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女神》 1、她的恩人 十月夜晚,空气中弥散着烟酒气。 都市灯光晦暗的小巷里,几辆摩托车引擎声震天响。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为首的少年长腿抵住地面,在一间酒吧外面停了车。 他拿起钢棍,大步往里走,没摘黑色头盔,朦胧镜片后露出一双漆黑狭长的眼。 七八个少年拿了钢棍,纷纷下车跟在他身后。 酒吧正在喝酒跳舞的男男女女,看见他们这群来者不善的人,纷纷噤声给他们让路。 也有个别胆子大的,悄悄探头看。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 “他们要做什么?混社会的吧,一看就不好惹。” 少年挨个踹开包间门,包间里不断有人谩骂出声,却在看到这群凶神恶煞的人以后,讷讷闭了嘴。 柏正踹到第六间的时候,终于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 昏黄灯光下,包间里咒骂声喝彩声一片。身穿白色裙子的女孩尖叫着,被一个戴着金链子的男人压在身下,她裙子被撩到了腰部,满脸泪水。 金链子男人听到门被踹开,不悦地回头,下一刻,他连人都没看清,就被人踹飞出去。男人痛叫一声,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裂开,他大喊:“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 然而话音还没完,冷冷沉沉的钢管干脆利落地敲击在他手上,为首的少年漫不经心偏了偏头,隐在头盔后的嗓音张狂:“弄他们。” 他身后的人全部动了。 金链子慌忙对着小弟们大叫出声:“一群废物东西,还看,干.死这小子啊!” 这句话仿佛是个讯号,吓呆的小弟们慢半拍一拥而上。 酒瓶被打碎,顷刻间酒味儿弥散,战局却是一边倒,这群闯进来的少年身高腿长,下手死狠,压着金链子男人和他的小弟打。 混乱中,角落中一个存在感不高的少女抬起了脸。 喻嗔捂住发晕的额头,跑到沙发上那个白裙子少女身边去。 “别哭了,没事了。” 她给女孩子把裙子整理好,女孩子依旧嘤嘤哭个不停。 喻嗔满脸血。 她额头破了一个小洞,现在血干了,看着特别吓人。 沙发上的女孩子,名字叫丁梓妍,长得挺漂亮。身上还有酒气,她无视了喻嗔的安慰,一个劲儿柔弱地落泪。 喻嗔头疼得厉害,见她没事也就没再去拉她。 事实上今晚这件事,对于喻嗔来说完全是飞来横祸。她一家才从小镇来t市,哥哥突然发病,她不得不外出给他买药。 路上看见走路摇摇晃晃的丁梓妍被人强行带进酒吧,周围没人敢救她。 喻嗔一咬牙报完警,决定帮帮这个女孩子。 她身上带了胡椒粉,趁乱撒在金链子男人眼睛里,金链子边咒骂边吸气洗了十多分钟眼睛,这才争取到了丁梓妍获救的时间。 而喻嗔额头被酒瓶子砸破,她咬牙没吭声,等待着救援。 她想象过获救的场面,却没想到来的是一群武力值强横的少年。 等脑海里没那么晕,她抬头便看见了柏正。 这一年的柏正十八岁,他一手拿着沾了血的钢管,另一只手摘下头盔。 他头发剪的很短,有几分骇人的匪气。昏黄灯光下,他脖子上文身若隐若现。薄唇微微勾起,落拓不羁。 尽管这样张狂的外貌并不符合喻嗔的审美,但平心而论,他确实挺帅。 他踹了一脚金链子:“爷是柏正。” 算是回答了金链子最初问“是哪个不要命的”这问题。 金链子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少,听到这个名字狠狠抖了抖。 本来刚刚还想着来日报复回去,一听这名字,他心都凉了半截。这混世大魔王家世背景之强大,不是他敢惹的。 他今天,不会踢到铁板险些碰了人家女朋友吧? 柏正身后,黄色头发叫乔辉的少年笑嘻嘻走到沙发边:“丁梓妍你没事吧?” 丁梓妍泪水又下来了,哀伤地看着柏正,喃喃道:“阿正。” 她这一声呼唤,感情百转千回,甚至有几分可怜,让包间里安静了一瞬。 柏正沉默许久,神色晦暗不明,最后轻轻嗤了一声,走上前脱下黑色外套丢给她,把人抱了起来往外走。 走了好几步,柏正听见乔辉高亢惊讶的声音:“正哥,包间里还有个乡下丫头!她这……噗哈哈哈……” 柏正回头,果然看见一个灰扑扑的少女站在沙发后面。 喻嗔听着这群少年爆笑,她轻轻拽紧衣角,抿了抿干燥的唇。 乔辉夸张地道:“天啊,这个妞儿也是金链子的品味吗?也太重口了吧,简直八十年代小村姑啊。” 眼前的“小村姑”喻嗔满脸血,厚重的刘海儿遮住眉毛眼睛,穿的衣服是灰色的布褂,配上一条肥大的黑色阔腿裤。 灯光本就昏暗,加上她满脸骇人的血,看不清长什么样。但是单单这身打扮就让乔辉开了眼界。 “金链子牛逼啊,这种都能下得了口。”乔辉挑眉,啧啧称奇。 柏正盯着喻嗔,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喻嗔读懂了他对自己的的轻蔑和讥笑。 喻嗔看了眼他怀里的丁梓妍,这个城里的姑娘确实光鲜体面。然而此时丁梓妍紧紧拽住柏正的衬衫,也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忘记了,她没有开口为喻嗔这个“救命恩人”辩解一句话。 喻嗔即便懵懂,此刻也明白了,她约莫救了一个不太好的姑娘。 至少此刻开始,喻嗔没法喜欢她。 少年们的取笑并没有使喻嗔感到难堪,她的衣服确实不好看,毕竟身上穿的是刘婶婶年轻时的衣服。地震以后,故乡变成废墟,能有衣服穿就不错了,她心里只有感激,并不会觉得因为衣着就得低人一等。 她并不多话,捡起来散落在地上的药品,小心放进兜里,绕开他们往外走。 t市已经十月份了,夜晚凉如水。 出了这条巷子,霓虹灯闪闪烁烁,喻嗔眯了眯水亮的眼睛,依旧不太适应城市的夜晚。 夸张的引擎声从她身边飞驰而过。 喻嗔抬眸,再次看见了那群少年。 丁梓妍坐在柏正车上,抱住他的腰,身上披着他的黑色外套。 而少年们吹着口哨,转动手柄。 喻嗔抱紧单薄的自己,轻轻吸了吸鼻子。她有些冷,额头上为了救丁梓妍留下的伤口还特别疼。 相比起来,丁梓妍虽然哭得厉害,倒是没受什么伤。 喻嗔顺着路灯慢慢往家里租的房子走。 柏正转弯时回头看了眼那个小村姑,她被夜风吹得微微发抖,刘海儿下的眼睛映衬着都市万家灯火。 干净清澈如琉璃,像是澄澈星空,明亮而坦荡。 真是令人厌恶的眼睛。 和她臭水沟里来的穷人身份一样,同样让人恶心。 喻嗔回到家里时,妈妈用手指在唇间比了比。 “哥睡了吗?” 万姝茗松了口气般点头。 喻嗔拿出兜里的药。 她哥哥喻燃,与她同父异母,比自己大两岁,是喻中岩前期生的孩子。 喻燃从亲生母亲死后就有自闭症,还有严重的偏头痛。 万姝茗看见喻嗔脸上的血吓了一跳,脸色大变。 喻嗔赶紧冲她摇摇头,用气音说:“我没事。” 万姝茗连忙把她拉进房间。 按开房间明亮的白炽灯,万姝茗拨开女儿的额发,露出喻嗔一张苍白的小脸。血迹都干了,可是能想到当时伤得多严重。 万姝茗心疼得快要掉泪,喻嗔含糊安慰她:“真的没事,走路不小心额头磕到了,一点都不痛。” 万姝茗连忙出去一趟,回来端了一盆水,给女儿擦脸。 血污洗去,手指下渐渐出现一张精致的容颜。 万姝茗低叹一声。 如果说喻燃这个生病的孩子是老天对喻家的亏欠,那么喻嗔无疑是老天的弥补。 女儿出生就带香,吓得万姝茗两口子这些年都不敢把这件事往外讲。 偏偏喻嗔越长大越漂亮,格外引人瞩目。 不得已,万姝茗把她送去古镇老师傅那里学调香,这才解释了她身上香气的由来。 喻嗔打小就受欢迎,她哥哥孤僻,她却懂事又乖巧讨喜。地震之前喻家家境不错,喻嗔爸爸妈妈都是老师。 可是地震以后,一家人一无所有。 万姝茗看着女儿额头上的伤,后悔刚刚焦急喻燃发病让女儿一个人外出买药,要是喻嗔出了事,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喻嗔忍住疼,对母亲露出一个微笑。 她唇形很好看,唇角微微上翘,天生的微笑唇。 甜蜜至极的长相,似乎能让人忘记所有的不愉快。 “爸爸找到工作了吗?” “是啊。”说起这件事,万姝茗总算不那么伤感,带着些喜意,“镇长托人帮忙找的,你爸爸有那么多年从教经验,学校很满意,高中教不了,但是人家说可以教小学数学。城里有城里的规矩,他在请帮忙的人吃饭呢,要晚点回来。” 万姝茗虽然也是老师,但情况比较特殊,她是古琴老师,现在城里的孩子们没有这个课程。 “听说城里有兴趣班,改天妈妈去找找看。放心吧,一家人在一起,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喻嗔点头,天灾面前,能活下来就是莫大的幸运。 万姝茗顿了顿:“对了,还有件大事,你镇长伯伯刚刚打电话说,当初从废墟里把你救出来的恩人查到了。” 喻嗔抬眸,眼睛带着细碎的光采。她被救出来那一刻暗暗在心里保证过,将来一定报答他。 “他叫什么名字?” 万姝茗说:“我听着像叫柏正,现在太晚了,你明天可以亲自打电话问问,嗔嗔,得人恩情千年记,我们改天要亲自登门感谢人家。” 这个名字好耳熟。 喻嗔愣了愣。 下一刻,她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她的恩人,竟然是今晚那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柏正? 2、小仙女 夜风冷清张扬。 体校门口,柏正停了车,冲车上的丁梓妍一偏头:“下去。” 丁梓妍手脚发软下了车。 柏正车速很快,根本不顾她的感受,她现在头发凌乱,吓得心脏怦怦跳。 柏正点了根烟。 猩红的火星在黑夜里明明灭灭,柏正弹了弹烟灰,脖子上冰蓝色的凶兽刺青在学校门口灯光里狰狞几分。 柏正是t市首富柏家正儿八经的太子爷,丁梓妍一想到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恋慕又畏惧,还有几分今晚他为了自己打架的自得之感。可是一旦知道他的……秘密,她就再也不敢和他在一起。 她泪盈盈看着他:“阿正,今晚的事,请你别说出去。” 柏正嗤笑一声,没搭理她。 “丁梓妍,老子再警告你一回,下次有破事找牧原那个废物东西,别再烦老子。” 丁梓妍觉得一阵羞耻。 她正因为觉得牧原对自己冷淡,才去买醉故意气牧原。谁想到会遇到危险,还差点被人给糟蹋了。 幸好柏正来得及时,可那一幕被柏正看见,也让丁梓妍悔不当初。 “我不是故意的。”她黯然神伤,“我就是太难过了,阿正,我那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柏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想到我?那和牧原分了,嗯?” 丁梓妍半晌说不出话,没想到柏正说话这么直,脸臊得慌。 柏正踩灭烟头,啧了一声:“滚蛋。” 周围少年们嘻嘻哈哈笑起来。 丁梓妍跑出老远,脸滚烫。她既恨柏正说话不留情面,拆穿自己的把戏,又忍不住想起他在包间干架的狠辣帅气。她心想,这样一个人,即便不能在一起,但凡他在意自己都足够舒坦。 丁梓妍走了,乔辉悄悄对旁边的庞书荣说:“正哥到底看上丁梓妍哪点了?”说正哥喜欢人家吧,可丁梓妍和牧原在一起,柏正也没见多伤心。说他不在意,偏偏这一年多他维护丁梓妍全校皆知。 丁梓妍能在学校过得那么舒坦,一大半是柏正恶名的功劳。 带着银色头盔的庞书荣吹了声口哨:“长得好看呗,人家校花嘛。” 乔辉嘁了一声,忍不住想,丁梓妍太作了,他们又不瞎,回回出事就找正哥,转眼又一副不可侵犯的晚娘脸,像是嫌弃他们是什么垃圾玩意儿。 这些谁都看得出来。可惜庞书荣说得对,人漂亮啊,有作的资本。 乔辉心中意难平,忍不住想,如果来个比丁梓妍更漂亮的妞儿,还恰好倾慕正哥,打一打她的脸就爽了。 可惜他们这所垃圾体校,不会来多么优质的女生。这种事不可能出现,在心里想想就得了。 喻嗔用剪刀剪去过长的额发,露出毓秀甜蜜的眉眼。 “柏正。” 她在心里轻轻念一遍,今早她打电话确认过,故乡那场大地震里,把自己救出来的恩人名字就叫柏正。 然而她现在不能去找他表达感谢,她得去学校念书。 喻嗔换上一套干净体面的棉质衣服。蓝底上衣,绣了一朵清荷,黑色裙子,蜿蜒到脚踝。 在这个年代,对于城市女孩子来说,这身衣服可能过于土气搞笑。 好在喻嗔本就不是在意衣着的人。 她背起白色书包拿着行李出门,下午她会去办理住校,明天正式上课。 喻嗔推开门,看见客厅的万姝茗在悄悄抹泪。她笑着抱住母亲:“妈妈不哭,我保证在那个学校会很开心好不好?” 这句话险些又让万姝茗掉下泪来。 重点高中三中的择校费一万多,并且只有一个名额。 喻嗔悄悄选择让喻燃去,还让万姝茗别给哥哥说。 喻嗔没有学校念,最后只能去一所声名狼藉住宿费全免的体校。 外侧的门突然打开。 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背着书包走出来,他没有看他们母女,目不斜视往门外走,十八岁的喻燃垂着眼睛,脚步像是丈量过,走得沉默刻板。 他侧脸隽秀,眸子是烟灰色,好看得精致。 喻燃有很严重的自闭症,这么多年,他几乎从不与继母和妹妹交流。 “哥,等等。”喻嗔小跑追上他。 下午温暖的阳光里,她往他书包里装入家里最后一盒牛奶。 “哥哥,再见。” 喻燃眸光空洞,不管她做什么始终无波澜。 喻嗔来到衡越体校,才明白这所学校为什么毫无门槛。 校门口三米高铁栏杆狰狞,像个囚笼。 她从小道进去,看见一地烟头。 明明是下午的上课时间,还有不少人在外面晃荡。喻嗔避开他们,去办理住校手续。 宿管阿姨看了她好几眼。 这么漂亮的女娃子,这辈子她第一回见。可是怎么就想不开来这种破学校念书? “324,这是钥匙,五块钱抵押费。” 喻嗔交了钱,拿着东西上了三楼。 她开了门,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会在寝室看到人。 一个浓重艳抹的黄头发女生正嚼着口香糖在换衣服,和喻嗔面面相觑,女生眼里惊艳以后又惊讶:“你是?” 喻嗔脸颊绯红:“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她连忙退出门外。 女生愣了好半晌。 卧槽!在体校一年多,第一次看见会脸红的女孩子。她主动打开门,摆摆手道:“我叫桑桑,进来吧没事,平时在寝室都裸着到处跑的。” 喻嗔震惊。 桑桑实在忍不住,抬手摸摸她脸:“整得啊?”实在是太美了。 喻嗔赧然尴尬地看着桑桑。 桑桑嘟囔:“不像整的脸啊。” 喻嗔自我介绍完,桑桑已经缓过神,带着几分激动:“你真是来我们班念书的啊?卧槽,丁梓妍那绿茶婊看见你不得气死!” 喻嗔觉得这个名字也莫名耳熟。 桑桑自来熟,鼻子微微耸动,嗅嗅喻嗔:“你身上什么味儿,好香啊。” 比香水浅,却特别好闻。 喻嗔牢记爸妈的话,天生带香不能说。她说:“香料的味道,你喜欢的话,我下次给你做。” 这话哪个女孩子听见不喜欢? 短短两分钟,桑桑已经快爱死了她。 非主流辣妹桑桑热情无比,介绍道:“我们四班老师都不错,寝室四人寝,可是加上你,只有三个人住。还有个臭脾气女生,打架凶得不行,晚上回来你就知道了。” “还有三件事,牢记。”桑桑正色,“第一,学校随便浪,校规当摆设就好,反正不会开除谁。第二,校门随便出,那个铁栏杆没啥用。” 喻嗔:“……” “第三!”桑桑瞅她一眼,“远离我们班丁梓妍那个贱人,她有柏正罩她。再讨厌她也别正面起冲突。” “柏正?”喻嗔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听到恩人的名字? “对,就是柏正。咱们市首富柏家那个混账败类,学校没人敢惹他,哦对,这个人你也躲着点知道么?” 喻嗔问:“他念哪个班呀?” “十五班,十五班全是混账玩意儿。我们班那么跳,都不敢惹他们班的人。” 喻嗔虽然好奇,见桑桑换完衣服要去上课了,便没再多问。 这个体校在她眼里太奇怪混乱。 女生竟然可以化妆,学生还能旷课,夸张的是随意进出校门,干什么都不会被开除。 喻嗔整理好床铺,犹豫了一下出了门。 即便有些害怕,可是接下来两年都得在这里生活,她得提前适应。 太阳西斜,晚风吹动她黑色的裙摆。 穿过林荫,喻嗔没想到会一眼看见柏正。 秋天并不冷,可是他打球出了一身汗。 柏正只穿了件短袖,露出结实有力的胳膊,汗水顺着他下颚留下,最后落在脖子的凶兽刺青上。 他跃起扣篮,单臂握住篮球框架,球入蓝框。他轻轻松松吊着篮球框,还漫不经心踹了一旁的乔辉一脚让人捡球。 乔辉心里mmp,却到底不敢说出来。 篮球滚入花丛。 本来要去捡球的乔辉愣住,转头打算催促他的庞书荣也愣住了。 少年们视线几乎不约而同地、落在常青树旁的女孩身上。 她长发及肩,眼眸清亮。像是春天绽放枝头的嫩芽,早晨第一抹干净的露珠。 尽管蓝上衣黑裙子很土,可是夕阳下,这身衣服穿她身上没人觉得土。 喻嗔蹲下,把篮球抱起来。 她手指纤细白皙,漂亮柔嫩得能看见浅色血管,指尖樱粉。 柏正感受到安静的氛围,松开篮球框跳下来。 柏正转头,恰好喻嗔抱着篮球站起来,抬脸对上他的目光。 少女眼眸起初懵懂不安,可看见他那一刻,她立即笑了。 本就是天生微笑唇,一笑世界都甜蜜灿烂。 柏正盯着她,没吭声。 喻嗔抱着篮球走过来,穿行过乔辉他们。 最后她走到柏正面前,把脏兮兮的篮球递给他:“柏正。”她嗓音亲昵柔软,“给你。” 少女声音好听极了,像是南方缠.绵的水。 柏正讥笑看她一眼,这种冲他家世来的人他见多了。 “怎么,想和我玩玩?” 众人忍不住看向喻嗔。 喻嗔愣了愣,真诚说道:“不是的,我想谢谢你救了我。你还记得吗?半年前的地震,你从废墟里把我救了出去。” 柏正拿过篮球,踩在脚下:“不记得,不玩那就赶紧滚。” 离得近了,他看见喻嗔琉璃一样的眼睛,明透干净。 怎么最近老遇见这种讨厌的人,看见就烦。 喻嗔没想过他不记得有这件事,显然他们也没认出自己是昨晚酒吧被他们嘲笑的女孩,但她并不畏惧这样的冷漠言辞。毕竟自闭症的哥哥她看了十六年,耐心足够。 喻嗔也不纠缠他,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他鞠了一个躬,然后听他的话离开这里。 等她走远了,乔辉才低低说了句:“卧槽,我在做梦吗?”他昨晚才许下的愿望这是成真了?真的来了个比丁梓妍好看很多的女孩,对着正哥还好他.妈乖!让走就走,好听话啊操! 庞书荣说:“没见过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乔辉特别激动,一脸荡漾问柏正:“正哥,刚刚那算小仙女儿吧,她走过来递球给你你什么感觉啊?”乔辉觉得,这么久以来,终于看到一个比丁梓妍漂亮的,柏正肯定会因此意动悔悟。 然而柏正踩着球的脚一顿,下一秒,他把少女碰过的篮球当足球踢了出去。 篮球狠狠撞上铁框架,“哐当”一声响。 柏正眼中沉沉的,不耐烦地说:“有个鬼感觉,没感觉。” 3、疯狗 晚自习开始。 喻嗔跟着班主任老师走进高二(4)班教室,班主任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短发女性,叫做廖羽。 一架纸飞机栽到廖老师头上,随即班上一阵爆笑。 廖羽忍了忍,想到这些都是垃圾学生,讲也讲不听,懒得多说。 “我们班来了个新同学,让她做自我介绍,相互认识一下吧。” 这句话压根儿没人搭理。 喻嗔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她目光一扫,下面女生大多拿着镜子在化妆,男生发型在她看来千奇百怪,几乎都穿着运动外套或者皮外套。 她站上讲台。 “同学们好,我叫喻嗔。家乡发生了地震,所以来衡越高中念书,希望今后和大家相互帮助,共同进步。” 喻嗔的声音被下面吵闹声盖过去。 大多数人的目光落在第二排的丁梓妍身上,丁梓妍说着什么,周围都起哄,以至于大家毫不关心这个来的新人。 喻嗔认出了丁梓妍。 原来是那晚柏正抱走的白裙子女孩。 这时候教室中间的桑桑站起来,猛然拍了拍桌子:“吵什么吵!人家新生自我介绍呢!” 她嗓门大,让教室短暂安静了一顺。 丁梓妍和人谈论正欢,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倒是少部分人真的抽空看了眼喻嗔。就这么一眼,纷纷呆若木鸡。 不会吧!新生是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廖老师看了眼桑桑,对喻嗔说:“你去桑桑那里坐下吧。” 体校一个班才三十八个人,教室里空位多得是,大多数单人单桌。 喻嗔走到桑桑身边时,周围叽叽喳喳一阵,然后不断有人回头看向喻嗔。 桑桑哼了一声,挪开自己化妆品:“坐吧。” 丁梓妍终于觉得不对,所有人都在往后看,他们到底在看什么?她跟着回头,就看见了坐在桑桑身边的喻嗔。 教室闹哄哄的。 “新来那个女生好漂亮,竟然比丁梓妍好看很多啊。” “丁梓妍是校花哎,这个名号不会易主了吧?” “这倒不会,你忘了谁喜欢丁梓妍了?” 这句话引起一阵安静。 随后有个女生小声符合:“也是,大家都知道,柏正喜欢丁梓妍啊。” 二班原本也有个女生长得不错,可是和丁梓妍起了冲突以后,没多久就被逼得退学了。 柏正这个名号,足以让丁梓妍无所畏惧。 桑桑小声在喻嗔耳边说:“听见没,我们学校惹谁都不能惹柏正那疯狗。” 丁梓妍看见喻嗔那一刻脸色就僵住了,听见她们议论声,起初脸色很难看,可是随即听到“柏正”整个名字缓和了许多。 柏正并不是个看重容貌的人。 只有她知道,柏正甚至不太喜欢长得太漂亮的人。 丁梓妍忍不住,又看了看喻嗔,越看越眼熟。 终于,灵光一闪,她想起了这个女孩是谁。是昨晚柏正他们笑过那个女孩,即便那晚喻嗔穿得特别丑,可是丁梓妍一看见她,就升起了危机感。 晚自习下课已经十点钟。 喻嗔觉得难熬极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体校晚自习这样吵,她身后的斗地主三人组牌都快飞到她面前了。 桑桑化完妆,开始摸出手机网聊。 班上还有一大半人时不时看喻嗔,喻嗔没有事做,低头写了一个晚上的旧练习册。 桑桑抽空看了眼,惊叹道:“学霸啊?” 喻嗔还没回答,她又说:“我想什么呢,学霸怎么会来我们学校。跳远、跑步、兵乓球、体操,你擅长哪个?” 喻嗔轻声回答她:“……都不太会。” 桑桑:“哦。”比她还学渣啊,那就考不上大学了。 放学铃还没响,一群学生已经陆陆续续走出去。 有人突然说:“柏正他们来了。” 这句话像个惊雷,原本班主任廖羽都制不住的学生们,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下意识看向第二排的丁梓妍。 丁梓妍矜持地微抬下巴,她化了个淡妆,看起来精致不少。 柏正靠门口,问丁梓妍:“庆功宴去不去?” 女生们投向丁梓妍的目光带着艳羡。 憋屈了一晚上的丁梓妍终于扬眉吐气,她知道不能一下子答应,犹豫地道:“这么晚出去不太安全吧?” 柏正还没说话,乔辉因为丁梓妍的拿乔喷笑出声。 乔辉心想:我他.妈服气,昨晚半夜买醉喊救命的不知道是谁,现在装什么清高呢? 柏正扫乔辉一眼,乔辉立马闭嘴。 柏正漫不经心说:“我耐心有限。” 丁梓妍心里一慌,但是转眼又想到班上还有这么多人呢。都知道她前不久背地里说过拒绝嫌弃柏正的话,而且柏少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带着几分傲慢,现在去简直打脸。 丁梓妍:“我不去了。” 柏正无所谓地笑了下,转身就走。 没成想乔辉眼睛一亮,热情地对教室里面喊道:“大美人妹妹,你去不去啊?哥哥们带你去玩。” 柏正脚步顿住。 他回头,在教室后排,一地杂乱的扑克牌中,有个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看着他的少女。 乔辉见她漂亮又讨喜,让人忍不住跟着她弯眼睛。 乔辉心中更欢喜,看出大美人挺亲近正哥,于是挤眉弄眼道:“正哥请客‘庆功宴’,很好玩很安全的。来不来啊?给正哥一个面子呗。” 喻嗔认为,会在灾区废墟堆里刨人的恩人,人品怎么都有保障,他们虽然表面凶一点,可是都是很好的人。她从家乡带来的礼物也没送出去。 想到这里,喻嗔背上书包,蹬蹬蹬跑过去,笑眯眯点头:“好呀。” 她仰头看柏正。 竟然有庆功宴,恩人好厉害。 她崇拜的眼神让柏正嗤笑了一声,他率先走出去。 丁梓妍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愣在原地,隐隐听见周围女生捂唇轻笑。她虽然没听见她们说什么,可是总觉得她们在说自己,丁梓妍咬住唇,心里恨极。 学校外面,停了七八辆炫酷的摩托车。 所有少年带上头盔。 喻嗔背着书包站在原地。 乔辉说:“你带带她呗正哥。” 柏正扣好头盔,黑色头盔下,他扫一眼喻嗔:“什么货色,也配上我的车?谁喊她去的谁带。” 这话一出,喻嗔再傻也明白了柏正浓烈的厌恶之意。 柏正的刻薄言辞让她却步站在原地。 大家看着娇娇.小小衣着单薄的姑娘,第一次觉得正哥说话不厚道。什么货色?喻嗔比丁梓妍漂亮多了好么? 为什么柏正能让丁梓妍那种拿乔的女生上车,可是却羞辱喻嗔? 乔辉怕小姑娘难过,连忙说:“妹妹过来,辉哥载你。咱们骑慢点啊。” 喻嗔点点头,坐上乔辉的车。 夜色里少女长睫柔和,看着稚嫩乖巧,乔辉心软极了:“我头盔给你戴,不嫌弃吧?” 喻嗔摇摇头:“谢谢你。” “哎,坐稳了。” 柏正嚼着口香糖,发动车子。 安静的夜,他听见了身后那辆车乔辉粗嘎笑得像个二傻子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女回答说:“喻嗔,比喻的喻,嗔怒的嗔。” 乔辉想不起“嗔怒”是哪两个字儿,但不影响他一个劲儿夸人名字好听。 喻嗔便笑。 乔辉逗她:“跟我们出去不怕啊,把你卖了怎么办。” 喻嗔说:“不怕,有柏正呢。” 她说这话自然又认真,搞得大家都愣了愣。 柏正没注意捏了一下手刹,车速慢了一瞬。他猛按喇叭,尖锐刺耳的声音打断了后面的谈话:“烦不烦,安静点!” 恩人不让她说话,这句话以后,乔辉再问什么,喻嗔便不回答了。 乔辉心想,喻嗔还真喜欢正哥啊,这么听他的话。 车子在一家娱乐会所停下。 喻嗔看见会所名字,三个花里胡哨的大字——“庆功宴”。 喻嗔难免有些惊讶:“原来不是那个庆功宴的意思啊。” 柏正嗤笑:“是小学生就回家喝奶,不然一会儿别哭。” 斑斓的光打碎盛在喻嗔眼里。 柏正听见她认真说:“我不会哭的,我快十七了。” 说真的,这话在别人说来智障,可她身上只看得见热烈的真挚。好像觉得柏正说什么都应该认真回答。 柏正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杏眼,说不定还真哭起来好看。他没见过这样的少女,像张脆弱的白纸,可是转眼又折叠成努力扑腾的纸蝶。 柏正厌恶这份和自己格格不入的纯然,简直和他那个伪君子穷表兄一模一样。 柏正意味不明看一眼喻嗔,弯了弯唇:“成啊,那就来。” 搞不死伪君子,这妞儿自己送上门,他手痒得很。 柏正轻轻松松将她拽到门边,故意曲解她意思。 “会所有个规矩,第一回进去的人要脱一件衣服。不是玩得起吗?脱啊。” 喻嗔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柏正不耐烦道:“要进去就脱,别浪费时间。” 乔辉皱眉,明明没有这样的规矩。他刚想上前,被庞书荣一把拉住,庞书荣叹息一声,小声说:“你还没看明白么,正哥故意为难她,不让她进去。别过去了,柏少什么脾气你不了解?疯起来谁也拉不住。” 乔辉只能站在原地。 喻嗔想了想,轻声问柏正:“那我在外面等你们可以吗?” 小声的请求,明明该怯弱,却不但没有半点退却之色,反而也没丝毫对他的埋怨。 柏正莫名有些烦躁。 “你要等就等。” 柏正扔了口香糖,头也没回走进会所。庞书荣没办法,只能把乔辉也拉了进去。 秋天已经很冷了,尤其是这样的夜晚。会所前时不时有名车开过来,喻嗔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是她对t市不熟悉,找不到回去的路,她左右看看,发现这附近根本不能坐车。 片刻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恩人会是这样一个人。她抱住膝盖躲进墙后死角,这里对于她来说会安全许多。 恩人带来的落差感太大,喻嗔未免有些失落。 然而小时候奶奶告诉过她一个道理。 纯然的人很少,他们往往没有经历过磨难,简单幸福。而人们身上长出尖锐的刺,是因为经历过剧烈的伤痛,身处深渊。 就像自闭症的哥哥喻燃,也如名声极差的恩人柏正。 才来一天,喻嗔就看出来,大家都讨厌柏正,害怕柏正。既艳羡他的肆意张狂,又瞧不上他强横易怒,桑桑甚至说他是疯狗。 今年的春寒之时,柏正曾从废墟的漆黑和绝望之中把她拯救出来,喻嗔欠他一条命。 那么这回换她,让他快乐温暖一点。 4、烦人精(修) 晚上十二点,会所里的乔辉起身。 柏正翘腿坐在沙发中间,冷不丁出声:“做什么去?” 乔辉挠挠头:“正哥,人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万一出了什么事不好吧?”他人虽然混,可是也不至于无冤无仇的情况下去害人。 柏正漠不关心。 “你还真觉得她现在都没走?” 庞书荣开了窗,一股寒浸浸的冷风吹进来,乔辉当场打了个摆子,惊讶道:“不是吧,外面这么冷?” 不仅冷,还下起了雨。 秋天的雨不同于夏天的闷,一场秋雨一场凉。 乔辉想了想,说:“那喻嗔多半走了。” 毕竟没人这么傻,说等着他们就等着他们。他记得前不久有一回丁梓妍和同学去旅游,回来的路上让正哥开车去接她。 路上堵车,柏正和乔辉他们到的时候晚了半小时,丁梓妍早就等不耐烦走了。 乔辉一看手机,都两个多小时了,外面还那么冷。喻嗔肯定也早就走了。 乔辉不再忧心喻嗔,转眼便嬉皮笑脸:“正哥,喻嗔比丁梓妍好看多了啊,人家还那么乖,看你那眼神,啧。” 要是今天的事情换成丁梓妍,估计都闹翻天了。 柏正点了根烟,看也不看他一眼:“你喜欢你就追。” 乔辉耸耸肩:“我倒是想,但是喻嗔这种女生,一看就和我们不一样。人家认真得很,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开黄腔。” 她身上那种独特的纯然,竟然会让人有种欺负她都罪恶的感觉。 也不知道柏正为什么能下得了手。 柏正手机响起,他看了眼随手按开。 庞书荣很有眼色,关了包间音乐。电话那头丁梓妍哭得伤心委屈:“阿正,现在全校都在传我昨晚的事,他们说得好难听,说我被那个中年男人……” 柏正闻言,眼里的懒散不见,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男生们:“谁说的?” 被他冰冷视线扫到的人打了个寒颤。 “不是我啊正哥,我哪敢!” 庞书荣和乔辉对视一眼,说道:“不会是我们的人,谁也不敢干这事。”何况无不无聊啊,他们又不是八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往外哔哔。 那头丁梓妍抽噎得快要断气。 柏正听得心烦:“别嚎了,老子帮你出气成了吧。” 丁梓妍要的就是这句话,她抽泣声小了些,犹犹豫豫开口:“昨晚包间还有个人呢。” 这句话让众人一下子想起昨晚那个被他们笑过的少女。 柏正不知道为什么,一瞬想起那双剔透的杏眸。 乔辉疑惑道:“不会吧,是那个女生干的啊?” 丁梓妍咬唇开口:“你们都没认出她吗?她是今天转来我们班那个女生,叫做喻嗔。当然,这件事可能也有误会……” 这句话让场面空前凝固,那头丁梓妍欲言又止,开始捂着被子哭。 柏正挂了电话,摁灭烟头拿起外套,突然起身。 乔辉连忙站起来:“正哥,别冲动啊,是不是喻嗔还难说。” 柏正边走边穿外套:“不是她能是谁? ” 他双眸冰冷,刚刚落拓慵懒全然不见,脖子上的刺青在灯光下格外醒目。谁都看出他发火了,而且火气不小。 在场只有乔辉家境挺好,敢拦他片刻让他冷静些,其他人噤若寒蝉。 然而乔辉触及到柏正可怖的视线,也忙不迭推后了一步。正哥发火好他.妈吓人。 等柏正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角落里打游戏的伊庆走过来喝水,他刚刚不敢动,游戏人物都死透了,憋了半晌伊庆突然问道:“正哥怎么了啊?从来没见他这么大火气。” 以往也没见他为了丁梓妍的事失态啊。 乔辉也搞不懂。 只有庞书荣隐隐猜到什么。 庞书荣叹了口气:“你们还记得校门口三米高的栏杆什么时候修建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眼里看见惊骇,然后都不说话了。 是一年前,柏正来衡越体校读书那一天。 据说是他母亲牧沁仪夫人亲自把人押送过来的。 栏杆像囚笼,高高竖起。那一天开始,t市臭脾气的太子爷、柏家唯一的继承人柏正,再也没有回过家。 这传闻大多数人不信。 毕竟柏正母亲仪夫人善良可亲,谁也不信那个柔弱的女人舍得这样对自己的儿子。她也出了名的漂亮,否则不会让t市首富柏天寇对她一见钟情。这么多年,许多当红一线都比不上她出色姿容。 所以当初柏正放话说喜欢丁梓妍时,庞书荣一直不解。 丁梓妍要气质缺气质,容貌虽还不错,但也不至于让柏正这样性格的人对她有求必应。 庞书荣沉思。 丁梓妍是哪里入了柏正的眼? 而气质容貌都惊艳无比的喻嗔,又是哪点招柏正讨厌? 外面细雨扑面,柏正心绪却暴躁到了顶点。 他就知道,越漂亮的女人心越毒。他的恨埋进了骨子里,在此刻猛地点燃。 喻嗔既然凑上来了,他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会所外面时不时有人从车上下来,那个认真说等他的少女早已不见人影。 柏正眼里闪过一丝讥嘲。 他迈步走进雨里,拿起头盔。 丝丝缕缕的雨滴敲击在行人雨伞之上,一个清脆欢喜的声音响起:“柏正!你出来啦。” 柏正抬眼,逼仄的偏角里,喻嗔吃力蹲在雨里。 没有雨伞,少女用白色布书包遮在发顶,勉强挡住大部分雨。 她很冷,唇色苍白,额发也尽数被小雨打湿。握住书包的手指纤细苍白,隐隐发抖,不知道是冷还是早已体力不支。 然而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她眼里什么东西被点燃。像是飞雪的冬天突然升起暖烘烘的壁炉,一瞬间温暖柔和起来。 他从未被人这样注视过,下一刻,夹杂的是突如其来更烦躁的情感。 柏正扔了头盔,几步走到喻嗔面前。 喻嗔站起来,柏正太高,目测比她高二十五六公分。喻嗔蹲太久,腿脚发麻,她忍住不适仰头看他。 她笑着问:“你要回去了吗?可不可以带上我?”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外表,才是世上真正淬了毒的糖果。 她图什么?他的钱? 柏正目光肆意在她身上打量一圈,宽大而款式陈旧的衣裙,确实半点也配不上这张纯得不行的脸。穷得不行了吧,才这么豁得出去。 柏正盯着她眼睛:“你是昨晚包间里的人?” 四目相对,喻嗔恍然有种被恶徒盯上的畏惧感,可是下一刻,她想起这是恩人。 喻嗔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诚实地回答他:“嗯。” 乔辉他们担心柏正冲动,也连忙跟出来了,看见脸色苍白的喻嗔,有些不可置信:“喻嗔,你还在啊?” 喻嗔早已经冷得手脚没了知觉,轻轻点头:“抱歉啊,我才来t市,找不到回去的路,给你们添麻烦了。” 而这个会所周围是没有公交站的,大多数都开车过来,不可能打得到车。 乔辉也明白,懊恼自己竟然忘了这件事:“没事啊,我们带你……” 柏正笑了笑,他嗓音凉凉的。 “今天谁也不许管她。”他戴上黑色手套,转了转手腕,转头看喻嗔,“你这种人不是往往很有能耐吗?自己走回去啊同学。” 乔辉想说什么,人家一个女孩子,都深夜了,现在公交车停运,在打不到车的情况下,她得走三个多小时。而且下着雨,他才从室内出来都觉得冷惨了。 庞书荣拍一下他头:“走。”谁不知道正哥丧心病狂时谁都拉不住啊。 柏正长腿一跨上了车,引擎声划破夜空,喻嗔忍不住出声:“柏正……” 他并不回头。 柏正带了头盔,喻嗔无法看清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情在干这件事。 然而当摩托车启动,喻嗔就知道,他并非在开玩笑。他对自己的恶意,就像是对这个世界的恶意。 病态而疯狂。 轮胎溅起水花,很快他们就驶向长街。 喻嗔孤零零站在原地,看看他们离开的方向,她克服住无助感和对陌生城市的恐惧,跟着跑进雨里。 都市霓虹在雨幕里看不真切。 乔辉哀怨极了:“荣啊,我把人载来的,人家已经淋了两个多小时的雨了。” 庞书荣嘴角一抽,没吭声。 乔辉:“人真不认路啊,今天第一天来读书。” 乔辉继续碎碎念:“长得也乖,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柏正听到他声音就烦,戴着头盔都隔断不了,他吼一句:“你他.妈再逼逼试试?” 乔辉立刻安静如鸡。 下一刻柏正车头一拐,往回骑。妈的,他去给她收尸行了吧! 柏正车子骑到松园路,就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这段路的路灯没修好,除了开车,以往没人敢走。柏正弯了弯唇,靠车上远远看她摸黑走。 最后几步漆黑的路,少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她肩膀轻轻颤动。 柏正走过去。 他逆着光,蹲下,隔着头盔镜片笑起来:“怎么着,还敢说信我?”他至今记得这句太过好笑的话,来时她给乔辉说相信有他在,所以不怕。 喻嗔抬起脸。 她脸上沾了泥水,膝盖也咯得出了血,整个人狼狈不堪又疼痛至极。她冷得颤抖,依旧没哭,尽管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信呀,我信。”她顿了许久,忍着酸楚,带着鼻音说,“你回来了。” 喻嗔其实不信,至少此刻,她知道他一点也不好。喻嗔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可是要想他变回以前那么好,这个世界上,总得有人开始相信他。 柏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发泄似的一脚踢在坏掉的路灯上。 “你他.妈傻.逼吧!” 喻嗔憋红了脸,从未被人这样骂过,最后好不容易把泪水憋回去,却没忍住轻轻怯怯抽泣了一声。 柏正讨厌死了她这幅样子:“站起来,上车。” 喻嗔破涕为笑,她就知道,恩人本质不可能是个坏蛋。 这样冰凉凄楚的夜,她努力想透过层层坚冰看穿他厌恶的表情。柏正实在太凶,喻嗔坐乔辉的车都没有害怕,此刻却心生惶恐。 她小心翼翼坐上车,低头,轻轻捏住柏正的腰侧的衣服。 黑色的外套,纤白的少女手指。 柏正感觉到她动作,暴躁出声:“操!别挨着老子!”他说不上来,丁梓妍抱住他腰坐他都无所谓,可喻嗔不行,身后少女气息馥郁,一点点存在感,都能被无限放大。 喻嗔小声虚心问他:“那我抓哪里?” “管你抓哪里,你脏手敢挨到老子一片衣角,当场丢你下去。” 喻嗔不敢怀疑他的话。 她连忙松开他的衣服,后退一些,四处摸索一番,最后拉住摩托车后面的金属杠。 柏正开得飞快,他心想,吓死这种烦人精一了百了。 可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身后尖叫哭泣声。只有浅淡一丝香气,穿行过凛冽的风,萦绕在鼻端。格外好闻的味道,和香水完全不同,才感受到,那香气却转瞬即逝,被凉风和小雨带走,不真切得像是错觉。 喻嗔努力不靠近柏正,偏头看雨幕里的城市残影。 这是柏正长大的世界,和她从小生存的世界大不相同。她的故乡建在水上,水乡温暖,夏季一叶扁舟在屋外溪水划过,就能荡起层层涟漪。 渔舟向晚,夜色温柔。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都美丽极了。 她曾经想过,等哪天故乡重建完毕,一定邀请恩人回家乡看看。 可是……喻嗔抬眼,望着少年逆风而上的背影。今夜的大城市冷酷肆虐,正像这一年坏脾气的柏正。 柏正如果不是救过自己的人,她一定会对他敬而远之。 5、让她道歉 下车时,喻嗔已经冷得手脚没了知觉。 她抱住自己肩膀,头发湿透。 喻嗔还没来得及道谢,柏正已经启动车子,少年张狂的背影一个拐弯消失在校门口。 喻嗔收回目光,往寝室走。 她本来以为都十二点多了,室友已经全部入睡,没想到开门的时候看见两张敷着面膜玩手机的脸。 见她回来,桑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用一种既敬佩又古怪的眼神看着喻嗔。 “喻嗔,我以前觉得邢菲菲已经够刚了,没想到你才是最这个的!”她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喻嗔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你竟然一来就和丁梓妍对上啊!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丁梓妍前两天晚上差点被一个混社会的给……” 坐在角落的邢菲菲斜眼看过来,扫了眼喻嗔,打断桑桑的话:“你看她这样子,像是好过的模样?” 桑桑本就大大咧咧,刚刚被兴奋迷了眼,被提醒才看见喻嗔苍白的面容。 少女身体微微颤抖,礼貌地没有打断她的话,是个安静聆听她讲话的动作。 桑桑的心一下子软了软,刚刚的八卦探知欲竟全部不见。她抓了抓自己棕黄色的头发:“你先去洗个澡吧,别感冒了。” 喻嗔点点头,这才走进卫生间。 桑桑嘟囔道:“她好特别啊。” 邢菲菲揭了面膜洗脸,她一头短发,几缕挑染成红色,看上去十分有个性。邢菲菲撇了撇嘴,对桑桑的话不置可否。 喻嗔洗完澡出来,一室之内,桑桑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暖香。 桑桑使劲嗅一口:“好香,你用的什么洗澡啊喻嗔。我也想买。” 连一贯不爱搭理人的邢菲菲也被这香吸引,偏头看了过来。 喻嗔顿了顿,她以前没有住过校,忘了还有这个问题。这是她身上带的香,温度一高就特别明显。 喻嗔只好回答她们说:“香皂。”她也的确用的香皂,三块五一个那种。 桑桑觉得不可置信,她们平时都用沐浴露,就是电视里打广告那种薰衣草香氛、樱花花瓣天然纯香之类的。难道香皂其实比沐浴露更实在? 喻嗔拉着铁架床的栏杆爬上去,桑桑看着她,新室友侧脸线条精致,离得近发现她皮肤好好,水.嫩.嫩的,一股子稚雅的味道。桑桑突然不愿意相信今晚的事是她传的了:“那件事……是你说出去的吗?” 喻嗔躺进被子里,摇摇头:“不是我,我刚刚才知道这件事。” 身体回暖了,喻嗔已经反应过来桑桑之前说了什么。 “我也觉得不像你,可是不知道谁说,是你给她讲的。” 桑桑回想起喻嗔回来狼狈的模样,同情地道:“你这下知道了吧,柏正眼里只有丁梓妍。他脾气那么差,可是对丁梓妍很包容,上学期丁梓妍背地里说过不喜欢他,只是感动他的好。那些话说得好婊气,谁不知道她在炫耀柏正追她,可是柏正知道了也就笑笑,还让打小报告的女生滚远些。” “我说真的,哪怕你对柏正有想法,也死心吧。丁梓妍就是那么一个人,她即便不要,也会霸着的。” 被子盖住喻嗔小半张脸,露出一双清透的眼睛。她声音翁翁的,问桑桑:“柏正很喜欢她吗?” 桑桑说:“当然啊。” 喻嗔长睫颤了颤,轻轻“哦”了一声。 桑桑说:“你呢,喜欢柏正啊?” 喻嗔眼睛弯成月牙儿:“我只是想对他好。”她嗓音温和甜软,“想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希望他快乐。” 桑桑表情没忍住:“噗嗤!” 邢菲菲微微挑眉。 谁也不信喻嗔说的是真话。 柏正名声很差,全体校都知道他很不好惹,是个张狂的败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他家世特别好,长得也帅,出手大方,因此对他示好的女孩子不少。 可是怎么可能有人靠近他,单纯只是想对他好呢? 喻嗔第二天感冒了,扁桃体发炎,说话嗓子都扯着疼。 她早上拿到班级课表大吃一惊——白天竟然有一半都是体育类教学,而且一堂课一个小时。 喻嗔轻轻蹙眉,看着那一排密密麻麻的篮球、排球、400米跑……头一回感觉到为难。 当时看到衡越体校的宣传,说是可以照常参加高考,喻嗔还以为体校的课程和普通学校差不远。但没想到在体校,课程差距这么大。 在这一年,体育生高考只要体育成绩90分以上、文化课成绩400分左右就能念一本学校。 桑桑拿小镜子画好口红,招呼喻嗔:“走呀,玩儿去了。” “今天不是排球课吗?”喻嗔问。 桑桑笑嘻嘻的:“嗨呀!反正都是玩。” 喻嗔放下中性笔,和桑桑一起走出去,桑桑招呼道:“邢菲菲,走了。” 坐在第四排的邢菲菲跟着走出来,她也不跟喻嗔桑桑走在一排,兀自一个人抱臂走得飞快,看上去高冷极了。 这是喻嗔在体校上的第一堂体育课,学生们懒懒散散在操场集合以后,老师拿起挂在胸口的哨子吹响:“老规矩,先跑步热身,绕操场两圈,一共四百米。跑完体育委员去拿排球,今天自由练习。” 这句话一说完,站在前排的丁梓妍举手,小声说:“老师,我身体不舒服。” 张老师看她一眼:“出列休息。” 后排的桑桑嘲笑:“她是周周都来大姨妈呢,仗着自己文化课成绩不错,不用考体育也行。” 喻嗔抬头,丁梓妍果然已经出列,坐在了树下的木椅上。 在操场上课的班级不少,十五班也是体育课,喻嗔一眼就看见了柏正。 他因为长得高,站在最后一排。手插兜里,外套拉链拉到了喉结处,乔辉和他说什么,他懒洋洋应了一声。 喻嗔只看了一眼,就回了头——老师吹响口哨了。 班上同学零零散散开始跑起来。 桑桑跑得轻松,在喻嗔身边说:“你感冒了,请假吧。” 喻嗔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第一节课呢,请假不太好。” 桑桑想说谁在乎这个呀,只有被放弃的、没出息的学生,才会在衡越读书。然而看见喻嗔跑步的模样,她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喻嗔跑了快一圈,嗓子干涩到刺痛。她咬牙忍住,抿唇继续跑第二圈。 柏正的班级没跑步,解散以后在篮球场远远往四班看了一眼。 喻嗔跑得极其吃力,她跟不上其他人,只能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一直向前。秋风吹起她额发,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和一双水润的眼睛。 她喘不上气,放慢脚步调整呼吸。 乔辉也看见了喻嗔:“是四班那个大美人啊,她跑好辛苦,看上去可怜巴巴的,我都想帮她跑。” 庞书荣哈哈大笑:“你智障吗?” 这时候丁梓妍走了过来。 乔辉嘁了一声,嘟哝道:“又来了。” 柏正抬眼,颠了颠球没说话。 今天丁梓妍一大早给牧原打电话说传闻的事,牧原皱眉说:“晚上出去本就不安全,以后别这样。我们上课了,挂了。” 气得丁梓妍差点摔了手机。 牧原不管她,她又想到还好有柏正,柏正不会不管她。可是刚刚看见喻嗔“平安无事”,丁梓妍心里惊疑又惶恐,她忍不住想,难不成柏正被喻嗔吸引了? 丁梓妍扯出一个笑,试探地问柏正:“你昨天不是说,帮我出气吗?” 柏正把球扔进篮球框:“有话直说,别和老子整什么弯弯绕绕,想干嘛?” 丁梓妍面上挂不住,换个时间她一定不会这样急于求成。可是喻嗔带来的危机感太大了,她迫切想知道柏正的心意。 “我要她道歉!” 篮球从框内落下去,在地面弹跳老高。 柏正转了转手腕上的护腕,看了丁梓妍一眼,对伊庆道:“把人喊过来。” 伊庆习惯了跑腿,闻言立马过去喊喻嗔了。 喻嗔才跑完两圈,胃里翻滚,她很难受。呼吸不顺畅,头也特别疼。秋风瑟瑟,加上缺氧,她脸颊发红。 一个栗色头发的男生跑过来说:“正哥喊你。” 伊庆昨晚没敢细看,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女生是真漂亮,怪不得昨晚乔辉帮她说话。 喻嗔呼吸时喉咙都一阵刺痛,只能点点头,跟着伊庆走过去。 桑桑看向邢菲菲,邢菲菲撇开头,装作没看到她目光。寝室最能打的事不关己,桑桑嘴角微抽,一咬牙说:“我和你一起过去。” 喻嗔走过去,下意识仰头看柏正。 柏正单手插兜里,庞书荣给他递了支烟,他夹在指尖,散漫笑了下:“人来了,说呗。” 丁梓妍咬唇看着喻嗔:“前几天的事情是你在造谣吧,给我道歉,这件事就算了。” 喻嗔摇头,嗓音沙哑:“不是我。”嗓子太疼,她忍不住轻轻咳了咳。 丁梓妍冷笑道:“当时只有我们几个人,不是你是谁。”她转头央求地看柏正。 柏正靠篮球架旁,抬眼对喻嗔说:“道歉。” 明明就简单的两个字,可谁也不敢打断这份强势,周围一瞬安静下来。 喻嗔忍住身体的不适,条理清晰地说:“我前天晚上来的班上,期间一直和桑桑坐在一起。写了六页练习题,然后一直在会所外面。”她所有时间都有证人,“并不是我。” 桑桑连忙点头:“就是就是!” 都没想到还有这个变故,丁梓妍咬牙:“你还可以打电话发短信!” 喻嗔抿唇:“我没有手机。” “万一是你给桑桑说了,桑桑传出去的呢!” 桑桑差点跳起来!卧槽这贱人! “我没有说,请你相信我。”喻嗔轻轻道。 柏正看着她,她眼里明亮坦荡,像是星空揉碎,成了盈盈眼波。 丁梓妍注视着柏正表情,莫名有些心慌,连忙说:“总不可能是我自己说出去的,阿正,你半年前说过的……” 柏正打断丁梓妍的话,不耐烦对喻嗔道:“让你道歉就道歉,说什么废话。” 喻嗔突然明白,他并不是要真相,他只是想给丁梓妍出头,让她高兴而已。 喻嗔想起昨晚问桑桑,桑桑告诉她柏正确实很喜欢丁梓妍,她安静了许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轻声说:“对不起。” 丁梓妍眼里带上得意,她哼了一声:“你是没吃饭吗?我听不见。” 桑桑忍不住道:“你太过分了吧!” “又不是让你道歉,你激动什么!” 喻嗔眼里酸酸的,压抑住委屈,她艰难地重复一遍:“对不起。” 柏正篮球都没要,转身就走。 秋天梧桐树黄了一大片,等他们走远了,衣着单薄的喻嗔蹲在树下,浑身冷汗,捂住嘴唇剧烈咳嗽。 乔辉一步三回头,惊疑地说:“她病了吧?” 柏正也不知道为什么,烦躁极了:“滚远点,就你他.妈话多!” 6、生日 喻嗔这一感冒,到了周五都没好。 她上课提不起精神,倒是这几天陆陆续续总在抽屉里发现感冒冲剂。 桑桑早上的时候发现班长毛俊星偷偷摸摸往喻嗔桌子里塞了药,笑得不行:“喻嗔你不知道,毛俊星平时在班里多呆,他可能是除了丁梓妍,第二个想以文化课成绩念大学的。早上他拿药过来,我咳了一声,他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脸都红了。” 喻嗔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你别瞎说,昨天我给班长借了笔记。” “就算毛俊星是意外,其他药总不是意外啊。喻嗔,让我数数啊。”桑桑掰着手指,“你才来几天,还生着病,可是人气高得不行啊,你没看见丁梓妍这几天脸黑的,比得上锅底了。你也算间接给自己报了仇。” 喻嗔哭笑不得。 但是桑桑说得没错,这几天丁梓妍脸色确实十分难看。她一贯享受众星拱月的感觉,可是喻嗔才来,什么都没有做,这项殊荣便无形消失了。 到了今天,丁梓妍突然高兴起来,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围着她说什么。 桑桑上个厕所回来,悄悄给喻嗔说:“我说她怎么又高兴了呢,原来她男朋友这周六生日,丁梓妍打算请客办生日宴会。” “她男朋友?” “是呀,三中的牧原。”桑桑突然来了,“听说他是柏正表哥呢,不知道真的假的,柏正没有承认过。” 喻嗔十分惊讶,她没想到丁梓妍有男朋友,对方还是柏正传言中的表兄。 桑桑感叹:“这女的真有手段啊,但是我很疑惑,大家都知道柏正才是柏家继承人,丁梓妍这种人怎么会舍弃柏正和牧原在一起?难不成她还讲究真爱啊。”说完最后一句,桑桑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恰好下午最后一节数学课的上课铃响了,两个女生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假期之前最后一节课总是十分躁动,廖羽招呼了几次纪律都没作用。她把书往讲台上一放,狠狠拍了拍,除了吵醒了迷糊睡觉的,其余人还是说说笑笑。 廖羽也心烦,干脆不讲课了:“班长!” 毛俊星吓一跳,站起来连忙说:“老师。” 廖羽说:“把学校的体育联赛报名表发下去,轮到我们班填了。” 毛俊星拿起报名表,清了清嗓子:“同学们一一传阅,要参加的,就写一下自己信息。” 这个话题倒是吸引住了班上同学,桑桑显得很高兴:“我要报短跑!” 喻嗔知道桑桑跑得很快,像个小炮弹似的,一下子就能跑好远。 喻嗔有些艳羡,毕竟她体育就一样都不行。 表格传到喻嗔手上,桑桑问:“你报什么?” 喻嗔顺手递给她:“我没有擅长的,就不报名了。”个人荣誉要载入班级荣誉的,她水平确实拿不出手,喻嗔怕给四班拖后腿。 桑桑劝道:“你多翻一下,万一有感兴趣的呢。” 喻嗔知道她的好意,也不拒绝,拿起来翻了翻,没想到看见了前面几个班的报名。柏正的名字出现频率额外高,篮球、长跑、铅球……竟然都有涉及。 喻嗔视线往后一扫,愣了愣。 个人信息栏上,柏正的出生日期映入她眼中。 喻嗔惊讶地问:“柏正生日是周日啊?”竟然就比牧原晚一天,而且恰好满十八,是郑重的成人礼。 桑桑也愣了:“我去,还真是啊。”随即她不在意地摆摆手,“算了,那种败类,谁会在乎他生日什么时候,大家都怕他,躲他都来不及,去年也没人提过这事。” 喻嗔看着那个日期出了神,她抬头看看丁梓妍,丁梓妍正在给要好的同学讨论牧原生日买什么礼物的事 柏正喜欢的人,也不在意他吗? 相隔一天的生日,竟然一个众星拱月,一个悄无声息。 喻嗔放学回家的路上,先去蛋糕店看了看。 店员微笑问她:“妹妹买点什么吗?” 喻嗔看着那个昂贵的数字“256”,城里的蛋糕也太贵了吧,她想起兜里总共只有五十块钱,窘迫地摇摇头。 店员很有礼貌:“没喜欢的也没关系,欢迎下次光顾。” 喻嗔走出蛋糕店,拉紧自己书包袋子,上公交车回了家。 喻嗔开门,万姝茗正在厨房忙碌。两个孩子今天都放假,她想给他们做点好吃的。 沙发上坐着一个笔直的背影,喻嗔很欢喜:“哥。” 喻燃顿了两秒,缓缓回头。 少年瞳孔是深灰色,大多数时候,他安静得像个木偶人。他并不回应喻嗔,兀自回房间去了。 喻嗔习以为常,洗了手去厨房帮万姝茗。 “妈妈,我明天可以去买点干花和奶油吗?” 万姝茗正在切菜,咚咚咚响:“干花,你要调香啊?” 喻嗔答道:“嗯。”尽管桑桑只提了一句,可是喻嗔一直放在心上,她笑着说,“想送给室友。” 缺乏蒸馏工具,她没法帮桑桑和邢菲菲做香水,可是香囊之类的还是能做。 万姝茗笑道:“当然可以,但是要奶油做什么?” 喻嗔如实告诉妈妈:“地震里救我的那个同学生日,我想试着给他做个蛋糕。” 万姝茗惊讶道:“你找到人了?” 喻嗔轻声问:“妈妈,他真的叫柏正吗?” “你不是自己都打电话给镇长确认过了,当初的记录难不成有假!是叫这个名字,什么时候打听一下他们家地址,我和你爸爸亲自登门道谢。” 镇长确实肯定地说过两遍救她的人是叫柏正,白纸黑字登记过,喻嗔问出这个问题,略羞愧。 她点点头,心中发愁,不敢告诉妈妈,要是他们一家登门,估计会被臭脾气的柏正不耐烦让他们这些穷光蛋赶紧滚。 万姝茗不清楚柏正脾气,想起另一件事,有些失落,切菜声顿住。 “小燃还是不接纳我们。”万姝茗难受极了,女儿把机会让给柏燃,自己去念体校,这么多年,懂事得让人心疼对柏燃好,甜甜追着喊哥哥。 然而柏燃对身边发生的一切,始终一无所感。万姝茗有时候都忍不住怨恨不平。 喻嗔抬起脸,弯弯眼睛:“妈妈,别那样想哥哥。我回家之前他坐在沙发上。” 万姝茗转头,不太明白女儿的意思。 “哥哥作息很规律,下午六点他会回房间,可是刚刚已经六点十五了。”喻嗔声音温和含笑解释道,“他在等我回家。” 没有石头做的人心。 哥哥会好起来,总有一天,柏正也会变好的。 周六晚上,电竞吧里打游戏的柏正接到一个电话。 他看了眼屏幕,随手接了。 蓝牙耳机里,牧原干净的声线响起来:“柏正,今晚我生日宴,很热闹,你回来看看吧,你已经大半年没回过家了。” 柏正往椅子上一躺,觉得牧原简直是个智障玩意儿。 “你生日,关老子屁事。” 牧原并不介意他的粗鲁,平静道:“姑姑也在,你到底是她儿子,应该找个机会和她和解。” 柏正嗤笑:“你脑子有坑是不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先管好你那个喜欢赌博的爸,再敢哔哔老子的事,打得你爹妈都不认信不信?” 牧原:“……”他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柏正腿往椅子上一放,扔了鼠标。5v5游戏里,嚣张得不可一世、战绩12-0-3的打野死在了团战中。 然后说好一起去抓人,结果变成孤立无援的上单乔辉也被群殴死了,尸体躺在草丛。跟上来救人的队友上演“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个死,导致团灭。 队友看出他们俩开黑,已经疯狂开骂打野和上单是演员。 无辜枉死的乔辉:“……” 夜色渐渐沉下来,柏正说:“不玩了,回。” 乔辉挠挠头:“不是说玩通宵吗?” “没心情。” 柏正出去骑车,乔辉也只好跟上。柏正慵懒吹着口哨,拜牧原那个比女人还八婆的男人提醒,他想起自己确实已经半年没回柏家。 “你走吧,老子一个人兜兜风。” 乔辉应了声,掉头回家去了。 柏正一个人游荡在城市,他没住校,牧梦仪企图把他关在那个囚笼一样的学校,他偏不如她所愿,在外面最闹最乱的地方买了套房。 城市的夜晚车水马龙,柏正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时,他打开看,已经过了凌晨。 那头中年男声沉稳,还夹杂着翻文件的声音:“阿正,生日快乐。” 柏正笑笑,漫不经心开口:“是柏总啊。” “臭小子,叫爸。” 柏正眼皮子都没抬,踹了一脚树,树叶被他踹得簌簌响:“什么事?” “今天你十八岁了,回家吧,我在家里给你办宴会。” 柏正不屑地道:“娘们儿唧唧的玩意儿,小爷不需要。” “你.妈妈也在,我保证,我会让她控制情绪的,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给你过过生日,回家吧。” 柏正半晌不说话。 许久,他不紧不慢说:“考虑一下。” 柏天寇笑道:“行,慢慢考虑。”柏正小时候也曾艳羡地看着牧梦仪给牧原过生日,只是长大了,明白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他便一副什么都讨厌的模样。 渐渐的,所有人连他讨厌什么,喜欢什么都不清楚了。 明明再喜欢美好的东西不过,偏偏他再也不提。 7、温柔呀 周末七点钟,柏正回了柏家。 佣人看他回来面面相觑,连忙喊柏少。 柏正把衣服扔给他们,环视一圈。柏天寇没骗他,客厅布置得很喜庆隆重,还有个分层蛋糕。 柏天寇说:“过来坐,一会儿八点家里来人。” 柏正嗤了一声,坐在他身边。 柏天寇问他:“这段时间怎么样?钱够用不?” 柏正说:“你烦不烦,每次都问这两个问题。“ “我倒是忘了,你应该不缺钱。”柏天寇忍不住拍了拍他,“好好坐着,你.妈待会儿就来了。” 柏正眼里闪过一丝冷笑:“她真来给我庆祝的?不哭嚷着要打死我就算好。” 这话柏天寇听不得,他严肃了神色:“不许这样说她。” 柏正不应声,随手摸了个小花瓶抛着玩。 佣人看得战战兢兢,想说那个是仪夫人最喜欢的古董。柏正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碰了碰嘴唇:“砰!” 大家都吓一跳,以为花瓶碎了。 然而柏正只是把花瓶扔给柏天寇。 柏天寇手忙脚乱接住,也被他气得青筋跳了跳,赶紧把花瓶放回原位。 一会儿工夫,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一个漂亮的女人。 明明快四十的年纪,她却保养得极其好,像是刚刚三十的模样,正和家里请的阿姨说说笑笑往下走。看见柏正的那一刻,她的笑僵住,变得极其冷漠。 柏正无所谓笑笑。 这时候门铃响了,一个挺拔的少年站在门口,牧梦仪脸上这才又有了笑意:“阿原来了,过来姑姑这边。” 牧原有些尴尬,下意识先看了柏正一眼。 柏正嗤笑一声,当做视而不见。 到了七点五十,丁梓妍也来了。她刻意打扮过,带上得体的笑意:“柏叔叔,牧阿姨,牧原。” 牧梦仪点点头。 柏天寇看丁梓妍一眼,微不可察皱了皱眉。丁梓妍是他朋友的女儿,那朋友空难死了,他找人安顿了他们母女,丁梓妍家生活反而富裕起来。 柏天寇看人准,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心思却不浅。以前来柏家想方设法往柏正身边凑,现在却连招呼都不打,对柏正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蔑姿态。她知道了什么? 宾客逐次入座,这顿饭吃得沉默且怪诞,丝毫没有庆生的氛围。 牧梦仪一直没有动过筷子,柏天寇心里叹息一声,给她夹菜。 “不吃,真恶心。”她冷冷道。 柏正本来低头吃饭,闻言放下筷子,问牧梦仪:“你什么意思?” 柏天寇呵斥道:“阿正,坐下!” 柏正笑了下,慢条斯理撸袖子:“说清楚啊,你什么意思。” 牧原连忙拉住他:“姑姑可能只是身体不舒服。” 牧梦仪虽极度厌恶柏正,然而少年已经长大,结实有力而充满爆发感,竟第一次让她觉得疯狂可怖。她僵硬住不说话,但眼神就足以表明一切。 “行,明白了。”柏正低嘲,什么生日宴,笑话宴还差不多。他把自己的碗远远投篮似的扔进垃圾桶,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就往外面走。 柏天寇头疼极了:“这像什么话,拦住阿正。” 门口几个佣人心惊胆战,没有一个敢上前。开玩笑,柏少真的会打人。专业保镖都打不过他,他们哪里敢拦。 没人敢碰他,柏正迈着步子,很快消失在门后面。 柏正不想回自己房子,干脆去了学校。 周末晚上就要开始上晚自习,然而在衡越体校念书的学生,哪里会这么准时,往往得拖到周一才来教室。 这时候刚好九点钟,十五班教室只有稀稀拉拉十来个人。 打牌的打牌,玩手机的玩手机,老师也不在教室。柏正双手插兜走进来,教室里立即安静几个度。 有人悄悄说:“柏正怎么来了?他往往今天不是不来学校吗?” “不知道。” 柏正拖出来自己椅子,坐上面开始睡觉。 他一来,整个十五班自觉得很,发牌都不敢飞着发了。 喻嗔走过来就看见这场景,十五班比他们班还闹,上课下课好像都没区别。 她拦住一个往外走的男生:“请问你可以帮我叫一下柏正吗?” 男生下意识想说,你疯了吧柏正睡觉你敢叫?然而看清喻嗔,他一瞬反应过来:“你是四班的喻嗔啊。”原来传闻不假,还真的漂亮得一眼能认出来。 喻嗔没想到他知道自己,点点头。 男生几番挣扎,到底还是怕柏正:“他就坐在最后靠窗那里,要不你自己去喊他?进我们班也可以,随便进。” “好的,谢谢你。” 喻嗔走到班级最后面,后门是开着的,柏正头埋在臂弯正睡觉。 她受的教育是不能随便进别人班教室,于是犹豫着,轻轻敲敲他身边的窗户。 喻嗔低眸看柏正,忍不住想,恩人还是睡着不露脸的时候比较顺眼。 然而下一刻,顺眼的人秒变恶龙,从臂弯抬起头,恶狠狠看着她,也不管是谁,吼道:“想死啊你!” 喻嗔被吓一大跳,半晌回答他:“不、不想。” 柏正这才看见是喻嗔。 他心情本就恶劣,一见到她更不爽。柏正面无表情看了她一会儿,她局促地站在玻璃窗外,一副有话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柏正走出来,喻嗔吓得赶紧后退一步。 柏正弯了弯唇:“感冒好了?” 喻嗔惊讶极了,她弯着眼睛,连忙点了点头:“谢谢你,都好了。” 柏正见她这幅天真无邪的蠢样子,就想狠狠摧残。她还真以为他在关心她? “好了就去给我买瓶水。” 喻嗔张嘴:“可我是来……” “管你来做什么,你就说去不去?” 喻嗔仰头看他,他今天过生日呢,她点点头:“好。” 柏正从兜里摸出钱包,给她一百块:“拿着,去学校外面小吃街尽头那家店买杯冰蓝。” 喻嗔捏紧钱:“可是现在快上课了。” 柏正靠墙边,低眸看她一眼,道:“大课间,跑快点啊。” 少女点点头,蹬蹬蹬跑远,她穿了浅灰色衣服,像是只野外的奶兔子。他笑了笑,智障。 喻嗔一路从教学楼跑到街道,边跑边看表。 小吃街她是知道的,她喘着气,不敢停下来,万一这半小时她回不去就没法再给他蛋糕了。 她好不容易跑到尽头,可是那里只有一家卖臭豆腐的店。 她双手撑在膝盖上,喘匀了气,问卖豆腐的婆婆:“奶奶,请问哪里有水卖呀?叫做‘冰蓝’。” 婆婆看小姑娘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怪惹人疼的,于是道:“先顺顺气,这附近没有卖水哩,‘冰蓝’没听说过哇,女娃娃你搞错咯。” 喻嗔愣了愣,她看着手表,已经只有十五分钟就要上课了。 她跑回去需要十分钟。 喻嗔抿抿唇:“谢谢婆婆。”她左右看看,周围果然全是小吃,并没有水吧。 喻嗔哪能不明白柏正是在耍自己,然而……想到今天他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模样,没有人敢靠近他,她又连忙往回跑。 虽然他足够讨人厌,但是她想给他过这个意义重大的生日。 喻嗔时间不多,憋红了脸,又跑了回去。 路过小卖部时,她说:“宋姨,我来拿放在冰柜的蛋糕。” “噢噢好的,你那个过生日的同学今晚在学校啊?” “是的,谢谢您。” “不谢不谢。” 柏正本来也睡不着,想着现在那个烦人精看到臭豆腐摊子估计傻眼了,说不定还气哭了。长街尽头、臭豆腐……明明白白告诉她——臭死了,有多远滚多远。 柏正糟糕的心情好受点,摸出手机打游戏。反正她知道被耍了又不会再回来。 乔辉和庞书荣在双排,见他加入很高兴。 柏正水平一流,乔辉一瞬自信倍增,才排进去就开始吹牛逼:“我给你们说,这局我们带你们飞,你们躺好就行。” 庞书荣说:“你怎么不说你带了?”这坑货上局一进去就吹牛,结果被对面打得哭爹喊娘,然后队友嘲讽了他们一整局。 乔辉挤眉弄眼:“害!我这不是菜嘛,这局正哥在,稳了稳了。” 另外两个路人很惊喜,乖巧状:好好好,我们躺好了。 匹配到大神了真开心。 柏正手指在屏幕上操作速度很快,他水平确实不错,一个人能带动整个队的节奏。 学校的顶部的灯光流转在夜里,把天空映照成深邃的墨蓝色。 后门的风吹进来,带着秋夜的几分寒凉。 他身边的窗再次被轻轻敲响。 少女深吸一口气,笑着说:“我回来了。” 柏正动作顿住。 他缓缓偏头,夜风送来一股极其浅淡的暖香。如果不是已经进入清秋,他会恍然回到了夏夜。 周围依旧很吵,他微微抬起下颚,就看见了她眼里点点光彩,像是今晚不见的星星全跑进了她黑色的瞳孔里。 她将手里的蛋糕放在他窗边,微笑唇嘟嘟的,声音轻软:“柏正,生日快乐。” 他漆黑的瞳看着她,不言也不语。 喻嗔以为自己的声音戴着耳机的他听不见,于是隔着透明的窗,她右手拇指和小手指在左手展开,缓缓向下滑,按手势步骤告诉他——祝、你、生日、快乐! 她指指窗台上的蛋糕。 做完这一切,她想起什么似的,从自己荷包里摸出他给的那一百块钱,放在蛋糕旁边。 她轻轻抿抿唇角,从他窗边离开了。 少女背影纤巧,渐渐消失在转角。 耳机里乔辉被对方三个人追,惊恐跑到柏正旁边,叫道:“啊啊啊啊正哥救我,救我!干他们!” 话音刚落,在龙坑里不动的打野与他一起安安静静死在了对方手中。 乔辉:“……” 目睹一切的庞书荣:“……” 柏正早已经拔了耳机,等她走了。他看着那个蛋糕,半晌忍不住低声骂了句:“操!” 8、自作多情 喻嗔回教室,把剩下的晚自习上完。 她回寝室洗漱完好一会儿,背着包的桑桑和邢菲菲才来学校。 桑桑问:“老师点名没有啊?” 喻嗔摇摇头:“没有。” 桑桑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我就知道,鲁老师的课不会点名。” 喻嗔忍俊不禁。 鲁老师是四班脾气最好的一个老师,教四班的物理,体校的学生哪学得懂什么物理,知道个杠杆定理都惊为天人。但也就因为鲁老师脾气好,每次上课班上大半人不见。鲁老师鲜少拿学生开刀,次次都反省是不是自己讲课不够吸引人。 喻嗔十分敬重这位好脾气的老师。 桑桑说:“喻嗔你也可以不来的。” 喻嗔水润清亮的眼睛看着室友,诚实地说:“我喜欢物理。” 话音一落,好半晌,桑桑笑得捶床:“邢菲菲,哈哈哈我们寝室终于有个会讲笑话的了。” 邢菲菲嘴角抽了抽。 喻嗔也没多说什么,她从床上下来,翻自己带来的包包:“我上次答应给你做香,但是缺少器材,只能做香囊,要是有机会,我有了器材再给你做香水好不好。” 桑桑兴奋跑过来:“真的啊真的啊,和你一样香吗?” 喻嗔抿唇笑。 桑桑拿起香包看了看,浅粉色的一个小香包,玲珑秀气,拿在手中就能闻到一股好闻的花香。浅浅的,像花儿刚绽放时的味道,香包做得精致极了。 喻嗔说:“我知道这个不方便戴,如果晚上放在衣服上,第二天.衣服也会变香,大概能管半天的样子。”她以前常常调香中和自己身上那股格外吸引人的香气。 桑桑一把抱住喻嗔:“天啊喻嗔,你简直神奇宝贝!我太爱你了。” 邢菲菲冷冷呵了一声,一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人。 她刚这样想,一只梦幻蓝香包递到她眼前:“邢菲菲,我也给你做了一个。” 邢菲菲不自在地哼一声,接过来,别扭说:“谢谢啊。” 桑桑笑得不行,小声凑到喻嗔耳边说:“她嘴巴和表情讨厌,但是心不坏的,而且很厉害。过几天就是体育联赛,你瞧好吧,她能帮我们班拿很多分,往年班级荣誉分邢菲菲拿得最多。” 喻嗔也小声说:“那我去给你们加油。” 周四就是学校的体育联赛,一大早学校就拉好了横幅。 班长在班上动员大家的时候,喻嗔本来以为依旧会看到闹哄哄的场面,可是没想到所有同学都换上运动服在做热身。 喻嗔很意外。 来了一周,她几乎天天早上看到有人睡觉,有人折纸飞机纸船,还有人不避讳老师玩手机。 这所被人放弃的、在外面提起就会被讥笑的学校中,就连学生自己似乎都默认自己是个垃圾学生,然而这是第一次,喻嗔在同学们眼里看到了青春才有的亮光。 朝气蓬勃,积极向上。 喻嗔喜欢这样的他们,唇弯了弯。 体育联赛是大事,班长毛俊星拿着名单问丁梓妍:“丁梓妍,今年还是你负责送水可以吗?” 丁梓妍不满道:“我不想去。” 毛俊星也很无奈:“我们班大多数人都报名了体育项目,他们参加完比赛已经很累了,不可能让他们没水喝吧。” 丁梓妍是真的不想去,要是去年那种阴天她为了博同学们的好感送一下水还行。 可是今天是大太阳天气!据说还是今年秋天最热的一天,晒死了不说,送水的还得四五个场地来回跑。 丁梓妍说:“可是班长,下周就半期考试了,我还要复习呢,累病了不好吧?” 听到这话,毛俊星犹豫了。 丁梓妍说得对,他们班就她一个人能考出优秀的成绩,四班文化课成绩还得靠丁梓妍争光。 毛俊星想了想,不好意思地问喻嗔:“你可以帮忙送水吗?”他把丁梓妍的情况讲了一遍,“是这样,她要复习,所以看你愿不愿意去。” 桑桑不满地看丁梓妍一眼:“成绩好就了不起吗?” 喻嗔放下笔,点点头:“好的。” 毛俊星松了口气。 丁梓妍远远看了他们一眼,看到喻嗔愿意去,她心里不是滋味儿。转瞬她又高兴起来,送个水而已,成绩不照样和这群垃圾学生一样烂,等到半期以后,自己拿成绩打她的脸,那时候才爽。 上午八点半,比赛正式开始。体校的比赛方式是,周四是篮球、铅球、兵乓球、网球、排球等比赛的初赛,也是淘汰赛。周五是决赛。由抽签决定每一轮班级对手。 廖羽老师抽签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同学们连忙七嘴八舌问:“廖老师,抽到哪个班啦?” 廖羽叹了口气:“十五班。” 同学们:“……”十五班!那个人型大杀器班级啊,谁初赛都不想对上他们,谁对上谁倒霉。去年九班和他们班打,结果全军覆没,没一项进入晋级赛。 “廖老师你运气太背了吧!” “下次让鲁老师抽,他运气好。” “就是就是。” 廖羽给气笑了:“有本事你们赢了十五班,再让鲁老师抽签。” 喻嗔问桑桑:“十五班体育很厉害吗?” 桑桑肯定地点头:“是,超厉害。”她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看了就明白了。” 尽管知道对手很厉害,可是四班同学斗志不减,如临大敌般认真做热身。 喻嗔收到送水任务以后,打算回寝室把自己热水瓶拿过来。 她问桑桑和邢菲菲:“我能借一下你们的热水瓶吗,用完我会还回去的。” 桑桑快感动哭了:“当然可以,啊啊啊嗔嗔你真好!”体校学生很粗糙,加上几乎所有人都要比赛,于是每年直接矿泉水冲葡萄糖,简单省事。 但是那样葡萄糖不容易冲化,喝在嘴巴里沙沙的,对身体也不好。 邢菲菲到底没忍住,她承认她也和桑桑一样喜欢喻嗔,她仗着一米七五的身高,摸了摸新室友的小脑袋:“辛苦。” 喻嗔吭哧吭哧从寝室搬了三个水瓶过来,比赛也开始了。 她提前算过时间表: 跳高、跳远、短跑这几项最先结束,同学们只需要矿泉水,她提前摆好就可以。 800米、2000米跑第二个结束,需要葡萄糖水。 篮球、排球最晚结束,也十分辛苦,要冲葡萄糖。 800米跑这类比赛是大混战,比赛一结束,参赛的同学顾不上形象,都吨吨吨喝水。 其他班拿着矿泉水牛饮,结果三班一转头,就看见隔壁四班人手一个纸杯,高高兴兴在喝温热葡萄糖水。 三班羡慕得眼都红了。 广播通知初赛结果,前面几项的第一基本都是十五班拿了。 2000米跑步开始,最后关头,邢菲菲和十五班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跑在最前面。两个人之间一步的距离都没拉开,喻嗔看得惊心动魄,邢菲菲眼神坚定,想到自己班级,尽管额头上全是汗水,她最后爆发,咬牙往前冲。 等邢菲菲第一个跑过红线时,喻嗔高兴地差点跳了起来。 喻嗔知道邢菲菲为了这场比赛,每天晚上都在操场跑6圈再睡觉。她敬佩邢菲菲,也希望她能赢。喻嗔给比赛的选手送完水,马上拎着水瓶去篮球场。 篮球比赛已经进行了十来分钟。 往常男篮人气最火爆,毕竟十八.九的男孩子,荷尔蒙爆棚,一个扣篮可以帅翻天。 然而今天氛围意外低迷不少。 喻嗔给队员们冲好葡萄糖,听见有人断断续续在喊:“十五班加油!” 另一边在喊:“四班雄起!” 喻嗔视线看了一眼,很意外竟然没在场上看到柏正他们。 身边有人问:“今年篮球赛怎么这么少人看?” 一个女孩子答道:“他们都看排球去了。” “啊?排球?” “是啊。”女孩子说,“你去不去,我过去了!柏正他们今年不打篮球,配合打排球,听说那里很精彩!” 喻嗔把篮球队员水发完,看了看时间,又连忙往排球场跑。 离得远远的,她听见了一阵尖叫声。 “柏正!啊啊啊啊柏正!” “加油!十五班加油!” 比起寥落的篮球场,这里简直人满为患。 今天是整个秋季温度最高的一天。 喻嗔好不容易挤过去,就看见了不一样的柏正和乔辉他们,他们统一穿了上衣、短裤、袜子,以及运动鞋。 排球与篮球服不一样,上衣是紧绷的。 她看一眼恶龙恩人柏正,他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少年匀称的薄薄一层肌肉,十分有爆发感。 柏正黑发上沾了汗水,他是队伍里的主攻手,伊庆是副攻手,乔辉担任自由人,庞书荣是二传。 看他们打排球,不过三分钟,喻嗔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桑桑提起十五班是那副表情。 赛场上的柏正,简直是人型碾压器。 这一轮四班发球,他们的球越过拦网,乔辉把球接住,传给庞书荣。如是来回几次,柏正命令到:“传过来。” 庞书荣是个很好的二传,他反应力很快,直接把球传到柏正的位置。 柏正毫不犹豫跳起来狠狠一拍。 那球几乎刁钻又高速地弹回四班场地。 四班负责接球的人恍然有种那球要打爆自己头的错觉,尽管他克服恐惧去接了,可是没有接住。 十五班又得一分。 四班接球的男生小声说:“牲畜么?”接柏正的球,手都肿了。 十五班的少年大杀器们笑着默契地碰碰拳头。 四班喊了暂停,跑过来喝水。 看见喻嗔,四班男生显然有了精神,一直被十五班吊打,班上最好看的小姐姐竟然来支持他们了。 乔辉也看到了喻嗔,对柏正说:“正哥,大美人也在。” 柏正喝水不羁,拧开矿泉水随意灌了两口,顺着乔辉的目光,他果然看见了她。 熙熙攘攘人群中,喻嗔正低头在冲葡萄糖水。 乔辉笑嘻嘻道:“我刚刚就看见她了,她肯定是来给你加油的!说不定就是在给你倒水!” 柏正不屑地呵了一声:“谁让她来了,自作多情。” 喻嗔到底是全校理想型,乔辉忍不住帮喻嗔说好话:“如果她送水过来了,正哥你给个面子喝一口呗,不然人家多尴尬啊。” 柏正说:“我管她尴不尴尬。” 然而过了一会儿,少女把水递给了那群被他们打得哭爹喊娘的四班选手,看口型也知道她在给他们说加油。 直到比赛开始了,她也没看柏正一眼。 乔辉:“……”早知道他不开口,现在莫名有些尴尬,他都不敢看正哥脸色。 柏正死死盯着喻嗔。 半晌,他吐掉嘴巴里没咽下去的水。 妈的,虐不死四班那群傻.逼!不是来给他们班加油吗?他偏要她看哭。 9、甜心 比赛重新开始以后,四班男生悄悄商量:“我们得争点气啊,人喻嗔从篮球场跑过来的。”去年丁梓妍嫌远,都不肯过来给他们送水。 男生们纷纷点头,给自己鼓劲。 不说赢,至少不能再那么快输了比分。 想象是很美好的,然而上场不过两分钟,四班队员面如菜色。 柏正弹跳力极好,原本之前还是耍着他们玩儿,这回扣球狠得要命,四班二传慌忙接球,结果那个球员不慎被打中胸口,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男生脸色当场青了。 四班队员连忙问:“你没事吧?” 男生揉揉胸口,老师也走过来了:“同学没事吧。” 男生摆摆手:“没事,嘶。”说白了是他接球失误,他叮嘱同学们,“十五班的球你们小心点接,打着人痛死了。” 他说完下了场,接替球员继续上场。 喻嗔即便不懂排球,也知道排球打起来不该这样狠。她担忧地看一眼班上同学,心想要是今天丁梓妍愿意过来,柏正他们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十五班男生单方面碾压四班。 旁边有人小声嘟囔:“还好我们班没有抽到十五班,柏正太吓人了。” 柏正扣球死狠,四班接得十分吃力。 直到比赛结束,喻嗔发现自己掌心都紧张得冰凉凉的。 两个班级的参赛员相互击掌,这是体校传统,旨在告诉大家,比赛第二,友谊第一。 排球是最后一场比赛,看完喻嗔就打算回去了。 她收拾好纸杯和热水瓶,准备离开赛场。 “喻嗔。” 喻嗔回头,看到一个头发微卷的男生喊自己,她认得他,叫做庞书荣。 庞书荣看了眼身边的垂涎的乔辉,还有脸色不善的柏正,开口道:“能帮我们倒点水吗?” 喻嗔笑着点点头:“可以。” 她也不嫌麻烦,跑回来,像刚刚那样,给十五班的男生每人冲了一杯。 乔辉喝到甜滋滋的温水,感动得不行:“谢谢你啊喻嗔。” “不谢。” 喻嗔看了眼坐在台阶上的柏正,也给他递了一杯:“你喝吗?” 柏正手肘搭在膝盖上,掀起眼皮看她:“你们班喝剩的给我喝?” 乔辉听见这话,想说哥咱别挑了,有得喝就不错了,现在哪个女孩子肯拎热水跑这么远的? 喻嗔知道他的臭脾气,也大抵晓得了他喜欢为难自己。但她脾气不错,也愿意迁就大恩人。顿了顿,喻嗔收了杯子。 柏正见她收杯子,似乎没打算再给他。他心里更不爽。 要走赶紧走,看着就心烦。 谁知下一秒,那少女一步步走上台阶,在他面前蹲下来。有一刻他心跳漏了半拍,脱口而出:“离老子远点!” 喻嗔有些怕他,轻轻“哦”了一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阶。 柏正居高临下,看见她小小一只,仰头望着他,软软地问:“你如果要喝鲜开水,我回去再帮你倒可以吗?” 少女那双杏眸圆圆的,像是包了一汪水,映出他凶神恶煞的样子。 柏正对上她眸光,不耐烦地说:“不喝。” 喻嗔早有心理准备,因此也觉得没什么。他说不喝,她也不用来回跑去倒。她盖好热水瓶,又把乔辉他们随手扔在地上的纸杯一一捡起来,这才追同学们去了。 乔辉幽幽感叹:“别人家的初恋小甜心啊。” 庞书荣看一眼柏正,笑道:“像正哥家的。” 乔辉一听这话,卧槽庞书荣胆子真大,都知道正哥喜欢丁梓妍呢,这次竟然不怕正哥发火。 一旁胆子小的伊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大家都看向柏正。 柏正从他们身边跨过去:“还留这里等吃午饭吗?你们这么闲?少哔哔有的没的。” 乔辉看不出他什么心情,也大着胆子问一句:“正哥,你喜欢喻嗔啦?” 谁知道这句话像是点燃了一个雷。 柏正转身,干净利落一脚踹他屁.股上:“放屁!” “哎哟。”乔辉捂着屁.股十分委屈,为什么刚刚庞书荣说话正哥不生气!不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吗! “好好好,”乔辉妥协,“我知道,你只喜欢丁梓妍嘛。” 柏正顿了顿:“嗯。” 他这样告诉他们,也这样告诉自己。 体育联赛如火如荼进行了两天,四班因为倒霉抽中十五班,很多项目与决赛无缘,但是也有好消息,女子八百米跑,邢菲菲拿了第一名,让四班长了脸。 周五下午又到了放假的时候,廖羽老师说:“大家有空也回去复习一下文化课,下周一来就要进行期中考试了,也希望你们重视一点。” 班上异口同声一阵“切”。 只有丁梓妍微抬下巴,眼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光。 喻嗔边收拾书本,边问出自己的疑惑:“这次比赛不是叫‘体育联赛’吗?我听说是全市的比赛。” 就连市中心也早早做过宣传,按理还有总决赛的,喻嗔挺意外,这场比赛竟然在学校比完就终止了。 桑桑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是联赛,但是我们学校从来没有参加过全市高中的总决赛,”她耸耸肩,“人家瞧不起我们学校呗,觉得一群非主流小混混,没资格。” 起初衡越也加入过一年比赛,可是别的学校穿着整整齐齐的校服,青春阳光。而衡越体校的男生女生烫发染发,一过去就被人指指点点,体校学生的脾气上来了,当场就和一个市三中的高材生发生了冲突。 后来这么多年,衡越体校都没再去参加全市联赛,久而久之,便丧失了比赛资格。 桑桑愤愤道:“主办方出台了一个什么破规定,联赛变成全面比赛,学校得有人成绩上五百分,才可以参加体育类联赛。说得倒是好听,为了促进文化课学习。” 当时这个政策一出,衡越体校成了笑柄,这个要求并不算高,甚至对别的学校来说相当于无门槛,偏偏衡越体校一个没有。 喻嗔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原因。 放学的时候,喻嗔问邢菲菲:“你想去参加全市联赛吗?” 邢菲菲讶异地看她一眼,眼里怔然,然后低头玩指甲:“不想。” 喻嗔知道邢菲菲没有说实话,邢菲菲天天都坚持跑步,她虽然端着一张高冷的脸,但是上次和父母打电话险些吵架吵得哭了。 谁都想证明自己,谁也不想做别人眼中的垃圾。 那么,所有人眼中的败类柏正呢? 他其实是不是也向往可以更好? 喻嗔走出校门,她回家要坐23路公交车,这个公交半个小时一班,十分拼运气。 去公交站的路上,喻嗔看见了水吧里的柏正和丁梓妍。 柏正翘腿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丁梓妍撒娇道:“阿正,你帮帮我嘛,我只是想要一张体育馆总决赛的入场券。牧原那天要比赛,我想去给他加油。” 柏正眼皮子都没抬,手指点着屏幕放技能,讥笑道:“你脑子没病吧,找那傻.逼啊。” 丁梓妍已经习惯了他说话方式,然而听到这句话,她依旧有几分难堪。 她不是没找过牧原,但当时牧原皱了皱眉,说没多的票。 丁梓妍知道牧原温和脾气好,干不出抢别人票的事,她只能来找柏正。 丁梓妍咬牙:“他说没票。” “他没有,老子就有?” “我相信你有办法。”丁梓妍笃定道。 “没有,”柏正毫不客气,“我又不比赛,关我什么事。” “柏正。”丁梓妍看着他,突然说,“我真的很想去,你就当念在我半年前去灾区看你的份上,帮我一次吧。” 柏正打游戏的手指顿住,好半晌,他笑了下:“成啊。” 他想想半年前最冷最落魄的那个春夜,收到的唯一一条被子,丁梓妍也是唯一那个不远千里追随他来看他的人。 丁梓妍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句话依旧有用。她虽然有几分心虚,但是见目的达到,一时间也只顾得上高兴。 柏正突然觉得很烦躁:“周一给你。” 丁梓妍欢欢喜喜走了。 喻嗔隐隐约约听到“灾区”,但是偷听别人讲话不礼貌,尽管十分好奇,但她只看了一眼,就自己去公交站了。 柏正打完一局游戏才离开,路过公交站,他一眼就看见了喻嗔。 少女背着布书包,站在十月秋色里。 因为放假回家,她马尾散下来了,细软的发披在肩头,末端微卷,少了几分稚气,多了点钟灵毓秀的美。 柏正突然想起不知道小学哪一年学的一句诗——“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他成绩渣得要命,来来回回不过只记得几句诗,这句就是其中之一,人生第一次让他感觉到意境美的诗,他至今记得那种震撼感,没想到竟在此刻与她重合起来。 对上他眼神,少女下意识错开目光,一副怕了他的模样。随即又想起什么,硬生生逼自己看着他。 柏正也说不出为什么,就突然很想笑。 “喂,过来。” 喻嗔其实看见他就头皮发麻,但还是让自己心怀敬仰,哒哒哒走过去了。 柏正说:“看见我高兴不?” 柏正看见她脸颊微不可察鼓了鼓,十分少女气的动作,转瞬她忙不迭点头,脆生生应:“高兴的。” “但我看见你不高兴。” 喻嗔觉得他好无理取闹,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轻轻说:“噢。”她告诉他,“一会儿公交车来了,我就回家。”你就不用看见我了。 喻嗔想起什么,嘴角甜甜上弯:“柏正,你想去体育馆参加比赛吗?我看过你打排球,真的很厉害,我觉得你可以。” 秋风拂过她细碎的额发,她说“你可以”三个字时很认真,眼里带着光彩。 柏正猝不及防对上这样的眼神,尾椎骨都麻了。 他心里骂娘,干脆懒懒靠车上,若无其事笑了下:“没听过外面对我们这些垃圾的评价吗?要不要我复述一遍?” 说白了,他们连参赛资格都没有,一群社会败类。 喻嗔摇摇头,告诉他:“不要听他们说什么,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就是什么样的人。” 柏正嗤了一声:“给老子灌鸡汤啊,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23路公交姗姗来迟。 喻嗔顾不上再给他讲,她会努力帮他们拿到参赛资格。她笑着冲他挥挥手:“柏正再见,我回家啦。” 柏正看着她背影,想起她提到了体育馆,漫不经心问了句:“想去体育馆看总决赛?” 喻嗔惊讶地眨眨眼:“啊?” 他烦躁道:“啊什么啊,给你张票要不要?” 喻嗔不信他会这么好心,八成又是耍自己玩的,她学聪明了:“我不要。” 柏正沉了脸:“要也不给,给你不如给丁梓妍。” 喻嗔松了口气,还好她说不要,不然多尴尬啊。 10、捧脸杀 喻嗔回到家,恰好喻燃开门出来。 沉默寡言的少年背了一个很大的包,从她身边走过去。 “哥哥,你去哪里?” 喻燃步子走得不疾不徐,比机器人还要冷淡。租的房子在二楼,也没有电梯,他没回头,仿佛没听见喻嗔的话,兀自下楼了。 喻中岩追出来,喊道:“喻燃,去哪儿呢?” 然而连少年的影子都看不见,喻燃已经走远了。 喻中岩看见女儿,连忙问她:“你哥有说去哪里吗?” 喻嗔摇头。 她换了鞋进屋,看见带着几分不安的万姝茗,问道:“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哥哥怎么突然出去了。”还背着包,一副要离开很远的模样。 万姝茗十分焦虑:“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一回来就收拾东西要走。我问他他又不说,我着急就拉了他一下……” 家里人都知道,自闭症的喻燃不喜欢别人碰自己。 当时喻燃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万姝茗自己都吓了一跳,不敢再拉他,看着他走远。她到底不是喻燃亲妈,关系十分紧张。而在室内补觉的喻中岩,连忙穿了衣服赶出来,没想到喻燃已经走了。 喻中岩拍拍妻子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喻燃心里有数,知道你为他好,委屈你了。” 喻嗔没想到家里谁也不知道哥哥外出的理由,她连忙往楼下跑:“我去找哥。” 喻中岩叹气,拦住喻嗔:“算了,喻燃有自己的想法。” 自闭症患者的世界,总有一定执念,除非关住他,不然喊他都没用。而且喻燃虽然情商不到位,智商却是超标的,喻中岩虽然担忧,可是也没办法。 到了周末,喻燃依旧没回来,喻嗔却不得不去学校念书了。 一家人都挂念喻燃,万姝茗甚至偷偷红了眼。 尽管她并不是喻燃亲生母亲,也是也算看着这个孩子慢慢长大,怎么说也有感情。喻中岩十分生气,他本来就是老师,十分注重孩子的教育,他说:“喻燃真是不懂事,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也不懂事。” 万姝茗道:“你别这样说孩子,喻燃听见了不好。对学生你倒是有耐心,换成喻燃,你就不能多点耐心?” 喻中岩拍拍桌子:“他倒是先回来再说!” 喻嗔要去上晚自习,出了门,在站上等公交。 正好是黄昏时分,她坐在公共椅子上,害怕地想,哥哥会不会不回来了? 万姝茗经常说,看不透这孩子的感情。 即便她是后妈,可是养了这么多年,也比亲妈尽责了吧,可是不见这孩子对家庭和家人有半分留恋。会不会长大后,有一天悄无声息离开家? 喻嗔真不希望妈妈一语成谶,她捏紧了掌心,有些出神。 难道一切都是她的错觉,她的努力完全没有作用吗?哥哥的自闭症不会好? 夕阳斜斜照在她身上,显得有几分落寞。 一个影子停在她身边,喻嗔抬头,就看见了夕阳下的喻燃。 少年脸庞清秀精致,皱眉看着她,似乎不能理解她坐这里要做什么,23路公交车开过了她都没发现。 喻嗔立即站起来,惊喜道:“哥哥,你回来啦!” 少年看她一眼,随手丢给她一摞纸,背着自己的包往家的方向走。 喻嗔慌忙接住那个纸包,上面只写了个字——“香”。她拆开外包装的纸,发现里面厚厚一摞人民币,少说好几千块。 喻嗔怔住,哥哥去挣钱,给她买调香工具了? 地震以后,她的生活用品都没了,调香工具自然也没了。她跟着镇上师傅学了好几年,其实很喜欢这个。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一摞钱很久,嘴角上扬,笑起来,冲喻燃的背影喊:“哥!哥哥!谢谢你!” 喻燃顿了顿,皱眉,背着泛白的包,上楼去了。 上晚自习的时候,喻嗔依旧高兴。 她写习题嘴角都带着笑,桑桑见了也忍不住跟着她笑:“你也知道了啊,柏正他们打架的事。” 喻嗔画的线一歪,看向桑桑:“打架?” 桑桑惊讶她竟然不知道,开口道:“就刚才发生不久的事,听说为了一张决赛的票,柏正的人要抢桦光中学人的票,人家也不是个善茬,当场就把柏正的人给打了。柏正刚知道,带着人就出去找场子了。” 票? 喻嗔想起了,上周五回家的时候,的确听到过柏正说要给丁梓妍决赛的票。因为体育馆人数受限,而且体育联赛每三年才能举办一次,十分隆重,所以能拿到票的人很少。 桑桑悄悄给喻嗔说:“那些桦光中学的,也不是什么好人,特别是那个张坤,恶名几所学校都知道,他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起来不要命,学校都不敢开除。柏正那么冲,也不知道对上张坤会怎么样。” 桑桑想起柏正上次让喻嗔道歉的事就生气。 “柏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丁梓妍男朋友要去比赛,他多半是要给丁梓妍搞票。”桑桑幸灾乐祸,意有所指地看一眼前排看书复习、事不关己的丁梓妍,“她还真是,有事找柏正,出了事就装鸵鸟。” 喻嗔站起来往外走。 “哎哎哎,嗔嗔你去哪里?” 喻嗔说:“我去看看。” 桑桑:“……”卧槽,她同桌竟然这么有勇气的。 喻嗔想想,又问桑桑:“我可以借一下你手机吗?” “好啊。”桑桑虽然不懂喻嗔要手机做什么,依旧爽快地递给喻嗔,“你要录像啊,好啊好啊,到时候也给我看看。” “谢谢。”喻嗔等不及和她解释,立刻往外跑。 桦光中学喻嗔是知道的,毕竟t市两大垃圾学校,就是衡越和桦光。桦光中学并不算远,穿行过小吃街就能看见学校的巷道。 秋天夜风有些凉,喻嗔裹紧外套,脚步在巷道前停下,她听见了少年们张狂的嗓音。 她捏紧了手机,紧张得心脏砰砰跳,手指随时打算点下110和120。 喻嗔怕自己来晚,恩人已经出了事,尽管怕这样的场面,她还是鼓起勇气悄悄看了一眼。 闹腾的巷道里,七八个少年说说笑笑走过来。 乔辉说:“正哥牛逼啊,刚看到那群人拿着家伙时我有点虚,结果最后全被正哥干翻了。你们是没看见张坤那龟孙儿最开始多嚣张,还不是被打怕了。”柏正打架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张坤估计第一次见比自己还狠的人,犹疑之下那点气魄全没了。 少年们走在邻校昏黄的灯光下,柏正脱了外套,脖子上的刺青额外醒目。 庞书荣拍了拍伊庆肩膀:“没事吧你。” “没事,谢谢书荣哥。”伊庆红着眼眶,又转向柏正,郑重地说,“谢谢正哥。” 柏正眉眼不羁:“谢什么谢,下次再这么娘们儿唧唧丢老子的脸,不用张坤动手,老子先动手。票呢?” 伊庆这才想起这件事:“这儿呢,给,正哥。” 柏正看也没看,随手揣兜里。 走到小巷口,乔辉看见灯光下的喻嗔吓了一跳,随即有种女神看见自己这种混混打架的尴尬。 他挠挠头:“喻嗔,你怎么在这里啊?” 柏正闻言,抬起了头。 喻嗔对上他目光,这才看见他嘴角青紫,隐隐泛着血迹,脸颊上也青了一块。 这群少年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也不知道为什么,少年们刚刚还狂,现在看见温温和和、穿着单薄秋衫的少女,竟都有几分自惭形秽。这感觉也是非常卧槽,明明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 柏正反应了一会儿,抿了抿受伤的唇角,眼神不善地看着她:“你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喻嗔问:“你没事吧?” 柏正扬起唇:“老子能有事?”他说这话时特别傲,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把他打倒。 喻嗔从未见过这样自信的狂妄意气,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也跟着笑了。 少女带着点儿盲目尊崇的傻气。 柏正见不得她笑,他唇角立即垮下来,看了眼周围的兄弟,庞书荣咳了咳,立刻拉着其他人走了。 人走完,小巷里就剩他们两个。 柏正有些不自在,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盒烟,在她清亮的目光下,半晌找不到那个打火机。 他烦得很,干脆用唇叼了一根,也不抽,就这么恶狠狠咬着,企图用气势压住这种不自在的感觉。 喻嗔有些心疼恩人,那些伤看起来骇人,就跟她刚从废墟里被刨出来的模样差不多。 约莫是少年硬气,所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喻嗔想想小吃街上的药店,提议道:“柏正,我给你上点药吧?” 柏正靠墙边,看着她笑,那笑有点儿坏:“你翘课,就是为了关心我?”他还记得这姑娘为了蛋糕争分夺秒跑三十分钟也不愿意迟到那件事。 喻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点头。 你那么喜欢我啊?他想问。 但是这话在嘴巴里转转,怎么也说不出口。妈的,万一她真说是,他可得嫌弃死。 柏正说:“去吧,跑快点。” 喻嗔点点头,去药店买药。 柏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怎么都不得劲儿,干脆也走过去,站这里等她特别傻.逼,他才不等她。 喻嗔拿了药出来:“我们去那里坐。”她指了指远处夜宵搭的棚子,那下面有椅子,还有暖黄的微光。 柏正坐下来,打算她一碰他,他就开口说操.他.妈痛死了,反正没事干,吓她特别好玩。 他说什么她都信。 喻嗔拿出棉签蘸了消毒的红药水,轻声说:“我开始了噢。” 有那么一瞬,他莫名有几分怪怪的感觉,想后退一步。 仿佛她碰一碰、就会死掉的惶恐。 然而柏正很快反应过来,翘起腿,吊儿郎当的模样:“成,给爷轻点。” “好的。” 她靠近,轻轻捧起他的脸,杏眸专注看着他。 柏正僵住,低眸看她。 明明都秋天了,她怎么可以穿那么薄,显得人也娇.小极了。少女黑葡萄一样的眸,带着怜惜和温柔。 他似乎还能感受到她的呼吸,绵长而清和,像她这个人,明明没什么攻击力,却又存在感很强。 她指尖的温度,比秋夜温软太多。 没来由的,柏正突然有些烦,还有点儿从未有过的慌。 “行了行了,”他推开她的手,“没事瞎搞什么,死不了。” 喻嗔笑着哦一声,看他暴躁的模样,都没敢告诉他,他发呆太久,药都涂完了。 柏正早忘了自己故意找茬的目的,起身率先走在前面回体校。 他走了好几步,又忍不住回头。 浅蓝色上衣的少女还远远跟在他身后,她一路踏着光,见他回眸,忍不住歪了歪头,仿佛问他,又怎么啦? 柏正手插兜里:“你腿短吗?走那么慢。跑过来!赶紧的,不然老子不等你。” 喻嗔:“……”比起他一米八八的身高,她的腿肯定没他长,而且他刚刚走好快。喻嗔很想说,你可以自己先走。但是柏正脾气那么坏,她只好从光里跑进他身边的背光阴影处。 柏正皱眉,说:“真麻烦。” 她只是望着他笑,软绵绵的,无声的包容,你说什么都可以。 少年转过头,恶声恶气道:“下次别再没事找事跑来找我,看见你就烦。” 喻嗔不理他的混账宣言,声音脆脆的:“柏正,我知道你为什么打架。” 柏正后槽牙磨了磨,轻轻嗤笑一声。 废话,全校不都知道嘛?无非就是好勇斗狠,惹是生非。或者,为了丁梓妍。 但身边的少女满怀笑意,声音拂过他耳畔。 “他们动手打伊庆,你去救他对不对?”她说,“柏正,你太厉害啦。” 活像个小迷妹。 柏正抿紧唇角,操操操!八.九不离十吧。 许久,他忍不住弯唇:“回去了。”这他妈……别说话了啊你。 11、光芒 喻嗔回到教室,把手机还给桑桑,拿着小粉扑的桑桑双眼放光:“喻嗔,录像了吗?” 喻嗔摇摇头。 “那你拿手机准备干嘛的?” “打110或者120。”不是说城里的警察叔叔和救护车来得特别快么。 桑桑愣了愣,反应过来险些笑得捶桌。 喻嗔没办法理解到底笑点在哪里,她坐下来继续写习题。 一张扑克牌飞到喻嗔脚边,前排的男生在起哄声中回头,红着脸说:“喻嗔,可以帮我捡一下牌吗?” “好的。”喻嗔帮他捡起来,递给他。 这样的事情有时候一周要发生好几回,桑桑不满地瞪一眼他们:“自己没长手吗?” 男生们嘻嘻哈哈,有人撞一下同伴,说:“没骗你们吧,我就说喻嗔脾气很好,比咱班长脾气都好。” 其他人赞同地附和:“上回跑两千米,还是她给我冲的葡萄糖。” “她也来了排球场。” 本来大家都以为她长这么漂亮,多半有些傲,不太好相处,可是这几周相处下来,人家特别和善。 水乡养人,她整个人秀气纯然,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全年级大部分男生都把她当理想型初恋,还有人偷拍她看书的照片当屏幕壁纸。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前排一阵响动。 喻嗔抬头,看见丁梓妍在发脾气。 她气冲冲的,对后面的女生说:“你要打电话能不能出去打,聊得恶心死了,影响我复习。” 女生涨红了脸,对不起三个字说了一半,又被她后半句气得不轻:“我不聊就是了,你干嘛说恶心死了。”她确实在和一个有好感的男生聊天,也下意识控制了声音。那男生说句话把她逗笑了,没想到丁梓妍会发脾气。 女生的同桌拉了拉她,女生抽出自己的手,对丁梓妍愤愤道:“你之前天天第三节晚自习给牧原打电话那么大声,我们有说过什么吗?你自己感情不顺,就把火撒在别人身上,谁不知道次次都是你主动去找牧原啊。” 丁梓妍气红了脸:“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同桌劝女生道:“行了行了……” 班上的人全看过来,丁梓妍一想到女生说的那些话,就觉得窝火和丢脸。牧原也算三中的有名人物,为人正义阳光,乐于助人。而且每个周五周一,都会有豪车接送。 之前有人揣测牧原家世,好奇来问丁梓妍。 丁梓妍说,牧原是柏正表哥。然后她又补充一句,他爸爸在外省开公司呢。 众人皆惊:“那他家比柏正家还有钱啊?” 丁梓妍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面上依旧笑道:“当然了。”她撒了谎,牧原家本来也穷,牧原爸爸那个小公司都是柏正母亲仪夫人出资赞助的,豪车也是仪夫人接侄儿的,归根到底都是柏家的钱。 那时候很多人羡慕她男朋友温柔体贴家世好,可是牧原对谁都好,以至于丁梓妍特别没有安全感。她缠得狠了,虽然牧原没说什么,但是没想到在同学们眼中,这件事成了个笑话。 丁梓妍总觉得此刻周围人看自己眼神轻视,仿佛笑她倒贴牧原。 她刚要发脾气,下课铃声响起,丁梓妍想起什么,冷冷看女生一眼,跑出教室,往十五班去了。 女生同桌担忧道:“她不会找柏正去了吧,早知道你别惹她。” 女生也有点后怕,十指交叠不说话。她确实不怕丁梓妍,可是柏正…… 柏正嚼着口香糖在和庞书荣下象棋。 丁梓妍走过去:“柏正,你答应给我的票呢?” 柏正随手从兜里摸出来扔给她。 丁梓妍这才发现柏正脸上的伤,她知道他打架去了。看他这幅不.良少年的样子,她心中下意识厌恶。 她拿着票就离开,压根儿没打算和柏正讲她刚刚发生的冲突。 丁梓妍清楚,柏正不管这种事,甚至很烦。女生撕逼他半点兴趣都没有,顶多回她一句智障玩意儿。 丁梓妍一回来,桑桑连忙戳戳喻嗔:“嗔嗔快看,热闹开始了。” 喻嗔抬头,丁梓妍拿着总决赛的票回来,她朋友立即懂她意思:“哇体育馆下周一那天的入场券啊。” 丁梓妍微微一笑:“对啊,柏正特地给我的。” 此言一出,班上纷纷开始说刚刚柏正打架的事。 “柏正真的为了丁梓妍打张坤啊。” “那还有假。” 丁梓妍听见他们的话,心里郁气总算散了。 桑桑扁扁嘴:“柏正为了她真豁得出去,抢外校.校.霸的票都干得出来。” 喻嗔摇头,辩解道:“不是的,柏正是为了去救人。不是抢票。” 桑桑不信:“柏正那种人会救人?丁梓妍都说是柏正特地给她找的。” 喻嗔坚持道:“他没有抢票。”她不相信恩人是那样的人。 丁梓妍正在和人眉飞色舞地说着下周一看牧原比赛的事。 喻嗔心里有些难受,柏正确实为丁梓妍做了不少,可是丁梓妍只说柏正对她的倾慕,绝口不提柏正没那么坏。 喻嗔怏怏不乐地想,柏正喜欢一个姑娘,可这姑娘太坏了,利用他的好,却对他一点都不好。 周一就是体校的半期考试。 在别的地方宽松,但是对于考试这件事,衡越体校额外严格。他们学校那个普通话不太标准的校长,有个格外坚定的信念,成绩可以差,但是绝对不能造假。 因此监考时,老师们也很认真。 “老规矩,同学们上缴手机,答题过程不能交头接耳,不能传递纸条,不能夹带小抄,可以提前交卷。” 同学们满脸不甘不愿把手机扔进了收纳袋里,考试开始。 因为座位随机排,喻嗔和丁梓妍一个考场,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乔辉。 乔辉高兴极了,给喻嗔挥挥手。 丁梓妍看一眼喻嗔,眼里带着几分傲慢,她心想,这运气不错,可以让喻嗔亲自感受一下,自己是如何碾压她的。 丁梓妍一想起那些男生背后说喻嗔是小女神就生气又妒忌,她在这破学校读一年了,那些垃圾学生都没这么评价过她。 考试正式开始。 第一门文化课考语文,喻嗔目光大体看了一遍题,之前桑桑说过,体校别的不行,卷子水平却是到位的,校长为了让他们随时感受高考难度,次次都请求和三中用同样的题。 喻嗔沉下心,开始答题。 教室里钟的指针滴滴走动,过了二十五分钟,乔辉笑嘻嘻举手:“老师,交卷。” 老师走过来收他卷子。 他边走边和同学们打招呼:“兄弟们,我走了,你们继续奋斗啊。” 考场一阵笑声。 老师黑着脸:“交了卷子赶紧走,不要逗留。” 有了第一个提前交卷的人,后面的同学几乎都没写到一小时就交了卷子。 喻嗔没抬头,最后半小时,教室里只有她和丁梓妍了。 丁梓妍瞥喻嗔一眼,哼,装模作样。 最后二十分钟,喻嗔检查一遍,交了卷离开。丁梓妍坚持走在最后一个,彰显学霸与众不同的风范。 两天考试时间很快过去,周五会出成绩。 桑桑和邢菲菲丝毫不关注考试成绩的事,桑桑撑着下巴,只叹惋道:“还从来没去看过体育联赛决赛,真遗憾。” 邢菲菲眼里黯淡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拿了条毛巾:“我跑步去了。” 邢菲菲走了,桑桑小声凑在喻嗔耳边说:“她又和家人吵架了,我听见她爸爸说她是个废物。” 喻嗔看着邢菲菲高挑的背影,女孩子孤孤单单的,显得清冷不合群。 喻嗔低声说:“她不是,每个人都不是。” 为了这个目标,她这次考试也要拿第一。 周五放学前,廖羽满面红光拿着成绩单走进教室,她激动得眼尾泛红。 班上有人大声调侃:“廖老师,是不是我们班考了第一啊。” 同学们哈哈大笑。 都知道这是句开玩笑的话,毕竟四班从来没有考过第一,往往都是六班第一,十五班全年级垫底。 虽然大家都是差生,可是差生也差得千姿百态嘛,还是有点差距。 廖羽这次非但没生气,还笑了:“你猜得差不多吧。” 她穿着高跟鞋,哒哒哒走上讲台:“我们班这次有个同学考得特别好,是有史以来衡越最好成绩!不仅为我们班,还为我们学校争了光!” 大家纷纷看向之前的第一名丁梓妍。 丁梓妍也有些诧异,随即抬起下巴笑了笑,她这次确实考得不错,她估过分,比之前都好一些,说不定能480多分,换成高考也能走个一般的本科了。 这一年t市高考总分是660分,语数英每科120分,理化生每科100分满分。 廖羽的欢喜都快从心里溢出来,没想到他们学校有一天竟然能捡到宝! “第一名是……” 因为廖老师激动的渲染氛围,此刻大家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喻嗔同学,总分612分!”廖羽说出这个分数时,心情依旧高亢,嗓音都变调了。 同学们看着丁梓妍的目光顿住,纷纷转向喻嗔的方向。 半晌,有人反映过来:“卧槽?多少分!” “612!!!” “我去!这是什么逆天分数,我在做梦吗?我们学校,有人能考六百多分!三中六百多也是第一名了吧。” 丁梓妍也愣住了,随即不可置信地看向喻嗔,觉得脸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六百多分成绩! 桑桑手都抖了:“我没做梦吧,啊啊啊啊我没做梦吧!天啊,喻嗔你太棒了。” 喻嗔笑起来,她也很高兴,上了500分就有参赛资格,柏正和邢菲菲这些体育第一名就可以名正言顺去比赛了。 这件事在学校都已经炸开了锅。 为了以防万一,教务处还特地去调了监控,确保这个逆天分数的真实性。不是他们怀疑学生,而是体校建立以来,就没这种例子,不说老师,校长内心都被暴击了。 结果显示,喻嗔确实是真实水平。 放学的时候,喻嗔东西都没收,跑去追廖羽了。 “廖老师。” “嗯,什么事?”廖羽现在看喻嗔,简直就福宝,怎么看怎么欢喜,自己学生考得好,她走路都带着风。这么多年,总算觉得自己是个文化课老师了。 “我听说,学校有人考了500分,就能去参加全市体育联赛,是真的吗?” 廖羽愣了愣:“这个啊,是有这么回事。” “老师。”喻嗔眼睛弯弯,“能申请让同学们参加比赛吗?” 廖羽愣了愣,别人唾弃他们学校太久,久到连自己都忘了他们学校曾经也有资格。廖羽眼睛里竟然忍不住泛出湿意:“好,你等等。我向校长反映。” 喻嗔等了好一会儿,夕阳西下了,廖羽老师再次接到校长电话。 校长说:“那头很为难,因为排比赛时没有加入我们学校。他们说,希望我们明年再加入。今年据说有个数学竞赛,高考可以加个人分。如果喻嗔想去参加比赛,他们会给推荐名额。但体育联赛,明年再申报资格。” 廖羽看向喻嗔,一时也有点为难。 如果喻嗔选择参加竞赛,那她上名牌大学概率大多了,而其他体育生只是晚一年有体育比赛资格而已。 学校其他孩子,上大学的概率本就不大。 “喻嗔,你怎么选?” 十月下旬的秋季里,少女眼睛很亮,毫不犹豫道:“我想让同学们今年有比赛资格!” 喻嗔出校门时,同学们基本都回家了。 黄昏的街道,带着几分萧索的秋凉。 脸颊上带伤的一群少年,三三两两从网吧出来。 喻嗔笑着冲他挥挥手,声音清脆地喊:“柏正!” 柏正回头,她站在无边秋色里,见他回头,高高兴兴冲他跑过来。 那一幕后来他过了很多年都没忘。 满地的梧桐落叶,金黄的世界。 她身后是肮脏而灰败的街道,周围鼎沸人声。 她满怀希冀,带着一个世界的光亮。 而如今,这光亮为他。 他听见她的声音:“你们可以去参加联赛,证明自己啦!” 12、你哭什么 喻嗔穿行过马路,跑到他身边。 很快要十一月深秋,她穿着米白色外套,配了条单薄的阔腿裤,雪白小巧的脚踝露在空气中,脚上一双白色板鞋。这些衣服很有年代感,在乱糟糟的体校,搁在其他姑娘身上,估计走路都会觉得自卑别扭。 可喻嗔并不是,他看见她时,她总是带着明媚的笑。 亦或者,天生的微笑唇,让她身上没有一丝阴郁的气息。 柏正有一瞬心脏紧缩,他不适应这样的感觉,语气带上三分燥:“不去,没意思。” 喻嗔愣住,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没想到柏正不愿意去。 她看看柏正身后的乔辉和庞书荣。 乔辉看喻嗔的神情很复杂:“喻嗔,你考了六百多分啊?” 体校创办十二年,考六百分的人还是头一个,放学之前听到,他们都不敢置信。考600分竟然还来他们学校念书?这种好学生连三中每年都抢着要好么! 喻嗔点点头,她有些失望:“你们都不想去参加比赛吗?” 乔辉心想,想啊,怎么不想,但是正哥不去谁敢去啊。这次他学乖了,老老实实闭上嘴。 庞书荣说:“听正哥的。” 喻嗔又眼巴巴看着柏正,她是希望恩人去参加比赛的。以前小时候,她成绩不怎么好,后来奶奶说,人一旦考好一次,有了自信,就会变得越来越优秀。 二年级她考了一次满分,自信心果然就上来了。 同理可证,柏正要是赢了,他会越来越好。而且其他学校也不会再觉得衡越是所垃圾体校。 喻嗔问柏正:“你害怕输吗?” 柏正额上青筋一跳:“谁他.妈怕输!老子赢个奖杯送你。” 众所周知,体育联赛总决赛赢了会有个漂亮的琉璃奖杯,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审美一流,好看得紧。 喻嗔忍不住弯唇,点点头:“好!” 那副信任的模样,仿佛奖杯已经拿在他手上了。 乔辉听到正哥同意去,高兴得眉开眼笑。同样少年意气,谁也不想低人一等,如果可以,谁不想在场上得到摇旗呐喊的是自己? 柏正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问:“你去看比赛吗?” 喻嗔连忙摇头:“不去。”她实在是怕了他那个拿票方式,不想他再受伤,喻嗔说,“周一周二都要上课呢。” 柏正手插兜里,表情不太好。 喻嗔习惯了他没好脸色,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鼓励道:“下周一加油!” 喻嗔回到家,先把上周哥哥给的钱交给爸妈。 里面整整五千六百块,是笔不小的数目,如果拿来买简易的调香器材,确实足够了。 万姝茗很惊讶,毕竟她现在做古琴老师,一个月工资扣了税才三千多,实在难想象喻燃出一趟门能挣这么多钱。 但是她和喻中岩都是有涵养的人,率先不会怀疑钱的来源不正。 喻燃沉默寡言,但他绝对不是个为非作歹的人。尽管没法从自闭症患者口中问出来源,但是家人都选择相信他。 “哥哥说给我买调香器材,但是马上就要冬天了,天气冷,我也不用调香。”喻嗔说道,“家里需要用钱,先给哥哥买衣服和鞋子吧。哥哥在三中读书,其他男生这个年龄自尊心很强,可不可以先给哥哥买新衣服?” 喻嗔体质特殊,尤其是在盛夏,她身上的香味就额外明显。冬天的话,只要不靠很近,她体温冰凉凉,就不会特别香。 一家人从灾区匆匆忙忙迁徙过来,喻嗔穿的都是邻居家以前的衣服。喻燃的衣着比起城里人也相对古老又“土气”,何况他的网球鞋都脱胶了。 喻中岩才工作一个月,而万姝茗工作一个月不到,家里还在愁房租水电费的阶段,自然没有闲钱给一双儿女买衣服。 万姝茗闻言,心疼又愧疚。 这段时间忙前忙后,竟然忽略了这个。她看女儿也穿得单薄,心疼极了。 “好,先给哥哥和你买衣服。” 喻嗔连忙说:“我不用,我的衣服都能穿,也还半新呢。这些都是别人的心意,不能浪费。” 当初得知他们要去t市,好多邻居给她准备了衣服。 镇上人朴实,心意也简单干净,喻嗔没觉得穿这些有什么不好。她穿薄些,体温还低,身上的香味也就淡而自然。 万姝茗既歉疚又欣慰。 到了周末,万姝茗给喻燃买了新衣服和新鞋子回来。万姝茗放在喻燃门口,喻燃看见了,从那上面跨过去,也没什么反应。 只不过在喻嗔去学校之前,发现自己书包里多了一张决赛门票。 她整理书包时看见,才穿了一只袜子就往外跑:“哥哥!哥哥!” 沙发上看电视的喻燃抬头。 “你给我的吗?” 喻燃看了眼她手中的票:“嗯。”他不喜欢看那种比赛。 喻嗔高兴极了:“谢谢哥哥!那我去给恩人加油。” 喻燃:“哦。”他甚至都不感兴趣妹妹恩人是谁。 喻嗔也没想到会意外从喻燃那里得到一张票,她去给廖老师请假时,廖羽很爽快:“去吧。” 毕竟是喻嗔的成绩才换来的资格,她确实应该去看看。 周一早上,天才蒙蒙亮,喻嗔就从床上起来了。她轻手轻脚洗漱好,桑桑还在说梦话。 而今天要比赛的邢菲菲,五点钟就已经出门了。 喻嗔坐公交车去体育馆时七点半。 那时候太阳还没出来,天边带着浅浅瑰色,喻嗔拿着票进了场。 t市体育馆修建已经有些年份,如今为了三年一度的联赛,横幅拉得十分郑重,第一名的学生团队还会有不菲的奖金。 早上有些凉,喻嗔抱紧胳膊。体育馆三三两两来了些看比赛的学生,参赛选手在各自比赛的场地。 喻嗔知道,因为上次柏正和乔辉他们在学校时,赢的项目是排球,所以这次参加的也是男子排球组总决赛。 除此之外,柏正还有个人赛长跑。 她走到排球馆观众席上,一眼就看见了衡越的学生。 他们实在太与众不同,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三中、市一中的学生外面穿着整整齐齐的校服,小声议论道:“不是吧,今年还有衡越的参赛啊。” “什么野鸡学生,也来参加联赛了,往年不是禁止他们参赛的吗?” “天知道,他们学校竟然出了个六百多分的。” 女排那边也窃窃私语:“你们看衡越的,天啊,染了发不说,竟然还有人脖子上有刺青,看起来好凶。” “衡越的本来就不像学生,像混社会的。” “别说了,他们看过来了。” 如果说早上乔辉的心情有多激动,此刻就有多失落。为了这场三年一度的比赛,他兴奋到差点整宿没睡,第一次集合这么准时,没一个人迟到。 他们体校没有校服,但是每个人都认认真真穿了训练时的服装。 出门前,乔辉对着镜子整理了三遍衣着。 可是来到体育馆,所有学生都像看动物园猴子一样看他们。小声指指点点,目光带着毫不遮掩的轻蔑。 乔辉顶着一头烫过的亚麻色头发,第一次觉得,自己和正哥他们,确实与这里格格不入。他低着头,不自在极了。 “可不可以申请不和衡越的人打啊?” “那个脖子上有刺青的,是体校的柏正吧?听说天禧街那边混社会的人都怕他,去年他还把外校的打进了医院。” 男生打抱不平,嫌恶道:“这种仗势欺人的败类,以后就是社会垃圾蛀虫。” 乔辉气得眼眶都红了:“你们他.妈瞎说什么!” 市一中的男生没想到他们听见了,见乔辉发火,面面相觑。 柏正抿抿唇:“乔辉,回来。” “正哥,可是他们……” “我他.妈让你回来!”柏正也发火了,“听不见吗?还想不想比了!” 乔辉一下子泄气,想起自己学校几年前为什么会被取消参赛资格?不就是因为当时和人发生了冲突。他只好回来,站在队伍中。 柏正冷笑一声,视线扫过那些对他们评头论足的学生,他活动了下手腕,对身边的少年们说:“跟个娘们儿似的吵架有什么用,一会儿上场,让他们叫爹。” 柏正的视线在某一点凝固住。 少女站在观众席上,远远望着他。 初初升起的朝阳带着金灿灿的光,映照铺在喻嗔眼底,他清清楚楚看见,她杏子眼里闪烁的泪花。 他曾经把她丢在雨夜里,让她自己走路回学校她都没哭。但是此刻竟然哭了。 像星星一下子碎掉了。 柏正第一次见她就想象过,那双明亮干净的眼睛,天生就适合流泪。这样纯粹的人,真是让人想摧毁。 可当她真哭这一刻,他心里竟没有一点看笑话的惬意,只剩无从发泄的烦躁。 搞什么,哭什么啊她! 带队老师讲比赛规则,柏正一个字都没听见。 他给乔辉他们说:“等我。” 柏正往观众席入口那边走。 体育馆有个规则,观众不能进入比赛场地,但是参赛选手可以出去上厕所。 喻嗔见他远远过来,吓得眼泪都憋了回去。她连忙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柏正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喻嗔。” 她抬眼,长长的睫毛还欲盖弥彰挂着泪。第一次听他喊她名字,她一直以为柏正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柏正皱着眉,问她:“哭什么?” 喻嗔说:“没哭呢。” 柏正嗤笑一声:“当老子瞎啊。”他看着她湿润的睫毛,动了动手指,在看见她瑟缩一下后,半晌又若无其事揣兜里。 喻嗔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她实在忍不住,哽咽了一下,“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会那样说你。”她的世界太简单,并不清楚,原来这世上有些人的不善,不是桑桑那种简单吐槽两句,而是言语化作利刃,让他们承受羞辱。 “早知道我们不比了。”喻嗔说。 柏正面无表情看她半晌。 喻嗔以为他生气了,没想到少年拉开自己运动服拉链,一把将她裹进去。她视线一片黑,衣服上带着少年爆棚的荷尔蒙。 柏正嘴角疯狂上扬,到底忍不住了,盖住她小脑袋,用外套胡乱给她擦脸颊上的泪。 “行了,老子才不在意,不许哭了啊,丢人现眼。” 被他粗.暴.乱揉一通的少女闷闷乖巧应一声:“好。”我不给你丢人。 柏正低咒一句,心想这他妈的……太犯规了吧。 13、少女信仰 他胡乱揉完,打开外套一角,露出少女一张小巧的脸,还有被他弄得兔子一样红的眼睛。 喻嗔头发乱糟糟的,老老实实看着他。 柏正表情已经恢复成了讨人嫌的不耐烦模样:“给我拿着衣服,等拿个奖杯回来。敢走收拾你。” 喻嗔弯着眼睛,抱住他衣服,用力点点头。 柏正重新回到场上。 乔辉他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还以为他上厕所去了。 “正哥,要不要我重新给你讲一遍比赛规则啊。” 柏正说:“不用。”他虽然为人不羁,但是不屑在比赛上犯规,所有体育项目,只要他会,就清楚每一项规则。 体育馆的广播开始播报决赛制度与名单。 赛制分为预决赛、半决赛、总决赛三场。 一向嬉皮笑脸的衡越男生们都严肃了脸,听他们的对手。 “重新调整结果,男子排球预决赛,衡越体校对桦光中学。” 听到广播,场上爆发出一小阵笑声。 有人忍俊不禁,说道:“精彩啊,两所垃圾学校的对决。” “比赛谁打架厉害呗。” “哈哈哈!” 别说乔辉,这次就连庞书荣的脸色都很难看。 都知道桦光中学在每一届的体育联赛中垫底,还时不时犯规,刻意把他们对手调成桦光中学,说实在的,本身就是一种瞧不起。 柏正出奇沉静,他冷冷笑了一声。 “好好比。” 他的冷静感染到了乔辉他们,众人愤愤不平的情绪降下一些。 往好处想,桦光水平那么差,也算是福利局了。只要有能力,就能在半决赛和总决赛中叫嘲笑他们的人好看。 比赛开始前两分钟,喻嗔看见了丁梓妍。 丁梓妍今天刻意打扮过,一身绯色长裙,还系了条漂亮的纱巾。她听到广播,以及周围议论衡越的声音,小声嘟哝道:“衡越比什么啊,丢死人了。”还好他们认不出自己是衡越的。 丁梓妍也看见了喻嗔。少女坐在后排,怀里抱着一件宽大的白色运动服外套。 丁梓妍越看那衣服越眼熟,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她起身走到喻嗔旁边:“柏正的外套?” 从帮了丁梓妍那天晚上起,喻嗔就不喜欢她。喻嗔不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不是和她吵架,而是不搭理。 丁梓妍说:“问你话呢。” 喻嗔只好提醒她:“你是来给牧原加油的。” 丁梓妍脸色一僵,她确实是来给牧原加油的,甚至觉得柏正出现在这里十分丢人。他难道不知道他自己在外面的名声么? 即便柏正特别坏,但是一想到他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和优越感,丁梓妍即便有了男朋友也不舍得放手。她看着喻嗔秀美的侧脸,心里莫名不舒服,有种自己的东西快被人抢走的惶恐感。 丁梓妍说:“看来你真是不长教训,上次才被柏正逼着向我道了歉,为了他的钱,你还真是不要脸,可惜,他看不上你。全校都知道,他心里究竟是谁。”她笑容十分得意。 喻嗔莫名其妙看她一眼。恩人喜欢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丁梓妍见喻嗔不生气就算了,还这幅茫然的样子,一时有些来气,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她语塞半天,愤愤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这时候比赛也开始了。 喻嗔紧张地看向场上。 柏正、乔辉他们都上了场,对面是桦光中学的学生。 巧的是,对手竟然有张坤。 张坤看见柏正,脸色难看得要命,因为上次在小巷里发生的事,现在身上都还痛。 乔辉也差点喷笑:“卧槽,张坤啊。” 柏正抱着双臂,弯了弯唇。 张坤:“……”他觉得自己倒霉死了。 然而比赛得继续。 裁判一声口哨,张坤那边球员开始发球。 看这场比赛的并不多,毕竟这一场是两所垃圾学校,谁也没有耐心和兴趣看“菜鸡互啄”。大多数人都去第三排球场看三中对七中了。 柏正他们从气势上就完全碾压张坤,这场比赛结束得很快,并且毫无悬念。 联赛十分快节奏,休息半小时后,广播宣布晋级的学校。 “半决赛,第一中学对衡越中学。” “外国语学校对第三中学。” …… 这回沾了对手市一中的光,看柏正他们打比赛的人总算多了不少。 观众席上有人起哄道:“投降吧衡越,允许你们六分钟投。哈哈哈哈!” 周围一阵哄笑声。 比赛开始。 柏正看向对面,好几张熟面孔,恰好就是刚才笑话过他们的一行人,他眸光深邃冷厉。 接触到柏正目光,对面攻手和二传莫名有些紧张。 他们不敢大意,肌肉紧绷起来。 第一颗球是对方发球。 乔辉接了发球以后,心中发狠,传给庞书荣。 庞书荣没说话,肃着脸,传到柏正的位置。 柏正压根没客气,跳起来狠狠扣球。 那颗球高速弹回去,角度正好是死角。一中离得最近的球员连忙救球。 他救是救回来了,但没想到那颗球接起来那么痛,妈的!这他.妈是排球?怕不是原子.弹吧! 一中球员脸都青了,摔在地上。 人群吸气,显然没想到第一局一颗球就跪。 一中队长沉着脸说:“再来,大家打起精神。” 乔辉不屑地嗤了一声。 柏正没打算让他们翻身,想起他们的嘲笑声,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狠劲打球,扣球专往最刁钻的地方打。 有一局对方的自由人几乎趴地上去接,可是最终没能救起来,球出场了。场上氛围死一样安静。 这一场结束得竟然比桦光中学还快,一中的啦啦队除了开头喊了声加油,后头掌心冒汗,呆若木鸡。 围观的张坤队也惊呆:莫名觉得衡越那群暴力的大杀器,对我们有点好怎么办? 握手的时候,柏正啧了一声,语气很狂:“下回是孙子就要有点孙子的样子。” 对面一中脸都青了。 观众席上不可思议:“不是吧,一中除了发球,一颗球都没接到就结束了?” 即便再不可思议,事实就是如此。 比赛告一段落,总决赛在下午进行。 衡越赢了两场球,喻嗔十分高兴,她去外面的小餐馆吃了饭,又连忙赶回来。 下午两点钟,广播里女声说:“下面我宣布,男子排球总决赛:第三中学对衡越中学!” 场上一片哗然! 没想到衡越竟然打到了总决赛,还对上了三中的男神球团! 喻嗔听见有人说:“今年三中对衡越啊?牧原是不是也在?” “对,我要去给他加油。” 牧原? 喻嗔经常听见这个名字,但她从未见过这个人。 上午还嫌无聊的丁梓妍,这下来了精神,毕竟牧原上场了。 比赛通道那里,六个穿着蓝白衣服的少年走出来。 他们穿着整洁,头发也是符合规定的学生发型。对比柏正他们流里流气的模样,三中的球员看上去额外精神抖擞。 丁梓妍一声尖叫:“牧原!” 场上因为牧原的出场而沸腾,三中啦啦队挥舞着加油棒,大声喊道:“三中加油,三中必胜!” “牧原加油!” “牧原最棒!牧原碾压他们!” 空前盛况中,喻嗔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牧原。 少年容颜清隽,目光清明。面对这么多追捧,他表情却没有半分自得,反而带着对上衡越的凝重。 他不自大,且不轻敌。 喻嗔带着好奇心歪头看了牧原两眼,最后再次坚定不移看向柏正。 牧原似有所感,转头便看见了观众席上的少女。下午灿烂的阳光里,漂亮的少女目光明亮极了,像在看自己的信仰。那样的目光……牧原怔住。 旁边有人喊他:“队长,你怎么了?” 牧原顿了顿,觉察自己第一次看一个陌生女孩失神,他抿了抿唇角,收回目光。 柏正嘴角带着懒洋洋的笑,眼里染上三分讥嘲。 从三中一出场,乔辉就发现,场上基本全是喊‘三中必胜’的。 乔辉小声对庞书荣说:“庞庞啊,牧原这他.妈人气这么高?” 庞书荣苦笑:“对。” “我们能赢吗?” 庞书荣说:“不知道,尽力吧。” 乔辉说:“咦?我们人气也挺高,不信你听,听得见喊我们的。” 庞书荣心想不是吧!侧耳一听。 人群唱衰道:“衡越必输!” “衡越下场!” “衡越low逼!衡越投降!” …… 庞书荣:“……”乔辉你.妈的。 乔辉:“哈哈哈哈!” 三中的队员们上场,有人对牧原说:“队长,你别那么紧张,对面一群小混混而已。” 牧原严肃地说:“这种话不能让我听见第二遍,每个人都打起精神,你们忽略了半决赛衡越的战绩,一中没有接到他们一个球!” 队员们惊讶:“怎么可能!” 但是随即大家纷纷高度集中精神:“听队长的,打起精神,不要轻敌。” 柏正倒是习惯了这种场面,毕竟有牧原在的场合,被鼓励的永远轮不到自己。 他忍不住往人群中看了眼。 乔辉觉得自己相当机灵:“正哥,看丁梓妍呢?别担心,我们打赢了牧原,丁梓妍就知道谁强。到时候她说不定就甩了牧原哈哈哈。” 柏正顿了顿,漫不经心应:“嗯。” 裁判员鸣哨,两方在各自场区端线站好。 第二次鸣哨,按原定位置站好。 乔辉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正式的比赛,这一场比之前紧张多了,手都有点抖。 因为太紧张,第一局乔辉接球失误,球落了地。 观众席上:“嘁——” 随即一声群嘲,支持三中的呼声更高。 三中默契地互看了一眼。 喻嗔忍不住站了起来,跑到最前面。 不管周围三中喊声多大,也不管柏正他们是不是能听见,她双手成喇叭状:“衡越加油!柏正加油!” 旁边两个女生面色怪异:“衡越的啊?” “牧原在这里,给柏正那种败类加油?疯了吧。” 喻嗔知道,这一场比赛对于柏正他们来说很难。一队是从小到大受人关注的男神团、天之骄子;而柏正他们却是众人眼中的体校垃圾。 乔辉失误以后,可算知道,前几届三中拿冠军是有理由的。 柏正拍了拍低落的乔辉肩膀:“打起精神,别他.妈一副孬种样。” 他眼神压下去,对上牧原,嘴角带上几分冷淡的疏狂。 来啊,今天让你看看。 ——老子和身后的兄弟,不是生来就该被你们这种人碾压的! 14、好骗 乔辉也知道因为自己的失误给自己队里损失了一分,愧疚之下,他更加认真。 这一次手也不抖了,目光直勾勾盯着球。 虽然开场前,三中球员已经在牧原的鞭策下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对上衡越的人,三中第一次觉得压力这么大。 衡越的球员缺少系统的训练,很少技巧可言,他们全靠一股狠劲和蛮力。 但就是这股蛮力,让三中简直吃不消。 这都吃什么长大的? 柏正扣球来势汹汹,稍微不注意,就会让他们损失一分,即便接住了那个球,内心也苦不堪言。 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小瞧他们。 总决赛为五局三胜制,每一局得分只有超过15分,并领先对手两分,才算胜利一局。如果一局先得到8分,那么两队交换场地,继续比赛。 三中为了这场比赛,已经训练了两个月,然而三局以后,他们与对面战绩1:2。衡越竟然领先一局!如果这局输了,衡越就要赢了! 每个人心中都很凝重。 场上已经由最初的沸腾,转变为紧张的焦灼。 到了第四局,场上出现死球。 两方都摸清了对方扣球规律,防守十分严密。每个人额上都是汗,神经紧绷。 三中的教练要求技术暂停,他们选择换人。 三中带了替补队员,能够以充沛的体力继续比赛。但是衡越就这么几个人,并没有替补队员。乔辉很焦急:“正哥!”他们这群人,最擅长的本就不是排球,起初只是在学校里比着玩玩,但是没想到能参加联赛。 柏正抿抿唇:“没事。” 他额上全是汗水,肌肉紧绷到疼痛。 比赛继续,替补队员上场以后,三中终于有了余力,这一局三中赢了。 成绩再次被拉平成为2:2,三中球员长长舒了口气。 排球激烈程度不输于篮球,紧张感持续在观众席上蔓延,喻嗔心跳飞快,手心全是汗水。 终于到了决胜局。 两队局内比分咬得很紧,每个人压力都很大。 最后一颗球。 柏正恍然想起上个周末,喻嗔眼睛里映照出他的模样,问他:“柏正,你怕输吗?” 不,他不怕。他其实已经习惯,这辈子在牧梦仪轻视的目光下,无数次输给牧原。 但是…… 柏正抬起头,这回,老子要赢! 他心中发狠,冲着对面防守死角高速回击。 那一瞬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排球越过球网,三中的球员扑过去救球。那球最后砸在球员脸颊边的地面。 全场安静片刻,下一秒全部起身,报以激烈的掌声。 “啊啊啊啊啊!” 太了不起!除了尖叫,再没什么言语能表达他们此刻的心情,这是所有人见过最精彩的一场排球赛。 力量与技巧的角逐,整场下来看得惊心动魄。 乔辉颤抖着嘴唇:“赢了吧?是我们赢了!” 庞书荣肯定地说:“对!” 伊庆激动得满眼泪花:“我们真的赢了!天啊有一天我也是冠军!” 柏正有些恍惚。 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众人崇敬的目光包围,不再是嫌恶。他大步走过去,与所有队员碰拳头。 牧原说:“恭喜。”他擦擦汗水,笑容真诚,露出一口大白牙,没有一丝愤懑。 他身后,三中队员垂头丧气,来之前设想过无数种情况,但是谁也没想过会输给衡越啊!说不清是丢人还是服气,总之心情一言难尽。 柏正看牧原一眼:“弱爆了。” 牧原没打算和他计较,冲他们点点头,往出口通道走。 观众席上,丁梓妍心情复杂,如果以往,她早就迎上去当众宣告牧原的主权。 但今天,柏正他们竟然赢了?! 在赛场上,拿了冠军的人才万众瞩目。 丁梓妍脚步犹豫着,牧原已经从通道走到另一侧,换衣服去了。 柏正他们这时候走过来,少年们脸上带着笑,相互打趣。 丁梓妍突然想起,每一届体育联赛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琉璃奖杯,需要个人赛和团体赛的双冠军才能拿。 柏正已经赢了团体赛,假如傍晚的长跑他取得胜利,那么琉璃奖杯就是他的。 丁梓妍只听说过那个奖杯多好看,但她从来没见过,更别说得到。她调整好表情,微笑起来,等着柏正过来和自己说话。然而柏正却从她身边路过,脚步没停。 丁梓妍表情一僵,她突然有些心慌。 在她看来,柏正一向对自己予取予求。尽管丁梓妍没打算和他在一起,但是她享受别人眼中、柏正对她爱而不得的感觉。 可是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正眼看过自己了。 丁梓妍猛然站起来,跑到他面前:“柏正!” 柏正脚步停下。 丁梓妍说:“恭喜你们赢了比赛。” 柏正懒洋洋应了一声。 庞书荣他们很识趣,见丁梓妍和正哥有话说的样子,于是说:“我们回比赛席位了。” 等他们一走,丁梓妍说:“我下周过生日,如果你赢了晚上的个人赛,可以把奖杯送给我当生日礼物吗?” 柏正说:“奖杯不行,换个东西。” 丁梓妍撒娇道:“可是我就想要那个。” 柏正完全不吃这一套:“老子说话你是不是听不懂?” 他说话这样不留情面,搁在以往丁梓妍早就生气翻脸了,但是今天不行。她有种强烈的预感,那奖杯柏正如果不给自己,就会给喻嗔。 她从来没有对上一个女孩输得一败涂地。 丁梓妍看一眼喻嗔的方向,不允许自己输。 众人都在看这边,丁梓妍也不好动作出格,毕竟她在柏正面前一直觉得高他一等。她上前一步,直视柏正眼睛:“你喜欢她是不是?”这句话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空气安静了两秒,柏正说:“有病啊你。” 丁梓妍这回没拦他,低声道:“你忘记今年春天的事了吗?” 她知道,就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足够让柏正心乱如麻。 丁梓妍不急一时,今晚等柏正拿到奖杯,她会让喻嗔亲眼看看,有些人对于柏正来说无可取代。 柏正走到乔辉他们旁边,踢了踢椅子,乔辉自觉挪开,给他让了个位子。 他回来以后,就一句话不说,一副很烦的样子。 庞书荣微微诧异。他看得真切,刚刚柏正明明是要去找喻嗔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丁梓妍说了话以后并没有去。 柏正看着远处地面,明明才没多久,妈的他最近是不是疯了?竟然差点就忘记,喻嗔这种软刀子才最擅长将人挫骨扬灰。 “都过来,一人说一句喻嗔的坏话。” 庞书荣和伊庆对望一眼,从对方眼里看见“正哥脑子是不是有病”的信息。 没一个人开口,柏正冷冷开口:“乔辉先来。” 乔辉:“……”他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为什么好事每次都轮不到他,坏事每次就他第一个。 乔辉硬着头皮想喻嗔缺点。 浮现在脑海里的却是人家真诚明亮的大眼睛,眨一眨似乎能漾出水来。 半晌,乔辉勉强道:“好骗。” 柏正眼神跟刀子一样,剜他一眼。讽刺谁呢! 轮到庞书荣,庞书荣半晌语塞。这都叫什么事啊? 喻嗔知道他们已经比赛完很久了。 体育馆四处透风,她穿两件都有些冷,而柏正一直没过来拿衣服。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衣服还给他。她进不去运动员休息场地,周围也没人能帮她把衣服拿给柏正。喻嗔只好清清脆脆喊:“柏正!” 柏正回头,就看见她站在栏杆外面,脸颊被风吹得微微泛红。 所有少年看见喻嗔都不太好意思,特别是乔辉。喻嗔被他们奇怪的目光看得些许局促,疑惑极了。 柏正不应她,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喻嗔站在栏杆外面,敏.感觉察到了气氛不对,有几分忐忑:“对不起,你们有事的话,那我走了。” 乔辉心里很愧疚,人家哪有什么错啊,明明是他们混账。乔辉一冲动就问她:“喻嗔你也来看我们比赛啦?” 喻嗔点点头:“是的。” 庞书荣看一眼柏正,也问喻嗔:“那你觉得今天谁表现得最好?” 喻嗔犹豫看他们一眼,庞书荣笑道:“没事,说吧。” 她便轻轻笑起来,唇角上弯:“柏正。”她说出他名字时,总是带着一股甜味儿。 柏正抿住唇,手指颤了颤。 庞书荣暗笑,又问她:“比那什么牧原帅多了对吧!” 喻嗔认真而肯定说:“嗯嗯!” 柏正打断他们的话,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听她继续说话,语气很不好:“又过来干嘛啊你,学不会矜持吗?” 喻嗔愣了愣,轻声说:“你的外套在我这里,我还给你。” 柏正赤膊,还穿着短裤,凶恶的神情有一瞬僵住。他沉着脸,走过去扯过来自己外套。 喻嗔知道他喜怒无常,其实也不想惹他,完成任务就打算离开。 太阳逐渐西沉,少女一步步下阶梯。 她脊背笔直,整个人有种稚弱的美丽,像是一掐就断的新芽。 乔辉看着她背影,小声嘟囔道:“喻嗔本来就很好啊。”贼他.妈懂事,在他眼里简直是梦里都不配拥有的初恋。 为什么非要鸡蛋里挑骨头? 这种事庞书荣一向明哲保身不发言,然而这回,他突然道:“正哥,打个赌怎么样?” 柏正说:“赌什么。” “赌她听见你名字会笑。” 柏正嗤了一声,没说信或者不信,但他顿了顿,抬起眼睛看喻嗔。 庞书荣突然喊:“喻嗔,你等一下。” 喻嗔下到最后一梯,听见有人喊自己,回头:“怎么了?” 庞书荣大声道:“正哥他说,谢谢你!” 喻嗔惊讶极了,在少年们目光下,大眼睛弯弯:“不客气的。”第一次被恩人道谢,即便不是他亲口说的,她也开心。 柏正低骂一句,心想:蠢死了,说什么都信,确实好骗。 他突然起身,撑住栏杆跳出去,几步就到她面前。 喻嗔惊讶地看着他。 柏正把自己外套塞回她怀里,说:“说了给你看奖杯,奖杯都没到手,衣服还什么还。继续给我拿着,最后一场比完,我来找你。”他也想知道,他心里这段时间到底在想什么。 不如今晚比赛结束后搞清楚。 小姑娘那么那么喜欢他,都到一听他名字就笑的地步了。他即便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也总得给个话。 柏正燥声道:“听见没啊,吱个声,敢走你就完了。” 喻嗔将他衣服抱好,像在为他守护:“好,那我等你回来。” 还真是不记仇。 柏正转身,这才忍不住弯唇。 15、愿望(含入v公告) 天色暗下来,剩下的比赛全部都是个人赛。 长跑最考验体力,选手往往决定先养精蓄锐,最后再爆发。 但柏正性格不是这样,口哨吹响,他就一直保持第一。 少年人高腿长,小腿肌肉结实有力。 柏正跑得很轻松。 等最后一圈,大家呼吸都觉得困难的时候,心想,那个才开始就跑飞快的男生,肯定已经不行了吧?结果一看,人家依旧跑得飞快。 隔了半圈、拔足狂奔跟在柏正后面的第二名都懵了。 我去这是什么牲畜体力啊! 比赛一结束,就开始颁奖典礼。 九点钟颁奖仪式上,琉璃奖杯终于交到了柏正手中。 手中奖杯在灯光映射下流光溢彩,尽管离得太远,看不见人,柏正依旧下意识往观众席上看了一眼。 他心想,算了,跟个小姑娘较真什么,又傻又死心眼的,哭起来还招人心烦。他要真说点狠话拒绝她,估计小姑娘下一刻泪珠子就吧嗒掉。 他眼里带着些许笑意,跟着其他运动员走下去。颁奖台离观众席有些远,得穿行过运动员通道。 颁奖仪式结束,人群陆陆续续走出体育馆。 丁梓妍很紧张,她紧紧盯着柏正。以前没觉得,现在丁梓妍才意识到假如柏正不管自己的可怕后果。 柏正本就大方,除了在学校里过得不惬意以外,经济方面也会受很大限制。终于,在穿过运动员通道前,柏正电话响了。丁梓妍松了口气,这才咬牙往主席台走。 柏正随手接通电话。 那头传来小女孩不确定的声音:“哥哥!” 柏正皱起眉:“柏青禾?” 女孩听见他说话,一下子鼓起掌:“真的是哥哥!” 柏正冷声道:“柏青禾,我没空和你说话。” 柏青禾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这么冷淡,但她听见柏正的声音很高兴,说:“哥哥,我好久好久没有看见你啦。”话音刚落,一个女人的高跟鞋声音匆匆响起。 女人怒叱道:“柏青禾!说了让你离那个败类远点!” 她抢过电话,一巴掌拍在柏青禾身上,那头小女孩哇哇大哭。 电话立即被人挂断。 柏正听着那头响动,冷冷一笑,神色慢慢沉下来。柏青禾是他堂妹,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小智障,这辈子智力只能停留在三岁。哪怕现在七岁了,依旧因为智力障碍,只有三岁的思维。 柏青禾一个电话,让柏正想起半年前他被强行送到灾区的原因,连带着他的脚步也顿住。 这时候一个学生匆匆忙忙跑过来,对他道:“你是柏正吗?刚刚有个女生摔下楼梯出事了,她说她叫丁梓妍,她在叫你名字,你可以不可以跟我去看看。” 柏正皱眉:“哪里?” “主席台边。” 主席台离这里并不远,柏正眸光晦暗不明,收紧自己手中的奖杯:“走吧。” 主席台边,丁梓妍坐在地上,眼泪涟涟。 柏正走过去,冷冷看着她。 丁梓妍在他目光下,竟有片刻瑟缩,像是回到了以前柏正对她不假辞色的时候。但她知道此时不能犹豫。 她向来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而柏正并不好骗,所以摔是真摔。 丁梓妍哭泣道:“阿正,我左手的旧伤好痛……我害怕,我想去医院。”她哆嗦着唇,颤抖起来。 柏正冰冷的目光总算有了变化,他几步走过去,蹲下来抱起来她。 他抱起丁梓妍走出体育馆的时候,忍不住回了头。 体育馆明亮的灯光中,观众席上仅剩的几个人看不真切。 他心里突然有点难受,嗓音嘶哑道:“我给她说一声。”喻嗔还在等他。 丁梓妍啜泣声变大,死死拉住他衣服。 “你以前说过的,你说你不会不管我。” 柏正目光有一瞬空寂,不再说话,想到柏青禾那个电话,抱起丁梓妍打车往医院赶。 丁梓妍在他怀里,勾了勾唇。 医生给丁梓妍检查完,说道:“撞到了旧伤,不严重,好好修养没大问题。” 柏正低眸,摩挲着手中奖杯,不说话。 丁梓妍有几分心慌,生怕他提出要回去。 她啜泣道:“阿正,我手真的疼。你知道我之前是怎么受伤的,牧阿姨让你去灾区的时候,我来灾区看你,那场余震,压住了我的手。” 柏正眼里轻哂,他站起来。 “柏正!” 柏正回头:“行了吧你,我不回去找她。”他眼里带着暗沉沉的光。柏青禾的事情不够涨教训么?每当向往一次光明,等着他的就是更绝望的深渊。 柏正走到外面垃圾桶,把手中琉璃奖杯扔进去。 奖杯碎裂声吓得丁梓妍身体一颤。 柏正见她这模样,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讥讽丁梓妍还是讥讽他自己。 丁梓妍脸色难看,半晌又想到,自己得不到,喻嗔好歹也没得到。 她心想,喻嗔比她漂亮优秀又如何。 不管是牧原还是柏正,选择的,不都照样是自己么? 体育馆灯光一盏盏熄灭,喻嗔抱着柏正衣服等了许久,却一直没等到他。 喻嗔抱住膝盖,坐在空荡荡的体育场上。十一月的夜有些冷,喻嗔往自己冰凉的掌心呵了口气。 她问了许多人,但是没人看见柏正。其实喻嗔不是没有想过先离开,但她怕万一柏正有什么事,回来却找不到自己——她答应过柏正要等他。 广播里传来机械的声音:“工作人员请注意,工作人员请注意,还有半小时体育馆闭馆!” 最后两盏灯光熄灭,世界一瞬沉寂下来。 喻嗔只好自己走出体育馆。 天空苍茫,夜已深,大风呼啸,吹起地上落叶。 城市的公交车已经停运,喻嗔跑到老槐树下,怕弄湿柏正的衣服,将他外套护在自己怀里。 门卫远远看她一眼,原本不打算管闲事,小姑娘等不到人多半就走了,但是没想到她等了那么久。 想到家里有个差不多大的女儿,门卫最后忍不住开口:“小姑娘啊。” 喻嗔抬头。 “你要等的人我知道,下午赢了排球是不是?一个女同学好像受伤了,他早就带她走了,你别再等,快回家吧。” 门卫其实想说,外面这么冷,体育馆都闭馆了,他要回来早就来了。 喻嗔怔了怔:“谢谢您。” 她看着压抑的夜幕,第一次有些茫然。喻嗔低头看着自己手指,纤细白皙的手冻得通红,秋风刺骨的凉,从指尖,一路凉到心上。 牧原回体育馆拿队友忘在体育馆的队徽,回来的路上,一眼就看见了孤孤单单的少女。 星星点点的微光落在她发上,她站在树下,身上渡上一层光晕。牧原记得她下午看柏正的眼神,看见她拿着的衣服,牧原想到什么。 牧原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十二点。 大名鼎鼎的柏少但凡有心,她就不会在这里。虽然不明白柏正为什么这样对她,但牧原很清楚,柏正丢下了她。 牧原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喻嗔看见身边落下影子,抬起头。牧原看见她眸光,月色一样落寞清亮。 牧原心头颤了颤,总觉得这样的眼神很眼熟。 他说:“抱歉,我没别的意思,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给柏正打个电话。” 喻嗔知道,这个少年叫牧原,她本想拒绝,但最后点点头:“谢谢你。”尽管她告诉自己,丁梓妍受伤,恩人太急,才会忘记让她等着的事。 喻嗔明白,人的内心有偏爱,她对于柏正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她从来不会把自己和丁梓妍比。 但她也会冷,会疼,被人戏耍会尴尬,吹久了冷风会生病。 牧原打过去,响了两声,那头接起来。 柏正哼笑一声,语气不善:“有事?”他最见不得的人都姓牧,一个是牧梦仪,另一个就是牧原。 牧原看一眼喻嗔,问他:“你在哪里?” “医院,丁梓妍手撞到了,和她待在一起。”柏正故意气他,“你介意?” 牧原知道他什么性格,心态十分平和:“不介意,谢谢你。如果她需要的话,我会来看她。” 牧原顿了顿,说:“柏正,你是不是忘了,体育馆有人在等你?”他低头,看见少女专注的眼睛,她正安安静静听着。 那头柏正的声音冷漠极了:“没忘,但是关你什么事。” 牧原难得起了几分火气,皱眉:“你不可能不知道,体育馆闭馆以后,就不好打车回家。” 柏正低笑一声:“哦。” “她还在这里。” 那头顿了许久。 半晌,柏正的声音漫不经心响起:“她自己蠢,我说什么都信。爱等就等,挂了。” 电话里一阵盲音。 喻嗔低下头,她脚尖冻得没了知觉,动一动就麻木的疼。其实她哪有那么蠢,只是这个重新给自己一条命的人太重要了。 于是他一句玩笑话,她选择相信。 他说让她不许走,她就选择等。 她把他放在与生命等同的天平之上,他便是光。 但这缕光,显然太混账了。 牧原意识到,自己可能不该打这个电话。 他看着少女渐渐泛出水色的眼睛,竟有几分懊悔:“对不起,柏正可能是因为讨厌我,所以故意这样说。你下次问问他,别难过。” 喻嗔说:“没关系,谢谢你,我回学校了。你认识他的话,方便帮我把衣服还给他吗?” 柏正或许真的特别讨厌她。喻嗔意识到,他和哥哥不一样。那她从明天开始,就不再去他面前犯蠢。 城市污浊的光,把她影子拉得老长。寒风凛冽,吹过她脸颊,冷到骨头都犯疼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喻嗔出神地想,要是柏正……没有救过她就好了。 这竟成了她最渴切而卑微的愿望。 16、后悔 牧原看着喻嗔背影,轻轻皱了皱眉, 他上前几步, 又想起自己没有立场管这件事。 他远远看着, 见她打到车了, 牧原眼里泛出笑意, 这才离开。 司机老方开车过来:“阿原,回家吗?” 牧原想起丁梓妍的事,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自己和她毕竟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关系,最后低声道:“去医院。” 牧原本来以为到医院,会看见哭哭啼啼的丁梓妍, 然而情况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丁梓妍缩在病床最里面,一脸畏缩,别说哭闹, 连话都不敢说。而柏正靠在栏杆旁,眼睛看着远处天幕。天幕黑沉沉的,一如他漆黑的双眸。 他脚边好几个烟头。 柏正说:“来了?带她赶紧滚。” 牧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给老方示意,老方很有眼色,上前搀扶丁梓妍。 丁梓妍有些腿软, 刚才柏正接了一个电话回来, 她继续闹着说手臂疼,柏正冷冷看着她:“你再喊一句,老子亲手给你砍了!” 他眼神及其可怕, 一直到现在,丁梓妍都瑟瑟发抖。 牧原过来,丁梓妍就差喜极而泣。她终于不用单独和柏正待在一起了! 老方搀起丁梓妍从柏正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柏正突然道:“站住。” 老方恭敬低头,丁梓妍吓得一抖,下意识往牧原身后躲。 柏正回头。 他冷冷勾唇:“丁梓妍,少搞些小聪明。这是最后一回,以后少他妈拿灾区的事出来翻旧账。让你作到现在,只有那床被子的功劳。” 那个最冷的春夜,他浑身是伤口。迷迷糊糊醒过来,一床温软的被子盖在他身上,被子上沾了他鲜血,尽管已经变得很脏,却依旧有股很浅很浅的香,风一吹,就被血腥味盖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竟对一种味道产生过特殊的感情。尽管只短短一瞬。 但那种奇特的感觉,让他此后包容了丁梓妍大半年。 丁梓妍心里一突,不敢看他眼睛。 半年前柏正被放逐,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毕竟柏正是柏家唯一大少爷。但丁梓妍后来隐约知道,竟然是因为柏家那个小傻子柏青禾。 那时候她还对柏正有些想法,以为地震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直到看见满目疮痍,水乡入眼一片废墟,才吓得想回去。 后来余震爆发,她回去的路上不慎被砸伤了左手手臂。 柏正提起那床被子,丁梓妍手指颤了颤。但她万万不敢讲那不是自己送去的东西,甚至她也不知道,最冷那个夜晚,谁会给灾区一个陌生少年送了食物和被子。 但那时候只有丁梓妍去看了柏正,后来柏正来问她,丁梓妍心思一动,顺势就认下来,毕竟只有她能对得上。 丁梓妍原以为柏正送自己来医院,是心里有自己。 但他可怕又冰冷的眼神,让丁梓妍突然明白,柏正今天不去找喻嗔,只是因为柏青禾那个电话。 那个电话让柏正决定远离喻嗔。 牧原沉思着,没轻易开口。柏正警告完了人,老方这才带着敢怒不敢言的丁梓妍离开。 牧原没走。 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被子的事,柏正鲜少对丁梓妍好脸色,但是丁梓妍求柏正的事,柏正大多数时候都会帮忙。牧原一直以为,是因为丁梓妍去看柏正被砸伤,留下了伤口。 没想到还有另外的原因。 “被子是怎么回事?” 柏正对他也没好脸色:“你很喜欢管闲事吗?” 牧原说:“你不愿意说,那我不问了。” “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牧原知道他坏脾气,所以也知道聊天进行不下去,丁梓妍受伤牧原并不想多问。他知道丁梓妍喜欢耍手段,否则当初不会裸着从浴室出来,然后撞见他,非要他负责。 牧原不确定是意外还是人为。 看在姑父份上,牧原压抑住恼怒,丁梓妍愿意霸着他女朋友的位子,他就随她,但牧原对她没想法,也明明白白说过。