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废物大小姐后被团宠了》 第1章 穿成废物大小姐 苏闻歌在一片窒息中醒来,睁开眼便对上一张无比丑陋的脸,同时听到“嗤”的一声。 胸前的衣裳被粗暴扯开。 男人狞笑一声,“你最好老实一点,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苏闻歌想也不想地一拳打了过去! 男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击中眼眶,一头栽到床下。 “哎哟!” 男人从地上爬起,顶着一只乌眼青瞪着她,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娘的,敢打我?老子就喜欢你这种烈性的!” 说罢,一个饿虎扑食又扑了过来! 苏闻歌直接抬起一脚踹了过去,正中目标。 男人嗷地叫了一嗓子,捂着裆部栽了下去,额头撞在床边,霎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苏闻歌整理好衣襟,翻身下床,踢了一脚男人,确定他昏死过去,这才转头打量周围。 这里的布置古色生香,而男人身穿一身长衫,头戴玉冠。 苏闻歌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这是……穿越了?! 她带着两个徒弟为了一个实验废寝忘食,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好不容易出了结果,实验室忽然爆炸,她都没来得及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忽然,苏闻歌脑中一片刺痛,一些记忆片段浮现在脑海中。 她看地上男人的眼神犹如在看死人。 原身与她同名,乃是云城刺绣世家苏家的嫡女,其父苏和患病,卧床不起,家中诸事皆由姨娘元氏操持。 家中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元氏想了个法子,哄骗善良懦弱的原身,给许了一门婚事。 今日本是定亲的大日子,却不料这狂徒趁大喜之日府中疏于防范,将人掳在此处欲成就好事。 岂料,原身抵死不从,这畜生下手也没个轻重,竟直接将人给掐死了。 而这畜生就是原身妹妹苏怜儿的表哥。 这事情可就有趣了。 苏闻歌上前,重重踢了他一脚,正要说话,忽觉嗓子一阵刺痛,竟发不出声音,怕是方才被这畜生掐伤了喉咙。 她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微微叹息。 若是她研制的医学空间还在就好了,里面有许多她研制出来的极品良药,莫说这小小的嗓子痛,便是濒死之人,只要一颗药丸下去,也可药到病除。 不过是一念闪过,谁料下一刻,手中忽然出现一个药瓶。 空间跟来了! 苏闻歌心中一喜,忙倒出一粒药吃下去,喉咙里火燎般的痛楚顿时消失,就连身上的隐隐作痛都尽数没了。 “唔……”地上的秦寿生幽幽醒来。 苏闻歌心随意动,白色药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粒黑色药丸,她指尖微弹,轻而易举地送到秦寿生口中。 待那厮彻底转醒过来,一望见苏闻歌便破口大骂:“小贱人,敢对我动手,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苏闻歌冷笑:“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命吧。” 秦寿生愣住:“你什么意思?” 苏闻歌勾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轻描淡写道:“刚才我给你吃了一颗毒药,待会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不老实,就等着毒发身亡吧!” 秦寿生很是不屑,还要咒骂,忽感心脏刺痛,好像一万根针刺入心口,不由捂着心口蹲了下去,张大嘴巴,却喊不出声音。 他面色惨白,满是惊恐:“你当真……给我下了毒?” “现在可以回答问题了吗?”苏闻歌冷冷道。 秦寿生惊恐点头。 “谁让你来的?” “我……我自己来的,我垂涎于你的美貌,所以……” “看来你是不想要你这条小命了,那你就等着在此处毒发身亡吧!” 说罢,起身便走。 “别走,我说,我都说!”秦寿生这才慌了,忙扑过去抓她的裙角。 苏闻歌厌恶的一脚将他踢开,看着他在地上打了个滚。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你记住,事不过三。” 秦寿生这回是真的怕了,匍匐在地上一叠声道:“是苏怜儿,她给我开了后门,让我进来,还告诉我此处僻静,可成就好事……” 他声音渐低,似是感觉到阵阵冷意。 “继续说。”苏闻歌重新坐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苏怜儿说,要我毁你清白,她带人来捉奸,好让你嫁不成……” 苏闻歌冷冷一笑。 苏怜儿的心思她已经猜得七七八八,元氏定下这门婚事本就没安好心,传闻那云城首富家的裴大公子貌丑狰狞,常年病弱,没多少日子好活,嫁了怕是要守活寡。云城的富家贵女没有人愿意与他结亲,这才有了苏闻歌的这场婚事。 嫁给一个将死之人也就罢了,还要让原身在订亲当日失身,苏怜儿这心思着实歹毒! 秦寿生往前爬了两步,苦苦哀求:“我都说了,你快给我解药。” 苏闻歌似笑非笑瞥去一眼:“急什么,我还有点事情要你帮忙。” “只要给我解药,让我做什么都行!” “一会儿苏怜儿来了,你便知晓。”苏闻歌冷冷丢下一句话,身法利落地从窗户翻了出去。 几乎是她前脚刚走,苏怜儿便带着一群丫鬟气势汹汹地来了。 “姐姐失踪多时,就只剩下这间屋子没有查过,你们快进去看看。”苏怜儿站在门口,抑制不住双手的颤抖。 苏闻歌的丑事只要被丫鬟们看到,定会被宣扬出去,届时婚事不成,成婚人选必然换人…… 丫鬟们推门而入,尖叫声顿时响了起来。 “姐姐!莫非是姐姐出了什么事情?!”苏怜儿嘴角微微上扬,面上担忧,飞快地跟着跑了进去。 进去便看到一男子衣衫不整坐在床边,她忙用帕子捂住眼睛,只以为苏闻歌无脸见人躲在他身后,一句话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 “姐姐,你怎能做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众丫鬟都还没说话,苏怜儿“姐姐你好糊涂”“我们苏家的脸可往哪放”这样的话一叠声地冒了出来。 谁料,门外忽然有一人缓缓渡步而来。 “妹妹,你在说什么呢?” 苏怜儿猛地回头,只见来人容颜秀丽,衣衫整齐,正是本该在屋内跟秦寿生苟合的苏闻歌。 苏怜儿满脸不敢置信:“你,你怎么在这儿?!” 第2章 未婚夫 苏闻歌声音清丽婉转,却又透着几分意味深长:“妹妹认为我应该在哪?房中?” “你不是和他私会……”苏怜儿的话说到一半脸色巨变。 “你怎知道我和他私会?说话可要讲究证据,平白毁我清誉,我是要到衙门去告你的!”苏闻歌一改往日善良软弱,眉宇间竟存了几分冷意。 苏怜儿心中大惊,轻声解释,“我找遍了府中,却未曾看到姐姐,还以为姐姐在此处,又看到男子,一时失言……” 苏闻歌并未追究,话锋一转,冷笑道:“我也好奇这男子是谁,如何进入戒备森严的府中,怕是有内奸,待我问出此人是谁,定将其拿下扭送官府。” 此时,秦寿生穿好衣裳走出来,一对上苏闻歌的目光就瑟缩着躲开。 苏闻歌惊讶捂嘴,“哎呀,怜儿,这不是你表哥吗?” 苏怜儿强作镇定:“表哥,你莫不是迷路了?怎会跑到这儿来,前面宾客都已经来了,你还不过去?” 她朝秦寿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离开,可秦寿生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去,竟好像没看见一般! “表哥?” 苏怜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闻歌问道:“秦寿生,你是怎么进到这府中来的?” 她的目光清凌凌的,仿佛直达秦寿生心底,让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半晌,秦寿生一咬牙扑到苏怜儿脚边,“表妹!你可要救我啊!” 苏怜儿拎着裙摆往后躲,却被他抱着大腿,怎么也挣脱不开:“你放开我!” 秦寿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表妹,是你让我来的,如今你可不能过河拆桥,你赶紧去给我说说情啊!” 众人的目光陡然变得怪异起来。 “你别胡说!” 苏闻歌趁机逼问:“你方才说是她让你来府中,她让你来做什么?” “她……她让我来……说有好事……”秦寿生一咬牙将两人之间的勾当全说出来了,“她让我毁了你的清白,好让你嫁不成!” “你这是诬陷!” 苏怜儿气急败坏的打他,秦寿生自然要躲,拉拉扯扯之间,只听“啪嗒”一声,自他身上掉下来一块玉佩。 苏怜儿大惊失色。 苏闻歌抢在她前面迅速捡了起来,将上面的灰尘擦去,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玉佩上花纹极简,清楚的刻了一个“怜”字。 “咦,这不是妹妹的随身玉佩吗?” 众人目瞪口呆,这玉佩苏怜儿佩戴了十多年,如今出现在一个男子身上,其中缘由叫人不得不多想。 苏闻歌把玩着手中玉佩,“妹妹不妨说说这玉佩为何在他身上?” 苏怜儿后背渗出冷汗,厉声道:“天底下这样的玉佩多了去了,谁都可以在上面刻字,如何就说是我的了?!” “那妹妹的玉佩何在?” “自然,自然是在房中,我今日出来的急,未曾将其带出来。” 苏闻歌将手中玉佩翻了个,露出缺了的一角,啧了一声:“十岁那年,妹妹的玉佩磕碰出残缺,父亲当时说给你重新打造一个,你却不肯,说这是父亲的一番心意……” 苏怜儿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用来讨好父亲的小心机今日竟成了她无法否认的铁证! 她嘴巴张了又合,急得额头都冒出汗水,终于灵光一闪,指着秦寿生怒骂:“你到底是何时偷走了我的玉佩?!” 秦寿生目瞪口呆:“分明是你把玉佩给了我,说只要事成,就跟我永结同好……” “闭嘴!你偷了我的东西,还想诬陷我,其心可诛,来人,把他带下去!” 说罢,指挥两个五大三粗的丫鬟把秦寿生扯了下去,只剩下一句话消散在风里:“苏怜儿,你过河拆桥……” “咳咳……”苏怜儿镇定下来,强自解释道,“他常与别人赌钱,此前还来找我借过银子,却被我拒绝,想必就是那时起了贪欲,偷了我的玉佩。” 苏闻歌似笑非笑:“那妹妹可要注意了,日后莫与此人走的太近。” 苏怜儿干笑一声:“姐姐教训的是。” 苏闻歌不再说话,反正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跟她们这两个母女慢慢磨。 “发生了何事,缘何吵吵闹闹?” 院外忽然响起一声问询,苏闻歌闻声看去,便见一众人走了进来。 当先一老妇人身着锦袍,面容苍老却眼神睿智深沉,举手投足间尽显尊贵,不是别人,正是苏闻歌要嫁过去的裴家的裴老夫人。 一美艳妇人站在她身侧,便是苏怜儿的娘,元氏。 而在两人身后,却有一男子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此人坐在轮椅上,头戴玉冠,身着月白色长袍。刀刻般的五官线条流畅,俊朗非凡,但偏偏脸颊上有一道伤疤,从眼角直贯到嘴角,显得狰狞可怖。 他的眼神,平静中暗藏锋芒,配上这道伤疤,更让人觉得此人阴森深沉,叫人把他的丰神俊朗都给忽略了。 苏闻歌心下明了,这应该就是自己那位未婚夫,裴家大公子裴风来了。 元氏远远瞧见苏怜儿神情,心知不妙,竟将裴老夫人抛在身后,快步走进院中怒声质问:“闻歌,今日是你定亲之日,你却不在房中梳妆,独自一人跑出来作何?莫非你不想要这门婚事了?” 苏闻歌似笑非笑:“姨娘,这件事我还要问问您,今日府中守卫怎这般松散,竟让一外男来到了后院?” 元氏心下一跳,斥道:“胡说,后院怎会有外男!” 苏闻歌看向苏怜儿,“那就要问妹妹了。” 苏怜儿生怕叫老夫人知道了原委,坏了在她心底的印象,忙扯了扯元氏,“好了,娘,不过就是一小贼而已,已经让人带下去了。” 元氏还心存疑惑,可苏闻歌已经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了。 苏闻歌转头,盈盈一拜:“闻歌见过裴老夫人,今日家中进了贼人,惊扰了老夫人,闻歌在此向您赔罪,还望老夫人莫要计较。” 裴老夫人见她行为举止大方有礼,便心生喜爱,“是个懂事的丫头。” “愿裴老夫人福泽绵长,长命百岁。” 一句话哄的裴老夫人眉开眼笑,“你倒是会说话,过来到我跟前来,叫我好好看看。” 苏闻歌含笑起身,朝她走去。 这一幕叫苏怜儿心中愤恨不已,凭什么,凭什么她苏闻歌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抢她的风头?! 苏怜儿眼睛一眯,自心底升起一条毒计,在苏闻歌路过时,不着痕迹地伸出腿,这一下若是绊结实了……定叫她颜面全无! 第3章 我嫁 但苏闻歌却早已不是原主那个废物大小姐,相反,她在现代的时候,可是从小就练功夫的。 为了不暴露身份,苏闻歌当即趁势摔倒,却在摔倒之时扯了一把苏怜儿,将她当了垫背,而且还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冷不丁地给了苏怜儿一拳。 砰! 两人齐刷刷地跌倒在地。 苏闻歌没什么大碍,苏怜儿被她压在地上,肚子上还被结结实实凑了一拳,她疼的五脏六腑都几乎错了位,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忽然,听得裴风来一声嗤笑:“两位小姐何故行此大礼?” 苏怜儿这才缓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推开苏闻歌,下意识扯住什么东西就想站起来。 只听“嗤”的一声! 她手中一空,再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苏怜儿望着手中的半截布料,目瞪口呆。 再抬头看,便对上了裴老夫人怒意冲冲的脸。 裴老夫人竟被拽她的一个趔趄,还扯坏了衣服! 院子里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老夫人今日穿了一件深红色的百锦玉袍,此时下摆被苏怜儿扯掉了,露出了贴身穿着白色布料的腿以及脚上的那双绣花鞋。 如此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她此生都未曾经历过! 苏怜儿趴在地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根本就不敢站起来面对裴老夫人的怒火。 倒是元氏最先反应过来,忙将苏怜儿扶起来,硬着头皮道:“老夫人莫怪,怜儿不是故意的!” 裴老夫人脸色阴沉,声音冷硬:“这就是你们苏府的教养,老身真是受教了。” 元氏干巴巴地解释:“老夫人,这,这件事也不能怪怜儿……” 苏怜儿也连忙伸手一指苏闻歌,“这都要怪她!要不是她扯我,我便不会摔倒,更不会扯坏了老夫人的衣裳!” 元氏反应过来,也连忙帮腔斥责:“就是,歌儿,你怎能如此对待你妹妹?”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还坐在地上的苏闻歌。 一直没说话的裴风来也淡淡朝她递过来一个眼神,声音凉凉:“苏大小姐还不起来吗?莫非是地上有什么宝贝不成?” 苏闻歌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目光一抬,便与那双深邃淡漠的眸子对上。 她眸光流转,清澈明亮,丝毫不显怯意。 这一对视,在众人眼中,便颇有几分意味。 尤其是看在苏怜儿眼中,叫她恨得牙痒痒。 苏怜儿急忙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姐姐,你为何害我?” 苏闻歌漠然地看向她:“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为何伸脚绊我?” “我没有!”苏怜儿仗着方才无人看到,睁着眼睛说瞎话。 元氏更是帮着女儿说话:“歌儿,你父亲曾经教导你,做人要诚实,你不能随口胡说,如此诬陷你妹妹!” 苏怜儿委屈地扑到娘亲怀里:“我看就是姐姐故意为之,你不想嫁直说便是!”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元氏装模作样地训斥,“这话从何说起,可不能胡说。” 苏怜儿嘤嘤哭泣,“娘亲……我并未说谎,是姐姐自己不愿意嫁,先是离开半日,后又陷害于我,无非就是想要推掉婚事……” “你妹妹说的可是真的?”元氏看向苏闻歌,厉声质问。 苏闻歌眯了眯眼,好整以暇地看着母女俩演戏。 苏怜儿言之凿凿:“是真的,昨日姐姐就与我说不愿嫁人,更不愿嫁给裴大公子,我当时百般劝解,姐姐方才松口,可谁知今日……” 元氏看了一眼脸色已经极为难看的裴老夫人,厉声道:“歌儿,你若是不愿意,为何不与我明说?” “姐姐不敢……”苏怜儿抽泣着说,“姐姐昨日甚至还说,想让我替她嫁呢……“ “荒唐!”元氏轻斥一声,又犹疑地看了一眼苏闻歌,“你若是真不愿意,我也不能勉强你,可两家结亲一事已经人尽皆知,此时悔婚,传扬出去怕是要坏了两家的名声。” 苏怜儿抹了眼泪,一脸大义,“若姐姐实在不愿,那为了两家的名声,我愿意代替姐姐。” 母女俩三言两语就将结亲的人选给换了。 只可惜,裴家人不是傻子,裴老夫人更不愿配合她们这出戏。 “若是不愿,这门婚事就算了,我裴家也不是非你苏家女儿不可!” 元氏有些慌了,连忙道歉,“老夫人,此话便有些严重了,是孩子们不懂事,您莫要动怒。歌儿不愿,我再想想办法……” 苏闻歌忽然开口:“谁说我不愿嫁了?” “可是你昨日……” “不嫁是你说的,我可从未说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怜儿有种一切脱离掌控的感觉。 苏闻歌冷眸看她,眼底翻涌着暗沉,却是语出惊人:“我——嫁。” 院子里一时无声。 谁都知道,裴家虽是云城首富,但裴风来并不是裴家亲生子,而且他脸上有残,相貌丑陋,且身体病弱,但凡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是万万不肯跟裴风来结亲的。 刚刚苏闻歌说什么,她嫁? 苏闻歌上前一步:“方才闹剧让老夫人见笑了,闻歌在此处先给老夫人陪个不是。” 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立刻尖声接话:“苏大小姐,你可知道老夫人身上的料子乃是当世仅有,上头的刺绣更是经过几十个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你苏家纵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你轻飘飘的一句道歉便算是了事?” 苏闻歌徐徐道:“那我若是能修补好呢?” “大话说多了可是要闪舌头的!”嬷嬷讥笑道,“这衣衫想要修补,便只能用金针双飞绣,这门绣法的确是你们苏家的独门手艺,可我却不曾听说你父亲有传授给你。”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 嬷嬷这话并非夸张,这布料是由他国进献的天山蚕丝织就而成,这天山蚕丝极为难得,历经数十年,方才能织出一匹布料,其珍贵程度,万金难求。 织造时更要小心谨慎,否则稍有不慎,便会损坏,所有人的努力就将付诸东流,想要织成需耗费无数人的心血。 而众所周知,苏闻歌乃是苏家的废物大小姐,其父从未教过她刺绣…… 第4章 我能补 堂堂大小姐却还不如二小姐的名声远扬。 若是苏怜儿说出这话,众人还能信上几分,可换做苏闻歌…… 苏怜儿适时火上浇油:“姐姐,嬷嬷说得对,父亲从未传授过你,你又何苦在这里说大话,颠倒黑白呢……” 一时间,众人看她的眼中是清一色的鄙夷和厌恶。 谁料苏闻歌却轻轻一笑。 她本就长的好看,这一笑便叫众人晃了眼。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浮起怀疑之色。 裴风来看着她的眼底有一抹兴味。 裴老夫人沉吟道:“你当真能修补?” 苏闻歌颔首:“能。” “好,若你当真能修补好,老身做主,用裴家传家宝传世金针作为聘礼,迎娶你过门。” 闻言,苏怜儿猛地抬起头来。 这传世金针乃是裴家独有,传闻这套金针乃是开国先祖所赐,极为珍贵,裴家从不肯轻易拿出来…… 众人也都震惊地看着裴老夫人,这传家宝代代相传,多少年来从没有被作为聘礼的先例。 嬷嬷忙上前阻拦:“老夫人万万不可,那金针乃是裴家的宝贝!” 裴老夫人却心意已决:“不必说了,如果苏大小姐真能修补好,凭她高超的绣艺,当做聘礼也未尝不可。” 众人瞠目结舌,奈何裴老夫人向来说一不二。 苏闻歌浅浅一笑:“多谢老夫人。” 嬷嬷仍旧没有好脸色:“大小姐还是把衣裳修补好再谢吧。” 那边,苏怜儿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手中的帕子差点没被她撕扯成两半。 苏闻歌看了个正着:“好妹妹,你这是什么表情?莫不是羡慕姐姐了?” 苏怜儿勉强一笑:“我当然是……为姐姐感到高兴的。” “可是我看你像……嫉妒。” 苏怜儿脸颊一抽,感觉到众人怪异的目光,急忙咬牙辩解:“我没有这个意思,姐姐千万不要误会我。” “没有自然最好。”苏闻歌忽而朝她走了过去。 刚才摔的那一下可不轻,苏怜儿这会儿还觉的小腹处隐隐作痛:“姐姐,你,你要做什么?” 苏闻歌抬手帮她整理乱了的发髻:“妹妹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打理自己,多叫人笑话。” 苏怜儿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了。 这还不是拜她所赐!要不是被她连累摔了个屁墩儿,她也不会如此狼狈! 苏怜儿不想再继续丢人现眼,忙想告辞,苏闻歌却一把拉住了她,慢悠悠道:“妹妹,你还不能走。” 苏怜儿不禁怒瞪她:“为何?” 苏闻歌摊开手中的半只袖子:“这上面花纹乃是用金线绣成,若要修补,自然也要用金线,但金线较粗,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分线。” “你什么意思?” 不会要她帮忙吧? “不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苏闻歌悠然一笑。 苏怜儿咬牙:“姐姐,你莫不是故意为难我,这里这么多人,谁不能帮你?为何偏偏是我?” “妹妹莫不是忘了,咱们苏家的分线之法可不是谁都会的。” 苏怜儿自然是不愿意的,她凭什么帮她? 谁料苏闻歌很快叹了口气:“你若不愿意就算了,虽然是给老夫人缝补衣裳,但你不情愿我也不能勉强。” 裴老夫人淡淡瞥了一眼苏怜儿。 苏怜儿连忙改口:“我……为了老夫人,我自然是愿意的。” 她心里都恨得滴血,面上还不能表露出半点不情愿,一时间脸上表情似怒非怒,扭曲的十分精彩好看。 苏闻歌满意一笑:“还请老夫人移步正厅。” 一行人带着猜疑和期待往正厅走去。 苏怜儿跟在后面咬牙切齿。 元氏柔声劝道:“莫气,一会儿分线是由你来,想让她出丑岂不是轻而易举?” 苏怜儿眼睛一亮,心中升起一条恶毒计策:“娘说的对!” 金线珍贵,自然不是谁能都碰的,于是便由苏怜儿这个二小姐亲自去取。 等众人回到正厅,她也捧线回来了。 “老夫人,您看看。” 成缕金丝盘踞在托盘上,金光闪烁,彰显贵气。 裴老夫人微微颔首。 苏怜儿转头看向裴风来,面上浮上两抹嫣红,正要也请他看一看,却见裴风来只目光定定地盯着苏闻歌,全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苏怜儿心中妒火中烧。 贱人贱人贱人! 苏闻歌这个贱人,一定要让她好看! 嬷嬷伺候老夫人换衣,交给苏闻歌时低声道:“苏大小姐,这件衣裳属无价之宝,只能补一次,你可要注意了。” 言下之意,若是修坏了,就没有补救的机会了,到时候,等待苏闻歌的就是全价赔偿。 只怕要苏家赔个倾家荡产! 面对众人质疑和幸灾乐祸的目光,苏闻歌面不改色:“嬷嬷请放心,我既然说了,就一定做到。” 说罢,抬步进了厢房。 苏怜儿紧随其后,进去之前,元氏佯装嘱咐她,扫了一眼金线。 “放心。”苏怜儿狞笑低声,“一定让她当众出丑,到时我再出手,让裴老夫人刮目相看。” 元氏满意一笑:“去吧。” 众人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 时间缓缓流逝,众人心中原本就微妙浅薄的期待逐渐消弭,就连裴老夫人都脸色越来越沉。 裴风来倒是淡定,目光时不时地看向门口,脸上仍然带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味。 终于,门开了。 众人攸的转头看过去。 所有人都想知道,她到底修补好没? 苏闻歌站在门口,阳光洒在她的面容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光线下,她眉目宛然,熠熠生辉。 苏闻歌慢条斯理地踱步而出,至院中站定,在众人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抖落开手中的衣袍。 原本断裂的地方修复的完好如初! 这件衣袍本就花纹繁琐复杂,此刻,两只袖子上都有缕缕金光闪过。 为了看起来和谐,她把另外一只袖子也给填了花样,这样非但看不出瑕疵,反而使得这件衣袍比照之前更显奢华大气,尊贵无比。 众人瞠目结舌,一个个嘴巴张的能塞下鸡蛋。 她竟然真的补好了?! 这怎么可能! 第5章 交出管家权 她一个废物,怎么可能会苏和的独家绝技! 苏怜儿紧随其后走了出来。 看着众人惊艳敬佩的目光,苏怜儿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她就知道,她那个好爹爹明面上喜欢自己,暗地里还是偏心苏闻歌这个废物的,果然! 苏闻歌真的学会了金针双飞绣! 这苏家从上到下都是她们母女的人,苏闻歌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师的,她们竟然不知道! 幸亏她有后手! 苏怜儿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上前一步:“姐姐,我帮你拿吧。” 说着,伸手就去扯袖子。 这些金线方才可是她亲自动过手脚的,用眼睛却看不出来其中问题,但绣好之后只要轻轻一拉…… 等等,怎么拉不断? 苏怜儿瞪眼,咬牙使劲,奈何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衣袖都被扯的变了形,可就是没有断。 苏闻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悠然一笑:“妹妹,你扯什么?力气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看不惯老夫人这件衣袍,干脆想扯烂它呢……” 苏怜儿一惊,连忙辩驳:“姐姐千万不要乱说,老夫人的衣衫是极好的,我怎么会看不惯……” 苏闻歌似笑非笑:“是吗,那妹妹就松手吧,我自己能拿。” 说着,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她的眸子幽暗如沼泽,深不见底,苏怜儿就觉得心中发寒,下意识地要抽回手来,可抽了几次竟然都没成功。 “姐姐,你,你放开我!” 手腕上仿佛有一只铁钳抓着,骨头似乎都隐隐作痛。 苏怜儿的脸都扭曲了,这贱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苏闻歌手下的劲力却更紧了些。 真当她不知道那金线有问题? 她既然敢让苏怜儿留下来帮忙,就不怕她动手脚。她早就用不传秘技将金线处理过了。 苏闻歌微微垂眸,目光定在苏怜儿的手腕,忽然勾唇一笑,手指移到了一处穴位上,轻轻一点。 苏怜儿的身子陡然一僵! 接着,她整个人忽然开始疯狂颤抖,手慢慢变作鸡爪状,眼睛瞪的像铜铃,就连嘴也开始慢慢歪斜。 众人都惊呆了。 这是犯了羊癫疯? 苏闻歌一松手,苏怜儿就倒在地上,瞪着眼睛抽搐不已。 她张着嘴似乎是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口水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众人顿时露出嫌恶之色。 元氏大惊扑过去:“怜儿?你这是怎么了?怜儿!” 苏闻歌好心提醒:“我看妹妹这怕是犯病了,你还是赶紧将她带下去请大夫,别抽的时间太长,以后恢复不了。” 元氏几乎吓死了,她急忙向裴老夫人告罪,也顾不得失礼,就命人抬着苏怜儿走了。 众人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这苏二小姐好端端的,竟然有这等奇病,原本众人还觉得苏闻歌不好,如今一见…… 二小姐还不如大小姐呢! 苏闻歌看向裴老夫人,略带歉意:“老夫人,让您看笑话了。” “无妨。” 苏闻歌将衣衫交给嬷嬷,跟嬷嬷一起进里间,伺候老夫人换上。 “这也只有老夫人能撑得起这身衣裳的贵气。”苏闻歌感叹道。 裴老夫人笑笑:“你倒是会说话。” 出了房间,众人都看呆了。 之前众人只当她技艺不错,如今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袖子上的金色流光蜿蜒而上,并非简单的花纹。 “那是凤凰吗?”裴风来勾唇,疤痕蜿蜒的脸上平添一抹诡异,“苏大小姐真是好绣艺。” “过奖。”苏闻歌浅浅一笑。 那凤凰绣的非常简单,像是寥寥几针,只绣了轮廓,但这隐隐约约金光闪烁之下,却显得简单又大气。 老夫人爱极了,又仔细瞧了瞧:“好,好手艺!” 就连那嬷嬷看着都觉惊艳,说不出什么难听话了。 裴老夫人见苏闻歌不卑不亢,越发喜欢她这份端庄,拉着她的手道:“你父亲病重,还要你一个女儿家撑场面,真是苦了你了。” 苏闻歌微微垂眸:“不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是个好孩子。从前你是个懦弱的,如今一看,倒也撑得起门楣,你父亲的手艺你也继承了,联姻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都听老夫人的。” 裴老夫人更满意了,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声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聘礼绝不会改变。” 也就是说,那套传世金针给定了。 定亲宴被这么一折腾,也吃不成了,所幸亲事到底定了下来。 裴家人打道回府,临走之前,裴风来忽然回头看了苏闻歌一眼。 他眉眼如画,目光深邃,里头有些不明意味,叫苏闻歌觉得怪异。 她再想探究,裴风来已经转身离开了。 而这边,元氏急得火上房,她给苏怜儿请了三个大夫,可每个大夫都束手无措,根本看不出什么毛病。 苏怜儿躺在床上,抽搐不止,口水流的到处都是,眼泪也飙了出来。 苏闻歌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恶心的一幕。 苏怜儿万分激动,唔唔了好几声,目光死死地盯着苏闻歌。 元氏和苏怜儿到底母女连心,早就察觉了不对劲:“苏闻歌,你到底对你妹妹做了什么手脚!” 苏闻歌勾了个椅子过来,施施然坐下,唇畔衔起一抹冷笑:“什么手脚,能让你知道?我只告诉你,要是不想让苏怜儿死,就答应我的条件。” 她气场全开,哪还有半点方才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模样,这会儿一手托着下巴,姿态慵懒地歪在椅子上,反而颇有些凌厉的痞气,看起来十分的帅气。 “大小姐得了失心疯,来人,把她拿下!”元氏怒不可遏,急忙招呼手下。 这个小贱人,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腌臜手段,就想要威胁她,门儿都没有! 嬷嬷和丫鬟们一拥而上! 谁料,只一晃眼的功夫,那嬷嬷和丫鬟们就倒了一地,苏闻歌却还稳稳当当坐在那里。 元氏懵了。 这贱人是不是鬼上身了,怎么这么厉害?!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苏闻歌忽然大步走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然后,她竟然被她捏着脖子,拎了起来! “呃……呃……”元氏痛苦地掐着苏闻歌的手,却使不上半点力气。 苏闻歌目露杀意,一字一顿:“交出管家权,换你母女俩的命。” 第6章 出门就打断你的腿 命都捏在别人手上了,元氏还有什么好说的,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苏闻歌松手,元氏“扑通”跌落在地,咳嗽几声,才算捡回了这条命。 “姨娘既然答应了,那就拿来吧。”苏闻歌朝元氏伸出手去。 不过元氏能走到今天,将曾经的云城第一大户苏家捏在手里,自然也不是个简单货色。 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这会儿立刻又清醒了过来,一面敷衍着苏闻歌,一面跟一旁的丫鬟梅月使眼色。 “梅月,没听到大小姐的话吗?还不快去把放账册的箱子拿过来。” 梅月是跟了元氏许久的老人儿,元氏随便一瞟,梅月就能猜到她的心意,当即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苏闻歌就假装没看到两个人在那挤眉弄眼,继续坐下,奕奕然喝起茶来。 不多时,梅月抱着账册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打开箱子一看,里面的账册果然乱七八糟的,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你这小蹄子,大小姐催的急,你也不用这么慌张,你看看这账册……”元氏说着,又挤出一脸难看的笑,“闻歌你看,这也怨我,平时没把这些账册分门别类,结果让这小蹄子给弄乱了,要不这样,你先给怜儿治病,等明日我整理好账册,连同家里的钥匙什么的,一块给你送过去?” 元氏说的语气恳切,跟真的似的,只可惜苏闻歌完全不吃她那一套。 “哐当”一声,苏闻歌合上了箱子,抱在怀里。 “多谢姨娘,不过我也识字,这账册,我自己整理就行了。至于妹妹嘛……”苏闻歌慢吞吞走到床前,看了看还在抽搐不止的苏怜儿。 元氏见状,紧张地捏紧了帕子。 却见苏闻歌微微一笑,伸手在苏怜儿的胳膊上不知怎的一捏,苏怜儿立刻就不抽了。 “怜儿!”元氏冲过去。 苏怜儿微微睁了睁眼,接着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吓得元氏又狠命叫了几声。 “放心吧,死不了,姨娘不必叫的这么凄惨。”苏闻歌冷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们母女俩怎么着了呢。” 元氏眉眼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就遮掩了过去。 苏闻歌心底浮起一丝厌恶。 若不是因为从原主的记忆里发现这苏家从前种种事,比如原主的父亲和哥哥出事都跟元氏脱不了干系,她还真想今天就在这里把这两个讨人厌的母女解决了,一了百了,眼不见为净。 如今还得陪着她们演戏,她还觉得怪累的呢。 “行了,走吧。”苏闻歌一转头,把箱子扔回梅月手里。 梅月懵了。 “看什么看,这箱子这么沉,你还真想让我自己一个人搬回去?” 元氏立马就想上来拦。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苏闻歌真的是中邪了! 不光会了妖法,连脑子都变聪明了,她这是想把梅月骗回去,撬开梅月的嘴! 元氏当然不能让苏闻歌如愿。只可惜苏闻歌下一刻就让她闭了嘴。 “至于妹妹的病呢,我明日再来给她医治啊。”苏闻歌勾起唇角,笑靥如花。 元氏瞪眼:“你说什么?!”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妹妹这病来势汹汹,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治的,治个十天半个月都是快的,怎么,姨娘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么?” 元氏:“……” 这个该死的苏闻歌,竟然拿苏怜儿的性命来威胁她! 偏偏她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这样,元氏只好给梅月使了个眼色,放了她去,眼睁睁地看着苏闻歌把梅月给带走了。 根据原主的记忆,最起码的在三年前,苏家还是云城的首富。 裴家虽百年豪富,耐不住苏家家主苏和一手刺绣绝技,又十分有经商头脑,因此在苏闻歌有记忆开始,苏家就一直是这云城最最富庶的所在,即使是现在的首富裴家,当时也无法望其项背。 但一切从三年前原主的哥哥苏言失踪开始,渐渐都变了模样。 如今,作为苏家大小姐的苏闻歌,却住在一个十分破败的小院子里,勉强吃饱穿暖,凑合活着而已。这生活条件,只怕还不如其他大户人家的丫鬟呢。 梅月带着一脸嫌弃,踏进了苏闻歌的破屋子,放下箱子就想走。 苏闻歌声音凉凉:“你该不会觉得,我这院子,是这么容易就能走出去的吧。” 梅月吓得一个哆嗦:“大,大小姐,你,什么意思……” 苏闻歌幽幽一笑:“也没什么意思。据我所知,你跟在姨娘身边,一直都是看账册的,想来对这些账册也十分熟悉,我想让你帮我整理整理。” 梅月自然想拒绝。 但苏闻歌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以后就是我管家了,正好我身边也缺人手,你就留在我身边管账册吧……今天就从整理账册开始,理不好不许吃饭。”苏闻歌说着,声音忽然变得凉飕飕的,“还有,不许踏出这个门,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梅月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苏闻歌转头打开箱子,假意看账册,实则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将一些粉末倒在了那些账册上。 粉末细微,不细看不易察觉,但有大用处。 苏闻歌大大方方把账册交给了梅月,又喊了自己近身伺候的梅香进来。 梅香是梅月的亲妹妹,自然也是元氏安插在苏闻歌身边的,今日原主被苏怜儿暗算,梅香也脱不了干系。 “给我好好看着你姐姐,我出去一趟。” 梅香早就知道了今天发生的种种,哪敢多问废话,苏闻歌笑吟吟地出了门。走出门,忽然又退回来,望着姐妹俩: “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哦,谁要是敢出院门,我就打断谁的腿。”她笑眯眯地看向两个丫鬟,“我说到做到。” …… 苏闻歌去了苏和那里。 原主的记忆里,苏和是江南刺绣大师,苏家传承人,十分有本事,又对子女们十分温柔的人。苏家的四个孩子他都一视同仁,细心教导,可惜四个孩子没有一个能赶得上他的天赋的。 再加上两年前苏和突然病倒,苏家的手艺就这么几近失传了。 苏闻歌觉得,她既然成了苏家大小姐,就有义务帮原主振兴家业,顺带救救苏和。 苏闻歌踏入苏和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几丛翠竹,十分静谧,使得她也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谁知,就在马上踏入房门的时候,却忽然瞥见不远处屋子拐角的回廊处似有人影一闪。 第7章 传家宝夜明珠 苏闻歌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尽管原主这具身体没有功夫底子,但她的反应速度还在。 苏闻歌当即戒备起来,微微呼吸一下,装作不经意地转头朝那边看去。 回廊上空空如也。 但苏闻歌确定,方才真的有一个人在那里经过,而且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 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要去查看一下的时候,屋内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谁在外面……” 苏闻歌忙应声:“是我,父亲。” 苏闻歌走进屋子,穿过帷幔,来到苏和床前。 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更多的是一些常年不通风的腐败气味,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苏闻歌忍不住就想批评照顾病人的人了,不过想想苏和生病很有可能跟元氏脱不了干系,她也就只剩下一声冷笑。 “父亲,我来看看你。”苏闻歌尽量模仿原主的语调说话。 “咳咳,闻歌,过来让父亲看看……”床帐里伸出一只干瘪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情绪作祟,苏闻歌忽觉鼻子一酸,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先替苏和拉开帐子通通风。 入目是一张枯瘦干瘪,毫无生气的脸。 看过许多病人的苏闻歌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看这个面色,苏和只怕命不久矣。 苏闻歌就想用系统扫描一下,看看苏和到底得了什么病,谁料苏和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好丫头,父亲病着,这么大的日子都没陪在你身边,委屈你了……” 苏闻歌愣了愣。 原来苏和知道今天是她订婚的日子啊。 那也就是说,他也知道她要嫁的是裴家的那个丑陋病弱的大公子了? 却见苏和咳嗽几声,忽而慢慢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塞进了苏闻歌的手里。 “为父一直在等你来,这个,给你做订婚贺礼……”苏和慢慢说着。“父亲不能护你周全,但裴家是百年大族,你嫁过去,就算夫婿有些问题,但想必也不会让你如同在苏家一般受委屈的……” 苏闻歌愣怔半晌。 从苏和的话里,她听出了好多意思。 首先,苏和是知道元氏母女有猫腻的,也知道苏闻歌这两年在家里过得不好。只不过苏和自己病重,实在没办法扭转这局面,而原主又实在太包子了,因此只能寄希望于嫁到夫家脱离苦海。 苏和也知道元氏“算计”苏闻歌,拿她当筹码去联姻,以换取裴家对苏家的支持。但苏和觉得裴家家风还可以,苏闻歌过去了,说不定会比在苏家过得好一些…… 这真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父亲最后一丝拳拳之心了。 “闻歌,你莫要怪为父……” 苏闻歌没有怪罪他的想法,只觉得酸涩。 若换成原主,只怕这会儿只会跟苏和抱头痛哭,何况原主今天早已被苏怜儿算计的没命了。若苏和知道原主已死,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 苏和又猛烈地咳嗽了一会儿,苏闻歌只好说了些好听话来哄他,一时也忘记了给他检查的事情。 临走,苏和郑重其事告诉苏闻歌,这盒子里的东西要妥善保管好。 苏闻歌打开盒子一看,只见里面原来是一颗莹润透亮的明珠,足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珠子的一侧还刻有一片繁复花纹,一眼看上去便觉价值连城。 同时从原主的记忆里她也知道了,这是一颗夜明珠,是苏家的传家之宝,轻易不会示人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苏和竟然一直藏着没被元氏拿去,这会儿还给她这个废物大小姐作为订婚贺礼,可见这苏和确实是十分疼爱她这个女儿的。 苏闻歌叹了口气,发誓一定会保管好,这才离开了苏和的屋子。 走出院子,她才想起来还没给苏和扫描病情,就转头回去,谁知刚走到那丛翠竹前,就忽然察觉到一阵不同寻常的气息,苏闻歌立刻屏住呼吸,躲到了翠竹后。 院子里十分安静,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苏闻歌听到苏和的屋子里,竟然有人在说话。 这具身体虽然没有功夫底子,但还算耳聪目明,加上苏闻歌有独门功法,屏息凝神之后,便远远地听到了屋中的谈话声。 “闻歌会按计划嫁到裴家的……咳咳……她会从裴家把碎玉拿回来的,你可以放心。” 苏闻歌:“……?” 所以,嫁到裴家,也是苏和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慈父的计划? 这果然是一场带着目的的联姻! 为什么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 碎玉又是什么东西? 接着,一个听不出年岁,只觉得异常冰冷低沉的男声响起:“希望如此……欺骗我们主上,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咳咳……”苏和又咳嗽了几声,声音听起来很是艰难,“如果闻歌顺利拿回碎玉,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求你们主上,放她一条生路……” 男人桀桀笑起来:“这你放心,主上对认真办事的人,一向优待。” 短短几句话,苏闻歌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无数疑问从她心里冒出来,然而来不及让她多想,隔着窗子,屋内忽然涌出一阵阴寒的杀气。 苏闻歌心中一惊,几乎是本能地,以最快的速度退到了那杀气的范围之外。 出了苏和的院子,苏闻歌心中这才察觉自己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那人不知道什么来路,武功竟如此之高,幸好她退得快,不然必定会很快被发现,到时候只怕父女两个都要遭了毒手。 此刻那人和未知神秘的主上对父女两个有求,苏和的性命想必还能保证,但是听这个人所说的话,如果真的找到了那个他们想要的碎玉,他们必定会杀人灭口的。 方才的那股杀气就是证明。 原本以为只斗一斗内宅,振兴一下家业就行,谁能想到苏家还掩藏着这样不为人知的危险。 她得想办法应对才是。 …… 苏闻歌一路思索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梅月姐妹俩迎上来,表示账册都整理好了,请苏闻歌过目。 苏闻歌却根本没去看那账册,反而低头看了看摆着箱子的桌案,又沿着桌案一直看向大门口。 “做的不错。”苏闻歌似笑非笑,“梅香留下,梅月跟我出去走走吧。” 第8章 拿捏他们的命脉 老实说,梅月也觉得大小姐今天已经完全换了个人一样,她一看到苏闻歌这样笑,心里就发怵。 但是大小姐发话了又不能不听,只好硬着头皮,跟在苏闻歌的身后走出了大门。 然而没走几步,梅月的双腿就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大,大小姐,您,您这是去哪儿啊……” 苏闻歌笑笑:“随便走走罢了。怎么,这苏家难道有什么地方,是我这个大小姐不能走的吗?” 梅月哪敢说不是,她尽量深呼吸,不把心虚写在脸上,硬着头皮继续跟着苏闻歌往前走。 然而,越走越是心惊,最后苏闻歌领着她在一处杂物房的门外停住的时候,梅月几乎不能呼吸了。 这大小姐,到底学了什么邪性的本事,她难道长了一双在天上的眼睛吗! 她刚才明明是去老爷那里了,怎么会知道她偷偷来了这杂物房?而且准确地找到了这里! 难道有人给她报信? 不,不可能,这苏家上上下下都是夫人的人,不会有人给苏闻歌通风报信的! 梅月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咬牙装傻充愣。 “大,大小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呀?” “看看呀。”