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从怪猎归来的楚子航》 第1章 归来与苏醒 楚子航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纯净的白。 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射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血压……” “心跳……” 从耳畔传来的人声时远时近。 忽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凑到他面前，有点惊喜地说道：“你醒了？” 楚子航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扭头往身边看了看，目光从周围那些闪烁着灯光的医学仪器上面一一扫过，然后用略显艰涩的声音缓缓开口：“这里是……哪里？” “榕城第一人民医院，你已经昏睡了一整天了。” 护士制止了楚子航起身的动作：“先别乱动，你现在的情况还没有稳定下来，我去叫周医生过来。” 丢下这一句后，说话的护士就匆匆起身离开。 很快，几个仓促的脚步声从外面的走廊传来，最先推开房门的是一对衣着光鲜的夫妻。其中男人梳着一头一丝不苟的中分，身上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女人则是一身休闲的雪纺衫，虽然眼睛有些红肿，脸上的妆容也花了，但依然无法掩盖动人的美貌。 只看脸型，楚子航和她有着六七分相似。 “子航，你没事吧，昨天早上你突然发起高烧，真是把妈妈吓坏了，让妈妈看看现在额头还烫吗？” 女人脚步踉跄地扑到病床前，自顾自地说着，将手背放在楚子航的额头上。 男人的表现则是镇定许多：“子航，下次身体不舒服记得提前告诉我们，之前听佟姨说你在家里昏迷的时候，你妈妈和我都很担心。” “……” 楚子航花了五秒钟，才把面前的这对男女辨认了出来，并听清楚了他们所说的话。 昨天早上……昏迷？ 直到几分钟前，楚子航都还以为自己是身处于死后的世界。 但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苏小妍和鹿天铭，却是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中，这五年来每每午夜梦回的画面，也一瞬间涌入到了楚子航的脑海中，让他忽然间有些头疼：“现在是……什么时间？” “？” 苏小妍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2005年9月1号，是你高一开学的日子，我和你爸爸本来准备陪你一起去参加入学典礼的……” 楚子航恍惚了一下。 2005年7月4号的那个雨夜，他和那个男人一起驶入了那条高架路。 也是在这一年，他闯入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怪物世界，用了五年的时间，从一个寂寂无名的普通猎人，变成了“指引明路的苍蓝星”。 也就是说…… 自己在怪猎世界待过了五个年头，以“苍蓝星”的身份，历经了无数次的战斗，并在和冥赤龙同归于尽以后，又回到了原先的世界？那么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存在的？ 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大步走了进来，先把楚子航身上连着的那些医学仪器摆动了一遍，确认各项指标都恢复了正常以后，才松了口气，对鹿天铭和苏小妍说了几句，大概意思是楚子航的各项指标已经恢复正常，但为了稳妥起见，还需要再做一番更细致的检查。 对医生说的话，鹿天铭自然言听计从，跟楚子航说了几句安心休养的话后，就扶着苏小妍出了病房。 目送着“爸爸”和妈妈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处以后，楚子航重新闭上眼睛，沉默无言。 醒来之后，楚子航又在医院里躺了一天。 在这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内，他把自己五年前的记忆全部回想了一遍，因为时隔太久，除了那辆雨夜的迈巴赫还能清晰记起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已经模糊不清。 毕竟他自己是在怪猎世界挣扎了五年，经历了无数险境，而对于除他以外的所有人来说，他只不过是睡了两天而已。 直到第二天早上，在又一轮身体检查结束后，负责医治他的医生才终于给他开具了出院证明。鹿天铭亲自过来把他接回了家。 “小妍昨天睡得很晚，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叫醒她，直接过来接你了……” 鹿天铭从副驾驶座扭头看向后车厢，声音平稳地解释着：“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了假，先在家里休息几天，反正现在才刚开学，学校还没有正式开课，等身体好转了再回去也不迟。我回头跟你们班主任那里说一声。” 一成不变的好男人腔调，带着对自己成功和财富的淡淡自豪。 楚子航沉默了一瞬，才开口回应道：“不用了，我在医院已经休息的很好，明天就可以回学校。” “好吧。” 鹿天铭停顿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老楚失踪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小妍，怕她担心。不过我已经跟警局那边的朋友打过招呼，如果之后有什么调查结果，他们会第一时间告诉我，所以，你就不用再一直放在心里了。”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才有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楚天骄失踪的事情，苏小妍一直都不知情。 楚子航也知道，漂亮妈妈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性格，离婚改嫁以后，眼前这个男人也很宠她，每天就是逛逛街喝喝酒，以前不开心的事情都不去想了。所以发生在雨夜高架路上的事情，的确没有让她知道的必要。 “谢谢……爸爸。” 楚子航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这个称呼，是妈妈再婚时他答应过“爸爸”一定要做到的，楚子航向来都很看重诺言。何况除了“爸爸”这个称呼以外，鹿天铭对他没有其他要求，反而是对楚子航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会尽力满足。 但楚子航没有提过什么要求，唯一的一次发生在小学时，为了和同年级的另外一个孩子打架，请鹿天铭帮他报了少年宫的剑道班，然后用了三年的时间拿到黑带。后来教练表示自己能教的东西已经教完，不想再坑他的学费，楚子航才渐渐去的少了。只有在少年宫做活动的时候，才会应教练的请求偶尔过去帮衬一下，撑撑场面。 如果剔除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的话，鹿天铭应该算是一个好父亲。 可…… 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鹿天铭不再多说什么，楚子航也微微垂下眉眼，不再开口。 东城区，孔雀邸。 把楚子航送到地方以后，鹿天铭就吩咐司机掉头回去了，作为手底下拥有三个公司的成功人士，他还有很多业务要忙，能亲自去医院接楚子航，已经是从百忙中的时间。 目送着那辆奔驰s500驶出小区，楚子航才转过身，走进了自家的别墅内。 妈妈还在熟睡。 家里的雇工佟姨在打扫着房间，看到楚子航进门，脸上露出笑容：“子航回来了？你妈妈还在卧室那边休息，需要喊醒她吗？” “不用了，佟姨您忙，我先上去了。” 上楼，开门。 楚子航在自己卧室的门后站了一会儿，才关上房门，往前走了两步，抬起头来看向了衣柜旁边的镜子。 出现在镜子中的，是一张15岁少年的面孔。 稚嫩，清秀，一双浅栗色的眸子中，看起来甚至有点柔弱。 掀起衣服，赤裸的上半身精瘦而苍白，好像一段挺拔料峭的竹节，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腹肌。可印象中被恐暴龙咬伤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还有被炎王龙的火焰灼伤又结痂的肩膀，被岚龙的水刃划伤过的后背……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但，随着楚子航闭上眼睛再重新睁开，一团灿金色的光芒就在他的瞳孔中跳动起来，慢慢变亮，最后好像黑夜中的两点烛火般闪亮耀眼。 握拳，挥出。 泛着淡青色的拳头打在空气中，发出簇簇的风响。 这是埋藏于楚子航血脉深处的能力。 在瞳孔变成淡金色的状态下，他的肌肉力量、神经反应、乃至于视觉和听觉，都在一瞬间提升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整个房间内各个角落，就像是从黑白电视变成了清晰巨幕一样，任何一处细节都纤毫毕现。 在那个世界的时候，楚子航曾经试图隐藏这种能力，但还是被大团长发现。 见多识广的龙人族猎人翻阅了大量古籍，又带着楚子航到旧大陆的龙人族栖息地，拜访了一次那位寿命悠久的大长老，才终于得到了一点眉目—— 按照龙人族大长老的猜测，楚子航很可能也是龙人族某一个分支的后裔，因此继承了来自若干代前先祖的力量。怪物猎人世界的历史因为众多天灾的存在而被割裂，很多资料典籍都有遗失，但既然存在着能够一刀砍下老山龙头颅的巨龙人，那么出现这样一支特殊的龙人族血脉，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甚至，从血脉带来的身体强化效果来说，楚子航的血统可能还相当高贵，毕竟一般的龙人族族人，体内流淌的龙类血液已经非常稀薄，只不过是力气比普通人类大一些、速度快一点罢了。 也正是借助龙人族的帮助，和自己的反复摸索，楚子航渐渐熟悉了这种血脉。 并掌握了名为“血脉活化”的能力。 ——以身体出现龙化特征为代价，将潜藏在血脉中的潜能激活，获得更加强大的体能和力量。甚至就连“君焰”，也能得到幅度不小的强化。 他在和冥赤龙战斗时，就曾经用过这种能力。 现在的楚子航，已经确认，自己的确是回到了曾经生活过十五年的地球。 就像当初去往那个世界的时候一样，在被冥赤龙杀死以后，他居然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毁灭即是新生……” 楚子航默默念诵了一遍这句流传于龙人族内的谚语，然后就把双眼中的金色熄灭下去，看向了衣柜。 那里放着一只黑色加长型网球包。 很眼熟。 楚子航第一次见到这件东西，还是在雨夜的高架路，那辆驶入深渊的迈巴赫上。而在他去往那个怪物世界的时候，这个网球包同样跟在他身边，在陪伴他一起度过了两百多个日夜后，被初次遭遇的恐暴龙咬成碎片，连同里面的那把刀也断成两截……怎么会还在这里？ 抱着疑惑，楚子航将手提包提出来放在床上，拉开拉链。 一柄修长的日本刀在视线中浮现出来。 准确的说，是一柄半。 半截不太起眼的断刃，还有一柄形状比原版的村雨略长也略厚一些的太刀，从木质的刀鞘内抽离出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截漆黑的刀柄，和狭长而略带弧度的刀身，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和普通的日本刀一样，平平无奇。 可…… 在放在阳光下的时候，却还是能看到刀身下方一抹不太清晰的色泽，隐隐透着隐约的暗红色，好像一头虚弱的古龙在刀身中沉睡着，正在准备着被唤醒过来，显露出自己的峥嵘。 不是遥远记忆中的那一把。 而是在身为“苍蓝星”的五年间，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把重铸的村雨。 由二期团的工匠大叔亲自出手锻造，仿照村雨原本的模样，以从恐暴龙的爪牙中提炼出来的金属矿物为主体，完美融入了熔山龙的【火焰元素力】和钢龙的【风压屏障】，又浇灌以灭尽龙的龙血，被赋予了灭尽龙的【龙封力】，就连剑术大师都称赞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刀。 所以…… 这位老伙伴，也跟着自己一起从那个世界回来了吗？ 楚子航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就把重铸后的村雨重新插回刀鞘，然后抱着这把刀斜靠在床上，仰头望着房间上方洁白的天花板，好半天，才轻轻吐了口气。 “回来了啊……” …… 第2章 下次一定 次日一早。 仕兰中学。 楚子航从银灰色的奔驰车上走了下来，向司机老顺道了声谢，然后将视线落在校门口的校匾上，身形顿了一下，才踏入了校园。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一条种满了梧桐树的主道从校门一直延伸到了主教学楼，左侧是这个年代不多见的400米塑胶跑道，有校篮球队的队员正在做着晨跑训练，右侧则是一块花坛，各种红的黄的花卉被修建得整整齐齐，一片花团锦簇的景象，几个值日的学生正在洒水。 “阔别”五年，再次回到这里，楚子航的心情变得有些莫名。 “学长早。” “早上好！” 往教学楼去的一路上，不时有人向楚子航打招呼。 楚子航在仕兰中学也算是一位风云人物了，从初中开始就稳居年级第一的宝座，大大小小的竞赛拿奖拿到手软，还有着一张能够在学校里刷脸吃饭的帅脸，再加上每次新年晚会上都会表演的大提琴独奏，不认识他的人委实不多。 尽管对这些和自己打招呼的同学的相貌和名字，已经记不清楚，但出于礼貌，楚子航还是一一点头回应了一下。 沿着楼梯来到印象中的高一2班的教室内，推门而入，然后在几个早到同学的注目礼和问候下，来到第四排靠窗的空座位上，开始整理书桌。 崭新的高中课本昨天就已经发下来了，楚子航的课本也被别人帮忙领了，放在他的课桌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味。 因为是刚开学，还没有开始上课，所以教室内的纪律很松散，不少学生都在讨论昨天的毕业典礼上看到的漂亮妹子，楚子航从中听到了几个略微耳熟的名字。直到班主任老张的脑袋出现在教室窗户外面，才打断了这些议论。 “子航，你来一下。” 老张一脸和善地招了招手。 等楚子航来到学校外面以后，才面带关切地询问了几句：“子航，听鹿总说你前两天生病了？怎么样，没事吧？学习功课固然很重要，但你现在还是高一，别太刻苦了，该放松的时候还是要放松一下，身体要紧。” 顿了顿，老张又咳嗽了一声：“那什么，昨天的入学典礼你不在，我让小陈代替你，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致辞了，毕竟小陈是中考的全市第二名，仅次于你。不过子航你放心，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还是会给你留着的。 另外，奥数竞赛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就在这个月底，要去京城考试。子航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会努力复习的。” “那就好，加油，老师很看好你。” 又说了几句后，老张才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转身离开。 等到这位班主任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处，楚子航才转身回到教室里，将自己的数学课本在书桌上摊开，慢慢翻看了几页。 时隔五年，他对这些中学课本上的知识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就连纸面上的那些文字，看起来都有些陌生。 但既然已经重新回到了校园内，楚子航也没有敷衍了事的打算，数学竞赛的事情肯定是要准备的。至于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还需要再好好斟酌一下行动方案，谋而后动。 早操、晨读、课间操…… 新学期的开始，比预想中更加平淡。 虽然其他大部分学生都很兴奋，有打算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的，有想要投身仕途、在校学生会一展拳脚的，还有计划趁着高中阶段好好谈一场恋爱的…… 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楚子航只觉得他们吵闹。 “子航，放学后去打篮球吗？” 后排的一个高个男生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热情邀请道。 打篮球是楚子航除了剑术和大提琴以外为数不多的爱好，他从初一的时候就加入了仕兰中学的校篮球队，然后在一次训练赛中被市少年队的教练看中，拉到市队打起了中锋，但因为还在上学，所以并不是每周都去。这个暑假市少年队本来有两场训练，只不过都被楚子航推掉了。 这一次，也一样。 “不了，这两天家里有点事情，下次一定。” 婉拒了高个男生的邀请后，楚子航提起书包走下教学楼，沿着与太阳落山相反的方向步行回家。 两天后的周末。 背着网球包的黑衣少年走进了榕城市交警支队。 这个地方，楚子航并不是第一次过来了。 早在7月初的时候，他就曾经被鹿天铭带着往这边来过一次。所以很快就循着记忆中的那点残存印象，通过大厅内的咨询处，找到了当初经手那起案件的男警官。不过后者显然已经不记得他了，只是语气柔和地问道：“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小朋友？” 在怪猎世界待的那五年，让楚子航的心智得到了很大的成长，但他现在的身体仍然只有十五岁，刚上高一。 哪怕现在一副冷峻的表情，也掩盖不了那张稍显稚嫩的少年面孔，所以男警官才用了“小朋友”的措辞来称呼他。 楚子航没有试图纠正，只是很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今年7月4号，第零号高架路入口附近，有一辆迈巴赫遭遇车祸，开车的司机无故失踪……不知道您还有印象吗，我想来询问一下那件事情的调查结果。” 随着楚子航的讲述，男警官的表情从困惑到逐渐舒展开来：“你是说那一起案件啊，还不知道你是？” “失踪的那位司机姓楚，是我父亲，我叫楚子航。” 听到这句回答后，男警官似乎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同情： “那起案件是由徐警官负责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事故原因是由于罕见的台风天气，再加上驾驶员操作失误，导致汽车脱离主干道驶入到了高架路附近的荒地上，并陷入到了泥坑里面，驾驶员楚天骄先生在尝试下车处理故障的时候，被暴风卷走……” “荒地？” 台风的事情，楚子航是知道的。 从7月3日开始登陆华夏的“蒲公英”台风，于7月4日当天席卷了榕城，并且引起了那场罕见的暴风雨。可是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和那个男人明明是驱车行驶在高架路上，在收费站附近遭遇到了北欧神话中的那位众神之主，怎么会……出现在高架路附近的荒地上？ “的确是一处荒地。” “我们也不清楚，楚天骄先生选择那条路线的原因，事发地点附近也没有安装摄像头，但是根据事后调阅的高架桥附近路段的监控录像，还有通过对现场的勘测和反复推理验证，我们发现那辆迈巴赫根本就没有驶入过高架路，而是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主路……” 男警官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这样，如果后续有得到楚天骄先生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想办法通过你的。” 虽然嘴上这么描述着，但是看男警官的样子，分明是在说“节哀顺变”。 一个大活人凭空失踪的可能性并不大。 如果真是在下车推行的时候，被台风卷走，那么现在大概率已经凶多吉少，区别只是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尸体而已。根据现场勘查的结果，在事发地点附近，就有一条水流很湍急的河…… 甚至之前经手这起事故的警察，都是这么认为的。 只不过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无法结案，只能暂时搁置。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男警官这番解释的真实性，才再次开口：“可以让我看一下贵方的调查卷宗吗？” “抱歉，这不符合规矩……”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 男警官能对楚子航说这么多，都很大概率是看在他说话做事稳重的份上，可能还要算上一点鹿天铭的面子，否则，这些话根本就不会向他这个未成年人透露。 但如今的楚子航，也已经不是初三刚毕业时的那个不韵世事的叛逆少年了。 待在怪猎世界的五年间，他曾经花费了不少心力，来推演如果再有一次机会的话，该如何搜寻楚天骄失踪的线索。调查团内的大团长和龙人族猎人等几位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也都多少知道一点关于楚天骄的事情，并且为他提了一些意见。 第一站是交警局。 因为只有警察，才会第一时间前往事发现场调查事故的来龙去脉，并得到关键性的第一手证据，无论是关于楚天骄的，还是关于那起车祸的。 但考虑到事情牵扯到了“奥丁”这种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神明的存在，身为普通人的警察未必能够调查出真相，如果那样的话，就只能采取下一步方案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您，另外我还有个问题……那辆迈巴赫，现在还在这个院子里面吗？” 卷宗看不了，但是这个问题还是能够回答的。 面对楚子航的询问，男警官摇了摇头：“那辆车是黑太子集团的财产，在确认它和楚天骄先生的失踪并没有直接关系以后，黑太子集团的邵先生就派人过来把车取回去了。那辆迈巴赫的车身已经被严重破坏，应该只能报废掉了。” “明白了。” 再次向男警官道了声谢后，楚子航转身离开了交警支队，站在大院门口，微微抬头看着上方的晴空。 第二站，是黑太子集团。 整个榕城，甚至是闽省，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黑太子集团的。 这家企业是上个世纪末成立的，短短十余年的时间，就已经成为本市的知名企业，每年都会给政府缴纳巨额的税收，老板更是经常在榕城晚报的头版上面出现半身像的风云人物，新任市长都要主动前去拜会。 但…… 一般人能够打探到的消息也就是这些了。 楚子航知道的稍微多一点，是因为继父鹿天铭的企业和黑太子集团有着生意上的合作关系，两家企业时常发生资金上的来往。鹿天铭还曾经表示，等他再大一些的时候就带他去参加一些酒宴，和这些“长辈”见见面，以后也好相互帮衬。 楚子航对这些应酬方面的事情不感兴趣。 也不想麻烦鹿天铭来帮自己引荐那位“黑老板”——楚子航习惯这么简称黑太子集团的老板。 不管血缘关系如何，鹿天铭的确是以对待儿子的姿态对待楚子航，这个男人和苏小妍结婚后也一直没有生育自己的子嗣，所以就算不能按照后者的心意继承家里的那千万产业，楚子航也不想因为自己，让继父和黑老板之间的合作关系受到影响。 只能自行前往了。 从交警中队离开以后，楚子航乘坐公交来到了榕城的cbd区。 这里是整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段，而黑太子集团所在的“国际金融中心”，则是整个cbd区最繁华的一栋地标性建筑，相距数里，就能看到一栋摩天大厦屹立在视野尽头，两侧街道上则是熙熙攘攘，行人如织。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楚子航默不作声地混入人流，围绕着黑太子大厦附近的街道，慢悠悠地转了几圈，又找了家电话亭，用亭子内的电话给黑太子大厦的前台拨了过去，确认黑老板今天在单位内。 等到日头渐烈的时候，才找了家快餐店点了一份盖饭，细嚼慢咽地吃完。 在吃饭的过程中，刚才勘测出来的那些路线，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逐渐勾勒出一张庞大的地图。 这种能力，本来就是怪物猎人的必修课。 怪猎世界虽然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但是却有着大量的密林、山川、河流，越是实力强大的怪物，活动区域就非常庞大，为了将它们驱逐或者猎杀，需要提前规划好所有可能的进攻和防守路线。作为“苍蓝星”，楚子航的业务素养一直过硬。 从踩点的结果来看，黑太子大厦的安保措施相当严密。 前后两处大门都有保安值守，其他区域也都安装了监控探头，想要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潜入楼宇内部，理论上并不现实。而且就算闯入进去，楚子航也不知道黑老板的办公室在哪一层，寻找后者的时间，必然会被大厦内的保安团队发现。 能够作为突破点的地方，只有…… 楚子航的思绪高速转动起来，不断地扫描着大脑中勾勒出来的影像，最终，所有思绪都收束到了地图上的某一点上。 “结账。” 楚子航将一张十元纸钞压在瓷盘下面，起身离开了快餐店。 下午三点钟。 九月初秋的天气还是很闷热的，每天下午的这个时间段，更是一天之中气温最高的时候，黑太子大厦的保安们似乎也变得怠惰起来，三三两两的坐在树荫处抽烟纳凉。 “呼——” 悠长的呼吸声轻轻响起。 楚子航从网球包的侧兜里面取出口罩和手套，依次戴在脸上，又把黑色卫衣的兜帽也罩在头上，身形渐渐贴近了路边的花圃，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忽然！ 楚子航猛地向前一蹿，十五岁少年的身形一眨眼就越过了十几米的距离，又凌空一跃没入到了大厦一侧花丛中，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翻滚了几步，无声无息地穿过一片灌木，好像一头矫健的猎豹般，来到了大厦侧面的落地玻璃前。 这一系列动作，都发生在短短十秒钟内。 可惜现在的这具身体，并不是他在怪猎世界那个千锤百炼过的身体，否则速度还可以再快一点，而且心跳也不会加快到这种程度。 “呼……” 楚子航轻轻吐了口气，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同时抬头看向前方。 对面是大厦一层的杂物间，里面堆放着一些落满浮灰的箱子和废旧报纸，没有人。 楚子航抬起手，掌心按在正前方的玻璃上面，以默念的方式念诵出一段古奥的语言： “言灵·君焰。” 随着楚子航的话音落下，一团暗红色的火焰出现在他的掌心边缘，将坚固的钢化玻璃悄然融化，变成一团透明的液体缓缓流下，而里面的布艺窗帘却毫发无损。 ——这种能力，和断掉的村雨一样，都是那个男人留给他的遗物。也是楚子航在那个怪物丛生的世界存活下来，并逐渐成长为新大陆古龙调查团第五期团团长、猎人公会人人称颂的“苍蓝星”的依仗。 直到玻璃的缺口扩大到足以让一个人穿过的时候，楚子航才一个闪身，进入了大厦内侧。 这间杂物室，是楚子航最终选定的潜入点，也是他在观察情况后确定的监控死角。 被烧穿的落地窗玻璃内外，分别是布艺窗帘和绿化带，只要没有人刻意打开窗帘，就不会被发现玻璃上的异样。 靠在门前倾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后，楚子航慢慢将门扉拧开一条缝隙，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上，大概辨认了一下方位，就朝着安全楼梯的方向走去。一路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来到了位于大厦负三层的地下停车场。 这里同样安装了监控器，不过数量很少。 想来黑太子集团的保安们并不觉得有人能够潜入到地下车库内，而且就算溜进来了，也不可能把车从这里开出去，至于劫持就更是无稽之谈了，一旦在这种地方被保安拦住，等于瓮中捉鳖。 楚子航贴着墙角，小心翼翼地前进，在一片豪车的身影中，看到了那块曾经见到过无数次的车牌。 但，现在贴着这块车牌的并不是那辆900万的迈巴赫。 而是一辆崭新的法拉利。 距离高架桥事件仅仅过去三个月，黑太子集团就已经换上了新车和新的司机，甚至都没有表态抚恤一下家属什么的，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离奇的事情。似乎楚天骄的失踪，就像是一片树叶掉落在池塘中，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楚子航微微闭上眼睛，将浮动的心绪按捺下去，然后后退了一步，将自己隐没在黑暗的角落里。 他打算和这位黑老板谈谈。 …… 第3章 我问，你答 黑老板其实不姓黑，而是姓邵，叫邵功明。 这一位也算是榕城的一位传奇人物了，二十年前的邵功明，只是一介普普通通的村支书，结果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不小心在村外山上发现了铜矿，因此迅速发家致富，从最开始的矿业公司，一直做大到现如今经营范围横跨多个领域的黑太子集团，成为了政府大力表彰的明星企业家。 个人资产也在十几年间增值了几百万倍后，邵老板开始追求更加有品位的生活，出行一定要穿有品位的纯手工定制西装，买车都是千万级别的顶级豪车，发型也是由理发师精心打理的亿万富翁发型，前几年还把儿子送到了英国去读书。 只不过这些行为在许多人看来，更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 ——更确切地说，所谓的“暴发户”，其实也只是大部分人在酸葡萄心理下的羡慕嫉妒恨。如果有机会的话，恐怕人人都希望自己才是那个没见识的“暴发户”。 下午四点半。 邵功明穿着一身手工定制的考究西装，在新司机的陪同下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新司机恭恭敬敬地打开后排车门，先请自家老板上了车以后，自己才坐到了前排的驾驶座上，插入钥匙启动汽车。 邵功明也像往常一样，给自己戴上了眼罩，准备躺在舒服的座椅上小睡一会儿。 就在这时候。 车厢的另一侧车门忽然开了一下。 一条黑色的人影无声无息地闪了进来，出现在邵功明旁边的空座位上，带来了一股微冷的风，就像是从冰箱里取出来的一块冰。邵功明迟钝了两秒钟，才意识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正要回头，就听到一个冷硬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别回头，也别想着叫人过来，我来找你问点事情，问完就走。” “你是谁？” 邵功明皱了皱眉。 作为榕城屈指可数的富豪，他也遭遇过好几次被人绑架的事情，这会儿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又遇到了麻烦：“小李，叫保安过来，把这个家伙赶……” 这句话只说到了一半。 就在姓李的新司机准备按照老板的吩咐，去掏裤兜内的手机时，来人忽然闪电般辟出了一记手刀，异常精准地切在了司机的颈部动脉上。 就这么一下，三四十岁的壮年男人冷哼了一声，倒头昏迷了过去。 这种干脆利落的手段，邵功明只在武侠片里看到过。 “都说了，我只是来问点事情。” 楚子航冷冷地抛出这一句，然后扭过头来，兜帽和口罩中间露出的一双眼睛中，渐渐透出了一团灿金色，似乎有火焰在燃烧。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邵功明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有点想要匍匐下跪的感觉。 “你……您怎么称呼？” 邵功明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狠话有点说不出来了，对来人的称呼也变成了敬语。 忐忑中，他就听到对面这个身形略显纤瘦的黑衣人，用轻描淡写的口吻继续说道： “我问，你答。” “明、明白！只要不杀我，什么都好说！” 邵功明几乎是用喊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然后又在楚子航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捂住了嘴巴，略显臃肿的身体不安地扭动了几下，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楚子航深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自己父亲曾经跟随过的老板：“你认识楚天骄吗？” 邵功明似乎完全没有预想到，这位不速之客要问的事情与楚天骄有关，愣了几秒钟后，才忙不迭地点头：“认识认识，就是老楚嘛…… 他是我以前雇过的司机，帮我开了三四年车，今年7月份的时候刚刚遭遇车祸失踪，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下落……” 楚子航紧跟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他……到底是什么人？” “啊？” 邵功明人更傻了：“就、就是一个开车的司机啊，还能是什么人？难道……他以前犯过什么事？” 说话间，邵功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子航的表情，努力揣摩着他的来意，片刻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您是过来抓他的便衣吧？怪不得老楚这家伙开车技术这么好，又从来不肯说自己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原来是有案底在身啊！” “……” 楚子航不动声色地看着邵功明，感觉耐心正在被他逐渐消磨掉，放在身下的指节慢慢攥紧：“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把所有你知道的情报都说出来，否则……” 听着楚子航那冰冷的仿佛不带一丝温度口吻，邵功明也有点慌了： “我和他也没那么熟其实，他……他以前是给税务局领导开车的，后来好像跟老婆离婚了，想多赚点钱挣回面子，就辞职出来应聘到了黑太子集团…… 他以前结过婚，老婆是个很漂亮的舞蹈演员，生过一个儿子，好像是在仕兰中学读书…… 对了，还有履历表！” 关键时刻，邵功明急中生智：“楚天骄入职的时候曾经填过一份履历表，我可以让秘书把那张表打印出来，拿到这里交给你！” 直到这时候，车厢内的气氛才隐隐放松了几分。 邵功明擦了把脸上的汗，继续说着：“还有，楚天骄以前一直住在大厦的空调机房……他来上班那天说没房子住，所以我给他临时安排了一个房间先住着，就在这间停车场的上一层，里面的东西我还没有派人收拾过呢，现在肯定都还在那里。要不，我让秘书带两个人，把那些东西也一起带过来？” “……履历表，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别耍心眼。” 依旧是没有丝毫温度的话语，邵功明如蒙大赦，颤巍巍地从衣兜里掏出了手里，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又在楚子航的注视下，对着话筒另一侧说了几句话。 等电话挂断后，邵功明回过头来，点头哈腰地把手机放在两人中间的座椅上，满脸陪笑。 但楚子航已经将视线挪开了，似乎在看驾驶座旁边的伞洞。 “那里，一直都装着一把日本刀吗？” “日本刀？” 邵功明愕然：“什么刀，我有点……听不懂您的意思。难道楚天骄以前在那辆车上私藏过什么管制刀具，您是来调查这个的？” 楚子航安静地看着邵功明，好半天，才终于叹了口气： “算了。” 在怪猎世界，他已经无数次验证过，这双黄金一般的瞳眸，对普通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威慑力，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还能面不改色撒谎的人不能说没有，但必须要是经受过严格训练、心理素质过硬的人。 邵功明显然不在其中。 看样子，那个男人隐藏的比他想象的更深，以至于连眼前这位和他一起相处了好几年的邵老板，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司机。这场调查的推进难度，比预想中更大。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过了有七八分钟的样子，就听到一双高跟鞋的踏地声从车库入口的电梯处传来，不多时，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人出现在车厢内两人的视线中。邵功明向楚子航请示了一下，才摇下一点车窗，接过了女秘书递过来的几页散发着墨香味的纸张。 “这是楚天骄入职时填过的履历表，您看看……” 楚子航接过表，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然后沉默着推门下车。 邵功明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的离开，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车窗另一侧不明真相的女秘书喊道：“快，报警，就说刚才有人劫……” 右侧的车门再次打开。 楚子航的身影回到邵功明和女秘书的视线中：“最后再给你们一个忠告，不要试图追究我的身份，除非……你们想在临死的时候再追悔莫及。” “……” 这一次，楚子航是真的离开了。 偌大的地下停车场内，久久无声，直到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悠悠醒转，才把邵功明和女秘书惊醒过来，这位手握亿万家产的老板张了张嘴，抹了一把从额头上不断流淌下来的冷汗，从喉咙里挤出一道低沉的声音：“去叫保安过来，注意别惊动其他人……对了，再叫一队人去负二层的地下室那里，就是楚天骄以前住过的那间，要快。” 嘈杂的脚步声从一楼大厅响起的时候，楚子航正在穿过阴暗细长的走廊。 正如邵功明说的那样，这里原本是一间空调机房，可能还兼任着临时仓库。 空气中充着空调压缩机的嗡嗡声，角落里堆着废旧的机械零件，周围连一扇窗户都看不到，有股呛人的煤油味悄然弥漫开来。但这里却是那个男人住了好几年的宿舍。 一个楚子航从未了解过的地方。 “宿舍”的门是锁着的，是那种普通的铁锁。 楚子航没有钥匙，但他有更方便的开门方式，在手掌握住铁锁的同时，一股炽热的温度已经沿着锁孔进入，在一个呼吸间融掉地下室的锁芯，“啪嗒”一声过后，紧接着是一阵从许久未曾打开过的门轴内发出来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吱呀—— 门开了。 第4章 私家侦探 随着这扇陈旧的掉漆木门被往里侧推开，久未通风的气流夹杂着尘土从黝黑的房间内流淌出来，让楚子航忍不住皱起眉头。 房间面积不大。 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一个写字桌加一把椅子，屋子的一角拉了几根钢线，上面还挂着一件落满浮灰的夹克外套……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其他的摆设了，而且比预想中干净的多，并没有预想中的泡面盒或者其他什么生活垃圾。 桌边的废纸篓是空着的，水泥地面和墙壁上也没有任何的装饰。 楚子航审视着小屋内的摆设，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那里摆放着几本杂志，还有一张全家福，女人明光照人，男孩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男人穿着白衬衫和毛呢裤子，梳着油头，面带骄傲地搂着女人的腰。在看到照片的一刹那，楚子航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一些原本已经快要被遗忘掉的影像不自觉地再次翻腾起来。 “已经……快过去十年了啊……” 那个男人和苏小妍离婚的时候，楚子航才七岁。 而现在，他已经十五岁了，如果再加上去往怪猎世界的那五年，就是整整十三年的时间，好像一场睡了很久的梦。如今再看到这些曾经存在于记忆中的画面，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换一个时间和场合，楚子航很愿意在这里多逗留一段时间。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再仔细观察了。 往周围扫了一圈后，楚子航就把晾在钢线上的那件夹克外套取下来，把床头柜、写字桌的抽屉、甚至是冰箱都依次打开，将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除了冰箱里面那几袋已经过期了的纯牛奶——全部裹在了衣服里面，再把衣袖当作绳子，顺手打了个死结。 做完这一切，楚子航最后梭巡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遗漏后，就拎起这个手感很轻的包裹，快步向门外走去。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向这间地下室靠近。 已经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不用看，也知道这些人的身份，显然那位邵老板还是没有放弃把自己抓住的念头。 楚子航深呼吸，俯身，冲刺。 几十米的走廊在短短数秒内被甩在了身后。 下一刻，双方在负二层的楼梯口相遇。 在所有保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楚子航纵身跃起，脚尖在楼梯的栏杆上用力一踏，于半空中二度起跳，以不可思议的敏捷从三四个保安头顶越了过去，再用肩膀撞开了另外两名挡路的保安，朝着一层大厅的方向飞奔而去。 越来越多的保安向这边围聚过来，大厦的前台似乎也被惊动了，场面正在变得逐渐混乱起来。 赶在被围困起来前，楚子航回到了进来的的杂物间，从玻璃缺口处闪身出去，再原路冲出了花圃，身影迅速消失在街道上的人群中。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因为这本来就是楚子航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撤退路线。 沿着黑太子大厦附近的街道绕了几圈后，楚子航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了下来。 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监控探头以后，将口罩和手套取下，就地点燃。 等这些“证据”化作飞灰烟消云散后，他才站起身来，沿着上午过来时的道路原路返回。 …… 当天晚上。 在整个cbd区的大部分区域都已经熄了灯的情况下，黑太子大厦的一层大厅依然灯火通明。 邵老板已经回家了，但穿着制服的保安们却不得不推迟了下班时间，三个小时的时间内，他们已经把大厦内外的几处出入口仔细盘查了一遍，又调阅所有的监控录像，也没能发现那位入侵者是如何融掉了那面玻璃，通过杂物间潜入到地下车库的。按理说就算是专业的焊工团队想要做到这种事情，也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个调查结果，让邵功明更慌了。 因为摸不清楚子航的底细，他也不敢随意声张。 只是叮嘱自家集团的保安对这处杂物间严加看守，不要破坏现场的设施，也不要报警，等待“专业人士”前来处理。这条命令让保安队长有些疑惑，但作为拿钱办事的打工人，也只能原封不动地执行下去。 夜色渐渐深了。 看守杂物间的保安已经换了两茬。 临近午夜，在第二拨保安都开始打哈欠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高挑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条走廊上。 这无疑是个很亮眼的女人。 一米七几的身高，哪怕是遮到膝盖处的黑色长风衣，也掩盖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姿，甚至比她那张美艳的面孔，以及眼角两抹绯红的眼影还要引人注目，漆黑的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这样的女人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只要看上一眼，就让人终生难忘。 两个保安的睡意瞬间一扫而空，甚至变得有点发直，直到黑衣女人走到跟前，其中一个才回想起自己身为保安的职责，咳嗽了一声开口道： “站住，这里是黑……” “我是邵老板请来调查这次入侵事件的私家侦探。” 黑衣女人停下来，抬手递出了一张名片：“麻烦把杂物室的门打开，我需要确认一些情报。” 那张名片是一张薄薄的铂金片，上面用激光雕刻着“邵功明”三个字，还有一串电话。 在榕城市，只有一个人的名片是这种样式的。 两个保安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人就直接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请进。” 伪造名片的可能性并非没有，但如果是假的名片，持有它的不可能堂而皇之来到黑太子大厦集团，所以情况显而易见，眼前这个亮眼的女人，就是自家老板请来的“专业人士”。 不过在一般人看来，私家侦探可不是个收入稳定的好工作，某种程度上和“算命先生”的定位有点相似，都是靠天吃饭的职业。由这样一个出挑的美人担任…… 两个保安觉得有点可惜。 第5章 楚天骄？那是谁？ 杂物间的门在背后闭合。 黑衣女人微微抬起头，先往周围扫视了一圈后，将视线落在布艺窗帘后方的窗户上，然后缓缓走过去，用指尖轻抚了一下那处半人多高的缺口。 缺口边缘处的轮廓光滑平整，就好像是被焊枪打磨过一样。 “啧啧。” 黑衣女人嘴里啧啧几声，又弯下腰，抬脚越过了这处缺口，来到了外面由石板铺设的小道上，往咫尺外的花圃看了过去，接着就敏锐地捕捉到了泥土中几个不太清晰的脚印。 黑衣女人俯下身来，用手掌丈量了一下脚印的长度和两两间的步距，又试着在旁边迈了两步，比较了一下两串脚印间的区别，若有所思。 片刻后，黑衣女人才再次起身，回到了落地窗玻璃前，从长风衣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拨出了某个号码： “薯片，你在吗？” “咯嘣咯嘣——” 话筒另一侧传来了咀嚼薯片的清脆声，似乎是对她的问题做出了回应。 “……这种时候就别再吃薯片了好吗，我有正事要和你说。” 黑衣女人的劝说并没有让咀嚼薯片的声音停下，在沉默了几秒后，她就放弃了继续说服，选择直接步入正题：“我现在已经到了黑太子大厦。 就像邵功明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今天下午三点四十分，有人从黑太子大厦侧面的杂物间潜入进来，并在地下停车场劫持了他，对方试图向他询问一些情报，过程中展露出了黄金瞳。 根据对事发现场的调查结果，那位入侵者是通过融化了玻璃的方式，从大厦侧面的杂物间潜入进来的，并且没有被大厦内的任何看到，监控录像上也没有发现异常……这种事情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基本上可以认定是混血种，而且，他很可能在潜入的过程中动用了言灵。” “……” 电话那头的人终于咽下了薯片，有点含糊不清地说道：“能够融化玻璃的言灵，应该是青铜与火一系的吧。对方在杂物间那种地方释放火系的言灵，竟然没有把屋子里面的东西点燃？” “这是个关键问题。” 黑衣女人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个问题也有点费解：“低序列号的言灵，无法制造出这么高的温度，而高序列号的火系言灵，虽然能够融掉玻璃，但无论是77号的炽，还是89号的君焰，大多都有着易燃易爆、不易控制的特性，只要控制能力稍微弱一点，就有可能引发一场火灾。 这位入侵者能够在融化玻璃的同时，却不点燃近在咫尺的布艺窗帘，恐怕是个血统级别非常高的混血种，至少是b级。拥有这样的言灵控制能力，说明他的觉醒时间至少在半年以上，或者更久。 这样危险的混血种在榕城出现，而我们却事先没有丝毫觉察，如果老板知道了，恐怕会责备我们办事不利吧。” 顿了顿，黑衣女人继续说道： “现在唯一一个好消息，是对方的目的和路明非没什么关系，而是要寻找楚天骄的下落。” “楚天骄？那是谁？” 薯片的声音中透着疑惑。 “我真怀疑你那个小脑袋瓜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就算是躲在幕后的甩手掌柜，也该偶尔关心一下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企业吧……” 黑衣女人捂额：“他是邵功明的司机，已经在黑太子集团待了七年，三个月前驾驶着那辆900万的迈巴赫在市区西侧的高架路附近离奇失踪，但警方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在黑衣女人说话的过程中，电话那头响起了敲击键盘的声音： “找到了，原来是这个人…… 履历表上显示他的出生时间是1964年，大约在1987年秋天来到榕城，1989年的时候和市舞蹈团的女演员苏小妍结了婚，半年后生了一个孩子……嗯，结婚前他们就已经发生了关系，是奉子成婚。 1998年，他和苏小妍因为感情破裂离婚，辞去了原本在税务局开车的工作，在劳务市场挂牌了半年后，入职黑太子集团，之后就一直为邵功明开车到现在。 直到今年夏天的那场交通事故后神秘失踪…… 除了这些资料以外，现有的资料库中查不到任何他在1987年以前的信息，父母的资料也都是伪造的，而且手法相当精妙……看来他的身份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另外我刚刚调阅了黑太子大厦附近所有路口的监控录像，只有地下二层的楼梯口拍到了入侵者的影像，但是非常模糊，而且整张脸都被口罩和兜帽遮掩了起来，看样子有备而来…… 麻衣，我们遇到了一位很棘手的对手呢。” “附近路口的监控录像？你是怎么调阅到它们的？” 酒德麻衣挑了挑眉。 “我刚刚黑进了榕城警方的数据库，他们的防火墙千疮百孔，入侵进去甚至都不需要专业的黑客技术。” “……” 面对薯片的回答，酒德麻衣沉默了片刻，才回到了刚才正在说着的话题：“所以……我们需要将这件事情向老板汇报吗？” 话筒那边的人又慢慢咀嚼着咽下了一枚薯片，然后沉吟了一下：“老板现在应该还在度假，在他主动联络我们之前，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还是由我们自己处理的比较好。除了刚才说的那些以外，你还有调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吗，比如…… 入侵者的身高和体重？” “是得到了一些数据。” 酒德麻衣点头：“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暂时还没有，我准备把那两个小时内出现在cbd区的所有人群的形象调出来，逐一比对，再结合他们的身份和职业筛选出可疑的人物。”手机敲击键盘的声音再次传来：“麻衣，你说…… 现在这种时候，谁会最关心楚天骄的下落？” …… 与此同时。 东城区，孔雀邸。 卧室的台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楚子航双手托着下巴坐在书桌前，看着桌子上一堆散乱的资料沉默不语。 第6章 Nidhogg 一盒照片，一份剪报、一本日记，几本杂志，外加一张存折和一套夹克外套…… 就是楚天骄的全部遗物了。 简单的甚至有些过分。 照片的数量大概有二三十张，其中绝大部分楚子航都有印象，那是一家三口还没有分开的时候拍摄的，每一张都有楚子航和苏小妍的身影，而那个男人基本上都是充当着摄影师的角色，只有少数几张全家福上面才能看到他的身影。 剪报则几乎都是关于楚子航的。 有他拿到市级三好学生时上台领奖的报道，有他在大提琴十级的考级现场登台演奏时的报道，甚至还有初二上学期那次，国内某导演带着剧组在仕兰中学取景拍戏，顺便征用了包括楚子航在内的几个学生当做群众演员时的报道…… 明明楚子航一次都没有在片场看到过这个男人，反而是“爸爸”的司机老顺每天收工时开着那辆奔驰s500来接他回家，让不少媒体把他当做带资入组的富二代，让爸爸很不开心。但没想到，这几张报道居然会出现在那个男人的遗物中，似乎一直被他妥善保存这。 至于存折上面，是大约十二万的存款。 楚天骄每个月的工资大约三四千元，在这个二线的南方小城不算低了，除了日常的吃穿用度，那个男人把剩下的钱全部存入到了银行里。存折背面写着这些钱的用途—— “给儿子攒的彩礼钱”。 所有这些，都能和那个喜欢满嘴跑火车，在大多数时候都不靠谱的司机形象对应起来。 但，还是缺少了一点东西。 一点能够和那个暴风雨夜中挥刀劈向神明御座的男人对应上的东西。 楚子航摩挲着下巴，将视线投向了最后那本日记。 他刚才已经翻看过这本日记，十六开的黑色牛皮本，里面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纸页上都写着字，大部分是楚天骄随意写画的文字，没有固定的格式，日期也毫无规律，中间的某一页夹着一张四四方方宛如硬纸片一般的黑色书签，但看起来同样是平平无奇，找不到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 “再看一遍吧……” 在反复翻看到第四遍的时候，楚子航才终于在某一页的夹缝处，看到一行像是被墨水浸染后出现的单词，似乎是那个男人曾经用钢笔，在压着这张日记本的另外一张纸上写过的文字，墨迹透过纸背留下了一团很浅的印记—— “nidhogg”。 楚子航缓缓拼出这个单词。 这个词语，楚子航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它的中文译名，是尼德霍格。 和奥丁一样，尼德霍格也是北欧神话中出现过的人物，确切的说是一头黑龙，终日盘踞在盘据在世界之树的底部，不断啃蚀着其根部，传闻当世界之树的树根被彻底咬断之时，诸神的黄昏就会到来。以奥丁为首的众多神明，将死在和巨人族之间的战斗中。 联想到自己在高架路上看到的那位骑乘着八足骏马的北欧神明，以及那个男人从后备箱里取出的绘制着世界树的箱子…… 楚子航隐隐觉得，自己已经触碰到了一点眉目。 看似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摸到真相，可是中间却依然隔着重重迷雾的阻碍，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只能再去最后一站调查一次了。” 楚子航心想。 他提前给自己规划好的第三站，也是最后一站，就是那个雨夜的事发地点，000号高速路的入口处。如果有其他选择的话，楚子航并不想这么快回去，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再次见到奥丁的准备，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 已经别无他选了。 当然，去往高架路的时间并不是现在。 虽然楚子航心里很清楚，就算是在怪猎世界与冥赤龙同归于尽时的他，也很可能不是奥丁的对手，何况是现在，他的身体素质退回到十五岁，村雨也因为从怪猎世界回来的缘故而变得非常虚弱，比起曾经那把斩杀过复数头古龙的利刃，更像是一柄普通的日本刀。 但是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了，就没有再退缩的理由。而且在真正去往高架路之前，一些必要的准备还是必须要做的，其中包括了……对迎接死亡的准备。 …… 接下来的一周，楚子航渐渐恢复到了普通高中生的生活状态。 每天按部就班的上学，放学，上课认真听讲。虽然中间多出了五年的空档期，但是高一阶段的课程本来就不是很难，又是刚刚开学，只要肯花时间，跟上课程的进度还是很容易的。 唯一有点困难的是月底的数学竞赛。 竞赛的题目本来就更偏更怪，需要花费数倍的时间和精力，楚子航虽然抽不出那么多时间，却也尽力而为。 直到第二个周末。 一大早，楚子航从床上爬起来，在盥洗室洗漱完毕，提上网球包出门。 妈妈还在熟睡。 倒是鹿天铭没有像往常的每周六一样早早出门，而是难得地出现在家里的餐桌上，正在边吃早饭边看报纸，时不时还用笔在报纸上圈出几行文字。类似的画面楚子航以前也遇到过几次，估计是在了解金融方面的消息。 “子航，这么早就出门？” 鹿天铭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楚子航，有点吃惊。 “有同学邀请我去学校打篮球，约定的时间比较早，要尽快过去……” 楚子航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 “不先吃点东西吗？” “不了，待会儿我在路上买点东西吃就好了。” “那好吧。” 鹿天铭没有再劝，毕竟负责做饭的佟姨已经去里面的房间打扫卫生了，再叫她回来多做一份早饭，估计要花好一会儿时间，所以他这时候从怀里掏出钱包，抽出了两张红票子放在桌子上： “别在路边小摊买，不卫生，到正式的早餐店或者麦当劳买店东西吃吧。对了，在外面的时候注意点安全，听说老邵那边最近刚遭了贼，也不知道是不是团伙作案，打完球记得早点回家。” “知道了，谢谢爸爸……” 楚子航犹豫了一下，接过鹿天铭递来的钱，放在冲锋衣的口袋里：“那我先走了，爸爸。” “路上小心。”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楚子航脚步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回头：“我会的。” 第7章 见切！ 二十分钟后。 楚子航站在路边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走到垃圾桶旁将塑料袋扔进去，然后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自己要去的地点。 