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角斗士》 第1章 野湖上的三爷 二月，s市南面的冰湖上热闹非凡，这座北方城市，只要不刮强风就算好天气。 好天气，当然少不了扎堆的户外运动者，尤是这春寒料峭的冰面上。或许再晒十几天日光，亦或是一场暴雪，冰上就没得玩了。 穿得花里胡哨的老少爷们儿围坐一团，目光聚集在不远处的一群年轻人身上。 他们是本地一群热爱冰球的市民，老少都有，甚至还有没穿护具的，手中只有一杆球棒。 “大强子，你说咋办，这群人没见过啊。” “看我干嘛？这儿又不是我家鱼塘。”这人点烟皱眉，瞅了半晌才说道：“看样子，像是东郊体校的学生。” 事情很明显了，湖面并不宽敞，中心地带又太危险，能活动的范围很有限。 除了一些滑冰的小屁孩，能容纳两支球队就已经很局促，今天应该是被人捷足先登。 “学生嘛，撵走不就完事了，老余你去说道说道，让赶紧滚犊子。” “我又不是黑恶势力，再说了，你没看人家老师也在，谁去谁尴尬。” 这种情况太常见了，在国内几乎找不到平价的商业球场，更何况是组团包场玩。正规球场都是俱乐部训练或比赛用的，租用价格动辄几千。 野地抢场子，没少闹出打架纠纷，大家心里都揣着谨慎。 合计半天，众人坏笑着看向同一个方向，似乎有了打算。 “三爷，要不您出马？” 被叫做三爷的人，身材与高大丝毫不沾边，脸上更没什么刺青或刀疤。 因为他只是一名十四岁的少年。 两年前初来乍到，一人一球，撂翻十几个大老爷们儿，成了野湖一霸。 这小子始终不肯透露姓名，由于身穿三号球衣，故被大伙儿戏称三爷。 看着大家的眼神，少年咬碎嘴里的糖果，点了点头，慢慢向那群学生滑过去。 冰面上的红蓝标志线，是爱好者们自发涂上去的，此时占据球场的校队被分为两支，正在进行激烈的训练赛，哨声和训斥此起彼伏。 “那个谁！那边那个！”教练吹响一声长哨，示意大家暂停动作。 “小子，离远点，撞伤了不负责啊！” 看着慢慢滑过来的少年，教练厉声呵止。 但少年似乎没听见一般，甚至加快了速度。 教练厌烦地皱眉，随便叫了俩身材高大的学生，准备把这小子轰走。 二人一左一右冲了过来，企图把他吓退，然而随着距离逼近，少年忽然一个加速，在撞向第一人之前侧身倒滑，同时划过一道弧线，二人完美错过。 后面这人伸出手准备进行擒抱，少年却不经意间用冰球杆捅向他的膝关节，大个子重心不稳，当即四脚朝天摔在冰面上。 一秒不到，二人已经被戏耍，直到少年逼近教练身边，他们才转头反应过来。 “哈哈哈！丢死人咯！” “当一辈子替补吧，小孩子都能耍你。” 众人的哄笑声中，教练的脸色已经很难看。 “笑个屁！很光荣吗？再笑把脸给你们撕烂！” 看着来者不善的初中生，体校老师围了过来，质问他怎么回事。 但问来问去，少年只是一句话。 “这线是我们画的，要用场子，打赢我们再说。” 炙热而纯粹的目光，是挑衅，以及对抗的渴望。 一开始，老师们还试图讲道理糊弄过去，毕竟野湖是天然的，大家都能用，谁画再多线也不好使。 但少年的语气慢慢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带着不少轻佻味道。 “是怕输不起？那就别打冰球啊，还练个屁啊。” 这话激起了队员们的脾气，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怎能忍得住这般蔑视。 年轻人迅速围成一团，而三爷那群朋友也凑过来大声喝止。 “干什么！打球就打球，欺负小孩子吗？” 连环计啊，教练皱起眉头。 体校老师们本是老油子，完全可以懒得搭理他们，但如今这么一激，就说不过去了。 教练只好把队员们拦住，苦笑着舔了下嘴唇，转过身对少年说道。 “玩嘛，那就玩嘛，计时赛还是三个球？”他对身边的队员拍了拍手：“就当休息半小时，哦不，十分钟，自愿参加的过来集合，其余的自由活动。” “行，三个球。”少年的眼中满是自信。 “提前说好，你这小身板，撞伤了不负责啊。”教练仍在重复这句话。 少年却早已转身，来到中线开球点原地坐等。 不一会儿，双方分好人员，各出一名裁判，所有人站位就绪，少年这才站起身来。 与他对位的是一名精瘦的前锋，目光始终低头紧盯开球点，持杆姿势标准而锐利，看样子场上经验不少。 但少年在球落地之前，却紧盯着这人的双眼，这似乎是他自己的路子。 一声哨响，教练在二人之间精准掷出这枚小小的冰球，体校的前锋率先出手，企图正手把球击向自家右边锋的位置。 眼看着体校学生即将争球成功，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三号球衣的少年，预判了球的走向，提前换成反手持杆，并早已向左侧倾斜。 这一球还没传出半米，赫然被他截停。 体校大前锋愣了，显然没料到眼前的小个子有这一手，早知道就自己带球出去了。 而就在这发愣的刹那，少年已经持球越过了自己半个身位。 “三爷！漂亮！” 眼看着三号突破自家前锋，体校的学生也赶紧回防，左右边锋直接夹过来。 不过三号立刻把球传给身边的大个子，身为中年人，满身腱子肉长得结实，是丝毫不怕两个年轻小伙进行冲撞的。 二人急于夺球，协防出了差错，关注点转到中年人身上。 体校教练在一旁吐了口唾沫，差点骂出声来。 因为这个空档，少年已经加速越过中区，人即将跨过蓝线。 这只是一颗中转秒传，球果然回到三号手上，很显然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他一人身上。 直线突破！体校的后卫来不及加速，少年反手垫射，门将此时还在打呵欠，谁能想到开球五秒不到就有如此凌厉的进攻？这球打在球门边角处弹了进去！ “三爷牛逼！哈哈哈…行云流水吃饭喝汤啊！” 教练在一旁忍不住抓狂，指着鼻子骂起来：“都是一群猪吗？傻站着等越位吗？前锋都冲到蓝线了，你们还……” 叫骂声没有停歇，少年面色从容，从口袋里摸出另一颗糖果塞进嘴里，绕过半场划出弧形，重新回到几秒之前的开球点。 第2章 闹剧难收 这一球，确实意想不到。 校队门将被换了下去，确切来说是直接滚蛋了，教练让他回家睡醒了再来。 其实这也情有可原，谁能想到开局几秒不到，就被这小个子钻了空子打个措手不及。 刚才太大意了，球员们领略到高手在民间这话不是白来的。 重新开球，校队的小伙子们一个个剑拔弩张，摆开了架势。不想被教练指着鼻子痛骂是一方面，另外，他们也想好好教训这个野小子。 这次仍然被三号争到进攻权，但对面前锋早有防备，紧随其后伺机而动。 面对严防死守的禁区，三号带球在底板区绕行几个来回，仍然没找到机会，反而招致两名后卫追逐，再这么下去随时会有危险。 使用刚才的方法传球失败，校队不会轻易再被骗，他们迅速组织起进攻。体育生再怎么说也受过专业训练，在业余门将面前甚至还能耍几个假动作，只用了两分钟不到便追回一球。 第三次开球，三号开始了独狼打法，他丝毫不惧巨大的防守压力，在花哨的换手转身变向之后晃过一名右边锋。中年人用身体替他撞开阻截，开辟了一条禁区直通车。 但距离太近了，门将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眼看门将就要扑身救球，三号此时做出意想不到的行为，他居然开始加速！ 这么短的距离，为何还在加速？ 如果做不到急停，极有可能产生剧烈撞击或翻滚。 果然，少年侧滑摔倒在地，门将也同时扑过来。 然而倒地之前，随着球杆挥舞，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在零度角使出正手抽射。 三号后背着地，撞在门将柔软的腿部护具上，与此同时再得一分！ “好球啊！三爷！” 这次，体校教练默不作声了。 他心里开始犯嘀咕，那种危险动作，至少国内是不会有谁敢这么教的。路子太野了，他甚至想吹个技术犯规，不过仔细想想，这一球除了自己玩命以外，似乎也构不成判罚。 比赛继续进行，场上气氛变得焦灼。 眼看着比分已经2-1，教练给球员们使了个眼神，并换上了两名更加壮硕的后卫。 输个场子事小，但在野球场把脸丢出去，可就捡不回来了。 刚上场的两名后卫还没等开球，就紧盯着三号的一举一动，既然是作为主力，那就得做好被针对的准备。 教练的意思很明显，既然爱玩狠的，那就找俩更狠的陪你玩。 五分钟不到，场上已经吹了三次违规冲撞，少年虽然能躲闪过去，但也是冒着丢球的风险，硬是关键时刻击飞出去造了几个底板死球。 裁判忍住坏笑，继续吹比赛，看他还能这样硬撑几次。 而少年的眼神却发生微妙变化，并把手套护具绑得更结实。 再次争球，少年这次没有退避，居然是直接迎着对面后卫冲了过去。 二人接近之后，三号直接把球打到对手的脚边！ 传球失误吗？还是手滑？ 都不是的，其实就连这个后卫也没想到自己会通过这种方式得球，因为这场换他上来，更大的作用还是暴力阻挡。 但既然三号主动给球，他也赶紧出杆准备接手。 刹那间，二人接触，这名后卫得球之后不能再冲撞，正准备变向脱离。 而少年却悄悄把球杆伸到他脚踝之间，抢球的同时做了个小动作。 这名后卫原本是要进行冲撞的，得球之后正在减速转向，毫无防备之下被这样阴了一手，就连教练也没太看清楚。 球飞到中年人身边，与此同时后卫球员直接摔出一个大马趴，差点带倒自家协防的前锋。 “好抢断！” 冰球传回脚下，三号继续带球，但这时候摔倒的那名后卫被激怒，居然明目张胆拿起球杆砸向三号的小腿。 哨声响起，业余队伍这边的裁判就算再不专业，也能看出问题。 直到摔倒的后卫凑到裁判身边低估两句，体校教练不乐意了，他就算再怎么恨铁不成钢，也是护犊子的学校老师。 双方起了争执，刚才这名后卫动作太过于明显，他的两分钟小罚肯定无可争议，不过三号少年，他的小动作并没有被所有人看见，可能也只有摔倒的本人才知晓。 能以那种方式摔倒，球员自己是做不到的。 哪怕教练自己也没亲眼见到具体情况，其实也心知肚明。 荒郊野外，又没有回放录像，这次暂停僵持住了。 “行了行了，老老实实按我吹的来，少扯没用的，比赛继续。” “你哪只眼睛看他犯规了？小动作？你看见了？”中年人情绪有些激动，冷笑道：“打得跟啥一样，还吹个黑哨！” “你再说一句！” 教练也是北方男人，黑哨这话不能乱出口，和‘瞅你咋地’没两样。 眼看二人就要扭打起来，其他的老师赶紧过来拉开，打球不成，也别打架。 “咋地？还整不？”中年人不耐烦说道。 “整不死你！”教练眼里充满血丝，吆喝了一声，让年轻队员打起精神：“继续！” 这次，球场上就彻底变味了。 别说脏动作，有的球员甚至已经把手套解开，随时都能脱掉，这意思很明显了。 而三号少年，似乎成了发泄的首要对象。 一名右边锋直接想来个抱摔，但被少年急速躲闪过去。 前锋紧随其后，想给少年使绊子，这动作对双方来说都极其危险。 少年忍不住了，咬咬牙，一球直击前锋面门，打在眼眶上，惨叫声响彻冰面。 一分钟不到，比赛即将变成斗殴场，体校这边人多势众，那名教练更是冲过来就要揪住少年的领口。 少年反应更快，再次垫射，同样打在教练眼眶上，与此同时急速逃窜。 “你x的！兔崽子，别让他跑了！” 眼看着少年越滑越远，好几名队员赶紧跟上，原地只剩扭打一团的众人，以及试图劝架却被裹挟其中的几名老师。 冰湖其实不大，中心区更是危险地带，少年也不能带着一群人绕圈子。 就算上岸，被抓住也是迟早的事。 眼看这出闹剧只能以一顿毒打收场，岸边却忽然传出一声喝止。 扭打的人群慢慢松开手，露出满地的鲜血、门牙以及头发。 第3章 沈剑，利剑的剑 打红眼的人，很难被别人区区一声喝止中断。 当然，除开某种特殊情况。 比如警察，或者领导。 岸边这人还没走到冰面上，教练和老师们已经主动凑过去，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烟。 “哎呀，王指导，今天真是…见笑了。”体校教练擦干鼻尖血渍，毕恭毕敬挤出笑脸。 “怎么回事？打球打得好好的，我刚看到兴头上，怎么搞这出？”他推开教练递过来的香烟，皱眉说道：“你们到底是体校还是武校？打算改行拍动作片吗？” “您误会，年轻人血气方刚嘛，球场上您也知道…”其他的老师赶紧附和道。 “年轻人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这人自己摸出一支烟，喂到嘴边点燃：“我记得，去年你们学校就因为打架，削减了两个省队准入名额，今年打算怎么顶包？依旧拿学生顶？” 这声质问，让满脸恭维的老师们瞬间焉了气，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阵寂静，最终还是王指导摇头叹息，打破尴尬。 “球场上火气大，今天这事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但下不为例，赶紧给孩子们去清理一下伤口。做体育生，身体更应保养，不是糟践的本钱，更不是你们这些老师的打手！” 老师们听了却喜笑颜开，赶紧点头哈腰认错，王指导果然好说话。 而王指导也四处看了看，似乎在找寻什么。 “对了，刚才那个孩子呢？” “孩子？谁啊？”教练假装不知道。 “就是小动作不断，打起来爱玩命那个。”王指导会心一笑，忍不住说道：“这小子挺有意思，就是欠缺教导。” “您说那小兔崽子啊！咳咳…额，那名少年。”教练转头一看，原来自己的学生已经把他生拉硬拽拖了回来。 老师们赶紧使眼色，让学生放手，而少年挣脱之后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起身反击两脚。 “行了！别闹了！” 王指导替他拍了拍身上尘土，接着问道：“叫什么名字？” 少年默不作声，摘下手套，从口袋里拿出糖果往嘴里塞，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看你刚才，好像还打得有模有样嘛，谁教你的？” 半晌，依旧没有作答。 一旁的教练看得心急，没忍住伸手抓他领口，但被王指导制止。 “小子，你还挺硬气，但硬气不是骨气。”他指了指周围这群浑身是伤的人，接着说道：“这位老师，被你用冰球砸了个乌眼青，周围这些人打架受伤，可以说因你而起，你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见吗？” 少年这才抬起头，以前一起玩球的这群老少爷们儿，也都多多少少负了伤。 似是惭愧，他终又低下头去。 “孩子，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在哪个学校？”王指导笑着说道：“放心，不会去给你老师告状，就是想认识一下。” “问别人姓名前，应该自己先报上名字。”少年踌躇一会儿终于开口，脸仍是转向一旁。 这句话是用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说的，口音偏中西部，或者加拿大。 一旁的体育老师还一脸懵逼，王指导却笑了笑答道：“但你别忘了，我们与国外不同，长幼有序，就像你在球场上的动作，各有各的习惯，搞不好就会落到挨打的下场。” “不过还是尊重你的习惯吧，我是王金磊，中国男冰青年队主教，前国家队队长。” 此刻，少年眼中似乎闪烁过一阵光芒，他咬着下唇，偷偷看向这边。 “我叫沈剑，利剑的剑，十四岁，读初三…” 调查户口一样的盘问，最终消磨掉少年的耐心，他后来再次闭口不提任何事。 “哈哈，你这小子。”王金磊抿嘴笑道：“那我换些问题，看样子你对冰球很热爱吧？有没有兴趣以后成为职业球员？” 长久的沉默，让一旁体校教练先急了。 “问你话呢！这野小子。”他笑呵呵转向王金磊：“王指导，这种不要命的怎么可能进入职业球队，省队缺人的话，还是从咱们…” 王金磊听了不停皱眉，让他打住。 “我看你还算有点天分，以前肯定跟谁练过吧？但很多东西还是要不得，缺乏正规的训练。如果以后有兴趣，可以找我帮你指导一下。” “不需要！” “嘿，你这臭小子，人家国家队老将教你，还不乐意？”一旁的中年人笑道。 但沈剑听到国家队三个字，却立刻变了脸，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 人群散去，各自作别，沈剑来到公路旁，把一身厚重的护具放进大背包，并换上一双轮滑，慢慢向道路尽头加速。 走不到三公里，身边跟上一辆旧吉普车，车窗摇下来，正是一路紧随的王金磊。 “小子，丰宁路离这儿八公里呢，你父母不来接你吗？” 沈剑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来，叔叔载你一程，路上玩轮滑太危险了。” 依旧是摇头沉默，并且他开始继续加速。 看得出来，这条路对他来说十分熟悉，什么路况对应什么速度，应该是经常来玩。 又跟了一会儿，沈剑停下取出包里的水瓶，却发现瓶里早已饮尽。 王金磊从车里递出一瓶能量饮料，沈剑摆手。 直到王金磊自己打开喝了一口，这次他没有拒绝。 “哼哼，小子，耐力不错嘛。” 沈剑喝完水，再次加速，但方向却截然相反。 “喂，你跑错路口了！不回家吗？” “别再跟踪我了，不然今天就带你绕圈子玩，反正我闲的。” 跟踪？王金磊噗嗤一笑。 直觉告诉他，这名少年应该有故事，但强大的戒心使得外人并不容易靠近。 “那行，我其实忙着呢，也没时间陪你闲逛。”王金磊递出一张名片：“我的电话没换过，以后也不会换，有什么想法可以联系我。” 虽然沈剑没伸手接，但王金磊把名片丢出车窗，随即一脚油门离开了。 单看他的眼神，应该是会捡起名片的。 就算今天不捡，以后可能也会在某地相遇。 第4章 一事无成者 天色渐暗，下午六点不到，已是这座城市华灯初上时分。 沈剑没有开灯，他坐在沙发上给伤口涂抹碘酒，动作非常熟练，眉头也丝毫不皱。 一片昏黄之下，敏感的光源出现，桌上手机忽然亮起来，紧随其后就是铃声。 “个兔崽子！还没饿死？一整天不接电话，又跑哪儿野去了，下班再收拾你…” 接通电话的瞬间，沈剑赶紧把手机丢到沙发上，这似乎成了肌肉反射。 直到母亲的声音渐渐小一些，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记忆中，父亲去世之前，母亲的脾气本没有如此火爆。 可能应了那句老话，女性本弱，为母则刚，更何况肩挑了父亲的那份职责，连同两人份的愤怒一起发泄出来，简直像是提前进入更年期。 简单吃掉冰箱里的馒头和剩菜，沈剑小心翼翼把冰鞋和护具收好，藏在洗衣机后满是尘土的角落里，这东西最好别让母亲发现。 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比赛转播，折腾整日的疲倦涌了上来，手机砸脸也浑然不知。 意识模糊之中，沈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 “保持姿势！双脚别抖！眼睛看哪儿呢！找抽？” “爸！别打…我没力气了，站不稳…” 沈剑带着哭腔求饶，但他不得不继续保持这个马步姿势，因为父亲手中扭曲的钢丝随时都会抽打在腿上。 “再哭！哭一声给你加五公斤！” 父亲手上拿着尼龙扣式沙袋，看样子并不是说着玩的。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用那个动作了…” “错了？我看你根本不知道错在哪了！整天跑去野球场混，那群外国痞子能教你什么？”父亲灌了口威士忌，一怒之下折断球杆：“就用这个，射门五百次，打不完不许睡觉！” 一次次的挥杆，再挥杆，反复抽射让手肘变得麻木，双腿也如灌铅一般不听使唤。 疲倦和疼痛像是一双巨手，把沈剑奋力扯向地面… …… 直到母亲怒骂声传来，伴随着客厅大灯的强光，沈剑脱离了这个牵绕多年的梦魇。 尽管他已经睁开双眼，并从沙发上坐起身，但浑身酸痛袭来，父亲的呵斥尤在耳畔。 “成天就知道疯玩！跑完一身臭汗回来就睡！和你那没用的爹一个死样子…” 母亲一边忙着家务，口中却丝毫不停，沈剑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拿起手机摔门进屋。 “赵兰，我没饭钱了。” “我是你妈！说了多少次！不准直呼姓名！没教养的东西。”赵兰手中的扫帚摔得啪啪响，但还是取出钱包，拿出两张钞票来，似乎早已习惯。 “国外都这么叫，姓名怎么了？又没啥见不得人。” “再别提什么国外，就是跟你爹去浪了几年，把你教育成这幅德行！” 沈剑冷笑一声，接过钱，随即皱眉说道：“明天过年啊，就不能多给点？” “不行，明天下午来餐馆候着，忙完了一起吃饭。” 但沈剑看了看时钟，耸肩道：“你忙完？我怕饿死。” “贫嘴！”赵兰看了看时间，又数了三五张钞票出来。 确实，现在已经夜里十点多，而明天餐馆里订了不少年夜饭，等忙完可就不是这个点了。 两年来，赵兰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愧对孩子。 与丈夫离婚八年，沈剑几乎是在国外长大，甚至差点忘记母亲的模样。从回国到现在，沈剑叫妈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如今除了零花钱和交学费，二人简直形同陌路，就连假期也没什么机会见面。 “自己吃好点，别乱花钱，以后我可不给冰箱留剩菜了。” 沈剑没有答复，反锁了卧室大门。 拿出ipad，视频电话的另一头始终无人接听，沈剑敲了几行留言，准备睡去。 但十分钟不到，卧室门响起剧烈的敲击声，或者说是撞击。 “沈剑！给我出来！”赵兰的嗓音再次变得焦躁：“解释一下，洗衣机后面那堆东西！” 事情不妙，护具居然被发现了，沈剑用枕头蒙住自己，但嗓音依旧具有穿透力。 “我就说你小子花钱这么快，原来又买一堆破玩意儿！”赵兰似乎变得怒不可遏：“给你三分钟，再不出来，直接烧个精光。” 不能这么耗着，赵兰是说到做到的性子，必须先发制人。 “你烧啊！反正是你的钱，我就是饿死，也能再攒一副出来！”沈剑打开房门，倚靠在门框上，似乎丝毫不惧。 “你在外国就不能学点好的？就像你那死老爹，成天打个破球，打进国家队又能怎样！最后一事无成！”赵兰把这套护具丢在地上，又开始絮絮叨叨。 这种带着诉苦的训斥方式，沈剑完全听腻了，他决定反攻。 “我爸喝烂酒的时候你见过吗！他训练我折磨我的时候你见过吗！要不是当年你们两口子闹的，谁稀罕去那鬼地方！” 这番话，让赵兰的呵斥戛然而止，沈剑知道戳这种痛处能一招制人，但没想到母亲早已潸然泪下，积蓄已久的情绪陡然崩塌。 “别来这套，我也不是有意提起爸，他什么样咱都清楚…”沈剑的语气像是认错一般。 “不是的…你爸年轻时也不是那样，但他就跟着了魔一样，妈不想看到你也那个样子。” 床头柜上，一张部分剪掉的照片占据着一半相框。 赵兰抱着三岁的沈剑，母子二人喜笑颜开，但另一头却只剩下半边硕大的肩膀。 沈剑不知道母亲为何离婚多年没有再嫁，也不知道为何这张照片能留到现在，他的年龄还考虑不到这些。 但关于父亲，母子似乎是同仇敌忾的。 用赵兰自己总结的话，一事无成这四个字，用来形容过世的丈夫再贴切不过。 事业一塌糊涂，家庭支离破碎，唯一争取到手抚养的儿子，也被带出一身怪毛病。 或许在其他人眼中，那个男人有着另一番模样，但早逝的他，似乎没有给身边任何人交出一张满意的答卷。 那么，在沈剑的心里，父亲究竟留下过什么种子呢？ 可能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第5章 来自西半球的问候 下课铃响起，学生尖啸着鱼贯而出，青春期的少年永远有着无尽活力，飞鸟囚在笼中再久也不曾遗忘振翅的本能。 但沈剑隔着玻璃望向窗外，阳光反而让他觉得无精打采。 五月，s市似乎刚从寒冬苏醒，阳春三月只能形容南方，本地人甚至未敢换去冬装。 不过冰湖早已消融，情况好的话，至少也得等七个月后才能重新结冻。这意味着沈剑还要等待大半年，他才能去冰面上继续做‘三爷’。 教室里只剩稀稀拉拉的学生在闲聊，班主任从后门伸进脑袋，指了指窗口发呆的沈剑。 “你，办公室来一下。” 最初的半年里，沈剑在学校最熟悉的地方不是教室，而是老师办公室。 在加拿大上学的时候，他就是出了名的坏小子，更何况回国之后。 两年后的现在，沈剑倒是没什么改变，老师们却率先缴械，根本懒得搭理他，早已对其所作所为习以为常。 老师也忙啊，谁闲得无聊整天苦口婆心浪费时间？ 今天破例叫他，还是因为赵兰挤出餐馆里的时间，主动到校询问情况来了。 “赵姐，情况也给您说清了，现在离中考只有三个礼拜不到，还是早点做打算比较好。” “张老师，孩子其实不笨，这半个月突击补习一下，应该会有效果。”赵兰赔笑道：“实在不行的话，留级也是可以考虑的。” “恕我直言啊赵姐，沈剑的问题不是留个级就能解决的，他的国外经历我们都了解过，很多教学进度完全没法对接，比如历史和数学，估计连七年级课程都难以接受，最关键的还是语文水平，很多常用字只会说不会写…” 二人说了半天，班主任也口干舌燥，不知怎么给赵兰解释了。 赵兰似乎早有准备，她从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信封：“张老师，您给想想办法吧，哪怕多读两年也行，他还这么小，不能荒废了…” 班主任咽了口唾沫，但婉拒了赵兰的红包，倒不是不想收，是沈剑这个烫手山芋不敢收。 “这样吧，我觉得这孩子还是挺聪明的，去读职业中学可能是条出路。”张老师最终支开话题：“另外，他的问题可能不单单在于学习，好像社交方面也很孤僻，您最好……” 整整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谈话完全没有成果，沈剑杵在窗口仍然在发呆，似乎他根本不需要发表什么意见，事情还是会照旧发展。 学校食堂，沈剑大口刨饭，这是母子二人为数不多凑在一起吃饭的机会。 “别灰心，好像你二舅那边认识文教局的人，过两天我再帮你跑几趟。” “不是，赵兰，你还没明白吗？”沈剑咽下这口米饭，皱眉说道：“我已经读不下去了，难不成让我回去重新学写汉字？” 赵兰拧过头去沉默半晌，也支开话题。 “对了，听说你在学校好像没交到什么朋友，是有人欺负你吗？” “得了吧…不得罪爷就算是命好了，谁敢？”沈剑浅笑两声。 “看把你牛上天了，难怪没朋友。”赵兰瘪了瘪嘴：“回国之后，很多东西得收敛一点，你这么聪明，难道会不懂？” 沈剑把面前的餐盘一推，汁水差点溅到身上。 “谁没朋友啊？你就差整年住那小餐馆了，见我几次面啊？哪只眼睛见我没朋友？”他的语气充斥着不服：“这群小屁孩整天嘻嘻哈哈，笑得跟傻缺一样，也不知道有啥可乐的。” 赵兰有些惊愕，她没想到儿子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行，你早熟行了吧，那为啥不去找更成熟的大孩子？” 沈剑仍然反呛道：“哦，合着跟那群三教九流的混子玩一起，就叫朋友啊。” “懒得管你，这样也好，朋友本就应该宁缺毋滥。” 赵兰早已习惯这种对话方式，反正最终服软的永远是自己，尽管她清楚这么做有点娇惯，但为了避免矛盾升级，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另一方面，沈剑身上时不时透出他父亲的感觉，无论思维方式，还是那股子执拗。 这也使得赵兰不自主地想要避让… …… 晚自习第三节，沈剑翘课回家，守在自己的ipad旁。 几乎天天如此，他很少把晚自习上完过。 因为每天这个时候，是沈剑与舍雷尔唯一的聊天机会，加拿大埃德蒙顿，十四个钟头的时差，让好哥们儿的日常交流变得不那么容易。 他在等那个灰色头像闪动，脑中浮想起当年的点滴。 舍雷尔大他七岁，是埃德蒙顿本地混小子，自幼在地下球场玩大的。 由于体格健硕，偶尔混在一些野场子打比赛玩彩头，甚至还能赚点零花钱。 当初沈剑被父亲闭门苦修，早已不堪地狱训练折磨，无意间看见正在打球的舍雷尔。 原来还可以这么玩！这么玩居然如此凌厉！ 加拿大野球场的独特风格，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父亲定下的条条框框几乎荡然无存，舍雷尔作为第一个带沈剑去野球场的人，彼此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父亲的训练方式，在野球场几乎都是反着来，沈剑近乎沉迷。 每次挨打，特训，沈剑之后都要在野球场发泄回来。 虽不敢当面违逆父亲，但这早已成为一种暗自抵抗的手段。 于是整个童年，沈剑只有两种记忆。 一是小黑屋里的苦练，毒打，以及烈酒和汗臭的混杂气味。 另外就是野球场的肆意轻狂，舍雷尔的欢笑，还有冰面上的斑斑血渍。 两种极端黑白交错，让他难以分清梦境和现实，每一端都带着炽烈的记忆，印刻在骨子里。以至于如今生活的乏味，更像是一场睡不醒的宿醉。 恍然间，屏幕前头像闪动，沈剑回过神来。 “嘿！利剑老弟，还没休息吗？” “刚从学校出来，你应该才起床吧。” “噢，老天爷，中国的时间应该很晚了，这群疯子，以后干脆翘课算了！” “如你所言，要是我没翘课，现在还坐在教室里学汉字。” 一阵等待，舍雷尔发来几个大笑的表情。 “抱歉，我可能要去集训了，改天再视频聊天吧。” 沈剑心中一阵失落，但他还是发过去两个加油的表情。 “没事，改天聊。”他咬了咬下唇，斟酌地编辑：“对了，城际队选拔怎么样？” “还不清楚，不过这次要是能进城际队，可能以后进油人队就有希望了，祝我好运吧！” 头像再次变成灰色，虽然没聊到几句，但沈剑心满意足地靠在床头上。 舍雷尔，可以的话，也祝我好运吧…… 第6章 原是故友 吉普车缓缓停在校门口，王金磊看了看表，皱着眉头拨出一个电话。 他确实没想到，四个月前向车外丢出那张名片，本是明摆的欲擒故纵。 结果沈剑这小子居然真给他来了个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在国冰青年队执教的十年来，王金磊几乎没有看错过人，他见过无数种眼神，非常确信沈剑对于冰球还是抱有一定热忱的，这种孩子一般很难拒绝来自职业队伍的诱惑。 但这次，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区区一张名片并不能提起他的兴趣。 也许是沈剑胃口太大，想等自己直接丢出橄榄枝？ 而且他总觉得这孩子身上，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时常能引起自己的猜测和遐想。 总之这位谜一样的少年，当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今天没什么工作安排，他当即驱车来到s市，虽谈不上对此耿耿于怀，但闲来做做调查也未尝不可，说不定这颗苗子真还值得培养。 电话接通，那头早已打好了招呼，文体局的朋友能找来本地所有的生源信息。 “哎哟，王指导，这种事只要招呼一声，我把文件发给你就成，还亲自跑一趟干嘛？” “没事，来都来了，就当是逛逛。” 办公室里，王金磊与朋友寒暄几句，便埋头查看学生档案。 情况如之前所料，很多在球场上玩命的野小子，学习成绩可能并不理想，而沈剑则是属于彻底自我放弃的那种。 平时测验几乎全科交白卷，就连最擅长的英语亦如此，某种层面来说，也算是一种宣战了，但还不清楚他是要做给谁看。 “真是没想到，这学校里居然还有王指导您看中的人才，但他这个成绩嘛，估计进体校都难，可能得费点周折。” 王金磊苦笑着摇头道：“他应该要比同龄孩子更聪明才对，只是过于叛逆，这种事倒还不是大问题，咱们都属于从教者，你见过有几个孩子真正先天愚钝的？” 翻看完基本资料，其中的内容与猜测出入不大，无非就是惹事闯祸，密密麻麻的处分一大堆，这类的少年王金磊见过太多了。 本就年少轻狂，再加上他之前曾有过的国外经历，这种性子完全猜得出，用不上细看。 直到查阅家庭情况的时候，王金磊的忽然神情愣住了。 单亲，亡父，这种事也还不至于让王金磊吃惊，但当他看见沈剑父亲的名字时，明显打了个寒颤。 “家庭信息表没错吧？他爹是叫沈自坚？”语气带着急迫与激动。 “这肯定没问题，是户口本上复制来的，怎么了？” “能找出照片吗？或者其他信息？”王金磊直接站了起来。 “虽然是已故之人，但照片应该能查到，稍等一会儿啊。” 不多时，随着电脑显示屏上出现一张灰白头像，王金磊忽然瞪大眼睛，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真是你啊，自坚！ 他的记忆随着这张照片游走到十多年前，眼前像走马灯一样回顾起那些激昂岁月。 青春最辉煌的时候，他们把自己完全奉献给了中国男冰。 同袍队友浴血奋战，然而连续三届世锦赛都未能把中国抬进b组，仅仅三个名次之差，却在一些北欧小国家面前显得如此遥远。 尽管结果并不如人意，但这段记忆就像铭刻于骨髓一样永难忘怀。 他当然也记得，当年失落的年轻人们，各自寻找未来，在训练基地抱头痛哭的样子。 “自坚，你以后准备做什么？” “去找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当一辈子体育老师也不错，反正不会像你，恋恋不舍还要退居二线当教练。” 十年之别，了无音讯，沈自坚就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完全消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离异？出国？这其中发生过什么，已经难以想象，但以他对沈自坚的了解，这个嘴硬的男人绝不会放弃对冰球的执著，可能儿子沈剑身上早已悄然埋下种子。 怪不得那少年如此眼熟，一切都似是注定好了。 王金磊怎也不会想到，如今竟是以这种方式得知昔日故友的死讯，更巧合的是，他的儿子似乎成了一种宿命寄托。 回过神来，往昔种种产生的落差，差点让王金磊老泪纵横，但现在他有更紧迫的事要做。 “现在快放学了吧？麻烦通知一下他的班主任，我想去见见这小子。” …… 沈剑坐在车里，始终把脸别过去看着窗外，对于王金磊的问候丝毫不感兴趣。 原本，王金磊是打算在办公室简单和他聊两句的。但见面之后，沈自坚的样子不断浮现在脑海，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三言两语似乎难以说清。 而且学校人多眼杂，他可能也想谈起一些私人话题，所以干脆给老师打了招呼，把沈剑接到校外，说是请他吃顿好的，沈剑这才答应下来。 王金磊在车里自顾自的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他暂时没有打算把这件事说给沈剑听，毕竟不清楚说出来会产生什么反应。 见到沈剑一言不发，最终也只能问他想吃点啥。 “去吃羊杂火锅怎么样？或者牛蹄干锅？” 看似问得随意，实则有一定试探。 “不行，除了这两样，其他的都可以。” 这两种，是沈自坚年轻时候最爱吃的东西，从沈剑的反应不难看出，他好像和父亲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当然，这也仅仅是猜测。 二人来到一家烤鱼，王金磊要了个小包间，话题慢慢深入了。 “最近这段时间，有在练习冰球吗？” “没。”沈剑并不想多说，虽然没钱去球场，但他私底下其实经常瞒着母亲练挥杆射门。 “也是，野湖都解冻俩月了，现在也难找场子。”王金磊说着，忽然拿出纸笔：“把你电话留一下，以后想打球了，我有朋友帮你找场地，免费去。” 沈剑眼底忽然闪过一丝亮光，但他还是低下头没有其他动作。 “老惦记我干嘛？我又不喜欢冰球，你找其他人吧。” 这个回答，让王金磊一时语塞。 其实他已经想到了，叛逆的孩子，说出这种话很正常，但沈剑真的说出口之后，他还是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第7章 人生并非判断题 “你觉得，我找你是要干什么？” 面对沈剑的质疑，王金磊抛出了反问，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交流机会。 “你不是教练吗，发掘人才嘛。”沈剑耸了耸肩。 这种回答，事情似乎进入掌控了。 “就你？你觉得自己的水平，可以进入国青队？”王金磊笑了两声。 “那我就更想不通了，这么牛逼，还找我这个小屁孩干嘛？” 王金磊苦笑两声，慢慢说道：“作为教练，难道除了你所谓的发掘人才，就没别的事可做吗？” “你们这些大人，成天到晚忙来忙去，哪有闲工夫关注陌生人？而且嘴上说的和做的是两码事，不可能做事没来由的。” 这话让王金磊忍俊不禁：“哈哈哈，小崽子真是鬼机灵，其实我找你确实不是闲的，那天在野湖上，看你挺有天赋，如果有想法的话，可以试试往这个方向发展。” “哟呵？不是说我配不上国青队吗？”沈剑几乎句句带刺。 “现在，当然配不上，说白了，你还只是个略懂冰球的臭小鬼。”王金磊接着解释道：“但这种事情是可以培养的，如果想少走弯路，我还能帮你一些。” “那还是算了吧，你可能看走眼了，别耽误您老人家时间。” “嘿嘿，我执教也有好几年了，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你怎么就没点自信呢？如果你肯努力，别说青年队，进入国家队也是有机会的。”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王金磊有丰富的经验与其打交道，他本以为谈话已经慢慢转向正轨，但沈剑听到国家队这几个字，忽然出现几个月前的那种情形。 “对不起，今天到此为止了，我对冰球没有丝毫想法。”沈剑说着就要向门外走去。 王金磊不禁皱眉，这可与自己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要是一般的叛逆少年，说几句好话夸赞一下，或者反其道而行之，泼两盆冷水下去，软硬兼施之下，应该都会有所成效。 但沈剑似乎油盐不进，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看来是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结。 禁忌词是国家队吗？难道他真的与父亲之间有什么难以调和的矛盾？ “沈剑，等一下，给你留个电话再走啊，沈剑！”王金磊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脾气也上来了：“个小兔崽子！” 这次谈话，并不是毫无收获，至少他现在知道了沈剑怀揣的部分心理障碍，以后要想进一步接触，必须避免再次踩雷。 而且现在给沈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王金磊看了看日期，两星期之后可能就有分晓。 …… 七月初，s市的阴雨天刚过，太阳久违地散发出多余热量，孩子们来到学校领取毕业成绩，无论考得好坏，长达三个月的假期无疑让人倍感兴奋。 与高考那种几家欢喜几家愁不同，初中孩子似乎没有这方面太大负担，焦心的只有家长。 “去新星中学，听说那边是双语教学环境，学费我已经攒好了。”赵兰看着手中各式各样私立学校的招生简章，她相信这厚厚一叠的希望，总会找到自家孩子的出路。 沈剑面无表情，无论赵兰提出什么建议，他永远用一个‘不’字否决。 到了最后，赵兰尝试第一轮缴械，抛出自己的底线：“你现在还小，不可能直接面对社会吧？如果真想早点脱离学校，那至少也得上完四年职中。” “不去，凡是学校，都不去。” 赵兰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她瞬间把手上的招生广告撕得粉碎，丢在沙发上：“你个瘪犊子！那就给我滚！出去混社会！老娘还懒得管你。” “放心，早就想滚了，等到十六岁，用不着你撵我，自己就滚了。”沈剑波澜不惊答道。 这番话让赵兰彻底暴怒，她冷笑着准备拨出一个电话。 “逞能是吧？现在还由不得你！早就知道你这幅德行，我已经联系好一家德育学校，暑假三个月也别闲着，先去好好去受管教！” 沈剑没想到，赵兰真能做到破釜沉舟这一步，她口中的德育学校，就类似于那种网戒中心，游走在灰色地带，暴力‘管教’叛逆的孩子。 “那也不劳烦你，我现在就走！”沈剑知道赵兰是说到做到的性格，与其被送去那种地方，倒不如现在赶紧逃离，反正他也对这个家毫无归属感。 眼看着沈剑真的进屋开始收拾东西，赵兰‘砰’地把卧室门反锁，让他在屋子里自己冷静一阵子，这一做法使得屋内充满摔砸响动。 离家出走这事，沈剑没少干过，无论是加拿大还是回国后，总是麻烦警察给他一通好找。 赵兰当然着急，心里也在想办法，怎么能把儿子劝到正道上。 不一会儿，听见屋子里没了动静，赵兰以为儿子已经消了气。但打开房门后的一幕，却让她大惊失色。 防盗网已经被踹开巨大豁口，一条由床单被套拧成的绳索挂在暖气片上，另一头伸向窗外，这对三楼来说足够用了。 如果沈剑想走，区区一道门是拦不住他的，更何况赵兰不可能天天在家守着儿子。 这个结果她其实能预料，只是没想到来这么快。 深夜的街道上，沈剑背着包闲荡，出门的时候身上并没有携带足够现金，前几次离家出走，都是栽在没钱这个问题上，这次可能也不例外。 但他不想再屈服，至少得把前几天挺过去，让赵兰能在这段时间重新考虑德育学校的事。 在24小时便利店买完一堆面包干粮，兜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沈剑找了家网咖，去没人的角落躺在沙发上稍作休憩。 此地是不能久待的，上次逃走只用了四十多个小时就被找到，说明这种地方的监控网络密度很大。 但又能去何处呢？真如赵兰所说，直接跨进社会？ 没有谁敢雇佣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就算老板真敢雇，沈剑也不敢去。 对大多数人来说，人生是无数道选择题，但沈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判断题。 在他面前的并不是条条岔路口，而是一个个断崖，需要判断从此处跳下去会不会摔死。换句话说，心中的桎梏让路变窄了。 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卡片，望着上面的号码，沈剑最终陷入沉思。 这是五个月前，王金磊丢出车窗的那张名片。 第8章 笼中少年 三小时前，王金磊本已在床上躺下了，但现在他奔袭在高速公路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怎么也没想到，沈剑这小子居然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而且还提出一个奇怪请求。 “让我去你们球场打杂吧，包吃住就行，就当是暑假工。” 猜都不用猜，这小子和家里闹翻了，现在走投无路，否则也不会低三下四来求自己。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之前他那种谨慎与高傲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此种情况下能想到第一时间打这通电话，说明沈剑心里已经慢慢消除了一部分抵触情绪。 凌晨五点多，刚刚抵达s市，王金磊赶紧联系了赵兰，他当然不可能和沈剑一样小孩子气，这种事必须和家长好好沟通。 其实他并没有做好准备，但心底里还是想了解一下，沈自坚这些年来经历了什么。 “你好，是赵女士吗？”王金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说清楚身份：“我是沈自坚以前的朋友，现在有点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是找他吗？我和他离婚八年了，而且他三年前就在加拿大去世…” “你误会了，这次我是来找你的。”王金磊纠正道：“沈剑是不是和家里闹矛盾了？如果你正在找他的话，先别着急，这小子昨晚给我打过电话了。” 赵兰吃惊之余，还是松了口气，这次居然如此轻易就找到了沈剑，但她想不到这种事会被前夫的老友碰上。 寻到沈剑家中，天色蒙蒙亮，二人的话题先从沈自坚开始。 一来，是王金磊想平复多年来的故交之情，毕竟十年生死之别实在叫人叹惋。 二来则是想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找寻一下沈剑这种性格的成因。 聊了一会儿，赵兰并没有提到更多有效消息，更多的只是诉苦。比如当年丈夫怎么无情，现在儿子如何叛逆。 其实赵兰自己也想不通，当年在气头上稀里糊涂离了婚，结果丈夫一走就没了音讯。 她只是大概知晓，二人离婚的一大原因，是沈自坚对冰球的不舍。 其实退役之后，这东西作为日常喜好也未尝不可，他毕竟不是专职教练。 但丈夫却瞒着自己做了很多出国准备，他想去chl执教，这意味着天各一方。（chl作为加拿大正式级青少年联赛的一组，每年为ncaa和nhl输送大量人才） 日益加深的矛盾让丈夫整日不思归家，最终只能走向破裂边缘。 王金磊的很多问题，并未能从赵兰这儿得到解答，但他自己其实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二人聊到旭日东升，话题慢慢回到沈剑身上。 “既然这小兔崽子找到了，还是烦请王哥明天把他送回来吧。”赵兰最终叹道。 “我觉得…这样恐怕不妥当。”王金磊苦笑着答道：“听说你想把他送去德育中心，他肯定也是吓到了，就算明天给你送回来，不出半天可能还得跑。” “那可咋办，这孩子我是真管不了，当年出国的时候他才五岁，现在就跟陌生人似的，我也是走投无路啊。” “如果你信得过的话，今年暑假可以让他来我这儿锻炼锻炼，这总比送去什么德育学校靠谱一些。”王金磊笑着说道。 “这…”赵兰的表情明显透露出不悦：“王哥，不是我信不过，但要真让这小子疯玩三个月的冰球，恐怕更难收心了。” “你放心，我就是帮忙管教而已，至于冰球，肯定连冰鞋都不让他碰。” 当然，王金磊这话并不是放空炮，他确实不会让沈剑摸到冰球，至少目前不会。 既然赵兰已经流露出不想让儿子从事运动员的想法了，而且沈剑这小子和他爹当年一样嘴硬，那王金磊肯定要选择曲线救国。 走之前，王金磊还去沈剑卧室转了一圈，试图寻找一点琐屑细节，但他发现这小子几乎没什么特别的习惯和爱好。 没有日记，没有明星海报和玩具，没有漫画书和游戏机，甚至衣服也全是纯色。 是谨慎到什么地步，才会把所有的秘密全部藏在心中？ 这与那个球场上极端张扬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王哥，真的麻烦你了，如果他情况好点了，还是送回来吧。”赵兰还是有点不放心。 “没事，这种孩子，我每年都要带几十个，不差他这一个。” …… 沈剑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但与上次吃饭的时候不同，他开始四处张望，尽管高速公路上的风景大同小异，这至少说明他心情还不错。 当然，他还以为自己离家出走的计划正处于密不透风的状态。 殊不知王金磊正在用手机偷偷给他拍照，并且发到了赵兰那边。 “小子，到了那边，可没你的场子用。”王金磊假模假样吩咐道：“去了也顶多是一些端茶递水的活儿，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无所谓，我也没打算给你添麻烦，假期完了就自己滚蛋。” 沈剑的语气明显比之前俏皮许多，这次短暂的离家之旅，其实已经超越了期待。 王金磊偷偷抿嘴笑，这崽子比他爹还嘴硬。 不上场，你能春风得意多久？到时候眼巴巴看人训练比赛，难免有技痒难耐的时候。 一夜未眠处理了这些破事，王金磊回到b市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补个觉。 直到傍晚时分，二人来到训练基地，大部分队员早已解散，沈剑也趁此机会大概熟悉了一下环境。 在训练场，王金磊正吩咐着以后他要怎么打杂，但沈剑却早已心不在焉。 他的双目始终没有离开场地上的红蓝线，冰面每天都要保养，而上面醒目的标志线似乎刺激着沈剑的每一根神经。 王金磊观察着他的眼神，没错，眼神无法骗人，尤是这种纯澈的少年。 “想上去玩玩？” “别钓鱼执法啊，不是说好不让去么。”沈剑假装漫不经心答道：“而且我冰鞋都没带。” “这小子！少挤兑人。”王金磊笑了笑，叹着气给他提来一双冰鞋：“说好了啊，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初来的第一天，二人心照不宣地破了例，王金磊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鬼使神差地帮他去找一双冰鞋来。 直到看见沈剑自在地穿梭在冰面上，王金磊这才了然。 笼中少年，谁能忍心他于无声处悄悄振翅？ 第9章 冰与火 很少有孩子，经历过某种极端童年还能坚持自我。 为了保护自己，沈剑用万种方式，做了一只巨大的茧，尽管它的重量不是这个阶段的少年能够承担的。 而破茧之路，似乎无限漫长。 来到训练基地首日，沈剑似乎就有点坐不住，场上的队员们肆意挥洒汗水，他却真如王金磊所说，只有递水捡球发毛巾的份儿。 当然，昨晚顺手给他找双冰鞋，也纯属王金磊一时兴起而已，如今不好好馋他个把月，怎么能把他的性子磨一磨？ 青年队的年龄范围介于16到20之间，其实大多数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比沈剑大不了两岁，但真正能进入国家队的天之骄子少之又少。 饶是如此，接连观摩下来，沈剑除了手痒之外，同时也看到了差距。 为什么同样是一个动作，自己做出来就没有那种精准度？甚至连力度也做不到，难道这就是一千遍和一万遍的差别么？ 但这也仅仅是一闪念的想法，毕竟除了沈剑一股子傲气之外，这群队员已经算是国内第二梯队的水准，很多东西是无法直接横向比较的。 日常的训练，倒是反复而枯燥的东西，王金磊自己很少出面，这些示范和纠正都是由副教练上手，毕竟青年队人数众多，他不可能一个个亲自带。 看来看去，沈剑甚至觉得心烦意乱，除了流汗流泪的体能提升之外，那些千篇一律的动作打磨，也像极了当年自己在小黑屋受过的折磨。 所以他最期待的，当然还是场上真刀真枪的比拼。 无论是单挑也好，团队训练赛也罢，竞技项目的魅力更多还是在于台上一分钟的观赏性，没有谁会对无聊的台下十年功感兴趣。 另一方面，可以说这些年来，沈剑的唯一日常兴趣，大概也只剩下看比赛了。 这当然还是从小养成的习惯，父亲在剥夺了幼时的全部玩耍空间之后，留下唯一的选择：冰球比赛，看或者不看。 为了获得一丝偷懒的时间，沈剑最惬意的就是和父亲一起守在电视机旁，观看nhl的直播，偶尔还能趁父亲睡着了，悄悄把电视关到静音，然后换到动画频道。 如今，这东西完全成为他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在湖面尚未结冻的日子里，全靠一场场比赛转播支撑着日常消遣。 不过与电子屏幕相比，真正亲临现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教练的呵斥，裁判的哨声，队员的喊叫，甚至冰刀划过球场的微响，这些几乎零距离的声音让沈剑全感官地统一，情绪也与场上的队员一起紧张起来。 “小子，别发愣，去外面再搬两桶水进来。”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副教练呵斥道。 沈剑回过神，低下头跑去了训练场门口。 刚刚走远，一群副教练凑上来，对着王金磊问东问西，毕竟这事实在有些奇怪。 “老王，这什么情况？带过来又不肯拉出来练练？” “既然不上场，不会又是谁家大侄子吧？把您当托管中心了？” 面对一堆质疑，王金磊却也只是笑笑，解释说是事情比较复杂，以后再谈。 接连带他看了几天训练，王金磊发现事情有好有坏。 好的一方面，沈剑这小子果然有股子暗自攒劲的性格，好几次他都发现，沈剑偶尔会去无人的角落，拿着球杆纠正练习自己的动作。 但不好的也有，毕竟一直这么吊着胃口，让沈剑的情绪出现了烦躁。 刚来的时候，他会本能地好奇大家各项训练内容，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好奇心随之消解掉，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屑的目光，有时候甚至连一节训练赛都看不完。 孩子的注意力本就容易涣散，这样下去可能会适得其反，王金磊决定找他谈谈。 “小子，这几天看你做啥都心不在焉啊，是不是心里痒痒想上场玩玩啊？” 基地食堂，二人找了个角落，王金磊忽然悄声发问。 “其实真要玩的话，今晚没人了可以找我拿钥匙，但前提是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 所谓吊胃口，当然不能老吊着，偶尔让人尝尝甜头才好继续吊下去。 王金磊本以为这种策略对沈剑应该管用，但没想到他的回答实在令人意外。 “没必要，你也甭问了，我不去。” “哟呵，嘴硬这方面，你简直青出于蓝啊。”王金磊不由自主想到沈自坚。 “我知道你是刺激我，但我对冰球没什么兴趣，玩不玩无所谓。” 王金磊陷入沉思，这已经不是嘴硬的问题了，好像他心中的桎梏如今变得愈加紧锁，倘若想要帮他早日开解，可能需要更猛的药量。 “明天起，跟我去h市，带你看几场职业级的比赛。” 这可能是最后的底牌了，如果始终无法唤醒他心头的火，那王金磊也只能作罢。 次日一早，二人登上动车，h市下午会有两场国外俱乐部合训的友谊赛，对手分别来自韩国与俄罗斯，对抗应该非常激烈。 起初沈剑装作若无其事低着头，但刚刚进入场馆，满场球迷呐喊，与冰面上热身球员进行呼应，热火朝天的环境让他不由自主地东张西望起来。 王金磊这次是虽特邀观赛，但并没有把沈剑带去观众席，而是和他坐在一堆球员中间，这种强大的代入感也让沈剑始终保持着高度亢奋，就如同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机灵点，别乱跑动，不能耽搁人家上下场，听见了吗？” 沈剑识趣地点了点头，态度比之前好了太多。 随着主裁判一声短哨，比赛即将开始，双方前锋就位，准备在中线争球区开球。 看得出来，沈剑的神情似乎也随着这声哨向变得紧张，王金磊暗自松了口气，这次带他观赛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训练和比赛是两码事，训练是为了变强，而比赛则只关乎胜负与荣耀。 这原本是接近冰点的室温，但随着哨声响起，球场上下瞬间被点燃。 硬碰硬的较量，冰与火的交融，少年的心跳律动早已按捺不住。 第10章 和他打？你想好了？ 首场，国家预备队对阵俄罗斯一支俱乐部，开球的前几分钟，场面就已经异常火爆。 冲突太多了，各种撞击引起观众一阵阵沸腾的同时，也让裁判员的哨声此起彼伏。 来自俄罗斯的运动员似乎小动作更多，好几次冒着违规冲撞的风险去争球，似乎抢到球权的热情很难用判罚抵消。 而预备队这边，进球诱惑力似乎并不大，面对俄罗斯队伍的强势突进，队员们只能采取消极保守的防守策略。 毕竟这只是友谊赛，并不值得弄伤身体，于是场面也很快变成一边倒的情况。 俄罗斯运动员不停组织进攻，预备队的小伙子虽然不停轮换，但始终留守在自家半场。 这样的局面一直未能打开，王金磊偶尔偷瞄沈剑几眼，看看这小子有什么反应。 果然，那种少年傲骨显露出来，不服气三个字就差写在脸上。 直到第三节，俄罗斯一名后卫选手被大罚五分钟，红色球衣的中国小伙子们终于找到绝佳机会，开始尝试反击。 但前面输得实在太离谱了，整场比赛打完，除了凭借人数差打进的两颗球之外，其余时间几乎是无情洗刷，自家球门被连灌八分。 “怎样，心里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首场结束的休息时间里，王金磊漫不经心问道。 “太怂了，就算是友谊赛，哪有这种打法…” 沈剑的答复让王金磊心头一亮，看来自己猜的没错，现场观球说不定真能融化他心中的坚冰。 其实无论他给出正面还是负面回应，都说明这小子已经难掩自己的情绪，与之前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相比，现在算是走出很大一步了。 “这也很正常，水平本身有差距，但正规赛肯定不会这么打。”王金磊耸了耸肩说道：“如果你上场的话，觉得应该怎么打？” 这么一问，沈剑似乎反应过来，他赶紧改口道：“我又不会上场，管他们咋打。” “嘿嘿，不要紧，下一场应该情况好很多。” 之所以把难打的比赛放在首场，其实也是想起到一个欲扬先抑的观感，毕竟是东道主嘛。第二场是青年队对抗韩国一支大学生队伍，整体水平还是青年队占优的。 王金磊并没有上教练席，这种比赛他也想看看队员们自己如何发挥。 比赛开始，青年队21号前锋争得球权，正要准备侧向突破。 对面的右边锋急忙过来协防，但21号正拍击球之后，立刻转向并换做反手持杆，一个精确的长传把球送到自家左边锋脚下。 这个传球直接越过对方两人，堪称手术刀秒传！ 对面前锋反应过来刚要变向，这颗球居然沿着原路折返回来，只见21号已经开始加速，得球之后迅速突破到守方禁区！ 开局几秒不到，青年队就展现出如此凌厉的攻势，与之前预备队的作风截然相反。 场上情况简直像刚刚那一局的翻版，第一节的十八分钟，青年队已经长驱直入率先夺得两分，每次进球都引起观众席的一片沸腾。 王金磊的目光仍然不时地转向沈剑，每每进球的刹那，他也会下意识攥紧拳头，就像是在无声地喝彩，也像是在假想自己上场的样子。 有这种反应，那就对了。 比赛进入第二节，刚刚那名主力前锋被暂替休息，大家都以为青年队会趁着势头乘胜追击，但情况似乎并没有如常发展。 韩国大学生队也换了人，但他们的主力好像是后发入场，第一节就在场边仔细观察。 严防死守之下，青年队的进攻被轻易阻截了几次，而且配合沟通也出现频频失误。从对方夺回第一球之后，比分就急转直下，一度追到了四比二！ 第二节最后几分钟，21号前锋再度被换上去，但颓势似乎难以休止，再加上他始终被对方后卫冲撞针对，这让21号有点火大。他一怒之下横杆退挡，硬生生给对面协防的前锋来了个锁喉，当即撂翻在地，被吹了个两分钟小罚。 这一节结束，分差再度拉大，最后一节必须挽回三颗球，这是国青队的颜面。 要是被大学生联赛选手击溃，就算是友谊赛，传出去也不好听。 最后的二十分钟，形势稍微有点起色，但追回两球之后，韩国选手不打算进攻了，他们想在整场结束之前死守球门。 这一球，21号本想在底板区多多迂回找机会，却被韩国选手卖出的破绽引诱，出手瞬间就后悔了。 抢断之后，韩国选手只需要把两分钟时间拖完，这局的胜利轻松收入囊中。 王金磊本想上去给队员们打打气，安慰一下，但他却被身旁的声音吸引。 “这球太不应该了！简直是大失误！”沈剑忽然从嘴里冒出这么句话。 “哟呵？不是说懒得跟我废话吗？怎么自个儿发牢骚了？”王金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有话就说，一次说清楚。” 沈剑连看两场输球，心里早就窝火，也不管王金磊是不是在激自己，现在只想吐槽一番。 “21号那个位置怎么能出手？对面俩后卫已经非常保守了，他怕是想急着出风头…” 二人正聊着，恰逢刚刚下场的21刚好经过身边，这名球员脑袋一拧，冰冷的目光扫过沈剑，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小子，说什么？” 沈剑咬了咬下唇，当即闭口不谈此事，他还是懂得察言观色的。 输了球，最操蛋的肯定还是球员自己，这种时候怎能伤口撒盐，沈剑并不想凭空得罪谁。 但这名球员却不依不饶，直接走到沈剑脸上质问：“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李勇，别在王指导面前没礼貌，赶紧过来集合。”另一名副教练见此情形，赶紧过来拉他，年轻人火气旺盛，制止矛盾是家常便饭。 “没事，都是年轻人嘛，相互都能交流。”王金磊见了这一幕，似乎看到一个绝佳机会，并不想让李勇被拉开。 反复质问之下，沈剑也烦了，他忍住火气慢慢说道：“自己打得有问题，还不能让人说？” “嘴皮子硬，有种咱俩练几颗？”李勇似乎被彻底激怒。 “行啊，随时奉陪。”沈剑也毫不示弱。 见到这一幕，王金磊忍不住笑了。 “小崽子，你还真会挑人…”他拍了拍沈剑肩膀：“你确定要跟他玩玩？” “我反正闲的，要来就甭废话。” 场馆一角，队员们正在慢慢散去，四周观众席也随之清空。 而两名少年目光汇集之处，早已是雷鸣之势。 第11章 枯萎的种子 赛事结束不久，观众早已清场，但闭馆之前，冰面上的热情却丝毫未减。 二人相对而立，眼神里充满敌意，王金磊脸上却已经笑开花，正准备给他俩开球。 “提前说好啊，你俩这种切磋，只玩技术，不玩身体，别玩着玩着给我撕抱起来！” 其实不用王金磊提醒，他俩也有这种自尊和觉悟，solo这种事和团队玩法大不相同，很难产生什么剧烈碰撞，玩蛮的除了让自己产生羞愧之外，啥作用也起不到。 开球之前，王金磊先让沈剑原地做几个热身动作，让手脚不会显得太僵。 但他其实并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活动，只要双手握住球杆，似乎就有力量从未知的地方涌出来。 距离上次穿着护具站在冰面上，已经过去六个多月，这种久违的感觉让沈剑忍不住多做了几次深呼吸。 二人确定好规则，谁先打进十个球就算赢，毕竟这种运动在没有协防和门将的情况下，进球太过容易，所以单挑的时候分数越大越公平。 而真正的决胜点，其实就在开球一刹那。 因为没有防守，得球之后只需冲过去射门就行，想跟上去再抢几乎不可能实现。 王金磊把口哨含在嘴里，右手做出标准掷球姿势，对抗一触即发。 李勇的动作很标准，双眼也一直紧盯冰面，而沈剑还是他的老样子，目光始终落在李勇脸上。 随着哨声响起，冰球落在二人中间，李勇果然率先出手。 沈剑正准备使出他以前的惯用招数，不料这颗球却被李勇正反手交替，挽了个花子，以半弧形划过眼底，转了一百八十度。 一切发生得太快，沈剑来不及变向，李勇已经冲了出去。 不行，第一颗球完全丧失了主动权，防守抢夺已经徒劳，李勇刚到禁区，轻易远射得分。 “怎么？要不要去洗把脸再来，看你好像没睡醒。” 李勇的嘲讽激起了沈剑的怒气，同时也让他变得惊醒起来。 对手是国家级运动员，决不可疏忽大意了。 很快的，第二颗球，这次沈剑改变策略，准备正面争取。 但李勇并没给他任何机会，球刚落地，他已经反手出拍，小小的冰球从沈剑两脚之间飞出去，与此同时李勇加速冲刺，人和球瞬间与沈剑拉开很大距离。 连续两球，沈剑几乎原地未动，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 第一次面对职业选手，这种压力散播到每一个毛孔，仿佛他能洞穿自己的所有想法。 以前无论是在加拿大野球场，还是回国之后的冰湖上，沈剑遇到的顶多算是一群爱好者。但如今，那种叱咤风云的感觉全然消失，一盆冰水从头泼到脚。 “你还打不打？刚才不是还挺牛逼么。”李勇再次冷笑道。 “继续！”沈剑大吼一声。 第三球，第四球，一直到第九颗…… 李勇的招数几乎不带重样，每次都用不同的方式抢到球权，并且越过了沈剑的防守。或者说，他这样似乎是在戏耍沈剑。 但后来李勇就没再出言嘲讽了，似乎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必要，他还以为这个出言不逊的小字有多厉害，结果却让自己有点失望。 最后一球，李勇并不打算放水，他本就打算10:0直接横扫。 但这次，王金磊却放水了，他的本意是想让沈剑看清差距，激起上进心。 这种洗涮未免太过惨烈，搞不好真会起到反作用，让沈剑失去信心…… 于是他开球的时候，稍微偏袒了一下沈剑，球的落点被细微调整了一下。 沈剑瞳孔猛然收缩，这个机会他把握住了，得球的瞬间立刻加速冲出去。 而李勇却没放弃追逐，他已经看见王金磊的小动作，所以球还没落地，这家伙就立刻转身加速，力求提前进行拦截。 眼看着李勇的球杆伸过来，沈剑几乎抓狂，无论对手是谁，他绝不容许自己打出零比分！ 这次加速是玩命的，王金磊看出不对劲，赶紧叫停。 眼瞅着离底板区越来越近，李勇也皱起眉头减速，但沈剑还是没有止步。 近距填射，球倒是进了，沈剑当然也难以急停，狠狠撞在玻璃板上。 “你小子疯了！”王金磊赶紧跑过来，上下查看他有没有撞伤。 所幸沈剑体重够轻，这次撞击的惯性并不大，除了脸颊稍有红肿之外，似乎没有造成什么直观伤害。 “有你这么打球的？你这莽犊子模样，以后谁还敢教你！” “自作多情！我也没打算让你教！”沈剑挣脱王金磊的双手，咬着下唇说道。 这时候，一旁的李勇也看不下去了。 “小子，得亏你有自知之明，劝你以后还是少找麻烦。”他冷笑着脱掉护具：“你这种家伙要是能进国家队，简直是团队灾难。” “李勇！少说两句。”王金磊转过头去呵斥。 果然，沈剑听到国家队三个字刚出口，他刷地脱下护具，径直转身逃开了。 “去他x的国家队！谁爱进谁进！” 王金磊隐约看见，沈剑的下巴似乎在抽动，这是某种情绪忍耐到极限了。 为什么国家队对他来说是个不能提及的禁忌？此事必须弄清楚。 而这次急忙转身，究竟是他一时到了气头上，还是不想让人看到微红的双眼… 他毕竟只是孩子，这世上哪有不会哭的孩子。 …… 入夜，王金磊敲开沈剑的寝室，他从h市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情绪波动始终很大，这或许是个难得的契机。 “干什么？” 沈剑的声音略微嘶哑，很难相信他刚才没有悄悄哭泣。 “通知你一下，我以后不会劝你打冰球了，暑假之后就别再联系。” 这当然是王金磊的博弈技巧，他阅人无数，对付这种孩子还是很有招数的。 忽然间的态度改变，再加上沈剑今天正处于情绪脆弱期，肯定有效。 果然，几秒不到，沈剑抬起头问道：“为什么？” 这是他为数不多双眼直视着王金磊进行对话，看来事情有戏了。 为什么，这话很值得推敲。 难道你放弃我了？难道我不值得培养了？ 潜意识里的真实想法瞬间涌出来。 “没什么，我原本觉得你是一颗好种子，但我无法栽培一颗枯萎的种子。”王金磊故作深沉说道：“你得问问自己为什么，难道你真的讨厌冰球？” 沈剑欲言又止，最终仍是默不作声。 “你好好想一下，自己是真的讨厌国家队？讨厌打职业？”王金磊最终苦笑着说道：“或者说，是讨厌从前的自己？以及某一段不堪回首的时光…” 第12章 一念天堂 “让我冷静一下，明天再聊。” 沈剑说完这话，慢慢关上了房门。 王金磊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事情就快水落石出，如果沈剑真能正视他心中那些不愿面对的东西，可能情况会彻底转变。 破茧是痛苦的，而最难熬的阶段，就是打开首个缺口，尝试走出虚假自我城堡的第一步。 房间里，他抱着ipad一直发呆。 舍雷尔已经上线，但沈剑却始终没有主动打招呼。 直到提示音响起，舍雷尔给他发来视频通话，沈剑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接通。 “利剑老弟，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另外一头，舍雷尔的大脸盘子占据整个屏幕，看上去心情不错，似乎有喜事给他分享。 “嗯？让我猜猜。”沈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缓缓说道：“是试训通过了吗？” “不仅通过了城际选拔，还获得了chl的名额推荐！如果今年表现不错，我甚至可以加入大学生a轮选秀，简直不敢相信！” 舍雷尔兴高采烈地诉说着自己的境遇，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沈剑的情绪不太对劲。 “恭喜你啊，真是羡慕你的好运。”沈剑眉眼低垂，耸了耸肩说道。 “噢，老弟，这可不是什么运气，你知道的，我为此付出过太多了。”舍雷尔叹了口气，收敛了心中的喜悦：“像我这样的人，可能出了冰球以外，没什么能拯救我的生活。” 的确，对于舍雷尔人生来说，好运几乎没有眷顾过他，沈剑也觉得自己失言了。 “如果当初，他们肯把赌博的钱用来送我读书的话，或许我根本接触不到冰球。”舍雷尔苦笑两声，再次咧开大嘴：“但现在也没什么不好，我依旧能去不错的大学接受教育，要说不同的地方，我可比那些娘娘腔强大多了，你知道我不仅指的是体格。” 沈剑一阵沉默，并没有应和舍雷尔的玩笑。 反复斟酌后，最终他没能忍住心中的阴云，如果人在世上只有唯一的朋友，那还有什么不能倾诉的？ “最近，我发现自己好像并不适合打冰球，但有个机会却摆在眼前，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沈剑看着舍雷尔奇怪的表情，又解释道：“老哥，我没有开玩笑，最近一切都糟透了。” “利剑老弟，首先我想说，咱们一起长大，我连你身上有几颗痣都一清二楚。你是我见过在冰球场上，最具有天赋的亚洲人了。” 舍雷尔的语气故作严肃，沈剑听了反而开始苦笑。 “得了吧，你总共见过几个亚洲人？” “老弟别打岔，我也是认真跟你说，冰球这方面，你完全可以保持自信。”舍雷尔摊了摊手：“这也不是重点，我是想说，既然身边有个机会，你为什么会觉得一切糟透了…” 这种看似简单的提问，沈剑却觉得无从回答。 “听我说，可能你回国之后遇到很多不顺，但想想小时候，还有什么比当年更糟的吗？” 舍雷尔又劝了一会儿，虽然沈剑的情绪依旧没什么起色，不过只要有朋友的宽慰，也比自己一头扎进死胡同好得多。 不多久，二人挂断了视频电话，舍雷尔那边又要开始晨间集训了。 沈剑看着静止画面又开始发呆，他似乎在酝酿一个想法。 …… 次日清晨，王金磊刚刚起床，正要出门带队，却被沈剑突如其来的到访打断。 他丝毫不意外，经历了昨天的事情，沈剑肯定有沟通的想法。 “怎么？昨天晚上想通了？” 沈剑深呼吸两口，犹犹豫豫说道：“你觉得，我的水平，能进国家队吗？” 王金磊想过这小子可能提出的各种问题，却没料到他直接说出这种话。 之前他一直避免提及国家队这三个字，但今天居然主动抛出如此直观的问题。 “孩子，你知道我作为青年队主教，最核心的职责是什么吗？”王金磊顿了顿，认真说道：“我是要为国家队源源不断输送新鲜血液。” “你的意思是，当初给我留下名片，就是看中我了？”沈剑略微急切地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一个有希望的孩子被浪费掉，真正能力如何，现在还不可下定论。”王金磊皱眉道。 “给个准话吧，我究竟有没有这个实力？”沈剑不依不饶问道。 “我觉得，任何人都不能替你做出决断，包括这次离家出走也是如此，既然不愿别人替你做安排，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 王金磊这才意识到，可能沈剑的内心已经到了极度矛盾的时刻，急需有人推他一把。 “孩子，我问你，你父亲是不是曾经对你提过什么极端的要求？” 话音未落，沈剑再也绷不住心中的激荡情绪，两行热泪翻涌而出。 …… 沈自坚，这个极端的男人，是带着无尽歉疚与懊悔离开人世的。 在加拿大生活八年，他对儿子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么就爬上国家队的顶尖，要么就别碰冰球，别让我对你彻底失望。 话虽如此，日复一日的严苛训练从未停止，他的态度已经不言而喻。 癫狂到把全部希望押注在儿子身上，可能也是一种郁郁不得志的宣泄。 沈剑狂放不羁的球风，在野球场的斑斑劣迹，这一切都是在忤逆父亲的所谓栽培。 他却不知道，父亲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直到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的那一刻，沈剑甚至还在球场疯玩。 以至于沈自坚临终前躺在病床上，弥留之际才见到浑身是伤匆匆赶到的儿子。 但这个时候，他已经难以再吐出只言片语，没机会留下任何遗言。只露出一个眼神，那种失望透顶的眼神。 父亲最后那无力的一瞪，沈剑心里留下了永久的疤。 这些往事，沈剑流着泪转告给了王金磊。 王金磊怎能不动容，他一把将沈剑搂在怀里，轻轻伸手给拭去眼泪。 “孩子，无论你今天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干涉，你并不需要给谁一个交代，这世上其实没有谁能左右你自己的想法。” 良久，沈剑从兜里掏出一颗稍有磨损的冰球，这是他到加拿大的第一年，父亲送给他唯一的生日礼物。 “教练，我想打冰球。” 第13章 天才还是蠢货 王金磊等这句话太久了，他知道沈剑并不是那种傲娇性格，之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不愿吐露心声，肯定是心理揣着事情。 先后经历学校的失败，赵兰的逼迫，又有舍雷尔的激励，以及李勇给他最后的一记重拳。 在各方面刺痛之下，沈剑如今终于他出第一步，首次表达出了真实想法。 “想打着玩？还是真的想好了？” “我想进入国家队！”沈剑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 “这是你确定好的事情，不需要特意告诉谁，但我肯定会尽到一名教练的责任。”王金磊叹了口气，最终说道：“你选好了以后要走这条路，就得自己面对各种问题。” 王金磊当然明白，这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匆忙决定的事，沈剑是打破了第一层桎梏。 “那从今天起，就参加训练吗？”沈剑此时提了个傻问题。 “个小屁孩，你觉得自己现在能在青年队待下去吗？昨天被欺负的还不够惨？”王金磊苦笑两声：“看了几天比赛，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给我滚回去准备体校招考，等你有资格了，至少十六岁的时候，再谈这事。” 沈剑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他没有表示对招考的抗拒，这说明早已有了充分心理准备。 “对了，今天我也和你一起回一趟s市，去见一见你母亲。” 此时沈剑脸上忽然变得厌烦：“刚才不是还说了，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做决定吗，为什么还要找赵兰商量？她绝不可能同意。” “我可没说商量，是让你回去通知她一声。”王金磊笑着摸了摸沈剑的额头：“放心，这种事情我还是能帮一下的。” 给队里打了声招呼，二人当即启程，王金磊自己也没想到，情况这么快就会产生裂变。 几小时的车程，二人到家已是下午，赵兰听说儿子提前回来，也赶紧给小餐馆请了假。 她原以为王金磊是因为实在管不住沈剑这小子，所以只能遣送回来。但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她有点难以接受事情的变化。 因为这情况对她来说，有好有坏。 不好的一方面，当然是沈剑这个决定完全不符合赵兰意愿。 和丈夫离婚之后，她就对运动员这个职业怀着很深的成见，尤其是打冰球的…这项运动对抗太过激烈，稍不注意就可能受伤。 当年沈自坚是什么样子，赵兰心里最清楚，所以实在不想让儿子重蹈覆辙。 而且运动员吃的就是一碗青春饭，且不说能否拿到成绩，就算真能破天荒搞出个冠军，退役之后还不是人走茶凉。 更何况，还是冰球这种国内极其冷门的运动，国家队几乎没能在世界范围排上什么名次。 以前有个新闻就让赵兰记忆犹新，某个山东籍的国家级体操运动员，亚运会夺金好几枚，但三十多岁退役之后，回家创业失败，最终居然跟着卖艺班子去耍杂技了…… 所以相较之下，赵兰只希望儿子能够踏踏实实过一辈子，别再那么老折腾。 但另一方面，赵兰也惊叹于王金磊的教育能力。 儿子这种顽固不化的家伙，王教练居然只用了半个月不到，就能让他答应继续上学，而且还自愿去攻读文化课补习班，准备学校招生考试… 赵兰不知具体来龙去脉，她觉得事情只能用神奇来形容。 “王哥，这孩子居然真能收心读书，您简直是创造奇迹…”赵兰话里有话地说道：“只要他愿意读，我就算砸锅卖铁，其实也能供他读完大学的，没必要选择某些偏门。” “沈妈妈，话不能这么说，您儿子其实一直有大志向，只需稍微引导一下就行。做家长的有时候甚至需要扪心自问，设身处地的想一下，自己定好的某些条条框框，会不会让孩子把路走窄了。”王金磊也巧妙答道。 二人聊了一会儿，商量好了关于补习班和考试的事情，但赵兰字里行间还是透露着其他意思，始终不想让孩子从事运动员这个行业。 毕竟体校的出路其实挺广，别说什么体面的健身教练或者裁判员，再不济也能做个体育老师什么的。 而王金磊却拍着胸脯说道：“别的不敢说，但就倔脾气这一点上面，你儿子绝对不会与你达成一致，如果你非要逆着来，可能他下一次离家出走连我也没辙。” 最终，赵兰还是妥协了，因为目前看来事情已经向好的方面发展。 只要是进学校读书，管他学什么呢，总比真的在家等成年强得多吧。 到最后，赵兰的担心又跑到另一方面，他觉得沈剑中考都属于交白卷的类型，这个体校自主招考会不会出问题。 沈剑的情况，和一般学习成绩差的孩子不同。 别人可能是底子薄，或者自身厌学，但沈剑的问题却出在语言基础。 四岁出国，基本认不得几个汉字，去了国外一直是学英文。而沈自坚永远是在训练他打球，当然也没什么闲工夫教他读写，现在回来碰到任何试卷都是抓瞎。 王金磊略作思考，最终也没打算给沈剑出主意，其实以他的能力，这种所谓的考试也完全可以走走形式糊弄过去，但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 因为这算是第一重考验，如果沈剑真有决心，在两个月的暑假里，肯定会有很大的进步。 虽然读写有点问题，但他毕竟也从小会说中文，而且回国之后的三年初中，语言环境也完全转变过来，按照沈剑的聪明劲，肯定已经有一部分融会贯通了。 “小子，这两个月抓紧补习，虽然体校的文化课试卷不难，但对你这种三年交白卷的混子来说还是有点挑战性。”王金磊临走前吩咐道：“如果今年你考不进体校，以后也一切免谈。” “放心，我有语言天赋的，当年在加拿大，我虽然才四岁，但英语比我爸都学得快。” “个小兔崽子，我都搞不清你到底是蠢材还是天才了。”赵兰忍不住吐槽道。 “这个要分情况，小孩子的很有张力的，只要自个儿乐意，那就是万中无一的天才。”王金磊最终苦笑道：“但你要逼着他去做事，就算再简单，那绝对给你憋成蠢材。” 第14章 一年之期 王金磊给沈剑推荐了b市的一所体校，教学能力和各方面环境都算国内不错的，曾经还带出过好几个奥运冠军。虽然离家较远，但王金磊能经常出入照顾。 而且这种寄宿学校，也并不需要家人太过操心，如果沈剑表现不错还能拿到丰厚的奖学金，这也算是给赵兰减轻了很多压力。 现在距离八月底的招考还有一个多月时间，沈剑已经报名了文化课的补习班，看样子成绩也提升得很迅速，事情顺风顺水地进行着。 不过这段时间里，沈剑算是体会到伏案学习的枯燥，之前他绝不可能为这种事情感到心烦，但如今则必须直面。 就在考试前夕，王金磊给沈剑打了一通电话，吩咐了一些具体的细节。 毕竟除了文化课之外，体校招生当然最看重的还是特长项目。最热门的诸如乒乓球、田径、体操、或者篮球等等都是热门，而冰球的竞争压力就小了很多。 “小子，考试归考试，按照考官的吩咐来就是了，别把你那些野路子再带出来，不明白的地方就多问两句。”王金磊不厌其烦提醒道：“今晚早点休息，睡前吃点维c，明天早上吃清淡点，水也少喝点，身上悄悄带些巧克力什么的做零食…” 就如同找了个新妈一样，王金磊叨叨了老半天才结束，但沈剑也还是听到心里去了，毕竟这都是实打实的经验。 “对了，王教练，作为特长生应该不会有太长的学业吧…” 沈剑虽然不太清楚国内教学情况，但这种体校最起码都是三年制的，他似乎没太多耐心。 “这个你别操心，只管好好上学，加紧练球，别到时候连青年队都进不来。”王金磊顿了顿，接着说道：“每年秋季我们都会在各地募新，一个学校最多三个名额，而最终我们也只在数百人里挑选十多个，你自己掂量一下吧。” 三个名额，意味着必须在学校里做到顶尖水平，才能获得国青队选拔资格，否则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前往省队发展。 而且在校就算做到数一数二，也与入选相差万里，毕竟每年也要面对省队和其他民间俱乐部的竞争，算是尖子里面选尖子。 “听说青年队的最低年龄要求是十六岁，必须等这个年龄吗？”提到这个话题，沈剑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别好高骛远，听你这口气，恨不得马上跑过来。”王金磊想了想，也没打击他的热情，只好苦笑道：“只要实力到位了，别说十六岁，就是初中生也能进，这不是没有先例的。” “给我一年时间，我会在十六岁生日之前，正式入选青年队！”沈剑言辞坚定。 “有雄心没错，但也得看清现实，竞技体育只能容纳天才，每年被淘汰的人数不胜数，我也希望你赶紧发力，不会年年等下去。” 原本，沈剑还是带有一点紧张情绪的，但次日到了考场，整套流程一切如常地做下来，他发现体校的准入关卡还是很轻松。 笔试虽然谈不上优秀，但越过资格线肯定没问题。 至于体测和特长测验，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了。 从小在野球场和小黑屋的训练里长大，沈剑在考试过程中展现出与其他学生完全不同的运动天赋，这是国内上完九年应试教育的孩子无法比拟的优势。 除了过人的体能之外，他技巧也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当老师宣布考试结束的时候，沈剑心里也能把成绩猜得八九不离十。 等待成绩的三天里，沈剑回到s市收拾自己的行囊，并开始准备新环境的生活用品。 赵兰还觉得莫名其妙，成绩都没公布，就这么自信能考上？ 而沈剑则直接答道：“要是连个体校都进不去，我干脆去你小餐馆打杂算了。” 三天之后，沈剑以体测分数第二，特长分数第一的成绩成功入选。王金磊送来祝贺，说是这个势头如果能保持下去，一两年打进青年队还真不是幻想。 自招考试的时间临近开学，所以沈剑在收到成绩的当天下午，就得乘坐高铁前往b市，刚刚入学必定是一大堆事情。 赵兰本想请个长假，在前两个月一同留在b市伴读，毕竟他才初中毕业，刚到陌生的地方可能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但沈剑当然坚决反对，好不容易得到稍微自主的生活方式，肯定想多呼吸几口自由空气。 刚刚到校，赵兰似乎觉得很满意，这儿不愧是王金磊推荐的地方，怪不得一年学费不菲。 交费的时候，她还是保持着多年来的习惯，直接从背包里取出几大摞现金，也不知是多久的积蓄。 沈剑本能地侧过脸去，其他家长都是选择刷pos机，赵兰的这个动作自然很有回头率。 入校手续办完之后，赵兰在学校附近问东问西，打听了不少消息，虽然沈剑可能用不上。 “听说东门那边的超市经常做活动，我给你办了一张购物卡，以后买东西也划算一点…” “衣服就在网上挑吧，你们年轻人也不会讲价，而且这儿离市中心挺远的…” “吃东西一定得在学校食堂，主要是卫生一点…” 絮絮叨叨得有半个多钟头，赵兰这才走出校门，她登上出租车之后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摇下车窗。 “我再多给你几百块钱，去给你们老师取条好烟，你一个人在这边，啥事都是老师经手。” “行了！这边还有王教练呢，妈，你赶紧回。” 赵兰愣了一下，脸颊不自主地抽动，最终还是把钱塞进沈剑手里。 刚回国的时候，沈剑和家里长辈们一同吃饭，饭桌上偶尔叫了声妈妈。 第二声，赵兰等了三年。 “平时伙食吃好点，生活费不够了随时电话联系。” “没事，明年就不用交学费了，要是能打进国青队，就有特殊津贴。” 赵兰先是一皱眉，随后摇了摇头，久违地露出那种轻松的笑容。 “个兔崽子，那么拼命干嘛！妈又不是供不起你。” 可能，她的言外之意是，儿子如果早这么省心，替他吃再多苦又有何妨。 第15章 大器藏锋 “回传！三号，先回传！”教练几乎声嘶力竭，但那身三号球衣仍然如一阵烈风，径直向对方禁区席卷。 这种单刀直入的箭头式突破，在体校是不可能这么教的，或者说不敢教。 “沈剑！你聋了？” 但话音刚落，一个凌厉的正手垫射，让门将根本来不及起身扑救，冰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死角进门！ 哨声响起，训练再度中止，所有学生缓缓停在原地，等着好戏开场。 “你怎么回事？今天第几次了？”张老师双手叉腰，脑中尽量搜罗着新的方式去训斥：“是不是要带你去看看耳鼻喉科，喊声听不见？” “不是您说的嘛，上了场，耳朵里只有哨声。”沈剑咧嘴一笑，所有学生都被逗乐了。 “这是训练！又不是比赛！要不要我给你也发个哨子？”张老师差点气出内伤，开始试图和他讲道理：“再说了，今天这是专项练习协同突破，你倒好，逮住球就跑得没影，从头到尾和谁协同了？” “手眼协同啊…额，球杆协同？” 随之而来的是哄堂大笑，张老师彻底哑巴了。大家发现沈剑真是教练克星，上一任可能是为了多活两年，已经主动请辞去教二队了。 “笑什么！有本事也多进几颗球！有资格笑吗！” 吼声让哄笑戛然而止，张老师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忍不住从兜里掏出一根烟。 球场冰面，每天要花费不少钱保持洁净。 他刚刚反应过来，本想把烟收回去。但一声长叹之后，还是退出场外点燃香烟，让大家自由训练。 …… 这是沈剑进入体校的第三个月，期间自然是发生过各种事情。 从最初的默默无闻，到首次摸底联赛一鸣惊人，这个过程只用了两周不到。 不过最多的还是得罪人，除了学长和老师之外，甚至还和分肉不均的食堂阿姨闹过。 他就像初中时候那个样子，桀骜与痞气之中带着一丝正义感，但偶尔又像是万事不关己的世外高人，总之很难捉摸，就连舍友都不怎么找他交谈。 不过另一方面，他其实又和初中时候截然不同。 因为在这儿，他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 沉寂了三年，沈剑早已技痒难耐，每年除了偶尔去冰湖上面玩玩，大部分时候都只能看着积灰的球杆叹气。 如今的每日训练，似乎唤醒他当年在野球场的肌肉记忆，那些熟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显露出来，几乎与大脑融于一体。 从几个月前全科交白卷的吊车尾，一跃成为万众瞩目的得分王，就算沈剑自己想保持初中时的样子，恐怕也难以做到。 这种孩子，是老师又爱又恨的，爱他的锋利，同时也也恨他的锋利。 简直人如其名，场上无情制霸，场下谁碰谁倒霉。 骂他吧，他又确实打得不错，至少在体校的水准里已经难以挑刺。 夸他，更不可能了，他总能用意想不到的方式让人瞬间咬牙切齿。 所以大部分老师都是敬而远之，后来慢慢变成懒得搭理，就算平时产生什么摩擦，只要事情本质不触及原则，基本都是以妥协解决。 “沈剑，出来一下。”张老师抽完这支烟，对着他招了招手。 “怎么？还是老样子？”沈剑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对，你去那边练习射靶，场子给大家留出来。” “还是射靶啊，就不能换个…” “行啊，你乐意的话，负重蛙跳？” 沈剑再没说什么，识趣地走开了。 赛场上，沈剑是靠得住的金牌大前锋，但平时合训，队友就很难有得球机会，几乎是成为陪衬。尤其是协同练习，不把他支开实在无法继续。 确实，鹤立鸡群这种事，对鸡来说并不友好。 作为天赋选手，他不仅起不到标杆作用，有时候反而会把人带偏… 可能沈剑现在还没意识到，他的这种行为会带来什么深远影响。 但作为教练，张老师已经看出来，沈剑身上初步显露了一种难以改掉的致命缺陷。 午间的休息时间，张老师接到一通电话，那头是王金磊打来的。 他作为国青队主教，现在沈剑既然已经进了体校，那就不太适合再像以前那样过于关注，这种事的影响其实对沈剑不太好。 “张老师，现在忙吗？” “不忙，王指导，有事您说。” “也没什么，就是偶尔问问他的情况。”王金磊浅笑两声：“你知道的，我不能老在你们学校露面，电话里稍稍谈一些就行。” “哦，沈剑他最近表现还是不错的，惹事生非也少了。”张老师说到这儿，话锋一转：“但我有点担心，他在球场上，风头似乎有点过了。” “你是指？”王金磊是内行，当然知道这话什么意思：“球风太独了？” “这确实是一方面，不过目前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张老师叹气说道：“您之前也说过，他在加拿大有过一段野球经历，很多比较极端的动作，国内是不敢教的。” “我懂了，这小子好像有点急于求成。” 王金磊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对着电话另一头说道：“安排几场比赛吧，好像今年的校际友谊赛还没开始，在此之前先挫挫他的锐气。” 不知为何，自从沈剑被送进体校，王金磊就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妥当，但具体也说不清究竟会有什么问题。 但现在问题上门了，可能早点解决掉并不是件坏事。 体校的孩子，大部分水平也都只能算基础过关。也就是熟练程度比一般人强，但归根结底也只是大浪淘沙筛选前的基数。 沈剑进入这种地方，就凭着童年时期的那些训练成果，当然也能轻易走到顶尖。 虽然王金磊的本意是让他巩固基础，慢慢适应国内的打法体系，但在一堆衬托之下，这种做法似乎有点适得其反。 因为他在国外的球风已经很难改掉，沈剑完全能凭借这种习惯凌驾于他人之上，殊不知很多东西尚未打磨，直接拿上赛场铁定是要吃亏的。 如今的骄纵，可能只会让未来花费更多的精力去修正。 大器就得藏锋，如果这么简单的道理沈剑还没琢磨明白，那一切努力可能都是逆向的。 第16章 鹤立鸡群 按照王金磊的意思，如今沈剑的球风越来越独，进攻方式也更加极端，必须安排几场针对性的训练，让他慢慢习惯于让出一部分球权，减少他的持球时间。 其实这样做的好处挺多，对于团队来说，避免氛围变得死气沉沉，大家心理上不会对沈剑产生什么排斥，也少了更多依赖。沈剑只要能慢慢感受到团队的魅力，也会形成良性循环。 不过这种事情，单单靠嘴去劝，必然没什么效果，否则教练们也不会如此头大。就算给他说上一万遍，他的性格说不定还会反着来。 所以为了形成这样的训练环境，张老师做出一个决定，他暂时把沈剑下放到二队。 这是一招釜底抽薪，既然你沈剑打起来这么独，那就干脆让你一个人扛起所有的进攻压力，只要多打几场自然会吃不消。 “沈剑，这几天你先跟着二队练几场，等你什么时候传球率翻番了再回来。” 这句话原本是激励，并不是刻板的条件，但在沈剑耳朵里，却成了一种命令。 他可从来不管什么命令，别人越是强势，他越想反着来。 