他等她自己觉得无趣想通。 牧原记得喻嗔所托,把手中柏正的外套还给他:“你的衣服。” 柏正拿过来,低头不语。 牧原下楼的时候,柏正突然出声,他嗓音喑哑:“她回去了吗?” 牧原有几分诧异,他回头,柏正烦躁开口:“车牌号多少?” 牧原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为了喻嗔安全,他确实记下了车牌号,于是回答道:“—g.uv131。” 柏正不说话,许久,他扔了烟,走在牧原前面下了楼。 牧原看着少年背影,第一次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从小就叛逆的柏正。 周二的时候,喻嗔依旧因为吹冷风感冒了。 桑桑看她脸色苍白,摸摸她额头,吓了一跳。 “你发烧了喻嗔,好烫。” 端着一张死人脸的邢菲菲路过,闻言转头,耳朵上的大耳环随她动作晃了晃。邢菲菲看喻嗔一眼,喻嗔脸色苍白,唇却嫣红。 看起来没精打采,比上回还严重的模样。 邢菲菲去洗了个杯子,又摸了包感冒药,在教室后面冲好热水。 “喝。”邢菲菲咚的一声放下杯子,回自己座位上了。 喻嗔捧着杯子,小声道:“邢菲菲真好。” 桑桑噗嗤一笑,转瞬又道:“要不你回家吧,反正体校没什么课,你成绩那么好,回头看看书也能懂。发烧要喝了热水,捂着睡一会儿才会好。” 喻嗔说:“我家现在没有人,我之前答应廖老师他们,今天上午要去其他班演讲。” 喻中岩和万姝茗请假两天去交接老家的事了,哥哥还在三中念书。 桑桑见她小口小口喝药,热水氤氲中,连湿-漉-漉的睫毛都透着一股小可怜的味道。 “那如果下午你依旧不舒服,就请假回寝室睡觉知道吗?” 喻嗔点点头:“我知道的。” 果然没一会儿,廖羽过来喊道:“喻嗔。” 喻嗔拿了自己之前准备好的稿子,跟着廖老师走出教室。 衡越十多年才出这么一个考600分的好苗子,学校高度重视,担心喻嗔被学校环境影响成绩,恨不得给她加一层隔离膜。 但又恨不得每个人都能接收到喻嗔脑电波,变成好学生,让衡越脱离掉‘垃圾学校’这个名号。 所以学校给喻嗔商量,让她在高二每个班去演讲三分钟。 美其名曰——“传递正能量”。 廖老师笑眯眯说:“喻嗔啊,这次学校因为你,可算争了光。谁也没想到我们学校柏正能拿下-体育联赛双冠军。我们班邢菲菲也表现不错,拿了奖。”总之她感觉,这次的事让体校学生内心发生了一些转变。 尽管这些转变十分细微。 以往早上廖羽进教室,到处鸡飞狗跳,要么就无精打采;可是今天早上,学生们兴致勃勃讲述着体育联赛的事,显得朝气蓬勃。 喻嗔应一声,眼睛里带上浅浅笑意。 喻嗔头有些痛,她忍住不适,在每个班把稿子念完。 终于,快到十五班门口,她眼里黯淡下去。 廖老师没觉察出她不对劲,拍拍她肩膀:“去吧,最后一个班了。” 喻嗔想起自己昨晚的决定,点点头。 十五班的班主任唐老师提前收到消息:四班那个全年级第一的少女,会来班上做一场三分钟演讲。 老实讲,唐老师挺激动的。 600分什么水平啊!他念书那会儿都考不到600分! 这孩子以后铁定出息,名牌大学跑不掉。 唐老师很重视这件事,他走进教室,班上不少打牌的,教室里乌烟瘴气。 乔辉激情澎湃道:“你们是不知道,被我们吊打以后,当时三中那些孙子表情都变了……” 班上闹哄哄一团,这种风气,人家过来看到像什么话! 唐老师清清嗓子:“同学们安静一点,说了几回不许在教室打牌!睡觉的都喊醒,还有不许再用卷子折飞机。一会儿年级第一的同学会来我们班演讲,都给我好好听,好好学,看看人家是如何取得优异成绩的。” 有人当场笑着问:“老唐,来的是四班那个大美人吗!” 班上一阵起哄。 “刘奇,你色不色啊!” 在教室最后面吹牛正high的乔辉惊讶道:“喻嗔会来啊?” 柏正抬起头。 班上依旧闹哄哄的,唐老师双指敲讲台:“不要闹!保持安静!” 可唐老师性格温和,哪里压得住这群无法无天的混账,他的声音转瞬被更加高昂兴奋的讨论声淹没。 教室最后排窗边,柏正突然踹了一脚桌子。 桌子轰隆一声响,众人吓一跳,纷纷回头。 柏正笑了一下,无形警告道:“没听到老师喊安静吗?” 没人敢惹他,班上一时间针落可闻。 唐老师心情复杂:唉。 柏正转头,看向教室前门。 过了大概五分钟,廖羽老师出现在门口,先和唐老师打了声招呼,然后转头喊:“喻嗔。” 在大家目光中,廖老师身后的少女走上讲台。 她穿着自己浅蓝布衣,领口遮住细嫩白皙的脖子。说来奇怪,班上那么多平时注重穿着打扮的女生,此时却没一个人议论她衣着,都目不转睛看着她。 喻嗔走进来,她本来做好了在他们起哄声中念完就走的打算,可是没想到,传说中最差劲的十五班,竟会这么安静。 乔辉看见喻嗔很高兴,第一个捧场鼓掌,还踹踹前头庞书荣的屁-股:“欢迎啊,人家小女神第一次来十五班,让她感受一下家一样的温暖。” 庞书荣:……神他妈家一样的温暖。 喻嗔在讲台上站好,班上被乔辉带起雷鸣般掌声。 柏正手上一支笔在漫不经心地转,目光时不时看一眼讲台上纤秀的少女。 喻嗔低头,拿出自己的稿子。 乔辉笑眯眯地说:“正哥,喻嗔来我们班,看见你肯定特高兴。” 他们至今记得喻嗔昨天回头,听见柏正名字时那个笑容,特别甜,让人心上都开出了花儿。 柏正也想起来,尽管心情很复杂,可是依旧忍不住弯了弯唇。 喻嗔扁桃体发炎,喉咙很痛,因此声音并不大。少女长睫垂下,遮住黑白分明的眼睛,只看着自己稿子:“……有关学习习惯方面,每个同学有自己不同的方法。像是记忆力,有的同学在早上记忆力比较好,有的则是晚上……” 一直到演讲完,喻嗔都低着头,没有看十五班任何一个人。 “我的演讲完毕,谢谢大家。”她鞠了一个躬,拿着自己稿子走出教室。 就连乔辉也发现了她今天的不同,呆呆愣住。 从头至尾,喻嗔都没抬起眼睛,本来是个爱笑的姑娘,可她这回,没有笑过一次。 往常只要柏正在的地方,她眼里跟落了璀璨的星星一样,但这次,她甚至没有朝柏正看一眼。 柏正指尖的笔,在她讲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掉在了课桌下面。 他没去捡,也不再看喻嗔,只盯着那支笔一言不发。 乔辉想起之前自己的话,脸啪啪疼。他看着柏正脸色,小心翼翼打圆场:“哈哈哈,学霸嘛,做事都这么心无旁骛。”早知道他就不该多嘴。 埋头不敢讲话的伊庆:“……”天啊,多么尴尬虚假的理由。 庞书荣听到这理由也一阵无语。 柏正冷冷看他一眼,然后慵懒靠椅子上玩游戏。 游戏光滑的载入界面映出他漆黑的、并不平静的双眸。 柏正突然站起来,扔了手机推开后面走出去。 那手机撞上伊庆椅子靠背,吓得本就胆小的伊庆一抖。 他们回头,只看见大开的教室门,时不时有冷风吹进来。 柏正椅子空荡荡。 柏正跑下楼,穿过一排绿化带,径自往操场跑。 这个点操场没人,渐入冬天,空荡荡的地方,只有凉风。他发泄似的,围着操场开始跑步。 一圈接一圈,直到第十圈,他停下来,一拳捶在旁边双杠上。 “去你-妈-的。”谁在乎啊,以前怎么也没脾气,这回终于有脾气了是吧。 喻嗔还是放弃了他这个败类。 明明是早晚的事,可他心里像是被人蛮横撞了一条缝隙,剧烈又窒闷,呼吸时心口都疼。 柏正死死按住心口。 它跳那样快。 它疯了,所以他才一遍又一遍回想她进十五班教室以来的场景。她垂着眼睛,小声念稿子,然后跟着老师离开,安静又文雅。 却真的没有再看过他。 一次也没有。 从十一月那个混乱张狂的夜晚,他第一次见到她,到今天。 面对他时,她带着星光的眼睛,终于变成一面安静而沉寂的湖,不再起一丝波澜。 柏正本来以为,今天这种局面,他顶多嗤笑一声,若无其事。说不定还为摆脱掉一个烦人精而高兴。 可他没法骗自己。 他按住心口,不但没有很轻松,甚至觉得难受,超乎想象地难受。 她来了十五班才多久?不过才三分钟,他竟然就受不了。 柏正设想了一切可能,也猜到了如今这场面。在制造恶意方面,作为惯犯,他算无遗策。然而次次都失手都在喻嗔这里。 他高估了自己的不为所动。 低估了她。 那个把他当信仰的软刀子烦人精,一旦变得不乖又安静,穿心似的疼。 但柏正清楚地知道,再难受也不能后悔,一后悔,他这辈子都得完蛋。 喻嗔好不容易坚持到上午放学,中午邢菲菲主动给她打了饭。喻嗔压住不舒服吃了几口,最后全呕吐了出来。 室友们连忙带着喻嗔去看校医,校医给喻嗔开了药,让她回去睡一会儿,要是还不舒服,晚点上医院。 喻嗔昏昏沉沉,裹着被子安安静静睡着了。 桑桑不放心,一步三回头,说道:“我不想去上课了,要不我陪着她吧。” 邢菲菲冷漠指出:“你只会吵醒她,真想帮忙,每节下课都回来看看她。” 桑桑垂头丧气,但是必须得承认邢菲菲说的是大实话。 没想到学校下午没上课,改为举行表彰大会。 衡越体校重新获得参加联赛的资格,还取得这么优秀的成绩,校领导十分高兴,决定早早进行表彰。 十五班班长战战兢兢来通知柏正,一会儿要上台表彰,柏正踩住教室后排的篮球,懒懒道:“不去。” 站那上面,跟个傻-逼似的被人围观。 班长说:“这次表彰有很多人,应该不麻烦,只是走个过场。除了表扬体育联赛的事,还要表扬一下这回的文化课成绩。” 柏正顿了顿,依旧不为所动。 十五班班长没办法,只能自己先去集合。 主席台话筒和教室广播连接,柏正一个人坐在教室里面,直到广播响起,他才抬起头。 主任先是激情昂扬讲了一通废话,表示他看好衡越学生的未来,随后才到:“下面让我们对此次期中考试成绩斐然的同学进行表彰:……高二(4)班喻嗔……” 柏正腿放椅子上,自嘲似的看着那广播。 教导主任问:“喻嗔同学来了吗?” 那头先是一片安静,随后吵吵嚷嚷,似乎有人在讲原因,主任说:“生病了啊,那麻烦四班班长过来代领一下奖励……” 柏正眼里翻滚着许多情绪,最后猛然掀起来,他低咒一声,往教室外走。 广播里主任的声音回荡在校园:“我们继续宣布此次体育联赛获奖者……” 喻嗔被宿舍阿姨叫醒的时候,还恍然以为在梦里。 “同学,不是阿姨打扰你,楼下有个男生,等好一会儿了,找你的。你去看看吧。” 喻嗔点点头,她脸颊烧得通红,呼吸不畅。 喻嗔穿上外套,依旧觉得身体发冷。 下楼的时候,喻嗔一直在想,谁会这个时候来找她,然而当她看见高大的梧桐木下清俊冷漠的少年,她立马高兴得跑到他身边。 “哥哥!” 喻燃抬眸。 他灰色的瞳孔里,映照着全世界秋凉,还有妹妹憔悴兴奋的模样。 喻嗔发烧的事廖老师打电话给喻嗔爸爸说了,但是喻中岩在出差,喻中岩担心女儿,不得已给儿子班主任去了电话。 喻燃皱着眉头,看着喻嗔,仿佛在看一个不小的麻烦。 喻嗔连忙说:“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哥哥你回学校上课吧。” 喻燃充耳不闻,事实上,他只看得到自己认定的事。自闭症患者少年缓缓抬起手,贴上喻嗔额头。 喻嗔抬起眼睛,紧张得一动不敢动。哥哥不关心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像个死板冷冰冰的机器,家里只有喻嗔觉得他有一天会好起来。 “我带你,去医院。”他说。 喻嗔觉得自己好不争气,听到这句话眼眶慢慢变得湿润。 生病的难过,被人戏耍的委屈一瞬间涌上心头。 喻燃眉稍动了动,半晌机械摸摸她小脑袋。 喻嗔仰起头,所有不愉快都不见了,她眼里重新点燃光彩,主动在“冷兵器”哥哥掌下蹭了蹭。 “哥,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喻燃冷漠脸:“哦。” 喻嗔眼里止不住漾出笑。 而寝室不远处,宿舍阿姨看看门口满脸冰冷的少年。 “同学,你找谁啊?”站那么久,脸色跟要杀人似的,阿姨看得心慌。 柏正拳头捏得死紧。 他远远看着梧桐木下的少年少女,不过就一天,她就可以对另一个人笑得那么温柔又灿烂。 他有种被喻嗔愚弄的愤怒,然而最可怕的是,还有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委屈。 她怎么可以,那么快……就这样对他。 那种又酸又胀的痛突如其来,让柏正无所适从,偏又钻心似的难熬。 他瞳孔死死看着他们,快要充血,他意识到,自己一刻都待不下去。 柏正掉头就走。 眼不见,心不烦。 偏偏全校广播里,那个大腹便便的主任,还可笑地说着一口夹带方言的普通话,问道:“柏正呢,十五班的柏正同学,也没来参加表彰吗?” 柏正心头火气无从宣泄。 老子参加个鬼啊! 他看什么都觉得烦,原来眼睛看不见,心依旧不能平静。 柏正大步奔跑起来,重新回到女生宿舍楼下。 “她人呢!” 阿姨愣住:“谁?” “喻嗔!我问你她人呢!” 他硬邦邦的拳头捶在窗前,阿姨面前的玻璃窗都颤动起来。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多骇人,眼里全是血丝,像头喷-火的恶龙。 被人偷光了珠宝,现在要去找人拼命。 阿姨连忙道:“走了,跟刚刚那个男生一起走了。” 柏正神经被这句话一点即爆:“她生着病!你竟然让她随便跟人走!” 阿姨吓得不清,真怕这少年一拳把玻璃砸碎。 她后退几步,终于有几分安全感。 “就是因为生病了,人家才登了记带她去医院。她病那么重,总不可能还留在学校里吧。” 她病那么重。 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心里狠狠一空。 心口绵绵密密涌上刺痛。 其实乔辉他们说得对。 关喻嗔什么事呢? 她就傻了点,才一门心思对他这种人好。她什么都不知道,他却刻意迁怒,一步步试探着她的底线。直到她眼底灿烂的笑,渐渐变成了无措和泪光。 柏正往校门外走。 他扣上头盔,即便靠近这种软刀子姑娘要完蛋,那也是以后的事。他承认他后悔,后悔那么对她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后面还有二更,二更时间:01:30,有些晚,明早看吧。 感谢大家支持,从这章抽发300个评论。留下两分评即可,试试欧气吧! —————— 柏正正后悔只是个开始,这本身就是一个把自己送上喻嗔刀口的故事。另外关于柏青禾、女配、柏正的故意迁怒远离,都涉及到核心设定伏笔,不是谁降智或者神经的原因,宝贝们看到后面应该懂啦。 我见到了个笑哭不得的评论。 我:请大家留言!疯狂留言! 读者留言说:不留言 #我怼我自己!# 读者:上一章好甜好甜! 读者:又暖又甜! 读者:我竟然觉得甜! 我:你们这些魔鬼,是拥有品如的衣柜吗? 17、如坠冰窖 柏正到医院,才发现他找不到喻嗔。 挂号并非他想查就查, 他第一个想到柏天寇, 然而柏正皱了皱眉, 最后打电话给徐学民。 “徐叔, 帮我在市医院找个人。” 徐学民接到他电话很兴奋, 他原本是属于柏正的私人管家,但是这些年柏正在外面野惯了, 从来不准徐学民过问他的事。别说主动打电话,徐学民的人往他面前凑,不被暴揍一顿就算好了。 仪夫人不会管柏正活成什么样,柏天寇管不住他。徐学民只是个管家, 作为柏正出生时就被指定来照顾柏正的人,柏少就算要去捅天,徐学民也恨不得让人给他搬个梯子。 柏正这是第一次打电话给他, 徐学民激动地快要吐字不清。 “柏少,您等等,马上。” 等待的过程中, 徐学民忍不住絮絮叨叨:“您什么时候回去看看柏总和仪夫人,不要怪我多嘴,您之前半年都没回家……” 柏正听得烦:“你的人效率这么低?全是吃白饭的吗!” 其实才过去三分钟, 但是徐学民知道他脾气炸, 徐学民平和恭敬地说:“您不要急,马上就好。” 果然,不一会儿, 徐学民说:“在呼吸内科,挨着住院部那栋楼,您上三楼,306。她在打点滴。” 下一秒,柏正直接挂了电话,对接触徐学民的反感溢于言表。 徐学民却一点也不生气,还乐滋滋的。他忍不住想,喻嗔,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小姑娘,徐叔欢喜又惆怅。 柏家没人疼的唯一继承人终于长大了。 还懂了些情滋味儿。 柏正走到306,一眼就看见熟睡的少女。 她长长的睫毛垂在下眼睑上,呼吸声轻轻的。白皙的手背扎着针,隐约可见浅青色的血管。 而先前柏正看见的少年已经不见人影。他的一腔难受和火气都还没发出来,就像平白又被人浇了一捧凉水。 柏正肆意惯了,上前两步,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喻嗔上午来十五班演讲的表现。 落寞又安静,像个陌生人。那黯淡的目光,他想起一回难受一回。这姑娘再傻,估计也被他欺负狠了。 他意识到,他并非单纯只是想来看看她。他更想看她笑,那种情不自禁沾上光亮的笑容。 成,算他欠这小讨债鬼的。 柏正退出她病房,下了楼。他循着记忆,找到昨晚丁梓妍那个病房,里面有个护士在记录数据。 柏正问她:“你看见过扔在那个垃圾桶里的琉璃奖杯吗?” 护士说:“这个我不清楚,你可以问问打扫的阿姨,诺,阿姨在那儿。” 真麻烦。 柏正耐住性子,又问了一遍清洁工阿姨。 清洁工阿姨边拖地边说:“早倒咯,医院每天早上清扫垃圾。那个什么奖杯我看见过,都碎成那样了,你找它干什么咧?” 柏正皱眉:“倒哪里了?” “医院后面垃圾库,有垃圾车来收走,现在车子都应该来了。” 柏正转身就跑,他过去,一辆垃圾车果然要开走了。 他敲敲司机车窗:“等下,我找个东西。” 司机不耐烦地挥挥手:“都装车了,不是贵重物品,就不要了吧,那么臭。” 你以为老子喜欢翻垃圾! 柏正懒得和他解释,从自己钱包抽了一沓钱,从车窗塞给司机:“卸货!” 司机看着一沓红票子,乖乖啊!这么厚一沓,都抵得上他一个月工资了,他二话不说卸了货。 司机告诉他:“你得找快点,我要在规定时间把垃圾装走。” 柏正长腿一跨迈进垃圾堆里。 说实在的,虽然这里并不处理医学垃圾,但生活垃圾更脏,光闻着就一股作呕的味道。 柏正沉着脸,在里面翻翻找找。 司机忍不住好奇,到底多贵重?花这么多钱来翻垃圾。 有钱人的世界他真不能理解。 柏正蹲垃圾堆里翻了许久,终于在中间最下面找到了三块奖杯碎片。 瑰色的夕阳下,它们被割裂的地方亮晶晶的。 他试着拼了拼,裂痕就不说了,主要还碎了许多玻璃渣,看起来并不完整。 扔的时候没觉得心疼,拼不好竟然觉得慌。 柏正低咒一声,揣起它们往外走。 输液的袋子还剩一小半,喻嗔睡醒睁开眼睛。 喻燃已经离开了,他是个死板且认死理的人,医生说喻嗔输了液会退烧,他就走了。 毕竟兄妹俩心里都清楚,喻燃不会照顾人,他连他自己的身体都不在意。两个人一起在家里待着,不如输完液回学校。 映入喻嗔眼睛里的,首先是窗外一片瑰色的天。 夕阳把天空染得成浅浅的橘红色,实在好看。她目不转睛看了窗外许久,才意识床尾坐了个人。 脖子上冰蓝色刺青的少年翘腿坐着,目光落在她身上。 喻嗔看见柏正,迟缓地眨眨眼,随后发现不是梦,吓得坐了起来。 她四处看看,发现这还是医院。她都怕自己又主动做了什么惹他讨厌的事,却不自知。 柏正见少女不可置信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你那什么眼神啊喻嗔?” 喻嗔便不敢看他,低头看自己扎着针的手。 柏正看见她反应,心里被刺了一下似的。 他实在受不了,干脆起身,两步走过去,把奖杯塞在她完好那只手中:“给你。” 喻嗔猝不及防,看着掌心里的奖杯,它被人笨拙地用白胶粘好,半点儿也看不出原本的光鲜漂亮,勉强算得上完整。 她抬起眼睛,带着几分心慌,不解地看着柏正。 少女眼睛在夕阳下清透极了,柏正从前也没觉得t市一旦在傍晚有太阳,会这样温柔。 他对上她眼睛,忍不住开口:“还嫌弃丑啊你,大不了下次给你个完整的行不行?” 喻嗔摇摇头,说:“我没有嫌弃。” 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变得好奇怪,她甚至怕这是他新一轮恶整她的办法。 喻嗔把奖杯往他面前推了推:“我看完了,还给你。” 柏正嘴角的笑淡了淡。 “喻嗔,你在生气是不是?昨晚的事……”柏正说,“你想怎么样你自己说吧。” 喻嗔愣了愣:“不是的,我知道昨晚丁梓妍受伤了,你带她去看病。” 柏正看着她,她表情真挚,不像是在说谎。 他皱眉,真没生气? 那为什么……看见他都不亲昵爱笑了。 柏正说:“你真不生气的话,对我笑笑。” 喻嗔:“……”她看他好一会儿,有些歉疚,小声说,“我笑不出来。” 她不生气,是因为柏正是她恩人,从某方面来说,报恩是她心甘情愿的事情。从小奶奶就教她,人不能忘本。她不能因为这些事,否认柏正为她做过的大事。 如果因为受了委屈,轻易就把恩情变成埋怨,这并不正确。 柏正有些焦躁。 找不到原因,但人家确实又不生气。一种无形的距离感终于让他觉察出不对劲。 喻嗔提起丁梓妍,竟然半点儿波澜都没有。 这傻姑娘不是喜欢他喜欢得天崩地裂,什么都能忍受吗?怎么他带丁梓妍离开,丢下她,她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一种难言的心慌,让他忍不住问:“你没脾气的啊?” 喻嗔心想,他问的这个问题像话吗?人怎么会没有脾气呢。 要是她和他毫无关系,以他的讨厌和恶劣程度,她简直想把他打一顿。 这时候护士走进来,给喻嗔拔针头。 柏正问话被人打断,心里烧的那团火不上不下。 他阴郁站在门边看护士忙碌,又看看那个他从垃圾堆里刨出来,被她放在一边的奖杯。 柏正心里生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她会不会根本就对他…… 下一刻,他狠狠否决,不可能!这个想法他甚至不敢在脑海里过完。她不喜欢他,那她喜欢谁? 下午那个冷冰冰的小白脸么? 护士已经取下针头,让喻嗔用棉签按住,护士继续去其他病人那里忙了。 喻嗔感觉自己好了很多,输了液烧也退了,现在已经可以回学校。 她下床,看见脸色难看的柏正。喻嗔虽然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奇怪,但出于礼貌,她说:“我回学校了,柏正,谢谢你来看我。” 柏正心里有很多个问题,但出口却变成了:“我送你回去。” 喻嗔想起先前他不许自己挨着他,心生退却。 她精神不太好,实在没办法陪着他折腾。她迟疑地说:“我可以坐公交车回去,医院有直达学校的车。” 柏正也想起了那件事。 他看着小姑娘心有余悸的样子,说:“等着。”他出去给乔辉打电话,“过来市医院帮我骑车回去。” 挂了电话,柏正给喻嗔说:“不骑车,带你打车回去。” 他说到做到,两个人走出医院,柏正抬手拦了辆车。 “上来啊。” 喻嗔坐上去,柏正嘴角这才忍不住带上些笑意。 司机很快开到校门口。 这个点学校晚自习还没开始,校园里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人群。喻嗔全身乏力,依旧得回寝室休息。 柏正忍了一路,见她要回去了,他终于伸手拦住她。 “喻嗔。” 喻嗔抬眸,望着他。 “问你几个问题,老老实实回答,不许说谎知不知道?” 这个并不难,比他以前的要求简单多了。喻嗔点头:“好。” ‘你喜不喜欢我’这几个字,在他喉咙里过了一遍,最后变成低低一声操。 他表情干脆凶恶起来:“带你去医院的是谁?” 喻嗔说:“我哥哥。” 柏正闻言挑眉,忍不住笑了:“亲哥啊?” 喻嗔点头。 柏正嘴角上扬:“成吧。”算你乖。 喻嗔见他问完:“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回去吧。”柏少大发慈悲。 喻嗔穿过林荫小路,还没走几步,却又被人拽住胳膊。她回头,还是没完没了的柏正。 喻嗔询问地看他,他声线依旧是恶龙式暴躁:“昨天的事情,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第二回了好不好?” 喻嗔没想到他会道歉,她实在惊讶,毕竟柏正焦躁且高傲,像条霸王龙。 他道歉,那么她自然不会和恩人计较。喻嗔嘴角总算带上浅浅的笑意:“没关系。” 那笑容温和又乖,是熟悉的模样。 柏正也总算笑了。 操,小姑娘,还真听他道歉才会笑。但柏正这回竟然一点也不觉得丢脸,顿了顿,又问道:“退烧了没?” 尽管她再也不敢轻易被柏正感动,但喻嗔还是回答他:“已经好很多了。” “好很多是好多少?”少年嗓音带着几分笑,“我看看好不好?” 或许是女孩子天生的警惕性,让喻嗔觉得奇奇怪怪,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然而少年轻易把她捉回来,扶住她肩膀,低头抵住她额头。 她有几分慌乱,抬眸看见少年黑色的眼睛。 喻嗔终于明白了哪里不对劲。 在遇见柏正之前,她在故乡过得很快乐,老师喜欢她,同学们喜欢她。而且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即便小镇的男孩子再淳朴害羞,她也总能收到零散一些情书。 她的过去,都算是女神剧本了。 那些或炙热、或憧憬的眼睛,却竟然都不及此刻少年眼中半分浓重。 她能感受到,他额上温度以及呼吸,比她这个病人还高。这真是让人心慌的一个发现,喻嗔抵抗他手臂的手指都快僵硬了。 不是吧。 恩人他…… 可她真的,除却他唯一一个身份闪光点,她甚至称得上讨厌他。 少年怀里温热宽阔,有那么一刻,喻嗔有种他想拥抱自己的错觉。 喻嗔终于忍不住,直接对他讲:“柏正!你不要误会,我先前不是追求你,我一开始就说过,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 柏正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散去。 他终于没法自己骗自己,身体也僵硬起来。 他刚刚还在想,但凡这姑娘心里真有他,他靠这样近,她脸颊一定会红透。 然而,瞧瞧,他听见了什么。他不敢问的问题,就这样被她直接说出了答案。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她竟然就排斥成这样。 她这些话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一点重量,却猛然让他感觉到了锐不可当的痛。 柏正松开她,一字一顿:“因为我救了你?” 喻嗔有几分害怕他此刻表情。 却依旧只能点头。 比起被他喜欢,被他讨厌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柏正似乎笑了一下,只不过那笑完全没有温度,他若无其事般问:“我什么时候救了你?” 喻嗔说:“半年前,在灾区。你那时候是志愿者,我家乡地震了。镇长伯伯说过,登记的人是你,对吗?” 不、不是他。 他没有救出一个少女的记忆。 柏正低头看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滋味叫如坠冰窖,浑身发冷。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抱歉晚了点,我高估自己速度,实在才写完啊啊啊啊!万更达成,小天使们晚安。 这章继续发300个红包爱你们! 抽奖,冲鸭! ———— 今天赶暴更,所以明天统一感谢大家霸王票啊。 18、疼痛 喻嗔觉察他表情不对劲。 柏正黑瞳漆幽,死死盯着她, 喻嗔不知道为什么, 也有些不安, 她问:“你是不是没印象了?” 如果他承认, 她这辈子是不是都不会再正眼看他?这个后果, 让他的心脏、脉搏渐渐失控。 柏正嘴角带上笑,重新变成懒洋洋的模样, 说:“有点儿印象,南方古镇,3月15号,8.7级地震。第一批志愿者来的时候, 连物资都运送不进来。” 喻嗔点点头。 她笑起来:“我和爸妈一直都很想感谢你。” “如果没那件事,”柏正微微颤抖的手插-进兜里,漫不经心道, “你是不是讨厌死我了?” 毕竟柏正自己也清楚,自己干过怎样一些混账事。 喻嗔仰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打算组织措辞,好让自己话不伤害到他。 “行了,别说了, 老子不想听。”柏正一脸烦躁开口, 她表情这么明显,他听都不用听,一定字字句句跟下刀子似的。 他不让讲, 喻嗔也习惯了他喜怒无常。 喻嗔犹豫地道:“那我回去了。”这回讲清楚,以他的桀骜,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了吧? 柏正看着她无辜惊怯的模样,险些给气笑了。怎么着,还怕他强行做些什么? 他看也不看她,说:“赶紧走。” 不然他不确定要先掐死她还是掐死自己。 柏正简直想捏住喻嗔脸蛋儿,质问她怎么可以那么蠢,搞得他成天心脏乱跳像个傻-逼似的。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结果人家根本不喜欢他。 他现在明明知道真相,还陪她演,说不清楚是可恶还是可悲。 柏正靠树边,看喻嗔背影慢慢消失。 半晌,他摸摸自己额头,上面仿佛还留着她退烧以后传过来的柔软冰凉。 让人还没品尝够甜滋味儿,就一路苦闷到了心底。偏偏他谁也怪不了,一切是他自作自受。 要是喻嗔找到了真正救她那个人,是不是也会像之前对自己那样对他那么好,对他笑,倾尽一切、努力成就他的荣光? 柏正按住心口。 一想到那个场景,他后知后觉疼得发麻。 不,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在她以为自己是她救命恩人的情况下,她都开始排斥他,如果知道他不是…… 柏正抿抿唇,给徐学民发短信—— 【帮我查查,半年前那场地震,灾区究竟发生了什么,谁把喻嗔救出来的。】 喻嗔休息了几天,感冒总算好了。 她发现自从远离了恶龙柏正,日子都清净好过不少。柏正上课本就随心所欲,她刻意躲着点,倒是真的很少见到他。 第二周来学校上课,喻嗔又恢复了活力。 她体质原本并不算弱,可是遇见柏正以后,倒霉事实在太多,谁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体校第二节大课间,会安排学生做体操。 已经十一月深秋,全校排得零零散散。喻嗔站在同学们中间,前排的丁梓妍如众星拱月。 丁梓妍上周摔了手臂,后来请了一周的假,直到今天才来学校念书,如今她的小姐妹纷纷上前关心她。 桑桑看见丁梓妍那副重症病人的苦情脸就想笑,她说:“我还以为她养伤要养一学期呢,毕竟是小刀割了手都流马尿的奇葩。” 不知道前面说了什么,丁梓妍看了喻嗔一眼,突然往中间走过来。 她脸上竟然还挺客气的:“今天我生日,牧原和我邀请大家晚上在‘庆功宴’吃饭,也希望你们能来,晚上八点钟,不见不散。” “庆功宴”消费可不算低,好在她柏叔叔大方又有钱,丁梓妍刻意咬重这几个字,掩盖住眸中轻蔑。 邀请喻嗔和桑桑他们,是丁梓妍想了许久的主意。她心想,喻嗔从灾区过来,家里肯定没钱,不说穿着打扮,到时候拆名牌礼物都能让她们好好羡慕一把。 说到底,喻嗔的存在就像是丁梓妍心里一根刺,即便她什么都不做,丁梓妍也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恰好生日,丁梓妍想在这件事上找回面子,让她看看柏正和牧原他们送自己的礼物多贵重。 丁梓妍不在乎邢菲菲和桑桑来不来,她盯着喻嗔,面上挂着笑:“喻嗔,你会来的吧?” 喻嗔摇摇头:“抱歉。”她不想去,她和丁梓妍关系并不好。 丁梓妍没想到喻嗔会直接拒绝。 “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吗?” 桑桑噗嗤一笑:“丁梓妍,人家不想去就不去呗,去不去都是自由,你难不成还绑着人去啊?” 丁梓妍也意识到发火容易导致人设崩塌。 其实说起来,她在学校本来人气还不错,在女生圈子里,她比较大方,时不时送朋友一些小礼物。在男生眼中她柔弱漂亮,暗恋她的人不少,只不过基于柏正,鲜少有人明讲。 丁梓妍目的没达到,走回去。 她外班的朋友问:“梓妍,她不来啊?这也太傲了吧,都是同学,邀请了都不来。” 丁梓妍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可能她不太喜欢我吧。” 朋友心中不忿,安慰道:“梓妍,这种人不来就算了。她也没资格来。” 另一个绑着卷发马尾的女生说:“梓妍,早上我看见吕飞航拎着礼盒来学校的,他一定是给你买了礼物。” 都知道,吕飞航明恋丁梓妍一年多,吕小少爷家境也不错,时不时就会送些讨女孩子欢心的礼物。 吕飞航送了一回,发现大佬柏正没反应。他瞬间一身轻松,该怎么追女孩子怎么追。 丁梓妍听到礼物的事,扬起唇角。喻嗔拒绝来她生日宴会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了。 喻嗔回到教室,在自己课桌里面发现一个礼盒。 她课桌里常常会出现一些东西,巧克力、情书……但是包装这么精致的礼盒还是头一回。 桑桑忍不住“哇”了一声。 “berry k的手链啊,谁送的啊?” 喻嗔也不知道,她翻过来,看见后面几个草书大字——吕飞航。 桑桑:“噗!”那不是丁梓妍的忠实追求者么。 喻嗔皱眉,这人她隐约听过。 桑桑知道喻嗔向来不收这些,喻嗔还回去估计得尴尬,桑桑拍拍胸脯:“交给我吧,我帮你还回去。” “谢谢你,桑桑。” 丁梓妍等了半天,都快放学了,依旧没收到那个据说贵重的礼盒。 然后她就从卷发女生崔婷婷口中知道了真相。 “吕飞航送给喻嗔了。” 丁梓妍不可置信睁大眼,随即反应过来肺都快气炸了。这都第几回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崔婷婷试探着说:“我们给她一个教训吧?” 丁梓妍问:“什么教训?” “你觉得呢?” 丁梓妍快气死了:“她拿了属于我的礼物,那就还一些回来。她不是来来回回都那几件土得掉渣的衣服么,我看她没衣服穿什么。” 丁梓妍确实不住校,但是崔婷婷住校。 崔婷婷听见要自己去,连忙摆摆手。尽管她不是什么好学生,像个小太妹,但是这种事也没干过。 丁梓妍咬牙,说:“你把她衣服扔了,我礼物分你一半。” 崔婷婷实在心动,半晌下定决心点点头。班上课程本就随意,她提前回了寝室。 崔婷婷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本来只是回来看一眼,结果324没关门。 她很快就找到了喻嗔衣服。 除了干净的衣服,还有件匆忙换下来的蓝色小衫里衣。 她把衣服往怀里一抱,打算装包里全扔了,结果敏锐地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崔婷婷动动鼻翼。 她目光落在蓝色里衣上,什么香水味儿?真好闻。 喻嗔没去丁梓妍生日宴会,邢菲菲和桑桑也没去。 三个女孩子在食堂吃完晚饭回去,喻嗔一眼就看见自己衣柜开了。 学校的木柜子有些年头,没有翻修,也没法上锁。桑桑记性差,往往走在最后一个,还忘记关门。 喻嗔过去检查,桑桑也有些急,问道:“喻嗔,你丢什么了吗?” 喻嗔心沉下去,低声回答桑桑:“衣服都不见了。” 她衣服本就不多,一件本来打算现在回来洗的蓝色小衫,还有干净的毛衣、黑色裙子,包括裤子和外套,都不见了。 喻嗔冷静下来,说:“你们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有少了什么吗?” 三个女孩子一核对,发现除了喻嗔的衣服,什么都没少。寝室失窃还是头一遭,然而这回谁都看得出来是恶作剧。 喻嗔的衣服不值钱,寝室钱都没掉,单单就掉了喻嗔的衣服。 桑桑心里愧疚极了,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都怪我,邢菲菲说过我几回让我记得关门,我总是忘记,我一定要找到是谁拿的!” 晚上还要上晚自习,桑桑从自己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往喻嗔身上披:“你先将就一下穿我的,我们去找找。” 寝室里面没监控,外面总有监控吧!一个个排查,不信找不到人。 乔辉他们在外面电竞城玩,也收到了丁梓妍的生日邀请,她每年生日,真是恨不得邀请全世界。 “啧,正哥,她花的你家的钱吧?”好大的手笔,请那么多人。 柏正嗤了一声:“老头子的钱。” 往年他也会因为那床被子看心情给,可是今年他没去。更别说牧原也在,柏正看见那人就手痒。 他这段时间疯得厉害,都装人小姑娘救命恩人了,搞得他每天都很暴躁。 这其实很可笑。 因为即便他认了下来,这几天喻嗔也没来找过他。他想着前几天就算了,人多半生病,这两天总该好了吧! 结果喻嗔人影子都不见。 怎么回事啊她,还报不“报恩”了,想不认账了是吧? 庞书荣见柏正操作手柄的狠劲儿,暴躁喷-火龙一样。他思忖,好像……他们好几天没看见喻嗔了吧。 庞书荣不确定自己猜测正不正确,他状似不经意说:“早上我遇见吕飞航,他躲躲藏藏拿了个礼物。” 乔辉喷笑:“给丁梓妍的吧,这货怕正哥,真够怂的。” 柏正充耳不闻。 庞书荣看一眼他,说:“哦,不是,听他们班人说,他送给喻嗔了。” 柏正手指顿住,抬眼,似笑非笑:“给谁?” 庞书荣内心了然:“喻嗔。” 柏正语气很不好,不知道是针对谁,他说:“她欢欢喜喜收了?” 庞书荣说:“那倒不知道。” 柏正起身,往电竞城外走,妈的吕飞航个龟孙儿,他不发火当他不存在是吧。 乔辉疑惑地问:“正哥去哪儿呢?”改变主意去丁梓妍生日宴了吗,那他们要不要去啊? 庞书荣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目光,看着电子屏幕前柏正暂停的关卡,忍住笑对乔辉说:“打你的游戏。” 柏正回到学校,才发现今晚高二的楼特别安静。 看来丁梓妍过个生日张扬得过分。 他直接上楼,去四班教室。 里面就空荡荡几个人,他一眼就看见了背英语课本的少女。 她身上穿着一件嘻哈风短外套,有种搞笑的呆萌感,和她以往画风完全不同。 四班班长猛然抬头看见柏正,吓了一跳。 十五班日天日地的恶龙啊。 他不是应该去参加丁梓妍生日宴会了吗?怎么会来他们班。 一个班都想看又不敢看地盯着柏正。 柏正哼笑:“喻嗔,出来。” 喻嗔抬起头,看见他愣了愣。桑桑小声说:“不是吧,我们前脚才查了寝室外面监控和丁梓妍有关,后脚他就来讨回公道了。” 这话让喻嗔也带上几分不安,她还记得柏正让自己给丁梓妍道歉的事。 他那么张狂,从来就不是在乎是非的人。 柏正见小姑娘磨蹭到快在板凳上生根发芽,就是不出来的架势,他说:“搞什么,出来啊你。” 喻嗔没办法,只好顶着全班寥寥无几的目光出去。 夜风吹动她的发,她抬眼不安地看着他。 这幅样子,真收吕飞航那孬货的东西了? 柏正没来由不爽到极致,他拎着小姑娘花里胡哨的外套:“外面去说。” 小花坛灯光幽暗,柏正伸出手:“吕飞航的东西呢,拿来,什么都收啊你。” 喻嗔愣了愣,摇摇头:“我请桑桑还给他了。” 柏正说:“真还了。” 喻嗔点点头。 柏正眼里渐渐染上笑意。 还挺自觉。 外面夜风挺凉,他看她这一副不伦不类的呆萌样,忍不住弯了弯唇:“喻嗔,你穿的什么玩意儿?” 乖乖巧巧一姑娘,穿件杀马特外套,怎么都画风不符。 “是桑桑的衣服。”喻嗔说。 “你衣服呢?” 喻嗔看着他,知道他偏心眼儿,所以不想说。 柏正虽然暴躁,可是他并不蠢,见她这模样,他眉眼冷了几分:“衣服去哪儿了?敢骗我试试?” 体校这些年的乱,他深有体会。 喻嗔见他凶恶的模样,只好说:“被人拿走了。” “谁干的?” 喻嗔心想,说了她会不会最后一套衣服都不保了?她大眼睛漾着学校微弱的光,就是不说话。 柏正险些给气笑了。 “妈的问个问题这么着急,你不说,老子找你们班那杀马特说。”他转身就要上楼。 喻嗔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口中的杀马特是桑桑。 他怎么还给人取外号!他自己难道没有刺青么! 她微不可查鼓了鼓脸颊,想起桑桑也怕他,喻嗔拉住他衣角。 少女小手白皙羸弱,他感觉到宽大的外套被人拉了拉,柏正忍不住弯了弯唇。 “说啊。” 喻嗔抿抿唇,有几分认命:“监控里看到,是崔婷婷。” 柏正知道这个名字,他听丁梓妍念过许多次,他眼神冷了几分。 喻嗔本就有点怕他发脾气,忍不住后退一步。 柏正见她这模样,心里生出几分火气,又有几分无奈:“怕什么啊你,又不凶你。” 少女望着他,不说话。 然而那样清透却不信任的目光,让柏正猛然怔住。 曾经,也有个这样的事情。当时喻嗔明明解释得很清楚,说不是她做的。 可那时候,他心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带着对她的无尽恶意,逼着她向丁梓妍道了歉。她被伤害,她的委屈,全部来自于他。 他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下,疼得微微紧缩。 连少女身上原本搞笑的嘻哈风衣服,也骤然让他心疼懊悔起来。她的一切犹豫、踟蹰,让人想想心都揪了起来。妈的,都怪他行不行? 柏正拉开拉链,脱下自己外套。 深秋空气清冷,十一月的夜晚,灰蒙夜色渡上暖黄的光晕。 喻嗔猝不及防被宽大的外套裹住。 她抬眼,就看见一双三分压抑的眼睛,浓烈而深邃,像一把越烧越旺的火。 他看着她,心肠柔软又疼痛,最后缓缓笑了。 “喻嗔,带你讨回公道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忘了说更新时间,除了今天赶了万更以外,以后恢复成22点左右更新。 这章依旧发红包,抽发300个!小天使们测欧气啦!冲鸭! 单章评论超过1000,那么加更,说到做到,但是不要刷分,刷分不算。一起加油! 读者:这不是开虐,这是喜大普奔! 读者:终于开始虐了,虐到掉头发,机关枪那种,秃秃秃秃秃秃秃秃~~~ (说哥哥就算了,那些说邢菲菲都可以的,你们是什么魔鬼啊!) ———— 感谢以下小天使打赏,谢谢大家的喜欢,么么啾~ 感谢【 鈺三儿、樂樂。】两位姑娘 的火箭炮 感谢【 没有名字】 姑娘的手榴弹 感谢【 cloudx3、yimiaox3、40772137x3、任倚楼x3、鲸沉x2、赞兔的琯方用语x2、专业收破烂x2、etx2、.x2、花好月圆x2、花花不想洗澡?x2、暖暖暖、?、长白、?maomao?、倏忽不见、阿豆、27692453、晴、小可爱的寒宝的小可爱、羊腿冰淇淋泡椒小鱼干、咻~钻被窝、39341484、江忍裴川无敌有钱、阿前一棵葡萄树、昭宁、浮华若梦、evelyn、冰焰、現在地、欢宴、37154657、饭团子、puxinly、嘿咻嘿、思甜、小小小女侠、十三、旺仔的糖糖、崽崽怎么还没睡、30501223、25786785、幽幽 】的地雷 19、上瘾 喻嗔微微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身上最外面少年的外套, 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隔绝了秋夜的冷。 他说:“等我几分钟。” 柏正做事雷厉风行, 喻嗔甚至来不及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给他, 他就已经离开了。 柏正他要做什么呀? 喻嗔连忙脱他外套, 可惜少年从外面把她整个人、包括双臂都拉在了衣服中,喻嗔低下头, 半晌发现很难解开。 她低头研究了一会儿,难不成用牙齿咬住拉链头? 或者就只能回教室让桑桑帮她拉开。 然而城里的少年少女们比镇上八卦多了,如果她穿着柏正的衣服回到班上,估计全校都会知道这件事。 她苦着一张小脸, 没办法,只能尽量把衣服往上卷起,看看手臂能不能伸出来拉拉链。 柏正骑车回来就看见她这模样, 小脸涨得通红,但因为桑桑那外套太宽大,她像是被裹在了衣服里面, 怎么都挣脱不开。 柏正把她往里面一裹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但是回来见她这样子,他忍不住弯唇。 操, 要是没把衣服给她, 估计人早就跑回教室了。 他几步走过去,喻嗔连连后退。 “我不去柏正,我明天会告诉老师这件事。” 柏正把她往上撩到一半的衣服拽下去, 重新裹住她,喻嗔挣扎几分钟的成果一瞬间恢复原样,他眼里止不住泛出笑意。 “傻不傻,我比老师管用多了。” 喻嗔简直对“庆功宴”这个地方有心理阴影,她摇摇头:“我不想去那里。”有些事情,长过一次教训就可以了。 如果依旧是柏正的恶作剧,她感冒才好,没办法再配合。 柏正眼里笑意淡了淡,以前做过的事,如今都变成风刃,一点一点刮着心。 他没强行把喻嗔抱上车,回去拿了个头盔回来。 喻嗔不安地看着他。 被困在少年外套里,她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 然而下一刻,柏正低头,给她戴上他黑色的头盔。 一瞬隔离了校园高一教学楼的喧嚣,世界安静不少。冷风不再触碰她的脸颊,喻嗔透过镜面,看见少年漆黑的眼睛。 他似乎第一次做这样细致的事,给别人系头盔,瞎系了大半天,也是仗着她跑不掉。 柏正低头,看见镜片后一双清透不解、奇怪看他的眼睛。 他脸颊突然有些发烫。 妈的,他在干嘛啊,人家昨天才拒绝了他。 柏正哼笑:“必须去,恩人的话都不听啊你。知恩图报懂不懂喻嗔,就这么个要求,上来。” 喻嗔简直拿他没办法。 犹豫好半晌,她坐了上去。喻嗔说:“你可以帮我解开外套吗?这样我坐不稳。” 柏正又不许她拉着他,喻嗔虽然不怕他的车速,但是确实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坐稳。 柏正没回头,他反手拿起她垂落在身边的衣袖,往自己腰上一捆。 少女撞上他脊背,吓了一跳:“柏正!” 柏正弯了弯唇:“听得见,没聋。”他顺手打了个死结,确保她不会掉下去。 喻嗔被他绑着,快急死了。 早知道他这么混,他搬出救命之恩她也不该配合。 柏正已经启动了车子。 他控制油门的手顿了顿,开得并不快。 他第一回,以这样慢的车速看这个城市的夜景。腰上带来的浅浅压迫感,让他说不出心里的感觉。 可惜少女穿的那非主流外套太厚了,他与喻嗔靠的并不近。 喻嗔心惊胆战坐了好一会儿,发现没有生命危险,终于松了口气。 她抬眼看他。 少年没了外套,就只有一件单薄的黑色t恤。柏正为人嚣张,穿的衣服也是这样的风格,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在夜里泛着点点荧光。 喻嗔看见了他的脖子。 她以前不敢靠近他,也不敢看,今天被他绑着,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刺青,比衣服上还要张狂可怕的刺青,像个什么动物,却又不像。 透过昏黄的光,她看见刺青遮盖之下,他脖子有条浅浅的疤。 喻嗔眨了眨眼睛。 柏正压根儿就不是静得下来的人,他半晌没见身后女孩子有动静,只能带着几分燥意催促她:“说话啊你,吓傻了?” 别又哭了吧? 在他暴躁催促下,身后少女轻声问他:“你脖子上的刺青,是什么?” 柏正忍不住笑,逗她:“凶兽穷奇,吃人那种,怕不怕?” 他这刺青着实算不上好看,看上去还十分骇人,半个脖子都被穷奇的身体蜿蜒,丁梓妍每次看见要么闪闪躲躲,要么目露厌恶之色。 事实上,柏正也习惯了。 毕竟谁看到刺青这种东西,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他等着身后少女说怕,然后他再吓唬她,让她下次听话点。 她轻轻哦了一声,然后问他:“那伤口呢?是不是很痛?” 柏正身体僵硬了一瞬。 从来没人问过这个问题,伤口是不是很痛。就像那晚,她小心翼翼捧着他脸颊,给他擦药水,眼里怜惜又崇敬。 柏正没对人说过,这是他母亲想杀了他没成功造成的伤口。 柏正从来不许人问,不许人碰,后来一只穷奇盘踞在他脖子上,像他不羁又凶狠的反击。 所有人看到他的伤疤,都会觉得他这种惹是生非的败类活该,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是不是很痛? 柏正骨子里那些恶劣,那些原本拿来对付她的凶,一下显得可笑起来。 取而代之,是另一种陌生的情愫,狠狠撞上心脏,让他手背青筋鼓了鼓。 心脏带上几分难以想象的痛,却又因此而起舞。 柏正弯唇:“不痛,都好了。” 她便轻轻放心应一声,像只奶猫一样。 恩人没事就好。 对极致的伤痛释怀的人,再次说起那些过往,才能笑得出口。 但喻嗔并不知道,他的释怀,是从上一刻开始的。纵然她不太喜欢他的品行和性格,可是他救过自己,她希望他过得好。 柏正轻轻压下眉眼间的笑,他意识到,即便是骗来的这片刻欢.愉和温暖,依旧让人上瘾。 他喜欢这一切,甚至是贪恋。 以至于,他这辈子都不敢让她知道。 到了“庆功宴”门口,喻嗔说:“我不进去。” 她低头看着自己鞋尖,柏正曾经说,要进去的人得脱衣服。 柏正低咒一声,最后说:“成,那就不进去。” 他几步走到大门口,经理认得他,连忙迎上来:“柏少大驾光临,里面请。” 柏正讨厌他这幅谄媚的嘴脸,不耐烦地说:“请个锤子请,把丁梓妍,那什么崔婷婷,给老子喊出来。” 经理知道,今晚整个庆功宴都被丁梓妍包下来了,里面空前热闹,但是那女生花的可是柏家的钱,眼前这位爷才是真正的金主。 经理笑道:“好的,您稍等。”他打了个手势,立马有人进去喊人。 丁梓妍万万没想到,柏正、乔辉他们,一个人都没来自己生日宴会。 偏偏还有人没眼色,问她:“丁梓妍,你生日柏正不来的啊?” 都知道柏家大少追她,放话罩着她,这么会连她生日都不来? 丁梓妍牙都快咬碎,却笑道:“可能是因为牧原今晚会来吧。” 众人了然,情敌见面分外脸红。 体校那大恶霸估计也因求而不得,才不来今晚这宴会。 丁梓妍看看手表:“牧原应该快到了。”牧原重诺,他说好九点来,不会不守信。 听到周围说她男朋友疼她的恭维话,还有猜牧原送她什么礼物,丁梓妍心情这才好点。 这时候服务生进来,礼貌地说:“丁梓妍小姐,崔婷婷小姐,外面有人找。” 丁梓妍问:“谁啊?” 服务生说:“柏少。” 周围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柏正不是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为了梓妍吧。” “可是他找崔婷婷做什么?” 最后一句话,让众人面面相觑。对啊,柏正找崔婷婷做什么? 崔婷婷本就有几分心慌,看向丁梓妍。 丁梓妍咬牙,对服务生道:“你去说,如果柏正是来给我过生日的,他可以进来。”她也有些不安,因此着重强调自己生日。 柏正性格狂妄,但是他总得顾及今天自己生日吧! 丁梓妍也怕柏正,连忙在服务生转身的时候,补充喊到:“你告诉他,那个被子。” “梓妍,什么被子啊?” 丁梓妍勉强笑道:“没什么。” 柏正那么在乎那床被子,不管他今晚要干什么,总得顾及几分吧?以往她每次提到这个事,柏正都会妥协一两分。 今晚她请了这么多人,要是发生什么,脸都得丢完。 丁梓妍也有些后悔,看一眼崔婷婷。没用的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还指望分自己一半礼物。 服务生出去传达了丁梓妍的话。 柏正险些给气笑了。 被子? 还真以为救了他命?他命贱好养活得很,被人割了脖子都好好活下来了,那晚即便没那床被子,他也冷不死。 他喜欢丁梓妍时,说起来好笑,只因那股香。 然而柏正这辈子,最讨厌人威胁他。他嗤笑一声,无所顾忌:“喊不出来,给老子拖出来!” 经理看他含着几分煞气的眉眼,知道这并非玩笑。 服务生再次进去,这次不是进去一个,而是一群。 不到三分钟,丁梓妍和崔婷婷尖叫着被拖了出来。 丁梓妍简直快疯了,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直接被拖着走。 “柏正,你疯了吗?你做什么?” 崔婷婷也吓坏了,抖得像筛子。 柏正动了动手腕,漫不经心问崔婷婷:“喻嗔衣服你拿的?” 崔婷婷说:“不、不是。” 柏正笑了一声:“给你一次机会,东西还回来,别逼老子动手。” 他背着光,半边脸在阴影下看不清,活生生肆意妄为的语调。 丁梓妍连忙说:“你说什么,什么衣服!”她是在提醒崔婷婷别认,不要犯蠢。 崔婷婷快吓哭了,柏正多狠她知道,张坤都敢打,更别说她。 “我不是故意的,我都扔了。不……还剩一件。” 她想起自己留下的那件带着香气的里衣。 那衣服带着几分古镇韵味,面料很软,小小一件。本来她打算找一找那上面究竟是什么香水,一时没舍得扔。 丁梓妍咬牙,又气又怕。 柏正回头看一眼喻嗔。 小姑娘远远站在街道树下阴影里,也在看他们。然而她心态称得上平和,完全没有上来打崔婷婷和丁梓妍一顿的打算。 他想起她那句诚恳又好笑的“告诉老师”,就忍不住弯了弯唇。 他说:“那件拿来。” 崔婷婷连忙说:“在里面,我放在一个蓝色袋子里,我马上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还是抽发300个红包! 上一章,读者:今晚的标题我以为是“疼痛 都怪他不行” (我:???噗哈哈哈哈你也太能看错了吧,这又是什么小h蚊设定啊) 读者: 小公主以为是恶龙救了自己,对恶龙好好,结果后面发现骑士先生才是恩人。公主被恶龙抢走,但是小公主可以自我拯救,自己做自己的勇士!!! 恶龙再怎么逃避,她那娇艳如鲜花般的面容,独特而引|人的体香,乖巧可人的性格,还是让他不可救药地,迷上小公主。 恶龙准备偷走本来不属于他的瑰宝,为此他要.... 真的超期待恶龙的铠甲被一点一点破开的过程~ (我:很好,这很优秀并且玛丽苏,不愧是我们玛丽皇家幼儿园毕业的小少女) ————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谢谢喜欢,么么,啾咪! 感谢【 40772137、小小颜 】两位姑娘的手榴弹 感谢【 近墨者咕x3、裴不高兴·江能忍·驰x3、没有名字x3、晨曦yoyox2、小小颜x2、黄馨贤x2、欢宴、37062826、38700925、37548053、卷、fascinations、其佳、暖暖暖、柾泰、蔚蓝色的大海、思甜、图图突突突突突突、yimiao、花花不想洗澡?、我是51的小可爱呀、cloud、懵懵的胖熊抱枕、普洛米斯、月月与蓝色月光、40587867、浮华若梦】 的地雷 20、真的香 柏正示意服务生放开崔婷婷,崔婷婷连忙往会所里面跑。 丁梓妍看着崔婷婷的背影, 懊悔又惊怕。崔婷婷不靠谱就算了, 还被柏正一吓唬就什么都说了。 柏正点了根烟, 似笑非笑看着丁梓妍:“我上回说了什么?你当老子的话耳边风吗?” 丁梓妍虽然心慌, 却依旧抱着希望, 她勉强笑笑:“你说什么呢阿正,不是崔婷婷拿的吗?我听不懂。” “听不懂。”柏正咬字极慢, “那要不要帮你回忆一下。” 丁梓妍总算怕了,她连忙道:“你当初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因为那床被子的事保护我。” 这一点丁梓妍起初也怀疑, 然而那次柏正从灾区回来,看她的眼神极其复杂。 她之前刻意撩拨柏正,却反被他讥讽得无地自容。可是那天以后, 柏正竟然说,她要做他女朋友都可以。 并且,今后他尽量护着她。 丁梓妍当时十分震惊, 要不是恰巧知道了那个秘密,她一定欢欢喜喜做了柏正女朋友。 尽管拒绝了,但她后来屡次试探柏正底线, 发现他真的说到做到, 因为一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被子,丁梓妍这半年都过得顺风顺水。 学校里无人敢正面招惹她,而且柏正出手也和柏天寇一样大方, 丁梓妍惊喜之下,乐不思蜀。 包括喻嗔的事,柏正也因为过那床被子,让喻嗔给她道歉。 丁梓妍想到这里,底气又足了些。 柏正神色却冷了下来。 他的确因为那股香对丁梓妍心动过,也因此承诺护着她,尽管丁梓妍后来再也没有带给过他那样惊艳的感觉。 这让他无比烦躁,柏正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喻嗔。 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的外套脱下来了,挂在他车上,她穿着桑桑的衣服,远远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她眸中宁和安静,似乎笃定,他风风火火要带她讨回公道的事,最后会无疾而终。 柏正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喻嗔就这么不信任他? 他回头,刚要说话,崔婷婷已经跑了出来。 “在这里,这个我没扔。” 她手上拿了件浅蓝色的柔软布衫,小小的打底里衣,两掌合拢就能遮住。 崔婷婷很后悔,早知道她不该答应丁梓妍去干这件事。谁知道柏正会插手管啊? 丁梓妍现在看见崔婷婷就恼火。 让你丢衣服,你还非得留一件?喻嗔那种穷乡村里出来的少女,能有什么好衣服! 搞得现在成了证据,百口莫辩,还自己交出去了。 柏正也没在意,随手接了过来。 十一月的夜晚伴着秋天的凉意,街道刮着风,城市的行道树在寒风中依旧葱茏。 他拿着那件仅存的里衣,第一感觉就是女孩子的衣服怎么这么软。 小小一块布料,能挡什么寒? 想起喻嗔其他衣服已经被丢了,柏正当场就想发火。然而下一刻,他愣住。 他竟然再次闻到了那股很浅很浅的香。 十分独特。 从三月到十一月,明明已经过了两百多天,他甚至已经记不清当初味道,却记得那种心动的感觉。 像是嫩枝抽出绿芽,花苞悄悄绽放,让他在最冰冷的夜,第一次感受到心颤的滋味。 柏正下意识看向丁梓妍。 然而丁梓妍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以为柏正会因为被子的事偃旗息鼓,所以正一脸恼怒让服务生放开自己。 不是她。 柏正意识到。 他的大脑有一刻运转很慢,最后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浅蓝色里衣。 怎么会是…… 喻嗔。 柏正握紧手中的衣服,怕它沾了香烟的味儿,干脆踩灭了烟。他上前两步,冷冷看着丁梓妍。 “你说那是你送来的被子,那时候你用的香水,我怎么再也没见你用过?” 丁梓妍呆了一瞬,这个问题柏正以前也貌似不经意问过,她不明白柏正为什么会再次问她这个问题。 她只好按照原本的说辞又讲一遍:“我忘了那是什么香水。” 撒谎。 他如今将这衣服靠丁梓妍这样近,即便忘了,她闻到这样熟悉的香,也该想起来了。 但她没有。 柏正收紧掌心中的衣服。 所以那晚,他盖的是喻嗔的被子。他半年前,就喜欢错了人。 最可笑的是,他还帮着丁梓妍,欺辱过他真正心动过的人。 喻嗔她……如今那么讨厌他。 柏正闭了闭眼。 心中愤怒、难堪、却也夹杂着一股连他也说不明白的喜悦。他胡乱把里衣塞进自己裤兜里,像在藏什么珍宝,然后居高临下看着丁梓妍。 妈的,骗老子。 “你们既然喜欢拿人衣服,让人冷得没衣服穿。”柏正嗤笑道,“今天就给我也试试这滋味儿。” “你要做什么?柏正,你说过的,你之前……”丁梓妍不敢置信。 柏正烦躁地打断她的话,几乎吼道:“老子说过个鬼!” 现在喻嗔看见他的目光比看见街上的二流子还惊怯,他想也不敢想少女清透的眼睛之下,对他是怎样的厌恶。 他不是她恩人,她却在两人不相识的时候就让他心动过。 柏正道:“自己脱了外套在这里吹到凌晨三点钟,还是我找人帮你们?” 丁梓妍终于明白他是来真的。 “不,我不要。” 下一刻,丁梓妍眼睛一亮:“牧原,救我!” 柏正偏头,果然牧原从车上下来。 牧原带了几个柏家的人,原本是来参加丁梓妍生日宴会的。 牧原看这架势,皱眉问:“怎么了?” “柏正他疯了,他让我脱了外套去吹冷风。是崔婷婷!崔婷婷扔了喻嗔的衣服!明明就与我无关。” 秋天这么冷就不说了,今天她生日,那么多人都在会所里面。要是真这样干,估计脸都得丢完。 牧原沉吟片刻,转头看见路灯下的少女。 喻嗔仿佛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或许被柏正伤害多了,所以不管他做什么,她都只是安安静静待在一隅,等他意思意思闹够,就结束这场偏心丁梓妍的闹剧。 涩疼的滋味儿,又一点点啃噬柏正的心脏,他抿抿唇,低声道:“喻嗔。” 对她做过的那些混账事,他真恨不得去死一回。 喻嗔真是怕了如今这个阵容。 对面三个人,都是有钱有势的城里人。 一个丁梓妍,一个丁梓妍男朋友,还有个丁梓妍追求者。 柏正看喻嗔一眼,下一秒,他回头,眼神狠得跟小狼崽子似的,冷冷盯着丁梓妍,命令道:“脱。” 牧原身后几个,都是柏家的人,大家都知道柏正是柏家唯一继承人,所以平时柏正的话他们也听。 他们刚要上前,牧原皱眉:“不行。” 柏家的保镖动作顿住。 牧原说:“丁梓妍如果做错了什么,让她赔礼道歉,该赔偿就赔偿。但今天,一来是她生日,二来我有义务保护她。” 丁梓妍连忙躲在牧原身后,心中隐隐得意,她就知道牧原有担当。 柏正嗤笑一声,看着牧原:“老子要干的事,你护得住?” 牧原平静对上他的目光:“那就试试,如果你今天想惊动姑姑的话。” “你不蠢嘛伪君子。”柏正语调转冷,“还会威胁老子。” 牧原不说话。 柏正张狂弯唇:“但是你可能忘了,老子长这么大,什么时候怕过事!” 妈的,牧梦仪的人他指挥不动是吧。 “徐学民,喊几个你的废物过来。” 牧原皱紧了眉。 丁梓妍慌了:“徐、徐学民是谁?”柏正身边从来不跟人,像个小混混,如果不是他本身凶,丝毫没有首富柏家继承人的模样。 牧原也不知道徐学民是谁。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了。 五分钟不到,十来个黑衣保镖过来,把尖叫的丁梓妍和崔婷婷给拎走。 牧原带来的人根本阻止不了。 牧原看着柏正,曾经那个挨了打满脸无措的小男孩,眉眼渐渐成了这幅带着几分野的模样。 眼前的柏正,哪怕他踽踽独行,可从来就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柏正嗤笑一声,不屑地重复一遍:“你拦得住?” 牧原无力发现,自己拦不住。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柏家从来没见过? 一旁的徐学民高兴啊!这还是柏少第一次喊他出来做事,算是承认他的地位。 然而柏正用完人就走,并不需要他做更多,他说:“别跟着老子。” 说完,柏正朝着喻嗔走过去,也不管身后的徐学民和牧原是个什么表情。 喻嗔亲眼目睹柏正一身戾气,锐不可当的模样,有些怕他。 见柏正过来,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柏正险些给气笑了:“喻嗔,你躲什么?”他伸手,把人捉过来,“嗯?满意不。你吹过的风,我让她也吹一回。” 少女清凌凌的眼睛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柏正说:“你这什么表情啊?” “我没想过出气。”喻嗔说,“我只想把这件事告诉老师,然后把衣服找回来。” 柏正喉咙里发出些许笑声,仿佛笑她幼稚。 “何况,柏正。”她轻声公允地说,“让我吹风的,不是丁梓妍,是你。” 是你欺骗,是你不守诺,是你最初的恶趣味。 柏正嘴角的笑凝固。 许久,他噪声开口:“是我,是我成不成!” 妈的过去那傻.逼玩意儿是谁啊,他都想抽死他自己。 小软刀子,你挺会戳人啊。 柏正低头看她:“那我也罚我自己好不好,今晚我也去吹风。” 他说这话时,眼中重新带上星星点点的笑。 映衬着夜色,竟生生沾上烟火气和三分柔情。喻嗔怕这样的目光。 真诚,炙热,往往比冷漠恶劣更加灼人。 “先带你回学校。”柏正说。 喻嗔没说话,心里却松了口气。一晚上,大暴龙终于折磨完人了。 这么来回一折腾,回到学校,已经下了晚自习。换所学校,估计他们都得被开除了。 柏正坐摩托车上看她:“明天我赔你衣服好不好,现在去睡。” 喻嗔哪里敢要他赔的衣服。 她说:“不用你赔,柏正,我看见崔婷婷还了一件衣服,你把那个还给我可以吗?” 柏正扬起唇:“你看错了。” 少女皱起秀气的眉:“没有呢,是浅蓝色的。” 柏正心里低低骂了声操,张开双臂,笑了:“哪来的衣服,什么金贵玩意儿啊,老子还贪你一件衣服不成?” 她黑葡萄似的眼睛,最后落在他鼓鼓的裤兜上,指了指:“在你兜里吗?” 柏正忍不住笑:“对老子耍流.氓啊喻嗔?指哪儿呢你。” 喻嗔呆了半晌,脸通红。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收回手指,交叠起来。 她不喜欢这样的柏正,让人好不自在。 柏正懒懒散散坐着瞅她,妈的,真是纯情可爱惨了。 他故意对着她偏了偏身体:“怀疑你就自己来找啊。” 喻嗔总算知道,谁才是耍流.氓的人。 她心想,这太不科学,恩人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喻嗔向来拿他没办法,只好说:“我不要了。” 柏正知道这结果,喻嗔多排斥他,他心里门儿清。要不是占了“救命恩人”这个大情分,她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和他说一句话。 可说他不要脸也好,说他贱也罢,这个谎他要撒到底。 不管她笑,她委屈,还是恼怒,都像往他空泛的世界一点点上色。 何况……他想到兜里那件香喷喷的小衣。 这姑娘用什么香水?睡过的被子都那么香。 还往衣服上喷? 喻嗔怕他还说什么奇怪的话,连忙跑回寝室。 她跑远了,柏正才从兜里把那件衣服摸出来。 女孩子衣服布料怎么可以那么小。 兜里竟然都能揣得住。 校园的夜慢慢深了,头顶只有一盏昏黄的光。 他低头嗅嗅掌心的小衣服,最后忍不住弯了弯唇。 曾经令他魂牵梦绕的味道,此刻一点点,更加清晰地展露出来。 妈的,是真的香。 他也真的是个混账。 柏正下了车,往操场走,秋夜已经很凉了,特别是操场,因为没有遮蔽物,大风肆虐。 狂风鼓起他的衣摆。 柏正脱了外套,用自己外套包住那件宝贝衣服。 他顺带随手就扔了衣兜里的烟。 长这么大,跟她比起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臭。 他珍视这样的香味。 可惜不敢闻闻她身上还有没有。 柏正坐操场上。 今夜特别冷,暴风预警天气,降温。 天空黑压压一片,万籁俱寂之下,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他又想起了她的话。 “让我吹风的,不是丁梓妍,是你。” 从来都是他。 即便刻意回避,依旧想一回痛一回。 她曾经就是在这样冷的夜晚,眼睛缀着星星等他。 可他那时候在做什么呢。 他讥讽地说,是她自己蠢。 直到今夜,他坐在无尽刺骨的寒风里一整夜,才明白,愚蠢的从来不是人,是情不自禁想付出、会痛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26号的提前更啦么啾~这章两分评论依旧抽发300个红包~ 半夜写好的,这个点我估计在补觉。 推荐一下枝枝专栏!! 360°一个旋转体请求大家收藏么么哒!!! 顺带作者专栏里的预收文《女配拿稳be剧本》、《无我不欢》宝贝们了解一下呗? 收不了吃亏!收不了上当! 收藏越多以后我写出来越好看,真的!不骗你们! 21、真相 一夜降温。 早上起床,甚至感受到几分霜寒。 桑桑窝在被窝里嘟囔道:“今年冬天难道来的特别早吗?” 喻嗔已经刷牙洗脸完毕, 她生活作息规律, 该去买早餐了。 桑桑说:“喻嗔, 我要两个小包子!” 喻嗔点点头。 邢菲菲走过去, 一把拍在桑桑身上:“自己起来买, 不许喊喻嗔。你怕冷,喻嗔就不怕冷吗?” 桑桑说:“明天!明天我给大家买成不成。” 邢菲菲这才放过她。 喻嗔去食堂的路上还早, 今天没有太阳,天气预报说会刮一天大风。 天气越来越冷,这个时间点出门的人还少。 因此她一眼就看见了空荡荡操上坐着的少年,他双臂抱住自己, 嘴唇青紫,头发上沾了十一月冰冷的晨雾,像一层霜。 柏正紧紧闭着眼睛发抖。 喻嗔从认识他以来, 第一次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比那晚打了架回来还有过之无不及。 她小步跑过去,还没靠近他, 都感受到了早冬的寒意。 “柏正。”喻嗔轻轻推推他,“你怎么了?” 她指尖触碰到柏正衣服,冷得让人微颤。柏正眉头狠狠一皱, 睁开了眼睛。 柏正看见她, 青紫着唇,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他说:“吹风。” 喻嗔愣了愣, 想起他昨晚的话。 他说他也惩罚他自己。 是在道歉吗? 柏正看眼前这姑娘看着他,想起之前她拒绝自己的话,突然有些不自在:“别看老子。” 他意识到自己坐地上睡着了,这姿势没一点气魄。柏正从地上站起来,手脚冻僵,一瞬间疼得他身体抖了抖。 柏正站直,若无其事道:“你干嘛呢?这么早。” “买早餐。”喻嗔犹豫着问他,“需要我给你买一份吗?” 柏正扬起唇:“赶紧去!”还知道关心他,这姑娘心肠很软。 喻嗔便往食堂走。 柏正慢腾腾、跟个大爷似的跟在她后面。 柏正在衡越体校读了一年半书,从来没来过食堂。食堂上挂着一个大钟,显示时间06:35。 走进食堂里面,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一排排蓝色椅子,逼仄又狭隘。 前面开了七个买饭的窗口,因为他们来得早,窗口前只零散站了几个早餐的学生,根本不用排队。 柏正大少爷作派,往椅子上一坐,腿一抬,一个人占了好几个位子。 他抬眼,看着喻嗔买饭。 前面买了早餐的学生一转头看见柏正,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没睡醒,赶紧用手肘撞撞室友:“那是柏正吗?” 室友懵了:“不是吧,柏正会来食堂吃饭?” 他们那群人,不是向来都在外面吃吗? 好奇归好奇,可没人敢多管他的事。 喻嗔买早饭的时候,给柏正买了杯热豆浆,三个肉包子。桑桑要两个小包子,喻嗔自己则买了碗稀饭打包带走。 她把早饭放在他面前,唇角抿出一个甜甜的笑窝窝儿:“吃吧,别感冒了。” 柏正怔怔看着她笑,半晌才忍不住扬起唇:“不气我了啊?” 他跟个傻-逼似的不就是为了这个笑么? 喻嗔说:“本来就没有生你的气,我以为你嫌我烦。” 柏正心想,真嫌你烦就好了。 “还行,也不是很烦,老子大度能忍。” 喻嗔说:“你吃早饭吧,我回寝室了。” 柏正很不满:“有你这么请吃饭的吗?你走一个试试。” 喻嗔说:“我还给桑桑带了早饭呢。” “她没长手吗?要你给她买!”柏正燥声开口,他吼完,发现自己也拿着人家小姑娘买的早饭,柏正绷住脸,不吭声了。 他嘴唇依旧青紫,抿成一条直线。 冻这么厉害,都改不了他暴躁喷-火龙的本性,那双漆黑又桀骜的眸,火气儿都快喷她身上了。 好大的脾气啊。 喻嗔只好坐下来,和他一起吃饭。 柏正满意了,也开始吃饭,他虽然家境好,可是吃什么都不挑。 喻嗔小口喝粥时抬眼看他。 他吃东西速度很快,吹了一夜的风,或许冷惨了,三个大包子,很快就没了影。 柏正皱眉:“这么点,你喂猫呢喻嗔?” 喻嗔睁大眼睛看着他:“……” 就刚刚那么几分钟,他吃掉了她两天的早饭钱。她第一次知道男孩子原来可以吃这么多,怪不得他的劲儿像是这么也用不完。 喻嗔问他:“你没吃饱吗?” 柏正心想不是废话吗? 然而在看见她早饭的时候,他顿了顿,皱起眉:“你吃这么点?”就一小碗白米粥,够不上他喝两口。 比起来,他那份确实很多了。 喻嗔低头,小声说:“嗯。” 柏正突然意识到什么,低低骂了句:“你傻吗?”喻嗔把自己的早饭钱全给他买了早饭。 小姑娘家从灾区搬过来,本来就没什么钱。 他突然坐不住,烦躁得不行:“坐这里,等老子回来。” 柏正起身,往食堂窗口一站。 “那个,那个,全部来两个。” 食堂阿姨说:“同学你先刷卡啊。” “什么玩意儿?” “刷卡!校园卡。”阿姨说。 柏正脸色僵住,他转身,视线在周围一扫。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小幅度退了退。 柏正暴躁地随手抓了个男生:“你来,刷卡。” 男生:“……”他心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刷啊。”柏正催促。 男生苦着脸刷了卡,一看那数额六十多,男生心疼得滴血。十五班暴君不去打架斗殴混社会了,改来抢同学早饭钱了。 还没等他心痛完,柏正把一张一百的往他手上一塞。 男生拿着钱,一脸茫然,他这是赚了三十来块? 喻嗔心惊胆战看他买饭。 柏正大步走回来,把一堆包子馒头鸡蛋饼往她面前放:“吃吧。” 喻嗔说:“你怎么买这么多?我吃不完。” “你能吃多少是多少。”他顿了顿,不耐道,“剩下的乔辉他们吃。” 他看看娇小的姑娘,想起她那件兜里都能揣得下的衣服。小软刀子弱兮兮的样子也刺人疼,她就是专门来对付他的吧。 两个人吃完饭,柏正说:“走,带你买衣服。” 朝阳已经出来,浅浅的暖色映照在地面,喻嗔笑了:“不用了柏正,我家里还有衣服呢。谢谢你昨晚为我做的。” 她眼睛特别美,是包容了山川湖海的眼。 他也情不自禁跟着眼里泛起笑意:“现在才后知后觉说老子好啊?” 喻嗔点点头,能去灾区救人的你,本来就不坏。 柏正心里忍不住荡起一汪水,美得心尖儿都在冒泡。妈的,小姑娘嘴真甜,能让人忘记一切不愉快。 他绷住笑意,走在她身边。 喻嗔犹豫了许久,终于说:“柏正,我爸爸妈妈都想亲自谢谢你。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会登门拜访表达感谢。” 柏正脚步微不可查一顿。 喻嗔抿抿唇,想起柏正清晨满身寒霜的模样,又想起那夜他用额头抵住自己额头的样子。 喻嗔鼓起勇气,小心看他一眼:“还有就是……我真的不再介意我们之前发生的事了。你如果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以后的高中一年多,咱们能不能……” 在柏正越来越冷的目光下,喻嗔嗓音卡在喉咙里。 柏正嗤笑道:“说啊,怎么不说了?” 他走近一步,嗓音堪称咄咄逼人:“能不能离你远点对吧?” 喻嗔竟没法接话。 “喻嗔。”柏正盯着她,“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我不是救了你的人,你是不是讨厌透了我?” 许久,喻嗔收紧手指,小幅度点点头。 浸在蜜罐里的心,又一瞬回到了现实。 她对他的好,原本就全部都属于另外一个人。即便没见过那个人,此刻柏正也恨透了他。 柏正面无表情地说:“最近没空,不接受任何人拜访。” 他转身就走,走了好几步,又暴躁回头,握住少女肩膀。 “喻嗔,你给我听好,有恩报恩,前几次确实是我混账,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再那样对你,你跑什么跑?” 喻嗔被他吼声吓了一跳。 她难免有些失望,柏正不愿意两清。 喻嗔抬头:“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柏正烦躁道:“问。” 喻嗔知道这样不太好,可她实在想问:“怎么样才能还完你的恩情?”期限总不能延长成一辈子吧。 柏正看她一眼:“像你之前那样,就很快。” 喻嗔疑惑看着他,之前哪样? 柏正沉默了一瞬:“自己想。” 他松开她,兀自走在她前面。 喻嗔渐渐回想,他要自己什么样。 在不了解他,频频被他戏耍之前。那时候她看见他会笑,会想为他做很多事,心疼他的伤,把他当成光。 柏正原来是想要这个? 喻嗔心想,这样真的会很快让她忘记把她从废墟拯救出去的掌心热度,然后一辈子两清吗? 那么…… “柏正。”喻嗔突然喊他。 柏正转头,她弯起唇笑,肯定地点点头:“我可以做到,我一直希望你好。” 柏正手指悄悄握住那件衣服,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和撒谎欺骗谋利的丁梓妍没什么区别,不,他甚至比丁梓妍更可悲。 少女怀着希冀问他:“你也会变得像以前那样好吗?” 这是什么屁话。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好过。 但是柏正听见自己肯定的声音:“废话,老子当然会!” 即便曾经没有,现在不是,将来也会。 喻嗔得了他的保证,回去给室友带早饭了。 柏正手机响了好几声,他才回神接。 那头传来徐学民的声音。 柏正嫌弃地说:“你最好有要紧事。”徐学民在他心中讨厌排行榜可以挤进前五,已经到了听见徐学民声音就讨厌的地步。 徐学民也不急,知道柏正什么脾气,乐呵呵的回答说:“您上次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关于半年前那场地震,到底是谁救了那个小姑娘。” 柏正抿唇:“谁?” “我们的人拜访镇长,他说当时带着医疗队来登记的少年,说的就是‘柏正’这个名字。我问过那少年的特征,镇长说身高大概一米八几,黑色头发,长得很俊,为人十分随和。” 徐学民说:“这些特征并不好找人,于是我把重点放在医疗队上,毕竟能调动带来医疗队的,不会是普通人家。” 柏正头一回安安静静听着他说话,沉默下来。 这些信息,让他感到了凝重。 “半年多前春天那场地震,除了你被仪夫人强行送往灾区。还有个人也去了,牧原瞒着仪夫人,带着医疗队,在你走后三天,进入了灾区。”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可以,下一位高烧患者安排 读者:喻嗔掉,喻嗔掉,喻嗔掉完牧原掉,然后柏正火葬场365日游 读者编的萌哒哒小剧场: 公主:你是骑士吗? 恶龙:是的!我是! (一边把自 己庞大的身体塞进偷来的骑士盔甲里一边肯定的承认) 骑士:嗯嗯嗯? ? ?我怕不是个憨憨,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 ? ?公主:好吧,那你一-定要对我好哦。 恶龙抱起公主就是一百米冲刺:放心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然后指着骑士说那个是坏人,你离那个家伙远一点。 公主:嗯嗯! ! 骑士:发生了什么? ———— 因为上夹子,今天更的比较晚,久等啦,明天开始恢复更新时间:22点左右。 现在去发欠你们的1200个红包! 22、赔偿 喻嗔吃完早饭去教室上课。 今天一整天,丁梓妍又没来。 有人小声讨论:“丁梓妍怎么了啊, 三天一小病, 两天一大病。动不动就不来学校, 倒是娇贵得不行, 我也想像她那样干脆不来了。” 其他人笑着说:“有本事你也让那位护着啊。” 推搡笑闹间, 谁也知道“那位”指的是柏正。毕竟以前柏正维护丁梓妍确实没话说。 除了丁梓妍,崔婷婷也没来。桑桑怀疑地对喻嗔道:“会不会是丁梓妍和崔婷婷因为你衣服的事心虚?” 喻嗔愣了愣:“她应该真的生病了。” 昨晚丁梓妍和崔婷婷被人拎走吹冷风, 这个季节这么冷,多半得生病。 “那我们还告诉老师吗?”桑桑问。 喻嗔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人惊呼道:“那是牧原吗?” 班上许多人因为这句话探头看,果然教室门口, 站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牧原说:“打扰一下,我找喻嗔同学。” 班上齐刷刷回头看向喻嗔。 喻嗔记得那晚牧原帮自己打电话的事,她站起来, 走出教室。 牧原眼睛泛出笑意:“能谈谈吗?” 喻嗔点点头。 “你想谈什么?” “昨天我已经问过丁梓妍。”牧原道,“我为她的行为感到抱歉,她今天确实生病了, 我不是来替她请求你原谅的,而是想问问你关于赔偿。” 喻嗔有些惊讶,抬眸看着他。 她昨晚也见到了牧原站在丁梓妍身前维护, 本以为他今天是来让她不要把事情闹到学校的, 然而牧原的话出乎意料。 他似乎并不无原则维护丁梓妍。 牧原道:“我没有办法赔给你一模一样的衣服,直接买也许你也不太喜欢。如果你愿意,可以选择一种自己喜欢的方式, 我们帮你买一些衣服,或者赔偿金额,你自己买喜欢的衣服。你更倾向哪一种?” 他征求喻嗔的意见。 乔辉发现柏正今天早上来了教室,就很不对劲,竟罕见有些沉默。 他们班第一节是化学课,化学老师讲课无聊透顶,往往这时候几个人都出去浪。 庞书荣回头问:“正哥出去打篮球吗?” 柏正因为徐学民那个电话心情阴郁,冷冷说:“不去。” 柏正不去,其他人自然也觉得没意思,于是打了一节课游戏。好不容易下课了,外面吵吵嚷嚷的。 乔辉笑嘻嘻问前面的女生:“外面过年呢?那么热闹。” 女生脸颊有些红,看一眼柏正:“听说是牧原来了,在楼上呢。” 乔辉下意识道:“他来找丁梓妍?” 后排原本懒懒散散的柏正,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猛然一变,推开椅子就往楼上跑。 完全没有刚刚的颓废样。 乔辉喃喃道:“不是吧,一听到丁梓妍,正哥反应这么大啊。” 连庞书荣也转着笔皱起眉,看不懂目前这什么局势。 柏正几步就冲上了楼。 路过的人都惊恐看着他背影,论名声他不如牧原,可是论凶恶的气势,十五班恶龙就没输过。 柏正上去楼道的时候,刚好看见喻嗔在和牧原谈话。 少女抬起眼睛看着牧原,唇角微微上翘,一股天真甜蜜的味道。 柏正脑海里那根弦,像是被人狠狠触碰了一下。 他冲上去,一把将喻嗔拽到自己身后,眸中几乎充血,冷冷看着牧原。 “你来干什么?” 牧原颇为意外柏正竟然会来,他开口:“昨晚丁梓妍和崔婷婷的事我清楚了,今天来谈赔偿。” 柏正说:“我不知道买吗?需要你赔?” 喻嗔见柏正吼人,忍不住道:“柏正……”她想给他说,自己谁的赔偿都没要。 柏正神经崩得死紧,生怕她出口维护牧原半句。 他们这才认识多久?她就要为牧原说话,知道真相那还得了。 喻嗔说:“我说过,不用你们赔。” 说起来,她那些衣服确实不值钱,丁梓妍和崔婷婷已经受过惩罚了。怎么大家都坚持要赔她衣服? 牧原沉默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柏正。 他从来没见柏正发这样莫名其妙的火,即便是丁梓妍宣布和自己在一起,柏正也只是讥讽笑笑。 柏正的身躯将身后少女遮挡得严严实实,除了昨晚,牧原第二次见他竖起身上的尖刺铠甲。 牧原只好对喻嗔说:“抱歉,如果不需要,那么我就回去了。” 柏正说:“赶紧滚。” 牧原皱眉,下楼离开衡越。 他们这一出,许多人都在悄悄围观,尽管没人敢凑过去听他们说什么,可是种种揣测层出不穷。 “牧原为什么会来啊?” “因为丁梓妍吧,丁梓妍不是老说牧原多喜欢她吗?” …… 同学们叽叽喳喳议论,直到牧原走了,柏正脸色依旧很不好。 他像是小心翼翼守着一朵一碰就枯萎的花,竟因为一个谎言,这辈子第一次尝到提心吊胆的滋味。 简直透顶的糟糕。 更糟糕的是,除了上次的排球赛,他这辈子,几乎没有赢过牧原一回。 喻嗔也看出他不对劲,此刻似乎凶悍得过分,她轻声问柏正:“你怎么了?” 柏正努力松缓眉眼,说:“没怎么啊,看不惯他。” 柏正一刻也等不了:“走,现在就去买衣服。” 喻嗔哭笑不得:“现在还没放学呢,而且我说过不用你们赔啦,那些衣服不值钱。” “你到底听不听话啊喻嗔,早上怎么答应我来着?我说买必须去买。” 少女迟疑地望着他,似乎也想起了早上说的她可以做到。 “那可以放学去吗?” 柏正总算扬起唇:“成吧。” 柏正回到教室。 乔辉问:“正哥你又为了丁梓妍和牧原刚上啦?” 柏正一把推开他脑袋:“放屁,从今天开始,老子和丁梓妍没关系,和牧原那傻逼玩意儿也没关系。” 这话不仅引得庞书荣回了头,连伊庆都忍不住小心翼翼抬起了头。 乔辉也没想到真等得到这一天。 他们至今都记得半年前,柏正说从今以后他罩着丁梓妍的模样。 “正哥,”乔辉很好奇,“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以前不管丁梓妍多婊气多作,柏正只漫不经心的模样。 柏正第一次发现,原来认错人这回事,不但很难说清楚,甚至没法说。 他烦躁地从课桌里摸出烟盒,拿了一支出来,又放了回去。 “庞书荣,我问你个问题。” “好。” “你说,”柏正顿了顿,“女生受得了被欺骗吗?” 庞书荣挑了挑眉,这是什么问题? 柏正扔了烟盒:“你回答就是,感情经验不是很丰富吗你。” “这要分情况。”庞书荣思忖道,“第一是性格,开放的女生可能不太介意,毕竟你玩玩她也玩玩。但是性格内向点的就不好说了。” 柏正不吭声。 庞书荣继续道:“还要分程度,看是什么谎言,给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伤害轻可以弥补,伤害重了,估计就是形同陌路。” 柏正听见“形同陌路”四个字,瞳孔微微一缩。 庞书荣说完,就看见正哥更加暴躁。 他心想,不是吧,正哥骗人家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较少,我给大家写二更吧。 二更很晚,所以宝贝们早上起来看。二更感谢霸王票 ———— 放一个读者的脑洞剧场: 嗔嗔有一天不小心掉了个贴身小衣于是她一路找衣服来到了河边,此时出现了一位魔鬼(柏正) 魔鬼:小姑娘,你是不是掉东西了?嗔嗔:是的,我掉了一件小衣。 魔鬼:是这件香x) l新款碎花小衣吗?嗔嗔:不是,就是一件普通小衣。 魔鬼:那是那件丝绸纯色普通小衣吗? 嗔嗔:也不是,就是那种街边十来二十块能买到的小衣。 魔鬼:虽然我并没有找到你的小衣,但为了表扬你的诚实,我决定把这两件送给你了! 嗔嗔... .. .其实你刚刚举手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口袋,我的小衣在里面。魔鬼先生请你还给我! 魔鬼:....我没有你看错了告辞! 23、囚笼 喻嗔放学以后,记起和柏正的约定, 往校门口走。 她远远看见少年挺拔的身姿, 柏正望着远处的街道失神。喻嗔很少看见柏正这样子, 他一直一副炸.药桶脾气, 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听到她脚步声, 少年眉眼瞬间活了过来。 柏正说:“快点啊,怎么慢得跟蜗牛一样。” 喻嗔小跑到他身边。 柏正甩着食指上的车钥匙, 看着她:“想去哪里买衣服?” 对于这种女孩子的麻烦事,柏正实在没有经验。 实际上喻嗔也不知道,她只好说:“学校外面美食街后面还有一条街。” “上车。”柏正刚拿着头盔靠近喻嗔,喻嗔连忙后退一步。 “就在附近, 可以走路去吗?”她实在不喜欢坐柏正的车,每次好像都没有好事。 柏正见她这模样,低低嗤声道:“你真麻烦。” 说是这样说, 两个人最后还是步行过去。 去商业街之前,会经过学校的小吃街,恰是放学, 周围一派烟火气。 一路走到商业街尽头,柏正看见了那家臭豆腐店。 他突然想起了些不太好的回忆。 他生日那天,骗喻嗔跑到这里, 给他买一杯“冰蓝”。 柏正看一眼身边的少女。 十一月深秋, 她眼中映着苍白的天空和前方的街道,脚下踩过的每一步路,似乎都变得纯净美好起来。 世界在她走过那一瞬, 开始逐渐上色。 说不清楚,那一刻他心里突然变得难受。在她的世界里,他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个卑鄙的骗子。 “喻嗔。”柏正突然开口。 喻嗔转头。 柏正说:“等我十分钟。” 喻嗔看着他跑向街道另一头,有些不解柏正到底要做什么。 路两旁的行道树随风摇曳,喻嗔站在树下,等他回来。 她低头看手表,刚好第十分钟的时候,再次抬眸,喻嗔看见了柏正。 少年喘着气,把一杯水塞她手里。 “拿着啊你。” 触手冰凉,喻嗔问:“这是什么?” 柏正看着她的眼睛,弯起唇:“冰蓝。” 少女愣了愣,风吹着塑料袋沙沙响。 许久,她杏眼弯弯,冲他露了一个笑容:“原来是我没找到。” 柏正忍不住笑。 真傻啊她。 他匀好了呼吸,才装作若无其事把那杯冰水拿到自己手上:“这个天,别喝这玩意儿。” 喻嗔点头。 柏正握住冰块一样的一杯水,哪有什么冰蓝?他跑了小半条街,去了一家经常和乔辉他们去的台球馆。 里面老板酷爱喝咖啡,他逼着人家用家里乱七八糟的存货搞了一杯冰块水。 从前这条街没有冰蓝,但是今后会有,他自己开。 他多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样喻嗔就能在他的世界停留更久一点。喻嗔的愿望,她的崇敬,她看着他时眼里带着的光,全是真的就好了。 丁梓妍也没想到,在得知自己感冒的原因后,她妈妈刘琼会带着她去“讨回公道”。 丁梓妍隐瞒了自己让崔婷婷拿了喻嗔衣服,只说了柏正让人把她按在那里吹冷风。 刘琼又急又气,想着柏先生和夫人为人公正,忍不住想找个说法。 母女俩到了柏家,柏天寇不在,但是仪夫人却在。 雍容的仪夫人怀里抱着一个七岁大的小女孩,在教她念图画书上的字。 “大、小……” 柏青禾磕磕巴巴跟着念:“大、小。” 小女孩口水流出来,仪夫人也不嫌弃,用手帕温柔地给她擦擦嘴角。 柏青禾腕间一个漂亮金镯子,那一身也穿得漂亮无比。 丁梓妍心想,不过一个小智障而已,亏得仪夫人也肯这么不厌其烦地教。 见来了客人,牧梦仪说:“请坐。” 刘琼忍不住看了眼仪夫人,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可是仪夫人看起来比自己美不说,还像是年轻了十岁。 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但是刘琼还是客气问候完,然后道:“青禾怎么夫人在带?” 牧梦仪道:“她外婆家有点事,青禾妈妈回去了,就暂时放在我这里养几天。” 小女孩在她怀里动来动去,仪夫人笑笑放下她,让佣人注意小姐别磕着。 柏青禾被带走,刘琼这才说起丁梓妍的事。 仪夫人听到柏正的名字就皱了皱眉头,等刘琼说完,她语调也冷了不少:“不可能,他不是被关在学校吗,怎么会出来惹是生非?何况牧原当时在,柏家的人不可能听他的话。他的事,我不想管。” 刘琼拍了拍丁梓妍。 丁梓妍硬着头皮说:“他当时好像是喊了什么什么学民来着。” 牧梦仪脸色骤变,盯着丁梓妍:“你说谁?” “叫什么学民的,徐、徐学民。” 牧梦仪猛然站起来,脸色十分难看,她披上外套,喊了声保镖:“带着人,跟我去衡越一趟。” 这时候就连刘琼也发现不对劲了。 仪夫人向来和善守礼,她从来没见过牧梦仪这个样子。仪夫人出门,几辆车消失在夜色中。 老管家脸色不善地看了丁梓妍母女一眼,客气却强硬地送走客人,然后赶紧打了柏天寇的电话。 “先生,柏少用了徐学民,仪夫人知道后,带人去他学校了。” 那头柏天寇脸色也立马变了,赶紧从公司回来。 柏正把喻嗔送回寝室,还没出校门,就看见了冷冰冰看着他的仪夫人。 夜幕之下,端庄的女人看他的神情无比憎恶。 校长甚至也在。 牧梦仪问:“我当初捐了那么多钱,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你们修上三米高的铁栏杆,不许放他出去,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这话校长真没法接,他心想,一所学校,肯定不能这么对一个少年。何况柏正想走,谁拦得住? 柏正拳头握紧,冷冷看着仪夫人。 牧梦仪说:“贵校没做好的,由我亲自来,您先离开吧。” 校长只好离开,只剩柏家人。 牧梦仪转而直视着柏正:“你不是很能打架惹是生非吗?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打。” 仪夫人语气又凉又冰,对身后的保镖们说:“给我拖出学校往死里打。” 十几个保镖蜂拥而上。 夜色被一刀割裂。 仪夫人冷眼看少年挣扎。 十八岁的少年,太像一头野兽了,那么凶横不服输,拳头又狠又硬,保镖们被他打倒好几个。 后面的人前赴后继,终于将他制服在地上。 柏正的脸颊紧贴着地面,然后被人拖出学校。 他身上被人不断狠狠地拳打脚踢。 柏正护着头,眼神凶狠地看向牧梦仪。他没问自己为什么挨打,眼中无痛无惧,只有浓烈的憎恨与倔强。 牧梦仪身体微微颤抖,又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像一只地沟里的老鼠,也像躲在黑暗里的蟑螂。 给点水和食物就突然长大了,眸光还像狼一样不服输。 从没见过他哭,挨打连哼一声都不会。 他怎么就不死呢? 牧梦仪不让停,渐渐的,柏正嘴角逸出血,眸光慢慢涣散。 牧梦仪走到他身边。 “你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太像他了,你的眼神和他一样恶心。” 柏正手指颤了颤,努力想爬起来。 女人压低了声音,恨极道:“我留你一条命,你竟然用他留下的人,果然天生肮脏的败类。” 柏正刚站起来,再次被人一脚踹倒在地上。 柏天寇赶过来,见状连忙抱住牧梦仪:“梦仪,你疯了吗?” “是,我疯了,我生下他的时候就该疯了!” 柏天寇心狠狠一痛,这些年都不曾提起的伤,一下子被撕裂开来。 柏天寇将牧梦仪抱在怀里,给人使了个眼色。 有人连忙把柏正扶起来。 牧梦仪全身颤抖得不像话,精神状态显然不对劲,她指甲扣进柏天寇掌心:“让他去死!让他去死!” “好好好。”柏天寇挡住她眼睛,示意人送柏正去医院。 少年一脸戾气,最后挥手推开来搀扶他的人:“滚,都别碰我。” 柏正一瘸一拐,独自向阴暗的巷子里走进去。 柏天寇只能先把仪夫人送医院。 阴暗的小巷,渐渐吞噬了少年的背影。 体校三米高的栏杆门,今夜第一次关闭。 冰冷的金属合拢,像个囚笼。 喻嗔只买了一套新衣服,柏正本来还要买,她怎么也不肯要了。 她才洗了脚,就看见桑桑风风火火跑进来。 “天呐,我们学校的栏杆竟然关了。” 卸完妆的邢菲菲也抬起了头:“那个三米高的?” “对。你们可能都不信,我听到了什么,柏家过来人,把柏正打得吐血了。” 邢菲菲说:“这么会?他不是柏家继承人吗?” “那谁知道,总之有人悄悄看见的,那个学生都快被吓傻了。” 喻嗔低下头,突然开始重新穿袜子和鞋子。 桑桑连忙拉住她:“不是吧喻嗔,你这次还要去啊?这次性质都不一样,那是柏家的人,没人敢管他。何况他之前对你那么坏,这种人活该。” 桑桑怎么说也不肯松手。 “桑桑,”她说,“半年前,我被埋在废墟下面,那时候随时可能发生余震。碎石压住我的身体,周围漆黑,我又渴又饿。那时候,我多希望人管管我。” “可是一天过去了,一晚上过去了,一直没人来救我。”喻嗔顿了顿道,“后来柏正把我救了出来。我知道他很坏,性格恶劣,我也不喜欢被人戏弄被人欺负。但是桑桑,没有经历过死亡和黑暗的人,永远不知道绝望的时候,多希望有人拉自己一把,也不知道,你能为了那一刻付出多大的代价。” 邢菲菲沉默着。 桑桑松开手,不自在地说:“你从逸夫教学楼后面那边走,那里有个地方没栏杆,可以侧着身子过去。” 喻嗔道了谢,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邢菲菲上床,一声不吭用被子捂住自己,眼泪流进被窝。以前最黑暗的时候,她也曾希望,有人拉自己一把。 喻嗔跑出学校,许是今晚这件大事,体校里里外外从未这么安静。她找遍了周围,都没有看见柏正的身影。 一只野猫轻轻叫了一声,窜进小巷。 喻嗔犹豫了一下,打开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 她对上少年静静看着她的眼睛。 他双眼漆黑,隔着一束光,与她对望。 柏正额头的血流了半边脸,唇角也是血。他坐在角落里,手放在膝盖上。 喻嗔眼眶发热。 看见喻嗔的一瞬,柏正牵起嘴角。 他笑了一下,还是那副谁也不在乎的样子,轻松地说:“我没事啊。” 他那么坏,他不会死的,绝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么么哒。 在此解释一个问题:有关报恩这件事,说说自己的看法。这个问题我认真想过很多遍,假设男主救了女主一条命,女主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就恨他讨厌他恨不得离他远远的,这才是以自我为中心、真正的玛丽苏爽文角度。 如果有人在黑暗里拉我一把,我愿意尽力给我能给的,而不是在你明明需要我的时候,我说:我不喜欢你的性格,我给你拉个锦旗就行了吧再见! 这种感觉,经历过可能才会懂。 至今为以前一个读者的评论触动:对你来说,是短短几张纸,对她来说,是一分一秒都不会快进的一辈子。 说点轻松的哈哈哈!之前承诺的1500个红包全部发完。 大家都表扬最近的小剧场超可爱,那都是读者小秀秀们的才华啊!大家都比枝枝厉害多啦!揉揉脸,真是太棒啦么啾! 警告!以后不要让我看到超萌或者超好玩的小剧场!不然我看到一个!抓出来表扬公示一个! ——————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谢谢大家的喜欢~ 感谢【 sekipp馅儿、27096136、爬山虎mio 】三位姑娘的火箭炮 感谢【 40658158、爬山虎mio、暖暖暖 】三位姑娘的手榴弹 感谢【 懵懵的胖熊抱枕x6、十七爱吱吱x4、cloudx3、爬山虎miox3、跪求每日一更x2、夕阳下的巴黎街角x2、没有名字x2、赞兔的琯方用语、preciousever、瑶瑶、27096136、喜欢吃橙橙、密码丢失、喜欢甜宠文、坚持、加油、現在地、月月与蓝色月光、赞兔的琯方用语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0-25 23:09:08 33143351、从水里冒出的、28650120、舒桥舒桥舒桥、40816767、mortal_、冰焰、karma''、暖暖暖、35373482、荻野千寻、即墨若潼、萌仔稀罕井宝、我是51f的小可爱呀、安晓晓的天蓝色幻想 】的地雷 24、别怕 这是柏正小时候就明白的道理,他越凶越狠, 就越能长久地活下去。 窜进小巷的野猫看见柏正, 受了惊吓, 又连忙跳出来。 喻嗔钻进小巷, 在他身边蹲下来:“柏正, 我们要去医院。” 她抬起手,想扶他起来。 他嘴角的血迹已经凝固, 柏正哑声说:“你别管我了。” 他母亲要打死他,柏家一个家族都没有办法管他。喻嗔被他欺负被他骗,他甚至没有对她好一天,连该赎的罪都没有还完, 她没有理由管他。 柏正甚至有那么一刻,想要告诉她:我不是你恩人,你恩人是牧原, 你别再碰我了,你找他去吧。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该奢求有人会纯粹爱他。 他黑瞳落在少女身上, 这辈子第一回安静得出奇。她那么好看,手电筒光束中,少女侧颜像是渡上了光晕。整个体校, 有很多男生喜欢她。可她总是傻乎乎跟着他跑, 努力让他去比赛,给了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赢的机会。 柏正从未这么清晰地认识到,喻嗔不能再碰到他, 疼痛不会让他死,可她有一天会的。 他自嘲一笑,刚要张嘴,一口血涌出喉咙。 柏正脸色变了变,咬紧了牙关。 喻嗔把手电筒放进荷包。 四周一下子昏暗不少,她理解不了柏正的倔强,只好轻声告诉他:“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不会不管你,别害怕,我带你去医院。” 少女小心翼翼的,避开他身上明显的几处伤,吃力把他扶起来。 高大的少年很沉,喻嗔一个趔趄,怕他摔了,还是努力站稳。 柏正从始至终一声不吭。 她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出昏暗的小巷。 柏正看见了学校里照出来的微光,然后是街道两旁的光,接着是夜晚霓虹的光芒。 快入冬,街上的行人很少。 他们背后,铁栏杆高高竖起,柏正早就没有力气了,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少女身上。 他垂下目光看她。 少女身躯稚弱,这一年她还没彻底长大,然而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坚毅。 柏正看着看着,心里竟泛出了痛。他或许注定应该死在这一夜。 柏正缓缓收紧自己手指,触碰到她的温度。 很暖,和这个秋天一点都不一样。 他不知道飞蛾第一次碰到火时,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满足。他看见自己的血,沾了一些在她衣服上,似乎把她也染脏了,柏正手指颤了颤,收回手。 喻嗔焦虑地发现,学校门口没有车路过。 “我们去街道,可以吗?” 柏正整个口腔都是血腥味,见她看自己,他点点头。 喻嗔便扶着他,往对面街道走。 “慢一点,别怕,柏正,我们很快就会到医院的。” 他便真的一点也不怕了。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明白,原来只要有人温柔些而坚定向他走过来,自己不用那么凶横,也能活下去。 两个人好不容易到医院,这一晚折腾到了半夜。 给柏正检查的医生取下口罩,喻嗔才知道柏正到底伤得多重。 “现在需要做手术,病人肋骨断了一根。两只手的手腕和一只脚脚腕脱臼,内脏受到重压出血。”医生皱起眉,“你是他家属吗?手术前需要签字。” 喻嗔愣住。 她没想到,这竟然是柏正口中的,他没事。 喻嗔没办法联系到柏正的家人,而且听桑桑说,今天把柏正打成这个样子的,正好就是柏家人。 她有些焦急,想问问医生,能不能先给柏正手术。 话还没问出口,一群人急匆匆赶往医院。 为首的中年男人有几分眼熟,喻嗔想起前不久才见过他,是柏正叫来和牧原对抗的人。她松了口气。 徐学民满脸焦急,连忙和医生交涉。 柏正从来不让自己的人跟着他,所以今晚柏正出事,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徐学民痛心自己的失职。 很快,手术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 徐学民这才有空分出心思给一旁等着的少女,她站在医院凳子旁,懂事地没有过来打扰他的安排。 喻嗔不认识徐学民,徐学民却认得她。 毕竟前后两回,柏正主动找他们,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女孩。 穿着西装的徐学民,深深给喻嗔鞠了一躬:“谢谢同学送柏少来医院。” 喻嗔还是第一回被年长的人礼貌鞠躬,有些不自在。 她点头回了一礼:“既然你们在这里,那我回去了。” 徐学民自然不会强留她在医院守着,很是客气地安排人送她回学校。 喻嗔回到学校,小吃街有几家店还在运营,野猫蜷缩在巷口,冰冷的风中,它一双猫瞳在黑暗里看得清晰,警惕地盯着人类。 喻嗔顿住脚步,去小吃街买了一根烤肠,放在它身前。 她弯了弯眼睛:“谢谢你找到他。” 衡越体校这么久以来,铁栏杆形容虚设,然而昨夜第一次关闭,让学生们意识到,这些栏杆的存在并不简单。 学生们都有八卦好奇心,各种猜测和版本开始在学校流传。 “那个栏杆,听说是一年半前修的,恰好就是我们入学那年,图书馆都没来得及翻修,学校率先修了栏杆。” “这个我知道,图书馆是柏家捐的款。那栏杆也是他们让修的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柏正不是柏家唯一的继承人吗?昨晚的传言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说来我一直奇怪,柏正那个家境,怎么会来衡越念书?他家砸够了钱,也可以去三中的吧。” 乔辉听见这些话,来了火气:“说什么呢你们!嫌命长啊。” 在十五班,比起柏正,乔辉经常嘻嘻哈哈,称得上脾气好,女孩子也相对喜欢和他说话。然而他今天发火,才让学生们想起这几个人都不好惹,连忙闭了嘴。 庞书荣拍拍他肩膀:“行了,走吧。” 听说正哥出事,他们也不打算上课了,好歹先去看看人。 乔辉回头还不忘威胁地比了个“关上嘴巴拉链”的动作。 看到的人都连忙噤声。 柏正在医院看游戏直播,他脸色苍白,神情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全然不像是做了手术的人,只盯着大电视上的游戏画面。 徐学民被他赶走了。 即便担忧,但是徐学民深知,这位的脾气,可比前主人还暴躁。到底一脉相承的血液,骨子里都偏执又倔强。 柏正睁开眼睛,用厌恶到极致的目光看着徐学民,徐学民只能一步三回头离开。 柏正记得,牧梦仪咬牙切齿说过的话。 她说他们留他一条命,他竟然用了那个人留下的人。像他亲生父亲一样,是个天生的败类。 柏正觉得讽刺极了。 是他求他们留下他这条命的吗? 乔辉他们大剌剌涌进病房。 “正哥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谁这么跳?咱打回去啊。” 病房一瞬间咋乎热闹起来。 柏正转头,嫌弃道:“再吵吵丢你出去。” 乔辉笑嘻嘻的。 医生走进来看情况,恍然还以为这群闹腾的少年是在过节。 这病人不像病人,探病不像探病的。 柏正看他们一眼,再看看门口,问道:“喻嗔呢?” 庞书荣疑惑地看着他。 柏正不满道:“老子做手术,她竟然跑了?”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乔辉说:“你做了手术啊?喻嗔之前也在?” 柏正抿唇不说话。 庞书荣和其他几个少年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了然。 只有乔辉不可思议道:“正哥,你……” 妈呀不是吧,今年初秋许了个愿,冬天还没到来呢,那个愿望竟然实现了? 柏正真的不再维护丁梓妍,喜欢上一个比丁梓妍漂亮,还比她好很多倍的女孩子。 天呐。乔辉心想,那你之前那么对人家,不摆明了要凉吗? 他突然觉得,好像喜欢喻嗔那种优秀女孩子,会比喜欢丁梓妍还凄惨无数倍的样子。 柏正看向窗外。 快初冬,天气竟然晴朗了。 天气晴朗了,但是体校内部却开始乱糟糟。 喻嗔以前在学校没有见过打架斗殴事件,但是接下来一周,学校食堂、小卖部门口、校门口,前前后后发生了好几起打群架。 喻嗔问桑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学校好像突然之间乱了起来?” 桑桑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仅她们这么觉得,习惯了和平相处的四班其他同学,也这样认为。 今天四班一个女孩子在食堂,险些被混乱的场面误伤。 她们前排的女生文小曲回头说:“你们是不知道,以前衡越出了名的乱,我们才来学校那一年,什么打群架啊,抢男朋友女朋友啊,学校乱成一锅粥。” 也不怪其他学校看不起衡越体校的人,他们校园环境确实糟心。就连邢菲菲才来,也和几个女生打了一场。 文小曲神情古怪地说:“学校打架事件越来越少,是从柏正来学校开始。他一来,一脚踹飞了个打架的,说在他眼前打架,胆量不错啊。” 从那以后,体校的人就不敢跳了。 十五班恶龙见不得有人比他还横,见谁捶谁。 所以这一年虽然体校名声还是不好,但是校园环境倒是出其不错。 如今柏正进了医院,整个学校跟过年一样热闹。 像是一群小野兽发现最凶悍的大恶龙不见了,恨不得蹦哒着嘶吼。 周末万姝茗恰好有空,第一回来接喻嗔,结果就看见这么混乱的学校。 校门口,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染着头发,抽着烟,在问一个低年级的要钱。 万姝茗本就是老师,连忙跑上前阻止。 那几个学生被阻止,倒是不甘不愿地走了,有人回头做了个下流的动作。被帮助的学生低着头,也不知道是性格原因还是受了惊吓,没有道谢就跑进了学校。 万姝茗狠狠皱起眉头。 嗔嗔回家一直不说学校任何坏话,她今天来,才发现这个学校这么乱。 不论是作为一名母亲还是一名老师,这种情况都让她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万姝茗心中有种迫切感,还有无法磨灭的愧疚。当初为了喻燃,他们竟然把嗔嗔送到这样的学校来了。 喻嗔看见母亲,十分意外,下一刻笑着跑过去。 “妈妈,你怎么来了。” 万姝茗说:“今天恰好有空,接你放假。” 母女俩坐上公交车,万姝茗才说出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嗔嗔,之前是爸爸妈妈考虑不周到,你现在的学校那么乱。今天我看见几个学生……唉不说了,总之非常混乱。现在我和你爸工作都稳定了,我们回去和你爸爸商量下,看看能不能转学吧?” 喻嗔抬起眼睛,十分意外:“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不知道是枝枝看漏了还是昨天那章太沉重了,竟然都没有小读者写萌哒哒小剧场分享。我太难了! 如果看漏了对8起写了的宝贝们,原谅枝枝眼神不好使吧。 ————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谢谢大家的喜欢~ 感谢【 啊哒哒无敌】 的火箭炮 感谢【 壹碗吶、安河桥北】 的手榴弹 感谢【 专业收破烂x2、爬山虎miox2、晴、胡不厌、preciousever、弯弯、普洛米斯、21380647、吱吱鸭、赞兔的琯方用语 】的地雷 25、试图挽留 喻嗔没想到妈妈会突然提出转学。 万姝茗责备道:“衡越这么乱,之前你怎么也没给妈妈说呢?” 喻嗔摇摇头:“之前不乱, 好像是从这周开始的。” 她没有撒谎, 先前的衡越虽然同学们不爱学习, 可是相当团结。混乱是从这两周断断续续开始的。 万姝茗说:“那也不行, 回去我们就赶紧和你爸爸商量一下。”把喻嗔放在这样的学校, 真是让做父母的惊心胆颤。 晚上万姝茗果然提起了转学这件事。 喻中岩听了,也觉得这是大事。 他是个相对民-主的父亲, 决定先征求一下女儿的意见。 “嗔嗔,你想转学吗?”他顿了下,“爸爸给你说说目前的情况,我和你妈妈工作稳定了, 别担心,我们能交上学费。在t市我们家虽然不能走什么关系,但是如果你愿意, 爸爸去给你联系一下哥哥的学校,你成绩那么好,他们看了成绩单或许会考虑。” 喻嗔仔仔细细回想了这两个月的事情。 说起来, 衡越其实没有什么好的,它名声那么坏,还有许多像柏正这样的人。 他们肆意、无视学校的规定。晚自习几乎不会考试或者讲课, 全班闹哄哄, 老师也拿学生没办法。 她以为自己会想起许多衡越的坏,可是到了最后,剩下的竟然也有衡越的好。 桑桑的快乐坦然, 邢菲菲的坚毅和难过,廖羽老师心中的希冀,每一个学生眼底的失落和强行拼凑的自尊…… 还有上次体育联赛,所有人团结一心呐喊拼搏,他们眼里一点点亮起光采。 衡越夺冠那一周,所有学生都十分骄傲,他们的高兴,隔着空气都能触碰到。所以即便放弃高考加分的机会,喻嗔依旧觉得值得。 桑桑说,他们都是被家庭放弃的存在。衡越像是一个深渊,每个人都重复着破碎的人生。 所以桑桑第一眼看见喻嗔,会觉得她很特别。 万姝茗见女儿失神,忍不住提醒道:“嗔嗔,爸爸问你话呐,你想转学吗?”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万姝茗还要劝,喻中岩阻止道:“你等她想想,一直转学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到了一个新环境,光适应就要花很久的时间,何况人心柔软,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 联系新学校也需要花时间,三中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丁梓妍一直觉得自己牺牲很大,当初她渴求柏正的时候,忍住不适来衡越这种垃圾学校念书。 后来成为牧原女朋友,牧原却对她冷冷淡淡,从不会在这些方面帮她。丁梓妍以前就找柏天寇说过转学的问题,柏天寇神情复杂看她,看得最后丁梓妍自己强笑着说不转了。 这回丁梓妍出事,发现柏正不会再做她保护伞,即便厚着脸皮,她也去求柏天寇为她转学。 柏天寇处理完仪夫人的事,现在看丁梓妍很不顺眼,但他到底好涵养。 “梓妍,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答应了照拂你们母女。你的许多事我不太清楚,也没有管教你的权利。这次你因为怕小正,坚持要转学,柏叔叔同意了。” 丁梓妍喜上眉梢。 柏天寇给她倒了杯茶,继续道:“但是在此,柏叔叔提出一个要求。你今后,不能去打扰小正的生活。不管你知道了什么,都闭紧嘴巴。柏正他姓柏,永远是我柏天寇认定的儿子。” 丁梓妍一惊,脸色惨白。 柏天寇说:“喝了这杯茶,就回去吧。” 丁梓妍恍恍惚惚走出去。 半年前她偷听到柏正是其他男人强迫了仪夫人以后生下的孩子,丁梓妍心中厌恶极了。 她越想越觉得,柏正空顶了个柏少爷的身份,说不定亲爹是个贫穷又下-贱的货色。柏天寇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把柏家给柏正继承。没了柏家,柏正就是一个又穷脾气又臭的小野种。 可是今天,听了柏天寇完全不是开玩笑的话。丁梓妍心中不可置信,柏天寇说什么? 他竟然认柏正! 难道以后柏家依旧是柏正的吗?丁梓妍脚步迟缓,难免开始后悔。 她押宝牧原,是不是选择错了? 不,不会的,仪夫人那么恨那个男人,不会同意柏天寇的决定。何况谁也不知道柏正亲爹是谁,说不准就是个没钱没势的流浪汉。 周一喻嗔回学校,发现大家都在讨论一件事:丁梓妍转走了。 喻嗔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才有了转学的念头,丁梓妍竟然先一步转走。 四班讨论起这件事。 “三中、一中这种会要我们学校过去的人?” “这可说不准,但是丁梓妍家境看起来好像还不错,有门路就可以转过去吧。” “她成绩不是不达标吗?我听说那些学校至少要530才肯收的。” 说起530以上才会收人,四班的同学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全校唯一一个六百分的女孩。 “喻嗔要是转学,三中会收吧?” 桑桑一听这话,放下眉笔,有点儿急:“喻嗔你不会转学吧?” 走了一个丁梓妍普天同庆,但是如果喻嗔走了,全校估计都会失落。 喻嗔愣了愣:“我不知道。”她也没有隐瞒桑桑,把爸妈希望她转学的事情给桑桑说了一遍。 桑桑当即抿住嘴唇,眼睛里泛出泪花,但到底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们这是什么烂学校,大家心里都有数。 她止不住难过,学校为什么就留不住一点美好的东西? 邢菲菲也不说话,出教室跑步去了。 周二柏正出了院。 已经三周,他身体底子不错,基本上恢复了健康。 十二月了,t市已经进入了冬天。 这所城市冬天并不会下雪,空气带着干涩的冷。柏家那边派人来照顾他,柏正都把人赶走了。 他自己请了个护工,懒懒散散过了三个月。 乔辉他们来接他出院,止不住说了许多话:“正哥这段时间你不在,不知道桦光那群人多跳,挑事抢东西都跑到我们学习来了。” 柏正把拉链拉到下巴处,漫不经心应一声:“干-他们啊。” “你不在,谁敢啊,他们专调软柿子捏,抢了就跑。嗤,伊庆都被抢了两百块。” 坐在车子后排的伊庆面红耳赤,不好意思极了。 “对、对不住正哥,我又给你丢脸了。” 之前就因为柏正给了他不少钱,喊他去买体育馆决赛票,结果桦光的人,反口不卖票就算了,还抢了钱把伊庆打了一顿,柏正当初二话不说带人收拾了张坤。 结果最近不知道怎么的,都谣传柏正不会再回衡越,加上丁梓妍走了,学生们更加笃定。如今衡越乱成一团,桦光也跑过来搅浑水。 柏正一巴掌拍伊庆脑袋上:“没用。”一男人被人欺负成这样。 柏正不能抽烟,他嚼着乔辉递过来的口香糖:“今天老子回去,让他们把抢的全还回来。” 庞书荣满了十八,也拿了驾照,本来在开车,闻言犹豫着回头:“正哥,还有件事,丁梓妍转学了。” 柏正笑了一下:“哦。”不意外。 庞书荣咳了一声:“我们还听说……”他支支吾吾,不太敢给柏正说。 柏正皱眉:“你-他-妈说话就说话。” 庞书荣说:“还是让乔辉说吧。” 乔辉差点跳起来:妈的庞书荣!你敢不敢干人事,每次这种事就喊他,然后挨打的也是他。 乔辉:“我不说,伊庆说。” 伊庆快吓哭,苦着脸回看乔辉。我不敢说啊哥,正哥生气是真的吓人。 乔辉心里骂翻了。 在柏正不耐烦的目光下,他硬着头皮快速地说:“我们也只是听说,四班说喻嗔也可能会转学,毕竟我们学校太乱了,人家还要高考考大学的。” 乔辉说完,连忙护住头。生气就打轻点啊! 谁料柏正没打他,乔辉侧头看过去,柏正半晌没说话。 许久,久到他们以为正哥不在乎这件事的时候,柏正突然低声开口。 “她为什么想转学?” 庞书荣想了想道:“我们学校乱,真学习的没几个人。别的不说,这几天光打架惹事就够乱的。” 乔辉也道:“喻嗔本来看上去就不像是我们学校的啊,她往那儿一站,妥妥的三中好学生气质。其他学生看形象,和街上的混混差不多。” 柏正沉默着,他看着自己骨节上的伤,微微抬眼,他看见后视镜中的自己。 这一年他额头一道浅浅的伤疤,还没愈合,脖子上的刺青张狂而狰狞。像乔辉说的,一点也不像个学生。 柏正到学校,发现铁栏杆已经关闭了,远远看上去像个巨大的囚笼。 校内校外乱糟糟,像庞书荣说的,衡越门口就有桦光的在抢衡越学生。 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围着让一个矮个子男生掏钱。 “快点啊,不是给了你时间让你回去拿吗?是不是想挨揍!” 矮个子男生脖子一缩,把钱递给他。 桦光几个逃课的,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上。 “我-操.你.妈,谁敢踹……” 男生们一回头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柏正。 “是柏、柏……”几个人吓得一瞬间闭嘴收回脏话。怎么回事,不是说他今后不回来衡越了吗? 柏正眼角眉梢锋锐:“来衡越撒野,当我死人吗?” “对不起正哥,都是误会,误会。栓子,干什么呐,赶紧把钱还正哥。” 那个叫做栓子的,连忙从裤兜掏出钱双手递上。 柏正接了随手扔给那个被抢的:“走吧。” 那人匆忙跑了。 柏正嚼着口香糖:“在我们学校动手了吗?” “没、没有,我们哪儿敢,就吓唬吓唬。” “抢的都自己还了,以后不准踏进衡越一步。”柏正语气称得上慵懒,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无视这几句话。 开玩笑,张坤都敢往死里揍的人。 几个人爬起来跑得飞快,就像身后有恶鬼在追。 柏正看着眼前的囚笼,扬了扬下巴。 乔辉去喊门卫来开门。 门卫一看这位小爷,心里苦得不行。关门因为你,开门还是因为你。 柏正光明正大回学校。 一路上他见谁搞事就踹谁,毫不留情。乔辉他们也觉得爽快,跟着他收拾人。 他这么张狂,没用到半小时,全校都知道,十五班的那恶魔又回来了! 摩拳擦掌准备在放学后约架的,一瞬没了想法:“……” 衡越校园到处遍布垃圾,一片萧瑟。冬天梧桐叶快落光了,唯一赖在枝头的几片叶子也几近枯黄。 柏正站在狼藉之中,抬头看四班的方向。她走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对他那样笑,喊他名字带着甜,不会有人在深夜出来找他,让他别害怕。这些光是想想,就让人呼吸都困难了。 明明可以威胁她,但柏正发现自己竟然变得懦弱,再也踏不出这一步。 那个少女在此刻无声教会他,除了耍手段和威胁,他连留住她的能力和资格都没有。 柏正在风中站了好一会儿,最后猛然抬脚,往十五班教室走。 他想试试!这一辈子,他从没为了什么努力过,偏偏这次仿若已经是定局,他却不想放手。柏正再清楚不过,他放手了,她和他的世界就再无交集。 “庞书荣,找份校规给我。” 下了晚自习,有人告诉喻嗔,柏正在主席台下等她。 喻嗔有些意外,她怕这是同学的恶作剧,于是站在阳台上远远看了眼。 十二月的夜色里,浅黄灯光下,少年孤傲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还真是柏正。 喻嗔走下去,一路走到主席台前。 柏正远远看着她,慢慢挺直脊背。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写的小剧场【1】: 嗔嗔转校后... ...打脸现场 柏正:大不了我明年再赢一个奖杯给你好了! 第二年,运动会.... 喻嗔转校了,学校没人能考到500分 柏正: (青白交织脸) 【我:多现实而残忍的小剧场啊哈哈哈,学渣的悲哀】 读者小剧场【2】: 教堂派了人来讨伐恶龙,恶龙受了很重的伤,甚至不能维持人形,在公主面前露出了断了倒刺的尾巴。 恶龙觉得公主要走了,但公主没有,她为他包扎了伤口,又为他外出采摘草药。 恶龙从昏迷中苏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公主留给他的字条,得意洋洋的,带着一身绷带,在洞穴等公主回来 他不知道的是,公主摘草药的时候被国王派来搜寻的人找到了[未完待续] 【我:我天,这个读者还有连载的,惊!大家快盘她!】 明天感谢霸王票,么么,晚安。 26、帅炸了(修改bug) 夜风吹动喻嗔额发,这样的天气走出来, 没一会儿就掌心冰凉。 喻嗔仰头看柏正, 少年生命力真顽强, 不到一个月时间, 他就恢复了健康。 柏正说:“喻嗔, 我问过班上的人,三中一年学费四千二, 衡越学费八百块。” 喻嗔眨了眨眼,柏正这是知道她想转学的事了吧。 她轻声说:“没关系。” 喻中岩不是说大话的人,爸爸说能让她去念书,证明经济方面不会有特别大的负担。 柏正嫌弃道:“三中教学楼破得都快漏水了, 还没空调,风扇都舍不得开。衡越的楼全是前年翻修过的,冬天夏天都可以开空调。” 喻嗔说:“学习本来就不是去享受, 何况三中氛围好。” 柏正抿唇,半晌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暴躁。 “行行行。你们好学生不喜欢享受,我喜欢成了吧。”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纸, “喻嗔,如果衡越的环境也变好,你留下来成不成?” 少女抬起眼睛, 似是不解地望着他。 柏正插在兜里的另一只手拿出来, 在她目光下,开始念校规。 “第一条,爱国守法, 尊敬国旗,国徽,会唱国歌。” “第二条,按时到校,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 “第三条,不打架,不骂人……”他顿了顿,操,怎么每条他都不符合,柏正看了眼抬眸看着自己的少女,厚着脸皮继续道,“不吸烟,不喝酒,不说脏话,不寻衅滋事,不聚众斗殴。” …… 满满当当一页纸,在柏正看来都是智障条款,然而在这样的夜里,他仔仔细细给她念了一遍。 喻嗔忍不住出声问:“你想做什么?” 柏正说:“你不是一直希望老……我变好吗?要是我全部遵守,学校大部分人也遵守这些规则,转学多麻烦,你考虑留下来呗。” 喻嗔诧异地看着他,她不知道原来衡越也有这么森严的校规。她以为柏正会搬出恩情的事来让她不许走,可是他竟然没有。 “看什么看,同意不啊?” 喻嗔没说话。 她并不信他可以做到。 柏正看着她坦诚的表情,快被她气死了:“你这是不信?” 他下意识想发火,后来又生生憋了回去。 算了,他到底在干什么。 这些东西别说喻嗔不信,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怎么可能做得到? 柏正拿着校规,转身就想离开主席台。 可他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暴躁出声道:“少瞧不起人啊喻嗔!要是衡越好起来,你敢走打断你腿信不信?” 喻嗔愣了半晌,眼睛里漾起笑意。 不是吧,这都还没一个小时,柏正的坏脾气就破功了。 柏正脸色也变了变。 他低咒一声:“反正你看好了。” 周末回去,喻中岩果然又说起了转校这件事。 “三中那边说嗔嗔的半期成绩没问题,但是快放寒假了,这个点插班过去不合适。如果我们有意愿转,最好是等这个冬天过去,嗔嗔把期末成绩拿上,开学去办理手续。” 当然,除了这些,多多少少还得交点钱,喻中岩没给女儿提起这件事。 万姝茗喜上眉梢:“他们愿意收就好。” 毕竟三中门槛儿多高,她来t市这段时间深有体会。 喻中岩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有时间让女儿告别旧班级。他也理解三中那边的想法,现在所有学校都在准备期末考试,现在转过去确实不合适。 “你之前也说要好好考虑,这段时间正好想想。” 喻嗔点点头:“谢谢爸爸。” 周末晚上,喻嗔才到学校,就发现一群人围着公告栏。 “都在看什么啊?” “柏正的检讨书!” “不是吧,你没骗我?柏正会写检讨?” 同学们吵吵嚷嚷,喻嗔停下脚步,她突然想起之前柏正说过的话,也向公告栏走过去。 正中央,草书一样的大字张牙舞爪,和主人的性格一模一样。 上面列举了他抽烟、打群架、斗殴的所有事,慢慢写了三张纸。 喻嗔细细看下去,发现他几乎都不是在学校干的这些坏事。 有人玩笑道:“这么细?他怎么不把今年逼杨予涵退学的事情也写上。” “杨予涵?” “对啊,就是之前和丁梓妍发生矛盾,后来退学那个。丁梓妍当时得意了好久。” 后面有人小声道:“杨予涵是自己退学的,她生病了需要治疗,柏正没逼她,丁梓妍撒了谎。” “你怎么知道?” 那个女生说:“我是杨予涵邻居,以前丁梓妍在,我不敢说。” “你们说柏正写这个是要做什么?”体校的,谁没干过一两件混账事啊? 喻嗔安安静静把他的“丰功伟绩”看完,也摸不准柏正的态度。 他真的没有在开玩笑吗? 柏正从纹身店出来前,他偏头看了眼镜子。 镜子里,盘踞在他脖子上三年的穷奇颜色变浅些许,露出浅浅一条刀痕。他当年文得深,得洗四五次才能洗掉。 洗纹身比文上去漫长痛苦多了,因此鲜少会有人选择洗去。 肌肤一片红.肿,柏正将外套拉链拉到喉结处,遮住了溃红的伤口。 他的头发也剪短了,露出锋锐俊朗的眉眼,三中外面那个理发师说学校男生都这么剪。 柏正双手插兜里,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自己。 这回看上去没那么凶了吧? 在晚自习开始之前,柏正回了衡越。 乔辉他们迟到了半小时,几个人主要围观公告栏去了。 怀着不可置信的心情,他们到教室就看见背校规的柏正。 乔辉愣了好半晌,盯着换了发型和穿衣风格的柏正。 柏正有些不自在,操啊,他这幅样子是不是没威信了?一路上总有人看他。 柏正忍不住踹乔辉一脚:“看什么看,看你的书。” 庞书荣也意外地挑了挑眉。 乔辉说:“正哥我今天才发现你长这么帅的,比三中那个小白脸还帅啊?” 柏正五官立体硬朗,有种酷酷的帅。 以前头发遮住了他锋锐的眉,一眼看见他冰蓝色的文身和阴郁烦躁的眼睛,只会觉得他凶恶。 然而现在剪了头发,拉链拉上去看不见文身,第一眼简直帅炸了好么! 柏正笑骂道:“滚犊子。” “我没撒谎,不信你问老实人。”乔辉一把揪过伊庆,“正哥帅吧?” 伊庆连忙点头。 庞书荣问:“正哥,外面那公告栏……” 柏正不在意道:“我写的,都他妈……都给我坐下,上课了你们还瞎逼逼什么。” 乔辉这样迟钝的人,竟都渐渐想通了柏正到底要做什么。 他忍不住道:“正哥,不是我给你唱衰,人家想走,你做这些估计也没用对吧?” 以前乔辉只是因为讨厌丁梓妍,现在丁梓妍走了,皆大欢喜。但是喻嗔…… 唉喻嗔和他们不一样啊,和丁梓妍也不一样。 她就像小时候第一次看见的彩色泡泡,努力想捧在手心,如果触碰到了,它会破碎。没有碰到,它会飞走。 怎么都不可能得到。 柏正沉默了一下,心里被扎了似的,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有些东西,不是懂了就能忍住。 “闭嘴。”柏正慢悠悠道,“你们要是真那么闲,我给你们唱首国歌听。” “……?” 第二天是周一,学校举行升旗仪式。 衡越学生懒懒散散站好队列。 按理说,今天轮到了十三班学生代表发言。 然而当学生代表走上去的时候,下面一片躁动。 柏正接过话筒,拍了一下:“安静。” 队列里面立刻安静如鸡。 喻嗔抬眼,看见站在台上的少年,他弯起唇:“今天我来给大家发言。” 全校都认识他,胆子大的,直接喊道:“正哥讲打架心得吗?” 人群响起一阵笑声。 柏正说:“胆儿肥啊你。” 他转眼,看向四班的方向,喻嗔站在队伍中央,少女穿着一件浅咖色外套,也在看着他。 柏正忍不住笑了笑,说:“今天先给大家背校规。” “第一条,爱国守法……” 少年声音低沉,他记忆力算不上出众,上千字校规,中间偶有停顿。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又继续下去。 学生们本来以为他开玩笑,然而听到后面全部都安静了。 柏正背完,朝喻嗔的方向看了眼:“以上,我犯过很多错,也全部给学校反应了,该怎么罚怎么罚。以前我们学校有个安全维护员是吧?” 确实有这么回事,但是那个安全维护员是个五十多的大叔,为人亲和,别说劝架,被学生凶一下,都不敢说话。 柏正开口就是一个炸.弹:“我向学校申请,将功赎罪。安全维护员,以后我来当。” “……!”下面快炸了,我去安全维护员你当!你当! 逮到就是一顿暴揍的安全维护员吗? 柏正轻飘飘道:“别打架斗殴,遵守纪律。别乱丢垃圾,谁丢地上被我看见,就自己吃进去。” 妈的好好一个学校,全部没有素质,都成垃圾库了。 柏正说完这一切,顿了顿。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衡越的人,他们都在听他讲话。不管是因为他过去的恶劣,亦或者他本就不好的脾气。 “以后桦光有来欺负你们的,只要给我说了,加倍帮你们讨回去,衡越的,本来就一直很团结。” 柏正声音淡了些,垂下眸,“外面说衡越是垃圾收容所,你们觉得自己是吗?” 这句话,让场面空前凝固,所有的嘻嘻哈哈声不见。 柏正平静地陈述:“体育联赛,我们才是冠军。” 有那么一刻,学生们心里都颤了颤。 柏正没再多说,还了话筒下主席台。 这次升旗仪式纪律空前好,连邢菲菲也听得认真。 桑桑忍不住嘟囔道:“这难道就是差生的共鸣吗?” 喻嗔也诧异,柏正竟然这么正能量?升旗仪式解散,喻嗔往班上走,一只手臂横过来。 她看见少年带着三分焦躁的表情。 “柏正?” “过来说话。” 喻嗔跟着他走过去,操场后面一片绿荫。 柏正盯着她:“说啊。” 不是他要说话么?喻嗔不解问:“说什么?” 柏正别过脸:“自己想,想好了才准走。” 他熬夜两天,绞尽脑汁写了个检讨。而且这些表面正儿八经的演讲词,是他请教班主任老唐的成果。 想想老唐那一脸欣慰笑,柏正就犯恶心。 乔辉他们不是说他这样子比牧原那小白脸好看么? 眼前的少女是不是瞎啊。 “我不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喻嗔低头看了眼手表,说,“还有五分钟,快上课了。” 她说完就要匆忙去教学楼。 少年双手手臂一撑,把她困在篮球架之间。喻嗔慌忙后退,后背抵上冰凉的铁架子。 喻嗔抬眸。 他磨了磨牙,看她受惊吓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 “喻嗔,说点儿好听的,不然今天咬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现在当个读者,不仅要追作者连载,还要追别的读者连载了? 【枝枝:你们的读者连载来了】 读者小剧场: 国王告诉公主,之前的地方混乱极了,是大陆上有名的混乱之地,快跟我回家吧。 公主有点犹豫,混乱之地确实有坏人,但是也有半好半坏的人(恶龙)和好比坏多的人(邻居小姑娘)。一定要离开这里吗? (这个小读者是个老实人,你们看她都跟着内容走,竟然都不敢脱纲的!脱啊!允许你们脱离大纲哈哈哈哈。) 月末啦,求一波营养液投喂,感谢大家。 感谢【爬山虎mio】姑娘的大长评,有心啦~~ ————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谢谢喜欢,么么~ 感谢 【爬山虎mio】姑娘的火箭炮x2 感谢 【cloudx2、37008947x2、小山无水,嘿!、逢狸、安河桥北、、冰焰 】的地雷 27、孔雀开屏 离这样近,柏正的呼吸似乎都洒在了脸上, 像被他抱在怀里, 喻嗔不自在极了。 她试图去推他手臂。 然而少年手臂薄薄一层肌肉结实有力, 她两边都推不开。 柏正低眸看着她, 嘴角止不住上扬。 他好心提醒她:“四分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这个姿势保持了一会儿,他又闻到了那股奇特的香味。 喻嗔没办法, 只好想什么叫“好听的”。 “你能把校规背下来,真厉害。” 确实很不容易,她长这么大,校规都只知道个大概。 柏正不满道:“还有呢。” 喻嗔看着他, 好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今天的柏正看起来不太一样。 他头发剪短了, 英挺的眉毛露了出来。 然而估计他自己不知道,他五官侵略性极强。正是因为如此,他笑不笑看起来都更凶了, 她看了眼就别开视线。 喻嗔憋了半晌,最后憋红了脸:“你能不能放开我说话啊?” 柏正眼里漾着笑:“这样有什么问题?放开你不就跑了。赶紧想,别转移话题。”喻嗔这样的姑娘, 懂什么叫“壁咚”吗? 不管她懂不懂, 反正不好意思说就对了。 少女眼眸最后不得不转了回来,落在他脸上。 他嘴角上扬。 冬天的太阳刚刚升起来,没有什么温度, 却让校园金灿灿一片,煞是好看。 他懒洋洋低头的姿势,露出了一截脖颈。 喻嗔看见一小片红肿起了水泡的肌肤,看着都疼。冰蓝色的文身浅了许多。 “你去洗文身了?” 柏正没想到她看见了,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乱看哪儿呢喻嗔。” 他脖子上现在乱糟糟一片,又是药又是口子,还有残留的穷奇轮廓,很难看。 即便他在台上背了校规,喻嗔也没觉得他真会变好。他说让学校好起来的话,喻嗔只当作他一时兴起的玩笑。 她其实已经下定决心,按照喻中岩说的那样,明年开春就去三中念书。毕竟喻中岩虽然说得轻松,但她知道,争取转到重点高中的机会并不容易。 然而此刻看见柏正没一块好肉的颈部,喻嗔却突然变得惶恐起来。她听人说过,文身刺上去有多痛,洗去的痛苦是好几倍。 他竟然是……真的在努力变好吗? 阳光张扬而刺眼,从他拳头一路温柔抚上她侧脸,它简直做了他想干的事。 柏正实在受不了这氛围,松开一只手,轻轻抬起她下巴,示意她抬头看。 “我知道脖子上很丑很难看,别老盯着,过段时间就好了。”他抿了抿唇,“喂,其他的变化,你也看看呐。” 喻嗔对上他干净俊朗的脸,半晌忍不住笑了。 除了表情不耐烦一点儿,剪去了额发,他原来已经是普通同学的发型了,甚至十分符合寝室门口穿衣镜前的学生示范发型。 他做了承诺过的事,喻嗔也答应过他,像以前那样对他:包容、夸奖、信任。 她微笑唇轻轻一抿,小声说:“你这样很好看。” 柏正低低咳嗽了一声,唇角止不住上扬:“谁想听你说这个了?算了,那么笨,估计你再想也想不出来,赶紧走。” 他松开手。 少女从他身前钻出去,急忙往教学楼跑。 他看着她纤巧的背影,手指上还留着她肌肤的触感。他恍然觉得,冬天的阳光也从指尖开始发烫。 接下来两天,喻嗔发现学校确实肉眼可见的不一样了。 最直观感受是,以前到处可以见到垃圾,现在垃圾桶变得满满当当。 周五有节体育课,他们班和十五班一起上。 今天体育老师没有让跑步,集合再解散以后,喻嗔打算去书店买书。 十五班男生在打篮球,他们打篮球十分精彩,班上女孩子都站在旁边儿看。 乔辉大声冲着四班喊:“四班的妹妹们也过来看我们打球啊,我们投中一个,就给你们买一颗糖吃。” 体校的女孩子本就豪爽,此言一出,女孩子们哈哈大笑。 “真的假的啊?” 乔辉眉飞色舞:“当然真的,你们给鼓个掌就成。” “换成可乐可以吗?” 乔辉笑道:“请你们什么都可以,正哥请客。” 喻嗔转头,就看见了柏正转着球,懒懒靠在篮球框架旁,目光看着她的方向。 喻嗔也不贪他几颗糖或者几瓶水,脚步一转,依旧往学校的书店走。衡越没让学生买习题集,平时也没作业,如果自己不练题,成绩很难保持。 乔辉见她要走,嘟囔道:“怎么没效果啊这招。” 他小声说:“正哥,我就说这种好姑娘难追。” 柏正充耳不闻,把篮球扔给他,等喻嗔和邢菲菲从篮球场经过,他吹了个口哨,庞书荣意会道:“同学,给个面子可以吗?” 他就差指名道姓,班上女同学都过去了,喻嗔看看邢菲菲。 一向冷淡的邢菲菲也犹豫道:“过去吧。”人家那么热情大方,不去都不太好意思。 喻嗔和邢菲菲走过去。 十五班十个人自行分成了两支队伍,喻嗔不得不承认,体校同学这方面确实很优秀,平时不打眼的男生们在赛场上,个个变得耀眼起来。 女孩子们尖叫声阵阵。 “柏正!加油!” 喻嗔的视线随着她们的欢呼声转过去,柏正脖子包了一层纱布,他投了一个帅气的三分球。 少年们击掌时,又引起一连串叫好声。 柏正从头到尾没望喻嗔这边看,但是表现十分优异。 邢菲菲保持着自己的特色死人脸看了好一会儿,冷不丁道:“喻嗔。” 喻嗔应了一声。 “柏正喜欢你。” 喻嗔惊得差点被口水呛住,如果这话是桑桑说的,她还不觉得奇怪,但是这些话从邢菲菲口中说出来,让她简直受惊吓。 “你怎么会这样说?” 邢菲菲抱着双臂,客观评价道:“见过电视里公孔雀开屏吗?”明明走路都自带倨傲的生物,开屏时得意又急躁,恨不得让人看看它多帅。 喻嗔定睛一看,赛场上的柏正,走位确实炫酷又风-骚。 技术好是一回事,刻意秀走位、动作帅了几个点,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明明是件让她受惊吓的事,可是邢菲菲口中说出来的比喻,她憋了半晌,关注点还是歪了,忍不住笑起来。 孔雀开屏啊。 她笑完,这才觉得问题大了。 邢菲菲见喻嗔被逗笑一瞬又苦着脸,作为不出言则已,一发言惊人的担当,邢菲菲冷静地指点道:“这人性格偏执,拒绝谨慎点。” 她看得出柏正喜欢喻嗔,同样的,也看得出喻嗔对柏正没那方面意思。 喻嗔自然知道邢菲菲说的不假。 柏正这段时间的反常表现,无不在说明着为什么。他不再讨厌她,甚至喜欢上了她。 说实在的,邢菲菲有几分同情喻嗔。 场上,一节课结束,柏正他们已经打完了球。乔辉说:“总共进了8个球对吧?妹妹们等一下,给你们买东西去,要什么给辉哥说啊。” 女孩们笑起来,七嘴八舌说自己想要的东西。 柏正走过来,穿过人群,问这边的女生:“要什么?” 大家很兴奋。 没了丁梓妍,柏正妥妥的有钱又单身。 柏正漫不经心记了,然后才抬起眼睛。喻嗔一联想邢菲菲的话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当场就想走。 柏正见她这样子,忍不住笑,故意喊她:“喂,那位穿的像蜻蜓一样的同学,你要什么啊?” 女生们纷纷回头,一眼就看见了喻嗔。 她身上浅绿色外套,当真像夏天怯生生停在水面的嫩蜻蜓,少女眉眼温柔灵动,好看极了。十五班的女生也认识她,学神加校花,四班的小女神喻嗔。 柏正站在白线另一边,眼里含着笑:“要什么,说话啊。” 他早就发现了,像丁梓妍那样的女生,一天到晚有八百种想要的东西,其他女生以前接近他,多多少少也有想要的。但是喻嗔从来没有要过什么,她甚至也不稀罕他这个人。 眼前的柏正额上沁出汗水,但他看着她时,眼睛像黑曜石一样亮。 喻嗔抿抿唇:“谢谢你,不用了。” 柏正笑意浅了些,他看了眼不安的喻嗔,心里啧了一声,没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一个答案,转问邢菲菲。 邢菲菲说:“也不用。” 等她们离开,趁着伊庆给大家发东西的时候,乔辉才说:“正哥,我看她们去了书店,要不你买点儿书送过去?” 柏正嗤之以鼻:“傻-逼。” 有没有格调啊,还送书,送那什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吗? 人小姑娘读书本来就尽心尽力,需要他买? 放学的时候,柏正臭着脸拿出桌子里的两个袖套带上。 尽管忍了又忍,也知道要挨揍,乔辉还是笑得捶桌。妈的太傻了。 那袖套是明黄色,黄得显眼。偏偏上面是用红色写的大字,左边书“诚实友爱团结”,右边写着“安全维护员”。 两个袖套一带上,不像冲锋兵,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进城。 “诶诶诶别打,正哥我错了。” 庞书荣憋着笑,一直咳嗽。 伊庆头也不敢抬,生怕自己笑出声。 每天放学柏正都会带上这个去校门口维护秩序,他一带上这玩意儿心情就特别糟糕,路过的学生想看又不敢看的眼神,让他窝火。 衡越的就不说了,桦光的都悄悄跑来看! 十五班恶龙冷着脸,往那儿一靠,跟树桩子似的。 从周一到周五,衡越愣是没一个人敢打架,有事都和和气气解决了。 柏正例行早一步去维护秩序。 今天喻嗔总该出校门了吧。 她即便住校,也会在周五回家。 然而学生都快走完了,他还是没看见她。桑桑路过,柏正拦住她:“你们班喻嗔呢?” 桑桑惊讶地看着他,见他脸色难看,连忙道:“做值日呢。” 柏正嗯了一声,桑桑赶紧走了。 柏正摘下袖套,往校内走。 十二月的黄昏,天边竟也有几分绮丽,他路过书店,脚步顿了顿。 她真喜欢这个? 他把袖套塞裤兜里,进去随便翻了翻。 密密麻麻xy,看得人头皮发麻。 柏正视线一转,看见右边一本小清新页面的书。 《我和春天的三个故事》。 什么玩意儿?取这么叼的名字。 他翻开一看,忍不住笑了。这玩意儿怎么混进校园书店的? 一本情话合集。 上面配图,下面一句情话。 第二页一个男孩单手撑在树上,女孩抱着书包怯生生抬头看他的模样。 下面一行字。 ——有本事你这时候踮脚听听我心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与恶龙》小剧场在下面。 上一章修正了一个bug:文身深的话,要洗很多次才能干净。 枝枝参加了一个比赛,投喂营养液呀宝宝们! 周末挑一天给大家加更。 ———— 【读者小剧场】(这是之前写连载那个小姐姐,她走萌路线) 消息传的很快,公主可能要离开的事像风一样传进了恶龙的耳朵 [她怎么敢?。。。好叭,她敢]恶龙悲伤又沮丧的低下了头 [不就是好的环境么?教会那群伪君子能给她的我还给不了? ]恶龙阴晴不定的决定了一件事 自由的混乱着的居民们:exm? 【小剧场2】(这是其他读者的病娇版本) 恶龙把公主骗回了山洞里,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稀奇好玩的玩意,还有奇异的景观,公主一下子被吸引了,恶龙不由窃喜,打算把她困在洞里。但是公主待久了就开始想念国王和王后,还有他的哥哥,想让恶龙带她回去,恶龙不同意,开始各种避开公主。公主用绝食来抗议,渐渐的公主的身体变得虚弱,恶龙为了让公主吃东西,绞尽脑汁,公主还是没有理会。于是恶龙将从上古龙神那得到的圣水喂给公主喝,公主陷入了沉睡,恶龙再也不用担心公主会离开他。 28、神经病 喻嗔关上窗户,又出去把门锁好。 衡越的值日非常简单, 擦完黑板又用湿帕子抹一遍, 最后关好门窗就行, 所以每天的值日只有一名同学。 她背上书包出教学楼。 t市的冬天比大多数城市都温暖, 听桑桑说, 已经十多年都没有下过一场雪。 空气寒冷干燥,天边却十分漂亮。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 她看见了柏正。 少年懒懒靠校门边,低头闲闲在看手中的书,一副等人的架势。不知道怎么的,喻嗔突然想起桑桑说他喜欢自己的话, 心中惴惴,一时不敢过去。 她悄悄看了一眼,校门能容两个人通过。 柏正看那么认真, 说不定她走过去柏正也看不见。思及此,喻嗔加快脚步,打算从他面前过去。 刚靠近门, 少年懒洋洋地把腿一横,踏在门上,她猝不及防撞了上去。 柏正把书一合, 憋住笑, 一本正经道:“喻嗔,懂不懂礼貌啊,放假离开看见安全维护员好歹打声招呼吧?” 喻嗔有几分被抓包的尴尬, 她说:“你把腿拿开吧柏正,我要回家了。” 想起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喻嗔只好干巴巴说:“这周辛苦了。” 柏正心里简直快笑死,他这次真的就是随口一提而已,没想到喻嗔这么配合。 他严肃着脸:“不辛苦,职责所在,看在你这么懂礼貌,长得又全校最危险,我顺带送你回家好了。” 喻嗔:“……”她微微睁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 他要不是她恩人,她早就朝着面前这条腿踩下去了。他还可以再不要脸一点吗? 喻嗔算是明白,和他说话,她怎么回答最后都会导向一个最糟糕的答案。 柏正见她傻愣愣不走,大眼睛水汪汪看着他,表情写着一言难尽的模样,真让人有欺负欲。 他弯起唇,手痒得很,可到底不敢随便碰她,于是趁她不注意,简单粗暴把少女书包脱下来,往自己肩上一扔:“带你回家啊。” 他记得喻嗔通常是在校门口不远的公交站等车。 喻嗔去拉自己书包:“柏正,你做什么,把书包还给我。” “你包里背了炸弹吗?还挺重的。”他随便她往回拉,反正喻嗔拿得回去才是见鬼,他颠了颠她的包,“不识好歹,我长这么大自己的包都没背过几回。你书包这么丑,我都不介意,你闹什么?” 喻嗔快被他气笑了:“丑你还抢,快还我。” 她书包在女孩子审美看来并不丑,白布包上绣了淡雅的兰花,有种浅浅的雅致。 他扬着唇,漫不经心往前走,拖动身后的少女跟着他迈了一步。 果然,下一刻喻嗔怕把包抢烂了,连忙松开手,跟在他身后跑。 柏正垂眸看了眼她的影子,少女小小的影子与他重合,慢慢融在他的背影之下。 黄昏温柔,冷清的公交站没人等车。 柏正回头,看见气鼓鼓的喻嗔。 他眼里带着笑意:“你想骂就骂,想说什么就说,憋着做什么。” 然后他看见少女脸颊憋得更红。 柏正都看不下去了。 他笑着对上她眼睛:“骂人都不会啊你,我混账、王八蛋、不要脸、厚颜无-耻、丧心病狂,你看着挑。” 喻嗔别开眼。 “我不是不会骂人。” 柏正懒懒散散道:“那你骂一个听听。” 少女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忍无可忍说:“神经病。” 柏正哈哈大笑。 妈的,小姑娘竟然真的会骂人,而且还不用从他词汇库里挑词。 喻嗔有几分绝望,她就知道,骂了比不骂的效果还要糟糕。他笑什么,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这回他们运气不错,公交车很快就到了。 喻嗔伸出手,说:“把书包还我吧。” 柏正已经先她一步上了车,他随手扔了一张钱进去。司机瞥了一眼,回头说:“同学你这个钱投错了。” 谁坐个公交扔张红票子进去啊,是想包车吗? “没事。”柏正说,他翘腿坐好,问喻嗔,“走不走啊你?” 喻嗔上车,她现在看见他就不自在,因此也不挨着他坐,自己坐到后面去。 柏正也不介意。 他把喻嗔书包放腿上,动作很快地拉开拉链,把那本情话胡乱塞进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拿了出来。 妈的,怂什么,他竟然需要靠一本书来让她知道自己的感情变了? 完全没必要,他要自己上。 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皱眉问他:“你在做什么?” 喻嗔觉得他好不对劲,按照柏正的性格,他不可能一个人安安分分坐在前排。 她越想越忐忑,忍不住走过去看一眼自己的书包。 柏正低低骂了一声,面上却很淡定:“你想知道,自己坐在这里看啊。” 喻嗔还没来得及讲话,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笑盈盈调侃道:“小同学,别站在车里,和你男朋友坐一起吧,前面那段路不平坦,免得到时候刹车摔伤。” 司机记得喻嗔,小姑娘回家经常坐他这班车,长得水灵灵的,比电视上明星都好看。 每次惹得乘客们都偷偷看她,不需要几回,司机也就记下了她。 喻嗔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连忙道:“他不是我……” 然而有人反应比她还激烈。 “瞎说什么呢老头,开你的车!”柏正来回想的心事,猝不及防被人轻飘飘点出来,他像是被人踩中尾巴的暴龙,一瞬间炸了。 司机倒也不生气,年轻人长得就一副凶相,脾气还像个炸.药桶,早晚得被心上人教做人。 喻嗔偏头看柏正一眼,他否认得比自己还快,难道邢菲菲下午说的话,其实是错觉吗? 她最后也没和他坐一起,坐在柏正后面一个座位,监督他不要对自己书包做坏事。 车子开了六个站,就快到家门口了。 柏正背着喻嗔书包下车,随便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到处都是老旧的公寓楼,前面小区的绿化做得也不好。在他看来,哪哪儿都烂。 柏正回头,看着极致漂亮的少女,甚至有一瞬冲动,她要是让他来养就好了。 他一定给她买最舒适的房子,让她穿最好看的衣服。 有一年夏天,庞书荣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庞书荣穷得球鞋破了都没买新的,全给女孩买了裙子。后来那女孩绿了他,被他看见后分了,从此庞书荣对感情再也不上心。 当时所有人都骂庞书荣傻-逼,明明家境还不错,可是为了一个女的,自己过成什么样了? 直到这一刻,柏正看着夕阳下单薄俏丽的少女。 突然懂了那种该死的感觉。 她被迫可怜巴巴跟在他身后,眼里清亮,映照着老旧公寓楼,还有无比绚丽的夕阳,什么都变得美好起来了。 喻嗔并没有对他笑,甚至脸上还带点儿恼。他却依然觉得欢喜,唇角几乎没有放下来。 柏正从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他希望她留下来,已经不再是贪恋她对他好,而是想长长久久对她好。想什么都给她,他自己做一个曾经看不起的穷光蛋都可以。 他这种想法,永远也不会和第二个人说,毕竟比庞书荣看起来还傻-逼。 喻嗔说:“我快到家了,你把书包还给我吧。” 她刚刚在车上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柏正,你要到我家坐坐吗?我爸爸妈妈一直想亲自感谢你。” 柏正皱眉,感谢他什么? 下一刻,他反应过来,心里沉了沉。 柏正把书包还给喻嗔:“你自己回去,我就不去了。” 喻嗔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氛围似乎一瞬间的就沉郁下来。 她轻轻皱眉,为什么柏正那么抗拒接受她父母的感谢呢? 柏正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生硬。 他看看喻嗔,语调低了几分:“我没别的意思,你先回家好不好?” 喻嗔点点头,往家的方向走。 柏正忍不住出声:“喻嗔。” 少女回眸:“还有什么事吗?” 他问:“骗子和混账,你更讨厌哪一种?”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哪个更令你难以接受? 喻嗔觉得好奇怪,他这是什么问题?这两个难道是什么美好的品质吗? 喻嗔回答他:“都讨厌。” “……” 柏正好半晌才低低笑起来:“果然是你啊。” 甜的时候让人愿意为你做个傻-逼,要真有心狠的那一天,估计会让人痛苦到恨不得死去。 入了冬,日子似乎变得很快,转眼学校就准备欢庆圣诞节了。 大风呼呼吹,终于有了冬天的氛围,穿上棉袄都凉飕飕的。 到处都欢天喜地的氛围里,四班准备在班上开一场小型聚会。 同学们被分配出去买东西,晚上回教室唱歌做游戏。 喻嗔和邢菲菲分到一组,两个人负责去买苹果和糖果。 圣诞节的糖心小苹果,班上一人一个,买回来还得包装上漂亮的礼花。 学校外面的夜晚灯光闪烁,邢菲菲问喻嗔:“我们学校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学习?” 