苏闻歌笑笑,伸手就要去推门,“看看你不听我的话,趁我出门擅自出来,在这屋里藏了什么好东西。” 梅月骤然变色,趁苏闻歌推门的当口,转身就要跑。 谁知苏闻歌却比她更快,抬起脚来,“扑通”一声就把梅月给踹在了地上。 梅月尖叫起来,苏闻歌毫不客气,上前两步,踩住她的脑袋,让她爬不起来。 “跑什么啊。”苏闻歌叹气,“藏东西的时候不跑,现在想跑了?打量我跟元氏一样白痴呢?” 梅月又疼又害怕,在苏闻歌脚下呜哇乱叫。 苏闻歌皱眉:“还记得临走之前我说什么了吗?胆敢离开院子半步,就打折你的腿!等着,待会儿我就找人来给你处理处理这双不听话的腿。” 若非因为刚才在苏和院子里发生的事,苏闻歌这会儿就自己动手了。也不用动手,就刚才那一脚,她再用力些,下脚位置再准些,梅月这双腿当场就能废了。 可是,这苏家藏着那么一个危险人物,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暴露她会武功和医术的事实,只好先把骄横跋扈的大小姐演绎到底。 梅月听了这话,愈发卖力地喊叫起来,并且因为实在爬不起来,便恼羞成怒开始辱骂苏闻歌。 什么傻子废物憨瓜丑货,不要脸偷人的淫贼荡妇,怎么难听怎么来。 苏闻歌踩着她蹲下来,啧啧摇头: “这话我不能认同哈,偷人的明明是你家二小姐苏怜儿,你是不是眼瞎?” “至于傻子废物,这我倒可以承认,我之前是挺傻的,不过以后不会了。” “说到丑货嘛……要论丑,那自然还是苏怜儿更丑一些。你要是觉得我比她丑,那你是真的眼瞎。” 苏闻歌说着,脚下还不忘用力,梅月疼疯了,骂声断断续续,就在这个时候,闻讯赶来的管家一行人也到了。 管家名叫胡俊生,长的确实也有点俊,是个小白脸,而且身份也很特殊,他是元氏的表弟,两年前苏和生病后新晋上位的。 从原主的记忆里来看,这个胡俊生八成和元氏有那么一腿,不过这是题外话,暂时先不提。 胡俊生带着人跑了过来,见苏闻歌把梅月踩在地上,顿时惊了。 “大小姐,您,您这是做什么?” “她说二小姐丑。”苏闻歌摆出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她说怜儿妹妹丑也就罢了,还说她蠢笨如猪,还说她偷人……你们倒是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梅月:“???” 一众丫鬟小厮也听得瞪大眼睛。 梅月可是疯了么?她可是元氏的心腹啊,怎么可能! “我没……”梅月连忙想辩解,后面的字没出口,就被苏闻歌踩回了嘴里。 见梅月吃了一嘴鞋底的土,胡管家抽抽嘴角:“大小姐,您,您就是因为这个动怒啊?” “那倒也不是。”苏闻歌摇摇头,语气颇为遗憾,“主要是她不守信用。我让她待在屋里整理账册,不许出门,她却偷偷溜出来。按照约定,我得打折她的腿,才符合约定。” 苏闻歌慢悠悠说着,一边观察众人的脸色。 众人的神情那叫一个好看,他们的惊讶都写在脸上。 他们听到了什么? 账册? 大小姐竟然拿到了账册? 这是不是说明,苏家就要变天了? 众人纷纷看向管家。 管家脸色很难看,但是他仍然试探着想和稀泥。 “这,大小姐,您看,这梅月毕竟是夫人的人,也没犯什么大错,动大刑是不是不太合……” 没等他说完,苏闻歌就笑了。 “梅月是我娘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苏家一直都只有一个已故的夫人,那就是我娘,梅月是元姨娘的人,你作为管家该不会不知道吧?”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别有用心?” 管家瞠目。 自从元氏掌管苏家之后,下人们对她的称呼早已悄悄换成了“夫人”。尽管苏和明面上并没有给元氏夫人的身份,但实际上她就是这苏府的夫人,这可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事情,从前这大小姐也没反对过,怎么今天…… 众人抬眼去看苏闻歌的脸色,心里纷纷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管家平日也算伶牙俐齿,今日着实是被苏闻歌先声夺人给惊着了,回过神来,正要回怼她,却见苏闻歌又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来。 “对了,那个账册的箱子里还有些别的玩意儿,你们可以看看都是些什么。” 众人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些字纸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卖身契”三个大字。 苏府所有下人的卖身契,此刻正捏在苏闻歌的手上! 元氏手段毒,这两年明哄暗逼,早已把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都换成了死契,也就是说,眼下面前站着的这些人,都是苏家的家奴,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鬼。谁是苏家的当家人,他们就得一辈子为谁鞠躬尽瘁,否则下场便一定会十分凄惨。 而此刻,拿捏着他们命脉的——是大小姐! 第9章 苏大小姐整顿家风 “正好你们都在,关于我们苏家的家风,我也觉得有必要整顿一下。”苏闻歌说着,随便指了一个人,“你,去给我搬把椅子来。” 那人本是胡管家的心腹,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苏闻歌的强大威慑下,竟然失心疯似的,屁颠屁颠就去搬椅子了。 苏闻歌在众人面前坐下,随手翻了翻那些卖身契。 “梅月签的也是死契啊……”苏闻歌看向胡管家,“那这么说来,我作为大小姐,对她要打要杀,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不是吗?你不让我打杀,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胡管家被问的没脾气,只好堆起笑脸:“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咱们苏家向来没有这个规矩……” “咱们苏家?”苏闻歌又笑了,“你姓胡不姓苏,不知道我还以为我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个儿孙辈呢。” 胡管家脸色一变,彻底说不出话了。 只怕再多说一句,这位就得从大小姐,变成自己的祖奶奶了。 苏闻歌假装看不到胡管家眼中的那丝阴狠,转过头来,继续摆弄卖身契。 “其实你们这些人啊,我想杀就杀,想卖就卖。假如你们不听话的话。”她说着,就开始念起来,“梅月,梅香,梅画,梅琴……都是大姑娘家的,卖去青楼,说不定能出一两个头牌……平顺,平安,平利,平盛……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送去黑矿窑里,干个三四十年,一天一顿黑窝头,几十年下来能赚不少银子呢,啧,我可真是会经营……” 面前众人听得冷汗直流。 就连一直淡定的胡管家,这会儿都变了脸色。 苏家待下人一直都很好,就算是元氏把卖身契都变作了死契,他们也还算能苟延残喘,可是大小姐这一招,那是真的要他们生死不能啊!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觉得,此刻看起来笑眯眯人畜无害的大小姐,她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所有人都觉得后背一阵凉气往上窜,连呼吸都变得费劲了,在苏闻歌的目光逼视之下,他们连一个指头尖儿都不敢动。 苏闻歌很满意。 “好了,现在,谁能过来,替我用刑?” 这会儿再没人敢开口阻拦了,看来梅月今天这顿打是跑不了了,只是众人到底都是胡管家和元氏的心腹,苏闻歌这么说,还是没人敢出这个头。 却听得苏闻歌又道:“谁上来替我教训梅月,从今以后就是我的心腹。女的我让她做我身边的大丫鬟,男的将来就是这苏府的管家——” 胡管家的脸色“刷”的一下就黑了。 他还在这呢! 苏闻歌笑笑,又接了几个字:“……接班人。胡管家不会有意见的吧?” 胡管家咬牙切齿,却也说不出什么意见,只给一旁的一个小厮使个了眼色,小厮悄悄跑走了。 “怎么样?这条件已够丰厚了,你们难道还没人动心吗?要知道,这可是你们翻身的唯一机会了。”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苏闻歌话音刚落,便从人群后面挤出一个粗布衣裳的丫鬟来。 “大小姐,奴婢来!” 苏闻歌抬眼一看,只见这丫鬟皮肤粗糙,身形粗壮,一看就知道是个做粗活的,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着倒也灵透,尤其是她看向地上的梅月的时候,带着一脸的愤恨。 苏闻歌当即拍板:“好,就是你了!” 丫鬟转头去寻了一根手臂粗的棍子来,苏闻歌开始历数梅月罪状。 谎话连篇阳奉阴违偷鸡摸狗,难听的都往她身上招呼,最后做出结论——必须打断双腿,才能显得苏闻歌这个大小姐言而有信。 “动手吧。”苏闻歌转头往椅子上一坐,把主场交给这个粗实丫鬟,没想到小丫鬟毫不含糊,眼看梅月要爬起来,她上去一脚就又给踹趴下了。 砰! 砰! 砰! 棍子打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被梅月的尖叫声掩盖。 “夫人救我!夫人救我!”梅月凄厉地叫着,在场人听着这声音,看着这惨状,无不冷汗涔涔。 苏闻歌闭了闭眼睛:“仍不悔改,再接着打。” 丫鬟下手越发用力。 梅月的哭叫声低了下去,仿佛上气不接下气,胡管家擦了把汗,心中暗恼这元氏怎么还不来。 “大小姐,再打下去只怕……” 话音未落,元氏赶来了。 “闻歌,你这是——” 但元氏的质问还没出口,苏闻歌就先下手为强,搬出了刚才那一套说辞。 “姨娘,你不知道,你这个丫鬟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知道以后都是我管家了,立刻就换了嘴脸,三番四次编排你和妹妹,说你克扣银子,倒卖铺子,还说你背着父亲偷人……” 元氏:“!!!” 众人:……不对呀,刚才不是说二小姐偷人吗?怎么这会儿又变成元氏了? “她都这样了,我还能留着她吗?姨娘,你说我这打的,是对还是不对?” 元氏被怼的哑口无言。 见她不说话,苏闻歌忽的转过头去,推开了杂物房的门。 元氏的心顿时咯噔一声。 失策! 光顾着梅月了,忘了账本! 就在她懊恼时,苏闻歌已经顺着那药粉的踪迹,在房中一个角落,找到了梅月藏账册的地方。 离开之前之所以洒下这药粉,为的就是这个时候,那药粉是她特制而成,自身会散发淡淡光亮,但这光亮极其微弱,非特殊训练的人不能追寻。 因此梅月才会傻不拉几地带着账册藏到了这里,让苏闻歌追过来,逮个正着。 外面,梅月爬过去,拽住元氏的裤脚,哀求她救自己一命。 屋里,苏闻歌在拿到账册的时候,还意外发现了点别的东西。 这个杂物房里竟然还别有洞天,就在距离梅月藏账册不远的地方,竟然还藏着一个秘密的暗格,听声音,暗格里面好像还有东西。 想来此处应是元氏的秘密基地,这会儿不方便,回头有空了,她再来探探。 苏闻歌走出来,摇了摇手里的账册,正要说话,谁知元氏却骤然变脸,一脚踹开梅月: “好个小蹄子,不是闻歌发现,我险些被你蒙蔽了!你偷拿账册要做什么,是不是想卷款私逃?来人啊,把梅月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第10章 银子的去向 所有人都傻了。 梅月可是元氏的心腹啊! 就为大小姐将这一军,她竟然要抛弃梅月不管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这些人可都随时有被抛弃的危险,尤其是知道的太多的胡管家。 人人脸上都沁出冷汗,梅月更是直接傻了。 苏闻歌“啧”了一声,摇摇头:“姨娘就算生气,也没必要这样,好歹也是一条命呢。我们苏家不缺这口吃的,我呢,正好也向来慈悲为怀,她双腿断了,也做不了恶,今后就养在我那里吧。” 现场静的没有呼吸声。 众人看着地上的一滩血,有点怀疑人生——都打成这样了,还慈悲为怀呢,谁知道这大小姐留下梅月,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微妙的气氛在几个人之间流转。 元氏飞速给胡管家使了一个眼色,胡管家立刻飞速赶上来:“梅月,你还不谢恩,大小姐愿意收留你了!” 梅月到底不算傻,很快明白过味儿来,松开元氏,转身就抱上了苏闻歌的大腿:“大小姐,我知道错了!” 苏闻歌迅速躲开。 那边元氏还要演戏:“不行,留下她是祸害,还是乱棍打死的好!” 梅月:“大小姐救我啊!” 就这样,场面生生从元氏要救梅月,变成了苏闻歌要救梅月的奇怪情况。 但苏闻歌却有点累了,今天陪元氏演戏演的有点多。 她用强势的态度打断了元氏的戏,元氏见苏闻歌果真留下了梅月,又演了一场被怼的哑口无言被迫退场的戏码,这才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现场终于清静下来。 梅月拖着带血的双腿,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朝苏闻歌表忠心,苏闻歌却冷冷一笑,仿佛完全没听到一般,转过了头去。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刚才行刑的那个丫鬟。 丫鬟瓮声瓮气的:“奴婢小红。” “啧,这也算个名字?我的人得独一无二才行,我给你改个名字……” 谁料苏闻歌话没说完,小红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瞪了梅月一眼,咬牙切齿道: “奴婢不用大小姐赏赐!奴婢之所以站出来,就是想报仇!她和她那个妹妹梅香,仗着有元姨娘撑腰,处处欺负人!我那妹妹小小年纪,就因为不小心碰了她一下,被她们罚跪在雪地里,整整一个下午!寒冬腊月啊,她一双腿全废了!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小红痛哭流涕,苏闻歌摇摇头。 “原来是为着这个,如今你也算报了仇了,但我说的话不能不算数,我的大丫鬟,你是做定了。” 小红一愣:“可是大小姐,奴婢是做粗活的,什么也不会……” 苏闻歌笑笑:“可你有把子力气,可以保护我啊。我现在就缺这么一个人。” 想了想,又道:“今日正好是春分,以后你就改名叫做春分吧,回头把你妹妹也接过来,养在我院子里。” 春分立刻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 苏闻歌让她帮忙把梅月带回去,春分果然毫不含糊,扛起梅月就走。 可怜梅月被打折了双腿,本来就剩下半条命了,这么一扛一颠,立刻一口气上不来,痛晕了过去。 回到院子,梅香正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口。 她自是已经听到风声了,但是她也知道元氏的脾气,如今能做的,只有跟苏闻歌虚与委蛇,说不定还能保下姐妹俩两条命。 不等苏闻歌进门,梅香就奔过来,对着昏迷的梅月一阵恨铁不成钢:“姐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从今以后就是大小姐管家了,我们都应该听她的话啊,你怎么能忤逆大小姐呢?你太糊涂了啊……” 梅月可听不见她说什么,春分也仿佛没听见一般,一胳膊肘撞开梅香,径直往里走,然后把梅月扔在了小院的地上。 “听你的意思,你对你姐姐做的坏事,好像都不知情啊?” 看着苏闻歌似笑非笑的神情,梅香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是,是啊,大小姐……” “可是我明明命你看好了她,她偷跑出去,你这个看守的人,有没有罪过呢?对了,还有,今天早上我明明是在自己屋子里梳妆,忽然被人打晕了,你说这个打晕我的人,会是谁呢?” 梅香的手脚已经开始在抖了。 苏闻歌的脸色猛地阴冷下来:“春分,把梅香拖出去打折腿!胆敢叫出声,就把胳膊也打折!” 梅香当即尖叫:“大小姐!大小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跟你这么多年可一直是忠心耿耿啊大小姐……大小姐我不想当残废……” 但春分已经不由分说把她拖出了门外,很快,沉闷的棍子声和尖叫声就响了起来。 苏闻歌神情淡淡:“我说了,苏家家大业大,我一个大小姐,多养几个残废,又算的了什么呢。” 回到房里,苏闻歌收拾了一下,从空间里搞出一些药来,喂给梅月和梅香两个人,确保她们死不了。 没多久,梅月幽幽转醒,疼痛让她面目扭曲,她却仍然没有忘了表忠心。 苏闻歌佩服她这番毅力:“那就说说吧。你打算拿什么来表示对我的忠心,说得好,有赏,说的不好……” 苏闻歌晃了晃手里的账册,正是梅月费尽心思藏起来的那本。 梅月吞了口口水:“这,这是本假账……其实咱们苏家在城中的三家绸缎庄,都已经被元氏掏空了,她为了账面好看才做的假账,实际上银子早已经都入不敷出了……” 苏闻歌点点头。 她早就猜到了,若非假账,元氏不可能这么费尽心思。但看这情况,只怕不单单是假账的事,银子的去向也肯定有很多猫腻。 “那银子呢?” 梅月果然闪烁其词起来:“都,都给二小姐做衣裳首饰了……” “呵。”苏闻歌忽然起身,伸手一把掐住了梅月的脖子,梅月顿时就被掐的喘不上气来。 “大,大小姐,奴婢说错什么了……” “梅月啊,你该不会以为元氏真的不打算灭你的口吧?” 第11章 秘技和碎玉 梅月顿时变色。 她,她看出来这一切都是演戏了? “大,大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苏闻歌眯起眼睛,“什么意思,我现在懒得跟你说,你且看着就是了,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后悔两个字,到底怎么写。” 梅月脸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苏闻歌也不再多说,拍了拍她的脸颊,转身而去,但这一拍,却把梅月的冷汗给拍下来了。 元氏……果真会来灭口吗? …… 当夜,苏闻歌把梅香梅月两姐妹交给春分看管,趁夜深人静,再次出了门。 今天她发现那个杂物房不同寻常,就留了心。 一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杂物房,里面竟然有机关暗格,不去查探一番,不是她的风格。 在原主的记忆里,那一片地方一直都比较荒凉,但是苏和未生病之前,是一个十分精致的人,他眼皮子底下,怎么会容许这样的地方存在? 因此这个杂物房,究竟是元氏的老巢,还是苏和的秘密基地,这会儿还不好说。 夜色无声,整个苏家都十分静谧。 苏闻歌顺利进了杂物房,找到了那个暗格。 为了防止被发现,她没点火折子之类的东西,想了一下,掏出苏和给的那颗夜明珠。 夜明珠在夜色中荧光幽幽,柔和的光线正好能照出一小片光亮。 借着光亮,苏闻歌掏出了暗格里的东西,是一个做工精巧的小盒子。 盒子的面上有一处凹陷,看起来像是一个机关,苏闻歌看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将手里的夜明珠轻轻搁了上去。 咔哒。 原来夜明珠上的那片花纹,正对应这盒盖上的凹陷,也就是说,苏和给她的这颗家传夜明珠,就是开启这个盒子的钥匙。 所以,这是苏和的东西? 不等苏闻歌细想,盒子打开了,苏闻歌正要低头去看那盒子里的东西,却忽的呼吸一滞。 她感觉到,门外有一阵强烈的杀气逼近! 这杀气有点熟悉! 苏闻歌急忙闭气,屏息凝神,捂住夜明珠,将自己的身形藏到了黑暗里。 但饶是如此,那股杀气却仍以极快的速度迅速逼近,速度快到苏闻歌都能从门缝里感觉到风! 呼——砰! 那阵杀气竟然带着风,直接把杂物间的门给撞开了! 苏闻歌紧紧捏住了拳头。 一个黑色的,晦暗的人影,出现在门前。 凭借月光,苏闻歌觉得这个身影有点眼熟。 再加上这熟悉的杀气,她可以断定,这人就是白日在苏和的屋子里出现的那个人。 杀气浓重。 高手。 苏闻歌的手又紧了紧。 电光火石之间,她开始计算,凭借自己此刻的能力,和眼前这个人硬碰硬的话,有几成胜算。 她的空间里还有一些药粉可以辅助,原主的记忆对这里的地形也算熟悉,算下来,她大致能有五成的活命机会,如果运气不错的话。 五成也太少了。 但是人已经到了眼前,容不得她再退缩,只好……拼了! 然而,就在苏闻歌掏出空间里的药粉,准备豁出去放手一搏的时候,门外忽的又有人影一闪。 那黑衣人立刻展动身形,追随那人影而去,霎时间就不见了。 苏闻歌顿时重重松了口气。 先别管刚才过去的那个人是谁,那人反正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苏闻歌顾不得许多,连忙掏出刚才那个盒子打开看了一眼。 只见那小巧的盒子里搁着两样东西。 一个小册子,外加一块碧玉碎片。 碧玉的碎片……碎玉? 苏闻歌福至心灵,忽然想起了今天苏和跟神秘人说的那番话。 这东西藏的如此神秘,会不会真的就是苏和嘴里所说的碎玉?但是很奇怪,既然碎玉在这里,苏和为什么又说要让她嫁到裴家去拿那个碎玉呢? 他在骗那个神秘人? 苏闻歌又翻开了那本小册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册子里记载的竟然是苏家代代相传的刺绣秘技。 其中有很多刺绣功法连他们这几个孩子都未曾学过,是独属于家主的秘技,也就是说,整个苏家,只有苏和一个人会。 原主的记忆里,苏怜儿曾经三番四次缠着苏和想学,苏和都没有答应。 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记载在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册子上,放在这破旧的杂物房里? 苏闻歌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这小册子和碎玉,究竟是苏和本人藏在这里的,还是元氏弄到手藏在此处的? 以原主的认知,元氏似乎没有精明至此,而苏和,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包子,事实究竟如何,还真不好说。 而且,这夜明珠是苏和亲手给她的…… 她一时想不明白,但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些东西,全都归她苏闻歌了。 她的医药空间除了有医疗器材和药物之外,还可以当做一个小小的储藏空间使用,于是苏闻歌毫不犹豫地把夜明珠和这个小盒子都放进了空间里,迅速离开了杂物房。 回去的路上,苏闻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方才那个神秘人被那个黑影给吸引走了,此刻苏和处岂不是没人?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于是她七拐八拐走到一处下人房,从那里取了一个灯笼,还叫了两个丫鬟,光明正大地往苏和处去了。 苏和的房间里竟然还亮着灯,这么晚还没睡,好像在等什么人似的。 苏闻歌说自己睡不着所以来看看,并没有惹人怀疑,屏退下人之后,苏闻歌才发现苏和的脸色有点不正常。 他微微闭着眼睛,似睡非睡,脸色有点发红。 苏闻歌探手过去,心里顿时一沉。 苏和在发高烧! 苏闻歌连忙打开系统,将苏和全身上下扫描一遍,谁知这一扫,顿时更加吃惊。 苏和发烧不是因为风寒什么的,而是跟他的病因有关。 他中毒了! 很厉害的慢性毒,已经潜伏和发作了许久,到如今早已全面爆发了。 究竟是谁给苏和下毒? 联想到这两年发生的事情,答案呼之欲出。 第12章 深夜不速之客 苏闻歌暗暗咬了咬牙,冷下脸。 元氏啊元氏!这一笔笔的账,以后跟你慢慢算! 苏闻歌转头,先飞速操控系统,给苏和定制合适的救治方案。 不管是基于对原主的同情和可怜,还是觉得占了人家身体应该做点事,又或是苏闻歌如今的处境,觉得救活苏和,都是她唯一的选择。 不得不说,幸亏遇到的是她,以这个时代的医术水平,除非是不世出的隐士高人重现江湖,否则一般的大夫,对苏和根本就束手无策。 他只能这么慢慢熬着,被毒物一点点地侵蚀,最后一点点地死去。 然而,扫描之后,苏闻歌郁闷了。 苏和所中的毒说难也不难,若放到现代,对于她苏闻歌来说,那必须是轻而易举,但是她空间里的药材有限,而这个时代的药材也不足,要给苏和配制解药,偏偏缺那么一味关键的珍稀药材。 “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这一味秘兰草,且先暂时压制毒性吧。” 苏闻歌飞快地操纵着空间,给苏和配制出了一副暂时缓解毒性的药,想了想,又稍微减少了一些计量,这才给昏迷中的苏和喂下去。 那个神秘人一定没走远,如果他发现苏和的病情突然缓和了,事情只怕生变。 苏闻歌的药还是很有效的,一碗下去,苏和很快就退烧了,没多久,他就醒了过来。 “……闻歌?” 苏闻歌微微一笑:“父亲,我睡不着,就来看看你,你看你都忘记喝药了。” 苏和看向桌上空了的药碗,目光忽然一变。 “这药,还挺有效的……”苏和试探着道。 “是我从古书中看来的,没想到果真有效。方便的话,以后我每天都来给父亲送药。”苏闻歌望着苏和,缓缓道,“不过,父亲病重多日,这药只怕一时半刻也没那么见效,是吧,父亲……” 苏和果然是个聪明人,苏闻歌的话他一下子就懂了,当即做出一副颓然之态,重新靠在了床上。 苏闻歌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估摸着那个神秘人估计不会走太远,于是父女俩聊了几句家常之后,话题迅速转到了夜明珠之上。 “父亲放心,那夜明珠我已经妥善保管了。”苏闻歌顿了顿,继续向苏和试探道,“那颗夜明珠很特别,我喜欢的很。” 苏和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喜欢何处?” “喜欢它的花纹。” 苏和眼里立刻露出欣慰之色。 苏闻歌也迅速明白过来,苏和给她夜明珠的真正意图,就在那个盒子里。 父女俩心照不宣含含糊糊地把该说的都说了,苏闻歌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苏和忽然道:“回去好好休息,好好准备刺绣大会。” 苏闻歌愣了一下:“是,父亲。” 出了苏和院子,苏闻歌才皱起眉头来。 这个什么刺绣大会,原主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信息啊,让她怎么准备? 于此同时,屋里的苏和也皱起眉头来。 “这孩子,果真彻底不同了,看来这所有的事,真的要应验在她身上……” …… 苏闻歌回到自己住处,还未踏入院门,就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立刻顿住脚步。 黑暗中,忽的传来一个低沉的轻笑: “真没想到,传闻中苏家的草包大小姐,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虽然低沉,却意外的好听。苏闻歌并不是声音控,却也一瞬间被这个好听的声音捕获了。 这声音好听到什么程度呢,就好比他若是一个反派,你也能原谅他做的所有恶事那样好听。 而此刻,苏闻歌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虽然来的突然,但并没有恶意。 她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杀气。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相见?”既然被察觉了,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于是大大方方在门口站定。 一阵微风袭来,下一瞬,几步之外,果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一袭黑衣,黑巾蒙面,完全看不出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苏闻歌的心里忽然浮起一丝细微的熟悉感。 她认识他? “苏大小姐对于救命恩人,可以客气一点。” “深夜潜入他人宅院做贼,何必客气?再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救了我性命?” 那人微微一叹,摇头道:“首先,我没有做贼。其次,方才在杂物房,若不是在下及时出现,苏大小姐你也不能顺利拿到那东西,不是吗?” 苏闻歌这才心神一凛。 原来这人就是刚才出现在杂物房门口,帮她引开那个神秘人的黑影。 怪不得她觉得有点熟悉,而此刻观察此人,他气息深沉,能从那神秘人手上顺利脱身,想来功夫一定不差,起码比她强。 硬碰硬的话……没什么胜算。 “你想怎么样?”苏闻歌说着,眸光一暗。 她可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小女子,这人不请自来,还知道了她的秘密,危险已经过于大了。 然而,那人却仿佛可以看穿她的心思一般,他笑了笑:“想让你苏大小姐报答我……那自然是不现实的,何况你也没有求我救你不是?” 苏闻歌一愣,也笑了:“阁下倒是有自知之明。” 谁知,下一瞬,那人手中却不知道从哪飞出来一根绳子,“嗖”的一下便缠住了苏闻歌的脚。 苏闻歌未及反应,就猝不及防地被这人倒挂在了树上! “你!你做什么!” 那人嘻嘻一笑,走了过来,身手利索地把苏闻歌想要抬起的手也一并绑了个结实: “我救你没问你答不答应,所以从你身上拿报酬也用不着你同意,放心,我只拿我应得的东西,拿了就走,绝不伤害你。”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苏闻歌想要挣扎,却全然不能,只能任由这厮上下其手……对着这棵树。 是的,他竟然没有动手来对她搜查,反而开始踹树拽绳子。在保证不碰到她的情况下,把她晃的七荤八素的,试图把她身上藏着的东西晃下来。 晕沉间,苏闻歌庆幸自己把东西都藏在了空间里,又暗自觉得这个人的行径太过古怪。 明明是强盗行径,却又偏偏要做个君子。 不,不对,深夜闯入女孩子家里,还把人吊起来,算什么狗屁君子。 “你这……我呸!” 第13章 刺绣大会是什么 苏闻歌手脚动不得,干脆径直朝那人脸上啐了一口。 那男子当时就懵了。 树也不踹了,绳子也不晃了,盯着苏闻歌看了一会儿,忽然过来把绳子松开,把她给放了下来。 苏闻歌一愣。 这是找不到东西,良心发现了? 不过,惹了她苏闻歌,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脱身的。 气氛一时十分奇怪,那人不说话,苏闻歌也不吭声,等那人帮她把手上绳子解开,她却忽然脚下一歪,身子斜斜朝那人身上倒了过去—— 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躲,但好像想到躲开的话苏闻歌就摔倒地上了,又下意识地伸手来扶。 但苏闻歌却忽然迅速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这人脸上的面巾抓去! 想占她苏大小姐的便宜,可没那么容易! 这一抓,不光能把他的面巾抓下来,看看这贼长什么样子,还能把他的脸抓花! 然而谁知道,那人的反应却比她还快许多,他竟然急速躲了开去。 不仅躲开了,还狠狠一把推开了苏闻歌,径直把她推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苏闻歌:“……” “苏大小姐,兵不厌诈啊。”男子似笑非笑道。 苏闻歌算是看出来了,此人表面看着君子,实际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心。不过话说回来,她也不需要他惜,而且,今天这个梁子,他们算是结下了! “我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你还想怎么样?要我的命吗?反正我也打不过你,想要,拿去好了。” 对面的人却一愣。 他没有答话,只拿一双黑夜中也十分明亮的眼睛打量她,看了一会儿,眼眸里忽然露出一丝惆怅的神情。 然后,幽幽叹了一声。 那感叹声,真是要多惆怅有多惆怅,仿佛苏闻歌是个负心的渣女,辜负了他一万遍一样。 等会儿,他为什么这么哀怨,这么惆怅?! 因为没从她这里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就这样? 苏闻歌十分不能理解。 那人却又十分惆怅地看了她一会儿,接着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苏闻歌:“……” 真是一个怪人。 一个欠揍的怪人。 下回别让她遇见他。 苏闻歌回到院子里,春分等人果然中了招,她们被那男子点了穴,而且此人的点穴手法还很特别,苏闻歌解不开,只能等着时间过去自行解开。 没想到竟然在自己家门口遭人下手,一念至此,苏闻歌只觉愤愤,干脆也不睡了,连夜做了好几个机关,埋伏在小院周围,在这具身体的武力值还达不到她要求的时候,只有这样才能给她一些安全感。 一边做机关,苏闻歌一边在猜测这个男子的身份。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总是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不论是她还是原主的记忆,都查不到此人的存在。 他到底会是谁呢? 苏闻歌因为长期摆弄药材的原因,对所有的气味都十分敏感。此刻回想,这黑衣人身上的气味,也好像曾经在哪里接触过似的…… 带着疑问,苏闻歌翻来覆去,一直到天色微亮才睡去。 晌午醒来,春分已经好了,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她毫不知情,只以为自己是睡的太久。 春分手脚麻利地伺候苏闻歌洗漱完毕,还去厨房做了些简单的早餐。 梅香梅月被丢进了柴房,苏闻歌在自己屋子里研究盒子里拿到的那本小册子。 原主的刺绣功底十分好,跟明面上所有人认定的废物其实有天壤之别,不然昨日也不可能出手就补好了裴老夫人的衣服。 但看了小册子,她才知道这世上果然天外有天,原来苏和江南刺绣第一人的名头,果真是名不虚传。 苏闻歌努力在心中学习这些刺绣功法,连春分进门都没察觉到。 “小姐,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我在想……春分,你知道刺绣大会是什么吗?” 春分歪头想了想,把自己知道的一些说了,跟苏闻歌记忆里的差不多。 主仆两个只知道这刺绣大会是一年一度在云城举办的绣技比赛,一般由云城的刺绣大家主办,届时会汇集江南各地的所有刺绣名家新秀等前来参加,切磋技艺。 一般情况下,最后的魁首都会由云城这边的高手拿下。 在苏闻歌的大哥苏言失踪之前,刺绣大会的魁首一直被苏和包圆了整整八年。而苏言失踪那年,苏和没有心思参赛,之后的两年苏和病了,苏家便彻底退出了赛事。 苏家的光环,也慢慢的暗淡了下去,慢慢被别人所取代。 而如今,苏和却希望苏闻歌重新去参加刺绣大会,他是想让苏家重夺魁首吗? 但是那样一来,苏闻歌就太显眼了,只怕会招来灾祸。 春分见苏闻歌不说话,以为她在发愁,便拍手道:“小姐,咱俩不知道,还可以问问别人啊!” 没等苏闻歌反应,春分便迅速去柴房把梅月扛了过来。 苏闻歌乐了。 确实,苏家虽然不参加比赛,但是这几年苏怜儿却一直有代表苏家去出席大会,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你即是元氏的心腹,应该对刺绣大会很了解吧,那就说说吧。” 梅月吞了口口水,含含糊糊说了一些情况。 “刺绣大会好像是一共三天,第一天比……比什么我忘了,第二天好像是比绣技……啊,不对不对,是第一天比绣技,第二天比补艺……也,也不是,是第一天比补艺,第三天……” 春分暴脾气,见她这样,拳头都要忍不住了。 苏闻歌只似笑非笑望着她,梅月被盯的心里发毛,渐渐说不出来了。 “大,大小姐,您,您打听这个做什么啊……” 苏闻歌微微笑:“好奇啊。怎么,好奇也不行?” 梅月哪敢说不行,只是被苏闻歌这么逼问着,她实在是心慌,只怕再问一会儿,就会一不小心就把不该说的说出来了。 谁知就在这个当口,大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梅月顿时脸色一变。 苏闻歌却悠悠然站起身来: “啧,巧了,能说清楚的人这就送上门来了。走,去瞧瞧。” 第14章 把苏怜儿种成盆栽 出了门,春分意外发现自家院子门前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大坑,此刻坑里正倒栽葱似的栽着一个人。 这人多半个身子都栽进坑里了,只剩下两条小腿还露在外面,随着挣扎,一双脚丫子不停地舞动着,好不滑稽。 “噗!” 春分一下子就乐了,坑旁边站着的丫鬟急了。 “笑什么笑,还不快帮忙把二小姐拉出来!” 然而春分更乐了,敢情这坑里栽的是二小姐啊。 说话的这个丫鬟叫梅画,是苏怜儿身边的大丫鬟。 苏闻歌幽幽望了梅画一眼:“哟,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苏府的主子呢。” 梅画一愣,连忙垂首,急道:“奴婢说错话了,还请大小姐责罚!不过二小姐是为了来给大小姐送补汤才不小心跌进坑里的,还请大小姐赶快救救二小姐……” 坑里的苏怜儿也配合着挣扎了两下,呜呜有声。 苏闻歌慢慢走到坑边,故作惊讶道:“哎呀,你不说,我光看脚丫子还真看不出来,这是怜儿啊?不过话说回来,这大门口怎么会有一个坑呢?谁挖的?这不是害人吗?” 春分和梅画面面相觑,对啊,到底是谁挖的,昨天还没有呢。 但是这会儿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再不救人,苏怜儿就在里面闷死了! “大小姐,快救救二小姐啊!” “我也想救,但你看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救不动啊。” “这不是还有小红,我们一起……” 谁料梅画话没说完,苏闻歌就突然变了脸。 “什么小红,她已经改名字了,现在叫春分。” “是是是,春分姐姐,咱们……” 苏闻歌却冷冷看向坑里坑外的这对主仆:“你说,苏怜儿是来给我送补汤的?” 说着,她忽然伸手,在苏怜儿露在外面的裙角上捏了捏。 那裙角是湿的,看起来确实是有什么汤水洒在了上面,但苏闻歌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就笑了。 “补汤是不错,但闻着里面的味道不对,谁知道你家二小姐有没有往里面加其他不该加的东西呢!是不是想置我于死地呢!” 苏闻歌画风突转,气势如刀,一下子就吓得梅画一个趔趄,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不,不是这样的,二小姐她没有……” “那就是你咯。”苏闻歌拎住她的衣领,“你是怜儿的贴身丫鬟,一定是你偷偷在汤里加了料,想害我,再嫁祸到怜儿的头上,对不对?!” “不不,不是……” 苏闻歌却哪里由她辩驳,一把将人扔到了春分手边:“去给我教训教训她!” 梅画知道梅香梅月都惨遭毒手,顿时就怕了。 “不不不,大小姐,奴婢说实话!红花是二小姐让我加的,这都是二小姐的主意!” 苏闻歌眨眨眼:“呵,恶奴害主,还想污蔑主子,罪加一等,给我打折她的双腿!” “好咧!” 春分对于打折人腿的事情早已经轻车熟路,当即扛着梅画就蹬蹬蹬跑进了院子,不多时,院子里便传来了惨叫声。 苏闻歌拍拍手,这才将目光转向还栽在坑里的苏怜儿身上。 苏怜儿听到梅画遭难,早已经怕了,这会儿正不停地“呜呜”挣扎。 苏闻歌拎起一根树枝,在她腿上敲了敲:“别乱动,我问你几个问题,回答的好,我就把你拉上来。” “刺绣大会的请帖,是不是在你那里?待会儿把请帖给我,答应就动动左脚。” 苏怜儿毫不犹豫“咕叽咕叽”动了两下左脚丫子。 “挺乖的嘛。” 苏闻歌伸手一拽,把苏怜儿从坑里拽了出来。 “咳咳……” 重获新生的苏怜儿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人,却忽觉脚下一疼,接着“扑通”一声,竟然又掉进了坑里! 苏怜儿:“啊!!” 不过好在这次是正着掉进去的,不必担心像刚才一样闷死。 “苏闻歌你……姐,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苏怜儿想骂人,但看到近在咫尺,虽然笑着却冷若冰霜的脸,她还是一下子胆寒了。 “我怕你站不稳,土坑里稳当,好说话。” “不,不用了,你还是拉我出来吧……” “急什么,你告诉我请帖在哪,我去拿了,回来就拉你出来。” 苏怜儿咬咬牙:“姐姐说什么话,什么请帖,我不知道啊。” “嗯……?”苏闻歌盯住她的脸。 苏怜儿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被这眼神一盯,立刻心虚了:“啊,姐姐说的是刺绣大会吧,那个大会真的没有请帖的,到了直接报咱们苏家的名字就行……” “哦……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苏怜儿信誓旦旦,一边说,一边觑着她的脸色,“姐姐,我回答了问题了,可以出来了吧……” “不能。”苏闻歌径直拒绝,笑意更浓,“妹妹你不知道,这土坑啊,其实能治你的病。” “啊?” 苏闻歌一边笑,一边用脚往坑里面填土。 苏怜儿懵了。 她这是想把她给埋在这里?! 本来得知昨天是苏闻歌做的手脚,苏怜儿含着恶毒心思,想借送补汤的名义好好治一治苏闻歌,但此刻锐气却已经全都被闻歌杀没了。 她真的不想被埋在这里啊! “姐,姐姐,我,我……” “怜儿啊。”苏闻歌幽幽“啧”了一声,“你昨天突然就抽过去了,可把姨娘吓得不轻呢,大夫说了,你这病得治最少半个月,姐姐这可是在帮你啊。你可别想着出来,这一出来,弄不好就要留下病根儿,好好的姑娘家,弄个残废,多可惜呐。” 苏闻歌说的煞有其事的,苏怜儿懵了。 胡说八道,昨天的事情娘说了,就是苏闻歌动的手脚! 她在骗她! 可她却偏偏不敢动,万一苏闻歌说的是真的呢…… 就这样,苏怜儿犹犹豫豫的蹲在坑里,慢慢就被苏闻歌埋成了一个盆栽。 最可恶的是,苏闻歌栽好了她,转身竟然就走了! 不管她了! 关于刺绣大会的事情,苏闻歌还有话要问问这三个丫鬟。 走进院里,春分迎上来。 “大小姐,这梅画不经打,好像挺不住了,要不要给点药啊。” 苏闻歌摇摇头:“药多贵啊,我可是个穷人,挺不住?那就别挺了呗。” 第15章 和外人勾结的证据 梅画目露惊恐地望过来。 被打了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梅香梅月都还好好地被苏闻歌养着,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不给药了啊? 不,她还不想死啊! “大小姐,我说,我说,我全说!” 苏闻歌笑着坐下:“那就三个人都说说吧。” 她开始问关于刺绣大会的问题,然而遗憾的是,这三个人虽然都是那边的心腹,但是谁也没有去过刺绣大会,去年陪同苏怜儿去刺绣大会的那两个丫鬟,后来回来因为表现不好,被苏怜儿给打死了。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能准确确定的信息也就三四成。 苏闻歌并不在意,但当问到刺绣大会请帖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怜儿妹妹说这大会没有请帖,到时候直接报苏家的名字就行了,是这样吗?” 三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言辞一致地同意了这个说法。 春分悄声道:“她们都说没有,看来是真的没有。” 苏闻歌冷笑:“就是四个人都说的一样,才更不可信。” 春分不太明白这个道理,苏闻歌也不多说,片刻后,忽然问道: “春分啊,你喜欢种花吗?” “啊?奴婢,奴婢没有那样的巧手……” “现在学也来得及。”苏闻歌幽幽一笑,“我刚在外面种了一个,你呢,再辛苦辛苦,把这三个人也种到外面去,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知道这四个人能长出个什么东西来。” 说完,走了。 临走还又吩咐了一句,“别忘了浇点儿水!” 三个丫鬟就在懵逼之中被春分扛了出去,看到了被种成盆栽的苏怜儿。 三人大是惊奇。 苏怜儿怒斥:“看什么看,本小姐这是在治病!” 三个丫鬟:……好吧,反正二小姐你说是就是吧。 于是春分挨着苏怜儿又挖了三个坑,把四个人种成一排,最后还不忘“哗啦”一声,每人浇上一盆水。 被种在土里的四个人:“……咳咳咳,呸呸呸,呕!” 春分:“嘿,大小姐说的对,这种花儿,还挺有意思的嘛!” …… 苏闻歌来到苏怜儿房里的时候,正看到元氏站在门口。 “什么!?小姐去找那个小贱蹄子了!还不快去把她给我追回来!那小贱蹄子如今妖邪上身,怜儿可不是她的对手!” 苏闻歌伸手摸了摸鼻子,往柱子后面藏了藏,胡管家带着人慌忙跑走了,没人发现她的到来。 然后,便见元氏警惕地看看左右,悄悄潜入了苏怜儿的房间。再出来的时候,胸前多了点鼓囊囊的东西,看来是从苏怜儿的房里取了些什么重要物品。 是什么呢? 苏闻歌最不爱猜谜,她喜欢直来直往,迅速揭晓答案。 于是在元氏蹑手蹑脚走回自己屋子里,转过身刚准备舒一口气的时候,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等候多时的苏闻歌。 “啊!”元氏吓得尖叫一声,“你怎么在这?!” “等姨娘你呀。”苏闻歌摇了摇手里的一些东西,“一日不见,甚是想念,想跟姨娘你呢……好好聊聊。” 元氏看到苏闻歌手里的东西,顿觉眼前一黑。 那是,那是…… 苏闻歌啧啧摇头:“我啊,不来姨娘的房间,竟也不知道姨娘这里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呢,这些票据,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元氏只觉喘不上气来。 那是她这几年勾结外人把苏家产业变卖留下的证据! 她明明藏的好好的,苏闻歌究竟是怎么找到的,她是魔鬼吗?! 苏闻歌越是气定神闲,元氏就越是心虚,站在那里身子都忍不住抖起来,但她强迫自己镇定。 “闻歌,你说什么呢?这些是什么,我可看不明白……” “耍赖啊?耍赖是小孩子的把戏,姨娘可不要让我看不起你……”苏闻歌说着,就慢慢念了几条,“怪不得姨娘的假账做的飞起,原来银子都外流了,而且不偏不倚,还偏偏都流向了罗家,这可不是巧了么?” 元氏脸色愈发难看。 原主虽然是个草包,但关于云城的局势也是懂得一些的。 云城有四大富商,又称四大家族,分别是苏裴罗云。 其中裴家和云家都是土生土长的云城土著,而苏家和罗家都是外来的,苏家在上一代就在云城扎根了,还好一点,而罗家则是十多年前搬来的,虽然有钱,但常常会因为是外地来的,被云城这一圈本地富户瞧不起。 元氏是小门小户出身,眼皮子真是短浅的没边了,吃空苏家,竟然是为了勾搭罗家? 罗家给她什么好处? 苏闻歌厌恶地皱皱眉:“真没想到,姨娘看着岁数不小了,精力却还这么旺盛,一边吊着胡管家,一边跟罗家的人……啧啧,罗家的家主,今年也有四十多岁了吧,都快成糟老头子了,你看上他什么?” 谁料这话一出口,元氏却一改往日虚与委蛇的温柔形象,忽然瞪眼怒斥道:“你放屁!胡说八道什么!” 苏闻歌惊奇了。 元氏为了能在苏家站稳脚跟,人前一直是一副温柔贤淑的形象,苏怜儿也继承了她这个传统,母女两个都是好大一朵白莲花。 谁能想到,白莲花的嘴里,竟然也会出现“放屁”这个词! 直觉告诉苏闻歌,这个罗家,绝不简单。 “姨娘生这么大的气呀,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元氏咬咬牙:“当然不对!这些,这些其实都是苏家的铺子经营不善,欠下债务,把产业抵押给了罗家……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哦哦哦,好的好的,欠债……欠债我能理解,但是欠债为什么要做假账呢?” 元氏:“……” “姨娘空口白牙说的轻巧,不过我倒是觉得,是不是欠债,拿着这些证据到官府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苏闻歌把手里的票据拍的啪啪响,元氏脸色青白变幻,接着咬了咬嘴唇,忽然笑了。 “呵,官府?闻歌,你怕是不知道,如今云城的知府,就是罗家的姑爷吧?” 