从孔雀邸到高架路，距离大约在十公里左右，不算太近。 等出租车在靠近高架路的某处路边停下来时，楚子航将一张红钞递过去，摆摆手示意不用找钱，然后目送着这辆出租车沿着来路返回，才转身往靠近高架路的方向走去。 天气有点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楚子航抬头看向四周。 进入视线的景色和印象中相比起来，稍微有些陌生。 百十米开外的路标指示牌上，赫然绘制着“001”号的字样，和印象中的第零号高架路入口并非一处。就在这么几分钟内，又有两三辆汽车呼啸而过，朝着高架桥的方向疾驰而去，留下一串黑漆漆的汽车尾气。 楚子航在路边站了几分钟，才顺着高架桥下方的土埂路，慢慢向前走去。 在交警局的时候，他曾经向那位男警官仔细询问过那辆迈巴赫出事的事发地点，虽然眼前的景象和印象中稍显不同，但并不妨碍他在距离“001”号入口大约两里路的地方，找到那处警方认定的第一现场。 这里的确是一片荒地。 别说庄稼，就连杂草都很少。 略显坎坷的黄土路面上，还能看到几条蜿蜒扭曲的车辙印，从百米开外的水泥路附近，一直延伸到这里，再往前一两百米，就是水流湍急的大河，对岸依稀能看到一排青葱的杨树，和更远处的庄稼地。 没有迈巴赫，没有奥丁，没有那些诡异的黑影…… 也没有任何可称为线索的东西。 整个天地仿佛都空空荡荡的，方圆数里似乎只剩下楚子航一个人，看不到第二条人影。 楚子航在车辙终止处站了许久，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一夜扑面而来的风雨，和从那些黑影口中发出的令人恐惧的声音。 但一睁开眼睛，所有这些就都消失不见。 在确认奥丁和那个男人真的不会再出现了以后，楚子航才默不作声地转身，往最近的一片树林走了过去，打算在那里坐一会儿，等太阳落山再回家。 然而…… 就在距离树林还有十多米的时候，楚子航忽然顿住了脚步，敏锐地抬起头，直视前方。 刚才的某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危险气息，从树林内散发出来。而且，从这股气息中，他还捕捉了一种有点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在哪里体会到过一样，似曾相似。 就像是…… 几幅模糊的影像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楚子航蓦然警觉起来，从肩上取下了网球包，缓缓拉开拉链，同时用更慢的速度慢慢向前走去，用网球包拨开了一片半人多高的杂草丛。 “喵呜~” 一条黑色的影子蹿了出去，眨眼间就爬到了旁边的大槐树上，嘴里发出喵喵的叫声。 “野猫？” 楚子航视线顺着那条黑影挪到了槐树上方，在辨认出它的样子后，摇了摇头。但就在下一刻，另外一阵风吹草动的声音从旁边传递过来，视线的余光中，一条半人高的黑影以闪电般的速度急蹿而至！ “！？” 楚子航并没有看清楚那团影子的模样，但是身体却已经立刻作出了反应—— 网球包挥出！ 刀刃并未出鞘，因为楚子航还没有弄清楚对方究竟是人还是野兽，所以只是纯粹地将村雨当作棍棒扫了出去，只觉得好像砸到了某种坚硬的物体上，手腕被迎面而来的力道震得微微发麻，并立刻将双腿踏开成弓步，稳住了后退的趋势。而来袭的那条黑影也往旁边飞了出去，就地滚了一圈后，再次扑出。 这一次，楚子航看清他的面貌了。 或者说，是“它”。 这东西的大体轮廓似乎是个人形，能看出躯干和四肢的存在，但是全身上下却没有任何活人该有的气息，而是显得格外暴戾，整个皮肤都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只有一双眼睛散发着烛火般暗黄色的光芒。有点像是……曾经出现在那条高架路上的黑影中的一员！ 黑影发出低沉的嘶吼，以迅猛的姿态袭到楚子航面前。 仓促间，楚子航做出一个侧身闪避的动作，用手里的网球包格开了迎面而来的利爪。 是的，“利爪”。 这东西的手掌已经完全不像人类了，而是像接近于鳄鱼或者蜥蜴一样，指甲尖利且长，在错身而过的一刹那，就划开了帆布质地的网球包，将里面的黑色刀鞘露了出来。借着这东西前扑的力道，楚子航抽出了刀刃，再将刃面横在胸前。 在握紧刀柄的一刹那，楚子航身上的气势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种变化说不清，道不明，明明整个人还是那个身形略显瘦弱的十五岁少年，但是横刀时的架势，却分明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刀客。而且……从这一刻开始，楚子航的双眸中也同样燃起了灿烂的熔金色，比黑影双眼中的色彩更加灿烂，仿佛两点燃烧着的火焰。 下一刻，黑影和楚子航一先一后地向前冲出！ 唰—— 错身而过的一刹那，楚子航脚下做了一小步挪移的动作，同时将手中的村雨迎面挥出，凌空划出了一抹半圆的弧度，有如月光乍现，刺穿了黑影的心脏！ 见切！ 两道身影错身而过，然后同时采取了下一步的行动，但楚子航的速度更快一些，人还没有转过身来，就已经循着耳边的风声，头也不回的挥出了一记凶悍的横斩！ 次啦—— 衣衫开裂的声音中，一颗狰狞的头颅高高抛起，楚子航在最后一刻将刀刃横在自己的臂膀上方，卡住了黑影抓过来的右手，同时向前猛地一扑，就地滚了一圈卸掉这股冲击力，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又重新站了起来，以面对面的姿态，看着这具无头的尸体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村雨的刃面滑下，滴落在脚下的草叶上。 滴答—— 四下无声。 第8章 言灵·冥照 “呼……” 直到这时候，楚子航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略微活动了一下持刀的双手，感觉着双手有点发麻。 在怪猎世界历经生死磨练出来的技艺，在刚才那一刻发挥了作用，让他在不曾用眼睛看的情况下，准确的找到了黑影相对脆弱的脖颈部位，完成了那一刀漂亮的绝杀。 但，挥出那一刀并非完全没有代价。 楚子航的衣服上，靠近肩膀后侧的位置赫然被划开了一条不太明显的口子，透过那条口子，隐约还能看到皮肤上面一条细长的血痕。 那是他在这次战斗中唯一一处负伤。 没办法，楚子航现在的体质，和怪猎世界的时候相比远远不如，只能说比一般的成年人稍强一些罢了，更关键的是，他现在的装备水平和在怪猎世界狩猎怪物的时候完全无法相比，重铸的村雨似乎是在倒时差，还没有完全复苏过来，而且楚子航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防具”的东西。 楚子航固然能一刀切下黑影的头颅。 但是如果被黑影抓到，也同样会受伤流血。 这也是他对此行抱有最坏打算，甚至提前写好了遗书的原因。 可惜自己在怪猎世界锻造过的那几套甲胄没有被一起带回来……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楚子航将注意力放在了脚下的黑影身上。 他在那个雨夜，曾经见到过这种生物。 但是真正交上手，却还是第一次。 形如人类，却没有人类般的理智，全身上下都覆着青灰色的鳞片，有点像是科幻电影中经常出现的那些外星怪物，而且似乎还没有痛觉，悍不畏死，只有砍下头颅才能终止它们的行动……后面这几个特点又有点像是丧尸。 楚子航搜索着自己脑海中有印象的生物，排除掉那些科幻电影中脑洞大开的产物后，不管是在地球看到过的书籍，还是在怪猎世界亲身遭遇过的各种龙类怪物，都很难找到能够和眼前这种东西对应上的参照物。哪怕是在北欧神话中，比起“英灵”和“女武神”，这些东西更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而周围也同样看不到……等等…… 楚子航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黑影，是怎么过来的？ 无论它是不是曾经出现在那个雨夜的一员，这种怪物，总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按照它刚才出现时的行动路线，这东西最开始所处的位置，应该是…… 楚子航微微闭上眼睛，一边在心里复盘，一边顺着黑影刚才的来路慢慢向后退去，直到穿过三片灌木丛以后，才停了下来，将视线落在斜前方的一棵柳树下，那里赫然有一片浅浅的土坑，好像是什么东西在被捆绑起来的情况下挣扎留下的痕迹。在更远一点的土垄下方，楚子航还找到了半截绳子，切口处平整光滑。 像是被人用刀子划开的。 更重要的是…… 楚子航抽动了一下鼻翼。 刚才往这边靠近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嗅到了一丝很淡很淡的气味，但再想辨别的时候就飘忽无踪。不过不管这种气息是否只是错觉，情况都已经显而易见了。 这起突发事件的背后，是有人蓄意而为。 奥丁？ 不，如果是奥丁的话，那么过来的就绝不可能只有一个黑影，而且只要奥丁趁着刚才自己和黑影拼杀的时候，对自己发动一次偷袭，甚至都不需要那边必中的长枪，就足以将自己杀死了。这种藏头露尾、暗中实战手段的行事风格，和楚子航印象中的那个敌人不太吻合。 可如果不是奥丁…… 难道自己从怪猎世界回来以后，身上发生的变化被人觉察到了，所以有人在暗中试探自己？ 楚子航一瞬间警觉起来。 但因为在怪猎世界培养出来的素质，他在一瞬间压制下了心里躁动的心绪，脸上依然不露声色。 身处于怪猎世界的时候，楚子航并不是没有遭遇过类似的局面，而且其中有很多都比这更加凶险。越是这种时候，反而越需要耐心，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和意图的情况下，轻举妄动显然并不明智，暂时也只能选择静观其变了。 做出这一判断后，楚子航转身折回黑影死亡的地点。 那只野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了回来，正在舔食着黑影体内流淌出来的暗红色血液，听到脚步声，匆忙往树上蹿去。 楚子航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就把自己已经被撕的破破烂烂的冲锋衣脱下来裹在手上，然后依次将黑影的头颅和躯体抬起来，托到大柳树旁边的土坑内扔了进去，再把冲锋衣当作网兜兜了几捧土，倒在黑影的尸身上面，最后又收集了一些树枝枯叶扔下去，算是给它做了个简单的坟头。 等忙完这一切以后，楚子航就俯身拎起了网球包，往树林外走去。 脚步声远离。 几分钟后。 柳树正下方的空气抖动了一下，有一缕缥缈的黑烟散开。 然后，一条高挑的人影在那片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浮现了出来，就像是施展了某种神奇的隐身术一样。 言灵·冥照。 释放者构成以自己为圆心的小型领域，光线在该领域中以奇怪的方式折射，制造出类似隐形的效果。唯一的缺陷是这种隐身仅仅作用于视觉上，并不能屏蔽气味或者声音。如果刚才楚子航经过这里的时候，再往前靠近几寸，或者试着用刀挥舞两下，酒德麻衣恐怕就不得不提前现身了。 “呼——” 酒德麻衣吐出一口悠长的气。 为了避免被楚子航发现，刚才那几分钟内，她一直保持着屏息凝气的状态，如果有人拿着秒表在旁边测算时间的话，那么就会发现，她的闭气时间已经超过了八分钟。这是专业潜水员都难以做到的成绩，但是对于经受过最严苛的忍者训练的酒德麻衣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酒德麻衣往几米外的土坑中看了一眼，从紧身衣的胸口处掏出手机：“薯片，你可能想象不到我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 然后，酒德麻衣迅速挂断了通话，向后一步，身影溃散，就好像一片墨迹被水从纸上洗去了似的，再一次消失在空气中。 几秒钟后。 迅猛的风声从树林外归来。 第9章 手不麻吗 楚子航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再次回到了这片树林内，身形出现后的第一眼，就看向了那棵柳树的方向，然后才往四周扫了一圈。因为回来的太急，他正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前内的心跳有如擂鼓般砰砰作响。 “居然……真的不在？” 楚子航又在四周转了一圈，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那位神秘的幕后黑手在把“黑影”带到这里以后，似乎真的已经离开，而没有留下来躲藏在某处暗中观察。再或者……对方的观察地点并不在这里，而是在自己看不到的某处地方，用望远镜或者别的什么方式观察着这边的动向。 比如河对面的那座村庄，或者高架桥的上方。 这处树林的地势偏低，如果对方真的提前找好了位置躲藏在那些地方，是很难被他发现的。 做出这个判断后，楚子航终于放弃了搜寻，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足足过了十几分钟。 酒德麻衣的身影再次浮现出来，一只手捂在弧度夸张的胸口上方，快速换了口气。 哪怕是对于忍者来说，这个闭气时间的长度也有点太久了。 再三确认楚子航已经走远以后，这个女人才把掌心攥着的手机拿到面前，扫了一眼上面几条未接来电的显示，点开一条拨了回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长腿，你刚才怎么突然挂断了电话？难道那只死侍这么难对付，连你亲自出手都出了状况？” 电话一接通，薯片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从那边传了过来。 “不，是楚子航。” 酒德麻衣微微闭上眼睛，在调整呼吸的同时，斟酌着自己的措辞：“我现在敢肯定，楚子航和入侵黑太子集团的那位神秘人有关系，或者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刚才那只死侍是他一个人杀死的，而且，是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只用两刀就切下死侍的头颅…… 而且，他还几乎发现了我。如果刚才我挂电话的动作再慢一点，那么我的存在可能就已经暴露了。” “……”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你确定，你说的是楚子航？那个和路明非一个学校、比他大一级、几乎年年被评为市级三好学生的楚子航？” “是的。” 酒德麻衣郑重地点头：“他的表现可不像是什么三好学生，反而像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的老练猎手一样。我本来还打算在他遭遇危险的时候出手，可是根本就没有机会，因为他和那只死侍的战斗时间太过短暂，最多可能也就二十秒。 第一刀算是试探，第二刀就切下了死侍的头颅。 我怀疑他没有发现我的原因，可能仅仅是不知道冥照这种言灵的存在……对了，他在杀死那只死侍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使用言灵！” “这么说……” 薯片好像明白了什么：“那位神秘失踪的楚天骄，果然是一个混血种？而且，如果楚子航的言灵是自行觉醒的，那么楚天骄的血统纯度可能还很高，至少是a，因为他的妻子苏小妍只是一个普通女人，a级混血种和普通人生下的孩子，血统纯度最高也只会是b级，但b级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长腿，你觉得楚子航的血统是什么级？” “什么级？” 酒德麻衣回想了一下刚才亲眼看到的场面：“我甚至都怀疑他是s级！见鬼……一个十五岁的高中生，两刀斩杀掉一头c级的死侍，他的手都不麻吗？薯片，你十五岁的时候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淡定：“我不能，因为我的言灵不是战斗系的。” “我也许能做到，但无法像他这么干净利落。而且最关键的是……” 酒德麻衣一字一顿地抛出了重点：“楚子航，没、用、言、灵。” “……” 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薯片终于再次开口：“好了，至少我们现在已经确认，楚子航的确已经觉醒了龙类血脉，而且血统级别很高，还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学到了不错的剑术能力，也许是他那位混血种父亲教授给他的…… 麻衣你应该已经把刚才发生的经过全部录下来了吧，等看完了录像以后我们再慢慢分析他的言灵到底是什么。 你那边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酒德麻衣沉吟了一下：“我需要两个身强力壮的帮手，还有工兵铲和裹尸袋……楚子航把死侍就地掩埋了，这东西的尸体如果被其他人发现，可能会有一些麻烦，所以最好再带一套清洁工具，我需要把这东西的痕迹清理干净。” “明白，二十分钟后会有一辆面包车把你要的东西带过去。” 电话挂断。 酒德麻衣双手抱胸斜靠在刘树旁边，仰头看着渐渐阴沉的天空，开始等待面包车的到来。 …… 楚子航回到东城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夜幕降临。 从高架路回来时的出租车，比去的时候更难打，楚子航不得不徒步走了三公里的路，才被一辆路过的私家车顺道送了回来。开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司机，在把楚子航送到东城以后，执意肯不要钱，只是向楚子航表示“如果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可以请自己吃一顿饭，或者加个qq回头再联络”。 但楚子航还是把一张红钞塞到了女司机手里，拒绝了她的邀请，并表示自己没有注册qq，然后在后者稍显怨念的目光注视下，和她挥手道别。 这里其实距离孔雀邸还有一段距离。 但楚子航不好意思让女司机把自己送到家门口，所以提前几站就下了车，打算再花点时间步行回去，就当是散步了。 不过在此之前…… 楚子航看了一眼被自己提在手里包裹着网球包的外套，在那上面，能看到一些星星点点的泥点和血渍，好在沾染的面积不大，所以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并没有散发出什么异味。 在回家前，还要先找个地方把这件衣服清洗一下。 第10章 师兄？ 楚子航没用太长时间，就找到了一处路边的公厕。 先是鞠起一捧水拍在脸上，然后把身上的衣服和网球包，还有包内的村雨逐一清洗干净，然后手掌从刀刃上轻轻拂过。君焰的温度被控制在一个刚刚好的范围内，将残留的水渍蒸干。 在怪猎世界，他就经常用这种方式来烘干刚刚洗过的衣服，虽然回来以后，身体素质恢复到了去往怪猎世界前的状态，但好在对君焰的掌控能力还没有衰退，所以可以在丝毫不烫伤衣服的情况下，将潮湿的水汽蒸干。 之后，楚子航又把从女司机那里借来的创可贴撕开，贴在肩膀处的伤口上。因为伤口略微狭长的缘故，他不得不多贴了两张。 等到这一切做完，楚子航又最后对着镜子照了一遍，确认从外面上看不出异样，才离开公厕的洗手池，继续往家里走去。 夜晚的榕城，一片灯红酒绿的景象。 人群的喧闹声，和车辆的轰鸣声响成一片，时不时还有一些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三五成群地从旁边走过，发出肆意的大笑。 楚子航低头看路，有点心不在焉。 在经过一处网吧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稍显瘦小的身影从旁边蹿了出来，好像急急忙忙地要回家，在快要撞到一起的时候，楚子航下意识地抬手拉了对方一把，又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神情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略显熟悉的面孔： “路……明非？” 路明非、柳淼淼。 楚子航对这两个名字的印象，比其他人要来得更深刻一些。 他从“五年前”开始，就保持着每天晚上回忆一遍那个雨夜的习惯，防止自己对那个男人的记忆会有一天变得模糊不清。而路明非和柳淼淼这两个名字，也因此都被捎带着拉入到了这段回忆中，但楚子航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路明非。 不过对面的人显然比他还要惊讶： “楚、楚子航？你认识我？” 听他的语气，甚至还有点受宠若惊。 对于仕兰中学的许多低年级学生来说，能够被楚子航这种学校内的风云人物记住，的确是一件难得的殊荣。假如是那些初中的小女生，说不定能兴奋好几天。 “嗯。” 楚子航点了点头，然后就不说话了。 楚子航确实记得路明非。 但对路明非的印象，倒也没那么深。只记得这个初中部的小子当初想要搭乘柳淼淼的宝马车，在被拒绝以后就用衣服裹住脑袋啪嗒啪嗒地蹿进雨幕里。这种事情并不光彩，提起来有点戳人伤疤的味道，而且那时候的路明非也未必注意到了他。 路明非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楚子航的下文，有点愕然地搓了搓手，注意到了楚子航背在身上的网球包： “那个，师兄下午是出去打网球了一天吗，这么晚了才回来，自己一个人？” “师……兄？” 楚子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路明非是在叫自己。 他在仕兰中学也算是小有名气，又比路明非大一届，叫“师兄”倒也没什么错，虽然大部分学生都更喜欢用“学长”之类的称呼。 “嗯，下午出去……和认识的朋友玩了会儿。” 楚子航把早上准备的借口又搬了出来。 然后，又是一片沉默，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你来上网？” 楚子航终于又问了一句。 “对啊，我家里就一台电脑，堂弟也要玩，没办法，只能趁着周末来网吧玩一会儿……星际你知道吧，我一般也就玩玩那个，打的还行，然后再顺便聊聊qq什么的，消磨一下时间呗。”路明非挠了挠头，咧嘴笑着回应道。 星际……听起来好像是个游戏？ 楚子航心想。 “你和你堂弟住在一起？” “啊对，我父母都在国外，每天飞来飞去的，不放心让我一个人住，所以我就搬到了叔叔家里……师兄你是要回家吗，要不一起？正好我也刚下机，准备回家吃饭呢，待会儿要是回去晚了，又该被婶婶骂了。” 楚子航听出了路明非话语中的些许无奈，似乎是源自于寄宿在亲戚家的经历。但他向来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习惯，尤其还是这种牵涉到了对方家庭、可能还有着某些难以启齿的隐情的事情，因此只是点了点头： “好。” 路明非家恰好也在东城，和楚子航家在同一个方向，只不过路程远近不同，中间要经过同一条路口。 从网吧往那条路口走去的一路上，路明非绞尽脑汁地开启话题： “那个，师兄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还以为像我这样学习不好，没什么特点的学生，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呢。” “……以前在元旦联欢晚会上看到过你。” 楚子航想了想，才给出了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但路明非却好像相信了：“晚会？哦，你说的是去年那次吧，当时我们班的柳淼淼要表演钢琴独奏，我们班几个男生过去帮忙抬了点东西……我记得师兄你当时是表演了一个节目对吧，是拉大提琴还是什么，当时那个曲子是叫辛……” “《辛德勒的名单》。” “对对，就是那个，斯皮尔伯格拍的电影，还拿到奥斯卡金像奖呢。我们班以前组织观看过，就是时间隔得太久，有点忘了，改天还得再重温一下，这么有名的片子要是都不知道剧情那就太丢人了。” “……” 楚子航并不是个善于言谈的性子。 尤其是那个雨夜的事情发生以后，他就变得更加沉默，哪怕在怪猎世界待的那几年，也没有让这种性格得到改变。但是和路明非的交谈，却并没有让他觉得无话可说，或许……是因为路明非和那个男人的性格有些相像，都是一样喜欢把白烂话挂在嘴边，也都喜欢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 当然了，在这一点上，楚子航其实也没有资格说别人。 “师兄你往哪边走？” 路明非在十字路口停下脚步，扭头往后看来。 “这边。” 楚子航指出了其中一个方向。 “那看来咱们不顺路了，我叔叔家在这边。” 第11章 楚子航的日记 路明非指向了十字路口的另外一个方向，那边刚好是绿灯，指示器上的数字已经指向了最后10秒的倒计时：“那我就先走了啊师兄，回头有机会再聊，马上就要换成红灯了。再见！” “再见。” 楚子航也挥了挥手，站在路口，目送着路明非一溜小跑冲到了人行道的另一侧，才回过身来，等自己正前方的红灯转绿以后，也抬起了脚步。 就在即将踏上人行道的一刹那，楚子航忽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流扫遍全身，整个人颤栗了一下，然后立刻扭头看向左侧。 那是路明非刚才离开的方向。 这位初三的小学弟正在加快速度沿着路边往前跑去，好像很担心回家晚了会被刚才所说的那位“婶婶”骂，周围的人群则是熙熙攘攘，没有一个往这方向看过来的，似乎刚才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只是一种错觉。 楚子航沉默了几秒钟，才慢慢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穿过了这条十字路口以后…… 一条穿着黑色西装的瘦小身影，才悄然出现在了路明非刚才经过的那侧路口旁边，站在红绿灯下方，向楚子航消失的方向打量着。一双熔金色的眸子中带着一丝嘲弄，和某种说不出的意味。 人行道上人来人往。 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条瘦小的身影，甚至还有人直接从他身上穿了过去，似乎只是穿过了一团空气。 片刻后，一阵风吹过，穿着西装的小男孩悄然后退了一步，消失无踪。 …… 楚子航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钟。 雇工佟姨已经做好了饭菜，在锅里闷着，妈妈不在家，可能是又出去和姐妹们一起泡吧喝酒了。鹿天铭工作繁忙，每天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没有太多时间陪她，苏小妍就时常和姐妹们一起出去逛逛街喝喝酒，等晚上的时候再回来继续喝酒聊天，已经养成习惯了。 今天是因为时间还没到。 待会儿到八九点钟的时候，她应该就会回来了。 楚子航自己去厨房盛好了饭出来，坐在餐桌前一个人默默吃完，然后又顺便刷洗了一下碗筷，跟正在扫地的佟姨道了声“辛苦”后，就回到楼上。先去浴室冲了个澡，把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扔到洗衣机里搅着，再换上另外一套t恤短裤回到卧室。 坐在书桌前想了一会儿，开始写日记。 楚子航是在怪猎世界，养成了手写日记的习惯的。 这种习惯大部分猎人都有，目的主要是将自己遇到过的怪物，和与它们战斗时的经验记录下来，以便在下次遇到时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而有些时候，这些日记就会直接变成遗书，作为这些猎人活在世界上最后的痕迹流传下去。 猎人公会的藏书室内，就有不少这样的日记或者信件。 但…… 有些事情，楚子航并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所以习惯于把这一部分埋藏最深的记忆写在自己的大脑里，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温习一遍，回想每个细节，防止自己遗忘什么。而这段时间经历过的几次调查，也被他归入了这一部分记忆中。 楚子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把今天在高架路遭遇到的所有事情，全部在纸上一条条列出来，再默默诵读一遍，确认无误以后，就撕下了这页日记纸，用打火机点燃，再将浮灰冲进马桶。 这个时候，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八点钟。 楼下响起了一阵喧闹的声音，从小花园一直延伸到客厅里面。不用看，楚子航也知道是妈妈和她的闺蜜们回来了。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嗡嗡震颤起来，是鹿天铭的电话。 和预想中一样，鹿天铭这通电话主要是为了询问了苏小妍是否已经回来，等从楚子航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以后，才向他嘘寒问暖了几句，叮嘱了早点休息的话，然后就打算挂断电话。 楚子航在这个时候喊住了他：“爸爸……我想借用一下您的电脑，用来查阅一点学习资料。” “电脑？” 鹿天铭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楚子航会主动向自己提出要求，但立刻就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用吧，这种小事根本没必要问我的，电脑一直都在书房里，密码是123，用完别忘了关掉电源就行。” “谢谢。” 楚子航挂断电话，开门顺着走廊来到书房，在放着台式电脑的书桌前坐下，按下开机键。 大约一分钟后，开机桌面显示出来。 右下角弹出了360安全卫士“打败全国99%用户”的提示窗口。 仕兰中学从初中开始就有微机课，教过操作电脑的基本常识，而楚子航又一直都是各科成绩优秀的三好学生，所以对这些知识并不陌生，很快就打开了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一行字： “google搜索：不会说话的人形怪物。” “google搜索：金色瞳孔怪物。” “google搜索：nidhogg。” “……” 一幅幅网页在面前刷新出来，楚子航依次点击，一目十行地看完一遍，然后继续切向另外一个页面。 因为不知道黑影怪物的学名，楚子航只能用这些关键词来代替。 搜索引擎显示出来的网页链接不少，但是真正有用的很少，甚至几乎没有，不是关于科幻电影的剧照，就是一些外国网民在讲述西方版的鬼故事，而且大多都讲的漏洞百出，一眼就能辨认出是假的。 只有“尼德霍格”的资料多一点，但也都是和北欧神话相关的，楚子航试着将这些神话的内容和自己见到过的奥丁结合起来，但总觉得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除了外观形象以外，高架桥上出现过的那位奥丁，和维基百科上的那位“众神之主”，找不到任何共同点。 思索了片刻后，楚子航敲入了最后一个关键词： “google搜索：卡塞尔学院。” 第12章 此獠当诛 卡塞尔学院这个名字，是那个男人在持刀赴死前，对楚子航说过的，而且还特意叮嘱他，不要靠近这所学院。 楚子航想，这所学院内可能有着和那个男人相关的信息。 但这一次，他只搜出了寥寥几条消息，甚至比“金色瞳孔怪物”的搜索结果还要少。 能够从中得到的有用信息，仅限于“这是一所位于米国芝加哥市的私立大学”，而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有效线索了。 “呼——” 楚子航放下鼠标，双手交叉着放在脑后，安静地看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 之前在怪猎构想过的三项调查到今天为止，已经全部完成，但从中得到的线索，却是远远比预想中要少，甚至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不过……楚子航并不气馁。 他在怪猎世界狩猎古龙的时候，也经常需要花费数月甚至更久的时间来调查相关的线索，奥丁的危险性不亚于怪猎世界的任何一条古龙，甚至还要在其之上。今天在高架路并没有见到那位神明，也未必是件坏事。 至少，他不必以现在这样的状态，去进行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斗。 不管奥丁究竟是像黑龙那样强大到足以灭世的禁忌存在，还是如岚龙那样，因为能够操纵风与水元素卷起暴风雨而被认为是“天津祸土神”的强大生物…… 楚子航都有足够的耐心来找到它的踪迹，而在此之前，他还很有必要来锻炼自己的体质和作战能力。 至少也要达到足以狩猎古龙种的程度，才敢说真正拥有能和奥丁一战的底气，而现在的楚子航，距离那一步还稍微有点遥远。如果把现在的他放在那个暴风雨夜，表现未必会比那个男人好多少。 闭目凝神了片刻，楚子航抬手关掉电脑。 就在这时候，一股略显冰凉的风将窗帘吹了起来，然后就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出现在窗户外面。 下雨了。 从楚子航早上去往高架路的时候，天空就已经是一片阴沉沉的景象，但直到现在，这场蓄势已久的雨才终于开始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只响了几分钟，就很快变成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潮湿的空气顺着纱窗透入进来，似乎将卧室内的温度都降低了一两度。 楚子航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向外面的重重雨幕。 一些雨点从雨搭上滑落下来，溅落到楚子航面前，将他额前的碎发打湿。 又是雨夜。 一如“五年前”的那一晚。 外面的街道上车来车往，车前灯和路灯的光芒连成一片，但是唯独看不到那辆迈巴赫的影子。 当然……没有那匹八足骏马的身影。 许久。 楚子航才缓缓关上窗户，用君焰将浸透自己上衣的雨水烘干，然后用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说了几句后，就出门来到楼下。先去厨房热了一罐牛奶，倒进杯子里，加了半勺糖搅拌均匀，然后在妈妈和几位阿姨的注视下回到客厅，把杯子放在漂亮妈妈面前的茶几上： “先把牛奶喝了吧，少喝点酒，不然待会儿又会影响睡眠了。” “还有，空调开得太狠了，现在这个季节是换季的时候，白天热，晚上就容易转凉，外面又下了雨，可能很快就要降温，记得多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说话间，楚子航已经把温度调节完毕，然后将遥控器扔回到沙发上，一边收拾着茶几上那堆空了的易拉罐，一边对另外几位阿姨说： “我帮你们订了餐，鳗鱼饭两份，照烧牛肉饭两份，一会儿就送来。” “客厅里的落地窗户是透明的，不拉上窗帘的话，你们这样子都被外面的人看到了。” 妈妈几乎每天都和这群姐妹团一起逛街游玩，晚上回来继续喝酒聊天，楚子航早就熟知了她们每个人的饮食口味，所以甚至都不需要开口询问，就已经把点餐的事情安排妥当。 “子航真体贴！” “还是小妍有福气，生了个这么个又萌又帅的儿子，真是羡慕死了。” 几个阿姨都是星星眼，嘻嘻哈哈间，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睡裙已经遮盖不住大腿。 作为曾经当初和苏小妍一起在市舞蹈团待过的姐妹，她们每个人在年轻时都有着全市皆知的美貌，虽然如今多少上了一点年纪，也能看出昔日的风采。但这些阿姨都是从小看着楚子航长大的，在她们眼中，无论楚子航长到多大，都还是那个脸上肉嘟嘟的小男孩，根本没有避嫌的自觉。 楚子航不再说话，看着苏小妍把一杯热牛奶一口一口喝完，才接回杯子，回到水池边刷洗。 每天晚上给苏小妍热一杯牛奶喝，还要再加半勺糖，这是当年那个男人和苏小妍离婚的时候，唯一一件郑重叮嘱楚子航的事情，也是苏小妍从小养成的习惯。在那个男人前是姥姥在给她热牛奶喝，在那个男人之后是儿子给她热牛奶喝，楚子航从小学开始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哪怕在怪猎世界待的五年，也没有让他忘掉。 叮嘱了妈妈和闺蜜团早点睡觉以后，楚子航再次回到卧室，就着台灯做完了本周的功课，才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 从高架路回来以后，转眼就过去了一周。 期间下了几场雨。 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明明月初的时候，气温还时常像夏天一样稍显闷热，几场雨一下，天气就开始迅速转凉，仕兰中学的很多学生都开始换上了外套和长裤，有些甚至还穿上了秋衣。 好在台风天气已经过去了，只要不刮风，如果只是单纯的下雨，还是没什么所谓的。 而对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男生们来说，这种程度的温差变化并不能阻碍他们穿着短袖短裤打篮球的热情。而楚子航也兑现了自己“下次一定”的诺言，开始频频出现在球场上，蓝色的11号队服每一次投篮命中，都会引起场外一片女生群体的惊呼喝彩。 等到中场休息的时候，更是有一群各个年级的女生纷纷凑到跟前，帮楚子航递毛巾和水，引来周围男生们的一片咬牙切齿，但又只能在心里暗暗说上一句“此獠当诛”。 第13章 《北欧神话大全》 对于仕兰中学的很多男生来说，楚子航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角色。 毕业典礼上他代表全校学生讲话，穿着海蓝色校服，垂头看讲稿，额发遮住了脸庞；篮球场上他是中锋，把对手虐得死去活来；春节晚会上他表演大提琴独奏，在舞台中央拉完一曲《辛德勒的名单》，台下的人们还沉浸在乐音里暗赞说这本事简直上得春晚啊，楚子航已经收拾好琴箱，鞠个躬下台去了，只留个修长的背影。 如此牛逼的强者，注定命带无数桃花。 但楚子航并没有这方面的自觉。 对他来说，打篮球只不过是一种放松减压和锻炼身体的手段而已，而所谓的高冷装酷，只不过是因为他不习惯做出太多表情。如果这种活动必须要有队友和对手才有意思，他其实很想自己一个人打完全场，也免得总是在场外听到那些叽叽喳喳的喧闹声。 趁着中场休息的间隙，司职后卫的高个男生从背后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 “子航，听老张说，你月底要去北京参加比赛？” “嗯。” 楚子航把喝到嘴里的水咽下去，回应很平淡。 “那帮我带个东西呗？” 高个男生丝毫没有在意楚子航态度的冷淡：“听说北京那边的万代专卖店，月末要上架迪迦奥特曼的手办，我本来还想着在那边没什么熟人，打算找网友帮忙预定一个，子航你要过去的话就太好了，回头我请你吃饭呗？” “……可以，举手之劳而已，回头请我喝两瓶水就可以了，但你得把要买的照片发给我。” 楚子航回头看了高个男生一眼：“我不认识迪迦奥特曼。” “行，够意思。” 高个男生先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又有点哭笑不得：“不是，你平时都不看电视的吗，奥特曼都不认识？就是那个跟动画片差不多的特摄剧，真人拍的，变身以后穿着红白相间的皮套，然后biubiubiu发射光波的，有印象吗？” 楚子航：“……” 高个男生放弃了继续科普的打算：“行吧，回头我qq上截个图发给你，或者你把能买到的手办都买了，只要不重样就行。” “明白了。” 楚子航点了点头，喝光了最后两口水后，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放下，然后在另外几名队友的招呼下再次上场。 篮球训练结束的第二天，高个男生就把“迪迦奥特曼”的图片在qq上给楚子航发了过来。 的确像他说的那样，是个皮套小人的形象，脑袋上方一块形如鲨鱼鱼鳍的凸起物，一双眼睛则好像是发着光的咸鸭蛋，看起来甚至有那么一点滑稽。 不过楚子航已经在网络上查过了，大概知道这个皮套小人的形象，来自于日本一家公司出的特摄剧。 设定据说是一位来自外太空的光之巨人，有着正义使者的特性，通过和怪兽战斗维护世界的和平，在日本人气很高，去年被官方部门引入到华夏，在魔都电视台率先播出，也受到了不少青少年群体的欢迎。 至于手办…… 楚子航也查过了，知道这个名词是指一种收藏性的人偶模型，通常用粘土制作，尤其常见于日本的动漫周边圈子。 就个人而言，楚子航对这些东西并是很感兴趣。 怪兽什么的，他在怪猎世界的时候遇到过不少，其中不乏像金狮子或者恐暴龙那样性情暴戾的，还有如熔山龙之类体形庞大到有如山岳的。就算是在他从小生活的这个现实世界，也存在着奥丁和八足天马这种本应存在于壁画中的罕见生物。在亲眼见到过这些东西的前提下，他对这些由演员穿上皮套拍摄出来的假人已经提不起兴趣。 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已经答应了高个男生，那么就必须把这件事情做完。 随着九月末的到来，数学竞赛的日期也越来越近了。 临近月底的倒数第二个周末，楚子航开始收拾这次出行需要携带的东西。 这次前往北京参加数学竞赛的名额，全市一共只有六个，其中仕兰中学就占了四个。 这并不稀奇，作为榕城最好的一所中学，仕兰中学每年都会有十几个考上清华北大的，这次竟然没有把所有竞赛名额全部占上，其实算是发挥失常。 考试的时间只有一天，在周六上午，但是需要预留一点时间提前熟悉考场。而且因为难得能去一次北京，所以根据班主任老张透露出来的意思，他们在考完试后可以再多逗留一到两天，去看看长城故宫什么的，或者再买点旅行纪念品。 毕竟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去可能就要等高三毕业了。 楚子航以前去往一次北京。 大概是在他七八岁的时候，那一年苏小妍刚刚改嫁给鹿天铭，后者在婚后带着他们娘俩到北京玩了一圈，算是度蜜月。 但那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子航早就把那次经历忘得差不多了，所以这次和第一次去没什么区别。 一向迷迷糊糊的漂亮妈妈难得清醒了一次，这两天没怎么喝酒，而是关心起了楚子航的行程，说是从手机上看到北京下周可能会下雨，又听别人说北京的昼夜温差大，所以特意帮他准备了两套厚衣服，和雨伞一起帮他装了起来，又叮嘱他晚上出门的时候注意保暖，最好不要出门。 鹿天铭也塞给他一张银行卡，说是出远门带太多现金不安全，最好还是带着银行卡过去，然后到那边再取出来用。 此外，再加上一些洗漱用品，把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 不过楚子航最在意的，还是两样东西。 一是装着村雨的网球包。 二是那个男人留下来的日记和照片。 这两件东西倒是不占太多地方，前者楚子航一直都是随身携带，后者则是塞到了书包的内侧夹层里。另外他还带了一本习题册，留作考前温习，还有一部《北欧神话大全》，是楚子航前两天刚从书店买回来的，这几天有空的时候就拿出来翻上几眼。 到了9月25号这天下午，司机老顺把楚子航送到仕兰中学的校门口。 学校已经安排好了一辆中巴车。 等两名带队老师，和包括楚子航在内的四名参赛学生到齐以后，中巴车开到了榕城北侧的火车站，一行六人检票入站，然后坐着t字头的特快列车，往北京的方向驶去。 第14章 夏弥 “车程一共13个小时，如果不晚点的话，我们差不多会在明天早上5点抵达北京。你们可以再看看书，觉得困了就早点休息，后天就要正式考试了，现在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带队老师正在试图帮几位学生开解压力。 除了楚子航以外，这次参加比赛的都是高二高三的学生，其中一位据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依然表现的很紧张。 反而是四个人中年纪最轻的楚子航，早早从背包里取出面包吃完，去火车上的卫生间内刷牙洗漱了一下，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下铺，把外套当作毯子盖在身上，然后双手抱着胸闭目睡去。 “楚子航，楚子航？” “这就……睡着了？” 其中一个学生尝试着几句，发现叫不醒以后，有点愕然地抬头和另外几个同伴对视了一眼，感觉心里的压力更大了。 火车驶过枕木的隆隆声一路响彻，持续不断的颠簸，并没有把楚子航从熟睡中唤醒。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怪猎世界，在猫人族拉着的板车上行驶在回往村庄的森林中，两边是远远近近的低吼声，好像还能听到大团长爽朗的大笑。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楚子航才渐渐醒了过来，往周围看了一圈后，慢慢从卧铺上坐起身。 火车外已然夜幕四合。 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挂在夜空之中，周围是几点稀疏的星光，对面的卧铺上，另外几人似乎都已经陷入沉睡，只有斜上方的一处卧铺能看到手机的荧光。过道的方向隐隐传来了呛鼻的烟味，是睡不着的乘客在黑夜里抽烟。 楚子航躺了一会儿，缓缓起身，从书包里取出《北欧神话大全》，就着窗外的月光翻看起来。 他这段时间的睡眠很不规律。 而且睡眠质量并不是很好，经常做梦，有时候是梦到身在怪猎世界时的事情，有时候是又回到了那个暴风雨夜中的高架路。 自从在黑太子集团拿到了楚天骄留下的遗物以后，他每天晚上都要花费一两个小时，来研究和分析那些遗物，再根据自己从《北欧神话大全》中看到的内容，推测那个男人和奥丁的真实身份。半个月下来，睡眠时间平均每天不足六小时，甚至连生物钟都变得有点紊乱了。 等这次比赛结束，或许是该趁着国庆长假，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作息了。 也不知道多了过久。 在又一次到站停靠后，火车的广播中终于出现了“北京站”。 楚子航把书放回到了背包里，拉上拉链，然后默默等待了一会儿，车厢内就开始出现了其他的动静，睡了一路的乘客们纷纷起床，开始收拾行李，做着下车前最后的准备。 到站，下车，拖着行李箱乘车前往考场附近的酒店…… 这时候，天色才刚刚刚蒙蒙亮。 北京的天空中弥漫着稀薄的晨雾，建筑物的轮廓在雾气深处影影绰绰。 一行人中，只有带队老师比较有经验，据说前两年就曾经来过一次北京，进入这边的某个中学交流学习，下榻的酒店就距离北大不远，所以这时候一副地头蛇的模样，开始熟练地介绍起来： “这条路是学院路，沿线基本上都是北京的大学，像北大、清华……等考完试了，你们要是想出去转转，可以到那边看看。” “过了前面那个路口，就是北大附中了，也就是咱们这次考试的考场。大家都是第一次过来，人生地不熟，别一下子跑太远，出门的时候提前打个招呼，还有互相都看着点，不然跑丢了可不好找。” 在带队老师絮絮叨叨的讲述中，楚子航一行来到了学校事先订好的酒店，集体办理了入住手续。 六个人，三个双人间。 等把行李都安置好了以后，楚子航自己一个人出了房间，回到酒店的前台，想询问一下附近能够吃早饭的地方。 就在楚子航和前台说着话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吸气的声音，然后是一个拖着行李箱的脚步声从酒店外面传来，在靠近前台的时候停了下来，一股栀子花般的香气飘散过来，像是从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自然清香。 “一个单人间，谢谢。” 一只柔软白皙的小手伸到前台，把自己的身份证拍了上去，清脆软糯的声音，哪怕不看面容，也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楚子航下意识地往那张身份证看了一眼。 因为角度的问题，只看到了一个“夏”字。 就在这时候，新来的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他，歪着头往楚子航这边看了几眼后，忽然开口打了个招呼：“哈喽？” “？” 楚子航有点意外，扭头往女孩那边看了一眼，中规中矩地回应了一句：“你好。” 楚子航从来都不是以貌取人的性格。 但是在看到女孩相貌的一刹那，他还是小小被惊艳了一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皙清丽的面孔。 确切的说，“清丽”有点不足以形容她的相貌，因为这张脸就像是雕塑家刻刀下的雕像一样，容光照人，温润如玉。眼瞳清澈光润，修长的睫毛好像一对小刷子一样，除了年龄看起来略微稚嫩一点，其他方面完全挑不出半点不足。个头大约一米六出头，身上穿着一件素白色蜡染兰花的小吊带和一条牛仔裤，脚下是一双短袜和一双球鞋。 别人是人靠衣装，但对于这个女孩来说……反而是衣服被人衬托了出来。 明明是一身很简单的装扮，但是穿着这个女孩身上的时候，搭配她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孔，就显得时尚好看了。 女孩眼珠转了转：“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见你在打听附近吃饭的时候，你不会也是来参加竞赛的吧？” “你……也是？” 楚子航的疑问几乎立刻就得到了答复。 女孩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和他握手的姿势：“自我介绍一下，北大附中高一新生夏弥，北京人，也是这次数学竞赛的参赛选手，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第15章 一起转转？ “仕兰中学高一新生，楚子航，榕城人。” 楚子航学着夏弥的格式也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看着后者递过来的手，略显迟疑地虚握了一下，就立刻撤了回来。 “你是北京人？” 而且，还是北大附中的学生？在自己学校里面考试，还需要入住酒店？ 女孩似乎看出了楚子航的疑惑，一双明眸微微眯起，笑嘻嘻地说道：“你是想说，为什么我一个北京人参加竞赛还要住酒店对吗？ 怎么说呢，其实京城的面积很大，市区和郊区中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我家住在西面的苹果园附近，每天乘车过来上学都需要一个多小时，很麻烦，所以为了省点时间多做几道题目，就直接住进学校门口的酒店里面来了。” “原来是这样……” 楚子航点了点头。 早上从火车站过来的时候，那个高三的学长买了一张北京的地图，他也从旁边瞥了两眼，大概知道夏弥所说的苹果园位于北京的西侧，也是地铁一号线的首发站，和北大附中所处的北三环相距甚远，为了参赛方便考虑，的确是住在这边更方便一点。 这时候，酒店前台已经准备好了房卡，连同夏弥的身份证一起递了回来。 “谢谢。” 夏弥道了声谢后，把两张卡片抓在手里，歪了歪头：“我先去找自己的房间了，需要帮你指一下路吗？这块地方我还是蛮熟的，平时也经常过来会吃早饭，你要是不太饿的话，可以稍微等一会儿，我带你一起去吃。” “不用了，谢谢。” 楚子航婉拒。 虽然他这么说，但夏弥并没有直接上楼的意思，而是又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了几句：“学校东侧有几家早餐店，比较干净卫生，餐点的质量也不错，想吃早饭可以去那边。不过别去那家面汤馆，他们家以前出过质量问题，价格还死贵，不划算。” “谢谢，我会注意的。” 这一次说完，夏弥才真的挥了挥手，上楼去找自己的房间了。 目送着这个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的方向以后，楚子航也转过身来，往酒店大门的方向走去。直到出了正门，他才忽然顿了一下脚步，有点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不见人影的楼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刚才和夏弥交谈时的某一刻，他忽然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好像…… 是从那个叫夏弥的女孩身上，捕捉到了一丝特殊的气息，有点像是怪猎世界的那位大团长。也许，是因为她和大团长一样，都是大大咧咧自来熟的性格？ 楚子航摇了摇头，把这份杂念暂时按下，继续往外走去。 …… 和夏弥的相遇，只是一个小插曲。 当天下午，楚子航和另外几个同学一起，在带队老师的引领下进入北大附中报了个到，顺便熟悉了一下校园。等到第二天一早，几个人就匆匆起了床，刷牙洗漱完毕以后，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前往各自的考场。 一个上午的时间转眼过去。 到了11点钟左右，考场上的大部分学生开始陆续交卷。 楚子航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填写的内容，确认已经没有什么细节上的疏漏以后，就举手交了卷，然后收拾文具离开了考场。 在教学楼下，楚子航给带队老师发了个短信，报告了一下自己已经出来，就准备往校门的方向走。 但就在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点不确定的口吻：“楚子航同学？” 楚子航回过头。 视线中，就看到那个叫夏弥的女孩拿着文具袋，正在从一层的一间教室内走出来，看到他的正面时，女孩展颜一笑：“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人了，怎么样，刚才的题目做完了吗，倒数第二题你算出来的结果是多少？” “额……” 楚子航向来没有在考试后和别人讨论试题的习惯，因为既然考试已经结束，那么分数就成定局，再怎么讨论也不会改变已经做出来的结果，反而浪费时间。 但此刻面对夏弥的询问，他也不好沉默以对，只能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倒数第二题的题干，然后边想边说：“我算出来的结果是12√2……除了有两道填空题不确定，其他题目基本上都做完了。” 夏弥微微睁大眼睛：“你不会是把那两道填空题空着了吧？” “是的。” 听到楚子航的回应，女孩做了个捂额的动作：“就算不会做，也要写个数上去嘛，万一蒙对了呢？唔……先不说这个了，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起吗？” “不了，我还要等一下另外那几个同学。” 楚子航开口婉拒了夏弥的邀请，想了想，又问道：“对了，麻烦问你一件事情……北京这边有什么值得带回去的特产吗？” “土特产？” “是要送给同学还是家里的长辈，或者……是送给女朋友的？” 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夏弥稍微停顿了一下，清澈的眼神中流露出好奇。 “是送给长辈的。” 楚子航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这句话并没有说谎。 楚子航的朋友不多，请他帮忙带手办的高个男生算一个，但土特产其实是给爸爸妈妈，还有住在农村的姥姥准备的。 “长辈啊……那就不用去想什么太花哨的东西，买点稻香村的点心什么的就挺好，比较实惠，又是别的地方不太好买到的。或者便宜坊的烤鸭，不过那东西太油腻了，如果是那种上了年纪的长辈，最好还是选择清淡一点的。” 夏弥很认真地考虑了一遍，提议道：“正好明天是周日，学校不用上课，我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转转？” 这个提议理所当然地被楚子航拒绝了。 说到底，他和这个女孩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恰好在一起参加竞赛的时候相遇并说了几句话而已，谈不上什么交情，也真的不算熟。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一点建议就已经很不错了，再提更多要求，未免有些得寸进尺。 第16章 地铁站内的……暴雨！ 夏弥也没有再坚持，只是掏出手机，和他交换了一下qq号，表示如果买纪念品的时候遇到问题可以随时问自己，然后就挥手说了声再见后，匆匆离开了教学楼。看样子是真的了，急着跑出去吃饭了。 楚子航又站在楼下等了一会儿，等另外三名仕兰中学的学生都到齐了以后，才一起朝着校园外走去。 中午，带队老师自掏腰包，请楚子航几人吃了顿好的。 数学竞赛的事情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是留给他们自由活动的，然后后天晚上再坐车返回榕城，刚好赶上回家过国庆。 几个学生自然都很开心。 两个高二的学生开始商量着去游览故宫的事情，唯一一位高三学长打算趁这个机会去瞻仰一下北大的风貌。 楚子航也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在脑海中列了出来，打算用一天左右的时间完成。 不过等真正开始做的时候，楚子航才发现，这些事情比他原先预想的更花时间。光是在万代专卖店排队，就用了他三个小时左右，等到逛完了王府井附近的百货商店，提着一堆京式点心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华灯初上。 衣兜里面的手机嗡嗡震颤了几下。 楚子航把袋子放在一只手里，腾出右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消息提示。 [圆大古：竞赛考的怎么样子航，迪迦奥特曼买到了吗？] [虾米：楚同学，伴手礼买好了吗，需要帮忙的话招呼一声呗？] ——虾米，是夏弥的qq昵称，和她的姓名同音，所以很好记。只是这两个字看起来，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话，感觉略微有点怪怪的。 …… [子航：买到了。] [子航：谢谢，已经买完了。] 楚子航依次回复了一遍两人的消息以后，又点开未接来电上显示出的“妈妈”，回拨了过去，然后一边报着平安，一边走向附近的地铁站。 说起来，榕城是没有地铁的。 这种交通方式，目前还只存在于北京等几个一线的大城市。楚子航现在所处的长安街沿线，本身就是京城最繁华、同时也是人流量最多的地带，现在又接近十一长假，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楚子航不想再去挤沙丁鱼罐头似的公交车，于是直接进了地铁站。 在售票窗口买了一张两元钱的车票以后，就刷开闸门，沿着人群向楼梯下方走去。 可能是因为楚子航以前很少出远门的缘故，苏小妍在电话里少见的有些絮絮叨叨。 楚子航很耐心地做着回应，然后又在苏小妍的询问讲述了一些自己在北京这边的见闻。 最后也没忘记叮嘱妈妈晚上睡前记得热牛奶喝。 一通电话打完，已经是半个钟头过去，楚子航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自己在接电话的过程中坐过了站。