什么乱七八糟的节日逮住就恨不得庆祝一番。 好多次,她都看见喻嗔回来自己看书,十分刻苦,饶是如此,成绩肯定也会受影响。 喻嗔抿唇笑了笑,点头:“确实不太适合。” 然而转念一想,她又道:“但却是我从幼儿园到现在,读书十年来,最轻松的时候了。” 放松而快乐,好像未来纵有万般坎坷,也丝毫不愁。 两个女孩子走到街角,一向冷静的邢菲菲,抬眼时,脸色突然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事,所以更晚了,现在我去熬夜写二更,二更比较晚,大家别等,明早看吧,晚安。 二更给大家补读者小剧场,秀秀小天使们依旧在连载。 29、表白 茶楼里打完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边走边骂骂咧咧。 邢菲菲看见他, 脸色变得苍白而冰冷, 她握住喻嗔的手腕:“我有点不舒服, 现在就不买苹果了吧。” 喻嗔也觉察了她很不对劲, 点点头:“那我们先回去。” 两个女孩才要转身, 中年男人突然扯着嗓子喊道:“邢菲菲!小贱-货,给老子站住。” 中年男子说话这么难听, 引得街上许多人回头,邢菲菲头也不回,脚步越来越快,中年男子冲上来一把揪住她头发, 邢菲菲被迫停下脚步,痛得闷哼一声。 “拿了家里的钱就跑,今天总算让老子逮住你了, 赶紧把钱交回来。” 街上一些人因为这几句话指指点点。 “拿家里的钱啊。” “这条街就在衡越旁边,那里的学生能是什么好东西。” 中年男子叫做王向远,听见人们说的话, 忍不住得意洋洋。 喻嗔皱眉,毫不犹豫把自己手上的荧光手环扯开取下来,这种荧光手环是班上统一买来庆祝圣诞的, 拍一拍就会亮, 取下来像根小棍子,但是软而有韧性,打人特别痛。 她直接狠狠抽在了王向远手背上。 王向远痛得大叫一声, 连忙缩回手,破口大骂。 “小女表子,敢打老子!” 喻嗔连忙拉着邢菲菲后退一步。 “邢菲菲,没事吧?” 邢菲菲脸色很难看。 以往冰冷又倔强的女孩子,桑桑总说她打架厉害,甚至在班上,邢菲菲也是大家眼里性格古怪不好相处的人。 然而此刻,喻嗔却觉得邢菲菲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她的凶狠变得苍白而无力,状态十分不好。 喻嗔把她拉到身边,王向远骂完了人,这才看清喻嗔的模样。 他咽了咽口水:“邢菲菲,这个是你同学啊?”这小妞儿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太美了吧,看上去水灵灵娇滴滴的。 邢菲菲脸色更加难看,她握住喻嗔的手微微颤抖:“王向远,我警告你,你自己注意一点。我没拿过你和那个女人的钱,那些都是我爸留给我读书用的。” 王向远说:“你爸!你爸就是老子,你妈嫁给我,那就是我的钱。老子把你从十三岁养到这么大,你翅膀硬了就想跑是吧,没门!今天不把钱还回来,老子要你好看。” 天空中炸响一阵闷雷。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要下雨了。” 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全部散去。 见状,王向远更加肆无忌惮。 “快点把钱拿来,不然老子把你给卖了,总能卖些钱。” 喻嗔听见这话,心里一紧,这简直是禽兽的发言。 她看看脸色苍白的邢菲菲,当机立断,拉着她往旁边的小餐厅跑过去。 “老板,帮帮我们,能帮我们报警吗?” 王向远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赶紧追上去。 他威胁邢菲菲:“你倒是报警看看,你那些照片,哼。” 邢菲菲猛然握紧喻嗔的手:“不能报警,不可以。” 喻嗔看见她这样的反映,再结合王向远的话,心沉了沉。 邢菲菲到底经历过什么? 乔辉坐在电竞城三楼,边打游戏边从旁边的袋子里摸了个苹果。 “龙姐,帮忙洗一下。” 电竞城服务生认识他们这群人,闻言接过苹果去洗了。 乔辉感叹:“我就说这个丁梓妍是个扫把星吧,以往她在,正哥一个苹果都收不到,如今她一走,正哥收到的苹果得有十来斤吧?”尽管都没要,现在吃的是电竞城送的苹果。 庞书荣闻言笑了笑。 体校的女孩子大多胆子比较大,他们今天出校门的时候,就遇见两个明示柏正想当他女朋友的。 都知道柏正有钱,而且出手大方。当初丁梓妍过生日在“庆功宴”几乎请了全年级吃饭,虽然最后成了个笑话,但是谁不惊叹柏家财大气粗。 尽管他们并不知道那是柏天寇出的钱,但是不影响柏少成为最佳金库人选。 “我说正哥,你当时说护着丁梓妍的时候,搞得满学校风雨的,怎么现在轮到了喻嗔小女神,你半点儿狠话都不敢放啊?” 柏正没法解释丁梓妍的事情是个乌龙,想到喻嗔,他手指顿住,半晌低眸笑了笑:“她那胆子,我搞事情估计得哭。” 乔辉明了地笑笑:“原来是舍不得啊。” 柏正踹一脚他椅子,笑道:“滚一边儿去吃。” 乔辉贱笑一声,老老实实到窗前去了。 庞书荣却看了柏正一眼,沉思道:“正哥。” “讲。” 庞书荣叹息一声:“你认真的啊?” 柏正不说话。 然而他不说,庞书荣也明白。以前只是揣测,到了今天,他才完全确定。 柏正在走他走过的路,不,甚至比他曾经走过的路还要惨淡些。 据说女孩爱上一个人的表现是勇敢,而男孩爱上一个人,则是开始怯弱。 庞书荣认识柏正一年半,知道他有多张狂,然而这样的人,竟然会怕学校传言会影响喻嗔的生活。 他暴躁而又小心翼翼的,戴上袖套天天去校门口站岗,希望喻嗔别离开。 庞书荣有些失神。 窗边的乔辉突然道:“我去!你们快过来,那里有个龟孙儿欺负我们学校的女生啊。” 几个少年纷纷站起来。众人都记得柏正的话,不主动惹事,但是不能怕事,不许被人欺负到头上来。 乔辉说:“是喻嗔她们。” 柏正看了一眼,皱眉往楼下跑。 乔辉想带着人跟下去,庞书荣拦住他:“我们先别去。” 乔辉不服气:“为什么,小爷去收拾那货啊。” 庞书荣心想,你是智障吗?有人都快杀人了,你还看不出来,根本就不用你。 他拦住乔辉,恍然觉得帮柏正,就像是在帮当初的自己。 柏正跑过去,刚好听见邢菲菲说不能报警。 王向远早就料到这结果,因此有恃无恐。他忍不住看了眼喻嗔。 娘的,这姿色,可比邢菲菲这种难啃的小辣椒强多了。 王向远说:“你不跟老子回去也可以,你同学跟我一晚。”他的手转了向,想去拉喻嗔,他话说得下流,却知道这妞儿带不走,只是吓唬邢菲菲而已。但是今天摸一把也值了。 外面开始下小雨,餐馆老板还来不及阻止,就看见灯光与闪电之下站着一脸阴戾的少年。 柏正单手抄起板凳,直接冲着王向远那只手砸了下去。 “咚”的一声,伴随着王向远声嘶力竭的惨叫,吓得出来看情况的餐厅老板娘捂住了嘴。 邢菲菲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喻嗔看见柏正这样子,心也颤了颤。恍然间,她觉得像回到了初见柏正那一夜,那天他也是拿着钢棍,踹门进来把金链子男人打得哭爹喊娘。 但如果说那夜他打人张狂又散漫,今天纯粹就是在发疯。 王向远手骨被他打得一声响,然后被踹翻在地上。柏正扔了散架的木凳,一拳捶在王向远脸上。 他打出的排球都别人都不敢接,何况是这结结实实一拳。 王向远本来还在痛呼,下一刻直接晕厥了过去。 老板娘浑身发冷:“这……这。” 闪电之下,少年尚且没有完全洗掉的穷奇文身盘踞在脖子上,他整个人带着可怖气息,扬起拳头还要落下。 邢菲菲眼神一闪,抿唇没有吭声。 “柏正!”喻嗔喊道。 柏正动作顿住。 “别打了,你再打他会死。”连她都看出来了,柏正打人有多可怕。怪不得曾经张坤一行人拿着钢管都占不了他半分便宜。 喻嗔觉得惶恐。她怕他真的杀了人,上前几步,用微微冰凉的掌心,握住他拳头。 她的手相对少年骨节粗大的手又软又小,她干脆双手握住,把他拳头掰开。 柏正全身肌肉绷得死紧,他甚至因为暴怒的情绪,眼白里渗出浅浅的血丝。 从喻嗔惊恐的眼睛里,他大约知道了自己这时候什么样,约莫就像传言中他那个疯子父亲。 他顺着喻嗔的力道松开拳头,然后一把将喻嗔拉到自己身后。 柏正像是划出了一块地盘,身后只有喻嗔,而他与全世界对峙。 他冷冷问邢菲菲:“你惹来的人?” 邢菲菲看着他,不说话。 柏正听见王向远说的下流话,杀了王向远的想法几乎在那一瞬压制不住。 血液疯狂流动,让他血管微微鼓起,他清晰认识到,自己身上流着的血,果然和稳重的柏天寇不一样。 他流着一个疯子败类的血。 面临被抢夺和失去的时候,就会极端到疼痛。 喻嗔站在他身后,心跳飞快。 她第一次认识到,平时的柏正原来只是在打打闹闹,他带来的压迫感让她也感到了退却和害怕。 庞书荣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带着人跑下来。 乔辉小心看一眼柏正:“正哥。” 柏正闭了闭眼,平复情绪道:“看他死没死。” 快要吓哭的伊庆走过来,摸了摸王向远脉搏,吓得他心脏都要停止了。 “没死。” 柏正说:“送医院去,报警。” 他见过这世界的黑暗面,知道随便说出这种话的人,一定干过不少勾当。 邢菲菲说:“不能报警!” 柏正扫了她一眼:“给个理由。” 邢菲菲抿唇,身体微颤。 喻嗔知道一部分原因,说道:“柏正,先别报警。” 柏正依旧沉着脸。 半晌,他说:“把她带回学校,问清楚原因再处理。” 少年们纷纷应了,分工合作去办自己的事。 外面下着雨,有些事情还不好办。 几个人的伞根本不够,雨已经快飘进棚子里来了。 柏正这才动了,他脱了外套,搭在喻嗔头上:“走。” 他阴测测的眼,让喻嗔把包里有伞这句话都咽了回去。 “可是,我们班还在庆祝圣诞节,我们本来是出来买苹果的。”喻嗔硬着头皮道,她知道这是个再烂不过的理由,但这时候谁跟着他走谁傻。 柏正偏头看了眼她。 有了对比,喻嗔真是怀念他动不动就笑,活像个神经病的时候。 柏正说:“去对面电竞城,我抱你去,还是你自己去。” 听起来好像有选择,可实际没有选择。 喻嗔坐在电竞城休息室里时,雨已经下大了。 龙姐敲了敲门,把切好的苹果端给柏正。 柏正接过来,放在喻嗔手边:“不是庆祝圣诞吗,吃啊。” 他情绪十分不稳定。 喻嗔拿起切成块的苹果吃了一口,抬起眼睛看他。 柏正以为她又要说什么让她回去的话,可是最后,少女小声说:“谢谢你,我刚刚很害怕。” “呵,你还知道怕。”他冷嘲热讽。 喻嗔点头:“知道的。”今天突然遇到这样的事,邢菲菲害怕,她也害怕,所以才第一时间向路边的餐馆老板寻求帮助。 喻嗔感觉到他情绪些微松动,问道:“你是不是很难受?” 柏正面无表情看着她。 你觉得呢? 她可能永远也无法知道,他那一刻的惶恐。他恨天下一切强迫女性发-生-关-系的男人,包括他这身肮脏的血脉来源。 柏正厌恶这样的肮脏,自厌的情绪也一瞬到达了顶点。 他时时刻刻提防有人喜欢喻嗔,却险些让他最厌恶的事情伤害她。 喻嗔攥紧手指,她看到了他手背上的血管都不对劲,之前甚至感受到了他肌肉的紧绷程度,像石头一样。 人的身体到了这种地步会十分难受。 喻嗔不得不道:“你想听唱歌吗,要不我给你唱首《merry christmas》?” 柏正唇角都没掀一下,什么狗屁英文。 喻嗔问:“你要怎么样才会感受好些?” 柏正盯着她眼睛:“你撒个谎骗我。” 喻嗔不确定地重复道:“骗你?” “对,喻嗔。”他声线慢下来,一字一顿,“说你喜欢我。” 喻嗔心跳骤然加快。 包间外面,电子游戏的声音欢快而动感,窗外雨声哗哗。雨水折射着街道的霓虹光芒,让人瞳孔轻轻一缩。 “我……”她张了张嘴,心率失控,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初她感觉到不对劲,就问过这个问题,并且直接给出自己的答案——她不会喜欢他。 柏正当时没回答这个问题。后来邢菲菲提到这件事,她惴惴不安。 今晚,喻嗔看着少年黑色、冰冷却炙烈的眼睛,她却再清楚不过自己内心,依旧是当初的答案。 柏正看着安静沉默、且歉疚的喻嗔。 他手指轻轻抚上她脸颊,让她看着自己。少女脸颊柔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碰到她,三分喜悦七分苦涩。 “撒谎都不会吗?我教你。” 喻嗔抬起眼睛,她听他笑着说。 “我不喜欢你,喻嗔。一点也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啊要狗带了,头晕眼花可怕。 日常求个营养液~谢谢大家。 以下的读者写的番外: 【1】(萌版那个,连载追起来啊哈哈哈) 恶龙的执行力比他自己想象的都要强,不止是管理(划掉)武力威胁(划掉)混乱之地的居民,他甚至把之前即使变成人形也骄傲保留着的角收了起来,完完全全像是一个人类了公主惊奇的发现了恶龙的改变,温和的鼓励他,恶龙越发得意洋洋,走出了(划掉)六亲不认(划掉) 潇洒风骚的步伐 公主是真的在为恶龙高兴,[这样很好, 他救了我,我哪怕是要离开,也是盼他好的] 【2】(病娇那个连载) 公主陷入沉睡之后,恶龙每天都守在她身边,眼里是浓重得化不开的深情与温柔。可是恶龙不知道的是圣水虽然能让公主陷入沉睡,但是它也是有时限的,而且还有副作用,那就是喝下圣水的人醒过来后会忘记- -切。公主久不归家,让他的哥哥很担心,于是他带着骑士去寻找公主。因为公主身.上从小带着异香,所以哥哥利用秘法追踪到她的位置,找到山洞时恰逢恶龙外出,而这时公主沉睡的时限刚好到了。 【3】(新的小读者写的小剧场) 恶龙希望得到小公主的注视,把收集的闪闪发光的金币和宝石都堆在一块儿,顶着庞大的身躯卧在_上面。而小公主目不斜视的经过了他,前往森林摘野花。 恶龙很生气,邻居告诉他应该送小公主喜欢的礼物,于是恶龙去了森林,带回了小公主喜欢的野花。 恶龙回来时满身泥土,大捧大捧的野花下坠着更大的泥块,洁癖的恶龙浑身难受,小公主却被这滑稽的一幕逗乐了。看着开怀大笑的小公主,恶龙语气恶劣地说不许笑,身后的尾巴却悄悄的摇了一下,又摇了一下。 【我的读者最棒啦,谢谢小读者们,辛苦了】 30、公主与恶龙 喻嗔睫毛颤了颤。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表白。 少年手指粗粝, 喻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从他指尖感觉到了些许温柔的意味。 她十分不自在, 握住自己脸颊上少年的手, 把他手拿开。 柏正低眸一笑。 “算了, 我输了成不成。你不说就不说。”他坐回沙发上,长腿交叠。他真的倒宁愿这一刻喻嗔贪图他什么, 或者哪怕像丁梓妍一样,性格绿茶一点,吊着他也好。 可她从头到尾只有抗拒。 休息室里有台大屏幕游戏机,柏正拿起手柄试了试, 发现能用。他随便点了一个简单的游戏,递给喻嗔:“玩过没,试试?” 喻嗔摇摇头。 “你随便打发一下时间, 雨小点带你回学校。”他眉头皱起,在兜里摸了摸,“介意我抽支烟吗?” “不介意。” 柏正去窗边点燃, 等离开她身边,他终于从那种无法喘息、装作轻松的氛围里逃出来。 烟雾弥漫开,柏正侧眸, 却依旧忍不住回头看她。 从开始到现在, 喻嗔的存在感总是那么强。 少女估计是第一回接触这类游戏,握住手柄的姿势都不对,她顿了好一会儿, 本来没有打算玩这个游戏。 然而大屏幕里,代表玩家的勇士即将走到悬崖边。 她下意识抢救勇士,慌忙按下手柄。 柏正抬头看画面,本来离悬崖有段距离的勇士,猛地冲到悬崖边,一个矫捷的后空翻,直接跳下了悬崖。 “……” 画面跳出来很大两个英文单词“you died”。 柏正本来还心情郁闷,直接给看笑了。操啊,这什么操作,莫名可爱。 他摁灭了烟头,重新坐回去。 喻嗔把手柄还给他,不好意思道:“我不会玩这个,还是你来吧。” 柏正说:“不是考六百多吗你,这游戏很简单,我教你。” 他第一次教女生打游戏,先教她握手柄的姿势:“你这样拿,方便点。” 柏正也是第一次玩这种营救类小游戏。 他研究了一分钟,低低“呵”了一声,发现这游戏有点意思——像在讽刺他。 游戏介绍:你是乌兹国骑士,受国王之命,去营救被恶龙抓走的小公主。路上需要经过一处悬崖,翻过三座山,与黑暗生物搏斗,还有数不清的危险待探索。亲爱的骑士,祝你战胜恶龙,救出美丽的公主。 柏正知道自己在衡越有很多绰号,背地里他们要么喊他“暴君”,要么喊他“恶龙”,还有直接用“十五班那位”来代替他的。 这么一想,他忍不住看了眼身边现实版“小公主”,她现在心心念念想去三中读书,在他看来就是想去牧原身边。 牧原打小勇敢又善良,可不就像是骑士。 喻嗔见他讲到一半不讲了,偏头看他。 柏正看着屏幕里流泪的公主,懒洋洋说:“骑士死了就死了,喻嗔,打得不错。” “……”喻嗔小声问,“你是在讽刺我吗?” 柏正笑起来:“不是,我就觉得这游戏设计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 柏正看她一眼,说:“带走公主,他们怎么就不考虑过恶龙的感受呢?” 喻嗔第一次听这样的理念。 柏正见她愿意倾听,于是瞎他妈乱编:“恶龙抓公主也是冒着生命危险,他实力强,公主就该是他的。抢这么个宝贝养在山洞,时时刻刻都有人要来杀它,也不容易对不对?” 喻嗔觉得这样说也挺有道理,万事用辩证的眼光来看,未尝是错误的,她点头。 柏正憋住笑。 喻嗔说:“但是公主应该想回家吧?” 柏正嗤了一声:“想回家她不知道哄哄恶龙吗?哄一下就带她飞回去了,还需要骑士那个傻逼来救?” 最后他恶毒发言:“那骑士死了就算了,这个破游戏不适合玩,我给你重新换个游戏。” 喻嗔看看柏正,很想问他,你玩个游戏为什么都有小情绪?这么上头吗? 柏正给喻嗔换了个在他看来同样简单的格斗游戏,然后喻嗔操纵着小人,在他面前花式死亡。 柏正忍不住扬起唇:“你也有不会的东西啊。” 他看着她手指,少女纤细白皙的手指完全不似他玩游戏时的灵活,有种呆萌的笨拙无措感。 喻嗔点头,羞赧道:“我真不会这些。”在她看来好难。 柏正又带她玩了一会儿,门被人敲响。 龙姐说:“柏少,外面有个女孩子找。” 柏正眼皮子都没抬:“谁?” “她说她叫什么菲菲。” 喻嗔放下手柄:“柏正,是邢菲菲。” 柏正讨厌她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他烦死了,对龙姐说:“喊她滚。” 喻嗔起身要出去。 柏正拉住她:“你做什么去?” 喻嗔说:“邢菲菲今晚和我一起出来的,我听到她继父好像对她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她回头看着柏正:“那个人现在还在医院,你打算怎么办?会顺便帮一下邢菲菲吗?” 柏正说:“醒了就赶走,不帮,关我屁事!” 喻嗔不勉强,她推开门出去,外面果然站着失魂落魄的邢菲菲,还有一脸无奈的乔辉。 乔辉说:“正哥,不是我故意搞事啊,我说要送她回学校,她走到一半又回来了。说要去医院找那老混蛋。” 柏正不满地看了眼邢菲菲:“傻逼吗你,赶紧滚,你要说什么我都不感兴趣。” 邢菲菲本来是鼓起勇气来找他,没想到柏正会是这样恶劣的态度。 她自嘲一笑,怎么会觉得来求柏正就有一线希望呢?明明谁也帮不了她。 邢菲菲往外走,喻嗔握住她的手,邢菲菲掌心一片冰凉。她撑起伞,遮住自己和邢菲菲。 “乔辉再见,柏正再见。” 乔辉乐呵呵道:“再见。” 柏正靠门边,目送她们走远。他下楼,乔辉连忙跟上来。 柏正跨上摩托车:“别跟着我。” “你去哪里啊正哥!” 柏正没有回答他,少年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王向远醒过来,全身都痛。 他鼻青脸肿,刚要哀嚎出声,就看见床边站着的少年。 少年嚼着口香糖,双手插兜里,烦躁地看着他。 王向远深刻记住了这张在他看来恐怖的脸孔,一时间各种狠话、讹诈的话在心里过了好几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柏正道:“我问,你答,敢说一句废话,或者假话,你这辈子就可以永远住在医院了。” 王向远说:“你是谁?打人不算,还威胁我?” 柏正冷冷看着他:“爷姓柏,打人渣不要理由。” 王向远再孤陋寡闻,也知道市里的首付姓柏。少年说话这么狂妄,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会真是首富家的太子爷吧? “你和邢菲菲怎么回事?”柏正说,“想清楚了再答。” 等他再次走出医院,柏正的表情沉了下来。 他知道有猫腻,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邢菲菲生父死了,十三岁母亲带着她,改嫁给王向远。王向远是个人渣,喜欢喝酒赌博,一喝醉就打骂邢菲菲,还把她父亲留下的钱吞了。 这就罢了,主要邢菲菲十五岁的时候。这禽兽有一晚猥亵她,还拍了照片。 邢菲菲跑去报了警,没想到警察来查的时候,她母亲帮着王向远一起撒谎,说邢菲菲本就是不良少年,偷了家里的东西,和继父感情不和,还冤枉人,故意想冤枉继父去坐牢。 他们把照片藏得很好,警察没有找到。只能不了了之。 尝到了甜头,王向远变本加厉,打算强.暴邢菲菲,邢菲菲从二楼跳了下去,后来拿了家里一部分钱,自己去了衡越读书。 柏正忍了又忍,听完还是忍不住踹了王向远一脚。 冲今晚王向远对喻嗔说的话,他就想打死他,没想到他还对另一个女孩子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情。 怪不得邢菲菲不报警,她没有证据,报过一次没有用,何况还有照片在王向远手里。 柏正几乎是飙车离开,雨已经停了,他驰行在夜晚的街道。 他没法不联想到牧梦仪。 从七岁时知道自己不是柏家的种,已经十一年了。他恨牧梦仪,然而牧梦仪也是受害者,她出现心理问题,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如果不是柏天寇拦着,估计他活不到这么大。他敬仰柏天寇,却不是他的孩子。 柏正骑车来到王向远提供的地址,一个中年女人打开门。 柏正说:“邢菲菲的照片和底片,拿过来。” 中年女人一脸刻薄相,愣了一下凶巴巴让他赶紧滚。 柏正点开手机,把王向远说话的录音给她听了。然后他懒洋洋掀起唇角:“你顺便看看你那禽兽丈夫吧。” 他点开照片,王向远鼻青脸肿的脸出现在中年女人眼前。 柏正没什么耐性:“照片拿来,不然他去蹲牢房。” 邢菲菲母亲总算吓到了,咬牙把照片和底片给他。 “没了?” “就、就这些,你把王向远怎么了。” 柏正没看手中不堪的照片,他塞风衣兜里:“这辈子别再找你女儿,不过,你也没机会了。” “你什么意思!” 柏正走出去,他抬头看了眼低垂的夜幕,去街边买了瓶啤酒喝。 啧,真他妈难喝。 心里郁愤一瞬间涌出来,他狠狠将易拉罐丢进垃圾桶。 柏正长这么大,到现在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世上真有女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像邢菲菲的母亲,像自己的母亲。 四班的圣诞节因为缺少苹果,庆祝不起来。 班长毛俊星和几个同学翘首以盼等在校门口,同学们说:“要不我们去找找喻嗔和邢菲菲吧?这么晚,还下着雨,早知道就不抽签,直接让男生去买了。” 毛俊星刚同意去找人,就看见喻嗔撑伞带着邢菲菲回来了。 喻嗔说:“抱歉,发生了一些事,我们没有买到苹果。” 学生们笑笑:“没关系,还有其他东西可以吃嘛,你们平安回来就好。” 他们眼睛真诚关切,冰冷的冬天也跟着温暖些许。 喻嗔带邢菲菲回到寝室。 她把暖手袋里灌上开水,又给邢菲菲冲杯豆奶。 邢菲菲表情木然空洞。 直到手上被塞进一个暖呼呼的暖手袋,空气豆奶的暖香弥散开。邢菲菲才后知后觉有种落泪的冲动。 喻嗔轻轻拍拍她肩膀:“你愿意说的话,我们一起想办法,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邢菲菲突然有些哽咽,她没说话,上床用被子盖住自己。 外面雨渐渐停了。 寝室有人敲了敲门,有个女生小声说:“喻嗔,柏正说他在楼下等你!” 喻嗔下楼,一眼就看见等在梧桐树下的少年。 他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踹着小花坛。 看见喻嗔过来,他说:“你是蜗牛吗,我等好久了。” 喻嗔问:“还有什么事吗?” 柏正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纸包:“这个给那什么邢菲菲,随便她怎么处理。你不许看啊。” “好的。”喻嗔乖巧点头。 柏正眼里泛出浅浅的笑意。 “还有,给她讲,那两个老混蛋过几天就去牢里蹲了。”一个犯罪,一个协助犯罪,两个都跑不掉。 雨后的夜风,带着淡淡的湿润。 冬寒扑面而来,柏正看见温柔的笑意在少女眼里弥散开,她大眼睛弯弯,笑着看他。 “柏正,你真好。” 他愣了一瞬,随即在心里笑骂一声:“打游戏学不会,瞎他妈猜你倒是行。” 从来没有人相信他好。 小时候一发生坏事,大家就觉得肯定是他干的。 只有她会说他好,并且坚信着他好。 喻嗔拿着纸包要上楼,迫切想告诉邢菲菲这个好消息。 柏正却说:“等等。” 少女回头,他扬起唇:“我突然想起,还有些话忘了对你说。” 柏正迈着步子,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 喻嗔对上他漆黑的双眸,柏正这个语气一下子让她想起今天在电竞城的事,那个另类的告白。 还有完没完了啊。 喻嗔说:“你别说了柏正。”不然还是那个答案,他都不尴尬吗? 柏正眼里漾起笑意:“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啊?” 喻嗔仰头看着他。 “我想说。”他故意顿了顿,见她紧张的模样,大笑出声,“圣诞快乐哈哈哈。” 她呆了呆,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喻嗔忍不住在心里骂道,神经病啊!她脸颊发烫,转身跑上楼。 柏正敛了笑意,视线陡然温柔起来。 要是早两年遇见你那该多好。 或许他没有现在这样糟糕,也像牧原那样,年少有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写二更,大家别等,晚安啦。 今天好像没有看到读者连载哎。 二更感谢霸王票。 31、很美 喻嗔回到寝室把纸包给邢菲菲,然后把柏正的话转述了一遍。 邢菲菲拿着纸包的手僵硬, 许久, 她颤抖起来, 嚎啕大哭。 喻嗔没有见过这样的邢菲菲, 她轻轻拍拍邢菲菲瘦弱的脊背:“没事了, 都过去了。” 外面洋溢着圣诞节的氛围,不知道是哪个寝室在庆祝, 放了一首《jingle bells》,欢乐的音乐声夹杂着少女们的笑声。 邢菲菲的哭声,在这样的夜晚,似乎也可以变得肆无忌惮。 她以为这辈子自己都逃不过那个可怕的噩梦, 在黑暗的沼泽里越陷越深,不会有人拉她一把,也不会有人发现她。 所有人都以为她打架厉害, 是个不-良-少-女。然而她只是没有铠甲,不得不用遍体鳞伤的□□对抗世界,保护自己。 终于在十七岁这年冬天, 漆黑的世界被破开一丝光明。 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 他们没有办法再伤害她,她可以一个人顽强长大。 天色特别晚的时候, 桑桑欢欢喜喜推门进来。 她说:“班上好热闹呢, 我们班长都去唱了歌,哈哈哈哈你们不知道,毛俊星唱歌五音不全, 笑死人了。你们都没去,简直太可惜了,还好我眼疾手快,给你们拿了好多吃的。” 她蹦蹦跳跳放在邢菲菲和喻嗔的桌子上。 “喻嗔,邢菲菲,圣诞快乐。” 邢菲菲面靠着墙,缓缓笑了。 圣诞快乐啊。 一月份到来,衡越体校也开始准备考试。 往常这个时候,全校依旧鸡飞狗跳,逃课的逃课,教室里就没学生到齐的那一天。 然而因为柏正当了安全管理员,没人顶风作案,学生上课缺勤率一下子变成衡越史上最低。 廖羽看着整整齐齐一班学生,突然有些感动。 她在衡越教书这么多年,终于体会到了期末考试的一点点氛围。不管学生在做什么,能老老实实坐在里面,也足够让廖羽感到欣慰了。 廖羽看一眼低头做习题的喻嗔,心里有几分发愁。 这几年衡越的学生懈怠,老师心寒以后,便不太上心。 说句难听又现实的话,他们这些老师,根本教不了喻嗔这种水平的学生。 每次月考,她都心惊肉跳,生怕喻嗔成绩下滑好一大截。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不仅仅尴尬,还让她有种耽误了这孩子的愧疚。 不仅是廖羽有这种感觉,其他科任老师也这样想。 于是罕见的,懈怠的老师们这学期备课认真起来,重新开始学习。 桑桑说:“我怎么觉得这段时间老师复习讲得好很多了,我竟然都能听懂一点啊,神奇。” 喻嗔点点头:“我也觉得。” 她是整个学校最高水平,老师讲课能力和方法喻嗔的感受最真切。以前感觉衡越的老师上课,讲到哪里算哪里,甚至有时候被学生气得直接课也不讲了,开始训人。现在老师上课,有清晰的脉络,班上一部分同学果真听进去了许多。 发现部分学生竟然愿意听课,老师们瞬间来了动力。 有时候影响是相互的,一旦出现良性循环,事情就会慢慢超好的方向发展。 喻嗔有几分出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衡越真的慢慢好起来了,她竟然开始相信柏正曾经说过的话,一切慢慢转变,最后这也会是一所不错的学校。 期末考试成绩很快出来了,往年衡越不公布成绩,但是今年学校提前说过,会给大家公布成绩。 衡越和三中用的同一套卷子,因为喻嗔的存在,学校决定拉一个通榜。 毕竟往年没有领头羊,今年学校出了个好苗子,恨不得敲锣打鼓公布一下。 拉红榜在衡越学生眼里看来很新奇,毕竟打架斗殴屡见不鲜,红榜表扬还是第一回。 学生们嘴上不屑地说着“不感兴趣反正没我”,然而公布成绩那天,红榜前密密麻麻站了人。 衡越根据自己的情况拉了两个榜。一个是两所学校的前三十名,另一个则是衡越内部的成绩前两百名排名。 看到第二个榜单,许多人不相信自己上了榜,反应过来后,脸上都笑开了花。 卧-槽,原来万众瞩目被表扬的感觉这么爽,比打架打赢爽多了。 桑桑在人海之外跳呀跳,忍不住嘟囔道:“怎么这么多人,看都看不见。” 喻嗔其实就想看看哥哥的成绩,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小身板和体校的学生压根儿没法比,因此没有往上凑。 柏正和乔辉他们走过来,就看见小少女站在人群之外,脚尖一踮一踮,明明知道看不到,还挣扎的样子简直让人心都化了。 他欣赏了一会儿,才走上去,问她:“想看成绩?” 喻嗔点点头,应他:“嗯,看不见。” 柏正忍住笑,说:“你这么矮,肯定看不见啊。” 喻嗔反驳道:“我不矮,有164呢。” 只是比起体校的女孩子,她显得矮而已。她们平均身高估计都有一米七,男孩子们就不用说了。 柏正更高,她和他说话经常得微微仰起头。 估计这就是爱运动的好处了,普遍身高会高许多。 “我有个主意,让你看见成绩。”他唇角上扬,“要不我抱你起来,你看。” 乔辉听见这句话,在后面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我去,正哥好不要脸啊。” 庞书荣也想笑,但他比较冷静:“我们还是走远点,免得一会儿他打人。” 红榜肯定没有他们。 几个人的成绩在十五班都是倒数,更别提放在全校比较。 伊庆估计会在红榜上面,那货胆子特别小,学习就相对努力一些。如果拉个体育成绩榜单,估计还有看头。 喻嗔看了一眼柏正,抿抿唇角:“你别说这种话可不可以?” 柏正笑道:“哦,当然可以。”可以个锤子。 喻嗔说:“我等他们走了再看。” 柏正纳罕,道:“你本来就是第一,有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看三中那个总榜排名。” 柏正往前走了几步,他视力还不错,过了一会儿,他挑了挑眉,念:“第一名,655分,喻燃,和你一个姓。” 喻嗔很高兴,笑起来:“嗯,他是我哥哥。” 柏正突然想起来,她哥哥就是上次带她看病那个小白脸。他啧了一声,不置可否。 柏正转头,在看见第二名时,眼睛微微眯了眯。是比他大一天的表哥,牧原啊。 喻嗔总分628,排在第五名。 柏正给她讲了以后,喻嗔也不失望,她知道或许自己排名不会很高。在衡越待了这么久,为了不让成绩下滑,她已经尽力,但偶尔还是觉得吃力。 她之前比喻燃少不了多少,顶多十分的差距,但是这次将近三十分。 柏正说:“我维持秩序去了。” 喻嗔看看柏正。 已经放学了,他兜里鼓鼓的,估计还是装着那个让全校都笑话的袖套,他也觉得丑,所以很少在她面前带。 t市的冬季不下雪,只有大风呼啸,干巴巴的冷。 尤其是校门口,对风吹,门卫都受不了,待在门卫室不出来。 柏正除了站岗,还要穿过小巷去巡逻,防止有人在学校附近约架。再远一点,就不是他能管的范围了。 她看着少年双手插兜里,步子散漫,却又走出不可一世的格调。 他穿行在人群中,大风吹起少年衣摆,他似乎并不觉得苦。 喻嗔恍然发现,柏正重复干这件事,竟然已经快两个月了。 如果她最后依旧离开了衡越,那么他…… 她垂下眼睛,睫毛轻轻颤了颤。 成绩颁布第二天放寒假,柏天寇和万姝茗亲自来接喻嗔。 万姝茗说:“嗔嗔,把你棉被、开水壶还有盆也一块带上,转学的时候就不用再回来拿了。” 喻嗔忍不住道:“妈妈。” 万姝茗说:“你这孩子,还在犹豫什么?” 万姝茗左右看看,怕喻嗔同学听见了,小声道:“不是妈妈说啊,这次来你们学校确实比上次好很多,但是你这个成绩,嗔嗔,比起哥哥差了许多,这才一学期,以后怎么办?” 她干脆亲自动手,帮喻嗔把这些东西带走。 桑桑远远看着,心中明白什么,失落地低下头。 邢菲菲也瞧见了,抬起眼睛。 等万姝茗走了,桑桑问:“喻嗔,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喻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管转不转走,我过年以后都给你们打电话。” 桑桑只好勉强笑道:“好的,一言为定。”等喻嗔走出寝室,她笑脸才垮下来。 邢菲菲说:“尊重她的选择吧。” “我不希望喻嗔走。”感觉喻嗔来了学校以后,整个学校都好起来了,她现在都盼望着上学。 邢菲菲没有说话。 喻嗔一走,衡越的冬天,仿佛也变得失落起来。 柏正却并不知道喻嗔的东西已经拿走了。 他以前觉得放假不错,偶尔还会和乔辉他们去骑行,这一次放假却让他十分郁闷。 寒假一个多月,从来都嫌短,如今他却觉得无比漫长。 三十天,七百二十个小时,四万三千两百分钟,每一分钟似乎都让人不爽。 而且小少女没有手机,他就算想联系她,都找不到人。 假期明明还没开始,柏正却已经感受到了如坐针毡般难捱。 好在等过完这个年就开春了。今年的春天,一片废墟之中,他因为一个陌生人心动。而后偶尔出现在他回忆里的朦胧香味散去,变成喻嗔清晰的样子。 来年春天他就可以再见到她,那时候万物复苏,她笑起来一定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 读者:科教兴国作品哈哈哈哈哈哈,被逗笑。 (我:明明是件很惨的事,你们还笑。我不求营养液了,不会有很多营养液我知道的,就像也没有多少留言一样,我太难了。我现在啥也不要,开始佛了。[笑容慢慢咸鱼.jpg]) ————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谢谢大家的喜欢,么么~ 感谢【 爬山虎mio、xiaoxiao417、啊哒哒无敌 】三位姑娘的火箭炮 感谢【 没有名字x2、月月与蓝色月光 】两位姑娘的手榴弹 感谢【 cloudx2、梓沐x2、安河桥北x2、x2、专业收破烂x2、啊哒哒无敌x2、冰焰、光颈鹿、爬山虎mio、观南、笙的猫、小山无水,嘿!、曲直圆、archer、蜗牛和咸鱼的爱情、36736031、林暮暮、花好月圆、白虹贯日、逢狸 】的地雷 32、拥抱 一双儿女放了寒假,喻中岩和万姝茗却依旧得去工作。 按理说他们都是老师, 也应该跟着放假了, 但是想到家里拮据, 以后两个孩子高三市补课费、再往后上大学, 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喻燃需要定期看医生, 何况喻嗔奶奶还一个人住在小镇上,喻中岩每个月都得汇钱给老人。 教师工资不高, 城里面花钱又快。一家人来了三个月,买这买那,家底所剩无几。 “先给嗔嗔和喻燃买冬天的新衣服。”喻中岩道,“秋天的还可以将就, 冬天可不能感冒了。” 喻中岩和万姝茗一合计,决定参加去补习班继续给学生上课,补习班的收入比工资客观许多。 他们一走, 每天就只剩喻嗔和喻燃在家。 喻燃在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他不出门的时候,就一个人待在房间。 中午万姝茗他们不会回来, 喻嗔做好饭,去敲喻燃的门:“哥,吃饭了。” 过了好一会儿, 少年开门出来。 他低头走到自己在餐桌前的位子, 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喻嗔看他一眼。 喻燃吃饭一板一眼,每一口米饭大小差不多,像是称量过, 而且他不夹菜。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喻嗔便用公筷给他夹到碗里。 “哥哥吃菜。” “不喜欢吃肉也要吃一些。”她说着,一面盛了一碗番茄蛋花汤给喻燃,“哥,先给你放凉,你吃完记得喝。” 她已经习惯了照顾好自己和生病的喻燃。 喻燃盯着碗里的肉,顿了顿,把它们扒开,继续吃。 喻嗔哭笑不得。 “吃肉,必须吃肉。”她露出两颗小虎牙,凶凶威胁道,“不吃这一块那就再夹三块。” 少年终于抬起眼睛,眼里罕见带上了情绪。 这个妹妹真的好烦。 在喻嗔用公筷给他夹新的肉之前,喻燃冷着一张脸,用筷子格挡住,把自己碗里的吃了。 喻嗔想笑,她没再为难挑食的喻燃,低头扒饭。 两个人才吃饭没多久,门铃响起。 喻嗔看一眼事不关己继续吃饭的喻燃,只好起身道:“马上。” 她跑过去,先从猫眼里看看外面。 外面站的人让她惊讶,喻嗔打开门。 “牧原?” 牧原听见少女喊自己名字的声音,也愣了愣。 少女穿了一件羊羔外套,大眼睛纯净。 说来奇怪,这是牧原第三次见她,而且距离上次为丁梓妍道歉已经过了许久。按理说他并不算熟悉她,可是听见她声音那一刻,他心里竟生出几分欢喜。 “喻嗔。”他记得她的名字,特别又好听。 牧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他说:“我是来找喻燃的,他在家吗?” 牧原和喻燃一个班,牧原是三中(6)班的班长。 看见喻嗔,牧原想到他们一个姓氏,大概明白了他们的关系,姐弟或者兄妹。 喻嗔朝房子里喊道:“哥,有人找。” 牧原看着面前的小少女,原来是妹妹呀。 那头半晌没动静。 喻嗔看着牧原,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抱歉呀,我哥哥性格有些特殊,他的时间表很规律,轻易不会打破,他现在在吃饭,吃完之前不会起身。” 牧原大致了解喻燃的性格,喻燃这学期转过来,几乎不说话,但是因为长相精致,在班上人气挺高。期末喻燃直接考了全校第一名,着实让许多人惊讶。 喻中岩没有隐瞒儿子的情况,因此班上同学都知道喻燃患有“非典型孤独症”,是自闭症之一。只不过喻燃情况比较特殊,属于少数类型患者,智力很高。喻燃能够理解并且遵守规则,因此可以在普通学校读书。 牧原道:“没关系,我理解,等他吃完吧。” 外面风呼呼吹,喻嗔说:“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等,或者你吃饭了吗?可以和我们一起吃。” 牧原教养不错,他虽然没吃饭,但是冒昧前来,别人肯定不会准备多余的饭菜。 他笑笑:“不用,我吃过了。” 牧原走进来。 早先他就知道喻燃家境应该不怎么好,此刻看见逼仄的房子,他神色没有一丝异样,在沙发上坐下。 喻嗔给他倒了一杯水。 “家里没茶叶,开水可以吗?” “谢谢。”牧原接过来,温和道,“你也可以先去吃饭。” 那怎么好意思?喻嗔心想,家里来了客人,结果兄妹俩吃饭,让人家看着,怎么都不像话。 她弯弯眼睛,细声道:“没关系。” 好在没一会儿喻燃就吃完了,他起身,目不斜视回房间。 喻嗔不得不拉住他衣角:“哥哥!” 喻燃回头,灰色的眸子里映出妹妹的模样。然后他转了个向,在牧原面前坐下。 喻嗔见他们总算说上话,这才回到餐桌前开始吃饭。 牧原从兜里拿出一小叠钱,道:“这是你上次模型设计的奖金,学校发到了班上,分下来一千块,你清点看看。” 喻燃不接,看起来也没有轻点的打算,牧原只好放在茶几上。 “市里的建模决赛,你会继续参加吗?如果参加的话,我上报给学校。” 过了好一会儿,喻燃才淡淡说:“不去。” 牧原有几分诧异,在建模比赛中拿奖挺不容易,要是继续比赛,后面的奖金和荣誉都很诱人。喻燃有这个天赋,但是他走完第一步后的选择竟然是直接放弃。 “好的,我明白了,打扰了。” 正常人这会儿应该会感谢牧原特地跑一趟,但是喻燃并非正常人。他不吱声,听见牧原要走,喻燃直接回去自己房间。 牧原下意识看一眼喻嗔。 少女还在秀气地吃饭,她捧着一个小巧的碗,吃得香香的,似乎并不关注他们在聊什么内容。 牧原也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笑了笑。 在她看来,自己果然就是个陌生人。 纵然有几分说不明白的怅然若失,牧原依旧礼貌地起身离开。 他为他们合上门,往楼下走。 楼道有些微漏水,白色墙缝上有两道显眼的墙缝。他走到最后一梯,听见身后脚步声追下来。 牧原顿住,转身抬头。 见牧原停下,转角处,少女礼貌地道:“谢谢你特地跑这一趟。” 喻嗔确实没有刻意去听他们说什么,等到关门声响起,她才追出来替哥哥道谢。 牧原看见她的笑容,有几分失神。 那种感受又来了,他并不蠢,第一次见喻嗔就有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对丁梓妍产生过。 说起来羞愧,当初不小心看了丁梓妍的身体,他除了尴尬恼怒,再无别的情绪。 然而当他看见喻嗔望向柏正的眼神,心中竟生出些许艳羡的情绪。 牧原从小到大对柏正大多数时候是同情,以至于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陌生少女的目光,竟让他第一次羡慕柏正。 然而牧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他也没想过和柏正抢什么。 牧原看着她,目光忍不住柔和些许:“不客气。” “需要我送你吗?” 牧原想到外面车里的人,摇摇头:“不用,你回家吧,在家注意安全。” 喻嗔目送他离开。 小区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老方看见牧原,连忙开了车门。 后座的丁梓妍埋怨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牧原坐上车,心平气和道:“喻燃的情况本来就很特殊,何况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来,我有问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去。” 丁梓妍看看窗外,一脸嫌恶:“这个地方这么小这么破,我才不去。” 牧原皱眉:“你说话注意点,毕竟你我也是从你口中‘这个地方’出来的。” 说起来,丁梓妍和牧原的原生家庭都很差。 丁梓妍是仰仗了死去的父亲,攀上柏天寇这层关系。柏家有钱,财大气粗,不在乎养她一个孤女。柏天寇守信用,为人正直,丁梓妍从父亲死后,才开始过上相对优渥的生活。 而牧原家则是因为姑姑牧梦仪。 牧家以前也只是个普通家庭,直到牧梦仪嫁入豪门,一家人生活才好了起来。 虽然牧原父亲如今开了家公司,但他没有经商头脑,公司压根儿赚不了钱,还是柏天寇背地里扶持了一把,那空壳子公司才留到了现在。 丁梓妍听见这话,气得不清:“你!” 但她好歹还剩几分理智,也不想和牧原吵架,于是道:“好嘛好嘛,是我说错了,老方开车。” 牧原自然不会和她争个高低,他低声道:“开车吧。” 丁梓妍悄悄撇了撇嘴,心里不得劲儿。她现在如愿转到了三中,却过得不快乐,以前在衡越的时候,很多人围着她转,比起那群非主流女生,她算得上好看,成绩也拔尖。 可是到了三中,比她好看的人不好,成绩还个个比她好,她都快成班上垫底的了。 那些女生还在背地里议论过她和牧原的关系。 “她长得也不怎么样,牧原这么会看上她。” 气得丁梓妍当场差点和她们打起来,你们难道就很美吗? 丁梓妍看一眼牧原俊朗的侧颜,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怀念待在柏正地盘的时候。 那少年多狂啊。 因为他一句庇护的话,就没人敢瞧不起她。 但是牧原并不会这样,在他心里,有原则、公平、正义。丁梓妍因为他的责任感赖上他,却又烦透了他从不为自己做踩线的事情。 丁梓妍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后悔…… 要是当时从灾区回来,选择柏正就好了。她神色扭曲了一瞬,现在柏正不但不再帮她,还那样对她。 全都怪喻嗔! 她眼前闪过少女的脸,嫉妒极了那张美丽的脸蛋。 如果她也长那样儿,即便来了三中,也没人敢置喙她。 丁梓妍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柏正是个强.奸犯的儿子,而牧原光风霁月前途无量,她心里才好受些。 快过年,喻燃把得奖那一千块钱又扔给了妹妹。 喻嗔捏着钱一脸懵。 喻燃说:“调香。” 喻嗔这才懂了哥哥的意思,他以为之前给她的钱不够,所以她才没有买调香的东西。于是喻燃又去参加了一个建模比赛,给她多赢了一千块钱。 她本来还奇怪哥哥为什么会参加比赛,毕竟孤独症患者没有功利心。 现在完全明白了。 她心里软软的,突然有个主意:“好,我去买调香的东西。” 喻燃会建模,还有些奇怪的技能,喻嗔不会这些,但是她调香很有天赋,曾经被老师傅赞不绝口,说是后继有人。 之前送邢菲菲和桑桑的香,她们特别稀罕。 在衡越班上,偶尔喻嗔也会闻到其他同学用的香水,浓烈且刺鼻,没有特别好闻,她有自信做出比那些好闻许多的香。 既然哥哥可以用自己的方法赚钱,她是不是也可以呢? 喻嗔打算试试。 快过年前几天,万姝茗和喻中岩总算不再出去工作。 一家人高高兴兴买了年货。 喻中岩乐呵呵地贴春联—— “人财两旺平安宅,福寿双全富贵家。” 喻嗔拿着浆糊:“左边一点爸爸,嗯对,再过去一点点,好,对称了。” 大城市年味儿不浓,往常这个时候,小镇家家户户都该亮起灯笼,灌好香肠腊肉,逢人抓一把糖果一起分享。 镇上男孩子们欢呼着放鞭炮,女孩儿怯怯地跟着。 还有在房子前划小舟的,夕阳染红半边天,船夫们的吆喝声绵长幽远。 一家人吃年夜饭的时候,万姝茗见女儿心情有几分低沉,摸摸她额头:“想家了啊?” 喻嗔点点头:“也不知道奶奶怎么样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果然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万姝茗说:“这回我们才安家,没法回去,下次暑假带你和哥哥回老家。” “妈妈,我明白的。” 一家人能团聚,本身就是件幸福的事情,不能奢求太多。 柏正依旧没回家。 冬夜的风很冷。 他站在t市最繁华的“泗水年华城”楼顶,双腿悬空,一个人抽了好一会儿烟。 一年也只有这个时候,没人会陪着他。 纵然乔辉他老子喜欢骂人,一言不合就吵架,但乔辉有温柔的母亲。 伊庆的父亲喜欢赌博,可是很爱自己儿子。 他们都有家,柏正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他七岁以后就没有家了。 手机铃声一直响,柏正烦躁地接起来。 “有完没完了啊你。” 柏天寇笑骂道:“臭小子,你这个语气是在跟谁说话。我派人去接你回家,结果都说你不在,你人呢?” 柏正漫不经心看了眼楼底。 城市在他脚下,夜风把手掌吹得冰凉。 “我在外面浪,不回。” “过年你总要回家吧,外面再好玩,你平时还没玩够吗。” 柏正扯了扯唇:“算了吧,我回来就得吵。” 他一回去,佣人走路都小心翼翼。 柏天寇说:“阿正,你母亲精神状态确实不对劲,这些年我带她治疗……” 柏正不想听这些,他烦躁打断了柏天寇的话:“行了,我玩我的,你管那么宽做什么。” 电话那头轻轻叹息一声,柏正挂了电话。 少年摁灭烟头,倒下去一躺。 城市楼顶夜风很大,不敢燃放烟花。 压抑的天幕倒映在他瞳孔,有那么一刻,他多希望柏天寇真是他爸。 老柏总如果真是他爸爸,那该多好。他一定是个很好的父亲。 可惜不是。 他真正的父亲,甚至玷污了柏天寇妻子。 柏正心里很难受。 他起身走下楼,戴上头盔骑车离开。本来是想着漫无目的乱晃,路过街道旁的橱窗,他又倒了回来。 大多数店铺都因为新年关门了,这家店竟然还开着。 柏正盯着那对情侣吊坠看了好一会儿。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一条盘龙,一条被它圈在怀里的小鱼。小鱼散开的尾巴上一滴水,上面嵌了钻石。 如果它们分开,就是两条吊坠。 老板见骑着摩托车的少年停下,盯着那条链子看。他不以为然,没觉得柏正买得起自家东西。 那链子可不便宜,好多人觉得漂亮都没买。毕竟单单水滴钻石就很贵,何况做工还精细无比。盘龙栩栩如生,那条链子将近十万,是一个西方设计师的作品。 直到两分钟后,老板被打了脸。 他笑盈盈给少年用礼盒包好:“您收好。” 柏正嫌弃道:“这盒子丑死了,换一个。” 这盒子还丑?明明是及其上档次的盒子。 但是今天老板赚翻,于是对着少年金主从善如流:“您想要什么盒子?” 柏正想了想,弯起唇:“有红包没?” 老板也没多问,拿了两个红包给他装上。 柏正骑车到了喻嗔家楼下。他心想,给了红包就离开。 楼上亮起温暖的光,人影子都看不见,柏正总算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见不到她。 柏正低低咒骂了一声,却没舍得走。 这一等,就等了快一夜。 他忍不住想,妈的小姑娘和他没默契啊,他在外面都快冷成冰坨子了,她怎么就不心灵感应一下。 万家灯火不灭,除夕夜家家户户本就守岁。 不知道是哪家人买的鸡没杀,天蒙蒙亮时,鸡叫声都响起来了,柏正依旧没有见到喻嗔。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有耐性,发了狠要等到一个人。 来都来了,必须看她一眼。 这都多久了,半个寒假都没见过喻嗔。 六点钟,他等到了喻中岩。喻中岩端着一个铁盆下楼,到了花坛边,这时候天还没完全亮。 柏正:“……” 他不自在地往后面站了站,还是舍不得走。 终于,喻中岩回头喊了一声:“嗔嗔,出来点香烛。” 柏正抬起眼。 门口,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少女。 她穿一件浅褐色外套,蹲在火盆旁,少女半晌揉了揉眼睛,拿起香烛点燃,又往铁盆里烧纸钱,行祭祀礼。 柏正远远看着,本来等了一夜很烦躁。 可是当火光照亮她带着几分慵懒困倦的脸颊,他发现自己什么脾气都没了,仿佛所有的不圆满,在那一刻圆满起来。 新年第一天,他像是收到了一份礼物。 心里开始快活起来。 晨露凝结在枝头。 喻嗔点香烛,喻中岩先一步回去。 喻嗔听见一声口哨声,她转头,就看见站在远处的少年。 一瞬间,瞌睡都吓醒了。 喻嗔回头看看,喻中岩已经回家了。粗心的男人知道他女儿还在外面吗? 喻嗔走过去,小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呀?” “等你啊。” 喻嗔看看他衣服上结的霜,半晌说不出话。 柏正看她一眼,眼里带上几分笑意,说:“你刚刚烧了纸是不是,靠近点成不成,让我沾点热气。” 他知道小姑娘在认定他是个好人的情况下,心肠特别好。 她果真犹豫着靠近了一步,带着火焰的温暖,让他舒服得想喟叹,还有股浅浅的香。 喻嗔脸蛋儿被火光烤得微红,穿得也十分温暖。柏正心里某个地方也一瞬柔软下来。 “喻嗔,说句新年快乐来听听。” 喻嗔倒是不吝啬祝福,然而她仰头,就看着他盛满笑意的双眼。喻嗔愣了愣。 或许柏正自己都不知道,他越来越爱笑。等了至少大半个夜晚的人,身上才会结霜。 喻嗔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喻中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下学期她就去衡越念书了,不再是他同学。 她答应过会把决定告诉邢菲菲和桑桑,后来想了想,这件事也应当告诉柏正。 她低头,把自己脖子上的红线扯出来,上面系了一个平安结,她解下来。 “柏正,你伸手。” 柏正伸出带着手套的右手。 他低眸看她,少女温声说:“这是我奶奶做的平安结,镇上有百家布的说法,她用好几个百岁老人家的布缝好,我戴了好几年,你不要嫌弃,很有用的。它保佑过我在地震中被救出来,我把它给你,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 少女把带着她体温的平安结放进他掌心,眼睛弯了弯:“柏正,新年快乐呀。” 喻嗔抬眸看着他,想接着说出来要转走的事。 柏正一双眼睛漆黑,他收紧掌心,直勾勾看着她。他这是被送礼物了吗? “我……” 喻嗔才说了一个字,就猛然被拉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露珠滴下枝头,天空渐渐亮起。一月的早晨,带着冬季寂灭的冷。 这是他第一次抱喻嗔,手指轻轻颤抖,却带着比想象中更紧的力道。 远方鞭炮声炸响。 喻嗔待在世上最冷的怀抱里,却听见了如鼓点的心跳声,响在她耳边,甚至盖过了鞭炮的热烈。 这是少年的感情。 “你平安结我收了。”他笑着说,“换我来,守护你这辈子平安好不好?” 喻嗔愣住,有几分慌,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反应过来,还有几分被轻薄的羞恼,她连忙推他:“松开。” 怀里姑娘香香软软的,还暖和。 柏正心跳声剧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松开她,怕少女说些伤人的话,胡乱从自己兜里拿了个红包塞到她兜里。 “你要是觉得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他扬起唇,“别净说些伤人的话。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我努把力,让你将来喜欢我成不成?” 他摸了摸她头发,声音带上几分温柔:“新年快乐。” 我的珍宝。 喻嗔抬起眼睛看他,久久失语。 她明明要说一件严肃的、可能让他更加不高兴而伤人的事情,可是他不许她讲。 她有点儿着急:“我其……” “嗔嗔,你还在外面吗?吃汤圆了。” 柏正跨上车,把她平安结往兜里一揣:“走了啊,开学见。”明年,他会更努力给她一个氛围很好的校园。 “喂,柏正!” 他车子已经骑走了。 柏正回味抱她那一下,心率简直失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骑出老远,才低低喘息。 他笑起来。 想起自己刚刚把吊坠也送了出去,柏正拿出另一半,从红包拿出来,倒在掌心。 手套上,本该是男性的黑龙,结果变成一尾漂亮灵气的小鱼。操! 与此同时,喻嗔拆开红包,看见一条张牙舞爪的大黑龙,凶巴巴看着她。 “……”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了。 关于喻燃的情况解释一下,我查过资料,自闭症患者在社交、生活某些方面存在障碍,少数通过治疗和努力可以过上颇为正常的生活,能去普通学校上学并且遵守规则,还有部分患者会在某方面特别出众。所以喻燃的情况可能存在,只是概率特别小。 读者:接下来……恶龙咆哮? 【读者小剧场(萌版那个连载,感谢小天使)】: 时间像水一样流走,混乱之地在-日日变好,期间公主又坚定的拒绝了恶龙的示爱,恶龙委屈的憋嘴,晃晃尾巴,还是继续对公主好冬天到了 公主在混乱之地的小教堂祷告时遇见了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商人聊起教堂唱诗班新的诗歌,公主没听过这首诗歌 即使会喷火,作为一只(划掉)大蜥蜴(划掉)龙,恶龙也需要冬眠了,懒散的恶龙往年热爱静谧的长眠,今年却有点不爽。与此同时,国王和王后抑制不住对公主的思念,又一次派了人,带走了公主。 ———— 霸王票下章整理感谢。 33、转学 过完年,喻嗔履行承诺, 给邢菲菲和桑桑说自己要转学的决定。 关于这件事, 喻嗔思考了许久。 她舍不得在衡越遇到的老师和同学们, 可衡越到底是一所把体育当做主课程的学校, 并不适合文化生就读。 在万姝茗和喻中岩看来, 喻嗔转学是板上钉钉的事。 喻嗔试图和父母最后一次商量。 喻嗔问:“我一定要转走吗?” 万姝茗连忙道:“你是要急死妈妈吗?一想到你在那里读书,咱们不说成绩, 只说可能遇到的危险,就让妈妈焦心。” 不管是作为一名老师还是一名母亲,万姝茗都清楚衡越体校不适合女儿就读。 万姝茗继续道:“你爸爸把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你去三中和哥哥还有个照应。” 喻中岩也说:“嗔嗔, 换所学校同样能收获友谊,只是需要时间适应而已。你目前的学校环境实在太差了,爸爸也赞同你去读三中。” 喻嗔便明白, 在她十七岁这年,有些事情并非她能主宰。 她拨通邢菲菲电话说这件事,邢菲菲反应颇为平静:“知道了。” 然而桑桑在那头, 语调都带上了哭腔:“喻嗔你以后还回来吗?” 喻嗔被她的难过感染,眼眶也红了红:“会,放假我就回来看你们。” “那可说好了, 你一定要回来。”桑桑说。 她知道, 喻嗔向来说话算数,心里好歹有了些安慰。 喻嗔说:“桑桑,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说吧,我都能做到。” 喻嗔忍不住低眸笑了笑。 “开学的时候,你帮我给柏正说一声,我转去三中了。谢谢他这学期做的一切。” 桑桑听见柏正的名字:“……”早知道就不轻易答应了,那大魔王多吓人啊,她还没敢主动和柏正说过话呐。 然而这既然是喻嗔最后的请求,桑桑怎么也会同意,她脆生生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春寒料峭,开学季总算到来。 冬天的干冷消退些许,三中离家也不近,因为上晚自习的原因,喻嗔依然得住校。 喻燃不会等人,在妹妹和继母忙着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已经背上自己的包出门了。 喻中岩拿他没办法,让他照顾妹妹估计是不可能了。 喻嗔憋住笑,看着哥哥的背影。 收好东西,万姝茗送喻嗔去报道,之前手续交接过,所以去交钱就行。 喻燃他们在六班,喻嗔被分到了七班。 高二(7)班的班主任是个眼神锐利的中年女人,叫做赵诗文,赵诗文倒是十分欢迎喻嗔到来。 “我看过你的成绩,期末考试成绩总榜排名第五对吧?” 喻嗔点点头。 赵诗文道:“以前你在衡越那种地方读书真是可惜了,现在来我们班,能更好地学知识,相信不久你成绩会更好,说不定还能考年级第一。”她语气里带着对衡越明显的轻蔑。 喻嗔心里不太舒服,看着老师:“衡越挺好的。” 赵诗文拧起眉头,万姝茗赶紧打圆场:“赵老师见谅,我女儿才转学过来,可能不太适应,喻嗔她以后在你们班会听话的。对不对嗔嗔?” 喻嗔顿了半晌,在母亲殷切的目光下点头。 赵诗文心中已经有几分不满,喻嗔一来就为衡越那种破学校说话,该不会已经被带坏了吧? 她看看少女出色的姿容,想起什么,意有所指强调道:“三中严禁早恋。” 他们三中,可不是衡越那种破学校,抽烟打架早恋,统统都不允许。 万姝茗连忙道:“放心吧赵老师,我女儿不会早恋的。” 万姝茗的态度倒是让赵诗文颇为满意,神色也柔和了几分:“好了,你们先去办理住宿手续吧,明天正式开始上课。” 走在去寝室的路上,喻嗔说:“妈妈,我不太喜欢班主任。” 短短一段时间相处,她看出两点:第一,这位赵老师重视好成绩,功利心比较重,颇为歧视差生。 第二,喜欢以貌取人。 万姝茗叹了口气:“嗔嗔,你想什么妈妈都知道,这位老师在某些方面思想确实不正确,但万事有利有弊,在监督学习这件事情上,她一定尽心尽责。” 喻嗔不说话,她性子看着柔软,实则倔强,不然不会在赵诗文开口侮辱衡越时顶嘴。 万姝茗只好继续道:“嗔嗔,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你以后就会明白,所有事情都有两面性。很多时候退让一步,才能让你更好地生存。” 喻嗔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理解万姝茗为自己打圆场。 但或许每个人年少时或多或少带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固执,知世故而不世故,很难圆滑地去解决问题。 她明白是一回事,不愿意这样去做是另一回事。 她可以离开衡越,但是永远也不会轻视衡越、跟着人一起侮辱衡越。 三中的宿舍楼有些年头了,比起衡越的住宿条件,这里确实差了许多。喻嗔上楼的时候,不少女孩子在看她,楼道上安安静静,不像衡越,到处能看见女孩子疯跑。 万姝茗颇为满意:“这里环境就好多了。” 喻嗔被分配到的寝室,已经住了三个女孩子,在喻嗔到来之前,她们正在讨论这位新室友。 范书秋说:“烦死了,我们三个住的好好的,干嘛要安排一个新同学住进来。上学期六班也来了个女生,叫丁梓妍你们知道吧,一来就说是我们校草牧原的女朋友。她是不是傻,我们学校不许早恋的,也亏得牧原脾气好,一个人把这件事扛了。我真怕了这些来的奇葩新人。” 接了水回来的余巧道:“说不定我们室友性格很好呢?” 在下铺看书的朱弈叶不赞同余巧的猜测,她说:“听说这个也是从衡越来的,丁梓妍什么德行你们也看见了,一来打死都不穿校服,高调宣布牧原的所有权,据说她戴的那什么手链,四千块钱!天知道真的假的,是不是吹牛。” 范书秋说:“那个丁梓妍把学校当选美舞台了,据说她以前在衡越很受欢迎,算是最漂亮的了。” 朱弈叶笑道:“那他们衡越的水平可真不怎么样,学校垃圾就算了,人还长得丑。”朱弈叶本就长得不错,至少她觉得,她都比丁梓妍漂亮。 余巧叹了口气,不说话。 其余两个室友已经猜测新来的同学是个非主流丑八怪了。 在她们的争论声中,喻嗔敲了敲门。 余巧说:“我去开门。” 她拉开门,冬末春初的季节,万物还没苏醒,枝头堪堪坠了几个绿芽。 门外,她们口中的“丑八怪”少女抬眼看着她。 余巧愣了好一会儿,她一个女孩子,竟然有一瞬心跳都加快了。 事实上,她们说话那么大声,喻嗔在门外都听见了。 喻嗔走进去,她看了一眼两个说坏话的新室友,从她们身边路过,这次是真的没有半点儿打招呼的想法。 范书秋和朱弈叶的呆呆看着她。 半晌,朱弈叶脸色难看了两分。 范书秋也不自在。 不是吧?这么好看。 于此同时,衡越也开学了。 伊庆一大早看见柏正在教室的时候都惊呆了,他手上还拿着一个鸡蛋,结结巴巴打招呼道:“正、正哥,新年好。” 说完了才发现年都过去好几天了,伊庆连忙补充道:“不是,我是想说开学好。” 柏正看他一眼,心情倒是不错,看这个蠢物都觉得顺眼许多。 伊庆都来了,喻嗔估计也快了。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站他身边的伊庆坐下。 伊庆惶恐坐下。 柏正有些不爽,他下意识摸摸自己脖子。那里的穷奇已经洗干净了,五次重复洗文身,现在脖子上只剩一小片红肿和一条浅浅的伤痕。 早晨出门他挺满意的,文身也洗了,现在她会不会觉得他没那么坏了? 柏正问伊庆:“蠢货,我看起来还很凶吗?” 伊庆连忙回头:“不凶。” 在少年极其具有压迫感的眼神之下,伊庆竖起大拇指,给柏正吹彩虹屁:“正哥怎么能叫凶呢,正哥这个气质叫威武。” 柏正气笑了,一脚踢在伊庆椅子上。 伊庆委屈又惊恐,他哪里说错了吗? 好在没一会儿乔辉和庞书荣来了,背锅侠辉哥一来,伊庆的压力瞬间减缓。 乔辉笑嘻嘻道:“正哥,伊庆。” 乔辉看见柏正修长的脖子,惊讶地说:“正哥,你文身真洗完了啊?” 柏正嗯了一声。 庞书荣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我听说洗纹身特别痛,还要洗好多回,真的假的啊?” 柏正抬眼,懒懒说:“你试试?” 乔辉连忙摇头:“我就算了,我怕痛。”洗文身要反反复复折磨,他可下不了决心对自己那么残忍。 乔辉坐下,突然看见柏正的书桌。 他愣了好半晌:“卧-槽,正哥,你买那么多本子做什么?” 柏正的书桌里,几乎堆满了各种本子、书籍。他随手抽出一本,卧-槽,还带花儿的!下一刻乔辉被柏正一支笔砸在手上。 柏正说:“碰什么呢,拿开你脏手。” 乔辉心想,不是吧一个本子你这么宝贝! 庞书荣勾过乔辉肩膀,挑眉小声说:“我们学校开学不是不发本子吗?” 体校和普通学校不一样,作业本需要学生自己买。 乔辉总算反应过来了:“给喻嗔买的啊。” 庞书荣笑得贼贼的:“看不出来啊,辉哥也有一点就通的一天。” 乔辉说:“滚滚滚。” 想了想,他咋舌:“这么多本子,怕都够写两年了吧。” 庞书荣说:“正哥有钱。” 几个人打打闹闹,柏正又和他们打了会儿游戏。 老唐走进教室,开始上课。 乔辉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正哥,你什么时候去送本子啊?” 柏正懒懒道:“等她来找我。” 小姑娘那么乖,开学总得和他打声招呼吧,何况他的那条恶龙项链还在她那里,柏正等着她来问。 乔辉说:“哦。”他好怀疑,喻嗔小女神真会来找正哥吗? 直到第二节下课,他们都没看见喻嗔人影子。 柏正明显有些烦躁,打游戏追着对面adc疯砍,对面破口大骂,估计快被戒网瘾。 庞书荣看一眼柏正,没吭声。 果然,没两秒钟,柏正扔了手机,一言不发往楼上跑了。 身后传来几声闷笑。 “哈哈哈哈我就说正哥忍不住,这是第二节课!伊庆,给钱给钱。” 柏正走到四班门口,成,算他输了,她不来找他,他去找她总可以吧。 上次那个意外的拥抱,让他好几天辗转难眠,简直想见她想疯了。 他目光往四班教室一扫,却没发现喻嗔。 相反,整个四班空前安静,气氛有几分低迷,完全没有开学应该有的闹腾和喜庆。 柏正视线从每个人脸上划过,眼里的笑意渐渐消失,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那种不太好的感觉像阴暗的沼泽,一瞬间侵蚀了他。 四班的人看着全校最可怕的十五班恶龙,面面相觑。 最后,桑桑从位子上站起来,鼓起勇气走到柏正面前。 她走到门口,那时候冬寒仿佛还没过去,风中都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冷。 空前安静的氛围中。 桑桑战战兢兢开口:“你是来找喻嗔的吧?她……” 柏正打断她的话,似乎无所谓道:“她不在的话,我下节课再来找她。” 他转身就走。 桑桑追出去,喊了一声:“柏正!” 少年眼眶发红,拳头紧握,背对着她停下。 别说。 他不会信的。 “喻嗔转学去三中了,她让我替她说一声,谢谢你上学期做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双更那么多天!你们竟然一点都不热情,小混蛋们你们是没有感情的阅读机器吗! 今天没有双更了,枝枝调整一下作息吧,最近时间太乱了,白天好困呀。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么么,谢谢大家喜欢~ 感谢【 卷、38008717、袁淮淮 】三位姑娘的手榴弹 感谢 【卷x2、笙的猫x2、几愉、小小颜、你很有意思。、陈小丫、嗯,好的、月月与蓝色月光、乔乔吖、故渊、专业收破烂、蜂蜜拌白糖、悠悠小朋友 】的地雷 34、栽了吧 这句话一出,空气似乎都变安静。 桑桑看着柏正背影, 莫名有几分忐忑。 他突然动了, 猛地往楼下跑, 桑桑吓一跳, 站在走廊上往下看。 柏正去车棚, 头盔都没戴就要离开。 上课铃声响起,桑桑担忧地想, 完了,不会去找喻嗔算账了吧。再傻桑桑也看出柏正不对劲,以前恨不得把学校搅得天翻地覆的少年,竟然做了一学期安全维护员, 今天她才想明白柏正是为了谁。 摩托车一个拐弯,开出了学校。 早春的风吹在脸上,刺骨的冷, 比冬天更甚。衡越外面路两旁行道树还没抽芽,有种光秃秃的孤寂感。 柏正的车速很快,难以克制的愤怒感在心中嘶吼。 他很想质问她为什么, 他已经在努力改变了,一整个冬天,他成了自己口中的傻-逼玩意儿, 站在校门口的寒风中, 维护衡越的秩序。 洗文身那么痛,他一声也不吭,只期盼她明白他会慢慢变好的。 他把母亲要杀他的刀痕暴露出来, 希望她看他时,眼睛里多一分光亮和满意。 最他妈可笑的是,当她下定决心离开的时候,他还在为新年那个拥抱暗生欢喜。 柏正这辈子,总是被人放弃。 他以为至少喻嗔不会的,她那么好,那么温暖,笑一笑整个世界都明媚起来了。 但是心脏空寂的痛,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他再一次被放弃了。 他感受到血液疯狂冲击血管,带着苦涩又冰冷的痛。他做了一个可悲可笑撒谎的傻瓜,然而十八岁这年的春天,世上依旧没有一个人爱他。 三中到衡越三十分钟车程,柏正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到了他们门口。 他长腿一跨走下来,三中门卫根本拦不住他,学校里面,穿着校服的学生都在指指点点说他。 “那个人骑车来的啊,不是三中的吧。” “看上去像混混一样凶,离他远一点。” 他脚步渐渐停下来。 柏正抬起眼睛,三中陈旧的教学楼拉上培养学生品行的话。 “一年之中务求不虚度一日,一日之中务求不虚度一时。” 校园书香气满满,隔壁传来朗朗整齐的读书声,当他迈进这个校园,却发现自己再不能前进一步。 三中地面很干净,没有一个学生乱扔垃圾,更远的地方,上体育课的学生排队整整齐齐,校服也很好看。 他在兜里的手,慢慢捏紧烟盒,轻轻颤抖。 他给不了她这些。 这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他像个小偷,偷了她一学期的光阴,却还妄想她能长长久久陪他待在深渊之中。 柏正转身,在门卫惊骇的视线中,走出了三中校园。 门卫看着他背影,长长舒了口气,放下手中电话,心想:太吓人了,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呢。 柏正回到衡越,走进教室的时候,庞书荣他们都看着他。 “正哥你没事吧?” 他们发现柏正没回来,就知道事情不对,一打听发现喻嗔竟然都转走了。 柏正说:“没事啊。” 他翘腿坐下来,往后面一躺。伸手问乔辉要了个口香糖。 少年嚼着口香糖,漆黑的眸盯着自己的课桌,里面放得整整齐齐,是女孩子可以用好几年的漂亮本子。 半晌,他把它们都拿出来:“伊庆,你书篓给我,回来重新给你买一个。” 伊庆连忙把自己书篓腾出来给他。 几个人都安安静静看着柏正,柏正收好本子,又从后门出去了。 乔辉小声说:“他怎么了?”不发脾气不骂人不打人,好反常啊。 庞书荣看着少年抱着书篓走远的背影,叹息一声:“栽了吧。” 喻嗔放学,七班的班长给她说:“喻嗔,老师说门卫室有人找你,说要给你东西,你过去一下。” 喻嗔道了谢,把笔盖合上,走出教室。 在她身后,形形色-色的目光看着她。 等她走了,才小声讨论道:“新同学好漂亮啊天呐,她今天来我就想说了,比高三的吴君衫还好看。” “漂亮就有距离感,你看我们班除了班长谁敢主动和她说话。” “听说她是衡越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会是衡越吧,赵老师说她上学期考了总榜第五,衡越的人哪来这种本事。”说话的女孩子捂住嘴,在同伴耳边小声道,“要是说她谈恋爱本事第一我倒是信,估计很多人哪怕犯校规也肯。” 聆听的女孩子羞红脸,两个人打闹了一阵。 喻嗔本来以为是喻中岩或者万姝茗给她送什么东西,但是她没想到,会在门卫室外面,看见柏正。 他靠在一颗树旁,远远看着自己。 离得太远,喻嗔看不见他的神情,她一路跑到他面前,仰起脸看他:“柏正,你怎么来了?” 他看着少女的眼睛:“来看看你。” 喻嗔说:“抱歉,上次都没来得及告诉你转学的事。” 说起来,喻嗔有几分愧疚,柏正毕竟是自己恩人,后来她想告诉他这件事,却发现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他弯了弯唇,似乎无所谓地笑笑:“没事啊,我不介意。” 少女清亮的水眸看着他:“你不生气么?” 毕竟柏正炸.药桶一样的脾气,她都怕见到他的时候,他会忍不住掐死自己。 柏正说:“气啊,气死老子了。” 看见她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他说:“做什么那副表情,又不关你的事。”是我以前不好,也是衡越不好。 才留不住你。 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柏正皱眉,问她:“转过来三中有人欺负你吗?” 这姑娘这么笨,善良又大方,说不准会遇见比他还坏的骗子。 喻嗔握住手指,摇摇头:“今天才第一天呢。” 柏正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手插兜里,心脏缓缓紧缩一下。 他想说很多话,想说你走了我就不能保护你了,三中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可是他又想起来,喻嗔最初来到衡越,所有人都喜欢她,对她最坏的却是自己。 柏正喉结动了动,最后语调轻松道:“三中虽然成绩好,可是他们那些好成绩好多都心高气傲。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和我说,老子打得他叫爸爸。” 她被逗笑了,眼睛亮亮地点头。 他心中多了几分难受,喻嗔穿着三中的校服,以前在他看来,这衣服丑爆又蠢死了,然而穿在她身上,竟会让人心里情不自禁温柔几分。 这世上估计只有喻嗔会坚定认为他是个好人。 喻嗔问他:“柏正,你还会做衡越的安全维护员吗?” 柏正眼尾微微上挑,语气又横又坏:“做个屁啊,管他们去死。” 然而下一瞬,他说:“可是想了想,再试试呗,万一有一天你回来,看到他们那群蠢货依旧那么糟糕,多给我丢人。” 喻嗔轻轻抿了抿唇,从荷包里拿出那条恶龙项链:“柏正,你不要为我做这些了,我只想好好读书,我们没有可能的。” 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的姑娘真让人讨厌。 柏正低声道:“喻嗔,你才是个小混账。”哪有人会反反复复往人心上戳刀子的。 他接过少女手中的项链,却反手将它一圈又一圈缠绕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缠到最后,刚好六圈,小黑龙安安静静贴合着她的手腕。 喻嗔想缩回手:“你做什么?” 柏正扣住她手腕,笑了一下:“要我的东西,或者要我,你选一个。你要是解下来了,老子真跟你一辈子啊信不信?” 他见少女涨红了脸,最后解项链的手顿住,一动不敢动,似乎被他跟一辈子,是件特别可怕的事。 他啧了一声,有几分想笑。 在她羞恼的目光下,柏正眼里的苦涩隐去:“觉得我坏?可是喻嗔,按你的思维,要真听你的话,我看不见你,摸不着你,连我的东西,最后都被你嫌弃个彻底。” 少年目光带上几分讥嘲:“那我不如当个混账东西。” 他顺势拎起一旁的书篓:“这个……” 在她惊怯的目光下,柏正说:“这是大家送给你的离别礼物,希望你在三中好好学习。” 喻嗔低头,看到满满一书篓的笔记本。 “大家送我的礼物?” 柏正弯了弯唇:“是啊,一人买了一个。” “你教室在哪里?我给你搬上去?”顿了顿,他又说,“算了,就在这里给你吧。” 他知道自己即便剪了和学生们同样的头发,洗了文身,也依旧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通身的气质本就狂妄又凶恶。 喻嗔抱住书篓:“替我谢谢大家。” 柏正笑了笑:“好,回去吧。” 少女点点头,抱着沉甸甸的书篓往教室走。 等她走了好远,柏正依旧看着她的背影。 “喻嗔!” 她回眸。 柏正想说,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去好不好?可是最后,他笑了笑:“没什么,好好念你的书。” 少女点点头,娇小的身影一步步离开了他的视线。 柏正嘴角的笑意也消散,他很想抽一支烟,然而在来他们学校之前,他就把烟扔了。 柏正转身回去。 他想过很多东西,想干脆转学过来算了。先不说牧梦仪是什么反应,只说他转过来能做什么呢?死缠烂打,打破她快乐平淡的生活,让她惶惶不安吗? 柏正低头看着自己手掌。 骨节分明的手指,分明是个大人模样了。 可是这一年,他想守护的一切,都没能守护住。为了一个女孩子,他第一次如此迫切想要成长。 柏正回头,想起牧原也在这所学校,他心里沉下来。 他不放手,凭什么放手。从小到大放弃的东西太多了,但是喻嗔不可以。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长成参天大树,为她遮阳避雨,而不是如今让她畏怯的模样。 柏正打电话给柏天寇,那头几乎立马就接起来。 “柏总。”柏正说,“我能跟着你学点东西吗?” 柏天寇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柏正在说什么。他喜上眉梢:“当然可以,什么时候回来?” “这周你看成不成?” 柏天寇哪有不方便的,他怀疑自己在做梦,连忙说:“来了找我,我亲自教你。” “谢了柏总。” 柏天寇说:“臭小子,说了叫爸。” 柏正笑了笑,终究没改口。 从他知道自己身世那一刻,就再也没脸叫柏天寇爸了。 丁梓妍和牧原坐车上,老方开车之前,丁梓妍看见柏正,还以为看错了。 丁梓妍跑下车,下意识追上去喊:“柏正!” 柏正听见她声音,微微挑眉,嗤笑一声,看了眼牧原的车,停也没停,直接骑车走了。 丁梓妍追了几步,才觉得尴尬。 想想车里的牧原,她连忙又走回来。 牧原倒是并不介意她的失态,他沉吟片刻:“柏正怎么会来三中?” 说起这个,丁梓妍就要气炸。 临近放学,她听说隔壁七班来了个大美人,还是衡越来的。丁梓妍心里当场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一打听,果然是喻嗔。 听见同学们讨论喻嗔多好看,丁梓妍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当时来三中,没有一点水花,除了她宣告牧原是她男朋友那回,基本没被注意。 丁梓妍愤愤不平,怎么哪里都逃不开那个小贱-人带来的阴影。 在衡越她比不过喻嗔,在三中同样比不过。 一想想柏正对自己这样无情,丁梓妍看看身边出色的“男朋友”,开口道:“柏正估计是来找喻嗔的吧。” 牧原诧异。 “听说她转过来了,就在七班。”丁梓妍说,“牧原,你别看她长得清纯。其实她和衡越好几个男生不清不楚,这就算了,她还勾引柏正。” 牧原皱眉。 丁梓妍以为牧原相信了自己的话,再接再厉:“她家在灾区,估计穷得不行,才接近柏正。” 牧原心中一动:“灾区?哪个灾区?” “上次牧阿姨让柏正去的那个地方啊,好像叫什么涟水的。” 涟水。 牧原抬眼,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第一次见喻嗔有种熟悉的感觉了,一年前他也去过涟水。 那时候他与医疗队救出许多人,只不过时间太久远,而他做过许许多多次志愿者。当初出了柏青禾的事,仪夫人精神状态不好,为了让柏正能平安回来,柏天寇悄悄让他带着医疗队去涟水,很多人不知道,牧原也就把这件事埋在了心里。 但今天乍一听丁梓妍提起涟水,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曾经废墟中,全身脏兮兮、遍布伤口,却顽强勇敢的一双水眸。 牧原一向平静的心,竟然跳动快了好几分。 会是现在的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事请了假,下个周末会补上更新的。谢谢大家体谅啦。 掉马倒计时。 【读者写的小剧场,那个连载,感谢“潇潇耳”】 春天到了,尽管还很冷,恶龙挣扎着从沉眠中醒了过来 醒来时是个上午,春天的太阳没什么温度但很明亮,恶龙有点不高兴没有- -醒来就看见公主,转念一想,又觉得可以趁这个机会给公主一个惊喜 他颠颠的跑出去,摘了早春的小花,准备等公主回来就送给她 可直到下午,直到晚上,公主都没回来 次日一早,恶龙带着满眼血丝,飞6在天空, 俯视着大地,寻找公主的踪迹 混乱之地和公主玩的不错的卖酒小妹忍着害怕,对天空中的恶龙叫道 【喂——龙,公主她让我带话给你....】 恶龙听见了她的叫喊,但他没有落下,相反,他死死瞪”了卖酒小妹一-眼,猛扇了一下翅膀狂风吹的卖酒小妹站立不稳,她捂住了眼睛,也暂时闭了嘴,等到风止,她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恶龙忽忽悠悠飞走的背影 [.....她说她走了]小妹喃喃道,不自觉的叹气,也红了眼眶 下章感谢整理霸王票。 35、欺骗 喻嗔习惯了在衡越的生活,来了三中世界一瞬间清净下来, 反而变得不太习惯。好在她适应能力比较强, 很快调整好了时间。 不到一周, 她就大致知道了三个室友的性格。 范书秋活泼但是嘴碎。 余巧长相普通, 相对而言文静一些, 是个学霸。 朱弈叶在所有人中家境最好,听说她爸爸是个小公司的老板, 因为家境和长相都不错,朱弈叶颇为心高气傲,范书秋与她形影不离。 余巧话少,在寝室存在感不强。 与女孩子相处委实是门技术活, 喻嗔自诩人缘一直很好,可是三中这个寝室,她一时半会儿实在难以融入。 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朱弈叶对她抱有很大的敌意, 连带着范书秋,两个人喜欢一起说她坏话。 喻嗔有任何事,只能问余巧。 余巧内心非常喜欢喻嗔, 但是害怕被另外两个室友排挤,于是只敢悄悄帮喻嗔。 喻嗔也明白余巧的难处,因此不会让她为难, 寝室的关系微妙而又僵持起来。 直到星期五早上, 发生了一件大事。 三中不比衡越请了保洁工打扫卫生,每个班级都需要打扫分配到的工地。 六班和七班的工地紧邻,喻嗔和几个室友分到一组, 拿起扫帚打扫卫生。 不止七班的男生在悄悄看喻嗔,六班那边男生也在偷偷看她。 朱弈叶撇了撇嘴,弯腰扫地。 她余光看见六班那边,眼睛一亮。牧原也在,他带着他们班的同学来打扫工地。朱弈叶暗恋牧原很久,一来三中禁止谈恋爱,二来毕竟是男神,很多话女孩子不敢说。 可是前段时间,丁梓妍宣告主权让朱弈叶震惊又失望,然而观察了一段时间,她发现永远都是丁梓妍黏着牧原,牧原冷冷淡淡,她一瞬间燃起了希望。 朱弈叶心想,丁梓妍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因为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朱弈叶故意打扫两个班边缘,想和牧原说说话。 然而她扫了一会儿,刚靠近牧原,眼前一黑,突然倒了下去。 “朱弈叶晕倒了!” 喻嗔扫了一会儿,听见同学们的惊呼,她抬起眼,朱弈叶倒在牧原腿边。 工地所有人分散地很开,牧原皱起眉,蹲下扶起她:“没事吧?” 朱弈叶贫血,却没有真正晕过去,她缓了好几秒,才看见男神扶着自己。 顿时她脸颊通红,激动、高兴、羞涩一脑门涌上来。 牧原松开手,对七班那边说:“七班小组长过来一下,你们班有同学身体不太好。” 余巧连忙跑过来,扶着朱弈叶。 朱弈叶暗恨余巧这个书呆子没眼色,然而她才站稳,被人一巴掌闪在了脸上。 所有人都愣了愣。 丁梓妍怒声道:“勾引人男朋友,你要不要脸!” 喻嗔没想到在三中也能遇见丁梓妍,而且丁梓妍战斗力依旧这么强,我行我素,说打人就打人,简直把三中当成衡越。 鉴于两个人她都不喜欢,喻嗔并不过去,遥遥看了一眼,继续扫自己的地。 朱弈叶被打蒙了,捂着脸,被人戳中心思恼羞成怒,还有低血糖才晕倒的委屈、让她眼眶都红了。 “你胡说什么?” 丁梓妍气不过,本来她是因为怕喻嗔而瞧瞧跟来,没想到喻嗔眼风都没给牧原,反倒是让她看见朱弈叶蓄意靠近。 丁梓妍哪里是能忍的人,还要给朱弈叶一巴掌。 牧原握住她手腕:“丁梓妍,你够了。”他不胜其烦。 真低血糖还是假晕,牧原学过一些医疗看得出来,不然不会去扶朱弈叶。 但是他没想到丁梓妍会突然冲出来打人。 牧原神情冷淡:“你再这样,今后我再也不会管你。” 他并非没脾气的人,对丁梓妍颇多忍让,也是看在之前的意外上。本就没什么感情,他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第一次想结束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 丁梓妍不可思议道:“你为了她,要和我分手?” 牧原拧眉。 朱弈叶红着眼,心里却一瞬间期待起来。 一大早,基本上六班七班还有隔壁五、八班的学生心不在焉扫着地,内心疯狂八卦,都在偷偷看他们。 一片寂静中,喻嗔拿起自己扫帚,看也不看他们,往楼上走。 她事不关己扫完地就老老实实回去上课,莫名让人觉得有几分萌。 所有同学这才发现早自习都快迟到了,顾不得看热闹,连忙几下扫完也往教学楼跑。 牧原抿了抿唇。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他竟然觉得,今天的事情,要是发生在柏正身上,喻嗔一定不会一个眼神也不给。 从他第一次见她那天,喻嗔温柔而坚定的眸光,只给过柏正。 他承认,他有一瞬不太好的情绪。 但是转瞬牧原又明白,今天的事情,换成柏正,他不但不会扶人,还会讥笑着从晕倒的女生面前懒洋洋走过去。 本就是自己性格的问题,牧原倒也不回避。他垂眸,看向丁梓妍。 “你要怎么样,我管不了,但是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还有下次,我说得出,做得到。” 见牧原不像是在开玩笑,丁梓妍总算有几分慌。 同时她又觉得委屈,在衡越的时候,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因为柏正一句话,她简直可以活得无拘无束。 而且柏正没有牧原这样的是非观,他铁了心护着的人,刀山火海也不惧。 丁梓妍狠狠瞪朱弈叶一眼,转身跑了。 喻嗔回到教室好一会儿,上课了朱弈叶和看热闹的同学才回来。 三中可不比衡越,英语老师尤其严厉,迟到的同学们被罚抄英文单词。 于是除了跟着喻嗔回来那些,其余人全体遭殃,估计隔壁的牧原被罚也跑不掉。 喻嗔莫名有几分想笑。 她可算发现了,和丁梓妍靠得近,都得倒霉。 初见柏正的辛苦,这辈子她都不想再回忆。 喻嗔低眸看看手腕上的小黑龙。 她能为柏正做的,其实已经做完了。 再见到阔别已久的丁梓妍,难免让喻嗔想起许多不太好的回忆。 淋过半夜的雨、因为柏正偏爱丁梓妍道过歉、被他戏弄吹了大半晚的风; 而她用高考加分的可能,换他去比赛的机会。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不遵守规矩翻出校门,把小巷里的柏正送去医院。 希望柏正这辈子也不要再来找她。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和她作对。放学的时候,万姝茗来接她,拎了许多水果,穿得也颇为正式。 “嗔嗔,上次你说,找到了地震里救你的恩人。我们之前没什么能报答人家的,这几个月,我和你爸爸一直在攒钱,现在是时候去感谢人家了。” 喻嗔愣了愣:“去感谢他?” “你这孩子,这是多大的事,肯定得正式道个谢。趁着你放假,咱们登门感谢一下。红包你收着,到时候你给人家,知不知道?” 喻嗔以为爸妈都忘了这件事,却没想到,喻中岩和万姝茗一直在攒钱。 手上的红包沉甸甸的,怪不得上个冬天家里那么拮据。 喻嗔心里松了口气,去感谢一下也好,他的感情让她承受不住,以后就和柏正再也没有关系了吧? “柏正家住哪里我不知道,他在衡越读书。” 万姝茗倒也没有歧视衡越的意思,点点头:“走吧,你爸爸也在外面等。” 一家人过去衡越,衡越早就放学了。 倒是乔辉他们还在打球。 喻嗔突然回来,乔辉眼睛都亮了,挥挥手:“喻嗔!” 打完招呼,他才看见喻嗔身后跟着的家长,乔辉不自在地擦了擦汗水。 万姝茗惊讶地发现,一群不良少年生硬礼貌地喊叔叔阿姨好。 喻中岩说:“你们好。” 喻嗔笑着点头:“乔辉,你知道柏正去哪里了吗?” “哦正哥啊。”乔辉心想,喻嗔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找正哥呢,他高兴得很,连忙道,“正哥最近去他家公司,放学都没和我们一起混,学东西去了。” 乔辉怕她不肯去,连忙道:“他在分公司,就在我们学校附近,十多分钟车程。”他连忙把地址报了一遍。 喻嗔记下地址,给他道谢。 柏正才到公司没多久,外面有人说:“柏正,有人找。” 他游戏打惯了,却第一次专心学着做各种表格。 分公司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柏家太子爷,只当成上夜班的新人使唤。 这是他选择的路,柏正忍下烦躁,一一去做。他经常凌晨两点才能离开公司,那些东西对他而言太过生涩,梦里他都在一遍遍重温。 柏正走出公司,一眼就看见了喻嗔。 少女穿着三中校服,看见他弯起唇角:“柏正。” 柏正眼里情不自禁带上几分笑意,然而当他走近,才看见喻嗔父母。 他眼里的笑意凝住,几乎一下子,心里结了冰。 少女并没有看见他悄悄握紧的拳头,嗓音软软的:“我爸爸妈妈说要亲自谢谢你,感谢你一年前把我从废墟中救出去。” 万姝茗惊异救女儿的是这样年轻不羁的一个少年,她感激道:“谢谢你救了嗔嗔,当时我们家乡地震,我和她爸爸带着喻嗔哥哥看病去了,但是嗔嗔还在家乡。你是我们一家人的恩人。” 喻中岩也说道:“谢谢小兄弟的热心肠。” 柏正拳头渐渐收紧。 他曾经想过的,等自己变得优秀起来,慢慢把对喻嗔那些不好的过往抹去,然后再告诉她,他并不是救了她的人。 然而时间和命运一样,向来对他残忍。 为了少女的笑容和亲昵,他当初的戏弄和谎言,现在压在心头已经成为一块磐石。 柏正从未这么清楚,如果他现在说出真相,这辈子他们再没可能。 柏正努力扯了扯嘴角:“不用谢。” 喻嗔抬起手,微笑唇上扬。 她是真的高兴,柏正很久没有见她这样笑过,单纯又美好,像是初见那个要为他义无反顾的傻姑娘。 “这是我们家一点心意,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可是你能不能收下它?” 她抬起手,把丰厚的红包递给他。 柏正低眸,却再也说不出一个骗她的字,半晌,他说:“钱和东西我都不会要,我也……没资格拿。抱歉,我很忙。” 他克服着情绪,在瞬身那一瞬,咬肌微微鼓起,快步走回公司。 竟不敢再看她一眼。 走到门后,他才重重背靠墙上,双手颤抖。 他走那样快,万姝茗都有几分诧异:“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人家了?” 喻中岩也叹息一声:“也是我们没提前打招呼,嗔嗔,我们先走吧。” 喻嗔收回手,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每次提起感谢柏正这件事,他脸色似乎都不太好。 他们走了老远。 车里的老方回头看看身后的少年:“牧原,你怎么了?还下不下车拿东西了?” 牧原感受着剧烈的心跳。 一年前,古水乡涟水,他不明白柏正犯了什么错,牧梦仪竟然会放逐柏正。当时为了让姑姑心软,相信柏正有改好的可能,同意让柏正回来,也为了不暴露自己秘密去涟水。 在救了许许多多人以后,镇长感激地握住他的手,问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他毫不犹豫说:“柏正,我叫柏正。” 所有事情一瞬间联想起来。 那双干净的,没有泪光、忍住疼痛的眼睛。 牧原还有什么不明白,之前听说衡越一个女生放弃参加竞赛,为了让衡越有比赛资格。 为什么喻嗔看柏正眼神那么亮,像是看着信仰。 牧原走下车,柏正竟然一直在骗喻嗔。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红包已全部发完。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谢谢大家的喜欢: 感谢【 false 】姑娘的手榴弹 感谢【 和泉纱雾、布鲁、冰焰、花好月圆、小夏老师、40724195、余生、false、是小刘鸭、petal、yimiao、33923021、故人归?、温黁、星尘、小阿雪 】的地雷 36、我求你 分公司的人看见牧原,纷纷起身打招呼。他们都认识牧原, 这位小少爷和总公司董事长夫人关系匪浅, 因此所有人对他态度都挺恭敬。 牧原颔首。 经理提前就知道牧原会来拿人事关系变动的报表, 此刻非常殷勤, 迎上去道:“报表我提前整理好了, 就在这里,牧少你看看。” 牧原说:“这个先缓缓, 走之前我会拿走,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经理也看出牧原神色不太对劲,不如以往亲和。他心想,公司不会有人犯错了吧? “柏正。”牧原看向角落的椅子, “你跟我过来一下。” 少年抬起头,冷冷回看牧原。 因为两个人神色都不对劲,办公室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柏正翘着腿, 动也不动,一股子桀骜难驯。 经理沉下脸,连忙道:“柏正, 牧少找你,还不赶紧去。” 闻言,柏正看了经理一眼, 那一眼透着一股子冷淡, 莫名让经理发慌。 好在柏正最后还是起身了,经理松了口气。 牧原示意他去旁边没人的会议室谈话,柏正跟了上去。 有个小职员小声说:“你们说柏正也姓柏, 不会是柏总什么亲戚吧。这几天我表格全部让他打印,心里好不安。” 同事否认道:“不可能,如果真是亲戚,怎么会安排来我们这个最小的公司来做普通职员?你安心吧,新人不就该多做点事吗?” 小职员闻言松了口气。 没错,大家都知道牧原,可是没人听说过柏正。 会议室中。 牧原转身,皱眉道:“柏正,你骗了喻嗔。” 门口的少年一瞬肌肉紧绷,面上却似笑非笑:“怎么说?” “我刚刚在车里都看见了,喻嗔和她家人来感谢你在一年前的地震中救了她。然而一年前。”牧原顿了顿,“把她救起来的人是我。” 从牧原出口那一刻,柏正就不再抱有侥幸心态。他嘴角的弧度淡下去,笑意也完全没了。 见柏正不说话,牧原神色也冷了下去,继续道:“去年我们比赛的时候,你就骗了她。你知不知道,她因为你,放弃了高考加分的机会。” 柏正猛然抬头:“你说什么?”不是只要学校有考了五百分的人,衡越自然就恢复资格了吗? “去年全国竞赛名额我们市一共有五十个,喻嗔成绩达标,当时我就在校长办公室,听见一个女孩子说她不去竞赛,换你们衡越去年的体育联赛资格。” 牧原眼神犀利:“而体育联赛那天晚上,你故意让她一个人等到了半夜。” 柏正闭了闭眼。 心脏一抽一抽的痛,害怕失去的恐惧在这一刻到达了极致。 喻嗔绝对不能知道这件事,一旦知道,那些在他看来被人珍视的美好时光,全部会变成她可怕的梦魇。 牧原看他这样子,本以为他会情绪失控,然而柏正并没有。 柏正看着他,说:“牧原,谈谈。” 牧原微微皱眉:“谈什么?” “我和你做个交换。”少年语调冷而沉,“从小到大,所有人都知道牧梦仪有个侄子叫牧原,但是不知道她有个儿子叫柏正。你在接受最好的教育时,我被吊起来关在楼顶。你什么都会,钢琴、医疗、管理,我除了打架惹事一无是处。” 说到这里,柏正自嘲一笑。 “你什么都有,可是有一点你没法改变,我这个混球,才是柏家的顺位继承人。我知道牧梦仪把你当继承人培养,可是没用,柏家老柏说了算,柏总眼瞎又死心眼,他说未来柏家是我的。” 牧原沉吟,道:“我没有想过柏家的财产。” “谁知道有没有?”柏正弯唇一笑,咬字却无比冷漠,“但你最好别让我拿了,不然你和牧梦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牧原皱眉。 柏正看向窗外,不在意地笑了笑。 “所以我与你做一笔交易,从今天开始,我承诺放弃柏家继承权。柏天寇没有继承人,你就是唯一继承人。” 牧原震惊地看着他。 柏正说:“我换你,永远也不要告诉喻嗔真相。” 牧原心情十分复杂:“你真的那么喜欢她?”他单单接触过冰山一角,就知道柏家资产到底多少。柏正说的对,柏天寇一心只想把柏家交给柏正,所以牧原此前没想过和柏正抢柏家的一切。 他没想过,柏正竟然用一所城市最大的财富,换一个随时能被戳破的谎言。 柏正说:“同不同意,给个话。” 牧原犹豫片刻,摇头道:“抱歉,我有自己的底线。” 柏正低声笑了笑,觉得可悲。 这原来就是他和牧原最大的区别吗? 怪不得牧原在喻嗔的世界里是盖世英雄,而他只是个不择手段的混账。 光与暗,生来就不对等。 可惜她在最好的时间,先遇见了阴暗里的那个人。 牧原出门之前,手臂被拉住。 他回头,看见少年低着头。 窗户大开,带着几分凉意的风吹进来。 柏正嗓音沙哑:“我求你,不要说。” 十八年的深渊,他一刻也不想再回去了。 第二天是周末,喻嗔爸妈依旧要去教培训班。 她最近开始尝试制香,只不过经费不足,许多材料还不够。 以前镇上制香老师傅那里倒是什么材料都有,可惜一场地震把什么都毁了。 据说老师傅的祖辈做过御用的香,调香工艺世代传承,后来除了一些秘方渐渐失传,天然的香味也败给了现代社会浓郁的香精。 喻嗔怕糟蹋老师的手艺,许多地方反复揣摩,把许多缺陷一一记下来。 这些事她不敢当着喻中岩做。 毕竟爸妈虽然开明,可是有一点不好,书香世家讲究高雅,怕儿女沾上铜臭味。 他们只希望喻嗔好好学习,不要被其他的事情耽误学习,毕竟都快高三了,哪有什么比高考更加重要? 特别是喻中岩,他正直、被学生爱戴,可是在某些方面不太会变通。 搁在古代,就是清高的读书人。 然而喻嗔和喻燃脾气都不随他。 喻燃我行我素,只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喻中岩管不住,根本没办法施展作为父亲的威严。 喻嗔想法也与他不同。 家里节省开支过了小半年,喻中岩和万姝茗周末和寒假都在不停加班。 喻嗔奶奶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尤其老人家还经历了天灾,失去了老伴儿。 年后某一天,喻嗔听见万姝茗打电话,奶奶又住院了。 一家人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喻嗔也想赚钱。 至少奶奶住院不用提心吊胆。 她还特别想回故乡看看。 喻嗔很少闻城里人用的香水,以前桑桑本来会用,可是后来闻过喻嗔的香,她们也不喷香水了。 三中这样的学校,同学们更是不喷香水。 喻嗔出门,照常叮嘱道:“哥哥,有什么事记得给爸妈打电话,天黑之前我会回来。” 房间里没人回应她。 喻嗔关好门,倒也不是特别担心喻燃,毕竟喻燃虽然在生活方面缺乏常识,智商却在线。而且他的生活一板一眼,基本上自己都不会打破。 喻嗔走出去,她得去商铺闻闻别人家的香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早春难得有这么晴朗的阳光。 从她出门不久,喻嗔就发现不对,总觉得身后有辆车跟着自己。 她心里沉了沉,没有回头看,走进了一家商铺。 车上的老方回头,有些好笑:“牧原啊,女娃娃危机意识倒挺重,她进去这都七八分钟了,还没出来,估计要么就躲着看你是谁,准备报警,要么就从人家后门跑了。” 后排发怔的牧原,闻言也忍不住笑了笑。 “这样挺好的。”只是恐怕吓着她了,他依旧在犹豫,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和喻嗔说清楚。 老方说:“你这两天,一直在走神,今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样子,结果还是不肯下车,看得方叔都急死了。” 还有件事老方没说,这两天丁梓妍也反常,竟然都没来缠着牧原,以前一放假,丁梓妍恨不得盯梢。也不知道这几个少年少女究竟是怎么了。 牧原下车,说:“方叔,你先回去,我过一会儿自己回来。” “好嘞。” 牧原走在街道上。 他这两晚,一直梦到体育联赛那天,喻嗔的目光。 梦里,她的目光却不再是追随着柏正,而是望着他的方向。少女挑起上翘的微笑唇,亲昵地抱住他,扑进他怀里。 那种感觉与丁梓妍黏着他的烦闷不一样,让人面红耳赤。 牧原醒过来心脏砰砰跳,却又难免茫然。 本来告诉喻嗔真相这件事,明明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让她不继续被柏正左右人生,还被欺负。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在此刻,他感觉到了几丝羞愧,正义仿佛参杂了说不清的私心进去。 牧原穿行在街道上。 俊朗而衣品很好的少年,许多人会对他报来目光。 他告诉自己,如果今天会再次遇见喻嗔,他就把真相告诉她。 就像是一年前在灾区,天南海北遇见她的缘分一样。 柏正看错了他,以为他会因为柏家的权贵而动摇。 但其实,牧梦仪从小就把他教得很好。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或许那些东西让人向往,可是牧原不喜欢去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清楚自己姓牧不姓柏。 转过街角。 后方一个少女这才探出头,惊讶道:“牧原,你跟着我做什么?” 牧原心跳一下子加快,回头果然看见少女从街角走出来。 老方说得没错,喻嗔虽然单纯,可是一点都不笨,而且很有主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感谢霸王票,并且给大家补更。 37、放过 喻嗔没想到跟着自己的人会是牧原。 尽管只见过牧原三次,可是她对他印象还不错。 第一次她被柏正丢在体育馆, 是牧原帮他打电话;第二回他替丁梓妍道歉, 询问她需要什么赔偿;第三次就是前不久寒假, 他不辞辛苦来家里给哥哥送奖金。 尽管喻嗔觉得丁梓妍这样的人不能沾染, 可是平心而论, 牧原的品行确实很好。 面前的少年似乎带着几分紧张感,半晌才道:“抱歉, 不是故意跟着你,只是有件事我最近才知道,在犹豫该不该和你说。” “什么事?和我有关吗?” 牧原点点头,抿了抿唇:“喻嗔, 柏正并不是一年前救了你的人。” 早春的风吹起喻嗔额发,她思绪慢了半拍才明白过来牧原的意思。 喻嗔握紧手中装了干花的袋子,心跳停滞了一瞬。 这件事对她来说太荒诞, 认定了半年的东西,有一天突然有人拦住她说这是假的。 喻嗔沉下眸光,眼神清亮而倔强, 她摇摇头:“凭你这一句话,我不会轻易相信。当时镇上有过登记,镇长告诉我, 记录本上确实是柏正名字, 与他完全能吻合。” “何况,”喻嗔顿了顿,“如果不是他, 那救我的是谁呢?” 她直视牧原眼睛,像在看一个骗人的坏蛋。 牧原微微苦笑:“是我。” 在喻嗔发怔的目光下,牧原平和道:“这件事很好求证,你如果要证据,我可以与你回去和镇长见一面。时间过去不久,他应该对我有印象。” 牧原话说得如此问心无愧,这件事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很好查证。 喻嗔已经明白了什么,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牧原看见,她眼睛里泛起浅浅的泪光。 然而少女依旧说:“我要听柏正亲自讲。” 她相信柏正,所以把所有的温柔和信任全部交付,然而到头来,这竟然会是一个谎言。 柏正为什么要骗她,看她吹风淋雨难道很好玩吗?还是耍她不过瘾,连带着要他们一家人感恩戴德才能让柏少玩得愉快? 她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 牧原没有追上去,他看着喻嗔背影,明白她此刻心里很难受。柏正以前有多坏多恶劣,牧原深有体会,连宽和的柏天寇都经常被他气得说不出话。喻嗔用尽所有去包容柏正,估计受了不少委屈。 对他们来说,地震里那件事只是短暂一瞬,很快就能忘却。可是对喻嗔来讲,那是给予她活下去希望的救命之恩。 柏正拿这件事欺骗她,本身就是最大的伤害了。 喻嗔强忍着情绪,快步往家里走。 可是在靠近家门口的小路时,她看见他。 柏正站在车站牌下,抬起眼睛,隔着一条马路,与她对望。 柏正看少女忍住眼泪跑过来,到他面前,泪水在她眼眶打转。 他沉默了一下,抬起手指,想替她擦掉泪花。 “别碰我。”少女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脆生生的,让过路的行人都忍不住回了头。 柏正却像是没反应,手顿了顿,继续替她把泪擦了。 “别哭。”做错事的人是他,不要哭。 喻嗔压抑住哽咽的嗓音:“一年前,救我的人是不是你?” 她紧紧盯着少年的脸,料峭春风中,他闭了闭眼,低声说:“不是。” “你早就知道我认错人了,却依旧骗我对吗?” 柏正喉结动了动:“对。” 一开始在他眼里喻嗔确实像个笑话,又傻又好骗,他说什么都信,做什么在她眼里都好。 他在她为他虚构的世界,是个英雄,而非败类。 喻嗔咬牙,忍住没哭。 凭什么让这种渣滓耍她玩以后还看她笑话,她把眼泪憋回去,冷冷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开始是我认错了人。我被你、丁梓妍耍着玩,是我没有见过世面,是我蠢。”她声音如珠落玉盘,脆而有力,“我自己犯的蠢,我认,这并不怪你们。” 不、不是这样的。 “但是柏正,后来的你,太过卑劣。”喻嗔手指握紧,“既然我从一开始就不欠你什么,这样也好,从今天开始,我永远也不想看见你,你就当放过我。” 她转身,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现在也许看见哥哥,才会让她心里好受一点。从小奶奶教他们,知恩莫忘报,把一个人变坏很容易,变好却很难。 柏正简直天生就是个混账! 喻嗔踏上小石子路第五步,身后传来急促奔跑的脚步声。 她腰肢被人狠狠抱住,用一种颤抖的力道。 喻嗔听见他沙哑的嗓音。 “喻嗔,是我不好。我鬼迷心窍,我不该骗你,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不要说这样的话。”他说,“我过去对你做过的那些坏事,你想怎么报复都可以。” 你明明是该,对我笑着的啊。 柏正语无伦次:“‘庆功宴’我让你一个人走回家,淋了半夜的雨,你罚我好不好?让我淋一个月,不,半年都可以。我认错了人,逼你给丁梓妍道歉,我给你道歉好不好?一千遍,一万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还有,以前小吃街没有冰蓝,但是现在已经开起来了,你回去看看,就知道我没骗人。” 少女一言不发,发了狠掰他手臂,显然是恨透了他这样的骗子。 柏正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像是哀求:“你别说那样的话,好不好?”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呢? 柏正等着她的回答,此刻每一秒都变得十分漫长。 她像是变成了即将斩下少年头颅的刽子手,让他连呼吸都跟着她的情绪变动。 “松手!你这个骗子,混账!” 她情绪失控,指甲陷进他手背。柏正一言不发,感觉不到痛似的,任由少女狠狠在他手背上留下抓痕。 少年怀抱像牢笼,喻嗔除了生气,还有一瞬觉得恶心和害怕。 她低眸看见他手背上满是血痕,但柏正竟然毫无所觉,这种骨子里的疯狂让人心惊,就像那天晚上他狠狠打邢菲菲继父一样。 到底是个小姑娘,她没忍住,眼眶里的泪落了下来。 一滴滚烫的泪打在他渗出鲜血的手背上。 柏正手指颤了颤,她哭了。 从他认识喻嗔开始,她只哭过两回。 第一次她用世界最纯净的眼神看他,比赛场上所有人都说他是个败类,用言语羞辱他,她在观众席哭红了眼睛。 第二次,就是今天。 终于,在她心里,他也是个败类了。 她开始讨厌和害怕他。 那滴泪烫得他心尖都疼了,柏正缓缓松开了手。 怀里猛然一空,她毫不犹豫跑出几步,他心里也跟着一空。 她跑了几步,停下脚步。 柏正眼睛微不可查亮了一瞬,死死看着她。 喻嗔回头,将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小黑龙一圈一圈解下来。 不要!柏正眼眶渐渐红了。 喻嗔将小黑龙放在掌心,她知道柏正不会允许自己还给他,可是当她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就总会有办法。 ——还你。 喻嗔蹲下,把小黑龙放在地上,这才转身离开。 她没有去看柏正什么表情,也不敢去看。 毕竟是真诚对待过的人,到底羞恼、厌恶、愤怒种种情绪在她心里各占几分,喻嗔也分不清楚。 她推开家门,把门合上在身后,委屈难过的心情依旧没有消散。 这个时间点恰好是喻燃看电视的时间。 少年端端正正坐在电视机前,手放在膝盖上,看着科技栏目,脸上却是一片漠然。 身后传来关门声,也没让他回头。 许久,喻燃脑海经过计算。 按理说,烦人精妹妹虽然没有完美的时间表,但是以她简单的思维模式,她关了门,看见他在看电视的话,就会忍不住过来和他说说话,他多说两个字,她大眼睛能弯成月牙儿。 喻燃侧眼看了眼旁边的沙发。 没人。 他皱了皱眉,半晌站起来,回头。 门边的小姑娘眼圈红通通,眼眸垂着,很是难过。 像是出门被骗了五百万。 尽管他们家没有五百万给她败。 好麻烦啊,喻燃心想。 他脚步一转回了房间,从老旧的书架上拿出一本《we are the nerds》,翻到二十三页,把里面几张纸币拿出来。 没有五百万,现在五百块将就一下吧。 喻嗔看着喻燃走到面前。 往她怀里丢了几张人民币。 喻燃拿着五百块,抬头看看哥哥。喻燃已经回到了沙发前,继续看电视。 她破涕为笑。 哥哥怎么总有莫名其妙的私房钱啊,好像还全部给她了。 她坐到沙发旁,喻燃连一个眼风都没给她。 喻嗔说:“他特别坏,但是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喻燃习惯了烦人精嘴甜,也不问到底谁特别坏,让自家姑娘像是丢了五百万一样魂不附体还难过。 喻燃也不担心,他从六岁开始就知道一个道理。 喻嗔脾气确实好得不行,但这也有个弊病,烦人精戳心而不自知,能调动她一分情绪的人,估计已经难受到了一百分。 那人死定了。 柏正等了许久,终于蹲下把小黑龙捡了起来。 它锋利的爪子沾上了灰,看上去哀伤又委屈。 他紧紧把它握紧掌心,起身离开。 柏正再明白不过,她不会喜欢他,这辈子再也不会。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对不对?柏正前半辈子,那样子都活过来了。没有喻嗔,不是活得更加肆意开怀吗? 他想干脆约乔辉他们去通宵玩游戏。 因为喻嗔,他已经多久没有放肆玩过了?他还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衡越一霸吗。 没了喻嗔,以后还有什么王嗔张嗔,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他漫无目的走啊走,走到了公园,却依旧没有把那个约人出来浪的电话打出去。 一个米白色裙子的小女孩趁保姆没注意,冰淇淋也顾不得买,从公园那头蹬蹬蹬跑过来。 她童音很大声:“哥哥!柏正哥哥!” 柏正抬眼,看见小傻子柏青禾,她脚上沾了泥巴,一张小脸花猫一样,一看就知道保姆带得并不上心,只不过傻子不知道告状。 柏正猜也能猜到,估计回去之前,保姆会把她拾掇干净,用点吃的哄哄。 “滚。”他说。 柏青禾脸上灿烂的笑,因为他不耐烦的语气变得怯生生,半晌才小步挪过来,柏青禾不怕吓,她缓过来以后依旧笑眯眯,做了一个羞羞脸。 “哥哥,你哭了。” “放屁。”柏正恶狠狠说,“不仅傻了,还瞎吗?” 柏青禾歪头,十分不解。 为什么人没哭,却有比哭还难过的眼睛呢?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去写双更,双更特别晚,大家别等。 二更感谢霸王票。 38、发火 “小傻子。”柏正说,“不要乱说话。” 柏青禾的疑惑只有一瞬, 她太久太久没有看见哥哥啦!上次丁梓妍姐姐让她给哥哥打电话, 结果妈妈打了她。 柏青禾张开双臂, 想要她最喜欢的柏正哥哥抱抱。 柏正单手摁住她肩膀, 撩开她衣袖, 小女孩胖嘟嘟的手臂上,好几个淤青的掐痕, 这个保姆依旧虐待她。 他眸色冷了冷,远远看了眼发现柏青禾不见,正在慌忙到处找人的保姆。 柏正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全糊在柏青禾外套里面, 保证单从表面上绝对看不出来。 柏青禾断断续续哼着姨母教的儿歌,好奇看着哥哥,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要往她衣服上糊泥巴, 是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吗? 柏正起身:“别跟着我,小傻子,不然我发火了。” 柏青禾也看出了哥哥今晚情绪很不对劲, 只好站在原地。 没一会儿,保姆看见了她,连忙跑过来把她抱起来。 保姆狠狠拧了一把柏青禾:“我都说过不许你乱跑, 听不懂话吗?要是你丢了, 我这份工作也保不住。” 柏青禾眼泪汪汪,抱着保姆脖子看向哥哥的方向:“哥哥。” “不许哭,哥哥什么哥哥, 你哪来的哥哥。闭嘴,不然我还打你。” 柏正远远靠一棵树旁,手插兜里看着他们。 保姆骂骂咧咧带着孩子走了。 柏正低低嗤笑一声,姓柏的怎么都这么可怜。明明有钱有地位,却没一个日子顺心的。 别在意,他告诉自己,只要不在意喻嗔,就不会这样难受了。 他像是冬天掉进海里的人,看着最后一艘救生艇开走,而他慢慢坠入海底长眠。 柏正摸出手机:“乔辉,出来打游戏了。” 那头乔辉很高兴:“正哥你今天有空了啊?” 柏正笑了一下:“多叫几个人,去最吵的地方。” “好嘞没问题。” 柏家。 保姆抱着柏青禾回去,柏青禾吃着冰淇淋,脸颊已经干干净净。 牧梦仪皱眉:“小张,怎么快吃晚饭了还给青禾吃冰淇淋。” 小张虽然是柏青禾母亲邹蔓菁请的保姆,但是她清楚柏家真正有钱的是柏天寇,仪夫人叹口气比邹蔓菁骂人还严重。 保姆连忙道:“仪夫人,青禾吵着要吃,不然就哭,我看孩子哭得实在可怜,一时心软就给买了。” 牧梦仪摸摸柏青禾的脸颊,温柔地给她擦擦嘴角化掉的冰淇淋:“青禾以后不许任性知道吗?” 柏青禾似懂非懂,点点头。 别墅里恒温,室内温度很高,牧梦仪也不用保姆搭手,自己亲自给柏青禾脱外套。 谁料外套一脱下来,小女孩身上全是泥巴。 牧梦仪脸色一变,保姆脸上当即惨白。 柏青禾晚上都和保姆睡,邹蔓菁也不怎么管这个智力有缺陷的女儿。 牧梦仪想到什么,检查小女孩的胳膊和腿,好几块淤青。她脸色沉得快滴水,保姆腿一软,知道自己干的事情被发现了。 新开的游戏城里,柏正与乔辉他们碰杯。 他喝了一口,皱眉道:“这什么玩意儿?给我换了。” “果汁。”乔辉答,“正哥你不是不喝酒了吗?” 柏正不耐道:“谁他妈说的,赶紧换。” 庞书荣微微皱眉,示意身边的女孩子去找老板:“佳佳,让老板换酒。” 叫佳佳的女孩子欢欢喜喜应了。 女孩子一走,乔辉笑得贼兮兮的:“庞书荣,你哪来找来的妹子啊?身高腿长的,不会是你新……” 庞书荣笑骂道:“去你的,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干净的东西,乔辉我说你到底在学校待了几天啊,林佳是我们楼下的学妹,高一(8)班的。不是要求热闹吗,路上遇见顺势就邀请他们来玩了。” 乔辉诧异道:“竟然是我们学校的?我看不像啊。” 他们学校女生不都是非主流卷头发、眼影浓得跟鬼一样吗?刚刚那妹子看上去也挺正啊。 庞书荣看柏正一眼,说:“我们学校的怎么了?这半年好多人都在改变。” 因为曾经四班的小女神。 女孩子们都向往着变得更好一点,尽管不宣之于口,但是潜移默化的改变是存在的。 柏正懒懒靠沙发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偏偏乔辉直白道:“哦你说因为喻嗔啊,对,我也发现喻嗔来我们学校读书以后,好多女生发型都变了。” 听见喻嗔名字,柏正忍了忍,没吭声。 乔辉说:“正哥你和喻嗔怎么样了啊?上次她还说去找你呢,我看她爸妈也在,哈哈哈你这算不算提前见丈母娘了?” 柏正突然爆发:“别他妈一天到晚提她行不行,谁再提这个名字试试!” 伊庆吓得缩了缩脖子。 少年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个讯息,发生什么了啊这是。 就连刚刚拿了酒回来的林佳也吓得停住了脚步。 庞书荣心里叹息一声,只好打圆场:“佳佳你把东西拿过来吧,你刚刚不是问可不可以喊你室友吗,行,都喊过来,人多热闹。” 场面一下子缓和下来。 柏正也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劲,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抱歉,我状态不太好。” 乔辉拍拍他肩膀:“没事正哥,兄弟们理解。” 他就说女神不好追吧,看柏正这幅爆发的吓人样,忒恐怖。 去年庞书荣失恋,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呢,比起来,还会笑的正哥简直不要好太多。 柏正放下手,说:“打游戏打游戏。” 他们凑够五排十分热闹,其余不参与的人大多也能看懂。这年某游才流行起来,少部分女生都会玩。 乔辉为了弥补刚刚自己往正哥心里戳刀子:“来来,猜谁是mvp(全场最佳),猜中了有奖励。” 游戏城才开业,但是老板也知道谁是大金主,连忙在他们每个人面前摆了个骰盅,竞猜的话,扔一个骰子进去即可。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少年少女热情高涨。 柏正腿搭在隔壁沙发上,嘴角终于挂上懒洋洋的笑。 对啊,这才是他的生活。 在他们打游戏的时候,林佳悄悄坐到他身边,给他倒了杯啤酒。 柏正抬了下眼。 林佳心砰砰跳,冲他一笑。 她刻意把以前黄色的卷发拉直了,染回了黑色。额发慵懒散着,也是刻意模仿着前校园女神喻嗔的模样。 学校最近才有传闻,为什么柏正会当安全维护员。 有人说因为喻嗔。 柏正喜欢喻嗔,但是喻嗔不喜欢他,离开了衡越。 当然也有人质疑,柏正不是只喜欢丁梓妍吗?真的假的啊? 林佳心里隐隐有个念头,她觉得是真的。 丁梓妍当初的生活,谁不羡慕?柏正现在可是单身,学校最漂亮的女神走了,林佳觉得自己有机会。 身边香水味浓郁,柏正看了一眼就垂下目光。 “离我远点,不好你这一口。别刻意模仿她,不像,我以后也不会喜欢这类型。” 笑声和游戏声里,柏正讥诮冰冷的嗓音没那么明显。 林佳咬唇,尴尬了一瞬:“学长,我觉得我不比丁学姐差啊。” 柏正不说话。 是不比丁梓妍差,但你能比得上…… 他心脏一抽,发火道:“让你走远点听不见吗?” 他恶名在外,学校都知道惹谁也不能惹柏正,林佳再有心思,此刻也只能退却。 林佳不甘心地坐回自己闺蜜旁边。 闺蜜问:“佳佳,怎么样啊?不是说柏少喜欢喻嗔那样的吗?” 林佳憋屈得紧:“他说他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喻嗔那种类型。” 闺蜜失望道:“那佳佳你白折腾了。” 林佳心情也不太好。 闺蜜鼓励道:“你喜欢柏正就不要轻易放弃啊,你看看现在没人配和你争。” 林佳点点头:“我不会放弃的。” 少年们打了五局,把把mvp都是柏正。 他今天打游戏特别专心,操作也分外狠,对面法师和ad基本被他抓爆。 他甚至守在那里等人家复活就杀。 乔辉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过去,听见喻嗔声音就能原地死亡的正哥。 他叹了口气,竟也在别人的感情里体会到几分惆怅。 第六局开始前,已经深夜。 老板端了夜宵上来,林佳等人欢呼一声,吃东西去了。 柏正漫不经心嚼着水果。 梨子在嘴巴里甜到苦,他没说话,咽下去了。 庞书荣作为过来人,坐在他身边,问他:“正哥,没事吧?” “没事啊。” 柏正觉得有些热,脱了外套,淡淡道:“什么道理都别和我说,老子不耐那一套。” 其他人也知道他性格,看他毫不在意的模样,一晚上也笑得开心,仿佛喻嗔和他没多大关系。 乔辉嘟囔道:“怎么觉得正哥比庞书荣还绝情啊。” 庞书荣嘴角一抽,他当初就丢人成那样了,还叫绝情? 柏正嫌闷,站去窗边。 他讨厌此刻静下来以后。 都市霓虹映入他眼底,他双手称在窗沿上,不经意低眸。 大街,路灯下站着一个穿着三中校服的少女。她长发及肩,发尾微卷。 她和卖水果的大爷比比画画说着什么,大爷不理她,挑起扁担,推了她一把。 乔辉回头:“正哥,我说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柏正猛然推开门往楼下跑,他双眼微微发红,速度那样快,包间里所有人都吃惊地看过去。 柏正电梯都来不及等,他从四楼一路跑下去,然而大街上,少女背影已经远了,快要消失在转角。 他心中一慌,疯了似的追上去:“喻嗔!” 少女回头,露出一张茫然陌生的脸。 柏正喉结动了动,狠狠一脚踹在一旁路灯上。 少女害怕他,连忙离开了。 外面的夜风并没能让他清醒,反而放大了那种尖锐的痛,柏正想起什么,跑回游戏城。 他推门进来,里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柏正才下去没多久又回来了? 柏正冷着脸:“我衣服呢?” 角落里的林佳连忙说:“在我这里,刚刚从沙发掉地上,我给你捡起来了。” 她把衣服还给柏正。 柏正连忙检查那两条项链,口袋里面只剩一条孤孤单单的小黑龙。笑了一晚上的柏正,猛然发了脾气,把林佳一把拽过来:“项链去哪里了?” 林佳领口一瞬被收紧。 她看着疯魔状态的柏正,原本调情的心思吓得完全没了,林佳哆哆嗦嗦说:“我包里,我只是看它好看,掉出来就替你收着了。” 她连忙从包里拿出一尾活灵活现的小鱼,还给柏正。当时地上掉了两条项链,她看黑龙凶巴巴的,小鱼倒是很漂亮,心思一动,想以后还和柏正有联系的话,这个倒是不错的介质。 柏正握紧小小的钻石鱼。 他只有它们了,不能丢……不能像丢了嗔嗔的笑容那样,再把最后和她有关的东西弄丢了。 乔辉连忙拦住柏正:“还了就好,正哥别发火。” 林佳私藏东西,脸色很尴尬。尽管她目的并不是贪那颗钻石。 庞书荣觉得头疼,赶紧组织大家散了。 “很晚了,有需要我们送的话,说一声,我们送人回去,不需要的话注意安全。”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只剩乔辉和柏正。 柏正说:“我还不如庞书荣。” 庞书荣拿得起,放得下。 但他放不下,这辈子都放不下。 乔辉头皮发麻:“正哥,要不咱们算了吧。”他都后悔当初许这个愿望了,比起喻嗔的杀伤力,丁梓妍算个毛啊。 柏正低声说:“我也想算了。” 然而身体拼命执行,心却不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给大家补上更新了喔,今天还有读者写的小剧场。 【连载那个(感谢潇潇耳姑娘)】: 骑士终于成为了告密者。 但这符合道德,符合法律,符合一切世俗的观念。毕竟这件事是真的,而且只会伤害一条非人的恶龙而已。. 公主心情非常复杂,痛苦,委屈,羞愤,愤怒,或许还有怨恨。 当公主再次结束了-天的练习,走出教堂的时候,她看见了在教堂门口站得僵硬笔直的恶龙。 公主确认了那个秘密的真实性,这次恶龙不敢再欺骗公主,确实如同骑士所说的那样,是骑土救了公主,恶龙只是一个卑鄙的窃取功劳的骗子。 公主气的要掉眼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因为她傻,骗着好玩吗? 恶龙心碎的要死去,怎么会失去了自己的阳光呢?难道他终究只能留在深渊,无法解脱?公主说希望他能放过她,说要将那个恶龙送她的雕像还给恶龙。她总有办法的。 恶龙心中有千万个念头,他几乎要实施他们,只要能挽回公主,但一切都在公主的眼泪前戛然而止。 恶龙捡起地上的恶龙雕像,他没有哭,只是眼 睛黑沉沉的,一度存在的光又消失了。 ——————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谢谢大家的喜欢,么么~ 感谢【 月亮 】姑娘的手榴弹 感谢【 专业收破烂x2、36551465、笙的猫、墨竹露雪、月亮、false、卿、夏九 】的地雷 39、植树节 喻嗔一整晚没睡好,晚上断断续续做噩梦, 她梦到地动山摇, 地板裂开, 天花板坍塌, 她来不及跑出去, 只能躲进卫生间三角区。 满心惶恐之时,一个少年冲她伸出手, 她看清他的脸,是牧原。 刚刚要把她拉出去,牧原的脸一下子变成柏正。 柏正笑得玩味,握住她的手最后松开。 “骗你的。” 一会儿梦里转换成瓢泼大雨, 她一个人等在雨里。 全世界的灯光暗下来,到了最后,天都没有亮。 喻嗔醒过来, 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知晓真相以后,她的心情确实非常糟糕。不光是对柏正的愤怒,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牧原。 她在柏正那里碰壁碰怕了, 对恩人这个词敏感而畏惧。 之前一腔赤诚尽数给了柏正,再想想牧原,竟觉得疲惫。 喻嗔起得比父母还早, 顺带下楼买了早饭。 万姝茗看女儿一眼:“嗔嗔, 你脸色不太好,生病了吗?” 说着就要摸喻嗔额头。 喻嗔摇摇头:“没有,我没事。” 万姝茗纳罕, 喻嗔体温确实正常,除了神色苍白,倒也看不出什么。 没一会儿喻燃也起来了,兄妹俩吃完饭一起去学校。 喻嗔很少和他一起出发,早班公交车上基本没有人。 喻燃坐前排,喻嗔就坐在后排,盯着哥哥后脑勺看,看着看着,多了几分安全感。 “哥哥,你们班牧原人好吗?” 或许是她眼光不好,所以之前才觉得柏正也算个好人。 不如问问喻燃,他的世界好像什么都是通透的。 喻燃不搭理她。 喻嗔小声喊:“哥哥,哥哥。” 喻燃不情不愿地回应,皱眉说:“谁?” “牧原,你们班班长,上次还来我们家找过你的,你忘了吗?” 喻燃:“哦。”不认识。 喻嗔目瞪口呆,半晌忍不住趴在座位上笑。 公交车一路摇摇晃晃,喻嗔好几次觉得靠窗坐的喻燃会撞到头,结果哥哥像是老僧入定,长在了座位上,车子怎么晃他都岿然不动。 喻嗔家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因此即便出发早,到了学校,依旧有点儿晚了。 喻燃人高腿长,也不管妹妹跟不跟得上,兀自一个人走前面,喻嗔穿着校服,小跑追他。 丁梓妍和牧原从老方车上下来,恰好看见这一幕。 丁梓妍说:“我就说,喻嗔朝三暮四,前段时间勾引柏正,现在又缠着我们班喻燃。牧原,你可得离她远点。” 她说话带着一股自己都没有觉察的酸味儿。 喻燃长相精致,性格清冷,丁梓妍一来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结果上去搭话人家理也不理她。 牧原呵斥道:“你说话注意点,那是她亲哥哥。” “她哥?”丁梓妍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都姓喻,她没想到随口一说竟然碰了钉子。 丁梓妍不再说起这个话题,看看牧原:“上个月情人节,我送给你一盒巧克力,好吃吗?” 牧原皱眉:“抱歉,我不爱吃甜食。” 搁在以往,丁梓妍肯定得发火,然而她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因此忍下不满:“那这个月十四号,按理说是白色-情人节,你可以给我准备礼物吗?” 牧原冷淡道:“如果你要求的话。” “当然,”丁梓妍眉飞色舞,“我想要kini家的新款包,还有他们家手链,上个月ql上新了一款手链和胸针,也非常好看。” 丁梓妍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单鞋:“我还想要一双鞋子,牧原,你姑姑给你的钱不少,你给我买吧。” 牧原淡淡道:“顶多一件,你自己想好告诉老方。” 丁梓妍不满地看着他,牧原不为所动。 丁梓妍突然有几分茫然。 她看看身上的校服,再看看自己脚上的鞋,想到以前在衡越的日子,每天可以穿漂亮衣服,同学们都羡慕她。 三中比起衡越,简直穷鬼扎堆,在衡越哪怕是追求者送的礼物,也价格不菲。 最重要的是,她选择了牧原,放弃了柏正。 而此刻,她清晰地认识到。 自己像是什么都没有了。以前她向柏正提起那床被子,柏正几乎眼也不眨给买,尽管柏少脾气很臭。 但牧原不会,牧原看来不合理的事,从来不会做。不管丁梓妍说什么,他都不会同意。 丁梓妍一直都在后悔,然而没有哪一刻,这种强烈的感觉到达了巅峰。 “牧原!”她突然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说出这句话,丁梓妍竟然觉得轻松。 牧原回头,微微蹙眉。 “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摆脱我吗?可以。”丁梓妍理了理头发,从容笑了笑,也不想讨好他了,“那就分手吧。” 牧原抬眼:“你说真的?” “当然。”丁梓妍破罐子破摔,“不过我要一笔分手费,毕竟你看了我……” 丁梓妍说:“我记得当初你就说过,可以赔偿,只不过我没有同意,我现在同意了。十万,我要十万,以后我们就再也没什么关系。” 牧原颔首:“好,一会儿你把账号给我,我让老方给你转账过去。” 丁梓妍冷笑一声:“好啊。” 十万对普通学生来说确实是一笔天价,但她知道牧原会同意。 这点钱在柏家看来沧海一粟也不为过,牧原以前就经常帮柏家做事,柏正的大方和柏天寇如出一辙,牧原怎么都会有一笔不小的存款。 进教室前,丁梓妍看了眼牧原。 她低声讥讽道:“牧原,喻嗔好看吗?” 牧原骤然抬眼,眸光冷了冷。 丁梓妍才不管他什么表情,自己进了教室。之前她总害怕牧原喜欢喻嗔,可是作为女生,第六感何其敏锐,丁梓妍脾气在衡越习惯了不收敛,可她不是傻子。 丁梓妍现在倒是不在意牧原会和喻嗔怎么样,尽管会有几分不甘心,但她想明白了,她要回去找柏正。 柏正扛着钢管放肆的笑,他不经意抬眸懒懒的痞,很早以前就是让丁梓妍心动的东西。 然而一切败给了他父不详,不是柏家真正的少爷。 丁梓妍算想明白了,即便柏正亲爹再穷酸,有了之前柏天寇那番话,柏正的未来也不会差。 牧原要是能和喻嗔在一起也好,柏正那样骄傲的人,不就会死心了吗? 在学校里果然能忘记一切不愉快。 读了两天书,喻嗔心情总算平静下来,此前其实她不止一次怀疑过恩人并非柏正。 仔细想来,当局者迷,这件事本身就有不少漏洞,只不过她太相信镇长给的消息,才会对柏正深信不疑。 喻嗔不会把错误往别人身上推。 这件事柏正虽然撒了谎,可是起初造就错误的人是自己,是她认错了人,才会发生后来种种。 她深切反思了一遍,在十七岁这年,也算吃一堑长一智长大不少。 喻嗔从前的生活环境太过简单,柏正的事,给她这辈子上了最难忘生动的一堂课。 没有见过野兽长什么样,于是她自己把手伸进笼子里,想要摸摸受伤的野兽。结果野兽没受伤,咬了她一口。 觉得痛了,才让她刻骨铭心,知道有些人本就不该招惹。 转来三中,目前算最幸运的事。 毕竟高二下学期了,学习氛围浓厚,每天忙着各种考试,目不暇接。 喻嗔很少出教室,但还是遇见了牧原。 她脚步顿住,冲他露了一个笑容。 牧原愣了愣,本以为经历过柏正欺骗她的事,喻嗔需要很久才能缓过来。而且换个人,估计还会怀疑他们一起耍她。 可是即便受了伤害,她依旧又美好又甜。少女微笑唇上弯,眼睛似乎染上了春光。 牧原颔首,眼里也情不自禁带上几分笑意。 心中有几分欢喜,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三月十二日是植树节。 三中本就倡导环保,为了激励同学们造林、爱林的情怀,每年这一天,学校都会统一组织同学们去植树。 除了正在准备高考的高三,高一高二的同学都得参加。 喻嗔本来以为周围同学会很兴奋,把这件事当作“春游”,然而校长一公布,连余巧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植树节怎么了吗?” 余巧小声道:“本来是件好事,可是去年我们去过一回,学校简直不干人事。每人一小块荒地,你得至少种上十来棵,我们去的郊区土质非常硬,那个铲子又小,人都得累死。” 从早植树到晚,简直是干农活,还得自己准备一份午饭,不然郊区吃都没得吃。 尽管十年后,那些小树苗郁郁葱葱,看起来会非常有意义,但是身在其中的辛苦,还是让同学们沮丧。 他们三中简直太公益了吧,每次全部出动,都为世界造了一小片林子。 喻嗔若有所思。 前一天,她特地准备了两人份的午饭。 余巧问她:“喻嗔你带这么多啊?” 喻嗔点点头:“给我哥哥也带了一份。” 她总不可能指望喻燃这个生活白-痴准备兄妹俩的饭。 动作顿了顿,喻嗔又往书包里装了一个蛋糕。 她知道,如果在衡越,她还会准备柏正的。她如今得放平心态,才能对现在的牧原和当时的柏正一样好。 喻嗔不知道为什么,有几分不安,问余巧:“植树节去植树是每个学校的传统吗?衡越会不会去?” 余巧皱了皱鼻子:“怎么可能,每年就我们学校的去。衡越要是去了,说不定得砍树玩。” 想到那个场景,余巧把自己逗笑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喻嗔笑着摇摇头。 不管是偶遇,还是刻意。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想再见到柏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完才突然想起网络上以前一个梗。 植树节,头顶一片绿。 哈哈哈哈哈柏正。 植树节警告! 40、巴掌 衡越中学。 柏正脱下安全维护员的袖套。 少年侧脸轮廓分明,莫名沉静了许多。 尽管不知道柏正和喻嗔之间发生了什么。 柏正看上去仿佛没有什么变化, 但经历过前两天项链的事, 谁都知道柏正心情糟糕。 乔辉小声说:“我觉得何必呢, 喻嗔又不可能喜欢正哥。正哥以前那样对人家, 没谁不记仇吧。我觉得我的可能性都比正哥大。” 庞书荣斜他一眼:“有本事你去正哥面前说这话。” 乔辉讪讪道:“我就开个玩笑。” 庞书荣知道乔辉口花花, 也懒得和他多说,自己走到柏正面前:“正哥, 忙完了啊?” “嗯。” 庞书荣说:“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听见他们三中都在讨论植树节,好像是要去什么郊区植树。” 柏正手指顿了顿,抬眼看他。 庞书荣笑得轻松:“就当去玩玩呗正哥?” 说这句话时, 庞书荣看了眼柏正脖子,原本的穷奇文身已经没了。那过程据说很难熬,可是柏正一声不吭没有对任何人说。 柏正脸上总算有了些许笑意:“好啊。” 柏正在学校站完岗, 还得去公司。 庞书荣走回去和乔辉他们一起打球,乔辉忍不住问:“正哥明天要去郊区啊?” “嗯。” 乔辉嘟囔道:“去了也讨不着好,万一心情更糟糕怎么办。” 庞书荣说:“你懂个屁。” 他最明白这种感觉了, 最可怕的事情并非被讨厌,而是连面都见不到。 柏正才到公司坐下。 经理拿了一份文件过来:“上个月和万丰合作的文件,是谁负责的?” 他把一份文件甩在办公桌上, 大家纷纷抬起头, 知道出了事。 经理说:“律所那边草拟的文件负责人都没有审核吗?上面好几个漏洞就不说了,单价金额都出了错!三万二一台机子,写成三千二竟然没发现。合同还已经签署了!我明天就去协商, 能挽回多少损失算多少,但是现在,谁负责的这件事,站出来!” 办公室安静了一瞬。 坐在前面的何丽心中一慌,她是工作了五年的老员工,和万丰合作的文件是她负责审核的,但是上周她在和前男友闹分手,心情十分不愉快。 何丽想着文件既然有专门的律师草拟,肯定不会出错,而且这种业务,对公司来说就是个小业务,签完合同就了事,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漏洞。 在经理的呵斥声中,何丽心里慌乱极了。 本来今年年末她就该升职了,可是出了这档子事,要是认了,估计工作都不保。 她已经失去了男朋友,不能再失去工作。 何丽看了眼角落里衬衫解开几颗扣子的少年,咬牙站起来:“经理,这件事是我在负责,但是我检查过电子合同没有问题,还反复确认过金额。后来我把文件交给柏正打印了,一定是打印的时候,他不小心删除了后面那个零。” 此言一出,办公室的人齐刷刷看向柏正。 说实话,这少年长相酷酷的,气质张狂,和公司谁也不交好,让人难以亲近,完全不像是“盛世”的员工。 加上之前牧原来找他,似乎也对他不满的样子,大家更是不会主动和他说话。 柏正被甩锅,冷冷弯了弯唇,懒懒道:“不是我。” 何丽说:“不是你是谁!平时我就看你工作不上心,没想到还没有责任感。” 经理一时也犹豫,想到上次柏正对牧原也不恭敬的态度,经理下定决心:“柏正,是你犯的错就承认。” 柏正翘起腿,笑了:“嗯?认什么认。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底层员工出了错,推脱给别人,经理查也不查就信片面之词。知道为什么这个公司业绩不好吗?因为你们全是一群草包蛀虫。” 他言语何其狂妄,经理和何丽脸都涨得通红。 经理说:“我看就是你,公司就你不服管。你多半是对同事都把工作推给你怀恨在心,才故意干出这种事。” 柏正忍不住吹了个口哨,讥讽赞扬道:“好推断。” 经理涨红了脸:“我要开除你!” 柏正说:“成,开吧,老子也不想干了。” 妈的一群智障。 他从座椅上起身,当着一众各异的目光,从公司正门走出去。 何丽心里一喜,她本来都做好了与柏正争辩的准备,谁料这少年性格太傲,竟都不屑于辩解。 他走了那自己就不用走了。 经理挥挥手:“看什么看,都给我工作。” 这件事到了晚上,传进柏天寇耳朵里。 即便是分公司,也有他安插的人。柏天寇哭笑不得,一面又感叹柏正性格过于傲。 但柏正能坚持这么久,不主动挑事,柏天寇已经十分惊讶少年的进步了。 柏正洗完澡,在擦头发,接通电话:“柏总,消息知道得挺快啊。” 柏天寇道:“事情我已经清楚了,这事不怪你。” 柏正轻轻嗤笑一声。 柏天寇征询他的意见:“如果是你,想怎么处理这名经理和员工?” 柏正擦头发的手顿了顿,知道柏天寇这是有意识在培养他。他心想格老子的,以前要是有人敢这么对他,打爆他们狗头。 然而现在,他想更好一点。 柏正说:“开除他们。” 柏天寇忽略他的赌气话,笑着道:“这是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但是阿正,王经理在公司干了很多年,除了谄媚势利些,他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何况这人胆子小,不敢贪,即便悄悄拿了少许油水,在行业内也算小事。” 沉稳的中年男人继续道:“至于这个何丽,工作十分情绪化,能力并不出色,熬了五年今年才有候选升迁资格。” 柏正沉吟。 半晌少年低声道:“留下王经理,他会感恩戴德继续努力工作,开了何丽,以免她的恐惧和怨恨导致工作失误。” 柏天寇笑笑,又问了下柏正关于工作上的见解。 柏正看看沙发上那堆资料,这段时间他有多拼谁也不知道。喻嗔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她恩人了,而自己什么也比不上牧原。 他比牧原的起点低了十八年,得用十八倍的努力去过每一天。 此刻柏天寇问起来,他断断续续说了自己的看法。 柏天寇有些诧异,柏正的见解尚且不成熟,但是在他看来好几个点有利可图。 柏天寇心中暗暗叹息,不愧是那人的儿子。 如果那人活着,所谓t市首富,一定没自己什么事。 柏天寇对他的看法指点一二,然后才道:“柏正,下周偶尔有空再去公司吧,那里毕竟离你学校最近,我让王经理带着你学管理,不用做基层了。” 柏正顿了好半晌,才低声道:“谢了,柏总。” 他挂了电话,这通电话是他十八年来与柏天寇最久的一次通话,足足打了两个小时。 第二天就是植树节。 喻嗔和同学们坐上学校大巴去郊区,车子一路摇摇晃晃,八点半出发,到了十点钟才到郊区。 喻嗔背着背包下车,余巧说的没错,眼前一片荒地,远处有几颗小树苗,一看就是才种下去的。 班主任赵诗文也来了,她还穿着高跟鞋,一下车就说:“刘丹红,一会儿你带着同学们去装树苗那辆车拿工具。去年你分配过一次种植面积,今年就按照那个来吧。” 刘丹红是七班班长,闻言点点头。 郊区很大一片,刘丹红先警告同学们:“大家不要走散,我们班就在这块区域,今天人多特别乱,走散了一会儿不好集合。” 她大声道:“每个人的任务至少十三颗树,每隔三米种一棵树苗,种完记得浇水挂上自己的号码牌,一来方便以后你们回来看,二来也能用这个验收,不许偷懒。” 喻嗔跟着余巧过去拿了工具,同学们三三两两散开。 喻嗔忍不住担忧地往哥哥那里看了一眼。 从小到大,哥哥就不参与团体活动,即便来了,也是个摆设。小时候老师要求堆积木、搭建七巧板,喻燃眼神冷淡,看着小朋友们像在看智障。 小喻嗔连忙先帮哥哥做一份,再做自己的。 从小到大他们在涟水都念一个班,从来没出什么岔子,来了t市还是第一回分开。 喻嗔目光望向六班。 果然喻燃神情.事不关己。 他们班分配任务的是牧原,牧原先说了注意安全,又划分每个人的区域。 牧原又道:“我们班宋文文和喻燃情况有些特殊,他们就不参与了,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帮帮同学们。” 自从知道喻燃是喻嗔哥哥,丁梓妍冷笑一声:“凭什么啊,宋文文手摔断可以理解,但是喻燃好手好脚,凭什么不种树?” 牧原看她一眼:“其他同学有意见吗?” 六班其他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喻燃听见自己名字是讨论对象也没什么反应。 牧原开口道:“我帮喻燃种一半的树。” “班长!” 牧原说:“现在还有意见吗?” 这回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大家心里都清楚,牧原足够大公无私了,至少谁也做不到像他这样。 喻嗔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看了几眼牧原。 说真的,在见到柏正之前,她想象过的恩人模样就应该是牧原这样的。 她感激牧原替哥哥解围,想自己种快一点,然后去把喻燃的做了。 总不可能真让牧原替喻燃承担吧? 队伍最后面,柏正他们却没有过去。 他们一行人开车跟过来,纵然今天十分热闹,三中全年级出动了,然而他们想混进去太难。 毕竟人家穿着整整齐齐的校服,他们过去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时候庞书荣拍拍伊庆。 “噢噢,这个我们有准备。” 伊庆跑去后备箱,拿了几套三中的校服外套出来。 伊庆道:“还好荣哥有先见之明,提前买了几件三中校服。” 乔辉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可以啊老庞。” 庞书荣但笑不语。 柏正微微挑眉,也换上了校服。 有了这身装备,他们过去就一点都不醒目了。 乔辉这回很自觉:“咱们自己玩自己的啊,再见正哥。” 柏正双手插兜里,穿行在人群中,他长相不错,偶尔有人抬头看他。 春风拂面,他没多久就看见了喻嗔。 这是自上次她亲手扔掉小黑龙,他们第一次见面。 少女背对着他蹲地上,用铲子在铲土。 她周围已经有一颗树,23号的牌子迎风飞舞。 郊区的土质地坚硬,然而铲子却不行,学校没经费,这些铲子都用了许多年。 喻嗔知道自己挖不动,干脆先用水润湿,再接着铲。这个方法倒是省事多了,只不过要自己先来来回回接水。 接水的路很远,班上的水桶又重,怕洒出来,喻嗔每次只能接半桶。 她手指把泥覆上去,心中暗暗着急。 按照这个进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去喻燃那边。 当她为香樟树苗系上第二个二十三号,旁边出现了两桶满满当当的水。 喻嗔抬眸,柏正也看着她。 他袖子撩了起来,露出结实的胳膊。见她回眸,他眼里几乎情不自禁带上几分笑意。 喻嗔抿抿唇:“我不需要你帮,我说过,以后不想看见你了。” 柏正嗓音微哑,说:“我没有答应过。” 喻嗔气得不行:“你要脸吗?”不仅是骗子,还是无赖。 柏正心上微微刺痛,不说话。 他何其骄傲的一个人,此刻却蹲在她身边,半晌,抬起手想给她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 喻嗔心中一慌,以为他又要碰自己,想起那天被他抱住的恐惧感,喻嗔下意识一巴掌打了过去。 她满手泥,巴掌声并不响,却在少年侧脸上留下一个泥土印子。 柏正头也没偏,只静静看着她。 然而喻嗔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打人巴掌,万姝茗和喻中岩比较重视孩子自尊,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被任何人扇过巴掌。 她不安地蜷了蜷手指:“都说了让你离我远点,我现在真的很讨厌你。你再碰我,我还是会打人的。” 柏正没吭声,把她手拉过来。 喻嗔想缩回手,然而下一刻,她手指被浸在清水中。清水的凉意让她微微瑟缩。 少年脸上一个巴掌印,低眸从容给她洗手。 手上的泥土晕染了清水,他神色冷静,并不畏惧喻嗔威胁的发言。 仿佛在说,你要打就打。 手指渐渐变得白皙干净,柏正放开她,就着她洗手的水,随意抹了把侧脸。水滴从他侧脸一路流下,划过坚.挺的下颚。 纵使他一言不发,可喻嗔竟然感受到了他心里的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连载的小剧场,感谢潇潇耳姑娘】: 秘密曝光之后,恶龙赌气想要回到没有公主的时候,混乱?邪恶?那原本应当是他的归属。混乱之地已经没有那么糟糕了,恶龙曾经-手竖立下这里不许斗殴,禁止杀戮的规矩。游荡在初现条理的混乱之地,恶龙却觉得自己的心空空荡荡,他甚至会被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吓得方寸大乱。 恶龙痛苦的承认,他忘不了公主,也会不到过去。 秘密曝光之后,公主做了一宿关于那场欺骗的噩梦,委屈?热诚?居然都只是别人的笑话。唱诗班里公主的处境仍是那样,公主曾经习惯的环境中的别人却觉得她格格不入。唱诗班有一个布道任务,为此做准备的过程中,公主试图再次付出自己的赤城,心中却恐惧而担忧。公主坚强的劝服自己,曾经想对恶龙报偿的恩情,她应该回报给真正的恩人。 ———— 霸王票下章感谢。 41、醋意 柏正这个样子,喻嗔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柏正拿起喻嗔放在一旁的小铲子, 就着浅坑铲土。 他力气和喻嗔天壤之别, 速度也很快。 喻嗔要去拿自己铲子:“不用你帮我。” 她无奈又心烦:“柏正, 你离我远一点吧。”离她远点, 她就谢天谢地了。 柏正没有抬眼, 喻嗔看不见他什么神情,然而他声音很低:“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郊区土质很硬,你自己种手会磨破,我帮你种完树就走。” 喻嗔还要说话。 柏正道:“如果你不想所有人都看过来的话,喻嗔, 安静点。” 即便郊区很大,周围的人分散很开,每个人自顾不暇, 可是难免会有人注意到。 喻嗔咬唇,蹲在小树苗边,降低存在感。 柏正低眸, 他其实只是想安安静静和她待一会儿。 喻嗔看看柏正,觉得自己每次都被他这样威胁,实在让人恼怒。 “你想种就自己种吧。” 她起身, 自己的小铲子也不要了, 往六班的方向走。 她不种自己的,去做喻燃那份还不行么! 在喻嗔离开那一刻,柏正的手顿住。 柏正看着她去的方向, 骨节修长的手指,慢慢握成了拳。 喻燃一个人坐在岩石上。 周围忙碌得像一群小蜜蜂,只有喻燃是一股清流。 他长腿支在地上,眼里映着光秃秃一望无际的郊区,看不出在想什么。 周围拿树苗的同学路过都会多看他一眼。 喻嗔忍不住小声道:“哥哥,你要自己试试植树吗?” 喻燃毫无反应,连一个眼风也不给她。 喻嗔明白了,他并不打算尝试。 和一个孤独症讲“劳动最光荣”、“融入团体”有多重要,完全没有意义。喻嗔也不管他,径自去和牧原沟通。 喻嗔离开,喻燃也不喊住她。 尽管在喻燃看来,这群蠢货做的事情毫无意义。 因为学校挑选的地点不正确。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一颗树要长大需要几年乃至十年的时间,而这片郊区紧邻城市,如果推测不错,要不了三年,就会被开发成别墅区或者度假山庄。 这些可怜的树苗还没长大,就会被人连根拔除,换成钢筋水泥,根本起不到吸收二氧化碳和二氧化硫的作用。 喻燃远远看了喻嗔一眼。 家里小蠢货眼中的世界从小到大都是彩色的,不像他,看见的都是灰色。 天气正好,难得早春出了太阳,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暖的。 喻嗔走到牧原面前,少年额上一层薄汗。 “牧原,谢谢你之前帮喻燃说话,他应该种的树,我可以完成。” 牧原抬起眸,见是喻嗔,笑了笑:“没关系,你自己的种完了?” 这么快? 提起这个话题,喻嗔就总觉得身后有道视线在看自己。 她坚持住不回头。 牧原心思敏锐,见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就明白喻嗔多半不好说。 他跳过这个问题,看看站在自己班级区域手足无措的姑娘,笑着道:“如果你想帮忙,帮我扶着树苗可以吗?” 喻嗔连忙点点头。 牧原正在填土,喻嗔知道牧原是为了让自己不尴尬。 比起柏正总是威逼利诱自己,牧原真的算得上绅士又体贴。 她忍不住歪头多看了他两眼。 说起来,牧原长相俊朗,尽管性格温和,却一点也不女气。尤其是言谈举止,十分有教养,怪不得三中暗地里叫他校草。她恩人一直和曾经想象中一样,是个很好的人。 自从喻嗔过来以后,牧原心跳止不住加快,他心中微微苦笑,偏偏喻嗔心思简单又不暧昧,看人和说话都大大方方的。 他忍不住抬头看他,少女下意识露了一个微笑。 春天的阳光下,十分漂亮。 牧原耳根发热,他叹息一声,觉察到了什么,抬眸看了眼喻嗔班级的方向。 那少年黑瞳微微垂下,与他对上。