换句话说,就算到了官府,罗家也能把这些证据钉死了说成是欠债,苏闻歌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第16章 苏怜儿真的姓苏吗 见苏闻歌不说话,元氏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得意起来,就在她准备上去把这些证据抢过来的时候,苏闻歌忽然起身。 “哦?那就不去问官府呗,我去问问我的好妹妹苏怜儿也行。” 元氏一愣:“你问她什么?” 她刚派人去救苏怜儿了,看苏闻歌这来势汹汹的样子,就知道怜儿已经在她手里吃亏了,她不会已经把怜儿怎么了吧? “你,你把怜儿怎么样了?我已经把管家权交给你了,你答应我……” 苏闻歌摆摆手:“看姨娘急的,姨娘对自己的儿女,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放心,我也没把她怎么样,不是说了会帮她治病吗,她此刻正在我那边治着呢。” 元氏怎么听都觉得她这话不对劲,可又不敢乱说了,只盼着前去救人的胡管家能快点。 苏闻歌却没心思等,抖抖衣衫,作势往外走:“我呢,正好把这件事去问问怜儿妹妹。不看这些东西,我还真想不起来,这会儿仔细想想,我们家怜儿妹妹明明姓苏,却为什么跟罗家的三姐妹长的那么像呢?放在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四姐妹呢,姨娘,你说是不是?” 元氏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苏闻歌在心中暗暗冷笑。 原主虽然草包,云城贵女的圈子也曾经接触过,罗家三个女儿她都见过,这会儿回忆里一对比,可不是么,苏怜儿活脱脱地就跟罗家三姐妹十分相像,不光是她,就连眼前的元氏,那一双吊梢眼,也跟罗氏三姐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这可真就有趣了啊。 气氛一时焦灼起来。 饶是元氏涵养功夫还算可以,但最终还是没能掩盖住脸上表情的精彩变幻,末了,她一跺脚一咬牙,艰难挤出一句: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苏闻歌笑了:“其实要求也不高,我只想要一样东西……” “什么?” “刺绣大会的请帖。” 元氏一愣。 “只要这个?” “对啊,姨娘以为呢?” 其实苏闻歌基本上已经猜到了,刚才元氏悄悄去苏怜儿的房间里,拿的可能就是请帖。 元氏在苏和身边应当有耳目,苏闻歌这两天表现这么强势,刺绣大会又马上到了,她在这里防备着苏闻歌,倒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这边元氏却想不明白,苏闻歌明明已经拿捏到了她的痛处,却只要一个请帖?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真的只为了请帖?” “不然咧?”苏闻歌眯起眼睛,“在姨娘心里,我就是那么得寸进尺的人吗?” 元氏:“……” 你难道不是吗?妖邪上身!妖女! 最后,元氏再三确认苏闻歌确确实实真的是只想要请帖,才痛痛快快把请帖掏了出来。 苏闻歌打开一看:“三月初三,那不是快了吗?啧,我连个衣裳都来不及做啊。” 元氏勉为其难:“姨娘帮你准备……” “那就谢谢啦!”苏闻歌说着,一扬手,“这些东西我就帮姨娘销毁了吧,省得留在我手里,姨娘心里也惦记。” 谁知道元氏却跟疯了似的冲上来:“用不着!” 她一把将那些欠条收据什么的夺了回去,跟藏宝似的藏在身后,生怕有一丝丝的损坏。 苏闻歌眼神闪闪。 元氏留着这些东西,是在防着罗家呢? 她不是跟罗家有勾结吗?这又是什么意思? 看来罗家那边的猫腻还真不少,留下元氏母女的命是正确的决定,以后振兴苏家,还得靠她们呢。 …… 虽然元氏答应给苏闻歌弄些衣裳首饰,但苏闻歌根本不相信她,眼前就是现成的,何苦麻烦呢。 苏闻歌跑到苏怜儿房间,把苏怜儿漂亮的衣裳首饰洗劫了一空。丫鬟们在院子里站了一圈,震惊地看着苏闻歌大肆劫掠,没一个敢动。 这可是说打杀就打杀的主儿,不要命了吗。 可是苏怜儿的这些衣裳首饰……里面还有她为了参加刺绣大会特意定制的,那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啊…… 丫鬟们都跟着心疼起来,苏闻歌拿眼扫过她们: “心疼了?呵,大可不必。怜儿妹妹弄这些,也不过是为了参加刺绣大会,如今她病着,只有我替她去,那这些东西给了我也是物有所用,不是吗?” 丫鬟:“……” 那你还拿了二小姐其他那么多东西呢,都不算数了吗…… 苏闻歌才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东西太多,她只发愁怎么往回搬。 正收拾着,带人去救苏怜儿的胡管家回来了。 胡管家一脸的丧气,很明显,带苏怜儿回来的路不算顺利。 “怜儿妹妹呢?” “二小姐她……她不肯回来。” 众人皆惊奇,苏闻歌老神在在,乐了。 “那就对了。怜儿妹妹倒是比你们通透。” 胡管家咬牙:“大小姐把二小姐埋在土坑里,最好真的能治病!” “能不能治,胡管家你看着就行了。” 胡管家没话,转头看到苏闻歌抢劫的这些东西,皱起眉头来。 “大小姐从未参加过刺绣大会,不怕今年去了,在会上出什么问题吗?” 云城人皆知,刺绣大会,早已不是苏家的天下了。平常派个不惹眼的二小姐去露露脸也就算了,今年换成草包大小姐,只怕会把云城人笑掉大牙。 “这话说的,怜儿妹妹每年都舔着脸参加,我又怕什么?难道我比她长得丑?相反,我要让这云城都知道知道……”苏闻歌抖抖衣裳,笑的灿烂,“这苏家,还有我这么一个美貌的大小姐。” 胡管家给气的一句话上不来。 这话要是传到元氏耳朵里,只怕也要把元氏给气够呛。 苏闻歌却没空看胡管家这张丑脸,转头冲着丫鬟们道:“你们谁能帮我把这些东西运回去,我让你们做我身边的大丫鬟。” 又是这一句! 只可惜,她们看出来了,投靠苏闻歌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们都是元氏和苏怜儿的心腹,到时候被苏闻歌逼着说实话,再挨上打,那可就不妙了。 没人吭声。 苏闻歌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谁料这时,人群后忽然有一个小丫鬟站了出来。 “奴婢愿意帮大小姐,但是奴婢有个请求……能不能,能不能把二小姐接回来……” 第17章 关于云州的大秘密 苏闻歌挑眉。 “她在我那治病治的好着呢,接回来干嘛?” “二小姐身子不好,不能,不能一直埋在土里……”丫鬟小声嘀咕,还有些泫然欲泣。 苏闻歌乐了:“没想到啊,苏怜儿竟然还有一个对她如此忠心的丫鬟,她何德何能?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好啊,答应你了,走吧。” 于是苏闻歌领着小丫鬟,带着衣裳首饰,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众人做鸟兽散,只有胡管家站在原地没走。 “呵,不自量力!就凭你那几下子三脚猫功夫,还想参加刺绣大会?到时候,有你好瞧的!” …… 回到院里,四个人果然还都乖乖在土里种着,日头渐渐升上来,苏怜儿脑袋上都渗出了汗珠儿——当然也有可能是春分浇的水。 “姐姐,我……”苏怜儿声音柔柔弱弱的,试图以乖巧博取同情。 苏闻歌却似乎全然没听见,捧着衣裳首饰径直朝春分走过去:“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苏怜儿:!!! 那是她的衣裳首饰!那是她专门为参加刺绣大会定制的,一套衣裳花了八百两,一套首饰花了将近两千两呢! 苏闻歌竟然给丫鬟!她给了丫鬟! 春分都懵了:“大小姐,这,这……” 苏闻歌却好像化妆师上身:“啧,这个簪子真配你,这对耳坠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啊,再穿上这身衣裳,出去那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富家小姐……” 说着,三下五除二,利索地给春分打扮一新。 春分:…… 埋在土坑里的四个人:&#%¥%…… 苏怜儿把牙齿咬的咯咯响,半晌,苏闻歌才仿佛想起了她。 春分连忙禀告:“她们都很听话,没人逃跑。” 跟来的小丫鬟也跟着道:“既然二小姐已经治过病了,是不是能让她出来了……” 苏闻歌首肯,小丫鬟连忙去把苏怜儿给刨了出来,苏怜儿手脚发软,只能靠在丫鬟身上,被扶着往回走。她先是被补汤洒了一身,又在土坑里埋了好久,此刻浑身上下都是泥,整个简直就是个泥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春分悄声询问:“大小姐,这埋进土坑里,真的能治病吗?” 谁知苏闻歌一乐,声音略大:“傻丫头,想什么呢?埋进土坑能治病,那这三个人的腿不就都能长好了?我哄她玩儿呢,怎么样,种人花是不是很有趣?” 苏怜儿还没走远,听了这话,顿时气得急火攻心,一口气上不来,晕倒在了丫鬟怀里。 …… “娘,我要教训她,我要教训她!!” 苏怜儿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元氏撕扯。 母女俩都已经连续栽在苏闻歌手里好几回了,奈何苏闻歌现在中了邪祟一般,武力值飙升,又有身份摆在那里,明面上她们还真的奈何不了她。 元氏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极力安抚自己女儿:“乖,娘心里有数……你放心,娘已经找好救兵了,保证她绝对活不到刺绣大会!” 苏怜儿眼睛一亮:“对!弄死她!想抢走我去刺绣大会的名额,下辈子吧!”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因为贴身的心腹都被苏闻歌一个两个给掳走了,苏怜儿手边都无人可用,有小丫鬟进来奉茶,苏怜儿一看,正是刚才冒着风险去解救自己的那个。 苏怜儿暗觉此丫鬟很是忠心,有情有义,不错。 “你是不是叫雨乐来着?” “回二小姐,奴婢是叫雨乐。” “娘,这丫鬟挺忠心的,以后就留在我房里当大丫鬟吧。” “行,你说怎么就怎么,为娘都听你的……” …… 苏闻歌这边。 苏怜儿走了,土坑空了,春分请示用不用把土坑先填上,以免过来过去不小心掉下去。 苏闻歌摇头:“多好的一个陷阱啊,填它干什么,小心些就是了。再说,那母女俩有四大心腹,这才弄回来三个,我这个坑,就是为最后一个准备的呢。” 说着,走上前去,拍了拍三人的脑袋,笑道:“而且人放在这里,就是个天然机关,省心省力……估计这整个大齐,会种人花的,也只有我一个。” 梅香梅月还好点,梅画没有上药,这会儿整个人昏昏沉沉,眼看就要不行了。苏闻歌无奈,随手喂了点药给她。 “明早之前,我要听你们吐点有用的东西出来,否则,我再稍微填点土,这坑就是你们的坟包!” 三个人吓得脸色惨白,互相望了望,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屋里,苏闻歌跟春分打听今天来救苏怜儿的那个小丫鬟。 “这苏怜儿,还真有这么忠心耿耿的丫鬟?” “您说雨乐呀?嗨,怎么可能呢,雨乐是家里欠了元氏的债还不上,被迫卖身进来的,她怎么可能对苏怜儿忠心。”春分瞪眼道,“她是我的好朋友,当初我妹妹出事,还是她悄悄告诉我的,本来梅月梅香还想在苏怜儿面前反咬一口,要不是雨乐帮忙说话,我妹妹只怕就已经没了……” “这么说来,这丫头还挺聪明的。那她今天来救苏怜儿,是为了什么呢。” “她一心想报仇,这会儿元氏和苏怜儿身边没有人,她可能想着要出头?” “那这么说来,这雨乐倒是可以拉拢拉拢了……” …… 天黑之后,三个丫鬟实在顶不住这种折磨,终于分别向苏闻歌吐露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梅香说前段日子元氏母女俩在开始向苏闻歌下毒,用的毒物大约跟害苏和的是同一种东西。 对于这一点,苏闻歌心里有点数,系统已经检测过到她曾经中毒了,只不过因为剂量极少,只要后续不再服用就没什么大事,苏闻歌就没放在心上。 梅月说了关于罗家的一些事,还把元氏跟罗家那边如何联络的方式也告诉了苏闻歌。 轮到梅画,她说的秘密是苏怜儿害苏闻歌的原因,结果遭到众人的鄙视。如今大家都知道是因为苏怜儿看上裴风来了,这还用她说? “虽然那个病弱男人我看不上,但苏怜儿想要,我还偏偏不给了。”苏闻歌冷笑,“这个消息不算,你若再说不出点有用的……” 却见梅画慌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她害大小姐才不是为了裴公子,而是为了拿大小姐去要挟老爷,逼他说出一个关于整个云州的大秘密!” 第18章 又是你这个流氓 这可算是一个震惊众人的大秘密了,闻言,梅香梅月都瞪大了眼睛。 不用苏闻歌吩咐,春分就立刻把两人给扛了出去,屋里便只剩下了苏闻歌和梅画两人。 “什么大秘密?” 梅画吞了口口水:“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有个什么钥匙,分成几半,有一半在老爷手上……而且还说这个钥匙可以开启个什么坟墓,里面有大宝藏……” 苏闻歌斜睨了她一眼。 “你倒真是她的心腹,她连这种事,都肯对你说?” 梅画变色:“这,这都是奴婢趁她们说话的时候听来的……” 苏闻歌皱眉。 不是她看不起她们,实在是元氏和苏怜儿看起来都那么小家子气,她们有这么大气性,竟还会图谋什么大宝藏? 这其中,会不会也跟背后的罗家有什么关系呢? 至于那个分成几半的钥匙,怎么越想,越觉得好像苏和口中所说的那个碎玉,也就是她从那个盒子里得到的那块…… “你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是……” “也不少了,行了,你留下吧。” 梅画知道这就算是留下了她的命,连忙磕头谢恩。 春分进来将梅画抬出去,苏闻歌吩咐她早点休息睡觉。 “大小姐,咱真要留下这三个人吗?就怕她们……” “放心,她们吐出了秘密就没办法再回去了,除了投靠我,就只有死。先养着吧,看看还能不能再问出点别的什么。” 春分便下去了。 夜色渐渐深沉,丫鬟房里渐渐没了动静,苏闻歌吹熄了灯,在黑暗中打坐了一会儿,也打算去睡。 谁料就在她刚刚躺下的时候,院门处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咕咚”声,苏闻歌立刻警觉地坐了起来。 接着又是一阵细微的响动,还有人轻呼出了声。 苏闻歌乐了。 她已经听出来人是三个,身手不咋地,而且已经着了她机关的道。 春分警觉高,听到响声立刻冲出来,跟闯入者扭打在了一起。 “大小姐,大小姐快起来!有贼!” 三人吓了一跳,骂了几句,留下一个跟春分周旋,剩下两个直接闯进了苏闻歌的屋子。 “他妈的,果然是中了妖邪,弄的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机关!” “别废话,今天就要了这臭娘们的命!” 两人浑身带血冲进了门,谁知还没来得及站稳看清,屋子里忽然亮起了灯,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苏闻歌就奕奕然站在屋子当中,神情淡淡地打量这两个人。 “二位深夜上门,辛苦了。”苏闻歌看着两人脸上身上的伤口和血迹,幽幽一笑。 两人被她看的发毛。 “你,你是苏闻歌?” “如假包换。” 两个人互望一眼——这不对啊! 不过一个臭丫头而已,这大半夜的,他们两个大汉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来取她性命,她怎么不害怕?! 她能弄出那些厉害的机关,是不是这屋里还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一念至此,两人忍不住警觉起来,其中一个大汉故意大喝道:“小丫头,今日是有人要你的命,黄泉路上你可别怪我们!” 苏闻歌眨巴眨巴眼:“这话说的,你们来杀我,却不让我怪你们,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你要怪就怪想杀你的人!” “但我不知道是谁啊。” “不就是元……” 灯光下,少女一双大眼睛里仿佛有流光闪烁,看起来又真诚又无辜,那大汉不知道怎么的,差点说秃噜嘴,幸亏另外一个大汉及时拉住。 “雇主的名字我们可不能说,你自己想想得罪了谁吧!” 苏闻歌笑笑:“其实也不用想,就是元氏呗,还有……你们是罗家人。” 两个人大汉正要往上冲,闻言顿时一愣。 这小丫头,是不是在耍他们?她明明什么都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留了,正当他们再准备往上冲的时候,却见对面的少女忽然笑的更加灿烂起来。 “啧,你们既然是听了元氏的话来的,难道她就没告诉你,我最近,被妖邪上身了吗?杀我,哪是那么容易的?” 一句话没说完,忽听得“嗖”的一声破空之声,两个大汉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肩上猛地一疼,手中长刀“当啷”一下就落了地。 两个人都懵了。 元氏当然说了苏闻歌不对劲,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带着武器,还来了三个人,可是,可是眼前这个小丫头,她,她,她…… 她是不是真的是妖孽啊! 这是什么妖法啊?! 看着慢慢走过来的苏闻歌,两个七尺高的大汉慌了,腿肚子都开始抽筋! 苏闻歌脚下一勾,那把比她手臂还要长的刀瞬间就到了她的手上。 明晃晃的刀刃反射着烛光,映得少女姣好的面容上莫名显出一丝阴影,她就好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美人罗刹一般! 樱唇慢慢吐出最温柔也最冷酷的话:“你们……是自己死,还是我送你们一程?”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其中一个大汉忍不住哆嗦道。 苏闻歌笑笑,声音越发温柔起来:“没事,别怕,我会很快的……我刀法很好,一刀就行,不会疼的……” 大汉要哭了。 两个人很快被逼到了墙角,面对苏闻歌的逼迫,两人抱成一团试图从对方那里寻找安慰。 苏闻歌有点犹豫了:“谁先来呢……” “他!” “不,他,他先来!” “呜呜呜,我们不想死啊,大小姐我们错了,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但大汉们却也并不是善茬,慌张求饶之际,不忘观察苏闻歌的脸色,其中一个甚至悄悄朝腰后藏着的匕首摸去。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忽然有一暗器破空而来,苏闻歌下意识躲避,那个摸匕首的大汉脖子当场被那暗器刺了个对穿。 噗!血溅满地。 剩下一个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尿了裤子。 苏闻歌愣了愣。 “出来!”她捏紧长刀,对着门口厉喝。 怎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还帮了她。 这人是敌是友? 这会儿院子里也没有了声音,不知道春分是不是遭了来人的毒手。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有人掀开门帘,奕奕然走了进来。 黑衣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凤眸星目,如同天上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看到这双眼睛,再看这身形,苏闻歌立刻就认出了他。 “怎么又是你这个流氓?” 第19章 叫你小麻烦 来人正是那天把苏闻歌吊在树上的黑衣男子。 苏闻歌长这么大,还从没这样吃过亏,要不是这具身体太弱,无法硬碰硬,她早就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你是不是特别擅长碰瓷别人,然后抢人家东西当报酬?”苏闻歌见他不说话,干脆抓住机会使劲一阵怼。 男子抬手摸了摸鼻子,眼中透出一股无辜的神色:“咳咳,在下确实是赏金猎人来着,但苏大小姐大可不必把人都想的那么坏……我是来救你的。” 苏闻歌冷笑:“我用得着你救?” 说着,忽然抬起刀背,把想趁机逃跑的另外一个人打晕了过去。 男子:…… “相反,你杀了人,我还得想办法处理尸体,多麻烦。我看你不是什么赏金猎人,而是专门给人找麻烦的麻烦精。” 男子面巾下的嘴角抽了抽。 这丫头,原来这般伶牙俐齿的。 男子耸耸肩:“那我帮你处理总行了吧。” “注意你的措辞,不是帮,人是你杀的,处理是你的分内之事!” 男子自知说不过她,老老实实扛着那死掉的尸体出去了。 院子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想来另外一个也被他杀了,一并处理了。 过了一会儿,男子回来,想拎起苏闻歌脚边这个晕倒的大汉,却被苏闻歌一刀挡住。 “你想什么好事呢?小麻烦。” “你叫我什么?!” “小麻烦啊,你看着岁数也不大,怎么,难道我要叫你老麻烦?”苏闻歌挑挑眉。 男子:…… “这人你就休想带走了。咱俩都不傻,这人是这三个人的头头儿,我还想审问点东西出来呢,你想先把人带走,想得到是挺美。” 男子勉强一笑,又摸了摸鼻子:“苏大小姐真是冰雪聪明,这都被你发现了。实不相瞒,今天来救你,确实也是想得到些报酬……” “罗家的消息呗?怎么,罗家有大财宝,你准备去讹诈他们?” 说到后面,苏闻歌眨眨眼,语气忽然变了。仿佛两个人不是对头,反而是搭伙准备一块去劫富济贫似的。 男子:“……额,是,又怎么样?” “那敢情好!”苏闻歌一拍手,“你要是对付罗家,我倒是可以把人借你用一下,不过得等我问完了。” “那就多谢苏大小姐了。” “不过呢,我还有一个小小要求。” “你说。” “云城有四大家族,你想得到罗家的消息,可以,但你得拿别人的消息来跟我交换。” “哪家?” “裴家。” “裴家啊……”男子不知道是习惯性,还是怎么样,修长好看的手指又往鼻子上摸去,“苏大小姐是因为要嫁到裴家了,所以才要打探?” 说着,顺便把面巾往上提了提,刻意遮住了眼角。 “这你就不用管了。怎么样,合作吗?” “成交!” 于是,本来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因为利益很快就达成协议,甚至还击掌为盟。苏闻歌让他先出去,一个时辰之后,她自会把人放走,至于能问的出什么东西,那就要靠他自己的本事了。 不得不说,此人虽然行径有点流氓,但到底是个君子,很快就听话地退出了苏闻歌的院子。 苏闻歌先去检查了一下春分,春分又被那人点了穴,昏睡了过去,身上倒没受伤,苏闻歌把小丫头弄进屋子,这才拖着昏迷的大汉来到了后院。 后院有点荒凉,这两天春分正在开荒,打算在这里种些花草,因此正好有现成的土坑。苏闻歌把人扔到坑里,用药勾醒。 “聊聊吧。”苏闻歌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插在大汉鼻子前面,大汉睁眼看到眼前罗刹般的少女,顿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 “聊,聊什么……” “我知道你是罗家人,正好我也有兴趣听一些关于罗家的事,看看你说的消息,有没有对我胃口的咯。有呢,我就手下留情些,要是没有的话……说一个我不爱听的,我就立刻把你耳朵鼻子割下来下酒!” 大汉白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别看这少女长的清秀漂亮人畜无害的,他觉得她真的敢啊! “女女女侠饶命,我说,我说……” 不得不说,这所谓的杀手,心理素质还不如元氏手下的那几个丫鬟,苏闻歌随便一吓唬,他就把能说的都说了。 只可惜,此人的身份也只是个外围,对于罗家内部的事情知之甚少,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他被派去喊打喊杀的一些事的前因后果而已。 “罗家想抢云城的绸缎生意,被裴家和云家联手打压,就连罗家家主都受了伤?” “没错,我们本来奉命去截云家的马车,但云家的好手实在太多……” “废物。” 大汉:“……” “罗二小姐嫉妒罗大小姐,设计让罗大小姐的马车出事,罗大小姐被撞的头破血流?” “没,没错,大小姐还以为真是山贼,还派我们上山搜了一整晚,结果最后证明是二小姐……” 苏闻歌:“啧,你们罗家还真挺乱的。” 大汉:“……” ——你们苏家也没好到哪儿去啊。 “不过,这些消息对我来说没什么用,而且也有点少啊。你也知道,我们苏家式微,我想要的是一些关于生意上的消息。” 可惜大汉却也说不上来了。 望着近在咫尺的匕首,他的脑袋上又慢慢流下了冷汗。 眼看苏闻歌眯着眼睛,大汉一慌: “别别别,大小姐,我,我还有一个消息!” “前两天老夫人院里抬出一个人来,让我们连夜埋了,那个老女人是前两天来罗家拜访的,听说是老夫人的旧识,可我看那穿着打扮,倒像是个烟花地里的老鸨子……” 苏闻歌皱眉,拔出匕首: “你的意思是,罗老夫人想做青楼生意了,所以杀了竞争对手?” “也,也许是……”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我苏家做的是绸缎和刺绣生意!” “青楼的生意消息对我来说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苏闻歌一边喝斥,一边拿匕首敲打大汉的脑袋,打的大汉脑袋啪啪响。 饶她是用刀背拍的,大汉还是吓得呼吸都不能了,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这刀刃就把他的脑袋瓜子一劈两半! 第20章 我丢了她整整八年 半晌,苏闻歌叹口气:“哎,算了,我这个人呢,一向慈悲为怀,看在你说了这么多消息的份儿上,我还是留你一条狗命吧,出来吧。” 大汉如蒙大赦,从坑里爬出来就要跑。 苏闻歌顿时冷笑一声。 “站住。这样就想走?” “大,大小姐还有何吩咐?” “江湖规矩,你该不是不懂吧?” “我……” “来了我这里,不留下点儿什么,就想走?” 大汉哆嗦起来:“大,大小姐难不成是想要我,一……一双招子?” 如今虽然事败,但跑出去了还能活,但眼珠子要是被挖了,他可就活不成了。 苏闻歌啧啧:“那怎么可能呢?我不是说了,我一向慈悲为怀嘛?眼睛是肯定不要的……” 大汉正要长舒一口,却听得苏闻歌话锋一转:“你把这只拿刀的右手留下吧。” 少女慢慢吐出这句话,月光下,她脸上有一片看不清的阴影,如同地狱黑暗和烈焰中爬出来的修罗,与她姣好的面容格格不入。 大汉愣了半晌,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 万万没想到,传闻中苏家的废物大小姐,竟然是这么一个狠角色。 这说出去谁信呢? 可惜,他只怕是没机会去说了,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一只手换一条命,还是值得的。 大汉毫不含糊,手起刀落,留下了右手。 苏闻歌冷着脸,监督他把右手埋进坑里做花肥,这才大发慈悲地把大汉放走了。 “放心,那位公子是个心软的人,至少比我好说话。你好好回答他的问题,他不会为难你的。” 大汉信了她的话,然而,出门没多久,以为自己逃出生天的大汉就明白过来,自己今晚,是真的要结束在这里了。 被苏闻歌称为小麻烦的男子就等在外面。 他已经摘下了面巾,露出了脸。 大汉只瞧了一眼,便认出了他:“你是裴——” 正要惊呼出声,后面的字却全都被男子一把掐回了他的喉咙里。 “你,额,额……”大汉憋的脸色通红,瞪大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啊! 今天晚上遇到的一切事,都太颠覆他的认知了! 男子微微眯起眼睛,左颊上从眉间直贯嘴角大刀疤,因为他的这个表情而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他的眸子里,半点都没有刚才跟苏闻歌说话时的戏谑和温柔。 相反,他的双眼里仿佛倏忽浮起一片诡异的,冷酷的黑雾,遮住了正常人的眼睛的颜色,映得他的整个瞳色漆黑一片! 他启唇,冷冷地,慢慢地吐出一句话:“我丢了她整整八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容得着你们这群蝼蚁来害她?” 大汉惊恐地长着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接着,只听得“咔嚓”一声,他的脖子就被男子拧断了。 男子转头朝苏闻歌的院子方向望过去。不多时,他眼中的黑雾慢慢散下去,再次浮现出一片柔光。 “我这次不会再丢掉你了,丫头。” 男子拖着大汉的尸体,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 春分是个神经大条的,第二天醒来,仍旧以为自己是睡的沉了些而已,伺候苏闻歌洗脸梳妆之后,才后知后觉猛地跳起来: “不对啊!昨天晚上咱家来了贼!” 苏闻歌咯咯笑:“你才想起来呀?” “那贼呢?贼呢?!”春分提着棍子就要冲出去,“一定是那母女俩搞的鬼,我去跟她们拼命!” 苏闻歌拉住她:“好了,贼已经被我给弄走了。” 春分眨眨眼:“小姐,你这么厉害的吗?一个人打三个?!” “我哪有那么厉害?我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跟他们讲了一些人生的大道理,他们听后痛哭流涕,就放下屠刀,转身离开了。” 春分:“……真,的?” “真的。” 苏闻歌看着春分一脸发懵的神情,笑着拍拍她的脸:“好了,现在你赶快去替我跑一趟,去告诉元氏我受了风寒,最近一段时间都起不了床了。” “啊?为啥啊?” “这些人既然是她搞来的,那就得让她看到效果啊。” “那小姐为啥不直接骗她们说你受伤了呢?” “欲擒故纵更有意思啊。” 于是春分颠颠跑着去了。 元氏自然是半信半疑,春分走后没多久,雨乐悄悄进来报告:“回姨娘和二小姐的话,大小姐也许不是风寒,我听春分说要出去买伤药!” “果真?” “果真!那春分最相信我,什么话都肯对我讲的。” 元氏立刻高兴了,赏了雨乐一点碎银子,打发了她出去,转头跟苏怜儿说话。 但雨乐却并没有走远。 “这下看那个贱人还怎么跟我抢刺绣大会的名额!” “娘就说了,那刺绣大会一定还是你去,她苏闻歌是个什么东西!” 母女两个因为昨夜事情得手,兴奋的不得了,开始大肆讨论起关于刺绣大会的事情。雨乐在门外听了个一清二楚。 午后,趁母女俩休息时,雨乐悄悄来到苏闻歌这边,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今年苏怜儿想去参加比赛,怪不得她这么看重刺绣大会。”苏闻歌笑意盈盈,“多谢你了雨乐,我本来还担心不清楚大会的流程,这回全清楚了。” 雨乐一敛神色:“大小姐不必客气,雨乐也都是为自己罢了。” “我倒是喜欢你这爽快性子。好,我们就此达成合作,以后那边的事情,还请你多多帮忙才是。” 雨乐答应了,不敢多呆,匆匆去了。 春分倒是喜不自禁,觉得有了雨乐的帮忙,元氏母女的动向她们就能一清二楚了,以后对付她们必然事半功倍。 “那小姐,我们现在做什么?” 苏闻歌往椅子上一歪:“养病咯。” “啊?” “都说了病了,自然要做做样子的。” 于是苏闻歌就真的在屋子里待了三天没有出门,这三天里,苏怜儿那边重新做衣服打首饰,搞的好不热闹。 苏闻歌这里表面一派寂静,其实她也没有闲着,她趁着这个当口,把苏和给她的那个小册子从头到尾给学了个遍。 第四天,苏闻歌打扮一新,打开大门。 春分惊艳万分:“小姐,你不养病啦?你要出门?” 苏闻歌笑笑:“今儿个可是刺绣大会的日子,咱得抢在苏怜儿前面,杀杀她的威风啊。走着!” 第21章 华丽的金马车 春分兴冲冲跟上。 本以为自家小姐要装病些时日,她还担心会把刺绣大会给耽搁了呢,没想到自家小姐心中全然有数。 这会儿自家小姐打扮一新,仿若天仙下凡一般,光这样貌这气度,就超过苏怜儿千百倍了,待会儿看她苏怜儿,拿什么跟自家小姐比! 春分雄赳赳气昂昂在前面开路,谁知还没走出苏府,就遭遇了刁难。 车马处,管事的小厮知道苏闻歌要出门,立刻堆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真对不住,大小姐,咱府上今儿个马车可都定满了,您想乘车,怕是不能了。” 苏闻歌挑眉:“这大清早的,我是第一个出来的,我竟不知还有人比我更早。是我爹爹啊,还是我那好妹妹和元姨娘?” 苏和自然是不可能出门的,小厮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一闪而过:“自然是夫人……姨娘,和二小姐了。” “她们要去干嘛?” “去参加刺绣大会。” 苏闻歌眯眯眼,春分先沉不住气了:“胡说!刺绣大会的请帖明明在我们大小姐手上,她们去哪门子的刺绣大会!” 小厮撇嘴:“这就不是小的知道的了。” 春分不依不饶,一定要让他给弄出一辆马车来,正闹着,胡管家忽然来了。 “回大小姐的话,元姨娘和二小姐确实要去参加刺绣大会,咱苏府出门排场也不小,府上的几辆马车,确实都已经定下了。大小姐要出门,恐怕只能改日。” 苏闻歌勾起嘴角:“胡管家不想问我出门是要去哪里吗?” “这不是小的该过问的。” “你倒是学乖觉了,但你不可能不知道,我要去刺绣大会。” 胡管家不仅知道,还已经派人把苏闻歌要出门的事去通知元氏母女了,苏闻歌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这样。 “我且问你,她们没有请帖,如何去得了刺绣大会?”这两天元氏那边做衣裳做手势,好不热闹,苏闻歌都看在眼里。 管家也似乎微微得意起来:“因为大会的东道主已经内定了二小姐参赛,所以,有没有请帖都一样。” 苏闻歌呵呵冷笑。 怪不得呢,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不过可惜,苏怜儿去不去参加大会她并不在意,只要她能顺利进场就行了。到了大会里面,她会有一百种法子,让苏怜儿后悔自己的双腿为什么这么贱,为什么不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偏偏要到大会上去丢丑。 “既然如此,那好吧。”苏闻歌耸耸肩,“既然有请帖也不管用,这刺绣大会我就不去了,我要出门去逛街,随便给我一辆车都行,这总可以吧?” 胡管家忙似笑非笑地打了那小厮脑袋一下:“听到没有,随便一辆车都行,还不快去弄!” 小厮很快拉了一辆车来,但春分一看就炸了。 这根本就不能称为一辆车啊,这简直就是两个轮子加一个板子,连乡下人进城赶的那种牛车都不如!现在牛车都好歹还有个棚子呢! 春分气得扬起拳头就要揍人,苏闻歌也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手了,就当主仆俩准备大开杀戒给他们点教训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那小厮是管马车的,听到这阵铃声,第一个愣在原地。 “这是……” 胡管家也傻了。 “这……” 春分和苏闻歌还不明所以。 这俩人见鬼了吗? 然后,很快,她们俩也震惊了。 就见不远处,宅院正中的大道上,缓缓驶来一辆金碧辉煌华丽非凡的大马车。 马车四周用金箔装饰,门窗皆镶金嵌玉,檐角也都是黄金为撑玉为铃,怪不得那一阵铃铛的响声这边清脆好听。 前面四匹高头大马昂首挺胸,好不神骏,比那苏怜儿平常坐的一匹马拉的小马车,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苏闻歌也都有点看傻了。 这马车的华贵程度,堪比童话里的公主座驾,而在原主的记忆里,这马车是苏家家主,也就是苏和的专属座驾,除非有重要用途,否则轻易不会驶出苏家大门。 然而今天这是……? 不多时,那马车走到四人附近,竟然停了下来。 从马车上蹦下两个身着劲装的青年人。 这两个青年人身形一般高大,走路皆虎虎生风,关键是还都长的挺帅。拿出去说是哪家富户的公子哥儿也不会有人不信。 但两个人走到苏闻歌面前,忽然跪倒在地。 “请大小姐上车!” 苏闻歌没说话。 春分半晌反应过来,用力掐着苏闻歌的胳膊:“小姐,这是我们的马车!是我们的!” 那边,胡管家和小厮也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在苏家也待了有几年了,自然知道这辆马车驶出来意味着什么。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爷竟然对大小姐这般宠爱,知道她要去刺绣大会,竟然连这么重要的座驾都拿出来给苏闻歌用了。 而且这赶车的人,他们根本不认得,这说明苏和手里还有很多他们不知道的势力啊。 这还得了? 胡管家咬咬牙,忙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一溜烟跑进内院,赶着给元氏和苏怜儿报信去了。 但苏闻歌的心思却并不完全在马车上。 她的注意力也在眼前这两个年轻人身上流连了一番,那两人似是知道她想什么,立刻回禀他们是奉家主之命,护送苏闻歌去参加刺绣大会的。 苏闻歌点点头,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她的想法跟胡管家一样。 看来苏和手中元姨娘不知道的筹码还有很多,而且,他既然送了她那本刺绣秘技小册子,又这么高调地派马车送她去,那就是希望她在刺绣大会上有一番作为的。 至于那个神秘人的事,苏闻歌相信苏和有自己的法子对付。 所以,今日她可以不用顾忌什么,专心放手一搏了。 苏闻歌长舒一口气,带着春分踏上了这辆无比华丽,在整个云城也都独一无二的马车。 临上车,她还不忘回头看了看胡管家,笑的灿烂:“别忘了替我跟怜儿妹妹道个别啊。我做姐姐的不客气,先走了。” 第22章 被收养的四个孩子 胡管家气得牙痒痒,谁料他们还有后着。 其中一个年轻人忽然沉下脸来。 “此马车只有家主和苏家的继承人可以坐,见此车如见家主,你还不跪?!” 胡管家只好咬着牙跪下去,直到目送苏闻歌出了大门,才敢爬起来。 小厮很快奔回:“不,不好了,胡管家,不好了!” 胡管家大怒,使劲踹了小厮一脚:“什么不好了!夫人和小姐没来吗?!” “来,来了,马上就来!可,可是,咱家的马车刚刚不知道被谁给弄坏了,丢轮子的丢轮子,马拉稀的马拉稀……没有一辆车能走了啊!” 胡管家一个不稳,险些栽过去,两个人对望一眼,最终慢慢把目光一起投向不远处的那辆板车身上…… …… “尊使为何要插手我苏家的事?” 苏和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下人都被屏退的,不知道的只以为苏和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 神秘人就站在苏和床边不远的地方,带着一脸冷漠和讥讽,静静看着他。 “我家主上做事,还未有人能问得一个为什么。” “安排我家闻歌高调去参加刺绣大会,是你家主上的意思?” “正是。” 苏和沉吟了片刻:“你家主上就不怕我苏家东山再起?” 神秘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嗤笑一声:“苏老板你莫不是忘记了我家主上是什么人?” 苏和不说话了。 许久,他幽幽叹了口气。 派去护送苏闻歌的那两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他的人,他的手下哪有这种能人,那两个人是这位使者派来的,看样子应该是他们主上座下的得力人物。 可是闻歌,又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么兴师动众的? 难道他们也已经知道……? 不等苏和细想,那神秘人忽然上前一步,一把将苏和从床上拎了起来。 “本使今日前来,还有另外一件要务——替你治病!” 说着,不由苏和挣扎,将他翻过身来盘膝而坐,双掌便抵在了他的背心之上。 无穷内力从他双掌缓缓流出,苏和完全不会功夫,哪里受得住,表情早已狰狞起来。 神秘人却不管不顾,只迅速用内力替他祛除体内毒素。 不多时,苏和忽然张口,“哇”的一声,吐出好大一口黑血。 神秘人这才停了手。 苏和只觉得自己本来的半条命又去了七七八八,直接歪倒在了床边,谁知那神秘人却看着他,忽然一阵冷笑。 “苏老板的病,似乎并没有看起来的那般凶险啊。” 苏和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闻歌这两天替他治病的事情,难不成要被他发现了? 苏和心念电转,正打算扯谎糊弄过去,谁知那神秘人冷笑更甚:“行了,不必隐瞒,我家主上早已知道你那长女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今日主上也有一句话,叫我来问问你。” “……什么话?” “十三年前,你们云城四大家族忽然一起收养了四个年龄相仿的孩子……” 苏和顿时变色。 神秘人见他如此,笑意更冷:“主上让我问问你,当初究竟是为什么,让你们四家人,这么秘密地收养这四个孩子?这四个孩子,来历究竟如何?” 屋内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苏和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神秘人有点不耐烦,逼近了他:“裴家收养的是个男孩儿,没过一年就夭折了。云家收养的也是男孩儿,就是现在的云二公子。而你苏家和罗家,收养的却是两个女孩子,她们差不多一边大,便是如今的罗家三小姐,还有你的大女儿……苏闻歌!” 苏和的脸色已出卖了他,这一切都是事实。 但关于神秘人的问题,他还是三缄其口,咬紧了牙关,一个字都不回答。 最后,神秘人也失去了耐心,一把揪住苏和的衣领:“这些事,主上早已知道了,你不说,不代表他们不会说,早晚有一天主上会知道的,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谁知,苏和不知道是装的还是吓的,忽然咳嗽了两声,白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气得神秘人只能就此作罢,将他扔回了床上。 半晌后,神秘人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幽幽,还带来些许温柔: “你知不知道,主上找她,已经找了整整十三年了。” …… “娘,我们为什么要坐这种车,这根本就不是个车!” 板车上,苏怜儿捂住脸,生怕过往的行人认出这会儿在板车上狼狈无比的人是她苏府二小姐。 元氏正要开口说话,那板车忽然一个颠簸,“砰”的一声,母女俩的脑袋撞在了一起,苏怜儿顿时嚎叫出声。 元氏连忙捂住她的嘴:“别喊!让人认出你来可就遭了!前面就是车马行,到了那儿我们换马上换辆车,权宜之计,怜儿你忍忍啊!” 苏怜儿可不想忍。 从小到大,因为元氏在苏府吃得开,她根本就没受过多少委屈,像最近这段时间被苏闻歌压在头上的事,更是从没有过! 天知道最近这些天她究竟受了多少气,简直把这辈子要受的气都受完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那么好命嫁给裴大公子,明明是她先看上他的! 凭什么她突然就变厉害了,处处拿捏她,打又打不过,斗也斗不赢! 就连躺在床的爹也偏袒她,竟然把那辆轻易不用的金马车拿出来,就为了送她去刺绣大会。 而她为了赶时间却只能坐这种破板车! 凭什么,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 苏怜儿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能赶上去把苏闻歌生吞活剥了。 元氏连忙低声安慰:“放心,你忘了娘说过的,刺绣大会上的事都安排好了,管保叫她有去无回!” 苏怜儿这才纾解了一下,刚想挤出一个笑脸,板车的一个轱辘却忽然掉进了路边的一个泥坑里。 噗嗤! 泥水溅的母女俩满头满脸都是! …… 苏闻歌的马车还未停下,就已经吸引了门前所有人的目光,没办法,这辆马车金光闪闪,实在是太惹人眼了。 门前正在下车的富家小姐公子们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不是苏家的马车吗?苏家家主病好了?要参加今年的刺绣大赛?!” 这可是个绝无仅有的大新闻! 第23章 裴大公子的未婚妻 “苏家家主若真的来参加刺绣大会,那今年的比赛可就好看了。” 正当大伙儿议论纷纷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切,苏家家主的病那可是病入膏肓,好不了了!这马车上坐的肯定不是苏家家主!”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原来说话的是罗家的二小姐罗月雯。 众所周知,罗家有三位小姐,个个貌美如花,冰雪聪明。这位罗二小姐虽然是庶出,但也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丝毫不输嫡出的大小姐,何况今年这场刺绣大会的主办方就是罗家,因此罗月雯这话一出,大家便都相信了。 “那不是苏家家主,还有谁能坐的了这苏家的金马车啊?” 这马车实在太过震撼了,年轻一点的小姐公子们压根儿没见过。 罗月雯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忍不住捋了捋头发,勾起一抹笑: “那自然是苏家的小姐,怜儿了。”一面说着,就一面往马车方向走,“怜儿是我的好友,是我邀请她今年来参加刺绣大会的。” 众人: “看来这个苏家小姐是要继承家业啊,不然怎么能坐的了家主的金马车?” “说的是,而且这么看来,苏家还是家大业大,都败了三年了,还这么财大气粗……” 罗月雯听着这些话,心中愈发得意,走到车前,忍不住跟车里的“苏怜儿”套起了近乎。 “怜儿,我不是说了,你来的时候随意点就行,不用为了给我面子,弄的这么隆重,我们姐妹,显得怪见外的……” 罗月雯这么说着,心里更多是别扭——早知道苏怜儿会坐金马车来,她一大早就上苏家去了,说不定还能跟着也体验一会儿这豪华马车,现在倒好,还得让她在外面赔笑,这苏怜儿,真是不上道儿!当初哭着喊着求她介绍她来参赛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然而,罗月雯正在众目睽睽之下胡思乱想之时,那马车上的两个俊秀青年忽然跳下车,拉开了车门。 一个五大三粗的丫鬟先跳下来,又是摆凳子,又是吹车辕的,接着,众人便觉一阵香风,一位翩翩绝世佳人就出现在了眼前。 罗月雯瞪大眼睛:“你,你是谁?!” 春分昂起脑袋用鼻孔看她:“麻烦您看清楚了,这是苏家大小姐,真真正正的嫡出大小姐!” 围观众人对苏家的事情还算是清楚的。 “不是说这个大小姐不懂礼数,是个废物吗?” “她不是要被嫁给裴家的那个大公子吗?听说那个大公子是个残废,还长的奇丑无比……” “废物配废物,天生一对啊。” “什么呀,裴家大公子是裴家的掌中宝,人家不一定看上她这个废物呢。我看她嫁不成!” “那这个苏闻歌凭什么坐苏家家主的金马车?” “就是,她——” 七嘴八舌的议论倏忽戛然而止。 方才还一脸兴奋讨论苏家八卦的公子小姐们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张大嘴巴伊伊啊啊好像几个小哑巴。 众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苏闻歌瞄了一眼站在身边的这两位哼哈二将,心道自家的便宜老爹弄的人还真的挺好,不错,有眼力。 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同样目瞪口呆的罗月雯身上。 苏闻歌伸手扶住了春分,奕奕然往前走去:“不得不说,罗家还真是气派,连门口迎接的丫鬟都穿的这么好,一比起来,咱们倒是寒酸了不少。回头我给你多买几件好衣服哈。” 春分很上道:“多谢大小姐。” 又转头等着罗月雯:“看什么看呢,还不赶快来给我家大小姐拎裙子,罗家的丫鬟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呢。” 罗月雯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你说谁是丫鬟呢!我是罗家人!是罗家二小姐!” 主仆两人吃惊不已。 苏闻歌捂了嘴巴:“二小姐?哎呀,那真是怪了,我怎么听说罗家二小姐设计让大小姐的马车出事,把大小姐撞的头破血流的,被罗家家主关了禁闭了呢?你真是二小姐?