不过没关系，下车再坐回去并不需要额外付费，只是过程中要耽误一点时间罢了。 楚子航这么想着，就听到地铁车厢内的报站声再次响起。 他站起身来，在车厢门再次打开时下了车。 这一站是五棵松。 楚子航本来是应该在西单或者复兴门站下车，然后转乘公交，却在不知不觉中多坐了六七站，就算是因为接电话，这么严重的失误在他身上出现也是很不寻常的。 楚子航能想到的原因，就是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在翻阅楚天骄的日记，思索如何寻找那个男人和奥丁的下落，然后第二天又早早起床去学校晨读，睡眠时间太短，精神又绷得太紧，已经有点疲惫了。 或许，等十一放假的时候应该抽空好好睡一觉。 寻找奥丁并不是一朝一夕内就能完成的事情，在此之前，还需要好好生活，为那一天的到来努力锻炼自己，养精蓄锐。 楚子航把手机收回衣兜，然后从书包里掏出北京地图，低头看了一会儿，思考自己回去的路线。 啪嗒—— 一滴雨点从天花板上滴落下来，在地图上晕染出了一块湿痕。 楚子航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头顶上方。 挂在那里的日光灯管正在散发着明暗不定的光芒，好像已经快要用尽了寿命，开始一闪一闪起来。更远处依稀能听到瓢泼大雨打在屋顶的声音，好像是外面下起了雨。 等等…… 下雨？ 楚子航确认自己是在半个小时前进入地铁站，当时的夜空还很晴朗，能够看到星星点点的光芒悬挂在夜幕之下，这才短短三十分钟过去，外面的天气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这种事情和他因为打电话而错过了出站一样，都很不寻常。 隐隐的，楚子航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隐隐有点发烫，好像有人拿着蜡烛往上面撩了一下似的，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咬了一口，让他下意识地全身一抖。 耳畔中，四面八方的脚步声正在飞速远离。 这一刻，楚子航心里陡然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就好像…… 日光灯管忽然灭了一下，整个月台陷入了瞬间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仅仅是一秒钟，甚至更短，在光芒重新出现的一刹那，楚子航猛地扭头看向了身边的月台。 刚才还站在这里的那些等车的人、地忒站内的保安和清洁工、以及那辆刚刚停靠在这里的地铁，都已经不见了。 头顶的天花板开始漏雨了。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 地铁站内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时候，已经不是漏雨的问题了，而是整个地铁站都好像是被扔到了一片厚重的积雨云下方，暴雨直接在落在了月台上，冰冷的雨水从从四面八方汇来，沿着大理石地面平静地流淌，在台阶上变成一级级小瀑布。 楚子航的心跳渐渐加快，到最后已经变得有如擂鼓一般。看不见的火焰在他的周身扩张开来，与这些雨水接触，蒸腾出一缕缕白茫茫的水汽，袅袅飘起。 情况越来越诡异了。 楚子航并没有在意这些雨水。 他只是将视线投向了铁轨深处，在那个方向，似乎有一束灯光打了过来，铺设在隧道内的枕木开始震动。哪怕是算上在怪猎世界的那几年，他也很少看到这样诡异的景象，就像是灵异小说中的那些鬼故事一样，让人忍不住汗毛倒竖。 灯光更近了。 下一刻，一条黑色的影子从隧道内穿出，朝着另一侧的洞口呼啸而过。 第17章 雨夜的迈巴赫 但，从隧道深处驶来的这辆“列车”，并不是想象中的一号线列车，而是一辆看起来伤痕累累的迈巴赫，正在以接近两百迈的高速从月台前掠过，然后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中。 有那么一瞬间，楚子航似乎看到了车厢内两条一大一小的模糊黑影。 “？！” 楚子航瞳孔骤缩。 刚才那一刻，他几乎就要从月台上跳下隧道，喊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可是在他有所动作之前，迈巴赫沿着隧道迅速消失了，空无一人的地铁站内重新归于平静……不，只是隧道内变得平静下来，但“暴雨”还依然在下着，而且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在地面上汇出了积水。 楚子航不得不把身上的冲锋衣脱下来，盖住了手里提着的稻香村和迪迦奥特曼手办，不过冲锋衣也只是薄薄一层，并没有雨伞那样遮风挡雨的能力。 唯一一处没有下雨的地方，是那条黝黑的隧道。 明明那里的地势更低，但是这些雨水却完全没有向地处流淌的趋势，反而在月台上积蓄起了一片片小水洼。 又是一束灯光自地铁深处投来。 楚子航再次看向了隧道深处，这一次，伴随着哐啷哐啷的轰鸣声，一辆稍显破旧的列车驶入到这座车站，在月台前停了下来。滴滴的几道声响过后，车门打开。 车厢内空无一人。 外面的月台上，也没有第二位乘客，好像这辆列车是特意赶过来迎接他的一样。 “……” 楚子航沉默。 足足过了有半分钟左右，列车的车门开始合拢，就在这时候，楚子航忽然踏前一步，赶在车厢关门前挤了进去，然后，车门彻底关上。隔着一扇窗户，楚子航看到外面的暴雨戛然而止，地面上也变得干干净净，甚至那些工作人员的脚步声也重新出现，好像刚才的那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但…… 被他盖在稻香村上面的那件冲锋衣，依然是潮湿的。 楚子航自己的头发也湿漉漉的耷拉在额前，遮住了一点视线。 列车启动，外面的人影迅速远去。 沿途经过了好几站，直到某一站的时候，车门才终于再次打开，楚子航又回到了外面的月台上。 这一处月台的模样显得极其古老，水泥铺设的地面，边角贴着绿色的瓷砖，白灰刷的墙壁剥落得很厉害，甚至结满了蛛网，上面用红色漆着触目惊心的几个大字，“福寿岭站”，旁边还有日期，1977年。 没有在地铁线路图上看到过的车站。 还有不存在于记忆中的日期。 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可以用“灵异”来形容，楚子航对这些怪异的景象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他早就见过了更加可怕的场景。和被炎王龙以熊熊烈焰焚毁、有如人间炼狱般的城市相比，眼前这些一惊一乍的灵异现象，实在不值一提。 唯独那辆驶入隧道的迈巴赫，让楚子航格外在意。 楚子航隐隐觉得，自己这一次可能是真的要找到和那个男人有关的线索了。 只是不知道在前方等待者自己的，究竟是那位北欧神话中的“众神之主”，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哗啦—— 楚子航把上衣脱下，拧干，抖了几下，再穿回身上。 然后找了一处干净的墙角，将手里提着的那几个购物袋小心放下，用外套遮盖起来，只把那只加长型的网球包提在手里，在深呼吸了几次后，纵身跳下了月台，紧贴着隧道的墙壁，往刚才那辆列车前行并消失的方向走去。 黑暗中，一双灿烂色的眸子缓缓亮起。 楚子航今天出门是为了购买伴手礼，事先根本没想到会遭遇到这些事情，按照原定计划他这时候应该已经回到酒店了。所以不管是雨伞，还是手电，他都没携带，不过在这双黄金瞳的注视下，倒也不是那么需要照明设备。 在前进的过程中，楚子航留神看着两侧。 这些隧道壁是用一层层红砖砌成的，砖块间流淌着细微的水流，上方的弧顶则是古铜色的，仿佛教堂的门洞般庄严肃穆。一块块岩石表面还有错综复杂的天然纹路，好像古老的沉积岩一样。在靠近隧道内侧的那边，还有一团团形如蝙蝠的黑影倒吊着，似乎是感觉到了来人，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 还有…… 那逐渐出现在岩洞内的细微声音，就像千百万蝙蝠在深夜里窃窃私语，又像是无数蚂蚁爬向误入蚁穴的甲虫…… 楚子航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右手悄然摸向了网球包内的黑色鲛鱼皮刀柄，呼吸的频率也跟着放缓下来。 没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反应，就看到头顶上方的一块沉积岩抖动了起来，有细碎的石子往周围迸开，紧接着，一只黑漆漆的东西从倒挂的地方蹿了出来！ 它的飞行速度太过惊人，楚子航甚至有点看不清它的模样，在听到翅膀摩擦震颤的声音时，眼前的空气中就赫然出现了那东西的模样，背后跟着一连串的虚影！ 这似乎是个信号。 下一刻，越来越多的“蝙蝠”活过来了，就连那些表面上簇聚着花纹的“岩石”，也纷纷复苏，化身成全身被膜翼包裹着的爬行类生物，朝着楚子航飞扑而来，一只比一只巨大，形如人手的利爪张开，锐利的指甲有如刀尖！伴随着这群东西而来的，是一股名为危险的味道！ 村雨在一瞬间出鞘。 拔刀斩—— 黑暗中，只看到一抹锋锐的寒芒迎空扫过，所有飞扑到这条直线上的蝙蝠都在一瞬间被斩碎，而持刀人的身上，更是迸发出了一团橘红色的火焰，以火球爆发的姿态向四周扩张开去，最先冲到跟前的十几只蝙蝠直接冲入到了火焰之中，再撞到楚子航身上，利爪的前端划破了他的上衣。 但，也仅此而已了。 因为紧接着，就有更加炽烈的火焰迸发出来，有如一团人形的火炬在黑暗中熊熊燃烧起来，将这些蝙蝠卷裹着拍了出去。 而这一次的火光，是暗红色的。 言灵·君焰，爆发！ 第18章 蛇？龙！ 接近一千五百度的高温，就算是钢铁也可以烧化成铁水，何况是这些身体强度不及钢铁的蝙蝠。 在瓦解掉第一拨蝙蝠的攻势后，楚子航已经开始向前冲刺。 火焰包裹的人形在隧道间快速穿行，一道道刀光迎空闪烁，火星四散。 楚子航没办法回头，也不打算回头，他只是能够尽量节省一些体力，以便在隧道尽头遇到那位奥丁的时候，能够保有足够的力量和他一战。无论输赢，至少也要将这一刀劈在他的身上。 就像那个男人曾经打算做、却没有做到的一样。 隧道的蝙蝠实在太多了。 说不清到底有几百只，还是几千上万只，在楚子航一路行进的过程中，不断地有蝙蝠从隧道两侧的岩壁上飞出，又不断地被村雨和君焰劈斩出去。 而就算是炽烈的君焰，也不能阻止它们扑到楚子航身前，用一道道刃爪在他身上留下细长的血痕，这些东西似乎对血液有着非常强烈的渴望，黑暗中，它们的眼眶里面开始出现了淡淡的金色，好像一片飞舞的萤火虫。 而楚子航的回应…… 只是更加凌厉凶横的斩切！ 事实证明，这些蝙蝠并不是纯粹的无智生物，还是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的。 随着大量的同伴被刀刃切碎，或者被火焰拍在两侧的岩壁上，燃烧着化作碎屑，其他的蝙蝠开始退缩，并发出了尖利的嘶叫，像是在哭泣。 终于，绝大部分蝙蝠都拍打着翅膀离开，消失在了楚子航过来时的方向。 而在楚子航面前，视线忽然间变得开阔起来。 这里已经不再是“隧道”，而是一处空旷且巨大的“地穴”，或者是一座山体的内部，周围的岩壁坚硬厚实，完全不像是能够打开的样子。预想中闪烁着白色光芒的八足天马，还有手握着长枪的独眼巨人并没有出现，整个空间内安静的有些诡异。 楚子航慢慢向前走去。 鞋底踩在黑漆漆的煤炭和碎石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个空间内传出很远。 很快，楚子航就注意到了两点黄色的灯光。 过了数十秒钟后，那两团灯光就开始摇晃，整个地穴都跟着震动起来，大片大片的碎石剥离脱落。和刚才那些藏身于岩壁上方的“蝙蝠”一样，这处洞穴里面，好像也有什么东西活过来了一样，正在缓缓恢复着生机。 楚子航忽然意识到那两团灯光是什么了。 那是一条……蛇？ 一条巨大的长蛇，修长的脖子上面遍布着有如金属般的青黑色鳞片，身体两侧则是张开了一对巨大的黑翼，全身上下透着一股阴暗之美、雄浑之美和深邃之美……不对，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蛇，而是龙！！ 和怪猎世界的那些古龙一样的龙！ 唰—— 虽然是在极度惊骇之中，但楚子航还是没有忘记先把村雨在自己面前横起，做出一个戒备的姿势。 事情已经越来也离谱了。 先前的那些经历，还可以用灵异事件来解释，毕竟楚子航也多少看过一点灵异小说之类的杂书，听说过诸如末班地铁的怪谈，既然连神明都存在，那么再出现恶鬼幽灵之类的东西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可他还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明明已经回到了地球，居然还能见到怪猎世界的特产—— 北京地铁一号线的隧道里面……怎么会有一头龙？！ 似乎，还是一头少见的穴居龙？ 龙显然是被他的到来惊醒了。 这东西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慢慢从岩洞中支撑起身子，显露出自己伟岸庄严的外表，修长的脖子和古奥森严的躯体，都明确昭示了它的身份。如果说刚才，楚子航还有些疑虑，怀疑自己见到的只是某种类似于鳄鱼一类的古怪生物，那么现在他就可以确认，这真的是一头龙了。 并且，还是一头体长超过四十米的巨龙。 其实老实说，这个体型不算大。 楚子航亲眼见到过的体型最庞大的龙，是一头已经死去的[蛇帝龙]，这种龙的成年体，最长的可以达到两千米以上，被怪猎世界的人称为“开天辟地之神”。不过这种传说的由来，其实是两头死去的蛇帝龙的身躯化作一片大地，支撑了一个庞大的生态系统。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开天辟地”也算是名副其实。 而如果只讨论活着的龙…… 那么楚子航印象最庞大的就是[大岩龙]了，这种龙体长在四百米以上，光是迈动步伐行走就能动摇大地，影响力甚至可与超大型古龙种匹敌。 不过，体长和实力并没有直接关系。 冥赤龙的体形不过五六十米，其实力却是古龙种中的王者。 因此，楚子航并没有对眼前这头四十米长的巨龙掉以轻心。 猎龙这种事情……对于曾经的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哪怕和眼前这头只是第一次接触，楚子航也能大概判断出它身上可能的弱点，以及各个部位能够用来制作的装备种类…… 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向四周扩散开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 巨龙慢慢将身体舒展开来，张开了巨大的黑翼，全身青黑色的鳞片从前到后依次张开再合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伴随着低沉的嘶鸣声，它慢慢将头颅垂至地面，警惕地打量着楚子航。这一刻，有惊人的压迫力迎面而来，让楚子航微微眯起眼睛，心跳声愈发明显。 要进攻了吗…… 这种姿势，分明是蛇类生物捕猎时的前奏。 强大的压迫力向周围弥漫开来，楚子航握刀的手掌微微用力，深呼吸，君焰沿着刀柄一路攀爬而上，直到将村雨完全包裹起来，形成了一把熊熊燃烧着的火焰长刀。 极高的温度，甚至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扭曲。 面对这种状态的楚子航，巨龙竟似乎有些畏惧。 在楚子航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就看到这东西慢慢将头颅向后缩了回去，遍布着骨突的黑翼往中间收拢，遮住了脑袋，看起来分明是一副抱头求饶的架势。 又过了一会儿，龙又将其中一只黑翼往旁边探了过去，用爪尖从身后抓起来一个蓝色的袋子，哗啦一声扔到楚子航面前。 “薯片给你……不要打我。” “……” 第19章 薯片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楚子航还是第一次遇到会开口说话的龙。 虽然从这头巨龙嘴里说出来的话，听起来有点可怜巴巴的，但他仍然保持着充分的警惕，用眼角下沿的余光往自己脚下瞥了一眼——被巨龙扔在地上的那东西，好像还真是一包薯片，而且是个外国牌子，上面印着一串英文。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楚子航没有放松警惕，用脚尖慢慢向前探去，在包装袋的边缘处虚踩了一下，很清晰地听到了从鞋尖处传来的咔嚓声。 这个声音似乎刺激到了对面的巨龙。 一瞬间，这头龙闪电般的伸展黑翼，在楚子航手中的村雨劈斩出去之前，精准的抓住了那个蓝色的袋子，然后飞快地拽了过去。 “？” 楚子航的刀刃在巨龙行动的同一瞬间挥出，然后在距离它的脑袋还有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在惯性的作用下，几团火焰已经溅落在了龙的鳞片上，将边缘处烧化。但是龙的注意力似乎完全没有放在这些伤势上，只是死死护着面前的薯片。 龙盯着他看了很久，才再次伸出黑翼，小心翼翼地挑开了食品包装袋的封口，然后用利爪夹起一块薯片放到巨大的嘴里，以君王般低沉有力的声音再次开口说道：“薯片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 哪怕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巨龙带来的压迫力依然没有散去，似乎连空气流动的速度都变得比刚才缓慢了许多。 但是听这东西卖萌一般的语气，也不知道有没有年满五岁…… 长久的沉默过后。 楚子航慢慢将手里的村雨放了下来。 他这会儿也看出来，眼前的这头巨龙，和他在怪猎世界狩猎过的那些并不是同一个物种。似乎更高级一些，因为居然还能够说出人话，这是他作为“苍蓝星”从未见过的事情。可是具体说出来的这些话语嘛……难道是个初生期的幼龙？ 在判断出这一点以后，楚子航心里的杀意悄然退散了几分。 怪物猎人对龙类的态度，其实并不是赶尽杀绝。 通常只有那些袭击人类村庄、以人类的血肉为食、或者破坏了一片区域生态环境的怪物，才是猎人们狩猎的对象。而且多数情况下采取的策略，也只是“驱逐”，并非“斩杀”。至于那些食草性的龙，或者是刚出生不久的幼龙，猎人们的态度通常还是很友善的。 从周围的环境来看…… 楚子航怀疑，眼前这头龙很可能是以矿石为食物的龙，要不然也不会生活在这种地方。 矿石食性的龙类在怪猎世界也有一些，但一般还是杂食性较多，比如炎王龙就喜欢吞食火山附近的金属矿石，用来促进消化，而它的主要食谱依然是以食草龙为主的大型龙类…… 总而言之，如果眼前这头巨龙确认对人类无害，那么楚子航也没有必须要和它战斗的理由。 如果单纯为了剥取龙鳞制造盔甲，而肆意杀戮龙类，那么就和那些随意破坏人类村庄、以人类血肉为食的怪物没什么区别了…… 燃烧的火焰退去。 楚子航开始往巨龙的背后张望，他很好奇这东西是从哪里掏出的这片薯片。 巨龙已经把一包薯片吃完了，注意到楚子航的视线，似乎有点紧张的张开双翼遮挡了一下背后。不过很快，这东西就又把黑翼放了下来，有点犹豫地说道：“你……要看电视吗？” “？” 岩洞中居然真的有一台电视。 18寸的老式彩电，外表是一个沉重的大方盒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接进来的，放在月台上。随着巨龙用翼尖接上电源，屏幕上居然真的亮起了光。虽然信号很差，雪花状的光点布满了整个屏幕，但还是能看出里面正在播放着一部电影，似乎是上个世纪拍摄的港片。 巨龙看得很认真。 在电视机旁边的空地上，还堆放着许多东西，各种啤酒瓶的瓶盖、烟纸壳儿、彩色的糖果纸、易拉罐的拉环儿……这些东西原本都应该出现在垃圾站里，但是却被这头巨龙小心翼翼地归拢起来。在楚子航往那边看去的时候，龙似乎还有点紧张： “这些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让你从里面挑一……两片。” 说出“两片”的时候，巨龙的语气明显有点犹豫，好像这个数字的增加对他来说是个很艰难的决定。 “谢谢，我只是看看……” 楚子航开口回应了一句。 这头龙的说话口吻实在太像一个人类幼儿，总让他有种跟小孩子抢玩具的负罪感。可是就在再次看向那台电视的时候，楚子航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糖纸瓶盖这些东西是有可能随着地铁被运进这处地穴里面来的，但是薯片和电视又是怎么进来的？莫非这头龙还有别的同伴，可以在这片空间内自由进出？ “你刚才……有看到一辆迈巴赫从外面的隧道开进这里吗？” 楚子航冷不丁地开口，开门见山。 巨龙好像愣了一下，一边继续瞄着电视上的画面，一边缓缓摇了摇头——这个动作让周围一片岩壁开始哗啦啦的脱落碎石，它的脊椎好像是与那块岩壁连在一起的：“迈巴赫……是什么？” 楚子航张了张嘴，放弃了解释的打算，而是直接切入了下一个问题： “那你认识奥丁吗？” “那是一个独眼的男人，穿着暗金色的甲胄和暗蓝色的风氅，手里提着一支很长的枪，身下可能还骑着一头闪烁着白光的八足骏马……你有见过类似的画面吗？” 说这话的时候，楚子航目光灼灼地看着龙，想要从它那张布满骨突的脸上分辨出它是否说谎，虽然这个任务实现起来有点困难。 楚子航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很显然，这座岩洞和他当初去过的那座高架桥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都是在正常情况下无法进入的场所。更难得的是这里居然还有一头会说话的龙，就算智商稍微低了一点，只要能够把自己看到过的东西说出来，对他来说就很有用了。 可，巨龙的表情依然很茫然。 好半天，楚子航终于叹了口气，一双黄金瞳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 第20章 绿豆糕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真相，又接连被告知真相还相隔很远，这种落差感，让心性早已被五年怪物猎人生涯磨练到有如钢铁的楚子航都忍不住有点失望了。 这种心绪上的变化，似乎被巨龙觉察到了。 “你……不开心吗？” 巨龙好像犹豫了一下，才伸出了宽大的黑翼，用翼尖从那堆“生活垃圾”中慢慢数出了两……三张彩色的糖纸，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摊平后，往楚子航面前挪了过来：“给你。” “？” 楚子航微微一愣。 巨龙随即就用那种低沉而幼稚的声音开口说道：“看到这些糖纸，应该会变得开心了吧。” “……” 电视机里喜剧演员的声音还在继续。 楚子航沉默了良久，才慢慢蹲下身子，把巨龙递过来的三张糖纸拿在手里，低垂着眼睑看了一会儿，然后轻抿了一下唇角，“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有件东西拿给你……” 说着，楚子航就从月台重新跳下去，沿着自己过来时的方向走进隧道。 巨龙昂起脖子，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模样就像是一只目送着主人离开的家猫。只不过过于庞大的体型，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头鲸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在电视机上开始刷出了演员表的时候，楚子航的身影终于再一次出现在隧道内，和刚才离开的时候相比，手里多了几个王府井百货商场的购物袋。 楚子航在巨龙面前停下，把那几盒稻香村的点心从塑料袋内取出，先看了一眼外包装上的文字说明，然后把其中一盒拆开。 这些包装盒都被雨水淋过，而他手中的这一盒被雨水淋湿的比较严重，所以楚子航很快就把湿透了的盒子拆开，远远扔到一边，然后把另外一个包装盒摊开，当作一张纸席铺在地上： “这些东西送给你，就当做是踩坏了你的薯片的赔偿吧…… 这一盒是绿豆糕，保质期比较短，只有三个月，所以拆开以后需要尽快吃完。然后旁边的这些，这一盒是月饼，因为前几天刚好是中秋，这种食品的保质期比较长，可以存放的久一点；还有这一盒是凤梨酥……” 楚子航并没有弟弟妹妹，也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他只是下意识地把自己平时叮嘱妈妈喝牛奶时的态度拿了出来。巨龙懵懵懂懂地听着，然后在楚子航的示意下，把一块绿豆糕从他手里取走，用爪尖拆开了外面的包装纸，然后送到自己嘴边，张口吞了下去。 十几秒后，巨龙对绿豆糕的味道做出了评价：“绿豆糕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那，薯片呢？” 巨龙想了想：“薯片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 楚子航扯动了一下嘴角，忍住了向这头龙科普“最”表示只能有一个的事实。 而且就算纠正了也没用，等这头巨龙吃完月饼以后，大概五仁月饼也会变成“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所以，楚子航只是依次把剩下的几盒点心介绍完毕，又叮嘱了一下保质期之类的注意事项以后，将它们全部都放在了月台上。 反正他还要在京城待一天，这些伴手礼可以在明天再买一遍，有了今天的购物经验，下一次买完这些东西的效率应该会高越多，前提是不要再发生像今晚这样的灵异事件…… 送完东西后，楚子航手里只剩下那只迪迦奥特曼的手办，巨龙的视线被吸引了过来。 楚子航当然也注意到它的视线，但此刻只能摇了摇头：“这个是给朋友买的，排了很久的队，所以不能送给你。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下次可以买别的玩具来送给你，但是你需要告诉我该怎么从这里出去？还有……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刚才回去取这些袋子的时候，楚子航就已经注意到了，“福寿站”的月台和他刚才离开的时候相比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依然是一副老旧如1977年的样子，如果他想要回到下车时的五棵松站，必须沿着隧道再走几公里，但楚子航不确定那样做是否真的可以离开这里。 从他两次进入这种地方的经验来看，这里似乎是一个和现实世界相互隔绝的区域，就像是《黑客帝国》里面的虚拟世界一样，或者是科幻小说中经常出现的平行空间。 就像当初那座暴雨中的高架桥，是依靠男人的“芝麻开门”打开的一样，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是无法离开这里的。 但同样…… 如果能确认这个地方的性质，说不定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奥丁了。 “你要走了？” 巨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楚子航的问题，它的关注点都放在了楚子航说的“从这里出去”上面，语气也突然变得有点可怜巴巴的。 明明它的体形要比楚子航庞大百倍，可是这一刻，楚子航却感觉这头龙的模样变得如同家猫一样，就差摇着那条粗大的尾巴，用嘴巴来咬他的衣袖挽留他了。 就在楚子航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股特殊的气息出现在靠近这处岩洞的隧道内，似乎是有人在朝着这边靠近。而巨龙显然也感觉到了这股气息，在短暂的错愕过后，精神一下子变得振奋起来： “姐姐，姐姐，陪我玩。” 姐……姐？ 楚子航眼皮一跳。 能被这头幼生体巨龙叫做姐姐的，大概率是另外一头龙，难道这个世界的龙类，还有着族群聚居的习性？ 不对，那样的话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这处岩洞里面会有电视这种东西。除非“姐姐”的体型和人类相当，或者能够幻化成人类的模样，否则想要将电视机这种东西从外面搬到这里，还是有点不太可能。 但这些其实都无所谓。 有所谓的是，如果它的姐姐是一头成年体的龙，那么智商肯定会比岩洞里的这头更高，说不定…… 自己可以从它那里问出一些关于这处“平行空间”的情报！ 第21章 跟丢了 楚子航下意识地直起了身子，取下了背后的村雨，警惕地看向黝黑的隧道口。 在光线如此阴暗的情况下，就算是用黄金瞳，他也看不清隧道内的景象，只是隐隐捕捉到了一抹模糊的轮廓从那里一闪而过，片刻后，就开始向相反的方向飞速远离。 “？！” 楚子航立刻意识到，“姐姐”是要逃走。 来不及多想，他也在这一刻抬起脚步，朝着隧道口追了出去。而那条巨龙好像是因为脊椎被连在了岩壁里面无法移动，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往远离岩洞的方向离开，被青黑色鳞片包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焦躁的表情，然后张开了嘴巴，用低沉的声音喊道： “你还会再回来吗？” 楚子航身形一顿。 接着就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奔去，几秒钟后，才听到一道模糊的回声从隧道深处幽幽传来： “会的。” 脚步声前进。 楚子航追着“姐姐”的气息一路狂奔了几分钟，沿途经过了“福寿站”的月台，但没有上去。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在“血脉活化”后的龙血加持下，短短几分钟内就掠出了数公里，可是和前面那股气息的距离却是被越拉越远。 他只能从隧道内隐约的光影轮廓上面，分辨出“姐姐”是个人形的存在，甚至比预想中还要瘦小一点，像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终于…… 在又一次穿过一座月台的时候，“姐姐”的气息彻底消失，楚子航不得不停下脚步，剧烈地换着气。刚才的那一段长途奔袭，对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来说还是勉强了一点，这时候楚子航只觉得胸腔一阵火烧似的感觉。 而眼前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追丢了啊……” 在“弟弟”的生活习性已经如此古怪的情况下，“姐姐”的性格怪异，似乎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楚子航本来还打算找后者询问一下是否知道奥丁的事情，顺便问问如何从这处奇怪的地方出去，现在恐怕也只能再回到刚才的那处岩洞，再找那头幼生体巨龙问问了。 楚子航这么想着，就慢慢转身，往周围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候。 似乎冥冥中有一轮老旧的时钟转了起来，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旁边的月台上忽然出现了人声。 楚子航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晃了过去，等到视野再次恢复清晰的时候，就看到斜前方的月台上再次出现了一片稀疏的人影，是地铁内的工作人员。有眼尖的人注意到了他，在最初的愣神过后，就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地铁轨道上有淡淡的震动感传来，似乎是有列车将要进站。 就像他刚才进入那片空间的时候一样。 现在回到现实世界，也同样是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完成的，如此突兀的转变，让楚子航都有点没回过神来。 “已经……出来了吗？” 辨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楚子航就快走了两步，一个纵身跃入到了月台上。 然后在被更多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以前，飞快地踏上了楼梯，再一路冲出了地铁站的出站口。在离开车站的时候，楚子航回头看了一眼头顶斜上方的指示牌—— “公主坟站”。 手机上的时间还是晚上八点四十五，和他结束与苏小妍通话时的时间，只相隔了二十分钟左右。 但是从月亮在夜幕中的位置来看，应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钟头，至少超过了十点，因为无论是地铁站内，还是外面的街道上，都已经看不到了多少行人的身影了，两边的建筑物也大多都黑了下去，只有少数的房间内还亮着灯光，一眼看去甚至有点荒凉。 大概辨认了一下方向后，楚子航就大步流星地往最近的公交站走去。 如果连公交车都已经停运了的话，他大概就只能从这里走回去了。 也不知道明天的京城日报上，会不会出现“神秘男子深夜走入一号线隧道深处”的新闻…… 这个念头，从楚子航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 时间往前推移半个小时。 五棵松站。 空无一人的女士洗手间内。 酒德麻衣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出来，拧开水龙头鞠起一捧水，往脸上拍了一把，然后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我被楚子航甩掉了。” “哇，一开口就是这么劲爆的台词吗？” 话筒那边的女人用八卦的语气嚷嚷起来：“虽然之前拟定的计划是接近楚子航，试探他的言灵和目的，但真没想到麻衣你竟然会用色诱的方式来完成这个任务，牺牲也太大了吧？而且那个十五岁的纯情小男生，竟然还能拒绝我们麻衣的无双魅力，狠心拒绝你的追求？ 真是的，就算是不解风情，也不能到这种程度吧。” “薯片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酒德麻衣额头上冒出几条黑线：“我说的是字面意思，我把他跟丢了。 从下午考试结束后开始，我就一直跟在楚子航后面，看着他进入了地铁一号线，可是刚才下车时，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突然不见了踪影……我已经把整个五棵松站的每个角落都转了一遍，甚至是禁止乘客进入的工作人员区域，还有地铁站的配电室和指挥室，几乎所有角落都转了一遍，但还是没有发现他。 我现在都有点怀疑，这个家伙觉醒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火焰一系的言灵，而是跟我一样的‘冥照’，否则根本没办法解释刚才发生在我眼前的事情。 或者……他曾经学过类似于五行遁术的东西。” 酒德麻衣是经受过正统的忍者训练的。 在日本的忍者中，的确存在着把五行遁术修炼到极致的忍者，可以做到类似于传说中的那些神乎其神的手段，但是这种忍者往往都有着四十岁以上的年纪，而且一多半都是混血种，哪怕本人并无这方面的自觉。 楚子航的年龄才十五岁，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炼忍术或者道术，也绝无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一段话说完，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 “听长腿你这么一说，事情好像的确有点诡异哎……” 第22章 尼伯龙根（求推荐~） “不过长腿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楚子航并不是遵循着主观意愿从你面前消失的，而是被什么东西隐藏了起来，你们日本不是有‘神隐’的说法吗，和这种情况很相似不是吗？” 听着电话对面的声音，酒德麻衣摇头否认：“所谓‘神隐’，只不过是生活在古代日本的山民，在找不到自己失踪家人的情况下，编造出来聊以安慰的一种说法而已。事实上这些失踪者要么是被人贩子拐走，要么是被龙类或者混血种掳走并杀死，你觉得这两种情况可能在我面前发生，而不被我觉察到吗？”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薯片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他去了那个地方，只有那个地方，才能完全与外界隔绝开来，而且无法被身在外面的你探查到。” “那个……地方？” 虽然薯片没有明确说出来，但酒德麻衣心里已经冒出了一个名词—— 尼伯龙根。 在北欧神话中，这个地方是“死人之国”，里面栖息着所有死去之人的亡魂，四舍五入相当于华夏神话中的“酆都鬼城”、日本神话中的“黄泉之国”、希腊神话中的“冥界”。 但对于混血种而言，这个名词有着一些特殊的意义。 “这不可能，先不说尼伯龙根的存在有多神秘，秘党的那群炼金术师为了找它想破了脑袋，都只能无功而返……就算它真的存在，怎么会出现在地铁站里面？这不符合常理。” 酒德麻衣有点惊惧地提出反驳。 但薯片的语气却很平静：“就在你和楚子航离开榕城的那天晚上，我接到了老板打来的电话，并且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些情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楚子航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尼伯龙根了。” 酒德麻衣微微眯起眼睛：“你是说……老板知道楚子航的事情？” “没错，楚子航上一次进入那里，是在今年七月份的时候，和楚天骄一起，他的言灵大概率也是在那次经历中觉醒的。虽然不同的尼伯龙根之间并没有必然的关联，但是曾经进入过那里的人，再次进入的几率也许会比其他人更大一些。或者，是因为楚子航的身上存在着某些特质，让他更容易遇到这种事情。 总而言之，在北京地铁一号线沿线，还存在着一处尼伯龙根，而楚子航恰好碰到了它的入口。 发生在你面前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 长久的沉默。 期间有一个清洁工模样的工作人员来到这处洗手间前，有点奇怪地往酒德麻衣身上看了过来。 酒德麻衣暂时挂断了手机，默不作声地往外面走去。 这个时间点，地铁站基本上已经快要停运了。 酒德麻衣一路来到了出站口，在重新看到了外面的夜空时，才又感觉到衣兜内的手机一阵震颤。 “薯片？” 电话接通，薯片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话筒中：“不用再找了，楚子航已经出现了。” “？” “监控探头显示，一分钟前，他从公主坟站的出站口出去了，和你相隔了三站……现在正在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行进，应该是要回往他们下榻的酒店，这次跟踪行动已经失败了，准备回来吧，之后再别别的机会接近。我现在就帮你订回程的车票。 另外，北京一号线地铁的那处尼伯龙根，暂时不用多管了，这是老板交代的。” …… 楚子航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 公交车的确已经停运了，最后还是竞赛队伍的带队老师在北大附中附近打了一辆出租车，从酒店开过来，在半路上接到了他。 带队老师这一下受惊不小。 毕竟让几个学生自由活动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不出事的话自然是皆大欢喜，可一旦出了事情，他是最先出来担负责任的。所以在见到楚子航的时候，这位带队老师很是生气地呵斥了几句，等楚子航低头道了歉以后，才松口询问了几句，然后一样下巴说赶紧上车。 路上，楚子航解释了几句，说是在路上遇到了一只家猫，被抓了几下，然后被猫主人带去诊所处理伤口了，搭配他身上那些被“蝙蝠”抓出来的细微血痕，这一解释的说服力还是很足的。就算怀疑，也没办法证伪。 带队老师点了点头，又开始替楚子航操心起来：“那还真是挺倒霉的，打过疫苗了吧？家猫还好，一般都比较干净，要是野猫就麻烦了，指不定平时都是在哪里待着的，也不知道爪子里有什么细菌病毒…… 回去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不舒服赶紧说，不行的话明天先别回去了，先在北京这边打两针狂犬疫苗。” “不用了，是家猫……很干净。” 楚子航硬着头皮继续撒谎。 又是一番絮絮叨叨后，两人先后回到了酒店，楚子航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温习了一遍最新版本的“日记”，然后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次日下午，竞赛队伍各自提着行李来到了火车站，启程返回。 这个时间点，天还微微亮着。 硬卧车厢从北京站驶出市区的过程中，几个学生纷纷凑到了窗户旁边，一脸新奇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楚子航又收到了来自夏弥的qq消息，这个女孩在询问自己是否已经回去。 [子航：已经在火车上了，谢谢。] [虾米：谢什么谢，我又没帮上你什么忙，真是的，说好了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的话，结果还是自己一个人跑去买伴手礼就算了，走的时候也不说打个招呼。[生气]] [子航：抱歉。] [虾米：好啦，我也只是顺口一说而已，又不是要怪你，你们中学是在榕城对吧？] [子航：是的。] [虾米：明白了。] [虾米：我今天刚好从爸爸那里听到了这个城市的名字，可能……嘛，现在还只是有可能，还是先不说了，等消息明确以后再告诉你吧！嘻嘻，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一路顺风哦！] 第23章 你这是什么剑术？ 聊天框内出现了一个笑脸表情。 楚子航对夏弥的最后一句话有点不明就里，但他对别人不想说的事情一向没有刨根究底的习惯，所以回了一个“知道了”后，就结束了这次对话。 放下手机发了会儿呆，就扭头看向了另一侧的窗外，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葱的绿色。 这趟北京之行，比想象中更加波折一些，不过结果倒还算不错。确认了这个世界也有着像怪猎世界的龙类一样的存在，还顺便和一头拥有灵智的幼齿龙交了个朋友，虽然这头龙的智商堪忧，但是它还有个“姐姐”，以后如果有机会再来的话，或许可以见到那位神秘的“姐姐”，从这对龙类姐弟口中得到与奥丁有关的情报。 就是之前走的时候太过匆忙，忘记询问那头巨龙的名字了…… 顺便加了个同龄人的qq好友，虽然有点话多自来熟，但为人倒还不错。 嗡嗡—— 塑料桌上的手机再次颤动起来。 [教练：子航，这个十一有空吗，有点事情想麻烦你一下[搓手]] …… 楚子航的qq好友中，只有一位备注是“教练”的，就是市少年宫剑道馆的教练。 他的剑术启蒙，就是在市少年宫内完成的。 同时，楚子航也是市少年宫的剑道馆开业以来，第一个在小学阶段就拿到了黑带的学员，并且只用了三年。在此之前，没有人相信一个小学生能做到这一点。 不过教练的水平其实也就是普通的剑道四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等楚子航拿到黑带以后，就自承没什么东西好教他的了，不想再继续坑他的钱，于是楚子航结束了自己的剑道学习，只是偶尔回去看望一下教练，或者在节假日，剑道馆人流量多的时候过去帮帮忙。 这一次教练请他帮忙的事情，和前几次一样。 无非就是趁着国庆放假期间，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去少年宫，想让楚子航回去帮忙打两场表演赛，招揽一下客人。 剑道虽然脱胎于剑术，但已经和后者截然不同，剔除掉了其中那些过于危险的刺杀性动作，而加入了大量的礼仪和程序规范。要说实战能力，多少有一些，毕竟也是对抗性的运动，但是古代冷兵器时期的杀人剑术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最要紧的是要打的好看。这也是那些家长们把孩子送来学习剑道的首要原因。 所以，就算楚子航的水平很一般也没关系，只要人往那儿一站，摆几个漂亮的架势出来，就是一块活着的广告牌。 更何况…… 他的剑道水平非但不一般，反而还很出色。 回到榕城以后。 楚子航先是把从北京买回来的手办和土特产，分别交给了高个男生和鹿天铭夫妇，然后过了几天安安静静的生活，就迎来了2005年的十一。 难得遇到这样一次长假，鹿天铭抽空带着楚子航和苏小妍一起去了一趟游乐场，玩了一整天以后，在“湖园一号”老公馆的aspasia餐厅共进晚餐。对于生意繁忙的鹿天铭来说，能够抽出一天时间和家人团聚并不容易，不过这份待遇主要是给苏小妍的，而楚子航则是被捎带着的。 等到十月二日的早上一开始，鹿天铭就开始忙于和客户、主管们的各种应酬。 苏小妍则是愉快地拿着丈夫给的购物卡，与姐妹们相约出去买东西。 直到在国庆放假的第四天，楚子航独自一人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少年宫，再次见到了这位已经快到四十岁的剑道教练。 见面后，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 教练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有点啰嗦的中年人，在见到楚子航的时候，又和之前每次的时候一样，询问他是否已经找了女朋友。 这种本来应该在每年过年时，从七姑八姨口中出现的话，从这位脑袋上方略微有点谢顶迹象的教练口中说出来，多少有点怪怪的： “子航，抓点紧啊，你现在已经上高中了，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别听那些校领导说的什么不要早恋，现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最好骗……咳咳，最单纯的时候，以后出了社会再想找这样的女人可就难喽。” 教练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着楚子航的肩膀：“我觉得你们学校那个学钢琴的女孩就挺不错的，之前不也是在少年宫学吗，我记得我往剑道馆这边来过几次呢，叫什么名字来着？” “柳淼淼。” 楚子航随口回了一句，然后有点无奈的说道：“我暂时还不打算考虑这方面的事情，现阶段的第一目标还是好好读书，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您就不用每次都问了……” “也行吧，考个好点儿的大学，去大学里面找也不错。” “反正子航你这么一表人才，真想找的话不愁没人跟你，不像我，上大学的时候一心想找，但人家看不上我，最后只能等毕业以后，靠家里帮忙牵线找了个相亲对象凑合着过了。” 教练又絮絮叨叨了几句，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切入正题：“也差不多快到开馆的时间了，来，子航，咱俩先提前演练一遍，让我看看你半年进步了没有。” “好。” 楚子航点了点头，和教练依次到场馆内侧的更衣室穿戴好了护具，然后提着竹剑回到场地中间。 这种竹剑的学名叫“素振棒”，是剑道上用来练习的东西，目的主要是为了避免造成误伤。有些经验比较丰富的老手，还会采用木刀，虽然是木头做的，但材质优秀的木刀硬度不亚于钢铁，是真正能杀人的兵器。 当然，木刀打起来也比较好看。 而教练这会儿是想试试楚子航的水平，所以采用了危险度较低的竹剑。 两人相隔数米站定，相对行礼，各自摆出了架势。 然后…… “喝！” 在教练出刀之后，楚子航才出手，虽然是后发，但是竹剑破空的速度快如闪电，携着尖锐的风声切向了教练那支竹剑的后半断，只一下，竟是被那支竹剑斩——准确的说是砸成两段。而楚子航的剑尖则是去势未减，继续指向了教练的咽喉。 最后一刻，楚子航收了力气，只听啪的一声，竹剑的剑尖刺在了护具上。 “！！” 教练愣了有几秒钟，才惊愕地看着自己手里断开的竹剑，掀开面甲：“你这是什么剑术？” 第24章 情况不对 “……” 楚子航撤回竹剑，沉默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地说道：“这段时间自己琢磨出来的剑术，一不小心没收住手……抱歉。” 楚子航并没有说谎。 他的剑术，的确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己琢磨的，毕竟任何武器所追求的，本质上都是力量和速度，至于其他的一切技巧、招式，都只不过是为这两个最基础的属性，而服务罢了。否则也不会有“以力破巧”、“唯快不破”的说法了。 不过，楚子航也确实在怪猎世界，向一些剑术高手讨教过。比如新大陆调查团内的那位剑术大师，就曾经向他传授过不少经验心得，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剑术大师也算是他的一位老师。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位都是曾经指点过他，或者和他切磋过的。 但，怪猎世界的所有剑术，都是以迅速杀伤为目的。 在对手都是那些实力强大的怪物的情况下，进攻时稍有迟缓，可能就是命丧当场的结果。 所以楚子航现在只要一出手，就是直接命中要害，对于现在这种剑道层面的切磋，反而有点不适应了。还好有护具保护，才没有酿成什么糟糕的后果。 教练倒是没有想太多，只当是楚子航这段时间刻苦努力的结果。 “嗨，要不怎么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不是日本那边对段位考试的年龄要求太严格，凭子航你的水平，恐怕早就拿到五段以上的证书。不过咱们这是表演给家长看的，所以打起来的时候尽量收着点，最好是像电影里面有来有回的，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明白了。” 楚子航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人又试了几招。 这一次，楚子航果然刻意收了力气，并且有意识地将竹剑递到了教练的剑路面前。 教练刚才说错了一点。 就是楚子航现在的剑术水准，并不仅仅是五段。如果把他在怪猎世界狩猎古龙时的画面，用录像机录制下来，在日本剑道协会的那些八段甚至九段的老头子们面前播放出来的话，恐怕会让一大群人惊掉眼球。而就算是回来以后，楚子航的挥剑速度和力量因为体质下降的原因有所减弱，但水平和眼界，却依然远在教练之上。 因此，他可以很容易的捕捉到教练剑招中的破绽，有意识地避开，并且还不会有被教练觉察到。 等磨合的差不多了以后，两人就加快了速度，竹剑交错之间，一时间只听到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半空中炸响，乍一看还挺唬人的。 两分钟后，教练率先喊了停，然后往后退了几步，用毛巾擦了把汗：“对，待会儿就照这么打，不过速度得放慢一点，太快了那些家长看不清楚，还容易消耗体力……要喝水吗？” “谢谢。” 楚子航在教练对面的软塌上坐下，听着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又说了一会儿，就听到道馆外面传来了渐渐清晰的人声，少年宫里面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教练放下毛巾，站起身来：“来人了，子航，准备干活了，回头收工了我请你吃饭啊。” 一个白天的时候，在刀光剑影中过去。 在楚子航尽职尽责的协助下，前往剑道馆来的客人就没停过，打了两场精彩的表演赛，教练就开始忙乎着为那些家长介绍剑道馆内的硬件设施和学费情况，而楚子航则是一个人默默坐在旁边发呆。 其实也不是一个人。 因为家长的关注点在教练身上，但是那些小孩明显对楚子航比较感兴趣，时不时就有人凑过来对他问东问西，而且提出的问题也和剑道关系不大，而是…… “学长您在哪个学校上学？” “你是单身吗？” “如果报名加入剑道馆的话，以后就是您指点我们学习剑道吗？” 如果是问剑道方面的事情，楚子航倒是不介意将自己知道的那些常识，对他们科普一番，可是面对这些私人问题，他就没什么好回答了，甚至被问的有点不厌其烦，干脆闭口不言。但这种不说话的冷酷表情，反而更吸引那些年龄不大的小孩子了。 最后还是家长们结束了咨询，把这些叽叽喳喳的孩子们领走。 楚子航固然是被骚扰的有点烦。 但教练的心情很不错。 “我就说，请子航回来帮忙撑门面肯定是没错的，光今天一天，你知道有多少家长问我学费的事情吗？接近四十个！这些人里面只要能有个四分之一，真的把孩子送过来，剑道馆明年一整年的租金就不愁了。” “说好的啊，傍晚忙请你吃饭，走，反正少年宫里面现在人也不多了，咱们现在就去吧！” 看到教练一副兴奋的样子，楚子航也淡淡地笑了一下：“不了，我还是回家吃吧……”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说好了的承诺不兑现，那我成什么人了？” 教练搂着楚子航的肩膀：“我跟你说，惜春路那边有一家新开的大排档，以前没去吃过，最近我才发现，老板的手艺是真的不错，给的分量也足。反正那地儿离这儿也不远，你来都来了，不去尝尝就太亏了。” “还是改天吧，我今天晚上……有点事。” 楚子航说话的时候，看向了剑道馆外侧。 那个方向，是少年宫的书画馆。 和剑道这种对抗性比较激烈的体育运动，学习书画的人要多得多，以至于直到现在，书画馆外面还围了不少人，直到馆内的老师表示场馆快要打烊，请大家明天再来的时候，这些家长模样的人才陆续散去。 其中有一位牵着孩子的母亲，看起来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三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还很年轻。 在她的背后，有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慢慢跟了上去。 那人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大衣，略微弓着背，双手插在裤兜里面。 在刚才转身的一瞬间，楚子航依稀从他的手心处，看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寒光，好像是一截黑色刀柄连接着的一小条雪亮的锋刃。 情况……好像不太对。 第25章 怎么称呼？ 楚子航站起身来，跟教练说了声抱歉，然后就快步走出了剑道馆，朝着刚才那对母子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晚了。 市少年宫位于榕城的老城区内，附近大多都是上个世纪的老建筑，街道两侧的路灯也比较稀疏，因此太阳一落山，周围就迅速暗了起来。鸭舌帽男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那对母子背后，因此楚子航也没有靠的太近。 他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刚才看到的那抹寒光的确是一支匕首，如果判断失误，那么就变成自己无中生事了。 这个距离，冲刺过去也就几秒钟，如果鸭舌帽真的做出什么举动，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出手救援。 四个人一前两后，沿着路边的步行道向前走着。 到了一处路口，走在最前面的母子拐了个弯，转向了道路左侧。 到了这里，周围已经没多少行人了，前方不远处只有一间修车铺子，门口几辆自行车，里面正在亮着灯，而其他的地方大多都是一片昏暗。鸭舌帽开始加快了脚步，同时将衣兜里面的刀掏了出来，作势就要朝着前面的那对母子扑了出去。 楚子航沉了一口气，骤然加速，以百米赛跑的姿态向前冲了出去。 就在这时候…… 旁边的那间修车铺子里面，忽然窜出了一个身上裹着大围裙的邋遢男人，好像饿虎扑食一般蹿向了鸭舌帽，右手捏成了拳头，自下而上砸向了鸭舌帽的腹部。后者显然没有想到会遭遇这种事情，愣了一下后，将手里的刀刃转了个向，猛地刺向了那个男人！ “小心……” 几乎是在楚子航喊出这一句的同时，邋遢男人手疾眼快地伸出左手，一把攥住了鸭舌帽的匕首，同时右拳已经轰在了他的腹部。 嘭—— 这一拳势大力沉，直接把鸭舌帽的腹部打得皱缩起来，整个人弓成了虾米，然后邋遢男人再一把扣住鸭舌帽的肩膀，猛地往下一掼！ 哪怕是在这时候，鸭舌帽还在试图挣扎，从邋遢男人的一双蒲扇大手中奋力挣脱出来后，就连滚带爬的往自己的来路逃蹿。然后……刚好撞上了正在冲刺而来的楚子航。在一个干脆利落的上勾拳后，鸭舌帽整个人都双脚离地了几公分，然后被楚子航一个过肩摔掼在地上。 楚子航在怪猎世界的确是主攻剑术。 但他掌握的技能并不仅仅是剑，而是在近战体术、弓弩、斩斧、双剑等等方面也都有过有些涉猎，只是研究并不深入罢了。这些东西是每个猎人的必修课，主要是为了应对在手头缺少趁手武器的情况下，只能空手搏斗的情况，所进行的必要的技能储备。楚子航作为第五期团的团长，自然在这些方面表现优异。 至于他刚才用的那两招，则是跟大团长学的。 后者是猎人中少有的不使用武器，而是喜欢赤手空拳去和怪物搏杀的异类，在全身被甲胄防护周全的情况下，一手[柔狮拳]甚至能够和金狮子这样凶悍的怪物近身肉搏。楚子航的拳脚功夫比他还差的很远，但是面对一般的战斗绝对够用了。 哐啷—— 匕首落地。 听到这个声音，前面的那对母子回过头来，看到楚子航几人的样子时，惊讶的睁大眼睛。 “你、你们是……” “这个人刚才想要从背后袭击你，被我和这位……大叔阻止了。如果您不认识他的话，就请立刻报警吧。” 楚子航瞥了一眼修车铺老板的面相，大致判断了一下他的年龄，然后说出了下半句。 警察来得不算太快。 在接到报警电话以后，足足过了有二十分钟左右，一辆警车才出现在这处路口旁边。依旧是由楚子航出面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修车铺的老板，也就是那个邋遢男人上前补充了几句，再加上鸭舌帽自己的供述，事情真相很快就水落石出。 简单点说，这是一起绑架未遂的案件。 但同时，又夹杂了一点熟人作案的因素。 因为鸭舌帽是和那位母亲居住在同一个小区，甚至彼此还认识，只不过关系并不熟。因为那位母亲的丈夫是榕城一位商人，家里生意做得不小，鸭舌帽想要将这对母子劫持换取赎金，然后远走高飞。而靠近修车铺子的这条街，人流稀少，路灯又暗，是他提前规划好的动手地点。 只是，绑架计划才刚刚开始，就被楚子航和邋遢男人联手粉碎。 得知了这一切后，那位惊魂未定的母亲向楚子航两人不断道谢。 楚子航并没有邀功的意思，而是把功劳推到了修车铺老板身上。如果不是后者果断动手，等他从后面赶过来，虽然能阻止鸭舌帽，但不敢保证这对母子毫发无损。 为了救人，这位老板还受了伤。 刚才那一刀，楚子航看得很清楚，分明是插在了修车铺老板的手心之中，算是贯穿伤了。 这种程度的伤势如果不抓紧时间治疗，很可能…… “不碍事的，只是蹭破了一点皮，小伤，流的血还没有有我平时修车被工具刮到的时候严重呢。” 邋遢男人把刚才被刺中的那只左手抬起来挥了挥，笑得一脸憨厚。 “嗯？” 