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瞬。 柏正率先收回目光,他承认自己此刻有几分狼狈。 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谁都没法责怪。 不过就是一个笑容而已。柏正告诉自己,不要看,不看就好了。 然而心中难受翻涌,直到乔辉走过来:“正哥别别别,树苗都断了!” 柏正抬眸,才发现掌中树苗断成两截。 柏正抿紧了唇,松开手。 乔辉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正哥,喻嗔呢?这是她的树苗吗,你弄断了怎么办,她会不会生气啊?” “她不会在意的。”柏正冷冷道。 他倒宁愿她发火,回来再打他一巴掌,可是柏正清楚地知道,她不会回来,她去牧原身边了。 乔辉神经再大条,也发现柏正说话语气不对劲。 乔辉咳了咳,把小树苗拿起来,准备去毁尸灭迹。 “别碰。”柏正下意识说。 乔辉看他一副煞神样,举起手:“行行行,我不碰成了吧。” 一根破树苗,用得着那么宝贝吗? 柏正揉揉眉心,努力平复情绪。 他知道,这还是个开始,要是现在就受不了,他和喻嗔迟早得完。 “你拿去换棵新的吧。” 乔辉不确定道:“那我真拿走了啊?” 柏正说:“赶紧去。” 他克制住情绪,拎起水桶,把喻嗔剩下的树种完。 少年眉眼冷然,铁铲进入泥土,比其他人都深入几分。 当他把第六个二十三号牌系上去,已经中午了。 太阳高悬,乔辉小声给庞书荣说:“正哥一直就那情况,头也不抬,感觉不到累一样。” 少年额上全是汗水,黑瞳只盯着脚下的泥土。 庞书荣没有看见喻嗔,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能感觉到问题不小。 这会儿身边三中的同学陆陆续续去车里拿东西吃,伊庆猛然注意到一个问题:“书荣哥,我们没带吃的怎么办?” 一群少年提前准备别人学校的校服已经算奇迹了,此时大家才发现没饭吃。 乔辉顺口发言说:“下馆子啊。” 庞书荣说:“你蠢吗?偏远郊区,哪来的馆子。” 不要说馆子,连瓶水都没得卖。 他这样一说,大家才发现晃悠一上午,饿还能忍,渴真是没法忍。 柏正这时候走过来,冷静道:“伊庆去买,看看别人有没有多的水和食物。” 他洗干净了手,从钱包里拿钱给伊庆。 伊庆擅长这样的事,连忙点点头,挨个儿问去了。 乔辉道:“正哥,这里热,我们去那边等伊庆吧。” 他闲闲晃悠了一上午,倒真找了个好地方。 整个郊区能遮阳的地方,只有不远处那两棵并不茂盛的香樟树。树下可以坐人,相对来说比较凉快。 庞书荣看看天空:“才三月中旬,阳光就这么刺眼,今年夏天肯定特别热。” 一群少年走过去,乔辉冲占位子的少年打招呼:“张顺利,干得漂亮。” 黄头发的少年张顺利咧嘴一笑:“正哥、辉哥,你们坐。” 其实也有不少人发现了这片“风水宝地”,然而一看一群不良少年在这里聚集,忙不迭起身离开,还不忘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们一眼。 张顺利撇了撇嘴,耸耸肩。 乔辉啧了一声:“好学生们明明也可以坐对面,但是都跑了,我们是有多不招人待见?” 柏正不在意地勾了勾唇,没说话。 没一会儿伊庆回来了,他怀里抱着四五瓶水,还有几个面包。 乔辉拿过来挑挑拣拣:“伊庆你买的这什么玩意儿,这种干面包一点味道都没有吧?” 伊庆尴尬道:“人家都只带了一个人的量,我出十倍价格才买到这些。” 还是找几个穷学生买的,人家缺钱才卖给了他,不然连这些都没有。毕竟种了一上午树,每个人都又饿又渴。 乔辉嘟囔道:“至于不啊。” 柏正淡淡对乔辉说:“别吵吵,喝你的水。” 他从伊庆手中拿起自己那一份,起身离开。 伊庆有几分天然呆,问道:“正哥你去哪儿?” 乔辉挤眉弄眼,给伊庆比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意思是—— 别问,问他得杀人。 上午才被人家抛弃,中午还怕她没吃的,赶着去送。 伊庆情商相当在线,连忙闭紧了嘴。 喻嗔从车上拿下来背包,笑着跑到喻燃面前。 喻燃还是早上那个神态和姿势,变也没变过。 喻嗔拉开拉链,把一份塑料盒递给喻燃:“哥哥吃饭!抱歉今天晚了点,没赶上你饭点。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吃面包,里面大多数是布丁和蛋糕,还有水果,记得吃。菠萝很甜的,一点都不酸。” 她说着,顺带给喻燃递了一瓶新的矿泉水,尽数塞到喻燃手中。 喻燃打开盒子,塑料盒里分了格子,真有布丁和水果。 周围同学为了轻便,都只带了面包,此刻嗅到空气中甜蜜的香味,好多人都羡慕地盯着喻燃手中的盒子。 喻燃面不改色,开始吃饭。 喻嗔拿出给牧原准备的另一份走过去。 牧原已经在吃饭了。 牧梦仪关心他,老方照顾他的生活也十分周到,此刻亲自给他送了一份饭。 荤素皆有,两层饭盒,香得不远处的丁梓妍频频侧目。 纵然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让牧原分一半给她。 喻嗔走过去,见他在吃饭,她犹豫了一下,准备不打扰他,转身离开。 牧原出声:“喻嗔。” 喻嗔回眸。 牧原抬眼看她,笑着道:“上午辛苦了,谢谢你帮我,我饭有多的,一起吃吗?” 喻嗔把手中另一份水果饭放在他面前,摇摇头:“谢谢你,我自己有饭。这是……” 她顿了顿:“我为你准备的,我能为你做的并不多,你别嫌弃。” 牧原拿起来,眼里带上笑意:“不会,那我们交换好不好?” 他把丰盛那份递给喻嗔。 少年语调从容清和:“这份你和喻燃一起吃吧。” 手中暖呼呼的,喻嗔微微歪头看他。 少女打量的动作有几分呆萌,牧原失笑,耳根暗自红了。 牧原也明白,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讨好一个女孩。 喻嗔刚想说不要,抬眸就看见了柏正。 他手中拿着面包和水,神情似讥似讽。 柏正走过来,就看见这一幕,好一出郎有情妾有意。她以前也对他那样好,只不过曾经他犯浑,一心偏袒丁梓妍。 然而现在,换了个人,她依旧可以那么好。 温柔、天真、善意、笑容,尽数属于另一个人,她并不在乎这个人是不是柏正。 如果没有遇见他这个混账,她是不是早就和牧原在一起了? 手上的水和食物都不如那个人给她的,好半晌,柏正东西也不要了,扔在旁边没带饭的男生怀里。 他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谢谢喜欢~ 感谢【 春喜 】姑娘的手榴弹 感谢【 专业收破烂x2、阿久、sugar、饺子、那是另外的价钱、晴 】的地雷 42、总经理 喻嗔收回目光,不再看柏正。 手中牧原的饭盒温热, 她放在牧原旁边:“谢谢你, 我哥哥已经在吃饭了。” 牧原也没和她争:“那你的东西, 我收下了。” 他知道喻嗔对自己这么友好, 不仅仅是因为喻燃, 大半是因为涟水那件事。他拆穿柏正的谎言,却没想过借此要挟喻嗔什么。 喻嗔心思纯善, 他收一些她的心意,她多半能觉得安心些。而且喻嗔那么远拿过来,总不能让人家再带回去吧? 少女点点头,眼里带上几分笑意。 牧原心中笑了笑, 确实是很容易满足让人愉快的姑娘。怪不得……那人会喜欢她。 柏正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 他从那个三中学生手中凶狠拿回自己的东西:“不给了,还我。” 学生:“……”他一脸懵逼。 本来没带饭和水就够傻了, 结果天降食物和水,他还在纠结“不会有人整他吧?”、“面包没问题吧?”,就被出尔反尔的人一把抢了回去。 学生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啃一口。 柏正大步追上去。 周围稀稀疏疏小树苗,在喻嗔去她哥哥身边前,他追上了她。 喻嗔本来以为他已经生气走了, 没想到他还会杀个回马枪, 她心想,按柏正的脾气,不会专门来发火的吧? 喻嗔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柏正伸出手, 把东西递给喻嗔:“给你,先将就一下,他的东西别要,你要吃什么,我现在去买。” 喻嗔看他可怕的表情,仿佛恨不得把东西塞她怀里,她连忙把手背在背后。 “我不要,你不许过来!” 柏正垂眸看她,半晌手垂下。 他笑了笑:“是不是在你心里,他特别好,我特别坏。他做什么都是体贴,我做什么对你来说,都成了伤害?” 喻嗔对上他目光,想想他曾经做的那些事,还有他种种欺骗。 她知道快刀斩乱麻的道理,干脆道:“对。” 他受不了这句话,猛然逼近她,喻嗔连忙后退,后面就是小山坡,被柏正一把拉了回来。 他直视她眼睛:“你听着,他再好,给你的东西是力所能及。我再坏,给你的是我的一切。别再说这种话故意让我死心或者生气,没用。” 喻嗔睁大眼睛,听清楚这句话,她涨红了脸。 “胡说,”一个骗子,他说这样的话,谁会相信,她反手用力拧那只扶着自己腰的手,呵斥道,“放开,我真生气了。” “真要我放开你?”柏正弯了弯唇,看一眼她身后的山坡。 喻嗔心想,这不是废话嘛。 “松手!” 柏正慢慢松开手,眼睛却盯着她。 喻嗔因为怕他发疯,下意识后退一步,结果后面空荡荡,她一脚踏空,就要往后面倒。 她表情茫然惊慌。 人的本能,此刻会抓住周围能抓住的东西。 然而郊区光秃秃的,是以前的荒山。小树苗只有她小腿高,别说没有用,抓也抓不住。离她最近的,却是柏正。 她现在讨厌透了他,喻嗔骨子里本就坚持又倔强,她心一横,心想摔下去也不要他搭一把手。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然而在她滚下去前一刻。 一只手握住她手腕,把她拉进了怀里。 少年的手护住她后脑勺。 天旋地转。 滚下去不过是几秒钟的事。 她惊呼声尚且卡在喉咙里,这一切就已经停止了。 喻嗔趴柏正怀里,头撞在他胸膛上。 他似乎低低笑了一声。 “不用再撞,”他眼里带着笑意说,“你已经住里面了。” 喻嗔耳根都红了,她抬起头,撑住地面,手脚并用从他怀里爬起来。 “神经病。” 她拍拍身上的灰,抬头看了一眼,坡度并不高,而且很明显,很容易就能爬上去。 她转身就要走。 柏正弯唇:“好歹救了你,拉我一下好不好,嗯?” 喻嗔微微鼓了鼓脸颊说:“明明是因为你,我才会后退。”少骗人,她都没事。 他要装就不要笑啊。 柏正啧了一声:“学聪明了啊喻嗔。” 他自己站起来。 喻嗔懒得管他,自己往斜坡上面走。 等她走了,柏正才低眸,漫不经心把深深嵌入手背的几颗石子挑出来。 他确实希望她在掉下去之前,相信他一次,冲他伸出手。 可是她不再相信他这个骗子也没关系,只要她是喻嗔,怎样都没关系。她走得再远,他都可以追上去。 喻嗔回头,发现柏正没跟上来,松了口气。 她实在怕了他,连忙跑到喻燃身边。 喻燃已经吃完了饭,看她一眼。 他实在无法理解,家里小妹那么“活泼”。嗯,表情也丰富。 气恼这种情绪,在她小脸上变来变去。 最后忍不住,她说:“他好烦啊。” 喻燃心想,你不也很烦吗小蠢货。 乔辉愣是就着矿泉水啃完了手中干巴巴的面包。 “好难吃啊。”他感叹道,“买这个面包的同学对于生活都没有品味。” 乔辉看一眼庞书荣手里的。 “我去,你这个竟然有肉松!凭什么啊!”他凑过来,“不管,给我啃一口。” 庞书荣一脚踹开他:“滚啊。” “别啊书荣,别那么小气,多久的兄弟了,给口肉松都不行吗?” 庞书荣说:“兄弟情不值钱,至少不值这口肉松。” 乔辉一个鲤鱼打挺,探头过去叼走了那块肉松。 他吞下去:“行,这兄弟不做也罢。” 庞书荣:“操,你恶不恶心!”剩下一点面包他也不吃了,去掐乔辉脖子。 乔辉:“降龙伏虎拳,猴子偷桃!” 两个人竟然快因为一块肉松打起来,伊庆躲在角落,看着他们,内心茫然。 几个人中就他和张顺利家境最差,伊庆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俩有钱人为什么会因为肉松起矛盾,幼稚吗! 乔辉手攻下盘。 庞书荣知道乔辉犯二就不靠谱,内心崩溃,连忙躲开他。 他一推开,柏正刚好走过来。 柏正反应也很快,膝盖一抬,格住乔辉的手,他想到乔辉险些碰到的地方,脸色一黑。 “妈的,乔辉你智障吗?” 他才不客气,逮着乔辉就是一顿捶。 乔辉:“……别打,哥我错了别打,不是没碰到吗?” 庞书荣一个爆笑:“哈哈哈哈,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 胆子最小的伊庆,都忍不住把脸埋着狂笑。 乔辉挨完了打,一脸委屈巴巴:“狗东西庞书荣运气每次怎么就这么好。” 他看一眼柏正,又坏坏笑起来:“我知道我不能碰,有人能碰是吧正哥。” 柏正倒也没真生他气,笑道:“滚滚滚。” 少年们之间闹着玩,只有伊庆比较细心,结结巴巴道:“正、正哥,你手怎么了?” 此言一出,大家才纷纷看向柏正左手。 他几乎一手血。 柏正说:“没事,矿泉水还有吗?给我冲一下手。” 庞书荣连忙开了一瓶水,给他洗去血迹。 血洗干净,庞书荣愣了愣,柏正手腕上破了一个挺大的洞,估计都快挨着骨头了。 乔辉也看得触目惊心:“正哥你注意点保护手啊,比赛很多项目手受伤了都不行的。你手要是不灵活没法当运动员。” 柏正淡淡道:“知道。” 下午同学们继续种树,但是显然没上午有激情了。 等到晚上班长轻点人数的时候,班长皱眉说:“我们班怎么回事,一大半人都没有完成指标,只有23号做的最好,种了25棵树。” 赵诗文闻言,也问:“二十三号是谁?” 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喻嗔。 喻嗔也愣了愣。 她抿了抿唇,心情十分复杂。她很想否认那不是自己种的,然而否认的后果多严重,她心里也清楚。 三中表面井然有序,实际比衡越还要八卦。 学生们都很意外,没想到是新来的同学,看着娇娇弱弱的女生,能种那么多?太厉害了吧。 赵诗文满意地夸了喻嗔几句。 一行人集完合,坐上大巴晃晃悠悠回去。 下午柏正先回家洗了个澡。 然后换了身衣服。 今天也是他接手离衡越不远那家分公司的日子。 分公司。 从下午开始,职员们就在窃窃私语:“何丽早上来,收拾了自己东西就走了,她真的被开除了呀?” “何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合同不是柏正出的错吗?” 大家纷纷揣测原因,就看见王经理出来了。 王经理平时神态总带着几分傲慢,可是现在却十分焦虑不安。 他不停搓手看表。 有和他关系不错的老员工劝道:“王经理,你歇一会儿吧?” 发生什么大事了,王经理这么紧张郑重的样子。 王经理叹息一声,敲了敲桌面。 “大家听我说,今天公司有一件大事,一会儿上头分派的总经理要来。他来的时候,大家注意控制表情,要礼貌一些。” 以往公司基本都是王经理在管,在这个分公司里,王经理有一定实权。 大家都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空降一个总经理。 而且王经理还没有愤懑之意。 有人打着胆子问:“王经理,总经理年龄多大啊?长什么样,你见过吗?是从总公司过来的吗?” 王经理看一眼他们,心想,不仅我见过,你们也见过。 你们不仅见过,还仗着自己是老员工,给过人家下马威。 五点半,王经理说:“总经理来了,大家站起来欢迎一下。” 员工们纷纷起身,好奇地看过去。 门被推开,身高腿长的少年走了进来。 所有人准备鼓掌的手僵住:!!! 柏正勾唇:“前辈们,又见面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题外话,以前我很不能理解男生们玩的那个……抬着一个人,分开他腿去撞柱子。 我心想:他们在做什么? 后来突然有一天,羞羞地明白了在玩游戏。 我今天突然想起这个(捂脸),就去百度这叫什么游戏呀? 然后百度上—— 【问:为什么男生们喜欢把一个男生的腿分开然后去撞柱子,不怕撞废了吗】 【一楼答:你好 很明显,这是在要人命 望采纳】 【二楼答:这是男人互相锻炼,那东西会越来越越强大】 【后面n楼答:痛并快乐着】 ——等等我在看什么! (百度才知道虽然我以前班上大家是在相互开玩笑,全笑得很开心,但是生活中竟然也有人用这个欺负人。大家两面看待吧。) 43、变态 有人险些失声把“柏正”两个字喊出来,还好立马住了口。 王经理也是个聪明人, 连忙招呼大家:“这是新来的总经理, 大家鼓掌欢迎!” 其他人总算反应过来, 连忙鼓掌。 王经理连忙说:“总经理, 接下来的工作我们一定跟着您好好干, 争取把每一个业务做好。” 柏正笑笑,拍拍他肩膀:“王经理客气了, 你才是公司骨干,公司很多事情我不清楚,从前听你的,以后咱们还听你的。” 柏正这一番抬举, 让王经理受宠若惊,他焦虑了一整天,就怕柏正发难, 结果人家来了,不止没有提昨天开除的事,也没剥夺他的权利。 提了一天的心总算落下, 王经理心中感激,心想以后一定跟着小柏总好好干。 柏正视线扫过公司其他职员。 好几个人目光躲躲闪闪,他们之前仗着资历, 没少支使柏正, 此刻心慌又害怕,生怕工作不保。 柏正唇角微挑,爽朗道:“以前或许多有误会,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大家今年好好干,我保证,业绩达标的话,年终奖给大家翻倍。” 此言一出,不少人脸上带上兴奋之色。 年终奖两倍! 柏家旗下的公司,本就待遇很好,不然何丽之前不会诬陷人也要留下,现在柏正说年终奖翻倍,简直是让所有人都振奋的好消息。 柏正说:“都去工作吧,周末我请大家吃饭。” 到下班的时候,所有人还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议。 “柏正怎么成总经理了?” “你品品他姓什么?” “天啊。”那人才反应过来,“他不会就是柏家那位传闻中的太子爷吧!” 以前大家都怀疑过,柏家到底有没有这位太子爷。毕竟他从来没露面,传言说他是个混吃等死的混球,所有人还以为这位太子爷不被承认,今天柏正空降总经理,总算破了传言。 原来小柏总是被柏天寇承认的,比起小柏总镀了金的身份,牧原高大上的身份仿佛都不算什么了。 柏正以前的办公桌和大家在一起,如今有了单独办公室,王经理诚惶诚恐要把自己办公室让出来,柏正没接受,挥挥手自己随便找了一间。 等他躺在椅子上,柏正低眸讽刺地笑了一下。 他成长学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虚与委蛇。 植树节两天之后,就是三月十四日。 这一天也叫做白色-情人节,按道理是男生为心仪女生送东西的日子。 学生时代总是这样,纵然许多东西不明说,可是空气中的粉红泡泡无形弥散。 丁梓妍在前一天,宣布了和牧原再无关系的消息。 这可乐坏了许多人,包括朱弈叶。 范书秋也替朱弈叶高兴:“牧原和丁梓妍没什么关系的话,小叶你的机会就来了呀。” 朱弈叶红着脸,支支吾吾应了一声。 范书秋鼓励道:“你不能这样,你要勇敢一点,你看看丁梓妍,说不定牧原就喜欢主动型的女生。上次牧原还扶了你来着,我觉得,他不可能完全对你没感觉。” 朱弈叶听了这番话,简直心花怒放。两个人开始讨论该送什么礼物,纵然今天是男生送礼的日子,可是不妨碍朱弈叶主动一回。 快月考了,喻嗔趴在上铺看书,手指顿了顿,脸上倒是没什么反应。寝室的“明白人”余巧小心翼翼看朱弈叶她们一眼,又悄悄看了眼喻嗔。 她怎么觉得,校草牧原,对朱弈叶倒是没什么特殊的,但是看喻嗔的眼神特别不一样呢? 然而这话余巧不敢对朱弈叶说,说出来半点也讨不着好。 挑来挑去,朱弈叶中午出去买了支钢笔。 银色的笔身,看上去十分有格调。 大课间操的时候,朱弈叶鼓起勇气,悄悄拦住了牧原。 她低着头,小声说:“谢谢你上次扶我起来,这个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朱弈叶递出手中的钢笔盒。 牧原皱了皱眉,他何尝看不懂小女生心思,因此低声道:“抱歉,但是我不需要。” 朱弈叶的脸色一瞬间白了白。 牧原从她身边走过去,朱弈叶握紧盒子,忍住了眼泪。 她暗恋牧原快两年了,以前没机会,现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人家连多看她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丁梓妍从厕所走出来,噗嗤一笑。 朱弈叶涨红了脸:“你听我们说话?” 丁梓妍说:“我上厕所,管你说什么。主动告白还失败,丢不丢人?我就不一样了,至少是我甩牧原。” 朱弈叶也不是善茬,讽刺道:“天知道是谁甩谁呢。” 丁梓妍现在不在意牧原,倒也不生气,她这个人目的性很强,上上下下打量朱弈叶一眼:“什么都不知道,真可怜。” “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都不知道牧原有心上人了,还来告白,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朱弈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丁梓妍想着柏正,心里也是气哼哼的,想起柏正的性格和手段,她至今心有余悸不敢去找他。 “牧原喜欢你室友。” 朱弈叶不可思议道:“你说喻嗔?我不信。牧原没有说过。” 丁梓妍冷笑一声:“你不信就试试啊,下午最后一节不是体育课嘛,到时候你扔个球砸一下喻嗔,就装作不是故意的,你看牧原管不管。” 所有人都知道,牧原纵然心地好,可是几乎不管他不该管的事。 朱弈叶咬紧了唇,握着钢笔盒子的手指微微发抖。 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 三中的体育课比衡越有教学性,一周只有这么一节体育课,每个人必须要参与。 朱弈叶想着心事,盯紧喻嗔。 跑完步以后,喻嗔选了排球训练。 朱弈叶连忙举手:“我也参加排球。” 喻嗔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今天朱弈叶眼神怪怪的。她心中暗暗警惕。 朱弈叶说:“我和体委去拿球吧。” 她主动去器材室,紧张得心砰砰跳。回来操场的时候,她看一眼隔壁班的牧原,为自己做心理建设,提前想好后路。 朱弈叶心想,被排球砸一下又不严重,她就说不是故意的,本来想传球给喻嗔,但是喻嗔没有接住。 她第一次干这样的坏事,又嫉妒喻嗔。一咬牙,把球扔了出去,故意玩笑道:“喻嗔,接球啊。” 喻嗔抬眼,一个排球朝自己飞过来,她和朱弈叶离得很近,那个球朝她头上砸过来。 喻嗔心中一沉,知道朱弈叶对自己有敌意,然而这么明显针对她还是第一次。 还好她防备着,既然朱弈叶让她接球,喻嗔抬手就拍了回去。 在衡越那么久,很多不会的东西,哪怕她体力渣,也学会了。 排球反弹,一下子砸在朱弈叶脸上。 她尖叫一声,没想到喻嗔看着软绵绵的,竟然会把球打回来。周围人全部看过来。 朱弈叶这才知道不痛是她安慰自己的话,被这么一砸,脸上痛死了。 她捂住脸,另一只手指着喻嗔:“你故意的!” 周围人全部看过来。 “怎么回事啊?” “好像是喻嗔用球把朱弈叶给打了。” 喻嗔摇摇头:“你让我接球,我抬头,球已经快飞到我头上了,于是我就接球了。” 朱弈叶快气死了:“反正你就是故意往我脸上拍的,我只是想和邀请你一起训练而已。” 她也绝口不提是自己动手在先。 吵吵嚷嚷这么大声,六班那边也知道了。 体育课喻燃是不参与的,他早就离开了,牧原抬起眼睛,看着喻嗔。 喻嗔不说话,她就是故意的,她又不傻,朱弈叶肯定是故意的。如果她反应慢一点,或者没有起疑心,被球砸中的就是自己了。 听朱弈叶这么说,喻嗔道:“所以我接球,也是和你训练,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故意的。” 朱弈叶:“……” 她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上次被丁梓妍打,这次被喻嗔用球砸,她蹲下哭了起来。 而且被打了不说,依旧没有检测出牧原心意。 喻嗔没想到这样朱弈叶就气哭了,她呆了呆,看着朱弈叶哭。 这事闹得很大,不一会儿赵诗文都来了。 赵诗文和朱弈叶的妈妈是好闺蜜,朱弈叶连忙委屈地讲了一遍经过。 赵诗文不满道:“喻嗔,你怎么能故意用球砸同学呢!” 喻嗔抿抿唇,看着赵诗文:“我没有,是她把球往我头上扔。” 赵诗文说:“人家朱弈叶都说了,她只是给你传球。” 赵诗文心中不满,喻嗔第一天来就为衡越说话的事让她至今耿耿于怀,赵诗文道:“你以为这里是你们衡越吗?没有纪律,还故意伤害同学!” 喻嗔抬眸:“您是老师,注意言辞。” 赵诗文气急,她那是什么眼神,说的是什么话! 赵诗文说:“你拿球砸同学,按例该请家长,还要公开处分,念在你初犯,这次我不上报学校,放学以后,你把教室卫生打扫了,然后写一份道歉书给朱弈叶,我会打电话和你妈妈沟通。” 周围同学小声议论这件事。 牧原想要上前,他相信喻嗔,但他确实没有看见事情经过。七班的班主任出了名偏心,除了教书水平不错,处理事情的方式一点也不讨学生喜欢。牧原皱了皱眉,他如果管了,对喻嗔更不利。 三中本来八卦水平也不弱,他这个时候强出头,只能雪上加霜。 牧原衡量诸多,轻轻叹息一声,只能放学以后,让方叔和七班老师沟通一下。 衡越体校,最后一节课。 柏正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他从课桌里把手机摸出来,扫了一眼短信,眼神冷了冷。 乔辉凑过来跟着看了一眼:“我勒个擦,他们三中这群狗东西,竟然欺负我们小女神。” 说完乔辉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得了啊正哥,你还在三中安插了间谍!” 柏正起身:“我现在过去。” 乔辉说:“哥我们要不要带人给他们颜色瞧瞧。” “管好你自己,放学你们代替我去维护衡越的秩序。” 柏正从后门出去。 他知道喻嗔不待见他,于是很多时候,只能用迂回的方式,得知她的情况。 手机那头,余巧看看周围,悄悄打字:朱弈叶让范书秋把门堵上,待会儿喻嗔做完卫生,不让她进来。 柏正闭了闭眼,压住心头窝火。他碰都不敢多碰一下的人,在那破地方被人这么欺负。 她哥和牧原,全是死人吗? 有时候女生之间的矛盾,还真是小气又复杂。哪像男生,能用拳头解决的,干嘛费心机和口舌。 他骑车十分快,到达三中时,刚好黄昏,太阳还没彻底落下去,天边瑰丽不散。 所有人都吃饭去了,六班教室,只剩一个少女。 她拿着黑板刷,夕阳映在她侧脸上,带着几分茫然。 喻嗔仿佛不懂,来了大都市,明明每次都没做错,可是总是遭遇这样的事。 柏正看一眼,心都快碎了,只想把这些人连同当初的自己狠狠揍一顿。 他抢过她手中的黑板刷:“傻不傻啊你,那坏女人让你打扫就打扫。” 喻嗔骤然看见暴脾气少年,吓了一跳。 她憋了半晌,说:“我没打扫。” 柏正回头,果然,黑板上还密密麻麻一片单词。 她刚刚只是在发呆。 喻嗔偏头看他一眼,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的?” 柏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半晌,她想明白了什么,小声骂:“变态。” 柏正眼里带上几分笑意。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个性啊喻嗔?” 他以为小姑娘受了委屈,只能小声抽噎,让她打扫就打扫,让她写道歉书就道歉。 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不听话”的时候,估计少女刚刚在想法子,怎么抵抗赵诗文。 这样一想,他心中微不可察一酸。 当初他逼她像丁梓妍道歉,她是忍着多大的委屈,才做了自己不喜欢的事。 柏正低声道:“喻嗔,我们都是混-蛋。你以后,永远也不用向混-蛋道歉。” 少女发丝渡上一层暧,长睫剪影铺在下眼睑,柔和而动人。 柏正下意识道:“真好看,你能不能再对我笑一笑,嗯?” 喻嗔无言看着他,觉得他不仅烦人,还委实好色。 她连忙板起小脸,你想得美啊。 柏正见她这样子,笑出声。 “丁梓妍的事,我不狡辩,是我混账,是我该死。一会儿我给你写封道歉书好不好,现在,让你看看,混账是怎么收拾坏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本来没说作话,结果你们说不习惯哈哈哈,我赶紧补了一个作话。 那今天,枝枝强行一个作话。 我打个广告好不啦,《深渊女神》大概率是我最后一个校园文了,以后开始写其他题材。 给大家推荐一个预收,点进我专栏可见。 《女配拿稳be剧本》: 城楼之上,穷途末路后,叛军把剑架在我脖子上。 他大笑问赵策:“你夫人和柳小姐,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系统看一眼哭唧唧的女主柳萱,紧张说:宿主,他肯定选你。 赵策毫不犹豫:“放了柳萱。” 系统:哦豁。 我:哦豁。 系统安慰道:赵策肯定是知道你家大业大,暗卫会救你。 赵策确实这样想,不过那日后来,我冲他一笑,在他碎裂的目光下,当着三十万大军,从城楼上跳了下去。 这是我为赵策选的be结局。 景和元年,原甜宠文男主赵策一夜白发,疯魔屠城,斩杀原女主柳萱。 而我,踮脚亲亲下一个“受害者”脸颊,今天在他怀里也十分快活。 1、大概率是个快穿,并不是第一人称,第三人称写文。 2、仙侠/修真/abo/乱七八糟我没写过的背景。 【女主是作精、演技派坏蛋】 44、道歉书 喻嗔怕他乱来,连忙问:“你要做什么?” 她摇摇头:“柏正, 你不要管我的事。” 柏正低眸看她一眼, 半晌笑了笑:“我出去散步。” 喻嗔显然不太相信, 在他出门之前, 下意识跟了几步。 柏正回头:“再跟着我, 亲你一口信不信?” 喻嗔停下脚步,气恼看他。 柏正眉眼带上几分笑意:“你倒是跟一步啊喻嗔。” 喻嗔下意识微不可察后退了一步, 柏正失笑,看一眼她,从三楼下去。 高二所有老师的办公室都在一楼,柏正倒是没进去, 路过之前,他看见里面一个熟人。 老方正在和赵诗文交谈。 柏正脚步顿住,他懒懒靠墙边, 倒是想知道牧原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老方道:“喻嗔这孩子我见过,绝对不是会扔球砸同学的人。当时班上正在上体育课,赵老师你可以问问学生们, 谁看见了事情经过。” 赵诗文对着老方,说话倒是客气几分,她说:“后来我在班上问过, 大家都说没注意。再说了, 朱弈叶我也认识许多年,她也不像会故意砸同学的人。事实真相就是如此,喻嗔什么事都没有, 朱弈叶受伤了,脸现在还是红的。为了留存证据,我还特地拍了照,你要不要看看?” 老方皱眉:“喻嗔是这学期才转来学校的,仔细算来,还不到一个月,她和同学们都不熟,即便有人看见了,或许也不愿意说出真相。” 毕竟朱弈叶对于他们来说是相处了两年的同学,喻嗔只是个新同学。 赵诗文这人执拗,好面子,闻言心中十分不悦。 她下过定义的事情,十分不喜欢被人推翻。 “依你所见,就是朱弈叶撒谎,故意欺负新同学?喻嗔砸了同学,我还不应该罚她?” 老方和牧原一样,没有看见当初的经过。赵诗文不是个善茬,想起牧原拜托的事,老方心中一叹,严肃道:“既然事情的经过我们谁都不清楚,赵老师您也不能随意罚喻嗔。朱弈叶如果真的受伤了,我可以赔偿,但是您让喻嗔写道歉书,还让她打扫请家长,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赵诗文知道老方颇受柏家重视,但她端着老师身份,只愿意后退一步:“卫生她依旧要打扫,道歉书即便不写,也要给朱弈叶口头道歉,家长那边,我可以问问朱弈叶,愿不愿意息事宁人。” 老方犹豫半晌,点了点头。 柏正在门外,低低嗤笑一声。 原来牧原的方式,就是与赵诗文这种人谈判,你退一步我退一步。然而喻嗔该受的委屈依旧得受。 在他看来,温和得不痛不痒,简直智障。 柏正往学校花坛的地方走了几步,这才打了个电话。 “乔辉,把你表弟电话给我一下。” 乔辉很意外,紧张道:“我表弟,你说王焱?你要那小子电话做什么,不会还要揍他一顿吧?” 王焱还在念初中,他老妈大龄生下了这么个孩子,全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王家也算有钱有势,王焱从小就恨不得把天捅穿,乔辉都经常被这小破孩气得说不出话。 直到乔辉被王焱缠着带出来玩,王焱胆儿肥啊,直接往柏正的杯子里面丢了草叶和泥巴,水溅在柏正下巴上。 柏正低眸看他,王焱叉腰大笑。 柏正也笑了笑,随即沉下脸,当场把王焱打得哭爹喊娘。 末了,他一只手拎起熊初中生,把他往窗户边怼:“孩子还小,投胎应该比长大了快。” 王焱尖叫哭着求饶,那件事把乔辉都吓腿软了。 隔了这么久,柏正再提起王焱,乔辉紧张得不行:“正哥,他在改了真的。你别搞他,放他一马吧。” “你猪脑子里想什么。”柏正不耐烦解释道,“喻嗔班主任有个儿子,和王焱读同一个学校,他们放学会进行足球训练。她不是喜欢帮着学生碰瓷吗,让王焱碰瓷她儿子一个试试。” 王焱这种级别的去碰瓷,吓不死赵诗文他不信。 乔辉:“……”卧-槽,太阴了吧。 乔辉美滋滋给了电话,半晌,他觉得不对:“不是啊,正哥,你怎么连喻嗔班主任的情况都清楚!” 柏正似笑非笑,用喻嗔的话回答他:“我变态啊。” 乔辉:“……” 和王焱打了电话,交代好事情以后,柏正手插兜里,慢慢晃回教学楼。 办公室里,赵诗文不太甘愿地和老方达成了和解。 老方走出校门,校园里春意盎然,校门口坐在车里的少年问:“老方,怎么样了?” 老方道:“我尽力了,你说过不要用权势压人,争取对喻嗔最有利的局面。可是这位赵老师,除了偏心,还十分好面子,轻易不会承认自己罚错了人。最后她同意不会上报学校,也不会请家长,但是喻嗔得给朱弈叶道歉,她毕竟砸了人家。” 牧原皱眉。 老方见他不满意,说:“我倒是可以再去一回,但是牧原,小姑娘还要在学校和她们寝室班上的同学待一年,把人强行得罪光了,她日子怕是更加不好过。朱弈叶受了伤,她道个歉也不过分。要是喻嗔委屈,你后面安慰安慰她。” 牧原十指收紧,半晌点点头。 柏正吹了个口哨,心道:开始。 今晚是赵诗文的晚自习,吃完晚饭,她还得比学生们先做一遍晚上要考试的试卷。 赵诗文刚坐下来,就接到了儿子学校的电话。 “什么?不可能!”赵诗文立刻变了脸色,“我儿子小凯踢球故意打到了同学?小凯不是那样的人。” 赵诗文道:“孙老师,我晚上还有课,待会儿通知孩子的爸爸过来解决。那位同学伤得不重的话,也没必要这么冤枉小凯吧?训练谁能保证不出差错?……什么?那孩子小小年纪,怎么能碰瓷呢,不过擦破了皮。” 赵诗文很不满,这么明显的事情,小凯肯定是冤枉的。 “大不了让那孩子去医院看看,真受伤了我们赔。” 那头孙老师叹息一声:“这不是赔不赔的问题,那个孩子,叫王焱。”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王焱的家庭和性格,赵诗文脸色大变。 孙老师说:“王焱想和你说话。” 那头,王焱笑嘻嘻道:“你也是老师?那你和我哥沟通吧,我哥不高兴,这事不能算哦。对了,你儿子快吓哭了。” 赵诗文心慌意乱,连忙按照王焱的指示,拨通他哥哥的号码。 “王焱哥哥是吧,我儿子小凯真不是故意的,您看这件事我们能不能……” “不能。”那头少年低醇的嗓音玩味一笑,“你慌了?现在知道慌,早干嘛去了。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 赵诗文也不是蠢人,一联想,她立马反应过来了。 “你!你不是王焱的哥哥吗?和喻嗔什么关系?” 柏正啧了一声:“反应得过来,证明赵老师心里跟明镜似的,还知道心虚。” 赵诗文脸一阵青一阵红。 其实事情发生以后有学生小声说过,是朱弈叶先砸球在先。只不过赵诗文当作没有听见,在她看来,受伤的是朱弈叶,这就够了。 “我们谁都不清楚这件事真相。” “真相?”柏正道,“我需要知道吗?” 赵诗文说:“大不了我撤销对喻嗔的惩罚,不让她道歉了。” 柏正舔了舔后槽牙,咬肌微微鼓了鼓,差点笑出声:“成啊,你这处理方式不错。王焱不是破了一块皮吗,你儿子大不了掉块肉。” 赵诗文总算慌了:“你想怎么样?” “听好,”少年嗓音冰冷,“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也没那功夫。第一,惩罚全部撤销。第二,你和那朱什么,给喻嗔道歉,在班上解释误会。第三,你没有师德,你儿子遇见的老师,也不会有师德。” 说完这一切,少年低声一笑:“不信的话,你试试啊。” 赵诗文腿一软,连忙道:“王少,我以后当个好老师,你不要动小凯。” 柏正沉默片刻,笑道:“嗯。” 挂完电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连赵诗文这种垃圾老师,都知道为了自己儿子改变。 他到底是生来是带着什么样的罪恶,才会不容于这个世界? 坏人对付坏人的方式简单又粗暴。 柏正回到教室的时候,喻嗔正在写题。 她想问题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吃饭时间,喻嗔索性不吃了,拿出化学练习题出来写。 教室里就她一个人,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七班教室开着灯。 柏正随意望一眼,教室黑板依旧没擦。小姑娘还挺有骨气的。 少女坐得笔直,马尾垂在身后。 柏正在她对面坐下。 喻嗔见他回来,连忙问道:“你做什么了?” 柏正眼里泛出几分笑意,他漫不经心道:“没做什么啊,你不是不让我管吗?谁管你委屈不委屈。” 喻嗔小声说:“反正不要你管。” 今天晚自习,她也不会给朱弈叶道歉,喻中岩和万姝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会理解自己的孩子。 柏正低声道:“嗯,不管。” 喻嗔放心了,问:“你回来做什么?” “给你写道歉书。” “不需要。” 柏正仗着手长,从她课桌里抽了一个本子。 喻嗔阻止不及:“诶你……” 柏正从她笔盒里找了支黄色小鸭子铅笔,笑道:“幼稚鬼。” 少女气恼地看着他。 他低眸一笑,翻了一页,端端正正写——“道歉书”。 字那么丑,喻嗔倒着瞥了一眼,看也懒得看他。眼不见,心不烦,她低头继续写化学习题。 柏正转了转手中的笔,看了眼乖乖巧巧的小鸭子,又看了眼她。 他忍不住笑了笑。 好半晌,他说:“写好了。收着。” 他把那张纸撕下来,层层叠叠,总共叠四五次,变成很小一个方块儿,喻嗔接过来,顺势扔进前面垃圾桶。 柏正脸色臭了臭,喻嗔以为他要发火。 没曾想他连忙蹲下,又从垃圾桶里把它捡了回来。 他说:“好歹看一眼再扔,成不成?” 喻嗔抬眸。 他似乎对于自己从垃圾桶里捡东西的事情有几分狼狈和恼怒,少年别开眼睛:“我回去了。” 等他背影消失,喻嗔看看手中小块儿。 犹豫好半晌,她最终打开了它。 一层又一层,最后被水珠晕开的字体出现在她面前: 道歉书。 下面写了许多,全部被人烦躁划掉,他似乎从来没写过这个,字体张狂,笔画犹犹豫豫。 直到最后她看见最后一句,最流畅的一句—— 对于你,我犯了许多错,最大的错误在于,明明知道你特别讨厌我,我还是喜欢你。 这个没法改。 真是抱歉。 喻嗔把纸张揉成一团,啊她为什么要看这个! 45、哥哥 快上晚自习之前,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 朱弈叶气哼哼地看喻嗔一眼, 本来他们都准备好晚自习之前不让喻嗔回寝室, 但没想过喻嗔根本就没有回去, 她和范书秋搬东西堵门算是白堵。 不止这样, 来上晚自习她们又把东西搬开, 费了好大的劲。 喻嗔知道,自己来三中寝室那天, 就与朱弈叶合不来。朱弈叶带着敌意的眼神那么明显,她望了一眼,淡淡笑了笑,继续写题。 她无所谓的态度更让朱弈叶生气。 范书秋连忙拉住朱弈叶, 小声说:“你现在不要和她发生冲突,目前你是受害者,她晚上必须当着全班的面给你道歉, 你等她道歉低头就行了。如果你现在和她起了冲突,事情走向变了怎么办?” 朱弈叶一想,觉得范书秋说得有道理:“你说得对, 走着瞧。” 说罢,她回头看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余巧,警告道:“不许和她说话, 说好了孤立她, 你记好了。” 余巧内心无语:“……” 余巧想起衡越那位,依旧用自己存在感不强的风格说:“知道。” 范书秋一眼就看见黑板上没有擦的英文,拍拍朱弈叶:“她胆子太大了吧, 竟然没有做卫生。” 以赵诗文不容忤逆的性格,看到这个估计得气炸,喻嗔死定了。 朱弈叶诧异片刻以后,眼底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今晚晚自习肯定特别精彩。 没一会儿,班主任赵诗文走进教室。 伴随着高跟鞋哒哒哒响,同学们看看写满单词的黑板,又看看喻嗔。 喻嗔写题的手顿了顿,手指微微收紧,她也抬起眼睛,静静看着赵诗文。等这位偏心的老师发难。 在全班五十多双眼睛的盯视下,赵诗文死死咬紧牙关。 想到自己儿子小凯,她咬牙道:“关于今天砸球伤害同学的事情,我有些话要说。” 范书秋兴奋地小声说:“来了来了。” 朱弈叶眼带笑意。 赵诗文说:“我调查了事情经过,发现与下午我认定的事实不符合。有几名同学亲眼看见,是朱弈叶先把球扔向喻嗔,让她接球。当时朱弈叶和喻嗔两位同学离得很近,喻嗔把球拍出去,属于正当保护自己的反应。” 赵诗文捏紧教材,忍住强烈的羞耻,道歉道:“我给喻嗔同学说声对不起,冤枉了你。” 此言一出,全班不可思议地小声讨论。 “天呐我没听错吧,赵老师竟然会道歉。” “她教了我们两年,不管犯了什么错都不承认,这是她第一次道歉吧。” “我不是在做梦吧,赵老师吃错药了?” “难道重点不应该是朱弈叶扔球砸喻嗔吗?她们好像一个寝室的,多大仇啊,朱弈叶扔球砸人家。” 喻嗔睫毛颤了颤,她本来已经做好了不道歉、被请家长的准备。但是没想到赵诗文会反过来和她道歉。 她知道这事情不合常理,下意识看向那支小鸭子笔。 柏正说不管。 骗子。 赵诗文道歉肯定与他有关。 喻嗔想起那张被她羞恼撕碎的道歉纸,轻轻抿了抿唇。 赵诗文又不聋,学生们细细碎碎的讨论声她听了个大概,臊得脸都红了。 她推了推眼睛,心中纵然恼愤,可是想起少年带着冷淡笑意的嗓音,只得咳了咳,继续道:“朱弈叶。” 突然被点名,还在懵逼事情走向的朱弈叶一脸茫然。 然后她听见赵诗文对她说:“你故意针对喻嗔,不友爱同学,主动挑起矛盾,现在,你也向喻嗔道个歉吧。” 朱弈叶下意识道:“赵老师,可是明明是她砸了我!” 赵诗文只想尽快结束这件羞耻的事,今天约莫是她当老师以来最耻辱的一天。朱弈叶的不配合,让她心中也带上几分迁怒。 朱弈叶怎么那么蠢!先起坏心,结果没伤到人家不说,还害得自己也得跟着一起丢脸。 “你自己心里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要和那几个看见情况的学生对峙吗?大家都等着上课,朱弈叶,不要耽误所有人的时间。” 同学们目光看过来,朱弈叶脸涨得通红。 别说她,就连范书秋也觉得一阵尴尬。 半晌,朱弈叶红着眼眶小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先扔球。” 喻嗔点点头,态度十分平静。 这件事对她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但是朱弈叶愿意道歉,她就不觉得委屈。 喻嗔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不亏的,挨打的是坏心眼的朱弈叶,道歉的也是她。 朱弈叶受不了似的,把脸埋在胳膊里,遮住了表情。 她都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怪谁? 牧原、丁梓妍,或者是喻嗔,还是说她自己。 见朱弈叶道了歉,赵诗文松了口气,但是她脸色依旧不太好。 ——你没有师德,你儿子遇见的老师,也不会有师德。 赵诗文憋了半晌,道:“这次的事情,希望所有人引以为戒,团结同学,不允许再有欺负人的事情发生。喻嗔才来班上,大家多多帮她。这件事也给我提了个醒,老师是你们的引领者,但是在教学过程中,老师也会犯错。如果下次我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同学们可以指出来。” 学生们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赵诗文说:“好了,班长去我办公室拿一下卷子,我们今晚照常考试。” 喻嗔把习题册收进课桌,一张纸条出现在她桌面上。 喻嗔打开,上面女孩子秀气的字体写着: 【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喻嗔偏头,看见余巧悄悄给她比了个手势。 到底年纪不大,来了三中以后的孤单感,在此刻终于减弱,她也想有能说话的朋友。喻嗔露出来三中以后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余巧看呆了眼,半晌,她才发现喻嗔给自己回了一张纸条。 【好的。】后面还被女孩子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余巧心想,原来喻嗔一点也不高冷啊。 这样笑起来真好看呐。 晚自习下课,喻嗔回寝室,她洗完了脸,朱弈叶和范书秋还没回来。 寝室里只有她和余巧两个人。 喻嗔抬眸,就看见余巧在玩手机,打字。 她有几分诧异,毕竟三中是不允许带手机的,余巧之前好像也没拿出来。 余巧感受到喻嗔目光,这才发现自己暴露了。 她惊慌片刻,手机一声响。 发件人备注为柏少:【怎么样?】 此刻,柏正在去公司的路上,夜风拂面,他倒也不急着进去,就着晚风询问事情进展。 余巧连忙回道: 【没事了,老师和朱弈叶都道了歉,误会也澄清了。】 柏少:【嗯。】 又过了会儿,柏正忍不住问: 【她难过吗?】 毕竟是从一个大家都喜欢她的地方,到一个被欺负的地方,估计大多数人心中都会不平衡,觉得委屈。 余巧打字:【没有,放心,晚自习她还冲我笑了。】 柏正愣了愣,半晌低低咒骂了一声。 干活的明明是自己,让喻嗔笑一笑不肯,她对余巧倒是大方。 柏正越想心里越不爽,他又想起那封道歉信,于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余巧手忙脚乱接起来。 “喂。” “电话给喻嗔。” “啊?”余巧不可置信,“我怎么说啊?” 柏正道:“你就说,陌生电话打进来,说她哥哥找她。” 喻嗔用晾好帕子,听见余巧喊她:“喻嗔,有人电话找你。” 喻嗔诧异道:“谁呀?”怎么会打在余巧电话上? 余巧迎着头皮道:“不知道是谁,他说是你哥哥。” 喻燃? 这么晚了,哥哥会有什么事?而且喻燃哪来的手机? 想到喻燃难以捉摸的性格和行为,喻嗔拿过室友手机,去阳台接电话。 余巧捂住眼睛,偷偷心虚地看一眼。 阳台上夜风吹动少女的额发,对面楼层许多寝室亮着光。 喻嗔轻声道:“哥哥?” 这一声尽管不太确定,却又轻又甜,柏正失笑。 他也有过被喻嗔这样喊的时候,但如今想起来,仿佛是过了很久的事情。 喻嗔想起喻燃温吞的性格,于是继续道:“哥哥,是你吗?” 柏正无声笑得不行。 你说是就是啊,再多喊几声听听。 隔着难以捉摸的遥远,喻嗔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然而谁会说是她哥哥? 她有个猜测,羞愤道:“柏正?” 那头少年低低的笑声,终于传到了她耳膜。 啊啊啊!喻嗔想起喊了他好几声哥哥,脸颊都气红了。 “别挂。”柏正明白她性格,立即出声道,“没想故意占你便宜,要不我让你讨回来?也喊你两声。” 喻嗔心想,这个还能讨回来? 柏正是要喊她两声姐姐吗?她想了想,被他惹出几分恼意:“那你喊。” 柏正其实想说很多事,想问她,这样的话,在三中你会快乐一点吗? 曾经在他身边半年是不是很委屈? 然而想了许久,他看着无边夜色,神情止不住染上几分带着叹意的温柔。 春天的风温柔又清和,喻嗔手指搭在阳台上,听见他嗓音含笑,低声说。 “小祖宗,我的道歉信看过吗?” 喻嗔愣了好几秒,一下子挂了电话。她信了柏正的邪! 喻嗔跑回寝室,把手机还给余巧:“以后这个人的电话不要接了。” 余巧立即进入演技状态,怯怯点头:“为什么,是诈骗电话吗?” 喻嗔看她两眼,心中生出几分疑窦,但是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于是她点点头:“对,特别坏。” 余巧说:“好。” 喻嗔爬上床,捂住耳朵。 她再信柏正一次,她就自己打死自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前天晚上,给人讲恐怖故事。 结果把自己吓得睡不着,躲被窝草木皆兵。 睡不着起来喝水,喝了水就容易上厕所,上厕所氛围很恐怖,看见浴袍挂在面前差点叫出声。 然后就更睡不着。 然后我继续口渴、喝水、上厕所……循环。 早上起来恍恍惚惚,我到底是为什么要给别人讲恐怖故事?啊啊啊啊啊。 人真的不能使坏啊。(笑容渐渐苍白.jpg) ——————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谢谢大家喜欢: 感谢【 五花肉 】姑娘的深水鱼雷,谢谢我们榜一小姐姐,抱抱,破费啦! 感谢【 40772137 】姑娘的手榴弹 感谢 【潘小宝x5、aix2、即墨若潼x2、笙的猫x2、40415662、裴不高兴·江能忍·驰、40772137、云开。、橙怼怼、密码丢失、美女、将饮酒、普洛米斯、专业收破烂、词、忘川、杨枝甘露、其佳、阿白】 的地雷 46、小麻烦 四月份很快到来,喻嗔渐渐融入了班上。她性格本就不错, 融入一个环境往往只是时间问题。 班主任赵诗文性格难改, 但是作风显然好了不少。 自从被球砸的事件过后, 朱弈叶每次见了喻嗔都冷哼, 但是到底什么都不敢做, 尽管气氛有些微妙,却相安无事。 朱弈叶心中愤懑, 简直恨死了丁梓妍这个馊主意。 星期五快放学之前,丁梓妍化了淡妆,又换了条漂亮的裙子。 她那身衣服是半年前买的,当时从灾区回来, 她央着柏正给她买的第一样东西。 镂空白色蓬蓬裙,在春季所有人穿着校服外套的天气里,丁梓妍显得十分打眼。 衣服十分漂亮, 丁梓妍还背了一个名牌包。 别的学生认不出来,家境不错的朱弈叶一眼就认出来了。 丁梓妍慢悠悠从七班路过,好多人看过去。 范书秋说:“天, 她也不怕冷,我们都穿两件,她竟然穿短裙。他们六班今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吧, 不然她跑回来换这样的衣服, 敢不穿校服,老师得骂死她。话说回来,她背的什么包啊, 挺好看的。” 朱弈叶眼睛都快喷火了。 “打扮得好看又什么用,长得丑怎么就救不回来。” 除了范书秋和朱弈叶,还有不少人在讨论丁梓妍。 说起来,丁梓妍在三中话题度也不小,以前是靠着牧原,现在她自己也能作。 喻嗔翻错题集,听见同学们的议论声,也抬眸往窗外看了一眼。 恰好,丁梓妍还没完全走过七班教室门口,对上喻嗔目光,她露了一个挑衅的微笑。 那个目光意味深长,又充满敌意,很久之前在衡越,喻嗔在她眼里看到过。 身边有人小声议论:“丁梓妍不是和牧原分手了吗?她一副要去约会的样子做什么?” “你们没听说吗?丁梓妍转来我们学校读书之前,在那个垃圾学校,对就是衡越,有个混社会的男朋友。” 一石激起千层浪,学生们不可置信道:“真的假的啊?” “那还有假,听说那个男生又痞又野,之前桦光的校霸张坤都不敢惹他。” “丁梓妍现在是想和他复合吗?那个男生和牧原能比?” 后桌的女生小声说:“那当然,你们怕是不知道,那个男生是我们市首富的儿子,清煌集团太子爷。丁梓妍上周和她闺蜜说的,你们别说是我说出去的啊。” “首富”两字,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有种神秘的魔力。 学生们目光充满八卦,赶紧让那个女生多说说。 喻嗔收回目光,在周围窃窃私语声中,她总算理解丁梓妍换身夏装来自己班级外面晃悠的真实目的。 丁梓妍这是又打算回去找柏正了。 喻嗔小声在心里说,反正和我没关系。 之前以为柏正是自己恩人的时候,她总担忧柏正喜欢的人不够好,现在坏蛋配坏蛋,似乎没差。 丁梓妍最后一节体育课都没上,直接就去衡越了。 她瞧不上这破学校,踏进校园之前,还面带嫌弃。然而走进去那一刻,她愣了愣。 整齐的校园干净有序,一个烟头都没有。 丁梓妍抱着胳膊,看着操场上整齐有序跑步的学生,恍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里竟然是衡越? 她倒也没纠结多久,毕竟她的目的是来找柏正。 说起来,丁梓妍许久没见过柏正了。 她这个人脸皮不薄,但是有一点特别致命,贪生怕死。 柏正不发火的时候,她觉得有他庇护简直是身处天堂,但是上次,在“庆功宴”外被柏正收拾那一回,让丁梓妍险些有了心理阴影。 她这才明白,恶龙二字不是白喊的。 丁梓妍忍了这么久,才来找柏正。她心想,柏正即便有火气,也都差不多了。 他喜欢喻嗔,可是喻嗔不也没有选择他吗? 以柏正的傲,喻嗔不回头,他肯定不会去找喻嗔。 自己这个时候回去找他,说不定能让他感动,重归于好。 教室没人,丁梓妍去操场,果然看见了柏正。 少年们正在进行网球练习。 春天带着些许凉,然而荷尔蒙爆棚的少年们,每一次击球都十分有力。 丁梓妍远远就看见,汗水顺着柏正脖子滑入他衣服。 柏正不在意地拉起衣服擦了擦,腹肌若隐若现。 丁梓妍心跳加快了几分。 在三中待了一学期,她再次直面这样有爆发力的场面,竟然真能明白几分柏正的帅。 三中那种慢节奏生活,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眼前一幕有冲击性。 丁梓妍小跑过去:“柏正!” 第一个发现她的是乔辉,乔辉网球都没接到,下意识道:“卧槽,她怎么来了?” 庞书荣擦擦汗水,倒也不意外:“我之前就说过,说不定有一天丁梓妍会后悔。” 乔辉小声道:“这女的也牛逼真的,反复在两个人之间摇摆。” 柏正微微挑眉,把网球拍扛肩上,丁梓妍已经跑了过来。 她看着他,忐忑又兴奋地说:“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柏正懒懒道:“不听,滚。” 丁梓妍心中有几分恼意,但她知道柏正脾气一向如此,她干脆直接说:“我和牧原分手了。” 柏正嗤笑:“那真是恭喜。” 丁梓妍说:“柏正,我没和你开玩笑,我一直以来,喜欢的人都是你,真的。” 柏正伸手,伊庆连忙给他递了一瓶水。 柏正拧开瓶子灌了两口,漫不经心道:“喜欢我的钱?” 丁梓妍脸色僵了一瞬。 “不是,喜欢你的人。” 柏正大笑:“那你这眼光可真够烂的。” 他把水瓶扔回去,言语讥讽:“可惜,我不要牧原用剩的垃圾。” 这句难听的话让丁梓妍脸色都变了。 来找柏正之前,她想过许多种情形,也许他会高兴,也许会发脾气,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是无所谓的态度,完全不在意,并且还出言讥诮毫不留情。 丁梓妍想想柏正能带来的好处,忍住不满说:“你明明知道,我和牧原什么都没有。” “老子知道个屁。”柏正懒得和她说话,看见她就烦,“要滚赶紧,不然要我送你一程吗?” 丁梓妍眼睛都快被他气红了。 “这些事情能怪我吗?还不是你自己不够好,不然为什么喻嗔也会选择有牧原在的地方!” 柏正嘴角的笑意没了,冷冷盯着她:“你再说一遍。” 丁梓妍见他沉下脸,后退了一步。 到底不敢再说第二遍。 乔辉连忙拉住柏正:“正哥。” 丁梓妍现在知道,柏正对她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发火很吓人,她不小心触了他逆鳞,连忙转身就跑。 连今天来的目的都顾不上了。 庞书荣也说:“正哥,继续训练吧,别被她弄差了心情。” 半晌,柏正道:“嗯。” 乔辉小心翼翼看柏正一眼,要是有一天,喻嗔和牧原在一起了,正哥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今天对丁梓妍说的这番话吧。 喜欢一个人到极致,哪还在乎别的,哪怕回他身边再晚,只要她回来就好。 丁梓妍离开三中,这才觉得冷,她抱紧胳膊,骂了几声,打算去奶茶店买杯水。 结果路上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和一群小朋友玩耍的小女孩也看见了她,怯怯缩了缩,下意识想去找自己保姆。 丁梓妍微笑着上前:“小青禾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和小朋友玩,姐姐带你去找你哥哥好不好?” 柏青禾眼睛亮了亮:“哥哥?” “对啊,柏正。” 柏青禾连忙把小手伸出去。 丁梓妍忍住厌恶,握住那只脏兮兮的小手。 她心想:你哥哥目中无人羞辱我,我拿他没办法,就在你这个小傻子身上找回来。 周五下午放学以后,喻嗔收好东西准备回家。 天空灰蒙蒙的,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果然,公交车还没来,天上已经飘起小雨。 喻嗔连忙往里面站一点。 她再抬眸,视线落在了对面一个蛋糕店铺外面。 粉色衣服小女孩看着橱窗,约莫六七岁大的模样,路过的灰衣男人打量了小女孩好多眼,最后走了过去,在蛋糕店买了块蛋糕,上前与小女孩说话。 喻嗔心中觉得不妙。 小女孩衣着十分漂亮,不过身上溅了许多个泥点子。 灰衣男人穿着很普通,看上去也不是小女孩家人。 喻嗔一咬牙,跑进雨中,她穿行过街道,来到商铺前,气喘吁吁道:“妹妹,你怎么在这里,爸爸说马上来接我们,你下次再乱跑我就生气了!” 灰衣男人本来是个人贩子,他看看柏青禾,再看看喻嗔。 小女孩姐姐来了,看来今天骗不走这个小女孩。 灰衣男人心道晦气,撑起伞,快步走了。 喻嗔见他离开,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去,她低眸,一双大大的猫眼正看着自己。 小女娃目光清透,看着她满是惊艳。 喻嗔好笑极了,蹲下来,给她擦擦脏兮兮的脸颊:“你爸爸妈妈呢?刚刚遇见坏人了知道吗?” 小女孩不说话,好奇地打量她。 她仿佛不知道这个世界充满危险,目光天真无邪,还有几分痴傻。半点也不明白刚刚遇到了的坏人有多可怕。 喻嗔意识到了什么,动作顿了顿,轻轻摸了摸她头发。 小女孩应该智力不太正常,七岁的模样,可是看上去没有那股跳脱聪明劲儿。 喻嗔左右看看,没发现她身上留下家庭地址或者电话,最后在小女孩金镯子上发现两个字。 “青禾,你叫青禾吗?” 柏青禾听见自己名字,吮着手指,点点头。 喻嗔有几分发愁,雨越下越大了,她连忙抱着小女孩往屋檐下站了站。 与柏正五感不太敏锐相比,柏青禾从小鼻子就灵,才靠近喻嗔,她就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柏青禾抱着喻嗔脖子,在她身上嗅了嗅。 “姐姐,香。”她奶声奶气说,舍不得放手,紧紧抱住喻嗔。 喻嗔失笑。 “你可怎么办呀?你知道家在哪里吗?” 柏青禾显然不知道家在哪里,但是她记得自己原本要做什么。丁梓妍姐姐说要带自己来找哥哥,然后推了她一把,还骂了她几句,就离开了。柏青禾茫然走呀走,没有找到哥哥,反而走到这里来。 柏青禾说:“找哥哥。” 喻嗔问她:“你也有个哥哥吗?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她原本想,要是实在不行,只能把人往警局送了。 柏青禾想了想,拍拍手,终于想起最喜欢的哥哥的名字,脆生生说:“柏正!” 喻嗔愣愣看着柏青禾。 许久,她鼓了鼓脸颊,轻轻捏捏小女孩圆圆的脸蛋儿,小声道:“小麻烦。”原来捡到了大混账的妹妹啊。 作者有话要说:  每当我不知道说什么作话的时候,我就特别想—— 打广告啊! 宝贝们,点开枝枝专栏。 你们看这些预收,《女配拿稳be剧本》/《无我不欢》,它们难道不香吗? 点个收藏,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大不了不好看以后你们把我打死好了(不要)。 47、深渊 柏青禾被她亲昵一捏,咯咯直笑。 喻嗔也笑了:“算了, 他讨厌, 但你可爱呀。我想个办法带你回家。” 她把柏青禾放下来, 从书包里找了找, 找到了余巧留下的号码。 喻嗔牵着柏青禾去电话亭, 打给余巧。 余巧很意外:“有什么事吗?” 喻嗔问:“你还能找到那晚,打电话说找我那个人的电话号码吗?” 余巧崩住语气, 作回忆状:“哦哦有印象,就是你说诈骗那个啊。” 喻嗔:“……嗯。” 余巧说:“我翻翻通话记录,哦不,黑名单, 很快的,喻嗔你等等。” “好的。” 余巧装模作样翻了一会儿:“找到他的号码了。” 喻嗔记下号码:“谢谢,麻烦你了余巧。” 余巧笑眯眯说:“别客气, 我们是室友嘛。” 电话一挂断,合格的间谍余巧立马打字—— 【柏少,喻嗔刚刚问我要你电话号码!】 柏正原本在开会, 现在分公司他就是老大,翘腿悠闲坐着。 手机亮那一下,所有人都看过来。 柏正意外, 半晌笑开。 他起身, 对王经理说:“你们先开会,我有点事。” 王经理连忙说:“好的好的,我们今天这个例行会议也没什么好说的。” 柏正走出去, 在自己办公室等。 他盯着手机,心跳忍不住快了几分。今天什么日子?难道喻嗔也突然想通了,觉得他好,愿意接受他了? 春天的小雨淅淅沥沥。 他死死盯着手机。 终于,它亮了起来,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 柏正差点秒接,所幸稳住了,过了两三秒,他才滑过接听键。 那头一时半会儿没说话。 小青禾牵着喻嗔校服衣摆,眨眨眼睛。 喻嗔只好轻声道:“柏正。” 柏正嘴角上扬:“喻嗔,想我了啊?” 喻嗔和他讲话就臊得慌,避免节外生枝,她一口气把话说完:“不是,你听我说,我在学校公交站外面,遇见一个小女孩。她叫做青禾,是你妹妹吗?你可不可以带她回家?” 柏正:“……”期待落空,他撑住额头,“柏青禾?” 果然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甜甜一声:“哥哥!” 柏正轻轻皱了皱眉,纵然烦这小孩,可是到底不能真不管。 “柏青禾,让你旁边的姐姐接电话。” 电话又转到喻嗔手上,柏正说:“你们找个地方坐坐,外面很冷,还在下雨,我现在过来找你们。” 那边乖乖巧巧应了声好。 柏正忍不住笑了笑,他披上外套,没再骑自己摩托车,想了想,去公司车库,开了辆车出去。 喻嗔带着柏青禾回蛋糕店。 先前她就看见过小女孩眼巴巴看着蛋糕,估计饿了,她带着柏青禾坐下,给她点了两块喜欢的蛋糕。 柏青禾吃得香甜,外面雨幕连成了珠。 喻嗔从书包里拿出自己写的笔记,继续先前进行到一半的香料研究。 一块蛋糕递到她唇边,小女孩眼巴巴看着她。 喻嗔有几分心软,摸摸她脑袋,小口咬了一下:“谢谢青禾。” 小女孩有几分羞怯,却又止不住高兴。她人小,却也明白,很多人都嫌弃她,保姆不会吃她递的糖果,说她又傻又脏。家里连妈妈都嫌弃她,只有牧阿姨不讨厌她。 过了好一会儿,店门口停下一辆黑色轿车。 柏正从车上走下来。 柏青禾眼睛一亮:“哥哥!”她跳下椅子,就要跑过去。 柏正用手指抵住她肩膀,道:“成成成,离我远点啊。”抱个锤子抱。 他抬眸,写笔记的少女收了笔,背好书包。 “那我回家了,”她说,“你们下次看好青禾,她刚刚差点被人贩子带走。” 柏正一把将柏青禾拎起来:“喻嗔,我送你。” 喻嗔摇头:“不用,我可以坐车。” 柏正说:“公交车半个小时都等不到一班。下这么大雨,我送你好不好?就当谢谢你救了这蠢货。” 他手里的蠢货委屈地看他一眼。 喻嗔忍不住道:“你拎着她做什么?” 跟拎猫一样,看着都难受。 柏青禾赞同似的,冲喻嗔伸出手。 喻嗔犹豫了一下,把她抱怀里。柏青禾小脸埋在喻嗔脖颈里。 柏正一声冷笑:“柏青禾,你做什么?滚下来。” 柏青禾缩了缩,动也不动。 喻嗔看他要过来拎人,连忙说:“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吗?走吧。” 柏正看她一眼,撑开手中的伞,为她遮住。 三个人坐上车,柏青禾和喻嗔坐在后面,喻嗔为她系上安全带。 柏正知道喻嗔家在哪里,也不需要她指路,往她家开。 一路上,柏正试着和喻嗔搭话,喻嗔把书包抱在怀里,要么不理他,要么一声简单的“嗯”。 冷冷淡淡的模样。 车子停下,快到家,喻嗔才松了口气。 柏青禾揉揉眼睛,也知道喻嗔要回家了。 “姐姐,抱抱。” 喻嗔抱了抱她。 “给你。”柏青禾连忙把自己金镯子送给喻嗔。 喻嗔说:“这个不要,青禾自己戴着。” “噢噢。” 柏正在前排,冷冷看着。 是不是他们整个柏家都喜欢喻嗔,但喻嗔谁都喜欢,独独不喜欢他。他顺手一按。 喻嗔开车门,发现被锁了,根本打不开。 她这才看向柏正:“你做什么呢?” 柏正说:“你也抱我一个呗。” 柏青禾左右看看,看一下哥哥,又看一眼喻嗔。 喻嗔愣了愣,半晌涨红了脸,道:“你要脸吗?” 柏正低眸:“不肯算了。” 他打开车锁,自己率先下去,撑开伞:“下来吧,我送你。” 喻嗔抱着书包下去。 柏正把车锁了,柏青禾出不来,也够不着看他们。 喻嗔推开他的手,把书包顶头上:“我可以自己回去。” 春天雨幕里,路边娇弱的花儿模样奄奄。 她眼睛像黑葡萄似的,警告看他一眼:“不许跟着我!” 是那种看变态的眼神。 柏正握住她手腕,低眸看着她。 “喻嗔,四月了,你没有回来过一次。” 喻嗔愣住。 柏正说:“衡越今年变化挺大的,不会有人乱来,也没有人打架,明年就会进行运动员选拔。现在包括乔辉他们,都在认真训练。小吃街开了冰蓝的店,很受欢迎。” 他当了一个冬天和一个春天的安全维护员,想等她回来,能笑一笑。 “因为你来过,所以衡越什么都好起来了。” “可是你从来没有回来,我真的那么令你讨厌吗?” 喻嗔手指紧握书包,看着他。 半晌,柏正笑了笑:“算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他慢慢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让她握住伞,自己站在雨里。 “看我做什么?走啊。” 喻嗔走了好几步,忍不住回了个头。 少年还站在雨里,见她回头,弯了弯唇。 喻嗔抿抿唇,这才撑着伞回家了。 柏正回到车里,身上全是雨水,柏青禾探头看他。 柏正说:“坐好。”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打量柏青禾,问她:“你怎么回事,跑那里去?” 柏青禾偏头,她也说不清楚,磕磕巴巴道:“姐姐,找哥哥。”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柏正皱眉看着她,这倒是个不小的麻烦,柏青禾不能由他送回去。 想了想,柏正开车,把柏青禾送牧原那里去。 伪君子虽然性格温吞,但是人品还不错。 丁梓妍本来想吓吓柏青禾,结果她买杯奶茶的功夫,那傻子就不见了。 她也慌了,连忙四处找。 柏青禾虽然是个傻子,但是架不住仪夫人疼爱她。 要是真丢了,这可不是小事,查到自己身上怎么办? 找来找去,还是没有看见柏青禾,丁梓妍心都凉了半截,她只能强行镇定。没事,没人看见她带走柏青禾,不会有人知道的。 保姆那头也几乎要急哭了,上一个保姆被辞退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这下可怎么办? 与此同时,牧原家门铃响起。 他打开门,意外地看见柏青禾怯怯站在门后看他。 牧原连忙把她带进家里,给姑姑打电话。 楼下,柏正坐在车里,雨刷不断摆动,玻璃车窗花了又清晰。 他沉思,柏青禾丢了这事,肯定不是她自己乱跑。 柏青禾口中的姐姐必定不是指喻嗔。那柏青禾还认识哪个姐姐? 三中外面……那个时间点,只有一个人能对上。 柏正脸色骤然沉下去。 丁梓妍! 他方向盘一转,往柏家给丁梓妍买的房子地址开。 很快到了,他猛按喇叭。 丁梓妍母亲刘琼探出头:“谁啊?那么吵,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保安怎么回事。” 一看见柏正,刘琼立马变了脸,笑道:“原来是柏少,要进来坐坐吗?” “让丁梓妍滚出来!” 刘琼知道柏家基本上都没人敢惹这大魔王,连忙道:“我们家妍妍哪里得罪你了吗?有话好好说,说不定是误会。” 房间里的丁梓妍神色惊恐,连忙对刘琼摆了摆手。 刘琼说:“妍妍不在,改天我带她登门拜访。” 柏正不吃这一套,想想小傻子差点被人给卖了,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柏正冷笑一声:“行啊,你们躲着。丁梓妍干了什么好事,自己心里清楚。以后你们母女,不要想从柏家拿一分钱,拿了的,也全给我吐出来。” 此言一出,刘琼的笑脸都绷不住了。 “我说柏少,我敬重你,可是你跑来我们家闹就算了,还说这样的话。照顾我们是柏总答应的事,由不得你说了算吧。” 柏正笑了一声:“那就试试。”打人要往痛处打,丁梓妍母女这种人,什么都不在乎,感情、面子,对于他们来说不痛不痒,没钱才最致命。 他发了狠,把车子开走,直接给柏天寇打电话,把事情猜测讲了一遍。 这两年在柏家羽翼之下,丁梓妍做事完全不带脑子。 柏天寇听了,脸色铁青。柏青禾好歹是弟弟的女儿,柏天寇不可能无动于衷。 “你先回来,我让人调公园附近的监控看看。” 柏天寇办事效率很快,没多久,监控发到了他手机上。 一看,柏天寇气得差点摔了手机,他这是养了个什么白眼儿狼! 这次的事情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刘琼收到柏天寇的电话,表情彻底变了。 柏天寇道:“以后柏家不会再给你们钱,你们的事情我也不会再管。这次算我对老友食言,刘琼,你还是好好教女儿吧!” 刘琼慌了,但她现在说什么都没作用。 挂了电话,她一巴掌就打在丁梓妍脸上:“你怎么那么蠢!那个小傻子是你能随便动的吗?” 丁梓妍捂着脸,委屈道:“我也不知道她会丢,我只是吓吓她。” 越想越委屈,现在钱也没了。 丁梓妍蹲地上,哭了起来。 刘琼又气又怕,这些年她从柏家捞了不少钱,全买了好东西,卖了也够他们母女生活。 然而……柏家最狠的角色,可不是柏天寇。柏天寇只说从此不给钱,可是柏正说让他们一无所有,这就意味着,目前的房子和奢侈品柏正都不会给她们留。 刘琼越想越气,还想打丁梓妍,道:“这件事柏正要是计较,咱们都得完蛋。” 丁梓妍突然抬起头,咬牙道:“他本来都没有资格姓柏!他不是柏叔叔儿子。” 刘琼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丁梓妍颤抖着嘴唇,说:“妈,我们把这件事说出去,然后把房子卖了,趁他们自顾不暇,出国吧。” 她慌慌张张把去年偷听到的事情告诉刘琼。 刘琼瞪大眼睛,没想到柏正竟然是个父不详的奸生子! 她犹豫许久,怕柏正真让她们一无所有,点点头。同意了丁梓妍的主意。 把柏正拉下深渊,就趁乱出国。 在丁梓妍身陷柏青禾风波的时候,三中正在准备半期考试。 周二,衡越突然传出一个传言。 清煌集团太子爷柏正,竟然不是总裁柏天寇的亲生儿子,是个奸生子! 此言一出,整个学校沸腾。 这件事上了新闻,一个小时以后上了热搜,柏天寇立马压了下去。 但是这件事彻底传开,清煌集团股份也受了影响。 到了周三,连三中的学生也全部知道了这个豪门密辛。 “你们知道吗?那个清煌集团的柏家继承人,竟然是仪夫人被那个以后生下来的。” 学生捂住嘴巴:“就是上次丁梓妍说要去找的那个柏少,叫柏正对吧。” “就是他,怪不得都说他一点也不像柏总呢。柏总这几年做慈善,修学校。那个柏正人憎狗嫌,原来真实身份这么恶心。天知道他亲爸是什么样的人!” 喻嗔放下手中的笔,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转头道:“你们说什么?” 女生诧异地看着她:“喻嗔,你不知道吗?昨晚这件事都上了新闻呢,虽然现在搜不到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连余巧心也砰砰跳,从前天开始,柏少手机开始失联。 她知道,真的出大事了。 她下意识看一眼喻嗔。 喻嗔抬眸,周围全是骂柏正和他那位“父亲”的话,十分难听。 “柏正这样的存在,柏总不知道多膈应呢。” “找不到他父亲,就该让他也坐牢!反正我听说他也是败类。” “子肖父,人-渣!好在他这回要完蛋了。” …… 喻嗔低下头,握紧手指。 不是的,她知道,他没有这么糟糕。即便他干了许多坏事,也不像他们口中那么糟糕。 喻嗔刚要说话,门口赵诗文喊她:“喻嗔,出来一下。” 喻嗔跟着赵诗文去办公室。 “你妈妈打电话来说,你奶奶病重,他们周一已经回去了,让你和你哥哥也一起回老家一趟。” 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他们兄妹的,但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喻嗔抬眸。 赵诗文给她开假条,见喻嗔眼里含着泪,心中竟也生出几分不忍。说实在的,这个学生脾气虽然倔,可其实挺不错的。 “回去吧。”赵诗文叹了口气。 喻嗔拿着假条,走出校门,带着几分恍惚。她心里难受极了,小时候万姝茗他们比较忙,因为哥哥的病需要治疗,几乎都是奶奶在带她,她对淳朴的老人家感情很深厚。 她回头看一眼三中,小水乡有人在等她,而这所复杂的城市,柏正此刻身陷流言蜚语,成了他们口中不耻的败类。 余巧发现喻嗔离开以后,就没有再回来。 上晚自习的时候,她忍不住问赵诗文:“赵老师,喻嗔呢?” 赵诗文摆摆手,说:“回老家了。” 余巧发怔,犹豫许久,她点开那个杳无音讯的号码。 【柏少,喻嗔回家乡了。】 柏正一个人坐在黑暗与夜风中,手机亮起来,低眸便看见了这条消息。 48、吻 柏正拿起手机,轻轻摩挲了一下屏幕。 主屏幕上, 一个少女撑着下巴在看窗外的雨。 这是去年冬天柏正偷偷-拍的照片, 那时候喻嗔还在衡越念书。 他刻意路过她班上, 看见她那一刻却走不动道。柏正从未见过这样的喻嗔, 慵慵懒懒, 一副也不怎么想学习的模样。 雨幕和天空倒映在她眼睛里,让她眸光水亮, 但她什么都不在意似的,像只带着几分傲气的猫。 乔辉总是小女神、小女神地喊喻嗔,学校也很多人这样称呼她。柏正其实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它代表了遥远的距离感, 一下子把他拉到了只能仰望的高度。 喻嗔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骨子里带了几分没有攻击力的傲气。 这样的傲气,每一个家庭和睦、性格讨喜, 长相也漂亮的姑娘都有几分。 以至于他这样狂妄的人,只能好笑又心软地避让。 柏正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余巧发的消息。 后知后觉,心脏才渐渐涌上几分痛。 他的生命里所有人都缺席, 喻嗔也只待了短短半年,他拥有她的好,不过一百多天, 最后她也彻底走出她的生命了。 他做的一切都没有用。 他想作为柏家继承人活着, 想努力学些本事,骗自己没有那个人-渣父亲,可是全世界都知道他不是柏天寇的亲儿子。 新闻一出来, 牧梦仪崩溃大哭,精神状态堪忧,柏天寇焦头烂额。 柏正没有回去过,那则新闻,猛然捅破了柏家人粉饰十多年的窗户纸。 遮羞布没了,柏正清楚地知道,他这个罪魁祸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柏家大宅。 他一无所有,现在喻嗔也离开了。 她是恶心他、怕他也作出他父亲那样的事,才会立刻离开吗? 夜风吹得他掌心发凉,柏正迟钝地想,她不要他,难道也不在乎牧原了吗? 柏正第一次这样爱一个人,却也第一次这样恨一个人。 她两次离开他的生活,都悄无声息,仿佛他像去年秋天那场让她懒懒一瞥的雨,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 看过就忘。 凭什么呢?想得倒美。 柏正跳下围栏,从楼顶一路跑下去。 他骑车穿行在城市的夜里,他认识喻嗔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他拿着钢棍,肆意踢开一间间门,他本来是去找丁梓妍,可是后来看见了角落里的喻嗔。 她抬起眼睛,他动作顿了顿。 好半晌,在乔辉他们嘲笑她土的声音中,他也慢半拍跟着露了个讥讽的眼神。 怕被笑话,柏正一直没有承认,他第一眼就喜欢那双眼睛。 那么干净漂亮,仿佛下一刻她会过来蹭蹭他的掌心。 那个初见的夜晚寒风凛冽,今夜也是如此。 t市的春天,很少刮这么大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柏正双眸隐在头盔之下,他发了狠地想,最好别让我找到你,别让我再遇见你。 否则这辈子,一起完蛋吧。 他想过许多种路线,最后想到要想立即离开,一定会选择坐飞机。柏正一路骑到机场,眼睛不放过每一个人。 他在人群中穿行,广播声一路播报,柏正抬眼,搜寻去涟水附近的航班。 他查过,喻嗔应该会先去s市机场。 “乘坐南航g6489次航班前往s市的旅客请注意,现在开始登机,我们请携带……” 柏正疯狂往安检口跑。 工作人员拦住他:“已经过了安检时间,先生,您不能再过去。” “让开!”柏正眼眶微微发红,为什么就差几分钟。 “您再这样,我们就报警了。” 两个工作人员拦不住他,一位女士连忙劝说道:“你现在就算过去了,登机口离这里那么远,那趟航班也已经起飞了。” 这句话一下子让柏正丧失所有的力气。 他退开,颓然蹲下。 他刚刚那个样子那么吓人,谁也不敢去拉他。 柏正自嘲一笑,倒是觉得无所谓了。 他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懂了几分他那位恶心父亲的心思,有些人最好不要撞在他手上,不然卑劣也好,歹毒也好,怎么会轻易放手。 他站起来,冷静了许多。 他这样偏执恶心,跑吧,最好别回来了。 喻嗔在候机室,她捏着自己的登机牌,忍不住往机场门口焦虑地看了几眼。 班主任赵诗文说,让她和哥哥去机场坐飞机回家。 可是她等喻燃等了许久,喻燃都没有来。 喻中岩并没有给两个孩子配备手机,彼此联系十分不方便。 喻燃不是不准时的人,喻嗔担心他出了事。 犹豫之下,她也错过了去安检的时间。 喻嗔看看手中报废的登机牌,心中焦急。哥哥没有来,她错过了航班,怎么回老家?下一趟要明天早晨了。 她期盼在门口看见喻燃的身影,然而喻燃没来,她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喻嗔不确定地喊:“柏正?” 柏正往外走的脚步顿住,缓慢回头。 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脱了校服,穿了一件浅紫色春装。 细软的头发散在肩头,带着几分诧异喊他名字。 他回过头,喻嗔才发现他很不对劲,少年眼眶发红,额上全是汗水。 她想到如今他身陷流言蜚语:“你没事吧?” 柏正低眸,看看她手中登机牌。 他走到她面前。 柏正看她一眼,嗓音喑哑:“如果我说有事的话,你能留下来陪着我吗?” 喻嗔下意识摇头:“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回……” 他笑了一声:“既然不能,你又问什么呢?” 喻嗔总算发现,他的精神状态也十分不对劲。 像是……整个人坏掉了一样。 她强忍住不后退,柏正低头打量着她。 “你怕了?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呢?”他甚至还能维持着微笑,问她,“你知道了对不对,我亲生父亲是个强-奸犯。” 夜风从门口吹进来。 柏正问她:“你现在还能说出相信我吗?喻嗔。” 喻嗔顿了顿,对上这双漆黑的眼睛,她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柏正偏头,伸手想帮她拿开粘在脸颊上的头发。 喻嗔吓得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他视线猛然一厉,把她拉了回来。 冷风吹起他的衣摆,扬起几分张狂,身前是无尽的黑夜,身后是明亮的灯光。机场催促登机的广播声响在耳边。 喻嗔胳膊疼了一下,柏正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含着绝望的血腥气。 他故意咬破了她的唇角。 少女的惊呼声被他吞咽下去,他掐住她下巴,另一条手臂撑在她身后墙上。 这个吻蛮横而无理,像野兽一样。 他似乎尝到了甜滋味儿,手掌收紧。 喻嗔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又羞又气,她狠狠踩他一脚,撑住他胸膛,一巴掌打了过去。 这一巴掌特别狠,柏正偏了偏头。 一晚上担心哥哥,担心奶奶,还莫名其妙发生了这样的事。 喻嗔捂住唇,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 柏正垂眸看着她。 过了许久,喻嗔被一个颤抖的怀抱抱住,他拍拍她的脊背,却比她还颤抖得厉害。 “对不起,对不起……”他嗓音沙哑,“喻嗔,对不起。” “我吓坏你了吗?对不起。” 他身上的疯狂和绝望散去,取而代之成了心碎的苦涩。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他闭了闭眼,艰难地承认,“会控制不住。” 他明明是想告诉她别害怕,可是她并不相信他,想到不久的将来,她连他是谁都会忘记,他几乎要疯掉。 于是那一刻,他竟然放任那个疯子的基因,在他身体里肆虐。 他看见她哭了,几乎想杀了自己。 “你别碰我。”喻嗔抽噎着说。 柏正手指动了动,慢慢松开她。 他站起来,把外套脱给她,走去门边,为她挡住夜风。 柏正回头,看了好一会儿,她还在哭。 他沉默下来,然后从门口走出去,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没过多久他回来了,在她面前蹲下。 “别哭。”他低声说,“是我不好。” 喻嗔闻到不对劲儿的味道,像是血腥气,然而不是她唇角这点破裂的小伤口能发出来的,她抬起眼睛。 鲜血从柏正脖子伤口处涌出。 他再次在牧梦仪划出的伤口上,加上一条划痕。 喻嗔吓得止住抽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我不该伤害你,牧梦仪早就想杀了我,或许……你们才是对的。我本想让你动手,但是想想,你会怕。” 他忍不住轻轻摸摸她头发,这次她没有躲开。 “我那么坏,可我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喜欢到为你完成牧梦仪原本想完成的事。 喻嗔说:“你疯了吗?赶紧止血。” 她什么都没带,只能拉起柏正,去找机场的医务人员帮忙。 柏正低眸看着她。 他确实快疯了,他竟然故意用自残这种方式,换她的原谅和怜悯。 他成了他最讨厌的那个人的影子。 等柏正止住血,喻嗔才松了口气。她第一次见有人眼也不眨干这样的事,此刻手脚发软。 “你还是要离开吗?”柏正抬眸,因为失血过多,他唇色苍白。 喻嗔又气又恼,提起这个更加来气:“是啊,我奶奶病得很重,我和我哥必须回去看她,陪她最后一段时间。你以后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柏正怔住,原来她不是想离开。 然而说起来,正因为这个误解,他才…… 柏正视线落在她被他咬.破的红.唇上。 啊啊啊啊!喻嗔感受到他目光,想起自己初吻。 真想让他滚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今天更得很晚,这章算是一个过渡了,写得很卡,我写得特别难受,后来删了重写的,文案上有说明。 49、先他一步 柏正怕她生气,率先移开目光。 喻嗔抿抿唇, 坐在椅子上, 也没心思想柏正的事, 她往机场入口看, 期望能看见喻燃的身影。 晚上八点的飞机已经飞走, 要是喻燃再出什么事,一家人估计都难以承受。 柏正坐在她身边, 陪她等,没有说话。 八点四十五,一个少年捂着额头走进机场。 喻嗔连忙跑过去:“哥哥!你怎么了?” 喻燃松开手指,眉头皱得死紧, 喻嗔这才看见,他额头上一片淤青,还往外渗血。 刚好喻嗔还有止血工具, 让他先捂着。 喻燃身后,跟了一个打扮十分精致的女孩子,喻燃沉着脸不答话, 她耸耸肩开口,笑眯眯道:“这个小帅哥帮我扛了几棍子,我让他去医院, 他不肯。” 喻燃沉着脸, 他根本没想帮她,是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死死搂住他脖子往他怀里钻, 那几闷棍根本反应不及,他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喻嗔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女生约莫二十左右的模样,长着一双带电的猫儿眼,见喻嗔看她,她眨眨眼,赞扬道:“小姑娘长得也挺美,长大不得了啊。” 喻嗔十分怀疑女生的话,喻燃竟然会帮人?他不是冷漠得路上看见一百块都不会弯腰吗? 猫眼女生见喻嗔惊疑不定的模样十分可爱,伸手想捏捏她脸颊,被一只手挡住。 “卿灵,你自重。” 卿灵抬起眼睛,看见柏正十分意外,真没想到,闹得满城风雨的八卦主角,竟然在这里。 她见过柏正几回,自然知道他原本的身份,是个让人忌惮的小二世祖。 只不过现在这小霸王自身难保,与她的狗血身世有种同病相怜的滑稽感。 喻嗔看看柏正,他脸色不太好看,警告地看着卿灵。 喻嗔便明白,他们认识。 卿灵举起手,笑盈盈道:“不碰就不碰,你别发火啊。” 她媚眼如丝,冲喻嗔隔空飞了一个吻:“小妹妹陪你哥哥去看看,确保一下他没事。” 喻燃抬起头看航班,眸中终于多了一丝波动。 喻嗔说:“飞机已经起飞了。”去s市的飞机,这是最后一班,总不能等到明天,现在耽误的每一分钟,对他们而言都是浪费。 喻燃垂眸,一言不发。 坐在一边的卿灵看看兄妹俩的脸色,嘴角的笑意没了,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耽误了人家的大事。 卿灵难得有心虚的感觉。 但她转眼想到,柏正还在这里,卿灵看看柏正:“柏少,想办法啊。” 尽管现在喊柏少这个称呼十分刺耳,柏正冷冷看她一眼。 他看看低落的喻嗔,手指微微颤抖,下了决定。 最后他说:“别怕,我想办法让你们回家。” 喻嗔并不看他。 卿灵却若有所思看柏正一眼,柏正走出去打电话。 没过多久,徐学民连忙开着车子过来。 徐学民看见柏正,松了口气,少年一个人站在夜风中,握紧的拳头不住颤抖。 整个t市都在谈论他这个奸生子,徐学民心中叹息难过,连“柏少”这个称呼都不敢喊,只能小声问:“他们人呢?” 柏正进去,他蹲下,对上喻嗔眼睛,低声道:“我带你们回家。” 喻嗔有几分不解诧异。 徐学民跟进来,弯了弯腰,道:“我们有私人飞机,可以去s市。” 卿灵瞅瞅徐学民,她不是没见识的人,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在心中赞叹道:靠,酷啊。 她就知道这小霸王身份不简单,不然仪夫人当年怎么会人间蒸发,柏天寇那样的人都找不到她。 喻嗔下意识看看喻燃,喻燃点头。 谁都知道,现在能最快回去就是最好的,兄妹俩跟着徐学民走。 私人飞机也停放在机场,t市没有通用机场,只能在机场租用。 短短时间,徐学民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 喻嗔和喻燃这都是第二回坐飞机,私人飞机和经济舱完全不同,像个小客厅。他们上去,卿灵也要跟上来。 徐学民笑盈盈拦住她:“卿小姐,我们柏少并没有邀请你。” 卿灵指一下自己,觉得有趣:“你认识我?” 徐学民但笑不语,言语虽然客气,但是神情毫不动摇。这位小姐本身也是个麻烦,豪门被调包的假千金,如今人家真的千金回来了,卿灵身份尴尬得不行。 卿灵性格本就咸鱼,闻言也无所谓,下了飞机。 下飞机前,她忍不住看了眼那个小帅哥,大声道:“你没事吧?有事记得找我,我叫卿灵,你别忘了。” 飞机起飞。 徐学民忍不住看了一眼柏正脖子上的包扎,血迹已经渗了出来。 他记得这个伤口,是柏正十三岁的时候,被仪夫人用刀子割伤的,当时闹得很厉害,徐学民连忙救了他,也是那天开始,柏正知道了徐学民的存在。 后来小少年在脖子上文了一只凶恶的穷奇。 去年他洗去穷奇,也变得爱笑了。 徐学民不知道,柏正在这样的情况下找自己,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这等于他承认了自己是个肮脏的存在。 徐学民让医生过来,给柏正和喻燃看看。 喻嗔连忙退开,医生检查了一下,对喻燃道:“我先帮你消毒,下了飞机,你有空要去医院拍个片子,毕竟受了重击。” 喻嗔守在哥哥身边。 柏正一个人坐在对面,医生给他处理伤口。 他沉默着,眼睛只看着喻嗔。 徐学民看见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酸又难过。 他偷偷看着柏正长大的,柏正小时候渴望仪夫人一个拥抱,后来明白那个女人再不会爱他,渐渐变得无所谓起来。 没人爱过他,也没人教他怎样去爱一个人。 徐学民对喻嗔温和道:“喻嗔,你能跟我过来确认一下,下飞机以后的路线吗?” 喻嗔点点头:“好的。” 她跟着徐学民过去,徐学民拿出一支笔,与她商量飞机降落以后,怎样去涟水。 确认好路线,徐学民这才道:“喻嗔,柏正让你感到困扰了吗?” 喻嗔抬起眼睛,她不习惯和长辈探讨这样的问题,轻声道:“您怎么会这样问。” 徐学民笑道:“我也算看着他长大,你别看他现在性格这么讨人厌,小时候也长得很可爱的,臭着脸不理人,眼睛却亮亮的,别提多好笑。” 喻嗔抿起唇角,想象到那个场景,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前几天他出事,你应该也知道。柏正确实不是柏总的孩子,对此,我除了愧疚,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身份光鲜,却一直活得挺不容易。说到底,如果能选择,我相信他一度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柏正的事,喻嗔安静地听着。 “他脾气硬,估计没有和你说过,他生着病。” 喻嗔抬起眼睛。 徐学民叹息一声:“他五感不如常人敏锐,算是遗传带来的先天缺陷吧,柏正的嗅觉、触觉、味觉,都十分迟钝,没有这些美好的感受,他少了许多正常人能体会的快乐。” “我说这些,”徐学民顿了顿,“不是倚老卖老,让你喜欢他,而是想告诉你,他没有你想象那么坏。很多自卑的、怯弱的东西,他不敢说出口。你讨厌他,他茫然又毫无办法。他什么都没得到过,才这样害怕失去,如果可以,你温和一些教会他学会放手好不好?” 喻嗔说:“我也不确定可不可以。” 徐学民鼓励道:“肯定可以的,你试着和他沟通,他一定不会伤害你。” 喻嗔点点头。 她微微偏头,对上了柏正的目光。 他一直看着她和徐学民,却因为隔了段距离,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想起自己以前骂他变态。 尽管现在心里还这样想,但是徐学民的话让她倒是想通了许多。 柏正这样的性格,还真不是她一直说讨厌就可以远离的。除了让他更疯,还真的没什么好处。 喻嗔坐回去。 喻燃和柏正也没什么话讲,知道能回去,他又进入沉默淡然的状态。坐飞机和坐大巴对于喻燃来说没什么不同。 徐学民亲自给每个人倒了杯水。 几个少年少女之间,氛围之分诡异。徐学民咳了一声,脱离他们的圈子。 他能做的都做了,就不要再碍小柏少的眼了。 喻燃头晕,干脆闭着眼睛休憩。 喻嗔今晚哭过,她眼眶也是红彤彤的,于是靠着哥哥,也闭上眼睛休息。 柏正站起来,似乎也知道自己多余,过去和徐学民坐一块儿了。 徐学民诧异道:“为什么不坐那里了?” 柏正抿抿唇,低声道:“我坐那里,她睡不着。” 徐学民叹息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很多问题他想问柏正,比如以后还回柏家吗?怕不怕面对曾经同学的目光? 然而他的身份不容许他逾矩,徐学民能做的,就是在柏正作出选择以后支持他。 “徐叔,”他哑着嗓音,看着自己双手,第一次问这个问题,“我能治好吗?” 徐学民不会骗他,眸光黯淡几分,不开口。 柏正低笑了一声:“怪不得牧梦仪说我是天生的败类。” 越来越靠近涟水,柏正说:“我以前来过这个地方,那一次是因为柏家那个小傻子。” 徐学民看着他,这还是柏正第一次提起那段过往。 柏正低眸:“柏青禾的保姆虐待她,被我看见了,我教训了保姆,柏青禾很害怕,一直哭。牧梦仪以为是我做的。” 他说得很隐晦,事实上那个春天,柏青禾的保姆,脱了小女孩裤子打她。 柏正偶尔会去看她,毕竟柏家只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不会用看垃圾的目光看他。 那一刻柏正发了很大的火,一脚把保姆踹到门边。 牧梦仪来的时候,只有惊惧的柏青禾,还有脸色难看的柏正。 保姆害怕了,说是柏少欺负青禾,她去阻止却被打。 “你说好不好笑,牧梦仪信了保姆的话。她把我当禽兽看,认定我对一个小女孩起了色心。” 柏正说:“我做什么都是错。” 徐学民惊骇,心中滋味难言,牧梦仪的遭遇,让她看整个世界都带着一股扭曲和疯狂。想到柏正的身世,徐学民心中沉痛。 “我想变好,真的,徐叔。”柏正哑声道,“可我似乎越来越糟糕了,我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成他那样的人?” 徐学民安慰道:“不会的。”你和他不同。 柏正突然笑了一下:“不会有那一天,在我真正伤害喻嗔前,我会先自我了结。” 徐学民震惊地看着他:“你!”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去年我在衡越,其实也救了很多人。”柏正笑笑,“如果可以,我多么不想当个骗子,我多想,即便双手鲜血淋漓,废了这双手,赔上一条命,先牧原一步救她出去。” 那样就不会难过,不会歉疚,也不会怕被遗忘。 可惜,命运向来对他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写得特别难受,状态很差,很抱歉更得比较晚。 可能一方面是自己心态不太好,另一方面是负.面.评论的影响。 我接受批评,也在反思自己哪里写得不够好,想过停止一段时间更新,但是我从写文开始的原则就是开文不能停,不能对不起一直追更的天使。 其实之前最严重的时候,我写《魔鬼》,一个小时被骂两千条,全是说对我失望,说我崩剧情,可能这件事追文的姑娘有印象。后来我整宿睡不着,起来修文,重新替换了一万五千字重写。写文到现在,我更加在意的,是我能为你们带来什么,怕你们看到“藤萝为枝”这个名字失望。 我最近在慢慢调整心态,给大家写更好的作品,也希望大家能理解枝枝卡文瓶颈期,更新时间不确定,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50、小凤凰 柏正似乎也不习惯和人说这些。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想起那个卑鄙的吻, 目光忍不住缓和许多。 尽管是他抢来的东西, 可也许是他这辈子唯一能得到的东西了。 喻嗔根本睡不着, 她担忧奶奶, 一会儿不安地睁开眼睛, 看看喻燃又闭上眼睛。 一旁的喻燃眉头微蹙,最后忍不住睁开眼睛, 看向妹妹。 你烦不烦啊,挨着就挨着,能不能不要动来动去。 喻燃犹豫几秒钟,伸出一只手, 把她小脑袋往旁边推。 待一边儿去。 被哥哥嫌弃,喻嗔眨眨眼睛,老老实实坐端正。 徐学民捂住嘴, 低低咳了一声,掩饰自己想笑的感觉。身边柏少在喻燃推喻嗔那一刻,下意识想站起来, 他身子微微动了动,最后忍耐地坐了回去。 徐学民心想,如果这时候能给柏少一个画外音, 他肯定想说, 喻燃不让你靠,你靠着我好了,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可惜他家柏少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三个小时以后, 飞机在s市降落。 一行人下了飞机,还得坐车去涟水镇的医院。 徐学民调好导航,亲自开车,送他们回去。 柏正坐在前排,喻嗔和哥哥坐在后排。喻嗔焦虑不安,越靠近涟水镇,这样的感觉越明显,她怕自己到的时候,听到不好的消息。 喻燃始终维持着那个淡漠的表情,看不出他什么心情。 夜已深,回到阔别一年的涟水,即便在黑夜里,喻嗔也感觉到故乡变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河流,以前每家每户房子挨着河流建,现在一些板房还没拆除,有几家新的小楼在黑夜里看不真切。 路上安安静静,房子里面亮着灯。 终于到了医院,喻嗔和哥哥下车。 她回头,对徐学民鞠了一躬:“谢谢您。” 喻嗔顿了顿,看向柏正,轻声道:“也谢谢你,柏正。” 柏正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得到她的感谢。她曾经傻乎乎追着他跑的时候,也是这样真诚而轻和。 他心里忍不住柔软下来:“不用谢,你去医院吧。” 喻嗔和喻燃连忙往医院跑。 徐学民看一眼柏少,道:“小姑娘吃软不吃硬。” 柏少这一身骨头太硬了,脾气也又臭又硬,怪不得人家讨厌。 柏正顿了顿,抿住双唇。 万姝茗对一双儿女招招手:“过来看看奶奶。” 喻嗔连忙走过去,床上的老人头发银白,她闭着眼睛,眼窝凹陷,脸色苍白,十分虚弱。 老人家似有所觉,睁开浑浊的眼,看着孙儿孙女,眼中多了几分色彩。 “阿燃,嗔宝。” “奶奶!”喻嗔眼中含着泪,握住老人家枯瘦的手。 喻燃慢慢在老人身边蹲下,握住她另一只手,他嗓音低沉:“奶奶。” 奶奶笑了,眼神慈祥和蔼。她看看喻燃:“阿燃是大小伙子了,长得真俊,比你爷爷年轻时候还好看。” 喻燃没说话,握紧了老人家的手。 奶奶又看向喻嗔。 这个小孙女,才是她疼了十多年的心肝。因为喻燃总生病,喻中岩和万姝茗更多心思花在了喻燃身上,小姑娘从小乖得不像话,帮老人家干活,奶声奶气陪她讲话,还给她按肩揉腿。 老人家眼里泛出些许泪花,她的嗔宝,无异于是世上最好看的宝贝。 即便小时候被人忽视,她也快乐柔软地像个小天使。 奶奶说:“我没事,人都有这一天,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的。嗔宝,大城市好不好玩,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喻嗔忍住眼泪,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很好玩,和奶奶说的一样漂亮,没人欺负我,大家都很好。” 喻中岩端了碗水进来:“妈,喝点水。” 万姝茗连忙用棉签沾了,给老人润唇。老人已经吃不下东西了,喝水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喻嗔说:“我来吧。” 万姝茗把碗递给女儿。 喻嗔悉心给老人喂了水,老人没什么精神,又闭上了眼睛。 万姝茗叹息一声,低声对喻嗔和喻燃道:“你们先出来,让奶奶歇一会儿。” 兄妹俩走出门,喻嗔咬牙,问道:“医生怎么说。” 万姝茗看看喻中岩,喻中岩手背在背后,眼里多了几分沉痛。 无需他们讲什么,喻嗔便明白了。 约莫就是这两天了。 万姝茗把喻嗔搂在怀里,拍拍女儿脊背。 春夜带着几分寒凉,一家人都待在医院,谁也没走。 医院外面,柏正在车里坐了一夜。 他也睡不着,去年他来涟水的时候,还是个实打实的混球,他恨透了牧梦仪对他的看法,心想即便来了涟水,他一个人也不会救,还非要活着回去不可。 他咬着草茎,恶劣地想,管他们去死啊。 然而涟水满目疮痍,他环视一圈,听见幸存者痛苦的哀吟。柏正低低骂了声,开始搜救幸存者。 他并没有遇见喻嗔的缘分。 余震来临,他被砸伤,伤得很重。柏正忍住疼痛,谁也没讲。 那天晚上,他昏昏沉沉睡在第一批志愿者营帐。 大家又冷又饿,后来他收到了一床被子。 有人说:“一个小姑娘说给你。” 血腥气弥散在他唇边,然而转眼,却被另一种馥郁的香气代替。 他睁开眼睛,他天生五感差,第一次闻到这么好闻的香,像是在补偿他十几年人生的寡淡滋味。 像是春天百花齐放,夏季和风温柔。 他因为一种味道,第一次心中悸动。然而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后来柏正才想明白,那原本是喻嗔给牧原的东西。 她也受着伤,却惦记恩人晚上会冷。 柏正漆黑的双眼看着涟水的夜空。如果没有他,是不是喻嗔已经和牧原两情相悦? 他们的青春里,他是个突兀的掠夺者,是一个错误的存在。 她给错了东西,他喜欢错了人。 追根到底,还是谁先动心谁更悲哀。 天渐渐亮起来,六点半时,奶奶精神变得很好。 她自己穿好衣服,戴上抹额,走出门去。 老人家一出去就对上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少女圆圆的眼睛看着她。 “奶奶。” 老人家知道,孙女没有睡。 她这轻轻一声唤,旁边的喻燃也睁开了眼睛,喻燃也没有睡。 奶奶冲两个孩子招招手,在唇上竖起一根手指,语气带上几分活泼:“别吵醒了你们爸妈,要和奶奶回家看看吗?” 喻嗔点点头,喻燃也沉默跟上。 祖孙三人,在天将明的时候出了医院。 柏正坐在车里,手抵着下巴看喻嗔。 她约莫哭得厉害,眼睛才那样红。喻嗔的感情清晰又简单,让她真正喜欢的人很少,可是每个得到的,都十分珍贵。 柏正没有跟上去。 在十八岁这年,他清晰地认识到,对于自己而言,喻嗔不可或缺。而对于喻嗔而言,自己最好永远不要出现。 喜欢这种事,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老人拿出钥匙打开家门,皱褶的脸上布满笑意:“老头子啊,嗔宝和阿燃回家了。” 家里当然没人能应她。 这个房子是老人用补贴款和自己的存款修起来的,家家户户都换了新风格,但是奶奶依旧选择保留着喻嗔成长的模样。 人不能没有根,以后他们没了,总得给孩子留下一些可以纪念的东西。 她带着两个孩子去后院,公鸡打着鸣,高高昂起头,迈着高傲的步子在院子里走。 老人先喂了鸡,然后和他们一起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揽一个孩子。 她慈祥地道:“长大咯,我们家两个孩子都长大咯。” 喻嗔知道,这多半是老人回光返照。 “阿燃要快乐一点,要有喜欢的东西,这个世界啊,有很多趣味。” 奶奶摸摸喻嗔头发:“嗔宝要永远这样乐观友善,好好保护自己。你们爸妈他们啊,一把年纪了,却不靠谱。没有人保护你的话,你要自己保护自己。从小你就爱笑,以后也要多笑。即便让人觉得你可爱讨喜,这辈子也会顺遂许多。” 上天馈赠的孩子,笑起来整个世界的阳光都温柔了。 喻嗔抱着老人,点点头。 奶奶低声唱歌给他们听,是小时候哄喻嗔睡觉的童谣。 “杨嘎嘎叶,水里飘,我和姐姐一般高。姐姐骑着大红马,我就骑着树棵叉。姐姐戴着银坠坠,我就骑着麦穗穗……” 太阳彻底出来,她的声音渐渐停了。 喻嗔捂住唇,低声啜泣。 喻燃垂下眼睛。 老人安安静静走了。 涟水镇下了一场春雨,万姝茗和喻中岩为老人办后事。 槐河的水晕开一圈圈波纹。 岁月养大了孩子,却带走了老人。 柏正没离开,他远远看着喻嗔,她时常发呆,有时候忍不住抱着膝盖小声抽泣。 老人离开,她应该是家里最伤心的。 喻燃并不会安慰她,喻中岩和万姝茗忙着,也没有时间照料她。 她的泪水似乎泡软了他又冷又硬的骨头,柏正第一次试着主动离开她。 他比他们所有人都先离开。 喻嗔跟着爸妈回t市那天,已经过去一周。 她整理好家里的东西,拎着行李,跨出院子。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蹬蹬蹬跑到她面前,他看上去透着股机灵劲儿:“这个给你。” 喻嗔低眸,看见一个金色的画糖。 画糖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小凤凰。 小男孩绞尽脑汁,想那个看上去凶巴巴的大哥哥的话,半晌说:“乖,你别哭了。” 他一本正经的安慰憨态可掬,她却依稀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喻嗔拿着小凤凰,轻声说:“谢谢你。” 透过家乡绵绵烟雨,她踮脚望了望,没有看见柏正的身影。 喻嗔这才想起,柏正陪了她和哥哥一路。 但是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段时间,他的人生,也在最难过的低谷。 他习惯了一个人吞咽痛苦,也开始学着努力不打扰她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安慰,你们敲下的每一个字我全部都认真看了,枝枝会开心会努力的。为了那么好的你们,也为了自己。 明天整理感谢霸王票,晚安。 51、跪下 五月初,柏正一个人回到了t市。 新闻上关于柏正身世的流言蜚语已经撤去, 但是网络有记忆, 人们也有记忆。柏家继承人并非柏天寇亲子的消息已经在圈子和学校流传开。 柏天寇试图联系柏正, 柏正先前一直没接他电话, 此刻回到t市, 柏天寇再打过来,柏正按了接听。 柏天寇道:“阿正, 这段时间你在哪里?还好吗?” “我没事。” “网络上那些流言蜚语你不用去管,过段时间就会好很多。柏家没有人敢乱说话,很多事情。”他顿了顿,“与你没什么关系。” 柏正低眸笑了笑:“柏总, 我真没事。” 柏天寇也知道,不可能再认回柏正,他问柏正:“以后还回柏家吗?” 柏正沉默了一会儿:“再说吧, 牧梦仪怎么样了?” 柏天寇知道他从不喊牧梦仪妈妈,他在心里低低叹息一声:“情况不太好,我打算带她出国, 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出国一来可以逃避流言蜚语,二来还可以顺带给牧梦仪治病。 她病了太久,没有人敢去触碰她这块伤疤, 结果现在几乎人人皆知过往那段不堪, 柏天寇心痛如绞,不愿意爱妻继续受这样的伤害,只能尽量做对她最好的事。 “接下来你在国内, 没有问题吗?” 柏正低声应道:“嗯。” 一通电话,两个人再也回不到当初柏天寇教柏正商场规则时的和睦,对于柏天寇来说,柏正存在的意义,或许也是对他家庭的破坏。 然而所有人的生活依旧得继续。 徐学民高度集中精神,生怕柏正出了事,悄悄关注着他。 柏正没有再去柏家的公司,他沉思片刻,选择回衡越。 衡越已经乱成一团,关于十五班恶龙的传言,在学校流散开,一部分人幸灾乐祸。 少年们抽着烟。 “还以为他身份有多高贵,平时拽成那个样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柏家太子爷,竟然是个父不详的奸生子。” “他不敢回来了吧,不知道哪来的底气,之前还管我们,不许闹事。” “那当然,我听说隔壁桦光的张坤放了话,柏正要是敢回来,他一定揍得他哭爹喊娘。” 少年大笑:“哈哈哈他爹还不知道是谁,张坤这话有点狠啊。” 话音刚落,他脸上挨了一拳。 “罗启明,闭上你-他-妈的狗嘴!” 叫做“罗启明”的少年看清来人,啐了一口:“乔辉,你脑子有病吧,我说他又没说你,你那么激动做什么?难不成你也父不详,或者你妈也被人……” 乔辉冲上去就要和他打起来,庞书荣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这个罗启明家境很不错,平时就在学校拉帮结派,但是摄于柏正,他在学校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现在柏正出了事,这群人是第一个上去踩他的。 庞书荣拉住乔辉:“算了,和长了狗嘴的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罗启明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打都打不过来,以前柏正得罪的人不少。 如他们所说,张坤就是其中之一。 或许以前张坤还忌惮柏正的家境和狠劲,然而现在他知道柏正落魄,以往围在柏正身边献媚的兄弟们散去许多,张坤开始寻思找机会报复回来。 柏正再能打,他们十个打一个总没什么问题吧。 乔辉走出那地方,眼眶依旧气得发红。 “这群人就是这样说正哥的,当初被人欺负得跟孙子似的,还是正哥出的面,他们这群龟孙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庞书荣说:“正是因为他们怕的,以前正哥不怕,所以才觉得被落了面子。” 两人走回教室,班上不少人围着伊庆。 “真的啊?柏正以前真那么过分啊,对你支来喝去?” 伊庆眸光微暗,点点头。 乔辉愣了愣,下一刻冲上去:“我-操尼玛伊庆!”正哥亏待谁,也没亏待过伊庆,知道他家穷,还给过不少资助。 伊庆见他们进来,脸上难得出现几丝慌乱,他连忙往人群后躲。 见躲不过去,他才鼓起勇气。 “怎么,我又没说错。他那种臭脾气,要不是有几个钱,谁愿意跟在他身边,人憎狗嫌他心里没数吗?我跟着你们,你们动不动就使唤我,心情不好还骂几句。” “正哥以前资助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你妈生病,正哥带你去医院,你当时差点给他跪下,你-他-妈现在做白眼狼!” 伊庆被提起这些卑微往事,咬牙道:“谁稀罕他的臭钱,那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他,他和他那个强-奸犯爸一样,都是拿了别人东西的小偷。” 此言一出,全班都看向教室后门,一个黑发少年静静看着他们。 他目光冷漠,先看了伊庆一眼,然后看看乔辉:“行了,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乔辉,回来吧。” 伊庆看见他,下意识语调一抖:“正哥……” 随即他想到,柏正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墙倒众人推,他没什么好怕的,也没必要再讨好他。 伊庆挺直腰板:“柏正,你还敢回来。” 柏正理也不理他,他看一眼自己座位,发现自己课桌上被人用马克笔画了一只王八。 前排有人走进教室,挑衅地看着柏正。 柏正冷声道:“罗启明,你干的?” 罗启明抱着双臂。 “说不定是这缩头乌龟自己长出来的。” 罗启明的朋友哈哈大笑。 柏正也弯起唇,他走到前排,冷不丁动手,一脚踹在罗启明身上。 罗启明一路摔到门边,还没等他发火,一只手臂又把他拎了起来。 在全班惊骇的目光下,柏正把罗启明拖到自己位子上。 柏正手一用力,罗启明的脸被摁在那只王八上。 柏正神色轻慢,明明在笑,嘴角却泛着冷,他拍拍罗启明的脸:“洗干净,或者舔干净。” 罗启明神色扭曲,他环视一圈,发现即便没了身份光环,柏正以前的威慑力太大,没人敢上前帮他。 罗启明屈辱道:“我洗,对不住,我洗干净行了吧。” 柏正松开手:“滚吧。” 罗启明的朋友小声宽慰他:“放心吧,他傲不了多久,有人会收拾他。” 罗启明愤愤擦一下脸。 乔辉跑过来,难掩心中激动和酸楚:“正哥,你回来了啊。 “嗯。” 庞书荣低声道:“正哥,他们那些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伊庆那个白眼狼,就当没认识过,很多你帮助过的人,都心怀感激,只是这时候不敢出来发声罢了。” 柏正拍拍他肩膀,说:“我知道。” 乔辉难免为柏正感到难过。 曾经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如今连懦弱的伊庆都会奚落。 乔辉拍拍胸脯,连忙道:“正哥,放学我们一起走,你要是没地方住,可以先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 柏正说:“不用。” 上课时,连廖羽老师都忍不住多看了柏正几眼,心中叹息。事实上,这一年来,柏正为衡越做了许多事,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觉察到老师的目光,柏正神情十分平静。 下午放了学,柏正往自己公寓走。如今这样的情况,他和柏家断了所有关系,分公司那边暂时是不能去了。 他走在城市昏黄的夕阳下,被一群人拦住去路。 张坤掂了掂手中的钢管,大笑道:“兄弟们瞧瞧,这是哪来的丧家之犬啊?” 有人配合道:“哟,哥你看错了,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柏少吗?” 张坤道:“可我怎么听说,柏总没有儿子,那这野种是哪来的。” 小弟们七嘴八舌。 柏正目光渐冷。 张坤用钢管抵住少年肩膀:“柏正,你不是很能打吗?现在试试,是你骨头硬,还是我们手中的棍子硬。” 语罢,他手中钢管猛地落了下去。 柏正反应很快,闪身踢到张坤手腕。 局势一触即发,张坤咬牙揉揉手腕,道:“都上!” 柏正一个不察,被张坤打到手臂。 张坤张狂笑道:“今天让他给爷跪下。” 于是他们都往他膝盖打。 柏正闷哼一声,手臂撑住地面。 他膝盖始终没弯。 透过暗沉天幕氤氲的光,他看见远处几辆黑色的车子。 车窗里的人看不真切。 喻嗔和家人到达t市当天,就回三中念书了。 没有时间给她悲伤,很多时候,生活被迫进入正轨。 喻燃被爸爸带去医院检查,喻嗔回学校上晚自习。 她坐在公交上。 五月已经进入初夏,夕阳晚照,柔柔落在人身上。 窗外的风吹动她额发,她趴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一路倒退。 直到看见街边一群少年围着的人。 喻嗔瞳孔微缩,紧紧抿住唇。 柏正从人群的缝隙中,也看见了她。 他黑瞳深深,嘴角带着伤口,隔着初夏微薄的温暖,安安静静看着她。 车子已经开出一段距离。 柏正自嘲地笑了笑,猛地一脚踹向张坤。 张坤没想到现在了,他还有力气挣扎。 车上,喻嗔想起书包里的糖画小凤凰,还有柏正如今的境况,下意识请求道:“师傅,您可以借我一下手机吗。” 师傅看她一眼:“没有带。” 车子刚好到站,喻嗔咬牙跑下去。 喻嗔没有过去,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她跑到附近,远远看他一眼,去电话亭。 她报警,迅速讲了一下情况。 张坤小弟发现不对劲:“老大,那边有个女的,好像在报警。” 听到这两个字,饶是张坤,也下意识心头一紧。 顾不上让柏正屈服,张坤说:“把人带过来。” 柏正眸光一厉,一拳向张坤挥了过去。 但他们人多,有人已经过去了。 柏正吼道:“你来做什么,跑啊!” 喻嗔掉头就跑。 张坤说:“不能让人跑了。” 张坤不再管柏正,向喻嗔那边去。 喻嗔跑了没多远,被桦光的人追上。 喻嗔被人扯回去,她头发一疼。 张坤满口污言秽语:“跑,你再跑一个试试,敢管闲事……” 他才不在乎打不打女孩子,连这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样子都没看,一棍子打了过去。 喻嗔惊呼一声,蹲下抱住自己头。 下一刻,少年单膝跪下,把她抱在了怀里。 沉闷一棍子落下。 砸在脊柱上的声音,让喻嗔眼眸颤了颤,少年怀抱滚烫。 所有人都愣了愣。 连张坤也顿了一秒,刚刚怎么踹柏正膝盖,他都不肯跪下。而他刚刚,几乎是冲过来,站都站不稳,把少女的头按怀里。 柏正这种硬骨头,竟然怕得想也不想跪下了。张坤似乎明白了什么,阴测测看向他怀里的少女。 柏正死死护着喻嗔,吼道:“徐学民!还他妈看!” 街那头,车子里面一群黑西装男人跑下来。 张坤也看见了这群人,他和小弟们惊疑不定。柏正不是已经离开柏家了吗?这是什么情况? 很快,徐学民就告诉了他们这是什么情况。徐学民的性格,衷心到近乎刻板,如非柏正不叫他,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徐学民恪守柏少不许自己干预他人生的原则。 徐家的人出手,张坤他们一个没跑掉,全部被痛揍一顿,捏着耳朵蹲下。 喻嗔被柏正拉起来,他脸色难看:“你回来做什么?不是知道牧原才是你恩人了吗?还回来,不怕死是不是!” 喻嗔此刻才觉得后怕,小声道:“我忘了。” 那一刻,就只想到少年戴上“安全维护员”站岗的样子,想起他在冷风中等她一晚,曾经为她撑伞的模样,还有带她和哥哥回涟水。 她忘了这是个坏蛋骗子,竟也希望他好好活着。 他看她许久,最后颤抖着,摸摸她头发。对喻嗔,他能有什么办法。 “那下次记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会解释柏正对待徐学民的想法的。 —————— 【读者写的小剧场,感谢潇潇耳姑娘的小剧场连载~】 公主要离开了。 可能是为了避祸?谁让她和恶龙曾经有所交集呢? 恶龙近乎木然的听这个消息,最后的一点点他自己也不了解的希望让他带着-身佣兵们造成的伤,离开了养伤的洞窟,堵在了坏在了半道上的公主的马车前。 恶龙觉得自己在心里嚎叫着要带走公主,把她囚禁起来,陪他一起毁灭。 但他只是瞪着公主的马车,希望里面的那个女孩子出来给他一个结果。 [我。。。只是要去看望我的老师] 公主心情复杂的解释,她现在心情其实很差,又急又慌,和老师相处的种种让她的心一直酸着,这个时候看到恶龙,看到他的血迹斑斑的衣服。 她到底说不出难听的话。 恶龙却真的被这么一句话安抚了,他望着公主红红的眼睛,却觉得自己的心酸软。 [上我的背吧]恶龙说[你要去哪?我带你去] 公主抉择了一下,她真的很怕见不到老师最后一面,尽管可能会再次和恶龙纠缠,她也沉默的点头,爬上了恶龙的背。 恶龙翱翔在天空,急速地振翅,恍惚感让他忽视了腹部伤口的隐隐作痛。 他带着公主回到了那个最初的山村。 公主的老师隐居于此,恶龙,公主,骑士三个.人也是在此产生最初的交集。 [谢谢]公主跳下恶龙的背,在转身之前,她低着头说。 然后就急匆匆进了老师的家。 老师确实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她温柔的看着公主,最后的祝福了自己温柔善良的学生,闭上了眼。 恶龙变成人形,躲在了暗影里,看公主泣不成声,看管家料理老神官的后事。 这一次默默守护公主的变成了恶龙,但沉浸在悲伤的公主却不知道。 再悲伤也无法一直停留在一 -起, 哭了一个月,公主跟着国王派来接她的人-起离开乡村,回到了王都。 为了恶龙的宝藏前赴后继的佣兵来了-批又一批,恶龙在这样的搏杀中流了很多血,但他变强了,不管是心灵还是能力.上的。 恶龙没有在出现在公主面前了,战斗的间隙,他会变成人形,静静地望着人群中的公主。 ————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谢谢大家的喜欢,么么啾。 感谢【 你好凶喔!】姑娘 的火箭炮 感谢【 23207704x2、杨枝甘露、蜂蜜拌白糖、黑猫大盗、专业收破烂 】姑娘的手榴弹 感谢【 笙的猫x2、小可爱的寒宝的小可爱x2、也许x2、tbl1xqx2、日澄x2、小橙子、ai、楠楠1998、鹤川、所见、40772137、20968726、橙怼怼、花好月圆、曲直圆、30106356、艾姝、枝枝超乖鸭、零陵聆、40854551、35288579、专业收破烂、九重、黑猫大盗、嗯,就是这样、晓茶呀、...、鸢尾花、布鲁、大木木、杨枝甘露、puxinly、江忍柏正裴川无敌有钱、41104975 】的地雷 52、嫌我烦 徐学民问道:“这几个人怎么处理?” 柏正看着喻嗔:“真报警了啊?” 喻嗔点点头。 他唇边泛出几丝柔和的笑意:“那就等警察来处理。” 徐学民道:“是。”他应了一声,就带着自己的人回到车上, 徐学民远远盯着张坤, 防止他们跑掉。 蹲地上的张坤看看柏正, 依然不明白这什么情况。柏天寇那么心大吗?即便发生了那样的事, 依旧派人保护柏正? 果然没一会儿, 警车来了。 一看这么大一群少年,警察神色狐疑。 柏正嘴角带着血迹, 然而张坤他们可怜巴巴蹲那里,动也不敢动,到底这是谁打谁? 一个打八个? 警察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谁报的警?” 喻嗔举手,警察有几分意外, 大致了解事情经过以后,扶了扶帽子:“都去警局做个笔录。” 所有人陆陆续续坐上警车。 喻嗔没吭声,也跟着他们走。 柏正看她一眼, 脸色难看几分:“脚怎么了?” 喻嗔没想到这样他还看得出来,她低头,动动脚踝:“好像扭到了。”张坤拽她那一下太突然, 她没站稳。 她摇摇头:“我没事。”喻嗔径自爬上警车。 柏正最后一个上去。 他一上去,气氛猛然变了。 柏正目光扫视过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都坐外面去。” 张坤心中憋屈,带着小弟们往外挪。车上人挤人, 有人干脆蹲着。 柏正示意喻嗔坐最里面, 他挨着她坐好,让她不用接触张坤他们。 这时候没法动手,张坤这才看见被柏正保护着的少女, 车上唯一的女孩子坐在最里面,小小一团,一双水眸也在看他们。 张坤看直了眼,漂亮啊。 不仅他这样,那群流里流气的少年也呆呆看着喻嗔。 柏正脸色阴沉,他反身,把她挡在最里面。 他低声对喻嗔道:“别看他们,伤眼睛。” 喻嗔视线与少年喉结平齐,闻言竟生出几分好笑,她点点头。 柏正回头,阴测测看向张坤等人:“再看一眼,当心你们招子。” 那群人连忙移开目光。 在警局做完笔录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徐学民打过招呼,张坤等人又已经成年,会在里面被拘留一段时间。 张坤铁青着脸,被警察轮番教育。 天知道他最怕进警局! 柏正和喻嗔被放了回去。 城市灯光次第亮起,路边灯光柔和。 警察局外面鲜少能打到车,公交站离这里有一段路程。 柏正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过去。” 喻嗔连忙摇摇头。 “不是脚扭到了吗?别扭什么。” 喻嗔说:“我可以走,不严重。” 他神色反倒平静许多:“行。” 喻嗔才松一口气,下一刻,少年打横抱起她。 “柏正!” 他低声说:“我在。” “放我下去。” “不让背,那就抱你过去。我知道你讨厌我,不在乎你更讨厌我几分。你脚不痛就行,其余你随意。” 她在他怀里动了几下,想跳下去,柏正低声叹了口气:“小祖宗,我身上还带着伤,你乖一点,别乱动行不行。” 喻嗔顿住,抬眼看他。 她想起那一棍几乎入肉的力道,心中愧疚,小声问他:“那你痛不痛啊?” 少年低眸,眸中带着笑:“不痛,一点都不痛。” 喻嗔轻声说:“骗子。” 他笑了笑:“真不痛,我从小五感不太敏锐,痛觉没那么强烈。” 所以他能承受许多极限的运动。 然而痛觉轻微是真的,但是完全不痛不可能。 柏正抱着她,小小一团的少女,在他怀里软软的,对他而言只有一点点重量。 他忍不住单手轻轻掂了掂她:“这么轻,有一百斤吗?” 喻嗔惊呼一声,有几分恼,差点以为他把自己丢出去,她忍不住小拳头捶在他肩膀上:“你有病啊。” 柏正只是笑。 他不问她今天为什么要回来。 喻嗔就是这样,你对她好一分,她就回敬一分。 然而他什么也不需要她给自己,不再需要她的爱与温暖,他只希望她过得好。 不求她任何回应,他第一次,全心全意只想对一个人好。 夏天的风带着温柔,吹得喻嗔脸颊通红。 他看见了,也不戳穿她的害羞,抱着她稳稳往前走。 喻嗔不好意思抱着他脖子,最后小手抓紧他衣服,柏正瞧见,眼神蕴着几分温柔,没说什么。 她悄悄看一眼他,见柏正似乎没什么不好的心思,这才松了口气。 公交站没走十分钟就到了。 柏正把喻嗔放下来,本来以为这周围有坐的地方,结果什么都没有。 柏正让她扶着路上,蹲下给她看扭伤的脚。 喻嗔见她给自己解鞋带,总算慌了:“你做什么?” “我给你看看。” 喻嗔说:“你又不是医生。”你看什么呀? “这个我会。”毕竟久病成良医,他小时候经常受伤,几乎什么外伤都会处理。 他垂着眼睛,侧脸冷峻认真,喻嗔竟一时失语。 鞋子被脱掉,她里面穿着粉色的棉袜。 喻嗔难免有几分羞涩尴尬,动了动脚趾头。 柏正抿抿唇,握住她脚踝,他微微皱了皱眉,在她关节处碰了碰:“脱臼了。” 喻嗔疼得脸色一白。 柏正低眸:“我帮你接上。” 喻嗔吓得连忙摇头:“不要不要,我不接。” 她单脚就想跳着跑。 柏正见她惊慌的模样,问她:“怕疼?” 谁不怕啊? 柏正沉吟片刻,眸色暗沉,问她:“你想不想知道,张坤那群人怎么回事?” 喻嗔顿住,微微偏头看他。 怎、怎么回事? 柏正手下一动,咔哒一声,喻嗔还没来得及出声,眼泪差点都出来了。 混账啊! 柏正好笑道:“接好了。” 喻嗔泪汪汪低眸看他,他把她鞋子穿回去,不太会系鞋带,竟打了两个死结。 柏正起身,用手背擦擦她湿-漉-漉的眼睛。 “成了,过会儿就没那么痛了,回学校还是去看看。”他眸中染上笑意,“怎么什么都好奇?张坤这种,你少管。” 喻嗔涨红了脸,没法说话。是个人这种情况下意识都会好奇。她试着动了动脚踝,真的好许多,她带着几分惊叹,看向柏正。 柏正偏过头,唇角微微扬起。 两个人等了一会儿车,公交车始终没来。 喻嗔看看身边的少年,好歹认识一场,轻声问他:“你没事吧?” 不止身体受的伤,还有众叛亲离的打击。纵然隐隐约约明白徐学民是怎么回事,但是柏正似乎并不太接受他。 柏正顿了顿,没说话。 路灯下,喻嗔不安道:“你别难过,你还有许多朋友呢,徐叔也很关心你。我奶奶说,人活一辈子,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很多时候,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事,熬过去过段时间再看,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对不对?人们第一件事应该学会的,是自己爱自己。” 因为奶奶这样说,所以小时候她坐在家门口,翘首以盼爸爸妈妈带着哥哥回家,小小的孩子十分渴盼家人,却双眸明亮,笑容灿烂。 柏正看她一眼,他尚且不会爱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学会爱人,是开始懂得爱她。 因为爱她会痛,所以这辈子都不可能爱自己了。 喻嗔见他不说话,不好意思道:“你是不是嫌我烦呀?” 哥哥就老是觉得她烦。 柏正一一应道:“不难过,你说得对,不烦。”你再招人喜欢不过了,喻燃心中其实也疼她。 喻嗔揉揉脸,轻轻笑。 柏正看着她,无比想靠近她,像是冬夜旅人看见一簇灯火,然而最后,他只是低声道:“我不会有事。”我在一天,你也不会有事。 温柔的路灯下,她细碎的发被吹得轻轻摆动。 他克制住自己的目光,唇角轻轻弯了弯。 能陪她一天是一天,能陪一年是一年。 他不会重蹈生父覆辙,即便带着这败类血脉,他也绝不容许对她放肆第二次。 把喻嗔送回三中,柏正回家之前,顿住脚步,扬声道:“徐学民。” 徐学民从远处车里走出。 “谈谈。”柏正说。 徐学民弯了弯腰:“您说。” “他是怎样一个人?” 徐学民想了想,道:“除了仪夫人这件事,他是很了不起一个人。工作认真,能力出色,擅长交际,举止优雅。” 柏正眸光微微嘲讽。 徐学民面不改色:“他为您留下了许多财产,您成年以后,即可自由支配。柏先生能有如今的成就,也是他的手笔。仔细说来,他才是当之无愧的t市首富。” 徐学民自是不可能说上任主人半点不好。 柏正沉默良久,说:“我不想认他。”他也不需要这些巨额财富。 童年的时候,他就恨这个男人,恨牧梦仪。他渴望有一天睡醒,那些被关起来,被毒打,半夜在脖子上的刀口,都是一个可怕的噩梦。睁开眼睛以后,柏天寇才是他的父亲,牧梦仪不再讨厌他。 然而越长大,他就越不再想这种好笑的事。那个人是造成一切悲哀的缘由。 徐学民平静道:“您不必认他,如果您愿意,您永远姓柏。” 那人也没想过柏正会认他,事实上,那人全部的感情,几乎都交付给了仪夫人。 “我不再是他管家,从他死亡那一刻,我完全服从您的指令。”徐学民这样道。 柏正靠树旁,冷静道:“他死得挺痛快,活着的人,想报复他都做不到。我不想走他走过的路,也不再稀罕牧梦仪的感情。但是现在我认了,单靠我自己,确实很多事做不到。即便活得卑鄙,可我要活下去。徐学民,我需要你做两件事。” “您请说。” “第一,保证喻嗔安全。” “您放心,我们会尽量。” “第二,不管我未来活成什么样子,保证我身上不能出现他的影子。” 徐学民问道:“那您身边发生的那些事?” 柏正笑了笑,说:“走着瞧。” 他说走着瞧,徐学民侧目,点点头。他心中宽慰,柏正长大了,至少仇恨不再在他心中占据主导地位。 他学着冷静,也逐渐愿意利用资源。 周一,柏天寇带着爱妻出了国。 涉及到仪夫人声誉,他没有办法召开新闻发布会与他们掰扯柏正的身世。 毕竟真相摆在那里,柏正并非他孩子。柏天寇能做的,就是封住流言,严禁不良言论继续传播。 柏天寇不是傻子,这件事突然被曝光,这样措手不及,肯定有所预谋。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他立马就想到了丁梓妍。 他想到,柏正也想到了。 有些事情终于能解释通,为什么丁梓妍对他前后态度差距那么大,原来是知道了他身世。 然而非常遗憾,她只知道一半。 53、追求 关于丁梓妍和她母亲刘琼恶意放出消息搅浑水的事,徐学民再清楚不过, 他告诉柏正:“她们放了消息, 就立刻前往e国了, 跑得倒是很快, 我的人一直盯着, 您怎么想?” 柏正眸色暗了暗,道:“把消息放给柏总, 让他做一个取舍,如果到时候结果不尽人意,我们再加把火。” 徐学民看一眼他,眸中带上几分欣慰:“是。” 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一来,丁梓妍是柏天寇故人之女,二来, 丁梓妍与仪夫人之间,柏天寇毫无疑问会选择牧梦仪。 柏正暂时不必出手,这件事就能有个结果。 纵然柏天寇心慈手软, 可是对待伤害他妻子的人,柏天寇绝不会轻易放过。 周一柏正回衡越念书。 他踏进校园那一刻,许多人悄悄看他。柏正冷着神色, 没有多管他们, 径自去了教室。 他刚到,乔辉说:“正哥,有人找。” 柏正侧目, 看见等在教室外面的邢菲菲。 她剪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也在看着他。 柏正觉得她有几分陌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谁。 她是喻嗔以前的室友,有个畜生继父的女孩子。 柏正懒懒开口问:“什么事?” 邢菲菲抿抿唇:“有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们都很感激你做的一切。” 柏正道:“嗯。” 邢菲菲鼓起勇气来说这些话,面上带着几分不自在,然而没想到柏正的反应这么平静。她心里有几分说不出的失落,见柏正要转身,她连忙问:“你还和喻嗔有联系吗?” 柏正转身,微微眯了眯眼。 在他冷冽的目光下,邢菲菲心中带着几分难堪,仿佛被他看穿了心事,她只好道:“我和桑桑都挺想她的。” 柏正漫不经心道:“想她你可以去找她,和我说没用。” 他说完这句话就进了教室,邢菲菲咬牙,远远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即便经历狂风暴雨,脊柱依旧挺得笔直,仿佛不畏惧这世上一切苦难。 她和柏正都有不好的经历,然而自己是被摧毁的那个,他却像无畏一切的勇士。 柏正走进教室,乔辉探头探脑:“正哥,邢菲菲找你做什么啊?” 柏正随口道:“来道谢,宽慰几句。” 乔辉神色古怪:“她不会对你……” 柏正不置可否。 谁也不蠢,如果邢菲菲神色不带上几分扭捏,柏正倒是信她单纯道个谢。然而邢菲菲本就是冷淡的性子,这种事她主动往上凑,估计生了几分心思。 乔辉说:“好奇怪啊,还好喻嗔去三中念书了。” 柏正嗤笑一声:“不会说话就闭嘴吧你。” 乔辉讪讪闭了嘴,其实邢菲菲生出几分心思倒也不是错,毕竟喻嗔和柏正又没在一起。 乔辉现在倒是希望柏正换个人喜欢,喻嗔太难追了,人家压根儿没这方面心思,正哥这样撞南墙,一直头破血流也不是办法。 伊庆和罗启明几个人说说笑笑来到教室。 他们之前就听说了张坤带着人去找柏正,以为他被张坤收拾惨了。结果一进教室,柏正翘腿坐在最后面,冷冷淡淡看他们一眼。 伊庆有几分怵他,低下了头。 罗启明打量着柏正,他身边的人说:“他没事啊?” 罗启明皱眉,看见柏正嘴角浅浅的青紫,看来张坤他们倒是带人去了,只不过柏正没多大事。 张坤那群人那么没用吗? 看见罗启明和伊庆,乔辉心里就来气。 “正哥,伊庆这垃圾太白眼儿狼了,以前多少事,都是我们为他出头,现在他到处和人一起乱讲你。” 在伊庆的故事里,柏正颐指气使,不可一世,把他当狗使唤。 搞得现在很多人同情伊庆,暗暗唾骂柏正不是东西。 “没事,”柏正平静道,“他想当个可怜人,那就成全他。” “啊?”乔辉没反应过来。 庞书荣也回了头:“怎么说?” 柏正往椅子上一靠,没说话。 周二,全校都知道桦光的张坤进了局子的事,衡越众人哗然,第一次意识到,柏正并非那么好惹,即便没了柏家这棵大树,他依旧是十五班恶龙。 这样的氛围下,伊庆难免有几分心慌。 他如今和柏正确实没什么关系,伊庆以为柏正不能翻身,连排球队和篮球队,他都改为加入罗启明的阵营。 周二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伊庆远远看着柏正和乔辉他们说说笑笑,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儿。 这种难受,持续到罗启明让他去买水。 伊庆不可思议地指指自己:“我去?” “不然呢。”罗启明笑嘻嘻道,“反正你以前也帮柏正他们买过,帮我们买一下怎么了?” “是啊是啊,伊庆你去买一下也没什么。” 伊庆咬牙:“好吧。” 他不想说,在柏正身边时,是几个少年轮番去做事,偶尔乔辉和庞书荣也会去买水,柏正时常请他们吃东西。 然而很快问题来了,柏正出手大方,罗启明给的钱却不够。 伊庆捏着薄薄几张人名币,怕把他们也得罪了,只能自己把剩下的钱贴补上。 伊庆隐隐有几分后悔。 他崇拜过柏正,在十八岁少年心中,柏正活得那样耀眼不羁,几乎是所有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人。 柏正不主动欺凌人,却没有一个人敢惹他。伊庆胆子不大,话也不多,好几回受了气,都是柏正一声不吭帮他出头。 然而正是因为柏正的气魄,才把身边的人衬得无比卑微。 伊庆一面崇敬柏正,一面又憎恶他,伊庆再清楚不过,自己其实想成为他。 伊庆努力在心里想柏正的坏脾气,告诉自己选择没错,柏正现在不是柏家太子爷,估计很快就落魄了。 他好不容易把心理建设做好,回家却被通知了一件晴天霹雳的事——他母亲不能继续住院了! 伊庆跑到医院:“为什么?当初不是说好,可以帮我妈治疗的吗?” 护士看他一眼:“帮你们给钱那个人不再继续缴费,你要想继续治疗,把接下来的费用先交了。还有一件事,之前给你们看病那个医生很忙,你们得换一个主治医师。” 伊庆嘴唇颤抖:“可是……可是陈医生是这方面最好的专家……” 护士遗憾道:“那也没办法,毕竟每天等着陈医生救命的人那么多。你试试看,找找其他医师吧,肯定也有不错的医生。” 伊庆脸色惨白。 这还不算完,他看到母亲药物费用,眼前几乎一黑。 他父亲早亡,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母亲得了病,从高一开始,伊庆母亲的医药费就是柏正垫付。 当时伊庆说,等他以后赚钱了还柏正。 柏正只拍拍他肩膀,轻描淡写说没事。 如今伊庆才看到,这些年医药费是多大一笔费用,以伊庆的家境,让他继续支付,根本做不到。 伊庆眼前发黑,几乎腿软,半晌,他蹲下抱住自己头,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他彻底后悔了。 五月阳关渐渐和缓。 t市的夏天,比起其他城市温和许多。 庞书荣讲起了运动员选拔的事:“国家运动员从明年四月开始选拔,我们学校名额很少,我们年纪只会向省里推荐十个名额。国家队实行选拔赛积分,我们省到时候也是这种方式。” 即便衡越再乱,可是终归是t市正规的体校,依旧有这个机会。 只不过大家当初来这里念书,只是图好玩,或者逃避家庭,没人真觉得自己能进国家队为祖国争光。 庞书荣说起运动员选拔,几个少年对视一眼,心跳却莫名加快不少。 柏正斩钉截铁道:“都去试试!从今天开始,严格按照标准训练,首选自己擅长的,实在不行,选相对竞争少的练习。” 少年们纷纷点头,乔辉也郑重道:“好。” 这是他们人生中的高考。 伊庆白着脸过来,小声喊道:“正哥,书荣哥,辉哥。” 乔辉一见他,讥笑道:“我当是谁,伊庆啊,你可别这么叫我们,担当不起,外人又说我们欺负你霸陵你怎么办。” 柏正冷冷勾了勾唇。 伊庆脸涨得通红。 半晌,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柏正面前。 “正哥我错了,我不该诋毁你。我不是人,我为我这段时间做的事情道歉,我会去澄清,真的,求求你原谅我吧正哥。” 柏正神色不变。 “正哥……”伊庆眼眶通红,去拉柏正裤腿,“你救救我妈,别不管我们。” 柏正起身,他懒洋洋笑了笑:“伊庆,在你看来,我人傻钱多?” 伊庆连忙摇头。 柏正道:“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继续给钱。” 伊庆唇色苍白,他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 “之前你妈花的,就当我做慈善,以后你自己想办法。另外,不要来烦我,你散播的流言里,倒有一点没有说错。” 在伊庆惊慌的目光中,柏正弯起唇:“老子脾气相当糟糕,我再看见你这幅样子一回,以前你们欠的,也立刻全给我还回来。” 伊庆知道柏正没有开玩笑,他起身,大颗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 他已经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兄弟情谊、一个少年沉默无声的慷慨,还有自己和母亲光鲜活着的机会。 罗启明那样的人,连买水的钱都给不够,根本不可能出手帮他。 很多年后,当他想起这辈子的过往,发现活得最快乐体面的几年,竟然是跟着柏正他们的那几年。 等伊庆失魂落魄地离开,乔辉哂笑:“活该。” 柏正靠梧桐树旁,抬眸看了眼衡越的天空。 墙倒众人推、被背弃、被污蔑,换种方式看待,倒也不尽是糟糕。 人的一辈子大浪淘沙,随波逐流被冲走的是沙粒,留下的,便成了珍珠。 喻嗔前段时间离开,牧原偶尔会失神。 老方看出来,调侃他道:“你想做些什么的话,不如去找她。” 牧原有几分尴尬,道:“这样太突兀了。” 老方叹口气:“阿原啊,不是我说,你少了许多莽撞的勇气。年纪轻轻,怎么就一副老成做派。这几年的岁月,就是给人尝试、成长的机会。” 牧原耳尖微红,低低咳嗽一声。 老方知道他脸皮薄,也不多说,只善意提醒道:“你不如看看女孩子喜欢什么?” 牧原听说喻嗔前段时间回老家是家里有人出事了,估计她心里十分难过。 他知道六月初有一场演唱会。 那个男歌星大部分女孩子都很喜欢,他买了两张票。 五月初一放学,有人悄悄在喻嗔耳边道:“牧原说他在操场等你。” 喻嗔有几分诧异,旁边当背景板的余巧,悄悄移开挡住自己脸的数学书,看了过去。 她模模糊糊听见“牧原”两个字。 余巧顶着一张路人脸:我该不该当作没听见呢? 喻嗔收好书,往操场走。 余巧冲出去,站在走廊上,看着喻嗔背影,嘴角抽了抽,开始纠结。 余巧:那么,问题来了,我该不该当作没看见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余巧:我摊上事了。 54、哄她 余巧在心中纠结好一会儿,一个间谍的专业素养最后战胜了她和喻嗔刚刚起步的友谊。 余巧跑到厕所, 拿出手机。 【柏少, 我刚刚听到牧原约喻嗔见面。】 衡越那头, 柏正手机一响。 柏正低眸, 旁边乔辉笑嘻嘻凑过来:“正哥, 间谍那边儿又传信了啊。” 柏正笑道:“滚。”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沉吟片刻。 乔辉挠挠头:“不是吧, 他们好学生不是不谈恋爱的吗?牧原干嘛挖你墙角。” 庞书荣埋着头,低低咳了一声。 到底是谁挖谁的墙角还不好说。 乔辉说完,生怕柏正生气,没想到柏正垂眸, 只是沉默。 乔辉讪讪道:“说不定就是同学之间瞎聊几句呢?” 这话说出来他都不信。 以前牧原和丁梓妍在一起的时候,谁见过牧原这么主动。 柏正道:“训练去吧。” 他率先起身,往器材室走, 如今也不用再去柏家的公司,柏正乐得清净,干脆所有心思花在了训练上。 他想过自己的未来, 有喻嗔的未来,他得靠自己,做一个让她瞧得起的人。 几个少年跟在他身后。 初夏的风吹得温柔, 乔辉看着柏正背影, 小声问庞书荣:“奇了怪了,正哥竟然没发火。” 以前像条喷-火龙一样。 庞书荣点点头,以前要是看见这种消息, 估计立马得炸,只能说经历许多事情以后,柏正渐渐稳重起来。 喻嗔去操场,牧原果然在等她。 这是牧原第一次主动约她见面,两个人对望一眼,牧原有几分赧然。 半晌,他想起老方的话,温声问道:“六一的时候,我们市有一场jeson的演唱会,你想一起去看看吗?” 话一问完,他耳朵先红了。 牧原心中难免有恼,这样的表现再明显不过。 喻嗔轻轻抿了抿唇,她又不蠢,之前能觉察柏正的心思,如今也能觉察牧原的心思。 喻嗔实在有几分头疼尴尬。 一来牧原是她真正的恩人,二来这么久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不少,她也没能为他做一些什么。 然而种种,不管是对柏正,还是对牧原,她都不可能用感情这种事报答。 喻嗔摇摇头,不好意思道:“六一我看看书,前段时间没有来学校,我抓紧时间把笔记补上。” 牧原眸中一黯,大家都是聪明人,他自然明白了喻嗔的婉拒。 牧原默了默,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前段时间回了家,我有些担心,可是没有帮上什么忙。jeson的歌很好听很治愈,我以前听过一次,很有触动。你来t市这么久了,可以去听听看,说不定心情会好些。” 他从兜里拿出两张票,一张分给喻嗔。 “你要是介意,可以自己去,我不去,你玩得开心一些。” 喻嗔愣愣拿着票。 牧原神色温和,见她呆呆的模样,低眸笑了笑。 他走了几步,喻嗔出声问:“你很喜欢jeson吗?” 牧原点点头,道:“还好。” 喻嗔犹豫了一下,扬了扬手上的票,道:“那一起去吧。” 牧原神情诧异。 喻嗔解释道:“我以前,很想等故乡建设好以后,邀请你去涟水玩。但是我奶奶去世了,我在涟水没有了亲人,可能很多年也不会重新回到涟水,我和你一起去看演唱会,也算圆了一个愿望。” 那就是把世上美好的东西,与你分享一些。 报答那只温热的手,带来的力量。 她说得这样坦诚,明眸干净带着笑,牧原一时也难以起旖旎心思,他像个朋友那样,笑着点点头。 喻嗔和牧原说定了这件事,吃完饭就回了寝室。 范书秋和朱弈叶出门了,寝室只有余巧一个人在。 余巧从桌子前抬起头,扶了扶眼睛,不经意道:“喻嗔,你回来这么晚呀?有什么事吗?” 喻嗔摇摇头:“没事。” “哦。”余巧打量她一圈,忍耐住心痒痒的感觉,淡定地回身继续写作业。 离六一还有几天,余巧暗中观察,仔细揣摩,终于在五月三十一号晚上发现些许端倪——她眼尖地看见了喻嗔夹在书里的演唱会门票。 喻嗔翻书时一晃而过,余巧转头开始搜索:t市最近的演唱会。 第一条就弹出了六一jeson的演唱会信息。 黄牛倒卖票热火朝天。 余巧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以后她要是读书不行,就去做私人侦探算了。 眼镜一戴,路人长相,湮没在人海中,探察一切真相。 余巧退出浏览器界面,把猜测告诉了柏正。 【明天六一,喻嗔要和牧原去看jeson演唱会。】 柏正从双杠上翻下来,就看见了这条消息。 乔辉:“卧-槽!正哥,演唱会啊。” 柏正脸色不太好,但尚且算是平静,他看一眼乔辉。 意思是演唱会又怎么了? “跟看电影一个意思嘛,到时候灯一关,气氛一来,该滋生出来的不该滋生出来的,全都有了。” 柏正皱眉,抿紧了唇。 “我先回去了,你和庞书荣还有大光他们好好训练。” 他说完,拿了凳子上的外套往外走。 他一走,乔辉立马道:“庞书荣,大光,强强,过来过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赌正哥会不会发火去搞破坏。” 其他人兴致勃勃凑过来。 大光道:“肯定会,正哥这暴脾气。” 庞书荣思索道:“我也觉得会,总不至于算了吧。” 庞书荣是一群少年的狗头军师,他一分析完,大家纷纷要猜会。 乔辉不满道:“都猜会,这怎么打赌。” “辉哥,你猜不会啊。” 乔辉说:“我去!我看上去像那么蠢的人吗?” 其他人闷笑,你明显就是啊。 这头少年们打打闹闹训练,那边柏正已经回了家。 他躺沙发上,搜索jeson六月一号演唱会。谁他妈还买不到一张票不成? 黄牛界面占了整整一页,第二页才有关于他新歌的消息。 治愈、空灵。 专辑名叫做《安慰宝贝》。 这张专辑好评如潮,许多人说听了心情都晴朗了起来。 柏正闭上眼,把手机扔一旁。 想起在涟水,少女抱着膝盖,眼泪汪汪的模样,他抓了抓头发,低低骂了一声。 六月一号黄昏,在余巧的注视下,喻嗔出了门。 她穿着暖黄色外套,脚上一双白色板鞋,马尾绑起来,看起来青春又阳光。她没有刻意打扮,但是好看本就无敌。 余巧撑着下巴看她,叹息道,这个颜都可以出道了。 喻嗔第一次去看演唱会,以前小镇上没有演唱会这一说,倒是有集体电影,院子里一投影,十分热闹。 “余巧再见。” “再见。” 喻嗔走出学校,车上牧原和老方在等她。 牧原穿着小西装,西装剪裁得体,笔挺好看,喻嗔看着他,他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和老方刚从一个会议过来。” 老方笑呵呵道:“是啊是啊,喻嗔,别误会。” 牧原:“……” 喻嗔坐在他旁边,严肃认真点点头:“我知道的。” 牧原失笑,人家心态很好,是他过于紧张了。 几个人来到体育馆外面,老方去停车:“你们玩开心点。” 喻嗔下车。 初夏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恰是黄昏,光影带上几分柔和。因为六一儿童节的原因,体育馆外面的广场分外热闹。 孩子们跑来跑去,空中散落着彩色的泡泡。 喻嗔抬起手,五彩的泡泡落在掌中。 牧原看她一眼,眉眼柔和几分。 孩子们牵着气球从她身边跑过去:“大熊,大熊,为我做一只小狗吧。” 喻嗔偏头,一个穿着玩偶服的大熊,身边一堆长条气球,他懒懒翘腿坐在喷泉池子旁。 因为棕色的大熊玩偶服外表憨态可掬,即便是这姿态,显得又酷又萌。 他身边围了一群孩子,有的要抱抱他腿,有的想摸摸他耳朵,被他手掌挥开。 孩子们奶声奶气说:“我要小鳄鱼。” “可不可以做个兔子?” “小狗,做个小狗吧。” “大恐龙会做吗?” 大熊玩偶手一挥:滚一边儿去。 孩子们咯咯笑,看不懂他意思,握住那只手亲昵蹭蹭。 喻嗔噗嗤一声笑出来。 大熊顿了顿,脑袋朝她的方向看一眼,笨手笨脚从地上捡了一个长气球,为孩子们扭小动物。 还没扭出个所以然,气球直接被他一手捏爆。 孩子们震惊脸看着他。 他顿了片刻,若无其事继续扭。 气球接二连三爆,终于有个小女孩哭了。 大玩偶逐渐暴躁。 牧原被吸引注意力,却看到了这一幕:…… 喻嗔跑过去,她憋住笑,这才看见玩偶又高又大,她问:“我可以试试吗?” 熊玩偶抱着手臂,扬了扬下巴。 喻嗔蹲下,用一个粉色长气球,扭出一只短尾巴兔子。 小女孩揉揉眼睛,喻嗔给她把眼泪擦掉:“你的小兔子,不要哭了哦,儿童节一直哭的孩子长不高。” 小女孩连忙收住泪水,从喻嗔手中接过短尾巴兔子。 大玩偶低头看她。 她为孩子们做了许多个气球,仿佛什么都会。小鳄鱼、长颈鹿、五瓣花,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下渐渐成型。 他在她身边,即便穿着玩偶服,也不如她吸引人。 等孩子们一一散去,喻嗔这才含笑看向大熊玩偶。 “好了,现在没事啦。你穿着这个衣服,确实很难拧气球。”夏天穿这个,肯定又闷又热,还非常重,它工作一定很不容易。 牧原走过来,道:“喻嗔,该进场了。” 喻嗔点点头。 一直沉默的玩偶,这时候抬起头。 他伸手拦住她。 从自己玩偶服里拿出一个荧光手镯,拉起她的手,笨拙给她戴上,又拿了几根荧光棒递给她。里面还有个会亮灯的小猫发箍。 喻嗔还是第一次被玩偶送礼物。 她笑盈盈道:“你是在说谢谢吗?” 玩偶服顿了顿,点点头。 他用玩偶的手,轻轻摸摸她头发。 棕色的玻璃眼睛背后,黑瞳温柔地注视着她。 人来人往的广场,到处洋溢着天真而快乐的氛围。 他附身,轻轻把她拥进怀中。 像玩偶服拥抱每一个路人那样。 玩偶很大一只,喻嗔眨眨眼,它可爱的外表实在另她折服。她垫脚想摸摸它毛茸茸的耳朵,他低下头,默许了。 只片刻,他放开她,冲她挥挥手。 喻嗔动动手指,大玩具怀里真舒服,她摸摸自己头上的小猫发箍。 牧原歉意道:“抱歉,我忘了演唱会还要准备这些。” 喻嗔摇摇头,她大眼睛弯成月牙儿:“我也不知道,但现在刚刚好。” 她和牧原走进体育馆,这是喻嗔第二次来体育馆。 只不过今天不再有柏正的欺骗,也没有其他不好的记忆,到处充满欢声笑语。 牧原走在她身边,微微抬手为她挡住拥挤的人潮。 他们背后,玩偶熊取下滑稽可爱的头套,露出少年被汗水打湿的冷峻脸颊。 汗水从他黑色的碎发上流下,落在玩偶服上。 好奇的孩子们相继回头看他。 拿着兔子气球的小女孩悄悄看他一眼。 玩偶服下的哥哥好帅好酷,但是他不戴上玩偶熊,就没人敢靠近他了。 六月的黄昏下,他一个人坐在喷泉池旁,身边放着大熊的头部。 他遥遥看着体育馆的入口。 55、星河 太阳西沉,天边只剩些许余晖, 柏正站在体育馆外面, 听见里面的欢呼呐喊。 天色渐渐暗下来, 夜风温和, 一个没有雨的夜晚, 空气却沉闷无比。路两旁灯光亮起,六一的彩灯充满童趣。 他们快散场了。 柏正拎起大熊头部, 转身往回走,转角处,一个女生看着他,柏正脚步顿住。 邢菲菲抿抿唇:“你竟然……”傍晚时, 她看见柏正,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能为喻嗔做到这一步。 属于柏少的骄傲和狂妄呢? 柏正冷冷淡淡看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去。 邢菲菲沉默下来, 她本就是清冷的性子,也不可能叫住柏正。她转身,看着少年一个人走在路灯下, 身影渐行渐远。 喻嗔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热闹的氛围。 