在下放训练的第一天，情况似乎还按照张老师所想的这样发生。因为刚刚来到二队，他自然是众人钦佩的对象，既然在一队都能打得风生水起，如今岂不是随意虐杀？有的人果然产生了依耐心理，只想围绕着沈剑摸鱼划水。 在张老师的构想中，只要沈剑压力够大，肯定会选择更多配合。 对抗练习的时候，有几名队友表现得非常明显，直接逮住球就给沈剑传过去，也不管沈剑能不能接住，是否有对手进行协防。 反正他是高手，接不住不会怪我传得不好，就算被抢断也是沈剑出糗。 队友的这种心态之下，如此反复几次，沈剑虽然技巧超群，但总会有遗漏。 “接球！” 一颗击板长传从对面禁区飞回来，但沈剑此时正面临两名后卫的包夹，他还没来得及甩脱跟随，这颗球几乎是接不住的，只能想办法击球传开。 但沈剑的持球欲望还是足够强烈，他试图用臀部顶开较近的这名后卫，反手伸出球杆去寻找球的轨迹。 结果自然并不如意，因为另一人抓住机会进行加速，稍微推挡之后，还是把球拦截下来。 “会不会传啊！”沈剑咬着牙，但并没有更多苛责，因为他享受这种被拥戴的感觉。虽然丢了球，心里却仍然坚信自己的打法。 然而随着训练跟进，沈剑确实是有点吃不消了。 有一节的情况更加过分，沈剑这边才刚刚上场，一只脚还跨在挡板外面，球就直接横着飞过来，要不是沈剑反应快，这颗空传还真就成了死球。 几波训练之后，张老师跑过来幸灾乐祸地问他有啥感受。 “怎么样？你不是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吗，能坚持吗？” “还行啊，我没在状态而已，熟悉了就好。” 张老师觉得沈剑这只是嘴硬，殊不知沈剑心里还真就这么想的，他觉得如果自己真正够优秀，在这种鹤立鸡群的小场面完全能如鱼得水。 下午的训练强度增加，对抗以积分赛的形式进行，输的一方让大前锋做五十个俯卧撑，这当然是张老师特意加的规则，他觉得沈剑应该忍不了多久。 因为从早上的情况不难看出，队友已经习惯于依赖沈剑，与此同时，对面也有很多不服气的同学，他们一直想瞅准机会进行针对。 一群只知道摸鱼的队友，还带着吃瓜的心理，就等着看沈剑出糗，队内配合可想而知。 第一节，沈剑上场时间长达七分多钟，而持球时间更是占到五分钟以上，好几颗他根本就没想要的球，也是硬生生被传到手上，全队的进攻压力几乎集中在他身上。 再加上对面也有人始终针对，经常有俩跟屁虫进行二盯一的防守，这简直就是慢性折磨。 但每当沈剑觉得顶不住，想要把球给出去的时候，最终还是把心一横，死守着球权进行穿插迂回，就算进行远射也不传。 结果可想而知，虽然持球次数多达二十几次，但有十多次是被人以多打少抢断。他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这群猪队友，但又不想失去队友的这份‘崇拜’。 而且最可气的是，对面每次持球之后，除了门将和后卫之外，大家的防守积极性也不高， 沈剑四下一瞟，原来他们还是把目光看向自己，合着这局比赛真就变成二打五？ “接球啊！” 眼看着这颗球再次飞向自己，沈剑忽然产生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反正最后就算输了，做俯卧撑的是沈剑，这场比赛完全成了陷害他的一个陷阱。 休息的十分钟，他喘着粗气给大伙儿布置战术，但认真听的却没几个。 “哟呵，想分摊压力啊？你不是挺能耐吗？”张老师忽然凑过来笑道：“既然选择单打独斗，还需要什么战术？” 第二节开始之前，沈剑本已开始丧失斗志，但张老师撂下的两句哂笑，反而让他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好啊，那我就一个人打给你看，有没有他们一个样。” 此话出口，就相当于和队友宣战，这群二队的小伙子也都是有脾气的，哪能让人看扁了？ 第二节，沈剑刚刚上场，他很快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这次队友们开始发力了，争球的欲望格外强烈。 但球到手之后，仍然是第一时间传给沈剑，而且角度还特别刁钻，这显然是带着报复心理整他，根本不是想要赢球。 对手和上局一样，这次甚至还多派了一个左边锋来补防，场面一直陷入三打一。 于是场上就陷入一种奇怪的死循环，沈剑无限得球，然后很快丢球，短短两分钟已经丢球接近十颗，这无疑是对他自尊心的一种反复摧残。 眼看着沈剑就要撑不住了，张老师以为他会选择打配合传球，殊不知这种情况却激怒了他的爆发欲望。 沈剑主动叫了两分钟的休息，擦汗喝水深呼吸，再次上场。 第17章 惹眼的后果 重新上场之后，这回他主动要球，然后开始不顾风险地加速，哪怕对面俩后卫已经准备进行冲撞，他的动作却仍然不停。 第一个人的动作太明显，沈剑加了点弧度，以这种速度完全能避让。 第二人耍了个心眼，打算用夸张的抢断姿势把沈剑吓住，企图使他减速。 但沈剑却不管这么多，他直接一个变向假动作，速度却丝毫不减。这种情况下，后卫还是先怂了，二人最终以微小的距离擦肩而过，这要是正面撞上，铁定是人仰马翻的结局。 太冒险了，沈剑根本成了一个赌徒，他在赌对面敢不敢冒着受伤的风险打球。 越过二人防线来到禁区，沈剑开始找角度，而对面门将正要起身扑救的时候，他把抽射改垫射，转身加换手反向射门，这根本来不及反应。 打到这个份上，张老师当然坐不住了，这完全与他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 他是想让沈剑感受极端压力，然后寻求自我改变，而不是一次次突破风险动作的阈值… 眼看着沈剑还想这么打下去，他赶紧给比赛叫停，并且让二队自由练习。 这条倔牛，张老师觉得自己是没啥办法了，最终只能把他带回一队，一切如常地进行。 …… 时光匆匆，转眼间这学期接近尾声。 而在每年的寒假之前，体校总是忙得不可开交，由于涉及到年终的各种名额分配问题，所以很多活动和比赛都会如火如荼地开展。 对冰球项目来说，校际友谊赛就是一次绝佳机会。 虽然这种同城学生比赛的冠军没什么含金量，但能赢得一堆奖状和证书，至少会让履历看上去漂亮许多。 而且此次比赛，可能还不只是区区几张纸的奖励。 无论取胜与否，体校都会挑选出赛程中发挥出色的几名mvp，以此作为评定特等奖学金的依据，冰球特长生目前只分配了一个特等名额。 快赶上一整年学费的真金白银，这三万多元对于沈剑来说，自然也是不小的诱惑。 其实放眼整个b市，当属他们学校的球队综合素质最高，夺冠应该问题不大。而且另一方面，沈剑作为今年最抢眼的新生，实力甚至能与毕业生抗衡，想取得全赛程mvp应该也没有太大的难度，前提是要能有资格参赛。 只要加入出征队伍，沈剑就已经能从心里默认自己是全额奖学金受益人。 当然，他毕竟涉世未深，并不清楚这个名额早被无数双眼睛盯紧，一些学长早就混成老油子，他们应该有很多种更轻松的方式去争抢名额，比如讨好评定小组的老师和领导。 面对今年这位抢眼的新人，沈剑也就无形之中成为了众矢之的。 校际赛的前两周，出征名单已经出炉，沈剑作为入学不到半年的新生，破例入选合训。这种事虽然很少有先例，但鉴于他三个月以来的成绩，学校做出这样的决定无可厚非。 第一天合训，张老师就提前给沈剑打好招呼，让他最好不要由着性子乱来。赛前集训不比日常的教学，如果惹毛了领队，就算作为主力也能被剥夺参赛资格。 领队并不是专职教师，只是负责带队走比赛流程的某个校领导，所以对学生情况完全不清楚。而这人之所以专门盯向沈剑，主要还是因为沈剑在前三个月实在太扎眼了。 没错，在学校管理层人员的眼里，沈剑是扎眼而非亮眼。 无论在平时多么优秀，但只要惹过一次麻烦，他们会在毕业之前一直盯着看。更何况沈剑前段时间没少树敌，各种小报告都能把他淹死。 巧的就是，之前在新生表演赛过程中，沈剑得罪了两名学长，他们如今也在队伍之中。 这二人水平尚可，一直都作为冰球队重点培养的种子选手，不过自从沈剑以顶尖的特长分数录取之后，球队教练们的青睐随之变了风向。 而三个月前的那次比赛，沈剑这个一年级的愣头青，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连续几个花式过人，把学长们耍得团团转。 他俩一直筹划着如何把沈剑整一回，如今终于盼到了机会。 这次友谊赛会与奖学金直接挂钩，如果能想办法让沈剑被踢出去，自然是绝佳复仇。 在集训前夕，二人就已经私下找过领队，谈到了沈剑多次违纪的问题。 这些老油子，平时尽可能的争取各种献殷勤的机会。今天去帮忙搬盆花，明天去倒杯茶，所以时常在行政楼露面，已经混了个脸熟。 而且领导们的心思不难猜，一切以谨慎求稳要紧，取胜倒是其次，所以对于团队中的不稳定分子非常警惕，更何况这种比赛也并没什么挑战性。 总之，训练都还没开始，沈剑就已经被盯上了。 热身活动之后，三十多人的预备队伍整整齐齐站在球场门口，领队正在例行点名。 在点到沈剑的时候，这人明显顿了一下，并且看向人群。 “就你叫沈剑啊。”领队点完名，慢慢走了过来：“在一年级好像很出名。” 沈剑默不作声，看上去不想惹事，其实是懒得搭理。 “听说你底子不错，但也得戒骄戒躁，打球是一方面，和队友搞好关系也很重要。” 这话看似软绵绵，实际上则是一次警告，意思是让他做事小心点，别在眼皮子底下闹腾… 其实沈剑也没打算招惹谁，张老师的话他还算听进去了不少，就算再狂妄也犯不着和钱过不去，拿奖学金还是首当其冲的事。 然而首次训练，两名学长便主动找上来进行‘问好’。 自由活动期间，二人走上来勾搭着沈剑的肩膀：“哎哟，这不是沈大牛逼吗？你这么厉害，怎么舍得浪费时间参加这种比赛啊？” 话说到一半，沈剑甩开膀子就准备走人。 “小子，你当心点，等会儿可别崴了脚。” 对于这种挑衅，沈剑完全是懒得搭理的，他当然知道水浅王八多这个道理，肯定不必要骂回去。但二人也不可能仅限于言语上挑逗，这事根本没有罢休的意思。 第18章 全面碾压 参训队员分为两组对抗，碰巧那两名学长在沈剑对面，但他们此前始终小声讨论着什么，眼睛老是瞟着看人，应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 而在第一节最后几分钟，情况就变得不太对劲。 这名学长逮住沈剑持球的时机，加速冲撞过来，而另一人则假装协防，始终跟在附近。 这次冲撞完全能够避开，所以沈剑觉得情况并不简单。他带球转身时，余光果然瞟见一只球杆赫然伸向自己脚踝，这种绊人动作自然极其危险。 还好沈剑早有准备，换手的同时，重心立刻转移到另一只脚，对方的球杆只是在膝盖附近擦碰了一下，下一刻他便带球顺利越过二人。 一套很自然的规避动作，让二人有点傻眼，这是又被戏耍了？ 这节的休息时间，他俩又开始皱眉嘀咕起来，既然沈剑是真的有两把刷子，那就得来硬的，直接把他往怂了怼。 不一会儿，训练继续进行，这次二人就不打算使什么脏动作了。 反正沈剑身材并不高大，那就从头到尾进行身体对抗，二打一强行冲撞总不可能吃亏。先找机会近距接触，卡住位置再下黑手。 等到沈剑再次持球，两人从不同方向尾随，眼看着他突破蓝线开始加速，一前一后的撞击同时袭来，试图把沈剑卡在板上。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沈剑更觉得是家常便饭，他在国外打球没少遇到硬来的。 这次他立刻把球传出去，首先保证自身的机动性。然后在三人撞在一起的瞬间，转身倒滑减速，并把球杆斜着立在冰面上。 刹那间，一声嚎叫传了出来，球杆卡在一名学长裆部，握把则对准另一人的腹部，就算有软垫的保护，这一下肯定也是够疼的。 哨声响起，教练骂骂咧咧走过来。 “你俩吃错药了？前锋硬是打成了后卫？撞疼了自己活该！” 这一撞，二人算是吸取了教训，他们没想到沈剑居然如此难缠。 其实他们本可以有更激烈的碰撞动作，让沈剑难以架起防御，但教练毕竟在场，很多东西如果太过于明目张胆，那就不只是挨骂这么简单。 到了下午时分，俩学长还在挖空心思怎么整沈剑，而教练忽然被一通电话叫去开会，所有队员自主完成训练赛，这似乎是个绝佳的机会。 有教练旁观的情况下，像是板撞和肘击等等违规操作，铁定会被骂个狗血淋头。但自由训练可就不一样了，只要能逮住近身机会，下黑手就很轻松。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正常，沈剑还特意有所防备，始终与两名学长保持着一定距离，毕竟早上的经历告诉他，这件事肯定还没完。 果不其然，当队员们各自跑动开，对抗进行得逐渐焦灼之后，二人开始了行动。 攻方在沈剑这边，按理说大家都是进行一对一盯防，但两名学长忽然进行换防，并且跑位过程中直线向沈剑接近。 这是绝对没道理的，沈剑手上暂时没有持球，如果现在进行冲撞，哪怕程度不大，也算是违规行为。 不过现在场上没有教练，大家都是一群学生，偶尔的违规行为也不会有人吹哨，甚至不会多看两眼，毕竟此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球身上。 眼看着二人距离逐渐拉近，沈剑当然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反向开溜。 就在此时，其中一人伸杆了，但冰球现在还八竿子打不着，这明显就是要绊人。 沈剑没做多想，准备做变向规避，但另一人却在行进路线的死角同时伸杆，似乎不想给沈剑留下逃跑的余地。 此情此景，他立刻做了个急停，觉得这件事实在没什么意思。 但二人绊人未果，似乎还不罢休，直挺挺地冲过来，试图来个挤压式撞击。 沈剑这次是真的忍不了，当即把球杆往一人脸上扔过去，同时伸出双手揪住这人的衣领。 “你俩有病吧！想打球还是想打架？” 瞬间，场上所有人停下了动作，目光汇聚过来。 但被揪住衣领的这人，忽然摊开双手，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 “你干嘛？打球就打球，这是要直接动手？” 眼看着情况不对劲，场上迅速分为两个阵营，这都是同年级熟知的学生相互站队，场面似乎即将演变成一次群殴事件。 沈剑发现自己被二人带跑偏了，他当然不想这时候惹事，万一被取消资格就麻烦了。 “行啊，大家正好休息一会儿，咱俩来单挑三个球？”沈剑忽然捡起地上的球杆，笑着说道：“不敢单挑也行，你俩一起上。” 面对这种约战，二人有些犹豫，显然不想在众人面前再次被洗刷。 但要是不接受，丢的面子更大。 最终他俩还是决定轮流比三颗球，输不输球无所谓，只要能找机会给他一记黑手也不错。 首先迎击的这人，水平好像不怎么样，他速度本来就跟不上沈剑，再加上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耍阴招，所以开球的瞬间就败下阵来。 这家伙正打算使绊子，或者用球杆戳击关节，但等他回过神来，沈剑早已运球跑开，只留下一个望尘莫及的背影。 “就这？你们是不是中午没吃饭？” 沈剑的嘲讽引起哄堂大笑，此时另一人已经目露凶光，看样子是要动真格的。 这人刚一上来，沈剑就已经察觉不对劲了。 他的护手绑得很松，持杆方式也不太正常，这完全不是要和自己争球的样子。 而沈剑的警惕果然有效果，冰球刚刚落地，这人居然在推杆的同时进行挥肘，如果沈剑真的去争球，这一肘必定打在面门上。 下一瞬间，沈剑侧身横杆，对面这人明显扑了个空，再加上沈剑也胎教给了个膝撞，他当即失去平衡摔了出去。 “和爷玩阴的？你俩下辈子吧。” 再次的哄笑，让二人无地自容，这是被沈剑全面戏耍了。 接下来的训练，两人直接翘课离开了，他们也没什么脸面再继续待下去。但沈剑不知道，这俩货的记仇心有多重，他们这是商量新的对策去了。 第19章 世事险恶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俩是打算把沈剑弄出点外伤，让他失去参赛资格，一次教个乖。但如今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球技比不过，连脏动作都没人家玩得溜，这无解啊… 而且沈剑又是住宿生，真要趁平时下手打人，事情传出去完全没法解释。 思来想去，他俩换了个计策，准备先来一出苦肉计，然后借刀杀人，反正只要能让沈剑失去参赛资格就行。 这个策略相比起之前的硬碰硬，必然要省力许多，而事情最关键的就在于激怒沈剑。只要能让他引起领队的质疑，后面的进展就完全不用操心了。 到了次日，训练照常进行，但不同的是，领队今天跑来场子里督战了。 虽然这人不懂冰球，不过人家好歹算是出征队伍的领头人，偶尔串门来看看也未尝不可。 领队刚刚到场坐下，两名学长就耐不住性子，准备实施计划。 在沈剑传球的空档，二人趁教练接电话没注意，先后包夹过来，准备违规推挡。 这看上去和早上差不多，像是要做小动作整他，极具挑衅意味。 还好沈剑有所准备，架起横杆保护自己，殊不知刚刚碰到其中一人，这家伙当即滑倒在地，并且发出不太真实的惨叫声。 这次拙劣的碰瓷，虽然并没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还是引起领队注意，他忍不住在场外叫喊起来：“沈剑，动作幅度小一点，安全是第一位！” 教练收起手机，也做做样子，对着场内漫不经心吼了几声，虽然沈剑架杆的动作确实有一定风险，但这种碰撞在场上肯定是无法避免的。 殊不知，刚才的小插曲也只是个开始。 沈剑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他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干脆消极训练，划水摸鱼把这两周混过去。要么一次给这俩瘪犊子教个乖，免得真正到了比赛的时候被人使绊子。 他毕竟是作为新生主力，只要上场肯定会获得不少球权，想摸鱼几乎不太可能。 所以沈剑选择了第二种方式，既然要玩脏的，沈剑在他们面前算是祖师爷了。 只要动静小点，不被领队发现，就不算捅娄子。 再次开球，沈剑让出球权，他这次紧随其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场外视线。他准备稍微捅一下这人的左膝反关节，使其侧滑出去。 然而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沈剑还没来得及出手，这俩却率先行动。 另外一名学长假意过来接球，实际上则是给持球者借力撞击，二人来了个联袂演出，持球的前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教练吹响长哨，赶紧过来查看情况。 “他们自己撞的，我可没碰！”沈剑原地摊手。 “屁话，你一开始主动让球，我就觉得不对劲，后面还专门用身体遮挡，以为我真的眼瞎？”教练皱着眉准备去扶，但那人似乎是崴了脚，满脸痛苦不想起身。 “爱怎么说随你，反正与我无关。”沈剑原本心里就有鬼，他虽然小动作没用上，但如今的结果却变得难以收场，也实在不好辩驳。 ‘意外’情况发生不久，领队也赶紧从场边跑过来查看。这人看上去捂着脚脖子惨叫，实际上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换种方式碰瓷而已。 但沈剑并不知道，自己正陷入一阵旋涡。 所谓世事险恶便是如此，一旦有人想要铁了心的报复，他们的手段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训练被迫中止，学长被送去医务室，沈剑则被叫去了办公室。 领队和教练坐在椅子上，听沈剑和另一人辩驳，双方各执一词，情绪有点失控。 “我再说一次，这事就是他俩自导自演，少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沈剑多牛逼，一开始你就瞧不起大家，这种训练你都不稀罕参加。”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始终很焦灼。 “够了！你俩都少说几句。”领队敲了敲桌子：“叫你们来接受批评反思错误，不是争嘴上输赢！这么吵下去，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尤其是你，沈剑！刚才我们都在场，虽然没看清你究竟做了什么小动作，但有人受伤是事实，这事和你脱不了干系。” “那也算受伤？他自己崴个脚而已。”沈剑耸了耸肩，觉得这位领导太过小题大做，就像第一天来体校似的，崴脚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怎么？非要摔个头破血流你才开心？”领队猛的一拍桌子，指着沈剑鼻子继续训道：“你们做体育生的，身体是最重要的本钱，谁敢拿彼此的前途开玩笑？” 听了这话，沈剑不由得翻个白眼，他觉得领队的脑回路不正常，想问题的方式不可思议，看来和这位没办法正常沟通。 按理说今天这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甚至都没必要把他专门叫来办公室。但在领队这个位置上，尤其是管理层眼里，哪怕是常态化的问题，也要详细追责。 “既然事情因你而出，你最好给我认真反思，再写一份书面检查。” 这话一出口，沈剑当即不乐意了。 “情况你们都没弄清楚，我凭什么写检讨。”沈剑心里肯定想不通。 说到这儿，另外那名学长像是找着机会，赶紧补充道：“这好办，谁受了伤，谁最清楚。” “你们俩早就串通好的，这没你说话的份！”沈剑攥紧拳头。 “都给我闭嘴！沈剑，你是想闹翻了天？” 争执到此种程度，领队和沈剑都已被激怒，完全没有好好商量的样子。 “好了好了，这么争下去没意义。”合训教练终于忍不住唱起白脸：“刚才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今天也就暂时不讨论了，但下不为例啊。” 但这话还没说完，领队当即打断了试图当和事佬的教练。 “哼，还敢有下次？”他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文件：“前阵子市文体局三令五申，要严格确保冬季教学安全，我看就连那些室外项目都好好的，你们冰球队为什么老出差错？难道就不能总结一下教训？” 第20章 忍一时风平浪静 此语一出，原本还想从中打圆场的教练也识趣地闭了嘴，其实冰球场上三天两头都有送去医务室的人，他对此再熟悉不过。 然而今天这事被如此上纲上线地解读，小事情硬生生提升到训练事故这个层面，教练肯定也不傻，知道领队脾气来了，懒得再从中插一脚。 “打球哪有不受伤的？但凡上过场的，小孩都知道…”沈剑仍然嘀咕道。 “最近严整校风校纪，正要抓几个典型出来，怎么！你要当这个出头鸟吗？”领队再次猛拍桌子，他与这沈剑这种硬气的学生没少打交道，有一万种方式让他屈服。 用公事公办的由头，仗着领导之威发出警告，一般学生听了这话早就焉了。 但沈剑的脾气也不是惯出来的，他懒得理会这种恐吓，再次翻了个白眼。 领队见他这幅表情，冷笑着说道：“这两天你就暂时别参训了，回去写两千字的检讨，我保留你的参训资格，后续看你的具体表现再做决定。” “凭什么？我没闹事没违纪，顶你两句嘴而已，这么喜欢滥用权力？”沈剑原本还想忍忍就过去了，但听他要暂留参训名额，当即翻了脸。 “住嘴！又没说真的取消你资格，瞎嚷嚷什么？赶紧滚回去写检讨！”教练见了这情况，当然也坐不住。他立刻给沈剑使了个眼神，这会儿冷静下来等事情过去，对大家都好。 这话就连教练也听不下去，领队此时更是气得牙关要紧，而沈剑也没再反驳什么，直接扭头走出办公室，不想在此处多待一秒。 刚回宿舍不久，事情就在校园里传开了，这当然是学长捅出去的消息。 而且屁大个事还被传出很多版本，有说沈剑滋事下黑手的，也有说他在办公室差点和校领导打起来的，总之越传越离谱。 后来传到张老师耳朵里，扭曲的消息直接把他吓一大跳，差点一个电话给王金磊打过去。 但现在最好还是弄清楚情况，他先找到了沈剑，等问明白来龙去脉再说。 火急火燎跑到宿舍，只见沈剑满头大汗，正在狠狠地锤击沙袋，这东西还是王金磊给他寄来的，本意就是让他发泄火气，省的精力旺盛到处惹乱子。 “你怎么又在捅娄子？外面都传疯了，你倒搞得像受了委屈？”张老师进门拍了拍桌子，厉声质问道：“什么情况？又打架了？” “打？我倒是想打，俩傻缺只会背后阴人，有种来和爷来干一架！”沈剑脖子上青筋暴起，喘着粗气吼道。 “没打啊？不对吧，要是没惹事，消息能传这么快？”张老师这回反倒摸不着头脑了，他把沈剑肩膀按住，慢慢问道：“别嚎了，究竟咋回事？” 喝完两大杯凉水，沈剑坐在床沿上深吸几口气，这才慢慢消了怒火。他把今天的事从头到尾缕了一遍，从最开始被人使绊子，到后来与领队起争执。 张老师听到这儿，当即坐不住了。 “你这小子，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惹谁不好偏要去找领队的麻烦？这次捅的篓子反正我是没招。” 张老师话虽这么说，另一边却也立刻给其他老师打电话，现在先要把谣言止住，和领导赶紧通通气，免得事情发酵。 “劝你赶紧去认个错，那个主任也才调过来不久，对冰球队并不了解，你越跟他扯皮，他肯定越是心烦。”电话打完，他又转头开始劝沈剑冷静。 “另外，这俩小子也不是啥省油的灯，出了名的大嘴巴，你以后少招惹就行。”张老师说着，忽然问到重点：“对了，没被人家取消资格吧？” “资格被暂留了，说是如果我不写检讨书，就别去训练。”沈剑瘪着嘴答道。 “那就麻溜写啊！愣着等除名吗？”张老师赶紧催促道：“甭管是啥委屈，先写了再说。” 听了这话，沈剑咬着牙反驳道：“凭什么？你说今天这事能赖我吗？” “就凭人家有这个权力，你就不能忍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我行的正站得端，至少这次真不是我的错，他不是要抓什么出头鸟吗？还能给我强行安个罪名不成？”沈剑仍然嘴犟。 “行啊，那你就这么继续牛逼轰轰，平时我们这群老师倒是惯着你的臭脾气，看看人家能不能由着你来？” 张老师说着，还不忘提醒道：“对了，这次奖学金倒是其次，你爱要不要。但如果你非要抗争到底挨个处分，明年的青年队准入名额，怕也是有点悬了。” 此语一出，沈剑浑身打了个哆嗦，老老实实闭上嘴，扭头就走的没影了。 “干嘛！少添乱子啊，再胡来我可真不管了！” 实际上，沈剑出去之后也赶紧在网上找了两篇检讨抄下来，虽然心里的气还没消，不过这次训练的资格还是得想办法保住。 而且另一方面，目前这事的影响还不至于恶劣，最多只能算一出闹剧。 但要是真为了这种事情挨个处分，甚至把明年的青训队推荐名额弄丢了，简直要把肠子给悔青了。 这种分量孰轻孰重，沈剑还是能掂量的。 为了顺利地踏出理想第一步，该咬牙就得咬，咬碎了咽下去，也就那么回事。更何况以前在国外他也没少吃过哑巴亏，当年既然能忍，为什么现在不能冷静下来？ 到了下午，几千字的检讨抄完后，沈剑直接跑去行政楼。 其实领队也是想找个面子，只要知道学生肯服软就行，谁也没这么多闲工夫成天折腾。 但刚刚走到楼门口，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忍不住攥紧拳头。 早上‘受伤’那名学长，此时正从行政楼往外走，他与另一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不适。 但转角碰上沈剑之后，他又立刻装作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还刻意跛着脚走路。 沈剑此时急着去提交检讨，其实也懒得搭理他，没想到这家伙却率先找麻烦。 第21章 鲜花掌声 “站住！”他靠过来伸手拦住去路，还煞有介事地说道：“哟呵？你不会觉得，写几篇检讨就真能完事了？” “怎么？你这是打算去截肢？”沈剑反呛道：“下次假摔的时候，拜托你再飞夸张点，要是一头撞成脑瘫，说不定人家直接把我开了呢。” “切，光贫嘴有什么用？”另一人跟着附和道：“实话告诉你吧，就算你这次继续参训，但奖学金是别想了。” 此话引起了沈剑的警惕，但他还没问具体什么意思，二人直接扭头就走，似乎觉得这件事已经完全‘办妥’了。 怀揣着满脑子疑惑，沈剑来到办公室，比起之前，态度也有了很大转变。 而领队则头也不抬，甚至没打算浏览一下这几篇大同小异的检讨书，只翻到最后签了个字就让沈剑离开，这种姿态当然是预料之中。 “怎么？还有什么事？” 见他迟迟不动弹，领队这才转过头来发问。 “明天我要继续参训。”沈剑直截了当说道：“我这次校际友谊赛的资格还有效吗？” “现在知道服软了？刚才不是还骂我耍官威吗？”领队摇了摇头，接着警告道：“目无尊长顶撞老师，你这已经不是初犯了，大家的眼睛可都盯着你。” “那我这次…”沈剑还想说什么，却被领队打断。 “回去好好反思，明天照常训练。”领队似乎并不想多看他一眼。 沈剑本来也想转身离开，其实他一刻也不愿在这儿久待。但想起那个学长在楼下说的话，他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那我这次还有机会争取奖学金吗？” 半晌，没有任何回复，只能看见领队的脸色在微妙变换，气氛变得不对劲。 “你说什么？” 沈剑很确信，领队刚才分明听清楚了这个问题，但他不明白这次反问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重复了一遍，这次是直视着领队的眼睛。 “这种事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能代表评定小组。”领队挪开了视线。 “我只想知道还有没有资格，至于能不能评上是另一回事。”沈剑仍在追问。 毕竟这次的评定范畴还挺广，虽然三万元的特等只有一个，但十多个普通等级名额，也能分别获得三到五千。 沈剑是想确认一下，自己会不会在完全不知情的时候被带进沟里。 但他并不清楚，这件事在背后，究竟有多大的操作空间… 终于，领队不耐烦地点燃一支烟，缓缓说道：“你肯定也知道，只要顺利参加完比赛，就能获取评定资质。不过前提是档案干净，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处分。” “初中毕业之后，我就没留任何处分底根了。”沈剑忽然皱了皱眉，小心翼翼说了句：“你该不会偷偷给我记了个警告吧？” “我可没这个权力，任何形式的处分都要经过会议决定。”他耸了耸肩，随即想撵走面前这个颇为烦人的家伙：“快去上晚自习，作为学生，你还是别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从办公室出来，虽然沈剑还是忧心忡忡，但目前看上去这件事好像已经告一段落。 确实，像那种计入档案处分决定，不可能随意经由一人之手操办，从某种层面来说，他的担心似乎有点多余。 接下来的两个礼拜，训练一切如常，沈剑也在场上收敛了许多，就算两名学长偶尔挑衅也是视而不见。 虽然这次的事情，并没让他吸取什么教训，不过眼前的好处直观可见，至少在奖学金到手之前，还是规矩一点比较好。 沈剑自己本也以为一切都将顺风顺水，直到校际联赛开展不久之后。 少年分组竞争并不激烈，b市的三所体校，以及组建有冰球队的几所高中，总共八支球队角逐这次的校园冠军。 沈剑所在的体校，几乎每年都能包揽大部分奖项，今年似乎也不例外。 由于参赛队伍不多，所以在进行冠亚军争夺之前，各支球队是采取双循环积分赛制，这样的公平性和观赏性都得到极大提升。 一个礼拜的赛程，沈剑几乎全力扑在对抗最前沿，作为校队的主力之一，每场比赛的节奏都牢牢掌控在他手里。 在同龄人的对比之下，他是当之无愧的最强得分王，场均进球三到五颗，沈剑用差距巨大的比分，洗刷这些普通中学生的同时，可能也是在发泄前段时间心中的积怨。 积分赛结束后，沈剑所在的队伍远超第二名三十多分，被分在甲组首位，分别在四强和决赛迎战本地区的其他两支体校队。 四强赛，为了保留沈剑的体力，他被教练安排在第二节蓄势待发。 第一节的首发队员们似乎难争胜负，双方打了个二比二平。而伴随着沈剑出场的欢呼，意味着比赛进入精彩的洗刷阶段。 “三号得球！这颗远距长传回转让对方两名后卫措手不及，他突破了禁区，抽射！漂亮！” “又是三号，他在中区反复迂回了四五次，活生生甩开防守！现在开始加速了！这个挑射无可挑剔！” “三号沈剑，这名体校新生展现出难以抵抗的球场统治力，虽然他已经持续上场六百多秒，但体力居然还能坚持！” 场上的临时解说员极尽赞叹之辞，因为沈剑的表现实在太突出，面对一轮又一轮的凌厉进攻，他甚至有点词穷。 这一节几乎让沈剑打满了时长，比分差距已经不可能追回，等到第三节，他只需要坐在下面喝水休息，同时享受着校友们送来的赞美。 赛后，队员们在教练的张罗之下一起聚餐庆贺，而那两名学长似乎临时有事，并没参加。 当然不可能参加…聚餐场面完全能想象到，他俩留下来只会吃一肚子气回去。 席间的情形不言而喻，队员们轮番向沈剑碰杯，无论场上场下，他已然成为队伍的灵魂。 “沈哥，你这水平简直是职业级啊，以后当上球星可别忘了咱。”其中一人吹捧道。 “哈哈，没这么夸张，不过打打学生还可以。” 而教练多饮了几杯之后，甚至也加入到开玩笑的行列之中。 “你小子打得还行，照这个势头下去，就算提前给你颁个mvp，我看也是实至名归。” “实不相瞒，我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哈哈哈…” 第22章 意外打击 今晚的欢愉之后，沈剑似乎有些飘飘然，他进入体校以来一直都揣着自信，更何况在这种前呼后拥的情况下。 然而好景不长，尽管收获了鲜花和掌声，但他最渴望的东西却悄然溜走。 在冠亚之争前夕，学校公布的一份临时文件，让沈剑彻底傻了眼。 文件与奖学金的评定有关，内容不多且寻常，但对沈剑来说却很致命。 只是在以往的评判标准上新增了一条：凡具有奖学金竞争资格者，期末考试出现任意一科文化课未达到及格分数，均暂缓考虑。 消息是张贴在公告栏的，这说明此决议完全生效，当沈剑无意间看见的时候，整个人直接愣住。似乎所有的光晕都在远去，那些欢欣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在此之前，他本以为自己的奖学金拿定了，因为按照之前的评定标准，这次校际赛表现是直接与发放金额挂钩的，mvp选手更是优先评定。 他其实大部分文化课也还行，但致命短板就在于数学，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有起色的。 虽在暑假期间恶补了一下汉字读写水平，不过他的数学永远都遥望着及格分数线。 沈剑终于有了一丝悔意，但并不是后悔自己的文化课水平，而是两周之前，他确实得罪了不该招惹的人。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沈剑回想到那天办公室里的争执，原来领队话里有话。 他根本没必要给谁记什么处分，更不需要用什么方式让自己强制退赛，毕竟这种事办不好可能还惹人非议。 对于制定规则的人来说，想要达成目的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他们不用直接针对任何人，就能轻松让人感到窒息。 当晚，沈剑再次找到张老师，把自己一肚子苦水倒出来。 “这分明是针对我！”他攥紧拳头吼道：“明知我数学就没及格过，就是不想让我拿到这笔钱而已。” “哎，你就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自个儿把特等奖学金给作没了。”张老师叹了口气，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其实你也不是第一个当出头鸟的，以前你这种愣头青就不少。但都和你一样不听劝，等最后吃了亏，跑来跟我说有什么用？” “简直是过河拆桥，我在场上拼死拼活，他居然在我背后捅刀子！”沈剑愤愤难平。 “你现在说这些有啥用？人家文件都发出来了，还不赶紧恶补一下功课？”张老师当然没什么办法，他也只能规劝两句：“再说了，除了特等名额，不是还有很多二等奖励嘛。” “二等才五千不到，我只想拿特等…对了，这个新的评判制度，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沈剑似乎还是有点不死心：“数学这一科，我是真的没招了。” “现在恐怕来不及，这种事情都是高层会议过程中联合宣发的，人家就等着期末考试前下文件，要是能这么轻易就朝令夕改，领导层还有没有点面子？”他最终也只能摇头苦笑道：“行了，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总决赛，你可别关键时候掉链子啊。” 谈了半天，这件事并没有什么解决办法，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 确实，人家在考试前发这种文件无可厚非，而且出发点也无可挑剔，虽然文化课对体校学生来说占比不是特别大，但于情于理无法反驳。 谁能想到呢，通过绝对正当的名义，忽然卡一个及格线，恐怕领队没少干过这种事。 最终，沈剑只能带着满腹抑郁睡去，他甚至都不想去参加什么决赛。 这就好比行军打仗，眼看着快赢了，人家一道命令把后路全部封死，士兵恐怕很难有什么斗志再继续打下去。 但沈剑还不得不打，他走到主力这个位置上，后面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要是消极比赛，只会招致更多的不满。 没得选择，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先赶紧把赛程流程走完，后面事到临头再说。 而到了次日下午，正如张老师所料，沈剑的状态极其不稳定。 第一节作为首发，本来是让他打满十分钟，只要拉开巨大分差就不用再上了。 但刚上场不久，沈剑却连丢两个长传，被抢断之后也没有回防积极性，教练见到这情况，心里开始打鼓，立刻把他换了下来。 “怎么回事？这种球你可从来没丢过啊，专心打球，注意力放在场上。” 沈剑冷哼一声，摆了摆手：“算了，今天不想打了，让他们上吧。” “你小子…哎，那先休息一下吧，看样子是昨天没睡好。”教练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其实对这件事有数，但领队就在不远处，肯定不能现在提起。 到了第二节，场上的情况仍然僵持不下，两名学长虽然能顶一阵子，但打持久战也不行。 不一会儿，教练再次把沈剑请上去，并且特意嘱咐道：“打球归打球，好好发挥你的。” 而这次，沈剑明显要冷静一点了，就算是为了夺得mvp，也要全力以赴冲击第一名。 五分钟不到，比分已经反超，而对手此时开始积极换人，采取疲劳战。教练当然也让沈剑再次休息，第三节机会多的是，战术变更必须果断。 而就在这时，领队从旁边慢悠悠走过来，给队员们加油打气。 他身后跟了两名随行拍照的记者，若不是为了作秀，可能也不会这种时候前来‘督战’。 “大家再加把劲，好好发扬永争第一的体育精神……” 一长串的官腔之后，他忽然来到沈剑身边，还故意和他握手，快门声咔咔地响个不停。 “作为主力队员，你可是肩扛重任，不能懈怠比赛，一定要戒骄戒躁啊。” 话没说完，沈剑忽然一局反问，气氛瞬间凝固。 “如果我拿到mvp，但数学不及格，奖学金的评定还能优先考虑吗？” 一阵沉默之后，领队不愧是见惯了各种风浪的人，他再次把话题完美避开。 “关于奖学金，自然是有它的评定原则，你作为学生，就得抓紧各门功课，身为队员，就得尽力争取胜利，我相信评定小组会公正对待每一个人。” 第23章 光鲜背后 这话说完，领队依旧保持着职业微笑，直到记者转过身去，他忽然变得脸色铁青，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算是给沈剑最直观的答复。 教练见了这情况，赶紧跑过来打圆场，顺便把沈剑也叫上场去，免得二人再起争执。 但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错误决定。 沈剑上去不到二十秒，直接在场上做出各种违规推挡，甚至连球权都不要。其实教练非常清楚，沈剑有无数种发泄方式，但他这次偏偏用出了最无脑的一种。 这种蛮横的手段，只会引起严厉判罚，沈剑已经失去了理智。 夸张的动作，鲁莽的冲撞，这一切都在犯规边缘试探，简直像是做给谁看的，如此直观的泄愤方式，当然也引来对方球员的复仇式针对。 吃了两分钟小罚之后，教练没再让他上场，这可能对双方球员来说都是一种保护。而且比分差距早已拉开，赢得胜利也并不艰难。 沈剑耷拉着脑袋走下来，就这样默默靠在候补席，直到队伍取得胜利，球员们鱼贯而出抱在一起庆贺，他却仍然埋着头傻站着。 颁奖台上，领队早已准备好了一长串演说词，他在上面极尽赞美的词汇，祝贺球员们取得胜利，并用最体面的方式享受这份荣耀。 看着台上的光鲜亮丽，欢呼和掌声越是激烈，沈剑心中的反差越是巨大。 教练向角落里投出无奈的目光，这个落寞的身影，似乎与最终的胜利毫不相干。 评奖环节接近尾声，虽然沈剑在最后一节的疯狂犯规表现令人咋舌，但他还是用这一个星期的努力，赢得了属于自己的mvp称号。 只不过教练没敢让他领奖，只是解释说沈剑身体不适，并派了个学生代表上去。 这种状态上去，捅出什么篓子可就难收场了。 赛后，教练把mvp奖状亲手交到沈剑手里，并想好好劝他一番。 但拿到奖状的瞬间，沈剑立刻把它撕得粉碎，随即扭头跑得没影了。 也不知道为何，沈剑对于这份奖学金有着痴迷的渴望，从前他对于物质的需求仅限于吃饱穿暖，甚至认不出几个服装品牌。 或许是在开学那天，他看着赵兰从包里扒开一层层塑料袋，取出几叠新旧不齐的钞票。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下决心不再依靠谁了。 而且数额巨大也只是一方面，可能更重要的是它代表的意义。这份全校上下独一无二的奖励，更能让他找到那种证明自己的感觉。 体育馆正在组织散场，沈剑独自躲在远处的小树林里，靠在灌木丛边发呆。 不一会儿，人员渐渐稀疏，沈剑手机响起。 是教练打来的，这个时间应该是要集合返校了。 接连挂断了好几次，沈剑正准备关机，却忽然被一阵既视感拉到往昔的回忆里。上一次这么频繁挂电话，还是在初中时期，自己离家出走的时候。 沈剑躲在网吧，母亲赵兰焦急地一遍遍拨号，他一遍遍挂断。 回过神来，沈剑愣了一下，忽然想给母亲打个电话过去。 离家的游子，在人生地不熟的远方受了委屈，但这个港湾却能永远敞开怀抱，舔舐伤口。 电话那头，母亲依旧很忙碌，只听见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响声，以及主管的催促声。沈剑想了一大堆话，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怎么啦？没生活费了？” “不是，我…没事，问一下你吃晚饭了没。”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变作最寻常的问候。 他想对赵兰诉苦，想道歉，想说自己搞丢了三万多元的奖学金。 但迅速挂断电话，沈剑的神情再次改变，他还是那个倔强的少年，这笔钱必须拿到手！ 再过一星期左右就是期末考，这段时间几乎没可能把数学成绩恶补回来，虽然沈剑也清楚此事难有回转的余地，但他还是试图找点希望。 沈剑首先找到了班主任，虽然三个月来他没少在班里惹麻烦，但班主任毕竟还是向着自己班里的学生，有些事说不定能出出主意。 “行了行了，你还是去找找数学老师吧，让他把题目出简单一点也行啊，找我有啥用？”班主任耸了耸肩，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紧接着，沈剑还真的跑去数学老师那儿，虽然题目再简单沈剑也不一定能过，但他也妄想着额外收获，比如提前透题等等。 “这几套模拟卷，你先慢慢做吧，我们的题库每年都是机器抽选，你找我也没用。”数学老师摇着头，还不忘嘲讽两句：“凭你的聪明劲，要是稍微认真一点，也不至于这样子。” 找完一大圈，几乎把自己熟知的老师教练寻了个遍，然而并没有丝毫收获。 沈剑此时陷入一种巨大的无助，这学期并不长，但他好像已经得罪了太多人，以至于关键时刻想找谁出出主意都很难。 虽然张老师脾气好，还和王金磊有点交情，但他的性格又温顺过头了，在领导面前始终是一声不吭的类型。 绝望之中，沈剑鬼使神差地拨通了王金磊的电话，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找一个完全帮不上忙的人。 或许是诉苦吧，除了远在海外的舍雷尔之外，沈剑如今找到了第二个能够分享心事的人。 “小子，你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之前还想给你打电话祝贺一下，现在遇上麻烦事了才找我啊？”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王金磊早已有所耳闻，但他就等着沈剑主动来诉苦。 “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们大人也有这种记仇的。”沈剑苦笑着答道。 “怎么？你口口声声的大人，就没个七情六欲了？”王金磊轻叹道：“我看你小子早就该接受一下社会的毒打，不然永远不长记性。这个世界上不记仇的恐怕只有阿猫阿狗，就算狗急了还得咬人呢，你真以为谁都能惯着你？” 