楚子航眼皮一跳，回想起了自己刚才冲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某一幕。 另一边，在调查清楚事情原委以后，鸭舌帽就被警察带走了。 原本按照正式流程，楚子航和修车铺老板应该也要跟着去做一下笔录的，但因为两人属于见义勇为，而且这时候天色的确有点晚了，所以负责笔录的警察只是根据他们的口述做了一下记录，然后留了个电话，就先行离开了。而那对身为受害者的母子也在千恩万谢后，才由一位女警察护送着回往自己居住的小区。 直到这时候，楚子航才扭头看向修车铺老板，后者正好整以暇地点了支烟，夹在手里抽了两口，然后也朝着楚子航这边看了过来，脸上一副和和气气的笑脸模样： “怎么称呼？” 第26章 猎人网 “楚子航。” “哦，我童虎。小伙子身手挺利索啊，以前练过？” “算是吧。” “这年头遇到一个练过的可不容易，我年轻的时候也学过几年形意拳，后来不学了，就自己一个人没事的时候练练，没想到这会儿还能派上用场。”童虎一边说话，一边吐出一口烟圈，语气轻描淡写。 形意拳？ 楚子航对这些传统拳术没有什么研究，也看不出童虎刚才用的到底是不是这种拳法，但他很清楚，眼前这个邋遢男人并没有完全说出实话。拳法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将持刀的鸭舌帽撂倒，但是却无法解释他手上没有受伤的缘由。 而且…… 还有刚才那一瞬间，自己从这位修车铺老板眼中瞥到的一抹金色的光芒。 楚子航抬头，注视着童虎，语气平淡地说道；“我听说，拳术练到高深境界，可以刀枪不入，不知道这种传言是真的吗？” “刀枪不入？小伙子想太多了，那些东西都是武侠小说里写出来的，现实中怎么可能……” 童虎后面的话有点说不出来了，因为楚子航的视线牢牢定格在他背在身后的左手上，这位修车铺老板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你刚才……都看到了？看到了没什么，只要别说出去就好，如果不想惹麻烦的话。” 说话间，童虎的双眼瞳孔中隐约浮出了一抹金色，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力。 虽然还是刚才那副憨厚老实的面相，但是随着这双瞳孔的出现，这个邋遢男人的气势陡然出现了变化。 下一刻。 楚子航的瞳孔中泛起了十倍的灿金色，难以言容的庞大压力扑面而来，让童虎在愣了一下后，下意识地想要匍匐跪下。 “你……” 童虎愕然地睁大眼睛，似乎想要指着楚子航，但在楚子航的黄金瞳下，居然连手臂都没有勇气抬起来，一时间说不出话。 “你的这双眼睛，是怎么来的？” 楚子航轻描淡写地开口问道。 “是龙、龙类的血脉……混血种……” 童虎下意识地开口做出应答，因为慌乱和恐惧，他的声音显得很不连贯：“我听他们说的！” “他们？” “是一个网站……我在一个网站上注册了用户，那里有很多……也不是特别多，但是有一些像我们这样拥有着这双黄金瞳的人，他们有时候会在闲聊中跟我说一些东西，比如混血种什么的……” “网站……” 楚子航微微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瞳孔中的金色已经退去：“可以带我看看吗？” 两分钟后。 楚子航跟着童虎进到了修车铺内，这间铺子里面居然还有一片不小的空间，堂屋的角落里堆着一排破旧的自行车，旁边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正在修补着车胎，可能是这位修车铺老板的儿子，或者纯粹是学徒。童虎的年龄看起来也就四十来岁，和半大少年的年龄差距倒是差不多刚好一辈。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半大少年只是很随意地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阿威，好好干活，别乱窜。” 童虎低声呵斥了一句，然后就带着楚子航来到了内室，关上门后，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面掏出一台黑色的ibm笔记本，然后按下开机键，熟练的输入密码，将电脑打开，再点开浏览器，输入一串网址： “就是这个。网站的名字叫hunterxhunter，翻译过来就是猎人的意思，大家都叫它‘猎人网’，上面有很多奇人异士……我以前跟他们一起做过几次委托，见到过其他有这双眼睛的人，他们管这个叫‘黄金瞳’，说是只有体内流淌着龙类血脉的人才有……” 楚子航看向笔记本的屏幕。 这是一个通体以黑色为主色调的网站，整体的感觉有些压抑，样式则更接近于一个论坛。 如果只听名字的，可能还以为是个《全职猎人》的同人站，但是页面里面的内容却和日本那位麻将爱好者的漫画没有半点关系，一眼看去是各种让人迷惑的帖子标题，又有点像是一个灵异爱好者组织，或者传说中的“暗网”。 童虎的用户名“tiger”明晃晃挂在网站的右上角，看来这位其貌不扬的修车铺老板还懂一点英文，知道这个单词是“虎”的意思。 除此之外，页面上还能看到另外一个id…… “这个人是谁？” 楚子航忽然伸出手去，指着屏幕右侧的一处，低声问道。 虽然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心绪波动，但如果是对他比较熟悉的人，还是能够听出在楚子航的声音深处，隐藏着一丝隐约的颤抖。不过在现在这种时候，楚子航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屏幕上的那个名字上面—— “nido”。 这个单词在英文中的直译，是“鸟巢”。 但是…… 如果把这个单词倒过来的话，那么蕴含着的意义就会截然不同了——“odin”，奥丁，北欧神话中的众神之主，长枪昆格尼尔的持有者，诸神黄昏的主角，也是……楚子航此生最大的敌人！ 会是巧合吗？ 楚子航不确定，他甚至有点希望是自己过度敏感了，但是直觉告诉了他，这个网站和自己要找的东西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 “你说nido啊，这个人是猎人网的管理员。” “这个网站没有版主，只有这么一个管理员，而且平时很少露面，没有人见过他是男是女，只有在违反版规的时候才会收到他发来的警告邮件……不过那种情况很少，因为版规就那么几条，除非是故意违反。” 童虎老老实实地解释道，把鼠标让了出来。 楚子航滑动了几下鼠标滚轮，大概浏览了几页帖子，然后放开了鼠标，重新看向童虎： “跟我说说这个网站，还有……你所知道的关于‘黄金瞳’的事情。” “……” 第27章 “死侍” 童虎知道的情报不算太多。 他是在大约三四年前，发现自己的双眼能够变色的事情的，当时他正在四处切磋拜师——这家伙还真是一位练家子，而且拜过不止一位师傅讨教拳法，也曾经去过豫省的少林寺。在大约两年前，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他从别人那里知道了这个网站的存在，开始以猎人的身份完成委托。 猎人网上的委托有些是单人的，有些允许多位猎人以组队或者各自行动的方式同时接取，童虎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遇到过几位同类，从那些人口中得知了“黄金瞳”的存在。 据说世界上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拥有这双眼睛，而这些人被统称为“混血种”，体内流淌着龙类的血脉。 但是那些人也都是从别处听说，谁也没见过真正的“龙”长什么样子，甚至不排除这种说法是故意编造出来给自己长脸的。 毕竟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龙”都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生物，实力强大到足以摧毁城邦甚至国家。古代的皇帝号称“真龙天子”，西方神话中也不乏屠龙勇士沐浴龙血的故事，所以将自己说成是龙类的后裔，并不丢人。 甚至在怪猎世界，就有不少尝试过沐浴龙血的猎人，一般情况下的确可以起到一些微妙的体质强化作用，但前提是不要沐浴黑龙一家的血液。否则被沾染上的就不是幸运，而是“诅咒”了。 “你认识的那些人，有提到过‘奥丁’吗？” 楚子航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奥丁？” “印象里好像没有……” 童虎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好像也有过，去年我跟另外几位猎人一起，去过一次俄罗斯，在那里找到了一间大教堂的遗址，里面就有关于北欧神话的壁画，他们当时提到过奥丁的名字……” 俄罗斯的大教堂…… 虽然知道童虎说的这件事情，和自己想要调查的可能并不是一个，但楚子航还是暗暗把这个关键词记下，然后又问道：“那，你们有见到过一种不会说话、双眼同样呈淡金色的人形怪物吗，那些东西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死去的人，和‘龙’的混合体一样。” “你说的……是‘死侍’吧？” 这一次，童虎想了一会儿，才试探着说道：“我听他们说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一种和人类很像的怪物，具体怎么来的不知道，但是一旦在委托中遇到了，就会很危险，跑得慢一点基本上就是必死无疑……” 楚子航回想起自己在高架路附近遭遇过的那只“死侍”，点了点头。 虽然他干脆利落的杀死了那东西，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生物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很危险。 但…… “刚才对付那个歹徒的时候，你没有他的匕首刺中吗？”楚子航忽然想起了这个刚刚看到的细节。 童虎挠了挠头，有点吞吞吐吐：“这个……刺是刺中了，但是我这个人骨头硬，恢复力也强，特别是在集中精神的时候，感觉身上好像裹了一层铁皮似的，特别抗打，所以根本不需要包扎……” 说着，童虎就把双手伸了出来。 随着这家伙一鼓气，就看到一抹淡淡的有如生铁般的黑色出现在他的双手皮肤上面，在他将两只手拍在一起的时候，还能听到有如金属碰撞般的细微声响。这个变化，让楚子航微微蹙起眉头。 除了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以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和自己一样拥有“黄金瞳”的人类。 如果童虎刚才提供的那些情报并不是信口开河，那么这双“黄金瞳”，很可能就是像龙人族大长老分析的那样，是源自于龙类的血脉带来的。只不过并非怪猎世界的龙类，而是这个世界的龙。或许……就是北京地下铁的那头巨龙，往前追溯若干代的祖先？ 这样的话，所谓“混血种”，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龙人族”了。 至于童虎的这种……姑且称之为[钢骨]的能力，可能和自己掌握的[君焰]一样，都是由这种血脉所带来的能力。还有那种异常的恢复力，楚子航在怪猎世界的时候也同样体验过，原本还以为和自己在狩猎时沐浴过龙血的经历有关，现在看来，答案或许也是这个了。 童虎知道的，基本上也就这么多了。 不过这位修车铺老板表示，可以把自己这几年从事猎人行当的经验，和对猎人网的了解，一起做个总结，回头发给楚子航。 “我也是难得遇到像小兄弟你这样的人，说话的时候和又觉得很投缘，这种小事不算什么，只是动动手指而已。不过这几天放假期间每天修车的人很多，我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写这些东西，可能多得等几天再发给你。” “那就谢谢了。” 刚才急于探知猎人网的秘密，楚子航的语气显得强硬了一些。 现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以后，他就再次恢复了平时那个彬彬有礼的三好学生模样，让童虎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也安定了下来。 “哈，不用这么客气，估计你也是刚发现这双眼睛的秘密不久吧？一开始大家都挺慌乱的，不过时间长了就没事了，这双眼睛在盗墓的时候可是很有用的，能辟邪。”童虎甚至还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看到他没有做出反感的表情，才松了口气。 “是吗……” 楚子航不置可否。 事情已经说完，楚子航准备起身告辞。 童虎合上电脑，把他送到修车铺门口：“那个，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成交，都是有那种眼睛的人，以后多多关照啊……你要是想知道管理员nido的事情，回头我找之前认识的那几个猎人帮你问问，有什么消息我立马告诉你。” 顿了顿，这位修车铺老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虽然刚才说过了，但还是再提醒你一下，这个网站其实水挺深的，很多地方都有坑，你要是也想注册猎人的话，可得多注意点。” “我明白了，谢谢提醒。” 第28章 苍蓝星：你是谁 楚子航再次道了声谢，然后就离开了修车铺。 楚子航回往孔雀邸的家中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爸爸”鹿天铭还没有回来。 苏小妍和几个姐妹都迷迷糊糊地躺在沙发上，好像是刚喝完酒聊完天的样子。 楚子航叫醒了苏小妍，确认佟姨已经热过牛奶给她喝下去了以后，才搀扶着漂亮妈妈从沙发上站起来，送到卧室里面躺下，盖上毯子。接着又把另外几位阿姨也一一叫醒，请她们去客房里面休息。 其实这群姐妹团年轻时都是舞蹈团出身，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再加上屋子里开着空调，一般情况下也不会着凉。 但万一生了病，也是一桩很麻烦的事情。 次日。 上午九点钟，楚子航走进了东城区的一家网吧。 在网管那里开了一台机器以后，楚子航就来到了位于网吧二楼的隔间，在打开的电脑上输入了“猎人网”的网址。 一天前才见到过一次的网页在眼前刷了出来，漆黑的底色，搭配暗红色的字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破败墓穴，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楚子航花了半个钟头左右，把猎人网上的内容仔细看了一遍。 就像童虎说的那样，这个网站是一个用来接受委托和执行委托的网站，委托的内容和方向不一而足，但基本上都是些看起来不太合法的事情，并且多多少少带着一点灵异色彩，比如从某某古墓里面挖取一件文物，或者在某个防守森严的档案馆内偷取一份档案资料……也有少部分正常一点的，比如将某份文件运送到指定地址。 还好没有杀人放火的委托，不然楚子航该考虑要不要向有关部门举报了。 大部分委托的执行难度都不小。 但是与之相应的是优渥的报酬，从数千美元到数百万美元不等。 在网站首页的右半部分，还有一个排行榜，上面罗列着当前完成委托次数最多的十位猎人，楚子航大概扫了一眼，看到了几个用不同文字书写的id：[鹦鹉]、[金刚]、[大岳丸]，排在名单最下面的两位是[三少]和[鹭鸶]。 楚子航随手点开一个id，能看到对方的用户编号和注册时区。 基本上三位数以内编号的就很少见了，排行榜前十里面只有[金刚]的编号在200名以内，[三少]的编号甚至都在2000名以外了。至于时区则是五花八门，七大洲各个国家都有，但仅从前十名来看，欧美国家的猎人数量明显更多一些。 只有管理员nido的编号是0。 就好像…… 那座出现在暴雨夜的“000”号高架桥。 楚子航考虑了片刻，点开了网站右上角的注册按钮。 “用户名：[苍蓝星]，注册成功！” “您的编号为：4404” 注册帐号的过程很简单，不需要填写太多的个人信息，等编号生成完毕以后，楚子航的账户内就收到了两封站内信，分别是由署名为空白的欢迎信，和管理员nido发来的版规列表。版规一共只有三条—— “不得查询雇主的身份。” “不得向雇主询问任务提示以外的情报。” “事前保密，事后遗忘。” 很简单的三条规则，只要稍加注意，一般情况下的确不会违背。至于违反了这几条版规会有什么惩罚，童虎之前没说，楚子航也没问，不过无所谓，反正他注册这个帐号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去当猎人执行委托。 虽然他已经在怪猎世界当了整整五年的“猎人”…… “苍蓝星：你是谁？” 楚子航在回复邮件的文本框内输入了这行文字，鼠标在“发送”按钮上停留了片刻，最后微微攥紧掌心，点了下去。 然后，楚子航坐在电脑前等待起来。 足足过了有二十分钟。 楚子航每隔五六分钟，就会刷新一次自己的邮箱，但里面却是空空荡荡，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这是预料之中的。 无论nido是否真的奥丁，他都不可能正面回答这种问题，而楚子航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发出了这条消息，预期中，收到回复的几率不超过10%。而他特意跑到网吧来注册帐号，又用了现实世界并不存在的“苍蓝星”作为id，就是为了避免被网站的管理员查出自己的ip地址和真实身份。 从内心而言，楚子航希望nido是奥丁，这样自己的调查就算是得到结果了，但是又有点担心他真的是奥丁。 因为…… 现在还不是图穷匕见的时候。 在有足够的把握杀死这位北欧神明之前，楚子航还是想要尽量将自己的存在再多隐藏一段时间的。 又等了五分钟，楚子航关掉网站，又清除了浏览器的缓存，准备动身离开。 虽然他开的这台机器还没到时间，但是折算成网费也就一块钱而已，楚子航并不在乎。 他其实很少到网吧这种地方来。 因为在大多数学生的观念中，网吧就是乌烟瘴气的场所，也是影响学习的洪水猛兽，只有自甘堕落的学生才会经常去那种地方，由于沉迷网络耽误学业的新闻比比皆是。从小经受这些耳提面命、被老师和家长视为三好学生的楚子航，从未踏足过这片“禁区”。 今天是第一次。 不过从眼见的景象来看，老师们的描述倒也大差不差。 这里的确鱼龙混杂，很多半大少年正在一边抽着烟，一边亢奋对着键盘鼠标狂敲，双眼因为熬夜变得通红，然后时不时蹦出几句欢呼或者咒骂。劣质耳机里面透出的摇滚乐，和网恋少年视频聊天互诉衷肠的声音混成一片。 还有一些看起来像社会青年模样的人，把头发染成了五颜六色、穿着花里胡哨的服装、身上挂满了稀奇古怪的首饰。楚子航听班里的人说过这些群体，学名好像叫做“杀马特”，是模仿日本和欧美的视觉系摇滚乐队的发型和穿着，在国内衍生出来的群体。 仕兰中学算是管理比较严格的学校，基本上看不到这些人的身影，但是榕城的其他学校里面有很多。 在一片花花绿绿中，楚子航看到了一条熟悉的身影。 第29章 别人家的孩子 是路明非。 但，又不是楚子航印象中的那个路明非。 在楚子航经过这里的时候，这个初中部的男孩正坐在一台老旧的电脑前，指挥着自己的龙骑兵大军登上高地，各色的军团列阵向前，电脑旁边也同样簇拥着一大群人，好像众星拱月似的，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有人喊网管拿了几瓶营养快线，将其中一瓶递到路明非手边。后者腾出一只手拧开瓶盖，然后用左手握着鼠标，推动着大军继续行进。 终于…… 在一轮猛烈的炮火攻击后，对方的基地化作一滩废墟，发来了一个“gg”的字样，围观的人群也适时地响起了喝彩和鼓掌的声音，还有人吹了个口哨。 “高手，再来一盘呗，刚才的最后一套操作有点没看懂？” 坐在对面一排的杀马特青年喊了一嗓子。 路明非摆了摆手，往嘴里灌了几口营养快线，含糊不清地说道：“不了不了，有人找我qq聊天，待会儿的，你们先玩吧。” 人群陆续散去。 只剩下刚才买营养快线的那个半大少年，还在拉着路明非问东问西，好像是在请教刚才打游戏时的操作。路明非眉飞色舞地说了几句心得，然后把手里的一瓶营养快线喝完，就切出了游戏，动作麻利地登上了名为“夕阳的刻痕”的qq小号。 “刚才那个游戏，就是你上次说的星际？” “诶？！！” 突如其来出现在背后的声音，让这位叱咤网吧的高手吓得全身一哆嗦，然后才扭过头来，瞪大了眼睛：“楚……师兄？你怎么也在这里？难道咱们学校现在开始抓人上网了？？” 说这话的时候，路明非还战战兢兢地往网吧门口看了一眼，好像生怕在那里看到的教务主任的脸似的。 楚子航也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为什么会让产生这样的联想，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不，我只是恰好路过……过来查点资料。” 这个回应，让路明非松了口气，回头又瞥了一眼电脑挂着的qq，然后飞快地点了一下右上角的最小化按钮：“师兄你是刚来吗，我刚才都没注意到你过来……” “刚从包间里出来，恰好看到你，就过来打个招呼。” 楚子航看出了路明非的局促。 每个人都有点自己的小秘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要同时挂着两个qq号，而且其中一个还是个女号，但楚子航并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爱好，当即就准备离开，他还是不太适应网吧内这种乌烟瘴气的的空气：“那我先走了，你继续玩吧。” “哦……诶，这就走了？” 路明非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愕然地扭过头来：“不是，再多玩会儿呗，今天不是放假吗？” “我……不太会玩。” 楚子航说的是实话。 刚才路明非和对面的杀马特青年打星际的时候，他站在后面看了几分钟，大概能看出这是个战争策略类的游戏，但是对于具体操作就有点不明就里了。 “没事，第一次都不会玩，或者玩别的也行。” 似乎是因为难得在网吧看到了熟人，并且这位“熟人”还是仕兰中学的的传奇人物、年年被评为市三好学生的楚子航，路明非的样子有点小激动。而楚子航在短暂的犹豫后，居然真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对上次在路口和路明非分道扬镳时，产生的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还记忆犹新，但一直没有弄清楚那种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这时候答应路明非的邀请，更多是抱着试探的心思。 楚子航倒并不觉得那次窥探是来自于路明非。 只是，既然他和那个男人会被奥丁选中，那么也就不排除还有其他人被奥丁、或者其他类似的存在盯上的可能性。但凡有可能找到奥丁线索的途径，楚子航都不想放过。 路明非显然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拉到这位三好学生下水，愣了一下，才喊着网管再开一台机器。 几分钟后。 楚子航进入星际争霸的游戏界面，然后接受了路明非发过来的联机邀请。 事实证明，楚子航的确不擅长玩这种游戏。 虽然路明非大部分时间都在为他解释游戏设定，还时不时把身体探到他的屏幕这边，帮他操作几下，但是在第十二分钟的时候，楚子航的基地还是被路明非的虫族士兵推平。做完这一切的路明非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刚才一不小心……师兄你平时是都不玩游戏吗，感觉你好像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了解？” “不玩。” 楚子航摇头。 路明非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也是，要不然大家怎么都说师兄你是别人家的孩子呢。” “别人家的孩子？” 楚子航愣了一下：“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被所有老师和家长挂在嘴边，日常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有一点业余时间也都用来练琴学书法，然后还能做到样样精通，让你无地自容的传说中的生物。我一直以为这种话都是骗人的，直到见到师兄你，才知道居然真的存在。” “……” 楚子航花了几秒钟，才明白路明非表述的意思，而后淡淡地说道：“也不完全是学习，我也会看看书和电影，或者打打篮球什么的。” “看书？都是那种世界名著吧？”路明非猜测道。 “一部分是，还有一些……是怪力乱神的志怪故事。” 楚子航以前的确喜欢看世界名著，最喜欢的两本书是《百年孤独》和《老人与海》，但现在，他看得更多的是诸如《北欧神话大全》这样的神话志怪类书籍。如果把怪猎世界的那五年也算上，那么翻阅次数最多的应该是那些与怪物相关的典籍。而所有这些，放在家长和老师眼中，都可以归入到影响学习的杂书行列。 “咦？” 路明非这才有点意外了：“我以前听班上的同学说，师兄你还学过几年剑道？” “是。” “明白了。”路明非挠了挠头，再次看了一眼楚子航面前那个灰色的游戏页面，提议道：“我觉得师兄你可能的确不太适合玩这种策略类的游戏，咱们还是换个简单点的吧，不过得去隔壁的街机厅才行，那个游戏在电脑上玩不了。” 第30章 橘右京 楚子航这时候的确没什么事情。 所以，在路明非抛出这个提议以后，他就答应下来，然后跟着这个初三小子一起出了网吧，沿着外面的小巷子兜兜转转了几下，就来到了一间街机厅内。 这里和刚才的网吧相比显得隐蔽许多，位于两条巷子之间的街角，但是里面的人并不少。其中大部分都是十几岁的少年，还有不少年龄更小的小学生，三三两两地围在游戏机前酣战，拳脚的风声不绝于耳。 楚子航有点目不暇接。 反倒是路明非，好像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轻车熟路地跟老板换了一叠游戏币，就拉着楚子航来到了一台空着的游戏机前： “师兄你看看这几个游戏，有哪个想玩的吗？这些我以前都玩过，但是后来没人一起玩了，就不怎么过来了……你看这个游戏怎么样，里面有个用刀的角色，我觉得和师兄你挺像的。” 楚子航看向游戏机屏幕。 这时候，屏幕上的光标刚从[三国战纪]和[拳皇]上跳过。最后落在了[侍魂2]上面。 路明非说的那个人物叫“橘右京”。 人物设定是一个幕末时期的冷面剑士，手中掌握着一把名为“无铭”的刀为武器，在身为剑术天才的同时，却又身患不治的肺病，为了替思念之人寻找最美的花而流浪诸国，算是一个悲情系的主角。 在听路明非讲述出这些背景故事的时候，楚子航下意识的想到了冲田总司。 那是他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的人物，据说是日本幕末时期新选组的成员，有着超绝的剑术天赋，却因为不治之症而英年早逝，和游戏里面这位“橘右京”非常相似，可能就是开发游戏方在设计人物时参考的原型。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 不顾病躯也要前往魔界摘下究极之花的橘右京，的确让楚子航有点想到了自己，他也很想向那位端坐于御座之上的神明挥出致命的一刀，哪怕结果是同归于尽。 “这个人是谁？” 楚子航看向路明非选择的人物。 “这个是霸王丸，侍魂的另外一个主角……师兄你看，就是像这样上下左右操作就可以了，这个按键是出拳，然后不同的键组合起来还有不同的技能……” 路明非耐心地示范了一遍，然后跃跃欲试地看向楚子航：“试一把？” “……好。” 第一把，楚子航还不熟悉游戏机的按键，路明非也刻意放了水，游戏打到十分钟左右，楚子航的橘右京才被磨到了最后一格血，然后被路明非抓住机会用一套“旋风烈斩”刮掉了血皮，打出了“一本”的字样。 第二把，楚子航的操作明显熟练了很多，路明非也开始认真起来。 等到第五把以后…… “我靠，师兄你真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吗，开挂了吧？” 路明非把手里的按键按得啪啪作响，但依然无法阻止屏幕上的霸王丸被橘右京一套完美的连招磨掉最后一丝血皮，再用大招“飞燕六连斩”结束了游戏。 这种局面是路明非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确实在初三以后就不怎么玩街机来了，更多的时间都泡在网吧里面打星际，但是当年也曾经是游戏厅的风云人物，现在却被楚子航的新手橘右京教做人。 “是第一次，可能是因为这个人物用的比较顺手。” 楚子航神情淡然。 对于这个解释，路明非有点不信，当即提出要两人互换人物操作，结果下一局，胜者就变成了霸王丸，但是取胜的过程却相当艰难。 “看来师兄你的确在这种游戏上比较有天赋。” “或许吧。” 楚子航不置可否，只是在心里默默回味着刚才的技能，思索着将“飞燕六连斩”或者“天霸封神斩”在现实中使用出来的可行性。虽然游戏里面为了视觉效果，设计出来的剑招动作大多都华而不实，但是其中还是有些地方，可以用来触类旁通的。 接下来，楚子航又尝试了一下另外几个人物。 [侍魂2]的所有角色基本上都是会用冷兵器的，大部分是日本刀，操作起来大同小异。 在认真起来都无法胜过楚子航以后，路明非提出要换个游戏玩，才终于用[拳皇]挽回了一点面子。在操纵用拳的角色时，楚子航的进步速度远没有玩[侍魂2]的时候快，不过依然让路明非惊讶不已。 等到一叠游戏币全部用完，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最后一句的“k.o”在屏幕上打出来后，路明非还有点恋恋不舍。 “好久没有像今天玩得这么爽了，话说我真没想到，师兄你今天居然会答应和我一起玩街机……我一直以为像你这样的好学生，一定会像教务主任一样，义正言辞地拒绝，然后再跟我说一通‘玩物丧志’之类的大道理呢。”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这些东西，其实偶尔玩玩也没什么，只要适度就好了。我以前偶尔也会和朋友一起打打牌。” “扑克牌吗？” “……算是吧。” 其实怪猎世界的猎人们最常玩的一种牌类游戏叫[昆特牌]，规则比较复杂，楚子航偶尔也会在完成任务后消遣一下，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书，尤其是和怪猎世界历史有关的书。这类书籍不太容易找，因此更显珍贵。 在说到“朋友”的时候，楚子航忽然想到了北京地铁站的那头幼体巨龙。 那头龙平时的生活中，只有一台电视和一堆生活垃圾为伴，想必很无聊。如果下次再有机会去北京的话，也许自己可以带些书去送给他，或者……带一台像眼前这样的游戏机过去也不错，如果能解决电源问题的话。 路明非自然不知道楚子航心里的想法，但也在想着什么，忽然笑了一下：“如果我们班上的那些女生，知道我今天在和楚师兄你一起玩侍魂2，估计巴不得要和我交换。” “你们班……会有人提到我？” 楚子航往旁边瞥了一眼，随口问道。 第31章 转学生？ “是啊，师兄你可是仕兰中学的风云人物，我们初中部很多女生都喜欢念叨你，她们都很萌你的，还专门为你成立了一个社团叫做‘导航社’，听起来是搞导航的，其实都是你的粉丝团……” “……” 楚子航没言语。 这件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而路明非也觉得自己这个话题扯得有点远，抓了抓头皮：“那个，师兄你要回家吃饭吗，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待会儿还得去超市买瓶酱油带回去……下一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楚子航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可以。” 路明非睁大眼睛：“师兄你还真答应了？那什么，你可别因为打游戏影响了学习啊，要不然我怕哪天被教务主任抓过去扒一层皮……那咱们先加个qq，下回找个周末再约一次？” “好。” 楚子航身上带着手机，所以当即就打开了qq，搜索到了路明非报出的号码，然后点下了添加好友的按钮。 不过搜索出来的qq昵称并不是“夕阳的刻痕”，而是“明明”。 大概是家里人叫的小名。 这个细节让楚子航略微疑惑了一下，但并没有多问，依然是在上次的路口和路明非分别。之后，楚子航等了一个红绿灯，直到路明非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路口对侧，也没有再捕捉到那股遭到窥探的感觉，最后只能摇了摇头，将上次的感觉归结于巧合，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动身回家。 …… 随着小长假的结束，学校的课程安排开始步入正轨。 楚子航为自己规划了一个早起早睡的时间表，逐渐把自己略显紊乱的作息习惯调整了过来，利用课余时间继续研究《北欧神话大圈》，同时开始加强剑术和君焰的练习。偶尔也会在qq上和童虎聊上几句，向他询问几句关于猎人网的情报。 在小长假结束后的第二周，这位修车铺老板终于旅行诺言，把之前答应过发给他的那份资料写了出来，以文档的形式发到了楚子航的qq上。 [童虎：小楚，我知道关于‘猎人网’的东西基本上都在这里了，你看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没] [童虎：另外，我这段时间已经把自己认识的猎人问过了一圈，没有一个人知道“nido”的身份。有个在这个网站上待的时间最久的老哥，还告诫我不要随便探知跟管理员有关的事情……所以这次没能帮到你，实在不好意思] 这个结果对楚子航来说算是预料之中，谈不上失望。 能够从童虎这里得到这些资料，对他来说已经是个意外惊喜，而真想要深入调查猎人网以及“nido”的秘密，就只能由自己亲自动手了。这种事情是无法假手他人的。 [子航：谢谢。] [童虎：别客气，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正好我也有点事想拜托你] [子航：？] [童虎：网站上新出了一个任务，酬金50万美元，如果能赚下来的话，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我打算拼一把，干完这一票就金盆洗手，可就怕到时候遇到点事情回不来。要是我在一个月以后还没有给你发消息，那就拜托你到我那间修车铺子去一趟，把我放在花盆里面的信交给阿威] 信？ 听这意思，更像是一封遗书吧…… [子航：为什么要找我帮忙？还有，委托方面需要帮忙吗？] [童虎：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你为人比较可靠，而且我在榕城也没有别的朋友……帮忙就不用了，之前我已经联络到了几个赏金猎人，都是以前合作过的队友，如果这次委托顺利完成，分摊下来每个人还能拿十几万美金，足够我和阿威花的了] [子航：好。] 楚子航答应了下来。 反正也只是个举手之劳，既然童虎愿意相信他，他也就尽力而为。何况童虎说的也只是“如果回不来”，也就是还有很大几率不会发生，毕竟只要不是遇到之前所说的“死侍”，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太多能够危及生命的情况。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到了月中的时候，先前在北京举办的那场数学竞赛的成绩，终于出来了。 仕兰中学拿了一个全国二等奖，一个全国三等奖。二等奖是楚子航，三等奖是那个高三年级的学长。 消息出来时，楚子航正在学校的篮球场上打球。 “可以啊子航，不声不响地拿了个二等奖，回头不得想办法庆祝一下？” 中场休息时，高个男生碰了一下楚子航的肩膀，一脸笑意盎然，好像拿奖的人不是楚子航而是他一样。对此，楚子航的反应很平淡，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可以，吃饭的话，你说地方就好。” 高个男生刚才那话其实有点开玩笑的成分，听楚子航这么回应，反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就在这时候，操场东侧的主干道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楚子航和高个男生扭头看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位老师带着几个人走在梧桐树下，旁边还有一群学生簇拥在一起，大部分是男生，好像正在围观什么似的，看上去很热闹的样子：“今天又有市里的领导来学校视察？” 这种事情在仕兰中学很常见。 作为榕城最好的学校，仕兰中学很受市内有关方面的重视，经常有一些教育部、市政厅的领导莅临指导，一般这种事情都会被校方提前下发通知，以防有学生做出什么有损学校形象的事情，并在校门口拉出一些横幅或者放上花环。但这次楚子航没听说。 “没有吧……” 高个男生摇了摇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哦，我想起来了，周末的时候听人说，咱们学校最近要来一位转学生，好像昨天就来过一趟学校了，是被她父亲带过来的，还是个很漂亮的妹子……可能是今天正式入学了吧。” “转学生？” 楚子航微微蹙眉。 第32章 又见面了，楚子航同学 这个名词对仕兰中学来说，有些少见。 因为仕兰中学是一所私立贵族高中，不管是初中还是高中，每年的学费不菲，楚子航自己还是托“爸爸”的福，才能上得起这所学校，否则他应该出现在公立的榕城一中。也同样因为这个原因，仕兰中学很少能看到转学生，因为基本上有钱上这所学校的本地人，老早就把子女送进来了，不会在学期中途转学。 除非…… “那个女生是外地的？” 楚子航猜到这个可能。 高个男生愣了一下，摇头：“不清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回头再问问。反正之前跟我说这件事情的人，一直在重复说这个女生长得特别漂亮……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总不能比柳淼淼还好看吧？” “……” 钢琴小美女在高中部还是很出名的，初二就过了钢琴十级，每年联欢晚会上都会上台独奏，楚子航班上就有几个男生暗地里为她较劲，眼前的高个男生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楚子航对他选取的比较对象并不意外。 “先打球吧。” 虽然转学生的到来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但是这和楚子航又没什么关系，与其去八卦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多投几个篮。 一番挥汗如雨后，楚子航到操场旁边的体育馆内冲洗了一下，把运动衫往洗衣机里一丢，然后换上了干净清爽的校服，准备回去上课。 ——因为是贵族学校，仕兰中学在硬件设施方面很重视，学校里面有专门的沐浴间，男女分开，可以在上体育课前后冲澡换衣服，很方便。 一路回到高一2班的教室内。 下一节是班主任老张的语文课。 但上课铃打响了三四分钟后，老张却迟迟没有来到教室，这种情况还是很少见的，一时间班里的学生们开始窃窃私语，班长和语文课代表交换着眼神犹豫要不要去办公室看看，就在议论声渐渐大起来的时候，老张的身影才姗姗来迟。 老张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带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 “咳咳。”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班的新同学，从今天开始就要和大家一起度过剩下的高中生活，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老张先上台说了几句，然后对女生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夏弥同学，你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夏、弥。 楚子航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神秘的转学生，居然会是这个女孩。 和一个月前在北京见面的时候相比，夏弥的样子倒是没什么变化，依然是那张略微有点婴儿肥的温润小脸，双眸清澈水润，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宛如一棵亭亭玉立的小树。在把自己的名字在黑板上写下，向台下欠身问好的时候，几个性格活泼的男生已经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那么，夏弥你就坐在……” “老师，我想坐在第四排那个靠窗的位置，可以吗？” 夏弥柔声细语地问道。 原本坐在那个位置的高个男生愣了一下，然后没等老张开口，就把自己的书包从抽屉里往外一拉：“可以可以，没问题，我这就帮你收拾一下……” 看他的样子，显然已经忘记了柳淼淼是谁。 “那就先谢谢你啦。” 夏弥乖巧地道了声谢，然后走到高个男生刚刚收拾干净的课桌前坐下，先轻拂了一下桌面，然后往右侧看了过来，面带笑意地招了招手：“又见面了，楚子航同学。” “诶？？” 这下子，大半个班级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楚子航身上，高个男生更是惊讶的睁大眼睛：“子航，你认识这个妹……夏弥同学？” “嗯，之前在北京见过一面。” 因为已经是上课时间，老张咳嗽了一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翻开课本。 夏弥把凳子往楚子航这边凑了凑：“楚同学，我刚转学过来，还没有拿到课本，和你看一本不介意吧？” “好。” 楚子航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语文课本往桌子左侧挪了过去。 仕兰中学的教室都是单人桌椅，不存在同桌的说法，所以夏弥凑过来以后，就变成了两人共用一张桌子。出于避嫌，楚子航有意识地将身子往右侧偏了一点，和女孩拉开了距离，然后把自己记笔记的本子摊开。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 讲台上的老张已经开始诵读文章。 夏弥朝着楚子航这边看了看，忽然轻声问道：“楚同学，你就不对我转学过来的原因感到好奇吗？” 楚子航摇了摇头。 他其实有一点好奇，不过如果夏弥不主动说的话，他也不会问。毕竟对于中学生来说，转学的原因都是和家庭有关，而这种关联未必就是正向的，如果一见面就主动询问，未免太没礼貌。 夏弥轻抿了一下嘴唇，然后主动说了起来：“是我爸爸，他在一家国企上班，最近因为工作岗位调动，需要外派到榕城这边待上一段时间，担心我留在北京会不好好学习，就把我一起带过来了。” “哦。” “喂，你的反应太平淡了吧，和朋友再次见面，难道不应该开心一下吗？” 听到夏弥的话，楚子航沉默了一下：“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应该还不算很熟，只是在北京见过一面而已。虽然我很感谢你之前在购买伴手礼时给我的那些指点，而且的确对你的到来有点意外，但是还没有到很开心的程度。” 夏弥翻了个白眼，似乎是被楚子航的回应弄得有点无语：“就算并没有觉得开心，也不妨碍你说谎骗我一下嘛，女孩子在问这种话的时候并不一定是想听实话。” 楚子航想了想：“不太理解。” “……” 夏弥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吧，先不说这些了，看书吧。” 下课铃打响以后，老张一出去，班上的学生就纷纷向夏弥这边围拢过来，好像观赏大熊猫似的看着她，有好奇心比较重的已经开始询问夏弥之前在哪里上学之类的问题。而楚子航则是在出去透气的时候，被高个男生从背后搂住脖子：“子航，你和那个叫夏弥的妹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第33章 楚子航，救命！ “你们俩肯定不是只见过一面，要不然那妹子怎么会跟你凑得那么近，这分明是有奸情嘛，跟我你还有什么好瞒的，我口风很严的。”高个男生挤眉弄眼，一副想要探听八卦的样子：“难道，你们是青梅竹马，小时候当过邻居，后来她家里搬去北京了？” 榕城的确经常有一些人口流动，但大多数都是往羊城或者魔都发展，去北京的很少。 因为两者之间的距离，几乎相隔了整个华夏，说是千里迢迢并不为过。 但对于夏弥而言…… “你想多了。” 在听到“青梅竹马”的时候，楚子航还真的想了一下， 因为在怪猎世界的那五年，已经让他恍如隔世，对自己在地球这边的记忆反而变得有些模糊，所以还真的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认识夏弥，或者是当初和那个男人一起生活在那间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面的时候，和这个名叫夏弥的女孩有过接触，但是这个可能性很快就被否定了： “之前去北京参加数学竞赛的时候，我和那个女生住在一个酒店，说过几句话，就那么简单。” “真的？” 高个男生将信将疑，但是既然楚子航这么说了，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 夏弥的到来，让班级又热闹了几天。 本来经过开学后的一个多月，班上的学生们都对彼此熟悉的差不多，现在突然又多了一位新同学，大家自然有些兴奋。而夏弥那种自来熟的性格，就在这种场合下发挥了作用，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和班上的一多半女生混熟了，甚至和不少男生聊天打趣也全然没有障碍。 楚子航听到这个女孩向班长询问社团活动的事情。 “我以前在北京上学的时候，加入过学校的舞蹈团，不知道仕兰中学有类似的社团吗？”夏弥这样问。 “放心好了。” 班长拍着胸脯保证：“咱们学校可是榕城最好的学校，课余活动很发达的，正好现在才十月，等年底的时候会有联欢晚会，到时候你代表我们班上台表演一曲舞蹈，一定会很受欢迎的。要是需要伴奏的话，咱们班也有会乐器的，比如楚子航就会大提琴和萨克斯，可以请他帮你录制一段伴奏音频。” 班长倒是没敢说直接楚子航给夏弥伴奏。 毕竟以往的每次晚会上，楚子航从来没有和别人合作过，一直都是独奏，倒是有几个跳芭蕾舞的女生想要帮他伴舞，但都被拒绝了。能帮忙录制一段音频，就已经非常难得了 “诶，真的吗？原来楚子航同学这么多才多艺？” 夏弥并不了解仕兰中学内的情况，这时候只是有点惊喜地眨了眨眼，向楚子航这边看了过来。 “……是真的。”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确实学过几样乐器，而且都考取了证书，虽然以往都是自己一个人独奏，但如果是同班同学需要帮忙伴奏的话，他也不会拒绝。只是不知道夏弥学的是什么舞，不同舞蹈对应的配乐风格也不同，有些未必适合用大提琴来伴奏。 当天下午放学后，夏弥就跟着班上另外一位加入了舞蹈团的女生，去填写入团表了。 楚子航像往常一样搭乘公交回家。 直到第二天下午放学。 楚子航因为要做值日，比平时晚走了一会儿，认认真真地把班级的教室打扫干净，又泼上水，用拖把擦洗了两遍，等整个地面看不到一丝灰尘以后，才把清洁工具收拾干净，锁好了门，准备回家。 太阳已经落山了。 天空暗沉沉的，看起来是个阴天，校园里面一片空空荡荡的景象，除了楚子航以外，看不到第二条人影。 楚子航目不斜视，背着包，沙沙的脚步声踩着梧桐叶，朝着校门的方向前进。 向传达室的老大爷礼貌地点头致意了一下后，就走出学校正门，然后向左转了个弯。 就在经过某条路口的时候，楚子航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投向了斜前方的一条小巷子。 在那个方向，依稀传来了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像是有年纪不大的小混混在口花花着什么，时不时传来一阵难听的笑声，其中好像还夹杂着一道女孩子的娇呼声，隐约带着哭腔。 楚子航犹豫了一下，再次抬脚的时候，已经朝向了那条小巷子的方向。 他不是喜欢多事的性子。 但这里的“闲事”，是指那些吵架斗殴之类的繁杂琐事，如果是行径恶劣的勾当，他还是会出手管一管的。从刚才听到的声音来看，这次的事情应该是属于后者。 而且…… 有那么一瞬间，楚子航觉得那声娇呼有点耳熟，像是自己认识的人。 前后也就几步路，楚子航到了小巷子前，就看到里面聚集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头发都染得花花绿绿，嘴里叼着烟，其中有两个身上还穿着松松垮垮的蓝白校服，正在放肆的大笑着，嘴里还时不时蹦出几句污言秽语。 在几个混混包围着的地方，依稀能看到娇小无助的身影，不知道是扭到了脚，还是被这群家伙吓得腿软，这时候正双手抱着身子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喂。” 楚子航轻喊了一声。 距离巷子口比较近的一个染着红毛的小混混扭过头来，先是往楚子航身上打量了一眼，然后没好气地呵斥道：“看什么看，滚蛋！找削是不是？” 楚子航皱起眉头。 在红毛开口说话的时候，有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出什么事了？” 领头的混混正蹲在那个娇小的身影面前，出言调戏着，这时候听到动静，有点不快地回过头来，看向巷子口。 因为中间失去了阻挡，楚子航看到了巷子深处那个娇小女孩的半张侧脸，虽然头发有点凌乱，但是并不妨碍楚子航通过那张白皙清丽的侧脸，辨认出她的身份。 而女孩也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他：“楚子航，救命！” 第34章 可能会有点疼 “楚子航？” 这个名字，让那两个身穿校服的小混混愣了一下，其中一个人飞快地跟领头的黄毛混混嘀咕了几句，后者就站起身来：“就特么你叫楚子航啊，我还以为是谁呢，没看到哥几个忙着呢吗，趁老子现在心情好赶紧滚蛋！要不然今天就别想走了！” “……” 楚子航微微攥起掌心。 他一向很少和这类群体打交道。 这年头，榕城的治安不算很好，偶尔会发生一些寻衅滋事的事件，偶尔也会听说有社会青年聚众拦路、向学生收取保护费的事情。不过仕兰中学附近这种情况出现的比较少，主要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大部分家里都有点背景，要么有点小钱，要么家里有当官的，一般的小混混都会刻意绕开。而今天这几个混混的出现，可能是因为喝了酒。 换做在别的地方，比如网吧之类的场所遇到他们，楚子航可能会主动避开，以免惹是生非。 但…… 既然事情牵扯到了学校内的同学，尤其还是同一班级的女生，那他也就只能管一管了。 “我不想打架，你们现在要走还来得及。” “哈？” 几个小混混睁大眼睛，一个个互相看了看，然后就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看到我们这里有几个人了吗？我知道你篮球打得厉害，在市少年队当中锋对吧，以前还学过剑道，但是你不会真以为打篮球跟打人一样吧？” “还有，你算什么东西，拿过几张奖状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哼，一个后爹养的野种罢了……” 楚子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了。 但上一次听到，已经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当时苏小妍刚刚带着他改嫁给鹿天铭，被班里的同学知道，并以此为理由嘲笑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从剑道馆学到剑术以后，把领头的那个家伙狠狠打了一顿，才终于结束了这种嘲笑。后来他升入仕兰中学，奖项证书拿到手软，就很少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再说这种话了。 而现在…… 毫无征兆的，楚子航动了。 在领头混混反应过来之前，一个箭步蹿到他的面前，双手将这家伙的脑袋一扣，好像篮球一样往下一砸，同时膝盖上顶—— 砰！！ 黄毛混混剩下的半截话被直接砸了回去，惨叫声还没来得及发出来，楚子航就用力一掰，将这家伙整个人掀翻过来，然后一拳砸在他的肚子上！ “咳——” 几颗混着血水的牙齿从黄毛嘴里吐了出来，他甚至连一句话狠话都没放出来，就整个人弓成了虾米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直到这时候，剩下的几个小混混才陆续反应过来，冲过来想要围殴楚子航，但没几分钟就被楚子航全部撂倒，甚至没有一个人能挨过他第二拳的。等到巷子里面的动静平息下来的时候，楚子航身边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人。 地上还有一滩滩的鼻血、牙齿和肮脏的呕吐物。 楚子航向后退了一步，语气冰冷：“刚才那句话还给你们，都滚蛋。” 听到楚子航这句话，几个小混混哪怕是在疼痛难忍的状态下，也忙不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墙壁往外面跑。 “等等，把这几个也带走。” 楚子航朝着还躺在地上的几个人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 刚才那个黄毛先是被那记膝撞砸得满脸是血，然后又在混乱中挨了几记拳脚，这时候连爬起来都费劲，显然不可能自己走了。伤势较轻的几个小混混面面相觑地互相看了看，就缩着脖子回到跟前，把黄毛等人抬起来，然后再次开溜。 巷子里面很快就清静下来。 楚子航看向巷子深处的女孩：“你没事吧？” 被这群小混混骚扰的女孩，居然是夏弥。 刚才在外面听到声音的时候，楚子航就觉得有点像，没想到还真的是。 “……” 夏弥摇了摇头，一张白皙的小脸上还带着尚未退去的慌乱，试着起身了几次，没能成功，最后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子航：“你能过来扶我一下吗？我好像……崴到脚了。” 楚子航低头看了一眼。 这个女孩现在正穿着一双球鞋，其中左腿像是使不上力气的样子，努力挣扎了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楚子航蹲下身来，抬手将夏弥的左脚抓了过来，然后脱下了她的鞋袜，手指在脚腕处的皮肤上面摸索了几下：“是这只脚扭到了吗？” “诶？” 夏弥蓦然睁大眼睛，有点下意识地想要把脚往回缩。 “别动，是这个地方的骨头扭到了，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说话间，楚子航就握住夏弥略显青紫的脚腕，先是用比较轻柔的力道揉捏了几下，然后猛地一用力。 咔嚓—— 伴随着骨节脆响的声音，夏弥也突然张开嘴巴，喊出了一句压抑的痛呼：“呀——好疼！” 但楚子航已经把她的左脚轻轻放了下来：“现在再动一下试试，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疼啊！你就不能轻一点吗，或者把我搀扶起来到附近的医院去看看也行啊！” 夏弥带着哭腔嚷嚷了几句，用白嫩的小拳头轻轻砸了楚子航的肩膀一下，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 “校医院现在已经关门了，距离学校最近的市立医院在两公里外，把你送过去至少要十五分钟，可能还会更久，而这种扭伤拖得越久越疼，严重的话甚至有可能留下终生残疾。 还有，如果刚才力气不够的话，不能第一时间将你的骨节接回来，疼痛的时间也会更长。” 楚子航耐心地解释道。 这样的伤势，他在怪猎世界的五年间遇到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比这更加严重的也有，有时候甚至要在没有麻醉剂的情况下，将折断的骨头掰回去。但考虑到夏弥毕竟是个女生，对疼痛的忍耐力没那么高，做出这么激烈的反应也很正常。 第35章 生日快乐 “真的吗？” 夏弥将信将疑地看了楚子航一眼，轻咬着嘴唇，然后慢慢活动了几下自己的脚腕，歪了歪头，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咦，真的不怎么疼了哎！没想到楚子航你的正骨技术还蛮熟练的嘛，该不会家里有人当中医吧…… 刚才实在对不起啊，对你说话有点冲，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的确太疼了。” “没关系。” 楚子航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又多问了一句：“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那群小混混缠上？” “我昨天不是加入了学校的舞蹈团吗，今天留下来多练了一会儿舞，走得有点晚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那些家伙，然后想走的时候又不小心崴到了脚。如果不是你过来了的话……这次可能就麻烦了。” 夏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流露出后怕的表情。 楚子航沉默下来。 夏弥毕竟是转学生，从北京来到榕城还不到一周，结果就遇到了这种事情……想想的确蛮糟糕的。 不过楚子航对安慰别人没有什么天赋，这时候只能沉默不语，等待着夏弥将鞋袜捞过来，在左脚上重新穿好后，又双手扶着墙壁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尘土。 “那个……” 夏弥把身上的灰土拍打干净，看了一眼楚子航，有些迟疑地说道：“能麻烦你送我一段吗，我怕刚才那几个人再回来报复？我家住的地方距离学校不远，作为你救下我的回报，待会儿我可以请你吃个饭。” 楚子航犹豫了一下：“好。” 夏弥的家的确不远。 沿着巷子外面的道路，往东北方向走了大约十五分钟，路上拐了两个弯以后，夏弥就指着前面不远处一片影影绰绰的建筑群，说那里就是自己家的小区了。但这个女孩并没有要直接回家的意思，而是在靠近路口的一间小饭馆前停了下来，回头看向楚子航： “刚才说过要请你吃饭的，要不就在这里吧？我前两天刚搬过来的时候到这里吃过一次，这家店的店面还蛮干净的，饭菜味道也不错。” “不用了，只是举手之劳……” 楚子航本能地想要拒绝，但夏弥的态度却很坚决，一副很认真的表情：“用，为什么不用！被人帮了忙以后回报过去，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难道你不想让我把这份恩情还回去，打算挟恩图报？” “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子航原本想要认真解释，但是看到夏弥滴溜溜转着的眼睛时，才明白她的后半句话是在开玩笑。