灯光暗下来以后,无数荧光棒亮起,粉丝们和jeson一起唱歌, 整个体育馆回荡着歌声。 人们眼中仿佛点亮了信仰。 歌手的声音空灵, 余音不散,喻嗔并不会唱这些歌,他们唱歌时, 她便安安静静听着。 温柔的调子,确实让人心中安宁温和。 手腕上的荧光镯子亮着暖黄的光。 她低眸,私有所觉,轻轻转了一圈,发现镯子里面,被人用刀刻了一个很小的笑脸。 她忍不住轻轻一笑。 牧原觉察,也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镯子。 镯子不大不小,不是路边那种几块钱一个的塑料外表。倒像是有人精心挑的,牧原难免想多几分,却又觉得不可能。 再细看,喻嗔身上的小礼物十分普通,都是随处可以买到的。 两个人听完演唱会,出体育馆时夜风拂面,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牧原四处看看,没有看见老方的身影。 他对喻嗔道:“等等,我给老方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老方拉长语调说:“哎哟,车坏了,我开着去修了。阿原,你们体育馆那里不好打车对吧?你带喻嗔走一段去坐车吧,反正现在初夏,气候不错。” 老方知道,以牧原的性格,不帮一把,估计两孩子就像普通朋友一样听完歌就回家。 一说完,老方就挂了电话。 牧原知道老方的好意,除了窘然,心中倒也生出几分温情。他看向喻嗔:“老方说车坏了,暂时没法来接我们,我们走一段路可以吗?” 喻嗔点点头:“好。” 两个人步行在灯下,牧原道:“我记得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里。” 喻嗔微微偏头,道:“嗯,你们参加体育联赛。” 那头柏正戏弄她,把她一个人丢在体育馆外面,牧原帮她打了一个电话。仔细想来,很早之前,他就一直在帮助她。 那晚喻嗔许了一个愿望,如果恩人不是柏正就好了,没想到后来愿望成了真。 喻嗔皱了皱鼻子,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想起柏正。 他已经在她生活里消失许久了,她脚不疼了,柏正也没有来打扰她的生活。 牧原与她一起走在夜风中,初夏她外套很薄,身边少女身上传来浅浅的香味。 很独特的味道,牧原从未闻过这种香水味,让他心跳加快几分,喉咙也有些许干涩。 他放在西装口袋里的手微微汗湿,快到街对面,孩子们从广场上跑过去,牧原总算拿出放在口袋里的盒子:“喻嗔。” 喻嗔回眸,他温声说:“生日快乐。” 喻嗔睁大眼睛,她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涟水没有过生日的习俗,所以喻嗔每年生日都十分平淡。 今天她十七岁,家里万殊茗应该煮了荷包蛋。 有心的话,自然想知道就能知道。 牧原低低咳了一声:“你难道不应该更好奇礼物吗?” 喻嗔这才把目光放在他手中。 她退后两步,认真摇摇头:“礼物我不能收,你已经请我看演唱会了,这份礼物就足够好。我们涟水不过生日,上次哥哥十八岁,家里也没有庆祝过。谢谢你的好意。” 牧原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个原因。 他握紧盒子,里面一条漂亮的蓝水晶手链,据说女孩子几乎都喜欢这个。礼物没能送出去,牧原心里带着几分失落,但也尊重喻嗔家乡的习俗,把盒子收了回来。 喻嗔松了口气。 她想了想,还是道:“牧原,我心里特别感激你。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去做。但是很多东西……” 喻嗔顿了顿,直视他的眼睛,小脸严肃:“不能用感情去衡量。” 牧原心中苦笑,面上点点头。 “我明白。”他竟然犯了和当初的柏正一样的错误,试图用一些东西去束缚住她的感情。 喻嗔笑起来,她冲他挥挥手,转身跑上刚刚停靠的公交车,语气快活清脆:“那我回家啦,牧原再见。” 牧原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那股香味也渐渐散去。 “再见,喻嗔。” 喻嗔下了车,离回家还有一段路。 这个周末她要去听演唱会的事,提前和爸妈说了,因此晚了些回来喻嗔倒也不担心。 马路上一片漆黑,只模模糊糊看得见些许人影。 远处一个工人抬起头:“走那边,这边路灯坏了,正在修。” 喻嗔应了一声,从马路另一边走。 初夏虫鸣声尚且还不清晰。 她一个人顺着马路走了两分钟,终于看见不远处的细微光亮。 但那不是灯。 喻嗔停下脚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渐渐的,马路被微弱的光点亮。 星星点点的光从草丛里飞出来,为她照亮回家的路。 路上成了灿烂的星河。 她抬起手,一只萤火虫落在掌心。 远处的工人都纳罕:“这才六月份,就有萤火虫了啊?” “即便有,咋突然这么多。” 搞得小区外面短短的路都不需要灯了一样。 点点星河,比演唱会现场还漂亮。 涟水就有很多萤火虫,小时候在院子里纳凉,她趴在奶奶身边,这些神奇的小生命安安静静落在她衣服上。 喻嗔抿抿唇,把它放飞。 她四处看看,忍不住轻声道:“柏正。” 无人应她。 这条路依旧亮着,只要她快步回家,又安全又美好,她也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喻嗔唯独不会自欺欺人。 柏正站在黑暗里,遥遥看着她。他听见了她的声音,在黑夜里如珠落玉盘,动听清脆。 他抬眸,却没有过去。 少女低声说:“我知道是你。” 黑夜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喻嗔甚至都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猜错了,大自然本就神奇,兴许它们确实是小意外。 萤火虫们快要成群飞走,喻嗔只好快步走过最黑的一段路,跑进不远处暖黄的小区路灯下。 因为跑太快,少女脚一崴,摔在地上。 他几步跑过去,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想要拉住她。 那只白嫩嫩的小手反手拽住他衣服。 “柏正。”她什么事也没有,蹲在地上仰头看他。 柏正也知道,她是故意的,他抿抿唇,手一用力,把少女拉起来。 少年皮手套冰凉,喻嗔轻轻一瑟缩。 喻嗔鼓了鼓脸颊:“你这是做什么?” 柏正看她一眼:“不做什么,生日快乐。” 喻嗔眨眨眼,他也知道啊? 怎么大家都知道,她明明谁也没说过。 喻嗔看他一眼,生怕下一刻他也要给个什么礼物。 柏正说:“你看什么?看我有没有带礼物?” 见她语噎,少年薄唇扬起:“没有,什么都没有。” 喻嗔:“……”她被他目光看得有几分羞恼,显得好像她在向他要一样。 柏正眼里带上几分笑意。 “我想给的,你不会想要,也要不起。” 喻嗔差点脱口而出问他是什么,在最后一秒钟,她险险闭上嘴巴,圆鼓鼓的眼睛看着他。 不问,她涨教训了,打死也不问。 柏正低笑:“你很懂啊,喻嗔。” 喻嗔:“……”她被他这种进退皆是错的问法,欺负得小脸涨红。 好半晌,喻嗔才想起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你不要总是跟着我。” 她心想,柏正不会今天一直跟着她吧? 但是不太可能呀,以他和牧原水火不容的程度,不得生气到炸吗?哪会这么平静同她讲话。 柏正说:“嗯。” 他应这样快,喻嗔连忙强调道:“我说认真的。” 柏正笑了一声:“嗯,我也没有开玩笑。” 喻嗔……喻嗔好气啊。 她和他讲道理:“你这样跟着我,我心里会不舒服,很别扭,而且感觉怪怪的。” 少年黑瞳敛了笑意,他低声道:“那么你给我一个答案。” 在她清透的目光下,柏正问她:“你不让我见你,不让我跟着你,也不可能会主动找我。如果想靠近你一点点,我到底该怎样做?” 喻嗔愣住。 好半晌,她咬了咬唇,发现这真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她排斥他,他怎样做,都成了错。 “我本来没有让你看见,免得你感到不开心。”他平静道,“可是你用自己在赌我会不会出来。喻嗔,你知不知道这证明了什么?” 这个问题几乎问得她心中一慌。 证明了什么? 证明了她认为他看到她受伤,一定会出来。 她后退一步,下意识想回家了。 少年握住她后脖子,轻轻一带,像拎猫咪一样,又把人按了回来。 手套的冰凉让她一颤,喻嗔简直要疯:“你要做什么?” 柏正松开手,他笑了:“不做什么,我在帮你认清一个问题。” 喻嗔捂住耳朵:“不听,你最喜欢讲歪理。” 他笑笑。 暖黄的灯光下,少年一字一顿开口:“你赌赢了,所以,什么时候在你心里,已经如此笃定而坚信我喜欢你这件事了呢?” 56、混混少年 夜风从他衣摆吹到她身上,她捂住耳朵, 却依旧听到了他的声音。 喻嗔僵住, 微微抬眸。 柏正握住她的手, 把她手放下来。 今晚无月光, 他眸色盛了三分温柔, 七分恳求:“所以能不能试着,不要赶我离开。我只是想陪着你长大, 要是以后,你依旧觉得我入不了你的眼,那时候你再赶我走。” 至少,给他几年时间的馈赠, 让他别偏激而不甘心。 少女眸中汇聚几分惊慌。 柏正也没有非要她给出答案,他笑了一下:“今天生日,赶紧回家吧。” 喻嗔连忙点点头。 他总算放过她了, 就知道不能和柏正讲话,她根本说不过他。 她才要走,少年手掌再次按住她。 喻嗔快哭了, 她真要疯了。还没完没了是吧? “你又要说什么?是你让我回家的。” 他看她一眼,黑色手套从她发顶拿下一只萤火虫。 喻嗔看着那只蜷缩在他掌心装死的萤火虫,脸涨得通红。她竟然头上顶着一点微光, 和他讲了这么久的话。 他肯定看见了, 但他没有说。柏正太坏了,估计他心里早就笑死了。 少年眸中忍不住带上几分笑意。 “走吧。” 他并不是笑她,只是觉得特别可爱。万物有灵, 他的礼物喜欢她,也应当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喻嗔吁了一口气,退后几步,跑得飞快。 她迎着夏夜的暖黄的光,一点点淡出他的视线,柏正掌心的萤火虫满血复活,也连忙飞走了。 柏正眼角垂下。 她走了,他心里强烈的不甘心才开始翻涌。 今晚夏风和煦,她和牧原走了多久的路,他便看了多久。 他欠她这样一个夜晚。 那时候他在丁梓妍身边,她等在风里。然而今夜,他只能带着不甘心,看她与别人走在一起。 柏正恍然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个疯子父亲会吞枪自杀。 他干了那样的事,这个世界的法律都未曾判他死刑。 是柏天寇与牧梦仪的爱情,判了他的死刑。 他害怕有一天喻嗔也会那样对他。 最令他不解的是,即便害怕了,他也没有过退缩的念头。 他用性命和一辈子全部的爱与牧原赌一注。 喻嗔,不要让他输。 喻嗔回到家,平时这个点万姝茗和喻中岩都休息了,然而此刻大家都在等她。 连喻燃也在沙发上看书。 她换鞋进屋。 万姝茗道:“嗔嗔,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小区外面的灯坏了,你爸怕你回来看不见,我正打算去接你。” 喻嗔连忙道:“我没事。” 喻中岩看一眼女儿:“你脸这么红,身体不舒服吗?” “啊?”喻嗔反手摸摸滚烫的脸颊,“不是,就是……演唱会现场太闷了。” 看书的喻燃抬起头,面无表情看她一眼。 对上哥哥仿佛什么都能看透的目光,喻嗔脑仁疼。她带着几分羞恼:“哥哥现在头没事了吧?会不会智商下降?”上次因为卿灵那一闷棍,喻燃得检查好几次。 喻燃嘴角抽了抽,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让他不想要这个妹妹。 然而他的性格只能保持沉默,兄妹俩对视一眼。 万姝茗道:“医生说没什么事。”额头上起的包也早消退了。 喻中岩提醒万姝茗,说:“你不是给女儿煮了面吗?别冷了就糊了。”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 万姝茗跑进厨房,端出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面:“温的,刚刚好,嗔嗔过来吃。” “谢谢妈妈。”喻嗔分了一个碗,习惯性给喻燃,“哥哥也吃。” 万姝茗忍不住笑。 “演唱会好看吗?我在电视上看到了,看起来特别热闹。” 喻嗔点点头,道:“jeson唱歌很好听。” 让她想起了在涟水,那些奶奶陪她长大的时光,岁月温暖而美好。有人的歌声生来带着魔力。 喻嗔生日很温馨,回房间前,喻燃顿住脚步。 他皱紧眉头看着妹妹。 喻嗔莫名有几分紧张:“怎、怎么了?” 喻燃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 喻嗔压下惊呼声,她回头看了眼爸妈,见他们没有看过来,喻嗔捂住自己额头:“哥,你干嘛打我?” 少年浅灰的眸静静看着她。 “离他远点。” 一句话,让喻嗔凝噎。 她眨眨眼,凑上去小声问:“哥,你说谁?”她有点怀疑,喻燃就坐屋里,真知道呀? 喻燃眼神冷淡,你觉得呢? 天才与疯子一线之隔,然而疯子与疯子也差不离。你这样蠢一只,怎么会明白有人一招惹就是一辈子的事。 兄妹俩“鬼鬼祟祟”。 喻中岩回头:“你们两个站门口说什么?” 这回大家都很默契,喻燃推门回房间,喻嗔连忙道:“爸爸晚安。” 喻中岩笑着摇摇头。 长大了,他们之间的秘密,他和万姝茗是不知道咯。 六月中旬,t市渐渐有了夏天的氛围,空气闷热起来,相对昼夜,白天漫长了许多。 柏正和乔辉他们放学就在操场跑步。 少年们都换成了短袖短裤,路在外面结实修长的小路漂亮有力。 距离柏正脱离柏家的事,已经一个多月了。 少年们跑过篮球场前面,恰好遇见林佳她们说说笑笑过来。 有人道:“咦,林佳,那不是柏正吗?” 林佳抬头,脸上神情变了变。她低低哼了一声:“柏正就柏正,你叫我什么意思啊?” “你以前不是对他……” “别瞎说,我哪有。”林佳神情嫌弃,她之前因为拿柏正那条小鱼项链,被其他人暗地里笑了许久。 结果没想到她刻意讨好的人,不过就是个父不详的混混少年。 天知道没了柏家,他是不是靠以前的朋友接济。 林佳把头发也染回去了,烫成了大波浪,看上去多了几分成熟妩媚。 她们说话不小声,乔辉听见了,连忙看柏正一眼。 柏正神情很平静,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他照常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放学以后依旧去当安全维护员。 纵然许多人不满,可是他以往威信摆在那里,而且少年气质本就带着几分凶狠,倒也能镇住一群学生。 唯一的改变是,经过亲身父亲那件事,柏正性格确实沉稳低调了不少。 乔辉被她们一提醒,突然很想问正哥现在经济状况还好吧? 作为好兄弟,如果柏正有困难,他这个时候义不容辞啊。 他频频看柏正,柏正唇角上挑,语调微冷:“收起你那金鱼蠢思想。” 庞书荣和大光他们忍不住笑。 大光道:“我们要相信正哥。正哥,她们现在瞧不起你,以后你要让她们高攀不起。” 乔辉说:“可以啊大光,挺会说话。” 柏正低眸笑了笑。 乔辉小声道:“正哥,喻嗔不会也像林佳他们那样想吧?”觉得柏正不再是柏家太子爷了,变得落魄潦倒,也看不起正哥。 柏正擦了擦汗水,平静道:“以前也没见她喜欢有钱人。”说起来衡越有钱人还不少,追喻嗔的也不在少数,但她都没怎么搭理。 他有钱没钱,在她眼里估计一样坏。 乔辉挠挠头:“也是。” 桑桑和邢菲菲打了饭出来,恰好也听见林佳她们说话。 邢菲菲细长的眉皱起,桑桑嘟囔道:“当初不知道是谁贴上去,现在嫌人家了。什么人啊。” 她记得以前喻嗔在的时候,对柏正蛮好的,所以即便一开始害怕柏正,桑桑现在却也能记得柏少的好。 毕竟现在学校良好的氛围,就是柏正的功劳。 邢菲菲握紧饭盒。 她倒是……并不介意柏正的身世,只不过他似乎…… 这话邢菲菲不能对桑桑说,只好低声道:“别管她们,我们回去吧。” 桑桑兴奋道:“喻嗔这周会回我们学校哎!她说要来看我们。” 她语气十分兴奋,邢菲菲也笑了,笑容尽管带着八分真诚,却也有两分不易觉察的苦涩。 邢菲菲连忙端正心态,她能有今天这样平静的生活,大部分还是喻嗔的功劳。 在国外的丁梓妍和刘琼还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就发现很不对劲。 其一是丁梓妍在国外很难找到学校念书,其二是母女俩做什么都不顺利。 语言不通,刘琼出门都被人骗了不少钱。 丁梓妍父亲去世,留下的遗产基本被刘琼挥霍光了,现在她们的钱,全是这些年扣扣搜搜从柏家拿的。 刘琼和女儿骂骂咧咧回家,结果发现房门大开。 一进去,才发现贵重物品不见了许多。 两个人脸色大变,刘琼道:“家里遭贼了!赶紧看看丢了什么?” 丁梓妍检查了一下,出来以后脸色白了白:“牧原送我的东西都还在,但是柏叔叔送的都没了。妈,我有个猜测……” 会不会柏家决定报复她们啊?两个人都有几分不安。 好在家里只是一部分现金,更多的还在卡里。 刘琼和丁梓妍不敢出门,死守着剩余的钱,生怕出什么岔子。 刘琼道:“他们柏家有再大本事,也是在国内。我们只要熬过这段时间,我不信柏天寇手能伸这么长。” 而且e国治安不错,有了警惕心,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第二回。 她们龟缩起来,像守财奴一样。 刚刚回国的柏天寇闻言,气得胸口发闷。 牧梦仪安睡在他怀里,脸色好了不少。她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然而受过的伤害却不能磨灭。 柏天寇生气自己养了两个白眼儿狼这么多年。 偏偏在这件事上,刘琼的猜测没有错,他总不可能冲进别人家里,把已经到人家名下的财产清空吧。 柏天寇皱眉想法子。 柏正背着单肩包回家,徐学民把情况给他说了一遍。 徐学民哭笑不得。 真没见过这么能苟的人。 柏正冷冷弯唇:“老柏为难,我们就加把火。” 57、逗她 国外,刘琼和丁梓妍在家里安生待了好几天。 这几天风平浪静, 刘琼难免有几分得意。她就说吧, 柏天寇的手伸不到这么长。 想归想, 日子怎么过却成了难题, 总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家里。 刘琼发愁的时候, 不远处的住宅开过来一辆豪车。 丁梓妍推推她:“妈,快看。” 刘琼探头看过去, 车上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这男人东方长相,气质很好,他从车后面抱出来一个穿着精致的小男孩, 父子俩一起进了宅子。 丁梓妍从窗户边看:“那个房子挺大的,之前还以为没人住呢?” 没想到不但有主人,主人看上去还十分富裕。 光那车子, 就得上百万美金。 刘琼眼睛都直了直。 她们来国外无依无靠,丁梓妍的爸爸又死了那么多年了。以前刘琼不敢再嫁,生怕嫁人以后柏天寇不再管她们母女。 如今境况可大不一样, 她们最好找个依靠,如果那个男人家里没有女主人的话…… 刘琼收回视线,让女儿去学英语。 “你多看看书, 不然我们都不会英语, 在这里生活也不方便。” 丁梓妍应了一声,看母亲一眼,回房间看书去了。 徐学民道:“陈枫那边已经和刘琼相处上了, 刘琼那女人主动得很,甚至还帮着陈枫带孩子。” 柏正翘着腿,漫不经心笑了笑。 徐学民也觉得滑稽。 如果将来刘琼知道这个表面富贵的中年男人是个骗子,表情一定很好看。 柏正起身,打算回衡越和乔辉他们一起训练了。 徐学民说:“现下把柏家的钱拿回来,只需要时间。” 柏正道:“知道了,你不用跟着我。” “柏少,”徐学民问,“你打算一直住在这里吗?” “不然?”柏正回头,他跨上自己车,唇边带了几分轻松的笑意,“我连那个男人姓什么都不感兴趣,不想过去住。” 他的梦想并不伟大,可是也不卑微,能够靠自己双手活得不错。 他边说边启动车子。 徐学民笑看他风风火火的背影,摇摇头。 “还有个事。” 柏正“啧”一声:“你还没五十岁,就这么啰里八嗦。” 徐学民放缓语调,悠闲地道:“我听说今天晚上,三中高三的期末考试。于是高一高二的放假,喻嗔她要回衡越。” 少年猛然抬起头。 “你说什么?” 这下不嫌他啰嗦了吧?徐学民道:“如果算得不错,她现在已经到衡越了吧。” 柏正戴上头盔,发动车子开了出去。他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柏正路过小吃街时,一家水吧生意很不错,外面正在排队。 柏正顿了顿,刹车走下去,从店里拿了杯冰蓝。 现在是夏天,梦幻的蓝融入水中,丝丝缕缕成了靡丽的色彩。 他唇角忍不住带上几分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学校。 衡越的操场上,喻嗔和桑桑还有邢菲菲坐在一起。 几个少女许久未见,久别重逢都很高兴。 桑桑说:“喻嗔你是不知道,这一年来我们班老师讲课质量明显提高了好多,我现在都考班上十二名了。” 考得好就觉得,学习真香! 喻嗔为她感到高兴,桑桑压制不住兴奋,给了她一个熊抱。 邢菲菲垂眸,手指紧握。 桑桑嗅了嗅:“你身上还是那么香啊,你那个牌子的香皂我们都买了,全都洗不出这味儿,太好闻了,想死在你身上。” 喻嗔哭笑不得推开她:“你还是喜欢乱说话,对了,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她从荷包里拿出两小瓶香水。 一瓶粉色的,一瓶薄荷绿。 粉色的给了桑桑,薄荷绿的递给邢菲菲。 桑桑打开闻了闻,心花怒放:“太好闻了,这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啊?” 喻嗔道:“我自己做的,这是第一批成品,很少,送给你和邢菲菲,希望你们喜欢。” “喜欢喜欢,特别喜欢。我的妈呀,喻嗔你竟然真的会做香水!” 可不是嘛,这点香水花了喻嗔大半年功夫。 邢菲菲握紧冰凉的瓶子,许久把它还给喻嗔:“你做这个不容易,留着自己用吧,我一般也不用这些,谢谢你的好意。” 喻嗔和桑桑都看向她。 邢菲菲性格偏冷,很少说这么多话,她自己也觉得不妥,站起来道:“我身体不舒服,回去了。” 她生怕多待一刻,会忍不住嫉妒这个少女。 喻嗔问桑桑:“邢菲菲怎么了?” 桑桑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好奇怪。”喻嗔回来了,邢菲菲不是应该更高兴吗? 邢菲菲一路急行,差点撞到一个人。 吕飞航不满地说:“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啊!” 邢菲菲皱眉。 这个人她自然认识,也是学校富二代。以前喜欢丁梓妍,天天追着送名牌,后来倒戈喜欢喻嗔,可惜喻嗔没多久就离开衡越去三中了。这人轻佻又放纵。 邢菲菲心中一动:“喻嗔回来了。” 吕飞航瞪大眼睛:“喻嗔?”那个让他心痒痒的大美人啊。 问清楚喻嗔在的地方,吕飞航连忙跑过去了。 邢菲菲垂下眼睛。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喻嗔。 她以前也很喜欢喻嗔的,邢菲菲有片刻后悔:“吕飞航!” 可是吕飞航早已不见人影。 喻嗔才要出操场,就被一个人拦住。她抬眸,隐隐记得这个人叫吕飞航。 吕飞航说:“还真是你啊,回来也不说一声,我请你吃饭啊。” 喻嗔皱眉:“不用了。” 吕飞航挑眉:“喻嗔,给我一个面子啊。” 他们吕家也不算上不得台面,他爸搞建材,挺有钱的,以前丁梓妍也私底下和他吃过饭。 他故意张开手拦住喻嗔。 喻嗔心中恼怒,桑桑也十分不满:“吕飞航,你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一边儿去。” 桑桑道:“柏正说了,学校里不许有欺压同学的行为。” 吕飞航邪邪一笑:“你他妈是不是要笑死我,柏正他算哪根葱啊,我们圈子谁不知道他被柏家赶出来了。你还拿着鸡毛当令箭,何况这哪里是欺压,我就是请她吃个饭。” 柏正身世曝光以后,不服管的人里,就有吕飞航。 喻嗔道:“让开,我不会去。” 她这幅模样,倒是激起了吕飞航血性。怎么着,以前柏正在,他追丁梓妍偷偷摸摸,现在柏正自身难保,他总不至于一直活在那个野种的阴影下吧。 吕飞航哼道:“今天柏正就算在这里,你也得和我出去。” 他说起来也没多少坏心,只不过没面子又不甘心,吕飞航伸出手,想去拉喻嗔。 喻嗔反应很快,退后一步,顺带踹了他一脚。 吕飞航懵了,我去!看着挺纯,实际还挺野啊。 他脸色难看,就要发火。 桑桑刚要喊人,就看见他身后的少年,桑桑瞪大眼睛。 柏正截住吕飞航的手,冷冷格挡回去。 吕飞航被自己拳头打中眼眶,他疼得嗷嗷直叫,原地打转,弯腰崩溃,眼泪狂飙。 柏正一字一顿:“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现在在这里,你碰她一个试试?” 吕飞航吸气,他蹲地上,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开个玩笑,真的。柏……正哥,正哥,我喊你哥还不成吗?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 他也冤啊,本来想山中无恶龙,扬眉吐气一把。 平心而论,他哪来的胆子对喻嗔做什么。 现在直接被揍,吕飞航太委屈了,他这个人有个优点,有自知之明还能屈能伸。 学校里打得过柏正的估计还没出生。 吕飞航转瞬被打脸,桑桑憋笑憋得腮帮子痛,喻嗔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柏正回眸,冷冷看她一眼。 喻嗔住口。 柏正回身,踢了吕飞航一脚:“滚。” 吕飞航就是老虎面,耗子胆,闻言连忙跑了。 桑桑觉察柏正发火,冲喻嗔挥挥手,一溜烟跑了。 喻嗔:“……” 少年目光阴沉,喻嗔低头看自己鞋尖,小声道:“谢谢你,我没事,你别生气。” 她也不是故意要笑的,实在是一来吕飞航模样滑稽,二来桑桑笑声太有感染力。 柏正把冰蓝放进她手中。 冰凉的感觉让喻嗔一激灵,她险些直接丢出去,柏正握住她的手,让她扣紧杯子。 夏夜天色暗下来,操场上偶有几个同学跑过去。 夜风和暖,柏正低眸看她。 他说:“喻嗔,你招蜂引蝶这么厉害,牧原那种性格,护不住你。” 喻嗔呆了一瞬。 她下意识不满道:“谁招蜂引蝶厉害了!这又关牧原什么事?什么叫牧原护不住我,难道你……” 空气突然沉静一瞬。 他黑瞳看着她,喻嗔有种不好的感觉,几乎要捂住他的唇。 “我可以。” 她脸颊莫名开始发烫,从粉嘟嘟的脸,一路烧到耳根,喻嗔道:“你瞎说胡说乱说。” 柏正笑了一下。 “你就当我乱说,我在一天,会让你安好一天。” 她握紧冰蓝。 柏正唇角上扬,逗她道:“正哥护你一辈子,如果有一天,你和别人在一起了。” 他故意顿了顿。 喻嗔莫名有几分好奇,那会怎样? 柏正低头,在她耳边道:“我也护着你,不允许他有任何让你受伤让你痛的行为,包括……” 他顿了顿,含笑在她耳边轻轻咬了两个字。所以你最好别选其他人。 喻嗔听清楚那两个字,涨红了脸,一把推开他:“变.态!” 柏正不可自抑,笑得胸腔轻颤。 58、情窦 喻嗔恼羞成怒,她就知道!就知道不能听柏正讲话。 柏正握住她软绵绵的拳头。 他笑道:“傻不傻, 你这样打自己比我还痛。不如用拧的, 你省力, 我还痛。” 喻嗔一想也是, 她憋红了脸, 趁他放开自己,狠狠拧了他一把。 让你开黄腔。 少年薄薄一层肌肉硬邦邦, 柏正偏了偏头,非但没表现出痛,反而笑得不可自抑。 “喻嗔,你这么听话啊。” 喻嗔这才想起, 徐叔讲过,柏正触觉不如常人灵敏,他痛觉也就分外迟钝, 估计他半点儿也不觉得疼。 啊啊啊她要气死了。 喻嗔沉着小脸,从操场往校门外走。 柏正笑了笑,跟在她身后。 六月中旬的夜晚, 天色阴沉,成了浅淡的墨灰色。他们路过网球馆,那里灯光明亮, 乔辉看过来, 几个少年挤眉弄眼。 柏正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自己训练。 庞书荣他们小声商量了几句。 大光拿起放在一旁的雨伞,飞快跑到柏正身边。 他笑得坏坏的, 小声道:“正哥,随时要下雨,你带把伞吧。书荣哥说27路公交在整顿,今天停运。” 柏正接过伞,他拍一下大光肩膀,大光一溜烟跑了。 喻嗔与他隔了一段距离,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因为高三考试,三中今天提前放假,她今晚本来要回家,可是想起邢菲菲和桑桑,顺路就过来衡越看看她们。 桑桑十分开心,可是邢菲菲沉默寡言,不太高兴的样子。 喻嗔手里还拿着原本想给邢菲菲的香水,邢菲菲没有要自己的礼物。她心中有些低落,又十分不解。 喻嗔走到公交车站旁。 这个站台已经十分老旧,以前她在衡越念书的时候,也会在这里等车。 柏正施施然走到她身边。 不远处就是小吃街,网吧里放的歌十分大声,外面都能听见。 再远一些,是柏正口中他开的冰蓝。 水吧门口,竟有盛开的玫瑰花,将店门拥簇,这样美丽的小店,平时生意十分不错。 喻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手中握了一杯柏正带来的冰蓝,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她一直没喝,也没扔掉它。 柏正手背一凉,他抬眸看看天色,果然下雨了。 喻嗔心中有几分懵,按理说她已经等了十来分钟,不至于这么倒霉刚好错过这班车吧?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 喻嗔瞳孔微缩,果然下一刻,雨点把地面打湿。 老旧的站台连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喻嗔回头看看小吃街,她倒是可以跑过去,但是如果公交车来了,看见这儿没人根本不会停。 她心中挣扎,旁边的少年悠闲地撑开了伞。 他懒懒靠着站台牌子,偏头看她。 等她自己走过来。 喻嗔放下水,双手遮在头顶。 墨蓝色的伞下,柏正问她:“过来吗?” 喻嗔算算时间,即便二十分钟一班车,下一班公交车就来了。 “不过来,你自己打吧。”谁要和他站一起。 少女性格本就倔强,不然当初不会即便知道他恶劣,还一直追着他的脚步走。 柏正笑了笑,他手腕一转,伞倾斜过去。 喻嗔完好待在伞下,少年坦荡荡站在雨中。 喻嗔放下遮在头顶的手,墨蓝色的大伞将她遮得严严实实。路面已经湿透,下雨的声音盖过网吧传来的歌声。 她转头去看他。 柏正并不过来,他似乎知道她会不自在,只为她撑着伞。 偏偏他也坏,明明知道这是一趟永远也不可能等到的车,他却没有告诉喻嗔。 喻嗔咬牙。 大概两分钟以后,她轻声说:“柏正,你自己打吧。车子快来了。” 他低眸看她一眼:“哦。” 虽然应了,柏正手依旧没动。喻嗔浑身不自在,这样真的太奇怪了。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从他手中接过伞,上前一步走到他身边,微微踮脚,将伞遮在两个人头顶。 柏正刹那笑开:“喻嗔,你自己走过来的啊。” 喻嗔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他身体一转,与她掉了个方向。 喻嗔背靠着站牌,他手臂撑过来,附身低头靠近她。 四目相对。 柏正靠得那样近,近得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不正常的呼吸频率,连雨声似乎都小了下去。巨大的伞下,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喻嗔脚尖一瞬绷紧。 柏正靠近得这样突然,喻嗔话都不敢说,她生怕一开口,就碰到他的唇。 她僵直着身体,被迫这样近站在他怀里。 少年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从眉上细碎的发,到她一双琉璃般剔透的眼,他眼里的光温柔又动人,最后手指落在她的唇上。 两人之间,只有他一根手指的距离,喻嗔瞪着他,心跳开始失控。 混账啊,拿开你的手。 他凝视着少女的双眼,好,如你所愿。 下一刻,柏正手指移开。 喻嗔刚舒了一口气,他微微低头,吻上她的唇。 雨声模糊下来,喻嗔掌心那瓶香水从手中滑落,碎裂在他们身边。 一整个世界开始蔓延花香。 柏正长这么大,第一次五感炸裂。 触觉、香味、唇上的清甜,强烈的感官冲击,让他脊椎都麻了一瞬。 他手指情不自禁插-进少女发中,把她按向自己。 他闭上眼。 喻嗔的世界一瞬被他的气息包裹,她拿不稳那把伞,伞砸在柏正肩头。 她手指微微颤抖着,无措又茫然,拽紧了他衬衫。 少年一只手握住她,与她十指相扣。 这场雨突如其来,不远处街道的车上,老方敛眸。 后座的牧原降下车窗,透过雨幕看向他们。 他手指收紧,弄皱了西装。 不知道过了多久,站台下那少年抬起眸,对上牧原视线。 柏正眸色不辨情绪,还带着几分情欲弥散的氤氲,他把伞转了个向,完全遮住少女的背影。 伞下只剩他们两个人。 牧原按起车窗,靠在后座上。 老方低声道:“阿原,你没事吧?” 牧原嗓音沙哑:“我没事。” 伞下。 喻嗔唇色嫣红,她眸中茫然不散,微微一眨眼,水色似乎会漾开。 柏正呼吸声紊乱。 渐渐的,他眸中笑意散开,层层铺满眼底,成了一整个夏天,最快乐的色彩。 “喻嗔,你没推开我。” 这句话猛然点醒了她,喻嗔脸一下子红了个透,手足无措去推他。 她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懊恼、胆怯,种种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她不敢看柏正,也不敢去想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喻嗔蹲下,脸埋进膝盖里。 她没脸见人了啊。 看不见他,她终于小口喘着气。 网吧里的歌声,她终于听清了。 是张紫豪的《可不可以》,男人嗓音应和着雨声—— “爱上了你 没什么道理 只是刚好情窦初开遇到你 ” 为什么年少时遇见那么多人,偏偏有人会对最坏那个心动? 喻嗔头上一只手掌,轻轻摸她头发。 “别怕。”柏正低声道,“别害怕,喻嗔。” 少女像一只小鸵鸟,完完全全把自己保护起来。他心中柔软,弥散开的温柔和喜悦层层叠叠。 他活了快十九年,第一次收到这样好的礼物。 仿佛被亏欠的那几年,全部打包送到了今天。他中了一张值得幸福一辈子的彩票!永远不会再踏上生父后尘。 许久,少女终于抬起头。 喻嗔不仅脸颊红了,眼眶都要红了。 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要哭不哭。不知道是对自己失望,还是因为柏正觉得恐慌。 太可怕了。 她一定疯了,是被柏正疯病传染了吗? 她轻轻抽泣一声,委屈极了:“公交车为什么还没来啊。” 如果它早点来,刚刚一定没有那些事。完了,现在怎么办啊。哥哥肯定要打死她,她自己都想打死自己。 柏正忍住笑。 操,怎么有人这么可爱! 他稳稳撑住伞,唇角上扬:“它不来,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喻嗔摇头,这回是真的泫然欲泣。 再没有什么,比一个好学生接受自己动心可怕了。 他忍俊不禁,却又止不住有几分心疼。 少女看上去太惨了,如丧考妣。 这件事,约莫是她平安顺遂的一辈子,目前最出格的一件事。 柏正伸出手,捂住她眼睛。 “别害怕,你不喜欢我,刚刚都是我趁你没反应过来,好不好?嗯?” 掌心下,她睫毛颤了颤。 柏正嗓音很低:“我知道,你要考大学,学校不让早恋。所以你好好学习,都是我的错,下次不这样了。乖,没事的。” “真的吗?” 她似乎终于找到了几分安全感,小声问。 柏正眸中带着笑:“嗯,你这么好,我配不上你的,等有一天你长大了,我努力配得上你,你那时候再给我一个机会。” 喻嗔险些信了他的鬼话。砰砰砰的心跳,在嘲笑她的胆小。然而转移注意力到底有几分效果,那种压抑的恐慌,终于浅了许多。 他松开手,喻嗔果然好了一些。 柏正牵起小少女,拉她去学校车库。 尽管现在与柏家没什么关系,但他真不至于那么寒酸,送她回家还是能做到的。 路过街头,柏正方才轻飘飘看那边一眼。 牧原竟然还没走,那辆车静静停在雨里,像是另一个少年冰凉的心。 柏正心中微冷,面上却弯了弯唇,如果他们这是在拍电视剧,估计自己拿的就是恶毒男配剧本。 他这辈子压上一切,与牧原拼。 非要个最好的结局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会被锁吧,挠头。 这个吻我写得好慢,慢得我自己都觉得缠绵,所以文案上给大家说晚一点。 59、为了你 衡越停着一辆柏正的车,这是他十七岁生日徐学民送的, 一直搁置在学校车库里。 柏家的东西柏正不再动, 全给老柏总送了回去。 柏正看一眼满脸写着“完蛋”、心不在焉的少女, 他忍住笑, 为她系好安全带, 启动车子。 柏正知道她现在纠结畏怯,便也不吭声, 专注开着车。 雨珠击打车窗,水花四溅开,又被雨刷抹去。 到了喻嗔家附近,柏正再看喻嗔时, 她依旧红着眼圈不吭声。 以这姑娘的脑洞,思绪如脱缰野马,估计都想到特别糟糕的后果了。 他停稳车, 开始解自己衬衫扣子。 喻嗔吓得回了神:“你在做什么?” 少年只解了三颗扣子,他抬手按亮车里的灯,灯光下, 他露出一小片胸膛,还有性感的锁骨。 爱运动的少年,身材本就爆炸好, 即便穿着衬衫, 也隐隐能看到肌理轮廓。 她像一只慌慌张张的小鹿,恨不得立刻跳下车,柏正忍住笑, 说:“别怕,只是给你看看我的伤痕。” 最后两个字总算让喻嗔镇静了几分。 她小心抬眸看他。 “你之前不是特别好奇吗?脖子上这个伤,是牧梦仪用刀划的,她那时候真想我死,划得十分用力。后来我为了气她,故意在脖子上文了一只凶兽穷奇,让她每每看到我,一下子就想起那件事。 也是在那一年,我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游戏。你也知道,我不是柏家的儿子,从小所有人就说,我长大注定是个败类。 我心想,要是能看到他们这些人胆怯、跪地求饶,当个败类有什么不好?” 温暖的车灯下,少女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安静地聆听。 他眸中带着笑,嗓音情不自禁低了几分:“唯一的不好,是你会讨厌我。这才是世上最糟糕的事,所以即便所有人都觉得我注定是个败类垃圾,但是有一天,我要你看到,我可以很好。” 喻嗔呼吸声都放轻了,她忍不住点点头。 柏正弯起唇:“我在暗夜待了太多年,未来我会站在你能看到的光芒下,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害怕了。” 喻嗔眨了眨眼睛,明明不是告白的话,可是她莫名觉出几分羞涩。 嗓子也像被人堵住,羞于发出任何声音。 柏正见她真吃这一套,于是一本正经道:“你好好念书,考你的大学,明年四月,国家重新选拔运动员,那时候我去争取好不好?” 喻嗔应:“嗯。” 少女小小一只,乖萌萌地坐在他对面,柏正心里笑爆了,却又莫名柔软下来。 虽然是哄她的话,可绝不是骗她的话。他想成为世上最好的人,站在她身边。 他这辈子再也不愿骗她第二回,他身上带着许许多多伤,即便为了安抚她,却也真怕她嫌弃不好看。 柏正扣好扣子。 他率先下车,撑开伞让喻嗔下来。 柏正把伞给她,喻嗔唇上仿佛还留着他的温度,她现在全身哪哪儿都不对劲,胡乱点点头,就要往家的方向走。 一个手电筒穿透雨幕照过来。 喻嗔吓得险些叫出声。 柏正护住她眼睛,抬眸看过去。 小路上走过来一个拿着手电筒的少年,他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喻嗔脸颊滚烫,又莫名心虚:“哥哥。” 喻燃嘴角微微一抽,他撑着伞,把手电筒关了。喻燃走过去,想把自家小蠢货从别人伞下拎过来。 柏正下意识挡住了他的手。 喻燃淡淡看喻嗔一眼。 喻嗔连忙钻到他伞下:“柏正再见。” 柏正伸出去的手指攥成拳头,想起这是喻嗔哥哥,他手插兜里,努力扯出一个笑意:“再见。” 喻燃看柏正一眼,他本就寡言,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喻嗔敏锐觉察到了哥哥不满。她今晚干了坏事,垂头丧气,像只小鹌鹑,跟在喻燃身后。 喻燃心想:不听话的妹妹。 “哥,你怎么出来啦,是来找我吗?爸爸妈妈不会很着急吧,我去了一趟衡越,没有想到回来这么晚。” 喻燃木着脸:不听话,招惹变态。 “哥哥,你是不是生气啦?”她实在心慌,绕到喻燃面前,喻燃面无表情对上她的眼睛。 兄妹俩四目相对,喻嗔看着他万年不变的神情,实在很难看出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喻燃脸上平静,心里:想打死她。 他心中闪过好几种,让妹妹远离那个不好惹的少年的方法,然而全部又被推翻。 喻燃第一次感受到棘手的滋味。 小蠢货还拦着他路。 她道:“哥哥,你别生气。” 他气什么气,他淡淡看她一眼,自己打着伞走了。 喻嗔:“……”她遮住头顶,连忙追上去。 喻燃回头看了眼车子旁那少年,果然他黑瞳一直注视着他们。喻嗔一路跟着在雨中小跑,那人估计特别想过来,可是生生忍住了。 喻燃莫名觉得心里顺畅不少。 反正有人最心疼。 正好让她清醒清醒,是什么人都能靠近的吗? 这个周末一过去,就到了六月下旬。 柏正和乔辉他们训练,夏天特别苦。柏正低头,把腰上的牵引绳绑好,绳子另一头连接着轮胎。 拉轮胎跑步可以增加肌肉力量和速度。 烈阳如火,高高挂在天上。 乔辉苦着脸,也把牵引绳往自己腰上绑好,他忍不住抱怨道:“这是人干的事吗?当运动员太苦了吧,我觉得我还没能锻炼出体力,就被晒成肉干了。” 庞书荣也觉得愁。 没真正训练之前,所有人设想都十分美好,然而真正开始训练,个中辛苦不是常人能体会的。 柏正说:“开始。” 少年们跑起来,柏正跑在最前面,虽是慢跑,他看上去却特别轻松。 乔辉追不上,一个晃神,看见柏正表情:“正哥在笑卧-槽!” 干人事吗? 这种非人待遇下,还能笑得出口。 柏正是不是疯了。 他此言一出,满头大汗的庞书荣也抬头看过去,柏正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显走神了。 本来慢跑运动,他仿佛觉察不到身后的重量。眼里带着愉悦至极的光,跑得很快,留下一群懵逼的少年,呆愣愣看着他。 庞书荣说:“你们说,我们不跟上去,他会不会发现?” 大光一个爆笑。 于是一群少年干脆站在原地,看看柏正什么时候发现他们没跟上去。 直到满满一圈结束,柏正直接路过了他们。 乔辉再也忍不住,就差捶地笑了。 “正哥,你还跑?” 柏正脚步停下,他转头,一群坏笑的少年过来拥簇着他。 “正哥,发生什么好事了啊?你笑得这么荡漾。” 柏正推开他们:“滚。” 他眼里带着笑意,少年们并不害怕。 庞书荣说:“是啊,你心情第一次这么好。”眼里的笑,都快漾出来了。 乔辉挤眉弄眼说:“那天你去送小女神,发生什么了啊讲讲呗。” 柏正弯起唇:“得了啊,是你们能听的吗?” 这句话信息量就足够大,少年们纷纷起哄。 庞书荣笑着摇摇头,他们和柏正认识挺久了,第一次见他周围的空气都沾上几分甜度的愉悦。 仿佛原本的昏暗的未来,一瞬间点亮了光彩。 少年为此有用不完的力气。 明明脾气那么大,偏偏又开始爱笑。 庞书荣眼中带上几分暗淡,如果他喜欢那个人,现在还在他身边,估计他也会这么快乐。 别说是他们,连学校其他人,都觉得柏正脾气好了不少。 以前柏正当安全维护员的时候,谁犯了忌讳,柏正冷着脸,几乎用错误怼死他们。现在他轻飘飘看一眼,偶尔还会放过人。 柏正忍住没有去找喻嗔。 六月下旬到来,到了七月份,学校就要放暑假了。 徐学民那里终于传来了消息。 远在e国的丁梓妍和刘琼,要回国了。 她们不是风风光光回国,而是被骗光没钱,在国外生活不下去了。 “那人完成了任务,问问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柏正看一眼,道:“老柏的东西,就给他送回去吧。牧原的别动,扔回给丁梓妍。” 他也坏,牧原送给丁梓妍这些东西,都算得上黑历史了。 黑历史肯定得给牧原留着。 徐学民笑道:“是。” “刘琼没有高学历,语言都不通,丁梓妍也不用说了,高中都没念完。得知那个男人卷了她们的钱跑了,刘琼当场哭得晕了过去。” 当然,丁梓妍也没好多少,她妈晕了,她不敢跟着晕,还得一脸崩溃等人醒过来。 没钱没学历,还没工作,两个人被迫回国。 当初幻想的国外生活有多光鲜,如今就有多狼狈。 更何况,人一回来,就落在了柏家的地盘。 柏正想了想,他手懒懒支着下巴:“把消息给老柏。” 他其实也想看看,柏天寇会怎么对刘琼母女。 丁梓妍和刘琼狼狈回国,险些连买瓶水的钱都没了。 丁梓妍心中十分怨刘琼,要不是母亲贪图那个男人的富贵,即便在国外,她们也能衣食无忧过一辈子。 现在好了,凯子没钓到,钱还全没了。 她这时候就不会想,自己原本也是支持刘琼这一想法的。 国内之前柏家送的房子,早被卖了出去,如今一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心中对母亲再不满,日子却还得仰仗她过。 “妈,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年她生日多光鲜啊,“庆功宴”觥筹交错,宴请了半个学校的学生,如今一无所有,肚子饿得咕咕叫。 “怎么办,你就知道问我怎么办?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还留不住他们的心,我们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刘琼骂骂咧咧,“实在不行,你给我去找柏正,找牧原!”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这两天更得比较晚的缘故,明天给大家补双更。 60、囚徒 “不行。”丁梓妍一听这话,连忙否决。 “为什么不行?”刘琼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以前你不是跟牧原好过吗?现在他帮一把怎么了?” 丁梓妍有苦说不出, 她当时和牧原分手, 要了他十万块, 说了再无关系。 至于柏正, 她和妈妈干了那样的事,柏正脾气那么爆, 不掐死她就算好的了。 丁梓妍支支吾吾把牧原那事给刘琼说了。 刘琼气得直哆嗦,手指戳着她头:“蠢货,十万块钱,就让你把一条路堵死了。他给你的钱呢?” 丁梓妍拍开母亲的手, 也有几分不耐烦:“花完了。” 之前她真没觉得十万是个多大的数字,谁会想到有一天柏家不会再给她们钱呢? 刘琼被她气得够呛,干脆往地上一坐。 “行, 你不去,咱们母女要么回你爸农村老家,住那个土胚房, 要么就在这儿坐着,等着一起饿死吧!” 土胚房?丁梓妍一哆嗦,她小时候确实有过一段苦日子, 锦衣玉食惯了, 现在回忆起来,简直是一段噩梦。 让她回老家,和饿死也差不多了。 丁梓妍一咬牙:“我去找牧原。” 刘琼哼了一声, 这还差不多。 柏天寇也知道了她们母女回国的事,他沉着脸,因为上次的事,牧梦仪至今还在疗养,不敢出门。 “刘琼什么都不会,这么多年,她基本被养废了。”老管家道,“我猜她们也不敢来找您,丁梓妍以前和牧少爷、柏少关系不错,或许会去找他们帮忙。” 柏天寇本想给她们一个教训,听管家这样说。然而他性格到底稳重,听管家这样说,他道:“那就再看看。” 柏天寇无后嗣,以后柏家还得仰仗这群年轻人,他想看看少年们处理这件事的方式。 六月末,牧原回家,就看见在自己家门口转来转去的丁梓妍。 他许久没见她,丁梓妍早不如以前光鲜,身上那些名牌早就卖了,如今穿的衣服十分普通。 她一见牧原,连忙迎上来:“牧原!”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丁梓妍知道今非昔比,她再不敢拿乔,当即泪眼盈盈:“我知道之前我说了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但是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你能不能帮我最后一次。” 她抽泣着:“我和我妈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今天一直没吃饭。” 少年皱眉看着她。 “不是我不帮你,你自己想想,对我姑姑和柏正做了什么事?” “那都是我妈的主意!”丁梓妍上前拉住他衣摆,“牧原,我们都知道错了,你总不能看着我们饿死吧?” “放手。” 丁梓妍如今谁也不敢忤逆,她连忙松了手。 她哭泣着,蹲在牧原脚边。 牧原看着她这样,心里到底有几分反差感造成的难受,以前她多光鲜,如今看起来就有多可怜。 整个人的刺仿佛被磨平,再也跋扈不起来。 然而想起可怜的姑姑现在还在治疗,牧原一咬牙,进了屋子。 丁梓妍一分钱没要到,她自然不甘心。 她干脆就在牧原门边哭。 她知道相比柏家那群或成熟、或冷漠的人,牧原心肠最软。 果然没一会儿,牧原打开门,恼火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我都说了不帮,你再待在这里,我就叫老方来处理了。” 丁梓妍哭得更厉害:“你不要、不要告诉老方,要是柏叔叔知道,肯定不会放过我和我妈的,你就当给我们留条活路。牧原,呜呜呜,我没有书念,吃不饱饭,我后悔了。我以前虽然不好,可是从来没有对你做什么坏事。” 牧原不语。 半晌,他进屋,递给她一个钱包:“只有这些,并且是最后一次,你和你妈搬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丁梓妍拿着钱,咬唇。 她心里不甘心,但不敢得寸进尺。 她转身离开之前,牧原叫住她,他犹豫地问:“你去找过柏正吗?” 丁梓妍眸光一闪,摇摇头。 牧原沉默下来。 那天雨中那一幕,让他这段时间沉默不少。他骗不了自己,心里失落又难过,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子。 然而却输给了……那个人。 丁梓妍也不蠢,她看见牧原眼中的黯淡,心里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柏正和喻嗔在一起了?” “你别乱说。”牧原低声呵斥道。 丁梓妍干脆厚着脸皮道:“你再给我一笔钱,我帮你一回怎么样?你知道的,以前柏正喜欢过我,如果喻嗔看见我和他在一起,他们说不定就吹了,到时候你……” “闭嘴!”少年涨红了脖子,他怒道,“你赶紧走!”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这个提议仿佛激起内心的阴暗,牧原喘着气,指着门口:“我不会同意,你给我滚。” 他的生命光风霁月,他不能变成那种卑劣的人。 丁梓妍被赶出去,她心中冷笑,牧原倒真是个好人。如果这种事换成柏正,说不定那张狂阴险的少年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然而尽管牧原不同意,丁梓妍眸光却亮了亮。 是呀,柏正现在也不是柏家少爷了,如果喻嗔不再喜欢他,他不是只能选自己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柏正做过那么多年柏家的太子爷,即便身份不同了,但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她数了数手上牧原给的钱,有几分不满,钱确实不多,不到一万。 丁梓妍抽了两千块自己收着。 她打定主意,要去找柏正。 柏天寇派人盯着丁梓妍,牧原给了丁梓妍钱的事,很快就被柏天寇知道了。 他叹息一声,抚了抚牧梦仪的发。 她回头,笑着问:“怎么了?” 柏天寇自然不好和她说牧原干的事,他笑道:“没什么,公司那边发生了一些事。” 牧梦仪体贴道:“那你去忙,不用整天陪着我。” 她的笑容虽温婉,眼睛下却有着淡淡青影,牧梦仪晚上睡觉,有时候依旧会被噩梦惊醒。 她像一朵日渐枯萎的花,看得柏天寇心中一痛。 也因此,柏天寇难免不满牧原的举动。 教养牧原长大的是牧梦仪,牧原那个酒鬼老爸几乎不怎么管他。 牧梦仪把他教得太好,正直、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然而这样也会带来许多弊病,比如不够果决,容易心软。 柏天寇道:“公司那些事有人处理,我陪你再睡一会儿?” 牧梦仪笑着摇摇头:“不用,睡久了会乏。倒是很久没有看见过孩子们了,阿原最近在忙什么?青禾什么时候过来玩呢?” “牧原快高三了,在准备高考。青禾换牙,牙疼,她妈妈不让出门。” 牧梦仪眼中难免有几分失落。 柏天寇拥紧她,拍拍她瘦弱的脊背:“过段时间,等青禾牙齿不疼了,我把她接过来玩好不好?” “不用,她还小,让她多待在母亲身边吧。” 可是即便柏青禾的亲身母亲,也没有牧梦仪那样疼爱她。 柏天寇心中难免有几分感伤。 牧梦仪喜欢孩子,可是她从未提起自己的亲儿子柏正。她体弱,当年发现有孩子以后,几近崩溃,却不能打胎。 孩子好不容易生下来,她伤了身体,这辈子再也不能有第二个孩子。 柏天寇爱她惜她,并不介意这一切。然而过往却没有轻易消散,像一条毒蛇,随着柏正长大,缠着牧梦仪。 放暑假前一个周三,是乔辉生日。 为此所有人都很高兴,终于不用训练了! 少年们结伴出去玩,打算晚上庆祝一番,庞书荣对这乔辉耳语几句,乔辉点头,他叫住柏正,坏笑道:“正哥,就我们几个会不会阳气太重了,我们再请些人呗。” “谁?”柏正双手插兜里,随口一问。 “我们班的妹子,还有桑桑,邢菲菲她们,你把喻嗔也叫过来呗。” 柏正蓦然转头,他很久没见喻嗔了。 训练很苦,然而想想她又觉得甜。他没有见她的理由,上次她被吓坏了,也不知道如今想通没有。 尽管柏正实在想她,但他依旧道:“他们周三,上晚自习。” “等她下课,我们接她出来呗。” “三中有门禁。” 乔辉说:“今天我生日,正哥你想办法把人带出来,让小女神给个面子呗,以前我对她还不错是吧?” 柏正看他一眼,嘴上淡淡道:“嗯。” 大光实在忍不住了,说:“正哥你想笑就笑吧,憋着不辛苦吗?” 柏正笑骂道:“滚。” 几个人先去庆功宴玩了一会儿,卡着喻嗔下晚自习的时间,柏正开始想办法。 他打通余巧的电话。 “给喻嗔。” 余巧:大哥,我是间谍啊!你这样明目张胆我以后咋整? 柏少管杀不管埋,只顾自己爽快啊。 尽管心情复杂,余巧还是叫住了前面快回寝室的少女:“喻嗔……那个骗子,又找你。” “骗子?”喻嗔回头。 余巧特别真诚:“嗯嗯,之前你让我拉黑,你问我电话号码,我以为你认识呢,又放了出来。” 喻嗔怀疑地看着她,余巧已经把手机塞到了喻嗔手中。 “喻嗔。”那头少年笑着喊。 听到他声音,喻嗔莫名想起站台下那个吻,她轻轻抿唇,问:“有什么事吗?” 柏正说:“今天乔辉生日,他想邀请你出来玩,你可以过来吗?” “我们学校住校生不许出门的。” 柏正给乔辉使了个颜色,乔辉会意,开口道:“喻嗔,大家很久没聚一下了,衡越好多人都很想你,桑桑她们也在,我最大的生日愿望就是你能来,你就当成全我呗。” 柏正手腕一转,众人纷纷吵吵嚷嚷,声音传到电话中。 “喻嗔,你过来吧!” “欢迎你来玩!” 他们热情而诚恳,喻嗔被他们的快乐感染,眼睛弯了弯,道:“乔辉,生日快乐,但我出不来。” 柏正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拿回手机,道:“去你们学校后门,我在那里等你。” 挂了电话,少年们纷纷起哄。 柏正眉眼带笑,拿起自己车上的外套,往肩上一搭,向后挥挥手,往三中后门走。 他走到门口站定,微微眯眼。 柏正握住栏杆,几步翻了上去。他抬起手,用自己外套把上面的监控摄像头给包住。 他做这一切熟练得不行,柏正翻下去,靠墙边等喻嗔过来。 脚步声响起,他眼里泛起笑意,抬眸看见来人,柏正眼里的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丁梓妍刻意打扮过,怯声喊:“柏正。” 柏正淡淡道:“离老子远点,今天没功夫收拾你。” 丁梓妍恨极了他的狠心,又爱煞他这幅目空一切的狂妄模样。 她红着眼眶:“我都是因为你,才落到今天这一步,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对我?” 这段时间,她练就了一个技能,眼泪说来就能来。 她小声抽泣,企图能唤起柏正少得可怜的同情人。 男人怜悯弱小,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丁梓妍屡试不爽。谁曾想她哭了好一会儿,鼻涕都快流出来了,柏正眸中讥笑,偏头看好戏,跟看跳梁小丑一样。 丁梓妍吸吸鼻子,空气中只能听见她吸鼻水的声音。 有一瞬,她尴尬得想死! 然而丁梓妍知道,这一趟不能白来,她等了好几天,牧原给的钱都快用完了,终于等到这么一个机会,她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她狠狠心,往柏正怀里扑。 柏正冷笑一声,直接踹了她一脚。 丁梓妍摔出老远。 她痛得脸颊扭曲,不可思议地看向柏正。 柏正眸色微冷,怎么着,想让喻嗔误会啊?可惜,论恶毒耍阴谋,丁梓妍这点手段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 丁梓妍抬眼,便看见了栏杆另一头,安安静静看着他们的少女。 喻嗔穿着一身校服,诧异地看向地上的丁梓妍。 丁梓妍干脆破罐子破摔,她从地上爬起来:“喻嗔,你也看见了,他以前喜欢我,现在却能这样对我。我现在的下场,也是你以后的下场。柏正的心,凉薄得像一块石头,总有一天,他腻了也会抛弃你!” 柏正脸色难看,骤然沉下来。 丁梓妍忍住痛,恶狠狠看他们一眼,怕柏正发难,连忙跑了。 柏正转身道:“喻嗔,你别听她瞎说。” 少女一双剪水清瞳看着他。 只是一个干净打量的眼神,让他褪去刚刚所有的犀利和刻毒,柏正几乎带着几分无措:“你不会真信了她的话吧,操,我和她真没什么!” 他的目光恐惧,似乎怕生生败光好不容易有的好感。少年比囚徒还慌,连许久不在她面前讲的脏话都说了。 喻嗔憋着笑,点点头:“我知道啦。” 她指指栏杆,大眼睛忍不住弯了弯,问他:“我怎么出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们晚上好。 今天给大家承诺过有二更,所以我现在接着写,二更比较晚,大家就别等啦,晚安。 61、我太难了 他愣了愣,少女站在另一头, 温暖的光下, 她影子似乎都温柔起来。 全世界抛弃他的那一天, 她从小巷里把他扶出来。 她的天地广阔而坚韧, 永远不糊因为别人的话动摇。她有世上最明亮的眼睛, 却用心在感受着世界。 柏正眼里渐渐晕出笑意,他问:“翻墙会不会?” 喻嗔摇摇头。 她为难地看看栏杆, 比比划划:“如果这个有踩的地方,我可以爬上来,但是这个是光滑的,我上不去。” 柏正觉得她认真与自己讨论爬栏杆的样子可爱极了, 他说:“等着。” 柏正两下翻过去,与她站在一起。 他在她面前蹲下来:“踩我肩膀上去,一会儿先坐在上面, 别跳,免得摔着,我过去接你。” 少年背影宽阔, 喻嗔愣住,她微微偏头。你认真的吗柏正? “要不我们找个凳子吧?” 柏正拍拍她小腿,催促道:“乖, 没事, 踩吧。” 心上都由你撒野了,踩下肩膀有什么? 喻嗔被他轻轻一推,犹豫地抬脚, 踩在他肩膀上。 柏正说:“站稳,我慢慢起来。” 她连忙握住栏杆,稳住身体。 柏正扶住她小腿,夏季她校服裤腿卷起,脚踝纤细,掌心下笔直纤弱的小腿柔软极了,和自己硬邦邦的肌肉完全不同,酥麻感一路传到心脏。 “柏正!”喻嗔低低一呼,“你别动,我站不稳了。” 他低笑一声:“嗯,不动。” 她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自己正努力吭哧爬上去。 柏正把她送上去,自己先利落地翻过去,冲她张开双手:“下来吧,别怕,我接着你。” 喻嗔跳下去。 她这样毫无预兆,柏正心里一紧,连忙接住她,怀里一瞬溢满了一整个夏天的花香。 他止不住开怀地笑:“这么信我?嗯?” 喻嗔推开他脑袋:“你别乱说话。” 少女脸皮薄,柏正不敢继续逗她,把她放下来。喻嗔四处看看:“乔辉他们呢?他不是过生日吗?” 柏正说:“他们先走了,我现在带你过去。” 天空一轮明亮的月亮。 喻嗔走在他身边,莫名有几分紧张,她轻声说:“我没有准备礼物,他喜欢什么?这样走过去路上能买到吗?” 柏正摸摸她头发,也放柔了声音:“没事,不管他。” 喻嗔摇摇头:“这样不好。” “成。”柏正随手一指一个杂货店,道,“乔辉缺个钥匙扣。” 如果乔辉在这里,肯定要说一句卧槽,你才缺钥匙扣! 喻嗔不可置信:“真的吗?” “真,他念叨很久了,对他喜欢粉色,给他买个粉的。” 喻嗔硬着头皮,买了柏正口中那个,据说乔辉肯定会喜欢的“史迪仔”粉色钥匙扣。 柏正一看价格,很满意,两块钱。 即便两块钱,他也不想喻嗔给乔辉。 月光下,身边似乎满是她的香,他伸手,握住少女小小软软的手,喻嗔下意识要抽出去。 柏正道:“别闹,把你弄丢了怎么办?” 喻嗔恼道:“谁会那么蠢!” 柏正从善如流:“那你牵好我行不行?别把我弄丢了。” 喻嗔红着脸,轻轻应了一声。 他心中笑得不行,握住她手走在街头,柏正放慢了脚步,希望这条路能走一辈子。 喻嗔突然想起来,问柏正:“丁梓妍怎么回事?” 柏正顿住脚步。 笑意在他眼里散开,他带着点儿坏看着她:“你吃醋了?” “我没有!”喻嗔连忙摇头,“我……” 柏正附身逼近她:“我不信,真没有的话,抬起眼睛看着我。” 喻嗔严肃了小脸,抬眼看他。才没有,你自作多情! 他低笑一声,喻嗔抬头那一刻,他偏头在她脸颊上一吻。 喻嗔捂住脸,用另一只小拳头捶他:“柏正!” 他笑着说:“嗯,我相信你了成不成。” 她脸蛋通红,又羞又恼。 柏正眼神柔和,轻轻摸摸她头发:“要是有一天你真学会吃醋,我估计高兴得睡不着。但是喻嗔,我从来不要求你的感情与我对等。” 喻嗔抬起眼睛,他眼中竟是难得认真,他告诉她:“喜欢你本身就是一件让我满足的事,我不会要求你什么。”你回应一点我就会很高兴,你一辈子不回应,我也会一辈子这样等。 “去年我在灾区,以为给我送被子的人是丁梓妍,所以后来对她不错。但那是你的东西对吗?” 喻嗔惊讶极了。 “被子?” “嗯,一床浅蓝色的被子,上面有朵云。” 还真是喻嗔的被子,他这样一说,喻嗔才想起来,那天晚上特别冷。她感激那个把自己救出来的人,听万姝铭说,志愿者那边也物资匮乏。 喻嗔带着伤,央妈妈给恩人送一床被子过去。 她看他一眼,小声说:“是给牧原的。” 他笑了笑,小没良心的,诚实是挺诚实,还真不怕戳他心窝子。 柏正自然不会在她面前提牧原。 “所以我很早以前,心里就只是你。”他说,“喻嗔,要不我给你烙个印?” 喻嗔不解。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喻嗔看一旁的文身店。他拉起喻嗔走进去。 喻嗔有几分害怕:“不要了柏正,我们走吧。你以后不是想当运动员吗,运动员好像不允许文身。” 柏正看她一眼:“没有这项禁止,很多球类运动员都有纹身,代表他们的意志和信仰。” 这个喻嗔倒真不知道。 他手指摸摸她漂亮的眼睛:“喻嗔,我的信仰是你。”所以没关系。 她愣住。 柏正只是笑笑,年少她不明白深爱,他便将心一层层剖开,教会她什么叫做刻骨铭心。 他和文身师低声商量了两句,文身师点点头,调整机器,开始装针放颜料。 柏正坐好,身边一个小脑袋怯怯盯着他看。 他笑一声,捂住她眼睛:“怕就别看。” 他越这样讲,喻嗔难免越奇,她拉开他手掌,坐在他身边。 柏正反手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 他身上不少伤口,但是身材很好,六块腹肌让文身师都忍不住侧目。 喻嗔这回恨不得自己捂住自己眼睛了。文身师看看纯情的小少女,笑笑:“开始了。” 柏正说:“不用敷麻药,颜色深一些。” 喻嗔问他:“为什么不敷麻药,不会疼吗?” 他低眸:“嗯,不疼。” 文身师画好字母,开始在他腰侧下针。柏正看她紧张的模样,说:“你出去等一会儿吧,好不好?” 喻嗔点点头,出去了。 柏正闭上眼:“开始吧,这个纹身越深越好,我不会洗掉。” 这种痛,他也愿意一直记着,记住爱着她的感觉。 因为柏正不敷麻药,只吻字母,因此特别快,一小时不到,他就文好了。 喻嗔坐在外面。 城市灯影濯濯,她想起那几个字母——whnybzyc。 最后四个字母是“柏正喻嗔” 吗? 前面是什么呢? 直到他出来之前,喻嗔依旧没有想通。“whny”=“我好难呀”?她真的好难。 柏正走出来,问她:“想明白没?” 喻嗔摇摇头:“是什么意思?” 柏正看她一眼,笑道:“小笨蛋,自己琢磨。” 快到乔辉他们那里,她依旧在想前面那几个字母是什么。 柏正问她:“你觉得是什么?” “有点像,我、我好难呀……柏、柏正……喻嗔?”她简直要被这个洗脑了,都不好意思说出最后那两个自己名字简写。 柏正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这是什么可爱宝贝。 她眼睛水汪汪的,显然不敢相信自己在这种问题上怎么也想不通,柏正道:“我是挺难的。” 我等着你有一天懂我这年的心情。 两个人没进去,柏正靠门边,弯起唇,他看一眼她漂亮的锁骨:“我这么难,你也留个我的记号行不行?” 喻嗔连忙摇头:“不要。” “我也不舍得让你痛,换种方式。”他从兜里拿出那尾小鱼项链,“你带着它,成不成?我身上有这个记号一天,你带着这个项链一天。” 她低眸,看见小鱼安安静静躺在他掌心。 它做工很漂亮,小巧讨喜。 鱼尾上的钻石,在微弱的光下依旧十分闪耀。 喻嗔犹豫一会儿,点点头。 柏正笑了,他低头,认真把小鱼系在她脖子上。兜兜转转这么久,他终于把它送了出去。那条黑龙,他自己留着。 喻嗔睁着水葡萄似的眼睛,乖巧看他靠近。 柏正心中怜惜和温柔几乎要泛滥出来。 他不难,一点都不难。他可以为了她此刻给的这点少女情意,付出一切。 柏正终于不再让她猜,低声在她耳边道:“文身的字母是‘我护你一辈子,喻嗔。’”只有你的名字,没有他的名字。你就是那个唯一。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我太难了。 62、不认命 喻嗔终于明白那些字母的意思,她脸颊发烫, 胡乱点点头。 “庆功宴”里面人声鼎沸。 喻嗔竟然不敢看他, 只好道:“该给乔辉过生日了!” 她害羞的时候, 最擅长没话找话。 柏正心中笑得不行, 恰好大光出来, 冲他们挥挥手:“正哥,你们来了啊。” 柏正便对喻嗔道:“进去吧。” 喻嗔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水晶帘子在暖黄的光下,映照出靡丽的光。 大光帮他们推开包间门,里面有十来个少年少女,围着一张桌子在玩牌。 柏正一进来, 少年们起哄道:“正哥来了,来晚了干一杯呗。” 柏正也爽快,笑道:“成。” 大家也纷纷给喻嗔打招呼:“喻嗔快过来坐。” 沙发角落里还坐着桑桑和邢菲菲。 喻嗔点点头, 她扫视一圈,发现大多都是熟面孔,只有少数几个生面孔, 悄悄盯着她看。 没有见过她的那几个人小声说:“她就是喻嗔啊,真的好漂亮。” “不然呢,以前衡越的女神。” 桑桑看见她很高兴:“喻嗔, 过来我们这里坐。” 喻嗔和她们最亲近, 自然过去挨着她们坐。 桑桑端着一个果盘道:“他们这里的水果挺好吃的,蛋糕也不错,喻嗔你试试。” “谢谢。” 邢菲菲眸色冷淡, 勉强笑了笑。她今天突然被邀请,说不清心中有多少期待,然而最后依旧来了。 只可惜一整晚柏正几乎都没在,邢菲菲性子也冷,不善言辞,很难融进乔辉他们的圈子里,处境颇为尴尬。 乔辉很会来事,他从桌子前起身,本来想和喻嗔碰个杯。杯子才拿起,就被柏正夺了过去。 他换了个杯子,从一旁架子上拿了一瓶果汁,开了瓶盖倒进去。 乔辉瞠目结舌,他摸摸鼻子认了,把杯子递给喻嗔,喻嗔说:“乔辉,生日快乐。” 乔辉嘿嘿笑:“喻嗔你真给面子,今天你好好玩,晚点我们送你回去。” “好的。” 喻嗔十分犹豫,她摸了摸兜里的钥匙扣。 乔辉真的会喜欢这个? 她有几分后悔听了柏正的话,犹豫间,柏正走过来,从她兜里拿出那个钥匙扣,塞到乔辉手中:“送你的,拿好。” 乔辉冷不丁被塞个钥匙扣。 他低头一看,懵逼了:什么玩意儿?钥匙扣,还是粉色的。 喻嗔觉得好尴尬。 “你不是一直缺个钥匙扣吗?”柏正抬眼。 “哈?”乔辉心想,他什么时候缺这玩意儿了,半晌他反映过来,“噢噢对,我很喜欢,谢谢你啊喻嗔。” 说起来,他倒真不介意喻嗔送什么。 他们这群人大大咧咧,男孩子谁过生日都请大家吃一顿,但是都不送对方礼物。 所有人中,只有柏正最不喜欢过生日,因为他生日刚好在牧原生日后一天。 庞书荣坐在牌桌子边,招呼大家:“都过来一起玩,不会的也可以看其他人玩。” 有了喻嗔,桑桑终于放松不少。 “喻嗔,邢菲菲,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坐这里好无聊。” 喻嗔虽然很多东西不会,但是她很合群,闻言点点头。 邢菲菲摇头:“你们过去吧,我没兴趣。” 喻嗔被桑桑拉过去坐好。 她和桑桑都不会玩这些,只能坐在观看的席位上,她才坐下,柏正也在她身边落座。 少年长臂一伸,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 慵懒却占有欲十足的姿态。 喻嗔扯扯他衬衫——你能不能好好坐着呀? 柏正没搭理她。 趁其他人看过来之前,她轻轻摇了摇他衣摆。 柏正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收回手臂坐端正了。 庞书荣道:“正哥,你坐那边干什么?不一起玩吗?” “不来,不太会。” 柏正明目张胆说不会,乔辉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他不太会?在场谁也玩不过他好吗?这是在塑造什么好形象呐! 几个少年闷笑,没再喊他。 喻嗔看了一会儿,倒是看出些门道。 但是她玩游戏不在行,于是小声和桑桑说着话。 喻嗔心思玲珑,即便邢菲菲什么也没说,她却莫名感受到距离,也没主动去招惹邢菲菲。 仿佛人们在前行的时候,莫名就疏远了。 喻嗔问不出缘由,邢菲菲抿紧了唇,也永远不会告诉她是什么原因。 那几分卑劣的崇拜与爱慕,本来就错了对象。邢菲菲克制着目光,一整晚没有怎么看柏正,一个人待在角落。 乔辉生日会倒是挺热闹的,大家都玩得挺开心。 散了聚会,已经凌晨两点了。 柏正又亲自把喻嗔送回学校。 她要离开前,柏正问道:“暑假会去哪里玩吗?” “不会,就在家,快高考了。” 柏正不喜欢这样漫长的假期,然而他只是看她一眼:“嗯,知道了。” 她有她的梦想,他总不能阻止她,去往更好的地方。 然而他得阻止她遇见更好的人。 只有一个办法,他变成她生命中的最好。 很快喻嗔他们的期末考试成绩也下来了,这回喻嗔全年级第三名。 第一依旧是喻燃。 拉红榜那天,喻嗔意外地看见,牧原成绩下滑不少,考了年级第二十三名。 她十分诧异,为什么牧原成绩下滑了? 说起来,她也很久没有和牧原说过话,两个人在楼道里碰见的时候,牧原只是微微颔首,眼里笑意不再。 成绩出来,牧原却并不意外。 他平静地收好东西,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太过糟糕,连考试的时候,他都走了神。 恍惚中,他似乎又想起了柏正和喻嗔那个吻。 小雨之中,少年将少女抱在怀里,用伞挡住她,他们十指相扣。 暑假牧原往往会在柏家过,牧梦仪太过孤单,作为她照看长大的孩子,牧原会去陪陪她。 牧梦仪很关心他的成绩。 看到成绩单,牧梦仪有几分诧异,但是到底没说什么,她温和道:“学习需要劳逸结合,阿原已经十分优秀了,放松一段时间也没什么。” 晚上的时候,牧梦仪笑着悄悄对柏天寇道:“你说阿原这孩子,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成绩一直拔尖,这还是第一次下滑这么多。” 青春里的心绪,约莫只会被这些事情动摇。 柏天寇不解道:“他成绩下滑你还高兴?” “我是为他长大了高兴,那孩子太过稳重,难得也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这是好事。” 柏天寇点头,心中却没法像牧梦仪这样高兴。 老方到底是柏家的人,牧原喜欢谁,他略有耳闻。正因如此,他还知道些别的,那少女似乎喜欢的并非牧原,而是……被牧梦仪放弃的那个少年。 柏正也在顽强长大,所有人都对他视而不见,他偏偏像野草一样顽强,和那个人一样,性子热烈如火。 柏天寇心情复杂,尽管私心里,他盼着柏正能好好过这一生。 然而现实告诉他,柏正真的不适合喜欢任何人。 那女孩如果选牧原,估计会顺遂安稳许多。 选择柏正……等于选了世上最难走的一条路。 她真的能坚持到最后,不放弃柏正吗? 牧梦仪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柏天寇也没有打算告诉爱妻,增加她的痛苦。 倒是另一件事,是目前柏天寇可以解决的。 丁梓妍快要崩溃了。 她已经和母亲缩在出租屋里,吃了好几天泡面。 小屋子里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刘琼整天骂人,牧原给的钱也快用完。 丁梓妍咬牙,她受不了这种生活了! 她还得去找一回牧原,柏正她是万万不敢找,他就是条毒蛇,不会有任何同情心和怜悯之意。 她做好打算,就要去找牧原。 路上却被老方带着人拦住了。 老方不复以往的温和,看了她一眼:“丁小姐,还请你离阿原远一点。” “方叔!可是我.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你让见见牧原吧,他肯定愿意帮我。” “抱歉,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柏总的意思。” “柏叔叔?”丁梓妍眼中染上几分惊恐,她一直以为自己回国的事,柏天寇不知道,但是那个岁数的人,即便性格再温和,也是一只老狐狸。 柏天寇用丁梓妍试出两个少年处理问题的方式。 一个富有同情心,却优柔寡断。 一个心狠手辣,快刀斩乱麻。 只有丁梓妍如同跳梁小丑,表演了好几出戏码。 现在柏天寇显然也不打算再忍他们母女,老方道:“柏总不希望再看到你和你的母亲,出现在这座城市。也不希望你去打扰柏家任何孩子。” 丁梓妍难受到快哭了。 曾几何时,她也属于柏家的孩子啊,享受柏家的庇护。 老方抬起手:“请回吧,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也该学着老实些,我也算认识你好几年,不想再这件事上和你动手。柏总说,你父亲在老家有十来亩地,你们回去,勤快些也能过活。” 这句话成为最后压倒丁梓妍的稻草,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老方神色没有悲悯。 这一切都是丁梓妍母女自讨苦吃,柏少无家可归,仪夫人精神失常。她们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件事一发生,徐学民就知道了。 他礼让柏家的人,也颇为尊重柏天寇,但是论实力,姓徐的并不比柏天寇差。 他把这件事和柏正一说,柏正扣上棒球帽,微微挑眉。 “老柏这次还挺果决的,但是盯着,丁梓妍这种人,最喜欢破罐子破摔。” 果然没过几天,徐学民道:“丁梓妍她们不想回老家,但是又没钱了,于是买通记者,说可以卖给他们豪门密辛。” 她能知道些什么密辛,无非就是柏家那点事,还有柏正的身世与童年。 柏正冷冷笑一声。 徐学民垂首,算计人心的本事,少年倒真是在渐渐成长。柏正是个天生的领导人,尽管他自己并不喜欢这一切。 徐学民自然不会让丁梓妍成了事,他也不必亲自动手,直接把消息给柏天寇一说。 柏天寇气得胸膛起伏,直接让人把丁梓妍和刘琼扔回老家了。 丁梓妍在柏正和牧原的人生中成为了过去,她当年风光的时候,何曾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呢? 她离开了,其他人的生活还在继续。 高二的暑假来临。 七月酷暑下,有几个少年吃不了苦,不愿意当运动员了。 柏正也不勉强他们,最后坚持的,只剩下柏正他们五个人。 柏正跑在阳光下,运动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 他抬眸看看碧蓝的天空,总有一天,他身上也会渡满炫目的光彩。站在阳光下,与她站在一起。 全世界都认定他会成为像那个人一样的败类垃圾。 但他偏偏不认这个命。 作者有话要说:  当所有人都觉得我注定是个败类垃圾,其实我只要你一句,我可以。 ——柏正。 最初版本文案里有这句话的。 63、嫉妒 放暑假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喻嗔。 她的制香事业瞒着喻中岩和万姝茗进行,一直没多大进展。 好不容易研制出来的成品, 却没有市面上流通香水那种漫长的保质期。 换言之, 她的香虽然好闻, 可是保存并不长久。 地震之前, 老师傅还没来得及教她这一点, 他们的香本就奇特,花香四溢, 留香长久,像一场美好的梦境。 可是弊病在于,其他香水能加的东西,喻嗔加进去, 香味就没有之前纯粹了。 为此她没少伤脑筋。 因此暑假喻中岩和万姝茗给人补课,喻燃待在自己房间,喻嗔全心全意研制香水。 她的时间表很固定, 两点钟把仪器从柜子里搬出来。 制香到四点,洗去自己身上浓烈的各种香水味,开窗透气。到了六点钟, 万姝茗他们回来,屋子里气味几乎全部散去。 毕竟快高三了,喻中岩以为一双儿女在家为高考而奋斗, 万万想不到他们两个都“不务正业”。 七月份来临, t市到了最热的时候。 班主任让六班班长牧原把多余的班费退给同学们。他们班每学期都会收取一定班费,用来集体用。譬如流行感冒时期买感冒药,就会使用班费。 倘若剩下了一些, 会在新学期开一场班会。 但是下学期一去就高三了,学习进度变得十分紧张,自然不会再有多的娱乐活动。班上剩下的钱不少,老师干脆让牧原退还给同学们。 其实这很好办,可以打在同学们支付宝账号里。 但是喻燃并没有手机。 牧原沉默许久,拿出多余的班费,决定亲自再去一趟喻嗔家里。 他郁郁寡欢许久,今天看起来终于好许多。老方开车,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在心里叹口气。阿原还是放不下,即便喻燃没有手机,但如果懒得跑这一趟,可以打在喻燃父母的账户,然而牧原亲自来了。 克制的少年,估计自己都不知道,是有多想见那少女。 喻嗔还在制香,门铃就响了。 她心跳都漏了半拍,手忙脚乱收东西,不小心摔碎了瓶子,伴随脆生生的响声,香气四溢。 牧原听见响动,忍不住再次敲了敲门。 喻嗔顾不及收拾,只好跑过去,从猫眼里看了一眼。 看见牧原,她才松了口气。 要是遇见没带钥匙半途回来的喻中岩,那才是完蛋。她打开门。 “牧原,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听见什么东西碎了,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他闻见一室的香,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浓烈却不呛人,如初初绽放的女儿香。 “我没事。”喻嗔摇头,她有几分尴尬,连忙让开。 “你先进来坐坐,我收拾一下。” 说完,她将仪器拢在怀里,往木箱中装。 “你会调香?”牧原问。 “嗯。”喻嗔说,“当心些,地上都是香水,我先把地拖了。” 她动作很利落,两下忙完,这才问牧原:“你是来找哥哥的吗?我帮你叫他。” 牧原拦住她:“不用了,只是退班费。” 他把钱给喻嗔。 喻嗔不好伸手接,她道:“我手上也全是香水味,你放在茶几上可以吗?” 牧原照做,喻嗔笑笑:“我去洗个手。” 她忙得额上沁出细汗,浓烈的香气中,牧原闻到了更好闻的一股味道。十分浅淡,但远非香水能比。 看演唱会那天,他也闻到过这样浅淡的香。很吸引人,让人心情都舒缓下来。 牧原撞上她制香,看她又惊又慌,难得在他面前多了几分窘迫的活泼。他低眸笑了笑。 喻嗔洗了手出来。 牧原问她:“你调香,是自己用还是想卖出去?” 喻嗔愣了愣。 牧原似乎意识到自己问这个问题比较突兀,他连忙补充:“如果你是想卖出去,我倒是有个请求,我认识不少朋友,他们都挺喜欢香水的。你调的味道很好闻,我觉得他们都会喜欢。” 喻嗔眼睛亮了亮:“真的吗?”她一直在想,香弄好,到底要怎么赚钱。 牧原这算是瞌睡来了递枕头。 牧原嘴角带上几分笑意:“嗯。” 喻嗔道:“我确实想卖出去,但是不懂怎么销售这个,如果你肯帮忙,实在是太好啦。我的香水只是半成品,保质期不长久,如果后期我研制成功了,能否再请你帮这个忙呢?” 她眸中晶亮,牧原便知道,她是真的喜欢这一行。 他点点头:“当然可以。” 牧原目光落在她身上,隐藏住几分感伤。 他知道办完事就该走了,然而还是多问了这一句。他眷恋这样难得的时光,阳光洒下来,满屋子的香气。 少女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的味道最好闻。 她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剪影,整个人鲜活得像吸收了整个夏天的色彩。 尽管柏正暑假见不到喻嗔,但有了徐学民,他大致了解她在做什么。 柏正平时不敢问多了,每天只拼了命似的训练,徐学民都快看不下去了。酷暑天气,明明有一大笔遗产可以继承,但柏少独树一帜,偏偏不动那笔钱,不屑一顾。 他有那样的天分,也喜欢这些,却怕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也因此讨厌那个人走过的路。 老徐咳了咳,告诉他:“牧原去喻嗔家了。” 柏正侧目,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他去做什么?他知道喻嗔家住哪里吗?” “说是去给喻燃送东西,他们毕竟一个班。”老徐同情地看柏正一眼,人家何止不知道,都“登堂入室”第二回了。 只有他们家柏少,每次在喻嗔家附近徘徊,从未进去过。 他过去那个谎言撒得太大了,都不敢见人家父母。 柏正手指紧了紧,开口:“走了没?” “没有。” 徐学民眼观鼻鼻观心,说是送东西,但谁都知道,牧原本可以让老方去送,他却自己去了。 即便看到了那天的事,牧原依旧没死心。 柏正一直沉着脸,不说话了,也没有多问。徐学民暗暗观察他,看他到底能不能忍。 柏正扣上棒球帽,骑上自己的车,按照自己以往的作息,一言不发训练去了。 徐学民从窗户边望过去。 少年没有带头盔,露出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眸光坚毅沉着。 徐学民诧异地看着他,真不发火?真能忍得得住?要知道,当年那位听到牧梦仪和柏天寇的事都火冒三丈。 这并非性格,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血缘控制。 柏正没有暴跳如雷掀桌子,已经让徐学民十分意外了。 然而柏正还能忍住,如常去训练,徐学民表情如同吃了大蒜蘸芥末酱一样微妙。 徐学民没有看见少年鼓起青筋的手背。 柏正一路骑到这条街尽头,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一路蔓延,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骂道:“操!” 他车头一转,径自往喻嗔家开。 喻嗔你完了! 不让他去找她,牧原就可以对吧! 他风风火火赶到喻嗔家里,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喻嗔刚好把牧原送出门。 她弯了弯大眼睛,冲牧原挥挥手。 牧原转身,似乎还在和她说着什么,她点点头,眼睛里的光很亮。 柏正远远看着,眼睛喷火,他觉得自己血液都快烧起来了。 柏正咬肌鼓了鼓,冷笑一声。倒没有上去。 他过去了大家都不好收场。 他干脆靠车旁,看他们还要告别多久。 然而这种事,难熬的只有他一个人。另外两个人一无所知,每一秒钟,对他而言比一个小时还要让人恼怒。 终于,牧原离开,去老方车上了。 少女站在阳光下,没有看见柏正,转身就进了屋子。 柏正本想立刻过去,然而许久,他按住自己手背,他用力掰开自己紧握的手,抿了抿唇。 腰间的文身似乎在发疼。他说了疼她护她一辈子,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冲她发脾气。 他仰起头,她已经回家了。 没一会儿,二楼阳台上,热水器的声音响起。 柏正一言不发,盯着那个热水器看了几秒钟。 喻嗔家那个热水器已经很旧了。 本就是租的别人的房子,热水器偶尔供应不上热水,秒变冷水。 因为调香的缘故,她每天都得趁爸妈没回来之前洗个澡。 夏天突然变冷水,喻嗔并不害怕,毕竟洗冷水也不会特别冷,忍住就过去了。 然而今天,花洒突然停了。 喻嗔拿着花洒,全身的泡沫,呆了半晌。 她关了又开,依旧没有用。 阳台上热水器咔哒响,就是不来水。 喻嗔扬声道:“哥哥!” 喻燃并没有理她,大多数时候,他都在自己的世界里。 “哥!”她拍拍浴室门,企图让喻燃去看看。 房间里的喻燃以为她在胡闹,老僧入定一般淡定。 喻嗔没办法,她也不确定哥哥会不会修热水器。 她用浴巾把自己裹严实,穿上拖鞋去阳台,打算看看它究竟什么毛病。 喻嗔硬着头皮,走上阳台。 夏季太阳很温暖,现在刚好四点,阳光恰好。老旧的公寓本就少有人住,对面只有几颗无人修剪的大树。 喻嗔并不担心有人看见自己,她偏头,皱眉观察热水器。 柏正没有想过她会亲自出来,他以为她会让喻燃出来看看。 因此他站树下,抬眸,猝不及防便看见了裹着浴巾的少女。 她仰起脖子,天鹅颈白皙修长。 少女一只手拽着浴巾,手臂和小腿露在外面,正对着热水器敲敲打打。 柏正盯着她。 他站楼下,从下往上看,目光在她浴巾下凝视几秒。 少女一双腿笔直修长,她偏偏还踮起脚。 燥热的夏季,阳光是温柔的金色。 柏正狼狈低头,捂住鼻子。 他咬牙,松手一看,满手血。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整理霸王票: 64、虔诚 喻嗔自己敲了几下,但她不知道管不管用。她回到浴室开了一下花洒, 依旧一滴水不出来。喻嗔只好再次回到阳台上, 盛夏的阳光温暖, 披条浴巾并不冷。 她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 喻嗔四处看看, 大树枝繁叶茂,雀鸟跃上枝头, 偏头看她。 喻嗔低眸,终于看见树下的少年。 因为大树繁茂,他一身褐色运动服,十分不打眼。 他也正好抬起头, 对上她的眼睛。少年眸光带着几分闪躲,别开眼睛。 喻嗔愣了愣,她看看自己的角度和他的角度, 脸一下红得彻底。 她一声不吭,跑进屋子里找了夏凉被裹住自己。 喻嗔回到阳台,怒道:“柏正!” 柏正的反应也很快, 趁她藏春光,他手上的血全擦到棒球帽上,然后把帽子往树枝上一挂。 少年手插兜里, 含笑应了一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很明显吗, 找你啊。” “你看到什么了!”尽管很不想问这个问题,但她实在忍不住。 柏正顿了顿,看一眼她裹到脚踝的被子, 道:“你家热水器坏了。” 别的呢?喻嗔涨红了脸,到底没勇气再问这句话。 柏正仰头,问她:“我会修,需要帮忙吗?” 喻嗔立即否决:“不要,你赶紧走。” 柏正并不意外,懒懒靠树边:“那你修,我看着你修好。” 喻嗔能修好才怪!她又羞又恼,柏正肯定站了好一会儿,往她浴巾底下看。她拿起阳台上的纸板、塑料瓶扔他:“混蛋,流氓。” 她准头不好,这些东西很少有砸中的。 柏正躲也没躲,任塑料瓶轻飘飘砸到自己脑袋上。 阳台上少女快要爆炸了。 他笑道:“够了啊,你这样不热吗?” 柏正也明白喻嗔不会给自己开门。 她认定他耍流氓,尽管他真不是故意的,她家积攒起来的“废品”快全扔在他脚边了。 柏正干脆往树上爬。 他动作很利落,甚至带点儿酷,喻嗔头皮发麻:“你做什么?” 柏正站在枝干上,半蹲着,蓄力前看她一眼。 粗壮的枝干离阳台少说两米距离。 他眸光冷静沉着,往喻嗔家阳台上一跳。 喻嗔捂住唇,压抑住惊呼声。 下一刻,少年成功落在了她家窄窄的阳台上。 喻嗔被吓得心砰砰跳,他还有空逗她:“刺不刺激?” “你有病吗?摔下去怎么办?” 柏正眼里带着笑意:“还知道关心我啊,不是认定我耍流氓吗?我先帮你把热水器修好,别生病。” 他神情颇坦然,径自走向热水器。 喻嗔一时倒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冤枉了他。 柏正身高足够,抬手就能检查问题。 刚刚看到那一幕太让人上火发躁了,他心不在焉,把螺丝钉拧回去,喻嗔走到他身边,带着几分别扭,轻声问:“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吗?” 柏正失笑:“对,是。” 喻嗔松了口气,站在他身边看他修。 柏正怕她感冒,动作不含糊,很快修好热水器,他道:“你再试试。” 喻嗔刚要点头,结果他转身,少年运动裤上,带着比褐色更深的几点痕迹。 调香的人,鼻子本就灵敏。 她嗅了嗅,香水味早就散得差不多,那丝他身上浅淡的血腥气,终于能被人捕捉。 柏正看见她打量的目光,在心里低低骂了句。 他神情平静,还算镇定,手插兜里看着她:“去洗澡啊。” 少女眸中有片刻茫然,随即脸色几变:“柏正,你这个骗子!” 她脸颊像三月桃花,拿起身边的扫把,毫不客气往他身上招呼。 “色胚!离开我家。” 柏正说:“巧合,我最近火气重,当真什么也没看见。” 喻嗔再信他,就是最大的傻瓜。 她抿抿红唇,打在他身上,混蛋混蛋! 柏正让她打了好几下,腿上全是喻嗔家扫帚上的灰。他由着她打,半晌握住那扫帚,顺手一拉,少女连人带被子被他扯到怀里。 怀里软软一团,凹凸有致。 她头发乱糟糟的,一半挽起,一半落下。像个炸毛的小毛球。 然而一双水眸委屈又愤怒,像是要生生咬他一口。 靠这样近,他终于再次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那股香。 他眼神温柔下来,几乎虔诚地,手指轻轻触上她脸颊。少女柔软气鼓鼓的脸,蝶翼般的长睫。 喻嗔从未见过他眼里这几分痴,第一次在他黑瞳中看清楚。 她恼怒道:“松手,不然我哥打死你。” “你可以自己动手。”他点点自己心口,“往这里打,你随意。” 喻嗔没和他客气,狠狠捶了两下。柏正笑笑,忍不住在她发顶一吻。 “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喻嗔脸颊又开始发烫,她像是捉住了一个心怀不轨的小偷,语气都快颤抖了,她指控道:“你终于承认了!” 他弯唇,如实夸赞道:“嗯,很美。” 喻嗔呆了好几秒,反应过来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柏正!” 柏正握住她的手,揉揉她头发:“先去洗澡吧,我不走,就在这里等你,你到时候过来杀了我都成。” 他把人放开,眼带笑意看她。 别人说这话,顶多是哄人。可柏正说这话,一下子让喻嗔想到他自残那一刀。他的喜欢偏执而热烈,她真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柏正估计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她毫无办法,世上任何一个人,对这样的人都没办法。 喻嗔挫败极了,跑进浴室,反锁住门,飞快地洗了个澡。 她换好衣服出来,闷不吭声,蹬蹬蹬跑去喻燃门口,对着门踹了一脚。 最坏的哥哥啊啊啊啊! 要你何用。 门哐当一声响,喻燃组装模型的手顿了顿,他眼皮子都没抬。却也忍不住想,家里小蠢货发哪门子疯? 喻燃踹完哥哥的门,悄悄往阳台上看了一眼,柏正果然还在。 他抬眼:“洗完了?” 喻嗔不说话,他这才从阳台走过来。 柏正第一次来喻嗔家里,他不动声色,却已经把房子打量了一遍。 老旧的天花板都快渗水了,房子很小很烂,但是东西摆得井然有序,一看就知道主人十分干净。 他拿起沙发上一只黄鸭子,低眸笑道:“你的?” 喻嗔抢过来抱在怀里,默认了。 她看一眼时间,有点儿着急:“柏正,我爸妈快回来了,你先走吧。”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万姝茗和喻中岩说话的声音。 喻嗔脸色都差点吓得发白。 柏正倒是很淡定,看她一眼,没有动。 她头脑发懵,几乎下意识,推着他往自己房间塞,让柏正躲一下。她爸妈是认识柏正的,且他出现在这里怎么都不好解释。 柏正十分配合。 喻嗔顿了顿,最后关头,咬唇看他一眼,把另一扇门拧开,将柏正推了进去。 柏正看见里面的喻燃,两个少年对上彼此的眼睛,脸色都沉了沉。 柏正冷笑一声,回头轻轻拧了把喻嗔的脸蛋儿。 成,喻嗔,简直好样的。 下一刻,钥匙转动声响起,喻嗔顾不及计较,飞快把门合上。 喻中岩看见站在儿子门边的喻嗔,诧异道:“嗔嗔,找哥哥有事啊?” 喻嗔摇头:“没事。” 万姝茗说:“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和哥哥吵架了?” 此言一出,喻中岩也看过来。他最怕一双儿女闹别扭,闻言想上前去敲敲儿子的门,让他们有事说清楚。 “没有没有,我没和哥哥吵架。” 喻中岩说:“是不是哥哥欺负你了?这混小子。” 喻嗔拦住爸爸:“爸!哥哥喜欢安静,不喜欢别人闯进他房间,有什么我们晚上再说吧。” 房间里。 喻燃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冷看门外一眼——小蠢货原来还知道他不喜欢别人闯进来啊。 他转头,看着柏正这个不速之客。 两个人无言良久。 喻燃不喜欢他,这少年戾气太重,性格还偏激。尽管上次奶奶去世,是他帮了他们,但是喻燃的世界里,可没有人情一说。 他看柏正的眼神,讨厌和不耐都快溢出来了。 柏正抱着双臂,喻嗔不在,他身上讨人厌的刺儿就尽数冒了出来,柏少嫌弃地打量喻燃简陋的房间,眼里弥散着几丝轻嘲。 你以为老子愿意待你这里? 他是真的不愿意,柏少直男直得一匹,两个人在这个房间简直显得逼仄。 柏正上前,打开窗户,估量了一下距离。 喻嗔家在二楼,他直接跳了出去。 喻嗔和爸妈心惊胆颤聊了一会儿天,哥哥房间安安静静,她忧虑了一会儿,反而想笑。 他们两个那种性格,天呐! 一个讨厌任何人,一个无比讨人厌。 喻嗔无意中干了件坏事,但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活该!谁让柏正这么坏,哥哥也从来不保护她。 憋死他们算了。 晚饭的时间点到了,喻燃打开门出来,就看见妹妹在发笑。 她看见他,一瞬间憋住笑意,大眼睛往他身后看了一圈。 她倒是不担心喻燃指着自己房间说:里面有个人。 喻燃完全不是这种性格。 喻中岩道:“阿燃,你是不是欺负妹妹,和妹妹吵架了?” “没有。”喻燃接话道,示意哥哥快坐下。 喻燃走过来,几经犹豫抬起手,生疏地拧一下妹妹脸蛋儿。很好笑是吧? 全家人都愣住。 喻嗔捂住脸,傻眼了。 喻燃冷漠脸:这就开始吵。 65、醋王 喻嗔没想到,哥哥竟然真的生了几天她的闷气。 他这样性格的人,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这次却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尽管喻燃还是那张不辩喜怒的脸, 但他固定看电视的时间, 如果喻嗔在, 会缩短十分钟。 喻嗔假如坐在他身边,他会从旁边拿一个抱枕隔在他们中间。 喻嗔心里要笑死了, 她抱起他们中间的抱枕,眼睛瞅她:“哥哥,真生气了啊?” 不就是踹了他门一脚吗,还往他房间塞了个人。或者他在介意自己笑他? 喻燃默默补了一个枕头, 不搭理她。 妹妹估计现在都不能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喻燃并不知道柏正是自己翻进来的,还以为自己妹妹和那个讨人厌的柏正偷偷在家约会。 不听话就算了, 为了藏人,还往自己房间塞。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 喻嗔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少年烟灰色的瞳无波无澜, 然而他在19:50分进了房间。 喻嗔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管是生气也好,高兴也好, 喻燃终于渐渐有自己的情绪。这些都是好事, 证明他真的在慢慢好起来。 哪怕这种病一辈子也治不好,可是他总能感受到这世上或美好、或糟糕的东西,而不是什么都无动于衷。 喻嗔决定哄哄他。 第二天午餐时, 她刻意学了一下怎么做糖醋荷包蛋,用模型煎了一个心形的荷包蛋。 喻燃坐下来,她大眼睛弯弯,把荷包蛋放在他面前。 “专门给哥哥做的爱心料理。” 喻燃看也不看她,也不看漂亮的爱心,拿过自己的碗筷开始吃白米饭。 “我哥哥这么大度,怎么可能生气呢?哥哥是世界上最厉害最好的哥哥,考试能考第一,赚钱能赚很多。我最崇拜的人就是哥哥,哥哥知道我的梦想,对我特别好。” 喻燃筷子抖了抖,再次拿稳。 “哥哥还最好看,谁也没有哥哥长得帅。这么好的哥哥,能不能赏个脸,吃一口荷包蛋呢?我第一次做荷包蛋,只有你有一份。” 喻燃不说话。 他把托盘拿到自己面前,吃完饭之后,把荷包蛋也吃了。 喻嗔咬着筷子憋笑。不能笑不能笑,哥哥自尊心比谁都强,一笑就破功了。 喻嗔成功用一个荷包蛋哄好了喻燃,喻中岩不清楚一双儿女最近是怎么回事,前两天还闹别扭,今天又好了起来。嗔嗔陪阿燃看电视,阿燃也不做什么排斥她的事了。 暑假最后半个月,万姝茗不再去给学生补课,留在家里。 喻嗔没办法继续制香,好在紧赶慢赶,她这一年的努力没白费,终于制出了三瓶能留存很久的香水。 尽管一个人制香很慢,可是这个消息就已经足够使人振奋。 柏正到底没忍住去找喻嗔的事,徐学民很快也知道了。 他叹息一声,眼里多了几分惆怅。 纵然柏少再不承认,可是骨子里到底流着那个人的血。 少年人血气方刚,柏正连续做了好几晚春梦,有时候早上醒来,他捂住鼻子往浴室跑。 “操!”柏正低低骂一声,清洗掉血迹。 这种刺激简直太大了,徐学民都发现了他不太对劲。 柏少火气最近似乎特别重,徐学民意味深长看柏正一眼,看得柏正恼怒:“看什么看,每天往这里跑,不怕你公司倒了?” 徐学民笑呵呵的:“那是您的公司,您什么时候接手都可以。柏少,不要咒自己。” 柏正无言,这老家伙才是真正脸皮厚如城墙,自己说什么,徐学民都不会介意。 他懒得和徐学民掰扯,出门训练去了。 徐学民还不忘调侃他:“柏少,训练的时候努力些,发泄一下精力。” 死老头! 柏正骑车过去,故意在徐学民的黑色劳斯莱斯上剐蹭,扬长而去。 徐学民毫不心疼,十分淡然。 都说了全是柏少的财产,柏少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 很快新学期开学,喻嗔再次来学校,已经高三。 三中学习氛围浓厚,高三这边教室到处挂满了激励同学们学习的横幅,余巧忍不住吐槽:“厕所里都张贴,太丧心病狂了吧。” 喻嗔深以为然。 她们寝室,到了高三依旧泾渭分明,朱弈叶和范书秋形影不离,上厕所都要一起去。余巧亲近喻嗔不少,但是余巧坚决抵挡住友谊的诱惑。 她是个合格的间谍,以后不舍得出卖喻嗔了怎么办? 好在高三大家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即便朱弈叶依旧爱慕牧原,却没有对喻嗔表现出那么浓厚的敌意了。 九月份,t市下了半个月小雨,空气十分清新。 秋天到了,气温舒适。 范书秋走进教室,对朱弈叶道:“周末体育馆要举办秋季友谊运动联赛,你要去看看吗?” 朱弈叶最近在看书:“不去。” 范书秋道:“我们学校代表队也会去呢,你不想看牧原比赛啦?” 朱弈叶愣了愣:“牧原也去啊?” 她这才想起,牧原是学校体育代表队队长,这种场合自然要去的。 既是友谊赛,便不像三年一次的体育联赛那般轰动,因此只有少数人知晓。 主办方只邀请了上次联赛的四强学校,旨在宣扬“比赛第二,友谊第一,运动人生,健康人生。” 上回三中输给了衡越,是第二名,自然在受邀之列。 “我当然要去。”朱弈叶说,她还不忘看一眼喻嗔。 高三开始补课,三中现在每周上课得上到周六。 周六放假时,喻嗔才走出校门,就看见了柏正。 他靠着泛黄的银杏树,走过来道:“我帮你背包。” 得了吧,又不是接幼儿园小朋友放学。 柏正接过她书包:“天气这么好,一起走走呗。” 女孩子的书包背在高大的男生身上十分怪异,路上行人看过来,柏正神情很坦然。 “怎么样,高三累不累?” 喻嗔不太习惯他这样正经,他好好说话,喻嗔自然不会带刺儿,她摇摇头:“还好,习惯了。你呢,你们选拔是不是要比我们早一些啊?” “嗯,明年四月。” 喻嗔他们高考是六月份,柏正四月选拔,比喻嗔早两个月。 “你看起来很有自信。”喻嗔侧目,国家运动员哎,他就这么有自信的吗? “十拿九稳。”柏正笑了笑,随即一顿,“差你一吻,愿意吗?” 喻嗔小粉拳捶了他一下,他唇角上扬,本来就只逗逗她,还真没指望喻嗔主动亲他一下。 “这周在体育馆打比赛,你来给我加油,成不成?” 喻嗔说:“你不是经常打比赛吗?” 这次怎么突然让她去?她才不去,上回体育馆的阴影还没消除。 “不想来?”柏正闲闲道,“那你估计看不见我们吊打牧原。” 喻嗔愣了愣。 柏正观察着她的脸色,说:“我们现在好歹都是专业的,他一个业余的来,不得被吊着打吗?” 今非昔比,以前他们从未训练过,都能打赢三中。 这一年牧原他们快要高三,疏于训练。反观柏正他们,天天都在刻苦努力。 喻嗔忍不住打量他一眼。 少年看上去高高瘦瘦,然而隐隐能看出肌理轮廓,显得格外有爆发力。 他手臂结实,戴了个白色护腕,即便在秋天,他也穿得很单薄。 “你别乱来。”喻嗔忍不住道,“既然是友谊赛,你们适可而止。” 她记得上次柏正一个排球差点把人打受伤。 这回衡越所有人都是小疯子,全部有几分实力,恐怕场面十分上头。 柏正心中冷笑,果然还是关心那个伪君子。 “你又不来,管我干什么?” 喻嗔想了想,说:“那我来给你加油,你比赛的时候正常点,不要伤人。” 她本来以为听了这句话,柏正达成目的会高兴,谁知他冷冷看她一眼,径自走到她前面去了。 柏正什么毛病? 她不去他不高兴,同意去了,结果他更不高兴。 少年心中火气直窜,一个人走在前面,喻嗔追了好几步,奈何腿没他长,速度还没他快。她也有几分莫名的委屈,干脆慢吞吞按自己的步子走。 柏正走了老远,猛然回头。 他沉着脸,又快步走回来,两人四目相对,他忍无可忍似的,一把将喻嗔拉过来:“你很关心他是吧?怎么也不怕我缺胳膊少腿脑震荡。” 没有谁是钢铁之躯,谁都可能受伤,她是不是认定了就他这种坏蛋才会刻意伤人? 喻嗔终于明白他在生哪门子气。 她愣了许久,想起暑假哥哥生气,她是如何哄的。她仰起脸,糯声说:“因为我相信比赛你会赢,你特别厉害,柏正。” 所以我不担心你,只担心身为弱者的一方,还怕你赛场上发脾气。 她说完,冲他笑了笑。微笑唇笑得又乖又甜,真挚地看着他。 柏正气冲冲走回来,已经做好生生被她气死的准备。没成想她一个夸赞和信任的语气,霎那粉碎他所有的怒意。 他绷不住,眼里渐渐变成笑意:“你说真的假的?” 别不是哄他玩儿吧。 喻嗔点头,一叠声道:“真的真的,那你到时候正常比赛好不好?”牧原什么坏事都没干过,还是她恩人,不能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理由受伤害。 柏正哼了一声,压不住唇角的笑意,道:“成,你来看我比赛,我保证不伤着他。” “好的。”她应道,这一招真好用,这世上脾气再臭再古怪的男人,也经不住糖衣炮弹的恭维。 柏正松开她,他刚刚即便发火,也控制了力道,没有捏疼她。 喻嗔第一次步行回家。 柏正把书包给喻嗔,说:“累不累?我背你。” 喻嗔摇摇头。 他道:“上来啊,快点儿,还有这么远,不过来我抱你了啊。”喻嗔家住的偏,这段小路,即便在车上,也会很颠簸。 喻嗔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毕竟已经被他抱着走过一回。 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想起那次他毫不犹豫跪下护住她的那天。他全身都是血腥气,却那么让人有安全感。 喻嗔心中有几分软,第一次不再拒绝他,趴上少年宽阔的脊背,轻轻抱着他脖子。 “那走吧。” 柏正愣住,他都做好喻嗔拒绝,他抱她走一段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背上贴上来一个软绵绵的身体。 以至于柏正背她起来,像是行走在云端。 “柏正。” “嗯。” 她声音轻轻的,在他耳边道:“你好好比赛,别故意伤害牧原,自己也不要受伤,好不好?” 少女声音软软的,撒娇一样。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声音便也温柔得不像话:“好。” 这一刻,你说什么都好。 66、帅到爆表 秋天地面带着几分潮湿,少年走得很稳。 喻嗔从背后看他, 柏正侧脸轮廓英挺, 又酷又帅, 他因为这段时间的刻苦训练, 晒黑了不少, 不使坏时,看上去特别爷们儿。 她胳膊软软抱着他, 第一次觉得,柏正真好看。 出于害羞,她上半身微微支起,没有挨着他。 喻嗔打量的目光, 柏正自然感觉到了,他不太自在:“看什么啊你,第一次认识我吗?” 喻嗔轻轻笑了一声。 笑声低柔, 气息在他耳边痒痒的。 柏正被撩得没办法,绷紧下颚:“再笑亲你信不信?” 喻嗔从善如流,闭上了嘴。 柏正背着她走了好远一段路, 快到喻嗔家小区,柏正才把她放下来。 “明天记得来看比赛。” “好。”喻嗔点头。 她这样乖,大眼睛湿软, 仰脸看人时, 让人心笙摇曳。 柏正抿紧了唇,想起这几晚旖旎的梦。 喻嗔已经差不多熟悉他的性格,见他眼神直勾勾的, 她掉头就跑:“柏正再见。” 柏正晚一步伸出手,只捉住还带着少女香的空气。 他低低笑了一声,没觉得失落,反而有几分后知后觉的甜。 第二天便是周末。 因为答应了柏正要去看比赛,喻嗔早早就出了门。 友谊联赛并不隆重,如它的名字,只是一个娱乐性质的秋季赛。体育馆对外开放,无论男女老少,都能进来观赛。 喻嗔走进去,没想到最早遇见的是牧原。 牧原在戴护腕,抬眸看见喻嗔,他眼中很意外。 “喻嗔,你也来了?” “嗯。”喻嗔见了人,只好过去打招呼,“加油。” “谢谢。”牧原心中苦涩,他并不蠢,知道喻嗔大概率是来看柏正的。 “你们今天比的是什么项目?” “依旧是排球。”牧原答道。 排球是三中最擅长的项目,也是学校的体育文化传统。 喻嗔上前一步,小声叮嘱道:“三中本来就不是专业体校,今天只是娱乐竞技,牧原,你要小心些,别受伤了。” 牧原见她关心自己,温和笑笑:“我知道。” 他实在是个很好的人,喻嗔心想,从未以恩人的身份要求她做任何事,反而怕她有负担。 喻嗔欠他良多,自然希望他这一生都平安喜乐。 “那我去观众席了。” 喻嗔才转身,就遇见刚走进来的柏正一群人,柏正的目光在她和牧原身上扫视一圈,看起来不太在意地扯了扯唇。 乔辉热情道:“喻嗔,你是来给我们加油的吗?” 喻嗔看见柏正这模样就头疼,她应了乔辉一声,柏正走过来,把自己头上的黑色棒球帽取下来,扣在喻嗔头上。 柏正扣下去的力道有点儿重,帽子直接遮住了少女眼睛。 柏正说:“等我。” 那一瞬她看不见,柏正便转头,对上牧原,眼神嘲讽。 他舔了舔唇,一副疯子模样,拉仇恨实在有一套。 饶是牧原这种心态平和的人,心头也激起几分少年人火气,他冷冷直视柏正。 喻嗔已经把帽子取了下来,她再也不想给他保管任何东西,扔回他怀里:“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柏正敛了挑衅的神情,对她笑了笑:“嗯。” 喻嗔知道他们还得热身做准备工作,不再打扰他们,往观众席上去了。 柏正没热身,注视着她的背影。 乔辉凑过来,出馊主意:“正哥,我们今天把牧原打得哭爹喊娘,让他丢人丢到太平洋去。到时候谁强谁弱,高下立现。” 柏正看他一眼:“正常打,谁也不许故意给牧原难堪。” “卧-槽正哥你认真的吗!”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不要,你什么时候成这么正派的人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又横又坏的正哥吗? 柏正敛眸,慢条斯理戴上护腕:“谁今天乱来,老子回去让他好看。” 此言一出,少年们心中那点恶劣因子瞬间熄灭。 乔辉悻悻道:“本来还以为可以搞大事情。” 他们当积极向上好少年都一个多学期了,好不容易遇上能制造大场面的事,结果柏正发话不许他们乱来。 乔辉他们的郁闷心情,在听到人群讨论时,一瞬消散。 “今年是哪四个学校打比赛啊?” “一中,三中,衡越,芜湖高中。你们别小巧了衡越,他们去年体育联赛打的那场比赛,我至今记忆犹新,真的太厉害了!” “那人家学校也没想象中糟糕啊。” “可不是嘛,他们打比赛很帅的,一会儿看好吧。” 乔辉很激动,凑到庞书荣身边:“他们在说我们是不是?” 庞书荣点点头,眼中颇为感慨。 一年过去,他们站上比赛场,终于不再是人人唾骂的垃圾。 所有人心中都有几分感触,渐渐被人认可,原来是这种感觉。仿佛一年的汗水和辛苦都没有白费。 柏正这支队伍,几乎都是原班人马。唯一少的是伊庆,他背叛柏正那一刻,就已经退出了队伍。 庞书荣捶一拳乔辉肩膀:“都感谢喻嗔吧。” 是她给了所有人变好的机会,带来希望和热血的种子,即便未来不可追,但今后回忆青春时,也不至于是一片空白色。 喻嗔走到观众席,一个熟悉的女声迟疑地喊她:“喻嗔?” 喻嗔回头,看见坐在高处的范书秋和朱弈叶。 朱弈叶心头冒火,新仇旧恨让她口不择言:“在学校你不是很清高吗?平时话都没和牧原说几句,没想到私底下这么不要脸,牧原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是吧?” “我没有。”喻嗔道。 朱弈叶这话实在难听,换个人估计得气炸。但是喻嗔默念,别置气,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柏正这种段位的她都熬过来了,朱弈叶算什么。 而且和人吵架有个技巧,你越淡然,别人越冒火。 果然朱弈叶眼睛都快喷-火了:“你今天敢不敢把话说清楚!” 喻嗔莫名其妙:“说什么?” “你是不是故意勾引牧原?” 喻嗔无言,朱弈叶自己喜欢谁,就觉得全世界都要和她抢。朱弈叶满眼写着“你否认也没用”! 喻嗔想了想,索性也不和她掰扯,学着哥哥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是智障吗? 朱弈叶:啊啊啊啊! 范书秋拉住她:“别冲动,这是在外面,比赛就要开始了。以后牧原总会明白她是个什么人。” 场上,比赛果然开始了。 总共四所学校,打积分赛,1v1的模式,排球没有篮球耗费体力,每所学校都会对上另外三所学校。 第一场一中对三中,芜湖体校对衡越体校。 少年们一上场,青春张扬的气场,惹得观赛众人一阵欢呼。 这次比赛选的室内场地,临时搭起的铁棍儿支撑着横幅。 每个横幅上,是每个队伍的宣言,一场友谊赛倒也办得有模有样。 喻嗔抬眸望去,两边战况截然不同。 一中和三中实力相当,彼此胶着,排球不出场,也不落地。 另一边,衡越的少年们仿佛开了挂,闲庭信步一般,吊打芜湖。 芜湖的队员脸都青了。 这特么是一群变态吧! 这群变态笑得坏坏的,乔辉说:“对面弟弟阵容啊。” 柏正作为攻手,往年只能靠蛮力,今年是什么技巧都会。 他朝观众席上的喻嗔看了一眼,嘴角上扬,双指并拢,故意逗她,比了一个狙击的动作。 秋天室内,隔在别人身上,这个动作有装酷的嫌疑。 但此刻,全身荷尔蒙爆棚的少年,无需这个动作,也已经帅到爆表。 喻嗔弯起唇。 身边女孩子爆发出一阵尖叫。 柏正不知道,他这一年是真的帅,少年黑发星眸,走的冷硬风,勾得一众少女神魂颠倒。 “啊啊啊我死了,我要为他生一打孩子!” 碾压式打法,让比赛结束得很快。 柏正他们打完好一会儿,一中和三中的对决才结束,是三中赢了。 第二场是衡越对一中,毫无疑问,衡越依旧吊打。 乔辉他们越战越勇,简直是场上的人肉收割机。 今年他们衡越,就是爸爸一般的存在。 不是他们吹,在场各位队员,全都是孙子。 终于在第三场,轮到了衡越对三中,这也是最后一场比赛了。 牧原看着对面惬意的少年们,心情有几分沉重。 双方实力差距太明显,以柏正从小的恶魔性格,估计不会让他和他的队员们好过。 去年还实力相当,今年却只能给人作陪衬,三中的少年们,内心很憋屈。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都是不变的真理。 “大家放好心态,这是友谊联赛。他们是体校,我们是普通高校,本就没有可比性,大家尽力就好。” 怕队员们心态崩,牧原特地叮嘱了一句。 大家纷纷应:“好的队长。” 柏正看牧原如临大敌的模样,轻嗤了一声。 乔辉他们也坏,尽管都记得柏正的叮嘱,却故意对牧原笑得贼贼的。 就问你怕不怕嘛! 比赛正式开场,牧原全身肌肉绷紧,他甚至做好了突发-情况护住自己头部的情况,然而柏正的扣球中规中矩,虽然有力道,却不至于让人招架不住。 牧原皱起眉,摸不准他玩的哪一出。 饶是如此,牧原却不是轻敌的人,每一分钟都全力以赴。 喻嗔最怕的就是这场比赛,因此忍不住站起来,走到最前面去看。 少女远远看着他们。 柏正抽空隙时间,回了个头。 喻嗔看出来了,大恶龙今天好乖。她大眼睛一弯,手指对着他比了一个爱心。 柏正眼睛一瞬亮起,温柔得不像话。 柏正比赛还分心,牧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顺着柏正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观众席上的少女。 一瞬间,心中酸涩难言。 为什么一年之前,她眼睛里的人是柏正,一年以后,喻嗔依旧只看得见柏正。 明明生命的前十八年,全世界的人都讨厌柏正,为什么喻嗔这样美好的人,会包容他原谅他,甚至喜欢他? 67、守望 牧原呼出的气急促几分,在喻嗔看过来之前, 他收回视线, 努力让自己的心态平和些。 他们这场比赛, 本就实力悬殊。如果作为主力, 他也跟着队员分心, 战局会更加糟糕。 柏正微微扬眉,觉察牧原打球狠了不少。 一向不温不火的牧原, 上次输了比赛,都能那么平静过来祝贺,这次竟然发了狠要与他较个高低。 柏正心中冷笑一声。 他把球击打回去,依旧控制了力道。如乔辉所说, 如果他铁了心要血虐牧原,牧原绝对不是对手。 柏正一向争强好胜,这场景搁在以往, 指不定干出什么事。 然而他想起那颗萌哒哒的爱心,眼里忍不住带上几分笑意。 喻嗔喜欢什么样的人,他就做什么样的人。 她喜欢他一点点, 要什么他都给。 牧原知道柏正打球依旧没下狠手,他咬牙,额上沁出了汗, 不知是怒是厌。 乔辉他们现在都还颇专业, 他在心里小声吐槽:对面牧原打球太过卖力了吧。 牧原身后的队员,感受不到队长求胜的心情,在衡越无人道的碾压式打法下, 他们心态十分消极。 这场比赛结束时间延缓不少,但结果却毋庸置疑。 裁判吹响口哨:“衡越体校获胜。” 柏正眉眼轻松,带着笑意。 乔辉他们纷纷跑过来,与他碰了碰拳头。 三场比赛全部结束,衡越一场没输。如果说一年前,他们尚且是稚嫩的弱者,今天就是神挡杀神的战神。 对面牧原神色空白了一瞬。 即便柏正没发狠与他拼,他们三中依旧输了。 他从小受到最好的教育,在草坪踢足球时,另一个清瘦冷漠的小男孩,就被关在别墅的阁楼上。 长大后,自己无所不会,那个孩子却成了痞坏的小混混。 抽烟打架,人憎狗嫌。 然而此刻,柏正像一块被细细打磨的璞玉,渐渐也有了自己的光芒。观众们欢呼着他的名字,为他喝彩。 观众席上,朱弈叶没想到牧原会输。 她看看场上的柏正:“上次也是他们赢了我们学校吗?” “应该是的。”范书秋道。 “那也没用,一所体校的差生而已。谁都知道,体育的路到底有多难走。” 范书秋提醒她:“牧原打完球了,你可以去给他送水。你抓紧机会安慰安慰他。” 朱弈叶闻言,连忙跑下阶梯式观众席,往牧原身边去。 不仅是她反应过来了,很多女孩子也往场上跑。喻嗔也往下走。 人潮攒动间,挂着横幅的铁栏杆摇摇晃晃,却还在不断被推搡的人群撞击。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小心!” 铁栏杆轰然倒下,砸向人群。 人群尖叫四散开来,唯有神情怔然的牧原,还在原地。他目光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 柏正皱眉:“躲开!” 喻嗔心一紧,她反应很快,上前推开牧原。 牧原回神,发现自己已经被推开了。 他看见倒下来的栏杆,脸色大变,喻嗔! 喻嗔也以为完了,谁都想活下去,她所有的胆量,都用来推开了柏正。地震中那双温暖的手把她救出来,尽管平时没有报答牧原,她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栏杆砸在牧原身上。 她瞳孔放大,来不及跑,栏杆砸下来的景象一瞬让她心跳都快停止了。 下一秒,身穿黑色队服的少年挡在她面前,撑住那栏杆。 栏杆本身就有好几十斤,这么落下来,带上加速度,一瞬提升到了上百斤的重量。 柏正膝盖一弯,险些跪了下去。 他额上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地跳。 喻嗔眼中,体育馆灯光恍惚,横幅遮住了大部分光芒。她身前只有一个柏正。喻嗔眼瞳颤了颤,落在少年身上。 他身上仿佛带了一个世界的光,光芒万丈。 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没有任何人敢像他一样,迎危而上,双手撑住栏杆。 喻嗔蓦然想起他腰上文身—— 我护你一辈子。 好在重压只有一瞬,柏正捱过了最难熬的一瞬间,骨头都抽痛了一秒钟,这才把沉甸甸的栏杆往旁边一扔。 他手臂发颤,肌肉痛得要命。 柏正回头,吼道:“不要命了啊你!牧原就那么重要!” 看到栏杆倒下来那一瞬,他心跳都快停了。身体比脑子都快,接住了那铁栏杆。 他的愤怒和嫉妒,快隔着空气喷出火来。少年神情狂躁,与其让她为了救牧原这伪君子死了,不如亲手掐死她算了。 喻嗔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她扑进柏正怀里,上前一步抱住他。 柏正宽肩窄腰,隔着薄薄的队服,掌下肌肉硬邦邦的。 少女的泪水浸透他衣服。 柏正狂躁的神情僵住,他迟疑又生疏地抬手,无措道:“成了啊,刚刚不是在凶你。” 少女还是在他怀里小声啜泣。 柏正当真拿她没办法:“没事了,别哭,乖。” 突发这么一场事故,许多人看过来,神色惊疑,打量他怀里的少女。 柏正想起什么,把喻嗔小脑袋往怀里按了按,脸色沉下去:“乔辉,外套给我。” 魂不附体的乔辉连忙道:“哦哦马上。” 他跑到一旁,把柏正外套扔过来。 柏正接住,手臂抽痛了一瞬,他忍住疼,用外套盖住喻嗔脑袋,把她包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窥探的目光。 他带着喻嗔往外面走。 庞书荣也反应过来,跟在他身边,为他开路:“让一下。” 老师追过来:“同学,你没事吧?” 柏正没搭理,他现在只想把喻嗔带出去。 这么多人看着,喻嗔扑进他怀里,要是有人认出了喻嗔,估计明天就得传出不利于喻嗔的消息。 他名声坏没关系,喻嗔不行。 他的姑娘要安安稳稳考大学,不能和他这么个体校差生搅和在一起。 路过牧原时,柏正神情冷了冷。 他从牧原身边走过去。 “队长,你没事吧?”牧原的队员跑过来,问他道。 牧原没说话,他看着柏正揽着喻嗔走远。 终于明白,此刻,他才真正输了这场比赛。 一年前他心有余力,抱着举手之劳与善良的心态,把喻嗔从废墟之中救出来。 一年之后,柏正豁出一切,挡在喻嗔面前。 他也终于明白,明明占着先机,自己为什么会输。 柏正带着喻嗔坐到了他们车上。 庞书荣开车,回头说:“正哥,你去医院看看吧。” 柏正刚想说不用。 喻嗔开口,斩钉截铁道:“去!” 庞书荣笑了笑,没再说话,开车走了。 柏正低头,她眼睑上还带着泪,柏正捏一下她下巴:“总算不哭了啊你,怎么这么娇气,吼你一句你就哭。你早晚得活活把老子气死。” 喻嗔想说什么,但是车里除却他们两个,还有一群坏兮兮的少年。 她忍住没说话,头上还盖着柏正的衣服,眼眸湿润望着他。 她一路抿紧唇不吭声,搞得柏正无端心慌。 小没良心的去救牧原,他都没说什么,怎么就给他脸色看了。 他看看车上一众看好戏的兄弟们,良久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错了行不行,以后再也不凶你,笑一个,嗯?” 乔辉忍住笑,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柏正心中无奈,在所有人调侃的目光下,低低笑道:“给个面子啊小宝贝,大家都看着呢。” 她抬起手,十分珍惜地,轻轻摸摸他眼睛。 柏正愣住。 他竟然难得生出几分不好意思,半晌,他低咳一声,握住那只作乱的小手,瞪了一眼乔辉他们:“看你妈看,都转过去。” 乔辉他们也乖觉,转过头,但是眼风却忍不住偷偷瞄柏正和喻嗔。 好在医院很快就到了。 柏正没有拒绝检查,他肌肉确实很痛,哪怕触感不明显,都感受到了那股骨头里发疼的痛意。 明年四月份就要参加选拔了,这个时候他不能受伤。 医生检查了一遍,道:“肌肉严重拉伤,可能有一段时间会脱力,好好调养。” “手臂会不会出问题?”乔辉连忙追问。 “恢复得好就不会。” 众人这才放心。 医生走出去,柏正看一眼旁边的喻嗔,踹了脚庞书荣他们:“识不识趣啊,你们赶紧走。” 正哥太拔吊无情了! 乔辉笑嘻嘻和庞书荣他们出去了。 他们人走完,柏正这才握住她的手,重新放回自己脸上,他也不在乎脱力不脱力,笑道:“现在给你摸。” 喻嗔很想笑,但实际上,她眼泪都差点儿出来了。 她并不抗拒,捧着少年脸颊。 柔软的手指触碰他英挺的脸,柏正道:“怎么了,吓坏了吗?或者哪里伤着了?” 怎么少女整个人都不对劲? 喻嗔依旧不说话,事实上,她今天一直很不对劲,以往时时刻刻注意在人前与他这个混账保持距离,今天竟然都忘了。 “医生都说我没事了,我不是给你说过,我没什么触觉,一点都不痛。”柏正带着几分烦躁道,“或者你不是在担心我,而是担心牧原?今天你也看到了,我没为难他,你总不至于怀疑那栏杆我动了手脚?” 喻嗔摇摇头。 窗外秋风吹进来,医院的几棵银杏树尚且翠绿,只有少数几片,被初秋染成了金色。 喻嗔看着柏正的眼睛,轻声道:“我的确吓坏了,我怕失去你。” 柏正不可思议看向她,仿佛自己出现了幻听。 怕……她说她怕什么? 68、打动 柏正浑身都僵硬了,自从喻嗔发现自己骗她, 他得到的永远是排斥和讨厌。 这是第一次, 她说害怕失去他。 柏正愣了很久, 才消化这句话的意思。 他猛然看向喻嗔, 唇角疯狂上扬:“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好不好?” 喻嗔说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 可他这个强烈的反应,让喻嗔觉得羞赧。 她收回捧着他脸颊的手, 耳朵尖儿都泛着红,你听到就别问了啊柏正。 柏正眼里带着笑:“你不会失去我,我永远在你身边,你回头就能看到我。” 喻嗔心里觉得甜, 她忍住笑,轻轻哼唧一声,算是应了他的承诺。 柏正想伸手抱她, 却发现手臂使不上力气,如医生所说,他肌肉拉伤, 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脱力。 柏正舔舔唇:“过来给我抱一下。” 喻嗔看着他。 他解释说:“我使不上力。” 都这样了还执着抱她,色胚!然而喻嗔知道,那个东西砸下来到底有多重, 换个人, 估计当场得吐一口血。 她难得怜惜这个少年,柏正现在又是伤员。喻嗔努力忍住害羞,倾身抱住他。 柏正埋首在她颈窝, 止不住弯唇:“喻嗔,那些话你都说了,你再说点别的呗。” “说什么?” “说你特别喜欢我,这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人,只认我做你男人。” 喻嗔觉得他好不要脸,这种羞耻的话竟然能说得出口。 她打死也不说。 柏正见她不开口:“那你说点别的,比如,这辈子都不看牧原那个伪君子一眼,也不管他任何事。快说。” 喻嗔道:“他是我恩人。” “现在恩情已经还了,如果不是你推开他,他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他故意把话说得这样夸张,那栏杆砸下来可砸不死人,顶多受重伤。 喻嗔好气又好笑,她想了想,不忍他失望:“我不去管他的事。” “就这样?还有前面半句。” 前半句,就是看一眼牧原都不许。 这个要求霸道得过分了,人家没少帮她的忙,甚至那三瓶香水,牧原还在帮她拿去卖。 喻嗔不讲话,柏正不满地低头,在她后颈上咬一口。 “嘶。”喻嗔道,“你咬我做什么?” 柏正笑:“你可以咬回来,随便咬哪儿。” 她才不咬他,捂住自己脖子,退开两步瞪着他。 柏正没法去拉她,只能严肃了脸:“我说真的,你要是觉得还欠他,以后我帮你还。别自己凑上去。” 喻嗔看他半晌,最后点点头。 她这样乖,柏正高兴得眼里全是笑。 可惜受了伤,做什么都不方便。 柏正第一次觉得这样真的很废,他要尽快好起来。 徐学民没多久便赶来了医院,他先询问了柏正的伤,又礼貌地与一旁的喻嗔打招呼。 喻嗔无声颔首,与他见礼。 “既然徐叔来了,柏正,我先回家了。” 柏正想开口挽留她,少女好不容易表明心意,现在走了他真舍不得。 然而想到自己这么废,手指头都没法动,他看她一眼:“嗯。” 喻嗔还得赶回去,晚了万姝茗他们肯定会担心。 徐学民见她离开了,这才道:“柏少,你应该注意保护自己。” 柏正瞥他一眼。 老东西,废话。 如果不是喻嗔推开了牧原,他至于冲过去举栏杆?他有那么圣父那么闲?难不成还去就牧原,牧原真凉了说不定他还得放鞭炮。 徐学民无奈道:“你付出那么多,说不定也打动不了别人的心。纵然你不喜欢先生,可是我还是得说,他就是前车之鉴。” 如果这种事还有下次,谁能保证柏正不出事? 每个人都没有钢铁之躯,不然那么强大的前主人,就不会吞枪自杀了。 柏正轻蔑看他一眼,语调带上几分笑:“我和他不一样,我也不会是他那样的下场。喻嗔很好,她喜欢我。” 徐学民诧异地望着他。 您不会是坏了脑子吧! 他的眼神柏正看懂了,柏正说:“滚出去!” 徐学民快离开前,柏正又忍不住强调道:“你以为我说着玩?喻嗔亲口说的,她很喜欢我,这辈子只爱我一个。” 徐学民嘴角一抽,您开心就好。 他带上门,柏正还是觉得不踏实,他都仿若在做梦,更何况徐学民。 他这样的人,都会有人喜欢吗? 少女没有喜欢上处处比他强的牧原,反而说害怕失去他。 越想柏正越烦躁,他的感情患得患失,至今没有落到实处。 “老徐,去看看喻嗔走了没有!” 徐学民一挥手,过了会儿,他回道:“出了医院门,需要我将她喊回来吗?” “不用了。”柏正往床上一躺。 喻嗔必须喜欢他,都抱他了,敢不喜欢他他掐死她。他什么都给她,她还想喜欢谁? 第二天是周一。 喻嗔走进教室的时候,发现朱弈叶面色古怪地盯着她。 喻嗔习惯了她奇奇怪怪的目光,当作没看见,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 范书秋问朱弈叶:“你看她做什么?” 朱弈叶昨天虽然受了惊吓,可是回去越想越不对劲。 她脑子里满是那一幕,一个女孩把牧原推开,再然后,一个黑色队服的少年撑起栏杆。 混乱之中,她看见女孩撞进少年怀抱。 后来虽然那个女孩子的脸被衣服挡住,然而朱弈叶慌乱之中看过一眼。 她确定是喻嗔! 如果真是喻嗔的话,喻嗔竟然喜欢一个衡越体校的男生! “昨天那个差点出事的女生你看到了吗?” 范书秋摇摇头:“没有,当时太乱了,人挤人,我站都找不稳,哪有空看别人。” 后来有空时,那个少年都揽着人走远了。 “她是喻嗔。” “什么?” 范书秋很吃惊:“你没看错吧?” “我确定!”朱弈叶冷笑,“一副清高样,结果和一个衡越的差生瞎搞。” 范书秋犹豫道:“那个男生我知道,以前很出名。你也应该知道,他原本是柏氏集团继承人,前段时间还上了热搜。” 她这么一提,朱弈叶也想起来。是那个奸生子啊! 她神色古怪,喻嗔看不上牧原,和那种坏胚搅和在一起,品味够特别啊。 “你想做什么?” 朱弈叶笑容奇怪,说:“帮他们一把。” 她们窃窃私语聊天,别人自然听不见。余巧看了他们好几眼,试图听清这两个室友在说什么,结果都听不见。 喻嗔上课有几分出神。 她在想医院里的柏正,似乎他每一次受伤,都是一个人默默挺过去,再见到他时,他一身伤痛像是没有发生过。 她咬唇,她这次一定要去陪柏正。 下定了决心,喻嗔打算晚自习下课混出去。 那个栏杆没有柏正,她爬不出去,但是跟着人群,如果门卫不注意的话,或许能混出去。 夜幕降临,最后一声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喻嗔小声对余巧说了几句话,余巧面色古怪,最后道:“我会帮你瞒着生活老师的,但是范书秋他们就不一定了。” 喻嗔道:“没关系。” 她连忙跟着走读生往校门口走。 喻嗔很紧张。 她还是第一次试图蒙混出校门,有时候门卫抽查很严格,会挨个儿检查大家的走读证,有时候却比较宽松。 倒霉的是,今天恰好检查得比较严格。 人群推搡往外挤,门卫说:“站好,把证露出来!” 学生们纷纷把走读证翻过来。 喻嗔很失望,这么严格,她没法出去。 再门卫的眼睛看过来之前,一只手臂捉住她。 “牧原?” 牧原点头:“我带你出去。” 他用半边身子挡住她,和门卫打了个招呼。门卫认得他,笑盈盈聊了几句,牧原已经把喻嗔推了出去。 两个人来到校外,喻嗔说:“谢谢你。” “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昨天不是你救了我,我估计受了很重的伤。”他压抑住语调中的苦涩,“你是去看柏正的吧?他情况怎么样?” 喻嗔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牧原从兜里拿出三千块:“你香水卖的钱,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你看看,会觉得少吗。” 喻嗔没有数,但是这么厚,让她很惊喜:“不会不会,怎么会这么多?” “嗯,你的香水他们很喜欢。如果以后你还需要卖的话,依然可以给我。” 喻嗔连连摆手:“谢谢你,我不能总靠你,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她记得自己答应过柏正什么,于是礼貌地冲牧原挥挥手:“那我先走了。” 牧原点点头。 他看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 许久,牧原忍不住开口喊道:“喻嗔!” 喻嗔回头。 “如果,我说如果,当初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我们现在是不是不一样?” 喻嗔诧异地看着他,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她有几分尴尬,但依旧诚实地说道:“抱歉,我不知道。” 牧原苦笑:“我明白了。”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如果。 是他问的问题太傻了。 柏正懒懒躺在床上看鬼片。 那栏杆太重,他脱力以后,什么都不能干。 一整天,把他憋屈坏了。 过了会儿,他夹住双腿,忍无可忍:“徐学民。” 徐学民立刻推门进来:“您有什么事?” “老子要撒尿。” 徐学民立马过来扶他去室内卫生间。 柏正黑着脸,徐学民给他脱-裤子,他整个人十分暴躁:“你-他-妈别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徐学民心里快笑死了:“您放心,我不会看的。” 柏正很恼怒,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 徐学民扶着他解决完,全程面瘫脸。 他都一把年纪了,很能理解年轻小伙子脸皮薄,生怕柏正恼羞成怒。 等他尿完,徐学民又扶着他回来。 电视里还在放鬼片,女鬼在屏幕里张开血盆大口。柏正面无表情:“好了你滚吧,别出现在我面前。” 妈的他不要面子的啊。 “是。”徐学民给他合上门。 柏正百无聊懒,第一次养伤养的这么难受。 但他习惯了这样的孤单,也不觉得多难过,小时候被关着习惯了,此刻不会比那时候更糟。 他只希望快点好,让他去找喻嗔,验证一下她昨天是不是认真的。 门外的徐学民看到从电梯里的女孩子,惊讶地瞪大眼。 喻嗔轻声道:“徐叔您好,我来看看柏正。” 她脸皮薄,在徐学民打量的目光下,忍不住红了脸。 徐学民竟然有几分感慨,他心情复杂道:“柏少就在里面,你直接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少顷,老徐偷偷一瞥:柏正……很可观。 69、留下 喻嗔推门进去。 柏正听到开门声,头也不回吼道:“不是让你不准进来吗?” 喻嗔被他吼得一愣。 “我这就出去。” 听见少女的声音, 他连忙转头:“喻嗔?” 喻嗔点头,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暴躁, 还以为有什么事不让进。 柏正见她要走, 阴森森道:“你敢走试试!” 喻嗔站在门边, 知道他没什么毛病,只是日常暴躁, 关上门走过去。 老徐心里摇头,颇为好笑。徐家主子都一个样,眼里除了女人,别无其他。既深情, 又可怜。 老徐是真的害怕柏少和前主人一个下场。 “我来看看你,你好些了吗?” 柏正想想自己这一天的窝囊,面上却道:“没事。” 喻嗔见他有力气吼人, 想来真的只是脱力而已,她松了口气。 柏正怎么也没想过她会过来,他弯唇:“你逃课来看我?” 喻嗔说:“下课了。” 在柏正心中, 那也是逃课了。 他心里高兴得要死,立刻问出一直让他辗转反侧的问题:“你昨天说喜欢我,没骗我吧?” 喻嗔愣住。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别乱说啊。 柏正观她懵懂的神色, 冷笑一声:“今天就不认了?” 喻嗔凝噎, 她忍不住想笑。 “我没说过。” 柏正咬牙:“所以你哄着老子好玩儿呢?” 他高兴了一宿,又患失患失了一个白天。像个智障一样,揣摩她昨天的每一个动作, 说出的每个字。 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忐忑。 但由于喻嗔只说了句“害怕失去他”,让他越来越摸不准,会不会是他太渴望她的感情了,以至于自欺欺人? 那个拥抱,按照喻嗔这姑娘有恩必报的性格,难不成也是安慰? 喻嗔看他明明失落,却故作凶狠的模样,实在心软。 “我没有说过。”但没有关系,她现在可以说,她低头,俯身凑近他耳边,轻轻说,“柏正,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秋天的夜色温柔。 夜风透过窗帘吹进来,电视里咿咿呀呀声早已听不清。 少女气息温柔,拂在耳边。 这个夜晚,对于柏正来说,比梦境还美好。 柏正心脏都快跳疯了,他没法动,努力压下扬起的唇角:“什么叫好像,什么叫有点?会不会说话啊你。” 对于喻嗔来说,说出这些话,已经是极限,她自然不会再顺着他说。 柏正偏头,她离他很近,烧得他呼吸都烫起来了。 喻嗔第一次看见,他眼中的光那么亮。 仿佛辛苦活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迎接此刻的希望。她的害羞反而浅了,心里有几分泛酸。 柏正觉得现在的氛围很适合做些什么,但是他现在差不多就是半个废人。 他看着少女娇嫩嫩的脸颊,馋得慌,舔舔唇,刚想开口唆使哄骗喻嗔。 身后恐怖氛围的音乐一瞬响起,电视里女主角一声尖叫。 喻嗔愣了好几秒,大着胆子回头看去。 恐怖片里,医院阴森长廊,一个女鬼的脸死死贴着电视机,没有眼瞳只有眼白,看着她的方向,仿佛下一刻就要爬出来。 喻嗔从未给人说过,她怕鬼。 小时候在小镇上,父母经常不在身边,墙上晃动的影子就像婆娑鬼影。 尖叫声被她压在喉咙里,她转过头看着柏正,强作镇定,小脸却白了白。 柏正扬眉,问她 :“怕鬼?” 喻嗔:“不、不怕。” 柏正心中好笑,扬声道:“徐学民,进来把电视关了!” 门被推开,徐学民进来,把电视机关闭。老徐也不看他们两个一眼,又迅速出去了。 听不见阴森恐怖的声音,喻嗔总算放松了许多。 “既然你没事,我要回家了。” 这个医院离喻嗔家不远,她跟着走读生蒙混出来,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陪我一晚上好不好,我保证不对你做什么。”柏正想了她一天,结果不好容易把人盼来,这才多久,她又要走?天知道下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 喻嗔摇摇头:“不行。” 没得商量? 柏正看她一眼,语调缓慢:“听说坐电梯下去,医院的灯一灭,电梯静止不动,四周漆黑,如果你抬起头,就会看到,电梯上面,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你。好了,你走吧。” 喻嗔:“……” 她恼得想打这个混账,但她性格没那么容易屈服。喻嗔开门,礼貌地向徐学民请求道:“徐叔,您可以让一个人和我一起下楼吗?我有一点儿害怕。” 徐学民朝里面看一眼。 柏正似笑非笑。 徐学民秒懂,面瘫脸:“抱歉喻小姐,恐怕暂时空不出人手,他们现在都有事。” “那您能陪我下去一趟吗?不会耽误您多少时间。” “我老了,最近腿脚不便,小姐就别为难老徐了。” 喻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回头看一眼柏正,柏正直勾勾看着她。 喻嗔咬牙,一个人走了出去。 柏正挑眉,还真有胆子自己走啊?门口到电梯的距离,恰好有一条长廊,vip病房本就闲置,少有人烟,看上去空寂极了。 他到底不放心,不忍吓她,刚想让徐学民去送送她。 结果下一刻,门猛然被人推开。 少女跑回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她小声呜咽道:“柏正,走廊太可怕了。” 柏正靠在床头,看着怀里的小脑袋,心疼又好笑。 “不怕,我在这里。真有什么,让它们先吃掉我。” 猝不及防看了鬼片,又脑补了柏正讲话内容,喻嗔如今无论如何也不敢再一个人走回去。 柏正放软语气哄她:“你看看我现在,手都动不了,真没法对你做什么。你同意的话,我让老徐再搬张床进来。我只是太久没有和你待在一起,你乖一点,多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喻嗔吓坏了,出去一趟,刚刚的勇气荡然无存。她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点点头。 徐学民没一会儿就让人搬了张床进来。 柏正叮嘱被子必须用新的,徐学民办事效率没得说,很快换好。他欲言又止,看一眼柏正,神情奇怪了一秒,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折腾这么一通,天幕已经暗下去。 喻嗔不好意思抱着他,只能用被子裹住自己,变成小小一团。 她近在咫尺,柏正心柔软下来。 “我小时候也怕鬼。”他说道,“那时候忘了是五岁还是六岁,老是被关在阁楼上,阁楼很暗,灯是从外面开关的。佣人有时候会记得开灯,有时候就忘了。我疯狂尖叫,砸门,希望他们放我出去。” 被子动了动,少女露出一颗小脑袋,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柏正弯起唇。 “他们嫌我吵,没有给我开灯。阁楼里有光影照进来,我以为是鬼影子,拿起棍棒打它们。后来我看什么都觉得恐怖,老柏知道了,就告诉我一句话。” “他说,遇鬼,则与之斗,斗不过,顶多与它一样。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但我确实镇定下来,那天以后,再也没有怕过鬼。” 喻嗔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看着柏正眼里的笑意,不忍去想他童年到底是怎么度过的,轻声问:“你很崇敬柏总吗?” 柏正没否认。 他只问她:“现在还怕不怕了?” 喻嗔摇摇头:“不怕。”其实他在身边,她什么都不必害怕。 柏正确实很规矩,什么都没做。 但他眼神让喻嗔受不了,她说:“你能不能转过去,别看我。” 柏正说:“你连喜欢我都说了,我看看你怎么了,我知道你心里高兴,不用说反话。” “柏正!” “我在。” 喻嗔好后悔,早知道她就不说那话了,谁心里高兴了?一个活人带着几分痴恋病态的目光在旁边,喻嗔以为自己睡不着,结果半夜下雨之前,她已经香香睡着了。 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柏正在她心里,早已经意味着安全感。 柏正一分钟都不想睡,就这样看着她。 然而不睡,就会面临一个问题。 他脸色沉了沉,忍住想上厕所的欲望。 憋了许久,他清楚不可能真憋一夜,柏正想想门外的老徐,再看看少女嫩生生的脸蛋儿。 柏正下了决定:“喻嗔,醒醒。” 喻嗔迷迷糊糊,被人叫醒,眼神朦胧地对上少年的黑瞳。 他说:“我想去卫生间,动不了,你扶我一下。” “哦,好的。”她下意识应了一声,去扶柏正。 少年沉甸甸的,她轻轻闷哼一声,努力支撑起他的体重。 这种重压,让喻嗔瞌睡醒了大半,她反应过来:“我去叫徐叔。” “不要他,就你。” 喻嗔说:“不要那你就忍着。” 柏正低眸,看着她的脸颊,很平静地说:“忍着就忍着。” 喻嗔觉得他疯了。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柏正漫不经心道:“我为什么动不了,为什么像个瘫子,连上厕所都要人扶,都是因为有个小没良心的,去救伪君子。” “好吧。”喻嗔妥协,“你别说了。” 两个人来到卫生间,柏正压抑住语气里的兴奋,催促她:“给我脱-裤子。” “?”喻嗔瞪大眼睛看着他。 柏正回看她:“你别看就是了。” 喻嗔实在忍不住:“你还要脸吗?” 她高声喊:“徐叔!” 门外精神抖擞的徐学民听见了,眼观鼻,鼻观心。 徐学民这个人,绝对是历代主人最忠诚最合格的下属。 哪怕主人说,徐学民,放火。徐学民也只会默默拿出打火机。 他如果会阻止主人,就不会有柏正错误的出生。 因此只要柏正不喊他,他绝对不吭声。 作者有话要说:  喻嗔:徐叔徐叔! 徐学民:我听不见。 70、捍卫 喻嗔喊了好几声,门外依旧没有反应。半夜下起小雨, 从半开的窗户中只能听见风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柏正靠着浴室墙壁, 淡定地看着她。 喻嗔没法把徐学民喊过来, 她戳戳少年的手臂:“柏正, 把徐叔喊进来。” “我都说过了, 不要他。”他看喻嗔一眼,也让她记忆深刻点, 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去救。 两个人又僵持了好一会儿,柏正脸色难看了几分,但他这个人十分能忍,他沉默着不说话, 非要与她僵持出一个所以然。 他目的性很强,真是疯起来连自己都可以害。 喻嗔咬牙,摸索着帮他解皮带。 柏正垂眸看她动作。 喻嗔哆嗦着, 把皮带解开,她动作不熟练,折腾了小半天。在帮他拉拉链之前,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起了反应。 “你……你竟然……” 柏正压下心中几分尴尬,他也没想到会这样:“你太慢了,手还乱摸。” 这回不需要喻嗔提醒, 他高声道:“徐学民!进来。” 喻嗔怎么喊都喊不应的徐学民, 片刻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柏正对喻嗔笑道:“你还打算留在这里?” 喻嗔面红耳赤,让徐学民扶着她,自己跑回去了, 她用被子裹住自己,努力忘掉刚刚那一幕。 她跑了,留下柏正和徐学民。 柏正眼里的笑不见,他咬牙切齿,低声警告徐学民道:“管好你眼睛。” 徐学民好笑地想,瞧瞧,小主子这双标。刚刚脸皮不是厚得很吗? 厕所里响起哗哗水声,没一会儿徐学民扶着柏正走了出来。 喻嗔床铺上,小小一团蜷缩在被窝里面。 徐学民出去,柏正躺下,忍住逗她讲话的欲望。 他自己手不能动,身体却兴奋着,她惹的火,他却没法灭。 柏正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就这么直挺挺躺着。 喻嗔躲在被窝中,捂住通红的脸,忘了后半夜是怎么睡过去的。 清晨,柏正叫醒她:“喻嗔,该去上学了。” 喻嗔惊醒,她害怕迟到,连忙跳下床用清水洗漱。 柏正靠床头,看着她忙忙碌碌。 “你别急,一会儿把早饭吃了,我让老徐送你,离上课时间还早,一定来得及。也不用担心怎么进校门,老徐会处理的。” 喻嗔点点头,她头发乱糟糟,还有一挫翘起来的呆毛。怎么看怎么可爱,柏正盯着她看,一直弯着唇。 喻嗔没有理他,匆忙把头发绑成马尾。 她出门前,回头问他:“你感觉好点了吗?” “手指能动了,没事。” 喻嗔便高兴地笑了笑。 她笑容十分暖,沐浴在清晨第一丝光中,是柏正最怀念的样子。 他眼神止不住柔和下来:“去上学吧。” 喻嗔在车子里吃了早餐。 她本来还愁自己没有通行证怎么进入学校,没想到徐学民对门卫说了几句话,直接把车子开进去了。 老徐心思缜密,这时候是上学的时间点,校门口来来往往都是学生,被他们看到喻嗔从豪车上下去,难免会说三道四。 学生时代最纯真,却又最容易受伤害。 老徐把车开到隐蔽的地方,这才恭敬地请喻嗔下车。 喻嗔向他道了谢,冲他挥挥手:“徐叔再见。” 徐学民突然问:“喻小姐,您是真的喜欢柏少吗?” 喻嗔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想了想,诚实地道:“或许不深,但足够真。” 心里的南墙都被那个少年撞塌了,她又不是木头做的心脏。 徐学民神情不意外,他说:“那么,麻烦您陪他这几年。” 哪怕短短一段时间,将来也够柏少回味一辈子了。 “什么几年?” 徐学民心中难得有几分散不去的忧虑,没再答话,将车开走了。 喻嗔回到教室,还没开始上早自习。 余巧坐在角落,见她进来,连忙上前道:“喻嗔,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昨天晚上生活老师检查出了问题吗?” “不是,生活老师那里没有大问题。是学校有流言,说你在和一个衡越的男生谈恋爱。”余巧一大早听到流言都懵了,连忙把这件事给柏少先说了一遍。 喻嗔愣住。 她巡视一圈,果然班上的同学们都隐晦地偷看她。一副八卦的样子。 三中有不许早恋的规定,当初丁梓妍当众宣布她和牧原的事,牧原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摆平负面影响,还被记了过,写了保证。只不过这些没有被宣扬。 如今喻嗔这个可严重多了,毕竟三中的,没几个人看得起衡越。 加上喻嗔在学校名气可不小,这件事长了翅膀一样,一个晚上,几乎全年级都知道了。 “喻嗔,你没事吧?别害怕,他们这些人嘴碎,都是乱说的。” 喻嗔抿了抿唇:“谢谢你,我不害怕。” 她坐回座位,隔了几排的朱弈叶回头,笑容得意,她用口型道:活该。 喻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心中确实有几分乱,喻嗔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偏偏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和柏正的关系。 她不觉得丢人,也不觉得柏正糟糕,但是校规像一颗沉甸甸的石头压下来。想起这件事闹大以后,喻中岩他们的愤怒,喻嗔心中仓皇茫然,唯有沉默。 不止他们班上,连隔壁六班也炸开了锅。 “什么?不是吧?喻嗔和那所垃圾体校的人……” “没想到她眼光那么独特,啧。” 牧原握紧拳,回头训斥道:“你们胡说什么!” 学生们讷讷道:“班长。” “马上要上课了,别乱传播校友谣言。”他尽量平静道,“前两天比赛我也在,他们是为了救我。” “可是班长,有人说,好早就看见过他们在一起。” 角落里,从来没什么反应的喻燃,冷冷看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揍他。 那个学生愣住,讷讷道:“不说就不说。” 好在很快上课铃响了,学生们不再议论这件事,然而谣言的影响不可小觑。 柏正看了余巧的短信,皱起眉头。 徐学民知道得更多:“有人蓄意传播,现在不止是学生,连喻嗔他们班老师都知道了。” 徐学民心中一斟酌:“您不放心的话,我过去给老师那边打声招呼。” 其实在徐学民看来,年少的感情尤为脆弱。唯有徐家后代,每一个都是痴情种。他们的情深不分年龄段,不分岁月与时间变幻,然而对于所有普通姑娘来说,年少的喜欢都是脆弱的。 喻嗔可能会因为父母的阻止,老师的不赞同,乃至同学的传言,就会放弃柏正。 “你打招呼不够,传言最伤人,我清楚。” 柏正也经历过,他身世被爆出来,那段时间,全世界都在唾骂他。明明从未见过他的人,都恨不得他也去死。 “依您看,这件事怎么处理。” “传播谣言的人找出来,现在我亲自去他们学校一趟。”柏正说,“医院轮椅不是挺多的吗?给我弄一个来。” 徐学民虽然不知道柏正要做什么,但立即去准备。 他们抵达三中时,徐学民让人推着柏正去教学楼。 他们一行人是下课时间点来的,没有避着人的打算,因此一路上都有人看柏正。 柏正面不改色,他到老师办公室时,喻嗔的班主任赵诗文,正打算让人把喻嗔叫过来。 柏正懒懒靠着轮椅,笑得漫不经心:“赵老师,好久不见。” 赵诗文看见他,就想起了自己儿子,她脸色难看了一分。赵诗文知道他不是柏家继承人以后,早就不怕他了:“你来什么事?” 柏正看看旁边的学生:“不用叫喻嗔了,我也是正主,我在这里,还需要叫她?” 学生不认识他,但是他身上那股野气,让人畏怯。 柏正不在乎学生们挤在办公室门口围观。 他冲赵诗文一笑:“有什么你就问老子啊。” 赵诗文看不惯他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你和喻嗔在早恋?” “你说是就是,我巴不得就是。” 外面偷看的学生,一阵哗然。 柏正往后一靠,即便全身脱力,也影响不了他身上那份狂妄:“如果是真的,你们是不是要把喻嗔开除?赶紧开啊,开了她就没地方跑,正好跟着我走。” 