让陆瑾禾有些哭笑不得,若非李棠安这摄政王的身份,说不得秀拳已经出手。 北地苦寒,这片土地上诞生的女子可不似其他地方温婉。 “既然不为小女子出头,那摄政王这一问,是否意味着是想要看小女子笑话?”李棠安虽是摄政王但依旧被陆瑾禾投以了大大的白眼。 “也没这回事儿,只是觉得那位老夫人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都一把年纪还在瞎折腾。”李棠安摇了摇头表示非常之不理解。 都说镇远将军侍母至孝,让那位老太太在将军府的地位超然。但若是这将军府再如此乌烟瘴气下去,到时候皇家出场,恐怕所有人的面上都不好看。 想到这里,李棠安不禁眉头皱起。镇远将军乃是北燕柱石,若是真因为战场之外的事情而出了差池,这对于整个北燕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偏生朝中的某些人还在一个劲儿地推动。 “王爷看上去糟心事儿也不少,不若说出来让我……”陆瑾禾本来想要借此机会扳回一城,顺带转移话题,但见李棠安露出的苦恼模样,还是未将话语言尽。 “说出来,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瑾禾不才若是能够让王爷您有一分获利,也算是稍稍报上了援手之恩。”陆瑾禾让话语变得委婉不少,但却生起了一丝疏离之感。 李棠安自然不会说“我是在担心你老爹因为家里的事儿误了战事”这样的话,他假做思考之后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人想要动用自己的特权达到自己的目的,被我阻止了。” 陆瑾禾心思飞转,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是方丞相?” 坊间虽常言丞相肚里能撑船,但方丞相只不过是一个空有丞相之位而没有丞相才德的人,这对于北燕上下来说都是共识。 只不过因为当今太后的原因,就算是御史台那边平日里议论方丞相也会收着不少。 在前世,方折经常在他面前吹嘘,那些御史们在骂别人的时候多狠,但一见到丞相大人就立马缩成一团如同鹌鹑一般,看起来滑稽异常。 当然,以此时陆瑾禾的视角来看,那时候方折吹嘘的模样更为滑稽一些。 “看来你也没少下功夫啊……”李棠安深深地看了陆瑾禾一眼,“不过既然你下了功夫,又为何要与那位长公主发生冲突?” 想到那位不听人话的长公主,陆瑾禾此时也有些头皮发麻,她总觉得现在自己就是被狼群盯上的小兔子,下一刻就会被分尸当场。 第二十五章:不由己为 “您老都说了,那是场意外,小女子我从未见过长公主。”即使是在前世也是如此,陆瑾禾在心里补上了一句。 前世长公主长居于深宫之中与天子公治天下,而她陆瑾禾则是一个被囚禁于丞相府的囚徒,自然是无从得见。 唯一能够获知外界消息的渠道就是知夏,她知道长公主风华绝代,也知道摄政王李棠安乃是天下第一伟男子,两人结亲那是珠联璧合。 “你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本王?”李棠安手指敲击了一下桌面让陷入沉思中的陆瑾禾清醒了过来。 “若是王爷您与长公主结合,应当会是皆大欢喜的结局。”陆瑾禾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陆瑾禾本来以为李棠安会将这话当做玩笑过了,但此时他的表情却是无比的认真,陆瑾禾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那样可不会是皆大欢喜,甚至可以说是乱之初始,至少方丞相不会那么想。” “方丞相,他有何资格……”陆瑾禾本想说方丞相无法影响皇室与摄政王之间的婚事,却忽然想起了李棠安所言应当不是这位丞相大人而是其身后居于高位的方太后。 如今方太后的娘家掌控能够与李棠安相匹敌的权势,但若是李棠安娶了长公主,那这样的均衡就会被打破。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本王与长公主是无法走到一起的。”李棠安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平静,没有惋惜也没有庆幸,那感觉就好似一同长大的长公主只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想到这里,陆瑾禾居然对长公主产生了些许怜悯。那长公主看上去的确是蛮横了一些,但对李棠安应当是真心喜欢。 但话说回来,前世长公主与摄政王成功结合,这里面应当是经历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妥协和斗争。 至于之后的故事如何发展,陆瑾禾却无缘参与其中,那时候她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你放心吧,长公主那边本王会去替你说话,那毕竟是因本王而起。”李棠安见陆瑾禾久久无语以为其实在担心被长公主记恨,便开口让她放心。 陆瑾禾却摇了摇头:“长公主虽然厉害,但也不至于去镇远将军府拿人,府中管事的人的确是巴不得我是,却无法坐视有人肆意践踏将军府的尊严。” 兵来国之重器,而镇远将军陆渊便是北燕军方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甚至有传说先帝在临终之前曾赋予陆渊金牌令箭,若朝中掌权之人昏聩,便可提兵斩之以维护社稷。 虽说到最后陆瑾禾都不知道这传言是否是真的,但不管怎样以自家父亲在军中的威信,就算是长公主也不能轻易去捋其虎须。 “那倒也是,镇远将军终究是北燕大将。”李棠安若有所思,他看向陆瑾禾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怜悯。 镇远将军的威严能够庇护将军府,但也正是因为这威严,让外人不管去轻易涉足陆家家事,即使容家也不可以。 至于李棠安自己,能做到的也不过是将陆瑾禾接过府来好,给外界制造一种摄政王倾心于陆家小姐的假象。 “话说你那姐姐不久之后就要回门省亲了吧,你可有准备?”李棠安忽然开口,让本来已经准备放下糟心事儿好好休息一阵的陆瑾禾又把心提了起来,表情满是无奈。 感受到了陆瑾禾的幽怨眼神,李棠安干咳了两声以缓解自己的尴尬:“有些事情逃避是不行的,未雨绸缪才能够在关键之时无往不利。” 陆瑾禾回忆起了前世,当初自己被陆清寒成功顶替。当陆清寒回门的时候,非但对她这个妹妹没有半分愧疚反而是一再斥责她,说是为了她陆瑾禾才被迫去与方折拜堂。 要命的是那时候自己居然信了这番鬼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对这位姐姐保有了几分愧疚。 以至于后来,陆清寒提出了让她这位陆家嫡女做为方折的侧室她也没有拒绝。 如今回想起父亲陆渊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陆瑾禾的心不禁纠在了一起。 当初强势与方折订婚,让陆家四小姐的蛮横无理深入人心,让所有人对于陆家的家教产生质疑,而后堂堂嫡女嫁人做侧室,更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将军府扇在了父亲陆渊的脸上。 “若陆三小姐不惹我,我会绕道!”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前世求的是自己自在,这一世维护一下将军府的颜面,让陆方两家结亲之事稍稍体面一些也算是种救赎。 “你真这么想?”李棠安面露惊讶之色,在他眼中那个不惜以自己为代价也要把伤害自己拖下水的陆瑾禾,居然摆出了一副要原谅的姿态,这看起来似乎有些可笑。 陆瑾禾将头别向了一旁:“现在有不少人等着看将军府的笑话,我不能让他们如意,只要还活着,那就会有报复的机会。” 李棠安做了然状,他明白,这是陆瑾禾在劝说自己。一个拼尽一切为自己抗争的人,一个能够顾全大局的人,这两种特质居然聚合到了一人的身上,这已可算做奇迹。 “或许我应当予以你一些赏赐。”李棠安莫名的要予以赏赐让陆瑾禾觉得有些不妙,看向李棠安的眼神里满是防备。 “臣女可以拒绝摄政王吧?”陆瑾禾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但她所面对的却是李棠安的盈盈笑脸,这答案已是显而易见。 “既然已经自称为臣,那君之命君之赏赐你只能接受。”李棠安的话彻底打消了陆瑾禾反抗的念头,“当然,你可以选择笑着接受或者……” “哭着接受?”陆瑾禾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不,应当是用更为灿烂的笑容接受,这是赏赐不是惩罚,开心一些总是好的。”李棠安说话间将糕点推到了陆瑾禾的面前。 陆瑾禾也抱着既然无法拒绝,那就在其他地方找回一些的心情不断地消灭着眼前的糕点,那入喉的香甜让她的情绪平复了不少,眼中的笑意也真实了几分。 第二十六章:我为何人 陆瑾禾与知夏回府并没有做摄政王府的马车,虽说两人身上都有大小伤势,但比起回到那个阴暗压抑的地方还不如在路上多走走看看。 陆瑾禾看上去是挺开心的,反倒是知夏从离府之后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在路过某个卖首饰的摊位,知夏拒绝了好陆瑾禾的给她买饰物之后,便被陆瑾禾带来了一个人流稍少些的巷口。 “小姐你要作甚?”知夏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家小姐。 之间陆瑾禾伸出双手来一把捧住了知夏的脸,而后手上缓缓用力开始挤压。 “好(小)姐,泥……”在狠狠揉搓了一阵之后,陆瑾禾终于心满意足地将手放开。 “多漂亮一个小姑娘,老是苦着一张脸可不行。”陆瑾禾如同变戏法一样将一个小镯子带在了知夏的手上,仔细欣赏了一阵而后啧啧道,“就说我的眼光是不错的。” “小姐……”知夏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这世间之事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陆瑾禾一脸坚定地看着知夏,心中暗道上一世所发生的事情她定然不会让其再来一遍。 “嗯。”知夏小声地应了一声,对于小姐,她总是信任的。 回到府中,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李棠安对她这位陆四小姐太过殷勤,当陆瑾禾入府之后明显感觉到了下人们眼神的变化。 三小姐嫁给了丞相家的公子,这位四小姐若是再嫁给摄政王,那镇远将军的地位便会水涨船高。不过在这群人当人,有一个极为不和谐的身影。 “陆瑾禾,亏你还有脸回来,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去别人家府上呆了这么久。” 陆瑾禾看向话音传来的方向,陆予政大房长孙,被府上之人称为大公子。有着老太太的护佑,这陆予政在将军府内可以说是为所欲为,却没有人敢说他半分不是。 正要是惹恼了他只要往老太太那里一搞,这事情就无法善了。老太太为了这大孙子曾经当着众下人的面呵斥这座府邸的主人,甚至说要与其断绝关系。 最后的结局便是陆予政在这将军府中没了拘束,如今更当陆渊镇守边关,陆予政便越发肆无忌惮。 “知夏,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可以选择跟了大少爷我,以后这府里便没人敢欺负你。” “大少爷知夏已经说了,这辈子只侍奉小姐一人,至死不渝!”知夏看向陆予政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厌恶感。 “至死不渝”四字让陆瑾禾心头一震,她很明白,知夏这话并非是什么表忠心,她是要用生命践行这诺言! “陆予政若你不想丢脸就继续在这里撒疯,我与知夏不奉陪了。”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拉起了知夏的手就要离开。 “给我拦住她们!”陆予政一声令下立马有五六个壮实的家丁朝着陆瑾禾包了上来。 “又是这样!”陆瑾禾揉了揉眉心,她忽然感觉有些疲惫,你说在外面横的时候托出这些人来充充场子也就罢了,但这是在府里,就凭这些真敢对自己这四小姐动手? 陆瑾禾将知夏挡在了身后,自己则护着知夏前行,速度不快也不慢,就好像把这几名家丁当成空气一般。而家丁们则随着陆瑾禾的前进保持着后退态势,场面看上去十分滑稽。 “拦住她们!”陆予政再次大吼,家丁们迫于陆予政的威严终究是将手上的棍子横在了陆瑾禾的身前。 “还请四小姐停下,不要让小的们为难。”挡在陆瑾禾正前方的家丁说道。 “我记得你叫阿福,你曾经好歹也是跟在我哥身后的,如今跟着这傻小子你就不嫌丢人?”陆瑾禾的言语没有丝毫客气,一旁的陆予政脸色铁青。 陆予政大公子是废物,这是镇远将军府上下众所周知,但却都不会说出来的事实,如今却被一向温和近懦弱的四小姐点破,周遭的下人们都在强忍笑意。 他们虽是不敢明里嘲笑这位“大少爷”,但在心里鄙视一番还是能做到的。 “陆瑾禾,你找死!”陆予政抢过了一根棍棒朝着陆瑾禾砸了下来,陆瑾禾本要闪避,却忽然看见门廊内有一身影,于是便避过了脑袋直接让其砸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小姐!”知夏一声惊呼,周围的人也全都蒙了。 要知道老太太和将军夫人的惩处都是以家法,条条框框地摆在台面上,这才能够对陆瑾禾施以惩戒,但陆予政这行为则实实在在的欺凌。 一个外家的公子欺负将军府真正的小姐,就算是下人也有些看不过眼。 已经气急的陆予政可管不了那么多,一击得手之后又第二下又要落下,但他却发现自己居然挥不动那棍棒。陆予政回过头去,一脸凶狠地看着罪魁祸首。 “阿福,你这狗奴才想要造反?” 阿福握着棍棒的手并未松开,表情也十分平静:“大少爷,你可知眼前之人是四小姐?” “不过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罢了,我陆予政在这府中要打人还要看她脸?”陆予政的话语可谓猖狂无比。 事实上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本猖狂,在陆渊都被老太太“赶”去了边疆之后,在这府内就没有人能够再说老太太的不是。 有了这层庇护,他陆予政就是镇远将军府的天。 说话间陆予政强行夺过阿福手上的棍棒:“你让本少爷十分不爽,之后去府库支了银子后滚蛋吧,别让本少爷说第二遍。” 陆瑾禾深吸了口气,上一世对于陆予政他是能避则避,她并不想给父亲陆渊添麻烦,但现在,之前买凶之事她还没主动算账,这陆予政倒先来找她麻烦,这就是人善被人欺啊! “阿福,你哪儿都不用去!”陆瑾禾站了出来。 “你是……”陆予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瑾禾打断。 “你想问我是什么东西,那我就告诉你,我乃镇远将军嫡女陆瑾禾,将军府四小姐。”陆瑾禾缓缓开口,看向陆予政的眼神中尽是鄙夷。 第二十七章: 反击 “四小姐,呵,不过是辱没门风的贱人,今日我就要代替三叔清理门户!”陆瑾禾的话激起了陆予政的怒火,抬起棍棒就要再给陆瑾禾一下。 只不过这一切也到此为止了,这里终究是镇远将军府,而陆瑾禾到底是镇远将军的嫡女! “住手!”一声冷喝从陆予政的后方传来。 陆予政并未理会后方的声音,这一棍子依旧往陆瑾禾身上敲了下去,这一记可谓狠辣至极,若是被敲实了,这一棍子就直接敲到了陆瑾禾的脑袋上,这不是惩戒,而是要取任命。 其实在敲出这一记之后陆予政心中其实有些后悔。他心头虽有气,但这一下若是真把陆瑾禾敲出个什么好歹来,就算老太太恐怕也兜不住。 但这一棍子已经敲下去了,以他的武功,并不能做到能发能收的地步。 不过陆瑾禾虽有心让柳氏看到陆予政的跋扈,却没想过把自己的命搭上去。在知夏发出惊叫的一刻,陆瑾禾已经侧身闪过,甚至于还有空闲把知夏往身边带了一带,以防其被波及。 陆予政这一棍子并没有任何收力直接砸在了地上,那反震的力道直接让棍棒脱手。少顷,陆予政放声痛呼。 “啊!我的手!”陆予政这公子哥哪受到过这样的痛楚,眼泪和鼻涕都一同流出来。 “废物!”陆瑾禾与在一旁看戏的柳氏心中的想法难得保持了一致,而从四周那些下人的眼神来看,他们内心应当也是如此想法。 堂堂陆家,世代将门,到了陆渊这一代更是一门两将军,在这样的家族居然能够出陆予政这样的奇葩,这大概是谁都无法想象的。 “你没事吧!”柳氏来到了陆瑾禾的身边,至少在此刻柳氏要保住自己作为大家长的威严。 “三婶,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陆瑾禾这边还未说话,陆予政就先嚎了起来,若此时才到这里的人见此情形还真难辨别出刚才是谁在动手。 “我倒是没事,但您身后那位似乎不是这样。”陆瑾禾按着自己的手臂望向陆予政的眼神之中满是嘲讽,而后适时地吸了一口凉气。 柳氏倒不会觉得陆瑾禾这是在装,之前的那一棍她也看到了,的确是砸了个瓷实。虽说是习武之人,但终究是肉体凡胎。 “去孙大夫那里拿些药吧,知夏好生照顾你家主子。”柳氏的语气柔和了不少。 “多谢柳姨关心,但有句话身为晚辈的还是得说两嘴,某些人实在是太过肆无忌惮了。”说话间陆瑾禾看向了陆予政。 这意思很明白,若你柳婉仪真是这镇远将军府的主事人,那这件事情若是不弄出个所以然来,那么之后定然会威信尽失。 也许那时候就有人问你,这镇远将军府到底还时不时镇远将军府。 “我会妥善处置的。”柳婉仪沉着脸,面露杀气,但却不知道这杀气到底是针对陆予政还是在针对她陆瑾禾。 被陆瑾禾无视的陆予政此时的已经气急,他此时也顾不得疼痛朝着陆瑾禾冲了上来:“陆瑾禾我要你的命!” 陆予政自然是要不了陆瑾禾的命,但此番言语下却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镇远将军府的四小姐在镇远将军府中被人喊打喊杀,就算是老太太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陆瑾禾仿佛是预料到了陆予政会有这样的行动一般,稍稍一侧身让过了陆予政,就在陆予政踉跄着要摔倒的时候,陆瑾禾一把拧住了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别以为这样我会放……”很显然陆予政一直都将陆瑾禾当成懦弱之人,但奈何如今的陆瑾禾虽还是那副身躯,但灵魂却经过了生死淬炼。 佛道之中能够参悟生死,方能窥探天道。陆瑾禾并不认为自己能将生死参透,也不想去窥探什么天道,她如今想要做的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砰”的一声闷响,陆予政将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全都咽了回去,陆瑾禾这一拳锤在了他那生满肥油的腹部。痛苦躬身的陆予政就好像虾米一把,痛得连惨叫都叫不出来。 陆瑾禾将视线转向了柳氏:“方才所发生的事情柳姨应当已经瞧见,他说的话和所做的事动作,我都已经记下了。” 说完这句话陆瑾禾环视四周,四周的家丁丫鬟都露出了愤怒之色。对于镇远将军府的下人们来说,他们虽然口头上喊着陆予政“大少爷”,但内心深处不过将其当做是蛀虫罢了。 若非是老太太的庇护,陆予政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在将军府被人打了闷棍,陆予政这一番陆瑾禾教育可谓是大块人心。 “相信到时候在场的诸位都能为我做个见证,是这陆予政先动手的,奈何手段不够。”陆瑾禾这话明显是若有所指。 “我不会放过你!”陆予政的语气十分怨毒。 陆瑾禾再次看向柳氏,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带着知夏离开了此处。 “陆瑾禾,你别走!”陆予政直起身来,这一次面子里子都丢了,陆予政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想要继续袭击陆瑾禾以找回自己的颜面。 只不过,他此时却没有去想,真正应当应对的人不是陆瑾禾,而是柳氏。 “把大少爷架去老太太那里!”柳氏语气冰冷。 此时的柳氏在心头暗道,这是陆予政逼迫的,这一次若真不处置,那陆予政还真能够把自己当成这里这里的主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站在她的头上。 “柳婉仪,你敢!”陆予政听柳氏让人把自己架起顿时有些口不择言。 柳氏本想着见了老太太之后予以陆予政适当的惩戒就可以了,但陆予政这句话是彻底把她激怒了。 “来人,上家法!”柳氏大声喊道,不多时便有丫鬟给她递来了藤条。 “你敢,啊!”整个镇远将军府内充盈着陆予政的惨嚎好。 之后下人们在私底下评价这所谓的“大公子”不如四小姐,四小姐被施以家法的时候可是连声都没吭。 第二十八章: 求安观虎 “四小姐,我觉得你之后会把我这儿当家。”孙礼一脸无奈地看着被知夏扶进来的陆瑾禾。 有过之前的接触,孙礼与陆瑾禾算是熟络起来,对于陆瑾禾来说,能够交上一个做医者的朋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这才几天,身上虽无大伤,但小伤却没有断过。 此时的陆瑾禾居然有些理解前一世的自己,生性懦弱的确是让她避过了不少鞭子,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也错过了许多矫正自己命运的机会。 “这不是显得孙大夫您,重,唉,疼疼疼……”就在陆瑾禾说话的时候,孙礼抹了药酒得手一把盖在了陆瑾禾受伤的手臂上。 清凉刺痛还有各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让陆瑾禾忍不住痛呼了出来,伴随而来的是麻木感之后的细微放松。 孙礼继续揉搓着陆瑾禾的手臂,清凉的感觉随即转为了温热。 “小姐……”知夏一脸担忧的看着陆瑾禾。 陆瑾禾另一只手摆了摆:“无事,跌打损伤这一项,孙大夫可称圣手。” “四小姐,你这可算不得称赞!”孙礼低着头继续给陆瑾禾散淤,“江湖上那些蹩脚的江湖郎中才最擅长这些,毕竟他们经常挨揍,而我却是正经大夫。” “正经大夫盯着一个姑娘的手臂揉这么久?”陆瑾禾调侃了孙礼一句。 “那孙某就不弄了?”孙大夫虽未抬头,但陆瑾禾敢肯定这人一定翻了个白眼。 “别,医者面前无男女,方才不过是句玩笑话。”陆瑾禾连忙道歉,这手上的伤势她可不想留到第二日。 “孙某虽是外人,但有些话还是得说,四小姐你应当好生顾惜自己的身体,能让的地方让三分,四小姐必定是四小姐,他们总是会留一线的。”孙礼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还以为孙大夫您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想到也会去留心府内的事情。”陆瑾禾晃动了一下自己的受伤的手臂,刚才连抬手都难,在用药之后居然能够稍稍用力。 那陆予政打人也真够狠的,只能说那一身肥肉并不是完全长到了空处。 “在此处谋生,自然需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人可以接触,什么人需得远离。”说完这句话孙礼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瑾禾一眼。 陆瑾禾哂然一笑:“也就是说本人是可以接触的,不然孙大夫也不会如此悉心照料。” “治病疗伤只不过是本职,拿了钱总是要干事的。”孙礼的表情无奈至极。 陆瑾禾起身来,动了一下身体,不但是手上被棍棒砸的伤,就连承受家法的鞭伤也好得七七八八。 前世大概是因为没有受到太多伤的原因,她对于孙礼的印象并不是大深,倒是这一世,陆瑾禾很惊喜地发现孙礼的医术应该十分高超。 有这样一位医者在自己身边,陆瑾禾也多了几分底气。当然,受伤的事情还是能避则避。 “走了?”孙礼一边捣鼓着药一边开口道,“若四小姐您此时无事的话,最好还是先呆在此处。” “这是……”陆瑾禾本来有些疑惑,但细细琢磨之下便明白了孙礼心中的想法。 在这个时候柳氏应当在对陆予政执行家法,估摸着再过不久老太太就会出现,然后抱着她的大孙子哭嚎。 这一次柳氏在她的挤兑之下是真的下了决心要树立威信,想来陆予政应当讨不了好。 之后这府内若是上演婆媳大战,自己这时候插进去说不得还会成为她们共同的敌人。若是两人因为自己的出现而何解,那才是得不偿失。 “先生高见!”陆瑾禾不禁开口道。 “什么高见?”孙礼一脸疑惑地看向陆瑾禾。 “先生不是让我在这里等着,坐山观虎斗吗?”陆瑾禾用佩服的眼神看向孙礼。 “在下只是想告诉四小姐,以四小姐现在的状况,还需再次歇息片刻,伤筋动骨需一百天,小姐的身子骨虽然硬朗,但也要遵循人理才是。”孙礼说完这句后继续捣药。 “原来是这样……”陆瑾禾的表情有些尴尬。 “对啊,小姐您就听从孙大夫的安排,若有急事,就让知夏去做吧!”知夏在一旁应和道。 “行行行,正好今日也有些累了,休息片刻也好,知夏你也是一样。”陆瑾禾想了想,不管是为了身体,还是回避老太太和柳氏的冲突,这时候呆在这里都是最好的选择。 “孙先生!”陆瑾禾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唤了孙礼一声。 “四小姐有何吩咐?”孙礼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你把我们留在这里,总要拿出些东西招待我们吧!”陆瑾禾嘿嘿一笑打量着四周,她在某一本书上看过,医术高明的大夫都会藏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孙某是大夫,不是店小二!”孙礼不禁摇了摇头,这位四小姐如今到了药房就好似到了家一般,这让他十分无奈。 孙礼最想要过的生活就是平日里按照自己的喜好调制一下药物,剩下的时间看看闲书睡睡大觉,这样的生活才乐无边,但陆四小姐的出现却把这一切都打破了。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陆瑾禾的神色严肃,“身为医者不但要照顾病患的身体,还需要顾其内心,否则用药大有可能会用到空处。” 孙礼低下头来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很显然他并不想再和陆瑾禾拉扯下去。就在陆瑾禾有些悻悻然地将嘴闭上,准备好生休息的时候孙礼却开了口。 “知夏,你去那些密饼出来吧,还是老地方。”孙礼看向了一旁的知夏。 “好!”知夏应了一声之后便走向了药房的另一边。 陆瑾禾见此一幕之后若有所思,之前来的时候她就觉得知夏和这位孙大夫应当相熟,如今看来这关系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深一些。 “知夏因为位的连累经常来我这边。”孙礼好似看出了陆瑾禾心中所想,断绝了她的遐想。 第二十九章:争雌 “哦……”陆瑾禾故意拉长了音调,这一次孙礼直接起身去了药房的角落坐下,很显然他并不想再和陆瑾禾交流下去。 “这人还真……”陆瑾禾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出词来形容孙礼,若是硬要说的话,这孙礼应当是这冰冷府上的唯一具有人情味的人。 “一个外人”与“人情味”居然能够结合在一起,陆瑾禾瞬间觉得这镇远将军府已经坏掉。 方才还能够时不时传回来的惨嚎声已然停止,接下来的声音有些嘈杂,甚至有铁器碰撞的声音,这让陆瑾禾不禁皱起了眉头。 若是这婆媳两人在府内发生的冲突到了动刀动剑的地步,那就真是给人看了笑话。 陆瑾禾下意识地想要去组织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最后只是起身却没有挪动脚步。 “小姐,密饼来了,这里面可有孙先生调制的药物,有助于伤势恢复。”知夏很是熟练的把蘸酱与密饼摆了出来,并告诉陆瑾禾该如何享用。 其实吧,不用知夏的夸赞,当陆瑾禾闻到密饼传来的香味便知道这东西并非是简单的药用密饼。 拿起一小块来,按照知夏的指示沾了酱,入口之后顿时感觉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这一刻,陆瑾禾忽然感觉什么都无所谓了,能够在这个地方吃上眼前这么一盘密饼,那便是极致的享受。 至于外面闹翻天,她现在不想管也管不了。 陆家宗祠,一向嚣张跋扈的陆予政来到这里眼中终于有了恐惧之感。陆家的家风很严,将门世家本就受到万众瞩目,家族子弟若是犯了过错,将会成倍地被放大。 正所谓“千夫所指,无病而死”,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历代陆家家主对于犯错的族中子弟可谓是毫不留守。 按照他老爹的说法,就在他们上一代就有十数人被杖毙,地点就是宗祠。 陆家子弟,当牢记忠孝仁义悌友礼,若不反省自身,辱陆家名声,当以家法矫正。 宗祠之家法可不是寻常施行的家法能相比的,陆家先祖直接把军队军法处的杖责之法当做家法,其刑罚基本与军中无异。 陆予政是何人?那是被泡在蜜罐子里的少爷,他那一身皮肉哪里能够抵得过军汉,三两棍下去,陆予政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 这是陆渊离开将军府戍边之后第一次在宗祠请出家法,也是陆渊为家主之后的第一次,陆予政也算是开了这个先例。 祖宗家法每一棍下去都结结实实,柳氏这般下死手自然是惹怒了老太太。 老太太倒场之后,也不停陆予政犯了什么错,直接指责柳氏自己生不出好男的就要用这样的方法断陆家的香火,用心险恶至极。 这一次柳氏没有再顺着老太太,柳氏正色道:“陆予政又不是陆家唯一的男丁,且不说陆家旁支众多,就算将军府内还有陆瑾霆在,怎么也轮不到他身上。” 陆瑾霆便是陆瑾禾一母同胞的兄长,说来也奇怪,柳氏与陆瑾禾十分不对付,但与陆瑾霆的关系却十分融洽。 “好你个柳氏,当真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你今日若是再打,那就把老身一同打死在此处!”老太太大声哭嚎着。 陆予政此时压稍稍恢复了神智,他明白这一次柳氏是真的要杀鸡儆猴了,要想保命就死死拽着老太太。 镇远将军到底是孝顺的,就算是柳氏也不敢把老太太怎样。 “奶奶,痛啊!”陆予政哭嚎之声如同待宰牲口临死的哀嚎。 行刑者不知道是因为这声音所震,还是考虑到老太太的阻挠,停止了继续用刑,这也给了陆予政喘息的时间,从刑板上狼狈地滚在了老太太的身边,以便于老太太将他护住。 “想要当这将军府的主人,却无一点儿男人气概。”这就是在场除了老太太与陆予政自己之外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陆予政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在将军府作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顿棍子下去也让众人的心头积郁的怨气散了不少。 “你敢打吗?”老太太对着柳氏怒目而视, “娘……”此时的柳氏颇为无奈。 周遭众人都在看着她,此番若是不能弄出个让众人心服的结果,那她这个家真不用当了。 “别,将军夫人这称呼老身可受不起。”老太太毫不客气地回了柳氏一句。 而后她扶起了陆予政,心疼已经被刻在了脸上。 “老太太,您来此处之前可知陆予政做了什么?”柳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 “好不过是打了一个有辱门风的女人罢了,身为陆家子弟就应当维护陆家声誉!”老太太刻意将‘门风’二字说得很重,其意思已经非常明白。 要说如今整个将军府最为人所议论的并非是陆瑾禾,而是柳氏的亲生闺女陆清寒。 抢夺自己妹妹的夫婿,未婚嫁便与丞相府的方折苟合,最后奉子成婚。 这也得亏是在北燕,若是换做西齐这类民风保守的国家,那陆清寒此番行为足以被浸猪笼。 柳氏的确是要敬老太太三分,但此时老太太却出言攻击与眼下之事毫无关系的陆清寒,这柳氏可不能忍。 “如今那已经是方丞相的家事,别人怎么说去是别人,但现在,身为旁支居然对主家小姐动手,还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说要把陆瑾禾杀了,这当如何说?” 柳氏平静的语气让陆予政身体发寒,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今日老太太若是再这么“保护”下去,他定然会成为杖下亡魂。 想到这里,陆予政不在顾忌自己身上的伤势,直接挡着柳氏的面一头磕了下去:“将军夫人,陆予政知错了,还望夫人您念及我父是镇远将军兄长,饶了予政一命!” 这话让老太太的脸有些挂不住了,她都在这里了,这陆予政居然还主动向柳婉仪低头,而那态度简直是卑微到了极致。 一旁的红姑姑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来为老太太顺气。 见此情形,柳氏也清醒了过来,说归说,若是老太太真有三长两短,她是兜不住的。 第三十章:难以收场 宗祠那边已经的火已经快烧上天了,陆瑾禾这边却是平静异常。吃过了孙礼的特制密饼之后,她忽然有些犯困,只不过今日的陆瑾禾注定了无法得到休息。 “四小姐在吗?”一个浑厚的男声从外面传来。 陆瑾禾连忙躺上了床,犹豫未去注意背后的伤口好,当她一靠在床头,背后如同火烧一般疼痛。 “进来吧!”陆瑾禾一边说着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 来者是阿福,开始的时候作为陆予政的护卫。不过,在那种情况之下阿福稍稍阻止了一下陆予政的恶行,陆瑾禾对其倒是抱有几分好感。 陆予政是谁,那可是镇远将军府的混世魔王,将军府除了极少部分人能够不被他祸害,其他的人见到陆予政都得小心翼翼,更别提反抗。 “四小姐可好?”阿福小心翼翼地问道,一名从沙场上走下来的悍卒成了这般模样,也真够让人唏嘘的。 “还算活着。”陆瑾禾这句话被阿福当成了自我调侃,想起镇远将军在战场上的威风凛凛,又观眼下将军府的状况,阿福真不知自己是否应当把想要说的话说出来。 “这位兄弟,四小姐的伤势无大碍,别耽误了正事。”孙礼的声音传来。 陆瑾禾对孙礼怒目而视,这人刚才把她与知夏留在这里,现在却又以这种方式下逐客令,这是可恶! 阿福有些惊讶与孙礼与陆瑾禾之间的亲近关系,但此时还是没有忘了正事,他面容一肃道:“请四小姐去宗祠一趟,否则今日之事非得流血不可。” “宗祠,那敢情好啊,陆予政那股跋扈劲儿,若是再不收拾一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让他翻了天,只能说将军夫人英明!”陆瑾禾的脸上满是无所谓。 从醒来来开始,从方府闹婚,到后来被人绑架回到府中居然被执行家法,再到今日被陆予政贴脸羞辱,她过得可没有半分舒心。 在这个时候让她去管陆予政的死活,只能说是异想天开。 “老太太若真是与将军夫人闹起来,将军府那便真成了笑话。小人听说将军最近和蛮族交战正酣,若府里的消息影响到了将军,那当如何?”阿福的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柳氏或许不会让远在边境的陆渊知道此事,但那位老太太可是一个为了大孙子可以把天都捅出一个窟窿的人。 陆瑾禾皱了皱眉,虽说自己那位父亲对待老太太确实可以用“愚孝”来形容,但对她这个女儿却无甚亏欠。 当初自己不懂事,强行要与方折定亲,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的时候,是他老人家站出来兜底,最后顺了自己的心意。 乃至于前世,在嫁入方府父亲也有过劝阻,只不过后来因为战事所限,让他无法在京城逗留,这才造成后来的悲剧收场。 “阿福,你这人还真是能够把握别人的软肋!”陆瑾禾这话似嘲讽也似感叹。 阿福挤出了一个笑脸:“那是因为四小姐您和将军本就是一类人。” 就在此时,陆瑾禾心头一动问道:“以后你就跟着我,作为我的护卫如何?” 阿福一愣,而后不禁苦笑:“小人倒是没什么,只怕是大公子那边不会放人。” “交给我吧!”陆瑾禾自信一笑,在方府的精力让她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只依赖于外力是不行的,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 陆瑾禾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动作干净利落地让阿福都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小姐,等我!”知夏就要跟上来,却被陆瑾禾一把将她按回了凳子上。 “你身体的虚弱那是实打实的,好生在这里休息,这次小姐我是去给那两人卖给人情!”陆瑾禾脸上的自信笑容终于让知夏安心下来。 只不过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些话来真的合适?想到这里,知夏看了看阿福又看了一眼孙礼。 “刚才碾药的声响太大,我听不到你们在说什么。”孙礼的回答意思也很明白,他现在不想站在任何人一边,或者说他不想参与到府内的一切争斗。 一个不愿意沾染麻烦的人!这就是陆瑾禾对于孙礼此人的定义,只不过在这将军府中,从来都不是自找麻烦,而是麻烦会主动来找人。 陆瑾禾笑了笑,对着孙礼微微躬身,算是作为这几日为她调养身体的谢意而后随着阿福一同走出了药房。 宗祠处,陆予政的确是认错了,但在老太太的眼中这是自家大孙子在柳氏的逼迫之下才会低头的。 柳婉仪姓柳那是外人,而陆予政是陆家人,今日若真让事情到此为止,那之后这将军府是姓柳还是姓陆都两说的。 还别说,这婆媳俩在这里保持着相当的默契。柳氏觉得若是今日轻易绕过了陆予政,那这镇远将军府就真成了大房的地方。 此时被夹在中间的陆予政最为痛苦,自己该丢的脸该挨的打一点都没少,但现在这事态还未有完结的意思。 此时的陆予政心头有些抱怨老太太,刚才柳氏明明已经有些松动,但后偏生又要提起陆清寒,谁不知道陆清寒是柳氏的宝贝疙瘩谁都碰不得。 好在老太太因为急火攻心倒下了,否则的话陆予政不知道自己还要吃多少苦头。 “柳姨,到此为止吧!”就在此时一个宛如天籁的声音降临。 陆予政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只见陆瑾禾被阿福搀扶着来到了宗祠,陆予政记得自己明明打中的是陆瑾禾的手臂,这腿脚怎么变得不利索了? “瑾禾,你来了。”陆瑾禾到底是受害者,柳氏说了要给个公道,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不少。 陆瑾禾对着柳氏和老太太分别行了一礼,礼节也做得颇为到位。 “陆瑾禾,你兄长被打成这样都是你害的!”陆瑾禾这番明明是来和事的,但老太太却显得有些不依不饶,这大概是因为大孙子被打而冲昏了头脑。 毕竟在陆瑾禾的记忆中,老太太理智的时候也很有大家长的风范。 第三十一章:借梯 柳氏眉头微皱,连她都看出来陆瑾禾是来终结这场闹剧的,老太太若是再如此执拗下去很可能让事情无法收场。 她看向了陆瑾禾,准备稍微说些安慰的话,至少先平复一下这位四小姐的情绪,否则这位四小姐若是闹起来,那一日方府所发生的事情说不定会重演。 只不过她安慰的话语还未说出口,便看到陆瑾禾普通一下跪在了老太太面前,这一跪连老太太都发了怔,不知道陆瑾禾想要做什么。 “对,一切都是我的错,若非是我呆在这府上碍了兄长的眼,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错的不是兄长而是我!”陆瑾禾说话间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其神态之悲切让人动容。 “瑾禾若是真碍了奶奶您的眼,那瑾禾愿意就此出府,去容府也好,去何处也好,为了让将军府安宁,瑾禾愿意自身自灭!”陆瑾禾的话让周遭下人的眼中都有了悲意。 他们都知道此番是这所谓的大公子率先挑事,对着他们的四小姐喊打喊杀,若只是口头上的冲突那也就罢了,但这一次陆予政是真的动了手,其凶狠甚至想让四小姐命丧当场。 “不……”此时的柳氏却被“容府”二字挑动了神经,若陆瑾禾真因此事而归容府,那就真的将事情闹大了,坊间说不定会出现将军府欺负孤女的流言传出来。 皇室寻常时候自然不会出面去管臣下家事,但若是这样的丑闻传开,甚至可以被冠以“有损国体”,镇远将军是国之柱石也是北燕的脸面。 陆瑾禾绝对不能出府!柳氏在心头暗道,不论是为了之后陆清寒的回门,还是为了将军府。 不过,陆瑾禾这话倒是给了她一个提醒。 “瑾禾,你是我将军府的四小姐,谁都不能让你走。”说着柳氏看向了还坐在地上发蒙的陆予政,“陆予政,既然你在这将军府呆不住,那就先回你自己家里吧!” 柳氏的话让老太太彻底爆发了,她一把抱住了陆予政:“你想要把予政赶回去,还不如让我这老妇去外乞讨!” 陆予政自然也不想如此,相比于将军府他自己的家虽也有些资产,但终究是太过寒碜,若是自己真离开了此处,钱和权都没了。 但就在他要说话的时候,却看见了柳氏那双冰冷的眸子,忽然觉得背后一寒,刚刚被打的屁股也疼痛加剧。 “奶奶,予政也想回去看望父亲和母亲,以后得闲了予政依旧会入府看望奶奶。”陆予政强逼出了一滴眼泪。 柳氏来到了老太太身边,将老太太扶了起来:“老太太,这事情到此为止了,否则的话媳妇也只有按规矩办事了,将军府的颜面还是需要维系的。” 柳氏的话让陆予政心头一惊,连忙拉住了老太太:“此番是予政的错,回去之后定然会好好反省当如何做好陆氏子弟。” 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看了跪在地上的陆瑾禾:“你满意了?” 说完,也不待陆瑾禾回应,甩开了柳氏的手在红姑姑的搀扶之下离开宗祠。 “此番处置,你们可服?”柳氏这话明显不是在问陆予政,毕竟陆予政今日能够不半残而出已经算是轻责了,他不服也得服。 “柳姨处置公道,瑾禾没有不服。”陆瑾禾微微躬身以示顺从。 柳氏微微挑眉,她总感觉陆瑾禾虽是以谦卑的姿态示人,但内里却是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这些人。柳氏摇了摇头,不管怎样,这台阶是陆瑾禾递过来的。 “我们将军府对于作恶者有惩戒,受害者也会予以偿补,瑾禾你若是有要求趁现在提出来吧,我会尽量满足你。” “把阿福给我们院就好了,毕竟在当时只有他一人帮了我。”陆瑾禾指了指旁边的阿福。 柳氏看了阿福一眼,这人她有些印象,一直都是跟在陆予政身后的。此番去将陆瑾禾带到了这里,说明其也是内心通透之人不似莽夫。 本想在此间事后将其提拔后为专门问她做事,但此时陆瑾禾提出来了,她也不好再拒绝。 毕竟刚才的话已经放出来了,总不能转眼间就吞回去。 “好,你之后就跟着四小姐了,好好保护四小姐的安全。”柳氏对陆瑾禾身边的阿福说道,至于陆予政,此番离府之后好想摆出大公子的架势那是不可能了。 要不是这事情从始至终她都看在了眼中,柳氏都以为是陆瑾禾布局先将陆予政除去。 “柳姨,瑾禾还需去孙先生那里继续治疗,就先告辞了!”陆瑾禾说着对柳氏行了一礼,而后带着阿福退了下去。 陆予政看陆瑾禾的背影满是怨毒之色,直到柳氏的视线看向他,他的表情才恢复了方才的谄媚。失去了老太太的庇护,他可无法与柳氏相斗。 “此番回去好好自省,若是再行将踏错,败坏将军府名声,下一次就不是将军府的家法,而是北燕国法!”柳氏开口提醒了一句。 “侄儿明白!”陆予政连忙回道,随后一想,这就是说他之后不能打着将军府的旗号去外边玩乐的吗?陆予政本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但柳氏已然离开。 “总有一日你们这些人都会跪伏在我面前!”陆予政在心里默默地发誓。 “四小姐,虽说我这儿清净,但若有人在此时瞧病,将您这模样看了去告知将军夫人,那您的结果可能不会太好。”看着已经快笑出眼泪的陆瑾禾孙礼开口提醒。 听了孙礼的话,知夏小心翼翼地走到外面瞧了瞧,除了站得向个标杆一样的阿福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这才安心下来。 不过,在自己和小姐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阿福,这还是让知夏有些不太适应。 至于阿福,那不苟言笑的模样也很难让人产生亲近感。 察觉到阿福的看向自己的时候,知夏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逃入了药房。这情形之下,阿福不禁挠了挠头,苦笑不已。 第三十二章:摄政王与少年 “那些人都是人精,我这点把戏能够在当时起些作用,但她们很快就会回过味儿来,我自然得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开心一下,这毕竟是别人凑上来的。” 陆瑾禾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却也收敛了许多。 “四小姐既然明白这一点,为何不退后一步,这样也能够过得轻松一些。”孙礼的话让陆瑾禾陷入了沉思。 这话其实说得不错,上一世至少在她在嫁入方家为止,在将军府过得都还算不错。那时候也应了孙礼的这番话,凡事退一步能够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只是,不断退让的结果只能是被人当成是可以轻易利用后抛弃的棋子,不能被称之为人。 对抗吗?陆瑾禾其实在心底并不想与府中的人站在对立面,要知道这一世的人还没有做出前世那些可以至她于死地的事情,就算是为了远在边关的父亲,她也愿意退后一步。 只可惜,因为在方府的那一步做出了改变,导致之后的一切都有了变化。 是否要与府中之人,与柳氏与老太太和睦相处,这决定权并不在她的手上。即使是此时,这看似胜利的结果也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 “这只是孙某人的建议而已,四小姐不必多想。”孙礼见陆瑾禾似乎陷入了纠结之中便补上了一句。 陆瑾禾摇摇头笑道:“孙先生能够对我提出这些建议已是将我视为友人,毕竟孙先生是最怕麻烦的人。” “友人……”孙礼似乎想起了什么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眼中满是怀念之色。 “难道是瑾禾此言有误?”陆瑾禾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便开口说了抱歉。 孙礼摇摇头:“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罢了,不过要做四小姐您的朋友,今后可能会麻烦不断。” “不,之后我或许会遇到麻烦,但绝对不会强行让先生您施以援手,就如此时一般,我是伤者先生作为大夫,各尽其分就好了。”陆瑾禾表情十分真诚。 “这就是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孙礼不禁一笑。 “确是如此,比起先生你,这府中的其他人实在是过于无趣,要么就是牵线木偶,要么就是被欲望缠身。”说话间陆瑾禾回过头来看向知夏,“知夏不是友人,是姐妹!” “小姐……”知夏有些感动,似乎又要说出什么尽忠的话语来,但陆瑾禾却将其阻止。 虽说两世不能混为一谈,但陆瑾禾的真正的想法是知夏已经将该报的恩都报了,该还的情也还了,甚至还有盈余。 “天色已晚,今日谢过先生照顾,他日再来拜访。”陆瑾禾说着起身来招呼着知夏离开了药房。 目送陆瑾禾知夏主仆两人离去,孙礼喃喃道:“这位四小姐应当与那位镇远将军最为相似吧!” 外面虫声靡靡,却没有谁能够对他的话做出回应。 “摄政王亲自前来?”被知夏从睡梦中唤醒的陆瑾禾显然并不在状态,即使嘴里嘟哝着语句,但眼睛却没有睁开。 “是的,小姐,是摄政王亲至,不是派人传话!”知夏再次提醒因为太过焦急,手上的动作不觉加大的几分。 陆瑾禾倒是没什么,反倒是知夏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晃动的动作带动她身上的伤。 听闻知夏的痛呼,陆瑾禾终于清醒了过来,一脸无奈地看着知夏:“我都说了,你接下来几日可以好好休息,让其他人过来就成,毕竟孙嬷嬷也只有那一个。” 对于那位把自己药翻的孙嬷嬷,陆瑾禾不知道自己是该感谢还是该恨,若非是她来这么一出,自己说不定真成了方家的人。 一想到那样的情况发生,陆瑾禾就不禁背生冷汗。 “不过是小伤而已,是小姐您太过了!”知夏的语气略有些不满。 “是是是,你是钢筋铁骨。”说话间路瑾禾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小姐,您呆会儿就要去见摄政王了,应当振作精神才是。”知夏在一旁提醒。 “好,真觉得你这丫头明明年纪双十不到,却跟个老妈子似的。”陆瑾禾一边埋怨一边从挪下了床。 “看来陆小姐并不是很想看见本王!”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陆瑾禾先是一愣,注意到自己的穿着之后立马退回了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掩住。 但外面虽有李棠安的声音,却不见李棠安踏入屋内,陆瑾禾心道这人倒也算是识礼。 陆瑾禾正要说些什么回应,却听李棠安继续说道:“快将穿好衣服,今日随我出门。” 堂堂摄政王此时应当是在住持早朝,现在却出现在将军府,还绕过了主事人,直接来到了她这个四小姐的小院中。 这不需要明眼人,只要长着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位摄政王对镇远将军府的四小姐产生了兴趣,或者说是兴趣之上的一些东西。 “等着!”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李棠安的言辞,路瑾禾下意识地吐出了两个字,而这两个字显得不是那么客气。 知夏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好,不断地用眼神示意陆瑾禾说话注意,李棠安现在可算是他们的后台,若是将这位爷得罪了,指不定会有什么坏局面等着她们。 陆瑾禾干咳了两声,这话都说出去了,要吞回来可有些难。看向门外,确定李棠安并没有因为生气而让自己的护从闯入屋内,将她从屋中拧出去。 话虽如此,陆瑾禾的动作还是利落了许多,飞速是洗漱,倒是选择衣服的时候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选择一套不太起眼的便服。 出了门之后,路瑾禾便看见李棠安正坐在园中央的石桌旁,而他的对面此时正坐着一个小孩子。 这孩子穿着华贵,应当不是书童(娈童)之类,不知为何,陆瑾禾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候陆瑾禾还未去想,一名尚未婚娶的摄政王和一位华服孩童同时出现意味着什么。 她此时心中在想,今日李棠安来此处应当就是为了昨日所言之补偿。 第三十三章:亲戚 陆瑾禾心头想着事,又兼之对方是李棠安一时间忘了施礼。 那华服男孩儿眼神一凛,小小的身体却自身一股威严:“你这女子,如此不知礼仪,有损镇远将军虎威。” 这句话让陆瑾禾心头有些不满意了,你一个小孩子居然如此对一个大人说话,起不知道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 “将军虎威是打出来,而不是讲礼讲出来的。”陆瑾禾随口回了一句。 小孩子被陆瑾禾这话堵得语塞小脸通红:“你,你不讲理!” 陆瑾禾一脸不满地看向李棠安:“这谁家的孩子,大清早的在人家院里大喊大叫,所谓客随主便,孩子这般模样才是不讲理吧!” “你,你……”若是眼神能杀人,此时的陆瑾禾已被眼前这华服男孩给杀死了无数遍。 两人剑拔弩张,李棠安却在一旁大笑,似乎很享受眼前这一幕。 “你大胆!”华服男孩用以骂人的词汇似乎并不多,这一点和市井的那些小子相比要差了不少。 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他可是被李棠安带在身边,往小了说也应当是皇亲国戚。 思及此处陆瑾禾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李棠安本身非北燕人,这孩子说不定是被西齐送过来做质子的。 如今这天下大国有四,北燕西齐南楚东越,四国之间相互制衡,相互之间派遣质子,并非是某国臣服,而是借以维持和平状态。 不过,质子就算是穿得再体面也是质子,想到这里陆瑾禾有些同情这华服男孩了。 陆瑾禾伸出手去揉了揉华服男孩儿的脑袋,男孩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让陆瑾禾得逞了。在他的发束被陆瑾禾揉乱之后,男孩总算是有了回应。 “你,你要作甚?”男儿向后一跳,对着陆瑾禾露出了戒备之色。 “这是你家的孩子?”陆瑾禾转向了一旁脸上笑意不断的李棠安。 李棠安看了男孩一眼,那柔和的眼神就连陆瑾禾也感觉心神震动,连忙将视线转向了一边。 “过来!”李棠安招呼着小男孩,男孩儿一边戒备着陆瑾禾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李棠安。 只见李棠安一把将男孩儿抱了起来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男孩儿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安分地坐在李棠安的腿上。不知为何,陆瑾禾心头感觉到了一丝羡慕。 “家中的长辈去世得早,大家族有太多的不安定,那位长辈在离世之前把这孩子交给了我。”李棠安脸上的笑意已经散去,剩下的是无尽的唏嘘,很显然那位长辈对他影响颇深。 否则托孤这样的事情,一般人是受不住的。 “诶,这么说这孩子不是西齐来京的质子?”陆瑾禾忽然开口,让李棠安的神情一滞。 陆瑾禾在心底暗道不妙,虽说摄政王的身份乃是北燕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早在先皇的时候便不许人议论此事。这让李棠安虽为质子,但事实上其地位已不下任何一位皇子公主。 “那个,我已经不记得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这大清早的脑子有些混沌糊涂,还望摄政王不要太多心。”陆瑾禾顺口打着哈哈,希望李棠安能够忘了此事。 李棠安这边不在意,但男孩儿却表现得异常愤怒:“兄长,这女子实在是太过无礼,必须予以惩戒!” “你这孩子,动不动就惩戒,这权力可不是你手上的玩物,身份地位更不是你嚣张的本钱。”陆瑾禾不满地看向男孩儿,虽说有些同情男孩儿的境遇,但这跋扈的性格实在太像陆予政。 “你,大胆!”好吧这话又回到了开始。 李棠安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之前我怎么说的?” 小男孩儿轻声嘟哝:“要学会体恤别人,不要轻易动怒,还有就是这位陆小姐虽说有些口不择言,但却没有坏心思,这种没有城府心思单纯的人更需要体谅。” 刚开始的时候,陆瑾禾还在心头暗叹李棠安教孩子还是有一手的,只不过这话越听到后面越不对味,特别是男孩儿看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同情,这分明就是把她当傻子嘛! “你们适可而止吧!”陆瑾禾终是没有忍住发出了怒道了一声。 这一次男孩儿果然没有再说“大胆”之类的话语,很显然他刚才已经将李棠安的话放在了心上,那澄澈的眼神就好像在告诉陆瑾禾“我原谅你了”。 我应当是不擅长对付小孩子的!陆瑾禾在心中安慰自己,顺便避开了男孩儿那略有些温暖的眼神。 “话说摄政王大驾光临,应当不会是来叫我起床吧!”陆瑾禾看向李棠安,心道若李棠安回答“是”的话,她一定会当场翻脸。 “当然不是!”李棠安的回答似乎并未让陆瑾禾的情绪爆发出来,但他又接着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忙于政务,今日得闲,边带着这孩子出来走走,不经意间来到了将军府。” 陆瑾禾憋屈地看着李棠安,本以为自己这一大早起来能有好运,没想到对方只是顺带来到这里,且顺便扰了她的清梦,再顺带地损了她一顿。 陆瑾禾很庆幸李棠安的地位够高,否则的话,她觉得自己很可能在府内做出一些违反北燕律法的事情。 “让外面那些人进来吧!”李棠安忽然开口道。 “啊?”陆瑾禾一脸疑惑,而后发现了院门口正有人探头探脑,正是府中的管家陆安。 见陆安望向了自己陆瑾禾开口:“进来吧,若是你们这马屁拍到了空出,之后去那边也不好交差。” “谢四小姐!”陆安说着便命令着下人往院子里送一些吃食和小玩意儿,在无法获知李棠安的兴趣下,他们将目标转向了男孩,这一点陆安显然做的非常成功。 他拿来的多是一些平民百姓的玩意儿,对于富家公子来说,这些东西才有新鲜感。 到此时,男孩总算是收起了那副不可一世的表皮,开始把玩起了那些小玩意儿。 “你很不错!”李棠安对好陆安称赞了一句。 第三十四章 :恐慌 “王爷您谬赞了,这是将军夫人的意思,陆安只不过是将这些东西带过来罢了。”陆安这一套可谓是轻车熟路,达成了自家主人的要求之后还给李棠安留下了不居功自傲的形象。 陆瑾禾重生之后就开始细心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人和事务,不得不说每一日都有新的收获。 就算是在这府中也有百态人生,长袖善舞努力经营的陆安,得过且过,要将一切麻烦拒之门外的孙礼,还有狐假虎威,将老太太的权力当成自己权力的红姑姑…… 若真说在他们身上能够学到什么,那也不尽然。不过,至少对于她重新认识自己所处环境有着重要作用。 在上一世,她的思想只局限于自己和方折之间的关系,稍稍有些变故就好像天翻地覆一般,如今想来,那就像是读通俗话本读傻了,已经自己成了书中角色。 “我只是想要了解庶民的玩物罢了!”见陆瑾禾愣愣地看着自己男孩连忙开口辩解,但拿着的小木马却不想放下。 陆瑾禾做惊讶状:“原来这是庶民的玩意儿,方才陆管家可没说过,看来小少爷您平日里……” 眼看男孩有着将手上的玩物扔出去的趋势李棠安开了口:“圣人也会在闲暇之时做嬉戏之法,以便缓和自身,劳逸之间需得平衡,最重要的是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 男孩一脸严肃地回应李棠安:“谢摄政王赐教。” 李棠安的本意是想让他放松一些,但此时看来,这话似乎给了这孩子更多的压力,让他玩的时候都好像是在学习圣人之道一般。 李棠安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些,微微摇头,表情相当无奈,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替本王谢过夫人!”李棠安看向了一旁的陆安。 “那小的们就退下了,想必四小姐定然能够招待好摄政王!”陆安说完这句话一礼后退去。 这话怎么听着自己这个将军府的四小姐像青楼的女子一般,虽说心里很是不爽,但在此时也得应下,带着笑脸点了点头。 “这人说话突出了个阴阳怪气!”在陆安离开之后陆瑾禾终究是没忍住。 “我倒是觉得这位陆管家的言语作为都十分得体,还是说四小姐想要对本王下逐客令?”李棠安用半调侃的语气说道。 “别,您现在可是瑾禾的贵人,不管怎么着都不会对您下逐客令。”陆瑾禾随意地回了一句,而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在这沉默之下,陆瑾禾的视线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眼神下意识地瞥向了男孩一边。 在最初之时,还有想要和先贤探究天地至理的意思,但之后便进入了状态,这让陆瑾禾明白自己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孩子到底是孩子。 “对了,我还不知道这位小少爷名讳。”陆瑾禾忽然开口。 男孩皱眉很显然对于“小少爷”这称呼很是不满:“我不是什么小少爷,我是……” 就在男孩要报出自己姓名的时候,李棠安很“巧合”地干咳了两声,止住了男孩儿继续说下去。 “叫他小隆就好。”李棠安代替男孩儿做出了回答。 “龙,这名字虽说大气,但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陆瑾禾有些担忧。 这“龙”总能让人与至高无上的权力做出联想,在李棠安身边,这应当是要避讳的。 李棠安也听出了陆瑾禾的意思笑着说道:“此‘隆’非彼‘龙’,用不着那么多避讳,更何况清者自清,我心无杂念自然无所谓流言。” “我只知道人言可畏。”陆瑾禾的表情十分严肃,毕竟最她身边有不少人擅长做这样的事情。 “摄政王不用避讳,先帝曾言,若北燕到了危机之时,摄政王可自立为帝!”阿隆忽然一句话,让陆瑾禾感觉自己就好像脑袋被挨了一闷棍有些发蒙。 “刚才我什么都没听见,都入秋了,这蝉鸣还是如此讨厌!”陆瑾禾顺口打着哈哈。 阿隆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拿了一些小玩意儿走到了一边。 “那不过是先帝的戏言罢了!”李棠安想了想还是做出了解释,但对面的陆瑾禾摆明了要装傻到底,视线直接飘忽起来,就好像眼前的李棠安不存在一样。 李棠安某的起身,深处手来捧住陆瑾禾脸让其转向自己。 “摄政王,小女子势单力薄,求放过成不?”陆瑾禾苦笑,“皇家的事情实在不是我等小民能够讨论的。” 李棠安放开了陆瑾禾冷哼了一声道:“若镇远将军的四小姐都是小民的话,那这燕京何人能够称得上达官显贵?” 听闻此言陆瑾禾心头一惊:“王爷不是想要借着小女子把家父拉进来吧!若这样的话,还是劝摄政王您绝了这念头,家父一声为国,是不会参与到权力的争斗中来。” 李棠安被陆瑾禾的话气笑了,这陆瑾禾的戒备心还真是强,明明是一句小儿之言,但却被她硬生生扯出了阴谋诡计。 “对,我就是想要将镇远将军拉进来,让他不顾边境安危回到京城。”李棠安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陆瑾禾为之语塞,身为摄政王,就算要去争权夺利,也不会做出舍了边境防御这样的事情。能够造成这种局面的只有将军府出了大事,以前世的经验来看,貌似最容易出事的是她自己。 李棠安看了阿隆一眼,深吸一口气道:“先帝之恩德,本王无法报其万一,怎会觊觎地帝位?更何况,这个国家也不会让一位齐人当皇帝。” “但摄政王都当了……”陆瑾禾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器物从阿隆的手上滑落,李棠安与陆瑾禾同时看向他。 “小少爷玩归玩可不要发脾气。”陆瑾禾一本正经地调侃。 “没,没什么,刚刚不小心。”明明是陆瑾禾说的话,但阿隆却向一旁的李棠安道歉,那眼神有着孩子不应当具有的恐慌。 陆瑾禾一时间有些发怔,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第三十五章 :先人之德 李棠安深吸了口气,狠狠地瞪了陆瑾禾一眼。此时的陆瑾禾一脸无辜,她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陈述了事实罢了,怎么又惹着这两人了? “阿隆,今日且回吧!”李棠安缓缓开口,“你也累了,若是有什么想要与我说的不要藏在心里,自古以来不少矛盾便是起于相互猜忌。” “朕不会怀疑摄政王!”阿隆连忙回了一句。 等等,朕?陆瑾禾的脑子再一次清空,前世今生的回忆一同涌入了脑海,她情愿自己现在活在梦中。 北燕,幼天子,异姓王摄政,这就是北燕的所处之境地。与李棠安相处的这些时日,在大体上陆瑾禾认可李棠安是个好人。 只可惜,这好人立于如今的朝堂上并且身居高位,好人或坏人已经不重要了。 她记得不知在何时何地听过这么一句话,北燕之乱,其乱定在摄政王李棠安。 “那个陛下,其实摄政王是好人。”陆瑾禾觉得自己有必要对于现在这局势做出补救,另外她觉得自己混沌的脑子终于清明了许多,应当能够起些作用。 只不过陆瑾禾这话听在少年天子的耳里和威胁无异:“朕明白,摄政王是好人,他不会夺朕的皇位,也不会为了权势杀了朕。” 此话之后,李棠安与陆瑾禾对视了一眼。天子会有如此想法,要说背后无人撺掇他们是不信的。 但这撺掇者最有可能是后宫之人,他就算是身为摄政王也无法去干预后宫之事,否则便会被人扣上一个欺负孤儿寡母的帽子。 陆瑾禾不禁在心头尴尬,这李棠安看上去非常光鲜,但所处之境地似乎并不太妙。此时的陆瑾禾不禁想起了那位长公主,心中也有了一些明悟。 前世李棠安与长公主结为连理,应当与其的尴尬处境应当有极大关系。 “臣女有一事想要问陛下,不知陛下可否允许臣女放肆?”陆瑾禾来到了少年天子面前微微躬身,其态度十分恭敬。 “请讲!”此时的少年太子的确不知道当以何种面目来应对李棠安,有陆瑾禾站出来将这局面打破自然是不错的。 “当初先皇在驾崩之前,可单独与天子有过言语?”陆瑾禾缓缓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她告诉自己此时面对的并非是北燕天子,而是出于恐惧中的小男孩儿。 果然,这温柔的语气总算是让少年天子平静下来,而后陷入了回忆之中。随着回忆额深入,少年天子脸上的恐惧消减了不少。 “父皇曾言摄政王是值得信任的,甚至比母后都值得信任。”说话间少年天子看向了李棠安。 其实这话与他母后说的大有不同,按照母后的说法,李棠安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人,一旦时机成熟不但会夺取他的皇位,还会夺取他的性命。 虽说少年天子内心深处觉得李棠安绝对不会做如此事情,但毕竟年纪还小,恐惧自然而生。 今日李棠安说要带他出宫玩耍,虽说他很开心地答应了,但出了宫之后就有些后悔,担心自己出了宫之后就回不去了,而陆瑾禾是彻底将这情绪勾出来了。 “好,那臣女对陛下说说先皇,那可是被北燕称为圣天子的皇帝,陛下可知先皇为何被称为圣天子?”陆瑾禾又问道。 对于先辈的辉煌少年天子自然是了然于胸:“先皇在位之时,北征蛮族,将原本被蛮族吞掉边关三郡收回,对内励精图治,广开言路,让百姓安居。” “好,那最后一个问题,先皇可曾有识人不明?”陆瑾禾深吸一口气,对于这位少年天子的引导应当完成了,或者应当说把自己挖的坑填上了。 “不曾,先皇所选之官员,都是一等一的能臣悍将,有镇远将军护国之安全,有老丞相秦悟使得政通朝野。”少年天子掰着手指数着朝廷能臣干吏,在先皇一朝可谓是人才济济。 少年天子不知是有意还是宫廷的记载中未把方丞相算上,这位现任的丞相被忽略掉了,其实这也是先皇提拔的所谓“能臣”。当然,对此陆瑾禾并未做出提醒。 “既然先皇没有看错过任何人,那陛下又为何要质疑摄政王?”说话间陆瑾禾指向了李棠安,“还是说我们摄政王做了什么让陛下恐惧的事?” 少年天子深深地看了李棠安一眼,很快便得出了答案:“摄政王自登临其位后,兢兢业业,政务无所错漏,对于朕也细心教导,礼数等当,从未有逾矩之举。” 其实在陆瑾禾看来,不久之前李棠安将这位少年天子抱着让其坐在腿上的动作就挺出格的。 “所谓眼见为真,及时目之所及会被蒙蔽,但自身应当能够感觉得出来,谁对陛下您是真正的维护,谁是别有用心。”陆瑾禾话到此处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看这位少年天子的表情就已经能够猜到哪些人在其背后撺掇,若再继续说下去,那就等于是挑拨了皇室成员间的关系,那可是重罪。 希望这位小皇帝陛下不会让她今日说的话说出去给那几位听吧,不然的话,自己这旧仇未报又添新仇。而这新仇是别人对自己的,且对象拥有的势力足以将她从这世上抹去。 “王兄,对不起!”少年天子来到了李棠安的面前郑重地对李棠安道了歉。 至少在陆瑾禾看来,此时他是由心地道歉。若这是装出来的,那陆瑾禾只能怀疑少年天子是自己的同类,一样从未来穿越回来。 “无事,为君者需信任臣下,但也不能尽信,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陛下需得好生分辨才是,臣此时只能对天子保证,此生绝不负先皇重托,忠心护佑陛下,并让国家兴盛。” 李棠安半跪在天子的身前,捧起了少年天子的手。那份恭敬不仅仅是对眼前的少年天子,还有那位已经逝去的帝王。 片刻之后李棠安起身回头看向了陆瑾禾沉吟片刻道:“本王在想,今日是否应当对你说些感谢?” 第三十六章:暗战 “呃……”陆瑾禾现在巴不得李棠安将这件事情忘掉,在脑子清醒之后回想起刚才的话,那可是句句杀机,当然这杀机是针对她陆瑾禾自己的。 “还是不必了吧,毕竟摄政王您已经帮了臣女许多,若是再有奢求可能会被天打雷劈。”陆瑾禾用半调侃的语气说道。 “一码归一码!”李棠安看了少年天子一眼,眼神前所未有地柔和,“我与天子间的嫌隙若是再任其下去,恐怕会到难以收拾的地步,这于国于家于本王都是极大的坏事。” “这么听起来臣女似乎在无意间成为了拯救大燕的英雄。”陆瑾禾自嘲一笑,其实真要说的话,刚才应当逃过了一次危机才对。 一席话,不但是将天子母系一族连同天子,还有李棠安这位摄政王全都得罪了,那可真是举目皆敌。 “或许吧,不过天子聪慧,即使没有外人提醒也能够自己想明白,只不过需要时间罢了。”李棠安给了少年天子一个鼓励的笑容。 但此时的陆瑾禾却在心里补上了一句:不但要时间,还会要了你这摄政王的性命,但时候在坟头来一场哭忠诚,定然能够留下明君的美名。 “摄政王为何如此看着臣女?”感受到李棠安投向自己的怀疑眼神陆瑾禾有些心虚地问了一句。 “总感觉你这时候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李棠安那似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神让陆瑾禾有些发憷。 陆瑾禾将头别到了一边:“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就算有也会被摄政王您一眼看穿,根本就没有任何隐藏的意义。” “也罢,本来今日想邀你出城看看,但现在还是就此作罢,之后若是有机会,本王会让人先来府上知会一声。”李棠安显然意识到了今日太过唐突。 此等作为对于陆瑾禾的刺激过大让其混乱乃至于口不择言,这样吃亏的是他自己。 “那臣女就多谢摄政王了,要不臣女送送二位?”陆瑾禾对着李棠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棠安笑了笑,拎着少年天子离开了陆瑾禾的小院。 “话说,下一次再见到这位天子的面应当叫什么,阿隆?”陆瑾禾不禁摇摇头,若真那样做了自己的脑袋恐怕是保不住了。 不过,这一次虽是在鬼门关门口走了一遭,但之前应对李棠安与少年天子的从容很快就会被柳氏知晓,自己的地位或许又会上升几分。 话说堂堂将军府四小姐居然得依靠别人来提升自己在将军府中的地位,这件事情本身就挺讽刺的。 正如陆瑾禾所预料的那样,管家陆安将陆瑾禾相处的样子告知了柳氏。 “你是说四小姐与摄政王之间好像朋友一般,并非是情人关系?”柳氏的眉头紧皱那两条柳叶时不时地挑动可见此时她的心头并不怎么平静。 “的确如此,从两人相处方式来看是如此,但若是他们之间有过什么约定,那就另当别论了。”陆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繁华的燕京内部隐藏了不少黑暗,不少见不得光的东西,便是以约定的形势存在。 “大胆!”柳氏对着陆安怒目而视,“身为下人居然以如此恶意来揣度自家小姐,真是该打!” “小的认罚!”说完陆安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那声音又脆又响,并在其脸上留下了一道红印。 “既然小姐与摄政王并非是情人关系,那有无可能以侧室的身份嫁入方家?”柳氏似在自言自语,陆安则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呆在一旁。 他已经在这府上呆了十余年,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上自己的嘴巴。 “陆安,你觉得呢?”柳氏回头来问道。 “四小姐心慕方公子已久,此番虽是有些波折,但也不排除其有余情未了的可能。”陆安这话有些答非所问,柳氏所问的并非是陆瑾禾的意愿。 不过柳氏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想要陆清寒在方家过得好,就需得对之前闹亲的事情做出弥补。不过,要拿出陆瑾禾的下半辈子作为代价,似乎有些太大了。 这倒不是说柳氏对陆瑾禾产生了怜悯之色,或者真对其有所改观。陆瑾禾从生下来开始,就注定了是她柳婉仪的敌人,因为陆瑾禾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这件事情先不提,之前我让你找的人可有找到?”柳氏收拾好了心情,脸色也恢复了平静。 陆安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之前四小姐和方公子的事情闹得实在太大,外边都在传……” “传什么?”柳氏一脸不满地看着陆安。 陆安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听到的传闻:“外面都在传,非但是三小姐,就连四小姐也与方公子发生了关系,只不过因为怀不上孩子,而被方家抛弃了!” “简直是荒谬!”柳氏一拍桌子,这已经不是在给将军府抹黑,而是直接在上面门头上泼粪。 “给我去查,到底是谁传的谣言,我将军府定然要讨个说法!” “想要查虽有些难,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但如今因为有这谣言,京城中稍微有些头脸的公子们都不愿意与将军府结亲。”陆安的表情十分之无奈。 这便是之前柳氏派给他的任务,给四小姐找一位“如意郎君”。只要四小姐嫁出去,那她就不是陆家的人,这就是给方家那边的交代。 只可惜,如今的四小姐虽然相貌身份都是燕京第一等,奈何这名声实在是太过不好,若是真要嫁人,恐怕也只有那位摄政王能够顶住各方压力吧! 陆安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陆安很明白自家的女主子是不希望四小姐真正攀上摄政王这高枝,那样的话四小姐那便不止是压三小姐一头。 “可以适当放低一些要求!”柳氏忽然开口,“就算是一些落魄家族的子弟也可以,只要取了这位四小姐,我将军府定然会给他们想要的一切。” 这次柳氏也是发了狠了,她就不相信这天下所有人都与钱和权过不去。 第三十七章:将军夫人 从李棠安带着少年天子来府上已经过了七日,这些日子以来,陆瑾禾感觉自己仿佛生活在天界一般,没有任何人再来找她麻烦,整个将军府瞬时安宁了下来。 但相对的,李棠安并没有再传消息来府上,这让陆瑾禾觉得有些不太习惯。想要去李棠安府上,却又担心会给李棠安带来麻烦。 那一日与长公主偶然相遇,被误认为是李棠安的情人,虽说最后看似是她小胜了一局,但事实上与这样的贵人对立,有时候赢了也是输。 如今长公主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这让陆瑾禾整颗心都是悬着的。但她也无法去问长公主,你看我与摄政王关系如此之好,长公主您怎样看? 且不说自己能否入得长公主府的大门,若真当着长公主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顾忌够长公主杀死她好几十回了。 因此陆瑾禾已经在心里暗自做出了决定,在长公主面前,她还是稍微收敛一下脾气,若是能再见到她的话。 当然,这几日虽说过得平静异常,但她也没有真正地闲下来。她一直在孙礼那里学习,有了孙嬷嬷那里的前车之鉴,陆瑾禾决定学习一些能够保护自己的办法。 至少在现在,镇远将军府对于她这陆四小姐来说并非善地。 孙礼也没有敝帚自珍,交给了陆瑾禾一些辨别毒物与解毒的方法。只不过,相比于毒药,真正致命的是下毒的方式,终究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这个道理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不过即使如此,也比什么多不做要好。 “话说,上次的药孙嬷嬷是否是在孙先生这里配的?”陆瑾禾一面捣鼓着药罐子一面问道。 “怎么,四小姐现在准备来个事后算账?”孙礼靠在躺椅上,明明还不到年纪,但孙礼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小老头儿一样。 “不,只是想再过几日等我那位好姐姐回门之时,给她来个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陆瑾禾握住拳头咬牙切齿。 “啊?”孙礼差点从躺椅上翻了下来,最后勉强止住了身体才没让自己出手。 陆瑾禾作惊讶状:“方才孙先生那危机时刻的一撑一收,那是相当有高手风范,怕不是孙先生当初身在江湖时,定然是大杀四方的豪侠。” “我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孙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话说你刚才说的话可是认真的,我警告四小姐您,若这样做了,您真就一点礼都不占了。” 陆瑾禾摆摆手:“不过是玩笑话而已,你看我好歹也是心善这人,怎么会做那样下作的事。” “看你那凶狠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玩笑。”孙礼一脸无奈回道,“另外那些人行事虽然出格,但也不至于蠢到在府上留下证据。” “那你是不能配哪种药了?”陆瑾禾的脸上满是遗憾。 孙礼顿时满脑门儿冷汗,这四小姐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小姐,小姐!”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与知夏你如同脆铃一般的声音同时传来,片刻之后知夏才露出了头,在这之前陆瑾禾已经十分熟练地把水递到了知夏的手上。 “知夏啊,你得改掉这忙忙慌慌的习惯,若是有一日冲撞了别人,我在府中还好,若是不在了,那你岂不是又要受苦。”陆瑾禾轻声责备道。 知夏不禁一笑:“不管小姐去了何处,知夏都会跟着,就好像红姑姑和老太太。” “若是遇到如意郎君之后,你再对本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本小姐就服气!”说话间陆瑾禾的视线转向了孙礼,“我瞧着孙先生就不错,有本事,样貌还长得不错。” 知夏不禁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孙礼,而后低下头来小脸通红。 孙礼干咳了两声,没有再让话题往奇怪的方向进行下去:“知夏,你不是有事情要禀告四小姐吗?可不要耽误了事儿!” 经过孙礼的提醒知夏这才反应过来,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老太太和将军夫人正在安排给小姐您相亲。” “啊?”陆瑾禾一脸诧异地看向知夏,按照前世的路来讲,此时的柳氏应当竭尽全力让她成为方折的侧室,以求将这方府风波压下去。 但随即又一想,前世的时候自己回到方府,柳氏可是不断地在她耳边吹风,讲了大道理,讲了情爱。 陆瑾禾印象最深刻的是柳氏拿着方折给她的诗作,给陆瑾禾说方折是如何之后悔,并如何地爱她。 那首诗的具体内容陆瑾禾已经记不太清了,但一想到那一出,陆瑾禾便感到一阵恶心。 与那时候不同的是,柳氏这一回并未来劝说她,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被陆予政的事情给弄得焦头烂额。 陆予政被赶回去之后,说将军府如何如何地欺压他,并欺负老太太。虽说陆予政做事不着调,但那位大伯的心却没有陆予政那么龌龊。 他亲自到了府上确认,在被告知了真相之后便很干脆地对柳氏表达了歉意,甚至主动说服老太太不要因为陆予政的事情而让将军府举家不和。 但陆予政的母亲陈氏就没那么好说话了,直接闹上门来要给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言语可谓恶毒至极。 这边陆清寒和陆瑾禾姐妹争夫的事情还未处理利落,另一头父辈又闹了矛盾,就算是柳氏应对起这样的局面也感觉有些头大如斗。 但也因为这是柳氏,才能够将一些事情压下来,如今那学无所成的陆予政摇身一变成为了尚书房的员外郎。 虽说有丞相府和摄政王在上,尚书房的权力被压下了大半,但这里终究是离皇帝最近的地方,这权力不大,但地位却不低,对于大房来说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陈氏得了便宜自然是满心欢喜地回了家,逢人便说主家夫人的好处,完全没有回忆起之前对柳氏的怒骂。 有时候陆瑾禾觉得,如同陈氏这样的人最为强大的技艺就是变脸。 第三十八章:相亲 解决掉了大房那边的事情,柳氏总算是腾出手来对付自己,陆瑾禾既然有些同情起柳氏来。 驴子都还有休息的时间,但柳氏这边就是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 “小姐,怎么办?若是让摄政王知道,他会不会生气?”知夏的眼中满是担忧。 “他知道又能如何?除非他现在放出话来要取我为妻,还得是正妻,否则的话绝无可能干涉将军府自家的亲事。”陆瑾禾随口说道。 陆瑾禾此时已经无法确定柳氏心中真的想法,她是明确了自己与摄政王之间的关系并非情人,还是说想要借由此事来试探他的态度。 “小姐……”知夏看向陆瑾禾的眼神中满是担忧。 “放心吧,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咱直接回容府去,上次两位舅母回去之后,便让大舅来了书信,对我说陆府若是呆不下去就可以回容家,其余的事情不用他担忧。” 陆瑾禾这话多少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明明是说着眼下的应对方法,但陆瑾禾的语气却流露出了几分幽怨。 小姐应当是喜欢摄政王的吧!知夏在心中暗道,但很显然自家小姐的心并不在情爱上。 那本《流年记》中有句话是不错的,想要不为情所伤,那就不要对人用情。 “孙先生,那我们就先离开了,今日多谢指教!”陆瑾禾回过身来对孙礼行了一礼。虽说两人之间并无师徒名分,但陆瑾禾依旧对孙礼执弟子礼。 孙礼摆了摆手,并没有说什么。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医者,对于夫人小姐们的事情他也管不了,这便是所谓的人微言轻。 就在陆瑾禾带着知夏离开药房不久,柳氏的大丫鬟小翠便来到了陆瑾禾的小院中传达柳氏的话。 “这位钱公子在燕京有才名,相信四小姐一定会喜欢的。”说话间小翠将一幅画像交到了陆瑾禾的手上。 “我可以拒绝吗?”陆瑾禾稍稍瞥了画像一眼,模样倒还算过得去,只不过所谓画像,若只美化三分那已经算是极度写实了。 “小姐您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不可能一直如此下去,夫人说了,如今小姐您还有的选,若是再过些年头,那就别想有自主之权。”小翠陈诉着柳氏的话,这言语怎听着都是威胁。 看来柳氏是铁了心的要将自己嫁出去,陆瑾禾不禁在心中暗道。 “好吧,那就先见一面吧!”陆瑾禾回答得如此干脆让小翠也吃了一惊,要知道她在来此处之前,将军夫人就告诉过她,若是四小姐反对太过激烈,就让四小姐直接去她那里。 很显然,这四小姐比夫人想象中要好说话不少。 “翠姐,夫人有没有说过这位钱公子是何家境,人品如何?”就在此时知夏忽然开口。 陆瑾禾用惊讶的眼神看向知夏,倒不是好奇知夏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而是听知夏的语气似乎和这位夫人的大丫鬟很熟络,陆瑾禾真不知晓这府上还有谁愿意主动与知夏寻常往来。 单单“四小姐贴身丫鬟”这个称号已经足够引得府上之人敌视了,在大多数时候府上的人对知夏都是避之如瘟神。 “这是夫人亲自挑选的人,想来家境人品应当都不错。”大丫鬟沉吟片刻,但眼神中也有些不太自信。 在整个大燕京城,能与陆家嫡小姐门当户对的公子还真不多。加之四小姐最近的名声,想必这画上之人应当达不到这一点。 “好了,知夏你就不要为难小翠了,那位钱公子如何,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陆瑾禾对着小翠笑了笑,小翠报以了感激的眼神,而后将视线转向了知夏。 “知夏妹妹,下一次我们再一同做糕点,之前你教我的那个夫人很喜欢,还给了我赏赐。”小翠的显得十分高兴。 这虽然是柳氏的贴身丫鬟,但年纪却与知夏一般大小,至少在她的眼中并没有府中其他下人的心机。 虽说在这时候议论自己的私事有些不太合适,但陆瑾禾却也没有阻止,知夏这丫头因为她这位四小姐的缘故已经失去了很多交友的机会,应当说主仆二人是同样的孤独。 “知夏,你好生和小翠说说话吧,既然对方是才子,那我也应当准备一番,接下来的事情你也帮不上忙。”陆瑾禾有意地为两人留出空间来。 至于所谓才子之言,陆瑾禾是一个字都不信的。现在的柳氏就是想要以亲事来羞辱她这位嫡小姐,以此来给方家交代。 只不过堂堂镇远将军府居然会向皇帝之外的人低头,这实在是太过讽刺。 陆瑾禾将两位丫头留在了屋内,自己则去了另外一边。 不过,两人并没有聊多久,在送走了小翠之后知夏便回到了陆瑾禾身边。 “怎么,就这样和你的小姐妹分开了。”陆瑾禾调笑道。 知夏此时的表情十分严肃,静静地看向自家主子,很显然想要陆瑾禾严肃对待此事。只不过陆瑾禾的笑容并没有散去,似乎并没有将相亲之事放在心头。 对于自家小姐如此态度,知夏也颇为无奈,正要开口却见陆瑾禾摆了摆手。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朋友,就不要因为其他的东西将起玷污了,我明白,那所谓的钱公子就是冲着将军府的权势而来,至于其才华,他大字能够识得一筐那就谢天谢地了。” “小姐原来已经知道了。”知夏眼中满是不甘,“但您毕竟是将军府的四小姐,怎能随便找一个人嫁了?” 陆瑾禾揉者知夏的脑袋,大概是想让自家小姐好生发泄一番,知夏任由陆瑾禾在自己头上施为,本来的一条发辫被弄成了两条。 不知过了多久,陆瑾禾终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放心吧,如今只不过是相亲,将军夫人并未逼迫我下嫁,这其中还有余地。” “真有余地吗?”知夏的眼中满是担忧,这才是第一个,接下来将军夫人应当会用更多手段逼迫自家小姐屈服。 第三十九章:尽是无奈 虽说事前已经有所预料,但看到那位钱公子的模样之后,陆瑾禾心中居然有了想要将幕后画师找出来的想法。 削尖了下巴,挺直了鼻梁,唯一还算写实的应当是眼神,那种慵懒之中带上的不屑感觉,在纸上清晰地表现了出来。 或者说本人的表现更为慵懒,若非他能够清晰看到面前的东西,陆瑾禾都以为这位钱公子是因为太过劳累,在与他见面的时候困意十足。 钱公子对于陆瑾禾感觉恰好相反,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将期待降到了最低。钱家算是大家族,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而现在不过算是有些家产的富户罢了。 这样的人家平日里甚至连将军府的大门都看不到,但现在居然能够与将军府家的嫡小姐见面谈情,这简直是在梦中才会发生的事情。 更何况,陆瑾禾的相貌与传言中大不相同。 京城坊间关于陆瑾禾的传言,是起于她利用自家的地位强逼京城第一才子方折成为她的夫婿。 最初的之时,所有人只是在说陆瑾禾的刁蛮任性,为镇远将军生出这样的女儿感到不值。 到后来不知是从谁开始传,陆瑾禾的膀大腰圆,面若圆盘,其嘴如同蛮荒恶兽,其言如同瞪眼之鱼,总的来说可用“极度丑陋”四个字来形容。 但眼前的女子,面比桃花胜三分,身拟柳枝更婀娜,这是怎样的神仙人物,居然能够出现在他的面前。 “钱公子!”见眼前之人望着自己出神,陆瑾禾忍不住唤了一句,虽说早料到对方并非什么才德兼备之人,但见面的第一次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人家姑娘,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钱家少爷总算是在陆瑾禾喊声中回过神来,连忙说道:“那个陆小姐,请原谅在下失态了,今日小姐您想要吃些什么可随意。” 这句话看似豪爽,只不过这对面可是镇远将军府的四小姐,这就好像是在那些大商人面前炫耀自己刚置办的几亩薄田一样,丢人那是肯定的。 很显然钱家少爷已经意识到话语中的问题,但这话已经说出去了,若是咽下去那就太丢人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家中的那些老人认为这是让钱家崛起的机会,塞给了他一些银子,至于府上又卖了多少东西,想必家人们是不会让他知道的。 只不过,这亲事真能成吗?钱家少爷小心翼翼地看了陆瑾禾一眼,姿色且不谈,这终究是镇远将军的女儿,这身份不管怎样都不是现在的钱家能够企及的。 钱家少爷摸着自己另一个口袋,那里装着一首诗作,将这诗作交给他的人告诉他,只要将这首诗背下来,至少不会被人认为是不学无术之辈。 但相对于自己的颜面,钱家少爷真担心陆瑾禾真将这酒楼内的招牌菜都点上,真如此的话,那他只能将钱家之名压在这里了。 只能说先辈的余荫依旧庇佑着他们这些后辈,这名头至少能够让他从这酒楼站着出去,不至于太过丢人。 不过对面的陆小姐今日似乎并没有太过的胃口,点的菜也寻常无比,菜上桌。这桌上的菜肴,就如他们今日的相处一样,平淡得无法引起任何目光。 这也是因为陆瑾禾把自己捂得有些严实,并没有让周遭的人看清楚她的相貌,好在他钱公子有些名声,没有让陆瑾禾被当成麻风病人。 想到这里,钱家少爷忽然笑出了声,整个人仿佛变轻松了许多。 “你这人其实也没那么令人讨厌!”陆瑾禾忽然开口,这话让钱家少爷微微一愣,随后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 “看来小姐您并没有准备好。”钱家公子苦笑。 “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钱安公子不也是如此吗?有着无法丢掉的包袱,明知道不可能成功,却依旧要硬着头皮前来。”陆瑾禾摇头一叹,不过眼中却无同情之色。 如今放眼这街上走着的人,十个之中有七八个都有着背负,活着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啊,不过今日之后应当不会再如此了。”钱安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刚才见小姐看了在下的画像许久,似乎很欣赏这样的行画风格。”这话语中多是自嘲。 陆瑾禾面色有些尴尬,没想到这钱安会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若是陆小姐想要见这位画师在下倒是可以引荐一番。”钱安忽然开口,这倒是让陆瑾禾有些吃不准钱安心中的想法。 大概是看出陆瑾禾心头的戒备,钱安补上了一句:“钱某只是觉得那位兄弟十分有才能,只不过他没有背景,无法进入公侯府门。” 钱安只言公侯之门,却不言朝廷,也算是留下了一丝余地。 事实上在燕京这个地方,即使你才华通天,若无引荐之人,就连朝廷选拔才士的考试都去不了。 先帝驾崩之后,那些平日里被压着的豪阀世家开始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就连李棠安也无法将起弹压。 此时钱安想起了自己身边的诗作,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将其递给了陆瑾禾。 不过是咏秋的诗篇,在陆瑾禾所见过的诗作之中,这诗作不过是中规中矩。仅凭这诗作来看,大才没有小才却是有些。 “应当不错吧!”钱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他记得那人对他说过,他最不擅长的就是作诗,但即使最不擅长的也可以入得主流。 “的确是值得一见的人。”陆瑾禾在此时此地第一次说出了违心之语。 钱安心头大喜连忙说道:“那就今日吧,刚好我雇有马车。” 言及此处,钱安的脸顿时红了,若真是大户人家,哪里还用租用马车。 就在钱安想着自己是否要对陆瑾禾坦白的时候,陆瑾禾开始用秋风扫落叶的姿态将刚才点的饭菜消灭一空,这场景让钱安愣住了。 感受到周遭的鄙夷眼神,钱安明白自己已经被当成是来这里招待外面的穷亲戚。 毕竟以他现在的家境与才貌,没人会相信真有女子会应约与他相亲。 第四十章:熟人 钱安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眼前这女子明显不似他见过的任何一种,甚至连书上都没有见到这样的存在。 若要说与其相似的人,大概只有书中的侠女能够与之相比。 “走!”陆瑾禾说话与她消灭饭菜一样干脆。 上了马车之后,陆瑾禾终于将自己外面的兜帽装束卸下,并长舒了一口气。 感受到钱安的目光之后,陆瑾禾开口说道:“只不过是怕引发骚动罢了,钱公子应当知道,小女子在京城可谓是声名远播。” 恶名的确是远播,钱安不禁在心里想道。 只不过这坊间流传的大多数听个乐呵就行,真要想了解一个人还是要与其接触,当然大多数人都没有这个机会。今日,或许是他钱安这一生的转折。 “怎么,觉得我无法引发骚乱?”陆瑾禾的语气有些不满。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在这样的境况下,陆小姐您都能够与在下一会,这还真是天大的恩德。”钱安由心的感叹了一句,不过此时的陆瑾禾只不过是将这话当成了马屁。 “还是那句话,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陆瑾禾再次感叹道。 不过这感叹中并非仅仅是对于此次与钱安相见,也感叹了自己的运气。本就是敷衍的相亲会,若是遇到了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陆瑾禾说不定会恶心一阵。 陆瑾禾倒是有些羡慕南楚的饱受风气,据说在南楚若是两家的长辈有意思,就会安排着男女在一处,两面皆上帘子,双方可以说话以确定对方的人品才学。 至于双方的真实相貌也只有在成亲那一日能够瞧见,在此之前也能够看到的只有对方的画像。 这让陆瑾禾不禁想到,给钱安画画像的画师若是在南楚定然会很受欢迎。 话说此番随着钱安出来,本是想要给柳氏营造出一种自己已经妥协的假象,但在马车行驶的地方越来越偏且越来越熟悉的时候,陆瑾禾的心里忽然生起了“缘分不过如此”的想法。 “在下先去知会一声,都是山野小民不识礼仪,若是冲撞了还望小姐不要在意。”钱安说了这句话后才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虽说相处不过几个时辰,但眼前这位客不是寻常的贵小姐。 “钱公子自便即可!”陆瑾禾笑了笑,她并没有告诉钱安自己曾来过此处,也认识这里住着的人。 “野风来了!”孩童的稚嫩声音在空旷的山野之间传递。 所谓“野风”是北燕传说中的一位神仙,其相貌丑陋,能护卫一方安宁。 特别是兵灾之后,那些不甘死亡的厉鬼就是由这位野风大神将其消灭,那丑陋的相貌也是因为这些厉鬼的怨气所致。 “你们这些孩子不懂礼仪,就不怕被卢先生教训?”钱安对着孩子们发出威胁。 “钱公子!”许婉从屋内走了出来,对着钱安行了一礼。 钱安连忙扶起许婉,那张大脸已是通红,甚至更甚于之前与陆瑾禾相处的时候。 “哦,对了卢兄在吗?”钱安终于想起了来此处的目的。 “孩子们的课业刚刚结束,现在正休息,钱公子可先进屋去。”许婉笑着指了指小院,见此一幕,陆瑾禾明白这钱安应当与巨蛇帮关系匪浅。 想到这里,陆瑾禾看了看她手上的诗作,很显然那位卢先生是藏拙了。 “快,今日我带了一个贵人前来,卢兄乃是大才,若是能够与其攀上关系,说不得就能够进入仕途!”钱安说着就朝着院内大喊,“卢兄,快出来!” 对于钱安这等行为许婉相当无奈,很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钱兄,你不是说今日要去见某位小姐吗,怎么,失败了想要找在下喝酒。”陆宗从屋内走了出来并伸了伸懒腰。 钱安嘿嘿一笑:“我把她带来了!” 卢宗不禁一愣,而后一脸惋惜地说道:“本以为钱兄你是个厚道人,没想到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卢某这是错看了。” 钱安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怒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本想要送你一番前程,没想到却如此对待在下。” “不过是玩笑话而已,钱兄无恼,只不过前程这事不是说送就能送的。”卢宗的表情依旧淡然,而此时的陆瑾禾已经下了马车。 “原来是这位小姐。”卢宗见到陆瑾禾之后先是有些惊讶,在略作思索之后便露出了恍然之色。 “钱兄这不是送卢某前程,是想要把卢某往火坑里送啊!” 听了卢宗的感叹之后,钱安正色道:“这位小姐与那些京城里的那些贵人不一样,她不会在意你的出生。” “钱公子,你也别为难卢先生了,小女子的身边确是麻烦不断,不过此番能够以此种方式再见,也说明了小女子与诸位的缘分。”陆瑾禾笑了笑为卢宗解了围。 “陆小姐!”许婉也笑着对陆瑾禾招呼道。 “原来你们是认识的,倒是我做了多余的事。”钱安话语中颇有些自嘲的意味,但很快便收敛了神色,从怀中掏出钱袋子将其交给了许婉。 “婉儿姑娘,去买些吃食来,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还没有被卢兄赶走,得好生喝上一杯。” 许婉犹豫着没有接过钱袋,卢宗在一旁开口道:“此番钱兄是未邀而来,是给人添麻烦,这顿饭钱他应当付的。” 有了卢宗这句话,许婉收下了钱安的钱,而后叫住了从刚从地里归来的石岚,乘着钱安的马车去了镇里。 “请吧!”卢宗对二人说道,而后转向了孩子们,在略作思索之后说道:“在饭钱回来就行!” 有了陆宗的话,孩子们顿时嬉闹着离开。 “这里还是这么热闹!”陆瑾禾用略带羡慕的语气说道。 “自然是热闹的,但在这热闹之下,也有着属于他们的痛苦。”卢宗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陆瑾禾本以为卢宗是要说穷困的生活对于孩子们的影响很大,却听卢宗继续说道:“比如说这些孩子若今日写不出我教的十个字,手心就会遭殃。” 第四十一章 :置于险攻于心 “所以说那些孩子和你不如其他人亲。”钱安不禁开口道,“都是小孩子,总得和颜悦色一些才好。” 钱安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满是愁绪,但很快收敛了心绪兴趣盎然地问道:“你们和陆家小姐是如何认识的?真没想到在老鬼去了之后,你们还能与这样的大人物交往!” 卢宗干咳了两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钱安。钱安恍然,这其中怕是有不知多少曲折与不能言说之事,自己如此冒然问起,那就是去探陆瑾禾的底,这可不是什么有礼的行为。 “无事,虽然破折很多,但也并非见不得人,更何况有很多事情我都还没想通,说出来大家替我一同想想也不错。”陆瑾禾的话语十分自然并未有一丝为难。 卢宗不禁叹了一句:“真不知道陆小姐您是心思深沉,还是真的大气坦然。” 这话让陆瑾禾微微一愣,话说重生之后最大的毛病就是两世的记忆杂柔在一起。 另外就是性格的变化并非是朝夕而成,前世的怨愤与现世从蜜罐子里长大的天真相结合,有时候甚至会让她感觉自己拥有着两个灵魂。 见陆瑾禾没有说话,钱安还以为是卢宗将的话语将其冲撞了,便开口为自己的朋友打了圆场:“卢先生也没什么别的心思,但钱某可以打包票,陆小姐就是心胸开阔之人!” 看着钱安将胸膛拍得山响,乃至于让自己猛的咳嗽起来,陆瑾禾不禁一笑:“老钱,你认识我才多久,怎的就如此自信,这番行走江湖的心思,你还要与卢先生多学学。” 随即陆瑾禾面色一肃对卢宗说道:“且不提我之心思到底如何,上一次我的确是为你们所救,此为恩义之始,再者,对于诸位的才华义气,瑾禾是打心底的佩服。” 钱安此时并没有插嘴,这人虽说看上去有些口不择言,但的确是明白在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在与其相会之前,陆瑾禾其实已经差过钱安的身份背景。 若是真要下个判语,那就是钱安本人一直在遭受家族的拖累,才会有如今这一番境况。若是真靠眼缘,陆瑾禾觉得以自己看方折的眼光,大抵是要掀桌子走人的。 卢宗摆了摆手:“这倒是不必了,我们这几人当中,除了石头当时露了两手之外,刀疤也不过是寻常莽夫,至于白脸不也只是躲在后方瑟瑟发抖,所谓才华本就不存在。” 面对卢宗的一系列反驳,陆瑾禾也没有示弱:“白脸且不谈,当夜能够在那样危险境地中即使做出判断,没有一脚踏到泥坑中去,先生之才可见一斑。” “至于刀疤!”陆瑾禾停顿了片刻似乎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开了口,“一个能够与宫廷禁卫打得有来有回的人,武功虽然不比得那位石头大哥,但也不能说是庸才。” 宫廷禁卫守卫皇城的人,能够成为禁卫的人要么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要么就是从各兵营中筛选出来精锐中的精锐。 不过此时这些显然都不是问题,钱安也意识到,当宫廷禁卫出场的时候,事情不免会向极度危险的方向延伸。 卢宗深深地看了钱安一眼,那意思很明白,知道我为何说这位小姐是大~麻烦了吧! 气氛逐渐冷了下来,陆瑾禾在心里不禁摇了摇头。其实所谓宫廷禁卫也只不过是一个猜测罢了,当时在与李棠安交谈的时候,他说起了巨蛇帮,但却并没有对另外一股势力有所言语。 再加上之后长公主的出现,让她不禁怀疑,这是否是有人在对她和李棠安走得太近予以警告。 至于谁有这立场,长公主是其一。再有就是方丞相,那一日在方府之时,让其颜面尽失。 镇远将军府与丞相府的地位相当,但其身后可有可方太后,方太后如今与摄政王李棠安共同辅佐少年天子,自然也能够调动禁卫。 这两人不管是哪一个,压在她陆瑾禾的头上都是一座大山。 对于她陆瑾禾来说都是一座大山,那对于卢宗钱安这样与权势沾不上边的人,那自然是天一般的存在。 当然,不管是天也好还是大山,一旦对方真正的动起手来,这北燕乃至于整个天下都呆不住了。 就在陆瑾禾想要说些什么把这话题带过去之时,却听钱安说道:“虽说钱某人微言轻,但若是陆小姐有用得上本人的,本人一定会任陆小姐驱驰!” 陆瑾禾一愣,从钱安的表情来看,很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这个时候,最为正确的做法是避开才是。 “钱大少这人实诚,虽没有多少用处!”卢宗这句话让这本来有些让人动容的场面瞬间干了下来,顿时引得钱安怒目而视。 陆瑾禾终究是没忍住大笑起来,直到钱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陆瑾禾才摆手解释:“并非是瑾禾看不起钱公子,瑾禾一直相信钱公子不过是一时困顿,来日定然会有大作为。” 钱安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感动,但在此时却将视线转向了卢宗:“卢先生你还是别说话了,我知道你这样的有才之士是看我补上的。” 卢宗摇摇头:“老钱,这你就错了,其实我与陆小姐一样都看好你会有一番作为,当然,前提是你能够摆脱‘钱家’这个名头对你之束缚。” 钱安陷入了沉默之中,很显然这话已经直击了他的痛点。 钱家从大燕建国以来两百载,至第一代家主钱万里后可谓累世公侯,这个家主享受了太多的荣耀,一旦败落,就像是山坡上的滚石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钱安这一代,便只能依靠着变卖家族中的物件以维持表面上的体面。 “说说关于宫廷禁卫的事情吧!”就在此时卢宗忽然开了口,这让陆瑾禾眼中满是惊讶,之前卢宗不是避之不及,为何此时又主动提及? 江寄遥看向卢宗,越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或者说有才之人,总是会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 第四十二章:近不可见 “许婉回来还有有些时候,还请陆小姐快些。”见陆瑾禾沉默不语卢宗开口提醒,很显然他并不想许婉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 倒是钱安已经坚定了自己的立场,并没有临阵逃脱的意思。 是否应当相信眼前之人?陆瑾禾心头有个声音在问自己,而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眼前之人值得信任。 自己与自己作战这样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经历已经不止一次,不过这此陆瑾禾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好,那此事得从我被你们带来这小院后之后被接去摄政王府开始说起……” 陆瑾禾将自己这几日所经历的事情除去少年天子亲至将军府这些不能说的事情之外,其余的包括在摄政王见到长公主的事情都和盘托出,然后静待卢宗的回应。 而一旁的钱安,也没有了刚开始的淡然,这毕竟是北燕顶尖的几个人物,是他无法企及的存在。而此时的卢宗起身在房间踱步,而后坐回椅子用手指轻敲桌面。 时间流逝,从初始的晨阳柔和到此时的艳阳高照,北地的凉意已经被驱散了不少。 陆瑾禾估摸了一下时间,许婉与石头应当快回来了。此时的卢宗依旧没有说话,这让陆瑾禾感觉有些遗憾。 不过也也仅于此了,今日能够再与卢宗他们加深关系已经是意外之喜,而且在认识钱安之后说不定能够让柳氏他们暂时停止给自己物色夫婿,总得来说今日也算是收获颇丰。 就在陆瑾禾在心头安慰自己的时候,卢宗开口了:“四小姐,您借势这一手虽然引起了后续的诸多麻烦,但也解决了燃眉之急,算不得妙手但也不算差。” 陆瑾禾不禁苦笑,那也是无奈之举,要知道后面连长公主都参与了进来,她无论如何也不想与李棠安沾上边。 不过换句话来讲,当时的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多的选择。 “其实四小姐你不应当只着眼于外!”卢宗继续说道,“陆家除了镇远将军外,还有一位虎威将军以镇南疆,再有就是容府能做依靠。” 卢宗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陆瑾禾继续说道:“还有四小姐的两位娘舅,一位是大商人,另一位也是地方大员,实力还是不错的。” “我不想连累他们,特别是容家,若他们真陷进来,那我就愧对自己失去的娘亲了。”陆瑾禾不禁一叹。 卢宗面容一肃:“且不说你们是一家人,如今您明明是将军府的嫡小姐,为何在府中的处境还如此艰难?” 听卢宗这问题,陆瑾禾不禁一愣,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柳氏掌控着将军府一切事物,老太太又极度偏向大房,自己在府中没有任何可以依赖的势力。 就在陆瑾禾想要应答的时候,卢宗却先开了口:“那是因为四小姐您有着太多的顾忌,而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想想看,若是你时常去你二叔家,去您娘舅家走动,这样的情形还会出现?” “并非是让他们帮你出头,而是要让那些想要对付四小姐你的人明白,你并非是独身一人,你身边站着的人不仅仅是随时都可能为了大局将四小姐您放弃的摄政王!” 卢宗的话让陆瑾禾心头一震,她终于明白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在担心什么。李棠安如今虽对她青眼相加,但这种态势很有可能是一时为了某种考量。 而她一旦被李棠安放弃,那之后定然会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特别是在长公主出现之后,这种危机之感逐渐加深,这是她无法摆脱的困境。 “其实四小姐应当明白一件事,家人终究是家人,有着这层身份之后,所谓利弊衡量就没那么重要了。”卢宗最后说了一句,那平淡的眼神之中却有了几分怅然。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来对卢宗行了一礼:“今日先生之言让瑾禾受益匪浅,日后希望继续听先生教导。” 见此情形,钱安本想让卢宗应承下来,但又想起了陆瑾禾所面对的人,便没有再开口听从卢宗自己的选择。 “这是四小姐您的第二次招揽。”卢宗对陆瑾禾一笑,“难道说四小姐已经摆脱了困境?” 陆瑾禾摇摇头:“这并非是招揽,以先生之才自然不能屈就,但之后愿意以师事先生,还望先生应允。” 说完,陆瑾禾从身上拿出了一块碧玉,双手将起捧向了卢宗。这块玉呈伏虎之形,他们三兄妹一人一块以做信物。 “这算是拜师礼?”卢宗并未接过陆瑾禾手上的信物。 “并非是拜师礼,先生可以凭借此物出入镇远将军府。”陆瑾禾不禁一笑,不管卢宗是否应承作为她的老师,只要接过了这信物,那之后的联系自然就不会被轻易斩断。 “好玉!”卢宗接过了虎玉,未做把玩也未细看便发出了一声感叹,不知道这是在说玉还是再说人,亦或是二者都有。 “天色已经不早了,钱兄送陆小姐回去吧。”卢宗对钱安说道。 “啊?”钱安一脸惊讶地看向卢宗,“婉儿小姐不是去买酒食了吗?更何况,我们马车还被婉儿小姐用这,这徒步回去可有十余里路。” 就在钱安说话的时候,外面已经响起了车马之声,许婉和石头适时归来。 “回去吧,对许婉说家中有要事,不宜在此处多做逗留,她会理解的。”卢宗挥了挥手对两人下达了逐客令。 “那瑾禾就先告退了!”陆瑾禾一礼之后拽住正在原地发怔的钱安离开了房间。 在两人离开之后,一个头发蓬乱的人从内屋走了出来,他的眼眶深陷,并沾染了浓厚的墨色。 “我要吃东西!”出来的人发出一声虚弱的呼号正是白脸。 卢宗半蹲下身体问道:“几道,接下来你的手稿中,我想加些东西你应当无意见吧!” 听了这话,白脸从地上惊坐而起:“你可以拿走我的命,想碰我的手稿门儿都没有!” 白脸话音落下,卢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个酒葫芦摇晃了几下,白脸的眼睛都直了。 第四十三章:干净 “好,卢大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白脸急着抢过了酒葫芦摇晃了一下不满道,“你这酒怎么才这么一点儿?” 卢宗表情严肃,白脸见此情形也正坐了身体。 “那是因为我们已经没钱了,若你平日里逛青楼的时候不装大爷,我们的境况会好很多。”卢宗看白脸的眼神就好像是看某种肮脏之物一般。 “红梅院左三姑娘挺不错吧!”白脸莫名地来来了一句,卢宗顿时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外面。 “我不是,我没有,你可不能听人乱说!”卢宗十分不满,不过语气不如方才那般强势。 “我逛青楼是为了收集材料,听姑娘们讲故事,但卢先生你,啧啧啧,人面兽心!” 白脸喝了一口酒之后脸上终于有几分血色,但随后不知是因为被酒水呛到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卢宗上前去给白脸顺了气:“你这身体得注意一些,弄不好就会英年早逝。” “生老病死人之常也,老卢你应当是我们之中最有学问的人,应当明白这一点才对。”话到此处白脸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散去的那些财全是那些苦命人,还他们罢了。” “是是是,你和老石一个罗汉一个圣人,只有我是俗人,去给人画像的时候还要收些俗物。”卢宗与白脸并肩,此时他的脸上一点都不似与陆瑾禾他们相处时那样从容。 “刚才……”沉默了许久之后卢宗忽然开口。 只见白脸摆了摆手:“其他的事情不必多说了,我不过是个写戏曲的闲人,才不过写文记事,你卢宗却不同,按照老爷子说法,你应当有布衣入相之才。” “喝醉了的话能信?老爷子还说了,他能够活过八十,但实际呢?”卢宗不禁摇头,“世事无常,算计太多会遭受报应,若是不算人祸至已。” 卢宗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一旁的白脸已经闭上了眼睛,轻微的鼾声从身边传出。许婉与石岚已经进入了屋内,眼神极好的石岚一眼就看到醉倒在一旁的白脸。 石岚也没多说什么,一把将他扛上了肩头,走到房门前的时候抛给了卢宗一个钱袋子。 “那位陆小姐说了,这钱是干净的,可以用好到那些孩子身上,她还说今日一番话语对她的帮助远非这些钱能够衡量的。” “这人真是……”卢宗拿着还溢着香气的钱袋子笑得十分无奈。 许婉默默地走到了卢宗跟前,眼神有些挣扎。 “婉小姐,有什么话说就是了,都是一家人。”卢宗眉头舒展开来,应当是想通了某些事。 “我只是想说,那位陆小姐是好人。”许婉沉思片刻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想让自己影响卢宗的判断,但却想让卢宗明白自己的意思,这应当就是家人吧! “好人?”卢宗看了手上的钱袋子,沉吟片刻道,“婉小姐的感觉总是不会错的,但如今这世道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遭!”回程的马车上陆瑾禾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陆小姐难道有什么东西落下了?”钱安连忙问道,“要不我们回去找找?” 陆瑾禾摇了摇头:“还是不麻烦了,那是我的小侍女给我缝的钱袋,那丫头其实手笨得很,给我的时候倒是挺随意的,但应当是耗费了不少功夫。” “陆小姐是好人。”钱安叹道,要知道那些豪门贵户的下人们哪个不是每天被呼来喝去,哪里还会主子关心他们。 “好人?”陆瑾禾歪着头思考了一阵,“好人说不上,应当可算做寻常人,别人的好要记得,别人的仇也要记着。” 钱安背后一寒,他总觉得陆瑾禾是用十分和善的语气说出了十分恐怖的话。 “对了,关于这次见面……”说起了真实陆瑾禾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钱安正色道:“小姐放心,此番回去,钱某只道陆小姐您的好处,并言明是自己配不上小姐。” “不,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两人都陷入尴尬境地,倒不如就此行缓兵之计。”陆瑾禾正色道,“我可以雇佣你,京城好像有着这样的生意。” 钱安脸上满是无奈之色:“小姐所言是青楼的生意,便是为了那些才子们能够在外游的时候看起来更像才子,所谓才子佳人。” “呃,那倒是有些对不住了,钱公子应当明白我并没有这意思。”陆瑾禾显得有些尴尬,这就是灵魂相冲的坏处,以往的记忆总是会有一些细节遗漏。 钱安摇摇头,他其实已经有些开始了解陆瑾禾,自然不会想岔。 “也罢,他们既然醉心此事,钱某也乐得与小姐您合作互得清闲。”钱安的表情放松了不少。 虽说意识到了自己被家族所束缚,但想要从顺从到对抗,终究需要不短的距离。 马车并未到达将军府,因为他们在路上就被人截住了,看着带有王府标志的马车,钱安也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对着陆瑾禾抱拳一礼之后,便去城里归还租用的马车。 “王爷请小姐过府一叙!”言七依旧是那番笑脸盈盈的模样,莫名地让陆瑾禾想到了“笑里藏刀”这样的词汇。 但今日不知为何,陆瑾禾心里忽然来了气性开口道:“虽是摄政王有约,但小女子是否应当先回府知会一声。” 言七一愣,而后转向了马车。 李棠安亲自来了?陆瑾禾一脸惊讶地看向马车,看天色此时应当还未至下朝时,这摄政王应当不至于悠闲至此吧! “王爷说了,可与陆小姐同归府上,请陆小姐上车吧!”言七跳下了马车对着陆瑾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其实陆瑾禾的心里十分想要拒绝的,她总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个人偶,任人拿捏,这样的感觉可不怎么好。 奈何当着众人的面,她若是拒绝了,李棠安或许会一笑了之,但其他人…… 陆瑾禾看着道路周边那些驻足观望的姑娘们,背后冷汗直冒。 第四十四章:才隐 为了避免被姑娘们的眼神杀死,陆瑾禾赶忙上了李棠安的马车。在看到李棠安的时候,陆瑾禾心头的怨气顿时消了下去,默默地在李棠安的对面坐下。 李棠安看上去十分疲惫,此时正眯着眼睛,但陆瑾禾却不知道他是在闭目养神,还是为了冷她一阵。 