很快，这个女孩的表情又变得有点可怜：“而且，今天其实是我的生日，爸爸刚来到榕城，这段时间每天都要在单位忙到很晚才回来，没办法陪我一起过，我就是想找个人陪我一起吃顿饭而已……” 生……日？ 楚子航愣了一下，才有点磕磕绊绊地说道：“生日快乐。” “谢谢。” 夏弥抿着嘴唇：“总感觉这样的生日祝福听着有点怪怪的……总之你现在可以陪我一起吃饭了吧？” 几分钟后。 楚子航和夏弥坐在了小饭馆内。 帮别人庆祝生日这种事情，楚子航是第一次做，以前他都是被庆祝的一方。 每年的六月一号，鹿天铭都会带着他和苏小妍去榕城最大的游乐场游玩，下午看看电影逛逛街，晚上再吃一顿丰盛的晚宴，基本上就是这个流程。再往前，是在那间十几个平方米的小破屋里，被那个男人扛在肩上玩骑马游戏…… 可无论是哪一种庆祝方式，都和眼前的这一种格格不入。 一间二十平米的小饭馆，每人面前一碗面。 楚子航的是一碗牛肉面，而夏弥的那一碗里面是阳春面，多加了两个鸡蛋，用这个女孩的说法，就是权当作生日蛋糕了。 “我刚才看到路那边有个糕点铺，要不……” 楚子航倒没什么献殷勤的心态，只是觉得眼前的餐食有点过于简陋了。 既然是过生日，至少应该有个蛋糕。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以前的生日也是这么过的。” 夏弥笑了笑，轻声说道：“爸爸妈妈工作太忙，经常会忘记我的生日，所以我就只能自己一个人过，一般都是像现在这样吃碗长寿面，有时候会给自己买个小蛋糕。不过过生日这种事情，只是一个纪念而已，形式什么的并不重要啦。” 楚子航深以为然。 接着，就看到夏弥将一次性筷子放在手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地嘀咕着什么。 等到这个女孩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楚子航才有点奇怪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许愿啦。” 夏弥理所当然地说道：“没有蜡烛，所以只能用筷子来代替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愿望的实现……你已经饿了吧，刚才看你打那些家伙打的好辛苦，赶紧多吃一点吧。对了，我这碗里的鸡蛋太多了吃不完，分你一个吧。” 说着，夏弥就直接用筷子夹起一个荷包蛋，往楚子航碗里送了过来。 做完这个举动后，女孩歪了歪头，有点小心翼翼地看了楚子航一眼：“筷子我还没有用过哦，是干净的，你不会嫌弃我吧？” “……谢谢。” 楚子航犹豫了一下，放弃了把荷包蛋送回去的打算，毕竟那样太不礼貌。 “刚才还没有问你呢，你怎么那么厉害，是以前学过武术吗，那几个家伙看起来好凶的，居然都被你一个人解决掉了，我还以为这种事情只能在电影里面看到呢！” 夏弥将筷子探入碗中，没有直接吃面，而是又接着问道，看向楚子航的视线中带着浓烈的好奇。 “以前学过几年剑道……顺便也锻炼了一下身体。” 楚子航解释的很含糊。 如果没有在怪猎世界待的那五年，他应该是没办法那么轻易地解决掉那群混混的，就算能把对方打趴下，自己多半也得受点伤。不过这种事情就不便向别人解释了，而夏弥则是将信将疑地看了他几眼，掰开筷子：“哦，先吃饭吧还是。” “……稍等一下，我去洗个手。” 第36章 夏弥的谢礼 楚子航要洗手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他刚才帮夏弥正骨的时候，摸过了这个女孩的脚。就算没有这一重关系，他也一直都有饭前洗手的习惯，否则很不卫生。 但夏弥显然是回想起了刚才在小巷子里面发生的场面，一张白皙的小脸变得红扑扑的。 等楚子航从水池边回来以后，两人才先后动筷。 “对了。” 夏弥吃了两口面，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往楚子航这边看过来：“你今天不回家吃晚饭，不用和家里人说一声吗，待会儿再回家会不会太晚了，要是你爸妈责怪的话……” “不会，我家里人……不怎么管我。” 楚子航面色淡然。 他说的是实话，鹿天铭的中晚餐基本上都是在外面陪着客户一起吃的，只有每周末或者节假日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家里。而苏小妍也不怎么会自己做饭，一般都是和姐妹们在外面吃完饭回来，或者回家后等佟姨做点吃的，饮食习惯很不规律，所以楚子航只需要跟佟姨打个招呼，然后晚上回去帮她热杯牛奶就可以。 而今天是他值日，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就已经跟佟姨说过了自己不回去吃饭的事情。 “咦，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被家人捧在手里长大的富家少爷呢。”夏弥似乎有点小惊讶。 楚子航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听舞蹈团的女生说的，舞蹈团有几个团员，喜欢在练舞的时候谈论你们男生，她们说你是忧郁王子，就像电视剧里面的那些富家少爷一样，不苟言笑，又特别有范儿……” “……” 楚子航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比起“忧郁王子”这种一听起来就很……脑残的称号，他更喜欢“指引明路的苍蓝星”多一点。不过别人喜欢说什么是别人的事情，他也不可能跑到舞蹈团去阻止她们。如果换做楚子航自己，站在不明真相的人群角度，恐怕也会觉得他一定是从小出身优渥的富二代，但事实上…… 楚子航真实的人生经历，远比那些学生想象的要极品。 接下来，楚子航和夏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吃着面。 大约十分钟，楚子航先把面前的牛肉面吃完了。 夏弥胃口似乎比较小，只吃了半碗面，看到楚子航停筷，自己也把手里的筷子放了下来，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巴：“我吃不下了。你要不要再加一碗，看你好像还没有吃饱的样子？” “不用了。” 楚子航摇头。 得到这个答复后，夏弥抬手示意了一下饭馆老板，然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十元钞票递了过去，然后笑嘻嘻地说道：“那我们就先走吧，不要耽误人家老板做生意啦？” 楚子航陪着夏弥走出了饭馆，在路口处停下脚步，和她挥手道别，目送着她走到小区门口后，自己也转身往附近的公交站方向走去。 …… 夏弥慢慢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转身从小区内退了出来，先是往刚才她和楚子航分别时的路口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就朝着小区门口的另外一侧走去。 步子很快。 仅仅几分钟后，夏弥就出现在了距离小区数公里外的一家诊所旁边，这时候，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正在从诊所内走出来，其中一个脑袋上染着一头黄毛，正被另外两一个混混搀扶着，一拐一瘸的样子往外面走着，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时不时能听到“楚子航”、“臭女人”之类的词语。在不经意间，黄毛混混一抬头，看到了站在路边的夏弥。 “我草，你不是……” 夏弥毫无挣扎地伸手拽住了黄毛的衣领，也不见怎么发力，就把这家伙凌空提起来，往身后的巷子口一甩！ 嘭—— 黄毛本来就被打得够呛，身上还缠着纱布和绷带，这时候哎呦一声，还没来得及发出痛呼，就看到另外两个混混也被夏弥一手一个，好像丢沙包似的全部甩了进来，和他摞在一起。然后，在三个人面露惊恐的注视下，夏弥也慢慢走了进来。 “想死的话，就继续喊。” “草，你还敢威胁……” 嘭！ 黄毛刚喊了一声，就被夏弥一脚踢在肚子上，整个人直接顺着地面往后滑行了几米撞在墙面上，立刻就弓着身剧烈咳嗽起来。而做完这一切的夏弥，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张白净秀丽的面庞上没有丝毫表情，双眼中却有一缕淡金色的光芒悄然浮起：“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答我的问题，你刚才跟楚子航说的‘后爹’，是什么意思？” “……” 几分钟后。 夏弥自己一个人走出了巷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高悬着的明月，微微蹙起眉头： “真是个奇怪的人类……他的亲生父亲，会和奥丁有关系吗？” “也许可以试着调查一下。” 思索了片刻后，夏弥摇了摇头，然后沿着来路转身离开。 …… “早上好啊，楚子航。” 次日一早。 楚子航像以前一样，在早上七点钟左右的时候步入校园，就着窗外照进来的晨曦看了一会儿《北欧神话大全》，估摸着班上的其他人快要到来的时候，就把书换上了待会儿晨读课的课本，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开始。一抬头，却看到夏弥笑眯眯地从教室外走进来，手里提着两杯豆浆，路过楚子航的座位时将其中一杯顺手放下： “早上出门买早点的时候多买了一杯，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就算是昨天那件事情的谢礼哦。” “谢礼？” 楚子航皱了皱眉：“那件事情只是一个小忙而已，你昨天已经请我吃了一顿饭，应该两相抵消了，没必要再做这些事情。”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的。” 夏弥歪了歪头：“如果不是你恰好从那条巷子口路过的话，我可能就……这么大的恩情，只吃一碗五块钱的牛肉面就还回去，也太敷衍了吧。” 楚子航瞥了一眼桌角的豆浆，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不是金额的问题，人情本来就应该是一次性还清的，昨天的事情我会保守秘密，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听到楚子航的回应，女孩有点不高兴地抿了一下嘴唇：“反正我都把豆浆买回来了，你爱喝不喝吧，真是的，明明是一片好意……” 第37章 子航，有人找！ 说话间，夏弥已经不快地坐回到自己的课桌前。 楚子航有点搞不清楚她为什么不开心，但也没有再说什么，把豆浆拿过来插上吸管以后，就一边喝着，一边温习着昨天的课堂笔记。 今天是10月31号，还有一天就要到11月了。 对于仕兰中学的学生们来说，这是一个充满了紧张氛围的月份，因为每年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都是在11月的月初进行的。 具体日期不固定，但一般都是在前两周。 上午第二节的语文课上，班主任老张刻意提了一下这件事情，让整个班级内的氛围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毕竟期中考试也算是个大考，考试分数和排名都是要写在学期结束时的成绩单上，带回家里找家长签字的。如果考出一个太低的名次，颜面上也不太好看。 而对于高中一年级的学生们来说，这次期中考试还有一个特殊的地点，就是它将作为第二学期文理分科的重要参考，很可能会影响到三年后的高考。 楚子航对这次考试并不担心。 毕竟，他已经从怪猎世界回来快两个月了，早就适应了学校内的高中生活。在龙类血脉带来的刺激下，他的体质每天都在微小的幅度缓慢增强，而头脑也同样在渐渐增强着。虽然还远没有达到在怪猎世界的二十岁时的水平，但应付起高一阶段的学习内容，已经没有任何障碍。 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一下课，高个男生就凑过来找楚子航借数学笔记。 “谢了子航，我晚上回家就开始抄，明天一早带过来还你，回头请你吃面包啊。” “不客气。” 在楚子航和高个男生说话的时候，旁边的夏弥扭头往这边看了过来，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并没有开口。 直到晚上放学的时候，夏弥才开口喊住了楚子航：“楚子航，你能把数学和英语的笔记借给我看看吗，我刚转学过来，之前上课用的版本好像和你们这边不太一样……两份笔记用两天的早点来换，这样没问题了吧？” 楚子航有点意外地看向这个女孩，然后点了点头：“好。” 后面两天，夏弥每天早上履行诺言，都会在买早点的时候给楚子航带上一份。 这个女孩的家距离仕兰中学不算太远，估计每天都是走路过来的，然后沿途看到卖早点的铺子就过去买一份，所以每次带来的东西都不重样。第一天是小笼包，第二天是煎饼果子，第三天倒是没带，不过自己吃的也变成了烧麦。 但楚子航只是随便瞥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除了抄录笔记，和夏弥偶尔询问几道数学题以外，两人并没有再发生更进一步的交集。 几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11月的第二周，期中考试如期到来。 整整两天，整个仕兰中学的高中部都沉浸在试卷的海洋中。 而榕城市的天气也连续度过了两个阴天，似乎是在预示着考生们凄苦的命运。 等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这种氛围才淡了下去，结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楚子航若无其事地收拾好了文具，然后自己一个人出了教学楼，夹杂在放学的人群中往校外走去。 路过校门口的值岗亭时，楚子航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子航，有人找你！” “？” 楚子航扭过头去，目光落在校门左侧，就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站在那里，正在和高个男生说着什么。后者朝着他扬了扬手，好像是在示意他过去的样子。 “你是……” 楚子航走到跟前，隐约觉得那个少年有点面熟。 “我是童威。” 少年很干脆的自报家门，不知道是心里紧张还是声带方面有点问题，说话的时候有点结结巴巴：“上个月，童虎叔带你回来做过一次客……后来没过几天他就出门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想过来问问你知不知道他去了那里……” 顿了顿，童威又补充了一句：“我去过了派出所，是从警察姐姐那里知道你的学校的……” 童威？ 楚子航想起来了。 童虎那天带着他回到修车铺内的时候，铺子里的确有一个叫做“阿威”的学徒，但当时童虎没说阿威姓什么，两人也没有搭话，所以楚子航也没太把这个人的存在放在心上。从童威自报家门的语气来看，他和童虎虽然同姓，但好像并不是父子的关系，大概是叔侄？ “子航，是找你的吗，童虎叔是谁，怎么还扯到警察了？” 高个男生有点疑惑。 他是在出校门的时候被童威拦住，询问是否认识楚子航的，出于热心留下来帮忙喊了一句，这时候还完全摸不清楚状况。 “没什么，只是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楚子航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示意高个男生先走，自己拉着童威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校门口的人群。 十一长假刚结束的时候，童虎的确跟他联络一次，说是要去执行一项酬劳为50万美金的委托，并且还嘱咐他如果一个月还没有回来的话，就把藏在修车铺内的一封信交给阿威。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二十来天，再有一周就到了童虎给出的期限。楚子航原本打算到这个周末如果还没收到童虎的消息，就去修车铺看看。 可没想到，这个叫童威的少年居然先一步找过来了。 看样子，童虎还真的没有回来。 “我和童虎只是偶然认识，并没有太多交情，虽然上次见面的时候听他说过要外出的事情而已，但不知道具体去向……” 楚子航思索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他之前离开的时候，有告诉过你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吗？ 还有，既然你已经去过派出所，那么为什么不直接让警察去寻找他的下落，而是舍近求远，到仕兰中学来找我？” “是童虎叔叮嘱我的……” 童威又磕磕绊绊的解释了几句，楚子航大概听明白了。 童虎叮嘱童威的，并不是“遇到状况来找楚子航”，而是叮嘱他不要报警。 第38章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童虎的表面身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车铺老板，背地里却是猎人网的猎人，以前也经常出去执行委托，每年都会有几次出远门的经历，之前最长的一次差不多有一个月。而且童虎每次动身离开前，都会叮嘱童威，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报警。 这个少年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直都听话照做。 可是这一次，童威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有点担心童虎的安危，于是通过修车铺附近的派出所找到了楚子航的联络方式，再进一步来到了仕兰中学，趁着放学的时候等到了他。 在这个少年简单的认知中，楚子航是最近几个月来唯一一个被童虎请到家中的客人，所以应该和他的去向有关，至少也知道一些情况。 “明白了。” 楚子航点了点头，视线落在童威那张看起来和童虎完全没有相似之处的面孔上，犹豫了一下：“能冒昧的问一下，你和童虎是什么关系吗？” 听到这个问题，童威明显迟疑了一下。 “我……算是他儿子，但不是亲生的，而是从路边捡来的。” …… 当天晚上，楚子航跟着童威去了一趟位于老城区的修车铺。 在乘坐公交往那边去的路上，童威已经把自己“家”里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这个少年的确有点口吃。 而且，是从小落下的病根。 童威原本是粤省人，刚出生不久的时候就得了一场很严重的猩红热，被无力负担医药费的亲生父母扔到了路边，被当时前往粤省讨教拳法的童虎捡到，并送到了医院医治。虽然有童虎出钱垫付了医药费和后续的治疗费用，但是因为送往医院的时间已经晚了几天，所以就算是在病情痊愈以后，童威依然声带受损，留下了口吃的毛病。 出院以后，童虎带着童威回到了闽省，辗转各市之间，最后留在榕城开了那么一家修车铺子。 那时候的童威，甚至都是个黑户。 直到前两年的人口普查中，童虎才通过四处疏通关系，跑前跑后帮童威补办上了户口。但他的经济条件不符合领养的条件，无法办理法律上的收养证明，所以才一直吩咐童威叫自己“叔叔”。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两人的感情已经和真正“父子”没什么区别了，所以在外人面前虽然还是“叔叔”，但童威心里其实已经把童虎当作父亲看待了，因此才会在前者失踪后，焦急的四处寻找。 听完这段故事后，楚子航沉默了许久。 “叔叔”这个称呼，让他想到了一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十二岁那年，楚子航以仕兰中学新生第一的身份升入初中，入学典礼上需要有家长陪同，但时间不巧，恰逢“爸爸”和妈妈结婚纪念日，富爹美妈要一起去北欧度假，所以楚子航在考虑良久后，给那个男人打了个电话。 男人本来很高兴，但又犹豫鹿天铭那边怎么办，于是和他商量以“叔叔”和“侄子”的身份相称，还嘿嘿着说那你也得记得叫我叔叔别说漏嘴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结果最后到了典礼上，楚子航是唯一一个背后没站家长的学生。 那次典礼上，他本来被安排在最拉风的第一位，被校长亲自授予了“新生奖学金”，本来想给男人一个惊喜，结果…… 也许，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童虎冒着再也回不来的风险去做那个50万美金的委托，或许也不是为了自己挥霍享受，而是想要帮这位收养的“儿子”攒点未来的彩礼钱。就像那个男人，在那张存折上写下的备注一样…… “到了。” 公交到站。 楚子航结束了刚才的那段思绪，下了车，跟着童威一路来到了那间修车铺子，很快就从院子的角落找到了童虎所说的那个花盆，然后从花盆底部拽出了一封皱皱巴巴的信封。 “这个就是童虎之前联络我的时候，说要交给你的东西了。” “谢谢……” 童威小声道了声谢，然后将信封拆开，默默地看了起来。 大约三四分钟后，这个半大少年又把信纸递向了楚子航。 “我可以看吗？” 楚子航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先问了一句。他也知道，童虎此行的去向大概率和这封信件上表述的内容有关，但是别人的信，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翻看，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童虎叔在信上没有说他去了哪里……只是说了一些钱方面的事情……既然他让你把这封信给我，就说明你可以看……”童威执拗的伸着手。 “……”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接过信纸，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 信上书写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五行。 上面写到了修车铺内几处藏钱的地方，还有床底下铁箱子里面，几张存折的取款密码。最后还把金额也列了出来，楚子航大概口算了一下，童虎留给童威的总存款数大概在五六十万的样子——单位是rmb，换算成美元的话应该是八九万的样子。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 如果不知道童虎的“猎人”身份，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想到，一个邋里邋遢的修车铺老板竟然能存下这样一笔数字。 但是，这封信也印证了楚子航之前的猜测—— 它的确是一封遗书。 童虎在明知道自己此行凶多吉少的情况下，把这封遗书留下来，就是为了交代后事。童威虽然年龄小了一点，但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这时候已经默默地退到了墙角，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 “我能进童虎的卧室看看吗？” 楚子航把信封放在案台上，在征询了一下童威的意见后，再次步入了童虎的卧室。没费什么力气，就熔断了抽屉上挂着的铁锁，然后打开童虎的电脑，微微闭上眼睛回忆了片刻，敲入了一组数字。 密码正确。 第39章 江北古墓 深蓝色的windows屏幕在面前显现出来。 楚子航浏览了一遍桌面上的图标，点开浏览器，翻看了一下10月的历史记录，但是并没有找到关于猎人网的条目。不仅如此，从10月9号往前的所有浏览记录，都被人为清除掉了，缓存数据内只有一片空白。 如果没有第三者在这段时间潜入进来做了这种事情的话，那么清除这些记录的人就只能是童虎自己了。 这家伙倒是比预想中更加谨慎。 楚子航知道，有些在电脑上已经删除了的数据，其实是可以在专业维修电脑的人士那里恢复过来。但浏览器数据和硬盘数据不同，他也不认识这方面的电脑高手，所以不确定这套操作是否可行。 不过，既然童虎此行的目的是要去完成委托，那么他肯定需要提前收集情报。 纸质版的情报，可能都被一并带走了。 但如果是电脑上下载过的…… 楚子航这么想着，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的文件夹，从c盘开始迅速浏览器来。 硬盘里面的东西很凌乱。 童虎的电脑操作水平显然并不是很高，这一点从他同时安装了三个杀毒软件和两个电脑内存清理软件就可以看出来，除了一些qq、联众世界、cf之类的常用软件或者游戏以外，这个男人还下载了几个音频播放器，和为数不少的日本影片。类似的软件图标楚子航在高个男生的手机上也看到过，大概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翻找了十几分钟后，楚子航才终于在d盘的一个目录下面，找到了一个文件夹。 里面是大约二三十张图片，和一个word文档。 “江北市西郊古墓相关情报……” 楚子航看了一眼文档的最后修改日期，10月8号，刚好能和童虎最后一次给他发消息的日期对上。 接着，楚子航又打开了猎人网，登录上自己的帐号，将“江北市西郊古墓”拆分成几个关键词，依次输入搜索栏，找到了一个发布于9月底的委托，报酬金额刚好就是50万美元。 但具体的内容看不到，因为委托已经是接取状态，不允许他人再进行查看，而且楚子航的帐号是新注册用户，权限不够，上一次他只是看了一个外面的标题。 情况已经显然易见了。 童虎去的地方，应该就是这座古墓，任务目标就在墓穴之中。 考虑到榕城和江北之间的车程也就半天左右，童虎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恐怕处境已经不妙。 “我在这台电脑上，找到了一些和童虎有关的线索。” 楚子航带着回到外面的堂屋，对童威如实说道：“过两天就是周六，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会前往他去过的地方寻找一遍，尽最大努力把他带回来。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就把这些线索交给警察吧，他们应该会想办法找到你叔叔的下落。” 平心而论，楚子航并不觉得报警的结果会更好。 因为猎人网上的委托，几乎全部都是与怪力乱神有关的，童虎已经注册了三四年，不说是身经百战，至少也是有经验的老猎人了。能让他失手，只能说明遇到了很严重的麻烦。 也许，与这位修车铺老板之前说过的“死侍”有关。 这也是楚子航不建议报警的原因。 面对那种和丧尸差不多，除了砍断头颅以外几乎没有办法杀死的怪物，警方能够起到的作用也很有限。更何况，童虎说不定还遭遇到了和自己那个雨夜遭遇的局面相似的情况。如果那样的话，警察就更加调查不出什么了。 “……我相信你。” 童威看着楚子航一会儿，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楚子航也蹲下身来，语气郑重地说道：“我不确定这一趟需要花费多长时间，但是在这期间，请你先耐心等待。无论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我都会把童虎的消息带回来的。” “……嗯。” 最后拍了拍童威的肩膀后，楚子航带着童虎的电脑离开了修车铺。 接下来的两天，楚子航做了一些准备。 童虎之前去往江北的时候，肯定也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这一点从他留在电脑中的资料里面就能看出来。除了那些图片形式的情报以外，这位修车铺老板还列了一个清单，上面是需要采购的东西，从洛阳铲到压缩饼干，再到黑驴蹄子和鸡血糯米，一应俱全。 前两者还可以算是盗墓贼的配置。 不过后面这两个…… 如果换做没有经历那个暴雨夜以前的楚子航，大概会将其看作是封建迷信，但现在的他，对此持保留态度。 虽然黑驴蹄子能够辟邪是民间传言，但是既然流传下来了这种说法，就说明多少还是有一些根据的。也许在那座神秘的古墓里面，的确存在着一些类似于僵尸的东西，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身手不俗的童虎居然会陷在其中。这么长时间杳无音讯，恐怕出事的概率更大一些 顺带一提，童虎所做的这些准备，童威并不知情。 所以楚子航只能自己准备，于是他趁着这两天下午放学，到市内的五金店去买了一把工兵铲，还有一套多功能刀具，用旅行包装了起来。 等到周六一早。 楚子航以“去同学家做客”为借口，离开了榕城，坐上前往江北的长途列车。 在绿皮火车上颠簸了三四个小时以后，楚子航在江北市的火车站下了车，然后又乘坐大巴前往市区的西侧，这样一路辗转到了下午，才找到了江北西侧的一个略显破旧的小县城内。按照童虎电脑中的那份资料，那座古墓所处的地方就是在这座县城的西郊了。 楚子航在县城上随便找了家面馆吃了点晚饭，然后就再次动身，往县城外的郊区方向走去。 等终于找到那座古墓附近的时候，已经是月明星稀。 “应该是这里了吧。” 楚子航摊开自己打印出来的黑白照片，一边用手电照着，一边往四周打量了一遍。 第40章 你在教我做事？ 周围是一片荒山野岭。 连村庄都没有，也就更不可能存在路灯这种东西了。 好在楚子航的方向感向来不错，是在怪猎世界的五年日积月累培养起来的，凭借这种能力，他曾经好几次在遭遇古龙时化险为夷。因此哪怕只有半张照片，他也能依靠自己的调查找到照片上的地方，更不用说童虎之前对这座古墓做了详尽的调查，对这一趟的行进路线和目的地做了很详细的标注。 没用多长时间，楚子航就发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处位于山坳间的土包，周围磊着一圈石头，看得出原本是一座石台。 石台左侧有一块断成几节的石头，上面依稀能看出一些字迹，但大部分都被常年的风吹日晒抹掉，有点像是一尊墓碑。 不管是哪个朝代，能留下这样一座墓碑，显然不是个普通人了。 而在山包一侧，能看到一些零散的脚印，以及藏在草叶和碎石间的一处被人为挖造出来的盗洞。 这样一来，倒是省掉了楚子航再亲自动手开凿的麻烦。 在用手电筒往下照了照，又扔了一颗石子下去，根据响声传来的时间估算了一下盗洞的深度以后，楚子航就从背包里取出一段绳子，将其中一头固定在周围的一棵松树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身上，沿着盗洞慢慢潜入下去。 …… “啧啧，看来我们的小白兔二号不仅掌握精湛的刀术，连盗墓技能都点满了呢，我怎么感觉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点生涩的感觉都没有，就像是做过很多次了一样？” 距离盗洞百余米外的一处草丛中。 酒德麻衣穿着一身黑衣，蜷缩着身子蹲在草叶后面，目不转睛地看着楚子航的动作，耳朵里放着一对耳麦。耳麦的另一头连着衣兜里面的手机，正处于通话状态。 “不知道，根据我调查到的资料，他在今年以前完全就是个普通的固执小孩，还因为父母离异的事情和那位神秘的楚天骄闹过一段时间别扭…… 可能是第一次觉醒灵视的时候，得到了某些特殊的记忆吧，毕竟那种时候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看到。” 耳麦内传来薯片的声音：“话说你那边的杂音怎么这么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停过？” “你说呢？” 酒德麻衣挥了挥手，把周围飞来飞去的蚊虫赶走：“这地方的蚊子太多了，之前撒了那么多驱蚊水都没用，要是我被它们咬了一身包，应该算工伤吧？能给点工伤补贴吗？” 一说到补贴，薯片立刻一口回绝：“别的事情都好说，钱的事情免谈。” “这么抠门？好歹我也是冲锋陷阵的功臣，对待功臣就是这种态度吗，小心我罢工不干了啊。” “好啊，只要你敢去跟老板说。” “……” 拌了几句嘴后，薯片的声音平缓下来：“好啦，如果我们预估没错的话，这一次就可以确认楚子航觉醒的言灵究竟是什么了，这可是大功一件，等回来以后我给你批一笔费用，让你去夏威夷的海滨度假可以了吧，暂时就还是先忍忍吧……” 酒德麻衣撇了撇嘴：“等确定他的言灵以后，你打算怎么办，然后还要一直监视下去吗？” “不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只是想要调查楚天骄的下落，对路明非不构成威胁，现在我们所做的这些，只是必要的情报搜集，还有防患于未然罢了。除非这个家伙再为了调查楚天骄，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那样的话……” 酒德麻衣的语调放缓：“我们拉他入伙怎么样？” “诶？” 薯片似乎有点惊讶：“你的意思是，让他加入我们的团队？这不可能。他和我们不一样，他不了解我们要做的事情，也没有和老板接触过，况且老板的秘密也不适合被太多人知道。 就算退一步说，我们也没有能够支付给他的酬劳…… 鹿天铭虽然是他的继父，但膝下并没有其他子嗣，以后的财产只可能归楚子航所有。以他的家境，并不需要像童虎那样努力奔波换取酬劳。” “无所谓，只是让他帮我们做一些苦力活儿而已。 你和三无妞儿都是不干活的主，每次做这种任务就靠我一个人在前面冲锋陷阵，我也很累的好吗……如果楚子航确认可控，那么完全可以考虑把他拉进来，一来帮我分担一些任务，二来也更容易观察他的能力和目的。一举两得不是吗？” 酒德麻衣似乎是认真的：“至于酬劳……他不是想要调查那位楚天骄的下落吗，这项调查恰好也是我们正在进行的。从我们查到的情报中挑选一些不太重要的透露给他不就好了。 这家伙还是路明非的师兄，而且关系好像还不错的样子，有他在仕兰中学当内应，也可以更好地观测路明非的动向吧。” 沉默。 片刻后，薯片才缓缓说道：“如果你这么说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不过还是有必要先请示一下老板……楚子航应该已经进入那座墓穴了吧？” “是的。” “那么长腿你也该开始行动了，小心点，根据我调查到的情报，那座墓穴的主人很可能是一位龙类，血统级别至少是个五代种，身边的陪葬品中很可能会有死侍，之前包括童虎在内的那几个猎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折在了里面。 你的行动目标虽然是观察楚子航，但不排除有和那些东西交战的可能，小心别暴露了身份，现在还不是和他正面接触的时候。” “你在教我做事？” “……” 薯片被噎了一下，连吃薯片的声音都停顿了一下，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但很快，酒德麻衣的声音就重新响起：“开个玩笑。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自从开始观察这个小子以后，每次遇到他的时候都会发生一些连你都没能提前预料到的状况，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情况……我会随机应变的。” …… 第41章 水银符文 楚子航已经进入了墓穴。 这座墓穴的深度大约在地平线十八米以下。 因为他事先准备的绳子是十五米，但是在距离地面还有三米左右的时候就不够用了，所以楚子航最后是直接跳下来的。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哪怕他的体质还没有恢复到在怪猎世界的程度，跳下这种高度也轻轻松松。 借助从盗洞上方照下来的月光，楚子航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盗洞下方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宽阔一些。 这里似乎是一条通道的中间部分，宽约两三米，两边都是黑黝黝的甬道，也不知道通往何处。周围的空气则是相当浑浊，除了浓烈的土腥气以外，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让楚子航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从背包取出预先准备的口罩戴在脸上。 童虎留下的资料中，有一张这座墓穴的示意图。 但只是其中一部分。 剩下的可能连童虎自己，还有他的那几位同伴都没调查出来。 不过已经足够让楚子航知道，这个盗洞大概位于墓穴的什么方位了，只要按照童虎一行在资料中规划好的路线走一遍，不管那位修车铺老板是死是活，找到一点和他下落有关的线索应该问题不大。 “在这个方向……” 楚子航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朝着右手侧的方向走去。 按照童虎电脑中的资料，这座古墓是明清时期一位朝廷要员的墓穴，此人在史书上虽然没有留下太多的记载，但曾经也是一位官居一品的大人物。生前斥巨资请风水先生为自己挑选了这么一处群山环绕的风水宝地，在这里修建了一处墓穴，但死后却被夷灭三族，导致导致精心修筑的坟墓变成了一座无人问津的荒坟。 也同样因为墓主人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这处坟墓的规模也一般墓穴要大得多。 从这条甬道穿过去以后，需要先后经过耳室、前室、回廊，最后才是放置棺材的主墓室。 ——当然了，如果和秦皇墓之类的大墓相比，这点面积就不值一提了。 在前进的过程中，楚子航闻到了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 啪—— 经过某处拐角的时候，楚子航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一把狭长的三棱军刺，上面沾染着浓腥的血液，往前四五米外，就是一具……准确的说是半具尸体，因为他的半边身子都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扯掉了，一条胳膊和半边脑袋不知去向，只能从另外一半看出是个大约四十来岁的成年男性。 但不是童虎。 “是童虎之前说过的同伴吗……” 楚子航仔细观察了一下。 这趟过来之前，他已经做过一些猜测，假如童虎真的是在这座古墓内遭遇了不测，那么可能性无非是两种。要么是人为，也就是因为分赃不均的问题起了内讧、或者被第三方外来的势力黑吃黑；要么是墓穴里面的东西做的，比如之前这位修车铺老板跟自己提到过的“死侍”。 眼前这个男人的伤口，不像是人力能够撕扯出来的，基本上可以排除内讧的可能。 而且…… 也不是被机关射杀。 在那具尸体斜对面的墙壁上，楚子航看到了一排牢牢钉在墙面上的箭矢，似乎是从另一侧的墙内发射出来的。他倒是也听说过这种古代时期的大墓，里面往往遍布着机关陷阱，但这排箭矢，显然不是造成眼前这人死亡的原因，至少不是主要原因。 如果是被墓穴内的东西杀的…… 那么对方应该有着远比常人要高的体形，以及相当惊人的咬合力，兼之以暴虐的习性。而且……身上可能还携带着高温。因为在这具尸体的伤口周边，分明能看到一团焦黑的痕迹，就像是被火焰烧灼过一样。 再加上古墓中的空间不是很大，尤其是甬道部分的宽度只有三米左右，所以凶手的体形也很有限，否则。 同时符合这几条特征的…… 楚子航脑海中下意识地想到了怪猎世界的几种甲虫种，然后哑然失笑。 这里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怪猎世界，自然不可能出现甲虫种这种怪物。但是既然北京地铁站的岩洞内都栖息着一对幼年体的龙类姐弟，那么也不排除其他地方存在类似怪物的可能性。如果盘踞在这座墓穴内的敌人真的是一头小型的穴居龙…… 那么楚子航反而还有点期待。 接下来，楚子航刻意放慢了脚步，一边勘查四周的情况，一边继续前进。 到了这个位置，手电筒的光芒已经无法驱散周围的黑暗，楚子航干脆关掉了手电，将双眸中的黄金瞳点燃，往四周看去。在经过耳室的时候，楚子航依稀听到了一股潺潺的水声，还有一阵细微的摩擦声。但始终相隔着一段距离，看不到对方的模样。 楚子航依次进入耳室和前室，又陆续遇到了几处机关。 最后在主墓室发现了几具散落的尸体，还有短暂交战过的痕迹。 这些人应该都是童虎的同伴，身上携带着匕首、短刀一类的武器，但是完全没有给对方造成伤害，反而一个个死状凄惨。 除了这几具尸体以外，前室内的中间还有一座石台，上面陈列着一口陈木棺材。 但…… 这口棺材的样子有点奇怪。 首先是石台周围有一圈大约一米宽、看不出有多深的沟渠，里面有银色的液体潺潺流淌，没有异味，但似乎能够挥发到周围的空气中，形成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细微水雾，大概率是水银一类的液体。 而且，因为沟渠内部的特殊构造，形成了几处高低落差，所以这些水银还在以缓慢的速度悄然流淌着，俨然是一条细长的水银河。 刚才楚子航过来时听到的水声，多半就是从这条沟渠内传出来的。 另外，在那口棺材的四面，还能看到一些鬼画符般的朱红色图案，好像是用朱砂或者公鸡血一类的东西涂抹上去的，间或还能看到一抹微弱的荧光一闪而逝，仿佛蕴含着某种特殊的力量。 第42章 墓室内的巨蛇 楚子航围着水银河绕了一圈，就跨前一步越过了水沟，跳到石台上面，仔细观察了一下。 在棺材的棺盖上，同样有大量朱红色的鬼画符，而且棺材盖四角还各有一条朱红色的长钉，从棺盖直接钉到了棺材底部。虽然看不懂这些布置的门道，但楚子航大概能猜测出，应该都是道教或者佛教流传的驱魔辟邪的符文。而且从符文中勉强能辨认出来的几个字迹来看，前者的概率更大一些。 难道这口棺材内有什么邪性的东西，需要用这些手段镇压起来？ 这种事情，在古代的确偶有发生。 楚子航试着推了一下棺盖，感觉稍微有点松动。 但依然很沉重，推起来有点吃力。 所以，楚子航很快就放弃了蛮力推开的念头，而是轻轻敲了几下侧面的石板，试探着问了一句： “有人吗？” “……” 楚子航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封闭的墓穴内，却带起了一阵回声。 好半天，前室依然鸦雀无声，想来童虎并不在这口棺材里面。楚子航绕着前室转了一圈，感觉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以后，就准备进入最后的主墓室。就在这时候，木棺内忽然传来了一阵有气无力的回应：“有、有人……救命……” “？” 楚子航转过身来，往回走了几步：“童虎？” 这一次，就没有回应了。 也不知道是木棺里面的人故意不开口，还是刚才的那半句话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因为声音在幽闭的空间内显得有些失真的缘故，楚子航摸不准说话的人到底是不是童虎，打算先想办法把这口木棺打开。假如棺内的人是从外面进去的，那么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棺盖被人为合上的可能性不大，多半是有机关。 沙沙、沙沙—— 摩擦声越来越明显了。 楚子航停止了寻找机关的举动，扭头看向了自己过来时穿过的甬道。在那个方向，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正在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像是有某种生物向这边不断靠近过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 大约十几秒钟过后，就看到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两点暗黄色的光。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楚子航感觉到了一抹名为暴戾的情绪，从那两点光的方向传递过来，让他心里一沉。 “那是……” 楚子航看得很清楚，那两点暗黄色的光，分明就是一双眼睛！ 而双眼后面所连着的身体，却显得有些庞大，就像是在北京地下铁出现过的那头幼年龙一样……等等，龙？ 只是很短暂的一刹那对视。 下一刻，暗黄色的光陡然加快了速度，向前疾冲过来！ 摩擦声在一瞬间增强了十倍不止，楚子航终于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那分明是一头体型庞大的长蛇，超过十米的体长，全身都包裹在铁黑色的鳞片之中，刚才那一阵阵的摩擦声，就是这些鳞片蹭在甬道的地面和墙壁上带来的。大蛇刚一出现，就径直朝着楚子航直扑过来，张开了血盆大口！ 明明有着如同巨蟒一般的庞大身躯，但它的速度竟是不可思议的敏捷！ 唰—— 御神刀·村雨出鞘！ 楚子航的身形不退反进，朝着大蛇扑来的方向迎了过去，在挥出刀刃的同时，炽烈的火焰已经熊熊燃起，将村雨瞬间包裹成了一团火炬的模样——言灵·君焰，爆发！ 自从确认了这个世界同样有着龙类这种生物以后，楚子航就在私下里练习过在怪猎世界时使用的猎龙剑术。 这种剑术和对人的剑术没什么本质的差别，只不过对力量和速度的要求更高一些，讲究大开大合，和弱点攻击。因为龙类的外皮坚硬程度，远胜于最强大的猎人，能够把一个普通人劈成两半的斩击，对它们来说可能只是不痛不痒。也正因为如此，怪猎世界的猎人们才会使用龙类的鳞片和外皮来制作盔甲。 楚子航一直有点遗憾，自己在怪猎世界的那几套盔甲没有跟着村雨一起回来。 而现在…… 或许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弥补一下这个缺憾了。 在身体即将和大蛇撞到一起的前一秒，楚子航脚步略微划动了一下，用最小的幅度往旁边侧身一闪，避开了大部分来自对面的冲击力，手里的村雨则是顺着大蛇的下颚劈斩出去，顺着它的嘴角划出了一条略显弯曲的弧线。 他本来是想划出一条直线的。 但是大蛇那一身有如金属般的鳞片，却让楚子航的刀势感觉到了莫大的阻力，哪怕是从贴近下颚的软肉开始切入，也只能勉强划开了一条不算太深的口子，反倒是君焰的高温对大蛇造成了不轻的灼烧效果，就连从伤口诶流淌出来的血液，都在短短片刻间被火焰蒸干。 空气中多了一股干燥的血腥气。 大蛇明显变得暴躁起来，庞大的身躯做出一个翻滚的动作，作势要将楚子航直接碾死！ 但楚子航对此早就有所预料，在第一刀破防以后，立刻抽身后撤了几步，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扑咬。 大蛇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在甬道和墓室的交接处，这么两下扑咬过后，它的身体已经完全进入到墓室内。 面对这家伙的气势汹汹，楚子航且战且退，以小幅度的步伐腾挪闪躲着。 一抹抹金属碰撞般的火光四处迸溅。 在距离墓室中间那口棺材还有三四米的时候，楚子航忽然脚步一踏，身形暴退的同时跃入到棺材盖上方，再纵身跃起，在旁边的岩壁上借力一蹬后，整个人以近乎直角的姿态在半空中转了个弯，间不容发地避开了大蛇的再一次扑咬，然后出现在大蛇的头顶上方。 身在半空中，楚子航已经将村雨换做双手持握，携着坠落的势头向下一插！ 噗—— 在怪猎世界重铸后的村雨，锋利程度甚至能够切开古龙的皮肤，更不用说现在这只大蛇了。 伴随着这一声轻响，只见村雨的刀尖直接顺着大蛇鳞片中间的空隙向内刺穿进去！ 而后，附着在刀刃上的君焰再度爆发！！ 第43章 言灵·炽VS言灵·君焰！ 这一招，是楚子航蓄谋已久的杀招。 强劲的爆炸效果在他的控制下，几乎集中在刀尖的那一个点内爆发出来，宛如一颗——不，应该说是一捆手雷被扔到了大蛇体内集中引爆，爆炸产生的气浪几乎把楚子航整个人掀飞出去！ “吼——！！” 猛烈的嘶鸣声在墓穴内炸响，撕破耳膜。 楚子航的这一击，几乎将大蛇的脊椎在一瞬间彻底摧毁！ 伴随着大蛇的嘶吼，浓稠的鲜血夹杂着大片大片的血肉，好像泉水一般往上方肆意喷涌而出！ 在大蛇疯狂挣扎的同时，楚子航已经抽出了村雨，脚踩着大蛇的脊背空翻退后，口中念出了一串古奥的语言，携带着炽烈高温的火焰从他的周身爆发出来，恰好撞上了大蛇扭头咬来的血盆大口。从旁观者的视角看起来，就好像大蛇主动接受了来自楚子航的投喂一般。 哪怕外壳再怎么坚硬，内里的脏腑依然脆弱。 所以在火焰进入腹腔后，大蛇就开始发出了凄厉的嚎叫，在墓室内一再翻滚。安置在石台上的那口棺材，也在它的挣扎下被扫翻了出去，整个墓室的地面仿佛都要摇晃。 楚子航最后一个横向的居合斩，精准地划开了大蛇那两颗汽灯般金黄的眼球，然后再次后退。 在双眼尚在的时候，大蛇都无法扑咬到楚子航，现在目不视物，就更加不可能了。 楚子航现在需要做的，只是避开这家伙的垂死挣扎，避免被它的身躯扫到。这其实比刚才的战斗更让人提心吊胆，而且……感觉到地面和岩壁上被大蛇身躯滚到时发出的震颤，楚子航开始有点担心，这处墓穴会被它弄塌。 如果那样的话…… 那就只能先想办法离开这里，等风头过去再回来寻找机会探查童虎的下落了。 一片混乱中，楚子航忽然又听到了一个细微的脚步声。 墓室里面……还有人？ 刚刚有所松懈的精神再度紧张起来，在意识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楚子航能够很清楚地辨认出来，这一次的脚步声，是从主墓室的深处传来的。 而且，对方可能还是一个相当强大的对手。 不仅是因为脚步声的力度听起来异常沉重，也是因为在这个脚步出现的那一霎，楚子航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压力，从墓室深处的那条回廊内散发出来。 感觉上，就像是一种类似于“威压”的东西，从四面八方的空气中向他倾轧过来。类似的体验，楚子航在怪猎世界也曾经遭遇过几次，基本上都是在遇到那些实力强大的龙类的时候，而最近的一次，则是在北京地铁一号线尽头的岩洞内。和以前那些亲身体验过的感觉相比，现在的这股“威压”不值一提，但确实存在，而且性质上并无二致。 很快。 在楚子航的视线中，一具身材魁梧的古尸渐渐从通往墓室深处的甬道中浮现出来，全身的骨骼似乎在它背后形成了两团青铜色的羽翼，从官服下裸露出来的面庞和手臂上也都被鳞片、骨突包裹，整个人看起来像怪物多过像人。 而且…… 楚子航从它身上感觉到了和高架桥那个人形怪物相似的气息。 和楚子航相距十多米的时候，古尸站定了脚步，脸上流露出人性化的凶戾和嘲讽的情绪： “又是前来送死的人类吗？” ”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还真是说的一点没错。不过无论是谁，都注定要葬身在这座墓穴之中了。” “……人类？” 楚子航注意到古尸的用词。 在这具古尸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楚子航已经确认，刚才出现在空气中的那种威压，是眼前的这个东西带来的。可……一具死去几百年的古尸，怎么会散发出这种气息？ 不过，楚子航这时候倒是明白了，为什么童虎等人的行李中会出现“黑驴蹄子”这种东西了。 看来这个世界上还真的存在着类似于“僵尸”的生物，但从后者现在的状态，以及童虎等人死的死伤的伤的结果来看，黑驴蹄子显然不像电影和小说里面说的那么有用。 古尸没有回应楚子航的疑惑，只是抬起手臂，在旁边的墙面上按了一下。 随着它的动作，一块砖石悄然凹陷下去。 然后，就听到—— 咻咻——！！ 骤然间，就看到墓室两侧的墙壁上，各有一块巨大的石板翻转，密密麻麻的短矛和箭矢从石板上发射出来。面对密集的机关暗器，楚子航不退反进，几乎是在听到风声的同一时间，就一个箭步向前蹿去！ 哗啦—— 在楚子航行进到第三步的时候，脚下的石板又出现了一丝松动。 但楚子航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一个纵身跃起，在把刚才捡到的三棱军刺扬手掷出去的同时，手里的村雨也劈出了凌厉的弧度。而对面的古尸也在向着他跃起的方向微微仰头，张开了嘴巴，做出一个吐气的动作—— 轰——！！ 烈焰爆发！ 因为这口火焰是从古尸嘴里用力吐出来的，看起来倒像是一束龙炎爆发出来一样，散发出令人惊惧的光和热。 那枚三棱军刺原本也是用钢铁锻造的，但是在迎面而来的火焰下，边缘处居然隐隐有融化掉的迹象，可想而知这团火焰中蕴含着多高的温度了。 [言灵·炽]！ 楚子航对古尸能够吐出火焰的情况略微意外了一下，但自身的行动却没有丝毫停止，也是在这一瞬间，同样的烈焰……不，应该说是更加炽烈的火焰，从楚子航面前爆发出来，和古尸的烈焰迎面对冲。 言灵·君焰！ 这一幕，宛如两颗火焰弹隔空相撞，巨大的爆鸣声响起的同时，橘黄色的冲击波携卷着巨量的光和热，散发到了墓室的每个角落，原本就已经不太顺畅的空气，立刻就被这次燃烧消耗掉了大半。 光焰中，楚子航落地后再次起跳，以手中刀切分出了一条通道，有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伴随着火光映照下的雪亮刀光，村雨在半空中划出了一条巨大的圆弧形状！ 拔刀斩！ 第44章 气刃斩！ 在楚子航挺身前冲的同一时间。 古尸也以近乎同样的速度和气势冲了出来，但武器并非刀刃，而是手中的利爪。 七八道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短短两三秒钟的时间内响起。 最近一个多月反复训练的成果在这一刻展现出来了。 和在高架桥下斩杀死侍的时候相比，楚子航的剑术已经得到了肉眼可见的提升，或者说是“恢复”。虽然还没有达到怪猎世界的巅峰水准，但是现在的他所展露出来的力量和速度，也已经远远超出了常人的范畴。如果有旁观者站在一边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手里的长刀在挥动的过程中几近消失，就连持刀的人，也变得时不时变得模糊不清。 这分明是小幅度移动速度过快，带来的近乎残影的效果。 而古尸的移动速度不仅没有落入下风，反而比楚子航还要更快一些。 哪怕是到这个时候，古尸还在不断的吞吐火焰。 它似乎并不需要呼吸，或者肺内早就储存了足够多的氧气，所以丝毫不在乎墓室内为数不多的氧气被燃烧消耗掉。而刚才那条已经半残的大蛇，也挣扎着再次爬起身来，好像忠诚的奴仆一样，再次鼓起力气扑向了楚子航。 面对腹背受敌的处境，楚子航的神情却是越来越冷，挥刀的速度一再加快，最后手中的村雨骤然消失了一瞬—— “气刃斩！” 这一刻，村雨的整个刀刃都被一层无形的气幕包裹着，好像在发着光，而刃面本身却被这层光包裹起来，已然看不到原本的材质。 指爪崩裂的声音响起。 带着炽热温度的君焰冲天而起，将大蛇再次烧成火团的同时，村雨终于毫无阻碍地切开古尸的手臂，再没入到它的胸膛。 时隔数百年，这东西体内竟然还有血液的存在，但还没等流淌出来，就被村雨的刀刃吸收进去，好像渴饮之人开怀痛饮一样。这些血液的流失，让古尸的身体迅速脱水干枯下去，凶悍的气势也急转直下，再也无法阻挡楚子航的进攻。没过几刀，一条手臂很快就被斩落下来，向远处抛开！ “卑贱的人类，竟然伤及吾之身躯……” 古尸发出恼怒的咆哮，喉咙涌动间，有更加高亢的龙言从嘴里吐出，试图形成更加炽烈的火焰挥洒。 但楚子航的刀刃已经袭到跟前，一刀斩开了它的下颚，将后者即将吐出的龙言打断，再一鼓作气，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压着它一路退到对面的墙壁！ 砰！！！ 两人的身体先后撞在了墓室一侧的岩壁上。 强大的力道爆发出来，似乎连岩壁上的砖石都被压得颤了颤，发出沉闷的轰响。 楚子航的身体依然牢牢压着古尸，刀刃横在它的脖子上，身上依然带着凛然的气势。虽然有着异乎寻常的体质和生命，但是在严重失血的情况下，眼前的这家伙已经不复刚才的嚣张，身上的气息也回落到了有如博物馆中千年古尸的程度。 “之前过来的那些猎人，都被你杀了吗？” 楚子航淡淡地开口，用平静如水的语气问道。 “呵……” 古尸对这个问题不屑回答，只是露出一个带着嘲讽的笑容：“卑劣的人类……你也会和他们一样，死在这里！” “看来是无法沟通了。” 确认了这一点后，楚子航没有再继续做无用功，而是干脆利落地一刀切入了对方的脖颈，几乎把那颗头颅完全切下——经历了高架桥的那个人形怪物后，他已经知道，只有这种办法才能击杀这种怪物。 然后又退后了几步，让开了从古尸身上迸溅出来的血液。 在退开的同时，楚子航还低头往脚下看了一眼。 虽然墓室内的能见度很低，但是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他还是看清楚了那几点血液溅落到地面上以后，几乎呼吸间就在这些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砖石溶化出了一个个细微的孔洞，留下了一片白色斑点。 仿佛从古尸体内流淌出来的东西不是血液，而是高度提纯的浓硫酸一样。 对于这种画面…… 楚子航并不陌生。 因为曾经有一段时间，从他体内流淌出来的血液也是这样。 是在怪猎世界的时候。 ——那段时间，他因为执行任务去了一处距离修雷德古国较近的遗迹，从遗迹归来后，就开始出现了无法控制血脉的情况，好几次在战斗中表现出濒临失控的倾向，哪怕是在饮用龙人族代代相传的草药以后，也只能起到细微的缓解作用，直到被灭尽龙的龙血浇灌，蕴含在他血液中的那种暴烈属性才被压制下来，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根据同样出身于龙人族的三期团团长推测，可能是因为灭尽龙血液中蕴含的[龙封力]，与他的血液产生了中和作用。至于那段时间失控的表现…… 则可能是与传说中的黑龙有关。 ——怪猎世界是有“诅咒”的说法的，根据旧文献记载，黑龙毁灭了极尽荣华的修雷德古国，所有尝试驱逐过它，或者用它身上脱落的鳞片制造出武器、防具的人，都接连遭遇到了不幸。有传闻说当穿戴黑龙防具的人会频繁地听到黑龙的声音和感觉到它的视线，抬起双手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不是自己的手臂，而是黑龙的锋利可怖的前爪，最后都无一例外的落入迷狂而死的下场…… 甚至，三期团团长还提出了楚子航祖上那支“龙人族”，可能和黑龙有关的推论。 因为除了楚子航以外，和他一起参与了那次遗迹探索行动的猎人，几乎都在归来后的两个月内失踪或者丧命，楚子航是仅有的一个存活下来并能恢复正常的，这其中显然有些值得探索的东西…… 但黑龙的存在太过隐秘，直到楚子航从怪猎世界归来的那一天，也没有弄清楚自己体内流淌着的血脉的真相。 无论如何…… 眼前的景象都已经证实了，这具古尸体内流淌着和自己有着相似特性的血液的事实。 “这东西，也是所谓的‘混血种’吗？” 还是说……这是一只级别较高、因此具备神智和语言能力的死侍？ 第45章 代号“鹭鸶” 答案不得而知。 总之，这一“人”一蛇都已经被解决掉了，这间主墓室也燃成了一团火海，空气中的氧气含量越来越低，并且刚才被火焰轰到的几块石壁内也发出细微的隆隆声，楚子航压下了心里的念头，向四周扫了一圈，然后就迅速退到角落里，往刚才被打翻过来的木棺内看了一眼。 刚才在古尸战斗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这口棺材内有一阵微弱的呼吸声。 视线过处，就看到木棺内同样躺着一具干尸……额，应该说是已经快要变成干尸的活人。 “童虎？” 的确是那位修车铺老板。 楚子航原本已经都已经对救回童虎不抱希望，只是打算确认他的死亡，再带上一两件遗物回去向童威说明情况。却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再次见到他， 也不知道这家伙在棺材里面躺了多久，身上已经严重脱水，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身上好像还受了不轻的伤，半边肩膀用绷带草草包扎着。