他这样说,赵诗文反倒狐疑起来:“你刻意乱说,想陷害喻嗔?” “你竟然看出来了。”柏正扯了一下唇,“没办法,以前在衡越她就不搭理老子,她这么傲,怎么讨好都没用。你们学校这破规矩,让她更讨厌我,你们把她开除,说不定她还能老老实实回衡越。” 太不要脸太毒了! 饶是赵诗文,也瞠目结舌。 外面看热闹的学生们小声议论:“他就是柏正吧?他爸是那种人,我们学校要是开除了喻嗔,她以后怎么办?” “被这种人看上太惨了吧。” “我有点同情喻嗔了。” “这是什么王八蛋啊,果然是垃圾学校来的垃圾。喻嗔一定不能回那个垃圾学校,他想得美!” 外面学生已经骂开,柏正神色平静,任由他们骂。 徐学民站在外面,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柏少心中最尖锐的刺,竟然有一天,被他竖起来保护另一个女孩。 “赶紧开除啊,别浪费我时间。”柏正不耐催促道。 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赵诗文义正言辞道:“不可能!你要是再骚扰我们学校任何一个学生,我们会报警的。” 柏正冷笑:“你倒是试试,看我怕不怕。” 这句话像个炸弹,又让学生们义愤填膺。 他们都是受过正直教育长大的,哪见过这么邪、如此阴戾的人,办公室门口都快站不住了,恨不得冲进去让柏正滚出他们学校。 “柏正来我们学校了,快去看啊!” 喻嗔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连忙起身,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下楼往办公室走。 没想到办公室门口,比过年还热闹。 学生们议论唾骂着,老师都快镇不住场子。 “呸,又毒又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种人为什么要活在世上。” “喻嗔也太惨了,这是变态吧。” …… 柏正回头,冷道:“闭嘴,全给我滚。” 他气场全开时,连衡越那群人都怕,何况三中的学生,大家立马闭嘴。 徐学民立即去为柏正推轮椅,人群向两边开,他一眼就看见了尽头那少女。 喻嗔怔怔看着他,想过来却被人群挡住。 柏正装作没有看见她,示意徐学民从她身边走过去。 走出老远,他回头眼神骤然温柔下来。 徐学民叹了一口气:“您这是何必?” 他不说话。 就算他的人生烂到了泥里,也要喻嗔的生活,开出最干净的花。 71、小白菜 喻嗔没有听见柏正和赵诗文说了些什么,周围的同学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还有人说:“喻嗔, 要是他还骚扰你, 你一定要报警。” “围在办公室做什么, 都回去上课。”赵诗文说。 同学们纷纷散开, 办公室前清净不少。 赵诗文最近在塑造好老师人设, 她对喻嗔说道:“有什么难处的话,你可以上报老师和学校。” 喻嗔心不在焉点头。 她想去追柏正, 然而柏正和徐学民已经走远了。 上课铃声响起,喻嗔被迫回到教室。 从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喻嗔终于猜到柏正说了什么。 他知道她靠近他会害怕,于是一个人把所有的坏名声都揽下来, 为她撑起一片天空。 喻嗔扣紧手指,心里莫名有点儿羞愧难受。 前排的朱弈叶不可思议道:“什么?不可能,他们明明就是在谈恋爱。” 后排有人讥笑:“你乱说话, 是记恨上次老师让你给喻嗔道歉吧。” 朱弈叶被说中心思,涨红了脸。 “我懒得和你解释。” 不管怎么说,谣言到底平息了下来。 柏正养了两天, 终于能动了,他肌肉依旧泛着痛,但是好在不用上厕所都喊徐学民。 说来也巧。 “那名叫朱弈叶的女生, 她爸妈是您旗下公司的高管。” 这也是朱弈叶从小到大感觉优渥的原因, 她爸妈有能力,因此家境着实不错。 柏正神色微妙。 他阴戾一笑:“开了。” 粗暴恶毒的解决方式,够他们家哭好几年。 徐学民:“是。”他没有说, 朱弈叶爸妈确实很有能力,对于利益方面,开了不太划算。 “老徐,你不劝我?” 徐学民眉头都没动一下:“您想做什么做什么。” 他们家的人,有资格为所欲为。 柏正突然想到什么,嘴角的笑意顿了顿。徐学民出门之前,他喊住他。 “等等,算了。你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好好教女儿。另外,既然她这么喜欢传谣言,你找个她的谣言传出去。” 相当于以牙还牙,也没太过分,徐学民打量柏正一眼。 柏正不太自在:“你看什么?” 徐学民笑道:“您变了。” 成熟很多,恶毒性子也有所收敛。 柏正难得沉默下来,他看着徐学民走出去,想起以前老柏教他经营公司的道理。 他那时候也说直接开除员工,柏天寇耐心教他。 很多学到的东西,会渐渐印在一个人骨子里。 十一月份,三中传出高一午休时,朱弈叶往同学水杯里加脏东西。那个女生当时和她有点过节,朱弈叶拧开她水杯,被人看见了。 这种行径能称作歹毒。 朱弈叶一时间惹得人人唾骂,连她的好朋友范书秋,都渐渐开始疏远她。 她极力辩解,却没人相信。 朱弈叶辩解的话没有丝毫底气,因为这件事她确实干过。她以为天知地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但突然就爆发出来了。 “秋秋,你相信我吗?” 范书秋脸色难看,人的联想很丰富,她都忍不住回想,自己有没有不经意得罪过朱弈叶,朱弈叶不会也往她水杯里加了东西吧? “我当然相信你。” 说是这样说,但到底怎么回事,就只有范书秋知道。 朱弈叶的名声彻底坏了,回家还被她妈妈打了一顿。 朱弈叶捂着被子哭了很久,这约莫是她青春里最大的教训。她两次害人都没成功,自食恶果不说,还险些影响到了爸妈的工作。 第二周她重新回到学校,脸颊消瘦不少,人变得沉默许多。 喻嗔发现,自从谣言事件以后,朱弈叶再也没有针对自己了。 范书秋现在极力想加入余巧的圈子,奈何余巧是个没有感情的看书机器。范书秋也没办法,现在寝室里,大家只能各过各的,形成一种诡异而微妙的平衡。 初冬,天气一下子冷起来,三中的学生人人患上了棉袄。 喻嗔没再去医院探望过柏正,不是她不想去,是因为一放假,喻燃就站在他们教室门口。 他面无表情,跟木桩子似的。 班上有人兴奋大喊:“喻嗔,你学霸哥哥又来等你放学了!” 这段时间,喻燃每周会来,七班的同学都认识他。长得好,自闭症,年级第一。 喻嗔连忙走出去。 兄妹俩一前一后,往公交站走。 有喻燃监视,她没法去探望柏正,喻燃戴上耳机,也不和她讲话,听自己的英语。 喻嗔盯着他看。 “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喻燃没有所谓好奇心,因此不答话。尽管喻嗔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到了他耳朵里。 喻嗔噗嗤一笑:“你像是守着自家小白菜的农夫。” 她越想越好笑,乐不可支。 喻燃灰色的眸,总算有了反应。 他淡淡看她一眼—— 你是白菜,我是农夫,有人就是猪。 反正这个比喻,他没亏。 喻嗔也反应过来了,她总算止住了笑声。然而一想到柏正,她又想笑。 喻燃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丝毫不明白柏正那种坏胚子,到底喜欢小蠢货哪一点。 他和她一起坐了好几周的车,都快烦死妹妹了。 柏正等了许久,喻嗔一直没再来医院看他。 他心里堵得难受,整个人也十分暴躁。 “老徐,你说喻嗔为什么不来,谣言不是解决了吗?” 既然他问起,徐学民便不隐瞒他:“喻燃每周会带喻小姐回家,她应该没办法来探望您。” “你现在才说!” “您现在才问。” 知道原因,柏正心中总算好受许多。徐学民能看出他的焦虑不自信,他怕被抛弃。 柏正低眸:“即便喻燃不许她来,可是她如果想来,肯定有办法,她到底还是怕我带来的麻烦。” 徐学民没有安慰他,想了想,告诉他另一件事:“柏天寇先生最近身体不太好。您要回去看看他吗?” “不去。”柏正下意识说,“滚,别提他,他又不是我亲爹,你比我还清楚。” 回去了,人家指不定得把他打出来。 柏正翻了个身,脸色一下沉下来。 老柏身体不是一向不错吗?怎么会突然病了。 徐学民提出来,就证明他的病不轻。 徐学民没有继续劝他。 然而柏正出院以后,有一天晚上,他离开了自己公寓。 徐学民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柏正都不知道多少年了,他第一次主动回到柏家。 别墅灯火通明,老柏感慨地看着他。 “又长高了,也帅了。前段时间,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好了吗?”他嗓音儒雅,带着笑,柏正能回来看他,让他十分高兴。 柏正沉着脸:“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你怎么回事,活都活不好?” “年纪越来越大,身体有点毛病是正常的。嘘,你说话不要这么暴躁,你妈妈睡着了,别把她吵醒。” 柏正似乎想发火,可是最后,他忍了下来。 “你的病,能治吗?” 柏天寇摇摇头:“在吃药,放心吧,短时间死不了。” 柏正脸色更难看。 柏天寇倒是笑了:“不用那副表情,我这辈子挺值得。有个温婉贤淑的妻子,还有个关心我的孩子,没什么想不开的。” 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体有问题,因此十分看得开。 他的病短期确实没大问题,治疗得当,还能活好几年,乃至十年。 柏正冷笑:“你倒是会自欺欺人。” 他在讽刺好妻子,还有孩子那两句话。 柏天寇习惯了他的坏脾气,没有反驳。对于他来说,牧梦仪确实给了他半辈子的爱情,只要不涉及柏正的事,她平日里十分善良温和。 而柏正,尽管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可是他看着柏正长大,心里真有几分身为他父亲的责任感。 “你这次回来,我正好和你谈谈。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柏家的公司,你打算接手吗?” 柏正:“不打算,你还是留着自己败吧。” “阿正,运动员很苦。” “那也是我自己走出来的路。” 他不怕辛苦,柏天寇的财产他没脸要,那个男人的财产如非不得已,他不想动。 柏天寇知道劝不动他,也不再劝。 换个人,这么大笔钱,估计早就高兴得找不到北。柏正的性格是真正的狂妄,因此目空一切,什么都不在乎。 “你好好养病,没成天想有的没的。” 柏天寇笑着叫住他:“我从来没听你叫我一声爸,现在生病了,你能叫一声吗?” 柏正动了动唇,最后道:“你多活几年,说不定能等到那时候。” 他走出别墅,几分压抑终于浮在他的眉眼。 一整个冬天,柏正都在给柏天寇找治病的方法。 徐学民摇摇头:“柏少,国内国外都没有办法,只能再过两年,医学发达些,看看有没有法子。” 柏正神色阴郁。 他可以训练的时候,已经放寒假了。因为心情着实糟糕,柏正没有出门。 他小时候,对他最好的人就是柏天寇。 然而在柏天寇心中,牧梦仪到底才是第一位。因此许多事情,柏天寇也无能为力。 对他好的,最后会不会走得一个也不剩?先是柏天寇,然后是喻嗔。 时间飞快,很快就要过年了。今年冬天,t市罕见下了一场雪。 喻嗔伸手接住雪花,换衣服出门。 她来到柏正公寓门口,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声音带着笑:“徐叔新年好。” 徐学民看见她,愣了好一会儿。 她没有放弃柏正? 作者有话要说:  喻嗔:哥哥,猪也会守着自家小白菜。 喻燃冷漠脸:同一个爸,我是什么,你也是什么。 72、四角裤 喻嗔知道徐叔在意外什么,上次流言事件, 的确令她害怕。 她家教严格, 想想喻中岩和万姝茗的失望, 她心里就喘不过气。不是每个人都和柏正一样, 对任何事情无所畏惧。 喻燃每周和她一起回家, 某种程度上,反倒让她松了口气。 然而一个冬天过去, 她经常会梦到柏正。 他用萤火虫点亮的道路、他跪下来把她抱在怀里、他背她回家,那天的天空特别美,以至于她在梦里,唇角上扬。 她酝酿了一个冬季的勇气, 终于在下雪这天,出来找他。 “柏正在家吗?” “在,您去敲门就是。”徐学民平时也不会守着他, 但是柏正伤才好,又出了柏天寇这档子事,徐学民实在放心不下。 “这是我家里炒的瓜子花生, 还有胡豆,徐叔您尝尝。” 她从拎的口袋里,分了一捧给徐学民。 徐学民接过来, 神色柔和:“谢谢喻小姐, 您既然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公司还有点事。” 他说着, 上了车,示意司机开走。 喻嗔目送他离开,这才去敲柏正的门。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少年睡眼惺忪,他神色不太耐烦。 他头发凌乱,只穿了条四角裤,一副落拓不羁的模样。 喻嗔睁大眼睛,她的视线扫过他腹肌,还有腰上纹身,最后落在他四角裤上,眨了眨眼睛。 “……”柏正看见喻嗔,猛然关上门。 柏正还以为是徐学民,这段时间他心中阴郁,一面想着柏天寇生病的事,一面想着喻嗔远离他。 尽管没有见喻嗔,可是喻嗔每天在做什么,他都知道。 他心中焦躁,摩挲着喻嗔的照片,她很开心,偶尔还会和余巧去散步。喻燃和她一起回家时,她脸上也总带着笑容。 明明澄清谣言,并且离她远一点,是柏正自愿的。可当柏正盯着她的笑脸,却不断有些阴暗的念头冒出来。 为了不伤害她,他很少出门。 外面欢声笑语,他在家要么健身发泄情绪,要么蒙头睡觉。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形象有多糟糕。 “你等一下,别走,马上!” 柏正边穿裤子便低声骂人,他胡乱套好裤子,又穿上衬衣,这才打开门。 他生怕喻嗔等不及走了,好在门外少女依旧在,清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突如其来的喜悦,几乎扫平了这几天的阴郁烦躁。 他眼里终于带上亮光,笑起来:“我帮你换鞋。” 柏正十分殷勤,他找好新的拖鞋,蹲下来要给喻嗔换鞋子。 他的喜爱直白极了,喻嗔摇摇头:“不用,我可以自己穿。” 她怕他真要给自己换鞋,连忙蹬掉鞋子,穿上他给的拖鞋。 少女穿着嫩青色的袜子,外面大雪铺了厚厚一层,她这点色彩,像春天的嫩芽。 柏正知道她害羞,便不勉强。 喻嗔才换好鞋子,猛然被人抱起来。 她低低惊呼一声:“柏正。” 少年笑容畅快:“告诉我,你为什么来了?”那些美好的滋味儿,一层层在心中散开,让他一刻都忍不住。 她扶住他肩膀:“你先放我下去。” 鞋子都掉了一只。 “你先说,不然今天别走了。” 喻嗔不好意思说想他了,她极力镇定说:“过年串门,我来看看你。” 柏正低笑一声:“还有呢?” 喻嗔羞恼:“没有了。” 柏正不动,挑眉笑:“说谎。” 她转移话题道:“你这样,手臂还疼吗?” 柏正见她关心自己,心里软得跟什么似的,他终于不为难她,把她放下来,捡起鞋子给她穿好。 “不痛。” 喻嗔第一次来柏正家里,这房子是他私产,从他在衡越读书开始,就再也没有回过柏家,一个人搬来这里住。 她以为柏正这种张狂的性格,房子肯定又大又奢侈,没想到除了客厅宽敞些,就是普通的三室一厅。 一间还被他改成了健身房。 柏正见她好奇地打量,逗她道:“嫌小?我以后赚钱给你买个大的好不好?” 喻嗔差点被呛住:“没有,你乱说什么。” 柏正解释道:“一个人住,没讲究。” 他生活本就粗糙,他捏捏喻嗔下巴:“会不会嫌我穷还脾气差?” 喻嗔看他一眼:“你还穷啊?” “我不是柏家继承人了。”柏正摸摸她头发,观察她表情,“徐学民那里的东西,我也不打算接手。我可能会像所有普通人那样,努力赚钱,从一无所有做起。当不了顶尖运动员的话,会很穷的,你嫌弃吗?” 他自己都清楚,曾经身上,只有柏家太子爷这个光环让人趋之若鹜。 喻嗔下意识摇摇头。 摇了头才发现不对,柏正已经笑开了:“原来你想好跟我一辈子了?” 喻嗔恼得想打他,他握住她小拳头亲了亲,眼神温柔下来。 “我再穷,也会让你过得好。” 如果喻嗔过不好,他什么下限都不要,能厚着脸皮回柏家,徐学民手中的财产也可以接受。 他怕她嫌弃他,可是得到的答案,让人惊喜极了,她真的对他这个人动了心。 哪怕他是个混账,未来可能没钱。柏正都恨不得敲开她小脑瓜子看看,她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可他高兴得唇角上扬。 柏正丝毫没有提到绯闻的事,喻嗔鼓起勇气开口说。 “上次的绯闻事件,我想了很久,对不起,柏正,我不够勇敢,没有站出来保护你。” 柏正说:“别犯傻,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被骂两句,不痛不痒。” 喻嗔摇摇头:“是我的错,我回去想了很久。虽然还是有点害怕,但我以后会保护你的。开学以后,我会去澄清。” 他心中柔软又好笑:“尽管我很感动,但是不需要。要女人保护的,压根不是男人。” 见她鼓起小脸。 柏正道:“我们不一样,我孑然一身,你却有很多东西需要考虑。你的爸妈,你的同学,你的梦想。我什么都没有,所以不管不顾,你有的太多,得负重前行。” 他眉眼柔和:“你以后要考最好的大学,做你喜欢的事情。我让你来我身边,不是让你害怕,忧虑,牺牲,而是……” 他顿了顿。 “我希望你快乐。” 喻嗔抬起眼睛,愣愣地看着柏正。 一年前,柏正也没想过自己有今天。他曾经贪恋她给的好,如今却是用尽一切对她好。 甚至为此,他可以压抑自己的性格。 她不想看见他,他就穿着笨重的玩偶服。 她害怕谣言,他就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哪怕自己因此变得难受暴躁,阴郁难熬。 他渐渐意识到一件事,在他心中,喻嗔早已经比自己还重要了。 他和徐学民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忍不住要伤害喻嗔,他会先自杀。 这话绝对不是开玩笑。 “所以听话。”柏正抚上她脸颊,“你要是一辈子这么甜,有这份心,让我去死我都去。” “甜是骂人傻的话!”喻嗔纠正道。 “在我这里不是。”柏正笑道,他说,“是味觉。” 他抬起她下巴,想吻她。 喻嗔立马发觉了,推开他,脸颊滚烫。 “你以前说过,上大学之前,不亲我了。” 柏正问:“我说过吗?” “说过的。” “哦。”柏正笑着道,“那你来。” “我才不……” 她才要摇头。柏正扣住她后脑勺,轻轻一用力,她被迫撞进他怀里,唇碰上他略冰凉的唇。 他手用足了力气,她挣脱不掉,被迫吻他。 窗外雪停了。 她第一次见,有人强迫别人吻自己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一声小女孩的轻呼。 柏正把她脑袋按怀里,看着门口的小团子,他脸色难看:“柏青禾。” 原来他连门都忘了关。 “哥哥,哥哥。”柏青禾跑进来。 她这次没有看最喜欢的哥哥,跑过去,喊哥哥怀里的姑娘。 “香香姐姐!” 喻嗔喜欢这个小甜心,但是刚刚那一幕被小女娃看见,她简直想撞墙。 柏青禾拉拉她的衣服:“你和哥哥在做什么?” 喻嗔还没说话,柏正凶巴巴道:“哪儿来的滚哪儿去,柏家怎么回事,一个小傻子都看不住。” 听哥哥骂自己小傻子,柏青禾小嘴一憋,就要哭。 喻嗔连忙摸摸她头发,把她抱到怀里。 “你那么凶做什么?” 柏正嘴角抽了抽,他忍了忍,去厨房给喻嗔和小傻子倒水喝,他看柏青禾的眼神很不好。喻嗔好不容易和他处一会儿,她来干什么。 出来时,柏青禾窝在喻嗔怀里,奶声奶气嚷着要喻嗔亲一亲她。 “姨姨也会亲青禾。” 喻嗔看她着实可爱,刚想亲亲她小脸。 中间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少年掌心在她唇上,带着一股不容她挣脱的力道。 “不准。”柏正说,“她哥你不亲,得按着你才配合。这蠢货凭什么。” 他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柏正把柏青禾从她怀里拎出来,放在地上。 又从抽屉里拿了钱包出来,胡乱抽了一沓,塞到柏青禾衣兜里。 “好,压岁钱,你可以滚了。” 柏青禾被他拎到门边,柏正一个电话,让人过来把她送走。 柏青禾哭得惊天动地,柏正不为所动,门一关。 他回头,压了压眼神:“她走了,我们继续。” “……”喻嗔忍不住说,“你比我哥还坏。” 柏正弯唇:“在你的生命里,我会最好。”不会有人比他还要喜欢她了。 喻嗔突然凑近他耳边:“我今天来,其实还有句话想对你说。” 她气息痒痒的,勾得柏正呼吸一颤。 “说。” 他期待起来,心跳飞快。 少女飞快拉开门,跑出门外。 她声音脆脆的:“新年快乐!” 喻嗔看柏正僵住脸色,忍俊不禁。活该,去年圣诞,这坏蛋就是那么捉弄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柏青禾:我一定不是亲妹妹 柏正冷漠道:本来就不是 柏青禾:喻燃哥哥,我给你做妹妹吧! 喻燃冷漠道:走开,我不喜欢小孩 #世上没有好哥哥# #你们都只爱香香姐姐# ———— 对不起小天使们,我才发现我放在存稿箱没发出来,我就说为什么今天没人看,一个小时过去了,我有罪。 tvt 这章前一百名两分评论送红包,补偿大家,抱歉原谅枝枝犯蠢。 73、送别 柏正起初怔了一瞬,可见她笑得那么开心, 他心中也只剩下无尽的喜悦。 仿佛前段时间的阴郁, 在这一刻尽数散去。 他知道喻嗔不能久留, 她家管得严, 还得早点儿回去吃年夜饭, 因此道:“你等等,我送你。” 房子里开了暖气, 所以他穿衬衫也不冷。但外面冰天雪地,必须加衣服,柏正穿上外套,又拿了一条深蓝色羊毛围巾。 他给喻嗔围好, 冲喻嗔伸出手。 喻嗔轻咳一声,小手放进他掌心。 少女雪白的小脸在宽大的围巾里,显得娇小乖巧, 他心中被填满,眼中只有这一刻,没志气到什么都不想要。 柏正不舍得她立即就走, 于是带着她,沿街道漫步。 大雪压着枝桠,他活了十九年, 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平静的幸福。 “喻嗔, 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够好,都可以为你改。”变成你最喜欢的样子, 你就跟我一辈子。 喻嗔一直说他坏,可是当他真这样说,她竟然连他的错处都挑不出来。 不知不觉,他已经是她心里最好的人了。 她压住羞赧,小声道:“我也对你好。” 柏正摸摸她头发,笑道:“嗯。” 小傻瓜这么郑重害羞,他连逗她都舍不得。她的真心热忱又简单。 喻嗔不像他,说出的话一定能做到。她能来找他,就说明一切。书香世家娇养大的姑娘,明明什么都害怕,可还是朝他走过来了。 柏正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坚定地选择。 他怕喻嗔冷,带着她走了一会儿,便开车送她回去。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既舍不得她离开,又不忍心强行将她留下。 车子开到喻嗔家小区,他们家小区尽管十分老旧。可是过年,大家都回来了,小区里十分热闹,处处洋溢着过年的氛围。 柏正置身在这样的烟火气中,喜悦的感觉更加真实。 他的“新年礼物”正低头解安全带。 柏正突然道:“等明年你考上大学,带我回家过年好不好?” 喻嗔吓一跳,抬起眼睛看他。 “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之前我爸妈想给你包红包感谢你。后来也没放弃这个念头,我告诉他们,我们找错人了。”那个时候喻嗔又气又恨,一辈子都不想看见柏正。爸妈还催她去送家底,喻嗔没办法,只好把柏正不是她恩人的事说了。 喻嗔低下头。 柏正明白,她爸妈估计也不满他这个骗子。 他神色倒是坦然:“别怕,我会亲自认错。” 为了有喻嗔的未来,他什么都可以做。 他是真的想和她过一辈子。 柏正低头,在她额上一吻。 “喻嗔,新年快乐。” 过完这个年,再开春回到学校时,已经是高中最后一学期了。 饶是赵诗文,被柏正强迫当了半年的好老师,如今竟然习惯了,心中忍不住有几分感概。 “最后一学期,大家拼一把,为自己的未来奋斗。努力半年,轻松一辈子。玩过这半年,一辈子可能都会很辛苦,你们自己选吧。” 三中的学生升学时就是优等生,响鼓不用重锤,大家都昂扬投入复习中。 喻嗔发现,这学期来,余巧对自己特别好。 有时候早上,她会递给自己一杯鲜牛奶,还有人工烘焙的小蛋糕。 “学校里没有卖这个的,你哪里买的?” 余巧淡定道:“哦,我二舅舅来看我,给我带的,我吃不完双人份,分你一份。” 喻嗔接受了她的好意,整理重点题型的时候,也给余巧整理了一份。她成绩好,这礼物算得上贵重了。 余巧摸着自己心口,默念:我没有良心。 第二天是玫瑰牛奶,满齿留香。喻嗔看向余巧。 余巧极力镇定解释道:“……我三舅舅也来看我了。” 好吧。 你究竟有几个好舅舅。 春寒料峭,开春时还很冷。喻嗔写作业细白的手指时常会冷,第二天,余巧递给她一双羊羔手套。 价值一看就不菲。 喻嗔盯着她。哪个舅舅会连手套都考虑到了? 余巧强作镇定,还是不肯暴露自己间谍身份,她干巴巴地说:“如果我……我说我暗恋你,你信不信?” 喻嗔:“……” 喻嗔叹息一声:“替我谢谢柏正。” 余巧表示,她太难了,真的尽力了。按柏少这送东西的频率,谁能不怀疑啊。她这个间谍尽忠尽职当了一年才暴露,很不容易了。 既然暴露了,余巧也不藏着掖着,把柏少给喻嗔准备的东西一股脑拿出来。 少女的围巾、手链、发卡,最丧病的是,暖宝宝都有。 余巧全部塞到喻嗔怀里:“这是这周的。” 喻嗔抱住它们,有几分想笑。 “他还让你做什么?” 余巧死猪不怕开水烫:“拍一张你的照片。” “你拍好了吗?我看看。” 余巧没办法,把手机递给喻嗔,心里已经做好喻嗔把自己打死的准备了。喻嗔看一眼手机,照片里的少女在认真写题,也不知道余巧什么时候拍的。 兴许做贼心虚比较惊慌,照片有几分模糊感。 喻嗔说:“这个不好看,我重新帮你拍一张吧。” 她把手机对准自己,露了一个甜甜的笑。 画面定格。 照片里的少女笑得很甜很漂亮。见她没有生气,还帮自己完成任务,余巧呆滞,我、我去。柏少真把人追到了? 喻嗔知道,她不能苛责柏正更多。他不是一个温柔的人,然而他为了她变得压抑、小心翼翼。 他狂妄自大,却怕她被人骂一句。 他控制欲很强,然而现在却管住自己的脚步。 她总得,还给他一分温柔。 于是当天晚上柏正训练完回来,点开手机,就看见了少女对着镜头,灿烂温柔的微笑。 他下意识心慌一瞬,生怕她生气。 然而下一刻他醒过神,忍不住翘起唇角。 她没有生气,还对他笑。 喻嗔开始学着包容他的性格和偏激。 他最近心情好得不行,训练也卖力。连偶尔来探望他的徐学民,都觉得小主子快乐得像个二傻子。 这一切都是喻嗔带来的。 她让他阳光、快乐,且充满希望。 徐学民心中叹惋,前主子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快乐。因为牧梦仪的憎恶,他连一条命都搭上了。 徐学民知道,柏正他们三月份就要去参加集训。 “您真的不再考虑接手公司吗?” 柏正翘着腿,躺在沙发上,他手指摩挲着喻嗔的照片,唇角扬起。 “不考虑,老徐,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 徐学民默了默,也没再劝他了。 “上次柏青禾小姐的事,我忘了给您说。柏天寇先生病了以后,仪夫人一直在照顾他,没有办法继续管柏青禾小姐,所以她离开保姆,自己跑了过来。” 柏青禾的母亲,本就对她不上心,孩子丢了估计都不见得多难过。 现在人人都在关怀柏天寇的病情,生怕柏天寇死后,分不到一杯羹。 柏正也猜到了这个情况。 他说:“老徐,如果可以,你帮忙照顾一下小傻子吧。” 本来就够傻了,现在是真的没人疼。别弄丢了,只要在柏家,怎么都是一辈子的大小姐命。 徐学民颔首:“应该的。” 牧原这段时间,都因为柏天寇的病情十分焦虑。他是真的孝顺,并非贪慕柏家权势,牧原毕竟也算是柏天寇看着长大的。 柏家乱成一团,根本没谁有空管这个小傻子。 徐学民心想,柏青禾喊柏正哥哥,倒真是没有喊亏。 至少风雨招摇的时候,只有柏正伸出臂膀,试图为她遮住风雨。 三月份,柏正和乔辉他们都要出发去参加选拔了。 因为是省里统一制定积分赛,他们得穿上特定的衣服集合,然后去省城酒店住一个星期,直到比赛结束,才能确定是否有被推选入国家队的资格。 等名额定下来,有幸入选的运动员,会在五月份进行国家队的选拔。 出发前一天晚上,柏正几人换上统一的衣服。 乔辉左看右看,兴奋道:“这衣服真酷。” 庞书荣说:“国家队那个衣服才叫酷,走在街上,百分百的回头率。” 少年们意气风发,每个人都有种面临挑战的紧张感。 因为这次积分赛,就相当于他们体校的高考了。 柏正换好衣服,去阳台上给喻嗔打电话。 余巧接通,把电话给喻嗔。 那头传来少女软糯糯的嗓音:“柏正?” “嗯,怎么在喘气?” 喻嗔没想到这个他都能听出来。 “刚刚才下晚自习,我去爬了几趟楼梯。三中的学习氛围太紧张了,我锻炼身体,顺便缓解一下压力。” 她偏头夹住电话,一面坐在天台上揉自己小腿。 柏正有点儿心疼,三中是什么鬼地方!他路都舍不得让喻嗔多走,那鬼地方竟然让她选择爬楼梯缓解压力。 如果不是知道高考必须得参加,柏正都想说咱们不考了。 他稳住心神,笑着给她说:“我明天就要去参加积分赛了。” 喻嗔不知道竟然这么快。 “你手臂好了吗?会不会影响你发挥。”她紧张道,生怕因为自己,导致他比赛不顺利。 “早就没事了,一只手都能把你抱起来。” 喻嗔笑起来。 笑声清脆,传到听筒里,让他眼神无比柔和。 “我要走一段时间,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把徐学民给你留下了,有事你可以找他,到时候我把他的电话号码发到余巧手机上。” 喻嗔点点头:“好。” 她不需要这份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是她不会拒绝柏正的心意。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下午。” 喻嗔还想说什么,然而余巧在催她。 “宿舍阿姨请点人数了,喻嗔,我们得回去。” 喻嗔只好匆匆挂了电话。 “柏正加油。” 她回到寝室,怎么想都觉得刚刚那个告别太匆忙。 明天就是周六,他们下午出发,她中午放学以后如果跑快一点,说不定可以去衡越送送他。 柏正辛苦了一年,不能没有人鼓励他,为他送别。 徐学民虽然周到,可是不会照顾柏正的情感。他和柏家没了关系,柏家也不会有人去送他。 如果她不去,他就又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衡越门口,中巴车已经准备好。 乔辉的爸爸亲自开车来了,他满意地摸摸儿子手臂:“这一身腱子肉练得不错,臭小子,给你老子争点气,不要一去就被淘汰了。” “知道,爸,你别乱摸。”乔辉挥开他爸的手,“我不小了,让人看见丢死人了。” 庞书荣家来的他爷爷,他父母忙,但是爷爷十分和蔼,来为他送别。 大光的母亲也来了。他母亲半头银丝,眼角爬上了细纹。 她给每个少年绣了护腕。 柏正一个人靠在墙边。 大光的母亲走过去,给他递了一个护腕。 “你就是柏正吧,我经常听大光提起你,谢谢你这两年对他的照顾。大光很崇敬你,他懂事了好多,我没有什么能感谢你的,这个护腕希望你不要嫌弃。” 柏正接过来:“谢谢。” 他翻来覆去看了护腕好一会儿。 周围热热闹闹,每个人再不济,也有一两个亲人。他们被放弃过,如今和家庭关系渐渐和缓。 柏正一个人,神色冷冷淡淡。 这种场合,其实他想抽一支烟,然而自从决定做运动员,他再也没有抽过。 告别还剩下十分钟。 柏正刚想提前上车算了。 没想到远处遥遥跑过来一个少女。 少女努力朝这边跑,生怕晚了些。春意料峭,枝头抽了嫩芽,一个春天的颜色,骤然在他眼前绽放开。 柏正脚步顿住,他心跳飞快。 柏正张开手臂,少女扑进他怀里。柏正抱了暖暖一怀抱的香气。 “柏正,我来为你加油。”她上气不接下气。 他眼里的光层层叠叠铺开,让他喉咙都快哽住。她喜欢一个人时,原来会这样好。 好得他连话都不会说了。 “怎么来了?电话里不是说过了吗?” “我也不放心你。”她暖暖的气息弗在他耳畔,微笑唇弯起,“所有小朋友都有人送别,我们家柏正也要有。” 他抿了抿唇,把她抱得更紧一分。 那些疼痛、孤单,通通没有了。 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去了灾区涟水。他救了许多人,尽管里面没有喻嗔,最后却换来了一个喻嗔。 死亡和幸福,一线之隔,他用命来堵,终于赌赢了。 最后两分钟。 喻嗔知道他得走了,这一年柏正穿着统一的运动服,少年身姿挺拔,他脖子上的文身,早就没有了。 他一直在变好。 家长早就走了,队友们也陆陆续续上了车。 柏正与她站在紫藤下。 喻嗔先放手。 她明白,柏正需要离开了。她不放开,柏正肯定不会走。 少年才要转身,喻嗔突然说:“柏正,你低头。” 他下意识低头,一个香香软软的吻,落在他脸颊。 他以前说,十拿九稳,差她一吻。 没想到她记在心上。 “你要顺利,也要平安。” 柏正黑眸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还想摸摸她脸颊,外面大喊:“正哥,车子要走了。” 柏正只能上车。 一群少年坏笑着看他。 乔辉说:“正哥,你真不应该参加网球,而应该选择田径。” 柏正抬眸。 少年们笑起来。 “如果把喻嗔放在终点,你跑步速度一定是世界冠军。” 柏正便也笑了。 他们说得没错,他不会让她等,也不会让别人捷足先登,会玩命似的去她身边。 可他们说的也不完全对。 喻嗔在他心上的终点处。 因此不管他做什么,都能成为冠军。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比较迷,把发表弄成放在存稿箱了,一小时后才发现。 所以今天去给昨天的前一百评论发红包,今天还特地多写了一千多。 抱抱你们,小天使们晚安。 74、想你 柏正去比赛需要一周。 这一周喻嗔联系不到他,她忍不住想, 柏正会不会顺利。他经常受伤, 会不会影响成绩。 他走最艰苦的一条路, 个中艰辛有目共睹。 尽管他走了, 他留下的存在感依旧强烈。 余巧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一堆小零食, 其中还有个会说话会唱歌的智能玩具机器人。 “给你解闷的。” 喻嗔抱着它。玩具倒是用不上,因为三中很快就要进行第一次模拟考试了。 这次考试十分郑重, 据说最贴合高考难度。 学生们严阵以待,希望这次考试能考好。 成绩固然不重要,可是会影响人的心态。 周四进行考试。 这次考试按照上次的年级排名来调座位。 喻嗔带着考试要用到的笔走进考场坐下,没多久学生陆陆续续走进来。 神色冷淡的少年在她前面的空位坐下。 那里是年级第一名的位子。 喻嗔盯着他的后脑勺, 脆生生喊:“哥哥。” 喻燃没有应,他看向窗外,春天来了, 燕子飞回来,正在梳理自己的羽毛。 “你有多余的2b铅笔笔芯吗?” 她这几天太紧张柏正的事,刚刚才发现笔芯没有了。2b铅笔要用来填涂机读卡, 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喻燃合眼休息。 活该。 他什么都知道,这段时间统招体育尖子生。妹妹从小到大基本上不会出现丢三落四的情况,现在没有笔芯, 他理也不想理她。 让你不听话。 喻嗔无奈, 正要找别的同学借一根。 一个少年冲她伸出手,掌心里躺了一支笔芯。 牧原道:“你看看这个可以吗?” 可以肯定是可以的,毕竟这都是标配。 牧原就坐在她后面。 他上次期末考差了一回, 这学期来成绩又稳了回来。上次月考,第一名是喻燃,第二名喻嗔,牧原是第三,和喻嗔只差两分。 一道语文错字选择题就是三分。 所以两分只是很小的差距。 喻嗔很久没有离他这样近了,牧原眸色温润。 距离喻嗔上次救他,已经过去了很久。他向来是个不争不抢,没有棱角的人。有需要帮助的地方,牧原也总是会伸出援手。 这个恩人,其实一直是个很好的人。 喻嗔才要接过来冲他道谢。 前排的年级第一回头,把自己的2b笔放在喻嗔课桌上。又冷然地把喻嗔那支没有笔芯的笔拿走,自己换芯去了。 喻嗔心中好笑,又有几分尴尬。 喻燃关键时刻还是护犊子的,刚刚不给她笔芯,也是希望她长个教训。 牧原倒是不觉得尴尬,他平静道:“看来你不需要了。” 喻嗔点点头:“祝你考试顺利。” 牧原笑了笑。 考试很快开始,学生们也不能再交流。 和他们一个考场的同学,也就是年级前三十,做完题以后,忍不住往前排看。三个神仙学霸,三种神仙颜值! 出考场的时候,牧原突然问她:“想好以后去哪所大学了吗?” 成绩比较好的学生,都有个目标。这个问题上学期几乎就确定得差不多了。 他神情温和,像个多年的老友,让人如沐春风。喻嗔也不瞒他:“s大。” “离t市挺远的,为什么突然想去那里?” 少女眼睛亮亮地说:“s大朝着海,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看过海。” 牧原笑了笑:“你的成绩肯定可以的。” 然而他没有问,你去了s大,柏正呢?两个人的成绩天差地别,柏正如果真的成为了运动员,去哪里都身不由己。 牧原和喻嗔成绩相近,他可以陪喻嗔去任何地方。但他不是对的人,所以她也不需要这份情谊。 牧原没有逾矩,只是普通和她聊个天,他礼貌地点点头,离开了。 喻嗔走到转角,就看见哥哥站那里,眸中无悲喜。 喻嗔说:“哥,你在等我吗?” “嗯。” 喻嗔眼珠子一转:“你不喜欢柏正对不对?” 喻燃默认。 “你觉得牧原很好?” 喻燃纡尊降贵,冷冷吐出两个字评价:“还行。” 喻嗔没想到他对牧原评价这么高。 能得到还行两个字的评价,看来是喻燃对牧原人品的终极肯定了。 她凝噎两秒钟,所以哥哥是多不满柏正?难道就因此上次把他们两个不好相处的人,塞进了同一个房间? 喻燃从她身前走过去,喻嗔赶紧跟上,兄妹俩一起回教室。 喻燃倒不是真觉得牧原不错,在他眼里,全世界都比不上他智商高,全部都是垃圾。 牧原什么样,喻燃根本就不关心。 他心里自动分类。 妹妹喜欢的,嗯,不行。 妹妹不会喜欢的,嗯,还行。 他估计这辈子都意识不到,隐藏在性格深处的妹控属性。 喻嗔没有多纠结,她考完试第二天,听说体育选拔也结束了。 余巧同她讲:“柏正现在都没打电话回来,会不会没通过?到时候喻嗔你多安慰一下他。” 喻嗔被她讲得有几分紧张。 “不会的,我相信他。” 可是快到晚上时,柏正还是没有打电话回来,而喻嗔他们已经放月假了。 余巧分析道:“柏少肯定没过,怪惨的。” 喻嗔有几分沮丧,也这样想,毕竟如果过了的话,现在已经知道喜讯了。 他们明天就会回来,如果他没过,那时候她一定好好安慰他。 学生们收拾书包回家。 凌晨两点,窗外下起了小雨。 雨声淅淅沥沥,春雨贵如油。风吹起窗帘,喻嗔旁边的机器娃娃,跳起了舞蹈。 “喻嗔。” 她睁开眼睛,看向声源。 小“机器娃娃”呆萌地手舞足蹈,却传来少年带笑的嗓音:“我回来了。” 她试探着喊:“柏正?” 那头低低嗯一声。 喻嗔明白过来,觉得稀奇:“这个娃娃可以打电话?” “对。”他怕直接送她一部手机,喻嗔不接受。也知道他们学校不允许带手机,因此送了她一个通话娃娃。 喻嗔趴着,看向娃娃:“你在哪里?” “你从窗户边看。” 喻嗔心中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她跑到窗户边,向下望去。 雨幕中,一个少年眼里含着笑,望向她的方向。 他靠着摩托车,肆意站在雨里,天地浩荡。 夜空与雨幕下,少年冲她张开怀抱。 喻嗔心跳加快起来。 她长这么大,都没有遇见这么疯狂的人。他像不羁的风,永远出乎意料,什么都敢干。 她光着脚,连忙小声走出卧室,换上鞋子撑伞出门。 喻嗔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浅眠的喻中岩和万姝茗。 外面刮着风,这样的夜有一点点冷。 楼下的婴儿啼哭声,他的家人哄他的声音,都变得不真切。 她沿着楼梯走下去。 心情不知道为什么,也雀跃起来。这辈子不敢干的事,都因为他,让生命起了涟漪。 就在楼下,少年黑瞳看过来。 喻嗔眨了眨眼睛,跑过去为他撑起伞。 他黑发上全是水,外套上也是。 柏正很想抱抱她,但他知道自己身上湿-漉-漉的,全身冰冷。 喻嗔还记得余巧和自己的猜测,她小心问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按理说不是明天才能回来吗?” 柏正嗓音有几分沙哑。 “他们还在路上,我先回来的。” 喻嗔更紧张,果然是被淘汰了,不然怎么会提前回来,她安慰道:“你、你别难过,即便不做运动员,我们可以做别的。七十二行,总有更适合你的事情。” 柏正看着她。 她这样可怜又紧张地安慰自己,让柏正实在忍不住,他笑起来:“谁告诉你我被淘汰了?” 她呆了一秒钟,有点不敢相信结果:“那么……” 柏正笑道:“我入选了,省第一名。” 她眼睛圆圆的,半晌才弯成月牙儿:“柏正,你太棒啦!”能在这样的比赛中,取得第一,简直可以用天赋来形容了。 喻嗔像是得知自己高考好了一样高兴。 柏正冰冷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脸颊,手指下细腻柔软:“我提前回来,是因为想你了。” 一比赛完,他什么都没拿,连夜骑车回来的。 从隔壁市到t市,他骑了足足五个小时。 抵达t市的时候,这边已经下起了雨。 他等不到明天,现在就想看看她。如果等到明天,和大部队一起回来,她就重新上学去了,他看不到她。 柏正接过少女手中的伞,反过来为她撑好。 “别靠近了,我身上很冷。再让我看看,过一会儿,你就回家吧。” 少女圆溜溜的眼睛,映出少年冷峻的容颜。 她知道,从隔壁市骑车回来,到底有多不容易。他一定又冷又饿。 她突然伸手,抱住了全身冷冰冰的他。 确实很凉,像是突然抱住了一块冰。 她忍住颤抖,声音糯糯的:“你什么样子,我都不嫌弃你。” 他带着黑色护腕的那只手颤了颤。 怀里的少女止不住哆嗦,却固执地不松手。 他低眸,摸摸她头发。 遇见喻嗔,约莫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初见时,他到底是有多坏,才会忍心对那样可爱的少女。 她全身也湿透了,明明冷极了,快被他身上的气息传得哆嗦,却怎么也不放手。 他弯起唇角。 此时此夜,他比拿了那个第一名都高兴。 能听到她说这句话,这辈子付出什么都甘心。 她永远是他生命中的女神,深渊里的第一缕光。 75、保护 柏正回来第二天下午,乔辉他们也回来了。 一行十三个少年, 只有柏正和庞书荣过了省里的选拔。 其他人看起来有几分沮丧, 乔辉倒还好, 他嘟囔道:“我回去我爸不会打死我吧?” 毕竟去之前, 牛逼吹得很厉害, 结果去了被人血虐。 一山更比一山高,选拔赛是一个省的体育健将聚集。他们努力了一年, 可始终有些人没有天赋,力有未逮。 乔辉还有空采访庞书荣:“老庞,怎么样,心情是不是特别激动?” 庞书荣说:“还好, 我有点羡慕正哥。如果小玲……” 他说到这里,突然沉默。 乔辉搭上他的肩膀:“嗨呀,别想那么多, 为了一朵花放弃一整片花丛,多不明智。她都离开你多久了,你就别惦记她了。走走走, 哥请你喝酒去,给你庆祝。” 庞书荣知道兄弟的好心,也露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小玲以前嫌弃他像个混混。 所以训练的时候, 乔辉他们会抱怨, 庞书荣却不会,他就像是在努力证明着什么。 其余少年落选,心中没有不甘心。 毕竟训练的时候, 柏正和庞书荣的努力,有目共睹。什么样的汗水,浇灌出什么样的花朵,大家心里都很服气。 他们中有人通过省选拔的事,很快整个衡越体校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学校竟然也可以!” “都多少年了,这是我们学校第一次有人有机会进国家队吧。” “柏正和庞书荣太厉害了!即便进不了国家队,他们现在也可以申请进省队了。” “先前嘲笑他们像小丑的人,不知道脸疼不疼?” “我们努力一点,是不是也可以?” …… 衡越的氛围被带动,所有人都看见了希望。校方看到这样好的现象,十分高兴,校长一激动,决定给选上的学生发奖金。 一个人三万块。 没选上的十一个少年,每个人五千块。 这是第一批勇于尝试的人,精神值得鼓励。 学生们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 桑桑撑着下巴,说道:“一年多了,柏正他们变化真的好大。” 衡越的变化也很大,所有人习惯了不造作,现在学校里一点都不乱。 听说今年还有望评选绿化学校。 她的身边,坐着邢菲菲。 邢菲菲留起了长发,现在已经长过了肩膀。她以前一直是干净利落的短发,留长发时桑桑特别诧异。 “菲菲,你怎么变风格了?” 邢菲菲低下头:“尝试一下。” “喔。你这样也挺好看的。”桑桑没有多想。 听说柏正入选,一向不笑的邢菲菲,忍不住露了一个笑容。 尽管没有资格,可是她心中,却依然为他骄傲。他不是个一事无成的小恶霸,很早以前,他就是英雄,把她从黑暗的生活里拉了出来。 可惜她生命中的英雄,是另一个女孩的骑士。 他抛下骄傲,只认一个公主。 邢菲菲心中的百种不甘,最后化作舌尖的苦涩。 四月份快到来,春天的花儿已经开了。 周末喻中岩突然提起一件事:“我想带着阿燃回一趟老家,去年地震,妈把房子重新翻修,但是陈娴的墓坏了。过两天就是清明节,我和阿燃回去祭奠一下陈娴和我妈。” 陈娴是喻燃亲生母亲。 这个可怜的女人,患了产后抑郁症,后来身体也不好,喻燃不到一岁,她就去世了。 喻中岩说完,连忙看一眼万姝茗,生怕妻子生气。 万姝茗尽管心里不太舒服,但她心地不坏,她点头:“应该这样,妈一辈子都留在故乡,回去多给她烧点钱。” 万姝茗走进房间,过了一会儿,她拿出一个存折。 “陈娴的墓也好好修,不要省钱,她以前挺不容易的。” 喻中岩感动地说:“谢谢你,姝茗。”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带着阿燃回去,还可以让陈娴保佑一下阿燃,他快高考。我和嗔嗔就不回了。” 喻嗔边扒饭,边看向桌子另一头的哥哥。 提起他的亲生母亲,他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说柏正的生命是惊涛骇浪,哥哥的生命就像是一潭死水。 清明节刚好在周末。 4月4号。 喻燃提前请了假,喻中岩带着儿子回了老家。 离地震过去了一年多,曾经涟水镇尸遍满地,一片狼藉,埋葬了无数生命与泪水。许多人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今年的清明节,很多人想必十分难过。 清明节渐近前,t市一直在下雨,阴雨绵绵的天气,空气中似乎都蔓延了一股腐朽味,喻嗔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心脏跳动急速。 喻嗔忍不住向万姝茗提议道:“妈,我们把爸爸和哥哥喊回来吧。” 万姝茗说:“没事,陈娴的墓应该修,我们不能那么小气。” “不是修陈阿姨墓的事,我心里很不安。” 万姝茗不以为意,却依然安抚女儿道:“嗔嗔,你应该是六月份要高考,压力太大,才会有这种感觉。别紧张,你会考很好的。” 喻嗔说不上来。 确实不能因为她心中不详的感觉,就把爸爸他们喊回来。 清明节前一天,刚好是周五。 喻嗔问余巧:“你知道涟水吗?” 余巧说:“听说过,去年地震的地方,在地震带。” 余巧以前是个地理高手,只可惜政治不好,最后选了理科。 “以前涟水没有地震过,以后还会频繁地震吗?” 余巧想了想:“这个不好说,很多地方,历史上地震次数很少,可是由于人类活动,导致地质结构改变,就会引发地震。涟水是不是有大型工程?” “嗯,有个蓄水的大坝。” 那个大坝供电,造福了很多人。涟水本就水资源丰富干净,大坝工程宏大。 余巧沉思一会儿:“可能涟水地震,有大坝的原因,当然,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地质结构改变,太多因素能影响。” 喻嗔依旧不安,抿紧唇。 余巧安慰她:“没事的,快高考了,我最近也心慌,总是梦到我二舅舅被抓去坐牢了。” 喻嗔没想到余巧真有个二舅舅,她的安慰让喻嗔安心了几分。 半夜雨疏风骤。 呼呼的风声中,余巧脸色惨白喊她:“喻嗔,醒醒。” 喻嗔猛然惊醒,她脑海里一分混沌都没有,心猛然揪紧坐起来。 余巧说:“涟水地震了,目前检测好像是、是7级?” 喻嗔脸色苍白,手忙脚乱穿衣服。 “我哥和我爸还在涟水。” 动静这么大,朱弈叶和范书秋也被惊醒了。 范书秋揉揉眼睛,说:“半夜不睡觉,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余巧解释道:“喻嗔家乡地震了,她爸爸和哥哥都在那里。” 范书秋安静下来,看着喻嗔的目光有几分同情。事关生死,睡觉再也不是大事。 “余巧,你可以借我一下电话吗?” 余巧连忙把手机给她。 喻嗔输入爸爸手机号,手都在颤抖。 然而那头根本没有信号。 涟水和外界失联了。 喻嗔想出学校。 她知道七级地震多可怕,去年涟水7.2级,死了那么多人。人的力量,根本无法与自然抗衡。 余巧连忙拉住她。 这件事是柏正通知她的,柏正也预料到喻嗔知道后不会冷静。 余巧连忙把电话打回去。 “喻嗔,柏少有话给你说。” 喻嗔接过手机,魂不守舍。她跑到阳台上,试图看看宿舍阿姨会不会开门。 电话那头,传来少年低沉的嗓音。 “喻嗔,你别害怕。” 喻嗔听见他的声音,身体颤抖。她吹着外面的冷风,哽咽道:“我得回家,我哥他们……” 她说不下去了。 “地震没有信号是常事。”柏正分析冷静道,“涟水是重建的灾区,修建时肯定有避难的地方,房子也是防震结构,那边房屋低矮,存活率会很高。” “你即便现在出去,也回不了家乡。”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冷酷,直接点出现实,让她的全身冰冷。 过了好一会儿,那头柏正再次开口。 “我知道你担心,想回家乡去救他们。”他郑重道,“我替你去。我替你,把他们带回来。你相信我吗?” 喻嗔摇头:“不可以。”出意外真的会死,柏正月末就要参加国家队选拔了,他不能出意外。 柏正沉换上衣服,声音平静道:“你回去不了。” 他不会让她回涟水。 徐学民等在门外,见他穿上外套,微微冲他颔首。地震的消息,徐学民第一个知道。 “喻嗔,我有徐家的人,可以跟着第一批抢险官兵去救人。”少年的嗓音沉着,他掷地有声,承诺道,“我会把你哥哥和你父亲平安带回来。” 喻嗔眼睛里蓄上泪水。 “那你呢?”你怎么办,你保护我们,谁来保护你? 他声音很轻:“我也会平安回来,等我。” 他听不得她哭,也怕她不让他走,下一刻硬下心肠挂了电话。柏正面容变得冷酷:“徐学民,准备。” “物资准备好了,我联系过抢险队伍。我们的人和他们,会在天亮以后一起出发。”徐学民清楚小主子是什么样的人,默默替他安排好了一切。 “保护好喻嗔,不能让她当志愿者回家乡。” “是。” “如果我回不来。”他顿了顿,回头看着徐学民。眼里的冷酷不见了,变得有几分温柔,“你要保护她长大,她长大了,再顺带给她说一句,我爱她。” 徐学民垂眸,躬身。 夜风凄寒,地震离天亮,不到四个小时,所有抢险人员和物资集结完毕。 少年站在直升飞机前,一身黑色装扮,已经是顶天立地,挺拔模样了。 这一刻,徐学民很想告诉柏正,他和他的父亲并不像。他长成了和他父亲不一样的人,有热爱,有担当。 第一缕天光亮起,对讲机那头示意,他们可以带着物资出发了。 柏正突然道:“算了,徐叔,你什么也别和她讲。” 他即便回不来,也别惹她哭。 柏正朝后挥挥手,走得毫不留恋。徐家训练有素的人,全部跟在他身后。 徐学民久久颔首。 第二天就是清明节。 喻嗔一整晚没睡,t市的天依旧小雨绵绵。 现在全国都知道涟水再次地震的事,喻嗔却还得坚强,她怕万姝茗受不了。 有爱作为牵挂,灾难之外的人,并不比灾难里的人好受。 她跑回家,万姝茗在抹泪。 见到女儿回来,她作为母亲必须得坚强,万姝茗连忙擦干净泪水,安慰喻嗔道:“你爸爸和哥哥会没事的。”她现在万分后悔,没有听女儿的话,把他们喊回来。 “嗯。”喻嗔温柔地抱住母亲,“他们会没事的。” 这是柏正离开的第一天。 第二天喻嗔给牧原打了个电话。 “我想问问,你当时是怎么成为第一批志愿者,进入涟水的?” 牧原不蠢,一听这话,他皱起眉。 “你想回去?” “嗯,我哥哥和爸爸都在那里。”柏正也在。 “不能回去,现在官兵正在抢险,那里特别危险,志愿者得在黄金抢险期之后进入。” 喻嗔唇瓣紧抿,透出一丝倔强:“可你当时,在第二天就过去了。” 牧原无奈。 他当时过去,是因为柏天寇提供了有力的保障。保镖、医疗队,他带着这些,去搜寻被流放的柏家太子爷。 牧原没法给她讲这些,他也不愿喻嗔出事。 清朗的少年低声劝道:“别去,好不好?” 喻嗔沉默,努力把眼泪咽回去。 “我自己想办法。” “等等!”牧原沉默好一会儿,说道,“我帮你。” 他说帮喻嗔,也只能去问问老方。老方是柏天寇的人,闻言不赞同地摇头:“你上次去过,就知道过去多危险,余震随时会来临。阿原,心软也不能软到这个地步。” 牧原低眸:“她快哭了。” 老方看着他长大,拿他没办法。他有一批人可以用,于是退一步道:“我可以让人送她去,但是你不能跟过去。你要高考了,涟水太危险,你不能乱跑。” 牧原没办法:“好,我同意。” 老方着手去安排。 过了好一会儿,他神色古怪地回来:“没法走。” “为什么?”牧原连忙起身。 “徐家的人,切断了关系。不允许在72小时内,任何非正常渠道的人进入灾区。” 真没办法,现在飞机都没法降落。 牧原一瞬明白,是那个人干的。 柏正不许喻嗔过去。 即便她愤怒,难过,可能会讨厌他,可那少年依旧手段强硬,将她困在了这所城市。 牧原如实告诉了喻嗔,她走不了,有人不许她离开。 喻嗔抱住膝盖,眼泪从眼眶里掉在地板上。 “他总是那么坏……” 柏正抬起眼睛,问身边的人:“喻燃和喻中岩什么情况?” 他手撑着膝盖,累得够呛,一路上救了不少人,可是没有看见喻燃他们的影子。 “我们猜测,地震来临前,他们在岐山路的大巴上,准备进镇里,结果那段路山体滑坡严重,被困住了,现在都没人敢进去。” 随行的人全副武装,说困住,其实是安慰的说法。 那么严重的山体滑坡,还有没有命在都难说。 “柏少,我们不能过去,太危险了,如果有余震,山体会再次坍塌,那时候可能会出不来。” 就连官兵们,也不敢贸然进去。 小雨绵绵,到处是泥潭。 柏正蹲下,从泥潭里捞出来一只挣扎的幼猫,塞进徐家保镖的怀里。 幼猫感激地舔舔他手指。 柏正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平静道:“不用跟着,我进去。” 徐家保镖没吭声,在他往那条路走之前,所有人默默跟在了他身后。 众人浅一脚深一脚走着。 离地震过去已经十六个小时。 如果被困在滑坡之中,没受伤还能撑住,受伤了,或者再一次余震,随时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山体滑坡实在太严重了,几乎看不出这条路原本的模样。 徐家的人训练有素,利用扩音器喊人。 另一批拿着声波震动生命检测仪,检测是否有被困者回应。 他们搜寻进行得十分困难。 山体崎岖,上面的石头随时摇摇欲坠。 四个小时以后,依旧没有得到一点儿回应。柏正全身是泥土,此刻心也沉了下去。 这条路像是看不到尽头,锉磨着人的意志。 “柏少,回去吧,不能再往里走了。” 柏正戴着黑色手套,握紧了探测仪,他一言不发,继续往前。 他答应过她,要把她父兄平安带回来。 他骗过她一次就够了,不会再有第二次。 就在这时,探测仪终于检测到了回应。 柏正道:“下面有人!” 所有人一下子亢奋,开始拿出工具搬开上面的石块和泥土。 努力了将近半个小时,他们终于在靠近山体的地方,发现了一辆破碎的中巴车。 一个少年手臂被压住,他被困在驾驶座上,昏迷了过去。 柏正一看,正是喻燃。 柏正说:“救人。” 几个人过来,给喻燃滴注生理盐水,喻燃的手臂已经被压了好一会儿,防止一会儿搬开重物后心肾衰竭而死。 他旁边的司机被砸中头,已经没了气息。 看得出来,紧急情况下,喻燃控制了方向盘。 车上还有七八个人,只有一个受伤最轻的妇女醒着,刚刚求救的声音就是她发出来的。 喻燃伤得也不重,不一会儿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获救了。他显得平静许多,声音沙哑道:“我爸,后面。” 柏正皱眉,开始刨车体后面的泥土。 过了约莫十来分钟,他发现了昏迷的喻中岩,喻中岩的情况比大多数人糟糕。 柏正不敢贸然动他,依旧让人先滴注生理盐水。 伤得最轻的妇女已经被救了出来,她心有余悸,哭着说:“多亏那个男娃,关键时刻把车子开向了这个三角区,我们才没被活埋。” 她说的是脑子最好用的喻燃,是喻燃聪明又果决,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然而下一刻,地表再次震动。 妇女脸色骤变:“余震来了,快跑,山体还会滑坡。” 随行者也知道这是多严重的事,慌乱道:“柏少!赶紧走。” 柏正看着困在车里的喻中岩,如果他走了,经历第二次滑坡的喻中岩,就彻底没命了。他眼神一厉,翻身进残缺的中巴车,试图把人救出来。 “柏少,松手!”有人大喊道。 山体再次滑坡。喻燃红了眼眶,也想过去,却被人死死架住。 石头和泥土齐齐滚落,众人带着伤员躲进最里面的三角区,然而柏正还在外面。 随行者大喊:“柏少,放弃他!赶紧过来。” 不、不能放弃。他答应过嗔嗔的。 他心中只剩这个念头。 不能骗她……再也不能骗她了…… 已经来不及把人拉出来,柏正用脊背挡住车窗。 碎石和泥土落下,飞溅在他背上。 他全身颤抖,咬紧牙关。 昏迷过去的最后念头,他想,这样痛,幸好没让她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在说要断腿,腿要不保了。 江忍和裴川到底是给你们留下了多大的阴影啊? 你们这些小魔鬼。 不、这次就不断。 毕竟高能不是这个。 76、怪物 小雨连绵下了几天,电视里新闻, 每天都播报灾区的消息。 喻嗔请了两天假, 陪着万姝茗一起关注灾区消息。让人欣慰的消息是, 涟水本就是重建的灾区, 房子如今都是防震结构, 伤亡减到了最小。 但可惜的是,她们并没有从电视里看到任何关于喻中岩和喻燃的消息。 不仅如此, 柏正和徐家的人,喻嗔也没有看见。 就在她的焦急感到达顶峰时,通讯恢复,喻燃打电话回来了。 少年的嗓音沙哑, 他说:“我们,没事。” 万姝茗再也忍不住,捂着唇哭起来:“谢天谢地, 没事就好。阿燃,你爸爸呢,让爸爸说几句。” 她没听见喻中岩的声音, 依旧不放心。 电话转到喻中岩手中。 喻中岩吃力道:“姝茗,嗔嗔,让你们担心了。”他比喻燃伤得重, 说几句话都吃力。 万姝茗听出了他的虚弱, 连忙道:“你好好修养,先别说话了。” 知道爸爸和哥哥都没事,喻嗔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去。然而柏正情况却不知道怎么样。 “哥哥!”喻嗔忍不住道, “他……” 喻燃眼里平静。在喻嗔开口问出来之前,他说:“活着,在医治。” 柏正为喻中岩挡住了碎石,也亏得他命大,余震导致的山体滑坡并不严重。 徐家的人吓得魂不附体,等余震过去,连忙把柏正和喻中岩救出来。 喻燃智商达标,情商却不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让妹妹更加担心。 但也亏得他堵住话题,才没让万姝茗有疑惑,万姝茗以为女儿问的是喻中岩。 喻燃轻飘飘“活着”两个字,让喻嗔坐不住。 下午万姝茗补眠时,她连忙跑出门。 喻燃不知道去哪里找徐学民,只好去柏正的房子。 她蹲了好一会儿,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猫。 徐学民叹了口气,走过去:“喻小姐。” “徐叔!您知道柏正怎么样了吗?” 徐学民自然知道,他和徐家的人没有断联系,柏正受伤没多久他就知道了。 徐叔说:“他没事,受了点轻伤。” 喻嗔松了口气。 “我能和他说说话吗?求求您了。” 徐学民记得柏正的叮嘱,他说:“当然可以。” 他接通灾区那边,没一会儿,传来少年低哑的嗓音。 “喻嗔。” “柏正。”听到他的声音,喻嗔连忙问,“你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柏正抬起手,视力模糊了一瞬,逐渐清晰。 他脸色苍白,笑着说:“我没事,你要乖,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喻嗔终于松了口气,这几天的担忧,让她放松下来,几乎腿一软站不住。 徐学民垂眸站在一旁,等喻嗔打完电话,又把她送回家。 徐学民始终表现得很平静,毫无异样,等喻嗔离开后。他才揉了揉眉心,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几丝悲哀感。 柏正没有骗喻嗔,没几天,喻燃和喻中岩回到了t市继续接受医治。 喻燃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除了被压住的手臂恢复需要时间。 喻中岩需要住院,观察是否有后遗症。 这个时候已经四月中旬了,万姝茗陪着喻中岩,喻燃重新回到了三中学习。 六月份就要高考,他的时间很宝贵。 然而柏正始终没有来找喻嗔。 她心中不安,曾经少年骑了半夜的车,只为看她一眼。可是现在他至今没有来找她,这让喻嗔心中惶惶。 “哥哥,柏正真的没事吗?” 喻燃也不确定,他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嗯。” 看起来像是没事的样子,大家上飞机那天,柏正甚至没要人搀扶,自己上了飞机。 能走能站,没有缺胳膊少腿,应该没事吧? 喻嗔的不安,被徐学民看在眼里。 这个时候,柏正在徐家的医院接受检查。 医疗灯照在他眼睛里。 眼前模糊一团光影,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 “柏少,您能看见这是什么图案吗?” 在柏正眼睛里,他只能看见一团青色的光影,过了好一会儿,它的轮廓清晰起来。柏正嗓音沙哑道:“雨伞。” 他自己坐起来,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过了一会儿,徐学民出来了,与他坐在一起。 一个少年,一个老人。 看着雨后晴朗的天空。 “我怎么了?” “视网膜功能开始退化。”徐学民手指交叠,“您的耳膜,也会渐渐出现问题。” 他扯了扯嘴角:“也就是说,我会成为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徐学民默认了:“这并非大问题,视网膜可以移植,听力也能恢复。” 柏正垂眸:“来支烟。” 徐学民为他点了支烟。 柏正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此刻甚至想咳嗽。他掐灭了烟,烟雾弥漫,模糊了他的面容。 柏正自嘲地笑了笑:“我真的是因为砸到了头,才会这样吗?从小我的触觉,嗅觉,味觉,都十分薄弱。老徐,你在瞒我什么,我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徐学民沉默。 “家族遗传病?” 徐学民摇头:“抱歉,小主子,我不能说。” 这还是柏正有记忆以来,徐学民第一次拒绝自己的问话。 柏正皱眉,难免有几分暴躁。 徐学民不能说的事情,除非有人给他下了死命令。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徐学民压抑住眼里几分痛色,他道:“趁您视力消失之前,您要去看看喻小姐吗?她最近很失落。” 柏正有几分茫然:“有一天我真的看不见听不见了,她会嫌弃我吗?” 他不怕失明,不怕听不见声音,但他害怕失去她。他那么难……才得到她的喜欢啊。 徐学民:“喻小姐是个好姑娘。” 少年眼里终于燃起了光。 “嗯,她是。”他也会好起来的,他要养她,而不是拖累她一辈子。 徐学民只为他感到心酸和苦楚。 喻嗔一直见不到柏正,她找过他一次,但是那天柏正不在家。 她心中的不安浓郁,忍不住揣测柏正到底伤得有多重。 他想来不怕苦痛,什么都一个人扛,越这样想,喻嗔越担心。 直到周三的早上,晨光熹微。 天还没亮,余巧轻轻推了推她,在她耳边道:“嗔嗔,柏少找你。” 喻嗔醒过来。 “他在银杏林等你。” 喻嗔穿好衣服,这时候还早,整栋宿舍楼安安静静。 清晨一层薄雾笼罩学校,喻嗔本以为自己很难出宿舍楼,没想到一下去,宿舍阿姨默默给她开了门。 她穿过泡桐树小道。 再往后就是一片银杏林。 喻嗔一眼就看见了他。 柏正手插兜里,安安静静看着她。他眼里的光很温柔,让她心一下安定下来。 喻嗔连忙跑过去,打量他:“哪里受伤了,还疼不疼?”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附身,把娇小的少女抱在了怀里。 四月的春天,银杏叶翠绿。 少年嗓音好听得像是大提琴。 “嗔嗔,我没再骗你。” 嗯,你不是骗子,你是英雄。 “我这段时间,一直很担心你,柏正,你到哪里去啦?” 柏正:“受了点轻伤,在养伤。” 喻嗔连忙道:“哪里受伤了?” “没事,已经好了。抱着你,什么都好了。” 他这样说着,然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目光有片刻空芒—— 他的视线模糊起来,少女身上的香也淡了。 甚至她在说什么,他都听不清。 柏正不动声色,用更紧的力道抱住她。 好在过了一会儿,世界的色彩渐渐鲜明,他也听见了她的声音。 “……柏正,还好你回来了。” 他低声道:“嗯,我永远陪着你。” 即便看不见,听不到,从生到死,我都陪着你。 他不记得哪一年,偷跑下楼去捣蛋的时候,看见了牧梦仪桌子上的诗集。奥地利诗人那首诗,在这一年,才渐渐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挖去我的眼睛,我仍能看见你, 堵住我的耳朵,我仍能听见你; 没有脚,我能够走到你身旁, 没有嘴,我还是能祈求你。 折断我的双臂,我仍将拥抱你—— 用我的心,像用手一样。 钳住我的心,我的脑子不会停息; 你放火烧我的脑子, 我仍将托负你,用我的血液。” 小小的他,不懂这首诗的含义,却莫名被吸引。长大后性格偏执狂傲,他遇见了喻嗔,才明白为什么会喜欢它。 少女嗓音闷闷的:“月末的选拔,你还能参加吗?” “可以。”他平静地撒着慌。 从他视力渐渐衰弱开始,他就已经失去所有的资格了。然而她不能知道,她会愧疚难过。 “我去参加选拔赛,你也好好高考。这段时间,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想去哪所大学。” “s大。”她犹豫了一下,最后摇摇头说,“我不去s大,柏正,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真是傻话。 他早就被囚禁在了她的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就去s大。”他弯起唇,“我也喜欢这所城市。” “嗔嗔。” “嗯?”她抬起眼睛。 柏正知道,也许很快,他就看不见这张可爱又爱笑的小脸了,他怜惜地抚上她的脸:“你再对我笑笑好不好?我很久没有看见过你的笑容了。” 她圆圆的眼睛带着水光,露出一个乖巧又快乐的笑容。 他便也笑了一下。 “真好看。”我记住了。 喻嗔以前说他好色,现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天边出现太阳的第一缕光。 天亮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从宿舍楼出来,柏正知道,她该离开了。 他没有提自己生病的事,他会好不是吗? 那时候他依然会回来守着他。 “去念书吧,等你高考完,我再来看你。”他不希望自己像个废人的时候,被她看见。 喻嗔走了好几步,才鼓起勇气回头。 “柏正。” 柏正抬眼。 “我们家现在欠你两条命。”少女绞着手指,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耳朵尖悄悄红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一辈子对你好。” 他忍不住笑了:“好。” 那就说好了。 等他治好,他一定会回来取的。 四月末,喻嗔在奋战高考的时候,柏正在治疗自己逐渐衰弱的听力。 国家运动员选拔赛,最后只有庞书荣一个人去了。 “会不甘心吗?”徐学民问。 那么久的辛苦,付诸流水。 柏正倒是很平静,他说:“没什么不甘心的。”人各有命,除了喻嗔,他失去什么,也不会觉得不甘心。 “老徐,我真能治好吗?” 徐学民道:“不确定什么时候,但您肯定会好的。” “别太久,她还在等我。”他说这话时,眼里带着无尽的柔情和希望。 徐学民沉默了一会儿:“好。” 但徐学民心里,第一次有几分可怜他。 77、失去 喻嗔为了确保柏正没事,特地拜托桑桑要到了庞书荣的电话号码。 “打扰了, 我想问问, 柏正有和你一起去参加选拔赛吗?” 庞书荣语气轻松, 笑着说:“当然, 我们准备出发了, 正哥在换衣服,你要和他说说话吗?” “不用了, 谢谢你。”他们的时间很宝贵,喻嗔祝福了一下庞书荣,庞书荣这才笑着挂断电话。 挂了电话,庞书荣的笑容渐渐消失, 几天前正哥突然打电话过来,交待他这样说。 他不明白,为什么正哥会放弃参加选拔赛。有机会进入国家队, 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也是无上的荣耀。 过去一年,柏正豁出命去努力, 然而这个时间点,说放弃就放弃了。如同明明有机会上清华,最后选择辍学。 庞书荣抹了把脸。 最后肩负所有人梦想的, 只剩他一个人了。 柏正五感衰弱的事, 柏天寇很快知道了。 徐学民那边没有刻意瞒着他,柏天寇心脏一缩,咳出了一口血。 他身边睡觉的牧梦仪一下子惊醒过来:“天寇, 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拿药。” 柏天寇身体不好,起初想瞒着仪夫人,然而身体状况瞒着枕边人最困难。 牧梦仪知道他病情的时候,声嘶力竭痛哭了一场,反倒平静下来:“没有关系,你照顾保护了我一辈子,现在也该轮到我照顾你。” 她平静得过分,想来已经抱了与他一同离开这个世界的决心。 柏天寇心痛如绞,却拿牧梦仪没有办法。 这段时间,牧梦仪情绪显然好了很多。她每天都绞尽脑汁,希望柏天寇快乐,她的精神状态也平稳许多。 柏天寇突然问她:“梦仪,你真的那么恨阿正吗?” 牧梦仪冷淡道:“嗯。” 柏天寇苦笑:“再怎么说,他也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 “那个小怪物不是我的孩子!”她语气一下子尖锐。 柏天寇连忙哄她:“好,你说不是就不是。” 牧梦仪瞳孔颤抖,道:“抱歉,我情绪又失控了。” 柏天寇哪里舍得怪她。 他这么多年,一直对柏正很好,一方面是养出了感情。另一方面,他知道自己有疾病隐患,怕自己去了,没人能照顾牧梦仪,也没人能成为牧梦仪的精神寄托。 倘使牧梦仪爱自己的孩子,她就肯接受柏正的照顾,而不是追随柏天寇而去。 她这辈子够苦了,柏天寇要她好好活着。 “徐傲宸已经死了十九年。”柏天寇抚摸着妻子的发,语调和缓,“他做下畜生不如的事,已经没办法追究。梦仪,你是受害者,阿正何尝不是。” “我知道你为什么讨厌阿正。你明明心肠很软,却每次都对他表现过激,因为你一直觉得阿正活不下来,他成长路上就会夭折。一旦有了感情,他夭折时你受不了,恨不得在还没有感情的时候他就死掉。我甚至也这样想过,可是他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坚强,他一个人,孤孤单单长大了。” 牧梦仪僵住了躯体。 柏天寇最后叹息道:“梦仪,你有空去看看他吧,他视力和听力,慢慢在消失。” 牧梦仪呜咽出声。 如今种种,尽数是徐傲宸犯下的孽障。 “我不会原谅他,不会原谅他的。” 柏正治病的时候,心情倒是很不错。 五月初,他听力出现了问题,有时候是剧烈的耳鸣,噪声在耳边炸开,有时候世界寂静,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不管什么情况,他十分平静地应对。像个没事人。 连徐学民都不知道他情况有多糟糕。 这种状态能逼疯一个人,然而柏正闲下来,有时候反倒会看看书。 徐学民心中惊讶:“您不是不喜欢看书吗?” “趁还看得见,多看几句。” 徐学民不经意看了一眼,柏少在看《情话大全》。 徐学民:…… 他无言以对。 少年以一种笨拙的心态,学着讨好一个姑娘。遇见喻嗔开始,他才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 “老徐,让医生给我搞一个助听器。我要给嗔嗔打电话。” 徐学民依言去办,回来时,柏正又要求道:“你就在旁边,如果一会儿我听不见了,你把扩音打开,写在纸上。” “是,您放心。” 柏正这才拨通了余巧的电话。 那头少女的嗓音甜丝丝的:“柏正,你比赛完了吗?” “是啊,今天刚比赛完,明天就回来。但是我没有通过,你会嫌我没用吗?” “不会。”少女连忙否认,“你是最好的。” 柏正笑起来,眼里漾着细碎的光芒。 “你……是因为去涟水受了伤,才……” “说什么傻话,国家队难进,我实力不济,和去涟水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语气轻松,感染到了喻嗔,她也开始给他分享起学校的事—— “赵老师现在很好,她每天会在教室走廊上安一张桌子,坐在那里解答同学们的问题……” 柏正皱起眉头。 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徐学民连忙在纸上复述写下喻嗔的话。 柏正凝神盯着纸张。 “我爸爸妈妈都想好好谢谢你,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妈妈想亲自做饭给你吃。”柏正现在真成了他们一家的恩人。 他看完纸上的字,说:“等你高考完,我再过来。” 徐学民看了一眼柏正。 柏少很认真地看着纸上喻嗔说了什么,然后语调温柔地回复喻嗔。 他学的那些情话,一句都没有用上。 但柏正眼里的温柔,本身就是世上最动人的情话。 柏正陪着喻嗔聊了一会儿天。 挂了电话,他脸上依旧带着轻快的笑意。 “老徐,”少年语调上扬,“你听见了吗?我被他们认可了。” “是的,您一直很好,柏少。” 徐学民垂下眼睛,鼻子有点儿发酸。 这种感情很多年没有在徐学民身上出现过,徐傲宸吞枪时,他才有如此悲恸。 柏正获得少女的喜欢,一步步走向她那么不容易。 可柏正至今不知道,还有些对他来讲,意味着残忍的真相。 柏天寇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家族里的人蠢蠢欲动。 柏天寇上无老,下无亲子,但手中的股权实打实。 仪夫人是他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众人都知道他们感情深厚。柏天寇一旦去了,那个羸弱的女人能撑多久真不好说。 柏正被赶出了柏家,那么柏天寇唯一会为仪夫人找的依靠就是牧原。 这些天牧原早上起床,就不停有人来他家拜访。 好笑的是,有人还刻意带上了闺女。 牧原一表人才,品行没得说,要是谁和他看对了眼,柏家偌大的家财都有望了。 牧原心中有几分火气。 “四舅母不用再来了,我最近忙高考。” 他冷淡发火,终于把这股歪风逼退了几分。 柏天寇知道以后,摇头笑笑。 “这孩子心还是太软,如果是阿正,能拎着人甩出去。”不仅如此,还会让他们好好长个教训,听见他的名字都心有余悸。 他始终中意柏正来做这个继承人,然而中间还有太多因素,有待商榷。 柏家乱糟糟,已经很久没有人注意到柏青禾了。 等牧梦仪想起柏青禾,连忙过去看她。 本来以为没人管她,估计柏青禾全身脏兮兮,保姆依旧暗暗欺负她。 没想到小姑娘扎着双马尾,小脸儿粉嘟嘟,看上去干净又体面。 整个人像是生活在净土之中。 柏青禾已经八岁了,但她智商依旧停留在小时候。 她亲昵抱住牧梦仪:“姨姨。” “青禾,给姨姨抱抱。哟,长重了。” 小姑娘咯咯笑。 “很抱歉姨姨最近没能来看你,今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柏青禾听懂了“玩”这个字,拍着手:“好,找哥哥玩!” 所有人脸色一变,惶恐低下头。 谁都知道,仪夫人最厌恶青禾依赖柏正。 牧梦仪脸色确实难看了一瞬,柏青禾却不懂看脸色,她吵着嚷着要去找哥哥。 “姨姨带你去找牧原哥哥。” 柏青禾小嘴一扁:“要柏正哥哥。” 一旁的保姆连忙道:“仪夫人,青禾小姐不懂事,我这就……” “不用。”牧梦仪抱紧了柏青禾,“我带她去。” 谁都没想到仪夫人会做这样的决定。 牧梦仪深吸一口气,带着柏青禾出门。 柏正住在徐家的私人医院。 仪夫人抱着柏青禾走进去,她全身绷紧,丝毫不像是去见自己亲生儿子,而是去见久未蒙面的仇人。 徐学民看见她,皱了皱眉,却依旧恭敬地欠了欠身。 柏正此刻看不见。 他长腿交叠,靠在沙发上,散漫地嚼口香糖,等着眼前短暂的黑暗过去。 “哥哥!”甜糯糯的声音,欢快地响起。 柏正意外地挑眉:“柏青禾?” 他看不见仪夫人,露出笑容:“你个小傻子,怎么又乱跑?” 柏青禾要去他身边,却被仪夫人抱得死紧。 “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 听见牧梦仪的声音,柏正嘴角的笑意猛然散去,他语调冰冷:“你来做什么。” 牧梦仪张了张嘴。 她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来看看他吗? 不,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不知道一个正常的母亲,和自己的孩子相处是什么方式。 他们的相处模式,早就无法挽回了。 在她犹豫间,柏青禾已经挣脱她的怀抱,跑到了柏正旁边。 “哥哥,你怎么了?” 柏正心烦着,他挥了挥手:“老徐,过来把小傻子拉走。” “不走,青禾不走!”柏青禾抱着柏正手臂,不许人拉她。 她好不容易才出来找哥哥玩,哥哥明明很疼她的。 这一幕刺-激到了仪夫人,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青禾,过来,别靠近他。” 她去拉柏青禾,没控制好力道,指甲几乎都陷入了小女孩肉里。 柏青禾哇哇大哭。 柏正皱眉,他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牧梦仪,要发疯回你们柏家去。” 柏正容色冰冷桀骜,视线慢慢恢复。 少年冷戾的眉目,渐渐与另一个人重叠。仪夫人尖叫一声:“我杀了你……我不会原谅你……” “搞什么?”柏正站起来。 徐学民连忙过来:“仪夫人发病了。” 柏青禾也被吓呆了,哭泣都不会。柏正把小妹妹往身后一拽,单手格住扑上来的牧梦仪:“再发疯,别怪我不客气。” 男人与女人力量的差距,在这一刻淋漓尽致。 仪夫人像是看到了什么及其可怕的东西,她摇着头,瞳孔涣散,恨意快要溢出眼眶,最后转为恐惧的泪水。 她后退着:“你别过来……” 徐学民难得有几分慌,仪夫人明显将柏少当作徐傲宸了。 他上前安慰道:“仪夫人……” 牧梦仪看见徐学民,更加害怕。 她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哆嗦。 柏正眯了眯眼,他看了一眼徐学民:“让人把她带走。” 徐学民没办法,通知柏天寇去了。 柏天寇很快赶过来,把瑟瑟发抖的仪夫人带走。柏青禾眼里挂着泪,这回乖乖跟在柏天寇身后。 “姨姨不怕,青禾保护你。” 他们一行人全离开了。 “老徐,她把我当成那个人了?” 徐学民沉默。 柏正讽刺弯唇:“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个疯女人怕成那样。” 所以,徐傲宸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柏正知道徐学民不会说,前主人下过的命令,就算刀横在徐学民脖子上,徐学民依旧不会说。 柏正闭上眼,不再追问,心情有点糟。 过了几天,柏天寇反倒主动约柏正出去聊聊。 柏正把助听器一挂,挥了挥手:“别跟着我,老子不是废人。” 他自己出门了。 徐学民担心他的安全,却不敢忤逆他的命令,只远远让人看着些。 柏天寇在一家咖啡厅等他。 “我这次,主要想和你谈谈你母亲的事。” 柏正面无表情:“我没有一个时时刻刻想杀了我的母亲。” “阿正,你也知道,她只是情绪失控,还认错了人。”柏天寇眉宇间一丝忧虑,他揉了揉眉心,“你也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如果我去了,就真的没人照顾她了。牧原那孩子心太软,柏家那些老古板如狼似虎,一个心软,就可能把所有产业葬送。” “所以柏总是觉得我心狠手辣?”柏正低声讥嘲。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相信你的能力,能守住祖辈留下的东西。” “可惜。”少年语调冰冷,他抿了口茶,“我不是你柏家的人。也亏得你看得起我,我都快成为一个废人了。” 柏天寇神情悲伤几分:“你原谅梦仪吧,她本来也没什么错。” “好笑,我可没让她把我生下来。不喜欢可以不生,即便经历了不好的事情,她也并非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权。” “她的确没有选择权。”柏天寇垂下眼睛,“你准备好,接受这一切了吗?” 柏正皱眉。 “徐家历史久远,财富从民国就开始累积,四十年前,才是徐家顶峰。徐家两个孩子,哥哥叫做徐傲宸,小妹妹一出生,就被人带走了。本意是勒索,后来却弄丢了孩子。女婴被姓牧的普通人家收养,取名牧梦仪。” 柏正猛然抬眸。 柏天寇撕裂过往的伤口:“我遇见梦仪时,她十八岁,天真可爱,善良爱笑。像你爱的那个姑娘一样。那年徐傲宸才把她找回去,她还当不惯千金大小姐,老是不喜欢待在家里,我作为和她‘联姻’的未婚夫,心里倾慕她,经常带她出去玩。” “后来有一天,她惊慌地说,想赶紧和我结婚。我心里只顾着高兴,她已经二十岁了,那天我依着她,偷偷和她领了证。婚礼前夕,我却找不到她了。” “徐家和柏家所有人都很焦急,徐傲宸表现十分冷漠,当时我只以为他对找回来的妹妹没有感情。谁也没有怀疑过徐傲宸对自己的妹妹有疯狂的占有欲。” “我再见到梦仪,已经是一年后了。她怀着孕,精神涣散。” 柏天寇闭上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一幕。徐傲宸握住她的手,说即便死了,也不会放过她。梦仪怀孕以后,想过打胎,徐傲宸也没想让她生孩子,一切只是个意外,但是她的身体,精神,都不允许流产,她快死了,这才是徐傲宸把她放回我身边的原因。” “我们都想让她活着。徐傲宸爱她,我也爱。你出生以后,梦仪自杀过,徐傲宸把她救了回来,徐傲宸知道,如果他活着一天,梦仪状态永远不会好起来,他吞枪自杀了。” 柏正死死握紧拳头。 有一刻,他宁愿自己没有出来过,或者为什么刚刚听力不消失?让他清楚地听到了这一切。 怪不得,所有人喊牧梦仪都喊仪夫人,而非柏夫人。她本身就不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而是徐家的后代,身份堪比柏天寇。 柏天寇颤抖着嗓音:“现在你该明白,梦仪为什么那么恨,哪怕伤害她的人,是个陌生人,她也会心肠柔软地把你养大。然而那是……她的哥哥。” 她信任,依赖,亲近,最后却禁锢她的哥哥。 柏正生来就不被认可。 从小五感弱,打架不怕痛,不肯低头。他本来……就是连败类都不如的肮脏存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夭折,没想到他比野草还顽强,这样竟然都长大了。 “别说了!”柏正猛然站起来。 桌子上马克杯被摔碎,他大步走出咖啡厅。 柏正像个濒死之人,急促喘着气。 过去种种,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浮现,关住他的阴暗阁楼,他很难嗅到任何气味,一暴怒就会疯狂流动的血液…… 这幅肮脏躯体,渐渐会看不见,听不到。 他本来以为都会好,可是此刻他知道,永远不会好。 柏正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本来就不该、也不能爱上任何人。谁会接受这样一个肮脏的存在?没人能预想这具身体,未来到底会不会出现精神疾病。 原来失去什么都不可怕,真正心如死灰那一刻。是他清楚地认识到,他永远也配不上嗔嗔了。 作者有话要说:  =v= 晚安,小天使们。 刀片啊、外卖啊、包括辣条,我都收到了。 78、我们之间 徐学民找到柏正的时候,少年靠在午夜的街头路灯下。 徐学民知道, 再穿过一条街道, 就是喻嗔的家了。 “为什么不过去?” “我有资格过去吗?” 徐学民还不知道柏正和柏天寇聊了些什么, 他道:“如果您希望, 我可以陪您过去, 假如您突然看不见了,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带您离开。” 柏正没答话。 “你从一开始, 就不该让我靠近她。” 徐学民这才看到,少年眼里,遍布了猩红的血丝。他的血是冷的,语调也是冷的。 “你明明早就知道, 我和她不可能在一起。” 徐学民沉默了片刻:“您都知道了。” “所以都是真的。”柏正低声道,“我本来想等着你疑惑,否决。我心里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那些话,是柏天寇编来骗我的,让我放过牧梦仪。” “仪夫人, 也是我们徐家的人。” 柏正扬起唇,他站起来,突然愤怒道:“徐家的人?不, 徐家没有人, 徐傲宸,牧梦仪,我, 哪个称得上人,通通是畜生。” “您别这样说。” 柏正看着不远的小区,灯光渐渐灭下去,世间万物都睡下了。 他转身,心里那块肉,生生被剜下来。 柏正没有回头。 他一路走到长街尽头,徐学民远远跟在他的身后。 灯光把少年的影子拉的老长,曾经无畏世界的少年,连穿行喻嗔家街道的勇气都没有了。 徐学民一开始就知道。 别人的梦想,在柏少身上不会实现。即便他再辛苦努力,国家最后也不会要一个精神不稳定的运动员。 别人的爱情,他也不会拥有。 柏正背着世上最沉重的山前行,任何一个女孩子的肩膀,都会被这股压力压垮。 他这辈子没有父亲,母亲也形似于无。 他难以有爱人,不可以有孩子。 没有人从出生就是个错误,但柏正是。他孤孤单单来,注定孤孤单单离开。 徐学民看着他顽强长这么大,渐渐有了朋友、梦想、喜欢的人,这个过程以后回味起来是快乐,却也成为了永远无法拔除的刺。 想一次,痛一次。 柏正猛然摔在地上。 徐学民连忙跑过去:“柏少。” “滚!”他颤抖着,瞳孔里一片空茫,柏正自己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走。 走了好几步,他再次撞到障碍物时,终于停了下来。 “我认输了。”少年嗓音喑哑。 “我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到,再也不能照顾她。老徐,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徐学民摇头。 “不是没有遇见,也不是没有得到,更不是得到以后失去。而是,明明近在迟尺,你伸出手,却握空。我离喻嗔,明明那么近了。” 近到只差半步的距离,就是一辈子。 可是他知道,永远也跨不出这半步了。 “如果有一天我疯了,我还会记得爱她吗?即便我记得,你也要提醒我忘了,我不能……不能再去……” 徐学民泪流满面:“您忘了吧。” 柏正哽咽道:“好。” 六月初,喻嗔和喻燃,还有牧原,同时参加了高考。 三个人不在同一个考场,但是考完出来,大家心态都十分放松。 喻燃的心态无所谓什么放松不放松,他永远平和无波澜。 “哥哥,你想和我去同一所城市吗?” “不想。”喻燃慢吞吞吐字。 他等着家里小妹妹长篇大论说服他一起念大学的好处,然而等了好几分钟,身边安安静静。 喻燃忍不住转头,看着喻嗔。 喻嗔美滋滋说:“我也不想,我要和柏正去同一个城市,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喻燃无言以对,心情总算有几分起伏。 伴随着几分空。 仿佛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小尾巴,一下子成了别人的。偏偏那个人他连嫌弃厌恶都没办法。 喻燃干脆不理她了,沉默回家去。 家里庆祝他们考完,给准备了好吃的。 喻中岩身体已经恢复,他为人正派,催促道:“嗔嗔,你邀请那个救我和阿燃的人来家里吃饭了吗?” “邀请了,但是他最近没有空,要过几天才能来。” “是得好好谢谢他,这么热心肠的人,现在很少见了。” 喻嗔连忙嗯嗯嗯。 喻燃听到“热心肠”三个字,唇角微微抽了抽,但到底没说什么。 除了家里庆祝,三中班级也有一次聚会。 这次聚会的时间,在六月十号。 炎热的夏天已经到了,距离喻嗔离开小镇,来到t市,不知不觉快两年。 喻嗔本来不想去,三中学习氛围浓厚,可是人情方面,太过淡薄了。 然而她想出门见见柏正。 他说过的,等她考完,就来看她。 十号天气特别好,天象台说,如果有缘分,能看见流星雨。 喻嗔第一次换下长裤校服,穿上了漂亮的浅紫色裙子。 她绑好头发,银色流苏垂下,精致好看得不可思议。 她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好好打扮,喻嗔怀揣着紧张、期待的心情,出了门。 她到达聚会的酒楼时,余巧也在。 全场静了一秒,连余巧这种标准的理科女,都忍不住惊叹:“我滴个乖乖。” 不打扮就够好看了,这小仙女今天是想搞什么事情? “你要去见柏少啊?”说起来,她两个月没和柏正联系了,柏正以前经常会让她汇报喻嗔的日常,这两个月却一直没有问过。 余巧没多想,她以为柏正体谅她们高考,时间比较紧张。 喻嗔轻咳一声,捂住脸颊。 “嗯,我一直欠他一句话。” 真正宣布在一起的那句话,少年腰上文了要护着她一辈子,她一直没有勇气说,那我把喻嗔交给你了。 而现在可以。 对的时间,对的人。 这顿饭吃得并不安生。 余巧数着:“第五个了。” 男生走过来,结结巴巴告白:“喻嗔同学,我从高二开始,就、就喜欢你了,我可以和你去同一所大学,请、请问,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你、你……” 喻嗔笑着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 男生黯然离开,忍不住四处打量,到底是谁这么好的运气。即便喻嗔在三中,也是最可爱的女神。 这顿饭吃完,余巧都可以背告白台词了。 她家柏少,这是打败了多少个情敌,才抱得美人归啊。 告别时,余巧和她道歉:“这两年抱歉啊,喻嗔。我经常传消息,我知道是个人就会生气,但是你放心,我没有再给第三个人说。” 喻嗔摇摇头:“没关系。” 因为是他,所以没关系了。 喻嗔想了想:“你能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吗?说我们考完了。” “当然可以。” 余巧拨通了电话,那头,少年冰冷的生意响起:“什么事?” “柏少,我们庆祝宴开完了,喻嗔就在我身边。” “哦。”他淡淡道,“关我什么事,忙,别烦我。” 余巧愣了愣,她看了一眼喻嗔。少女眸中浮现出疑惑,但是并没有生气。 “我能自己给他打个电话吗?” 电话再次响起时,少年特别没有耐心:“我都说了别烦我,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柏正。”喻嗔轻轻喊,“你怎么了?” 徐学民看着眼前的少年,手指握成拳头,紧到几乎颤抖。 断了两个字,在他口中反复咀嚼,却一直说不出来。 那样艰难,最后还是喻嗔说:“如果你方便的话,我可以来找你吗?” 柏正抿起嘴角,好半晌,他说:“好。” 电话挂断,他起来换衣服。 “给我那件灰色的。”他一颗颗扣好扣子,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您……”徐学民犹豫。 “这种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她那么聪明,而且对报恩太执着。我怕她不肯放弃,总得给她个理由,准备吧。” 徐学民没再问,他到底是想最后看看她,还是彻底让自己死心。 不管哪一种,柏正都没有必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舍不得,为什么还要一遍遍诛心呢? 喻嗔没想到,柏正给自己的地址,竟然是“庆功宴”外面。 这个地方依旧热闹,城市光影变化,靡丽的地方,一如初见。 他们在这里开始。 她犹疑地走进去:“您好,我找柏正。” “301包间,我带您过去。” 喻嗔推开门,301包间里乌烟瘴气。乔辉搂着一个女生笑嘻嘻打闹,柏正身边,一个女生在给他点烟。 柏正抬眸看了喻嗔一眼,他弯起唇:“过来一起玩啊。” 喻嗔顿了顿:“柏正。” 你在和我开玩笑,对吗? 柏正身边笑着的女生叫莉莉,莉莉说:“她就是你说的那个,追了很久,终于追到手,然后发现没意思的女朋友啊。” 柏正轻慢纠正她:“玩腻了,是前女友。” 喻嗔抿住唇。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考了一场试,柏正态度变得这样奇怪。 她性格温和,尽管心里难受,可是不会轻易发火误会他。 喻嗔看一眼乔辉,乔辉迷离着眼,嘻嘻哈哈道:“喻嗔啊,正哥要是不要你了,不如你跟我?” 他说这样的话,柏正都只是低眸,笑了笑。 喻嗔终于忍不住,走上前,蹲在柏正面前:“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柏正等着她打自己一巴掌,可是到了现在,她都没有动手。 他懒懒道:“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喜欢玩,你玩不起,我觉得没意思了。” 然而生死都经历过来了,怎么可能一句没意思,就能把她打发呢? 喻嗔绷着小脸。 莉莉笑她:“我说小姑娘,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柏少都说了你无趣,你还倒贴上来,我看你长得也不错,没必要干这种事情吧。不肯一起玩,你现在就走啊。” 喻嗔伸手小手,拽住少年的衬衫:“你出来。” 在场没人想到,少女这么沉得住气。她明亮又委屈的眼睛里,似乎只看得见柏正。 柏正握住她的手,想掰开,他沉着脸:“放手。” “出来,我们谈谈。” 她怎么也不肯放手,死死拽住少年衣领:“跟我出去。” 柏正手指松了紧,紧了松。 一旁的乔辉都快演不下去了,好在其他男生给力,依旧在起哄。 “柏少不喜欢,我们可以啊。” 所有人都在起哄喻嗔,喻嗔情绪不改,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要带柏正走。明明觉得有几分委屈,她尽数忍住,连发脾气都不会。 柏正心痛如绞。 她当初就是这样,不顾全世界的锋锐和唾骂声,走进了他的世界,他要离开,也踩着这些刀锋,割裂了所有的情绪与痛。 最后,他起身,跟着喻嗔走出去。 79、第 79 章 两个人走到外面,夜风吹得人脸颊干涩。 “要说什么说吧, 不要浪费我时间。” 喻嗔吸吸鼻子, 让自己不要有哭腔, 她从前什么都相信, 可现在, 她什么都不信,只信柏正的爱。 “我今天换了裙子来见你, 好看吗?” 柏正努力控制,不让眼眶发红,视线淡漠地落在她身上。 少女穿着淡紫色裙子,像紫荆垂落时, 最浅的那一抹色彩。他连多看她几眼都不敢,直到此刻,她俏生生站在他面前, 他才发现,她究竟有多好看。 她从来都是美的,以至于, 要离开她,他心都快碎裂掉了。 喻嗔说:“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是我知道我怎么了。柏正, 很久以前, 你问我愿不愿意在身上文一个你的名字,我想我现在能够告诉你的答案。我可以。” 我愿意为了你,不怕痛, 不怕世人的眼光,勇敢一回。 把你烙印在心里。 柏正嗓音干涩冷漠:“不需要。” 他转身要走,喻嗔连忙拉住他。手指擦过他的指尖,他触电一样,收回自己的手,冲她吼道:“我都说对你不感兴趣了,你还这么固执做什么!” 如果她握住他的手,就会发现,他的掌心早就被掐得鲜血淋漓了。 喻嗔也想哭了,他第一次这样吼她。 “可是我不相信,你一定发生什么事了,是上次去涟水吗,你哪里受伤了?柏正,你痛不痛啊?” 你痛吗柏正? 他痛啊,痛得快死去了,然而他站在无望的深渊里,怎么舍得拖着生命里的最后一缕光下地狱。 他脏得连自己都没法正视自己。 “你那个自闭症哥哥没告诉你吗?我什么事都没有。去你们那个破地方,让我后悔了,喻嗔,你没有哪点,值得让我险些丢了命。我越想越觉得没意思,现在你听懂了吗?” 她摇摇头。 下一刻,她捧住少年冰冷的脸,垫脚吻了上去。 她的吻又轻又温柔,离开他,她才认真又固执地说:“如果我以前没有,以后会有值得你对我好的地方。我心里为你空出一片地,为你种上一辈子的花儿。我会保护你,体谅你,永远不放弃你,珍惜你。” 这些美好的设想,让他疼得瞳孔轻颤。 那天晚上。 他问徐学民,你知道世上最可怕,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吗? 近在咫尺,却只能握住空气。明明得到,却又无形失去。 柏正推开了她。 他转身:“你走吧,别惹我发火。丁梓妍早就说过,我厌烦了,她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喻嗔再也忍不住,声音哽咽:“你不喜欢我了吗?” “对。”是要不起,不敢要了。 她抽泣道:“你回头看着我说,我就相信。” 柏正脚步顿了顿,其实这时候,他已经看不见了。 然而这条路,他练习过。 为了与她相爱,他学着成长,为了与她分开,他闭着眼,演练过无数次铁血的心肠。 即便看不见,柏正依旧一步一步,走向会所里面。他并没有听她的话回头。 “别让她跟进来。”他语气冰冷地说。 然而他背对着她,眼眶是红的,眼泪滚落了下来。 工作人员讷讷道:“好。” 柏正走了,再也没有回头。喻嗔想进去,被拦在了门外。 喻嗔记得这一天,天空墨蓝色,这晚没有流星雨。他说不再爱她,连天空,都不肯赏光一回。 她一直哭着,从庆功宴外,哭到家门口。这辈子第二次哭这么伤心。 家门口站着出来找妹妹的喻燃。 “哥哥,他是个骗子,呜呜呜……” “什么?” “他骗我说,不喜欢我。” 一个男人嘴上带着决绝,却连看她一眼都不敢,演技拙劣爆了。但她永远都想不通,柏正为什么突然不要她。 她哭的整张小脸通红,喻燃都快看不下去了。 他把妹妹带回家里,喻嗔还在呜咽哭泣。 万姝茗吓一跳:“嗔嗔怎么了?” 喻嗔:“呜呜呜……” 喻燃淡淡道:“考差了。” “不是没有出成绩吗?” “对了答案。” 喻嗔抽泣着说:“考、考差了,妈妈。” 看喻嗔这个模样,万姝茗慌了,这得考多差,才让心态平和的女儿,哭得这样伤心啊? 没多久,高考成绩出来了。 上次喻嗔的痛哭,让万姝茗很关心她的成绩,万姝茗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女儿要复读的心理准备。 没成想一看,万姝茗傻眼了。 “不是考得很好吗?只比哥哥少十来分。” 喻燃可是市里的状元,喻嗔这个成绩,全国的大学都可以随便选了。 喻嗔低头,说:“我计算错了。” 万姝茗简直哭笑不得:“嗔嗔啊,人这一辈子长着呢,高考只是很小的一件事。你以后回想起来,也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有为它奋斗的这段时光很珍贵,可以回味很多年,老了记忆酿成酒,努力过的酒又香又醇。” 喻嗔轻轻应:“嗯。” 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但柏正就是那么大不了。 她不缺人疼爱,可是最疼爱她的,就是柏正了。喻嗔收拾好心情,没有急着填志愿。 “哥哥,我出门了,我答应过柏正,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要去问问他,想去哪里。” 喻燃:…… 他实在不能理解凡人的感情。 明明要被拒绝,要被虐,偏偏像只小牛犊子似的。 家里的小牛犊子前几天可怜巴巴痛哭一场,今天又恢复精神,出门了。 要让喻嗔放弃一件事,着实不容易。她聪明又执着,骗都不好骗。 柏正站在落地窗前,看她和徐学民说话。 他今天听力不好,即便站得近,也听不见少女说什么。 连她的身影,在他眼里,都是一团模糊的光影。白色的、好看的光。 喻嗔说:“徐叔,柏正到底怎么了?他生病了吗,还是上次受伤了?请您一定要告诉我,我怕我将来什么都没有替他做,也没有陪着他,会感到后悔。” 徐学民道:“他没事,您回家吧,他不想看见你。” 少女娇小羸弱,眼里弥散着低落失望的情绪。索性徐学民这段时间看多了柏正的痛,免疫得很好。 徐学民淡然地看着远处的青草地,嘴巴像是严实的蚌壳。 喻嗔走了几步,又回头:“那请您问问他,将来想去哪所城市呢?”她笑起来,唇边两个小小乖巧的窝窝儿,浅得几乎看不见。 徐学民:“好的,我会转达。” 少女精神振奋了些,离开了。 徐学民上楼,看见柏少依旧站在落地窗前,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可是固执地看着喻嗔离开的方向。 知道他听不到,所以徐学民什么都没说。 他不必说什么,柏正心中那盏灯火,已经熄灭了。 填写志愿的最后一天,喻嗔依旧没有等到柏正和徐学民的回信。 她不愿轻言放弃,再次去找柏正,然而公寓空空荡荡。 喻嗔想来想去,最后只能找到牧原。 天上下起雨,喻嗔有几分狼狈。她擦了擦脸颊,牧原连忙给她递毛巾。 喻嗔摆摆手:“不用,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知道柏正去哪里了吗?” 牧原顿了顿,低声道:“出国了,前天的飞机。去了美国。” 喻嗔愣住。 她抿住唇,好半晌才站起来,眼睛里浮现出雾气。 牧原有几分惊慌,安慰她道:“喻嗔,说不定他有什么急事,毕竟徐家在美国,也有不少产业。” 喻嗔低声道:“他就是走了。” 最急的事,就是丢下她,不要她了。 “外面下着雨,我送你。” 喻嗔谢绝,牧原不放心。喻嗔手背擦干净眼泪,雨水和泪,她都分不清了。 但是这段时间浑浑噩噩,实在不应该。 她本来也是个坚强的姑娘,喻嗔道:“我不会出什么事的,我要回家填志愿了。” 她借了把伞,自己乘车回家。 喻嗔发现,即便难受,可她依旧得好好生活。失去了柏正,原来她也能够好好生活,是不是她不够喜欢他,所以他才消失在她生活里? 喻嗔填志愿的时候,填上了s大。 她想,柏正知道这个地方,如果有一天,他记得自己曾经多么爱这个少女了,一定还会回来的。 她不走,她在s大等他四年。 偿还一个少年青春时最炙烈的爱意。 他命都快献给她了,不轻易忘记他的感情,约莫就是对这段过去最好的赠礼。 九月份大学开学。 喻燃先喻嗔一步去学校,他和喻嗔报的大学不在同一所城市,在b市,是一所著名的科技大学。 喻燃的头脑,和孤僻的性格,搞科研挺适合的,家里十分支持。 喻嗔报的植物学。 尽管喻中岩他们,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要报在他看来鸡肋的专业,本着尊重孩子的想法,他和万姝茗都没阻止。 喻嗔其实就是随便报了个专业。 她没放弃自己的梦想,依旧想继续调香,植物系是最贴近原材料的专业。 一双儿女去上学,花费不小,尤其是喻燃,要去帝都。 毕竟操着老父亲的心,喻中岩暗暗发愁,要努力赚钱。 没想到一个教育机构主动找上来。 “我们这里缺老师,给一个孩子补课,他比较调皮,成绩也不太好,今年快上高中了。一个月补六天课,给的薪酬一万,喻老师你看可以吗?” 喻中岩吓一跳! 一、一万! 该不是骗子吧?他当老师的本职工资,一个月还没有五千。而且才补六天课,天呐,哪里来的好事,天上掉馅儿饼了吗? 机构的老师无奈,还把自己教育机构的正规证明给喻中岩看了一下。 喻中岩这才知道不是骗子,连忙高高兴兴应了。 真是愁什么来什么,至少有这笔钱,一家人经济瞬间宽裕起来。 喻嗔的大学面临大海,因为城市白天炎热,所以s大军训时间相对其余学校来说,要短很多。 军训结束一个星期,喻嗔出名了。 有人拍了她的照片,发到学校贴吧上。 #大一小学妹,像不像angel# 标题够吸睛,点进去一看,一个穿着黛青色裙子的女孩,站在s大的花丛里。 他们在上植物课,然而拍照人刻意把除了喻嗔以外的其他人模糊掉,只剩她一个人,这颜值自带美颜滤镜,确实好看得不像话。 帖子一下火了。 “哇好看,想追。” “妈妈我恋爱了!” “我们s大新一届颜值担当。” …… 远在美国的徐学民,拿着这张照片,走进了房间。 别墅里没有开灯。 一个双眼失明的少年,坐在阴翳的角落。 “柏少今天怎么样了?” “没怎么说话,但他情绪还算稳定。” 对喻嗔他们来说,这个九月,意味着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但是柏正彻底失聪失明。 他的世界没有一丝光明,也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那是种明明活着,世界里却没有一个人的孤独感。 徐学民走过去,他想告诉柏正,眼角膜正在匹配。 然而柏正听不见。 徐学民把照片塞到柏正手中。 少年手指动了动。 他安安静静地,沿着照片边缘,触碰轮廓。 徐学民看见,他缓缓笑了。 一个很苍白的笑容,难得充满生气又温柔。 明明看不见照片里的人,却打从心里满足。 “您要尽快好起来。” 柏正听不见,也就没有回答,他摸索着把照片放进相册里,相册中已经收集了好几张照片,全是喻嗔。 徐学民没有刻意去打扰喻嗔的生活,也不允许人**。 这些照片,都是从s大流传出来的。 被如今已经看不见的柏正,一张张收集起来。柏正退出了喻嗔的生活,然而喻嗔却没有退出他的生活。 柏正声音微哑:“谢谢。” 徐学民颔首。 “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吗?瞎了眼前依旧全是她的画面,聋了耳边时常会有一个人的声音。我想杀了她,让她和我死在一起算了,这辈子都没法再喜欢上别人。” “可是,我更想她好好活着,爱一个能给她幸福的人。” 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枪。 这把枪,一直留存在美国,是当年徐傲宸自杀的枪。 “如果我好了,我肯定会忍不住回去找她。说不定还会让她同情我,可怜我,求她继续爱我。多自私卑鄙。” 柏正淡声说着,一面缓缓地,把枪抵在了自己太阳穴上。 徐学民瞳孔一缩。 柏正已经按下了板机,清脆一声响,徐学民失态扑上去。 “主子!”他恍然以为看见当年的徐傲宸。 柏正弯唇,他扔了没有子弹的枪。 “我不会死,我要活着,活着保护她一辈子。徐傲宸死了,牧梦仪也没活得多好,她想报复都找不到对象。” “徐学民,有一天我治好了,我们回去。” “我远远的,守她一辈子。” 也算和她一生一世。 80、回去 从九月清秋,到这一年寒冬, 喻嗔再也没有见过柏正。 知道他们事情的人并不多。 没人提起, 柏正似乎被这所城市遗忘。他像青春留下的一个影子, 只在梦里停留过短暂瞬间。 喻嗔回t市过年, t市依旧吝惜下雪。 空气冰冷萧瑟, 她在小区外看见了一辆黑色的豪车。 外面瓢泼大雨,喻嗔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立刻跑了出去。 少女敲打车窗,声音带着颤抖:“是你吗?”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俊朗无措的脸。 “抱歉,喻嗔, 我只是来看看你。” 喻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牧原。” 牧原说:“你出来怎么没穿外套?” “我、我以为……” 牧原明白,她以为自己是柏正。他忍不住道:“他还没有回来吗?” 喻嗔没说话,牧原便明白了。 他把自己外套脱下来, 披在喻嗔身上:“外面冷,你先回家吧,说不定过完年他就回来了。” “你不用安慰我。”喻嗔红着眼眶笑了笑, “我什么都知道,只是有些不习惯,下次就不会了。” 时间久些, 说不定会慢慢遗忘。 这是他离开第一年, 她许多坏习惯还没能改变,心里尚且有几分期盼。 盼着他回来解释、道歉、哄她,可是一百多个日日夜夜, 他连电话都没有打回来过。 柏正离开她这样突然,她心中茫然,伤心都变得细碎。 今年格外冷,小区里年味儿没去年重。 街道对面的奶茶店,传来音乐声。 少年拄着手杖,坐在奶茶店里。旁边站了一个西装笔挺的老人。 店里在放歌,少年听不见,只有老人能听见—— “没人会停留 街边的风还在问候 说谁弄丢了谁的温柔 ... 你是那年最烈的酒 让少年醉上了心头” 徐学民用一支钢笔,在少年手心打了个勾。 雨帘后面,他没有焦距的眼睛染上两分笑意。 “她在。” 然而下一刻,少年唇角的笑意苦涩了些:“她和别人在一起了吗?” 徐学民看着雨幕那头的少年少女,不太确定。 钢笔在少年掌心划下一个问号。 柏正被烫伤一样,收紧拳头。 徐学民叹息一声。 喻嗔披着牧原的衣服回头。 “喻嗔,你在看什么?” 喻嗔怔住,摇摇头,轻声道:“好大的雨。” 是她想多了。如果柏正真的回来,还喜欢她,她身上披着牧原的衣服,他会暴躁如雷,一分钟都忍不了。 喻嗔把衣服还给牧原,冲他挥挥手,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以后不用刻意来看我了,我挺好的。” 牧原拿回自己的衣服,沉默片刻,点头。 少女撑着伞跑回家,她走后一会儿,牧原开车离开。 奶茶店里深情的男声依旧在吟唱—— “那年你哭着说时间好怕 现在你一人在人群里挣扎 你学会笑了吗 ……” 徐学民在少年掌心化了一个叉。 “她不在这里了。” “我们回去吧。” “是。” 一切准备就绪,明天是柏正做手术的日子,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他们依旧得去美国。 昨天傍晚,柏正突然说:“徐学民,我们国家在过年。” 徐学民没有问,柏少看不见,怎么知道现在是过年。一个看不见、听不到的人,唯有一种方式记录时间,那就是在心里数。 离开喻嗔的第189天。 他回来过,曾经性格暴烈得像恶龙的少年,今天静如尘埃。 他只触碰了一瞬有她的空气,又黯然离开。 来年春天,s大的花开了。 热带的花朵娇艳美丽,花香遍布整个校园。 一个时尚靓丽的女孩走在柳树旁,身后跟了一个蓝色外套的少年。 “梁乐丹,你说说呗,喻嗔学妹身上有体香,真的假的啊?” 女孩子没好气地回头:“梁弱智,你是变态吗?都说了假的假的!哪来什么体香,人家喻嗔自己会做香水,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上次已经帮你买了一瓶,你再缠着我,我打死你。” 梁乐智不满道:“梁乐丹,老子是你哥!你再叫那个外号,爸给的钱我就不分你一半!再说了,这话是你们班女生说的,我就求证一下。” “谁稀罕你那点扣完的零花钱!我警告你,我室友不喜欢你,要是你发-情,非要凑上去闻,人家喻嗔不用动手,我就先诛了你!” 梁乐丹说完,看不上他的猥琐,拿着包冲上去,劈头盖脸把她念大三的哥哥打一顿。 “你们男的死变态。” 梁乐智抱头躲:“你暴力狂吗,痛死老子了。” 梁乐丹哼了哼,这才回寝室。 踏进寝室那一刻,梁乐丹瞬间变身小甜饼:“喻嗔,祝婉,我回来了!” 长发及腰的女孩回头,笑得两眼弯弯:“乐丹,过来吃樱桃。” “哇喻嗔,我爱死你啦!” 喻嗔只有两个室友,报植物学的人并不多,寝室里至今空了一个床位。大学氛围轻松,大家来自天南海北,性格却意外合拍。 一个是富家女,叫梁乐丹。她还有个老是惦记喻嗔的哥哥,梁乐智。 另一个长相清秀,盘腿坐在床上、脸蛋小小的女孩子,叫祝婉。 喻嗔如今头发长长许多,她没有剪,任柔软的黑发一直垂下,垂落腰际。 海边气温高,衣衫单薄,长发衬得腰肢纤细一握。 梁乐丹往嘴里塞樱桃,一面道:“我刚刚又遇见我哥,他当着我的面发-骚,说咱们班有人传喻嗔身上有体香。” 喻嗔把头发撩到耳边,没有抬头,她在记录植物的气味。 “喻嗔啊,虽然我哥脑子时常有病,可是这一年,我真没见他拈花惹草,我看你拒绝那么多人了,实在没得选,不如考虑考虑我哥呗。”梁乐丹说,“你要是嫁到我们家来,我就不和我哥抢财产,都给你!他要是敢有二心,我把他的腿打断。” 床上的祝婉听得哈哈大笑。 祝婉玩笑道:“喻嗔,梁乐丹说得没错,你考虑下呗。” 喻嗔摇摇头:“我给你们说过,我在等人。” “这话你说过好几遍了,那人到底谁啊,要是他一直不回来怎么办?” 喻嗔笑了笑,半真半假道:“那我就不要他了。” 柏正离开她的生活已经一年多,喻嗔如今说起他,能用十分平和的语气。 过了一会儿,喻嗔道:“我给你们一人做了一瓶香水。” 两个女孩子的心思都被转移,这回没人记得梁乐智,祝婉跑下来:“嗷嗷嗷喻嗔我爱你!” 室友们都见过喻嗔制香,她们很体贴,甚至把空出来的床位,留给喻嗔摆仪器。 喻嗔对她们也好,她的香水明明卖得很好,可是祝婉和梁乐丹拥有的,是独一份。 喻嗔倾尽真心和她们相处,一如曾经她对桑桑和邢菲菲。 梁乐丹路子广,认识的女孩子也多,将近一年时间,都是她在帮喻嗔卖香水。喻嗔的香水很好闻,用过的人爱不释手,一个安利一个,以至于喻嗔有不少稳定客户。 一瓶香水卖400,喻嗔每个月做几瓶香水,就够生活费,她没再问家里要钱,还经常寄钱回去。靠着卖香,她生活费充裕,过得十分不错。 祝婉突然道:“梁乐丹,以后你不用帮喻嗔卖香水了。” “不是吧!喻嗔你不喜欢我哥,我就踹了他,我刚刚的提议你也可以不考虑,别抛弃我啊!” 祝婉翻了个白眼:“你脑补什么呢,我和喻嗔商量了一下,我们有更好的推广方法。” 喻嗔拉着梁乐丹坐下:“别误会。” 祝婉解释:“我晚上开直播的时候,让喻嗔来露露脸,给自己的香水打广告。”祝婉是某个平台的小主播,没课时,她就把寝室的帘子一拉,开始直播。 从开学到现在,攒了不少人气。 梁乐丹质疑:“这样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我好歹也是有几百粉丝的人,喻嗔长这么好看,就当帮我固粉呗,喻嗔也同意了,对不对?” 喻嗔点点头,说:“乐丹,我不能总麻烦你帮我卖香水。” 梁乐丹没办法,说:“好吧。” 等专业课上完,祝婉把帘子一拉,在自己的简易直播间里,笑眯眯说:“老板们、哥哥们、小美人们,今天我想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室友大美人。” 祝婉少数的弹幕问—— “多美,有晚晚好看吗?” 祝婉用来直播的名字叫“晴天晚晚”,观众们都喊她晚晚。 她长相清秀,开了美颜显得十分可爱。祝婉调皮地道:“我可不敢和她比,一会儿她出境,大家就知道了。我室友胆子比较小,也没有直播过,大家不许开黄腔啊。” 直播间一群人嘻嘻哈哈。 祝婉冲喻嗔挥挥手。 喻嗔有几分紧张,她还没有接触过直播这种东西,喻中岩一身正气,对这些“歪门邪道”很反感,但喻嗔不想固步自封,她想试试。 祝婉美颜开得没有别的主播重,依稀能看得出本身的底子,她长相不惊艳,也不爱卖嗲,平时人气低迷。 喻嗔走过去,按照祝婉教她的,露了一个笑容。 “大家好,我是晚晚的室友,很高兴认识你们。” 先前祝婉一番话,大家不以为意,觉得祝婉只是谦虚。没想到喻嗔一出现,大家都愣了。 漂亮精致的少女,笑容甜美。月牙儿似的眼睛,水汪汪的,带着几分懵懂害羞。 不加美颜的喻嗔都不得了,何况还加了美颜! 从她出现那一刻,原本平均每半分钟一条的弹幕,一下子变成每秒钟一条。原来不是祝婉谦虚啊,室友真的美爆! “我去,晚晚室友好好看。” “宝贝你也是主播吗?房间号是多少,我要去给你打赏!” “我是个女的啊,这颜竟然让我没法招架!” “小姐姐会唱歌吗?声音好好听。” …… 随着这些弹幕,打赏一波一波的,这么一会儿,快赶得上直播三天的收益了。 喻嗔看得眼花,挑了一条弹幕回:“我不会唱歌。” 祝婉心里美滋滋,她接话说:“但我室友会做香水,真正人工香水,天然无公害哦,想买的话,联系一下我。” “买买买,有多少买多少!” 喻嗔只露了个脸,她不擅长和他们讲话,弹幕太快,她看都看不过来,因此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喻嗔漂亮,她就算冰块脸都有人买账,何况笑起来这么甜!喻嗔只露个了脸就和大家告别,祝婉的观众纷纷炸了。 “再让大美人待一会儿啊,别急着走。” 祝婉故意吃醋道:“大家不爱我了吗?你们这群喜新厌旧的坏蛋。” 话题被拉了回去,但是依旧不少人惦记喻嗔。 直播一结束。 祝婉美滋滋跑过来,抱住喻嗔就亲了一口:“哇啊啊啊,喻嗔你太棒了,你露个脸,我收到的打赏好多啊!梁乐丹,看到了吗,我们成功了!” 喻嗔弯起眼睛,笑了笑,为她感到高兴。 祝婉打开后台:“我帮你看看订单,有上百个人问你卖什么香水!” 喻嗔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她反而愣了:“这么多,我做不出来。” 她的东西求精不求多。 祝婉想了想,也有法子:“我有个主意,你有多少,我们就来喊价,价高者得。” 祝婉越想越激动:“我直播间给你算了,你赚到钱分我一成、不不,半成就行。” 喻嗔说:“我再想想吧。” 她毕竟不如祝婉性格跳脱,不擅长和那么多人说话。而且一瓶香水成本不高,她卖贵了,心里会觉得不安。她喜欢调香,最喜欢那个过程。 祝婉没想到,此后三天,直播间每天都嚷嚷要看室友。 连潜水的观众都炸了出来,说只要喻嗔露脸,他们就刷礼物,祝婉抵御住了诱惑。 第四天,她直播间来了一位大佬。 大佬连名字都没有,进场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直到他随手刷了平台最高逼格的礼物。 是一架飞机,价值人民币一万二。 祝婉作为业余玩票性质的小主播,不会跳舞不肯撒娇,平时赚不到什么钱,打赏钱顶多够吃个饱饭。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这种礼物,一时间惊呆了,油嘴滑舌的她连感谢的话都忘了说。 祝婉反应过来,立刻道:“爸爸!你是我爸爸!说吧,老板想看我唱歌还是跳舞!我飞天舞都可!” 为数不多的弹幕,全部变成666。 无名大佬沉默了一会儿,这时候开口,提出的条件却跑题了,还莫名卑微。 “我想看一眼,你的室友。” 祝婉:…… 无名大佬手指一点,又刷了两个飞机。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来自《这城市风总是很大》 发布时间较晚较新,对不上行文时间的话,大家勿考究。 祝婉:大佬这是什么要求?咱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81、香香 祝婉收了三万六的打赏,走路都仿佛在飘。 她从寝室冲到教学楼, 找到喻嗔:“快, 喻嗔, 我的心肝儿, 求你了, 见一眼我爸爸!” 喻嗔问:“叔叔来看你了吗?”祝婉的爸爸,为什么要见她? “不不不, 你见见我金主爸爸。” 喻嗔被这个词吓到,问她:“你哪来的金主爸爸?” “刚刚直播间,有个大佬啊!他给我刷了三个飞机,一个飞机多少钱你知道吗?一万二, 平台吃我一半钱,我总共也有一万八,他就一个要求, 见一眼我室友!” 她这样讲,喻嗔反倒不安。 “我不想去,总觉得付出和收获不对等。”这又不是卖香水。 “你傻呀嗔宝, ”祝婉连喻嗔小名都喊出来了,“直播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你管他呢, 人傻钱多,就让他看一眼,你不说话就行。” 祝婉见喻嗔抿着嘴角。 “哎哟我求你了我的祖宗, 就这一次,我保证下回不会了好不好?”祝婉脑子转得飞快,忍住心痛说,“你不是经常捐钱给你家乡吗?以后我也捐,不管我赚多少,都往涟水捐一成。” 喻嗔也不是不懂变通的人,她想想涟水胡子花白的邻家爷爷奶奶们:“走吧。” 两个女孩子走回去。 祝婉飞快开直播:“我又回来了,大佬你还在吗大佬?” 弹幕全是调侃的。 “啧,资本的力量。” “晚晚第一次直播这么积极。” 屏幕另一头,坐在泳池旁的男人,手指打下“在”,下一刻,他又删除了。 祝婉没有看到大佬回答,忍不住疑惑地“咦”了一声。 四月的风温柔又晴朗,男人顿了许久,手指重新打下“不用了”,既然说好了放过她,不再打扰,那现在做的事情,便不应该。 发出去之前,屏幕里,出现另一个少女的脸。 他手指一瞬顿住,那三个字违心的字再也发不出去,只能眼也不眨地看着她。潘多拉魔盒被打开,男人不得不承认,他抵御不了这种诱惑。 她长大了,不是指容颜,是渐渐成熟的气质。她弯腰站在祝婉身边,长发顺势滑下,他看见她琥珀色的瞳,干净一如往昔。 少女看着屏幕,轻声说:“你好。” 他僵硬住。 手指情不自禁,触上屏幕里少女的脸。 泳池倒映着阳光,波光粼粼中,他终于体会到了阳光照在指尖上的感觉。 喻嗔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说完这句话,就退出了屏幕。 祝婉苦着脸,一阵哀嚎:“大佬你不在没看到的话,不算我的锅啊。” 弹幕已经被“室友好漂亮”和“哈哈哈哈”刷屏了。 屏幕另外一边,柏正喉间哽咽,指尖什么都无法发出去。 装作陌生人比靠近更难,他连说你好两个字都做不到。 他听觉还需恢复,耳朵上依旧挂着助听器,柏正关了直播间。 徐学民走过来,习惯边打手势边给他说:“既然回来了,你要去s大看看她吗?” “不用。”柏正垂眸,“见到也不知道说什么。” 半年前他耳膜手术失败过一次,眼睛能看见,却听不见,上个月才重新手术成功。 “柏总和仪夫人,您要不要见见?” 一年的时间,柏正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老柏身体怎么样?” “一直在治疗,没有恶化,还是老样子。” 至于牧梦仪,柏正没有问。 柏正回国的事没人知道,徐学民心情倒是很好,他道:“您以前的朋友,乔辉也在s市读书,一所大专学校。大光跟着人在做生意,庞书荣在t市做运动员。” 当初庞书荣没有进国家队,但是进了省队,现在是一名运动员。 柏正听完,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起身。 徐学民跟在他身后,男人身高腿长,身上的气质沉淀下来,没有了曾经的暴躁感。 如果忽视他耳朵上的助听器,单从外表看,他十分出色。 “都不用见。”柏正说,“给我讲讲早上的文件。” 徐学民不知道该高兴,柏少终于愿意接受徐家祖辈的资产,还是该难过他选择彻底离开过去的人生。柏少明明挺喜欢过去的生活。 他不与所有人联系,避免靠近喻嗔,再次触碰上瘾。 喻嗔最近忙坏了。 这两次直播效果很好,祝婉接了不少单子。 大二课程比大一重,她不得不把所有空暇时间都用来做香水。 祝婉撑着下巴,看喻嗔认真填写寄出去的快递单,忍不住道:“嗔嗔,你直播多赚钱啊,这个又累,赚得又少。” “我喜欢调香。” “哎!不如你开个直播间,专门播调香吧,还不用卖香水,给人看看就好,不少人没见过调香,应该会很稀奇的。” 这个提议,让喻嗔愣了愣。 祝婉以为她不同意,没想到喻嗔说:“好,我试试。” “欸?你怎么同意啦?” “教我调香的老师,祖辈做过贡香,但是现代香水普及以后,没有人愿意再学习古老冗长的调香方法。老师以前活着的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多收几个弟子,不要让手艺失传。” 但是很可惜,地震来临之前,老师依旧只有喻嗔一个学生。 如果真的开直播调香,总能教会几个感兴趣的。 “我先把接到的订单忙完,再开直播间。” 等喻嗔把订单忙完,已经六月份。 六月一号是喻嗔生日,梁乐智一大早蹲守女生宿舍门口,终于把他妹妹蹲到。 “我可爱的妹妹,万能的乐丹,愿不愿意帮你帅气潇洒的哥哥,送个礼物啊?” 梁乐丹叹了口气:“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深情。” 梁乐智:“以前也没遇见喻嗔。” “我瞧瞧,你买了什么?” 梁乐智捂住盒子:“你看什么看,又不是给你的。” “像是项链。” 梁乐智见她猜到了,理直气壮说:“就是项链,喻嗔那么久以来,都带的同一条项链,该有条换的吧!” “你项链多少钱?” “九千八。” 不便宜,梁乐丹啧了一声:“你猜喻嗔身上那条项链多少钱?” 梁乐智不是没见识的人,但他实在看不出那尾小鱼是什么牌子。 “几百块?” 梁乐丹凑近她哥耳朵边:“我高中时看到过,一个法国设计师的作品,高定款,全世界就一条,放在今年来看,那条项链至少十万块。” “……你逗我?” 梁乐丹耸耸肩:“我骗你做什么,那项链是情侣款,另一条是黑龙。我猜,以前喜欢喻嗔那个人,特别有钱。” 输什么也不能输了男人的面子! 梁乐智把礼物往妹妹怀里一塞:“这个送你,我去清点我卡里多少钱,我就不信买不出个更贵的。小爷肯定比她前男友有钱。” “你哪来的钱?”据梁乐丹了解,她哥都是有多少花多少,“得了吧,人家喻嗔也不会收贵重礼物,你去外面买斤苹果,看在认识的份上,说不定喻嗔会收。” 梁乐智气死了。 “谁说我没钱,前段时间爸去和一个大老板谈生意,带上我,我敬了几杯酒,爸说我-干得不错,奖励的。” 梁乐智油嘴滑舌,主要是去拍马屁的。 “大老板?”能让梁总喊一声大老板,上赶着去拍马屁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是啊,以前没见过,你不知道看上去多年轻,和我们差不多大,而且……”梁乐智挤眉弄眼,小声道,“那位耳朵上戴了助听器。” “残疾?” “梁乐丹你想死是不是,小声点!” 梁乐丹看哥哥这么紧张的样子,知道那位的级别自家完全惹不起。 梁乐智挥挥手:“我要去给我的嗔嗔美人买项链,我就不信搞不赢那小子。” 梁乐丹看着她哥背着手趾高气扬的背影,一阵无语,二货。 徐学民看着男人手中的玉石。 他黑色睫毛垂下,雕刻得很专心。明明送不出去,但他依然每年都准备。 “牧原去了s大。” 垂眸的男人没说话,手指被刻刀划了一条口子。 柏正捂住伤口:“他去做什么?” 徐学民满吞吞道:“请喻小姐吃晚餐。” 柏正继续雕刻:“嗯。” “您不在意?” “没立场。”男人淡声道,比起其他人,伪君子至少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是这样说,徐家吃晚餐时,餐桌上一片压抑。 徐学民注意到,柏少盯着一块牛排看了好几分钟。 说实在的,徐学民并不知道牛排有什么好看,但柏少能忍到现在,身怀徐家血脉不发疯,已经算万幸。 看牛排就看牛排吧。 喻嗔和牧原坐在餐厅里。 牧原在隔壁市上学,这一年多来,偶尔会过来看看喻嗔。 他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青禾写给你的。” 今天是儿童节,柏青禾已经十岁。 小女孩会认的字不多,但她一直在学画画,有时候会写喻嗔写封“信”。 喻嗔摊开纸,上面小女孩稚嫩的字迹,一半拼音,一半错字。 她问:姐姐,你找到我的哥哥了吗? 上面还有几个手拉手的火柴人。 没有呢,小青禾。 喻嗔给她回信,尽量用柏青禾能看懂的方式。 她在餐桌写信时,牧原看着她。喻嗔写完以后道:“我会自己寄给青禾,就不用麻烦你帮我带回去了。” 牧原突然道:“你在躲着我。” 喻嗔有几分尴尬,垂下了头。这是两个人都默认的事实,但她没想到牧原会说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我过去在涟水救过你,还带来了青禾的信,你今天不会出来,对不对?” “牧原……” “抱歉。”牧原低落道,“我并非在咄咄逼人,很早之前,你就和我说清楚了。我只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你不可能等他一辈子,我只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放下他的时候,转头就能看见我。” 于是他没有教青禾寄信,就总会有下一次见到喻嗔的理由。 喻嗔抿住唇瓣。 她知道牧原很好,品性好,磊落正直。他也等自己许久了,或许换个人,已经被牧原的温柔打动,和他在一起。 毕竟最早的时候,缘分和命运偏向牧原。 有时候喻嗔也觉得茫然,明明柏正走的时候决绝又坏,可是当生命见过最绚丽的色彩,再出现的风景,都会黯然失色。 柏正抵抗命运,在她的生命留下了永不褪色的一笔。 牧原说:“你们都有自己的坚持,但我何尝不是。我喜欢你一天,就会等你一天,喻嗔,如果有一天你放下了他,又没办法爱上其他人。你看看我好不好?” 喻嗔看着城市的夜色,夜晚海风腥咸。 她摇摇头。 多倔强的姑娘,明明白白教她养备胎都被拒绝。 牧原倒是笑了,他喜欢这份独特的赤诚,他说:“没关系,我耗得起。” 是柏正先放弃。 他不回来,总有一天喻嗔会放下他。 在祝婉的帮助下,喻嗔和平台签约,开了个直播间。因为两个女孩子都需要直播间,住在学校反而不方便。 喻嗔现在也有闲钱,于是和祝婉在外面租了一套二居室。 祝婉直播间粉粉嫩嫩,喻嗔的则像个实验室,摆放了不少调香工具。 祝婉鼓励她:“嗔嗔,新人时期,人气都会有些低迷,熬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明白的。” 喻嗔第一天直播,平台只给了一个小推荐试水。 喻嗔本来有几分紧张,从制香开始,她倒是不紧张了。 专注做自己喜欢的事,能让人放松。 赵旭强是一名实习生,有空会看看直播。今天点进推荐页面,第一眼他就看见了右下角一个女主播。 直播画面随机截图。 定格的照片里,她很漂亮,镜头高清,他好像连女主播睫毛都看得清。 又长又翘。 赵旭强觉得自己在做梦,她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主播,全磨皮美白到五官模糊,这个镜头怎么有高清? 赵旭强先是被小女主播好看的颜值震惊,然后意识到了什么——这个新主播,她没有开美颜! 不是吧!逆天啦!没有美颜还秒杀了页面其他人,一眼就能成为页面焦点。 赵旭强吸颜值吸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哦,人家还不说话,专注在摆弄仪器。不说话他竟然呆呆看了这么久! 祝婉在隔壁,始终不放心喻嗔,忍不住过来看一眼。 喻嗔顾不上说话,房间蒸气袅袅。 祝婉做口型:嗨呀急死了,你说话,说话啊喻嗔! 喻嗔没看见她,转身去拿架子上的干花。 祝婉很绝望,不会凉了吧!尽管她也是直播菜鸟,两个人以后难道要菜鸟互啄? 作者有话要说:  祝婉:还指望室友带我飞,结果室友就是个没有感情的调香机器! 梁乐智:找出所有银行卡,我一定能买一条打败喻嗔前男友的项链! 82、暗自 祝婉悄悄看一眼喻嗔屏幕,一瞬傻眼。 页面上, 订阅人数8699, 这才开播第一天!祝婉记得自己第一天订阅是八百。不管数据真假, 但如今喻嗔这个数据很吓人就对了。 弹幕满屏飞:“哇腰好细。” “太好看了, 香香盛世美颜。” “我的仙女认真做事好可爱。” “香香看看我, 看到我给你刷戒指。” …… 喻嗔回头,没看见弹幕上的话, 倒是看见了祝婉,她知道开着直播,要喊祝婉作为主播的名字:“晚晚?” 祝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想不起来, 她再看看,恍然大悟:“你没开美颜?” “我不会,想请教你, 你在工作,我不好打扰你。” 祝婉心里哇的一声哭了,人比人气死人。 她还直播什么颜值星秀, 不如去直播打游戏。喻嗔这个才是真正颜值主播啊! 弹幕已经炸了。 “哈哈哈不会开美颜的主播第一次见。” “她在和朋友说话!我知道她朋友,叫做晴天晚晚。” “声音也好好听,不装嗲就甜, 粉了粉了。想娶。” …… 也有部分黑粉说全是炒作, 但很快就被其他人弹幕淹没。 祝婉蹲着,帮喻嗔开了美颜。 “谢谢。” 祝婉这才探了个头,去看喻嗔直播间名字。这一看差点又喷了, 喻嗔竟然就叫“调香”,怪不得观众都喊她香香。 还好喻嗔没干脆取个“调香教程”。 “香香第一天直播,她比较腼腆害羞,大家多多支持她啊。” 弹幕又是一轮。 “香香别开美颜啊,你不用开。” “开了也好看,我今天不走了。” “支持,放心晚晚,我们一定支持她。”这是最早说认识“晴天晚晚”那个观众。 祝婉总算放心,喻嗔这人气,根本不需要她操心。 唉,天然萌自带吸粉属性,比任何装出来的嗲受用多了。 祝婉怀着忧郁的心情回了自己的直播间。 “我是不是应该转行去打游戏?”她打游戏还挺厉害的。 弹幕一阵爆笑。 “晚晚你去当搞笑主播也可。” 喻嗔播了一天,效果很好。但由于她不怎么说话,流失了一部分粉丝。 晚上她和祝婉一起总结。 祝婉说:“嗔嗔你硬件方面没得说,至于说话,你喜欢说就说,不喜欢也没事。我接触网络这么久,明白一个道理,真心喜欢你的人,你骂人别人都觉得你可爱,不喜欢你的话,你好言好语别人都会说装。” 喻嗔点头:“我明天会讲流程。” 第一天比较紧张,她连调香的流程都没怎么说。 “哦还有,嗔嗔你记得感谢打赏礼物的人,对了,你把礼物认完了吧?” “嗯,明天我会看弹幕的。”喻嗔顿了顿,“不好听的话我会无视。” 祝婉笑眯眯道:“啊你可真是太棒啦嗔嗔,你火了一定要带带我。”她仿佛看见了自己一片光明的未来。 只有一点遗憾,那个花了三万多只为看她室友一眼的大佬没有来。 柏正松了松领带,坐在沙发上。 “柏少辛苦了,和‘权安’ 的合作这周就能谈下来。” “别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 徐学民笑笑,收回脸上的欣慰。他是真的感谢柏天寇,看得出来,老柏总心胸开阔,确实有好好教育柏正。 柏正接触商业上的事,比徐学民想象的顺利许多。 柏正弯唇,说出的话却很尖刻:“赚再多钱有什么用,反正你也懂,到了我这一代,肮脏的血脉就绝后了。” 他不可能有孩子。 徐学民说:“如果您愿意的话,您依旧可以……” “闭嘴。”柏正嘴角落下去,“参考柏青禾,我可不想再制造出来一个小智障。” 何况,他不可能和任何人在一起。 徐学民只好不说话。 您是主子,您开心怎么说就怎么说。只不过说出这些话,心里不会高兴就对了。 想到今天看见的文件,徐学民说:“您之前,不是挺感兴趣我们旗下一个直播平台‘猫尾’吗?今天有空,要不要再看看?” “聒噪。” “前几天签约了一个新主播,她开播以后,人气还可以。” 柏正没兴趣,他脱了衬衣,要去洗澡,他身上一身酒水味儿。对他来说,这些主播只是为企业赚钱的工具。 “是喻嗔。” 男人动作顿住。 徐学民走出去,平静道:“我帮您关门,您洗澡吧。” 柏正衣服脱了一半,重新坐回沙发。 他把删掉的软件重新下载回来,又点进星秀平台,一个一个地找。 这样很傻,但他不想问徐学民。 说好不再看,可是手指不听话,执着找她。 喻嗔有些许经验后,再直播得心应手不少。 “大家都知道,香水有前、中、后调,这是由于不同精油挥发速度不同造成的,挥发得最快,则是香水的前调。” “而古香和现代香不同,古代多焚香,我们称之‘爇’,是点燃、燃烧的意思。”少女低头,长睫垂下,打开手中几个盒子,“我们今天不做香水,做古代贡香。古香需要的时间很长,可能几天后大家才能看到成果。” 她声色娇脆。 直播间大多是男人,因为教调香的缘故,女孩子也不少。 有人说:“我昨天学香香的香水,结果差点炸了厨房。” “我就比较厉害了,我可以教作业。如果能发图,我都想给大家看看,调出来的香水真的好好闻。” 喻嗔笑了笑:“取沉香三两,金额香或者檀香各一辆,麝香一钱。许多人不知道一钱怎么称量,像这样。” 屏幕里少女素手纤纤,调香的动作十分好看。 直播间进来了一个名字为“my only”的伯爵级用户。 伯爵级进场会有单独特效,一只九头鸟拉着香车飞过屏幕。 “哇哦,大佬来了。” 少女没有抬头,她在单独研磨麝香。 屏幕炸开,喻嗔看见后台提示。 “my only给你打赏了一架飞机。” 喻嗔愣了愣,一架飞机一万二,她知道的。 “谢谢my only的飞机。” 直播间弥漫着云朵,然后云雾散开,这是飞机打赏特效。 弹幕疯狂刷着“666”。屏幕背后的少年唇边温和,打下弹幕:“祝你直播调香顺利。” 喻嗔:“谢谢你。” 就在这时候,一个帝王级用户进入直播间。 在猫尾平台,帝王级用户就是烧钱的存在,开通帝王级用户,一个月要教的vip费用为二十万。 一条金色的龙盘旋在空中。 “又一个大佬。” 喻嗔把研磨好的香料放进碟子里。 “ 给你打赏了一架飞机” 喻嗔愣住,她看看新进来的大佬名字:“谢谢……这位没有名字的先生的打赏。” 直播间炸开:“哇香香好厉害,今天的第二个飞机了吧。” “帝王级别大佬怎么不取名?” “有个性啊,不取名是不需要感谢的意思吗?” 云雾散去。 下一刻,后台传来不停歇的滴滴滴声音—— “ 给你打赏了一架飞机” “ 给你打赏了一架飞机 ” “ 给你打赏了一架飞机 ” …… 直播间观众傻眼了。 “故、故障了?” “平台出岔子了吗?” 喻嗔也呆了,她看着疯狂滴滴滴的后台,觉得牙疼。这笔巨款看起来特别不真实,她怀疑直播间故障。 喻嗔:“谢谢,无名先生送的……56个飞机。” 56个飞机,67万块。 直播间一时间全是特效,送飞机其他主播的直播间也会显示,平时不是没见过飞机的打赏,但这么大的手笔,几乎还是第一回见,炸得其他直播间的观众都到喻嗔直播间观看。 “我靠6666!” “666666!” “666666666666!!!” 喻嗔看着飙升的人数,还有不停歇的打赏声音。她忍不住道:“先生,你别打赏了。” 那股疯狂滴滴滴的声音,一下子沉默下来。 直播间画风诡异了一瞬。 “我、我第一次见这种的大佬。” “我第一次见被打赏吓到的小女主播。” “+1,第一次见不让打赏的女主播。” “大佬还听话了。” “我在做梦。” 隔壁的祝婉本来在打游戏,傻眼看着屏幕,游戏也不打了,冲到隔壁喻嗔的直播间,她觉得自己嘴巴都在抖:“嗔、香、香香,你直播间故障了吗?” 喻嗔:“我不知道。”她害怕,不想播了。 祝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那个没名字的大佬?” 喻嗔点头。 她知道直播有“连击”这种东西,按着会连续打赏。祝婉站门口疯狂摆手,喻嗔依然开口:“如果您按错了,我一会儿申请把打赏金额返还给您。” 祝婉:……我去! 那个人始终没开口。 喻嗔深吸一口气,她没从平台提取过金额,所以这些虚拟金币,没有变成现实的震撼,只让人觉得不真实。 喻嗔说:“我继续为大家调香,今天还不能完成香饼的制作……” 沉默下来的帝王级用户,许久才打下两个字。 【不用】 他是说,不用还给他,他没有按错。 喻嗔抽空看了眼屏幕,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被打赏吓到,第一次后悔直播调香。她记得喻中岩的教育,天下没有掉馅儿饼的好事。 另一端,同样诧异的还有牧原。 牧原知道喻嗔在直播调香,喻嗔并没有瞒他。今天牧原注册用户,没有给喻嗔说,他本来只抱着祝福的意思。 然而没想到刚打赏完飞机,就遇见了一个疯子。 这种一前一后的打赏,最能激起男人之间拼意气面子的心思。 牧原冷静了一下,一百万他不是不能承担。这种愤怒上头的感觉,已经很久没人挑起过。 一如当年在排球场,那个痞笑着比了把枪的少年。 牧原揉揉眉心,屏幕里喻嗔今天的调香结束,牧原也冷静了一会儿下线。 晚上徐学民和柏正有个饭局。 猫尾的经理请他们吃饭,这个平台发展了几年,以前都是徐学民在经手,平台赚到的钱不少,但是比起徐家祖祖辈辈经营的产业,只能说九牛一毛。 经理一面惶恐地给柏正敬酒,一面汇业务情况。 “这两年猫尾的发展趋势很快,相信过不久,我们在您的带领下更进一层楼。” 见柏正无动于衷。 希望引起大老板重视的经理继续道:“就像今天,有位用户打赏一个小主播将近一百万,这种人傻钱多的用户,能证明我们用户的消费水准,哈哈哈……” 笑了一会儿,经理发现就自己一个人在尬笑。 柏正冷冷看经理一眼。 徐学民猜到是谁,嘴角抽了抽,他忍住不看柏正:“……” 柏正站起来:“没事的话,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猫尾经理:哈哈哈哈我们平台就喜欢这种为美色所迷的傻缺…… 读者:柏正的眼睛怎么就治好了?这么突然???我之前还琢磨又聋又瞎的时候,嗔嗔的香是他心里的光,疯病因为香改善。千里姻缘一香牵 一楼:小姐妹,这是校园言情,不是玄幻剧 (噗哈哈哈,姐妹,醒醒。) 读者:怎么样!我就说嘛!以我对枝枝的了解,三章正哥转机就来了!!! 一楼:哈哈哈哈是的,作者自己都等不住。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们……过分) 今晚平安夜,如果真有这么神奇的日子,希望我可可爱爱的读者们都平平安安。 83、他该死 夜风拂面,吹散热气。 徐学民叹了口气:“您这是想做什么?” 年轻的男人打开车门, 垂下眼尾。 柏正声音喑哑:“我以前, 什么都想给她。可是现在才发现, 什么都给不了。” 他的人肮脏, 他的心疲惫痛苦, 他的爱情不堪沉重。 徐学民无奈,徐家主子, 这是无措到只能给钱了吗? 如果不是平台单次最高打赏上限一万二,徐学民毫不怀疑,柏正恨不得把猫尾送给喻嗔。 “您这样会吓到她。” 人家一个新人小主播,一下子抽中头等大彩。以喻嗔那孩子的性格, 第一反应估计吓坏了,觉得遇到神经病。 “她不会知道是我。” 徐学民想了想,道:“您下次打赏方式可以温和些, 等她以后名气起来了,您再打赏,就不会显得那么独特。” 他好心地用了独特两个字, 没用吓人。 “知道。”柏正坐上驾驶座,抿紧薄唇,“开你自己的车。” 他兀自开车走, 没有载徐学民的打算。 喻嗔和祝婉盘腿而坐。 喻嗔说:“我觉得这一行可能不太适合我。” “别呀, 这一行可太适合你了!”祝婉激动道,“你难道不感动不激动吗?一下子几十万就到手。” “我觉得不安。”少女说,“收获得越多, 你将来要付出的,无法预测。” 祝婉劝道:“你不能这么想,说不定人家大老板没别的心思,就是看你顺眼,你要对自己颜值有自信。退一万步,他要约你出去,你拒绝就可以了呗。” 少女琥珀色的瞳看着祝婉。 祝婉:“好嘛好嘛,你再待几天看看,如果他再这么夸张地打赏,或者提出过分的要求,那时候你再走好不好?想想你的家乡,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可以捐款回去。” 喻嗔犹豫一瞬,点头:“好吧,我再看看。” 最近不少人跟着她做香,证明教调香确实有效果。 祝婉也松了口气。 她更想哭了怎么办,第一次见被赚钱吓到的主播。如果是自己,做梦都会笑醒。 算了算了,老老实实打游戏吧,游戏它不香吗! 接下来一段时间,那名无名大佬偶尔会来。 他来时,从来不说话,安静得仿佛不存在。让喻嗔松了口气的是,他没再给过夸张的打赏。 像个普通观众,沉默看她制香。 反倒是那名叫做my only的观众,偶尔会给打赏,打赏金额也比较正常。 喻嗔心理压力小了些,她上次收到的打赏,一下子让平台重视起来,本来喻嗔作为新主播,推荐很一般,现在平台直接给最好的主页推荐。 她制香优雅漂亮,话不多,时间久了,反而成了独一份的特色。直播间渐渐也有一些别的大佬,起初的无名先生,渐渐沉寂在人群中。 他这样没有存在感,久了喻嗔并不会想起他。 猫尾提出让喻嗔转型做颜值主播。 “以你的条件,如果唱歌跳舞,会吸引更多观众。” 喻嗔拒绝了,甚至把直播类别改成了“户外”,谁都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调香。 听祝婉的话,在她直播第三个月,喻嗔把制出的香水,当作抽奖奖品送出去给观众。 【主播】调香:今晚抽。 这下不得了!香香小仙女要送亲手做的香啊! 从夏天到清秋,喻嗔从六月开始直播,现在已经九月。柏正遵守对徐学民说过的话,没再做过出格的事。 喻嗔越来越受欢迎,柏正有时候冷眼看着别的男人献殷勤,只有他自己明白,心里堵的那团幽火,灼心到底有多难受。 徐学民以为他这样背后看着喻嗔,有一天总会忍不住,没想到他忍下来了。 男人摘下助听器,看着无边夜色。 世界寂静,偶有细微的声音。不似□□手术的成功,他的耳膜恢复得并不好,不靠助听器,他听不见。 柏正想起才认识喻嗔时,没多久恰好他生日。 少女被他戏弄,跑了很远的路。她喘气站在窗外,阳光正好,他从臂弯抬头,看见她用手语轻快地说生日快乐。 他心动得不像话。 那时候觉得,哪怕她不言不语,世界安静,梧桐在她身后落叶,什么都美好。 徐学民也知道喻嗔要抽奖。 他招来猫尾经理,吩咐了几句。经理神色古怪,看看徐学民,克制住没用看惊世禽兽的目光。 徐学民厚着老脸,不去想经理那古怪的脸色是什么意思。 过了几天,抽奖结果出来了。 徐学民把包装精致的香水放在柏正面前。 柏正放下文件:“这是什么?” “如您所见,几瓶香水。” 柏正自然知道是什么,他看着喻嗔做出来的。 他搁在桌上的手指僵硬了一瞬,这才拧开瓶盖。 男人迟钝的嗅觉,依稀捕捉到了空气中的味道。 萧瑟的秋天,他闻到了春天的花香。 柏正手指发紧,微微颤抖。 徐学民带上门,轻轻叹了口气。 从无畏一切到学会克制,是不是很不容易,小主子? 您做再多,最后也只是她生命里的过路人,看着她慢慢走向离您更远的地方。而这个世界,连嘉奖您的人都不会有。 比起您父亲的肆意掠夺,您变得卑微,安静。 您已经做得很好,不会有人比您做得更好。 冬季s市并不会下雪。 相反,s市气候温暖如春,梁乐智拎着羊肉汤,跟在喻嗔后面,两人走在街道上。 路灯旁,是一家茶餐厅。 坐在窗边的男人抿了口茶,视线情不自禁落在窗外,一个男孩,殷勤地跟着一个女孩,他骤然握紧茶杯。 “柏总,您看这个方案怎么样。” 柏正抬手:“安静。” 梁泳立刻闭上嘴。 见柏正往窗外看,他也跟着看过去。 “哎?那不是我儿子吗?” “你儿子?”柏正视线扫过来,深埋了严重的不悦。 梁泳一时半会儿没觉得不对,他说:“对,上次您见过他,这个不成器的,还给您敬过酒。” 窗外,梁乐智眼巴巴道:“嗔宝,冬至了,要和我一起吃羊肉汤吗?” 喻嗔本来抱着书回学校,脚步顿了顿,这个小名,多半是梁乐丹大嘴巴告诉她哥哥的。 梁乐智抢在她开口之前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我有先见之明,打包给你买了一份,你可以不用对着我,自己吃。” 喻嗔:“……” “哈哈哈我知道,让你自己吃,你也不会接受。没关系,你可以带给我妹妹梁乐丹,到时候梁乐丹叫你吃的话,你一定要吃一口啊!” 喻嗔忍住打他的想法:“我会交给乐丹的。” 在喻嗔伸手接东西之前,梁乐智幽幽-道:“我快大四了,追你两年,要是你再不接受我,就没办法在学校看见我,以后反悔都没机会哦?” 那可真是谢天谢地。 喻嗔:“哦。” 少女明明很想把他打一顿,偏偏憋着,小脸都憋红了。 梁乐智被萌得不要不要,他心动不已,恶向胆边生。 “喻嗔。” 喻嗔抬头,下一刻,梁乐智捧住她柔软的脸颊,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陌生少年的唇滚烫灼热。 喻嗔手中的羊肉汤掉落,她来不及反应,梁乐智已经心跳如鼓一溜烟跑了。 少女站在原地。 茶餐厅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梁泳看着这位贵人冷漠的神色,心中暗骂兔崽子去哪里追女孩子不好,非要在这里追,梁泳干笑道:“哈哈哈这个,柏正让您见笑了,年轻人都比较活泼,哈哈哈哈……” 徐学民坐在一旁,看见身边的少年握住杯子的手在颤抖。徐学民心一紧,已经做好制止柏正发疯的准备。 许久,柏正平复了呼吸,他低低呵了一声。 “梁总真会教孩子。”少年毫不掩饰言辞里的尖酸和刻薄,“举动毫无教养,好色轻浮,当心哪天被人打断腿。” “你们的方案不必看了,烂到入不了我的眼,合作终止,梁总好自为之。” 梁泳追上去:“我家那个废物我回去就收拾他,柏总,这个方案我们做了一个月,请您务必再考虑一下!” 然而少年背影似带着风,已经和徐学民走远。 梁泳颓然,完全不明白,以前也没听说这位盛世集团的徐家后人,有这么强烈的绅士感啊。 喻嗔晚上没有去直播,她要和梁乐丹谈谈梁乐智的事,梁乐智已经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没想到才进寝室门,梁乐丹抹着眼泪往外走。 “乐丹,你怎么了?” “喻嗔,呜呜呜,我哥被一群人打了一顿,手骨断了。我现在去医院看他。要是被我知道,谁敢打我哥,我要打死他。” “……那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梁乐丹抹着眼泪跑了,她虽然天天和梁乐智顶嘴,可是心里无比偏袒亲哥哥。 喻嗔要说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她也没想到,梁乐智的手骨竟然被人打断。 虽然今天梁乐智干的事情让她很生气,但是手骨断掉,想想就毛骨悚然。 喻嗔愣住,这些事太过巧合,巧合到……像是有人帮她教训梁乐智一样。 手段过激到暴戾,让喻嗔一下就想到了那个人。 他两年没回来了。 她心脏跳动加快,连忙打了牧原的电话。 牧原声音和煦:“喻嗔,怎么了?” “他回来了吗?” 牧原愣住:“你说的,是柏正吗?” “嗯。” “没有,我和姑父姑姑都没有收到他回来的消息。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知道不是他,喻嗔低声道:“没事。” 她挂断电话,坐在铁架床上,窗外冬天的风,吹着枝头树叶沙沙响,喻嗔伸手,捂住心脏。 一次又一次失望。 柏正离开她第三年,她难过到,有些讨厌他了。 徐学民朝着落地窗前的人微微弯腰。 “您今天,情绪不太对劲,晚上的饭局我已经推了,您好好休息。” “我没有不对劲。”柏正说,“她不喜欢那个蠢货,那个轻浮的蠢货还敢碰她,他该死。” “如果今后有一天,换成了喻小姐喜欢的男孩,您是否能平静祝福?” 少年沉默着,他的手死死握住窗前的栏杆。 那个“能”字如鲠在喉,竟让他的狠辣,透出几分难言的委屈。 “您在生气,吃醋,嫉妒。” “我没有。”柏正冷冷道,“我说了,放她走,不会出现在她生命里。她选择谁都可以。” “既如此,您今晚就不会吩咐人去围堵梁乐智。”徐学民平静分析道,“您甚至迁怒梁泳先生,我看过那份方案书,做得十分出色,能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柏正绷住面色,声线冷静:“谁说我喊人揍他了?