你怎么出来的?” 苏闻歌眨巴眨巴眼,嘴角含笑,周围一群小哑巴也都瞪大了眼。 罗家还有这样的大秘密呢! 罗月雯再也忍不住了,跳起脚来怒骂苏闻歌胡说八道,泼妇三八云云。 但罗月雯却是个十足十的泼妇,她还要动手打苏闻歌,却很快惊奇地发现自己只能在原地挥舞手臂,双腿却一步都动不了。 罗月雯吓死了。 就在罗月雯和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中,苏闻歌在两个帅气保镖和春分的簇拥下,奕奕然向刺绣大会的大门走去。 不过,门房也是罗家人,而且还收了罗月雯的好处,眼看着罗月雯吃亏,他怎么能袖手旁观? 当即便伸手挡住了苏闻歌的去路。 “对不住的很,我们家家主有规定,凡是参加刺绣大会的人,都要出示请帖。”他也拿鼻孔看人,“拿不出请帖的,一律不许进!” 苏闻歌微微摇头,给春分使了个眼色。 春分正要掏出请帖摔在这不长眼的门房脸上,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咳嗽。 “罗家的下人是越来越无理了,话都不会好好说。” 苏闻歌猛地回头。 来人正是她那个坐着轮椅,既废且丑的未婚夫,裴家大公子,裴风来。 裴风来抬起眼皮看人,不知道是角度问题,还是他脸上的那道伤疤的原因,整个人一瞬间显得阴郁且戾气。 门房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苏闻歌不出门,他可以装作不认识她来刁难,裴家大公子他可不敢。 “我有请帖,你是不是也要查查。” 门房赔笑:“裴大公子自然是有请帖的,请进,请进……” 裴风来却不走,目光在苏闻歌身上流连。 门房看到一旁的罗月雯在瞪自己,心中叫苦,嘴上却还是得硬说:“裴大公子您该不是想带这位小姐进去吧?可是咱们有规定,请帖只可以带自家的亲眷进去……” 裴风来忽然笑了,狰狞的脸上似乎浮现起一丝阴郁的温柔。 他看着苏闻歌:“她正是我裴风来的未婚妻。” 苏闻歌:“……” 谁料这位裴大公子后面还有更绝的:“闻歌,你何不自己告诉他们听。” 第24章 对大小姐你上心 苏闻歌:“……” 裴风来目光灼灼,从轮椅里抬起头来看她,那模样,仿佛天地之间此时此刻只剩下了她一个,他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似的。 苏闻歌被他看的极其不自在。 关键是她虽然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他到底意欲何为,却偏偏就是觉得他的目光太过炽热。 他就那么看着她,等着她说。 苏闻歌十分无语。 这让她说什么? 说裴家已经内定了他们的婚事,她就是他的未婚妻? 这种事情,让女孩子自己开口,真的好吗? 一旁的春分却忽然开窍,闪起了星星眼——裴大公子在护着自家小姐哎! 你看看你看看,裴大公子虽然长得可怕了点,但是为人实在是太温柔了!对自家小姐真好哎! 你看看你看看,自家小姐竟然脸红了哎! 苏闻歌望了裴风来一眼,又看了看围观的神色各异的人们,不发一语,转身进了大门去。 裴风来微微一笑,命人在后面跟上。 春分蹦蹦跳跳跟在苏闻歌身后,目光不住地在两个人身上流连,满脸都是笑容。 苏闻歌决定打破这个尴尬,谁知还未开口,裴风来忽然道:“以后遇到困难,要先想到找我帮忙,没有请帖,我帮你。” 苏闻歌:“……” 这位公子,我好像还没嫁给你呢。 “多谢,但其实我……” 谁料话未说完,春分一下子跳出来,挡在前面:“对对对,裴大公子说得对,今天要不是裴大公子呀,我们还真的进不来呢!多谢裴大公子帮我家小姐解围!” 众人:……你家小姐是坐着家主金马车来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有请帖的人吧。 苏闻歌:……春分你何时这样伶牙俐齿了,你到底是谁的丫鬟。 那边,裴风来冷峻的唇角似乎也因为这番话微微勾了勾,他转身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递给苏闻歌。 “这是……” “裴家许诺的,传世金针。” 苏闻歌还未感慨裴家真的言出必行,春分就上手一把抢了过来:“多谢裴大公子!” 动作表情都十分狗腿。 苏闻歌暗觉自家丫头此举实在有辱自己的身份,忍不住嘟囔一句:“刺绣大会人多眼杂,如此宝物,裴大公子轻易就这么拿出来,也不怕被偷了……” 谁料裴风来立刻回怼:“东西已经给你,偷不偷,那是你的事了。” 说完,竟然扬长而去。 苏闻歌:???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这到底算什么态度啊? 她摸不着头脑,春分却忽然又开窍了。 “啊!裴大公子对大小姐你实在是太上心了!” “这是知道小姐你要参赛,专门来给你送金针啊!” “裴大公子面冷心热,真是个良人,跟大小姐你绝配!” 苏闻歌:……他给你发月钱啊,这么吹捧他?我怎么看不出来。 “明明是个阴晴不定难相处的性子。”苏闻歌拍板定论,拉着春分进去了。 门外,被定住的围观众人们很快恢复了正常,各个都心有余悸,关于两个人的讨论也热烈非凡。 大家一致认为,这就是裴家在给苏闻歌撑腰。 看来苏闻歌是个废物,还有裴家看不上她的传言,完全不攻自破了。 罗月雯听了这些议论可不淡定了,裴风来在时她不敢造次,这会儿自然是不遗余力地阴阳怪气。 “切,就凭她?她有什么值得裴家看上的?我看,就是想裴家爱面子罢了!既然定了亲,总得做做样子……再说裴大公子的这幅尊荣,换了别人,只怕也看不上他,苏家配他勉勉强强……” 众人纷纷侧目。 罗月雯可真敢说。 那裴大公子可不是个善茬,这云城谁不知道。 她竟然敢在背后编排裴大公子,果真是罗家家大业大,不把裴家放在眼里啊。 众人隐隐觉得,很快,一场在裴家和罗家之间的争斗,就要开始了。 罗月雯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最怕的是没有人捧她,这会儿看众人都在听她说话,越发来了兴致,嘴上没个把门的,乱七八糟胡说一通,把裴风来和苏闻歌说的要多不堪就有多不堪。 众人渐渐听得没趣,各自进门,罗月雯不高兴了。 “苏怜儿怎么还不来?” “哼,待会儿一定要给苏闻歌好看,刺绣大会还长着呢,走着瞧!” 抱怨声中,苏怜儿母女终于姗姗来迟。 罗月雯一时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苏怜儿,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这可是刺绣大会,你也不嫌丢人!” 罗月雯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给面子,一番尖叫,说的苏怜儿顿时一阵脸红。 “你小点声,我跟我娘出了点意外,才不得以换了这样的衣衫,我们也不想当丢人的……” 罗月雯却仍然一通埋怨,弄的苏怜儿母女两个都好不尴尬。 “算了算了,还不快进去换件衣服,真是的,比起……” ——比起方才如九天玄女下凡一般的苏闻歌,真是没眼看。 就在苏怜儿灰溜溜准备进门的时候,忽然“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两匹神骏非凡的快马奔到了大门前,两位衣着不凡的俊朗公子翻身下马,罗月雯的目光顿时就被其中一个人深深吸引了。 当先那人面如冠玉,光风霁月,俊雅非凡,从罗月雯面前走过,直接就把她的魂儿都勾走了。 然而那两个人却目不斜视,直接交出请帖准备进门。 只听门房唱道:“龙城贺家二位公子,贺景,贺天宁,里面请!” 罗月雯眉毛一挑,伸手就掐住了苏怜儿的胳膊:“看看看!前面那个高高大大,斯文儒雅的,就是贺家的大公子,贺景!” 苏怜儿:“不对啊,龙城的贺家我也听说过,他家不是只有一个独子吗?怎么现在成了两位公子了?” “说你笨你还真不灵通,这贺家大公子乃是三年前贺家家主收养的义子,因为比亲生子贺天宁长一岁,所以便称了大公子,贺天宁就变成了二公子……哎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都说这贺景贺大公子风姿非凡,刚才这一眼,简直……” 苏怜儿撇撇嘴,罗月雯此刻的样子,简直就跟狗见了骨头,眼冒金光的模样没什么两样。 丢人。 而一旁,元氏却紧紧皱起了眉头。 第25章 贺家养子 ……三年前? ……这个贺家大公子的样貌,怎么跟那个人,有点神似? ……会不会是她多心了? 元氏心中惊疑不定,罗月雯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听来的关于贺家两位公子的事迹,尤其是关于大公子的。 大门口,二公子贺天宁站住脚步,回头戏谑道:“没想到我大哥在云城还有这么多的倾慕者,这人太过玉树临风也不是什么好事,真是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愁啊。” 罗月雯顿时羞的恨不得把头钻进地底下去。 贺景贺天宁两人进了大门,跟随小厮一路往指定地点走去,贺景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贺天宁低声道:“怎么了,可是想起了什么?那几人里,有你认识的人?可是那流口水的小姑娘?” 贺景俊美微皱:“你小子说话悠着点。我看的不是她,是那个妇人……我觉得她有点眼熟。” “那你好好想想?” 贺景沉眉敛思,便觉得头痛不已,只好停下。 “一想就头疼。不过我对那妇人,隐隐有种厌恶的感觉。” “说不定会是一个线索,不过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贺天宁连忙安慰。“别难为自己,三年都等了,也不在这一时,我们都到云城来了,早晚会找到关于你身世的线索的。” 贺景点点头,两人大步朝前走去。 …… 这边,苏闻歌被领到了休息用的厢房。 客人众多,主办方罗家为每家人都准备了这样的休息室,以免来客舟车劳顿,也方便在此等待比赛开场。 休息室里的陈设也极尽奢华,无一不显示出罗家的财大气粗。但苏闻歌一想到罗家如此雄厚的财力有一部分是元氏拿苏家的财物去贴补来的,心里就忍不住要冷笑。 “小姐,来之前你不是说还没弄清楚这刺绣大会的比赛规则吗?要不我出去打探打探?”春分道。 苏闻歌摇摇头。 春分勇武有余,伶俐不足,这里人多眼杂,只怕吃亏。 要去也只能她自己亲自去打探。 谁料,苏闻歌脚还没抬,一路上一个字都没多说的那两个帅哥保镖忽然走上前来,呈上一份帖子。 “家主已把刺绣大会的流程详细整理妥当,请大小姐过目。” 苏闻歌:……老爹有心了。 打开帖子一看,果然写的十分详细,跟苏闻歌之前从苏怜儿丫鬟那里打探到的东西略有出入。 原来这刺绣大会采用的是积分制,一共比三天。 第一天是比补艺,顾名思义,拿块布料或者衣服弄坏了,让参赛者修补,谁能补的最天衣无缝,谁分数就最高。这操作就跟苏闻歌刚穿越过来的那天,给裴老夫人补衣服差不多,不用说现在的苏闻歌,就是原主,应该也不在话下。 第二天是比绣技,这就比较难了,各家各派擅长的绣法不同,绝活也各不相同,到时候各种绝活一亮相,那将是比较具备看点的一场比赛。 第三天是自由发挥,规则上说的比较模糊,但苏闻歌理解下来,觉得可能就是字面意思。不管怎么做,做什么,只要能惊艳在场的评委,就能得到高分,是一场主观性比较强的比赛。 最后三场比赛下来,分数加在一起最多者获胜。流程上也提到了今年的奖品,是罗家从西域重金购得的紫薇天霜锦,配三色赤蚕丝线,以及历年获胜者都能获得的金云冠。 苏闻歌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知道这紫薇天霜锦和三色赤蚕丝是比之前的流光绸,云织锦缎,冰蚕丝什么的更加稀有珍奇的东西,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宝物。 而这帖子上则更加详细地解释了这两样来自西域的宝贝如何的稀少以及难以寻觅,看的苏闻歌一愣一愣的。 至于获胜者的金云冠,苏闻歌倒是见过。这金云冠顾名思义,就是纯金打造的一顶宝冠,只有一顶,每年由刺绣大会的获胜者得之,第二年比赛的时候再拿出来,颁给次年的获胜者,以此循环。苏和曾经三年将那金云冠捧回家中,苏闻歌因此熟悉。 “父亲有心了。”苏闻歌看完之后合上帖子。 两个保镖的目中微微闪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 左边的那个开口道:“家主还有话嘱咐大小姐。家主说,虽然这次因事未能亲临,但家主会一路护着大小姐的,大小姐大可随心所欲,放手一搏。” 苏闻歌莫名其妙心口一跳。 这话乍听起来没毛病,但仔细一想似乎略有深意似的。 苏和身患重病卧床不起,全云城都知道,他不能来刺绣大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用得着他们再强调一遍吗? 何况,这两个人出现的时机,也让人觉得有些突兀,苏和有这样暗藏的势力,为什么早不用呢? 苏闻歌想了想,看向两个保镖:“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回大小姐的话,属下风五,他叫风七。” 苏闻歌皱眉。 这还有排行呢,这么说还有风大风二和风三咯? 怎么听怎么像势力庞大的样子,他们两个人,真的是苏和的手下? 就在苏闻歌疑心乍起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热烈的说话声,打断了主仆间的试探。 “你看,穿上这身衣服,是不是好多了。” “好了,月雯妹妹,怜儿妹妹也不是存心给你丢人的,人家衣服弄脏了嘛!” “就是,还不是都怪那个苏大小姐,她存心不带怜儿妹妹,怜儿妹妹搞的这么狼狈,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然后,苏怜儿白莲花闪亮登场,声音软软的,格外温柔动听:“大家不要再说我姐姐了,姐姐她一定是有原因的,不是故意不管我的……” “你呀,就是太善良!她摆明了不想让你坐那辆金马车嘛,拽什么拽!” “就是,还有,我们都听说了,她还抢了你的风头呢!裴老夫人的那件衣服,其实是你补好的,对不对?!” 苏怜儿的声音越发羞赧了:“没错,裴老夫人的衣衫是我补好的,但是这件事既然都传出去了,就请大家替我保守秘密,不要让人再议论我姐姐,她原本就名声不好……” 苏怜儿这么一说,这群正义小姐妹们更加愤愤不平了,对苏闻歌这个恶毒姐姐的咒骂也更变本加厉起来。 第26章 云城知名废物 三言两语中,苏闻歌在她们口中就变成了最不堪,最恶毒,又丑又废物还偏偏要作怪的反派角色,而苏怜儿呢,则成了她们集体心疼的对象。 因为她聪明勤奋,继承了苏和的衣钵,一手刺绣本领出神入化,因此才能补好裴老夫人的衣衫。 而她偏偏又心肠最软,哪怕被苏闻歌欺负了,泼了脏水,抢了名头,也要护着自家这个不成器的姐姐,不希望众人折辱她。 屋里的苏闻歌抿抿嘴,微微一笑。 春分听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想出去揍人。 一旁叫做风五的帅哥保镖垂下眼眸:“大小姐,是否需要属下出手。” 苏闻歌赶忙摆摆手。 风五和风七都不是一般人,方才只稍微展露了一下隔空点穴的本领,苏闻歌便已经看出他们功力深厚,这一出手万一一个没把握住分寸,给人弄残废了,那多下东道主罗家的脸面啊,元氏那边也不好交代不是——她还没把元氏的肮脏事都挖出来呢。 思来想去,还是得她这个大小姐亲自出马。 “妹妹说得对,一家人自然是不说两家话的。”吱呀一声门开了,苏闻歌接了她们的话茬,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就是苏怜儿口中那个不成器的大姐姐,众人的脸上都毫无保留地显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果真是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满脸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苏闻歌全然不觉,两步走到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苏怜儿身边,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怜儿妹妹得了爹爹的真传,一手绣技出神入化,这次大会一定能够拔得头筹,把金云冠捧回家,姐姐在这里事先祝贺妹妹啦!” 苏怜儿:…… 苏闻歌一靠近,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被埋在土里做盆栽的那段往事,尽管心理上告诉自己苏闻歌不敢在这种地方造次,没什么可怕她的,但是生理上,却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你……” 苏闻歌眉眼弯弯:“是吧,怜儿妹妹?对了,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怕了对手们,不敢应战了?你在家里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呀……” 苏怜儿这人最怕激,何况还是在苏闻歌面前,方才好不容易才在众女子面前挽回些颜面,这会儿哪能认怂。 被苏闻歌这么一激,当即大声道:“姐姐说的什么话,我自然是有信心的!” 苏闻歌抿嘴而笑:“有信心就好。我也相信妹妹你,毕竟你在家里的时候可是说过,这些人家的绣技都上不得台面,跟她们交往实在有辱身份,不过她们都上杆子贴上来了,妹妹你还是勉为其难吧……” 说着,拿眼睛在众女孩子们面上一一扫过,众人听了这番话,哪有不变脸色的,纷纷恼怒地看向苏怜儿。 苏怜儿连忙想解释,苏闻歌却悄悄掐了她一把,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去赛场等着妹妹的风采了。” 说罢扬长而去。 留下苏怜儿不得不又承受了一番众女子的狂风暴雨。 罗月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呀,就是活该,让你嘴巴没谱!这下都不理你了吧?对了,答应我的事别忘了啊,我得走了,她们知道我跟你好,就不跟我好了!” 说罢也飞快跑走了,把苏怜儿孤家寡人甩在原地。 苏怜儿一肚子委屈没处撒,想到罗月雯说的事情,又是一番发愁。 罗月雯自从在大门口见到那个贺家大公子贺景一面之后,就跟着了魔似的,一路走来,三句不离贺景。她想认识贺景,又不好意思自己出面,为了报答她放自己进刺绣大会的恩德,苏怜儿主动揽下了这个差事。 然而嘴上答应的好,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近贺景,这也太让人发愁了! …… “那两人只看一眼,便知是练家子。”到了休息室,亲近手下这样跟裴风来说道。 裴风来本身就冷漠严肃,再加上脸颊的那道长长的疤,寻常便很有些不怒自威的模样。 此刻皱了眉头,更显得凶神恶煞:“云城没有此等人物,我怀疑是关千鹤。” 手下点点头:“听闻关千鹤手下有疾风死士七十二人,个个年轻有为,这两人的模样倒真有些像……只是关千鹤何时到了云城,他的手下,又怎么会在苏大小姐身边呢?” “苏大小姐竟跟关千鹤那样的人,有牵扯?” 手下语气中满是不信,这也是裴风来思索的问题。 苏和是个本本分分的商人,江湖中事从不搀和,也没有那个能力。苏闻歌传闻是养在深闺的废物小姐,就更不可能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继续查。”裴风来目中闪过一丝冷酷之色,“至于关千鹤,他必然是为了钥匙而来,吩咐下去,行事务必小心。” 手下答应着去了,不多时,便有罗家的小厮过来通知比赛开始,裴风来命人推着自己往赛场而去。 …… 赛场中央,第一天的十几个参赛者已经就位。 众人惊奇地发现,苏家今年不仅派人来参赛了,还一来就来了两个。 “这真是稀奇了,苏怜儿听说得了苏和的亲自教导,算是有点本事,这苏闻歌,不是传闻中的废物吗?她来凑什么热闹?” “就是,听说她连请帖都没有,还是蹭了裴大公子的请帖进来的,呵。” “哎,这么说,裴家还真看重她这个废物啊?铁定要娶她了?所以罗家让苏闻歌上场,其实全是看裴家的面子?” “那是肯定的了。还有啊,我看裴大公子对这位苏大小姐也不怎么太上心,进来之后一面也没见,裴家,不过都是为了面子罢了!” 众人议论一阵之后,得出了一致结论,便各自含着笑意,等着看场中苏闻歌这个废物的笑话。 可不是么,胆敢来参加刺绣大会的,无一不是云城或者外地的刺绣好手,苏闻歌作为云城知名废物,在这群人里要多么显眼就有多么显眼。 此刻,这位废物正在摆弄面前桌案上的那一团线。 苏怜儿就坐在她的旁边,理线的同时,不忘瞥了瞥苏闻歌。 看到苏闻歌一副笨拙的样子,苏怜儿心中古怪,又有些鄙夷。 呵,苏闻歌就是爱作妖,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装模作样! 第27章 比赛道具有问题 理线这种小事,她还能不会吗?说不定故意做出这种姿态,来引起裴风来的注意呢! 一想到裴风来,苏怜儿便又是满心的愤恨,但随即她又释然了。 有罗月雯帮忙,苏闻歌的针线,布料,甚至这张桌子,都早已被做了手脚,就算她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过今天这一关! 苏怜儿想着,嘴角就忍不住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谁知这个当口,苏闻歌却忽然凑了过来,把苏怜儿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你怎么跟鬼似的,一声不吭就凑过来!” 苏闻歌呵呵一笑,不以为意,伸出手:“我想跟妹妹请教一下,这线好复杂,到底要怎么撵开呀?” 苏怜儿:“……” 场外观众:“……” 这个废物大小姐,确定不是来搞笑的吗? 作为全国最知名的刺绣之城,云城的百姓,上到刺绣世家,下到普通人家,几乎人人都懂得刺绣针线。孩童们更是从小就开始学习绣技,苏闻歌堂堂世家嫡系大小姐,这么大个人了,竟然不会撵线??? 三岁孩子都会撵线! 苏怜儿忍住想打爆苏闻歌脑袋的冲动,抬头怒瞪她。 这个苏闻歌,就是来捣乱的,她算是看出来了! 然而,一旁的苏闻歌却表情极其真诚:“这线跟家里的不一样,我真的不会撵,妹妹你帮帮我嘛……” 说着,还眨眨眼,那模样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苏怜儿气炸。 然而,为了不在众人面前落下刻薄嫡姐的名声,苏怜儿还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往肚里咽。 就陪她演这场戏,看她还有什么花样! “既然姐姐不会,那妹妹就帮你撵开……”苏怜儿说着,伸手接过苏闻歌手中的线。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闻到苏闻歌的手上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 好奇怪的香味…… 鉴于苏闻歌最近的妖异,苏怜儿立刻心生警惕,谁料苏闻歌却迅速收回手去:“谢谢妹妹了,这我就会了。” 说罢,拿着才撵了一点的线就回去了。 苏怜儿懵。 但容不得她多想,比赛很快开始。 苏怜儿这次为了来参加比赛,费了好大力气。不仅花了很多银钱,又在罗家那边做了万全之策,还一直苦练技艺,就为了在大赛上一展风采,让云城的人都知道知道她苏家二小姐的大名。 这对于式微了的苏家来说十分重要,对她自己来说更加重要。 反正对付苏闻歌的事情有罗月雯,于是苏怜儿就很快专心投入到了比赛之中。 然而不多时,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不能动了。 麻痹的感觉从手指尖开始,渐渐蔓延至全身,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她就连手指头尖都没办法动弹了,脑袋里嗡嗡的,像被谁暴揍了一顿似的,连眼前的事物都开始变得模糊。 苏怜儿慌了! 她想张嘴呼救,奈何连声音也发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参赛者们一个个穿针引线,开始展露自己的缝补绝技。 “哎,奇怪了,这苏家二小姐怎么不动?” “就是,她该不会跟苏家大小姐一样,也是个草包吧?” “苏家这是派了些什么人来丢人现眼啊……” 苏怜儿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忽然出事跟苏闻歌脱不了干系。 对,刚才她手上有一股怪味来着,谁知道是不是她故意的! 苏怜儿费尽全身力气,勉强嘎吱嘎吱扭动了一下脖子,转头怒瞪苏闻歌。 但一旁的苏闻歌却恍若未见,仍旧在慢悠悠地穿针引线着。 “啊……我……你……”苏怜儿挣扎半晌,终于能够微微发声,立刻脱口一句:“苏闻歌,你害我!” 场外众人终于看出了苏怜儿的不正常。 罗月雯冲上台去,也顾不上看苏怜儿到底怎么了,跟着也朝苏闻歌咬了一口:“你!作弊!取消比赛资格!” 苏闻歌眨眨眼。 众人本以为她会辩解,或者暴跳如雷,或者撒泼打滚,然而都没有。 只见苏闻歌压根都不看罗月雯,反而低头盯着自己手中的针看了一会儿,“啧”了一声:“这针真难用。” 接着慢悠悠地从包里摸出一个锦盒,打开。 明晃晃的金色瞬间闪瞎了众人的眼。 “传世金针!是裴家的传世金针!” “裴家竟然真的把传世金针给了这废物!” 满场哗然。 这还用再说什么吗? 裴家的态度已经摆明了一切。 他们承认了苏闻歌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从此后苏闻歌不仅仅是苏家的大小姐,更是裴家护着的裴少夫人! 平白无故指责裴少夫人作弊,这不仅是打苏家的脸,更是打裴家的脸啊! 果然,场上几个代表裴家来参赛的年轻人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其中一个瞪着罗月雯:“你是何人?可是主办方请来的裁判?” 罗月雯:“我……” “不是你就下去,这里没有闲杂人等说话的份儿!”裴家子弟颇为强硬。 场外的众人神情各异。 其中看热闹的居多,但是也有想搀和的。 比如贺景。 贺天宁代表贺家上台参赛了,贺景坐在下面观战,他越看就越觉得这个苏家大小姐眼熟,用力去想,脑海中却又一片空白。 头疼不已的贺景决定找点事做。 他缓步走到台边,观察了一下苏闻歌的比赛台,忽然开口:“这桌子有问题。” 众人:??? “这针线也有问题。”贺景皱眉,“怪不得苏大小姐要换自己的针了,我看罗家安排的针确实有点毛病,大家最好各自检验一下。” 一句话,说的场中众参赛者都慌了起来,纷纷低头检查自己手里的道具。 罗家的人这时也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了,然而,贺景没等他们反驳,纵身一跃上了台。 朝苏闻歌的桌子轻轻踹了一脚,桌子腿折了。 捏起针看了一眼,针断了。 拿起线随便抖了抖,线四散飞去。 苏闻歌:“……” 这位公子,您真的不是来拆台的吗? 贺景也不回应,转头挑眉,看向罗家在场的管事。 第28章 他们在欺负大小姐 “真是太过分了!”罗家的管事者率先怒吼一声。“都是下人不上心,才让苏大小姐这边出了问题,真对不住,我们马上撤换!” 说着,不等苏闻歌反应,哗啦啦地过来把她身前的一套东西全都撤走,摆上了新的。 贺景检查了新的东西没有问题之后,才又下了台。 苏闻歌抬眼看了眼他的背影——别说,这人,好像真的有点眼熟。 他是谁?为什么要帮自己? 别说她想不明白,场外的这些观众们更加想不明白。 这废物大小姐能得到裴家的青睐也就算了,怎么连贺家的大公子也出手相帮?他们又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一时间,场外观众纷纷探究地在裴风来和贺景之间看来看去。 不远处,不明白状况的春分还挺乐呵,有人替自家大小姐出头,这是好事呀!看小姐怎么拿到第一名,打这些人的脸! 身后的风五和风七却跟她想法不一样。 “他们在欺负大小姐。” “该死。” “我们得出手。” “没错。” 两人也不犹豫,一左一右,暗器从手中飞弹而去。 台上,苏怜儿本来就因为麻痹浑身难受,看到苏闻歌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她和罗月雯设下的陷阱,自然更加暴跳如雷。 也不管站不站得起来,挣扎着就要扑过去拽苏闻歌的衣袖。 “你给我下……药……” 苏闻歌佯装受惊:“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怎么说起胡话了?” 没等苏怜儿扑到近前,风五的暗器已到了,苏怜儿吃痛一下,白眼一翻,躺在地上不动了。 “怜儿!”罗月雯忙上去查看,谁料紧跟着腿上也是一痛,然后“扑通”一声,好巧不巧,正跪在苏闻歌的面前。 苏闻歌啊呀叫了一声:“……罗二小姐,你又何故行此大礼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众人:什么情况!!! 风五和风七:只是为大小姐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场面顿时乱了,罗月雯尖叫着要抓凶手,又指责苏闻歌暗中使坏,谋害她和苏怜儿。罗家赶忙上去人安抚,罗月雯大呼小叫不依不饶。 苏闻歌却压根不理她,只忙过去查看苏怜儿。 苏怜儿其实没什么大事,苏闻歌悄悄扎了她一下,她就醒了。 但是麻痹的效果还没过去,她还是说不利索,且比刚才更加害怕了。 苏闻歌还得安慰她:“妹妹病还没好,就来参加比赛,真是辛苦了。你放心下去养病吧,姐姐一定不会辜负父亲和你的期望的。” 众人:……没看出来啊,这废物大小姐,倒是挺有个姐姐的样子。 苏怜儿咬牙要反驳,却被苏闻歌招来的罗家下人七手八脚抬下去了,临走还不忘眼泪汪汪嘱咐她们好好照顾自己可怜的妹妹。 “你!是你!”罗月雯还没下台,冲过来指着苏闻歌鼻子,“就是你!你使了什么妖法!” “大家都别被她蒙骗了,她会妖法!” “来人啊,快把这个妖女拖下去!” 苏闻歌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 看来罗家人对罗月雯的管教还真的是不严,她要不要代劳教训一下她呢。 台下,裴风来身边的手下都不淡定了。 主子哎,那贺家大公子出手解决了苏大小姐的道具问题,关千鹤的人出手解决了要难为苏大小姐的人,你作为人家的未婚夫,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干看着,好像不太好吧? “公子,咱们是不是……” 谁料,还没等他说完,裴风来忽然也抬了抬手。 台上叫骂的正欢的罗月雯忽然没了声音。 “#@%¥……” “这比赛,还进行吗?不进行我走了。”裴风来声音冷淡,仿佛台上的闹剧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被欺负的不是他未婚妻,罗月雯被封嘴只是因为吵。 他这么一提,台上的参赛者们纷纷附和起来。 来参赛的不仅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外地的这些人多是云城这些人的合作商,可是惹不得的。 场面一时混乱,罗家的人哪里还顾得上帮罗月雯找什么所谓的“凶手”,就连她忽然失声这件事也顾不得了,连忙把罗月雯拖了下去,宣布比赛继续。 苏闻歌叹口气,重新捏起那金光闪闪的传世金针,开始缝补眼前的衣物,慢悠悠的态度,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说来也怪,她明明是最后开始的,等到结束时,却是第一个完成的,而且缝补技术堪称天衣无缝,几个评委拿到手后皆啧啧称奇。 于是,就在众人惊讶和艳羡的眼神中,苏闻歌拿到了今天的第一名。 形势发展的出人意料,半个时辰之前,她还是众人的嘲笑对象,半个时辰之后,苏闻歌从台上走下来,就已经颇有些前世明星出街的架势。 “苏大小姐,你绣技真好啊,可不可以教教我?” “闻歌啊,我是你表姑家三房二姨娘的六婶子,你还记得我不?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苏大小姐,小店正准备扩大经营,不知道您苏家接不接受订货,多少起订啊?” …… 苏闻歌:想跟我结交的人太多了,是不是该多请几个助理? 春分尽职尽责地当起了助理,和风五风七一起为苏闻歌开道,也许是因为刚得了第一名的缘故,春分的态度颇有些嚣张。 但是这些人却丝毫不以为然。 不管是攀上苏家也好,攀上裴家也好,那都是顶天的好事呀! 然而,不多时,人群却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 苏闻歌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这么阴森森的气场,除了自己那位坐轮椅的未婚夫,没有别人了。 裴风来被手下推着,来到了苏闻歌的身前。 众人正准备吃一嘴狗粮柠檬的时候,却眼睁睁地看着裴风来的轮椅就这么从苏闻歌的身边过去了。 过去了…… 一句话都没说! 这,这两人到底是不是未婚夫妻啊! 说好的恩爱呢! 刚刚出了风头又被裴风来泼了一头冷水的苏闻歌:这未婚夫还真难相处啊,成亲?不存在的,嫁给鬼也不会嫁给这么个大冰块。 第29章 不如来打个赌 当场被下了面子的苏闻歌很不爽,没看到秀恩爱的围观群众们也很懵逼,本来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就散了。 苏闻歌转回自己的客房去休息,期间少不得试探一下风五和风七,两人说辞还跟以前一样——苏和吩咐的,权宜行事,反正不能委屈了大小姐。 苏闻歌面上不显,心里却越发不信这背后是苏和在主使了。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苏和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那边,罗月雯被带下去救治一番,又生龙活虎了起来。因罗家家主今天有事不能来,而罗月雯好歹是个主子,下人们都没人敢管她,罗月雯很快又溜了出去。 到了厢房,罗月雯劈头盖脸把苏怜儿给骂了一顿,元氏想还口,被罗月雯冷笑讽刺: “你这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呢?苏府的姨娘,还是罗家的姑奶奶?” 这话让外头听来好像没头没尾的,元氏跟苏怜儿却都是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元氏到底什么都没说,反而嘱咐苏怜儿: “好好跟你姐姐说话,别惹你姐姐生气。” 转头就走了。 苏怜儿咬碎了一口银牙,勉强撑起一个笑脸看向罗月雯:“姐姐,我……” 啪! 罗月雯一个巴掌就呼了上来:“喊谁姐姐呢!不是告诉过你外面不许喊我姐姐,你是猪脑子啊记不住!你跟你娘一样,一个两个都是丢人现眼的废物!” 罗月雯因为是庶出,在罗家三姐妹之中,多多少少有点抬不起头来,然而在苏怜儿面前,她却像足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一巴掌就打的苏怜儿不敢吭声。 “可……这会儿没有外人……”半晌,苏怜儿掉下委屈的眼泪,嗫嚅着道。 “那也不行!”罗月雯气得跳脚,“我反正不承认你这个妹妹!还有我们罗家也没承认过你们母女,你们可别总想着攀高枝!” 苏怜儿不敢说话了,啪啦啪啦掉了一堆眼泪,终于点头:“我记住了……” “枉费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你就弄成这样?!连比赛都没比就下台了,你真给我丢人!” “之后你给我老实呆着,我找别人去比赛,是个人都比你这个废物强!” 罗月雯数落一通,出了一顿气,这才甩下苏怜儿,气汹汹走了。 谁料刚走出不远,就遇到了出门散步消食的苏闻歌。 不得不说,罗家还是财大气粗的,给这些参赛的人准备的饭食那是相当的丰盛,苏闻歌一个高兴就不小心吃撑了,不得已,拉着同样吃撑的春分一起出来溜达溜达,然后就遇到了一脸怒气的罗月雯。 “罗二小姐,你这么快就好啦?” 罗月雯气不打一处来:“赢了第一场比赛就了不起了吗?后面有你哭的时候!” 苏闻歌一脸“咱俩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的表情,罗月雯不管那个,接着又挖苦了她好几句,春分看不下去了,怒道: “这么说,罗二小姐一定比我家小姐强咯?那你第一场为什么没赢了我家小姐?” “我家是主办方,我不能参赛!我要是参赛……” 春分撇撇嘴:“不能参赛还说的这么热闹干什么,大中午的,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罗月雯气得要跳脚:“我不能参赛又怎么样,我有的是人可以赢你!” 苏闻歌眨眨眼:“那也就是说,参赛的人里,有你们罗家的人了?” “是又怎么样?” “那我们不如来打个赌。” 罗月雯:“……你什么意思?” 苏闻歌笑笑:“罗二小姐你既然这么有自信,那我们就打个赌玩玩呗。若是你的人赢了,我就把……传世金针送给你!” 罗月雯:!!! 苏闻歌一定是疯了! 传世金针,那在整个大齐,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当年可是开国先祖所赐,代表着无上的地位和殊荣! 云城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而且这金针如今到了苏闻歌手里,代表着裴家对苏闻歌的承认,她岂能这么随随便便送人?! “我不信!裴家岂会让你把金针随便送人!” 苏闻歌挑挑眉:“金针既然给了我,那便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再说了,罗二小姐也不是随便的人,不是吗?” “还是说,你其实不敢赌,拿金针找借口?” “你胡说,我才没有……” “那就是敢赌咯?” “我……” “你看,这赌局稳赢不输的,就算输了,我也不过是让罗二小姐陪我吃顿饭而已,怕什么?” “吃饭?” “对呀。”苏闻歌巧笑倩兮,“苏家式微已久,跟罗家拉拉交情,也是正常的事情嘛!” 她这么一说,罗月雯瞬间就觉得这件事正常了,于是在苏闻歌一通忽悠之下,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她的赌约。 等苏闻歌走了,罗月雯才回过神来。 苏闻歌好好的,究竟为什么要她跟她吃饭? 哎,算了不管了,左右不过是巴结罗家呗,这么想着,罗月雯释然了,美滋滋地等着赢了比赛,在这场所谓的饭局上好好打苏闻歌的脸。 …… 晚上,春分伺候苏闻歌就寝,风五和风七写今天的报告。 两个人早在春分回来后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苏闻歌跟罗月雯打赌的事。 “那就帮大小姐定个酒楼吧。” 在他们眼里,大小姐会输这种事,是绝对不存在的。 至于大小姐为什么要请罗月雯吃饭,那是大小姐的事,不过问主上的事情是作为一个属下的基本素养。 两人一阵商议,甚至还按照苏闻歌的口味把菜单都给拟好了。 风七啧了一声:“有些东西都是沿海地方才有的,有些是西北特产,云城这种穷乡僻壤,能有吗?” 风五皱眉:“月和楼是云城最大的酒楼,这里没有,别处也不会有了。实在没有,就从产地往这里运吧。” “说的是,千里马换个七八匹,三天总能到了。不过这事要跟主上报告一下吗?” “报告什么,大小姐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主上也会派人给摘下来的,吃些东西算什么新鲜!报告了主上只会怪我们办事不力,毕竟食材都太远,到了都不新鲜了!” 风七摇摇头:“说的也是。我这就派人通知月和楼,这几天不许待客,专心等咱们大小姐!” 第30章 我会跟你退亲的 当晚,月和楼大掌柜接到了通知,看到那信笺上的标记,吓得差点没一屁股从椅子上掉下来。 深更半夜忙把酒楼里里外外的人都召集了起来,宣布歇业等待苏大小姐的事情。 见大掌柜这如临大敌的样子,大家面面相觑——这是天王老子要来吗?这么大阵仗! 躺下的苏闻歌却对这一切全然不知。 按照惯例,运功三个周天之后,苏闻歌就打算休息,谁料屋门外忽然一阵响动,苏闻歌猛地睁开眼。 借着外头明亮的月光,一个颀长的身影影影绰绰映在窗纸上。 苏闻歌眉头一皱。 风五和风七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人隐藏气息的功夫好高! 然而……苏闻歌等了一息,那人却仍旧站在原地,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并不打算进来。 苏闻歌披衣便窜了出去。 院子里,风五和风七躺倒在地,显然是被人点晕了。 苏闻歌朝来人看去,顿时讶然。 这倒不是个陌生人,只是他好好的,怎么会来找她? “贺大公子,有何贵干?” 来人正是今天在大赛上帮苏闻歌仗义执言的贺家大公子,贺景。 贺景皱着眉头,看向苏闻歌的目光里带着深深的探究。不过他倒是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开口先道歉。 “深夜冒昧前来,实在打扰,望苏姑娘见谅。” 苏闻歌:…… 大半夜的把人都点倒了,这摆明是来找麻烦的,这么客气做什么? 然而,他后面的那句话更是让她大跌眼镜。 “来找苏姑娘,其实只有一件事……”贺景似乎又踌躇起来,犹豫半晌,才勉强开口,“其实我是想问问苏姑娘……你,是谁?” 苏闻歌:??? 大哥你有没有搞错,你找上我的门,你还问我是谁?我还想问你是谁咧! 贺景一看就知道苏闻歌不高兴了,慌忙想解释,张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整个人看着都手足无措起来。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苏闻歌忽然对他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 看到他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心底甚至还泛起了一股说不清的辛酸。 这…… 苏闻歌颇觉怪异,看向贺景的目光也没有那般敌意了。 苏闻歌想了想,忽然道:“你来问我,何不先说说你自己?” 贺景一听这话,眉头皱的更深了。 苏闻歌疑惑也更甚——难不成这家伙连自己是谁都说不清楚吗? 月光下,一直以温文尔雅示人的贺景此刻手足无措的样子像个遭了误会却解释不清楚的小孩子,都快急哭了。 “我……我……哎呀!”贺景一跺脚,伸手朝自己的脸上抹去。 苏闻歌讶然,然而他的手还没从脸上滑下,旁地里忽然响起一阵呼呼风声。 随着这慑人的风声,一个巨大的黑物从天而降。 待苏闻歌看清楚那东西,顿觉无语。 那是一个轮椅,当然了,轮椅上还坐着个人。 在这刺绣大会出现的,坐着轮椅的人,还能有谁。 “你怎么来了?”苏闻歌皱眉,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位未婚夫的冷淡。 裴风来脸色也很阴鹫:“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为何不能来?” “未婚男女,深夜相见,不合规矩。” “那他呢?” 裴风来转头看向贺景。 然而,本以为的尴尬却没有出现。 贺景丝毫没有尴尬,苏闻歌也没有尴尬,两个人都一脸坦然。 这下该轮到裴风来尴尬了。 裴风来眯了眯眼睛,眼角的疤痕似乎有了实质般,阴森之意蜿蜒而出。 他忽然抬手,凌厉的掌风直直向贺景扑去! 贺景的功夫也果然高超,两人瞬间十几个来回,丝毫分不出胜负,且有越战越凶的架势! 苏闻歌:…… 怎么办,要不要帮忙? 一个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虽然招人讨厌,但到底是自己人。一个是完全不认识却莫名有熟悉感的陌生人,而且潜意识里,苏闻歌觉得自己应该认识这个人。 该帮谁? 就在苏闻歌犹豫不决的时候,那边却已经分出了胜负。 不知道是裴风来出手太过凌厉,还是贺景做出了让步。 只见贺景一个退步,纵身飞上了屋檐:“我会再来的!” 对苏闻歌说完这句话,贺景倏忽一下就飞走,不见了踪影。 裴风来收回手来,看着苏闻歌,冷笑连连。 苏闻歌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把我捉奸在床了似的。怎么,要骂我不守妇道吗?” 裴风来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好像没想到她竟然会说的这么直白。 “难道不是?”裴风来咳了一声,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似的,又接着道,“就算不是,是非之地,夜半三更,你也应该小心才是。” 苏闻歌:??? 这冰块是在关心她?真是奇了怪了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月光下,苏闻歌直直盯着裴风来,仿佛要在他本来就因为伤疤而狰狞恐怖的脸上再盯出一个洞来。 裴风来被她的目光盯的极不自在,咳嗽一声,转过头去。 “我不想我的未婚妻,在成亲之前,闹出什么难堪的事来。” “哦……”苏闻歌拖长了声音。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呗,枉她自作多情了。 冷笑一声,苏闻歌向前一步,在裴风来面前站定。 “你放心。”她带着些痞里痞气和无所谓,“刺绣大会结束之后,我就会跟你退亲的,绝不连累你。” 裴风来猛地回过头来。 “你说什么?!” “退亲啊。”苏闻歌耸耸肩,“你不是怕我抹黑你们裴家吗,正好我退了亲,臭名声的是我,你裴大公子再找一个名门淑女结亲去吧!” 裴风来漆黑的眼眸里瞬间闪过一丝暗流。 哟哟哟,生气了。 苏闻歌在心里乐开花。 要的就是他生气!大半夜的跑过来暗戳戳说她不守妇道,要不是打不过他,就照她这个脾气,早就动手了! 她还生气咧! “没事的话,裴大公子请回吧,别在这戳着了。” 苏闻歌懒得理他,转身进屋睡觉。 被丢在风中的裴风来兀自凌乱了一会儿,招手把暗处的手下阿越叫了出来。 裴风来黑着脸盯着苏闻歌的房门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仍旧在生气。 谁料,半晌后,他忽然咬牙切齿地转过头,向阿越投去求救的目光: “她要跟我退亲!快想想办法!” 第31章 放人,饶你不死! 阿越看着裴风来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免笑了起来。 “公子,这男女之事属下也没经历过啊,怎么能有您懂得多?” “嘿——让你给我想办法,你在这给我多嘴!怎么?你想让我收拾你不成?” “公子,这可是在苏小姐门外,您在此对我动武,让苏小姐听着动静了,出来一看,哟,这未来的相公还虐待下人,怕是会把苏小姐吓得不轻啊,那时您怕是更要被退婚了哟……” “我看你就是欠揍!回府再好好收拾你!”裴风来无奈,只得折回。 次日,刺绣大会第二日比赛继续进行。 苏闻歌有了昨日的经历,心里更加警惕。今日更是早早的在罗家休息室内等候着。 片刻之后,听到屋外一阵“恭迎家主”的声音。 苏闻歌琢磨着,想必是罗家家主罗刚回来了。 原主之前的记忆里也从未有罗家家主的过多信息,只知道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 苏闻歌便想着自己也出门迎接,顺便也打量一番。 那罗家家主谈吐间颇有大家风范。也是,毕竟能当上家主,且罗氏虽是外来人士,近年来也靠着里里外外的几层关系在云城混出了名声,否则这刺绣大会也不会在罗家举行了。 只不过,看似仪表堂堂的一个人,不知怎会与元氏勾结。 苏闻歌朝着元氏的方向望去,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尽收眼底。 罗刚朝着休息室的上座走去,刚坐下,罗月雯赶紧上前沏了杯茶给罗刚端去。 “父亲您可算回来了!刺绣大会您不在果然是不行,现在这大会还等着您来主持大局呢。” “尽说些恭维我的话,小女被惯坏了,尽爱与我撒娇,大家莫怪才是。” 众人怎敢怪罪,家有一女,如有一宝,何况罗家还有三个闺女! “我听说昨日的补艺一赛是苏家的大小姐赢了?”罗刚捋了捋胡腮问道。 “罗家主,正是在下。”苏闻歌不慌不忙地回了罗刚的话。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苏家有后了!”罗刚看着苏闻歌这副做派,大声地夸赞苏闻歌,屋中的众人议论纷纷。 