另一只手的掌心中还牢牢攥着一块东西，好像是个墨黑色的玉扣。哪怕是周围燃烧着的火焰，都没让这家伙将掌心松开。 “楚……子航？” 童虎奋力睁大眼睛，勉强辨认出楚子航的面容。因为长时间水米未进的缘故，他的嗓音显得有些失真。 “是我。” 楚子航从身后的背包网兜里面取出一瓶矿泉水，给童虎灌了几口：“还能站起来吗？” 童虎挣扎了几下，没能爬起来。 楚子航直接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扛在背上，然后就起身往外面的甬道快步冲了出去：“别乱动，我带你离开这里，这里恐怕很快就要……”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甬道入口的方向传了过来。 “？！” 楚子航骤然加快速度，整个人有如离弦之箭般向前蹿入了漆黑的甬道之中，但是刚来到了耳室旁边，就听到一声尤其巨大的轰响，好像地动山摇一般。 在肉眼可见的视线尽头，先是一块巨大的石板从甬道上方坠落下来，砸在了地面上。然后就是整个甬道的穹顶都跟着崩塌下来，一阵哗哗啦啦的轰响声后，大大小小的碎石将这条甬道彻底堵死。 呛人的烟尘往石板两侧滚滚而来，瞬间迷乱了视线。 “……” 楚子航沉默着将童虎放了下来，往前走了几步，确认甬道无法通行以后，才转身退了回来。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刚才在主墓室和古尸拼杀的时候，楚子航就担心密闭空间内高强度的烈焰和爆炸，有可能会引起墓穴塌方，于是在找到童虎后立刻带着他离开，但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而且其他的碎石还可以解释成“塌方”，但这块巨大的石板显然是预先布置好的，恐怕是古尸在什么时候触动的机关造成的。 眼下的局面，他和童虎已然是被困死在这里了。 “如果用君焰的话……” 楚子航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在估算了一下石板的厚度，和君焰的威力以后，打消了暴力轰开通道的想法。 “还有其他出去的路吗？” 短暂的安静过后，甬道深处传来了一道幽幽声音：“没有了。” “？！” 说话的人并不是童虎。 在楚子航略显惊讶的注视下，就看到一条高挑的身影，从甬道一侧的黑暗角落里显现了出来。因为光线暗淡，看不清楚面容，只能看出是一个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全身笼罩在黑色中的女人—— 没办法，这位黑衣人的身材特征实在太过明显，一个男人想要练出这样凹凸有致的身段，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你是谁？” 楚子航摸向了挂在背后的村雨，面露警惕。 “别担心，我和墓室里面的那具古尸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个路过的猎人而已。” 酒德麻衣略显慵懒的声线从黑暗中传来：“之前准备离开的时候，恰好看到你和这具古尸相遇，本来是想留下来观察一会儿的，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情……认识一下，猎人网的注册用户，代号‘鹭鸶’。” 鹭鸶？ 楚子航看到过这个名字。 而且是在猎人网的排行榜上，位列于榜单的前十名。原本他还以为，这应该是一位资深的老猎人，但如今听声音却显得格外年轻，似乎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而且……这位排行靠前的猎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是件令人疑惑的事情。 “我的代号是‘苍蓝星’。” 楚子航将疑惑按在心里，自报家门：“那边那个是‘老虎’。” “哦。” 酒德麻衣点了点头：“那现在我们算是共患难的同伴了。” 楚子航沉吟了一下，不置可否：“的确是共患难，但同伴应该还算不上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我和那具古尸搏杀的时候，你应该就已经过来了吧？假如没有发生甬道坍塌的事情，你恐怕根本就不会现身，而是会直接从这里离开吧？” “是的。” 酒德麻衣很干脆地点了点头：“和你们的来意一样，我的目标也是这座古墓内的一样东西，刚才有你牵制住那位墓主人的注意力时，我就已经潜入到了墓穴的最深处，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不过你的表现很让我吃惊。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这么年轻的混血种，而且，觉醒的言灵居然还是89号的君焰。” “89号……言灵？” “哦，那是每个混血种都具有的能力，比如刚才那位墓主人使用的，是77号言灵·炽，还有你这位名叫‘老虎’的同伴……看起来应该是某种身体强化类的言灵，可能是51号言灵·钢骨。” 酒德麻衣用平淡的语气说完这几句话，才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你们该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顿了顿，酒德麻衣又说：“哦，也对。虽然猎人网上的混血种比例很高，但毕竟是对外公开的网站，很多事情大家都是默认不在网站上公然讨论的，看来你们入行的时间都不长啊，两位新手兄弟。” “……” 第46章 采集一点素材 楚子航没有反驳。 他的确是个新手。 准确的说，他根本就没有“入行”。虽然在猎人网上注册了一个账号，但根本就没有打算使用这个账号来执行委托，因此也算不上是猎人网的在编猎人。出现在这座古墓内纯粹是个意外，不过是为了救人而来。 至于“鹭鸶”所说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有着操控火焰的能力，也仿佛与生俱来般知道该通过什么办法来使用这种能力，但是“言灵”这个正式的称呼，他在今天前并不知情，更别说不同的言灵还有编号的区别了。从“君焰”的编号是89来看，言灵的总数恐怕在三位数以上。 而刚才这个女人隐没于黑暗中却能不被人觉察到的能力，应该也是一种言灵，并且不同于他和古尸具备的攻击性火系言灵，这个女人的言灵是隐匿性的，就像是…… “霞龙吗？” 楚子航回想起自己在怪猎世界曾经遭遇过的这种古龙。 ——霞龙最擅长的，就是那种有着如同变色龙一般的拟态能力，甚至可以做到完全隐形。以前据说曾经有人用霞龙身上剥取的皮肤制作出了隐身衣，和眼前这位名叫“鹭鸶”的女人刚才使用的能力，多少有着一些相似之处。 不过既然酒德麻衣没有主动提起自己的能力，楚子航自然也不会多问。 现在摆在面前最要紧的事情，是考虑如何从这座墓穴中出去。 一只火把照亮了黑暗。 楚子航将用君焰点燃的木条靠在墙边，围绕着四周转了一圈后，将视线投向了酒德麻衣。 “鹭鸶小姐有什么办法能够从这里脱困吗？” 在火光照亮四周后，楚子航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酒德麻衣，看出这个女人身上并没有背着背包，而是只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站在角落里，夜行衣的大腿两侧有两条狭长的夹层，似乎是藏着两把锋利的短刀，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装备了。 如果说，他的装扮还算是像半个盗墓贼。 那么酒德麻衣的打扮，就完全是个游客的模样了，不像是要参加行动，倒像是来古墓里面观光旅游了一趟似的。 如果不是胸有成竹，那就只能说心大到没边儿了。 而且…… 虽然这个女人中文说得很流利，但楚子航隐约觉得，她好像并不是华夏人。 “没有。” 酒德麻衣双手抱在胸前，摇了摇头：“我过来前根本就没有预料到会遇到这种事情，所以没有做任何准备，正常来说我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到外面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还有一位同伴在后面为我提供远程支持，等她发现联络不到我以后，很快就会采取措施过来查看，到时候就可以顺便把你们也一起救出去了。 时间的话，最迟应该到明天上午吧。 希望你那位同伴身上的伤，还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楚子航默默地看了一眼坐在墙角的童虎，然后又沉吟了一下：“猎人网上的任务，是可以重复接取的吗？” “不可以。” 酒德麻衣摇头：“这个网站的机制其实是雇佣制的，级别足够的人有权查看委托的细节，决定要不要接，但最终决定任务由谁完成的人是雇主。只有雇主满意你的履历时，才会将委托发布给你，然后等委托完成，佣金就会打到你预留的账户上。 一般注册时间不算太长的猎人，能够查看委托的上限也就是四五十万美元了。 我之前曾经看到过这起委托的内容，但并没有接，这次在这里和你们相遇，也只是一个意外。所以，你不用误会。” “明白了。” 楚子航点了点头。 然后就把自己旅行包里面的那套五金刀具取了出来，然后向大蛇的尸体处走了过去。 楚子航的想法很简单，短时间他们的确无法从这座古墓里面逃出去，与其浪费力气去尝试寻找别的通道，不如按照“鹭鸶”所说，等待她的那位同伴前来救援。反正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深夜，到明天上午最多也就10个小时。趁着这段时间，他可以先把这只大蛇的尸体处理一下，采集必要的素材。 在怪猎世界时，楚子航已经习惯了穿着厚实的盔甲和怪物战斗，回到地球后每次都是穿着普通的布质衣物，反而有点不适应。 这只大蛇的鳞片硬度虽然比不过村雨，但还是相当可观的，比得上怪猎世界的一些怪物，用来制作一套防具，应该足以胜任了。 另外，这东西的血液和肉质不确定是否有用，出于未雨绸缪的考虑，也可以先收集一点，以作后用。 接下来，楚子航熟练地剥皮、放血、挖取内脏，将切下的鳞片一块块用君焰烘干表面的血迹，再放到预先准备好的大塑料袋中。 酒德麻衣站在原处看了一会儿，才悄然向这边走了几步，有点奇怪地问道： “你要做什么？” “采集一点素材。” 楚子航如实说道。 “素材？” 酒德麻衣迟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要把这些鳞片和血液收集起来，去做化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还是别那么做。” 这一次，换做楚子航有点奇怪了。 酒德麻衣解释道：“确实有一部分人，会将从这些龙类身上得取的东西当作研究材料，在实验室内进行各种化验，但是前提是要有专门的实验室。而如果送到普通的医院或者学校实验室，就等于是把这些东西的存在暴露在普通人面前，是混血种之间的禁忌。而且就算化验，其实也验不出什么东西的。” 楚子航微微眯起眼睛。 “鹭鸶”的这番话，透露出两个关键信息： 第一，地球上的混血种显然数量不少，而且还有相当规模的组织，想要在实验室内进行相关研究，至少需要一支团队和庞大的资金来源。其次，能够将“不把龙类的存在暴露在普通人面前”这一条纹变成约定成俗的规矩，也需要很长时间的演化，这意味着混血种的社会早就形成。 第二，这条大蛇，甚至那具古尸……居然也都是龙类？ 第47章 做好事不留名 在不同国家的神话中，“龙”有着不同的样子。 东方的龙是个“九不像”，据说模样是“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而且其形象还是在几年前间不断演变的。汉唐朝时期的龙还大多都是三爪的形象，等到明朝时期，就变成了五爪金龙，不过整体轮廓一直没什么变化就是了。 而西方龙的模样则更像是一只背生双翼的大蜥蜴。 楚子航在怪猎世界遇到的古龙种，基本上都是后一种，只有少数几种如黑龙、蛇王龙那样的个体，才能够看出一点东方龙类的影子，但也只是影子，并不符合严格意义上的东方龙类的定义。 而在他回来以后，也曾经见到过一头龙——就是北京地下铁的那只智商堪忧的幼体穴居龙。后者的形象，大体上介于这两者之间，不过因为楚子航只见到了它这么一个个体，不知道那位“姐姐”是否也是类似的形象，因此无从推断那头幼体龙所属的种群。 但无论是哪一种…… 都和眼前这只大蛇没什么关系。 这东西除了体表的鳞片和生命力稍微强韧一点，基本上就没什么值得称道的能力了，就连凶狠程度也有点逊色，在楚子航看来，实在配不上“龙”这么尊贵的称呼。 反倒是古尸…… 楚子航回想起自己在怪猎世界听到过的传说。 据说最为神秘且强大的黑龙种，就有着个别个体，具有幻化成人类形象的能力，比如黑红龙曾经以红衣男子的形象出现过，而白色的祖龙则是以白衣少女的形象发布过委托……但这些都只是小道传言，所有人都是道听途说，没人亲眼看到过红衣男子和白裙少女的存在。 因此这些消息除了给一些猎人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外，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楚子航也只是当做故事听听，但对其真实性持保留意见。 难道……地球上的这些龙类，拥有着这样的能力？ 酒德麻衣没有再继续解释的意思。 楚子航也就不再多问。 而是默默地继续做着自己手中的活儿，动作麻利地剥着大蛇的外皮，等到预先准备的塑料袋装满以后，他就停下手来。先将素材塞进旅行包里，然后又把剩下的半截蛇尸拖到角落的那口棺材里，用半瓶矿泉水洗了下手上沾染到的血迹，再转身折回来。 “采集完了？” 酒德麻衣随口问了一句。 “嗯。” 简短的两句交谈过后，楚子航和酒德麻衣都不再说话，而是各自坐在主墓室的一个角落。楚子航开始闭目养神，而酒德麻衣则是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又将视线投在那个装着各类素材的旅行袋上面，但并没有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对于楚子航来说，这种状态是他日常生活中的常态，并不需要什么耐心。 如果没有人主动找他说话的话，他甚至可以默不作声地静坐一整天，直到晚上睡觉。 而酒德麻衣也自幼经受过严苛的忍者训练，早就习惯了长时间的忍耐，所以也能按耐住不开口说话。 但躺在楚子航旁边的岩壁下的童虎就不一样了，这家伙毕竟受了重伤，又不知道多久没有进过食，身体机能早就收到了严重的影响，呼吸频率渐渐变得很不稳定，似乎生命也像那支被当作火炬的木条，快要到了尽头。 这样下去，童虎未必能熬到明天上午救援到来。 楚子航感觉到这位修车铺老板身上的气息变化，开始慎重考虑，要不要冒险尝试用君焰轰开石板。 这种事情做起来有塌方的风险，所以才需要格外慎重。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继续等待“鹭鸶”的同伴前来实施救援，只要力度控制精准一点，就算无法开辟出一条通道，应该也不会酿成整个墓穴坍塌的后果。 就在楚子航渐渐敲定了主意，打算起身的时候。 忽然有一个细碎的声音从甬道深处传来。 酒德麻衣几乎同时睁开眼睛，先是往楚子航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扫向了过来时的甬道。 “是你的同伴来了？” 楚子航开口问道。 酒德麻衣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应该没有那么快才对……不过这种时候出现在这座古墓内的人，不管是什么人，对我们来说都是可以借力的对象。就算是到附近的县城去帮忙报个警也不错，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话音未落，就听到嘭——！！！ 这一声巨响，让两个人面色同时一变。 楚子航率先抓起村雨向外冲了出去，身形好像矫健的猎豹沿着甬道前行了数十米，几个呼吸间，就出现在了刚才那块从天而降的石板的位置，酒德麻衣随后赶到。在两人的注视下，就看到那块石板已经消失不见，连同周围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块，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轰成碎块，就好像有人在上面安装了炸药定向爆破掉了一样。 但是周围的空气中，却闻不到一丝一毫的火药味。 而且，就算是炸药，也不可能精确地将冲击力只控制在横向两侧，假如真的有人在这里引爆雷管，制造出更严重的塌方事件的概率更大一些。 “发生什么事情了？” 楚子航往前走了几步，看向甬道另一侧。 石板虽然碎裂了，但是这里仍然堆积着不少石头，只是和刚才相比，石碓的上半部分和甬道上方出现了半米多高的缺口，可以容纳一个人攀爬过去，但要说如履平地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现在只能站在甬道这边，从缺口处往外张望。 没有人。 似乎只是这块石板自然炸开了一样。 楚子航和酒德麻衣有点狐疑地往对方那里看了看，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答案，好半天，酒德麻衣才笑了一下，幽幽地说道： “看来我们是遇到了一位做好事不留名的热心人呢……去把你的同伴带过来吧，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第48章 风压屏障 十几分钟后。 酒德麻衣先通过绳索攀爬到了盗洞上方，帮忙把用绳子捆着的童虎拽了上去，然后又把绳子摔下来，让楚子航也爬了上去。 外面的天空依然是一片灰暗，月明星稀。 “凌晨四点钟……比预想中早了很多。” 酒德麻衣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楚子航也借助着夜空中洒落下来的月光，看清楚了这个女人的相貌。和令人过目不忘的玲珑身段相比，她的面相显得很凌厉，尤其是眼角两抹绯红的眼影，给整个人染上了一层妖冶的气息，好像一朵罂粟花。但楚子航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 “你是日本人？” “现在才发现吗？” 酒德麻衣正在拍着刚才从墓穴内出来的时候，身上沾染到的尘土：“放心吧，我是合法入境的。猎人网上的委托来自全球各地，需要经常飞来飞去，所以大部分主流国家的签证我都有办理过，并且现在还在有效期内。” 其实楚子航早就觉察出来了。 但因为酒德麻衣中文说的太熟练，再加上当时身处于墓穴内，光线黯淡，所以才有点不确定。现在看来，这个女人不仅是日本人，很可能还是个训练有素的忍者。 “我不是指这个……” 楚子航迟疑了一下：“关于龙类的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介意跟我说一下吗？” “介意。” 楚子航不说话了。 酒德麻衣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打量了他几眼，才勾起嘴角笑了笑：“开玩笑而已。等回去以后，我会通过猎人网联系你的，到时候约个地方见一面吧。我想，你我都有些问题想要向对方询问。” “……好。” 楚子航点了点头。 他的确有些疑惑，想要从这位注册时间更久的猎人这里得到解答，但不是现在。童虎的伤势还很严重，既然终于出来了，处理他的问题才是优先考虑的事情。 接下来，酒德麻衣打了个招呼，就先行离开。 楚子航带着童虎回到了县城，先把这家伙送到了县医院，然后出门找地方吃了个饭，再给童虎带了一份。 不过仅仅是当天下午，童虎睡了一觉醒来后，就拔掉了正在打着葡萄糖液吊瓶的输液管，执意出了院。 “真的不用在医院再住几天吗，医药费我可以先帮你垫付，童威那边，我回去以后会跟他说明情况的？” 楚子航感觉这种做法还是有点太草率了。 但童虎却是满不在乎：“不用。以前我走南闯北和别人切磋比武的时候，也经常受伤，甚至是伤筋动骨，但是一般都只需要简单包扎一下，敷点草药，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可能是因为这双眼睛吧，我的体质比一般人要出色很多。” “明白了。” 这一点，楚子航自己也一样。 他在怪猎世界受伤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其中能算得上致命伤的也有那么几次，尤其是以被岚龙水刃切中后背的那次最为严重，在猎人公会躺了足足半个月。不过好在最后全部都在这具身体所具备的惊人恢复力下痊愈如初。 如果这种能力并非他所独有，而是所有混血种都具备的话…… 那么就的确有理由，深入探究一下了。 对于那位名为“鹭鸶”的猎人，说过的“89号言灵”的情报，楚子航很感兴趣。 两人花了点时间办理好了出院手续。 然后在当天晚上就乘坐列车回到了榕城。从出站口出来以后，楚子航就打了一辆出租车，从火车站直接回到了自家居住的孔雀邸。 现在的时间已经相当晚了，明天一早还要去学校上学，没有多余的时间耽误。反正童虎暂时也只能待在家里养伤，楚子航和他约定明天放学以后再到修车铺去看望他，顺便了解一下他们在古墓内遭遇到的情况。 又是半个小时过后。 冲完澡换了身衣服的楚子航回到自己的卧室，看了一眼柜子的方向。 回来以后，他就把那件旅行包扔到了柜子里。之前在墓穴内采集鳞片的时候光线暗淡没太注意，等到出来以后，他才发觉旅行包上渗出了一些血迹，好在味道不浓，沿途并没有被别人发现。 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把这些东西变成能够穿戴起来的防具了。 另外…… 还有村雨。 楚子航记得很清楚，当他在古墓内用村雨击杀那头古尸的时候，这把刀产生过一次异动，几乎把古尸体内所剩不多的血液全部吸干。而随着这些血液的没入，村雨似乎也发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好像原本虚弱的气息，变得强盛了一点。 甚至…… 楚子航深吸了一口气，将村雨抽出刀鞘，刀刃横在面前。 只见一缕淡淡的气流在刀刃上方腾起，好像一只用空气凝成的“刀鞘”，薄薄的一层包裹在刃面两侧。在这种状态下，楚子航再次挥刀的时候，几乎听不到一丝一毫的破风声，但是剑刃划破空气时所散发出的气势，却是比以前更凌厉了几分，哪怕放在面前的是一块铁，也能一刀斩断。 [风压屏障] 这是源自于[钢龙]的能力。 在怪猎的时候，楚子航可以凭借这种能力，在刀刃周围制造出强大的风压，然后和自己的君焰配合形成滔天的火焰龙卷，哪怕是面对古龙级别的对手，都能够造成不俗的伤害。而现在，这种能力似乎开始逐渐恢复了，就在吸收掉了古尸的血液之后。 如果像“鹭鸶”说的那样，古尸也是一种龙类的话，那就意味着吸收这个世界的龙类的血液，也可以让村雨的力量逐步恢复。 甚至变回他在怪猎世界时成长为苍蓝星的过程中使用的那把，连古龙种都会感到畏惧的利刃。 等到那时候，他大概就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那位北欧神话中的众神之主了，甚至……杀掉他！ 不过就目前而言，楚子航对这个世界的龙类还有很多疑惑。 或许等见到“鹭鸶”以后，能够从她那里得到一些解答…… 第49章 不情之请 周一下午放学后，楚子航再次来到了修车铺。 时隔一天，童虎的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 大概就是从“已经可以请客吃席”，恢复到了“刚在icu抢救完毕出来”的程度。 在楚子航到来的时候，这家伙正吩咐着童威写快递单，好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寄出去。 “就是这件东西。” 童虎把已经用无尘袋包装起来的玉扣给楚子航看了一眼：“这枚玉扣是我们从那具古尸嘴里掏出来的，也是这次委托的雇主想要得到的东西，寄过去就能得到那50万美金……这笔钱其实应该都是子航你的，因为如果不是你来了的话，我们所有人可能都要死在那座古墓里面。” “不，和我没关系。” 楚子航开口婉拒：“我去救你只是因为童威，猎人网的委托是你们接下的，佣金自然也应该由你们支配。但我建议……如果方便的话，你还是把这笔钱中的一部分分给你那几位丧命的同伴吧。” 楚子航只是这么顺嘴一提，并不打算管童虎接下来会怎么做。 他这次过来除了探望以外，其实还抱着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楚子航开门见山：“这张银行卡里有三万元，我不确定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我后续会把剩下的补给你。我需要一套冶炼锻造的工具，普通铁匠用的那种就可以，不知道您这儿有没有门道可以联络到。如果有的话……可能还要借再用你的院子放一下这些东西，因为我家里没有合适的地方能够安置它们。” 在怪猎世界，猎人公会内有为数不少专门冶炼兵器和装备的铁匠，大部分猎人都会通过他们来锻造武器。 少部分猎人也会跟着那些铁匠学上几手，以备不时之需。 楚子航属于后者。 他在加入猎人公会以后，曾经向好几位铁匠讨教过，后来前往新大陆调查古龙渡事件期间，又和二期团的剑术大师交上了朋友，很是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剑术方面的知识，不管是用剑还是铸剑。虽然不敢说有多高的锻造技艺，但是一些普通的装备，还是完全可以自己动手的。 这也算是一项消遣性质的娱乐活动。 顺带一提…… 其实楚子航学习锻造技能的最初目的，是想把断成两截的村雨重新铸造完整，只不过后来想明白了，也放弃了这一打算。取而代之的另外一个目的，就变成了借助于锻造的过程，来磨练对言灵·君焰的操控水平。 用君焰来代替炉火，进行各类材料的冶炼，是一件很需要耐心和精细度的活儿。楚子航能够将君焰做到如臂使指，以至于用它来烘干衣服，这段“铁匠生涯”功不可没。 但，回到地球后，楚子航就不认识什么铁匠了。 只能找童虎帮忙。 想来以这家伙当年四处走南闯北切磋练拳的经验，肯定是认识这方面的人的，如果他有什么门道，比自己再想办法寻找要省力得多。 “明白了，我会把你要的东西置办妥当的，不过钱就不用给了。我可是欠了你一条命，帮你做这么一点小事又算什么。” 童虎大手一挥，就答应了下来，但死活不愿意收楚子航递出去的银行卡。 楚子航也只好把卡片收了回来，大概说了一下自己想要的东西样式，然后商量了一下下次碰面的时间，就起身告辞。 两天后。 仕兰中学期中考试的成绩单，终于新鲜出炉了。 一大早，班主任老张就把成绩单打印了出来，张贴在高一2班的黑板一角。这也算是仕兰中学每次大考过后的惯例，会把全班的分数做好排名后，在班级内公示出来。目的是给排名靠前的学生制造荣誉感，鼓励他们继续保持成绩，同时激励后进生力争上游，争取下次不做吊车尾。 当然了，这种激励方式不见得对每个人都有用，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情况也时有发生。但因为仕兰中学的师资和生源质量过硬，因此并不影响每年都有十几个清华北大或者出国留学的学生出现。 楚子航的分数排在名单的第一行，班级第一，年级也是第一。 这个结果是预期之中的。 在准备转身离开前，楚子航又顺便往下面看了一眼，搜寻了一下高个男生和夏弥的名字。 高个男生在二十名左右，不高不低，算是班级中游的水平，对他来说属于正常发挥。 至于夏弥…… “嗯？” 楚子航看到第二遍的时候，才在名单的倒数第六行看到了“夏弥”的名字，一时间有点意外。 “那个女孩……” 成绩怎么会这么差？ 楚子航又多看了几眼，很快就注意到，夏弥的数学成绩很好，满分一百分的卷子考到了98分，只错了一道填空题，算是很高的分数了。但语文和英语都很差，基本上都在及格线上下徘徊，英语更是只有四十分，似乎是对这些偏文科性质的科目不太擅长。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这个女孩这么差的分数，居然还能在北大附中参加全国数学竞赛，看来是个严重偏科的数学特长生…… 但这和楚子航没什么关系。 随便瞥了一眼，大概了解了一下这个事实以后，他就转身离开了教室，往教学楼外的篮球场方向走去，开始打起了篮球。 不过…… 楚子航虽然并不在意，但有人却很在意夏弥的成绩——班主任老张。 早在之前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老张就曾经被校长亲自交代过，让他多多关注一下这位从北京转学过来的女生。 仕兰中学什么身份背景的学生都有，其中算得上是二代子弟的也不少，但能够让校长用那么郑重的口吻交代的人却没几个。虽然不知道这份特别关照的叮嘱是因何而起，也不知道夏弥家里有什么样的关系和背景，但并不妨碍老张对夏弥的成绩表示出一些格外的关心。 于是…… “子航啊，老师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一下，算是不情之请。” 上午课间，高一年级的办公室，班主任老张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第50章 这周末有空吗 “老师您想说什么，就请直说吧。” 楚子航有点摸不准老张把自己喊过来的意图，耐心地等待着他把话说完。 “咳咳，那老师也不跟你卖关子了……” 老张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这其实是个无用功，因为楚子航从来都不会把想法表露在脸上——一边咳嗽了几声，开口说道：“你看，夏弥同学最近刚刚转学到咱们学校，对咱们这边的课程节奏还不太适应，所以最近这次考试的发挥不太好，在整个年级都排到了倒数。而子航你是我们班上学习最好的，所以…… 我想请你在学有余力的时候，帮夏弥同学解答一下课程方面的问题，或者适当帮她梳理一下学习进度…… 毕竟人家刚转学过来，如果不闻不问，显得咱们仕兰中学不近人情似的，老师也会尽量多抽点时间关照一下她的。 当然了，如果子航你实在抽不出时间，那也没关系，老师再找别人问问就好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没问题。” 楚子航点了点头。 他最初还以为，老张是想让自己帮夏弥补课，那样有点太费时间了。 他平时还需要练习体术和刀术，周末的时候要想办法调查奥丁的事情，而且手头现在就堆着好几件近期要去做的事情：和鹭鸶碰面交涉、处理从古墓内得到的那批素材等等，实在抽不出太多时间用来帮助同学。而如果只是解答问题这种程度的话…… 用每天上下午的课间就可以解决，不会耽误太多事情。 看到楚子航爽快地答应下来，老张松了口气：“那好，待会儿我再跟夏弥说一下……我就先夏弥同学谢谢你了，子航。” “应该的。” 楚子航轻描淡写地回应了几句，就向老张欠了欠身，从办公室内走出来，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正往这边走过来的夏弥。女孩笑嘻嘻向他挥手打了个招呼：“楚子航，你也被叫来谈话了啊，老班在里面吗，他刚才跟我说待会儿过来找他？” “在的。” 楚子航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一点。 “那就好，谢啦。”夏弥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推门进了办公室。 当天下午，几门课程的任课老师纷纷开始评讲期中考试的试卷。 趁着课间的时候，楚子航扭头看向夏弥，轻咳了一声：“关于老师刚才说的那些内容……你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吗，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尽力帮你解答一下？” “是张老师吩咐的吧？” 夏弥这会儿也知道楚子航上午在办公室的原因了，微微眯起眼睛：“其实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不用按照老师说的去做，我会自己努力学习的。” “……不完全是，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本来就是应该做的事情，就算张老师不说，我也会帮忙的。” 楚子航很认真回应道：“你的几门文科课程分数太低，已经严重拉低了我们班的平均分，可能会影响到奖学金的分配问题，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所以如果你感觉到学习吃力的话，就……” “算了，不用麻烦你了！” 夏弥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回过身去。 楚子航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点过于直接，但他向来不善于委婉措辞，只能摇了摇头，伏下身来继续整理着自己的错题集。 过了有三四分钟，夏弥又回头往楚子航这边看了几眼，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把自己的座椅往他这边靠了靠：“那个……你能帮我看一下这几道选择题吗，刚才老师说的那些语法什么的，我有点没弄懂？” 楚子航瞥了一眼，停下手里的纸笔：“这一题的考点是虚拟语气……” 接下来的几天，各科老师的评讲还在继续，夏弥也时不时向楚子航询问几道做错了的题目，只要不是手头有事情要忙，楚子航都会耐心的帮她讲解，然后再通过这个女孩在询问问题时表露出来的情况，有意识地帮她梳理一下学习进度。 其实夏弥的成绩不好是有原因的。 因为这个女孩之前一直在北大附中上学，虽然北大附中也算是国内一流的优秀中学，但使用的教材和仕兰中学并非同一版，而是一个人教版，一个北师大版，课程进度自然也不一样，突然转变过来很容易影响发挥。 虽然这个女孩自己也确实有点记不住东西，或者不用心记就是了…… 在摸清楚夏弥的学业水平以后，楚子航帮她草拟了一份学习任务表，交给了这个女孩。 如果夏弥能按照表格上列举出来的那些任务，一条条按部就班地完成，不说一下子把成绩提上来，至少稳定在六七十分以上的及格分是没什么问题的。至于再高的分数，以后再慢慢努力也不迟，毕竟他们现在还只是刚上高一。 不过夏弥显然开始有点心不在焉，似乎是因为马上就要到周末了的缘故。 “那个，楚子航同学你周末的时候有空吗？” 中午午休的时候，夏弥再次向楚子航问了一道阅读理解题。 然后就向他咨询了一下榕城各家百货商店的问题： “是这样的话，我家里不是最近才搬到榕城这边吗，家里住的房子是单位临时分配的，很多东西都不齐全，想趁着周末置办几件常用的电器。因为我和父亲都是刚到这里嘛，对榕城的情况也不太了解，所以想找个人帮我参谋一下……” “家用电器……” 楚子航想了想：“这方面可以去看看寰宇百货，或者西湖百货，里面的商品数量很多，而且价格普遍也都很便宜。” “我其实主要是想找个人一起，这种东西自己一个人挑选起来很纠结的……” “找人一起的话，我记得徐菲菲家就住在寰宇百货附近，就是坐在班长右边的那个女生，她是班上的文艺委员，很乐于帮助同学的……” “……” 这一次，夏弥好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眼神有点复杂地看了一眼楚子航，半开玩笑地叹了口气：“不是，楚子航同学你就不能说，自己很乐意帮忙吗，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又不会让你帮忙提重东西。” 听着夏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楚子航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我周末还有点别的事情。” 第51章 世界的真相 顿了顿，楚子航又补充了一句道：“而且我去那两家百货商场的次数比较少，不怎么了解那边的情况。你如果有问题的话，可以在qq发消息问我，我尽量按照自己知道的那些信息帮你参谋一下。” “……好吧。” 夏弥放弃了继续劝说的念头。 平心而论，楚子航其实是愿意帮夏弥这个忙的。 毕竟上次他在北京的时候，夏弥就曾经很热心地帮他考虑购买伴手礼的问题，现在对方来到榕城，自然应该尽一下地主之谊。但他的确已经有约在身，不便出行——“鹭鸶”已经在猎人网给他发来了信息。 “周六上午，惜春路咖啡馆。” 很简单的一句话，不过时间地点都有了，看来这个女人是打算约自己见面谈谈上次在江北没有说完的事情了。 …… 周六。 上午九点半，楚子航从出租车上下来，步入了位于惜春路的咖啡馆。 这一带是榕城近几年才开始开发的新城区，大部分街区都还在规划建设中，咖啡馆内外的行人和客人并不是很多。 老实说，楚子航其实有点意外，“鹭鸶”在信息中选择的见面地点竟然是在这里。他本来还以为，这位前辈猎人会把地点定在江北市的某个地方，毕竟两人第一次接触就是在那里。而既然见面地点被定在了榕城，就只能说明两种可能—— 一，“鹭鸶”的常驻地点也在榕城，所以才会选择在这里见面。 二，“鹭鸶”知道自己的住址在这里。但楚子航和童虎先前并没有主动说过，而猎人网上的注册地址也只是精确到国家，前者是如何得到这份情报的，就有点值得深思了。 楚子航还不知道答案究竟是哪个，但见完这次面以后，大概就可以知道了。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咖啡馆的女服务员很快就迎了上来。 楚子航不动声色地往四周扫了一眼，就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个身影：“谢谢，我已经约了朋友。” 酒德麻衣已经提前来在这里等待着了。 和那天在古墓内不同，这个女人现在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休闲装，但是依然无法掩盖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哪怕坐在整个咖啡馆的最角落，也依然有一些注目礼从各个方向投来。直到楚子航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这些注目礼才从酒德麻衣身上，转移到了他身上。 相比御姐型的酒德麻衣，楚子航的面相明显过于年轻了一点。 在一些心思活络的八卦爱好者看来，这大概是一个包养和被包养的故事…… “想喝什么？” 酒德麻衣把菜单递了过来：“今天算我请客，随便点。” “有白开水吗？” “……” 楚子航真的要了一扎白开水，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喝了两口，等待着酒德麻衣先开口。 好半天。 酒德麻衣似乎有点不耐烦了，终于率先打破了这种沉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关于‘龙’的对吧？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很简单，我们现在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在若干年以前，曾经被一群龙类所掌控。” “你是指……白垩纪时期的恐龙？” “有点像，但并不是。” 酒德麻衣接着说道：“我们现在看到的所有历史，都是被人为修改过的，在人类出现以前，龙类掌握着这个世界最高权柄，它们删掉了自己绝大部分存在的痕迹，后世的人类只能根据自己发现的资料，推断出史前文明的一鳞片爪。 不过龙类的结局倒是和恐龙差不多，大部分都在漫长的岁月中灭绝掉了，存活到现在的只是一小部分。 它们有些正沉睡在世界各地的古墓和遗迹中，有些则是已经苏醒过来。 江北那座古墓中出现的那具古尸，还有那条被你解剖了的大蛇，其实都是龙类，但血统纯度不高，应该只是四代种的程度。不过它们的确都是龙，而不是和我们一样的混血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古尸……也是龙类？” “是的，龙类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他们可以彻底改变自己的骨骼结构，来对自己的外貌进行完美的伪装，不管是那些带翼的四足蜥蜴，还是南美丛林中的羽蛇神，或者东方的五爪金龙，其实都是龙类，只不过因为所处的地区不同，再加上不同龙类的性格和爱好有所差异，所以对自己做了不同的伪装罢了。 他们甚至还可以将自己‘变’成人类的模样。 不过在身处于人类形态下的时候，龙类的实力会受到限制，所以如果他们想要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就必须以龙体的形态出现，至少是一部分龙体，就像你在江北古墓中看到的那具古尸一样。” 酒德麻衣手指轻轻敲打着面前的玻璃，似乎是在斟酌着要透露多少信息： “人类进化到目前为止，几乎所有的神话和历史，都有着龙族存在的身影，其中被认为和龙类的渊源关系最为密切的，是北欧神话。根据《老爱达经》的记述，诸神黄昏的时候，黑龙尼德霍格会把世界之树伊格德拉修的树根咬断，那一天，整个世界迎来毁灭。而尼德霍格，就是传说中所有龙类的祖先，又被称为‘黑王’。 我知道我现在所说的这一切可能颠覆了你以前的认知，但，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 楚子航没有说话，但放在桌子下的双手却是慢慢攥紧：“那位叫尼德霍格的黑王，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nidhogg”的存在。 此前楚子航还只是从《北欧神话大全》中看到这个名字，而现在……如果这个名叫“鹭鸶”的女人没有说谎，那么只要确认了尼德霍格的存在，也许就能知道在诸神黄昏时与它为敌的“众神之主”奥丁是个什么东西了。 不过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楚子航已经预感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 第52章 两个问题 “……不知道。” 酒德麻衣看了楚子航一眼，目光尤其在他略微握紧的指关节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继续开口： “没有人知道黑王究竟是什么样子，因为它存在的时代已经太过久远，至少在十几万年前，那时候人类还处于史前时代，现在只能通过一些口口相传的神话和上古时期的石碑、典籍，推测出一些那时候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根据种种资料和典籍记载，黑王尼德霍格是所有龙类的源头，也是整个世界地位最高的统治者，但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在龙族的内乱中。 在他死后，人类才逐渐登上历史舞台，并经过成千上万年的发展和进化，演变出现在这样规模庞大的人类社会，成为所谓的万物灵长。 而‘混血种’，其实就是继承了龙族血统的人类，因为这些源自龙类的血脉，他们才可以使用言灵，这种能力原本是龙类特有的。现在人类已经发现了的言灵，大约有一百种左右，有人对这些言灵进行了编号，形成了一组类似于化学周期表的东西，就是混血种内的‘言灵周期表’。 而当混血种体内的龙血纯度过高，甚至超出了一定的安全界限以后，他们就会向龙化的方向，发生不可逆的变化，从而堕落为‘死侍’……” “等等，‘死侍’其实都是由人类变成的？” 楚子航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酒德麻衣轻轻点头：“是的。 死侍体内的血液比起人类更像是剧毒，哪怕是普通的生物，在被它们的血液污染到了以后，也会引起种种异变，因此很多混血种都不愿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至于猎人网…… 这个网站原本和龙类关系不大，也不是一个结构很严密的组织，只是一个用来发布委托和完成委托的平台罢了。但因为网站上的任务大部分都和怪力乱神有关，所以才吸引了很多混血种的入驻。 不过这些混血种大部分血统纯度都不高，也都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从别处道听途说了一些零星片语的传言，就像你那位名叫童虎的猎人同伴一样。 同时，因为猎人网的存在是公开的，普通人同样能够看到，所以为了避免这些情报泄露到普通人的世界中，引起大范围的恐慌甚至骚乱，所以大家一般不会在上面公然讨论和龙类有关的事情。这也是一项约定成俗的惯例，如果你以后再和其他猎人打交道的话，最好记得这一点。” “……” 沉默。 楚子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消化着酒德麻衣透露出来的资料。 他本来以为，黑王尼德霍格，其实是一个盘踞于世界某处的巨型怪物，就像怪猎世界的那些古龙一样。但是事实情况却似乎并非如此…… 那么楚天骄的日记中，为什么会出现尼德霍格这个名字，就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了。 在这个过程中。 酒德麻衣端起自己面前的卡布奇诺，慢悠悠地喝了几口。 过了一会儿，楚子航才把心里的疑惑按下，重新开口：“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就是猎人网，是在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它的幕后管理者，又是什么人？” 这一次，酒德麻衣没有正面回答。 “我好像，并没有必须回答你提出问题的义务吧？ 刚才我透露出的情报，已经价值千金，很多混血种，甚至连你那位当了好几年猎人的同伴都不知道这些信息……准确的说他们都不清楚龙类和混血种是个怎样的存在，能够将这些信息透露给你，还是看在我们曾经在古墓内共患难的那段经历上。说了这么久，你是否…… 也应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点点头：“你请说。” 在楚子航的注视下，酒德麻衣抬起右手，伸出了两根手指：“两个问题，第一，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灵视，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掌握了言灵的能力的？” “大概……五个月前，今年七月份的时候。” 楚子航并没有说谎。 他的确是7月3号蒲公英台风来袭时的那个雨夜，在和那个男人一起开车驶上高架桥的时候觉醒的灵视。但是[言灵·君焰]的出现却不是在那个时候，而是在他去往怪猎世界，生活了大约三个月以后，才逐渐展露出来的。 然后在之后的五年时间内，借助大团长和龙人族的帮助逐渐掌握熟练，并以此成为了“指引明路的苍蓝星”。 可这段经历是无法对任何人说起的，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因此楚子航也只能给出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七月啊……” 酒德麻衣捏着搅拌勺，轻轻搅拌了几下自己面前的卡布奇诺，若有所思：“但是君焰这种言灵，就算是在混血种中也属于少见的高位言灵，仅仅用了三四个月的时间，你就能够把它掌握到如此精细的程度？” “这是第二个问题吗？” 楚子航看了酒德麻衣一眼，确认对方并没有否认以后，才开口说道：“我在发现这种言灵以后，就开始有意识地练习，刚开始只是模仿打火机，后来逐渐将火焰焚烧的范围放大。可能是因为运气比较好吧，我没有遇到言灵失控的情况。” 这次只有半句是实话。 楚子航的确是用他所说的办法，来摸索和修炼“君焰”的，但是在怪猎世界，他曾经有过好几次言灵爆发失控的经历，如果不是大团长和龙人族猎人的帮助，也许他根本活不到成为“苍蓝星”的那一天。好在后来浇灌了[灭尽龙]的龙血，这种失控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哦。” 酒德麻衣点了点头，又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表情上看不出是否相信了。 双方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楚子航感觉酒德麻衣不会再开口了，就斟酌着准备辞行：“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 “不，还有一件事情。或者说接下来要谈的这件事情，才是我约你见面的目的。” 第53章 一共有多少人？ 酒德麻衣做了一个抬手下压的动作，示意楚子航在原位坐下： “我不是个喜欢卖关子的人，所以有话直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猎人网并不是一个组织，只是一个平台。在这个平台上，活跃着的不仅是一些散兵游勇，也有成组织的混血种，他们有既定的目标，并会为此付诸不懈的努力。而我，就隶属于这样一个组织。 上次在江北遇到固然是个巧合，但我很看好你，所以…… 现在，我代表我所在的组织正式向你提出邀请。”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需要优秀的混血种作为新鲜血液加入进来，帮助我们从事一些工作，而你就属于这个范畴。顺带一提，我的老板也已经看过了你的简历，对你很满意。” “？” 楚子航这下是真的有点愣住了，这个变化，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短暂的迟疑过后，他才试探着问道：“那，你们组织的既定目标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了。” “？？” 楚子航没言语。 这种好像日本特摄片里面的中二宣言，被这位气质凛然的御姐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来，怎么听都有点违和。 而酒德麻衣也很快就摆了摆手：“嘛，开个玩笑而已。不过事实上其实也差不太多。 因为虽然绝大部分龙类都已经灭绝，但依然还有很多残留的个体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们有着强大的力量和与人类相当的智慧，并且其中的大多数个体都有着嗜杀的本性。像你在江北遇到的那两只龙类，都是龙族中的小喽喽，但已经具备足够的破坏力，一旦那些更强大的龙类苏醒过来，很快就会对人类社会造成严重的破坏。 所以，我们组织的目标就是要解决这些麻烦。简单点说，就是…… 屠、龙！” 在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酒德麻衣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想要观察一下楚子航的反应。 楚子航……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对面女人的叙说，心绪有点微妙。 屠龙…… 这可是他在怪猎世界做的最多的事情了，原本以为回到地球以后，就会和那些经历彻底割裂，但没想到还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接触到自己的老本行。如果真的存在这个女人所说的那种龙类，那么按照怪物猎人的观念，的确有对这些威胁到了人类生存的怪物进行驱逐或者猎杀的必要。 但问题是…… “你们组织……一共有多少人？” “额……” 酒德麻衣迟疑了一下，然后比划了一个手势：“很多。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样，在我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后援团队，她们会为我的每次任务提供强而有力的支撑，而且，像我这样四处奔波的执行员，在这个组织内也有很多。我们的足迹遍布整个华夏，甚至是全球各个国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在说到“后援团队”的时候，楚子航隐隐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有点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和后援团队的负责人不太对付的样子。 不过这种事情属于对方的私事，楚子航也没有资格过问，只能通过她的回答大概分析了一下关于“组织”的情报——既然能够用“组织”来形容，人数怎么也应该在五到十个人以上，或者数十人。 总不可能一个老板下面，就只有一个执行员和一个后援人员，那样根本谈不上“组织”。 “那么，加入你们组织需要做些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楚子航对“维护世界和平”兴趣不大，不是不关心，只是觉得这个主题太过宏大了。哪怕是怪猎世界新大陆的古龙调查团，也不敢说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维护怪猎世界的和平，最多只是一片区域生态环境的和平。而地球的广袤程度，又丝毫不亚于怪猎世界。 但，酒德麻衣对龙族和猎人网的了解显然更多。 如果能够从她这里得到尼德霍格、还有那位管理员nido的情报，楚子航不介意和她进行一些有条件的合作。 “加入我们，你需要做的只是一些很简单的任务……对你来说很简单，就像江北那座古墓一样，报酬是每个月一万美金，以后可能还会提高。另外，我会将你想要的情报陆续告诉你，比如关于猎人网的，还有关于龙族和混血种社会的，这些方面我知道的东西远比你想象得多。 如果你想的话，我们还可以为你提供一些特殊的福利。 比如带着家人去夏威夷的海滩公款度假，或者在魔都最大的百奢侈品店随意购物什么的，当然，也可以是私人方面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酒德麻衣将身子微微前倾，往楚子航的方向凑近过来，轻轻松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露出了一小节雪白精致的锁骨，然后呼气如兰，用一副略显魅惑的语气轻声说道： “怎么样，成交吗？” 以这个女人的身段相貌，再配上刚才那句“特殊福利”的话，难免会让人产生一些遐想。就算是深山内潜心苦修的得道老僧听到了，恐怕都会变得热血激昂。 但楚子航的心性却比老僧更加稳健，甚至一丝一毫都没有被她的话影响，只是在默默思索着这份交易的得失。 “情报方面的酬劳……是怎么算的？” 这种东西可不同于金钱，无法准确地用数量衡量，如果对面这个女人想玩文字游戏的话，也很容易钻漏洞。 酒德麻衣似乎有点挫败地坐了回去，思索了一会儿：“这样吧，每完成一次任务，你可以向我提出两个问题，我会在自己知道的范围内尽力解答。如果没有问题想问的话，我可以交给你一些龙类方面的书籍，一个问题可以等价兑换成一本书籍，如何？” 这一次，楚子航只沉默了十几秒。 “成交。” 酒德麻衣也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来：“明智的选择。那么，期待我们后续的合作。” 第54章 护心甲 从咖啡馆里出来的时候，楚子航口袋里多了一张银行卡和一部手机。 银行卡里是酒德麻衣代表组织向他提供的“安家费”，一共五万美元。据说每个刚加入组织的新人都有，但数字不一，楚子航的五万，是酒德麻衣在看重他血统能力的前提下，努力帮他争取过来的。 虽然不知道这番说辞是真是假…… 但既然酒德麻衣这么说了，楚子航也不好意思当做没听到，只能郑重地道了声谢。 至于手机，则是那种非常袖珍的卡片手机，主要是携带方便，甚至能随意塞到手套里面，但除了接打电话没什么别的用途。 “稍后会有人通过这部手机联络你的。对于组织布置的任务，你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和意愿选择是否完成。如果实在不想做或者抽不出时间的话，直接拒绝掉也没关系……只要别一个都不做就好了，多少给点面子。” 酒德麻衣是这么说的。 “明白了。” 其实楚子航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询问酒德麻衣，比如当初自己在高架路遇到的那只死侍，究竟是被什么人释放出来的——之前不知道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想想，自己当时感觉到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似乎和这个女人有几分相似，不排除是后者故意而为的可能。 在使用了言灵·冥照的情况下，哪怕两人正面相对，楚子航也无法看出酒德麻衣的所在。 还有，在江北古墓轰碎了石板救出自己和童虎的神秘人是谁，也是个令人不解的问题。 不过这两个问题问与不问都意义不大。 前一个，就算答案是肯定的，酒德麻衣多半也不会正面承认。 而后一个，估计酒德麻衣也不知道。 因为如果神秘人是她所说的那个组织的同伴的话，这个女人就没有必要对此刻意隐瞒，甚至会用这个来套取楚子航的人情，同时展示自己组织强大的实力。所以，那位神秘人大概率是一个现在还没有现身的第三者，能够在不借助炸药的情况下将石板轰碎，很可能是动用了言灵。 如果后者真的有什么目的的话，那么他肯定还会再次行动，或者尝试与自己接触，在此之前，多想无益。 至于关于猎人网和龙族的其他问题…… 也只能按照两人的约定，等以后再找机会慢慢刺探了。 楚子航目送着酒德麻衣从咖啡馆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然后自己也打了另一辆辆出租车，乘车回往市区。 但不是回家，而是在童虎的修车铺门口停了下来。 时隔数日，童虎身上的伤已经痊愈过半，完全看不出一周前还是奄奄一息的重伤人员。而楚子航上次叮嘱他帮忙购买的那批锻造装置，也被这位修车铺老板置办妥当。 据说是他从一个以前认识的外地朋友那里想办法弄来的。 ——后者有个舅爷干了半辈子铁匠，去年刚刚过世，刚好留了这么一套锻造工具扔在仓库里，本来都打算当做废铁卖掉了，被童虎找到以后，就直接低价卖给他了。雇佣大车司机把这套锻造工具运回榕城的费用，反而比购买这些东西本身的花销还要大一些…… 楚子航大约检查了一下，确认装置没什么问题以后，就借用了一下童虎家的院子，就把背包放下，取出里面的蛇鳞，开炉动工。 炉子内的火焰很快就燃烧起来。 铁锤敲打在铁砧上的乒乒乓乓声连绵不断。 在此期间，童虎在修车铺的门口挂了一个“临时打烊”的牌子，避免有人过来看到这一幕。不过这个举动其实有点多余，因为这间修车铺的生意其实不怎么样，每天能有三五个顾客就算多了，一上午没人来更是常有的事情。 大约一个小时后。 一件略显粗糙的护心甲就出现在楚子航手中。 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样子，但在楚子航把护心甲支起来以后，童虎找出一把开刃的砍刀试着劈斩了几下，伴随着一阵火星迸溅，刀刃只在皮甲表面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这种硬度，简直能够一些现代工艺合成的金属媲美了。 “没想到这东西的鳞片居然这么强韧，这防御强度得比鳄鱼皮还要厉害了吧？” 