谁看见了,你吗?梁泳的方案本就有漏洞,我不满意有什么问题。” “好吧,我确实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梁泳先生的方案,或许能做得更完美。”徐学民说,“但您得知道,有一天,喻小姐会重新遇见一个让她动心的男孩,他们会牵手、拥抱、亲吻,甚至结婚,生孩子,到时候,您如果……” “徐学民!滚出去!”柏正脖子上青筋突起,他没法听完徐学民说的话,怒吼道。 徐学民恭敬地滚了。 他把门关上,听见里面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终于还是发疯了。 然而到底也只敢关起门来疯。 也不知道该说他可怕,还是可怜。嫉妒得这样厉害了,肮脏血脉依旧是禁锢他四肢的枷锁,钝刀子割肉一样,看着喻嗔讨厌他,忘了他,最后喜欢上其他人。 徐学民深知,柏正鲜血淋漓也不可能离开,但总会有相见的一天。那时候,如果喻嗔身边站着别人,柏正该如何自处? 84、拯救 梁乐智躺在医院治伤,梁乐丹经常去陪他。 “哥, 你老实说, 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没, 哪能啊, 你哥我人缘这么好, 人见人爱。那群龟孙下手死狠,跟我有深仇大恨一样, 我去哪里招惹这种人。” 梁乐丹斜眼看她哥:“我听爸说,那天在街上,看见你亲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子不会是喻嗔吧?” 梁乐智脸色爆红, 支支吾吾。 “被人打成这样,活该。”梁乐丹气得往她哥哥被子上一捶,“都说了如果喻嗔不喜欢你, 不许死皮赖脸,你还非要往上凑。依我说打得好。” “喂,梁乐丹, 你还有没有把我当哥,我被人打成这样你还说风凉话。再说,我就亲了下额头, 还没亲人家小嘴儿呢。” “耍流氓你还有理对吧!”梁乐丹比梁乐智吼得更大声, “你又不是不知道喻嗔现在是主播,说不定那一幕被某个粉丝看见,雇人揍了你一顿。这回我也不帮你!” 要不是梁乐智现在瘫在病床上, 梁乐丹都想再打她哥一顿。 伤筋动骨一百天,梁乐智养手骨得养整整三个月。 快过年了,喻嗔如今小有名气,不会缺钱。她听说哥哥在做实验,还转了一部分钱给喻燃。 没过多久,那笔钱原封不动转了回来,还附带了几万块。 喻嗔想笑,心中暖洋洋。 哥哥依旧没变,一直是从小就经常赚钱给她花的少年。 喻嗔相信喻燃的能力,倒是没和他推让,把钱往家寄。 但她不敢寄太多,每季度只敢寄一万回去。 如果让喻中岩知道她“不务正业”,一定会勃然大怒。 林林总总的打赏,加起来有上百万。喻嗔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大部分捐回涟水。 祝婉没想到的是,她成为游戏主播以后,发展倒是很不错。 “喻嗔,工会年前有个饭局,你记得准备一下。” “可以不去吗?” “好像不行,我们毕竟是新人主播。就和华哥、笙笙他们,一起吃个饭,没事的。” 喻嗔没法推拒,平时她的直播不合群就罢了,大家都在一个工会,再拒绝吃饭过不去。 12月末晚上,喻嗔和祝婉一起出了门。 祝婉细细打扮了一番,喻嗔随意穿了一件米色大衣。 她们两个到达时,其他人差不多到齐。 工会的聚餐地点选了一家五星级饭店,喻嗔一进去,所有人目光几乎都看了过来。 那个叫笙笙的女孩子笑道:“原来你就是调香主播啊,长得真好看,比屏幕里还美。” 笙笙长了一张网红脸,现实中看上去和直播间不太一样,胜在十分和气。 “谢谢,笙笙你也很漂亮。” 笙笙听见夸奖的话,忍不住笑了,冲喻嗔摆摆手:“你和晚晚过来坐。” 这些人的目光中,一个中年男人的目光最奇特。 他目光几乎一眨不眨落在喻嗔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垂涎之色。 喻嗔觉察到了不对劲,问笙笙:“那个人也是工会主播吗?” 笙笙道:“不是,我听他们说,好像是华哥一个大佬粉丝,听说我们吃饭,一起过来的,姓林,我们都喊林总。” 按理说不合规矩,可是平时林总给华哥的打赏实在多,而且在场的小主播,有不少想要攀附林总的,于是林总过来,没人拒绝。 这时候林总说话了:“这个小主播以前没见过,今年新来的吗?” “是啊林总,她直播调香的,做的香水很好闻。” 林总端着酒杯站起来,他眯着小眼睛,走到喻嗔身边,做了一个嗅闻的动作:“确实……很香啊。” 祝婉也发现不对,被恶心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喻嗔还算冷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华哥。 华哥有几分尴尬,但好在情商很高:“香香,这是惠新的林总,我的一个大哥,他长你不少,我们把他当长辈看就好。” “林总。” 林总有几分不悦。 “你叫香香对吧,赏脸喝一杯吧。要是我早知道猫尾还有你这么可爱的小主播,早就去你直播间捧场了。” 在所有人目光下,喻嗔和他碰了个杯。 她礼貌又生疏道:“谢谢。” 林总简直被勾得心痒痒,网红他见过不少,真人这么漂亮的还是头一回见,美啊,越看越美。他坐回华哥身边,小声道:“那个小妹妹,背后有人不?” 华哥混了这么多年,知道林总什么心思。 虽然和喻嗔不熟,但是华哥为人还不算坏,他道:“人家还是学生,清清白白的,平时也不在乎直播收益。” “学生好啊,干净。” “林总!” “小华啊,别那么激动,我欣赏现在的年轻人而已。” 一晚上,喻嗔因为这个中年男人的目光,几乎吃不下饭。 好在他只是看她,没多做什么,要敬酒,也被祝婉笑嘻嘻挡掉一部分。 喻嗔喝得不多,她酒量还可以,不至于醉。 隔壁也在聚餐。 猫尾的经理,给自家大老板敬酒。 经理说道:“是,俱乐部今年就能办起来,职业选手已经招募得差不多了,柏总要不要看看?” “不用,老徐去就可以。” 徐学民笑道:“我听说乔辉先生,现在也在打职业。” 猫尾经理想了想:“是有这么个人,好像是pnc的队员。” 经理不知道小柏总的过往,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徐家的继承人会姓徐,但他很机智地选择无视,问什么答什么就好。 一顿饭吃得还算热闹,只要心情不错,柏正也不会刻意冷场。 在场除了柏正,还有几个大公司经理。 几个老狐狸不停夸柏正年少有为,柏正只是笑着。 他们说的一些东西,柏正并不懂。 他太年轻,地位又过高,不论是学历还有履历,都比不上这些人,好在有个同样是老狐狸的徐学民,什么场面都能应对。 既然接手了徐家产业,他想尽力做好,经验型的东西,他都虚心听着。 柏正沉思,这个年过完,他必须得去学校挂个名继续学习,倒不是学历的问题,而是确实有很多东西没有接触过,需要人教。 在外人看来他和徐学民是合作关系,但只有柏正知道,徐学民这一支,历来为徐家祖辈服务,更像仆人。 即便柏正有不对的地方,徐学民只会听从他,不会像柏天寇一样纠正教育。 这一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坏处在于每个人说话都十分谨慎,不够热闹。 酒过三巡,猫尾经理突然说:“听说小华他们在隔壁,不如我把他们喊过来给诸位打个招呼。”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柏正。 柏正不知想到什么,抿住嘴角,说:“不必。” 其他人便熄了心思。 朱总心里冷笑一声,他们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还得看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男人脸色。 包间隔音很好,听不到彼此说话的声音。 喻嗔他们饭局好不容易结束,华哥说:“我在楼上订了ktv,感兴趣的可以过去玩玩,笙笙兔子她们,都是麦霸。” 被点到名的女孩子,腼腆笑了笑。 喻嗔道:“我就不去了,华哥你们好好玩,我凌晨的飞机回老家。” 华哥本来想挽留,一听人家要回去过年,倒是不好阻拦了。 “这样,让我们工会的司机小陈送你回去,平时大家都坐他的车,很安全,不然我不放心。” 喻嗔自然不是今天回t市,只是找个由头离开,闻言点点头。 小陈她见过,确实和工会签了约,十分老实可靠。 祝婉选择留下来,喻嗔小声道:“你注意安全,别玩得太晚,回来之前给我报个平安。” 祝婉道:“你到了学校也给我报个平安。” 两个女孩子约定好,喻嗔便跟着小陈走了。 小陈把车停在地下室。 他说:“你等等,我去开车。” 喻嗔点头,地下车库有几分闷。她捂住微微发红的脸颊,空气不流通。 一个健壮的男人偷偷跑过来,给同伴使眼色。 下一刻,一块帕子捂住喻嗔口鼻。 喻嗔心中一慌,她知道不妙,连忙屏住呼吸,用力掰开那人的手:“小陈……唔……” 小陈听见她的喊声,连忙跑下车:“放开她。” 另一个男人冲过去,和小陈打了起来。 他掏出一块帕子,同样捂住小陈的嘴,没一会儿,小陈没了动静。 男人拖着喻嗔往电梯口走,喻嗔头脑发晕,吸入了一部分气体,她快坚持不住了。 昏过去之前,她听见他们说:“快走,人已经到手,通知林总。” 一声喇叭声响起。 两个男人抬头,一辆黑色宾利,朝他们开过来。 车灯耀眼,那车完全没有控制车速,仿佛要将他们撞死在电梯前。 一个人脸色发白:“不好,地下室还有人。” “怎么办?” 男人松开喻嗔:“没看见豪车吗?不是小人物,跑啊。” 少女安静闭着眼,靠在电梯前。 豪车差一点撞上电梯,最后停在被丢下的少女面前,车里的少年走下来。 他脸色难看,几乎咬着字说:“那两个人,给我拖出来。” 柏正蹲下,时隔三年,猝不及防,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他伸出的手臂微微颤抖,抱起喻嗔。 徐学民从另一边跑过来,打了个手势。 电梯打开,几个训练有素的徐家人追了上去。 “十三楼。” 柏正抱着喻嗔上了车。 她乖巧睡在他怀里,他的手臂死死圈住她。徐学民回头一看,柏正手臂上青筋鼓了起来。 不多时,逃跑的两个人被扔在宾利前,他们狼狈不堪。 柏正把怀里的女孩放下。 他没有拷问任何人,眸中布满暴戾,径自上了另一辆车的驾驶座。他一言不发,启动车子,猛然踩油门。竟是要直直从那两个人身上碾过去。 徐学民失声:“柏少!” 那两个人吓得满地乱爬:“饶命!我们收钱办事,林总喊我们来的。” 别说他们,徐家人也吓傻了。 徐学民知道,小主子完全疯了,不能让他杀人。 “喻嗔醒了!” 那辆车,最后一刻猛然停下。 空气安静地可怕,两个男人吓得涕泗横流,被人踹了回来。 柏正狠狠一捶方向盘,他走下车。 那两个人看他的眼神无异于看疯子:“饶命,饶命……” 然而他路过他们,那个小疯子,慢慢走到宾利车面前。 他们看见,少年手放在车门上,迟迟没有打开。 哪里有刚才半分杀人的果决。 少年将额头抵在车窗上,透过灰色的车窗膜,他看见,喻嗔依旧安静地闭着眼。 她没有醒来,也没有看见他发疯。 85、眷恋 徐学民说喻嗔醒了,确然是骗柏正的。 显然效果还不错, 柏正清醒不少, 他上车, 再次把少女抱进怀里。 柏正不说话, 没人敢开车离开。 柏正专注地看着怀里的女孩, 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他太久没有见过她,此刻抱在怀里, 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甚至让他舍不得放手。 不管再高档的地方,地下车库的味道都很难闻。 柏正嗅觉不灵敏,感觉不到。 徐学民叹了口气:“柏少, 我们先出去吧,喻小姐应该是吸入了乙醚之类的气体,去空气流通点的地方比较好。” 少年总算哑声开口:“开车。” “那两个人怎么办?” “让人一起带走。” 地上的人被拖起来, 他们惶惶不安,其中一个人还吓得尿了裤子。缺德事他们平时没少帮林总干,但翻车是头一遭。 徐学民好久没有给人当过司机, 这次怕柏正发疯,重新给他当司机。他偶尔透过后视镜看,看见自家主子, 手指一寸寸摸人家姑娘的脸。 从精致的眉眼, 晕红的脸颊,到玲珑锁骨。 他微凉的指尖抑制不住用了点儿力,眷恋入骨。 徐学民都不好意思说, 你把人家细白的肌肤都摸出红印子了。病态得徐学民没眼看。 可能只有柏正一个人不知道他自己是什么表情。 柏正太久没见喻嗔,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最想她的时候,也只能以观众的身份,远远隔着屏幕看她。 现在阴差阳错,人到了他怀里,还是昏迷状态。 他抱着少女,简直爱不释手。 徐学民咳了好几声,柏正都没反应,老仆人终于忍不住提醒自家主子:“你得把她送回去,不知道喻小姐什么时候会醒。” 这句话一出,后座的少年冷冷抬眸,刮骨般看徐学民一眼。 活像徐学民要抢走喻嗔似的。 柏正如今的状态,有几分疯魔。 如果人不让他抱着还好,阴差阳错到了他怀里,看架势,柏正已经不愿意松手。 徐学民不再劝,活了大半辈子,这些情情爱爱的事,他多少明白几分。柏正总能自己想通。 车子开到喻嗔学校门口。 柏正手指紧了紧,艰涩道:“她需要检查身体。” 徐学民用眼神默默道:信我,她不需要。 柏正一言不发,死死抱紧怀里的少女。 她米白色外套在拉扯间被弄脏,早就被柏正脱了下来,如今里面只穿了一件打底的绯色单衣。 少女小小一团,被高大的主子圈在怀里。 徐学民觉得他有点儿卑微可怜。 行吧,喻小姐需要。 徐学民重新上车,问柏正:“您觉得,我们是去医院给喻小姐检查好,还是回您家给她检查好?” “去琅廷。” 徐学民打了一圈方向盘,往柏正家开。 柏正在s市住的联排别墅,徐家有钱,不管哪个年代的有钱人没事总喜欢购置房产,徐家的s市的房产不少,但是这别墅是柏正新买的。 他没有住徐傲宸买的房子,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心病。这种身世,搁在谁身上都接受不了。 平时别墅里只有几个打扫的佣人,还有两个做饭的厨子。 这个时间点厨子走了,几个照顾主人家的婶子倒是还在。 别墅里亮着灯,他们看小柏总抱了个女孩进来。 小柏总的外套裹住女孩单薄的躯体,佣人们有几分诧异,人的好奇心驱使他们想看看女孩到底长什么样子。 很可惜,女孩的脸颊埋在柏正怀里,只露出一只嫩白小巧的耳朵。 柏正一路抱着喻嗔进去,徐学民在路上就叫过家庭医生,此刻医生已经等着了。 医生替喻嗔检查了一下身体:“吸入部分乙醚,没有大碍,药效过了就会醒过来。” 徐学民不意外,带着医生一起走出去。他替柏正关上门。 今晚的事情谁都清楚,柏正太想她了,他总得找些理由,多留她片刻。 如果她醒着,他一定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偏偏她昏迷,沉睡的美人安静无害。 站在理性的角度来说,徐学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总是得把人送回去的,待在一起越久,越不舍越难过。何必再撕心裂肺一回? 房间内,柏正靠坐在床头,他单膝曲起,少女睡在他腿上。 冬夜并无月光,天空是一望无际的墨蓝色。 柏正取下耳朵上的助听器。 这样,他会觉得自己正常一些,可以欺骗自己片刻,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装作这是他要的地久天长。 但柏正知道,总会有结束那一刻。没有结果的未来,本不该在过程中蹉跎。 她的长发散落开,铺在他腿上,他遇见她那年,她尚且带着几分稚气,如今少女已经是朵盛放的花儿。 他心中既爱又怜。 凌晨两点的时候,他看见喻嗔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柏正知道不能这样,其实早该放她回去。毕竟她快醒了。 他低眸,关了房间的灯。 喻嗔迷迷糊糊有了意识,她记得昏过去之前的事情,那两个陌生人提到了林总。 她除了头晕,身体并没有异样。 喻嗔松了口气,她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药效还没完全过去,她睁眼本就吃力,没想到一只冰冷的手,盖在她朦胧的眼睛上。 喻嗔什么都没看见,起初是屋子里一片黑,接着便是那人掌心的温度。她看不见这是谁,总不会是什么林总吧! 那只修长的手,在冬日里,凉得她发颤。 放——开—— 她无力的手指,想要拿开覆住自己眼睛的手。没想到五指被人紧紧扣住,十指交缠,指缝亲密无隙。 喻嗔那点幼猫般的力气,什么都做不到。 看不见,只剩感官。与她相扣那只手,指节修长有力,他的手比她大了将近一半,这是一只男人的手。 说不上来为什么,本该害怕,可是她害怕的情绪并不浓烈。 喻嗔懵懂之际,甚至有种想看看他究竟是谁的迫切感。 可惜她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那乙醚浓度不小,她能在这个时间点醒过来,算抗药性比较强的人,脑子里一片混沌,此刻些许清醒,只是短暂的。 他就这样安静扣住她手指,垂眸看喻嗔再次失去意识。 柏正知道,他必须送她离开了。 他看着少女嫣红的唇瓣,低下头,却在距离她唇上一点儿停了下来。 他不配。 至少对她,不能这么下作。 “别怕,我送你回去。” 徐学民一点都不关心今晚主子什么时候把喻小姐送回去。 他老了,折腾不动了,情啊爱的,实在太过深奥复杂。 此刻他返回五星级饭店,打算约那位传说中的“林总”吃个饭。 林总叫做林朋义,今年四十八岁,有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严格说起来,他连猫尾的经理都高攀不上。 此人虚荣心很强,还好色。 林朋义喜欢打赏小主播,他享受被感谢的过程,也会在这个过程中物色小美人。 这几年直播圈子火,有部分主播涉世未深,年龄又小,长得倒是还可以。 贪财点的,林朋义就利诱,拒绝他的,林朋义就耍手段,但他胆子不算大,耍手段的次数并不多,也相对谨慎。 这么猴急动喻嗔,却是因为,他的的确确,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精致的人儿。 肌肤雪瓷一般,整个人透着年轻娇嫩的活力,娱乐圈一线女星都比不上她分毫。 巧的是,林朋义还没走。 他排遣的两个人一直没回来,林朋义就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即便失手,他们也一定会汇报情况,怎么连个音信都没有? 林朋义在心里骂那两个人不靠谱,这时候猫尾的经理突然打电话给他说:“老林,我们徐总想请你吃个饭,和你商量一个生意。” 林朋义不可置信。 徐家什么地位,平时他连话都说不上,现在要和他谈合作,还有这么好的事?他心里一喜,也顾不上喻嗔,急急忙忙来赴约。 徐学民说:“林总请坐。” 林朋义知道,这位头发半百的中年人,在徐家地位可不低。 林朋义殷勤备至,一面询问合作的事。 徐学民只是道:“别急,等等我们柏总。” “这位柏总是?” 徐学民但笑不语。 林朋义一惊,不会是据说这几年才回来的那位徐家主子吧!林朋义有些拿不准了,平时他给正统的徐家人提鞋都不配,今天那位要亲自和他谈生意! 他生出几分惶恐,到底是什么生意? 接着他就知道了。 林朋义不敢走,和徐学民坐了大半夜,林朋义困倦疲惫得不行。黎明前,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带着晨露走进来。 他的步子缓慢,不疾不徐,皮鞋敲打在地板上,有种冷沉的压抑。 林朋义一看,为他的年轻惊讶。 二十多年前,徐傲宸是传奇一样的人物,林朋义只闻其名,连徐傲宸的面都没见过。 今天倒是有幸,见到了徐傲宸的后人。 林朋义立马挤出笑容迎上去。 然而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年轻男人一脚踢到桌子上。 林朋义的身体带动桌子被掀翻,这声巨响,却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徐学民眉梢跳了跳,听这声,觉得骨头都要碎了。 柏少并不轻易动手,但他动手打人有多痛,人尽皆知。 只一下,平时疏于锻炼的林朋义进的气儿都虚弱不堪了,他心中愤怒,但武力和财力,都没法让他和这个年轻阴冷的男人对抗,他哆嗦道:“柏总……你……为什么……” 柏正拿起一个酒杯,随手在墙上敲碎。碎裂的玻璃,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他走近林朋义。 林朋义是真的快吓疯了,也不管骨头有多痛,往桌子下面爬。 “你想知道为什么?”他的嗓音很轻,带着磁一般好听,却让林朋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我哪里得罪您了?我、我会道歉。” “你没法道歉。”柏正用碎裂的酒杯,抵住林朋义脖子,“我都不舍得动的人,你怎么敢?” 林朋义这回明白了。那个小主播! 他吓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没动她,我不知道那是您的人,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徐总,徐总你救救我。” 一旁的徐学民听见了他的求助,扮演着木头人的角色。哦,谁让你胆肥呢。 林朋义就算去捅柏正一刀,柏正也不见得反应这么大。 可他动了更重要的东西。 徐家的人疯起来自己都杀,何况一个林朋义。 徐学民觉得,林朋义能拣一条狗命,就算最好的下场。何况糟蹋了那么多小姑娘,也该有人治治他。 喻嗔在宿舍醒过来。 天快亮了,梁乐丹睡得正香,祝婉的床位空着。 喻嗔推推梁乐丹:“乐丹,祝婉回来了吗?” 梁乐丹迷迷糊糊应:“喻嗔啊,没有呢,她昨晚打电话回来,说在那边住。她没事。倒是你的电话打不通,她很担心。”她打了个呵欠。 喻嗔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你知道谁送我回来的吗?” “宿舍阿姨,她说你喝醉了。” “不是她,你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没有。” 喻嗔没再打扰要睡回笼觉的梁乐丹,她也躺回床上,看着自己手指,他冰凉的温度,似乎也浸透到她手指里。 尽管没看见,可她知道那是谁。 他不知道,辨认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她并不需要看见他,可是能感受到他。 这所曾经约定好一起来的城市,又是一个新年。喻嗔用被子盖住脸颊,柏正都回来了,可他只是把她扔了回来。 既然他不要她,她也不要他了。 谁还会稀罕再等他一个三年么? 86、相见 祝婉下午回来了。 她精神不济,打着呵欠说:“昨天聚餐太晚, 我特别困, 就没有回学校, 华哥他们订了房间, 我在酒店休息了一晚。喻嗔, 我昨晚打你电话打不通,可把我担心死了。” 喻嗔道:“我没事。” 她没把林总的事告诉祝婉, 即便祝婉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何况她有个猜测,林总没法出来祸害人了。 快过年,大学已经考完试放了寒假, 部分学生还在学校没有回去。 梁乐丹是本地人,她早早回了家,喻嗔和祝婉没住寝室, 去直播的小公寓住着。 这几天喻嗔不直播,华哥还在勤勤恳恳直播。 喻嗔给他打了个电话:“华哥,你最近见到林总了吗?” 说起来也是怪事, 华哥直播,一周林总至少会来四五天,然而现在都快一周了, 林总一次也没来, 华哥还联系不上人。 华哥心里已经认定失去了一个“金主”,颇为沮丧。 “我没有见过他,你找他有什么事吗?”华哥本想提醒喻嗔, 林总对她的心思,可是他们关系也没好到那种地步,他说这些不妥当。 “没事,我就问问。” 喻嗔现在更加确定,柏正已经回来了。一个人的存在,不会因为看不见而被抹去。 但他不愿意见到她,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三年前,三年后,柏正的态度没有更改。她知道,她等不到一个答案。 喻嗔走在黄昏的街道,s市的冬天并不冷,天边还有颇瑰丽的残阳。 她机票还有两天才能回去,如今不用直播,也没地方去。 喻嗔干脆拐道去医院,探望梁乐智。 现在她知道梁乐智为什么会被人打断手,因为嘴贱亲她那一下,被那人知道了。 喻嗔觉得好笑,他不愿意爱她,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偏偏也不许任何人靠近她。 梁乐智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没睡醒,结结巴巴道:“喻、喻嗔,你来看我?”他的表情就跟花两块钱买张彩票,中了几百万一样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好事? 喻嗔把水果放在他床头:“你好些了吗?” “好、好了,我哪里都好,我现在可以站起来给你走两步。” 喻嗔连忙道:“诶,你不用下来走,坐好吧。” 梁乐智追她两年,犯傻无数次,从来没有喻嗔主动来看他这种好事。 他欢喜又激动,结巴到话都说不出来。 喻嗔知道,纵然梁乐智看起来不靠谱,但确实真心喜欢她,不然梁乐丹不会帮哥哥。 他这幅结巴的可怜样子,让喻嗔什么气都消了。 说起来梁乐智真的挺惨,亲了她一下,结果躺到过年都没能痊愈。 喻嗔对他有几分愧疚,陪他说了会儿话。 梁乐智一直傻笑。 她便也笑了。 梁乐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喻嗔,你笑起来真好看。” 以前也有人这样夸她,她眨了眨眼睛,收起心中情绪:“祝你早日康复。” “你别走!”梁乐智下意识挽留,他不好意思道,“对不起,上次,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那样。” 男孩眸光真切,喻嗔抿了抿唇:“我也应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你这样,可能是我造成的。” 梁乐智见不得她低落,连忙说:“那些神经病做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即便真有关系,为你挨顿打我乐意。” 他眼巴巴的,期待地说:“喻嗔,你今天来看我了,是不是对我有点感觉?等我好起来,你给我个追你的机会吧。我大四毕业也不走,我考本校的研,我陪着你。” 喻嗔说:“梁乐智,我有个男朋友。” “我知道,乐丹给我说过,可他不是你的前男友吗?这么多年,都没有见他来找过你。这种男的,不分留着过年吗?” 喻嗔一想,还真快又一次过年了。 梁乐智舔了舔唇,像只小狗一样蹭过来:“你考虑考虑我呗,等我以后继承了我爸遗产,我都给你。” 这话要是被梁总听见,估计得气死。 梁乐智决定赌一把,他唆使喻嗔道:“我有个主意啊,你那个前男友,要是真在意你,总不会你跟别人在一起,也没反应吧?不如我们假扮一下情侣,他真喜欢你,肯定会来找你的,他要是不来,你就把他放下。” “别闹了,对你不公平。” “没事,我喜欢当你备胎。” “……”喻嗔无言以对,觉得头疼。这些男的都怎么了?牧原先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如果不是手断了,梁乐智恨不得在原地打个滚,试试我吧!试试我! 选我我给你当牛做马。 何况情敌的面都没见着,他才不信自己比不上那个人。 喻嗔没想到,去趟医院,过年回家多了个拖油瓶。 梁乐智家也不回了,对于和喻嗔假扮情侣情绪高涨。 他摸准了喻嗔心软的点,一个大男孩,像只小奶狗一样,可怜兮兮看着她。 喻嗔没有答应这个馊主意,机票是梁乐智自己厚着脸皮买的,他本来脑洞就大,有了主意一发不可收拾。 梁乐智甚至都想好,他跟着喻嗔回家,万一喻嗔爸妈喜欢他这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希望不就大了吗? 他手还打着石膏,看上去实在寒碜。 喻嗔上厕所他都想跟,委实痴汉。喻嗔打电话给梁乐丹:“你来把你哥哥带走。” 梁乐丹喜出望外:“什么?我哥要跟着你回家过年啊,太好了,今年过年终于不用看见他,就麻烦你收留一下他几天啊嗔嗔,给口饭别让他饿死就行,拜托拜托!mua~” 她立刻挂了电话。 喻嗔:…… 她现在对谁都不期待,柏正他爱躲就躲,梁乐智爱跟就跟。 梁乐智欢天喜地:“我这个形象会不会不太好,要见岳父岳母,我应该买些什么呢?” 喻嗔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徐学民没想到自己前不久才说过的话,没两天一语成谶。 喻嗔有一天,会有喜欢的人。 小柏总才教训了林朋义,这还没多久,那女孩就不属于他了。这回柏正再也没有教训梁乐智的立场。 柏正得知喻嗔和梁乐智一起回了t市,黑色的瞳孔一颤。 徐学民觉得,小主子有几分难堪。 柏正用沙哑的声音问:“什么时候回去的?” “今天上午。” 徐学民说:“您放下吧。” 徐学民想了想,公允地道:“梁总这个儿子,品行还不错,他们家家境也很好,据说梁乐智的妹妹,十分喜爱喻小姐。” 柏正被刺痛,冷声道:“他配不上喻嗔,梁乐智愚蠢、庸俗、头脑简单,是条脑子里装了海水的金鱼,他没能力保护喻嗔。” 他用刻薄难听的话把梁乐智贬得一文不值。 “可是,喻小姐现在喜欢他。” 什么也抵不过这句话,冰冷的男人瞬间僵住,他唇颤抖了好几次,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等好不容易能说话时,柏正只固执地重复道:“喻嗔不能喜欢这样的人。” 明明前几天那个夜晚,她还乖巧睡在他的怀里。 梁乐智做了什么,配拥有她的爱? 徐学民不去看小主子发红的眼眶,快刀斩乱麻:“您说过,尊重她的选择。” 柏正突然站起来,他胸腔急剧起伏,往外走。 “柏少!”徐学民连忙追上去。 “别跟着我!”他吼道,随即抿住唇,别开眼,声音低哑解释道,“我只是,去看看,去看看老柏,我也很久没有回t市了。” 徐学民叹了口气,看他消失在门边。 心都碎了,还逞强。 喻嗔没想到才回到t市,就见了牧原。 路上偶遇,牧原皱眉看着梁乐智。 梁乐智危机感很强,连忙搂住喻嗔肩膀,在她耳边小声道:“这就是你那个男朋友?” 梁乐智打量着牧原,年轻男人成熟有气质,好像……是比自己帅那么一点点,看衣服布料,也确实是个有钱人。 梁乐智心中警铃大作,不用喻嗔回答,他已经演起来,深情款款道:“嗔宝,我们赶紧回家,你说过要带我见你爸妈,让他们等久了不好。” 喻嗔推开他:“梁乐智,你正常点,他不是。” 牧原眸光冷淡了两分,他看着喻嗔,神色有点儿黯淡:“他是你……” 唉,这都叫什么事。 喻嗔说:“不是,他是我室友的哥哥,叫梁乐智。梁乐智,这是我朋友,叫牧原。” 两个人谁也没有握手的意思。 开玩笑,纵然现在不是男朋友,可是将来谁不想当? 误会解开,牧原心中却仍有几分难受:“你这是要做什么,真要带他回家?” “不会,梁乐智非要跟来,一会儿我让他去住宾馆。” 牧原脸色好了不少,梁乐智瘪了瘪嘴。 喻嗔知道牧原一直对自己有意思,刚刚牧原的难受也是真的难受。梁乐智的出现,对牧原来说都是如此,何况柏正。 这馊主意,有时候确实扎心管用。 喻嗔解释了一番。 牧原诧异道:“你是说,柏正回来了?” 喻嗔点头。 她语气平和道:“但我没想过逼他出来,梁乐智的事,的确是个意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能为柏正做的,都已经做了,别的也没办法。我尊重他的决定,我认输了,我会放下他。” 牧原弯了弯唇。 梁乐智真怕喻嗔待下去,看上这个姓牧的,他催促道:“走了走了,外面这么冷,冻坏了你怎么办。” 牧原看着他们的背影,他总算发现自己有些特质并不好。 他太稳重礼貌。 然而这些情敌,一个比一个脸皮厚。 梁乐智是个沙雕。 喻嗔把他带来t市第三天,深刻地认识到。 她当然没把梁乐智带回家让人误会,但是这大少爷作啊,作天作地,今天非要带她去放炮。 “我来都来了,又是大过年的,你就当尽地主之谊,陪我玩一天嘛。” 喻嗔好笑地想到,中国最不可理喻原谅人的四大理由:来都来了、大过年的、人都死了、孩子还小。 喻嗔怕他闹腾,只好去看看他。 梁乐智把她带到小玉湖去放爆竹,这里的水干净清澈,临近公园,风景很漂亮。 那炮仗往水里一扔,可以溅起来老高的水花。 喻嗔:幼稚。 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发现和沙雕一起玩,确实挺好玩的。放个爆.竹,梁乐智都能想到不同的玩法。 喻嗔许久没这么轻松玩过,也忍不住笑起来。 两个人玩得高兴,喻嗔不觉得有什么,梁乐智却觉得甜。 看在别人眼里,也觉得这对“小情侣”温馨甜蜜。 黑色兜帽的男人远远看着他们,垂下了眸。 梁乐智看喻嗔笑,觉得有动力,非要给她表演一下十响齐发。他小时候皮,什么都玩过。 他踩着湖边的石头,将爆竹插-进湿泥里。如果顺利,它们会一起爆,非常刺-激。 湖边湿滑,喻嗔阻止道:“你别过去,我不想看那个。”这湖很深。 “没事,我从来没翻车。” 话音刚落,梁乐智滑进了湖里,喻嗔傻眼。 冬天的湖水冰冷刺骨。 梁乐智慌了一瞬,好在他会游泳,刚要安抚喻嗔自己没事,下一刻想起来,妈的!他手断了没好! “咳、咳……救命!” “……”喻嗔没办法,总不能让好朋友哥哥犯傻淹死,她把外套一脱,跳进湖里。 冷,冬天的水真是冷。喻嗔唇齿颤抖,向着越扑腾越远的梁乐智游过去,好不容易抓住这货。 梁乐智冬天的衣服,经水一泡,沉得要命。喻嗔拽着他,哪怕借着水的浮力都拖不动。 梁乐智呛了水,人在呛水时很慌,有什么抓什么。他缠着喻嗔。 “梁乐智,你放松,这样我没法救你。” 不仅没法救,两个人都得沉。 男孩的胳膊缠得死紧。 喻嗔冷得都快没了力气,她终于知道梁乐丹为什么说她哥今年不在家过年谢天谢地。 谁能这么作啊!活生生的祸害。 喻嗔没放手,依旧想着把他带上去。 过年小玉湖没什么人,她不救他,梁乐智就真没了。 她呛了两口水,发现离岸边还有点儿距离。 不会两个人一起完蛋吧? 下一刻,湖面噗通一声响。 一个黑色身影朝他们游过来。 喻嗔落入一个比湖水温暖的怀抱,她意识到这是谁,有一刻,喻嗔想哭。 这几年的委屈难过,一瞬决堤。 她在他怀里,不肯松开梁乐智的衣服,一面推柏正胸膛。她这才知道,自己不是不生气,不是没有怨愤的。 走开,不是再也不见我了吗?别碰我。 柏正抿住唇,眼里浮现出几丝怒色痛色。 “你为了他,竟然不要命?”他咬牙问,如字字喋血,眼睛都嫉妒红了,这人这么重要?她从未这样爱过自己。柏正握住喻嗔的手,强行把她小手掰开。 喻嗔的手被他从梁乐智的衣服上扯下来,梁乐智没人拉住,挣扎着沉下去。 柏正冷冷地想,死了最好。 “梁乐智!”喻嗔吓一跳,连忙去抓人。 喻嗔不知道男人的嫉妒心到底多可怕,这一声呼喊,让柏正心如刀割。他猛然掐住她下巴,吻上她的唇。 他不再把她往上托举,索性带着她,一同沉入冰冷的湖水里。 水下没有空气,偏偏喻嗔也倔强,不肯要他渡过来的空气。 柏正比她水性好了不知多少。 窒息感蔓延,喻嗔头晕眼花,终于受不了,抱住他脖子,笨拙从他口中换气。 柏正疯狂回吻她。 明明如他如愿,然而喻嗔感受到,抱着自己的男人,比自己还颤抖得厉害。 这种感觉,像是沉沦,更像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梁乐智(欲哭无泪):不是,你们先救一下我啊 待会儿补充感谢霸王票: 87、谈谈 喻嗔快要窒息,才被托举出水面。 她咳得小脸苍白, 却有比愤怒更重要的事。 “梁、咳咳, 梁乐智还在水里。” 柏正吸了口气, 没说话, 他一言不发, 把喻嗔推回岸边,又回身潜下去。 喻嗔边咳嗽, 边盯着水面,很快,柏正像拖死狗一样,拎着一个男孩的衣领把人拽了上来。 梁乐智因为呛水, 已经陷入昏迷。 喻嗔怕他真被淹死了,连忙拍拍他脸颊:“梁乐智,梁乐智。” 柏正全身湿-漉-漉, 冷眼看着他们。 梁乐智咳嗽一声,把水吐出来,他死里逃生, 手臂还痛得不行,此刻看见喻嗔,瘫在地上嘟囔道:“我还活着吧?” 喻嗔点点头。 梁乐智松了口气。 这会儿梁乐智理智回归, 连忙问喻嗔:“你没事吧?我刚刚神志不清楚没, 有没有伤害到你啊,都是我不好,早知道不去弄什么十响连发了。” 喻嗔刚要回答, 一下被人抱了起来。 梁乐智这才看到身旁有个沉默的男人,他很年轻,身形颀长。 “喂,你干什么?” 男人并没有理他,抱着喻嗔离开。 是可忍孰不可忍,当着他面抱走他未来的女人啊! 梁乐智想爬起来,但是手臂痛得他嗷地叫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梁乐智只能大叫道:“喂,那个人,我警告你,你把嗔宝放下。站住,你不许走,你谁啊你。” 柏正没理他,他抱着喻嗔一步步走远。 喻嗔在他怀里,两个人同样冰冷的体温,这回她没挣扎,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他。 这三年,不仅她长大了,柏正也长大了。 岁月并没有磨平他的棱角,只让年轻男人眼角眉梢,带着以前没有的沉稳之色。 她的视线,从男人锋锐的眉,一路落到他黑色的眼珠,苍白的薄唇。最后在他耳朵上的助听器上,顿了顿。 喻嗔的安静,让他停下了脚步。 柏正低眸,看见一双冷然的眼睛,怀里少女的眼睛过分明亮,然而她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他,让他心脏微微刺痛。 他沉默了一瞬,去离小玉湖最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 前台的工作人员狐疑地看看他们。 全身湿-漉-漉的年轻男女,男人看不清表情,他怀里的女孩抿着唇角,看得出在生气。 大过年的,外面这么冷,如果不是他们两个颜值都很高,工作人员简直想报警。 柏正把喻嗔带到房间,开了热水。 他们一路没说话,此刻他也只是把喻嗔放进浴缸,示意她洗澡,他自己准备出去。 喻嗔拽住他的衣领。 “你这算什么?” 把她放这里,他自己又打算走了对吗? 柏正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低声道:“我不走,你洗完,我们再谈谈。” 喻嗔松了手,她抱住膝盖,轻声说:“如果这次你依旧走了,就一辈子别出现了。” 柏正脚步顿了顿,他背对着她,关上门。 喻嗔洗完澡出来,没想到柏正已经洗好。有钱就是方便,他可以去隔壁的浴室洗。 喻嗔在他对面做下来。 她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柏正以为她会愤怒生气,亦或者追问,最糟糕的,是她会哭。 然而她比他想象的平静很多。 反倒是他沉不住气,低声开口:“梁乐智不适合你。” “那谁适合,你吗?” 他看她一眼,女孩话语里带上几分讽刺,喻嗔很少这样讲话。 大多数时候,她都既乖巧又懂礼貌。说的话让人心脏熨帖到甜蜜。 然而他大概是忘了,这样的喻嗔,是在喜欢他之后。喜欢他之前,每一次讲话,也是会戳他心窝子的。 “我也不适合。” “我就奇怪了。”喻嗔撑住下巴,状似惊叹好奇地看他,“三年前,柏少说我没意思,一走了之。三年后,竟然闲到帮我挑男人。” 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任何声音。 喻嗔看了眼他握紧的拳头,两个人谁也没提湖中发生的那件事。他不提,似乎是不想承认打破了这么久的坚持和决心,喻嗔暂时不提,是她其实已经气到爆炸了。 用窒息来逼她吻他,柏少真是好样的。 “那你倒说说,梁乐智为什么不适合?” 柏正垂眸:“他险些害死你。” “那是因为某些人打断了他的手,他才没法游上来。” 柏正看她一眼。 喻嗔深吸一口气,反而笑了:“这样吧,我感觉你挺喜欢管我的事,你觉得梁乐智不合格,想必你的眼光更好。你说说谁比较适合,我接受你的建议。免得下一次,再莫名其妙被人按在湖下,教我清醒清醒。” 柏正脸色惨白。 他想辩解,却突然想起,他本就不该辩解。他的初心明明是不再和喻嗔有任何纠葛。 但他没有守住原则。 “说啊,怎么不说了?” “嗔嗔。” “别这样喊我。”喻嗔猛然打开他的手。 柏正这才发现,她眼中隐有泪光,平时不生气的女孩,发起火来极为可怕。 她捂住脸颊,泪水滑入掌心。 女孩子蜷缩成小小一团。 她突然哭了,哭得他毫无办法。柏正摸摸她头发:“别哭,是我不好。” 他艰难道:“你、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我再也不会打扰你。刚刚湖下的事,我很抱歉,但我没想过让你出事。你要是生气,可以把我的头按进浴缸。” 他的确没有想过伤害她,即便刚刚被妒火冲昏头脑,柏正也没想过与他们同归于尽。他要她好好活着。 喻嗔哭得更大声。 天知道,这三年来,她用了多久,才习惯柏正已经离开自己生活的事实。 他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把自己的人生当作游乐场吗? 柏正听不得她哭。 他手足无措,又不敢碰她。许久,才用颤抖的手,轻轻摸摸她头发。 “是我不好。” 喻嗔抽泣几声,柏正并没有解释当年为什么离开,喻嗔哽咽道:“你的耳朵,怎么回事?” 柏正没想到少女话题跳转这么快,然而他现在只想让她别哭,她问什么,他就只好答什么。 唯独不能说实话。 他浑身血脉,脏到自己都无法接受,别让她觉得恶心。 “在国外,不小心受了伤。” 喻嗔已经没哭了,她用手背擦擦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整个人可怜又可爱。 她给过柏正解释的机会,但他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正如她以前所说,每个人都有秘密。 她明白的。 喻嗔爬上床,用被子盖住自己。她难过到极致,又委屈到极致,喻嗔此前从未想过,原来见到一个人,能铺天盖地爆发出这么多委屈。 “你走吧,帮我关上门,谢谢。”她轻声说,“以前也没宣布过在一起,所以分手都不用说。” 柏正僵硬地坐在原处。 她想起什么似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柔:“谢谢你今天救我,但是柏正,你以后不用守着我了,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许久,喻嗔听见酒店茶杯被撞了一下的声音,他站起来,替她关上门。 等柏正离开,喻嗔睁开眼睛,她最想问的问题没问。 比如他还喜欢她吗? 然而其实不必问,如果不喜欢,他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幅掌控欲极强的变态样。 但如果喜欢,却这么多年不回来,一定有他自己都不想说的理由。既然不愿意说,又何必追问。 总归两个人的事情,一旦有人选择退出,就永远无法更进一步。 这个世界啊,越成长,就会渐渐明白一些成年人才懂的规则。 它教你暗自流泪,教你强颜欢笑,还教你平静放手。 徐学民就知道,柏少这么回去,不发生些什么才怪。 柏正失魂落魄地回来,徐学民看了又看,非常机智地没有询问。 这幅被人甩了,被分手的衰样,足以让人脑补许多。 他不问,柏正反倒自己讲了。 “她在生我的气。” 徐学民思忖片刻,还是决定理一理小主子:“毕竟你离开了那么久,是个女孩子,心里都想不过去。” 再说了,让人家别喜欢你,不是你一开始的打算吗? 怎么成真后,小主子倒是受不了。 “唉。”徐学民宽慰他,“马上春天就要来了,我听说s市有一场不错的宴会,您得空可以去放松放松。” 柏正根本没理他。 徐学民面无表情地想,他就不适合给人在恋爱上提供经验参考。自己可是单身了一辈子啊。 谁都看得出,柏正很不开心。 又过了一周,看他带着几分憔悴,徐学民才知道,柏正几乎一周没怎么睡觉。 如果以前支撑他活着的,是喻嗔干净纯洁的爱,如今他心里空荡荡到疼痛。她说不再需要他了,不要再守着她。 柏正之所以和徐傲宸不同,是他得到过她的喜欢。 没有这份喜欢,他或许早晚会变得和徐傲宸一样。 徐傲宸本来不会死,他那样骄傲恣意,是牧梦仪和别人的爱情判了他的死刑。 徐学民突然意识到,小主子也会渐渐失去生机,在深渊里死去。 徐学民觉得自己太难了,单身了一辈子的老男人,硬着头皮建议道:“我觉得,您其实,没必要离开她。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不介意你身体的女孩子。喻嗔是个好姑娘,或许她真的不介意。” 不介意你身体随时出毛病,不介意你这辈子都没法给她一个孩子。 至于以后会不会有一天精神出问题。 徐学民不确定地想,有喻嗔在,不会的吧?他舍得吗? 柏正手指颤了颤。 “您重新哄哄她,追求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恐惧症徐学民:老夫可真是太难了 88、听得见吗 梁乐智缓了好几天,又恢复了活力。 他委委屈屈问喻嗔:“那天那个人, 是你前男友吗?” 真是太丢人了, 不仅把自己玩儿到水里面, 还让情敌把自己捞起来。关键是, 他当时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只看见年轻男人大致轮廓和下颚,连人家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梁乐智隐隐觉得那人有几分熟悉, 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喻嗔说:“嗯。” 她随口应,但喻嗔知道,柏正的事情不会完。 “他把你带走,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喻嗔看见梁乐智就头疼, “年都过完了,你还不回家吗?” 这可不行,万一那个男人又来纠缠喻嗔怎么办。 “我得保护你。” 喻嗔闻言看着他, 他不来祸害自己就算好了,谈什么保护。 梁乐智有几分心虚,就是他玩爆竹, 差点害得喻嗔和他一起溺水。 喻嗔怕了这位作精大少爷,干脆提前回了s市。 她一回去,梁乐智屁颠颠跟着回去。 没什么事, 喻嗔打算投入工作, 开个直播。她播了一天,人气很好,粉丝们特别高兴。 “香香不是在休年假吗?怎么提前开播了。” “哇这是新年礼物吗?” “新的一年, 香香又美一个度!” …… 猫尾经理得知她回s市了,十分高兴。 “调香,我们平台有个宴会。你也知道猫尾今年要办俱乐部,这次宴会也是为这个做准备,你要是方便的话,明天过来一下,帮帮忙。” 说帮忙是假,看中喻嗔颜值是真。 喻嗔虽然不是平台一姐,但是人家确实是颜值一姐。这年代颜值意味着什么?门面啊! 经理虽然话说得客气,但是语气不容拒绝。 于是第二天,喻嗔去了经理口中的宴会。 宴会办得盛大,八层蛋糕摆在大厅,服务员小姐们打扮得很精致。 猫尾这几年发展迅速,其他公司自然给面子,来了不少老总。 喻嗔走进来时,经理冲她招招手。 “香香,之前说让你帮个忙,还记得吗?” 喻嗔点头。 经理说:“宴会待会儿需要跳一支舞,我们定下男嘉宾是‘永恒’,女嘉宾到时候就你去。” 喻嗔诧异。 “好好表现,别搞砸了。”经理这会儿很忙,‘调香’这个主播来猫尾也快一年,经理平时没见着她有什么后台,把她当员工吩咐。 “你去和‘永恒’接洽。”说完这句话,经理步子匆匆离开,安排其他事去了。 喻嗔抬头,果然看见平台颜值一哥正看着自己。 “永恒”是主播名,他真正名字叫宋恒,确实长得不错。 宋恒心高气傲惯了,在平台一直被人追捧。今天被请来跳开场舞,得知女伴是个才来不到一年的女主播,他心里有几分不满。 那些个女主播,没了美颜和滤镜,能有什么资本?何况一个名气不大的小主播,配和他跳第一支舞吗? 然而当他看见喻嗔,立刻就不这样想了。她真好看,气质还很出挑,宋恒见过不少一线女星,都没喻嗔漂亮。 宋恒眼睛亮了亮,不甘愿变成期待,他走过来,还顺势递了一杯红酒给喻嗔。 “嗨,我是猫尾“永恒”,期待第一次合作。” 喻嗔接了酒,没有喝。 接了任务,她随意和宋恒聊了几句。宋恒还算风趣礼貌,也十分绅士。 就在这时,一个人强行挤入他们中间。 “梁乐智?”喻嗔实在没想到这地方都能遇见他,但是仔细一想,梁乐智这个逗比是梁氏大少爷,他家建材公司非常出名,今天出现在宴会不足为奇。 平日里,梁总一双儿女都相当接地气,让人忽视了他们的家世。 梁乐智推开宋恒,讨好地笑道:“嗔宝,好巧。” 宋恒皱眉:“梁小少爷。” 梁乐智看一眼宋恒,说:“哟,我说谁啊,猫尾约炮王,宋恒啊。” 宋恒脸色铁青:“你嘴巴放干净点。” 喻嗔看看他们,没想到梁乐智和宋恒竟然是认识的。 梁乐智在喻嗔面前怂,在宋恒面前可不怕,他拉着喻嗔就走。 “你怎么和他站在一起?” “经理让我跳开场舞。” “和谁,宋恒吗?”梁乐智头发丝都快要炸起来,“我给你说,他那个人特别脏,你离他远一点。” 听起来,梁乐智对宋恒的观感并不好。 喻嗔也没心思问他们有什么纠葛:“这是工作,没有办法。” 梁乐智说:“不行,我去找你们经理,让他换人。嗔宝,你乖乖等我啊。” 他说干就干,立刻消失在了人群中。 喻嗔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她觉得这事梁乐智办不成。 猫尾经理并不比梁乐智地位低,还是个独-裁的人,这个时候怎么会轻易让别人左右自己的决定。 果然没一会儿,梁乐智丧气地回来了。 “那个老头子不干。” “没事,谢谢你,我会注意的。” 猫尾经理叫常连,今年四十岁。 今天的宴会,他本来也邀请了徐总徐学民,还有徐家那位真正的主子,只不过徐学民表示,他们不会来。 他们不来,常连也势必要把宴会安排得妥妥当当。 梁家那个不靠谱的小子,刚刚让他换开场舞人远,被常连挥挥手赶走了。 今天事儿多着呢,这场宴会办得好,有助于接下来一年官方比赛正式俱乐部展开。 一场不痛不痒的开场舞而已,常连当然不会为了这个打乱自己的计划。 没想到,在开场舞之前,有人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常连怔了怔:“徐总来了?” 顾不及惊讶,常连立马去接待。 徐总竟然赏脸来了,今天的侧重点自然就不是宴会,还是自家总部的老总高兴最重要。 常连出去接人,看见徐总下车,躬身给人开车门。 能让徐学民这样对待的,只有那一位。 常连有几分惶恐,没想到徐家家主也来了。这会儿常连忍不住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徐学民看一眼柏正,拳头抵在唇边,咳了咳。 之前完全对宴会不感兴趣的人,如今真香了。徐学民也没料到,常连会让喻嗔过来。 徐学民从头到尾没给常连说过,柏正和喻嗔什么关系,也难怪常连胆子这么大。 小主子碰都不敢碰的人,常连敢让她和陌生男人跳舞,简直好样的。 常连不同于对梁乐智的强势冷淡,殷勤对柏正道:“柏总,这是今天的宴会安排,职业选手已经招募完成,其他公司表明会注……” “开场舞。”柏正打断他,“你安排的谁?” 常连愣了愣,怎么今天,这些大佬都只关注开场舞。 “我们平台的两个星秀主播,‘永恒’和‘调香’。”常连解释道,“您放心,他们外表都非常出色,一定能带来个不错的开头。” 常连说完这句话,看见这名年轻冷淡的领导,扯了扯嘴角。 “‘永恒’外表出色?” 常连点头。 “比起我,怎么样?” 常连:“什、什么?” 徐学民觉得小主子这个问题,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常连摸不住这位的心思,也不晓得这算什么问题,他陪笑道:“您说笑了,他怎么配和您比。” “那么,开场舞换人。” “您、您觉得换谁合适?”这都算什么事啊,不关注宴会重点,全纠结这场开场舞了。 年轻男人薄唇动了动。 好半天,常连听清了他说什么,他说—— “换我。” 宋恒突然接到换人通知,他神色古怪地看喻嗔一眼。 喻嗔和梁乐智坐在一起,听他给自己讲这些公司之间的弯弯绕绕。 梁乐智道:“他那什么眼神?” “不知道。” “一会儿你千万注意,不要被他占便宜啊。” “不会。”喻嗔道,“你刚刚给我说,猫尾最大股权人是谁?” “他叫柏正,你说神不神奇,徐家的家主,竟然姓柏。哈哈哈哈……” 喻嗔平静点头:“很神奇。” 她忍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梁乐智,梁小少爷前段时间,竟然没认出自己是被谁捞出来的。 梁乐智再三叮嘱:“别让那个色鬼摸你知道吗?要是情况不对,立刻喊我,小爷当即打得他脑门开花。” “我不会有事。”喻嗔走向大厅。 她有个猜测。 开场舞快开始了,喻嗔拎着裙摆,去准备室。 主持人激情昂扬的声音中,全场灯光暗下来。喻嗔走到中心,一束光打下来,落在她身前的男人身上。她知道,他会回来。 柏正抿住唇角,冲她伸出一只手。 外围的梁乐智猛然站起来,草草草!不是宋恒!那个人……他、他他是…… 喻嗔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没有把手搭上去的打算。 柏正绷紧下颚,漆黑的眼珠子看着她。 猫尾经理常连捏了把冷汗,这个调香,怎么回事?不会临时换人,她还不满吧。 就在柏正也以为她不愿意和他跳这一支舞的时候,少女把柔软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下意识收紧了手掌,几乎忘记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直到音乐声响起,少女说:“跳啊。” 他才慢半拍跟上她的节奏。 “松开点儿,你捏疼我了。” 柏正连忙松了松手指,少女严肃地板着小脸,不见笑模样。 这是酒店里,她让他走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旁人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柏正喉结动了动,他解释道:“那个宋恒,临时有事,所以常连让我顶替。” 喻嗔都不想戳穿他拙劣的谎言。哪个下属胆子这么大,敢支使老板做事? 她早就猜到这一出,因此并不惊讶会换人。喻嗔知道,柏正怕自己生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最近干的事情十分可笑。 一面说不靠近她,却又忍不住来她身边。自相矛盾到他自己都没法解释。 喻嗔靠在他怀里,男人怀抱气息干净熟悉,让她眼眶滚烫了一瞬。 她不得不承认,她想他。 不管他这几年,有再大的错,可他险些为她死过一回,在三年前的涟水。因为他,喻嗔这辈子第一次相信爱情。 但柏正依旧盘算着远离她,真让人生气,并且无法原谅。 女孩子生气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可理喻的,哪怕再温柔可爱的女孩都这样。 喻嗔搭在他肩膀上的小手,在转身时,摸上了男人耳朵,她轻轻巧巧,把助听器拿了下来。 柏正低眸看她:“嗔嗔。” 喻嗔趴在他耳朵边问:“听得见我说话吗?” 柏正没回答。 看来听不见,喻嗔忍住难过,她的柏正这些年到底怎么了?她带着哭腔,小声骂他:“柏正,你个混-蛋。” 他摸摸她头发。 89、拆穿 柏正并非完全听不见她说话。 只不过没了助听器,落入耳中的声音小而不清晰。 喻嗔拿走他的助听器, 并没还给他。柏正听不见音乐, 好几次这支舞的节拍踩错。 柏正知道, 喻嗔在恼, 像徐学民说的, 换做谁也会生气。 节拍出了错,好多人诧异看过来。柏正面不改色, 没有生气,只是温和揽住她的腰肢。 柏正怎么舍得生她的气呢?她小小一只在他怀里,又那么好看,即便生气难过, 也无比可爱。 纵然出了错,却无人敢置喙。 起先还有人不认得柏正,皱眉道:“猫尾怎么回事, 找的艺人这么不靠谱。” 她的同伴连忙道:“嘘,他才不是什么艺人,他是徐家那位。” 徐傲宸这个人, 即便死了很多年,在名流圈里提起来,依旧讳莫如深。他的亲子便也带上了这一色彩, 用“那位”二字代指, 所有人就懂了。 再无人敢说什么。 这支舞总有跳完的时候,大厅的灯光全打开,喻嗔把手从柏正掌中抽出来。 她屈膝, 行了个礼,走出灯光。 柏正在原处站了一会儿,怅然若失,收回自己的手掌。 没想到他下去,见到喻嗔在不远处等他。 少女眸子明净,她手中握着一对助听器,俏生生盯着他看。 柏正问她:“怎么了?” 喻嗔摇摇头,他伸出手,被她推开。 换做几年前,他暴脾气的时候,弄不懂她想做什么,简直会疯。 这两年心性沉淀下去,他爱她,又怕靠近她,喻嗔做什么,他只敢看着,多问几句都不敢,从心态上来讲,着实有几分卑微可怜。 柏正知道,徐学民说那些话是哄他的。 去哪里找完全不介意的姑娘?谁不怕某天夜里醒来,枕边人变成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还可能伤害自己。 即便现在不在意,以后有一天她后悔了,他或许会变成第二个徐傲宸。 毕竟,徐傲宸一开始也不是坏人,对吗? 尽管知道徐学民的话不可信,但柏正今天还是来了。他的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另一回事。 柏正找了许多理由,牧原太懦弱,梁乐智不稳重,宋恒就更不用说了,为人轻佻,不是个好玩意儿,他怕她被骗。 他们总有不好的地方,可是柏正再审视自己……哪哪儿都不好,他才是最没资格的人。 喻嗔跟着柏正,他走哪里,她也去到哪里。 这时候其他人都知道徐家主来了,赶着要上来同他说几句话。 柏正没了助听器,也不耐烦听他们讲话。 身边少女握着他的助听器,像个小坏蛋一样,然而他的心思完完全全只在她身上。 他还得担心他们让她不高兴。 没办法,柏正只好上楼去休息室。 喻嗔果然跟着他,她不要他拉,但就是跟着他。 梁乐智远远看着,眼巴巴的,又哀怨又难受。他这次倒是智商在线,就说前段时间救他的那个男人怎么有几分眼熟,可不是眼熟嘛!人家是他之前跟着老爹拼命讨好的徐家家主。 梁小少爷一颗心碎得稀巴烂,你说别的人他还有一争之力,跑去和徐家主抢女人,不说别的,他老爸就得揍死他。 老梁总至今还在致力与徐家搞合作呢。 楼上休息室,徐学民在煮茶。 这位老先生煮茶有一套,很讲究。徐学民煮好茶,先给常连倒了一杯。 “徐总,您放着,我自己来。” 常连诚惶诚恐,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在考验他的脑容量。偏偏徐学民也是个沉的住气的,完全没有给他解释的打算。 常连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忍不住乱想。 柏总该不是突然看上他们猫尾的调香小主播了吧?那该不该让他潜规则呢? 常连不赞同潜规则,可如果人家非要这么做,还真没他什么事。 就在常连越想越离谱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常连立刻起身:“柏总。” 喊完人,才发现他身后露了一角淡紫色的裙摆,漂亮精致的女孩从他身后探出头。 是他们平台最漂亮那个女孩子,调香小主播。 常连心想:这就把人抢过来啦? 没成想,下一刻,少女把柏总推出去,关上了门。柏正被关在外面,室内就剩两个老家伙和一个精致漂亮的少女。 常连眼睁睁看着柏总被关在外面,差点跳起来,他下意识要拉着调香一起去赔罪了。 喻嗔背着双手:“徐叔。” 徐学民站起来,颔首:“喻小姐。” 喻嗔本就是找他的。 “柏正让你给我解释这两年他都发生了什么,他说他不好开口。” 徐学民愣住。 这……真的假的啊? 他习惯性想看一眼小主子,让柏正给个眼神,但是立马想到柏正被关在外面。 徐学民一时倒拿不准。 可如果是假的吧,柏少把她带过来干什么?何况喻嗔那么乖,她总不会来哄他这个老头吧? 难不成自己要临时给喻嗔编一个故事? 喻嗔摊开手:“您解释这个就可以了。” 徐学民看一眼助听器,觉得自己好难。 他保守发言:“柏少之前身体不太好,做手术失败,现在听声音不太清楚,所以戴着助听器。” “什么病?” 徐学民看了眼门:“发烧导致的,耳蜗有点问题。不严重,如果重新手术,成功率很大的。” 喻嗔笑了:“谢谢您。” 常连在旁边儿,大气不敢出。什么情况啊这是。 喻嗔打开门,年轻男人正低眸看她。 柏正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她哪怕捅自己一刀,他都不会生气,因此只是疑惑。 喻嗔踮脚,给他把助听器戴上。 少女柔软的手,偶尔会不小心蹭到他耳朵,她整个人几乎靠在他怀里,让他失去思考能力。柏正绷紧身体,多少年了,再一次体会到了紧张的感觉。 少女轻声问:“柏正,你之前说,在国外时,耳朵不小心受了伤,对吗?” 柏正漆黑的眸看着她,记得自己确实说过这个理由,低声道:“嗯。” 在他说话之前,徐学民就知道要遭,脸颊一抽搐,非常想给个提醒。他还没和柏少对口供啊! 常连围观了这么一出,原以为自家调香小主播是只无害小猫咪,没想到人家较真起来,奶凶奶凶的。 “可是徐叔说你是因为发烧。” 柏正顿了顿,看一眼徐学民。 徐学民垂眸看地面。 这可不能怪他啊,谁让柏少把人带过来,引起误会。 柏正尽可能平静道:“受伤以后,还发了场烧。” “你知道,我最讨厌骗子了。” 柏正身体僵住。 “柏正,你们这个样子,是觉得好玩吗?”喻嗔后退一步,她吸吸鼻子,双眸委屈,“我等了你三年,不是为了听你撒谎,或者与你玩分分合合的游戏。我要你做一个选择,如果真有我们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的坎儿,并且你一辈子都不打算同我讲,那就不要出现在我生活里了。” “不管我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或者被谁骗,我都认了。你反复干预我的生活又算怎么回事呢?” “如果你想好告诉我,就不要骗我。要怎么选择是我的事情,你没有权利替我做选择。” 柏正沉默着,握紧了拳头。 喻嗔从他身边楼梯走下去,她见男人转头看自己,喻嗔一咬牙。 他还是那条不能忍、暴脾气的大恶龙吗?她干脆刺-激他:“你如果打算再想个三年,那就算了吧。说不定我和梁乐智连孩子都有了。” 柏正听见这话,瞳孔猛然一缩:“喻嗔!” 喻嗔已经拎着裙摆跑下楼。 他走了,房间里就只留下两个老家伙。常连看着脸色超级黑的柏总,求生欲使他想立刻告辞。 徐学民也不自在。 少女今天突然来这么一出,谁也没想到。 徐学民和柏正总骗人家,喻嗔这次当着他们面拆穿,也算以牙还牙。让他们记忆深刻,不许再骗她。 看来真是气坏了,也许还心疼坏了。 毕竟柏正离开她的时候,看上去还很正常。 喻嗔之前太乖,乖到几乎让人忘了,她最初是一个多么有主见又坚韧的小姑娘。 以前大家都不喜欢柏正,就她死心眼要对他好。 如今大家都想讨好柏正,说不定她真的就是不要他了。 柏正想起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恨不得把牙齿咬碎。 “她还真敢说。” 徐学民咳了一声。 谁都看得出,人家故意气柏正呢,可没办法,你就是要气啊。 不仅要气,气完了还得听她的,做个选择。 喻嗔忽略旁边梁乐智幽怨的目光。 “我要回去了。” 梁乐智刚刚被他家老头子耳提面命,此刻觉得自己像要和心上人劳燕分飞。 “嗔宝,你要是喜欢我,柏正算什么,小爷和他拼了!” 梁乐智其实挺可爱。 喻嗔说:“他会把你腿也打断的。” 梁乐智一抖,手隐隐作痛,他还记得那种痛苦,硬着头皮说:“我不怕,为了你,瘫痪都行。” 喻嗔忍不住笑。 比起那群心思深沉的人,梁乐智这个沙雕风,真让人快乐。徐叔和柏正骗她的事情,都显得没那么糟糕了。 她和梁乐智说了一会儿话,梁乐智非要送她出去。 二楼楼梯上,柏正低眸看他们。 他握住栏杆的手指苍白发紧。 柏正看得出来,这些人的确真心喜欢她。自己总是打破承诺,像喻嗔说的,在打扰她的生活,反而显得卑鄙极了。 徐学民这回也没办法了,选吧。 再难,柏少都得选啊,不然真等人家孩子出生,小孩喊你干爹吗? 与她说实话,或者放弃她。 90、坦白 梁乐智送喻嗔出来,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s市的一月并不怎么冷, 街道上偶尔还有衣着单薄时尚的女郎, 冲出来的梁乐智抛媚眼。梁乐智不犯二时, 确然会给人一种优秀的感觉。 看见红裙美丽的喻嗔, 女郎眸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流转, 又露了个暧昧的笑容。 梁乐智本来没什么心思,见状捧起喻嗔的手, 戏精附体:“嗔宝,你同我私奔吧。” 真要和徐家主抢女人,梁乐智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他心里清楚, 却又舍不得喻嗔。 他是真的喜欢她,喻嗔才来大学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她。 妹妹欢天喜地抱住一个少女。 那少女抬眸, 亮晶晶的眼睛,小鹿一样,对他妹妹十分温和。梁乐丹介绍他以后, 喻嗔弯起大眼睛,友好冲他笑笑。十八岁的少女,像是枝头俏生生的花, 很轻易就能吸引任何人的目光。 梁乐智心脏直跳, 体会到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喻嗔没把梁乐智的话当真。 但他这时候还眼巴巴往她身边凑,是个不怕死的,那份让人哭笑不得的心意, 也显出几分真诚来。 毕竟不谈柏正,连梁总知道他胆子这么肥,都会打断他的腿。 喻嗔要回家,梁乐智扒着车子,他这个人向来有什么就说什么。 “你今天如果回去了的话,是不是就要和柏总死灰复燃了?” 喻嗔都不忍骗他:“我在等他一个答案。” “电视剧里不这么演,他那么多年不回来,你难道不虐他个爽?” 喻嗔噗嗤一笑,梁乐智每天想什么呢? “要不你带我回家吧,我们春风一度,保证气他个半死。而且我器……” “梁乐智!” 他乖乖闭了嘴。 “你松开车子。” 梁乐智不松,他舍不得啊,是真的舍不得。他追了两年的女孩,他爸即便扬言打死他,他也不甘心。 他沙雕了点,感情却半分不掺假。 梁乐智有种预感,他真松手,就和那个看上去儒雅,实际迂腐的牧原一样了。梁小少爷像小狗一样,感觉灵敏。 “你别闹了,我只是回去。” 梁小少爷想哭,他退一步道:“让我送你回去吧。” 那个宴会他不想待,情敌办的,他回去干嘛,继续被他爹拎着耳朵教育吗? 梁小少爷钻进车子,恨不得今晚就让喻嗔移情别恋。 他打小皮,柏正带来的危机感,不是牧原能比拟的。毕竟和一个坏人争东西,比和老好人争东西难多了。 喻嗔见他规规矩矩,外面又下着雨,也没赶他下去。 路上,喻嗔告诫他:“你别和柏正对着干,知道吗?他那个人很坏的,你手疼的时候,就想想。” 她先前说那些话,是为了气柏正,梁乐智这傻瓜真出事就不好了。 “你知道他坏,以前还和他在一起?” 喻嗔不答,轻轻叹了口气。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宴会上。 柏正在二楼待了一会儿,他自然看见喻嗔和梁乐智走了。 可是这么久还不见梁乐智回来,他脸色开始越来越难看。 徐学民多精的人啊,立马让人去问问,得到的答案是喻嗔和梁乐智一起走了。 徐学民看看阴郁可怕的小主子,再想想那个阳光大男孩。说真的,要是徐学民是女人,他说不定都喜欢梁乐智。 他们一起离开,往常不会让人多想,可是刚刚喻嗔才说了生孩子的事。 梁乐智不是牧原,牧原品行争执,梁乐智这小子又奸猾又贱,还不要脸。 柏正一刻待不住,他冷着脸就下楼。冬天的外套都没拿。 下楼遇见了梁乐智的父亲梁总,可怜的梁总,没发现自己胆儿肥的儿子不在宴会,一心只想让徐家再考虑考虑合作的事情。 老梁总笑眯眯凑上来,结果得到了一个冷漠至极的目光。 以前柏正还有耐性和他说说话,今天看见他,眼风都不想给一个。 年轻男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柏正不高兴,最慌的还属猫尾经理常连。以前也不见徐家人来管他们这个平台,可是这半年,徐家大佬都在他们这座小庙聚集,刺-激死了。 常连见柏正二话不说走了,生怕有今天宴会的锅,他是不是就不该办这个宴会啊? 常连哭丧着脸,后悔莫及。 徐学民笑道:“没事,他心情不好。” 还慌了吧。 喻嗔给了他时间做选择,他今晚都等不了,自己过去了。 柏正开车去追。 他的豪车穿行在夜晚的都市,不知道比计程车快多少。可他们到底比他早走许多,柏正抵达喻嗔住处时,他们早就到了。 以前喻嗔念高中时,他这个人掌控欲就强,此刻自然也知道她住哪里。 环境还算清幽的一个小区。 为了直播,喻嗔和祝婉平时都不住学校。现在才大年初四,祝婉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喻嗔。 喻嗔回家把身上这身参加宴会的裙子换才来。 梁小少爷也轴,他今晚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就是不肯走。喻嗔不陪他疯,他就可怜兮兮蹲在楼道。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的爱情,不会因为同情而产生,但女人会。 但危机感,几乎是男人之间的共识。 于是柏正来到喻嗔家门口,一眼看见的,不是喻嗔家大门,而是蹲在楼道博可怜的梁乐智。 这么久以来,徐学民教的稳重、沉着、修养,此刻全是放屁。 生孩子! 柏正看到他,就想到这几个字,恨不得掐死梁乐智。不说自己,就连牧原那呆子,都曾救了喻嗔。自己更是出生入死也不为过。 但这蠢东西做了什么?除了卖蠢他会什么? 火气根本大到压不住。 柏正直接把人拎了起来,梁小少爷也不矮,可是柏正以前是什么人,移动人形大杀器,一拳能打翻两个梁乐智。 梁乐智也慌啊。 他扯开嗓音喊:“嗔宝救命,救命啊!” 梁乐智叫声实在凄厉,喻嗔知道他能作,连忙过来看一眼。 她从猫眼里看一眼,两个男人在打架。 不,是梁小少爷在挨揍。 喻嗔拉开门:“柏正!你干什么?” 她连忙推开柏正,把毫无反抗之力的梁乐智拉起来。 柏正动作顿住,她质问的声音,像跟尖锐的刺,让他心里委屈又难受。他像个局外人一样,与他们泾渭分明。 梁乐智站在少女身后,觉得自己像朵男白莲,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嘶,这徐家的疯子,揍人太他妈疼了。 柏正忍气吞声,他咬住口腔里的肉,血腥味蔓延口腔,他说:“我来坦白。” 喻嗔控制住讶异的表情。 “进来说吧。” 柏正走进去。 喻嗔看了一眼梁乐智,梁乐智摸一摸自己青紫的脸,他笑了笑,用口型告诉她:去吧。 喻嗔愣住。 梁乐智推她一把,把门关了。 自己站在门外,梁小少爷舔舔唇,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委屈自己的好事。 可他要她幸福。 喻嗔那么乖,他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该那样笑。 刺-激人是多么简单的事,只要有效就行了。梁乐智走在小雨绵绵的夜色里,心里有几分酸楚。 啊,她长大了啊。 多想也像柏正那样,看看她读高中的时候什么样子。 比不要脸,他梁乐智还没输过呢。可惜遇见的时间晚了点。 “说吧。”喻嗔在柏正面前坐下来。 今晚她重新刷新了对梁乐智的认知,本来以为他只是搞笑,可是梁小少爷真的很有自己的想法。 这一出连喻嗔也没想到,可梁乐智就是干了。 柏正的心不停下坠。 他不得不承认,没有哪一刻,他有现在慌乱。 喻嗔很好,是他许多年前就知道的事情,曾经他就想过,要变成最好的人,让她记一辈子。 可是这么好的她,也会有其他人喜欢。 他在她生命中空缺三年,是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了的漏洞。 除了现在徐家家主的身份,他拿什么与别人争? 他过去多骄傲啊,可他这些年越来越害怕。 他不敢讲自己的身世,他觉得卑微肮脏。可是他又不敢不讲。 人类的爱是会变的。 他们和徐家的疯子不一样,认准一个人,死了都要纠缠她一辈子。 门外还站着梁乐智。 那些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事,在害怕彻底失去她的恐惧下,什么都不值一提。 此刻喻嗔干净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柏正喉咙干涩,尽管难堪,他还是听见自己一字一句说:“过去两年,我在做手术。五感出现问题,第一年我看不见,听不见,后来做了手术,眼睛恢复得很好,听力依旧有问题。”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柏正低下头,不敢看她的表情,怕从她脸上看见震惊恶心嫌弃之色。 这些东西,都足够杀了他,或者让他的心就此死去。 他说这番话,心脏一阵紧缩,无异于把自己放在了尘埃踩。 “我生父叫做徐傲宸,生母是牧梦仪。徐梦仪是徐傲宸亲妹妹,小时候被人带走,长大后才认回来。”他艰涩道,“我是个……乱……” 乱-伦产物。 一个这辈子随时可能出现任何问题的肮脏产物。 柏正红了眼眶,他觉得自己像个可怜的囚徒,等着她的判决。 他不敢抬头,可喻嗔为什么还没说话? 时间滴滴答答,每一秒钟,对他而言,都像是凌迟。 是啊,他这么不堪,为什么还要回来,还要打扰她的生活,还会嫉妒她与梁乐智在一起? 他手指颤抖,难受到快死掉。他喜欢她,那么喜欢啊。曾经堵上一条命,巨石落下来,他也不敢动。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天使们元旦快乐,新的一年漂亮可爱,阖家美满,愿2020善待爱护你们~ 91、和好 柏正身体微微颤抖。 这些判自己死刑的话,除了难堪, 更强烈的感受, 是浓烈的恐惧感。他不敢抬头看她眼神, 甚至不敢听见喻嗔的声音。 他甚至后悔与她说这些。 明明有更好的方法, 他还有时间的, 不该被梁乐智的出现一激就这样冲动。 如果给他时间,说不定想出解决办法, 就不会让她知道这样肮脏不堪的自己。 柏正喉结动了动,发现自己在说完那些话以后,悔意铺天盖地。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 “你要是觉得恶心。”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以后、以后不会……” 下一刻, 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摸摸他头发。 柏正僵住。 即便有了少女这个善意的举动,他依旧不敢往过于美好的可能想。一旦落空, 失落感会成千上万倍放大。 知道一个小小的、温热的怀抱拥住他。 女孩子的怀抱,并不如男人那般宽广。 小得可怜,娇娇弱弱的, 她甚至揽住男人肩膀都很吃力。可是她怀里很香,又软又暖。 房子外面,依旧下着雨。 她自己才是小小一只, 却轻轻摸摸他的头。 喻嗔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唯独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和柏正的身世有关。要说不震惊完全不可能,毕竟那样的事,从未在身边听说过。 因此听到以后, 喻嗔缓了好一会儿。 少女气息也是暖呼呼的,她轻声说:“我没有觉得恶心,我知道,你也不想的。你就是你呀,这些事都不怪你。” 她似乎怕他没有被安慰到,把他抱得更紧一些。 柏正眼眶通红,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他和徐学民眼中,概率连万分之一都不到的事,竟会成真。 然而理智压制住快要决堤的情感,她或许根本就不明白,他这样的血脉,意味着什么。他几乎是残忍地咬字给她听:“违背人伦的产物,没几个正常。我五感不好,曾经看不见,嗅觉触觉都很迟钝,现在听力也有问题。甚至……未来谁也说不清会有什么病。” 他绝望又心肠柔软地想,能被这样抱一把,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此刻死了也不亏。但他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这样爱她,又怎么真舍得叫她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和自己绑一辈子呢? 柏正狠下心肠,冷着嗓音道:“我随时可能会发病,这辈子不会有孩子。” 少女突然松开了他。 柏正鼻子一酸,他委实算得上硬汉,这辈子打落牙齿和血吞,也就在三年前的“庆功宴”上,背对着她,落了两滴泪。 正常人都知道这情况怎么选,喻嗔明白以后,放弃他也是正常的。 这情况他早就预料到,所以强忍着情绪,打算体面一点离开,免得她为难。 喻嗔看着柏正,男人从没这样过。 他曾经多张扬啊,在赛场上逗她,整个人神采飞扬。心里得多难受,才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她早就注意到,柏正语气和缓冷静,但他盯着客厅茶几一角,垂着眸子,视线几乎都没离开过。 喻嗔干脆松开他,把他脸颊掰过来。 猝不及防对上男人的眼睛,她看见他红得可怕的眼尾。他倒不是会哭,反而像个隐忍到极致的疯子模样。 柏正微微错开目光。 喻嗔捧着他脸颊,眨巴了下眼睛:“这些我现在知道了,柏正,我特别生气。” 他指节发白。 “我以前就说过,你要是发生了什么,可以同我讲,我不愿意在你最难过的时候,什么也没有为你做,那样想起来,会十分遗憾。但你似乎并不相信这些话,你的感情是感情,我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你过去如果早点与我说,我会陪你度过那些难熬的日子。” 柏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猛然看着她。 那目光太过炙热,难以置信。喻嗔气是气,本来还想说话也气一气他的,但柏正这个模样,让她一下子心软了。 说出自己最难堪的事情,本身就是一种残忍。以后会让他慢慢知错的,至于现在,就原谅他一晚上吧。 她轻轻弯了一下眼睛,十分温柔地问:“曾经没有陪着你,我现在陪着你,还来得及吗?” 他没有回答,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房子里有扇窗户没有关,雨点击打窗户的声音格外清晰,喻嗔不明白他看着自己那是什么眼神。 她甚至有点儿受不了如今的氛围,想说自己先去关窗户。 还没起身,突然被按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说“按”这个字一点也不为过,喻嗔当真觉得,那是用揉进骨血的力度,呼吸有片刻窒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喻嗔听见他这样问,她还没回答,他低声说:“你不知道也没办法后悔了。” 他已经完全当真,即便这是一个梦,他也不要醒来。 如果她说出了这样的话还想反悔,不如现在就把他杀了,说不定还要好受些。 喻嗔忍住窒闷感,这时候也不想刺-激他,伸手抱了抱他。 以前就知道他是什么人,她说出的话,自然明白会有什么后果。 小小一团乖巧在他怀里,柏正后知后觉,心里慢慢染上几分欢喜。渐渐的,微弱的欢喜绽放开,侵蚀了那些阴暗与痛苦。 那些温柔的水光,一层层铺满他的眼底,他的动作温柔下来,好像怀里是易碎的宝贝,生怕她不舒服。 喻嗔在他怀里窝了一会儿,平时这个时间点是她直播时间了,只不过她也没让柏正放开。 梁乐智不解,她为什么不虐柏正个爽。 但是生活哪里和电视剧一样啊?明明能解释的误会,大可一次说清楚,能包容的过往,也可以大度些,她又不是虐剧女主角,没必要折腾了别人,又来折腾自己,让自己活得那么累。 她想让柏正反思过错,有无数种方式,没必要用最戳他心窝子那种,让他发疯让他受不了那种。 就在这时候门被打开,周婉欢快道:“当当当当!惊喜吗,喻……” 祝婉的声音卡了壳。 大年初四,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怀里圈着她的美人室友,抬眸看着她。 男人一腔情感还没收敛,或许只有喻嗔不怕这个样子的他。 祝婉对上那双黑到几乎阴森的瞳孔,笑容一瞬僵硬。 太、太瘆人了。 她下意识想关上门说,对不起打扰了。 恐慌以后,祝婉又想到,哎不对啊,这表情,这么病态,要笑不笑,又激动又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们都没听说喻嗔交了男朋友,这男人不会是闯进他们房子里,意图对喻嗔不轨的坏蛋吧! “我、我警告你啊,赶紧离开,你要是敢对喻嗔做什么的话,我会报警的。”说完,她还真掏出手机,准备打110了。 柏正没理她,他下巴轻轻抵在怀里少女颈窝处,她肌肤又软又香,吹弹可破。 他只烦祝婉在这个时候回来。 喻嗔推开他的头,咳了咳:“祝婉,你回来啦?他不是坏人。” “他不会是你……” 这句话,让屋子里两个人都看着喻嗔。 喻嗔唇角上翘,声音甜甜的:“现男友。” 于是,三年没有笑过的男人,笑意第一次从眼睛,感染到嘴角眉梢。 周婉看得瞠目结舌,明明上一刻还觉得那男人阴森可怖,可是他一笑,这、这太帅了吧。 哪来的阴森,简直是错觉啊。 祝婉还没反应过来,茫然笑了两声。 柏正已经打横抱起喻嗔,要带她走。 多了个祝婉,他们说什么都不方便。 喻嗔拍拍他结实的手臂,有点儿尴尬:“先放我下来,我得留在这里。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我们明天再商量。” 柏正舍不得放,他现在有多高兴,就有多害怕,生怕这就是一场梦,或者现实中的自己已经疯了,才臆想出这一切。 然而看着怀里姑娘的水汪汪的眼睛,谁会舍得拒绝她呢? 他本来就怕她的爱意不够,害怕流失任何一分。 今晚就算让他去死,估计柏正眼睛也不带眨的,因此他什么要求都会满足。 柏正放下她。 喻嗔冲祝婉招招手:“祝婉,你进来吧。” 祝婉连忙跑进来,柏正已经站在门外。他几乎贴门站着,不进来,又不舍得走。 祝婉不敢关门,喻嗔只好过去把门关上。 她忍住笑:“柏正,回去吧,徐叔会担心的。” 他眼里的温柔便多了几分。 喻嗔知道,这一刻,天底下再也没有比柏正更好哄的人。她的一句关心,他都可以受用许久。 过去他想要的很多,如今他要的实在是太少太少。 他依旧是那个他,却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祝婉完全懵逼状态。 她看见喻嗔直播,才想着大年初四回来给喻嗔一个惊喜。她老家不好玩儿,这两年过年没什么人气儿,爸妈干脆去旅游,祝婉想过来和喻嗔一起玩算了。 没成想开门就是一个暴击。 也不知道是谁给了谁惊喜。 喻嗔大致解释了下情况,祝婉便明白了,是那个传说中的前男友啊。 祝婉委婉道:“不是我说,你男朋友,有点吓人啊。” 喻嗔都不忍心告诉她,那个被她说吓人的男人,是她们老板。 她今晚要梳理的事情也不少,刚刚安抚柏正,自己心脏也在一直跳。徐家那个简直是惊天爆炸大新闻,哪个女孩子听到估计都得懵。 她其实也没想清楚,可是喜欢是一种本能,就像他本能保护她,她也本能不让他的心破碎。 92、那你认错 喻嗔说得不错,徐学民一直在等柏正回来。 跟了徐家主子, 徐学民这辈子可算是操碎了心。他倒不怕柏正出什么事, 而是担心柏正把梁家那傻小子给砍了。 按理说这个点已经凌晨, 街上一直下着雨, 宴会都散了, 可是柏正还没回来,徐学民坐不住, 连忙去寻自己的小主子。 来的时候,徐学民心中想了无数次,可能会发生哪些情况,该怎么善后。 最大的两种可能, 第一是喻小姐真看上梁小子,柏少黯然神伤。 第二,则是柏少给人家说了真相, 被人抛弃。 总之没有一种是好的,徐学民之所以现在来找人,也是不想直面柏正情场失意。别人情场失意会好, 徐家这几位失意要命。 柏少最好自己先冷静一下。 到喻嗔家小区,徐学民一眼就看见站在屋檐下的柏正。 外面的天黑黢黢,借着小区灯光, 勉强看清男人高大的背影。他仰着头, 一动不动地望着楼上。 三楼灯光已经灭了,徐学民跟着一看,浑浊的老眼什么也看不清, 不知道柏少在看什么劲。 徐学民叹息一声,还是被人抛弃了吧。 他撑伞走过去,本来以为,会看见心如死灰的柏正,没想到对上一个唇角止不住上扬的男人。 徐学民:…… 稳重如老徐,此刻也慌了。这莫不是被刺-激到疯了吧,柏正都多久没笑过了?上一次笑还是三年前,徐学民都快不记得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徐学民,我这是在做梦吗?”他低声道,“我好久没有这么快活。” 心脏像是被注入兴奋剂,让他浑身每个毛孔都在战栗,这是快活的滋味。 过去几年,他的生活中被死寂、黑暗侵占,身边只有一个严肃沉默的徐学民。 然而今天,被他年少时视作女神的女孩,竟不介意他这身血脉,还温柔得抱了他。 徐学民总算品出味儿来,合着他家小主子说了真相,没被人嫌弃? 他愣了愣,实在不敢相信。 缓过来,徐学民开始替柏正高兴,这几年,柏少多不容易,他全都清楚。她一点点青睐,就能让柏少完完整整活着。 一老一少站在人家楼底下,这时候有小区的其他住户回来,收伞以后,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他们,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报警。 徐学民咳了一声:“您要不要先回去?” 这都快凌晨三点,守在这里,四处还没有光,会被人当成神经病的。 柏正说:“我怕我在做梦。” 那个拥抱太短暂,就被祝婉打断,柏正总觉得不真实。然而他目前这种状态,喻嗔就算陪着他一天一夜,他也不会觉得踏实。 得不到前还算好,这才沾手,就怕失去。 黄粱一梦,有时候也是件残忍的事情。 徐学民也觉得像在做梦,但他不能这么说啊,不然人家真报警了。 “我向您保证,这绝对不是在做梦。” “我知道。”柏正说,他下了死手掐自己,血肉都青了,会痛,却让他高兴起来。但徘徊不去的忧虑,顷刻又涌上来,“但如果今晚以后,她又反悔了怎么办?” 要是明天天亮,喻嗔才后知后觉,觉得他恶心不堪,那怎么办? 徐学民知道自己没法改变他的思想。现在柏正就是一只尝到希望的惊弓之鸟,估计一步都不舍得挪窝。 “明天您可以找喻小姐确认一下,但您需要让自己状态好些,小姑娘都喜欢好看体面的男人。” 柏正顿了顿:“走吧。” 他还穿着宴会的衣服,淋了雨,成熟男人过了一夜,说不定还会有细小的胡渣。 徐学民说得没错,他能让喻嗔喜欢的地方,本来就不多了,要是外表还狼狈,她讨厌他怎么办? 徐学民这两年算是彻底学精,劝人多简单啊,你告诉他,怎么做喻嗔会喜欢他,平时杀伐果断的年轻男人,什么都肯试试。 两个人回去,柏正洗澡换衣服,强迫自己睡一会儿。 结果天还没亮,他按捺不住,又出门了。 他住在朗廷的别墅区,自然不和徐学民那个老家伙一块儿。此刻天亮,他倒是想起公司还有个生意今天要谈,给徐学民去了个电话。 “把时间延后。” 徐学民叹了口气,自然没什么意见。今天才年初五呢,本来也是休假时间。 今天小主子要去谈恋爱,他清楚得很,工作哪有喻嗔重要。 如果给柏正一个古代君王当,他能毫不犹豫为了喻嗔当昏君。 喻嗔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三年前柏正离开的事情,成了她心病。 如今他愿意坦白,真相对他而言,过于残忍。 他瞎过,还聋过。 如柏正自己所说,未来会发生什么,他都不知道。 徐傲宸的基因有问题,他们家族富贵滔天,遗传病却一直存在,牧梦仪身体弱,表现正常,但是精神方面也十分脆弱。 早上喻嗔终于调整好状态。 柏正对自己血脉无比厌恶,她如果还跟着一起担忧,那才是愁人。人来到这个世界多么不容易,长大也不容易,两情相悦更是难。 她还喜欢他一天,就真不在乎他什么样子。 退一万步说,即便有一天他变成了一个疯子,只要是依旧爱她的疯子,那她就能照顾好他和自己。 她想通这点,脑海里紧绷的神经松了些许。 随即就是这三年都过不去的坎儿。 柏正不信她的感情,徐家人敏感又多疑,正是因为他的固执偏激,才让她白白等三年,他自己也受了不少罪。 这个真让人生气,要是下次又出什么事儿,她指不定又被他“抛弃”。 怪不得连梁乐智都看不下去,让她虐虐他。 真这么轻易原谅他,确实闹心,还担心他下次再犯。她要让他从灵魂深处意识到错误,深感后悔才行。 祝婉受了惊吓,今天也起得早。 两个少女吃完早饭,好一会儿后,门铃被按响。 坐在外头的祝婉过去开门,门打开,露出男人年轻英俊的脸。事实上,柏正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怕喻嗔还没吃饭,一直等着,他身上带着晨露。 他拿着一个文件夹,祝婉嘴角下意识抽了抽,什么嘛,别人男朋友一大早送玫瑰送早饭,喻嗔大美人的男朋友,一早就不解风情带了个文件夹? 柏正没看祝婉,眼睛直直看着喻嗔。 他眼里的光细碎,更多的是忐忑。 喻嗔看他这样:“进来吧。” 祝婉很识趣,回自己房间去了。但人不乏好奇心,祝婉耳朵贴着门,想听听他们讲什么。 柏正抿抿唇,眼神炙热:“你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这话他第二遍问,喻嗔说:“你再问,那就是假的。” 他愣了一下,心脏紧缩,才发现她微恼,脸颊鼓鼓看着他,有几分可爱,却又无比鲜活。 柏正笑了,知道那是真的。 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只不过这两年都快忘了怎么笑。 他说:“我给你带了礼物。” 喻嗔从未见过他这幅讨好她的忐忑模样,以前他也喜欢讨好她,但是张扬肆意,还不许她反抗。 如今或许是觉得自己脏,她好几次看见柏正抬起头,想摸摸她,最后都收了回去。 柏正把文件夹放在喻嗔手中。 喻嗔茫然地翻看手中文件:“猫尾的股权转让书?” 柏正很镇定,甚至还问她:“嗯,你喜欢吗?我没有什么能给你,如果不喜欢,我手里还有其他股份,全部都给你。” 他说起来,就好像送一束花一样容易。天知道徐家那些滔天富贵,百分之一都足够让人疯狂。 房间内偷听的祝婉:??? wtf?那个她以为不解风情的文件夹,竟然是猫尾转让书!啊啊啊啊啊喻嗔这男朋友什么来路啊! 喻嗔也懵,她知道徐家很有钱,而且柏正说“我没有什么能给你”,也是发自真心。 昨晚才说开,她还没想好怎么让他知错,他今天就要给她送财产。 他是真的怕,怕她不够喜欢他,会反悔。 但往她怀里塞这么个烫手山芋算怎么回事啊? 喻嗔把文件还给他,她严肃着小脸,说:“我不要这个,你莫名其妙就离开三年,我昨晚想了想,我好像没以前喜欢你了。” 他猛然抬头,连文件落在地上都没捡。 喻嗔逼着自己把想好的话说完:“你要让我原谅你,像以前那样喜欢你吗?” 柏正想也没想点头。 “要。” 喻嗔说:“那你认错。” “我错了。” 喻嗔绷住表情:“你认错这么快,知道哪里错了吗?” 柏正沉默了一瞬,他真的不知道,但不妨碍他顺从她:“哪里都错了。” 喻嗔一看他这样就明白,在他世界里,估计真没觉得做错了。她简直要被逗乐。 讲道理没用,他为了留在她身边,估计让他说他是狗,柏正眼都不带眨就会说。 她气哼哼笑:“我们出门。” 柏正也没问去哪里,她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很高兴。昨夜下了雨,空气湿冷。喻嗔换上小靴子,冲屋里的祝婉说一声:“祝婉,我先出去啦。” 祝婉应了一声。 柏正把文件撕了,她既然暂时不要,留着也没用。 地面湿滑,柏正看她好几秒,试探般哑着嗓音说:“我背……” 他顿了顿,换成问句:“我可以背你吗?” 喻嗔心软了一下,好在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她伸出手,他弯唇,在她面前蹲下来。 喻嗔以前乖乖的,这回她不。 让你不知错。 她来了个泰山压顶,几乎是跳起来砸在他身上。 柏正只是笑了笑,晃也不晃,稳稳把她背起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眼眶都热了。 不管怎么样,愿意让他碰,就是真的不觉得他恶心。 93、出气 s市一年四季都不冷。 大年初五,家里热闹, 外面倒是没什么人。喻嗔也没想好去哪里, 就让柏正漫无目的背着她走。 她暖呼呼一团, 趴在他背上, 喻嗔觉得他脾气变好了。她在他身边时, 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疾病。 或许人真的长大了,他吃过难捱的苦, 走过艰难的路,再面对她,除了年少的喜欢,更有一分包容和溺爱。 失而复得, 最容易唤起珍惜的情感。 不巧,他们走了没几步,遇见了梁小少爷梁乐智。 梁乐智心存庆幸, 心情复杂,他心中更希望,喻嗔和柏正没有和好, 那他一大早过来,还可以成功捡漏。 然而看见他们,他头顶的天空瞬间昏暗。 柏正停下脚步。 喻嗔以为他脾气变好了, 其实并没有, 反正她在背上看不见,柏正看梁乐智的目光,又冷又刺, 要把他活剐似的。 梁乐智这人就是贱,他连他老爹都时不时撩着玩,一看到柏正这副介意得要死的神情,就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多膈应。 这证明了什么! 梁小少爷恨不得哈哈大笑,原来在徐家主心里,自己是这么强劲的敌人啊,他可真是误会小嗔宝了,自己在她心中还有一席之地。 梁乐智酸爽上头,也不怕手臂还在痛,深情款款看着喻嗔:“嗔宝,我昨天讲的事情,你再考虑看看啊,这个男的他又凶又毒,昨晚打我一顿,我全身都在痛。我就和他不一样,我特别温柔。” 柏正目光凝成冰,他忍住没说话。 背上的少女还在生他的气,虽然柏正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但是他怕控制不住火气,坐实了“又凶又毒”的罪名。 喻嗔实在没忍住笑起来,她觉得梁小少爷是个活宝,他说什么,她一般都不当真,只觉得好玩儿。 “你如果还疼,记得去医院看看,手臂好些了吗?” 梁乐智哈巴狗一样,委屈可怜地摇头:“上次那些混账下手太狠了,昨天又莫名其妙被人打一顿,伤情加重,我的手臂会不会一辈子都不能用了?” 他口中的“混账”,心中冷嗤一声,只后悔当初怎么没再狠一点,废了他算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 梁小少爷胆子是真的肥,他爹梁总在徐家家主面前,都忙不迭低头,偏他皮厚,还敢往上凑。 柏正特别介意梁乐智。 不仅仅是他对喻嗔那个放肆的吻被自己看见,还有梁乐智性格的阳光。 这种阳光的感觉,一看就知道是个和美家庭养出来的孩子。自己以前张狂,却没这种灼人的阳光和快乐。 家庭不好的人,如自己、如牧原,身上从来不会洋溢幸福美满的气息。 听见背上少女的笑声,柏正更是不舒服。他甚至想直接就带着喻嗔走,回头就找人弄死梁乐智。 没曾想,两只软乎乎的小手,夹住他的脸,背上少女说:“柏正,你不该打梁乐智,给他道个歉吧,好不好?” 柏正抿紧了唇。 他不仅不后悔打了梁乐智,还想杀了他。 可是少女的气息又暖又香,他不忍她失望,还怕她不要自己。 “对不起。” 梁乐智差点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我去!徐家了不得的家主,给他道歉啊,要是让他爹知道,那得多风光。 不、会被打死。 缓过来,梁乐智笑容更贱:“我就知道嗔宝心里有我,最心疼我,不枉我在某人不在的时候,守了你两年。” 柏正知道这人在挑衅,冷淡地垂了眸,不再看梁乐智。 喻嗔没给这货留瞎想的空间。 “你别胡说,只是这件事,我们确实对不起你。”梁乐智挨了两顿打,手骨断了,家里生意还停滞,合同终止。但这个大男孩心思纯善,一点儿也不坏,甚至还在帮他们。 梁乐智何曾不知道,她觉得谁亲近,才会和谁称为我们。他低眸,苦涩笑了笑,再抬起眼睛,又是眉飞色舞的模样。 “反正你记得我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一直在。” 梁乐智开车走了。 喻嗔感受到,柏正的身体紧绷,不知道在忍火气,还是在忍委屈。 她有点儿心疼。 但是论委屈,谁有三年前的喻嗔委屈呢?她一路从“庆功宴”门口哭到家,哥哥都没办法。 她年少一腔勇气,宁愿当父母眼中的“坏孩子”,也要和柏正在一起,他却漫不经心说不要她。 柏正如今知道难受就好。 喻嗔趴在他耳边,两只软软的手臂,环住他脖子。 “你生气啦?” 他声线僵硬生冷:“没有。” 喻嗔有点儿想笑。 “三年前你在庆功宴,说对我不感兴趣了,你身边当时坐着个女孩子,叫什么来着,丽丽吗?我也可气可气了。” 男人对女孩子翻旧帐,都有种超乎性格的敏锐。 这个话题不容他沉默,柏正立刻解释道:“你知道,我和她没什么,只希望你放弃我,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 那时候他快又聋又瞎,明白要失去喻嗔,心都碎了,哪有心情看什么丽丽。 “那梁乐智也没什么。”喻嗔和偏执的大混账讲道理,“你现在知道我以前的心情了吗?我也不是故意气你,梁乐智人确实不错,昨晚上,他故意让你说实话,他人不坏,他在帮我们。” “如果可以,你不要为难他和他的家人了好不好?”少女气息软软的,纵然他听力不好,可是谁会拒绝她软绵绵的语气? 柏正心中不甘,依旧应了:“嗯。” “你还介意什么,就讲出来。”喻嗔道,“你说了,我才会知道。” 她身上拥有的坦诚,一如四年前初见。 干净柔软,点点滴滴扫除隔阂猜忌。 柏正咬牙道:“他对你的称呼,你让他那么叫你的吗?” “嗔宝”这个小名,亲昵极了,柏正以前也听过,在涟水的时候,喻嗔的家人就这样喊她。他初初听见就忘不掉,在心里模拟过无数回,可明明以前脸皮不薄,却偏不好意思叫出口。 没成想梁乐智叫得无比自然。 这点小心思,柏正谁也没说过。如今冬天快要过去,冰雪消融。她似乎笑了一声,很轻很轻,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我没让他喊,要不我让你喊呀。” 风吹动高大枯黄的棕榈木,柏正心跳如擂鼓。 刚刚的怒气委屈,很轻易就散去。他真喜欢她,本来能陪伴就算奢侈,他什么也不求,只要她这一刻的亲昵。 “嗔宝。” 她红着耳尖,吭哧把小脸埋进他颈窝。 柏正见喻嗔也不知道大过年的往哪儿去,喻嗔和祝婉的小出租屋实在不适合继续待,干脆把她带回朗廷。 上一次来这个别墅,佣人们只看见他怀里姑娘的一角衣服,这次因为过年,柏正没在家里留别人,干脆全把人放回家了。 诺大的房子,里面没一个人。 喻嗔扫视一遍,发现装修是灰色系,非常冷肃的色调。房子还很新,可以看出柏正确实回国不久。 “徐叔没和你住在一起吗?” “他有住处。” 那老家伙跟了徐家两代主子,有钱得不行。 柏正说:“你现在住的地方不方便,怎么没有打算换个住处?” “有打算呀,之前没钱,现在赚了不少,本来是想年后和祝婉一起搬家。” 柏正顿了顿:“你喜欢这里吗?” 喻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忍住笑,想起他还没意识到错哪里,于是摇摇头。 哪里有那么好的事,阔别三年,他还想和她同居啊? 柏正也不在意:“你喜欢哪里?我给你买。” “不要,我自己有钱,再说了,你以什么身份给我买?” 柏正看着她,半晌才道:“昨晚你说,我是你男朋友。” 因为这个称呼,他高兴了一夜。 “昨天是为了安抚祝婉,三年前我来找你,不是你说不在一起、和我没什么关系吗?” 柏正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心中有几分难受。 喻嗔悄悄看他一眼,难受就对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女孩子的出尔反尔,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她桃腮粉嫩,憋着笑眨眼睛看他。她做什么他都无条件容忍。 她说不是,那就不能是。 柏正其实没有让她同居的想法,以前他爱抱她亲她,现在他生怕从她眼里看见恶心,过分的事情不敢做。 “午饭时间到了,我给你做,还是去外面吃?” 喻嗔很惊奇:“你还会做饭吗?” “我可以试试。” 喻嗔想笑,他以前就会打架打球,现在开始学着照顾她。 但大过年的,她没什么折腾做饭的想法。 “我们出去吃吧,把徐叔也喊上。” “好。” 两个人又重新出门。 柏正下意识还想背她,可是想起自己不被承认,于是只能看着她。 喻嗔穿好靴子,见他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男人眉梢沉静低落,她主动伸出手。 “抱我。” 他抬眸,眼里染上几分笑意,从善如流把她抱起来。 一个轻而易举的公主抱。 说真的,喻嗔性格有点儿害羞,但这种时候,谁害羞就输了。他还在悔改期,她一定要让他印象深刻。 少女拽住他领带。 “累也抱稳哦,这叫甜蜜的负担。” 柏正只觉得甜蜜,没觉得负担。她不重,轻飘飘的,抱在怀里香香软软一小只。 徐学民给柏正卖命这么久,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徐家家主良心发现,竟然会请他吃顿饭。 老人家满心感慨,满心热忱过来,看见他在喂少女吃蛋糕。 徐学民顿觉不好。 喻嗔给他打招呼:“徐叔,请坐。” 柏正轻飘飘看他一眼,徐学民瞬间明白,请自己吃饭,不是柏少的主意。 他就说,徐家男人怎么舍得长一个良心出来。 喻嗔和柏正等徐学民的时候,她吃了一小半蛋糕。 柏正见她不吃了,自己拿过来吃干净。 徐学民看着那一大坨奶油就觉得牙疼,偏偏柏少面不改色。他吃她吃剩的,也觉得很幸福。 “徐叔,先前多有冒犯,今天请您吃个饭,希望您别放在心上。” “喻小姐说笑,我早就忘了。” 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徐学民偶尔看看喻嗔,在看看自己小主子。 柏正身上什么戾气都没有,看着喻嗔眼神温柔,今天应该是他这几年来,过得最好一个年。 枯木逢春,死而复生。 人类的爱真是神奇。 徐学民本来还有很多事给他说,此刻也不忍心说。柏正大半生,苦痛相对快乐,多太多。 他多么庆幸柏正遇见的是喻嗔,而不是第二个仪夫人。 少女温和可爱,饶是徐学民这么刻板的人,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他无儿无女,现在就盼着小主子和喻小姐好好的。 谁也没提柏正血脉的事,这顿饭吃得相当愉快。 “喻小姐还想继续待在猫尾吗?” 以前不一样,柏正不能让她发现,都不敢光明正大给喻嗔资源。如果现在喻嗔还想继续做主播,那简直是要什么给什么。 可怜的老徐,都不知道小主子早晨想把猫尾送给喻嗔。 喻嗔说:“应该会的,我感觉还不错。”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笑道:“徐叔,你们不用让人关照我,我现在就挺好的。直播赚的钱,至今不知道往哪里用,你们知道的,我爸不太喜欢这些。” 徐学民笑着应了。 一行人走出餐厅。 喻嗔不知道看见什么,眼睛一亮,飞快从他们身边跑过去。她穿过马路,像只翩跹轻巧的蝴蝶,落进另一个男人怀里。 男人神色冷淡,半晌慢吞吞抱住她。 这份喜悦和亲近,让徐学民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小主子。 柏正黑眸沉沉,抿住唇角看着他们。 “哥哥!你怎么会来。” 喻燃做实验,过年都没回家,这次好不容易放了假,顺路先来看看喻嗔。 喻燃也没想到会看见柏正,但他很镇定。 喻燃薄唇动了动,问妹妹:“还要他?” 言辞之意就是,你怎么这么笨,以前没哭够吗? 喻燃才不管柏正是不是救过自己和父亲。 喻嗔抱他一下就松开,她背对着柏正,笑得眼睛弯弯,小声告诉哥哥:“看他表现。” 喻燃冷冷建议:“让他也哭。” 喻嗔好想笑啊,她用力点头。 然后喻燃就带着喻嗔走了,他不像礼貌的妹妹那么可爱心软,根本不管对面两个人。 喻嗔知道,喻燃为自己好。以前哭那么厉害,也只有喻燃陪了她一路,喻燃估计心里也有火气。 她忍住不回头看柏正。 啧,徐学民看一眼身边被扔下的柏少,真惨啊。 作者有话要说:  喻燃:小蠢货她容易心软,我冷血无情 徐学民:没关系,我主子爱的不是你 嗔嗔:…… 94、心软 换作任何一个人,柏正都可以追上去, 偏偏是喻燃, 他没法追。还想要喻嗔, 最好就别得罪这位高智商大舅哥。 柏正今天有够堵心, 上午遇见梁乐智, 中午多了个老灯泡,才吃完饭, 喻嗔还被喻燃带走。 这些都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喻嗔遇见喻燃以后,没回头看他一眼。 徐学民不敢多看小主子脸色, 把自己装作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桩子。 柏正比徐学民想象的冷静,又聋又瞎还绝望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有了曙光, 怎么也比以前好。 喻燃不记恩,柏正本质也不是挟恩图报的人。 两个人谁也没把涟水那场地震当一回事,依旧相看两相厌。 柏正沉吟片刻, 说:“看看喻燃留多久。” 他同喻嗔和好第一天,喻燃就来了。喻燃不走,柏正还真没法去抢人家妹妹。 这事只要有关系就好查, 本来喻燃是第二天离开s市的飞机, 没想到徐学民刚查到,喻燃就把机票给退了。 这下好了,人家什么时候走, 还真说不准。 柏正冷了脸色:“他故意的。” 是啊人家就是故意的。 老徐沧桑地想,但你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喻燃在喻嗔租的房子附近,找了家宾馆住。从小到大,他都没欺负过自家小孩,更不许外人给喻嗔委屈受。 他没什么做哥哥的自觉,只不过睚眦必报。喻嗔先前哭得多厉害,他至今没忘。 喻燃上大学以后,是搞高科技的,他们实验经费相当充足,不缺钱,他有耐心多在s市待几天。 这几年喻嗔和哥哥聚少离多,自然也十分欢迎他。喻燃过来s市看她,喻嗔像只快活的小蜜蜂,又给买毛巾,又张罗拖鞋,还要包哥哥的三餐。 以前哥哥养她,现在她成了隐形小富婆,总算有机会养喻燃。 祝婉偶然见到一次喻燃,惊为天人,脸爆红,她小声尖叫:“天呐,喻嗔,你哥好帅!” 帅是真的帅。 喻燃身高腿长,眼神冷淡禁欲,s市不冷,喻燃外面穿一件灰色风衣,身上带着点儿学术气息,手指的指节根根分明,好看至极。 他很讲究,从头发丝到鞋子,都打理得一丝不苟,像有强迫症一样。 祝婉脸红心跳,呼吸加快。 喻燃的魅力大到,让人想撕开他包裹到喉结的衣服。 这么多年,喻嗔没见哥哥喜欢谁。机缘巧合,奶奶死那年,喻燃救过一个假千金卿灵,卿灵倒是喜欢喻燃,可是她倒追喻燃许久,喻燃连眼神都没给过她。 卿灵打小养得好,肤白貌美还会来事,真千金都搞不过她,可偏偏喻燃心脏冷硬得像石头。 这两年,也没见卿灵来刷存在感了。 祝婉舔舔唇,小声问喻嗔:“你说你哥这个类型的,会不会连梦遗都没出现过。” 喻嗔臊得脸通红,捂住她嘴:“别胡说。” 祝婉笑嘻嘻点头,总算还知道在喻嗔面前讨论她哥哥不好,但她内心早就在沸腾,回去一定要和梁乐丹讨论! 这男人以后是不是要当教授的啊。 哇,这气质,简直绝了。 喻燃来s市守自家大白菜,导师不停催他,喻燃只有淡淡两个字:“不急。” 喻嗔作为妹妹,真是没得说,怕他胃凉,早餐的牛奶都会亲自给喻燃热好。 就这样,到了初九,喻燃还没走。 他不急,喻嗔也不急,有人没这个耐心了。 下午,祝婉支支吾吾给喻嗔讲:“平台直播恢复了,常经理的意思呢,就是请我们吃个饭,犒劳一下去年的努力。” 论请吃饭合适时间,怎么也该在去年年末,何况常连什么身份,怎么也不会请主播们吃饭。 喻嗔看破不说破,也不知道祝婉收了多少好处,她忍住笑:“那我去换衣服。” 祝婉忍住愧疚:“去吧去吧。” 常连经理“请客”时间在晚上,喻嗔和祝婉出门时,刚好遇见出来吃饭的喻燃。 喻燃:“做什么去?” 祝婉羞答答看着喻燃,喻嗔说:“猫尾平台请吃饭。” 喻燃沉默了一会儿,在座几个聪明人,一致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祝婉也顾不上欣赏喻燃的盛世美颜,要是今天带不走喻嗔,她估计就凉了。祝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生怕喻燃不许,或者提出和她们一起去。 喻燃看了喻嗔一眼,没说什么,从她们身边走过去。 “呼。”祝婉松了口气。 两个女孩子到达大酒店时,酒店十分热闹。平台在s市过年的主播,都被邀请过来,饭桌像模像样。 华哥问身边的主播:“常经理怎么突然想请吃饭?” 说起来平台和主播的关系,就像娱乐公司和艺人的关系,老板请员工吃饭很少见。 主播回答说:“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常经理呢。” 常连时不时瞥一眼隔壁,面上维持着微笑。 直到喻嗔进来,常连眼睛一亮:“小调香,快过来坐。” 上次吃饭,喻嗔和许多主播混了个脸熟,这次好多人和她打招呼,她一一礼貌见了礼,见常经理招呼自己,就过去他身边。 常连想到什么:“你坐那个位子。” 常连指的位子,两边都没人。喻嗔坐下以后,祝婉跟着坐下。 喻嗔四处看了看,没看见徐叔和那男人。 身边笙笙她们在八卦:“哎你们还记得年前聚餐吗?林总也来了。” “对,可是最近一直没见过他。” “听说林总最近身体出了问题,连华哥直播间也没去呢。” “以后不用叫他林总,听说他公司快宣告破产了。” 这个消息引起一阵嘘声。 提起色-欲熏心的林朋义,有人惋惜少了个金主,但是大部分年轻女孩子都松了口气。 他不来才好,免得占人便宜。 喻嗔撑着下巴,她托着粉粉嫩嫩的腮,一般不插话,只听她们讲。 看来林朋义受到了不小的教训。 说笑间,饭菜也上来了。饶是主播们见过不少名场面,此刻也有人忍不住“哇”了一声。 服务生鱼贯而入,动作利索,长桌上,整整一百八十道菜色,各有风格。大多数是中国名菜,还不算一会儿的小吃甜点。 “常经理怎么这么大方,这得不少钱吧。” 可不是,这么一桌子,这个地点,想想都肉痛。 常连倒是吃得很高兴,反正不花他的钱。 经理在这里,大家都想去敬酒,常连摆摆手:“今天别整这些虚的,只希望大家在未来一年,多多努力,为咱们猫尾创收!” 最后一句他恨不得吼出来,让隔壁那位听清楚。 喻嗔好想笑,她觉得自己变坏了。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就神神在在看经理他们演。 今晚喻嗔是极美的,她穿了一条精致的藕色鱼尾裙,裙边层层叠叠,迤逦开来,坠着亮片,好看极了。 她之前参加聚餐很随意,就足够吸引人眼球,这次更甚,连有老婆儿子的华哥,都十分克制,才没有一直盯着她看。 主播不比明星颜值能打,因此一桌子人,如果说其他人是美颜前效果,喻嗔一个人就是美颜后效果。 她精心打扮过,肌肤奶白色,娇娇悄悄坐在那里,让笙笙她们艳羡不已。 祝婉总觉得喻嗔知道了什么。 喻嗔没怎么喝水,所以也没去洗手间,常连暗暗焦急,但是他急也没用,少女愣是斯斯文文坚持把饭吃饭。 好不容易这顿饭吃完了,常连额头上全是汗水。 “经理,你热吗?” 常连说:“空调房嘛,太闷了。” 吃完饭,常连倒是不留人,叮嘱大家注意安全,早点回去。 大家打了招呼陆陆续续离开,感谢常经理款待。 常连一直看他们平台的小调香,生怕她跑了。 好在少女捧着一杯果汁在喝,所有人都走完,她这才擦干净唇,走出门。 逼仄的过道,光影交错,一只有力的手臂从隔壁房间伸出来,猛然把她抱了进去。 喻嗔很配合,她眨眨眼睛,脸颊因为憋笑,变得娇艳欲滴。 男人从后面抱住她,唇不经意轻轻擦过她脖子。 痒痒的,让她瑟缩了一下。 柏正抿了抿唇。 她脆生生说:“我要喊救命了。” 柏正说:“可以。” 喻嗔转过去,出乎意料看见柏正憔悴的脸。 尽管面容十分干净整洁,可他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有几分骇人。 “你原谅我了吗?” 这句话问得又轻又柔,夹杂着他都不知道的小心翼翼,说不清为什么,她鼻子一酸,特别心疼。 要是以前,他早就和喻燃打起来了。 柏正怕过什么啊。 但现在的柏正,她的每字每句,都让他没有安全感。 柏正怕喻燃不把她还给自己,怕她这两天想通嫌弃他,整整五天,都没有睡好。 喻嗔吸吸鼻子:“没有原谅,谁让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以后还敢吗?” “不会。”只要她还需要他,他就永远在。 喻嗔看一眼他背后,常经理等人聚餐吃得热闹,真正的大老板桌上,只有一壶平心静气的清茶。 “你至今还是不知道错在哪里,并且一直在犯,我还是生气怎么办?” 柏正低眸:“别生气,你可以打我。” “好呀。”她说,“打了我再给你说错在哪里。” “嗯。” 少女粉拳握紧,却在接触他脸颊那一刻,变成捧住他的脸。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 很轻很温柔。 这个吻又软又甜,还带着果汁的香气。 柏正顿住。 他没想到责备会变成一个香甜的吻,他太久没有这样亲近过她,想得骨头都要颤栗。 他起初没动,感受无限放大。见她没有离开的打算,这样磨磨蹭蹭地亲,让他难受极了。最后柏正实在受不了,握住她腰肢,扣住少女后脑勺,反客为主。 凶残激烈到快要把她吃掉。 这一刻喻嗔才能确定,这个人还是三年前的大恶龙。 他总觉得自己脏,如果她不主动,估计他能忍到地老天荒。 她香香软软靠他怀里喘着气,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我告诉你错在哪里,你不应该怀疑我的感情。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柏正,你一直很好,你光芒万丈。遇见了你,怎么会喜欢上其他人呢?” 回答她的,是腰上的手臂猛然收紧。 柏正从未想过,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他这辈子听见过最多的,就是别人说他败类,小畜生,社会渣滓。 从未有人告诉他,他光芒万丈,值得被爱。 少女脸颊埋在柏正怀里,要是叫喻燃知道,估计又觉得她不争气。 哎哥哥对不起。 她干脆哼哧着双腿盘上他的腰,男人有力的手臂搂住她, “走吧,别让我哥抓住了。” 95、妄想症 柏正抱她走出去,遇见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常连。 喻嗔从男人怀里, 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把人家喊过来吃饭的常连老脸一红。 “柏总。” 柏正冲他点点头, 带喻嗔离开酒楼。 他车子停在地下车库, 才发动, 喻嗔的电话就响了。喻嗔看了一眼, 随即把电话放在柏正耳边。 柏正低眸看她。 少女冲他眨眨眼:“我哥哥。”她分明有几分看笑话的意思。 柏正握住那只小手,很平静和人家哥哥打电话。 快十一点了, 车里有时间,而喻嗔还没回去。 那头喻燃冷淡的烟灰嗓音问:“在哪里?” 柏正眼皮子都没抬,薄唇一动:“我车里。” 很好,两个人打电话统共不过六个字, 成功让硝烟弥漫。 喻嗔没想到他们对话这么简单粗暴,这会儿有点儿后悔,想自己和喻燃说, 柏正按住她手,没让她撤回去。 喻燃:“送她回来。” 柏正启动车子,他顾及喻嗔在身边, 倒是没有直接回喻燃“你想得美”,他摸摸少女头发,笑了一下, 挺温柔的。 “我会好好照顾她。” 喻嗔不明所以, 也对他露了一个笑。可爱又甜蜜。 柏正直接挂了电话。 喻燃沉默良久,第一次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发明骂人的话。 柏正没有带喻嗔回朗廷, 反而回到了市区中央一个小区,这里霓虹闪耀,十分漂亮。 “你在这里也买了房子?” “嗯,看看喜不喜欢。” 他打开门,喻嗔这才发现,这栋房子和柏正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柔软的地毯,漂亮可爱的抱枕,甚至还有少女拖鞋! 前几天她去朗廷,那里只有冷冰冰的独身男人气息,这里却充满了家庭的味道,连灯光也是暖黄色。 房子很大很大,她进去以后目瞪口呆,竟然是一层楼打通,单独装修的。 推开门有钢琴房,有书房,甚至还有宠物屋。 简直像是金屋藏娇用的房子,还不是最近这段时间布置的。 他这是养过谁? 柏正跟着她,伸手打开最后一间房,设备齐全的调香室。基本上什么专业的工具都有,有些东西喻嗔找了好久。 “这个房子你喜欢吗?” 喻嗔难以置信,超、超喜欢的啊。可是—— “这个房子是你这几天买的?” “不是。”柏正看她一眼,“我回国那天买的。” 喻嗔不明白:“可是你之前,不是不打算与我再次见面吗?” 他笑了,眼底铺开几丝缱绻:“确实没打算,但你十七岁那年,我答应给你买个更大的房子。” 什么时候的事? 他这样一说,喻嗔倒真是想起来了,那年冬天t市下着雪,她第一次去他住的小公寓,好奇打量。 柏正说他未来一无所有,但是会努力赚钱养她,还会给她买很大的房子。 那时候他没想过回徐家,也怀揣着梦想,只想和乔辉他们一起当运动员。 可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他的梦想湮灭,坚持不再,却依旧记得给她买大房子的话。 “如果我们没有和好呢?” 他眼睫微微颤了颤,出乎意料没有说话。 喻嗔踮脚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不会原本打算把我关起来吧。”她被梁乐丹的幻想派感染了,越想觉得过于真实。 柏正扶住她肩膀,有几分无奈:“你胡说什么?” “那我人都不在,你有个房子有什么用?” 他笑了笑,眼睛里倒是很柔和:“我是爱你,但不是变.态。” 突如其来被告白,连追究原因都忘了。 她双颊泛红,心里说不出多柔软。有人爱你如初见,即便不在他的生命里,他依旧守着记忆过一辈子。 柏正最后没给她解释原因,这似乎像是妄想症。 假如狂热的爱真那么好克制,徐傲宸也不会作出强迫牧梦仪的事。柏正最想她的时候,除了看她直播,就是借由妄想安抚自己。 有这么个家,他可以平静许多。就好像喜欢的人也在这里一样。 徐学民也知道,但这老人精什么也没说。 痴心妄想总比徐傲宸动手抢要强许多吧。 柏正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带喻嗔来这里,但一来喻嗔不喜欢他在朗廷的房子,二来喻燃来了,他不愿意喻嗔回喻燃身边去,只能带她来这里。 这个“家”她就算直接直播也可以的。 这个地方离喻嗔大学不远,不用拎包,都可以直接入住了。 换个人喻嗔会感觉毛骨悚然,但对方是柏正,她觉得好像还挺正常。 柏正一直看着她,眼神就差变成言语。 ——你喜欢这里吗,愿意留在这里吗? 喻嗔心脏怦怦跳,好半晌,她轻声问他:“有换洗衣服吗?” 柏正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眼里笑意漫开。 “嗯。” 主卧好大一个衣帽间,不仅衣服,名牌包包都一大堆。如果不是知道柏正并没有早有预谋,她都怀疑柏正在算计自己了。 现在快十二点,喻嗔自然不可能再回去喻燃和祝婉那边。 柏正顿了顿,倒是挺主动的:“我去对面找个地方住,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叫我。” 只要喻嗔不跟着喻燃,他就能天天见到她。 他转身要走,一只小手拉住他衣摆。 柏正回头,看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她努力让自己不要羞涩:“你走了我害怕。” 说真的,他们有钱人难道不觉得一个人住在这里很像鬼故事吗?一层楼啊。 他喉结动了动:“我不走,我守着你。” 少女点头。 换个人,都会把这当作邀请了。但喻嗔知道,柏正不会。 他自己嫌弃自己,估计一时半会儿都缓不过来。 柏正在她隔壁找了个房间,房子处处干净,两人相安无事。 初十一大早,喻燃就买机票回t市了,他看得通透,知道自己家小白菜是很难守住,干脆也不费这个劲。 喻燃的时间宝贵,他忙起来可以脚不沾地,作为科技界的中流砥柱,他抽出这几天陪喻嗔,都叫了老教授心痛得不得了。 现在回t市看爸妈,估计真是看几眼就又得走。 这个年有人如愿以偿,有人过得匆匆忙忙。 祝婉倒是不介意喻嗔先搬走,毕竟她也要搬走了,这一年她靠当游戏直播赚了不少钱,她如今也可以住个大点的房子。 快开学,朗廷的佣人们,也搬到了新房子来。 阿姨们背后止不住调侃,徐家主子平时看着高冷,没想到交了女朋友,至今都没进人家房门,还是分房睡。 但他们都很喜欢喻嗔,少女懂礼貌又乖巧,偏偏一点也不木讷,嘴甜起来让人心都化了。 以前徐家家主没有人情味,现在眼神都快暖炸,出门前连少女的袜子,都是他亲手穿的。 开学第一天,喻嗔开始每天按时直播。 有人意识到不对劲。 【主播搬新家了吗?直播间变大了好几倍。】 【是啊我也发现了,设备多了好多,香香搬家了吗?】 喻嗔抽空看到弹幕,大眼睛弯成月牙儿:“是的。” 【香香好像没和晚晚一起住了,难不成香香交男朋友了!】 这个猜测一爆出来,弹幕炸开了锅。 以前调香小女神是大家的,她讲话坦诚,众人都知道她没男朋友。没有男朋友,就是大家的女神啊,如果她属于谁了,那真是……让人不甘心。 喻嗔没打算隐瞒,于是微笑了一下。 不否认,就是默认了。 她本来也没把直播当成主业,平时并不讨好观众,只是礼貌感谢。 没想到这一笑,有人大大方方说恭喜,还有人想干涉她生活。 首当其中就是她的榜一,一个叫李汾的老板。 李汾很不满,他是真的爱煞了这个主播的颜值,痴迷得不行,所以一个大老爷们儿才过来看她调香,一个星期他给大赏了十多万,但是人家竟然是个有主的? 这李汾就不能接受。 【凭什么啊,我才是是榜一,之前我要你微信都不肯,装什么,结果和别人搞在一起了,你是不是想骗钱!】 他这么一说,有相同想法的人立马跟风,还有别的黑粉,也开始说难听话。 【看上去冰清玉洁,男朋友不知道换过几轮了。】 【不是榜一榜二,难不成看上了个穷光蛋?】 【骗子,亏我打赏了那么多,我要找平台投诉,退钱!】 …… 隔着一条网线,什么恶心话都说得肆无忌惮。喻嗔作为户外主播,甚至都不是颜值分区,他们自愿打赏,现在心理倒是不平衡了。 喻嗔只看了一眼,她的香快好了,也不是爱回嘴的人。房管倒是兢兢业业,嘴太脏的直接禁言。 但别人禁言还好,这个榜一李汾开了超级守护,根本没法禁言。 这边闹哄哄的,门突然被打开。 穿着家居服的男人神色阴翳,站在门边。 喻嗔挽起袖子,惊讶道:“你怎么来啦?” 当然是因为,他也在看直播。 柏正没想过她会承认自己,但他不允许那些人对她污蔑。 一个猫尾柏正都不在乎,能随便送给喻嗔玩,何况区区几十万打赏。 但他尊重喻嗔的事业,所以没有出声打扰。 柏正脸色难看得过分,像是控制不住暴脾气要把这群口吐芬芳的弄走埋了,如果她点个头的话。 喻嗔知道网络多喷子,所以心态挺好的。今天才开学,她白天忙上课,晚上要直播,柏正又要上班,两个人基本没怎么见面。 怪不得他只能在隔壁隐忍看她直播。 他真的对她很好。 镜头照不到门边。 喻嗔也觉得那群人过分,他们凭什么干涉她的生活啊,气死这些出口成脏的人好了。她干脆走过去,嫩生生的胳膊递到男人面前:“袖子。” 于是直播间看到,男人修长的手指,帮她把袖子放下去。 喻嗔踮起脚,在他脸颊轻轻一吻。 她语气香香软软的,如呢喃一般:“谢谢。” 柏正愣住,弯了弯唇,他拇指摩挲她的唇:“今天别播了。” 直播间只能拍到少女踮脚,已然炸裂—— 【啊啊啊啊不是吧,我的香香在亲他!告诉我不是真的。】 【好甜怎么回事,香香那么吃力,一定有很萌的身高差!我从来没有看见香香这幅撒娇小模样。】 【啊啊啊让我成为那个男人。】 【哇男朋友声音好苏,低音炮啊。】 【有本事让他露脸,我倒是想看看抢我女神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 李汾等人气炸了! 他打赏了总计快二十万呢!连人家小手都没拉过,那个名不经传的男人,有什么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  李汾:老子打赏了二十万! 徐家家主.猫尾最大股东.有钱没处花.柏正:呵 96、约会 仗着自己开了超级守护,李汾说话肆无忌惮。 房管没法禁他的言, 也急得不行。征求喻嗔同意以后, 柏正把她直播间关了。 “先睡觉, 明天就好了。” 喻嗔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点点头。 李汾还在愤愤不平, 没想到突然传来自己被封号的消息。 李汾:??? 讲道理,猫尾的客户实名认证, 作为直播平台,平时对vip客户也多有敬重,被封号,李汾还是猫尾第一人。 不仅是他, 嘴最脏、跳得最厉害的几个人,全部被封。 也就是说,他们永远无法在猫尾平台注册其他账号, 身份永黑。 李汾第一反应是,猫尾疯了吗?不赚钱了吗?他这么大手笔的客户,他们竟然把他封号! 接下来他不停找客服投诉, 打专属电话,但那边只说,上面交待的。 李汾也不傻, 总算觉出不对劲了。这个封他号的, 到底什么来头? 主播调香,不会是猫尾经理的女朋友吧?但是最近听说徐家人在s市,猫尾经理也不敢胆子这么肥啊, 他突然想起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不、不会是那位吧! 这下李汾老实了,他连那位的面都没资格见,人家要是发火,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而且人家在乎几十万吗?人家徐家祖祖辈辈累计的资产,几十代人都花不完,那可是上了富豪榜的徐家! 猫尾倒闭那位眼也不会眨。 李汾冷汗涔涔。 第二天喻嗔去上学,发现柏正在等他,他说:“我可以送你去吗?” 喻嗔歪了歪头:“好呀。” 她本来长相甜美可人,这个动作简直萌到不行。 柏正没先去公司,反而送她上学。 喻嗔注意到,他今天刻意打扮过,西装笔挺,眉眼沉稳,连头发都一丝不苟。 到学校,他也没离开,而是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们走了几步,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他们,喻嗔在学校颇为出名,估计没多久,她有男朋友的消息,就可以传遍整个学校。 偏他今天看起来特别帅,不笑时还很酷。 少年时打球能引起一众女孩子尖叫的男人,这一年还带了几分沉稳的步调,让人移不开眼。 她乖乖巧巧任由他牵着。 柏正知道她教室在哪里,偏偏经过了人最多的小路和运动场,最后才来到教学楼。 喻嗔眨巴眼睛:“你在做什么?” “缺席三年,宣告主权。” 她忍不住笑,觉得那个自卑的柏正在远去,曾经霸道又不讲理的他回来了。 “曾经是你自己离开的。” 柏正说:“你没有看见也好,又聋又瞎,还要做手术,很难看。” 他那么狼狈的模样,不愿意她看见。 喻嗔突然问:“如果我变丑了,你会离开吗?” 柏正看着她,慢吞吞问:“你觉得呢?” 他巴不得她特别丑,这样谁都不敢要她,只有他要,她被迫一辈子跟着他。但这种话说出来,女孩子容易生气,所以他并没有说。 喻嗔就当他不会离开,所以她将心比心告诉他:“我也不会嫌弃你哦。” 可爱得不行。 他笑了笑。 真是傻,连生他的气,都不懂得多维持几天,怪不得喻燃都看不下去。她越好,就越总是叫他想起自己血脉肮脏的事。 喻嗔冲他挥挥手,上课去了。 柏正看着她的背影,这两年,他错过了太多与她在一起的时光,现在想想,每一分钟都是遗憾。 等待一个人的过程他在清楚不过,哪怕平时笑着,背地里多心酸多孤单,只有自己清楚。 可喻嗔太好太好,从来不提这些。 她一直以为他想成为运动员,其实不是的,他无所谓做什么,他唯一的心愿,是和她一起长大。 站在阳光下,她看得到的地方。 大学放学比较早,徐学民看柏正早早结束会议,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柏少,今天提前下班吗?” 柏正看一眼老徐:“你好像很不乐意。” 徐学民沧桑脸,正主走了,他这个老人家就得留下来加班。 柏正似笑非笑:“徐叔,能者多劳。” 他喊徐叔,看起来特别懂礼貌,但往往就没什么好事。但柏正会笑,让徐学民很欣慰。 徐学民拿起文件,眼不见为净。 本来今年柏正会特别忙,他在s大挂名,间接成了喻嗔校友,但小姑娘并不知道,柏正也很少去学校。 要说出色的老师,徐学民当仁不让,在公司实践比在学校学到的多,但是倘若遇到比较出色的公开课,柏正也决定去听。 柏正要走,并非心血来潮。 他去休息室换了身衣服,不再是西装,而是一身简单的衬衫。 他今年快二十二岁,这样一打扮,和学生也差不多,也无法把他和庄严肃穆的“徐家”联系在一起。 徐学民面色古怪,看着小主子走出去。 好在有专用电梯,柏正不用接受员工们的目光洗礼,他时间掐的特别好,到达s大时,喻嗔刚刚放学。 春寒料峭的时节,因着s市温暖,此刻百花绽放,夕阳西下,白衬衫少年倚靠在单车旁。 他容颜冷峻,双眸灿若繁星,自带孤高气质,沿途的女孩子们小声尖叫。 “啊啊啊啊好帅,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知道,以前没见过。” “身材也好好的样子,腿好长,荷尔蒙爆炸了我的天。” “去搭讪吗?” 还真有个开放的女孩子过来要微信,柏正看她一眼,把女孩子看得心脏砰砰跳,他说:“我等女朋友。” 女孩子失望地离开。 纵然基因不好,可柏正长相确实没得挑,仪夫人当年是何等美人,更别提徐傲宸也是bug一般的存在。柏正往校门口一站,独成一条风景线。 喻嗔放学出校门,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年轻而朝气蓬勃,本来挺傲不搭理人,见到她的那一刻,弯了弯唇,伸出手臂。 她眉眼弯弯,跑到他身边。 “柏正,你怎么来啦?” 他说:“接你去吃饭。” “不回家去吃吗?” 喻嗔把那个地方称作“家”,让他情不自禁心里温柔。柏正摸摸她头发:“今天不回家吃,我们换个地方。上车吧。” 说着,他自己跨上单车。 喻嗔惊讶极了,她见过柏正骑摩托,开跑车,但是从未见过他骑单车。 而且他平时穿得老成稳重,今天却格外小清新。看起来就是一个穷酸但是阳光的大学生。 她整理一下裙摆,坐上后座。 “抱紧我。”他低声说。 少女闻言,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脸颊亲昵挨着他后背。柏正顿了顿,唇角止不住上扬。 他含蓄收住唇角,没提醒少女,她身上软软的地方挨他太紧。 柏正什么都不说,反而让喻嗔期待他要做什么,从昨晚她被粉丝骂了以后,他就主动不少。 少年载着少女,驰行过林荫小道,春风柔和地吹在脸颊上,喻嗔心中突然有种很奇妙的感受。 她福至心灵:“你是在带我约会吗?” 他不答。 风吹过他额前碎发。 喻嗔觉得挺有趣的,她先前故意说不原谅他,没想到他闷声不响,反而直接履行男友义务。好坏啊,她故意拧一下他的腰,车子猛地一晃。 柏正听见身后娇娇脆脆的笑声。 “别动,当心摔着。” 他有几分无奈,本来就禁不住她撩,可偏她自己不知道。 好在穿过一条步行街,小饭店很快就到了。 喻嗔捏紧他腰侧衣服:“咦,是这家店?” 这家店做瓦罐鱼,肉质肥美鲜嫩,喻嗔和室友都很喜欢过来吃饭。后来做主播,整整忙忙碌碌,倒是很少再过来了。 柏正握住她小手:“走吧。” 他点菜也很自然,没问喻嗔吃什么。 喻嗔看一眼:千叶豆腐,腐竹,藕片,豆皮…… 这些全是她喜欢的,不喜欢一样没点。 她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双眼圆圆的,打量柏正。 这些竟然全是她喜欢的。 但她眨眨眼睛,也没问,她要等柏正给他讲。老板娘认识喻嗔,上菜时笑吟吟调侃:“姑娘,今天带了男朋友啊?” 柏正抬眸看她。 喻嗔也看他一眼,轻咳一声:“是啊。” 柏正眼里漾出笑意。 老板娘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大方,还悄悄给这漂亮姑娘加了份菜。 吃完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夕阳余晖把天边染成瑰丽的暖黄色。 他再次骑上单车载她,嗓音低醇对她道:“嗔嗔,唱个歌来听。” 她晃着小腿,不知道为什么,也体会到了这份简单的快乐。 年华正好,遇见对的人,还不用为生活而奔波。 少女清甜的嗓音哼着歌。 两个人在电影院停下。 少女哼哧半晌,红着脸给他讲:“柏正,我鞋带被卡住了。” 少年连忙蹲下,给她解缠绕在单车上的鞋带。 她低眸看他,柏正把鞋带解开,亲自把她抱下来。 他们来得不早也不晚,电影刚刚开场,是一部日常向纪录片。有人会觉得好看,有人觉得无聊。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伸手不见五指的电影院里,柏正喂她爆米花。 她偶尔会咬到他手指,他颤一下,不吭声。 柏正喂得很规律,喻嗔每搁几秒钟,会张一次嘴。 成了惯性,以至于她再次张嘴,迎接她的并不是爆米花,是少年的唇。 这是他觉得自己脏以后,主动吻她。 电影在讲什么,瞬间无关紧要。 她连呼吸都紧张起来,手指无措地搭在他肩膀。他吻得并不深入,觉察她害羞回应,确认她并不觉得恶心,他才扣紧她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喻嗔晕乎乎的,蜷成一小团缩在他怀里,直到电影散场,她都不知道后半段讲了什么。 出去已是深蓝色的夜空。 柏正没要自行车了,他牵着她的手走。 这里离回家的路已经很近。 少女小脸通红,他其实也不比她好过,毕竟男人的亢奋感会更强烈,但他心中温柔,只想永远记住这一刻。 “嗔嗔,等了三年,你孤单吗?”他揉揉她头发,“抱歉,我知道你曾经哭得很难过。” 哭到他的心脏也跟着碎。 这三年,牧原会时常来看她,梁乐智追随着她,但是他却远远守着,什么也不能为她做。 他瞎眼时,收集了厚厚一本相册,全是她生活的点点滴滴。 喻嗔抬眸看他,眼眶突然有点儿热。 他不提还好,一提就容易委屈。 “你一直在我身边对不对?” 他沉默片刻,弯起唇:“嗯。” 除了治病,他经常悄悄回来。徐学民知道,却当作不知道。他也骗自己已经放了手。 可是这三年,无数次,他走她走过的路,吃她吃过的东西,听她看过的书。 他曾拄着盲杖,追随她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97、不亏 喻嗔既然不知道这一切,他自然也不会再讲一遍。 两个人回到家, 刚好是平时喻嗔直播的时间点。喻嗔看一眼贵宾席位, 发现之前的榜一榜二都不见了, 特别是那个嘴脏的李汾, 像是人间蒸发。 但挑事的黑粉不可能封得完, 还有不少人再蹦跶,甚至带路人节奏。 【这主播骗钱, 兄弟们别打赏。】 【对我作证,她之前的榜一榜二连加她微信都不同意,但她和路人甲搞在一起了。看着冰清玉洁,谁知道是个什么骚-货。】 【反正给她刷礼物也不能做她男朋友, 还不如不刷。】 喻嗔的粉丝看得怒火高涨,两方人骂了起来。 而这时,当时嘴贱的李汾等人被放了出来。 李汾一愣, 难不成他之前是因为说脏话才禁言,根本不是因为喻嗔有背景?看到黑粉在为他抱不平,他心中一喜, 想继续死缠烂打喻嗔,好找回面子。 直播间乍然金龙盘旋,一个叫【谁惹谁死】帝王级用户进入直播间。 帝王级大佬都很有钱, 但他连喻嗔的牌子都没有, 一看就是新大佬误入直播间。 黑粉刚想策反这个烧钱的大佬,说女主播坏话,一连串打赏已经炸开。 【“谁惹谁死”打赏您飞机x1】 【“谁惹谁死”打赏您飞机x1】 【“谁惹谁死”打赏您飞机x1】连击x100…… 众所周知, 猫尾一个飞机的价格一万二,这位大佬一声不吭,直接砸了六百六十六架飞机,达到单人消费上线。 终于有人不可思议道:“我滴个天,第一次见啊,一次性打赏八百万!” 不仅喻嗔直播间炸了,整个猫尾都炸了。 常连本来还在家喝茶,准备洗洗睡,没想到被夺命连环call叫住。 “什么?有人消费达到了上限。” 常连一看,差点喷了。 这、这不是那位的号吗?昨天突然让他给开个号,常连心想家主难不成要考察他们猫尾,常连立马给他整了个最高级别的号,开了帝王级vip,没想到今天家主就搞出爆炸大新闻,直接出手打赏八百万。 常连一看,主播果然是调香小女神。 常连扶额,要不是消费有上限,估计徐家家主还不会停。 眼见那位名字取得粗暴的【谁惹谁死】大佬,在一片炸响的打赏声中超越李汾,上了喻嗔直播间榜一,李汾惊呆了。 八、八百万!这人疯了吧。 想起之前自己为了二十万叫嚣,李汾脸上火辣辣地疼,这不是在打他脸吗! 整个直播间安静如鸡,连666都不敢刷。 大佬却打字出来。 【我的人,不用你们打赏。谁黑一句,谁滚出猫尾,现在我是榜一。】 这波操作,让黑粉手机都吓掉了。 偏偏这句话打完,像验证他的话似的,李汾再次被迫封号。 李汾脸色涨得通红,感情他就是被拉出来溜了一圈?让他看清什么叫差距。 喻嗔直播间还有不少女孩子,此刻纷纷“哇”一大片。 “谁惹谁死”原来是针对喻嗔啊,谁敢在这个直播间开喷,直接被封号。 这人太狂,偏偏人家实力过硬,黑粉第一次被打脸打得这么难看,全部退出了直播间。 剩下的全是真爱粉。 【大佬是香香男朋友吗?】 【大佬太帅了,好man!】 【嘤嘤嘤我也想要大佬这样的男朋友,香香小仙女这样的女朋友。】 【楼上到底是男是女?】 …… 喻嗔愣了许久,他离开太久,直到今天,她才想起柏正在身边的生活。 他见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像曾经收拾赵诗文一般,搅得天翻地覆,也要护着她。 他狂妄自大,但又小心翼翼圈住她。 许久,她冲着屏幕比了个心。 “谢谢男朋友。” 这是喻嗔直播一年以来,第一次做这么甜蜜的动作。 弹幕一群叫着阿伟死了这是什么神仙小甜甜让我反复去世吧! 屏幕外的男人,也觉得心脏被敲了一下,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常连本来还害怕按照徐家家主这么玩儿,他们猫尾怕不是要倒闭,事实证明并没有,柏正只封了李汾这种嘴巴奇脏的人号,其余人并没波及。 隔着网线,人们本来肆无忌惮,但是他的存在,让某些人知道,即便在网上乱说话也会被收拾,黑粉再也不敢出来跳。反而最近注册的用户越来越多,一打听才发现,人家是来看神仙守护的。 算一算,这么一通竟然不亏反赚,常连着实松了口气。 猫尾保住,那他经理之位就稳固。 徐家人可真会儿玩儿,当年的徐傲宸都没这柏正会玩。 等等不对……如果没记错的话,徐傲宸这辈子不是没结过婚吗? 那家主是哪里来的? 六月夏,t市。 牧梦仪睡得不太好,梦里柏天寇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被沉疴折磨。 梦境忽转,她看见了青年徐傲宸。 他着一身体面庄重的西装,不苟言笑,连发丝都打理得十分精致,像个优雅的贵公子。 他向来不笑,可在她面前,却有几分缱绻笑意。 牧梦仪才被认回来的时候,堂堂徐家主,宠爱到亲手给妹妹做纸鸢。 牧梦仪醒来,一阵恍惚,这才想起她也曾真心爱重过他。 身边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她连忙过去,拍拍柏天寇脊背。 柏天寇说:“抱歉,我把你吵醒了。” 牧梦仪连忙摇手,抱住他:“能照顾你我很高兴。” 已经中年的柏天寇神色温柔,眼里都是怜惜和爱意,摸摸她脸颊。但谁都知道,柏天寇又撑了三年多,快要撑不住了。 他为了陪妻子,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没去医院,这个病化疗都没什么作用。 到了t市最热的季节,柏天寇再次吐了血,送进手术室抢救以后,医生出来摇摇头。 最多就一个月寿命。 牧梦仪捂住唇,泪如雨下。 柏天寇不怕死,但他怕仪夫人哭,好说歹说,才哄住她。但他病入膏肓,已经弥留之际。 写遗书的时候,他终于联系了牧原和柏正。 当然,他还没忘记那个乖巧漂亮的小姑娘。 喻嗔没想到,柏天寇想见见她。 柏正带她回t市,一路都有几分沉默,怕吓着她,他扯着嘴角对她笑。 “我能理解,我不会害怕,柏正,我知道你难过,不用笑的。” 他说:“想去吗?你不想进去就在外面玩一会儿。” 毕竟他身份敏感,他怕牧梦仪那个女人还发疯,吓到喻嗔。他早已不怨柏天寇全心偏爱牧梦仪,现在有了喻嗔他才懂,真是半分委屈都不舍得心爱的人受。 “没关系,我可以。”喻嗔肯定地点点头,“我去和柏叔叔讲,我会照顾好你。” 他心中难过被这句话驱散许多,轻轻弹弹她额头。 牧原就在他们身边,柏正站他们中间,把喻嗔和他搁开。牧原看了他们一眼,嘴里泛苦。 牧梦仪推门出来,她的视线仓皇掠过柏正,停在喻嗔身上,眼神复杂,好在并没有恶意。 “喻小姐,我先生想先见见你。” 喻嗔点头走进去。 病床上的中年绅士和蔼:“好孩子,不用怕,我只是和你说说话。” 柏天寇一直听说她,却第一次见她。 她生得比年轻时的牧梦仪还好看,眼睛清亮,干净得像水一般,黑白分明。柏天寇一见心也跟着软了。 对待娇嫩的女孩子,他像在回忆什么,语气放柔和:“阿正小时候过得不好,他六岁那年还很心软呢,抱回来一只快死的流浪猫,但大家都以为是他把猫折磨成那样,在背后议论他。从那以后,他鲜少再表现出一切柔软的心意,这么多年,我从未见他鼓起勇气喜欢过什么。现在有幸见到他这辈子最喜爱的珍宝,喻小姐,很高兴认识你。这个孩子执着、顽强,一点也不坏,如果将来世上的人非议他,请你多包容一些。” 说出这番话,也有希望她谅解柏正身世的意思。 喻嗔点头。 “您放心,我以后会照顾好他。” 柏天寇虽然脸色苍白,精神却不错,他说:“叔叔很感谢你,愿意接纳柏正,我和梦仪一直对不起他,他孤孤单单长到这么大,我真高兴,有一天有人能全心全意对待他。”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柏天寇才把柏正和牧原一起叫进来。 少年们已经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柏天寇感慨又欣慰。 柏天寇看看柏正耳朵上的助听器,叹息一声。 柏正把喻嗔牵到身边,看少女小脸粉嘟嘟的,想来谈话还算愉快,他便放了心。 柏天寇笑道:“混小子,从来没见你这么关心过我。” 柏正说:“你多活几年,才等得到那一天。” 柏天寇看着牧原:“阿原,你一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你姑姑把你教得很好,姑父十分欣慰,但今后望你勇敢一些。遗嘱我已经写好,分成三份,一份留给你姑姑,一份留给你,另一份给阿正。我走了以后,烦请你好好照顾你姑姑。” 牧原神情悲怆,点头应诺。 柏正面无表情。 柏天寇又想说他,玩笑道:“阿正,我知道你看不上老柏家这点钱,你好歹做做样子。我都没勉强你照顾梦仪,你就不能在收到巨额遗产时表现得高兴点?” “你还没死。” 得,这小子就是个硬疙瘩,说什么都没用。越偏执的人,把生死看得比什么都执着。 “我是个好丈夫,好老板,也是个好姑父,但是抱歉,阿正,我不是个好父亲。我本来想说,如果有下辈子,我想成为你的好父亲,现在想来,还是算了,你值得更好的人生,最好别再遇见我和梦仪这样的父母。” 柏正喉结动了动。 “孩子们,以后好好生活,遇见难关不要气馁,遇见不顺意的时候,也多想想高兴的事。我没什么能为你们做的,也不是个好榜样,唯愿你们快乐。” 牧梦仪朝内看一眼,眼中蓄着泪。 她听不得丈夫说遗言,柏天寇便不再说。牧原率先出去,柏正还在原地,柏天寇顿了顿道:“阿正,来个男人点的。” 柏正走过去,与他碰了碰拳头。 柏正离开时,听见身后说。 “儿子,血缘并不是世上唯一的羁绊。” 柏正垂眸:“知道了,爸。” 柏天寇愣住,突然红了眼眶。 这个孩子出生时,是他日日夜夜守在育婴室,也曾在柏正幼时教他算术认字。 直到柏正再也与他不亲近。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成为一名父亲,他也配不上这声爸。 但这个幼时会抱回流浪猫的孩子,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宽容。 既然回了t市,大学也放暑假了,喻嗔便没再回s市。 她忍不住悄悄看柏正,真怕这男人会哭鼻子。 柏正捏住她软软的脸:“你什么眼神?” “我怕你难过嘛。” 柏正好笑道:“不难过,看开就好。仔细想想,他稳赚不亏。” 少女眨巴着眼,糯声问他:“稳赚不亏?” 他手指下,少女脸颊被他捏出一个红印子,他心疼极了,又轻轻揉,怎么女孩子这么娇嫩?他明明一点儿力都没用。 “比起徐傲宸,没有得到牧梦仪的爱,最后还吞枪自杀。这老家伙不仅多活了二十多年,还和那女人过了一辈子。算是不错了。” 喻嗔第一次听见这想法,似懂非懂。 变态的思维真难理解。 他笑起来:“嗯,不亏。” 就像他和她,得到她的爱一天,立刻死了都划算。 才这样想,就见牧原追上来。 比起三年前的温润,他眉眼也长开了几分。挺英俊的,比起柏正也不差。 柏正低眸,把少女小脑袋往怀里一按,这才撩起眼皮子看牧原。 “有事说事,没事滚。” 腰上被人拧了一下。 柏正握住那只小手,总算没口出恶言。 牧原不敢看他怀里的喻嗔,只道:“姑父那部分财产我不会要,之后我会全部给你或者仪夫人,望你守好他的资产。” 他倒是从未改变,清正极了,和年轻时的牧梦仪像个十足。 可惜了,柏正最终还是更像徐傲宸。柏正与牧原最大区别,是牧原爱天下人,而柏正只看得见喻嗔,天下人死绝,他也要喻嗔好好活着。 柏正嗤笑一声:“得了吧,老柏给你的,你收好,我那份也给你,当作谢礼。” “什么谢礼?” 怀里的少女,一双水汪汪的眼也看着他。 柏正心中柔软和怜惜泛滥。 “伪君子,一直没说,谢谢你当年来涟水看我。” 于满目疮痍之中,无意救了喻嗔。 这份情,比救他命都珍贵,他代喻嗔还。 作者有话要说:  柏天寇:你们怎么回事,我的遗产推来推去,我不要面子的啊! 捂心口,还好都不是亲的。 读者:完结前柏正能吃到肉吗?主要是我一个姐妹想看。 (我:明白,无中生“友”) 98、释怀 谁都没想到,柏正这么傲的人会有道谢的一天, 牧原看一眼喻嗔, 倒宁愿柏正没有道谢。 牧原忍住气恼, 咬了咬牙:“祝福你们。” 柏正似笑非笑, 反正换做他是牧原, 绝对说不出这句话。 喻嗔点点头:“谢谢你。” 柏正揉揉喻嗔头发:“走了。” 直到离开,柏正也没和仪夫人打招呼, 他并没有原谅这个女人,哪怕她的遭遇可怜,但站在柏正的立场,假如她儿子懦弱些, 根本活不到这么多大,柏正没必要原谅她。 牧原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有遗憾, 也有不甘吧,但最后心理的苦涩,变成释怀。 这么多年, 他始终不争不抢,情感汹涌澎湃,实际行动却什么都没有。他明明是占尽先机的人, 比柏正受过更好的教育, 先一步遇见喻嗔,甚至比柏正的生存环境强许多,可是最后, 他连喻嗔大学遇见的梁乐智都比不上。 他做谦谦君子,收敛自己的心思,这样的结果谁也怪不了。 等牧原看不见那个娇小的人影,夏天的花儿灿烂,香气扑鼻,他轻轻笑了笑。 “愿你幸福。” 索性,他并非一无所有,他守住了本心,依旧是当年光风霁月的牧原。 他的名字,本就是干净无双的存在。 牧梦仪倚靠在门边,没有出生,也目送着柏正一步步走远。 她后悔了吗? 是的,她后悔了。原以为他会夭折,最后他长大了,他是她心口鲜血淋漓的伤疤,可这些年结了痂,她竟也偶尔会想起柏正小时候的样子。 这个孩子最初的模样。 瘦瘦的孩子,双眼明亮,天生善良。 可他最后在所有人厌恶畏惧的目光中,越来越失落,最后索性变得张狂不羁。 倘若没有遇见喻嗔,他或许真的会变成一个败类。 如今他肩膀宽厚,也能为自己的女孩,撑起一片天地了。 起风了,牧梦仪擦去眼角的泪水。 “阿原,回家吧。” 既然回了t市,柏正短时间也没打算走,喻嗔回了家,他没法跟着她回去,只好回到阔别已久的小公寓。 徐傲宸当年为了迎回牧梦仪,在t市也开了公司,还一度是首富。 后来他死了,临死前让徐学民撤资t市,全部用来保护牧梦仪,柏家这才取代了他的名头。 他人死了,徐家这个名头却足以让许多人躁动。 如果让他们知道现任家主回来了,柏正的日子绝对不清闲。 柏正不是回来谈生意的,所以回来得尤其低调。 当晚,t市“庆功宴”,这个承载了无数青春的地方,几个年轻男人坐着聊天。 “庆功宴”越办越好,但这两年也亲民了许多,消费不再格外贵,中产阶级的家庭也能消费上了。 “你们说正哥回来了,真的假的啊,我都三年没有看见他了!” “那还有假,乔辉亲自说的,对吧乔辉。” 乔辉兴奋地点点头:“没错,今天他约我们过来的。” 乔辉现在是pnc的职业电竞手,最近混得风生水起。谁也没能想到,当初打游戏不着调的少年,最后成了颇有名的职业选手。 角落里还坐了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他皮肤黝黑,看上去却很精神,肌肉股股,一眼就能看出好身材,正是当初唯一进了省队的运动员庞书荣。 庞书荣问道:“乔辉,当年你最后一个见正哥,知道他为什么出国吗?” 乔辉摇头,他纳闷道:“当时我难过了好久,正哥还让我帮他演一场戏,和喻嗔分开。你们说他当时那么喜欢喻嗔,怎么会这样做?” 庞书荣:“他之前也找了我,明明没去比赛,却让我给喻嗔讲他去了。” 一群大老爷们儿摸不准头脑,就在这时,门被敲响。 站在门口的年轻男人着一身干净简单的白t,唇角勾起看着他们。 大光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正哥!真是你吗正哥?” 众人纷纷站起来,心情感概兴奋,每个人上去和他握手拥抱。年少时坏脾气的柏正,在面对这一帮旧友时,难得有几分怀念。 “大光,听说你成了个老板,不错。庞书荣,去年为国争光了,算你是个爷们儿。乔辉,离老子远点。” 乔辉哈哈大笑,捶了一下柏正胸膛。 “正哥,你这几年做什么去了?好在胸肌腹肌还在,宝刀未老啊。” “滚。”柏正说。 神他妈宝刀未老,他今年才二十二。 他们心思不够细腻,庞书荣却一眼看见了柏正耳朵上的助听器。 “正哥,你耳朵怎么了?” 大家看过来,纷纷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柏正笑了一下:“没事,身体出了问题,过段时间做手术,恢复的可能性很大。” 他这样讲,一群人放心下来,但是刚刚笑闹的氛围却不再,变得有几分沉重。 庞书荣和乔辉大光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正哥被赶出柏家以后,不会过得不好吧?当年弄丢了喻嗔,如今身体也出了问题,成了个半残疾,看他穿着,好像也很普通的样子,难不成正哥生活不如意? 乔辉现在年薪好几百万,有心想帮“可怜”的正哥。 “正哥,在场都是兄弟,你要是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兄弟们给你想办法。” 