这个比喻，让沈剑不自主地噗嗤笑出声来，他如今和王金磊的交谈变得越来越随和了。 第24章 另辟蹊径？ 二人聊着聊着，话题又回到了奖学金上面。 “那你说咋办？我那么大一笔钱啊，说没就没？” “这事你能怪谁？自己成绩差，还能把理由找到别人身上？”王金磊坏笑两声，接着宽慰道：“这事你就别钻牛角尖了，就当是买个教训吧，我觉得五千块的二等奖学金也不错，加油争取一下。” 谈话的最后，王金磊还一股脑讲了大堆的人生道理，什么适者生存之类的。 但挂断之前，他又一句话给自己推翻了，似乎自己也很矛盾。 “哎，人不轻狂枉少年啊，很多事情我多说无益，你自己慢慢体会吧。” …… 随着考试临近，意味着第一学期接近尾声，虽然一大堆烂摊子还不知怎么处理，但沈剑的焦躁却减轻了不少。 他并不是自个儿想通了决定要放弃，而是真的一头扎进书堆里。 第一次感受到数字的奥妙，这种感觉居然能让人觉得心情舒畅不少。 就和之前初中毕业后的暑假一样，沈剑有一个信条，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既然要文化课及格，那我就直截了当硬考过去。 前三天，徜徉在基础知识带来的成就感里，沈剑开始沾沾自喜，觉得数学也不过是这么回事，这东西还是能搞定的。 但随着学习深入，各种公式的变换应用越来越复杂，加之沈剑的底子很薄弱，基本上遇到稍微变形的习题，就彻底趴窝。 到了第五天，沈剑快要崩溃了。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完全低估了这门学科，之前的那种绝望再次充斥全身。 午间休息，他垂头丧气地跑去球场上准备发泄一番，却正好碰见那名学长。 “哟呵，还有心思来打球啊？明天可就考试了，有些人就没点自知之明？” 与此同时，另一人赶紧附和着嘲讽：“别逗了，人家mvp会在乎这点奖学金？” 沈剑心情原本就很糟，忽然遇到这俩货，差点忍不住上去挥拳头。 “哎哟？mvp想打人啊，来使劲朝这儿打。”这人忽然伸出脑袋，指着自己天灵盖，与此同时大叫道：“大家看啊，我可没动手啊。” 好在这地方人多眼杂，沈剑环顾四周，最终憋着劲咽下这口气，转身回到了教室。 眼看着考试即将来临，焦急的心情让他放下自己的傲气，最终决定尝试寻求同学帮助。 学霸这种东西，随处都能找的见，体校里自然也有不少点错技能树的。 而班里有个打乒乓的眼镜小胖，他的数学成绩就算放在普通中学也算拔尖。 沈剑找到他的当天，小胖很乐意给沈剑讲题，还主动给他出主意，把概率题和平面几何这种简单内容作为重点拿分项目，试图给沈剑来个专项突袭恶补一下。 不过沈剑的本意不在于此，现在临时抱佛脚的意义不大，他找到小胖，主要是为了某些更直观的路子，比如作弊。 走投无路之后，总要给自己留一手，从球场上的表现看，沈剑并不忌讳使用这些小动作。 既然要达到数学及格，那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考场上下功夫…… 在此之前，沈剑从来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也会在考试中作弊。 初中三年，无论卷子上的东西会与不会，总之都是一律白卷。所以沈剑根本就不屑于作弊，他在这种事情上从不担心纠结。 此前就有人给他大言不惭地说过，学生时代要是没有作弊经历，那还算完整吗？ 沈剑之前是把这种歪理当屁话的，他不屑于作弊的另一个原因，可能还是源于自己的某个奇葩的做事原则。 要做就尽善尽美，要么就干脆别碰……这应该是沈自坚多年灌输的结果。 所以多少年来，沈剑恪守着自己不碰试卷的奇怪底线。 直到这次，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人为了达到目的，其实也无所谓底线。关键就是在于奖励是否足够诱惑，以及代价是否够大。 作弊的代价，无非是被抓，然后重考。 体校在这方面可能并没有传统中学那样严苛，有的学校抓到作弊是会记处分的，而沈剑承担的最大风险，也就是完全丧失奖学金评选资格。 大不了那五千块的二等奖学金不要了，换句话说，这是一把翻了六倍赔率的赌局。 “小胖，你过来。”沈剑忽然把练习册一扔，勾肩搭背悄声说道：“咱商量个事呗。” “沈哥，有事您吩咐，只要以后能罩着我，啥都好商量。”胖子开着玩笑说道。 “明天考数学，你干脆给我递张纸条。” 此语一出，小胖连连摆手，看样子他是不敢揽这活儿。 “事成之后，分赃三千元。”沈剑直接挥出大手笔。 “啊这…你容我考虑考虑。” “这你还考虑？”沈剑忽然伸出手，攥住他的领口：“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要不咱找个安静的地方，你好好考虑？” 威逼利诱之下，小胖还是怂了，他当然不想得罪沈剑。 而且传张破纸条的事，一票就能干三千？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可能他也没想到沈剑会如此慷慨。 然而，真正到了考试当天，沈剑算是首次体会到做贼心虚的感觉，这种全身上下的不适，居然让他有点想打退堂鼓。 毕竟是没有任何作弊经验的人，这种心理状态当然很正常。 眼看着数学科目即将开考，小胖看出了沈剑的忧虑，于是赶紧给他加油打气。 “兄弟别紧张，就算没机会传纸条，你也得相信自己，多做几道题。” “屁话，你小子可别临阵退缩啊！必须给我传！” 到了这时候，沈剑心中其实还是抱着一丝窃喜的，因为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简直让人飘飘然。他甚至急不可耐地想看到，自己拿到特等奖学金之后，那位学长的表情。 这可是足足三万！只要能拿到手，不仅吃香喝辣，也省的赵兰成天为自己操心学费的事。 但幻想和现实，永远有差距。 沈剑并不知道，作弊这种事，对于自己这种直肠子来说可能比登天还难。 第25章 意外结局 开考的十多分钟，沈剑早已如坐针毡，每一个毛孔都极度敏感，监考老师稍微一转身，他就不自主地慌忙避开视线。 就算沈剑心里强迫自己淡定，但这种表现还是会不自主地显露。 太煎熬了，原来作弊是如此折磨的事情，为什么每一秒都如此漫长？ 望着面前的白卷，沈剑有点不确定自己敢不敢接受那张即将到来的纸条。思来想去，他还是自己动笔，先把会做的全部解决掉。 直到考试结束前的二十分钟，随着小胖咳嗽两声，这是发出了传递信号。 但沈剑却被这声信号吓得一抖，通过余光看过去，这家伙已经把纸条捏成小团，顺势抛了过来。 第一次抛投失败了，力气好像有点大，纸团飞到另外一边的桌子底下。 小胖给他使眼色，这种距离，假装笔袋掉在地上，是可以尝试捡起来的。 但沈剑却毫无动作，他的双手僵住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小胖抓紧时间，给他重新抄了一份答案，这次是想直接用手传递，他实在没想到，沈剑这种狂上天的家伙，居然在作弊这件事上吓破了胆。 监考老师背过身去，小胖的手都快伸到沈剑脸上了。 沈剑当然也在给自己打气，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哪儿去了？连当面骂老师这种事都敢做，怎么没有勇气接受一张小纸条？这种事明明很简单，为什么双手仍然会抖动？ 直到老师忽然转过身来，这次传递失败了。 沈剑第一次体会到心肌梗塞的感觉。 还好…老师的目光并没有投到这边，小胖抓住机会想再次尝试。 但这次，沈剑拒绝了，他在不停地摇头。 小胖有点发愣，三千块没了？ “你怎么反倒怂了啊…快拿去，没时间了…” 窸窣的声音差点引起老师的注意，就在他踱步走来的时候，沈剑似乎再也难以忍受这种折磨，直接把笔一扔，径直走了出去。 “你干什么！”老师发出质问。 “我尿急，提前交卷！” 沈剑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只剩下小胖面如死灰… 走出来的一刹那，似乎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冲击在沈剑脸上，这比尿急之后的彻底释放还要痛快一千倍… 沈剑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做类似的事情了。 五千块的二等奖学金？其实也挺香的。 其实世上真有这种人，可能他们本人也不清楚，原来自己真的存在某种难以逾越的底线。 就如同不吃香菜的人，在他们尝第一口之前，绝对想不到这东西会让自己直接作呕。 …… 事情总是巧妙，就在考试成绩公布的当天，沈剑不厚道地笑了。 虽然自己空了很多难搞的大题，但作答的正确率却很高，分数居然刚好卡在了及格线上！ 另外，张老师也给他带来一个消息。 那名‘品学兼优’的学长，本是能够好好竞争一下特等奖学金的。 但他似乎对自己的成绩不够自信，所以考试的时候也动了歪脑筋。 不过他遇到的情况和沈剑一样，之前也并没有任何作弊经验，结果被当场抓获。 别说特等，这次连三千元的最低等级都是奢望了。 当天晚上，沈剑还是把小胖叫出去吃了顿火锅。 不为什么，心里爽快。 …… 命运这种东西，可能会在人意气风发之时捅一刀，亦有可能在人跌入低谷之后扶一把，但谁也别指望能够将其洞穿。 大家都以为今年的奖学金会出现很多爆冷，殊不知一切都在意料之外进行着，兜兜转转之后事情回到原点。 沈剑全科及格，按照正常评定标准，他的友谊赛mvp最终为他成功赢取了特等奖学金。 发钱的当天，当那名领队黑着脸把这张卡递到沈剑手里时，沈剑差点没忍住一顿狂笑。但从台上下来之后，他却并没有觉得这份辛苦得来的奖学金有多沉甸甸。 其实沈剑经过此事，心里也对这东西没那么大渴望，能拿就拿，拿不到也无妨。如今事情得到顺理成章的结果，反而显得像是一件意外惊喜。 而且自从事情发生以来，他得以初窥了这个俗世的运转规则，不仅看清楚了一些面孔，更让自己保持着一份清醒。 换句话说，从前那种浮躁渐渐被平常心所替代，沈剑似乎稍微寻得了融入世界的窍门。 …… 年前两个礼拜，大多数中学生都已进入寒假，只有体校的某些特长生生迟迟没有归家。 对于冬季项目来说，寒假当然是个不错的集训机会。冰球队的放假时间照例延期两周，这早已是家常便饭，相对而言，他们的暑假时间还算挺长的。 经历过之前的一系列事情，沈剑在场上似乎变得收敛了一些，虽然他还是会做出很多不符合规范的危险动作，但至少不会再主动挑衅别人。 结仇这种事还是少做，当时可能是挺爽，然而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有多少手段，会用什么方式报复。 在加拿大的时候，一次挑衅可能会换来一顿毒打，但也仅此而已，事后大家两清。 不过沈剑发现回国之后，很多本可以干脆利落解决的事情，总会变成绵长的折磨… 这两周里，队伍的训练氛围热情高涨。 毕竟结束之后就紧跟着过年，大家都想早点回去。 合训结束当天，沈剑给王金磊打了个电话，想让他帮忙联系一辆顺风车送自己回家。 这个时间点，可能已经买不到任何公共交通的春运票，虽然两地距离并不远，但除夕之前是很难赶回去了。 王金磊当即答应亲自送沈剑回去，但一番斟酌过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你家的情况，我大概知道一些，回去也就你们娘俩，可能连顿年夜饭都不能按时吃上。”他停顿片刻，接着说道：“不如别回去了，我给赵兰打声招呼，你留下一起过年。” 沈剑愣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决定。 第26章 新年愿景 与前辈们切磋了几日，青年队便重新投入日常训练之中。到了大年初七，公共交通运力有所缓解，沈剑自己乘火车回到s市。 家里还是老样子，赵兰整天在小餐馆忙得不可开交，而且从沙发上确实，初中三年，每次除夕夜他都是自个儿买一堆零食，然后抱着手机熬到深夜睡去。母亲赵兰则在小餐馆忙到凌晨，和其他的员工们勉强凑一顿短暂的宵夜。 其实赵兰也想过回来陪陪孩子，她对于那点加班费并没有什么渴求。但家里只有两个人，对坐在桌前似乎更让人觉得压抑，倒不如各取自在。 这种本该万家灯火的节日，似乎从未属于沈剑，自从四岁被带去国外，他早已对于热闹非凡的春节气氛完全失去了想象力。 “你觉得怎么样？过年就得有个团圆的样子嘛。”电话那头仍在催促。 其实王金磊的想法倒是不错，而沈剑心里却有着自己的打算。 虽然回家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家里最多也只有娘俩干瞪眼。但如今自己远在他乡，如果这种节日都不回家，赵兰怎能不心寒。 母亲每年都在餐馆里忙得顾不上吃饭，沈剑如今也渐渐能想通很多事，他的潜意识里，可能一直有个想法，他希望母子二人能在除夕夜坐在一起。 哪怕只是随便包点饺子，守着无聊的春晚，也比一直见不着面要强。 更何况今年的除夕，可能真是母子二人为数不多聚在一起的时光了。如果明年顺利进入青年队，时间和距离就真成了团聚的重重关卡。 种种考量之后，沈剑最终还是拒绝了王金磊的邀请。 “这不太好吧，你们家人在一块团聚，挺不方便的，我就不去了…” “哈哈，你小子，就猜到你要这么说。”王金磊笑了笑，随即解释道：“你放心，每年我家都是一大群年轻人，人家都没你这么拘束。” 沈剑的这番托词确实显得多余，因为王金磊也不是本地人，自从他成为青年队主教练，几乎就没有机会回老家过年。 队伍里有不少偏远地区的小伙子，还有一些没有春节习俗的少民，每逢年关，王金磊都是带着这群不归家的年轻人一起团聚。 但得知这个消息后，沈剑心中忽然萌生另一个想法。回家，也只不过是等母亲忙完，最多等到大半夜给她老人家倒杯热茶。 这哪里有什么年味？ 如果能把赵兰劝过来呢？既然王金磊家里也是一群天南海北的队员，多俩也无妨。 “王教练，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沈剑就这样把自己的安排给他说了一遍，而王金磊听后立刻笑着答应：“我双手赞成！下午就去s市接她，你提前给她打个招呼啊。哈哈，你小子还算有孝心。” 一开始，赵兰当然是拒绝的，但二人轮番劝说之下，她最终还是同意过来。 三年来，没和儿子过一次好年，这个机会她当然也盼了很久。 除夕当晚，沈剑母子二人踏进王金磊的家门，一种前所未有的触动悄然叩击心门。 十多个小伙子挤在客厅里，这些都是青年队的前辈们。或是买不到回程票，或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归家，总之王金磊在这一天里就充当的团队老爸的角色，把他们聚集在家中。 打牌拼酒玩手游，或闲聊着蹲看春晚，甚至还有在厨房忙碌显露手艺的。 沈剑刚刚进门，小伙子们热情问好，王金磊还对众人开玩笑说道：“大家注意了，这位是你们未来的队友沈剑，说不定以后青出于蓝，率先打进国家队哦。” “对了，这位是沈妈妈，她也算为咱们国青队，培养了一个优秀的储备人才，哈哈哈。” 众人的欢笑声中，一桌汇聚****的年夜饭，一股久违的暖流徜徉心扉。 …… 除夕之后，赵兰回到了s市，而沈剑则和这群前辈们整日混在一起，算是提前加深感情。 半年之前，沈剑与李勇的那场切磋，让他见识到正式编制的国家运动员有多么恐怖。这几天正好有机会密切接触，也是一次不错的学习交流机会。 而大家约了几场球之后，发现沈剑的水平确实增长迅速，最起码在体校这个阶段，已经算是前所未有的拔尖。 只有沈剑自己心里清楚，他真实的成长程度很有限，最多只能算是回到了在加拿大野球场巅峰时期的水平。 “不错嘛，看起来体校没白上，你这底子，估计今年七月还真有机会。”王金磊赞叹道。 “那就借您吉言，争取早点入队。”沈剑罕见地回了句客套话。 其实对于他目前的实力来说，一直在体校待着，确实是有点浪费青春。这倒不是说沈剑的水平有多厉害，主要还是体校这个层面门槛太低。 体校总归只是大众教育机构，就算真能遇到成长空间很大的天才，但良莠不齐的老师和教练却并不能带来更多硬货。 他们除了完成常规的基础训练和教学任务之外，对于特定人才也没什么可教的。而沈剑在体校这半年，其实只是把以前荒废掉的东西重新捡起来而已。 所以王金磊也看得出来，沈剑的焦急不是没道理的，他想赶紧跳出这个鹤立鸡群的泥潭，才能获得更多历练机会。 乱糟糟的情况看来，她似乎比之前更劳累。 沈剑当然清楚，母亲是个很爱整洁的人，平日里根本容不得家里任何一个角落藏污纳垢。 直到夜里十点多，他久违地主动拨通电话，赵兰才匆匆赶了回来。 “你不在家，我就懒得做饭，闲的没事就做了点糍粑去卖。”她满脸笑容说道：“这是今天卖剩下的，我给你热一下再吃。” 半年未见，母亲的面容苍老许多，但精气神却前所未有地充足。 高昂的体校学费本就算是重担，再联想到孩子未来成家立业…赵兰不得不像一台机器一样运转，她恨不得自己能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 第27章 机遇与挑战 “妈，下学期不用给我打生活费了。”沈剑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这是年底发的奖学金，三万呢，明年学费都省了。” 赵兰忽然顿了一下，但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在厨房忙碌。 这个反应让沈剑有点出乎意料。 “妈，三万呢，我厉害不？”沈剑重复一句，蹦跳着进了厨房，想把卡掏出来显摆一番。 但他却看见，赵兰正在悄然抹着眼泪。 “这是咋了？以前我捣蛋闯祸的时候，也没见你哭过啊。” “儿子懂事了…妈心里高兴。” 其实她这半年早就憋了一肚子话，一直想跟沈剑好好唠叨一番。从前这混小子就是个混世魔王，现在一个人在外地，必须好好说教一番。 但沈剑忽然之间的转变，让赵兰一时间百感交集。 换句话说，她觉得自己吃再多苦，也都值得。 在家待了三天，沈剑再次负起行囊，临上高铁的时候，母亲也只是简单吩咐两句。 “包里给你放了两千块钱，平时自己花，你那三万还是别乱动，留着以后肯定有用。” 沈剑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对了，我今年可能会参加青年队选拔，如果顺利的话，就不用继续在体校了。” “你就非要当运动员？”赵兰说着，忽然轻叹一声：“儿子大了，也不由妈管了。” 话虽如此，但从语气不难听出，她似乎没有丝毫苛责，反倒是有几分欣慰。 …… 开学后的两个月一切如常，沈剑也开始埋头苦练，几乎没有再惹什么幺蛾子。老师们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这家伙不闯祸，那就算烧了高香。 但沈剑自己能感觉到，就算每天跟着队伍踏踏实实训练，实际上却并没有突飞猛进，只能比原地踏步稍好一些。 不过他的苦闷，教练却没有放在眼里，或者说是无能为力。照这个进度下去，最多只能培养出优秀的毕业生，却无法保证向青年队输送稳定人才。 没办法，冰球这种项目在国内，连选手都是矮子里面挑将军，更何况出色的教练员… 直到四月中旬，王金磊忽然带来一个重大消息，无论是准入原则还是运动员的职业化进程都有巨大改变，这似乎是个绝佳机会。 年初，国家体育总局发文，宣称要对一批次冷门运动项目进行体制改组。其中就以冰球和垒球这种项目为例，首先作为试点，以国家俱乐部的形式改头换面。 文件下发不到两个月，先后成立的三家国家俱乐部已经开始各自独立运营，以昆仑鸿星牵头，后续又有首钢等等俱乐部达成规格，甚至出现了专业的女队。 这个势头，是要玩真的，而不仅仅是改个名字这么简单！ 忙完了队里的各项事务之后，王金磊当晚就给沈剑打来电话，询问他有什么想法。 “青年队在五月初有个选拔营，为期三十天，针对各俱乐部招新，你有没有做好试训赛的准备？”他开门见山，直接把这次机会的重要性告诉沈剑：“今年这是破格特招，以后可就不清楚有没有这种资格了。” 选拔营，意味着沈剑有机会跳过省队这个坎，不必非走校招这条费时费力的路。 “真的可以报名吗？但我还没到十六岁…”沈剑稍显犹豫。 “你别管这些事，现在少年青年两队已经联营了，我是问你有没有做好准备？” “去！我一定要去！” 回答斩钉截铁，他早已企盼这样的机遇。 “你可得想清楚了，我劝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因为这次的竞争压力非常大，如果你没有足够信心的话，最好等到七月底的校招。”王金磊并没有理会沈剑的冲动，而是不紧不慢把事情说清楚，好让他自己权衡。 “而且这一个月的选拔营，意味着你要暂停学校的正常教学，如果到时候没选上，你能赶得上这一个月的课程吗？” “能，这些都能！我不用考虑了，一定要参加。” 面对沈剑这种语气，王金磊暂时挂断了电话，可能这个消息的冲击力太大，谁都难以保持冷静，他觉得自己也是有点冲动了。 一开始，王金磊是觉得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对于选拔体系来说是重大突破。不仅像沈剑这样的苗子，其实很多人才都可能会在体校期间被埋没。 但另一方面，他也在质问自己，如果沈剑顶不住打击和压力怎么办。 选拔营是今年新推出的人才引进机制，不仅向各大俱乐部开放入口，甚至还有海外名额。这当然就意味着‘群魔乱舞’的局面。 竞争大是一方面，参选人员的水平差距也是难以想象的。可能有那种俱乐部的职业球员，也在等待此次机遇，反正篡改年龄在业内早就不是新鲜事，甚至成为一种潜在共识。 没办法，人才太稀缺了，只要打得好，谁会真的在乎那些表格上的数字？ 与校招不同，这种新鲜事物虽然机会大，但并没有经历过实践检验，谁也不清楚会出现什么状况。 不过相对而言，王金磊还是希望沈剑能走得通这条路。 因为校招体系太陈旧保守了，而且校内的暗箱空间很大，这可不仅仅是多等两个月的问题。就算他能在七月的选拔赛成功突围，人是送到青年队了，但档案还会保留体校的正常学制，两年后才能走程序毕业。 总之这种老制度牵扯的问题太多，它仅仅作为一根准入独木桥存在，而今年新出台的突破口，必然会是一场激烈的搏杀。 这两天里，沈剑不停给王金磊发短信，他不明白为什么王金磊会忽然挂断电话。 直到几天之后，王金磊给出答复，再次问他有没有想清楚。 二人交流很久，沈剑丝毫没有动摇，他觉得就算面前是刀山也想试着闯一闯。 但王金磊怕就是怕他这种虎犊子性格，似乎并没有为自己留任何后路。若是一般的体校苗子也就罢了，偏偏沈剑又是当年好友的独子，王金磊并不想让他太冒险。 “行吧，我可以帮你跑手续。”王金磊最终说道：“但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不希望你在这次选拔营之后丧失斗志，而且你也必须把文化课的书本带上，别到时候两头抓不上，要是这边没弄上，你回去才能顺利衔接教学。” 第28章 门槛 事情确定下来，后面一系列的程序开始走动，沈剑这两天也被校领导连续叫去谈话，他们当然也不想这么好的苗子忽然被俱乐部抢走名额。 而沈剑态度始终坚决，甚至这几天开始恶补文化课，一切都在按照王金磊的指示行动。 几天之后，手续跑动已经差不多了，但一条坏消息却忽然传来。 为了平衡俱乐部参选乱象，上面紧急修改了准入原则，追定了一条明文新规，凡是走校招以外途径进入选拔营的，必须有十场以上参与得分的城际比赛经历。 看起来，沈剑这种想另辟蹊径的人并不少，自从规定出台，报名数据瞬间撤销了一大片。 此规定貌似能钻空子，但对于大部分竞技项目来说都很正常，因为衡量一名选手的经验，与他成为运动员的年限并不挂钩，主要还是看参赛场次。 在进行国家俱乐部改组之前，很多年长的运动员甚至只挂了个名，坐等退役除名也能吃补助，这种事情何乐而不为？ 所以上面直接来了个狠的，就是想一棍子扫倒各种乱象，没想到沈剑这种年轻球员却被无辜波及。 王金磊这次直接劝沈剑，让他安心等待校招，毕竟这条捷径代价有点大。 但沈剑觉得，手续什么的都跑完了，现在退出岂不是前功尽弃？ “你有这么多精力吗？现在距离选拔营开始只有一周时间，你能去打满十场？”王金磊皱眉说道：“做事要考虑后路，你只能满脑子想到进入青年队，但代价是至少两个月与正常教学脱钩，到时候如果留级，你不是白浪费一年青春？” 一片沉默之后，沈剑首次显露出卑微的语气，这是沈自坚去世四年来从未有过的。 “王教练，对不起。我还小，想不到那么长远。”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恳求的态度是发自内心的：“我只是想抓住一切机会，迈出走向职业运动员的第一步。” 电话另一头没有声音，似乎是想听沈剑继续说下去。 “您也知道，我在体校这样混下去，可能某一天能混进省队，但我一开始只想走到顶尖。” 王金磊仍然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电子音，这是他本周第二次忽然挂断沈剑的电话。 沈剑本以为王金磊是生了气，气自己想得太简单，没想到当晚他就再次打来电话。 “做好出发准备，带上你的必需品，明天早上我来学校接你。” “出发？这是要去哪？”沈剑心中难掩激动。 “你不是铁人吗？夸下海口要七天打满十场吗？”王金磊苦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小子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如果真能做到再说。” 听到这个消息，沈剑激动地夜不能寐，虽然不清楚王金磊为何变脸这么快，但只要能抓得住机会，他肯定愿意尽一切努力证明自己。 且不说得分与否，单是一周打十场城际赛事，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没有这么多的比赛机会。 但这个月情况不同，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是如此，既然上面出台了十场的准入原则，各俱乐部之间肯定会有所准备。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体力精力能不能撑住。 毕竟要在各大城市之间来回奔波，除去路上的时间和做手续的时间，相当于每天要与各俱乐部的职业球员进行两场高强度对抗。 要求参与得分，想摸鱼肯定是不可能的了，而比赛安排意味着几乎不眠不休，沈剑每天只能在车上勉强睡觉。 真是铁人也得累趴下，更别说后面还有激烈的选拔营竞争。 其实上面设立这个门槛并没有多硬，本意是不想让竞争水分太大，而他们没能想到，真会有人在一周之内打满这个指标。 “做好准备了吗？接下来可别哭鼻子闹着回学校。”王金磊对着吉普车后座说道。 “没问题，这点强度难不倒我。” 这语气不像是嘴硬，而是发自内心的自信。 凌晨五点，吉普车奔袭在高速公路上，六小时后沈剑就会以临时组员的身份参与一场职业级比赛，尽管他对这两个俱乐部完全陌生。 王金磊看着满脸兴奋的沈剑，忍不住劝他赶紧补觉休息，但他似乎不以为然。 “别以为年轻人真就精力无穷，明天这个时候，你巴不得滚去后备箱睡觉。” “小意思，从小我爸就夸我是铁打的，耐折腾。” 对于沈剑的嘴硬，王金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递给他一张清单，上面罗列了这几天的赛事时间安排。 “这几天吃的所有东西，休息的具体时间，全部由我安排。”王金磊认真说道：“一切按照我的方案执行，不想服从就滚蛋。” “但我现在真的睡不着…” “那就闭眼给我躺着，再废话我立马在下个出口掉头。” …… 天微微亮，沈剑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刚下高速他就开始东张西望周围全新的景致。 吉普车停在一家大型体育馆门口，王金磊让沈剑在车里等着。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老远就迎过来，二人客套几句，王金磊便直接切入正题，把一叠文件取出签字。 不一会儿，手续跑完之后，他这才回到车里，让沈剑在一叠转会协议上依次按下指纹。 “额…王教练，能去吃点东西吗？”沈剑忽然腆着肚皮问道。 “着什么急？水喝完了吗？”王金磊指着后面两大瓶一升装的矿泉水，皱眉问道。 “嗝~喝不下了。”沈剑刻意打了个嗝：“光喝水顶什么用…” “至少1.5升，这是硬性任务。”王金磊看了看时间，接着说道：“这才八点，比赛在十一点半开始，你先进去热身，九点准时吃饭。” 没办法，一切都得按照他老人家说的办，否则还真有可能立刻被送回学校。 而且对于任何性质的比赛，王金磊都有足够经验，他能执教国青队参加各种国际赛事，沈剑在这方面除了执行命令之外，没有任何讲条件的资格。 第29章 临时职业球员 进入馆内，两队人马已经在冰面上稀稀拉拉地进行准备活动，工作人员给他递来几件外服让他套上。 沈剑皱了皱眉，这是他讨厌的橙色球衣，但此事也容不得挑三拣四。橙色这边应该是客场队伍，因为场馆内的广告标与对方球衣上的图标一致。 周围这些俱乐部球员，看上去年龄都不小，至少应该没有他这样的未成年。而且一个个牛高马大，要是冲撞起来还真的扛不住。 不过球员实力和身材关系并不大，沈剑毕竟从小混在场上，甜头吃过，苦头也尝过不少，知道自己必须用技巧去弥补身材缺陷。 大概在冰面上挥杆转圈热身一阵子，他还是等着摸鱼结束赶紧吃早点… 终于等到九点，冰面上的人群各自散去，王金磊也把他带出来吃东西。 他本以为出门还能搞个灌饼什么的，但只见王金磊手提了一大兜鸡蛋，外加俩胡萝卜和一杯说不清的糊状物。 “不急，二十分钟慢慢吃。”王金磊一边剥着鸡蛋壳一边说道：“蛋黄挑出来扔掉，蛋白至少吃五个，这杯特别给你调制的粗粮粉也必须喝光。” 看着这毫无食欲的食谱，沈剑也只能瞪着眼咽下去，而当他灌了一口糊状物之后，差点一口喷出来。 “咸…咸的啊？” “不许吐，喝干净！” 还好沈剑有过很长时间的国外经历，否则还真难迅速适应这种低油少糖的早餐。 正餐之后，王金磊又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几片其他营养素，这种高效率的膳食营养摄取方式，其实对于运动员来说都很常见。 随着时间推移，场馆门口渐渐热闹起来，检票口也随之开放。 不知为何，眼看着观众们即将鱼贯而入，沈剑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未曾有过的激动。 “去吧，我在观众席看着，一切听教练的安排。”王金磊走前，特意厉声叮嘱道：“你要敢通什么篓子，以后就别联系我。” 来到休息室，一大堆不认识的成年人仍在闲聊，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这个小个子。 其实对于这种临时配伍，沈剑的到来确实显得突兀，虽然上面肯定早就给大家打了招呼，但好像没人愿意搭理他，毕竟这一场结束之后就各自陌路。 而对于沈剑来说，这更是一场挑战。他连俱乐部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这群队友的实力和风格，配合起来基本是抓瞎。 直到俱乐部教练走过来，他勉强跟沈剑打了声招呼，然后做了一番吩咐。 “等会儿第三节上场，换下边锋之后你多传球就行了，争取拿到助攻。” 打满十场其实不难，关键是每一场必须参与进攻得分。 教练之所以做出这个安排，当然还是不太相信沈剑的实力，他最多认为自己是替王金磊卖个人情，没觉得这个小屁孩真能进球。 十一点半，比赛准点进行，双方所有球员进场亮相，在场上划过两圈并分列站好。 橙色队服这边备战人数明显较少，这也正印证了沈剑之前的猜想，看来今天是客场作战。 第一节，教练让几名老将作为首发球员，而且看得出来，两个俱乐部之间早就彼此熟知，他们的两名前锋站在场上似乎还在打招呼。 随着哨声响起，第一节对抗拉开序幕，一开始橙色这边夺得球权，七分钟率先夺得一分。 但比赛打到十五分钟，对方忽然开始发力，扳平比分之后，居然在两分钟之内长驱直入反超一球，看样子今天确实占尽了主场优势。 教练在旁边做记录，他觉得对面换人的频率有点高。 比赛第二节，情况似乎彻底失守，连续组织进攻无果，反而被对方连闯十多次禁区，眼看着时间即将打满，比分再次被刷下去。 休息时间，教练似乎完全把沈剑忘了，只顾着自己对球员发脾气。 “这节我什么时候上啊？” 与场内热烈气氛和教练的吼叫相比，他的声音显得有点小。 沈剑望向观众席，但迟迟找不见王金磊的身影，于是他主动走上去拉拽了一下教练衣角。 “哦，对了，还有这事…” 原来教练真的把自己忘了… 教练转过身，明显皱起眉头，今天球队本就发挥不稳，可能连这个人情都卖不出去。 但一番思索之后，他似乎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指着沈剑说道。 “下一节，你直接首发顶替左前锋。” 忽然到手的首发机会，让沈剑浑身毛孔竖立，他没想到自己能以这种角色首次上场。 “还是按原定战术吗？”沈剑立刻开始问东问西：“我能得到几次球权？” 教练根本没正眼看他，只是不耐烦答道：“打够120秒，然后立刻换下来。” 刹那之间，这盆冷水从头到脚浇灭了沈剑的喜悦。 原来自己上去的目的，只是为了拖延对方主力球员的发力节奏。 “记住，上去之后多帮助后卫进行协防，盯紧对面右边锋。” 教练正说着，忽然觉得自己的侧重点不对，于是立刻改口：“算了，上去自己发挥，但记住千万别违规，连小罚都不能吃。” 这是对沈剑有多没底，才会做出如此吩咐，他的语气就像是在教一个新手。 不一会儿，最后一节即将打响，面对两分的差距，橙色这边似乎没有追平的希望了。 从第二节的表现不难看出，对面今天的节奏是真不错，很多次进攻的默契程度甚至接近了国家青年队的水准，简直不像是俱乐部球员能打出来的配合。 其实所谓的主场优势，真的不只是说着玩，尤其是冰球这种对场地环境要求很高的项目。 平时就在这块冰面上训练，打起来自然会更有感觉，更何况场地工作人员和俱乐部组员都是一大堆熟悉面孔，再加上观众席的支持呼声，影响因素可不止一两点。 而且沈剑左右一瞄，他发现自家队友一个个早就无精打采，似乎自己上场之后，这些人就像是得到一次放松的机会。 第30章 这么打有错吗？ 随着哨声响起，两名前锋开始中线争球，这颗球毫不意外地被对方夺得。 果然，前锋并没有直接突破，他率先传给了已经开始跑动的右边锋。 沈剑早有防备，加速向这名球员冲过去，只不过抢球速度并没有达到出乎意料的程度，于是这人抓住空档进行了回传。 与此同时，沈剑的速度仍旧保持，他弧形转向回来，越过蓝线贴身跟住了另一侧的右边锋，看样子对面的先手权利丧失，只能再次回传。 然而就是这多余的两次中转，对方丧失了最佳的突破机会，左边锋带球进入底板区绕行两圈之后，自家后卫顺利包夹夺球。 这是整个第二节都没有出现过的强势反扑，第三节不到三十秒就出现如此激烈的争球。沈剑与全场队友的慵懒形成强烈反差，他就像一阵行踪不定的烈风，随时阻截在对手的每一个发力点。 可能是怕教练痛骂，于是队友们的积极性也渐渐被沈剑带了起来，跑动和中转更加灵活。 其实就连一旁的教练也没想到，这小子不是只想刷履历吗？居然是来玩真的？ 争夺球权之后，却是连续两次进攻失利，沈剑眼看着队友已经开始出现中转破绽，心里自然也是着急。 队友再次回传给了前锋，沈剑几乎没碰到过球。现在距离教练规定的下场时间只有三十多秒，如果错失这次机会，或许今天就真白来了。 不能这样下去，沈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找好位置之后，忽然开始反向加速，这是准备逼迫队友进行进攻长传！ 前锋懵了，这家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抽风逆向走动，难道不怕越位？好不容易夺得的进攻权，被他这么一搞可就没戏了。 但下一瞬间，前锋反应过来。 不对，这分明是逼自己传球，他要单枪匹马冲禁区？ 其实这真的算是个好机会，因为对面也没怎么把沈剑放在眼里，他的个头简直像是个捡球的球童，所以几乎没有分派过多守备力量，两名后卫都在中线附近准备卡前锋。 于是，这颗球几乎是下意识地传了出去，尽管他知道传出去之后，无论沈剑能否接得住，下去只后教练肯定会骂死自己。 反正沈剑今天中午就说拜拜了，哪怕在场上造个五分钟大罚也屁事没有… 球飞过一个弧线，这种长距离空传很难被抢断，但对于接球者来说也是一个考验。 前锋用这种方式，也算是替自己开脱，反正接不住不是自己背锅。 而沈剑此时仍在埋头加速，眼看着就要造成越位，他忽然转向起杆，利用身体的轻盈，绕了一整个360度的回旋，人和球同时跨过了蓝线！ 这次轮到对手傻眼了。 因为禁区内是空的！除了门将之外，所有人都在外围！ 单挑门将，这是绝佳的机会了，只要手不抖，这种距离的命中率是最高的！ 时间两分五十五秒，比分追到了2-3，教练已经是呆若木鸡。 他原意是让沈剑上去把对面前锋挤下去，争取打个换人时间差。 结果人家干脆利落，直接进了一颗。 这已经不是惊喜，而是惊吓，眼前的小伙子，真是来刷场次的吗？ 进球之后，沈剑乖乖从侧面准备下场，而教练则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次你去争球，再打300秒如何，能撑得住吗？” 沈剑瞪大眼睛，毫不犹豫点头。 接下来的比赛，橙色这边似乎是激发了全员斗志，毕竟大家被一个小毛孩子抢走风头，脸上实在是有些挂不住。 三百秒内，比分已经追平，但大家还是不太想给沈剑传球，可能是涉及自尊心… 直到六百秒之后，沈剑已经连续撑了十分多种，在成年人级别的身体碰撞之下，他的劣势已经变得非常凸显。 后来没等到反超，教练看他实在有些体力不支，这才赶紧换下来，他毕竟不是自家球员，最好还是别出什么闪失。 比赛结束之后，沈剑被队员们围着欢呼，这个小家伙的确有两把刷子，怪不得敢去和各路高手争夺青年队的名额。 但他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王金磊冰冷的脸色却让他浑身一抖。 “你出来一下。” 声音几乎降到冰点，这是带着不少责罚的语气。 门外，沈剑还没反应过来，他觉得自己发挥如此出色，理应是得到一番夸奖才对。 “王教练，我…这么打有错吗？” “胡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王金磊像提一只小鸡崽一样，硬生生把沈剑从欢腾的人群之中揪出大门口。其实俱乐部教练心里清楚，为什么他会如此气愤。 大门口，一番臭骂之后，王金磊再次质问道：“你还不清楚为什么挨骂？” “我觉得打得没问题，不仅没犯规，今天还进了一颗球！”沈剑直勾勾地与他对视。 “亏你还知道进了球，明知道已经打进了为什么还要上场？”王金磊皱眉道：“上去也就罢了，就不能少点剧烈冲撞？人家至少八十公斤起步，你呢？” “不是还差两分吗，我想赢…”沈剑的回答干脆而质朴。 “好，你能耐是吧。”王金磊听了这话愣住几秒，似乎也不知怎么反驳，最终只能没好气地说道：“我问你，下午你还想不想继续打？” “想啊，为什么不打？” “明天呢？后天呢？你记清楚，连续打七天比赛！”王金磊这时候道出缘由：“如果仅仅只有今天一场比赛，哪怕你想打满三节我都不会管，但你必须为此后的比赛保留体力！” “应该没事吧…平时训练赛不是也没休息。”沈剑还在试图嘴犟。 “没事？训练赛的强度能和正赛相比吗？再看看你的对手，节奏能一样吗？”王金磊最终懒得再唠叨，只给他来了个硬性规定：“从今天开始，每一节连续在场时间不能超过300秒，如果得分或者助攻，就不管时间立刻下来。” 第31章 没有什么铁人 面对这样的强硬态度，沈剑只能嘴上先答应下来，他知道王金磊随时会一怒之下把自己送回体校，也清楚自己这次比赛的主要目的。 见沈剑开始服从，王金磊也没再多说什么，就算这小子身上有再多鲁莽的习惯，但出发点始终是为了赢球。 而且另一方面，规则上的打满十场，必须要求参与得分。如果沈剑脑子里没有进攻欲望，真想着来划水摸鱼，可能至少要进行二三十场比赛才能达标。 “哎，先进去吧，今天这事我也有责任，没有提前给俱乐部谈清楚。”王金磊苦笑着说道：“下次你别管他教练怎么说，照我的吩咐来就行。” 其实王金磊的担心丝毫不多余，别说是打满七天，光是这十多分钟下来，沈剑就感觉有点腰酸背痛了。 这倒不是因为体力不足，主要是成年人的对抗太过于依靠身体力量。每一次本该属于合理的撞击，沈剑吃到身上就感觉浑身要散架，更别说这样连续打十多分钟。 另一方面，尚处于发育阶段的沈剑，无论臂展还是腿长，都相较于成年人吃亏许多。别人三步能达到的距离，他需要至少四步，而且为了顺利夺球运球，上肢动作幅度也要加大。 想获得更高的速度，就必须耗费成倍的体力，这种消耗战，年轻人很难负担得起。 此次赛后，俱乐部教练邀请王金磊去吃点东西，双方似乎都有话想说。 “王指导，你这是又发现了一枚好苗子啊。”教练笑嘻嘻要给王金磊倒酒，而他直言拒绝，今晚打完另一场就得驱车离开。 “这小子还不懂事，需要好好调教。”王金磊此时话里有话：“所以打打助攻就行了，在场上待久了难免惹祸。” 教练自知理亏，早上他让沈剑足足硬撑九百多秒，这事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对了，小伙子，你除了加入国青队之外，有没有其他的想法啊？” 他在岔开话题的同时，居然已经开始对沈剑旁敲侧击，王金磊有点看不下去，主动答道：“这兔崽子就一个倔脾气，打死都要进国家队，暂时没有其他打算。” 这次饭局基本是在尴尬气氛之中度过的，教练到后来也干脆默不作声，免得自讨没趣。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沈剑累了一中午，早就忍不住想大快朵颐。而王金磊只给他叫了一大盘牛肉干，然后一份盐水拍黄瓜，外加另一杯粗粮粉。 看来这一周里，是别想沾什么油腥了。 下午时分，另一场比赛如期进行，这次王金磊应该是提前打好招呼，让沈剑第一节就担任了首发。 然而对方的首发阵容全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沈剑就算再能发挥灵活性，也很难成功持球突破，一直僵持到五分钟，教练把他换了下去。 直到第二节末尾，教练抓住对面换人空档，让沈剑把握机会上去打一颗助攻。 好不容易有发挥的机会，沈剑一上场就把王金磊早上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他没有丝毫保留，凌厉的进攻速度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又一个三分钟，这次总算拿到了助攻，但沈剑却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王金磊下午换坐在教练席，他用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迫使沈剑赶紧下场。 最终，这局比赛还是以一分之差输掉，沈剑就算心有不甘，也不可能违逆王金磊。 傍晚七点多，二人匆匆作别，沈剑在几份协议书上按完指印，再次辗转前往另一座城市。 与早上的新鲜劲不同，沈剑在后座上耷拉着脑袋，也不知是心里不舒服，还是身体太过疲倦，始终一言不发地摆弄手机。 “下午那场，其实对面已经漏洞百出了，如果第三节再给我五分钟…七分钟吧，说不定真有机会追平。” 沈剑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王金磊其实早有预料。 “追平，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有机会打加时赛了呗，反正我又不参加。”沈剑并没揣度出王金磊的意思。 “求胜心绝对是好事，但现在不是你一味求胜的时候。” 王金磊说完这句，二人再没交流。 他的本意，当然是为了沈剑的身体情况着想。 而沈剑也不太懂，什么叫做该求胜的时候，难道还有不该求胜的时候？打球不就是为了尽全力得分，争夺最终输赢？ 不一会儿，似乎嫌气氛尴尬太久，王金磊率先打破沉默。 “现在九点半，还有两个小时下高速，按理说你现在应该休息了。”他说着把车载音乐声音调小：“不管你能不能睡着，给我闭眼躺着。” 这话说完，后座却没有任何回应。 王金磊还以为沈剑赌气不回答，但他看了看后视镜，却苦笑两声，再没言语。 沈剑不知何时早已呼呼大睡，他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对如此激烈的身体对抗，就算再能嘴犟，也不可能真的一直硬撑到底。 冰球运动，硬碰硬对抗的每一秒都是在挑战身体极限，没有任何一个运动员能够以持续饱满的状态打满一整节，除非这二十分钟真的是划水摸鱼。 沈剑则属于那种争分夺秒型，恨不得把一步当做两步跨，体能消耗可想而知。 执教十多年，王金磊从没见过有什么‘铁人’。唯一不同的是，在那些强大的运动员身上，其意志力永远都不会满足于自己的身体机能。 夜里十一点，王金磊把车停好，轻轻把沈剑抱出来，不想惊扰他的休息。 但刚走了不到两步，沈剑忽然警醒地睁开眼睛，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没事，我自己走吧。” 须臾之间，他已经蹿出几大步，似乎重新变得活力十足，脸上却带着些许怀念。 几年了？早已不曾记得，自己再也没能躺在这样宽大厚实的肩膀上入睡。