这罗老爷怎么回事?不向着自家人,偏向着那苏家的大小姐,按理说不应该是如今这副光景啊…… 元氏也上来凑热闹:“是啊,如今我苏家的大小姐果真有老爷当年的风范呢,怜儿虽从苏老爷那里习得了不少绣艺,可这丫头也不是虚名啊,昨日真是一展风采呢,替苏老爷好好地争了口气呢!” 苏闻歌看着元氏这副模样,不想与之多话。 “姨娘哪里的话,怜儿妹妹的绣技可比我厉害,只不过昨日不知怎的,没有展现出来罢了,若是怜儿妹妹今日拿出她的绣技与我比试,我还不一定能赢了妹妹呢。” 这话表面上在恭维元氏,实则暗暗地在讽刺怜儿无用罢了。 “到底你们谁更技高一筹,今日可见分晓。”坐在主位上的罗刚一锤定音。 第二场比的是绣技。 各家各派的拿手绝活各有各的看点,原主本就身怀一身绝技,再加上苏闻歌在苏家杂物间里搜到的秘籍,前几日她也学到了不少,夺得头筹不是什么难事。 谁料,就在苏闻歌刚拿出绣针时,突然却发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点了穴位一般。 从手指尖到脚趾头,渐渐蔓延至全身,片刻之间,她全身上下竟无一处可以动弹的地方! 被谁暗算了? 苏怜儿?不可能,量她也没有这么大胆子。 元氏?更不可能了…… 众人都看见了苏闻歌这般情况,底下又是一阵议论,但罗老爷子在,众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裴风来看到苏闻歌动弹不得,想帮她一把,谁料自己却也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压制住了一般,无法施以援手。 裴风来本想让阿越前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罗家人却来拦下,称“公平竞争,场外人勿要帮忙。” 无奈,裴风来只得焦躁不安地看着苏闻歌。 另一旁的贺景也想帮一把苏闻歌,可无论怎么,却也难以动弹,甚至连话都难以说出口。 这到底是怎么了?! 再看周围,刚才还议论纷纷的场上忽然一片死寂。 大会上,一股低沉恐怖的气氛瞬间弥漫了整个会场…… 元氏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总算是高兴了一会儿,想起昨日她与罗刚见面,苦苦哀求罗刚压制苏闻歌,总算是没有白求人。 可罗刚并非是因为元氏的哀求,才如此大费周折动苏闻歌,实则是与他人有秘密约定,今日才来大会做了这一切。 苏怜儿看着苏闻歌动弹不得的样子,还没有人能替她站出来说话,昨日她占上风的大势已去,苏怜儿不免笑出了声,“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今日的状态与昨日可是大相径庭啊!” 苏闻歌说不出话来,只得任由苏怜儿随意嘲讽。 眼看苏闻歌无法比赛,苏怜儿和其他参赛者都纷纷快速投入了比赛之中。 裴风来和贺景的下人求见罗家主无果,皆与各自的主人禀告情况。两人都得知对方想为苏闻歌出头抱不平,各自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只是两人在此时都难以帮助苏闻歌脱离此境,不免各自焦虑难安不已。 然而,顷刻间又生变故。 就在大家觉得今天大势已定的时候,罗家主突然“噗”的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罗刚耳朵忽然嗡嗡作响,仿佛从天穹降下的巨大轰鸣声笼罩了他:——放了苏家大小姐,饶你一命! 传音入密!会此等武功的人定是江湖中的高手! 这人不在近前,声音却可轻易到达他这里,而且还可以隔空把他击伤,这是何等的厉害! 饶是罗刚武功高强,可以轻易以威压压制苏闻歌等人,也抵不住这人一击! 保命要紧! 罗刚顾不上细想,连忙收起威压,把苏闻歌放了。 众人顿觉身上一轻,场上顿时恢复了正常。 苏闻歌拿眼扫过去,只见身边的风五风七,还有台下的裴风来和贺景等人,脸色都是一松。 第32章 苏家废物又赢了 罗刚以忽然犯病为由,被下人扶去了后堂。 苏闻歌展动手脚,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自己被暗算也就罢了,方才眼锋一扫,身边的风五风七,还有台下的裴风来和贺景也被压制住,想来绝不是苏怜儿和元氏的手段所能做到的! 往深处细想,他们的靠山,定是罗家主没跑了! 苏闻歌看了看参赛人的进度,众人的刺绣几乎完成了过半,苏闻歌也赶紧开始了自己的比赛。 绣娘的手指是直接与心灵相连的,不需要眼睛,它就能够把每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穿织成她心里想要的色彩和图案。 只有理解了手指和心灵,才能理解刺绣作品的意义。所以大家不能不注意绣娘的手指,虽然此刻它不在拈针引线,飞动如蝶,但她纤纤的手指,依然无比生动、无比优美、无比引人入胜和引人遐想。 终于,苏闻歌的刺绣作品完成了,是一幅优美的风景图,上面有一个荷塘,里面开满了亭亭玉立的荷花,还有圆圆的荷叶,荷叶上有一群青蛙在开演唱会,清澈的河水里有几只小鱼在嬉戏。 苏闻歌虽开始的比其他人都晚,但还是按时完成了比赛,并且还交出一份不错的答卷。 这让大家都大吃一惊,这还是众人口中口口相传的那个云城知名废物吗?若这样完美的刺绣被称作废物,恐怕众人都成了连废物都不如的人吧…… 因为苏闻歌的绣技之优秀实在有目共睹,众目睽睽之下,裁判只好评她为第一。 苏怜儿和元氏等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按照刺绣大会多年以来的赛制,三日的比赛,苏闻歌的前两日比赛都获得了最佳成绩,明日的第三场比赛,只要苏闻歌准时参加,并且只要不出现重大的失误,第一名非苏闻歌莫属。 苏怜儿脸色难看如吃了苍蝇。 苏闻歌故意走到她面前:“妹妹,今日真是不好意思,第一名又是我的了,没办法啊,我开始的那么晚,还是比你做的好!看来父亲的绝技传于你应是被你糟蹋了!” “姐姐,咱们俩谁拿第一不是一样的嘛……妹妹我自愧不如呢。”苏怜儿咬着牙勉强道。 “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明日还要继续比赛呢,我可要养足了精气神儿。” 苏怜儿看着苏闻歌离去的背影,眼里的红血丝都布满了眼眶,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 见苏闻歌离开,苏怜儿赶忙来找元氏。 “母亲,今天她明明都已经动弹不得了,怎么还会赢!!” 元氏也想不明白:“想来是有人暗中帮助这死丫头,否则罗家家主不会轻易饶了她,何况罗家家主也不太对,晚些我来看望一下,那时再做打算。” …… 天黑后,苏闻歌着一身黑衣,悄悄地潜入罗家。 今日种种表明,这罗家家主必有问题。 躲在暗处的苏闻歌听见有人在求见罗刚,便上前离得更近些。 仔细一瞧,竟是元氏。 然而这罗刚不知为何,竟不愿意见元氏。元氏碰壁,只得一人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苏闻歌想起白日里罗刚平白无故地吐了一口血,便用自己的医疗空间里对罗刚进行检测,果不其然,罗刚受了伤。 当时的情况已明了,只是苏闻歌想来想去,不知这背后帮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她身边的能帮忙的人都被罗刚压制了,可见这罗刚武功之厉害。那背后出手的人,该是多么强悍的高手? 正想着,一阵喊叫声将苏闻歌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爹!这苏闻歌都赢了两场了!女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听了这焦躁的声音,苏闻歌看都不用看都知道这人是谁,二小姐罗月雯心中怨恨苏闻歌,无奈只得来父亲这里撒娇讨好处。 “月雯,你好歹是个大姑娘家了,怎么行事还是如此鲁莽不稳重,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罗刚见罗月雯急冲冲的走来,不仅不体恤她,还嗔怪了她一嘴。 “爹——女儿知道了,以后定不会如此行事了。只是这刺绣大会好不容易由咱家举办一次,这苏闻歌却来捣乱,让我们难堪!”罗月雯说着扯着罗刚的衣袖。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罗刚耐不住罗月雯这一顿撒娇。 “爹,本来我们家对刺绣大会就有话语权,参赛的女子中,有一人是我幼时的玩伴,我们保她赢,定能杀杀这苏闻歌的威风!” 暗处的苏闻歌听了都想笑,走后门说的这么理所当然……无语…… “你这丫头,如此一来,我罗家的名声岂不是毁了?苏闻歌好说歹说是自己的刺绣真的做得好,人家当第一当的理所当然,你看看你!这些年净干什么了!” 罗刚气的甩了甩衣袖,本来拽着罗刚衣袖的罗月雯被这一甩,往后踉跄了一下,差点把头摔在桌子上。 “爹!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好歹我母亲还是这家里的一份子呢,与姐姐比就算了,她处处压我一头,我无话可说,可妹妹呢,她罗月绣不过是您领养的一个野丫头罢了,我与她相比,我甚至觉得您更偏向她!” 等等——苏闻歌蹙眉,罗家三小姐罗月绣也是罗家领养的? “说你两句还不成了?如今都敢顶嘴了?你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罗刚话还未落,罗月雯就甩了甩衣袖跑了出来。 苏闻歌正打算离去,却又见一人急冲冲地闯入了罗家主房中。 这不是云家的二公子吗?他为何深夜来罗家造访? 据苏闻歌所知,云家有两位公子,云二公子也是云家收养的,寻常在云家没什么存在感,莫非…… “我将云家的碎玉与你做交换,那苏闻歌怎的还是得到了第一?!”云二公子气急败坏。 苏闻歌想起来,这云二公子今天也是参赛者之一,成绩在她之下。 谁料罗家家主冷冷一笑:“云二公子莫以为此事如此简单,这苏家大小姐背后不知有什么高人相助,今日竟将我重伤,你我之事只怕不行了……” 苏闻歌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罗家还与云家在暗地里勾结,这刺绣大会可是真脏啊。 加上白日的仇,苏闻歌可不想轻易放了他们。 苏闻歌从医药空间里拿出一味药,对着房中撒下,那云二公子和罗家主不出片刻便倒下了。 苏闻歌往回走,一边思索。 这云城的几大家族里,竟然有好几个收养的孩子。 裴家曾收养过一个男孩儿,但很快夭折了,加上云家的云二公子,罗家的三小姐,且很奇怪的,这几个人竟然年龄相仿,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第33章 兄妹相认 苏闻歌百思不得其解,快走到住处的时候,又听得一阵衣袂带风之声,似乎是有人在打斗。 近前一看,不由皱眉。 两个风姿出众的男子正在不远处的屋顶上打斗着,夜色如墨,两人的身影时隐时现,每一招都十分迅速,凌厉逼人。 两人功夫不相上下,一时难解难分,苏闻歌看了一会儿,更是皱起眉头。 这两个人,恰好都算她的熟人。 一个是之前忽然跑来问她是谁的那个奇怪的贺家大公子,贺景。另外一个,就是屡次上门骚扰她,被苏闻歌称为小麻烦的那个蒙面男子。 他们两个是怎么会斗在一起的? 该不会跟她有关吧? 苏闻歌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本打算视而不见开溜,谁知忽然一声闷响,那贺大公子中了小麻烦一掌,从房檐上直直跌落下来。 恰巧落在苏闻歌面前。 得,这回不能视而不见了。 小麻烦很快就追了过来,看到苏闻歌,一愣,忽而冷笑道:“哟,你还知道回来呀?” 苏闻歌:……好像她深夜出去私会男人了似的,这什么语气? “你来干嘛?”苏闻歌没好气。 “找你呗。”小麻烦一瞪眼睛,“正好看见此人在你房外鬼鬼祟祟。” “我看你才是鬼鬼祟祟之人!”那边贺景不甘示弱,全然没了平常贵公子的气度,跳起来一掌就劈向小麻烦。 两人瞬间就又打在了一起。 苏闻歌算是搞明白了,这两个人今天都是来找她的,却把对方当做了歹人,因而起了冲突。 这事看起来她好像不能不管。 几招过去,那小麻烦攻势凌厉,贺景再次不是他的对手,苏闻歌想到小麻烦每次出现带给自己的麻烦事,果断选择出手帮助贺景。 不多时,小麻烦便落了下风。 “好啊,你这小没良心的,帮着外人来打我!”小麻烦语气颇为委屈。 苏闻歌:??? 大哥我跟你很熟吗? 但手下却毫不客气,直接跟贺景左右夹攻,把小麻烦逼出了五步之外。 “这位贺大公子曾帮助过我,是我的恩人,你这个小麻烦,不要总来给我找麻烦好不好?” 小麻烦听了这话,眸中露出复杂神色,定定看了贺景一眼,却也没再纠缠,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苏闻歌松了口气。 转而看向贺景:“贺大公子又是为何而来?” 贺景被小麻烦打了一掌,这伤不重却也不轻,此刻却根本顾不得伤势,急急冲上前来,一把拽住苏闻歌的袖子: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苏闻歌懵。 “贺公子你……”说着顺势把袖子从他手里抽了回来。 一瞬间她又忽然起了把小麻烦叫回来的念头,这贺大公子每次出现都神神叨叨的,还真怕他出什么幺蛾子呢。 “我想起来了……”贺景眉头深皱,目光殷切,“闻歌,我是你哥哥!我是苏言啊!” …… 小麻烦其实并没有走,没多久他就又折回来,藏在一个隐秘处,想听听这两个人说什么。 听到这话,顿时也皱起了眉头。 云城人都知道,苏家大公子苏言三年前神秘失踪,从此下落不明,苏和本来是对他给予厚望的,出事之后没多久便一病不起,而苏家也因此开始败落。 而如今,他竟然回来了? 看这意思,好像还是失忆了? 他是怎么摇身一变变成贺家大公子贺景的? 苏闻歌站在贺景面前,久久没有说话。 贺景看出她不相信,急急伸手往自己脸上抹去,不多时,一张跟贺大公子有五分相似,却还要清秀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苏闻歌顿时呼吸一窒。 原主的记忆闪现,清清楚楚告诉她,这确实就是记忆里的大哥,苏言。 怪不得,她自从第一次见到贺景就觉得有些眼熟亲近之感,怪不得他前一天要那样帮她…… “你果真……” “我果真!”苏言怕她不信,急急道出了几件苏闻歌小时候的糗事。 这些事只有兄妹两人知道,连元氏和苏怜儿都不知,苏闻歌这下不信也得信了。 见她露出小女儿的羞恼之状,苏言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他又忙道:“三年前,我出事之后,受伤失去了记忆,阴差阳错被贺家收留,这几年我一直在想从前事,却丝毫无果,这次来刺绣大会也是因为我对云城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就遇到了你……我刚刚才想起来,就立刻来找你了,闻歌,这几年你过的怎么样,父亲呢?我听说父亲病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闻歌有点懵怔,她毕竟不是原主,面对突如其来的哥哥,一时不知如何招架。 他又问到苏家的事,但苏家衰败的事情又一言难尽。 苏闻歌咳了一声:“家里的事情说来话长,不如先说说你,当年究竟怎么回事?” 苏言顿时露出愤恨神色:“我如今已经都想起来了,当年其实就是元氏——” 谁料话未说完,苏闻歌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一瞬响动。 她急忙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刺绣大会结束,我会去找哥哥好好聊聊。” 一声“哥哥”,让苏言的心彻底稳了下来。 他转身欲走,却又回头道:“闻歌你放心,哥哥既然回来了,就必定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受半分委屈……包括裴家也不行,他们若是欺负你,咱们就打回去!” 苏闻歌忍不住笑了:“裴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裴大公子像冰山一样,我也不喜欢,正琢磨着跟他退亲呢。” 苏言满意地走了。 暗处,小麻烦听了这话,顿时瞪起眼睛,还险些打了个喷嚏。 不多时,不出苏闻歌所料,果然有人寻了过来,是风五。苏闻歌没说什么,风五也没问,各去安寝不提。 第二天,刺绣大会的第三场比赛如期进行。 时辰到了,在旁候场的各个选手准备上场,苏闻歌惊奇的发现,今天苏怜儿竟然没来。 裁判道出了弃赛者的名单,苏怜儿果然在列。 苏闻歌稀奇,压低声音询问风五风七:“这是你们的手笔?” 第34章 把碍眼的人撵走 风五风七否认。 苏闻歌愈发奇怪,抬眸,却见不远处恢复了贺景样貌的苏言朝她微微一笑。 苏闻歌顿时明白,原来是她的好哥哥看不惯苏怜儿,早早替她出手了。 别说,有个哥哥就是好! 苏闻歌心中顿时一暖,从此之后,面对那些糟心的人事,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然而,苏怜儿虽然没来参赛,但元氏作为苏家来客,却还硬撑着没走,苏闻歌哪里是眼睛里容得下沙子的人,两步踱到元氏身边,笑着开口: “姨娘啊,我怜儿妹妹今天怎么没来呢?” 元氏是知道内情的,看到苏闻歌走过来时就已经心道不好,此刻见她居高临下,嘴角含笑望着自己,心中更是恨恨。 可恨! 想她的怜儿为了这次刺绣大会,做了多少努力,可谁知到头来一切都被苏闻歌夺了去,衣裳首饰入场令牌被夺去不说,两天的比赛也处处吃瘪,这口气,怎么能忍?! 反观这苏闻歌,本来是个平平无奇的废物,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好运,仿佛处处都有人护着她似的,凭什么?! 最可气的是,昨天晚上,怜儿本来已经在摩拳擦掌准备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了,结果忽然像中了邪似的,嗷嗷叫着来求娘亲的保护,话里话外就是一句“看见鬼了,不比赛了”,元氏心疼不已,却也不知道苏怜儿这是遭了什么病症,只好先把她送回了家去。 她直觉此事跟苏闻歌脱不了干系,然而此刻她还敢舔着脸来问她?! 元氏气不顺,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便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嘴:“你怜儿妹妹不参赛,你不是很高兴吗?” 苏闻歌挑挑眉:“姨娘这说的哪里话,好像怜儿妹妹参赛,就能赢过我似的。她前两场的成绩也不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啊。” 本来是两个人私下说话,苏闻歌刻意提高了声音,一时间在候场的众人纷纷朝她们两人看过来。 苏闻歌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看众人瞩目,她立刻忽然变脸,做泫然欲泣状:“姨娘,平日里在家你如何磋磨我也就算了,怎么到了刺绣大会也不放过我,不管是我还是怜儿妹妹,只要取得好成绩,不都是给苏家长脸吗?姨娘何苦如此苦苦相逼呢?” 元氏:??? 她说啥了她? 一旁的众人却顿时哗然起来。 哎呀,话里有话啊,看来这个元氏平日里在家没少欺负这苏大小姐,看看,给小姑娘欺负的可怜巴巴的,真让人心疼。 元氏一张伶牙俐齿,在苏闻歌颠倒黑白和惺惺作态面前竟然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她张嘴欲开口,话头便又立刻被苏闻歌夺了去。 “姨娘,平日里在家里不让我吃不让我穿也就算了,这次来刺绣大会我的衣裳首饰都是怜儿妹妹剩下不要的也就算了,但今日是最后一场比赛了,求求姨娘开开恩,让我好好比完这一场,好不好……” 说着,竟然滴下泪来。 元氏懵了! 那衣裳首饰,明明是她抢了怜儿的! 还有她什么时候不让她比赛了! 苏闻歌这是说什么呢! 元氏“蹭”的一下站起来,张口欲斥,谁料苏闻歌先“啊呀”一声,做大惊失色状,往后蹬蹬蹬退了好几步,口中一边大叫:“姨娘不要打我!我知错了!” 在场众人一看这还得了? 这元氏是要动手啊! “元姨娘是不是太过了!” “就是,当着大家的面都要动手,在家里还不知道怎么苛待苏大小姐呢!” “大小姐成绩这么好,凭什么不让她比赛,元姨娘但凡没有得了失心疯,都应该让她比!” 这话一出,场中顿时群情激奋,大家都站了起来,一致声援苏闻歌: “让她比!” “让她比!” 元姨娘瞪大眼睛:“她……” 话出口,她才发现,她竟然发不出声音了! 发生了什么! 啊,是了,刚才苏闻歌退开的时候甩了一下衣袖,她就闻到一阵异香,一定是那异香有问题。 她就说了,这苏闻歌现在就是个妖孽,妖孽! “我……啊……她……”元氏急的满脸通红,却一句话说不出来,众人却以为她是哑口无言,无话可说,便愈发变本加厉地讥讽起她来。 元氏想到昨日罗家家主也没能奈何的了苏闻歌,顿时泄了气,恨恨瞪了苏闻歌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人群看不到处,苏闻歌微微弯了弯嘴角。碍眼的人走了,她才能安心比赛嘛。 不急,他们兄妹跟元氏母女俩的账,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由于前两场比赛过于激烈的缘故,第三场比赛留下的参赛选手已经不多了,但留下来的都是强者,因此今日的比赛定会格外好看。 不多时,参赛者上台,观众入席,众人这才惊讶的发现,昨天出现了一瞬的罗家家主,今天又没来。 不仅如此,本来不被人看好,但是表现却也可圈可点的云家二公子,也没来。 “可惜了,本以为这云家二公子能在这刺绣大会上崭露头角的。” “就是,那云家二公子一向在云家不显山露水,本以为……” 苏闻歌默默听着,不为所动,场上也不会有任何人能想得到,这也是她的手笔。 而此时,罗家和云家却正在争执,原因是昨天晚上不知何故,罗家家主和云家二公子都忽然患上了奇怪的病症。 不知何故口歪眼斜浑身抽搐,把两家人都吓坏了。 普通大夫束手无策,两家人便顿时想到了久不出山的云城神医明老先生。 两家的下人们急匆匆奔去找明老先生的时候,在明家大门口撞个正着,因是救命的事情,两家人谁也不让谁,最终因此动起手来。 不过这件事并未传到刺绣大会上来,比赛有序进行。 因为第三场是自由比赛,因此每个参赛者都会拿出看家本领,为防这些传家秘技外泄,主办方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密室”——如同科举考试那般的小隔间。 从外面,观众看不到里面情形,参赛者彼此之间也互相看不见,很好地保证了私密性。 一声锣响,决定最后花落谁家的第三场比赛,正式开始了。 第35章 最后花落谁家 很快,奇怪的事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场外观众惊奇的发现,作为种子选手的贺家二公子贺天宁,第一个走出了赛场。 他竟然交了白卷。 顿时全场哗然。 这贺家虽然不是云城的,但在整个云州府也是大有名气,贺家以丝绸起家,近年来渐渐涉及到刺绣行业,乃是刺绣业的新起之秀,且贺家百年商业世家,家底雄厚,涉足刺绣业之后,很是花大价钱招揽了一大批能人异士,因此贺家刺绣在云州甚至整个大齐,都是很有名气的。 作为贺家毫无意外的继承人的贺天宁,不用说,手上也肯定有一些绝活的,从他前两场比赛可圈可点的表现来说也可见一斑。 只是,这么一个人人看好的青年才俊,竟然在关键的第三场,交了白卷?! 有跟贺家交好的人立刻上来询问究竟怎么回事,贺天宁只是笑着摇摇头说状态不佳,就下场来坐回到了贺景身边。 贺天宁一坐下便眉头一挑:“大哥,我可按你的安排给你那小妹放水了哈,回家我少不得要被老爷子骂一顿,你可得给我兜着点。” 贺景眉目殷勤:“放心,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你的事我什么时候不兜着了?” 贺天宁看向场上,摇摇头:“哎,要我说,其实我就算不放水,凭你那小妹的本事,今天也能稳拿第一的,你何必……” 话没说完,就被贺景打断:“我不管,我就是要她稳稳当当的赢,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你不知道我这小妹从小心性娇惯……” 贺天宁:抱歉,这我还真没看出来,她怼人的时候那可是相当伶牙俐齿的呀。 又感慨自己怎么没有这么一个好哥哥呢,这苏闻歌可真让人羡慕。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场上想给苏闻歌放水的不止他们一家。 比赛还没开场,裴风来就忽然收到了裴家带来的手书。 手书是裴老夫人亲自写的,很短,内容只有一件事——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苏闻歌赢。 阿越都看乐了:“公子,我看老夫人对咱们这位新少夫人,比对你还好呢!” 裴风来眉眼一斜:“老夫人要给亲家面子罢了。” “公子,怎么,您好像不大乐意啊?” ——昨天哭着喊着说让想想办法的是谁呀?这么快就忘了? 裴风来脸色却古井无波,只将信件一毁:“废话真多,还不赶快吩咐下去?” 阿越屁颠屁颠去了,于是开场没多久,裴家的子弟们退赛的退赛,敷衍的敷衍,也全然没有了前两场比赛的那股劲头。 观众们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件事,更是议论纷纷起来。 “要这么下去的话,能比的赢苏家大小姐的人可就不多了啊!” “什么不多了,我看就没有!今年这金云冠啊,必定属于苏家了!” “言之过早,罗家还有一个后生呢。” “罗家又没人参赛。” “这人虽然不姓罗,可他跟罗家关系匪浅,明摆着就是罗家的。” 众人这么一说,便都把目光投向了最靠边的那个小隔间的门上。 门上挂着一个木牌,木牌上写着坐在这个小隔间里的参赛者的名字——姜克保。 观战的皆不是凡俗之辈,很快就有人揭开了这个叫姜克保的年轻人的底细。 原来他正是如今云城知府姜闻的独生子,而姜闻的夫人正是罗家家主的亲妹妹。 换言之,这个姜克保就是罗家家主的亲外甥。 这可不活脱脱就是罗家的人嘛。 又有人说起,这姜克保虽然是官宦人家子弟,可却继承了罗家的刺绣手艺,一手绣技出神入化,而在前两场之后,他的成绩也非常靠前,综合成绩仅次于第一名的苏闻歌。 “若这一场他能绣出个惊天动地的绣品来,那超过苏家大小姐拿到第一,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变的兴奋起来,看来今天这一场,是非常有看头了! 既然说起了姜克保,便难免引起在场其他罗家子弟的注意,虽然罗家家主不在,但他们可却并不肯示弱,一听的众宾客这么说,便立刻你一言我一语,把姜克保的本事吹了个天花乱坠。 一时间场外全都是讨论姜克保的声音,都没人再问不远处另外隔间的苏闻歌了,更有甚者,还有眼尖的庄家直接在场下开起了赌局,赌苏闻歌和姜克保谁能最终赢得比赛。 当然了,稳妥起见,买苏闻歌赢的人还是很多,然而姜克保的赔率更高,买他赢的人也不少,一时场下热闹非凡。 罗家家主不在,罗家大小姐二小姐也不在,但三小姐罗月绣却还在观众席上观战。 罗月绣年纪最小,人也清秀温婉,平常更不爱出风头,因此存在感并不高。但此刻她却是那些想要巴结罗家的人唯一说得上话的人,因此很快罗月绣的身边就围了不少人。 “三小姐,我看啊,今日表公子是赢定了!” “有他为罗家争光,罗家家主也一定非常高兴!” 然而,谁曾想这马屁却拍在了马腿上。 罗月绣年纪虽不大,说出话来却掷地有声,只见她秀眉一蹙,义正言辞道: “大家莫要说这种话了,比赛讲究的是公平,今年的刺绣大会是罗家主办,我们罗家自然会把公平作为第一位,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断定最后的赢家是谁。” 众人听得一愣。 却听罗月绣接着道:“且罗家是罗家,姜家是姜家,姜表哥就算赢得了第一,也是姜家的荣誉,跟罗家无关,大家都知道,为避嫌,主办之家是绝对不可以搀和比赛的事情的,这些话,请大家莫要再说了。” 众人面面相觑,讨了个没趣,只好灰溜溜走开了。 罗月绣却微微一笑,继续望向赛场。 不远处,裴风来吩咐完裴老夫人的要求之后,就开始老神在在的闭眼假寐了,什么赌局什么姜克保,他都仿佛没听见。 阿越急的团团转:“我的公子哎,这不是对苏大小姐示好的大好机会吗,你怎么不着急?咱们快点想想怎么对付那个姓姜的啊!” 然而裴风来还是不为所动。 另外一边,春分也急的满头冒汗,她把自己全部零花钱都押了苏闻歌赢,但还是觉得不够,又逼着风五风七下了二百两银子。 风五风七表面淡定,实则也为自家大小姐发愁着。 风五眯眼:“实在不行,我们直接干掉那个姓姜的算了。” 风七冷笑:“我看行!” 第36章 你们的眼睛是不是不太好使 风五风七的想法简单粗暴,赛场上如果只剩下自家大小姐一个人,那岂不是赢家非她莫属了? 说干就干。 然而,正欲动手时,两人忽的一怔。 仿佛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风五风七僵立在原地。片刻后,两个人的神情淡下来,再没有刚才那种跃跃欲试。 春分奇了:“你们不是要干掉那个姓姜的吗?快去啊!” 风五淡淡回答:“再等等,说不定大小姐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赢呢。” 春分摸不着头脑。奈何这两个人她从前也不熟,此刻也不好逼迫太紧了,只好自己一个人着急发愁。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观战的人们渐渐焦灼起来,赛场上的小隔间里不断有人出来,而姜克保和苏闻歌却仍然都没什么动静。 气氛越发紧张了。 终于,两个时辰之后,姜克保率先走了出来。 众人顿时沸腾了。 待看到姜克保交给评判者的那副绣作的时候,买了姜克保赢的人差点就欢呼起来。 那是一副怎样精巧绝伦的绣作啊! 评委都有点激动了:“好,好一副龙凤呈祥双面绣!” 其中一位评委甚至站了起来,将那副绣作高高举起,展露在日光之下。 丝丝缕缕的日光穿透绣品,更显得这正反两面的龙凤呈祥图金碧辉煌,不可方物! 底下甚至有人激动大喊:“真是绝世绣作!这下第一名非姜公子莫属了!” 那些买了苏闻歌赢的人顿时不服气了:“苏大小姐还没出来,此刻言之过早!” 于是众人便都把目光投向苏闻歌的小隔间里。 若是寻常人,听到外面这样的动静,只怕早已坐不住了,但苏闻歌那里还是安安静静,仿佛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似的。 众人屏息凝神,等着她出来,气氛渐渐焦灼。 开赌局的庄家趁此机会又再加码,一时搞的人心惶惶的。 不论是希望她赢还是不希望她赢的人,一双双眼睛全都盯在她那里,等着最终的结果出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得那小隔间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叹。 接着,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推开了小隔间的门,美人窈窕,莲步轻移。 众人连忙望向她手上的绣作——呼吸都是一窒! 那竟然是一卷白布! 在里面绣了整整两个时辰,苏闻歌竟然交出一卷白布!! 全场哗然! 有心智不稳的人当场哭着要求退钱,问此刻买姜克保赢还来不来得及。 春分三人都懵了,苏言即贺景,也几乎忍不住想冲上台去看看怎么回事,被贺天宁拉住。唯有裴风来,只是不慌不忙地抬了抬眼皮,望着苏闻歌手中的那卷白布,露出一丝兴味的笑意。 众目睽睽之下,苏闻歌缓步走到了评委席上。 其中一个评委激动的当先开口:“苏闻歌,你不会真的什么都没绣,就拿一卷白布来交了吧?早知道如此你何苦浪费时间,你还不如一开始就……” 话没说完,被苏闻歌微笑打断:“您何不展开看看我这白布究竟如何呢?” 那评委早已被姜克保的绣作震撼,哪里还看的下苏闻歌的绣作,当即就要拒绝。 一旁站着的姜克保也面露揶揄之色:“评委先生说得对,苏大小姐若不愿参赛,不如早早弃赛,也免得最后出丑。” 苏闻歌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姜克保越发得意:“不过,苏大小姐在前两场的比赛中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明年再继续努力就是了。只不过今年这金云冠,就要先被我摘走了。” 说着,竟然昂头挺胸,转身就朝那摆在正桌上的奖品走去,竟是要立刻把那金云冠戴在自己的头上。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闹剧,评委们竟然也没有说话,负责维持秩序的罗家众人也都默许了姜克保的这一行为。 然而—— 就在姜克保的手马上要碰触到那金贵的金云冠的时候,却听得身后猛地传来一阵清脆的嗤笑。 “我说,姜大公子,你的眼睛是不是不太好使?” 姜克保一愣,回头怒瞪苏闻歌:“你说什么?!” 苏闻歌却又不理他了,转头又看诸位评委:“评委先生们是不是眼睛也都不大好使?” 众评委顿时面红耳赤。 这些人里也有人在前两天的比赛之中大肆夸赞苏闻歌的,只不过今天他们却更看好姜克保而觉得苏闻歌……怎么这丫头上来还骂人呢?! 却见苏闻歌笑眯眯接着道:“眼睛不太好使也不要紧的,正巧我最近研习了一些医术,等大赛结束之后,可以挨个给大家看看——诊金减免。” 众人一时都气的不得了,正欲开口斥责时,却见苏闻歌忽然手腕子一抖,把她那卷“白布”展了开来。 “相信台下的诸位是没有眼疾的,那就请大家看一看,我的这幅绣作,究竟如何。” 众人纷纷瞪眼看去,然而,只一眼,便听得台下四处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 “这这……” “这这这……”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副从未见过的绣作,绣出这绣作的,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绣法! 这苏闻歌,竟然在一卷白布上,用白色的线,绣出了一副五彩斑斓的图画! 不,并不是说这线真的五彩斑斓带了颜色,而是苏闻歌的绣技实在高超,利用丝线走势密度等等的不同,使得这明明是一片空白的绣作在日光之下,呈现了五彩斑斓的效果。 而且—— “牡丹!我看到了牡丹!” “红梅!这分明是红梅!” “是菊花啊,而且是品种最稀有的墨菊!” 众人连呼吸都停滞了,这苏闻歌,竟然在短短的两个时辰之内,绣出了这么一副错落有致,形态各异的百花争艳图。 最妙的是,这幅图在日光的照耀下,从不同的角度看,都能呈现不同的图样和色彩,简直比栩栩如生还要栩栩如生!! 场中一时静的连呼吸都听不见了。 片刻后,有评委眼睛瞪大如铜铃,轻手轻脚地从座位上走过来,颤巍巍地伸手摸上这幅绣作。 “妙……妙啊……”老评委激动地语无伦次,就差老泪纵横了。 苏闻歌莞尔一笑,那笑意在日光下显得风华万千:“那就请老先生说说,这一场,是不是我赢了呢?” 第37章 绣作被撕了 这一瞬间,苏闻歌歪着脑袋笑意盈然的模样,晃乱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心神。 春分顿时欢呼起来,一蹦三尺高。苏言也激动地抓着贺天宁语无伦次,直言自己的妹妹就是不一般。而裴风来,嘴角的笑意则更深了。 只是,那老评委却根本好似没听到苏闻歌的话似的,只是沉醉在这绣作里无法自拔。 苏闻歌无奈,只好转头去问其他评委。 其他的评委看着苏闻歌的惊世之作,顿觉姜克保的龙凤呈祥图不过平平无奇,纷纷对苏闻歌夸赞不已。 就连最开始力保姜克保的那个评委也没有了言语。 “那这样的话,就算我赢了哈。”苏闻歌笑笑,转身就朝金云冠走去。 姜克保登时回过神来,连忙伸出双手金刀大马地挡在金云冠前面。 “不行,我不服!谁准你赢了?谁准你赢了?!” 苏闻歌眨眨眼,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姜公子,愿赌服输,你这样,可是要被别人看轻的哦。”苏闻歌好言劝导。 姜克保愈发怒急:“我看你是作弊!你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比得过我!你一定买通了评委!” 眼看这都急的口不择言了,台下的观众们纷纷摇头鄙夷。 眼下赌局已定,那开赌局的庄家已经迅速分好了输赢,买苏闻歌赢的人们也都拿到了红利,个个眉开眼笑的。 见姜克保如此说,其中一位衣着华贵大腹便便,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客商干脆站了起来,他手中拿着刚才赌局赢来的几千两银票,皱眉道: “苏大小姐的绣作之优秀,大家有目共睹!龚某不才,愿意以五千两的价格买下苏大小姐这幅绣作,不知苏大小姐可赏脸?”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银票。 那一大叠白花花的银票彻底刺激了姜克保。 姜克保“嗷”的叫了一声,两步冲过来,也不知道是想质问评委还是质问苏闻歌,但接下来的一幕却更让他傻了眼。 竟然有人开始跟这位龚姓富商叫起了价。 “我出五千五百两!” “我出六千两!” “七千两!” “八千!” “一万——我出一万——” 姜克保:…… “你,你们……”姜克保望着底下兴致高昂竞价的人们,就觉得这些人好像拽下了自己的脸皮在地上踩。 完了,全完了,他的脸面,姜家的脸面,罗家的脸面,都要被苏闻歌这个臭丫头踩在脚下了! 他不甘心啊! 然而,这还不是最狠的。 姜克保大为失意,下意识地就想寻求点安慰,目光不知不觉就投向了不远处坐着的罗月绣。 却没想到,罗月绣一向温柔毓秀的小脸上,此刻却满是失望的神色,甚至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然后径直离座而去了。 姜克保彻底抓狂了。 “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只听他“嗷”地叫了一嗓子,猛地朝苏闻歌手中的那幅绣作冲去。 “你作弊!你贿赂评委!你不是真本事!”姜克保得了失心疯似的,一把扯下苏闻歌手里的绣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之撕成了碎片。 “哈哈哈哈哈……我给你撕了,我看你还怎么作弊,怎么得意!看你还怎么糊弄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所有人都惊了。 这么一幅惊世骇俗的惊艳之作,竟然顷刻之间,被姜克保发疯给撕坏了! 刚才还兴致勃勃叫价的客商们,顿时就傻了眼。 春分痛心疾首,冲上台来就要打人。苏言怒而爆起,也要给姜克保些教训看看。裴风来皱起了眉头,又被阿越撺掇着为未婚妻出头。 就连刚才惊叹不已的老评委也被这变故给吓坏了,险些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啊!这么一副绝世之作,就,就这样被撕坏了……”有观众反应过来,痛心疾首。 众人纷纷大呼可惜,甚至有人高呼要求罗家的管事给个说法。 群情激奋,姜克保状似疯癫,哈哈大笑。 唯有这幅作品的作者苏闻歌,仿佛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 她好似没反应过来,又好似很不在意,只是看着跌坐在地捧着一地碎片的姜克保,目中透出怜悯。 仿佛在说——好好的一个娃子,就这么疯了,可惜,真可惜。 “你赔我们家小姐的绣作!”春分冲过来,提起拳头就要往姜克保脸上招呼。 苏闻歌赶忙拦住她:“算了,人都这样了,饶了他吧。我又不是不能绣了,回家随便再绣几幅就是了。” 她说的轻巧,可这话却又刺激了姜克保,姜克保捏着那些碎片,桀桀而笑:“你就吹牛吧,这明明是你贿赂了评委作弊而来的,你岂能拿得出第二件?不是我说,这肯定是你上场前就藏好在衣袖里的,再给你一个月,一年,你也拿不出第二件了!” 苏闻歌摇摇头,轻“啧”一声——看来这娃子病的不轻了,自己出手也不一定能治得好呢。 场中众人却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苏闻歌宽袍阔袖,虽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的常见装束,可这衣裳里要是藏个东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况且刚才都是关着门绣的,若说这绣品真的是出自她的手,可也完全没有一个证人啊。 姜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姜克保这么大闹,难道其中真的有猫腻? 场下观众顿时来了兴趣,舆论一时反转。 姜克保见状,愈发得意起来,开始更加口不择言地抹黑苏闻歌,气得春分又想打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情势又一下子反转了。 只见那龚姓富商怒哼一声,大步冲上台来,一把扯走了姜克保手中的碎片,如珍宝一般拿在手里。 “苏大小姐的绣技,前两天我们早已有目共睹,根本不用怀疑。”说着,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碎片,那正好是一朵完整的牡丹花,“龚某愿意以一千两的价格,买这朵牡丹!” 姜克保傻了,抹黑的说辞僵在嘴里再也说不出口。 而紧接着,方才那些跟着叫价的客商们也都纷纷冲上台来,一人一块地抢起了地上的碎片。 “我要这枝梅花,我出一千五百两!” “这一簇长寿花是我的了,我出,我出三千两!” “我的……” “我的……” “我的……” 第38章 重振苏家 众人目瞪口呆。 第一次听说,被撕成碎片的绣品,还有这么多人要争着抢着买的。 若不是这些客商们经常往来云城,皆是云城名流们熟知的人,他们几乎要以为这些人都是苏闻歌请来的托了! 姜克保彻底傻眼,再也说不出一句冷嘲热讽的话。 本来还想冲上来保护自家妹妹的苏言这回彻底乐了,贺天宁挑着眼角:“我说什么来着,就知道你这妹妹有本事!” 另一边,阿越也目瞪口呆。方才苏闻歌被刁难的时候,他可是千方百计撺掇着自家公子上去帮忙的,奈何自家公子不为所动。 而此刻,阿越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公子,还是您高瞻远瞩啊!” 裴风来望了一眼台上不必别人帮忙就可以意气风发解决问题的小丫头,嘴角微微浮起一个苦笑,转头吩咐阿越: “走吧,回家。” “啊?哦……” 客商们冲上台来,实在太过热情,险些把台子挤塌了。 春分护着自家大小姐,不要被热情的客商们冲撞,还要押着姜克保,着实费劲。于是干脆趁机朝他猛捶一顿,把他交给了风五风七押着。 “我们大小姐的绣品能卖一万两呢,你就等着上衙门赔钱吧!” 听到“衙门”两个字,姜克保才好似回了魂一般,再次桀桀怪笑起来:“上衙门?呵呵,哈哈……” 客商们不明所以:“这姓姜的小子该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苏闻歌趁机叹息一声:“诸位有所不知,这位姜公子乃是我们云城知府姜闻的独子。” 众客商哪里有不明白的,这意思就是,即便告上了官府,最后也最多弄个不了了之,那姜闻就算是个清官,也难免不偏袒自己的儿子,何况云城的事情他们也有所耳闻。 价值一万两的惊世绣作,就这么坏掉了,连个说法都讨不回来,众人顿时便都义愤填膺起来。 他们纷纷安慰苏闻歌:“苏大小姐不必灰心,倘若真要告上官府,我们自然要为你出一份力的。” “没错,我们都给你作证!我们这么多人,他想堵嘴也不一定堵得住!” “再说了,他姜氏再大本事,也就是在云城一手遮天罢了,我们在外面也不是没有门路,怕他什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直说的姜克保面色惨白。 苏闻歌笑起来,冲着大家挨个行了个礼:“多谢大家美意,若真有需要,我自会上门开口去求大家的。” 说着,望了姜克保一眼。 她此刻刚刚开始夺权,羽翼未丰,欲跟云城几大势力相斗还为时过早,即便能在官府告姜克保一回,讨些银子来,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暂且按兵不动,之后再图大事。 定下了计策,苏闻歌就再不理那边的姜克保了,转头换了话题: “说到绣品,我不妨透漏给大家,今日这幅绣作所用的千面绣乃是苏家绝技,整个云城,甚至整个大齐,也只有我苏家一家会用。” 众客商皆听得眼热。 “今日绣作已毁,不过不要紧,我人还在,这千面绣的作品可以接受预定,大家如有喜欢的花样,比赛结束之后,可随后前往我苏家商谈。” 众人纷纷大喜。 苏闻歌又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碎片,羞赧一笑:“至于这些碎片嘛,大家就不要说买不买的事情了,权当我送给大家留个纪念,多谢大家如此喜爱我的绣作,闻歌实在受宠若惊……” 说着,又朝大家郑重行了个礼。 众客商听她说的客气,也都十分客气的回礼,同时各自心道这苏家大小姐果然行事稳当,看来是一个可以长期合作的商业伙伴。 至于这绣作的碎片,人家都说是赠送了,众人哪里有不拿着的道理。 此番是他们捡了便宜了,这绣作虽说是被撕碎了,但很多碎片上仍然有完整的花纹,回去稍作修缮,做个小屏风小香囊什么的,也价值不菲。 达到各人的满意,苏闻歌也就不再多说了,辞别了众人,捧着属于自己的那得来不易的金云冠,还有第一名的奖品等物,悠哉悠哉地回家去了。 路上,春分对苏闻歌放过姜克保这件事颇为愤愤,苏闻歌少不得安慰她。 “这次比赛,咱们的敌人又岂止姜克保一个?” 春分不是特别懂,苏闻歌就给她简单罗列了一下,不说则已,一说吓一跳,原来身边强敌环伺,处处危险。 “不止元氏和苏怜儿,还有罗月雯,罗家家主,甚至云家二公子……都要害大小姐你?!” 苏闻歌微微一笑,揉了揉她吓得皱成一团的眉头。 “傻丫头,我们想重振苏家,必然会触动别人的利益,谁也不想到手的鸭子飞了,人家针对我们是正常的,这才刚开始呐,以后的路会更加难走。” 春分不由得替自家小姐发起愁来:“那怎么办?要不我们赶快去告诉裴家人,让他们派人来帮我们吧?” 苏闻歌摇摇头,苦笑:“裴家在云城百年世家,就一定是好相与的了?我从未想过依靠裴家,凡事要靠自己才最靠谱,别人有千百样好,都不如自己好来的实在,何况,这亲事也不一定定的准……” 春分一听大惊失色,苏闻歌却不要她再说了,反而笑嘻嘻地一拧她的脸蛋:“听说这紫薇天霜锦十分华美好看,回头我让人裁了,给你做过年衣裳。” 春分听得直瞪眼:“小姐,那可是传说千金不换的啊……” 苏闻歌笑的肆意:“我的人,我就是喜欢宠着,怎么了?” …… 苏家。 早早回来的苏怜儿和元氏这一天过得却实在忐忑。 元氏被苏闻歌怼了一顿回来,简直坐立难安,虽然哑巴的症状很快就好了,但这两天的事却着实令她心有余悸。 苏闻歌不光在家里嚣张,在刺绣大会上,在罗家的眼皮子底下,依旧敢这么对她们母女,这也太有恃无恐了! 苏怜儿也有此感觉:“娘,她是不是真的学了什么妖术,我们该怎么办?她要是回来报复我们怎么办?娘,不如我们逃吧?” 元氏苦着脸:“逃?逃到哪去?” “我们先去外祖母家躲一躲!” 第39章 他回来索命了 元氏顿时一个激灵。 随即立刻提高声音反驳:“不,不行!不能去!” 苏怜儿还要再劝:“娘,你怎么说也是外祖母亲生的女儿,她还能真的见死不救吗,何况舅舅对我们也不错……” 谁料元氏却一声厉喝:“别说了!” 苏怜儿吓了一跳。 元氏眉眼慌乱:“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和你外祖母家的关系,这些话,你以后再也不要说了,知道不知道!” 苏怜儿这才忙闭了嘴,但一张小脸上却仍然是不情不愿。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娘不敢公开她们跟外祖母家的关系,明明是很好的亲戚,偏偏弄的像是做贼一般,当真郁闷! 元氏看着苏怜儿委屈的神色,不由心中一阵酸痛。 其实,哪里是她不愿意说呢?她也很想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是罗家的女儿,奈何罗家老夫人下了死令不许她说出口,罗家家主,也就是她的亲哥哥,对自己的态度也十分冷淡敷衍,她哪里敢造次? 能战战兢兢夹着尾巴活下来,已属不易了。 苏怜儿颓然在椅子上坐下,母女俩一时无语,忽然,外面突的一阵响动,吓得苏怜儿猛地蹦起: “谁在外面!” 雨乐进来赔罪,说是洒扫的小丫头不小心弄的动静大了,苏怜儿后怕地责骂了一番,让她滚蛋了。 