柏正神情微妙地看他一眼。 估计这蠢货至今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在npc战队那么惬意,明明并非顶级技术流选手,却额外受追捧,身价也高。 这些都是年前饭桌上柏正一句话的事。 所有人都用一种隐晦心酸的表情看着当年叱咤风云的衡越一霸。以前正哥多风光啊,现在怎么沦落成这地步了。 一群人过得倒是好,兄弟义气也还在,但智商显然没什么进步。 柏正刚要开口,手机响了一下。柏正神色骤然柔和下来。 “等一下回来解释,我去接你们嫂子。” 众人:??? 什么嫂子,你说清楚啊喂! 乔辉惊恐地想,柏正当初把小女神给骑走了,如今不会是又找了一个吧! 他一走,包间内炸开。 “卧-槽卧-槽,正哥不仅穷了残了,还移情别恋了!” “又穷又残”的柏正才出门,一个长发女孩撞到他身上,女孩拿的文件散落一地,柏正皱起眉。 “对不起对不……柏正?” 柏正抬眸,冷淡地问:“你谁?” 借由昏黄的光,那个长发女孩眼里从惊骇,慢慢变得有几分动容。 她难过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认得,却还是出声道:“我是邢菲菲。” 柏正倒也不是真的健忘,从记忆里搜出了这么个人。他的小少女以前的室友。 不怪他不认得,邢菲菲的变化很大。 她以前假小子模样,留着干脆利落的短发,如今职业套装高跟鞋,裙子还是性感的包臀裙,和曾经判若两人。 看上去是来这里谈生意的。 柏正对她不感兴趣,他还得去接自家小姑娘。 “让开。” 他说了就走,在面对别人时性格倒是一如既往。 邢菲菲连忙拦住他。 她的视线在他身上过了一圈,很明显,这一年的柏正看上去成熟许多,眉眼像把锋锐的剑。 但他今天的打扮无害且年轻化,加上那个晃眼的助听器,让人没法不震惊。 他是邢菲菲梦中的盖世英雄,但是乍然见到这么低调的柏正,邢菲菲也和乔辉他们有相同的想法。 “你这几年,过得不太好吗?” 谁都知道,当初柏正身世被爆出来,再也没回柏家。 邢菲菲神情复杂而茫然,却又突然生出几分诡异的希望。以前他高高在上时,自己配不上他,如今是不是可以…… 她才这样想,一个甜甜的女声响起:“柏正!” 暖黄的灯光下,一个穿格子裙的少女扑进他怀里。柏正冷硬的眉眼一瞬柔和下来,他接住她,爱若珍宝地在少女发丝上亲一亲。 “热到了吗?喝什么,我给你拿?” 少女肤色白皙,乌发红唇,再青春不过的打扮,却格外抓人眼球。 她娇俏漂亮,比三年前更甚,在他怀里,还有面对心爱之人才有的几分娇气。 邢菲菲后退一步:“喻、喻嗔。” 喻嗔这才看见她,她也仔细辨认才认出女孩:“邢菲菲?” 邢菲菲神色有几分不自然:“你们竟然还在一起。” 这话喻嗔尚且觉得古怪,柏正却率先冷冷回道:“管住自己嘴巴,说点人话。” 什么叫竟然还在一起?他的宝贝不爱他能爱谁? 喻嗔以前不明白一向喜欢自己的邢菲菲,为什么有一天不喜欢自己了,但今天,长发及腰的邢菲菲来不及收敛看柏正的目光,让她明白了什么。 邢菲菲也意识到,狼狈地移开眼睛。 半晌,邢菲菲自嘲地笑了笑:“好久不见,方便聊一聊吗?” 喻嗔没有拒绝:“好。” 她看向柏正,柏正倒是坦荡得不行,他只觉得那女人莫名其妙,感情来得也太他妈古怪了。 “我就在这里等你。” 喻嗔和邢菲菲一同走向门口。 邢菲菲心中不无感慨,如今自己变得世俗成熟,身边的女孩却保留着少女气的活泼天真。 “我很意外,你最后还是选了他。” 毕竟一直以来,那么多人喜欢喻嗔,她有许多选择,可是时光荏苒,这个漂亮女孩的心,比她外表还要干净剔透,认准了谁最后就是谁。 “邢菲菲。” “别担心,我其实,也没多的想法了。以前是我不对,我最初多喜欢你啊,可是后来忘了你的好,忘记是你从继父手中拉了我一把。我只看得见柏正,抱歉,是我太过卑劣。” 喻嗔问她:“你现在过得好吗?” 邢菲菲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很好。” 因为喻嗔和柏正,她如今才能过得这样好。她并不是什么坏人,哪怕嫉妒过身边这个女孩,也是因为自己这辈子坎坷不平。 她歉疚过去对喻嗔做的一切,甚至在刚刚,她也抱着可以占有那个男人的想法。 但此刻,夏天的风温柔,当年还是假小子的自己,多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啊。她善良大方,什么好东西都先给她和桑桑。 喻嗔从来没有抢走她的什么,是她妄图想抢喻嗔的东西。 但邢菲菲知道没有用,那个男人对所有人竖起冰冷的利刃,唯独在喻嗔面前,心甘俯首称臣。 莫论输赢,她连比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眼前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邢菲菲突然就回到了那个喻嗔勇敢拉着自己跑的夜晚。 她们……曾经是朋友啊。 邢菲菲深吸一口气,缓缓笑了,开始释然,她说:“有一年六一儿童节,你和牧原去看演唱会,我记得那天好像是你生日。那天特别热,小朋友在广场上跑来跑去,我看见大熊人偶给你一个拥抱。” “喻嗔,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我看见柏少穿那身衣服,穿了三个多小时。因为你当时讨厌他,他大汗淋漓,就为了等你出现,看你路过,守着你离开。” 喻嗔怔住。 “你忘记后来的我吧,记得最初的我就好,我是真心喜欢过你羡慕过你。” 邢菲菲抱着资料,没再进“庆功宴”,反而一个人踏进黑夜之中。 喻嗔转身回去,吧台前,男人安安静静看着她,见她过来,眼眉带着几分温和。 人类的爱清甜而细腻,眼睛里都能流露出来。 她便也笑起来,牵住他的手。 “怎么,她给你说了什么?”他没别的意思,怕她误会或者生气。 喻嗔示意他附耳过来,刚刚低头,小姑娘轻轻咬一口他下巴:“女孩子的悄悄话,不告诉你。” 他笑了一声,半点儿都不恼。 他那么喜欢她,除了疼着,还有什么办法? 两个人回到包间,还在商量见到正哥新恋人该怎么反应的众人,看见漂亮到纤尘不染的少女,全部张大了眼。 乔辉差点跳起来:“女神!” 二十出头的喻嗔褪去青涩,美丽中多了几分动人的色彩。和她不熟的几个男生差点看呆了。 还是庞书荣最先反应过来,笑开:“喻嗔,请坐,别搭理那个智障。” 喻嗔面对他们,还是有几分羞赧,她点点头,给大家打了招呼。 乔辉云里雾里,不是!这怎么回事啊,说好了没钱还被人家女孩子甩了呢! 柏正弯起唇。 “不好意思,忘了给你们说。”柏正慢条斯理道,“我没当成运动员,成了徐家家主。” 众人:!!! 你咋就不上天呢! 99、心肝儿 众人仿佛活在梦里,徐家啊, 二十年前的首富徐家, 柏正是怎么从柏家继承人变成徐家家主的? 大家本来以为自己算功成名就了, 没想到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正哥这也太牛逼了吧! 乔辉甚至怀疑, 自己是在听魔幻故事吗? 看他们那呆样,柏正也没多解释, 他拿了新鲜的西瓜汁过来给喻嗔。 喻嗔看见他们,十分高兴。 这两年她眉眼张开,不复当初青涩,坐在这里简直活色生香。估计柏正, 男人们想看又不敢看,憋得可辛苦。 庞书荣心中啧啧称奇,这么好看又可爱的姑娘, 还真得有经济水平才敢养,不然天天提心吊胆被人霸了去。 既然柏正没有落魄潦倒,气氛一下子又嗨起来。 他们不清楚柏正的生活近况, 柏正却对他们了如指掌。大光三年前才开始做微商,不会引流,柏正暗中拉了一把。 乔辉一开始进电子竞技, 实力水平不到位, 徐学民亲自跑了一趟,近两年这二货的水平才有所提高。 他没有出现在他们身边,无形中却是所有人的守护神。 男孩们成了男人, 但每个人对柏正的敬重不改。很多年前所有人都说柏正是个败类时,他们觉得正哥天下第一好。 聚餐完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带走了夏天的燥热。 “正哥,我开车来的,我送你们啊。” 一行人中,只有柏正和喻嗔不是开车来的。 “不用,你们先走。” 大家知道他住得近,也就没有勉强。 柏正撑起一把大黑伞,冲少女伸出手。喻嗔握住他的手,两个人一起漫步在雨中。 乔辉艳羡,不由叹道:“最有钱的两个人,反而生活最低调啊。” 喻嗔走着走着,忍不住“咦”了一声。 “这是以前我一个人走过的路。” 那时候柏正把她丢在庆功宴外面,她活似无助的小可怜。 黑漆漆的一段路,竟然半点儿没改,一如当年。 柏正说:“对不起。” 早知道有深爱她的一天,当初他就算杀了自己,也不会让喻嗔一个人在这条路上孤单害怕。 索性他回去了,索性她没有不要他。 喻嗔问:“这条路好黑,能看见前面吗?”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都快伸手不见五指了。 才这样想,地面灯光骤然亮起,黑暗一瞬被暖黄的荧光照亮,雨落在伞上的声音不见,她抬头,发现头顶合拢一片遮盖物,白色的遮盖物亮起,变成晴朗的夜空。 无数蒲公英和萤火虫从草丛里飞出来,扑扇着小翅膀。 灯光层层叠叠,一路蔓延到看不见的尽头。 行道树变成了高大的乔木,竟全是家乡的植物。 黑夜成了白昼,雨天化作晴朗,城市变为森林,一切改变只在瞬间。 眼前的一切,像是她小时候坐在家门口,等爸妈和哥哥回家时幻想的景色。真好看,喻嗔心砰砰跳。 身边的男人双膝跪下,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精致的钻戒。 她眨眨眼睛:“你是在……”求婚吗? 喻嗔慢半拍意识到,柏正带她见了父母,朋友,程序好像真的走完了,他把自己的一切摊开给她看,回到了故事起始的地方。 跪在地上的男人喉结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她清晰感受到柏正的紧张。她从来没见他紧张成这样。 单膝成了双膝跪地,连求婚的话都没说,就把戒指给她带上了。 “如果你同意,那就是。” 她忍不住笑了:“不同意呢?” 柏正面色紧绷:“就当道歉,这条路上,我让你哭过许多次,但我向你保证,这辈子,永远不会有下次。” 喻嗔拉长尾音:“噢。” 柏正抿了抿唇瓣:“那你……” 到底是答应,还是拒绝。 当年跋扈的大恶龙啊,把她丢在这条路上时,会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在这里向她下跪吗? 除却感动,她生出几分逗弄的好笑,让你曾经作,现在知道每分每秒多难受了吧。 少女啊的一声跑远,笑声清脆:“不答应。” 男人僵硬地跪在原地。 外面的确在下雨,因此在头顶的屏幕合拢之前,地面被打湿。他白衣黑裤子,膝盖被雨水浸透,可怜的人成了柏正。 他一个人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这才去找喻嗔。 如今对着她柏正真是没脾气,哪怕求婚失败,他竟然也能忍住失落安慰自己,至少他的嗔嗔没有不要他。 这就好,这就够了,他本来也不能奢求太多。 像他这种情况,女孩子确实会有许多顾虑。她好好考虑是应该的。 喻嗔还年轻呢,下个九月开学,她才大四。她即便不喜欢自己也正常,她的每一分喜欢,柏正都当作恩赐。 到底人高腿长,没一会儿他便追上了喻嗔。 她撑着黑伞,蹲在一颗大树下面,并没有走远,见他过来,笑盈盈冲他伸出手:“虽然我拒绝了,但是你不会不要我,把我丢在这里吧?” 他附身,一点儿意见也没有,把娇滴滴的女孩子抱起来。 喻嗔也说不清楚,心中的快乐有多少。 哪怕淋不到雨,她依旧把伞遮在两个人头顶。大黑伞之下,男人英俊的面容透着几分他自己不敢言说的失落。 喻嗔心中笑开,但她憋住笑,容他难受。 这坏蛋混账事干得太多了,当初还是单纯小傻瓜的自己,被他耍了多少回啊。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第一次就遇到个这么坏的人。 她在他怀里悄悄摸了摸钻戒。 钻石闪耀,很大一颗,一看就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相当精致,且完全符合她的尺寸。 喻嗔颇为好奇,他是怎么知道她无名指多大的? “去哪里?” 喻嗔抬一下嫩白的小腿:“裙子打湿了,先去你家,你再送我回家吧。” 柏正作为一个求婚失败的男人,没半点意见。任劳任怨,一路把她抱回去。 他的公寓喻嗔第二次来,这个地方柏正住得最久,从牧梦仪把他赶出家门,到高中结束,他一直住在这个地方。 小公寓比不上大别墅,但是东西应有尽有,他没回来也让人打扫着。 喻嗔从他怀里跳下来,要自己去找衣服换。 两个人闹这么一通,衣服都湿了。她想做什么柏正都纵着,他去给她放水。 喻嗔还是第一次看柏正的衣柜,他的衣柜肯定是没有女孩子衣服的…… 等等,喻嗔愣愣地看着他衣服最上面。 就在这时,柏正也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打开门走进来。 喻嗔涨红了脸:“那个你竟然留着!” 是当初她那件失踪的小衣。 涟水的女孩子都有穿小衣的传统,就像古代的肚兜一样,只不过里面还会穿一件内衣。 后来喻嗔才知道人家城里的姑娘不穿这个,也买不到小衣,就没再穿了。 柏正倒不觉得羞耻,他只担心喻嗔把自己当成变态。 他看一眼,小姑娘脸颊红得跟什么似的。 喻嗔把小衣拿起来,攥在手中,一脸戒备,生怕他跟她抢。 柏正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这种坏坏的情绪,就像最初遇见她一样,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身世,也不自卑。 她那么乖又那么单纯,自己说什么她都信。 啊啊啊他还笑!这么羞耻的事情,他怎么笑得出来啊。 喻嗔忍不住捶他,他任由他的姑娘恼羞成怒打几下。 “去洗澡吧,水快凉了。” 柏正顿了顿:“你要是没换的衣服,可以换这个,我洗过的。” 喻嗔快要炸,他竟然还给她洗这个! “你还说!” 他弯起唇:“不说了。” 再说她就羞哭了。 他把喻嗔打湿的额发撩到耳后,声音温柔:“去吧,别生病了,衣服换下来我给你烘干,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喻嗔多看他一眼脸颊都发烫,连忙洗澡去了。 她关上门,捂住红通通的脸颊,看了一眼手中的浅色精致的小衣。 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蛋儿更红。 柏正给她准备了换的衣服,男人衬衫随便拿一件,女孩子都可以当连衣裙穿。 喻嗔洗得很快,她散下头发,换好衣服,这才走出去。 柏正坐在沙发上给她烘换下来的裙子。 他身份金贵,这些事情做起来却很熟练,毕竟曾经是被抛弃的孩子,自然会很多东西。 喻嗔出现在他身边,柏正没敢多看。 她那一双纤细笔直的腿,漂亮得不可思议,衬衫只到她大腿。 喻嗔坐在他旁边,小小一只,乖巧极了。 他心软得跟什么似的,腾出一只手摸摸她头发,她便冲他眨了眨眼睛。 真是…… 他怀疑喻嗔听见了自己心跳声。 爱是世上最奇妙的东西,初初爱一个人,无畏的男孩反而变得畏怯,女孩子反而变得勇敢而胆大。 比如说现在,喻嗔就是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 她小巧的下巴搁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暖暖的呼吸喷洒在他脸颊上,一眨不眨看着他。 噢,家主大人肩膀也是硬邦邦的。 柏正眉心跳了跳,耐性倒是很好,面不改色把裙子从烘干机里拿出来。 她鼓了鼓脸颊,有点儿不解。 少女忍不住想,柏正是不是不爱自己啦?是她没以前漂亮可爱了吗?他曾经明明在她面前自控力为零的,现在怎么柳下惠啦? “去换吧,换好我送你回家。” 她故意在助听器边说话:“不想动。” 柏正沉默了一下。 他能怎么办?难不成帮她换? 他是听力不好,不是彻底聋了或者耳朵没感觉,他脸皮这么厚的人,耳朵那一片都被她的气息弄红了。 柏正忍了半晌,最后小心翼翼捏着她下巴,把她从自己肩膀上移开。 他恨不得冲她吼,宝贝儿,你安分点。 老子是个男人。 她下巴搁在他掌心,少女脸好小,又白白嫩嫩,娇得快要掐出水。 偏她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杀伤力有多大,还傻乎乎冲他笑,大眼睛简直闪着布林布林的光。 柏正心脏窒闷,深吸了好几口气。 他意识到自己不但没放开她,拇指还摩挲了一下。 喻嗔偏了偏头,大眼睛笑成月牙儿,长大的女孩子可真是漂亮得眸光潋滟。 妈的! 他真是尽力了,收紧手指,铺天盖地疯狂吻她,跟被放出来的小疯狗似的,在她脸颊脖子乱亲。 柔嫩的肌肤很快染上一片桃花色。 喻嗔抓着他头发,想把他拖开一点都困难。自己招惹的男人,呼吸困难也得等他消停。 等她喘不过气,才意识到,家主大人还是狂热爱她的呀。 柏正压着她,有点儿崩溃。 他都不敢看喻嗔什么眼神,他刚刚那是禽兽吧?她衬衫都到白皙柔软的肚子上了。 柏正沙哑着嗓音道歉,想把喻嗔拉起来,让她先换衣服。 谁曾想少女躺在沙发上,红唇黑眸,墨发散开,漂亮得像一朵盛放的夏花。 柏正很想犯罪,但他不敢走徐傲宸的老路。他都熬到这一步了,不可能忍不过今天。 求、求婚都没成功呢。 柏正用尽毕生的意志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反应过来才意识到他说他帮她换。 喻嗔笑得小脸儿泛红,双眼亮晶晶看着他,看笑话似的,那你换呀。 柏正骑虎难下,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抖着手指给她解衬衫。 很好,她自我保护意识特别好,衬衫里面穿了衣服的……好个屁!是那件他很喜欢的小衣! 血液直冲脑门,扣子都在他手中崩掉了。 他附身下去,溃不成军,揉搓之中,囫囵一句:“心肝儿,我明天去坐牢。” 家主可真是太有志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嘘!!!! 100、结局 一夜过去,云销雨霁。 天将明时, 喻嗔醒了过来, 一只大掌在她发顶轻拂, 很珍重的样子。 她身上不舒服, 醒得早, 这会儿才早晨六点。 “你一晚上没睡吗?” 柏正低低“嗯”了一声,她累坏了, 他却精神奕奕。初尝销-魂蚀骨的滋味儿,他觉得自己可以折腾一晚上,但是喻嗔显然不行。 少女嘟嘴,忍不住开口:“好热, 你别抱着我。” 哪怕房间开了空调,可是最热的盛夏,年轻男人像个火炉, 这样紧紧抱着她,热得她难受。 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嫌热。 被子里伸出一只嫩藕似的胳膊,胳膊上点点红梅, 喻嗔把他推开,总算感受到这是有空调的房间。 她滚出他怀里,自然变成板鸭趴的姿势。 喻嗔没睡醒, 迷迷糊糊又闭上了眼, 这次睡得舒服多了。 柏正看过去。 少女脸颊白里透红,小拳头虚虚握着,放在枕头上。简直可爱到犯规! 但他不敢再来一回。 柏正一整晚都在反思, 也没想清楚昨晚到底是怎么开始的,等他做个人时,已经完事了。 中间有他清醒的机会,可箭在弦上,他停不下来就算了,竟然再来了一回。 喻嗔彻底醒过来,已经早上八点半。 她揉揉眼睛,柏正把饭做好了。他不太会做饭,卖相不好,但是尝起来味道不错,怕喻嗔不喜欢,他还特地买了一份做替补。 “我带你去洗漱。” 在他怀里刷完牙,缱绻之下,喻嗔感受到他心中几分难言的沉重。 他温柔地不像话,精心伺候她,给她擦干净小脸。 她仰起小脸蛋儿,在他脸颊上吧唧一口。 “别愁,你不要你坐牢。” 他眼中终于带上浅浅的笑意,摸了摸她柔软的脸颊。柏正没解释自己不是担心这个,比起担忧的那件事,他宁愿去坐牢。 喻嗔还穿着他的衣服,同样的衣服,男人穿起来充满力量,女孩穿起来却格外漂亮性感。 她身上的感觉与昨夜之前有些许不同,今天像朵绽放的花儿,引人采摘。 柏正很克制,没敢多碰她。 伺候小心肝儿吃完饭,喻嗔看他一眼。 “你今天还得挨顿打。” 很快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昨晚万姝茗给宝贝女儿来了个电话,喻嗔挣扎遮要去接,柏正那时候紧要关头,就差求她别动,那个电话最后响到自己挂了。 后来他怕再响起来,用喻嗔手机发了个短信回去报平安。 昨晚那个关头,谁也不能和他抢人。 喻嗔出门之前,告诉过母亲自己昨晚要和谁聚餐,她打小懂事,也讲了柏正是她男朋友的事。 得知闺女男朋友是救过喻中岩和喻燃的人,万姝茗纵然心情复杂,可也没反对,只叮嘱女儿一定要把人带回来看看。 结果昨晚收到报平安短信,万姝茗气得要死,这下好了,平安是保住了,贞洁就不一定。 柏正被提前告知了要挨一顿打,平静极了。 “没事。”柏正皮糙肉厚,从小到大习以为常。他甚至还给她再喂了一个奶黄包,才给她擦了擦嘴角。 喻嗔家早就搬了,如今在一个新小区里,喻燃会赚钱,喻嗔也会,两位家长也是出色的老师,一家子优秀人物,日子越过越好是必然的。 当年狼狈来到这个大城市,如今早晨出去散步,谁见了都得喊一声“喻老师”、“万老师”。 喻嗔坐在沙发上,竖起耳朵听书房里小动静。爸打人有分寸的吧? 万姝茗气恼地点点她脑袋。 “胳膊肘往外拐。” 万姝茗看一眼准女婿带来的昂贵礼物,再看看女儿穿着夏装,脖子上遮不住的青青紫紫,叹息一声。 看这痕迹,就知道那小禽兽到底多卖力,她恨不得让喻中岩多打一顿。 喻嗔在妈妈打量的目光下,脸红了个通透。 母女俩说着悄悄话。 “你想好要和他一辈子了?以后后悔怎么办?” “妈,没什么好后悔的,我知道自己喜欢谁,最好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既然认定在一起,早一天晚一天也没分别。” 说着,还把钻戒给母亲看了眼。 万姝茗也不是不开明的人,女儿都过了领证的年龄了,柏正还舍命救过喻中岩,别的不说,单讲人品,还有爱她女儿这份心思,世上就少有人能敌。 一会儿书房门开了,喻中岩先背着手走出来。 这几年他多了不少白头发,板着脸一本正经,还挺严肃的。 柏正跟在他身后,嘴角青了一片,看上去有几分瘆人。 万姝茗刚刚还在叫好,现在看见柏正这幅模样,忍不住抱怨自己老公打得太重。 丈母娘大概都有这种心态,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喻嗔虽然知道柏正扛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疼不疼呀?” 他笑了一下:“不疼。” 万姝茗把喻中岩拉到厨房,嗔怪道:“你下那么重的手?” 真把人打坏了怎么办? 他们家欠人家的可数不清。 刚刚还严肃的喻中岩,这会儿冤枉极了:“我没动手。” 万姝茗:??? “他自己动的手,我文雅了大半辈子,会那么粗鲁吗?我表达了一下不满,他很自觉就自己动手了。” 听声音都知道拳拳到肉,丝毫没放水。喻中岩一个文化人,看得心惊肉跳。 万姝茗拧他一把:“那你刚刚那么严肃。” “我是吓着了,他打完,解释了一下耳朵上的助听器。又把家世交代了一遍。”喻中岩说,“这小子是首富柏家的孩子,据他说还有徐家什么的,反正我听起来都觉得玄幻,咱们嗔嗔不会被欺负吧?” 万姝茗知道柏正听力以后能治好,舒了口气,她这时候就比较看得开。 “如果不喜欢嗔嗔,他几年前去涟水救你和小燃,是嫌命长啊?” 说起这个来,万姝茗竟然还有几分羡慕女儿。白了喻中岩一眼:“你年轻那会儿,我让你背着我上个泥土坡,你都说背不起来。更别说指望你能为我舍生忘死一回。” 被揭短,喻老师聪明地不吭声。 好说歹说,柏正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夫妻俩走出去,看见柏正在给闺女剥橘子,他剥得细心,连橘肉上的丝都尽数清理干净。 万姝茗什么不满都没了,一个男人什么态度,动作可以装,眼睛却无法装。 柏正看她闺女是看小祖宗的眼神。 而且他们家嗔宝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看着性格绵软温吞,其实特别精。 不然怎么解释喻燃一个孤独症都最在意她。 她对人性的好坏看得最通透,性格大度,勇于付出。这种性格最容易获得幸福。 柏正在喻家吃了晚饭才回去。 吃完饭,万姝茗招呼道:“嗔嗔送一下小柏。” 喻嗔甜甜地应了一声。 出了家门,两个人终于能光明正大握住手。 喻爸爸严苛,喻嗔本来还怕他不自在,可是柏正比她想象的自在多了。 他捏一捏少女软软的小手,低声笑道:“我小时候想过许多回家到底是什么感觉,嗔嗔,谢谢你让我体会到。” 父亲严厉却慈爱,母亲嘴硬心软,尽数都是关怀。 很高兴,他未来,也是这个家庭的一员。 谢谢你,把我拉出深渊。 夕阳余晖洒落在街道上,两个人路过药店,柏正顿住脚步,他脸上阴郁之色再次浮现。 转头对着喻嗔,他脸色倒是无比柔和:“等我一下好不好?” 喻嗔点头。 柏正脸上的伤看上去太吓人,确实有必要处理一下。 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个袋子。 喻嗔眨了眨眼睛:“需要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吗?” 他眼中多了一分悲哀,握住她小手亲了亲。比起爱怜,还多了几分祈求。 柏正打开袋子,喻嗔愣住,里面是一盒紧急避孕药。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说得无比难受,悔恨极了昨晚干的禽兽事。 喻嗔也明白了,她把药接过来,看见柏正握住拳头,眼尾都红了。 她笑着亲亲他下巴,不愿他这么自责痛苦。 少女嗓音甜甜的:“吃药很苦,柏正哥哥亲亲我。”她其实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昨晚是她临时起意。 他不说话,唇触碰她的脸颊,一下又一下。 一腔炽热的爱意,像是要通过这个途径,全部宣泄出来。 暑假过完,喻嗔再次回到学校上课,她已经大四,开始忙毕业论文的事情,直播做得少了,名气不降反增。 不说别的,在她身上的浪漫爱情故事,就够观众们脑补一大堆。 还有星探来学校挖人,但喻嗔直言拒绝,她只喜欢调香。 看了她的直播,如今许多人都能“交上作业”,作出好闻精致的古香,大家渐渐意识到,这种香健康又好闻,一时间认真学习的人越来越多。 学校最近有传闻,有个著名家族的大佬,挂名在s大念书。 后来有同学看见八千万豪车进出,纷纷尖叫。 但大佬一个月只来几回,来去匆忙,见过庐山真面目的人极少。 直到国庆假之后,大佬下了班,开着豪车匆匆忙忙驶入学校,直奔植物系,从八千万豪车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巧可爱的冰淇淋。 调香大美人打开冰淇淋盒子,冰淇淋还冒着冷气。 猝不及防被喂了口狗粮。 学校新闻社炸开了锅。 #号外,大佬真面目,一点儿都不丑,反而帅到炸裂!# #震惊,八千万豪车飙到160迈,只为给小女朋友买冰淇淋# 看到新闻的女孩子都成了柠檬精,哇好气,这年头又帅又好看又有钱的男人,神情到不像话。长得丑的反而又浪又花心又渣。 男生们则嫉妒柏正,植物系那个惊天动地的大美人啊,他们肖想好几年了,现在成了别人的。 秋去冬来,这一年里,徐学民过得最轻松。 徐叔渐渐意识到,家主今年特别努力,他迅速成长,努力成为徐家产业的顶梁柱。 有时候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他变得好学、稳重、有担当。 徐学民操劳了大半辈子,没想到真有轻松的一天,他欣慰极了,一向没什么感情的心脏,竟有种落泪的冲动。 曾经人人说柏正这辈子注定是个败类。 但其实他只需要喻嗔一句,他可以。 没有人会是败类,这一年的柏正过了23岁生日,迈入24岁的时光。除了能养好他的小姑娘,他也成了徐家的顶梁柱。 这一年,庞书荣是出色的运动员; 乔辉成了有名的电竞选手,有一大批死忠粉; 大光是一名成功的微商。 这群在高二被唾弃是垃圾的少年,长大后都变成了最好的自己。 没有人会是垃圾,熬过那段看不见光的日子,人人都能涅槃,看见光明。 快过年了,年末s市有个慈善晚会,据说是给灾区捐款,还有贫困山区孩子们读书的问题。 以前柏正从不去,这次他却提出要去。 去之前,他说:“我去趟医院。” 徐学民对这两个字很紧张:“您身体又不舒服吗?” “不是,我去检查一下,如果不能有后代,我就去做结扎。”他俊美的脸上,平静到几乎温柔,他说,“老徐,不能让女孩子吃药,对身体不好。” 老徐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一热。 后来小主子从医院回来,老徐都没敢问到底是结扎了,还是可以有孩子。 柏正也懒得给他讲,他又不和徐学民过一辈子。 喻嗔收到邀请,问她要不要去参加慈善晚会。 她没见过,颇为开心,表示自己要去。 柏正给小公主准备好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亲自开车把她带到现场。 慈善晚会很热闹,自他们走进来,人人都忍不住看过来。 年轻的家主,那个富贵无双的家族继承人,还有他娇花一般的女朋友。 到了募捐时,不仅柏正捐了一大笔数目,喻嗔也捐了很多钱。 柏正摸摸小心肝儿的头发,他知道这是个感恩的女孩子。 当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她受过千万家恩惠,如今加倍回报回去。 他却不同,他的一切感激,源自那个寒冷的春天,隔着满目疮痍,与她相遇。 没有相见,便先一步爱上她,从此世界春暖花开,美好无限。 快结束时,柏正接到一个紧急电话。 “嗔嗔,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她乖巧点头,“我在这里等你。” 柏正打完电话,处理好事情回来,募捐已经散场,他还没走进会场,就看见原本喻嗔坐的地方没有人。 他几乎一瞬急到不行,到处寻她。 人来人往,他什么都顾不得,看见一个人就连忙问是否看见了她。 被他抓住的人纷纷摇头。 直到有个侍应生讲:“我看见过那位小姐,她刚刚出去了。” 外面狂风大作,天空一片漆黑。 柏正惊恐,害怕,彷徨,生怕她出了什么事,连忙踏进黑夜里找她。 没有人,怎么都找不到,不是说了等他吗? 冬夜冰冷,风刮在脸上生疼,柏正不安分的血脉,让他肌肉紧绷到疼痛。他有种发疯摔东西的冲动,但是最后克制住了。 他不会天生的某些因素驾驭,她如果看见,会不安的。 可是无尽的黑夜中,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甚至有一瞬忍不住恍惚地想,他对她不够好,她离开他了吗? 他知道她乖,但她一直都是很有主见的姑娘。闯入他的生命横冲直撞,离开或许也就在朝夕。 他找不到人,怕到极致,竟觉得这是黄粱一梦,这几年他都身在梦境,从未与她相爱相守,依旧身处在童年黑暗的阁楼,无望的深渊之中。 尽管这些消极的思想很快被否认,但柏正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是害怕的。 前方的光亮起,远处缓缓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逆光而来,偏头看他,歪了歪小脑袋:“柏正,你怎么啦?” 光亮冲破黑暗,她显得无辜极了,完全不知道男人为了找她,内心经历了多么汹涌的变化。 直到被人抱住,她糯糯解释道:“外面在刮大风,我看你打电话一直没回来,外套还给我穿了,我怕你冷,来找你给你送衣服呢,你刚刚没看见我着急了吗?” 他嗫嚅了下嘴唇,一个字没提,最后温柔低声道:“嗯,谢谢嗔宝。” 她高兴又羞涩。 “我们还回去宴会吗?”她问。 “不去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好。” 深蓝色夜空下,他牵着自己的女孩,风吹动他的衣摆。 她声音轻软哼着歌,他神情渐渐变得柔软,身体放松。 柏正渐渐懂了一件事,他不会好,这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童年和少年的经历,永远把他变成身处深渊那个人。 但没关系。 他会在深渊中,望见女神。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大结局啦! 因为字数比较多,所以写得晚了些,感谢一路陪枝枝走过来的小天使们~ 接下来是番外,老规矩番外不定时更新,更新时间我会在文案上说,想看什么可以讲,能写的枝枝尽量满足。 101、番外一 十月的涟水,秋风濡湿, 小男孩坐在屋檐下, 玩衣襟上一颗扣子。 路过的阿婶看见他, 拎着渔网道:“小燃啊, 听说你万阿姨给你生了个妹妹, 今天就要带回来,有了妹妹, 你爸就不爱你咯!” 旁边的阿叔连忙扯住女人:“你这婆娘,嘴碎什么,在孩子面前说这话。” 阿婶不满道:“我哪里说错了,你看看喻家这个小男娃子, 我说这些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说是个傻子吧,喻家这几口子偏不信, 还要带去看那什么……对了心理疾病。花了那么多钱,又去县城又去市里,这娃还不是不和人说话。” 女人嘟囔道:“万姝茗生了娃就躲着, 该不会女娃子也有问题吧。” 阿叔憨厚善良,黑着脸把自家婆娘推开,他上前一步, 柔和神色, 对小男孩道:“小燃,别听婶子乱说,你爸爸和万阿姨依旧会很爱你, 你家小妹妹也会健健康康。” 小男孩目光空寂,一语不发。 先前女人讲恫吓他的话,他没有反应,如今男人安慰他,他神色依旧没有波动,不论他们说什么,小喻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看他们一眼。 小小的孩子,瘦巴巴一团,身上却非常干净,他浅灰色的眼睛,看着涟水的天空。 灰蓝的天,透着几分压抑,倒映在他干净空洞的瞳孔里,有种寂然的吓人。 女人咽了口唾沫,觉得这孩子怪怪的,半点儿也没有自家孩子行儿哥讨喜,不再讲话,急忙回家做饭去了。 院子里喻奶奶跑出来,抱起孩子,看了眼陈嫂子离开的背影,道:“这个嘴臭的陈家婆娘。” 转头,她又慈祥地对小喻燃讲:“今天爸爸妈妈要回来了还带着妹妹,小燃开心吗?” 喻燃小手捏住扣子,低着眸。 “奶奶带小燃去接他们。” 老人家精神矍铄,抱着小孙孙往码头走。他们涟水一带多江河湖,最常用的交通工具就是船。 喻奶奶做好晚饭,掐着时间,估摸着喻中岩和万姝茗要回来了。 湖水映衬着夕阳余晖,果然他们一到码头,就看见了喻中岩夫妻俩。 喻奶奶眼里一丝喜色,连忙走过去。 “中岩,他媳妇,这里这里。” 二十八岁的喻中岩看上去精神气十足,他怀里还用薄薄的婴儿毯抱着小小一团。 喻奶奶多了几分期待:“让我看看小丫头。” 说起来,喻嗔已经一岁了,但从来没有回过涟水。喻中岩前妻生喻燃条件不好,后来得了抑郁症,自杀在还是婴孩的喻燃身边。 家里人吓坏了,襁褓里的男婴,一双灰色的眸,静静看着母亲的尸体。 喻奶奶这才知道,小喻燃身体也有问题。 娘胎里带来的孤独症。 以至于万姝茗再怀孕,喻中岩把妻子带去了县医院,全心照顾,成天两头跑,一会儿照看老家的儿子,一会儿去医院陪怀孕的妻子。 千防万防,没想到小孙女出生带了异香。 涟水总有人嘴碎,如陈嫂子,喻中岩怕女儿被诟病或者被围观,就让万姝茗先带着孩子住外面。 今天小喻嗔一岁了,才被带回来。 喻奶奶靠近看,发现婴儿毯里的小姑娘粉颊圆嘟嘟的,婴儿肥的小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小丫头呼吸洒在爸爸肩头,粉嘟嘟的拳头还握着个奶嘴。 喻奶奶震惊了。 太、太可爱了吧! 她连忙晃晃怀里干瘦的男孩子:“小燃看看妹妹,妹妹长得可俊咧!” 喻燃无声拒绝。 倒是喻嗔醒了,她的瞳孔是剔透的黑色,黑葡萄般透亮,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老人怀里的小男孩。 万姝茗心都软了,哄女儿道:“这是哥哥,喻燃哥哥。” 小丫头咧开小嘴,乳牙若隐若现,奶声奶气道:“咯……” “是哥哥。” “咯咯。” 才学说话的孩子,磕磕绊绊,跟着妈妈喊哥哥。 小男孩听见软哒哒的声音,总算抬起眸。这次她从出生起,喻燃第一次看见她。 好粉、好-嫩一个团子。 他平静地想,胖成这样,哪里俊了? 喻家自从凑够了两个娃,兄妹俩相处模式,让全家苦笑不得。 粉团子小丫头趴在瘦瘦的小男孩身上。 她口水流下来打湿他的衣襟,小男孩木着脸,在堆积木。 大人眼里,小喻嗔自然是极其可爱的,抱着她出去走一圈,邻里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 喻家咋就生出这么漂亮的闺女了呢?长大这得多好看啊。 粉丫头打出生起不粘人,直到遇见喻燃。 喻奶奶走过来,发现小丫头在哥哥怀里睡熟。奶嘴落在地上,发出小小的鼾声。 小丫头小脚丫蹬到到积木,积木塌了。 喻燃根本没抱她,她赖在他身上睡得昏天黑地,他像个被压住的木头桩子,沉默极了。 喻奶奶心疼又好笑。 “奶奶把妹妹抱起来,小燃别生气,你就把她当成一个洋娃娃。” 三岁的喻燃心想,他没见过别的男孩子玩洋娃娃。 他也不要这个东西。 他把积木重新堆。 小喻嗔特别好带,能吃能睡不哭不闹,但她就喜欢哼唧着往干巴巴的小男孩怀里拱。 有一次万姝茗看见,粉团子女儿往喻燃怀里钻,他面无表情拍她一巴掌。路都走不稳的小丫头,被他一掌干翻。 万姝茗心惊肉跳,刚要过去把女儿抱起来看看有没有事,小丫头自己哼哼唧唧爬起来,露出两颗小乳牙,啊的一下,抱住小男孩。 男孩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再次把她打翻。 她依旧爬起来,也不哭,摇摇晃晃要把沾着口水的奶嘴往他嘴巴上怼,小嘴儿里“咦”地讲,示意哥哥这个好吃。 喻燃这回把她摁在地上,小女孩像个翻不过来壳儿的小乌龟,扑腾着短短的四肢,一面啊啊地说话。 喻燃面无表情,不许她爬起来。 她以为他在和自己玩,咯咯直笑。 万姝茗:…… 她女儿到底是有多缺心眼儿? 喻燃看了眼扑腾的小女娃,突然觉得,有点蠢,但好像还可以。 他早慧的心里,突然有个想法,这个小家伙肯定是抱错的。智商看起来不及格,不可能和他有血缘关系。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去给爸爸揭发。 等到小妹妹不用奶嘴,能跑能跳,也长到三岁时,喻燃上小学前班了。 幼儿园离家特别近,喻燃不要任何人接送,他自己走回去。 班上陈行家养了一条大黄狗,特别有灵性,放学就来接陈行,陈行还能把小书包放在大黄狗身上,孩子们羡慕极了。 喻燃不羡慕。 因为跟着大黄狗一起来的,还有个粉团子。 她肉乎乎的小手,拽住狗狗皮毛,大狗很通人性,对小丫头特别温柔,明明能撒欢跑,偏偏乖乖陪在她身边。 “陈行,你们家大黄来了。” “喻燃,你家小可爱来了!” 小可爱笑得大眼睛亮亮的,娇滴滴喊哥哥姐姐。 一群小哥哥小姐姐被她萌地西子捧心吗,陈行这种浑小子,竟然还掏出了一颗奶糖给小喻嗔。 “妞妞,这个给你吃。” “谢谢陈行哥哥。”她奶声奶气说,接过奶糖给喻燃,“哥哥吃。” 喻燃狭长的眸,看一眼恶心吧啦到快化的糖,有点怀疑这蠢货是不是故意的。 但他不要,小丫头自己吃了,喻燃就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她小嘴儿嘟嘟,长睫毛湿软,沾了涟水的钟灵毓秀,好看得不行。 现在大家都不羡慕陈行家的大黄,羡慕喻燃家有个好可爱的小娃娃。大家眼热到想上去揉一把。 陈行说:“喻燃,你把你妹妹给我养吧,我把我弟弟换给你。” 陈行有个弟弟,和喻嗔一样大,皮猴子丑死了,最近感冒还流鼻涕。 喻燃不言不语,目不斜视。 陈行急了,一咬牙:“我把大黄和弟弟都给你,你把你家小妞妞换给我当妹妹。大黄很能干的,还能给我背书包呢。” 说着,他把书包放在大黄狗背上。 喻燃垂眸,小丫头眨巴着大眼睛看他。 在一众小孩子视线之下,喻燃脱下书包,放在了小丫头背上,他慢吞吞给她背好。 她也不拒绝,要多乖有多乖,压着粉团子,她差点趔趄一下。 喻燃看陈行一眼,看见没,小蠢货也能背书包,不换。 小朋友们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又想不起哪里不对,是哦,小妹妹也可以背书包。 直到看见陈行牵着狗,狗驮着书包。 喻燃扯着他们家小团子的衣襟,小团子吭哧扛着哥哥的书包。 大家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喻燃你是不是有毒! 喻嗔上小学一年级时,发现自己人缘有多好,哥哥的人缘就有多差。 他们兄妹两个生来就跟互补一样。 喻燃小时候又瘦又黑,喻嗔则粉嘟嘟又白皙。 喻燃面无表情,喻嗔特别爱笑。 现在就连人缘方面,也成了可怕的对照组。 一年级的小朋友为了抢喻嗔同桌的位子,闹得不可开交。 三年级的喻燃,没人愿意和他一起坐,孤家寡人,坐在第一桌。 喻燃从小就特别要命,他在班上,不说话,不上体育课,也不做卫生,其他小朋友能满意他么? 大家暗暗排挤他,但很快发现,排挤他没有用的啊,他本来就是封闭式性格,说不定你越排挤越爽呢。 还有件让人生气的事,喻燃回回考试双百分,好气哦。 三年级的熊小子们商量一下,觉得应该打他一顿。 也不打重了,吓哭就行,最好还不许他告诉老师。 放学喻燃被堵住了。 大家看着他这张无波无澜的脸就生气,男孩子们团住他,不许他过去。 一个人大声说:“喻燃,你今天开口求饶我们就放你走。” 其他两个男孩纷纷点头,谁干这个坏事都是第一次。 喻燃老僧入定脸。 好吧,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打呗。三个人摁着他,犹犹豫豫揍他。 可是喻燃没哭,没求饶,平静地很,好像被捶的不是自己。 就在这时,三人团中一个被撞开,喻燃抬起眼睛,看见他们家小蠢货发挥小时候往他怀里拱的力气,泪汪汪冲上去打他们。 “坏蛋,不许欺负我哥哥。” 边哭边用小拳头捶呀捶,三人团一脸蒙蔽,看着小丫头的精致的脸蛋儿。 如果不是身上被打痛,他们还以为这个粉嘟嘟的小家伙在卖萌。 三人团面面相觑,咋整啊?能咋整,走吧,免得说欺负低年级。 喻燃围观了一遍他家六岁的小丫头如何英勇。下一刻,她“哇”的一声哭了。 喻嗔边哭边打嗝儿:“哥哥,我害怕。” 喻燃:…… 头一回,他生出几分想笑的情绪。好在面瘫惯了,能忍住。 没过几天,一年级的小朋友发了红领巾,成为少先队员。 学校有个规定,周一升旗仪式每个孩子必须佩戴红领巾,不带要被罚站的。 小丫头次次都戴,直到这次,小丫头由于年龄不大,忘记带红领巾。 她慌得六神无主,眼看要去集合了,眼眶包住眼泪,可怜极了。她找了好几遍自己书包,确定真的没戴,天都要塌下来。 在孩子心中,小事也是天大的事。 喻嗔最后一个走。 喻燃从窗外看见她,没有吭声。 直到她快要路过他们班之前,喻燃走出去。 “哥哥?” 男孩没说话,他垂下眼睛,清瘦的脸颊,微微凹陷。他太瘦了,像一支老竹子。 女孩子揉揉眼睛,看他细细的手指,给自己戴上一条红领巾。 他摸摸她的头发,下楼去了。 那一次升旗仪式,一年级的小喻嗔,围着一条皱巴巴的红领巾。 三年级一班的喻燃,后来在国旗台下站了一节课。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新。 102、番外二 听说市里来了一个很好的医生,或许能改善喻燃的病情, 喻中岩夫妻俩一合计, 怎么着也得带孩子去看看。 他们拿出积蓄, 到处托人预约医生, 终于拿到了看病的机会。 心理治疗分很多次, 不可能来来回回往市里跑。 万姝茗看着沉默寡言的男孩,心里一痛, 咬牙道:“我带着小燃看病,中岩你继续上班,妈在家里帮我带一下嗔宝。” 后妈难做。 设身处地想,如果这个自闭的孩子, 从来不说话的男孩,是自己亲生的,万姝茗估计心都要碎了。 她做下带喻燃看病的决定, 还因此辞职,一点儿也不觉得后悔。 喻中岩年轻时是个妻管严,他是个二婚, 本就矮万姝茗一等,对她言听计从。 妻子做下决定以后,他没什么异议。家里老的老, 小的小, 总得有人赚钱啊。 临行前,万姝茗叮嘱喻嗔:“嗔宝,妈妈带哥哥去看病, 你在家要乖乖的,听爷爷奶奶的话知道不?” 喻嗔点头。 小丫头扎了两个羊角辫,问万姝茗:“哥哥会治好吗?” 她希望哥哥能治好,她从来没有听过哥哥说话,他时常一个人一待一整天,她还想看哥哥笑。 万姝茗摸摸她小脑袋:“会的。” 小姑娘抱抱妈妈,又抱抱爸爸,最后扑向喻燃时,被一支铅笔戳住肩膀。 兄妹两个大眼瞪小眼,大人们看得好笑,什么离愁别绪都没了。 喻燃上了船,看见小蠢货被奶奶牵着手,抻长脖子张望,冲他努力挥手。 她门牙掉了,说话漏风:“哥哥,尼要遭点会拉。” 喻燃没回头。 这一治疗,总共是两年。 对喻家人来讲,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在于,喻燃是孤独症中极少数人群,智商很高,聪明又早熟。 坏消息在于他这是娘胎里带的病,医生们断定他一辈子不会好。 这个典例引起专家们的关注,但他不言不语,冷漠地看着他们,不配合却也不排斥。 他们引导过,什么都做了,但他就是不开口。 心理医生觉得很棘手。 好在他社交方面好了些,别人和他说话,偶尔会得到回应。 “这个孩子的内心,像一扇封闭的大门,我们找不到一把平衡的钥匙,很难打开它。他哪怕没有表情,可是很不喜欢我们。” “他聪明得很,觉得我们拿他做研究,所以什么数据都不提供。” 他们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是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洞悉他们的一切。 专家们觉得无奈,又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典例。他们甚至免了喻燃的治疗费用。 一拖拖两年,进展却很小。 万姝茗天天期待,终于发了火,要带孩子回家。 小喻燃已经两年没上学了,哪怕她开小灶,可是孩子能耽误两年,能耽误十年么? 喻燃回家那天,一眼就看见门槛上坐着一个小丫头。 爷爷在黄葛树下和人下棋,奶奶喂兔子去了。 小姑娘眼睛亮得不行,飞快跑过来。 “妈妈!哥哥!” 两年不见,她瘦了一点,婴儿肥还剩一点点,喻燃淡淡看她一眼,有点明白奶奶为什么讲小丫头长得好了。 相对于她的热情,喻燃分外冷淡,仿佛不认得她。 晚饭时喻奶奶讲:“这两年小嗔宝望眼欲穿哟,放学就在门口坐着,丫头们叫她去玩她都不去,说要等哥哥治病回来。” 别看小丫头软绵绵的,可是打小就犟。 小时候的喻嗔很受欢迎,倒不是因为颜值,毕竟男孩子们还没有情窦初开,没有讨好女孩子的观念。 大家喜欢她,是因为她脾气好。 但属于“等哥哥”的时间,她一步也不肯走。 等了两年,才盼回哥哥。 但哥哥冷淡极了,甚至再也没有看她一眼。喻嗔很伤心:“妈妈,哥哥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不会,哥哥只是不太习惯转变环境,嗔嗔对他好一点,他就知道这是回家了。” 小丫头害羞地笑了笑,点点头。 这两年妈妈不在家,奶奶带她,她害羞了许多。 喻燃晚上睡觉之前,门被敲响。 他睁着眼睛,双手平放在身侧,死板的睡姿,像一具僵尸。 门还在响,女孩子喊:“哥哥,哥哥……” 很烦。 他干脆闭上眼。 她失落地离开了,一大早,她又不计前嫌欢欢喜喜来找他。 小丫头坐在小马扎上,期待地说:“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你九岁的,还有十岁的。” 喻燃安静地看着书。 直到眼前出现一个文具盒和小汽车玩具。 文具盒是九岁礼物,下面的铁有一点点生锈,依旧看得出来很新。小汽车向后划拉再松开手,可以开很远。 对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来说,她攒了很久的钱,不吃一点零食,才能给哥哥买生日礼物。 他动作顿了顿,慢吞吞把玩具推开,幼稚。 小姑娘心里难免有几分委屈。 家里最近在讨论开学以后喻燃上几年级的问题,小喻嗔都快四年级了,喻燃本来该六年级,可这不是因为治病辍学了么,再去六年级跟得上不? 小孩子们则惬意多了,反正放暑假嘛,可劲儿玩。 涟水依山傍水,好玩儿的多得很。 喻嗔有了哥哥,就不和他们一起玩了,她特别乖,掐着时间提醒哥哥喝水。 有个人不满意了,是陈行。 十一岁的陈行情窦初开,看见小嗔宝就想欺负。 她守着哑巴哥哥,在院子下面给哥哥讲故事,小姑娘嗓音脆脆的,陈行在隔壁,和一群孩子玩儿,涟水的矮墙不隔音,陈行心里不是滋味儿,从另一边翻过来。 他拍拍手:“喻嗔,我们喊你玩点灯你咋不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下次不喊你了。” 小姑娘当然不知道他的恼怒:“那下次不喊我了吧。” “……” 陈行恼羞成怒,扯扯她小辫子:“不行,你必须来,我们这队还差个人。” 喻嗔看看低着头做数独的哥哥:“我不去,陈行哥,你别扯我头发,好痛。” 陈行哼一声,对她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很满意:“反正你要来和我、我们玩。” 小姑娘奶奶带着,平时很孝顺,脾气好得很,被陈行扯痛,眼泪汪汪,也没出声骂他。 陈行欺负喜欢的女孩子,觉得自己在她心里肯定特别不一样。 这时候喻燃默不吭声,起来走了。 陈行撇了撇嘴:“看吧,你这个哥哥根本不喜欢你。咱们不理他了。” 小喻嗔眨眨水汪汪的眼睛,好委屈。 陈行哥哥经常欺负她,有时候拽头发,有时候伸腿绊她,还往她书包里丢虫子。 结果没过两分种,喻燃又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月饼盒子,打开盖儿,把盒子里面的东西倒进陈行衣服里。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陈行反应过来跳起来。 “什、什么东西!” 冰冰凉凉,还在动,陈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像是得了羊癫疯,拼命抖动。 一只小癞□□从他衣服里落出来。 喻嗔睁大眼睛:“……” 好恶心,她默默离陈行远一点。 陈行涨红了脸:“喻燃,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你拼了!” 喻燃看他一眼,不懂么?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陈行扑过来就要和喻燃打架,喻嗔慌了,刚要上前保护哥哥,喻燃用做数独的笔戳住她,不许她动,另一手拿起家里的渔网。 好一会儿后,陈行在渔网里奋力挣扎。 啊啊啊他要气炸了,喻燃这个奸诈小人! 喻燃慢条斯理把他捆结实,踹着他把他赶到了老爷子们下棋的树旁。最后在渔网里的陈行,被骂骂咧咧的陈嫂子领回家。 陈嫂子要给儿子讨回公道:“我儿子说就是你们家喻燃。” 喻奶奶看一眼“文弱”的孙子,完全不信:“陈嫂子,哪能啊,我们家喻燃现在连话都不说,怎么可能打架?” 万姝茗也不信:“小燃对外界发生的事都没反应,怎么可能打你们家陈行。” 喻中岩看了眼:“网是从里面打的结,也就是说,可能是你家孩子自己把自己关在里面的。” 围观的人不少,这么一分析,大家纷纷赞同。 “陈嫂子,你家陈行那么调皮,不会是故意冤枉喻燃吧。” “对,平时陈行就喜欢欺负我家小子。” 众人七嘴八舌,最后认定陈行自己把自己关在渔网里。 一脸懵逼的陈行气得要死。 喻燃这个心机婊! “心机婊”喻燃坐在角落,灰色的瞳无波无澜,应和了众人口中,对外界事情没什么反应。 晚上小姑娘探出个头,大眼睛亮晶晶的,扭捏道:“谢谢哥哥。” 他抬起眼皮子:“嗯。” 喻嗔吃惊地看着他,半晌欢喜成一个小傻瓜,哥哥说话了! 尽管只是个“嗯”字! 小少年常年不说话嗓音沙哑,像锯子拉扯木头。 谁也不知道,一群专家都没突破的难关,被一个小丫头突破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喻燃自己表示他要念四年级。 他和喻嗔一个年级。 喻嗔早上要喝一瓶牛奶,喻燃不喝,他喜好分明,不爱喝牛奶。 小时候的男孩子长得特别慢,哪怕他比小丫头大两岁,也没比她高多少。 班上有人不相信:“喻嗔,他真的是你哥哥呀?” 小喻嗔自豪地点头:“哥哥很厉害的。” “他好矮,我哥哥也比我大两岁,我只到他肩膀呢。” 喻嗔鼓鼓脸颊:“哥哥会长高的,他以后会特别高。” 前排的喻燃心无旁骛写作业。 没几天,家里人发现,喻燃开始喝牛奶。 家里人差点喜极而泣,这是喻燃第一次主动表现出什么。所有人惊喜地发现没,他似乎渐渐好起来。 也许医生的治疗,真的有用呢? 小升初以后,喻嗔和喻燃的身量如雨后春笋般拔高。 喻燃发现,小丫头渐渐长大,别的本事不见涨,招蜂引蝶倒是厉害。 班上没女孩子喜欢喻燃,他小时候挑食,虽然长高了,但是特别瘦,眼神空洞,女孩子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 对照组兄妹二人,喻嗔身边狂风浪潮,喻燃的背景则像是枯藤老树。 喻燃眼皮子都不抬,也不管。 毕竟初中生喜欢人并不比小学生高明多少,喻嗔被欺负得像个小可怜,特别讨厌那些男生。 她渐渐意识到,哥哥最好啦,安静又不欺负她。 某天放学,喻燃被一个男生请求给喻嗔递情书。 男生紧张到脸蛋通红,一溜烟跑了。 不得不说,这年头最早知道讨好女孩子而不是欺负女孩子的人,特别有前途。至少他们讨好异性的意识比别人早,这样反而容易被人喜欢一点。 晚上回家,喻燃回房间把情书拆了,一目十行看完,陷入沉思。 第二天,男生竟然收到了喻嗔的回信,这是男孩子万万没想到的。 他激动万分打开信纸。 入眼只有狷狂无情的四字成语—— “痴心妄想。” 男生心都快碎了,再也没有勇气凑上去。 话说回来,男生看着几个字黯然伤神。他暗恋的小仙女长得那么可爱,字体竟然这么强硬的? 于是喻嗔发现,喜欢她的男孩子,大多都是拼命欺负她,引起她的注意。一个两个还好,人多了简直是灾难。泥人都被整出几分火气。 小姑娘可怜巴巴地跟在小哥哥身后。 “哥哥,我好讨厌他们,我的作业本至今还没找到。” 他不言不语。 夕阳洒在初初长成的少年少女身上,晚霞笼罩的涟水,婶子们吆喝着家鹅回家,船夫摇着桨,水里泛起一圈圈波纹。 这一年涟水的岁月很慢,很温柔。 她说:“只有哥哥不欺负我,哥哥最好了。” 他说:“哦。” 作者有话要说:  兄妹日常还有最后一个,青春和长大阶段。 明天不更新,要坐飞机。如果要更新那天,会在文案上讲。 103、番外三 众所周知,一个内向的男孩子, 似乎适合一个外向活泼的女孩子。 周奇奇也是这样想的。 她喜欢隔壁初三一班的喻燃很久了, 大家都说他不好相处, 明明会说话, 却像个哑巴, 灰色的眸子和常人不一样,看上去淡漠极了。 他不做卫生, 不参加集体活动,总是一个人待在教室。 学生们不喜欢他,活泼的周奇奇却喜欢这个小少年。 她意识到,喻燃和初一时矮矮瘦瘦的形象完全不同了。 他身量一直拔高, 现在已经超过了班上大部分男生。因为他不说话,所以也没有其他男孩子变声期的公鸭嗓。 那双被众人讨厌的眼睛,像是午后阳光折射下的尘埃, 干净且安宁。 更何况,他真好看。 不同于小时候脸颊凹陷如难民一般的小男孩,他现在眼眉精致, 薄唇血色稍淡,连下巴的弧度都那么好看。 即便是口口声声说着讨厌喻燃那些人,也不得不承认, 少年的长相确实出色。 周奇奇性格外向, 奇思妙想很多,班上同学都很喜欢喊她一起玩。 她心中有个女主梦,她觉得独特的喻燃就是自己的王子。 别看王子现在生活在涟水, 家里只有个小房子,将来他定会一飞冲天,前途不可限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周奇奇的设定在未来对了一大部分。 很好,周奇奇撑着下巴想,女主男主都有了,谁是恶毒女配呢? 她注意到,男主特别亲近喻嗔。 哼,那喻嗔就是恶毒女配。周奇奇才不管喻嗔是不是他亲妹妹,男主只能讨好女主,早晚会唾弃恶毒女配。 可是每次周奇奇对喻燃示好,他像个木头人似的,半点反应也无。 周奇奇气恼又无力。 周奇奇打算对付一下“恶毒女配”,一次月考以后,周奇奇利用自己物理课代表的职务,钻进办公室,撕了喻嗔卷子。 她回头,就看见喻燃站在门边。 周奇奇心里一咯噔。 喻燃灰色的眼瞳像笼罩着一层霾,他第一次正眼看周奇奇,又看了眼她手中的残卷。 喻燃转身走了。 周奇奇心跳飞快,十分忐忑。他会揭穿自己吗?不,喻燃不善言辞,只要自己不认,就没有人相信他。 没想到喻燃不打算揭穿她,直接走了。 周奇奇一愣,随即心中一喜。 喻燃没有生气,他是在无条件包庇宠爱自己吗? 少了一门成绩,喻嗔一定不能再进年级前十了。 喻燃没把这件事给喻嗔说,下周一时,学校公布成绩。 大家震惊的总共有三件事。 第一,年级第一成了喻嗔。 第二,据说喻燃没有交自己的生物试卷,成了年级十一名。 第三,周奇奇没有叫生物试卷和数学试卷,成了年级倒数第十。 周奇奇:…… 放学时,喻嗔眨巴着大眼睛问:“哥哥,你的试卷为什么改成了我的名字?” 她拿到摸不着头脑。 喻燃没吭声。 这时候周奇奇抹着眼泪追上来:“喻燃,你站住!” 她张开双臂,拦住兄妹俩,还狠狠瞪了喻嗔一眼。 “喻燃,我的卷子是你拿走的对不对?现在两门缺考,我成了倒数,我那么喜欢你,你却这样对待我!” 喻燃灰色的瞳,看着涟水河中,几只啄羽毛的鸭子。 周奇奇哇一声哭出来,抽噎道:“你难道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吗?不可能,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喻嗔背着小书包站在一旁,看自己哥哥。 她觉得新奇,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给哥哥表白哎。 喻燃慢吞吞回看她。 喻嗔惊恐地瞪大眼:不是,哥哥你这时候看我做什么? 他好像也意识到不对,又看呆头鸭子。 周奇奇觉得自己被玩弄了,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她伤心地跑了。她以后再也不要喜欢喻燃! 又过了半年,兄妹俩上了高中。 涟水有高中,且师资力量不错,尽管只是小镇,但老教师们当年也是出色人物。 家人们都以为喻燃看医生有用,隔三差五带他去市里看一回病。 这个时候,喻嗔跟着爷爷奶奶住在老家。 三月,涟水发生大地震,房屋倒塌,尸横遍野。 调皮的陈行死在了这场地震中,包括喻嗔的爷爷,那个存在感不强,却很听奶奶话的老人,也折在了这场天灾之中。 万姝茗他们半夜从市里回来,哭成了泪人。 他们穿行在废墟之间,去找自己家人。 喻中岩心急如焚,听到了许多坏消息。他的老父老母,还有聪明可爱的女儿,都经历了这场地震。 喻中岩猛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喻燃。 他一向没有神情的脸上,罕见出现了神情。瞳孔微缩,整个人极其紧绷。 “小燃,你去军人叔叔那里,爸爸去找爷爷奶奶和妹妹。” 也顾不得喻燃,喻中岩匆忙走了。 余震随时会来临,但只要跟着抢险队伍,喻燃就不会有危险。 春寒料峭,天上没有月亮。 喻燃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他动了。 许多年后,喻嗔回故乡,有人对她讲。 “小嗔啊,婶子真没骗你咧,当时人来人往,说你还没找到,你哥牙齿咬着手电筒,刨你家废墟。我走过去看,你哥手上全是血。” 喻嗔愣住,她一直不知道有这件事。 因为喻燃从未讲过。 喻嗔生命里有很多人,但对于喻燃来说,他从三岁开始,就只有喻嗔。 怎么讲呢,爸爸工作很忙,是学生心中最好最正直的老师。 万姝茗不是他亲妈,很多时候对他过于客气小心。 爷爷奶奶老了,带孩子粗糙,也不善和一个不讲话的孩子相处。 只有一个更小的孩子,在他冰冷的怀抱里安睡。 他看着她长大,小丫头最开始是细软的头发,后来扎着羊角辫或者小啾啾,再大一些,用一条漂亮的丝带绑成马尾,再大一些,那个男人修长的手指,时常顺着她微卷的发丝。 喻燃该喜欢柏正吗?不可能。 人和人的相处并不公平,她的生命五彩缤纷,并不像他那样,只有压抑的黑白两色。 从小到大,他不动声色赶走了所有喜欢她的人,赶不走这个爱她的男人。 高考完那个六月,她一路哭回家。 喻燃陪着她走一路,没吭声。他其实并不太能理解,柏正走了就走了,哥哥还在,小蠢货又哭什么呢? 小时候小丫头犯蠢挨打,也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 难得,他有几分生气的情绪,可是不知道到底是对谁。 后来喻嗔结婚了。 婚礼那天,小丫头很漂亮。她的幸福写在眼睛里,那样明亮的眼睛,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红地毯上的另一个人,很不巧,是喻燃一直都不喜欢的一个人。 喻燃胸前别着“新娘哥哥”的别针,安静地看完这场婚礼。这种感觉很奇怪,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看她长大,看她出嫁。 喻中岩说:“妹妹结婚,你咋还是板着个脸,笑一下啊,喜庆点。” 喻燃理也没理家里的老头。 过几天喻中岩数落他:“妹妹讲你给她的礼金一千万,小崽子,你老实交代,你哪来的钱?” 喻燃垂眸,心无旁骛写论文。 喻爸爸反应了一下,发现重点不在于纠结儿子哪来那么多钱。 “傻小子,有你这么送礼金的吗?你以后还要不要娶媳妇了!” 为什么一定要? 喻燃半辈子,没少被人喜欢。 他越长大越出色,从小丫头一个人的哥哥,变成喻教授,尊重他的人越来越多,喜欢他的也如过江之鲫。 从周奇奇,到明艳的大小姐卿灵,再到他后来胆小的师妹,以至于带的研究生…… 形形色-色,各种各样。 喻燃扣上实验服的白大褂,他身上的扣子总是严谨地扣到最后一颗。 年轻英俊,又高智商的教授。已经三十岁了,岁月不曾在他脸上刻下任何印记。 实验室的姑娘们,常常在心里尖叫yy他,啊啊啊啊喻教授肌理结实,喉结都那么漂亮,想撕他衣服,吻他啃他,看他难捱神情! 但她们的想法,喻燃并不能理解。 他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自己变了。 小时候孤独症,让人讨厌他排斥他,亦或者小心翼翼对待他。 长大以后,竟然会有人把这当作苏点,觉得他很酷很特别。 是世界变得奇怪了,还是他真的好起来了? 家里喻中岩一直在催婚,喻老师骨子里带的观念有点儿传统。他可不像小姑娘一样,觉得三十岁的男人有魅力到爆炸,他看见这小子就愁。 怎么办哟,不会讲好听话讨小姑娘开心就算了,他连话都懒得给别人讲。 喻中岩让万姝茗跟着自己一起劝。 万姝茗道:“我才不去,小燃有自己的想法,你可别让我做这个恶人。” 喻中岩只好让喻嗔来。 喻嗔心中笑得不行,看爸爸头发都愁白了许多,最后同意去说说看。 她不太流畅地表达了哥哥是时候找个女朋友的想法。 他拿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抬眸看她。 那目光淡淡,无悲无喜。 喻嗔头皮一麻:“哥哥我错了。” 柏正大步走过来,凑热闹道:“我说哥,你确实该找个女朋友了,你看爸都急成什么样子了,别凶嗔嗔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给我说说,我帮你介绍。” 喻燃真是烦这个妹夫:“滚。” 柏正弯唇,倒也没故意招他更生气,抱着他的小姑娘一起滚了。 喻嗔小声在柏正耳边道:“哥哥是这个脾气,他很好的,对我也很好,你不许自作主张干什么坏事。” 柏正亲亲她:“好,听你的。” 喻嗔敬重喻燃,柏正也敬重他。 他们被喻燃赶走了,老父亲愁白了头,唉声叹气。 “阿燃啊,你给爸说说呗,长这么大,你喜欢过哪个姑娘不?” 真是痛苦,人到中老年,竟然沦落到当知心爸爸角色了。 喻燃倒还真认真想了一下。 他们总喜欢问他这些问题,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你喜欢过谁? 可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他谁也没有喜欢过。 人生三十个寒暑,他的世界,像孤舟行过芦苇丛摇摆的冷湖。 湖上没有生命,水中没有倒影。对任何东西,他都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也不知道将来会飘向何处。 你以为孤独症是什么?真是周奇奇心中幻想的男主苏点吗? 不、不是的,它是一种病,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空白色。 “没有。”喻燃这样回答喻中岩。 未来或许会有,但过去如果真有喜欢过的东西,约莫是那年小姑娘攒钱买的文具盒和小汽车。 他灰色的眸,看着手中的钢笔,仅此而已。 ——兄长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篇番外完了,这一章更了,15号晚上还有一更。 接下来是嗔嗔和正哥的幻想篇番外。 104、番外四 乌拉斯王国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神使大人在民间发现了能驭龙的少女,把她带回王国, 少女出生乡野, 还穿着一身布裙, 神使看见她时, 她正抱着一条大黑龙的爪子。 要知道, 对于人类来讲,龙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更何况还是一条意味着不详的大黑龙。 龙的寿命很长,生育率极低,龙以金龙为尊,黑龙是为不详, 不说人类害怕,连龙族都会排斥他。 龙族桀骜不驯,可是巨龙没有伤害少女。 神使一喜, 难道这就是大祭司曾预言,能降伏巨龙,为国家带来安宁的少女吗? 他连忙趁大黑龙飞走之际, 把少女带回王宫。 布裙少女叫做安西妍,从起初来到王宫战战兢兢,到如今迷恋上王宫的生活, 她只用了三个礼拜日。 她穿上华丽的裙子, 白色裙摆在宫廷蕾丝床上层层铺开,安西妍在床上打了个滚,太舒服了, 比那条该死的残疾龙山洞舒服不知道多少倍! 安西妍家庭贫困,父亲早逝,留下她和寡母,家里的日子朝不保夕。 机缘巧合,她遇见一条奄奄一息的大黑龙。 人类害怕龙,可是龙身上都是宝。 龙角可以做世上最锋锐的武器,龙须坚韧不可断,龙血更是能治愈世间所有疾病。人类和龙族战争持续了上万年,何尝不是有贪婪之心在作祟? 安西妍看见大黑龙的第一想法就是,发了!她要把这条龙卖掉还钱。 没想到她才靠近,巨龙就睁开眼睛,冷冷盯着她。 安西妍吓得魂飞魄散,这下子什么坏主意也不敢打,还把采的魔药全部给了巨龙。 她怵它,希望它赶快死,于是隔三差五送些毒药。 这条龙是条文盲龙,不认得字就算了,也不认识魔药,他身上确实痛,发现吃了药有帮助,于是安西妍送什么药他都囫囵吃了。 毒药也吃。 安西妍眼巴巴盼着它死,没成想它百毒不侵,还渐渐有恢复的趋势。 安西妍一口血哽在心里。 巨龙好一些,安西妍干脆以救命恩人自居,大黑龙孤傲但大方,有时候眼皮子一掀,会扒拉几块金币给她。 自从被误当作降龙少女来到王宫,安西妍别提心里有多滋润了。人人敬重她,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救世主。 安西妍挺直胸膛,她这辈子都没过过这么舒坦的日子,连自己乡下的老母亲都不想管。 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还受人尊敬。 这天,安西妍在花园散步,看见一个紫色裙子少女,被众人拥簇着。 侍女喊:“小公主,咱们回去吧小公主,王后知道了会生气的。” “殿下也不允许您外出,您吹了风就容易生病,求您了。” 蝴蝶围着她飞舞,那只宫廷中最凶,挠过安西妍一爪子的波斯猫,也乖顺地伏在少女脚边。 少女摸一下猫咪,乖巧道:“好吧。” 她身上的衣服尤其华丽,额间坠了同色紫色宝石,甚至眸子带了丝丝紫色,美丽得不可方物。 走路时,珍珠鞋含羞半露,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安西妍忍不住问:“她是谁?” 侍女笑盈盈地答:“是咱们乌拉斯王国的诺拉小公主,王子殿下的妹妹。公主体弱,但是人特别好,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她。等公主再好些,大人也可与她一同玩耍。” 诺拉在遥远的东方,是“嗔”之意,大祭司说公主取这样的名,可保平安顺利长大。 安西妍心里不太舒服。 她摸摸自己粗糙的脸颊,想起公主稚嫩漂亮的脸颊,还有从小就过着这么好的生活,心里有点儿嫉妒。 还有珍珠鞋子,为什么王宫的人不给自己也做一双? 侍女:“公主殿下的鞋子,是王子殿下亲自深入深海取出的蚌,世上仅此一双。” 安西妍更不满,过了两天,她去拜见公主。 王宫的人见了自己都要说好听话,盼着以后王宫出现灾难,自己能降龙,卑贱的侍女对自己卑躬屈膝没意思,公主对自己伏低做小才有意思呢? 公主为了保护她的子民,肯定也会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吧。 没想到公主没见到,安西妍率先见到了王子。 王子英武不凡,眉宇却凌厉冷漠。他用一双灰色的瞳孔看着安西妍,冷冷命令道:“离开!” 安西妍碰了一鼻子灰,更觉不满。 明明觉得自己高贵起来了,可是一遇到公主,就灰溜溜的,让她想起自身的不如意。 这天晚上,安西妍见到了大黑龙。 它伤口还没好全,飞过来十分吃力,它用沙哑的声音说:“跟我走,等我好了,再来把大胆的乌拉斯人杀完。” 它认定是王宫抓了自己的人,蛮横而不讲理。这个人类还有用,她要给自己找魔药。 安西妍哪里舍得走? 黑龙的洞里又黑又冷,她去过一回再也不肯去。但她不敢触怒黑龙,哪怕它受着伤,拍死自己也就是抬一抬爪子的事。 安西妍眼珠子一转:“我暂时不能和你走,他们给我下了毒,如果我走了,会毒发死亡的。解药在公主那里,她天天折磨我,你问她要到解药,那时候再救我回去吧。” 黑龙闻言飞走了,爪子上还抓着一袭紫色宫廷裙子的小公主。 小公主看着底下万丈深渊,怯怯抱住黑龙爪子。 她好怕衣服破裂,自己掉下去啊。 好在王子殿下给力,她的衣裙质量上乘,就这么飞了一路,公主适应下来,她明亮的眼睛看着山川湖海,发出惊叹的声音。 绵延的山脉,美丽宏伟。 她第一次出王宫,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龙,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美丽的景色呢。 好奇大过害怕,她挂在巨龙的爪子上,眼睛都不舍得眨。 最后一龙一人在一个山洞前落下。 乌拉斯王宫离巨龙山洞有好长一段距离,在巨龙眼里,那只是人类一个小国度,现在还没天亮,它要休息。 它把公主扔进洞里,用硕大的龙尾堵住洞口,冲公主咆哮一声。 威胁她,即便他睡着,也不许跑。 第二天它醒过来,看见龙爪上一个小身影。 她睡在他漆黑的鳞片上,睡姿香甜。 黑龙睁开眼,阴测测打量她。 龙可以吃人的,它生下来便有祖辈传承,它们龙特别喜欢吃公主。公主金贵养大,肉比一般人和野兽鲜嫩。 这些倒不重要,重要的事,吃了公主,或许有助于它化型。 它的人形并不完整,至今还不能将龙角和龙尾隐去,吃了这个小公主,或许它就可以了。 这样想,它看她的目光,多了一丝垂涎。 公主翻了个身,掉下龙爪,它脑抽一下,下意识用爪子接住她。 它的爪子可并不柔软,也没有什么肉垫,只有一层坚不可摧的鳞片。 小公主坐在他掌心,泪汪汪醒来。 这下好了,她醒了它再吃她,估计会听到讨厌的尖叫声。 黑龙想了想,倒是想起这个公主还欠自己一份解药,于是鼻子喷出龙息,恐吓她把解药拿出来。 小嗔公主揉揉眼睛,好奇地打量巨龙。 它好大一只,自己坐在它掌心里,看见它两只眼睛,一只是金色的,另一只则是蒙上一层霾的黑色。 很明显,黑色那只瞎了,它的龙角也断了一截,看上去不对称。 黑龙伤口还没好完,又飞了那么远,身上坠着大大小小的伤,有的鳞片还外翻,露出血肉。 伤得这么重的龙,在她听来,连吼叫声都像是哀鸣。 小嗔公主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天空中偶尔会有受伤的小鸟,飞到她窗前,冲她哀哀鸣叫。 她打小就有动物缘,因此哪怕对方是一条黑龙,她也下意识只以为它需要帮助而已。 王子和王后把她保护得太好,神使说她活不过十八岁,所以一些险恶的种族战争,他们从来不给她讲。 她觉得它有些可怜,安抚地摸摸它的龙须:“别怕,我去给你找魔药。” 黑龙:…… 这个小人儿怎么回事?哭啊,咋不哭。 小公主说着,吭哧滑下龙爪,从他龙尾的空隙下钻出山洞。 姑娘身上柔软,蹭着它龙尾,它身躯一僵,整个龙都不好了。 毕竟……龙性本淫。 这么一晃神,公主已经跑出了山洞外。黑龙恼怒地追出去,它要弄死这个不长眼的人类。 小公主奔跑在草地上。 查尔斯山脉四季常春,土拔鼠小心翼翼探出个头,灰色的野兔跑来跑去,连鱼儿都从清澈的湖水中跃起。 它们欢迎着小贵客的到来,公主手里采摘魔药,从未觉得这么快乐。 她的眼前终于不止是宫殿,而是自然的辽阔,再远一点,还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森林。 小公主已经十六岁了,如果她注定只能活十八岁,她想趁这两年,了解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总不能稀里糊涂地来世上一趟,又稀里糊涂离开。 小动物们本来陪着公主,突然一阵脚步声,它们瞬间炸毛,四散逃走。 公主愣愣看着兔子都吓得打了个滚。 巨龙把她笼罩住,她转身,松了口气,把怀里一堆魔药递给他。 所以说龙是个文盲龙,他山洞外面就全是治病的魔药,但龙原本不屑吃草,后来发现吃草有助于疗伤,他每天都吃安西妍送来的……毒草。 也幸好它是个皮糙肉厚的,至今没有吃死。 他只是文盲,又不是傻,明白公主在给他找药。伤口很痛,他闭上本来要吞掉公主的嘴巴。 成吧,他养伤,再把这个小人儿养肥点,不然吃起来不够塞牙缝。 既然不吃她了,那他也懒得管她,吃完草药眯起眼睛,打算晒一会儿太阳。 它们龙族虽然繁衍难,但得天独厚,呼吸吐纳日光月光皆是修行。 黑龙趴在少女身边,她推了推它的爪子。 黑龙懒洋洋抬眸。 “干嘛?” 小公主惊奇道:“哇,你会说话。” 还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它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龙族修炼到一千年是会说话的,但它得了祖辈传承,生来就有强大的力量,也会说话。 小公主说:“那我帮你看看你的眼睛,说不定能治。” 它眸子翻涌过什么:“不用,治不好。” 它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残废龙的事实。 小公主说:“你别气馁,我们试试嘛。” 它闭上眼睛,不理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吭哧往自己龙脸上爬。说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它长这么大,因为本体是条黑龙,谁见了它,不得跟躲瘟神一样? 现在竟然真有人“蹬鼻子上脸”。 他猛然睁大眼睛,释放出威压。 小公主抱住他的龙须,紫色裙子被吹得飞舞,像荡秋千一样。她眼睛亮晶晶的,凑近打量它的双眼。 “看起来受伤好久了,很难治疗。” 黑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恼羞成怒,它重新闭上眼睛。 它生气地想,不怕我是吧,饿死你。 反正它不管饭的,以前的安西妍帮它找草药,他也不管饭。反正自己不吃饿不死,这些人类管她们呢。 在黑龙传承的记忆里,它的祖辈见过不少人类女人,可它和它的祖辈们加起来,也不得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位紫眸小公主,是它见过最美的人类。 有多美呢,比化形的龙女还好看一万倍。 它可能是发-情期要到了,睁开眼时,就喜欢看她在干什么。但是龙觉得,是为了防止她逃跑,就没人帮自己疗伤了。 它要利用完了她再吃掉她。 黄昏时,它看笨拙的小公主做饭。它拒绝养她,她也没想到要一条伤员龙养自己。 小公主找到山泉水,搬了一块大石头,打算做锅。 她用石头磨石头,听着吵死了。 它伸出龙爪,轻飘飘一挖,石头内部被他捏得粉碎,石锅就做好了。 “哇,你好厉害呀。” 巨龙嗤了一声,尾巴摇了摇。 小公主跑到河边,她平时喜欢看书,这时候找吃的并不难,石锅洗干净架起来,野菜和山泉水放进锅里,生了火,再加入一些菌类,她找了几个酸酸甜甜的果子调味,自然比不上王宫里的生活,可她很满足,且高兴。 巨龙看了她一眼,沉入巨大的湖中,龇牙抓鱼去了。 当然是它自己吃。 小公主脸蛋儿忙得粉嘟嘟的,松鼠们给她扔栗子,她想了想,回礼几个果子。 如果有其他食草动物给她送来吃的,她会找一些有营养的果子喂给他们。 可惜黑龙一回来,动物们又逃走了。 黑龙过来,拎起公主衣服,要把她拎回洞里。 小公主说:“等等。” 她抱起下午收集的一大堆干草,笑着碰了碰它的爪子:“我们回去吧,你别抓我裙子了,我只有这一条。” 小公主乖乖跟在它身边,它爪子微不可察握了握,没再拎她。 回到山洞,小公主开始铺干草。 龙不需要保暖,她却需要,好在现在是盛夏,晚上也并不冷,否则以小公主的身体,早就生病了。 小公主躺在干草上。 黑龙没事干,就盯着她,他自然知道人类怎么生活,也知道这个拥有尊贵生活的人类,本来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看着干草把她细嫩的肌肤磨红,它有几分烦躁。 小公主说:“你放心,我不会让父亲把你捉走,我会给他们解释,你只是受伤了需要帮助。” 毕竟如果是一条坏龙,早就把她吃掉了,不会给她做锅。 黑龙更烦躁。 天上月光明亮,它飞走了,飞向隔壁的莉莉塔王国。 小公主睡在干草上,一夜好梦。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她从华丽的大床上醒过来,还有几分不明所以,她摸着粉色的丝绸,茫然地眨眨眼。 这个床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很漂亮精致,但不是她在王宫的床。 黑龙的龙尾,圈住公主的床。它飞了半夜,还在睡。 那个又黑又丑的莉莉塔公主,尖叫声难听死了。明明都是人类,还都是公主,它的小女奴就特别省心。 小公主走出山洞,看到洞外有她昨天收集起来的干草,显然被暴躁的龙扔出来了。 她醒过来,警惕的大黑龙自然也醒了。 它露出阴森森的牙齿:“不许跑。”敢跑他就吃掉她的腿。 小公主说:“你伤好之前,我不会离开的,我要去喝水。” 黑龙闻言,没再管她。这幅小胳膊小腿,不是它说,它随便飞一下,够公主赶路半个月。 清晨的山林,不仅漂亮,还笼罩着一层雾。 小公主从山泉处下来,又到湖边洗脸。 她自从被掳来,就没有洗过澡,大黑龙是雄性,她会害羞。这会儿身边没有人,小公主连忙脱了裙子,跳下湖水。 兔子歪头打量她。 小公主抱住白皙美丽的躯体:“乖啦,走开走开!” 小兔子不知道感应到什么,倒是听话,一溜烟跑了。 公主放下手臂。 湖下趴着避暑的大黑龙,过了好一会儿,它把头埋进水草中。 作者有话要说:  幻想篇番外跟正文没有关系的。 只有性格能对上。 小诺拉=嗔宝 殿下=哥哥 黑龙=柏正 安西妍=丁梓妍 你们应该都知道的。 最后,没有收藏枝枝专栏的宝贝,点点收藏啦,开新文早知道。 105、番外五 小公主洗完澡,又偷偷摸摸在湖边把脏衣服洗了。 她跟着大黑龙穷惨穷惨的, 吃得不好, 穿的也只有目前身上这一套, 睡觉方面倒是有所改善, 她不用睡在山洞或者它的爪子上, 她有一张床了。 山间阳光灿烂,衣服洗完晾干, 也没用多久。 她回去没有看见大黑龙,他总是消失不见,或者突然出现,小公主已经习惯了, 也不觉得奇怪。 ——她得开始忙自己的午餐。 从锦衣玉食饭来张口的王国小公主,到如今自给自足的山野小姑娘,她倒是适应得挺快。 大黑龙一天不见人影, 夕阳西下了,小公主担忧地去找它。 找遍了山林,也没看见它的身影。 按理说它那么大, 随便往哪儿一趴,都能一眼看见。 湖里冒出来好大一串气泡,小公主蹲在湖边看, 湖水深不见底, 她想了想,喊道:“你在湖底吗?” 过了一会儿,湖里钻出来一颗湿-漉-漉的龙头。它金色那只瞳孔看着她, 隐隐泛着红色:“什么事?” “天黑了,你还没有回家,我来看看。” “多事。”它慢吞吞应了声,简陋的山洞可不是它的家。它杀光对它有恶意的族人,受了重伤,在这个地方养伤而已。 这些没必要和小公主讲,它在湖里泡了一整天,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龙族千岁化型是为第一次发-情期,但它不一样,它百岁不到,就已经第一次化型成功,但它发-情期比较晚,至今没有迎来第一次发-情期。 它今天待在水里,感受到了几分难受,它的发-情期快到了。 传承告诉它,第一次发-情期需要回到龙族圣地,成年雄性龙族和成年龙女之间完成交配,安全渡过第一次发-情期。 即便受着伤,它也应该回去圣地。 黑龙从湖水中钻出来,开始计划自己什么时候回去圣地。 水从它黑色的鳞片上滑落,它跟在小公主身后。 它一整天没有监视小公主,也不知道她今天吃了些什么。 龙在心里计划着回圣地的事情,小公主倒是睡得香甜,跟着它过“苦日子”,小公主在乡野自娱自乐。 龙半个月不睡也没事,它看着小公主,觉得有几分棘手。 它如果回圣地渡过发-情期,那她怎么办?送回去乌拉斯王国吗?不,那太便宜她了,公主完好地回去,那它一定是史上最窝囊的龙。 别说没吃她一口肉,它连吓哭她都没完成。 把她吃掉吗?说不上来,反正就不、不太好。 那么把她带回圣地?路途遥远暂且不论,龙族圣地不会接受一个人类女子。 黑龙犹豫极了。 这时候它显然已经忘记,在王国的安西妍还在等它的解药。 没等它下定决心,床上的小公主情况不太对。 她双颊嫣红,唇瓣也红得快滴血。 大黑龙从记忆里一搜索,噢真是不幸,这个脆弱的小公主生病了。 它眯起眼,闻到了空气中淡弱的死气。 真是渺小的人类,生一场病,就会面临死亡。 小公主发烧热得不行,下意识往冰凉的龙身上靠,小小一团,最后滚下柔软的床,落在它掌心。 它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它开口:“求我,我就救你。” 小公主蜷成一团,不声不响,生病也很安静。 空气中传来一声不太满意的叹息,下一刻,黑龙巨大的身躯急剧缩小,变成一个黑袍成年男子。 他的龙角隐在斗篷之中,双眸一金一黑。一条黑色锋锐的长尾,垂落在地面。 这幅半人半龙的模样,让他并不喜欢化型。 小公主落在他的怀中。 他五指成爪状,在自己左手划了一下,坚硬的鳞片碎裂,鲜血汩汩流出。 他把手臂凑到小公主唇边,鲜血从她嫣红的嘴角流下去,打湿她紫色的衣裙。 小公主哼唧一声,龙血有股药味儿,她下意识闭紧嘴巴不肯喝。 黑龙有几分恼怒。不识好歹。 他在伤口上吮了一口,捏住她下巴,从口中强行渡给她。 小公主安静了。 黑龙身体僵住,这是他第一次以人的形态,触碰到一个女孩子的嘴唇。黑龙心里乱成一片,直接把公主扔回了床上。 他死死抿住自己的唇,又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随即气恼的化作龙形。 过了许久,月光洒进洞里,小公主退了烧。 黑龙再次化作龙形,这次他撑着头躺在她身侧,低眸看她。 黑袍迤逦展开,笼罩住小公主娇小的身体。 男人修长的手指,带着几分任性似的,把她柔软的脸颊掰过来。 他低下头,覆上她的唇。 天亮以后,小公主揉揉眼睛。巨龙已经不见了,它神出鬼没,小公主也不管它。 她隐隐记得昨晚好像自己生病了,她在王宫的时候就经常生病,每次把哥哥和父亲急得不行。 这次她本来以为挺不过去了,没想到一觉醒来,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反而精神奕奕。 小公主跳下床,新奇地动动胳膊,好像整个人都健康了不少。 她的生命短暂,也就不喜欢纠结这些,开开心心跑出洞外。 蝴蝶翩翩飞舞,蒲公英被吹得漫山遍野飘散,真是个美丽的夏天。 小公主洗漱完吃完饭,第一件事依旧是去给黑龙寻药。 松鼠们在树林上蹿下跳跟着她,公主哼着歌儿出去,满载而归。 黑龙已经回来了,见她蹦蹦跳跳归来,他懒懒抬起眼皮子,把几个箱子往她身边一推。 “这是什么呀?” 小公主打开箱子,睁大眼睛。 箱子里整齐摆着女孩子的裙子。 “我的衣服!”她惊喜极了,抱住大黑龙硕大的脑袋,“谢谢你!” 另外几个箱子,倒不是她的衣服,而是好吃的糕点,还有水果。 大黑龙猝不及防被她抱住,哼了一声,不自爱的人类。 他又不是野兽,是英武高贵的龙,小公主怎么可以对它动手动脚? 小公主吃了好几天野菜,今天终于有宫廷的点心吃,她拿起来分给周围的小动物。 小动物们顾及旁边的黑龙,犹犹豫豫不敢过来。 黑龙扫它们一眼,收了威压,它们围绕在小公主身边,吃得香甜。 黑龙发现,人类太脆弱,哪怕营养不均衡,也容易生病。这么弱小的生物,能传承这么久,还成了大陆的主宰之一,由此可见智慧有多重要。 黑龙沉进湖中,抓了几条最美味的鱼,给小公主熬汤喝。 小公主捧着金碗,盘腿坐在湖边,小口喝奶白色的鱼汤,一面看身边的巨龙。 她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大黑龙好像开始养她啦。 它伤口愈合地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龙爪上添了新伤。 她摸摸龙爪,心疼道:“怎么又受伤了?” 它身上的伤口小公主都知道,第一天给它找草药的时候她就数过,深深浅浅的伤口有四五十道。 小公主心想,它真可怜,一定是被族人排斥的小孤龙。 人类女孩柔软的手轻轻摸他龙爪,他垂眸看她,心里升起一股愉悦的情绪。 给她喂了这么多血,算她乖。 吃了晚饭,巨龙还找来几个鲜红的果子,果子闻着就十分香,动物们看见果子,眼中露出垂涎之色。 “这是什么?”小公主没有见过这种果子。 黑龙平静扯谎:“饭后水果。” 小公主见动物们眼巴巴的模样,刚要分给它们,黑龙一爪子把她薅过来:“不许分。” 他释放出威压,小动物们一溜烟逃命去了。 好吧,不分就不分。 小公主先拿了一个喂它,这让它非常受用,也没有凶恶之色了。 “你吃。” 见它确实不吃,小公主把五颗小果子吃光了。 酸酸甜甜的,非常好吃。 当然好吃,龙须树五百年才结一次果,人类吃了延年益寿,龙吃了也有助于力量强大。但是龙须树生于峭壁,周围毒草丛生,只有不惧刀枪,不畏毒物的龙才能采摘到。 自从有了衣服,也有人找东西喂她,小公主生活一下惬意起来。 黑龙知道,她每天黄昏时分会悄悄去湖的上游洗澡。 小公主做贼一样,生怕它知道。 黑龙便当作不知道,她既然爱干净去洗澡,他那个点就不会待在湖中,走得远远的。 原因无他,他发-情期愈近,而他不仅没有赶往龙族圣地,还在养一个人类公主,真是作死。 也不知道史上有没有渡不过发-情期而死的龙? 前段时间惊鸿一瞥,他有点喜欢小公主的身体。 白皙柔软,纤腰玉腿,即便按照龙女化形的标准,也达不到这地步。 但是人类身体脆弱,估计受不住他发-情期。所以黑龙更多的想法是没有了,他只有一点点喜欢,真的,一点点而已。 黑龙放养小公主,予以她足够的自由,到了饭点,它就去搜罗好东西投喂小公主。 没想到今天小公主洗澡的时候出了事。 一只吊睛白虎闯进山中,晃晃悠悠到湖边喝水。最近黑龙收起威压,好让小动物们陪公主玩耍,这货机缘巧合,没感应到强者,打算过来占山为王。 没想到湖水里有个怯怯的小公主。 不管是乌拉斯王国,还是莉莉塔王国,信奉万物有灵原则,哪怕是动物,也能开启一定神智。 白虎就有神智。 这货还挺聪明,它不会游泳,看着小公主又觉得香嫩可口,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舍不得走,白虎在湖边踱步,直勾勾盯着她。上来呀,让我吃了你。 小公主游到湖心,吓得不行。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泪汪汪喊大黑龙。 白虎隐约觉得她在喊帮手,它心想,正好一小只不够吃,再来一只刚刚好。 没想到下一刻,晴空万里的查尔斯山脉,黑云压顶。 仔细一看,屁的黑云,那是一条身长百尺的大黑龙! 白虎毛炸开,夹紧尾巴疯狂逃窜。 黑龙哪会让这二货跑,他等白虎跑出公主视野,一个俯冲就把白虎吞了。 可怜万兽之王,还没来得及在森林里撒泡尿,就一根毛都不剩。 小公主从湖中心游过来,黑龙缩小身体,安慰她:“别怕。” 小公主啊呜一声抱住他就哭。 “它要吃我。” 人类直面老虎,的确恐惧。小公主倒是有个本事,能敏锐感知世上一切善意恶意。黑龙都没把她吓哭,反倒是不顶用的白虎吓到了她。 小公主腿软。 他觉得她真是没用极了。 黑龙到底不愿化作人形,他再缩小好几倍,用嘴叼住她,把她放背上。 小公主抓住龙角。 一人一龙飞向山洞,诺拉小公主至今不知道,自古以来能乘龙而飞的,只有上千年前人类最伟大那位降龙骑士。 那位降龙骑士很厉害……个屁。 龙喜欢他而已。 只是人类书写史书,喜欢美化自己的强大,于是一个爱情故事在史书上,成了英雄传记。 小公主黄昏时分受了惊,黑龙看她回到山洞以后焉哒哒的,不复往日活泼。 太黑以后,天上一轮明月,星斗满天。 黑龙背着自己脆弱的小宠物,飞上天空。 星星落在她浅紫色的双眸中,风吹动衣摆,手可摘星辰。 小公主忘记沮丧,咯咯笑出声。 她亲昵地抱住大黑龙,由衷道:“我好喜欢和你一起生活。” 阳光、湖水、山脉、星空…… 有吃有穿,不知冷暖。 还有龙上天入地逗她开心。 龙也有点高兴,当然,他觉得只是一点点而已。 他依旧每晚给她喂龙血,好在好吃好喝心情愉快地养着,高贵的小公主再也没生过病,再也没有早夭之态。 一切都好,只一点不好。 龙郁闷地想,老子发-情期咋整? 王宫炸开了锅,老国王急得快要秃顶了。 他生着病,宝贝女儿被意味着不详残暴的黑龙掳走,生死不知。询问神使,神使连连叹气:“龙族性情暴虐,小公主身体不好,恐怕凶多吉少。” 老国王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配着刀的王子殿下冷冷看神使一眼。 神使轻咳一声,不敢乱比比了。他的占卜本领不到家,自然比不上他的师傅,上一次大祭司,所以说这个国家的神学堪忧。 殿下说:“父亲,我去把小嗔带回来。” 老国王还没说话,下面臣子纷纷说使不得,谁都知道,查尔斯山脉离这里太远了,王子骑马过去,一来一回,加和巨龙对打,估计得半年。 打得过人家巨龙还好,打不过把命丢了,那王国可真是后继无人了。 国王也知道轻重,愁得不行,一边是如珠如宝的女儿,一边是仰仗自己的子民。 这时候,有人说:“之前神使大人不是带回来一个降龙少女吗?让她想办法救回公主。” 大人们纷纷表达你真机智。 得到消息的安西妍:…… 打死她她也不会去的,何况公主死了才好呢。宫里没有王后,公主一死,自己目前就是王宫最受尊敬的人。 黑龙阴森森的,公主那个身子骨,估计坟头草都三米高了,安西妍才不想回去乡野。 她反复找借口推脱。 这时候有人看不下去了,骑士原·赛尔,供奉神像回来,主动请缨救回公主。 原大人智慧勇敢,性格仁厚。大人们纷纷表示,公主有希望救回来了。 国王说:“你务必带着小公主平安归来,若你们归来,王国立即为你们举办婚礼。” 众所周知,公主都要嫁王子。 可爱美丽的小嗔公主,原本是要嫁给莉莉塔王子的。 可是依国王看,莉莉塔王子太黑了,不配他的宝贝闺女,还是原大人好。别的不说,长得俊啊。 原大人行了个礼,心情沉重,翻身上马。 即便没有任何人要他保证什么,他依旧觉得,带不回可爱的公主,他便也死在那里算了。 小公主发现黑龙最近状态不太对,随着夏天渐渐过去,大黑龙烦躁极了,它养伤时趴着不动的时间居多,现在伤好了,喜欢出去搞破坏。 每次飞进森林,都会吓坏一堆小动物。 动物们纷纷挤在小公主身边,不知道的人一看,还以为她是农场主。 大黑龙发泄完回来,看得见的那只眼瞳,还残余着红色。 他一声不吭,从动物群里,叼起小公主就走了。 小公主边吃零食,边和他讲话。 黑龙漫不经心应,在心里骂这该死的发-情期。 发泄情绪只是短暂的法子,治标不治本,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脑海里天天都是干那事。什么法子都想了,连用腹部蹭地面这种羞耻的动作都做了,依旧缓解不了发-情期带来的难受感觉。 传承的记忆里不乏大淫龙,他一面鄙夷着那些祖辈的作为,一面望着吃东西的小公主,眼睛通红。 小公主和他相处久了,对他的情绪很敏感。 她觉察出他在渴望什么,她看看自己手中的碎皮小核桃,放在他龙嘴里。 他咬牙切齿嘎嘣一声响,将核桃咬碎,见她无辜软萌的模样,还不得不用龙爪推了推,让她吃里面的。 龙百无聊赖给她剥核桃,心里非常想和她睡觉。 但他也知道自己是条龙。 那什么……咳咳咳也不知道匹配不。而且龙第一次发-情期特别持久,所谓特别持久,就是人类打死也不能理解的那种持久,人类估计承受不住这种强度。 而且人类有贞操观念,如果她不喜欢他,多半是不愿意的。 所以他垂涎地看着她,也仅仅只是看着而已。 再等等吧,等她身体好些,不会夭折了,他就离开。应该能在控制不住自己之前,回到龙族圣地找一个化形长大的龙女。 尽管他瞎了一只眼睛,断了一只角,可是龙族以力量为尊,他只身屠戮数十族人,如今已经在龙族传开,他回去就能成为当之无愧的王,不必担心有不长眼的龙女看不上他。 可是越这样想,他就越难受。 他难受就看不得小公主开心,核桃也不给她剥了,别过头去,一副“气死老子了”的样子。 养什么不好,要养个人类啊。 没心没肺。 他都不得不要去找龙女了,她还这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总共三类番外,回忆中的哥哥、幻想黑龙与公主、喻嗔和柏正。 看到有小天使不喜欢幻想篇,不喜欢也没关系,喜欢的小仙女可以看看~、 下章是最后一个幻想番外。 106、番外六 小公主知道他不高兴。 “你怎么啦?” 真被问了,他又没法解释说自己发-情期难捱, 只好闷声道:“没事。” 前段时间夜晚他尚且能得到一丝安宁, 这段时间身体躁动到夜晚都睡不着了。 黑龙知道, 自己必须做一个决定, 他得回圣地去了。 小公主酣睡豪华的床上, 醒过来发现自己腾飞在天际。天还没亮,兴许是怕她冷, 身上搭了一层毯子。 她从黑龙背上坐起来,揉揉眼睛:“我们要去哪里呀?” 男人低沉的声音说:“送你回王宫。” 小公主轻轻“咦”了一声,她万万没想到黑龙会突然送自己回家,好长时间没回去, 她想父亲和哥哥了。 “你的伤口好了吗?” 黑龙说:“嗯。” 她显得很高兴:“我好久没看见父亲了,他们肯定也很想我。” 这句话简直一下子戳在他心上,黑龙心里生出几分不可抑制的恼怒之色, 没有不舍得他就算了,竟然还这么雀跃! 它龙尾一摆,本来朝着乌拉斯王国飞去, 现在直接原路返回。 眼看前面不远就是王城,小公主急了:“喂,都要到了, 不要回去好不好?” 黑龙气得发颤, 更加坚定了不送她回去的决心。 小公主回来的时候头发乱糟糟的,被喜怒无常的黑龙带回山洞,扔到那张大床上。 感情飞了一个来回, 他们只是大半夜出去兜了个风? 而且回来的路上他也不温柔体贴了,她的毯子飞了也不管。要知道,她就那一床毯子! 小公主莫名觉得有几分委屈,是你要带我回家的啊,现在反悔就算了,还发脾气。 她胳膊和小腿冰凉,再好的脾气也生了气,脸颊埋在柔软的被子里,看也不看他了。 大黑龙泛红的眼盯着她。 她来这里快两个月,每天都是快快乐乐的,今天还是第一次发脾气。睡觉都不朝着他。 他心中哽得慌,明明还在恼她,却更怕她不高兴。 大黑龙缩小一圈,用龙爪按了按被子里那一小团。 被子里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脚丫,踹他:“你走开!” 好嘛,小公主也是很有脾气的。 他僵在原地,他都没想欺负她,现在生了气,连摸一下都不许了? 要知道最早,她都是睡在自己掌心的。 他心中酸楚难言,外面太阳出来了。他走出洞去,接触到阳光那一刻,黑龙化作黑袍男子。 他身上的气息让周围的小动物们慌忙逃离,黑龙没有管他们,他沿着清晨的河堤走,回来时小公主还没醒。 他把夏日盛放的鲜花放在她床头,做好这一切,他用人形的手掌,轻轻摸了摸她露在外面的头发,转身离开。 小公主从被窝里悄悄探出头。 刚刚……放在自己头顶的,并不像黑龙的爪子,反而像是人类的手掌。她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见一个身材颀长的黑衣男子往山洞外走。 宽大的斗篷盖住了他的头部,与人类不同,他周身阴郁气息。 小公主惊愕极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黑龙化成的男人!尽管只是一个背影。 身边鲜花盛放,几朵黄色的小花儿沾了清晨的露珠,馥郁的香气弥漫在山洞。 其实山洞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冰冷的山洞了,自从黑龙掳来公主,山洞里陆陆续续添了许多东西。 华丽的大床,公主的衣裙、零食、镜子、丝带、小金碗,还有各种小巧漂亮的装饰品,山洞像个温暖的家。 小公主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蹬蹬蹬跑出洞口。 小公主已经不生阴阳怪气的大黑龙的气了,她是个好脾气的姑娘,人生苦短,她比普通的人类短寿,哪会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生气上呢? 可是山洞外空空荡荡的,只有两只红眼睛的小兔子在吃草。 她沿着湖畔走,喊大黑龙,他始终没有出现。 小公主陷入沉思,黑龙这是发脾气离家出走了么? 没人养她,中午小公主又得自己做饭了。 她才升起火,一上午不见的黑龙回来了,这次他并非人形,而是威武的黑龙形态。 他带回来一大袋果子,身上还有几道伤口。 果子正是龙须果,小动物们早就被他赶走了。黑龙把果子往小公主怀里一推,小公主愣愣抱着一堆东西。 他说:“别生气,你要回家我带你回家,这些果子,就当给你离开准备的礼物。”为了准备这些果子,他几乎把一棵龙须树给撸秃。 小公主早就心软了,摇摇头:“我不走,我答应过你,等你伤好了再走。” 黑龙没说好不好,过了会儿,他拿了个碗过来,碗里是蓝色混着红色的液体。 “喝了。”他说。 小公主闻到一股药味儿,歪了歪头:“这是什么?”她可没有生病,事实上,来到黑龙身边,她身体渐渐好转起来,不像之前三五天一场病。 见黑龙不答,她乖乖捧着碗喝。 不难喝,虽然味道怪怪的,喝下去也不觉得饿,一股饱腹感。 黑龙把她带回洞里:“收拾行李。” 小公主也说不清为什么,真要离开他,竟然有几分难过。她磨磨蹭蹭收东西,这种慢动作的煎熬,让黑龙心里也不好受。 但他能为她做的,就这么多了。 龙须果加上他的心头血,能够让小公主成为一个健康的女孩,从此不会再轻易生病,而且能活很久很久。 她什么也不懂,不懂来这一趟,已经把龙最珍贵的东西带走了。 龙族守护的果子,他的血液,还有他的心。 再慢总有收拾好的时候,小公主拿着小包裹,她看什么都想带走,黑龙给她找来的亮晶晶的小玩意,都特别可爱,每一样都舍不得,连早上他给自己摘的鲜花,明明已经快枯萎了,她依旧觉得它们很漂亮。 小公主喜欢这里,她喜欢暴躁又温柔的黑龙。 她揉揉眼睛:“我可以留下吗?” 黑龙沉默着摇摇头。 不能再拖了,他必须回龙族度过发-情期。黑龙腹部支起高高一物,好在贴着地面没有人看到,他都不敢化作人形,那画面想想太美妙。 本来昨天就该送小公主回家的,可是因为他舍不得,他生气,拖到了今天,今天再不把她送回家,他也不用回什么龙族圣地了,自戕算了。 小公主爬上他的背,越想越伤心。 黑龙把毯子递给她,小公主裹着毯子,发现原来心爱的毯子没有丢,黑龙都给她好好收着。 两个人一路往乌拉斯王国飞去,路上黑龙眼尖地发现地面几个人类在翻山越岭。 先辈们的丰富知识告诉他,为首的是一名骑士。 骑士佩戴着光明圣剑,朝它的山洞疾驰而过。 小公主见他停顿:“怎么了呀?” 黑龙说:“没事。” 他才不会告诉公主,有愚蠢的人类要来救她,对于龙来说,这些骑士顽固死板,实力还弱,一戳就死,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屠龙。 龙族凋零,和骑士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一来是他们的生育能力不形,二来是龙族桀骜不驯,喜欢内斗,自己把自己作没了。 可怜的原大人还不知道,他辛辛苦苦带着武士们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找到了山洞,结果公主没了,龙没了,他还得花两三个月骑马返回。 渐渐的,小公主又快看见王城了。 “我以后还能看见你吗?”她摸一摸大黑龙断裂那只龙角。 他嗓音显得沉闷而冰冷:“不能。”好好当你的公主吧,像故事里那样,嫁给王子。在大陆的每个王国,龙都只是爱情故事里的配角。 小公主得到这样的答案,失落到不行。 黑龙落地,小公主从他背上滑下来。他不忍看她离去的背影,下一刻就要飞走。 小公主泪汪汪拽住他的龙须。 “我不让你走。” 黑龙如果是人形,此刻估计脸色已经绷得不能再紧。 “松手。” 其实她那么点蚂蚁挠挠的力气,他稍微使点儿劲就可以抽出来,但就是这么柔软的力气,让他一时间无可奈何。 小公主抽泣一声,泪汪汪看着他,要多不舍得有多不舍得。 黑龙心中五味杂陈,昨晚还在生气她没心没肺,今天小公主真的舍不得他了,他才知道这样更难捱。 他不能答应她,可是又不想拒绝她。到头来,最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你不要走。”小公主说,“我喜欢和你一起生活。” 她喜欢查尔斯山脉,喜欢那里的天空,喜欢那面镜子一样的湖,还有漫山遍野盛开的花。 最喜欢会带她摘星辰的龙。 黑龙沉默着。 小公主见有戏,连忙欢喜道:“要是你觉得照顾我麻烦,你也可以跟我回王宫,我见过,你可以变成人类,你照顾了我那么久,我也可以照顾好你!” 他眉宇一动,最后说:“放手,我要回龙族圣地。” 小公主毕竟不会强人所难,她一步三回头。 眼看黑龙就要飞走,她又跑回来:“你人形的样子,让我看看好不好?” 她不想以后相见相识,哪怕在龙的口中,他走以后,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他这回没说什么。 很快,小公主面前的巨龙不在,他变成了黑袍男人。 男人衣袍很长,头上带着斗篷,衣服一路垂到地面。他眼瞳依旧一黑一金,唇色很淡。 小公主睁大眼睛,黑龙的人形其实很符合他的性格。张狂而阴郁,看着薄情的一张脸,温柔都隐藏在心中。 男人微微垂了眸,眸光有几分黯淡,他不确定自己在人类眼中,算不算好看。毕竟他的眼睛和龙角都受伤了,再也不能长出来。 但是小公主肯定地点点头:“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带着几分惊愕看她。 下一刻,怀里扑进来一个柔软的身体。 小公主讲:“龙哥哥,你和我回去吧,大家都会很喜欢你的。”她第一次耍赖抱住一个人,就是不想他变成龙飞走。小公主脸蛋儿红扑扑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看他,她多希望看完父亲和哥哥以后,巨龙还带她回查尔斯山脉。 黑龙僵住身体。 刚刚只顾着离愁别绪,小公主最后要求他化形,他也答应了。 可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发-情期的人形……特么一柱擎天啊!她还扑过来抱住他,他差点失控抱着她蹭两下。 见小公主疑惑地低头往下看。 他连忙推开她,这回连个停顿都没有,化作巨龙,很快就飞没影了。 妈的!回圣地!再不找龙女就要死了。 王宫所有人都很高兴,小公主竟然平平安安回来了! 不仅没死没伤,多年的痼疾都被治好了。 侍女们这几天都喜欢问她问题:“小公主,黑龙长什么样子?会说话吗?凶不凶啊?真能飞得特别快日行数十万里吗?” 小公主想了想:“长得很威风好看,会说话,不凶,能飞很快,但是不知道有没有十万里。” 和小姑娘们开开心心讨论不同,王殿之上一派严肃,大臣说:“国王陛下,黑龙这次虽然放了公主,可是不知道下次是否还会来犯,斩草要除根,原大人既然已经赶去查尔斯山脉,理当斩下黑龙头颅。” 国王心想,就你们屁事多,你行你倒是去斩啊! 国王是个安分的国王,惹龙的事情他是不干的,史书上不就有龙喷-火烧了一个国度的事件么?这些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是不是想他亡国啊! 这件事国王含糊带过。 可是没过几天,听说王城里出现黑龙闹事,险些伤了无辜的平民,现在龙逃窜到郊外去了。 这件事国王还没下对策,有人来报。 “公主又不见了!” 国王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次小公主是自己跑出王城的,她听说巨龙在城里暴动,她一定要去找他。 她如今是个健康的女孩子,小公主翻过典籍。 史书上写,龙的心头血可治百病。她心中震惊无比,他竟然每天都在给自己喂血! 她回王宫过得并不好,她想念有龙守在洞口的夜晚,想念查尔斯山脉上新鲜的空气,也想他眼神温柔极了的模样。 她不是童话里的公主,也不想嫁王子,她宁愿和龙哥哥生活一辈子! 黑龙会暴动她根本不信,她的龙哥哥不会伤害她的子民。 到了郊外,方圆十里树木倒塌,一个人类女孩瑟瑟发抖在尖叫。 “我没害她,我没骗你!” 是安西妍。 因为她不愿意屠龙,一看就不具备屠龙勇士的勇气,国王把她赶走了。 黑龙冷笑一声,龇牙俯身。 “龙哥哥!” 黑龙顿住,女孩子连滚带爬跑了,这条龙疯了,金色的眼瞳都红了。 黑龙也不管什么安西妍了,他扭头就跑。 尾巴上挂上来一个小身影。 小公主说:“你怎么啦?”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舍不得离开这里,也不想去找龙女,哪怕一天比一天难受,也不想去找龙女。 一天天拖着,现在力量暴动,才会忍不住飞出来,没想到吓坏了平民。 小公主看见他,高兴极了。 “我已经见过父亲和哥哥了,这次离开还留了信呢,你要是不喜欢这里,咱们回家吧!” 他回头,红色的眼瞳颤了颤:“回、回家?” 她点点头:“你还需要公主吗?” 她看过史书啦,成年龙如果化形不完整,会吃公主来增加力量,帮助化形。 她的龙哥哥龙角和尾巴人形时都还在,肯定是力量不够的原因。 他把自己养得健健康康,她理应也对他好。 要不就给他吃一口吧,当然不能太大口,他可以养着,等她恢复再轻轻吃一口。 他化成人形,抿住唇:“你真的愿意,和龙一起生活?” 小公主眨眨眼:“如果你一直对我这么好的话。” 他笑了:“一辈子对你好,比现在还好。” 她欢呼一声,跳进他怀里。 “回家吧!” 黑龙点点头,暴-乱的力量有她在会平息很多,他不会让自己伤害她。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从来就不是龙女,而是王城里的紫衣小公主。 到了查尔斯山脉,他终于支撑不住,化作人形和小公主一起摔进湖中,有他护着,摔下去一点儿也不疼。 小公主刚要爬上岸,一具男性躯体贴上来。 尽管说这个很羞耻,可是再不说,他就要自爆了。 而且,在水中,她会好受许多。 龙以心头血哺育她许久,她再也不是初见风吹就倒的病歪歪小姑娘。 小公主红了脸:“这样就可、可以渡过吗?” 简直太可以了! 她有几分害羞地道:“那你轻点哦,我怕疼。” 湖水漾漾,小动物们今天走得远远的,夏天的查尔斯山脉,鲜花盛开,馥郁芬芳。 黄昏时分,黑袍男子抱着小公主走出湖面。她眼角挂着可怜巴巴的泪水,边哭边控诉他。 龙低头亲亲她,他的发-情期还没过去,但他知道,来日方长。 可怜的原大人,跋山涉水两个月零十五天,终于来到查尔斯山脉,但是这里已经人去洞空。 黑龙特么的还给他留了一封蔑视的信! 他看完,摸摸腰间的圣剑,轻轻叹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遇见了狼狈的安西妍,这个女孩现在不得不重新回到乡野。她想念见过的繁华,心里难受极了,人也憔悴不堪,终日诅咒小公主早点被龙吃掉! 小公主此刻和黑龙在龙族传承之处,这里堆的珠宝和金币简直要闪花了眼,都够建造十个王国了! 龙族都有收集癖,抢这抢那,只是这一代的王不务正业,把所有珍宝都送给了小公主。他不喜爱世上一切亮晶晶的东西,只喜欢可爱的小公主。 小公主说:“你比我父亲都有钱!” 他失笑。 后来龙遵循了诺言,对小公主很好很好。 小公主枕着清风与月色,眸中映着苍穹和星空,蜷在龙哥哥怀中,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被龙掳走。 大陆史记记载—— 黑龙应恶而生,是为不详。西方有恶龙,生来得龙族传承,性暴虐。不足五百岁化形,通人言。后屠戮数十族人,断一角,眇一目。 然而黑龙在的几百年内,王国安定,百姓幸福。 或许那个繁华的时代,有位特别勇敢的训龙少女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与龙的故事就完啦! 待会儿整理霸王票感谢: 哦对啦,给大家讲两个事,《偏偏宠爱》|原名《病态宠爱》实体书下个月2月3日预售,到时候枝枝会发微博,想要忍哥和听听的仙女可以关注一下。 《深渊女神》出版消息后续也会在微博讲。 第二件就是,大家收藏一下枝枝的预收啊,点进专栏可见~ 107、番外七 柏正和喻嗔结婚那天晚上,徐学民喝了许多酒, 新郎没有血亲出席, 出席人是徐学民。 柏天寇病入膏肓, 牧梦仪也不可能会来, 于是徐学民笑呵呵地当了男方亲人。 小主子把戒指戴进喻小姐无名指时, 手一直在抖。 再没人比徐学民清楚,家主大人走到今天这一步, 有多么不容易。一个从出生开始就不被祝福的孩子,今夜终于有属于自己崭新的人生了。 徐学民喝得醉醺醺的,打着酒嗝儿拉住小主子:“主子啊,你一定要对新娘子好, 也不要随便发脾气,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记得找我小徐。” 听他自称是小徐, 柏正微微挑眉。 “你喝醉了徐叔。” 竟然把他当成了徐傲宸,搁在以往每个时间点,柏正都会生气, 但是今天他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也就不和老酒鬼计较。 徐学民是个很克制的人,今天估计也是乐坏了。 他看过两辈人的人生, 最遗憾的莫过于徐家那样出色的家主吞枪自杀。 而所有的遗憾, 终于在喻小姐身上终结。 她是个真正的小天使。 此刻小天使走过来,声音甜蜜地说:“徐叔,您年纪大啦, 少喝一点。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徐学民笑着点头。 有人爱他家主子,小姑娘说什么他都听的。徐家那么有钱,但讨老婆真不容易。 往上数几辈,柏正的祖爷爷,就有点儿疾病,他发狂时险些杀了自己妻子。 柏正爷爷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爱着青梅竹马,却娶了柏正奶奶,两个人相敬如冰。好不容易商业联姻生了徐傲宸吧,简直把他当业内精英培养。 徐傲宸从小受贵族教育,承载家庭希望,精英确实没错,骨子里却离经叛道,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最后下场不必赘述。 柏家活得最久的男人是柏正爷爷,那个浪荡子,活到了39岁,其余要么死在女人身上,要么死在爱-女-人的路上,总之要多惨有多惨。 这样的家族史,真的好丢人好恐怖,偏偏秉承坦诚的原则,今晚柏正还得给小夫人解释一遍。 徐学民怜悯地想,太不容易了,小主子不会是第一个新婚夜被抛弃的男人吧? 徐叔担心的不无道理,至少豪华的婚礼散场后,柏正捧着家族的相册过来,全身绷紧了。 新娘洗了澡出来,像颗水灵灵的蜜桃。 她23岁了,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和少女时无差。 柏正把小新娘抱在怀里,先亲了亲她脸颊,然后硬着头皮说:“我给你介绍一下徐家,前几天徐叔才告诉我这些事,你一会儿要是生气,冲我来,别气坏了自己,你要是害怕,别怕,我都安排好了。” 喻嗔眨眨眼:“什么呀?” 柏正打开相册,带着恼恨解释他一家子深井冰干的事。认是不想认的,可是没法,他既然成了宝贝儿的丈夫,就得不欺瞒她。 不然别说以后有没有孩子,他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炸弹。 喻嗔听怪谈一样听他说完,神情有几分凝重。 柏正很紧张,心都揪紧了,他观察着喻嗔的表情,连忙道:“我和他们不一样,太爷爷那个病,我已经没有了,我检查过,真的。爷爷花心,我不是,我只爱你。徐……那个混球,他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但是我可以。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他抱着喻嗔晃了晃,在她耳边安抚道:“别害怕,你看见家里的铃了吗?只要你觉得害怕了,你按那个铃,徐叔他们立刻就会知道,到时候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我控制起来。” 别墅里好多铃,原来是这个作用。 为了给娇妻安全感,家主大人的脑洞真大。喻嗔噗嗤一声笑了:“你想到哪里去啦,我不是害怕,我知道我的柏正最好了。我担心的是,先辈们都活得不久,我怕你的寿命也……” 他眸光逐渐柔和,忍不住弯起唇。 小娇妻撒娇说:“你可不许比我先离开,我会特别特别害怕的。” 柏正说:“好。” 他的祖辈活得不久,还不是因为作。他不一样,他有喻嗔,舍不得出任何意外。 既然家族史和家族病史告知了,柏正把耻辱相册一扔,低咳一声压上去:“我们来做正经事好不好?” 小娇妻墨发在红色的喜床上散开,勾人极了。 她都不知道她张开了到底有多好看,也是苦了柏正,他就不该在喻嗔大四那年一时冲动和她好了一回。 开了荤,后面一年,愣是再也没碰过她。 那个孤独症的大舅子犯病就算了,连喻家最喜欢他的万姝茗,也不让他再碰小姑娘。 柏正也赞同,毕竟这个世界,最爱她的人是自己。一忍忍一年,他都快对自己右手反胃了,实不相瞒,今晚套套他准备了好几箱。 喻嗔歪头看他。 男人脱她衣服,手都激动到颤,她按住他手指,摇了摇头:“不许哦,今天我不舒服。” 说完这句话,喻嗔看见他僵住,然后立马问:“哪里不舒服。” 娇滴滴的姑娘滚出他身下,把红宝石点缀的裙子脱了,支起下巴,漂亮的眼睛水汪汪地看他。 小娇妻玉白的长腿,腰肢弧度惊人。 柏正喉结动了动。 小娇妻哼哼唧唧道:“心口不舒服。” 她在自己胸口点了点,一戳就软软的。 喻嗔憋住笑,用嫩白的脚丫踹他:“离远一点儿哦,不然我生气啦。” 柏正要疯,他几乎是爬过来:“我给揉揉好不好?” 喻嗔心里要爆笑了,但她严肃着小脸,十分记仇地摇摇头:“不好,你揉揉也好不了。” 柏正愣是没明白为什么期待已久的新婚夜,自己会有这样的待遇。 但是喻嗔和他的对话,莫名有几分耳熟,似曾相识…… 柏正仔细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半年前一件事。 六月末喻嗔刚大学毕业,她论文写完,答辩也通过了,柏正已经用了右手半年。 小姑娘见他确实惨,虽然对初次心慌慌,但是还是勇敢地来献个身。 两个人意乱情迷,万姝茗不会打扰,大舅子也不知道。但是柏正愣是以自己超常的意志力忍住了,他想起上次那颗喻嗔吞下的避孕药,心里针扎一般痛。 最后咬牙把小姑娘用被子一卷,扔到了隔壁的房间。 喻嗔一脸迷迷瞪瞪,他低头亲她,声音都在颤:“乖,我……” “我不舒服。” 说完这个理由,柏正落荒而逃,他对着喻嗔,没有任何自制力可言,连续冲了半小时凉水,总算冷静点。 在被子里被裹住出不来的,喻嗔鼓了鼓脸颊,又羞又恼。 好半晌她才委委屈屈喊柏正,把自己放出来。 柏正忍住笑,觉得被子里的小姑娘好可爱。以前他也用外套裹过她一次,小宝贝也出不来。 她那副羞红了脸骂他坏蛋的样子,可爱到炸裂,让他看了个够。 对于喻嗔来说,简直就是心理阴影。 于是半年后的新婚夜,喻嗔想报复一下。 柏正过来,就会被她踹开,理由就只有一个:我不舒服。 女孩子腰肢嫩白柔软,她笑吟吟的,在床上打了个滚:“今晚你睡地上,因为我不舒服。” 柏正咬牙:“给亲一下吧宝贝儿?” 女孩子花瓣儿一样的脸颊,嗓音娇娇的:“不要。” 她说着,还兴致勃勃把被子蹬下去:“呐,柏正,你就睡那里,快,下去下去。” 柏正沉默。 他从两周前就开始幻想过无数次今晚,喜悦到忐忑,忐忑再到激动,裤子都快脱了,她喊他睡床脚。 喻嗔见他僵住不动,脸颊往被子里一埋,声音闷闷的:“骗子,还说听我话,今天就不听啦。” 柏正揉揉额角,下了床,抖一下小娇妻恩赐的被子:“我听。” 他认命一般,在上面躺下来。 喻嗔让他去死他都去。 但他还有最后一分希冀,希望小娇妻回心转意,让他这样那样为所欲为一番。 兴许听见了他的心声,上面探出一个小脑袋。 她说:“柏正,给你亲亲。” 他心花怒放,刚要起身,娇妻戳住他胸口:“但是不准坐起来。” 柏正微微支起身子,腹部肌肉紧绷,不起来也能亲她。 这个高难度动作类似仰卧起坐,小娇妻红唇香甜,任他像疯狗一样舔。 反正她惬意地趴着,不用费力气,就看柏正腰有多好,能坚持多久。 哼,让他用被子裹自己! 柏正最后力竭倒回去。 她笑声清清脆脆的,柏正并不恼,也弯了弯唇,对于他来说,能取悦到喻嗔,也是一种幸福。 他们徐家血脉何其偏执,哪怕一点儿微末的快乐,也容易满足。 除却喻嗔不爱他要离开他,柏正什么都不怕。 喻嗔见他还想不起来到底为什么受罚,还毫无心理负担陪她一起玩,她嘟了嘟红唇:“你想上来也可以,用被子裹住你自己。” 这样讲,柏正总算明白了小娇妻在恼什么。可爱的姑娘上次估计气坏了。 他笑了:“好。” 柏正做这一系列动作很从容。 喜被宽大,可他身材也高大,把自己捆在被子里,完全不像喻嗔那样变成一个小蚕茧。 他看小娇妻过来,还问她:“要不要拍照留念?” 喻嗔觉得他好不要脸啊。 她说:“你要待够三十分钟。” 柏正眼中带着笑意:“嗯。” 没想到不到半小时,她自己趴着睡着了。小娇妻脸颊粉粉嫩嫩,呼出的气息喷洒在他脸颊边。 柏正满心柔软,他其实一直懂徐傲宸为什么会自杀。 难受到极致会想死,快乐到极致,也会为她疯掉,心律失常。 他自己待够了半个小时,慢条斯理弄开被子,毫不犹豫去亲她。 喻嗔咬他:“坏蛋。” “喊一声老公来听。” 她声音被他弄得支离破碎,咬唇忍住没喊,眼里却很温柔。 其实一直忘了讲,柏正,嫁给你,很幸福的呀。 徐叔害怕的新婚即分手场面并没有出现,他松了口气,喜滋滋的,主子终于摆脱不好的命运了,没有疯,还意气风发。 婚假结束以后,柏正每天上班特别准时,下班比谁都跑得快。 喜爱的娇妻对于徐家男人来说,真是个稀罕玩意儿。 老徐心里吐槽,说真的,你们徐家金山银山,这个样子很没出息。 在外头威风凛凛的徐家家主才不管出息不出息,有嗔宝在,他们家被窝都是香的。他只管喻嗔开心不开心,喊他扮狗他都干。 这种快乐太不真实了,柏正从来没想过,就自己曾经那种恶劣的性格,在一本小说里当男配都不合格,竟然真的配过这样的日子? 今天他回家,看见喻嗔怀里抱着一个小姑娘。 柏正认了一下,才认出是渐渐抽条的柏青禾。一大一小姑娘,互动特别有爱。喻嗔有耐心,也有爱心。 她带着青禾玩积木,小姑娘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亲亲小嫂嫂。 柏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心里蒙上一层翳似的,突然有几分难过。 往常他不会允许柏青禾和喻嗔待在一起太久,但这次他没阻止,出神看着,直到喻嗔发现他。 “柏正,回来怎么站门口?” 柏青禾也奶声奶气道:“哥哥。” 小青禾已经是小少女了,但智力依旧没有增进。 柏正立即调整好表情,捂住柏青禾眼睛,亲了亲喻嗔:“我爱你。” 他低声说。 喻嗔意识到什么,她看一眼若无其事的柏正,又看看懵懂的小青禾,把小姑娘往他身边推了推:“咱们一起送青禾回家吧。” 柏正弯唇:“好啊。” 只有小姑娘不太高兴,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呢。 但是如今哥哥好像成了什么特别厉害的家主,爸爸妈妈都害怕他,小青禾的日子过得滋润多了,保姆也换成了有爱心的好保姆。 夜深人静,男人在夜里睁着眼睛。 一双柔软的胳膊搂住他脖子,软乎乎的身子黏过来,她蹭蹭他:“不许难过,不许想太多,我不是非要一个孩子的,我有你就够了。” 他抿了抿唇,把她抱紧,嗓音低哑:“我知道。” 喻嗔说的是实话,她虽然喜欢小孩子,可是并不觉得没有小孩子人生就不完整。女人生孩子多痛苦啊,不经历那一遭,也算一种幸福。 柏正当初的检查结果,医生说得模棱两可,他毕竟有血脉缺陷,如果决定要孩子,喻嗔孕期就得一直观察,孩子状态不对,就不能留。 当然,也有希望生出健康的宝宝。 这是一场赌局,输了的结果是娇妻得流产。 柏正沉默许久,做了结扎。 谁也不可以伤害喻嗔,谁都不能用喻嗔去赌,包括他自己。 柏正无所谓要不要,他们徐家人是疯子,死都没带怕的,可他怕喻嗔难受。他这个家族太糟糕了,早就该结束在他这一代,但他不愿喻嗔人生有任何不圆满。 喻嗔心疼又好笑。 他心肠里最柔软疼痛的地方,只装满了她。什么东西碰一碰,柏正都会觉得痛。 喻嗔小声哄他:“别想啦,我觉得特别幸福。柏正,我让你快乐呀。” 她滑下被窝,柏正身体一紧,握住被子,情不自禁揉了揉她的发,脑子里一片白光。 好得很,什么孩子不孩子,想什么呢,这个小宝贝儿就要人命了。 这可真是太“快乐”了。 孩子的事告一段落,听说即便做了结扎的男人,也有一定概率让妻子受孕,喻嗔心态很好,随缘。 家主大人巨富,要是真中了那个概率,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崽。哪怕小崽崽有不足,砸钱也能安稳一辈子。 没有就算了,因为柏正真是太太太好啦! 除却真把心脏掏出来给她看,柏正什么都给她。 谁说徐家男人不好的,他什么恶习都没有,闲暇还陪她制香。喻嗔没再当主播,把老师傅的香坊继续开了下去。 古香韵味深远,理当流传。出乎意料,她的生意特别好。 当初看她直播的粉丝们,好多成了香坊的员工,喻嗔像只忙碌的小蜜蜂,充实又快乐。 一切都好。 柏正的耳朵早就手术治好了,婚后两个月,有一晚他做了个噩梦。 七年前,喻嗔并没有阴差阳错在会所遇见他。 她率先认识了牧原,牧原也认出了她。 他们之间,一个光风霁月,温柔疼人;一个可爱到炸,恋爱水到渠成。 这个故事里,从头到尾都没有柏正什么事。 他从出生就是一团烂泥,人人都说他是一个败类,他也并不想变好。 有一天他看见了牧原和喻嗔,少年轻轻吻少女额头,少女抬头,娇娇怯怯冲他笑。 牧原耳朵红了。 柏正那个时候蹲在一颗树下,太阳毒辣,心里空空荡荡的。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女孩,可她从头至尾,都没有看他一眼。脖子上的穷奇刺青凶恶,柏正追了几步,但不知名姓的女孩,已经走远了。 那一辈子可真是太糟糕了,他喜欢上牧原的女朋友,看了她半辈子,后来真成了个败类,为了报复牧梦仪,锒铛入狱。糟糕到他不忍回忆。 醒来掌心握拳流出的血,星星点点落在床单上。 柏正呼吸急促,喻嗔朦胧间亲亲他下巴。 “柏正怎么啦?” 他看着身边的爱妻,眸光渐渐柔和下来。原来都是噩梦啊,还好只是个噩梦,他半生沉浮,唯有喻嗔是他这辈子中的终极大奖。 他安抚地拍着少女柔弱的脊背。 “没事,做了个噩梦。” 醒来觉得,爱了你两辈子。痛苦了一辈子,又幸福了一辈子。 小娇妻哼唧着趴在他胸膛上,他心里简直化成了一汪水,情不自禁爱抚她。 “嗔宝。”他沉默了一下,“你好像,胖了点。” 她身上每一寸,几乎刻在他心里,头发丝长了他都能觉察到。 嗔宝顿时清醒,坏蛋竟然有胆子嫌弃她了! “哪里?胖在哪里!” 柏正沉吟两秒,表情沉凝,手指下滑,如实告诉她:“小腹。” 清晨阳光温柔落进来,两人面面相觑。 108、番外八 五月初,夏天才到来, 最近时不时下雨。 去学校的路上, 喻嗔用书包遮住头, 公交车人潮涌动, 下来的人推推搡搡, 一个不小心,喻嗔被撞了一下, 书包掉下来,刚好掉进水洼中。 那人匆匆忙忙,撞了人也不道歉,一溜烟跑了。 喻嗔连忙蹲下来, 想把书包捡回来。 雨越下越大,头顶一把伞遮住阴翳的天空,一只修长的手, 接过她湿-漉-漉的书包。 她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少年。 他墨发纯粹,湿了几缕, 也在低眸看她。 喻嗔咬唇,连忙后退:“怎么是你?” 说来也巧,这个少年叫做柏正, 是牧原表弟。喻嗔在三中, 常常听同学们谈论柏正的事情。 “那个三中的大佬啊,柏家太子爷,前段时间桦光的张坤被他打进了医院。” “我知道我知道, 据说他家很有钱,又一次我放学回家,看见他们那群人在青石路抽烟,周围人都绕开走。” “我听说太子爷喜欢丁梓妍,真的假的啊?” …… 关于少年的传闻,真真假假,没一句好话。喻嗔本来不以为意,可是前天,牧原送她回家被柏正看见了。 青石路的街道,黄昏醉人,不知怎么的,他撇下一众兄弟过来,直勾勾看着她,半晌弯了弯唇:“你真好看。” 乔辉他们在他身后吹着口哨,牧原脸色冷了冷。 喻嗔羞恼地瞪他一眼。 柏正舔一下唇角,反而笑了。 过了几天,喻嗔在学校外面看见柏正和丁梓妍说话。少年脖子上刺青张狂,丁梓妍深色焦急,他神情漫不经心。 喻嗔皱着眉,本打算绕道,没想到听见了他们说话。 丁梓妍道:“牧原铁了心和我分手,他喜欢那个转学生,实在太过分了。柏正,我好难受啊,你一定要帮帮我,你不是说会保护我的吗?” 柏正弯唇:“你想我怎么帮你。” 丁梓妍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充满希冀地说:“你、你帮我把那个喻嗔解决掉吧,我知道你有办法。还有,别让牧原发现了。” 这种事,丁梓妍本来没把握,毕竟柏正像一缕捉摸不透的风,谁也无法控制他。 但是柏正想了想,随口应道:“成啊。” 丁梓妍喜出望外。 喻嗔顿住了脚步,小心翼翼躲在墙后面。她握紧小拳头,对少年的厌恶再增加了一个度。 她和牧原,并非丁梓妍口中那种关系。 至少目前,喻嗔对他的感觉十分茫然,有好感,但到不了喜欢的地步。 三月份牧原把她从地震中救出来,喻嗔转学过来,牧原对她特别好,一个星期前干脆利落和丁梓妍分了手。 听到丁梓妍说牧原喜欢她,喻嗔微微抿唇。她自然有所察觉,牧原坦荡,把与丁梓妍的纠葛和她讲清楚了。 他是那么好的人,光明磊落,温柔体贴,甚至喻嗔家目前住的教学区,也是牧原的功劳。 女孩子很难不对他有好感。 丁梓妍走了,喻嗔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一声嗤笑在她头顶响起:“听见了吗?” 喻嗔猛然抬头,心跳漏了一拍。无疑,她十分不待见他,才从小镇来的姑娘,整个人干净剔透,眼睛像琉璃一样漂亮。 柏正用双臂困住她,姿态慵懒:“丁梓妍拜托我解决你,你说怎么比较快?” 喻嗔伸手推他:“你走开。” “伪君子喜欢你啊。”他声音拉长,语气带着笑,“他喜欢的,我都讨厌。你看,他来了。” 说完,他俯下身,微微扣住她脖子,吻在她唇上。 这个吻分外凶狠,挑衅意味十足。 喻嗔拼命挣扎,他一捏她下巴,微微眯眼,竟然品出几分接吻的滋味儿。 才这样想,牧原冲过来,把他拽开。 那是表兄弟两个第一次打架,牧原总是隐忍的,可这次看着泪汪汪的喻嗔,他彻底发了火。 柏正哈哈大笑,接住牧原的拳头,和牧原打了个爽。 他打架何其厉害,后来一拳把牧原打倒在地。还没等柏少放狠话,一个书包狠狠砸过来,打在柏正头上。 柏正眼神一厉回头,看见一双掉泪的眼。 他难得沉默了一秒,转身走了。 “没意思。” 走了挺远,柏正回头。 伪君子抱住少女,轻轻摸摸她头发,隐忍了怒气,对她倒是很温柔,像在告诉她别怕。 牧原从未这样对过丁梓妍,柏正知道。 他摸摸自己的唇,半晌不语。 气牧原有千万种方式,他第一次选择了赔上自己的那种,这是为什么呢? 那天以后,柏正被喻嗔评为世上最讨厌的人。 没想到今天下了公交车,反倒是又遇见了他。她心中恐惧厌恶,书包都不要,转身就跑。 喻嗔还记得他答应了丁梓妍什么,半点儿也不觉得他会做好事。 柏正追了两步,最后不愿吓坏了她,顿住脚步。 看不见小少女背影了,他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苦恼之色。 如果喻嗔今天仔细看他,一定会发现他的不同。柏少今天衣服穿得十分齐整,像穿西装般一丝不苟。 这就罢了,脖子上的刺青,被他用衬衣挡得严严实实。 身体是这个身体,灵魂却成了29岁家主大人的灵魂。 少年的皮囊之下,灵魂稳重成熟,深爱刚刚跑走的小姑娘。 柏正受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委托,睁开眼睛,回到了自己18岁这年。这个世界自己没有早早和喻嗔相遇,反而牧原变化挺大。 牧原果决认出喻嗔,没让她念体校,把她当成珍宝照顾,毫不拖泥带水把丁梓妍甩开了。 徐家主思忖片刻,若有所思。 这倒不像牧原的风格,怪不得这个世界,年少的自己没有和小姑娘相遇呢。牧原的目的性太强,让家主有个猜测,兴许牧原也是重来一回。 家主过来的时间很尴尬,前几天自己才强吻了人家,如果现在凑上去说,我爱你,你未来是我妻子,小姑娘估计不仅觉得他是骗子,还是个疯子。 29岁的徐家主柏正低头,看见自己手中的书包,心中莫名温柔。 没关系,慢慢来吧。 毕竟我和拜托我到来的少年,我们都可以用一辈子耐心爱你。 喻嗔逃过一劫,损失了自己的书包,和书包里的文具课本。 她没有瞒着牧原,她现在很信任恩人,把一切都告诉了他。牧原语调温柔,让人安心:“喻嗔做得很好,没关系,缺失的课本我明天会帮你重新准备好,柏正那边,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今天先用我的课本好不好?” 少女有几分羞赧:“不用啦,我可以和同桌一起看,谢谢你。” 牧原说:“是我不好,他才会这样对你。我拖累了你,你别讨厌我。” 小姑娘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牧原觉得她可爱极了,低声一笑。 牧原的课本最后还是暂借给了喻嗔,他变得强势不少。 晚自习下课,有人对喻嗔喊:“喻嗔,有人找你!” 喻嗔走出去,没想到看见了柏正。 她小脸白了白,刚要离开,他却弯腰低头,语气很柔和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 喻嗔诧异极了,不敢置信。 那个掐住她脖子亲她、打架斗狠不要命的凶恶少年,竟然会低声下气道歉。 见小姑娘没有掉头就跑,他唇边含着一抹笑。 家主大人把浅蓝色的书包递给她:“干洗好了,我还给你买了一个新的。你要是不喜欢也没关系,背你喜欢的那个。课本我帮你烘干了,笔记本被雨水晕开,我抄好给你送过来。” 十六岁的小姑娘抱着自己书包,愣愣地看着他。 柏正一、一定是在耍什么阴谋。 家主大人手握成拳在唇边咳了一声,压住眼里的笑。爱妻如今是真的年纪小,粉粉嫩嫩一团,一个表情都那么呆萌。 眼睛像小鹿一样,充满警惕。 柏正很想揉揉她,但小宝贝现在是朵没有盛放的花,灵魂已经29岁的家主大人,看着小娇妻,自制力倒是不错。人生阅历上去,这几年他脾气倒是变得很好,尤其是对着喻嗔。 她这一年还太小。 哄就得了,宠就得了。 她走了许久,回头看他。他眸中包含着大海与晨星,很专注,只是对着她微笑。 温柔极了,也好看极了,一点儿都不张狂。 喻嗔回到宿舍,翻开自己课本,如柏正所说,课本有几分皱,但确实被人一页页整理干净,甚至还有淡淡的香,也不知道柏正是怎么做到的。 喻嗔的课本回来了,自然就没再要牧原准备的新课本。 周末放假,喻嗔按理去公交站台等车。 柏正一直在对面等她,见她来了,他就要起身。 乔辉调侃道:“正哥最近看上谁了啊?” 上课竟然在抄笔记,还写得一手凌厉的好字,简直是卧-槽。 顺着柏正目光,乔辉瞪大眼:“你看上了牧原女朋友?” 不是吧,每次都要和牧原抢啊! 家主大人冷冷看他一眼:“别乱说,她不是牧原女朋友,是我老婆。” 说着,他也不管身后一众诧异目光,径自朝喻嗔去。 柏正坐在摩托车上,把笔记本递给小姑娘。 “你看看,笔记抄好了。” 喻嗔差点忘了这件事,没想到柏正抄了两天高中生笔记。她翻开,看见整洁有力的字体,力透纸背,字写得十分漂亮。 柏正说:“今天37路不会来,我送你回家吧。” 小姑娘连忙摇摇头,腮帮子鼓了鼓:“不要。” 她感觉到了他的不一样,好像特别特别温柔,忍不住打量他。 男人低眸笑了笑,从身上带的小盒子里,拿出一个漂亮的糖画,是只可爱的小鸭子。 又轻轻拉开她的校服兜兜,放了几颗麦芽糖。 “那我陪你等。”他半点儿也不勉强她。 说着,他真把车停好,站在她右侧,为她挡住黄昏时的风。 喻嗔很想把东西还给他,不、是扔给这个坏蛋。 可她看了又看,舍不得极了:“这是涟水的糖。” 家主眼眉含着笑:“嗯,喜欢吗?” 喻嗔离家许久,看见家乡的糖果,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也说不出不喜欢。 她抿着红艳艳的小嘴儿,不敢吃他给的东西,但是拿着看看,依旧十分满足。 喻嗔自然没有等到车,她都想咬咬牙打车了,下一刻,一个头盔套在她小脑袋上,对方动作轻柔替她系好,又把手机塞给她,上面显示110界面。 少年低着眸,修长的手指在上面点点,当着她的面,打开定位系统。 “别怕,你拿着手机,如果觉得不安全,随时可以报警。我会骑得很慢,沿着青石街,这条街很热闹,你知道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糖画在她手中化开。 少年见了,很自然地接过来放好,用自己昂贵的衬衣一角,给她擦干净小手。 他垂着眸,夕阳在他身后分外温柔。 喻嗔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生不出讨厌他的情绪,只觉得安心。 这份安心,让情绪都变得柔和起来。 柏正骑车很慢,年少时飙车恨不得赶上风的速度,现在却生怕颠着小姑娘,山地摩托生生被他骑出自行车的速度。 要到家了,他沉着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 “嗔嗔,前两天的事情,我给你道歉,丁梓妍的请求我不会答应,而且我那天做的事情一点都不正确,不会再有下次。你提出任何惩罚我都能接受。” 半晌,他听见小姑娘问:“真的吗?” “嗯。” 小姑娘说:“那你脱了衣服去街上跑一圈。” 家主大人罕见沉默了一瞬,他失笑。 到底是同一个人,小娇妻看着乖顺可爱,可是挠起人来,奶凶奶凶的,不仅记恩,还很记仇。 她是笃定他不会干,才提出这样的要求。 估计那天毫无礼貌亲她,让她讨厌极了,也气坏了。 换作十八岁的少年,听到这种要求估计已经炸毛,但是换作当了徐家八年的家主,他很有包容心陪着小姑娘胡闹。 柏正说:“好。” 喻嗔:…… 他疯啦! 柏正把车子一停,这里相对来说比较僻静,离喻嗔家只有一小段距离。 他看一眼背着书包的小姑娘:“既然是你的要求,你就监工吧。” 家主脱-衣服很自然。 他解开黑色衬衫扣子。 首先露出最近才洗去的纹身,伤口血淋淋的,其次是结实的胸膛。 小姑娘捂住眼睛,吼他:“柏正!” 家主笑了:“嗯。” “你不要脸。” “这不是你的要求吗?” 喻嗔气哼哼的:“你是故意的,难道我让你去死,你也去吗?” 家主说:“去啊。” 喻嗔愣住,她竟然觉得,柏正没有开玩笑。 家主问她:“还跑吗?” 这回为难的人,变成了小姑娘。她摇头:“不跑了,你把衣服穿上。” 家主依言穿好衣服。 他见小姑娘脸蛋儿红红的,问她:“你喜欢牧原吗?” “关你什么事?” 他轻轻捏捏她脸颊,语气带着笑:“乖,别喜欢他,喜欢我吧。” 小姑娘脸上的粉肉眼可见蔓延开,磕磕巴巴骂他。 家主嘴角噙着笑。 小宝贝少女时,也太可爱了叭!明明被家主撩到了,还强忍住害羞,装作镇定骂他。 不管她什么年龄,他看见她,心肠都会情不自禁柔软得不像话。 等小姑娘以“我不会喜欢你”作为终结语,他也只是温声道:“好,回家吧。” 第二周,喻嗔收到一只泰尼熊。 小熊玩具精致漂亮,笑容灿烂阳光。家主抱住它,把它放到她怀里。 “喜不喜欢?” 她手指收紧,又一下子放开:“不喜欢,我不要你的东西。” 柏正憋着笑。 他记得,小娇妻给自己讲过,她少女时特别想拥有一只泰尼熊,可是泰尼熊很早就不生产,成了绝版。从童年到少女,泰尼熊是她唯一喜欢过的东西。 她小时候有过一只,后来被哥哥弄丢了。 有一周她都睡不好,晚上悄悄落泪,可是不敢说出来,怕哥哥心里不好受。 她总是为别人考虑,小姑娘乖得让人心疼,可是这样,她也会错过很多东西。 那个厂确实已经停止生产了,她怀里是全世界最后一只。 家主亲自去从老厂长家里找出来的。 小姑娘不肯要家主东西,眼睛却眼巴巴的,看了泰尼熊一眼又一眼。 家主简直被她萌一脸。 对于这个世界的自己来说,少年柏正对喻嗔爱了半生,求而不得。可是对于家主来说,他并非帮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逆袭,他只想弥补她年少时的缺憾。 让她不用那么乖,不用那么懂事。 她不能嫁牧原,牧原会让她妥协,而柏正只会要求她放肆。 家主把泰尼熊重新给她:“不喜欢也没关系,你帮我保管着,等我搬家以后过来拿。” 小姑娘压住欢喜,勉为其难道:“好吧。” 家主低眸,这具身体习惯对她好以后。等少年将来回归,也会不再暴躁坏脾气,单纯宠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 109、番外九 三中有个学习研讨会,每周五下午, 研讨会要一起讨论高考重点体型。牧原是研讨会组长, 喻嗔本来不想加入, 牧原皱着眉, 还是给她报了名。 他鲜少干勉强别人的事, 小姑娘看起来怏怏不乐。 牧原心中矛盾,但他告诉自己, 只有喻嗔加入研讨会,自己才能多和她相处一个下午。 以他原本的性格,绝对不会强迫喻嗔,可是…… 牧原沉默地想, 他曾经就是退让太多,喻嗔最后选择了柏正。牧原一直不明白,柏正那么坏, 还干一些喻嗔不喜欢的事,为什么她会喜欢柏正,而不喜欢自己。 重来一回, 他下定决心改变策略,把喻嗔接来三中,强势和丁梓妍分了手。 这样下来, 牧原发现, 喻嗔和自己相处的时间果然变多了。 研讨会开始时,喻嗔脸色有几分苍白。 牧原坐在教室最前面,看见她不太舒服, 当着这么多人不好问,牧原只好让大家加快讨论进度。 在座各位都是高考尖子生,学习激情满满,好不容易一种方法讨论出来了,还有人提出下一种。 喻嗔恹恹半趴在课桌上,最后实在忍不住,打了个手势,校服兜兜里揣着纸,往女厕所去了。 牧原想要说什么,旁边有人拉住他:“组长,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对吗?” 牧原没办法,只能先低头看组员的解题思路。重来一回,他成绩比喻嗔好,这些东西都难不倒他。 周五柏正没能等到喻嗔,来三中找她。 小姑娘脸色苍白,脚步匆匆,从他身边离开。柏正看着她背影,沉吟了一会儿下楼。 喻嗔生理期第一天会特别痛,本来想坚持过研讨会,但是大家讨论已经超时了。喻嗔感受到校服裤子被经血弄脏,她去女厕一看,果然裤子上深了一小片。 喻嗔没办法,身上也没有卫生巾,只能抱着膝盖在女厕等,等大家都走了,她再出去。 疼痛让她小脸泛白,她蹲在里面,直到有人敲了敲门。 “嗔嗔,我给你买了点东西。” 喻嗔听见柏正的声音,抬起头,差点被口水呛到。 上面递过来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有一袋卫生巾。 他说:“拿着。” 喻嗔伸手接过来。 家主语气带着笑道:“我在外面等你。” 喻嗔换好卫生巾,依旧不敢出去。开玩笑,校服裤子颜色并不算深,稍微注意一下,就能看见她裤子上一团血。 柏正说:“别怕,出来吧,我用衣服给你遮住。” 小姑娘探出一个脑袋,脸颊红透。 男人走过来,他沉静脱下外套,捆在小姑娘腰间。 这时候有一名高三还未离校的女生过来上厕所,看见门口的柏正,神色古怪。 喻嗔觉察有人过来,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家主没说什么,他把喻嗔脸颊往怀里一按,没让那个女生看清喻嗔的脸,揽着小姑娘走了。 身后女生嘟囔骂道:“死变态!” 怀里的小姑娘悄悄抬眼看他,觉得以他的脾气,可能冲进女厕所一脚把女生踹翻。 但柏正对上喻嗔的眼睛,只是笑着捏捏她的脸。 “别怕,她没看见你是谁,我带你出去。” 家主一个成熟男人,和小女生计较什么。 喻嗔:“可是研讨会还没结束。” 柏正说:“不管它。” 重生一回的牧原,执念太深,还不如从前,真是个智障玩意儿。要真爱得那么深,后来就不该妥协和另一个女孩子结婚。 家主心疼地揉揉小姑娘头发,给她买了杯红枣牛奶。 喻嗔小口小口喝,看家主又出去了,这次买了个暖宝宝回来。 他在喻嗔面前半蹲下。 喻嗔问:“这是什么吗?” 家主看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这一年她刚从涟水小镇来,的确没见过暖宝宝。 他耐心解释了一遍。 小姑娘害羞道:“我可以自己贴。” 他笑着“嗯”一声,教她在衣服上怎么贴。小姑娘等了一会儿,暖宝宝发热,她脸上露出奇妙的表情,特别高兴。 盛夏到来时,小姑娘已经不讨厌家主了。 他没有强迫喻嗔做任何事情,润物无声。六月份喻中岩摔到腿,小区电梯只不能用,家主二话不说背着喻中岩上了六楼。 喻中岩感叹道:“现在的小伙子真热心。” 喻嗔看着热心路人柏少的背影,轻轻咳嗽一声。 六月末,喻嗔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 是一块香饼。 她惊疑不定:“这个……” 柏正说:“是贡香,你喜欢吗?” 喻嗔轻轻嗅了嗅,空气中古香的味道让她眼睛发亮。 “这是哪里来的?” 柏正说:“我做的。” 喻嗔觉得不可思议:“你还会做这个?” 柏正弯唇:“嗯。” 他做得并不好,但是抱着小娇妻在怀里,看她制香,久了他也会一些简单的东西。 牧原为了掌控小姑娘的生活,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或许希望喻嗔依赖他,并没有鼓励她调香。 “我有一间调香室,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去玩,做出来的东西都是你的。” 喻嗔特别心动,她不喜欢每周一次的研讨会,如果可以,她想去调香。 她还未彻底成长,怎么想就怎么做。 当牧原得知她的决定,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不明白哪里出了错,最后揪住柏正的领子。 “为什么我喜欢的,你都要和我抢?” 家主把他的手拨开,冷淡地道:“公平竞争。” 谁抢谁的,心知肚明。牧原走进死胡同,太心急了。 家主气质骄矜,让牧原狠狠皱紧眉头。 然而第二周,家主的小宝贝并没有来制香。柏正找到她,她垂下头,轻声说:“牧原好像很难过。” 牧原对她好,她不愿牧原难过。 小姑娘清泠泠的眼有几分不解茫然:“为什么我觉得,许多人都想控制我的生活。” 爸爸妈妈希望她好好学习,除了学习不要做别的。牧原要她加入研讨会,不能多和柏正说话。 因为她脾气好,所以大家都知道,怎么能让她比较听话。 喻嗔吃软不吃硬,她向来不舍得让对她好的人难过。 家主并没有安慰她,也没说牧原的坏话,他只是告诉她:“我不是这样的。” 她抬起眼睛。 家主说:“我是来让你欺负的。” 真的,我对抗这个世界,但当我在你身边,只有你有资格欺负我。 七月那个暑假,柏正带她去捉鱼。 郊外有条小溪,小姑娘赤脚踩在水中,像回到了涟水的时光,她一个人玩得高兴,家主抱着电脑处理文件,偶尔给她拍两张照片。 喻嗔涉水,湿-漉-漉过来,趴着他腿上。 这个动作把他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裤子全弄湿了,家主摸摸她小脑袋:“怎么了?想回家了吗?” 喻嗔摇头,她小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问完她脸蛋儿红了,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别的什么。 家主低笑一声。 “不喜欢。” 喻嗔眼里有几分懊恼之色,刚要站起来,家主捏住她下巴:“小宝贝,我很爱你。” 她唇角弯了弯,把脸颊埋在他怀里。 喻嗔真的好喜欢这个柏正,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就好像一颗金刚石,用她的喜好默默磨平了自己身上每一分棱角。 回去的时候,家主拎着她的鞋子,把她背在背上。 路两旁开满了野花,家主屈身,让她摘了一朵月季。 夕阳十分温柔,家主似有所觉,她对自己动心了,而少年柏正也即将回来。 他叹息一声,心中温柔又无奈,对她道:“嗔嗔,你记住,哪怕将来的我有些别扭,也没现在脾气好,但我很喜欢你。你有任何要求可以和我提,我都会满足你。” “牧原不是个坏人,但他会让你很累。” “这个世界,你大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你不喜欢的,有我在。” …… 说完这一切,家主不得不走了。他对心里那个声音说:“再等等,让我哄她睡着。”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同意了。 少女趴在他宽阔的背上,睡得甜蜜。 家主心想,小宝贝,我该回去陪未来的你了。现在的你,让他来照顾吧,他应该学会了。 少年柏正进入身体,感受到背上趴着软绵绵一团,整个人一下子僵住。她软乎乎的气息洒在耳边,柏正耳朵慢慢红了。 与之相对,他眼眶也有点儿红。 他的记忆里,小姑娘并不喜欢自己,哪怕后来做再多,她依旧十分排斥他。 少年柏正死在失控那个夜晚,他绑了她,在彻底失控前,他轻轻吻了她一下,了结自己生命。 他永远不会做第二个徐傲宸。 但他万万没想到,原来他还有一次机会。 少年脚步僵硬,小心翼翼背着少女回家。 喻嗔醒过来,声音软软地喊他:“柏正。” 少年一瞬结巴,他说:“我、我在。” “我的花儿呢?” 柏正这才想起,她刚刚摘了朵月季,现在月季不见了。他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我去给你找。” 喻嗔忍不住笑了,她笑声清脆:“掉了没关系,咱们不要啦。” 少年记忆中,鲜少看她笑。 他心中酸涩又幸福,一时有几分哽咽。 “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柏少说:“我很高兴。” 真的太高兴了,你不知道,我在深渊之中祈求了多少年,才有这个机会,让你此刻愿意看我一眼。 柏正把家主没洗完的刺青洗干净了。 少年带着一股锐气,乔辉打量他说:“正哥,张坤带了人,说下午要找回场子。” 柏正嗤笑一声,说:“干-死那龟孙。” 乔辉松了口气,前段时间的正哥沉稳好脾气,可是仔细揣摩,就会觉得头皮发麻,还是这个比较眼熟。 简单粗暴,坏脾气。 张坤来“寻仇”,柏正干脆利落,上去就是一脚。 龟孙儿,抢东西还有理了是吧!给你脸了。 柏正年少逞凶斗狠一把好手,可惜今天张坤带的人不少,势要报仇。 柏正打架打到一半,突然顿了一下。 他看一眼地上的张坤,对乔辉讲:“我走了,我很急,你看着办。” 说走,他真的立刻就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拿走自己的包,里面少女粉色发带掉出来,少年皱着眉头拍拍干净,骑着车跑了。 张坤:“???”你这个人尊不尊重对手的啊! 乔辉:“???”不是啊正哥你这干嘛呢! 张坤愣了好一会儿,从地上暴起,对战五渣乔辉阴阴一笑,很好,柏正走了。 乔辉:啊啊啊啊……正哥救命! 秋分时节,少年骑着车穿行在街道上,排队买了小姑娘最喜欢的虾饼。 他记得要好好照顾她,无论有什么事,照顾喻嗔第一位。 柏正订了鲜牛奶,他自己把牛奶热到温温的,加了两勺糖,这才去接喻嗔。 小姑娘刚好放学,看见他,欢欢喜喜扑进他怀里。 他心尖发烫,克制住上扬的唇角和紧紧回抱她的冲动,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一些。 “我带你去剪头发。” 小姑娘来到t市,头发一直没剪,太长了她难打理,一直在说想剪头发的事。 柏正紧紧盯着理发师,理发师被他看得心理压力特别重。 喻嗔剪完后,头发长度及肩。 少年摸摸她小脑袋,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丝带给她捆头发。他暗自练了很久,如今像模像样。 头发绑起来的喻嗔看上去娇娇俏俏,青春无敌。 喻嗔把虾饼喂给他一半,自己吸着牛奶。 见他看过来,她弯起眼睛笑。 喻嗔说:“我前段时间做好的香卖出去了,给你买了份礼物。” 少女低头,从书包里拿出一双男士手套。 她眼光好,手套十分好看。 香水总共卖了四百块钱,买手套全花光了,她一分都没给她自己留。 柏正知道她好,她心里眼里都是一个人的时候,像个傻姑娘。但他从来不敢奢求,她会对自己好。 柏正眼眶发烫,他忍住了情绪,微笑着说:“谢谢嗔宝。” 他小心收好她的礼物,没有戴上,对她伸出手:“我拉着你好不好?” 少女小手钻进他掌心。 青石街上,夕阳瑰丽。 他们路过乔辉和张坤之前约架的地方。 乔辉鼻青脸肿,伸长脖子等柏正,到底什么急事让正哥跑了啊? 柏正看见他,却没有回头。 乔辉叹了口气,他惆怅地看着少年牵着少女走远,正哥从不背包,可现在随身一个包,他悄悄打开看过,炫酷的包里有奶糖,发卡,甚至……还有卫生巾暖宝宝。 不过话说回来。 乔辉看着前方的身影,这一年的正哥,笑起来,可真幸福啊。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打下“全文完”三个字,是最高兴也是最难过的时候。 感谢一路陪伴枝枝到这里的小天使,谢谢你们的喜欢和鼓励。 再见正哥,嗔宝,哥哥。 例行祝福:愿每个看文的小天使,最后都能嫁给爱情。 下本开《三个想占有我的男人最后都……》,专栏可见。是个漂亮白莲花女主反杀男人女人们的故事。 这个预收放了一年啦,决定下本开,这次尽量存点稿子。 喜欢枝枝的小仙女点个作者收藏吧,方便开文提醒。 有缘下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