话说这市面上的某些才子远看倒还不错,但在近看之下就不如远观时惊艳了,但李棠安却是个例外,那一张脸兼具了西齐男儿的俊秀已经北燕男儿的坚毅。 “其实北燕有个极为不好的习俗。”李棠安忽然开口,吓得陆瑾禾赶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你知道是什么吗?”李棠安睁开了眼睛,平静如水的眸子却极具压迫力。 李棠安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便没有再说话,车轮马蹄碾压地面的声音和外面的叫卖声本应当是相映成趣,但此时听着就跟战场擂鼓一样,马车内部有了几分肃杀之气。 “习俗这东西不就是为了打破的吗?旧俗会被新俗所取代,这就叫做进步!”陆瑾禾这话有些答非所问。 但这话也不无道理,要知道某些水域泛滥的地方,还有将孩童投喂“河神”的劣俗,此类被官府取消之后,那是受到了万民称赞。 当然,这称赞是在官府开始兴修水利之后。在天灾无法用人力应对的时候,不但是平头百姓,就连某些官家的人都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的神祗之上。 “两家亲事尚未定下就让男女见面,若是二者能够保持理性还好,但若是遇到了有歹心之人,出了事,面子里子全都丢了。”李棠安说完看向了陆瑾禾,明显是意有所指。 不知怎的,今日这位摄政王爷说话,让陆瑾禾想起了在街头家长里短的大妈,絮絮叨叨一些没太多意义的事情。 不过这话倒是让陆瑾禾想到了一件事情,她至今为止还不知道陆清寒是怎样与方折搭上的。 方折那时候心头虽不愿意,但碍于各家的颜面还是会表面应付,他应当是没有机会与陆清寒相处才是。 一想到方折在与自己相处的时候,一转身就上了陆清寒的床,陆瑾禾便感觉到一阵恶心。 “呕!”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之后,而后又是头晕目眩,陆瑾禾心中不禁感叹果然这心病也是病。 “言七,马车缓些稳些。”李棠安对着外面的言七招呼道。 “好勒!”在言七应答之后,马车果然稳当了不少,陆瑾禾的眩晕感也有所消退。 “京城的主道耗损严重需得修整,户部那边却在给本王哭穷,真因为本王不知道他最近赎了几个青楼的红牌姑娘。”李棠安眉宇间满是愤怒。 此时的陆瑾禾心下恍然,这李棠安应当是朝事不顺,看现在这时辰,很可能还是负气下朝,恰好在路上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自己,于是乎被拉到了马车上一阵抱怨。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今日还真是撞在刀刃上了。 “为何不说话?”李棠安看向老实呆在一旁的陆瑾禾眉头微皱。 “说什么?”陆瑾禾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眼见李棠安脸色变化连忙补救,“小女子的意思是,在摄政王面前,没有得到应允是不能随意说话的,这是规矩,上下尊卑嘛!” 李棠安深吸了一口气,面色缓和了不少:“你这人尊卑只在嘴上,心里对于我可是每一点尊敬。” “那是摄政王的错觉,臣女虽出生在将军府,但近二十年见过的贵人还没有这十来日多,大概是因为如此,臣女的尊敬王爷您应当是看不出来。”陆瑾禾一本正经地胡扯一通。 “也就是说你还没有学会阿谀奉承?”笑容总算回到了李棠安的脸上,马车内的气氛也为之一松,连带的陆瑾禾也松了口气。 真要说的话,刚才那种状态下的李棠安她还真有些应付不来。 “看你们马车回来时的方向,应当是出了城吧,在这个时节去看风景,那位公子也算有雅兴,不知是否为您作诗一首?”李棠安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可谓明显。 陆瑾禾心头一动,掏出了钱安给他诗词:“倒有一作可让王爷品评一番。” “你这是在为那位朋友开路?”话虽这么说,但李棠安还是接过了钱安给他的诗作,在她的猜测中,这应当是卢宗所写。 “不过是一些咏秋之词,在勾栏青楼间这倒也足够了。”李棠安随意看了一眼,而后给出了评价,“不过,这‘秋风舞黄蝶,相宜尽萧瑟’一句倒也颇有些意趣。” 本来李棠安前一句话,让陆瑾禾子在心中感叹卢宗终究是藏了拙,错过了这次入李棠安眼的机会。但听闻了后一句话,这路似乎并未断绝。 “怎么说?”陆瑾禾显得兴趣盎然,并凑向了李棠安。 李棠安沉吟片刻道:“这句诗似乎是直言其情,但其中应有暗指。” “暗指?”陆瑾禾细细琢磨着这句话,最后还是放弃了解析,自己的诗才能有几分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李棠安十分耐心地位陆瑾禾解析道:“这黄叶一句本述的是秋景,而后相宜萧瑟一句却是由景入情,说这如今这北燕朝廷虽看上去君臣相宜,但实际上却矛盾重重,有秋日暮气。” 听李棠安如此解析,陆瑾禾满头大汗:“这是王爷您自己的解析,应当和其本人无关吧!” 李棠安哂然一笑道:“为了避讳,书生们借景抒情已是常态,但真要人看不出来,大多数人的功底是不够的。” “那王爷见过那些隐晦至极的诗作者吗?”陆瑾禾下意识地问道。 “有,你看的《流年记》的剧作者便是这样的人。”李棠安正色道,“若是机会的话,我倒是想要去和那人会一会,听听他的见解。” “若王爷真有此意的话,那直接放出话来,那人说不定就欣然赴约了。”陆瑾禾瘪瘪嘴,显然是觉得李棠安这是表面功夫。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棠安其实在早前就这么干过,结果来王府的全是冒牌货。 第四十五章:权争 “那话说回来,你觉得此人如何?”陆瑾禾指了指诗作问道。 李棠安沉吟片刻道:“但从这诗作来看,去某个衙门谋一份公职应当是没问题的,但若是想要再进一步,那就要亲眼见到其人才行。” “你看上了此人?”说话间李棠安将诗作交还给了陆瑾禾。 默默地收回诗作,陆瑾禾似乎并未意识到李棠安这话语中的歧义,一脸认真地说道:“我需要一个能够帮我出主意的人。” “我可以给你人。”李棠安沉声道。 “这人不能是摄政王,甚至不能够与摄政王有关,这一点您应当比臣女更清楚。”陆瑾禾作无奈状,从那一日长公主的表现来看,若自己与李棠安的关系再加深,那指定没好果子。 但现在正要离了李棠安的庇护,那也是找死的行为,如今也只能如卢宗所言,试着将自己身边的势借着,以达到与李棠安划清界限的目的。 思及此处陆瑾禾看向了李棠安,此时的李棠安正陷入思索中,很显然在认真考虑着方才的问题,这让陆瑾禾忽然有种负罪感。 “那个王爷此时也用不着为这事苦恼,眼下的情况我还是应付得来。”陆瑾禾轻声说道,而李棠安却一脸诧异地看向陆瑾禾。 “你以为本王在思考你的事情?”当李棠安说出这话之后,陆瑾禾忽然觉得眼前这张脸看着着实有些可恶,便侧过身去拉开了车帘看向外面。 记得自己清醒的时候也是坐在这辆马车之上,此时就连外面的场景也如此熟悉。 等等!陆瑾禾忽然惊讶起身,这一站立未去想自己此时正在马车中,砰的一声,本来消失的眩晕感再次出现。 “对不住了,本王的马车可没丞相大人他们那么有排场那么奢华。”李棠安的嘴角勾出了一丝弧度,显然很享受此时此刻。 “你不是说送我回府吗?这条路不太对吧!”陆瑾禾此时因为心头生起了极度不妙的感觉,一时间连敬语都没用了。 李棠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我说过回府,却没说过回将军府,身为妹妹在姐姐出阁之后去看看姐姐是否在夫家受苦,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陆瑾禾慢慢平静了下来,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所经历的事情已经足够刺激,心中纵然有波澜顿起,也能够很快地平复下去。 “王爷这是让我去把将军府的心肝直接掏出来再狠狠践踏一番,若是因为此番前去而让陆清寒吃了更多的苦头,只怕是不久之后就会回应到我身上。”陆瑾禾脸上的笑容十分苦涩。 她知道这是李棠安想要借由自己来打压警告方丞相,但在如今的情形之下,她这弱女子真经不起这些大人物们的折腾。 只可惜,李棠安似乎并在乎她的想法,马车依旧驶向了丞相府方向。 沉默下来的陆瑾禾开始思考着等会儿该如何应对陆清寒,这个可以说偷去了她整个人生的姐姐,不知在前世之时是否对自己生起半点恻隐之心? 应当是没有的吧!那时候陆清寒已经依靠着对方家的“大功”成了方家真正的女主人,这一点和柳氏倒是十分相似。都是踩着别人上位,成为一家之主。 就在陆瑾禾认命般地等着入丞相府感受各种嘲讽之时,却发现马车只是路过了丞相府并未进入其中,这让陆瑾禾心头松了口气之余,又不免去想李棠安到底是要做什么。 “今日上朝。”此时李棠安忽然开了口,“我提出这京城路面需要整修,但方丞相却言如今国库吃紧不宜大兴土地。” “这修整路面应当不是大兴土木吧,更何况这燕京好歹也是国都。”陆瑾禾下意识地搭了一嘴,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对李棠安心头还抱有怨气。 “这倒不是颜面的问题,燕京如今商旅频繁,若道路不畅,不管是对于商业还是出行都有着极大影响。”李棠安看向外边,此时正好有一仆人因为正在清理着陷入车轮的碎石。 观其后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堵塞。好在不过是些小问题,在麻烦解决之后,通行便恢复了。 “明明是于国有利的事情,但方相爷那帮人,总是将这当成是权争的一部分。”说完间李棠安的眉宇之中满是愠色。 “那是否是因为摄政王您太过面面俱到,而让丞相那一派觉得摄政王越界了。”陆瑾禾想了想开口说道,未曾想这句话过后李棠安却静静地看着她,那意义不明的眼神让她有些慌神。 “那个我只是猜测,那方丞相应当是真坏,就是要与您争夺权力!”陆瑾禾连忙表态。 李棠安不禁一笑:“你这样的人若是在战场上迟早都要被军法从事。” 见李棠安的心情似乎缓和了不少,陆瑾禾也松了一口气,用颇为自嘲的语气说道:“那是自然,若是我在军中因为三言两语让将帅不和,杀头都算是轻的。” 李棠安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迟早有一天会当逃兵,而且是十分干净利落的那种。” 陆瑾禾心头一怒,想要说些什么以证明自己并非是擅举白旗之人,但一想到之前李棠安的作为,又怕他一个想不开把自己拉到了丞相府去寻丞相府的晦气,只得生生受了这污蔑之语。 李棠安似乎看出了陆瑾禾的心事笑着说道:“放心吧,我知晓你的难处,在寻常时候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情。” “那非常之时呢?”陆瑾禾敏锐地把握住了李棠安言语中的漏洞。 “若是在非常之时,就行非常之事,那时候你受着就行。”李棠安收敛了笑容,一脸肃然地说出这句话,这让陆瑾禾忽然感觉前路蒙上了一团迷雾,终究难有拨云见日之时。 陆瑾禾在心头喟叹的时候,马车已然停了下来。 此时人声已经消,应当已经出了闹市。 “下车吧!”李棠安伸了一下懒腰对陆瑾禾招呼道。 第四十六章 :情绪 陆瑾禾小心翼翼地朝着车窗外看了一眼,心下松了口气,此时他们总算是到了将军府门前,摄政王终究是没有把她带去奇奇怪怪的地方。 “怎么,不想回去?”李棠安揶揄道,“话说镇远禁军虽不在燕京,但依旧是高客盈门,那位将军夫人可是相当有手段,听说最近还依靠着关系将一个陆家子送去了尚书房。” 陆瑾禾一脸警惕地看向李棠安:“摄政王不是要来这里算账吧,以权谋私这种事情可不止将军府在做。” “你倒还有理了!”李棠安瞪了陆瑾禾一眼,“若是所有人对此都习以为常,那才是我大燕最大的悲哀。” “我也没说这是对的。”陆瑾禾摇了摇头,“就我而言,还会希望这大燕能够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但可惜规则如此,就连摄政王也无法将其破除吧!” 从李棠安偶尔透露出来的无奈语气,陆瑾禾便能见朝局之一斑。先皇驾崩,少主年幼,在这个时候那些有实力的家族自然要忙着瓜分权力,这便是大势所趋。 之前陆瑾禾会说李棠安有着越界之举,也是基于此处考量。国家是大,但其内部的事情不过是各家的放大延伸罢了。 单说前世呆的丞相府和如今的将军府,这两处已经让陆瑾禾见识到了太多的权力争夺。 在将军府,老太太与柳氏明里相和,内力也在为谁在将军府做主较劲。 前世的丞相府,更有陆清寒和那位丞相夫人的婆媳之争,而她被卷入其中粉身碎骨。 这结局自然是不好,但也让陆瑾禾练就一双慧眼,还有身钢筋铁骨。 “之前你不是在车上说过,那些所谓的旧俗就是要不断破除,我相信此时的理所当然,在不久之后也会遭受唾弃。”李棠安神色肃然,这倒是让陆瑾禾有些不好意思。 本是信口胡诌的一句话,现在却被李棠安听了进去,着实有些让她受宠若惊。 “请吧!”李棠安微微一笑。 “您不准备进去?”陆瑾禾试探道。 “你若是对我提出邀请,那或许可以考虑一二。”李棠安说完看向陆瑾禾,就好似真的在等她发出邀请一般。 陆瑾禾沉吟,她之前才与钱安达成了交易,这一回头就被李棠安拦截了,钱家的那些老人们就算是再想攀上将军府,也不会想多出李棠安这么一个敌人。 不过,换种情况里说,若是自己对于府中安排的对象不满,那李棠安的出现完全可以让柳氏还有那些想要借助将军府的势力往上攀的人心有顾忌。 毕竟,这将军府能否攀得上还是未知之数,但得罪了摄政王可是实实在在的。 “算了,今日也不让你为难了,真要说的话之前不过是巧合罢了。”李棠安摆摆手示意陆瑾禾安心。 只不过这话听着陆瑾禾总觉得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燕京乃是天下顶尖的城池,其道路可不止一条,想要在这里“偶然”遇上,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李棠安既然如此说了,陆瑾禾也只能顺着李棠安的话说下去:“臣女明白,是摄政王下朝之后想要散心,然后偶然碰到外出归来的臣女,然后顺道载了一程。” “难道不是吗?”李棠安挑眉。 陆瑾禾此时心头暗骂,今日这李棠安似乎被方丞相那帮人给气晕了头。但不管再生气,也不应当对她这个无辜者出气吧! 所谓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在言七惊讶的眼神中说道:“既然摄政王觉得今日载我一程不值当,那就把我送回去,这三两步我还是能够走回来的。” “王爷……”此时的言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听她的,我们调转车头!”李棠安应答地也十分干脆。 此时不但是言七,收到消息前来府前迎接的管家陆安看到这样的情形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言七到底是李棠安的得力助手,对着管家抱拳道:“今日王爷邀四小姐去府中观景,若有唐突之处还请贵府海涵。” “哪里哪里,不过下一次还望王爷先知会我等一声,四小姐毕竟是云英未嫁,若是传出了什么流言,对我们两家都没有好处。”陆安不卑不亢地回道。 这话可谓是绵里藏针,言七只当是没有领会到这其中的意思,应声说道:“贵府之意言七当如实传达,此番我等先告辞了。” 说完言七便驱动了马车,要知道现在将军府前科不止他们一家,言七放眼望去,就有不少头面人物,在这里多呆片刻,对摄政王与陆四小姐的名誉损害就会多几分。 也得亏两人并没有下车,众人皆在猜测这车上到底是一人还是两人。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此时的陆瑾禾却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此日之后,自己不知廉耻的名声恐怕会传遍整个京城,连带的钱家应当也会受到波及。 如今的钱家虽势力不显,但毕竟祖上是阔过的。对于这样的家族来说,其名头好借而又不必担心其反噬。 某些有心人若是借着钱家来说摄政王欺辱良善,毁人姻缘的话,陆瑾禾估摸着李棠安也不会好过。 “还是先将我放下吧!”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这时候与李棠安闹矛盾本就没有必要。 “本王这车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李棠安沉声道,他的脸上已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让陆瑾禾不禁想到,这刚才是否是李棠安故意惹出她的怒意,以达到现下境况。 但随即又一想,若李棠安正能有此算计,那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当一个人偶好了,被李棠安这样的人完全吃透,要么死,要么只能安心被利用。 “随你的便吧!”陆瑾禾认命一般地靠着马车,同时闭上了眼睛,她已经不想和李棠安多做交流。 方才她已经有些无法控制情绪,若在继续与李棠安逞口舌之利,最后倒霉的也只有她自己。 人生渐起,马车又驶入了闹市中,但此时的陆瑾禾却觉得自己正独身在北部冰原行走。 第四十七章:口不择言 真是何苦来哉,这李棠安想要做甚顺从就好了,真是好何苦来遭这个罪! 此时的陆瑾禾在心头暗骂自己,当初就是吃了这亏,最后才落得那样的下场,看来这改变应当不是一朝一夕的。 而此时的李棠安又摆出了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一点儿都不介意方才发生的事情。陆瑾禾已经能够想到,今日之后摄政王以权欺下的名声定然会传遍全城。 好吧,起初也只是她一个人的名声不好,但这事情到了如今,两人的名声都一同臭了,这一步棋不可谓不臭。 “本王不需要爱惜羽毛。”李棠安忽然开口,但这话不管怎样都不应当从一个权领整个燕国的摄政王嘴里说出来。 身为国家的头面人物,在百姓的眼中应当是圣人一般的存在。否则在主少国疑之时,国家内部产生动荡也是理所当然。 虽是如此,但此时此刻两人的情绪总算是平静了下来,能够好好地交流下去。陆瑾禾估摸着以此时的速度来看,王府应当早就过了。 大概是之前李棠安有所授意,并没有让马车停下来,这倒是让陆瑾禾不禁想到,若是在这个时候马忽然没了体力那当如何? 不过这倒是陆瑾禾想得有些多了,能够给堂堂摄政王拉车的马自然是万里挑一的,更何况以言七的经验,怎能让那样有失体面的事情发生。 见陆瑾禾对于自己的话没有回应,李棠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本王不需爱惜羽毛,所以你不愿做的事情可以用本王之名拒绝掉。” 陆瑾禾一脸诧异地看向李棠安,他总算明白今日李棠安这气性真正的来源,原来是不想看到自己和其他的男人相处。 陆瑾禾嘲讽道:“看来王爷您真把小女子当成是自己的物件了。” 当这话说出口之后,陆瑾禾就感到了有些后悔。这李棠安明明已经主动和解了,自己怎么还一通乱拳打上去! 陆瑾禾啊陆瑾禾,虽说我们现在共有身体,但你现在也该之后,这样脾气在之后只会让自己走向死路。 此时的陆瑾禾不断地与“自己”交战,但对面的李棠安听到这话之后脸再次沉了下去。 “那个,我的意思是,王爷将臣女当成是心爱之物,啊,不是……” 陆瑾禾的慌忙而又尴尬,让她连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那个,王爷您应当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李棠安沉着脸终是带上了笑容,顿了顿从身后拿出了一物来。 眼见陆瑾禾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李棠安拿着手上的物件给陆瑾禾示意道:“难道你以为本王会从身后掏一把匕首出来?” “这想法还是不会有的,若摄政王您想要杀我,根本就不用刀的。”陆瑾禾这话却让李棠安瘪了瘪嘴,本来舒展的眉头又拧成了一团。 “这么说,你有想过本王会杀你了?”李棠安的言语中尽是不满,“我还以为本王应当是对你极为不错才是。”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个将自己嘴缝合的动作,而后在心里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今日在李棠安面前不要再开口,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会死于哪句话。 李棠安心里明白今日给陆瑾禾的刺激已经够大了,便将手里的物件交给到了陆瑾禾的手上,那是一只拨浪鼓,从其材质来看,这可不是民间能够出现的玩意儿。 陆瑾禾沉默了良久,而后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李棠安:“您这是要祝我早生贵子?” “啊?”李棠安不禁一愣,而后一脸无奈地看向陆瑾禾,“这是陛下给你,说是你的话为他解了疑惑,这是御赐之物,若是丢了坏了,那可是要杀头的。” “怎么感觉自己得了把会要自己命的刀。”陆瑾禾轻声嘟哝。 李棠安深吸了口气,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这陆瑾禾居然如此嫌弃,这和那些坐在金山上对着下边的包身工们哭穷的地主老爷没什么不同。 感受到了李棠安眼神中不时发出的危险讯号,陆瑾禾连忙说道:“那就请摄政王代为传达小女子的谢意,若陛下之后再次到来,臣女定然会尽心接待。” “这是心里话?”李棠安言语中满是嘲讽。 陆瑾禾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那个,天子赐予的荣耀臣女自然是欣然接受,但以将军府的状况,恐怕会有招待不周的局面,到时候若是冲突了天子就就不好了。” 李棠安一笑:“这倒是无事,之前你与陛下见面的时候该冲撞的地方已经冲撞了,以后你应当不会再做出更危险的举动。” 听了这话,陆瑾禾不禁抹了一把冷汗:“这件事情我还未对摄政王抱怨,当日若真是在不明情况之下说了大逆不道的话,那岂不是无意间自寻死路。” “你那些话还不够大逆不道,天子可是对我说了,当他从你嘴里听到那一番话之后,心中可是恐惧到了极点。”李棠安此话之后带上了一声叹息。 天子的恐惧自然不是针对陆瑾禾和,而是针对他这个看着天子长大的兄长。当年天子出生之时,他还未行冠礼。 那时候先皇将天子抱于他面前,对他说,希望此生定要将其当做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对待。 李棠安已经在努力做到天子所交予的任务,但总有那么多人在背后阻挠。 “其实以摄政王的实力,应当不至于向方丞相他们妥协吧!”陆瑾禾摇着拨浪鼓,那清脆的声响的确可以使人平静。 “想要争权,我的力量自然是够的,但想要治国,就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丞相府终究有调和百官之能总筹政务的职能,我这摄政王便是要盯着他让丞相大人将权力用于正途。” “那不是御史台的职能吗?”陆瑾禾下意识地说道。 李棠安苦笑:“这就是本王的尴尬之处,看似权力无处不在,但又处处制约别人,也处处受到制约,应当说本王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风光。” 第四十八章:女军师 想象之中的李棠安……陆瑾禾不禁看向了对着她大吐苦水的摄政王,以她前世所了解的,摄政王李棠安一直都是非常强势的。 不管是政务还是在军务上,几乎都是说一不二,后期甚至还主导了与西齐之间的战争,让大燕的百姓真正认可了他燕人身份。 至少在陆瑾禾看来,李棠安这摄政王的权力应当是实打实的,即使是那位太后应当只能耍些阴暗手段,而不能直接与李棠安为敌。 “看你的样子是不信了。”李棠安颇有些自嘲地嘟囔了一句。 “我觉得自己似乎应当收回先前的话。”陆瑾禾忽然开口道。 “哪句?你的每句话都挺冒犯的,若本王是方丞相那帮人,今天你定然好会吃不了兜着走。”李棠安语气带了几分调侃。 “之前我说过王爷您不应当越界,但现在看来,就算王爷您不越界,他们也会一步一步蚕食过来,到后面总是会有退无可退的时候。”陆瑾禾神色严肃道。 “或者应当说当初先皇将摄政之权交于王爷您的时候,本就没准备限制您的权力。” “这话本王还是第一次听说。”李棠安不禁一笑,明言人都能够看出不管是太后也好,还是方丞相,都是为了制衡他这位摄政王而存在。 “大概是因为太后与那位方丞相与天子的血缘关系更胜于摄政王吧,自古以来,富贵人家虽血亲反目,但说到底血脉这东西,就像绑在一起的绳子。” 陆瑾禾唏嘘不已,这并非是对于朝局的洞悉,真要说的话不过是由小见大罢了,生于家毁于“家”这就是她所经历的,这是看多少书听多少先生都学不来的。 “这么说的话,那太后的存在本来就是限制。”李棠安的话让陆瑾禾吓了一跳,这听起来就好像自己是在挑唆李棠安去对付太后一般。 看着陆瑾禾惊慌的模样,李棠安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因为方太后和方丞相是陛下血脉亲近之人,之后我手上就算握有再大的权力,也会因为亲疏被收回。” 简言之就是李棠安如今所掌控的权力只是暂时保存在那里,迟早都有交出去的那一天。 应当说李棠安手上的权力越集中,对于少年天子来说好处便越大。 这样的做法,在其他国家或许会造就出一个可以压制一切的权臣,但放在了李棠安身上却不会演变成那样的情况。 一是因为李棠安是先皇一手带大,先皇明白李棠安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再者,又回到了那个问题,那就是李棠安如今是身为齐人在大燕摄政,这注定了他在大燕无法登顶。 李棠安的脸色很不好,对于其他的人他可以无所顾忌,但对于先皇他甚至不想以任何恶意去揣测。但眼前的陆瑾禾显然是不识趣,居然当面把这背后的事情点了出来。 见李棠安沉着脸不说话,陆瑾禾照例地开始琢磨着自己先前的话,好吧,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至少在李棠安面前应当收敛一些。 “摄政王,这只是臣女的浅薄之见,希望王爷您不要往心里去。”陆瑾禾的声音小了不少,一点都不像刚才那个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女军师。 “本王没有往心里去。”李棠安说出这句话之后还未等陆瑾禾稍有放松,便继续说道,“本王不过是在想,是否应当予以你一些惩罚,毕竟这私议皇家之事还带挑拨之意,这是大罪!” “王爷,您不能这样……”陆瑾禾发出一声哀嚎,她这可是为了摄政王谋划,到最后没有得到奖赏却得到了惩罚,她这找谁去说理去。 “惩罚便是九月十三,本王会到将军府去向那位将军夫人告一状,说是将军府某位小姐在本王面前口无遮拦,不识礼数。”李棠安神情严肃,这话听起来不似玩笑。 而陆瑾禾却琢磨着“九月十三”这个日子,心头陡然一惊,九月十三不就是陆清寒回门省亲的日子吗?这李棠安选择在那个时候来将军府为了什么?为了庆贺? 陆瑾禾脑袋里已经塞满了问题,今天从遇到李棠安开始这一切就变得奇怪起来,不管是之前莫名的争吵,还是中间的抱怨。 陆瑾禾觉得今天是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话全都说了一遍,本来以为以李棠安的一句类似玩笑的话作为完结,却未曾想到,这一切都还只是个开始,话说自己真能活过九月十三。 抱着这个疑问,陆瑾禾看向李棠安的眼神之中满是幽怨。 李棠安却并未予以多余的解释,指着车门说了一句:“你应该下车了。” “您还真要把我丢下!”陆瑾禾脱口而出,堂堂摄政王应当不至于如此小肚鸡肠吧! “呵,我道陆家四小姐是巾帼豪杰,没想到也是说出的话可以咽回去的人。”李棠安言语中满是叹息,就好像陆瑾禾做了什么让他极度失望的事情一般。 “好吧,今日是臣女冲犯了摄政王,受些惩罚也是理所应当,但九月十三……”陆瑾禾一咬牙,从这儿走回去被人瞧见狼狈模样事小,但在陆清寒省亲之日闹事那就兹事体大了。 李棠安抬手打断了陆瑾禾的言语:“既然本王已经说出口了,那断然没有咽回去的道理,本王可不像某位女豪杰,刚说不久的话都可以咽回去。” 那还不是被您老人家逼的,陆瑾禾不禁在心中感叹,自己得琢磨什么话对于摄政王有用,又得琢磨说出的话是否会冲犯了对方,这怎一个“难”字了得。 此时的陆瑾禾倒是有些书上敢于用讽谏之法应对君主的朝臣,若是遇到一个暴虐一些的君主,咔嚓一声,忠诚之名虽是全了命却丢了。 “你看看外边!”就在陆瑾禾在心里为自己感到不值的时候,李棠安忽然说了一句。 陆瑾禾有气无力地拉开了车帘子,不知何时他们居然又回到了将军府,不过此时将军府前的情形着实让陆瑾禾心惊不已。 第四十九章:给我滚 在第一次回来的时候,这里的访客还算是寻常水平,毕竟这镇远将军府高门大院,又有柳氏的“得当”经营,自然是往来之客不绝。 但在此回到这里的时候,访客却多了一倍不止,有好些人只能够在外候着。不明白的人还以为这里已经将各色官位挂牌,只要有钱就能够明码实价地买卖。 当然,这不过是戏言罢了。就算现在镇远将军府柳氏基本上可以只手遮天,但好歹也要考虑一下镇远将军的名声。 “看来,如今真有不少人想要向太后她们表忠心啊……”李棠安的言辞冰冷,本来稍有舒展的脸再次沉了下来。 陆瑾禾不禁在想李棠安这脸到底是如何做的,上一刻还是和风细雨下一刻便是雷电肆虐,这便是所谓上位者不定阴晴,伴君如伴虎?” “你看起来似乎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李棠安看这陆瑾禾有些发怔,以为她是在琢磨着自己的话便开口道,“外面那些应当都是向将军府求亲之人,起初只是小门小户,但现在……” 说话间李棠安指了指在停留在最前端的一辆马车:“大燕九卿之一都来了,四小姐还真是受人追捧。” 对于眼前的状况,陆瑾禾虽是有些不明就里,但李棠安的话语和其不屑的表情结合起来,她也琢磨了一些味来。 “王爷的意思是,这些人求亲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冲着王爷来的?” 李棠安一愣开口道:“你这话味虽然有些不对,但大意却是如此,但估计那些大人们都是想你去给他们当妾室,再有心一些的当个平妻。” “我?”陆瑾禾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了将军府门头的匾额,“就算他们不认我这个镇远将军四小姐,这里的主人他们也当认吧。” 话到此处,陆瑾禾忽然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境遇,那不就直降身份给方折当了侧室吗?心中的火焰一下便烧了起来,她现在恨不得下马车将那些个大人狠狠地揍一顿。 这些常年生活在边境将士庇护下的大人们,也应当好生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将门虎女。 “你还是先让自己平静下来吧!”李棠安的声音适时想起,让陆瑾禾握紧的拳头松了下来。 “他们并非是想要羞辱将军府,而是想要借由求亲之事来向丞相太后他们表达自己所处立场。”李棠安的脸色也恢复了平静,不屑已经溢于言表。 为官者不提升自己的治政之能,做与国有利之事,居然依靠着这些歪门邪道来专营自己的仕途,真是可笑而又可悲,这大燕官场若是不予以整顿不知道会腐败堕落成何等模样。 李棠安的话听到陆瑾禾的耳朵里又是别样的滋味,她不禁感叹道:“为了表明自己与王爷您对立,便可以随意糟践镇远将军府,那岂不是说他们根本没有把我们将军府放在眼中?” 陆瑾禾忽然感觉了一丝悲凉,明明在镇守边关护卫一国安宁,但之后非但无法得到尊重,反而还要忍受这些朝廷硕鼠的羞辱,这天下间真无公平可言? 陆瑾禾瞥了李棠安一眼默默地走下了马车,甚至连道别之礼都没有做。车头的言七赶忙让出了身形,想要将踏凳放下却见陆瑾禾已经跳下了车。 陆瑾禾默默地走向了那群人,不知何人喊了一声“四小姐”回来了,立时便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小人是南虞太守的管家,我家公子邀请小姐望月楼一叙,还望小姐赏脸。” 南虞太守?陆瑾禾抬了抬眼皮,看向了那名管家。燕京之中,的确有不少地方有权优势的人让子嗣来京城,说是来太学学习,说到底不过是醉心于都城的繁华,流连于勾栏酒肆。 “小小太守也敢在此造次,我家主人乃是监御史的堂兄,还望四小姐赏脸。”一人上前挤走了那位太守家的管家。 监御史,这地位应当和九卿没多少差别了,但这不过是监御史家的亲戚罢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便又有人向前。他们报出的名头一个比一个大,陆瑾禾就仿佛看到了大河底下,大鱼吃小鱼的场景。 陆瑾禾看了一眼将军府,而后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本来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皆是一脸愕然地看着这位镇远将军的四小姐。 这位名声已经坏到了极点的四小姐,应当是在得知有贵人接手之后感恩戴德才是,怎能说出如此粗鄙蔑视之语。 “摄政王!”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本来想要说些什么以挽回自己颜面的人立刻将还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表忠心是一回事儿,让他们直面摄政王那又是另外一番场景,那些与达官显贵们沾亲带故的,或者本身就是达官显贵家奴的人开始后退,他们谁都不想被李棠安看见。 虽说李棠安从当上摄政王以来,没有因为任何私情对付某人,但谁都不愿意成为第一人。 “滚!”这一次陆瑾禾的话所有人都清晰可闻。 场上的人心头虽然恼怒于陆瑾禾的无礼,但看了一眼陆瑾禾身后的李棠安也只有将心里的不满强压了回去。 不过,有不少人在心头暗道,这场一定要找回来。 前来求亲的人在陆瑾禾的一个“滚”字和李棠安予以的压力之下接二连三地离开将军府,不多时,将军府的门前一辆马车都没有剩下。 将军府前虽是平静了,但这件事情注定是无法平静,陆瑾禾一个“滚”字抽了太多人的巴掌。 “需要我随你进去?”李棠安柔和的声音在陆瑾禾的耳边响起,说到底这样的情况是他所造成的,不应当让陆瑾禾一个人担了去。 “不必了!摄政王还是早些回府,国家大事重要,别让小女子在背负一个以色误国的罪名。”陆瑾禾的话语之中已经带上了几分疏离,李棠安不禁眉头紧锁。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身进入了马车。马车离开之后,陆瑾禾依旧站在原地,并未立刻踏入府中。 第五十章:府内府外 府外发生的事情被如实地禀告给了柳氏,虽说这算是陆瑾禾吃了瘪,但她不管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将军府居然成为了别人用来表忠心的工具,这可是有违初衷的。 柳氏想要报复的是陆瑾禾,将军府却是一直以来她在经营守护的,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毫不留情地对陆予政施以惩戒。 身为陆家的媳妇儿,她必须得讨好老太太,但底线却摆在那里,将军府威严不容小人玷污! “夫人,这一次不知该如何做,四小姐这一个‘滚’字可是得罪了不少权贵”陆安躬着身子,脸并未朝向柳氏。 作为将军府的管家,陆安对于四小姐这一作为十分佩服,那各色的大人少爷的求亲可以都将起当成笑话,而这笑话最后也会落在将军府的头上。 这毕竟是将军府先起的头,找了一个不名一文的钱家公子。万事都敌不过自己作践自己,这也给了那些人胡乱来的勇气。 当然,这些话陆安是不会说出口的,他只是个下人,而柳氏是他的主子。这口饭既然吃下去了,那就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这就是他作为管家的职业操守。 “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全都是一些不自量力的人,你呆会儿送些补品给四小姐,就说这冬日将至,好生保重身子。”柳氏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不过这表态已经明确。 陆安点点头,他已经明白了柳氏的意思。求亲者若是真为四小姐,或者说为将军府而来,一切照常,但若是为了其他的目的,那将军府也不是一个随意让人拿捏的地方。 陆安退了下去,柳氏盯着手上的茶杯若有所思。 今日那位摄政王算得上是强出头了,这已经很能说明陆瑾禾在其心中的地位并非简简单单的玩物,其地位应当是不低的,这或许能够成为一张不错的手牌。 想到这里,柳氏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日中,太阳难得露出了头,陆瑾禾慵懒地躺在床上,今日她并未到孙礼那里去。 而柳氏,大概是因为其自觉之前做的事情有过了,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两日,这两日之间柳氏除了让陆安送了一些冬日滋补之物后便没有再做其他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当日在陆瑾禾一声喝退众位求亲者之后,几乎没有人再来将军府求亲,这让陆瑾禾觉得自己似乎享受了和古之名将“一语喝退百万兵”相同待遇。 要知道,战场之上兵士是以胆气立足于战场,而她那一日所面对的人,心怀着各种小心思,有着各种利益牵连,那些足够让一个无胆之人变成噬人的猛兽。 能够将那些人喝退,陆瑾禾觉得自己功力已经大成,不管柳氏用处什么样的招数,她都能够做到见招拆招。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柳氏居然收手了,这就让陆瑾禾感觉自己就好像一拳锤在了棉花上,感觉难受无比。 若是让柳氏知道陆瑾禾心里的想法,定然会报之一笑,只不过那笑容之中包含的定然不会是善意。 “小姐,这是道石山人的新书。”就在陆瑾禾沐浴在阳光中,快要睡着的时知夏一脸兴奋地地进入了房间,并挥动着手上的线订书册。 陆瑾禾一看那封面,就知道这是某些人私底下抄录过来的,并非是经过正规书店售出,因为那上面并无书店印章。 作为道石山人作品的喜爱者,陆瑾禾十分谴责这样盗取作者心血的行为。 话虽如此,陆瑾禾还是忍不住好奇,从知夏手里接过了书。 翻开第一页,陆瑾禾的第一感觉就是此人的笔迹倒是不错,但为了能够尽可能地节省,硬生生地将两句话编排成了一句,看得陆瑾禾眼睛生疼。 但很快陆瑾禾就加快了翻页的速度,直到最后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内容已经让她忽略了这书本身的质量,一遍下来,陆瑾禾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里面的主角。 受家里人迫害,援手难得,每一日都为了活着而与他人勾心斗角。即使如此,还能够保存着基本的良善,遇到落难之人也会伸出援手。 “一共就这么几页?”陆瑾禾嘟着嘴,十分之不满意。 知夏叹道:“小姐您也知道,一旦那位道石山人出了新的作品,燕京的纸都会跟着涨价,给我书的人偶然看到了一些内容,将其记下默书,这才有了这本书,其内容自然不会全。” “什么?你说这并非是依靠着远书抄录,而是默书的?”陆瑾禾一脸惊讶地看向了知夏。 “对啊,从这本书的主人离开到回来,他也只够将前面部分看上一遍,若被主人家发现私自动了主人家的东西,那丢的可就不仅仅是工作了。”知夏神色黯然,这便是下人的命。 “等等,你说他只看了一遍?”陆瑾禾再将书读了一遍,其遣词造句与道石山人几乎一模一样,要么就是默书之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要么就是此人本就文采过人。 “他的确是那么说的,要知道燕京书局连带送给某些贵人的,放在市面上的也不过百数,寻常人自然是无法接触到。”话到此处知夏忽然停了下来看向了陆瑾禾。 其实就连她这个贴身侍女也时常会忘记一件事,你就是自家小姐的身份地位,就算是放在燕京这个贵人遍地走的地方也当属顶尖。 但事实上,将军府四小姐这个名头非但不好用,并且还被人所厌弃,这让知夏开始心疼起自家小姐来。 此时的陆瑾禾心思却在书稿之上,并没有发现知夏情绪的变化。不过,就算她知道知夏心头所想,对此也不会有丝毫在意。 在前世她就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家世只能作为一时的依靠,若自身没有本事,那最后也只会衰朽腐化。 “能否让我见一见这人?”陆瑾禾忽然开口,她的眼中冒着亮光。 知夏略有些诧异,要知道这是这些日子以来,自家小姐第一次对某样事务显露出兴趣。 第五十一章:麻烦的人 “可以到是可以,但他是不识礼数的下等人,若是冲撞了小姐,还望小姐不要介怀。”知夏十分不自信地说道。 知夏十分清楚自家小姐并没有其他贵人那样趾高气扬,但人有百样,总是会有那么一种人会很容易引发别人的怒火。 “无事,若我真生气了,到时候回来狠狠揉搓你的脸就好了。”陆瑾禾伸出手来,知夏立马退后了一步,双手将自己的脸蛋捂住。 “那么可爱的一张脸,不拿来揉还真是可惜。”陆瑾禾一脸遗憾地把手收了回来。 知夏不满地回道:“再这么揉下去,说不定就变成和红姑姑一样的大饼脸。” 说完这句话之后,知夏下意识地朝外面看了看。 见此情形陆瑾禾不禁在心里叹息,知夏这丫头在府中的时候总担心会给她这个主人添麻烦,一直以来都是谨小慎微,但现在可是在她的小院中。 要说的话柳氏还算仁慈,至少在这小院的内部,她不会安插人手进来,这片地方圈起来也能勉强算个家。 “走吧,事情宜早不宜迟,不知什么时候你家小姐我就没了空闲,趁现在得好好出去走走!”陆瑾禾一脸兴奋地拉住了知夏。 就在两人即将出院门的时候,却见到了笑容可掬的陆安。 其实,整个将军府上下,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明确态度即效忠对象,陆安无疑是柳氏那一派的,但即使出了方府那档子事之后,陆安的态度也没有多少变化。 陆安对于陆瑾禾的态度一直保持着应有的恭敬,这让好陆瑾禾对陆安感官一直不错。 “怎么,将军夫人又有何吩咐?” 虽说陆瑾禾对于陆安的感官不错,但不管是谁在兴头上时被人打断,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夫人想让小姐您过去一叙,若是小姐得了空闲,还请移步。”陆安不急不缓地说道。 这言语中没有半点询问的意思,这让陆瑾禾忍不住猜测柳氏今日是为何事叫她去。 摄政王的事情倒是有可能,但之前李棠安已经有过承诺,若不是玩笑话,那李棠安近些日子应当不会来寻她。 至于相亲之事,有了之前的教训,柳氏应当会收敛几分。 那除此之外便只有陆清寒的事情,回门省亲之日在即,想必是想要与她约法。 “行,反正本小姐今日也无事,带路吧!”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陆瑾禾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多谢四小姐体恤我等难处。”陆安开口道。 话虽这么说,但从他那一直没多大变化的脸上,陆瑾禾实在是看不出这句话到底是客套还是这出于真心。 去往柳氏那边的路上,陆瑾禾试图向陆安打探一些消息,但陆安对于每次试探都能够恰到好处地回避,这让陆瑾禾感觉十分难受,心头暗骂陆安是哦属狐狸的。 不过,在见到柳氏以及她身边的人之后,陆瑾禾算是明白为什么刚陆安不敢多做言语。 “长公主,臣女这厢有礼!”陆瑾禾恭敬地对长公主行了一礼,虽说她此时的心里有一万个不愿,但这身份尊卑摆在那里,她无法逾越。 陆瑾禾本来以为今日会迎来一阵狂风暴雨,当时在摄政王府的时候,她可是见识过这位长公主的刁蛮,但结果却让她感到十分诧异。 只见长公主露出和煦的笑容,若非是见过之前长公主那歇斯底里的模样,陆瑾禾觉得自己现在应当会有如沐春风之感。 “陆四小姐,数日不见别来无恙?”长公主笑着对陆瑾禾寒暄。 若是今日您老不来寻我,我现在应当会十分开心!当然,这心里的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承蒙长公主挂碍,臣女过得还不错。”陆瑾禾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一些,至于受宠若惊的模样,陆瑾禾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她应当装不出来。 “看来陆四小姐对本宫还有怨气啊,若如此,那本宫在此就对陆四小姐你道个歉,之后一切揭过如何?”长公主说完缓缓起身,似乎下一刻就要对陆瑾禾低头躬身。 一旁的柳氏脸色一变,呵斥陆瑾禾道:“身为臣子,怎能冲撞长公主!” 而后柳氏又打圆场道:“公主殿下,我家瑾禾不懂事,还望您念在将军与国有功的份上,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好吧,且不说自己本身就没错,就这样把镇远将军都搬出来,这不就是硬说她这个女儿连累了父亲吗? “若那日真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原谅,但在臣女的记忆之中,那日的真实情况似乎并非如此,公主以为然否?”陆瑾禾打断了柳氏的话。 若是再让柳氏这么说下去,陆瑾禾觉得自己不知道会莫名地增加多少条罪名。 长公主眉头微皱,陆瑾禾这说法显然让她十分之不满意。 相比于长公主,柳氏明显更为激动,对陆瑾禾说话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陆瑾禾,快给长公主道歉,否则的话,今日我非得请出家法不可!” 陆瑾禾很不屑地瞥了柳氏一眼,而后转向了长公主:“公主殿下今日来将军府,应当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陆瑾禾,你……”见自己被无视了,柳氏感觉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就要当着长公主的面对陆瑾禾施以惩戒,但长公主却开口阻止了。 “夫人且住,四小姐有四小姐的想法,今日我们应当一团和气才是。” 相比于当事者,柳氏今日所表现出来的恶意实在是太大,这让陆瑾禾不禁去思考柳氏如此作为的目的。 向长公主明确自己的立场?这倒是很有可能,摄政王与长公主的权力自然是前者较高,但若论地位,李棠安这王爷之位承认和不承认的人至多对半,但长公主是货真价实的长公主。 站在柳氏的角度思考,将长公主绑到自己一边,的确是一手不错的妙棋。 只不过,这位长公主真会愿意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第五十二章:讨好? 陆瑾禾此人一向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长公主既然说了要一团和气,陆瑾禾便觉得自己没必要摆出一副对抗的模样,很干脆地朝陆瑾禾微微躬身。 “若方才瑾禾之言对长公主有所冲撞,那都是无心之失,还望长公主别往心里去。” 长公主伸出手来扶起了陆瑾禾,那美人朱唇勾出了一丝足以魅惑苍生的弧度:“无妨,本宫之前就与夫人说了,今日来府上只想与瑾禾你为友。” 说完便唤来了贴身侍女,让她拿出了一个锦盒。长公主将锦盒打开之后,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陆瑾禾瞬间感觉精神镇定了几许。 “这是西齐使者带来的‘凝神丹’,只要放在枕边就能够使人安定入睡,对于梦魇缠身的人有奇效。”说完盖上了盒子,将其交到了陆瑾禾手上。 “这么贵重的东西,臣女实在是受之有愧啊!”陆瑾禾笑着接过了盒子,这算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要知道近来她几乎都没睡过好觉。 当然,接下这凝神丹不仅仅是需要。此时的长公主已经表露出了自己的善意,你心里如何想法是一回事,但若是拒绝了,那就是在告诉这位公主殿下,我今后就是你的敌人! 陆瑾禾就要起身谢恩,却被长公主一把拉住了,只见她转向了柳氏并开口道:“夫人,请容本宫和瑾禾单独叙话如何?” 听了这话,陆瑾禾心头一震,她知道真正的对台戏要来了。 柳氏深深地看了陆瑾禾一眼,那眼神中有着诸多不明的意味,似乎不仅仅是敌意,还有着某种期待。 柳氏对自己的期待?陆瑾禾在心头自嘲一笑,这位将军夫人对她唯一的期待应当就是她快些死去,或者快些嫁出去,如此也能够让她的女儿陆清寒安稳一些。 “妾身告退!”柳氏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退出了房间。 此时剩下长公主和陆瑾禾两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陆瑾禾忽然感觉自己压力倍增,鬼使神差地将盒子打开,一股清香蔓延,让陆瑾禾的心绪平静下来。 但陆瑾禾随后发现长公主正看着自己,那似笑非笑的神态让陆瑾禾尴尬无比。 “看来瑾禾你对本宫误会很深。”长公主轻声叹息,那哀怨之色让陆瑾禾的心跳都为之一缓。 “误会?那可不敢,为臣下者若是妄自揣测上意那可是大不敬!”陆瑾禾的神情十分严肃,在这个时候坚决不能让人,特别是长公主抓住小辫子! 长公主扑哧一笑,这前后一嗔一怨一展颜,世间女子的千种媚态应当都聚于此间。当然,以陆瑾禾的阅历,没见过太多女子就是了。 “你呀,对于本宫总是防备太过。”长公主摇摇头,“不过,这也不怪你,毕竟在摄政王的时候,本宫也做得有些过了,不管瑾禾你是否相信,本宫都是真心向你表达歉意。” “臣女相信!”陆瑾禾下意识地开口应和,而后发现自己这说法就好像是在期待长公主跟她道歉一样,只不过想要将说出去的话收回去,那是无法做到的。 长公主握住了陆瑾禾的手,满脸笑意道:“如此,那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带过了,此后我们可为姐妹。” “臣女不敢!”陆瑾禾连忙说道,眼见这怒意要回到长公主的脸上,陆瑾禾又补上了一句,“若真论了姐妹,估计御史台的人会饶了公主清净,但往后踏青伴游之事,瑾禾乐意至极。” “这可是瑾禾与本宫说好的。”长公主面露喜色,这情绪似乎并非作伪,让陆瑾禾无法分辨到底哪方的长公主才是真实。 接下来,便是一些寻常闲聊。这并没有能够让陆瑾禾对长公主有进一步的了解,不过也有其好处,那就是将两世的记忆得到了不少缝补修剪。 比如说,现在朝堂之上对于北部战事,除了主战派之外,还有一部分人想要向戎蛮付出一定代价,以这种方式来安定大燕边境。 对于这个提议,陆瑾禾觉得十分滑稽。戎蛮的贪婪几乎是所有燕人的共识,若是不将其彻底打服,那边境就无任何安宁可言。 更何况如今边境战事胜势是在大燕一方,这时候提出求和之人脑子多少带些病。 而长公主却给路瑾禾说了,连年的征战,国库的损耗巨大,这战争若是长久的进行下去好,戎蛮还未战胜,大燕自身或许就先崩溃掉。 大燕如今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只要能够让国力恢复,倒是再与戎蛮作战也会从容许多。 听了长公主的话,陆瑾禾便问长公主是否是主和派,长公主只言自己恪守中立,且身为女子不便也不会参与道朝局中。 此话之后,两人没有再将这话题进行下去。 之后两人聊了女儿间的私密话,也聊了天下大事,但她们两人都十分有默契地避过了李棠安。 在丫头续上了三次果点茶水之后,长公主决定要回府了。 “瑾禾,今日本宫很开心与你说这么多的话,应当说好摄政王的眼光的确是不错,你并非是传闻中那样只是一个肆意妄为的贵家小姐。” 长公主的这番话已是极高的评价,但好陆瑾禾总觉得有种绵里藏针的感觉。 “臣女与摄政王并无……”陆瑾禾想要开口解释,却见长公主对她摆了摆手。 “你与摄政王的关系是你们的事情,本宫无法插足,摄政王是个孤独的人,若你能陪在他身边应当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对于长公主这话陆瑾禾并未予以应答,伴君如伴虎这样的先例太多了。身为长公主,她可以因为一时兴起而与某位臣子交好,但相对的,她也可以在下一刻将臣子判定为敌人。 对于臣子来说,前者固然是好,但遇到后者也只能默默承受。 送长公主出了房门,柳氏依旧站在小院中,看其脚下的落叶,应当是侯在此处许久。 当看到陆瑾禾与长公主言语和谐之后,柳氏终于是长舒了口气。 第五十三章:休战 送长公主离去,陆瑾禾与柳氏站在府门口,两人尽皆沉默。此时陆瑾禾心头难受至极,她实在不知道该对柳氏说什么。 对柳氏冷嘲热讽,嘲笑柳氏刚才想把自己送到长公主的铡刀之下,以期待能够讨好长公主? 若是在之前,陆瑾禾或许还会有这兴致,但在看到小院中柳氏等候时的叹息,陆瑾禾忽然觉得这样做很没意义。 “瑾禾。”就在陆瑾禾心里琢磨着该说些什么打破沉默的时候,柳氏忽然唤了一声。 “额,柳姨有何事请吩咐。”陆瑾禾下意识地应道。 柳氏对陆瑾禾一笑:“你也不必紧张,今日我并无恶意,只不过是有些事情想要与你说说。” “就在这儿?”陆瑾禾看了看将军府外面,虽说这时候没有多少行人,但若是在这个地方交谈似乎也不太合适。 柳氏点了点头:“就在这里吧,我怕一旦进入府邸之后,要么就是你逃了,要么就是我……” 此时的柳氏眼中居然流露出些许疲惫之色,陆瑾禾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与长公主谈心的时间得有大半个时辰,若是柳氏一直等在外面,身体疲惫不说,心头的疲惫那是免不了的。 就像当时在摄政王府,长公主一个“拥兵自重”的帽子扣在镇远将军的头上,若是被有心者传了出去,父亲陆渊就算无罪也应当会受到诸多非议。 千夫所指无病而死,这听起来是有些不可思议,但真落在头上了,那才知道什么是痛? 陆瑾禾为何知道?因为当初她便处于千夫所指的境地,名被破了,不管如何呼喊,周遭之人都会道一声“罪有应得”。 “在过一天便是清寒回门省亲之日。”这一次柳氏没有再拐弯抹角,“我不希望你们在那个时候起冲突,虽说是清寒对你不起,但这将军府的颜面需得保住。” 原来你知道是陆清寒对我不起! 陆瑾禾的心头怒火升腾,这可是积郁了两世的怒意,她陆瑾禾为此丢掉了性命,甚至可以说丢掉了一身,但眼下这柳氏就连道歉也是如此轻飘飘的。 这能接受吗?陆瑾禾双手拳头紧握,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但现实不过是一瞬之间而已。 原本那个阴暗小屋只不过是一闪而逝,而眼前天空透明阳光灿烂,身体感受到的暖意终究是将阴暗驱散了不少。 “看来你的怨念是无法消了。”柳氏长叹,对陆瑾禾的所为她还是了解的,当时为了方折,陆瑾禾的行为可谓疯狂。 她甚至敢拿着自己的生辰八字亲自去当方府提亲,时人在表面上称道陆瑾禾的行为代表着北燕女子的豪爽。柳氏却明白,陆瑾禾不过是被感情冲昏头脑罢了。 为了陆瑾禾,当初的将军大人没少四处奔忙,最后还是那位宗正大人站出来说话,才避免事情恶化下去。 那时候方丞相还并非丞相,不过是丞相长史,以其地位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只不过陆瑾禾的行为实在太过于疯癫,让方府十分不喜。 再有就是方折,其年少就有才名,十八岁就被举茂才,在殿前接受先皇考较更是一句夺魁,其心气之高,让他对陆瑾禾敬而远之。 明明是南辕北辙,却被镇远将军生生拉拽在一起,可见将军对于这位女儿的疼爱。 好在,之后两人的相处还算和睦。至少在当时的柳氏看来,这亲事之后应当是顺理成章。 直到某一日,陆清寒在她面前哭诉,说她自己与方折私定终身,柳氏这才发现,这段孽缘并非是迎来了好结局,而是朝着更坏的方向前行。 陆瑾禾与方折结亲的方法自然是不对,但那应当是陆瑾禾与方折之间的事情。 如今陆清寒以姐姐的身份夺了妹妹的相公,这已经是有悖于人伦纲常,即使是身为母亲,她也无法为陆清寒的作为辩解。 只不过无法辩解,却不等于不施以保护,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下半生处于被人的指责中。 “我答应!”就在柳氏准备放弃和陆瑾禾谈判的时候陆瑾禾忽然开口。 “什么?”柳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日子以来陆瑾禾所表现出来的强势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偏偏在这个时候,陆瑾禾居然妥协了。 要知道,平日里两府相隔可以做到不来往,回门省亲之日可是陆瑾禾最好的报复时机,而这时候陆瑾禾居然答应了不与陆清寒发生冲突。 柳氏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促成了陆瑾禾做出如此决定,但至少在此时她对于陆瑾禾是十分感激了。只不过,身为一家掌权之人,有些话柳氏是无法说出口的。 “此事之后,若是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再给你安排相亲。”柳氏想了想说道。 陆瑾禾轻嗯了一声,而后对着柳氏施了一礼转身进入府中,看了一眼低着头站在路中央的陆安,在略作示意之后,便离开了此处。 “陆安,给四小姐的补品例钱翻倍。”话到此处柳氏停顿了片刻后补上了一句,“将大少爷的那一份补给四小姐。” “夫人,若真这么做了,老太太那里不好交代。”管家抬起头来看向柳氏,那冰冷的眸子让陆安心头一寒。 “小的明白,这就去办此事。”陆安顶着满身冷汗退了回去。 陆安离开之后,柳氏逐渐恢复了平静,似乎有些怅然若失,摇了摇头也离开了此处。 为了迎接三小姐省亲之日,将军府在很早之前就开始了操办。在问询了奉常大人之后,按照不僭越之下的最高规格置办了一应礼器。 按照将军府的财库计算,仅仅是修筑府邸一项,便已经超出了往年将军府一年的耗银。 不过,如今的财权都被把握在柳氏手上,这些自然都不成问题。 在府里忙着迎接三小姐归宁的时候,陆瑾禾也得以见到知夏口中那个可以过目不忘的奇人,不过随她而来的除了知夏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钱安。 第五十四章:生意 要说这钱安也倒霉,之前别人愿意继续向将军府求亲,那是为了向丞相府表露忠心,但钱家却不一样。 在得知了钱安与陆瑾禾相谈甚欢,在回归途中被摄政王李棠安“劫”了之后,钱家的某位族老顿时勃然大怒,命令钱安继续与陆瑾禾交往下去。 钱家不需要表什么忠心,他要向整个北燕证明,钱家依旧是钱家,其威严不容他人践踏。 在家族势力的强逼与母亲的哭求之下,钱安这个倒霉蛋只得再次向将军府好抵上拜帖,乞与四小姐一见。 这便是为何说钱安是倒霉蛋的原因,在他交上拜帖的时候陆瑾禾与柳氏已然在表面上和解,柳氏已经做出了承诺,没有经过陆瑾禾的同意便不会再安排相亲事宜。 陆安这拜帖一交,加上钱家本就没有受到将军府的重视,这样以来,钱家的拜帖甚至没有达到柳氏或者陆瑾禾的手上,他便得了消息四小姐不在。 钱安只能在府门之前徘徊,倒不是他想要死皮赖脸地呆在这里,而是因为现在回去的话,他所面对的又是族老们的训诫。 若是出入其他的地方,又会被钱家跟过来的眼线将其报回族内,那样的情况出现,钱安估摸着自己身上的肉至少得少上三两成。 钱安是倒霉的,但也是幸运的,就在他徘徊于将军府前的时候,恰好了遇到了出门的陆瑾禾与知夏二人。 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之后,钱安收获的是陆瑾禾的嘲讽,然后就是恨铁不成钢的训斥,毕竟钱安之前说过自己要摆脱家族的束缚,但现在这样子,哪像是摆脱的模样。 好在陆瑾禾也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看着钱安那一副憋屈至极的胖脸之后,陆瑾禾也停止了对钱安的训斥。 “这世间真有过目不忘之人?”钱安一脸惊讶看向了前方的一名身材矮小的少年,就在刚才,他将陆瑾禾随意挑选的一本书,在看过一遍之后一字不落地背了下来。 对于此等记忆力,钱安自然是羡慕不已。 “不过是小道罢了,我不过记性好一些,家乡书塾的先生也没嫌弃我家贫困,这才让我识了那么多字。”少年不算清秀的脸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的视线一直都在捕捉着知夏的踪迹,倒是知夏,似乎对着屋内的一切都很熟悉,开始帮助少年招待诸人。 很显然,少年并不擅长与人交流。 “杨封是吧,你这才能很不错,我想聘用你!”陆瑾禾认真地说道。 “我?”杨封下意识地看向知夏。 感受到了杨封的眼神,知夏柔声道:“小姐是好人,但这也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陆瑾禾看了看杨封家中的环境,即使在边缘地带,能够找到好像眼前这样的破败瓦房就已经是奇迹了,就连卢宗许婉他们的破旧小院与眼前这小瓦房相比也算得上富丽堂皇。 和这破房子格格不入的是摆满了各处的纸笔书籍,知夏此时正十分利索地帮助杨封整理。 虽是陋室却有书香,这是对那些收拢珍奇书籍,将起搁置在华贵的房屋之内不做翻阅,而后自诩为书香门第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次还好,若下一次再去偷看,恐怕会被龟公抓住打死。”杨封明显是有些心动,毕竟到现在为止除了知夏之外还没有一个人认可他的才能。 只是,这认可是一回事儿,但此事对于他来说可以性命攸关,有句话说得好“常在水边中哪有不湿鞋”,一次失误就足够让她近性命丢掉。 但要拒绝,他却又担心给知夏添麻烦,眼前之人毕竟是知夏的主人。 “放心吧,不需要你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接下来我的想法是由我提供书,而你负责抄录,再将书卖给别人。”陆瑾禾给出了自己的提议。 钱安心头一怔,他明白了陆瑾禾心中的想法,但这可是在跟人家燕京书局抢生意,私下里抄录基本卖了,让人察觉了倒也无所谓,一旦规模大了,人家指定来收拾你。 身为镇远将军之女倒是没什么,但眼前这孩子显然是没有什么根基,人家基本上一碾就死。 但随即钱安又一想,就这杨封一人日夜不间断地抄录,那也做不了几本,想必陆四小姐应当准备小打小闹。 钱安的想法下一刻便被打破了,只听陆瑾禾说道:“我会雇佣一些抄录者,你在抄录之余,对他们的稿件进行审查,尽量做到工整无错。” “这样?”杨封一脸惊讶地看向陆瑾禾,其实早前他去过燕京书局想成为其中的抄录员,这活计比在青楼里干活轻松,说出去也好听不少。 更重要的是,在其中能够接触到不少书。正如家乡那位老先生教过他的先贤之言,破万卷书成万里才。 那时候老先生对他的要求是,就算不能成为朝廷的官员,也要成为一方豪贵的入幕宾客,这才不辜负他老人家的教导。 只不过,这现实却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并用鞋子狠狠地碾在他的脸上。 踌躇满志的杨封想要去书局,虽说经过了测试,但最后却被一个有关系的人替代了。想着自己也算是能够识文断字的人,结果放眼整个燕京,他这样的人多如牛毛。 虽说眼前的情形让他十分绝望,但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见老先生,杨封心头千万个不甘心。 也得亏他虽然身材矮小,但为人还算机灵,被醉梦楼一位外出的姑娘看上,成为了醉梦楼的一名杂工,好歹也解决了温饱。 如今陆瑾禾来了,告诉他能够住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刺激让他的脑子顿了许久。 “放心吧,钱少不了你的,至于此后能够做到怎样的程度,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陆瑾禾意味深长地对杨封说道。 “好,多谢姑娘,在下应了此事,若是姑娘筹备完毕,在下定然前往效劳!”杨封没再犹豫,送上门的机会若是不把握住,那就真愧对老先生的教诲。 第五十五章:天生我才 杨封乃是底层出生,他想不到钱安那么远,他只知道一件事情,以他这样的身份,这辈子应当都遇到相似的机会。 “那就说好了,之后……”说完这句话后陆瑾禾的目光转向了钱安,“之后将由这位钱公子来与你接洽,有什么要求都可给他提出。” “我?”钱安一愣,虽说被陆瑾禾推出来他与有荣焉,但这类的事情他实在是没有做过。 若其他的事情……钱安忽然发现,从出生开始自己都在钱家族老们的鞭策之下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大族子弟,根本就没有接触其他事务的机会。 “不同意?”陆瑾禾露出了不满之色,“你自己若是无法走出来,那边永远不要去提摆脱家家族束缚。” 钱安苦笑:“倒也并非不同意,应当是有些受宠若惊罢了。” 陆瑾禾用力地拍了拍钱安的肩膀,那充足的力道让钱安吃呀咧嘴:“我就说嘛,钱公子定然是一个有前途的人,毕竟姓钱嘛!” 钱安当然知道陆瑾禾此时所言之“钱”并非是钱家大族的那个“钱”,钱安甚至在想,或许到现在为止,这位陆四小姐都不知道钱家曾是北燕的豪阀大族。 但对此钱安也并不在意,毕竟在他出生之时钱家的光辉已经无从谈起,就连钱家的一帮族老们也不过是活在过去罢了。 “知夏,我们该回去了!”陆瑾禾对着知夏招呼道。 “这么快就走了?”杨封的眼中满是遗憾。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府内近日有大事,小姐她也是得了空闲才来到这里。”知夏笑着安慰道,那感觉就像是一位姐姐在应付撒娇的弟弟。 只不过看那杨封的眼神,好像不仅仅是将知夏当姐姐。 在三人离开的时候,陆瑾禾可以走到了最后面,她停顿了片刻,等知夏和钱安离开了屋子之后,在杨封的耳边轻声问道:“你的年纪应当比看上去要大吧,至少大过知夏。” 杨封的面色一僵,本想随意应付几句,但看着陆瑾禾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小姐慧眼。” “人耍点小心眼没什么,但就是不要有坏心眼,知夏可是本小姐的妹妹!”陆瑾禾十分严肃地警告道。 “四小姐请放心,知夏的心里我是什么模样,那我就会变成什么模样。”杨封正色道。 听了杨封这话,陆瑾禾忽然感觉一阵恶寒,她觉得自己似乎认得与之相似的人,细想之下,这人不就是她自己吗? 想到这里,陆瑾禾不禁摇了摇头,收拾好了心情之后开口说道:“希望之后我们能够合作愉快,至于你这地方,若是想要换的话也可以更钱安说,他会帮你的。” 杨封微微一笑:“倒也不必,此处虽然破旧,但毕竟是完全属于我的,更何况我也习惯这个地方。” “是习惯知夏隔一段时间就来这里吧!”陆瑾禾毫不留情地指出了杨封心头所想。 杨封面容一滞,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陆瑾禾已经转过身去对着他挥了挥手,而后离开了小屋。 回程的马车上,钱安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陆瑾禾看得出来,钱安思考了许多,自己看似随口的一句提议已经得到了钱安的重视。 “我记得那燕京书局背后应该有丞相府的影子,若真因为蝇头小利与他们起了冲突,那我们也讨不了好。”说完这句话之后,钱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脸震惊地看向陆瑾禾。 陆瑾禾看出钱安心中的想法,无奈道:“就算我们真能够夺去燕京书局的生意,那对于丞相大人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根本就谈不上报复。” 有了这句话,不但是钱安,就连知夏也松了口气。对于知夏而言,她虽是忠心于陆瑾禾,但因为本身的善良,也不愿意将无关者卷入到这场权贵的争端中来。 “话虽如此,不知道您的书店要开多大,虽说那什么道石山人的书受人欢迎,但私自抄录若是量大了影响到了这位大家,我们的书就算再便宜也卖不出去。”钱安担忧道。 “你真是这样想?”陆瑾禾似笑非笑地看向钱安。 钱安一怔,而后苦笑道:“卖是肯定能卖出去的,但到时候您的名声可就真的遭了,任何达官显贵都不希望得罪一些笔杆子,特别是道石山人这样的笔杆子。” “放心吧,我会私下里去寻那位道石山人。”陆瑾禾笑着说道,“白白吸人家的血,我这心里也不过去。” “这句话从四小姐嘴里说出来,钱某倒是相信的。”钱安笑着说道。 陆瑾禾瘪嘴道:“你能说这样的话,那边说明之前你也把我当成是敲骨吸髓之人。” 钱安的笑脸亦然,对于陆瑾禾的话不置可否。 其实正如钱安所言,以燕京书局的实力,想要在他的手上分上一杯羹很难。但钱安的有句话说进了陆瑾禾的心坎,那就是权贵们除了一些不要脸至极的人,大多是怕笔杆子的。 至于买书这个想法,直到陆瑾禾看到杨封,确认其的确有过目不忘的才能之后心才决定下来。 她十分肯定一件事情,杨封的才能不仅仅是过目不忘,他的学识少,是因为以他的条件无法接触到更多的典籍。 若有朝一日,他见识够多,说不定能够成为道石山人一样的人物,那时候他的用处可比刀剑要多。 因为方丞相的努力,如今的吏治让许多明珠在民间蒙尘,在陆瑾禾前世的记忆当中,在方丞相掌握权力其间,民间就出了不少像道石山人一样的剧作者。 那些人所写下的东西,让方丞相十分难堪,陆瑾禾不禁想到,若是将那些人全部聚集到了一起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定然十分有趣! 另外,名为杨封的人便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位,当初被知夏称为“笔侠”的人,陆瑾禾倒是没有想到知夏与杨封居然有着这样一层关系。 前世知夏在她面前多有提及,尽言杨封之好处,那时候陆瑾禾只当知夏是狂热的书迷,并没有太过在意。 第五十六章:禾棠 陆瑾禾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知夏似乎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想着要破局,倒是自己,已经早早地放弃。 若不是重来这一次,那她应当会成为这片大地上的冤魂之一。 发现小姐在看着自己,知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知夏有些什么不妥吗?” 陆瑾禾摇头笑道:“只是觉得你是个十分坚强的姑娘。” 说完陆瑾禾又看向了钱安,并问道:“钱少觉得如何?” “啊,知夏姑娘自然是极为不错的女子。”钱安下意识地说道,但很快这句寻常的话让他琢磨除了一些味儿来,莫非…… 陆瑾禾看出了钱安心头的想法,一把抱住了知夏:“你也别多想,我家知夏以后要找夫婿的话,至少得和她情投意合。” 会错意的钱安尴尬一小,而后感慨道:“非分之想倒是没有,只不过对二位的关系有些羡慕,既是主仆又情同姐妹。” “这本就不是什么冲突的事儿,只不过是有太多的人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罢了。”陆瑾禾嘲讽道,就算身份再高,其心低劣,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将军府就快到了,马车之内的三人都停止了说话,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压抑。 临了还是钱安试探性地问了陆瑾禾一句是否需要帮忙,陆瑾禾自然知晓钱安指的是陆清寒回门省亲之事。 陆瑾禾拒绝了钱安的施以援手的好意,围绕在陆清寒这件事情中的势力随便抓出来一个,就能够让现在的钱安万劫不复。 回到府上,偌大的将军府已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到处都洋溢着喜庆。陆瑾禾虽无法让自己融入其中,但依旧是让自己带上了几分笑容,让自己看起来合群一些。 柳氏看到了这一幕之后很自然地与陆瑾禾点头示意,而后便转身做自己的事情。 柳氏不算是一个好人,但应当是个好母亲,陆瑾禾在心头暗道。 此时的陆瑾禾倒是有几分羡慕陆清寒,即使做了那么妖,依旧有人给她兜底。 当陆瑾禾心里产生了这个想法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和陆清寒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当初她任性妄为的时候也有人站了出来。 想到这里,陆瑾禾心头有些惦念将军老爹。经历两世,算一算时间好她应当与将军老爹有近六年没有再见过。 陆瑾禾摇了摇头,她明白自己站在这里会给人一种想要捣乱的感觉,便带着知夏回到了自己的院里,开始钻研之后当如何见书店计划实施下去。 钱,她是不缺的,但找人却是个难点。毕竟,那些识字的人大都是些心比天高的士人,如果让那些人知道是为自己这个陆四小姐干活,多半会嗤之以鼻。 如同杨封这样有才华,而又没有能够投奔权贵的,在这京城可谓是凤毛麟角。 陆瑾禾仔细回应了一阵,将前世知道的一些有名望的书家罗列了出来,虽说这些人不一定请得动,但事先调查一下其背景,之后便能依其背景算计一下请来的可能。 其实,陆瑾禾知道有一个最为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将李棠安这尊大佛直接搬出来,相信在这燕京之中没有多少人会拒绝摄政王的邀请。 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入了李棠安的门,几乎等于跃入了龙门。丞相太后一系虽是在朝政之上对李棠安形成了掣肘,但李棠安有一点是丞相太后无法与之做比的。 那就是李棠安的手上掌控着兵权,眼睛十万禁军尽属他的管辖。 “张寒,陈庆……”陆瑾禾循着记忆一个个默书,前世在生命中的最后时日里,她也只能依靠着这些书来麻痹自己,此时看来,那应当事情前世留下的最大遗产。 一共十人,写完之后陆瑾禾长舒了口气,若是这十人都能够找到,那禾棠书店定然会打出自己的名气。 是的,陆瑾禾此时已经给未来的书店取好了名字,这颇有些孩子未出生,便给孩子取名的意趣。 不过,她心里也有些纠结,是否应当将李棠安的“棠”字放在前面,人家毕竟是摄政王,地位摆在那里,怎么甘心为人下。 陆瑾禾的确是一个善于而又乐意思考的人,只不过她此时似乎应当去想该不该将李棠安牵扯进来,而不是考虑谁在前谁在后的问题。 “这些人……”知夏拿上名单嘴里嘟囔着什么。 见此情形陆瑾禾心头一喜,连忙问道:“知夏,这些人你难道全都认识?” 若真是如此,那知夏便成了可供挖掘的大宝藏。 对于忽然将脸凑过来的陆瑾禾,知夏已经完全习惯,并没有像之前一样退避。 不过对于陆瑾禾提出的问题,知夏却摇了摇头:“不,知夏并没有认识太多的人,小封是知夏在不久之前上街的时候遇到的,那时候抱着一本书晕倒在路边。” “饿的?”陆瑾禾饶有兴致地问道,这美人救英雄的剧情还是很能勾人兴趣。 当然,“小封”这个称呼着实是让她的心里有些犯嘀咕,想着是否要提醒知夏一番,让她不要那么容易被人欺骗。 知夏一脸诧异地看向陆瑾禾:“那时候他也这么认为,但事实上却是感染了风寒。” “之后你便顺理成章地将他带去看大夫,而后又去她家照顾他?”陆瑾禾看知夏的眼神中满是叹息,这丫头好在是跟在自己身边,否则被人骗了还帮人家数钱。 这真的是好事吗?陆瑾禾的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陆瑾禾顿时表情一僵,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她依旧没有能够适应这种状态。 这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鬼魂围绕在她的身边,不断地给她倾述着怨念与后悔。 “小姐!”知夏的声音让陆瑾禾从那种状态下摆脱了出来。 “什么?”陆瑾禾十分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看小姐你忽然脸色苍白,若是累了就去休息吧,有什么事交给知夏就好了。”知夏十分担忧地看向陆瑾禾。 第五十七章:混乱 毕竟是三小姐回门的当头,自家小姐的情绪不好也是理所当然的。其实,到此时为止,知夏都觉得自家小姐不过是在强颜欢笑罢了。 作为陆瑾禾的侍女,知夏十分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自家小姐对于那位方折是真喜欢,真要放下不知得下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到。 “哎哟!”就在知夏思绪翻飞,越来越担忧陆瑾禾的时候,忽然受了陆瑾禾一记板栗。 “小小侍女若是思虑过盛,无法伺候好主子,本小姐可饶不了你!”陆瑾禾假做怒气,让知夏忍不住扑哧一笑。 效果之后,知夏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小姐你若是真能想通那也是好事,如今那位方折公子已经是我们将军府的三姑爷,小姐若是在惦念那便于理不合。” “你这丫头以为本姑娘还心慕方折?”陆瑾禾一脸诧异地看向知夏。 “方公子毕竟是燕京有数的才子,其才能……” “停停停!”陆瑾禾做出了无奈的表情,“有才华和他低劣的人品并不冲突,若是读圣贤书能够成为圣贤,那朝廷选拔官吏直接看谁书读得多就好了。” 而后陆瑾禾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书得多那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别人知道他书读得多,还得加上一个,身后要有靠山。” 此言可谓嘲讽,如今这北燕官场上,能入朝的人并非是北燕最有才华的一撮人,而是背后关系最硬的一撮人。 无论陆瑾禾心头是否愿意,第二天终究是到来了,身穿正装华服的陆瑾禾在门前候着,这是要让那些传递“流言”的人知道,如今将军府内部依旧和睦。 姐姐抢夺妹妹夫婿的事情并不存在,她们之间是十分有礼的谦让。 陆瑾禾不知道作为物件的方折是何种想法,但她此时心里已经忍不住要骂出声来。若能够再重来一次回到昨天,她一定不会选择与柳氏和解。 这是将她的脸狠狠地压在地面上,还用脚使劲儿地踩踏。 心中虽是千万个埋怨,陆瑾禾还是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来客们纷纷祝贺,陆瑾禾只有带着僵硬的笑容回礼。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心头莫名地松了口气之余,又不禁感叹,这位摄政王还真有些不务正业啊。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李棠安来到了陆瑾禾面前,静静地看着陆瑾禾。 在被人眼中他们此时应当是“深情对视”,但陆瑾禾看到的却是李棠安嘴角那似有若无的笑容以及嘲讽。 “王爷,里边请吧,在这里挡着人家入府了。”看着李棠安身后那些犹豫着是否要向前的人,陆瑾禾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原来本王站在这里碍事了。”李棠安回过身来视线扫过了一帮达官显贵,“今日大家无需顾忌太多,进去之后吃好喝好就成。” 李棠安那模样不像是客,更像是这里的主人。在李棠安说出这句话之后,不同人有不同的表情,就比如说那些到府上求过亲的人下意识地想要离开,但在李棠安一眼之下,有退了回来。 更多人若有所思,在心中重新掂量起了陆四小姐的分量。 “长公主到!”此声之后,本来还有些喧嚣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拜见长公主!”周遭众人纷纷对长公主行礼,陆瑾禾也微微欠身。 “诸位免礼吧!”长公主走下了车辇笑容和煦,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这绝美的景色却没有人敢于去欣赏,直视长公主那便是最大的亵渎。 长公主莲步轻移来到了李棠安的面前笑着说道:“王兄来得倒是挺早的,难得从政务中解脱出来,王兄您今日可得好好休息。” “多谢长公主挂心,今日到此处的经历应当会很不错。”李棠安对长公主报以微笑。 眼前这场景让陆瑾禾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当时在摄政王府所发生的事情,李棠安与长公主之间的冲突是她的臆想。 “王兄,我们也别站在这里了,挡着人的去路就不好了。”长公主向前来,很自然地挽住了李棠安的手,李棠安的眉头只是微微拧了一下,却并未作出任何动作,任由长公主挽住自己。 “再等等!”李棠安缓缓开口。 长公主愣了一下,似乎没有预料到李棠安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她的提议。 不过,长公主很快便收敛了神色,开口说道:“也好!” 此言之后,陆瑾禾感觉本来十分相宜的两人中间隔了一道无形的墙壁,即使两人之间还挽着手。 虽说在场的很多人都想要了解长公主与摄政王之间的关系,但这两人的身份终究是摆在那里,宾客们开始进入将军府,陆瑾禾又一个一个还礼如同木偶。 “三姑爷,三小姐到!”随着管家陆安的一嗓子,周遭顿时鞭炮声四起,声乐也随之而起,还未进入的宾客们也驻足原地,那场面好不热闹。 陆瑾禾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当看到丞相府的八抬大轿落地之时,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此时的陆瑾禾心里的那个声音不再是低语,而是在发出愤怒的嘶吼,她忍不住想要将身边能够拿起的东西尽数砸向轿子! 和解?去他的何解! 陆瑾禾的内心想法已生,脚不自觉前踏了一步。 停下来!陆瑾禾默默告诉自己,今日若是真闹出了什么乱子,那将军府就会颜面尽失!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了李棠安的声音:“本王与长公主先进去了,等你的事情忙完之后,别忘了来与本王喝两杯。” 李棠安的话,把陆瑾禾从混乱状态中解救了出来。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对李棠安点头道:“王爷之言,瑾禾自当遵从。” 踏入了镇远将军府,李棠安忽然开口道:“长公主,现在您想让人看到的东西已经够了,可以将手放开了?” 长公主神态一僵,但笑容又很快回到了脸上:“王兄,其实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第五十八章:暗里交锋 “长公主,还请慎言。”说话间李棠安与长公主拉开了距离,长公主的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但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与李棠安一同并肩前行。 将军府门之外,陆清寒在下了马车之后主动走向了陆瑾禾,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变化。这让陆瑾禾明白,自家这位姐姐事前应当是与将军府的女主人通了气。 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之下想要进行完美表演,应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事情的结果却是超出了陆瑾禾的预想。 陆清寒走到陆瑾禾的身边,拉着陆瑾禾手一脸感慨地说道:“虽说这才一月多一点,但我已经感觉到我们姐妹二人许久未见。” 陆瑾禾在心头默默地提醒自己要平静下来,前世陆清寒的嘴脸萦绕在她的脑海中,想要完全压制下去可不容易。 “姐姐近来也清减了不少,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我这做妹妹的可不许!”说话间陆瑾禾看向了一旁方折,“姐夫,我这话说的虽然不中听,但的确是我们这些家人的态度。” 方折脸色一僵,而后堆起了笑容:“四妹说的没错,不过也请放心,清寒在我们家不会受到任何委屈,这一点清寒应当最清除。” 方折看向了陆清寒,陆清寒的身体忽然颤抖一下,旁人很难察觉,但此时陆瑾禾却握住了陆清寒的手,自然能够真切地感受道。 陆清寒在仿佛应当是遇到了什么事儿,陆瑾禾心中飞速地做出了判断,方家那帮人说他们是人面兽心都算是抬举。 此时陆瑾禾心头有些纠结,自己是否应当去管这件事情,陆清寒可以说是自作自受,自己倒贴上去,总要有做膏药的觉悟,这讽刺也能放到前世陆瑾禾自己身上。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拍了一下陆清寒的手,陆清寒一愣,十分差异地看了陆瑾禾一眼。 此时的陆瑾禾却与她的视线错开,站在了她的身前。 “柳姨说了,我姐从小就是娇生惯养,此后我们家会派一些她用习惯的丫鬟仆役过去,姐夫不知意下如何?” 方折看了一眼陆瑾禾身后的陆清寒,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 “瑾禾,方府的仆役也很不错,之前成亲之时,府上也过去了不少人。”陆清寒身后轻声说道。 “无妨,毕竟是特殊的时日,柳姨那边的丫鬟婆姨们更有经验,不过是几张嘴而已,若是姐姐你心疼夫家,这例钱将军府支出就成。”陆瑾禾说完一脸和善地看向方折。 “姐夫你也知道,女人嘛,就喜欢瞎担心,就当是让将军夫人安心吧,这些事情不就是我们晚辈需要做的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方折再拒绝,那丞相府很可能会遭人非议,于是方折便点点头,接受了陆瑾禾的提议。 “我们同进吧!”陆瑾禾的视线转向了陆安,“老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陆安很自然地接受了陆瑾禾这个称呼,对陆瑾禾微微躬身:“二位小姐和三姑爷且进吧,此处陆安足以应付。” 得了陆安的话之后,陆瑾禾拉着陆清寒的手走在了前方。 此时的陆清寒神情有些恍惚,她记得当初这么做的是她自己,那时候她也这样呆着陆瑾禾到处走动,人终究是长大了。 “安心吧,府上一切都准备好了。”陆瑾禾并未回头。 陆清寒明白,这“安心”指的不仅仅是今日的宴席。 “嗯!”陆清寒应了一声,眼神也变得明朗起来好。 “还以为她们会在门口吵起来,现在看来,王兄你看上的人也和其他人一样无趣。”站在长廊上的长公主看到了这一幕之后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李棠安语气平淡地说道:“在这样的地方,有人闹,就有人需要站出来顾全大局。” “王兄似乎意有所指。”长公主嗔怒道。 “当初刺杀陆瑾禾的人是谁派的,你我心里都有数,真想让阿隆好,就让太后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李棠安的言语依旧平淡,那隐而未发的怒气她也能够感受得到。 “阿隆?若是让别人听到了,定然会说你这摄政王大不敬,现在看来该慎言的是你。”长公主摇了摇头,“王兄,你也明白,母后要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拦,更何况有些事情并非她本意。” 李棠安沉吟片刻道:“方丞相那边,我会适当敲打,只要他不做得太过分,他手上所掌控的权力不会被剥夺。” “王兄,我可是听说了有人在暗中调查丞相家的产业,据说还查出了不少东西。” 听了这话,李棠安猛的回头看向了长公主。 “别这样看着我,我想要的一直都只有你一人,对于别的事情,我并不在乎。”长公主依旧是笑颜如花,与李棠安的沉如水的脸色有着鲜明的对比。 大概是确认了李棠安并没有玩笑的意思,长公主总算是收敛了笑容:“父皇留下来的基业,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毁去。” “不会的。”李棠安回过头去,看向了正向他走来的陆瑾禾,本来严肃的脸上挂上了笑容。 这是摄政王的变脸术?长公主的心中有产生了疑惑,不,这笑容应当是真心的。 可恶,心头为何好如此舒服!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这是摄政王与长公主,这位便是我家三姐陆清寒。”陆瑾禾到了长廊内,带着陆清寒向二人见礼。 “今日摄政王与长公主前来,清寒受宠若惊。”陆清寒开口道,而后也向两人见礼。 “太后说方折这个外甥总算是成家立业了,她老人家虽然来不了,就由本宫代劳了。”长公主打量着陆清寒,点头说道,“果然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若是放在寻常,长公主这句赞叹引不了什么歧义,但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将军府与丞相府这亲是如何结的,长公主这赞叹几乎可以同等为讽刺。 话虽如此,方折也只能硬着头皮受了。 第五十九章:目之所及 此时倒是陆清寒显得淡然了不少,她微微一笑对长公主说道:“谢长公主,真要说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当属摄政王与长公主您,二位看上去就是神仙眷侣,让人羡慕不已。” “是吗?”长公主展颜一笑,再次挽住了李棠安的手。 陆瑾禾下意识地看向李棠安,这人虽然极力表现得淡然,但表情确是僵硬至极。分担如此,那对看向她的平静眸子,似乎在对她发出了恳求。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陆瑾禾在心头默默地告诉自己,且不说李棠安与这位长公主看上去的确如同神仙眷侣,就算李棠安正的想要人解围,也轮不到她上去顶着。 这种顶撞长公主的找死行为,陆瑾禾觉得自己应当是不会做的。 “诸位都是神仙眷侣,但站在此处供人观赏总是不太妥当,不如先进屋如何?”陆瑾禾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看见长公主的脸冷了几分,她此时恨不得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李棠安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微微点头认同了陆瑾禾的话:“陆四小姐说的没错,本王与长公主且不言,方学士与陆三小姐可是今日的主角,站在这里有些不像话。” 之后,陆瑾禾在心头骂自己不长心之余,有骂了李棠安一句,你这时候说话带上我,这是让长公主多了一个恨我的理由。 陆瑾禾看向了长公主,准备说些话来挽回一下局面,哪知道在放开了李棠安之后,她直接来来了陆瑾禾身边拉起了陆瑾禾的手,那表情与动作都是无比亲昵。 “走吧,瑾禾之后可要带着本宫好生游一游将军府,当初先皇赐予镇远将军府邸的时候可以说过,将军府是请了西齐最好的工匠。”长公主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长公主此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让陆瑾禾感觉到十分疑惑,在这位长公主的心里,摄政王到底被摆在了何种位置。 陆瑾禾朝李棠安看了去,本来以为自己先前给他解了围,他怎么着也应当投桃报李才是,却没想到他正在自顾地与方折谈起了话来,甚至没看她们这边一眼。 “走吧!”陆瑾禾被长公主连拖带拽地带入别院,这是专门供给长公主休息的地方,虽说长公主现在表现出来的态度谦和有佳,但终究不宜在外人面前太过露脸。 虽说心头对长公主抱有忌惮,但两人单独进入房间之后陆瑾禾反而是放松了不少,这一点就连陆瑾禾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或许,独自一人的时候这长公主看上去无害不少。 “没想到你还真能受得住。”长公主感叹了一句,“本以为你就算不闹,也应当不会在众人面前出现,毕竟你当日所经历的事情可不是一般的羞辱。” “原来长公主今日是因为此事而来。”陆瑾禾露出恍然之色。 长公主摇头道:“也并非如此,至少太后所托是真的,方丞相一家毕竟是皇亲国戚,皇家总得表现出应有的态度才是。” 话到此处,长公主忽然眼前一亮,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来表这个态?” 陆瑾禾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说道:“不是太后所要求的吗?只不过出动长公主来压瑾禾这个弱女子,似乎太过于太材小用了。” 长公主深深地看了一眼陆瑾禾,陆瑾禾疑惑道:“方才之言,难道有什么不妥?” 长公主摇了摇头:“倒也不算错,只是不知道你是否在装糊涂,从见到你开始,你都聪明得紧,知道什么时该向谁人靠近,以此来让自己处于相对安全的位置。” 这话听起来似乎并非什么好夸奖之语,更何况长公主这话是事实,陆瑾禾也无法反驳。 身处的环境和对于未来的恐惧以及愤怒,都让她不得不做出攀龙附凤的决定。正如现在,若真按照自己以往的秉性行事,那她此时估计已经与长公主起了冲突。 “只不过,这眼神有时候也得擦亮一些,与有些人太过靠近,不但无法让你得到想要的东西,反而会给你带来更大的危险。”长公主继续说道。 这是威胁?陆瑾禾看着长公主认真的表情,没有初见时的恶意,此时此刻就是单纯地在陈诉一个事实,一个她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陆瑾禾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臣女与摄政王的相遇不过是偶然,若是长公主不喜的话,之后臣女也会尽量离王爷远些。” 长公主摇了摇头:“是否远离那是你的事,我可不想李棠安来找我的麻烦。” 此时的长公主直呼了李棠安的名讳,这言语让陆瑾禾觉得长公主似乎并不像是传言的那样对李棠安爱得死去活来。 还是说,这是长公主因为自身矜持高傲,不想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表现出那一面? 见陆瑾禾沉默不言语,长公主幽幽一叹:“若心里有不同的想法,就当今日我并没有对你说过这番话,毕竟李棠安的确是对你另眼相待。” “另眼相看吗?” 陆瑾禾回忆起与李棠安相处的时候,长公主这说法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她理解的另眼相看与长公主所理解的应当是有所差距,但若是在此时解释,想必会适得其反。 “难道你以为摄政王对谁都能够躬身结交?他你骨子的高傲要掩饰住可不容易。”长公主的言语之中略带嘲讽。 “臣女倒是听人说,摄政王为人谦和,从公卿大臣到底层百姓,他都能够与之相谈。”陆瑾禾微微一笑道。 正如孩童们在谈论起自己所喜欢的人时,总能表现出其执拗的一面。陆瑾禾对于李棠安虽谈不上喜欢,但其终究是对于她施以援手的恩人,面对诋毁总会忍不住说道两句。 长公主一怔,而后笑道:“看来是本宫说了不该说的话。” “应当说每人的视线所及之处不同,得到的结论也不一样。”陆瑾禾也主动开口打了圆场,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第六十章:支撑 虽说这想法是好的,但在一番话之后两人尽皆沉默了下来,但这一次陆瑾禾却不怎么后悔自己先前说过的话,毕竟这沉默的确是让她松了口气。 对于这位长公主,陆瑾禾实在是无法说自己能够将其看清楚。 初见这时,就像是李棠安狂热的爱慕者。之后,陆瑾禾觉得自己应当对其有所防备的时候,长公主却又表现出了她豁达坦然的一面。 而今日的长公主,巧言语之间似有挑拨之意。若这些都是长公主故意为之,那这位长公主还真得了兵法“虚实相生”之道的精髓。 就在屋内陷入沉默之时,外边传来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陆瑾禾长呼了口气。 “看来瑾禾要得失陪了。”陆瑾禾略带抱歉地说道。 长公主摆手道:“倒也无妨,正事要紧,若是有人真选择在这时候来闹事,本宫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这句话让陆瑾禾心里一阵无奈,这位公主今日就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比如说此时,她似乎也可以将其理解为长公主是在警告她不要做出过激的举动。 “谢长公主!”虽说心头抱有了诸多疑问,但这表面功夫陆瑾禾该做还是得做。 “小姐,容家来人了。”在敲门之后外面的传来了知夏的声音。 陆瑾禾一愣,顿时想到了当日自己从方府离开时二位舅母说的话,看来容家是在担心自己之后会受到报复,特地选择了在这个时候来到陆家,其意应当是为自己站台。 陆瑾禾下意识地看了长公主一眼,她心里很明白,容家真的闹出了什么动静,今日定然是讨不了好处。她在心底希望,这是知夏机灵,在容家之人到来的第一时间就来此处告知。 对长公主一礼之后,陆瑾禾开门走出了房间,知夏因为走得急促,还带着几分喘息。 “容家是谁来了?”陆瑾禾开口问道。 “是两位舅夫人,此时他们正在与摄政王说话,是摄政王身边的花奴姑娘让知夏来寻小姐过去。”知夏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陆瑾禾暗自松了口气,放着两位舅母为何去找李棠安谈话不提,至少在此时此刻她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两位舅母并未在陆家做出过激举动。 也是,两位舅母虽不是出生豪门,但都是知书达理之人,知道如何应付这样的场合。 陆瑾禾回身一礼而后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好,并将门缓缓掩上,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她看见长公主的表情流露出难以明言的意味。 随着知夏来到了前厅,情况果真如知夏所说,二位舅母正在与李棠安开心地交谈。当然,此时的李棠安表现出了一贯的风格,脸上少有表情。 不过,从其眉宇的表现来看,陆瑾禾觉得李棠安并不反感这样的情况。要说陆瑾禾为何能够读懂李棠安的表情,其实吧,这其中有大部分都是猜测,但诡异的是她这猜测都十分精准。 “摄政王,大舅母,二舅母!”陆瑾禾分别对三人见礼。 大舅母内敛一些,对着陆瑾禾微微一笑。倒是二舅母薛氏捧起了陆瑾禾的脸仔细端详,直到陆瑾禾的脸上因为四周的目光流露出一丝羞意,薛氏这才放开了陆瑾禾。 “还是那个标致的瑾禾,你可知道在我们回去之后,你二舅时常对你二舅母我抱怨,说为什么不把你带回去。” “阿兰!”大舅母王氏在一旁轻声提醒不应当在此处提及这些。 薛氏皱了皱眉,虽说心头有千万个不愿但还是转移了话题:“对了,摄政王说入冬之后会邀我们容家来京参加冰灯节。” 言及此事,薛氏有些眉飞色舞。冰灯节乃是燕国最为重要的节日,是北燕君主为北燕万民向上苍祈福的节日。能够在此时受到摄政王的邀请,对于容家来说自然是无上荣耀。 陆瑾禾看向了李棠安,正要谢恩,却听李棠安说道:“此番本王与陛下商量过,今年会邀请地方上为国做出巨大贡献的家族个人来京共襄盛举,容家配得上。” 言语上虽是公事公办,但谁都知道这样一个名额若是摆出来,定然会被各大势力抢破脑袋,这毕竟是外臣还有其他地方势力少有能够觐见天颜的机会。 李棠安这轻描淡写的允诺,可以说是将容家的地位抬高了不少。 “虽如此,但瑾禾在此还是得谢过王爷。”陆瑾禾诚恳地说道。 对于容家而言这是荣耀,对于陆瑾禾自身而言,这意味着可以依靠的势力获得了状态。虽不知道李棠安是否有意为之,但这一声道谢还是不应当免的。 至少在现在,陆瑾禾不想让自己给李棠安一种恃宠而骄的印象。当然,这“宠”字也有待商榷。 李棠安不禁一笑:“陆四小姐之前对本王可没这么客气!” 就在此时,王氏给了薛氏一个眼神,薛氏眼中的笑意逐渐收敛:“瑾禾,不知将军夫人是否得闲让我们见上一见?” “柳姨今日忙着接待宾客,恐怕……”说话间陆瑾禾向李棠安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目光,奈何李棠安直接将脸别向了一旁,似乎并不想理会此事。 陆瑾禾此时心里难免生出了些许抱怨,在这个时候让两位舅母去与柳氏见面,这就是想要将府上这脆弱的安宁打破。 在见到方府发生的一切之后,陆瑾禾不觉得二位舅母会对柳氏有什么好的言语。 王氏看出了路瑾禾心头的担忧与纠结,她开口说道:“瑾禾放心,今日我们有分寸,不会让你为难的。” 陆瑾禾深吸口气开口道:“那请二位舅母随瑾禾来吧!” “这倒是不必,带我么过去的任务交给知夏这妮子就好了,至于瑾禾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说话间薛氏将陆瑾禾推向了李棠安,“年轻人就应当和年轻人在一起。” 薛氏这动作让陆瑾禾靠近了李棠安,这让陆瑾禾感觉有些尴尬,四周更有诸多宾客将视线投向了他们一边并窃窃私语。 第六十一章:防被与信任 陆瑾禾终究是拗不过两位舅母,嘱咐了知夏几句之后,知夏便带着二人离开。 “很在意?”在两位舅母离开之后李棠安开口问道。 看着周围那足以将人给化掉的目光,陆瑾禾要说自己不在意,李棠安定然是不会相信。之所以会有此一问,陆瑾禾只当是李棠安想要看她的笑话。 “随便走走吧,上一次带阿隆来的时候只是匆匆一观,也未有好生游览此处。”李棠安给出了提议,这让陆瑾禾惊讶于李棠安的善解人意。 “不走?”见陆瑾禾愣在原处,李棠安的眉毛不自禁地挑动了一下。 “走!能够带摄政王您游览将军府,那是瑾禾的荣幸!”陆瑾禾说话间离开起身,这个地方她着实是一刻也不想好呆了。 陆瑾禾与李棠安离开之后,整个前厅的议论瞬间爆发了。要知道当容氏二位来这里,所有人都准备看她们怎么闹的时候是李棠安主动与她们交流。 之后李棠安对两人表现出来的态度,那已经不是以直降身份来形容,完全可以说成是晚辈见长辈。在方才那一刻,坊间的某些传言似乎已经得到了证实。 大厅的惹恼被陆瑾禾抛在了脑后,别人的言语无法阻止的,只不过看着李棠安乐在其中的模样,陆瑾禾多少会感觉有些生气。 陆瑾禾觉得自己有必要与李棠安好生说道一下自己所遭遇的处境于是便停下了脚步,李棠安毫不犹豫地撞了上去,让陆瑾禾一个趔趄,若非是李棠安及时伸出手来,她应当就摔倒了。 虽说,造成这一切的罪归祸首也是李棠安。 “小心一些,四小姐若是在此处摔倒,那本王会过意不去的。”李棠安对着陆瑾禾微微一笑,完全不似人前冰冷坚韧,应当说此时的在她眼前的李棠安有一种真实感。 只是,这李棠安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她的腰肢上捏了一把,陆瑾禾的手不受自己掌控的挥向了李棠安。 这一下连陆瑾禾自己的震惊了,以至于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眼看这一巴掌就要好呼在李棠安的脸上,这以下犯上的罪名就要落实了,但陆瑾禾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 摄政王幼时,先皇视之如亲子,授以为政之法,又以国中剑术宗师余伏授以其剑技,其年十四便能于京城城郊格杀大盗。 李棠安很轻松地接住了陆瑾禾的手,柔声说道:“走路的时候小心一些,下一次若是本王不在你身边这样摔下去了不太好看。” “虽如此,但王爷您现在是否应当将臣女放开?”陆瑾禾长舒了口气,若是刚才那一巴掌结实地打在李棠安的脸上,那这里估计得炸锅。 李棠安笑了笑放开了陆瑾禾,陆瑾禾站稳之后整了整衣服,并望向了四周,还好他们已经离开了大堂一段距离,看到这一幕的只在少数,不过估计在不久之后,这府里所有人都会知道。 围观者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已成为了常态。 “方才……”陆瑾禾话还未说完就被李棠安打断。 “明明是本王的错你还道歉,是你在小看本王,还是自己太过于谨慎?” 对于李棠安的话,陆瑾禾忽然有些语塞,细想之下,若真要回答,那应当是自己想要小心翼翼的活着。 上辈子实在是活得太过方式,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不少身边的人,这一世总是要给自己施加一些束缚才行。 当然,这些话是无法说出口的,重生这类事情实在是不足为人道。谁又能保证,那真切经历的前世不过是一场真实的幻梦。 “好吧,那我试着生一下气。”陆瑾禾稍稍回忆了一下,在偷吃了知夏的密饼之后,生气的知夏脸会稍稍鼓气,嘴也会嘟起来。 当陆瑾禾做起了知夏的动作之后,李棠安将头别向了一边,那抖动的肩膀然陆瑾禾知道这位摄政王是在努力憋笑,以防在人前失态。 陆瑾禾立马收敛了神色,正色道:“就此带过了。” 李棠安深吸了口气,总算是平复了下来,在短暂地沉默之后开口道:“你最好小心一些,那一日你折了丞相府的颜面,他们不可能这么善罢甘休。” 忽然说出了这些事情,让陆瑾禾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她如今已经做出了让步,表达出来的善意应当是足够了,不管是柳氏还是姐姐陆清寒应当都满意了。 至于方折,这里毕竟是将军府,陆瑾禾觉得自己应当没什么可担忧的。话虽如此,对于李棠安的好意提醒陆瑾禾也表达了自己的感激。 “多谢王爷提醒,但瑾禾已退后了一步,想来他们就算是做表面功夫,应当也不会为难于我。”陆瑾禾回答道。 李棠安深深地看了陆瑾禾一眼:“若真是那样,那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平事,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也就是说好,臣女当对摄政王有所防备?”陆瑾禾揶揄道。 “四小姐难道对本王的防备还不够吗?”李棠安的眉眼中满是笑意,对此并未有动怒的意思。 陆瑾禾想了想说道:“防备是理所当然,信任也是理所当然,当时的援手恩义已经足够臣女感激一生。” 李棠安摆手道:“别,本王说过,那不过是顺手为之,你如此写来写去反倒是没甚意思。” “也是,那么接下来就由臣女带摄政王您到处走走。”陆瑾禾笑着对李棠安做出了请的手势。 “那就有劳四小姐了!”李棠安笑着应声道。 李棠安到底是有不少政务要处理,他并未在将军府呆多久便离开了,倒是长公主留了下来,并邀请陆瑾禾夜饮。 陆瑾禾自然是应邀而去,虽说这夜晚将军府的惹恼未有消减,但那热闹却不会属于她,与长公主夜饮算是避过那纷乱嘈杂。 若非得了长公主的邀请,陆瑾禾便会与柳氏一同去应付宾客,毕竟如今这将军府在陆清寒楚出嫁之后就只有她这个四小姐了。 第六十二章:今生今世 李棠安终究是有摄政之责,还未入夜便回到了自己的府上,而此时的将军府依旧是灯火通明。 得益于李棠安的“特殊”待遇,陆瑾禾总算没有遇到太过尴尬的事情。 回到自己的小院里,陆瑾禾忽然感觉周遭安静得有些诡异,心里顿时有些发毛。 “知夏!知夏!”陆瑾禾对着黑暗中唤了数声,但却并没有人回应她,不但是知夏,就连护卫阿福也没在此处。 此时的陆瑾禾才想起,因为今日的来客太多,其中不乏大人物,她院子里的人也被借了出去。 “真是的,不过是区区黑暗,我怕什么!”说着陆瑾禾便朝前踏了一步。 忽的,她身后出现了一丝光亮,陆瑾禾心头一动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只是在看清楚了那执灯人的脸之后,陆瑾禾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原来是姐夫,看你的模样应当是迷路了,毕竟加上之前,你来这边应当不到三次。”这一番饱含幽怨的话语说出来之后,陆瑾禾瞬间感觉自己有些恶心。 这就仿佛是小女人被抛弃后爱而不得的抱怨,只不过这眼前之人,她的的确确是打心底的厌恶。 此时的陆瑾禾在心头默默地对自己喊话,陆瑾禾啊,就算你不知道未来发生了何事,那在这个世界你所经历的事情也能让你明白,眼前之人确确实实是个人渣。 “对不起!”方折的声音无比轻柔,他向前走了一部想要与陆瑾禾拉近距离,而陆瑾禾则下意识地退后,在这种你退我近之下,两人不自觉地踏入了小院。 四下的静谧就好像是眼前之人故意安排的一样,让她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对,安排! 陆瑾禾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这两个字,她霎时间警惕起来。 “方公子,今日是你与我姐的大喜日子,我称你一声姐夫,若是你再如此得寸进尺,别怪我下手无情!”说完陆瑾禾便摆好了架势,但就在她想要用力之时,身体忽然一阵酥软。 提灯之下,方折的那本来温润的笑容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看来四妹是累了,姐夫送你入房吧!”方折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就算他不说陆瑾禾也明白自己接下来若是不做出应对,那之后等待自己的将是无间地狱。 “停下!”面对着向她靠近的方折,陆瑾禾的声音加大了几分,她希望附近能够来几个巡逻的人发现此时的一切,然后将眼前这个狂悖之途驱逐。 只可惜,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耗尽,瘫软在地上,她的叫喊之声也没有得到回应。 “放心吧,这周围的仆役已经被支去了前厅,话说这将军府还真挺大的,大到足以隐藏一些事情。”方折意味深长地说道。 方折蹲在了陆瑾禾的身边,那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昔,和以往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厌恶不同,此时方折的眼中是纯粹的恶意。 “我成亲的那日你可来得真及时,但今日那位摄政王应当是无法对你施以援手了。”已经胜券在握的方折不介意与眼前软弱如泥的陆瑾禾说说话,他要彻底瓦解陆瑾禾的心房。 只不过让他失望的是,陆瑾禾在最初的惊恐之后,此时表现出来了超乎寻常的平静。 在以往,陆瑾禾看他的眼神就是痴迷,而此时陆瑾禾看他就好像是在看某种恶臭至极的事物。 “看来有了那位摄政王之后,你已经放开了,果然,所谓女人的情爱不过是一时兴起。”方折那满是恶意的眼神已经略待疯狂。 他的确是不喜欢陆瑾禾,特别是在那日陆瑾禾大闹丞相府之后。女人,不是应该为了自己所爱奉献一切吗?即使爱而不得,也会忠心祝福。 若此时陆瑾禾知道方折在想什么,定然会对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她已经不屑与方折这样的人说太多的话。 当然,此时的陆瑾禾自然是无法读心的,她正忙于做另外一件事情,将袖间的针扎入自己的手臂之内。 这是陆瑾禾在孙礼那里学来的应对蒙~汗药的法子,此针上淬有一种叫做惑无药物,只要稍稍划破皮肤,便能够以锥心的痛感让自己立马清醒过来,并将短暂地隔绝药性。 为了能够好好使用这枚针,陆瑾禾可是吃了不小苦头,即使试验的时候用药很轻,但依旧痛得她哇哇大叫,孙礼嘲笑过她不止一次。 按照孙礼的说法,就算要试用这种办法,也不用真淬上惑无,但陆瑾禾坚持即使是尝试也要力求逼真。 去丞相府的那一日她的印象实在是过于深刻,陆瑾禾不允许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在方折的絮叨之下针总算是刺入了手臂,药物进入身体,那股远超平时的疼痛感让她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而这情形看在方折的眼中就是陆瑾禾已经任命。 接下来,就应当是他方折为所欲为的时候。他私底下玩过不少女人,用药用强都是轻车熟路。 “啊!”一阵凄厉的痛呼声划破夜空。 方折如同虾米一般捂住了自己的裆部,在他侵入陆瑾禾的一瞬,被陆瑾禾一脚踢了个正着。 陆瑾禾起身来,抹去了眼中因为疼痛而溢出的泪水,她必须但快些离开这里,要不然等惑无的药性过了,她便只有任人摆布。 当然,她此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方折彻底失去动粗的能力。想了想,她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决定。 “今日之后,你应当看清楚了吧!”陆瑾禾轻声对自己说道。 周遭除了方折的痛呼之外,并没有人来回应她,但陆瑾禾却知道,此事之后,她的灵魂应当是与这具肉体彻底融合了。 “站住!”眼看陆瑾禾要离开,方折也补上身上的痛楚,慌忙起身向着陆瑾禾扑了过去。 此时的方折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陆瑾禾出生将门,若是在正常情况下,就算是十个方折也不够打。 “砰”的一声,方折被踹得倒飞了出去。 第六十三章:痴 “老实呆着吧,今日之事我会尽量不做声张,若你找死的话,也别怪我不留情面!”陆瑾禾冷冷地说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瑾禾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知道不能够在此处再做耽搁,于是便朝着最近的亮光出走去。 陆瑾禾并未发觉,此时在黑暗中还有另外一双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直到陆瑾禾离开。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陆瑾禾所到之处乃是长公主留宿的别院。 对于长公主陆瑾禾并不信任,不过,她还是下定决心踏入了别院内部,毕竟公主留宿,此处应当有下人伺候。 但让陆瑾禾没有预想的事情又发生了,长公主已经遣退了所有的下人,真是连自己身边的侍女也是如此。陆瑾禾踏入别院之后,她有些无奈地发现只有长公主一人坐在院内。 这世间最为完美的女子孤灯独酌,自是有一番诗意,只可惜以陆瑾禾此时之才智是无法奉上完美的诗作。 此时陆瑾禾身上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她的最后一点力气支撑着,让来到了离长公主不远处的花坛旁边,而后缓缓地滑了下去。 此时的陆瑾禾不知道自己是否应当向长公主求救,以方折那阴狠的性子,肯定不会只出一招。 等他缓过气来,将她找到,指不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虽如此,但她的始终有一件事情没有弄清楚,那就是长公主到底是何种立场,她会不会站在方折一边?在这个时候,将所有的仆役调走,是否是在请君入瓮? 无力酥麻之感有带上了无法匹敌的倦意,这让陆瑾禾不得不感叹,这方折使用的药物还真够烈的。 “长公主!”陆瑾禾终究是出了声。 “谁?”长公主立马警觉了起来了,她寻声望向了陆瑾禾所在之处,此时的陆瑾禾已经倒在了地上,借着灯光能够依稀看清楚其轮廓。 “瑾禾?”长公主起身朝着陆瑾禾靠近。 当她来到陆瑾禾面前的时候,惊道:“瑾禾,你怎么了?” 此时的陆瑾禾身上并没有酒气,此时却呈现出了这样一种状态。 “长公主……劳烦了……”说完了最后几个字之后,陆瑾禾终于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将军府的另一处,陆清寒正在与母亲柳氏闲聊着,此时客人已经离开了不少,剩下的只有些亲眷。 容家的两位在确认了陆瑾禾与李棠安的关系,知道陆瑾禾不会在陆府受委屈的时候,也没有在将军府多做停留,两位夫人对于此处实在是好感缺缺。 “既然已经嫁人了,之后就要好生侍奉公婆,当然,现在你首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然后生一个大胖小子为他们方家延续香火,只有这样你才能让自己的地位稳固。” 柳氏开始了对陆清寒的嘱咐,这算是老人的经验之谈,这一套说辞无论贫富都行之有效。 面对柳氏的絮叨,此时的陆清寒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的视线时刻看向外面,那边是空无一处的黑暗。 “若是累了就去休息吧!”柳氏开口道。 “不,女儿还想要多陪陪娘,今日之后不知要猴年马月才能够回来。”陆清寒眼见柳氏就要起身离开,连忙伸出手来拉住了柳氏,并露出了乞求的眼神。 柳氏眉头微皱,重新坐了回去。 “丫头,你有什么事情想要对为娘讲吗?”柳氏开口问道,“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为娘,为娘就算豁出去也会帮你。” “没有,相公他对我很好!”陆清寒连忙说道,那感觉似乎生怕柳氏产生误会。 柳氏笑了笑说道:“懂得维护夫家这也算得上是好事,这说明你真把那里当做家了。” 到此处柳氏忽然话音一转:“但你也要记住,这里是生你养你的地方,若是愣了倦了总能够到这里歇歇脚,瑾禾已经说了,她之后不会再去计较过去的事情。” 当柳氏提起陆瑾禾的时候,陆清寒的神态十分不自然,视线又转向了黑暗处。 柳氏眉头微皱,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方折去了何处,为何不见他来陪你?” “方折,方折他有自己的事情。”