苏怜儿如今已经草木皆兵,元氏看着心疼,慌忙安慰她:“怜儿莫怕,你别忘了,咱们还有阿川呢。阿川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她苏闻歌就算再一手遮天,还真能把苏家抢走吗?官府和宗族也不能同意啊!” 苏怜儿一想,这才长舒了口气。 没错,三年前,一直被当做苏家继承人的苏言意外失踪,于是这继承人的头衔就落在了元氏的亲生子,也就是苏怜儿的弟弟,苏家庶子苏川的身上。 苏川如今十四岁,因为元氏的安排,没有在家等着继承家业,而是被送往了京城求学,如今虽然不在云城,但他是苏家继承人的这件事确实板上钉钉的,谁也无法抹去的事实。 元氏也一直因为自己生了继承人而觉得母凭子贵,腰杆子也硬气。 苏怜儿这么一想,才放下心来:“不错,只要阿川回来,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元氏拉住她的手:“没错,只要阿川在,那苏闻歌也没办法掀起什么风浪,咱们只消忍耐她一时半刻,然后……” 元氏说着,悄悄做了一个恶狠狠的手势,苏怜儿立刻点头。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雨乐忽然急匆匆冲进来,把母女都吓得险些跳起来。 “大小姐回来了!” …… 苏闻歌捧着象征云城刺绣界最高荣誉的金云冠,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正堂。 母女两人看到那顶金光闪闪的宝冠,一时五味陈杂,脸上神色变换,煞是好看。 苏闻歌也不理她们,径直把金云冠放在了正中间的桌案上,环视了一周,才落在一旁的两人身上。 “我赢了比赛回来了,你们不想说点什么吗?” “啊?” “怎么,我为苏家争了光,姨娘和妹妹看起来好像还不太高兴的样子?” “没……” 苏闻歌冷笑起来,目光如刀子一般,在母女两人身上逡巡来去,就差把她们剥光了。 元氏和苏怜儿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想找个说辞溜走,却听得苏怜儿忽然一声轻笑。 “既然如此,就别愣着了——” 两人不明所以,抬头看她。 谁料苏闻歌下一刻忽然沉下脸来,语气陡然阴狠凶戾:“还不跪下!” 一声厉喝,在空旷的大堂里久久回荡。 元氏母女仿佛懵了一般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你,你说什么?你让谁跪?” 苏闻歌冷眸看她们,冷笑一声,吩咐春分一句,春分立刻跑去,很快将她房中的账册尽数搬了来。 苏闻歌将账册摔在元氏母女脚下:“我以苏家大小姐的身份,让你们这两个苏家的罪人,跪下!” 她语气凶狠异常,目中狰狞之色吓得元氏和苏怜儿立时都一个哆嗦。 然而,还未等她们反应过来开口狡辩,苏闻歌已经大踏步过来,揪住她们的头发,一左一右将她们按在金云冠的面前,“扑通”“扑通”跪倒在地。 “啊,你——” 尖叫声只一半,接着便被苏闻歌一巴掌给拍了回去。 元氏和苏怜儿吃痛,只觉得脑袋都被苏闻歌拍裂了,口干舌燥,眼冒金星,下一刻就要死掉似的。 苏闻歌却拿起那些账本,开始细数这些年来母女两人的罪行。 从上上下下一手遮天,到出卖私吞苏家家产,再到拿银子塞给罗家。从欺负嫡女大小姐,到苏言的失踪,再到谋害家主苏和。 “我说的这些,可有异议?”苏闻歌咬着牙,“今天你们就在这失而复得的金云冠面前,说个清楚!” 元氏喘着粗气,只觉今天若是不吐出些什么,只怕就要被苏闻歌弄死在这金云冠面前了,连忙哭道:“铺子和银子的事情我认,欺负苛待你的事情我也认,可是谋害老爷和阿言,这种事说什么我也不能做啊……” 她不傻,人命关天的事情当然是不能承认了,打死也不能承认。 苏闻歌冷笑起来:“看来,不见棺材你是不掉泪了,也好……” 语调幽幽,让人不寒而栗,元氏正恐惧她有什么新的刑讯逼供招数时,忽听得一阵轻微缓慢的脚步声,从外缓缓而来。 脚步声走到近前,踏入了厅堂,停在了元氏的身后。 元氏顿觉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苏怜儿率先回过头去,待看见来人时,顿时就吓得尖叫起来:“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元氏也回头,这才猛然看出,身后站着的不是什么行刑之人,而是三年前就应该死透了的苏言。 是苏言! 一身白衣,面色惨白,披头散发,身形飘乎,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他回来了,他回来找她们母女俩索命来了! 第40章 兄妹合伙算计 “啊啊啊啊……”母女两人的尖叫声响彻厅堂。 这下子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她们心里有鬼了。 苏言的“鬼魂”慢慢飘进来,停在母女俩面前,幽幽扯动嘴角:“你们怕什么?我的好姨娘,好妹妹?” “你不要过来啊!”苏怜儿率先欲瘫软在地,元氏也没好到哪里去。 苏言的“鬼魂”惨白着脸,居高临下望着她们,寒气逼人:“不要怕……我今天就来带你们走的……” 元氏吓得舌头都打结了,闭着双眼挥舞双手:“别过来别过来,我不是故意害你的,不是故意的……” 苏言的“鬼魂”不依不饶,寒凉的气息直往元氏脖子里吹:“胡说……你明明是故意让车夫把马车推下山坡的,就是你……” 元氏彻底疯狂尖叫起来:“不是我,不是!我只是让他想办法让你别再回来,没说一定要推下山坡,不是我——” 厅堂里忽然安静了。 一直捂着眼睛的苏怜儿率先拿下手,她本来还想为元氏辩解些什么,待看到苏闻歌和苏言冷肃的脸色时,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苏怜儿一把抓住还在嚎叫的元氏:“娘,娘!别叫了,不对劲!” 元氏停下抖动,再抬眼时,面前苏言的“鬼魂”就变得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那副冷冷的模样,但是少了一些阴气,而多了一些愤怒。 这…… 元氏转头看了看映在地上的苏言的影子。 一瞬间,她明白了。 “好啊,你们算计我!”元氏蹦起来,指着苏言和苏闻歌怒道,“你们兄妹俩,合伙算计我!” 元氏也不算傻,盯着苏言看了一小会儿,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我见过你,你去刺绣大会了,你是混进贺家了对不对!” 这么一说,苏怜儿也似乎恍然大悟,怪不得母女俩在刺绣大会大门口时,看到贺家的那个大公子,就觉得那么眼熟呢,原来就是苏言! 苏言凉凉一笑:“我从哪来不要紧,重要的是三年前,我是如何失踪的。” 苏闻歌接口:“这个问题,姨娘方才不是已经给了我们答案了吗?” 刚才惊恐之下,元氏已经将三年前如何害苏言的事情全盘托出了。 元氏气得脸色煞白,指着兄妹两个,口不能言。 苏闻歌一声冷笑:“来人啊!把这两个人给我拖出去,关进柴房!” 苏家上下都是元氏的人,但也有很多是受了元氏欺压忍辱偷生的人,眼看此刻情势反转,很快便有几个小厮和健壮丫鬟站出来,拖着元氏和苏怜儿就往外走。 “你这个贱丫头,我绕不了你……”元氏彻底语无伦次骂起来。 苏闻歌听得皱眉,小厮和丫鬟们连忙贴心地找东西堵住了元氏和苏怜儿的嘴。 人走远了,苏闻歌这才眉目一缓,站起身来:“哥哥快坐!” 苏言似乎对这一声“哥哥”十分受用,转身坐下,整个凌厉的眉眼瞬间便柔和了起来。 “父亲如何?” 苏闻歌答:“父亲还好。” 原来刺绣大会结束后,苏闻歌便留了一封信给苏言,信上写了元氏母女种种恶行,因此他才能这么快就上门来,彻底戳穿元氏。 方才苏闻歌回来,来找元氏和苏怜儿算账,苏言则上了易容,来帮助苏闻歌吓唬元氏母女。完毕,苏言迫不及待的与闻歌一同去看望父亲。 苏和见了他自然是激动不已,尽管离开三年,但苏言除了清瘦了之外,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抹去易容之后,苏和一眼便认了出来。 父子俩自然好一番嘘寒问暖,苏言怕苏和劳累,没说太久,两人退回到前面大堂。 不多时,外面又踏进一个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终于回家了,可喜可贺啊,大哥,你这回说什么也得请客!”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陪同苏言一同来云城参加刺绣大会的贺家二公子,贺天宁。 贺天宁长相风流俊俏,未语三分笑,身上还带着那么一股子纨绔的气息,但这也难怪,在遇到苏言之前,他是龙城首富贺家的独子,只是不知道这两个脾性完全不同的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苏言还做了贺家的义子,不可谓不传奇。 苏闻歌此刻还没来得及跟苏言细细聊这些往事,她先站起来跟贺天宁见礼。 贺天宁嘻嘻一笑,颇为不严肃的围着苏闻歌转了一圈:“好,好好!从小我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一直盼着有个妹妹,如今终于有了!” 谁料苏言一下子起身挡在苏闻歌面前:“这是我妹妹!” 贺天宁瞪圆眼睛:“你不是我大哥吗,你的妹妹为什么不是我的妹妹?!” 苏言不管这个,母鸡护崽似的把苏闻歌遮的严严实实:“反正这就是我自己的妹妹!” 贺天宁都快哭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苏闻歌少见地被逗笑了,谁知这个当口,春分忽然奔进来。 一见堂中有外人,春分顿时欲言又止,苏闻歌摆摆手:“无妨,都是自己人,有事直说就行。” 春分点头:“小姐,元氏跟苏怜儿都关起来了,两个人都还不老实,让丫鬟们悄悄打了一顿。” 苏闻歌微笑表示做得好。 谁料春分话头一转:“可是刚才守后门的小厮回报说,胡管家趁乱悄悄从后门溜走了!” 堂中三人一静,苏言当即冷笑:“不用说,胡管家跟元氏沆瀣一气,肯定是跑出去找罗家报信去了。” 贺天宁“嘿”的一声,拍了拍桌子:“罗家这狗娘养的,瞎了眼珠子,看小爷我怎么收拾他们!” 苏闻歌望向他。 贺天宁道:“好妹妹,别看我们贺家地盘是在龙城,云城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不少咧。那罗家不就是靠着云城知府姜闻吗,切!一个小小知府,我怕他?说起来,这个姜闻的底细没人比我更清楚了,我跟你说……” 接着,贺天宁真的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姜闻未曾做云城知府之前的丑事,苏闻歌听得一愣一愣的。 苏言却并没有什么表现,仿佛早已对贺家如此神通见怪不怪。 苏闻歌眨眨眼睛——看来这个小哥哥,自己还是要认一认的。 龙城和云城同属云州,云城虽然是云州第一富庶之地,但龙城却是云州州府的所在地,在级别上就要稍微比云城高一点,作为龙城首富的独子贺天宁,尽管外面看起来再纨绔,但到底是有些门道的。 他们贺家结交的达官贵人更多,门路更广,手腕也更硬。 一个小小云城知府,呵,还真没放在眼里! 第41章 说出那个秘密 听得贺天宁这么说,苏闻歌多少对罗家和姜家更有了些底。 “咱们也不用慌,刺绣大会上打了姜克保的脸,他姜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苏闻歌想了想道,“但我并不打算先动姜家。” 苏言和贺天宁两人不解。 “姜闻毕竟是个当官的,表面上爱惜名声,姜克保丢了这么大的人,他立刻就来给我们使绊子,想来也怕外人指摘。何况,我更想对付的,是罗家。” 罗家欠苏家的太多了,如今苏大小姐决心崛起,苏大公子也回了家,不整治整治罗家,岂不是对不起他们兄妹这些年所受的苦。 两人都觉得苏闻歌言之有理,于是便同意按她说的来。 不多时,看门小厮来报,说有好几波客商上门,已经被延请到前厅奉茶了。 苏闻歌一笑:“哥哥,回家第一天,你就有事做了。” 苏家曾是云城首富,最鼎盛的时候,云城里有一半的刺绣生意都是苏家的,但是苏家败落之后,那些客商们慢慢就都被其他三家人抢走了,如今客商慕名上门,正是他们苏家笼络客商,找回客源的好时候。 苏言不再耽搁,抬脚就往前厅走。 贺天宁愣了一下,苏闻歌笑了:“二哥哥愣着干嘛,还不跟着去帮忙?” 贺天宁一下子被这声二哥哥叫的浑身熨帖,“好咧”一声,屁颠屁颠跟着苏言接待客商去了。 结果,到了前厅,差点没给贺天宁吓一跳。 只见前厅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一眼望去几十人挨挨挤挤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客商们人人谈吐不凡,衣着华贵,显然都是大客户。 为首的便是刺绣大会上力挺苏闻歌,甚至率先出钱买下被姜克保撕碎绣作的那位龚姓客商。 苏闻歌的绣作在刺绣大会一举成名之后,自然是得到了无数客商的青睐,这些人甚至等不到第二天,追着苏闻歌的脚步就在今天追上了门。 饶是贺天宁见惯了大场面,也没见过这样多这样热情的客商,一时感慨万千,赶快跟着苏言前去招呼众人了。 …… 后院。 与热闹喧嚣的前厅不同,苏和养病的后院仍然十分安静。 方才见过了苏言,得知失踪三年的大儿子尚在人间,苏和此刻仍旧十分激动。 他挣扎着自己坐起来,靠在床边,不知思索着什么,忽而一阵阴风拂过,房间里霎时就多了一个人。 一个黑衣黑袍的蒙面人。 “苏老板病好的真快。”黑衣人冷笑着道,“看来某判断的不错,苏老板的病本不似看起来那般严重。” 苏和自然不能说出这里面也有苏闻歌为自己诊治的功劳,便闭口不言。 黑衣人也不理他,径直上前来替他把脉,喂药,又运功替他逼毒。 苏和身子虚弱,被黑衣人折腾的死去活来,愣是一声不吭。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没忍住,“噗”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才支撑不住,歪倒在床上。 黑衣人望着地上暗红的血色:“见好了。过不了几天,苏老板便可痊愈。” 最开始的时候苏和吐出的血都是黑乎乎的,现在已经见了红色,说明他身体内的毒正在消解。 本来病入膏肓的人,被黑衣人这些天连番诊治,愣是从鬼门关拉回一条命。 黑衣人望着面无表情的苏和:“某本想,苏老板多少也会说一个谢字。” 苏和嘴角的笑意慢慢漾开:“尊使救在下,不过是因为在下对你家主上还有用罢了。” 黑衣人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一把抓住他:“你既然知道如此,就应该好好想想,如何报答我家主上!” 苏和却又不吭声了。 黑衣人盯着他,半晌,忽然冷笑道:“某知道,你的大儿子苏言回来了。失踪的孩子失而复得,你一定很高兴吧?” 苏和的瞳孔猛地一缩,转头瞪向黑衣人。 黑衣人笑意更甚。 苏和咬了咬牙,挤出一句话:“我的一双儿女什么都不知道,还求……还求尊使告知主上,求主上放过他们……” “苏老板觉得我们主上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苏和闭了闭眼睛:“碎玉……我一定会想办法拿到的。” “呵。”黑衣人冷笑一声,“你家这位大小姐已经完全不同以往了,她肯不肯听你的话嫁入裴家还两说……” 黑衣人浑身上下散发出冰冷的气息,苏和只觉得冷汗涔涔,湿透了衣衫。 气氛就这么僵持下来,屋子里寂静无声。 忽然间,黑衣人好似突然失去了耐心,猛地冲到床边,一把掐住了苏和的脖子: “你莫以为你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某就拿你没办法了!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说出那个秘密!” 黑衣人力气之大,苏和立刻就无法呼吸了,半刻之间便翻了白眼。 他却仍然咬紧牙关,不肯说一个字,只是用尽自己的力气,回瞪着黑衣人。 黑衣人简直是没脾气,又不能真的杀了他,只好在苏和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再次松了手。 “某再给你最后一天期限!”黑衣人站起身来,身上冰冷的威压忽然蔓延至整个屋子,“最后一天,你若还不肯说出当年收养这四个孩子的秘密,你的大儿子苏言,将死无葬身之地!” 威压如同有实质一般,倏忽爬过屋内的各个角落,苏和只觉得自己冻得牙齿打颤,不能自已。 黑色影子闪过,黑衣人瞬间没了踪影,苏和勉强睁开眼,看到满屋的家具器具之上全都结了薄薄的一层白色冰霜,场景十分诡异。 黑衣人走后,屋子渐渐回暖,这层冰霜才慢慢消退。 滴滴答答的水声传遍整个屋子,苏和慢慢起身,呆坐在那里,望着这一屋子诡异的景象,半晌,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不知道坐了多久,苏和眼睛里的光芒忽然暗了下去,似乎是做了什么最终的决定一样,平日里一向慈祥的眼睛忽然变得黑暗而坚定。 他挪了挪身子,将身下的床板打开,从里面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木盒。 苏和想了一会儿,才终于打开盒子。 一颗黑色的药丸静静躺在盒子里。 第42章 交代后事 “父亲还在安睡吗?” 天色渐渐暗了,苏闻歌从前堂过来,一来看看苏和身体如何,二来苏言回来了,今晚是父女三人第一次家宴,她来看看苏和能不能参加。 苏和的屋子已经恢复了整洁,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丝毫看不出异样。 和苏闻歌说了会儿话,苏和便在小厮的搀扶之下下了床。 为了照顾苏和,家宴就摆在苏和这边小院的偏厅里。贺天宁知道这是父女三人的第一次团聚,早早找借口要去逛一逛云城的夜市而溜走了。 父女三人其乐融融。 废物大小姐变聪慧了,失踪的大公子回来了,病入膏肓的父亲活过来了,一切都变得如梦中般美好,画面显得有点不真实。 苏和胃口还不错,但到底病着,吃的不多,苏闻歌也盯着他,看他吃的差不多了,也就让他停下。 苏和就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一双子女,眼中似有感慨万千。 不过片刻,兄妹两人也吃好了,苏和感慨一声: “如今当真如做梦一般……” 苏闻歌很少会安慰人,但见状也忍不住说两句:“以后会更好的,哥哥回来了,一定会重振家业,父亲且安心养病,说不定过不了几年,还要替哥哥养孙子呢。” 这话不像是苏闻歌能说出来的,但到底是逗的苏言窘迫不已,也逗的苏和哈哈大笑。 然而在兄妹俩没注意时,苏和却忽然眼眸一暗。 片刻后,他又恢复正常,转头吩咐小厮去取东西来。 过片刻,小厮抱了一个硕大的木箱子过来,兄妹俩一愣。 “这是账本。”苏和打开箱子,慢慢道,“我们苏家所有产业的账本,都在这里了。” 兄妹俩人急忙对视一眼。 本以为苏和病了之后,苏家上下都被元氏母女俩把持了,账目也都被元氏拿走,没想到苏和还留着后手。 看来,这些才是苏家真正的家底了。 苏和检查盘点了一遍这些厚厚的账本,将木箱子推到兄妹俩跟前:“从今以后,咱们苏家,就要靠你们兄妹俩来发扬光大了。” 苏言有点激动。 苏闻歌不动声色,但也很意外。 苏家曾是云城首富,苏和一人当家,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苏家究竟有多少财产。而苏和又是出了名的有头脑,会赚钱,看着这硕大的箱子和无数账本,苏闻歌才真真切切体会到“首富”两个字的概念。 苏言想了想,皱了眉头:“父亲,儿子才疏学浅,尚且年轻,帮着打理家业还行,接管家业却不可能,咱们苏家家大业大,还是要等父亲身体好了之后来撑起门面啊。” 苏闻歌也点点头。 谁料苏和却咳嗽一声,目露不忍:“家业,我是打定主意交给你们兄妹俩了,以后你们怎么分配,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至于,咳咳,至于元氏和怜儿……” 顿了顿,面色哀戚:“我识人不清,才上了元氏的当,她该死。可是怜儿和川儿都是我的亲生子,他们还小,希望……希望你们手下留情……” 一语既出,兄妹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苏言可能并不知情,但苏闻歌这边,她总觉得苏怜儿和苏川是否是苏和亲生子这事还两说。 但是苏和却已经这么开口了…… 厅堂中一时沉默下来。 半晌后,苏和又单独看向苏闻歌:“闻歌,那夜明珠父亲既然传给了你,你应当知道用意。” 苏言闻言眉毛一挑。 关于家传夜明珠的事,几个小的弟弟妹妹可能不知道,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那基本上就等同于传承。 苏言马上道:“既然父亲把夜明珠传给了妹妹,那就是让妹妹继任家主的意思,以后家中生意上的事,我都会按照妹妹的意思去办。” 苏闻歌顿时有些感动。 在这个时代,女子继承家业的少之又少,一般都是长子长孙继承,苏言知道了这件事,非但没有想让她交出权力,反而立刻表态,说明他心中对待她这个妹妹确然真心。 但是反观苏和,苏闻歌却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苏和的目中似有深意,而且两个人都知道,苏闻歌拿到的,并不仅仅是夜明珠而已。 通过那个夜明珠,她还拿到了苏家的家传刺绣绝学,还有……一块碎玉。 苏和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他其实是想暗示那块碎玉的事情吗? 但苏和却不再多说了,交代完事情就说自己累了,苏言只好先告退。 苏闻歌扶他回房间,本打算让他好好休息,苏和却拉住她,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个小盒子。 “闻歌,这个你拿着。” 苏闻歌打开盒子一看,目露惊奇。 只见那盒子里不是什么珍奇宝贝,而是四个已经玩旧了的布老虎。 就是街边常见的那种小孩的玩具布老虎,因为年头久了,外面的布料已经有点褪色,周围也起了毛边,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幼时玩了很久,后来又收起来的。 可是,如何会有四个一模一样的布老虎? 这又是谁小时候的玩具,为什么苏和会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 苏和看到了她面上疑惑,却并没有想为她解答的意思,咳嗽了几声,只说道:“这个你收好,到合适的时候,有大用途。” 苏闻歌不明所以,但看苏和似乎脸色不太好,便没有多问。 临走之前,苏闻歌又为苏和把脉,这几天她忙着去参加刺绣大会,没有时间替苏和诊病,只是在离开之前留下了一些药来维持他的身体,但这一把脉,却发现了不同。 苏和身上的毒,似乎已经大幅度消解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除了她,还有别人替他治病? 苏和却好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一般,微微笑了笑:“你去参加刺绣大会这三天,家里正好来了一个游方大夫,没想到这个游方大夫很有本事,我只吃了两副药,就感觉大好了。” 苏闻歌潜意识不相信这个说辞。 苏和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她按下不说,只笑了笑:“那倒是好,请这位大夫多留一些时日,父亲的身体就可以大好了。” 苏和眼神闪躲:“只是这位大夫说有事,今早已经离开了,无妨,有你在,父亲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苏闻歌眼神闪了闪,却没再说什么,告辞便退出了房间。 苏言累了一天,早早睡下了,苏闻歌却因为想着今天苏和的奇怪表现而一直辗转难眠。 苏和今天的种种行为,实在有些怪异,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夜半,就在苏闻歌迷迷糊糊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寂静的苏家宅院里忽然响起一声惊叫。 “老爷!快,快来人呐,老爷出事了!!” 第43章 苏和死了 苏和死了。 苏闻歌和苏言冲进屋里的时候,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苏和身上整整齐齐穿着早就置办好的寿衣,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样。他脸色平和,若不是刚出事,都会让人生出这是寿终正寝的停灵之处的错觉。 苏闻歌只觉得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心脉,一瞬间无法呼吸。 晚上那种种担忧,竟然这么快就应验了。 回头想去,苏和种种行为说辞,竟真的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 苏言早已扑了过去,大哭一声,接着便失去了声音。 离家三年,受尽苦楚,却在回家的当晚又突然失去了父亲,这种起起落落的心情不是谁都能理解的。 苏闻歌上前安慰了他几句,因为苏言刚刚记起从前事,苏闻歌怕他再受刺激,想来想去,只好编谎话安慰他。 “看来父亲是知道大限将至,因此昨晚才与我们交代后事。” “哥哥能赶在父亲离去之前回家,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苏言闻言愣了愣,转头去找照顾苏和的小厮,小厮确认晚间苏和是自己睡下的,而且破天荒的不允许他贴身服侍,也不允许他守夜。 苏言便相信了苏闻歌的话。 也许这寿衣真的是苏和自己穿上的,也许他是真的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不然,也无法解释这种诡异的事情。 苏言呆愣愣地坐倒在地。 半晌,才咬牙切齿地问了一句:“父亲确然是被元氏那个贱人下毒?!” 苏闻歌点点头:“确是,而且此毒无法可解,请了多少名医都不管用。” 岂止是这个时代的大夫不管用,就连苏闻歌自己带来的医药系统都不管用,她本来想安定下来之后去寻找那一味缺失的药材,谁料苏和竟然脚步这么匆忙,就这么走了。 苏闻歌上前去,捏住苏和冰冷的手腕,再次用系统扫描确认了一遍,苏和是真的失去了生命体征。 她忽然觉得一阵巨大的冰冷笼罩住了她。 这种感觉,又难受,又奇怪。 苏言抬眼,看见苏闻歌脸色苍白难看,连忙抹了一把脸:“妹妹不怕,父亲去了,你还有哥哥!” 苏闻歌点点头。 兄妹两个都是理智的人,震惊悲伤之后,丧事也要赶快办的。 好在还有贺天宁帮忙,苏言和贺天宁一起指挥下人搭起灵堂,丧事有条不紊地进行起来。 而苏闻歌,因为脸色难看,被苏言强制回去屋内休息,苏闻歌也没坚持,回房倒头就睡。 春分哭了一场,担忧的不行,在门外小声絮絮叨叨地跟风五风七嘱咐如何照顾苏闻歌,屋内,苏闻歌却并没有睡,待三人都散去后,天光微亮的时候,她再次悄悄出了门。 苏和的卧室已空了,本来在这里照顾苏和的下人就不多,如今全都搬去了前面守灵,苏闻歌悄悄走进去,只觉得整个房间诡异的寂静。 苏闻歌借着微亮的天光,四下走了一圈。 没错,直觉告诉她,苏和的死绝对不是寿终正寝,她明明刚刚为他查探过,他身上的毒都快要解了,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她不信。 可惜当着苏言的面,无法对苏和仔细查探,系统扫描出的结果又没显示中毒症状,她只好趁无人之际悄悄再来查探一番。 苏闻歌在苏和一直躺着的床榻上摸索着,忽然,手下一轻——是个暗格! 苏闻歌小心翼翼打开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打开盒子——空的! 但盒子里传来的一股异香让她警醒起来。 她仔细观察,发现盒子的底部有一个微小的坑洞,一丝丝黑色的粉末残留在这坑洞里。 苏闻歌捏起那点粉末,异香更加浓烈了。 苏闻歌连忙打开随身带着的医药系统轻轻一扫,结果让她十分惊讶。 系统竟然无法识别这些粉末是什么。 怎么可能! 这可是她从现代带来的最高科技的医药系统,集现代医术之大成。 不甘心,苏闻歌又把那粉末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而就在这个当口,院子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若不是屋内太过安静,苏闻歌也听不到这微乎其微的脚步声,她连忙把盒子收拾好,掠至门边伏下,从门缝朝外看去。 院子外面忽然来了一个人,不是别人,却正是风五。 苏闻歌心里一惊。 方才春分不是安排风五风七轮流休息去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风五神情肃穆,四下查看了一番,站在院子里不动了,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风五武功高强,苏闻歌想了想,从系统里摸出了一个药丸,在嘴里含上。 这是能让人暂时闭气的药丸,这样一来,即便是近在咫尺,风五也不会察觉到她在偷窥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没过多久,事实就证明了她的决策是十分正确的。 院内忽然刮起一阵旋风,旋风过后,院子里忽然多了一个黑袍人。 那人一身黑色的袍子把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还带着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只看一眼就让人心悸的那种。 最可怕的是,这人显然武功高强到了一定的地步,刚一出现,院子里就多了一股慑人的威压,饶是苏闻歌离得远,又练过功夫,也还是被这阵威压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暗暗庆幸自己此刻闭气了,不然若被发现,今日只怕不能顺利脱身。 而且,她不知怎么,忽然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虽然不知道这个黑袍人是谁,但是她就是莫名觉得,此人像是她那天拿夜明珠找到碎玉的时候,忽然出现在门外的那个人。 若真是他,那他一直徘徊在苏家,压根没走?! 他到底是谁? 苏家又有什么秘密,值得他一直这样流连不去? 苏和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 很快,黑袍人就跟风五谈论起了苏和。 “他不可能就这么死了!”黑袍人斩钉截铁地说。 风五皱眉:“可我查探过,他确实是死了。” “不可能。”黑袍人声音冷若冰霜,“他体内的毒我马上就要都逼出来了,怎么可能忽然就死了?他可有外伤和中毒症状?” 第44章 许多秘密 屋内的苏闻歌最震惊。 本以为这个黑袍人是苏家的对头,来害苏和的,没想到,苏和体内的毒竟然是他逼出来的? 用内力逼毒不是谁都可以的,那需要武功到一定的境界,而对于苏和来说,药石无灵,内功逼毒确实是十分好的解毒方法。 如此看来,苏和也应该认识这个黑袍人,苏闻歌有点凌乱了——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异常。”风五回答,“整个人就仿佛寿终正寝一样。” “此事绝没有这么简单。”黑衣人冷冷道,这话说的还有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闻歌咂摸着,他难道是因为自己为苏和解毒功亏一篑而生气? 苏和的死蹊跷怪异,这也正是苏闻歌不解的地方,却没想到接下来黑袍人却忽然丧心病狂地来了一句:“某要亲自去查看,在他身上砍上几刀,就知道他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了!” 门内苏闻歌的心猛地一揪。 苏和生前受苦,死后还要受此侮辱?不可以! 若非实力实在悬殊,她一定此刻就跳出去给这黑袍人来上一刀,看他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然而,风五接下来的话却更让她震惊。 风五的实力显然远不如黑袍人,但在黑袍人面前,他的态度却不卑不亢。 闻言,他嘴角微微浮起一个冷笑:“我劝风使者还是考虑一下大小姐的感受。” 黑袍人仿佛一下子就噎住了。 他抬头朝一个方向望了望,没有回答。 苏闻歌顺着望去,那个方向,不正是她住的地方吗? 所以,风五口中所谓的大小姐——是她? “苏和刚死,大小姐心中不好受,你再去砍上苏和几刀,是想让大小姐为此事彻底烦恼吗?”风五又补了一句。 黑袍人似乎更是气馁,袍子一挥,转身就要走。 临走忽然又道:“主上吩咐,与裴家的婚事,大小姐想嫁就嫁,不想就算了。至于裴家的碎玉,某会自己去想别的办法。” 风五点头答应。 黑袍人又叹:“只是苏和一死,那四个孩子的线索,就彻底断了……” 话未说完,一个闪身,疏忽不见。 风五待了没多久,也离开了苏和的小院,只剩下门内的苏闻歌。 苏闻歌没有动,一来她服了闭气丸,此刻不能行动,二来,她要好好消化消化这些事。 这黑袍人和风五口中的大小姐,竟然真的是她! 而正如她所料,风五和风七根本就不是苏和的人,他们口中所说的主上又是什么人? 裴家也有一块碎玉?原本让她嫁入裴家,是为了这块碎玉? 所谓的四个孩子,又是什么秘密?听起来似乎比碎玉更加至关重要…… …… 苏闻歌悄无声息回了房,没歇息一会儿,外面忽然又闹了起来。 春分气哼哼跑进来:“一大早起就作妖,害大小姐你不得安生!” “谁?” “还能有谁?苏怜儿!” 春分嘟嘟囔囔一顿说,才知道原来苏怜儿不知道怎么得知了苏和的死讯,在柴房里哭着闹着要出来为苏和守灵。 春分红着眼睛:“我看老爷就是让他们母女俩气死的,她们竟然还好意思守灵!” 苏闻歌摇了摇头:“她挂着女儿名头,不让她守灵说不过去。应了她吧。” 苏闻歌本就是打算起身去灵堂的,简单梳洗了一番就去了,结果到了灵堂才发现,来的只有苏怜儿,元氏没有踪影。 “元氏没来守灵?” 春分愤愤:“对啊!要来守灵的只有苏怜儿!” 苏闻歌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不来,我偏要让她来!你吩咐下去,胆敢有一丝一毫的违逆,干脆把她杀了给父亲陪葬!” 旁边众丫鬟小厮都吓得一个激灵,但元氏对下人一向狠毒,大家都觉得她落得如此田地十分解气,于是便争先恐后地跑去柴房押解元氏去了。 苏闻歌往灵堂里望了一眼,只见苏怜儿一身孝衣,跪在苏和的灵前正哭的凄凄惨惨,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这边的动静。 苏闻歌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果然,没过多时,小厮和丫鬟们便慌慌张张地跑了来:“不好了大小姐,元氏,元氏她不见了!” 元氏跑了! 就趁着苏怜儿撒泼耍赖要来守灵这段混乱时期,趁下人不注意,从后门逃走了。 苏闻歌转身盯住苏怜儿,要说这件事跟苏怜儿没关系,那鬼也不相信! 这一定是母女俩商量好的声东击西之法! 春分也明白过味来,冲上去就要去押苏怜儿,而方才还哀哀戚戚哭成一团的苏怜儿,此刻听到这边的混乱,竟忽然迅速起身,“嗖”的一下朝灵堂后面跑去。 云城的风俗,灵堂要设置在一个前后通透的地方,也就是说前面可以进入灵堂,后面也可以出灵堂,前后有两个门。 因为苏家剩下的忠仆不多,丧事前前后后都需要人,因此灵堂的后门根本没有人把守,看来苏怜儿是早已算好了这一招,早就算好了路线。 “快追啊!”春分着急大喊。 苏闻歌却忽然一把拉住她,下一刻,她身影倏忽一闪,几个起落之间,就落在了灵堂的后门。 春分都看傻了。 苏怜儿没来得及刹车,险些撞上苏闻歌,看着如鬼魅一般出现的苏闻歌,她也傻在了那里。 此刻她才发现,自己这个废物姐姐,是真的妖孽! “你……你让开!”苏怜儿强咬着牙,颤抖着说。 苏闻歌盯着她,上上下下看个遍:“不好好守灵,你去哪?” 苏怜儿本来有心说个狠话,但在苏闻歌强大的气压面前,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憋了半天,只艰难挤出一句话:“我……我去茅厕。” 苏闻歌笑了:“好,我陪你去。” 苏怜儿顿觉脚下一软。 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去,苏闻歌落后几步跟在她的身后,走到一个拐角处,苏怜儿也不知道是下了什么决定,忽然一咬牙,撒腿又要往前跑。 苏闻歌从后面一把拎住她的衣裳,将她提了起来。 第45章 大冰块未婚夫又来了 苏怜儿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啊啊啊,苏闻歌,杀人是犯法的!” 苏闻歌声音冰冷:“你也知道杀人犯法?你那个好娘可好像不知道。” “她杀人跟我没关系,我不知情,我不知情啊!” “但你却放走了她!” 苏怜儿不说话了。 苏闻歌拎着她,迫使她转过头来看自己,苏怜儿只咬着牙,闭着眼睛。 “如果我没猜错,元氏应该逃到罗家去了吧?罗家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你亲爹死了,你都如此无动于衷,只想着帮她们?” 苏怜儿还是不说话。 “你真的这么想走?”苏闻歌忽然问道,语气也变了。 苏怜儿猛地一睁眼:“你肯放我走?!” 苏闻歌一把把她扔下,转身朝灵堂方向看去:“父亲临去之前,曾哀求我放你一马,如今他尸骨未寒,我难道真的能当着他的面杀了你?” 苏怜儿整个人顿时一松。 她此刻终于是相信苏闻歌不会杀自己的了,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苏怜儿跳起来,整理了整理衣衫:“我娘那么对你们,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我留下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受罪……” 语气中竟然有些委屈巴巴,好像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择似的。 “只要你以后老老实实,我答应既往不咎。” 苏怜儿却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 她自然是不会老实的,从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二小姐,变成看人脸色夹着尾巴做人的落水狗,她才不乐意! 而且,她会疯狂嫉妒苏闻歌的好不好! 苏怜儿抿着嘴不说话,苏闻歌面无表情,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很久,最后,苏闻歌终于松口。 “你走吧。” 苏怜儿顿时大喜,看她似乎不像是说笑,抬脚就准备开溜。 “但是。”苏闻歌眯起眼睛,“只要你今天踏出苏家这个大门,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苏家人,之后你不管沦落到什么境地,我们都不会再管你。你想清楚。” 苏怜儿却连想都不用想。 苏家有什么好的? 就算能再次重振旗鼓,那也比不上罗家家大业大啊,再说了,她去了罗家,也不是没名没分的,岂不是比在苏家受气好太多? 于是苏怜儿毫不犹豫地朝后门走去了,苏闻歌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才转头回灵堂去。 她放走苏怜儿的事让下人们都很哗然,但如今大小姐管家,没人敢多说什么。 苏闻歌也只是简单跟苏言解释了一句,苏言完全明白她的意思,支持她的决定,兄妹两个就继续办丧事。 如今可以确信苏和之死有异,可是事情牵扯太多,苏闻歌也不知道是否该继续调查下去,只怕自己查出了真相,却给有心人做了把柄,于是只好按兵不动。 她假作什么都不知,按部就班地守灵三天。 白天守灵,晚上兄妹两个就坐下来检点这几天上门来的人,除了新交往的预备跟苏家交易的那几位客商,云城留下的旧相识并不多,人情冷暖自可想而知。 但却有一个苏闻歌没想到的人也上了门。 裴风来来时身着一袭黑衣,看起来冷肃又清贵,只是脸上的伤疤仍然十分狰狞。 苏闻歌本来并不奢望裴家来人的,毕竟出了这种事,一下子成婚是不可能的了,按照大齐风俗,她这个长女是要守孝三年的,到时候裴家大概率会悔婚。 何况从最近的这几次交往来看,裴家虽然明面上对她还算承认,实则裴风来这位未婚夫并看不上她,巧了,苏闻歌也看不上他,两人算是不谋而合。 苏言本来对裴家颇有怨言,这回裴家来了人,到底还算给了好脸色,苏闻歌把裴风来请到后堂,开门见山一句话: “裴大公子能来吊唁,实在是有心了。作为报答,我会尽快跟你退婚的。” 身后的阿越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急忙拿眼去看自家公子。 裴风来神情依旧冷淡,仿佛对此事丝毫不上心,苏闻歌看他如此,便断定这是合了他的心意的,既然无话可说,那就准备送客,谁知道话还未出口,裴风来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簿子。 “给你的。” 语气冷淡,简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休书。 苏闻歌胡思乱想一通,自己呸呸自己,什么休书,还没嫁给他呢好不好! 她实在是没有心思跟自己这位大冰块未婚夫虚与委蛇,奈何面上还是要给的,只好勉强接过。 谁知打开一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她也忍不住挑了眉。 这竟然是一份——商业计划书! 真是奇了。 也不知道裴家是怎么打探的,竟然对苏和名下明里暗里的一些产业都十分清楚,这计划书里详详细细地写了这些铺子的优劣,以后的发展规划,以及需要注入的资金和人手。 实话实说,苏闻歌因为这几天太忙,还没来得及整理苏和留下的那些账册,只是粗粗翻了一翻,大致心里有个谱。 这份计划书里的内容,跟她心里的大方向简直不谋而合,而且更加详细,更加完美! 倘若这不是裴风来拿来的,她只怕立马要拍大腿给一个大大的赞,但这玩意既然是他的…… 苏闻歌按下嘴角的一丝笑意,故作冷冰冰地道:“裴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是订婚了,但裴家好像也知道了苏家的太多秘密,这件事必须警惕。 裴风来却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只淡淡道:“这是我写的,家里不知情。” 苏闻歌:…… 所以您这位大冰块又是怎么知道苏家的事的呢? “只是给你个参考,你若不喜欢大可以撕掉。”裴风来说着,竟吩咐阿越就推着自己准备离开。 苏闻歌觉得自己极其无语。 走到门口,这位大冰块忽然又停下,淡淡补了一句:“还有,裴家上上下下,都承认你。” 说完,让阿越推着走远了。 出了门,阿越兴冲冲地唠叨个不停:“公子,您这回可算是开窍了,苏大小姐这回一定能体会到您的苦心了!这样就对了嘛,女孩子都是害羞的,您一个大男人若是不主动点,以后您还有的苦吃呢!” 第46章 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苏闻歌在这愣了老半天,也没想明白这大冰块今天来这一趟是个什么意思。 两人走了,她拿起那本簿子又里外看了看:“趁我家中丧事来送这个东西,是不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反正我爹也没了,让我老实点呗?” 门外,阿越:“就是公子你在苏大小姐面前应该话再多点,光说一句‘给你的’,是不是太冷淡了?你多解释解释这簿子多么来之不易,是你跑了半个月,熬了好几晚才写出来的,苏大小姐也能心疼心疼你嘛!” 屋内,苏言正好进来了,苏闻歌便忙把这事给他说了,簿子拿给他看:“哥哥,你说这人是不是安了奸细在咱们家,不然怎么会对咱们家的铺子这么了解?” 门外,阿越:“还有啊,你那句‘裴家上下都承认你’,是不是太简练了?下次不如你直接说‘我心里有你’,苏大小姐更能明白你的心意呢!” 裴风来:“……会不会太直白了点?” 阿越:“也是哦,那就慢慢来吧。” …… 屋内,苏言反复看了看簿子上的内容,一面感慨裴风来果真有本事,一面也跟苏闻歌生出了同样的焦虑。 苏闻歌:“哥哥你也觉得此人来者不善,对吧?他还说什么裴家上下都承认我,什么意思?是不是暗示我就算老夫人喜欢我也不管用,他裴风来并不承认我?若是这样,这下马威我还真就忍不了了……” 苏言点头:“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这个意思,妹妹说得对,这个姓裴的,咱们还是小心着他点!” 苏闻歌:“哥哥说得对!” …… 停灵三天后,按照规矩就该出殡了,苏家式微,也没有众多亲戚,丧事一切从简。 尘埃落定之后,兄妹俩怅然若失了好久,最终还是商议决定要重振旗鼓,只有这样才能不辜负苏和的一片期望。 而没有人知道的事,苏和所葬在的东郊那一片墓地,到了夜里,却忽然起了怪异。 这一片是云城公认的风水宝地,云城世家大族基本上都把祖坟选择在这里,苏家也不例外。 自苏家做刺绣生意起家之后,就在此处买下一块不错的墓地,苏和把先祖的坟茔都迁了过来,如今苏家墓园里也颇有规模。 夜黑风高,山坡上,坟茔的影子层层叠叠,绵延到远处,就在这诡异阴森的气氛下,苏家墓园的大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略微有些佝偻的影子缓缓走了进去。 人影四下查看了一下,见并无异状,便迅速朝新下葬的苏和的坟茔奔去。 到了面前,也不烧纸也不拜祭,反而拿出身后背着的锄头,猛地朝坟茔挖下去! …… 苏家虽然没落了,但建造一个坟茔的钱还是有的,为表孝心,苏言兄妹给苏和造的坟茔是最高规格的,因此一个人一把锄头是相当的难挖。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那人影才勉强挖开了坟茔,露出里面的棺材来,他跳进坟坑,费劲起开棺材上的钉子,已然累的满头大汗,但他顾不上停歇,用尽最后力气一把推开了棺材盖。 新鲜的空气顿时涌入黑漆漆的棺材,一身整齐寿衣的苏和忽然眉头一皱,咳嗽两声,睁开了眼! 人影顿时往下一跪:“老爷,老奴总算没来晚!” 苏和竟然真的是假死! 说话间,老奴已经把他从棺材里扶了起来。 苏和虚弱地大喘着气:“这药好生厉害,我此刻还觉得身在阴曹地府没回来……” 老奴叹了口气:“没曾想那药丸终究是用上了,不过也好,总算是没人发现。” 天色已经要亮起来了,老奴手下不停,又把棺材盖上,坟茔恢复原样,然后匆匆扶着苏和往山谷中走去。 山谷中有一间小小的石屋,石屋简陋,里面生活用品却齐全,看来便是这老奴的落脚地。 老奴先给苏和弄了点水喝,又给他包了些干粮,然后才在苏和面前深深一跪。 “老爷,老奴守在这里十三年,为的就是仿有今日这一天,但这一天终究是来了,老奴不才,不能陪老爷继续往前走,老爷从今以后自己保重!” 说着,眼里还泛起了泪花。 苏和也重重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 老奴迅速掀开石头床上的草铺,又搬开下面的石块,露出一个一人大小的坑洞来,苏和在老奴的搀扶下进了坑洞,向下走去。 老奴等他走远了,又在坑洞边深深磕了几个头,这才把一切恢复原样。 半晌后,那老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匕首,往石床上一躺,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举起匕首,狠狠地插进自己的脖子里! ——老爷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就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麻烦。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 苏家,兄妹俩人忙着检点家产,清理下人。元氏的人被苏闻歌通通打发掉了,采买,立规矩,都是很麻烦的事情。 清点铺子,重新开业,联络客商,招工人手,苏言和贺天宁也忙的团团转,但几人也不歇息,仿佛这样才能从苏和突然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春分看在眼里,很是心疼苏闻歌,风五和风七也罕见地劝了苏闻歌几句,苏闻歌只做不闻,但谁也没有发现,焕然一新的苏家里,还掩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黑袍人,这些天一直都在观察他们,从未离开过。 