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沈剑几乎没再感受到这种踏踏实实的安全感，虽然王金磊名义上只是教练，但这种下意识的关照，却总是直击心房。 第32章 没事，我能坚持 次日早上七点不到，王金磊就把沈剑叫起来出去晨练，为了尽快代谢肌肉里淤积的各种酸性物，每天的活动量必须保证。 沈剑在床上睡眼稀松地揉着脖子，昨天也只是多逞强十来分钟，今天却叫苦不迭。 这就是代价，王金磊的经验绝不会欺骗人，那种强度的比赛之后，肌肉不酸痛才怪。 他这时候虽然冷笑着嘲讽了两句，但也伸出一双大手，用力帮沈剑按摩颈肩肌肉，任凭这小子怎么叫疼也丝毫不松手。 “早上十点一场，下午四点一场，八点出发去h市。” “今天能多上场几次吗？”沈剑似乎只关心这个问题：“昨天已经熟悉了，应该没事。” “老规矩，只要能拿到助攻，一秒都别想多待。” 晨间的唤醒训练之后，又是一公升水下肚，好不容易挨到八点吃早餐，除了鸡蛋清以外就没别的什么选择。 同样的文件，类似的场馆，大同小异的教练，以及一大群永远陌生的队友面孔。 一切照旧，沈剑觉得自己这几天不像是参加比赛，反倒更像枯燥的集训营… 唯一不同的是，随着比赛场次累积，沈剑在场上的表现也越来越差劲。 他满嘴的无所谓，身体却还是难以适应这种幅度的冲撞，体力只会更加难以跟上，王金磊所说的话似乎在逐步应验。 而在第四天下午，一场半职业的公开赛，沈剑直接被撞飞了。 裁判当即做出指示，比赛暂停，对手有加速冲撞嫌疑。 对面这名壮硕的后卫主要是没什么经验，而且他似乎没料到沈剑体重这么轻，因为在面罩和厚重的身体护具遮挡之下，没人注意到眼前只是个瘦弱少年。 对手被判了小罚，沈剑爬起身来给王金磊挥手示意，意思是自己没事，甚至可以抓住这两分钟的缺人空档期继续发力。 王金磊其实是想让他赶紧下来查看伤势的，但眼看着这已经是最后一节，如果再没有进球助攻，这场可就白打了。 “自己灵活点，球权无所谓，长传或者造底板死球都行，别再硬上了。” 沈剑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点头。王金磊并没有发现，他是在咬着牙忍疼。 最后的两分钟，沈剑一颗底板区妙传，帮助队伍夺得一分。 这次他没有再硬撑，自己就赶紧跑下来了。 “王教练，帮我揉一下后背，关节有点酸啊。” 这话一出口，王金磊就知道事情不对劲。 沈剑指的地方哪是什么肩关节，这分明是斜方肌受了伤。 按理说这种地方，尤其是柔软度较高的年轻人，拉伤的可能性不大。更何况每天沈剑都做足了拉伸训练，应该不会存在自主伤情。 难道是刚才撞的？王金磊立刻把他带去医务室，这种事情千万不能马虎。 脱掉上衣，后背左上方的一块淤青非常明显，王金磊气得直接给他屁股来了一巴掌。 “嘶…疼啊，王教练，不是屁股，是后背。” “你还知道是后背！刚才既然出了问题，怎么不早点下来？” “我不是想趁机打完嘛，判罚这两分钟很关键啊。”沈剑笑着解释道。 “少扯淡，我看你是不想当运动员了，起码的常识都不懂？” 王金磊赶紧叫来专业的队医，这种情况必须判断严重程度，其实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但对于运动员来说，怕就怕留下什么后遗症，不然以后可能会反复撕裂。 所幸，肌腱和骨骼都没什么大碍，只是普通的撞伤淤青，休养几天就能痊愈。 “我就说没事吧，这点程度简直家常便饭嘛。”沈剑继续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笑脸。 “你还家常便饭？人家都快两百斤的人了，就不知道躲着点？”王金磊咬着牙说道：“你这种愣头青，十个有八个都是因伤退役的！” 骂归骂，也亏得这次伤情不严重，否则沈剑也没机会继续后面的比赛了。 王金磊把这两天的比赛安排向后挪了一下，时间他可以想办法争取，但身体还是大事。 不过受伤是一方面，他现在最严峻的问题还是出现在体能上。 连续五天的高强度比赛，虽然上场时间被王金磊规定得很严格，但他只要逮住机会，就不遗余力地积极跑动夺球，各种身体对抗丝毫不留手。 于是每天醒来，沈剑面对的就是部分肌群集中酸痛，就算休息时间和拉伸训练一再补充，但身体超负荷运作的警钟已经敲响。 到了第七天下午，他在第十场的赛前出现了一阵严重的肌肉痉挛，王金磊本想让他放弃这一场，但沈剑却一再拒绝。 “不就是抽个筋嘛，晚上补充点盐水就行，这场能打完的。” 上场之后，他的动作幅度明显减小了，但也看得出来并不是沈剑刻意如此，而是肌肉负荷到达了极限。 有几颗球，其实大有机会进行禁区外远射，但沈剑都放弃了冲击，转而把球传出去。 第三分钟，沈剑忽然请求换人，他刚下来不久，脸上痛苦的表情再也难以忍受。 “小腿，又抽了……” 王金磊这次反倒没有痛骂，而是沉默着帮他做拉伸，直到情况有所缓解。 确实，眼看着就只剩最后一球，如果现在放手就真的前功尽弃。 “好点没？第三节还能上吗？” “可以，我能坚持。”沈剑说着，忽然把话题扯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少年的思维总是非常跳跃：“对了，今晚我想吃辣卤肘子。” “打完再说，到时候吃烤乳猪我都不管。” 不一会儿，对面的防守队员进行更换，沈剑也顺势上场，这最后的三分钟必须撑下去。 但情况始终不太妙，已经两分半过去，球权甚至都没夺回来，更别说组织进攻。 沈剑有点着急，看着时间一秒秒过去，他决定拼一把。 在此之前，他把目光转向王金磊所在的方向，而王金磊此时仍然埋头盯着时间，看上去也很焦急。 最后一球，不能再等了。 第33章 转瞬即逝的机会 对方左边锋正在带球迂回，而自家队友似乎已经放弃防守，只是象征性地跟随。 沈剑忽然向中线跑动，与此同时做出一个小动作，把球杆捅向对方前锋脚下。他利用这名球员的高大身材，完美遮蔽了裁判视线。 二人同时倒下，沈剑当然是假摔，再加上他体重不高，这看上去只是一次正常的碰撞。 哨声响起，球权仍在对方手里，这颗球本来已经快被带入禁区，现在则需要在蓝线后重发，算是提供了一次抢断机会。 但假摔时，沈剑受伤的斜方肌似乎产生了轻微撕裂，左手略微抽搐，已经使不上劲。 他咬着牙爬起来找好位置，谁也不会想到，在这最后的三十秒还会有反击进攻。 对方发球，回传，忽然一道身影斜着窜出来，抢断！ 沈剑加速的动作极其危险，这个姿势很难在国内球场上见到。 而抢到手之后的转身更是不要命，整个身子几乎要贴在冰面上，他居然在用球杆做支撑，双脚像圆规一样划过弧线，把冲刺之后的惯性缓冲，同时借着这份力道逆向冲过了中线。 冲刺过程中，对方被抢球的左边锋还在发愣，只有两个后卫急忙扑过去。但这个位置似乎来不及了，门将已经做好了随时扑救的准备。 跨过蓝线，禁区内只有三人，沈剑不想赌这一把，射门为时过早。 但如果现在不做急停，他也很难在底板区的狭小区域转向。 所以沈剑选择不转向，他在零度角贴脸抽射之后，狠狠撞击在玻璃板上。 球进了，裁判吹响长哨，观众席忽然沸腾，他们没想到这种俱乐部公开赛也会有如此拼命的还击，这名小个子球员简直是疯狂的赌徒。 射门的瞬间，沈剑双手已经无力再握住球杆，撞击之前，他也必须用手抱头做缓冲。 但这么做的代价就是，已经拉伤的肌肉会再次承受冲击，给头部充当护垫。 …… 比赛结束，沈剑是被队员们扛着下场的，王金磊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但他憋着一肚子的怒火，还给沈剑竖起一个大拇指。 “还不错吧…不用再打下一场了。”沈剑在队友的搀扶下，有气无力地说道。 “十场已经打满了，今晚你想吃啥都行。”王金磊苦笑着说道：“但也只有今晚，过两天选拔营开始之后，一切还是得照旧。” 今晚的欢愉是属于沈剑的，俱乐部的这群陌生老哥，都在火锅店围着给他敬酒。当然，沈剑只是喝点橙汁，酒精这东西暂时不能让他碰。 结束了一整晚的庆祝之后，二人也不急着赶回b市，先是来到旅店修整。 直到沈剑准备埋头大睡的时候，王金磊开始秋后算账。 “脱掉外套，我看看你的伤。” 沈剑本想拒绝，因为他清楚自己今天的行为有多危险，这意味着一顿臭骂。 但他也不敢拒绝，只能乖乖把后背亮出来。 王金磊拍了张照片，把手机屏幕递到沈剑面前，什么也没说。 这个三天前的轻伤，每天都被王金磊细心照顾，又是药酒又是推拿，每天还得吃一大堆叫不上名字的西药片。 原本的淤青其实都快消退了，但今日一役，整个左肩都红肿了一大片。 “这么严重？不至于吧…”沈剑看着照片，自己都惊了一大跳。 “现在知道严重了？你这情况至少休养两个礼拜，我看选拔营可能要错过了。”王金磊面无表情。 这个消息让沈剑吓得一哆嗦，他这么拼命，为的不就是获得参加选拔营的机会… 要是错过这次选拔，自己何苦如此？ “应该不影响吧…要不我去医院住三天？” “少装蒜，今天整个左手都耷拉着，这已经不是轻微撕裂了。刚才看你高兴，就没把话挑明了说，你这最少都要十天左右才能拿得动球杆。”王金磊叹了口气，看了看往后的日程表，最终摇头道：“我不多说，你心里自己有数。” 沈剑听到这儿，觉得王金磊不像是给自己开玩笑… 他陡然间鼻子一酸，感觉再次被命运捉弄一样，所有的努力都化作泡影。 不过他始终没能哭出来，只靠在床头上思索着什么。 事情难道真的没有回转余地了？王教练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还是回去等待校招？现在回学校的话，其实功课也还能跟上，那这周岂不是白费了？ 心中的五味杂陈，浑身的肌肉酸痛，让沈剑闪念之间想起当年在异国他乡受过的折磨。 那时候的千锤百炼，不也是毫无目的么，只是被父亲强加而已… “这次吸取教训了吗？” 不一会儿，王金磊轻轻给他涂完药膏，并带给他一个完全逆转的消息。 “明天你也不用去住院，跟着我一起去选拔营先混着，机会是有的。”王金磊坏笑着说道：“要是你能爱惜身体的话，教练们肯定更中意你。” “什么？我这样子，能参加吗？”沈剑陡然回过头，他感觉自己被王金磊耍了。 球杆都拿不动，按理说确实没办法参训了，但这其实并不是阻碍。 “我可没说毫无办法，受伤这种事太正常了，开个证明的事而已，哈哈哈…”王金磊早就忍不住笑，他只是想让沈剑深刻反思，所以刚才完全是吓唬他。 沈剑早已压抑的情绪瞬间释放，他的泪水差点涌出来，伸出双手捶打在王金磊身上。 “真是老不正经啊！骗小孩子有意思吗？”沈剑此时不知是哭是笑，虽然口中喊着疼，但还是挂着满脸欢愉。 当夜，沈剑本已极度困乏，属于沾枕头就能睡着。 但他还是顶着睡意，给远方的舍雷尔发了几条留言过去。 这几天的时间安排极度紧张，沈剑完全没和他说上几句话，也不清楚他在加拿大chl的情况如何了，有没有通过训练取得突飞猛进。 眼看着自己终于要踏上职业运动员道路，这个消息必须让好兄弟知道。 当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第34章 竞技并非攀登 为期一个月的选拔营即将开始，地点就在b市青年体育馆。 沈剑的资格复审通过，但由于伤病原因，只能等到两周之后，加入第三批次学员选拔。 这种选拔营机制，基本上是学习国外经验的产物，与校招体系完全不同。不仅更能测试出选手的全面水平，也是运动员职业化进程的一大步。 报名审核之后，选手们根据履历不同，分为ab两轮。然后再根据性别和年龄，分在不同的组别，一般来说十六岁和十八岁就是分水岭，但真实限制也并不会很严苛。 第一周，当然是进行a轮选拔，也就是希望最大的一批人。他们应该就是俱乐部的职业球员出身，虽然准入名额最多，但有完备资格的人却很少。 像沈剑这种体校出身，大部分排在第二周的b轮，竞争压力比较大，不过水也相对来说浅一些，不会出现群星闪耀难以抉择的情况。 至于第三轮，也就是把前两轮刷下去的人综合起来进行复试，毕竟竞技体育与个人状态挂钩，多给一次机会也能避免漏掉人才。 沈剑这类负伤选手，或者其他暂时退选的情况，也都统一安排在第三轮。 换句话说，他所在的轮次，竞争压力肯定是最大的，谁都不希望连续错过两次机会。 开选首日，当然少不了一大堆仪式和讲话。沈剑站在三百多人的队伍里，王金磊则在领导席就坐，他身边是一大堆文体局的高层。 长达五个多小时的程序式演说，简直像是选手们的第一轮体能测试，场馆门口的保安都忍不住去找个小板凳。 废话讲完之后，王金磊这才上台宣布详细的选拔流程。 每轮选拔分为三个阶段，首先就是分数权重最高的场训，直接让选手随机分组进行对抗，各教练员现场评判打分。 紧随其后则是技巧测试，也就是分项陆训，比如传球射门等等。第三阶段是体能测试，这东西必须放在末尾，不然会严重影响前两个项目的发挥。 听完流程介绍和各阶段分值占比，沈剑觉得这种选拔确实比校招合理太多了。 选拔营是真正的择优过滤，而校招占了太多的无用分数，比如日常训练情况，以及往期比赛奖项等等，这都无法判断球员的真实水准，其中有很大的环境因素。 体校学生的水平层次，就算是推荐名额，可能也无法通过这种动真格的选拔。 第一天经过冗长的会议，时间早已所剩无几，大家都只是填各种表格。 到了第次日早上，王金磊给沈剑安排了一个临时座位，他虽然暂时无法参选，但也可以提前熟悉流程，顺便看看自己竞争对手的实力。 而他只坐了两个小时，一股无形的压力已经笼罩全身。 a轮的这些俱乐部选手，实战真的很强。 全场跑动的积极性无不拉满，攻防节奏相当快，冲撞的激烈程度也超过平时比赛，有时候一分钟都有连续五六声哨响。 每个人都是职业精英，至少是在球场上混迹了好几年的老球员。他们绝不会出现任何懈怠，更何况是在这种随时都有教练打分的选拔赛。 每一个动作必须尽全力做到恰如其分，少一分则显得力道不足，多一分又可能造成判罚，总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双方对抗，就算身边的队友也是你的竞争对手。 想要做出夺眼球的行为，就必须承担作为出头鸟的风险。 而且整场比赛没有任何主导战术的教练员，也不可能临时用嗓子呼喊队友配合，只能靠着陌生球员之间的默契程度。 这种气氛真的很奇怪，因为场馆四周是没有观众的，这就意味着全场只有击球声和哨声，以及球员们撞击在一起的闷响。 压抑的感觉让沈剑有些坐不住，他很难一直这么不动声色地观摩下去。 要搁以前，沈剑可能早就觉得技痒难耐，想上场跟着打个几圈。但今天不知为何，他居然有点怯场的感觉，就算今天他并没有机会上去表现。 换句话说，他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明显不足。 与这些球员相比，自己似乎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优势，他在国外学的那些动作，除了花哨炫技之外也没有特别凑效的实际用途。 最可气的是，这些花式球技别人也会，甚至还有比他玩得更溜的。 两分钟前，一个身材也不显高大的球员，尝试用换手弹射的方式骗过后卫的眼睛，在此过程中他还加了两个转身假动作。 这套招式倒是行云流水，速度也不弱，但他正要抬手射门，对面一个左边锋忽然扑过来，屁股一撅差点给他来了个大马趴。 这就是球场上的现实，在饱经战场的球员面前，人家甚至能猜得出你下一步想做什么。 与之前在体校遇到的学生队伍相比，完全是两个次元的较量。那时候沈剑稍微做个环形变向都能把人晃晕，但他不可能用这些老掉牙的招数来打选拔赛。 一举一动，都在教练员的眼睛里，他们手中的笔随时都会在记录本上打一个小红叉。 如此刺激之下，沈剑悄然离场，他并不是丧失斗志，而是在积极想办法应对这些老手。如果这两周时间想不到高明的策略，可能自己也只能留下一个平平无奇的形象。 中午时分，王金磊在馆内的食堂找到沈剑，他早上看见沈剑不打招呼就消失了，肯定是心里揣着事。 “怎么回事？让你看比赛都没心思？”王金磊在食堂门口杵着，这几天他当然很忙碌，几乎没有多余时间照顾沈剑，很多话必须提前说清楚。 “我只是出去上个厕所。”沈剑垂下眼睑，小声辩解。 “放屁，便秘也没有两个小时这么蹲的。”王金磊冷笑两声，接着叹道：“有什么事早点说，过了今天我可就不管你了。” “我…有点紧张。”沈剑咬着下唇，没打算再敷衍。 “你不紧张才怪。”王金磊摇了摇头，似乎清楚沈剑的想法，最终说道：“竞技项目，不是朝着一个固有目标攀登，它更像是一个金字塔。你必须做好觉悟，踩着别人的头顶向上爬，因为这条路只会留给天才。” 第35章 展现锐利的方式 王金磊没有留下更多的宽慰，他今天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毫无闲工夫陪沈剑消解。 而下午的选拔赛，沈剑看到一半，还是忍不住离开了观赛席。 不能这么干看着，必须想办法缩短差距，找出能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的办法。思来想去，他拿出手机，翻看起nhl比赛视频，希望从北美的球星身上找点灵感。 时间慢慢流逝，看比赛对沈剑来说算是一种沉浸式享受，直到手机差点没电，他又赶紧从包里找出充电宝。 傍晚时分，青年体育馆里的大部分选手都已经分批次离开，只有工作人员仍在整理资料。 沈剑就这样靠在墙上，完全忘记时间，殊不知王金磊已经他背后站了好一会儿。 “怎么，看现场版没意思？跑这儿来看转播？” 王金磊的声音忽然响起，沈剑吓得赶紧收起手机。 “没…我只是想找点感觉。” “哟呵？早上不是还紧张吗，是觉得这些人不够格？还非要看更顶尖的比赛？”王金磊并没有责骂，而是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小子，我劝你还是多研究一下竞争对手。” 确实，nhl作为全球最顶级的联赛，虽然是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但并不一定就适合所有运动员研究观看。 一来是很多动作太过于大胆，对国内队伍情况来说不太适应，二来就是人家球星的打法经历过自身调整，外人很难一两眼看明白，盲目学习只会适得其反。 “不是，我也就想开拓一下思路嘛，今天的选手看样子挺厉害，多准备一下不是坏事。” “进取当然是好的，但也别想着走偏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王金磊说着，便转身忙去了，他只是偶尔来关注一下沈剑的心理状态，顺道提醒两句。 “别心烦，到时候正常发挥就好。” 话虽这么说，不心急肯定是假的，沈剑当晚就急不可耐地给舍雷尔发视频，想得到国外前辈的帮助。 既然他都能通过chl的试训，那对于区区国青队来说，肯定也会有不错的办法。这个时间点可能舍雷尔还没起床，但沈剑已经迫不及待。 视频接连拨打好几次，终于等到了回复。 “噢，老弟，我这边才六点…”舍雷尔的镜头漆黑，看起来没开摄像头。 “听说你要加入中国的u16少年队了？抱歉最近没找你聊天，我是说，祝贺你。” 沈剑听到他的声音，心情舒畅了一截子。 “额，确切来说叫做国家青年队，相当于u18级别。”沈剑说着，随即切入正题：“对了，今天急着找你也是因为这事。” “等等，要是炫耀和庆贺的话，再晚半个小时如何？”舍雷尔的声音有些无奈：“这几天训练强度太大了，饶了我吧，让我多睡一会儿。” “不，不是这样，现在我正要参加选拔，和三百个俱乐部的职业选手一起。”沈剑赶紧解释道：“你懂我意思吧，现在紧张的要命。” “what？…”舍雷尔接连几局夹杂着脏话的疑问，他当然想不通，为什么u16级的选拔，会有俱乐部选手参与。 “抱歉…让你误会了，我们这边的职业体系不太一样，不是那种标准联赛的职业俱乐部，而是类似于你们的城际赛，选手也没有那么恐怖…”沈剑说着，忽然改口道：“好吧，其实选手也有够厉害，否则我也不至于急着找你想办法。” “……”一片沉默和脏话之后，舍雷尔慢慢说道：“听起来有点糟，不过我会出些主意。” “可能这件事有点棘手，但我想听一下你的经验，chl的试训肯定很严苛吧，我觉得你能给我分享一点东西。” 这话刚说完，沈剑正期待着舍雷尔分享自己通过选拔的历程，但他得到的却是接连的‘no，no，no…’ “不，绝不可能，我的经验你绝不会用到。” “为什么？我觉得你会慷慨分享的。知道吗，你一直是我的标杆，当年我们一起梦想着成为最优秀的冰球运动员，你也一直走在我前面…” “不是这回事，沈剑，我和你不太一样。”舍雷尔说着，忽然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是只能打后卫的那种人，保护型选手。” 沈剑正要宽慰一下他，但舍雷尔却趁此机会，把心里一大桶苦水倒了出来。 “狂野，暴力，冲突，犯规！我的教练看中了这幅耐摔打的身体，而不是我的球技。” 忽然间，屏幕亮了起来，沈剑却没看到舍雷尔的脸，面前只有一个恐怖的淤青伤痕。 “你要问我通过试训的经验，我只能告诉你，这道疤就是我通过选拔的方法。其实他们更想录用造成我这道疤的那个大块头，但可惜他的踝骨伤得很重，估计会有后遗症。”他苦笑着解释道：“真正的职业球场有多残酷？我们在野场子吃的苦头，还不到现在一半。” “抱歉，我不知道这些事…你当时没提起这些。”沈剑忽然沉默，不知该问些什么。 “老弟，我说这些可不是为了劝退的，你知道我没有吓唬你的意思，只是想激励你。”舍雷尔的语气忽然变得轻松：“你和我不同，你是冲在前面疯狂得分的大前锋，技巧千锤百炼，赢得所有人欢呼的那种。” “哦，不，我现在觉得自己差劲透了。”沈剑苦笑两声。 “听着，我的建议是，展现出你最为锐利的一面。”舍雷尔忽然对着屏幕秀起脊背，他满肩凹凸盘扎的肌肉，在蓝色刺青之下显得更有力量感。 “既然你能用各种方式去射门得分，那只需这么做就是了，如果我是经理，也喜欢通过一切手段获得进球的人。”舍雷尔最终把镜头对准自己的大脸盘子：“就如同一个后卫，我必须展现出自己强大的保护力，这就是我的经验。” 很显然，沈剑真的把这番话听进去了。道理其实永远都这么简单，如果自己有机会得分，为什么不拼命把那该死的球送进球门？ 他只知道这碗鸡汤很提神，却不知道国内外赛场的天差地别。 第36章 请脚踏实地 选拔营开始后的第五天，沈剑已经把医生开的药吃干净了，再加上他也能享受专业队医的推拿理疗，现在左手基本上能自如活动，但稍微用力还是会酸痛。 其实这几天他丝毫没闲着，白天除了在王金磊的带领之下观赛之外，偶尔也会和第三轮的竞争对手们一起做点跑动训练，体能和冰面上的感觉必须保持住。 而在夜间，沈剑就集中浏览外网上的射门锦集，挑选了一些难度不太大的危险动作，试图留着作为杀手锏使用。 一直到第二周结束，b轮选拔进入末尾，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王金磊就给他安排了几场适应性训练。 与他一起练球的，还有前两轮被暂留资格的选手。沈剑将会和这五十多人一起竞争最后的五个名额，精英十选一，生死之战。 练球机会不多，虽然现在组队名单尚未发放，但也算是不错的摸底机会。只要尽量多地记住每一个人的风格，明天上了场就能进行针对。 而在训练过程中，一次突发事故让教练员忽然吹响急停哨。 如果有监控的话，刚才这一幕绝对会把沈剑直接判离场，至少也会是个五分钟大罚。 他在上场二十多秒的时候持球，虽然面对着两名后卫包夹，但还是直接采取箭头式突破，并在撞击的瞬间侧身，用杆刃把球挑击出去。 球果然是撞到这人的护裆，从胯下窜出去。然后沈剑正要换手接球，却没把握好速度，他这个侧身太急了，双手来不及收回球杆。 二人的球杆扣在一起，这种情况下谁都反应不过来。 就这样，他和这名后卫近距离双双倒地，锋利的冰刀划在沈剑护膝上，布料当即出现一道口子，这动作太危险了！ 还好二人都有不错的安全意识，摔倒的第一时间收腿抱头，否则要是让冰刀划在其他地方，还不知道后果会怎样。 事情发生之后，这位教练员并没有训斥二人，但他也不想让沈剑继续参加练习了，这小子虽是王金磊带来的，却似乎很难管控。 “下去歇一歇吧，再把你的护具换掉，明天可不能穿破的参加选拔。” 而那名被撞到的后卫，此时也心有余悸地走到场地外休息，走前还不忘吐槽两句：“别太激动，明天我要是在你对面，肯定不想防你了。”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仅仅训练就如此大胆，真按比赛来打还得了？ 离开场地之后，沈剑明显有些垂头丧气，之前构想的招数怎么不灵了。虽说这只是自己照猫画虎从视频里的球星身上学来，不过始终想不通问题在哪。 到了午饭时间，沈剑趁着场上没几个人，再次把动作打磨了几遍，但这种临时抱佛脚的东西，确实没有想象中那样好用。 不一会儿，他再次翻出手机里的视频，看着人家行云流水的突破方式，总觉得自己还是欠缺点什么，难道是还不够莽？ 不行，再莽可能真要出事，沈剑自知体重不够，如果与这群体格健硕的家伙硬来，万一躲闪不及，来个高速正面撞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这也不对，那也不好，沈剑脑中的想法越来越跑偏，他似乎陷入一个怪圈，只图极尽展现出自己的进球欲望。 他现在好像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那就是捡起老本行，做一些难以察觉的脏动作。 舍雷尔那天晚上给他打的鸡血，到现在一直没有消退，这导致沈剑现在满脑子都是得分，不择手段的得分。 下午时分，换好了新的护具，他再次出现在训练场上。 但沈剑没有察觉到，王金磊早已坐在不远处的某个角落，他刚刚从同事嘴里听说了早上的事情，心里当然是有点放心不下。 这兔崽子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真有什么不好的苗头，必须及早掐断。 果不其然，训练开始不到三分钟，沈剑又捅了娄子。 在对手的一名左边锋持球之后，沈剑假意跟随抢夺。这人传球瞬间，他立刻从背后出杆，并在不经意间把杆刃抬高，形成一个倒勾夹角。 他的目标并不是冰球，二人同时反向用力，球杆碰撞之后，差点造成这名边锋脱杆。 其实这种动作在国际赛场上也并不少见，甚至被很多解说员戏称为‘幕后黑手’，虽然很少被裁判直接吹罚，但严格来说并不符合规范，更何况是在选拔营里。 这一幕刚刚出现，王金磊立刻一声呵斥，沈剑听到声音当场急停。 “你，别练了。” 周围毕竟有一大群选手的目光，王金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让他赶紧滚下场。 沈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天又少不了这顿臭骂。 但王金磊毕竟还有正事要忙，直到晚饭结束之后，他才给沈剑打了个电话。 “王教练，我错了。”沈剑一开口先来个道歉，争取获得谅解。 “嗯？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一口一个错了？知道自己错哪了？”王金磊冷笑一声。 “不该背后勾杆，不该做小动作。” 这话还没说完，王金磊的答复却出乎意料。 “我说的不是这些脏动作，是你对待选拔的态度！”他的声音里，充斥着恨铁不成钢的怒火：“其实这种东西谁都会，你以为就你聪明？但这是运动员选拔！你的所作所为全都在教练员的眼睛里，就算靠这种伎俩得分又能怎样？” “能得分，不就行了嘛…”沈剑忽然开始嘴犟，他还是不理解王金磊的用意。 “选拔，换句话说就是考核，你的成绩固然重要，但获取成绩的手段必须光明正大。”王金磊没好气地骂道：“个兔崽子，少给我扯那些歪理，你就算耍花招进一百颗球，最终还不如踏踏实实用真实水平打一颗助攻。” 说到这儿，沈剑才醍醐灌顶，他确实是曲解了选拔营的核心意义。 因为不停的耍花招，意味着放弃使用自己的实力，如果评委们看不到实力上的亮点，只留下一个小聪明的形象，怎么可能顺利入围？ 第37章 十年沉淀 确实，竞技运动里，不可能像其他项目那样一板一眼，尤其是冰球这种冲突格外激烈的比赛。聪明人永远都会想办法占到便宜，就算国际赛场也有很多细节上的发挥空间。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能保证自己老老实实打完，但别人用，你不用，这就是吃亏。小则一次球权争夺，大则是直接牵扯比赛结果。 但选拔赛和真正比赛不同，评委不会看有没有输赢，打进几颗球。而是仔细观察分析每一个技术动作，看选手究竟具不具备资格进入职业体系。如果实力具备，就算全场不沾球，打好几次防守也可是亮点所在。 “你想表现进球欲望，这无可厚非，教练员也确实喜欢不惜一切得分的选手。”王金磊再次提醒道：“但你别忘了，青年队只是一个孵化基地，看中的其实是最基础的东西。” “我知道了，明天踏踏实实发挥就好，不再搞这些歪门邪道…”沈剑的回答很诚恳。 “危险动作，无论什么场地都是决不允许的。至于你那些小聪明，虽然规则也有灰色地带，但有时候把控得好了才是机会，把控不好就是处罚。” 王金磊最终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这些东西，等以后进了国家队，自然会专门指引你，但现在还是不要随便拿出来。记住一句话，只要根基够扎实，永远都会有表现的机会。” 电话打完后，沈剑静下心来反思自己的认知误区，之前的躁动不安随之消退许多。 其实说到基础，可能在这选拔营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沈剑一半扎实。 竞技项目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怕师傅凶，只怕童子功，这不是没道理的。 四岁大一点，沈剑才刚刚随父亲移居加拿大，沈自坚就让他穿上最小码的冰鞋，在场地上自由滑行。 不到五岁，好不容易掌握了基础的滑冰技巧，沈自坚又给他量身定制了一支迷你球杆。 对于大部分小孩来说，好动爱玩自然是天性，但沈剑没想到，接下来的六年里，几乎每一天都是重复而机械式的地狱磨练。 虽然初中三年有些荒废，但体校的六个月则让他重新找回了场上的感觉。 前后整整十年的沉淀，单要论基本功这方面，沈剑完全有这个自信。 但加拿大的那段时间，沈剑也在野球场主动接触到很多粗狂野蛮的东西，甚至有一段时间沉溺其中，到如今都带着一些莽撞的影子。 这些东西很容易让人获取优越感，不过也容易让人产生迷失。 沈剑之所以会在其他选手面前显露出不自信，可能也有一部分因素归结于此。 当夜，他闭目回想，原来父亲教导自己的那些动作是如此重要，规范的基础才让沈剑能够如此轻易地跻身于茫茫人海前列。 成为职业选手，沈剑觉得自己是够资格的，至少不会在这种场面就露怯。 次日上午，他就怀揣着一颗平常心，像体校的早间晨练一样，跟随队伍一起分组热身。 选拔赛总共两场，五十人分为ab组别，打完一轮之后，抽取两组队员交叉互换再来一轮，这样才能有更多公平性。 沈剑四处张望，始终没能看见王金磊的影子，他现在应该有另外的事在忙碌。 不过现在临到球场，双脚与冰面接触的一刹那，之前那种紧张感瞬间消解了大半。似乎这地方就应该属于自己，一切冗杂的想法都能被抛弃。 场地周边总共十五名评委，大部分由专业的教练员组成，此外还有少许领导。他们几乎是一对一地紧盯着场上的一举一动，手上始终在小本子上记录着。 这种场面，沈剑就算真的有心想做小动作，恐怕也难以保持胆量。天知道会不会被谁眼尖发现，然后本子上打个小红叉什么的。 第一局开始，双方都拼得很激烈，毕竟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之前没通过的两轮选手，都指望能把握住这轮终选。 准入名额是小于等于五的，也就是说最多通过五人，最少可能一个都不录取。毕竟国青队的牌面摆在那，每年都有无数新血输入，肯定是宁缺毋滥。 对抗强度已经显而易见，沈剑是作为右边锋第二节上场，分别有两次五分钟的表现机会。 轮到换人时，双方同时交替了两名球员上来，沈剑赶紧积极跑动，把自己所学的东西尽量展示出来。 然而他似乎没有拿到太多球权，第一个三百秒里，沈剑只持球不超过半分钟，他最终还是选择在恰当的时机传出去。 饶是这样，自家前锋还是突破失败，沈剑连个助攻都没拿下。 第一个五分钟时间打满，沈剑心里开始打鼓，这样下去会不会显得太过平平无奇了… 十分钟休息之后，沈剑获得了第二个三百秒的机会，这次他决定进行突破尝试。 先后持球三次，沈剑都靠着一己之力闯入禁区，然而这种比赛谁都不想出漏子，对面俩后卫冒着犯规的风险也要冲上来推挡。 沈剑情急之下，分别尝试拉射、挑射和快拍等方式紧急攻门，但门将的反应始终很快，总能把这颗球扑出去。 随着哨声响起，第二节比赛结束，沈剑觉得心如死灰，整个上午连一个助攻都没拿到。 难道自己要这样被刷下去了？中午趁着吃饭的空档，他急着给王金磊发了条短信过去。 不一会儿，信息回了过来，内容很简短，却也很意外。 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全队没有产生任何得分的情况下，受到大部分评委的青睐。 王金磊的短信，似乎给出了一部分解答。 “情况很好，都夸你球感不错，下午加油保持。” 这条短信对沈剑来说无疑是一针强心剂，他虽然不明白教练的评判标准，但只要结果还不错，那就能放心继续发挥了。 其实竞技体育，尤其是这种冰面上的高难度球类运动，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是所有教练员都极其看重的。 那就是人球结合的感觉，简称球感。 这种东西虽然不属于基本功，但没个十年八年真的练不出来。 沈剑有着十年的沉淀，他倒是不太懂什么球感，只觉得自己往冰面上一站，冰球就像是自己身上的一个部分，只需要肆意挥洒即可。 第38章 生涯第一步 下午的第二轮选拔赛，沈剑彻底没有了顾忌，只需要让自己的一切行为表现得合情合理。 该传就传，该救则救，补防跑动也非常积极，遇到射门机会自然也毫不含糊。在第三节的最后两分钟，沈剑打进了今天的第一分，同时也是整场选拔赛的最后一分。 长哨响起，所有选手依次退场，而王金磊这时候居然站在出口附近，悄悄递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看起来评判结果应该很不错。 沈剑主动凑上去，笑着问了几句，虽然王金磊想要避嫌离开，但他始终被沈剑拽住衣角。 这还是沈剑第一次显露出热情，那种所有正常小孩子都会有的热情。 上次他笑得如此开心，可能还是在刚刚进入体校，决定好这条人生轨迹的时候。如今自己已经离真正的职业运动员只有一步之遥，前脚甚至都跨了进去，高兴是自然的。 “别急着走啊，你忙归忙，带我去吃顿涮肉总有时间吧。” “想得美，你以为这就结束了？”王金磊苦笑着答道：“明后天还有技巧评分，外天还有体能测验，先熬过去再说。” 话虽如此，其实整场选拔的基本结果已经八九不离十，所谓的陆测和体侧，也只不过是给选手多加几项数据而已。 对于沈剑来说，技巧测试完全不在话下，这就和体校里面的期末专项技能检验差不多，他甚至还能在测评员面前挽几个花。 而体能测试，虽然劳神费力，但他毕竟是从小练到大的身子骨，咬咬牙也就坚持过去了，就算想拿高分，也只是多加一把力的事情。 到了第五天早上，所有参训选手全部集中队列，这是要公布本期选拔营的结果了。 与首日完全一样，先是领导们的冗长演讲，但今天选手们似乎都有点焦躁。大家就等着出名单，都是把心提到嗓子眼，哪有心思听什么讲话？ 好不容易等一个人讲罢，另一个又跑上去说个没完，王金磊似乎知道沈剑心里着急，于是提前就把祝贺短信发了过去。 “恭喜加入国家青年队，以后你就归我管了。” 收到短信之后，沈剑差点激动地跳起来，但他还是知道分寸的，此时强忍住内心的欢愉，假装和其他人一起苦苦煎熬这每分每秒。 大会结束之后，所有通过选拔的人又被集中起来开个小会，这次是王金磊亲自主持的。作为这群年轻人的头号老大，他当然有很多事情要吩咐。 “大家好，我是中国男冰青年队主教练，首先恭喜各位的加入，以后你们……” 其实通过选拔的十多人早就心猿意马，此刻没什么心思再听唠叨，但沈剑此时却听得津津有味。因为平日里他只见到王金磊嬉笑怒骂的一面，却没怎么见到他这样故作严肃。 就如同你的家人，忽然站在台前演说，这种感觉总让人新奇又好笑。 结束了一系列的程序之后，新队员们被工作人员直接拉去了训练基地，今天得先把手续弄好，到时候还有分宿舍分组等等杂事要做。 而且两天之后会有个迎新聚餐，在此之前大家可以先把自己各自的事忙完，也可以和队员们相互熟悉。总之时间还充裕，训练的苦日子到来之前，得先喘口气。 不过沈剑来到训练基地的第一件事，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他直接向王金磊询问花名册，想要找到李勇。 没错，正是之前与他起了冲突的那名主力球员。要不是一年之前的屈辱，后来可能也不会有这些经历。 去年的六月份，这个家伙连续十球把自己打了个落花流水，沈剑之前可没受过到这么大的刺激。 沈剑清楚的记得，那句永生难忘的话，他嘲讽自己永远不可能进入职业体系。 如今大家站在同一平台上了，就算再来切磋，那也只能算是队友交流，至少自个儿腰板是硬的。 “李勇？你找他干嘛？”王金磊显然有点愣，他都快忘了这件事。 “我当然要找他，去年我和他的切磋，还差最后一颗球没打完！” 说到这儿，王金磊似乎恍然大悟，他随即在手机里翻找起来。 “是不是这小子？” 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沈剑非常确信地点了点头：“对，没错，今天能见到他吗？” “哎…他呀，别说今天？我估计九月之前都见不到咯。” “怎么？他离开国青队了吗？难道负伤了？” 不知为何，沈剑想到这儿，心中居然同时升起遗憾和窃喜两种决然相反的感觉… 但王金磊的下一句话，则让沈剑五味杂陈。 “他表现一直都不错，在年初打进国家队了，由于今年咱们的俱乐部改组，和wshl有不少友谊赛要打，所以他也随队去了欧洲。” 王金磊说得倒是轻描淡写，但沈剑听在心里却如重锤。 李勇，他看起来可能也就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吧，居然已经随国家队出征去了… 沈剑清楚，只有主力级别的首发球员，才能得到这种锻炼机会，其他水平一般的人，大概也只有留手大本营的份。 原来这家伙才是真正的天纵英才，可能当初在场上，他根本没把自己这种角色放在眼里，所谓十颗球的比赛，对他而言也许只是戏耍。 “怎么，还想约球啊？要我帮你联系他吗？”王金磊此时再次补刀：“其实你们俩年纪相差不大，无论是作为前辈还是朋友，我觉得都不错。” “额…暂时不用了。” 沈剑忽然摆了摆手，一种忽然升起的自卑感占据心头。 回想起之前那句嘲讽，他咬了咬下唇，独自转头回了宿舍。 原以为会是一场老对手之间的重逢，没想到却是一直追逐着人家的背影，最可气的是，这家伙可能还不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存在… 看着厚厚的花名册，青年队满打满算也得有两百多号人，但这些人里，又会有几个能真正进入国家队呢… 今天竭尽全力跨出的第一步，也只是别人早已踏破的门槛而已。 第39章 大浪淘沙 人们通常会用天真质朴去形容孩子，但少年的思维跨越程度，成人往往难以直观感受，王金磊就算再懂教育，也不可能随时把握住孩子们即时变换的情绪。 他并不知道沈剑为何急着见到李勇，只觉得这是孩子气地记仇。 所以他更不清楚，在沈剑细腻的小心思里，踏入职业道路意味着什么。 这几天里，大部分新人的情况都还不错，虽然还没开始进行合训，不过队员们已经开始熟悉这里的环境，各自交朋结友。 而沈剑的表现似乎不太理想，自从知道李勇先一步踏入国家队之后，就始终提不起劲。 “小子，你是想不通去年被虐，要去复仇吗？不过这种机会肯定有，现在别着急。”王金磊特地找他去谈这事，甚至想把李勇的微信名片推给他：“你俩要不先聊几句？他要是知道你进了青训队，肯定吓一跳。” 然而每次提到这事，沈剑的反应都显得比较抗拒，接连摆手摇头。 几次之后，王金磊还以为沈剑是把这事抛之脑后，于是也懒得管这么多。 初来乍到的选手们已经各自分好了组别。按照年龄标准来说，沈剑虽然应该是少年组，但他这次通过的是青年队选拔，而且也已经完成的义务教育学业，所以也是以职业运动员的身份一起参训。 这事很常见，曾经还有个十三岁的山东少年，以一米九的身高，破格入选篮球青年队。虽然此类事情一直都有揠苗助长的争议，但大家选拔人才的时候主要还是看实力的。 最初几天没有具体的训练安排，工作人员带领着新成员们四处闲逛，这地方是往后几年的主要生活场所，就算再有天赋也至少需要停留一年多。 正式参训的前夜，王金磊组织了一次迎新聚餐，这算是是多年来的例行仪式，通过类似活动让大家彼此熟知，同时也让新人消除一些生疏和紧张感。 但在席间相互介绍的时候，沈剑却表现得并不那么兴奋，他只和除夕那时相识的几名前辈偶有交谈，其他时间基本都是闷头不言。 这一切自然都被王金磊看在眼里，沈剑好不容易迈出的这第一步，看上去并不如他一直憧憬的那样美好。 其实对于基地环境，沈剑比其他的新人都熟悉，毕竟他去年这个时候来过此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可能在丧失了一定新鲜感之后，那种年轻人应有的的活跃劲头也少了许多。 不过王金磊觉得，这并不能成为沈剑垂头丧气的理由。于是他当晚就找到宿舍，单独谈了一会儿，眼看着训练在即，必须让这小子调整好状态。 “明天开始就得分组了，再不打起精神，耽搁了你的训练计划可别埋怨。” 确实，队员们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集体参训，但针对各人不同的情况，也会有教练详细制定用于优化的专项练习。比如射门不错，就继续挖掘提升，或者对抗能力不行，就赶紧弥补短板，争取把队员的整体水平稳定在同一层面，有利于更进一步选拔。 所以他开门见山，直接提醒沈剑这件事的重要性。 但这话刚说完，沈剑的态度却有些耐人寻味。 “该干啥干啥呗，我又不可能消极训练。”他耸了耸肩，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反正是主教练，要是觉得我实在没啥前途，记得提前招呼我一声就行。” 以沈剑之前的直肠子性格，可不会说出这种酸话，王金磊立刻训斥了几句。 “这话什么意思？你以为进来就高枕无忧了？每年咱们涌入一大批人，也就意味着更大的淘汰率，你如果一开始就萎靡不振，是想要在青年队浪费青春吗？” 这话刚出口，他觉得不太对味，立刻补充道：“要是有什么心事，现在趁早敞开了说。” “没什么，我肯定照常发挥就行了。” 沈剑嘴上这么说，但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却很真实，他其实是有点说不上来怎么回事。 “你还没什么，吃个饭都心不在焉的样子，人家一个个新人都开心得跳起来，就你耷拉个脑袋，是要显得你波澜不惊？与众不同？还是觉得这地方让你失望？” 骂归骂，王金磊当然是要搞清楚沈剑的真实想法，所谓懵懂少年，有很多东西必须得旁人帮助才能让他开窍。 “没这意思，我就是觉得，以前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引导式地逼问之下，沈剑尝试吐露心声：“现在真正走到这一步，才发现很多事情比预料中更遥远。” “这是你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往后也会慢慢向更高处进发，全凭实力说话，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王金磊接着说道。 按照以前的想法，这确实是他理想的第一步，但现在沈剑发现，这更像一场摸不清参照物的马拉松，因为身边有太多优秀的存在，就像是淹没于人海茫茫的窒息感。 “有一群不错的教练，还有厉害的同伴，确实是会进步，但大家都只是朝着金字塔顶端攀爬，谁都不可能保证自己头顶没有脚印。” 他的这番回答，反倒是让王金磊吃了一惊，沈剑真的比较早熟。这看上去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其实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思维角度。 按照常理，大家辛辛苦苦经历了层层选拔，终于获取了进入顶尖的敲门砖，要么沾沾自喜，或者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只有沈剑敏锐地发现，这场竞争可能才初显端倪。 其实站住沈剑的角度不难理解，不仅是李勇给他的打击很大，包括之前的成长过程也有很大因素。而且王金磊之前也给他说过这样一句话：竞技项目只能容纳天才。 如今这种大浪淘沙的环境，让之前在体校鹤立鸡群的那种优越感荡然无存，这种军营式的学习生活，把无数人强行压制成同一张面孔，他可能已经从前辈们的举手投足之间，感受到了尚未到来的压力。 第40章 这是个刺头 面对沈剑的困惑，王金磊自然是有所准备的，他在这些年来，早已见过了无数种心生迷茫的少年。 而且沈剑显露出的这种情绪，只有真正抱有远大理想才会出现，正是因为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才可能成为最有潜力的那块石头。 有句老话说得好，无知者无畏，其实那些刚刚入队却嬉皮笑脸的年轻人，要么是真的过于天真，也可能是真的对未来并没有抱太多期许。 所以在得知沈剑的真实想法之后，王金磊心里还算欣慰。 “小子，我只给你说一句话，你得记清楚。” 