陆清寒连忙说道,“对,他似乎遇到了之前太学的同窗。” “是这样吗?”柳氏环视四周,“瑾禾又去了何处?” “瑾禾,瑾禾……”陆清寒支吾着不知道该作何言语。 柳氏的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清寒,有些事情为娘好可以纵容你,只是这将军府的名声,若你胆敢败坏,就算是你,为娘也不会放过。” “再问你一遍,他们好去了何处?”柳氏的言语中满是怒意。 此时的柳氏自然是不会去想方折居然会意下作的方式去报复陆瑾禾,她只觉得以陆瑾禾之前对于方折的感情,不排除会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娘,女儿自知对不起将军府,但只要方折满意,我什么都愿意做!”陆清寒泪水流了下来。 见女儿如此模样,柳氏的心头只有愤怒,她忽的起身来,对着一旁的仆人下令道:“去,见姑爷找来!” “回禀夫人,姑爷已经到了!”柳氏话音刚落下,便见到阿福如同拎死狗一样把方折拎进了屋。 “你这奴才大胆!”陆清寒以为是阿福伤了方折,如同疯婆子一样上前去对着阿福踢打。 陆清寒与陆瑾禾不一样,自小被娇惯的三小姐并没有学什么武艺,那拳脚打在阿福身上自己被阿福无视掉了。 “怎么回事儿?”柳氏神情严肃地看向阿福。 阿福说道:“今日我接待完了宾客之后,准备回四小姐的院里护卫,却见姑爷倒在了小院门口,而四小姐不见了踪迹。” “想必是这其中遇到了什么差池,为避免意外,阿福便将姑爷带了过来。” “姑爷,不知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在瑾禾的院中?”柳氏缓步来到了方折的面前,那双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一切一般,让方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身上的疼痛的消散了不少。 第六十四章:名之外 他勉强地站起身来,指着阿福说道:“就是他,我不过是经过那间小院,却未曾想到他会忽然对我发动攻击,对,他是陆瑾禾的护卫,这定然是陆瑾禾的报复!” 被方折倒打一耙阿福都被气笑了,他对着柳氏抱拳道:“还请夫人彻查此事,如今四小姐还不知去向,总得查个究竟才是。” 此时方折本就心虚,一听阿福这么说,便开口道:“恶奴欺主尚不能管教,今日我方折算是见识了将军府管理下人的能耐,今日我就先回府了!” 说完这句话,方折就要转身离去,看那样子似乎连陆清寒都不准备带上。 方折还未走出几步,便被阿福高大的身躯挡住,以方折那点力气不管如何推搡阿福都未被撼动分毫。 “你这恶奴,今日还敢当我去路?”方折怒道。 阿福正色道:“四小姐如今不知所踪,姑爷您又不能道初个究竟,为了四小姐的安危,我只能如此作为。” “你家四小姐是将军府的小姐,三小姐就不是了?”方折眼睛一转开口道,他知道一直以来柳氏都不喜欢陆瑾禾,这番话定然能够起到挑拨的作用。 陆清寒也起身到了方折身边,大声斥责阿福:“你这奴才,别忘了,我们也是你的主人!” 阿福没有理会两人的言语,如同山石一样站在原处,即使两人对他拳打脚踢。 “够了!”柳氏怒斥道,她已经看出了这中间的猫腻,毕竟自己这女儿和姑爷表现得实在是太过异常。 “先把瑾禾找回来吧,你们也先在府上带着,本是回门之日,若今日就这么回去,会让人说我将军府不知礼仪。”柳氏正色道。 方折冷哼一声道:“恶奴都欺负到主人头上了,还讲什么礼仪?” 说话间方折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袖拉拽,下意识地想要发火,却见陆清寒在不断对他示意。 方折下意识地看向柳氏,只见柳氏已经冷若寒霜,此时他才算想起,站在他面前的是将军夫人,而此处是将军府。 想到这里,方折逐渐冷静下来,开口对柳氏说道:“那今日就在此叨扰了,之后还请夫人安排妥当一些,若是让次等恶奴呆在身边,那方折定然会寝食不安。” 柳氏正言道:“姑爷放心,将军府的下人不少,清寒对此间很熟悉,总能够找到让你们满意的,至于阿福,他应当是瑾禾的护卫,不会侍奉其他人。” 在柳氏那里碰了软钉子,方折终于不再言语,与陆清寒一同退了出去。 “阿福,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在两人离开之后柳氏询问阿福道。 “事情就如阿福开始所言,当阿福回院之后,便见到姑爷好在四小姐的院中,而四小姐不知去向,对了,还有这个!” 说完阿福从身后摸出了方折使用过的提灯:“这提灯之内被人用了药,其效用能够使人无力,至于是什么东西,可以去问孙大夫,他精于此道。” “你的意思是方折用此灯将四小姐迷晕了,然后欲行不轨之事?”柳氏皱眉道。 阿福摇了摇头:“事情如何阿福还不好判断,毕竟眼下的证据还不能说明发生了何事,如今当务之急是将四小姐找到。” 就在此时,一名侍女匆忙赶来,柳氏本来想要斥责一番,但细看之下,发现此人并非是府上的丫鬟而是跟随在长公主身边的侍女。 “将军夫人,长公主让奴婢过来只会一声,四小姐此时在别院中,今晚长公主将与四小姐秉烛夜谈,让诸位勿忧。”禀明之后侍女并未多做解释。 秉烛夜谈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添一句“诸位无忧”,这应当算是明示了吧! 柳氏揉了揉眉心,若她没有猜错的话长公主应当是为今日的闹剧打圆场,这份好意无论怎样都得受了。 “既然四小姐无事,那你就回去吧!”柳氏对阿福说道。阿福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对柳氏点了点头而后退了出去。 “清寒啊,你这么做要为娘如何自处?”回想起陆清寒那魔怔了一般的作为,此时的柳氏感觉一阵头疼。 这陆家的女儿为何都是如此,前有陆瑾禾为了方折不顾自身为女子,主动求嫁于方家,如今又有陆清寒为了方折害自己的妹妹。 想到这里,柳氏不禁自嘲一笑,这头似乎是她自己先开的。 当时在陆瑾禾成亲的前夕,陆清寒告知了她已经怀孕的事实,柳氏想的不是斥责,而是如何将这桩丑事隐藏。 之后更是策划了换亲之事,果然是因果有报啊!柳氏不禁在心中感叹,自己先手去毁掉别人最在意的东西,而后自己的女儿又来毁坏她所在意的东西。 “只能再委屈一下瑾禾了,毕竟事关将军府的名誉。”柳氏喃喃自语道。 别院,在长公主的照顾之下陆瑾禾已然苏醒,在此间长公主禁止了任何人出入别院。 喝干了长公主递过来的水,陆瑾禾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言语,毕竟在进入别院之前,她还怀疑过长公主是与陆清寒他们一伙的。 “殿下……” 长公主摆手道:“道谢的话就不必多言了,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倒是你,之后面临的局面不会太好,对此你可做好准备?” “准备?”此时的陆瑾禾甚至不想去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若非是自己早有准备,此时应当已经被方折得手了,好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自己当初为何会看上此人! 只是感慨归感慨,今时以不同往日,她算是摆脱了名为方折的魔咒。 “今日夜还很长,你若是有什么话,本宫也愿意听上一听。”长公主从陆瑾禾的手上接过了水杯。 “以长公主的身份?”陆瑾禾试探性地问道。 对于陆瑾禾的话,长公主不禁一愣,而后笑着说道:“周翡,今日坐在此处的人只是周翡!” “怎么办?”回到陆清寒原来住的地方,方折立马就慌乱起来,若是让人知道他今日所为,那之后别说入仕,这京城能否呆下去都是未知之数。 第六十五章:太聪明 京城人的嘴从不会因为谁的身份和学识手下留情,燕国的民风虽是开放,但身为姐夫,却在妻子回门省亲之时欲要对小姨子行不轨之事,这情节至少能做几个月的谈资。 看着自己丈夫慌张的模样,陆清寒心头有些不是滋味,这场谋划是由她牵头为了帮助方折出一口恶气,只不过现在这恶气没有出了,反倒是把他们两人都撘了进去。 后悔,陆清寒的脑子里从来都没有这两个字,在她看来就是陆瑾禾不好。那一日若是陆瑾禾能够老老实实地接受自己的命运成全他们两人,之后就没有那么多波折。 对,都是陆瑾禾的错! 陆清寒的眼里冒着火光,在府门之前陆瑾禾护她的场面,变成了陆瑾禾对她与方折之间的关系质疑和挑衅。幼时相伴嬉戏,变成了对父亲的应付。 镇远将军总是偏爱陆瑾禾多一些,如今她只是在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别急,还有办法!”陆清寒止住了陷入慌乱中的方折。 “还有什么办法?”方折此时心头虽说是抱怨陆清寒的计划不够缜密而出现了如今的局面,但此时陆清寒的话对他无疑是救命稻草,那扭曲的脸庞也缓和了不少。 “我去找老太太言陆瑾禾纠缠于你,只要老太太闹起来,让这故事有了另外一个过程,那传闻自然会有不同走向,毕竟陆四小姐有过荒唐的过往。” 陆清寒的话让方折眼前一亮,外人不会花事情去了解真相,而之前的固有印象会让他们自己补全当下所发生的事情,让这事情乱起来把水搅浑,这对错自然也无法分辨。 更重要的是此间的女主人要保住将军府的颜面,之前的丑事出现过一次已经超出她所能允许的范畴。 “那就有劳娘子了!”方折平静下来,眉宇之间风度自生。 若在最开始的时候,陆清寒与方折接触,只不过是为了夺走陆瑾禾最喜欢的东西,但随着接触日深,方折的一切都让她迷醉。 “相公在此稍待,清寒立刻就去找老太太!”说完这句话之后陆清寒便走出了屋子。 “哼,女人……”对着陆清寒离开的方向,方折的眼中满时蔑视。 在慌乱之中有些东西无法感觉,如今平静下来,方折忽感下体疼痛,顿时倒抽了一个凉气。 “陆瑾禾,你这女人还真是毒,以后若是落在我手上,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折在心里暗自诅咒着陆瑾禾。 “奶奶,就是如此,那陆瑾禾居然趁我不注意,去找了方折,想要引诱方折放错。”老太太的房间里,陆清寒眼中噙满了泪水,就仿佛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老太太在经过陆予政的事情之后心情一直抑郁,以至于连今日回门都没有出现,此时一听陆瑾禾居然又闯了祸事心头大怒。 “好在方折报读圣贤之书,品德上等,拒绝了陆瑾禾,但没想到的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这陆瑾禾居然诬陷方折要凌辱于她,如今所有人都在指责方折,还请老太太给个公道!” 陆清寒继续诉说着,此时还未到黎明黑白交替之时,但这言语已然让黑变成了白,言语之力恐怖至此。 当然,要想要言语发挥作用,还需得让听的人相信才行,将军府的老太太很好的执行了这一角色。 正如陆清寒在来之前所预判的那样,老太太心中本来就对陆瑾禾有怨气,丞相府成亲那日所发生的事情都被老太太当成是陆瑾禾爱而不得之后,想要将所有人都拉下来。 而如今陆清寒诉说的这件事情,更让老太太明白了陆瑾禾的“卑劣”。只见老太太拍案而起,换来了红姑姑。 “老太太,这大晚上的,您如此动肝火可不好,外面的事情夫人会处理妥当,您老就不必担心了。”红姑姑此言让陆清寒暗自皱眉,若今日老太太不闹起来,那她的计划就落到空处。 陆清寒看向了红姑姑,却见红姑姑用眼神示意她看一看外面,陆清寒回过头去,看着门外站着的人影,从其轮廓陆清寒就可以判断那是柳氏。 陆清寒心底一沉,若真让柳氏参与其中,方折之事纵然不会被外传,他也必将受到惩罚,这是陆清寒所不想看到的。 她灵机一动开口道:“老太太,您知道的我娘亲她为了将军府的名声可以做任何牺牲,但那牺牲的往往都是别人!” 陆清寒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老太太,这让她又想起了陆予政,那可怜的孩子被逐出家门之后不知道在哪里受着苦。 “阿红,走,我们去见将军夫人,这一次无论怎样都要让她给个说法!”老太太怒而起身拐杖柱地的声音山响,并在红姑的搀扶之下向门外走去。 经过陆清寒之后,老太太开口道:“清寒,跟着奶奶走,老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敢欺负我家孙女!” 陆清寒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应了一声乖巧地跟在了老太太的身后。 此时的红姑心头不禁一叹,在之前她见到柳氏的时候,柳氏已经将一切简略告知,并让她帮个忙不让老太太参合进来。 只不过,现在这情况却是陆清寒准确地抓住了老太太的痛点,带着老太太入场,以现在老太太心中对四小姐的痛恨,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 至于真相,此时所有对四小姐有利的真相都会被老太太认为是在维护四小姐,这是红姑这些年来伺候老太太所得出的经验。 红姑心底对陆瑾禾说不上喜欢,此时也难免生起些许恻隐之心。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想得罪在将军府把控实权的将军夫人。 只可惜,这位三小姐实在是聪明太过,红姑只能在心头对柳氏说声抱歉。 三人出门之时,柳氏已经离开,此时前厅还有不少客人,此时也到了她出面的时候。 当然,此时柳氏心头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就算是老太太应当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发作。 第六十六章:枷锁 柳氏的想法是对的,当老太太知道了柳氏在前厅待客的时候,并没有继续去找柳氏,而是去向了陆瑾禾的所在之处。 当然,此时的老太太并不知道陆瑾禾与长公主在别院之中,知晓内情的红姑也并未如实告知,老太太的年事已高,走不了多久就会疲惫,而此时又是在夜晚,若能拖过去自然是好的。 只是这气性上来的老太太甚至连自己的疲惫都顾不上,红姑的脚步若是不踱快些甚至都跟不上老太太的脚步。 此时别院中,当陆瑾禾将事情的缘由对长公主说了之后,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中。这已经不仅仅是将军府或者丞相府的家世,方折的身份足够将各方牵连进来。 这件事情可以悄无声息地埋没在将军府内,也可以闹大,让丞相府将军府乃至于皇室都成为笑话。 只要如何抉择,当陆瑾禾将这些事情合盘告知之后,长公主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陆瑾禾并没有将事情闹大的意思,毕竟在陆瑾禾的眼里,她这个长公主应当是属于丞相一派的,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认同了她这位长公主的阻止。 只不过有一件事情长公主无法想明白,当初在丞相府大闹婚宴的时候陆瑾禾可没有丝毫顾忌两家面子的意思,难道说就这么几日,陆瑾禾就变成熟了? 看着一脸平静的陆瑾禾,自觉能够慧眼识人的长公主居然发觉自己一点看不透陆瑾禾。 “之后你想要如何做,让我这个长公主为你主持公道?”既是想不通长公主索性用了投石问路之法。 陆瑾禾不禁一笑:“但长公主方才说了,听臣女这话的并非是长公主。” 听了陆瑾禾的话,长公主做惊讶状:“这话也能信?” 长公主的惊讶态度让陆瑾禾有些发蒙,而后无奈道:“君之道需得一言九鼎才是,长公主如此食言,可有违身份。” 对于陆瑾禾略带调侃的话语,长公主并未表露出气性,脸上的笑容反而更为柔和。 “那也可以这么说,食言者是周翡而非长公主,听你方才诉说的人是长公主而非周翡。” 面对长公主一本正经地耍赖,陆瑾禾也不知道该作何言语,木木的不再说话。今夜发生的事情需要她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她不觉得仅仅凭借方折就能那样精准的截住她。 正如她当时对方折说的那样,从确立关系之后,方折仅仅来了将军府两次,第一次是成礼,第二次是约定婚期。 将军府不小,她的小院在将军府内部,寻常人就是在白天走着也可能迷路,更别说是夜晚。 柳氏吗?回想起之前和柳氏的交流再加上柳氏对于将军府的重视,她应当是不会那么做。 除了柳氏之外,有能力与方折联合做这种事情的已是不言而喻。 陆清寒,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当对此人抱有什么恻隐之心姐妹之情。 今日向长公主发了些牢骚,总算是让自己的心释然了不少,但接下来当如何,真要说的话,就连陆瑾禾自己也没有想清楚。 就算将与柳氏的约定放在一边,自己就算能够闹起来,但这个公道,看不是谁闹得厉害,谁更占理就站在谁一边。 索求公道不成,最后这场闹剧也只能变成是坊间闲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这样放过他们?”长公主适时问道。 陆瑾禾叹道:“那长公主希望臣女如何?” “这毕竟是你自己的家事,若是我参合进去被摄政王知道,他定然责怪于本宫。”长公主扶额感觉有些头疼。 陆瑾禾瘪瘪嘴,对于长公主的话,她现在连一个字都不相信。在整个北燕,应当是没有能够让长公主低头的人。 要知道,上一世太后想要以圣体临朝掌控大权,都在被长公主与摄政王联合破解…… 回忆起这段事情之后,陆瑾禾心头一动,长公主真正的立场她或许依旧不能确定,但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长公主并未与太后绑定在一起。 想到这里,陆瑾禾正色道:“这丞相府我得去一趟,是否能够得到公道且不说,至少让那方折之后不要再打我的主意。” 长公主微微点头:“不似完全妥协,陆四小姐果然是着眼于大局之人,若是男儿身,说不定本宫会让你入朝为官。” 陆瑾禾笑了笑说道:“虽说为官之事瑾禾并不热心,但我大燕既有长公主这般不让须眉者,有学识的女子为何又不能做官?” “说到底不过是通诗书经略的女子相比于男子来说九牛一毛罢了,如此,南楚尚有陈瑾立压诸雄。”陆瑾禾的一声感慨让长公主心头一定,捧住了陆瑾禾的肩膀,就像是在看一件宝物。 “本宫忽然觉得瑾禾你应当是我大燕的宝物。” 面对长公主的忽然称赞陆瑾禾脸微微发烫,其实让女子与男子公享圣人之言,而后开始提拔女子做官的就是长公主自己,她只不过是将长公主的观点复述了一次。 如今居然能够得到本人的称赞,这着实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长公主谬赞了。”陆瑾禾真心道。 长公主正色道:“其实这现象不少人都能够看出来,但能够说出来的人却没有,你知道为何?” 陆瑾禾沉思了片刻,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是因为掌权者多为男子,他们不想让自己的权力被女子分享?” 长公主摇头道:“掌权者不想让任何人来分享他们的权力,这不分男女。” “那瑾禾就不知了。”陆瑾禾开口道,只是她心里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也只有她自己能够说清楚。 长公主深深地看了陆瑾禾一眼,开口道:“不过是自古以来留下的枷锁罢了,一旦女子参政便被视作牝鸡司晨,想要将这枷锁冲破太难。” 陆瑾禾默然无语,这话题实在是有些太大,毕竟她现在脖子上套的枷锁可不止一层,别说是挣脱,甚至随时都可能窒息而亡。 第六十七章:坚持 就在长公主想要给陆瑾禾继续诉说自己的想法时,老太太终于是找到了别院来,毕竟陆瑾禾所属的小院与别院的距离并不远。 也得亏这里是长公主的临时住所好,否则的话老太太应当是立马让人把陆瑾禾驾到院子里来,有辱门风之人,必定要受到严厉惩处。 这是陆家先带家主所定下的规矩,以防陆家子弟拿着陆家的名声权势出去欺男霸女,只是放在眼下,这似乎成为某些人来凌虐自己家人的手段。 听到侍女的禀告之后,长公主不禁皱起了眉头。她之所以将陆瑾禾留在这里,便是不想多生枝节,至少在今晚如此,但这位陆家的老夫人似乎并不这样想。 “随老夫人来的还有何人?”长公主开口问道。 “还有陆三小姐,以及一帮将军府的护院。”侍女的言语中也有些怒意,这毕竟是长公主的驾前,纵然是身在将军府,但这位老夫人做的事情也未免太过猖狂! 果然!陆瑾禾在心底一声冷笑,陆清寒能带着老太太来此处,那便说明了一件事情,是她与方折一同来谋害自己,而柳氏虽未参与其中,但也选择了袖手旁观。 陆瑾禾心里怒意顿起,自己为了将军府做出妥协这倒成了陆清寒他们来迫害自己的本钱。 “你就在这屋里!”就在陆瑾禾怒火中烧的时候,便听长公主冷言道,很显然,长公主这边也怒了。 陆瑾禾在心头一番计较,还是起身来对长公主说道:“长公主,此番还请您能作壁上观,容臣女自行处理此事。” 长公主皱眉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臣女自然明白,若是臣女出去这还算是家事,但若是长公主您一旦出手,那就突破了家事的范畴,变成两府之争,甚至与波及更大。”陆瑾禾未有丝毫退让。 长公主长呼了口气,眼中也露出了几分赞许,她回过神来将桌上的一柄佩剑交给了陆瑾禾。 “当年,本宫曾在镇远将军门下学过几日剑术,这就是当日离府之时,将军赠予本宫的。”长公主的眼中露出怀恋之色。 别说是放眼整个北燕,就单说这皇宫之中比镇北将军高明的剑术大师至少也有双手之数,毕竟镇远将军是在战场杀伐,并非是江湖斗狠。 先皇之所以要如此安排,便是要让她与将军府保留牵绊,那时候先皇的身体已经呈现出了颓势,需要为自己的一双儿女寻找可靠之人。 到如今长公主也不得不感叹先帝当初之选择,兵权在握的镇远将军在先皇驾崩之后很快地平息了北燕各处的骚乱,而自己也远镇边关。 镇远将军素来疼爱陆瑾禾,长公主心道,此番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陆瑾禾接过了长公主手上的佩剑,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拿着这柄剑,就等同于是长公主给了她一个许诺,长公主此番是站在她一边。 “谢长公主赐!”陆瑾禾对着长公主微微躬身,至少在此刻陆瑾禾对长公主满是感激之情。 长公主对着陆瑾禾摆了摆手:“去吧,早些将这事了了,之后本宫还等着与你彻夜长谈。” 别院内部,正如红姑所想的那样,老太太上了年岁,很快就感觉到了疲惫。红姑本来提议想为老太太搬来座椅,只不过这个建议被老太太拒绝了。 这毕竟是长公主当面,未得应允她就如此坐了那可是大不敬。 此时老太太在心头的劳累转化为了对陆瑾禾的愤恨,这小女子,明知道自己来了,却故意躲着不见,就是想要折腾她老人家。 不过,如此作为也证明了她此时心虚。 老太太微微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陆清寒,此时的陆清寒一脸焦急,老太太只当是她为了洗刷自己丈夫身上的冤屈而表现出来的情绪,对此她感觉十分满意。 这至少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将军府的女人并非是完全不守妇道之人,至少自己这个三孙女,懂得嫁出去之后维护夫家。 与陆瑾禾一做对比,老太太对于陆瑾禾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屋内的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出,老太太本想大骂,忽的看到了陆瑾禾手上之间,那骂声憋在嘴里没有能够说出来。 红姑倒是忠心,她立刻挡在了老太太面前,她明白四小姐此时的心头一定是异常愤怒,以四小姐的性格,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来没人会感到奇怪。 “陆瑾禾,你居然手持凶器而出,难道想把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灭口?”陆清寒的一句话总算是让老太太清醒了过来。 老太太一把将红姑拨开,面对陆瑾禾,并用拐杖指着陆瑾禾道:“你这死丫头,先前因为你要强行与丞相府结亲,让你父亲失了颜面,如今又来坏你姐的婚姻。” 大概是话说得太快,让老太太的气没续上,在深吸了好大一口气之后才继续说道:“你陆瑾禾就是上天派来惩罚我们陆家的,我要……” “就这样吗?姐姐!”陆瑾禾并未理会老太太,她看向了陆清寒,说话间特意将“姐姐”而字加重了几分,怨气与嘲讽已经展露在了脸上。 愧疚的眼神只在陆清寒的眼里存在了一瞬,而后陆清寒指着陆瑾禾怒斥道:“陆瑾禾,你勾引你姐夫,他不从你,你便要将他陷于不义,你这女人真是好狠的心。” 此时跟在他们身后的护院们一片哗然,在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府中发生了这档子事情。 老太太眼中露出不悦之色,红姑会意转头看向了众护院,在红姑姑的威压之下,所有的护院尽皆鸦雀无声。 “就这样?”陆瑾禾重复了同一句话,只不过言语神态已经变为了藐视。 陆清寒所为由不得她不藐视,为了讨好自己的夫婿,不惜损害自己娘家,伤害自己的亲人,能做到这一步,那已经胜过了这世间大多数卑奴。 短短的几个字让陆清寒嘴皮直哆嗦,好不容易才让心神镇定,她很清楚这时候她必须做到底! 第六十八章:未罪已定 “陆瑾禾,这一次摄政王可未在此处,没有人会帮你!”陆清寒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加大的几分,甚至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 这话很显然并不仅仅是说给陆瑾禾听的,还有屋内的长公主。所有人都觉得长公主应该是喜欢摄政王的,青梅竹马,如今又共同负责少年天子,这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连当初先皇也有意让他们二人结成亲事,但却因为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阻挠,而未有成事,成为了先皇在世之时最大的遗憾。 如今李棠安对于陆瑾禾的态度,很难不让人联想出一幕幕二女争夫的戏剧。 当着长公主的面提起这件事情,长公主就算不帮助他们对付陆瑾禾,也至少会站在中立方。 陆瑾禾冷笑道:“也就是摄政王不在,这里来公道都没了?” 说话间陆瑾禾看向了老太太:“奶奶,你愿意听一人之言定我之罪,还是想要听本人将事情的经过重述一遍?” “我倒是要听听你怎么说。”老太太冷声道,很显然,在她的眼中陆瑾禾的人品道德已经摆在那里,根本就用不着别人去诬陷。 陆瑾禾把视线转向了陆清寒:“方折为什么能够找到我的院子?” “你之前好方折如胶似漆的,谁知道你有没有在大家没看到的时候将其带回府中。”当陆清寒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忽然发现周遭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陆清寒心里立马暗道不妙,自己因为情绪的缘故已经被陆瑾禾带到了她的节奏当中。 “原来姐姐你还知道之前我这妹妹与方大公子如胶似漆啊!”陆瑾禾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不过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他是我的相公,你再如此纠缠于他,不觉得有失将军府体面吗?”陆清寒赶紧跳过了话题,只不过她这句话已经让不少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之前不管怎么闹,在柳氏的作为下,其过错几乎成了两姐妹对半,但陆清寒这番言语以及之后心虚的表现似乎能够向众人昭示着另外一个真相。 陆瑾禾轻叹一声:“陆家的体面需要所有陆家人来维系,陆清寒,不应当方陆氏,我不知道你是否依旧当自己是陆家人,但你让方折来报复我,是不会让你在方家的地位提升的。”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陆清寒在陆瑾禾的步步紧逼之下显得有些慌乱。 这不够啊!在她的印象之中,陆瑾禾应当是一个遇事怯懦,不敢直面困难的人,为何此时的陆瑾禾显得如此强硬。 是摄政王?对,一定是摄政王予以她的底气。 此时的陆清寒没有去想,如今离此处最近的长公主。陆瑾禾为何能够从长公主房里走出,并将真相说出来,这个问题陆清寒最开始虽有想过,但很快便将其忽略掉。 “陆瑾禾,你这是要反诬你姐姐指使你姐夫对你行不轨之事?”老太太的声音响起,陆清寒的心总算是平静下来。对,不管怎样,自己手上还有老太太这一张牌! 此时红姑姑已经给老太太搬来了椅子,老太太说话的声音也敞亮了不少,那股威严之气瞬间弥散全场。 得了老太太支持之后,陆清寒也有了底气,指责陆瑾禾道:“你为了报复你,我居然将自己的丈夫置于万人唾骂中,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老太太瞥了陆清寒一眼,那眼神让陆清寒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陆瑾禾,你说了身为陆家人要维护将军府的颜面,但你别忘了,将军府的体面是被你一手丢掉的,这样吧,不管真相如何,为了让事态平息下来,你就先离府吧!” 老太太的话让陆瑾禾禁不住一愣,但很快便看透了老太太的想法。 什么不论真相,什么维系将军府的体面,老太太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她断罪! 只要她陆瑾禾离开了将军府,接下来的真相便能够任由他们揉捏,到时候就算是父亲回归,看到的也是一地乱象。 真相对于眼前这位老人来说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她陆瑾禾逐出将军府。 这正是一手好棋!陆瑾禾深深地看了陆清寒一眼,其实就陆瑾禾自己来讲,她不明白老太太为何会对她有如此大的恶意。 即使是早年她行事有些荒唐,但对于这位奶奶可是打心底的尊敬,每日问安都不落下,但到如今,这位老人对她的态度依旧没有改变。 或许是自己生来就惹人厌烦吧!陆瑾禾在心里叹息了一句,只不过这颓丧之气只持续了一阵,陆瑾禾很快便振作了起来,毕竟是经历过死劫的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在陆清寒幸灾乐祸的表情之下,陆瑾禾默默地走向了老太太,此时她的手上依旧拿着剑。 护卫们和红姑姑都紧张起来,红姑姑甚至已经挡在了老太太的身前。 而那些护卫也做好了准备,一旦陆瑾禾动手,他们会第一时间上前阻止。 陆清寒怒吼道:“陆瑾禾,你居然连老太太都想杀!” 陆瑾禾轻蔑地看了陆清寒一眼:“你也别在一旁供火,对你来说老太太死在我手里是再好不过的事情,那时候人们只会去说陆四小姐悖逆人伦弑杀亲人,不再去追究今日真相。” 被戳破了心头所想的陆清寒眼中露出了几近疯狂的愤怒,她怒指着陆瑾禾,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清寒,你的面目我在前世就看清楚了!”陆瑾禾冷笑道,这本是一句实话,但这话在陆清寒以及所有人听来,都不过是陆瑾禾对于自家姐姐的嘲讽。 陆瑾禾将放在陆清寒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她又向前走了几步。 “四小姐,请三思,之后的事情将军夫人自有定夺,不要做无谓之事。”红姑姑开口提醒道。 陆瑾禾笑了笑说道:“红姑姑,你能站在老太太面前,说明你这人有着可取之处。” “谢四小姐赞,但还请小姐您停下来。”红姑姑的视线一直放在陆瑾禾的佩剑上不管丝毫转移。 第六十九章:梅开二度 “噌”的一声陆瑾禾将剑拔了出来,陆清寒身体一颤,立马回身退向了人群,红姑姑脸色微变,依旧没有挪动脚步。 “四小姐!”红姑姑大吼了一声,这一声显然是想让长公主也从屋里出来制止这场闹剧,只可惜门没有丝毫动静。 陆瑾禾忽然一笑,这笑中夹杂的轻蔑让红姑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四小姐果然是那人的亲女儿,行事完全出乎常人预料。 也罢,红姑姑在心头一叹,今日定然不能够让四小姐伤到老太太。若四小姐再进一步,只有命令护卫们将四小姐暂时制服。 就在她心里生起这个想法的时候,却见陆瑾禾把剑扔在了红姑姑的脚下,红姑姑在松了口气之余,却不明白陆瑾禾究竟想要做什么。 “老太太,这将军府我是不会离开的,若您老觉得,我陆瑾禾是个祸害,那就用这剑将我刺死,之后所有的事情一了百了。”陆瑾禾沉声说道。 老太太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将陆瑾禾逐出府去是最好的结局,至少在她看来如此。这些日子以来,因为陆瑾禾的原因,陆予政离开了将军府,而丞相府和将军府都在招受非议。 但陆瑾禾不但不接受这个结局,反而把她给架了上来。 “走!”老太太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老身倒是要看看,之后你们这些小辈要如何闹腾!” 说完,便让红姑姑扶着往院外走去。 这事情就整么结束了?此时的陆清寒一脸愕然,罪名最终没有落在陆瑾禾的身上,此事也没有能够完结,那接下来对于方折来说定然不会是一个好局面。 陆清寒不禁看向了陆瑾禾扔在地上的长剑,自己或许也可以…… “陆清寒,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将剑捡起来,我不用任何武器,你能将我刺死,我便认命如何?”陆瑾禾嘲讽的声音传来,让陆清寒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事情没完!”陆清寒冷冷地吐出了一句话,其实说这话的时候陆清寒已经有些不过脑子了,其实在她心里最要的结果,那就是此事就此完结。 陆瑾禾冷笑道:“事情当然不会完,不过你为了方折连剑都不敢拿起来,你那点儿爱也就如此了!” “陆瑾禾!”陆清寒被气得身体直发抖,她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被人质疑她对方折的爱。 陆瑾禾摆手道:“你那色厉内荏的模样我都有些看不过眼,还是快走吧,在这里丢人的是你!” 说完,陆瑾禾有意地停顿了数息的时间,等待着陆清寒去捡起宝剑,但很遗憾,直到最后陆清寒都未将宝剑拾起,狠狠地瞪了陆瑾禾一眼之后退了出去。 陆瑾禾摇了摇头,将剑拾了起来重新插入了剑鞘中。 “对于本宫赐予的东西陆四小姐就如此糟践?”身后传来了长公主的声音。 陆瑾禾回过头来,对长公主躬身一礼道:“长公主赐剑的恩德瑾禾会涌泉以报!” 长公主摆手道:“本宫给你的不过是一个器物罢了,这困境的解脱之法在人可不在物!” “更何况,这事情看来远没到了解的时候。”长公主说完这些话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摇头一叹。 “闯到桥头自然直,有些局就算无法破除,也能有个结果。”陆瑾禾开口似在劝慰自己,如今她算是彻底将自己摆在了老太太的对立面。 至于柳氏,陆瑾禾并不相信柳氏是一个帮理不帮亲的人。 “瑾禾,本宫已经想到了要你如何还这个人情!”接过了陆瑾禾呈上的宝剑长公主眼前一亮。 陆瑾禾苦笑:“若事情太过困难可不成,长公主应当清楚,瑾禾是一个资质愚钝之人。” 长公主哂然一笑道:“刚刚还说要涌泉相报,这才没过多久就打退堂鼓了?” “退堂鼓倒是不至于,只不过想要先提醒殿下,到时候别因为臣女愚钝而降下责罚。”陆瑾禾回道。 “你这人倒是机灵,懂得在临事之前将自己撇开,但这一次怎么就那么糊涂?”长公主不禁摇摇头,“今日你大可以不在这府上。” 陆瑾禾苦笑:“若早知会有今夜之事,我自然是有多远走多远,奈何我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应当说没有料到那一家人是如此地恶劣。” “那是见过的人太少,人在求权求利的时候可比野兽也凶狠。” “那长公主呢?如此帮助臣女又是为了什么?若是求权的话,父亲他已经向先皇发过誓,绝不参与到证据之中去,若为利,臣女身上应当没什么利益才是。” 陆瑾禾一脸认真地看向长公主,等待着长公主的答案。就算在外人看来,她陆瑾禾与长公主因为摄政王的关系,就算不是敌对状态,也不应当如此亲密才是。 “若本宫说只是想要交些朋友,陆四小姐会信吗?”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瑾禾。 陆瑾禾面色一肃,开口道:“当然相信,对于臣女有利的臣女都会选择相信。” “你这人倒是圆滑!”长公主笑着说道。 前院大堂,方折再被拧了回来,只不过此间的观众更多,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方折下意识地以袖掩面,只可惜那身华服根本就无法遮掩住他的身份。 而且,这一次将他提上堂的是摄政王的侍卫言七。 柳氏看了狼狈不已的方折一眼后,将视线转向了言七:“不知摄政王还有何事交代?” “摄政王本来是想邀请陆四小姐参加一场民间集会,但因为走得太过冲忙而忘记了,特地让本人再走一趟,只不过在后院小巷路过的时候,忽见一人鬼祟地从后院墙翻出……” 言七停顿了片刻,做为难状而后继续说道:“未曾想到此人居然是方公子,想来方公子应当有游戏人间之心,若是被言七破了雅性还望见谅。” 周围的人都露出了了然之色,一些人身上有着不为人知的怪癖,这并不是什么鲜间的事情,正如流传中的某位帝王,在房事之时喜欢将一对玉人置于枕边。 第七十章:旁观者 不过,在众多怪癖中这位方公子的怪癖也堪称奇葩,居然在妻子回门之日翻了妻子娘家的院墙。 方折见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戳破,索性起身来,在此时他的脸上毫无尴尬之色,这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有些佩服这方少爷脸皮之厚胜于城墙。 “酒性太过,诸位见笑了。”方折对各位抱拳道。 而后方折又转向了言七:“这位摄政王府的兄弟义气在身,虽是误会,但本身是在为将军府行揖盗之事,方折再此谢过了。” 言七摆了摆手:“方公子别责怪在下多事就好,王爷之言,言七已然传达就不再逗留了,就此告辞!” 说哇这句话之后,眼前便对柳氏行了一礼之后离开了大堂。 “姑爷,看你这一身身,还是先回房吧,之后的事情清寒会给你安排的。” 柳氏来到了方折身边,言语之中满是调侃,就当方折想要以调侃应对的时候,却又听柳氏说道:“你最好老实地呆在将军府,否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不敢保证。” 听了这句话之后方折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而此时柳氏已经转过身去招呼客人,言七把方折抓到前厅来,这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有一些人会顺着“怪癖”这方面想,而另外一些人自然也会想到他处,比如说某人忽然想起这位丞相家的公子似乎与自己的小姨子还有一段感情。 陆四小姐闹丞相府之事,如今只差被一个有文笔的写成戏剧。这题材虽回得罪两家权贵,但一出来必定有是一本堪比《流年记》的流行话本。 在将军府护院们的监视之下,方折回到了陆清寒的小院中,此时陆清寒尚未回归,这小院里显得有些冷清。 方折唤了几声,想让人给他准备热水,这一身的泥土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当然,感觉最不爽的并非是身体而是心里。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趁夜逃离的计划会被言七所破,言七说是在为摄政王传话,但无论如何看,言七出现在官道都是没有道理的。 想到这里,方折的心头有些惊恐,言七若真是等在那里的,那很有可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言七从头到尾目睹了事情经过,若是他将此事告知摄政王…… 此时的方折感觉头疼不已,他老爹贵为丞相与摄政王朝堂争雄,在上还有太后撑腰,他方折应当是不惧摄政王的。 但眼下被人抓了尾巴,那可就说不定了。 方折在屋里来回踱步,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心头太过躁动的缘故,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痒…… 摄政王府,李棠安终于从繁重的公务中抽离,此时已经是三更过后,这让李棠安感慨,别人可以休息,但他桌案上的公文只会随着休息越堆越多。 摄政王府的府吏终究是太少了,在经过丞相府的筛选,到这摄政王府,要么就是些才华平庸之人,要么就是丞相大人安插过来的眼线,这让他很多事物不得不亲自处理。 “王爷,您休息了!”言七适时地给李棠安递过了一杯热茶。饮下之后,那浓烈的苦味和热气让他立时精神了不少。 “言七,看来你是不想本王休息了!”李棠安摇头苦笑。 “属下倒是希望王爷您能休息,但这劝说也是突然,与其如此,还不如最大限度地让王爷您精神好上一些。”言七如实道,“若是王爷您想听一听一些故事的话,言七也不会吝惜口水。” 李棠安饮茶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皱眉道:“真出事了?” 直到李棠安离开,将军府都还算安稳,但李棠安总觉得以方折的性格还有丞相府的跋扈,那方折定然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当然,李棠安最为希望的还是什么事情都不要发生,但结果往往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只能说那位相府公子胆子太大。”言七摇摇头,而后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包括方折在小院里欲对陆瑾禾施暴,而后别院的婆孙大战,陆瑾禾力战求胜。 再到最后,方折想要逃离将军府被他抓回去的事情都一一说予了李棠安听。 因为言七的存在,不管陆瑾禾是否有着破局的能力,方折与陆清寒的计划都不可能成功,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在听了整个过程之后,李棠安还是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不过,这陆四小姐的危机似乎才刚刚开始。 眼下这情况,丞相府必定是要权力庇护方折,将军府要保全自身颜面。对于将军府而言,陆清寒为柳氏的亲生女儿,柳氏定然不会将其推出去,那只有对陆瑾禾动手了。 “长公主先前将自己的佩剑交给了四小姐。”言七开口补上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长公主站在陆瑾禾一边?”李棠安的眼中露出诧异之色。 虽说在将军府的时候,他就感觉长公主似乎与陆瑾禾的关系亲密了不少,但他却不认为长公主会在这种情况下站在陆瑾禾一边。 但经言七这么说法,情况似乎有所反转。 “等等吧,你将方折‘送’回去的时候已经表过态了,相信将军夫人在行事的时候也会有所顾忌,一旦陆瑾禾向我们这边求救,你就动用王府的力量施以援手。” 在李棠安说完这番话之后,言七试探性地问道:“王府一切力量?” “一切力量!”得了李棠安肯定的答复之后,言七默默点头,而后将茶杯收拾好退了出去。 “陆瑾禾啊,陆瑾禾,有你在这里,整个京城不再是一潭死水。”李棠安喃喃道。 镇远将军府,休息了一夜之后陆瑾禾的精神恢复了不少,倒是知夏的脸色惨白,之前她被支去了帮手,在事后才知道自家小姐发生的事情。 虽说在府里,大家的议论基本都是对陆瑾禾不利的,但知夏至始至终都信任自家小姐不会去做那么荒唐的事情。 为了避免陆瑾禾做傻事,知夏甚至整夜地守在了陆瑾禾的床前,这让陆瑾禾调笑小侍女,这就好像是人死了之后守夜一般。 第七十一章:乱未平 陆瑾禾这不吉利的言语自然是被知夏啐了回去,不过,如今事已至此,她若是不做出回应定然是不行的,送死不可怕,等死才最可怕。 只不过,当陆瑾禾去见柳氏的时候却被告知柳氏已经外出,这让陆瑾禾明白,这位将军府的掌权人目前并不想见她。 方折与陆清寒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荒唐,这一次柳氏若是不花费一番力气应当是无法把这件事情平息下来。 思及此处,陆瑾禾忽然想起了父亲陆渊,当初为了应对自己的那些荒唐举动,想必那位将军大人也是如此犯愁。 陆瑾禾摇了摇头,离开了正院。 “她已经走了?”屋内柳氏缓缓开口。 侍女小翠看了看门外,回答道:“回禀夫人,四小姐已离开。” 柳氏起身来,身体不自觉地摇晃了一下,小翠联盟过去将柳氏扶住:“夫人,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下吧,您在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此时离回门之宴已经过去了三日,按照习俗,陆清寒需得在娘家住上半月,但方折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两夫妻自然也没脸在呆在将军府中。 此后虽说有人议论,但知道真相的终究是少数人,这件事情并未如同陆瑾禾大闹方府那件事情一样传开,这对于柳氏来说恐怕是这几日以来最好的消息。 但外人可以不去追究此事真相,她这个将军夫人却不能无视。这些日子单是在府中,老太太都传唤了她不下四次。 柳氏对女儿陆清寒有所埋怨,要知道当日本来是有机会将这事情了结,但陆清寒偏生是把老太太拉了出来,这就是在给她添乱。 老太太不喜陆瑾禾是事实,但外人却不知道。陆清寒想要做的事情她实在是太过明白,就是让借着老太太将污水彻底泼向陆瑾禾。 柳氏不得不感叹,女人这不择手段的样子还真和自己有些相似,只不过陆清寒这次是以这种方式来对付将军府。 一旦陆瑾禾被着实了在姐姐回门之日与姐夫通奸的罪名,丞相府的方大公子自然是能够清清白白,但将军府就彻底成了笑话。 陆清寒这胳膊肘往外一拐,对于将军府可以说是没有丝毫顾忌。 “夫人,老太太那边又让红姑姑来请您过去。”小翠想了想还是如实禀告道。 “你这小妮子刚刚还在让本夫人休息,现在又把这麻烦事往本夫人面前一丢,这休息又从何说起?”柳氏的言语中多了几分抱怨,但很显然这并非是在抱怨小翠。 但小翠却不这么想,连连说道:“对不起夫人,是小翠的错。” 见小翠将自己的责备当真了,柳氏也生起了几分无奈:“好了,不过是些玩笑话罢了,若是我那女儿如小翠你一般,我不知道要省多少心。” “是小翠没那福气。”小翠真诚地说道。 柳氏揉了揉小翠的脑袋:“是本夫人没那福气才是,走吧,总不能一直避着,老太太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拿你这丫头出气了。” “小翠不怕!”小翠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道。 “我怕!”这两个字柳氏并没有说出口,毕竟是将军夫人。 孙礼看着在他旁边捣鼓药物的陆瑾禾,每当陆瑾禾将一棵珍惜药材损毁的时候,他的心脏都会抽搐一下。要知道,这药房里的草药并非完全由将军府采购。 某些药材,为了把握季节药性,他需要亲自去山里将其采摘回来炮制,毁掉一棵便足以让他数日的努力付诸东流。 “祖宗,你到底想要干嘛?”眼见陆瑾禾将视线放到另外一株药材上,孙礼快走一步将其小心翼翼地护在了怀中。 “闲了下来,若是出门的话又会挑动别人神经,只得借贵地稍稍躲避一番。”陆瑾禾停止了自己的钻研。 说是钻研,其实单靠她现在的药理知识想要配置出必“惑无”更强效的解迷药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话说孙先生,看你年纪也不过而立之年,就拥有如此医术,应当是师从名门吧!我听说在东越有个叫做药王谷的地方,先生不会是从那里来的吧?” 面对陆瑾禾的好奇,孙礼瘪嘴道:“让四小姐您失望了,孙礼就是个野路子,不过是颇有些天赋的野路子。” 陆瑾禾露出了然状:“也是,若孙先生您不是野路子,凭借这一身医术应当能够进入太医院,那里可比将军府要强太多了。” “那是因为四小姐您见识太过浅薄,在这药房就我一人说了算,若是在宫里,在上要逢迎皇室公卿,在下又要与同行争斗,伤神不说还伤命。” 孙礼露出感慨之色,对于这位孙大夫的故事陆瑾禾越发感兴趣。只是,以孙礼这样问无句答一句的态势,陆瑾禾觉得自己或许一辈子都无法问出个子丑寅卯。 果然,就在陆瑾禾想着自己该用怎样的法子去探查孙礼的过去时,孙礼开始自顾地去整理那些宝贝药材,显然是不想让她再问下去。 陆瑾禾默默地呆在原处,随意翻着孙礼留在桌上的书册。与李棠安三教九流的书籍都有涉猎不同,在这药房之中只能够找到医书。 其实陆瑾禾很好奇,孙礼除了行医之外是否还会有其他关心在意的东西。 “四小姐,你真觉得如此等下去就能够有好结果?”孙礼忽然开口,让陆瑾禾不禁一愣。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陆瑾禾开口问道:“是知夏那丫头来向你求助了?” 孙礼回道:“那丫头似乎并不了解大夫是干嘛的,总以为孙某人是神仙。” 陆瑾禾笑了笑说道:“那不是说明知夏这丫头信任先生您吗?若是先生有甚高见的话,不如说出来听一听,说不定就能为瑾禾解开疑惑。” “我?”孙礼放下药材指着自己,眼中似有错愕之色,“四小姐真以为孙某能够给出什么好的建议?”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即使是馊主意,其妙处也能够让人受到启发。”陆瑾禾认真地说道。 第七十二章:得寸进丈 陆瑾禾的认真让孙礼觉得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味道,只不过之前调侃知夏的话他并未在陆瑾禾的面前再重复一遍。 在认真思考了一阵之后,孙礼开口问道:“四小姐想要以何种方式解决这件事情?” “孙先生果然大才,这解决方法居然不是唯一。”陆瑾禾露出惊讶之色,这并非是惊讶于孙礼的才智,与知夏一样,她都觉得孙礼应当不仅仅是大夫那么简单。 但与知夏不同的是,陆瑾禾十分清楚一点,那就是这位孙先生不会轻易介入到主家的争斗中来,至少凭借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无法到达让孙礼改变立场的程度。 “不过是一些提议而已,四小姐不用如此惊讶。”孙礼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立场。 “就当如此吧!”陆瑾禾微微一笑,这提议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可是个极为贪心的人。 孙礼哪能不知道陆瑾禾心里在想什么,但最后还是开了口:“相信四小姐心中已有腹稿,只是在惦念着镇远将军府或者是镇远将军的分量。” 对于孙礼的话,陆瑾禾不置可否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等着孙礼继续说下去。 “若是四小姐只想平复自己心头的怨气,可以大闹一场,虽说在初始会受到不少质疑,但那方公子虽是在人前做的极好,但老话说得好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人知道他的面目。” 孙礼的脸上难得地表露出了不屑之色,可见方折的印象在他心里之糟糕。 “虽说那是少数人,但若是这话从某些有分量的人嘴里传出,那效果就不一样了。” “你是说那些平日里和他一起厮混的人?”陆瑾禾露出恍然之色。 那些人虽说目前和她没什么瓜葛,但为她说话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够了,那就是“利益”,将军府四小姐与摄政王情人的身份还是相当具有诱惑力的。 只不过那样做的话,有极大的可能让李棠安产生反感,这对于长远而来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孙礼也明白陆瑾禾心头的顾忌继续说道:“这样做颇有些玉石俱焚的意味,也是做有效的报复手段,但孙某估计四小姐您应当不会用这条策略。” “那孙先生还说出来?”陆瑾禾无奈道。 孙礼正色道:“孙某只不过想知道四小姐您为了报复能够牺牲到怎样的程度。” “什么程度?”陆瑾禾低头沉吟,她最想要的结果是方折受到了惩罚,真相公诸于世,但将军府却不会因此受到波及。 当然,陆瑾禾自己也明白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将军府与丞相府的名声太盛,只要稍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引来各方关注。 “那要四小姐您自己去想,毕竟是鱼与熊掌难以兼得,想要得到什么东西,总需要舍弃一些才行。” 说着孙礼指着离他不远处的药罐:“譬如此药,本意应当是治疗风寒以及滋补身体,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两者都不可得,最后成为了废药。” “所以先生将这药放在这里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太过贪心?”陆瑾禾露出恍然之色。 孙礼摇头道:“不,就算是废物也有其用处,这药虽无效但也无毒,可以给某些想要暂时休息而又无空闲之人。” 陆瑾禾一脸憋闷地看着孙礼,孙礼干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人嘛,天性使然,能偷闲总是得把握机会才是。” “孙先生将偷懒一道刻进了骨子里。”陆瑾禾摇了摇头起身来。 “四小姐不想听在下接下来的提议?”孙礼笑问到。 陆瑾禾摇头道:“不必了,有些事情光是借助别人的力量是不行的,不过今日先生之言瑾禾当铭记于心。” 孙礼沉吟片刻道:“那偷懒的言论还是忘掉吧!” 陆瑾禾对着孙礼微微一笑:“近日记性好了不少,但若是先生想要我忘掉也并非不可能。” 目送陆瑾禾离开了药房,孙礼不禁摇了摇头,每一次与陆瑾禾见面都会被陆瑾禾带着偏离自己的立场,这让孙礼心头很是无奈。 再次总结了失败经验后,孙礼安慰自己道:“算了,就当是陆瑾霆欠我人情了!” 另一边,从老太太那里离开的柳氏可不像陆瑾禾一样轻松。如她所预料的那样,一见到她,老太太就提出要将陆瑾禾逐出府去,然后将陆予政接回来。 要说这其中的联系,老太太以自己惊人的话术将其掰扯在了一起。陆予政是因陆瑾禾而被逐出将军府,如今陆瑾禾品行不端,那就证明陆予政是没错的,自然该回来自己当少爷。 老太太这话让柳氏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不过,在老太太的要求之下她也做出了应答,那就是将一切真相都查清了之后再行定夺,毕竟现在她听到的都是双方的一面之词。 老太太自然是不允,直到柳氏搬出了老陆家的名声才让老太太稍稍松口,将时间放宽了几日。 “一面之词!”柳氏冷哼了一声,如今这事情的真相已经被她查了个一清二楚,在知晓真相后柳氏甚至有些后悔将陆清寒嫁到了方家。 本来以为这一换能够换出一段良缘来,没想到却将自己的女儿推入了火坑。 偏生单就这件事情而言她还无法去责备任何人,毕竟就连当初孙嬷嬷下药都是迷晕陆瑾禾之事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不管这段缘分是孽缘还是良缘,陆瑾禾都是被剥夺的那一方。 柳氏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陆清寒的面容,那不顾一切的固执劲头,让她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将军府可是养了她二十余年,但陆清寒的居然为了一个相处不到一年的人如此“反哺”将军府,反哺自己的嫡亲之人,她真相看看陆清寒的心是长成什么样的。 只不过,这愤怒在柳氏这里也不过是一瞬,在想到陆清寒接下来很可能在方家吃到的苦头,她又忍不住一阵心疼。 “该试着和她接触了,私下里去丞相府说些蒙混话,我再做些让步,这毕竟是关乎两家颜面,和清寒下半生的幸福。”柳氏喃喃道。 第七十三章:青天歌 和柳氏一样,陆瑾禾也有着自己的打算,至少将军府的颜面她还是需要维护的。 上一世,她实在是亏欠自己父亲太多,如今既然能够重新来过,前世的遗憾总是需要弥补的。 不过,和柳氏不同的是,她会对柳氏提出,只要方折与陆清寒私下里对她道个歉,并保证之后不再骚扰她的生活,那晚之事可以暂且带过。 这个想法陆瑾禾甚至没有对知夏说出口,以知夏那义愤填膺的模样,若是知道她先妥协了,指不定会对她闹多大的情绪。 小侍女平日里不管对谁都无比温婉随和,但那是压制了自己性格的表象,这情绪若是真闹起来就连她这个做主人都吃不住。 但不管是陆瑾禾去丞相府道歉,还是让方折与陆清寒到将军府来表达歉意,都需要方折与陆瑾禾两人同意才行。 否则的话,陆瑾禾去丞相府便等于是对陆瑾禾对将军府的羞辱,这是柳氏不愿意接受的。 让柳氏与陆瑾禾都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有错前先本应当息事宁人的一方却先将波澜掀起,直接将双方都挂台上了,甚至还将梯子抽掉,想要下台都做不到。 将军府外,丞相夫人在府门前破口大骂,尽言陆瑾禾是不讲信义勾引姐夫的坏女人。 丞相夫人到底是大门大户出生,除了“坏女人”“不守妇道”这些言辞来回之外,倒也说不出坊间的一些污垢之言。 但仅仅是这些言语就已经让来往的百姓们瞠目结舌,毕竟这些高门大院的平日里都是将这些大人物们与下层百姓区分开,对于这院中的场景也仅限于想象。 经过丞相夫人这泼妇骂街一样的表述,很快便让旁观者在脑海里构筑了一场桃色的戏剧。 对于他们来说,那四小姐人品如何他们并不在意,只要这幕戏能够演好,让他们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会有谈资那才是最为重要的。 “丞相夫人,我们还是进门再说吧!”柳氏看了一眼聚集过来的百姓开口道。 “将军夫人,怎么,家里出了丑事就想这样掩盖下去?要知道我家折儿饱读诗书,如今被你家老四一污清名,今后如何在这京城在大燕立足?” 丞相夫人越说越气,此时她的眼中全然没有了大家族的风范,那歇斯底里的模样较之不通诗书的农妇也不如。 百姓们尚且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但这位丞相夫人却毫不忌讳地将两家的颜面都放在地上踩踏。 “丞相大人可有回应?”柳氏问身边的陆安道。 陆安回道:“丞相大人如今还在上朝,看来丞相夫人是专门挑了丞相不在的时候。” “也就是说丞相夫人此番来闹,并非是丞相大人授意?”柳氏皱眉看向了丞相夫人。 这并非是什么好消息,若是方丞相参与其中应当会留些回旋的余地。但若是丞相夫人私自出动手,那很可能将事情带到无法挽回的方向。 更让柳氏气恼的是,此时的陆清寒正在不断地为陆瑾禾向丞相夫人道歉。 此时的柳氏已经明白了对面的想法,这好件事情不管是谁有错,那黑锅一定是将军府和陆瑾禾全背了。 柳氏深吸了一口气,正当她要开口的时候,却听身后传来了陆安的声音:“四小姐!” “你怎么出来了?”柳氏这是第一次在见到陆瑾禾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若是陆瑾禾不在这时候出现,她说不定此时已经在怒斥陆清寒了。 如今这陆清寒已经不是“泼出去的水”那样简单,这是变成了冰刀要她的命。 “外面这么热闹总得出来看看,原来是丞相府的客人,话说姐姐,你与姐夫怎么连府上一日都呆不过,让妹妹我怪惦记的。”陆瑾禾缓步走到了丞相夫人面前。 陆清寒此时到底是有些心虚,说话的声音低了几分,气势弱了不少:“还不是因为你那样……” 不过,此时这心虚在旁人看来是陆清寒被自己的妹妹所欺压,处于对弱者的同情,陆瑾禾在他们的眼中暂时变成了坏人。 “若真要掰扯清楚的话还请入府相谈,如此作为不但是将军府的颜面,就算是丞相大人的面上也过不去吧!”陆瑾禾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陆清寒沉吟片刻,想要应承下来,却听丞相夫人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若你没做那些丑事,又何必怕在这青天白日,正好我大燕律讲究公平,如今正好有街坊四邻作证。” 作证?看戏吧! 陆瑾禾在心头一叹,她本来应当装弱势一方的,但走出门的时候腰杆不自觉地就挺直了,她总觉得因为这样的事情低头十分不值当,有些人终究只是挂着家人的名头而已。 陆瑾禾回过头来看向了柳氏,那意思很明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够了吧! 柳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陆瑾禾点了点头。 “十三日,夜昏昏,满府红灯喜煞人。前门欢愉,后门暗,新人才子相谋算。闻听幼妹容美艳,才子心思妻相助。” 就在此时,街头传来了歌谣声,一帮乞丐捧着碗拄着棍往将军府走来,他们一边敲着碗一边唱着歌,让将军府前剑拔弩张的态势为之停滞。 此时陆清寒在听到这歌谣之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感觉那日所做之事,已经被阴暗处的一双眼睛给看得清清楚楚。 这歌谣还没完,之间那些乞丐韵律一转,继续唱道:“姐夫有心妹无意,才子心猿难自已。药去妹善有天佑,走脱无想罪加深。青天白日人常在,是善是恶望君知,望君知!” “你们是哪来的乞丐,居然敢来这长平街,就不怕被巡城卫抓了?”丞相夫人自然是听明白了这歌谣中的意思,只不过这时候却由不得她去听明白。 陆瑾禾在微微愣神之后,开口说道:“都是些可怜人,倘使他们能够有丞相夫人的朱门之福,又何苦来此乞讨。” 说完陆瑾禾转身对陆安说道:“管家,将家里的多余的饭菜全拿出来,若是不够再让厨房做些给他们。” 第七十四章:无法拒绝 为首的乞丐对陆瑾禾躬身一礼:“谢小姐,但小人听说大家宅院的喜酒都是数天不绝,为何贵府才一日就结束了?我们还以为这几天就不用饿肚子了。” “对呀,对呀,这是为何?”乞丐们纷纷应和。 陆瑾禾略有深意地看了陆清寒一眼,此时的陆清寒脸上已经全无人色,使劲儿地将自己的身体塞向丞相夫人的身后。 当陆瑾禾的视线传过去后,陆清寒下意识地向后一缩正好抵到了后面的丫头。 “少夫人,是不是累了?”丫头很贴心地问了一句,这话引得丞相夫人转回过头去。 “你累了?”丞相夫人的言语十分不客气,而陆清寒则连道不是站直了身体。 这一幕被柳氏看在了眼里一阵心疼,但此时她也没有再站出来说什么。陆清寒现在可以不把自己当成是将军府的人,但柳氏却不行,她只能将头别到了一边去,眼不见心不烦。 “将军夫人觉得与其花时间弄排场还不如将那些节余出来的东西分给需要的人,这样的喜庆也有了,还能够为积些德行,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诸位说是不是?” 与陆清寒和丞相夫人不同,对于陆瑾禾的笑容乞丐们感觉到如沐春风。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他们无法去理会那些所谓上层人的争斗,但有吃的总是好的。 “谢将军夫人赐!”乞丐们对着好柳氏行了叩拜之礼。 柳氏深深地看了陆瑾禾一眼,若说刚才所有下台的梯子都被抽走了,那现在就是陆瑾禾主动地在下面铺了层垫子,虽说摔下去好会很疼,但总不至于去半条命。 相比于今日颜面丢尽,散一点财不算什么。至于这群乞丐是不是陆瑾禾请过来的,这已经不重要了,至少在此时不重要。 “不错,接下来三日将军府都会在城南口发放粮食,到时候诸位可自去!”柳氏笑着应声道。 “既然得了便宜,那就散去吧,别在这里污了将军府的贵气。”丞相夫人对于乞丐们“喧宾夺主”的行为显然是非常不满。 为首的乞丐用毫不忌惮的眼神细细打量着丞相夫人,那眼神让丞相夫人感觉十分不舒服,身边的护卫更是连呼“大胆”,似要将这狂妄的乞丐架下去痛打一顿。 “倒也并非小人大胆,小人虽未读过诗书,但也知道有主之所,不叫他人喧哗,如今脚踏之处是将军府,而非夫人地界,还是说夫人觉得自己有等同于天子的权威?” 这话让丞相府们的护卫瞬间禁言,如今天子虽幼,但皇权却不可冒犯,他们的脑袋还想在脖子上多挂几日。 见府里的下人们居然被一介乞丐弄得哑口无言,丞相夫人大怒,质问柳氏道:“身为主家就这么容忍这些乞丐在门前大放厥词?” 柳氏冷笑道:“我不觉得这些人是大放厥词,倒是丞相夫人你,若是真的觉得我将军府门前臭不可闻可先行离去,待我让府里的下人清扫一番再来拜访如何?” 柳氏这话虽是在讽刺,但事实上也给了丞相夫人一个台阶,如今这事情的真相已经被乞丐们给唱了出来,就算有人会疑惑这是将军府的计谋,但也难免会有人顺着这歌谣揣测。 若这言论只限于民间还好,但镇远将军和丞相大人毕竟是文武之首,私事若是变成了公事,那就不是如此简单就能了的。 此时柳氏就是在赌,赌这是丞相夫人自作主张演了这台戏。 丞相夫人回过头来看了陆清寒一眼,如今这个媳妇儿已经全无战心,若是在这样下去只不过是让她的颜面丢尽罢了。 “那就希望将军夫人能够把贵府打理好,脏东西若是不清理,长年累月地积累下来那股味道千里可闻。” 柳氏微微一笑:“将军府的事情就不劳丞相夫人费心了。” 丞相夫人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要回到马车。陆清寒有意去搀扶却被丞相夫人当着柳氏的面甩开了手,若说这场闹剧将军府和丞相府胜负未分的话,那陆清寒的失败已经确定。 此番回归,陆清寒必定不会受丞相府的待见。 陆瑾禾看向了一旁的柳氏,其眼中依旧有担忧之色。虽说陆清寒为了自己把生她养她的将军府都当成了敌人,但作为母亲,柳氏的心却很难硬起来。 之后将军府便如柳氏和陆瑾禾承诺的那样对城里的乞丐进行接济,一整日将军府门前人都未曾断绝,也算是一幕热闹景象。 将派发米粮的任务交给了侍女小翠之后,柳氏走到了陆瑾禾的身边,她的脸上带有犹豫之色,似乎有什么话说出口。 陆瑾禾深吸一口气道:“柳姨是想要问我这些人是否是由我找来,而他们唱的歌谣是否由我所书?” “你可以不回答。”柳氏想了想没有否定陆瑾禾的言语。 “就算我回答不是,不管是对柳姨您,还是对丞相府的人而言,这些人的到来都与我脱不了关系,我似乎并没有否认的必要。”陆瑾禾语气平淡地说道。 这帮乞丐的忽然出现,的确是将她从丞相夫人的攻击中解救了出来,但与之同时也把丞相府和将军府整个地对立起来。 “做过就是做过!”柳氏对于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极为不满,“若你没做过,我也不会将罪名硬安在你身上。” 陆瑾禾笑着摇摇头:“那我还是承认吧,这样至少还能有一个靶子,如今父亲不在家,若那丞相府真的放开手脚对付将军府可就不妙了,总不能让柳姨你一人去承担。” “你这是在卖我人情?”柳氏皱紧了眉头。 “嘿,那孩子,你不能插队,今天的粮食管够大家都有!”陆瑾禾对着取粮的人招呼道。 沉默了片刻之后,柳氏长舒了口气。不管陆瑾禾心头是如何想法,但这至少证明现在她并非是一个人孤军奋斗。 看着嬉笑着分粮的陆瑾禾,柳氏又想起了陆清寒,而后余下了一声叹息。 第七十五章:为所谋 长公主刚回宫里不到半日的时间,便得了太后召见,这一听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居然还发生了那么精彩的事。 本来,按照长公主的本意,她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就好,毕竟这两家争斗,谁输谁赢都无法影响到她,但被太后召见之后,这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看着一脸委屈地对太后诉苦的丞相夫人,长公主不禁心头一叹,这方丞相还真是娶了好夫人养了好儿子。 都说方丞相无才,但那才却是治政之才,要论玩弄权术,在整个大燕国能够比得过丞相大人的应当不出五指之术,这一次却放任丞相夫人和方折将这弄得一地鸡毛,这就是最大失策。 只是,这黑锅怎么一转个圈就扣在了自己的身上? 长公主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李棠安为她开辟的后花园中,默默地坐在秋千上,王府的侍女包括花奴在内都没有到此间来。 长公主有一个习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会默默一人坐在秋千上,不让任何打扰。 当然,这任何人中并不包含摄政王李棠安。 在进入后花园之前,长公主已经向花奴交代过,一旦李棠安回府就告知于他。让花奴感到无奈的是,当她提起长公主的时候,半只脚踏入府门的李棠安利索地退了出去,没有一句交代。 黄昏时分,花奴才走到了长公主跟前,她在心里整理了措辞,在这个时候长公主对她发一通脾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不过当她还未开口长公主便跳下了秋千,开口说道:“摄政王公务繁忙,本宫来日再行拜会吧!” 花奴一脸惊讶地看着长公主,她可不记得长公主的脾气变得如此之好。 “花奴,你下一次可以早些前来汇报,王爷此时不想见本宫也是理所当然。”长公主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 虽说今日长公主出奇的讲理,但花奴却并没有去应和,开口说道:“待王爷归府花奴花奴定然会如实告知长公主今日前来,长公主也可留言,花奴可代为转达。” 长公主想了想继续开口道:“那就告诉你家王爷,做事的时候稍微隐蔽一点,若是在这个时候弄得文武不和,于国于家都不算好事。” “这家说的是某府四小姐的家。”长公主随后补上了一句。 某府四小姐,这话几乎已经是明指了,花奴会意点了点头回道:“奴婢定然会如数转达。” 长公主离开,不久之后李棠安也顺势归府。花奴将长公主的话转达之后,并说了今日长公主在后花园时候的情景。 “看来太后那边又发话了。”李棠安眉头紧皱,要说整个燕国能够让他感到麻烦的莫过于太后,这位原本温婉的皇后娘娘成了太后之后对权力表达了出了极度的渴望。 她会把握住一切机会给自己娘家人升官,如今三公九卿之中,方家人已经占了三成,这还算上地方长官。 那位被放逐的孙太傅便曾经质问过,这大燕天下如今倒是是姓方还是姓周。孙太傅虽说被去了官职,但如今太后却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看她如今的行动,下一步是想要将兵权拽在手上。 “王爷……”李棠安身后传来了言七的声音,“将军府还算平静,接下来三日都会拿出钱粮来接济穷人,这应当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李棠安笑了笑说道:“镇远将军为人虽不贪钱财,但对于这位国之柱石先皇多有封赏,并为将军置办产业,加上如今的将军夫人治家得当,这点钱应当是不缺的。” “但我们这般算计将军府,四小姐若是得知了前因后果会不会责怪摄政王?” 话一出口言七便意识到这言辞有些不对,连忙补上了一句:“属下的意思是,陆四小姐本是贞烈之人,若与她商量倒还好,但如今这般作为,会让陆四小姐与王爷之间生起隔阂。” 李棠安半开玩笑地说道:“那时候本王就道是言七你自作主张,她虽然会有些气氛,但多半会捏着鼻子认了,那人可比你想象中的要怕死。” 言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为李棠安背黑锅这样的事情倒也不算什么,但身为执行者,心中对于陆瑾禾总是抱有一些愧疚之心。 那些乞丐是他亲自去找的,这其中还安插了王府的人,并将那一日的真相通过府内的书吏撰写成歌。 这是要让陆清寒丞相夫人知道,那夜之事还有第三人甚至第四人,想要强行将黑锅扣在陆瑾禾的头上是行不通的。 其实,要达到这效果还有更为简单的办法,那就是由他直接到丞相府上去告知那位方大少爷。 方丞相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他要脸,只需稍稍威胁一下,丞相夫人大闹将军府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但抛却了这种方式不用,却将事情的真相摆在了青天白日之下,看似解了围实质上是将将军府和丞相府都摆在了擂台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已无可能,如今两府只能分出个胜负。 “言七,你说本王何时去得将军府?”李棠安开口问道。 言七一阵沉默,若是去早陆四小姐怒火未消,定然会言语尖刻。摄政王虽言陆四小姐怕死,但言七却见到了她为自己尊严拼斗的一面。 当然,这次对于丞相夫人的应对还让言七见识到了陆瑾禾的另外一面,那就是顾全大局。 至于陆瑾禾看不出来其中的门道,李棠安和言七都不会相信。 陆瑾禾此人才能且不谈,但对于阴谋诡计却出奇的敏感,这是通过这些日子以来陆瑾禾的行事得出的结论。 至今阴谋这事,只要了解动机,便能够很快将幕后的主使者找到。 “算了,本王还是等些日子再登门拜访吧!”李棠安感叹道。 “不行!”言七的话让李棠安一愣,若他没记错的话这是言七第一次以如此强硬的语气对他说话,这难道是受了那位陆四小姐的感染,让言七也变得和她一样没大没小? 第七十六章:棋子 “啊,属下的意思是,之前在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为王爷您邀约了四小姐。”言七连忙补上了一句。 只不过这话却并没有让李棠安的眉头有稍许舒展,反而拧成了一团:“这事情您为何没有实现告知本王?” 李棠安的心里此时非常不满,他估摸着陆瑾禾若是琢磨出味儿来也不过是他此时的心情,这莫名被人敲闷棍的感觉可不算太好。 言七苦笑:“当时属下抓住了想要逃跑的方大公子,实在是需要一个留在那里的由头,于是便顺口一说,于是便想起了在十月初您会去下面看看,这才临时生意做了这个决定。” 李棠安陷入了沉默中,当初先皇教他如何治理朝政的时候便对他说过了一句话,那就是一国的根基是百姓,百姓需要什么得亲自去看看。 于是乎每年四季之初,他都会乔装一番出了京城便去周遭乡镇看看,这对于这些年来的施政有不少的帮助。 至少,丞相一系的人汇报政绩之时无法轻易蒙混过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虽说朝廷上争权夺利一直都未消停,但大燕的百姓过得还算不错,当然,如今的大燕自然是比不上西齐的富庶。 “也罢,到时候本王会亲自去见她。” 听了李棠安的话言七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他一点也不想被陆瑾禾记恨。 镇远将军府,对于九月十三那晚发生的事情,即使柳氏有严令,依旧难以阻止别人议论下去,即使是在将军府内也是如此。 丞相夫人来闹了一场,本来以为坐实了陆瑾禾的罪名,但之后忽然出现的一帮乞丐,却让事情又变得扑所迷离了起来。 乞丐是何人召唤过来的?要知道他们所处的长平街一路过去几乎都是达官显贵,此处已经被城卫们划做了乞丐的禁地。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乞丐们不仅没有被阻止,还有越聚越多的趋势,这很难让人相信此事无人策划。 再者将军府与乞丐们所处的地位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若是无人告知他们的话,他们根本就无法获知这些高门大院的“密事”,毕竟是一群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 将这些透露出去的人所有人能够想到的第一人便是陆瑾禾,毕竟那受歌谣中全是对这位陆四小姐有利的。 至于这其中的真相有几分?若是当时丞相夫人没有匆匆离开,继续与将军府争论,那大多数人都还会对其真实性抱有怀疑,但偏偏丞相夫人几乎是以逃的方式离开,难免会引起遐想。 但即使如此,也依旧有过半的人认为过错在陆瑾禾身上。 原因还是与往常一样,陆四小姐本就是品行不端之人,而那位方大公子却是京城有名的才子,那位陆三小姐也被传是温婉可人,若非如此,方大公子也不会舍了四小姐而选择三小姐。 对此,陆瑾禾虽不能说毫不在意,但也不没有去刻意纠结此事,发放粮食的那几日里照常露面,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回府,深居浅出,似乎将一切都交给了柳氏。 这一次柳氏表现出来的强硬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管是对府内还是对府外。 在内,柳氏当着老太太的面明说了陆瑾禾哪里都不会去,而陆予政短时间内也比想回到将军府,此言引得老太太大骂柳氏不孝,甚至提出要搬离将军府。 当红姑姑将此事告知柳氏时,柳氏只说了“请便”二字。 老太太想要去大房那边,但大房那边离京城也有数日车程,红姑姑好不容易才将老太太劝回来。红姑姑这边又去向柳氏求情,但之后的今天却连柳氏的面都见不到。 老太太被气得卧病在床,柳氏也没有吝啬大量的补品往老太太院里送。 对外,柳氏直接上了好丞相府的门,将当日方折妄图侵犯陆瑾禾之事告知了方丞相,其中并未言这是陆清寒与方折共同商量的结果。 而另一套说辞则被丞相夫人通过枕头风吹到了方丞相的耳朵里,对于柳氏上门,方丞相虽说保留了双方颜面,却指责柳氏这是在包庇自家人。 这其间,唯一安稳的要数陆清寒。柳氏这边对于自己的亲生骨肉实在是无法下手,至于方家,如今陆清寒的肚子里有了方折的骨肉,双方不管如何闹腾都下意识地避开了陆清寒。 将祸首排除在外,这场闹剧注定了没有结果。 丞相的势力很大,正因为如此,丞相夫人更多的时候是被人捧着。但柳氏却不一样,她一心经营将军府,为的就是让镇远将军安心作战不用顾及后方。 要知道镇远将军虽不是大将军,没有位列三公之一,但其依旧是大燕地位最高的武将,要论地位的话也不过比方丞相差上一线。 而柳氏所为却与方丞相全然不同,对于一些朝官亲眷,每逢节气生辰都会送上礼品,谁家有困难,她也会记着予以帮助,那些夫人小姐们无比称赞柳氏一声仁义。 乃至于方家自己人都会在太后那里去道柳氏的好处,而柳氏自己也去了宫里,对太后尽述委屈,一切种种,多数人都开始倒下了镇远将军府。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镇远将军又打胜仗了。这一次,不但将戎蛮驱赶出了长城之外,还在追击的过程中击毙了戎蛮的大汗。 为了不被燕人赶尽杀绝,戎蛮已经派来了使者,愿与燕国共享草地牛羊用结盟好。 这并不是燕国第一次胜戎蛮,但却是胜得最为干净利落的。 而此番带着戎蛮使者上京的人是镇远将军陆渊的长子陆瑾霆,将军府的声望一下甩开了丞相府一大截。 就连太后在此情况之下面临丞相夫人的哭诉也让她稍作等待,甚至于让她尽量将这件事情揭过。 可以说将军府已经胜了,但胜却并非是因为真相水落石出,而是因为大势站在将军府一边,这让陆瑾禾不知道该笑还是该伤心。 第七十七章:风云暂藏 虽说陆瑾禾的心头有些好不是滋味,但想到自己兄长能够回归心头还是挺欢喜的。 两人自幼丧母,而父亲陆渊又常年征战于外,陆瑾霆好对于妹妹可谓是宠溺至极。在这个世界里,他们虽然分开不到三年,但对于陆瑾禾来便是隔世相见。 陆瑾禾对于这位兄长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这是能够让柳氏和老太太都喜欢的人,甚至连陆予政在府内都不敢说陆瑾霆的坏话。 但要说陆瑾霆性格好那也不尽然,应当说那是一个极为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在陆瑾禾这个妹妹面前,陆瑾霆也会如同妇人一般絮叨着自己心头的不满。 但不得不说,在应对外人这一方面上,陆瑾霆有着超凡天赋,要不然也不能将府里的女人们哄得舒舒服服,这一点可是连父亲陆渊都无法做到。 按照陆瑾霆的说法,父亲的手腕才华全都用在了打仗上面,这偌大的将军府他若是不多钻营一些,说不定会来个祸起萧墙。 事实上,陆瑾霆这话在前世已经得到了应验,这一世已经有些显露端倪。正是因为他的钻营,陆家的年轻一代都以陆瑾霆马首是瞻,就连陆予政也不意外。 在前世之时,陆瑾禾只觉得陆瑾霆的行事太过虚伪,但今时今日一回想,陆瑾霆那才是真正的智慧。 陆瑾霆即将回归的消息扫清了将军府不少阴霾,柳氏依旧在里外忙活,上一次丞相夫人闹将军府丞相大人虽不知道,但之后丞相大人也不得不把事情揽下来。 不管方折是否无辜,作为方家的独子,方折的前提不能够因此而毁掉。 陆方两家的战事表面上虽然已经暂时停止,但暗里的交锋依旧没有断过。在这些日子里,陆瑾禾依旧被严令不许出门,只能够呆在府上。 好在老太太与柳氏之间的矛盾生起,让老太太将目光多放在了柳氏身上,而没有再去为难好陆瑾禾,这让陆瑾禾在府里渡过了自重生之后,最为清闲的几日。 只不过,陆瑾禾心里一直有种感觉,那就是柳氏只是表面上和她站在一边。在维护将军府上,柳氏或许会与她达成一致,但之后柳氏是否会翻脸得另说。 陆瑾禾拿着笔铺开了白纸在其上划了一笔之后便停了下来,这些日子以来他基本上就是见招拆招,最常用的便是狐假虎威,让柳氏他们投鼠忌器,但这招并非是长久之计。 毕竟李棠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她失去兴趣,毕竟,就陆瑾禾自己而言,她并不希望把将军府拿去当筹码。 在抛开将军府之后,陆瑾禾审视自己的价值基本上等于没有。 想到这里,陆瑾禾不禁一阵苦笑,上一世没有发觉,如今才明白自己是如履薄冰,一步若是走差了,就会堕入冰河之中。 不过,自己到底是活过了一世,虽说离现在不过五年的时间,但那多出的五年应当能够作为筹码才是。 就如那杨封,若是擅加利用的话,或许能够起到奇效。 至于那些将来会飞黄腾达,如今还命途坎坷的人,若是能够将他们笼络的话,在今后或许会予以她极大助力。 想到这里,陆瑾禾开始在纸上写出了几个名字,最后都一一否定,在她生命的后期,朝堂上李棠安虽依旧摄政,但总体上是以太后和方丞相为中心的势力一家独大。 就连她写出的几个人最后也是通过丞相大人上位,都是丞相的门生。 陆瑾禾将笔停了下来,其实到此时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想明白,那就是前世时李棠安与长公主结亲,到底是向方家开战的信号,还是李棠安也无奈向方家妥协。 若是前者,那李棠安或许还有理由予以她支持,若是后者的话,之后的路恐怕会更为艰难。 “小姐!”就在陆瑾禾陷入思考的时候,知夏忽然急冲冲地来到了她面前。 “怎么,难道道石山人又出新本了?”陆瑾禾调侃道,知夏也是道石的书迷,每每与她一同聊天数个时辰都不会疲惫。 不过,知夏对于里面的人心博弈没有什么印象,但对里面的情情爱爱却十分向往,陆瑾禾经常调侃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某个男子骗走了。 每到这时,知夏便会一本正经地回应陆瑾禾,说此生一定会陪在陆瑾禾的身边,不会因为任何事任何人而离去。 这话倒是让陆瑾禾十分感动,只不过每次知夏说这话的时候陆瑾禾都会想起当初知夏死时的凄惨模样,陆瑾禾打心底希望,若是真到了那样的思考知夏能够为自己多想一些。 但知夏并非重生者,她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在知夏的心里陆瑾禾便是拯救了她的性命的恩人,即使真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知夏也不会离开,知夏用自己的性命证明过自己的忠诚。 “没,有人将此物拿到了府上,恰好被管家收了,并让知夏将其交予小姐。”说话间知夏向陆瑾禾递出一物。 看清楚了物件之后,陆瑾禾的脸色一变,问道:“送这东西来的人现在何处?” “管家说来者已经被他带到了厨房。”知夏回道。 “好,我立刻就去!”陆瑾禾将物件握在手里连忙起身,这是她叫给许婉他们的虎玉。 陆瑾禾很明白,许婉他们若非是发生了解决不了的大事,否则的话绝对不会求到将军府来。 除了许婉的性格要强之外,陆瑾禾自己本身就是麻烦不断,求助于她便等同于是让自己向麻烦更近几步,对于这点,聪明人卢宗看得十分明白。 也正是因为如此,面对她这位将军府四小姐的招揽,卢宗才会一再拒绝。 “对了,此事夫人可知晓?”陆瑾禾到了门口时忽然想起了柳氏,柳氏如今看她看得很紧,定然不会轻易让她涉足外事。 知夏的眼中露出惊讶之色,见此情形,陆瑾禾心底一沉问道:“难道夫人已经知晓了此事?” 第七十八章:巨蛇之难 毕竟是经过管家陆安之手,任谁都看得出那陆安是柳氏最为忠诚的手下。 “不,陆管家将此物交于知夏是说过,此事他并没有禀告夫人,而且此时夫人并未在府中。”知夏开口回答道。 陆瑾禾点点头,向厨房那边走去。此时,还未及饭点,厨房周边的人并不多,陆安早就等在院子里,虽是笑容可掬,但在陆瑾禾的眼中完全没有小看此人的意思。 “管家,不知持玉之人此时在何处?”陆瑾禾开口问道。 陆安指了指厨房,开口回答道:“孩子应当是又饿又累,方才吃了一些清淡的饭食,这时候没有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孩子?”陆瑾禾的心里生起不妙之感。 陆安点头道:“来将军府的的确是两个半大孩子,他们虽未受伤,但看上去有些惊魂未定。” 话到此处,陆安顿了顿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小姐,那虎玉可是陆家人信物,是不能够轻易将其交给外人的。” 对于一个物件陆瑾禾并没有太大的重视,只是随口应和了一句便陷入了沉思当中,见此情形,陆安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将军夫人,您的亲生母亲差人打造的,一共三块,三小姐的玉看似一样,但却与您和少爷的那块有所不同……” “这些暂且放在一旁,能先让我见见他们吗?”陆瑾禾略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陆安的言语。 陆安深深地看了陆瑾禾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指了指厨房道:“他们本就是来找四小姐您的,不过,有一件事情小姐需但记住,夫人此番应当会在两个时辰内回来。” 也就是说,自己无论想做什么都必须在两个时辰之内做完。 陆瑾禾低头沉吟,这两个时辰不过是城郊巨蛇帮所在之处到将军府好一个来回罢了,这时间很难说足够。 不过,此时陆瑾禾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暂且不去理会柳氏的禁令。 “若是陆管家能够为我争取一些时间的话……” 陆安沉吟片刻道:“陆安只能说是尽力而为,另外陆安需得提醒四小姐一句,有些事情不宜牵扯太深,否则到时候想要抽身就难了。” 陆瑾禾顿了顿,难道说陆安知道什么内情? 当陆瑾禾想要询问的时候,陆安已经转身离开。其实相比于此,陆瑾禾还有一件事情始终没有能够弄明白,那就是本应当处于对立一方的管家为何会处处对她施以方便。 “算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陆瑾禾在心头安慰自己,而后转过身来对知夏说道,“知夏,你就在此等候,暂时不要让人靠近这里。” “知道了,小姐!”知夏警惕地看着四周。 见此情形,陆瑾禾打趣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任务,不过是有人来的时候只会一声,若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也会让阿福来此处。” “阿福大哥应当是有心无力吧!”知夏叹了一声。 陆瑾禾无奈一笑,阿福虽说名义上被调了她的院里,但身上的任务依旧和往常没有太大的区别护府巡院,只不过是少了跟随陆予政的任务。 “我有知夏就好。”陆瑾禾揉了揉知夏的脸。 进入厨房内部,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正靠在了一处,陆瑾禾记得,这男孩儿应当叫做小石头,据说是大石的徒弟,这孩子看上去比同龄人要成熟不少,也健壮不少。 女孩儿被称作黑丫头,是五个孩子中唯一的女孩儿,瘦瘦小小的总是怯懦地跟在同伴身后。 即使是睡着了,小石头也依旧护着黑丫头。 他们的面前正摆着一些吃食,女孩的手上还拿起着半个馒头。 两个孩子的身上满是泥土,脚上的鞋子都被磨破了,应当是从城郊步行于此处,就是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如何在没有大人的情况下找到将军府的。 不过,也正如陆安说的那样,这两人虽说是吃了些苦头但好歹没有受什么伤。 陆瑾禾来到了小石头的身边,到底是身在陌生环境,当陆瑾禾一靠近的时候小石头便从睡梦中惊醒,好歹还算冷静并未直接惊起。 “瑾禾姐姐,您一定要救救婉姐他们!”小石头看到了陆瑾禾之后连忙开口道,被惊醒的黑丫头愣愣地看着陆瑾禾,虽未开口,但那乞求的眼神也和小石头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别急,你慢慢说。”陆瑾禾微微一笑,虽说心头也和两个孩子一样焦急,但此时将情绪表露出来也不过是让两个孩子与她一同惊慌失措罢了。 被陆瑾禾所影响,两个孩子的情绪安定了不少。小石头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了陆瑾禾,原来是有人找去了他们的住处,将许婉和其他三个孩子抓了,留下他们两人传话。 之后,卢宗石岚等人前去救援,如今过了一夜未归。于是他们便按照卢宗的说法,手持这块玉佩,来到将军府寻求陆瑾禾的帮助。 “你们卢先生可曾说过是谁把婉小姐他们抓了?”陆瑾禾沉吟片刻道,若是以前巨蛇帮结下的梁子,那就难以寻觅踪迹了。 “没有!”小石头摇了摇头。 这倒是让陆瑾禾有些犯难了,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那当如何施行救援? 就在此时,黑丫头开口道:“我听过卢先生和石大叔说话,他们好像说是什么陆大公子。” “陆大公子……”陆瑾禾琢磨着这个名字脸色越来越沉。 她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陆大公子说的自然不是那位还未回归的兄长陆瑾霆,而是那个堂兄陆予政。 当时他还在猜测是否是陆予政买通了巨蛇帮一行,在暗中绑架她,如今看来,这一点无需置疑,就是陆予政动的手脚。 至于这其中的缘由,陆瑾禾估计是因为巨蛇帮一行人不但拿了钱,还没有将事情办成,这让陆予政一直以来都记恨在心头。 陆予政这人做事不成,心眼也如同针尖一般大小,绝对不可能甘心吃哑巴亏。 第七十九章:贤隐 就在陆瑾禾陷入思考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拉拽,陆瑾禾微微低头,黑丫头真怯生生地看着他。 “瑾禾姐姐,你一定会帮我们的吧!”黑丫头那无助地眼神让陆瑾禾仿佛看到了前世了自己,那时候自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也渴望有人能够拯救。 陆瑾禾摸着黑丫头的脑袋说道:“放心吧,你们卢先生找到我就是确信我会帮忙,你们就算不信任你们瑾禾姐姐也得信任你们卢先生才是。” 黑丫头也是老实孩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瑾禾姐姐,我知道地点,我可以给你带路!”小石头站了起来那顶天立地的模样倒是与石岚有几分相似。 其实有石岚在的话,仅仅依靠陆予政找的三两个地痞瘪三应当只有吃瘪的会儿,他们此去没有成功,应当是陆予政找到了强力的帮手。 “帮手……”陆瑾禾想了想对黑丫头说道,“呆会儿我会与你石头好哥出去,外面的姐姐会带你去我的院子里,你一定要她的话不要到处乱跑。” 黑丫头死死地拽住了小石头,很显然在此时他并不想小石头离开她的身边。 小石头开口说道:“黑丫头,你安心呆在这里,我与瑾禾姐姐去去就回,我们可是越好了要与婉姐姐一同看雪的。” 黑丫头的手终是松开了,她小声地啜泣着,让小石头一定要信守承诺不要将她丢掉,小石头一阵安慰之下,黑丫头总算是平静下来。 将两个孩子领出了厨房,陆瑾禾对知夏交代了一阵之后,把黑丫头交给了她照顾,而后便带着小石头离开了将军府。 到府门前,早已有马车等在了此处,并由阿福作为马夫,这很显然是管家的安排。 陆瑾禾回过头去,只见陆安对她微微点头。 上了马车之后,陆瑾禾想了想对车头的阿福说道:“阿福,去摄政王府吧!” 若是连石岚这样的高手都无法应付,那应当是靠拳头无法解决的事情,既然不能依靠拳头,那就只能依赖“权”了,虽说她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 只不过陆瑾禾去摄政王府去得并不是时候,此时正逢白日,李棠安上朝未归,好在陆瑾禾有着王府的通行令牌,得以进入府内等候。 只不过,一想起许婉他们随时都会有危险,陆瑾禾自然是坐不住,想了想,若是无法求助于李棠安,那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不管怎样自己都是将军府的四小姐,是陆家人,陆予政无论如何都会留一点情面。 但陆瑾禾此时却没有想过陆予政连请人绑票这类的事情都能够做出来,自然不会在意她陆瑾禾是否是陆家人。 在王府等候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陆瑾禾便要起身离开,却迎面撞向了花奴。 “四小姐不等王爷了?”花奴开口问道。 陆瑾禾开口道:“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一刻都耽误不得。” “四小姐此番来王府中,那就表面此事应当非常棘手,独自去的话可能无法得到想要的结果。”花奴开口道,这让陆瑾禾不得不佩服花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真是一绝。 陆瑾禾叹道:“是有些棘手,但朋友有难总不得弃之不顾。” “四小姐是性情中人。”花奴笑着说道。 “花奴,若是王爷回来,就……”陆瑾禾本想在此间留一后手,但估计李棠安回府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便收回了自己说的话,“算了,没什么!” 陆瑾禾说完就要带着小石头离开,却被花奴叫住了,陆瑾禾一脸疑惑地问道:“还有何事?” 花奴笑道:“四小姐不妨将花奴带在身边。” 陆瑾禾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花奴,不管怎么看花奴都不像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花奴读懂了陆瑾禾心中所想,开口说道:“毕竟是王府的人,江湖人也好,朝廷中也也罢,总会投鼠忌器,带花奴在身边应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陆瑾禾一脸惊讶地看着花奴,她记得自己之前根本就没有提过。 花奴笑道:“不过是推测罢了,这孩子应当是巨蛇帮的遗孤吧!” 不知是否是因为花奴身上值得揣摩的东西太多,在她点出小石头的身份时,陆瑾禾已经不觉得惊讶了。 在思考了片刻之后,陆瑾禾答应了花奴的提议。正如花奴所言,花奴毕竟是摄政王府的人,就算陆予政再虎,也不会去得罪摄政王。 “那就有劳花奴你了。”陆瑾禾开口道谢。 花奴摆手道:“四小姐倒是不必谢花奴,王爷说过,王府会在限度之内予以四小姐您方便,而今日之事并未超过这个限度。” “是吗……”此时的陆瑾禾已经不知道自己当如何回应,若真是如此,那李棠安对她放开的权力还是挺大的,只是,这是否意味着李棠安在她这里所求的东西更多,这就不得而知。 燕京之外,贤隐山上,这里本因为有贤者隐居而称于世,但如今却成了盗贼盘踞的所在。 按理说这天子脚下,这种盗贼滋生的地方不应当存在才是,但这里就是成为了商旅们的禁地,路过的人要不是财物被砍上一刀,要么就是身体被砍一刀。 官府试图围剿过贤隐山,但每每官府一动,贤隐山的盗贼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情况已经不需多说,官府中定然是出了盗贼的奸细,又或者说,官府本就与贤隐山有所勾连。 长此下去,除了一些必须通过贤隐山的商人会交出打量的财物打点之外,其他人都选择要绕着贤隐山走。 而此时,在盗贼聚集地之外的树林之中,卢宗石岚等人正坐在此处休息,刀疤神态凶狠地啃着一块面饼,那样子就好像是在啃噬着寨子内的敌人一般。 而白脸此时的脸更显苍白,很显然,这样的作战并不适合他的身体,唯一能够保持着常态的是石岚,无论何时,这石岚都是一副八风吹不动的模样,立在那里宛如石像一般。 第八十章:做局 京城城郊贤隐山,此处本来因隐士在此隐居而得名,但近日却有盗匪聚集此处为祸乡里。 这本是京城地界,朝廷自然会派人围剿,但这活盗贼却极为机警。这边官府才有动静,贤隐山的盗贼们就已经脱离了贤隐山,让官府的差役们扑了个空。 如此往复,官府的剿灭开始流于表面,摆出应付的态势。至于来往的商旅,也只有老老实实地给这货盗贼奉上买路钱。 这活盗贼索性给自己弄了个“义贼”的称号,大有长期盘踞贤隐山的势头。 当卢宗去往许婉的住所,从小石头的嘴里听到了这个贤隐山这个地点之后,便知道这次麻烦有些大了。 能够数次躲避官府的围剿,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用“机敏”二字来解释,这群盗贼定然是与官府有所勾连。 天子脚下,盗匪横行,这似乎已经映射了如今的北燕官府已经是昏官充数贪官污吏横行。 当然,这些都不是卢宗能管的事情。 在许婉出事之后卢宗就开始联络其了道上的朋友,巨蛇帮虽已经散了,但老鬼当初种下了不少善因,总能够在此时起些作用。 当然,这也改变不了卢宗心底对于老鬼的想法,这个老好人能够在江湖上立足十余年,并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帮会,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通过道上的人要查到“义贼”的实力并不难,这伙人不过百,放在其他的地方定然是被别人数吞并的对象,但也正是因为人少,他们进退都十分迅捷。 如今官府靠不住,只能够由他们自行解决。 卢宗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此时离约定的时间已经不远了,他与刀疤按要求来到了约定之地。 “老卢,婉小姐他们应该没事吧!”刀疤担忧得连额头上的疤痕都跟着一起挑动。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不会动婉小姐,毕竟是给自己套上了‘义贼’的称号,总是要讲些规矩的。”卢宗回答道。 听了卢宗的回答,刀疤的心神安定了几分。这个汉子在与人相斗的时候可以表现出将命都豁出去的凶狠,但在此时此刻,身上却是煞气尽散。 “我们真要帮他们把那位将军府的四小姐绑过来?”刀疤再次问道。 这帮“义贼”抓了许婉和三个孩子的目的便是让他们继续履行自己未完成的任务,绑架将军府的四小姐。 若是以前,面对这样的情况刀疤二话不说会用尽一切下作办法把陆瑾禾绑来,但通过这些日子以来的交往,就连刀疤也不得不承认,陆瑾禾的确是一个够朋友的人。 无论是明里暗里地对他们的资助,还是亲身与他们这些“下等人”结交,这都不是一个显贵之家出生的子弟能够轻易做到的。 当然,钱安也是个例外。不过相比于陆瑾禾来说,钱安不过是个破落的世家子,其身份地位算是和他们相当。 卢宗沉吟片刻后答道:“不是绑,是将她请过来!” “这有何区别?”刀疤苦笑道,“此事若是让婉小姐知道了,定然会对抱怨我们居然对朋友出手,她和老头儿的脾气太过相似。” “有!绑是用强,不讲情面,而请是她明知道这局是在针对她,她依旧会应约前来!”卢宗正色道。 刀疤的表情为之一滞,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原来在你心中那位陆小姐是傻子。” 卢宗摇了摇头,但也并未对其多做解释。 就在此时,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从树林里钻了出来,那明晃晃的大刀,和其高壮的身躯给人以极大的压迫力,当然,这只是针对寻常人而言。 相比于石岚,眼前这虬髯汉子的威势近乎于没有。 虬髯汉子看向了卢宗和刀疤的身后,皱眉道:“我们要的人你们似乎并未带过来。” 刀疤冷哼道:“那可是镇远将军的四小姐,真当是阿猫阿狗随意就能捉来!” 面对刀疤的讽刺,虬髯汉子眉头一皱似要发怒,却听卢宗出言道:“你们只给了我们一天一夜的功夫,要知道我们巨蛇帮如今满打满算都不过五指之数,这时间实在太紧。” “那现在你们应当去完成任务,而不是在这里。”虬髯汉子瞪着卢宗,那眼里满是威胁之色。 这是虬髯汉子惯用的伎俩,一些腿软的读书人只要他这么一瞪就会跪地求饶。只不过,他这伎俩在卢宗的面前却没有多少效果。 面对他的逼视,卢宗的表情依旧十分从容淡定,这不禁让虬髯汉子去思考这读书人到底有何底牌。毕竟这江湖上都在传,巨蛇帮虽然败落,依旧是一个很有能量的帮派。 “我们得确认婉小姐没有受到伤害,既然都是江湖人,这一点贵方应当理解才是。”卢宗淡淡地说道。 虬髯汉子拍了拍手,许婉被两个人从山林里带了出来:“我们首领早知道会有这茬,你们尽管放心做事,我们义贼可不是那些出尔反尔的奸邪之辈。” 贼人带着许婉在虬髯汉子的身后站定,许婉虽受了些惊吓,但衣着齐整身上也无伤势,这让卢宗安心了不少。 “既然见着了人就去做事吧!”虬髯汉子开口对卢宗说道。 卢宗没有理会虬髯汉子,他看向其身后的许婉:“婉小姐,你们安心等待,我们很快就会你们救回来。” 许婉回道:“我们相信你们,但万不可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带回去!”虬髯汉子命令自己的手下,他没有让许婉继续说下去。 见此情形刀疤想要动手,却被卢宗死死拽住,眼睁睁地看着许婉和两名贼人隐没在了山林间。 “若是婉小姐出了什么事情,我管你们什么义贼侠盗,通通死来!”刀疤狠狠地说道。 虬髯汉子冷哼了一声道:“若你们这有那本事的话,我们就在山里候着。” 说完,虬髯汉子又看向了卢宗:“读书人你记着,明日是最后的期限,若到时候还没看到人,那女人和孩子你们都别想再见到。” 第八十一章:谁是目标 虬髯汉子转身离去,刀疤终于平静了下来,身上的杀意却未散去。 “等把婉小姐救出来之后,我定然会去他们那里大闹一番,什么‘义贼’,不过就是一旁臭不要脸的山贼罢了。” 卢宗沉吟片刻道:“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我们现在得下山去接应四小姐。” “她会来吗?”刀疤的眼中露出怀疑之色,说到底他们都是一群不相干的人,身为将军府的小姐,陆瑾禾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她会来!”卢宗言语笃定,让刀疤有些不理解一向将人性看得十分卑劣的卢宗为何对于陆瑾禾会有如此高的评价。 要知道上一个能够让卢宗由心承认其善的,便是巨蛇帮的老帮主。 “希望如此,不然的话我便和的大石去将军府走一遭!”刀疤按了按自己的刀柄,他承诺过要照顾好许婉,不计任何代价。 出了城之后,陆瑾禾开始向小石头打听着具体情况。但小石头理所当然地被排斥在这次救援行动之外,除了被安排找寻陆瑾禾之外,对于内情知晓的并不多。 这让陆瑾禾无法去判断对方的实力到底如何,更何况如今只有她和花奴两人前来,若单论武力,其贡献几乎可以为零。 陆瑾禾身上虽说有些武艺,但那不过是防身罢了。 事实上从王府出来的时候,陆瑾禾本以为花奴多少会带些人手在身边,但结果却让她十分失望,花奴和她一样只是单人前来,甚至没有给府里的任何人打招呼。 这的确给了陆瑾禾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但更多的是担忧。 若是此行能够成功把许婉他们救出来还好,如若不然,便等同于将花奴也白白搭了进去。 其实到此处,陆瑾禾有一瞬间觉得,将花奴搭进去也不错,那样便可以引得李棠安入局,李棠安虽说在朝中受到颇多掣肘,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出现的确可以解决大部分事情。 陆瑾禾看了一眼花奴,上车后的花奴似乎很是开心,将车帘拉开看着外面的世界,就像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不过,这样看起来倒有些像观光,而不像是去救人。 而小石头…… 从出城之后这孩子就惶惶不安,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询问陆瑾禾是否已经到了贤隐山,倒是花奴似乎很擅长应付此类场景,将王府带出的一些糕点摆在了马车内部。 并开始交给小石头一些小游戏,以这些糕点注。 这小石头虽说看上去沉稳得像个大人,在几番劝诱之下终于加入了游戏之中,让心情平复了下来。 “贤隐山……”陆瑾禾将地图展开,前世父亲陆渊是将她与兄长陆瑾霆放在一起教习。虽说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对于行军作战之势也略知一二。 这贤隐山的确是一个躲避追捕的好去处,其山路回环曲折,山中密林满布,想要在这个地方搜索出一小撮贼人来,那几乎和海底捞针没有太大的区别。 陆瑾禾将地图扣上,她现在手中可没兵士,与其说是在研究如何进攻,还不如说是在研究如何逃跑。 所谓未算胜,先算败,陆瑾禾开始筹谋最为糟糕的情景。 “吁……”阿福一声之后,马车呼的停了下来,此时小石头坐在车最前面,那前倾之力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往车门前倒去。 眼看小石头就要摔着,陆瑾禾好连忙出手想要把他拉回来,但花奴却先她一步有了行动,一把将小石头抱在了怀中。 陆瑾禾的手悬在空中,她此时心里多少有些遗憾,此番情况下她依旧没有能够看清楚花奴的深浅,不知道花奴到底是不是个绝世高手。 “阿福,发生了何事?”陆瑾禾开口问道。 “有人拦路!”阿福声音一沉,与此同时陆瑾禾也听到了阿福的拔刀之声。 “前面的兄弟,我家主人有急事在身,还望行个方便!”阿福大声说道。 “在下石岚,是在此处等候四小姐的人!”石岚那如同山岩一样沉稳的声音,让小石头立马从花奴的怀中蹦了起来。 就在他要跳出车门的时候,陆瑾禾总算是见识到了花奴的手段,只见花奴的手轻轻一勾,便将小石头带回了原处。 要知道小石头在同龄人当中属高大的一类,半大孩子已经和普通的成人差不太多,而花奴的的身体属秀小的一类,却能够让小石头动弹不得。 花奴的身上应当是有些武艺的,陆瑾禾心道,至少在紧要关头,用不着她去好顾忌。 “花奴,石岚是同伴!”陆瑾禾开口说道。 “同伴吗?”花奴神色严厉地看向小石头,那和善淡然的表情已经不见。 而此时的小石头却低下了头,这让陆瑾禾微微一怔。 “那些人要我们用瑾禾姐姐去交换婉姐姐他们。”小石头将头埋得很低,心头有些愧疚,毕竟陆瑾禾对他们的确不错。 其实在方才小石头低头的时候,陆瑾禾的心头有了些明悟。毕竟若真是陆予政出手,他没道理只去找巨蛇帮的麻烦。 抓走许婉与孩子们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标是他陆瑾禾。 “花奴放开他吧!”陆瑾禾轻声说道。 “王爷常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四小姐似乎对于此言充耳不闻。”花奴的言语中带上了几分斥责,手上却没有丝毫动静,很显然她并没有准备放开小石头。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她此时算是明白为何花奴没有带人来,因为她从一开始的目的,并非是与自己一起救人,而是完整地将自己带回去。 “放开吧,外面来的那人,真要动起手来,我们加在一起都不是对手!”陆瑾禾继续说道,“大石是个强大而正直的武人,若此时放了小石头,他是不会出手的。” 似乎印证了陆瑾禾的话,在听着车里的对话,了解了事情原由之后,阿福准备驾车逃离,在他看来,再如何强的人应当快不过四条腿和滚轮,但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第八十二章:信任 当阿福以极为高超的车技和驭马技术强行让马车掉头,并飞速启动的时候,石岚的确是来不及反应。 此时的阿福心头既庆幸又憋屈,要知道在战场之上他可以说是一员骁勇之将,但在面对石岚的时候他却连一点战意都无法生起。 这不仅仅是要护卫车里的陆瑾禾,而是在石岚的威势面前,阿福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面对一个高大的巨人,只有任其拿捏。 不过,这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便全成了错愕,因为马车不动了!在某种惊人的力道之下,马车与马正在倒退。 “这还是人吗!”阿福在心头啐了一口。 人在面临绝望境地的时候,心头的血性总会被释放出来,阿福提着刀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呼喝着朝石岚冲了过去,不出三合,阿福便被赤手空拳的石岚打倒在地。 石岚上了马车,调转马头之后看向了阿福:“贤隐山‘义贼’,若你不想四小姐有事,就回城里搬救兵,好好用上你们镇远将军的地位!” “不用你提醒!”阿福愤然道,“不但是义贼,就连你们这帮以怨报德的家伙,我也会一并铲除!” 石岚没有多说什么,架着马车往贤隐山离去。 阿福强忍着痛楚起身来,很快就缓过气来,一方面是由于阿福的体质的确过硬,再者石岚也没有真正出力。 “四小姐,等我!”阿福轻声说道,而后飞速地朝燕京城奔去。 贤隐山下,马车停了下来,石岚跳下马车揭开车门帘,那动作之熟练与寻常的贵门马夫没有多大区别。 小石头率先从车门处跳了下来,而后便是花奴。 花奴看向石岚一脸冷意,石岚那僵硬的脸上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姑娘你的选择很不错!” 听了这话,花奴的脸色瞬间变了,平日里的淡然消弭于无形,似乎下一刻就和石岚比斗一番。 “花奴,他的意思是,你可以相信他们!”陆瑾禾走到了车头笑着对石岚打了个招呼,似乎并没有作为人质的自觉。 石岚微微点头,而后对着陆瑾禾躬身抱拳:“卢先生有言,此番唐突之处还望四小姐见谅,此恩此德,他日定然会十倍以报。” “先过了这一档再说吧!”花奴深呼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本来以为让陆瑾禾认清楚这帮人的真面目,然后打道回府,这件事情就算是了了,却没有想到这才刚刚开始,想到这里,花奴也不免一阵气闷。 石岚正言道:“这一点还请姑娘放心,卢先生已有计较。” 一行人在远处没等多久,便见两人从下山而来,正是卢宗和刀疤。卢宗的神色依旧淡然如常,而刀疤则是长舒了口气。 “卢先生,若是想让我过来直接带句话就好了,何必让孩子去背这罪过?”一见面陆瑾禾便斥责道。 卢宗对陆瑾禾拱手道歉:“应当说是卢某小看了四小姐的气量。” “不,先生如此作为应当是想求万无一失。”话到此处陆瑾禾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卢先生真确定这是陆予政的作为?” “陆郎中,如今可是意气风发,带着一帮人找到了白脸,将其打了一顿之后,并让我等好好配合,若非见到他本人,卢某也不会说出如此笃定的话!” “等等,老卢,你说白脸被揍了?”刀疤一脸惊讶地看向卢宗,很显然这件事情他是不知道的。 “看来这一次先生连自己的同伴也有所隐瞒。”陆瑾禾叹了口气道。 此言让刀疤几近暴走,他将视线转向了石岚:“此事你也知晓?” 石岚看了一眼卢宗,犹豫了片刻之后对刀疤点头道:“先生觉得你为人太过鲁莽,若真知道此事,后面定然会去寻那位陆郎中报复。” 刀疤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对,你们一个有勇一个有谋,只有我卫义是个莽撞人,先前之事暂且不提,若你们没能救回婉小姐,我卫义定然不会干休!” 石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卢宗对他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看来这里面还有不少用意,陆瑾禾深深地看了卢宗一眼,在她去寻许婉之时,卢宗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回避,很显然是处于不想让巨蛇帮陷入上层争斗中去。 不过,此事过后,这位卢先生似乎会改变些态度。 “四小姐,还请您随我等上山!”卢宗开口对陆瑾禾说道,“上山之后,直到将婉小姐接到之后,大石和刀疤都会是你的护卫。” “刀疤……”陆瑾禾看向了陷入愤怒中的刀疤。 感受到了陆瑾禾的视线,刀疤回应道:“四小姐尽管放心就好,在救出婉小姐之前,我们这边还不会决裂,卢宗这人弯饶太多,但处事一向妥当。” “我与这孩子就留在此处!”就在此时花奴的声音响起,“你们应当很重视这孩子,还请你们能够妥善行事。” 听了花奴的话,陆瑾禾对卢宗试探性地问道:“难道黑丫头也是你们送来的质押?” 刀疤的身体一颤,看向卢宗的眼神愈加愤怒,但卢宗对此却毫无反应,面色依旧平淡。 “空口白话总是比不过实质的人或物,我们总需要些东西取信于四小姐才是。”卢宗十分实诚地答道。 “老子真特么地瞎了眼!”刀疤朝着卢宗啐了一口,“本以为读书人总算是出了你与白脸两个好东西,但现在看来,忒!真是晦气!” 刀疤走在了前头,已不屑与卢宗为伍。 留着花奴和小石头在马车内部,本来陆瑾禾还有些担心,但石岚告诉她,以花奴的本事足以应付大多数情况。 而卢宗也告诉她,花奴身上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接应城里来的援军。 “义贼”这帮人老早就成了官府心头之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将“义贼”剿灭的机会,官府是不会放过的,除非此人与“义贼”官道勾结。 但别忘了,这可是在天子脚下,乱掉的枝丫,总会有人修剪。 第八十三章 :贵人有谋 “既然如此,那就请先生动手吧!”陆瑾禾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双手伸了出来,这动作却让卢宗生起了疑惑。 “四小姐这是想要做甚?”卢宗脸上满是不解。 “你们不是要用我去换婉小姐吗?这戏得做足,否则先生之后的布置应当会受到影响吧!”陆瑾禾笑着说道,“我总要摆出一个被绑架的姿态才行。” 卢宗深深地看了陆瑾禾一眼,他在确认陆瑾禾此番是否是带着玩闹的情绪来帮他们。一直以来他都十分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陆瑾禾十分怕死。 “四小姐就如此简单接受了我们的说辞?”卢宗试探性地问道。 为了防止陆瑾禾的不配合,卢宗先是派了石岚去“迎接”,而后又在此处准备了这么一套说辞,但最后的结果实在是太过出乎他的意料。 陆瑾禾不禁配合了,且对于他的计划全盘接受,这不管怎样都不像是一个只相识了数月的人能够做到的。 陆瑾禾微微一笑:“我相信先生的布局。” 见卢宗紧皱眉头,对于这番说辞显然是不太相信。 陆瑾禾在心头一叹,自己明明是被骗过来的,此时居然还要花功夫去让对方相信,自己是自愿上当受骗的,这都算什么事儿啊好。 虽说心头有着抱怨,但陆瑾禾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先生应当知晓我一直以来的处境都不是很好,几乎可以说是四面来敌。” “对于四小姐您的状况,我们也通过自己的方式了解过一些,似乎是你仗着有摄政王的庇护不断树敌。”卢宗神色肃然地看着陆瑾禾。 陆瑾禾一愣,原来自己自己因为要自保而做的事情,在别人看来会是造成自己举目皆敌的原因,她还记得当初是卢宗提议她去依靠摄政王之外的人。 当卢宗提出这样的建议之后,她还一度认为至少卢宗是理解她处境的。如今看来,果然是不同的世界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陆瑾禾长呼了口气,时间有限,这时候她似乎必须给卢宗一个合理的理由。 “我的敌人有不少这点先生应当是知道吧!”陆瑾禾想了想说道。 卢宗微微点头,陆瑾禾继续说道:“那不过是在明处的,不少人因为自身地位和所处位置的关系,他们会藏身于暗处,而这一次我觉得陆予政只不过是牵头罢了。” 其实,这话倒也不算是随口一说,与盗贼勾结这罪名够大了。陆予政做事虽说不着调,但也没必要拿自己的前途性命去开玩笑。 拥有老太太的庇荫,就算柳氏心头一万个不愿意,也会依靠着将军府的影响力将陆予政送上一个不辱门楣的位置,尚书房的员外郎只是个开始。 