而这一天,黑袍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离开苏家,直奔苏和的坟茔而去,到了地方,就发现了不对劲! 黑袍人一路追查到了小屋,看到老奴已经有些腐烂的尸体,顿时恼怒不已。 黑袍人飞鸽传书出去,便开始在小屋内外各处搜寻,果然不久就发现了石床下面的密道,密道里有近期有人通过的痕迹,只是耽搁这么久,人肯定已经走远了。 忽然,山间仿佛突然刮起一阵旋风,整个山谷一下子阴冷了起来,啾啾的鸟鸣声忽然听不到了,连日光都仿佛一下子暗淡了许多。 黑袍人一凛,忙走到门外单膝跪地。 “恭迎主上!” 第47章 悲惨的元氏母女 他没抬头,也不敢抬头。他的主上不知从哪里来,此刻也不知在什么地方,但是他知道,他就在这附近,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冷酷而虚无的声音传来,仿佛在天边,又仿佛在耳边:“她还活着……” 黑袍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了。 “她还活着……”那声音又说。 虽然人不在面前,但声音里却带着无数威压,让人霎时喘不过气来,饶是黑袍人对付别人时厉害不已,此刻也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苏和一定是去见她了……” 黑袍人连忙点头:“主上说的是!” “苏言是他最宝贝的长子,他不会轻易放下的……盯紧苏言!” “属下遵命!” 然后,四下没了声音,接着,霎时间,那股阴寒之气一下子退了开去。 山谷中再次响起了鸟鸣的声音,日头也仿佛再次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照亮大地。 黑袍人轻轻舒了口气,慢慢站起身。 值得主上亲自降临的事,除了大小姐,就只有那个“她”了。 十多年了,那个“她”真的没死? 主上判断的对,大小姐牵扯太多,且苏和最清楚她的来历,从今以后一定不会再跟大小姐联系,但苏言就不一定了。 苏家一共两个儿子,幼子苏川是元氏所出,即便真的是苏和的亲生子,也没什么出息,苏和最在意的,怕就是苏言这个长子了。 盯紧苏言! …… 元氏母女真的躲进了罗家,就是这待遇,没有她们从前想象的那般好。 进了罗家,母女俩就被安排在了一处最偏僻破落的小院,大门一锁,每天的吃食从门洞里塞进来,仿佛在蹲监狱一般。 没几天,苏怜儿就受不了了。 “娘!为什么?为什么舅舅不管我们,外祖母也不来见我们?把我们整天像犯人一样关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元氏只是安慰她:“你外祖母和舅舅想来是要避人耳目,况且苏家这两天正有事,我们若是出现,多半引人口舌。” 元氏说的云淡风轻的,仿佛苏家的事与她毫无干系。 苏怜儿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但是躲起来和被人关起来那是两个概念。 一来二去,元氏也觉得自己哄她的话有些牵强了,母女俩陷入巨大的焦虑中,几天之后,苏怜儿终于忍不住,闹了起来。 这件事自然很快惊动了罗家人。 正堂里,罗老夫人眉头紧皱:“麻烦!弄这么两个累赘回来干什么,还不如……” 罗家家主罗刚摆摆手:“不成,她们知道的秘密太多,放她们出去,只怕惹麻烦。” 罗刚之前在刺绣大会上受的伤还没好,此刻一说话就连连咳嗽,一想到这些事都跟元氏母女这两个蠢货有关,自然面露不悦。 罗老夫人心疼不已,念念叨叨:“她娘的,怎么就留下这两个冤孽呢,早知道,她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塞进尿桶里溺死她,一了百了……这个废物,做什么能成?要是早处理了苏闻歌那个死丫头,你也不能受伤了……” 罗刚皱眉:“如今那死丫头背后有人撑腰,咱们万不可轻举妄动了。” 虽然不知道刺绣大会上出手伤自己的到底是谁,但罗刚可以肯定那是个高手。 高手中的高手,是他这辈子都从未听说过的劲敌。 那人的功力和威压都太过可怕,他再也不想跟那个人交手第二次了。 如今罗家不去招惹苏闻歌,算是彻底蛰伏了下来,但是跟苏家有关的元氏和苏怜儿,却成了他们手里的烫手山芋。 赶出去吧,只怕被苏闻歌拿住把柄,牵扯出从前的那些事,惹上麻烦。 留在家里吧,家里也人多眼杂,又怕下人们嚼舌根子。 母子俩大眼瞪小眼想了一会儿,罗老夫人突然冒出一个好点子:“让她们留下也不是不可以,我有一个主意——” …… 这天清晨,元氏和苏怜儿还没醒,就被大门踹开的声音给震的差点从床板上掉下来。 门开一看,一吊梢眼耷拉嘴的老嬷嬷站在门口。 元氏连忙哈腰赔笑,因为她认得这老嬷嬷是罗老夫人的贴身下人徐嬷嬷,此番一定是罗老夫人有什么吩咐了,这当然是不能怠慢的。 徐嬷嬷看了看元氏邋里邋遢的样子,先皱了眉头,接着刚要说话,却闻到一股难闻的臭味,呛的险些背过气去。 “什么怪味!她娘的这么臭!”徐嬷嬷翻个白眼,忙退后两步,这才慢慢喘过气来。 元氏满脸通红,说不出一句话。 臭味是她身上,还有院子里的。 这么多天被关在这里,屋子肮脏逼仄,又没办法洗澡,身上气味可想而知。 吃剩的饭菜和便溺都在一处,也没办法弄出去,那酸爽,简直了。 可是她好歹也是云城四大家族之一苏家的主母,往日即便没落,人前也是风风光光的,何曾落到这步田地呢? 苏家行的时候,这徐嬷嬷在自己面前也得点头哈腰,可如今…… 但元氏不敢抱怨。 现在苏家已经不行了,她所能依仗的只有罗家,徐嬷嬷要是在罗老夫人面前说个两三句闲话,她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徐嬷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元氏陪着笑。 徐嬷嬷捂着鼻子,满是嫌弃:“老夫人说了,你们可以留下来。” 元氏顿时大喜:“母亲终于肯见我了?!” 徐嬷嬷翻个白眼:“说什么呢,我们罗家哪里有你的母亲?你疯了吧?” 元氏傻了:“那……” 既然来见面了,也可以留下来了,难道不是罗老夫人承认她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了吗? 如若不是,那是什么? 徐嬷嬷冷笑一声:“老夫人说了,你们可以留下来,但不是白吃白喝,而且我们罗家的规矩多,你们可得小心些伺候,若是做的不好了,跟别的下人一样挨打挨罚,可记住了?!” 元氏和苏怜儿被带到下人房的时候,还是懵懵的,苏怜儿也不明所以,拽拽元氏的袖子:“娘,我们为什么来这里?我们不是去见外祖母吗?” 元氏还没搭腔,徐嬷嬷就一声冷笑: “我们罗家可没有你们的外祖母,进了这个地方,再乱说话,小心打烂你的嘴!” 说罢,将她们交给管事的嬷嬷转头就嫌弃地走了。 苏怜儿还没顾得上跟元氏说话,就和元氏分别被人拖进了不同的屋子里。 第48章 苏圆球回来了 屋里,管事的李嬷嬷带着人将她团团围住,众人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玩物。 李嬷嬷看起来面相更加凶狠,咧嘴一笑,直接指挥人: “去,把她们的衣裳给我扒了!穿的这么花里胡哨的,怎么干活?!” 苏怜儿顿时尖叫起来,下意识地朝那几个朝自己摸过来的粗使丫鬟打去,这些丫鬟长的丑陋,脏手脏脚,沾脏了她怎么办?! 可李嬷嬷却不管那个,让人把苏怜儿按在地下,三下五除二就把她身上的绸缎衣裳剥了个精光。 “看来还是大户人家卖来的丫头呢,穿的这么好。嘿,这身衣裳卖出去,起码得换二两银子吧?”说着就把衣裳收走了。 苏怜儿气急,那是她平常在家的常服,虽然不贵,也是花了二百两银子做的,就这么被抢走了! “糟老婆子,你给我站住!”苏怜儿大叫着扑上去,一把抓花了李嬷嬷的脸颊。 李嬷嬷嗷嗷叫起来:“好凶的丫头!来人,给我好好教训她!再罚她三天不许吃饭!” 粗使丫鬟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欺负新人的戏码,顿时冲上去左右开弓,“啪啪啪”几个巴掌,苏怜儿的一张小脸就肿成了猪头。 李嬷嬷恶狠狠地捂着自己的伤口:“小心点,别打坏了。这小脸嫩的,要真是驯不服,还指着这张脸卖进窑子里呢!” 苏怜儿彻底被打蒙了。 这些人不仅打她,还拧她,掐她,拽她头发,甚至往她身上吐口水。 她在家时即便受苏闻歌的欺负,也没有这样被下人侮辱过,苏怜儿一口气喘不上来,顿时大哭起来。 众人见她如此,知道她是服了,李嬷嬷冷笑:“还以为多么贞烈呢,原来就是这么个草包!给她件衣裳,饿三天!老实了再放出来,以后专门伺候我们!” “嘿嘿,好啊,让她给我们洗衣服!” “烧洗脚水!” “还有倒尿桶!” …… 一件又脏又臭的麻布衣服扔在了苏怜儿身上,苏怜儿几欲作呕,连忙躲到一边。 她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撕心裂肺。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入这步田地。 她和母亲明明是来投奔舅舅和外祖母的,怎么会被当做粗使下人,而且还是最低等的,伺候下人的下人?! 舅舅在哪里?外祖母在哪里?母亲又被她们带到哪里去了? “娘,娘……”苏怜儿小声啜泣着,回答她的只有屋外看热闹的那些下人们的笑声。 …… 苏家。 苏和丧事过后,苏家上下都被苏闻歌整顿了一遍,如今看起来颇为井井有条。 春分自是苏闻歌身边第一大丫鬟,但只有她一人是不够的,于是在春分的举荐下,苏闻歌收了雨乐到身边。 如春分所说,苏闻歌调查了一下,雨乐果然是跟元氏母女有仇,之前之所以那么做,也是为了刺探消息,坑害元氏母女罢了。 当初苏闻歌给春分起名字的时候略微随意了些,因为那天正好是春分,就起了春分这个名字。 但距离现在最近的节气是清明,苏闻歌却自然不可以给雨乐起这样的名字,于是往后挪了挪,改名叫做谷雨。 苏言这几日有点颓唐,一来是太忙,二来是还没从苏和去世的阴霾中走出去,苏闻歌惯不擅长安慰人,只好拜托贺天宁多多陪陪他。 好在贺天宁看起来虽然纨绔,但做起事来却很靠谱,在两人的合力打理下,苏家现在名下的那些铺子很快步入正轨。 需要注入资金的,也都是贺天宁这个富二代先掏了腰包,苏闻歌虽然嘴上叫他二哥哥,但实际不愿意沾光,于是每一笔钱都打了借条,记录在册,预备以后偿还。 然而就在苏家一切都往好起来发展的时候,却有一个不速之客上了门。 说客也不是客,只是苏闻歌并不想见到此人罢了。 不是别人,正是元氏的小儿子,苏川。 “他自称是苏家公子,老奴不认得,就没放他进来。”苏家没多少忠仆,可靠沉稳的更是没有,如今当苏府管家的是贺天宁从龙城找来的一个家生奴仆,人很沉稳,也很有眼力。 苏言不在,苏闻歌便出门去会苏川。 苏川今年十四岁,起先苏言失踪,元氏一手遮天,于是苏川就被定为了苏家的继承人,被养的骄纵不已。 虽说名义上是继承人,但他的刺绣本事却是苏家四个孩子里面最差的那个,不会刺绣手艺不说,打理生意管账之类的事情,更是一窍不通。 元氏一看没辙,就想让他去读书。 送到云城本地的学堂,苏川也不老实,几次都给夫子气的够呛,最后干脆被退了学。之后苏川就闹着要去外地上学,元氏无法,给他送到了龙城去,因此苏家发生这么多事的时候,苏川是不在的。 如今应该是听闻了消息,急匆匆赶回来了。 “二公子骄纵得很,大小姐还是小心应对的好。”谷雨这般担忧道。 春分嗤笑一声:“怕什么,就苏川那模样,咱们大小姐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戳倒了。” 春分对元氏一家三口都没好脸色,上来就称呼全名,也不叫二公子。 苏闻歌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苏川人长的不高,却因为胡吃海塞而吃的很胖,模样着实有些滑稽。 这样的体格,哪怕是个十四岁的少年,真动起手来,自然也是比不过苏闻歌的,但是苏闻歌也没有真跟他动手的打算。 毕竟暴力不好嘛,人间需要和平,需要爱。按照苏和的遗言,她还得试试去感化苏川呢。 只是,走到厅堂里见了面,苏闻歌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让她感化他?除非苏川先把自己劈成两半! 堂中一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春分好半晌才呼出一口气,跟谷雨咬耳朵:“他这是去干什么了?怎么两个多月不见,就胖成这个样子了!” 若说离家之前的苏川还只是肥胖,那此刻的苏川简直就是个球! 第49章 恶奴挑唆 不错,完完整整一个球!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都是一边长的,圆滚滚的一个球! 苏闻歌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 苏圆球当时就怒了,迈着沉重的步伐冲上前来,大声质问:“苏闻歌!你害了我娘和我姐姐,把她们交出来!” 苏闻歌连忙闪到一边去,生怕眼前这个球站不稳,滚起来碾到自己可不得了。 “这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反正我都知道了!” “哦?知道什么,说出来听听。” 苏圆球实在是太胖了,此刻情绪激动,说两句就大喘气。 他喘了几下,忙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这才又能开口说话。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娘和我姐姐都关起来了,我告诉你,赶快放人,不然我就……” “你就怎么样?”苏闻歌挑眉一笑,“你就滚起来碾我一下?” 春分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谷雨也抿嘴。 苏圆球一下子急了,竟然真的要冲过来,苏闻歌摇摇头:“就你这小体格,说两句话就上不来气,我还真怕你一个不小心猝死在我这里,我劝你还是不要生气,好好说话。” “胡说,这是我家,什么你这里!” 苏川虽然已经十四了,但因为元氏的娇惯,还是小孩子心性,嘴皮子更是没有苏闻歌利索。 看这架势,只怕说两句话就要躺在地上撒泼耍赖了。 苏闻歌懒得跟他废话,径直把元氏母女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全都说了,苏川听完,懵了。 “你,你胡说……你说娘害死了父亲,你,你一定是胡说,父亲怎么会死呢!胡说!” 苏闻歌皱眉,这个中间传话的人,竟然没把苏和的死讯告诉他? “你若不信,父亲就葬在苏家墓园,自己去看看吧。家里也还有一些旧仆,你大可以去问。” 苏川愣了好半晌,转身“砰砰砰”地跑掉了。 下午,苏川回来了,却是被小厮抬着回来的。 原来他真的去了苏家墓园,看到了苏和的坟茔,当即就哭昏在了坟前。 两个小厮好不容易抬着二百多斤的他回到了苏家,哭着喊着求苏闻歌救救他。 苏家上下都已经被苏闻歌整顿过了,算这两个小厮识相,没有继续嚣张。 苏闻歌看在苏和的面子上,到底也没有把苏川扔在外面。 人抬回来一诊治,也没啥问题,就是太胖了,虚的,苏闻歌给弄了些药,把人安顿下来,苏言就回来了。 “我听闻他对你出言不逊,下人也说了,他被元氏娇纵坏了,你若不喜欢,将他赶到庄子里,或者让他仍回龙城书院去吧。” 龙城是贺家地盘,苏川到了那里也不会太受委屈,苏言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算是仁至义尽了。 何况他现在眼里只有妹妹,不管苏川怎样,一心只先想着苏闻歌不能受委屈。 苏闻歌却摇摇头:“总是要解决他这个小麻烦的,何况,他能到父亲坟前哭,也不算无可救药。” 要知道元氏母女临走的时候可是一滴眼泪也没掉。 苏言见过苏闻歌的雷霆手段,此刻对待苏川,她却露出了少见的温柔,倒是让他有点刮目相看。 但是兄妹俩没想到的是,他们没打算对苏川怎么样,苏川自己却不是这么想的。 苏川还被安排在离家之前住的院子,身边伺候的还是那两个随身的小厮,得知自己是被苏闻歌救的,苏川久久无语。 其中一个叫喜来的小厮却说话了:“二公子,您可别被大小姐蒙蔽了双眼呐。老爷去世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告诉你?那明摆着就是不想让你回苏家了,把你当外人了!” 苏川一愣。 元氏母女出事,也是喜来从中间传的话,回来找苏闻歌的麻烦,夺回家产,也是喜来撺掇的,因此他在苏川面前颇说得上话。 “您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如今老爷去了,夫人和二小姐也不知去向,苏家被他们兄妹俩霸占,您就算呆在苏家,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何况他们那么恨夫人!” “况且,那大公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回来的,真假还未可知,且他一回来老爷就出事了,这事里面有没有猫腻?” 几句话,说的苏川心中对苏闻歌的那一丝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那我们如今怎么办?!” 他才十四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没有人脉没有钱财,如何跟他们兄妹俩抗衡? “您忘了,是谁把消息传来的?他可是真心实意对你好哇!” 苏川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我这就去找他!” 晚间,春分悄悄来报告:“大小姐猜的果然不错,二公子果然悄悄溜出去了。” 苏闻歌身边没什么可用的人,只好转头叫风七:“你去跟着看看,他跟谁见面了。” “是!” …… 苏川去见了胡管家。 这喜来是胡管家的干儿子,从前在府里的时候,没少替胡管家从中间传信挑拨苏川,出去上学之后,苏川的动向也都是喜来给胡管家传回来的。 因此苏家一出事,胡管家立刻想办法通知了喜来,只是没想到苏川这么不堪,回来还没拿苏闻歌怎么样,先把自己给哭晕了。 “我娘和我姐姐到底在哪里?!” 胡管家被苏闻歌赶出来,还被监视了,他费尽心思找了个无人处躲起来,过的颇为狼狈。 苏川一上来就这么颐指气使地质问,让他更是气不顺: “二公子这话说的,我要是知道,我能不告诉你吗?” 胡管家阴阳怪气,再也没有了平日的恭顺,苏川一愣。 “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 苏川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屁股坐下,眼里也泛起了泪花。 “父亲没了,母亲也不知去向,我可怎么办……” 胡管家挑挑眉:“你跟大小姐要人呐!” “我……” 老实说,苏川还真的有点害怕苏闻歌,他不敢正面跟她交锋。 可是母亲和姐姐…… 胡管家盯着他,似乎思虑了一会儿,忽然露出笑容。 “其实这事嘛,也不是不能办,就是麻烦点……” 第50章 冤大头不骗白不骗 苏川顿时眼睛一亮:“怎么办?” “当然是找人打听了。可是你知道,找人办事,那可是需要银子的……”胡管家眼珠子一转,“二公子你再看看我如今,跟个丧家狗似的,我连饭都吃不上了啊……” 胡管家哭的像模像样的,苏川顿时动了恻隐之心。 “胡管家你受苦了,我还有些东西,可以变卖些银子,明天我就让喜来给你送过来。” “那就辛苦二公子了!” 苏川不怕辛苦,只要能找到母亲和姐姐,倾家荡产也可以,于是高兴地走了。 胡管家在后露出鄙夷的微笑:“傻蛋。” …… 苏川忧心忡忡地回到苏家,本想悄悄进门,谁知刚踏进大门,就被苏闻歌堵了个正着。 “去哪儿了?” 苏闻歌有点头疼。 穿越过来天天麻烦不断也就算了,还要处理这种不听话的小屁孩。 “我……我闲着没事,出去走走。” 风七从后过来,把事情跟苏闻歌这般一说。 苏闻歌皱眉:“走走?走到胡管家那里去了?正好,他跑的没踪影我还发愁找不到他,这回你倒是帮了我的忙。” 苏川脸色大变,恼怒起来,又要跟苏闻歌争执,苏闻歌懒得理他,一抬手,一颗石子飞过去,打住了苏川的穴道。 苏川顿时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吓得脸色煞白。 吓得两个小厮也赶快求饶。 苏闻歌冷笑:“来人,把这两个撺掇主子的恶奴给我卖去人牙子那里!” 喜来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招,没来得及求饶就被堵住嘴拖下去了。 苏川吓的脸都绿了。 “至于你,你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给我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好好说清楚!” 说罢便走了,留苏川一个人在冷风里吹呀吹。 到二更时分,风七过来报告,苏川终于有了悔过的迹象。 苏闻歌将他带来见自己,小圆球哭的梨花带雨的,上气不接下气。 怕他再喘过去,苏闻歌给他塞了一个药丸,一颗下去,苏川立刻不喘了,他瞪大眼睛。 “你,你什么时候会的医术?” “跟你无关。老实交代今天的事。” 苏川再也没了气焰,老老实实把去见胡管家的经过说了,听得苏闻歌冷笑连连。 “元氏母女去了哪里,胡管家最清楚不过,他却骗你说他不知道?” “你还真打算变卖家产去给他银子打点?只怕他此刻正等着你这笔钱跑路呢!” “苏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傻蛋!” 苏川听得满脸通红,一个字也不敢回嘴。 最后,苏闻歌终于看不下去他这幅呆样子,摆摆手:“这事我会给你处理的,元氏的下落总有一天给你找到,但是你得保证,再也不许联系不三不四的人,待在家里好好读书。” 苏川喜不自禁,一口答应了下来。 回到房里,苏川看着苏闻歌新给他安排的两个生面孔的小厮,却泛起了愁。 喜来两个人他用惯了,他们俩最是懂得他的心思,也乐意跟着他胡闹。 可如今这两个人却只听苏闻歌的话,跟门神似的守在他身边,他想上个茅厕都要被盘问,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只好忍耐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没过两天,事情就迎来了转机。 喜来被卖掉的事情,胡管家隔了一天才知道,原本喜来是每天都会跟他传信的,这天没来,他悄悄跑到苏家附近打听,这才知道了。 胡管家气得咬牙切齿,将苏闻歌骂了百八十次。 “幸亏我还留着一手!” 原来他在苏家这么多年,到底培养了好多心腹,其中一个小厮最擅长伪装,苏闻歌整顿苏家的时候,他装作不是胡管家的人,竟然蒙混过关留了下来。 胡管家当即与他联系上,让他去联系苏川。 他可都快吃不上饭了,苏川这个冤大头,不骗白不骗! 苏川得了这小厮的消息,顿时喜出望外。 “我就说,胡管家没有大姐说的那么不堪,他要是骗我,还用冒险再来找我吗?他一定也是记挂着母亲和姐姐的……” 苏川想也没想,便拿了自己仅剩的一些宝贝交给小厮,让他交给胡管家去变卖,务必找人打听到元氏的下落。 小厮回来的时候,不光告诉苏川事情办妥了,还给苏川带回来一包药粉。 “胡管家说了,这是能让人短暂昏迷的药粉,大小姐看你看的太严,你把这药粉给她吃了,不就可以出府去见夫人了吗?” 苏川顿时喜不自禁,当即决定,等打探到了元氏的消息,立刻就给苏闻歌兄妹吃下这玩意。 他还高兴地打赏了小厮一小块银子,小厮捏着银子走远了,才露出一丝冷笑:“胡管家说的没错,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傻蛋!” …… 苏怜儿这几天过的昏天黑地的,如同在地狱一般。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过的如此的苦,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饭没得吃,衣服没得穿,每天做着最脏最累的活,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打的体无完肤。 有几次,她甚至想一根绳子上吊一了百了了,可是那李嬷嬷鬼精鬼精的,竟然每次都发现了她的意图,结果就是换来了更严重的毒打。 “哼,你这样的,老娘年轻的时候不知见过多少了,当年我跟着杨妈妈……”话说一半她却又不说了,只是踹一脚苏怜儿,“没吃饭啊你,用点力捶腿!” 苏怜儿欲哭无泪。 然而这天,事情有了转机,她去茅厕倒尿桶的时候,竟然意外遇到了也来倒尿桶的元氏。 元氏蓬头垢面,苏怜儿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她。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娘,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舅舅和外祖母为什么不见我们,我们这么受折辱,他们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元氏却不肯说罗刚和罗老夫人一句坏话,只是安慰苏怜儿再忍耐忍耐,等风声过去就好了。 “好孩子,你若真的有心,也可以反过来利用利用她们,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怎么做。” 元氏说完,怕耽搁久了回去挨打,匆匆走了。 苏怜儿在茅厕里想了很久,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该怎么做了。她到底也不算笨,第二天,就抓住一件小事,让李嬷嬷跟身边一个得力的丫鬟闹了矛盾,连带着李嬷嬷看苏怜儿也顺眼多了,竟然破天荒地让她吃了一顿饱饭。 第51章 借刀杀人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苏怜儿频频挑起矛盾,又示好李嬷嬷,很快得了李嬷嬷的青眼,竟然觉得她有眼力,准许她踏出下人房这个小院子了。 这天,苏怜儿得了李嬷嬷一个不错的差事,往前院小姐们住的地方去送东西。 只是走了没几步,就遇到了老熟人。 苏怜儿只顾着低头走,没看到转角处来人,不小心狠狠踩了那人一脚。 她正低头准备道歉,那人忽然失声尖叫起来。 “苏怜儿?!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这副模样?!” 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罗家的二小姐,罗月雯。 苏怜儿暗自咬牙,她总不能说自己跑来罗家做了下人吧? 支支吾吾几句,想把罗月雯敷衍过去,罗月雯看她这幅态度却十分不满。 尤其是刚才她刚刚因为首饰的事情,跟三小姐罗月绣起了争执,此刻心里正不爽。 “喂,你老实说,怎么穿着下人衣服在我们家?你是不是走投无路,在我家做下人了?是不是?” 苏怜儿不说话,罗月雯就知道自己想的不差。 面前的人再也不是苏家小姐,她还有什么顾忌? 反正心里正不高兴,不如拿她来耍耍玩乐一番。 “哎,你把我的鞋子踩脏了,就这么就准备走?” 罗月雯高昂着头,伸出一只脚来拦住苏怜儿的去路。 苏怜儿低头看,那鞋子上白白净净,哪有什么脚印,罗月雯这是借机羞辱她呢。 只是,今天不吃了这顿羞辱,只怕过不去这关。 回去的晚了,这些天在李嬷嬷那里留下的好印象就全都白费了。 苏怜儿一咬牙,缓缓跪了下去。 她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替罗月雯擦起了鞋面,擦的非常仔细。 罗月雯看着她低垂的脑袋,想着她平日里如何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架势,只觉得十分解气。 又觉得跪在地上的仿佛是欺负自己的罗月绣,心里更觉得舒畅了。 擦了很久,苏怜儿才起身:“回二小姐,您的鞋子干净了。” 罗月雯没了继续折腾她的理由,只好放她走了。 只是走了两步,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望着苏怜儿离去的背影,浮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罗月雯很快派心腹丫鬟去打探了一番。 元氏和苏怜儿同罗家的关系,好巧不巧罗月雯知道一二,很快罗月雯就知道了苏怜儿如今的处境。 罗月雯向来是看不上苏怜儿的,更何况苏怜儿是这种见不得光的身份,而她如今却堂而皇之地进了罗家,她自然更是看不顺眼,恨不得天天折腾她。 只是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 这天,苏怜儿再次奉命去前院送东西,因为回来时天色已晚,她就抄近道走了一条小路,却没想到,漆黑的小路上忽然窜出几个人,一把用麻袋将她套了个严严实实。 来人二话不说就打,把苏怜儿打的只剩下半条命了,才骂骂咧咧起来。 “臭不要脸的婊子,跑到罗家来,是不是想当罗家三小姐?呸!就凭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你配吗!” “罗家只有三位小姐,且三小姐是最受宠的,你想抢三小姐的风头,下辈子吧!” 骂了好一阵,苏怜儿昏昏沉沉之间,却也听明白了,这些人是三小姐罗月绣派来的。 只是她这些天从没见过罗月绣,自问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为什么她要这么对待自己? 而且,说什么取代争宠的话,她现在的模样,她能吗? 苏怜儿想不明白,却也知道要先求饶保住命,但这些人并没有因为她求饶就放过她,反而变本加厉羞辱她,最后扒光了她的衣裳,又往她身上淋满了凉水,这才放她走了。 苏怜儿身无寸缕,躲躲藏藏好一阵才勉强回到院子。 只是这件事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是滋味,翻来覆去一夜睡不着,苏怜儿决定报复。 既然这些人找上门来不让她好过,那她干脆就来个鱼死网破! 第二天夜里,苏怜儿揣着从厨房摸来的一把尖刀,就摸进了罗月绣的房间。 待苏怜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迫她跪下向自己磕头的时候,罗月绣才发觉了苏怜儿的身份。 “表姐?” 一声表姐,把苏怜儿给喊懵了。 “你喊我什么?” “你不是怜儿表姐吗?”罗月绣睁着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颇为惹人怜,“怜儿表姐,我是月绣啊,你不认得我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怎会这样子了……” 苏怜儿彻底傻了。 进罗家以来,罗月绣还是第一个对她和颜悦色说话的人,不光对自己如此客气,而且还颇为关心自己,甚至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了她手臂上的伤,问她疼不疼。 她们之前也认识,只是相交不多,没想到罗月绣也知道自己跟罗家的关系,而且很明显并不排斥自己,还很和气。 苏怜儿手里的刀几乎要拿不住了。 思来想去,苏怜儿还是板起脸来,恶狠狠地将那天的事情质问,罗月绣恍然道:“怜儿表姐,你一定是被骗了,我这些天一直都病在床上,不曾出门,怎么会害你?倒是那天我跟二姐姐有些龃龉,这八成是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怜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明摆着就是罗月雯借刀杀人。 最好是她们两个闹得两败俱伤,她罗月雯才能在其中渔翁得利,就算是不能成功,她苏怜儿如今也不过是个下人,还能怎么样她这个二小姐吗? “好个罗月雯,打的一手好算盘,我今天差点就上了她的当!”苏怜儿悔恨不已,一把将刀扔下。 可谁知那刀没拿稳,“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一下子就警醒了隔壁的嬷嬷丫鬟。 庭院中顿时灯火通明。 苏怜儿被押住,罗月绣干脆掉起了眼泪:“你们别这样对我表姐,她不是故意的,她是被骗的……” 苏怜儿虽然再次被羞辱,但对罗月绣却彻彻底底的一点怨恨都没有了。 而这里的事情也再瞒不住,很快惊动了罗老夫人和罗刚。 第52章 恢复名分 整个后院的灯火再次亮起。 元氏和苏怜儿被曝光在了光明之下。 苏怜儿忽然觉得今天来这一趟没错,反而有点值。 见到了一直不肯露面的罗刚和罗老夫人,苏怜儿有一百个问题想要质问她们,然而元氏却一直在跟她使眼色,生怕她说错了什么惹了他们不高兴。 苏怜儿却管不了这些了,如果今天身份不能被承认,那她夜闯罗月绣的闺房就是大罪,到时候等待她们母女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舅舅为何一直不肯见我们?” “为何让下人们羞辱我和母亲?” “外祖母为何要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亲外孙女?” 几个问题抛过去,弄的罗刚一个头两个大。 罗老夫人脸色更加难看。 她着实没有想到这事竟然会就这么曝光出来,早知道,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她就对这对母女下狠手就对了。 大堂中,罗家各房各色人等站满了,人人表情复杂。 唯有罗月绣,作为今天的受害人,安安静静站在角落,仿佛被遗忘了似的。 而且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她眼中的那一丝晦暗和嘲讽。 罗刚被这致命三连问问的哑口无言,当着众人的面,只好支吾表示自己根本不知情。 罗老夫人为了顾及自己的名声,更是干脆把罪名都推到了下人身上,反正她是不知情的。 苏怜儿连连冷笑,面上却还要做戏,一口一个“舅舅”“外祖母”叫的不知道多么委屈。 罗月绣也适时出来帮腔,表示今天的事情都是误会,表姐不是有意的云云。 话里话外之间,就把苏怜儿的名头坐实了。 苏怜儿看向罗月绣的眼神更是感激。 “这都怨我,近来身体不好,倏忽了你们母女,从明天起你们就搬到月绣旁边的院子住吧,好孩子,委屈你们了。”罗老夫人一锤定音,没有人再对她们有异议。 苏怜儿就这么成了表小姐,而元氏也如愿以偿被罗老夫人和罗刚承认了。 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罗家的女儿。 元氏激动地奔过去,想跟老夫人亲近亲近,老夫人却很快嫌弃地退开,找了个借口快速走了。 “娘,你都回来了,害怕以后没有机会孝敬外祖母吗?”苏怜儿走上前去搀扶住元氏。“舅舅,你说我说的对吗?” 说话间,目光掠过不远处的略带局促的罗月雯。 罗刚自然是打哈哈,苏怜儿却只盯着罗月雯不放,直盯的罗月雯浑身发毛,生怕她把今天事情的原委全都在罗刚面相抖搂出来。 但苏怜儿到底是没说什么,她十分清楚,今天能因祸得福得到名分的承认,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节外生枝并不好。 反正她已经成为了表小姐,而且还有了罗月绣这个同盟,还怕以后没有整治罗月雯的机会吗? 闹闹哄哄的一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罗月绣十分殷勤地让人帮忙把母女俩的东西搬到自己隔壁院子,又借口睡不着,拉着苏怜儿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久的话。 苏怜儿十分喜欢她,不知不觉就把当天怎么被人套上麻袋打,那些人长什么样子,说了个一清二楚。 罗月绣不动声色地分析了一下那些都是什么人,让苏怜儿更加确定了这些人就是罗月雯派来的无疑。 “月绣你放心,我来罗家,绝对不是来抢你三小姐名头的,我只是为了我娘罢了。” “表姐不用胡思乱想,你来了,自然就是我姐姐。” 苏怜儿猛地叹气:“月绣,你真好,你虽然是收养的,却比罗月雯这个亲生的强了不知道多少,跟你相比,她就是地上的臭虫,跟你提鞋都不配!” 她本意是夸赞罗月绣,却不想罗月绣听了这话,瞳孔猛地一缩—— 苏怜儿吓了一跳:“月绣,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我就是有些累了,姐姐不如也回去睡吧,有什么话我们姐妹明天再说。” 苏怜儿自然不好赖着,很快就告辞走了,隔壁院子虽然简陋,但跟下人房比简直就是天堂了,这一夜她睡的无比香甜。 但罗月绣却整整一宿没有睡着。 “收养的……”月光照进来,罗月绣睁大眼睛,反反复复念着这句话,“原来果然是真的么……” …… 兄妹俩商议一阵,最终还是觉得裴风来拿来的这份商业计划书完美无比,根本不必改动。 虽然还对裴风来的动机十分怀疑,但苏闻歌还是决定照着这份计划书执行。 但是有一个问题接踵而来——没有资金。 苏家在苏和生病的时候早已被元氏掏空,大半家产不知去向,而苏和虽然还留了很多根基给他们,但流动资金却是一个首要难解决的问题。 好在还有贺天宁。 “早说啊,你二哥哥我是做什么的?都不用回贺家,单我自己的零用钱,就能助你们步入正轨了!” 然而这话却是吹牛。 苏闻歌毫不客气,当即拟定了银钱去向和借款凭据拍在贺天宁面前,贺天宁看到那天文数字顿时欲哭无泪,连忙屁颠屁颠往龙城去信,找贺老爷子要钱去了。 贺家的注资很快就到了,苏家的十几家铺子同时重新开业,没过多久便扭亏为盈,强势回归云城商界。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云城。 但这却也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贺天宁从龙城调配来的都是浸润商场多年,经验丰富的掌柜,他们在云城没有亲属家眷,打起商战来毫不手软,几个回合下来,就抢了云城本土好多铺子的好多生意。 其中属罗家和云家最多。 罗刚第一个坐不住了,很快拿了名帖将云家家主云显腾请到了酒楼,商量对策。 “苏家这臭小子和臭丫头,仗着在刺绣大会出了风头,拐走了我们许多客商。这还不算,他们还有龙城贺家支持,这么多铺子一下子起死回生,如今我们可是被挤兑的不行啊!” 云显腾比罗刚年轻不少,穿衣打扮更像是个文士而不是商人,闻言也不着急,只是淡淡给自己倒了杯茶。 罗刚急了,急冲冲质问他:“你还有心思喝茶,难道不想说点什么?!” “我正是有话要跟罗大家主说。” 云显腾说着,忽然一抬手,只听“砰”的一声,包间的大门竟然猛地关上了。 第53章 当年那件事 云显腾掌风凌厉,吓了罗刚一跳。 云城这几个大商之家,除了苏家的苏和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之外,其他人都多多少少会些武功,罗刚心里非常清楚。 罗家走的是外练路子,讲究一身拳脚钢筋铁骨,而云家练的却是偏门。 虽然没有真正动过手,但罗刚看云显腾杀过人,那些人死状之惨,真的不如一刀一拳被杀了来的痛快。 云显腾还擅长出其不意地致胜,谁知道他进门这会功夫,他有没有向他下毒? 在阴人这方面,罗刚自问不是云显腾的对手,想到此处,罗刚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噤。 “云老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显腾阴白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冷笑:“什么意思?罗大哥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罗刚连忙退后两步,意图躲开他的攻击范围:“你不说,我可不知道……我今天找你来是商议对策的,不是来翻旧账的……” 罗刚明显话里有话,看向云显腾的目光也有点虚,好像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一般。 云显腾看了他一会,皱眉道:“你想什么呢?都过去十多年了,我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翻旧账?” 罗刚顿时松了口气。 谁料云显腾紧接着又说:“更何况当年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时候,我们不都已经说好了吗?” 一听到“那个地方”这四个字,饶是一向威武雄壮的罗刚,也竟然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我自然知道,你,你莫再提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当年事莫要再提,莫要再提……” 罗刚脸色煞白,云显腾看他这幅样子只觉好笑。 “罗大哥,你堂堂罗家家主,就这点胆子?你莫要忘了,我们约定的十四年之期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们还要再一同到那个地方走一趟的,你这幅样子,只怕还没再到门前,就尿了裤子!” 云显腾大声嗤笑,惹得罗刚恼怒起来,他猛的一拍桌子:“够了!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多么有出息似的,你莫忘了当年是谁腿软走不动,还是我把他从那个地方背出来的!” 云显腾不说话了,脸色微变。 罗刚连连冷笑:“云老弟莫不是忘了那个地方,那个大门里面……当年若不是我,你只怕早就留在那里了……” 云显腾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跟刚才的罗刚有一拼。 刹那间,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两个人惨白着脸色,很久,谁都没说话。 诡异的气氛弥漫在四周,不知道过了多久,罗刚终于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所以,你究竟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当年的一幕幕实在太过骇人,能不提就不提,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揭了过去。 云显腾喝了口茶,才算缓过来一些,重新看向罗刚,皱眉道:“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我家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老二盗走了碎玉,跑了。” 罗刚猛的瞪大眼。 “他是怎么知道碎玉的事的?” 云显腾冷笑:“那就要问你这个好世伯了。” “你怀疑我?你怀疑我告诉了他一切,挑唆他偷碎玉?” 云显腾不说话,却仍然只是冷笑。 “我是疯了才会告诉他当年事!”他猛的一拍桌子,“我让他偷走碎玉有什么用?他要是没有集齐四块碎玉就自己一个人进了那地方会怎么样,你不比我更清楚?” 话虽这么说,云显腾显然是不相信。 “他也不一定要去,或许这想要碎玉的,另有其人呢?” 罗刚瞪眼指着自己鼻子:“你怀疑碎玉落在了我手上?你,你真是……” “当年离开的时候,我们四个人约好碎玉一人一块,如今想重新回到那个地方,必须四块碎玉再聚首,当然也保不齐有人想自己独吞那地方的财宝,因此起了心思……” 云显腾看着罗刚:“罗家近几年的生意不好,大家可都是知道的。” 罗刚简直没话说,他脸色几变,最后猛的叹口气:“你真是……哈,哈哈,就算我罗家入不敷出,我也没有打过那地方财宝的主意,那些财宝若拿出来会怎样,你难道忘了吗……” “刺绣大会之前,你跟老二走的那么近,你又如何解释?” “那不过是他想给你们云家露脸,想让我开口子给他个名次罢了!” 云显腾皱起眉头:“果真?” “当然是真的!”罗刚又拍桌子,“我们是生死过命的交情,你竟然不相信我!” 云显腾微微冷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半晌,他才终于恢复了那种云淡风轻的脸色:“那就是有人挑唆他了……如今只怕碎玉的秘密已经泄露出去了……” “那又怎么样,当年的事情只有我们知情,苏和又死了,除了我们三个,世上没有人知晓那地方的开启之法,其他人就算拿到碎玉也是枉费性命。” 云显腾点点头。 罗刚却又皱起眉头:“只是苏闻歌这丫头转变的十分奇怪,她背后还有十分厉害的人物坐镇……” 罗刚把那天刺绣大会上突然被人伤了的事说了。 云显腾变色:“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 罗刚咳嗽一声:“我这伤刚刚好一点不就找你来了吗?” “如此看来,此人八成也是冲着碎玉来的。” “没错,碎玉跟大宝藏有关的事,当初也有不少流言,眼看十四年之期已到,只怕有很多人闻风而来。” “咱们可以不理别人,但是苏闻歌这个丫头不能不理。这丫头跟她老子苏和一样烦人,鬼精鬼精的。” “你肯跟我一起对付她了?” “背后之人既然不露面,我们自然要对付对付这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的,也让她知道知道,这云城到底谁说了算!” 罗刚听他这么说,终于舒展了眉头。 “办法我都想好了,只要老弟你跟我一起……” 于是两个人就在包间内定下了如何对付苏闻歌的毒计。 而另一边,苏家,龙城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贺老爷子遭了刺客?受伤了?!”第53章当年那件事 云显腾掌风凌厉,吓了罗刚一跳。 云城这几个大商之家,除了苏家的苏和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之外,其他人都多多少少会些武功,罗刚心里非常清楚。 罗家走的是外练路子,讲究一身拳脚钢筋铁骨,而云家练的却是偏门。 虽然没有真正动过手,但罗刚看云显腾杀过人,那些人死状之惨,真的不如一刀一拳被杀了来的痛快。 云显腾还擅长出其不意地致胜,谁知道他进门这会功夫,他有没有向他下毒? 在阴人这方面,罗刚自问不是云显腾的对手,想到此处,罗刚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噤。 “云老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显腾阴白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冷笑:“什么意思?罗大哥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罗刚连忙退后两步,意图躲开他的攻击范围:“你不说,我可不知道……我今天找你来是商议对策的,不是来翻旧账的……” 罗刚明显话里有话,看向云显腾的目光也有点虚,好像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一般。 云显腾看了他一会,皱眉道:“你想什么呢?都过去十多年了,我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翻旧账?” 罗刚顿时松了口气。 谁料云显腾紧接着又说:“更何况当年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时候,我们不都已经说好了吗?” 一听到“那个地方”这四个字,饶是一向威武雄壮的罗刚,也竟然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我自然知道,你,你莫再提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当年事莫要再提,莫要再提……” 罗刚脸色煞白,云显腾看他这幅样子只觉好笑。 “罗大哥,你堂堂罗家家主,就这点胆子?你莫要忘了,我们约定的十四年之期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们还要再一同到那个地方走一趟的,你这幅样子,只怕还没再到门前,就尿了裤子!” 云显腾大声嗤笑,惹得罗刚恼怒起来,他猛的一拍桌子:“够了!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多么有出息似的,你莫忘了当年是谁腿软走不动,还是我把他从那个地方背出来的!” 