王金磊拍了拍沈剑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叹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伯乐，只有碰巧遇到千里马的人，真正的伯乐在自己心里，如果不闯破头试一试，谁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潜力。” 鸡汤对于熟知世事冷暖的成年人来说，早已淡如寡水，但对抱有幻想的少年总能适用，王金磊这句激励，沈剑悄然铭记于心。 作息时间表张贴在宿舍门口，早上六点三十准时集合。 这意味着，六点半之前，你可以选择呼呼大睡，或者提前起来热身。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哨声唤醒了还在梦中的新人们。沈剑这时候已经起来梳洗完毕，他自以为是先行者，却发现前辈们早已穿好训练服，在大门口各自坐着拉伸。 这就是竞争，从踏入金字塔底部的第一秒开始，谁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一目了然。 十多分钟，新人在宿舍里叮叮当当手忙脚乱，而前辈们已经做完两组唤醒训练，沈剑虽然和这群人都还生疏，但也跟着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慢慢学。 不一会儿，等众人集合完毕，负责基础训练的教练员把新人集中在大厅里，开始照着档案给大家各自核对优缺点。 “今天开始，你们这群菜鸟由我暂时带着。以后可以叫我崔老师，但不准乱叫什么光头，谁叫一次，负重蛙跳八百米。” 他的话引起一阵哄笑，这人摸着自己锃光瓦亮的脑袋，提前给大家提了个醒。 “王教练呢？他不带我们吗？” 沈剑忽然举了一下手，看来他对青年队了解并不多。 王金磊作为主教练，其实是没有任何教学任务的。他当然是专攻比赛，除了随队现场指导战术之外，还负责研究全球范围内各级别队伍的实力，发掘自家队伍里的优秀人才等等。 “呵呵？就你们，轮的着老王亲手带？”崔老师冷笑两声，露出一口龅牙：“先老老实实在我手里待两年再说，撑得下去再提老王的事。” “两年啊？太久了吧…” 崔老师的话当然是有些夸张成分，这引起了大家怨声载道，而他却不以为然。 “别不服气，有本事就早点证明自己。”他摇着头说道：“要是真没本事，要不了两年，可能两个月有些人就自个儿灰溜溜走人了。” 青年队总共储备两百余人，目前分为三个批次，都是在不同时期不同阶段选拔上来的优秀选手，当然不可能大而化之统一训练。 面对每年都可能进行的扩招，现任教练员十五名已经显得有些紧缺，虽然分别有所专长，但对于新人来说，分配一名经验老到的就已足够。 第一批次的队员，就属于有过不少赛场经验的老手，分别在u18和u20级别的联赛崭露头角。他们已经在青年队度过了至少三五年，加以挑选就能直接送入国家队效力。 接下来则是尚需磨砺的选手，这些人有的年轻，短时间就能获得比赛机会，也有的年龄超过了限额，即将面临前往省队或者俱乐部的抉择。 至于沈剑这群新人，连底子都没摸清楚，水平也只刚刚触碰到准入限度，就别提比赛了。 众人的热身运动做完之后，便开始正式的项目测试，大家换好行头，前往球场。 这种测试，说白了也只是稍微摸个底，真正要核验选手们的水平，至少需要长达两三个月的观察培养。 随着老崔的指示，各组队员分别进行着场上的一套套动作训练，而他也拿出记录本不停地写着什么。 轮到沈剑时，老崔忽然顿了一下，详细地翻了几下他的履历档案。很显然，王金磊必然是提前打过招呼，可能是让他多关注一下这小子的情况。 “到你了，还是和之前一样，先做两次进攻跑位看看。” 按照老崔的吩咐，沈剑迅速做完一系列动作，从运球绕桩到固定角射门，和其他队友看似没什么区别。 后续的接传球、阻截、回防等等依次完成，老崔点了点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沈剑的档案里，写着几个醒目的标签：球风较独，动作极端，冲动易怒… 老崔也是经验丰富的教练，他知道最难搞的就是这种学员，这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去纠正。不过单从目前的几个动作看来，似乎沈剑并没有什么骨子里的坏习惯。 花了整整一上午，等所有队员测试完毕，老崔把新人分为两组，进行实战对抗练习，看看之前的记录有没有什么遗漏，毕竟真正在场上打起来，才会显露出更多东西。 但问题就出在这一步，只要一开始计分对战，沈剑似乎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比赛刚开始，中线争球不到五秒，老崔立刻吹响哨子。 因为沈剑在夺球之后，面对前来防守的左边锋，他丝毫没有迂回配合的打算。在几乎相撞的一刹那，沈剑才忽然变向，二人擦身而过，差点带倒这名防守球员。 “你怎么回事？这动作谁教你的？” 老崔皱着眉头把他叫过来，很显然觉得沈剑不对劲。 “这…没问题吧。”沈剑倒是显得一脸懵逼，认为自己完全正确：“以前我都这么打的。” “屁话，刚才绕桩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实战对抗就不是你了？”老崔摊了摊手，同时警告道：“我再问一次，这动作谁教你的？” “没谁教我，这是身体反应。” “没谁教你，你也敢随便拿出来用？体校白上了？” 这种高风险的突破，很显然不是体校学来的，这是他小时候在国外摸索出来的野路子。而按照常规做法，这种情况肯定不能盲目进攻，必须以保护球权为主。 要么是回传，要么是弧形迂回，最差的情况，也得转身倒滑并用臀部迎接撞击。 但沈剑满脑子全是突破禁区，似乎除了射门之外，自己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这一瞬间，老崔不免长叹一声，臭小子还真是个刺头。 第41章 从工具人做起 如果一个坏习惯形成了肌肉记忆，其实也还有办法挽救，只要通过成千上万次的纠正练习就能解决。但如果这种习惯是精神上的，潜意识里形成的，那想要改正过来就难如登天。 很明显，沈剑的情况属于后者。 老崔之所以会让所有新人们进行动作测评，除了水平摸底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找出各自的坏习惯。 任何运动项目，都有技术动作的标杆，这都是前人数十年研究出来的心血。而标准动作存在的意义，也不仅仅在于纠正坏习惯，或者让新人更快熟悉一项运动。 从更宏观的角度看，练习者可以通过这些动作要领，去理解深层次的竞技内涵。 沈剑在小时候，被父亲逼着学了一大堆标准动作，这当然早已成为肌肉记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剑的童子功算是优劣并举，好处就是他不用再去刻意打磨每一个动作，但坏处却更明显，他必须重新打破固有认知，重新去熟悉这项运动。 他刚才在绕桩突破测试的时候，场上无人与之对抗，大部分动作似乎没有丝毫多余，就像是一个青年队苦练多年的老手一样干净。 但每当正式比拼起来，球风和节奏则瞬间截然不同，甚至整个人的气场都有所改变。 这自然是他极端童年产生的结果，如今不可能一朝一夕改正。 “其他人继续，你出列，再去做两组绕桩。”老崔皱着眉头，想知道沈剑这种做法究竟是刻意为之，还是真的出于潜意识。 沈剑照做，动作依旧显得干净利落，没有任何违背规矩。而且举手投足之间，也是带着非常老练的姿态，完全不像新手的样子。 几组做完，这时候老崔又让他入列，看看不同环境之间的反差究竟有多大。 果不其然，加入对抗才半分钟不到，这小子绕场截球之后，动作幅度瞬间不一样了。持球压步的速度明显比单独练习快许多，而且进攻性非常明显，稍有不慎就会发生意外冲撞。 但这次老崔没再继续叫暂停，而是仔细观察他的路数，很多东西是无法刻意完成的。 “右边锋，别死盯，赶紧换防！” “那个后卫，24号，先回守禁区！” 在他的指引之下，对方的防御站位忽然变得密不透风，沈剑这种单刀直入的箭头式突破，完全失去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在随机应变这方面，沈剑的能力还算是拔群，他之所以一上场就变了风格，也正是由自己的反应速度做支撑。 就在右边锋与之接触的瞬间，沈剑把球传了出去。不过老崔明显看得出来，这分明是一种独狼式传球。 这个词听起来很别扭，既然是独狼，怎么又愿意传球了？ 因为他在给球之后并没有侧向跑位支援，而是继续冲击蓝线，如果队友不选择立刻回传，势必造成越位犯规。 而此种行为分明是逼迫队友做出选择，要么球给我，要么拱手让给对手… 于是这颗球只是以中转形式传出去，稍微有点水平的都会选择把球回递给他，从这种细节不难看出，沈剑根本不想把进攻权让给队友。 一般来说，依靠队友组织灵活进攻很常见，而独狼选手则很少愿意交出控球时间，除开是某些迫不得已的情况。 老崔这才真正体会到，沈剑的档案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极端标签。 沈剑再次得球，与此同时刚好跨入禁区，惊险的回传在犯规边缘被及时救了下来。 但这个动作，却也耽误的最佳进攻时间，对面俩后卫已经回防到位，沈剑只能去底板区绕行，然后带球离开了禁区。 上场不到五分钟，沈剑始终在拼命争取球权，总共射门四次。虽然进攻频率很高，不过在同等水平的对抗之下，他也并不能再如体校时期一样肆意得分了。 不一会儿，老崔把他换下来，看样子是要交谈一番。 “小子，你这种风格，以前没少得罪人吧？”老崔开门见山嘲讽道：“这是要把队友赶尽杀绝啊？你觉得自己很厉害？” “没…我只是持球之后就忍不住。”沈剑吐了吐舌头，他其实清楚自己做的有些过分。 “那好办啊，这个毛病好解决。”老崔苦笑两声，他可不会像体校的张老师一样温和。 这时候他忽然吹响哨子，拍了拍手让所有人看过来，说出一句让沈剑目瞪口呆的话。 “从今天起，任何的场上练习，不允许给沈剑传一颗球，谁传了就是五十个俯卧撑。”他说出这话的同时，又转过头看着沈剑。 “对了，你也一样，就算是队友丢了球，或者是眼皮子底下的死球，也不许去救。抢到球之后也不许持球，立刻给我传出去，否则也是俯卧撑。” 这两条规定，与当年张老师的做法截然相反，老崔的教育经验毕竟更加丰富，对付沈剑这种骨子里带有傲气的选手，就是不能顺着来。 当然，这也与环境有关，张老师是绝对不想招惹沈剑的，否则沈剑必定选择当搅屎棍。 恐怕也只有青年队的教练，才有底气如此命令沈剑，要是当年在体校被老师这样限制球权，沈剑甚至都能从队友手上抢球，活生生玩成1v9的游戏。 “啊，那我岂不是成了工具人？连后卫都不如？”沈剑虽然不会像体校时期那样过激，但对于这种决定也立刻做出反驳。 “怎么？瞧不起后卫啊？”老崔脖子一伸，给了他一个犀利的眼神：“要不以后你改个位置，别打什么前锋了。” “我不是这意思…但你也不能完全剥夺我的持球权啊，这还能好好打球吗？”沈剑仍在诉苦，他以为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你还好意思说剥夺，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场上的行为，你不也是强行剥夺队友的持球权吗？就算我今天不做这个规定，等你把大家全都得罪完了，恐怕也没人愿意主动传球给你。” 说到这儿，沈剑一下哑巴了，他忽然反应过来，老崔从某种角度上或许是在帮自己… 第42章 先做一百组 正式训练的第一天，沈剑就被大家起了个‘球疯子’的外号，这当然就是专门形容那些不愿配合的独狼，老崔觉得这对他来说非常贴切。 其实沈剑对绰号这种事倒是不以为然，最让他想不通的是，这才刚刚开始集训，自己就要以工具人的身份继续练下去。 当晚，他又专门跑去找了一趟老崔，想让他收回成命。而老崔的态度很坚决，这件事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说了不行，你再这样，我可要让你单独训练了啊。” “别啊，我都保证了，以后一定多传球，不会再抱着球不放。”沈剑委屈巴巴地说道。 “你这种保证，和放屁没区别，上了场就不是你了。”老崔冷笑两声，接着又解释道：“而且这种方式也不仅仅要纠正你的独狼风格，多打一段时间，你就知道我的用意了。” 撂下这句话之后，老崔就再没说什么，只让沈剑自己下去多与队友沟通。但沈剑对此自然是耿耿于怀，根本没心思去搞什么队友关系。 零球权的前锋，这简直和可以自由跑动的门将没区别… 沈剑能做的就只剩下阻截抢球，组织中转，以及阻挡掩护，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没必要持杆了。 于是第二天，一直很激情的对抗练习，对他来说却变得极其枯燥。上场之后除了做一些跑位之外，他连抢球都没啥积极性，因为抢过来也是要立刻传给别人。 打了不到两节，沈剑已经开始受不了，甚至连防守都开始懈怠，懒洋洋地在场上滑来滑去，根本不想去盯任何人。 见了这种状况，老崔自然也是有各种治他的办法。 “下一节，前锋换人，沈剑你先去打两节后卫。” 简单的一招，让沈剑不得不再次积极跑动起来，现在毕竟是换了位置。如果在自家半场都不好好防守，他的慵懒就会无所遁形，从工具人彻底变成一个多余的人。 为了当好这个工具人，沈剑不得不做出平时完全不屑的战术动作，尾随阻截、防守推挡、这些动作虽然沈剑都很熟悉，但几乎没在实战中用过几次。 但这节还没打完，他也确实发现了很多问题。 以前只要一上场，沈剑永远都是喊着要球的急先锋，完全不会兼顾任何防守行为。但如今真正站在后卫这个位置上，整个球场都脱离掌控，甚至变得有些陌生… 一名右边锋忽然突进自家禁区，沈剑正要拦截，却被这人持球一屁股撞开了。等他想着重新加速追上去，这颗球却又传到另一名突破的前锋手上。 就这样，连续出现好几波防守漏洞，沈剑虽然气的牙痒痒，却丝毫没有补救办法。 他的性格，当然做不好一名合格的后卫，更何况身体条件也就那样，不可能真的去正面应对各种冲撞，就算尽力去跑位也无济于事。 于是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忽然产生，沈剑之前很少想过这种事，原来想要做好禁区防守并不简单… 这节打完，沈剑看了看坐在一旁抽烟的老崔，但老崔的眼神里却只有坏笑，似是在说‘你小子怎么不拽了？’ 不一会儿，训练继续进行，这次沈剑当然跑得更卖力，如果一再出现这样低级的防守失误，那简直不如主动换下去喝茶，他当然不想被队友看扁了。 但实际情况永远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好几次的换防过程中，他都因盯人错乱导致禁区空档，对面长驱直入单挑门将去了。 就算能把人死盯住，沈剑也总是在体重方面吃亏，他就算反应能力再出众，也抵不过别人的一次肩撞。所谓一力降十会，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道理。 忍无可忍之下，沈剑从被动防守转变为主动夺球，虽然自己没机会进攻，但也不能总是让对面反复冲击自己的防守区。 越过蓝线之后，队友也看出来沈剑这个位置是想做什么，大家也还算配合补位。而沈剑在盯死一名右边锋之后，加速上去忽然一个内弯压步，真的把一记长传阻截下来。 球到手之后，沈剑当然是止不住兴奋，自个儿运着球就朝着中线冲过去。 此时老崔忽然在场外大声咳嗽两下，很明显是提醒沈剑赶紧交球。 没有办法，要是继续保持进攻态势，自己做五十个俯卧撑事小，要是连累队友也跟着做，把一大群人得罪了可就不太妙。 而沈剑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刚越过中线，身边有俩边锋一前一后拦截，想把球传到位，就只能进行反手空传。 但下一瞬间，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这颗传球的速度过高，队友根本反应不过来，直接造了个底板死球。 “卧槽，逗我呢？这咋接啊？” 不光是队友吐槽，连老崔都忍不住在旁边笑出声来。 “你这是传球还是射门啊？把队友当门将了？” 一番哄笑之后，沈剑的自尊心像是受到打击，主动跑去争球区，想把面子洗刷回来。 对位一个后卫，沈剑的争球能力还算不错，他当即把球权再次夺回。但帅不到三秒，正当沈剑再次进行长传的时候，对面前锋忽然出现在球的轨迹上，成功进行了拦截。 “哇，这传的也太明显了…” 眼睁睁对面前锋把球运走，沈剑的脸颊唰地红到耳根子，他也不清楚今天自己为什么频频失误，打后卫就这么难。 直到短暂休息时间，老崔这才主动走过来，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传球就这水平啊？” 沈剑正想反驳两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占理，那两颗传球实在太烂了。 换句话说，他打球的这些年来，脑子里几乎没啥主动传球的意识，如今被老崔这么一整，才忽然发现自己的漏洞如此大。 “行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先去做一百组绕桩传球。”老崔语气漫不经心，沈剑的历练似乎才刚刚开始。 一百组，那就是几千次传球，今天看样子是别想再上场打对抗了。 第43章 一视同仁 当夜，沈剑拖着疲倦的双臂躺在宿舍床上，久久未能入眠。 三千次的枯燥击球，肌肉早已酸痛不已，沈剑其实还暗自给自己加量了，算是作为今天发挥不佳的一种自我惩罚。 但真正让他睡不着的，当然不只是身体上的折磨。 正式训练才两天，发生的一切似乎在不断磋磨着耐心。先是被剥夺持球权，然后撵到后卫位置上，进行着丢人现眼的糟糕表现。 他起初是真的很想找老崔抱怨，早点让他收回成命。但自己在场上的情况有目共睹，防守漏洞百出，传球接连失误，搞得他都没什么信心去提条件。 但问题仅仅在于换个位置这么简单吗？还是说自己一直都存在很大缺陷，只不过之前沉溺于进攻，所以始终没发现？ 沈剑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些问题，如果自己真的有太多短板，青年队这个坎就很难跨过去。 辗转之际，他拿出paid，打开与舍雷尔的会话框。反复编辑又删除之后，却始终没能发出什么，只是默默打开他最新发的动态，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在进行晨练吧。 从照片和配文不难看出，最近舍雷尔的状态还不错，应该是受到球队教练的青睐，他正在准备几场重要比赛。 反观自己这阵子，表面上是向前垮了一大步，实际怎么样却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次日一早，王金磊忽然发来短信，说是自己要带队去韩国比赛，最近两个多月可能不会回来，想和沈剑一起吃个早点。 看样子他是要交代什么事情，毕竟这两个多月不在基地，肯定怕沈剑又闯什么祸。 食堂门口，沈剑深吸几口气，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表现出来。 “来，从今天起，你可以破例摄入一定量的脂肪。”王金磊从外面提了几个麻花油果，笑嘻嘻地递到沈剑手上：“馋哭了吧？你这属于特别对待哦。” “啊？就不能来点熏肉卷饼？”沈剑苦笑着接过油果，嘴里当然还是嚼得很香。 “想得美啊，是不是还想每天吃驴肉火烧？”王金磊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你的膳食已经修改了，半年里分别有增重和增肌计划，至于身高嘛，我觉得应该也有提升空间。” “哎，每天这个训练量，增重是有点难了。”沈剑揉了揉膀子，忍不住吐槽。 “屁话，按计划该吃吃该喝喝，没见过不长肉的。”王金磊这时候找了张桌子坐下来，慢慢说到重点：“而且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最好一切都听崔光头的。” 提到老崔，沈剑的表情发生了一点细微变化，但还是被王金磊捕捉到了。 “崔教练啊，还行吧，要求挺严格的。”沈剑应付着回应了一句。 “什么叫还行吧，抡起执教经验，崔光头算是队里数一数二的。”王金磊说到这儿忽然停顿一下，接着小声提醒道：“小子，我不是说着玩的，你最好别惹他，就你那点花花肠子，在他面前还是少摆弄，这家伙有一万种方式整你。” “哦，我已经体会到了。”沈剑这句话倒是说的挺实在。 “虽然脾气是有点怪，但人还是不错的，所以我也没有格外让他照顾你。”王金磊最终说道：“意思就是在他面前，所有学员都是一视同仁，你最好别通什么篓子。” 其实这些话，沈剑也早就能猜到，他看得出来崔教练不是什么见人下菜的善茬。 临走前，王金磊最后也吩咐了两句，让沈剑踏踏实实收心训练。 “你实在是有什么事了，也可以给我短信留言。但我提前给你说好，那边比赛安排紧张，大部分时候不一定能回复，主要还是自己机灵着点。” …… 王金磊这一走，沈剑原本就薄弱的归属感，也随之消失了一大截。 两年前的冰湖上，二人从那开始就始终没断过联系，虽然沈剑不知道为何王教练会如此上心，明里暗里一直能得到各种帮助。 一直到前阵子刚入青年队的时候，沈剑的心结也是被他帮忙解除的，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依赖，其实已经形成。 如今忽然换了个一视同仁的教练员，那种生疏可能难以适应。 不过这也有好处，那就是让沈剑的言行举止变得更加谨慎，人处在陌生的环境里，自然而然会收敛大部分秉性。 于是这天的训练，沈剑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一切行动完全听指挥，老崔提出的各种要求他都尽量完成，丝毫没有再反驳的意思。 在单独练了一早上的防守跑位之后，下午老崔又让沈剑继续加入对抗练习，算是对他乖乖听话的一种奖励。 虽然目前还没有让沈剑重新持球的意思，但他在训练中还是保持着足够的积极性。而防守这方面，沈剑的短板肯定不可能一朝一夕弥补回来，所以他大部分时候只能吃哑巴亏。 和昨天的情况类似，沈剑连续出现防守漏洞，这让他心情随之焦躁起来。 而焦灼之后，很多小动作也就应运而生了。 眼看着对面前锋再次突破蓝线，沈剑在贴身跟防的同时，也习惯性地使用出一个争球脏动作。他伸出球杆去勾搭这人的杆刃，同时再此人挥杆的时候逆向用力。 经典的‘背后黑手’，就算国际赛场上也比较常见。 但这名前锋当时就不乐意了，他毕竟从小接受科班训练，对于这种黑手几乎是零容忍。 “你怎么回事啊？这犯规了吧？” 此语一出，沈剑立刻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动作没啥大不了：“很正常吧，又没戳你打你。” 双方争执不休，老崔忽然吹响一声哨子，这种场面他似乎见多了。 “吵什么，继续打球！” 这名前锋有点不理解，难道老崔这么眼尖，也没看见沈剑的动作？ “他勾杆！该判罚吧…” “我又不瞎，心里有数。”老崔冷笑两声，接着说道：“继续打，不想打了就去蛙跳。” 此话一出，大家立刻没了声音，各自找准位置继续训练了。 第44章 姜还是老的辣 对于老崔这种反应，队员们心里难免嘀咕，难不成他是在偏袒沈剑？ 这不可能吧，前两天老崔还各种整他，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转变态度。如今沈剑做出疑似违规动作，照之前的情况，至少也会是一顿臭骂才对。 虽然大家心里或多或少抱有不爽，但也都不敢忤逆老崔。 不一会儿，直到中途休息时间，被勾杆的这人还是惴惴不安地跑去找老崔讨要说法。 “崔教练，刚才的事你明明看见了，怎么不吹哨制止？” “你说什么？就沈剑那点小动作？”老崔听了不免冷笑一声，似乎觉得这家伙有点小题大做。“既然我没吹哨，那说明没犯规，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此语一出，周围好几个新人都不太乐意了，甚至开始质疑老崔的水准。 毕竟在大部分体校生的教学环境里，稍微出格一点的动作都会被严厉纠正，很多东西虽然没有死板的规定，但老师们肯定坚持着最稳妥的教学底线。 “崔教练，他动作挺脏的，这都不判罚，以后上行下效还得了啊？” “对啊，今天至少得杀鸡儆猴吧，要不然大家都会这么干…” 几人围着老崔开始说长道短，而老崔显然也有点不耐烦了，直接让大家集合，想把这件事一次说个清楚。 “沈剑，出列！” “怎么？秋后算账啊…刚才不是不吹吗？” 作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沈剑却是显得很无辜，他也觉得刚才的事情完全不值得这样重视，更何况自己手上还有更多脏东西还没来得及施展呢… “没说要整你，我是让你把刚才的动作，再重新做一次。” 听了这话，大家都是一脸懵逼，而沈剑也只能照着刚才的样子故技重施。 这次是静止状态，沈剑有很大空间能够把手段展现得尽善尽美…换句话说，熟悉使用这些伎俩，也能很大程度上遮蔽自己的动作。 沈剑持杆一秒不到，已经悄然从背后勾住另一人正在击球的杆刃，如果不是大家瞪着双眼直视，可能还真的难以发觉这次小动作。 “看明白了吗？”老崔冷笑两声，接着走到沈剑身后，也如法炮制做出相同的动作。 而他一出马，沈剑手里的杆差点都被勾飞出去，而且速度更加迅捷，肉眼几乎难以捕捉。 “卧槽，这也太快了…” “牛逼啊，真打起来，场上那么乱，裁判看得见才怪了…” 大家的惊呼此起彼伏，这动作看上去仅仅像是在抢球，能练到老崔这个水准实在不简单。 这时候，老崔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国际赛场，我们永远不知道对手会是怎样的怪胎，与真正变幻莫测的对战环境相比，这还只是九牛一毛，球场和人心一样复杂。” “难道是让我们学他？太扯了吧…”其中一人忽然显示出一种鄙夷态度。 “屁话，他这三脚猫的功夫，劝你们还是别学。”老崔苦笑着说道：“到时候真被抓住，丢人现眼的也是自己，而这种动作只要自己多留心着点也好办。” 这种东西其实算是某种偏门，是游走在犯规边缘的动作。 竞技项目里其实有很多含义不清的灰色地带，很多裁判有时候为了比赛的观感顺畅，遇到某些小动作也不会一概而论全部往死里吹。 而且老崔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他之所以选择不吹，实际上是想让其他人学会如何应对这种脏动作。 “但这招太阴了，防不胜防嘛。”这时候队伍里又开始有人叫苦。 “这还阴？你们是没见过更阴的。”沈剑忍不住了，直接跳出来想露几手。 而老崔也给了他这个表现机会，让沈剑拿自己当靶子进行试招。 “行啊，那就现场给你们演示破招。”老崔再次拿起球杆，让沈剑全力放马过来。 二人的演示让大家兴致高涨，众人纷纷擦亮眼睛，不想错过眼前任何一幕。 “别客气，拿出你能想到的任何办法。”老崔眯缝着眼，完全没当回事。 “呵呵，就怕你等会儿出糗。” 持杆之后，沈剑还是用老办法尾随，但老崔的持杆方式忽然变得很独特，每当沈剑稍微靠近，他就开始夹肘，让人无法从背后有机会伸杆进来。 见到此技不通，沈剑立刻绕到老崔侧面，按照正常的反应来说，控球者下意识就会换手护球。而在换手的时候，这就有极大空档被人反手捅杆。 不过老崔的反应依旧很淡然，他换手之前撅起右臀，沈剑刚刚出手就被顶开两个身位。 就这样，连续试了好几组动作，直到老崔慢悠悠绕场一圈，他的护球手法仍然是固若金汤，丝毫不给沈剑留出任何破绽… 二人慢慢停了下来，沈剑的表情变得有些难堪，他的所有尝试全部落空。 “哎呀，人老了，反应能力还是不如年轻人啊…”老崔把球杆放下之后，还不忘嘲讽两句：“这不是很简单嘛，换做是你们，那也肯定更轻松才对。” 场上忽然爆发出一阵掌声，姜还是老的辣，天知道这家伙之前经历过怎样的赛事，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一连串的黑手，大家纷纷喊着要让老崔传授绝技。 但老崔的态度却很奇怪，他一口回绝了新人们的要求：“不行，这种事我不会教。” “说白了，这两招还不值得我专门挑出来细讲，以后到了赛场上，遇到的东西只会更加复杂，到时候如果裁判也不吹，你们就得自己去琢磨该怎么办。”他耸了耸肩继续解释道。 “沈剑既然愿意选择作为反面教材，那就好好利用他多练练，如果你们这种事都处理不好，干嘛跑来青年队？还别提去打什么u18了。” 这句话听上去是偏袒沈剑，但真正目的却是把沈剑彻头彻尾当做工具人… “对了，沈剑，你也一样。”老崔最后说道：“如果你很喜欢用这种手段，我也提前给你警示一下，球品见人品，如果你以后真给队伍抹了黑，那可就不止禁赛这么简单了。” 第45章 换位思考 此事过后，所有人的兴趣自然被调动起来，下午的训练几乎都围绕着沈剑的脏动作进行，虽然大家不可能如同老崔一样熟练应对，但也都各自有了戒心。 阴的玩不过你，但总能躲得过吧？ 这样一来，沈剑反倒成了叫苦不迭的那个人。 球权没有，防守又是弱项，就连耍个花招都时刻被人提防，这还能不能正常对抗了… 一下午的实战训练，沈剑几乎是在无聊之中度过的，这完全没有一点对抗练习的样子。他最后还因为好几个传球失误，被老崔叫去继续强化一百组动作。 吃晚饭的时候，整个手膀子如往常一样酸痛，沈剑觉得老崔分明是针对自己，往后的训练该不会一直这样枯燥下去吧… 不行，就算是真要先打一段时间的后卫，也得打出点名堂，至少要把防守这方面做到位，否则老崔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当夜，沈剑卡着时间点给舍雷尔打了视频电话过去，主要就是请教一些防守技巧。 电话接通之后，舍雷尔说自己时间仓促，只能随便聊两句。 “老哥，这次可得帮帮我，尽量多传授一下优秀后卫的经验。”沈剑的开门见山，让舍雷尔有点懵。 “发生什么了？你们教练有毛病吗？怎么会浪费你这么优秀的前锋？” 面对他的灵魂三问，沈剑也来不及多解释，只说是暂时体验一下，想换位思考。 “不，我并不是要换位置，我这小身板也不可能真的去打后卫。” “利剑老弟，希望你只是跟我开个玩笑，如果你真想知道一个好的后卫该注重什么，我能和你聊上三天三夜。”舍雷尔的语气很诚恳，不像是糊弄沈剑。 “那就概括一下吧，或者像上次那样，简洁的提点一下？” 一片沉默之后，舍雷尔叹了口气，慢慢说道：“这种事情很难概括清楚，但如果你非要听，我只能说两个词语，那就是勇气和大局观。” 这话听得沈剑一头雾水，他赶紧吐槽道：“这也太简洁了，至少解释一下吧…” “勇气的话，我觉得对你不适用，这并不是说你懦弱，而是你的身体条件并没有达到某个标准，主动冲撞只会以受伤收场。”舍雷尔忽然笑了笑，并让沈剑转换一下摄像头角度：“等等，你该不会是回国之后忽然发胖了吧？” “哦，别开玩笑了，我打个前锋都被教练嫌弃体重不达标。”沈剑苦笑两声说道：“继续解释一下大局观？我觉得这东西肯定能用上。” “说白了，就是的战术跑位的灵活性，以及对整体战局的把控程度。作为后场的支援选手，除了盯人之外，身上没有更多的进攻任务，那就可以花更多时间去俯瞰球场的每一个角落，为其他队员提供丰富的战术支撑。” 舍雷尔说到一半，忽然苦笑两声：“但我其实也没参透太多，惭愧的是，直到现在我主要还是依靠这幅耐操的身体在打球…” “这没什么，我倒是一直渴望拥有这样的强壮体格，可惜上帝不给。”沈剑宽慰道。 “好了，时间不多了，我得去晨训，希望我的胡言乱语能有点帮助。” “哈哈，受益颇多，你也可以多给我留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结束了通话之后，沈剑静静地靠在墙边，仔细回想着他的这番话。 所谓大局观，其实牵扯了很多方面，舍雷尔所说的也只是在防守方式这个角度。虽然青年队也会开设这方面的课程，但现在沈剑这群新人还没接触到。 而他从舍雷尔的话里，其实也听出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团队付出。 在某些位置上，比如说门将，是不用考虑太多东西的，他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竭尽全力扑救所有的进攻球。 至于其他的五名球员，脑子里必须有一个团队付出的概念，在表面上的各司其职与分工合作之下，每个人都应考虑自己能为团队做出什么。 这种东西，沈剑之前从来不会思考。 他只知道一往无前的进攻，突破和进球似乎成了自己的上场之后唯一目标。 所以沈剑几乎没有考虑过，自己能给其他队员创造出什么机会，能与队友打出什么样的战术配合，他甚至连球权都不想多让，更别说这些了。 想到此处，沈剑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老崔会如此决绝地让自己换去后卫。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沈剑在前锋这条路上越走越偏，再这样下去可能还会误入歧途走火入魔…而这种时候就急需换位思考，重新审视一下，冰球这项熟悉而陌生的运动。 夜间，沈剑依旧保持着睡前看比赛的习惯，几乎不看一两场是睡不着的。 今天依然如此，但他关注的重点却悄然发生变化。 之前他最多就是看看球星的进攻动作，学一下人家的花招套路。 但今天，他盯紧了双方后卫，反复暂停并在纸上画图，研究起了人家的跑位轨迹… 换了一个视角之后，沈剑忽然感受到一种别样的魅力，他觉得自己以前还是太过自负，居然还看不起后卫这种位置… 脑子里把偏见抛开之后，一切似乎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原来球场上的很多细节跑位一点都不多余，除了精湛的个人技术之外，随时保持眼观六路的大局观确实很重要。 瞬息万变的球场，每一秒都会有各种协同打法应运而生，沈剑忽然感到一阵后怕。他之前的独狼打法，如今看起来确实是赌博式的进攻，如果一味追求进攻技法，最终得到的无非是两种结果。 要么一直把身体练废，也触碰不到天花板，要么自己丧失信心，最终一事无成。 …… 次日一早，大家做完热身之后，来到场地准备进行首轮对抗训练。 而沈剑入场之后，很自觉地跑动到自家半场禁区内，脸上也一丝不情愿的情绪。 老崔见了这一幕，皱着眉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今天很自觉嘛，不用我骂。” “没啥，就是想把握住这次换位思考的机会，认真体验一下后卫的感觉。” 此时老崔咧嘴露出他那口大板牙，顺势给沈剑脑门上敲了一下。 “臭小子，开窍还挺快！” 第46章 理论课 虽然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上场不一会儿，沈剑还是觉得难以适应。 打了十多年的前锋位置，怎么可能在一道命令之下就轻易摆脱进攻习惯，就算一直没拿到球权，但沈剑还是时不时地想要突破对方禁区。 只不过现在作为后卫，他如果轻易放弃场上的防守跑位，这就意味着对面几乎可以空出一个闯空门的人，这种场面铁定被队友骂死。 思来想去，沈剑还是选择静下心来打后场，这倒不是看老崔的面子什么的，主要是现在初来乍到，如果这就把队员都得罪干净，怕是以后日子不太好过… 联想到自己在体校时期的遭遇，他暂时决定先忍气吞声几天，就按照舍雷尔昨天说的来打，如果能先把这个位置打顺溜，老崔就算再刁难又能难到哪去？ 反正总有一天会回到前锋位置，为了让老崔早点放他一马，沈剑也只能暂时憋屈着。 在守方半场，沈剑一直回想着舍雷尔给他的提示，试图掌握全局的攻防节奏，但他一双眼睛来回瞅，却始终不得要害，反而让自己注意力涣散。 “抓紧跑位！又漏了！” 队友的呼声传来，只见对面左边锋持球正在冲击禁区，而沈剑看上去还像是在发呆。直到这人越过蓝线，他才忽然回过神来。 “我来不及，你去补防一下，我阻截前锋防止回传。” 但话音未落，对面的进攻已经越过蓝线。 此时禁区里其实只有沈剑一人能给到压力，而他在走神的这两秒，直接让对面钻空子的左边锋跑去单挑门将了。 沈剑的速度还算不错，不过现在的回防为时已晚，他只能把这人追到到底板区，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在零度角挑射一球。 没有办法，这种失误太丢脸了，哪怕是冲上去做做样子也行，肯定不能坐以待毙。 而他的表现，自然引起了老崔的注意，这球打进之后，沈剑立刻换了下去。 “经不住夸啊？刚才说你有悟性，这会儿又开始给我耍宝了？” 面对老崔的指责，沈剑也无话可说，只能忍气吞声耸了耸肩。 “不过，我看你好像还是有点进步了，至少比之前打前锋的时候灵性一些。” 这话就让沈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之前打前锋，虽然路子野，球风不受人喜欢，但进攻至少很犀利，进球率也还不错。 如今被硬生生按在后卫上，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与专业的后卫球员相比，沈剑几乎做不到严密的防守，也没有任何可圈可点的地方，更别说什么进步了。 “额，我打成这样，自己知道丢脸，您就别挖苦我了…”沈剑吐了吐舌头说道。 “哪里是挖苦你，我是在观察你，你小子现在至少知道盯全场节奏了。”老崔苦笑着解释道：“这也就意味着，你在慢慢尝试着融入团体。” 沈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只知道自己在场上跟个傻子一样东张西望，没想到老崔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 “对于任何一项团队项目来说，个人风格必须融入全场节奏，除非你真的能带动全场，否则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整局比赛的风向。”老崔继续说道：“虽然你刚才确实没怎么发挥好，但也必须继续保持那种大局意识，这至少是个不错的开始，以后路还长着呢。” 话虽如此，其实沈剑也只是对这些概念略知一二，昨天舍雷尔给他说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只是当做特殊技巧在应用，根本不知道具体的运作方式。 “崔教练，您这话说得轻巧，我又不可能一心二用，而且眼睛也不够用啊。”沈剑此时开始叫苦：“又要盯人，又要看球，还得把注意力保持在全场，这不是难为人嘛…” 确实，之前沈剑打球，永远是全神贯注在自己的球杆上。他追求的是极致进攻手段，就像钻研一门艺术，根本没心思兼顾其他。 但这种东西，说是优点其实根本算不上，团队项目并不是这么打的。 “屁话，任何一个球员都是这么过来的，否则你永远都只是野球场上的混混。”老崔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儿：“而且统筹兼顾怎么在你这儿就变成一心二用？养成习惯不就好了？至于眼睛不够用，你的意识呢，余光呢？” 一番教导之后，老崔做出一个意外的决定，他也看出沈剑的基础理论根本不达标，也不知道之前在体校是怎么混的。 “从今天开始，晚上的休息时间，一起来旁听教练组的日常战术研讨。” “啊？不是吧！”沈剑当即觉得不妙，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坐在桌前学一堆死知识，从体校出来之后，沈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摆脱这种事了，没想到现在又来了。 “咱不是每天下午都有开设理论课吗？还嫌不够烦啊？”沈剑嘟起嘴想反驳。 “你情况特殊，需要恶补一下基础，不然让你这么没心没肺打下去，迟早真变成球疯子。”老崔此时还不忘提醒道：“每天都要来，不许迟到，而且带上笔记本，做好记录让我检查。” 沈剑听了这话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不过面对老崔的生杀大权，他屁也不敢放一个，只能乖乖从命，免得这老东西忽然又给任务量加码。 于是当天下午，沈剑吃完饭就跟着老崔屁股后面，来到会议室进行旁听。 教练们每天除了在这儿做工作计划之外，主要就是观看各大赛事复盘，并对每一支国际队伍及其战术进行研讨。 但刚到会议室，沈剑有点愣。 因为这儿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原本是教练们的专用会议室，却涌进来了很多老队员们。这些前辈看上去是此地的常客，手中都抱着一堆资料，熟悉的记录动作丝毫不受谈论声干扰。 见到这一幕，沈剑的心也就沉了下来。 每天早上，无论他起得多早，跑出宿舍楼之后总有前辈已经完成了热身。 而晚间的休息，没想到他们也主动跑来这儿补课。 对比之下，沈剑觉得自己确实差劲透了，要是再不听话加把劲，刷下去自然是迟早的事。 第47章 必须改变 在前辈们的激励之下，沈剑慢慢收敛了一些浮躁，就算坐在桌前一直心里刺挠，但也不会耐不住性子走神。 一盘两小时的比赛，足足放了四个多小时，期间有很多地方被反复重播分析，沈剑坐在一旁都快睡着了，也没看出啥所以然。 而且他发现教练们的关注点确实不太一样，好几次的精彩进球只有沈剑一个人尴尬喝彩，其他人却都面无表情，甚至继续埋头写着什么。 但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镜头，除了反复播放之外，一阵阵讨论更让沈剑觉得在听天书。 其实进球这种时刻虽然重要，但大部分时候并不是教练看重的地方，他们更喜欢分析进球之前的运作配合。 因为射门只是一个概率性的动作，只能由一名球员独立完成，在这一瞬间除了该球员的实力和状态发挥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干扰因素，也更无法从旁辅助。 但如何让球运转到该球员的射门点，才是他们最关注的事情。 一名职业球员，他的各种优劣特征都已经形成了数据化的东西，就算是顶级大腕，在教练眼里也只是一堆参数。 就比如人体结构在医生眼里只有一堆肢体器官堆砌一样，这些东西大部分时候是不变的。不变的东西，那还有什么研究意义？只能让球员自己训练成长，其他的就交给运气。 但战术运作可就不一样了，这种看不见的变量，是能够随着赛场节奏变化进行掌控的。 沈剑之前打球，真可用愣头青来形容，常年来的独狼球风，让他与战术二字越来越远。一个人的进攻，还需要什么战术？ 老崔让他来参加这种会议，说是补课其实只是个笑话，很多东西沈剑并不能完全听懂。不过战术意识的培养，就必须从重视角度出发。 这天晚上，四个多小时的冗长讨论结束，沈剑当然屁都没学到，笔记本上几乎是空空如也，只画了几个潦草的站位图。 不过老崔也没说什么，看了看笔记本之后，只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并没责骂。 因为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沈剑现在至少从中得知，自己之前错得有多离谱。 要说这东西现在对他来说有什么实际作用，恐怕也就只有助眠这一点了，当夜沈剑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枯燥的会议早已消磨了他的全部耐心。 而到了次日，他在球场上依旧表现得我行我素，而且跑位意识也并没有什么提升。唯一不同的是，他‘发呆’的次数更多了，队友好像变得很恼火… “你还打不打啊？消极训练吗？” “崔教练，他这样子还是别占坑了吧，像是耍脾气了。” 但老崔听了这话，却只是捂嘴偷笑，并没有做出什么指示。 沈剑这哪里是发呆，很明显在找那种全局意识感，只不过如今还做不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上去就和个滑来滑去的傻子一样。 在他上场不到三节之后，老崔也直接叫他下来观看，无聊了就去做传球训练什么的。队员们生气是一方面，后卫的重大防守压力也不是他这种小身板能持续扛得住的。 在团队意识没有培养起来之前，呆在场上也显得多余，倒不如多刺激一下他的上场欲望。这算是一种曲线方式，让沈剑体会到隔靴搔痒的难受，可能会对他有所帮助。 连续做了好几组单人训练，这家伙又跑来球场边缘左顾右盼。 果不其然，看了两场对抗之后，沈剑就憨憨地跑过来请求上场。 “想上去啊？你不是嫌无聊吗？”老崔刺激道。 “再无聊也比一个人练挥杆强啊，这种练习我平时做就行了，别浪费对抗训练机会嘛…” “哦，你还知道浪费了别人的训练机会，不如再看几场，有什么感悟了再说上场的事。” 这话让沈剑当场绷不住了，之前被剥夺球权也就算了，后来被赶到后卫也能忍，但现在纯粹不让上场是几个意思啊？ “不行，我哪怕上去杵着，也不能在旁边干看！” “行啊，那就先证明自己，基础理论不够就没资格上去。” 这时候，老崔指着场上的球员对抗，连续抛出了好几个战术性的问题，只要沈剑能答对一个，就能获得三百秒的上场机会。 但结果却不如人意，三个问题几乎全部答错，只有一个回答得沾点边。 “你看，在场外当观众都能答错，这样子还打算上场？”老崔苦笑着摇了摇头：“反正你上去了也只是换个地方发呆，不如把你的笔记本掏出来，自个儿慢慢比划比划。” 一整天，沈剑除了早上的三节之外，几乎都是在场外渡过的。最终他还是跑去练习射靶，这比愣在场外强得多。 到了吃饭时间，老崔跑来拍了拍他，此时沈剑已经满头大汗，眼神也变得很不服气。 “啪！” 每一颗球都是使足了力气，这根本不是在练习，而是单纯的发泄。 “怎么？心里不爽？” 沈剑没有回答，仍然用力挥杆。 “提前说好了，你的小脾气我可绝对不会惯着，吃不吃饭我管不着，这是王教练给你定的增重计划，但今晚的研讨会你必须照例参加。” 他说完这话扭头就走，看样子不会像王金磊那样苦口婆心劝道。 不一会儿，直到食堂里空空如也，老崔也并没有等到沈剑。他跑去宿舍也没找见，只听说这家伙回来之后拿上笔记本就走了。 看样子，沈剑是真的渴望有所改变，只是表达方式比较孩子气而已。 不过这种性格，老崔自然见得多，也就丝毫不觉得奇怪了。 会议室里，沈剑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抱着笔记本也不知在写些什么。 “怎么，想当铁人啊？饭都不吃，还指望长肉？” 老崔从门外提了一个餐盒走进来，沈剑咬了咬下唇，似乎从他身上找到王金磊的感觉。 但暖心不到三秒，他居然拿出一只辣卤鸡爪自己啃了起来。 “我说了，你吃饭的事情我不管，小孩子脾气在这儿最好收起来。”老崔啃着鸡爪，看了看手表：“还有二十分钟开会，你想去吃东西就快点，但不许迟到。” 第48章 重回前锋 这种状态持续了十天左右，沈剑的对抗练习时间一直被压缩得很短，几乎除了单人的动作训练之外，就是抱着本子在场外观看。 不过他某方面的成长，老崔也是能看在眼里的。 最起码，在战术讨论的时候，他不再是完全听天书了。笔记本上的东西开始变得井井有条，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沈剑似乎自己找到了应该关注的重点。 观看比赛录像，他还是会在进球的时候下意识地喝彩，但在反复重播传球和协防镜头时，之前那种焦灼和一脸懵逼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埋头记录，以及倾听教练们深入研究。 第二周，他甚至开始主动发表意见，虽然从他口中说出的都是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言论，不过至少说明沈剑在认真去想，还能顺着教练们的思路，这种进步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这天一早，沈剑在晨练的时候表现得没啥精神，耷拉着脑袋似乎没睡醒。老崔早就发现他最近有点疲劳过度，但这并不合乎情理。 按理说，白天就数他的训练任务量最少，几乎没啥对抗练习的机会。而且单独项目的训练也只是枯燥挥杆这些，最多只会造成肌肉疲倦，不知为何整个人都提不起劲。 询问了他的舍友才知道，原来这家伙在每天回宿舍之后，还在被窝里继续看比赛，而且还学着教练们的样子，在一些做了笔记的地方反复观看。 最初的几天，枯燥的重播内容让他很快就被催睡过去。但随着认识的深入，很多东西都能看出门道，沈剑居然慢慢忘记时间，有时候稍不注意就到了凌晨。 鉴于此，老崔也专门找他谈话，毕竟每天还是要消耗不少体能的，这么下去当然不对劲。 “小子，光看比赛也难有啥进展，不如多跟我交流一下，等你能答对大部分战术问题的时候，我就不会再剥夺你的上场时间了。” 沈剑听了却是一番苦笑，他叹着气答道：“现在才发现，之前有的地方想得太幼稚，感觉我小瞧了冰球这项运动，虽然打了十多年，但好像现在才开始认识它…” “有这种想法就很好嘛，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才可能成长。”老崔笑道：“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满瓶不响半瓶响，先收敛你的自大，就是进步的开端。” “但我现在感觉自己很纠结，就像打开一扇大门之后，很多东西扑面而来，不知如何取舍。”沈剑接着困惑地问道：“之前我追求那些极致的动作，是不是一直在与正确的打法背道而驰？如果现在追赶，岂不是意味着从头再来？” 沈剑能说出这句话，还是让老崔感到很惊讶的。 他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进了一个层次，已经在开始思考竞技运动的天花板悖论了。 “个小崽子，现在想这么多为时尚早了。”老崔笑着解释道：“但你必须记住，一个优秀的运动员，要做的事情正是去追求极限。在达到这个水平之前，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做到与大部分人保持一致协调，否则可能真会如你所说的南辕北辙。” 这番话说完，沈剑听了似有所悟，自己一个人琢磨了很久。 而今天的练习，队员们也觉得不太对劲，因为沈剑展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寻常感。 一个永远不走寻常路的人，忽然踏入所有人的节奏之中，这种突如其来的步调一致当然容易让人起疑心。 无论是防守跑位还是中转助攻，他变得和周围的人一样，每个动作都规范谨慎，丝毫没有之前的狂劲，简直是换了个人一样。 鉴于这种奇怪的变化，队员们还以为他是装模作样，准备出其不意搞小动作整人。于是大家的警惕性也随之提升，场上都避得远远的。 不过连续打了三节之后，沈剑还是没有任何变脸的举动，而且种种迹象看来，他居然真的开始尽力和队友打配合。 好几次对面突破到禁区，这家伙第一时间补防过来进行合理阻挡，虽然他这小身板造不成什么威胁，但这足以表明球场态度。 要是按照以往打前锋的尿性，估计避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自己撞上去。 “哇，今天够机灵啊，打了鸡血一样。”队友上去拍拍他，报以鼓励的微笑。 “还行…只不过还是太瘦了，撞不动人家。”沈剑揉了揉肩膀，苦笑着说道：“我这种人确实不适合打后卫，辛苦门将了。” “哈哈哈，我觉得还行啊，至少跑位很积极，比前两天好多了。” 队友想了想，还是没把‘至少不阴人了’这话说出口。 一直这样练到中午时分，大伙儿正准备吃饭，老崔忽然找到沈剑，应该是对他早上的表现有什么说法。 既然肯乖乖配合了，那就没必要一直这样极端针对他，谁让这家伙之前油盐不进。 让他跑去打后卫无非是两个目的，一个是扭转他独狼的坏毛病。虽然这种事一朝一夕不可能改，现在沈剑可能是一时装出来的，但只要肯装也是好事，总比一直当愣头青要强。 其次就是让他看清楚自己的缺陷有多严重，防守能力也好，传球也罢，这些东西都是基础而重要的部分，只不过沈剑始终没注意到而已。 “哟呵，小崽子今天开悟了？”老崔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苦笑着说道：“既然知道我的用意了，从下午开始，你也不用再去占人家坑了，好好打你的前锋。” “真的？”沈剑瞪大双眼，拽住老崔的袖子，差点原地蹦起来：“可算是把我憋惨了。” “才两周而已就开始叫惨？得亏你这悟性高，这么快就知道悔改，以前还有两个月不松口的愣头青。”老崔咧开嘴骂道：“要是你迟迟不开悟，重蹈覆辙也是有可能的。” 听到这儿，沈剑拍了拍胸口，原来这招已经被崔光头用惯了，之前居然还有更惨的前辈。还好自己提早把这事想通，否则别说两个月，就是再来两天也难熬。 第49章 比赛？早着呢 老崔虽然是口头答应了，但沈剑还是想一次问清楚，他就怕这家伙忽然反悔，毕竟之前也是莫名其妙被一道命令赶下前锋位置的。 “那我回归正常之后，还能拿到球权吗？”沈剑小心翼翼问道，老崔的心思难捉摸，要是仅仅让他回到原位，却依旧限制持球，那还不如继续打后卫，至少不会觉得憋屈… “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但我可提前给你说好啊，如果你再犯老毛病屡教不改的话，可就不止三天这么简单了，小心让你单独练一个月。” 听了这话，沈剑赶紧拍胸脯保证，这种事再来第二次，怕要被逼疯不可。 其实强行换位置，也是对付沈剑这种铁头娃无可奈何的计策，当然不可能一直让他呆在后卫打下去，这样势必影响手感。 如今换了回来，顺势把持球权一并交还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于是下午的对抗训练环节，沈剑急不可耐地坐在场边等待，老崔也给大家吩咐了，说是之前给他订下的所有限制全部取消，只要这小子不再翻旧病就行。 话虽这么说，大家心里还是比较忌惮的，毕竟之前沈剑的表现有目共睹，这完全是个球疯子，怎么可能短短两周之内有所改观？ 当然，也有的队员就等着看沈剑再次吃鳖，于是打算给他疯狂让球权，不信这小子能忍住自己一贯以来的陋习。 轮到沈剑上去的时候，果不其然，半分钟不到就得到第一颗长传。 这算是他两周来第一次收到别人的主动传球，心里自然激动，得球的刹那就忍不住开始加速，直直冲向对方禁区。 “果然还是这幅尿性…”队友苦笑着说道。 “这又是要单刀直入了，等着看他被罚吧。”另一人跟着笑道。 沈剑此时心无旁骛，哪管得上其他人说什么，专注于运球突破。对面右边锋绕过争球点进行阻截，但他的速度明显赶不上来。 于是这人放弃了尾随，改由一名后卫过来换防，与此同时，另一名后卫也准备进行包夹。 眼看着合围之势即将形成，沈剑却在最后时刻压步变向，把这颗球远远地传出去，并且人也随之退回蓝线，协助进攻队员尝试侧翼突破。 其实这颗球沈剑还是控得很稳当，按照他的速度，应该能尝试绕到底板区进行贴脸挑射。但沈剑却选择了最稳妥的做法，让队友从另一侧冲入禁区，这根本不是他以前的作风。 “卧槽？我没眼花吧…” “愣着？接球啊！” 队员们虽有调侃，但还是愿意承认沈剑做出的改变，毕竟他这么积极配合还是很少见的。 而且这颗球也不仅仅是出于稳妥，他的传球时机拿捏得还很巧妙，很显然是这几天旁听战术讨论有所收获。 由于沈剑这边吸引了多个防守力量，得球的边锋迂回之后有很大的突破空档，这颗球经过再次运转之后，被另一个边锋带入禁区单挑门将。 一次完美的声东击西，沈剑的小战术取得了良好效果。 “漂亮，这颗助攻不错。” “可以啊，这比直来直去好多了，你怎么忽然这么会玩。” 队友的称赞，让沈剑忽然觉得心头一暖。 他打球这么长时间，只听过两种声音。要么是屈服于他的凌厉，其他人只能说一些虚头巴脑的恭维之词，要么就是看不惯他，直接冷嘲热讽。 如今这种合作进球，队友的祝贺声至少是发自内心的，因为沈剑的助攻也起到至关重要的得分作用，这是之前很少有过的体验。 而上一次沈剑如此爽快地打配合，还是几年之前的加拿大，面对一群身材魁梧的混混，他在舍雷尔的庇护之下疯狂冲击禁区。 原来巧妙打助攻给人带来的满足感，也并不亚于亲自进球… 这球之后，沈剑脑海里浮现出几天来看过的很多场比赛，那些他之前从不会注意的配合战术，如今也都历历在目，并且重现于构想之中。 “下一颗，最好是从左路佯攻，他们的右边锋盯人很紧。” “好，你抓紧机会多跑位，只要甩开阻截我就传球。” “右争球区的阻截交给我，实在不行可以长途中转，不着急进攻。” 沈剑头一次这么畅快地与队友交流战术，他觉得之前打球完全被自己搞成一个人的游戏，而今天摘掉了傲慢的有色眼镜之后，场上很多思路都变得清晰起来。 不一会儿，沈剑接连尝试联动队友，虽然他的传球能力不太强，但控球还算不错。只要是接到手上的球，几乎不会弄丢出去。 而在好几次协同突破的过程中，友方后卫偶尔提供的保护，也让沈剑感受到那种久违的安全感。以前独狼突破，永远要面对一切的突发情况。但现在只要乐意主动去配合，队友及时伸出的援手真的会节省很多精力。 这样练了一上午，沈剑的上场时间几乎达到场均十分钟，虽然只是平时的练习，但体力消耗也还是很巨大的。 不过他似乎忘却了肌肉的疲惫感，一直到午饭时间，老崔叫着收队，他还在场上流连忘返地抱怨道：“这么快啊？我咋觉得还没施展开呢…” “少得意了，我在这儿都听得见你肚子直叫唤，赶紧滚去吃饭。” 更衣室里，沈剑与队友们交谈甚欢，笑容完全是发自内心，就像一个刚进冰球场的孩子。 而在餐桌上，沈剑冷不丁地一句发问，让老崔差点笑出声来。 “崔教练，我觉得这么练下去，很快就可以打比赛了吧。” “呕…别恶心我，就你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随便拉一堆人都能血虐。”老崔冷笑着答道：“你以为刚刚起步就天下无敌了？这完全是错觉。” “我觉得还行，基础其实都不差，配合练好了也能勉强拉上场吧。”沈剑还强词夺理说道：“实战经验也很重要啊。” “早着呢，至少等我认可了再说。” 老崔说完这话，便再没言语，似乎觉得沈剑完全是异想天开，根本不想搭理。 第50章 难度挑战 转眼间，训练已经开展了一个多月，还未来得及熟知新的东西，却已经能回望来路。 自从沈剑愿意与队友打配合之后，平常的对抗练习是他最得意的时光，众人的欢声笑语之间，时间总在毫不经意地飞逝。 虽然他的缺陷在这一个月里很难迅速弥补，但他的进攻优点也随着训练逐渐展现出来，毕竟是在强攻路上走了十年的愣头青，很多东西会在一举一动里流露。 这群新人球员里，各自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天分，而沈剑则是进攻气质最为凌厉的代表，只要有他在的分组，全队的攻击气氛都会被他裹挟，可以说是典型的节奏发动机。 在沈剑的带动之下，似乎众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迷之自信… 更何况，刚刚加入青年队的雏鸟们似乎觉得自己羽翼渐丰，都渴望着更高水准的较量。 于是之前埋下的那颗种子，再次悄然萌芽，沈剑还记得自己给老崔提过参赛这件事，虽然当时被他带着嘲笑一口回绝，但此事绝不只是说说就能罢休。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沈剑照旧前往教练会议室旁听，而会议开始之前，他专门找到老崔说这件事，意思是能不能安排几场具有挑战性的比赛。 “比赛？你们不老老实实巩固基础，怎么成天想着这些事？”老崔的反应依旧不动摇。 “这点事而已，你张张嘴就成，我们又不是真的想去比赛，只是想找点高手挑战一下嘛。”沈剑苦笑着说道：“就队里的前辈们也行啊，打两场正式一点的训练赛，成天对抗训练感觉打起来都没劲。” 这话说完，老崔还没来得及回应，身边的吴教练忽然拍手称赞起来。 “小子想法不错嘛，人家就是想找找刺激，你凭啥不同意？” 老崔听了赶紧叫停，并且挖苦道：“得了吧，你是想让手里那帮老油子欺负新人找找自信？我这一群新兵蛋子，基础都不牢实，先练上半年再说吧。” “新兵蛋子怎么了？不挑战一下难度，怎么能快速进步？”面对老崔的推辞，沈剑却说得有理有据。 确实，无论任何项目，有一个追逐的标杆在前面，总能激励后来者进步。在与强者的对抗之中，不仅能发现自身短板，更能汲取先行者的优势经验，这种事其实是值得促成的，更没必要阻拦。 而最鲜明的例子，就是一线国家队。 这么多年来，国家男冰在国际冰联的排名始终没有跻身过前三十，最好的成绩都在三十三开外，除了发展较晚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比赛质量不高。 没有与国际最顶尖球队交手的机会，没有最新的战术理念支持，甚至没有引入外援的机制，种种不堪之下，这让国家男冰的境况一直很落后。 沈剑这句话，其实并不是想刺激老崔，他只是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已。 而吴教练此时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正好想试试今年的新人究竟水平怎么样，毕竟这是国家俱乐部改组之后的首批训练生，他也很好奇这次的选拔水准。 “我说崔光头，这种小事反正用不着老王拍板，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不如我来牵头，来一场新人和前辈的跨级对抗赛如何。” 老崔听了这话，没做表示，只是皱着眉骂了句：“说话注意点，学生在呢，少叫我光头。” 他没做表态，意味着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按照吴教练的说法，比赛应该会在两天之后进行，双方执教的球员全部参加。 听了这个消息，沈剑自然欢呼雀跃，他立刻把消息第一时间发给大家的交流群里，看样子这事是众望所归。 但当天晚上，老崔又忽然找到宿舍，让沈剑挨了一顿批。 “你小子，就不能安心练球？这才一个多月就找削？” 沈剑当然觉得不服气，为什么自己教练这么怂？ “怎么？怕我们给你丢脸啊？”他理直气壮说道：“这不是还没开始嘛，谁知道比赛结果怎样，你就这么不自信？” “这不是自信问题，是你不知道情况，盲目自大找事。”老崔这才解释道：“你知道老吴手里那群老油子的水平吗？” “切，能怎么样？一线队伍都让王教练拉去韩国打u18比赛去了，这留在基地里的，说白了都是没选上的。”沈剑翻了个白眼，似乎毫不在意。 “你小子倒还嘴硬，他手里的球员虽然高不成低不就，但都是至少在青年队待了三年以上的老将，要么是年龄太大不能参加u20，要么是从国家队刷下来的。”老崔说着，还给沈剑打了个比喻，就类似鸡蛋碰石头这种。 “这么给你说吧，这群家伙不亚于青年队一线选手，随便拉出来一个就能挑翻咱全员。” 但沈剑可不吃这套，现在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大家不都是两只手一双腿，更何况也是同样为青年队效力，差距能大到哪去？ “我说到这儿你总该明白了吧，他们现在没比赛可打，正愁找不到地方撒气发火，你可倒好，主动站出来揽事当沙袋给人家打。”老崔最终说道。 “行了，我们又不是输不起，前辈晚辈切磋较量而已，哪有这么夸张。”沈剑的态度仍然很坚决：“而且我们既然是新人，输给前辈也不丢人。” 老崔本来是训斥沈剑的，没想到被他反呛得无话可说，他也就懒得再废话，只让沈剑他们自己做好挨打准备，别被一轮打得自信全无。 对于新人来讲，初来乍到本就情绪不稳定，老崔之所以不想让他们挑战前辈，也主要是避免大家丧失自信心。 但如今事情定下来了，他除了抱怨两句，也只好放开手脚，让沈剑他们去迎接一下来自前辈的毒打了。 距离切磋比赛还有两天，老崔也并没有让他们展开什么特训，反正差距太大，临时抱佛脚很明显起不到作用。 所以他悄悄带着沈剑他们去了另一个球场，让大家自己观看一下前辈们的日常训练，也算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感受一下肉眼可见的差距。 第51章 肉眼可见的差距 对于老崔这种做法，沈剑当然是很不以为然，他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训练，两个月和两年的差距顶多也就是动作熟练度，或者配合默契度的差别，不至于吓得这幅德行。 而其他队友，这段时间很明显也被沈剑带得更乐观了，还开玩笑说崔教练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对新兵蛋子没点信心。 至于老崔本人，也没多解释什么，只让大伙儿先看了再说。毕竟人家也是前辈，就算再怎么想挑战一下，那来提前摸个底心里也有数。 大家刚刚来到门口，吴教练也觉得老崔这兴师动众实在没啥意思，反正早就知道会被完虐，也没必要让新人们跑来专门探情况。 “哟，老崔啊，说好了明天比嘛，怎么急不可耐了？”吴教练嬉皮笑脸凑过来给他找烟：“但我看你这群孩子装备都没带，不像是切磋来的啊。” “没你这么猴急，这群不怕死的就是来看看自己能输多惨。”老崔的反应也很平淡，似乎这种事情以前没少经历过。 就这样，参训两年多的老队友们照常练习，而沈剑带着一群新人就在场外围观。 场上的老队员们并没有受到任何干扰，毕竟他们也都是有过不少大赛经验的，甚至还有从u16一路打到u20的，啥场面没见过？ 老崔其实也没有吓唬他们的意思，既然选择了挑战高手，至少先看看人家的基础有多厚。 但不一会儿，沈剑他们就觉得无聊了，因为平时大家也没少观看各种赛事的复盘录像，对于眼前的一切都已经没了感觉。 相较于场上的激烈对抗，新人们的关注点已经跑偏，甚至开始打量这个场馆与自己用的训练场有啥不同… “这有啥好看的嘛，普通的对抗训练而已，不如回去讲解几盘录像…” 沈剑不耐烦的抱怨引起了其他人共鸣，众人之中没有一个能看出亮点。 而老崔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愣头青就是愣头青，完全不知天高地厚。老话说得好，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虽说沈剑他们都已经选入了青年队，但很多地方还是显得太稚嫩。 “别急，先把一整局看完再说。”他说的时候，还把手机拿出来，对着场上的老手们开启录像，看样子事后还会详细讲解。 没办法，既然被他按在观众席上，那就索性多看几节，反正最多耽误一早上的训练而已。 大伙儿正看着，吴教练忽然从场边凑过来，他见老崔一直忙着录像，就没打算上去多说什么，转而和沈剑他们闲聊起来。 他毕竟也是青年队的教练之一，肯定是怀着培养人才的心，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教导方式而已。 而且大家也对他并不陌生，有时候进行针对性练习，还会受到他亲手指导，毕竟训练基地总共也没多少专职教练。 见老吴走过来，众人还是亲切地打招呼。 “小崽子们，瞅出啥端倪了没？” 此时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似乎只有沈剑一个人看得有些出神。 “沈剑，看这么认真啊？那你说说，这些老前辈有啥不一样。” 被他这么一喊叫，沈剑才回过神来答道：“额，虽然说不上来具体不同，但总觉得赛况节奏很紧凑，强度应该比看上去高很多。” “那还是很有眼光的嘛，不过我也可以给你提点一下，多注意每一名球员的动作用意，别太关注浅表层面的细节，你肯定能看出更多东西。” 这话说完之后，大伙儿又重新擦亮眼睛观察，随着训练一节又一节地开展下去，所有人都变得默不作声了，之前那种喧嚣荡然无存。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快开悟，也有随大流故作深沉的。但仅仅从直观来感受，大家好像都在享受这场训练赛，就像在国际赛场身临其境一样。 其实从某种层面来说，这就是最大的不同了。 老将毕竟是经过千百次锤炼，不仅动作完成度很高，所有人的意识都像是拧成一股绳，该跑动的绝不吝惜体力，该冲撞的绝不忌惮疼痛，该收敛的也绝不显露一丝强势。 这就是大赛的临场感，每个人都在扮演最好的角色，能打出漂亮的配合和操作固然不错，但更重要的是，不会贸然出现一丢丢差错。 所以沈剑他们才会如此享受这种比赛节奏，就算是平时的训练，前辈们也是当做重要比赛来打，都在把自己的失误降到最低。 一直到三节全部打完，队员们纷纷下场喝水休息，老崔也收起手机，过来让大伙儿收队。 “别愣着了，再看就得掏门票钱了啊。”老崔开着玩笑。 而看了这样一场教科书式的训练赛之后，大伙儿心里也都开始各自琢磨，自己如果在场上的某个位置，能不能也打出这种效果？ 老崔似乎知道大家心中所想，于是回到平时的训练场之后，他直接让众人开始照猫画虎，学着用前辈们的方式打一场全神贯注的对抗练习。 “坐了一早上，该活动活动筋骨吧。”他安排训练的同时，又拿出手机来，看样子也要给大家来个全景跟拍：“自己打就行了，上两个替补去做临时裁判。” 观看完刚才的训练，众人自然早就开始手痒痒，迫不及待想要在球场上试试自己的成色。 同样都是青年队成员，差距再大也不至于打不出一场依葫芦画瓢的训练赛吧。 …… 午饭时分，众人早已气喘吁吁，真要照着赛场的感觉来打，体能消耗必然倍增。并且场下的队员们也都吹得很严格，所以在各种判罚和重新争球之下，一个半小时能打完的三节训练，硬是用了两个多小时。 众人在食堂集合，都想听听老崔的点评。 但老崔却笑而不语，只让大家先吃饭。 “别吊胃口了，先看几个片段也行啊…” “算了吧，你们还是先吃，免得看完就真没胃口了。”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差距肯定是存在的，但没人能想到用肉眼就能轻易分辨，直到沈剑他们把老崔的手机哄抢过来之后，这顿午饭确实显得难以下咽了。 第52章 不就是血虐么 二十多人围在一张大餐桌上，手机屏幕播放着刚才的视频，老崔只录了前两节的部分内容，但大家已经有点看不下去了。 毕竟没有任何比赛经历，第一次通过第三视角看自己打比赛，实在觉得有些别扭。 而且不习惯倒是其次，关键是有前辈作为对比，相较之下真的很伤自尊…… 其实都不用翻看早上的录像，只需稍作回忆，老将们干净而娴熟的动作就历历在目。反观自己在场上的表现，各种犹豫不决，各种华而不实，团队节奏始终显得拖沓。 明明大家都打得很尽力了，体力消耗简直有点吃不消，为什么看上去依然那样懒散？所有人都在尽量组织每一组攻防，但团队已经像是一盘散沙。 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但直观的对比结果让大伙儿哭笑不得。 正如吴教练早上说的那句话，每个人在何时何地该做什么，在脑海里应该形成基本反射。这一点都做不到，看再多顶尖比赛也没用。 如果从赛后分析的角度出发，新人们刚才打的这一场几乎全都是反面案例，每一个位置都能找出明显漏洞，而不仅仅是瑕疵。 沈剑当然也在视频中找到那个破绽百出的自己，尽管他在场上已经显得很活跃，但各种冗余的进攻方式，也只有事后才能看明白。 “哇，这真的太辣眼睛了，原来我打球这么臭…” “哈哈，我要被自己笑死了，犯了好多低级错误…” 大家的讨论声中，沈剑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对老崔说道。 “这是一种很好的纠错办法吧，早知道就每天做训练录像了，应该可以让人更快进步。” 听了沈剑的疑惑，老崔也不瞒着，直接答道：“我说句话别不乐意，这种复盘研究，你们现在还达不到层次，至少一年以后才会有专门的训练科目。” 沈剑脱口而出：“为什么，我觉得这种方式随时都能用啊，非要干等一年？” “说白了吧，你们现在还在夯实基础的阶段，很多东西都带着自己的错误习惯，动作不干净利落，配合也迷迷糊糊，如果不经过适当引导就看自己的训练录像，有时候反而会起到错误的示范作用。”老崔耸了耸肩答道。 听了这话，沈剑不再反驳了，原来新人们一切规划都是有的放矢，只要按照教练们说的去做，自然会形成科学规范的训练进程。 现在除了做一些看似很基础的练习之外，其他事情都是做无用功，在没有养成职业化的球场习惯之前，无论是看顶尖比赛还是挑战高手，作用都不大。 沈剑再次感觉到初来青年队的那种茫然，虽说是踏上了进入国家队的高速通道，但这条路却无比艰辛，到现在也只是跨了个早已踏平的门槛而已。 午饭之后，大家的热情比早上消退了许多，很多人一直都在嘴上挂着比赛，甚至耀武扬威地大放厥词，要让老将们尝尝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滋味，但现在都闭口不谈此事了。 还有的人没开打就已经丧失信心，居然跑去央求老崔，能不能把这事给推了，去了之后也只是被血虐的份，不如抓紧时间踏踏实实训练… 而老崔听到这种言论，态度和之前忽然来了个大转弯。 “呵呵？现在不敢打了？怕是有点晚吧。”他此时斜着眼坏笑道：“自己一个个狂的不行，既然主动下了战书，岂有让我去求和的道理？” “我们错了，崔教练，这件事太草率了，还是抓紧时间多练习吧…” “时间多得是，不差一场比赛，不让你们挨顿毒打，怕也难以收心训练。” 老崔当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他似乎早有预料，就等着新人们来唱这一出。 而沈剑见到大家垂头丧气的样子，此时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也想给大家鼓鼓劲。毕竟事情某种程度上是他作为***挑起的，现在就算不能振奋人心，也要主动承担一下压力。 “别怂啊兄弟们，咱们就算再窝囊，也不能自己打自己脸，球赛既然约了就不能退。” “哎哟，说得轻巧啊，被打出翔来的时候，希望你也能保持这种劲头…” 面对大家的苦笑脸，沈剑忽然举了个不太恰当的例子。 “这么怕高手，那干脆别打球了，反正就算最后去了国家队，照样是被欧美血虐。”他忽然拍了拍椅子上的老崔，笑着说道：“您说是不是，崔教练，当年您在国家队效力的时候，男冰世界排名连五十都不到吧。” “切，个小兔崽子，拿我出来挡枪啊？”老崔摸了摸自己光头，显然有点无地自容。 “不好意思，我没有挖苦国家队的意思，这只是个不争的事实。”他接着说道：“就算五十名开外，但世锦赛和冬奥会遇到欧美强队，能说认怂就不打了吗？” “理是这么个理，但你就不能举点其他例子…”老崔此时也哭笑不得了。 “我这已经不是举例子了，往开了说，是大家以后可能会面临的局势。”沈剑咬了咬下嘴唇，声音忽然抬高：“我们能从五十打进三十，都是历代冰球人在每一场看似不可战胜的对局中拼命争取来的吧，现在只不过打几个老前辈而已，能认怂吗？” 听了沈剑这么一说，众人好像豁然开朗起来，排名和胜利本来就是靠双手打出来的，对手就算再强，起码得有一颗挑战者的心，才有可能进行永无止境的攀登。 “谁怂了，该打就打呗，献丑而已嘛，咱习惯。” “哈哈哈…大不了就是被血虐嘛，输了不丢人，但万一赢了就封神！” 看着大家开起玩笑，沈剑也觉得这种事确实不能先入为主下定论。 就算心里知道会一败涂地，但也要抱着生死决胜的勇气才有资格去战斗。永远都不要忘了对自己说，万一赢了呢？ 万一呢？ 奇迹这个词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奇迹本身存在过，它不仅仅是满足想象的工具，更是能作为斗志丧尽后的指路明灯。 第53章 无端的自信 训练场上重新燃起了斗志，所有人都在为明天的挑战而努力。 就算无法改变被洗刷的事实，但临阵磨枪也是一种提升勇气的办法，如果说实际用途的话，至少也能有机会选择体面的死法… 老崔叼着烟头，眯缝起双眼看着这帮年轻人。 无数次向着失败的注定结局而奋力备战，这才是竞技应有的基本品质。 次日清晨，新人们一大早就在宿舍门口集合，今天甚至赶上了这群老将早起的步伐。 “哟呵，起这么早习惯吗？别等会儿打着打着睡着了啊。”老崔见到大伙儿齐刷刷站在面前，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子上。 “就算是场上梦游，也得硬着头皮打完。”沈剑笑着回应道。 大家早起的原因之一自然是紧张，而他们也想让老崔提前支几招，免得输得太惨烈。 “现在才来临时抱佛脚啊，能管用吗？”老崔摊了摊手，但还是给大家开了个小会，准备着重把这群老将的资料进行介绍。 他打开手机上的资料，翻着照片给众人详细解说，从履历到个人风格，甚至有几名高手的独门绝招也了如指掌。 “注意看啊，这家伙一定得提防他的反手空长传，又快又准。” “还有他，一米九的大个子不是白来的，正面挨一下撞，脑瓜仁子疼半天。” 看着老崔如数家珍一样，把今天的对手信息全部做了‘汇报’，众人心里的紧张感也消除了不少。就算无力应对，至少也可以防一手。 “哇，崔教练，您怎么全都了解啊，就像是你亲手带出来的一样。” “屁话，每一届新人谁不是我带的？你们以后要是有能耐，换了教练还能不认我了？” 作为教练，收集对手信息自然是赛前的重中之重，更何况青年队也就一百多人而已，谁身上有道疤老崔都一清二楚。 老崔活跃着气氛，大伙儿的哄笑声中，一身装备已经换好，即将赶赴今天的战场。 本届新人总共26人，年龄最大不超过18岁，而那群即将离队的老将则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壮年，虽然只有十多人，但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沈剑之前还误以为这些人是没选上u18联赛，所以没随着去王金磊去韩国。而事实上他们连u20都有不少赛场经验，只是年龄过了界限，无法继续参赛而已。 换句话说，这些人基本上是到了国家队的入门水平线，其中的有些人可能随时会被国家队挑走。单论实战能力来讲，沈剑他们是在挑战青年队里最强的一批人。 所以新人这边选择全员参赛，按照标准的国际冰联人选制度，球员六人一组，三支替补，门将四人，每一节都能轮换四次以上。这样打，自然对全员的体力保存有很大帮助。 而反观老将们，除了守门员之外，总共只有十四人。这意味着每一节只有两轮不到的换人机会，三节满打满算下来，每名球员都要上场二十分钟… 于是比赛开始之前，沈剑他们就讨论好了战术，第一节全力专注防守，前锋尽量不要贸然创造进攻，因为进攻之后的人员跑动很快，必不可免出现漏洞。 只要能以相差不大甚至持平的比分，一直拖到第三节，到时候敌疲我打，火力全开，用光最后一丝体力，指不定能追上几球呢。 “小伙子们，不是一直想试炼一下自己吗，这种机会可别白费了。” 吴教练表面上是激励，言外之意其实是在说，今天这场血虐，将会作为新人的礼物，让大家铭记屈辱，认清差距，才好迎头追赶。 沈剑作为首发前锋，第一颗争球不想出什么岔子，他已经做好了随时被抢的准备。就算拿不到开场进攻权，也要第一时间拖住对面前锋的突破速度。 但二人走到中线争球区的时候，哨声还没响起，与他对位的这人却直接向后退了两步。 “小子，首颗进攻让你拿，算是我们该有的谦让。” 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这很明显只是临时做出的决定，似乎说得很随意，而且其他人也没有表示异议。 “没事，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不用专门让球。”沈剑也很礼貌地回应一句：“你们能抽出训练时间陪我们打，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何必再来放水？” 这话说出口，对面前锋很明显觉得有点惋惜，他摇了摇头叹道：“我本来不想让你们输太惨，但可惜了，如果这一颗你不拿，那就做好被零封的准备吧。” “高翔，你小子磨磨唧唧干嘛？回到原位，我要吹哨了。” 随着吴教练的一声哨向，全场对抗拉开序幕。 这一瞬间，沈剑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于脚下的争球点。 裁判掷出冰球的刹那，沈剑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位名叫高翔的大前锋居然已经把杆伸到争球点左侧，这种惊人的反应速度，完全来不及争抢了。 球刚刚落地，高翔的杆刃前段已经触碰到边缘，而沈剑也立刻挪脚，准备加速向右。 从持杆方式看，高翔应该是反手短传，他要把球击向自家左边锋的位置！ 然而迈出半步不到，沈剑忽然发觉不太对劲，因为高翔的起手式忽然有了变化。 这颗看似是反手左侧传球，但球勾到手的同时，忽然变成直线进攻，他居然是用杆刃尖部把球斜着戳了出去，而他整个人也随着球的方向开始加速。 “双向拦截！要突破了！” 直到高翔冲出沈剑半个身位开外，新人们赫然意识到，沈剑这是被完完全全地戏耍了。 沈剑下意识回头冲刺，只见高翔的动作又发生变化，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身，他带球迂回之后，二人再次擦身而过，球还是传了出去。 此时对面的右边锋已经过了中场，刚才前来包夹高翔的新人赫然出现巨大防守空档。 几秒不到，连续三次动作变化，让沈剑成了背景板。 他这才想起高翔刚才的开局放水行为。 怪不得要明目张胆让一颗球，老将们的自信不是没理由的。 第54章 这还是人类吗 短短三分钟不到，激烈的对抗已经让新人们开始胆怯。 虽然对面只发起了两次禁区突破，但每一次都离球门近在咫尺，要不是沈剑他们早就做好了全面龟缩防守的准备，可能现在已经是二比零了。 第一节刚刚开始，强势进攻很显然不是他们原本的打算，因为他们再怎么说都只有十来个人，算上等会儿的轮换，不可能一上来就消耗过量的体力。 换句话说，老将们现在仅仅是处于轻轻松松的热身状态，但这已经让新人叫苦不迭。出师不利之下，沈剑暂时换下去保存体力，只等着对方换人的时机。 “伟子，做好右路拦截，随时策应争球区的突破。” “大头，去中线尾随他们12号，那边不好对付。” 随着比赛进行，新人之间的呼喊和争执愈发激烈，大家都已经在轮番进攻之下显得手忙脚乱，阵型也出现好几次错漏。 而对面则默不作声各司其职，临场配合这种事完全不需要语言文字。 因为球场上的每一刹那都弥足珍贵，若不是千钧一发之际，实在用不上嗓子，很多时候等你吼出来就已经晚了。 不一会儿，新人队这边已经有两名队员出现体力下降，后卫和左边锋赶紧换人顶替。但就在换人的间隙，对面右边锋再次发起突破，他和前锋高翔二人默契配合，直接钻了漏子。 刚上场的后卫还没来得及加速，完全没机会贴近，这让门将忍不住上去扑救。 然而这抽射只是个假动作，高翔并没有直接射门，他换手传给了刚刚突破蓝线的左边锋。 中距离拉射，手起杆落之下，冰球径直飞入球门一侧，门将来不及起身进行二次救球。 十分钟不到，老将们牢牢把握住了进攻节奏，看似不紧不慢的配合，却让这群新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就像一堆四处乱撞的无头苍蝇。 进球之后，场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这一球并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地方，但正是这种平平无奇的进球，更让新人察觉到那种难以弥补的差距。 “没事，这个前锋有点厉害，等他换下去之后咱们再想办法。”沈剑上来再次替换前锋，他看着滑过半场的高翔，悄悄和队友商量对策。 很快的，第二颗争球即将开始，这次沈剑涨了点记性，他并没有率先出手。 反正再快也快不过人家，不如后手应对，大不了死缠烂打贴住他。 果不其然，哨向的瞬间，球刚刚落地，高翔的杆刃已经触到边缘。这种出手速度至少需要每天上千次的练习，简直像刻在dna里的反应，沈剑自然是难以企及。 这次高翔也看明白，沈剑并没有争夺的意思，于是他干脆把球传了出去。 出手之后，沈剑还以为他要继续做一些进攻性跑位，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懒洋洋地和右边锋换了个位置，并不打算继续主攻了。 这确实是一种明智做法，之前十分钟高翔已经消耗了太多体能，现在虽然不至于下场休息，但也完全可以换个人做主力，他只需要从旁辅助即可。 现在当然是轮到沈剑着急了，高翔虽然球技了得，但这家伙脑子里并没有太多强攻欲望，现在他要做场上的自由人，沈剑相当于被捆绑在他身上。 贴身吧，体力消耗更严重，而且人家也暂时不想持球。 但要是漏防，后果肯定会更加严重，说不定人家冷不丁来个加速，接球之后来个轻松写意的射门，谁也难预料。 没有办法，现在也只能继续耗，只希望这家伙的体能耗光，赶紧出现不适。沈剑咬着牙一路跟随，高翔也没有继续组织进攻的意思，他们似乎反而在等沈剑反攻… 又过了五分钟，没把对面主力耗下去，比分却来到二比零。 进攻节奏始终牢牢掌握住对面手里，整体局面紧而不快，更何况沈剑他们的防守不可能一直密不透风，但凡出点错漏就容易被钻空子。 直到沈剑再次退场，高翔仍然以那副样子在场上肆意驰骋，不紧不慢却招招毙命。 一节没打完，新人组已经轮换了两个梯队，因为他们发现，和这几个老家伙熬体力，无异于是和王八比命长…还不如车轮战慢慢来。 在第一节的最后两分钟里，新人组终于拿到了首次反攻机会，但这完全是对面让出来的，因为仅仅两分钟进攻时间，完全打不起来什么有组织的禁区突破。 说白了，就是把球让给新人玩玩，然后让前锋休息一下。 时间耗尽之后，老将们随着哨声退场，一切都像是日常训练这么随意，但给新人的感觉，却像是经历了一场艰辛的世纪大战。 “卧槽，这么打下去不行吧，就算咱知道要被血洗，但直接零封就太难看了啊。” “哎，沈剑你刚才出什么风头嘛，人家第一颗球让给你，不拿白不拿呀。” 队员们在休息区起了点争执，沈剑无奈地转头看向老崔，但老崔却和吴教练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出主意的样子，更别说上来加油打气了。 “急啥，下一节他们前锋铁定要换人了，这次我来主攻。”沈剑冷笑一声说道：“让给我的球，我宁愿给他还回去。” 眼瞅着沈剑心情不太对劲，队友们也就不再抱怨，下一节定好了要打进攻，自然会有不少苦头等着沈剑。 既然防不住，那也只能转守为攻，看看能不能给他们造成一点压力。 转眼间，短暂的休息时间过去，众人再次上场。 但眼前的一幕，让沈剑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个高翔，他居然又上场了，而且不是跑去左右边锋位置，仍然站在大前锋的中线争球区里，就像首发时候一样精神饱满。 打了足足一整节，这二十分钟他也没少跑动，明明可以让其他替补上来顶一阵子，但他却完全没有下场的意思。 他还是人类吗？沈剑怀疑高翔身上怕不是装电池的… 第55章 这是什么招数？ 面对这种情况，沈剑虽然吃了一惊，但也并没有多心，毕竟作为最强力的大前锋，让他上来争球也属于正常操作。 反正中间休息了十分钟，现在也不是很疲倦，来把球权抢到手，随时换下去也无可厚非。 “小子，要不要再给你一次机会？”高翔坏笑两声，语气却还是很诚恳：“我是真没打算让你们太难看，乖乖拿一颗球吧。” 其实高翔要是不说这话，悄咪咪地给沈剑让球，他可能还会勉强接受。 但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话撂出来，沈剑这种性子铁定不会接受。 “算了吧，这一节你争取多持球，我自己亲手抢过来就成。” 话音刚落，第二节的哨声已经吹响，虽然沈剑是把态度放出去了，但打起来却显得力不从心，因为这颗球再次被高翔瞬间夺走。 太踢脸了，狠话说到一半就被抢了球，而且还是用同一种争球手法。 不过这连续三次之后，沈剑也终于看出了一点端倪。 高翔，也许就是老崔经常说的那种，爆发型选手。 这种球员可能在数据上并不突出，综合全场表现来看也不是特别出彩，但他们总会把握住每一个关键性时刻，逮住机会重拳出击，做出扭转局势的贡献。 如果要打比喻，他就是那种暴击率很强的武士，轻易不出手，出手胜负就在刹那间。 虽然沈剑以前也一直向往着成为这种球员，但长年累月的铁头打法，让他的路子越走越偏，最后成了不死不休的狂战士… 这颗球丢了，但人不能跟丢，沈剑立刻赶上去尾随。 而从高翔的加速动作看来，他好像这局打得更认真了，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想在自己用尽体力之前，想办法再贡献一颗得分。 沈剑现在已经被激怒，也跟着一起加速，似乎不打算让他这样长驱直入。 既然说到就要做到，今天哪怕真被对面零封比分，至少也得从高翔手里抢到一颗球才行。 看着沈剑紧追不舍的步伐，以及新人队尽可能严防死守的禁区，高翔的被迫保持在高速状态，这样当然很费体力。 尝试了两次协同突破之后，老将们最终很难找到什么机会，他只能再次带球迂回，想把球权让给其他人。 但他刚刚滑过蓝线，迎面而来是一名忽然换防的后卫，高翔正要压步转向，却被沈剑擦身而过。刹那之间，他忽然感觉到膝盖一软。 没错，沈剑这坏小子又开始了，他在不经意间伸出了球杆，一击戳在高翔的反关节。 此时老崔和吴教练正在闲聊，显然没注意到场上的情况，而兼职裁判的队员也看不清这么细微的动作，更何况还有队员给沈剑做视线掩护。 被阴了一手，高翔的速度明显降低，他赶紧出杆想要传球，忽然之间却听见一声脆响。 杆刃从背后被勾了一下，这当然还是沈剑搞的鬼，此时沈剑的速度明显优于高翔，他连人带球错过两个身位，当真从手上把球夺了回来！ “漂亮！这颗抢得好。” 沈剑和他身边的后卫相视一笑，这种小手段只要队友掩护得妙，实在很难防备。 夺球之后，新人队当即吹响反攻的号角，三人立刻转了方向，冲去了守方半场。 两秒不到，沈剑几次传球中转，已经迫近蓝线周围。而随他一同进攻的左边锋，却在传球前的瞬间，被对面一个强壮后卫完全撞停。 看着这人接近一米九的魁梧身材，他们又想起了老崔的提醒。被这家伙正面撞击一下，要么主动下场换人，要么抬下去换人… 很显然他刚才收了几分力道，毕竟大家都是队里的成员，没必要使狠劲。而这名左边锋也摇摇晃晃滑去边线，主动申请换人去了，他这样子脑瓜仁得疼半天。 虽然人下去了，但这颗球还是传到了沈剑手里，他也算是带着队友的‘遗志’，冲刺动作更加一往无前。 那名后卫撞击之后，自己肯定也暂时停滞了步伐，很快的，沈剑终于不负众望带球进入禁区，此时只需要再摆脱一人的追踪就很可能找到射门机会。 