以此为前提,陆瑾禾此番猜测也不无道理。 卢宗沉默了片刻后对着陆瑾禾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但却并未将陆瑾禾绑起来,虽说目的不甚相同,但路却是同一道的。 在上山之前,石岚开口吻卢宗,之前卢宗明明说过信任陆瑾禾,但为何在这种情况下却对陆瑾禾的目的提出质疑,这不是在惹人不快吗? 卢宗回答很简单,在某些事情上,若是将个人情感注入太多,那无论对谁都没有好处,特别是意气深重的江湖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卢宗将视线转到了刀疤身上,石岚点了点头算是领会了卢宗的意思。 在这之前,刀疤告诉他,让他在前方探路,而自己则贴身保护陆瑾禾,很显然是心中对陆瑾禾生起了几分愧疚。 贤隐山腰处,一个极其隐秘的洞穴里,许婉与三个孩子被关在此处,身上倒是也没受绑缚。 对于山洞内外的强悍贼人,这四人没有丝毫威胁。 山洞内部,那个下山与卢宗等人接洽的精悍贼人正躬身站在另外一人面前。此人身材虽没精悍贼人高大,但身上却似有一股无形的气势。 若此时陆瑾禾与其面对,应当能够认出,此人就是当时来绑架她,除了巨蛇帮四人众之外的另外一帮人的头目。 此人与刀疤有过交手,两人打得有来有回。 而在此人身边,陆予政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他的目光死死地看着许婉,眼中充满邪恶邪之光。 “罗校尉,此番功成之后,宫里的贵人定然会无比满意,到时候禁军统领的位置定然是唾手可得。”陆予政舔了下嘴唇,他很明白此时还没有发泄自己兽欲的时候。 被称为罗校尉的汉子皱了皱眉,很显然,他心里并没有十分待见陆予政。 一个依靠着逢迎而上位的人,不过就是一滩盖着华服的烂泥罢了。 罗校尉没有应声,让整个场面变得略有些尴尬。与卢宗接洽的精壮贼人很显然不想看到罗校尉得罪陆予政,干咳了两声以提示罗校尉,只不过罗校尉依旧不接话。 “大当家的在宫里还仰赖陆大人多多在贵人面前说好话,若此事真的成了,酬谢自然是不会少的。” “二当家的有心了,如今我等身在一条船上,都是为上面的贵人做事,应当是相互扶持才是。”陆予政也明白罗校尉在心中看他不起,但也没太过执着。 毕竟,在他身边,表面上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太多了,也不差罗校尉这一个。 当然,对此他可以不予以理会,但这仇该记还是得记。 “他们现在应该快到了吧!”罗校尉开口道。 二当家的点头道:“他们已经上山,兄弟们一直盯着。” 说完二当家看向了陆予政:“如陆大人所言,那位陆四小姐果然是上钩了,不知上面的贵人准备如何处置这位陆四小姐?” “当然是……”陆予政本来想要说杀了事,上面的人也的确是如此交代。 不过陆瑾禾如何死,死前受到怎样的待遇,那应当是由他陆予政说了算。 “先将他们带到此处,贵人们有些事情需要问她。”陆予政说话间就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二当家的是老于世故之人,自然明白这话中含义。 第八十四章: 今日明日 二当家知晓眼前这陆予政是陆家人,心头会有鄙夷也是理所应当。不过,这陆予政在将军府之前是予取予求,甚至连现在的位置都是依靠着将军府推上的。 这样的人对于镇远将军的四小姐下如此狠手,此人已经绝非寻常的恶人小人,至少在二当家看来此人应当是不能得罪的。 “既然陆大人如此说了,那我等就先将巨蛇帮的人带出去交换,还请陆大人在此处稍作等待。”二当家在罗校尉之前说出了这番话来。 对于自家这位上司,二当家的清楚得很,虽说是帮着上面的人做一些暗里的事情,但就为人来说还算是个正直的人。 这些天中能够不和陆予政起大冲突,就是他居中调和的功劳。 陆予政回望了许婉一眼,眼中充满了惋惜。如许婉这样的清纯雏儿是他无论逛多少个青楼女子都遇不到的。 “大人,来日方长,若是陆家小姐那边出现了意外,之后谁都不好交代。”二当家的言语中颇有些规劝的意味。 “你们好歹也是禁军出生,贵人们养了你们这么久,难道连区区几人都无法应付?”陆予政显然十分不情愿放弃许婉。 “陆大人可以亲自去试试石岚的身手!”罗校尉对着陆予政咧嘴一笑,那森白的牙齿让陆予政想起了宫里被圈禁虎豹,那些野性未训的大家伙瞪人的时候就与此时的罗校尉一样。 不过,那些虎豹可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而罗校尉却是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陆予政咽了一口唾沫,微微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开口说道:“那好吧,一切就交给罗校尉您去处置了,为贵人们做事平稳一点重要。” “陆大人理解就好!”罗校尉对陆予政笑了笑,而后摆了个请的手势。 陆予政脸色一黑,其实他本打算在罗校尉和二当家离开的当头做点事情来弥补遗憾,却没想到罗校尉此番居然防了他一手。 此时的陆予政在心里已经狠狠地给罗校尉记了一笔,决定来日若是有机会定然要给这人一些苦头尝尝。 罗校尉对于陆予政的态度亦如往常那不屑已经是流于面上,这让一直在努力维系着两人之间关系的二当家的显得十分无奈。 山腰上,带路的贼人让陆瑾禾一行人停留在原处,而他们则上山去汇报。 陆瑾禾开始回忆起上山时候的路,就算她的记忆力相当不错,但在上了山之后对于这段路的记忆都十分有限。 贼人有意地带着他们行走于山林间,所行之路可谓是九曲十八弯,很显然是故意让他们迷失方向。 即使对于义贼一方已是胜券在握的态势,但他们却依旧小心谨慎,这让陆瑾禾在心头感慨,不愧是能够存在于天子脚下的贼人。 在等候的时间里,陆瑾禾看向了身边的刀疤。本来陆瑾禾以为刀疤的气性只是一时,对于巨蛇帮来说,几人可谓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没有那么容易闹掰。 但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即使在停下来修整的时候,刀疤也没有半分与卢宗做交流的意思,甚至看卢宗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厌恶之感。 这让陆瑾禾明白,刀疤应当是属于那种坚持己心的江湖人。 说实话,一直以来陆瑾禾对于刀疤都低看了一眼,他的地位甚至在巨蛇帮四人的末尾,甚至还要低语白脸。 白脸虽没有卢宗所表现出来的睿智,甚至长得也像是被酒色掏空了,但陆瑾禾总觉得白脸应当不是那种腹中空空的人。 倒是作为巨蛇帮名义上帮主的刀疤卫义,让陆瑾禾觉得此人不过是一介江湖草莽罢了,心中的善恶淡薄,这种人放在江湖上应当是一捞一大把。 这帮主之名,实在是有些名不符实。 但现在看来,刀疤应当是几人之中最像江湖人的人,他心头坚守着一个义字。 “这次是我们巨蛇帮欠四小姐你的。”似乎是察觉到了陆瑾禾的目光,刀疤忽然转过头来对陆瑾禾说道。 陆瑾禾微微一愣,这话她并非是第一次听了,她一直都以为刀疤三人对于卢宗的能力都十分信任才是,但现在听刀疤这语气似乎和她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沉吟片刻之后,陆瑾禾开口道:“卢先生已经说了自己准备了完全之策,我不过是来配合演出一场罢了。” “我并非是担心秀才的布置!”刀疤正色道,“而是我们这些人违背了江湖道义,以诓骗的手段让四小姐您陷入险境之中,坑害朋友通道,这是巨蛇帮的帮规所不能允许的。” 说话间刀疤看向了坐在石头上做沉思状的卢宗:“卢先生的作为若是放在了以前的巨蛇帮应当会受到帮规处置!” “帮规啊……”陆瑾禾沉吟,她并没有去说巨蛇帮已经不存在了之类的话。 之前她之所以选择与巨蛇帮一众深交,除了看中了石岚卢宗他们的能力之外,与他们之前所在的江湖帮派巨蛇帮也不无关联。 这个帮派的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阴险嗜血之类的词汇,但在摄政王府的文案记录当中,这个江湖门派却出奇的正派,正派得连官府都是将他们当成是做普通货运镖行的而非是帮派。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帮派,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发生了帮主被刺,举帮散去的情形。 而官府对于巨蛇帮主的死只落了“仇杀”二字,这对于江湖人来说是完全能够解释得通的。 就算是巨蛇帮帮主一直以来与人为善,也难以避免与某些人发生利益冲突。 但一夜之间刺杀,到遣散帮会,这样的手段很难让她不与官府联系起来。但后续陆瑾禾想要寻求的真相,就连摄政王府都无法给她,陆瑾禾只能放弃探寻。 话说刀疤这个现任帮主比起之前的帮主来要“江湖”不少,至少绑架自己这些黑活他们开始做了。 “话说既然有帮规的话,你们帮里的之法堂堂主是谁?”陆瑾禾忽然开口问道。 第八十五章:守护 大概是没有意料到陆瑾禾会问起这样的事情,刀疤不禁一愣。 要知道他们巨蛇帮就算是加上许婉和五个孩子也不过十人,哪里还分得出一个执法堂? 不过,他们四人倒也算是各司其职。 作为帮主,刀疤负责揽活,不管是明里暗里,只要价格得当,且所做之事不算太过,他都会接下来。 再有就是卢宗,他是担当军师一类的角色出谋划策,这个角色应当是以前的副帮主担当。 而后便是石岚,当遇到硬茬子,他处理不过的时候,便有石岚出手,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某些大帮派大势力的事情,石岚一出手基本就能够解决。 若是放在巨蛇帮中,石岚应当是对外的四方堂堂主。 至于白脸,刀疤仔细想了一下,从最开始的时候白脸就是在帮里担任着文书一类的职责,到现在依旧如此,当然,更多的时候他是帮卢宗给孩子们上上课。 至于执法堂,如今这了了几人自然是用不着那东西,毕竟帮规什么的都是在人多的时候,用意管理成员,维护整体的存在。 他们这几人若是有朝一日志不同道不合大可以各奔东西,不会有任何东西来限制他们,如此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执法堂。 见刀疤居然真的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且为之纠结的时候,陆瑾禾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连忙说道:“不过是问问罢了,并没有多余的意思。” 刀疤摇头道:“其实四小姐您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即使只剩下最后几人,也需要有人站出来维护帮规,否则这‘巨蛇帮’就无法立住,人心偏离,帮派就真的散了。” 此时的陆瑾禾也不禁一愣,她没想到刀疤居然想到了这一层,她之前的话语若是换做其他人应当将其当玩笑,但刀疤似乎认真了。 “真要说的话,婉小姐算是我们执法堂堂主,她虽说不会用鞭刑棍罚,但言语还是有的,不过……”话到此处刀疤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不过,婉小姐为了能够养活那五个孩子,有时候也不得不默认你们去做一些事情,这就导致她觉得自己所言有些无力,长此下去甚至已经不以言语来矫正你们?” 陆瑾禾沉思了片刻,说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其实每次到那个小院寻许婉的时候,在谈天的时候,许婉的眼中总是会隐藏着难以言说的悲伤。 这一点,在卢宗四人外出的时候尤为明显。陆瑾禾曾经试探性地问过许婉,是否知道巨蛇帮四人在干什么时,许婉只道不知,到后来甚至开始回避这个话题。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陆瑾禾也没再提及。从李棠安最初对于巨蛇帮四人的态度来看,他们所做的事情应当不是那么合乎情理。 “四小姐果真是心思通透的人。”刀疤感叹道,“但这一次你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这应当是太过信任我们的缘故吧?” 刀疤说完这句话之后静静地看着陆瑾禾,平时看上去略显狰狞的刀疤此时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刀疤不算是一个好人,这一点刀疤从来都没有掩饰过,但在此时看来,刀疤是唯一一个直到现在为止依旧坚持着千人道义的人。 刀疤问了一个和卢宗相似的问题,但与卢宗不一样的是,卢宗考虑的是接下来的事情是否会一路顺畅,而刀疤更想知道的是他们此番是否是欺骗了一个信任他们的人。 “我的回答依旧和起初没什么不同,对于我来说,想要借此机会去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在暗中对我出手,而小孩子的戏演得也不如你们想象中那般完美。”陆瑾禾想了想说道。 “这话,我信了!”刀疤开口道。 陆瑾禾不禁一笑道:“之前没看出来你原来是如此认真的人。” 刀疤回道:“人总得有一些坚持的东西才是,否则现在的我应当在某个帮派里为别人争斗杀人,以换取我自己的逍遥自在。” “将她交给我吧!”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山上已经下来了人,一名身材瘦削的男人指了指陆瑾禾,他身边立马有人要过来将陆瑾禾带过去,却见刀疤嚯的起身来挡在了陆瑾禾面前。 随着刀疤这一动,石岚也站了起身,他手上虽说没有武器但依旧是压迫感十足,让想上前的人全都停在了原处,而后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头领。 瘦削男子眉头微皱,开口对刀疤说道:“只要将四小姐交于我们,你家小姐自然会送下山来。” 陆瑾禾的眉头微蹙,她总觉得这帮贼人有些不对劲。如今自己一行已经来到了他们地头,若是真想要违背当初的承诺,只得到她陆瑾禾而不方许婉的话,应当带更多的人来才是。 若想要遵从协议,那就不应当摆出如此面孔,拿出诚意把许婉带到此处来才对,但如今这帮人却两面都不沾,这很难让人不去怀疑这帮人的目的。 陆瑾禾看向了卢宗,这一切都是卢宗的筹谋,他应当是最有话语权的那个人。 “请吧!”卢宗语气平淡地说道。 不但是陆瑾禾,此时的刀疤直接暴起,拔出刀来指着卢宗:“在见到婉小姐之前,别想让我放人!” “看来你的属下并不听你的话。”瘦削男子嘲讽道。 “老子才是帮主,你们这些人应该好生开开自己的眼才对!”刀疤啐了瘦削脑子一口。 “石岚!”卢宗忽然喊道,石岚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刀疤走了过去。 “石头,这一次你还站卢秀才一边?”面对石岚刀疤也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身上的气势丝毫不逊于石岚。 “帮主,放下吧,听秀才的。”到底是同伴,石岚并没有准备直接动手。 “还是那句话,要想在我这里拿人,要么见到婉小姐,要么就将我杀了。”刀疤嘿嘿一笑道,“石岚,我知道你强,但你始终不愿意和我切磋,这一次就当是给了我这个机会。” 第八十六章:决断 眼看石岚与刀疤两人就要打起来,但卢宗似乎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而就在此时,陆瑾禾却忽然出手按住了刀疤的肩膀并从其身后走了出去。 “四小姐?”刀疤十分疑惑地唤了陆瑾禾一声,陆瑾禾只是回头对其一笑,而后不顾刀疤的阻止去往了石岚那边。 在路过石岚的时候,便听其轻声道了声谢,陆瑾禾也未多做回应去到了瘦削男人的身边。 “四小姐倒是有自决。”瘦削男子眼中也满是诧异之色。 “如今到了你等的地盘,总需要遵从你们的规矩行事才行,别伤了婉小姐就行。”陆瑾禾微微一笑,颇有些在大义面前不畏己身的意味。 瘦削男子微微点头:“跟着我们来便是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瘦削男子看了卢宗一眼,便带着人重新回到了山上,留下卢宗等人在此处等待。 刀疤放下了刀一脸阴沉地看着石岚,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能够参与进去,就仿佛是个局外人一般,如今陆瑾禾已经被人带走了,婉小姐能否救到还是未知之数。 此时的刀疤心头有一股怒火,但却不知道应当如何发泄出来,只能死死地瞪着卢宗。 没有卢宗的示意,石岚自然是不会出面阻拦。在刀疤心里,正是因为陆瑾禾觉得他打不过石岚,这才自己到了贼人那边。 “帮主,想要救婉小姐和四小姐的话,之后我们需得号令一致!”卢宗忽然开口道。 “救她们?”刀疤看向卢宗的眼神之中满是嘲讽,“能够用以交换的四小姐已经落到了他们手上,你难道真指望石岚能够一人将‘义贼’拿下?” 那可是连官府都无法将其剿灭的存在,所行之事虽说和“义”字沾不得半点边,但其实力就算是巅峰时期的巨蛇帮也难以望其项背,更何况如今这巨蛇帮只剩下他们区区四人。 不,应当说只有三人,白脸此时应当在某处养伤。一想起白脸,刀疤脸上的阴郁便加重了几分。 “石岚自然拿不下,但若是对面掺杂了我们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卢宗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们的人?”刀疤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心头的气性过了,还是怒火太盛已经隐于了内部,刀疤看上去已是异常平静。 此时的卢宗也没有再隐瞒刀疤的打算,开口解释道:“我曾说过,官府对于这帮人极欲除之而后快,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过是配合他们罢了。” “官府?”刀疤冷哼一声,“来寻我们晦气的不就是官府的人?那个什么路郎中,听说还是京城中新晋权贵。” 卢宗深深地看了刀疤一眼:“帮主,您应当明白官吏之间是有区别的,他们中有为了权力鱼肉百姓者,自然也会有真正为百姓做事的人。” “那些真正做事的人应当已经被争权夺利者排挤在外吧,巨蛇帮是如何散的你卢军师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 话到此处就连卢宗也陷入了沉默之中,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想要找到巨蛇帮覆灭的罪魁祸首很容易,但最怕的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来。 牵扯下去会让剩下的人连最后的立锥之地都失去了,这显然不是老帮主想要看到的。这一点卢宗十分清楚,而刀疤也能够想明白。 正是因为如此,刀疤这些年来就算再惹事也没有去触碰当年的仇恨。但不去触碰,并不意味着忘记,这是他们之前所保留的默契。 “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就必须借助于官府的力量。”卢宗难得地开口解释,但刀疤此时却露出了倦懒的神色。 刀疤摆了摆手,并深吸了口气:“正如四小姐所言,巨蛇帮已经没了,义字都守不住,之前的那些坚持放下也无不可,这次就当做最后一次配合吧!” “刀疤!”石岚想要说些什么,但刀疤却没有再听下去的意思,抱着刀走到了一边。 刀疤手上的刀并非什么好刀,却是老帮主留下来的唯一遗物。 “就这样吧。”卢宗摇头道,“先把婉小姐救出来再论其他。” 听了卢宗的话,石岚也只能点头,三人顿时沉默无言。 “四小姐,请于此处下山吧!”另外一边,瘦削男子指着一条狭长蜿蜒的山道对陆瑾禾说道。 这变故倒是没有让陆瑾禾的脸上有多少惊讶之色,她之所以愿意跟上来可不仅仅是因为不希望石岚和刀疤起冲突,对于眼下的一些局面她还是瞧出了一些端倪。 眼前这瘦削男子并不是敌人,这一点陆瑾禾倒是确定的。 在之前的交接中,卢宗不知道是在故意提醒,还是无意露出破绽,都为他的确认做出了支撑。 卢宗实在是太过配合瘦削男子,而石岚在其出现之后更是连护卫卢宗的动作都未做,而直接与刀疤对上,这已经充分说明了两方是相识的。 陆瑾禾在心头一阵琢磨,很显然,在此时下山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之后的战事也无法波及动她。 但陆瑾禾却并未如此选择,探究那些暗中操纵者的身份本是陆瑾禾的借口,但在此情况下,卢宗既然有了妥善布置,那她觉得自己再进一步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与你们同行!”陆瑾禾说出自己的决定。 瘦削男子微微一怔,开口说道:“四小姐,此番与那帮贼人相争难保出现意外,摄政王也不想让四小姐您有事。” “你是摄政王的人?”陆瑾禾眼前一亮。 瘦削男子点头道:“在下从属暗卫,称号是‘大鱼’,这帮贼人已经被摄政王盯上,此番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 “这是我能知道的?”陆瑾禾试探性地问道,“她可不记得自己已经达到了李棠安嫡系的程度。” “是言主事曾提过,四小姐您是自己人。”大鱼笑着回答道。 “原来是言七,不过他们也算得够准,居然知道对方会对我下手。”陆瑾禾这话本来只是一句寻常的感慨,但在大鱼这里却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第八十七章:局中 “想来四小姐是误会了,这伙贼人盘踞贤隐山日久且狡猾异常,我们也是在近日才寻得蛛丝马迹,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能够带出他们身后的人,四小姐你也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能够被言七说成是自己人,再加上之前所听到的传闻,在大鱼这暗卫的心中,陆瑾禾应当只差了“女主人”这个名义上的身份。 要知道暗卫组织严密,乃是由摄政王府挑选训练,其存在对于外界来说都是个迷,言七这个“自己人”的认定可谓是分量十足,大鱼并不想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原来如此。”陆瑾禾微微点头,“那巨蛇帮的人也是恰逢其会?” 大鱼沉吟片刻道:“这话倒也没错,但此番能够收网与义贼好抓了他们的人也有着很大的关系,若真要形容的话,应当是中途插入的有利棋子。” 话到此处大鱼忽然停了下来,眼中似有犹豫之色,片刻之后开口说道:“我曾经在巨蛇帮中呆过。” 陆瑾禾露出恍然之色,难怪卢宗那么有信心。从平日里的对话来看,巨巨蛇帮对于官府可谓是极度不信任,但这次却能够通力合作,这本就是有悖常理。 不过,大鱼曾是巨蛇帮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此时的陆瑾禾对于暗卫这组织也算是有了些认识,组织的成员们来自三教九流,平日里应当是隐藏于坊间,在必要的时候发挥作用。 “还请四小姐下山吧,沿着这条路下去,便有人接应你。”大鱼再次催促道。 “那婉小姐和另外三个孩子你们打算如何救?”陆瑾禾开口问道。 大鱼低头沉吟,脸色十分不好看。 陆瑾禾作了然状:“看来你们为了达成目的准备牺牲掉他们了。” “不,我们会尽力救援,只不过……” “只不过任务完成的优先度大于许婉他们几人的性命。”陆瑾禾接过大鱼的话说道。 对此,大鱼并没有否认。明明之前是巨蛇帮的人,但如今面临选择的时候却无法顾及老帮主的女儿,大鱼心中是否有着几分苦楚陆瑾禾无法探究,但她不会坐视徐婉受到伤害。 “走吧,我好歹也会些武功,自保应当是没问题的。”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道。 见陆瑾禾眼神坚定,大鱼只能无奈妥协:“之后上了山还请四小姐听我等号令,否则的话,就算是将您绑到另一处,大鱼也断然无法看着四小姐您堕入险地。” “好!”陆瑾禾很干脆地回答道。 “你说陆四小姐中途被人劫走了?”在半途之时二当家忽然收到消息,眼中露出惊怒之色。 这就意味着山上还存在一股他们不知道的势力,眼皮底下居然藏着敌人,这对于‘义贼’来说是无法容忍的事情。 但在此时若是想要排查,势必会分散兵力。他们现在尚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实力如何,若是轻易分兵,就等同于是化拳为掌,很可能被逮住断掉手指。 汇报者开口道:“回禀二当家的,属下奉命去为巨蛇帮的人引路,见其队伍之中并无陆四小姐的存在,便开口一问,这是那个叫做卢宗的人告诉属下的。” 陆四小姐上山之事是已经确认过的,这说明巨蛇帮并没有对他们虚与委蛇,这也和情报之中巨蛇帮几人重视前帮主女儿的情报相符合。 如今事实已经摆在他们面前,在此时此刻,这山上的确是出现了除他们意外的第三股势力。 按照之前“义贼”的行事风格,一旦遇到这样的事情便可以丢弃一切以稳妥为主,但这一次情况却有所不同。 贵人已经派人亲身至此,若真那样做了,那之后定然是无法交代。 “二当家,巨蛇帮的人与我们的兄弟动手了!”就在二当家思考进退之路的时候,又一个消息传了过来。 二当家的啐了一口痰,在心头暗骂,自己不是已经提醒过先不要与巨蛇帮那些人产生冲突吗?怎么忽然就打起来了! “你去处理吧,我们守在这里!”身后传来罗校尉的声音。 “希望你们最后不要让贵人们失望。”陆予政冷哼了一声,在心底骂了一句“废物”,说什么纵横不败的‘义贼’,在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予政就要退回山洞,却听罗校尉提醒道:“现在你最好跟我一道,若你只是靠着下半身想事情,那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 被点破了心中龌龊的陆予政表情有些尴尬,在略作思考之后还是觉得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 在山腰处,石岚的周围已经躺下了一片人,当二当家地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铁青,石岚虽没用刀剑,但看那些人的情形今后能够行走做事已属幸运。 果然是江湖上传闻的“出山虎”仅仅是依靠着拳头就能够将一众好手全部打翻在地,对于石岚的身手二当家感叹不已。 在之前他其实是想要把巨蛇帮这几人全部纳入义贼中来,最后都被断然拒绝,这也让二当家的感觉十分遗憾。 “住手!”二当家大吼一声,在此时自然不能露怯,这一次他所带来的人是义贼的主力。 义贼其实可以分为两部分,其核心为三十六贼,其余的都算是外围成员,是可以随意抛弃的,而三十六贼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是石岚看到这群人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若是真要打起来他自然是没有丝毫畏惧,但现在许婉依旧在对方手上。 “你们已经收到了人,为何还不将我们婉小姐放了?”卢宗大声质问道。 此时更为恼怒刀疤,现在不但没有救到许婉,真是还把陆瑾禾搭了进去。此时他很想要质问卢宗,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们需要同仇敌忾。 “带走婉小姐的并不是我们的人。”二当家开口道,“有人潜入了这片区域,还请诸位能够协助我等将那伙人找出来。” 第八十八章:山上山下 “呵呵,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帮助你们清除威胁?”卢宗脸上的笑容看得二当家的青筋直冒,这一下属于是打人打脸,这贤隐山可是他们“义贼”的地盘,居然就如此简单被人侵入。 二当家深吸了口气说道:“若是诸位能够帮忙,不但是婉小姐可以安然回归,我们还能予以诸位一笔小钱,听说近些年来你们巨蛇帮过得不怎么如意。” “笑话!”刀疤冷哼了一声。 “这件事情我应了。”卢宗开口让刀疤的脸色铁青,他总觉得今日的卢宗是在刻意挑衅他作为帮主的威严。 而与前几次不同,这一次卢宗却给出了自己的解释,许婉还在对方的手上,而这个解释是刀疤不得不接受的。 “看来诸位已经统一了意见,那就随我等上山吧!”二当家对着巨蛇帮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另外一边,陆瑾禾被带到了暗卫的营地。 其实说是暗卫营地也不太恰当,按照大鱼的说法,在此处只有他是暗卫的人,不过此时的身份是被策反的义贼三十六人众之一。 陆瑾禾其实很好奇,如大鱼这样的朝廷钉子是如何在义贼那边达到这样的高度。不过,大鱼似乎并不准备对这个问题予以解释。 朝廷与江湖看似分割开来,却又自然地交融在一起,其间因果缘由自然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 其他的人则是化为贼人的朝廷官兵,陆瑾禾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真正的悍卒,绝非是府衙那些差役可以与之相比的。 “现在这个地方应当离义贼的窝点很近了吧,你们就不担心被发现?”陆瑾禾试探性地问道。 大鱼笑了笑,陆瑾禾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之前已经对义贼有过探究,上山来并非是一时的鲁莽举动。 “可以说是义贼的眼皮底下,有我这个三十一的掩护,倒也勉强藏得住。”大鱼回答道。 义贼三十六众,都是以数字为称呼,据说这三十六人之中并非全是武林中人,也有人是拥有着特殊技艺的工匠。 仅仅从这些来看,这伙都不是普通的贼人。 “那之后准备如何进攻?”陆瑾禾看了看营地里的人,人不过百,但在这山林之中,无法彻底拉开阵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少量的精锐是最好的选择。 很显然,这次行动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此时的陆瑾禾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贤隐山上的贼人每每都能够准确地把握住官府的动向,若阿福真的回去求救了会不会扰乱全盘计划? 当陆瑾禾将心中的疑问告知大鱼的时候,大鱼却说完全不用担心。陆瑾禾心头一想,既然卢宗参与在其中没有道理会忽略这么大的破绽。 想到这里,陆瑾禾也不再言语,安稳地坐在一旁听着大鱼的布置。 大鱼的布置以稳妥为主,只要他们收到讯号之后,按照既定线路突入“义贼”营地,而后对义贼进行分割。 三十六贼中有不少人是强手,需得将他们分割开来,而后再逐个将其处理掉。 其布置虽是妥当,但其中却没有一句话是提及当如何救援许婉,如今也只能相信卢宗那边有着万全准备不会让许婉陷入险境之中。 就在山上烽火将起之时,李棠安已经带人来到了山脚之下,并见到了花奴,花奴连忙过去见礼,但此时的李棠安脸色却不像平日一般和善。 花奴低下头来,她十分明白李棠安为何而生气。毕竟此时陆瑾禾正在山上生死未知,而李棠安很显然并不想陆瑾禾陷入此等地步。 “准备好了吗?”李棠安回过头来问言七道。 言七微微点头:“回禀王爷,已经妥当,但这一次很可能带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人。” 话到此处,就连言七的眼中也带上了犹豫之色。 以暗卫针对于“义贼”的布局,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很容易,但后续定然会有更多的人被带出来,若真到了那时候,结局定然是相当不妙。 此时的言七十分头疼,这一次行动本来应当由暗卫隐秘执行,但陆瑾禾和巨蛇帮参与其中,这事情就算是想要藏也藏不住。 李棠安沉吟片刻道:“不管是谁,既然活在大燕就要遵守大燕的律法!” 此言之后,言七没有再言及其他。 此时,阿福走了上来。他回到城里,第一想法是回将军府寻人,毕竟这些日子以来,陆瑾禾和柳氏的关系相当融洽。 至于王府,之前陆瑾禾去的时候扑了个空,阿福只想选择最为妥当的方法。 回答将军府之后,他便去找寻柳氏,但遗憾的是他连柳氏的面都没有见到。于是乎便只有将这件事情告知管家陆安,陆安予以了他的指引,让其去摄政王府。 这让阿福感觉十分无奈,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依旧只有王府一条路可找。 将军府有着自己的武力,在不允许蓄养私兵的京城,将军府的家丁武力可谓强大。当初陆予政可是带着将军府的家丁耀武扬威,如今到了救人的时候,他却不能从将军府带出哪怕一人。 这让阿福深深地感觉到,这将军府内部的阴暗战场较之真正的沙场更为恐怖。 在沙场之上,还有能够靠得住的袍泽战友,但在这里,需得防备随时都会递过来的背刺。 阿福的运气要比陆瑾禾好上不少,这次去王府并没有落空遇到了上朝回归的李棠安。 本来这一场抓捕是由言七负责,当知晓陆瑾禾居然被牵涉其中后,李棠安也跟着一道来了贤隐山下,这让阿福心安了不少。 老天总算没有将四小姐的退路堵死,至少还有摄政王护在他身边。 “王爷,小人能参与此次行动吗?”阿福来到了李棠安面前问道。 李棠安打量了阿福一番,虽说在将军府呆得太久阿福已经失去了以往的锐气,但身上还是有着沙场残留的气息。 将军府的家丁皆是悍卒,这本是有心人想要以此来离间先帝和镇远将军之间的话语,但先皇却直接让这传言落到了实处。 第八十九章:义贼 镇远将军府能够从军中挑选战卒以填补将军府防卫,这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蓄养私兵这类的事情对于镇远将军府来说是可以被允许的。 不过,陆渊是一个极为懂得进退的人,府中的护院们的确是从军中挑选,但都未超过百人之数,这数目甚至比不过丞相府的家丁。 不过,丞相府就算将所有家丁都聚集起来也不够这百人杀,要知道在这百人当中,有不少人在军中都足以任职将领,身上的功劳都是从战场上杀出来。 在将军府中,陆渊曾经言明,不能将那些从战场上回归的兵卒当做下人对待。 不过在陆渊离开府邸之后,这话就被无视了,陆予政更是带着将军府的悍卒们出去花天酒地。 因为此时朝堂上已经有不少人提出要收回将军府蓄养私兵的权力,但最后都被李棠安挡了回去。 其原因很简单,这件事情就算要做也得是镇远将军从边境归来的时候再做,而非是其人在为国作战,而身后却有人来损害其家室,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李棠安看得出来,阿福也应当是从军中选拔而来的。但仅仅带着一人出府,李棠安总觉得陆瑾禾脑子里的弦缺了应当不止一根。 “去吧,若是需要什么就对言七说就是。”李棠安开口道。 “谢王爷!”阿福对李棠安施礼道。 李棠安摆手道:“这倒是不必了,若真要感激本王,那就劝诫你家四小姐在她家兄长回归之前最好不要离府。” “小人定然会将王爷之言转达。”言罢阿福便跟在了队伍之后。 沉思了片刻之后,李棠安发了自己最后一个指示,那就是此番行动把救援陆瑾禾当成第一要务,其余的任务都可以排在其次。 言七会意,开始分配上山的人手。 此时山上,在所有的眼线都被大鱼拔除之后,“义贼”已经无法获知山下居然已经有朝廷的兵马开始对他们实施包围。 即使到此时为之,“义贼”依旧有着辗转腾挪的空间,只不过此时的“义贼”内部正处于人心惶惶的时刻。 对于“义贼”来说,他们最担心的并非是朝廷的围剿,而是自己身边出现了叛徒。他们所做之事有大半都见不得光,若是真有核心成员被策反,那对于他们将是灭顶的灾祸。 此时的三十一大鱼已经归队,核心的三十六人聚集在山洞之内,而外面则由三年以上的外围成员守护。 三十六人都拥有着自己的部署,每个至多只带一人进入山洞中,在卢宗的观察下,三十六贼似乎并没有全部到达此处,这“义贼”似乎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铁板一块。 经过二当家的一解释,卢宗才明白他们陷入了一个误区。核心的三十六贼人平日里并不是完全聚集在一起,即使在贤隐山中,他们也有着各自的山头。 所谓的三十六贼,其实应当是三十六个山大王,而“义贼”应当是这些个山大王组成的联盟。 只不过,这联盟要在这地界生存下去,就必须得强行凝聚在一起。 这些和外面传闻“义贼”只是极少部分的精锐山贼组成大相径庭。若朝廷真依靠着外面流传的情报对“义贼”进行围剿,定然会吃大亏。 更何况“义贼”完全能够将主导权掌控在自己手上,一个山头被攻破,还会有另一个山头,可谓是把“狡兔三窟”发挥到了极致,不用去和官府硬碰硬。 从结果来说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若是让朝廷得知盘踞在贤隐山的山贼所拥有的武力足够威胁到京城安危,那接下来义贼面对的便是真正的军队。 当然,一些要命的细节二当家的并没有对卢宗透漏,比如说各山头是如何联系,如何做到行进一致。 在进入据点之后卢宗四处打量却并未发现许婉他们的身影,二当家也注意到了卢宗的行为,便告诉他许婉已经被带到了别处。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不过,这在二当家看来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卢宗他们只是临时的盟友。 卢宗也没多说什么,但此时却有另一件事情让他哑然,乔装过后的陆瑾禾此时正站在大鱼的身后,这让卢宗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表情以对。 把陆瑾禾交于大鱼就是想让他借此机会脱离这是非之地,没想到陆瑾禾非但没有远离,反倒是加入了进来,枉费了他们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做出交接。 陆瑾禾自然也感觉到了卢宗投递过去的视线,她将头上的兜帽往下压了压,并未对卢宗予以回应。 “首领,将我们聚集起来,难道又有人打进来了?”一个略显粗狂的声音响起。 卢宗朝着说话者看了过去,只见其人虬髯黑面,壮实得如同一头牛犊,那凶悍的气息让卢宗感到有些惊心。 “这黑汉子如何?”卢宗压低声音问身边的石岚。 “一人不足为惧。”石岚回答道。 从进入此间开始,那黑大汉的视线就放在他的身上,眼中的挑衅意味十足。 “一人……”卢宗沉吟。 在石岚说出这话的时候卢宗便已经暂时打消了动武,要知道在这些人当中可不仅仅只有一个黑大汉,定然还有其他的高手在其中,以石岚的手段终究是难以应付。 “我们之中有了了背叛者。”罗校尉缓缓地说道,他的眼神扫视众人表情不怒自威。 这句话让大多数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唯有那黑大汉不以为然道:“谁是叛徒找出来杀掉就是,三十六听着顺耳,但总有些人名不符实。” 黑大汉说着挑衅一般地看向了离他不远处的大鱼:“三十一,和我打一场,证明你有继承这个称号的本事!” 卢宗眉头微皱,他知道大鱼才加入“义贼”不到一年其地位或许会有不稳,但如今看来形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坏一些。 “十一,你的意思是要我击败你来继承你的称号。”大鱼起身来没有丝毫示弱的意思。 第九十章:只身救人 黑大汉饶有兴致地说道:“若你真有那个本事,我倒是想要试试。” 说话间黑大汉捏着拳头,一阵令人牙酸的爆豆之声彰显出了他此时的战意。 “十一,够了,我们现在是找出叛徒来,不是让你在这里逞凶斗狠!”二当家的呵斥道。 二当家的话对于黑大汉还算有些作用,脸上的挑衅之色收敛了不少。 “那谁没来谁就是叛徒如何?”黑大汉环视四周,“嘿嘿,比如说老四,他就没来,我们去他的山头看看如何?” 罗校尉冷冷地看向黑大汉,黑大汉嘿嘿一笑没再说话。 二当家开口道:“我们为‘义’字而存,谁将陆四小姐劫走的只要在此时站出来说明缘由,可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黑大汉冷哼一声,看向了大鱼。 大鱼是如何继承三十一的称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的前任背叛了,而将其捅出来的正是大鱼。 “十一,我知道你与那人交好,但背叛就是背叛,叛者诛,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大鱼正色道。 说完这话之后,大鱼话音一转继续说道:“但这一次却不同,带走陆四小姐并不意味着背叛,或许还有其他原由。” “三十一说得对,现在最紧要的是将陆四小姐带到这里来。”二当家的言语也松动了几分。 “那就一家一家搜索过去如何?”黑大汉提议道。 这是个笨办法,但却是现阶段行之有效的办法。此话得到了洞中大多数人的认同,搜索行动开始。 大鱼提出了主动搜索他所在的山头,以证明自己对义贼绝无二心。包括黑大汉在内,所有人对此都没有异议。 正如大鱼所言,当众人义贼开始清剿叛徒的时候,那据点的周围就失去了看守,陆瑾禾也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了队伍,重返据点。 重新摸回据点之后,陆瑾禾才发现这“义贼”对于这据点的设计极为精妙,或者所这山洞内部本来就是九洞十八拐,再加上贼众的布置让陆瑾禾一时之间难以辨别方向。 就在陆瑾禾想要原路折返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因为躲避不及时,值得硬着头皮向站在原处,按在刀柄的手上有些细微颤抖。 陆瑾禾知道此时她的脸色应当异常难看,她只能将头压低迎面朝着两名山贼走去,只不过她如此畏缩的模样依旧引起了别人的怀疑。 “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到这里来?”一名山贼开口问道。 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陆瑾禾展现出了自己脑子的灵活,立马编出了一套不算严谨的说辞。 “两位大哥,我新来不久,对于这地方还不熟悉,想要回去的时候走叉了路,这要是不遇到两位大哥,今日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出去。” “原来如此,还以为你和之前那个不开眼的家伙一样,想要对人质都手。”问话的山贼开口道,“你沿着这条路出去就好了,前面那女子所在之处可是我们的禁地。” 陆瑾禾本想要暂时撤退另寻他法,但山贼的这话却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按照其所指示的方向朝前方走去,待两名山贼巡逻离开之后她便原路返回。 按照山贼所指示的“禁地”行去,她果然找准了地方,只不过眼前的情形却不太妙。 三个孩子已经被捆绑到了一处,而许婉也被束缚住了手脚,而陆予政此时正一脸淫笑地想要对许婉行不轨之事,若是陆瑾禾再晚来一步,陆予政就得逞了。 面对这样的情形,陆瑾禾也毫不留情一脚踹在了陆予政的屁股上。 “砰”的一声陆予政被陆瑾禾一脚踢开,让陆予政撞到了墙壁上。 这陆予政明显比在将军府时耐揍了不少,或者说是因为其在情欲缠身的情况居然在痛呼了一声吼站了起来。 “哪个不开眼的,不知道我是你们大当家的贵客?”陆予政厉声质问道。 陆瑾禾没有理会陆予政,默默地来到了许婉身边,柔声问道:“没事吧!” 许婉听出了陆瑾禾的声音,十分镇定地回答道:“我没事!” 在陆瑾禾为其解开束缚之后,立马去到了孩子一边。 “你不是山上的人?”陆予政眼中露出了怪异之色。 陆瑾禾微微一顿,却并没有去理会陆予政的意思,按照她原本的想法,在找到许婉之后便第一时间脱离此处。 至于陆予政,她现在的确是恨不得要将其狠揍一顿,只不过现在的情形由不得她任性而为,只得强忍着心头的气性护在了许婉与孩子们的身边。 “走!”陆瑾禾轻声说道,只不过,当他们走到洞口之时,意外又发生了。 应该说这不能被称之为意外,虽说这据点被抽调了不少人出去,但终究还是山贼们的据点,遇到人应当是在她意料中的事情。 但意料之外的是对方居然一见面就点出了她的身份,这让陆瑾禾想要蒙混过关的想法化为了泡影。 “四小姐,这地方可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陆瑾禾抬起头来,看清楚了来者的相貌之后她顿时想起了此人的身份,不就是当初自己去寻求李棠安庇护,归府之时遇到的另一股劫匪头子吗? “本以为你是官府的人,没想到却是山贼。”被点破身份之后,陆瑾禾也不再掩饰。 此时的陆予政如同发疯一般大笑道:“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罗校尉,把他抓起来送予贵人,这次任务也就成了。” 罗校尉皱了皱眉,这陆予政居然在这个时候暴出他的身份,这很难说此人不是故意为之,但其用心他还是有些猜不透,毕竟之后陆瑾禾定然会被暗中处置掉。 “束手就擒吧,我也省去一些功夫!”罗校尉开口道。 “既是官府又是贼人,你们就不觉得自己愧对了那份朝廷俸禄?”陆瑾禾质问道,她再暗中对许婉打了个手势,让她借着这个机会脱离此处。 只要许婉能够离开山洞,那大鱼的布置就会发挥作用。 第九十一章:劫后生未定 是否真的能够拖住罗校尉,陆瑾禾心中实在是没底。 重活一生本来是想要尽力活着,但自己今日却是主动来这里找死,现在想来还真是亏大发了。 或者应当说自己的脑子一直以来都不太灵光,前世是因为爱情迷了眼,而这这一世却想要去追求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虽说陆瑾禾心头千万个后悔,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俸禄?”罗校尉冷哼一声,“且不说朝廷的俸禄如何,你又如何知晓我等不是在为朝廷做事?” 罗校尉看着神态平静的陆瑾禾,做恍然之色:“我倒是忘了,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毕竟从那之后,我便被摄政王找出来,若非是我还有些作用,现在应当被当成弃子抛掉了。” “还有这么回事!”陆瑾禾露出惊讶之色,她一直以为李棠安大多时候帮助她都不过是顺手为之,没想到对方在暗中还做了这么多事情。 不对,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陆瑾禾在心头暗暗提醒自己,她死死地盯着罗校尉,这一次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人交手,在家里学的那半吊子不知能有多少用处。 “对于那些贵人们来说,能用的时候,可以把我们当成是人,一旦失去了用处,那便弃之如敝履,从这一点上看,男人女人并无多大区别。” 在罗校尉说话的时候陆瑾禾在心里默数,在数到三的时候,陆瑾禾没有任何征兆地用手中的短刃对罗校尉发动了攻击。 陆瑾禾并未盲目地刺向罗校尉的要害处,而是朝着其四肢而去,相比于心脏等要害部位,这些地方更容易得手。 这决定起了成效,触不及防之下,罗校尉居然被陆瑾禾的接连攻击而弄得有些手忙脚乱。 “跑!”陆瑾禾对着身后众人大吼一声,陆予政就要拦阻,但许婉早有准备,将绑缚孩子的椅子直接砸向了陆予政。 触不及防之下,陆予政直接挨了个正着头上立马见了红。此时他已经不复初时的勇气,捂住脑袋哀嚎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罗校尉暗骂道。 眼见许婉等人从洞里逃脱,罗校尉被陆瑾禾纠缠得脱不开身,下手也凶狠了不少,终于抓住了一个空挡一脚揣向了陆瑾禾,陆瑾禾喷血而退,眼前开始有些迷糊。 这一下伤得不轻啊,陆瑾禾在心头暗道,以后定然不要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与人动手。 “陆瑾禾,你该死!”看着陆瑾禾摇晃欲倒,陆予政疼痛恼怒之下捡起身边的椅子朝着陆瑾禾砸了下去。 此时的陆瑾禾内腑激荡根本无法防备后背,这一砸之下陆瑾禾应声倒地。 “这一世结束得比上一世戏剧!”陆瑾禾在心头暗道,只不过有股不甘充盈了胸口。 无尽的黑暗,陆瑾禾睁开眼睛来,就像是没有星星点缀的夜空,空洞而无聊,陆瑾禾置身于其中,只感觉到了无边恐惧。 就好似前一世,她一直呆在的阴暗房间,许久都不会出现阳光,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腐朽。 俄而喝骂之声响起,身边漂浮着她前世所遇到的人,亲人仇人。 有着父亲的失望,柳氏和陆清寒的嘲弄,最后定格在方折那张扭曲至极的脸上。 “啊!”陆瑾禾忍不住叫喊出声来。 “小姐!”知夏的声音穿透了黑暗,这一声之后,陆瑾禾终于看到了亮光,她努力向前,想要将这光亮把握住,但身后的黑暗仿佛一直拘束着她,不让她离开。 陆瑾禾努力着想要挣脱束缚,但用尽浑身力道,却依旧无法动弹分毫,此时她的心头充满了绝望。 她已经不记得在这片黑暗空间呆了多久,甚至开始忘记自己是为何而来,又该到何处去,但此时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留在这里比走出去要好过得多。 只不过那眼前的亮光却又如此诱人,以至于让她忍不住想要过去紧紧地将其握住。 “小姐!”知夏又一声呼唤。 陆瑾禾终于感觉自己能动了,她朝着亮光奔了过去,就在她眼前的光越来越亮之时,她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那声音和她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小姐,您终于醒了!”知夏带着哭腔,看着睁开眼睛的陆瑾禾。 “我这是在何处?”陆瑾禾看着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重生的时候。 念及“重生”二字,陆瑾禾终于想起了她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她被那个叫做罗校尉的山贼头子击伤,而后又挨了陆予政一下,而后晕倒了,难道自己真重生了? “现今何时?”陆瑾禾身体一动,便感觉到身体传来撕扯一般的疼痛,这疼痛让她感觉到了真实,而后一阵要命的眩晕感让她重新躺回了床上。 “小姐,您不会失忆了吧!”知夏一脸担忧地看着陆瑾禾。 她只知道自家小姐去救人,之后便被摄政王送了回来,回来的时候受着重伤,而后便一脸昏迷了三天。 在这三天中,摄政王亲自登门拜访也被拒之门外。更让知夏感到绝望的是在这三天中,陆瑾禾的伤势并没有得到妥善处理,而孙礼居然在这个当头离府采药。 知夏提出要去为陆瑾禾寻大夫,将军夫人嘴上倒是应承了,但接下来非但没有为自家小姐找大夫,反而禁了她这个贴身丫鬟的足,其用意已经十分明显。 而此时陆瑾禾虚弱的模样,让知夏在心里感叹这世上真是好人没有好报。 “现今光嘉十年九月二十一,小姐,您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知夏开口道。 “原来没死!”陆瑾禾发出了一声感叹,只是不知道这感叹中失望居多还是庆幸居多。 “小姐……”此时的知夏不知道是否应当把实情告知陆瑾禾,以她现在的状况,若是柳氏再放任这伤势,陆瑾禾根本就是活受罪。 “怎么了?”陆瑾禾看知夏的表情有些不对开口问道。 第九十二章:暗不见底 “小姐,您还好吧?”知夏试探性地问道。 听了知夏的话,陆瑾禾试探性地动了一下身体,身体的痛楚让他连抬一下手都要用尽全部力气,这一次伤得很重。 看着知夏担忧的表情,陆瑾禾故作轻松道:“还好,现在不是醒了吗?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是!” “对了,当时我记得自己昏迷了,不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陆瑾禾开口问道。 在她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却听知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让陆瑾禾十分无奈,想要安慰知夏,却没有那个力气。 等知夏哭够了之后,陆瑾禾才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相比于担心山上发生的事情,她现在更应该担心自己的处境。 柳氏这一次对她算是图穷匕见,想要借着这次受伤,将她从这世间抹去。 到时候自己便成了自己陷入江湖仇杀之中受重伤而归,医治不愈而身亡,这简直再合理不过了。柳氏终究还是容不得她,即使她再三示好。 “孙大夫呢?”陆瑾禾开口问道。 知夏摇了摇头:“若是孙先生在的话就好了,就在小姐您出府的当天孙先生就离开了将军府,据说是出去采药去了。” “这是否太过巧合了一些。”陆瑾禾不禁摇摇头道,她本不应该对那些人抱有期待才是,完整的活过一世的只是她自己,柳氏他们可谓是人心依旧。 “小姐,怎么办?”知夏的情绪有些崩溃,如今她被束缚在这小院中无法出院半步,每日能够见到的外人只有前来送饭的人,而他们没有一人敢和她多说一句话。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将消息传递到外边,知夏甚至能够想象到眼睁睁地看着陆瑾禾死在病床之上。 “别……”陆瑾禾想说些什么安慰知夏,但忽然脑袋一阵晕眩向后倒去,好在知夏及时将其扶住,没有让陆瑾禾的头被磕着。 知夏连忙扶着陆瑾禾好好躺下,并强行止住抽泣声:“小姐,您好好休息,知夏一定不会让小姐您死的。” 陆瑾禾惨白的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她还记得前世也是在绝望中等待死亡,至少现在知夏还陪在她身边,这一点倒是让她颇为欣慰。 前院大厅,摄政王府又给陆瑾禾送来了药物补品,这些东西的价值自然是不值得柳氏多加关注,但李棠安的态度她却不能不予以理会。 当日陆瑾禾身受重伤被从山上带了下来,柳氏立马便意识到了这是一个能够在陆瑾霆回归之前把陆瑾禾除掉的机会。 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那自己女儿陆清寒以后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她以陆瑾禾病重为理由拒绝了任何人的探访,其中包括李棠安。 而李棠安对此也表示理解,虽说他是去贤隐山上对陆瑾禾进行救援,但在外人看来,陆瑾禾的伤与她这位摄政王就是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毕竟这提出质疑的是“关心则乱”的家人,柳氏与陆四小姐配合在一起斗丞相府的事情已经通过有心人传播开来,至少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去怀疑柳氏会对陆瑾禾动手。 天时地利与人和柳氏都占据了,这一落子将军之势已经成了。 “夫人,摄政王提出要来探访四小姐,您看……”陆安试探性地问道。 陆安心里十分明白柳氏想要做什么,而在这种情况下,能够阻止这种事情发生只有依靠外力。 但现在唯一能够借助的外力已经被将军夫人阻拦在外,陆安只能在心里为陆瑾禾一声叹息,除此之外他也无法去做多余的事情。 “我不是已经说过,四小姐受伤之后又染了风寒,不能被人探视吗?”柳氏皱了皱眉。 “王爷对四小姐太过看重,这话终究只能拦一时。” 历史看向陆安,那冰冷的眼神让陆安低下头来。在这府上,柳氏一直都是说一不二,但今日陆安却将她的话顶了回来。 “我听说你近来与四小姐走得很近?”柳氏缓缓开口道。 陆安心头一惊,连忙回答道:“夫人误会了,陆安与四小姐并无瓜葛,只是担心夫人您被摄政王所记恨。” 柳氏一抬手,没有让陆安继续说下去。 记恨定然是有的,以那位摄政王和陆瑾禾相处的态势来看,就算摄政王没有把陆瑾禾当成是私物,想将其纳入后世,也可以说是朋友之交。 若在这种情况之下陆瑾禾死了的话,李棠安心头定然会有怨气。 只不过,这一次柳氏却并不担心。 “大公子已经回府了吧!”柳氏开口问道。 陆安的面色闪过了一瞬的阴沉,但很快便恢复了自然。 “回禀夫人,大少爷已经归府,他提出要去探视陆瑾禾。”陆安说这话的时候眉头微皱,很显然,他并不认为这位大少爷会有什么好心。 “这人果然是烂透了!”柳氏摇着头,忠孝礼义廉耻他没有一个能够沾上边,但偏偏是这样的人却能够得到宫里贵人的青睐。 陆安低着头,虽然他心头很认同柳氏的话,但很显然这种事情轮不到他这个吓人置喙。 “还是那句话,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见四小姐。”话到此处柳氏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就说四小姐身上的病会传给他人。” “瘟疫?”陆安试探性地问道。 这个理由倒是能说过去,至入夏之后燕国就没有安稳过,有不少地方有传出了疫病的消息。 柳氏想了想说道:“有些话用不着点明,真相的一角比单纯的谎话更容易骗到人。” “明白!”陆安点头道。 得了回应之后柳氏挥了挥手,而后重新拿回了放在桌上的念珠。柳氏并不信佛,但每逢节日诞辰她都会去敬上一炷香,这样能够求得心里的安宁。 当然,更多的是与那些夫人们在一起能够有着聊到一块去的东西。但此时,柳氏却希望神佛是能够灵验的,那样她就能够将陆清寒背负在身上的孽吸过来,而让陆清寒一生无忧。 第九十三章:生怖 抱有这样的想法若是被那些虔诚的信者知晓,柳氏估摸着自己身上会多出不知道多少条诅咒。 不过,在柳氏看来,若是信了没有甚用处,那为何还要相信? 拨了一阵念珠之后柳氏的心绪总算是平静下来,这串念珠价值不菲,其材料安神木在其出产地东越都难得,这木头的香气能够让人忘忧解乏。 柳氏摩挲着珠子眼中有着不舍之色:“没办法,接下来你必须发挥应有的作用。” 摄政王府,李棠安正听着言七的汇报。贤隐山一战,在里应外合之下,义贼大败亏输,但朝廷一方终究还是低估了义贼的力量,让少部分贼人逃跑其中包括贼首。 最让李棠安不满的是陆瑾禾居然在此次作战中受伤了,在接到消息之后他已经严令过作战需得先考虑陆瑾禾的安危。 但最后的结果要不是那个巨蛇帮的高大汉子在千钧一发之际打败了贼首将陆瑾禾救下,指不定陆瑾禾会遭受何等对待,说不定在贤隐山上就丢了性命。 李棠安若是之前还有所怀疑,那他现在已经十分确认,陆瑾禾天生就是会招惹麻烦的人,却别就在于是主动还是被动。 “按照刑讯结果,除非是抓到义贼的首领,否则我们很难查出朝廷中是谁在和这帮贼人纠缠不休。”言七汇报着此次战况。 和之前相比较,这次算得上是取得了巨大成功,这可以作为功绩记下,但也会让人对他这位摄政王所掌控的力量进行重新认识。 “王爷……”言七见李棠安心不在焉便唤了一声。 “哦,继续让暗卫追查义贼剩下的人,不要漏过任何一人。”李棠安下达了指令。 言七颇为无奈地说道:“之前王爷您已经下达过一次命令了。” “那就好,总不能让人在京城这地方无法无天。”李棠安随意应了一句,很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此时言七是在担心他的状态。 “若无事的话就退下吧!”李棠安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倦懒。从那一日下山之后,李棠安便时常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若是王爷您真想见四小姐,那就亲至将军府,那时候将军夫人就算态度再强硬也不会不卖这个面子,将军夫人可是一个爱钻营的人,她应当是不想得罪王爷您。” 李棠安眼中有了一丝意动,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宫中太后对她的作为相当不满,认为他太过偏袒陆四小姐,这是为了要以将军府来打压丞相府,这是要抢夺权力。 摄政王本有摄政之权,这些年随着天子长大,他已经在做还政的准备,但那位太后似乎并不满意这进度,恨不得将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到方家的手上。 这已经无关他是姓李还是姓周,在先皇驾崩之后太后便展现出了她对于权力的渴求。 不,应当说是先皇重病缠身时就有了迹象,只不过那时候太后只是通过宦官干涉朝政,但如今太后甚至不需要宦官作为遮掩。 当初他与陆瑾禾接触也不过是心血来潮,需要在乏善可陈的生活之外寻找一点开心的事情,但现在看来将一个本来就处于漩涡之中的女子带上,只会让她过得更加艰难。 “且住吧,等她的身体好些再说,如将军夫人所言,这时候四小姐需要静养,本王又不是什么高明医者,就算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李棠安叹了一句。 言七看着李棠安眼神有些发怔,他是第一次看着自家王爷露出如此纠结的表情。 “去吧!”李棠安叹了口气道。 言七一礼之后推出了书房,在其走后李棠安从书案前起身来,走到了之前陆瑾禾来此处拜访时做的位置。 山洞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李棠安只知道个大概,身为将军府的大小姐居然愿意为一个女子以身犯险,这让他对于陆瑾禾刮目相看。 不过,此处的“刮目相看”却并非褒义,错误估计自身的力量做出冒险之举,这就是莽撞就是自己找死。 只不过李棠安此时却有些不明白,失去陆瑾禾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可以聊天解乏的对象,但自己的心为何如此之闷?李棠安无法得到答案。 “王爷如何?”花奴问道 从书房离开之后,言七便撞见了正朝着书房而来的花奴。 言七犹豫了一阵,试探性地问道:“巨蛇帮那些人又来求见王爷了?” 花奴微微点头道:“毕竟是江湖人,还是重情义的,四小姐为了他们以身犯险,他们自然要知恩图报,只不过连番求见四小姐都被将军府拒之门外。”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前些日子四小姐才伤到了山贼的手上,而现在一群身份不明的江湖人想要求见被拒绝也是在情理之中。”言七缓缓说道,毕竟就连摄政王府派去探病的人都被拒之门外。 花奴沉吟片刻说道:“若仅仅如此,倒也合情合理,那些人不知道从何处得来了消息,说是将军夫人要害四小姐,明明其重伤带兵,却不叫大夫去予以治疗。” 听了花奴的话,言七陡然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花奴的嘴,将她推出了院子。 花奴一把将言七的手拍掉,怒道:“言七,你这是何意?” 言七正色道:“如此重要的情报若是不得确认就让王爷得知,那就是我们的失职,如今王爷的处境你我都明白,明里暗里有不少敌人,一旦王爷进退失据便会受到各方口诛笔伐。” 花奴想要说些什么,言七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我知道你想说王爷不在乎这些,但我们需要帮王爷在乎,对于我来说,不会轻易让王爷站在危险之处。” 花奴深吸一口气道:“只是去确认一番,若四小姐得到妥善的医治那便皆大欢喜,如若不然,你言七也不想王爷陷入内疚中吧!” 言七微微一愣,在短暂沉默之后点头说道:“这件事情先由我去确认吧,等掌握了实情我们再将起告知王爷。” 第九十四章:人之将死 “也好,有你们出手,就算那将军夫人想要隐瞒也瞒不住。”花奴想了想说道,“巨蛇帮那些人我就暂时让他们留在府上,紧要的时候应当会有用处。” 言七对着花奴一笑:“花姐处事总是好妥当的。” 花奴白了言七一眼:“高帽子就别戴了,你快些将事情查清楚,四小姐是个不错的人,我不希望她被人坑害而亡。” “咳咳咳!”陆瑾禾不知道自己昏迷清醒反复了多少次,看了一眼桌上热腾腾的饭食,由于身上的疼痛她并没有多少胃口。 只是,这样的身体越没有胃口就越得进食,否则虚弱的身体根本扛不过去。 为什么要扛下去?就在陆瑾禾向离她不远处的食物伸手之时,心里忽然有个声音问她。 是啊,这么痛苦为何要顶下去,重生并非是补偿而是将欲要将她置身于无间炼狱,以不同的方式承受痛苦。 可这一切为什么要发生在我身上! 陆瑾禾拳头紧握,虚空挥拳的动作拉扯到了身上的伤。 “小姐,你又被那个男人欺负了,在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前世的回忆变得清晰了起来,在那阴暗的庭院里,她拖着一副快要坏掉的身体和知夏靠在一起。 “死了倒也好,半死不活好才最可怕的。更何况,那样知夏你也能够摆脱束缚好好活着。” “不,我得想办法出去,要将这事情传达给镇远将军还有少将军!” 这是前世最后一次看着活着的知夏,那之后知夏便因为想要逃离方家而被抓起来杖毙,知夏的尸体被丢在了她的面前。 “对,知夏,知夏去了何处?”回到现实当中陆瑾禾变得惊慌失措,她明明说过不会再让知夏重复那样的命运,但这一次她难道又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命运再一次重复? “知夏!”陆瑾禾已经顾不得其他,大喊着挪移着身体,砰的一声,她直接从床上跌落在地。 一声痛呼之后,陆瑾禾扶着凳子站了起来,嘴里不断地喘着粗气。 小步地挪动着想要朝着屋外行去,陆瑾禾不知道自己拖着这身体能够予以知夏什么帮助,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停下来。 “小姐!”就在此时知夏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听到这声音还算精神,不似临死之人的无力呻吟,陆瑾禾的心神立马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让她顺势坐在了凳子上。 “小姐,您为何起床了,是饿了吗?”知夏来到陆瑾禾身边轻轻将她扶住,并让陆瑾禾靠在了自己身上,那小心谨慎的模样,就好像是在对待一尊易碎的瓷器。 陆瑾禾看着桌上特意温好的食物调侃道:“虽说是断了我的药,没给我寻大夫,但好歹其他的东西都满足了,看来她还是想要我做个饱死鬼,这样的心也算坏到底。” “小姐,您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知夏叹道。 陆瑾禾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去,今日算是连日以来最为硬朗的时候。 不过,看到这模样的陆瑾禾知夏反而忧心忡忡,因为她此时脑海里出现了“回光返照”四个字。 强行咽下了一些食物让体力恢复了少许,陆瑾禾终于能够静下心来看看知夏。 嗯,气色倒是不错,但那眉宇间的愁色却是浓而不散,可见这些日子以来知夏为了与外面的人取得联系没有少耗费功夫,但应当是没有取得什么成效。 “小姐,为何这么看着我?”知夏一脸不解地问道。 陆瑾禾笑着说道:“只是觉得最后这段时间有你陪着上天应当是待我不薄的。” 这话的确是真心,不过其中蕴含了多少讽刺也只有陆瑾禾自己心里明白。重生之后,唯一能够达成的心愿居然是在临终之时有人陪在身边,这实在是太过讽刺。 若这世间有神仙的存在,那这个神仙定然是极为喜欢玩弄人心。 “小姐,您不要说这啥话,知夏一定会,一定会……”知夏涨红着脸,想要说服陆瑾禾,但奈何她本就是一个不会说谎的姑娘,承诺倒是能够说出口,但她却没有把握将起兑现。 在这些时日她已经试过了各种办法想要从此间离开,但都失败了。将军府的护院太过强大,整个将军府就仿佛是密不透风的军营。 如今唯一的机会便是等待着大少爷陆瑾霆的归来,但以自家小姐的身体真能撑到那个时候? “知夏,你说将军夫人为何只断我们的药,却不断我们的吃穿用度?”陆瑾禾忽然问道,她并不想让那沉重的话题持续下去。 若是能活着,她自然会努力活着。但若是老天决定她会在明天丧命,那在死之前能够笑一笑留下点什么总是好的。 “不想让府里的人看出端倪?”知夏试探性地问道。 陆瑾禾不禁一笑道:“对,就是如此,柳氏是想要营造出我伤病而亡的假象,大夫可以说是因为女子不便,私下里找来的,但若是连饭食用度这些东西是府内的人看得到的。” 话到此处,陆瑾禾的笑容忽然收敛:“知夏,你得答应小姐我一件事情!” 陆瑾禾说话间直起身来,将知夏轻轻推离,而后示意其坐在自己的旁边,知夏依言而行,那乖巧的模样惹人疼惜。 “你还没回答,是否答应。”陆瑾禾神色肃然道。 “只要是小姐交代的,知夏定然会办到!”知夏眼中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陆瑾禾长舒了口气,开口道:“若是我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以后永远都不能提这里发生的一切。” “小姐……”知夏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只要你不提,在之后你逃出将军府后,便能够借由这件事情来保护自己的安全。”陆瑾禾接着说道。 说完这话之后陆瑾禾不禁苦笑:“这已经是相当理想的状态,毕竟你现在连这个小院都无法离开,更别提逃出将军府。” 话到此处,主仆二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九十五章:挣扎 “知夏,投靠将军夫人吧,为她做事。”不知过了多久,陆瑾禾终于开了口,其言语之中满是苦涩。 知夏想要保住性命便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成为柳氏的“自己人”,知夏这丫头乖巧得体,而且就算为了自身,柳氏也会很愿意知夏留在她视线所能及的地方。 “小姐,唯独这件事情知夏不能答应!”知夏深吸了一口气,说出自己心头的想法。 陆瑾禾还想劝说,而知夏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是陆瑾禾从未见过的认真。 这丫头…… 陆瑾禾在心头一叹,在此时若是她再说什么,便是对知夏这一片心意的侮辱。 “今日他们那边如何?”柳氏的手靠在桌上,此时已经没有了寻常时候的威仪,看上去十分疲惫。 “和前几天一样,知夏依旧没有放弃逃出去的机会,而四小姐的身体……”话到此处陆安微微抬头偷瞄了柳氏一眼。 见柳氏的面色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开口道:“应当是撑不了多久了,相比于昨日,今日清醒的时间又少了近一炷香的时间,白昼之中昏迷的时间已经远多余清醒。” 柳氏微微点头,大厅之中陷入了沉默。柳氏没有出声,陆安也只得低着头等待着她的吩咐。 “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毕竟陆瑾禾也算是我的家人,我这样做你就没觉得不妥?”柳氏忽然问道。 陆安背后的冷汗直冒,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他有时候的确是在想柳氏这么做是否有些过于残忍,四小姐再不对也是将军的女儿,居然以这种方式将其置诸死地。 但也仅此而已,他只是将军府的下人罢了,上面的人要做什么他无从指责,除非他有朝一日不想活了。 这位将军夫人对于将军的女儿尚且能够动用如此手段,更何况是他陆安这个府中的下人。 “没有否认,看来陆安你心里是真的这么觉得。”柳氏幽幽一叹,脸上的疲惫似乎更添几分。 从陆瑾禾回府之后,她就把贴身侍女小翠打发了回去探亲。小翠与知夏交好,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只不过身边失去了小翠这个贴心人伺候,这些日子以来还真有些不太习惯,而后就是累日以来四处走动产生的疲累。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与将军的女儿和睦相处,但事实你也看见了,因为她让将军府与丞相府两家结怨,因为她,清寒的处境十分不妙,很可能会遭受婆家的虐~待。” 话到此处柳氏的眼中有了愤怒之色,是的,这一切的种种都是因为陆瑾禾一意孤行而造成的,而自己施以报复也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柳氏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你可知道,得罪了丞相府就等于得罪了太后,前些日子,我去尚书令大夫人那里拜访,便听说过,太后对于陆瑾禾十分不满。” 陆安依旧低着头,他心头十分明白,柳氏之所以在此处絮叨并非是要寻求谁人的认可,她不过是想要将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罢了。 而他要做的,便是记住应当记住的部分,若是那些不应当他知道的隐秘,便要立时忘掉,比如说关于太后的言语。 “算了,给你抱怨这些也没用,你只要记得,本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军府,将军大人自然是顶天的将才,但想要在这大燕京城立足,需要更为长远的眼光。” 柳氏深深一叹,吐出了一口气浊气。陆瑾禾只要死了就能够给丞相府给太后一个交代,只能说她这辈子命不好。 “陆安,昨日陆予政来我这里说是想要求娶知夏为侍妾,你觉得这事是否妥当?”柳氏忽然问道。 “知夏?”陆安一脸惊诧地看着柳氏,这不就是等于把自己的把柄放在那位大少爷身上?若有朝一日做事不如他的意,将府里的事情捅出去,那眼前的女主人处境岂不糟糕。 “你已经看出了那陆予政不怀好意,但要是拒绝的话,又需要一个合适的由头,毕竟现在这位陆大少爷可是相当受到某位贵人的重视。” “夫人的意思是……”陆安猛然抬起头来看向了柳氏。 柳氏默默地走到陆安面前,笑道:“管家你是个聪明人,这些年跟在我身边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我不会亏待你,相应的只要你不背叛本夫人,本夫人自然会保你富贵荣华。” 陆安沉默了片刻,而后咬牙道:“夫人请放心,明日之后知夏不会再出现!” 柳氏拍了拍陆安的肩膀,也没再多说什么。 冬日的夜一片静默,街上已无人迹,只有不时传来的更锣之声,让这静谧可怖的夜晚变得有了些许烟火气。 一个女子正在街头奔跑,而她所行进的方向正是王府的方向。 知夏,她终于寻了一个机会从将军府逃了出来,只要到达摄政王府,把自家小姐所处境地传达给摄政王…… 只是这一段路实在是太长太远,远得她有一种永远都无法抵达的感觉。 当她心里这念头一生起,知夏便立刻将其抹掉,她不能在此处停下来,否则的话她决定侍奉一生追随一生的人将看不到来年春天。 这是管家陆安予以她最后的机会,陆安提醒过她,这求援之路可能是条死路,若是踏出了将军府的大门她就会被人追杀。 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自然是无法应对那些杀手,出门那便等同于死亡。 但知夏还是毅然决然地从将军府走了出来,小姐的命比她的要贵,哪怕只有一点机会她也要试一试。 路终究是被拦住了,前方她能够看见的就有两名提着明晃晃尖刀的杀手,在月光知夏,那刀尖的光芒冰冷彻骨。 “小姐……”知夏低吟绝望已经溢出胸口,她没有武功,身上唯一的武器,便是在路边随意捡起的,用来驱逐野狗的棍棒。 她仅仅地握住棍棒,那稍有暖意的触感好似那年冬日向她递过来的手,让她的心平稳了下来。 第九十六章:柳暗花明 不过一死罢了,但自己若是死了,谁人去救小姐? 知夏扔掉了木棍,缓缓地走向二人,那样子好像不是迎面向杀手走去,而是走向三位朋友。 “二位大哥,若是今夜放我过去,之后我便任由你们处置。”知夏的本想摆出妩媚模样,但眼泪却不自觉地溢出眼眶,不过,这泫然表情却让人心生怜意。 “姑娘,你现在似乎并没有选择。”一人开口道。 此时的知夏反而是放松了几分,小姐教过她,只要别人还愿意谈话没有直接上手,那边还有回转的余地,现在似乎就是这样一种局面。 知夏抹去了泪水,开口说道:“不,我会在你们动手之前自尽,没有达成主人的任务,至少也能够保住个清白身子。” 在她说话的时候,一人拉近了与她的距离,借着月光,知夏总算是看清楚了此人的相貌,本来还算不错的脸上因为一道刀疤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这是一个亡命之徒! 知夏在心里做出了判断,而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说只要我们放你过去,你什么都肯做吗?现在拿出些诚意来,我们可以考虑一番。”刀疤狞笑盯着知夏。 知夏眼中的痛苦之色一闪而过,而后变得坚定起来。她伸出手来,开始解自己上衣的纽扣。 “希望你们能够兑现承诺,否则我就算是死了也会化为冤魂索命。”知夏冷冷地说道。 她的动作并未持续下去,因为她的手被刀疤拉住了,知夏索性闭上眼睛,放弃了抵抗任由刀疤施为。 “走吧,想要杀你的人已经被我们两人做掉了,接下来我们会护送你去摄政王府!”刀疤的声音响起, “啊?”这一切发展得有些太过迅速以至于让她没有反应过来。 刀疤轻轻敲了知夏的脑袋一下,那狰狞的面孔上居然有着极为柔和的目光:“我们是四小姐的朋友,她是为了我们才受伤的。” “对了!”刀疤指了指身后之人,“他叫石岚,我叫卫义,之前同在一个叫做巨蛇帮的帮派。” 听了刀疤的话,石岚在心头忍不住一叹,这个结到底是无法解开,若非是陆四小姐身处险境,他们这巨蛇帮应当已经散了,几人也应当各奔东西。 “走吧!”刀疤开口提醒正在发怔的侍女。 “知夏替我家小姐谢过二位大哥!”知夏又一抹眼睛,这一次是真正地打起了精神。 “小姐,您一定要等着知夏!”知夏回望了来时路在心头默道。 “陆管家,我记得你应当不是此等废物才是!”柳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陆安。 说好了万无一失,结果不但是派出去追杀的人一个都没回来,知夏居然还成功到达了摄政王府。今晨若非是以陆瑾禾患了瘟疫为由将李棠安拜访的要求顶了回去,事情已无法挽回。 但这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之后若是李棠安在宫中提了御医来将军府,那这一次的计划便会宣告彻底失败。 陆安只是低着头,这时候一切辩解都是无力。 “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能够挽回了,你去四小姐的院里照顾她吧,这一次若是再有闪失,那你就直接到下面去吧!”柳氏揉了揉眉心对着陆安挥手示意其退下。 “下一次该以怎样的理由?”柳氏自语道。 这一次摄政王府还没有用强,但下一次却不一定了,此时的柳氏心头多少有些抱怨陆瑾禾连死都不痛快。 “或许应当去找亲家商量一下!”柳氏喃喃道,“亦或者一把火……” 陆安得了柳氏的命令来到了陆瑾禾的小院中,但此时他却并没有进入屋内,陆瑾禾的情况他十分清楚,已快到弥留之时。 青春年华,却因为算计而亡,还是被家里的人算计,这已不能仅仅用“可悲”二字来形容。 “是知夏吗?”屋内传来陆瑾禾的声音,这声音自然是比不得之前的精神头,却略有些慌乱。 陆安想了想,回应道:“小姐,是我陆安!” “陆管家,那知夏那丫头呢,为何没听到她的回应?”陆瑾禾开口问道。 陆安心头一动,柳氏想要的是这位四小姐死得快些干脆利落一些,若是自己此时说些话来刺激一下四小姐,让其急火攻心殒命当场…… 想到这里,陆安感觉自己的心头燃起了一团火。 “知夏她已经被我赶走了,不再是我身边的人!”屋内又传来了陆瑾禾的话。 四小姐这是以为知夏被将军夫人找理由抓起来,明明自己已经如此惨状还有心去关心其他人,至少在这个时候,陆安不会说什么伪善之语,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四小姐放心,知夏已经逃出府去了。”陆安深吸一口气答道。 屋内好一阵沉默,在片刻之后门被陆瑾禾缓缓打开。今日天公作美,露出了些许阳光,陆瑾禾用尽力气走到了门口。 本想要到小院里去,但走到此处已是极限,只得顺势坐了下来。 “知夏离开了,为了求稳妥,你应当是被派过来要我命的吧!”陆瑾禾一边说一边小口地喘着气,虽说只有几天的时间但她已经适应了疼痛。 不过,适应疼痛归适应疼痛,身体的虚弱却依旧存在。 陆安顿时一愣,将军夫人没有只言片语明说让他来杀陆瑾禾,偏偏每句话都在暗示他快些动手。 只不过自己没有听出来倒是被陆瑾禾给一语道破,总觉得有些有些滑稽。 “若真要我死,那就用些利落的法子,到时候就算我死了也念你的恩。”陆瑾禾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真用动手?陆安用余光观察着陆瑾禾,此时的陆瑾禾面色坦然,一旦好都不像是将死之人,只不过越是如此,她残留的时间就越短。 这可是镇远将军的女儿,陆安在心里告诉自己。 就在陆安纠结的时候身旁的陆瑾禾已经没有了声音,他转头一看,陆瑾禾居然已经靠在门框山睡着了。 第九十七章:名字 身体虚弱,以至于没有多余的体力支撑行动,能够走出门口已经算是意志惊人了。 当如何? 只要自己伸出手来在那纤细的脖子上掐,以四小姐如今的状态很可能连喊叫声都无法发出就会窒息而亡,这样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想到这里,陆安的手缓缓伸向了陆瑾禾。 不对,若真这样做了,到时候容家人请来了仵作验尸,那自己应当会被将军夫人推出去当替死鬼,如他这样的下人不过是个用得比较顺手的器物罢了。 丢掉虽会有些不太适应,但却并非是无法过活的程度。 “四小姐,我现在要扶你进屋了。”陆安轻声对陆瑾禾说了一声,虽说陆瑾禾此时很可能无法听到他的话。 陆安重来都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当然,这规矩会因制定规则的人而改变。 “嗯……”陆瑾禾睁开了眼睛,此时眼神清明,全完没有开始的时候那种虚弱失神之感。 “多谢陆管家。”陆瑾禾的声音依旧虚弱。 “方才,四小姐是醒着的吧?”沉吟片刻之后陆安开口道。 陆瑾禾微微一笑:“说醒着倒也不合适,毕竟这世间大多数人都在半梦半醒之间。” 说话间陆瑾禾对这管家陆安伸出了手:“有劳陆管家了。” “小姐客气了。”说完这话之后陆安便扶起了陆瑾禾,到了屋内后发现了凉了的饭菜不禁皱了皱眉,之前夫人可是说过,除了药之外,饭食之类都要好好照料。 如今这满桌的冰冷饭菜居然还没有人来撤去,现在府里的下人真是越来越懒惰。 但随即又想到,这间院子除了知夏之外并没有别的下人进出,而如今知夏已经逃离了将军府,自然就没人来照料四小姐了。 “四小姐稍待一会儿,陆安这就叫下人去准备饭菜。”陆安将陆瑾禾扶到床上躺好之后说道。 “不必了!”陆瑾禾急促地喘息了一阵之后叫住了陆安,“反正也没什么胃口,多省下些口粮,以后将军夫人良心不安的时候可以用来施舍他人。” 陆安怔了怔,而后坐回了桌旁,默然不语。身为下人,他不能对主人所为指责什么。 不过,陆安并不觉得将军夫人会对此事感到不安。 “那饭菜中养伤补血的材料应当是你放的吧!”陆瑾禾忽然开口道。 “小姐说笑了,不过是厨房里的食材如此,陆安并没有什么作为。”话到此处陆安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昨夜知夏是在我的指引下出城的,且在她去王府的路上被埋伏了杀手。” “这一手倒是挺不错的,断绝我最后的希望。”陆瑾禾笑了笑,虽说今日身体虚弱疼痛交加,但比之以往她有了更多的交谈欲望。 这状态陆瑾禾很熟悉,前世在濒死之前,她最想做的事情并非是向某人求助,而是想要找个人说说话,不过,那时候却没有人愿意接近她,那应当算是一个相当大的遗憾。 如今这个疑惑也被弥补了,只不过这弥补的方式却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沉默了许久后,陆安主动问道:“小姐,您有什么未完成的遗愿?” “遗愿,看来你是断定即使知夏出去了,我依旧无法获救。”陆瑾禾笑了笑,那样子根本就不像临死之人。 “就算是摄政王,在俗世也会有诸多顾忌,而何况如今小姐您有疫病在身,摄政王千金贵体怎会因此涉足险地?”陆安摇着头道。 权力不过礼法,至少在表面上好如此,身为摄政王李棠安是站在所有人面前,被所有人的视线盯着,他所做的一切都会被人衡量。 “虽如此,但有句话说得好,夜长梦多,若是你们做事能够干脆一些也会省去很多麻烦。”陆瑾禾说完又小声地补上了一句,“这样我也能少受些罪过。” 陆安叹了口气说道:“小姐,您应当知道,你不能被人杀死。” 简单的一句话让陆瑾禾断了让陆安给自己一个干脆的念想,只不过又想做坏事,又要顾惜自己的名声,老柳做人和做事一样拧巴。 此时的陆瑾禾脑子已经有些迷糊,否则的话也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毕竟她那个父亲陆渊表面与她并不亲近,但却是在关键时刻能够拿出一切来将她护住的人。 只要有殊死马迹证明是柳氏下了杀手,那等待柳氏的结果定然不会是好结果。 身体的疲惫让陆瑾禾缓缓靠向了床头,不多时便闭上了眼睛。 陆安来到陆瑾禾身边,将其扶住躺好,而后掖了被角,默默地注视着陆瑾禾。 这是僭越的举动,若是在平时,严格要求自己的陆安定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但此时此刻,陆瑾禾的生命就如残灯,微风一吹就会熄灭掉。 陆安是看着陆瑾禾长大的,那时候他还只是府里的家丁,那时候在陆瑾禾的身边有着一个精神头十足的将军夫人。 娘俩的性格几乎一模一样,她们都不是受规矩的人,但却都是善良的人。 陆安由记得那一日他犯了错,在清扫府邸的时候打碎了府里的装饰,那时候恰逢将军要出征,如此兆头自然不好。 为此,老太太欲要对他进行仗责。说是仗责,但那一顿下来陆安觉得自己应当很难保住性命。 就在陆安以为自己的死已成定局之时,正是陆瑾禾的娘亲站了出来,一番言语让他免于仗责。 不过,这件事情很快就被遗忘了,对于贵人来说,救下一条命跟救下一只猫狗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之后陆安也是如此说服自己。 不过,之后的某一日,那位将军夫人却叫住了正在做杂物的他,只不过是闲话了片刻,那景象就如今时今日他与陆瑾禾一样,并非什么推心置腹。 但却让他明白,在这位夫人的眼中,人命也猫狗之命有着很大的区别,至少夫人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不过,也正是在那一年,将军夫人病逝于府中,让陆安没有机会去问她为何记得自己的名字。 第九十八章:胡搅蛮缠 陆瑾禾的睡相十分安稳,甚至没有痛苦之色,这让陆安不禁想到,四小姐若是能够以此种状态死去应当算是不错的结果。 只不过,为何自己的心里会有些不甘? 陆安看着陆瑾禾,这一张脸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叠起来,没有怨愤有的只是对这世间之人的留恋。 陆安沉思了片刻之后,从怀中摸索出了一个小瓷瓶,并从里面取出了一枚丹药。 这丹药并非什么珍奇之物,是府里的孙大夫给他们配置的治疗风寒的药物,每到换季寒冷之时,府中的人都会得到配给。 按照孙礼的说法,一些小的伤寒就不要劳烦他,自己顶过去之后会让身体变得更为坚韧,若是实在顶不过,就先用这些药。 当时也有人质疑,都说药要对对症而下,如孙礼这样胡乱开药若是吃出了毛病当如何? 但孙礼却很自然地回道,这药最大的好处是吃不死人,就算真吃出问题来,那他也能够将人救回来。 对于这话,大多数人是不信的,但还是将这些备用药收下,就好像江湖人行走江湖时要带着伤药备用一样。 陆安不通医理,但此时的陆瑾禾面颊通红,呵气如炎,滚烫无比,他听过一个说法,真正会要伤者命的,并非是伤本身,而因为体虚所生的风寒。 “试一试吧,若还是到了那边,希望四小姐您能够代陆安向夫人问声好。”陆安出这话的时候不禁自嘲一笑,若陆瑾禾真的死了,那他陆安得算个从犯。 既是如此,哪还有脸皮去向那位夫人问好? 此时陆瑾禾已经昏迷,不自觉地吞食了陆安放在嘴里的丹药,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而此时,将军府大厅之中,李棠安亲身至此。不出柳氏预料,李棠安此番前来也带上了宫中的御医要对陆瑾禾进行医治。 而柳氏的也准备好了说辞,告诉李棠安,陆瑾禾身体已经得到了妥善医治,如今正处于恢复之中,不便他人探访。 李棠安自然没有让此事轻易揭过,一定要亲自去探望陆瑾禾。 对此,柳氏依旧有所准备,她将一张大夫诊疗的方子拿了出来,其中还有大夫给出的结果,受伤之后感染了瘟疫。 并言明不想让李棠安以千金之体亲身涉险,将李棠安拦住在外。 其实,此时双方的想法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但却没有办法将起摆在台面上来。 将军夫人给出的理由已经足够了,即使是摄政王也无法强令去见镇远将军的内眷。若李棠安以强权压,定然会受到各方攻击。 一同跟来的言七看着李棠安那如水一般沉着的表情,生怕李棠安一时冲动强闯将军府。 之后的事情如何且不说,这将军府中的护院那都是实实在在的百战老兵,以他们这些个人想要闯入基本可以说是毫无可能。 “摄政王如今公务如此繁忙,还要顾及小女,此心妾身代替小女谢过王爷。”柳氏认真地说道,即使是在此时,柳氏说起谎来依旧能够做到不动声色,这倒是让李棠安有几分佩服。 李棠安很想知道,自己若是将此事告知了即将归来的陆瑾霆,乃至于镇远将军,不知道这位将军夫人是否还能够做到淡定如常。 至于柳氏,她不过是表面上淡定,内里已经狠狠地把陆安给骂了一遍,出的什么馊主意,居然放跑了知夏那丫头。 但即使是如此,柳氏也只是把这件事情当做意外,对于陆安的忠诚她是不会怀疑的。 “既是如此,本王今日就暂且回府,不过本王之友人伤重至此,自然是挂碍异常,还希望夫人您能妥善照顾,本王感激不尽。”说话间李棠安起身来。 柳氏眉头微皱,这话里话外似乎都在说她这个后娘不配做亲人,甚至还带上了威胁。 “王爷此言似有不妥,瑾禾到底是妾身家人。” 李棠安做惊装:“原来夫人知晓四小姐是家人,那为何又要害她?” 言七心头一阵无奈,本来以为以李棠安方才的架势应当是将此事暂且搁置,没想到这一眨眼的功夫李棠安自己居然没能忍住。 要知道此时他们除了一个将军府的丫鬟之外没有任何确凿证据证明柳氏是要害死陆瑾禾,这时候只要柳氏稍微聪明一些,松个口子让陆瑾禾活下来,那遭难的就将是李棠安自己。 以强权插足臣子家事,这样的事情就连皇帝都不会轻易去做,那样会造成君臣之间巨大的裂痕,于国不利。 李棠安没有皇帝之名,却以摄政王的身份拥皇帝之权,面对这样的事情应当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还是说,自家王爷认为只要那位陆四小姐能够活命,就算他之后陷入重围之中也甘心情愿? 言七看向了李棠安,此时李棠安的脸上的愤怒没有丝毫掩饰,今日他就是要来这里求个结果! “王爷,就算您位高权重,但也不能欺压我等妇孺,我家将军戍守边疆呕心沥血,摄政如此欺压其亲眷难道不是让大燕朝廷蒙羞?” 果然,柳氏搬出了镇远将军这个名头,今日之事若是善了也就罢了,若是柳氏穷追猛打,那就坐实了自家王爷以权压人的恶人形象。 别人言七不知道,丞相一系应当是很乐意看到这种局面,毕竟左丞相这个丞相大人因为有摄政王在上的缘故,手中所掌控的权力根本就称不上丞相这个官职。 自古以来都有相权皇权之争,而放在昭国,则是王相之争。 言七准备适当性地提醒一下李棠安,哪知道李棠安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退路的意思:“本王的确是没有权力去管镇远将军的家事,但有人却有权力。” 当李棠安说出这话的时候柳氏感觉有些不妙,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按照原本的计划,李棠安会爱惜羽毛,不会因为一个女子而让自己声名狼藉,但看李棠安的样子似乎并不在乎。 或者说,这位摄政王是真的有着她所不知道的后手? 第九十九章:亲至 李棠安微微一笑:“本王已经通知了容家,郡守大人对于自己的外甥女受伤之事应当十分恼火,不日就会来将军府拜访吧!” 容家姐弟三人,陆瑾禾的母亲行一,其二舅容奉为中守郡郡守,其三舅容天为奋威校尉戍守南衍关,与镇远将军有着结拜之谊。 容氏虽说比不得镇远将军府,但也算得上是一方豪门,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家人受欺负,不然的话陆瑾禾的两位舅母也不会来到京城为陆瑾禾撑场面。 李棠安这位摄政王没有资格去管将军府的家事,容家人却无这个限制。 柳氏眼神微动,不着痕迹地说道:“都是一家人,他们愿意来,我将军府大门自然敞开,今日妾身就不留王爷了。” 柳氏下了逐客令李棠安也不生气,让言七放下了补品之后告辞离开。 出了将军府之后,言七终于忍不住问李棠安道:“王爷,您何时去信容府?” “回府之后,其实本王是想要尊重陆四小姐的意见,不让容府介入进来,但之前将军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们必须得找出能够介入其中的人。” 言七沉吟,这样做的话将军夫人会顾忌自己而不再对陆瑾禾痛下杀手,至少这一次不会。 只不过,这样一样,之后那位四小姐面临的情况就更为糟糕了。 “就是不知道容家会做到那种程度。”李棠安有着稍许忧虑。 “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陆四小姐能够活着已经是幸事,想必她一定会很感谢王爷您。”言七笑着说道。 李棠安摇摇头:“本王需要的不是谁人的感谢,若是经过这次事能够让她学会不要多管闲事,这也算是个不错的收获。” “但若四小姐不是重情义的人,想必王爷您您对四小姐也不会这么上心,这就所谓的有得必有失吧!”言七应声道。 李棠安静静地看着言七,言七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王爷,属下难道说错了什么话?” “不,本王只是在想,是否应当将你派到南衍关去,听说南楚那边很不安分。”李棠安的表情十分认真,这让言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王爷,言七只愿守在您身边,为您当牛做马。”言七连忙说道。 李棠安笑了笑说道:“说到底就是怕本王将你发配边疆,不过,燕楚之间迟早会有一战,那时候本王应当也会奔赴战场。” 听闻此言,言七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若真到那时候,言七依旧会追随左右成为王爷身边的一小卒。” 将军府陆瑾禾的小院之内,此时已经有数个大夫在集结此处,这些大夫虽说比不得御医,但也是颇有声望的人。 在李棠安离开将军府之后,柳氏立马派人去寻了这些大夫,这时候她心头多少有些抱怨孙礼居然会选择这个时候离开将军府,不然的话,以孙礼的医术,治疗陆瑾禾当是手到擒来。 不过,这一世的陆瑾禾身体底子还算不错,在熬过了最为艰难的时刻,身体便处于康复状态。 陆安依旧负责照顾陆瑾禾,很显然,柳氏对于他的不满依旧存在。 服侍陆瑾禾饮下汤药之后,陆瑾禾的精神较之前些天好了不少,此时的陆瑾禾并不知道柳氏为何转变了态度,居然不取她的性命了。 “陆管家,今日天气尚好,聊一聊如何?”陆瑾禾叫住了陆安。 对于这位管家,陆瑾禾的心里确是抱有感激。那时候她应当走到了鬼门关前,她隐隐觉得应当是陆安在临近门时拉了她一把。 “小姐应当知道,陆安有些话是不能说的。”虽然嘴上这么说,陆安还是坐了下来。 “这些日子府中发生了何事,为何将军夫人态度会有此变化?”陆瑾禾似乎并没有去理会陆安方才的话,直接开门见山。 陆安沉吟片刻道:“据说之前摄政王来了府里一趟。” “看来我又欠了那位王爷一个人情,该说是上辈子受苦太多,这一辈子老天给我拉来了这么一个贵人。”陆瑾禾感慨道。 陆安并没有领会到什么“前世今生”的意义,但这“贵人”他也是认可的。不是李棠安来的那一此,陆瑾禾应当是没命了。 当时大夫予以的诊断是病入骨髓,气血两亏,之所以能够保住性命是因为陆瑾禾的意志坚定,还有自小习武的康健身体。 总之,作为贵人,李棠安的确是陆瑾禾的及时雨。 “容二老爷明日回来府里拜访。”陆安开口道。 “二舅?”陆瑾禾略有些吃惊,按理说自己受伤的事情柳氏决然不可能告知容家才是。 此时陆瑾禾的心头有了一丝明悟,若非是容家介入,想来柳氏的态度依旧不会松动。 “小姐您刚刚用完药就好生休息吧,日子还很长。”陆安笑了笑说道。 “是啊,日子还很长。”陆瑾禾微微一笑,而后躺了下去,这一下总算能够安心休息。 当陆瑾禾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 他的床头正坐着一位华服男人,观其年纪当至不惑之年,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了沉稳,下巴的一戳小胡子经过精心打理,整个人看上十分方正正派。 “二舅?”陆瑾禾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对,是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容奉的眼中带了几分埋怨,“可记得有多久没有来看过我们了?你三舅戍守边关且不谈,我也忙于工事,但你那两位舅母可是对你十分惦念。” “是瑾禾的错。”陆瑾禾说话间就要撑起身来,容奉连忙将她按下。 “来日方长,这次我亲身至此,就是要将你带去容家修养。”容奉开口道。 “二舅,您……”陆瑾禾的眼中露出担忧之色。 容奉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黄蜂尾后针,没想到你娘亲去了那么久,这姓柳的居然还如此对待你,若非是二舅我身份所限制,这次定然要闹个天翻地覆。” 第一百章:交锋 听了容奉的话,陆瑾禾感动之余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按照大燕的律法,郡城的属官若是没有朝廷的命令不能够私自离开属地。 若有犯者,轻则革除职位,重则被当成叛乱处置。 陆瑾禾正要问询,容奉却看出了她的心思,开口说道:“放心吧,摄政王会将之后的事情处置妥当,本来是准备让你两位舅母来的,但再三思考之下,还是由我这个当家人出面较好。” 陆瑾禾默默地点点头,这时候已经不是她考虑的时候,安心接受自己是个什么也无法做到的孩子就好。 这种感觉,是她前世无法获得或者说是主动放弃的,如今老天有弥补了她的一个遗憾。 “睡吧,之后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容奉柔声说道。 “嗯……”陆瑾禾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将军府前厅,容奉与柳氏分宾主而坐。此时的容奉面色平静,在来这之前李棠安对他说过,有些事情此时不应当追究,交涉只以将陆瑾禾带出将军府为目的。 只不过容奉的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他现在恨不得提剑将坐在主位上的女人杀了。 镇远将军好歹也是当世英雄,没想到续弦之妻居然是如此毒妇,居然敢害其女儿,真正地该死! “容大人,瑾禾如今身体欠佳,待其身体稍好再去拜访如何?”柳氏问道。 容奉沉声道:“并非是拜访,而是回家,容府永远都是瑾禾的家,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柳氏挑眉道:“虽是如此,但瑾禾她终究姓陆,是我们陆家人。” “但她也有我容家血脉,我姐姐临终之前可是嘱咐过我们要好好照顾瑾禾。”容奉沉声道,“还是说将军夫人心里还有别的顾忌?” “容大人此言太过,若妾身真有什么顾忌,那也是在顾及瑾禾的身体,哪有做父母的不心疼子女?”柳氏意味深长地说道。 容奉脸色一变,这柳氏明显是在阴阳怪气。容奉的妻子早年生了一场大病以至于他们现在都没有孩子,这柳氏明显是在讽刺于他。 不过,容奉知道这时候自己一定得忍下去。正如李棠安所言,此番的目的是把陆瑾禾接出将军府,其他的恩怨是非都要放在一边。 此时的柳氏明显没有退步的意思,容奉想了想,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我们听听瑾禾的意见如何?” 柳氏眉头微皱,这次容奉表现得实在太过强势,此时就算拿将军府来压云家也没什么道理,毕竟容奉是作为亲人来探视陆瑾禾,并非单纯的报复或者找茬。 若自己真的在此胡搅蛮缠,很容易招致非议。 说到底,柳氏与李棠安一样,都是极为顾惜自己名声的人。柳氏需要陆渊在回来的时候听到坊间议论,镇远将军府有个好的将军夫人。 但对于李棠安而言,好的名声是执政的需要。先皇在临终前曾说过,将摄政王的位置赋予李棠安之后,李棠安这辈子都注定要谨小慎微地过活。 “也好!”柳氏终究是松了口,这让容奉长舒了一口气,他在自家妻子面前曾说过,就算是抢也要将陆瑾禾抢回去,但若真要这样做,不但顾忌众多,自身实力也不太允许。 为了自己的性命,陆瑾禾的答案自然是愿意随着容奉去中守郡暂住。不过,在这时候柳氏也动用了她当家主母的权威,要求陆瑾禾在身体好转之后要回到将军府,不要对容家太多叨扰。 在此之时,陆瑾禾也不希望让将军府内部不和的传闻暴露出去,只能应允。 不过,这身体是否完全好转也全在她一张嘴,这一点陆瑾禾倒是并不担心。 在离府之事定下之后,容奉直接在将军府住了下来,以防备在这最后时间里陆瑾禾出事。 “好啊!”老太太在听闻了陆瑾禾将要去云家之后,开心得脸上褶子都展开了好不少。 这些天来可以说是好事不断,先有陆予政重新回归将军府,后又有陆瑾禾离开,之前想要做的事情,现在居然全都达成了,这让她怎能不心生欢喜。 红姑姑看到这一幕也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老太太被陆瑾禾气得茶不思饭不想,若非是以往调理得当,此时老太太身体已经垮掉。 得益于诸多的“好消息”,今日的老太太单单是中饭就吃了平日里一天的量,这让红姑姑有些担心老太太身体会遭不住。 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在心情畅快之下,老太太甚至连多年的顽疾老寒腿都好了不少,更别说区区一点饭食,这些东西可伤不了她老人家的脾胃。 “听说予政近日得尚书大人看重,短短一月不到的时间就从员外郎升到了郎中,我就说我家那孙子定然是人中龙凤,只有那些眼瞎的人才看不清楚。” 红姑姑站在老太太身边应和道:“是啊,大少爷真是天上的星官下凡来,注定了会干出一番事业,地上之人肉眼凡胎怎能看得那么长远,唯有老太太您生具了一双慧眼能够看透。” 对于陆予政的夸奖,这几日以来老太太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不过,作为老太太的贴身侍女,红姑姑很明白要怎么做怎么说才能够让老太太开心。 侍女与主人不是君臣关系,她不需要提醒老太太有哪些地方错了。 更何况就算老太太错了,也没有人赶去审判镇远将军的母亲。北燕虽素来被人成为荒蛮之国,但孝悌大义还是要遵循的。 “阿红,还是你会说话,那柳氏如果像你一眼,如今也不用老身我如此操心。”老太太感慨道。 其实,在陆瑾禾母亲去世的那几年里,老太太准备让红姑姑去自己儿子的侍妾毕竟是自己人。 但最后因为种种原因,被柳氏捷足先登了,这么些年来对于老太太来说,这都是一件憾事。 “谢老太太看重,不过阿红能够时刻陪伴在老太太您身边已经心满意足,不再奢求其他。”红姑姑回答道。 第一百零一章:友情 对红姑姑的奉承迎合老太太十分受用,老太太甚至觉得,若是有朝一日离了红姑她定然会极为不适应,因为如此,对于红姑她从来都没有吝惜赏赐。 “听说那位尚书令家中有个女儿正好与我家予政年纪相仿,红姑,你说是不是因为他看中了予政,才让予政的官升得那么快?”老太太又开口道。 其实,对于陆予政的安排,将军夫人可是费了不少力气。你陆予政在尚书房才呆几日,凭什么受到尚书令的看中,还不是因为背后靠着将军府这棵大树。 当然,这话红姑是不能说出口的,在老太太面前她只能回答“是”或者“定然如此”,毕竟让老人家开心才是最为重要的。 “予政少爷本就少年英俊,被看重也是理所当然。” 老太太点点头道:“这倒也是,也难怪人家能够当上尚书令,单就这眼光已经超越了大多数人,也只有那陆瑾禾,居然蔑视自己的兄长,这一次倒是便宜她了!” 此时的红姑姑默然,这一次的“意外”让她看到那位四小姐的人脉。 其实在之前红姑姑也认为陆瑾禾势单力薄,但这一次出事却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施以援手。此时的红姑姑觉得,以后做事定然得好好掂量一番,不要再毫无顾忌地充当马前卒。 且不管老太太如何欣喜怒骂,陆瑾禾总算是出了将军府,这个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已经完全没有了她的立锥之地。 伤心吗?自然是有的,毕竟这里留存着她很多的珍贵记忆。或许,此时只能够安慰自己一句,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瑾禾,外面风大,上车吧!”容奉柔声对陆瑾禾说道。 看着陆瑾禾的模样,容奉心里唏嘘不已。明明是自己的家,但最终却落得被迫离开的结局,这事情不管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小姐!”就在陆瑾禾看着将军府发怔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知夏的声音。 陆瑾禾小心翼翼地回头,生怕这一切不过是幻觉。在那小院里每每寻不到知夏时,她都会想起前一世知夏是如何因她而死。 当知夏来到身边,陆瑾禾端详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还好你没事。” 在另一边,巨蛇帮众人正在看着将军府前的场景。白脸头上包裹着纱布,气色还算不错,可见他的受的伤并不重。 只不过这伤虽不重,有些事情却终究是回不去了。 “刀疤,你真的决定离开出去闯荡?”白脸开口问道,“这件事情中有颇多误会,若是静下心来,自己兄弟将话说开了就好,犯不着各奔东西。”白脸开口说道。 “几道,你是读书人不明白我们江湖人中对意气的看重。”刀疤长呼出了口气,话语中也有不少遗憾。 从巨蛇帮散去之后,帮派里的成员几乎都各奔东西,有如同大鱼这样为朝廷做事的人,也有为了求生为敌人做事的人。为有他们四人顽固,坚持守着巨蛇帮的断壁残垣。 如今,就连老帮主最后留下来的“义气”都无法守住,那聚在一起也不过是互为绊脚石罢了。 “那个摄政王已经对我说了,之后他会帮我们查清楚当年巨蛇帮被毁的真相,而在此之前,我需得证明自身价值。”刀疤缓缓说道。 这番言语让白脸吃惊不已,在他的眼中,刀疤这人做事就是直来直去,没想到这一次心里居然也有了这么多计较,这足以证明刀疤并非是一时义愤,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既是如此,白脸也不准备再劝说下去,毕竟他们都已不是年少轻狂之时。 “话说,当时叫黑丫头给我们报信的人是谁?”白脸看着将军府门前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的脸上都挂着笑脸,但内心深处在想什么却无人知晓。 不过,这一次事件总算让他的视线触及了更为阴暗的地方,那里视道德人伦于无物,为了自身不惜损害他人性命。 刀疤摇了摇头:“黑丫头回来的时候本就慌得不行,她哪里能够记住送她出府之人的特征?” 再次看向将军府的高门大院,那青转碧瓦让所构筑成的豪华建筑,就好似牢狱一般。 不过,这牢狱中还是有人带着挣脱牢笼的意愿。放黑丫头出府的人是这样,陆四小姐也是如此。 陆四小姐此番算是暂时地脱出,之后是否还回到这里已是未知之数。 不过,通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刀疤觉得陆瑾禾并非寻常的官宦小姐,若其身在江湖,倒是可以好生结交一番。 “走吧!”刀疤对白脸说了一句。 白脸微微点头,今日他们来此处便是为了将知夏送到这边来。石岚也卢宗二人似乎并不想与那位摄政王有太多交集,在救出知夏之后便早早地离开了王府。 而刀疤作为巨蛇帮的帮主,他想要将这幕戏看到最后。如今已是曲终,人也应当散了。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见知夏向陆瑾禾指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只见陆瑾禾本前行几步之后停了下来,而后对着刀疤和白脸二人躬身一礼,这是在谢过巨蛇帮的援手恩义。 刀疤苦笑,要知道这一次本就是他们将这位陆四小姐牵扯进来的,这一礼他们还真受不得。 不过,刀疤依旧抱拳算是还了陆瑾禾一礼,不过这真正地报偿会在之后,刀疤依旧将自己欠的债死死地记到了心里。 还礼之后,两人也没有再做逗留转身离开,他们到底是小人物,若是被某些权贵盯上,剩下的日子也只能亡命天涯了。 “认识的人?”容奉看向刀疤和白脸离去的方向开口问道。 “是朋友,不过他们恰好是混江湖的。”陆瑾禾嘴角弯出了一丝弧度。 “江湖朋友……”容奉看着陆瑾禾的笑脸似乎明白了什么,继续说道,“也对,仗义多时屠狗辈,江湖上的朋友只要交对了,也是不错的。” “恩,都是相当不错的人!”陆瑾禾言语肯定地说道。 第一百零二章 别离 其实真要说的话,在最初时候她选择与巨蛇帮等人交往是因为卢宗的智慧与石岚的武功。 那时候,她想得更多是要将他们收为己用,以此来改变自己势单力薄的现状。如今看来,那时候自己对于巨蛇帮众人多少有些不太尊重。 不过,这帮人最后还是帮助了她。至于这帮助有多少是在赎罪,有多少是报恩,陆瑾禾已经不想去多做计较。若是今后有缘,再去与他们结交,陆瑾禾希望自己能够纯粹一些。 “瑾禾,此番去了容府一定要安分守矩,不要给你舅舅舅母添麻烦。”耳边传来了柳氏的声音。 陆瑾禾微微一愣,转过身来看向了柳氏。陆瑾禾本以为柳氏今日不会前来送行,毕竟此去之后她们之间额关系应当势同水火。 但柳氏还是来了,那通红的双眼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至少在旁人看来,柳氏是对她这个女儿极为不舍。 “将军府就交给柳姨了!”陆瑾禾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 “放心吧,这将军府这么些年都是柳姨我在打理,不管瑾禾你什么时候回来,这里都不会有变化!”柳氏正色道。 陆瑾禾心头一笑,这表面上是在说自己这些年来的辛苦,实际上却是在告诉她,不管什么事,她都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这位置谁都无法夺去。 “那还请柳姨您保持康健,毕竟这偌大的将军府要打理起来还真不容易。”陆瑾禾作叹息状。 “将军夫人,来日方长吧,如今天色渐晚,我等需快些赶路。”容奉出言阻止了两个女人之间的争斗,他有些担心陆瑾禾带着怨气养伤身体很难康复。 不过,记得自家那位姐姐心胸开阔,作为女儿的陆瑾禾性格随她应当不会钻牛角尖才是。 “也是,祝容大人这一路顺风。”柳氏说着又深深地看了陆瑾禾一眼,此时她看陆瑾禾的眼神有些复杂。 陆瑾禾的确是向她妥协过,她也想着之后能够省去一些功夫去与陆瑾禾勾心斗角,只不过之后发生的一切容不得她抱有这样的想法,在亲身女儿与继女之间,总是要做出抉择的。 而要做出这个抉择并不困难,毕竟牺牲一个陆瑾禾,不但能够让陆清寒在丞相府安稳地过下去,还能够得到丞相背后的太后认可,这可是陆渊打多少仗都寻不来的机会。 坊间有句话对于燕国朝廷的现状有着极为深刻的描述,在这里当差,你才能有多少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如何钻营各家关系,很显然,她柳婉仪就是各种翘楚。 至少比起前任将军夫人容熙~来说,她做得事情会让将军府更为壮大。 陆瑾禾依言上车,容奉与好柳氏道了声别之后车队就此离去。 从京城到南衍关还有不短的路程,为了防备路上出现意外,来时容奉只带了随从数人,走的时候却有百余人护从。 其实在之前柳氏曾提出让将军府的护卫护送,但被容奉以太过麻烦陆家好拒绝了。 好不容易出了将军府,若是在路上柳氏在安排的护从中再做什么手脚,那他们叔侄两人就正是在鬼门关前游荡了。 陆瑾禾很想问自家大舅,若是柳氏在他寻的这帮护从中做手脚那又当如何?但容奉似乎对这些护从自信满满,于是乎这个问题陆瑾禾并没有问出口。 出城的过程中,陆瑾禾不时地拉开车帘看向外边,知夏小声提醒她要好好休息,但刚在车上躺了片刻之后便又直起了身,如此反复,知夏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小姐是想看摄政王是否来送行?”知夏这一问引得了陆瑾禾白眼连连。 “如今正是上朝时候,他就算再跳脱,也不能在这时候离开。” “也就是说,小姐真的是在等摄政王了?”知夏不禁一笑说道。 陆瑾禾回头看向知夏,在经历了生死考验之后,这丫头的眼神都灵动了不少,从以前的笨丫头到现在居然有了几分小狐狸的味道。 陆瑾禾伸出手来,知夏连忙往车尾躲去,捂住自己的脸求饶道:“知夏错了,还请小姐不要惩罚知夏!” 陆瑾禾沉默了片刻,忽然捂住了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小姐!”知夏连忙上前来,正当她想要查探陆瑾禾身体状况的时候,却见陆瑾禾出手如电,一把捏住了她的脸蛋。 “你这小丫头,这么些天没有收拾,如今居然敢揶揄其主人来!”陆瑾禾恶狠狠地说道,“接下来就要对你施行揉脸之形。” 片刻之后,知夏的脸蛋被揉但通红,如同晚霞一样颜色煞是好看。 陆瑾禾忽然想起,在这京城之中,知夏也是有朋友的。比如说那未来的小说家杨封,还有那个不知现在何处的孙礼。 陆瑾禾的手从知夏的脸上放下,而后紧紧地将知夏抱住。 “怎么了?”知夏好下意识地问道。 陆瑾禾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很好,这样也很不好!” “看来小姐这些日子以来是伤糊涂了,居然也说起了胡话。”知夏贴心地扶着陆瑾禾的后背,在陆瑾禾看不到的地方,知夏的泪水已经溢出眼眶。 终究是将小姐救了出来,这样就好! 京城,城楼之上,李棠安目送着陆瑾禾的车队离开,言七静静地护在他的身边。 今日从朝上早退的时候,丞相大人可是怪语连连,说他这个摄政王不尊重天子,有违君臣之道。 有了丞相大人开口,而后便是有人陆续的加入战场,整个朝堂之上征讨者不知凡几,为李棠安说话的人却是寥寥。 随着这些年天子成长,太后丞相一系手上的权力越来越大,李棠安这个摄政王可谓当得越发不舒心。 在王府,四下无人之际,李棠安就想过自己是否要退下去,彻底还政于天子。但最后,李棠安还是坚持了下来,至少不能够将眼下这烂摊子交到少年天子的手上。 高处之寒,他人终究是难以感受。 第一百零三章:身后之事 “王爷,我们该回去了。”言七开口道。 此时载着陆瑾禾的车队已经不见踪迹,他们送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若再不回去,御史台的那帮人估计得跳到王府门前痛骂了。 “只不过一日罢了,本王从天子登基,到如今已经五年,就休息了这一天他们就了不得了?”李棠安言语中尽是不满,“还是说上一次在贤隐山上抓到他们的尾巴了?” 言七苦笑,李棠安的不满他也是可以理解,只不过贤隐山的山贼窝跟马蜂窝没有太大的区别。 整个京城暗流涌动,虽说没有人敢站出来为这帮山贼求情,但已经有不少人在暗中活动,仅仅是暗杀在这数天的时间里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即使是天牢之内有着重兵把守,依旧让人钻了空子,义贼中的主要成员被抓了十九个,如今已经有十二个丧命于天牢。 用那些人为诱饵引出来的刺客全是死士,在自知任务无望的时候,他们都选择了吞毒自尽,手段之狠,就算是言七也心有余悸。 他估摸着若是有一天这些死士全都调转矛头进攻摄政王府,言七估计王府的护卫得增加一倍。 但对于这些,他家王爷似乎并不在乎。 见言七默然无语,李棠安也在心头一叹,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本来这次对于贤隐山盗匪的清剿是为了能够掌握一些把柄,让那些行暗事的人安分一些。 但结果却是,这些人更为丧心病狂。 不过,李棠安并没有打算收手,当今天下齐国国富,楚国兵强,稍弱一些的东越也出现明君,唯有燕国主少国疑,尸位素餐者不可计数,昏聩害民者比比皆是。 若内部不清,三国和外族的压力之下,若是国内不安燕国迟早会落得破国下场。从他获得的情报来看,楚国可没有心思和别人共享天下的意思。 楚国如今军队的统帅虽是女子,但其国之武力非但没有消减反是逐年上升,就在去年,楚越大战,楚连下东越十二城,其兵锋之盛当是天下无二。 燕国与其他三国比较起来实在是太过弱小,其病灶若不清楚,那燕国此时不过是在等死罢了。 “言七,你说本王是不是应当给他们来一记狠的,让他们明白摄政王并非事事都要权衡?” 李棠安虽未转过头来,但言七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所释放出来的杀气。 “王爷,若真的动手,那我们之前的努力可能化为泡影。”言七想了想还是将心头的话说出了口,虽然这话李棠安可能并不想听到。 两人之间好一阵沉默,言七的背后冷汗直冒。虽说他平日里李棠安待他们这些下属都十分随和,但他能够感觉到李棠安就像是引而不发的火山,一旦爆发出来,将魂灭一切。 “回去吧,反正她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到京城。”李棠安说完也不再逗留离开了城楼。 “母后,事情便是如此。”皇宫之中长公主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知了太后,并未有添加任何臆测,只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太后。 不过,仅是如此也足够让京城中的剧作家们扩展出一幕戏剧来。小姐受伤濒死,可恶的后娘居然想要断绝其生机,最后被有权势的贵人所救。 俗套,但所谓“俗”却更能入百姓之眼,能够家长里短总是比争霸天下与百姓的生活更贴近一些。 长公主看向快要睡着的太后,其体态丰盈,即使已经年过四十,依旧没有丝毫老态,这样的人熬是熬不死的。 “不愧是长公主,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将事情整个弄清楚了。”太后睁开了眼睛,一对凤目中不见任何感情。 天子八岁继位,要在其幼时压住朝臣,除了要借助李棠安这个摄政王的能力之外,自身也需得有着强硬手段。 随说在昭国坊间,对于太后重用自家人之事多有抨击,但却不妨碍燕国人将太后视为整个大燕最有权势也是最有能力的女人。 长公主眼神微动,笑了笑说道:“将军夫人是个实诚人,她心中想要什么从来都不会隐藏。” “你是在说将军夫人是个蠢材?”太后哂然一笑,“她在京城那些妇人的嘴中可是极善于钻营的人,寻常男子都不如她,没想到咱长公主居然如此轻看于她。” 长公主摇了摇头:“倒也不是轻看,就如她以名来束缚摄政王,这一点就做得不错,若真的按照她的想法走下去,那位四小姐还真活不了,只不过中间出了些岔子。” “长公主可查明白,这岔子出在哪里?”太后又问道。 长公主看向了太后身侧的位置,在她之前,这边先来了客人。这些日子以来丞相夫人可没少来宫里走动,想要为自己儿子所做的龌龊事情擦屁股。 方折那人长公主是见过的,其言大于其行,其名大过其才。若是放在普通的官宦人家,还能够求得一个不太起眼的官职,堪堪成为一家之主。 但方折此人却是身在方家,学业略有建树便被吹成了当世无二,那一身纨绔习性想要治,现在应当还为时不晚。但若是这一大家子想要将其推向高位,那就另当别论了。 百姓不会看你家世显赫而恭维你,才德不配其位,最后只能被万人唾弃,方折应当是无法承受如此局面,捧杀至此,青云大道也成了黄泉道,毕竟这燕国并非方家一家独大。 见长公主沉默不语,太后笑了笑说道:“应当换个说法,这一次那陆家小姐未死,是何人去王府通风报信,让摄政王居然丢下了政务与颜面去将军府施以援手?” 长公主沉吟片刻道:“据儿臣查实,应当是一个叫做巨蛇帮的江湖帮派。” “那位四小姐居然还与江湖人有所勾连,这将军府的家教还真是堪忧啊!”太后感叹了一句。 长公主微微一愣,随口迎和道:“母后说的不错,陆四小姐在坊间的风评是有些差。” 第一百零四章:离则安 在太后说出所谓将军府的家教之语,便已经说明太后想要将陆清寒回门之事淡化,这已经算是在为方家站台。 若是再狠一点,在给柳氏安上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头,就算此后镇远将军回归,在害亲自事被定性了之后,镇远将军也只能认了这结果。 那位将军夫人能够在与丞相府对立的情况下攀上太后,这手段可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 此时的长公主倒是有些好奇将军夫人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让太后只敌视陆瑾禾而不是敌视整个将军府。 “虽说是差,如今经历了生死大劫,在容家应当会学会收敛,那容郡守可是饱读诗书之人。”长公主适时地补上了一句。 太后眉头微皱,很显然长公主的应对她十分之不满意。 沉思了片刻之后,太后开口道:“也罢,若是她不在京城闹,哀家倒也眼不见为静。” 长公主笑了笑说道:“想来此事之后,四小姐应当会反省实际是否真的适应京城。” 太后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长公主的说法。只要陆瑾禾永远呆在中守郡,那之后的事情自然就自然地倾向与方折一边。 在外人看来,陆瑾禾就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这才会逃离京城。至于什么墙闱之乱,普通的百姓是够不者的,而真正知道真相的人也不会随意和人提起。 “翡儿,你与摄政王的婚事是否应当考虑了?”就在长公主以为今日这事情了解之时太后却忽然开口,这让长公主有些触不及防。 太后在先皇驾崩之后很少像此时一样露出为人母的姿态,更确切来说,太后整个人都被权力包裹在其中。 在天子少幼之际,在明面上操持国事的是摄政王李棠安,但大多数人都将太后当成真正燕国真正的皇帝。 从外使入朝,到国策制定,都是由太后所主导。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太后还有所避讳,但作为摄政王的李棠安一再坚持让太后成为真正的掌权者,才到了今日之局面。 长公主也并非不理解李棠安,作为异国的皇子,在大燕做到摄政王的位置,即使有先皇予以非比寻常的信任,依旧难以让所有人心愿臣服。 在这种情况之下必须有人站在他背后,太后自然而然成为了最优解。 在最初之时,两人配合倒也相得益彰,李棠安是有能力的人,权力施为下,倒也让燕国渡过了先皇驾崩的脆弱时期。 不过,这时间一长,就变了味道,权力对于人的腐蚀可不分男女。 现在,终究是把注意打到了她这个女儿身上。但在此时要说出反对之言,太后表面虽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定然会有芥蒂。 该如何选择? 长公主在心头默默问自己,而后忽然灵机一动,开口道:“母后与其问儿臣,还不如去问摄政王,儿臣好几次去王府,摄政王连看都懒得看儿臣一眼。” 太后沉吟片刻道:“摄政王心忧国事,勤于政事自然是燕国幸事,不过,正因为他忙于政事,他的终身大事才要有哀家这个长辈来张罗,否则的话先皇也会在梦里责怪哀家。” 长公主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儿臣全凭母后安排。”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长公主在心头暗自给李棠安说了声抱歉,这压力只能到他身上了。 “翡儿难道心有他属?”太后试探性地问道。 周翡摇了摇头说道:“事实也许正好相反,或许是摄政王心有他属。” “你是在说陆家那丫头?”太后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即使她身处他处也是个麻烦。” 就在太后和长公主两人议论的时候,陆瑾禾已经抵达了中守郡外。看着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墙,陆瑾禾心头感慨万千。 这是她前世朝思暮想要抵达的地方,在举目皆是敌人的地方,唯有这个地方能够被称为净土。 老天就好像一个慈悲的长者,这一世似乎准备将她的伤口一道一道抚平。 “小姐也近乡情怯?”知夏开口道。 “近乡情怯?”陆瑾禾沉吟,“或许有一些吧,不知道这里较之以前有了多大变化。” 知夏看了一眼城门处,来往的不觉得人群似乎在向他们展示着这座郡城的繁华。这座郡城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当初她是在年少时与陆瑾禾相遇。 如今入府已经有七年,她一直在陆瑾禾身边,也就是说陆瑾禾已经整整七年没有回过这个地方。 “应当是有些变化吧,毕竟当初小姐在此处生活还未及笄,而今已经是世上少有的美人,哎哟……”知夏话还未说完就被陆瑾禾敲了一记,一脸委屈地看着陆瑾禾。 “你这丫头,告诉你别去学那些人做奉承事说奉承话,至少在你嘴里,小姐我想要听真话。”陆瑾禾正色道。 知夏捂住脑袋嘟嘴道:“但人总是喜欢听好话,更何况小姐您的确很美。” 与知夏真诚的眼神对视,陆瑾禾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若这张脸真如这丫头说的那么出众的话,那方折应当不会见异思迁吧。 当心头生起这个想法之后,陆瑾禾瞬间将其清除出脑海。想那方折本来就没看得起自己,又何来见异思迁一说。 “瑾禾,你还报吧!”容奉从前方探出头来,这一路上这位舅舅生怕陆瑾禾因为车马劳顿而导致伤势加重,随行都带了好几个大夫。 其实在出将军府的时候,陆瑾禾很想问柳氏孙礼的去除,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她不知道孙礼在那个时候离开府邸的原因是否是因为不想参与到王府的争斗。 既然无法确认对方的立场,那就没有必要让他呆在将军府的时候被柳氏所猜忌。 “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大夫们都说过了,我的身子骨还算不错,毕竟是从小学习武艺的人。”陆瑾禾自嘲一笑,她这一身至少学来的武艺,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连三脚猫都算不上。 “虽是如此,但伤筋动骨过后要恢复元气总需要些时日。”容奉的言语之中带上了些许责备。 第一百零五章:曾经的人和城 陆瑾禾十分明白,在自己这位舅舅的视角中,柳氏固然是混账透顶,但陆瑾禾却是因为私下里结交了所谓的江湖人士而导致自己身受重伤。 对于容奉这样的高族子弟来说,就算卢宗石岚的江湖人士再有本事,将“义”字喊得再响亮,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 陆瑾禾觉得自己若是提出要去见他们,这位舅舅定然会拒绝。不过,这样的管制虽少了些自由,但总不用日日夜夜都担心被人暗算而亡。 “瑾禾,你得听舅舅的话,以后交友须得谨慎一些才行。”容奉继续说道。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却见陆瑾禾居然莫名的笑了,这让容奉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本是来教训陆瑾禾来着,这时候应当再斥责一番? 容奉心里虽是这样想,但一看到陆瑾禾那张与自家姐姐极为相似的脸,他心里的某根弦便被触动了,以至于他连语气都无法加重。 容奉叹了口气说道:“你也长大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一户好人家,当初你娘亲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行事跳脱,直到嫁人之后才收了心。” 提起娘亲,陆瑾禾的笑容也退去。她的记忆之中,娘亲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即使是在夏季,她最多的活动便是冬日里身上搭着一张毯子,在小院里嗮太阳,给她将故事。 那是关于江湖的故事,一个侠女到处行侠仗义的故事。 那时候,陆瑾禾对自己娘亲能够踏遍四方行侠仗义十分佩服。但之后才知道,娘亲根本就没有真正行走过江湖,倒是离家出走了好几次。 而那几次离家出走也没有戏剧性地遇到老爹陆渊,还没有走出郡城便被姥爷抓了回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陆瑾禾都觉得这是母亲撒谎,直到后来某一日,她才忽然意识到,那并非故事也兵锋谎言,只是母亲这一辈子最想做的事情。 离开名为家的囚笼,在江湖上当一条快活的游鱼。 见陆瑾禾的表情变化,容奉补上了一句:“当然,舅舅这边不会强迫你嫁人,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话到此处容奉停了下来,眼中流露出犹豫之色。 “舅舅是想要问瑾禾也摄政王的关系如何?”陆瑾禾一眼就看出了容奉的心思。 要知道她和李棠安之间的传闻只要走在京城的大道之上就可以听闻,而李棠安也的确帮助了她许多,甚至连这次容奉入京也是李棠安帮忙打点。 陆瑾禾沉吟,此时要是她说与李棠安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舅舅定然是不会相信,但要说是普通朋友,这位摄政王所做之事已经明显超出了这个范畴。 “若非是摄政王重不结党,我都会怀疑他是想要借着你来拉拢你父亲。” 就在陆瑾禾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时候,容奉这一开口倒是为她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瑾禾倒是觉得舅舅说得很有道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左丞相在朝上逼迫得紧,太后又眼巴巴地盯着摄政王还政于少年天子,摄政王想要维持眼下这局面可不容易。” 听了陆瑾禾的话,容奉不禁一愣,而后重新开始审视起自家外甥女。在他到京城之前对于陆瑾禾的关注就没有断过,在他的眼中陆瑾禾已然被娇惯坏了,做事恣意妄为。 但现如今看来,陆瑾禾不但不是脑袋空空,反而想了很多事。 “到了府上,你什么时候觉得身体可以了,就与我一同处理郡府的事务如何?”容奉开口问道。 “我?”陆瑾禾指着自己一脸诧异,“就算是舅舅您不在意,相比您那些下属也不会允许一个女子站在他们上面吧!” 容奉不禁一笑,调侃道:“你这丫头想得倒好,你在郡守府做的身份只是书吏罢了,不会有任何官职,我想我这一点权力还是有的。” “那瑾禾也就从命了,所谓不劳者不得食,若是在舅舅家吃白饭,瑾禾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愿的。”陆瑾禾笑着说道。 容奉微微点头道:“这一点倒是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听了容奉的话,陆瑾禾犹豫了片刻,问道:“这一路上多次听舅舅您提及娘亲,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陆瑾禾的话让容奉一愣,而后陷入了思考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开口道:“这可不是一个三言两语能够讲明白的,这需要你自己去体会。” “自己体会?”陆瑾禾有些茫然,斯人已逝,想要了解只有依靠他人的只字片语,这又如何能够做到亲身体会。 “好了,我们可以入城了!”容奉指了指城门处,此时城门处已经空闲了下来,这时候大车队入城便没什么问题了。 容奉说着离开了陆瑾禾所在的马车,开始指引车队入城。 “舅老爷他应当是这中守郡的郡守吧,为何不亮明身份?”知夏疑惑道。 陆瑾禾想了想说道:“我那舅舅估么着也是从城守府偷跑出来的,想在事情没有闹大的时候悄然回去。”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话而已,京城到中守郡来回可要小半个月。容奉治理地方素有成效,定然不会毫无交待地抛开地方事务。 在随行的管事打点完毕之后,城门守卫只不过是稍稍做了检查便放车队入了城。 一入城,那热闹的场景让陆瑾禾感觉自己终于回到了人间,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大概是被这城里的气氛所带动,知夏的脸上也消减了不少疲惫,不断地朝着陆瑾禾指着街边的一些稀奇玩意儿,还有耍把式卖艺的江湖人。 陆瑾禾也笑着应和,这些日子知夏可没少替她担心,衣食住行上生怕她有半点不适应。 做个比方的话,知夏这些天就像是绷紧的弓弦,若是再张开一些,说不定弓弦就会“砰”的一声断掉,眼下这情况能够放松些自然是好事。 只不过,知夏小姑娘也只是舒缓了片刻,很快便记起了自家小姐还是个伤者,而后老实地坐在自己位置上。 . 第一百零六章:此为家 看着一瞬间变得老实的知夏,陆瑾禾不禁一笑,柔声说道:“放心吧,我们在这里能住上不不短的时间,以后有机会出来玩耍。” “不,不,小姐您的身体要紧。”知夏连忙说道,但那不时望向外面的眼神已经充分地表露出了她内心深处的期待。 车队停了下来,陆瑾禾知道地方已经到达,当她探出身子,便见到一座气派的大宅外面占满了人,为首迎接之人是两位舅母。 家丁各自排开,在陆瑾禾下车之后鞭炮声起,较之当初陆清寒与方折成亲也不遑多让。 容家自祖辈开始在中守郡便是望族,且与郡中百姓为善,深受百姓爱戴。 今日见到容家摆出了这么大的排场,自然有不少人前来观礼。本来应当是洗尘的家宴,如今似乎有着大摆宴席的意思,这份重视倒是让陆瑾禾心头一暖。 从一个想要让她死的地方,到另外一个极力维护她的地方,说这是碧落黄泉之别丝毫不为过。 容奉先去与各家见礼,陆瑾禾则是在知夏的搀扶之下走到了两位舅母面前。 “瑾禾给二位舅母请安,久疏问候,还望不要生瑾禾的气。” 王氏连忙将陆瑾禾扶起,而后一名丫鬟端来了一盆水,来到了王氏身边。而后便见王氏挽起了袖子,将手深入盆中捧起了清水洒在了陆瑾禾身上。 “这是云山寺的净水,能够祛除晦气孽障,这一洗后瑾禾之后将无病无灾。”王氏说着再捧了净水洒在陆瑾禾身上,一共三次让陆瑾禾的衣襟尽湿润。 除晦仪式过后,立马有丫鬟递来了毛巾为陆瑾禾擦拭。 此时北地将要入冬,陆瑾禾虽未及准备,但衣服还算厚实,而且王氏的手法十分柔和,这仪式并未让她受凉。 王氏与薛氏二人领着陆瑾禾进入了容府内,留下容奉独自照应客人。 “二位舅母,今日府上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人前来?”入府之后陆瑾禾开口问道。 王氏与薛氏相视一笑,薛氏开口道:“郡守大人在之前已经来信说了,这次你回来要摆足排场,让京城的陆家知道家里对你的重视。” 陆瑾禾若有所悟,她此时已经并非前世那个不谙世事的傻姑娘,这是容家在为她站台。 先前自己总是想着不要连累容家,却没想到如今依旧走到了这一步上来。如今想来,当时卢宗让她在身边找寻依附,应当是预见到了这样的情况发生。 “总觉得有些不值当。”陆瑾禾摇了摇头。 回望自己数做的事情,从母亲去世直呼,她甚至没有归过容家,但容家之人对她的感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家人如此,却让陆瑾禾惭愧不已。 “哪有什么不值当的。”王氏的眉目之间有了愠色,“你是陆家的小姐,就不是我容家的小姐了?他们不爱惜你,我们这边却把你当宝,这一点毋庸置疑。” “瑾禾明白……”陆瑾禾声如蚊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两位舅母。 当初在方折与陆清寒成亲的时候,舅母们就已经瞧出了端倪,让她回容家。若是那时候真听了两人的话,后续也不会如此艰难。 如今虽是归了容府,但身后却是一地鸡毛。 “舒姐,今日且住吧,瑾禾年纪还小,对于人心预料不足也是理所当然。”二舅母在一旁劝道,这话总算是让王氏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王氏拉起了陆瑾禾的手说道:“之后你就安心地在容府住下,我与你二舅母会好生照顾你,这一次除非是镇远将军亲自回来迎接你,并教训那恶妇,否则的话,我们绝不放人。” “舒姐,瞧你这话把我们瑾禾都吓着了。”薛氏扑哧一笑,而后表情严肃道,“话虽如此,但这一次,定然得让镇远将军给你个公道才行,不然也你娘亲在天之灵也不安稳。” 陆瑾禾轻轻地嗯了一声,回到了这个地方,她已经可以将自己的一切交出去,不用再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这场接风宴虽是为陆瑾禾而设,不过由于陆瑾禾的伤病在身,入府之后便被带到了后室休息。 不过,在刚进入房间的时候,陆瑾禾却吃了一惊。房间正向放着一张大弓,即使入幕的屏风上也刻着先人征伐的故事,这可不像是为女子准备的房间。 经过两位舅母解释,陆瑾禾才明白,这原本是属于她母亲的房间。已经过世的姥爷因为思念女儿,一直坚持让府中的下人清扫房间,十多年来甚至连房间的布局都没有改变过。 此时,两位舅母已经出去招待宾客,陆瑾禾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陆瑾禾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地审视自己,看着镜中之人,那肉眼可见的憔悴感觉让她明白为何大舅母会当时会如此生气。 不过,眼下的自己相比于在将军府的那些天里已经好了不少,至少脸上已经有了几分血色。 回想一下,若大舅容奉来京再晚一些,说不定自己此时已经喝下了孟婆汤。 思及此处,陆瑾禾心头却有了几分遗憾,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死的经历,却没有看见地府到底是什么模样。 陆瑾禾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前世的自己是饱含怨愤而亡,应当只有地府能够收留吧! 就在陆瑾禾胡思乱想之际,知夏已经和府中的下人一起为陆瑾禾端来了饭菜。 那些菜肴中大都是进补之物,且料理之人似乎并没有顾及口味的意思,那浓烈的药味,让陆瑾禾差点吐出来。 府里的丫鬟们退出了房间之后,陆瑾禾忍不住抱怨道:“这些是给伤病之人吃的。” 知夏一脸无奈道:“这是舅老爷的吩咐,能够端上来的都是上等药材,为了能够完美地保存药性,只能如此料理。” “另外,就老爷还吩咐过,让我多看着一些,一定要让小姐您将这些都吃下去,这样身体才能够好得快。”知夏说着盛了一碗鸡汤递到了陆瑾禾的面前。 第一百零七章:宁日不可久 “喝吧!”知夏一脸痛苦地看着一脸苦相的陆瑾禾,“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小姐的身体的确需要好生补一下。” “非喝不可吗?”陆瑾禾一脸期待地看知夏。 知夏已经看出了陆瑾禾心头所想,无奈道:“就算知夏能帮小姐您对付一些,小姐您自己也得解决不少吧!” 陆瑾禾摇摇头说道:“这应当是算是幸福的苦恼吧!” 知夏顿了顿笑道:“的确,舅老爷一家真正地把小姐您当成自家人看待。” “你这丫头,现在说话也不避讳了。”陆瑾禾说话间把鸡汤一饮而尽,一股暖意自小腹蔓延开来就连旅途的疲惫也消除了不少。 “这鸡汤吃着比闻着好,府中的大厨还算有些本事。”陆瑾禾感叹道。 在容府的调养之下,陆瑾禾身体急速恢复。按照之前与容奉的约定,陆瑾禾成为了郡守府的书吏,开始为容奉处理一些公文。 本来二位舅母是反对陆瑾禾出来做事,毕竟当初承诺过要将陆瑾禾当自家府上的小姐养在府中,容奉这么做很容易让陆家人说闲话,不过容奉却不在乎这些。 按照容奉的说法,如今的陆瑾禾做事太过于想当然。正好,在中守郡这个地方容家有着足够的影响力,去郡守府做事能够让陆瑾禾开拓眼界。 容奉要做的不仅仅是保护陆瑾禾,还要让陆瑾禾拥有能够应对未来的能力,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容奉的坚持加上陆瑾禾自己的应承,陆瑾禾去郡守府做书吏的决定便如此定下。 中守郡在整个燕国来说,属于是比较小的郡城,若非是处于中枢要道,朝廷应当不会在此处设立郡城。 容家之所以能够扎根如此要害的地方,那就要追溯到容家的先祖跟着大燕的君王南征北讨为大燕扩充国土。 虽说之后陆家异军突起替代了容家的位置,但如今的容家在军中依旧有着不少的影响力。 到了容奉这一代陆家与容家的姻亲关系,让容家的地位更加稳固。 按照常理来说,容家与陆家联姻应当会受到君主的猜忌,但奈何先皇的气量无人能及,让这场联姻能够得以实现。 容奉虽说是将门出生,但相比于兄弟容天,他更擅于政事,中守郡每年上缴朝廷的税务都能排在诸位郡前列。毫无疑问,容奉是一位相当有才能的人。 不过,即使如此,容家如今依旧面临着一系列问题。而其中,最为主要的问题便是容家在中守郡太过于根深蒂固,某些有些人就算是想要插足也做不到。 容奉对于这些并没有丝毫隐瞒,若是在之前,陆瑾禾或许会认为容奉这是在向她诉苦,但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后,陆瑾禾明白,这是自家舅舅真正地教她如何作为陆容两家的小姐生存。 身经两世,对于容奉所交于的政务她都能够与之后的几年作为印证,一时间也为容奉提出了一些建议,让容奉啧啧称奇。 按照容奉之前的想法,只要陆瑾禾能够在这些事情当中体会一些生存之道,之后在嫁人之后能够很好地处理一家事务,这就已经足够了。 但陆瑾禾表现出来的能力却有些超出他的意料,虽说在有些事情上还显示出了稚嫩的一面,不过在之后的学习吸取教训之后,处理起事务来更加得心应手。 郡守府内的属官甚至建议容奉予以陆瑾禾一个合适的官职,让她在中守郡继续做下去好。 不过,容奉却并没有依从下属们的意见,他虽然有心要把陆瑾禾留在中守郡,但他终究是比王氏和薛氏要想得长远一些,陆瑾禾虽生在此处,但归处却不是在这里。 这一日,陆瑾禾照例完成了手上的事务与知夏一同回府,此时已经入冬季,前几日,中守郡已经开始了飘雪。 今日的陆瑾禾却忽然来了兴致,舍了代步的马车与知夏一同行走于道路上,看着来往的商客,在那一瞬间陆瑾禾甚至觉得前世的郁结都已经消失不在。 就在陆瑾禾准备带知夏寻地方吃些东西的时候,却见有人匆匆地拦在了她们的面前,原来是容府的管家李富。 “李管家,匆忙来此不知有何事?”陆瑾禾问道。 李富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水,开口道:“小姐还是快些回去吧,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陆瑾禾沉吟,并在心中暗叹选在这个时候到达此处,希望不是来催命的吧! 宫中之人,她能想到的唯有太后,不过作为丞相大人的后台,直到今日才动手,这让陆瑾禾有些不可思议。 “可曾说明来者何人?”陆瑾禾试探性地问道。 李富摇头道:“没有,那贵人一直在车辇之中,是宫里的杨公公向府上递上了拜帖,两位夫人陪侍在府外,看样子小姐您不回去那位贵人也不会入府。” 说话间李富便招来了府中的马车一行人急急地朝着府内赶了回去,府门前,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来伺候车里那不知名的贵人。 薛氏眼尖,第一时间发现了陆瑾禾,她将陆瑾禾拉到了一边,不待陆瑾禾说话便开口问道:“瑾禾,你在京城是否得罪了长公主?” 听了薛氏的话,陆瑾禾下意识地看向府前的车辇,心道原来是长公主。只是,任她如何去想,都想不起自己哪里得罪了长公主,毕竟之前关于李棠安的事情他们两人都说开了。 但要说自己与这位公主殿下有私,让公主殿下不惜跋涉千里来到中守郡,陆瑾禾估摸着自己与长公主的关系也到不了那个程度。 陆瑾禾沉吟片刻道:“二舅母放心,长公主是心善之人,就算真有冒犯之处,她也不会计较,此番来此应当是在宫中呆得闷了出来散心罢了。” “真是如此?”薛氏一脸怀疑地看着陆瑾禾,按照她心中真实的想法,若陆瑾禾真的冒犯了长公主,那在这时候就应当转身逃跑,之后的事情再做计较。 第一百零八章: 情与实 “喝吧!”知夏一脸痛苦地看着一脸苦相的陆瑾禾,“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小姐的身体的确需要好生补一下。” “非喝不可吗?”陆瑾禾一脸期待地看知夏。 知夏已经看出了陆瑾禾心头所想,无奈道:“就算知夏能帮小姐您对付一些,小姐您自己也得解决不少吧!” 陆瑾禾摇摇头说道:“这应当是算是幸福的苦恼吧!” 知夏顿了顿笑道:“的确,舅老爷一家真正地把小姐您当成自家人看待。” “你这丫头,现在说话也不避讳了。”陆瑾禾说话间把鸡汤一饮而尽,一股暖意自小腹蔓延开来就连旅途的疲惫也消除了不少。 “这鸡汤吃着比闻着好,府中的大厨还算有些本事。”陆瑾禾感叹道。 在容府的调养之下,陆瑾禾身体急速恢复。按照之前与容奉的约定,陆瑾禾成为了郡守府的书吏,开始为容奉处理一些公文。 本来二位舅母是反对陆瑾禾出来做事,毕竟当初承诺过要将陆瑾禾当自家府上的小姐养在府中,容奉这么做很容易让陆家人说闲话,不过容奉却不在乎这些。 按照容奉的说法,如今的陆瑾禾做事太过于想当然。正好,在中守郡这个地方容家有着足够的影响力,去郡守府做事能够让陆瑾禾开拓眼界。 容奉要做的不仅仅是保护陆瑾禾,还要让陆瑾禾拥有能够应对未来的能力,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容奉的坚持加上陆瑾禾自己的应承,陆瑾禾去郡守府做书吏的决定便如此定下。 中守郡在整个燕国来说,属于是比较小的郡城,若非是处于中枢要道,朝廷应当不会在此处设立郡城。 容家之所以能够扎根如此要害的地方,那就要追溯到容家的先祖跟着大燕的君王南征北讨为大燕扩充国土。 虽说之后陆家异军突起替代了容家的位置,但如今的容家在军中依旧有着不少的影响力。 到了容奉这一代陆家与容家的姻亲关系,让容家的地位更加稳固。 按照常理来说,容家与陆家联姻应当会受到君主的猜忌,但奈何先皇的气量无人能及,让这场联姻能够得以实现。 容奉虽说是将门出生,但相比于兄弟容天,他更擅于政事,中守郡每年上缴朝廷的税务都能排在诸位郡前列。毫无疑问,容奉是一位相当有才能的人。 不过,即使如此,容家如今依旧面临着一系列问题。而其中,最为主要的问题便是容家在中守郡太过于根深蒂固,某些有些人就算是想要插足也做不到。 容奉对于这些并没有丝毫隐瞒,若是在之前,陆瑾禾或许会认为容奉这是在向她诉苦,但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后,陆瑾禾明白,这是自家舅舅真正地教她如何作为陆容两家的小姐生存。 身经两世,对于容奉所交于的政务她都能够与之后的几年作为印证,一时间也为容奉提出了一些建议,让容奉啧啧称奇。 按照容奉之前的想法,只要陆瑾禾能够在这些事情当中体会一些生存之道,之后在嫁人之后能够很好地处理一家事务,这就已经足够了。 但陆瑾禾表现出来的能力却有些超出他的意料,虽说在有些事情上还显示出了稚嫩的一面,不过在之后的学习吸取教训之后,处理起事务来更加得心应手。 郡守府内的属官甚至建议容奉予以陆瑾禾一个合适的官职,让她在中守郡继续做下去好。 不过,容奉却并没有依从下属们的意见,他虽然有心要把陆瑾禾留在中守郡,但他终究是比王氏和薛氏要想得长远一些,陆瑾禾虽生在此处,但归处却不是在这里。 这一日,陆瑾禾照例完成了手上的事务与知夏一同回府,此时已经入冬季,前几日,中守郡已经开始了飘雪。 今日的陆瑾禾却忽然来了兴致,舍了代步的马车与知夏一同行走于道路上,看着来往的商客,在那一瞬间陆瑾禾甚至觉得前世的郁结都已经消失不在。 就在陆瑾禾准备带知夏寻地方吃些东西的时候,却见有人匆匆地拦在了她们的面前,原来是容府的管家李富。 “李管家,匆忙来此不知有何事?”陆瑾禾问道。 李富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水,开口道:“小姐还是快些回去吧,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陆瑾禾沉吟,并在心中暗叹选在这个时候到达此处,希望不是来催命的吧! 宫中之人,她能想到的唯有太后,不过作为丞相大人的后台,直到今日才动手,这让陆瑾禾有些不可思议。 “可曾说明来者何人?”陆瑾禾试探性地问道。 李富摇头道:“没有,那贵人一直在车辇之中,是宫里的杨公公向府上递上了拜帖,两位夫人陪侍在府外,看样子小姐您不回去那位贵人也不会入府。” 说话间李富便招来了府中的马车一行人急急地朝着府内赶了回去,府门前,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来伺候车里那不知名的贵人。 薛氏眼尖,第一时间发现了陆瑾禾,她将陆瑾禾拉到了一边,不待陆瑾禾说话便开口问道:“瑾禾,你在京城是否得罪了长公主?” 听了薛氏的话,陆瑾禾下意识地看向府前的车辇,心道原来是长公主。只是,任她如何去想,都想不起自己哪里得罪了长公主,毕竟之前关于李棠安的事情他们两人都说开了。 但要说自己与这位公主殿下有私,让公主殿下不惜跋涉千里来到中守郡,陆瑾禾估摸着自己与长公主的关系也到不了那个程度。 陆瑾禾沉吟片刻道:“二舅母放心,长公主是心善之人,就算真有冒犯之处,她也不会计较,此番来此应当是在宫中呆得闷了出来散心罢了。” “真是如此?”薛氏一脸怀疑地看着陆瑾禾,按照她心中真实的想法,若陆瑾禾真的冒犯了长公主,那在这时候就应当转身逃跑,之后的事情再做计较。 第一百零九章:冬狩之约 虽说陆瑾禾心里是极度不愿,但此时长公主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份上,若是再拒绝,以后这位长公主就算是要对付她,她也只得受着。 在之前为容奉处理郡中的事务时,她深刻地体会到了“民不与官斗的道理”,那中间满是无奈。而此时,陆瑾禾觉得在这长公主面前,自己也与民无异。 那话怎么说来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还请公主稍待,臣女总要与舅舅辞别才行。”陆瑾禾无奈道。 其实,陆瑾禾十分之想不明白,自己已经被逼着出走京城了,为什么这位长公主还是不愿意放过她,难道说那位摄政王还真喜欢她陆瑾禾不成。 “等到是可以,但你应当也不想容大人为你求情吧!”长公主意味深长地说道。 陆瑾禾眼神微动笑道:“长公主想得太多了,今殿下您只是邀请臣女同归京城,又非是要惩处或者取臣女的性命,既是如此,又何来求情一说?” “陆四小姐一直以来都是明白人,这一点本宫倒是放心的。”长公主微微一笑,这笑容依旧是风情万种。 只不过,这笑容相比于自己在决绝了一处民商纠纷之后,那位民家丫头的笑容要好看不少,毕竟这其中满是善意和感激。而公主殿下的笑,陆瑾禾只能嘴上道一声好看。 容奉在听到府里人的禀告之后连忙放下了手上的公文归于府中,在看到长公主的车架尚未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王氏连忙迎了上去,对容奉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容奉拍了拍王氏的手以示安慰,这长公主来中守郡并非是毫无征兆,在前些天她便受到了来自于摄政王府的密信。 作为地方官吏,容奉一直坚守着中立,不参与到党争中去,这才无愧于先皇。但这一次事关陆瑾禾,他只得向李棠安靠拢。 “臣容奉拜见长公主。”容奉在辇架前行了一礼。 马车内传来了长公主的声音:“容大人是主,本宫是客,不必多礼。” “臣谢过公主。”容奉起身来开门见山道,“瑾禾少不更事,若对长公主有什么冲撞之处,臣愿意代为受过。” “容大人言重了,本宫与四小姐的关系素来融洽,不会有任何冲突。” 长公主说完这话后,陆瑾禾便从车内走出,开口道:“舅舅放心,此番公主邀瑾禾回京城,是想……” 话到此处陆瑾禾忽然停了下来,此时陆瑾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告诉容奉,自己此番回京,是想要去搅乱长公主与摄政王的姻缘? 且不说长公主心头是真想让人扰乱这番姻缘,还是出于其他目的,让她这个小鱼儿去搅浑鱼塘,若这话真的说了出来,容奉指定不会放她离开。 想到这里,陆瑾禾不禁眼前一亮,这样的结果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就在陆瑾禾心思开始活络的时候,却听车内的长公主说道:“冬狩之日临近,容家自古乃将门之家,而四小姐又是镇远将军的嫡女,此番君前展示军威,可以列席。” 冬狩?陆瑾禾微微回头,看向了车内的长公主。 冬狩是燕国一年到头最大的盛典,北燕常年对抗北方蛮族,民风彪悍,若是朝廷军势不显便会受到多方质疑。 而冬狩便有练兵演阵的作用,以彰显北燕之军有着能够打恶仗的能力。 不过,这冬狩的参与者却十分讲究,非皇亲国戚非大功劳者不能参与。将军府有这个资格,容家也有这个资格。 不过,对于将军府陆家来说,此番陆瑾霆回京应当恰好赶得上冬狩,陆瑾禾觉得有着陆瑾霆这兄长存在,自己这个嫡长女应当是没有列席的机会才是。 “如此,那瑾禾当去!”就在陆瑾禾想着自己是否应当以身份不够来回绝的时,便听自家舅舅开了口,如此一来是将她的后路完全封堵了。 陆瑾禾一脸委屈地看向容奉,自己来中守郡的这些日子,不但没惹什么麻烦,还应当起了不少正面作用才是,怎听着自家这舅舅有想要将她赶回去的意思。 “长公主可否移驾于府内,今日天色渐晚,容奉也当尽地主之谊才是。”容奉错开了陆瑾禾的视线对车里的长公主说道。 “如此也好。”而后长公主对杨公公说道,“杨公公,你和陆大人打点一下吧,本宫今日就在这里住下。” 长公主驾临容府这样的事情自然能够给容家增光添彩,今日之后,这消息应当会传遍整个中守郡,让容家在中守郡的位置越发稳固。 只不过,对于陆瑾禾来说,她并不相信容奉是想要借由此事来达成此种目的,原因无他,容家相比于增长自己的影响力,削减自身声望给朝廷的一些人看,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对于这些,容奉与陆瑾禾交谈的时候也未有藏私。其实,陆瑾禾隐隐感觉,容奉甚至有着把她当成继承者培养的意思。 虽说这中守郡与京城无法比较,但毕竟是四方通衢之地,往来商客多了带来的玩意儿美食也就多了。 容奉府里收纳了不少或是从坊市之间收拢,或是有心人上供过来的东西,有些东西甚至连长公主都感觉到啧啧称奇。 容奉也没有丝毫吝啬,只要某样东西长公主能够看上眼,便立马叫管家李富打包,一时间自然是宾主尽欢。 入夜,容奉把陆瑾禾叫到了书房,此时的陆瑾禾心头有些忐忑。 在整个容家都在陪着长公主游玩之后,陆瑾禾自己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只不过,现在让她回到那个充满“恶心”记忆的地方,她心底多少有些排斥。 “瑾禾啊……”叔侄二人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是由容奉先将这沉默打破,毕竟现在陆瑾禾的脑子里快要被厌恶的情绪填满。 “大舅,我明白的。”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让奇迹的心绪平复下来,“这是一个好机会,做回陆家四小姐的好机会。” 第一百一十章:匆匆 容奉微微一愣,而后静静地看着陆瑾禾,那眼中充满之惋惜。正如府内的那些官吏们说的那样,假以时日陆瑾禾当能成为治理地方的能手。 但好好一棵苗子却被卷在京城的污~秽之中,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惋惜。但如今的情况却是长公主亲自出面了,他一个小小的郡守是拦不住的。 陆瑾禾是聪明的,但却没有将这一点点破,算是给他这位舅舅留存了最后的体面。 “其实我是希望你留下来的……”这话容奉真心地说道,“如今我们容家无嗣,若到时候陆家真容不得你,在我之后,你便是容家家主。” 陆瑾禾摇头道:“舅舅多虑了,如今二位舅舅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更何况对于我来说有些事情想要逃也逃不了,但却没有想到居然是长公主亲身至此。” 容奉苦笑:“的确,说到底瑾禾你与摄政王到底是何种关系?” 这个问题是容奉一直以来都在思考的,若是真没关系,李棠安也不会帮他们到那种程度。 种种迹象表明,那位摄政王已经因为陆瑾禾的事情得罪了太后。 “我希望是合作关系。”陆瑾禾开口道,不过她很明白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合作的前提是双方应处于同等地位,而她与李棠安之间显然是达不到那种程度的平衡。 如此一来,她陆瑾禾陆四小姐只能够作为棋子而存在。何时是棋子,何时作为弃子,都不过是摄政王的一念之间。 容奉看着陆瑾禾,他似乎已经琢磨出味儿来,在沉默了好一阵之后开口说道:“若以后真的觉得抗不过去了,那就再回来这里吧,不管是谁,都容家出手都会有所顾忌。” “至少容家现在还算不得没落,若是有人真的脸面皮都完全撕扯下来,那我们也得啃下他们一块肉来。”容奉沉声说道。 之后又是一些安慰交代的话,但之后陆瑾禾却没有听得那么认真。 第二日启程,此时从陆瑾禾离开京城还不过一个半月,到中守郡也不过是一月出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陆瑾禾还是收获了不少。 身上的伤势恢复了,在替容奉处理事务的时候,也发现了自己之前所隐藏的才能,于是乎对于前世的死有些感慨,心中常道,若是当初没有选择那条路,自己说不定会走得更远。 女人依附于爱情,至少在这一世陆瑾禾觉得自己不会再那样选择。 回程之时,陆瑾禾与长公主同乘车辇,在她身后有不少人前来送行。当然,这短短的时间里,陆瑾禾自然是做不出让百姓们夹到相送的善事,这是容奉所弄出来的排场。 长公主亲自来到中守郡把陆瑾禾带回京城,对于陆瑾禾或者是容家都应当是与有荣焉。 当然,这里面还有着另外一层意思。是长公主把陆瑾禾从中守郡带回去,那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陆瑾禾是长公主的人,这算是为陆瑾禾孱弱身体上穿上了一层护身甲胄。 “瑾禾她应当没事吧!”看着离开的车队薛氏忧心忡忡。 对于陆瑾禾匆匆而来,而后又匆匆而去,王氏心头怨气很大。相比于薛氏的温婉,王氏的性格更加激烈一些。 若非是知道容奉这次是迫不得已,且是长公主亲身至此,王氏应当已经开口大骂。毕竟陆瑾禾的命可是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如今却又反向送回了砧板上。 怨气无从发泄,王氏也未能来送行,这让陆瑾禾遗憾了好久。在这个容府中,她与王氏最为聊得来。 “不会有事的,虽不知道长公主心头真正的想法,但此番能够亲身至此,便等同于是给瑾禾的生命加了一层保障,更何况少将军应当会同一时间抵达京城。” “瑾霆那孩子的确是靠得住的人。”薛氏微微点头道。 容奉深深一叹道:“瑾霆虽是不错,但他的性格也和他母亲一样爱憎分明,若他知道自己亲妹妹身上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只希望他处事能比以前冷静一些。” 一路上陆瑾禾大多时候都默然不言,虽说一直以来都有山贼作祟,但能够在大燕内部生存下来,山贼们自然是相当有眼力价,长公主所乘之辇架不凡,卫士们也个顶个的龙精虎猛。 在这种架势之下,只要山贼头子们脑子没有抽,便不会在长公主的车队上打主意。 不过,长公主倒是很欢喜开始为陆瑾禾讲述着冬狩的规矩,并告诉陆瑾禾,这次被选中对于镇远将军也会产生影响。 加上少将军陆瑾霆,此番陆家可是有两位二代中人加入与皇室成员一同狩猎,这充分说明了当今天子对镇远将军的信任。 当听到这番话的时候,陆瑾禾腹诽不已,她想起了那个在李棠安面前表现近乎怯懦的少年天子,与其说是那位少年天子的信任,还不如说自家父亲是被长公主所信任。 当然,这“信任”二字应当是流于表面,从蛛丝马迹可以看出,朝廷的那些掌权者们对于镇远将军手上的兵权是无比忌惮,他们无时不刻不想将这股力量掌控在自己手上。 车队行的极为缓慢,中途甚至会停下来游览观光,让陆瑾禾很怀疑长公主这次出来将她带回去只是个幌子,她真正要做的是想要离开京城放松一下。 大概是被这种情绪所带动,陆瑾禾紧绷的心总算是放松了几分,开始与长公主一同游玩。 只不过,这样略显自在的生活只持续到了第五日。 第五日,本该趁着风和日丽赶路的车队忽然停了下来,就在陆瑾禾想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杨公公忽然到驾前禀告。 “禀告长公主,前方有一彪人马向我们靠近,看旗号,应当是将军府的人马。” “将军府?”长公主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昨日游玩太累,现在正是她休息的时候,被莫名打扰了,让这位长公主看起来有些不满。 第一百一十一章:隔世 “容臣女去看看吧!”陆瑾禾开口道。 此时正在半途之上,能够在这个地方打将军府的旗号,只会有两种情况。 其一,便是柳氏在得知了消息,派府中的护卫前来保护她这个陆四小姐和长公主的安危,也只有这种情况下,陆家的私军才有理由出动。 不过,这种情况陆瑾禾瞬间排除。且不说柳氏会不会有这个心,长公主此番来中守郡应当是隐瞒了行程的,柳氏就算装就算是装也要装作不知道。 那除此之外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兄长陆瑾霆归来。 “不,本宫与你同去。”长公主说着朝着陆瑾禾伸出了手。 陆瑾禾十分无奈地与长公主的手拉在了一起,长公主的脸上立马挂上了笑容。 这并非是长公主要在陆瑾禾面前彰显地位,若真是那样,陆瑾禾也不会摆出这样一幅表情。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长公主说她的手十分暖,而后就喜欢做出这样的动作。 “果然,瑾禾你这手还是这么暖。”长公主十分高兴地说道。 陆瑾禾无奈道:“长公主,这话您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就算是手再暖,应当也比不过长公主您的手炉,那可是宫中的巧匠做出来的精妙东西。” 长公主正色道:“那可不一样,手炉终究是物件,而人却不一样,暖身之余若是能够让心暖,那才是人间之极。” 陆瑾禾腹诽,这不也是把她当成一个物件,只不过是能够说话行走的物件。 “瑾禾,你心头一定是在抱怨。”长公主嘟着嘴,那娇嗔的模样,让陆瑾禾下意识地别过脸去,并在心里暗自提醒自己不要被迷惑。 陆瑾禾领着长公主下了车,一名青年将军下马来到了长公主身边行了跪礼:“公主千岁,卑职陆瑾霆在此问安。” 长公主微微一笑,将陆瑾霆扶了起来:“少将军免礼。” 陆瑾霆起身之后,看向了与长公主举止亲昵的妹妹,嘴角勾出了一丝微笑。在之前,他可听到了不少关于自家妹妹的荒唐事迹,如今见她与长公主关系如此之好,心也放下了几分。 在边境戍守之时,他十分明白自家父亲最担心的就是陆瑾禾会在京城招惹出什么祸事。而如今有长公主在身边,算是有了一张护身的底牌。 而此时的陆瑾禾神情茫然,见到自家兄长居然忘记了问安,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长公主晃了一下她的手臂才让她反应过来。 “瑾禾拜见兄长!”回过神来的陆瑾禾给陆瑾霆请安。 “看你身体无恙,为兄也安心了。”陆瑾霆眼中露出了柔色,明明是沙场厮杀汉,此时却如同水一般柔和,让长公主大呼惊讶。 不过,陆瑾禾保全自己可耗费了太多心思,最后也是险死还生。 想到这里,长公主眼角的余光看向陆瑾禾,她明白,陆瑾禾应当是不想让自家兄长知晓这些事情,而长公主作为事外之人也不想这样去横插一脚。 “如今边关安宁,少将军此番回归应当能够多呆一些时日,兄妹之情大可来日再叙。”长公主提议道。 陆瑾霆笑了笑说道:“长公主所言极是,那就请长公主的车队随我军之后,卑职的兵马为长公主开路!” 长公主微微点头:“虽说此番并不想摆什么排场,但少将军既有此心,本宫就允了。” 说完,陆瑾霆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陆瑾禾向前望去,那些威武雄壮的骑士步卒,走出了踏碎整个河山的气势,不愧为北燕精卒,在整个天下的军队中,其战力都在前列。 “少将军果然是我大燕真男儿!”长公主这句话却迎来了陆瑾禾怀疑的眼神。 长公主一脸无奈地说道:“这话是真心的。” 见陆瑾禾点头认可了她的话,长公主眼神更为无奈。从交往开始,陆瑾禾都会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她,似乎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别有用心。 “如今大燕京城的男儿,特别百官之子富商之子,都沉溺在风月之中,我大燕本是以武立国,但这些人却丝毫没有先祖气概,若如此下去,大燕危矣。” 长公主的话让陆瑾禾想起了巨蛇帮的众人,她下意识地说道:“若是朝廷能够敞开来招贤纳士,我大燕勇士依旧能够横扫四方。”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瑾禾便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妥,连忙补上了一句:“此为瑾禾一家子人,还望长公主不要在意。” 长公主摇头道:“这话应当在意,其实摄政王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只不过如今这朋党为奸的局面要解决起来可不是简单就能做到,先皇有其威仪,而如今的天子和摄政王却差了些。” 看这陆瑾禾若有所思的模样,长公主继续说道:“这倒不是摄政王他能力不够,只不过有些人之间牵连太深,查一人便会迎来多人的反抗,这就是摄政王的处境。” “若如此,长公主与摄政王结亲,岂不是能够更好的治理国家?”陆瑾禾试探性地问道。 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长公主为何会对着亲事产生排斥之心,在她看来长公主毫无疑问是喜欢李棠安的,且又有先皇的撮合,他们二人成亲应当是水到渠成才是。 “若真能如此简单那倒也不错。”长公主摇了摇头,显然不想再就此事讨论下去,“我们先去车上吧,有些事情你以后就会懂的。” 燕国京城摄政王府,此时的李棠安已经获知了长公主成功将陆瑾禾带回的消息。 在长公主回归之前,摄政王也帮长公主补全了冬狩的邀请函。之前冬狩的名单已经定了下来,要在中途插入一人可不容易,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御史台那边可又要闹起来。 对于那帮学究模样的御史,李棠安甚是厌烦。里面有些人表面上摆出清高的模样,在背后却成为他人喉舌。 只是这御史台从设立之初就独立于百官之外行监察之责,他这摄政王的权力也受到了制约。 第一百一十二章:逃不了躲不过 “这长公主还真喜欢给王爷您找麻烦。”身边的言七不禁叹了一声。 这些日子以来李棠安的经历都被他看在眼里,那可真是费力不讨好。冬狩乃是显示君威,其防卫自然容不得半点马虎。正是因为如此,这名单甚至要以半年的时间来拟定。 即使京城的防卫军掌控在李棠安的手上,他也得让这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 “还行吧,宋大人还算中肯,没有和他手下的御史一样,把本王说得一无是处。”李棠安感慨道,“御史大夫总是想让自己独立于争斗之外,如此才能真正成为整个大燕的监察者。” 御史大夫宋公,是先皇亲自点的御史大夫,因其公正廉洁也著称于大燕。 相比于其他名臣来看宋公并没有太多的出彩之处,但就一个“守中”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人,特别是在大燕朋比为奸的时候,能够做到宋公如此守中者,这可谓是难能可贵。 “四小姐本来已经从这京城迷局中走了出去,没想到又被长公主给强行拖了回来,真不知道长公主是何用意。”言七眉头微皱。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从他获得的情报来看,太后催促长公主与他们王爷结百年之好,虽说王爷并没有提及此事,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看都应当是水到渠成。 作为摄政王表面上的小情人,陆四小姐应当是作为阻碍一样的存在。如今长公主将其从中守郡接了回来,并予以了极高的地位,这似乎就是在告诉太后,她并不想就此与摄政王成亲。 每每思考到这里,言七心里就为自家王爷感到不值。 论及外表,王爷那是一表人才,乃是整个燕国女子倾慕的对象。而论及才能,在文武之道上,整个燕国无人能出其右,言七不知道整个燕国乃至于整个天下,有谁能比李棠安更优秀。 “大概是寂寞了。”李棠安意味深长地说道,“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朋友,若是轻易地放过,那下一次不知道会等到何时?” “难道对于长公主来说,朋友是用来出卖的?” 言七说完这话之后便见李棠安脸色一变,知道是自己失言,而后低头不语。 “不管怎样,此番你让暗卫盯紧一些,这次长公主去迎陆四回归其中应当是有其计较。”李棠安开口吩咐道。 “是!”言七应声而出。 从离开京城到此番回归不过是一月出头,但对于陆瑾禾来说却是一番新的景象,兄长依旧是记忆中的那个兄长,对于她宠爱至极。 当被问起为何会在年关之时回到中守郡后,陆瑾禾只说自己夜梦好母亲而有所感,这才回老宅看看,并没有将将军府发生的那些个腌臜事情告知陆瑾霆。 其实,作为少将军的兄长想要了解某些事情,将军夫人应当是难不住的,这一点陆瑾禾十分清楚。 与对待她陆瑾禾不同,老太太就算再偏心也无法去无视陆瑾霆这个优秀的孙儿。镇远将军北方戍边之后,陆瑾霆在将军府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正因为如此,陆瑾禾觉得可以不用为自己的性命担心。 只不过,明明是回家,还要顾及性命的事情,这实在是太过于悲哀。 在百姓的注视之中,在陆瑾霆的雷霆近卫护卫下,长公主的銮驾缓缓入城。这一次回归,并不算是真正的凯旋,按照原定计划并没有什么入城仪式,长公主也想要低调入城。 奈何陆瑾霆少将军之名太过,而长公主这一行又实在是气势不凡,很多不明就里的百姓以为朝廷发生了什么大事都聚集过来看热闹。 如此情况之下,陆瑾霆只有一面护卫着车队前行,索性摆足架势入城。 “你家兄长还真是威风凛凛,手下的士卒也是我大燕勇士。”长公主称赞道。 陆瑾禾不禁一笑,对于长公主夸赞自家兄长,陆瑾禾还是十分受用的。 “毕竟是边境的百战精锐,兄长曾经说过,能够进入雷霆近卫的人,少说也能当个百人将,这些人的确是个顶个的好手。”陆瑾禾回答道。 “瑾禾,话说你有多久没有见过你家兄长了?”长公主一面看着对陆瑾霆暗送秋波的女子们一面问道。 这问题让陆瑾禾一愣,在前世,她成为了方折的妾室之后就没有在见过陆瑾霆了。后被折磨了整整五个年头,而今世,陆瑾霆戍边三年未归,加上来应当是八年。 只是,这个算法并不能言之于口,不然定会被人当成疯子。 “很久了,兄长毕竟是戍边之将,职责在身。”陆瑾禾想了想回答道。 “镇远将军一家都是公忠体国,乃是为臣为将典范,若我大燕之臣尽如镇远将军父子,那又何故被人笑话贫弱。”长公主摇头一叹。 对于长公主这话陆瑾禾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事实上大燕在北敌蛮族之余还要防备楚越,若非是当年质子入朝,如今的敌人恐怕还要将西齐加上。 即使如此,大燕还能够让楚越不敢觊觎,其原因便是大燕国强大的军力。 只不过,要养出这样一支军队,其耗费自然不在少数,有不少人曾言,正是军队拖垮了燕国,而这其中也不乏燕人。 在如此言语之下,裁军之声甚嚣尘上,甚至有阴谋者说镇远将军连番大战,就是为了要保持自己的兵力,不想让朝廷削减军队。 但从后来的局势来看,大燕的军队若真的被削弱,那后果将是致命的。 长公主此时的这番言语,陆瑾禾不知道是真的在称赞她的父兄,还是在说父兄手上所掌握的兵权太重,如此,她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长公主似乎看出了陆瑾禾心头的犹疑,开口说道:“瑾禾,你我现在不必有身份顾忌,如今的谈话只不过是朋友之间叙话罢了。” 陆瑾禾深吸一口气道:“话虽如此,但长公主您毕竟身份尊贵,尊卑有别自古如此,请恕瑾禾不能僭越。” 第一百一十三章:试探 长公主看着陆瑾禾许久,而后感慨道:“都道陆四小姐为人不拘于礼数,敢为人所不为,没想到还会受这些凡俗礼节桎梏,实在是有些让本宫失望。” 对于长公主的话陆瑾禾并未有应答,这可是用性命换回来的,应当说她所生存的地方对于她恶意太盛,亦或者是她先前自己做事太过。 无论如何,这改变应当不是在朝夕之间。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车队忽然停了下来,不多时陆瑾霆走到车前来,向车内的长公主禀告道:“殿下,摄政王前来迎驾。” 听了这个名字,陆瑾禾心头一动,自己能够活命多亏了李棠安,想要感谢却又走得太急。如今再次见面,便在心里整理好措辞。 不过,眼下这情形显然不是道谢的时候。 陆瑾禾偷望了长公主一眼,只见长公主秀眉微蹙,对于李棠安的到来似乎并不怎么感到惊喜。 但很快,长公主的便改换了脸色,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 “瑾禾,你去代替本宫谢过摄政王。” 长公主的话让陆瑾禾不禁一愣,且不说李棠安与长公主的身份相当,就算是平辈之人出来相迎出于礼数也得露一下面才是,这长公主居然让她代为接见。 “不愿意?”长公主看着陆瑾禾,让陆瑾禾感觉到了她作为长公主的威严。 这让陆瑾禾腹诽不已,方才说什么朋友之言,但现在却又要以身份压人,这长公主可不是一般地难伺候。 陆瑾禾摇头道:“倒也没什么不愿的,若是长公主心中如此想法,那瑾禾从命就是。” 说完这话之后,陆瑾禾便出了车架。 看到车里出现的陆瑾禾而非长公主,陆瑾霆报以疑问的眼神。 陆瑾禾干咳了两声,开口道:“殿下旅途劳累,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风,殿下言及让瑾禾代劳,还请少将军引路吧!” 陆瑾霆忘了车辇一眼,最后在陆瑾禾的再三提醒之下才回过神来道了一声“诺”,而后引着自家妹妹下了车。 “长公主是如何想法?”兄妹两人并肩而走,陆瑾霆终究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陆瑾禾在心头一叹,若是明白那长公主心里在想什么那就好了,自己也不用如此纠结。 “只是贵体欠安,并无其他,兄长无须多问。”陆瑾禾回答道。 陆瑾霆不知怎的,总觉得自家妹子的言语中颇有些讽刺的意思,但即使其不愿多说他也没有再多做过问,女人的心思总是很难猜测,前事之鉴他也经历过。 再次见到李棠安,陆瑾禾心神一晃,这比见到陆瑾霆时更为真实。在这一世,她的确深刻体会到死亡降临,又体会了被人从鬼门关门口拉出来的感觉,而救他的正是眼前之人。 一直以来,陆瑾禾都暗自提醒自己要与李棠安保持一些距离,但如今心中的这份感激,让她决定暂时放弃防备的想法。 而李棠安这边就淡然了许多,漠然的眼神与出尘的姿态,让他看起来与周遭所有的人格格不入。 “王爷万福!”陆瑾禾到李棠安面前请安道。 “原来是四小姐,不知长公主可好?”李棠安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陆瑾禾心头暗自松了口气,至少在现在为止,李棠安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只不过,这一问好似知道长公主在想什么一般,那心有灵犀的感觉让陆瑾禾莫名地不是滋味。 “长公主旅途疲劳,身有微恙,不过长公主说了,只是小碍王爷不必挂怀。”陆瑾禾说道。 “那四小姐你呢,如何?” “啊?”陆瑾禾微微一怔,对于李棠安忽然提及自己有些不太适应,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陆瑾霆忽然感觉这气氛有些不对,毕竟这一路走来,自家妹子算得上是伶牙俐齿,怎么被这位摄政王问了一句就摆出了这样的神态,难道…… “多谢王爷关心,舍妹至小习武,身体还算康健。”陆瑾霆适时地说了一句让气氛不至于太过僵硬。 “虽是如此,这来回折腾也够呛。”李棠安说话的时候刻意看向了长公主一边,这让陆瑾禾忽然感觉到背生寒意。 这话语中似乎带上了责备之意,而这明显是冲着长公主去的。 “多谢王爷关心,父兄征战于外,瑾禾虽是女子也有上阵杀敌为过建功的想法,区区数城间距,说不得什么劳累,倒是长公主亲临让瑾禾倍感荣耀。”陆瑾禾回答道。 “嗯,这倒是不错,四小姐果然有英雄气,回城吧!”李棠安一句话让谈话终结,这让陆瑾禾松了一口气。 李棠安说的这些话明是关心,但却让陆瑾禾感觉是在暗里藏刀。 若是在无其他人在,说这些话倒是可以当做拉近关系,但在此时此刻说这一番话便有些让她站在长公主对立面的意思。 长公主是否喜欢李棠安,对于这一点,陆瑾禾觉得应当是毋庸置疑的,青梅竹马一同在先皇的护佑之下长大,要说没有感情才是怪事。 陆瑾禾心情忐忑地回到了车架之内,此时长公主已经睡着,似乎真的感觉到疲惫,这倒是让陆瑾禾稍稍安心了几分。 “若不是确认了你的身份,本宫都会以为瑾禾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就在陆瑾禾想要借着回府之前稍微做修整的时候长公主忽然开口,这话让陆瑾禾心头一惊。 她下意识地认为长公主看穿了自己是重生而来,但随即又一想,若真是那样的话,长公主就应当是神仙而非凡人。 “长公主此言,瑾禾应当作为夸赞来听,之前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荒唐,如今反省一二,有所改变也是理所当然。”陆瑾禾振作了精神之后回道。 “那倒也是,毕竟是经过了生死劫难。”长公主做了然状,“不知瑾禾你欲要如何应对将军夫人?” 陆瑾禾眉头微皱,这也是她这一路以来在想的事情,她若是留在中守郡还好,此番回归,那就又到了柳氏的眼皮底下,那可不是一个会轻易收手的女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回京 兄长陆瑾霆不可能一直呆在京城,在其离开之前,为了不让事情回到原点,她必须做些什么才行。长公主此时的话语更像是在提醒,提醒她不能居安处而不思未来。 “瑾禾愚钝,不知长公主是否能够提点一二?”陆瑾禾长呼了一口气,她明白,长公主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语是想给她指路,但是否配合就在于她自己了。 长公主笑了笑说道:“很简单,只要你能够获得足够的地位,如今看来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提升地位?作为镇远将军的嫡女,陆瑾禾的身份应当仅仅赐予公主,甚至要高于某些郡主。 不过,这地位是靠着将军府得来的,只要不跳出这个圈,她只能任人鱼肉,除非有朝一日边境安宁,诸国同时修养生息,天下再无战事。 那时候父亲陆渊解甲归田,柳氏自然就失去了在将军府一手遮天的能力。 不过,陆瑾禾觉得自己应当是等不到那个时候,或者说在那之前,自己恐怕已经被柳氏得手。 那么除了等待之外,想要提升地位的便是嫁人。 当然,还有另外一条路,就如同南楚那位皇女一般,成为国人仰慕的英雄。 陆瑾禾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是她最想走的一条路,但也是最为不可能的路。 “嫁给摄政王如何?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地受他的庇护!”长公主的眼中带着揶揄之色。 陆瑾禾在心头一叹,刚才的话果然是被长公主听到了,那浓浓的酸意已经弥漫了整个车架。 此时的陆瑾禾很想问长公主一句,既然心头如此喜欢李棠安,何不应了太后的话,将进行于以后的婚事提前。 如今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人应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长公主应当明白,以瑾禾蒲柳之姿是入不得王爷法眼。”陆瑾禾自嘲一笑。 若要究其缘由,那应当是她追求方折太过,虽然柳氏没有明言,但她很明白,以她如今的名声别说是摄政王,只要稍有些地位的人都不愿意娶她当正妻,因为实在是太过丢人。 对此陆瑾禾并没有多少怨言,毕竟是自己以前做的孽,应当受着。 “也就是说有想过,但却放弃了?”说话间长公主向前凑了一下,让陆瑾禾退无可退。 在长公主的步步紧逼之下,陆瑾禾只得叹了口气说道:“若是长公主如此认为,那瑾禾也无话可说,毕竟对于大燕的大多数女子来说,摄政王的确是最佳伴侣。” 长公主点了点头,对于陆瑾禾这话似乎很是赞同。 不过,在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陆瑾禾总觉得有什么隐藏起来的东西是她看不见的。只是她已经回到了京城,生不由己也好,自愿也罢,之后她都少不了要与长公主打交道。 其实陆瑾禾此时心里倒是有些想李棠安快些娶了长公主,相比于长公主,李棠安的观感好了不少,至少到现在为止李棠安所做的事情都是为她好。 一路无话,把长公主送到公主府,与兄长陆瑾霆一同拜见了皇帝太后。 其实陆瑾禾很好奇,作为大燕国最有权势的女人是长什么样子的。但遗憾的是,她作为中途加入的人,并没有资格一同觐见,只能在皇城之外等候着兄长。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长公主回府之后,陆瑾禾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搬开了。当然,被兄长的近卫围在中央,倒是极有安全感。 就在陆瑾禾百无聊奈之时,一位年轻的将领走到来到了陆瑾禾的身边,对陆瑾禾一礼之后,忽然挠了挠头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瑾禾扑哧一笑道:“是我家兄长让你来照顾我,别让我太过无聊?” 青年将领脸一红,点头道:“少将军是如此吩咐,小姐您想要做什么吩咐末将一声就好了。” 陆瑾禾摇头道:“现在不是在军营中,我也不是你的上级,用不着如此拘礼,还不知道将军名讳。” “末将,不,某乃陈雷,现为少将军的亲卫队队率。”陈雷抄着一浓厚的北方口音说道。 看到陈雷,听着他说话,陆瑾禾就莫名地想起了燕北之地风雪,凛冽而气势十足,一看就是沙场好手。 “原来是陈队率。”陆瑾禾指了指面前的木墩子,“这样吧,给我说说你们在北地的战事,只要不涉及隐秘的都可以。” 陈雷看了看那小木墩,犹豫了片刻之后缓缓坐下。不过,这一座却让陆瑾禾乐了。陈雷身长八尺有余,是典型的北方大汉,坐在这小木墩上就像是蹲着一样。 陆瑾禾的笑容让陈雷有些尴尬,颇为无奈的说道:“贱躯颇大,实在是有碍观瞻,还是站着吧!” 陆瑾禾点头:“陈队率自便即可。” 陈雷起身来,那高大的身躯如同巨熊一般,将面向她的风都挡得严严实实。 边境战事充满了杀戮与铁血,若是经过说书人之口,自然能够精彩万分,而这些从陈雷这个当事人的嘴里说出来却多了几分残酷。 在与蛮人作战的过程中,死去的袍泽战友,还有蛮人留下的幼妇尸体。 这一瞬间让陆瑾禾觉得自己十分可笑,若是为了逃避而去到战场上,那本身就是对逝者的亵渎,如此,她越发钦佩南楚那位皇女。 日近黄昏,陆瑾霆总算是面圣完毕,只不过这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当然,在见到陆瑾禾这个妹妹之后,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少将军!”陈雷对陆瑾霆行了一礼之后而后回归了自己的队伍。 “不知太后天子有何赏赐?”陆瑾禾笑问道。 陆瑾霆叹了一口气道:“太后欲要赐婚。” “赐婚!那是好事啊,兄长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若是太后亲自赐婚,想来对方应当不会太差,只是不知道是谁那么有幸成为我家大嫂?” “瑾禾,你就别揶揄为兄了,如今蛮族未灭,为兄与父亲还要征战于外,在这时娶亲是耽误人家。”陆瑾霆感慨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陆郎为将 “这可不算是理由,就算是父亲也应当想要让你快些找一房妻妾,然后生一个小侄子或者小侄女。”陆瑾禾笑着回道,这也算是前世的遗憾之一,当初兄长结亲之时,她已经病入膏肓。 陆瑾禾甚至不知道自己嫂嫂姓甚名谁,这一世定然要好好瞧瞧,自家兄长如此英雄,到底何种佳人才能够配上。 “再说,再说!”陆瑾霆有些局促,这让陆瑾禾内心兴趣倍增。 不过,此时却有一人很不合时宜地来到这里,让陆瑾禾心情沉了几分。倒不是说她心中对此人有怨,毕竟算得上是有恩于她,但此人的出现就意味着接下来他们要去见柳氏。 “少将军万福!”陆安来到陆瑾霆跟前来一礼道,而后又对陆瑾禾行了一礼,“四小姐身体无恙,陆安就安心了。” 陆瑾禾眼神微动,陆安在这个这时候提及身体之事,就不怕将火引到柳氏身上? 果然,在陆瑾霆听到自家妹妹身体有恙的时候立马将视线转向了陆瑾禾,仔细地观察着陆瑾禾的身体情况。不过,在容府的进补和好大夫照料之下,陆瑾禾的身体已经恢复康健。 不知道是不是前一世陆瑾禾的记忆里全是身体孱弱的一面,这一世,她总感觉自己的身体是出奇的硬朗。 “陆管家说的是此番旅途充满,又将入冬天气严寒,担心我身体抱恙。”陆瑾禾解释道。 “是吗?”陆瑾霆一脸怀疑地看着陆瑾禾,而后对陆安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陆安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语有挑起主家矛盾的意思,立马应了陆瑾禾的说法:“对,就是这个,今日夫人催促陆安前来便是让少将军和四小姐早些回府休息。” 陆瑾霆依旧是将信将疑,毕竟这陆瑾禾这一路上都流露出了一股不寻常。不管是方折还是家中事务,在相处的时候都不肯向他提及半分,这与以前爱粘着她的妹妹大相径庭。 不过,这也并非是陆瑾禾想要刻意隐瞒柳氏所为。 此番兄长回京本应当是受功领受赏赐,让自己威名更盛为之后的前途做好准备,但若让他知道了柳氏做的事情,说不定便会将这好事变为萧墙之乱。 北地文士并没有学会中原文士的风骨,但却学会了他们捏造是非的能力。陆瑾霆今日是英雄,过了今日之后,说不定就成了害父亲续弦正妻的不孝子。 兄妹两人各有心事,在雷霆亲卫的护从之下回到了将军府。 雷霆近卫一共两百人,在此前已经收到了来自于摄政王的请求,希望这两百雷霆近卫能够协助护从冬狩,在陆瑾霆一行回到将军府之后,便在雷军的带领下去向了集结地。 冬狩本意是练兵,以彰显北燕之军能够在严寒的条件下与敌人恶战,此番雷霆近卫代表的就是边军,自然要去和京城的“老爷兵”们碰上一碰,此时正士气盎然。 入门见了柳氏,在陆瑾禾的视线之中,柳氏依旧是淡定如常。 就仿佛月前要取陆瑾禾性命的人并非是她这位将军夫人,而是另外的人,这态度让陆瑾禾心里很是不忿。就好像是被柳氏把握住的心理,料定她不会去向陆瑾霆告状。 “柳姨!”陆瑾霆恭敬地对着柳氏行了一礼,陆瑾禾心头虽有千万个不愿但也之得跟上。 柳氏向前来殷切地将陆瑾霆扶了起来,感叹道:“瑾霆北地戍边,如今看上去清减了不少,此番回京我会寻个机会将你留在京城。” 这话柳氏的确是出于好意,在许多人看来,在京城当兵不但是地位高于边军地方还安全,而边军要与敌人厮杀,不知什么时候就丢掉了性命。 只不过这是在将门之中,而陆家祖辈都在为过征战,这样说几乎等同于是将陆家的努力以及陆瑾霆这个少将军全都侮辱了。 陆瑾霆正色道:“柳姨的好意瑾霆心领了,只是戍边之责,若我陆家子弟不去,那又当推于何人?父亲曾言,我们陆家既然享受着大燕百姓推崇供奉,那就应当保百姓安宁!” 柳氏的脸色不禁为之一滞,看上去有些尴尬。 陆瑾禾此时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不过陆安到底是柳氏最为倚重的人,在这时候出来为陆安解了围。 “夫人的意思是心疼少将军戍边之苦,若是能够在京城立足,也能予以镇远将军一些帮衬,要知道如今的京城可不同先皇在的时候。” 陆安这话虽没有明言,但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处理事务的陆瑾霆却知道这话中的意思。陆家掌控着整个大燕大半兵马,常年戍守于外没有任何制约,这样的情况自然会受到猜忌。 陆瑾霆甚至有想过,若是以自己为质,那父亲被人所使的绊子就会少一些。 不过,这话就算是被陆瑾霆当做玩笑话抛出来也引得陆渊愤怒不已。陆渊告诉自己的儿子,若是有朝一日朝廷真的猜忌他,就算是有将军府有质子在京,也能有千种办法对付他。 真到了那时候,也只能说北燕的国力已经由盛转衰。 陆瑾霆很明白,他父亲也抱着与他相同的忧虑。但与他不同的是,父亲对于摄政王李棠安十分推崇,认为这位由先皇一手带大的异国王爷能够肃清朝廷的浑浊。 陆瑾霆此番回京,也是抱着想要观察一下李棠安的心思。如今边境战火虽然暂时熄灭,但按照之前蛮人的行动来看,冬季应当会有大战。 在这个时候,边军所需要的物资容不得半点闪失,这也是陆瑾霆回到京城之后的好另外一个任务。 对于陆安的解释,陆瑾霆自然是认可的,整了整精神,对柳氏道歉道:“还请柳姨见谅,瑾霆常年在军中,说话有些直,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柳姨惩戒。” 柳氏摆手道:“一家人有些话只要能够说出来比什么都强,最怕的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底,一旦爆发,让周遭所有的东西都着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交锋 柳氏这话很显然是冲着陆瑾禾来的,只不过陆瑾禾却并没有太多的回应。跟着自家舅舅处理事务也学会了一些养气功夫,虽然心中气极,但好歹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只不过,陆瑾禾这边准备强忍下来,但柳氏却不想给她一个保持沉默的机会。 “瑾禾,你说是不是?”柳氏直接点名了陆瑾禾,“若是你对家里有什么不满之处对我说就好了,但你居然联合外人让他们强逼着带你去容家,这可不是家人之间应有的举动。” 陆瑾禾心头一阵,感觉到心中的火气直窜上了脑门儿。这柳氏也真是好话说尽,坏事做绝,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恐怕已经到了化境。 看着兄长投递过来的眼神,陆瑾禾心头一叹,果然又是之前留下的祸患。当初年少不知礼,做了太多荒唐事,兄长陆瑾霆虽说爱护她,但也不能立马就不问青红皂白的帮她。 更何况,这柳氏对于陆瑾霆来说也是家人,家人的冲突,第三者更难有所偏向,这就是柳氏的底气所在。 在所有事情都隐于幕后的时候,将黑的说成白的,对于这一点,陆瑾禾自愧弗如。只不过,这时候也不能让柳氏尽占先机。 想到这里,陆瑾禾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之事,只不过当时我因伤在床,气若游丝,对于外界的事情并不知晓,然中守郡位于南部,气候适宜,想来应当是听了我生病带我过去养病。” “都是为了我好,就算有所冲突,也当是瑾禾之过也,还请柳姨不要将这怨愤记下,毕竟是一家人,柳姨你心中这一股子怨气憋到现在也够受的。” “瑾禾,你真的病了?”陆瑾霆的注意力很明显没有在所谓的冲突之上,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妹妹身体安康更重要。 陆瑾禾说道:“当初凑巧遇到了摄政王除贼,想着我乃是出生将门,以往浑浑噩噩也就罢了,在该站出来的时候应当不吝惜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所有受了些小伤,这些摄政王能证实。” 既然柳氏准备将事情做绝,那陆瑾禾觉得自己一再退让也无益处,索性将能打出去的牌全都打出去。 “的确,身为陆家子弟应当时刻想着为百姓而战,你做得不错。”陆瑾霆微微点头,而后看向了柳氏,“想来容大人那边也是关心则乱,还请柳姨你海涵。” 此时的柳氏额头上已经冒出了青筋,她本想着以陆瑾禾的性子应当会强行忍下,没想到却直接被挂树上了,好在陆瑾霆即使递过了梯子。 就在柳氏想要接过的时候,但陆瑾禾此时已经准备给她一点教训,以免一直被当成软柿子。 “兄长,这您可误会了,大舅可是十分理性的人,此番之所以违反朝廷的规矩冒险自中守郡来京,便是因为将军府隐瞒了我的伤情,那时候我可是人魂分离,差点就撒手人寰了。” “是这样吗?”陆瑾霆的声音已经冷了几分。 陆瑾禾做人是有些不着调,做事也有些荒唐,但在这些事情应当不会空口污蔑,更何况这些事情想要探明真相并不难,不久之前摄政王就邀请他去府上小叙。 柳氏缓缓开口道:“只不过是小伤罢了,若是大伤,你现在还能在这里如此中气十足地颠倒黑白?” “小伤!”此时的陆瑾禾已经被柳氏气乐了,就算受伤没那么重,但被那样拖着也只有死路一条,至于身体,若非是那么容家花了那么多名贵药材来用以调理,她现在估计还很难走动。 “对,就算是小伤人家也知道给药,但柳姨倒好,却连汤药都不给我一碗,若是不知道还以为将军夫人信了什么巫蛊神教,每天都跪在邪像之前来给我祈福。” 听了这话之后,柳氏已经面赤如火。这邪神之语也有来处,在去岁年关之时,为了能够给自家亲生女儿陆清寒祈福,让她能够嫁得好夫婿,柳氏可是在某神像前跪着祈祷了三个日夜。 只不过,到最后那个教派被证明是邪教,这可让柳氏气但不轻。 如今陆清寒夺妹之爱奉子成婚,似乎也照应了好那时候柳氏的作为,这让柳氏感觉自己被冒犯得不轻。 “瑾禾,不要再说了!”陆瑾霆呵斥了一声。 见兄长发话,陆瑾禾也没有再继续补柳氏的刀。只不过,本来想要和和气气迎来兄长回归,却被硬生生地搞成了这般模样,这让陆瑾禾心里十分之不忿。 “柳姨,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若瑾禾她有冒犯之处还请柳姨多多担待一些。”说完这句话也不待柳氏回应,便一把拉上了陆瑾禾离开了此处。 在陆瑾霆离开之后,柳氏才感觉有些后悔,其实她也能够看得出来,陆瑾禾其实没有打算在此时追究前事,纵观全程,似乎是她自己先把自己带入了坑里。 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做。如今陆瑾禾表现出来的攻击性,让她不得不做出与其拼斗到底的打算。 如果此时的陆瑾禾知道柳氏的心声,定然会破口大骂。 若是性格柔顺了,便理所当然的要背黑锅。但若是性格强硬,又理所当然地被当成敌人,横竖讨不了好。 好在陆瑾禾在回来之前心里也有过准备,她知道柳氏不会轻易放过她,接下来的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陆安,你觉得少将军是否已经听进了那丫头的话?”柳氏犹豫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 陆安想了想说道:“不管信与不信,少将军应当都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夫人您现在是一家之主,而少将军定然不想将军府的名声受损。” 柳氏神情一黯,她知道陆安并没有能够真正理解她的言语。陆瑾霆与陆瑾禾不同,至少陆瑾霆为人就十分孝顺,对于陆瑾霆她是打心底的喜欢。 甚至于,眼下的这份家业,柳氏都觉得自己是在帮助陆瑾霆积攒,但此事之后,这感情恐怕会淡了不少。 第一百一十七章:兰君子 对于柳氏,陆瑾霆的尊重并非是流于表面。只不过柳氏没有去想过,并非是所有人都会为了一己私利让身边的人受害。更何况,陆瑾禾是陆瑾霆最为疼爱的妹妹。 陆瑾禾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沉默地跟在陆瑾霆的身后,当然,她内心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这情绪的调动,完全是因为柳氏挑衅得太狠。 看着陆瑾霆伟岸的宽广的后背,本来纷繁的思绪也安稳了几分。 陆瑾霆所在的小院依旧整洁如初,在进入之前已经有仆人在此等候,看见两人到来,下人们纷纷请安,不过在看到陆瑾禾的时候,那眼神之中有几分隐约的避讳。 陆瑾禾这才想起,当初柳氏不让有人接近她的理由,其中之一便是她身上患有疫病会传染他人,想到这里,陆瑾禾心头的火又生了起来。 果然是不该回这个地方,要知道在中守郡那些日子当中,除了面对那些药膳会皱眉之外,其他的时候她的脸上基本都挂满了笑颜。 如今这才回来一个时辰不到,陆瑾禾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炸裂了、 给下人们打了招呼,陆瑾霆让留守的几名亲卫把守院门,而后领着陆瑾禾进入了房间,从始至终一声没吭。 进入了房间之后,陆瑾霆坐于主位神色威严,而陆瑾禾则是沉默地站在陆瑾霆面前。 她在心中暗自告诉自己,这并非是在为方才与柳氏的冲突而道歉,而是为自己做过那些伤父兄之心的事情表达歉意。 “瑾禾,你坐啊!”陆瑾霆开口的第一句话让陆瑾禾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算是相信她,认为柳氏的确是对她做了恶事? 心里虽然是千头万绪,陆瑾禾依旧寻了个位置与陆瑾霆面向而坐。因为有了刚才的那一段插曲,此时的陆瑾禾心中虽有很多话想要对兄长诉说,但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把手伸出来。”不知是不是看出了陆瑾禾心里的不安局促,陆瑾霆的声音也柔和不少。 陆瑾禾轻嗯了一声,老老实实地把手伸出了出去。陆瑾霆伸出手来,居然给她把起了脉。 “兄长难道懂岐黄之术?”陆瑾禾十分惊讶地看着自家兄长。 “别说话!”陆瑾霆眼神十分认真,见此情形陆瑾禾便老老实实地任由兄长摆布。 手上的老茧十分厚实,应当是平日里挥舞刀剑后所产生的效果。这让陆瑾禾莫名地想到了石岚,他总觉得石岚不是单纯的江湖中人,应当是哪国的军人才是,他身上并无太多江湖气。 “气血略有亏损,当时伤势稍愈合之相。”陆瑾霆深吸一口气道,“心头有想要维护将军府的想法是好事,但有些时候也得量力而行,关于柳姨……” 话到此处,陆瑾霆似乎心有顾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陆瑾禾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不知摄政王告诉了兄长多少事情?” 陆瑾霆白了自家妹妹一眼,开口说道:“人家王爷可是日理万机,怎会有时间去议论他人家事。不过,有件事情他倒是提醒了我。” 说话间,陆瑾霆的眼中满是笑意:“你既然已经放弃了方折,是否应当想想自己之后的去处?” 话到此处,陆瑾霆忽然停顿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若对象是摄政王,恐怕有些困难,身为父亲的嫡女,即使在王爷那边也不能做妾室,侧妃的父亲应当勉强能应。” 毕竟若真到了那时候,在她之上的只能是那位长公主,陆瑾禾在心里为兄长补上了一句。 “兄长说笑了,前半辈子用了那么久去爱上了一个渣滓,如今解脱了,暂时不想再陷入此道之中。”陆瑾禾摇头道,“还是兄长急于让妹妹我去与人联姻?” 陆瑾霆一个板栗敲在而来陆瑾禾的额头上,脆响之后在陆瑾禾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烙印。 “我们陆家用不着那样的方法来维系家族。”话到此处陆瑾霆似乎想到了什么,补上了一句,“至少你不用。” 陆瑾禾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心头暗自埋怨兄长的手劲儿太大,让她的脑仁儿都在脑袋瓜里直晃悠。 “兄长难道要去联姻?”陆瑾禾忽然想起了陆瑾霆面圣之后说的话,便开口问道,“不知太后想让兄长与哪家的姑娘成亲?” 陆瑾霆一抬手,陆瑾禾连忙捂住自己的额头后退,一脸戒备地看着陆瑾霆。 “同样的坑我可不会掉下两次!”陆瑾禾稍显得意的说道。 陆瑾霆笑了笑,收回了手。 “好像是尚书令的女儿,听说才貌双全。”陆瑾霆回答道。 不知是否是错觉,陆瑾禾总感觉兄长的眼中似乎有着一丝嫌恶。 “尚书令的千金……”陆瑾禾细细回忆了一下,在记忆当中,尚书令的女儿莫诗予在京城还挺有名的,的确如太后所言,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女。 与她不同,这位莫小姐经常出入各种诗会之中,所结交者都是有才华的士人。甚至有不少读书人,为了得到莫小姐的青睐,不愿千里来到京城,就是想要与莫小姐来一场邂逅。 对于这些别有用心的人,莫小姐的应对也十分有趣,只要是能够与她对诗者,即使不能如愿见面,也能予以其门客身份。 这对于寒门士族来说可是极好的机会,毕竟是入了尚书令的门下,即使有着时限,将来出去也能被一些高门大户聘用。 其实,从事实来讲,陆瑾禾觉得这位莫小姐的荒唐程度应当与她过去不相上下,只不过是她陆瑾禾被冠以了一个俗字,而莫诗予自身却有了“兰君子”的雅号。 “应当是可很不错的姑娘。”陆瑾禾开口道。 “你都不认识,又如何能够评判?”随着陆瑾霆话语落下的还有他的手,在刚才的思考中,她不经意地放松了戒备,又让陆瑾霆得了手。 陆瑾禾嘟嘴十分不满地说道:“兄长也不认识,又怎知那不是一个好姑娘?” 第一百一十八章:旧岁人难新 “难道说兄长其实已经心有所属?”陆瑾禾兴致勃勃地看着陆瑾霆,眼中都泛起了微光。 此时的陆瑾霆却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被带得偏离了话题,如今他们应当讨论的是如何与柳氏相处让家宅安宁的事情,而不是去讨论他的婚事。 只不过陆瑾禾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将话题带过去,一直询问他关于大嫂的事情。 到最后,陆瑾霆终于是忍不住把自家妹妹赶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小院,知夏已经很利索地指挥着手下丫鬟把整个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柳氏至少对于陆瑾霆的想法还是在意,难得地给陆瑾禾这院里配置了一队丫鬟供她差使。 陆瑾禾对于这些并不在意,她本就不是一个愿意摆排场的人。不过看到那些平日里对知夏爱答不理的人一个劲儿地叫着“知夏姐”,这景象还是十分有趣。 “四小姐?”就在陆瑾禾站在院子外面看着里面发生的事情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陆瑾禾转头一看,原来是阿福。 从贤隐山上下来之后,陆瑾禾就没有能够见到阿福。本以为这位属于自己“派系”的忠诚护卫会被柳氏剔除出王府,没想到阿福居然留了下来。 “真是四小姐!”阿福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当初陆瑾禾受伤下山,阿福便立刻以护卫不严的罪名下放去了将军府名下的产业中做苦力。 一直以来,阿福对于没有能够好好保护陆瑾禾都感觉到愧疚不已。 本以为此番被下放之后他再也无法回来,但不知为何,他又被调了回来。 好在他并非是一个去强行探究原因的人,在军中的日子让他习惯于服从命令。虽如此,能够再次见到陆瑾禾依旧让他心头十分高兴。 “当然是我了,看你的样子,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过得有些不好。”说话间陆瑾禾指了指阿福脸上的鞭痕。 “身为罪人不过是吃些鞭子,这已经很便宜我了。”阿福摸着自己的脸感慨道。 他这些日子以来都在一个采石场中,虽说挨了些鞭子,但真要说的话比起在戍守边境之时,这点苦头应当是不值一提。 不过,相对于吃的苦头,对于心里的折磨是最为要命的,阿福此人对于自身的职责十分重视,一次失误让陆瑾禾陷入险境,他无法原谅自己。 陆瑾禾摇头道:“你把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说实在的,那个时候应当算是我自己找死,你能做的只有顺从而已,若这都怪你,那实在是没有道理。” 这言语让阿福更是惭愧不已,而陆瑾禾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若是正抱有愧疚,那以后就好好做我的护卫,若有朝一日我再找死,你直接把我打晕扛走就好了。” 这半开玩笑的话语终于让阿福露出了笑容:“阿福可不敢这么做。” 陆瑾禾笑了笑,视线重新回到了院内:“知夏这丫头当起头头来也似模似样的,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下意识地发出这声感慨之后,陆瑾禾不禁挠了挠头。她才想起,并非是知夏的才华没有显露,而是她并没有予以其显露的机会。 在将军府中,她这个四小姐是被嫌弃的四小姐。 “知夏姑娘做事认真,待人亲和,应当是个十分好的上级。”阿福给出了一个自认为中肯的评价。 对于阿福的话,陆瑾禾十分满意。相比于夸赞她这位四小姐风华绝代,她更喜欢听到阿福夸赞知夏,前者的话其中多少会带着奉承的意味。 至少在现在看来,她做的尽是让身边之人闹心的事儿,几乎没有一件能够彰显出她将军府嫡女的身份。 正因为如此,陆清寒明明有着抢亲之实,但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依旧是陆瑾禾这个妹妹的过错。如今的所处的境况,说是在为自己以前做的事情还债也丝毫不为过。 “小姐!”知夏在指挥完院子里的丫鬟之后,才发现站在院门前的陆瑾禾与阿福,于是便快步来到了两人面前。 “院子基本已经打理完毕,小姐可以进去了。” 陆瑾禾笑着说道:“不着急,本小姐只是想要看看我家知夏丫头是否有当头目的潜质。” 话到此处,陆瑾禾十分认真地点头说道:“结果十分不错。” 知夏红着脸说道:“小姐,您又在笑话知夏。” 在玩笑调侃之后,知夏忽然沉默了下来,其脸上带着犹豫之色。 “怎么了?”陆瑾禾问道,“心里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如果敢藏着掖着,那本小姐又要施以惩戒了!” 说话间陆瑾禾朝着知夏伸出了手,知夏连忙退后了一步,捂住脸说道:“我听说大少爷正在让府内想办法,帮他去娶尚书令家的小姐。” “我知道啊,今日兄长面圣之时,太后亲自赐下婚事,这应当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府中只要准备足量的聘礼就好了。”陆瑾禾下意识地回答。 不过,她此时似乎有些忘了,自家兄长对于这婚事并不怎么赞同。而且,知夏所言之大少爷也并非是陆瑾霆。但知夏那一脸憋闷的表情,却让她感觉事情似乎并非与她所想的一样。 “你的意思是,陆予政想要借着将军府来攀上尚书令?”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瑾禾的脑子里也同时闪过了一俗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知夏点了点头:“这是听来院子里丫鬟说的,但之后太后赐婚的消息又传遍了整个将军府,予政少爷虽不能与瑾霆公子为难,但说不定会来寻小姐您的麻烦。” 陆瑾禾揉了揉知夏的脑袋,让知夏的发饰乱了不少:“你这丫头,现在居然也会想这么多,还真是长大了。” 知夏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发饰,一边嘟哝道:“小姐,知夏与您的年纪本就相仿,更何况遇到了那么多事情,在府中总需加倍注意才行。” 就好像在印证知夏的说法一样,在三人的视线中,陆予政露出了那张可恶的脸。 第一百一十九章:小人无脸 “四妹,你回来了!”与往日的倨傲不同,此时的陆予政脾气收敛,若非是见识到了他在山洞中的龌龊,陆瑾禾倒还真会相信陆予政有了正业之后改过自新。 “别,这四妹的称呼我可担不起,有事说事就行。”陆瑾禾完全没有给陆予政面子的意思,对于想要杀自己的人,陆瑾禾觉得自己没有立马提到相向那就已经算得上是极好的涵养。 “别那么说,之前就算有所误会,但到底都是信陆的,是一家人。”陆予政恬着脸,就跟夏日里恶心的虫子一般,让陆瑾禾心里十分作呕。 “若没别的话,那就容我告辞了。”陆瑾禾说话间就要踏入小院,陆予政侧移了一步将她挡在外面。 见此情形,阿福眉头微皱就要向前去,却被陆瑾禾拦住了。 “你待如何?”陆瑾禾的言语多了几分冷意。 陆予政赔笑道:“瑾禾,你也不必对我如此敌视,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并非是我能够决定的,我最多不过是给人跑跑腿罢了,至少你现在还完好不是。” 这句话可谓是无耻至极,在陆瑾禾看到的情景中,陆予政做狗可是做得十分欢乐,就这样还想要将自己至于无辜者的地位,这就跟某些人说杀人者刀也,非我也一般。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陆予政与山贼勾结的事情,这其中定然有大人物牵线,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别说是将陆予政绳之以法,说不定她自身还会受到牵连。 “给你三句话的时间。”陆瑾禾开口道。 “我听说太后为尚书令的女儿和少将军赐婚,不知是否有此事?”陆予政问道。 “你既然都跑来问了,自然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这还需要向我证实?”陆瑾禾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陆予政。 相比于此时这个谄媚无比的人,陆瑾禾更想看到其好跋扈的样子,那样的话,她也有理由痛痛快快地揍陆予政一顿。 “有没有可能,少将军他并不喜欢莫令公的女儿,拒绝这桩婚事?”陆予政墨迹了半天总算是把心中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陆瑾禾此时倒是有些惊讶,这陆予政虽说没有抱着什么好心思,但的的确确算是猜到了自家兄长的心思。 还记得在小的时候,陆予政虽有着老太太的庇护,但每到家族聚会,陆予政见了兄长陆瑾霆都会绕道走。 其他人会顾忌老太太,甚至连陆渊也是如此,但陆瑾霆却用不着。在孙子辈中,他也一样受着老太太的宠爱。 每次陆予政做了让大人看不过眼的事情时,兄长便会立刻出现将陆予政拖到一边狠狠教训一顿,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向跋扈的陆予政对于她兄长依旧以“少将军”称呼。 “你的意思是想要替代兄长,成为莫令君家的女婿?”陆瑾禾的言语之中带上了几分嘲讽。 太后赐婚可不是简单地看中陆家的门第,而是看重了陆瑾霆这个人可堪重要,乃是大燕过未来的名将。 但陆予政何人?不过是一个依靠着将军府上位的阿谀之徒,这样的人真能入得了莫令君的眼? 而陆予政接下来的话让陆瑾禾深刻体会到了世事无常,只听陆予政说道:“莫令君已经答应我试着与莫小姐接触,奈何此时少将军回归,若如此,那真是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看陆予政的样子,这事情多半还处于八字没一撇的状态,很可能面都还没有见着,就说什么有情人。 不过,陆瑾禾也没有就此表达自己的质疑,毕竟这莫令君能够看上陆予政,她的女儿或许也随其父亲。 只不过,要自己好去搅乱这场太后赐予的婚事,那便是把“找死”二字写在脸上。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兄长的金玉良缘,还是为了自身性命,陆瑾禾都觉得自己没必要掺和进去。 “兄长那边的事情我管不着,更何况你也知道我多遭你背后那些人恨,这次回京,我准备老实一些。”说完陆瑾禾回头对阿福吩咐道,“送客吧!” “你……”陆予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材高大的阿福拦了下来。 “四小姐舟车劳顿,若予政少爷有事的话可待来日。”阿福神情严肃地说道。 “那之后你们不要后悔!”陆予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小院之中,知夏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小姐,就这样好吗?” “难道让我为了自己去帮别人对付兄长?”陆瑾禾眼中露出嘲讽之色,“我这身子骨和他们走不到一起。” 陆予政之后会如何去守护自己的爱情陆瑾禾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回将军府的三天,在陆瑾霆的调和之下,她的日子过得倒也算舒心,柳氏并没有来寻她的麻烦。 不过,在这期间,陆瑾霆的处境可不太好。有太后的旨意,陆瑾霆已经开始与那位莫大才女接触,但据说两人的相处得并不算融洽。 当手下有人之后,知夏这丫头的消息也灵通了不少,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时间获知并告诉陆瑾禾。 当然,这些所谓的情报中有不少是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只能作为平日里的谈资。 虽如此,对于努力想要变成自己左右手的知夏,陆瑾禾予以了极大的认可。但凡是知夏觉得有价值的情报,她都会好生解析一番,让以为帮到自家小姐的知夏十分开心。 对于陆瑾禾来说,在很多时候只要能够看到知夏的笑容,她便能够暂时忘记诸多烦恼。 比如说,长公主既然带她重新回到这个坑洞之中,但这些日子以来又对她不闻不问,这其中是何意她不明白。 柳氏后续准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让她闭嘴,她也不清楚。 “当时那莫小姐第一次见到少将军的时候,便要让他赋诗一首,以彰显其才华,小姐你猜少将军怎么说?”知夏真在绘声绘色地给陆瑾禾讲着陆瑾霆与莫诗予相见时的场景。 “怎么说?”陆瑾禾假装好奇问道。 第一百二十章:邀请 “少将军说,吾乃武人,不会什么辞赋,倒是对于剑法有些心得。”知夏学着陆瑾霆的样子将嗓音刻意压低。 陆瑾禾扑哧一笑,并非是知夏表演的多滑稽,这次她是真的被陆瑾霆的回答乐到了。 燕国地处于北地,是他国人眼中的荒蛮之地。在这些人眼中,燕人与蛮人无异。早前燕国贫弱倒也罢了,如今的燕国军力乃是天下一等,国家强大的周遭各国自然就愿意与你往来。 而在此情况之下,为了能够摒除自己蛮夷的身份,燕人的尚武风格被大多数士人所摒弃,想要成为所谓“真正的士人”,在他们的眼中,宣扬自己武力的人自然就是蛮夷。 “我更想知道那位莫小姐是什么反应。”陆瑾禾有些来精神。 “莫小姐倒也是实诚之人,说她结交的人当中有不少文武全才,于是让他们与为兄我比划了一场。”声音从门外传来,知夏连忙起身对陆瑾霆施礼。 陆瑾霆摆手道:“知夏,不必如此,你与瑾禾一同长大,我也将你视作妹妹。” 这话让知夏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陆瑾禾却白了陆瑾霆一眼:“兄长,还是别把这些招数用在知夏身上,若你真心还好,若是假意,别怪我翻脸!” “不会!”知夏下意识地辩解,随后小脸一红,“少将军和小姐聊着,知夏去为二位准备茶点。” 说完这句话,知夏飞快地逃离陆瑾禾的房间。 陆瑾霆不禁摇了摇头,方才的话倒也是真话。若是以前,他或许只当知夏是陆瑾禾亲近的人,但也是作为府中丫鬟的亲近。 但在陆瑾禾的口中他得知了知夏所做的一切,他自然愿意将知夏当成家人。毕竟这相互伤害者都能成为家人,相互扶持的人更有资格获得这个称号。 “今日不去见那位莫小姐?”陆瑾禾问道。 陆瑾霆不禁一笑:“想来在不久前的见面之后,莫小姐应当会慎重地考虑我这个蛮夷是否有资格作为她的夫君,在那位小姐看来,只有方折那样的才子门第才能够配得上她。” “方折……”陆瑾禾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 “怎么,难道你还对他余情未了?”陆瑾霆一脸揶揄地看着自家妹妹,之前京城所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大体了解。 他当时若在的话,定然会向丞相府讨个说法,方折一人可以说是糟践了陆家两位小姐。 不过,这方折虽是败絮其内,但其光鲜的外表与其玩弄辞藻的才华,的确是能够让诸多高门贵女为之倾心,这不,他眼前就有这么一个傻姑娘。 感受到兄长投递过来的眼神,陆瑾禾无奈道:“人这一生总有看走眼的时候,说不定今次兄长您就看走眼了,说不定那位莫小姐在娶回家之后会是一个好妻子。” 陆瑾霆摆手道:“这事情论不得如果,对我来说,寻得一人便要终身厮守,而这位莫小姐虽有才气身份也不差,但她和我却不是一道的人。” “柳氏与我们父亲也不是一道的。”陆瑾禾下意识地开口。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其实,李棠安给他的情报依旧是十分有限,对于事情的脉络她也只能管中窥豹。在这其中,除了确认方折的确是个混账之外,对于柳氏是否是真的有心伤害陆瑾禾,他还是抱有怀疑。 毕竟,这柳氏若是真的想要害死陆瑾禾,那完全可以在容郡守从中守郡赶到京城之前动手,而不是任由陆瑾禾被从将军府中“解救”出去。 看着兄长游离的眼神,陆瑾禾心中也隐约明白他心中的想法。 若自己现在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兄长定然不会不顾一切地探明真相。但现在她依旧是活蹦乱跳,有些话即使是真相,兄长也只会选择听一半。 说到底还是自己以前做的孽,让陆瑾霆无法彻底信任她说的话。 不过,被自己最为尊敬的兄长如此怀疑,陆瑾禾心头多少还是有些受伤。 “话说,兄长今日来寻我不知有何事?”陆瑾禾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摄政王邀请我们兄妹二人去王府小叙。”陆瑾霆说话间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向陆瑾禾。 “怎么了?”陆瑾禾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摄政王说了,王府已经准备了你最为喜欢的茶点。”陆瑾霆笑着说道,“看来王爷对你十分上心。” 陆瑾禾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否认兄长的话语,李棠安的确是帮了她许多,甚至还救了她的命,此番去了王府应当好好道谢才是。 “那请容妹妹我准备一番,毕竟是去摄政王的府上拜访,总不能失了礼数。”陆瑾禾正色道。 陆瑾霆微微点头:“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为兄就在院子里等你,时间尚早,慢一些也没什么。” 说完,陆瑾霆便起身去了庭院。 来到庭院中的陆瑾霆正好看见了巡视完毕的阿福,顿时眼前一亮,对着阿福大声说道:“阿福大哥,许久未见,我们来比划一番。” 阿福听闻此言不禁一愣,在看清楚是陆瑾霆在叫他是,本想要拒绝,但陆瑾霆的拳头已经袭向了他。 那虎虎生威的拳头让阿福疲于招架,一时间节节败退。 但在取得先机之后,陆瑾霆却停手了:“方才占了偷袭之利,阿福大哥可再来!” 说完这话之后,陆瑾霆又摆好了架势。 “少将军,你这声大哥阿福可当不得。”阿福无奈地说道。 阿福本想拒绝陆瑾霆的比武邀请,但陆瑾霆却兴致盎然地摆开了架势,又是迎面一拳。 这一拳让阿福感觉如同泰山压顶,气势十足,只得后退两步以避其锋芒。 但这一次他却不是一味地退守,在两步之后,他一侧身踢向了陆瑾霆。 “来得好!”陆瑾霆大呼道,纵身一跃足有丈八,双手相合以锤击之势砸了下去。 此时的阿福已是避之不及,双手交互,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记砸击,那巨力让他登时跪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前事不忘 “阿福大哥,你手上的功夫生疏了不少。”陆瑾霆收了架势,看上去意犹未尽。 阿福起身来挥动了几下有些酸痛的手臂,上一次与人交手吃瘪是遇到那个叫做石岚的江湖人,那令人绝望的压制力让他甚至无法生起再行挑战的念头。 “是少将军您武功精进,另外这大哥真名真担不得,还是称呼阿福就好。”阿福抹了一把脑门儿上汗水,虽说交手时间极为短暂,却也称得上是酣畅淋漓。 “不叫大哥,难道叫师父?”陆瑾霆摇头道,“当时我初到军营的时候,是你指点我的武功,那时候叫你大哥的时候你可是应了,一日为大哥终身如此。” 阿福苦笑,那时候的他的确常被人说有江湖豪气,但那是在军营中。在那里,赏功罚罪都有条例,用不得那么多的人情世故。 但在这京城将军府就不一样,他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将军府的家奴罢了。 看着阿福那复杂的眼神,陆瑾霆稍作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果然是因为是这将军府中上下分明,不似军队之中那样,身边的袍泽皆可为生死兄弟。 陆瑾霆长叹一声道:“不管阿福大哥你如何想法,这个称呼放在你身上我是不会去拿回来的。”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陆瑾禾从屋内走了出来。这两人在外面弄出的动静足够大,让她匆忙地从屋内走了出来。 “原来兄长与阿福相识。”陆瑾禾一脸无奈地说道。 本以为是兄长与院子里的人发生了冲突,没想到两人只是叙旧而已。 “为兄与阿福大哥相识之时尚年少,多年未见,自然有些技痒,扰了瑾禾你打扮,实在是抱歉,只不过,你真在打扮自己?” 陆瑾霆看着自家妹妹,男装折扇俨然是时下京城最为流行的才子服饰,关键是那一身英气并不输于男儿。 不过,这真是在打扮? 看着一身男儿装扮,陆瑾霆很是怀疑陆瑾禾是有意地在针对摄政王。 “无妨,之前去王府的时候我也时常是这种装扮,王爷大抵已经习惯了将我当成同性相处。”陆瑾禾并不想就此事继续聊下去,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话说兄长为何称呼阿福为大哥?” 陆瑾霆笑着说道:“当初在军营的时候,阿福大哥是你家兄长我的引路人,如此,自然是大哥,不过,你我可以各论各的,否则阿福大哥也不自在。” “多谢少将军理解。”阿福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不过是按照将军之令引导少将军,未曾想少将军居然记到了现在。” “这不就证明我家兄长并非是那些狼心狗肺之辈。”陆瑾禾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这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怎么听着都有些骂人的意思。陆瑾霆听着倒是没什么,他知道自己这妹妹是直性子的人,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很少会有坏心眼。 倒是阿福,此时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看来是陆予政那小子又来骚扰你了。”陆瑾霆若有所思道,“之前他让老太太对我说,让我不要接受太后赐予的亲事,还说他与那位莫小姐两情相悦。” “啊?”陆瑾禾眼中满是惊诧。 虽说是他让陆予政去与自家兄长交涉,但为了女人,总该是亲自上阵比斗一番吧!但这陆予政居然在这个时候把老太太拉了进来,只能说此人竭尽猥琐之能。 “吃惊吧!”陆瑾霆的眼中也满是鄙夷,这么多年了这陆予政也算是沐浴在陆氏将门的光环之下,但这人却一点都没有长进,一旦遇事就会龟缩在人后。 “倒也不怎么吃惊,陆予政这人重利而薄义,做事而惜己身,若非是沾上了一个陆字,应当是同烂泥一属。”陆瑾禾十分不屑的说道。 “不过,这予政公子也有其出彩之处。”就在此时,本来站在一边的阿福忽然开了口。 兄妹二人的视线同时转向了阿福,这倒不是责怪阿福在兄妹二人说话的时候插话,而是因为在他们印象之中,阿福并非是多言之人。 “予政公子虽是在将军夫人的帮助下去尚书房供职的,但却是依靠着自己的本事得尚书令的看中,这说明他在钻营仕途一道上还是挺有本事的。” 兄妹二人同时陷入了沉默,阿福以为自己说错话,便开口说道:“这不过是阿福的浅薄之见,还请少将军和小姐恕阿福贸然插嘴之罪。” 陆瑾霆摆手说道:“阿福大哥能够在我们兄妹二人得意轻敌的情况下进行提点,这是好事,以后我若是回了边境,还需得阿福大哥多多照看瑾禾一些。” “四小姐聪慧善良,少将军大可不比担心。”阿福这话说出来之后连陆瑾禾都感觉到脸红。 纵观一世,她不觉得自己与阿福的形容沾边。 “好了兄长,今日我们还需去王府,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吧,至于陆予政,那人的确是有些小聪明,我们之后多长个心眼就好。”陆瑾禾开口将这话题结束。 “也对,阿福大哥今日随我们同去吧!”陆瑾霆提议道。 阿福笑道:“这是自然,身为四小姐的护卫,当然得随侍于旁。” 除了府门,他们便遇到了架着马车前来相迎的言七。这份重视让陆瑾霆有些受宠若惊,而陆瑾禾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于回去想,李棠安这么做是否有拉拢兄长的意思。 “少将军四小姐,请上车吧,王爷在校场等候。”言七对兄妹二人一礼之后说道。 “校场,不是王府吗?”陆瑾禾下意识地问道。 陆瑾霆斥责道:“瑾禾,不要放肆,王爷如此安排定然有他的道理!” 言七摆手道:“无妨,我家王爷就是喜欢四小姐的直爽,王爷他念着今日天色尚佳,正适合校场演练兵马,少将军乃是我大燕青年将官中的第一人,希望能对京城的兵马予以指点。” 京城兵卒被许多人称为老爷兵,其愿意便是有不少人达官显贵愿意让自家子弟在里面混资历。 第一百二十二章:军威 京城的兵马有大部分都没有经历过战争,虽兵员素质都是上等,但其实际战力根本无法与边军相比较。不过,这京城禁卫军的地位,始终是要比各地兵马高处不少。 陆瑾禾看向自家兄长,本以为兄长会很乐意接受这次邀请,但此时兄长的表情却十分严肃。 言七笑着说道:“王爷说了,将领之间相互比较领兵之道,兵士之间比较各自勇力,这是有好处的。” “但若是这些比较成为了那些掌权者争权夺利的方式,那又另当别论了。”陆瑾禾下意识地补上了一句。 “瑾禾,慎言!”虽说言七对于陆瑾禾直来直去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但作为兄长陆瑾霆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妹妹在面对摄政王的时候要审慎一些。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好说都需要好好考虑,否则在什么时候为自己招来要命的祸事都不知道。 “朝中虽多有权力倾轧,但在军队这一块,摄政王并没有让那些有野心的人涉足其中,按照王爷的说法,只要军队能够保持洁净,不管朝中再腐败也有挽救的可能。” 言七这话让陆瑾霆背后冷汗直冒,这言语似乎在告诉他若是在必要的时候,这位摄政王会不惜以军队来消弭朝廷的党争。 “这些话我就当做没听到,还请言主事此类事情莫要当着我们兄妹言语。”陆瑾霆神色肃然地说道,“我们镇远将军府要做的便是守护大燕边境安宁,其余的事情不会参与进去。” 言七眼神微动,脸上的笑意反而浓了几分:“少将军放心,边军那边永远会是洁净之地,这是底线所在。” “希望如此吧!”陆瑾霆苦笑道。 他才回到京城不过三日,便体会到了各种所谓“人情世故”,少将军这名头太大,陆家的声威太盛,这是父亲陆渊一直在担心的问题。 “还不走吗?”陆瑾禾忽然说了一句颇有些没心没肺的意思。 不过,这话倒是让气氛缓解了不少。 言七一拍脑门儿说道:“看我这人话说多了,差点耽误了正事,还请少将军与四小姐见谅。” 说完对着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上车吧!” 坐在车里,陆瑾霆紧皱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来。 “其实兄长大可不必担心,摄政王不是以权谋私之人,就算以后真正要用上边军,那定然也是涉及到大燕存续之时,想来那个时候就算摄政王不说,陆家也会站出来。” 陆瑾霆看向自家妹妹,他现在已经有些弄不明白,自己这妹妹到底是看得太过清楚,还是心思太过单纯,根本没有去想过权力斗争的残酷。 “看,兄长,那边有耍把戏的,哟,这火焰应当足有一丈吧!”就在陆瑾霆陷入思考的时候,陆瑾禾却被另外的事务吸引了注意,并招呼他一同观看。 “若是叫上知夏那丫头,让她看到这一幕应当十分开心。”陆瑾禾兴奋又带着遗憾道。 “那丫头现在是你的大丫鬟,要打理的事情可不少。”陆瑾霆回道。 其实,他知道在他回来之前好陆瑾禾的小院十分冷清,也明白柳氏与陆瑾禾冲突的真正愿意是因为他们早已死去的娘亲。 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结,至少不是他们这些小辈能够解开的。 但针对归针对,但若真的让他这唯一的胞妹受伤,就算是天王老子的面子他也不会卖。 马车进入校场,当陆家兄弟二人下车之时,便已京军列队相迎。 且不说打仗的能力,这些兵士尽皆雄壮,至少在看上去战力十足。为首的青年将官拿着令旗,腰挎佩剑,端的是威风无比。 在陆瑾霆领着陆瑾禾进入校场观台之后,青年将官立马开始了操练兵士。 场上兵士聚合刺杀,援护防御都极有章法。都说京军都死些老爷兵,但这些兵士毕竟是拱卫京城的人,若是真的如外界说的那般不堪,那大燕定然已经贫弱至极。 场上的呼和之声震上云霄,陆瑾霆顿时有些心神恍惚,仿佛回到了边境回到了战场之上。 “少将军觉得京军如何?” 听了这声音陆瑾霆立马起身行礼,但这举动刚做到了一半就被李棠安给摁了下去。 “本王说过,少将军在私下里不必多礼。”说话间李棠安落座,看着陆瑾禾的时候脸上满是笑容。 “少将军是不必多礼,但四小姐您多少要给本王一些面子吧!” 陆瑾禾的视线从校场演练的兵士身上收了回来,静静地看着李棠安,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回应。 “瑾禾,不要失了礼数!”陆瑾霆在妹妹身边提醒道。 “瑾禾拜见摄政王,还请王爷您能够饶恕瑾禾之前的无礼,小女子见识浅薄,为见天兵演练,故而吃惊不已,以至于怠慢了王爷。”陆瑾禾十分利索地说为自己编好了理由。 “一点诚意都没有。”李棠安摇头一叹道,“本王总觉得四小姐你对本王缺乏最起码的尊敬。” “王爷多虑了,摄政王总理国事,是我大燕能够繁荣的功臣,生活在此间,即使是在与王爷您真正相识之前,心中就抱有了极大的敬意。” 说这话的时候陆瑾禾的表情十分认真,李棠安却摇头道:“奉承话谁都会说,但这尊敬是在于心在于行,而非是流于表面,如何尊敬,以后你还得多学着一些。” 李棠安与陆瑾禾之间的“交锋”还在继续,但陆瑾霆此时已经没有掺和进去的意思。 在回到的时候,柳氏曾提醒过他,陆瑾禾与摄政王交往过密,这会影响到父亲陆渊的立场。 其言语之中都在暗示李棠安是在利用陆瑾禾来拉拢将军府,但从两人的对话来看,陆瑾霆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妹妹心里的放松与欢喜。 而这层欢喜,这丫头自己应当是没有能够察觉。正如阿福大哥所言,自家妹妹极其聪慧,但或许正是因为这聪慧,让她自己得出了与柳姨一样的结论。 第一百二十三章:彩头 摄政王做自己的妹夫? 陆瑾霆用余光打量着李棠安,身份自然是无需多言,至于才华,也应当是当世翘楚。 如今这京城这些老爷兵能够被训练成雄壮之师,其武略上应当也有其造诣。不论其他,但论个人而言,摄政王配自己妹妹应当是绰绰有余。 毕竟,自己妹妹虽说有貌,但非要说是才貌相全那就是他这兄长因为私心而做出的评价。就比如说,她看人的眼光实在是太过糟糕,在那么多人当中却偏偏选中了方折这个斯文败类。 此时李棠安已经停止了与陆瑾禾的交谈,他知道若是自己再挑衅下去,陆瑾禾应当会如同小猫一样炸毛。但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却不能如此,只能留待下次。 每次逗弄陆瑾禾的时候李棠安都觉得十分开心,这个平日里看上去苦大仇深的女子,内心深处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接下来便是校场比武,少将军是否有兴趣下场比划一阵?”李棠安开口问道。 陆瑾霆犹豫了片刻说道:“京城多勇士,末将就不要献丑了吧!” “兄长,今日你与阿福比武不是意犹未尽吗,既然摄政王给了这个机会,何不展露一些拳脚,我想要看兄长英姿!”陆瑾禾适时说道。 在比武开始的时候,陆瑾禾看到台下有不少人都向台上观望,他们心中的想法就差写在脸上,想要与陆瑾霆这位少将军比武。 统兵之才在这片校场之上很难展现,但作为武人,个人武力却能够十分直观地体现出来,只要将对方打倒,那就是强者。他们想要在李棠安的面前表现一番。 “瑾禾,你这丫头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陆瑾霆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而陆瑾禾似乎并没有领会到自己兄长言语中的抱怨,鼓励道:“祝少将军旗开得胜!”