云显腾不说话了,脸色微变。 罗刚连连冷笑:“云老弟莫不是忘了那个地方,那个大门里面……当年若不是我,你只怕早就留在那里了……” 云显腾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跟刚才的罗刚有一拼。 刹那间,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两个人惨白着脸色,很久,谁都没说话。 诡异的气氛弥漫在四周,不知道过了多久,罗刚终于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所以,你究竟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当年的一幕幕实在太过骇人,能不提就不提,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揭了过去。 云显腾喝了口茶,才算缓过来一些,重新看向罗刚,皱眉道:“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我家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老二盗走了碎玉,跑了。” 罗刚猛的瞪大眼。 “他是怎么知道碎玉的事的?” 云显腾冷笑:“那就要问你这个好世伯了。” “你怀疑我?你怀疑我告诉了他一切,挑唆他偷碎玉?” 云显腾不说话,却仍然只是冷笑。 “我是疯了才会告诉他当年事!”他猛的一拍桌子,“我让他偷走碎玉有什么用?他要是没有集齐四块碎玉就自己一个人进了那地方会怎么样,你不比我更清楚?” 话虽这么说,云显腾显然是不相信。 “他也不一定要去,或许这想要碎玉的,另有其人呢?” 罗刚瞪眼指着自己鼻子:“你怀疑碎玉落在了我手上?你,你真是……” “当年离开的时候,我们四个人约好碎玉一人一块,如今想重新回到那个地方,必须四块碎玉再聚首,当然也保不齐有人想自己独吞那地方的财宝,因此起了心思……” 云显腾看着罗刚:“罗家近几年的生意不好,大家可都是知道的。” 罗刚简直没话说,他脸色几变,最后猛的叹口气:“你真是……哈,哈哈,就算我罗家入不敷出,我也没有打过那地方财宝的主意,那些财宝若拿出来会怎样,你难道忘了吗……” “刺绣大会之前,你跟老二走的那么近,你又如何解释?” “那不过是他想给你们云家露脸,想让我开口子给他个名次罢了!” 云显腾皱起眉头:“果真?” “当然是真的!”罗刚又拍桌子,“我们是生死过命的交情,你竟然不相信我!” 云显腾微微冷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半晌,他才终于恢复了那种云淡风轻的脸色:“那就是有人挑唆他了……如今只怕碎玉的秘密已经泄露出去了……” “那又怎么样,当年的事情只有我们知情,苏和又死了,除了我们三个,世上没有人知晓那地方的开启之法,其他人就算拿到碎玉也是枉费性命。” 云显腾点点头。 罗刚却又皱起眉头:“只是苏闻歌这丫头转变的十分奇怪,她背后还有十分厉害的人物坐镇……” 罗刚把那天刺绣大会上突然被人伤了的事说了。 云显腾变色:“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 罗刚咳嗽一声:“我这伤刚刚好一点不就找你来了吗?” “如此看来,此人八成也是冲着碎玉来的。” “没错,碎玉跟大宝藏有关的事,当初也有不少流言,眼看十四年之期已到,只怕有很多人闻风而来。” “咱们可以不理别人,但是苏闻歌这个丫头不能不理。这丫头跟她老子苏和一样烦人,鬼精鬼精的。” “你肯跟我一起对付她了?” “背后之人既然不露面,我们自然要对付对付这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的,也让她知道知道,这云城到底谁说了算!” 罗刚听他这么说,终于舒展了眉头。 “办法我都想好了,只要老弟你跟我一起……” 于是两个人就在包间内定下了如何对付苏闻歌的毒计。 而另一边,苏家,龙城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贺老爷子遭了刺客?受伤了?!” 第54章 你猜我敢不敢杀你 贺天宁少见的神色凝重,苏闻歌和苏言便知道此次情况是真的不好。 “那还愣着做什么,你们还不赶快回去!” 苏言犹豫了一下。 苏家正在恢复元气的关键时刻,他若是走了,留下苏闻歌一个人怎么办? 但是不回去却又说不过去,当年他遭难,这条命可是贺家救的,而贺家还收了他做义子,他如今是贺家名义上的大公子,贺家老爷子出了事,他怎能不闻不问。 苏闻歌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等他说话,当即拍板就把两人送上了回龙城的马车。 “云城一切有我。”苏闻歌面色淡定,“何况还有二哥哥留下的这些人,不会出什么事的,若我真的顶不住,再去信找两位哥哥回来。” 苏言和贺天宁这才稍稍放了心,急急忙忙走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云城这边早已有许多人虎视眈眈,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苏家的动向。 罗家和云家出招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苏川这边可不需要。 眼看苏言和贺天宁都走了,苏家只剩苏闻歌一个,苏川立刻胆子大了起来。 他联系小厮,得知胡管家已经有了一些线索,顿时更是跃跃欲试,这天晚饭前,就命人前去跟苏闻歌说情,说是想跟她一起吃饭。 “我记得从前二公子可是相当顽劣任性的,”春分道,“这回倒是乖觉的快。” “只怕是知道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因此才肯听大小姐的话。”谷雨也接口。 只有苏闻歌笑了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里是那么好改的。” 饭桌上,苏川乖巧的不像话,苏闻歌装作十分满意,放松了警惕,让苏川轻轻松松把药下进了她的汤里。 医药系统立刻发出了警报。 苏闻歌不动声色,假作给苏川盛汤,苏川却到底是个菜鸟,一下子就露出了不自在:“不不,我不爱喝汤,大姐自己喝吧,自己喝吧……” 哪怕汤盆里并没有毒,他也如此惊恐。 苏闻歌露出一丝冷笑。 这个苏川,好事一件做不来,坏事也做的畏首畏尾的,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苏闻歌假作喝汤,很快就身体不适,被人扶回了房间。 苏川大喜,跟那小厮里应外合,拜托了看守自己的人,就从后门溜出了苏家。 夜色深深,苏川心里惦记着元氏和苏怜儿的安危,不敢停留,一路气喘吁吁跑到了胡管家的落脚处。 然而,谁曾想,进门气还没喘匀,小院就被苏闻歌带人团团围住。 “二弟做的不错,若不是你机灵,我们还拿不住这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呢!” 苏闻歌笑意盈盈走进来,哪里有一丝一毫中了药的迹象? 苏川懵了。 胡管家怒斥:“好啊,你跟这臭丫头里应外合来骗我!” 苏川发愣:“可是她明明喝了汤昏过去了啊。” “她哪里有中毒的样子?!” 苏川愣了愣,这才发觉他话里的不对劲:“你给我的那一包是毒药?你不是说那只是让人昏迷的药吗?” 胡管家顿时语塞。 但无论是什么药,很显然苏川被苏闻歌给骗了。 “你这个蠢货!” 苏闻歌也觉得胡管家说得对,苏川现在里外不是人,的确蠢的可以。 “这里也不是聊天的地方,走吧,回府,我们好好聊聊。” 苏川耷拉着脑袋,重新回到了苏家,被苏闻歌关了起来,这回他再也没了闹的心思。 而胡管家的待遇却强得多了,她被苏闻歌带到了她院子后面的那一小片空地。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胡管家被五花大绑,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什么地方?你还能把我活埋了不成?!” 空地的土都是最近新翻过的,周围种了些花草,而当中一块却特意留了出来,不知道要做什么。 火光照耀之下,那一片土地似乎隐隐散发出诡异的红色。 在胡管家眼里,苏闻歌再雷厉风行,也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他就不信她真的敢对自己怎么样。 可惜,他错了。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这里面真的有点东西,我给你看看哈。” 苏闻歌转头拿了一个小铁锹过来,脸上笑意越发深了,她抬手挖土,挖了没多久,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露了出来。 “风五,来照照。” 因担心春分和谷雨害怕,苏闻歌只让风五风七跟随,风五当即举了火把过来,往那黑乎乎的东西上一照,胡管家顿时呼吸一窒,险些仰倒过去。 那竟然是一只腐烂了的人手! 五指都在,骨节分明,腐烂发臭的一只人手! 胡管家顿时就双腿发软,站不稳了。 “你,你……你竟然……” 苏闻歌森然一笑:“你现在相信了?” “我……” “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但凡有一个字我不满意,这里就是你的最终归宿……” 胡管家朝四下的那些花丛望去,此刻只觉得那些茂盛的花枝都好似地狱索命恶鬼伸出的手爪,要来掐他脖子,索他性命。 “我……我……” 苏闻歌却没有那个耐心,匕首直接搁在了他的鼻子上:“第一个问题,元氏跟罗家,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 胡管家的裤子湿了三遍,才终于勉强把苏闻歌要问的问题都回答清楚了。 “你,你……你答应放我一命的……”此时此刻,他实在是相信苏闻歌完全会随时杀了他。 苏闻歌莞尔:“没错,我是答应你了。” 嘴上虽这么说,但却一点要放人的迹象都没有,胡管家心里顿时升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可是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苏闻歌的匕首在胡管家的鼻子耳朵上游走,“你这么挑拨我们姐弟的关系,而且还知道这么多苏家的秘密,若放你出去了,岂不是留下一个祸患?所以……” “你,你想怎么样?”胡管家“扑通”一声跪下,“姑奶奶,姑奶奶!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你留我一命啊,我想活,我不想死……” “晚了。”苏闻歌冷笑,“你早早老实求饶,我说不定还能网开一面……” 说着,抬手支开了风五风七。 她杀人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 风五风七离开了,苏闻歌的匕首再次抬起,就在那闪亮的刀锋马上要刺穿胡管家的脑袋的时候。 一旁的围墙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杀人这种事,我来就行了,何苦脏了你的手呢?” 第55章 你有这么好心 “你怎么又来了?” 苏闻歌定睛一瞧,正是小麻烦。 男子见她满脸嫌弃,虽习惯了,却也不免有些不满,“你就这么不欢迎我?” “知道还来……”苏闻歌一直记得上回这厮和她哥打起来的事儿呢,小声嘀咕,“藏头露尾,谁知你是敌是友。” “今日我若是走了,你怕是要后悔。”男子轻巧从围墙上跳下,好似没听到她的嘀咕,“我来可是来给你送资金的,现如今,这不正是你需要的东西吗?” “你有这么好心?”她半信半疑。 “我看起来像是小气的人吗?”他却颇为自信,想必苏闻歌不会拒绝。 苏闻歌不置可否,看向胡管家,话却是对男子所说,“不需要,谢谢你的好意。” “真的不要?”男子又问了一遍。 “不要。” 她拒绝的毫不犹豫。 这人几次三番出现,但却始终没透露出他的目的,出于谨慎,她可不敢轻易要他帮忙。 “好吧,难得我主动帮忙,你竟然拒绝了我。”男子也不勉强,只是瞧着似乎有些惆怅。 苏闻歌觉得他有病,不让帮忙,他还不高兴了,她翻了个白眼,“你是受虐体质吗?” 男子愣了愣,“当然不是。” “那你快走。”苏闻歌还急着处理胡管家。 男子却眨眼间便来到了她面前,苏闻歌不禁后退一步,却听见一声轻笑,刚要恼怒,就见他悠悠然行至胡管家面前,目光漫不经心一撇,“他就交给我吧。” 说罢,单手提起胡管家的衣领,一个闪身便上了围墙。 他带着胡管家来到了一处乱葬岗。 夜色中,乱葬岗遍地尸体,秃鹫在上空盘旋,偶尔落下,对着难得新鲜的尸体叨上一口,而后仰天长啸,地上的尸体变得残破不堪,甚至眼珠都被叨走了一只,只剩下一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胡管家。 他被吓得尿了裤子。 “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又哭又笑,五官被恐惧扭曲,抬头看向男子,却见男子伸手点住眼角,露出黑布低下的一条疤痕,“是,是你……” 原来传闻是假的!裴家大公子根本不是废物! 胡管家惊骇不已,亦恐惧不已,乱了乱了,这一切都乱了,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转身胡乱朝前方爬去。 后背忽然一沉! 他被人踩在了地上,脸刚好和那个缺了眼睛的尸体对上,他甚至能闻到那尸体上的血腥味以及无处不在的恶臭,他惊恐的大叫一声,挣扎着回头,却看到男子眼底戾气横生,周身风暴凝聚,仿佛要搅碎一切,盯着胡管家的眼眸暗沉的像是恶魔锁定了猎物, 男子脚下用力,胡管家一口血喷了出来,瞪大了眼睛,急促的喘息某一刻忽然停止。 他竟生生被吓死了。 男子冷哼一声,从腰间拿出锦帕,擦干净方才抓过胡管家的手指,转身朝来路走去,身后的秃鹫已是迫不及待落下,开始品尝那一具新鲜还带着热乎气的食物。 不多时,那具尸体变得残破,已分不出生前是何模样了。 翌日清晨,苏闻歌刚洗漱过,将风五叫了进来。 “绣房生意如何?” “绣房账房来报,说今日生意不足昨日十分之五。” “嗯?” 苏闻歌看了过去,风五不等她询问,便答道:“属下查过,是罗云两家联合,将他们名下的商品降价,客人们哄抢一空,导致我们的绣房客人都少了一大半。” 苏闻歌还未如何,春分一听就急了,“他们怎么这样卑鄙?使出这样恶劣的手段,就是故意挤兑我们!” 风五风七对视一眼。 对方此举就是故意恶心人,事实上他们降价也没得赚,但就算是不赚,也不让大小姐赚,这委实过分了! “大小姐,需要属下出手吗?” “直接放一把火,将那库房烧掉,看他们还如何卖!”风七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 苏闻歌有些好笑,“你这法子,是犯法的。” 风七才不管什么犯不犯法,他只知道不能让大小姐被人欺负,“那您说出个章程,属下去办。” 风五也道:“还有我,大小姐尽管吩咐。” 这两人神色坚定,好似她要让他们杀人,他们都不带犹豫的,苏闻歌眼眸微闪,故作沉吟,“若是让你们将那些个店铺掌柜杀了……” “可以。” 两人异口同声,竟没有丝毫犹豫。 春分被吓了一跳,甚至忘了生气,“这这不至于吧,不就是抢生意吗,小姐肯定有法子的,出了人命就不好了,到时官府调查,咱们小姐也难逃干系呀!” 苏闻歌噗嗤一笑。 春分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忽然就反应过来了,扁扁嘴,“小姐,你又逗我!” 苏闻歌回道:“闲来无事,找点乐子。” 春分嘴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谷雨忍不住叹气,“对方既然用出这种招数,肯定是蓄谋已久,只怕对我们可能会用的对策都有了设想,不知大小姐打算如何应对?” 她虽说性格沉稳,却也还是担心,眼巴巴看着自家小姐。 莫说她了,就连风五风七都有心里犯着难,这件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也难,端看大小姐能不能想到良策。 他们万分焦急,苏闻歌却十足淡定。 “一会儿早饭给我摆上,我饿了。” 众人:…… 这会儿了,您还想着吃呢? 春分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小姐,您就一点都不担心啊,您吃得下去啊?” 苏闻歌慢条斯理带上耳环,左右摆了摆脑袋,瞧着不太好看,又换了一对,这才满意点头,“担心什么?天大的事,也不能耽误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众人:…… 那厉害还是您厉害! 偏这时,苏闻歌又蹙眉道:“你们有什么推荐?今儿厨房做了什么?” 谷雨道:“有包子油条,还有馒头小菜,清粥和豆浆。” “那就包子小菜,来碗清粥。” “奴婢这就让人给您准备。” 说完匆匆走了。 这一个问的自如,一个答得认真,叫一旁的春分目瞪口呆。 第56章 是来退婚的 临近傍晚,门房匆匆来报。 “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门口有一群人正在哭闹着说要见您。” 苏闻歌带着风五风七出去查看,便见几个中年男子在门口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仿佛死了爹娘一般哀戚,等见了她,那目光就跟见了银子似的,呼啦啦全都围了上来。 都是给她供应材料的商人们。 她说要他们进去说话,他们却不愿意,一定要在门口,七嘴八舌开始叭叭。 “苏大小姐,之前咱们合作的时候可说好了,到日子,就要给我们结账的!” “我们这材料给你了,你也要把钱给我们啊,我们都是小家小户的,比不了你苏家大门大业,我们可都要吃饭的。” “您就行行好,赶紧给我们结账吧,我们这都入不敷出,马上要去喝西北风了!” “一大家子人还等着我养活呢!” 苏闻歌不由冷笑。 这群势利眼,当时的确是有这话,但这算一算,还没到日子呢,他们往日不催,一副全然相信她的模样,甚至还放话说,哪怕迟些日子也没关系。 今日跑来,无非是知道了铺子里绣品卖的不好,担心她结不了账,全是一群说话不算话的无耻小人! 风五面色冰冷,“胡闹,你们若是再继续逼迫我家小姐,别怪我们对你们不客气!” 风七一言不发,但满眼杀气却无所隐藏。 商人们被吓住,不敢再多嘴。 但还是有人仗着人多,小声嘟囔道:“我们又没说错,我们这不也是没法子,大家都要生活,说好了的,我们也会相信你,当初才让你晚几天给,不感激我们也就算了,怎么还恐吓上了……” “再说,你现在铺子出了问题,你自己心里又不是没数,你若能力挽狂澜也行,可你就这么看着铺子无人问津,却没有任何举措,我们能不担心吗?” 他越说越有底气。 众人面上亦纷纷露出不满。 “再吵,一文钱都不给你们。” 苏闻歌发话了,众人愣了愣,随即小心翼翼发问,“您这话的意思是……” 苏闻歌瞥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刻心虚移开眸子,不敢与她对视,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就是要银子吗,给你们,风五,通知账房,立刻给他们结算,一文都不要少,省的人家瞧见了,以为我苏府招待了泼妇呢。” 一群大男人脸色一青,偏又无法反驳,他们在门口吵嚷,可不就跟泼妇一般! 风五和风七对视一眼,虽不知道大小姐为何忽然变得好欺负,但大小姐的命令对于他二人就是圣旨。 “……是。” 结完账之后,商人们总算是满意离开,临走前将苏闻歌夸得天花乱坠,还说下次合作,苏闻歌统统没有搭理,甚至没露面,最后还是风五送他们出了大门。 结账时倒是十分痛快,可结完之后,铺子就开始入不敷出,进账基本为零,但苏府却有一群人等着她养活,每日都需要一大笔银子。 苏府下人们不是没人抱怨,但都开始下意识节省起来。 尤其是春分谷雨,两人起了带头作用,从穿到吃,都开始有意节省,风五风七自然也不能落后。 众人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苏闻歌虽然感念他们一片心意,但也有些哭笑不得,眼看着不出两日,两个小姑娘的脸都瘦了一圈,就亲自来到厨房,烧了一桌子菜。 惊呆了春分等人。 桌子上摆着一大盆肉,散发着浓厚的肉香味,卖相看起来也不错,可这是大小姐第一次下厨啊! 大小姐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这能吃吗? 众人心里嘀咕,但在苏闻歌笑吟吟的目光下,愣是没人敢说出来,生怕打击到大小姐的信心,秉承着大小姐做的东西,就算是毒药也要吃的心理,众人视死如归般吃了一口肉! 然而,就真香了。 春分好几天没闻到肉味,香的差点哭了,“真好吃,大小姐,您手艺真好!” 她说着话,筷子也不停。 谷雨不说话,就是吃。 风五风七更是不客气,什么礼让,这会儿统统退散!这么好吃的肉,错过了这一次可能就没下次了! 苏闻歌看他们吃的这么香,也觉得有点饿了,她尝了一口,味道确实好,但也不至于让她们露出这种表情。 她这么想,就这么说了。 风五百忙之中,回了一句,“大小姐不懂,您做的饭菜,就是最好的!” 风七没工夫说话,吃的满嘴流油。 一群人吃的太高兴,一盆肉最后一点都没剩下,要不是顾忌着形象,苏闻歌怀疑他们连盘子都要舔一舔! 在春分直勾勾的目光下,她赶紧把盘子拿走,“日后也有肉给你们吃,不要搞得想最后一顿似的。” 众人笑呵呵的,气氛无比温馨 气氛太好,以至于大家几乎忘记了如今铺子的窘境。 铺子里的情况的确是越来越糟糕的,一开始还有一些老顾客,随着时间过去,客人越来越少,老顾客看不见人影,新顾客来了也只是评头论足讨论一番。 最后说不如别人家便宜,头也不回地走了。 账房每日算账,将几个铺子所有的账目整合在一起,呈给苏闻歌看,但随着账本上进账越来越少,苏闻歌还未如何,账房就起了满嘴水泡。 上火啊! 但与他们生意惨淡的铺子相比,对街的铺子却是门庭若市,人满为患。 端看那账房就知道了,他每日算账都要算到极晚,且还要故意再营业到很晚,但却一直没有客人在苏家铺子前经过。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铺子里的掌柜们都沉不住气了,他们凑到一起,一合计,发现几个铺子加起来,可能都没有人家一家铺子赚钱,于是商议之下,决定将事情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回报给苏闻歌。 掌柜们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苏闻歌就让他们一个一个来。 “大小姐,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您得想个法子,这么多铺子,这么多人等着您养活安置呢,您不能这么放任不管了,总要有个章程出来,好叫咱们也挽回挽回生意。” “是啊,再这么下去,恐怕连工钱都发不出来了。” 正说着,风五来报:“裴大公子到。” 话一落下,门口已走进来一人,正是坐着轮椅的裴风,他不笑时,面色冰冷,那一刀疤更是给人一种戾气横生的感觉。 众人不自觉的就噤了声。 这这这……这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呀! 难道,是来退婚的? 第60章 你这身材不错 云城,苏家。 一直以来都镇定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苏闻歌忽然就开始有了些愁绪。 春分等人本就发愁,见她终于知道事态严重性,高兴的同时也更加上火了,但又不敢在她面前提起,终日小心翼翼。 一时间,府中气氛甭提多压抑。 傍晚,苏闻歌准备休息,叫春分等人进来,却没有动静,她起身朝外面走去,果然就见到那小麻烦就站在院子里,而春风谷雨等人都已经不见了。 “人呢?” “放心,在里面呢。”男子看了一眼右边的偏房。 苏闻歌靠在门边,双手环胸,挑眉看着他,“你有什么事?” 男子道:“来帮你。” “帮我什么?” “你心中已经有对策了,不是吗?” 苏闻歌脸色一冷,随即浅浅勾起嘴角,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那倒不是。” 男子缓步靠近,在她一丈远外停下,慢条斯理的将她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三言两语就点的明明白白,十分透彻。 苏闻歌脸色越发难看,她不喜欢被人看透的感觉。 男子似乎看出来了,沉默片刻,解释了一句,“这不是猜到你心中所想,只是我思来想去,若要解决此事,也只会用这种办法。” “你这意思,我们还心有灵犀了?” 苏闻歌翻了个白眼,差点被他气笑了。 男子不置可否,又上前一步,与她身侧路过,大大方方的进了屋,看得身后的苏闻歌是嘴角抽搐。 “你就这样进来了?难道就不担心我大声喊人?” 男子回头,深邃黑亮的眸子望着她,似了然,似淡漠,“你会吗?” 苏闻歌沉默了,随即有些恼怒,“你管我会不会,现在,你出去,这是女子闺房,你就这样进来了,还要不要点脸?你是采花贼吗?” 男子:…… 这还是旁人第一次这般说他。 “你不需要我帮忙了吗?” “你的目的是什么?” 苏闻歌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她好,尤其是眼前这目的不明的人,眼前忽然身影一闪,她来不及后退,就看到小麻烦近在咫尺,她身形僵住,试图用同样的气势瞪回去,她不能怂! “干什么?” 男子越发靠近,声音低沉缓慢,“索要报酬。” 他的目光在她的眉宇间流连至鼻尖再到唇瓣,好似颇有深意,但细细看去,又会发现他的目光十分平静。 苏闻歌一把推开了他,后退一步,瞪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没安好心,但你来晚了,我有未婚夫,若你的报酬是这个,恕我抱歉,给不了你。” 男子眼眸微深,“未婚夫?”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三个字在他口中好像颇有深意,苏闻歌拧眉思索片刻,却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便索性放弃,点头道:“没错,我是有主的人,你还是放弃我吧,此生无缘,来生……” 男子微顿,以为她要说来生再续。 岂料,她紧接着说道:“来生依旧无缘。” 男子:…… 他摇摇头,算了,早就应该知道,论耍嘴皮子,他总不是她的对手。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眼底带着笑意,苏闻歌注意到了,却大呼神奇,这人莫不是有病? 自己有未婚夫,他高兴个什么劲儿? 还是说,自己怼他,他很舒服?这怕不是个受虐狂! 她百般吐槽,那小麻烦却依然是心情愉悦,“我不要旁的,就要你一个许诺。” “可以是可以,但不逾越道德,不能杀人放火,需在我承受范围之内。”苏闻歌答应的痛快,但她又不是傻子,许诺这种事情,可一定要提前说好了。 男子颔首,“可以。” “那接下来,就交给你来安排了。” 苏闻歌决心做一个甩手掌柜了,对于小麻烦的能力,她还是很信任的。 男子朝门口走去,苏闻歌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身子一僵,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被苏闻歌一句话制止。 “表示一下友好,你不会要躲开吧?” 说这么句话的功夫,她的纤细小手已经落在他的肩膀上,分明没用什么力气,却让男子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那只小手着实调皮,临走之时,还捏了捏肩膀上的结实肌肉,走后恋恋不舍,颇有些意犹未尽。 “你这身材不错。”苏闻歌感叹一句。 男子蓦地回头看她,苏闻歌眨了眨眼,满脸无辜,男子最后狼狈地收回目光,如风一般消失在了墙头之上。 苏闻歌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了下来,只剩下一片淡漠。 她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忽而一笑,随后背过身进了屋,口中哼起了不知名的曲子。 但不得不说,这人的办事效率确实是高,翌日就有几个生脸到府中拜访,苏闻歌起初不知他们是谁,只是略有猜测,但他们却主动要求要和她私下里谈,苏闻歌心中便多少有了些笃定。 她将几个人带到内室,约莫谈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便将人放走了。 在那之后,罗云两家的店铺绣品卖的更快了,货物几乎是一出来便销售一空,简直供不应求。 与此同时,苏闻歌还有别的举动,派人去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调查了一番,而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要开一间超大青楼! 春分和谷雨简直都惊呆了。 春分张大了嘴巴,“小姐……” 您是不是疯了呀! 就连一向沉稳,很少说话的谷雨都有点结结巴巴,“小、小姐,您……开玩笑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当然不是,我是认真的。” 苏闻歌可是经过深思熟虑,开青楼的资金都已经准备好,地点也勘察的差不多了,就连门脸都已经有了中意的。 春分小脸煞白,“不行,这绝对不行!您是苏家大小姐,身世清白,若是开……那种地方,被人知道,可如何是好?裴家只怕也不能接受的!” 她有些难以启齿那个词。 谷雨也道:“裴老夫人最是看重家风,小姐千万不要自毁前程。” 第57章 怕是有什么毛病 所有人都看向苏闻歌,想看看这位苏大小姐会是什么反应。 如今苏家危难,若是裴家要退婚,虽然可以理解,但这举动到底自私了些,而且对于苏家无疑是雪上加霜! 至于苏闻歌什么反应…… 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对着账本看得头晕眼花,却又不能不看,心头正烦躁呢,这会儿连头都不愿抬。 “裴大公子若是要退婚,先排着队,等轮到你再说。” 在她看来,这个节骨眼上,裴风来到此,不会有别的事,肯定是为退婚。 裴风来面色淡漠,慢慢靠近,众人哪敢让裴大公子排队,自觉给他让开了地方,使他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她面前,看着她头顶的发旋。 苏闻歌慢半拍的抬头,看到他深沉的目光以及略显凶狠的脸,顿时觉得来者不善。 “你是担心我会拖着你?那倒也不必,我还不至于那般厚脸皮,只是现在我有些忙,而且凡事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你且先等着吧。” 危难之际,想要退婚,还指望她给好脸色? 等着去吧! 众人:…… 面对未婚夫都这么不给排面,苏大小姐果然神人也! 他们刚才还满肚子话,却为不得不排队而感到怨念,现在忽然就平衡了。 只是那裴大公子的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随着他抿紧了薄唇,那道疤痕跟着绷紧,脸色变得狰狞起来。 吓得众人两股战战,这不会要打起来吧? 众目睽睽之下,却听见那脸色阴郁的裴大公子沉沉开口说了句话。 “我不是来退婚的。” “那你来做什么?探望我?”这话说出来,苏闻歌自己都不信,她就觉得此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帮忙。”裴风来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他脸色不好,瞧着似乎是愤怒,但看着苏闻歌的时候却又强忍着,瞧着十分矛盾。 “你帮我?” “我知你铺子如今生意不好,需要资金,我可帮忙。” 裴风来轻描淡写地说着,丝毫不在意这话在众人心中激起多大的风浪。 苏闻歌并未拒绝,只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此人,当真有这么好心? “可是你之前不是还警告我,不要有所妄想?” “……我何时说过?” “就是……” 苏闻歌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没说过,都是她自己猜测的,但这也不能怪她啊,这人说话,模棱两可,态度忽冷忽热,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裴风来却不再理会她了,看了一眼掌柜们,目光沉冷,所到之处,众人迫于压力低下头去,再不敢心中猜测,“苏家与裴家是姻亲,裴家不会坐视不理,你们不必担心,专心做好你们的事情就是。” 苏闻歌眨了眨眼,她有点看不透这人了。 偏在此时,裴风来忽然又转头看向她,声音低缓,“我已经和祖母商量好,婚期已定,等一切筹备好,我会令人给你消息。” 说完便扬长而去。 众人闻言大惊,再也不担心苏家要倒了,纷纷恭喜。 “恭喜苏大小姐,这真是天赐良缘啊!” “有裴大公子帮忙,苏大小姐也可以放心了,再也不必担心店铺的事了。” “恭喜恭喜,等苏大小姐成亲,可一定要给我们送张请帖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完,账本留下,也不等着她发号施令了,直接走人,反正有裴大公子帮忙,苏家不会倒! 苏闻歌看着一群人风一般来去,真是无语。 无意间低头,看到身上的素服,那股子无语就化为愤怒,她生生被气笑了,这裴风来真是莫名其妙。 自己现在还在孝期,成哪门子亲? 他说那话,怕不是另有目的,否则怎会没注意到这件事? 但无论如何,钱没有罪!白送上门的银子,管他什么目的,先用了再说! 春分双手抱拳,一脸憧憬,“哇,大公子好浪漫啊,对大小姐这么好,成亲以后肯定也会对您好的!” 谷雨沉默,但看眼中笑意,显然也对裴大公子是满意的。 苏闻歌嘴角抽搐了一下,“春分,你长点心吧!” 这么单纯,怕是轻易就会被人骗走了。 春分不明白此言何意,但不妨碍她为裴大公子说话,“小姐,我说真的,您看看,他刚才那么霸气,还为您说话,那些掌柜的都不敢废话了,要是昨天他也在就好了,那些原料商肯定就不敢跟您要银子了。” 苏闻歌缓缓抬手,按住有些疼的太阳穴。 不想说话。 春分却偷笑一声,戳了一下谷雨,“你看,大小姐害羞了呢,想必也是动心的,那裴大公子虽然长得凶了一点,但确实体贴呀!” 谷雨抿嘴一笑,也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两个倒戈的丫鬟,苏闻歌不想搭理她们,至于所谓的婚期,她看来更是不可能的事,裴风来似乎一直就对她不感冒,她才不信呢! 甚至觉得这人多少有点毛病,不可靠近! …… 裴府。 书房中,裴风来坐在轮椅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看,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晕染了狰狞与可怖,朦胧中,五官的俊朗反而越发明显。 “主子。” 门外响起阿越的声音。 裴风来慢悠悠翻过一页书,“进。” 阿越推门而入,在他身前站定,“公子放心,资金已经注入苏家,苏小姐并未拒绝,想必对您的好意也是心领了的。” 裴风来脸色却有些淡。 阿越看了看他,斟酌着道:“属下觉得,您这次于苏家危难之际,非但没撒手不管,还定下婚期,苏小姐定然感动万分,说不定已经对您芳心暗许了。” 裴风来顿了顿,却目光好像是粘在书里了,一直没有抬头,只呵斥一句。 “多嘴。” “是,属下多嘴,属下知错。” 阿越心里好笑,公子那书自他进来后就没翻过页。 裴风来盯着书本不知在看什么,目光深处的温柔无人可见。半晌后,他缓缓合上书,目光里已只剩漠然。 “那黑袍人踪迹何在?” “还在苏府。” “看来,他依旧不死心。”裴风来将书随手扔在桌上,面色越发的冷。 第58章 难分胜负 苏府。 自从苏和死后,苏和的院子就被苏闻歌叫人给锁了起来,除了她和苏言,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而今,院子里却立着一黑袍人,他正欲转身,却忽然一顿,目光凌厉地看向空无一人的墙头处。 “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阁下倒是敏锐。” 墙头上唯有绿叶晃动,并没有人,但却有一声音响起。 随着这声音落下,墙头上便出现一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黑袍人,不待他开口,便飘飘然在他身前落下。 两人对视,一时无声。 在这诡异安静的气氛中,黑袍人开口了,“你是谁?” 男子抬手点了点眼角,步伐悠闲地朝左边走去,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黑袍人会偷袭,又或者是有什么万全的把握。 “问我之前,不是应该介绍一下自己吗?” 黑袍人不语。 男子也不介意,自说自话,“苏和没死之前,你就一直盯着他,如今人死之后,你也不放过,根据我这几日观察,你不像是会做无用功的人,会留在这里,肯定是有所目的,那么是什么目的,会让你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回头看了一眼黑袍人,顿了顿,吊足了人的胃口。 “除非,苏和没死。” 黑袍人依然没有说话,但周身的气势猛然一沉。 男子脸上戴着面纱,叫人看不清楚面容,但声音里却带了几分笑意,“看来我是猜对了,那么你盯着苏和,是何原因?” 黑袍人自然不会回答。他点了点下颚,再度语出惊人。 “让我猜猜,是否跟颜娘有关系?” 黑袍人阴鸷的眼眸立刻看了过去,冷意渗人,叫人浑身发寒,但男子却并不觉得害怕,甚至变本加厉的猜测。 “再让我猜猜,你背后之人是谁?” “看你的手段和打扮,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是关千鹤吧?” 黑袍人这一次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已经反应过来刚才男子在故意试探问他,黑袍人暗道差点上当。男子顿觉惋惜,要是黑袍人反应再慢一点,他就可以刺探出这人背后是否是关千鹤了,甚至……若真的是他,还有可能试探出关千鹤深藏何处。 “可惜啊,可惜!” 黑袍人心里恼怒,早就该看出他的言语陷阱,却几次险些上当,怒极忽而冷笑,“黄毛小儿,你又是何人?几次靠近苏府,想必是不怀好意。” 顷刻间,反客为主。 男子却也八分不动,“随你猜,反正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黑袍人也不介意,“无妨,反正我们都有自己的目的,若你不来打扰我,我也可不找你的麻烦,但你若不知好歹,也别怪我不留情面。” 男子稳若磐石,“那你可以试试。” 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黑袍人被他激怒,飞身扑了上来,男子立刻迎上,两人内力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但这还是两人有意隐藏,否则动静只会更大。 两人缠斗在一起,掌风所到之处,风都变得喧嚣凌厉。 三招过后,两人骤然分开。 黑袍人落在苏和房门口,平复了一下体内翻涌的内力,声音暗哑,“好身手。” “你也不赖。” 男子扶了扶心口,并没有受伤,只是很久没有跟人用尽全力动手,内力一时平复不下来,但不得不承认,这次交手,十分痛快。 此人功法深厚,身手更是凌厉,是个难缠的的对手。 黑袍人望着他眯了眯眼睛,“这般身手,何必藏头露尾?” 男子道:“自然是出于谨慎,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下从未觉得,在下这三脚猫的功夫便是天下第一了,这不是就遇到对手了。” 他动了动手腕,似乎还要动手。 黑袍人却一动不动,“再战,你我亦难分输赢。” 男子沉默了一瞬,“如此,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微风瑟瑟,绿色的叶子自空中落下,两人却都无动于衷,一言不发,对峙片刻后,终是各自选择一个方向离开。 黑袍人行至几丈外回头看了一眼,男子已经没了身影。 他眼底一沉,转身一路不停,约莫一炷香过去,他在一处荒凉处停下,走过三条巷子于一处宅邸停下,宅邸从外面看颇为破旧,但宅内却大有乾坤,下人们各个脊背挺直,目不斜视,好似没看到他一般。 黑袍人似已习以为常,一路直行,穿过长廊,穿过后院,在正房门前停下。 “主上,属下回来了。” 里面悄无声息,仿佛无人存在。 黑袍人显然习以为常,开始了自己的回禀,将那男子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并且表示他可能有点麻烦。 “属下暂时不知他是何目的,但他可能和裴家有点关系。” 他查过其他家族,并没有发现异常,但多多少少都有点行动,唯独裴家太过安静,总让他有一种违和感。 屋子里终于响起一个略带阴寒的声音,“裴家收养的那个孩子早已夭折。” 黑袍人每次听到这声音便忍不住心底发寒,但面上还要若无其事,只是眼中恭敬越发浓重,“裴家还有一个收养来的大公子,年岁大一些,名为裴风来,传闻他丑陋无比,自小病弱,常年坐着轮椅,属无能之辈……” 屋中之人没有声音。 黑袍人便继续说道:“但属下觉得,他可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无害,属下还待调查,若有了结果,再禀报主上……” 话还未说完,一股冷意从紧闭的房门中蔓延开来。 黑袍人连忙噤声。 “你还不知结果,就来与我禀报?” 这声音威严且冰冷,黑袍人浑身被笼罩着巨大的压力,咬紧牙根,干脆认错,“是属下的错,属下刚有点眉目,便来与您说了……” 那股冰冷的气息微微缓解了些。 黑袍人悄悄松了口气:“您放心,属下一定尽快调查清楚。” “不必。” 主上这是不打算再用自己了吗? 黑袍人连忙开口,“主上,属下保证,一定保护好大小姐,尽快调查,请您不要将属下调离。” “传言不可尽信,还是要亲眼去见,才能确定真假。” 黑袍人一惊,“主上,是要自己……” 主上已经多少年没出过手了…… 那缓缓响起的声音沉冷之中,又带着一丝凌厉。 “我亲自去会会裴家。” 第59章 报答恩情 酒楼。 云显腾得了罗刚的请帖,前来赴约,见到罗刚看似他心情极好,面上带笑,正慢悠悠饮茶,颇有几分兴致,他亦是心中了然。 “看来,那苏家小女怕是没法子了。” “她如此安静,倒不像她的性子,不过也就是一个小丫头罢了,你我二人共同出手若还是对付不了,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罗刚给他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云显腾只是轻笑一声,不语。 罗刚又道:“我瞧着已是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云显腾慢吞吞喝完了茶,将杯盏放下,却是慢慢起身,抚平了衣角处的褶皱,一副要走的架势,“此事一直由你来办,我相信罗兄,倒也不用与我商议,若是叫人看到,怕于计划有碍。” 说完竟转身离去。 待云显腾走远,罗刚冷哼一声,也将手中杯子砰的一声放下,“真是狡猾!来人!” 属下推门而入,罗刚将他唤到近前,低声说了一番话,属下连忙点头,后匆匆离开。 …… 天空慢慢阴暗,乌云密布,狂风骤起,忽然,一道闪电劈空而下,暴雨倾盆而下,官道上,马车正缓缓前行。 苏言正在马车之中小憩,他虽不在云城,可心却一直落在那里,担心苏闻歌会不会有何状况,后得到了铺子出事的消息,处理完贺家的事便匆匆上路,一路上舟车劳顿,至今未曾休息。 正昏沉之间,马车忽然发出剧烈震动! 他险些扑倒在地上,不待稳定身子,马车忽然侧翻! 一阵翻天覆地,苏言自马车中跌落出去,只见马夫也摔在地上,捂着腿爬不起来,苏言顾不得自己浑身剧痛,硬撑着去查看车夫。 “腿断了。” 车夫脸上的水渍一缕一缕往下流,分不清汗水还是雨水,“公子先走吧,别管我了。” 话音落,又是一道响雷,仿佛在耳边炸响! 暴雨使得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场景,苏言抹了一把脸,他勉强能站起来,但带上车夫就走不了,可他又不愿意放弃车夫。 两人僵持间,官道上一车队缓缓而来,自带一股镇定气势,雷电闪烁,却不能对那车队造成任何影响。 车队在他们面前停下,一老者打着伞走了过来,瞧了瞧两人,“二位看来是走不了了,我家老爷心善,让你们上车修整,若不嫌弃,就跟我来吧。” 苏言两人自然不会嫌弃,若是留在这里,还不知能否回到云城。上了车,就见一个男子坐在正中央。 此人面若白玉,眉目方正,玄色衣袍包裹着修长高大的身姿,大马金刀的坐于塌上,周身萦绕着一股浩然正气。 “鹰伯,叫大夫过来。”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朗,外面传来老奴的应声,随着脚步声远去,不多时,他于暴雨中带回来一大夫。 大夫为车夫包扎,而后悄然退下。 这期间,苏言一直暗中打量这马车,马车很大,坐五六个人应该都不成问题,再观察马车内的摆设,到男子身上的衣料以及他身上的配饰。 此人非富即贵。 苏言心中下了定论,面上不动声色,拱手道:“多谢您出手相救,否则我二人怕是要死在此处,都无人可知,不知,您贵姓?” “免贵姓何,家中从商。” “何老板,不知您要去往何处?”苏言询问,“我们要去往云城,不知何老板可方便带我们一程?” “你们也要去云城?” “也?” “我要去云城寻一老友,不知你可听过他的名字,名为苏和,多年前,我落难时被他施恩,多年后我始终难忘这份恩情,如今终于攒下一些家业,便不远千里回来,盼望能与他见上一面,亦是报答这份恩情。” 何老板微微颔首,眼中浮现怀念之情,声音低沉和缓,将那过去的往事化作一幕幕场景在眼前浮现。 苏言惊讶,正犹豫间,听何老板问他为何要去云城。 他纠结了一瞬,还是如实相告,“我名为苏言,苏和……正是我父亲,不过他于日前已经去世……” 虽是过去了好几日,但每每想起此事,苏言仍是心中剧痛,难以释怀。 “去世了?”何老板有些不敢相信。 “正是。”苏言眼底郁色越发浓重,强忍悲痛开解他,“家父若是知道你有这份感恩的心,必然不会后悔当年解救你于为难,但家父心地善良,做事不求回报,您倒也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何老板沉默半晌,开口时声音嘶哑,“他患了何病?” 苏言无法与外人说家事,便只是面色悲恸,好似无法提起,何老板也有眼色,便也不再追问,只是面容苦涩,低声呢喃。 “怎会如此?我那老友心地善良,此生不知做过多少好事,如今却……当真是老天不长眼!” 苏言深藏心中的悲恸也被勾了起来,垂头不语。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他抬头便看到何老板温和中透着坚定的目光,他的手掌宽厚宛如父亲般温暖。 “我曾听那老友说过,他有一个儿子和女儿,儿子是他的骄傲,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我一直想要见见你们,如今相遇,算是有缘,也许是你父亲暗中指引,日后你们兄妹二人若不嫌弃,也可当我是亲人,我们互相照应。” 苏言有些感动,但毕竟还不是知根知底,便没有立刻答应,只是点了点头,“父亲若是知道您这份心意,定然安息。” 何老板叹了口气,面上仍有余痛,却比方才好上许多,“你父亲既然已经去世,想必苏家大家大业,会遭人觊觎,可有人欺负你们?” 苏言沉默了。 但这就是默认,何老板脸色微沉,掷地有声道:“你且放心,无论是谁,只要是想要伤害你们,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苏言十分感激,并未拒绝,他想的清楚,多一个助手,妹妹的保障就多一分,“多谢。” “不必如此多礼,我始终记得,当日若非苏和助我,我怕已横尸街头。” 何老板态度真诚,不似作假,苏言又多了几分信任,掀开车帘,发现外面暴雨已慢慢转小,不由催促马车快些,何老板看出他归心似箭,也十分配合。 马车迅速朝云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