童虎面露惊讶，嘴里更是啧啧称奇。 刚才的几句闲谈中，楚子航把自己从酒德麻衣那里得到的关于龙族和混血种的信息，对这位修车铺老板说了几句，所以童虎也知道了这只大蛇的“龙类”身份。 但这个年代，毕竟距离冷兵器时代已经过去太远，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古代的那些鱼鳞甲、锁子甲、乃至东瀛的南蛮胴和西方的板甲是如何制作的，所以只能拿相对来说比较坚韧的“鳄鱼皮”来做比较。 但，楚子航的反应却是很平淡。 在他看来，这件护心甲的成色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他是见到过真正的龙鳞盔甲能够发挥出何等防御力的，且不说钢龙、天彗龙那些实力强大的古龙，就算是是用雌火龙、雄火龙这些相对普通的龙类身上的材料制作出来的盔甲，也能够发挥出不俗的防御能力。 更何况，怪猎世界的猎人们还可以通过镶嵌宝珠的方式来为盔甲提供更多加持。 而这个世界的龙类，体内是没有那些东西的…… 所以，由这只大蛇的外皮制作出来的盔甲，防御性能的确胜过地球上的大部分野兽，但是和楚子航在新大陆穿过的几件盔甲相比起来，就很一般了。 但不管怎么说，有了这身护心甲，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而且，古墓内这只大蛇的鳞片虽然硬度远远比不上怪猎世界的古龙，但份量倒是很轻便，携带起来很方便。并且以他现在还没有充分得到锻炼的体质，也能够毫无压力地负担。 在锻造好了护心甲以后，楚子航用剩下的材料又锻造出一只“龙鳞护手”。这一次就比前一次轻松多了，只花费了二十分钟左右。 第55章 “薯片” 做完这一切，楚子航把得到的成品折叠起来塞回自己带来的背包里，然后又将用玻璃瓶装纳着的猩红色液体取出来，对着阳光观察了一下。 在中午的阳光照射下，液体呈现出近乎于黑色的深红，而且摇动瓶身的时候几乎不会流动，显然粘稠度很高。 这是从那只大蛇身上收集到的血液。 刚才和酒德麻衣接触的过程中，楚子航已经听后者说过了这种血液的危险性。 除了本身具有的“剧毒”以外，这种血液一旦扩散到了周围的环境中，还会使得沾染到它们的动物和植物产生种种异变，进而影响到附近的生态环境。只有在龙类和混血种体内，这些血液才能稳定存在…… 这种特性，倒是让楚子航回想起了自己在怪猎世界听说过的某种东西。 ——“狂龙病毒”。 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病毒，作用是和生物体内的血液发生反应，并改造生物机体，最终使得被感染的生物发狂致死。据说是一批猎人前辈在退治[天廻龙]的时候发现的，虽然这批猎人最后成功将天廻龙杀死，但整个队伍已经遭到病毒感染，没过多久就全员覆灭…… 这条楚子航在大团长口中听到、并通过猎人公会内的典籍证实过的传闻，倒是和这个世界的龙血颇有几分相同之处。 只不过相比怪猎世界的病毒，龙血的“毒性”没有那么强，相较而言反而更安全一些。 “回头买几只小白鼠，稍微做几组实验，确认一下这条情报的准确性吧……” 楚子航这么想着。 虽然“鹭鸶”在这种问题上撒谎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既然知道了龙类在这个世界比想象中常见，那么研究一下龙血的性质，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以后可能还要经常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小心无大碍。 在血液被怀疑有剧毒的情况下，楚子航也不敢再像怪猎世界那样随意尝试烤制这只大蛇的肉了。 ——怪猎世界的很多龙类都有着一身鲜美的肉质，富含多种营养成分，甚至不需要太多调料烹制就具有绝佳的口感。猎人们能够具备远比普通人强大坚韧的体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长期使用这些肉质。 而另外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怪猎世界的氧气含量及土壤元素含量都比地球更加丰富，重力也更小，大约只有地球的三分之二。这是楚子航用实验测算过的结果，长期生活于这种环境中的人类和怪物，很容易获得比地球人类更加强大的力量或者体形。 入乡随俗，楚子航也吃过一些烤制的龙肉，味道都还不错。 他本来还打算在这个世界也尝试一下。 但…… 这个世界的混血种，可未必有怪物猎人们那样丰富的处理各类肉质中毒事件的经验，万一吃下去以后出了点什么问题，就算能够凭借体质硬抗下来，也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正事做完，楚子航把现场收拾妥当，然后又将自己从酒德麻衣那里得到的线索，斟酌着给童虎说了几条，并叮嘱他不要随意外传。 “既然这次任务的酬劳已经到账，你也差不多可以安心‘退休’了。为了阿威考虑，别再去做那些危险的委托了。” 楚子航语气很认真地说道：“子欲养而亲不待，如果你在外面遭遇了不测，哪怕留下再多钱，对童威来说也没有意义。”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面对楚子航的劝说，童虎连连点头。 …… 和酒德麻衣见面后，楚子航就开始把卡片手机和自己平时使用的手机一起随身携带，反正前者只有半个巴掌大的一小块，也不怎么占地方。不过预想中的来电却迟迟没有出现，似乎对方已经忘掉自己曾经招收过这么一个新人的事情了。 而楚子航自然也不会主动询问。 转而开始在猎人网上搜罗其他的委托，然后从这些委托的文字描述中，结合“鹭鸶”上次提供的情报，一点点推测着龙族和混血种的内幕。这种事情就像是在玩拼图，事先不知道拼图的全貌，得到的都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碎片，然后通过这些碎片来拼凑出一个相对完整的轮廓，达到管中窥豹的目标。 这份活儿需要很高的耐心，而且性价比并不高。 花费大量时间搜集和分析，最后往往只能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情报。 性格稍微浮躁一点的人，大概直接就放弃了。 但楚子航却很有耐心。 唯一麻烦的是，他的帐号因为注册时间太短，又没有执行过委托，级别不够高，只能看到一些酬劳较低的普通任务。哪怕借用童虎的账号，最多也只能翻阅80万美元以下的任务。但真正和龙类有关的任务，往往都在那些百万美元以上酬劳的委托之中。 看来，偶尔执行几次委托，还是有必要的。 特别是那些群体性的委托，如果能在行动中遇到一两个像“鹭鸶”这样的资深者，那么能够得到的情报想必会比这样大海捞针式的搜索要多很多。 一直过了四五天以后，楚子航才终于接到了一通来自“组织”的电话。 “喂？‘苍蓝星’吗？” 话筒那边传来一个女人咀嚼着薯片的声音，开门见山：“你的情况我已经听‘鹭鸶’说过了，言灵为89号君焰，擅长刀术的新人对吧，叫我‘薯片’就行了。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内容很简单，你可以自行选择接或不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加入组织的缘故，“薯片”发布的第一个任务并不难。 根据这个女人提供的说法，最近有一个混血种从外省流蹿到了榕城附近，因为接连杀了几个人，已经有失控并向死侍转变的倾向，所以需要前去将其找到，确认其危险性，加以控制或者解决。 而根据“组织”对榕城周边路口监控录像的搜罗和分析，大概确认那个混血种最近的活动地点位于榕城东北侧…… 就是惜春路所在的那片城区。 第56章 第一次任务 不过确切位置比楚子航上次去过的那间咖啡馆更远一些，也更偏僻一些。 按照楚子航在脑海中搜索到的记忆，那里应该是一片刚刚被市里的几家开发商圈完了地，但因为相关政策还没到，所以还没有正式开土动工的新城区。 也不知道“组织”是怎么得到这份情报的。 不过，这次的任务，倒是让楚子航确认了之前和酒德麻衣见面时没有问出来的另外一个猜想—— “组织”的活动地点，果然是在榕城附近。 至少，榕城、或者闽省这一带，是这个组织的主要活动地点。 否则没有必要特意关注一个从外省游蹿到榕城的失控混血种。 针对这种情况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个组织的头领，很可能是个榕城人，或者组织内有相当一部分人生活在闽省，再或者组织的行动目标与榕城有关，所以他们才会把这里当做根据地，安排人手对靠近到这里的失控混血种和死侍进行清除，以免给自己或者家人造成潜在的安全隐患。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也许当初酒德麻衣在高架桥附近的出现，真的只是一起偶然，她的真正目的可能是要解决那只死侍—— 是的，虽然没有当面询问过酒德麻衣，但楚子航心里已经基本上认定，自己那天在高架桥附近感觉到的气息，就是使用了言灵·冥照的酒德麻衣。 但，不管后者是有所预谋还是纯属偶然，楚子航都不打算将这个话题当面挑明。 只要能从“鹭鸶”手中得到确实有用的情报……他并不介意后者居心叵测。 前提是对方不把这些事情牵扯到苏小妍和鹿天铭身上，如果那种事情发生的话，那么他也就只有和“组织”撕破脸皮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接下来。 楚子航很认真地向“薯片”确认了一下任务的细节。 与死侍战斗，和与怪猎世界的怪物战斗，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任务进行中，需要的是主要是战斗能力和随机应变能力，而任务开始前，需要的则是情报的搜集和分析能力。在怪猎世界，不乏有猎人们因为粗心大意或者狂妄自大，只得到了一些零星片语的情报就匆匆展开行动，然后遭到团灭的例子。所以在展开行动前尽可能多的向公会或者雇主询问几句细节，还是很有必要的。 薯片倒也做了很详尽的调查，对楚子航的问题一一作答。 值得一提的是，接取任务的过程，是通过猎人网进行的。 简单点说，就是薯片在上面发布委托，然后再由楚子航接取并执行。 按照薯片的解释，这是组织的一项行动惯例，因为组织内的成员有大约三分之一都是来自于猎人网的猎人，所以在向有猎人身份的成员发布任务的时候，都会利用这个平台来完成，可以帮助成员快速刷取猎人网账号的权限，从而有资格翻阅和接取更高级别的任务。“鹭鸶”能够在网站上排到前十名，就和这种近乎作弊的行为有着很大关系。 “三分之一是猎人……” 比例确实不低了。 按照正常思维来说，至少也得有五六个人以上。 楚子航做出这种判断。 “对，加上你这位新人，我们就快到二分之一了。” 薯片依然用懒洋洋的腔调说着：“所以放心好了，我们组织可是相当和睦友善的，不会因为你是新人而刻意压榨你……总之任务内容已经告诉你了，我已经帮你制定好了完整的行动计划，等你去执行这次任务的时候，回拨我现在用的这个号码就可以了。有问题现在赶紧问，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我这边还有点别的事情，股市马上就开盘了。” “……” 几秒钟后，话筒内传来嘟嘟的声音，显然是薯片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楚子航等了几秒钟，确认对方不是误触以后，才把卡片手机放下，忽然感觉这个“组织”内的人好像都有点不太靠谱。 不过既然已经加入进来了，也不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原因退出，楚子航把刚才从薯片那里问到的情报大概分析琢磨了一下，大概拟定了行动方案。 ——薯片的确说过她已经制定好了一套行动计划，但，楚子航还是习惯按照自己的作风行事。 第二天放学以后，楚子航往新城区去了一趟。 仕兰中学是从高二才开始开设晚自习的，高一每天下午的放学时间是在五点多钟，不算太晚，但也说不上早。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十一月份的深秋时节，天色更是黑的比平时更快一些，所以不一会儿，整个新城区就开始暗了下来。 没有路灯。 楚子航沿着黑漆漆的街道走了一段后，就看到一团白色的建筑物在视线中影影绰绰。 那是一栋略显破败的烂尾楼。 楚子航在新闻上看到过这栋烂尾楼的消息，据说本来是有一家大公司盘下了这块地皮，要在这里建设一加医院，但是因为公司经营出现了问题，导致资金链断裂，建设也在中途停工，然后断断续续拖了大半年，就变成了一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继续建设的烂尾楼。 这也是薯片在电话中提到的可疑区域。 楚子航在路边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卡片手机，按下了回拨建： “苍蓝星？这是一条电话录音，不用尝试和我对话。你现在应该已经到达预定地点附近了吧，在你前方大约500米外，是这次行动的目标地点，前往那里后，你会得到新的指示。” 话筒中传来了预先录制好的留言，是薯片的声音，嘴里好像还在吃着东西。 “……” 楚子航目测了一下自己和烂尾楼中间的距离，大约400米。 虽然和电话里面的留言有点误差，但是考虑到薯片是在事前录下的这段音频，应该没有时间调用附近路口的摄像头……事实上这几条路上可能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所以能精确到这种程度已经很难得了。 第57章 人血的味道 “……往那栋烂尾楼去的时候，记得尽量贴着路边，保持手机通话接通状态。虽然这次的任务目标现在可能已经不具备足够的耐心和理智，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要尽量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薯片的声音还在继续从话筒中传来。 楚子航犹豫了一下，抬脚向前。 四百米的距离，也就是两三分钟的路程。 在抵达楼宇下方的时候，楚子航停下脚步，等了差不多半分钟，就听到话筒内的声音再次响起： “根据对这个混血种之前的行动所做的人物画像，他应该是将自己的藏身地点定在了烂尾楼的顶层或者次顶层，现在这个时间点，正在吃晚饭的概率较大，你有大约十五分钟的时间找到他，在发现目标前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不得不承认，这个叫薯片的女人的确有点手段。 楚子航有点怀疑她的言灵可能是“未卜先知”，或者类似于《西游记》中的“千里眼”那样的能力，所以才能够在他还没有行动的时候，就预先判断出他的动向。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女人故意用这种平淡如水的腔调，假装是在陈述录音，实际上却是一边查看着手机芯片显示出来的gps定位信息，一边实时向他发布指令…… 就算是后一种可能，也需要很强的电脑操作技术，在这个连家用电脑都还不是十分普及，大部分华夏人的电脑操作技术都停留在只会开关机和安装杀毒软件的年代，算是一种很少见的技能了。 不过…… 楚子航掐断了通话键，把卡片手机塞回裤兜。 到了这里，已经不需要再听薯片的指示了。 因为，楚子航已经发现了异常——就在靠近到这处楼宇的时候，他隐约嗅到了一丝很淡的气味，从这栋烂尾楼的楼门处散发出来。 像是…… 人血的味道。 这气息其实并不浓重，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闻到的，但楚子航在怪猎世界待了五年，其他能力暂且不提，嗅觉和听觉都培养的很敏锐，对这种气味更是相当敏感，因此在第一时间就嗅到了这股若隐若现的血腥气，然后用力抽动了几下鼻翼，再慢慢往烂尾楼内走去。 楼宇一共四层，大部分外墙和天花板都已经用水泥堆砌完毕，里面的景象和毛坯房差不多。 楚子航放慢了脚步，几乎无声无息地沿着楼梯向上，一路走走停停，在烂尾楼的各层走廊一一转了一圈。 在靠近到顶层的时候，血腥味渐渐变得浓烈起来。 同时，还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楚子航加快速度，来到了顶层。 几乎是来到了这一层的第一眼，他就注意到了几具被人用绳子吊起来的尸体。 从尸体的外观来看，应该是几个平均年龄不算太大的男女，显然都已经死去多时，而且全身不着片缕。两个男人的身体被肢解成了几块，脖颈处几乎都完全断裂开来，能看到森森白骨，而两个女人的身体相对完整一些，上面能看到一条条被匕首割出来的血痕。 四具尸体唯一的共同点，是胸膛处都有一个圆形的孔洞，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穿透过去了似的，一直延伸到后背，让人触目惊心。 就在这一片狼藉中，还有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影。 正在端着一碗泡面大口吃着。 “这家伙……就是那个失控了的混血种？” 这趟过来的时候，楚子航还不太确定这个任务目标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虽然薯片说，这个混血种是闽南一起灭门案的凶手，在逃窜到榕城前已经背上了四条人命，但楚子航毕竟没有亲眼看到过这一过程，所以对“失控的混血种”缺少直观的了解，也不清楚他们在暴虐起来以后会凶残到什么程度。他甚至考虑过在找到这个混血种以后，需不需要报警处理。 毕竟，混血种和古墓内的尸体不同，后者也是人类。 既然是人类，那么就应该用人类社会的法律来判决并绳之以法，以普通民众的身份私下里实施制裁，总归是不太好的。 但现在…… 看来是用不着了。 这个不知道姓名的混血种的凶残程度，比楚子航事先预想的更甚，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采取更加干脆直接的处理手段了。 在楚子航来到四层以后，那个混血种也注意到了他。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楚子航很清楚地看出了混血种眼神中流露出的凶狠。 “你是谁？” 混血种的嗓音嘶哑干涩。 楚子航没有回答，只是简单直接地将背后的网球包取下，拉开拉链，同时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行进间抽刀出鞘。 混血种显然意识到了威胁，把手里的泡面桶一扔后，就站起身来，一双眼眶里面更是浮出了浑浊的金色，同时捡起了旁边地面上的一捆钢筋：“你到底是谁？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你！” 这家伙的威胁，可不是随便说说。 甚至还没等楚子航走出下一步，就听到—— 咻！！ 却是混血种直接抽出一根钢筋，好像标枪似的将钢筋往楚子航这边奋力扔了过来，在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混血种胳膊上的肌肉一鼓，钢铁带动着气流划过空气，破风声刺耳！ [言灵·阴流] 之前的电话里，薯片曾经提到过这个混血种的能力，[阴流]的作用，是控制领域内的空气流动，从而牵引投掷类武器，算是一种不强不弱战斗类言灵。不过这里的“不强不弱”，是针对混血种，或者说楚子航自行做出的，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攻击依然足以致命！ 那几具尸体身上的孔洞是怎么来的，已经显而易见了。 “没救了……” 楚子航沉下眉眼，挺刀前冲。 高速行进的过程中，他已经把手里的村雨挥动起来，手疾眼快地不断劈斩在迎面而来的钢筋上面，把这些东西全部劈到一边，然后在距离混血种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一个沉息凝气，将村雨径直指向前方，陡然加速向前，一鼓作气地突刺了出去！ 第58章 还有一件事情 只一瞬…… 楚子航的身形就越过了近十米，手中村雨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小幅度动了一下，隔开了混血种手里的最后一根钢筋，然后直接刺入到了对方的胸膛中！在血肉横飞的一瞬间，炽烈的君焰顺着刀刃攀爬而上，眨眼间就把整个村雨燃烧成了一团火焰萦绕的刀形。 而且，蕴含在刀身内的那股来自钢龙的[风压屏障]，也在这一刻被激发出来，将刀尖切入处的皮肉撕扯开来，形成了一条螺旋状的伤痕！ 火势暴涨！ 空气中有烤肉的味道弥漫开来。 等到楚子航抽出长刀，向后退开一步的时候。 混血种的身体就摇摇晃晃的倒退了几步，然后仰面倒了下去。 直到这时候，火焰依然没有停止燃烧，而是从他胸口处那处被刀刃劈出的裂口开始，往周围蔓延开来，直到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慢慢烧成了一滩焦尸。 “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楚子航掏出手机，给薯片拨了一个电话回去。 半分钟后，电话终于接通，楚子航用简略的语言，把自己刚才看到和所做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诶？” 电话那头的薯片显然对这通电话有点意外：“这么快就解决掉了？哗，比我预计还要快了十分钟左右，你这效率可都快要比上长腿了啊。” “长腿？” 楚子航微微一怔，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是‘鹭鸶’，我习惯这么叫她。” 薯片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又向楚子航询问了一下现场的情况，沉吟道：“嗯，按照你说的应该没什么问题，那个混血种的血统级别大概是c级，言灵是‘阴流’，和你遇到的情况基本一致。不过因为它的血脉已经到了濒临失控的程度，所以已经不具备正常的理性思维了，不然应该会比现在稍微难对付一点……”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薯片自己都有点无语了。 就算难对付一点……对楚子航来说也是一刀的事情吧？ 她刚才说的“效率堪比长腿”，固然是随口一说，但也的确是事实。 虽然平时经常拌嘴来玩笑，但薯片也知道酒德麻衣做事干练，和三无一样都是有如杀人兵器一样的存在，在面对绝大多数情况的时候，处理效率都是三人组内首屈一指的。而楚子航……在刚觉醒不久的情况下，就能做到这种程度，也只能用天生的杀胚来形容了。 这样的人，本身就是一把刀，只要稍加打磨，就能够看到其中透出的锋锐，假如让卡塞尔的那群家伙看到了…… 薯片摇了摇头，结束了脑海中渐渐发散的思维：“事情我已经大概清楚了，接下来的善后工作我会妥善处理的，你就不用再管了。也不用报警，如果确有需要的话，我会用合适的办法通知警方的。” “……好吧。” 楚子航往那几具被绳子吊起来的尸体，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情，那个叫‘鹭鸶’的女人之前曾经答应过我，在我完成组织下发的任务以后，可以向她询问两个问题，如果不麻烦的话，希望你能帮忙联络一下她。” 楚子航手里并没有酒德麻衣的联系方式。 准确的说其实有一个，但是是在猎人网上。 而楚子航并不希望在猎人网上泄露太多的个人信息，尤其是他想问的问题，和那位疑似奥丁的网站管理员nido有关…… “咦，还有这回事吗，我知道了……我会让她打给你的。” 挂断电话后，楚子航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最后看了一眼被烧成灰烬的混血种的尸体，转身离开。 一路回家。 在即将进入孔雀邸的时候，楚子航才感觉到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按下接通键后，是酒德麻衣的声音：“听薯片说你在找我？有什么问题就快点问吧，没想好的话可以等明天，我昨天通宵忙了一晚上，正准备去补觉。” 楚子航脚步顿了一下，在小区门口停下脚步，往路边走了几步，略微压低了声音： “已经想好了，我要问的问题是，第一，你之前说过人类目前已知的言灵一共有一百多种，其中有没有一种言灵，是能够制造出一片与现实世界平行存在的空间的，就像是……” 楚子航想了一会儿，才想出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就像是《黑客帝国》里面的‘矩阵空间’一样？” 楚子航很少看电影。 当年那个男人和妈妈还没有离婚的时候，一家人住在一间四十平米的简陋小屋里面，家里只是刚刚解决温饱问题的水平，根本没有去看电影的心思。而后来苏小妍带着他改嫁到了鹿家以后，鹿天铭倒是时常会带着他们母子，趁着周末出去购购物，看看电影，但大多都是那种合家欢题材的喜剧片或者动画电影，而《黑客帝国》算是他看过为数不多的科幻电影。 “第二，我想知道，这个世界最强大的龙类和混血种，究竟强到了什么程度？有没有可能……制造出一片与现实世界隔绝的空间？” 在从江北古墓回来以后，楚子航对奥丁的身份多了很多猜测。 他曾经设想过，奥丁会不会是一头伪装成人形的龙类，或者是一个实力非常强大的混血种，所以才会在北欧神话中，以“尼德霍格”的敌对者的身份出现。但是制造出“平行空间”这种能力，就有点过于可怕了，哪怕是怪猎世界也很少见到……不，应该说根本没有听说过，哪头古龙能够拥有这样的能力。 诸如冥赤龙之类的古龙，倒是有用自身力量影响一大片生态环境，形成特殊“领域”的能力，但这和“平行空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就算是怪猎世界的猎人们为之恐惧、曾经毁灭过繁华的修雷德古国的“黑龙”，恐怕也做不到这一点……大概。 如果地球上的龙类，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话…… 那他原先预想的寻找奥丁下落的计划，可能就需要略微修正一下了。 第59章 《龙族通史》 两个问题问完以后，楚子航就默默等待着酒德麻衣的回答。 好一会儿。 酒德麻衣的声音才从话筒另一侧传来：“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坐在龙族世界最高王座上的是黑王，其次是最早被祂创造出来的白王，再其次是四大君王。传说中每一位君王都有着毁灭世界的能力，实际上黑王和白王数千年来从未出现过，被认为已经死了，而四大君王…… 根据目前已知的龙族君王出现的记录，他们可能无法毁灭世界，但毁灭一个城市还是很容易的，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也可以毁灭掉一个很繁盛的国家。 至于‘平行空间’…… 没有。大概率没有。” “……大概率？” 楚子航微微皱眉。 还没等他开口，酒德麻衣就接着说道：“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要搪塞你，而是因为这个问题的准确答案，没有人知道。” “到目前为止，被混血种人类发现并命名的言灵的确有超过一百种，但是其中有接近一半言灵的作用效果是未知的，或者只知道表象，而不知道具体原理。在已知的这一部分言灵里面，没有你说的那种能力。至于龙族的君王们是否掌握着更高阶的言灵，能做到这一点……这就不是现在的人类能够了解的了。 对于那些从数千年前存活至今，拥有着无上伟力的存在，我们的认知还相当浅薄，很多事情都只是通过古代的书籍推测，但其中有一些记录含糊，甚至自相矛盾的地方，还没有得到确认。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人类混血种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哪怕是历史上那些声名赫赫的屠龙英雄也不行。 不过…… 我倒是知道有一种炼金术，能够产生你说的那种效果，但同样只是传闻，并没有得到过确切的证实。” “炼金术？” 楚子航重复了一遍这个关键词。 “嗯，就是你想象的那个‘炼金术’。 在距离现在不算太远的古代时期，东西方都有人对这方面进行过深浅不一的研究，他们被后世的人类称为‘炼气士’、‘巫师’、‘炼金术师’……但事实上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都是混血种，进行的研究也多数都和龙类有关。 甚至炼金术的起源，就是从龙类那里延续下来的一种技术。 据说这种技术的本质，是杀死物质并将其复活。古代的龙类通过这种法术来冶炼各种药物，以及炼金武器。有传闻说存在着名为‘死人之国’的地方，是由被杀死的物质组成的，但玄之又玄，虽然无数人想要窥得其门径，但几乎没有人真正进去过。” 大概是因为第一个问题没能给出准确的答复，酒德麻衣在“炼金术”的话题上多说了几句。 然后顿了一下，就又切入了下一个问题： “至于第二个问题，最强大的龙类当然是黑王尼德霍格，祂是整个龙族乃至世界的至尊、皇帝、神明，几乎无所不能，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毁灭整个世界。而在祂之下，就是白王和四大君王。 传说中，四大君王分别掌握着地水火风四种基础元素，白王掌握着第五种元素精神，这几位龙王中的每一个，也都拥有着瞬间毁灭一个城市的力量。就算是刚刚苏醒的时候，也不是一般的人类能够匹敌的。 至于混血种…… 因为从古至今的数量太多，在没有比试过的情况下，很难评判哪一位才是最强的，但一般情况下评判混血种的实力，还是看他们的血统级别，以及言灵。 现在被使用比较广泛的血统评级制度，是由欧洲的混血种组织‘秘党’创立的，从s到e，其中b到d的混血种人数最多，因为低于这个界限的混血种就很难觉醒，也不易被人发现，而a级以上则是混血种中的精英，人数同样很少，样样都是那些历史悠久的屠龙世家的子嗣。 至于s级……能当得上这个评级的，基本上都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屠龙英雄。 你这次任务遇到的那个混血种，大概是个c级，那个叫童虎的家伙差不多也是。 理论上，如果血统和言灵足够强大的话，人类混血种有可能以同归于尽为代价，正面击败次代种，不过再高的话，基本上就不太可能了……” “次代种？” “黑王和白王是零代种，由黑王直接创造的四大君王被统称为初代种，次代种，就是居于他们之下的那些龙类，往后还有三代种、四代种……不过通常最多只说到六代种。因为再往下的话，龙类血脉的浓度就已经相当稀薄，甚至都算不上纯血龙类，没有放在一起比较的意义。” 说到这里，酒德麻衣顿了顿：“我这里有一本《龙族通史》，是由公元前三世纪的混血种编写的，在混血种社会内的地位相当于《圣经》之于整个西方社会，被认为是目前记录最为全面的龙族历史教科书，算是我赠送给你的。 有能正常收货的地址吗，给一个？”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报出了童虎那间修车铺的地址。 他很怀疑，酒德麻衣背后的组织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住址，毕竟对于混血种来说，只要有心，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是很简单的。 但哪怕是一丝侥幸，楚子航也还是不想把苏小妍和鹿天铭牵扯到这些和龙类有关的事情中，因此没有报出自家位于孔雀邸的门牌号。 “知道了，那么……下次再见。” 酒德麻衣挂断了电话。 事实证明，“组织”的行动效率还是很高的。 在通完电话后的第二天，那本《龙族通史》就被寄到了修车铺，然后童虎亲自乘车来了一趟仕兰中学，在校门口等到楚子航放学后，将这本书交到他手里。 楚子航向童虎询问了一下送快递的人，确认并无异样后，才和这位修车铺老板挥手道别，然后一路回到家里，在自己的书桌上翻开了《龙族通史》。 第60章 茧化 说是“通史”，但其实主要是关于黑王、白王、和四大君王，以及少部分作为这些龙族君王的侍从、在历史上留下过名字的次代种的生平事迹。另外还有一些人类历史上的屠龙者猎杀龙王的事例。 后面这一部分应该是后人添上去的。 毕竟这些事例发生的时间，都是公元元年以后的事情了。 《通史》的原版似乎是用生僻的拉丁文书写的，旁边附带了英文翻译。 楚子航对拉丁文没什么研究，但英文水平还是不错的，阅读起来没什么障碍，花了一个小时，就把这本书籍速览了一遍，然后再从头开始逐行读了起来。 从书上的记载来看，龙族的历史，比楚子航想象中更加混乱—— 黑王创造了白王和四大君王，却先后两次遭到后者的叛乱，第一次，黑王成功杀死了白王并将其吞噬，将这一事迹刻在了位于北极的通天青铜柱上；第二次，黑王被四大君王和人类杀死，从王座上坠落下来。之后人类又接连杀死或者放逐了四大君王，才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不过这里的“杀死”，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杀死。 因为黑王早就知道到这一切将会发生，所以预先留下了[卵]。 ——三代种以上的龙类都有“茧化”的能力，只要预先留下了[卵]，就算被人杀死也能通过重新孵化的方式复活。这也是为什么人类用了几千年的时间，付出大量牺牲，却始终无法将龙类消灭的原因……之一。 这种能力，让楚子航想起自己曾经遇到过的冥赤龙。 冥赤龙的幼年体[冥灯龙]，就是通过茧化的方式诞生的，在身在茧中的时候，它能够将周围大片区域的地脉能量不断吸收，所以从诞生之日开始，就屹立在众多古龙之上，是古龙种中的王者。 言归正传。 虽然人类混血种确认，黑王留下了[卵]，但却没有认真正见到过这个东西，这位被认为是世界终极的龙族始祖，也始终没有在人类的视线中再次出现过。 反倒是四大君王，曾经在历史上多次苏醒，并在被杀死后又重新复活。 楚子航着重翻看了一遍后面那一部分有关人类屠龙者的内容，隐隐发现了一个细节——这些内容里面提到的被猎杀过的龙王，只包括了四大君王中的三个——青铜与火、大地与山、海洋与水。 而天空与风之王，却始终没有出现过。 至于零代种的黑王和白王就更是如此了。 就算是三大君王的猎杀记录，用词也非常简练，只写了屠龙者的名字和猎杀日期，看不出具体的战斗经过。但如果用怪猎世界的精锐猎人，来对标s级的混血种……那么除了黑白王以外的龙族君王，其实力应该大体和怪猎世界的古龙种相当。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龙王们拥有自由操控元素的能力。 这一点，是很多古龙种都不具备的。 不过怪猎世界的冥赤龙、冥灯龙、还有黑龙一家等等龙类，也同样拥有着远超一般古龙的力量，应该比只掌握着单一元素的四大君王更强，但是和黑白王比较起来，就不好轻易下定论。因为后两者在历史上都没有人遇到过，缺少足够的参照物。 换句话说…… 只要自己能够恢复到前世作为苍蓝星时的七成水准，和龙族君王对抗应该问题不大。 而奥丁，因为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所以有待商榷。 “只能尽力而为了。” 或许，除了“组织”下发的任务以外，还可以尝试着接取一下猎人网上的委托，尤其是那些与古代墓穴有关的。如果猎杀了足够多的龙类，将村雨的[火焰元素力]和[龙封力]唤醒，那么就算对上了奥丁，应该也有几分胜算了。 …… 从新城区回来的十多天后，楚子航又完成了一次任务。 这一次的任务就简单多了，只是清除了几个“龙血污染物”，也就是不小心沾染到了龙类或者死侍鲜血的野兽。而且有点巧合的是，任务地点正是在“001”号高架桥附近，也就是楚子航曾经去过一次、并且在那里遭遇到了死侍的地方。 薯片解释说，是因为前段时间有一只不明来历的死侍溜到了那里，然后酒德麻衣前去解决的时候发现已经被人杀死，但是处理尸体的时候疏忽大意，导致几只野猫被死侍的血液侵染，出现了龙化现象，在高架桥附近的几座村庄周边流窜伤人。 楚子航判断这个解释半真半假。 但既然薯片没有挑明杀死死侍的那个“神秘人”的身份，他也就配合的装作一无所知，趁着周末往高架桥附近去了一趟，找到那几只野猫随手砍掉，又用君焰烧成灰烬以后，就收起村雨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东城。 这一次，楚子航询问了一下言灵的序列问题，还有关于猎人网管理员nido的详细情报。 “……给你个忠告，不要去探究关于nido的事情。” 酒德麻衣在电话里很郑重地说道：“在猎人网成立之初，的确有猎人尝试过探究这个网站的深层秘密，甚至通过黑客技术调查出猎人网服务器的所在地址，并动身找了过去，但所有进行这种尝试的猎人，全部都消失了。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酒德麻衣顿了顿，又说道：“就连‘秘党’也曾经关注过猎人网…… 我之前可能没跟你说过，‘秘党’是现在整个混血种社会中实力最为庞大的一个组织，他们拥有一套非常强大的设备，几乎可以连接到全球的任何一张局域网上，但依然未能探知到猎人网的真相。这个网站的水远比你想象的要深，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不要尝试靠近它。” “所以，你也不知道nido的身份？” 楚子航坚持着问出这句话。 “我刚才跟你说的你都当作没听到吗……” 酒德麻衣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是的，我不了解nido的身份，所以无法回答你的这个问题。作为补偿，我可以给你一本炼金术方面的书籍，你可能会很感兴趣。” 第61章 夏弥的请求 第二天，楚子航拿到了那本名为《翠玉录》的古书。 按照酒德麻衣的说法，这本书成书于公元前19世纪，据说是被古埃及的法老赫尔墨斯雕刻在一块祖母绿宝石板上面的，是人类研究炼金术的最初起源。整本书只有十三句用拉丁文书写的箴言，后面附着后世学者的破译和注解。 但这些注解，依然改变不了古书上面的那些话玄之又玄的特性。 楚子航大概翻看了一遍，有点看不太懂。 不过，酒德麻衣在这次的快递中还带上了一件东西，这一件就很容易理解了—— 《言灵周期表》。 薄薄的几张纸，上面书写着混血种社会目前已知的言灵的序列号，从1号的“皇帝”，到114号的“烛龙”。是不是完整的周期表不确定，因为楚子航对这些东西的了解完全是来自于酒德麻衣的讲述，但就算不完全，应该也差不了几个了。 不过有些言灵的功能尚未确定，所以没有正式的命名，只是记录了大概的作用效果。 在这张纸上，楚子航看到了自己的“君焰”位于89号。 上面一列同样位置的是77号“炽”，下面一列则是101号的“黑炎牢狱”—— 按照酒德麻衣在电话中的描述，不同言灵是有进阶可能的，在下一阶言灵的熟练度达到一定程度以后，理论上可以提升到上一阶，比如72号的“刹那”和84号的“时间零”，但这种进阶并非绝对。 而且，高阶言灵也不是一定就强于低阶言灵。 比如59号“镰鼬”进阶为71号“吸血镰”后，原有的探测能力会大幅减弱，转而变成纯粹的攻击性言灵，这两者之间孰强孰弱，主要是看使用者如何使用，如果本身就拥有足够的实力，那么在“镰鼬”的辅助下，有可能会发挥出双倍的战果，反之，则是“吸血镰”更胜一筹。 此外，觉醒的言灵序列号，和血统强度往往是成正比的。 也就是说，觉醒了89号言灵的楚子航，血统纯度正常来说是远远超过觉醒了51号言灵“钢骨”的童虎的。 也大概率超过了69号“冥照”的酒德麻衣。 不过若论功能性，有些低阶言灵其实还是很有想象空间的。 有了这张表，楚子航对龙类的认知清晰了不少。 在楚子航忙于用做任务的方式换取情报的同时，仕兰中学内又有另外一件事情开始热火朝天的进行起来—— 学校一年一度的新年晚会快要到了。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下旬。 按照惯例，仕兰中学将会在元旦前后，举行下一年的迎新晚会。 作为榕城公认排名第一的学校，仕兰中学一向号称德智体美全面发展，除了课程方面以外，对这些文艺性的活动相当重视。而且学生中家境优渥的很多，基本上每个年级都有好几个才艺过人的，再加上校内也开设了兴趣爱好班，所以每年的晚会都有声有色，甚至还会邀请学生家长、乃至教育部门的一些领导前来参观，很是隆重。 初中三年，楚子航每年都会上台，表演大提琴或者萨克斯。 这两种乐器是他在小学的时候开始学的，初一时就已经考取了十级证书，说得上是技艺纯熟。再加上出色的成绩，和继承自漂亮妈妈的美貌，楚子航从初中时期就是学校内的风云人物，他的节目也往往都是作为压轴出场。 当然了，三四个小时的晚会，也不可能只有一个节目。 而其他节目，大多都是由各个班级组织填报上去，然后经过排练和层层筛选，最后敲定下来。整个过程大约需要一个月，所以从每年的十一月开始，想要登台的学生们就开始积极准备了，学生会方面也开始筹备筛选节目和布置晚会现场的事情。 本来，这和楚子航没什么关系。 他从来不参与那些与别人合唱、或者表演小品之类的节目，因为自知不合群，而且演技不太行。 但…… 夏弥却忽然主动找到了他。 “你的意思是说，你想在今年的新年晚会上表演舞蹈，请我帮你伴奏？”楚子航微微蹙眉。 “嗯嗯，是这样的。” 夏弥连连点头：“我早就听班长他们说，你的大提琴拉的可好了，是每年新年晚会的保留节目……我也知道贸然提出这个要求可能有点过分，但我在榕城这边的确没有别的朋友，所以……” “徐菲菲、陆饶她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楚子航注意到了夏弥的用词。 他平时对夏弥的关注不算太多，但也知道这个女孩的交际能力不错，虽然是在开学以后才转学过来的，但是和班上不少女生都很熟络，通过那些女生帮忙联络到一两位会乐器的学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我和她们只是同学而已，关系没那么熟的，而且去找她们的话还需要在中间辗转几次才能联络到想找的人，太麻烦了……你今天下午放学后有时间吗？” “应该是有的，怎么了？” “那个……” 夏弥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想在练舞室当面演示一下我学过的舞蹈。如果你看过以后还是觉得我水平不行不够登台表演的话，那我就主动放弃好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楚子航也不好再继续推拒。 下午放学以后，他就跟着夏弥，来到了位于学校西侧的练舞室。 这里是一栋两层的小白楼，以前曾经被当作堆放各种体育器材的仓库，后来仕兰中学的舞蹈团成立，就腾出来变成了舞蹈团的活动场馆。到了地方以后，夏弥从衣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场馆的大门。 一片宽敞的空间在眼前呈现出来。 “团长她们今天好像都没来，感觉有点冷清哎……” 夏弥抿了抿嘴唇，往四周看了一圈，就回头对楚子航说道：“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去换一下衣服。” 第62章 丝路花雨 楚子航本来想说不用那么正式的。 毕竟这只是一次私下里的演练，观众也只有他一个人，只需要大概做几个动作，确认一下舞蹈风格就可以了。然后楚子航会根据夏弥擅长的舞蹈类别，决定该用什么样的音乐来搭配，或者直接演奏夏弥指定的曲子。 虽然口头上还没有答应帮忙，但既然来到了这间练舞室，楚子航其实已经打算答应了夏弥的请求。 看与不看，都区别不大。 但夏弥的动作却很快。 在说完那句话以后，这个女孩就转身向练舞室里侧的更衣间走去。 等了有几分钟的样子，更衣间的门再次打开。 夏弥穿着一身红色的绸衣重新出现在大厅内，朝着楚子航这边笑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用播报员一般字正腔圆的声调，开口说道：“咳咳……下面有请高一2班的夏弥同学，上台表演民族舞‘丝路花雨’。” 楚子航被这个女孩突如其来的搞怪弄得怔了一下，然后就为微微一笑，等待着夏弥的下一步动作。 夏弥很快就面容一肃，开始进入了表演状态。 这个女孩大概是真的在舞蹈上下过一番苦功。 舞蹈时做出的动作流畅自然，宛如行云流水，将柔软而纤细的身材曲线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在她手中，那两条青色的缎带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仿佛不再是一团布料，而是一把扇子或者长剑，随着女孩手臂伸展的动作起舞，极尽纤柔之美。 而当夏弥做出高抬腿和侧空翻的动作时，就更是矫健迅捷，好像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女将军一样，那张原本带着几分柔弱气质的精致面容上面，也平添了几分勃勃的英气。 楚子航有点怔神。 他也不知道，夏弥选择这支舞作为演示剧目，是否只是一个巧合。 但对于他来说…… 这支舞还有点别的意味。 ——那是苏小妍年轻的时候最擅长的舞剧。 十几年前，楚天骄和苏小妍正是因为这支“丝路花雨”相识，然后凭借自己那张花言巧语的嘴，把这位市舞蹈团的台柱子娶回了家，因此才有了楚子航的存在。虽然在结婚以后，苏小妍就已经不再登台演出，但楚子航还是能在家里的一些照片和录像带上，看到漂亮妈妈年轻时的风采。 不过那已经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苏小妍，每天都只是和她的那群一起从市舞蹈团出来的姐妹们一起逛街喝酒，偶尔会在电视上看看歌剧类的节目，但自己跳舞练习的事情，就从来没有过了， 所以楚子航对舞蹈并没有什么涉猎，也不太懂得该如何鉴赏这些东西。 唯一完整观看过的“丝路花雨”，还是在家里的录像带上。 按捺下心里那些翻腾起来的记忆，楚子航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舞台上的夏弥身上。 这时候，夏弥正在挥动着缎带单脚回旋，对着虚空作出了反弹琵琶的动作，好似敦煌壁画中的飞天。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楚子航下意识地想起了三国时期的文学家曹植写下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句诗放在此刻的夏弥身上，倒也是相当贴切。 而在旋转了十几圈后。 夏弥又忽然毫无挣扎地踮起脚尖，双手将绸衣的裙摆提了起来，将动作转变成了另外一种风格，竟是自然而然地从民族舞，切换到了现代风格的芭蕾舞剧，两种东西方的舞蹈艺术几乎无缝剪接。 如果是专业学过舞蹈的人，恐怕会对此感到惊讶。 因为一般的学员，把一种舞蹈形式练到精通，就已经非常困难了，需要长时间的摸索和努力，能够同时将东西方的两种舞蹈风格融于一身，无论用什么标准来评判，都已经算得上是舞蹈大师级别了，完全能够在国家级的大剧院登台演出。 但楚子航并不清楚这些关节。 只是…… 他对夏弥现在跳的舞蹈，同样很熟悉。 ——《天鹅湖》。 楚子航前几年去考大提琴证书的时候，就曾经演奏过这支剧目的其中一支舞曲，也就是由柴可夫斯基谱写的《四小天鹅舞曲》。在身穿东方风格的绸衣情况下跳出这支芭蕾舞的知名剧目，本该有点不协调，但因为夏弥的相貌太过出挑，所以看起来倒是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一曲舞罢，夏弥做了一个谢礼的动作，擦了一下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然后笑嘻嘻地看向楚子航：“怎么样，楚子航同学，这样的舞蹈水平，应该配得上你的伴奏吧？” “……很惊艳。” 楚子航如实说道。 他对舞蹈方面没什么涉猎，也不清楚该如何品鉴，只是单纯地作为一个观众，描述了一下看完整场舞蹈的第一印象。 “谢谢夸奖哦。” 夏弥好像对这个夸奖很受用，眉开眼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楚子航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你刚才跳的两种舞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如果是前一种的话，其实搭配琵琶的配乐才是最好的，但我不会那种乐器，大提琴勉强也可以，但契合度上总还是差了一点，可能不是那么协调。 如果是后一种芭蕾舞的话，那就比较简单了，直接用柴可夫斯基的《四小天鹅舞曲》就可以了，这支曲子我在考级的时候曾经练过，不需要太多练习就可以胜任。” “咦？” 夏弥眨了眨眼，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那你就是答应帮忙咯？” “是的。” 楚子航点了点头，开始很认真地帮夏弥敲定配乐的曲目，和合作表演的形式。而夏弥似乎对这些有点心不在焉，只是微微仰头看着楚子航的侧脸，等到他停下来的时候，才抿唇一笑：“对了，楚子航，可以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嗯？” 楚子航挑了挑眉。 夏弥又笑了一下，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往前凑近了一点：“我之前听舞蹈团的其他同学说，你妈妈当年也是练舞蹈的，而且还在市舞蹈团演出过，是这样吗？” 第63章 我嘴巴很严的 楚子航有点没想到夏弥会突然问起这方面的问题，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才点了点头：“是的。” 顿了一下，楚子航又补充了一句：“她当年最拿手的一支舞，其实就是你刚才跳的这支‘丝路花雨’。” “咦，真的吗？” 夏弥微微睁大眼睛：“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那阿姨一定是很漂亮的美人吧，也是，子航同学你的相貌这么帅气，父母的相貌肯定也都差不到哪里去。” “……” 楚子航对这句夸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说“谢谢”感觉不太对，只能沉默以对。 而夏弥却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开始歪了歪头，做出一副想要探知真相的模样：“别那么小气嘛，反正这里又没别人，说点私人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放心吧，我嘴巴很严的，绝对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到处八卦的。” 随着这句话，夏弥还用手在自己嘴巴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似乎是为了加强“嘴巴严实”的说服力。 楚子航表情平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商量演出的事情了，再这样耽误下去，可能天就要黑了。” “……要的要的，那还是先说正事吧。” 夏弥撇了撇嘴，然后迅速点了几下头，开始收敛心思，认真地和楚子航商量伴奏的事情。 然后还有排练的计划。 虽然楚子航的大提琴技艺不错，夏弥的舞蹈水平也同样出众，但是并不代表两人只要即兴发挥就能取得良好的演出效果。在真正登台之前，至少还需要排练几次，确定一下节目的细节问题。 但排练的时间和地点，有点不太好选择。 因为这间练舞室是属于整个舞蹈团的，其他团员也有到这里来练舞的需要，不可能专门给楚子航和夏弥使用。 “要不……去我家吧？” 夏弥突发奇想：“我家里的空间还是蛮大的，而且我爸爸平时工作比较繁忙，很多时候都是直接住在单位那边的宿舍，不会打扰到我们的。” “……”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看向夏弥那双目光清澈的眼睛，开口道：“正因为你父亲不在，所以如果我们两人去那家里排练的话，可能会引起一些同学的误会……” “那去你家？” 夏弥歪了歪头：“正好可以让你妈妈指点一下我们，毕竟她是舞蹈圈的前辈，而且还有过在大剧院登台演出的经历，肯定很……” “把时间放在中午怎么样？” 楚子航忽略了夏弥不着调的提议，再次开口说道：“每天中午吃饭前，舞蹈室应该都是没有人的，加上中午午休的时间大约有一个多小时，如果我们在那个时候借用舞蹈室来排练的话，可以避免和其他团员的冲突。 只是这样一来，中午午休的时间可能要削减很多，下午上课的时候容易犯困……” 楚子航自己是没什么问题的。 在龙族血脉的作用下，他的体质比普通人要强韧的多，不仅是身体素质方面，也包括了精神方面。每天只需要六个小时的睡眠，就足够补充白天活动所需的能量。最多两个小时，只不过是为了维持生物钟的稳定，毕竟高中生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上课，作息时间需要尽量规律。 但夏弥就不一样了。 这个女孩只是一个普通人…… “没关系的，我从小就没有午睡的习惯，中午就算不练舞，也是看书打发时间。” 夏弥表示没问题。 “好吧。” 排练的事情算是敲定下来了，接下来只需要按照计划执行就可以了。到时候发现了什么问题，再视情况查缺补漏也不迟。而且，现在的天色也已经不早了。 “呀，已经这么晚了。” 夏弥看了一眼练舞室旁边墙壁上的挂钟，轻呼了一声：“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一不小心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要么待会儿我请你吃个饭吧？” “不用了。” 楚子航摇头婉拒。 话都说到这份上，夏弥也就不再继续劝说。 两人并肩从练舞室出来以后，等夏弥锁好了房门，就沿着学校内的梧桐大道往校门外的方向走去。还是上次路过的那条路口，楚子航和夏弥道别，然后各自沿着一个方向继续回家。 一夜无话。 第二天，楚子航就从家里把大提琴带了过来。 等到中午放学，大部分学生都离开教室，去食堂吃饭了以后，他和夏弥才收拾了一下课本出了教学楼，往练舞室的方向走去。 排练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两人各自负责的部分都已经是技艺纯熟，要做的就是把节拍调节好，让双方的表演能够无缝串接起来。同时考虑到这场表演的主角是夏弥，所以楚子航也有意识地把自己往角落里靠了靠，让出了舞台最中央的位置， 前后练习了一个多小时，夏弥因为体力不支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 跳舞这种事情，其实也是一项体力活，并不比跑步之类的运动要轻松多少。尤其是在旋转、跳跃之类的动作比较多的时候，对体力的消耗更是相当剧烈。 楚子航见状，也停了下来，把大提琴放回了琴包里面：“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该去吃饭了，再过一会儿食堂可能就要关门了。” “好。” 在食堂用餐完毕后，两人就回到了教室内，在各自的座位上趴了一会儿，等待着下午上课。 这种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其他人的。 确切的说，楚子航也根本就没想要隐瞒。 毕竟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同学间的互相帮忙而已，何况夏弥还是个刚从外省过来的转学生。不过其他人显然并不那么想，尤其是高一2班的其他学生。在周五下午的体育课上，高个男生就趁着打篮球的时候，凑近到楚子航旁边，挤眉弄眼道： “子航，你和夏弥同学是不是最近走得很近？听说每天中午都在一起吃饭呢。” “嗯，最近在帮她一个忙。” 第64章 哥哥？ “只是帮忙吗？” 高个男生一脸促狭地碰了一下楚子航的肩膀：“我看还有点别的原因吧？也是，子航你这么一表人才，全校不知道有多少妹子喜欢你，遇到这种事情也很正常嘛。我觉得夏弥这个妹子真挺不错的，比学校里的大部分妹子都好看，而且性格也不错，难怪能让子航你青眼有加。 不过我可知道有好几个男生都在盯着夏弥，想要对她展开追求呢，子航你可要抓住机会啊。” “机会？” 楚子航皱了皱眉。 “不是，这种事情还用我说的那么明白吗？” 高个男生一边跑动，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你看，为什么夏弥不找别人帮忙，只找你帮忙，这摆明了就是对你有好感嘛，而且你一向都不怎么对女生加以颜色的，这段时间却经常和她一起吃饭，还帮她辅导功课……要说这里面没点事情，谁信啊？” “辅导功课的事情是张老师委托的，因为夏弥刚刚转学过来，还不熟悉仕兰中学的教材。 中午一起吃饭，是因为排练完节目以后就已经到了快一点钟，出去吃可能来不及，只能在食堂里面就近解决。 还有排练节目的事情，也是因为我们班上没有其他会乐器的人，与外班同学合作多有不便，都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楚子航依然面容平淡，把几项事情的缘由一一解释清楚后，就站在三分线外一个远距离跳投，轻松将篮球投入篮筐，然后转身往另外半场跑去。 高个男生也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嘀咕道：“子航，就算这些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你不会真的一点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吧？不管怎么说，夏弥这妹子也算是咱们班的班花了，要不是刚转学没多长时间，估计早就有人展开追求了。” 高个男生本来是想说“校花”的，但仕兰中学没有评判校花的传统，而且初中部那边还有几位有力的竞争对手，因此不太好单方面给出这样的评语。 “……” 楚子航没有答话，只是动作麻利地断下了对面队伍的篮球，然后最后一次带球过人、上篮。 刷—— 篮球入筐！ 随着这一记干脆利落的跳投，场边的分数牌也正式定格在50：22上面，比赛结束。 这是一场仕兰中学内部几个班级进行的友谊赛，并不正式。 但是因为有楚子航这位学校内的风云人物上场，再加上双方队伍里面有好几个仕兰中学校队的选手，所以对抗还算激烈，也吸引了不少校内的同学前来围观看热闹。在比赛结束的一刹那，篮球场外立刻响起了一阵欢呼喝彩的声音。 几个队员互相击掌庆贺。 楚子航象征性地和高个男生击了一下掌，然后就避开了正在拥抱庆祝的队友们，自己一个人默默地退到场边，拿起毛巾擦了把汗，随意向场外瞥了一眼。 篮球场边围观这次比赛的人不少，其中颇有一些熟悉的身影。 比如同在高一2班的徐菲菲，还有现在就读初三的柳淼淼，都是篮球场上的常客了，基本上每一次打篮球的时候，楚子航都能在围观人群中看到她们的身影。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不太常见的身影—— 夏弥。 这个女孩也站在人群中，正在卖力地鼓掌，在注意到楚子航的视线时，她还举起双手挥动了几下，和旁边的其他女生一起喊着他的名字。 “嘿，你看，说曹操曹操到，那妞儿一直在盯着你看哎？” 高个男生拿着两瓶水走过来，碰了一下楚子航的肩膀。 “哦，所以呢？” 楚子航接过矿泉水瓶喝了两口，很平淡地点了点头。 “……算了。” 高个男生有点无语地张了张嘴，终于不说话了。 接下来，楚子航回到体育馆的更衣室内冲洗了一下，换上了事先准备的干爽衣物，然后从体育馆里面重新出来的时候，篮球场边的围观者已经散去了不少。但仍然留着不少女生。 