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陆瑾霆从观台上下了场,不多时,全身着甲手提长枪的威风骑士出现在了之场中央。 “不愧是兄长!”看着威风凛凛的陆瑾霆,陆瑾禾这话脱口而出。 李棠安笑道:“你这偏私太过,要知道在他对面的可是禁军八校尉之一,东园校尉黄长功,此人的箭术一流,马站之术也是军中顶尖。” “虽如此,但我家兄长依旧能够赢下对局!”陆瑾禾认真地说道。 李棠安微微一笑:“也罢,既然你对你家兄长如此有信心,那这次若是胜了,就弄个彩头。” “什么彩头?”陆瑾禾回过头来看向李棠安。 “嗯……”李棠安沉吟,看向了下方与黄长功已经战在一起的陆瑾霆。 双方可算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那穿刺之间引得众人惊呼不已。但黄长功,精于弓术,但在这样的比武之中,弓箭是被禁止的。 被禁用了绝活之后,黄长功在最初不相上下的十合之后,开始落于下风。 “若是你家兄长胜了,本王想办法让太后取消少将军与莫令君女儿的指婚。” “啊?”李棠安的话让陆瑾禾心头满腹疑问,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这对于兄长来说算是惩罚还是奖励。 “看来你这做妹妹的根本就没有太关心自家兄长。”李棠安意味深长地说道。 回想起之前与兄长的对话,陆瑾禾算是明白了李棠安的意思。的确,兄长对于那位莫小姐应当算不上喜欢,若是与不喜欢的人强行结合,未必是一件好事。 陆瑾禾沉吟片刻说道:“好,那就依王爷所言,若是臣女输了……” 话到此处陆瑾禾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毕竟她现在了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若是你家兄长输了,那就答应本王一件事情。”李棠安看向陆瑾禾,那深邃的星目让陆瑾禾略微恍惚了一下。 这话就好像有魔力一般,陆瑾禾下意识地想要答应,但残存的理智让她开口问道:“还请王爷言明是何事,否则臣女可不敢答应。” “若是有一日本王向将军府提亲,你要答应!” “啊?”陆瑾禾以为自己听错了,正待询问却听李棠安大呼了一声“好”。 陆瑾禾看向校场之中,此时两人胜负已分,陆瑾霆将黄长功扫下了战马。 在胜利之后,陆瑾霆从战马上跨下,来到了黄长功的面前,朝着黄长功伸出手将其拉了起来。 “今日未能见到黄校尉百步穿杨之能,好生遗憾。”陆瑾霆感慨道,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姿态。 “少将军认识黄某?”黄长功惊讶地问道。 陆瑾霆不禁一笑:“黄校尉虽身在京城,但名声可谓远播四海,我曾听我父提过,黄校尉您当初可是一箭解围,射杀敌酋,让边境数千百姓免于被屠戮的局面。” 黄长功神色激动地说道:“没想到镇远将军还记得黄某,真是,真是……” 一时之间,黄长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陆瑾霆笑道:“那是自然,我父对于袍泽从未忘记过,将来若是边境无恙,父亲回归之时应当会找黄校尉您喝上两杯,到时候还请您不要拒绝才好。” 黄长功笑了笑说道:“他日镇远将军凯旋,黄某必将府中佳酿全部奉上。” “今日,黄某输了!”说完对着场边的裁决者示意,而后退了下去,让陆瑾霆成为了擂主。 因为这第一战便是顶尖高手,之后的比斗并没有沦为车轮战,只有觉得自己本事能够超过黄长功的几门校尉上了场,都一一败在了陆瑾霆的长枪之下。 观台之上,陆瑾禾的呼和声已经让嗓子都哑了,至重生以来,今日应当是最为畅快的时候,只不过,这其中是否有李棠安那所谓彩头的原因,只有她自己清楚。 “王爷之前说的话是有效的吧!”陆瑾禾长呼了口气问道。 “那是自然,若少将军真的不喜欢,本王会亲自去说服太后,毕竟现在蛮族未灭,依旧在滋扰边境,少将军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能被限于京城,而应当是志在四方。” 第一百二十四章:公与私 李棠安的话让陆瑾禾默然无语,她总觉得自己在干坏事,那位莫小姐可是大才女,自己今日这般作为说不定是扰了兄长的良缘。 若真是那样,那就是旧憾未补又添新憾。 “别庸人自扰,若你家兄长真喜欢莫令君家的闺女,就不会在其面前摆出一副‘蛮夷’姿态,要知道你家兄长虽出生将门,但其文采可不差。”李棠安开口道。 “兄长……”陆瑾禾回想了一下,找她的记忆当中,兄长好像与莫小姐喜欢的那些诗词歌赋都不沾边,论述的话,他倒是研习过不少兵法,但那应当是入不了莫小姐的眼。 李棠安叹道:“说你这人不关心别人吧,为了一个相识不足数月的人甘愿冒险,说你这人心系身边人吧,但却连自己兄长以前有着“诗武双觉”的名头都不知道。” “我知道!”陆瑾禾强行狡辩了一下。 “好吧,那你想一首你兄长曾经写过的诗词,一句就好。”李棠安促狭道,似乎有意看陆瑾禾的笑话。 陆瑾禾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兄长会作诗,自然也无从背下他的诗词,心头顿时暗呼糟糕,这要被人笑话了。 就在此时,陆瑾霆已经回到了台前,开口为自家妹妹解了围。 “京军中多豪士,我大燕雄兵并非只有边军。”陆瑾霆笑着说道,看他的表情,这一战明显是打得十分之畅快。 “少将军勇武过人,乃是我大燕未来之柱石。”李棠安笑着说道,“方才与令妹聊起了少将军。” “若是小妹言语有差,还望王爷见谅。”陆瑾霆开口道,他知道自己这妹妹,应当拿了机会就会吹捧他这个兄长。之前有好几次因为被妹妹吹捧太过,夜晚回到府中被父亲狠狠教训。 “放心吧,四小姐说话一直很有分寸,若真要错了那也是本王的错。”李棠安大笑,引得陆瑾禾愤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陆瑾禾偷偷地看了自家兄长一眼,她很想知道同为兄妹,不但是年龄为何自家这兄长才华也能够超出自己那么多。 “怎么了?”感受到妹妹的眼神陆瑾霆开口问道。 “兄长曾被称作诗武双绝?”陆瑾禾试探性地问道。 陆瑾霆不禁一愣,而后苦笑道:“不过是过去的事情,小妹你还是别拿这称呼来挖苦为兄了。” “这可不是挖苦,就连奉常大人都有言语,若少将军不为将领,当为文坛执牛耳者。”李棠安感慨道,“但这也不能说是可惜,毕竟以少将军今日之武略,依旧天下罕见。” “王爷可不能这么说,瑾霆如今不过是随父之后,并无多大的功勋建树,名头大了不过是惹人笑话罢了。”陆瑾霆连忙说道。 “也罢,谦逊者善,今日瑾霆兄迎了这一场,若是心有所求,可直接告诉本王,本王定然全力为瑾霆兄半到。” 听了李棠安的话,陆瑾禾顿时一怔。此时李棠安又对她兄长许诺,难道说方才的赌注并不做数? 李棠安仿佛看出了陆瑾禾心头所想,开口道:“四小姐放心,本王方才承诺依旧有效。” 感受到兄长那带有好疑问的目光,陆瑾禾将头一埋,此时并没有准备,或者应当说没有想好该怎样向自家兄长解释。 “瑾霆并无所求!”陆瑾霆想了想开口道,“我陆家蒙朝廷之恩重矣,百里封地,其礼遇如国之王侯,若再贪求其他,那便是天上的雷公也不会放过我们陆家。” 李棠安肃然道:“瑾霆兄此言差矣,先皇之恩,乃是赏赐当时之陆家,而如今陆家屡立功勋,一国之基,所谓赏善罚罪不可有半点偏颇,更何况此番可做你我二人私人之谊。” 这“私人之谊”四字让陆瑾霆心头一震,不知道该如何把话接过来。在归来之时,父亲陆渊曾经再三严令他不能与京城的权贵产生太多交集。 这其中权贵,点名是以摄政王为中心的王党,还有以太后丞相为中心的太后一党,身为镇远将军府的人应当恪守中立。 如今摄政王的言语,已经差点将结交二字写在脸上。 “兄长,你也别多想,摄政王所言之好私谊那就是私谊,不会涉及任何朝政争端,更何况我们陆家所行皆为守国,结交好友与恪守中立并不冲突!” 陆瑾禾话说完看向了李棠安:“王爷也应当是如此认为吧。” 陆瑾霆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妹妹,这话就等于将此番结交定了性,即使摄政王之后的策略与父亲相左,也不能来用这层私人友谊来做文章。 看来,自己这妹妹还不算太傻。 “兄长,看你的眼神一定是在想相当失礼的事情。”陆瑾禾正色道。 陆瑾霆收回了视线,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哪有什么失礼的事情。” 而后视线果断地收回了视线,并转向了李棠安:“既是如此,那瑾霆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瑾霆兄尽管放心就好了,一切如令妹所言,公私分明!”李棠安承诺道。 “好,如今的确有一件事情想要请王爷您帮忙……”而后陆瑾霆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离开校场,兄妹二人并肩行于回家的路上,陆瑾霆拒绝了李棠安以车马相送的提议。 按照陆瑾霆说话,既是私谊,那就不应当用礼贤下士的态度来对待他。对此,李棠安表达出了相当的大度,并告诉李棠安,之后京城诗会定然会前去将军府邀请兄妹二人。 对此,陆瑾霆难得地调侃了李棠安一句,问他到底是寻陆瑾霆,还是寻陆瑾禾? 在校场观台之上,陆瑾禾与李棠安之间的相处他已经看在了眼中,两人之间的关系应当不仅仅留于表面。 在陆瑾禾的娇嗔之下,李棠安非常自然地应答,当然是兄妹二人一同邀请,这让陆瑾禾心头莫名地感觉好到有几分不太爽利。 不过,相比于李棠安之前的话,陆瑾禾更好奇的是兄长陆瑾霆请李棠安办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五章:女大四 “有什么话就问吧,这么憋着也怪难受的。”一路无言之后陆瑾霆终于忍不住说道。 “什么?”陆瑾禾下意识地想要掩盖自己意图,毕竟这件事情陆瑾霆并未主动告知,若是强行去问又担心好兄长生气。 陆瑾霆屈指轻弹了一下自己妹妹的额头,引得其一阵痛呼。 “此时不问,等回到了府上我就不会在提及此事了。”陆瑾霆一本正经地说道。 陆瑾禾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兄长方才让王爷找的那位叫做桑榆的女子,难道是大嫂?” 陆瑾禾直白的话语不禁让陆瑾霆一愣,而后苦笑着摇头道:“不,没有名分,这大嫂之称自然是算不上。” “仅仅是没有名分,那应当有了夫妻之实吧!”陆瑾禾忽然想起了谋府的三小姐,那个不但厚颜抢自家妹妹男人的女人,一个奉子成婚的女人。 见陆瑾霆抬起手来,陆瑾禾敏捷的将身体往后一缩,她总算明白知夏面对她的“揉脸大法”的感觉。 “没有,什么都没有。”陆瑾霆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满是寂寥之色,“她来得突然,在某日之后又突然离开,另外,他曾是我们家的医女。” “既然如此,兄长你可以去问柳氏啊,对于府中的人她应当比谁都清楚。”陆瑾禾下意识地说道。 “瑾禾,言语要注意一些,至少在外面,不要让别人把陆家四小姐当成是没教养的人。”陆瑾霆开口提醒道。 “明白,是柳~姨~”陆瑾禾故意拉长了声调, 陆瑾霆叹了口气,这一叹不知道是在叹息妹妹的不懂事,还是在叹息自己的缘分。 “兄长心里难道也和我一样,对她的行为看不过眼,这才不去向她询问那个桑榆的行踪?” 陆瑾霆摇头道:“也并非如此,只是桑榆那身份太过特殊,她曾是我们母亲的贴身医女。” 听了陆瑾霆的话,陆瑾禾不禁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陆瑾霆,她想要确认陆瑾霆方才是否说的是玩笑话。 遗憾的是,陆瑾霆的表情极其认真,并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冒昧地问一下那位桑榆大娘贵庚?”陆瑾禾算是明白兄长为何不去问询问柳氏,若那桑榆曾作为母亲的医女,从他们母亲去世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年。 也就是说,那位叫做桑榆的医女最少夜的三十好几,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身份问题,这年龄差距,就算她这个做妹妹的也有些抵触啊! “去你的大娘!”陆瑾霆露出恼怒之色,他之所以没有向陆瑾禾提及,便是知道陆瑾禾会是这样的表情。 “她应当比我们大上一轮了,不叫大娘该叫什么?”陆瑾禾十分不满的说道。 而后见兄长难得对自己怒目,只得改口:“那就桑榆姑娘吧,但以年龄来算,她此时应当早已经嫁为人妇了吧!” 由于各国的战争损耗,以及之前经年灾荒,包括燕国在内所有国家都施行了个制度,若是家有女儿满十八而未许他人滞留家中,朝廷将会对家主征收人头税。 作为将军府的医女,钱应当是能交上的,但毕竟到了那个年纪,保守猜测也应当是有了子嗣。 到时候搞不好弄出个少将军强抢美妇人,那可真就乐子大了。 “没有,这一点我可以确定!”陆瑾霆坚定地说道。 “真的可以确定?”陆瑾禾打量着自己的兄长,有一件事情她是可以确定了,陆瑾霆应当不会做出杀人丈夫,霸占妻女的事情来。 “就在去岁,我还见过她,至少在那时候她一句是孑然一身,还是那么美……” 陆瑾霆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陆瑾禾所打断:“停了,小妹我可想象不出桑榆姑娘的美丽,但既然兄长对其如此痴迷,为何不把她留下来?” “难道是因为父亲也嫌她年纪大?”陆瑾禾露出恍然之色,兄长陆瑾霆可是嫡长子,有着为家族传承香火的重任,府中任何人发对这婚事都是理所当然。 “当时她照顾我们娘亲的时候也只有十四,算上去也不过比我大四岁罢了,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差距。”陆瑾霆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澄清道。 “哦,原来如此。”陆瑾禾微微点头,她能够看得出来兄长是真心的喜欢这个叫做桑榆的医女,看样子就算是年龄再大上一轮,就算所有人都反对,他应当也会义无反顾。 此时的陆瑾禾忽然觉得在她兄长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果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啊! “所以说,是父亲不愿意你们在一起?”陆瑾禾再次问道。 陆瑾霆摇了摇头:“当时蛮人扣边,我去带兵援助父亲,在击退蛮军之后回来却发现她已经离开了,我本想回去之后带她与父亲见面。” 陆瑾霆的眼中满是遗憾之色,有些事情就是如此,若是错过了恰当的时机,那真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当然,陆瑾禾没能用这种经历,如此体会只见于纸上。 在中原的文化入燕之后,南楚所流行的才子佳人小说,也受到了京城不少人的追捧。 “不过,兄长就算您让摄政王帮你去找,天下之大,要找到一个人也是大海捞针。”话到此处陆瑾禾忽然露出恍然之色,“也就是说兄长之所以不喜欢那位莫小姐,就是因为心有他属?” 陆瑾霆沉默了片刻说道:“这话倒也不算全对,为兄与那莫小姐并非是一道人,自然是难以走到一起。” “还好如此!”陆瑾禾轻抚胸口,而后感受到了兄长怀疑的眼神。 “你是不是背着为兄做了什么?”陆瑾霆靠近陆瑾禾,眼看又要施行弹指之刑。 “没!”陆瑾禾连忙捂住额头,快步后退。 但陆瑾霆的武功可不是她能够应付得了的,仅仅是在一瞬之间就被逮住了。 在兄长虎目的注视之下,陆瑾禾不得已说出了与李棠安在高台上的赌注。 听完妹妹的话,陆瑾霆沉默地放开了妹妹,脸色阴晴不定,让陆瑾禾很难猜测其内心想法。 第一百二十六章:那年那人 “兄长若是担心摄政王借着这事情来将我们陆家绑住,那我这就回去与王爷取消这个约定。”陆瑾禾试探性地说道,“不过,我倒是觉得王爷他并不会这么做,他要利用一个人或者结交一个人都会很清晰地表现在脸上。” 陆瑾霆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瑾禾,让陆瑾禾不自觉地别转过脸去。 “就算是兄长,也不应当如此盯着人家。” “别想蒙混过去,其实我早就想要问了,你与摄政王到底是何关系,还是那句话,若是真有别的想法,定要慎重考虑,至少在现在你与他并不适合。” 陆瑾霆此时的笑容已经完全收敛,作为兄长,他觉得有些事情必须代替父亲做出提醒,以免她步当初与方折的后尘。 只不过,出了战场之后的陆瑾霆似乎并不懂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被陆瑾禾取了先机。 “我现在很想知道那位桑榆到底长成那般模样,才能够让兄长如此牵肠挂肚。” 陆瑾禾的话让陆瑾霆不禁一滞,虽说知道妹妹意图蒙混过关,但他的脑海里依旧忍不住回想起了桑榆的相貌。 “那是一个,很……”陆瑾霆虽说当初被称为诗武双绝,这些年来文武之事也没落下,但此时却无法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桑榆。 应当说,在他的心里,桑榆之美已经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 “她很像我们的母亲?”陆瑾禾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这句话让陆瑾霆一愣,脸上的表情颇为精彩,尴尬中似乎又带了几分恍然。 “果然!”陆瑾禾十分满意自己的猜测,“从年龄来看,那时候十岁的兄长可算不上什么大人,能够让兄长如此记挂,应当是从那时候开始,毕竟……” 话到此处陆瑾禾迟疑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毕竟那个时候我们娘亲的身体好不好,对于我们兄妹二人自然是疏于照顾,身为医女,对我们有所关照也是理所当然。” “你的意思就是为兄我因为缺乏母亲的爱护,才喜欢上桑榆的?”陆瑾霆看向了自己的妹妹,那表情无比认真。 对于母亲的记忆,陆瑾禾并没有多少,但她不止一次听过,相比于她来说,兄长与母亲更为相似,亦或是说她继承了母亲略显跳脱的性格,而兄长继承了母亲的相貌。 母亲应当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女子,陆瑾禾不禁在心里想到。 “只不过是猜测罢了,但感情这事儿,若是如此简单那就不值得让人头破血流了?”陆瑾禾不禁感叹道。 “这算是经验之谈?”陆瑾霆看向陆瑾禾的眼神略显惊讶,在他的记忆中,自家妹妹可不是想的这么深的人。 “别!”陆瑾禾赶忙摆手,“我那些经历太过恶心,若是拿来当成经验教训别人,那真是侮辱了‘过来人’这个称呼。” 听了这话,陆瑾霆不禁一笑:“如此看来,小妹你的确是从那份感情中走出来。” 陆瑾禾双手合十道:“求求兄长你千万别将起冠以‘感情’二字,以后再提,就说小妹我少不更事就好了。” “那好,关于桑榆之事,以后你也莫要再提。”陆瑾霆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两人之间算是达成了协议。 三日之后,摄政王府,“偶然”来到摄政王府的陆瑾禾直接被请到了书房。 此时李棠安还未下朝,陆瑾禾老实在书房坐了一阵。原本在她刚到此处之时,红绸便来与她聊了一会儿天,但不久之后红绸便被人叫走,只留下她一人在书房中。 陆瑾禾在书房等了小半柱香时间,依旧没人到来,按照红绸的说法,这里除了她与陆瑾禾之外,对于所有人都是禁地。 被特殊对待自然是件不错的事情,但陆瑾禾并没有觉得自己有恃宠而骄的余地,李棠安身上有太多的未知,若非是之前受助太多,此时应当敬而远之才是。 至于今次来到此处,也是为了兄长陆瑾霆。 陆予政真的出手了,不但是挑唆老太太,似乎还想要说服柳氏对陆瑾霆施压。 放做平时,陆予政定然是没这个胆,但对于那位莫小姐,陆予政似乎出奇的执着。 据知夏说,一向不学无术的陆予政居然开始学起了诗书,只不过那近乎蒙学的水平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陆瑾霆这些日子被老太太弄得有些头脑发晕,索性每天都去军营近卫一同操练。这样的生活兄长倒是挺开心的。 按照他的说法,在训练之余,还可以去交相邻的禁军切磋,这日子可比在家里自在许多。 不过,对于太后赐婚一事,陆瑾霆虽然能够做到暂时逃避,但终究是有太后的旨意压着。分担是他自己不愿意,如今因为陆予政的缘故就连家里也呆不住,可谓是可怜至极。 今次前来,陆瑾禾就是想要问问李棠安关于桑榆的事情,是否有可能将这位兄长倾慕已久的女子找到。 兄长的确是到了婚娶年纪,若再不立个夫人,这次有可能依靠摄政王躲过太后赐婚,那一下次又当如何? 少将军夫人的身份终究是让人觊觎,更何况这少将军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 小半个时辰过去,依旧没有能够等到李棠安的回归,此时的陆瑾禾有些后悔为何不事先探明李棠安是否在府上,否则也不会在此处等得这么辛苦。 想到这里,陆瑾禾十分愤怒地向空中挥了一拳,只不过这一拳不知道是打向想象中的自己还是李棠安。 “人家求知之人可以立于雪中数个时辰而不动,你这才等这会儿功夫就不耐烦了。”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李棠安揶揄的声音。 陆瑾禾瘪了瘪,先表达自己心中的不屑。当然,这个动作是背对着李棠安做的。而后她飞快地收拾好了表情,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已经挂着近乎谄媚的笑容。 “虽说王爷这儿是贤者居所,但瑾禾自知自己不过凡人,自然是无法与先贤作比。” .第一百二十七章:困局 “看来你也不算是不学无术,知道立雪的故事。”李棠安虽是随口一言,但陆瑾禾却从其中听到了浓浓的嘲讽。 果然还是喜欢不来!陆瑾禾不禁将心理感叹道,但那笑容却仿佛凝固在脸上一样。 “好歹是识了些字,读了些书,只要不在不懂的地方装懂,那就不会贻笑大方。” 陆瑾禾说完这番话之后,并未得到李棠安的回应,李棠安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那眼神让陆瑾禾极为不自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想来自己应当与往常一样,至少在外表之上没有多少冒犯之处。想到这里,陆瑾禾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寻常的士人正装。 “其实,有事相求的时候你应当换一身打扮,若是优势不利用起来很难达成目的。”李棠安淡淡地说道。 陆瑾禾眉头一皱,她总觉得今日李棠安的言语十分之不客气,就好像在故意向她身上宣泄火气一般。 “怎么,难道本王说得不对?”李棠安声音沉了下来,似乎有些生气。 陆瑾禾长呼了口气,缓缓地将头上的纶巾解去,头发如如瀑一般散落,那凌乱之中却有着一种特有的美感。 而后陆瑾禾用手稍微顺了顺头发,即使没有发饰,此时的陆瑾禾身上也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 “你欲做甚?”李棠安声音干哑,将视线移开了几寸。 “王爷不是想要看瑾禾女子装束吗?”陆瑾禾顿了顿,将手放在衣襟前,“按照那些话本中的说法,女子应当去了冠冕就行了,衣服应当是不用换吧!” “去,去,去!”李棠安被陆瑾禾的行为气笑了,指了指陆瑾禾不远处的茶杯,“若真有意,此时就应当学着女儿之柔,给本王上茶。” 陆瑾禾笑了笑,来到桌前满上了一杯热茶将其双手递到了李棠安的手上:“王爷请用茶。” 李棠安喝了一口之后,长舒了一口气,本来冷峻的脸庞也缓和了不少,压迫感也随之消失。 果然是遇到了什么事! 陆瑾禾在心里做出了判断,但她并不准备去询问。若那事情是她可以知道,李棠安自然会开口,除此之外,陆瑾禾并不觉得有自找麻烦的必要。 “你今天来是为了你家兄长的事情吧!”李棠安开门见山,“太后那边并不准备松口,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够将少将军绑上,镇远将军府自然会站在他们一边。” 陆瑾禾深吸一口气,若只是看中兄长的才华人品也就罢了,太后这样为了自己手上的权力肆意朝中他人幸福的行为,的确是让她厌恶至极。 但即使镇远将军为国驻守藩篱,即使为国这柱石,身为他的儿女却只能接受太后摆布,这让陆瑾禾心里十分不甘。 “也难怪兄长最近看起来有些颓丧。”陆瑾禾感叹道在,“王爷当初口口声声说能够帮助我兄长摆脱困境,但如今看来也仅止于此了。” “四小姐也不必好如此激本王,该做的事情本王还是会做的,成人之美比拿住人家把柄使人效命会更有效果。”李棠安意味深长地说道。 “王爷您之行为还是未有超过我家兄长的预料。”陆瑾禾发出了一声感慨。 李棠安正色道:“应当说不管本王如何诚心,到了你们那里依旧会认为本王会有所图谋,陆家的身板太过厚实,大到足以左右朝局。” “当王爷应当知道,我陆家并没有此想法。”陆瑾禾重复了这句话,但此时再提及此言总是有一种虽是言之凿凿却又言而无力的感觉。 欲道中人以欲望之眼看人,入眼皆是利益。 “镇远将军对你提及过此事?”李棠安面露嘲讽之色。 “当……”陆瑾禾随口就想要给出答案,但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反驳李棠安的话。 在她的记忆当中,即使父亲在府上的时候也很难和她这个女儿说得上话。 在治家之上,有老太太居中制造混乱,让将军大人疲于应付,仅剩的精力也要用来避免党争,还有就是教育陆瑾霆这位少将军。 要说怨,陆瑾禾觉得自己前世应当是有不少怨念,但那样的怨念在入了丞相府这个深坑之后,总算是消解殆尽。 父亲并非不在意她这个女儿,只是作为父亲,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唯有给自家女儿想要的一切,即使那些看上去并不是正确的。 “戳到你心里了?”李棠安揶揄道。 陆瑾禾沉思了片刻回道:“我承认我父并未对我提及过这些事情,但身为摄政王,您应当十分清楚我父立场才是。” “明白归明白,但在应对事务上,不管是本王还是太后他们,都会去把镇远将军想成一个可以为了权力而违背自己坚持的人。”李棠安十分严肃地说出这番听起来有些荒唐的话语。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陆瑾禾深深体会到那些话本中的蒙冤者的感觉,明明心头有一肚子的冤屈无法诉说。 “太后那边本王还会继续劝说,不过,当如何决定最后还得落在将军府。”李棠安正色道。 陆瑾禾刚准备松一口气,却却发现李棠安这话中似乎有些她没想到的地方,仔细思来,李棠安所言决定权是在将军府,而非是在陆瑾霆这个少将军。 “看你的样子应当是明白了这话中意味。”李棠安眼中显露出一丝无奈,就算是摄政王,也会受到多方制约,特别是天子年纪逐渐大了,慢慢地有了自己的想法。 只不过,那些想法到底是天子自己的,还是太后他们的,这就有待商榷了。 “还是说说桑榆姑娘的事情吧,若是兄长已经有了自己的夫人,相信太后也不会强求,莫令君乃是名门,总不能让自家的闺女却做别人的妾室。”陆瑾禾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自嘲。 在前世,她可是自己主动贴到方家去做了方折的妾室,本以为这一片痴情能够打动方折,但结果却是殒命方家。 第一百二十八章:家国之事 “桑榆,十四年前为将军府医女,于十二年前出将军府游历天下,不知其所踪。”李棠安一边说着,一边将暗卫收集来的情报交到了陆瑾禾手上。 陆瑾禾仔仔细细地将其浏览了一边,在情报的角落里,陆瑾禾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孙礼”。 这位一直在将军府住着的医官,居然是桑榆的师兄。十四年前,正是他将师妹桑榆带到府上的。 “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有了些眉目。”李棠安说道,暗卫的情报网虽是遍布全国,连他国也有所渗透,但要在茫茫人海中去找一个十多年前就失去行踪的人还是太过于艰难。 当然,这并不是说找不到。 “我家医馆是桑榆的师兄,但最近一段时间出门采药,如今已有月余,想来应当是快要回府了。”陆瑾禾想了想说道。 其实此番孙礼离开将军府实在是太过蹊跷,之前陆瑾禾一度觉得,孙礼是在柳氏的逼迫之下在离开了将军府,但此番看来,这位孙大夫很可能在回避她兄长。 “你觉得这位孙大夫很可能知道那位桑榆的行踪?”李棠安皱眉沉思,“这位孙大夫既然离开不久,想要找到不难,不过有句话本王需得问四小姐。” “什么?”陆瑾禾下意识地问道。 “你家兄长与那桑榆是否真是两情相悦?”李棠安正色道,“虽说那对于本王来说并非是应当关心的地方,但若非两情相悦,坊间传出了少将军强夺民女这类事情,这可不好!” 听了李棠安的话,陆瑾禾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 桑榆与兄长的感情到底如何,兄长是否是一厢情愿,对此她都不清楚。毕竟这么多年了,若是桑榆想要与兄长在一起,那现在两人至少不应当分隔两地。 想到这里,陆瑾禾的脑海里出现了兄长的笑颜。 “我相信兄长,若真是一厢情愿他不会将这件事情提出来!”陆瑾禾语气十分坚定地说道。 “还请王爷将那桑榆姑娘找到,无论最后结局如何,想来兄长都不会有所怨言。” 李棠安笑了笑说道:“真羡慕你们兄妹,居然能够如此信任彼此。” 陆瑾禾不禁一滞,苦笑道:“彼此还是算了,之前我做的事情太过荒唐,兄长虽然维护我,但要说信任还是差了些。” “有反省就是好事,最可怖的是明明犯了许多错误却依旧以为自己的是对的,依旧不愿意醒来。”李棠安看着陆瑾禾意味深长地说道。 陆瑾禾轻嗯了一声,这话放在前世应当是合适的,至少在加入方府的那一刻,她依旧认为自己是对的,当然后来算是觉悟了,只不过那时候为时已晚。 “还有事儿吗?若无事就回去吧,等桑榆有了消息本王再让言七告知。”李棠安下达了逐客令。 “应当是没有了。”陆瑾禾想了想说道。 其实她此时的心里还有疑问,那就是李棠安是如何看待长公主。她能够感觉得出,长公主心中有李棠安,但却偏偏摆出了一副要将她拉到京城来搅局的架势。 这其中的缘由,她始终有些弄不明白。 “应当……”李棠安沉吟,“看来是一些不好得出答案的问题,若如此的话,就先将事情一件一件理清楚再说吧。” 说完,李棠安对着陆瑾禾挥了挥手。 从王府离开,天色刚好。有了之前走夜路的经历,陆瑾禾没有再选择在外多做逗留,直接回了将军府。 到府门前的时候,陆瑾禾看到了兄长的战马,此时战马未入府内马棚,这就说明兄长此时回府只是暂做逗留。 陆瑾禾倒也并非不理解兄长,以他现在的处境,每次回府都办会被问起与那位莫小姐的婚事。 “就让我来帮兄长解围吧!”陆瑾禾喃喃自语。 她现在对于柳氏来来说可谓是极其厌恶的出现,通常有她陆瑾禾的场合柳氏便会避开。 对此陆瑾禾并不在意,在她看来,柳氏对给的感情应当不止是厌恶,心中应当还会抱有几分担忧。用尽手段想要将她好杀死,但最后却让她逃出生天,柳氏害怕被报复也是理所当然。 陆瑾禾振了振精神,就要入府去。 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后,府门被打开了一条细缝,陆瑾禾下意识地停了脚步。 这还算是青天白日,不应当是贼人出没的时候吧! 陆瑾禾想要看看,在这个时候到底是谁敢在将军府鬼鬼祟祟。 想干就干!陆瑾禾十分灵巧地往府门前的石狮子身前一散,让其遮蔽住了自己的身形。 不多时,便有一人背着包袱从缝隙之中钻了出来,当陆瑾禾借着余晖看清楚了其相貌之后,嘴角顿时勾出了一丝弧度。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己才得知那位桑榆的师兄就是孙礼孙大夫,如今这么快就见到了本人。 孙礼四下张望了一阵,而后小心翼翼地往府外移动,那动作只能说是一副贼相。 眼角的余光触及到了兄长的战马,陆瑾禾露出恍然之色,她已经明白孙礼在回避何人。 “孙先生,你这大包小包,准备去何处?”就在孙礼行至石狮子旁时,陆瑾禾立马跳了出来,将孙礼吓得连包裹都扔在了地上。 “原来是四小姐。”看着了人之后孙礼长舒了口气。 “青天白日的,先生这行为恐怕有失偏颇吧!”;陆瑾禾指了指地上的那鼓起来的包裹。 话说她应当还有一笔账要与孙礼算,自己当时受伤险些死去的时候,孙礼可是在十分“恰当”的时间里离开了将军府。 不过,这件事情得往后挪一下,兄长的终身大事才是最为要紧的。 “如今已是人定之时,哪有什么青天白日,四小姐说笑了。”孙礼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冷汗,不时地朝这身后偷瞄。 “先生是担心兄长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你的身后?”陆瑾禾的言语之中满是揶揄,却惊了孙礼一条,与陆瑾禾拉开距离,并一脸狐疑地看着陆瑾禾。 第一百二十九章:震惊 “看来我猜对了。”陆瑾禾露出了然之色,“是为了桑榆的姑娘的事情吧!”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陆瑾禾并未予以孙礼往他处拉扯的机会单刀直入,这效果十分之突出,孙礼直接愣在了当场。 而此时的陆瑾禾则是有意无意地挡在他的去路上,让孙礼落跑的想法也落了空。 “四小姐果然神通广大,连少将军不知道的事情你都知道。”孙礼发出了一声感慨,而后将包袱扔在了地上,大有任陆瑾禾处置的意思。 此言让陆瑾禾心头一动,问道:“既然我家兄长不知道先生是桑榆小姐的师兄,那先生又何必躲起来。” “没有躲,只不过是想起了有几味珍贵的药材需得趁着过冬采摘炮制,过了时候就会失去药性。”孙礼连忙回答道,只不过言语当中的慌乱已经被陆瑾禾看在了眼里。 “桑榆小姐可好?”陆瑾禾忽然问道。 “她当然……”孙礼话到一半,下意识地禁声而后视线侧向了别处,“我与师妹多年未有见面,她是否安好,我也十分记挂。” 陆瑾禾面容一肃,开口道:“孙先生,我若是你见过桑榆小姐就告诉我,别误了一段良缘,还是说孙先生您对桑榆小姐有着师兄妹情谊之外的感情?” “胡说!”孙礼难得露出了窘态,而这样的表情也让陆瑾禾更加确认孙礼在近日里见过桑榆,不然的话,他不会有如此反应。 “若是我胡说的话,还请让我亲自去向桑榆小姐问上一句,她对我家兄长是否有着感情?若是没有,又何必千里迢迢地追随他来到京城之中。” 面对陆瑾禾的步步进逼,孙礼一时之间讷言,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恰好此时,陆瑾霆从府中走了出来,看到了孙礼与陆瑾禾。 “瑾禾,你与孙大夫为何在府门外?”陆瑾霆来到两人面前问道。 陆瑾禾看了孙礼一眼,只见他神色紧张,似乎很担心她将实情说出来。 见此一幕,陆瑾禾不禁在心里一叹。虽说不知道桑榆心中真正的想法,但孙礼此般模样,想着其中应当是有什么缘由,便决定敷衍过去。 “之前蒙孙大夫颇多照顾,今日恰好遇见,便都聊了一些。”说着陆瑾禾指了指战马问道,“兄长你这是又要回军营去?” “是啊,摄政王让好雷霆近卫与皇城的卫士一同操练,以便于冬狩之时能够更好地进行护卫协同。”陆瑾霆回答道。 “原来如此,看来摄政王是相当看重兄长啊。”陆瑾禾想起了李棠安之前和她说过的话,只不过这看重对于兄长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眼下还不能得出结论。 “孙大夫,之后瑾禾就托您多多照看,她身子骨弱还需要多加调理才是。”陆瑾霆说着对着孙礼一抱拳,而后跨上战马离开,那英姿让陆瑾禾这个做妹妹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四小姐,多谢了!”在陆瑾霆离开之后,孙礼长舒了口气。 陆瑾禾摆手道:“虽知道其中有其缘由,但这毕竟是兄长的终身大事,无论怎样我都需要弄个清楚。” 孙礼沉默犹豫了许久,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妥协:“好吧,明日孙某会寻四小姐同去一个地方,若是……” “好!”陆瑾禾并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孙礼的事情。 此时她心中不禁想到,若是李棠安知道她如此草率地应承别人,定然会说她不长记性。 只不过桑榆的消息就在眼前,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说完陆瑾禾躬身将落在地上的包袱捡了起来,而后向府内走去。孙礼无奈地摇了摇头,跟在了陆瑾禾的身后。 注视着孙礼回到药堂之后,陆瑾禾才回到自己的小院当中,此时夜色已至,让知夏去厨房拿了饭食美美地吃上了一顿。 吃过饭之后,陆瑾禾十分不顾形象地躺在座椅上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总的来说还是收获颇丰,至少现在可以说是已经掌握了桑榆的行踪,只要明日…… 想着想着,陆瑾禾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正想要闭目休息片刻,却被知夏摇醒了。 “怎么了?”陆瑾禾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看向一脸严肃的知夏,“难道说是这些日子以来管事太多累了?” 知夏摇头道:“我听人说,真正的贴身丫头不但要照顾小姐的起居,还要监督小姐不要因为随心所欲而误了自己。” 陆瑾禾微微一愣,那不应当是贴身丫鬟做的事,应当是府里教习礼仪的老妈子应该做的,如那个给她下药的孙嬷嬷。 之前在与柳氏短暂达成默契之后,孙嬷嬷被柳氏直接赶出了将军府,算是给她一个交代。 当然,孙嬷嬷所教习的课程,从很久之前她便能逃则逃,也只有陆清寒能够耐着性子跟着孙嬷嬷学习那些礼仪。 在孙嬷嬷之后,估计柳氏也不准备安排这样的人。 “好吧,不知知夏先生有何事要交代?”陆瑾禾坐直了身体,屋中的暖意让她不禁十分惬意地伸了伸懒腰。 “就比如说现在,虽说没有外人在场,但小姐您得时刻注意自己的仪态才是。”知夏十分认真地说道。 陆瑾禾笑了笑问道:“你定然是在别人那里好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传言吧!” “小姐难道知道,摄政王前来将军府向四小姐您提亲的消息?”知夏的话让陆瑾禾惊得直接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并一脚踢在了桌腿上,顿时大声痛呼。 “斯~斯~”陆瑾禾倒抽凉气,“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小姐你没事吧!”见陆瑾禾受伤,知夏根本就无法保持之前的严肃,连忙将陆瑾禾扶回了椅子上。 “没事,你刚才说谁人向我提亲来着?”陆瑾禾一边揉者自己的脚一边问道。 “是摄政王,不过将军夫人并没有应下,一说小姐您才美不显,其二便是将军未在府上,身为嫡女,若要许人,应当得到镇远将军首肯。” 第一百三十章:在意不在意 陆瑾禾轻抚着胸口,庆幸之余似乎又抱有了些许失落。 倒是知夏此时正愤愤不平,很显然,在她看来这本是金玉良缘,却被柳氏破坏了。 “小姐,若真等到了将军回府,说不得王爷已经纳了被人为妃,不若找舅老爷他们帮忙说道,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的婚事,母族那边自然也应当有插手余地。” 知夏着急着为自家小姐想办法,但陆瑾禾却一边揉者脚,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对于知夏的话语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知夏显然也察觉到了小姐的敷衍。 “小姐,这可是关系到您的终身大事,不可如此敷衍!”知夏嘟着嘴说道。 陆瑾禾轻轻一笑,对知夏招了招手:“到我身边来,有事情要问你。” 知夏十分乖巧地按照陆瑾禾的说法坐到了她的身边,脸上的抑郁之气没有丝毫消解的迹象。 “知夏,你觉得此番摄政王提亲没有成功,是因为我的仪态教养真如将军夫人说的那般不堪?”陆瑾禾开口问道。 “呃……”知夏忽然而来的沉默让陆瑾禾心头一怒,立时抬手就要对知夏施以揉脸之刑,知夏连忙将头一缩,一改之前的老妈子模样,便会了平日里的知夏。 “好吧,本小姐承认,自己以前做的事情是有些荒唐,但此次求亲为成的本质,应当是将军夫人不同意这件婚事吧!”陆瑾禾开口说道。 当然,父亲陆渊也有极大的可能不会同意。太后与摄政王之间的权力斗争就连她这个外行人都能够看得出来,更何况是在官场浸淫日久的父亲。 对于正值的人来说,可以不去用官场之上平衡罗织等手段,但却不能不懂。 “所以,我觉得小姐应当去容家那边与舅老爷他们说道说道,大舅老爷是很疼小姐您的。”知夏想了想,在郡守府的时候,知夏算是真正懂得何为权贵家的小姐。 相比于在郡守府的待遇,在将军府的四小姐甚至比不上某些大丫鬟老嬷嬷。 “也就是说,你想让我再一次向对待方折那样,费劲手段,然后将自己倒贴给摄政王?” 陆瑾禾的话让知夏不禁一愣,那件荒唐的事情再重复,陆四小姐急于求嫁的消息恐怕会直接传到边塞去,那时候陆四小姐的英勇事迹便成为了大家取乐的谈资。 想到这里,知夏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讷讷道:“王爷可是很不错的人,对小姐您也不错,若是这次错过了那实在是有些可惜。” 听着自家丫头的碎碎念,陆瑾禾心头不禁会想,错过未必是可惜,结合在一起也有可能是悲剧的开始。 至少在陆瑾禾的眼中,李棠安对她表现出来的兴趣,并不是对一个女子而是对棋子。 “小姐,您没事儿吧?”知夏忽然问道。 “怎么了?”陆瑾禾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似乎要将所有的情绪抹去。 “知夏本以为小姐也是喜欢摄政王的,被人从中搅局之后应当会很伤心。”知夏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却迎来了自家小姐的揉捏。 这一次持续了好一会儿功夫,直到知夏的小脸被揉得通红。 “小丫头,现在好好地在院子里去做的领头,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太多考虑,以后你能开开心心那就好了。”陆瑾禾看着知夏,那认真的模样似乎要将知夏的相貌牢牢地印在眼里一般。 知夏也十分认真地回道:“只有小姐幸福,知夏才会开心。” 本来这应当是一本正经的煽情局面,但在一对相处日久,历经生死的主仆姐妹来说,这样的局面却让两人不禁莞尔,两人说的话都是理所当然。 “小姐,明日去摄政王那边走一趟吧,虽说成不了,但也不能让王爷对小姐您心存芥蒂。”知夏提议道。 “明日啊……”想到了明日要与孙礼同去见桑榆,陆瑾禾果断地摇了摇头,“明日就算了,我还有要紧的事情,另外,别人若是说什么你不想听的事情,那就不要去听。” 摄政王求亲,将军府不允,这件事情定然会成为一件大事,不久之后应当会传遍京城。 这倒不是因为京城这地方太小,而是因为摄政王的地位抬高,而她这位陆四小姐身上也有着足够的戏剧性,之后定然是各种言语,定然是很难入耳。 “还有什么事情比小姐您的终身大事更重要?”知夏不满地说道。 陆瑾禾看向知夏,眼中露出柔色:“有,且还不少。” 知夏很显然没有明白陆瑾禾的话,嗯了一声没再多言。 小巷老宅,看着周遭的环境,陆瑾禾不禁想到了之前知夏带她去过的地方,那个名杨封的男子。 在回归之后,陆瑾禾虽没有时间顾及书店之事,便将一切交给了知夏。按照知夏的说法,以目前的情况,想要赚钱并不太容易。 不过,陆瑾禾并没有指望杨封能够让她的付出回本,她买的只是杨封的文笔和才能。 “四小姐应当没有想过,京城之下还有如此地方吧!”一旁的孙礼开口说道。 回过神来的陆瑾禾开口道:“若是先生想要交给瑾禾民生疾苦倒也不必,我虽行事荒唐,但也见过有穷人卖儿卖女,并不认为如今是什么繁华盛世。” 孙礼眼中露出惊讶之色,让陆瑾禾的心头有些不悦。她本以为与孙礼算得上是忘年交,却没有想到在对方的眼里,自己依旧与那些高门大户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一样。 不过,她很快便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陆瑾禾是因为前世的经历而改变,而在这个时间里,自己就是那样的娇小姐! “孙先生,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地方?”陆瑾禾问道。 “很快了!”孙礼随口回到,这已经是孙礼的第三次回答,而在这期间,陆瑾禾与他在九曲十八拐的街道小巷穿梭已经有了大半个时辰。 “若是小姐累了,可以找个地方先谢谢脚。”孙礼补上了一句,这话也同样说了三次。 第一百三十一章:如水如月 陆瑾禾很是怀疑就算到了此时,孙礼依旧不想让她见到桑榆。 看着陆瑾禾坚定的眼神,孙礼也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地走在前方,不多时便到了一座老旧庭院之外。 说是老旧,都有些抬举此处,这里的院墙已经塌了一般,从小院之外就能够看到内部的情景。 残破的屋子上,横梁已经露出,在其上也只有零星的瓦片遮掩,若是风雪来了,这地方定然是很难避过。 在其下,有不少人围在一推柴火旁取暖。在离火堆最近的地方,摆着一张用草席铺就的床,姑且就将那称之为床吧。 躺在床上的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在红光的映衬之下,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多少血色,这让陆瑾禾想起了自己当初躺在病床的时候。 其他的人也多是少年,并没有一个大人。 “啪!啪!啪!”就在陆瑾禾仔细地观察着院内的场景时,耳边传来了脆响,原来是孙礼拍了拍手,将少年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这边。 “孙大夫来了!”靠在最外边的少年十分欣喜地对孙礼打了声招呼,看上去孙礼似乎常来这里。 “麦穗情况如何?”孙礼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药箱放下。 少年回答道:“之前稍好一些,天冷之后,他便气喘不断。” “也就是说,在我离开京城之后,麦穗的病情及恶化了?”孙礼皱了皱眉来到了那个叫做麦穗的少年身边,静静地为其诊脉。 本来坐在一起聊天的少年们纷纷禁声,等待着孙礼的诊治。 陆瑾禾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要说心头不恼火,那定然是不可能。至少在现在为止,她依旧没有能够看见桑榆的身影。 只不过,面对眼前的这些少年,她实在是无法发脾气。 之后一炷香的时间里,孙礼开始了配药诊治,甚至连那些看起来十分康健的少年,他也为其摸了脉,并开始配置药物。 对于这些少年,若只是开药方的话,他们定然是无法将药材抓全,好在孙礼有所准备,为了应对这样的局面,将在将军府内炼制好的药丸分给了少年们。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瑾禾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开始给孙礼打起了下手。 在为少年们诊治完毕之后,孙礼片提起了药箱在少年们的谢意之中离开了此处。 在出院子之前,陆瑾禾问了孙礼一句,是否需要花点钱将此处修缮一下,孙礼果断地拒绝这个提议。 按照孙礼的说法,这地方破破烂烂的时候还能够作为这些少年的栖身之所,若是真的修缮了,那这地方定然会被别人占去。 随后他们又去了几个相似的据点,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已是黄昏之时,此时的陆瑾禾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心头纠结着今日是否能够见到桑榆。 或者应该说,是否见她或者兄长,这决定权在桑榆那边,毕竟,对于孙礼这样的人她并不能使用特殊手段。 “四小姐,今日随孙某去最后一个地方吧!”就在陆瑾禾心里已经放弃的时候孙礼忽然开口道,这句话让陆瑾禾登时来了精神。 终于要看到那个能够让兄长魂牵梦绕的人了! “全凭孙先生安排!”陆瑾禾将情绪很好地隐藏起来,脸上却是淡然无比。 “四小姐,应当是个好人!”孙礼笑了笑说道。 陆瑾禾不禁一愣,苦笑道:“瑾禾与先生也算是相识了不少十日,没想到今日才做这考验,甚至于没有能够得到明确的答案,这可真是让人伤心的事情。” “四小姐此言差矣,即使今日无法得出这个结论,但至少另一件事情孙某是知晓的。”孙礼意味深长地说道。 “什么?”陆瑾禾下意识问道,眼中满是期待之色,对于自己在孙礼眼中是何种形象,他还是有几分在意。 “四小姐很真,但凡是说过的话,是能够兑现的。”孙礼笑着说道。 陆瑾禾松了口气:“不知见桑榆小姐需要瑾禾做出何种承诺?” “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四小姐您保证自己不会逼迫我那师妹,并且不告知少将军其所在之处即可!”说完孙礼静静地看着陆瑾禾,等待着陆瑾禾的回答。 已经到了这时候,陆瑾禾自然不会退缩,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入夜,孙礼带着陆瑾禾一同敲响了一处民家院门。此时的陆瑾禾心里紧张至极,她生怕开门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那样的话兄长便真的失去了所有机会。 门还未开,里面便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是师兄吗?” “对,是我!”说完孙礼看了身边的陆瑾禾一眼,接着说道,“今日我带了一位客人来见师妹。” 当孙礼这话说出口的时,院子里面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 陆瑾禾心里不禁一突,对方莫非已经确定是她来此处拜访?想到这里,陆瑾禾就要开口说话,却见孙礼她做个禁声的手势,只得按捺住了性子,等待对方的应门。 就在陆瑾禾心头数到三十息的时候,门被缓缓打开。看第一眼的时候,陆瑾禾的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眼前这位女子并未带着孩子。 而后,借着烛火打量着女子相貌,相比于长公主那样的美人,眼前这女子自然是不如,但那张清水眸子之下,陆瑾禾却能够想起潺潺的清泉,干净而又延绵柔和。 若是饮上一杯,定然是甘甜无比。再观其颜,未有暮色,相较于妇人这个称呼,女子更为恰当。至少在相貌之上,陆瑾禾并未看出眼前之人与兄长有着太大的差距。 “民女桑榆,拜见四小姐!”女子缓缓开口,刚才隔着门陆瑾禾还未觉得,如今面对之后,陆瑾禾便能够感觉道,眼前这女子由内之外散发出来的温柔气息。 想到这里,陆瑾禾猛得拍了拍自己的脸,在这个时候以如此视线打量着一个才刚见面的陌生人,这可是一件相当失礼的事情。 “桑榆姑娘切莫多礼,今日是瑾禾叨扰了。”陆瑾禾回了一礼。 第一百三十二章:老兵 “进去说话吧!”桑榆开口道。 “不知可否方便?”陆瑾禾试探性地问道,就在刚才,她听到了房内传来了男人的咳嗽声,顿时有些心发凉。 桑榆似乎看出了陆瑾禾心头说想,开口说道:“放心吧,屋内是桑榆之老友,说起来他还曾是将军府的护院,如今生了病,穷困潦倒,今次回京见此情况,便为他诊治一番。” “府中的护院?”陆瑾禾看向了屋内,在她的记忆中,能够当上将军府护院的,应当都是父亲手下的老兵。 对于这些袍泽,将军府都有照料,即使在其伤残年迈之时,除了朝廷的补助之外,将军府也会予以金钱安置,这可是父亲极为重视的事情。 “真相如何还请四小姐见过本人之后再论其他吧!”桑榆叹了口气,“老余之前可是救过将军命的,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待遇。” 才到屋门口,陆瑾禾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进入其中,便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人躺在床上,从外表上来看,此人至少也得六十往上。 但以桑榆的言语来看,此人年不过五十,应当正值壮年之时,如此模样之时被病痛拖累。 “原来是孙大夫,你来了就劝一下桑大夫,不要再在我身上耗费精力了!”病人看向孙礼,眼中流露出无奈的神色。 “只不过,将军以后凯旋,无法去城外迎接,这倒是一见憾事。” “老余,你也不必如此悲观,我师妹的医术可在我之上,你这痨病她能够治好。”孙礼轻声安慰道,而后开始为那个名为老余的老兵把起了脉。 “这位姑娘有些面善,不知是哪家的闺女?”在孙礼诊脉的当头,老余发现了两人身后的陆瑾禾。 陆瑾禾长呼了一口气,靠近老余的床榻,而后毕恭毕敬地对老余行了一礼:“镇远将军之女陆瑾禾见过余叔!” “将军之女!”老余起身来,似乎忘了此时孙礼正在为他诊脉。 孙礼眉头一皱,将起按了下去:“老余,你这性子还是如此急躁,我与师妹都对你说过,你这病可容不得你这性格。” 老余不禁一笑:“这已经是四十多年了,我这性格多半是到死也改不了,对了,既然四小姐来到了这里,将军是否已经打败蛮人了?” 听了这话,陆瑾禾的心里不禁有些酸楚,眼前这位老兵,在看到自己时,首先想到的并非是要找将军府讨回公道,而是惦记着边境战事,这是怎样的经历才会造就如此魂灵! 陆瑾禾想了想说道:“蛮人大军已经被击退,今岁父亲甚至深入了草原数百里追击敌军,如今边境不过是零星游勇,想来不久之后,父亲就能够凯旋。” “等到了那时候,我父定然会来看他以往的老朋友。” “那就好,那就好,以四小姐您的年纪,应当不知道当初那些蛮子入侵之后是如何凌虐我大燕百姓,还好有镇远将军,能够护我大燕边境安宁。” 话到此处,老余的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似乎想起了当初在边境随着镇远将军征讨蛮人时的场景,对此,陆瑾禾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在见过这位老兵之后,陆瑾禾心头明白,应当说她心里早就明白,柳氏掌控的将军府并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她并没有去问老余,为何会成为如今这般模样,是否是因为柳氏违背父亲的意愿,苛待其曾经的部下。因为这样的话,会辜负了老余一片好心。 从开始孙礼开始为老余诊脉,到他们准备离开,老余的言语中没有一句是对将军府做出抱怨。 把陆瑾禾与孙礼送到了小院之中,桑榆并没有提起她与陆瑾霆的关系,这让陆瑾禾不知道该从何种地方切入。 以如今兄长的处境,若是不及时做出应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太后或者天子的一道旨意砸下,让其强行娶了尚书之女。 “小姐,如同老余这样的老兵还有不少,以我的力量无法将他们都找到,还请您能够念在他们曾为镇远将军效力,让他们能够安稳地渡过晚年。” 这句话彻底断绝了陆瑾禾谈兄长的心思,若她这时候真的提及此事,只会让桑榆觉得将军府的人全部都是自私自利,甚至于连兄长也被带入其中。 但桑榆说提出的事情,若真要应承下来,陆瑾禾不认为自己能够轻易做到。 以她目前与柳氏的关系,若是提出这件事情,冷嘲热讽也就罢了,若是柳氏准备在兄长面前隐藏自己的作为,那些分散于各处的老兵日子恐怕会更难过。 只是…… 陆瑾禾看向了面色肃然的桑榆,桑榆与孙礼一样都有着医者仁心,若是自己此番能够妥善处理此事,兄长与桑榆说不定就有机会在一起。 更何况,刚才老余说的那些话一直在她的脑中回想,视而不见,她是无法做到的。 “好,桑榆姑娘,我答应你,虽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我能保证的是竭尽全力!”陆瑾禾正色道。 桑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若如此,那就见一切交给四小姐了,之后三天,桑榆会在此处停留,四小姐若是想要见桑榆可自行前来!” 自行前来,这话语已经十分明白,她现在并不想去见其他人,其中应当包括兄长陆瑾霆。 陆瑾禾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是因为何种原因而分离,但眼下这种情况,陆瑾禾觉得自己还是审慎一些,至少应当将桑榆的事情先隐瞒住。 之后几日,陆瑾禾开始了调查。如此,她发现了更大的问题,从战场上退下进入将军府的人只是少数,而更多兵士,府内的文书并没有记载,或者应当是柳氏是在刻意隐藏。 当陆瑾禾提出自己想要调查府中的账目时,管家陆安说带来的账簿中尽是些零碎事务,将其看完就耗费了陆瑾禾大量时间。 “是否应当直接去问柳氏,你是不是违背了父亲说定下的铁则?”陆瑾禾抱着账簿喃喃自语。 第一百三十三章:柳氏的邀请 “这就是几日以来四小姐的作为?”听了陆安的汇报之后,柳氏不禁眉头皱起。 她并不怕陆瑾禾将自己的作为告知陆瑾霆,陆瑾霆始终是要回军营的,而这将军府依旧是她当家作主。 “对,四小姐这几日并没有去摄政王府。” 陆安这句话让柳氏紧锁了眉头,狠狠地瞪了陆安一眼,陆安立马低下了头。 “陆安,我知道你是聪明人,但做事的时候你可以多想,但却不要多嘴!” “是!陆安谨遵夫人教诲!”陆安连忙回答道。 柳氏摆了摆手,说道:“本夫人只是提醒你两句罢了,毕竟之前除了知夏那丫头从你的手下逃走之外,其他的事情都还算让我好顺心。” “那是……”陆安想要解释,却见柳氏露出很不耐烦的样子,很显然多余的解释将军夫人并不想听。 “以后用心做事就好了,不要耍小聪明。”柳氏说着挥了挥手道,“可以退下了!” “是!”陆安应声离去,柳氏看着茶杯有些出神。 她本以为此番搅了李棠安的求亲,陆瑾禾应当会与她好生对抗一番,却没有想到陆瑾禾这次是出奇的安宁,甚至将注意力放到了府中的事务之上。 “想要借着兄长回归的机会夺取权力,还是想要找出我的把柄?”柳氏自语道。 当提及把柄的时候柳氏自己都乐了,即使真让陆瑾禾找出什么来,但在将军府没有任何人能够对她施以惩戒,那就等于说这把柄没有任何用处。 不过,还是得让人注意一些。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柳氏准备唤来陆安,才想起自己刚才已经把陆安赶了出去,于是便索性作罢,对于她而言,最要紧的是阻止李棠安与陆瑾禾在一起。 若是在这个时候让陆瑾禾去搅合长公主的婚事,那太后绝对会迁怒于将军府,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去找她谈谈吧!”柳氏想了想说道。 “将军夫人找我谈话?”听了知夏的传话之后陆瑾禾若有所思。 近日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陆瑾禾一时之间想不明白柳氏找她是为了何事? “小姐,若想要知道夫人请小姐您过去的目的,不若去问问陆管家。”知夏开口说道。 “若是陆管家的话,这次应当是准备坐下来与我好好商量一番。”陆瑾禾露出恍然之色。 现在能够让柳氏在她身上做出妥协的事情并不多,至于其中最大的可能大概就是摄政王求亲之事。毕竟是作为当事人,自己至今能够收到的消息仅限于“传闻”。 “好,这些账簿就交给知夏你了,涉及将军老部下的事情,需得细细比对,找出他们所在!”陆瑾禾认真地说道。 其实知夏很想说,相比于担心那些老兵,陆瑾禾眼下的处境更让她担心,但在见到陆瑾禾那严肃的表情后,知夏还是没有把那些话说出来。 这就如同阵前露泄,那是扰乱军心的行为。 “小姐放心,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但将军夫人那边,还请小姐小心一些,防人之心不可无。”知夏回道。 陆瑾禾点点头,给了知夏一个安慰的眼神,而后走出了屋子。 出了院门之后,陆瑾禾果然见到陆安在此等候,此人还是与以前一样,恭敬有礼,不会有丝毫逾越之处。 见礼完毕之后,陆瑾禾开口道:“陆管家之前对瑾禾多有照料,以后不必如此多礼。” 陆安正色道:“上下有别,规矩总是要讲的,总不能让外人说我们将军府出去的人没规矩,惹人笑话。” “陆管家如此一本正经,不愧是我将军府元老。”陆瑾禾感慨道。 “元老?”陆安苦笑,“这头衔四小姐还是别安在陆安身上,只不过是比其他人呆得久一些,家奴依旧是家奴。” 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陆安连忙禁声。身边的人可是主家四小姐,自己身为下人居然会如此抱怨,那简直是没规矩至极,亏得自己刚才还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语。 “还请四小姐忘了陆安方才说的话。”陆安请求道。 陆瑾禾笑了笑,摆手道:“我只不过是在陈诉事实罢了,至于陆管家之前所言,刚才恰好有风吹过,我只听闻了风声,没有听到陆管家的话,还是说陆管家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告知?” “不!”陆安连忙说道,“这样就可以了,多谢四小姐理解。” 之后,应当是怕说多错多,陆安没有再多言语。 来到了柳氏处,这里已经准备好了茶会糕点,一闻香味就让陆瑾禾食指大动,这让陆瑾禾更加坚定了柳氏应当是抱着“善意”而来,至少在她的眼中是如此。 “瑾禾,来了。”很寻常的一句寒暄招呼却让陆瑾禾觉得柳氏一张嘴就会吐出一枚针袭向她。 陆瑾禾虽不情愿,但想起了陆安刚才的话,还是对柳氏施了一礼,而后坐在了柳氏对面,手却并没有去碰糕点茶水。 “这些没毒!”在说出这话的时候柳氏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陆瑾禾摇头道:“这些我倒是不怀疑,将军夫人是懂得保身之人,就算是想要下毒,也不会选如此光明正大的场合。” “看来瑾禾你还是对我有着很深的误会。”柳氏发出一声感慨。 陆瑾禾脊背发凉,柳氏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之前事情没有发生一样,或者说在她的眼里,人命就是可以用来权衡的利益。利则合,无利则杀。 怒意涌上心头,她此时很想痛骂柳氏一顿,就像和兄长回府那一日一样,但终究还是将这火气强行压了回去。 “不知将军夫人今日寻瑾禾来所为何事?” 柳氏想了想问道:“不知瑾禾你对对摄政王如何看待?” 果然是为了这事! 陆瑾禾心头不禁发出了一声嘲笑,都已经拒绝了婚事,现在又来问她如何看待,这行为让她十分之不齿。 按照民间稍显粗鄙的言语,那应当是“既想当婊子,又想要立牌坊”。 第一百三十四章:其心 “王爷啊,是我大燕贤王。”陆瑾禾随口说道。 能够在先帝驾崩之后稳定朝局,并让北燕免于受邻国侵袭,李棠安自然能够担得起一个“贤”字,但在这时候柳氏很明显的不是在问李棠安在治国之上的建树。 “不作为王,而是作为一位男子看待,瑾禾觉得摄政王如何?”柳氏的问题更进了一步。 “天下第一等的伟男子。”陆瑾禾故意露出了倾慕之色。 柳氏没有应下李棠安的求亲,对于这件事陆瑾禾算不得失望,但也不想柳氏如此轻描淡写地将此事带过。 “果然如此,但有句话我必须得告诉你,摄政王的正妃只能是长公主,这是先皇时候就定下来的事情,而你将军大人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做摄政王的侧妃。” “原来这是将军夫人你拒绝王爷的理由。”陆瑾禾若有所思道,“我也许可以试着去问问摄政王,这正妃之位未必只能有一个。” 说完陆瑾禾起身来,那模样就好像她当初为了方折一样,一样的奋不顾身。 柳氏心头一凛,此番她本来是想要彻底绝了好陆瑾禾与李棠安在一起的心思,但一番话下去,非但能够能够劝说得了陆瑾禾,反而有种她刻意引陆瑾禾去王府谈及此事一般。 这局面,柳氏自然是不想看到。 想到这里,柳氏面容一肃道:“四小姐,你难道忘了之前为了方折,让将军大人有多难堪?” 提起父亲陆渊,陆瑾禾也忍不住眉头微皱,即使她并没有真正想要去找李棠安要正妃的位置,但柳氏这句话依旧触及到了她的内心,这是她前世也是今世想要弥补的事情过错之一。 不过,这句话是从柳氏的嘴里说出来的,虽说心里有所触动,但却还不至于就这么向柳氏妥协,这是遗憾,并非是软肋。 想到这里,陆瑾禾起身来,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柳氏皱眉问道:“你就这样喜欢摄政王?为此不惜损害将军府?” 陆瑾禾深吸了口气,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不过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 “喜欢不喜欢倒是其次,但你未经我允许便推了这婚事,对此就没有丝毫说法?”陆瑾禾冷冷地盯着柳氏,此时并没有其他人在,她已经不必再隐藏自己。 柳氏冷声道:“我做事并不用向你这小辈解释什么,今日让你前来不过是告知你一声,不要为了自己一己私欲而让将军府置于险地。” “这句话似乎要返还给将军夫人!”陆瑾禾没有丝毫退让,“到底是把将军府置于党争之地危险,还是我这小情小爱威胁?” “你……”柳氏大怒,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看了这位四小姐。 本以为这位四小姐是待宰的羔羊,没想到却被她暗生了角,不时地顶撞一下便能够让她疼痛不已,早知道就应该强行将她嫁出去,如今就会省去不少麻烦。 就在柳氏心头盘算的时候,陆瑾禾已经快要走出房门。 柳氏心里也有些急了,开口问道:“你要如何才能不去搅扰长公主与摄政王之间的婚事?” 听了柳氏的话,陆瑾禾很想告诉她,相比于问她如何做不去搅扰,还不如去问问公主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不过,看了柳氏,陆瑾禾想到了长公主应当是面临着与她相似的境遇,生于皇族,长公主应当是没有左右自己婚事的权力。 “什么都可以?”陆瑾禾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柳氏。 柳氏眉头微皱,此时她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陆瑾禾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来,比如说让方折和陆清寒亲自到府上道歉这样的事情,她是无法做到的。 “我可以这样应答,但你也应当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有尺度的,若是越过了线,你什么都得不到。”柳氏开口提醒道。 “也就是说,当下我们无话可谈?”陆瑾禾微微一笑,果断地走出了房间没有予以柳氏丝毫回转的余地。 “陆瑾禾……”柳氏对着陆瑾禾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但此时的陆瑾禾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应当说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回头。从当下的情况来讲,是柳氏有求于她,在这个时候若是顶得越久,那自然就获利越多。 当然,在此之前,陆瑾禾还准备予以柳氏一些刺激,加快柳氏的行动力。 “四小姐,您今日来府上合适吗?”摄政王府陆瑾禾第一次被拦在了外面,挡住她的人是言七。 陆瑾禾笑了笑说道:“还请言大人去禀告王爷一声,就说陆瑾禾求见,若是王爷真不愿意见我,那我便另寻他人前来。” 这句话陆瑾禾已经向言七表明了自己不见到李棠安誓不罢休的想法,而言七则是无奈一叹。 王爷那莫名其妙地向将军府提亲已然闹出了笑话,堂堂摄政王居然被决绝,如今上至朝堂,下到坊间从街头至巷尾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 其实言七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王爷会在这当头做此事,宫里已经放出了消息,太后的态度已然明确,摄政王必须与长公主在一起。 要说长公主与摄政王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同在先皇庇佑下成长,两人结亲应当水到渠成才是。就算有说波折,身为皇家也不能以如此不体面的方式,将皇家私事展现于人前。 “四小姐,您……”言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他看来这位镇远将军的四小姐应当是个聪明人才是,就算四小姐想不明白,那位将军夫人也不会让她与太后长公主产生冲突。 “言侍卫!”就在两人陷入焦灼境地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两人同时望去,原来是侍女花奴。 “王爷说了,让四小姐入府去。”花奴简明地表达了李棠安意思,并没有予以言七多余的解释。 “花奴,此时让四小姐入府的话,太后和长公主那边可不好交代。”言七沉吟片刻之后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第一百三十五章:应对 “王爷说了,他现在还用不着看谁人的脸色。”花奴正色道。 花奴的话让言七脸色一僵,只得让开了道路,脸上那叹息担忧之色却并没有散去。 此时的陆瑾禾并未因为这话感到痛快,反而生起了几分愧疚。言七对于李棠安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如今他做的便是在保护李棠安,反观自己…… 想到这里,陆瑾禾开口说道:“若是可能的话,我定然会找到一个稳妥的办法。” 这话的底气显然是不足的,但也让言七眼中有些些许安慰,言七开口说道:“四小姐记得我家王爷的好就行!” 随花奴入府,在之前,她每次被带入府中的时候花奴都会陪她说说话,以缓解她的紧张情绪,但今日,这一路上花奴一句话也没有说。 此种情况之下,陆瑾禾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得神态木讷的跟在花奴的身后,直到在那个熟悉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今日花奴就不随四小姐一同进去了。”花奴在书房门口站定。 陆瑾禾微微点头:“多谢花奴姐!” 对于陆瑾禾的道谢花奴只是摇了摇头,陆瑾禾不明白这是花奴在告知自己不用客气,还是有着其他的意味。 在门前站定,镇定一阵之后,陆瑾禾抬手想要敲门,却听里面传来了李棠安的声音:“四小姐进来吧!” 陆瑾禾应了一声之后推门而入,和往常一样,此处笔墨之味与金兽烟雾交融,能够让她很快地宁心静气。当坐下的时候,她心中的顾虑似乎在一瞬之间消散了不少。 似乎是在等待陆瑾禾平静下来,在陆瑾禾进入屋内之后,李棠安一直没有说话,低头看着公文,直到陆瑾禾长舒了一口气而后饮下了一口茶。 “今日又是为了少将军的事情吧!”李棠安抬起头来看向陆瑾禾,眉眼之间全是笑意。 不知为何,陆瑾禾觉得自己能够确定,此时的李棠安是打心底的高兴,并非是敷衍应和。 不过,陆瑾禾觉得自己应当是没资格让摄政王应和。 “算是吧!”陆瑾禾想了想说道。 此番来摄政王府,只是想要借着李棠安提亲的事情能够与柳氏更好地谈条件,解决老兵的问题之后,就能够顺势向桑榆提及兄长。 “看来这其中还有不少原由。”说话间李棠安从书案前起身,在陆瑾禾身边坐下,陆瑾禾几乎是习惯性地给李棠安倒上了茶。 饮下之后,李棠安很舒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身体忽然一僵,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不过,这些细微的动作今日的陆瑾禾是无论如何都发现不了的。 “王爷若是有心情听的话,那瑾禾就将原由说来。”陆瑾禾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坐直了身体。 而后,她便将桑榆之事,将军府老兵之事,还有自己的打算没有丝毫隐瞒,一并告知了李棠安。 “也就是说,现在本王是四小姐的一枚棋子了?”李棠安揶揄道。 “不敢!”陆瑾禾连忙说道,“不过王爷能够容忍瑾禾的任性,瑾禾此番心头自然是千恩万谢。” 李棠安摆手道:“这倒也用不着,此番若真能够如四小姐的意,对于我大燕也是好事,都是为国征战的猛士,不应当晚景凄凉。” 陆瑾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言语中不觉多了一丝抱怨:“我父本来是妥善地安置了那些老兵的,偏生那柳氏为了省下钱财,居然违背了父亲的命令,真是不知所谓!” 陆瑾禾说完这番话时,看着李棠安似笑非笑的脸,顿时暗呼不妙,这言语不就是在暗示李棠安介入到镇远将军府的家事中来吧! 别说是现在这个当头,就算是之前,因为这摄政王的身份他也不能出面做这些事情。 “那个……王爷之前的话就当瑾禾没有说过。”陆瑾禾略显尴尬地说了一句。 李棠安摇了摇头,并笑着说道:“这倒是没什么,能够毫无顾忌地抱怨,说明你把本王当成自己人。” 自己人……从李棠安的嘴里说出这个词之后,陆瑾禾忽然脸色一红,她此时想起了不久之前李棠安去将军府求亲的事情。 说实在的,即使是面对眼前这个对他和善可亲的李棠安,她依旧不认为李棠安求亲是出于真心,这其中好定然是有着其他考虑。 只是,这理性如此说法,但心里却总有个声音让她抱有了一分奇特的期待。 “四小姐今日似乎不如往日一般敢于言说。”说着李棠安做出恍然大悟状,“难道是因为之前本王去将军府提亲的事情?” 李棠安将话说得如此直白,更让陆瑾禾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只不过,李棠安这随意的态度倒是让她的心中生起了几分不满,不管怎样,这到底是终身大事。 对于摄政王来说不过是纳妃,之后会做更多类似的事情。当然,那时候应当是某些达官显贵主动把自家闺女往王府送。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拒绝的是将军夫人,并非是你。”李棠安笑着说道,“以后我们之间的相处如旧好了。” 大概是心中累积了大量不满,陆瑾禾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若是我也拒绝那当如何?” 说完这句话后,陆瑾禾后背瞬间溢出了汗水,并在心头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今日本来可以敷衍过去,偏生她自己挖坑往下跳。 陆瑾禾想要说些什么来将局面挽回,但此时偏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静静地看着李棠安,如同一个等待着宣判的囚徒。 更让陆瑾禾绝望的是,此时的李棠安似乎在用心思考她之前的话语。 “若是四小姐拒绝的话……”李棠安想了想说道,“说不定本王会因为颜面受损,而对四小姐施以报复。” “嗯,应当是很可怕的报复!”李棠安缓缓开口,那表情十分之严肃。 “王爷是认真的?”陆瑾禾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此时将李棠安触怒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四小姐何人? 李棠安对着陆瑾禾灿烂一笑,陆瑾禾心头刚一松,便听李棠安说道:“一半!” “有一半认真了?”陆瑾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臣女倒是希望王爷您连这一半都消了。” 李棠安嘲讽道:“折了本王的颜面还想让本王不记恨,那就是把本王当成是庙宇里的泥塑,只接受朝拜,却不起任何作用。” “哪能啊,王爷您可是真真的诸天神佛,臣女恨不得把您天天都供在台前!”陆瑾禾连忙说道。 对于陆瑾禾的奉承,李棠安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老在椅子上似乎在闭目养神,而陆瑾禾则老老实实地呆在李棠安身边不再言语。 这样就好了! 陆瑾禾在心头默默说道,只要这样就能够予以柳氏足够的压力,身为将军府小姐,处理自家的事情还要借助外力,这件事情的确是够丢脸的。但这时运至此,只能低头。 一壶茶水之后,陆瑾禾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了该回去的时候。就在她想要起身向好李棠安告辞的时候,却发现李棠安居然在她身边睡着了。 屋内很暖和,就算是陆瑾禾自己也有些犯困,若不是心头装着事,睡着的可能是她。 不,自己应当是睡不着的,即使是在将军府内,她也时常保持之警惕之心。按照知夏的说法,在夜里她随时都可能惊醒。 特别是在“回归”的那几日里,到了晚上知夏更是寸步难离。 “这地方,我应当是安稳不了吧!”陆瑾禾喃喃自语。 沉思了片刻,陆瑾禾准备趁着李棠安睡着的时候离开,这样也省去了好些话。只不过,当她准备轻声告辞之时,视线却被李棠安的脸说吸引。 其实,因为身份的缘故,陆瑾禾并没有好好看过李棠安的脸。 陆瑾禾重新坐了下来,除去李棠安高高在上的身份,这张脸也足够上台成为京城姑娘们说追捧的名角。 这对于陆瑾禾来说自然是夸赞,但李棠安听了估计是不会太高兴。戏子不管在哪国都是贱业,即使是受人追捧的名角也无法改变。 天近黄昏,李棠安终于从睡梦中醒来,看着还未离去的陆瑾禾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儿?” “见王爷睡得如此舒服,不忍唤醒,又无处辞别,只能等在此处。”陆瑾禾将自己想法省去了一部分说了出来。 李棠安哦了一声,一脸怪异地看着陆瑾禾,那眼神让陆瑾禾极为不自在。 “从来没想过你居然会是如此一本正经的人。”李棠安发出一声感叹,“天色已经如此晚了,要不留在王府用膳?” 陆瑾禾不禁扑哧一笑,李棠安皱眉道:“怎么,本王有说错什么?” “倒也没说错什么,只是觉得王爷这话就好像是民间普通百姓之间,留人吃饭一样,我记得王爷用膳应当有很多规矩吧,如今我们北燕可都在学习中原之礼。” 陆瑾禾面露嘲讽之色,就如某位将军夫人,在吃饭之前还要进行繁琐的仪式来彰显自己的地位,那个时间完全可以让茶汤冰凉。 “哪有那么多规矩,上菜,而又由嘴入肚,再到最后的五谷轮回之所,人不都一样?”说这话的时候李棠安十分平静,只不过这比方实在是不太适合在饭钱说出口。 其实,陆瑾禾在心中暗自接了一句,普通的民家可没有让下人上菜一说。 “既然没那么多规矩,那小女子就不客气了!”陆瑾禾微微一笑接受了李棠安的邀请。 “你在我这里,若是表现得十分客气,那便是有求于我这个摄政王。”李棠安白了陆瑾禾一眼,这让陆瑾禾有些不好意思。 自从回转到此时,将军府对于她来说实在是算不得家,倒是在摄政王府能够让她感受到无比的平静,即使这瞬间的平静会让她之后付出极大的代价。 “王爷赏脸赏饭,让小女子受宠若惊。”陆瑾禾十分认真地回应道。 “下一次去将军府的时候得告诉将军夫人应当改善一下将军府的伙食,不然的话四小姐就被人用饭食哄骗走了就不好了。”李棠安说着起身来向外行去。 光是饭食可不够,作为一个女子想要的东西可不少,陆瑾禾暗自呢喃道。比如说让将军夫人他们恶人有恶报,让父亲大人在沙场之上能够无往不利。 还有就是兄长,在之前她对兄长的嘱咐和对父亲一样,但现在,她应当祝福兄长有情人终成眷属。只不过,这其中的阻碍似乎有些太大。 就算李棠安承诺了会在中间说道,看样子也很难取得成效。 从摄政王府回归,在进入府门前,陆瑾禾先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她面对的应当是柳氏那充满恶意的眼神,虽然这恶意一直都存在。 进入府门,陆安正侯在那里。这位一直以来都神色淡然的管家此时眼中满是无奈。他并不想将军夫人与四小姐起冲突,但这冲突却又无法避免。 “走吧!”陆瑾禾来到陆安面前不待对方说法便先开口说道。 “小姐请!”陆安说着便走在前方带路。 一路无话,陆瑾禾被带到了柳氏的住处,依旧是柳氏独自一人。自从陆予政重新回归之后,老太太也放弃了对府中事的插手。 或者应当说,现在对于老太太来说,除了陆予政之外,其他人都不重要。 “你应当明白,今日我寻你来是为了什么。”柳氏的表情肃然,显然是准备予以其压迫力,只不过陆瑾禾在面对所谓的压力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没办法,柳氏之后会说什么样的话,甚至已什么样的表情说处她都已经有所预料。 陆瑾禾假做疑惑,开口道:“确不知有何事。” 那轻描淡写的态度让柳氏感觉十分愤怒,但还是强压下了自己的怒意。 “我不是说过,身为陆家四小姐,在这个时候不宜再去摄政王府,你为何要逆反此言?” “四小姐是谁?”陆瑾禾顾做惊讶状,“若是说的陆瑾禾,请恕我直言,我还真没觉得自己有过那个身份。” 第一百三十七章:如谁愿? 这言语让柳氏不禁一滞,她听明白了陆瑾禾这话语中的含义。 “没有受过小姐待遇,我又何必要承担所谓责任?”陆瑾禾此时的言语不再有顾忌。 若之前,陆瑾禾还会与柳氏虚与委蛇一番,但从柳氏对她不择手段之后,陆瑾禾也已经找不到与她客气的理由。横竖都是一刀,站着死总比跪着死要好。 当然,在此时陆瑾禾不觉得柳氏还有本事要她的命。 “你,你……”柳氏愤怒地指着陆瑾禾,但却说不出话来,毕竟陆瑾禾说的话并没错。 “也别你了,如果我不去寻摄政王,你能够给我什么?”陆瑾禾语气依旧淡漠。 “原来你去摄政王那里并非是因为喜欢他,而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获得好处,真不知道王爷得知这件事情之后他会怎么想。”柳氏发出一声耻笑,这言语之中也带了威胁意味。 “那你大可以去试上一试,虽说在你的眼中我并没有什么值得让摄政王喜欢的地方,但俗话说得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若是王恩将下,到时候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柳氏脸色一沉,这话就是在告诉她,关于摄政王与陆四小姐的婚事,最后的主导者并不在别人,而是在他们两人身上。 摄政王之上虽有太后和天子,但对于整个大昭而言,真正的掌权者依旧是摄政王。 “你想要什么?”柳氏深呼了一口气,对于陆瑾禾现在的作为她必须在太后知晓之前阻止。 “我想要什么?”陆瑾禾做思考状,“大概是四小姐应当拥有的权力!” 柳氏眉头微皱,开口道:“将军府主事人只能有一个,你若是自问能够担得起整个将军府,那将其交给你我也没什么意见。” “只是,你行吗?”柳氏一脸嘲讽地看着陆瑾禾。 别说是将军府的日常事务,在柳氏看来以陆瑾禾的能力就算是让她去打理将军府名下的产业也很难不出纰漏。 虽说她对于陆瑾禾一直嫌弃,但相比于寻常而言,陆瑾禾的确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行不行说了不算要做了才算。”陆瑾禾微微一笑。 柳氏沉吟片刻道:“那好,这里有件事情的确是需要一个陆家人出面。”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柳氏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那模样让陆瑾禾想到了山间的野狐。 “说来听听。”陆瑾禾饶有兴致地说道。 到此处柳氏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后开口问道:“你如此作为,是想要给你家兄长看看你如今的能力吧!” 听了这话,陆瑾禾身体一怔,将头别到了一边:“不明白将军夫人在说什么。” 陆瑾禾这般模样让柳氏更加确认了心中的想法,眼睛一转,立马打定了主意。 “将军是个很念旧情的人。”柳氏将表情收敛之后开始了诉说,“那些在战场上跟着将军的袍泽兄弟,在退下来之后,将军都会对其进行安置,这件事情不知你是否知晓?” “这倒是听说过一些。”陆瑾禾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既然听过那就好,你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可安排时间,为那些老兵在年关之时送上慰问抚恤。”柳氏将一个厚厚的账簿放在了陆瑾禾面前。 陆瑾禾好将其翻开,眼前不禁一亮,这就是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和知夏找寻的东西,关于那些退役老兵的住所以及抚恤情况。 这本账簿可谓是厚重无比,这些这些年来好,这上面的人随着镇远将军陆渊征战于边境的证明。 又翻看了几页之后,上面已经有不少名字已经被划掉,而在这其中,陆瑾禾看到那个老兵的名字夏时。 陆瑾禾假做不经意地问道:“这些被划去的人难道说已经离开了人世?” 柳氏此时心头倒是有了几分惊讶,在她看来,这样纷繁的账目,以陆瑾禾的为人翻看了之后定然会感觉头疼,但却没想到陆瑾禾不仅看了,还看得十分认真。 其实在之前她有想过让陆清寒来管理府中的一些事务,那时候的陆清寒对于这些事情便极度这不耐烦。 不知道她现在应对俗务的时候,是否依旧如以前一样,柳氏的心头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将军夫人?”没有得到回应的陆瑾禾抬起头来看向了柳氏。 “不全是,那些被划掉的人有部分是因为借着将军部下的名义到此惹是生非犯了我燕国律法,为了正法度,将军府只好取消了那些人的待遇。” “这样啊……”陆瑾禾若有所思道。 “不知四小姐是否愿意接下这活儿?”柳氏见陆瑾禾似乎有将账簿还回来的意思,连忙开口问了一句。 要说一年到头来,柳氏最为头疼的就是这件事情。那些从战场上回归的老兵大多桀骜,若是稍有处置不当,从他们的嘴里便听不到好话。 仅仅是这些也就罢了,偏生那些老兵在喝完酒之后便喜欢四处撒酒疯,说她这个将军夫人不尊重那些与镇远将军将军一同征战沙场的老兵。 这些话当面说说也就罢了,但这些话会经由某些途经直接传到陆渊的耳朵里。如此,在镇远将军的回信之中,自然就满是责备。 这些好老兵可谓是骂不得,也抱怨不得。 如何处理好将军府与这些老兵的关系,柳氏几乎每年都在发愁。 后来她便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在陆渊的补助原则下增加了不少限制,而这些限制规矩外人无法寻到丝毫漏洞。 比如说不能以将军府的名义去违法,不能做出有辱将军府名声的事情…… 这些限制大都合理,但操纵者终究是人,总能够在这里面发现不少回转余地。 依靠着这些限制,柳氏对于老兵们的拿捏算是稳当了不少。当然,是如何做到的,柳氏并不准备告知陆瑾禾。 为将军府抚恤老兵是府中最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柳氏想要看到陆瑾禾在此事上面栽大跟头,就在前几日,在听到少将军回京之后,又有不少老兵开始闹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守护 在收到了陆瑾霆将要回京的消息之后,柳氏已经提前与那些想要闹事的老兵打过照面,并用了一些诸位收买威胁的手段,让他们在这段时间里保持安宁。 不过,柳氏深知一件事情,那就是弹压太过会招致那些老兵最大的反抗。柳氏算是体会到了与大燕为敌的蛮人之痛苦,这些老兵的意志实在是够坚韧。 眼瞎陆瑾禾居然要主动来揽这活,这倒是让柳氏心头抱有了几分惊喜,如此一来就可以把这口大黑锅严严实实地扣在陆瑾禾的头上。 现在,她最为担心的事情就是陆瑾禾不肯接下这口大黑锅。 “好,我答应了,不过就是几个老兵,有着父亲大人的威严,对于我这个四小姐应当会很尊重才是!”陆瑾禾自信满满地说道,“真想不到将军夫人能够给我这么简单的试验。” 陆瑾禾特意加重了“四小姐”三个字的语气,让柳氏明白她的底气所在。 柳氏心头不禁一笑,陆瑾禾会有此想法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可惜,对于那些老兵而言,他们真正尊敬的并非是姓陆的人,他们说尊敬的仅仅是镇远将军陆渊。 在这一点上柳氏心里倒是有些感激陆予政,要不是他私底下里做了不少惹人生厌的事情,那些老兵不会将此事分得那么开。 “那这一切就交给陆四小姐了,我也先要在此做出提醒,这件事情处理的好坏干系到将军府的名声好,需得审慎处理,另外陆安可以借给你。” “你这是想要让人监视我?”陆瑾禾如同炸了毛的猫冷冷地看着柳氏。 对于陆瑾禾此时的反应柳氏十分满意,她冷笑了一声道:“你毕竟是第一次帮府里处理这些事务,若是不给你身边撘个老人,出了岔子该怎么办?” “但谁都知道,陆安是你最得力的人!”陆瑾禾毫不退让地看向柳氏。 柳氏眼神微动,虽说她急于让陆瑾禾将黑锅背上,但也不愿意将事情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把陆安派到陆瑾禾的身边,与其说是监视陆瑾禾,还不如说是让陆安在关键时刻负责兜底。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可能,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柳氏的眼中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陆瑾禾静静地看着柳氏,其脸上的犹豫之色被柳氏看在了眼里。 “放心吧,你心中若是担心陆安是去坏你事的,那在你处理事务期间,陆安会一直跟随在你左右,可以不来与我汇报任何事情。”柳氏想了想算是做出了最后的妥协。 对于柳氏来说,冒险可以,但失败之后必须要有应对措施。 “好吧!”陆瑾禾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柳氏的建议,将账簿收到了怀里。 “那之后府中银钱调度……”陆瑾禾提出了自己最后的顾虑,对此柳氏也早有应对。 “放心吧,之后的银钱支取,只要在既定范围之类,陆安便能够做主,不用过我的手。”柳氏说着又提醒道,“府库虽说还算宽裕,但你要记住能省则省。” 陆瑾禾正色道:“对于那些老兵,我们将军府并没有省的理由,是他们随着父亲杀出了将军府的权势和名声。” 柳氏不禁在心头暗道,陆瑾禾这一点倒是与她父亲陆渊很相似,将一切都想得太过理所当然。 不过,陆瑾禾抱有这种心态对她来说是好事。因为这样,陆瑾禾将事情办糟糕的机会又多了不少。 从柳氏房间里出来,陆安已经在候着。陆瑾禾简明地对陆安表述了柳氏的决定,并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陆安的意见。 对于柳氏的决定,陆安自然是没有任何意义。 行至自己的小院之外,陆瑾禾忽然站定,陆安也适时地停了下来。 陆瑾禾看了看四下无人之后,微微躬身对陆安行了一礼:“此番多谢陆管家相助!” “四小姐不必如此,您能够为那些老哥们做主,那是天大的好似,陆安也不过是顺手为之而已。”陆安苦笑道。 之前陆瑾禾翻看账目的时候他便有所怀疑,那时候他刻意在汇报之中将陆瑾禾查询账目之事往陆瑾禾想要争权,还有找到将军夫人把柄上带。 当然,那时候陆安并没有确定陆瑾禾真正的目的。 直到之后陆瑾禾请他帮忙,让他调出更多关于老兵们的账目,他才对陆瑾禾进行试探。 确认了陆瑾禾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整肃府中关于老兵的抚恤之后,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小姐,真要说的话,现在应当是陆安向您道谢才是。”陆安对着陆瑾禾深深一拜,陆瑾禾没来及闪身,生生地受了这一拜。 “其实,陆安在年少时也跟随将军征战,只不过一次受伤之后,无法再提起刀剑,将军才让我府里做些文事,只不过,一个军汉出生又哪懂得什么账目文书,说到底就是被养在府上。” 陆安絮叨着自己往事,眼中满是无奈。 “但现在陆管家您的才能可是有目共睹的。”陆瑾禾一脸不解地看着陆安。 若是陆安真如他说的那样不通文事,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管家这个位置,毕竟这个位置实在太过紧要。 “是将军夫人教陆安识文断字。”陆安眼中露出了感激之色。 陆瑾禾微微一愣,而后沉声道:“若是陆管家此番觉得是背叛了将军夫人,之后的事情可以全部交给我。” 陆安摇头道:“陆安所说的将军夫人是四小姐您的生母,容家的大小姐。” 这话让陆瑾禾恍然大悟,她总算明白那时候为何陆安会照顾她,让她能够拖到容家人的到来。 母亲去了那么多年,但却依旧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守护者她,这就是所谓的余荫。 “如此,那陆管家现在应当算是我这边的人了?”陆瑾禾微微一笑露出狡黠之色。 陆安苦笑道:“也不能这么生活,如今这位将军夫人对陆安也有着知遇之恩,四小姐若是与夫人争斗,陆安最多只能做到两不相帮。” 第一百三十九章:交付正主 两不相帮,以陆安的所处的立场来看,想要做到这种程度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于柳氏来说,只要稍违背她的意愿,即使吃处于好心,也会被当成是叛徒论处。当然,在此时陆瑾禾并没有将此话挑明。 陆安并非是愚蠢之人,自然能够把握住其间尺度。 但相比于陆瑾禾的神态自若,陆安的表情却严肃起来。陆瑾禾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她明白之后 “四小姐,虽说您现在是抱有好心去帮他们解决问题,但过往之事很难说得清楚,四小姐您说不定也会被敌视。”陆安开口提醒道。 陆瑾禾沉吟,从夏时的处境和柳氏的言语来看,那些老兵与将军府之间的关系或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更何况她这一次说到底就是为了兄长而去,而并非是彻底解决老兵与将军府之间的隔阂,这其中应当会有不少回旋余地。 想到这里,陆瑾禾的心中生起了几分愧疚。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陆家如今的权势和老兵们英勇作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她自己却抱着另外的心思去接近他们,这实在不太好。 “放心吧,此事我会用心应对。”陆瑾禾开口说道。 不管怎样,她都是镇远将军陆渊的女儿,有些事情应当她站出来说话。 话虽如此,但真实的情况还是让陆瑾禾有些猝不及防。 比如当她拿着抚恤的钱粮去敲开某一位老兵的家门时,直接被骂了出去。这位老兵被安置在京城之中,条件还算宽裕。 这是陆安专门挑的人,这位老兵虽说在军中只不过是官至什长,但因为自身救过不少同伴,让他在老兵中的威望很高。 关于老兵的一些难处,都是由他与将军府之间进行交流,应当是处事较为妥当的那一类人。 但这老什长在看到柳氏将任务交给了陆瑾禾的时候,顿时勃然大怒,说是将军府对他们这些老兵如今也越发不上心。 此时的陆瑾禾才想起,自己的名声在京城可以说是闻名遐迩。当然,这名是“恶”名。 无论是不顾礼义廉耻以女身强求丞相之子,亦或是后来与自家姐姐闹出的姐妹之争,在某些有些人的传导之下,她甚至比京城中的某些纨绔子弟名声还要差。 老什长甚至留下了把此事交给四小姐,还不如交给那位外人陆予政要来得好。 从老什长那里出来,陆瑾禾有些微微发怔。虽说初见并没有落得什么好,但在陆安的协助之下,最后总算能够再次踏入老什长的大门。 在陆安的解释之下,老什长也算是勉强接受了陆瑾禾接手老兵事务这个事实。虽说老什长不忿于将军府对于老兵们的“草率”,但的确是有不少老兵需要借由将军府的生存。 尤其是在先皇驾崩之后,朝廷对于老兵们以及家属的抚恤都被斩了大半,这让将军府的抚恤显得更为要命。 “总算是送出了一部分。”见陆瑾禾的情绪有些低落,陆安开口安慰道。 在与老什长交谈的最后,他愿意代替陆瑾禾将将军府的抚恤分发给那些他能够联系到的兄弟。 不过,这样做的前提是,每人所支取的数目超出了柳氏定下的一倍。 之后在持续下去,单是在册的那些老兵就会花光所有的预算。 当然,有着李棠安先前的援助,她可以用自己的财库去将那一截补上,但这样做的话,似乎又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去找少将军商量一下吧!”陆安提议道。 陆瑾禾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忽然想起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为了让兄长与桑榆重新结合才做的,从桑榆对于老兵们的态度来将,若此事有兄长的参与其效果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陆瑾禾点头道:“那之后还请陆管家为兄长说明一下此间情况!” “那是自然。”陆安理所当然地回应道。 议定之后,两人抱着账簿来到了陆瑾霆所在的营地中,在报出了身份之后,看门的兵卒立马去禀告陆瑾禾。 陆瑾禾如实地将自己所处的困境告知,当然,这其中截去了桑榆的事情,陆瑾禾认为,至少在这个时候,不能将桑榆的事情告知兄长。 对于老兵的事情,抱有其他目的去处理对于她陆瑾禾也就罢了,但堂堂少将军为了一个女人才去维护将军府定下的规矩终究是落了下层。 当陆瑾霆拿了账簿之后,脸色也沉了下去。在比对之下,之前退下来的老兵能够拿到的钱粮几乎被生生截去了一半。 之后陆瑾禾把夏时的事情告知了陆瑾霆,此事更让陆瑾霆愤怒。既然出现了一个夏时,那就还会有另外一拨人一点钱粮都拿不到。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陆瑾霆拿了账目开口道。 陆瑾禾摇头道:“这活是我主动揽下来的,总得要有始有终才行,更何况这么多人要找下去可得耗费不少功夫。” 看着陆瑾霆的脸上还有犹豫之色,陆瑾禾索性将陆安推了出来:“就算兄长嫌弃小妹我碍事,也应当需要陆管家的协助才是。” “好吧!”陆瑾霆不疑有他,约好了时日之后开始回到军营中进行布置。 “此事就如实禀告给柳氏吧!”在陆瑾霆离开之后陆瑾禾开口道。 陆安如今依旧是柳氏的人,这件事情刻意隐瞒肯定是瞒不住,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将一切挑明,就算此番作为会被当做挑唆柳氏与陆瑾霆之间的关系,陆瑾禾也没有丝毫在意。 “但这事情是我先提出的。”陆安叹了口气道。 要知道这位四小姐一直在被将军夫人说针对,这件事情若是再加在这位四小姐身上,四小姐与将军夫人恐怕就成了死敌了。 陆瑾禾看出了陆安心中的担忧,便笑着说道:“将军夫人对于本小姐的憎恶不会因为此事而增多,当然,也不会因为其他事情而减少,都已经到了极致,再加上一件事情算不得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朝权 正如陆瑾禾所言,当陆安向柳氏汇报之后,柳氏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陆安好好协助陆瑾霆做好事,府库支取的数额也不再限制。 单从这点上来看,陆瑾禾的决策的确是取得了不俗的效果。 陆瑾禾甚至期待着,在这过程中陆瑾霆与桑榆来个偶遇,说不定两人之间的某些误会全都迎刃而解。想到这里,陆瑾禾跑腿也利索不少。 因为少将军的加入,陆瑾禾也总算是能够享受到作为四小姐的待遇,那些老兵看她的眼神也不再是看权贵纨绔。 应当说若只能从别人的言语中了解他人,总是会产生不少误解。 又一日从乡野回归之后,刚到城门处陆瑾禾就被王府的马车拦住,显然是已经等候多时。 此时陆瑾霆和陆安尚未回归,虽说与柳氏约定了不去与李棠安见面,但人家摄政王主动找上来,她自然也没有避开不见的理由。 从将军府的马车上下来,让阿福先自行回府去,并告诉他若是将军夫人那边问起,便如实想看即可。 到了摄政王府的马车上,陆瑾禾用无奈的眼神看着李棠安。 对于京城心中倾慕李棠安的女子来说,这自然是无上荣耀,但对于此时的陆瑾禾而言,之前有着与柳氏之间的约定,此番违背少不了被指指点点。 与陆瑾禾坐立不安不同,李棠安此时安之若素,甚至不予以陆瑾禾任何解释,为何会当着百姓大众的命,让她这个将军府的四小姐上了马车。 或者也只是如自己一样,给世人做做样子吧! 陆瑾禾在心头暗道,无论是长公主还是眼前这位摄政王,似乎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但将她这个事外之人牵扯进入皇家内部的争斗中,还真是与有荣焉。 “什么时候放我回去?”陆瑾禾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已经恢复了平静,不过这话中的意思,就好像是被李棠安绑票了一般。 不过,这抗拒的模样却让李棠安微微一笑,让陆瑾禾心火上涌。 “本王好歹也算得上是恩人,四小姐这态度可不太好。”李棠安轻摇着折扇调侃道。 陆瑾禾白了李棠安手上的扇子一眼,耻笑道:“现今冬日,我等又地处北地,王爷您拿着这么个东西就不怕感染风寒。” 听了陆瑾禾的话,李棠安不禁放声大笑,引得陆瑾禾一脸莫名其妙,仔细回想了一阵,自己之前似乎并没有讲什么笑话。 笑过之后,李棠安曲指弹了一下扇骨,那脆悦的响声让陆瑾禾明白这扇子的材质相当不俗。 之前与陆安他们慰问老兵的时候,她还在跟陆安一起算着要多少枚铜钱才能够让一个三口之家过上一日。 如今就眼前这把扇子,其价值都无法用铜钱来衡量。 “你的表情有些奇怪。”李棠安收敛了笑容问道,“看来此番出去应当是心有所得。” 陆瑾禾一脸惊讶地看着李棠安,其眼神让李棠安有些不明就里,下意识地问道:“难道本王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 陆瑾禾摆手道:“只是想看看王爷您是否真能够读懂我的心思。” “也就是说你刚才心头是在默默地骂本王?”李棠安面色一沉,看上去似乎很不开心,而陆瑾禾则是侧眼看向了别处,显然是又被读懂了心思。 李棠安笑着摇摇头,指着手上的折扇道:“方才你问本王的话,本王也问过另外一个人。” 摄政王转移了话头,言语中也带上了几分嘲讽:“那是尚书令家的公子。” “尚书令家的公子……”陆瑾禾来了几分精神。 陆瑾禾听自家兄长说过莫诗予的事情,只知道那莫诗予是个极为重视文采的人,毕竟是家学渊源。 “是啊,你猜他怎么回答?”李棠安眼中的笑意逐渐收敛,“他说天下士人皆是如此,我大燕士子也不能落后。” 陆瑾禾沉默了许久,开口道:“这话倒是没错。” 李棠安白了陆瑾禾一眼:“这话倒是听起来没错,但作为我大燕的读书人,若只能跟上形势而无法跟上才华,那他这话听着便只是笑话。” “您真的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了那位莫公子?”陆瑾禾一脸惊讶地看着李棠安。 李棠安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我只是跟他说,他这把扇子看起来不错,他便将这把折扇相送。” “收人礼而言其不是,王爷你这事做得可不漂亮。”陆瑾禾发出一声感慨。 她能够明白李棠安当时心中所想,身为整个大燕最有才学的士人之子,却重形而不重实,这若是传出去只会给天下其他国家的读书人笑话。 不过,李棠安没有当面斥责,想来也是顾及着那位尚书令大人的颜面。但这一番作为下去,李棠安说不定会被安上一个向别人索要贿赂的名声。 “与其说是礼,我倒更想将其当成是惩戒,但那位莫公子会如何想法本王就不知了。”李棠安嘴角露出一丝嘲笑。 “你们这些朝廷中人还真是说话藏三分,若真能够各做实事,各尽本分,如今的大燕朝堂又何至于倾轧至此?”陆瑾禾的一席话让李棠安有些发怔。 见此情形,陆瑾禾连忙将自己的话收了回来:“我并非是说如此燕国朝局,如今我们大燕还算得上是政通人和。” “那也只是现在而已。”李棠安的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随着天子逐渐长大,这权力的争夺只会越演越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连我这个摄政王也兜不住。” 其实,陆瑾禾很想告诉李棠安,若是真兜不住的话,就将手下的权力放下。只要摄政王与太后一方谁肯放手于对方,那整个大燕的朝堂自然就恢复了安宁。 但这些话陆瑾禾并没有说出来,究竟是未深入朝局之人,妄言只会让自己看起来和那位莫公子一样。 不过,这朝局之事不容她置喙,有一件事情她却极有资格过问。 “摄政王与长公主的亲事是否能成?”陆瑾禾开口问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其凰在枝 李棠安并没有想到陆瑾禾会问这个问题,或者应当说,李棠安知道陆瑾禾对此事抱有疑惑,但应当不会当着他的面问出这个问题才是。 看着李棠安皱眉不语,陆瑾禾下意识地将视线从李棠安身上转移开来。 此时的陆瑾禾正在心头暗暗好骂自己,这已经不是言多有失了,这是将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往李棠安的剑上撞击。 只是,现在李棠安明显有将她拿来当盾使的迹象,这让她心里十分之不满。当然,鉴于之前,她也利用了李棠安来应对将军夫人,如今被李棠安利用,她虽说心有不爽,但也只能认了。 这便是所谓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报还一报罢了。 “你认为我应当与长公主在一起?” 陆瑾禾最讨厌的事情便是别人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因为这让她之前说的话好像是废话。 不过,这个问题真要问自己,陆瑾禾却发现她并没有能够轻易得到答案。 当发觉这件事后,陆瑾禾此时苦恼不已。就像身体发痒,却挠不到正确的地方,她总觉得自己应当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却无法对自己此时的烦躁予以合适的答案。 “你不必多做考虑,只需要尊从你的内心就好。”李棠安补上了一句。 “王爷,您与长公主的婚事干系的可不止一家一户,而是家国大事,岂能由我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对此事进行议论?”陆瑾禾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应当。 “家国大事啊……”李棠安低头沉吟,压抑的气氛顿时蔓延整个马车之内。 在上车之时,陆瑾禾便能够感觉到李棠安今日的情绪有异。不过,在之前讨论起那位莫家公子的时候李棠安的情绪似乎有些回转。 只不过,这一切在论及李棠安与长公主的婚事之后,便又回到了原点,而此时的李棠安心情较之初始之时更差。 虽说相处不过数月,但已经学会察言观色的陆瑾禾至少能够看懂李棠安的心情如何。 比如在此时,李棠安紧锁着眉头,右拳紧握,同时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又将另外一只手掌覆于其上,这说明了李棠安此时的心里不仅仅不开心,还有犹豫和为难。 因为长公主?陆瑾禾沉思,毕竟是青梅竹马,一句简单的喜欢或者不喜欢都不足以来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 若是接受了这段婚事,那就等同于向太后妥协,之后治政之上定然会受到多方限制。 以李棠安目前所为来看,他想要让燕国强大起来,不想做一个庸碌之王。如此一来,太后若是不放弃为方家外戚揽权,那李棠安就不能让自己受到制约。 但若是放弃这桩婚事,看这摄政王的模样似乎又有些不舍,此时的李棠安或许应当用这么一句话来形容,什么都想要,但却似乎什么都把握不住。 “你在想什么?”李棠安的话打断了陆瑾禾的思路。 陆瑾禾整理了一番思绪之后说道:“大概是在想王爷您是否喜欢长公主?” “喜欢?”李棠安看向陆瑾禾的眼神就仿佛是在说,他与长公主的婚事,岂是凡俗感情可以左右的。 “或者应当问,在排除其他例如朝廷争权之类的影响,王爷您是否愿意与长公主在一起?”陆瑾禾补上了一句,这话却让李棠安陷入了沉思。 此时的陆瑾禾有些惴惴不安,不过,她在此时想的却不是之前言语是否会触怒李棠安,而是在想若李棠安回答“愿意”,她当如何应对? 但仅仅是这么一想,陆瑾禾便感觉自己的心莫名抽痛。 陆瑾禾不禁一拍自己的腿,心中暗想,难道是自己那个恼人的性格还未完全改掉,将李棠安当成了另一个方折? 这一拍却让李棠安惊了一下,见此情形,陆瑾禾只能尴尬一小,以掩饰自己的内心。不过,李棠安似乎并未在意这些。 “周翡女丫头从小就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李棠安缓缓开口道,“那时候先皇常说,若她是个皇子,那这大燕天下就会交到她手上,然后由我作为辅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棠安刻意补上了一句:“是作为良臣辅佐。” 李棠安的眼中露出追忆之色,但此时的陆瑾禾却不明白,李棠安说言之事与她方才之问有何关系。再有主见的人也是人,也应当有自己的感情才是。 至少在陆瑾禾看来,长公主对于自己的感情并没有多加掩饰。 “虽说先皇对于她不是皇子这一点很遗憾,但也在用心教导她,若她的才能能够在当今朝堂上施展,恐怕不亚于任何名臣。” “这么厉害?”陆瑾禾下意识地叹了一句。 李棠安微微点头:“在某场纳贤会后,我曾借着身份之利,将我二人所答之题隐于众多考卷之内,并以化名参加考核。” 话到此处,李棠安忽然停了下来。 这刚讲到要紧处,就如此戛然而止,陆瑾禾心头十分不满,开口催促:“之后呢?” “之后她被点为三甲第二。”李棠安感慨道。 “挺厉害的,不过,那时候我大燕应当是文风不显,少有读书人吧!”陆瑾禾下意识地说道。 当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她才发觉此话中带着浓厚的酸意,便继续说道:“我并非是在质疑长公主的才华,而是……” 李棠安摆手道:“你也不用解释,真是因为我大燕文风不显,本王看了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才心有火气,但她的才华,直到现在来评,依旧是士人顶尖。” 当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棠安眼中的惋惜已经溢于言表。 此时的陆瑾禾算是明白,这两人之间的感情或许真不能用“喜欢”或者“不喜欢”来判定,这其中甚至有些英雄相惜的意味。 只不过,长公主只能是长公主,就像摄政王在娶得长公主之前无法真正被认定为大燕的皇室中人,长公主就算再有才华,也无法真正入朝廷,与李棠安一同治理国家。 第一百四十二章:此时此门 虽说感叹那长公主怀才不遇,但陆瑾禾也没有忘记自己问题所设之初衷。至少到现在为止,李棠安依旧没有对她之前的话给出明确的答案。 在抛开一切之后,李棠安自身是否愿意与长公主在一起? 虽如此,但陆瑾禾自己已经帮李棠安回答了这个问题。在陆瑾禾看来,李棠安若是真的不愿意和长公主在一起,就不应当来用其他言语来遮掩这个问题。 所谓顾左右而言其他者,皆可作欲盖弥彰。 想到这里,陆瑾禾往后一靠,表情与动作近乎懒散。李棠安见此,也没有再说长公主的好处,两人瞬间沉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李棠安干咳了两声,示意陆瑾禾应当说些话来打破眼下的沉寂,但陆瑾禾却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这是在生气?李棠安的心里忽然生出了这个莫名想法,毕竟当着一个女子的面去夸另外一个女子的好处,对方心生不满也是理所当然。 但以陆瑾禾那除了性命之外凡事看得很开的性格,应当不会在意这些才对。 外面百姓的呼和喧嚣之声,以及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聚合成了独特的音律,这音律之中带着浓烈的烟火气,能够让人感觉到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 这种安稳之感,让陆瑾禾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累了!李棠安露出恍然之色,也对,身为将军府的小姐,从小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些天来一直奔走于各处也属实不容易。 若此时陆瑾禾能够听到李棠安心声,一定会表达自己的不屑。她陆瑾禾虽说是大小姐不假,但却并非没有吃过苦头。 在前世人生最后的那段时间里,她可是尝尽了苦头。 对于她来说,如今的四处奔走可算不得什么劳累,反而能够让她找到活着的感觉,正如她听见这尘世的喧嚣之声。 重生,一直以来都被陆瑾禾当成是老天对于她悲惨人生的补偿。但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总是让陆瑾禾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只要醒来,又会出现在那阴暗的屋中。 之后受伤被柳氏恶意抛下,让陆瑾禾一度以为自己又将死去。 但如今,她好好地活了下来。这也让她的心思发生了不少转变,与其茫然求存,还不如做些其他事情来弥补心头的空缺,让自然从那种患得患失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人生渐消,陆瑾禾猛的睁开了眼睛。 有意拉上的车帘,这车内并不敞亮,这让陆瑾禾陡然一惊,以为是一场大梦醒了,直到看清楚她对面坐着的李棠安。 “你,好像做了噩梦?”李棠安的言语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平静,即使是在关心他人的时候依旧没有丝毫变化,这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个冷酷无情之人。 亦或者说,身为摄政王真正能够与他产生交集的人并不多,那种高高在上不苟言笑,一副不近人情的相貌便在他人眼中生根。 “只不过是小憩一番,还未来得及做梦。”说话间陆瑾禾挑开了窗帘,此处已经出了闹市,而眼前这场景似乎有些熟悉,好像是摄政王府好。 陆瑾禾回过头来一脸无奈地看向李棠安,此时她甚至觉得李棠安是有意在利用她去挑衅那几位贵人的底线。 “王爷今日又待如何?” 李棠安微微一笑道:“只不过是想给你看一些好看的东西,今日你倒是不必担心本王别有用心。” 陆瑾禾无奈道:“应当说臣女现在是债多不压身,就算王爷把我这陆四小姐卖了,我也只能认了。” “别!”李棠安开口道,“四小姐的价值可是很高的,如今宫中贵人能够将陆予政那样的人捧成宝物以此来拉拢将军府,那你这四小姐应当能有更高的待遇才对。” 陆瑾禾连忙摆手道:“那还是不必了,我情愿自己在那些贵人眼中是微不足道的过客,能够随意踢开的那种,只是……” 只是从她自己大闹丞相府,又与李棠安这位摄政王交好之后,她注定了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陆瑾禾在心里摇了摇头,将多余的思绪清除出去。虽说柳氏那里还等待着解释,但陆瑾禾也的确有些好奇,李棠安带她来看所谓好看的是什么。 正如她之前对李棠安说的那句话,她现在反正都是债多不压身,柳氏就算再次增长,对于她来说也无伤大雅。 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言七的声音:“王府到了,请四小姐和王爷入府吧!” 陆瑾禾走出车门,回头对言七说道:“跟着王爷这么一个心思活络的主人,倒是为难你了。” 言七笑了笑说道:“也不怎么为难,王爷在大多数时候还是挺体恤属下的。” “大多数时候体恤下属,也就是说,还是有不体恤下属的时候?”陆瑾禾有意地看了一眼已经走到车边的李棠安,言语中可谓毫无客气可言。 言七尴尬一笑,没有再去接过陆瑾禾的话茬。 入了府之后,李棠安没有如同平日里那般将陆瑾禾引到书房,而是直接去了后花园。 陆瑾禾虽说好来过摄政王府不少次,但这后花园来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来到此处与长公主相见让她心有余悸。 那时候的长公主,看上去的确像是对身边这位摄政王痴迷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想到这里,陆瑾禾不禁侧眼瞥了一下李棠安。 虽说在马车内的时候看上去很沉闷,但此时的李棠安的看上去十分高兴,可以说是一少阴霾,这让陆瑾禾对于此番来摄政王府又多了几分好奇, 应当不会是让她来此处与长公主对峙,陆瑾禾不禁在心里揣测道。 一阵凉风吹过,陆瑾禾不禁拢了拢锦裘,冬日就连阳光都带着几分冷意。陆瑾禾曾听说,南楚那边四季如春,便曾想过,若遇见冬日,定然要去南方看看。 当李棠安带着陆瑾禾来到目的地,眼前的场景让陆瑾禾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冰嬉 第一次来的时候,这后花园除了长公主呆的地界余下之处可谓一片萧索,但眼前那波光粼粼的冰面,宛若带她进入了一片冰雪仙境。 那些看起来枯败树木,在此刻就像是守卫这片仙境的天兵,让人望而生寒。 “连日大雪,湖泊总算是冻住了,好歹没有错过好冰嬉之时。”李棠安吐出了一口雾气,搓着手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冰嬉?”陆瑾禾一脸疑惑地看着李棠安,似乎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李棠安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不是北燕之人,更非是镇远将军的嫡女。” “这是为何?”对于李棠安的质疑,陆瑾禾十分不悦。人品才能她的确算不得什么,但这血脉在她看来是自己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舍了这个她便是真的一无是处。 “冰嬉如此重要的事情你居然都不知道,要知道,这冰嬉是起源于军中,正如冬狩,为了能够习惯在冰雪之地的战法,而推行的兵卒训练,而后才被传入民间。” “大燕男女在冰上相斗相舞,以展现他们与天地人三者搏击的英勇姿态。” 话到此处,陆瑾禾总算是想了起来。在前世,她还加入过军中的冰嬉,只不过那时候她心系于方折,并未好好去观赏那一场冰嬉。 本来以为那只是父亲心血来潮而弄出的东西,却没想到这居然大燕的重要节日。别说是李棠安,就连陆瑾禾自己都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燕国人。 见陆瑾禾讷言,李棠安不禁叹道:“那方折究竟有多迷人,才让四小姐你置周遭之事不顾?” 陆瑾禾深深一叹道:“王爷,您可以说臣女不谙世事,但方折那事情,就等同于孩童时候尿床,能不提就别提了。” “扑哧!”这一声笑让陆瑾禾与李棠安的视线同时转向。 被两人盯着的言七冷汗直冒,恰好此时战鼓响起,一队兵士入场,他们穿着特制的刀靴迅速地滑行于冰面,那速度快若奔马。 在交错之间,他们的阵型没有丝毫散乱,呼号震天,其军势让人震撼。 “这是冰嬉?”陆瑾禾一脸惊讶地看着湖中兵卒,有冰有人,但在其中可不是“相嬉”。 “我说过,所谓冰嬉本就是从军中的厮杀军阵,再到民间百姓相嬉,如今我大燕武事不觉吗,需要振军威,这也是与你家兄长商议的结果。”李棠安回答道。 “兄长……”陆瑾禾的眼中露出了恍然之色,难怪他一直不回府中居住,本以为是在逃避府中的争端,没想到是有正事要办。 此时的陆瑾禾再一次在心中责备自己太过肤浅,总是将别人想得太过简单。 忽然,陆瑾禾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百姓会来看?”陆瑾禾开口问道。 李棠安点头道:“那是自然,此番作为振军威也为了振奋民心,若是百姓不看,这冰嬉之节便没有任何意义。” “在此处?”陆瑾禾看了看四周,这高门大院阻隔之下,百姓想要看到似乎不太容易。 李棠安笑道:“不过是将这王府的高强砸一部分,要说的话,我这府邸这么些年来我自己都未走遍,分出一部分来对王府来说无伤大雅。” “王爷倒是慷慨。”陆瑾禾的视线放在了冰湖中的军阵之上。 两军交战可不像是二人互殴,要有章法,否则的话敌人还未杀死就先伤到自己人,那可谓是天大的玩笑。 “我知道你其实想要说,即使是把这墙砸了,这里面的东西也不会是百姓,百姓此番只不过是能够过过眼瘾罢了。”李棠安喃喃道。 陆瑾禾微微一笑:“这话可是王爷自己说的,不过,我觉得相比于看着战卒嬉兵,他们更希望得一点儿实惠的东西。” “你之前就是去做了这些事?”对于陆瑾禾的讽刺言语李棠安并未生气,他也习惯了陆瑾禾的言行,若有朝一日陆瑾禾对他这个摄政王恭恭敬敬客客气气,那他会以为陆瑾禾被夺舍了。 “我做的事情相比王爷都一清二楚,如此明知故问真的没有必要。”陆瑾禾回想起那些燕国老兵们的住处生活,着实已经到了让人心寒的地步。 “本王军中改制已经初见成效,之后但凡为大燕建立功勋之人,将会余生无忧。” “若真能做到,那瑾禾真得替他们谢谢王爷您。”陆瑾禾显然是不相信李棠安能够在短时间内做到。 但若是想要一切从缓,那定然会形成另一种局面,天子长大,在太后的撺掇之下,摄政王手中的权力只会逐渐降低,那时候李棠安所有的主张应当都会落到空处。 两人再度无言,一旁的言七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其实王爷如今做的事情也并非毫无意义,至少这样能够让燕国的百姓们知道,朝廷的武力依旧能够保他们安宁!” 看着忠心维护主人的言七,陆瑾禾没有去为自己之前的话辩解。 让百姓观冰嬉,的确是向百姓炫耀了武力,这以利于之后朝廷应对各方战争,只不过有些本质的东西未有解决,让那些流于表面的东西看上去有些可笑。 但她并不能以此来责备李棠安,除了身份的差距之外,最主要的是,就算李棠安看起来像是在做表面功夫,但他的确算得上是整个大燕想做而能做实事的人。 在最初的惊艳之后,陆瑾禾有些意兴阑珊,看了看天色之后好,她向李棠安道了别,接下来回府上还有一出戏码要演,柳氏那边应当是不能轻易通过。 之后李棠安并未亲口邀请陆瑾禾,而是由言七传达了李棠安的意思,在这场冰嬉之会上让陆四小姐一定要出现,并且是作为镇远将军的长女出现。 将军府门前,陆瑾禾习惯性地在前面站定,没有门房迎上来,整个通向内院的道路就差左右列队站着差役。今日,她又将被柳氏审问。 深吸了一口气,陆瑾禾踏入了小院之内,而院子内部的情形让她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四十四章:此人此门 此时柳氏已经摆好了阵势,虽说没有差役迎门,但却有执棍家丁位列左右。没有惊堂木,却有家法藤条。 “县老爷”柳氏坐于中位,脸色虽然平静,但陆瑾禾却知道,此时的将军夫人应当是窝火至极。 陆瑾禾对着柳氏微微一笑,柳氏伸出手来按着藤条旁边的家训,这意思很明白,今日陆瑾禾挨打也会是有理有据,没有人能够找出破绽。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 陆瑾禾在心头抱怨了李棠安一句,若非是他来很差这么一杠子,如今陆四小姐应当是将军府的功臣才对。 这天寒地冻的,跑气给将军府的老卒们发放抚恤,传出去的话将军府可是颜面有光的。 但经由李棠安这么一弄,柳氏完全可以给她安上一个枉顾正事中途去与人做乐的罪名。 “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今日瑾禾就暂且告退了!” 柳氏此时心头正盘算着要打陆瑾禾多少鞭子才能够显得合情合理,而又不至于让呵护妹妹到极点的少将军陆瑾霆心生反感。 对于陆瑾禾的言语没有立即做出应对,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陆瑾禾便已经转过身去直接跑出了府邸,那速度之快,让府内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 “要追吗?”此时有人反应过来,轻声问将军夫人。 柳氏此时已经气急,狠狠地瞪了问话之人一眼:“追?难道要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本夫人在府里虐~待陆家四小姐?” 问话者立马低下头来,不敢再多说什么。 柳氏在心头暗道,若非是陆安去协助陆瑾霆,自己身边又怎会是一个得利的都没有。 今日,太后又派了孙公公前来,警告柳氏管好自家闺女,那言辞可谓是严厉异常,不同往昔。 对于太后的责备,柳氏也只能点头称是,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孙公公,等到了陆瑾禾回来。 但人是回来了,给她的回应却是掉头就跑,这让柳氏心头就像是吞咽下了苍蝇一样难受。 “看好她的院子,一旦四小姐回来便将消息告知于我!”柳氏对身边的家丁吩咐道。 “是!”家丁领命而归。 “这丫头难道真要把将军府带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才善罢甘休?”柳氏在心头狠骂了一句。 此时陆瑾禾的小院里,知夏听了手下丫头的汇报,乐得直不起腰来。 若是之前的小姐,那定然是硬着头皮入府然后挨上一顿家法,为了应对这样的场面,知夏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其一,便是让手下一位新被收入府中的丫鬟假借买东西的名义出府去截住陆瑾禾,让她暂避风头。其二,便是在屋内准备好了上好的药酒,为陆瑾禾治疗伤势。 没想到的是,这两手准备都没有用上,陆四小姐居然见势不对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逃了,这可是大大的出人意料。 只不过,在笑过之后知夏对于自家小姐的处境也十分担忧,如今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在外面出了什么岔子或是感染了风寒,那就太过糟糕了。 想到这里,知夏起身来,准备亲自出府一趟。即使找不到陆瑾禾,也要将其消息传达给摄政王或者是少将军陆瑾霆。 “知夏姐,您这是要出去?”新来的丫鬟小雅问道。 “虽说是避过了一劫,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姐流落街头吧!”知夏无奈一叹,“小雅,你就好好地守住院子,不要让别人钻了空子。” “好!”小雅应声道。 在这个府上要访的东西可不少,虽说在少将军归来之后,那位“大少爷”陆予政消停了不少,但对于这人,知夏总觉得他会在别人不知不觉中弄出大事来。 不过,陆瑾禾却并没有知夏想象中的那般凄惨,在出府之后,她便上了一架马车,长公主府的马车。 此时陆瑾禾很是好奇,难道青梅竹马想的和做的都是一样,前有李棠安城门口将她截住,后又有长公主在府门前拦路。 以这两人的性格相性,走不到一起才算是怪事。 此时的陆瑾禾依旧停留在前世,在那时候长公主与李棠安已然成事,这一世有很大的可能会再上演一次。正因为如此,陆瑾禾与长公主相处的时候有意地将其当成是摄政王妃来应对。 “臣女见过长公主!”陆瑾禾想了想,这礼数还是不能乱了。 “你还是这么客气。”长公主发出一声感慨。 陆瑾禾笑了笑,并未有后续好回答。虽说长公主说了要将她当成朋友看待,但陆瑾禾自己却明白,所谓朋友之间听听就好了,若当真了,那最后受伤的也是她自己。 “不问本宫为何在此处等你?”见陆瑾禾默然无语,长公主便开口问道。 陆瑾禾腹诽不已,既然是公主殿下将我拉入车内,不是应当先由公主殿下来诉说其中缘由吗?只不过这些若真当着长公主的面说出来,那便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陆瑾禾从来不会将京城的那些权贵都看成李棠安那般不摆架子,当然,李棠安也并非是全无架子,只不过是在大多数时候被她直接忽略掉罢了。 “长公主不知寻好瑾禾来有何事?”陆瑾禾想了想,还是按照长公主想的那样问出了这个问题。 听了这话之后,长公主不禁嫣然一笑。对于陆瑾禾来说,在习惯了长公主的笑容之后,此时已经不如初见那般惊艳,但不得不说看见这笑容的确算得上是一种享受。 只不过,在这享受之余又要去思考这位长公主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着实让陆瑾禾感觉无趣得很,这笑容也就失去了几分颜色。 “听说你接受了他的邀请,同去冰嬉之会观礼?”笑过之后长公主总算是将话带入了正题。 陆瑾禾不禁想到,自己才从王府出来不久,长公主便得到了这个消息,看来是没有少在摄政王府之布置眼线。 “王爷说了,这场冰嬉会所有百姓都能参加,瑾禾也不过是顺便凑个热闹。”陆瑾禾想了想回答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青鸟殷勤 虽说长公主的言语之她对李棠安并无太多男女感情,但陆瑾禾还是没有准备派出恃宠而骄的姿态。 她常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对于某些人来说,就算自己不需要的东西,也不能让他人染指。 陆瑾禾虽说清楚长公主是否是这样的人,但做人谨慎一些总是没错。 “看来好瑾禾你对我还是有所防备。”长公主发出一声感慨,那凄婉的神色可谓是我见犹怜。 只不过陆瑾禾算是见过长公主的另外一面,而她也并非是男子。 “防备倒是算不上,只不过是应对谨慎了一些,毕竟是尊卑有别。”陆瑾禾笑着回应道。 “尊卑有别……”长公主沉吟,“如此说来,那身在尊位上的太后说的话,我们都应当全盘接受?” 这问题是在问我?陆瑾禾暗自思忖,这问题可不怎么好回答,若回答事,那么就同于是觉得长公主与摄政王二人的婚事合情合理。 当然,作为人微言轻的将军府四小姐,如何觉得并没有多大影响。 若回答不是,那自己又等同于是将之前的话生吞了回去。 “看来这个问题你不好作答。”长公主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为难陆瑾禾。 说完这句话之后,长公主的眼中露出明快之色:“这样吧,作为你没有回答惩罚,今日就陪本宫同游如何?” 陆瑾禾苦笑道:“臣女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才从府中逃离,此时回去定然是不成,至于惩罚什么的,长公主都提出了要求,她怎敢不接。 “所以说你这人有趣且也无趣。”长公主摇头叹道。 车马回转,当马车停下,走出马车的那一刻,陆瑾禾心头忍不住一阵苦笑,这地方她可是太熟悉了,毕竟才来过此处不久。 “长公主若是真想见王爷,也不用拿我来做幌子吧!”陆瑾禾摇了摇头未曾好想到自己居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话让长公主微微一愣,本来陆瑾禾还以为长公主想要说出什么辩解的话语,但此时的长公主却干脆地沉默了下来,这倒是让陆瑾禾有些不知所措。 还好此时花奴出来相迎,让那尴尬的气氛稍稍缓和了几分。 看着长公主很自然地与花奴说笑,陆瑾禾在心头不禁想到,这长公主明明对李棠安是有感情的,但偏生要如此纠结,甚至还将她强行带回了京城。 这让陆瑾禾有些怀疑,这长公主或许是患了什么心病才会导致她如此纠结。 不过,长公主这行为虽让她有些不喜,但这时候她的确是需要一个栖身之所,也只能说长公主出现的时候极为恰当,单就这一点而言,陆瑾禾还是对长公主抱有感激之心。 “长公主驾临不知有何见教?”就在陆瑾禾心里想着其他事情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前方传来了李棠安的声音,这声音冷且硬,她好应当是没有听过李棠安以这样的言语说话。 “闻听王府自在湖已经结冰,想着冰嬉之会将至,王爷应当会有所动作,便前来此处看一看,难道说王爷不欢迎本宫?”长公主语气无甚起伏,但陆瑾禾却能够从其中听到怒意。 回想起之前长公主的神态,陆瑾禾在心里一叹,上前道:“无论冰嬉是出自军队战阵还是其他,总归是与民同乐的事情,长公主深解百姓,在此事之上应当会有所见地。” 说完陆瑾禾看向了长公主:“长公主以万金之躯做体恤百姓之举,瑾禾实在是佩服得紧。” 李棠安在暗地里瞪了陆瑾禾一眼,那意思很明白,你什么时候成了长公主的喉舌? 陆瑾禾假做没看见,此时脸上依旧是一副佩服的模样。 “瑾禾你也太抬举我了,不过就是想让百姓们看得开心一些,总不能让他们开开心心地来而后有扫兴而去吧!”长公主接受了陆瑾禾的好意,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此时李棠安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但讷讷的点了点头。 “既然长公主和摄政王都有意办好这冰嬉节,不若暂且合作?”此时花奴也来做了顺水推舟之事,只不过,这话一开口当事的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话语会造成如此效果,花奴此时的脸色也是一变,而后对陆瑾禾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陆瑾禾不禁在心头一叹,这两人明显是有心结,这硬塞在一起,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就两人之间的感情而言,若真的在一起共事,至少不会起冲突吧! 话说,这样一来,太后也看着高兴,岂不是皆大欢喜。若是太后欢喜了,柳氏那边岂不是也能够暂时地放过自己?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陆瑾禾看花奴的眼神也变了。这哪里是往她身上扣黑锅,这是在为她前行指明道路。 陆瑾禾对着花奴微微点头,示意她将此事交给自己,而后干咳了两声就要说话,但却迎来了李棠安的凶狠一瞪。 陆瑾禾下意识地一缩脑袋就要退却,但双腿还是强忍住没有后退。 “长公主和摄政王若是共事,其实有诸多好处,其一,便是熄灭坊间,关于摄政王与太后因为长公主而不睦的谣言,再有就是,以二位的身份来承接此事,能够予以这场冰嬉更大意义。” 陆瑾禾理了理思绪,说得更为顺畅:“不仅仅是朝廷有着强大的兵卒能够护卫国家,还能够让百姓们感觉到朝廷对他们的重视。”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瑾禾长舒了口气,而后看向了依旧沉默不语的长公主与摄政王。话已至此,接下来如何决定自然是在他们两人身上。 陆瑾禾只是个局外人! 她在心头默默地告诉自己,只是个局外人罢了,无足轻重的局外人。 “瑾禾之言确有道理,如今北地战事未尽,我大燕又时有天灾,朝廷也当做些事情安抚民心,让百姓们能观赏这冰嬉大会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长公主终于开口。 只不过,这话不知道是在称赞将想法提出的李棠安,还是在称赞将他们撮合到一起的陆瑾禾。 第一百四十六章:一屋二人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就依了长公主所言吧!”在大局之下李棠安算是妥协了。 这样就好了,至少在今年,所有人都能够皆大欢喜! 看着长公主已经和李棠安的意见达成了一致,陆瑾禾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将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两人。 “接下来王爷与公主殿下应当是要商讨重要事宜,瑾禾就不参与了。”陆瑾禾笑着说道。 李棠安眉头一皱,长公主笑了笑,牵起了陆瑾禾的手:“今日谢过瑾禾你了,若非是你……” “殿下还是不必谢了,瑾禾不过是讲了些公道话罢了,到最后做决定的依旧是殿下和王爷二人好,二位都有济困天下之心,岂能以言语动之。”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瑾禾对着两人行了一礼:“今日瑾禾暂且告退,之后臣女还有要事脱不开身,无法施以绵薄之力,还请长公主与王爷莫要责怪。” “是关于老兵的事情?”李棠安开口道好。 “那是自然,府中好不容易给瑾禾这个不学无术的人一些事情做好,虽说如今已有兄长相助,但做事总得有始有终才是。” “好,若有什么事……”李棠安的话未说完便被陆瑾禾开口打断。 “瑾禾所做之事不过是一府,而王爷与长公主好所为之事事关一国,不能因小而失大。”说完这话之后陆瑾禾又对着两人一礼而后颇为洒然地离去。 出了王府大门之后,陆瑾禾瞬间后悔了。 这大冬天的,这边的情形要传达到宫里应当还有不少时间,将军府是回不成了,若此时去兄长军营…… 当心头生起这个想法的时候,陆瑾禾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根本就没有任何钱财,没有钱自然是租不了马车。 这个天气若是在冰天雪地里步行进两个时辰,估计不久之后坊间便会出现传闻,陆家四小姐不幸冻毙于大街之上。 连将军之女都被冻死,不知道百姓会如何想法。 其实她还有个最为妥当的选择,那就回身进入王府,不管怎样都能够得个安生之所,毕竟自己是这王府的常客。 只是,当她的心里生起这个念头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李棠安与长公主相互靠近的画面,那回身的姿势顿时收敛,而后叹了口气继续迎着风雪前行。 “小姐!”就在陆瑾禾想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转过头一看,正是知夏,这个每次看她的眼神中都带着担忧的丫头,此时正举着一把有些惹眼伞。 这伞就像是在漫天雪地里绽放的红花,仅仅是看上去就让人多了一丝暖意。 陆瑾禾习惯地想要对知夏以笑脸相迎,只有如此,才能够让知夏安心下去,但忽然想到了以另外一件事情,顿时心头一沉,来到了知夏跟前。 “柳氏不会是因为没有抓到我,而迁怒于你把你赶出了将军府吧!” 知夏用伞为陆瑾禾遮住了飘散的风雪,笑道:“小姐,您担心得太多了,知夏如今好歹是个小头目,即使夫人要施以惩戒,也应会有正当理由才是,但知夏可是一直本分得紧。” “也对,知夏一直都很乖巧。”陆瑾禾长舒了口气,“除了是我的侍女这一点之外,知夏可谓完人。” “小姐这句话就大错特错了。”知夏那已经被冻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严肃神色,“知夏倒是认为,这一生最大的好处便是成为小姐您的侍女。” 那认真地眼神让陆瑾禾心头一痛,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她在心中暗道,这丫头之所以会有如此想法,是因为她并没有如自己一般留存着死亡记忆。 若真有留存的话,定然会抱怨为何会跟着这么一个无能主人以至于到最后悲惨死去。 “小姐,今日随知夏去个地方吧!”不同的人熟悉的话语让陆瑾禾心头一震,随即嘴角泛起了苦涩的笑容。 “好吧,这老天是注定了让我今日要受他人摆布!” “啊?”知夏一脸疑惑地看着陆瑾禾。 陆瑾禾摆手道:“没什么,只不过是一声感慨罢了,只希望知夏你带我去的地方不会叨扰他人。” 知夏拍着胸口说道:“小姐放心,那里本就是为小姐您准备的!” 按照知夏的说法那地方并不远,于是两人便没有租用马车,一同在风雪中前行,好在这风雪并不算大,路上的行人还有不少,让四周看起来不至于太过荒凉可怖。 陆瑾禾曾在一本书上看过,在雪地中独自远行,严寒只是所遭遇的威胁之一,还有就是那无尽的孤独之感,当然,这前提是在北方的雪原上。 虽说大燕京城已经极为偏北,但好歹是个人口兴旺的大城,而陆瑾禾也并非是独自一人,她身边始终有着知夏陪伴。 不过,知夏口中所说的“不远”却让她们行了大半个时辰,若非是因为今日去了城郊,身上的衣物还算厚实,陆瑾禾觉得自己此时应当已经被冻出了毛病。 只不过,这抱怨之语她还是无法说出来,知夏撑伞的手已经通红,陆瑾禾在途中几次想要将伞接过来都被知夏拒绝了,此时的陆瑾禾很是怀疑知夏那撑伞的手是否还有知觉。 “到了!”在知夏略显兴奋的声音之后,他们来到一个民居之前。 眼前这民居并没有院子,看上去也是寒酸至极,不过屋瓦总算是齐备的,作为普通百姓的居所倒是绰绰有余。 不过,念及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这么一个寒酸的房子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近乎一生的愿求。 京城居,可谓是大不易! “这里是?”陆瑾禾开口问道。 知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之前小姐您生病的时候,知夏就想过要带着小姐您逃离将军府,后来想着这逃也得有落脚之处才行,思来想去便买了这么一个地方。” 知夏的话让陆瑾禾面色一滞,她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应对这样的场面,这似乎比之前长公主与李棠安的对峙还要难以应付。 第一百四十七章:锁链 “应当花了不少钱吧!”陆瑾禾手轻轻拂过砖墙,那冰冷的触感让陆瑾禾一个激灵。 不知道是因为这话太过干瘪,还是其他的原因,知夏不禁笑出声来。 陆瑾禾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着问道:“难道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知夏使劲儿地摇了摇头:“不,只是觉得从四小姐这样的大小姐嘴里说出柴米油盐来总觉得有些奇怪。” “就好像是村间的妇人说皇宫的皇帝有着堆积成山的面饼,宫女们每日都为皇帝已经后宫娘娘们拨着要沾酱的大葱?”陆瑾禾下意识地说道。 有不少人都将这当成笑话来看,说是山间农妇没有见识。但陆瑾禾却从这所谓的笑话中听到了几分悲意,农妇们从出生到死去都被束缚于方寸之地,从何处去得来见识? 都是笼中之鸟,只不过某些人说住的笼子大一些罢了。 不过,对于眼前这个寒酸至极的屋子,陆瑾禾更愿意称其为巢穴,倦鸟归巢。 “让本小姐来看看,我家知夏为我准备的巢穴是怎样一番光景。”陆瑾禾说着率先推门。 “哐”一声好闷响,门纹丝不动,陆瑾禾回过头来一脸尴尬地看着知夏。 知夏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了钥匙,将门上的锁打开。 “啊,好舒服!”当陆瑾禾将脚放入热水之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束缚的呻吟声。 “小姐,这几日你辛苦了。”知夏为陆瑾禾按着双足,“脚上的水泡已经刺破,新皮还未完全长好,应当是很痛吧,为何小姐不告诉知夏?” “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也不是什么被娇惯过头的花,倒是知夏,自从你开始理事之后,也忙了不少,为了这些小事儿来麻烦你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陆瑾禾嘿嘿笑道。 但知夏却将脸一肃,正色道:“知夏是小姐您的侍女,永远都是,除了照顾小姐之外,其他的事情都应当算是职责之外。” 陆瑾禾不禁一叹道:“但你在我眼中可不仅仅是侍女,比起陆清寒来说,你应当与我更像亲姐妹。” 说完这话之后,陆瑾禾不禁眼神一黯:“难道说我没这资格。” 知夏连忙说道:“不是这样的,只是,只是……” 看着知夏慌忙的模样,笑容也重新回到了陆瑾禾的脸上:“我明白你的意思,职责之外还要报恩,不过,你就是你,我救了你的命,却并不意味着你的命是属于我。” “若知夏需要的话,那我现在就放你自由。”陆瑾禾笑着说道,“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在不久之前,我让李……” 话到此处陆瑾禾忽然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让摄政王帮忙,已经把你的奴籍去了,现在你已是自由之声。” 听了陆瑾禾的话,知夏有些发怔。 开心?不,开心应当不是那种表情才是,但也并非难过,那表情更多是一种近乎茫然的平静。 “若是你现在对于自由之身没什么感触,以后可以慢慢体会,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会陪在你身边。”陆瑾禾拉着知夏的手柔声说道。 此时陆瑾禾心头明白,自己并非是对前世的知夏心生愧疚,现在她做的事情不过是珍惜眼前人罢了。 知夏扑哧一笑,这一笑让陆瑾禾的脸瞬间变红,嘟嘴道:“你这丫头居然敢嘲笑我!” “不!”知夏连忙说道,“这并非是嘲笑,只是开心,但方才的话小姐应当与自己的爱人说才是,比如说摄政王。” 陆瑾禾神情一滞,将头别向了一边:“摄政王有着他的缘分,但这缘分应当不是我。” “小姐说的是长公主?”知夏一语便点破了她心头所想,让陆瑾禾默然不语。 “小姐有些东西若是轻易放了,那就真的错过了。”知夏摇头感慨道,这话语就好似久历情场一般。 陆瑾禾想要说些什么,但今日的知夏表现得有些强硬,继续说道:“小姐若是觉得知夏没有经历过,便不会了解其中难处,但知夏也得说上一句,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知夏,你……” “刚才在王府门口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小姐您应当是在为摄政王的事情而伤神。”知夏这话说出来让陆瑾禾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为李棠安而伤神,她似乎并没有那个资格。说到底如今两人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真要强扯关系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既然是利用,所谓“情”应当是不存在的,那之前知夏那些“推测”自然也不存在。 “小姐,不能让那位方家少爷成为您的枷锁!”知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这与往日的温婉的知夏完全不同。 看着知夏近在咫尺的脸庞,感受到知夏的气息,之前心头的不安与惶恐全都消失。 下一刻,她微微一笑,双手一下捧住了知夏的脸蛋,使劲儿揉搓起来:“你这丫头,现在长本事了,居然敢教训起主人来。” “但小姐你之前不是说过,我们是姐妹来着。”知夏不禁嘟哝道。 陆瑾禾放开了手,知夏用双手护着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小姐,自己刚才那句话似乎有些逾矩了。 “其实知夏你说的很对,我的确是给自己的脖子上套了个环。”说话间陆瑾禾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虽无实物,但那种窒息之感依旧存在。 “那小姐准备如何?”知夏蹲下为陆瑾禾擦干了脚为其换上了棉鞋,温暖的感觉让陆瑾禾的面色变得柔和起来。 “如何做?”陆瑾禾低头沉吟,“帮助兄长找回所爱,然后,然后……” 之后再做什么,或许应当老老实实地做个乖女儿,让父亲刮目相看,身边人还在,遗憾未生只需珍惜即可。 “小姐真没有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过?”知夏问道。 陆瑾禾有意地回避这个话题:“作为人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成亲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了,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第一百四十八章:一局百解 对,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陆瑾禾一边说着一边坚定着自己的内心,只不过当她看向知夏时,却被知夏那怀疑的眼神击败,顿时将头转向了别处。 正在此时,一声不合时宜腹鸣之声将本来还算严肃的气氛直接破坏掉。 知夏笑了笑说道:“小姐请放心,既然是准备逃难的地方,自然也囤积了菜食,不过知夏的手艺可比不得府中的大厨,只能勉强应付。” 冰嬉会在长公主和摄政王二人一同接手之后,立马被百姓知晓,那专门为了方便让百姓进入而在整个王府边缘新建的大门甚至成为了百姓们驻足观赏的景观。 在最初的时候,百姓们并不相信这是他们能够进入的地方,直到有一日,某位“好事之徒”,大着胆子地闯入冰嬉场地,看着兵士们的在冰面穿行。 从那时候开始,百姓们才真正相信他们居然能够有幸进入整个大燕最有权势的王爷府邸,即使只是一个后花园,一个供以冰嬉的场地,也让摄政王与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更近了一步。 对于这样的场景,有不少人称其违背理制,毕竟天下之礼都要讲个长幼尊卑。尤其是李棠安这样的掌握权力的执政者,更应当远离百姓,当一个泥胎木塑。 只有如此作为,才能够在百姓的心中保持威严。 但也有另外一种声音,说李棠安是因公废私,乃是仁德之王。 若是换做别人说这话,应当会被群起而攻之,毕竟如今大燕之文坛,言及礼都是舍实求华,但说这话的却是宗正大人周常。 这位就连太后都让三分的宗正大人甚至亲自倒了摄政王府为李棠安出谋划策,让那些非议李棠安的士人们都闭上了嘴,至少不敢在明里诋毁李棠安。 陆瑾禾说预料的也没错,当长公主和摄政王二人共事,并有着锦瑟和鸣的迹象之后,柳氏总算是“原谅”了她,让她能够回归将军府。 只不过,这困境虽解,陆瑾禾却并没有十分开心,心头反而堵得慌。 为了应对这种糟糕的情绪,陆瑾禾更加卖力地去寻访将军府的老兵。那些老兵终究是被陆瑾禾的诚意所触动,之后也没再吃过闭门羹。 由于之分开行事,这些天来陆瑾禾一直没有见到兄长,如此以来,她自然无法去了解其进展如何,不过,她决定趁着空闲时候去桑榆那边探探。 依巡着记忆来到了孙礼带他去过的那处民居,在门徘徊了许久还没有下定决心敲这个门。 她不知道桑榆的心意如何,若是冒然将兄长说做之事告知,桑榆是否会将兄长当成是别有用心之人,若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那又待如何弥补。 “四小姐?”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陆瑾禾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只见桑榆正提着菜篮子,里面有些瓜果蔬菜还有肉食。 “真是四小姐,刚才上街买了些东西,四小姐若不嫌弃可以留下来一同好用饭!”桑榆笑着发出了邀请。 陆瑾禾犹豫了片刻,在确定桑榆的言语并非是客套话之后,她才开口道:“如此,那就劳烦桑榆小姐了。” 桑榆笑着说道:“四小姐不必如此客气,直接唤我桑榆就好。” “桑榆……”陆瑾禾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嗯!”桑榆那明快的应答之声让陆瑾禾这些天的郁气消散了不少,她不知道兄长是为何对桑榆念念不忘,但至少在此时,她自己愿意与桑榆成为朋友。 进入小院之后,桑榆便直接去了厨房开始张罗,陆瑾禾则呆呆地看着周遭的布局,和初见一样寒酸至极,就如同知夏为她们逃跑准备的小屋。 但这种寒酸简陋相较于将军府来说多了不少人味,或者应当说这两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人间。 就在陆瑾禾发呆的时候,屋内传来了咳嗽声。 这位老兵叫做夏时吧! 与其他的被排挤到边缘的老兵不一样,这夏时初见的时候对她十分客气,是一个非常友善的人。 就在陆瑾禾思考这当头,屋内的夏时咳嗽得更为凶猛,陆瑾禾赶忙提起了水壶往卧房行去。 “是桑大夫吗?”屋内传来了夏时的声音。 “不,夏叔是我,陆瑾禾!”陆瑾禾回答道。 此言让屋内传来了短时间的沉寂,陆瑾禾还以为是夏时出了什么事,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几分,当迈入屋内,一股刺鼻的药味差点让陆瑾禾当场吐了出来。 这屋里出了汤药之外,似乎还点上了药香,那冲鼻的味道让陆瑾禾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夏时笑道:“本想提醒四小姐您没有习惯这药熏就不要进来,没想到您居然快了小人一步。” “无事!”陆瑾禾短暂地适应之后,进入屋中,她发现经过最初的不适之后,那药熏居然让她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当然,那味道依旧是有些让陆瑾禾敬谢不敏。 陆瑾禾倒了杯水给夏时递了过去,夏时双手接过,其面色也不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惶恐,那眼神在抛却了尊卑之分后,有着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感觉。 喝过水之后,夏时长呼了口气。 陆瑾禾看着夏时,不得不说桑榆的医术真是强大,如今看夏时的面色,其内疾应当是消解了不少。 “听桑大夫说,四小姐为我们这些老兵做了许多事情。”夏时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夏时在此谢过了。” 陆瑾禾皱了皱眉,这份感谢,陆瑾禾觉得自己受之有愧,至少对于夏时这样直接被从将军府抚恤名单上除名的老兵,她并没有予以照料到。 “夏叔言重了,瑾禾不过是做了当做之事,但有些事情却在能力之外。”陆瑾禾叹了口气道,也得亏让兄长参与进来,否则之后所面临的困难就更大。 夏时摆手道:“四小姐不必如此,当初是夏时逞口舌之利,自己舍了将军府的抚恤,这一点倒是怪不得别人。” 陆瑾禾正色道:“事有不平则鸣,夏叔说所历之事瑾禾已经查过,不过就是那陆予政仗着老太太的恩宠胡作非为罢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明言 关于夏时事情发生在三年之前,那时候夏时还是将军府的护院。某次护着“大公子”陆予政去外面闲逛,陆予政看上了一个外乡的女子。 嚣张跋扈的陆予政见那女子只有父亲一人在侧可依,就动了邪心,让跟随他的护院去与那父亲商议商议。 说是商议,其实就是强抢民女。生性正直的夏时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便当场劝阻。夏时在老兵中相当有威望,未能让陆予政成事。 恼羞成怒的陆予政开始去老太太那里扇阴风,于是乎那一日随着他出游的护卫都遭了殃,被从将军府赶了出去。 在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陆瑾禾不得不感慨一声,那时候阿福能够站出来帮她说话,的确是担了不少风险。 当然,被陆予政以这种方式弄走除名的人只不过是一小部分,其中大部分是没有通过柳氏设置的所谓将军府考核。 就像每年丞相府会地方至京城的官吏进行年末考核一样,柳氏对这些老兵也设置了考核,从品德行为等两个方面来判断来年老兵们是否有资格接受将军府的钱粮。 虽说,做好人是不错,但将军府此举对于那些老兵来说无疑像是在防贼一样,从这考核设置之初,似乎就已经认定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不是好人。 陆瑾禾在办事之中还听过,有些老兵为了让自己留在将军府的册子上,请人代笔写自己一年所历的有之,向将军府一些相关之人送礼的人也不少。 这情景想想就滑稽,当然,这滑稽的并非是那些在战场上拼杀侥幸留得性命的老兵,而是那被传爱兵如子的镇远将军。 “放心吧,少将军已经接手此事,他定然会为你们讨个说法。”陆瑾禾开口安慰道。 “少将军啊……”夏时露出了笑容。 “夏叔是不信任我家兄长?”陆瑾禾连忙说道,“他是站在兵士一边的。” 见陆瑾禾误会,夏时开口说道:“并非是夏时不信任少将军,只不过让他为了这些小事而担忧,让我们这些人有些过意不去。” 陆瑾禾摇头道:“这可不算是小事,为将者,能够战必胜行必果,便要三军用命,三军用命之根本,则是将军赏罚分明,所言之事当全部实现。” “这说的不就是镇远将军吗!”夏时的眼中露出怀念之色,其耳边仿佛有战鼓阵阵。 “应当说是我父一生所求。”陆瑾禾喃喃道。 “四小姐!”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桑榆的声音,陆瑾禾应了一声,而后起身来就要离开。 当她转过身去却听身后的夏时忽然说道:“四小姐,少将军和桑大夫应当是天作之合。” “什么?”陆瑾禾心里陡然一惊,为了不让桑榆觉得兄长是因为她才去帮助老兵,自己已经刻意地没有去提及此事。 夏时似乎看出了陆瑾禾心头所想,笑着说道:“四小姐一直在京城或许不知道,但我们这些从边境回来的人却是人尽皆知,少将军与桑小姐有着极深的感情。” “原来如此!”陆瑾禾若有所思道,“但两人既然有感情,之后为何又要分开。” 对于这个问题,身为军汉的夏时并没有能够给出答案。自古以来男女间的事情耗费了无数笔墨,但要尽言之,却没有谁能够做到。 “四小姐,您还是在堂屋来吧,呆久了对于没生病的人来说,可不是好事。” 就在陆瑾禾陷入思考的时候,被夏时从卧房中一把拉了出去。 骤然而来的寒冷让陆瑾禾的瞬间清醒了过来,不过,看到桌上那冒着热气的汤,身体中的寒意被驱散了不少。 陆瑾禾看着在桌边张罗着的桑榆,心头不禁想,桑榆应当清楚兄长所做的事情,但眼下两人依旧没有见面的趋势,是否其中有着其他的缘由。 想要去问,但心头终究是有着诸多顾忌。 摆好了碗筷之后,桑榆在陆瑾禾对面坐了下来,很自然地吃了起来,那一举一动都没有将陆瑾禾当成是外人。在这种气氛之下,陆瑾禾也没有了开始时的拘谨。 “家常便饭,请四小姐不要嫌弃。”桑榆开口道。 陆瑾禾盛了一碗汤,一碗汤喝下之后,她便舒服地长呼了口气。也许是心头偏爱,陆瑾禾总觉得桑榆的手艺应当是高于府中的那些厨子。 大概是喝下汤之后,心里瞬间平静了下来,陆瑾禾不经意间开了口:“若是我家兄长能够吃到这些,应当会很开心吧!” 说完这句话,陆瑾禾和桑榆的筷子全都悬停在空中,两人都仿佛是禁止了一般。 陆瑾禾在心头抱怨自己这嘴为何连食物都塞不住,她只敢用余光看着桑榆,若是因为此事而搅扰了兄长的感情,那真是罪莫大焉。 “四小姐终于是说出这句话来。”桑榆将碗筷放下,眼中满是笑意。 这让陆瑾禾松了口气,至少桑榆没有生气的迹象。 “这并非是兄长指示我这么做的,他现在应当不知道桑榆姐你到了京城。”虽不知道是否有用处,但陆瑾禾还是做出了解释。 桑榆摆手道:“四小姐不必如此,这件事情她是不会假手他人的。” 当桑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瑾禾在心头暗道,让李棠安帮助寻人应当不算是假他人之手。 “那桑榆姐是如何想法,要知道现在……” “太后赐婚,让少将军与尚书令家的千金结亲,这的确是郎才女貌。”桑榆的言语十分平淡,但在她的眼中,陆瑾禾总是感觉到有几分熟悉的味道。 陆瑾禾霍的起身来,声音也加大了几分:“不!所谓郎才女貌不过是别人的评价,对于兄长而言,他的眼里只看一人,心里也只装着一人。” 面对着陆瑾禾的灼灼目光,桑榆下意识地别过头去不敢再与桑榆对视。 但这话题既然提出来了,陆瑾禾就没有让其终止的意思,今日不管怎样都得理出个答案。 第一百五十章:其人其心其过 面对陆瑾禾的步步紧逼,桑榆移开了视线。 这到底是害羞,还是根本没有想过与陆瑾霆在一起,在这一点上,若是桑榆不明言,陆瑾禾也看不明白。 陆瑾禾重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聪明的人,若真是聪明的话,就不会在方折与陆清寒成亲之前没有发现他们明珠暗结,也不会在之后以一种极为荒唐的态势成为方折的侧室。 不过,陆瑾禾觉得笨人也应当有笨人行之有效的方法,那就是直来直去。 “若桑榆姐心中并无兄长一席之地,那瑾禾可以去告知兄长不必再行等候,若有心,还望桑榆能够体量兄长之心。” 桑榆依旧沉默,这情形让陆瑾禾不禁在心里一叹,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桑榆还没又回应,这岂不是说明兄长根本就没有进入桑榆的心。 想到这里,陆瑾禾已是食之无味,起身来说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先离开了。” “四小姐……”桑榆起身来叫住了陆瑾禾,却见陆瑾禾对她摆了摆手。 “放心吧,关于老兵们的事情兄长会妥善处理,到现在为止他应当还不知道你在京城。”说完这句话之后陆瑾禾扬长而去。 桑榆静静地看中陆瑾禾离去之后房门,久久没有挪动脚步,直到身后传来声响。 “四小姐回去了?”夏时拄着拐杖来到了桑榆面前。 桑榆点了点头,而后发出了一声叹息:“这兄妹两人都是那种一旦脾气上来就听不进话的人。” 夏时微微一笑道:“四小姐并不明白桑大夫与少将军之间的感情,会有此回应也是理所当然。” 桑榆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刚拿起来的筷子又放了下来,已经没了胃口。 “四小姐是性情中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夏时一直住在京城,对于陆瑾禾所做之事颇有耳闻,当然这其中以恶评居多。 不过,夏时这话也不算是在讽刺陆瑾禾,毕竟这不惧世俗敢爱敢恨自然也算是性情中人。 “我明白,只不过……”桑榆眼神黯淡了下来。 “只不过因为两人身份差距太大?”夏时点出了桑榆此时心中所想,“你能够闻听少将军回京还归来此处,想必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听了夏时的话,桑榆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夏时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有些事情外人虽能够看得明白,但真正要醒来还得是桑榆自己。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每一声都敲击在她的心头,让她本来澄澈的眼神变得茫然。 出了门之后,陆瑾禾便有些后悔,虽说是因为心中不忿,但终究是把话说得太死,若此时回去挽回,说不定会给桑榆一种纠缠不清的感觉。 “还是先回去吧!”陆瑾禾自语道。 “就是这里?” 就在陆瑾禾想要离开的时候,前方传来声音,让陆瑾禾脸色一变。此时她已经来不及思考,后传重新冲入了小院之中。 正在堂屋之中失神发呆的桑榆见到这场面之后心头一惊,连忙问道:“四小姐发生了何事?” 陆瑾禾不禁一愣,她只想着逃跑,但却没有想好该怎么解释,急得就差跺脚了。 桑榆有着一枚玲珑心,试探性地问道:“是少将军来了?” “唔唔唔!”陆瑾禾连连点头,本来是大冷的天气额头的汗水都出来了。 “去另一件房躲着吧!”桑榆会意地点点头。 在陆瑾禾躲起来之后,外面便传来了叫门的声音:“夏时老哥,少将军来看你了!” “我去就好了!”桑榆对里边的夏时说道。 说完之后,桑榆深吸了一口气,陆瑾禾的话点醒了她,如今的确已经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整了整本来就净整的衣物,桑榆站起身来。 “夏时老哥在骂?”外面陆安又喊了一声。 “来了!”桑榆应声而出。 陆安小声嘀咕道:“难道是夏时的远方亲戚,我听说他应当没有什么亲眷才对,千万不要是别有用心的人。” 说话间,陆安回过头,却见少将军已经呆在了原处,而他的视线正放在眼前这位女子身上。 大概是时常为陆予政处理一些腌臜事情,此时的陆安第一反应居然是陆瑾霆好看上了这女子。 不过,又一想,少将军一向正直,应当不会做出夺人妻室的而事情来。 不过,眼前这少妇看上去的确长得不错。 陆安在心里感叹夏时好福气之余,心里也有隐隐的担心少将军会在这事上搭上自己的名声。 “桑榆见过少将军。”桑榆对陆瑾霆行了一礼,但此时的陆瑾霆却像是丢了神一样,根本没有回应,直到陆安在一旁干咳了两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桑大夫,不必多礼。”陆瑾霆回应道。 陆安恍然,原来是大夫,难怪会出现在夏时这里。不过,听自家少将军这语气似乎认识这位桑大夫。 “我们已经查明,当初夏什长所谓完全符合公理道义,无愧其身份,也无愧于将军府,我等特来补齐这些年夏什长应得的那一份抚恤。” “不知这结果桑大夫是否满意?”陆瑾霆说完之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桑榆正色道:“这问题不应当问我,而应当问问本人,其财是小,但这些年来一个为过征战过的老兵居然会被当成坏人,你们将军府就是如此对待老兵的?” 听桑榆斥责陆瑾霆,陆安忍不住开口道:“少将军这些年一直征战在外,这些可快不得他。” “那应当怪谁?”桑榆盯着陆安,那平生的一股气势让陆安难得讷言。 陆瑾霆正色道:“错在将军府,陆管家不必为此开脱,将军大人既然提出了要照拂老兵,那不管他是在前方还是在京城,这些都应当顺畅的执行下去,而不是造成如此大的漏洞。” “可……”乱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陆瑾霆一抬手,示意他不必多再多说。 “桑大夫,请带我们去见见夏什长吧!”陆瑾霆开口说道,说着就要进入小院,却被桑榆拦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障壁 “怎么,夏什长的病不方便见外人?”陆瑾霆试探性地问道。 “呃……”这一下轮到桑榆讷言,她虽说知道陆瑾禾在躲着他兄长,却又不知道陆瑾禾是为何要躲着。若是在这个时候放陆瑾霆进去了,让两兄妹见面会否尴尬? 看着桑榆陷入犹豫之中,陆瑾霆沉吟片刻道:“这样吧,若是夏什长不想见我们,那就请桑榆大夫带话给夏什长,他之前所受过的委屈,我会给他一个公道。” “那就等候少将军的好消息。”桑榆暗暗松了口气。 陆瑾霆微微点头,和陆安一同离开。 出了门之后,陆安开口问道:“少将军,您与那位桑大夫相识?” “放心吧,即使是熟识之人,我也会公事公办,不会让陆管家你为难。”陆瑾霆回答道。 “少将军多虑了,只不过之前出现过某些人借由老兵的名义来骗取将军府的钱财,故而对于此事有些上心,还望将军勿怪。”陆安连忙回答道。 “此事就不必向将军夫人回禀了。” 陆瑾霆的话让陆安微微一怔,这是这些日子以陆瑾霆第一次对他提出此类要求,看来少将军与那位桑榆姑娘应当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 “就当是我欠陆管家一个人情。”陆瑾霆补上了一句。 陆安正色道:“今日来夏时老哥这边,并未见到什么桑榆,只有卧病再床的夏什长。” 陆瑾霆点点头,乘坐马车离开。 听闻院外的车马之声响起,桑榆回转到了屋内,对藏身在里面的陆瑾禾说道:“四小姐,少将军已经离开,你可以出来了。” 陆瑾禾从房内走出,长舒了口气,而后对桑榆道谢道:“多谢桑榆姐!” “这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四小姐为何要躲着少将军?”桑榆一脸不解地问道。 陆瑾禾沉吟片刻道:“这也并非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我不想让兄长认为我现在所做的事情,是为了促成他与桑榆小姐您在一起。” “不!”陆瑾禾发出了一声苦笑,“或者应当是怕失败了之后兄长怪罪于我,这么些年来,我看来依旧是敢做不敢认。” 看着陆瑾禾的心情急速地低落下去,桑榆沉思了一阵,说道:“这也许并非是什么敢说不敢认,说到底只是因为四小姐您太过在乎少将军,才会有这样的担心。” 对于桑榆的安慰,陆瑾禾依旧是摇头。把现实情况粉饰得太狠,那就不是安慰了而是纵容。 陆瑾禾正色道:“这样吧,如今桑榆小姐与兄长已经见了面,不知现在有何想法?” “我……”当说到自己的时候,之前侃侃而谈的桑榆一时之间也语塞了。 这应当算是当局者迷吧! 陆瑾禾静静地看着桑榆,以桑榆之前处事的利落,若是真不愿意与兄长在一起,但定然会在此时否决,或是让她这个做妹妹的不要在插手此事。 默然无语,未尝不是一种求助。 “之后我还会再来的,桑榆姐你还需想要,毕竟世间如我兄长这等男儿实在是少之又少。”陆瑾禾正色道。 不但桑榆回话,陆瑾禾果断地从屋中走了出去,至少在此时此刻,她不能给桑榆拒绝的空间。 “四小姐,还真是不给人以反对的余地。”在陆瑾禾离开之后,桑榆不禁叹了一声。 “之前我还以为四小姐真是那种仗着家世飞扬跋扈的人,后来又在想,这四小姐虽说没有飞扬跋扈,但自身一直受到宠溺,将心比心这样的事情应当是做不来的。” 夏时再次走出了卧房,他将事情从始至终都听了个遍。桑大夫是医术高超的温婉女子,少将军是前途无量的国之柱石,在他们这些人看来,两人无比适合。 当然,在此结论之前先将门当户对抛开。对于燕国的镇远将军之子,真正能够与之做到门当户对的要么是三公之女,要么就当是皇亲国戚。 “四小姐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桑榆认可道。 这话中的认可却回避了极为关键的问题,她是否愿意去扫除心头的障壁来接受少将军陆瑾霆。 看着桑榆那茫然无距的眼神,夏时心下一叹,这些事情别人是点不破的,终究要看她自己。 离开了夏时的居所,陆瑾禾也陷入了茫然状态,在之前,还能为了那些老兵到处跑动,而如今只耗费了数日的功夫,陆瑾霆就已经办妥了诸多事宜,这让她有了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回将军府? 那个阴冷的地方实在是算不得归所,此时的陆瑾禾倒是想起了知夏予以她的避难屋,顿时心头一动,依巡着记忆想要去那里暂避片刻。 但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她才发现了问题所在。那个地方她只去了一次,而此时又有风雪铺满街道房屋,想要在那千篇一律的房屋中找出对的那家,实在是算不得轻松。 陆瑾禾拢了拢衣服,即使四周的墙壁阻挡了寒风,依旧让她感觉到湿冷无比。 “为何我要将自己弄得如此凄惨?”陆瑾禾略有自嘲地对自己抱怨了一句。 “这个问题,得四小姐您自己回答才是。”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陆瑾禾心头不觉一喜,但一回过头来,那失望之色已是溢于言表。 “原来是言七。”心中正要问言七是为何而来,但忽然想起了自己所在之处离夏时那边并不远,便开口道,“原来王府已经找到了这里,我记得之前并没有告知王爷桑榆的落脚处。” “只要在京城,想要逃过王爷的眼睛那是具有相当难度的。”言七自信一笑,要知道王府的情报网可并非朝夕而成,那是在先皇还在位之时,便开始编织的。 “不过,四小姐对于言七来此处的目的似乎有些误会。”言七接着说道。 “难道不是来这里寻桑榆的?”陆瑾禾一脸疑惑地说道。 “嗯……”言七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陆瑾禾有些发毛,但又难解其意,两人在风雪之中形成了莫名的对峙。 第一百五十二章:冰场 “如今摄政王府十分热闹,若四小姐无事的话可以随言七去那边看看。”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言七提出了邀请。 “不!”这个字几乎是从陆瑾禾下意识说出来的,那眼中满是抗拒,就好像年少风寒之时苦汤在侧一般。 “这是为何?”言七十分不解地问道,“那毕竟是四小姐您出促成的盛会,去看一看总是好的。” 陆瑾禾的心思飞转,想要从脑海之中挑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但遗憾的是,就算她绞尽脑汁也无法寻得一个理由可以说得过去。 将军府的事情已然交给了兄长大人,而自己也的确是漫无目的地走在风雪之地上,那感觉就像是被父母抛弃的孩童一样。 更为尴尬的是,之前的自言自语让言七听了去,这言七可是聪明得紧,作为李棠安的左膀右臂,那应当是具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这是为了,为了……”陆瑾禾言语吞吐根本就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不去摄政王府。 “难道是因为怕看见摄政王与长公主之间亲密无间?” 言七的一句话宛如一记重锤砸在了陆瑾禾的心头,她连忙开口道:“怎么会!长公主与摄政王在一起,那可是天下第一等画作,当让顶级画师将其绘下留存!” 言七静静地看中陆瑾禾,直到陆瑾禾的脸上出现了怒容。 “话倒是没错,但见到人家热热闹闹的样子,心中难免会多谢感慨,正如每逢佳节之时,看着人家家人团聚,自己孤身在外,这惆怅总是会多几分。” “对,就是如此!”陆瑾禾接过了言七递过来的梯子,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言七这是话里有话,不过眼下这情况由不得她去多问。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瑾禾就想要飞快离开此处,但却又听言七开口道:“不过,正因为如此,四小姐您才应当去王府看看,那里可谓是热闹非凡,你也能融入其中。” “可是……”陆瑾禾还在犹豫,却呼听车马之声响起,在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王府的马车已然到了面前,从马车车窗内出现了花奴的面容。 “四小姐,这几日未见到四小姐,花奴想念得紧,不知是否可以赏脸与花奴一叙?”花奴笑问道,“还是说,四小姐觉得花奴身份不够,不足以与四小姐同行?” “不!”陆瑾禾连忙开口道。 之前因为惧怕柳氏的缘故,她一直叨扰摄政王府,若非是花奴一直陪在她身边与她说话,那局面应当是尴尬至极,在陆瑾禾的心里,已经将花奴当成是自己的好朋友。 “那就上车吧!”花奴的脸上笑意越来越浓,“这外面怪冷的,四小姐难道想让花奴我下车来迎接?” 陆瑾禾连忙摇头道:“不!” 而后又在心头安慰自己道,到时候与花奴同游就好,未必非得见李棠安。 只不过,在上马车之前,她心中又多了个疑问,为何要回避李棠安,难道真如言七说的那样,那是因为自己太过孤独,怕看见被人热闹怕孤独加深而已,但那似乎又有些不对。 此时的陆瑾禾已经无法去想明白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只能够像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的木偶,拖着两道在雪地里划出的痕迹向前。 “还是花姐有办法!”言七不禁在心头想到,当他想要对花奴表示感激的时候,车帘子已经被她拉了下来。 言七微微一笑,从马夫手里接过了鞭子。 正如言七所言,王府如今已是热闹非凡。原本李棠安只是想砸了围墙,让百姓们得以近距离观冰嬉之会。在长公主加入后,便投入了更多。 在原计划的基础上直接对王府进行了改造,将王府原本战地广袤的后花园直接修筑成了一个大型的会场。 当然,这会场相比起热衷于人~兽角斗的西齐来说,其场地少了不少。 而且相比于那些依靠着赌徒收入赚钱的角斗场来说,这片冰嬉场是专门为百姓说准备的。 只不过,想要中伤一个人,总能够找角度。 这场地的建成,被人说成了摄政王想要以西齐之风气来腐化燕国人。 冰嬉的初衷便是要让燕国百姓的尚武之风不要被中原的腐朽儒弱之气所取代,而今却有人以其来抨击腐化燕国之风气,这只能让人感慨一张嘴千面人。 虽说之前也有听说,但在见到眼前的场景陆瑾禾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冰湖周边已经设置起了观礼台,这其中动用的人力会否有劳民伤财的嫌疑,陆瑾禾已经无法分别。 不过,看周遭百姓眼神,以及他们的议论,倒是正向居多。 今年在冬雪来临之前,李棠安便做好了完全准备,让京城城内城郊的雪害损失极小。 其实应当说李棠安摄政以来,除了应对朝廷上的权力倾轧之外,便将精力放在了民心之上,如今摄政王说做之事“单凡民议,皆是赞扬”。 能够做到这一点,李棠安便能够与某些古之贤君相比。 但最要命也是在这一点上,李棠安终究是臣,其头上还挂着西齐皇子的身份,这就注定了流言中伤之语不会断绝。 “如何?”耳边传来了花奴的声音,眼前这片繁华景象,花奴自然是与有荣焉,眼中也满是自豪之色。 “他们配合得很不错!”心头虽想了很多,但能够说出来的只不过是这干巴巴的一句话。 不过,花奴也习惯了陆瑾禾的说话方式,领着陆瑾禾向会场的另一边走去。 “这是要带我去何处?”陆瑾禾连忙问道。 “来到这里,按照礼仪来说总得见见主人吧!”花奴笑着说道。 “但花奴你之前说过……”陆瑾禾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花奴手上传来的大力,她几乎是被花奴拖着向前走,那光滑的青石地面,让花奴显得游刃有余。 “四小姐答应了陪花奴走走,那地方就应当由花奴选择,我们之后不是去寻王爷,而是王爷恰好在那个地方罢了。”此番说辞顿时让陆瑾禾哑口无言。 第一百五十三章:刚柔并济 “花奴姐还真是狡猾。”陆瑾禾无奈地跟在了花奴身后,而后两人又很“意外”地走到了李棠安的面前,陆瑾禾很不情愿地跟着花奴一起向李棠安行了个礼。 李棠安因为工事的愿意而紧皱的眉头在此刻舒展了不少,他瞥了花奴一眼,而后将视线放在了陆瑾禾身上。 “你遇到什么难处?”李棠安这下意识的一问让陆瑾禾身体一僵,此时花奴则是一脸无奈。 这两人的表现让李棠安有些不明就里,毕竟陆瑾禾每次来寻他的时候都是抱有着目的性,而陆瑾禾则是一个行事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直言比什么都好。 “今日……”花奴正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眼下的尴尬,但陆瑾禾却同时开口了。 只见陆瑾禾微微一笑道:“今日得闲,听说冰嬉场已成型,故而前来看看,如今一看,长公主与王爷尽心之下,这冰嬉场恐怕会成为真正属于燕国的奇观。” “所谓奇观,便是劳民伤财所筑成华而不实的玩意儿,若这冰嬉场真被评为了奇观,那好本王才需好好反思一下。”李棠安摇头苦笑。 “外边天寒,你身体痊愈未久,随我去观看台上吧!”李棠安提议道。 “还是……” 陆瑾禾话未说完,便听花奴先她一步开口:“如此甚好,王爷也应当暂歇片刻,花奴去准备准备。” 说完,也不管陆瑾禾眼神的示意飞速离开。 “走吧!”李棠安指了指前方。 陆瑾禾循着李棠安指示的地方看去,所谓的观礼台便是由着一个个垒起来的观台,每个观台能够坐下数十人,其台上有简易的棚子遮蔽风雪。 这样一来,即使冰嬉节风雪交加也不会让看客们头顶风雪。当然,若真的风雪太大,为了安全,这场冰嬉大会自然会取消。 “比起西齐角斗场的礼台寒酸了不少,但好在容纳的人够多。”李棠安说着自嘲一笑道,“其实要说多的话也不过能够好数千人,终究是太过匆忙,要做到与民同乐绝非易事。” “寒酸归寒酸,但西齐那角斗场可是为了供给达官显贵玩乐,这冰嬉场却是为了百姓而建。”陆瑾禾正色道。 李棠安微微一笑:“你这话可算不上安慰,在此处大兴土木的时候可有不少人说,与其做冰嬉场,还不如用结余下来的钱去建粥棚,让那些吃不上饭的人喝上一点热粥。” 陆瑾禾沉默了,她无法去言说此语的对错。至少,这句话中拿钱来赈济燕国的贫民,这话应当是不错的。 只不过,这话在冰嬉场建成在即,百姓们纷纷心悦之的时候说出来,始终是有些异味。 陆瑾禾站在原处,沉思了片刻后,眼前一亮道:“臣女听说西面的齐国一向与我大燕交好,但西面的驻军依旧保持着常备的五万与面临威胁的如北境一样。” “既然齐燕和睦,那时不时可以将西军裁剪,这样省下的军费拿来建粥棚如何?” 陆瑾禾的话让李棠安微微一愣,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虽说西齐对外一直以来都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但如今诸国对峙的局面是客观存在的,不管是对于哪方都不能放松警惕。 其实,真实来讲,军队在停战驻守的时候比打起仗来的时候对国家百姓更有益处。 一旦军队动了,不管是防守还是主动出击,对于民生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以力量威慑潜在的敌人,让他们不敢对燕国有丝毫想法,这便是边境军队存在的意义。 身为将军之女,不可能不明白这些。 李棠安皱眉看向陆瑾禾,却见她脸上挂着些许笑意,顿时明白了其心中所想:“军费民生各有其分,如今的军队已经是最低限度的武力。” “是啊,各有其分,更何况我记得这冰嬉场中的一部分包括场地,都是王爷你以王府的财库修建,又何惧那些慷他人之慨的人说什么?”陆瑾禾笑着说道。 李棠安长呼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轻松了几分:“这也是有话说的,比如说你这摄政王既然能够拿出钱来建这么个地方,为何不建粥棚,这就是沽名钓誉。” 话到此处,李棠安看向陆瑾禾,其皱眉沉思的模样让他感觉这些日子以来的疲惫消散了不少。 其实,对于这话,李棠安自然是知道如何应答。 不予以理会即可,当一个人不与你讲理的时候,你去与人家讲理那就是自讨没趣。 毕竟摄政王府一直以来都有赈济百姓的预算,当然,这些并没有以摄政王府的名义。若是让某些有心人知道王府的作为,少不了又被扣上一个收买民心意图谋反的帽子。 天子长大了,他这个摄政王身上的烦心事也一日胜过一日。 “想不出来就算了,难道你四小姐还要去与那些人论辩?”见陆瑾禾的肩头已经了积雪,李棠安轻轻将雪弹去后说道。 陆瑾禾叹了口气道:“只觉得王爷您不应当被这样中伤!” 她还记得当时李棠安与他谈果农受灾的事情,那种对百姓发自内心的担心是装不出来的,当然,就算是装,也不必在她面前。 “这也没什么,世人非我者多也。”说着李棠安看了陆瑾禾一眼而后又看向了别处,“非我者有之,理解我的人亦有之。” “您说的是长公主吧,的确,此番她能够来帮王爷您,不管宫里的太后还是山野间的百姓,都觉得你们两人应当是大燕的一对璧人。” 在陆瑾禾说完这话的时候,李棠安忽然沉默了下来,这让陆瑾禾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就在她回想的时候,冰湖那边传来了声乐之声,一对舞姬出现在了冰湖之上。 这些舞姬翩翩而舞,如同冰上蝴蝶。 军卒的战阵刺杀展现出了北燕兵卒在冰雪天气下勇武的一面,那这些舞姬便能够展现出北燕女子的柔美一面,所谓刚柔并济就是如此。 此时的陆瑾禾甚至在想将这舞女之舞,与军人的战舞结合在一起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第一百五十四章:约舞 就在陆瑾禾陷入沉思中的时候,冰湖之中有一身影加入了舞姬的队伍,那些舞姬的姿态相貌本就是上上之选,但在此人加入之后她们都仿佛尽皆失了颜色,成为了新加入者的好陪衬。 “这是,长公主!”当冰湖上的人视线投向观台之上并微微一笑时,陆瑾禾惊讶地喊出声来。 “长公主说,这冰嬉节中若是只有男儿未免太过单调了一些,女子也应当加入其中,这也能够展现出我大燕女子的风貌。” 陆瑾禾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佩服之色,感叹道:“不愧是长公主,想得比我们这些常人要远不少。” “应当说,长公主所求的东西较之四小姐这样的‘寻常人’要多不少。”李棠安语气十分平淡,陆瑾禾微微侧颜瞥了李棠安一眼,想要知道李棠安这言语是何意思。 但结果却让她感到十分遗憾,李棠安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似乎就像是在评价一个不相干的人。 冰湖中的长公主开始了起舞,那洁白的羽衣让她与天地共色,但舞动之间却又让她仿佛要脱离这片天地羽化登仙。 舞姬们来时围绕在长公主身边,那一举一动似膜拜仙神,又好似在拱卫她们的王者,周遭负责护卫的卫士,正在修筑场地的工匠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别说是在人前舞一曲,平日长公主根本就不是普通百姓所能见到的,但如今她却如此真实地出现在了此处,更有甚者,有人当场流出了泪来。 长公主无疑是美的,陆瑾禾不忍转移视线哪怕是片刻,但这美丽陆瑾禾总感觉是在展现给某人看。 陆瑾禾再次看向了李棠安,只见他已经坐到了一边,并没有去欣赏长公主的冰雪之舞。 长公主看到李棠安离开也将视线移开,想来心情应当不是很好。 陆瑾禾想要去提醒,却见李棠安自顾地坐在石凳上休息起来,微眯的眼睛看起来似乎十分疲惫,这让陆瑾禾觉得自己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身为镇远将军的女儿,你应当也稍微通一些冰嬉之法吧!”李棠安开口问道。 “啊?为何这么想?”陆瑾禾一脸疑惑地看着李棠安。 “镇远将军既然已嬉冰之法演练军阵,你这做女儿的就算没有加入进去也应当是耳濡目染吧!”李棠安说话间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露出了恍然之色。 陆瑾禾皱了皱眉道:“总觉得王爷您心中在想什么不好的话。” “以往的自己也是自己,偶尔会想起,也并非是要回到以前,人毕竟在当下。”李棠安意味深长地说道。 “所以您心里真在想什么失礼的话?”陆瑾禾眼中露出不满的神色。 她承认自己在以前除了方折之外对一切都不上心,那是她永远都不想再回忆起的时光。不过,李棠安有句话说得没错,那段过往她回不去,也不愿意回去。 乐声停止,场上又有了战鼓之声,在长公主与舞姬们退回去之后,兵卒入场,那是一种与之间完全不同的阳刚之感。 每一次刺击横扫滑行都让陆瑾禾在心里惊呼,担心场上的兵士将武器刺向同伴胸口。 “原来真是瑾禾!”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陆瑾禾不经一怔,回过头来施礼。 “瑾禾见过长公主。” 此时的长公主身上的羽衣已经换去,但即使是身着华服依旧没有能够让那种飘然如仙的感觉散去,陆瑾禾在心中暗叹这美丽真不似凡间能拥有的。 长公主连忙向前来扶起了陆瑾禾,眼中满是笑意:“方才瑾禾你也看见了我的嬉冰舞吧,觉得如何?” “如仙舞人间,今日一见乃天大的幸运。”陆瑾禾如实说出了自己的心中的感觉。 不过,此时的陆瑾禾明白,长公主应当更想要的是李棠安对于她的评价。从长公主进入这观台之后,视线便不时地倾向了那位在一旁端坐休息的摄政王。 收回了视线后,长公主的眼中露出兴奋之色:“其实我还有个想法,在战舞和姬舞之间本应当有一个女子剑舞用以过度,但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 说完这句话之后,长公主一脸期待的看着陆瑾禾,就算未有开口,那意思也已是明白至极。 陆瑾禾没有回话,作为“将门虎女”她的确有着武艺,而这剑舞,也学了一些。 她不通什么诗文舞技,为了能够让“才子”方折多看她一眼,才去接触了这一项技艺。 只不过,这本是作为私房秘技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用武之地。 陆瑾禾不知道长公主是从哪里听来的,但这么突然地让她加入其中,若是将这场冰嬉会给搅了,那才是罪莫大焉。 “长公主,请恕寄遥才疏学浅,这剑舞技艺真若是拿出来不过是惹人笑罢了。”打定主意之后陆瑾禾很果断地拒绝道。 “其实摄政王应当是很想看瑾禾你舞一曲的。”长公主脸上满是遗憾之色。 陆瑾禾眉头微皱,她不知道长公主这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在借由李棠安来对她施压。若是前者倒还有些麻烦,但若是后者,若李棠安真提出来的话,她的确是拒绝不了。 虽说债多不愁,但能够还一些总是好的。 两个女子的视线同时转向了李棠安那边,李棠安抬起头来看了长公主一眼,而后转向了陆瑾禾:“等冰嬉会散了,四小姐就为本王独舞一曲吧!” 这话让陆瑾禾面露错愕之色,她的确是没有想到李棠安居然会如此应当,这就好像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只能为我表演”一般。 这份霸道放在那些话本里,应当能够让女主倾心才是,但此时的陆瑾禾在错愕之余却有了不妙的感觉。 果然,当她看向长公主的时候,便见长公主一脸阴沉,虽说只不过是一瞬之间但她依旧是捕捉到了。 此时的长公主心里很不痛快,而这不痛快有很大的可能会发泄她陆瑾禾的身上! 第一百五十五章:陷于人情 这人真是习惯性将麻烦塞给我! 陆瑾禾在心头暗暗抱怨,此时更是心思飞转,思考着当说些什么来让长公主的气消下来。 忽然,陆瑾禾心头一转开口说道:“那拙劣之技可比不得长公主仙舞,王爷想要瑾禾独舞于前是假,想让长公主为您专舞为真吧!” 说这话的时候,陆瑾禾给李棠安不断地使眼色,并在心头默默祈祷着他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要再遭长公主这些个贵人的不悦了,你这摄政王什么都不怕,但小女子我真是怕了! 不知道是否是看懂了陆瑾禾的眼色,李棠安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来脸上挂上了微笑。 “长公主之舞是天人之舞,若只有本王一人独享,那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而四小姐的舞技当是初学之技,若是让她当着众人的面献丑,岂非是残酷了一些。” 李棠安的话让长公主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陆瑾禾能够感受得出来,这是因为被夸张由衷而发的笑容。只是,这危机是解决了,陆瑾禾总觉得这说法她有些不能接受。 虽说剑舞之技的确是初学,但那京城的剑舞名家师娘子都说了她极有天赋,若是再多加练习定然会成为大家。 就算排除奉承的那一部分,陆瑾禾觉得自己也能得个“平庸”总算不得差吧! 虽说心头有些不忿,但陆瑾禾还是很识趣的没有去辩解,毕竟在此当务之急之不让长公主见她视作仇敌就好。 “王爷谬赞了,不过我听师娘子提过瑾禾,说瑾禾是她这些年来遇到最有根骨的学生。” “那长公主为何不去请师娘子?” 问出这句话之后,陆瑾禾就有些后悔了,长公主既然从师娘子那里知晓了她会剑舞,那就应当是先去请过师娘子。 要知道师娘子的剑舞通常情况下只能在宫廷的宴会上看到,其剑舞造诣,就算是那些士人也对其尊敬有佳,其剑舞可不仅仅是一种色艺,应当算是超脱色之上的术。 “师娘子进入寒冬以后身体抱恙,她的那些个弟子都不能令她满意,唯有瑾禾你这个字去学过半年的记名弟子,才能够真正如她的意,她说若冰嬉中有剑舞之技,唯有瑾禾能胜任。” 陆瑾禾神情一滞,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师娘子对她会有这样的评价。陆瑾禾还记得当时入师娘子的门内学习的时候,说这剑舞之技非十年而不能小成。 在离开的时候陆瑾禾还得师娘子的眼中满是失望之色,并感叹了一句“璞玉难求”。如今想起来,陆瑾禾便觉得自己入门的时候太过轻浮,有些对那师娘子不住。 “可惜的是如此盛会,无法让师娘子的师雨剑现于世间百姓,着实可惜得紧!”长公主感叹道。 陆瑾禾此时的心里十分纠结,当初在师娘子那里她可受了不少照顾,师娘子将自身记忆倾囊相授,除了没有叩拜之礼,但其师徒情分已经极深。 有这么个机会让师雨剑舞名传天下,师娘子放弃了应当很不甘心才是。 只不过,自己真如师娘子所言,能够承袭她之剑舞吗? “风大起来了,我们先另寻他处吧!”不知是否是在有意替陆瑾禾解围,李棠安适时地开口让其从纠结混乱之中脱离了出来。 “好!”陆瑾禾连忙应道。 “也好,只是,可惜了……”长公主摇头叹道。 李棠安挑了挑眉没有再多说什么,之后长公主提出要自己去练舞,并没有随着两人一同离开。 从冰嬉场到王府,这一路上也有着不远的距离,而陆瑾禾一直处于沉默当中,直到走在前方的李棠安忽然停下,让她差点撞上去这才出了声。 “怎么?”停下脚步来的陆瑾禾抬起头来,她似乎是第一次觉得李棠安居然如此高大,足以将迎面的风牢牢挡住。 “你这人,面对人情似乎毫无办法?”李棠安揶揄道。 陆瑾禾微微一愣,苦笑道:“王爷您不也正好看上了瑾禾这一点吗?”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李棠安笑着回道。 此时的场景让他想起了陆瑾禾第一次来王府的时候,茫然无助而又摆出了一副豁出去的态势。 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 李棠安不禁在心头问自己,大概是真觉得这样一个除了身份一无是处的女子,居然敢与他这个摄政王来谈条件,实在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棠安不禁打量起了陆瑾禾。 其实倒也并非是一无是处,至少这脸蛋若是稍加修饰,便会有着不同于长公主的美感,英气与美的结合。 “我知道小女子的容貌入不得王爷您的法眼。”感觉到李棠安在打量自己,陆瑾禾忍不住自嘲道,“但本人好歹是女子,王爷您多少还是稍微放宽一点,不要如此严格。” 李棠安笑了笑说道:“你这人总是在许多不必要地方聪明,在真正的对的地方又犯了糊涂!” “啊?这是何意?”陆瑾禾一脸不满地看着李棠安。 李棠安摇了摇头,回道:“听不懂就罢了,走吧,这冬日之风吹着可不怎么舒服。” 说话间李棠安再次向前,步伐比方才的时候明显快了了不少,陆瑾禾要不断迈腿才能够勉强跟上。 “王爷,你心头有什么想法就说,这话说一半吞一半的感觉最让人难受。”陆瑾禾在李棠安身后不断地嘟囔着。 此时的陆瑾禾忽然感觉自己之前好像有过类似的事情,不过那时候在她前方的人是兄长陆瑾霆,那也是一个习惯于说话只说一半的人。 不过,这感觉是最初时候的感觉,后来陆瑾禾逐渐理解兄长之所以很多时候不会将话语言尽,那是希望留几分余地,特别是对家里的人。 不过,虽然是事出有因,但陆瑾禾对于这种事情依旧是深恶痛绝,那是一种被人当成傻子的感觉。 “那好吧,我问你,你是否接受长公主的邀请?”李棠安依旧在前方走着,陆瑾禾听了这问题却停下了脚步。 第一百五十六章:观心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为何会有此问?”陆瑾禾沉吟片刻后问道,“王爷应当知道,我这个人很怕麻烦。” 李棠安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了陆瑾禾一眼,而后回过身去继续前行:“的确,你应该是一个只求自保而不论其他的人,救巨蛇帮的人也不过是认为他们之后能够帮上你的忙。” 话到此处,李棠安哂然一笑道:“只不过是在付出巨大代价之后,却只能让他们四散于江湖,无法为你所用,这笔买卖怎么想也不划算。” 陆瑾禾沉默,说她与巨蛇帮之间的关系仅仅是因为对方有利用价值这一点,让她心里十分不爽,但却也没有否认,毕竟她最开始的时候的确就是抱了利用的心思。 正如劝酒者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让对方喝醉,但到了中局之后,自己忍不住陷入了其中。 至少,对于巨蛇帮那几人,陆瑾禾自问可以做到问心无愧。 就在陆瑾禾沉默的当头,却听李棠安叹了口气,那感觉莫名地让她想起了老爹面对不成器的闺女,对于这一点来说,她可算是深有体会。 “若是别人不挑动的话,你心里是什么想法?”李棠安用无奈的语气问道。 “啊,王爷认为长公主是故意在我面前提及师娘子的事情?”陆瑾禾开口问道。 她实在是想不出长公主做这件事情的目的,无论坊间议论如何,这冰嬉会上出场应当是相当出风头的事情。 但对于陆瑾禾而言,出风头这件事情从来都不在她的选择之中,她如今表现得越为出挑便越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本王怎知她的心意?”李棠安没好气地说道,“你到现在为止,不是依旧不明白,她为何将你带回京城?” 陆瑾禾不禁一怔,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在李棠安的眼中她根本就没什么秘密,表面内里都被看了个透。 “怎么,没话了?”见陆瑾禾静静地看着自己,李棠安不禁揶揄道。 陆瑾禾叹了口气道:“我在想,是否应当将摄政王您灭口,一个能够将我从表到里都看得如此清楚的人在身边,实在是太过恐怖。” 李棠安也愣了一下,而后上下打量着陆瑾禾,直看得陆瑾禾极不自在。 “刚才那些言语,王爷是否能够当做没有听到?”陆瑾禾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李棠安微微一笑说道:“不行。” 这简短的回答让陆瑾禾脸色一苦,自我埋怨道:“我这嘴巴今日不知犯了什么浑,一个不注意就没把住。” “不管你心中如何想法,今日这茬本王算是记住了,若不想本王之后拿出来说事,以后见着本王不管是表面还是内里都尊重一些。”李棠安意味深长地说道。 “王爷身边还缺阿谀之人?”陆瑾禾展颜一笑道。 李棠安作沉思状,似乎在想着身边到底有多少阿谀奉承之徒。 “虽是不缺,但人总是希望听到好话。”李棠安摇头苦笑。 见此情形陆瑾禾不禁摇了摇头,快走了几步与李棠安并肩而行,以两人之间的身份来看着自然是僭越的举动,但对于两人来说这却已是寻常之事。 “关于长公主的事情……”行走之间李棠安还是将方才的话题带了回来,“你若不是被人架着去,去加入倒也无妨,相比于太后而言,长公主应当是挺看好你的。” 陆瑾禾揶揄道:“王爷您方才不是说过自己根本就不清楚长公主心中说想?如今看来王爷您对于长公主的心思不能说是一清二楚,但也没有到无所知晓的的地步,果然是青梅竹马。” 李棠安对此只是报之一笑,没有再作言语。 行至书房,到了熟悉的地方,陆瑾禾本来浮动不已的心瞬间平稳了下来。当陆瑾禾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头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这一世她已经做出了决定,绝对不会去依附于某人某地,但如今她却在此处感觉到了归属。 “这又不是你第一次来这里了,以前你都是把茶点一扫而空,如今怎么又拘谨起来?”见陆瑾禾呆呆地站在原处便开口调侃道。 陆瑾禾苦笑道:“之前王爷不是说了要让瑾禾在你面前要恭敬谨慎一些,怎么现在又嫌弃瑾禾拘谨?” 李棠安放下刚握着的笔,一直以来他与陆瑾禾形成了默契,在这间书房的时候,陆瑾禾可以随意消磨时间,李棠安自己则处理公务。 不过,这样的情景自从陆瑾禾受伤之后就没有再现了,如今一想来,在陆瑾禾未至此处之时他似乎一直都感受到缺失之感。 “王爷,遇到难事?”陆瑾禾下意识地问道。 李棠安摇头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在想本王现在邀请四小姐,四小姐是否还会如往常一般自在。” 自在?要如何自在,毕竟她并非这里的主人,或者应当说她现在几无归处,就算是眼前这个并不算美丽的世界,说不定什么就失去了,这要她如何能得自在。 见陆瑾禾眼神游离,李棠安眉头微皱。 此时的陆瑾禾虽然身在此处,但其魂魄仿佛已在天外。 犹豫了便可便起身来,陆瑾禾对此总算是有了反应,静静地看着李棠安想要做什么。 只见李棠安来到书房角落的,蹲下身来,在其后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物来到陆瑾禾面前,并将那物件递给了陆瑾禾。 “这是什么?”陆瑾禾看着手上的玩意儿,这是一个看上去颇为精致的盒子,入手略显沉重。 想着李棠安如此谨慎地藏着,这其中的东西应当是相当贵重。 “一点儿小玩意儿罢了,正好本王也用不上,送给你做消遣。”李棠安说着坐在了桌前,此时府里的丫鬟们也送来了茶点。 这几乎已经成了这府中不成文的规定,一旦将军府的四小姐前来王府,立马便会有吃食点心送上,陆瑾禾没来府中的这些天里,倒是把府里的丫头馋得紧。 给陆瑾禾送这些东西来,连带她们也能够得到不少好处。 第一百五十七章:客居 “无功不受禄……”陆瑾禾来到李棠安的面前,将盒子递还。 “你不打开看看这里面是什么?”李棠安自顾地吃起了东西,并用筷子指了指陆瑾禾常坐的位置。 陆瑾禾依言做了下来,但还是将盒子推到了李棠安的面前。虽说没有打开,但看着盒子的大小里面要么是装着什么首饰,要么就是装着什么熏香药丸,这些自然是引发不了她的兴趣。 倒是李棠安会在自己的书房里藏东西这件事情让她有些兴趣。 “这是西齐送过来的玩意儿。”李棠安缓缓说道,其眼神之中满是玩味。 “呃……”此时的陆瑾禾不知道该如何接过话茬来,对于大燕官场,她也不过是在别人的嘴里听过只言片语,其勾勒出的场面已经足够让人头疼。 若李棠安只是燕国的摄政王,他国来朝送些小东西意思一下自然是没多少大碍,但偏生这李棠安还是西齐的皇子,这二者结合起来干系就大了。 西齐是友邦,但如今这友邦国力已经开始与燕国拉开差距,战争或许并不久远。 若是在这个时候,连自家摄政王都是人家西齐的人,燕国要拿什么去和人家斗。在这一刻,陆瑾禾似乎有些理解李棠安为何要将这玩意儿隐藏起来。 “别想太多,那西齐使者来送礼的时候是正当光明地入府的。”李棠安对于陆瑾禾心里的把握依旧精准无比。 “那为何要藏着。”陆瑾禾一脸好奇地看着李棠安。 李棠安停下了筷子,沉吟片刻道:“大概是担心有人说本王玩物丧志。” “扑哧!”陆瑾禾没有忍住笑出了声,直到感受到了李棠安投递过来的眼神才止住了笑声。 “没想到王爷您还会有怕别人说的时候。”陆瑾禾不禁感慨道。 李棠安摇头道:“倒也说不上是害怕,毕竟是人无完人,若是周遭之人都闭塞耳目口鼻,那才是真的陷入了死地之中。” “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吧!”李棠安催促着陆瑾禾。 “不会有什么毒针飞出来将我刺死吧!”陆瑾禾用敲了敲盒子,里面传来的闷响证明里面的确是充实了物件。 李棠安白了陆瑾禾一眼说道:“哪有那么多计谋暗算,若是你不喜欢将它还与本王就是了!” 说完李棠安便伸出手来去拿那盒子,而陆瑾禾先他一步将其握在了手里,并缓缓将起打开,其中有着各种精细的齿轮部件,然后却并没有毒针飞出。 此时的陆瑾禾有些小失望,当然不是失望没有毒针飞出,而是失望于这东西看起来除了精细一些似乎并没甚特别之处。 李棠安眉头微皱道:“这是西齐的大匠说作,应当不至于这样才对。” 说完,李棠安从陆瑾禾的手里拿过盒子,在其周遭摆弄起来,终于在盒子的地步发现了一处机关,先是拉扯按下皆是无果,而后心头一动,将拉扯换做了拧,果然有了动静。 机关盒子内组件开始动了起来,而后发出了清脆婉转的乐声。 陆瑾禾眼前一亮,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玩意儿,西齐的匠人不愧为当世之最,居然能够做出这样的精巧的东西。 “这东西叫做仙音盒,光做出这个玩意儿,就要耗费不少的人力财力可谓奢侈。”李棠安不禁一叹,眼中有那么一瞬间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陆瑾禾按照着李棠安遭受的方式摆弄,听着里面传出的仙乐,缓缓开口道:“虽是奢侈,但若是那个将这精细的技术手艺弄到别处去,说不定能够起巨大的作用。” “毕竟很多利国利民的东西,最开始的时候也不过是造出了一个玩物,按我的想法来说,西齐能够有如此新奇的玩意儿出现,那便是国力上升的态势。” 话到此处,陆瑾禾不禁愣了一下,以她的立场似乎不应当说西齐的好处。毕竟,西齐强了,就会变成北燕当之无愧的威胁。 在二十多年前,西齐尚需北燕护卫其安全,所以才会让李棠安以质子的身份入北燕,其心头要说没有怨气那应当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陆瑾禾小心翼翼地瞥了李棠安一眼,此时的李棠安依旧如寻常一样平静看不出多少波澜,这让陆瑾禾心里大呼不公平。 她的心思被李棠安一眼就看透了,而李棠安的心思直到现在她依旧很难捉摸。 “我不会背弃燕国!”李棠安忽然开口道。 这话让陆瑾禾不禁一愣,毕竟这话当着她说的确是没多大的意义。即使是身为将军之女,但她在府中基本上就如同院子里的海棠花一样,只能用以观赏。 “本王似乎不应当对你说这些。”李棠安苦笑道。 成为摄政王以来,他虽然没有在任何场合说过这样的话,但他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证明这一点,只不过是某些人视而不见罢了,所谓血脉终究是他李棠安融入燕国的阻碍。 “这也没什么,我来此处寻求庇护,王爷您对我发些牢骚,这可算作是互利互惠。”陆瑾禾抓空心思才应和出了这么一句,让场面稍稍缓和了一些,李棠安的嘴角也带上了几分笑容。 “喜欢吗?”李棠安开口问道。 “啊?”陆瑾禾心头一惊,而后看着李棠安的脸,心中的波澜顿时变成了惊涛骇浪。 喜欢吗?她对于这位摄政王应当是感激的想法多一些,但要说不喜欢也不尽然,毕竟这佳人爱英雄已成了定式,李棠安的确是她当之无愧的英雄。 但若真这么想了,这喜欢之中又带上了市侩,那就应当算不上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就在陆瑾禾慌乱不已的时候,李棠安用颇为无奈的语气说道:“本王是说,这仙音盒你是否喜欢。” “啊,原来是这样!”陆瑾禾不禁松了口气,连忙回答道,“喜欢,这东西放在整个燕国也应当算是奇物,带着东西在身边,等同于是随时带了个弹曲的姑娘。” “这比方有些不对,但大体是这样!”陆瑾禾后又补上一句。 第一百五十八章:仙乐 “那就送你了!”李棠安开口道,“这玩意儿终究只有一种音律,而这音律尖脆,并非本王之所喜,既然四小姐你喜欢,就拿去吧!” “那个,无功不受……”陆瑾禾又要说些什么无功不受禄之类的话语,但这话才到一半,便被李棠安打断了,此时的李棠安显然是没有太多的耐心与她客气。 “那些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了,这东西放在本王这里也没什么益处,说到底这世间之事,不管是家事还是国事,都要讲究个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若是将起搁置,那枉费了他们身后人力。” “也对,这些可不能辜负!”陆瑾禾把玩着盒子越看越喜欢,“接下来我会去与长公主说参与冰嬉。” “你,真想清楚了?”李棠安皱眉道。 陆瑾禾笑了笑说道:“算是投桃报李吧,不管是师娘子还是长公主对瑾禾都颇有照拂,若只徒得到什么而不去付出,那可是会惹人生厌的,更何况……” 陆瑾禾看着李棠安,想起了其在观台上说的话:“英雄藏器于身,若其不显,那英雄自非英雄。” “也就是说,你想要出风头?”李棠安给陆瑾禾的话语做出了一个总结。 陆瑾禾无奈一叹道:“瑾禾之名声这辈子大体是好不了了,但若是能够多做些利国利民的事情来,纵然无法抹去过去,未来别人在看到我时能够稍念将军府的好就成!” 李棠安沉吟片刻道:“若你真是这样想法,本王也不拦阻了,万事小心即可。” “那是当然,冰嬉之会,兄长与他的近卫应当会守在会场旁吧!”陆瑾禾微微一笑。 李棠安一愣,此时陆瑾霆自身在为家里操持,闲时又要去军营之中训练兵士,哪有空闲去理会冰嬉的事情? “王爷,这应当没问题吧!”陆瑾禾看向李棠安,眼中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近日以来,太后尚书大人那边都追得紧,如今老兵之事陆瑾霆已经做得相当漂亮,相信不久之后便能够将其完成。 之后若是得了空闲,太后与尚书大人定然是会加紧撮合,定然会破坏兄长与桑榆的前缘再续,把陆瑾霆拉到冰嬉会上来,又能够为这小两口争取不少时间。 李棠安沉吟片刻道:“本王会去问问少将军的意见,若他应承的话,让他来维护冰嬉场的治安自然不在话下,只恐他心中不远。” 陆瑾禾拍着胸口说道:“这一点王爷请放心,只要我这边对兄长说要去冰嬉剑舞,兄长定然会抛下手上的一切来护卫我这个妹妹的安全。”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陆瑾禾的眼中满是得意之色,有这么个疼爱自己的兄长,陆瑾禾觉得自己稍稍骄傲一下也是理所应当。 李棠安却感叹道:“少将军他还真是忙,从边关回到家里之后自己的事情还未解决,还要接手妹妹的事情,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应该说,谁叫他是陆家长男,我之兄长,虽是有些难为他,但最后还是应当算作他的本分才是。”陆瑾禾分辨道。 “今日瑾禾就先告辞了!”说完陆瑾禾起身来对李棠安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下次……”李棠安叫住了陆瑾禾。 陆瑾禾停下脚步来,看向了李棠安,此时她似乎有些明白花奴和言七为何一定要接她过来这边,这位摄政王心中的确是有诸多烦郁需要排解。 只不过,被身为一个样貌应当不错才华也在普通之上的女子,仅仅是被如此对待,的确很难让人开心。 “将军夫人应当快腾出手来了,今后的日子瑾禾会如往常一般来此处避难,方寸之地即可。” 李棠安笑了笑说道:“虽说王府划拉出了一大块,但这方寸之地还是有的。” 陆瑾禾微微点头之后,转身离开了书房,而此时的李棠安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长公主为何会花心思去邀请一个外行人参与冰嬉,难道真是因为陆瑾禾有着无可比拟的才华,还是说心里有着其他的谋算? 李棠安更倾向于后者,长公主绝不是一个会走嫌棋的人,否则也不会专程把陆瑾禾从中守郡带回京城。 “但这样做真能让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李棠安皱眉自语道。 出了王府,天已经有些晚了,看了看天色,陆瑾禾觉得自己也应当到了可以回府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回府,至少不会遇到被柳氏堵门的情况。 虽说近日以来陆瑾禾并没有做出什么值得她堵门的事件来,但避开柳氏几乎已经是她下意识的举动。 按理说兄长回归之后她应当更加肆无忌惮才是,但陆瑾禾却发现,在兄长回归之后她更需要照顾陆家表面上的体面,否则的话就会让兄长为难。 “我这应当算是在偿债了!”陆瑾禾摇头道。 “陆四小姐!”就在此时,陆瑾禾听闻身后传来一声喊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宫里的女官盈遥,她一直跟随在长公主身边。 如今自己被盈遥叫住,那谁找她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陆四小姐,长公主请你过去。”见陆瑾禾呆立在原处,盈遥连忙开口提醒。 按照长公主的说法,这位陆四小姐若不被真正断了退路便会有极大的可能逃跑,如今她报出了长公主之名,陆四小姐再逃跑那就是大不敬了。 其实,陆瑾禾真有想过要逃跑。自从被从中守郡带回了这里,长公主已经被她列为最不想见的人之一,只是这最不想见却又是不得不见。 “请带路!”陆瑾禾表情严肃,内里却已经是胡话漫天。 但随即又一想,自己之前已经说了要去冰嬉会,恰好趁着这个时机与长公主说去,也好免了之后的再次叨扰。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在私下里与长公主有太多的见面。 陆瑾禾被带到了长公主面前,而此时的长公主除了身边的侍从护卫之外还多出可一个丰盈貌美的女子,与长公主并在一处,正如牡丹较之白莲,斗艳之余也相得益彰。 第一百五十九章:共舞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两人面前,而后缓缓施礼道:“瑾禾见过长公主,师娘子。” 这位能够与长公主一拼美貌的人正是师娘子,这个燕国京城最为有名的剑舞大师,此时正看着陆瑾禾笑颜盈面。 “四小姐风采依旧啊!”师娘子笑着对江寄遥还了礼,“可惜的是剑舞小道终究是入不得四小姐的法眼。” 陆瑾禾苦笑道:“师娘子这话可是有责备瑾禾之意。” “责备倒是算不上,之时觉得可惜罢了,毕竟如四小姐这样的奇才一旦错过了,那就很难再寻到一个,虽说这女为悦己者舞,但那方……” “师娘子,往事就无需再提了!”长公主忽然开口打断了师娘子的话。 不过,这话虽未说完,但陆瑾禾却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当初她是决定为方折而舞,奈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方折那已经不算是无情,而算是纯粹的恶,别说为那人而舞,就算是想着就觉得恶心异常。 师娘子自责道:“是妾身太过聒噪,还望四小姐别往心里去,对了!” 说完,师娘子转向了长公主:“今日长公主唤妾身来指导的舞姬莫非就是四小姐?” 长公主一脸遗憾地说道:“本宫倒是希望如此,奈何四小姐不肯应承,属实可惜。” “四小姐今日既然来了此处,不妨一同去看看,说不定就生起了兴趣,毕竟对于我们女人来说,男子去了也就去了,自己总要好生过下去才是。” 说话间师娘子也不管陆瑾禾是否同意,直接上前来挽起了她的手,让陆瑾禾苦笑不已。 这师娘子的性子还是如此直爽,也难怪她对自己剑舞的评价是刚猛有余而柔美不足。 “那就叨扰了!”陆瑾禾无奈地应了一声。 “果然还是师娘子有办法!”长公主感叹了一声,而后领着众人来到了舞室。 此处的舞姬并未排练舞蹈,而是如同耍杂技的艺人那般,有的单脚站于立木之上,有的将自己身体弯成了诡异的圆环,那柔韧程度让陆瑾禾想起了平日里看到的猫。 在最里面,有持剑舞姬,一队十人,这十人身材相当,相貌也是是诸多美艳舞姬中较为出挑的,很显然,这剑舞一项,长公主应当是格外重视。 不过,想想也对,这冰嬉之会本就是为了展示大昭军貌所设,摄政王能够让这其中加入美人之舞已属难得。 不过,以剑舞于冰嬉之会中,倒真能够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长公主不愧为长公主。 陆瑾禾在心头感叹的时候,师娘子已经开始去教导舞姬。虽说这师娘子没有什么官方身份,但那些舞姬对于师娘子依旧十分尊敬。 “其力在腰不在腕……太过僵硬……此处行走方位有误,要牢牢记住步伐,不能分心!”没过多就师娘子便进入了状态,拿着一条戒尺不断地矫正着舞姬们的身姿。 “去另一边歇歇吧!”长公主提议道。 陆瑾禾也没有拒绝,随着长公主一同到了角落的茶桌旁边。 此时的陆瑾禾心头在想,长公主似乎也李棠安有着一样的习惯,对付她的时候喜欢用一些吃食来打发她。 不过,她倒是没有去想,这其实就是她陆四小姐的弱点。 “长公主,这可使不得!”就在陆瑾禾胡思乱想的时候,长公主挥退了侍女,并要亲自给陆瑾禾斟茶,陆瑾禾连忙起身阻止了长公主。 若是在私下里,长公主如此对她表示亲密,她倒是能够接受,可现在这么多眼睛看着她,之后说不定会传出什么样的话来,流言之力她算是见识过太多太多了。 长公主也没再坚持,休息片刻之后开口问道:“瑾禾,你觉得那些舞姬如何?” “如何?”陆瑾禾看向师娘子那边,虽说长公主之前说她对于那些舞姬有诸多不满意,但在师娘子调教之下,那些舞女也算是似模似样,根本就不像长公主说的那么糟糕至极。 不过,长公主似乎也没说过这些舞女糟糕,该说是长公主心里的要求要比舞女们所展现出来的要高不少。 “比师娘子的剑舞的确是不如,但应当也不算差。”陆瑾禾想了想,做出了还算中肯的评价。 “这世上能够与师娘子作比的无一不是剑舞大家,你这话等于没说,战舞你也看过,雪舞你也看过,她们的剑舞真能入得其中?” 陆瑾禾沉吟,长公主之雪舞自然是无需多说,谓之仙人之舞毫不夸张,至于战舞,那些战卒也是久经训练,其配合让人赏心悦目。 但要说这剑舞能否加入其中,陆瑾禾试着想想了一下,这剑舞若是强行加入其中的确是让总体失了些美感,也难怪长公主想要另寻他人。 但陆瑾禾也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将剑舞带上那场冰嬉会中,半路出家的她在剑舞一道上就连半吊子也算不上。 “你也看出不行了?”长公主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我太过急功近利想求得尽善尽美,以至于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知道瑾禾你不想出风头,但我希望作为朋友恳请你帮我一次。”长公主十分伸出手来将陆瑾禾的手握住,十分真诚地说道。 此时,一些人的视线已经有意无意地瞥向了这边,她们这位长公主平日里可不会对他人表现出如此亲昵的一面,至少当着大众的面不会如此。 陆瑾禾此番本已经打定了主意参与其中,一来是为了回报当日师娘子的看重调教之恩,再者也算是维护一下将军府的名声。 对,只是维护罢了,毕竟之前将军府的名声因为她这个四小姐实在是掉了太多,此番即使能够舞出惊世之舞,将军府的四小姐也不过是将一无是处从身上摘除。 至于违背礼数无家教这样的称号,除非她有朝一日能够干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否则的话,她的名声指定是好不了的,对于这一点陆瑾禾还是有自知之明。 第一百六十章:解困 “既是长公主诚意邀请,那瑾禾也只能厚颜一试,只希望不会辜负殿下您的期望。” 对于陆瑾禾的回应,长公主的眼睛已经成了两弯月牙,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陆瑾禾这边受长公主之邀加入冰嬉会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柳氏的耳朵里,虽说心中有些不忿于陆瑾禾的“不守规矩”,但有长公主出面她也不便于多说什么。 只是,这对于陆瑾禾的针对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陆瑾霆的身上。 虽说陆瑾霆一直不愿意多见那位莫小姐一眼,但对于这段婚事柳氏可谓是上了心,这不仅仅是作为太后娘娘的亲赐婚事。 在柳氏看来那位莫小姐知诗书识礼仪,与将军府也是门当户对,这确为良配。 抱有此等想法,柳氏甚至于借着陆瑾霆不在的时间里将莫小姐带入了将军府,且不说陆瑾霆是如何想法,柳氏如今倒是和莫小姐“婆媳和睦”。 此番柳氏与莫小姐把手游园已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府里的人都在议论,这位莫小姐何时上门来做他们的少将军夫人。 不过,相对于其余的人看她们,莫小姐的心里却是忐忑不已,在 “莫小姐,许久没见,不知最近可有甚进益?”柳氏如往常一样摆出了长辈的姿态。 若是换做你之前,莫小姐定然不会有甚反应,心中甚至还会生起不少鄙夷,毕竟这柳氏虽为将军夫人,但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文人雅士。 但现在却不一样,自家这边受到了来自太后的压力,若是她莫诗予入不得将军府,那尚书令的位置恐怕得易主了。 什么莫令君,什么士林之首,太后一声令下,依旧是难保自身。 “最近倒是读了一些从西面来的诗书,也学着做了一些诗词,奈何见识浅薄,读出来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莫小姐感慨道。 “诗予你也别在意,这完全是那些凡俗之人不懂得诗词之美。” 柳氏这话虽这么说,但却没有让莫小姐将她所作之诗词念上一遍。其原因嘛,那就是柳氏此人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介俗人。 两人又游了片刻之后,柳氏终于在闲话之中带入了正题:“诗予,你与我家瑾霆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了,其人品如何你也知晓。” 莫小姐微微一愣,在心里苦笑,直到现在位置她与少将军陆瑾霆才见过不到三次,其人品才能皆是从柳氏的嘴里听说。 只不过,这一切都不能算是问题,毕竟他们莫家是无法拒绝太后的旨意。 “少将军乃是当世英雄。”莫小姐回应道。 柳氏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既是如此,那等我们这边挑选个良辰吉日,走过婚求之礼,让诗予你与我家瑾霆结为连理,你看如何?” 如何?自然是不愿!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够止于莫小姐的心里。莫小姐到底是个心思剔透之人,她心里明白那位少将军的心也不在她身上。 但那又如何?她并没有多余的选择,莫家之女光环万千,只不过再如何饱读诗书也无法上得朝堂,如此她的结果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被嫁出去,以此来维持莫家的地位。 “全凭夫人做主。”莫诗予让自己脸上的无奈尽去,多了几分羞赧之色,引得柳氏哈哈大笑。 “有如此贤惠多才的儿媳,将军在外也应当安心了!” “话虽如此,但少将军对于诗予……”莫小姐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柳氏摆手打断了莫小姐的话,并开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镇远将军不在,那就由我来料理瑾霆的婚事,之后莫小姐只需要按照本夫人的话去做就行!” “是!”莫小姐低头应道。 入夜,陆瑾禾总算是离了摄政王府,此时她身体已经疲累非凡。在师娘子堪称严苛的指导之下,她很快地掌握了剑舞的感觉。 但不出她所料,即使是被称赞为极有天赋的人,但面对那些专职的舞者,她舞出来的剑也不过是堪堪能看。 着让很多人都在质疑长公主的决定,觉得长公主有着任人唯亲的嫌疑。 但长公主对此置若罔闻,而师娘子对她也愈发严厉。 不过训练归训练,在训练之后,长公主还是邀请她留在舞者专门留设的地方,包括长公主在内,所有舞者都留在此处以培养相互间的默契。 不过,陆瑾禾拒绝了这个提议,坚持要回府去。 她虽说已经在将军府遭到了颇多暗算,但如今那个地方,那个小院才能够让她安心歇息。若真换了地方,陆瑾禾觉得自己没有被累垮,反而心先奔溃掉。 好在对此,长公主也表现出了理解的一面,派人御车将她送回将军府。 陆瑾禾在略显清冷的车厢里打着盹,身上积蓄的疲惫让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即将睡去的一刻,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那颠簸让陆瑾禾的精神立马回复了大半,紧紧地握着袖中匕首。 “发生了什么事?”在车停稳之后,陆瑾禾开口问道。 “是少将军在等候四小姐!”马夫回答道。 在朝廷刻意为之下,如今的陆瑾霆在京城几乎已经达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境地,大有让他成为第二个镇远将军的感觉。 “原来是兄长!”陆瑾禾跳下了马车而后对马夫说道,“明日劳烦了。” 马夫笑着回应道:“四小姐客气了,这是小人本分,按照公主说的,还望四小姐您好生休息,之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容易。” 说完这句话之后,马车道了声告辞之后便驾车离去。 陆瑾禾回过头来看向自家兄长,在门前灯光之下,她能够从陆瑾霆的脸上看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之色,这完全不似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陆瑾禾琢磨了片刻,她觉得能够让自家兄长表现出如此状态,并且如此深夜还在等候着她,那应当只有一个原因桑榆,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另外的事情让兄长颓丧。 第一百六十一章:尽心 “今晚夜色尚佳,我们兄妹二人走一走赏赏月如何?”见兄长久久不语,陆瑾禾只能先开口把沉默打破。 “夜色尚佳?”陆瑾霆抬起头看着天空之中零星的星光还有不时传来吹来的寒风。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陆瑾禾白了自家兄长一眼,而后回身离府而去。 经过冷风吹拂,陆瑾禾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 陆瑾霆快走几步,来到了陆瑾禾的面前,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陆瑾禾的身上。 “兄长这十分体贴不知给了桑榆姐几分?”陆瑾禾揶揄道。 陆瑾霆干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听说你接受了长公主的邀请,加入了冰嬉会中?”陆瑾霆将话题转到了陆瑾禾身上,很显然,对于自己的事情他并没有想要应当如何言语。 明明是边境英勇无敌的少将军,但面对自己的情感却讷讷青涩如同少年,这让陆瑾窃笑不已。 不过,陆瑾禾也没有去调侃,任由兄长去整理自己的情绪。 “是接受了长公主的邀请,毕竟这是难得露脸的机会,镇远将军家的四小姐这些年所为堪称离经叛道,总得做些事情让别人对我这四小姐改观一些。” 陆瑾霆面露惊讶之色,毕竟自己这个妹妹似乎很少在意别人的目光。 此时的陆瑾禾就算没有回头看自家兄长,也明白他心里的意思,抬头看着天空零星点缀。 与其说是改变了态度,还不如说是她不愿意去当那天煞孤星。 “兄长,现在你的心情应当收拾好了吧,该说说正事了。”陆瑾禾停下脚步来转向面对陆瑾霆。 陆瑾霆犹豫了片刻说道:“你的事情也是正事。” 陆瑾禾微微一笑,指了指陆瑾霆后方:“若兄长再不将话题拉回去,那小妹我也只能回去休息了,说实在的,我现在的确是有些乏了。” 陆瑾霆陷入了沉默之中,在见到陆瑾禾真的有回去的意思才开口道:“柳姨已经准备去莫家提亲了,今日把为兄我强行拉了回来并告知了此事。” “兄长如今手上的事务颇多,难道不能以此来行缓兵之计?”陆瑾禾疑惑道。 陆瑾霆叹了口气道:“当然是用过了,但柳姨说终身大事大于天,手上的事情都可以暂且放下,若是摄政王或者长公主不允,那她就去找太后。” “真没招了!”陆瑾霆叹道。 “我可以去寻摄政王想想办法,但桑榆小姐那边,需得兄长您自己努力一些才是。”陆瑾禾正色道。 当提起桑榆的时候,陆瑾霆面露难色,很显然,这位驰骋沙场英雄无敌的少将军在面对那位医女的时候,依旧无法真正地拿出一番气势。 见此情形陆瑾禾不禁摇了摇头:“正如兄长所言语的那样,就算是摄政王真的出面,也无法真正去违逆太后的影响。” “我明白。”陆瑾霆眼神一黯。 见此情形,陆瑾禾不禁想到,若此番兄长真被逼着娶了那位莫小姐,那之后的人生很可能便会在阴郁中度过。 相比于在成亲之后慢慢将感情培养起来,陆瑾禾更愿意去相信契合的灵魂更能够带来幸福。 “来日,我们一同去见见桑榆小姐吧!”陆瑾禾开口道。 陆瑾霆微微一怔,而后苦笑道:“桑榆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很难被他人影响。” 陆瑾禾面容一肃道:“不管她是否有主见,我这个做妹妹的总有权力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戏耍我家兄长吧!” “没……”陆瑾霆想要否认,但陆瑾禾并没有想听他说下去的意思。 “就这么决定了,之后冰嬉场的防卫会交到兄长您的手上,兄长想要寻我也很容易。”陆瑾禾没有给陆瑾霆反驳的余地,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径直地向将军府走去。 陆瑾霆不禁在心里感叹,自家这妹妹真的不似以前,至少这份担当是之前说不曾拥有的。 第二日,陆瑾禾依言找到了李棠安,虽说在此时她很不想劳烦摄政王,但兄长之事,办起来可不能拖沓。 听闻了陆瑾禾的描述之后,李棠安很爽快地应承了下来,去觐见太后的时候,李棠安只道如今少将军身上职务缠身,成亲之事需得放到年后。 如今这冰嬉会毕竟是长公主与摄政王协作举办,不能出半点差池,基于这一点太后总算是做出了让步。 只是,太后做出了让步,柳氏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要陆瑾霆略有空闲,柳氏便会将莫小姐带到他的面前,甚至于还会亲自带着吃食,去冰嬉场寻陆瑾霆。 若是让不明就里的人看了去,此时的莫小姐真如陆瑾霆刚过门的媳妇。 对于这一点,陆瑾禾只能表示爱莫能助,能够让太后宽限一些时间已是极限。 就在陆瑾霆和莫小姐开始纠缠时,冰嬉会如约而至,是年冬月,大雪延绵数日,整个燕国京城成为了一片雪国。 冰嬉之会开启,有不少人冒着大雪涌入京城之中,当然,这些人并非都是来观赏冰嬉会,其中有不少人是为了借着这个盛会来做生意。 冰嬉会前所未有地向百姓开放,这让京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早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的李棠安先在王府周遭设立了坊市,就算那些未得进入会场的人,也可以借由坊市来参与到这场盛会当中。 只是,外面的热闹与陆瑾禾倒是没有多少干系,此时她真愣愣地看着眼前那柄无比贵气的保健,和在冰上嬉舞的刀靴。 依靠着以往打下来的剑舞根基,和武功底子,她几对于剑舞的驾驭力让长公主和师娘子惊叹不已。 师娘子甚至说,若是再给陆瑾禾一些时日,那这场冰嬉会的剑舞将成为流传于世间的仙迹。 且不说师娘子此言到底是有几分真心几分恭维,在此时的陆瑾禾心很难平静下来,一旦想到要在千万人面前舞剑,陆瑾禾就心虚了几分。 到底不是出生科班,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若是在众人面前丢了丑,为将军府争脸是做不到了,抹黑倒是可以。 第一百六十二章:舞 今日天色极好,好几天的大雪停了下来,这一切就好似老天助力一般,有不少人都觉得这是老天在预示着新的一年中,大燕的将天地协力。 换装室中,陆瑾禾开始调整自己,在这些日子与舞姬们的协力共舞之下,她的实力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师娘子直叹,陆瑾禾简直就是为剑舞而生。 听了师娘子这话,陆瑾禾不禁想起了以前,应当说是前世,那时候自己觉得应当是为爱而生。 如今想来,这话还真的有些“不知人家疾苦,只观眼前方寸”的意思。 正如师娘子的舞辞所言“天苍苍命何薄,地茫茫人如草”,这辞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吉祥的辞令,但陆瑾禾却觉得这辞格外地适合。 至少这并非是空悲天地,大燕百姓所遭遇的灾祸不断,且与天相抗艰难求生,人如草之贱,人如草劲。 这舞辞的其余部分也是极好,只是少了几分烟尘之气,尽皆是颂扬大燕英豪。不过,这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毕竟此番作为便是让大燕百姓观大燕军威军貌。 “四小姐,我们得开始准备了!”就在陆瑾禾发呆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师娘子的声音。 陆瑾禾转过身来,略带担忧的问道:“师娘子,我真的可以?” 师娘子笑道:“四小姐这个时候问这话已经晚了,就像是敌军再前,若是退却,那便是耻辱战死,向前说不定还能寻的一线生机。” “师娘子,您这比方可不怎么吉利!”陆瑾禾轻声叹道。 话虽如此,陆瑾禾的心情总算是平稳了不少。这毕竟是她的选择,至于这选择之后会带来什么,那只有等上去了才会明白。 外面声乐战鼓已然响起,兵卒们高昂的呼和之声让陆瑾禾的精神一振,而后心也随着战鼓跳动,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千军万马。 那是父亲和兄长,还有之前陆家先辈已经无数戍守边关的兵士们所看到的场景,陆瑾禾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已经开始沸腾。 镇远将军府的儿女当如是!大燕儿女当如是! 陆瑾禾起身来拿住宝剑,屈指一弹,宝剑的嗡鸣声开始回应起陆瑾禾的心情。 “我去了!”陆瑾禾对师娘子说道。 师娘子笑着说道:“这不过是一场演舞而已,四小姐这样子就好像是上战场一般。” “将兵雪戟秀银芒,龙蛇缠雪世无双,师娘子您的辞写的不就是金戈铁马吗?”陆瑾禾的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我父若是听到今日之辞,定然也会赞叹不已。” 师娘子脸一红,竟是难得的羞赧之色,但随后便是一声叹息:“好镇远将军当世英雄,妾身终究是陷于风尘,难以企及也。” 镇远将军陆渊,少年得意屡立战功,那时候也是大燕所有女子想要嫁的人,而师娘子就是其中之一。 在前世之时,陆瑾禾其实并不明白当时师娘子看她的眼神为何那般柔和,完全不似其他人那般,要么就是对她家世的畏惧,要么就是对她的鄙夷。 直到后来,陆瑾禾去寻师娘子的时候,发现了她藏在房里的《将军猎虎图》才明白,这师娘子亦是长情之人。 “北方蛮人今春应当就会退却,我父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朝。”陆瑾禾笑着说道,“那时候,瑾禾会邀请师娘子来将军府上舞一曲,以庆贺我父凯旋。” 师娘子纤指点在了陆瑾禾的额头上:“现在就不要有多余的心思,好好应对眼前的冰嬉之会吧,相信四小姐定然会惊艳所有人。” “是吗?”