夏弥也依然留在场边，看到他的时候，就抬脚迎了上来，笑吟吟递过来一瓶运动饮料。 本来要往这边走的高个男生看到这一幕，直接掉转方向，好像没看到楚子航一样，快步朝着篮球场外侧走去。直到出了场地，才回头瞥了一眼，然后对楚子航比划了一下“加油”的手势。 “……” 楚子航从高个男生那边收回视线，然后对着夏弥递来的饮料摆了摆手。 “谢了，我现在不渴。” 夏弥笑容微微一滞，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只是一瓶饮料而已啦，这段时间你一直帮我排练节目的酬劳也还没结算呢，请一瓶水还这么客气干嘛，不给面子啊？” “……好吧。”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接过了饮料拿在手里，开始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回去吧，待会儿快要放学了。” 夏弥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又接着说道：“刚才在场上的表现很精彩呢，特别是最后那个过人的假动作，迷惑性很强，得有专业运动员的水准了吧。” “谢谢。” 楚子航先是道了声谢，然后看了这个女孩一眼：“你也懂篮球？” 他在学校里面和别人打球的时候，几乎都是收着打的，因为以混血种的身体素质，如果完全放开的话，恐怕一个灌篮都能直接把篮球框掰下来。为了不暴露这种血脉的秘密，楚子航只能尽量收着力，同时更多的进行一些技巧方面的训练，比如假动作之类的。 如果是高个男生等人看出来，不奇怪，毕竟后者也是校队的成员，不管技术如何，眼力总是有的。 但是由夏弥说出来，就有点令人吃惊了。 “也不算喜欢吧，但确实看过不少比赛。” 夏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爸爸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打过篮球，还曾经参加过北京市的运动会，拿到过国家二级运动员的证书。不过后来年纪大了，家里又有哥哥需要照顾，就渐渐不怎么打了。” “哥哥？” 第65章 彩排 这还是楚子航第一次听夏弥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 虽然已经当了一段时间同学，并且还一起吃过几次饭，但他对这个女生其实并没有什么了解，只知道她以前是在北大附中上的学，家住在北京西侧的石景山区，那一块似乎有个很大的首都炼钢厂，因为污染太严重，而且过几年北京要举办奥运会的缘故，正在往冀省搬迁…… 不过夏弥的父亲应该不是那家炼钢厂的员工，毕竟首钢的辐射范围只是北方那一片，应该不会把盘子摊到榕城这个位于南方的滨海城市来。但既然能从北京直接调到榕城来，恐怕也是国企或者事业单位出身，一般的民营企业也不会跨度那么大。 这些东西，都是能够自行推理出来的。 至于更多的，夏弥不说，楚子航也不会去主动探究。 “是啊，我有个哥哥。不过他是个痴呆儿。” 夏弥耸了耸肩，接着楚子航的话说了下去：“我们本来是双胞胎，哥哥比我早生6个小时，但因为我老不出来，把医生护士都急死了，就忘记照顾哥哥了。他呼吸不通，窒息了半个小时，所以就变成痴呆儿了…… 本来这次爸爸调动工作，是打算把哥哥也带过来的，但后来放弃了，由妈妈留在那边照顾他，然后我和爸爸每天晚上都会和他通一次话。 他从小就很黏我，虽然比我大一点，但总以为是我的弟弟，有时候听不到我的声音或者看不到我，就会乱发脾气……很麻烦。” “哦。” 楚子航看了夏弥一眼，想象了一下她所说的那种画面，有点摸不清这个女孩对她哥哥的态度究竟是讨厌还是别的什么。 但这样沉默着显然有点尴尬，所以楚子航很快就又回应了一句： “蛮好的。我有时候也想过如果有个弟弟妹妹会怎么样，可能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吧。” “咦，你家里没有别的孩子吗？”夏弥扭头问道。 楚子航干脆摇头：“没有。” 楚子航是独生子。 那个男人和苏小妍离婚很早，而“爸爸”鹿天铭向妈妈求婚的时候就曾经信誓旦旦保证过绝不再生孩子，要把楚子航当亲儿子养，所以除非他们再临时改变心意，否则楚子航应该是不会再有弟弟妹妹了。 当初那个男人还在的时候，曾经叮嘱过他，要他看好鹿天铭，不要让“爸爸”到外面去包养情人，再蹦出一个私生子和他争夺财产……楚子航其实对这种事情觉得无所谓，甚至觉得如果“爸爸”和妈妈再要一个孩子也不错，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性格，还有经历的事情，大概率是不会接手鹿天铭的企业的，与其到那时候纠结于接班人的问题，还不如再培养一个自己的孩子。 至于财产的继承问题，楚子航倒是并不很在乎。 他对物质生活的欲望很低，没什么特别的渴求，只要赚到的钱足够养活自己就行。假如没有遇到奥丁的事情，也许他会按部就班地读完中学、大学，在国外待过几年回来，视情况决定是遵从自己的兴趣去选择一门职业，还是回到家里继承家业，以“楚董”的身份在闽省的商业圈活动，但…… 在七月初的那个雨夜过去以后，这些就显然都不现实了。 不过这些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好在夏弥似乎也没多想。 “哦哦，我就说嘛，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兄弟姐妹，应该也都是很优秀的孩子，而且那些女生也一定会很热衷于谈论的……其实也蛮好的，是独生子的话，那么父母的关爱就是全部都给你一个人的，不会有人来分享。 像我小时候就不怎么受宠，爸爸妈妈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哥哥身上，连我的家长会都很少参加，也不会带我去游乐园，因为像哥哥那样的痴呆儿是不被允许进入游乐园的，甚至考试拿到100分，也不会得到夸奖……” “……” 楚子航很少会和同学讨论对方家庭情况的原因之一，就是总觉得如果知道了别人的这些信息，就有必要说出自己的信息来交换。但对于后者……楚子航有点抵触。 在夏弥的话说完以后，他先是思考了一下，才开口接道：“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在家里应该很受宠呢。” 夏弥歪了歪头：“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一种感觉。” 毕竟，像这样一脸笑容就像能沁出阳光似的女儿，任何一对父母都会以此为骄傲的。而且若是出身一般的家庭，也培养不出那一身精妙的舞蹈功底。 从篮球场到教学楼的路并不长，就算走得慢一点，四五分钟的时间也完全足够走到了。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回到了教学楼前。 “到了。” 关于家庭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楚子航和夏弥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巴，并排着上了楼，再一前一后回到教室内，就准备放学回家，迎接周末的到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过的风平浪静。 期间，楚子航又从酒德麻衣那里得到了两本书籍，和之前的《翠玉录》一起仔细研读了几遍，每一遍都有一些新的理解和领悟。不过在对炼金术没有直观认识的情况下，楚子航也没敢自己一个人胡乱尝试。 如果出问题的话，恐怕会很麻烦。 另一边。 他和夏弥又在练舞室排练了几次，很顺利地通过了学生会的初审，开始进入到新年晚会前的彩排阶段。 彩排的时间是周末，因为平时还需要上课。 周六这天早上。 楚子航和“爸爸”鹿天铭打了个招呼，一大清早就被司机老顺开车带到了学校，等穿过校园的梧桐大道，来到大礼堂附近的时候，就看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一些老师和学生正在礼堂门口进进出出，搬着音响之类的东西，还有几位师傅合力抬着一架钢琴，往大礼堂里面走去，旁边跟着几个男生拎着话筒一类的东西。 第66章 带我一个呗 人群中，楚子航看到了路明非的身影。 不过因为对方现在还有事情，他并没有过去打扰，只是站在一旁等待夏弥的到来。在这个过程中，那几个初中部的学生有眼见的看到了他，路明非也在微微一怔后，在大礼堂门口停了下来，然后提着东西往楚子航这边走了几步： “楚师兄？” 路明非先是试着打了个招呼，确认楚子航还记得他以后，才咧嘴笑了一下：“师兄你也来参加节目筛选？” “算是吧，要帮一个同学伴奏。” 楚子航随口回应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路明非手里提着的东西：“你们这是？” “哦，我们班的柳淼淼要在晚会上表演钢琴，我们几个男生过来帮忙提点东西……” 路明非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提着的东西，同时往楚子航背后的大提琴包上看了一眼，回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师兄你要等的同学，是妹子吗，也是高一的？” “是。” 楚子航如实回应。 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即耸了耸肩：“那怪不得了，不过还真没想到师兄你居然会帮助别人做这种事情，看来我们班上那几个女生是要失落了。” “……” 楚子航大概也能听出路明非这句玩笑话的意思，但感觉没有回应的必要，不过路明非也知道他的性格，所以很快就又接着说道：“那个，师兄待会儿表演完节目还有事情吗？没事的话，要不再一起去街机厅玩玩？ 我最近又好好练了一下霸王丸的连招，这次肯定能赢你的。” “这个……” 楚子航犹豫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你们是在讨论街机游戏吗，带我一个呗？” “诶？” 楚子航微微一怔，扭头向身后看去。 说话的是夏弥。 这个女孩已经来到了大礼堂前，穿着一身白色t恤搭配牛仔裤，很清爽的样子，手里则是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看样子是待会儿上台时的演出服。 路明非这时候已经睁大了眼睛，有点惊讶的看向夏弥：“美女你谁啊？” “什么美女，叫师姐！” 夏弥纠正了一下路明非的措辞，然后才笑嘻嘻地伸出右手，吐了吐舌头：“开个玩笑而已，我是楚子航的同班同学，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一点你们的对话，不是故意的哦。你应该是初中部的师弟吧，叫我夏弥就好。” “哦哦，原来是夏师姐，我是路明非。” 路明非伸出双手，好像面对领导接见似的，和夏弥虚握了一下手，然后又看了一眼楚子航，依稀猜到了什么：“楚师兄刚才说的那个要帮忙伴奏的同学，不会就是夏师姐你吧？” “咦，楚子航刚才已经告诉你了吗？” 夏弥的表情略微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最近这两个月才从外省转过来的新生，以前一直在北方生活，学过一点民族舞，想趁着在仕兰中学这边参加新年晚会的机会，多认识几个同学，所以才厚着脸皮找楚子航帮忙伴奏…… 其实按照正常来说，应该是我帮他伴舞才对。” 路明非连连摆手：“哪里哪里，师姐长得这么好看，本来就应该是舞台的焦点，额……我不是说师兄你不帅啊。” 在路明非和夏弥搭上话的时候，楚子航并没有插嘴。 他只是忽然意识到，夏弥的说话风格其实和路明非有点相似，都属于那种思维活跃的人，反而是他的思维方式向来都是一板一眼，无论对待什么事情都过于严肃认真，与前两者相比起来，反而有点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白裙的娃娃头女生忽然从大礼堂内探出半边身子来，大声喊道：“路明非！快点，就差你的那副话筒支架了！ 真是的，怎么干活儿干到一半忽然没人了……呀，楚子航师兄也在啊。” 最后一句话的声调比前一句低了八度。 在看到楚子航的时候，女生脸色一红，立刻恢复到了温文尔雅的淑女模样，配上那张清秀的脸蛋，好似一朵温室内长大的小白花。 楚子航往礼堂门口看了一眼，认出了说话的女生，就是高个男生之前心心念念的柳淼淼。 这个女生也是迎新晚会的常客，早早考取了钢琴十级，据说老师都是沪市那边的高校教授，每周末驱车半天往返于榕城和沪市，就为了学上一节钢琴课。不过楚子航对她更深一点的印象，是这个女生曾经在那个暴风雨夜到来前，提出过要顺路送他回家…… 如果当时自己答应这个女生，也许那个男人就不用驱车过来，也不会在高架路上遇到奥丁了吧？ 楚子航曾经这么想过。 不过终究只是假设，在事情已成定局的情况下，这些设想已经毫无意义。 而且就算真的可以奏效，也只不过是暂时的，只要那个男人当初放在后备箱里面的黑箱子还在，恐怕就不可能避免遭遇奥丁。 楚子航向柳淼淼点头致意了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柳淼淼的出现，结束了这场对话。 路明非有点讪讪的挠了挠头，向楚子航和夏弥挥了挥手，就快步跑进礼堂内帮忙去了。而楚子航和夏弥则是稍慢一步，等进去到了大礼堂内。 夏弥就先去更衣室换演出服，楚子航自己一个人在旁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记事本，边看边等。 记事本上是《翠玉录》的原文和注释，都是楚子航从古书上抄录下来的，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翻看几眼。不过这本关于炼金术的古籍实在深奥了一点，直到现在为止，楚子航依然没有整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也许是因为缺少参照物。 看来还需要再多做几次任务，从“鹭鸶”那里得到更多炼金术方面的书籍，相互印证，才可能得到更透彻的理解了。 十几分钟后。 换上一身演出服的夏弥回到了大礼堂内，在楚子航旁边坐下，等待着登台彩排。 第66章 我有一个朋友 彩排的过程很顺利。 楚子航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场合了，自然不可能怯场，而夏弥应该也不是第一次登台表演了，台风很稳，两人的配合甚至比之前在练舞室练习的时候还要出彩几分。唯一的遗憾就是现在只是彩排，所以现场并没有多少观众，一曲舞罢，只有台下由学生会干事们组成的“评委团”和负责组织晚会的老师在稀稀拉拉地鼓着掌。 其中掌声最响的居然是路明非。 “师兄，你和师姐的表演简直太棒了。” 下台以后，路明非贼头贼脑的凑了过来，毫无吝惜于溢美之词：“大提琴，民族舞，这不就是现在经常说的中西结合吗，而且搭配起来还一点没显得违和，刚才那几个学生会干事都看傻眼了……师姐你在做什么？” 楚子航顺着路明非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夏弥正在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面掏钱包。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夏弥停下动作： “哦，我还以为我之前雇你当水军了呢，看你吹捧得这么卖力，不给点辛苦费说不过去吧？” “……” 短暂的沉默。 路明非愣了两秒，才明白夏弥抛出的梗，立刻咧开嘴巴大笑起来。 楚子航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这时候，夏弥悄悄瞥了一眼几位老师所在的方向，往两人这边凑近过来了一点，小声说道：“待会儿应该没咱们什么事了吧，要不，咱们收拾一下东西，就直接该去游戏厅玩游戏吧？不然一会儿到了下午，游戏厅的人就该多起来了，可能还得排队。” “诶？” 这下子，连路明非也有点惊讶了：“原来师姐你刚才说要去街机厅玩，是认真的？ 不是，那地方其实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很乌烟瘴气的，乱七八糟的人太多了，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小混混出现，不太适合你这样家教严格的妹子去……” “你这师弟怎么这么说话，真是好生看不起人，我在北京上初中的时候，有和班上的男生一起去过游戏厅的，他们可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 夏弥轻拍了一下桌子，义愤填膺。 “那是他们让着你呢吧……” “总之我先去把演出服换了，待会儿等我出去一起去啊。” 夏弥已经抓起自己的外套，往更衣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 楚子航和夏弥还真的一起去了游戏厅。 还是上次路明非带路过来的那一间。 在等待着路明非去老板那里换游戏币的时候，夏弥目光往四周流连了一下，就盯着不远处一台正在打着拳皇的游戏机看了起来。楚子航顺着她的视线也向那边瞥了一眼，屏幕上赫然是草薙京和不知火舞对战的场面。 这两个人物，楚子航上次听路明非说过，还有点印象。 “走吧。” 路明非攥着一沓游戏币回来，就挥了挥手，带着楚子航和夏弥在角落里找了一台机器坐下。 “那个，谁先来？” 楚子航和夏弥互相看了一眼。 似乎是确认了楚子航没有出声的意思，夏弥自告奋勇：“我来吧，让路师弟你见识一下京城第一不知火舞的实力。” “哈？” 几句话间，双方就进入了选人界面。 夏弥果然选了一个不知火舞，而路明非则是按照自己的习惯选了草薙京，两人很快就操控着游戏机的按钮，开始见招拆招。楚子航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心里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 夏弥的连招风格，似乎和刚才那台游戏机前的不知火舞玩家有点像…… 可能这个人物的主流操作就是这样的？ 楚子航没有玩过不知火舞，所以不太清楚其中的门道，也就站在旁边观棋不语。 路明非在第一场的时候故意托大，先让了夏弥半管血，然后才开始发力，结果在夏弥还有四分之一血的时候，被这个女孩一扇子刮掉最后一丝血皮达成反杀。于是从第二场开始，路明非就认真起来，以三比二拿下了胜利。 “呼——” 看着屏幕上的k.o出现，路明非松了口气，开口安慰夏弥道：“其实师姐你已经打的很厉害了，就差在微操上，战术意识还是很好的。” “哦。” 夏弥点了点头，起身给楚子航让出位置：“楚子航你先来吧，我太久时间没玩了，先看你们打会儿找找感觉。” 这种说辞更像是在客套。 其实按照楚子航和路明非最开始的看法，夏弥所说的“带我一个”就是在开玩笑，能真正用不知火舞和路明非打一场，已经有点出乎两人的意料，至于能不能真的找到“感觉”、找到了以后又会不会再继续玩，就没那么重要了。 屏幕上的小人儿再次打了起来。 似乎是难得有机会在妹子面前展现自己的强项，路明非今天的表现有点出乎意料的强，和楚子航的战绩也变成了拉锯战，每一场比赛都打的好像职业赛一样。 夏弥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你们经常一起到游戏厅来玩吗？” 楚子航摇了摇头。 旁边的路明非则是一边看着屏幕，一边飞快地开口回了一句：“没有，这是第二次，以前我和楚师兄接触不多的。” “原来是这样啊……” 夏弥点了点头，似乎想了想，才又接着问道：“这种游戏是必须得有两个人才能玩的吗？” “那倒不是，也有些是有剧情模式，可以一个人玩的。师姐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哥哥，他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挺无聊的。要是这种游戏机不贵的话，说不定我可以买一台回去给他玩，免得他待在家里太无聊，又乱砸东西。” “嗯？” 楚子航心念一动。 夏弥家里的情况，路明非不知道，但他是听这个女孩亲口说过的。她口中的“哥哥”是一位智力残缺人士，所以并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上学，但是游戏机的操作也并不复杂，只需要懂得上下左右和两三个技能键的按法，就可以顺利上手，连七八岁的孩子都能学会。 不过……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楚子航忽然想起来，自己其实也有一个智力存在缺陷的“朋友”。 第68章 PSP 没错，就是北京地铁站下方的那头穴居龙。 后者似乎是被它“姐姐”圈养在那里的，但并没有限制它在小范围内的正常活动，甚至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在那处远离人烟的地方接上了电源，可以看电视。既然电视能够正常差点播放，那么游戏机应该也一样。唯一有点麻烦的，就是怎么把这个大东西带到地铁站内。 路明非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从夏弥这里得到这样的回答： “不是，师姐你你哥哥多大了，怎么还待在家里啃老……” 话说到一半，路明非也意识到自己的用词有些不妥，连忙又补充道：“不过就算要买，也用不着买这样一台游戏机回去啊，这东西又不好放，在家里太占地方了……有一台nds就够了，或者psp，不过那个是今年才出的新款，国内估计买不到。” “psp？” 楚子航和夏弥不约而同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就是……” 路明非挠了挠头，思索着该怎么向他们解释：“日本的那个索尼公司你们知道吧，他们推出了一款掌上游戏机，简称就是psp，上面能玩很多单机游戏，像《最终幻想》什么的，如果安上模拟器的话，也可以玩拳皇和侍魂2……” 听着路明非的描述，楚子航大概脑补了一下。 感觉……不太行。 如果是他自己玩的话当然没问题，但以北京地铁站那头龙的体形，决定它根本玩不了psp那样巴掌大的屏幕。换算过来，就相当于是人类在手表上玩游戏一样，虽然那头龙能够用爪子做出吃薯片这样精细的动作，但是如果玩psp的话，就相当于两只爪子同时四五枚薯片，而且还要连续吃上好几分钟……操作难度太大。 比起享受乐趣，更像是一种折磨。 所以，楚子航在思忖了一下后，就从心里否决了这个念头，打算下次再有机会去北京的时候，就近找一家街机厅买一台游戏机带到地铁站去。实在不行拆成零件，等到了地方再重新拼装起来也问题不大。 但夏弥是要给自己哥哥买，用psp的话倒是刚好合适。 “那倒也不是，我哥哥一向和这种精密的机器八字不合，如果真从国外买一件psp回来，说不定没两天就被他摔坏了，还是等有机会的时候买一台游戏机吧，反正也就是占一个角落而已。” 听到夏弥的话，楚子航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差不多到了中午的时候，几个人就结束了游戏，出门找了家快餐店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就各回各家。 …… 游戏厅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 随着新年晚会的临近，气温一天天日渐转凉，学生们的穿着也开始变得日益臃肿起来。 楚子航和夏弥的节目已经排练了好几次，基本上已经配合默契，继续提升的空间已然不大。 排练之余，也免不了谈论一些与表演无关的话题。 大部分时间都是夏弥在说，楚子航只有在被明确询问的时候，才会大概说上几句。 如果只听透露出来的情报，那么楚子航的家庭无疑是小说和电视剧中才能看到的那种模范家庭—— 父亲有钱多金，母亲漂亮美貌，一家三口每周都会有一天聚餐活动的时间，用来看电影或者去游乐园，再顺便讨论一下楚子航的学习问题。反而是夏弥的家庭，听起来比楚子航更像是“重组家庭”，忙碌的父母，智力缺陷的哥哥，没事的时候只能自己一个人玩……没有因为无人管束而成为问题少女，已经是自控力比较强的体现了。 “反正这样的生活，像你这样的富家少爷肯定是没有体验过的了。” 夏弥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这样说着。 楚子航其实能够体会。 在家庭和睦的表面下，他所过的生活，其实和夏弥描述的差不了多少。但这种话题一旦深入，就免不了要牵扯到楚天骄的事情，对此，楚子航近乎本能的不想多说。 “对了，楚子航你平时都看些什么电影？” “科幻片，喜剧，还有动画电影。” 楚子航如实回应道。 “这样啊……” 夏弥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说起来，我这次请你帮了这么大的忙，还没有向你支付报酬呢，不如等晚会结束以后，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听说圣诞节的时候有一批新电影上映，应该会有好看的吧？” 楚子航想了想：“可以。” 夏弥本来还想再和楚子航讨论一下看什么电影的问题，但楚子航并不想在这种问题上耽误时间，按照他个人的看法，其实就算是等当天晚上的时候，去电影院门口随机买一张票都是一样的，他一向对这种娱乐活动并不挑剔。不过既然夏弥这么兴冲冲地说了，楚子航也不好太过扫兴，只能随口应付了几句，表示由夏弥自己决定就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十二月的最后一周已经近在眼前。 每年的新年晚会，都是仕兰中学最重要的活动之一，而对于楚子航来说，同样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因为他的独奏算是晚会上的一项保留节目，哪怕没有收到学校的邀请，鹿天铭和苏小妍也都会尽量出习惯观看。 等到演出结束，再和楚子航一起在舞台上拍几张合影，放在影集内当做留念。 这件事情，和每周日全家一起出行聚餐一样，都已经形成了惯例。 不过今年的情况略有不同。 因为楚子航不是像往年一样以独奏的形式登场，而是与夏弥合作表演节目，在得知这一情况的时候，鹿天铭委婉地向楚子航询问了好几次夏弥的情况，就连一向迷迷糊糊的漂亮妈妈，也难得对这件事情表示了关心。 这些询问，都被楚子航搪塞了过去。 他并不觉得自己和一个女生同台演出，蕴含着什么特别的意义，虽然的确是第一次。 只是既然当初已经答应下来，就自然需要用最认真的态度，把演出完美地呈现出来。 终于等到12月23号的周五这天，仕兰中学筹备已久的新年晚会如期开幕。 第69章 这位同学是？ 这天下午，学校提前放了半天假，由学生会带着各班学生，紧锣密鼓地布置会场。花篮、灯笼、气球墙、红地毯……弄得相当隆重。 从三四点钟开始，就陆续有接到了校方邀请的学生家长，和市教育局、文化部门的领导或者领导秘书陆续前来，为了停放这些“大人物”的豪车，学校甚至把操场腾了出来，当作临时的停车场。 这一幕无疑很热闹。 就像在怪猎世界每次退治古龙成功后，调查团都会召开酒会欢庆一样，但楚子航每次看到这样的景象时，都会不自觉地想起初中时学的一篇散文上的一句话——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这句话出自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初中时期的老师曾经对此做过大段的赏析，当时楚子航还只能隐约捕捉到其中的含义，等到“五年前”的那场车祸发生以后，他才真正理解了那位作家在写下这句话时的心境。不管周围的气氛如何热烈，他的心里都没有任何触动，仿佛与周围的盛景格格不入。 “在想什么呢？” 夏弥从后面走了出来，拍了一下楚子航的右侧肩膀，然后从他的左侧走到与他并排的位置，从礼堂侧面的小楼上方，遥望着操场那边熙熙攘攘的人群。 其实新年晚会，也不光是让领导和家长们与子女同乐的时刻，同样是大人们产生交际的场合。尤其是仕兰中学这样的贵族学校，能够准时前来参加晚会的家长往往都是市内有点地位的人，趁这个机会互相寒暄一下，套套近乎，对彼此都有好处。有时候甚至还可以趁着这几个小时的时间，谈成一单生意。 在一片五颜六色的豪车中，楚子航看到了自家那辆奔驰s500的身影。 鹿天铭和苏小妍从后车厢出来，正在和旁边的另外一对夫妻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站在礼堂门口的楚子航。 ——就算注意到了，以普通人的目力，也很难在相隔这么远的情况下准确地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没什么。” 楚子航把视线收了回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夏弥：“你已经换好服装了？” “嗯，也化好妆了，正要出来催你呢。” 夏弥点头。 这个女孩的相貌本来就很好看，但是今天晚上化完妆后，却显得格外美。淡红色的眼线和口红，再配上一身大红色的绸衣，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一样，哪怕仅仅是站在礼堂前，都引来了周围一道道目光的注目礼。 楚子航也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来：“走吧。” 他也需要更换演出服。 不过并不复杂，仅仅是在外面套上一层西装而已，和往年他表演独奏的时候差不多。 等换完衣服出来，鹿天铭和苏小妍也来到了礼堂内，和另外几个大人一起向家长坐席区走去。半路上，夫妻俩目光四处梭巡，很快就注意到了刚从舞台侧面的更衣室内绕出来的楚子航和夏弥。 “子航！” 鹿天铭和旁边的人打了个招呼，就带着苏小妍往楚子航这边走了过来。 “爸爸，妈妈。” 楚子航朝着自家父母点头致意了一下。 “状态不错，看起来很精神。” 鹿天铭夸赞了几句楚子航后，就把视线挪到了旁边的夏弥身上：“还不知道这位同学是？” “叔叔阿姨好。” 夏弥抬手挥了挥，露出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我是子航的同班同学夏弥，以前学过一点舞蹈，所以这次邀请子航同学一起表演一场节目，叔叔阿姨不会介意吧？” “哪里哪里，一看你这模样气质，就是名师高徒。以前是跟着哪位老师学的？” 因为苏小妍的关系，鹿天铭对舞蹈这一行当也还是略懂一点的，有时候鹿氏企业举办店庆活动还会邀请市舞蹈团前来搭台表演，所以这时候习惯性地多问了一句。 不过夏弥并不是在闽省学的舞，所以这时候莞尔一笑，轻声说道：“叔叔可能误会了，其实我以前是在北京那边上的学，前几个月才刚刚转学过来，也是在那边学的舞蹈，跟着一位姓魏的老师。不是很有名气，您可能没听过。” “你是北京人？” 鹿天铭有点意外：“父母也是做生意的？” “不，只是普通的国企员工。” 眼看着鹿天铭开始询问起夏弥的家庭情况，旁边的苏小妍拽了拽他的胳膊，面露微笑：“老鹿，人家小姑娘是子航的同学，又不是你的那些合作伙伴，第一次见面别老问东问西的。你看子航都没说话呢。” “……” 被提到名字的楚子航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夏弥的脸色：“爸爸，妈妈，我和夏弥同学只是普通同学，而且待会儿还需要上台表演，可能得去后台提前练习一下，所以……” “是是，还是子航知道关心人家。” 苏小妍接上楚子航的话茬，往观众席上看了一眼：“小弥，我这样叫你可以吧？你父母这次也过来观看演出吗？” “当然可以，您是长辈，叫我小夏或者小弥都可以的。” 夏弥先是笑嘻嘻地回应了一句苏小妍的问题，然后摇了摇头：“没有，我爸爸今天单位有点事情，可能来不了。我之前听子航说过，阿姨您以前也是练过舞蹈的，是这样吗，那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想向您讨教一下呢？” “子航还跟你说这个呢？嗨，什么讨教，那都是我年轻时候的事情了，现在已经很多年没有练习过了，比不上你们这年轻人。”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苏小妍对自己年轻时在舞蹈团担任台柱子的经历显然还是很自豪的，谦虚了几句后，才想起了正事：“晚会一会儿就要开幕了，我和老鹿先回去坐着了，你们去准备吧。晚上温度有点低，你身上穿的演出服这么单薄，可要注意保暖啊。” 说这话的时候，苏小妍还在悄悄向楚子航递着眼色。 “？” 第70章 已经不在了 楚子航皱了皱眉，并没有看懂苏小妍想要表达的意思。 苏小妍抿了一下唇，似乎对自家儿子的不开窍有点无奈，干脆就直接说了：“我是想说，子航你待会儿照顾人家小姑娘一下，你一个男子汉不怕冷，就把自己的外套让给小弥嘛，再喝点姜茶暖暖身子……车上有，待会儿我跟老顺说一声，让他拿过来就行。” “……知道了。” 楚子航点了点头。 鹿天铭和苏小妍又说了几句，就转身回去观众席坐着了。 直到这时候，夏弥才扭过头来，抿唇一笑：“子航，你父母还挺温柔的嘛，我还以为和你一样不怎么说话呢……对了，你爸爸的名字里有个‘鹿’字吗，我刚才听你妈妈叫他老鹿？” 当然不可能有人叫“楚鹿”这么奇怪的名字，但是这个问题，又的确涉及到了自己的身世，楚子航一时间有点犹豫该怎么回应，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摇头： “他是我的继父，叫鹿天铭，我的姓氏是跟随生父的。” “咦？” 夏弥微微睁大眼睛，好像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似的，有点迟疑地张了张嘴：“那你父亲他……” “开车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已经不在了。” 楚子航轻描淡写。 如果是不知道内情的人，恐怕还真的以为，楚天骄只是单纯遭遇了一场车祸而意外去世。而夏弥则是愣了一下后，紧接着就低头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回事……” 楚子航摇了摇头：“没什么，反正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这句话不算假话。 事实上，在楚子航的认知中，这件事情还真的是“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了。 从2005年的7月到现在，再把中间前往怪猎世界的五年算上，就是五年半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虽然不会让楚子航忘却，但是已经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每次想起都会引起情绪剧烈起伏了。反正目标已经定下，需要做的就是努力抵达，哀伤懊悔都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关于楚天骄的话题，让两人身边的气氛变得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都没人开口说话。 过了有十几秒钟的样子，夏弥才重新抬起头来，扬起了一副欢笑的表情：“好啦，先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今天可是迎接新年的晚会呢，咱们还是先回化妆室那边再练习一会儿吧。阿姨说的没错，穿着演出服站在这里还真的有点冷呢。” “好。” 楚子航看着夏弥抱起双肩的动作，点了点头，然后和她一起转身往后台的方向走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从舞台侧面消失以后。 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中的高挑身影，才从礼堂的阶梯座位最上方，靠近角落的位置显现了出来，目光从楚子航和夏弥刚刚离开的方向挪开，扫过了坐在家长席位区的鹿天铭夫妇，又看向了初中部的某个方位。 “没想到这所中学的新年晚会还办理得蛮隆重的，这间屋子里面的人，恐怕已经聚集了整个榕城商界的半壁江山了吧。” “确切的说是整个闽省。” 耳麦另一侧的人纠正了她的错误。 “嘛，区别不大。” 高挑女人眼神依然停留在初中部的方向，漫不经心地说道：“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就像是路明非的家长，每天比他父母还要操心他的事情，连这种场合都要按时出席，还不如干脆把事情告诉楚子航，让他来负责盯着路明非呢，那样还省事一点。” “那不可能。” 薯片第一时间将这个提议否决：“与路明非有关的事情是最高级的绝密，在被卡塞尔学院的人找过来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他的安全，避免被任何人觉察到他的真实身份，包括他自己。这一点是老板亲自指示过的，作为执行人员，我们只需要听从就好了。” 酒德麻衣撇了撇嘴：“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顿了顿，她才又开口问道：“江北古墓的事情，还没有调查出结果吗，那个将石板砸碎的人，到底是不是楚子航暗中联络的同伴？” “从那座县城内的监控摄像、当天往返于榕城和江北的列车及公交车次、还有猎人网上获取的信息来看，那个人完全没有留下存在的痕迹，就像是一个幽灵。不过，老板好像知道她的身份。” “是谁？” “就是楚子航身边的那个女孩。” “？” 听到薯片的回答后，酒德麻衣微微睁大眼睛：“那个叫夏弥的女孩？可我完全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混血种的气息……如果那个女孩也是混血种的话，那她的言灵又是什么，能够在不依靠炸药的情况下将大片的碎石和石板打穿，是‘不朽’还是‘青铜御座’？” “这一点老板没说，但他叮嘱我们，不要随意靠近那个女孩。她的目的和我们并不冲突，只需要顺其自然就好了，必要的话甚至可以借助她来探究楚子航的秘密。” “楚子航的秘密……连老板也不知道？” “是的。” 说话间，会场内忽然安静下来，几个领导模样的人依次走到台前说了几句，然后就由担任这次晚会主持人的一对男女高中生登上舞台，对着话筒说了几句迎新致辞后，新年晚会正式开始。 酒德麻衣暂时中断的通话，双手抱在胸前依靠着礼堂角落的墙壁，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合唱、相声、小品、魔术…… 虽然是一场由一群中学学生组织的晚会，但水准并不低。 毕竟这批学生里面，有不少人的父母都是电视台、日报社等媒体工作人员的人，市舞蹈团、省歌唱团团员的子女不在少数，无论是耳濡目染，还是通过各种方式提供帮忙和教导，都足够让这场晚会展现出来的水准，远远超过一般的中学。 而在长达三个小时的表演和抽奖致辞环节过后，最后一个作为压轴出场的节目，就是楚子航和夏弥合作的“丝路花雨”。 第71章 自古红蓝出cp 随着两个主持人下台，礼堂内的灯光黯淡下来。 两束明亮的灯柱打向舞台中央。 在万众瞩目的所在处，穿着浅蓝色西装的黑发少年微微闭着双眼，拉起大提琴，而旁边的红衣少女则是在舒缓柔和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看起来颇有几分金童玉女的感觉。 刚开始，会场内还有一些骚动，男生在交头接耳地询问“那个红衣服的女生是谁，为什么以前没有见过”，女生们则是在议论“为什么楚子航没有站在舞台中央，而是作为伴奏出场，是不是受到了打压”，甚至还有点义愤填膺地想要抗议一下楚子航所受的不公正待遇的打算。 但是随着表演的进行，所有人渐渐都沉浸在悠扬的乐曲和曼妙的舞姿中，整个会场渐渐变得鸦雀无声。 “自古红蓝出cp啊……” 坐在初中部区域的某位路姓男生小声嘀咕了一句。 说话的是路明非。 并不是每个人都懂得这个梗的含义，但并不妨碍旁边几个男女生在听到路明非的评论后，产生了相同的想法。 看到以现在这种姿态站在舞台上的夏弥和楚子航，他们甚至生出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能够配得上这对男女的，恐怕也只有同在舞台上的对方了。 随着楚子航最后一个悠长的尾音收住，夏弥也同时结束了舞步。 整个礼堂内安静了片刻，然后才开始出现了雷鸣般的掌声。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随着两位主持人重新上台，所有演员也都陆续回到台上，开始向观众谢幕。几位校领导带着市里的领导上台合影，接着是演员们的家长上台和自己的子女合影。而和台上的这批学生毫无关系的吃瓜观众们，则是陆续从礼堂的两侧散场。 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鹿天铭和苏小妍的身影。 “小弥也一起来吧？” 夏弥本来已经准备离开舞台，被苏小妍中途叫住：“子航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同台表演节目呢，正好你们的演出服现在还没有换下，就一起过来合影吧。” “可以吗？” 夏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可以。” 苏小妍拉着夏弥的手掌，把她带回到舞台中央，和楚子航站在一处，然后苏小妍自己则是与鹿天铭一左一右站在了两侧：“可惜你的父母没来，要不然大家一起照一张合影，也算是中学阶段一次难得的回忆了。” 咔嚓—— 照相机的灯光闪烁了几次过后，几个人才让开了舞台中央的位置。 “子航和小弥都还没有吃饭吧，要不一起出去吃点儿？” “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只是到学校旁边吃个便饭而已，正好你们今天晚上也很辛苦。” 在夫妻俩热情的邀请下，夏弥悄悄看了一眼楚子航的脸色，还是很坚决地推辞掉了，然后向鹿天铭和苏小妍欠身致歉过后，又向楚子航挥了挥手，就转身回往后台去更换衣服。 直到这时候，鹿天铭夫妇才有点小遗憾地招呼着楚子航一起回去吃饭。 十几分钟后。 一家三口坐在了校外的高档餐厅内等餐的时候，鹿天铭和苏小妍才互相看了一眼，由前者轻咳了一声，开口道： “子航啊，我和你妈妈刚才一直在观众席上看着，这个叫夏弥的女孩挺不错的，身段气质有你妈妈年轻时的风采，如果有想法的话，可以试着去争取一下。” “？” “学习虽然重要，但生活中除了事业，爱情也同样不可或缺。只要把握好度，我和你妈妈对这种事情并不反对。” “……你们可能是误会了。” 楚子航嘴角略微抽动了一下，有点无奈地解释道。 这个解释显然并没有说服鹿天铭和苏小妍，但夫妻俩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起筷子，招呼着楚子航吃饭。 直到晚上回去的时候。 夏弥才在qq上给楚子航打来了消息，说是选好了明天要去的电影院。楚子航回了一个“好的”，就放下手机，在脑海中再次回忆了一遍那个暴风雨夜的事情后，才洗漱了一下回到卧室，上床休息。 第二天是周六，12月24号。 圣诞节的前一天。 楚子航对这个来自西方的节日其实没什么感觉。 但并不妨碍榕城的许多大商场和个体店铺，都会在这一天张灯结彩，将缠满了彩灯的圣诞树放在自己的店门前。而且仕兰中学也有不少学生，会很认真地过这个节日，据说还有提前一天给关系亲近的朋友送苹果的传统，可以保护对方平平安安。不过在楚子航看来，这个“传统”应该只是被国内的商家炒作出来的。 毕竟，英语中的苹果写作“apple”，和“平安”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时间，楚子航提前五分钟来到了位于榕城市中心的商业街附近，在一处丁字路口站了一会儿，就听到背后有人轻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然后就见夏弥小跑着穿过马路，来到了这边。 和前几天相比，这个女孩身上的衣着也变得厚实了许多。 上半身是米白色的立领毛衣，外面罩着一件大风衣，下半身则是浅灰色的休闲裤和一双鹿皮短靴。把年轻少女正在发育中的身段衬托的很好。 夏弥手里还捧着两杯豆浆，将其中一杯顺手向楚子航手中递了过来，同时有点疑惑地往他身上看了一眼：“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谢谢。” 楚子航先是道了声谢，接过女孩递过来的杯子，然后摇了摇头：“不冷。” 得益于被龙血改善过的体质，他的抗寒能力和身体素质一样都大大超出了普通人，哪怕是穿着一身夏装站站在这里，也不会感觉到太多冷意，更不用说秋装了。 不过夏弥也只是随口一说，话音出口后，就对着微微冻红的手心哈了口气，然后跺了跺脚，似乎是用这个动作驱逐了一下寒意，接着就朝着楚子航扬了扬下巴：“走吧，电影院在这边。” 第72章 高额悬赏 夏弥挑选的电影，是一部爱尔兰的音乐电影，片名叫《once》。 听片名就很小众。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在楚子航和夏弥放映厅内的时候，偌大的放映厅内居然只有寥寥两三个人，几乎和包场差不多了。等坐到了座位上以后，夏弥才扭头看了过来：“要吃爆米花吗，我刚才看到外面好像有卖的？” “不用了。” 楚子航顿了顿，又说道：“如果你想吃的话，也可以买一份。” 楚子航向来没有在影院内吃喝的习惯，因为觉得那样太不礼貌。 夏弥也在犹豫了一下后，点了点头：“那好吧，反正听说这部电影也不是那种爆米花大片……” “哦。” 空气安静了下来。 随着放映厅内的灯光关闭，一束光从最后方的投影机上打了出来，荧幕上开始出现了画面。楚子航和夏弥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并排坐在放映厅的第四排，听着电影中的台词渐渐响起。 正如夏弥说的那样，这部电影的气氛并不热烈，甚至有点沉闷。 讲述了一个流浪歌手和他移民自波兰的女朋友的故事，女方已经结婚了有了家庭，她能对歌手好的方式只是弹琴为他伴奏，竭尽全力为他奔走找赞助帮他出唱片，后来歌手终于红了去了伦敦，他能为女孩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买一台她渴望已久的钢琴送给她。 歌手背着吉他去了机场，女孩开心地弹奏钢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丈夫亲吻她的额头，若有若无的感情无疾而终…… 等到快要谢幕时的音乐响起，楚子航才注意到，刚才那寥寥几个观众已经走光了。 放映厅内的只剩下了他和夏弥。 女孩身体依靠着座椅的后背，微微闭着眼睛，屏幕上投来的光影在她白皙的面庞上变化，好像是已经睡着了。 楚子航本来打算叫醒夏弥的，但动作做到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因为睡着的夏弥看起来太过安静美好，就像是童话中的睡美人一样，又像是出自雕塑家手下完美无瑕的作品，晶莹白皙的皮肤好像在发光，让人不忍心打破这份宁静。 谢幕的音乐声终于响起。 直到演员表出完，屏幕上的最后光影黯淡下来，夏弥才像是忽然惊醒了过来，有点迷糊地睁开眼睛：“呀，电影已经演完了吗？” “嗯。” 楚子航点头。 夏弥揉了揉略显惺忪的睡眼，视线从屏幕上挪到了楚子航的脸上，四目相对，有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脸色微红：“抱歉抱歉，居然在看到一半的时候睡着了……” “这种事情并不需要道歉，而且这部电影的确沉闷了一些，中途睡着是很正常的事情。” 楚子航很认真地回应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来：“电影已经散场，我们也该出去了。” 看完电影，时间也到了傍晚，两人在商业街就近找了个餐厅吃了点东西。 不过这一次就不是夏弥请客了。 之前看电影，是夏弥为了偿还协助演出的人情，楚子航作为被邀请的一方也算是看得心安理得。但现在人情已经还完，所以在饭后结账的时候，楚子航很自然地选择了aa。看到楚子航的举动，夏弥有点无奈地抚额：“反正电影票我都买了，吃个饭这种小事情就不用这样计较了好吗……喏，送你个东西。” 在楚子航的注视下，就看到夏弥从自己的提包里取出了一个包装精密的苹果，从桌子上往前推了过来： “你知道今天是‘平安夜’吗，这种的节日的苹果可不是普通的苹果，而是平安果，代表着平平安安的意思哦……” “……” 看着夏弥一脸笑意盈盈的表情，楚子航没有煞风景地说出“平安果只是商家促销的手段”这种话，而是道了声谢，把苹果接了过来。 从饭馆内出来，两人沿着商业街走了一段，就在路口道别。 …… 随着圣诞节过去，2005年的最后一周转眼逝去，仕兰中学的学员们开始掰着手指计算放寒假的日子。按照惯例，学校的寒假一般都是从过年前一周左右开始，持续到正月十五以后。不过在放假之前，还需要再来一次期末考试。 为了能够安心过个好年，大家多少还是愿意趁着这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努努力的。 不过等考试的日子真正快要到来的时候，学生们的注意点就逐渐从考试本身上面，转移到了放假以后要去哪里玩上面。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足够支持一次长途旅行了，甚至是出国。 ——仕兰中学的很多学生都已经办理了护照。 夏弥也询问了一下楚子航的打算，按照这个女孩自己的说法，她是要跟着父亲回一趟北京老家的，毕竟家里的母亲和弟弟，还有其他亲戚都在那边。不过楚子航还没有想好要做什么，也许是继续和酒德麻衣做几次交易，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和“卡塞尔学院”有关的资料。 “要不，你到北京来玩几天，我帮你当向导？”夏弥提议道。 “……再说吧。” 楚子航打算再考虑考虑。 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接到了一通来自童虎的电话。 “你是说，猎人网上出现了一个酬金为五百万美元的高额悬赏？” 这种事情很不寻常。 一般来说，猎人网上的委托分为两种，一种是常规形式的，也就是委托人发布任务，想要接取的猎人发送自己的简历，等委托人挑选出自己满意的人选后将任务派发下去，就算是确定雇佣关系了；而另外一种比较少见的，是悬赏。 这种委托是整个网站的注册用户都能看到的，而且不需要接取，任何人只需要达成委托的条件，都可以向悬赏人兑换酬金。有时候委托条件并不唯一，还可以有多个猎人同时达成。 “我问了几个以前认识的猎人朋友，听他们说，这次的悬赏是由俄国方面的一个组织发起的，表面上看是针对外蒙的一处古村落遗迹进行探索，寻找其中散落的文物，但实际上是和龙类有关的……据说那里埋葬着一位有爵位的龙类。” 童虎在电话中是这么说的。 第73章 白灵山 “爵位……” 楚子航心念一动。 他现在对龙类也算是有一些了解了，这些生物其实也是有阶级之分的——抛开早已经死去的零代种不谈，现存的龙类中，级别最高的就是四大君王，也就是四位初代种，往下则是他们的仆从。而只有三代种以上的龙类，才有着“爵位”的说法，据说这些家伙都是龙类这一群体内的亲王，拥有着“茧化”的能力。 这样的存在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对于混血种来说算是一桩大事件了。 “这次悬赏的持续时间是多久？” “从现在开始的一个月内。” 童虎回应道。 “一个月……” 楚子航在心里默算了一下。 差不多还有一周左右，仕兰中学就要进行期末考试了，之后就放开始寒假，期间有一天是回到学校领成绩单的日子，但可以让别人代劳。所以他完全可以趁着这次寒假，尝试着执行一下这次悬赏。 反正悬赏不同于委托，没有一对一接取的环节，也就不存在契约一说。只有在达成悬赏条件的时候，才需要和悬赏发起人取得联络，而如果完成者不想把得到的东西交出去，也完全可以无视掉悬赏人的存在。 自由度很高。 很适合楚子航。 他对五百万美元的兴趣不大，但是对那头龙类很有兴趣，想要借此了解到更多关于龙类的秘密，顺便看看能不能让村雨内蕴含的力量进一步觉醒。唯一的麻烦就是路途太远了…… 楚子航收敛心思，向话筒那头询问了一下：“你怎么打算？” 以他对这位修车铺老板的了解，对方打来这通电话，恐怕不是无的放矢。 童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如果你要去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我曾经去过一次外蒙，对那里的情况还算有些了解……如果你没兴趣的话，那就算了。” “明白了。” 楚子航没有太多犹豫，就直接答应了下来，并把出发的时间定在了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二天。 等挂断电话以后，他又略微思忖了一下，拨通了酒德麻衣的电话。 他现在毕竟加入了对方的组织，虽然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但这次可能要出去一段较长的时间，还是有必要向对方说一下的。 “你要去外蒙？” 酒德麻衣显然有点意外：“原来如此，是因为猎人网上的那个悬赏啊……那就去吧，反正只是一个寒假而已，组织这边应该也没什么事情，有我和薯片在，足够处理了。” “谢谢。” 出行计划敲定下来以后，楚子航开始琢磨着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搪塞自家父母。毕竟这种行动一旦开始就不是三两天能够结束的话，如果中途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他甚至都未必能赶在过年前回来，针对这一点，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 另一边。 榕城市中心的寰宇大酒店顶层套房内，酒德麻衣放下了手机，皱着眉头看向坐在窗前的薯片。后者这时候正穿着一身宽松的浴袍，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上的股票交易图，如果不站在身后看到那些惊人的数字，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女人，随手一动鼠标，就能影响到数千万美元的资金流动。 “楚子航要去白灵山。” 酒德麻衣开口说道，言简意赅。 薯片反应迟钝了几秒钟，才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白灵山？是最近出现在猎人网上的那个地方？” “不仅是猎人网。” 酒德麻衣耸了耸肩：“三代种的苏醒对于混血种社会来说是个大事件，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盯上了外蒙那片地方，就连秘党也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卡塞尔学院的执行部很可能也会出现在白灵山。” 薯片沉默了一下：“我记得楚子航上次问过你，卡塞尔学院的情况来着？” “嗯，但我只透露了很少一部分情报，甚至都没告诉他卡塞尔学院和秘党的关系。” 酒德麻衣回应道：“不知道楚子航是从哪里得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名字，但他似乎对后者很感兴趣。我很好奇如果卡塞尔的执行部见到了楚子航，会做何感想。按照那群家伙的血统评级，楚子航很可能会被评为超a或者s吧？” “s……” 薯片笑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卡塞尔学院的上一个s级，应该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吧，那些家伙还对外宣称他是吞枪自杀的……见鬼，哪个s级混血种会做出这么可笑的举动，也真亏卡塞尔的那群学生居然会相信。” 顿了顿，薯片又看向酒德麻衣：“这次行动，你也一起过去吧。路明非这边有我和三无盯着，不会有什么问题，而楚子航如果完全脱离我们的视线，风险就太大了。尤其是在卡塞尔的人可能出现的情况下。 再者说…… 这可能也是一个机会。 我们一直不知道他那异乎寻常的言灵操控能力从而何来，能做到的极限在哪里，或许这一次，就可以看出来了。” 酒德麻衣点了点头，双手将头发拢起： “明白了，我会尽快着手准备这次行动所需的东西的。” …… 楚子航自然并不知道酒德麻衣和薯片的计划。 随着几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仕兰中学的期末考试也终于如期到来。 和期中考试相比，这次考试就显得正式多了，整个高中部重新编排了考场，以各个年级为单位，把所有班级的学生打散，再分到不同的考场去考试，目的是为了防止同学同学之间互相作弊的行为。 有点巧合的是，楚子航居然又一次和夏弥分到了同一个考场，而且，居然还是邻桌。 从概率学的角度上来说，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几乎为零。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考虑几率的问题就毫无意义了。看着正在笑眯眯挥着手的夏弥，楚子航点头致意了一下，就收回视线，开始整理自己的文具，准备迎接考试。 说点事情 昨天收到编辑通知，说试水晋级失败，之后可能不会再有推荐了。 这本书其实已经是第二次试水失败了，在十万字前的时候已经上过一次推荐，因为数据只有同期的一半，被淘汰掉，之后熬了两周才等来第二次试水的机会，然后又失败了，这一次的成绩更差，大概只有同期表现优秀书籍的三分之一或者更少。 可能确实写的不太行，再加上以楚子航为主角的龙族同人太小众，然后为了能写一部分夏弥转学的剧情，又特意选择了高一开学最为切入点，前期大量剧情都是日常琐碎，等进入卡塞尔可能都是上百章以后的事情了，节奏上出了很大问题。 说下大概思路，设定上楚子航肯定是要提前入学的，但最早也是在高二时期，也就是先通过外蒙任务，遇到还是“高卢总督”的猎人凯撒，以及卡塞尔执行部派出来调查三代种苏醒事件的叶胜等人，被卡塞尔注意到，之后施耐德来到中国约楚子航见面，从高二开学进入预科班，一年后与凯撒同批入学。 再之后，楚子航在大一寒假前后去日本调查村雨的来源，和源氏兄妹相遇并发现日本海龙王胚胎的线索报告日本分部，回国过年后接到特殊任务前往三峡调查龙王苏醒事宜，取得康斯坦丁骨殖瓶带回卡塞尔，获得校长接见并取得进入冰窖资格。楚天骄遗物中的书签实际上是卡塞尔的白卡，楚子航潜入冰窖查询底层数据库，寻找eva底层数据库中的楚天骄相关记录，同时夏弥，酒德麻衣，帕西，还有觉醒了记忆的老唐进入冰窖抢夺康斯坦丁的龙骨，楚子航认出夏弥并配合夏弥把龙骨抢走，夏弥通过吸收康斯坦丁的力量觉醒为半完全体龙王，不需要再吞噬芬里厄。 前中期的大概主线就是这样。 至于奥丁，设定上是人类的混血君王，在远古时代怂恿四大君王和黑王开战，并在黑王死后吞噬了水王的力量，所以能力和水关系很大，同时因为黑王的诅咒无法离开尼伯龙根，只能寻找替身。 但写到现在，发现节奏的问题确实很大，剧情推进过于缓慢，书评区近期的声音也都是“跟风”，“不好看”，“言情剧情太多”。 暂时先停更两天整理了一下思路吧。 如果实在调整不过来的话，会点下完本，这样投资的朋友们应该可以把之前投的书币收回去。 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