陆瑾禾的脑海里出现了李棠安的面容,那人的脸上难得有其他表情,即使内心觉得不错,应当也很难看到他表情变化吧! “曾有人说,舞者有三重境界,其一是为他人而舞,其二是为己而舞,其三则是为苍生而舞,如今看来,四小姐你已经进入了第一重境界。” “还有这说法?”陆瑾禾一脸惊讶地看着师娘子。 师娘子微微一笑道:“这话当然是信口胡诌的,不过妾身的确觉得四小姐应当是到了为谁而舞的境况,还希望那人是值得四小姐为他而舞。” 陆瑾禾没有再回应师娘子,不过在这调侃之下,她算是真正地平静下来。 观台最高处,天子与太后并坐,摄政王李棠安坐于天子下首,皇叔周常坐于太后下首,其余百官侍从陪侍于旁。 第一次在外受万民朝拜,小皇帝看上去有些局促,不过,在太后的一个眼神之下,小皇帝立马正襟危坐,自生一股威严。 对于这些,周皇叔并不怎么感兴趣,他的视线完全在冰场之中。 这冰嬉之会本是军武演练,但这一次,即使是军卒的战舞也较之以前有了改变,不仅仅是展现刺杀战斗之术,而是多了几分美感。 如今北燕受到中原诸国的影响,崇尚什么凋零之美,每每诗会之时都是一群自诩才子的人伤春悲秋,肆咏风月。但那些在周皇叔看来都是粗鄙至极,正所谓去风骨留其皮。 而眼前这战舞,才是真正的大燕之美。 “摄政王此番真是花了大力气,如此盛景,让我想到了先皇在世的时候。”周常这一说,太后顿时皱起了眉头。 李棠安笑道:“皇叔过誉了,这些不过是将士用命,本王所做之事不过是这片场地罢了。” “我若是记得不错,这府邸应当是先皇为王爷修建,如今王爷如此轻易地将其一分为二,是否有些辜负先皇的好意?”方丞相在一旁说道。 要知道御赐之物所有人都会小心翼翼地保存着,那可是圣恩。 “丞相大人,这本是普天同庆的日子,有些话就不必多言了。” 说话间方丞相看向了太后:“臣下每每来到王府之前,都会驻马片刻,以追思当日先皇荣光,如今此处已成此般模样,实在是有些伤感,若是冒犯了王爷太后实属罪过。” “丞相大人这话也没错,当初丞相大人还是为奉常大人养马,圣恩浩荡让其至于宰相之位,难免不伤怀。”周常假做随意地接了一句。 第一百六十三章:交锋 方丞相脸顿时一黑,这是他发迹之后最不愿意别人提及的事情。 那时候太后岁不及笄,他也不过是奉常魏巡的马夫。不过,方丞相在未发迹的时候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让奉常大人举荐了方太后入宫,这才有了从马夫到丞相的升迁奇迹。 这也是方丞相身上最为士人说诟病的一点,那就是出生低贱。 若是其他的人说这话,方丞相定然是不会与其干休,但说这话的是周常,这位周皇叔是朝野上下有名的直肠子,说话没遮拦。 方丞相强压自己的火气,勉强地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来:“皇叔说的不错,如此恩德古今诸国都是罕见,方某若是不感恩,岂非成了狼心狗肺之徒?” 说话间,又将话题带到了李棠安身上。 李棠安眉头微皱,这府邸的确是御赐之物,自己这番作为若是以常理来讲的确是不太妥当,甚至有拿天子之物收买人心的嫌疑。 如今方丞相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在太后面前猛戳他的肋骨。李棠安在此时并不想与丞相大人有冲突,但这时候若是不予以一些还击,那他就坐实了肆意损毁御赐之物的罪名。 李棠安深吸了一口气道:“先帝曾言,国之根本在民,民若安则国盛,民若不安则国敝。” 方丞相冷哼一声道:“现今我们谈的是府邸的事,而王爷您拿出这些大道理来,也不过是对这件事情进行掩盖罢了。” 李棠安十分不屑地瞥了方丞相一眼,继续说道:“这是先皇说的大道理,更何况,本王截府为这冰嬉场,本就是为了安定民心,坊间之称道之声,丞相大人若无耳疾应当能听出来。” “坊间屁民,他们能懂什么仁义礼法?”方丞相冷哼了一声道。 “百姓自然是不懂你们那一套仁义礼法,不过,这却不妨碍他们明白谁是在为他们做事,谁在他们上面作威作福!”李棠安毫不留情地顶了回去。 “听说最近丞相府又在曲云郡拿下了不少土地,一些失去了土地的农夫想要进城告官,其结果是他们连郡城都没进就被人灭了口。” “你,你……”方丞相憋得脸通红,看着太后越发阴沉的脸,方丞相连忙解释,“这件事情下官已经去调查了,是下面的人以丞相府的名义兼并土地,下官已经派人严惩了。” “严惩?”李棠安冷笑了一声,“方丞相的意思是在事情兜不住的时候,只不过是让那人降级,那些被害死的百姓甚至得不到分毫抚恤?” 说话间李棠安起身来朝着方丞相靠近,李棠安虽相貌柔和,但身长却足有八尺,加上常年习武,此时的李棠安展现除了惊人的压迫力。 在他靠前只是,方丞相欲要后退,不经意间打翻了坐塌桌案,让茶果掉了一地。 “行了!”见方丞相如此囧态,太后终于开了口。 “今日冰嬉会本是高兴的事情,你们当着天子的面冲突至此,不觉得有失体统吗?”太后对着李棠安呵斥道。 李棠安对着小皇帝微微躬身道:“天子应知,官不为民只为私利计,那便是国家衰弱的开始,如今我大燕四周强敌环伺,内若有昏官当朝,那当如何抵御?” 说话间李棠安的视线转向了方丞相:“当然,本王并非说方丞相是佞臣,只不过这朝野上下,分门结党之事属实不太妥当,丞相府掌管天下吏治,需得甚行才是。” 有了太后的撑腰,此时的方丞相也镇定了不少,面对李棠安的咄咄逼人,方丞相开口道:“如今这天下吏治民虽在我丞相府,但上至公卿认命,下旨郡守属官,那一项不过你摄政王府?” “若说这大燕吏治腐败,你这摄政王也脱不了干系!”方丞相起身来,双方竞争,倒是让不少人将原本放在冰场的视线转向了观台之上。 就在李棠安与方丞相之间的“战争”越演越烈的时候,一人执剑踏冰而出,如同剑仙下凡,正是陆瑾禾! 此时的陆瑾禾身着玄色,与地上之雪形成了鲜明对照,清风拂过衣袍飘散让她的身上更多了几分仙气。 原本高昂的战鼓声转变为柔美的曲调,陆瑾禾伴着着曲调入场,如同仙人游历凡世观世间疾苦。 在陆瑾禾滑行于中央之后,声乐一转,从柔和变为激昂之声,陆瑾禾拔剑而舞,此时从剑仙变成了战场之上驰骋的女将,其英飒之气,让人为之赞叹。 而后陆瑾禾脚尖轻触于地,飘然而起,做仙人飞升之状,当其落地,所有人都为之心惊,生怕她跌倒于冰面上。 李棠安停止了对方丞相的抨击,而左丞相也没有对李棠安再做挑衅,两人之间的战争,似乎因为陆瑾禾的出现而停止。 陆瑾禾一曲舞罢,躬身退于冰湖边缘,声乐骤然而止。 而后,一系白衣的长公主带着舞姬入场。此前陆瑾禾之剑舞,已可用惊艳来形容,但在长公主带着舞姬出现之后,陆瑾禾仿佛在一瞬之间失了颜色。 此时的陆瑾禾静静地站在冰面上,如同一个忠诚的护从。 “这陆瑾禾的风头全被人抢了去。”在另外一个观台上,将军府一家在此处,此时说话者为陆予政,而他身边则是老太太。 一身贵气的老太太到底年老了,眼睛有些不好使,她看陆瑾禾的时候几乎是欢迎游动,她自然是看不出陆瑾禾的惊艳之处。 好在陆予政这个好孙子给她讲解,在听到陆瑾禾的风头被长公主盖住的时候,老太太笑着说道:“长公主高贵,陆瑾禾自然是比不得,如今能够作为衬托的绿叶已是她之服气。” “老太太说得对,只不过陆瑾禾这人可是贪心不足,此后定然会有不少怨言。”陆予政做出一副神算子的模样。 莫小姐之事,柳氏已经十分严肃地警告他莫要多想。陆予政不敢去惹少将军的麻烦,但这怨愤却放在了兄妹二人身上。 第一百六十四章:刺杀 柳氏对于两人的对话倒是没甚感觉,倒是陆瑾禾的剑舞让她看到了某人的影子,这让她在心里高兴陆瑾禾为将军府争脸之余,心头也难免别扭不已。 “容熙”这个名字明明已经逝去了很久,但“容熙”的影子如今在她看来却无处不在。 一定要设法将这丫头弄走!柳氏在心里狠狠地说道,不然她之后的日子都很难过安稳。 “啊!”就在此时,观台之上传来了惊呼之声。 就在方才,所有人都沉浸在长公主的绝妙舞姿之时,长公主身后的舞姬中忽然有两人急速而出,袖中匕首直刺向在冰湖中待命的陆瑾禾。 此时的陆瑾禾正在小憩,因为之后她还有着与长公主共舞的表演,当两名舞姬化作刺客而来的时候,她只能在匆忙之中做出后退的举动。 好在剑舞所练就的身体协调性让她短暂地避开了要害处,但即使如此,她的手臂也被划伤。 两名舞姬自然不甘心,再次向陆瑾禾袭去。 由于之前是处于表演之中,这场刺杀也被当成了表演的一部分,让护卫在冰湖周围的陆瑾霆和雷霆近卫没有立时做出反应,直到陆瑾禾被刺杀之后慌忙逃跑,陆瑾霆才反应过来。 “保护长公主!”陆瑾霆先对属下发布了命令,自己则踏着刀靴向陆瑾禾冲了过去。 此时的陆瑾禾已经被两名舞姬逼迫得摔倒在地,眼看就要丧命在舞姬的刺杀之下,但斜刺里却忽然飞出一根羽箭,刺耳的尖啸声后,在前方的舞姬直接被定死在了冰面。 众人寻箭看去,只见一个人影在射出这一箭之后便闪身离开。 有心人略微估算了一下引弓者与那刺客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一百二十步,在如此距离之下能够精准命中其定然是勇力非凡的神箭手。 此时且不论那忽然施以援手之人的身份如何,眼下虽说是射杀了一人,但刺客可是有两个,在同伴被射杀之后,另外的舞姬攻击越发凶狠,陆瑾禾只能在冰面狼狈翻滚以求脱身。 “喝!” 一声暴喝如雷霆一般,而后那舞姬直接被一杆透体而出的长枪带出了十余丈远,而后倒地上血与冰融为一体,这状态显然是活不了了。 其实陆瑾霆的本意是想留活口,他想要知道是何人想要谋害自己的妹妹,但在这要命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了更为稳妥的方法来保住妹妹的性命。 陆瑾霆迅速来到了陆瑾禾面前,将依旧处于发蒙中的陆瑾禾牢牢护住,而后低声问道:“没事吧!” 回过神来的陆瑾禾此时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自家兄长,要说怕,自然是怕的,只不过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过迅速,让她这种情绪化为了闪避的勇气。 若是以往,她说不定会当场哭起来,但在这时候,她却觉得今日所遭遇的危险算不得什么。 “兄长,我没事儿,千万别让长公主受了惊吓,否则的话你这个冰湖护卫可是难辞其咎。”陆瑾禾平稳了心神之后开口说道。 看陆瑾禾如此平静,陆瑾霆心疼之余也安心下来,命令手下来护卫陆瑾禾,自己则往长公主那边行去,而来陆瑾禾身边护卫的正是那位近卫队长陈雷。 “陈大哥,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处吧,接下来可能会有不小的动~乱。” 陈雷微微一愣,大概是没有想到陆瑾禾居然能够记住自己。 “难道是有人下令不能脱离此处?”陆瑾禾眉头微皱,虽说这刺杀来得突然,但在镇定之后,她能够想到几个可能对她动手的人。 说话间,陆瑾禾望向最高的观台上,那里就有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 陈雷点头道:“雷霆近卫配合京都营的兄弟们已经开始封锁起冰场,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离开此处,若是小姐您担心陈雷护卫不足,陈雷便多叫些兄弟来此处。” 陆瑾禾摇头道:“这倒是不必了,兄长既然将我交给了陈大哥,那就说明他对陈大哥十分信赖,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不会去质疑兄长。” “只是……”陆瑾禾看着冰湖中央的两具尸体,心头沉重了不少。 这场冰嬉会本是用以振奋军民之心的,没想到还有人这样来闹,这已经无法用私怨来定义了,想必此时李棠安应当十分头疼。 就在陆瑾禾想着李棠安的时候,言七带着人来到了两人面前。 陈雷此时不清楚言七的路数,长剑一横挡在了陆瑾禾的面前:“你是何方人马,来此处作甚?” “陈大哥,这是王爷身边的人,不必如此。”见到言七之后,陆瑾禾长舒了口气,今日她的命应当是保住了。 所有陆瑾禾说明,但陈雷依旧没有让位的意思,言七也没多说什么,开始在陆瑾禾的周遭布置起了防御,以防有人对陆瑾禾发动暗算。 “有眉目吗?”陆瑾禾开口问言七道。 言七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四小姐,您得做好准备,此番你或许无法得到一个合理的结果。” 陆瑾禾心头一震,指了指天,言七对此并没有做应答,但那意思已经十分明了,天子更确切一点,应当是太后。 在那位太后看来,她这个将军府的小丫头便是长公主与摄政王结合的唯一阻碍。 只不过,堂堂太后,居然选择如此不体面甚至说有伤国体的方式来对付她这个小女子,这实在是有些过头了。 “四小姐,来这边坐吧!”言七将自己的外衫扑倒到了冰湖边缘,对着陆瑾禾说道。 陆瑾禾笑了笑,接受了言七的好意。 “说到底,是言七我自作主张让四小姐您到了摄政王府,否则的话也不会凭空惹出如此多的事端。”言七一脸歉意地说道。 陆瑾禾摇头道:“这也管不得你,谁都想不到那些人居然会选择在冰嬉会动手。” 其实,在心里那么瞬,陆瑾禾心里是有些抱怨摄政王府的,但一想起李棠安,她实在是无法说出抱怨的话语,毕竟之后的一切都是她的选择。 第一百六十五章:囚笼 言七脸色阴沉,对于此事,这位摄政王的亲信看起来也异常恼火,此事恐怕很难和平了事。 陆瑾禾本想要独善其身,但如今看来是没那可能了。深陷局中,只能任由人摆布,谁叫她做不了那个执棋者。 静静地在众人的护卫之中处理着伤口,此番她并没有想要一个这公平的结果,对于她来说,如今能够活着就是赚到了,如此卑微而已。 观台之上,护卫们见太后与天子牢牢护住,在经过最初时的混乱之后,现场的秩序也慢慢恢复。 长公主主动提出让陆瑾霆的人审问舞姬,还有随行侍者,第一时间来排除自己的嫌疑。奈何之后那些随行人员居然自杀在舞房之中,让长公主一时间也无法为自己辩驳。 如今事设长公主,自然不能简单地交由廷尉处置。 身为宗正的周常提议,让长公主禁足在府上,等到水落石出放开解开禁足。若事情最后查明真为长公主所为,那身为皇叔的周常自然要拿出惩戒之法。 周常之所以受人尊敬,那便是因为他做事公道,虽说达不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点,但也能够按照皇族的宗法办事。 从周常成为宗正之后,皇族之中即使无耀世子玉,但也难处狂悖之徒。 当然,公道的宗正大人依旧得就此事询问太后的意见,得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才能够执行对于长公主禁足的命令。 不过,在长公主回府之前要求见陆瑾禾一面。对此,周常没有盲目答应,而是让长公主稍待,自己则去询问陆瑾禾。 长公主也没有拒绝,毕竟她现在极有可能是主导这次刺杀的人。她有着足够的动机,也有着足够的实力。 “这就是我们所知的全部,四小姐若是不愿意去见长公主的话,可在少将军的护卫之下回到府里去,毕竟现在依旧还未确认真正的幕后指使者,四小姐你依旧会有遭遇危险的可能。” 言七在得到周常那边的传讯之后,便在心里估算着各种可能性。此时长公主既然主动提出见陆瑾禾一面,那至少说明,她心里对于陆瑾禾应当是没有抱有杀意的。 当然,这也不排除长公主如此作为是想要尽量掩饰,太后与长公主终究是一路人。 “言七,你这样说法,不就是不容拒绝吗?”陆瑾禾苦笑道。 “不过,我是不相信长公主会选择在这里对我动手。”陆瑾禾开口说道,“她对于这场冰嬉会可比谁的重视。” “四小姐倒是心胸宽广之人,若换做其他人此时应当已经失了方寸才是。”言七感慨道。 “你也别这么奉承我了,不过身在此处,谨守此规罢了。”陆瑾禾随口说道。 她只是镇远将军的女儿,在这个地方,别人有无数种办法让她陷于死境,非但如此,急两她的父亲也会在这些争斗之中受到牵连。 而她能够做的,正如她说的那样,谨守规矩然后随波逐流。至于之后是否有改变这现状的能力,很难,而她也无法看到希望。 带着陆瑾禾来到长公主处,此时长公主已是一身素衣,很显然这禁足之令已由此时而生。 “堂堂长公主被如此对待,很可笑吧!”长公主见到陆瑾禾之后开口说道。 陆瑾禾微微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长公主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她还以为对方至少会先撇清的关系。 不过,长公主的身份尊崇,本想要借着冰嬉会的机会大展拳脚,但没想到的是,此番非但没有能够得到好的结果,反而让她陷入了如此境地,其心头自然是十分不好受。 “不知臣女是否可以寻个地方坐下?” 长公主也没有预料到陆瑾禾会有此问,也是愣了一下,但随后那紧绷的面色总算是舒缓了不少。 长公主长呼了一口气说道:“请自便吧!” 陆瑾禾微微一笑,而后选择在长公主的身份的蒲团上坐了下来,其坐姿自然一点都不似大家闺秀。 “这是你第一次与本宫如此靠近。”长公主开口道。 “殿下,现在就不必端这架子了,在外面的时候你可是主动要求过我要平等相处,今日就来履行旧日之言可否?”陆瑾禾开口道。 这一下长公主愣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轻嗯了一声,也改变来正坐的姿态,学着陆瑾禾的模样随意坐在蒲团之上。 “你的伤还好吧?”长公主看向陆瑾禾的手臂。 陆瑾禾笑着说道:“靠着这些天的努力,总算是能够在冰上行动自由,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要害,这点伤倒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就好!”长公主长舒了口气而后不再言语。 见此情形,陆瑾禾做惊讶状:“难道说长公主此番叫我前来只是为了看看我之伤势如何?” “还能有什么?”长公主白了陆瑾禾一眼,“难道要我对自己未做之事对你道歉?” 陆瑾禾正色道:“道歉什么的自然是不需要,但此番那暗中下手的人明为对我进行刺杀,实则将长公主您也算计在内,若长公主就甘心情愿被如此好算计,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听了这话之后,长公主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但却没有开口。 “长公主此番被禁足之后,之后能够做的便只有嫁给摄政王,让皇家与摄政王之间的关系更加稳固,这倒是和历朝历代的长公主一模一样。”陆瑾禾沉吟片刻道。 长公主脸色由青变白,最后只能颓然垂首,很显然有些事情她也无可奈何。 “经过此番冰嬉之会后我才明白一件事情,为何长公主你心头有摄政王,却又要在其间设置多重阻碍,但这‘自由’二字,与长公主您的身份的确是不太相配。” 对于太后乃至于那位少年天子,长公主的作用便只是为了拉拢李棠安,当然,若是有朝一日李棠安失去权势,长公主便会用以去拴住另外一个朝廷重臣。 此人可能够是某位将军的公子,也能是某位朝臣的继承者。 第一百六十六章:话心 “没想到陆四小姐也是洞悉人心之人。”长公主长舒了口气。 陆瑾禾笑着摇头道:“若真能洞悉人心,那我如今也不会是这般境地,亲姐妹背叛,曾经所爱之人成为了所恶之人,皆因为瑾禾我无法洞悉人心之故。” “丞相府那一家子还真能用位高而德行不彰来形容,遇见他们一家算是你之不幸。” 话到此处长公主停顿了片刻之后继续说道:“不过,你能够及时解脱出来,可算是老天庇佑了。” “这可不是幸运……”陆瑾禾摇头道,这可是她用悲惨的一世换来的机会,正是因为如此,她愿意低下头,并回过身去审视自己。 长公主微微一怔,而后笑道:“的确,你能够从那张网中逃离可不是什么幸运,难道说,这一次你想要教本宫如何逃脱这牢笼?” “不,长公主您误会了。”陆瑾禾摇头道,“我并没有那个本事,但长公主您不一样,有着无比尊贵的身份,也有着无与伦比的才华。” “我?”长公主指着自己。 陆瑾禾点头道:“此番是何人在背后做这一切,长公主心里应当明了,若是长公主真的甘心情愿地受他们摆布,我的命倒是来去自安,但长公主你今后定然难以摆脱他们的掌控。” 长公主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她深深地看中了陆瑾禾一眼,而陆瑾禾也没有回避长公主的视线。 “说到底你就是想要利用本宫去与他们对抗!”长公主冷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听你的和听他们的没什么两样。” “不,这应当是大不一样!”陆瑾禾正色道,“至少臣女对于长公主而言并没有什么威胁,以长公主之身份,想要臣女的命可以随时取过去。” “你到底是轻看了自己,也轻看了镇远将军的声望。”长公主摇头道。 对于长公主的话陆瑾禾不置可否,虽说在前世某些事情她并没有主动参与进去,但那记忆始终是保留着的。 镇远将军的确具有非凡声望,但对于某些人来说,一旦这位镇远将军成为威胁,他们就会不顾国家安危对其施以手段,很显然,陆瑾禾并不想自己的父亲被至于此等境地。 “接下来我会在府上反省,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平静下来的长公主开口道。 陆瑾禾不禁一笑,长公主此般说法已然认同了她刚才的意见,不过,这种以退为进的方式能够起到多大的效果,那便要看太后那边是如何看待摄政王与长公主的这桩婚事。 达到目的后,陆瑾禾已经不必在此处久留,起身准备离开。 “瑾禾……”长公主唤了一声,却没有将话语继续下去。 陆瑾禾沉吟片刻道:“我并不介意被人当成棋子,即使执棋者是我之友人,至少这证明我的确是有些用处。” “也许,他就是喜欢你这般的自处之道,甘位于卑处,而又如劲草之于疾风,可屈身而不可折腰。”长公主的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惆怅。 “喜欢?”陆瑾禾沉吟片刻道,“若长公主说的是摄政王那就想得太多了,那人只会在意有价值的人或物,而我恰好在其列罢了。”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长公主不禁大笑道:“原来你是如此想法!” “难道不是吗?”陆瑾禾看向长公主,“身为青梅竹马,摄政王心中装的是谁,长公主应当看得很清楚才是。” 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慢慢变为了苦笑,只是摇着头没有再做言语。 “臣女告退了!”陆瑾禾说完便转身离开。 从公主这边离开,陆瑾禾便立马被陆瑾霆带人护住,这位兄长此时表情异常严肃,虽说冰嬉场周围已经解除了警戒,但陆瑾霆却没有丝毫放松。 在他的视线之中,任何人都可能对陆瑾禾出手,这让被护住的陆瑾禾有些不自在。 兄长是不知道内情的,而陆瑾禾也不希望他知道内情。兄长终究要成为护卫国土之将,他若是对自己所效忠的朝廷产生疑惑,那在战场之上便会迟疑,这是为将者最为忌讳的事情。 “兄长不必如此紧张,雷霆近卫已经足以让任何宵小收起多余的心思。”陆瑾禾开口道。 “你倒是放松得很,一点都不像是刚被刺杀的人。”陆瑾霆的脸色依旧十分难看,毕竟是有人当着他的面伤了他的妹妹。 “对于凶手是谁,你可有眉目?”陆瑾霆皱眉问道,“是长公主,还是……” 陆瑾禾开口道:“兄长且安心,柳氏虽然对我憎恶异常,恨不得把我踢入地狱中去,但其身份已经注定了无法在冰嬉场上动手。” 听了妹妹的话,陆瑾霆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管如何,对于这个家他还是十分重视的。 “非柳姨,也非长公主,那会是谁想要对你动手?”陆瑾霆问道。 陆瑾禾摇头道:“这些就交给廷尉那边去查吧,我们终究是外行人,兄长您也该好好考虑一下桑榆小姐的事情。” “如今这般景象让我如何能够只顾自己?”陆瑾霆摇头一叹。 陆瑾禾佯装愤怒道:“兄长若是自己懦弱承认就是了,想要拿我这个妹妹做盾牌,我可不会认的!” 陆瑾霆愣了一下,之后细细琢磨之后才弄明白陆瑾禾的意思。自己这妹妹是在嫌弃他面对桑榆的时候没有勇气,只能找寻各种事情来回避这段感情。 其实在以前或许会如此,但从桑榆失踪到再次重逢,他已经完全改变了以前的态度。 他甚至已经可以在言语中暗示桑榆,她愿意娶她为妻,而桑榆应当是接受了她的暗示,这些日子以来,也与他走进了许多,甚至主动担起了为老兵们看诊的任务。 这不就是在对他的暗示做出回应,并承担少将军夫人的责任吗? 陆瑾霆相信,假以时日他与桑榆的婚事定然是水到渠成。 “放心吧,为兄与桑榆的事情你可不必多管!”陆瑾霆自信满满地说道。 只不过,在听了兄长这番话后,陆瑾禾却莫名地担心起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执棋 “兄长,你真如此自信?”陆瑾禾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瑾霆笑道:“那是自然,为兄与桑榆之间的感情……” 话到此处,陆瑾霆忽然停了下来,身为副手的陈雷正频频看向他们这边,此时他才意识到,身边除了他与陆瑾禾之外还有外人,这显然不是谈论此事的好场所。 “我们先回去吧!”陆瑾霆干咳了两声。 “这样吧,我这手臂受了伤,其他的大夫我也不放心,就让桑榆姐入府来照看我如何?”陆瑾禾提议道。 “这……”陆瑾霆眉头微皱。 陆瑾禾无奈一叹,这兄长也是英雄,在这一刻却不能拿定注意,属实是让人有些头疼。 “就这么说定了,除非兄长你愿意看着我这样伤着,否则的话就让桑榆姐入府!”陆瑾禾说完此言并没有再给陆瑾霆反驳的机会,走向了为她备好的马车。 这马车外附铁甲,由三马驱之。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那外边的铁甲莫名地让她想到监牢,被囚禁于方寸之间着实难受。 就在陆瑾禾愣神的当头,却发现自己被人举起来轻轻放上了马车,她愕然的回过头来,便见到兄长脸上温和的笑容,这笑容将寒冷驱散了不少。 “我又不是小孩子,兄长如此这么可是有失礼数。”陆瑾禾笑着说道。 “你说的那是他国之礼,在我大燕并没那么多形式上的东西。”陆瑾霆说完自己也跳上了马车来担当陆瑾禾的车夫,一鞭之下,铁甲马车往将军府行驶而去,雷霆近卫则紧随其后。 王府之内,李棠安脸色阴沉地听着言七汇报,当听到从长公主随行的侍从中找出了刺客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些刺客是作为死士培养,当我们的人找到之后,那些人便咬碎毒囊自尽了。”言七开口道。 “倒是很常见的方式,人命如草就是如此,不过培养这些死士可是需要不少功夫,如今只是让陆四受了皮外伤,应当不会如此干休吧。”李棠安沉声道。 言七并未予以好应答,眼中闪过犹豫之色。 李棠安面露不满之色,皱眉道:“有什么话说出来,难道你对本王还有所隐瞒不成。” “属下不敢,只是……”言七平稳了心绪继续说道,“王爷应当明白,此次刺杀多半是出于太后之后,意图除去王爷您与长公主之间唯一的阻碍。” “也只能说是无妄之灾吧!”李棠安的言语中带有几分愧疚,这场婚事不管是他还是长公主都不愿意,但太后偏偏绕过了他们本人而朝着不相干的人出手。 不,并非是不相干,而是他与长公主刻意将太后的视线转移到陆瑾禾的身上。 本以为太后多少会念着镇远将军是大燕的用功之臣而有所顾忌,却没想到直接动用了这般手段。 李棠安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即使这一切都在按照他谋划的路线去走,但他此时的心头已经酝酿着一股火气,让他有些难以自抑。 “她还好吗?”李棠安开口问道。 “王爷是问长公主还是四小姐?”言七一开口便被李棠安狠狠瞪了一眼。 言七悻悻然地回道:“四小姐在府中有少将军亲自护卫,还有少将军从外请来的大夫,虽是女子,但其医术似乎十分高明。” 李棠安微微点头,他已经知道陆瑾霆找的大夫是谁。如今有陆瑾霆守护在陆瑾禾的身边,至少其安危不用人担心。 “至于长公主,如今情况可不算太妙,如今查出来的证据全都对她不利,原本由她负责的事务全都交由了别人,就连府中的卫队都被替换,如今长公主可真正成了笼中雀。” 话到此处,言七不禁一声叹息。 长公主应当是翱翔天空的鹰隼,她拥有着大多数男人无法匹敌的才能,只可惜大燕并不会给她一个翱翔的天空,若是长公主出生在南楚,应当会出现一位震惊天下的名臣。 “太后真以为能够掌控一切?”李棠安眼中流露出戏谑之色。 “言七,是时候准备了。”李棠安对言七说道。 听闻此言,言七不禁眉头紧皱,却并没有应声行动。 “怎么,还有疑问?”李棠安不满地问道。 言七正色道:“王爷真决定要这么做?” “难道还要本王再重复一遍?” “但王爷您需明白,若真这样做了,四小姐今后会如何你?一个冷酷的执棋者,一个只将她当成工具的人?”言七难得地顶撞了李棠安。 这话让李棠安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你和花奴似乎都误会了什么。” “真的是误会?”言七深吸一口气道。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花奴的声音:“王爷,茶点送来了!” “本王不是说过,没有本王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吗?”李棠安的言语已经有了几分躁意。 “也罢,今日也的确是有些乏了,言七,若是你不愿意,那本王就让其他人去将军府提亲,让太后彻底打消以婚事控制本王与长公主的念头!” 说完这句话之后言七挥了挥手让言七退下,言七还想说些什么,但李棠安很显然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如此他只能离开。 言七没走几步便听到有人从身后追了上来,他就算没有转身,也知道身后之人是谁。 “言七,你不应当如此顶撞二皇子。”花奴开口道。 “花奴,需知此处是大燕,你这称呼只会让王爷他陷入更大的麻烦中。”言七开口道,“若是没别的事情,今日言七就不奉陪了。” 花奴摇了摇头,表情颇有些无奈。她快走几步到了言七身边,挡住了言七的去路。 言七眉头一皱,一伸手就想将花奴擒拿,但花奴敏捷地退后一步,躲过了这一记抓击。言七欺身而上,但花奴总能够保证合适的距离巧妙地避开言七的攻击。 但论身法,言七很显然是不如花奴的。 在经过一番交手之后,言七终于停了下来,并发出了沉重的喘息声。 第一百六十八:介入 “花奴,这些年来你做着这丫鬟的活儿,但手上的功夫却一点都没退步。”收手之后言七也平静了下来。 “因为会有派上用处的时候。”花奴说道,“你方才不应当那样顶撞摄政王,他有自己的考量,而我们只是协助者而已。” 言七苦笑:“这些我的确是有欠考量,只怕王爷如此下去最后会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王者,不就如此?”花奴喟叹道。 将军府,这一次受伤有兄长在,陆瑾禾自然是得到了悉心照料,应当说她第一次感觉受伤并非是一件坏事,没有找茬的人,而且还能好吃好喝地供着。 至于那次刺杀的事情,的确是传遍了京城,外面的议论陆瑾霆与知夏都没有告诉她,虽如此,她却也能想得到。 将军府的四小姐被人刺杀,定然是得罪了谁,不然人家怎会平白无故的动手? 此类言语陆瑾禾已经听过不止一次,自然是不会觉得新鲜,但陆瑾霆和知夏却依旧认为,这些流言会影响到她的身体恢复,却不知陆瑾禾早已经是对这些言语有着极大的抵抗性。 闲来无事,陆瑾禾看起了闲书《流年记》,这次是作为侍女兼书友的知夏姑娘从燕京书房买来送给她的。 如今陆瑾禾的院子里丫鬟多了,知夏的月钱也长了不少。不过知夏素来是节俭惯了,这本书想来是她近日以来第一次花钱。 可惜的是,这《流年记》的作者道石山人今日不知是文笔遇到了瓶颈,还是有其他的事情,已经有许久没有能够拿出后续。 陆瑾禾此时也只能将前面的故事来回翻看,以打发闲暇时间。 忽的听到外面传来了喧嚣之声,陆瑾禾本来不想管,这些天来这种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都被雷霆近卫给当了回去。 其中有几次似乎是柳氏前来,结果亦然如此,陆瑾禾估计,那之后柳氏应当没少去寻兄长的晦气。 虽说陆瑾禾不觉得柳氏会选择对她有所作为,但看着其吃瘪的确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陆瑾禾听知夏说,柳氏因为那位莫小姐的事情与兄长陆瑾霆大吵了一架之后,兄长便布置了此间防卫,非必要的时候绝不踏足将军府。 正如陆瑾禾说预料的那样,外面的喧嚣很快便得到平息,不久之后熟悉的药香气飘入屋内,而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四小姐你又在看书,不是说过你需要好生休息吗?”桑榆的言语之中带上了几分责怪,“看来我真得请知夏小姐好好看着才行。” 陆瑾禾抬起头来笑道:“这一点桑榆姐您就想差了,知夏对于我这四小姐可谓是毫无办法。” 桑榆摇头叹道:“我也听了她的抱怨,说某位四小姐嘴上答应下来,但只要看着的人前脚一离开,她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即使手上没有书,也会默默地坐在床上发呆。” “与其伤神,不如给我找点事情做,知夏总是贴心的。”陆瑾禾笑眯了眼睛,一副自得的模样。 这也让桑榆感觉十分无奈,陆瑾禾是她遇到的第二个不遵医嘱的人,而第一个便是陆瑾禾的兄长,其受重伤之后依旧不惮带伤上阵。 “这几日如何?”桑榆坐到了陆瑾禾的一边顺势问道。 “身体的话还好,得亏他们没在匕首上淬毒。”陆瑾禾略有些后怕道。 虽说她明白敌人就是冲着要把她杀死来的,但她还是在心里感激了一句这次对方手下留情。 若是换了将军夫人来策划此事,那定然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在诊查完毕之后,桑榆松了口气,而后便要起身告辞,这其中多少也有着避开陆瑾禾的意思,虽说这几日以来陆瑾禾并未刻意提及陆瑾霆的事情。 就在桑榆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陆瑾禾拽住。只见陆瑾禾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眼中带着乞求的神色。 “四小姐,你需要好好休息。”桑榆无奈叹道。 “桑榆姐还在生我的气?”陆瑾禾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一日情急之下说了那番话,现在想来,兄长与桑榆姐的事情还是应当由你们自己决定。” 桑榆重新坐回来了陆瑾禾身边,此时的陆瑾禾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你家兄长也许对我并没有那种感觉!” “啊?”陆瑾禾一脸愕然,身体忍不住前倾了几分,这忽然的动作让带动了她的伤口,顿时疼得她吃呀咧嘴。 “斯……”陆瑾禾一边抽着凉气一边问道,“此话何解?” 自家兄长对于桑榆的感情陆瑾禾是再清楚不过了,那可谓是情根深重,也正是如此才不惜冒着抗旨的风险一直顶到了现在。 而桑榆此时眼中的幽怨让陆瑾禾也明白,桑榆对于兄长也是有感情。 桑榆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每见我除了说老兵的事情,便再也不言其他,甚至连与我在一起小憩片刻的时间里,他都只是沉默不言,有一次甚至直接睡着了。” “想来,少将军对于我这好样的老女人已经是厌烦至极。”说完这句话后,桑榆幽幽一叹。 “这……”陆瑾禾一时讷言。 这到底是干了些什么!亏得当时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陆瑾禾本以为两人之间是惺惺相惜,结果两人之间的误会似乎还加深了。 也亏得自己没有按照兄长说的那样任其发展,否则这段感情如何丢的都不知道。 “那位莫小姐我也见过,的确是大家闺秀,想来只有那样的人才能够配得上少将军。”桑榆的神色黯然,而此时的陆瑾禾真想亲自去把陆瑾霆拖过来好生让他看看这局面。 堂堂少将军,纵横于沙场之上,应当明白料敌于先的道理,而如今对近在眼前的对手都无法摸清楚其心思,还真指望着在最后决战之时毕其功于一役? “桑榆姐,你或许应当与兄长好好谈谈!”陆瑾禾正色道,“若是你不好意思,那就由我来,总得让那根木头开开窍才行!” 第一百六十九章:离别在即 “不必了,待四小姐你康复了桑榆就会离开京城!”桑榆幽幽一叹道。 “将桑梓堂丢下?”陆瑾禾问道。 桑梓堂是桑榆在京城盘下的医馆,专门为京城内的穷苦人家看诊。若非是真心留在这个地方,她就不会付出这个心血来建立桑梓堂。 “那里会交给师兄去打理,我到底还是应当做个行医游历天下。”桑榆言语之中尽是悲楚。 陆瑾禾此时也算是有些明白桑榆与自家兄长的问题在何处。 桑榆年纪本就大于她兄长,而家世之上也无法与其门当户对,这两条让桑榆对这段感情望而却步。 但感情这东西,若是能够轻易以利害权衡,那古今就不会有那么多文字对其大书特书,那种不由自主,那种没有道理才是最为动人的地方。 当然,陆瑾禾在如此认为的时候自动地将过往的遭遇摒除,毕竟那段所谓情感只能让她作呕,看不到半点美感。 “桑榆姐,此时定论尚早,我们不若寻给时间好生谈谈?”陆瑾禾试探性地问道。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话语而让桑榆产生恶感,但这样下去两人的感情就真的告吹了,以她对于陆瑾霆的了解,若真的失去了桑榆,今后的人生中定然会处于懊悔之中。 桑榆没有说话,但对于这种情况陆瑾禾反而是松了口气,这至少证明桑榆的心中并没有真正地将这段感情放下,换言之,她对于自己那木头兄长还抱有期待。 “桑榆姐,你就安心等着来我们家做少将军夫人吧!”陆瑾禾拍着胸口保证道。 “可……” 桑榆这话还没说完,便见陆瑾禾往床上一躺,而后呻吟了一声道:“瑾禾身体有恙,现在需要好生歇息,桑榆姐自便即可。” 这逐客令一下让桑榆哭笑不得,只得做了一番寻常嘱咐而后退了出去。 门关上之后,陆瑾禾的眼睛依旧睁着,很显然,她此时并没有多少睡意。 虽说之前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件事情可以交到她手上,但之后要如何做却还没有眉目。要知道,如今陆瑾霆为了避开柳氏和好那位莫小姐,甚至连将军府都不常回。 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别说是与兄长交谈,就连见其一面都很难。 陆瑾禾支起了身体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地重新翻阅起了《流年记》,忽然眼前一亮。 “阿哥不言,小女自有一计激将……” 军营之中,陆瑾霆正在训练兵士,此番冰嬉之会暴露了诸多问题,比如说京军对于内部骚乱应对不足。 在冰嬉场封禁之时,有些兵士对于那些达官显贵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随意走脱,如此军令不彰自然是很难有战斗力。 腾出手来之后,陆瑾霆拿了摄政王的手谕开始以训练边军的方式对京军进行高烈度的训练,这让许多人都表现出了不满之色。 毕竟在京军之中有不少显贵子弟被塞进来混资历军功,他们哪里吃得苦头。 而陆瑾霆可不管他们什么身份,只要入得军营不听军令那便军法从事,没有任何人例外,一时之间京军的军貌为之一肃。 能够有如此成效,摄政王李棠安自然是不吝惜对陆瑾霆的赞赏,赐以金银奖励并加其为雷霆校尉。 这校尉于京城八门校尉之外加设的武职,属于京军编制之外,但有了这重身份之后,陆瑾霆也有了调动京军的权力。 在雷霆校尉的任令下达之后,陆瑾霆便能够以其将令调动两千京军,虽说比不得那八门校尉的权力,但这两千人甚至可以算作是陆瑾霆的私军。 陆瑾霆本身是从边军回归,身上已是战功赫赫,而这项任命也并未触及到某些人手上的权力,就算不少人心里有些不满,但也无法在此任命之中找到任何不妥之处。 不过,对于陆瑾霆来说,这忽然的任命让他陷入了困局之中,太后言之人生之喜有三,一是高升之喜,二则娶亲之喜,三则是诞子之喜。 如今陆瑾霆已占其一,不弱借着这个机会也莫令君的女儿完婚,如此一来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 太后令下,陆瑾霆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得归于家中,开始筹备与莫小姐的婚事。 陆瑾禾听到这消息之后大惊,离开让知夏将陆瑾霆找来,本来心中有不少言语责备,但看到兄长那低落的神色,陆瑾禾只能作罢。 兄妹两人相对无语,许久了也没人起个话头。不过,对于陆瑾霆来说,此处倒是一个极好的躲避场所,不用忍受柳氏的逼迫。 只不过,太后的旨意已经下达,他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可能。 “兄长,你如今是何打算?”到底是陆瑾禾没忍住先开了口。 “打算?”陆瑾霆苦笑道,“这种情况之下,你应当知晓为兄别无选择。” “至少你应当与桑榆小姐说明心中的感觉,否则的话,一旦你与那位莫小姐成婚,将不会再有如此机会,兄长你也会抱憾终身。” “在此时对她说这些,未免太过残酷了一些。”陆瑾霆摇头叹道。 “或许,桑榆姐愿意留下做兄长你的妾室,妾室之名,夫人之时。”陆瑾禾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这是当初柳氏与方折夫妇用来对付她的说辞,但如今用在兄长与桑榆身上,定然是另外一种结局。 “小妹,你觉得桑榆她会答应?” 陆瑾霆的话让陆瑾禾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也是,桑榆姐虽出生穷困,但其志甚高,让她做此妥协,恐怕很难。” “这也正是我喜欢她的地方!”陆瑾霆深深叹道。 陆瑾禾不禁想到,兄长如此说来,那定然是十分讨厌前世的自己,毕竟那时候的自己尽是妥协,而那时候还自觉是为爱付出。 陆瑾禾摇了摇头将多余的心思收敛,眼下是如何去解决兄长的困境。 就在此时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她平日里视作蛆虫,见一面都会恶心半天的人,此人正是陆予政。 第一百七十章:又生风波 “去告别吧,桑榆姐照顾了我这么久,我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只能够让她的遗憾少一些。”陆瑾禾的眼中带着乞求之色。 从小到大,只要她如此求陆瑾霆,不管再麻烦的事情他都会允诺。 “好吧!”沉思了良久,陆瑾霆还是答应了陆瑾禾的请求。 无论如何,这段感情应当做个了断,不明不白地缘断天涯,那是何等的苦楚。 陆瑾霆说完也没有在久留,起身离开,那情绪已是低落到了极点。 而此时陆瑾禾遇到了一个难题,要怎样才能见到陆予政? 如今她的院子对陆予政来说是个禁地,因为陆瑾霆在的缘故,陆予政并没有来找死的理由。 想了想,陆瑾禾又唤来了知夏。 此时的知夏脸色也不是很好,这些日子以来她与桑榆相处得不错,本来以为这桑榆姑娘就是将军府的少夫人,但如今这情况下,那位莫小姐已经铁定了要坐上少夫人的位置。 那位莫小姐知夏好也见过几面,长得还算是甜美和善,但却总能够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相比于桑榆的温婉和善,那位莫小姐的确是差了不少。 但同时知夏也不得不承认,镇远将军之子和尚书令的女儿的确是门当户对。 “小姐,您不舒服吗?”知夏进入屋内之后便收拾了心情,她可不想让自家小姐看到她愁眉苦脸的样子,那样说不定会影响到小姐的身体恢复。 陆瑾禾开口道:“近日以来卧病在床,对老太太疏于问候,恰逢近日身体尚可,我想过去看看。” “老太太?”知夏一脸惊讶地看着陆瑾禾,她不明白为何自家小姐要在这时候去见老太太,那可是平日里见着一面都要头疼几日的人物。 “小姐,知夏没听清楚,今日小姐想要去见何人?”知夏静下心来再次确认了一遍。 陆瑾禾无奈地说道:“你没听错,我就是要去见老太太,虽说老人家平日里刻薄了些,但总是家中长辈。” “那好吧!”知夏说着就要将陆瑾禾从床上扶起来。 陆瑾禾笑道:“我又不是腿受伤了,你这么做反倒是显得我有些娇气。” “都说娇小姐娇小姐,人家都是走几步都要丫鬟锤腿锤上小半个时辰,偏生我家小姐如同草根百姓一般,草根百姓且有父母疼爱,而小姐你要不是少将军回归,不知又是怎样的境地。” 陆瑾禾起身来,拍了拍知夏的后背:“丫头,咱抱怨的话之后再说,现在我们去老太太那边。” “好吧!”知夏嘟着嘴,领着陆瑾禾出了房间。 今日是阿福守卫,雷霆近卫的人似乎都认识阿福,在其手下做事都没什么异言。 见陆瑾禾今日从房间里出来了,阿福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问道:“四小姐这是要去何处?” 说完这句话,阿福才意识到自己如此提问,就好像是在告诉别人,四小姐并非是在院子里养伤,而是犯了错被关了起来。 “那个四小姐,我的意思是您此番出去是否需要人护卫?”阿福补上了一句。 陆瑾禾扑哧一笑,心道阿福这粗广汉子居然也有如此细腻的一面,她开口说道:“只是去老太太那边,又不是去打仗,不需要人护卫。” “但听说予政公子在老太太那边,还是我陪您走一趟吧!”阿福正色道。 陆瑾禾松了口气,果然,在太后下旨让少将军和莫小姐完婚之后陆予政便坐不住了。 只是,这陆予政好歹也算是踏足官场一段时间,怎会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去找老太太根本就是毫无用处。 老太太唯一能够影响到的只有镇远将军,而下旨的可是太后。 “也好,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人犯浑,阿福在也安心不少。” 老太太的院子里,可谓是热闹非凡,还未进入其中,陆瑾禾便能够听到里面近乎争吵的声音,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进入了院子里。 “哟呵,是那股风将我们四小姐吹到这边来了。”红姑姑那特有的尖细声音让陆瑾禾想到了铁匠用锥子划拉石头。 在少将军回来之后,不但她的院子里多了丫鬟,就连小院也得到了修葺。 “红姑姑,我家小姐今日身体稍好一些,便过来向老太太问安,你这话语似乎有些不妥。”知夏很硬气地回道。 按照知夏的说法,下人就应当由下人来应对,在经历过陆瑾禾重伤之事后,知夏也一改了以前软糯的性子。 红姑姑冷哼了一声,她并没有要与陆瑾禾还有知夏为难的意思,之前喊那一嗓子只是想要提醒屋中的老太太和陆予政而已。 不多时,陆予政便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沉着脸说道:“老太太今日身体抱恙,不想见你。” 知夏想要说话,却见陆瑾禾对她摇了摇头。 “也好,今日正好有些事情想要来找予政兄长,不知是否方便?” 陆瑾禾难得的客气让陆予政也不好意思在板着脸,在琢磨了一阵之后对着陆瑾禾点点头,而后带着陆瑾禾来到了他的住处。 原本,陆予政仗着老太太的宠爱也在府中有了一个院子,但因为之前的事情,陆予政被赶出了府去,如今回归也只是客居在厢房中,不过其用度并没有减少。 “若是想要来嘲笑我的话,那就请离开,我动你不得,但也不想忍受你的冷嘲热讽。”陆予政深吸了一口气道。 “也就是说,陆予政你已经放弃了莫小姐?”陆瑾禾单刀直入,只是这一刀精准无比地切入了陆予政的心,让他许久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原处静静地没有言语。 这反应倒是有些出乎陆瑾禾的意料,在陆瑾禾看来,此时的陆予政就算不歇斯底里也至少会反驳她两句,但现在如此,激将法是无法使用了。 “我会帮你娶到那位莫小姐。”陆瑾禾开口道。 陆予政微微一怔,而后嘲讽道:“你若是来看我笑话我认了,但这些胡话就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并不想笑。” 第一百七十一章:计定 “你觉得我带着伤来此处仅仅是为了嘲讽你?”陆瑾禾冷笑道,“若真是那样想法,那你就太过抬举你自己了。” 陆予政握紧拳头就要发怒,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陆瑾禾,知夏连忙向前一步,她担心眼前这明显已经失去了自制的陆予政伤害自家小姐。 陆瑾禾将知夏退到了一边,示意她不会有事。 在短暂的对峙之后,陆予政松开了拳头,此情形让之下松了口气。 “还有办法挽回吗?”陆予政此时就像是一个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以前的死对头。 “那就看你是否愿意为那位莫小姐拼得一命不要,也要娶她回家。”陆瑾禾正色道,“若是没这个觉悟,那今后你与那莫小姐只能各走各的。” 见陆予政没有说话,陆瑾禾继续说道:“你若是指望像陆清寒一样与其私下苟合,那我定然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你抹除。” 陆予政本想要嘲讽陆瑾禾自不量力,但他却在陆瑾禾的眼中看到引而不发的杀意,下意识地将到嘴边的花咽了回去,如今的陆瑾禾似乎真有这样的力量。 “好吧,我当如何做?”陆予政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而后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与陆瑾禾起冲突,至少在莫小姐的婚事尘埃落定之前得如此。 “那接下来就是你我的秘密!”陆瑾禾笑着说道。 婚书聘礼,柳氏亲自清点,对于陆瑾霆的婚事,她十分满意。只要能够与尚书令结亲,将军府便走进了太后一边,从此不用担心被人排挤。 至于陆瑾霆是否喜欢,在柳氏看来这并不重要,所谓娶妻娶贤,那莫家小姐的确是大家闺秀,为人知书识礼,乃是良配。 “夫人,老太太来了。”就在此时,陆安开口说道。 柳氏眉头微皱,她已经与老太太说明了,其他的东西都无所谓,陆瑾霆与莫家小姐这段亲事可是太后说赐,不能有丝毫退步懈怠。 她听说陆予政去老太太那里诉了苦,这老太太心一软,说不定又要拿出胡搅蛮缠的功夫。 “就说我出去了!”柳氏想了想对陆安说道。 “这恐怕是不行,老太太已经直接来了这边,拦是拦不住的。”陆安回答道。 就在陆安说话的时候,外面已经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 “这几日姓柳的都不敢见我,今天我就亲自来见她,我看谁敢阻拦!” 老太太的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是个年近百岁的老人。 柳氏深深一叹,对陆安说道:“今日约定莫小姐来府上与少将军见上一面,本来应当由我去的,老太太这边看来一时半晌结束不了,你就帮本夫人先接待着,千万不可怠慢。” “是!”陆安回应道,说完便转身离开。 柳氏整了整衣物,脸上挤出了笑容来,而后推开房门迎上了老太太。 “这些日子事情有些多,若是怠慢了老太太还望老太太不要见怪。” 老太太冷声道:“不管那莫小姐是嫁给予政还是瑾霆都是我的孙媳妇,你这人就如此想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排除在外?” 面对老太太的质问柳氏腹诽不已,在老太太心中,也只有陆予政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孙子,至于陆瑾霆不过是稍微看得过眼的后辈罢了。 当然,这些话是无法说出口的,否则以老太太的个性,今日定然会没完没了。 想到这里,柳氏开口逢迎道:“老太太说得对,是媳妇我因为担心老太太累着,没有考虑周全,还望老太太原谅。” 感受到了柳氏表现出来的诚意,老太太的气总算是消了不少。 “好,三书六礼我也要看着才行。”老太太说着也不待柳氏回应进入了屋内。 柳氏摇了摇头,对于这事情她却是拒绝不了。 庭院之中,莫诗予静静地看着池中荷花,心头有着无限感慨却无法诉说。 将军府,的确算是个顶好的归宿,只是,这园中之花虽有着极好的护佑,但相比于绽放在山野间的娇艳还是少了几分味道。 “莫小姐!”就在莫诗予陷入伤怀之中身后传来了喊声。 莫诗予转头一看,眼中稍稍有惊喜之色,但和快眼神就暗了下来,起身来来者施礼道:“诗予见过陆大人。” “以往莫小姐可没有如此见外过,如今倒是生分了许多。”此时的陆予政一改以往的纨绔之气,其身上也多了几分沉稳。 见莫诗予没有说话,陆予政向前逼近,莫诗予想要后退,但去被陆予政抓住了双手。 莫诗予脸上带了几分伤感将头别到一边:“前事休提,陆大人有大好前途,你我之间缘分已断,无需再讲。” 在另外一边,躲藏起来的陆瑾禾在心中暗自思忖,之前陆予政说他与莫小姐是两情相悦,本以为只是说说而已,但如今看来两人之间似乎有真感情。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就在两人拉扯之际从暗中跳了出来。 “陆予政,你居然敢调戏我兄长的未婚妻,真是岂有此理!” 说话间,陆瑾禾来到两人身边,将两人拉开,而后挡在了莫诗予的面前。 “莫小姐,你放心,只要我在这里,这畜生就伤不到你分毫!”陆瑾禾正色道。 “你还有一次辩解的机会,若是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可以不将此事说出去,我也不想老太太为此事伤心。”陆瑾禾接着对陆予政说道。 陆予政深深地看了莫诗予一眼,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情绪,从最开始的愤怒到悲伤,而后再到坚定,其丰富堪比西南之地戏曲名家的变脸艺术。 就是不知这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演技。 “少爷我就是看上了这位莫家小姐,你待如何?”陆予政拿出以往纨绔的气势,看得陆瑾禾直想要用拳头朝着他的脸上招呼过去。 “陆予政,你既然自己不要脸,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你这人若是不早些收拾掉,迟早会给我将军府抹黑。” 第一百七十二章:为恶 “莫小姐,你别担心,呆会儿只要你与我一同去向将军夫人说明情况,这陆予政今后定然不敢再骚扰你!”陆瑾禾一脸愤懑地说道。 莫诗予却并没有离开予以陆瑾禾回来,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处失神。 陆瑾禾微微挑眉,而后开口说道:“陆予政,你仗着老太太的喜爱,如今闯出如此祸事,若是莫小姐被吓出个好歹,就有你好看!” 说完,陆瑾禾便拉起了莫诗予的手,但莫诗予依旧站在原处并没有配合陆瑾禾。 “莫小姐?”陆瑾禾一脸不解地看着莫诗予,“难道你不希望看到这狂徒受到应有的惩罚?” “若真去了将军夫人那里,陆公子会如何?”莫诗予问道。 陆瑾禾理所当然道:“辱陆家门楣,该驱逐驱逐,若是莫小姐还不甘心,可将其交到廷尉那边,按律行事!” 莫诗予沉默了片刻之后走到了陆予政身边,默默地拉起了陆予政的手:“诗予与陆公子是两情相悦,奈何天不允这段姻缘,若陆小姐执意如此,且恕诗予无法在夫人面前说出实情。” “你……”陆瑾禾指着莫诗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而莫诗予的眼神十分坚定,而那陆予政此时的脸上已经满是愕然之色,显然这莫诗予能够有这般举动是在他意料之外。 “我知你方才那番说法是为了与我撇清关系,但请恕诗予无法如了陆公子之意。”说话间莫诗予更是泣涕涟涟,就好像将军府此番不是与尚书令府上结亲而是抢亲。 陆瑾禾在心头一叹,这太后还真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而后又感叹柳氏做人根本就无底线。 当然,也要叹一声陆予政这小人卑鄙,还有莫诗予的纯良,居然陷入了他们所做的局中。 “今后我与陆公子将恩断义绝,尽心尽力地侍奉少将军,还请四小姐不要刁难陆公子。”此时的莫诗予想要松手,却又被陆予政死死抓住。 这一幕好似京中戏曲,寻常的悲欢离合,陆予政演得蹩脚,陆瑾禾如看客,只有莫诗予情真。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声抱歉。 “不行,陆予政欺我辱我,今日又想辱我兄长,莫小姐可以维护陆予政,但陆管家应当不会吧!”说话间陆瑾禾朝向了假山一角,“陆管家,方才的事情你已经看到了吧!” 听了这话,莫诗予的脸色一变。在陆瑾禾这一声之后,陆管家果真从假山之后走了出来,他们相聚距离不远,这样的距离要说什么都没听到,那定是睁着眼睛说说瞎话。 “予政公子,随着我走一趟吧。”陆安沉默了片刻说道,“此事事关我将军府体面,由不得陆安徇私,就算是老太太也不应当对此行姑息。” 莫诗予的眼神中已近绝望,她看了陆予政一眼,此时她有些后悔在方才靠近陆予政,并非是抱怨自己受到了陆予政的连累,而是因为如此作为,让似乎让这位陆四小姐杀意更浓。 陆瑾禾与陆予政之间的恩怨并非是什么深府密事,本来应当只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给陆予政一些教训,但如今是兄长的夺妻之恨,四小姐与其兄长的感情深厚,定然是不死不休。 “诗予小姐,你还有退路,你又不像陆清寒那样,与方家那人明珠暗结。”陆瑾禾随口把将军府最为忌讳的事情说了出来,这让莫诗予明白,为了维护少将军这四小姐会不顾一切。 “对,我与陆公子情投意合,在暗中有过相会。”莫诗予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此言让陆安和陆予政同时愣住了。 这位莫小姐实在是太过大胆,要知道这婚事可是太后所赐,方家与陆家最后虽说依旧是结了亲,但那毕竟是丞相府。 即使如此,两府在外也遭受到了颇多非议,说什么士人之首不休德,武人之首乱纲常。 如今这莫小姐如此说法,那位莫令君真能抵得住! “不,你我之间发乎情止乎礼!”此时的陆予政算是入戏了,此时若莫诗予再这么继续下去,那么名声就全完了,而莫令君是极为爱惜羽毛的人。 陆予政狠狠瞪了陆瑾禾一眼,很显然是想让这场闹剧结束,但陆瑾禾却并未如此终结。 “你们走吧,我不会允许兄长为了全两府名声而头顶绿帽。”陆瑾禾神情冷峻,“趁着现在,有多远走多远,之后我会将此事如实报于将军夫人。” “陆瑾禾,你……”陆予政指着陆瑾禾身体被气得发颤。 陆瑾禾只是说让他配合,便可以获取莫诗予的放心。如今莫诗予的心意是明了了,但如此作为,就等同于是将莫诗予推到火坑,而他陆予政之后也是前程尽毁。 好狠的四小姐! 陆予政死死地盯着陆瑾禾,为了能够让少将军成功从这场太后所主导的联姻之中解脱出来,这陆瑾禾居然选择了牺牲他们两人。 他陆予政之前所做之事是死有余辜,但这莫诗予可没有什么得罪你四小姐的地方。 陆瑾禾深吸了一口气,她对陆安说道:“走吧,这一次有陆管家您在,就算这陆予政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洗脱自己所做的恶事。” 这话好似在提醒陆予政,这戏他就算不想演也得继续演下去。在小说话本之中,相爱私奔应当是让闺中女儿心醉的事情,但若是放在现实中,这只能是悲剧。 即使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被其他诸国成为蛮夷之地,礼教并森严的北燕。 陆予政深吸了口气,拉起了莫诗予的手急速离去,这让陆瑾禾松了口气。 “四小姐,您这样做……”陆安似乎没有想好说辞,这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便停了下来,陆瑾禾却已知晓其意。 “陆管家,只要兄长能够从这诡异的圈子中脱离,我错了也就错了。”陆瑾禾正色道,“如今这世道,人心不古,只能同流!” 此时的陆瑾禾的眼中闪过了自己与知夏的死状,还有此前种种,心不再有波澜。 第一百七十三章:意外 陆安深吸了一口气,要说的话,他也不知四小姐是否已经走岔了,但他知道今后这将军府可就热闹了。 “陆予政居然带着莫小姐私奔了?”柳氏一脸愕然地看着陆安。 随着陆安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了柳氏之后,柳氏的面色越来越白,而此时在一旁的老太太难得的没有在这时候说话去刺激柳氏。 只不过,柳氏却转头看向老太太,细想之下,今日老太太实在是来的太过凑巧,恰好是莫小姐来府上,造成了如今她无法分心他顾的局面。 若是老太太与陆予政和莫诗予的私奔没半点关系,她定然是不会信的。 感受到柳氏的眼神,老太太皱眉道:“你是在怀疑此事与我有关?” 柳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了下来:“老太太,您若是不想让我将军府就此离散堕落,之后的事情就不要再管了。” “你要将我予政孙儿如何?”老太太死死地盯着柳氏问道。 柳氏正色道:“不管怎样,我将军府都要给太后和尚书令大人一个交代。” “你家陆清寒夺妹之夫,不守妇道不给人交代,现在轮到我家予政就要给交代了?”老太太起身来。 柳氏没有回嘴,但也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她知道,这老太太应当是不懂太后意味着着什么,只要这太后一巴掌下来,将军府自然就成了废墟一片。 “你若是敢动予政,那我就要取出陆家宗法来惩戒你这个处事不公的将军夫人!” 老太太的话让柳氏心头一寒,想自己也是为了这将军府才会上下打点,但如今在这老太太的眼中,自己却是如此不堪。 柳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若之后老太太您能够在太后的旨意之下请出宗法,那妾身也甘愿受罚。” 柳氏说着揉了揉眉心,对陆安说道:“将老太太送回去吧。” “是!”陆安应声道。 老太太冷哼一声道:“不必送了,我会走,希望你柳氏真能对得起‘公平’二字。” 在老太太离开之后,柳氏瘫坐在椅子上,她知道陆予政对莫诗予有兴趣,本来以为这一次也不过像是以前一样,这不过是陆少爷一时兴趣,她没有想过陆予政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私奔,若真是让他们成了,那别说是将军府的颜面,太后那边也无法交代。 “真不该让他回到这里来。”柳氏自语道,接下来还是去找尚书令那边商量吧,看看他们是何说法。 柳氏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她此时似乎已经看见了那温文尔雅的尚书令大人暴跳如雷的样子。 事实正如柳氏所想的那样,陆予政居然敢将尚书令的女儿拐跑,这差点将莫令君气晕了过去。 莫令君代表着当今北燕文人的风骨,如今好自家后院却出了事,让他根本就无从言语。 更加让两家过不去的是,从莫诗予与陆予政出逃已经过去了三天,就算出动了整个将军府的守备,和京城府衙的差役,都没有能够将这两人找到。 莫诗予和陆予政就好像是消失一般,仅仅才三日,便有坊间流传,两人因为困于世间礼法不得其爱,只能双双殉情。 甚至于有人说,这两人的感情感动了天地,仙人将他们接入了天界仙境,从此成为神仙眷侣,这明显是有人在暗中操弄舆情。 按照陆瑾禾的做法,这件事情应当由陆予政和莫诗予永远遁世,背负着恶名遁世。 但如今这些说法流传开来,似乎是直指宫中太后,借着手上所掌控的权力肆意拆散有情人。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太后一系的作为早就让民间积蓄了诸多不满。舆情从最开始对陆予政和莫诗予的同情,转为了对于太后以及其外戚一系的抨击。 北燕的读书人的确没有其他诸国之人书卷气与才华,但却是出了名的不怕死,仅仅是一日之间,朝廷已经下令逮捕了数百人,接下来的日子更是让京城的监牢拥挤不堪。 在外界混乱不已的时候,摄政王府倒是无比安宁。 陆瑾禾在此处出现对于整个王府的人来说,似乎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本来摄政王府是要向将军府提亲的,但经过陆予政这么一闹,此事就暂且搁置了下来。 陆瑾禾和李棠安似乎回到了之前的关系,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此时的陆瑾禾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连桌上的茶果点心都没有去动,这对于陆瑾禾来说是极为稀奇的事情。 至少,在李棠安看来,陆瑾禾这人不管是面对什么事情,吃东西这件事情是永远不会放下。 李棠安搁置下了手上冗长的公文,坐在了陆瑾禾面前。 “王爷今日做事似乎有些懈怠,以往至少都需要一个时辰才会歇息,今日还不足一炷香的时间。”陆瑾禾一脸疑惑地看着李棠安。 李棠安摇头道:“这是尚书台那边传过来的,平日里都是尚书令在处理这些东西,如今尚书令大人可是焦头烂额,这事情自然就落在了本王头上。” 陆瑾禾为之一滞,毕竟这件事情最开始是由她所策划的。 “怎么,将少将军与那莫小姐的事情搅黄不正是你想要做的吗,怎么到现在看起来又如此泄气?”李棠安开口问道。 陆瑾禾摇头苦笑:“王爷如此说法,臣女就像是个纯粹的恶人。” “恶人,这称呼倒是不错,毕竟本王在某些人眼中就是大恶人。”李棠安意味深长地说道,“接下来你待如何?” “我?”面对李棠安的问题,陆瑾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要莫小姐这中间的阻碍不在了,桑榆与兄长陆瑾霆之间的心结解开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如今对于她来说是多做多错,不做反而能够成人之美。 按照原本的计划,在此时她应当往陆予政身上倒更多的污水才对,但以如今这事态,显然是不必那么做了。 太后旨意已经撤回,兄长已经恢复了自由之身,她自然不会再对陆予政穷追猛打,要说来,他们现在应当算是盟友。 第一百七十四章:当面求亲 这一切似乎都称了她的心,但陆瑾禾的却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今日来到摄政王府,若说是有什么明确目的那也不尽然,细细想来,陆瑾禾觉得自己似乎将这里当做了一个可以回避现实的地方。 但若说真要做什么,陆瑾禾却心生茫然。 “若真不知道该做什么,那就与本王成亲吧!”李棠安的话语让陆瑾禾愣在了当场,她实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神态来回应李棠安的话语。 虽说之前李棠安已经向将军府提过亲,但那已经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挡了回去,知夏倒是觉得十分可惜,她自己心头应当是有些遗憾的。 不过,这真是由情而生吗? 陆瑾禾看着眼前的李棠安,她很愿意相信李棠安是对她有感情的,很多次,李棠安都是作为她的救命稻草出现。 在与方折的婚宴之上,在自己冒失受伤的将军府中,乃至于此番冰嬉场上,李棠安都在她深陷敌围的时候予以她庇护。这若是有情,那当多好。 只是,她理智却告诉她,李棠安这位摄政王应当是没有儿女私情的,每一件事情的背后都应当有其深意。 陆瑾禾长舒了口气问道:“王爷,您能够告诉我理由吗?” “四小姐果然是快人快语,那本王也就直说了,你应当知道,太后一直想要拿本王和长公主的婚事做文章。”李棠安开口道,“只要本王与公主完婚,那这北燕朝廷都将处于其控制之下。” 陆瑾禾沉吟片刻道:“请恕瑾禾不太明白,若是王爷您与长公主完婚,那手上的权力岂非更盛,又何来让太后得势之说。” 话到此处,陆瑾禾有意地停顿了片刻看着沈明宵的表情,见其没有异色,这才再次开口。 “更何况,如今太后所谋也是为了当今天子,王爷您如此争权,恐怕会惹人非议。” 李棠安静静地看着陆瑾禾,那平淡的眼神之中陆瑾禾却感受到了海波汹涌。陆瑾禾在心头暗骂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说到底自己就是寻求庇护之人,此时李棠安当着她的面求亲她除了应承之外并没有其他选择。 更何况这问题本就不是她应该问的,这一问,甚至可以称其为引火烧身。 毕竟,这设计到如此朝堂上已然发生,所有人都避之不谈的太后与摄政王之争。 陆瑾禾起身来,躬身道:“是瑾禾僭越了!” 李棠安碰了碰茶杯,那瓷器碰撞的声音让陆瑾禾的心也随之一震,她总觉得这声音有些像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无妨!”李棠安摆手道,“关于你之前的问题,我也可以作答,如今天子尚未有自立之能,而太后利用手上的权力培植出的外戚势力已经遍布朝野,如今大燕诸多弊病皆在于此。” 说着,李棠安放下茶杯来指了指陆瑾禾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四小姐今日既然言及此事,相比对于如今这朝廷也有了些观察,不知本王所言然否?” 陆瑾禾微微点头,如今最大的外戚势力便是丞相府。甚至于将军府在陆清寒好方折结亲之后,也一定程度地踏入了那个圈子。 外戚势力已经不能用“强大”来形容,若非还有李棠安这个摄政王压着,整个大燕都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私产。 “那本王再问你,在天子亲政之后,这些已经成型的外戚势力是会将他们的权力交还,还是继续握着权力,当一个傀儡?” 陆瑾禾默然不语,这个问题其实很多史书上已经给出了相应的答案,其只有四个字“外戚专权”,在这种情况下还政的可能性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权力这东西让人迷醉。 “也就是说,王爷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大燕朝廷?”陆瑾禾看向李棠安。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四目相对之中,陆瑾禾从李棠安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意义不明的东西,只不过,那种神色稍纵即逝。 陆瑾禾此时心头忽然有了几分明悟,李棠安只是个人,若是想以圣人的身份来要求他,实在是太过于苛责。 只不过,这问题问出去了,要收回来却是不行。 “本王所为皆是为了我大燕能够强大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李棠安才开口回答道。 明明是如此坚定的言语,但却有刚才那长时间的沉默在前,这让这话语之中似乎掺杂着其他的东西。 “你的问题本王已经回答了,但本王之前的问题却并没有得到解答。”李棠安认真地看着陆瑾禾,“你愿意嫁给本王吗?” “这算是为了大燕的未来?”陆瑾禾自嘲一笑道,“小女子并没有那么大的志向。” “也就是说你不愿?”李棠安眉头紧皱。 陆瑾禾摇头道:“只是说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但若是王爷您亲自求亲,放眼整个大燕,应当是没有女子能够拒绝的,毕竟是天下间一等一的人物。” 李棠安似乎没有理会陆瑾禾的话外之意,开口说道:“待镇远将军功成归国,本王将再次去将军府提亲。” 李棠安的话让陆瑾禾一愣,而后她猛然起身问道:“王爷,您是说我父要归京了?” 李棠安笑了笑,走到书案前,将一份公文放到了陆瑾禾面前。 虽说有些顾忌自己的身份,但陆瑾禾还是忍不住将其翻开:“光嘉十年十一月初九,镇远将军陆渊以大军破蛮族精兵八万,斩杀蛮王,俘获无数,北部皆宁。” “父亲赢了!”陆瑾禾此时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有李棠安的求亲在前,而后又得了如此好消息,她觉得自己今日仿佛受到了上天眷顾一扫阴霾。 “虽说这是一件喜事,但四小姐你似乎也太过小看镇远将军和他的陆家军,要知道这支军队纵然是在诸国的之中也属强军,更别提区区蛮族,赢了也是理所当然。” 李棠安眼中满是笑意,不知是否是错觉,陆瑾禾觉得这时候的李棠安确是多了几分真实。 第一百七十五章:将功 蛮王被杀,蛮族被逐,这消息被传榜各处,整个大燕顿时人心振奋,有人甚至言语,这一消息可比什么冰嬉会令人振奋。 伴随着这样的议论,冰嬉会已然成为了笑话,以及长公主与摄政王两人的污点,相应的将军府的声望开始暴涨,对于能够取得如此战绩的镇远将军,所有人只要提起眼中都有尊敬之色。 只是,在这些尊敬之中,依旧会掺杂着不少质疑。 倒也不是质疑镇远将军那剽悍的战绩,毕竟这皇帝亲出皇榜,这战绩定然是做不得假。 但这战绩无法质疑,家风却可以。 前有陆清寒盗自己妹妹的夫婿,后又有陆予政强夺少将军的姻缘。 只是,镇远将军得胜还朝的消息实在是太过于震撼,这才将那些议论稍稍压下去。 只不过,这将军府的家丑已经算是外扬了,有不少心思阴暗和别有所图的人都在等着看陆渊回京后的笑话。 陆瑾禾自然没有再去对这些多加关注,她在李棠安那里除了得到了父亲得胜归朝的消息,还有另外一个她有些记挂的情报。 京城外,龙安县城郊某个村落之中,陆瑾禾一行数人行走于此间,好在目的地并不是太过偏远,否则的话,风雪封路,想要行进还是十分困难。 知夏用埋怨的语气说道:“要我说,那予政公子算是自作自受,居然闹出了与人私奔这样的事情来,这不就是让别人来看我们将军府笑话吗?如此,我们又何苦来寻他们?” 对于知夏的抱怨,陆瑾禾也只是报之一笑。 这大雪天气还要外出,这对于身体并不算强健的知夏来说可是极大的考验,但这丫头一听她要出门,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了出来。 此番除了知夏之外,还有阿福还有雷霆近卫的护卫十人以及队率的陈雷。 虽说有雷霆近卫的人跟着,但此番他们却是隐瞒着陆瑾霆行动的,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寻一个名义上夺去了陆瑾霆未来夫人的陆予政。 “四小姐,就在前面那个村子!”阿福的一句话让陆瑾禾的振作了几分,行了那么多山路,她自然也十分疲惫。 有些事情挂在心头若是不予以解决,那她永远得不了安稳。 这话是李棠安对她说的,对于之前陆瑾禾对于陆予政和莫小姐的设计,摄政王已经看得很明白。 陆瑾禾利用了莫诗予对于陆予政的感情,摆出了一副与陆予政不死不休的姿态,让莫诗予误认为若是他们两人不逃跑,陆予政就会被陆瑾禾这个对头借机除去。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陆瑾禾与陆予政商量的办法并非如此。 陆予政出现去试探莫诗予的心意,然后陆瑾禾适时出现,将他们的事情“撞破”,然后陆瑾禾再借着这件事情对兄长的婚事做出质疑。 而这质疑由她陆瑾禾提出,应当是格外有效果。 尚书令是太后那边的人,且太后此时的心思有大半都放在李棠安和长公主的身上,若是真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太后定然会选择保住尚书令的名声。 毕竟,尚书令如今是士林中的执牛耳者,其名声可不能折损。到时候,有很大的机会以两家婚事终止收场。 但陆瑾禾并没有料到莫诗予居然对陆予政这纨绔子弟的感情如此深厚,居然愿意承认他们两人明珠暗结,如此一来,这事情便不能简单地以那样还算平和的方式收场。 是的,陆瑾禾此番谋划的确是达到了目的,但却也造成了一些意外。 莫诗予作为莫令君的女儿,至小就恪守礼仪,如今为了保全陆予政居然说出了那些话语,让她无颜再见其父。 李棠安予以的情报中说,莫诗予在与陆予政私奔之后,曾有三次想要自我了解,其中有两次是被暗卫巧妙营救,最后一次,则是被陆予政救下。 之后发生的事情李棠安那里便没有了详尽的情报,只是说了两人选择了龙安县外的一处山村隐居了下来。 其实陆瑾禾很怀疑如陆予政这等纨绔公子还有莫诗予这样的娇小姐,能否能够忍受独自生存的苦楚,毕竟都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 这虽算不得是荒郊野岭,但与京城相比,此处可谓荒凉。 眼前这村子叫龙尾村,当陆瑾禾一行人进入之后,立马便有人围了上来。 在冬日里大雪天气,许多稍微偏远一些的村子内部都会招募乡勇来防备盗贼。 陈雷一改往日的木讷严肃形象,笑着来到了领头的面前:“我等是从京城而来,为了寻找我家少爷,不知近日来是否有一位公子带着一位小姐前来?” 领头的眼中闪过犹豫之色,但还是将棍棒横在了众人面前,正色道:“我们不知道有什么公子小姐,我们又如何肯定你们不是哪里来的强盗,想要侵入我们村子。” 这样的情况有些出乎陆瑾禾的意料,或者说,她对于这些事情本来就没什么经验,好在陈雷似乎很擅长应付这场面,从自己身上掏出了一块腰牌来。 “我们是陆家军的人。”陈雷拿着腰牌在陈雷面前晃了晃。 “我不识字!”领头的一句话让陈雷愣在了当场,此时阿福走了出来,来到了领头的面前。 “这位兄弟,我们知道你尽忠职守,但我等也需得将少爷寻回,否则的话交不了差。”阿福露出苦相随即一拍脑门儿道,“这样吧,我等就在村外等候,兄弟你去禀明你们存在如何?” 说话间阿福从腰间从怀中掏出了几个银锭,估摸着少也有十来两。 “若是我等能够寻回少爷,这些就当是谢礼!” 乡勇们的视线顿时被那明晃晃的白光所吸引,全都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头领,很显然,此人在这些乡勇当中的威严很足。 “好吧,你们在此稍侯,若是有异动,我们可不管你们是哪家的人!”离开之前头领发出了威胁。 阿福点头道:“放心吧,兄弟你且去,我等必不会有多余的动作。” 第一百七十六章:释心 不多时,那乡勇头子便去而复归。 “我们村中没有这么一号人!”乡勇头子的话不禁让陆瑾禾等人皱起了眉头,其在说话之时明显就有几分犹豫。 更何况,这村子也就这么大,所有人都是知根知底,若非是村中有外人进入,这乡勇头子又何须去向村长禀告。 陆瑾禾与阿福相视一眼,很显然,阿福也与她是同样的想法。 强闯? 此时以雷霆近卫的战力,想要突破眼前这些乡勇的防守并不难,但之后若是让人知道陆家军的兵士居然会去欺压乡民,定然又是一番闲言碎语。 一时间,他们似乎陷入进退不得的两难境地。 陆瑾禾想了想,来到了村门口,而后揭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女相。 那乡勇头子见眼前这群凶悍的人之中居然有一个女子,心中也是惊讶无比,一时间有些发怔。 陆瑾禾一脸凄苦地说道:“自我家兄长离开之后,家中奶奶日日记挂,泣泪难干,此前诸多误会家中皆已释然,只望兄长能够归家。” 说话间,陆瑾禾掩面啜泣。一旁的知夏暗道,自家这小姐的演技如今越发炉火纯青,若非是知道前因后果自己都相信了。 乡勇头子将陆瑾禾哭泣,一时间也有些混乱。他也有高堂在屋,很能明白陆瑾禾的感情,只是方才村长已经明确拒绝了,说那对来到这村子的夫妻不想见任何人。 乡勇头子也明白村长如此坚定的原因,那可是白花花的一整袋银两,比方才那个管事模样的人拿出来的还要多。 “这样吧,我只带一人进去,其余人全都留在村外如何?”陆瑾禾想了想开口道,“无论如何,今日我都要见兄长一面。” “勇哥,你就答应了吧!”就在此时乡勇头子身后的人开始劝说起来,而他们中某些人的视线依旧在阿福那边,正所谓是财帛动人心。 乡勇头子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身后那些人一眼,众人全都禁声,在思索了片刻之后还是接受了陆瑾禾的提议。 “也罢,如今这年关将至,就当是行个好事。”乡勇头子开口道。 “多谢这位大哥!”陆瑾禾连忙说道,而后便领着阿福与乡勇头子一同进入了村落,在此中陈雷自然有些疑虑,但却被陆瑾禾驳回了。 入村之后,乡勇头子悄声说道:“你们跟在我身后即可,我会直接带你们去见那对夫妻!” 陆瑾禾会意,很显然,这村长应当是得了什么好处,才会如此坚决。 来到了一处普通小院之外,还未进入院落,陆瑾禾便听到里面的谈笑之声,听清楚了那声音之后,陆瑾禾便可以认定,这的确是陆予政。 没想到这陆予政不但能够受得了这里的生活,似乎还有几分怡然自得的模样,这让陆瑾禾稍稍有些惊讶。 还是应当说,有些人真可以将爱情当做粮食。 思及此处,陆瑾禾不禁想到了李棠安。离父亲陆渊回京之日已经不远了,其抵达京城之日,便是李棠安上门提亲之时。 “四小姐!”阿福一边唤了一声,让陆瑾禾从沉思之中醒了过来。 陆瑾禾微微点头,推开了柴门,那吱呀作响的声音让人牙酸,很显然,这对公子小姐在乡间生活的经验还有不足之处。 当陆瑾禾进入小院的时候,笑语声顿时停了下来。陆予政和莫诗予的视线同时投向了陆瑾禾,相比于莫诗予的惊讶,此时陆予政的眼神就要精彩许多。 “好久不见,予政兄长诗予嫂子。”陆瑾禾笑着说道。 陆予政冷声道:“不过才半月的功夫,这好久不见可说不上!” 莫诗予倒是对陆瑾禾多了几分热情,过来拉着陆瑾禾的手往屋里走去。 “一同进来吧!”陆予政对站在院子里的阿福说道。 要说来,阿福也曾经当过他的帮闲跟班,只不过,那段时间可算不上愉快,至少对于阿福来说是如此。 阿福微微点头,放陆瑾禾一个人在里面他的确是有些不放心,毕竟陆予政是有伤害陆瑾禾的前科。 “你们来这里,是想要抓我们回去?”进屋之后陆予政开门见山道。 陆瑾禾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如今太后已经取消了将军府与莫家的婚事,又兼之尚书令为人忠直爱国,太后也决定不做追究,二位既是两情相悦也不必如此躲藏。” “父亲他原谅我了?”莫诗予下意识地问道。 陆予政身体一震,拉起了莫诗予的手,莫诗予给了陆予政一个眼神以示安慰。 陆瑾禾摇头道:“尚书令大人那边我不知晓,不过,你们选择在此时回去还算稳妥,镇远将军已击破蛮族,将不日回朝。” 陆予政露出了恍然之色:“难怪太后会放过我们,原来是二叔从边关归来。” “虽是如此,但你此番作为太过荒唐,想要回尚书房恐怕是有些困难。”陆瑾禾开口提醒道。 这陆予政以往也是个醉心于名利之人,若是仕途断绝,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 不过,是否能够重新起势,还得看他能够伺候好那位尚书令,对于拐跑自家女儿,败坏自己名声的陆予政,莫令君应当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诗予,你觉得如何?”陆予政将视线转向了莫诗予,其言语神态满是柔色,一点都不见之前的纨绔之气。 莫诗予沉吟片刻之后问陆瑾禾道:“此番回去予政真的无事?” 陆瑾禾十分肯定地点头道:“至少太后不会再追究此事,至于将军夫人,想来予政兄长有着对付她的办法。” 对付柳氏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老太太,如今镇远将军回归,老太太在府中的话语权只会是越来越大。 “虽说老太太能够让你在将军府有立足之地,但想来兄长之后也不愿意再如以往那样浑噩过活。”陆瑾禾开口道。 陆予政眼神微动低头道:“还请指教。” “入赘莫家,听说莫家那位公子不慕功名,但尚书令却需要有人在他身边,之前予政兄长你可是深受莫尚书的器重。” 第一百七十七章:交易 陆予政没有说话,虽说他一直以来都是依靠着将军府,但毕竟都是姓陆的,一旦入赘,那他作为大房长子的脸可就丢尽了。 “以你所为之事,现在还去计较什么颜面之事,不觉太晚了吗?”陆瑾禾看出了陆予政心中所想,不禁嘲讽道。 陆大少爷在京城中的名声可与她这个陆四小姐差不多,都可以说是私德有亏。 但陆四小姐违背的是从中原传来的礼法,对于北燕来说,女儿豪放一点算不得什么。 倒是陆予政,仗着将军府欺压良善这样的事情可不止一次。 感受到陆予政心头的纠结,莫诗予将她的手附在了陆予政手上,这时候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给予陆予政支持。 陆瑾禾不禁在心头感叹,这还真是老天不公,这陆予政坏事做了不少,没想到依旧有如此女子喜欢他。 或者应当说陆家祖上积累的福缘太大,以至于能够以如此不合理的方式来庇佑后人。 莫诗予手中传来的温度让陆予政心神镇定了不少,他拍了拍莫诗予的手以示安慰。 “你能从中得到什么?”陆予政一脸严肃地看着陆瑾禾,“我们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到能够无条件地予以帮助,而我这人也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看着别人得到什么,比我失去什么更难受。” 虽说眼下这气氛十分严肃,但陆予政这毫不遮掩的小气话还是让她忍不住扑哧一笑。 “做人到了你这样的程度的确是挺累的。”笑过之后陆瑾禾摇头一叹。 “真小人总要比伪君子好,如我们的少将军,明明自己想要拒绝这婚事却不主动开口,任由你这妹妹在其中作梗,还真是落得清闲。”陆予政的言语可谓嘲讽。 “若真要如此说法,那也不过是两厢情愿,兄长至少疼爱我这个妹妹,而我这个妹妹对他施以援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陆瑾禾并未帮陆瑾霆申辩什么。 其实就算是陆瑾霆自己心中所想并非如此,但事实已成,辩解也无任何意义。 “其实真要问我能得到什么,那也并非是什么不可言及之事,莫小姐与我家兄长这桩婚事未成,再加上先前我与方家的婚事,此后向兄长求亲之人定然回掂量几分。” 陆予政嘲讽道:“虽然这句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有些奇怪,但你们兄妹两如此作践将军府的名声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不是有些过于悖逆了。” “只能说是迫于无奈,有些事情上可以妥协,但此事关乎我兄长终身,若是再一再退却,受影响的可不仅仅是兄长。”陆瑾禾沉声说道。 陆予政想要嘲讽陆瑾禾只能道出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莫诗予却打断了她。 “莫家此番与将军府的亲事是太后所定,她欲要借着这个机会拉拢将军府。”莫诗予开口道。 陆瑾禾面露惊讶之色,那时候听陆瑾霆所言,这莫诗予似乎只是一个纵情于诗书,没想到对于朝廷上的一些弯弯道道也有自己的见解。 莫诗予心头一叹:“尚书房最近天子,而家父对于我这女儿也并没有什么无才是德的迂腐之见,经常与我说起朝中之事。” 陆瑾禾揶揄道:“既然知晓其中的利害,还与陆予政逃到此处来,莫小姐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这句话让莫诗予脸色一白,很显然是将这话当成了嘲讽。 身为莫家之女,为了一己私情让整个莫家都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境地中,更是让被称为士人楷模的莫令君的颜面尽失。 陆瑾禾见莫诗予面露清苦之色便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喟叹道:“方才的话可并非是讽刺,应当说,我是无法以‘一往情深’之言语进行讽刺。” 此时陆予政倒是少见地站在了她这一边,开口说道:“当时我们四小姐与那位相府的方公子情感痴缠,那是恨不得把整个将军府都搭上去。” “陆予政,今儿个我可是来好生说话来着,你这揭短可不好!”陆瑾禾不满地说道。 莫诗予捂嘴,其好笑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陆瑾禾自嘲一笑道:“我那些事情的确算不得隐秘,应当说是自作自受。” “诗予并非是嘲笑,只是觉得四小姐您敢爱敢恨的态度着实是让我们这些世俗儿女佩服。”莫诗予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 “诗予姐若是不嫌弃的话,那就唤我瑾禾就好,毕竟你身边这人的确是我堂兄。”陆瑾禾意味深长地看了陆予政一眼。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虽是坐在一起,但彼此之间只有利用,并无情义。”陆予政开口道,“如此关系想必四小姐也会自在不少。” 陆瑾禾微微一怔,这陆予政也忒不识抬举,自己这已经是如此明显的示好了,这人居然还不领情。 不过,陆予政这话也没错,若是有朝一日陆予政忽然对她亲近起来,那定然会让她警惕起来。 “也罢,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不知二位是否接受我之建议?”陆瑾禾问道。 陆予政冷笑道:“你四小姐既然寻到了这里,我们应当是没有选择吧!” “你们可以有商量的时间。”陆瑾禾开口道。 说完陆瑾禾便起身来,想了想,还是对陆予政和莫诗予行个礼退了出去。 出门之后,这院子外面便已经热闹起来,一群村民已经将这个院落团团围住,从他们手上拿上的家伙来看,很显然,他们并不准备与陆瑾禾一行好好交谈。 此时阿福已经拔出了剑堵在院门口,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的确很足。奈何这四周全都是竹篱笆,对方想要进入这院子里来擒她这个王,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陆瑾禾想了想,走到了前方,对着村民们中间大声喊道:“不知龙尾村的存在可在此处?” 此话之后,村人散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间走了出来,他的身形在整个村子里尤为突出,就好像是两个世界出来的一样。 第一百七十八章:家丑 “这位小姐可是陆郎的家人?”中年男子来到陆瑾禾面前问道。 陆瑾禾很明显的感受到,在最初的时候,他的眼神中带有的神色就如同京城那些青楼门口急色的男子们一样,但很快他就将其压制住,这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不过,这陆郎的称呼,这陆予政倒也真敢用,要知道这龙尾村离京城可不远,那边消息随时都会传过来。 就算是朝廷太后不予以追究,将军府和莫府哪一家出了悬赏,这消息应当都会以极快的速度传达到此处来,这陆予政居然连名字都没有换。 想到这里,陆瑾禾心里多了几分明悟,或许从一开始,陆予政就没有真正想要带着莫诗予隐居,要不然这段时间他们两人完全可以找到更远的去除。 “我便是陆郎的妹妹,兄长与嫂子承蒙贵村照料,之后我等当有重酬。”陆瑾禾回应道,“不知先生可是此处的村长?” 中年男人点头道:“鄙人姓黄。” “原来是黄村长,既然我等已经来了,兄长也有意愿回去,您还是让乡亲们散了,以防外面的人误会,您应当知道,我大燕的兵士相比于讲理,更愿意以提起刀剑来与人拼命。” 说完,陆瑾禾拍了拍阿福的后背:“我身边这位可是以一人之力去山上捉拿过贼头的人,还是说黄村长此番有意来试探一下我等武艺?” 黄村长眉头微皱,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陆瑾禾身边的阿福,其的确是山野之间难得一见的壮士,再加上村人回报,外边还有十来人,都像是军门中人。 片刻之后,笑道:“陆小姐误会,前些时候陆郎夫妇来到此处求安居之所,黄某曾经答应过陆郎,不管任何人来寻他,都不会将他隐藏在此处的信息暴露出去,但如今……” 陆瑾禾一拍脑门儿,露出恍然状:“原来黄村长重信诺之人,倒是小女子看扁了黄村长,初始见村长大人这般架势,还以为是想要对我等用强。” 黄村长连忙摆手道:“我等可是良民,怎能做那些盗匪之事,只不过是想对流落于外的人帮衬上一把,如此也能够结个善缘。” “但村长,你说过过这些人是肥……”他身后的人话还没说完,便被人一击打在了腹上,让其生生将言语给咽了下去。 “都是些呆头呆脑的乡野莽夫不会说话,还请陆小姐见谅。”黄村长笑着说道。 刚才那一番言语陆瑾禾已经琢磨出味来,结合起这村中百姓的架势,这一帮人恐怕没有少去找副业,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之前不知有多少人被他们害过性命,此番陆予政两人之所以能够逃脱,多半是陆予政将身上的金银全部奉上,并许了其他的诺言,而这黄村长贪心不足这才予以应承。 只等将陆予政两人榨干,没了价值的二人结局已经可以预想。 陆予政此人虽然不识诗书,但玩弄心眼这一点上还是十分的得心应手,应当已经看明白了这一点,虽说这嘴是硬了一些,但从方才那一番言语上来看,依旧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陆瑾禾此时的表情依旧自然,开口说道:“这倒是没什么,黄村长大义才有此等误会,呆会儿我家兄长从内屋出来,之后我等自有重谢。” 就在陆瑾禾话音落下,在人群的后方发生了骚乱,不时有惨叫声传来,显然是有冲突发生。 果然,雷霆近卫从后方杀了过来,他们并未使用刀剑,而是用气了棍棒,将阻拦在他们面前的人全都打倒在地,如今躺在他们面前的村人已经足有三十余人。 黄村长见此情形,脸色顿时一白,这些雷霆近卫的战斗力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以这战力做比,除非是能够那些隐藏的玩意儿来,否则的话,他们这些挥舞出头的农民还真不够看。 “住手!”陆瑾禾对着雷霆近卫的人呼道,“龙尾村的村民们都是好人,不要与他们冲突。” 陈雷朝着陆瑾禾走去,在经过黄村长的时候狠狠地瞪了黄村长一眼,而后来到陆瑾禾面前行了一礼。 “小姐,我等在外等候之时,无端受到了此间村民挑衅,冲突之中他们对我等围而攻之,我等生怕小姐您被这些刁民所还,故而敢来,还好小姐无恙,否则不知怎么与少将军交代。” 陈雷的一席话让黄村长脸色由白变青,村里人不知道少将军,但他却知道。如今整个大燕能够得此称呼的也只有那位镇远将军府的公子,而如今屋中的这位自称为陆郎。 想到这里,黄村长的后背冷汗直冒。 若是得罪了其他的官员还好说,毕竟在京城那个地方,随便一块匾额砸下去就能够砸晕几个上了品级的官员,但若时惹了将军府。 不管你是哪家山头的山大王,陆家军一到,定然是年山头都被人削去一层。 “未曾想是将军府诸位,小人真是有眼无珠了,将军大人镇守边关护佑我等安宁,如今又大破蛮族,乃是我燕国之傲,如今村人与诸位起了冲突,小人属实大罪!” 说完黄村长扑通一声跪在了陆瑾禾面前,见村长跪了,身后的村民也陆陆续续地跪下。 方才村长的话他们也听见了,这时候反抗那便等同于找死。 陆瑾禾瞥了陈雷一眼,陈雷立时低下头去。在来这里之前他们已经说好,不要暴露陆家的身份,毕竟颜面这东西,总是要维护一下的。 如今陈雷这么一说,这村子里都知道陆家人私奔至此,这陆予政与莫诗予之后恐怕要成为之后某些作品的主角。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她也不想在此处大开杀戒。就算这村子有着极大的问题,那也应当是廷尉衙门的事情,而不是她一个将军府的小姐能够去管的。 “黄村长无需如此,这一切不过是误会,只要我家那位不成器的兄长能够回去,让家人们安心,一切都好。”陆瑾禾回答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意外成喜 就在陆瑾禾与黄村长“商谈”完毕之后,陆予政带着莫诗予从屋内走了出来,此时两人已经收起了细软包裹,显然是已经下定决心接受了陆瑾禾的建议。 陆瑾禾很是惊讶,这还没到半柱香的时间,这两人就将收拾细软和商谈之事一并做了,这速度还真是让人咋舌。 事实上在陆瑾禾出门之前陆予政和莫诗予之间就达成了共识,已经被官场锻炼成人精的陆予政早就已经看出了这村子不对劲。 与其在这里呆着,最后发生不可预知的悲惨之事,这时候随着陆瑾禾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方才陆瑾禾与黄村长的对话他已经听见,虽说对于这两人的“双簧”有些鄙夷,但还是没有准备与黄村长算计的意思。 他来到黄村长面前,作了一揖之后说道:“此番流落于外,幸得村长收留才不至于与内人冻死荒野,这恩德予政之后定有重报。” 此时黄村长的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他实在是不知道陆予政这话是在威胁还是在感谢。 “黄村长不用担心,我家兄长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心中却也有衡量价值的秤,很显然他们两人的性命要重于那些损耗的银钱,此时对你的应当是真感谢。” 听了陆瑾禾的话,黄村长总算是松了口气:“龙尾村这小地方能够容得少将军这种人中龙凤,那是小村幸事,若是少将军早表明身份,我等应当以更为隆重的礼仪接待才是。” 陆瑾禾微微一愣,她这才想明白,原来这黄村长是把这陆予政当成了陆瑾霆了,也怪他此番没说清楚。 不过,对此陆瑾禾也没有去予以解释,传言中间有所错漏被抓住才会让流言稍止。 一行人离开了龙尾村,在村头的时候莫诗予忍不住回头一望,眼中居然有了几分留恋。 陆予政对于莫诗予总是细心的,想要过去劝慰莫诗予,但陆瑾禾却在他之前来到了莫诗予的身边。 “之前,从某些人的嘴里听着莫小姐应当是一个好弄风月,喜欢舞文弄墨的人,但如今观之,莫小姐似乎更喜欢此种宁静的生活。”陆瑾禾开口道。 莫诗予苦笑:“四小姐应当是从少将军那里听到的吧!” 陆瑾禾微微一笑,虽未说话,这笑容也等同于回答。 “别说是从言语之中了解他人,就算是身边之人想要了解其真正的想法也需要耗费不小的功夫,但这其中也有着障壁,四小姐与少将军对我有此误会并没有什么。” 莫诗予哂然一笑:“更何况,那也是我不得不表现出来的一面,莫令君的家人应当是饱读诗书之人。” 陆瑾禾微微一愣,摇头叹道:“我现在都有些后悔当初应当强行撮合你与兄长才对。” 就在陆瑾禾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眼前忽然一阵恍惚,一幕幕画面开始清晰出现在她的面前。 在那些画面中,兄长陆瑾霆的确是娶了莫诗予,但此后不管是兄长也好还是莫诗予也好都是郁郁寡欢。 “四小姐!四小姐!”耳边传来了莫诗予的呼唤声,陆瑾禾清醒了过来。 莫诗予拍着自己胸口说道:“刚才唤四小姐不醒,还以为你身体不佳。” 陆瑾禾笑道:“看来我这病弱体质已经人尽皆知了。” “一个能够在冰嬉会上舞出那样漂亮的剑舞,怎可能是个病弱之人。”话到此处莫诗予忽然想起了冰嬉会的结局并不完美,一时间有些尴尬。 陆瑾禾笑着说道:“莫小姐如此贴心也应了一句话,这天下间所有的好事都不应当让一个人占了,这个福分可没人能够承受得起。” 莫诗予与陆予政回京,陆予政被他的父亲陆瑾禾的大伯陆岳给好生教训一顿,若非是其母陈氏苦苦相求,陆予政起码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不过,以这样的代价换取尚书令的女儿做儿媳,这生意不可谓不划算。 柳氏这次也表现了难有的积极,在她的主导之下,原本为陆瑾霆准备的礼品全都用在了陆予政身上,连一向与柳氏不太对付的陈氏对于其作为也只是感谢。 毕竟,单轮大房的家世,对于尚书令大人的千金的确是高攀不上。但若是加上将军府,那就另当别论了。 此番也无怪柳氏如此用心,此番莫诗予与陆予政私奔,本来又是将军府的家丑,但在柳氏如此作为之下,反倒是能够看出将军府内部兄友弟恭。 毕竟,在文人雅士之间互送美妾本是常事。更何况陆瑾霆对莫小姐的聘礼未下,就连未婚妻都算不上,这时候被陆予政从中截了,最多也只能说一句两人之间有缘无分罢了。 最开心的要数老太太,自家孙儿居然娶了天子近臣的女儿。 尚书令那是什么,行录尚书之事的天子近臣,下面的奏折还有皇帝的传令都要过他的手,品阶虽不如三公九卿,但其所处位置却是所有人都争相拉拢的。 由于对柳氏的不满已经累积到了极致,她当场表示要去莫府住下。 在柳氏的“苦苦挽留”之下,老太太还是固执己见,不过将去莫府永久住下改为了暂住几日。 其实这苦苦挽留之中也有几分是真的,毕竟镇远将军即将回归,在这个当头老太太居然闹着离开将军府,这在内外之人看来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柳氏这媳妇儿侍奉不周。 镇远将军那可是出了名的孝子,若是知道了此事那她柳氏之后定然是不好过的。 索性老太太只是说去莫府暂住,这至少能够给出一个说法,让这责任不会一下压在柳氏身上。 这场婚事在双方的操持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对于陆家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在这意外之喜后,陆家迎来了一件大事,镇远将军陆渊在年关之前班师回朝,这也算是兑现了让兵士们回家过年的诺言。 当然,这诺言只能应在小部分的兵士身上,边境上依旧有流寇,防备可不能松懈。 第一百八十章:将军归来 燕京城外,百姓延绵十里,太后与天子带着朝着文武百官在此处等候。 此时有不少人都在议论一件事情,摄政王所处的位置。 李棠安原本的位置在天子左侧,太后居于后。而如今,李棠安虽位于群臣之首地位也算尊崇,但其地位明显已经滑落。 有不少人在想,是不是太后和天子已经准备对摄政王动手。 放眼诸朝,天子尚幼权臣当道之时,其权臣之逾矩之举不知凡几。少有的几个能够辅佐幼年天子到成年的,却都在皇帝亲政之后都被皇帝清算。 如今看来,摄政王似乎也有此等趋势。 若是摄政王倒下,那就如大厦坍塌不知道连带的会压死多少追名逐利者,在这个时候选择如何站队可是需要大学问。 龙辇之上,太后小声对身边的少年天子说道:“你看着,以后眼前这些人都是你的臣民,没有任何人能够凌驾于你之上,若有,一则打压,再者便让他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少年天子疑惑道:“但摄政王曾教过朕,大燕所有人都是朕之臣民,若是人心不服,当自省之而后以德义服之,以德服人者久,以武服人者不可久也。” 太后瞪了少年天子一眼:“那陛下知道摄政王为何要那样说吗?” “儿臣不知!”少年天子如实地回答道。 “那是因为,他就死那个不服于圣上之人,他想要掌控燕国乃至于掌控陛下,但他终究不是燕人,如此,他自然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太后沉声道。 少年天子嘟哝道:“若真是如此,那王兄能够将这些拿去,朕也能落个轻松。” “堂堂天子,说话就要大气一些,别像小孩子一样嘟囔,那样有失天威!”太后怒斥了少年天子一句,让少年天子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这般姿态更是让太后恼火。 若非是如今这天子表现实在是太过于不成熟,那周家开国的四海剑就不会在李棠安的手上。 即使他们手上有个丞相府,还有下面的一大堆附庸,但大事依旧需要李棠安拍板。 “是儿臣知错了。”少年天子见太后真的生气了便小心翼翼地开口回答,但这样怯懦的感觉却让太后更家怒不自己。 好在有宫中的掌事太监让提醒了太后一句镇远将军的兵马已经离他们不过四五里地,太后这才放弃了继续调教少年天子,少年天子在暗里对那掌事太监竖起了大拇指。 作为镇远将军的家眷,陆瑾禾一行也站在了队伍的前方,那入耳的风声让陆瑾禾的精神振奋了不少。 眼前这一幕,也让她体会到了父亲在为国镇守藩篱之后,在百姓朝官心中的地位。 这阵势,从大燕开国之后,除了如今镇远将军,在历史上也不过两人而已,这两人都是大燕的开国功勋。 只不过这两位在国内享受的荣耀虽盛,但自身却遭遇了无数的谤言,最后落得个功过不抵无法善终的结果。 从龙尾村离开之后,陆瑾禾忽然意识到,自己应当是在死了之后灵魂在当时的时间里有过一段时间的漂流,以至于让她知道不少她死后发生的事情。 其中,有兄长与莫家成亲之后郁郁寡欢,之后每有战事他都势必当先,直到某场战役之后,他身中流矢而亡。 之后陆瑾禾还想要想起更多的东西,但奈何那本应当属于为来之事的景象似乎只会在特定的时候闪过,让她根本无法真正将这种能力把握住。 或者说,这是天道故意为之,以此来限制她这个回到过去重生的人肆意改变天下大事。 “镇远将军凯旋,欲要向此处而来,请陛下旨意!”就在陆瑾禾心思百转之时,前方一人绝尘而来,其人威武如天神,那声音更是隔着千重山都能让人振聋发聩,真是一员虎将! 迎礼者中,摄政王骑上骏马,高举皇室传国之宝四海剑,来到那虎将一箭之地驻马。 “燕摄政王李棠安代天子令!”李棠安声声如浪涛,气势一点都不逊色于那员虎将。 虎将下马跪伏,静听言训。 “恭迎镇远将军陆渊凯旋!” “遵旨!”虎将起身来远远一拜,这一拜朝向了是天子与太后。 而后虎将跃上战马,嘶鸣之声后,虎将绝尘而去。 不多时,兵士踏出的脚步之声便引起天帝震颤,文武百官,平民百姓,都感觉那一声声步点宛若踏在他们心头一般。 好燕军威武! 所有燕人心头都打心底地生起了这个声音,当前军出现,作为燕国的王牌骑军扬武营作为先锋军为大军先导。 这些骑军的马侧都挂着布袋,这些布袋与骑士们的精甲一比,的确是有些显眼。 “你可知道,这布袋里面装的是什么?”长久的等待与凡俗的礼仪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总是会带来烦闷,陆瑾霆此时便轻声与自家妹妹说起了悄悄话。 “行军干粮?”陆瑾禾想了想回道。 “再猜猜!”陆瑾霆摇头道。 “难道是击败蛮人之后,蛮人给我们贡献的财富?”陆瑾禾想了想说道。 陆瑾霆微微一笑道:“的确是蛮人贡献的,对于我们这些当兵的也算是财富,那些是战死蛮人的左耳,将士们就是以这个来计算功勋。” 而后陆瑾霆不顾自己妹妹俏脸发白,一脸骄傲地说道:“那扬武骑兵营中的一个普通兵卒每人的手上都至少有十人以上的功劳,都是一等一壮士。” “十人?”陆瑾禾一脸疑惑地看中兄长,区区十人,的确算得上是精兵,但说是一等一的壮士,是否有些过了。 陆瑾霆神色严肃道:“在战场之上,相互厮杀,那都是以命相搏,就算是武功顶好的高手,在进入战场之时,说不定就被从暗处而来的飞石流箭给一击毙命。” 说着陆瑾霆的脸上露出感慨之色:“在战场能够一次次保住性命的人已经能够算是老兵是新兵,而那些不但能够从战场上走下来还能全功之人,自然就是勇士。” 第一百八十一章:父女相见 陆瑾禾默然无语,这战场上的残酷似乎比她从话本小说里看到的要残酷许多。 不,应当是说那些事关战争的小说中,大都只会描写战争中英雄主角们对与敌人们的砍瓜切菜一般的杀戮,对于兵士们的拼杀往往只有寥寥数笔。 而这数笔之中,就已经有了无数的鲜血哀嚎。 看着自家妹妹没有因为自己好所言之“奇闻异事”而稍有展颜,陆瑾霆一时之间也没了言语。 在丞相府一边,陆清寒远远地看着这一切,此时的她的腹部已经隆起,妆容也是贵态十足,但此时她的眼中却有羡慕之色。 小时候她虽然有母亲的庇护,但陆瑾霆这个兄长对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却如对路人一般,难得亲切。 “怎么,想回将军府?”方折在一旁嘲讽道,此时他看陆瑾禾的眼神之中满是厌恶。 为了平息之前他的作为所带来的影响,他直接被方丞相发配到了外地,若非是他娘苦苦哀求,说不定在年关之时他依旧在外面受苦。 而他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情居然就是迎接镇远将军凯旋,看着风头正盛的将军府,让他心头怎能不生起一股怨气。 “我没有!”陆清寒想要为自己辩解,但这话不管如何说都觉得十分无力。 想起自己背叛了将军府,如今也仅仅能够靠着腹中的孩子得以立足于丞相府,心中委屈顿生,眼眶不觉红了。 “够了,方折!”方丞相压低了呵斥道,“有什么事情回家去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见父亲发怒方折连忙应声低头。 虽说呵斥了方折,但方丞相对于儿媳妇依旧没有半点安慰。在方丞相看来,陆清寒与方折的这段亲事就是辱了方家的门楣。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毕竟现在是将军府得势之时,好就算有太后在后面撑腰,他也不想与镇远将军发生冲突。 在先锋骑军营过后,镇远将军领着陆家军的主力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那整肃的军容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压抑之感。 有人心下忧虑,心中考量着若是这支军队攻向他们当如何逃跑。 不过,大多数人的心中对于北燕拥有如此大军而振奋,镇远将军那足以应付一切的从容,陆家军山海皆可踏过的威势,都深深印在他们心头。 有陆家军,则蛮夷不扰诸国难侵。 “恭迎镇远将军凯旋!”李棠安先喊道。 “恭迎镇远将军凯旋!”身后文武朝官百姓皆喊道,此声震天。 在众人的赞扬声中,陆渊来到了李棠安面前,这位年过半百的将军其脸上并无半分沧桑。 行走间龙骧虎步,顾盼间而天下小,不愧为当今天下第一将。 “镇远将军风采依旧啊。”李棠安感叹道,“孩提时,便认为镇远将军乃是天下间最了不起的英雄,如今依旧如是。” “摄政王日理万机,为我大燕万民计,才是真英雄,本将终究只会杀人。”陆渊发出了一声感慨。 随即笑着说道:“不过,在这时候说这些话却有些不合适,请摄政王领本将去见天子与太后吧。” 李棠安点头道:“镇远将军请!” “臣陆渊拜见天子太后,此番不负皇恩。”陆渊跪伏天子车辇之前行了叩拜之礼。 “镇远将军免礼,此番大破蛮人,斩杀蛮族首领立下不世之功,我大燕天下终于得以太平。”天子重复着太后教他的话,十多岁的年纪却摆出了大人一样的沉稳姿态。 “托陛下洪福,总算是有惊无险。”陆渊起身来接下了一柄金刀双手呈递于天子面前。 少年天子露出惊喜之色,这金刀表面装饰十分华贵,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此乃蛮族之王的随身佩刀,臣陆渊将其呈于陛下,祝我大燕长治久安!” 少年天子接过了金刀,正色道:“我大燕定能如将军所愿。” 而后又对身边的太监示意,只见太监拿出圣旨道:“大燕光嘉皇帝诏,镇远将军勇武护国,卫我疆土,擢镇远将军陆渊为大将军,总领大燕天下兵事。” “臣陆渊叩谢天子!”陆渊双手接过圣旨。 陆渊接旨之后,少年天子不禁看向了李棠安。 这任命是太后提出的,意在削弱摄政王的兵权,此事并未在事前与李棠安商量,只到昨日才将其告知。 而李棠安对于此任命并没有多大反应,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手上的兵权被削弱。 此时依旧如此,李棠安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这让少年天子有些摸不透其心理的想法。 除了兵权,这些日子以来,他与太后对于李棠安看进行了全方位的打压,少年天子很担心有一日李棠安忍受不住,做出对朝廷不利的事情来。 但李棠安直到今日为止,依旧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半分不满的情绪都没有表露出来。 太后说过,所图越大之人其隐藏得越深,此时少年天子心中怀疑之种已经深深种下。 一系列封赏仪式后,这段恭迎陆渊凯旋的仪式已经完毕。 不过,这热闹却并未散去,镇远将军晋升为三公大将军,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之后好将军府设流水宴席,让全城尽欢。 一眨眼十日过去,大将军陆渊终于在诸多应酬之中解脱了出来,他立时找到了陆瑾禾。 当日陆瑾禾和方折之间的婚期已经定下,作为父亲的陆渊自然应当留在京中操持,奈何蛮人南下劫掠,他只能匆匆地回到边关,将一切交由柳氏料理。 但事情的结果却是,陆清寒嫁到了方家,而陆瑾禾此时依旧是待字闺中。 陆渊在之前找了柳氏好询问事情的缘由,其要紧之处柳氏大都含糊其辞,陆渊索性找来了陆瑾禾,要问个究竟。 这个将方折当成一切的女儿,怎么到最后又心甘情愿地将方折让给自己的姐姐。 陆瑾禾向陆渊请安之后,父女两人相对而坐。 只不过,陆大将军身为将领能够从容不迫,但在女儿面前,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如何措辞。 第一百八十二章:风吹入耳 不管是女儿的婚事,还是老太太忽然离开将军府,这一切都让陆渊感觉头疼不已。 倒是陆瑾禾有些明白父亲陆渊的感受,先开了口道:“父亲若是想问女儿与方折为何没在一起?” 陆渊微微点头:“的确如此,你可记得自己当初为了和方折在一起可是闹出了不少笑话,如今又选择退却,这婚姻大事对于女子来说可不是儿戏。” “对于男子来说亦是如此,譬如说兄长与桑榆姐的事情,父亲应当借着这个回京的机会好生料理。”陆瑾禾笑着回答道。 “你兄长已经对为父说了,桑榆虽说岁数是大了一些,但还算是个不错的姑娘,只要一切合情合理,不违礼制,一切就如他们所愿。” 话到此处,陆渊狠狠瞪了陆瑾禾一眼:“你这丫头用这样的方式来转移话题,未免有些太小瞧你父亲大人了。” 陆瑾禾起身到了陆渊身后为陆渊捏起了肩膀:“这手法可是跟桑榆姐学的,今日就当是给父亲赔罪了,以往那些事情如今想来实在是太过荒唐。” 享受着女儿的侍奉,陆渊不禁眯起了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 “你虽是不想提及那件事情,但作为父亲我还是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陆瑾禾想了想说道:“方折从一开始就对女儿没什么感情,这一点父亲应当是知道吧!” “但这儿女亲事,父母之命,三书六礼都已经下过了,他们家居然反悔,难道是欺负我陆家无人?”陆渊眼中露出愤怒之色。 “父亲勿要动怒,就当是女儿任性,发现姐姐已经心属方折,故而退后一步以为成全。”陆瑾禾回答道。 陆渊沉默了许久而后深深一叹,将女儿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仔细端详着女儿的脸。 “这些日子看来是受了不少委屈苦楚,既然你不想说的话,为父也就不问了,比如清寒为何会在与方折成婚之前怀孕,为何那孩子又恰好方折的。” 陆瑾禾苦笑:“父亲既然已经清楚,为何还要如此逗弄女儿?” 陆渊笑了笑说道:“非是逗弄,只是觉得我家瑾禾真的是长大了,若是容熙能够看到这一幕,定然会十分欣慰。” “娘?”陆瑾禾眼中露出追忆之色,“若她的话,应当更喜欢女儿我欢脱一些,毕竟她也说过,兄长的性子就是太过沉闷无趣得很。” “你们兄妹两人,瑾霆性子比较随为父。”陆渊捋了捋胡须,很显然对于陆瑾霆这个儿子,嘴上会说上几句,但心里还是十分满意的。 “也就是说,娘亲曾经也说过父亲您十分无趣?”陆瑾禾笑着说道。 陆渊微微一愣,而后苦笑着没有回答。 虽说已经天人相隔十多年,陆瑾禾依旧能够感觉得出父亲对于母亲的爱,这让陆瑾禾十分羡慕。 她不禁在想,自己既是重生了这一世,是否能够如同得到如同父母那般的爱情。 应当是不可能吧! 此时的陆瑾禾想起了当时李棠安说过的话,一旦她父亲陆渊归来,他就会来府上提亲。 “摄政王……” “阿!”当陆渊提起李棠安的时候陆瑾禾陡然一惊,有些乱了方寸。 陆渊疑惑道:“瑾禾,看你这反应应当是有什么话要对为父说吧!” “没,没什么!”陆瑾禾连忙否认,将头别向了一边。 陆渊不禁摇头:“摄政王的确是不错,但若是选择了他,那你此后就不得安宁了。” “父亲多虑了!”陆瑾禾摇了摇头。 从那场婚宴开始她就已经不得安宁,这并不是因为李棠安,而是那些各怀鬼胎的人,她大多数时候能做的只是被动防御。 “喜欢”这一词,在陆瑾禾的心中已经跌到了极低的位置,如今在她心头只有衡量利弊,而后做出决断。 她不能够让将军府的一切为了她而受到损害,前世欠下的债,今世得还。 “也许正是多虑了,只不过后天摄政王邀请为父去赏雪,不知你是否愿意过去?”陆渊笑着问道。 这话实在是有些突然,让陆瑾禾心头一动,这李棠安莫非是想要将父亲请到王府去再提亲? 虽说这无不可,但是这样做的话那李棠安就自然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说不定会引起父亲的不满。 思及此处,陆瑾禾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尽是在为李棠安着想,这感觉似乎有些不太妙。 真要说的话,对于李棠安这种以利用为前提的结亲,她应当去反抗才是。 “不想去?”陆渊再次问道。 陆瑾禾摇头道:“此番父亲与摄政王应当是有正事商量,我去了也只是碍事罢了,还是说父亲您想要把女儿我硬塞给摄政王?” “好!”陆渊一拍桌子,陆瑾禾吓得身体一颤,不过陆渊的表情来看,这应当不是生气。 陆瑾禾看着洒出来的茶水,埋怨道:“父亲,您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吓唬人了。” 陆渊摇头道:“这可不是吓唬,而是真觉得好,毕竟这反客为主之计用得颇为巧妙实在是用得巧妙。” 陆瑾禾一脸愕然地看着陆渊,很显然她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用上了计谋。应当说,在父亲陆渊面前玩心眼,那也只有被戳破的分,她不可能自寻死路。 “你可知从为父回府开始,有多少关于你的言语吹到我的耳朵里?”陆渊正色道。 陆瑾禾无奈一叹,她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最后到底还是落到了审问这个环节上。陆四小姐之前所做的事情虽说不是惊天动地,但若是稍加润色定然是离谱到家。 在自己的婚宴之上,被人替代。受伤在府,险些无医而亡。冰嬉之会这唯一能够为将军府添彩的事件却遭遇了刺客刺杀,这经历可谓是精彩万分。 当然,那事实是如此,但从他人的口中转述便又会唷不同。 陆瑾禾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渊的脸,方才的笑容已经不再,转而变得严肃起来。 此时的陆瑾禾心中倒是想要将话题带回到李棠安那边去,毕竟这一切解释起来实在是太过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