话虽这么说，但追击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沈剑夺走这颗球的高翔。 从动作幅度来看，应该是被沈剑激怒了，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个晚辈这样抢球，肯定颜面上有点挂不住。 眼看着沈剑已经迫近底板区，门将也做出了随时扑救动作，而他此刻居然能从余光里看见旁边冲过来的一道身影，没想到高翔回防速度如此之快！ 不行，直接抽射肯定会被门将扑回来，但垫射的速度太慢，高翔也不可能给自己这个机会。思来想去之下，沈剑决定先做一组假动作试探一番。 下一刻，他向左压步变向，换右手起拍，冰球垫到离地十厘米左右的位置。 看上去这是一颗反手垫射，但沈剑却没有减缓速度，而从旁人的眼光来看，很难分清这究竟是假动作还是真射门。 此时沈剑在观察高翔的反应，他现在已经是测过身子，高翔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视野里。 而高翔没有多余的动作，仍然在冲向沈剑，难道他是要进行撞击？ 没有时间给沈剑思考了，电光火石之间，他决定暂时收手，先与高翔错开半个身位，只要躲过这次冲撞，至少自己还能有第二次抽射机会。 当沈剑伸出球杆，想把球再次勾进脚下时，高翔却也同时出杆了。 他这不是撞击！但这种速度，如何能做到稳定抢球？除非是什么独门绝学。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高翔凭借着自己的速度，在沈剑的杆刃触碰到冰球之前，率先一个戳刺，让冰球直接飞到了底板区，造了一个绝望的死球。 不仅如此，在产生碰撞之前，他的身体也向另一侧倾斜，二人以诡异的弧度错开，没有造成任何违规冲撞。 “卧槽，这招是怎么做到的？” “太精准了吧，不是沈剑持球的吗，怎么像是他把球掌握在手？” 这一刻，沈剑彻底懵了，高翔的行为让他第一次感受到技术碾压带来的窒息。 第56章 独门秘籍 裁判吹响哨声，沈剑和高翔要在守方争球区再次开球。 不得不说，这颗抢断堪称完美。谁也没想到高翔能在沈剑垫射的刹那，用杆刃尖部把飞在半空中的球顶出去，他的举动让新人们全都愣在原地。 “打傻了？赶紧开球啊。” 场外的队友传来呼喊声，沈剑这才回过神，似乎还在回想刚才那个诡异的抢球动作。 其实速度也好，反应也罢，高翔展现出很多基础性的东西并没有特别抢眼。但沈剑却见识到一种难出其右的力量，那就是精准度。 从这局比赛开始，连续三次的争球失利已经让沈剑觉得头皮发麻了，自己的反应明明也不慢，在新人里还算拔尖的，但为什么争球没一次能成功？ 直到高翔使出这一手凌空戳刺之后，沈剑算是明白了，争球可不单是反应速度的问题。高翔也不仅仅是爆发型选手。他更是有着鹰隼一般的眼睛，以及细致入微的控制力。 他这哪是打冰球，就凭这种刁钻的救球角度，几乎是当做台球在打… 听上去这种东西似乎并不困难，乒乓球和棒球也需要选手极其精准的上肢掌控力，但不可忽略的是，这是在对抗强度极高的冰球场上。 选手穿着冰鞋，以很高的速度保持不规则移动，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精确打击空中目标，他的控球能力可想而知。 再次开球，高翔在争球点摆好架势，但杵在原地的沈剑却没打算争取了，这回应该是完全失去信心，他甚至知道自己就算给他争一百次，都不一定能抢到手。 哨声响起之后，高翔眨眼睛把球抢到自己脚下，这当然没有任何悬念。沈剑虽然第一时间尾随上去，但这只是习惯性地防守跑位，心里其实早已放弃希望。 这次高翔没有继续持球突破，他在争球到手的半分钟不到，就主动跑去边线准备下场。似乎他的作用已经尽到，自己丢的球，再自己弥补回来。 看得出来，刚刚的动作耗费他太多体能，虽然幅度不大，但整个运动神经在经历过那样的张弛之后，也会产生严重疲乏感。 这可能也是爆发型选手的不足之处吧，谁都不可能永远保持着绝对集中。 虽然高翔换了下去，不过新人们已经被打得战意全无。沈剑好不容易靠小动作抢来一颗球，才刚刚突破一次禁区，就在二十秒之内被再次夺走了进攻权，这种结果只让人感到绝望， 接下来的比赛，一切情况都在打破新人们对于血虐这两个字的想象，原来输球可以输得这么惨，简直就像是满级大佬在新手村屠杀萌新… 最开始他们还抱着打车轮战耗体力的想法，但一直到了第三节，新人们全员都经过轮换，大家在这种对抗强度之下，早已精疲力尽。 至于这群老将，打到现在还有四五人始终没机会上场，而且场上的人看起来都很轻松，甚至还能再打一节… 明明大家都是青年队的一员，为什么两个月和两三年年的差距如此之大？ 难道仅仅是比赛经验的差距吗？就是因为没打过正规比赛，所以注定被碾压？就算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也不至于被老兵们欺负到这种程度吧… 虽然新人们一时半会儿很难想通这个问题，但从今以后，至少他们不会再萌生什么挑战老将的想法了。 而且接下来一两年的训练，肯定也会慢慢揭晓答案，如果这个问题要追根溯源，可能三言两语也难以说清了。 打完整场比赛，除了夸张的零封比分之外，新人队也才总共获得四次进攻机会，除了沈剑抢球那次，其他进攻时间几乎都是对面让出来给前锋休息用的。 此时大家一个个都不吭声了，只想着老崔早点把大伙儿带回去，免得杵在此处丢人现眼。 而老崔却很是一副得意的样子，甚至笑嘻嘻地嘲讽大伙儿。 “怎么不想打了？我觉得你们一个个血气方刚，输了球应该想办法再约一场赢回去嘛。” 吴教练听了也忍不住附和道：“没事，年轻人体力充沛，中午吃了饭再战也行。” 面对二人的挖苦，众人噤若寒蝉，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实男儿热血谁都有，只不过这也要有个缓冲期，大家刚刚经历过此种洗刷，心里除了憋屈啥都不剩下。 当然，沈剑除外，这小子除了满脑子不服气之外，还抱有对高翔的浓重好奇心。 他咬着牙走过来，强行挤出一副笑脸。 “教练，那个15号，就是刚才和我对位那个前锋，我能和他聊几句吗？” “哟呵？你说高翔？”老崔摸着自己的光头，来了兴趣：“是不是心里特委屈，想把面子找回来？你俩要是单挑几回合，我倒是可以引荐一下。” “哈哈哈，这不错，团体赛打完了，就该一对一了。”吴教练也跟着凑热闹。 沈剑听了这话，虽然心里有点发怵，但也咬着下唇点点头，他现在当然没有什么找面子的想法，但好奇心驱使他一定要认识这名前辈，今天当然不能错失大好机会。 “行吧，你们说啥就是啥，单挑也可以。” 其实老崔哪里有让他俩再来对抗的意思，他纯粹是想开个玩笑，谁都没想到沈剑居然耿直地答应下来，这无意之中凑出了一出好戏。 此时新人队开始起哄，想看沈剑如何再次出糗，当然也有好心劝他赶紧收手的。不过沈剑觉得也没啥，反正被虐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也就不在乎次数了。 “你还真想打啊？可以嘛，勇气可嘉！”老崔说着，同时对场边喝水的高翔招手。 “等等，单挑也得有个条件，争球就免了吧，咱们换个方式？” 确实，两人solo的胜负无非就在开球一瞬间，沈剑已经吃够了争球的苦，不想再做无意义的尝试。 “那你说怎么比，只要条件能相对公平，我就替他答应。”吴教练拍着胸脯说道。 “就比抢断吧，他刚才抢我那颗球有点厉害，我想多几次。” 话说到这儿，老崔和吴教练相视一笑，赶紧给沈剑做了解释。 “你还是换个项目吧，他刚才抢你球的动作，算是独门秘籍，你没有胜算。” 第57章 新尝试 打球十多年来，沈剑当然没少见到各路球星的招牌动作，但这些东西也只是存留在他的浅表认知里，并不相信场上还真存在什么独门绝招。 而老崔他们的提点，算是给沈剑开了一扇大门。 在瞬息万变的球场上，难道真有什么一招鲜吃遍天的动作？如果这种东西能够长时间苦练出来，那自己岂不是也能自创一招？ “没事，就比这个，我想再见识见识。”沈剑没有采纳二人的建议，决定让自己当做高翔练球的靶子，反正丢脸早就丢尽了，能多看几眼绝对不亏。 老崔他们当然看得出沈剑的用意，于是也不再劝阻，直接让高翔过来试招。 二人来到场上，高翔却显得有点放不开了，毕竟没了赛场那种气氛，就这么干巴巴练习实在没点感觉。 “小兄弟，不是我吝啬，这种东西看了也没用。” 沈剑当然知道，这道理很简单，就像一个人看一万场比赛，也不可能上场就会。但他就是忍不住想看，哪怕是强化一下刚才带来的心理冲击也行。 “没事，就当我是个桩子，随便来就好。” 高翔叹着气把球递给他，觉得这只是浪费时间。 “那你随意，运球也行，像刚才那样挑射也行。”他此时也不忘提醒道：“对了，别再试什么小花招啊，容易受伤。” 看得出来，从刚才被戳了膝盖之后，他对沈剑的印象就不怎么好。而沈剑听了也是连连道歉，说是自己不会再对前辈动手脚了。 沈剑接到球之后，便第一时间加速在场上绕行，而高翔紧随其后，速度丝毫不逊。 第一次尝试，高翔看准沈剑变向的瞬间，贴身左侧出杆，杆刃精准的勾在冰球边缘。沈剑眼到心到，但反应却慢了一步，双手没能跟上，只好撅起屁股进行撞击。 但这次撞击效果并不好，高翔的距离仍然很近，他再次把杆刃变了方向，一伸一缩之间，就像魔术戏法一样，冰球赫然到了自己脚下。 “厉害，再来一颗吧，这次表演一下你的绝学。”沈剑笑了笑，腆着脸把球要过来。 他带球过了蓝线，在球门附近忽然冲刺，并且使出挑射技巧。这次球门无人防守，沈剑就能以更高的速度进行冲击，他挑球的高度也做了改变，这次冰球离地只有五六公分。 刹那间，沈剑把注意力转移到高翔身上，想看清楚他如何做到这一击。 但他的眼神还是慢了，就在转头的一瞬，一声脆响传来，冰球应声变了方向，直接冲向底板区，再次成功造成死球。 场外传来一阵喝彩，这的确是令人生畏的技巧，不仅动作干净凌厉，实用性也非常强。 “厉害啊，我都没来得及看清楚…”沈剑慢慢停在原地，摸着后脑勺，想要央求高翔再试一次。 “你要是看清楚，这招就拿不出来了。”高翔也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杀手锏很费神，用杆刃尖部撞击空中目标，可不仅仅是体力问题，每用一次都得下去休息半天。 “就一次好吧，这次我一定认真看。” “算了吧，没什么意义，就算你录像回去看，也不一定能掌握。” 他冷笑两声，劝沈剑甭费什么心思了，新人还是多注重基础练习，别急着搞这些东西。 短暂的‘单挑’结束之后，老崔带人收队，大伙儿这才散场去了食堂。不过经历过一早上的洗刷，队员们却没有表现出特别强烈的郁闷。 可能有点像斯德哥尔摩效应，人在一般情况下受了虐，人难免心里憋屈。但如果这种虐的程度大大超过认知限度，受虐者还会坦然接受，甚至潜意识里把施虐者当做上帝一般。 这其实是一种心理自我保护，只要把施虐对象想成无可战胜的东西，也能帮助自己开解。 但沈剑心里却始终解不开疙瘩，今天这事对他的震撼还是挺大的，输球什么的太正常了，只不过他想知道前辈们强大的理由。 于是他决定私下再找前辈好好聊几句。 事情萦绕心头，沈剑没什么心思吃饭，简单粗暴刨了几口，他便来到高翔的宿舍寻找。 然而高翔却像是在躲着他，见到沈剑的第一眼，他立刻跑去厕所，说是自己便秘，可能得半个多小时… 看这样子，就算沈剑真的守在厕所门口，他也能在里面玩上两个小时的手机，直到午间休息结束。 吃了闭门羹之后，沈剑立刻换了思路。既然前辈对自己有成见，那不如去找找吴教练，就算这种杀手锏是高翔自己开发的，至少也能从老吴身上找点帮助信息。 教练的职责当然是培养学员，高翔可以对此闭口不谈，但教练当然不行。 来到办公室，老吴正在吃着午饭玩手机，面对沈剑忽然来访，他其实心里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就想拿出一套模板化的说辞糊弄过去。 “吴教练，翔哥那招到底怎么练的啊？你既然带他这么久，肯定知道一些。”沈剑开门见山，丝毫不想玩什么客套。 “你还是新人，基础才是最重要的，很多东西就算……” “打住，我知道你要这么说，这种话王金磊都给我说臭了，对我没用。” 老吴话说一半，沈剑根本没给他长篇大论的机会。 “咳咳，哎呀，教练说的话又不会害你，真要是有捷径，怎么可能藏着掖着？”老吴苦笑两声，还是想把他打发走：“你要是实在想不通了，平时去多和高翔套套近乎，或者直接去问你们崔光头，实在不行去找王指导也行啊，别来烦我嘛。” 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无论你找谁，都不可能轻易得到答案，因为很多事情是无法表述透彻的，尤其是对于没有赛场经验的新人来说。 但沈剑仍然不吃这套，他直接一屁股坐在老吴的办公桌上，意思是不肯说就赖着不走了。 老吴苦笑连连，慢慢把手中的饭盒放下。 这个难缠的家伙，看起来不容易轻易打发走。虽然给他解释不清，但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多浪费一番口舌了。 第58章 所谓招数 为了给沈剑更好地解释，老吴先是拿出手机，给他播放了一段截取的赛事录像。 这是nhl顶级联赛的一场常规对局，芝加哥黑鹰对阵匹兹堡企鹅队，镜头拉到守方禁区里，正在进行攻防拉锯的是两名顶级球星。 企鹅队的得分王马尔金正在底板区挣扎，面对同样是超级后卫的邓肯，马尔金鏖战良久，始终没得到出手的机会。 这时候进攻方忽然出现疏漏，企鹅队一名协同突破的左边锋被来了个板撞，再加上nhl的判罚吹得很松，比赛没有暂停迹象，马尔金只能在禁区里孤军奋战了。 眼看着二人包夹之下，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进攻优势，而且邓肯也在加速向他袭来。 但下一瞬间，马尔金先是仗着一身好腰力，来了个诡异的半身回转，躲过突袭的同时把球拨到自己右脚附近。 当另一名后卫企图夺球的时候，他再次出手，切换反拍准备抽射一发。 邓肯见到此情此景，连忙伸杆阻拦，却不料被马尔金的假动作欺骗，接下来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这是老吴把视频进行慢放，想让沈剑尽可能清晰地观看到这一瞬间。 这颗抽射行进到一半，马尔金左右手扭转用力，杆刃在刹那间转了一百八十度，忽然变成一次挑射，冰球飞到离地五厘米的位置。 一眨眼的功夫，马尔金再次扭动球杆，杆刃回转九十度，短距离用力击打出去，一颗神奇的进球就此诞生。 视频看完之后，老吴想问问沈剑有什么感想。 其实沈剑看过无数进球集锦，这个动作他之前肯定也见到过，但不知老吴单独拿出来让他观看有什么用意。 “额，这颗是挺厉害的，得分王名不虚传嘛…” 听了这种回应，吴教练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他当然是让沈剑进行专业角度分析，不是发表自己的感叹。 “你是来讨教关于招式问题的，我给你看视频也不是无聊打发时间，给我认真回答。” 沈剑耸了耸肩，尝试给出自己的解释。 “马尔金腕力惊人呗，这种进球确实很极限，对他来说其实算是发挥特长了。” “除此之外呢？说具体点。”老吴继续问道。 “就是说他射门的处理很灵活，而且能在一瞬间转变两种射门方式，全联盟也很少见这种选手。”沈剑挠了挠头，实在想不出还能说什么：“还有的话…就是他的进球自信很高，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把握出手。” 确实，能在超短时间内连续精确扭转杆刃，除了对力道的准确控制之外，对选手的腕力要求也是非常高的。冰球的很多射门技巧，对上肢各部分力量都有严苛条件。 至于他说的什么自信，就有点稍微跑题了。 “你说的还算稍微靠谱，我的意思就是，他这招抽射转挑射，其他人是做不来的。”老吴这时候给出自己的见解：“具体动作我就不给你分析了，分析也没用，因为如你所言，nhl里面也没几个人能做到，你就别妄想了。” “不是说招式吗？扯偏了吧？”沈剑瞪大眼睛，满脸疑惑。 “你还不明白？”老吴皱了皱眉，耐着性子说道：“无论是马尔金也好，还是咱队里的高翔也罢，一招一式都是要有某种超高的基础技能垫底，才可能打出所谓秘技。旁人想学是不现实的，强行模仿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这么一解释，沈剑稍微有点懂了，马尔金艺高胆大的原因，是在于磨练出了独一无二射门技术。高翔能在极端情况下夺球，也是有着精准的眼力做支撑。所以无论是腕力控制，还是精准度的修炼，都是基础练习上万次才能达到某种效果… 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所专长的一面，就算是在同一个位置，有的前锋偏向于争球，有的则擅长突破，也有的习惯中转运营。 现在沈剑还处于巩固基础的阶段，所有专项练习只是为了触碰及格线，所以他连一项过人的专长都没显露，怎么可能打出什么惊艳的招式？ “听明白了吧？绕了大半天的弯子，这件事只是想让你明白，你至少要具备特长才有资格去研发和学习招式，在基础达到一定水平的前提下再去考虑吧。” “知道了，搞了半天还是车轱辘话来回说…” “嘿，你这小子，怎么不听劝啊？要是事情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还用得着搞什么训练基地吗？”老吴此时心里早就不耐烦，最终只能打发道：“滚回去慢慢练，以后别提这事。” 其实沈剑也只是嘴犟一下，他当然清楚没什么捷径可走，于是灰溜溜离开了办公室。 老吴这番话，虽然点醒了沈剑对于基础训练的重视，但沈剑心里却也有着自己的理解。既然招式的开发与特长挂钩，那自己也能提前想想后路，从现在就开始准备岂不是更好？ 道理虽然不假，但沈剑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他现在已经拟定了一个近期目标，只要搞清楚自己的擅长动作，私底下也就多加练习，说不定真能搞出一种厉害的进攻方式。 殊不知，所谓擅长，并不是这个阶段就能看出来的。 每个球员在基础提升的过程中，有的东西学得快，有的则稍慢一些，但在触碰到自己各项能力的天花板之前，暂时的擅长领域都是一时假象。 不过沈剑还算有点脑子，不会自己成天瞎琢磨，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谁也不好给自己的情况妄下定论，最好还是找专业的评估数据。 但沈剑也不能直接跑去问，他在老吴这里吃了教训，也知道崔教练不可能对他实话实说。一老崔的性格，估计两句话不到就要撵人，最多也只会简单糊弄一下。 鉴于此，他趁着晚间的战术研讨空档，在教练们都跑去会议室集合的时候，悄咪咪来到老崔办公桌前，翻看起新人数据档案。 第59章 求人不如求己 老崔既然作为新人的专职教练，肯定记录了不少有用的参数，沈剑只需要找到关于自己的记录，找到在老崔眼里看来自己的优秀面，最后不断强化这一方面的训练即可。 翻看档案之后，沈剑还是心怀窃喜的。 因为他不仅看了自己，也把同期其他新人的数据作为对照，既然来都来了，肯定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碌碌无为还是出彩夺目。 结果其实挺不错，虽然防守能力和协同方面的短板很严重，但作为一个大前锋，沈剑的进攻水平在同期队员之中完全属于拔尖。 除此之外，他也找到了自己想得到的横向数据。 相较之下，沈剑一直在持球突破过人方面具有潜在优势，老崔也在表格里做出了详细批注，说他对抗意识强烈，进攻欲望极其凸显，球风尖锐独特。 具体意思就是，虽然欠缺团队性引导，但沈剑在对位过程中总能想办法保持优势。 见到老崔对自己的客观评价，沈剑开开心心溜出办公室，现在已经找到自己的‘长处’了，接下来就得给自己制定一套与之契合的训练方案。 不过话说回来，沈剑对于基础训练一直持着不太积极的态度，虽然教练说什么他还是言听计从，但他对于制定方案并没有任何经验。 而在当晚的会议旁听结束之后，他立刻找到老崔，想要套点话出来。 “崔教练，我有件事想商量一下。” “怎么了？你小子咋就不能安分点？我感觉你又要搞点什么幺蛾子…” 沈剑虽然还没铺开来说，但老崔却已经皱起眉头，显然是太了解他了。 “别老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啊，我只是想强化一下某些专项练习。”沈剑笑嘻嘻说道：“作为教练，您肯定能帮我支个招吧。” “哟呵？没看出来啊，你不是除了对抗训练之外，一直提不起其他练习的兴趣吗？”老崔忽然一愣，接着说道：“有啥事最好说清楚啊，别藏着掖着。” “没啥，就是感觉最近在持球突破这方面遇到瓶颈了，想让你提点一下，有没有什么迅速提升的训练方案。”沈剑避开老崔的问题，巧妙问道：“就是对位方面，有什么意见都可以给我说说，我也只是希望进步大一点啊。” 看着沈剑这浓眉大眼的样子，老崔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味。 他一个新人，现在跟着大部队一起练就完了，还能遇到什么狗屁瓶颈？而且态度转变得这么快，也难免叫人起疑心。 不过话倒是说到点子上，沈剑目前在突破的专项技能上学的比较快，看来也是掌握了一部分自身优势。但这些东西按理说自己是很难发现的，难道他受了其他人提示？ 老崔暂时没有回应沈剑，只是转过头问了问吴教练，看看是不是他对沈剑说了些什么。而老吴则一脸无辜，把早上那点事情给提了一嘴，其他是真的没再多说了。 “你想进步大，这当然是好事，但我觉得现在你的重要任务还是弥补短板，好好练一下你的防守意识和传球动作，其他的暂时不用加强。” 思来想去，老崔还是决定用常规方式回应他。 沈剑听到这儿，瞬间不乐意了，脸色一变，直接开始撒泼。 “啥教练啊？我不就咨询一下吗？多大点事嘛。”他瘪着嘴阴阳怪气说道：“以前我要是问王金磊教练，事无巨细他都会替我解答，现在我想改进一下训练方案，你都不肯说。” “个兔崽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老崔也是脾气火爆，当然不会吃沈剑这套激将法，立刻反呛道：“赶紧滚回去，你这态度还想请教？罚你明天多做一百组绕桩传球！” 沈剑自知触怒了老崔，也不再多问什么，看来以后还是得顺着来，多说好话才行。 虽然老崔没有给出解答，但沈剑对这件事也越来越看重，教练们是指望不上了，王金磊现在还在韩国，而舍雷尔只是专职后卫，更不可能提出啥建设性的意见。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别人帮不上忙，就自己想办法搞定。 每天的日常训练之余，沈剑私下里除了不断观摩球星视频之外，还装模作样制定一套计划书，准备搞一阵子自制强化练习。 除此之外，他也尝试和高翔拉近关系，虽然这个前辈看上去比较高冷，第一印象也留的较坏，不过时间长了肯定会有所缓和。 于是这段时间，沈剑把每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清晨利用早期的时段进行强化训练，中午又凑到高翔宿舍里去混脸熟，晚上的战术会议之后，就窝在被子里看视频。 然而他自己制定的东西还是不太科学，这样的训练持续好几天，沈剑始终觉得身体有些不自在，特定肌群劳累过度，对抗训练的时候状态都有所下降。 老崔虽然看出不对劲，但跑去问他的时候，沈剑又是闭口不谈的态度，似乎是在报复他前阵子不愿指点自己。 时间倒是安排充实了，殊不知他正在一条歪路上渐行渐远，在没有教练的指导之下，不仅劳神费力，还可能闯出什么不好收场的结果。 这天夜间，时间照例躺在床上翻找外网的球星锦集，他偶然间看见一个无比帅气的过人连招，心跳陡然加速，再也无法忘记。 这是圣何塞鲨鱼队的主力前锋索尔顿，他在面对老东家波士顿棕熊队的严防死守时，仅仅用了两个连续变向，便在一秒不到晃开三人夹击！ 沈剑揉了揉眼睛，把视频以最慢的速度播放出来，直到第十遍才勉强看明白，他这一组看似简单的滑行，实际上却包含三个花哨的假动作。 上肢的顺拐式假摆动，腰部配合左右腿压步，再加上不停变换持杆击球的起手式，别人根本无法判断索尔顿和这颗球究竟有什么走向。 这一瞬间，沈剑好像忘记了吴教练的告诫，不要随意模仿别人的动作。 他只知道，无论多难练，一定要尝试把这招学会！ 第60章 胡来的代价 看完视频，沈剑当即把索尔顿的动作逐帧截图，并且拿出笔记本，尝试剖析出一套分解动作，作为以后练习的范本。 沈剑觉得自己只要肯下功夫，这套技巧是能够慢慢掌握的，哪怕时间长一点也无所谓。 但他却不知道，对于一些基础动作，通过学习分解动作的方式，的确能一步步练出来。但索尔顿这种弯刀式的晃人技巧，复杂程度远远不止几个截图这么简单。 每一个行为都由前一瞬间的受力结构所支撑，并且为下一瞬间的假动作做好准备，可以说下至冰刀，上至指尖，如果不进行全套分析，做出来的分解动作基本都是错误的。 沈剑这种自以为是的草率行为，实则是让自己陷入一连串误区而已。 到了次日清晨，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做几组分拆练习，只不过现在人多眼杂，还有老崔在旁边守着，肯定不方便做私人项目训练。 要是让老崔看出他不对劲，铁定逃不脱一顿训斥，并且勒令停止这种练习。 所以他选择了午饭时间，早上的训练刚刚收队，他就跑去空无一人的球场上抓紧学习。这是把之前去高翔宿舍晃悠的精力，腾出来让给了自己。 打开自己做的笔记，以及一连串的分解图示，沈剑忍不住抿嘴偷笑，这种感觉就像是悄悄学习武林秘籍一样激动。 但真正上手之后，他立刻就觉得不太对劲，很多动作完全做不到连贯，甚至连基本的平衡都难以掌握… 当然，他的图示都是自己琢磨出的错误范例，怎么可能会觉得舒服。 而沈剑却不以为然，觉得这肯定是高难度动作的魅力所在，正如毕谷云老先生所说，所谓好难，就是因为好才会难。 就这样，沈剑不断强迫自己接受这些扭曲的动作示范，虽然他并不知晓自己偏得十万八千里，但学习新招式的乐趣却让他热情不减。 连续练了三五天之后，这套错误动作居然也让他慢慢练得熟络了，流畅度肯定是不可能提高的，不过自信心倒是练出来不少。 按照视频里的情况，沈剑在做绕桩的时候，还想象着索尔顿晃人时候的心境，刻意寻找那种赛场上的感觉，而虚假的成就感逐步累加，最终让沈剑想找个真人去试试招。 这天中午，众人跑去吃饭，沈剑依旧悄悄跑回了球场，准备继续熟练那套动作。 就在他刚上冰面的时候，门外却忽然走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来人是高翔，他只是顺道路过，顺便帮吴教练带几只球杆过去而已。看见沈剑在场上一个人练习，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沈剑？我就说最近几天怎么不来烦我了，原来是中午悄悄跑来练球啊。”他笑着挥了挥手，客套地鼓励道：“继续加油，新人就该保持这种劲头。” 见到这种机会，沈剑当然不愿意放过，虽然高翔不愿透露什么招式，但作为一个强劲对手，完全可以用来试试自己的新动作。 “哎哟，翔哥别走哇，好久没和你切磋了，来玩玩？” 这种邀请当然提不起高翔的兴趣，虐新人实在没啥意思。 “算了，我还有点事，你自己练吧。” 但话没说完，沈剑就又开始贱兮兮地出招了。 “呵呵，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最近长进了不少，已经想出办法能破你那招了。”沈剑直接撂出一句挑衅，不信高翔能忍住：“你要是不敢来，那就当我没说。” 果不其然，这话刚出口，高翔耸了耸肩开始换鞋，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他其实也不是那种容易吃激将法的人，但沈剑这种发自内心的自信，确实不像是说着玩的。 难道这小子成长如此之快？这实在有违常理。 “那提前说好了，你要是被我完虐，以后就甭耽搁我时间了，给各自一个清净。” 上场之后，依旧由沈剑持球，他为了尝试自己的突破动作，也给高翔打了个招呼。 “翔哥，你尽管放马过来，我最近学了个新玩意儿，只要我能突破你的防守，就算我赢。” “那好啊，为了公平起见，就来三颗球吧，只要你能突过去一颗，或者有一颗不被我抢断，就算你赢。” 沈剑点点头，久违的单挑即将开始。 二人现在相对而立，距离五米以上，这当然也是为了模拟真实的球场环境，给沈剑一个加速的机会。 在他开始起步的瞬间，高翔也开始集中精力，不想留任何余地，只要三颗球吧这小子打得服服帖帖，以后也就不会再被粘着了。 第一颗，沈剑的加速似乎有点过头，他过于激动，没把二人间的距离把控好，导致高翔瞬间贴脸上来，自己动作几乎没有施展时间。 二人接触的刹那，高翔还是那一手奇妙的戳刺，沈剑防不胜防，冰球直接飞向底板区。 “嗯？你不是说有什么新招式吗？怎么不用？” “额，我有点紧张…没事，这颗也算，继续来。” 刚才是由于速度过快，忽略了相对速度差，但太慢的话又容易被看破动作，所以这次沈剑把开球的距离放在六米以上，足够自己施展了。 “翔哥，别分心，看好了啊。” 沈剑大话说个不停，与此同时忽然冲刺过来，并且双臂和腿脚展现出不和谐的摆动规律。说实话，他的起手式还有点像模像样，颇有一些误导人的意思，但后面则完全乱套了。 高翔下意识出手抢球，而沈剑的第二次变向却显得很僵硬。 虽然还没到身边，但高翔已经看出不对劲了，这哪里是假动作，根本就很难保持平衡，看样子要把他自己晃倒在地上。 而且二人的距离非常接近，就算要摔倒，也是俩人撞在一起倒下去。 这时候高翔已经来不及收杆，只能俯身迎接这次撞击。 “额啊！” 惨叫声响彻训练场，沈剑脸色痛苦地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脚踝。 “怎么了！没事吧？” 高翔虽然膝盖也有点撞伤，但情况看起来比沈剑好得多。 “不行，脚崴了…疼啊…” 第61章 警告与忠告 看着沈剑额间渗出的冷汗，高翔知道事情不妙，立刻给老崔打了个电话过去。 球场上天天都会有人受伤，这当然已经是球员们的家常便饭，但也正因如此，高翔能轻易从伤痛的表现看出，沈剑这次肯定摔得不轻。 “你忍着点，关节别乱动，老崔他们很快就来了。” “啊？这件事，你能不能瞒着他们啊，我肯定被骂死了。”沈剑虽然满脸痛苦，但此时的关注点好像有点跑偏。 “你还有空担心这个？先去看看脚怎么样了。”高翔叹了口气，苦笑道：“而且发生这种事，就算挨骂，也是咱俩一起顶着，不可能只罚你的。” 听了这话，沈剑的歉疚一下子涌了上来，他看出高翔的膝盖也受到不小冲击，此时咬着下唇赶紧道歉。 “翔哥…对不起啊，把你也搭进来。” “哎，谁让我倒霉呢，早知道就该好好劝你一番了。”到现在，他也能把事情来龙去脉猜个八九不离十，沈剑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对于自创招式的追寻。 高翔现在也对之前的高冷有点后悔，如果沈剑能得到正确引导，他当然不会自个儿走什么歪路子，可能这档子事也就不会出现了。 不一会儿，老崔带着队医赶到，他那通劈头盖脸的痛骂从门口就开始了。 “个瘪犊子玩意儿，我就说最近不对劲，果然又在闯祸！” 循着声音，老崔和其他教练都跑了过来，因为出事的两个人似乎在队里都很重要，大家不希望产生严重结果。 高翔是青年队里目前最出彩的主力之一，虽然年龄不能继续打u20，但实力摆在那里，随时都有可能被国家队选中，算是今年的种子选手。 另外沈剑也是王金磊的重点照顾对象，虽然不清楚为啥老王对这小子如此看重，但在他远征韩国期间，沈剑如果出了什么事，肯定不好交代。 队医轻轻解开沈剑的护具，眉头紧蹙地查看良久，最终带来一个不是很糟的消息。 “这情况应该是骨膜和软组织挫伤，至少要躺两个礼拜，但只要恢复得好，也不影响以后的正常训练。” 至于高翔那边，膝盖也只是稍微撞了一下，回去擦点药，两天就能复原。 听了这个消息，教练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有闯出什么大祸端，二人这种伤势也在可接受范围，要不然非恨死沈剑不可。 事发之后，沈剑被送到专门的诊疗病房，他这个伤势用不着去骨科医院，只需要一段时间自愈即可，而高翔在宿舍休息也行。 但对于职业运动员来讲，就算是卧床一两周，也对训练进度有着很大影响。不敢轻易受伤的原因，除了害怕产生不可逆的损伤之外，也怕打破每天保持的运动强度。 还好沈剑现在不牵扯比赛问题，否则这种动辄半个多月的休息，对他的整体状态肯定有不小损耗。 当天中午，教练们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个清楚，虽然王金磊此刻还在国外带队，但发生这种事肯定也要随时告知汇报。 “我就说嘛，果然是你的问题，人家高翔在队里三四年来一直老老实实，这事怨不着别人，我们会按照事实给老王讲清楚。”崔光头坐在理疗床前，摇头说道：“至于会不会有啥处罚，这就轮不到我们说话了。” 其实不用老崔提醒，沈剑自己也觉得给大家添了麻烦，除了烦扰到远征异国的王金磊之外，最让他过意不去的还是高翔。 “这是我的责任，该怎么罚我自己认栽。”沈剑耸了耸肩，转而问道：“对了，翔哥那边怎么样？他现在好点了没？” “人家和你可不一样，毕竟是几年的老将，安全防护意识很强，知道紧急情况下如何止损，这次只是稍微淤青一块。”老崔说着，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但这次也辛亏是遇上高翔，要是换个新人，你仔细想想，膝盖受伤可能会造成别人的终身遗憾。” 老崔这番话让沈剑彻底没了声音，他只是低下头叹气，看样子确实是在反思。 “我可给你说清楚啊，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只要高翔不追究，你认个错也就过去了。但下不为例，上面三令五申强调训练安全，如果这次的口头警告变成书面形式，你以后的路肯定也难走了。” 看着沈剑确实知道错了，老崔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训练事故虽然很常见，但实际情况和处理程序一码归一码，问题如果没有具体追责的球员，就得让教练员们分摊责任。 这次事情不大，于是也能被教练们扛下来，不过这当然也给沈剑敲响了警钟。自己受个处分其实没什么，但要是万一把别人搞成重伤，想想都觉得后怕。 到了下午时分，他一个人无聊地躺在病床上，心里当然只有懊悔。往后的两个礼拜，应该也就只能继续无聊下去，而联想到一切的根源，老崔那番话也犹在耳畔。 什么狗屁招式，其实只是沈剑狂妄的臆想而已，为了追寻这点虚无缥缈的成就感，不仅劳神费力把路走偏，还差点酿成大错，从头到尾都毫不值得。 而卧床的时间里，沈剑再也没有去观看那些动作录播，似乎这一切都离自己太过遥远。看着缠满纱布的脚踝，之前的所谓‘努力’甚至显得有点滑稽。 不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居然是王金磊打过来的，他几乎有两个多月没和自己联系了。 沈剑吃惊之余，心里也在打鼓，这顿臭骂应该是少不了的。 但电话接通之后，王金磊的声音却如老父亲一般和蔼。 “腿怎么样了？自己感觉应该还行吧？” “应该没事，虽然动起来还是痛，但已经消肿了。” 面对王金磊这种关心的态度，沈剑当然是没想到，而他听到如此温婉的问候之后，反而是鼻子一酸，觉得心中有愧。 “王教练，我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练习基本功，不再闯祸了…” “臭小子，我又没骂你，男子汉少哭鼻子啊，回来之后再慢慢收拾你。” 第62章 额外关心 在理疗床上躺了十天左右，沈剑差点把自己无聊死，他当然宁愿在外面活蹦乱跳地被老崔处罚，哪怕每天跑十公里都行… 不过病房里的日子，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因为这几天里也有队友们陆陆续续来找他聊天，给他带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可能在这段日子的吃和睡之后，体重应该至少有点提升。 而除此之外，最让他觉得意外的还是高翔转变态度。 出事之前，这个高冷的前辈一直在想办法逃避自己，就算沈剑每天去堵宿舍，得到的也只是几句冷冰冰回答。 但现在，高翔不仅偶尔跑来探望，还主动给沈剑做了一些技术指点，亲自传授经验。 男人间的友谊有时候来得很奇怪，一顿酒的交情可能不如一顿打。 可能是不打不相识，也可能是高翔被他这种进取之心打动，总之二人现在可以算得上相交甚密的好友，所谓福兮祸之所倚也大概如此了。 躺到第二周快结束的时候，沈剑已经耐不住性子要正常参训，他现在行走跑动都没啥问题，但队医的嘱咐是继续观察，尚不清楚现在适不适合剧烈运动。 这天中午，高翔依旧提着水果前来找他，而沈剑也把自己的苦水倒了出来。 “凭什么啊？我这完全康复了嘛，还不让我训练？” “哈哈，估计是老崔不放心，是想观察你小子是不是真的悔悟了，怕你出来又惹事。”高翔笑呵呵地调侃道。 “他就算想整我，办法多得是，不至于用这种最折磨人的方式啊…” 沈剑说到这个话题，高翔忽然提出一个疑问，其实这个问题在很多队员心里都有，只不过没有人当面问出来。 “这次估计还是教练们觉得后怕，生怕你出点闪失。”他忽然把声音压低，附耳说道：“好像当天下午王教练给老崔打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听说老崔一个劲地赔不是。” 当局者迷这话不是白来的，沈剑听到这种捕风捉影的消息，自己也没觉得有啥大不了。 “这很正常吧，安全毕竟是大事，稍微出点问题就要担责任的。”沈剑耸了耸肩，不以为然说道：“虽然祸是我闯的，但老崔表明态度，打官腔说自己管理失职也无可厚非嘛。” 沈剑虽是一脸懵逼，但高翔这些局外人却看得很清楚，这件事肯定不可能这么简单。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内幕啊？别急着解释哦，解释就是掩饰，哈哈哈。” “你少来，王教练这就是人格魅力使然，他对大家都一视同仁的。” 沈剑下意识夸了一嘴，而高翔的脸上则再次泛起一丝奇怪的微笑。 “一视同仁？我可听说王教练要提前回国了，u18虽然已经结束，但按照之前的惯例，他是要去陪队员们组织观摩学习的。”高翔摇着头叹道：“人家这次火急火燎往回跑，会不会是要回来看望你啊？” “去去去，哪有这么夸张，就算真是为我赶回来，那也是气的牙痒痒，准备收拾我一顿。”沈剑听了苦笑连连：“也可能是回来开会啥的，你就别胡乱猜想了。” 既然沈剑本人毫不知情，高翔也就当没问过，就当做是玩笑了。但沈剑一个人躺在床上，认真琢磨起来却不太对味。 本来这件事要是不被高翔提起，依照沈剑如此粗线条的性子，也不会考虑太多。但现在仔细这么一回味，两年来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是什么巧合。 王金磊毕竟是作为主教练，他平时的事情就够他忙活的，队里也是人才济济，沈剑自知并不属于先天极其优异的类型，为什么王金磊还会如此费心？ 单是训练方面也就罢了，但老王却无微不至，似乎这条路的一切障碍都是王教练替他扫除，种种机会也是给他提供到眼前，这实在有点过度关照了… 次日一早，沈剑照常出来遛弯，虽然不能正常参训，但跑到球场边上打打酱油，练练挥杆什么的也还可以，毕竟适当的运动也有助于恢复。 而他并未注意到，角落里忽然多出一双眼睛，正悄悄盯着自己。 直到午饭时分，其他人都一窝蜂涌进食堂，角落里的身影慢慢走出来。沈剑瞪直了双眼，也是看的一愣，王金磊此时出现在训练基地，他居然真的提前回来了，而且还是悄咪咪来的。 “王教练！您怎么？” “我怎么？还不能让我回来了？我再不来看看，这儿怕是要被你搅翻了天。”王金磊慢慢走上来，先是一击蓄力的脑瓜崩敲在沈剑头上，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两个多月不见，这份见面礼确实叫人记忆深刻。 “我不是早就认错了么…”沈剑揉着脑门儿，简直是哭笑不得，没想到王教练这么记仇，十多天过去了，欠这一下还是跑回来补偿上了。 玩笑之后，王教练也让沈剑卷起裤腿，看看伤势怎么样了。 沈剑倒是觉得屁事没有，还原地蹦跶几下，示意自己身体恢复得很好，随时都能继续参训，被老崔这样耗着才最难受。 “兔崽子，之前不是给你说过吗，老崔你惹不起，最好懂事点。”王金磊摇了摇头说道：“你是嫌管得不严？稍微给你点好脸色，结果你就给人家来这出，我看他也是管不住你了。” “崔光头…额，崔教练他教的还不错，但就是有点爱针对人…”沈剑听到这儿，忽然抿嘴一笑，悄悄说道：“要给我换一个也行啊，我看其他教练一个个慈眉善目的，都可以嘛。” 沈剑这番话也只是玩笑，换教练这种事虽然也有，但都是给需要专项提升的老将提供机会，新人按惯例是要至少练满一年基础才有可能调动。 但他却没想到，自己这话刚出口，王金磊直接张口答应下来。 “行吧，那就给你换个环境，免得整天太闲了，老是给人找麻烦。” 第63章 沉淀吧，少年 王金磊这种令人惊骇的态度转变，着实把沈剑吓了一跳。 前一秒还在骂他不懂事乱闯祸，下一刻却立刻答应了最无理的要求，而且这几乎是在动用主教练的个人权利，让一个水平并不拔尖的新人占用更多教学资源。 沈剑对此很清楚，如果王教练不是开玩笑，那这种事就相当于开了个先例。 “我…只是说着玩的啊，王教练您别这样，以后我一定乖乖听老崔的安排。”沈剑苦笑着挠了挠头，他以为是王金磊在拿自己开涮。 “你以为我说着玩的？”王教练举起手掌，差点又一击脑瓜崩下去“明天让队医再做个全面检查，伤势痊愈之后，立刻调离新人梯队。” “算了吧…您别这样吓我，我何德何能啊？”沈剑皱着眉头，还在揣摩王教练的意思。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从你有胆子单挑高翔之后，我早就有这个打算，让你换个地方好好磨练。”王金磊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说道：“老崔虽然教得好，但新人环境还是有点不太适合你，一方面是怕你再捅娄子，把其他人带偏，另一方面也是让你好好沉淀一下。” 听了这话，沈剑大概理解王金磊的意思，他一开始就在考虑把自己调离新人组的事情，这次的事情只是***。 但这就显得更加奇怪，随着王教练的关照俞加深入，沈剑之前那个疑惑也更深了。 换个环境意味着什么，沈剑当然清楚。青年队现在除了新人之外，剩下都是有过参赛经验的前辈，最起码也是去年来的那一茬选手，他凭什么得到如此绝佳机会？ 难道王教练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还是说自己真有某种异于常人的天赋？ 就算满脑子问号，但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一次不可多得的良机，肯定不能再推辞。权衡之下，沈剑也就稀里糊涂地接受了这次安排，反正他就算有啥意见也不顶用。 果然，王金磊亲自做的决定，事情进展起来非常迅速。次日弄完一套身体检查之后，沈剑的训练安排就被彻底改变，就连宿舍也挪到其他楼层，避免之前的同组队员说长道短。 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只看了一眼训练时间表，整个人都懵圈了。 基础练习的时长并没有缩短，只是在难度上有所提升，而且对比之前，现在的战术理论课程占比居然更多了，见缝插针的训练和研讨会，相当于把一整天塞得满满当当。 大概估算一下，除去集体时间之外，就只剩下吃和睡了，哪里还能留下个人时间？ 不仅如此，如今还多了各项水平考核，考核结果与参赛机会直接挂钩。 就算平时往死里练，如果最后结果不达标，或者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就可以考虑再等一年，或者下放省队了… 看着同组的名册，以及队员们大致水平情况，沈剑现在才知道，这种所谓的机会，简直是给自己强行打了一针肾上腺，逼迫发挥出全部潜力。 毕竟这才入队三个多月，基础还在夯实过程中，直接就被投放到激烈的竞争之中，如果掌握不好跟上进度的诀窍，效果绝对是适得其反啊。 思来想去，沈剑最终还是宽慰自己，虽然压力大了不少，但教练肯定也会有相应的引导方式，就如同老崔之前做的一样。 而且老崔的面相，是所有教练之中看起来最凶神恶煞的，换一个更有耐心的人，至少接受起来也会更容易一点。 当然，这纯粹只是沈剑的幻想而已，他下午前去报到的时候，等来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眼神，以及一个归队的手势，甚至连打招呼的开场白都省略了。 这名教练虽然叫不上具体名字，但平时在战术研讨会的时候，沈剑也经常打照面。之前看上去还慈眉善目，这怎么一到他手底下，感觉立刻换了个人？ 见到此情此景，沈剑瞬间怀念起老崔恶狠狠的叫骂声，就算骂得再难听，那总也包含对于新人特有的人情味。 不仅教练如此，队员们似乎也变成了一颗颗螺丝钉，就像高翔之前那种高冷的状态，在每个人身上都能找得到影子。 确切来说，这不算是高冷，高冷是故意做出了的表现，与性格挂钩。而大家这种状态更像是时刻的紧绷，不想让自己出现丝毫分心，也懒得再对训练以外的事感兴趣。 如今这个训练场，简直就是一台不断运转的机器，教练也只是一个确保队员们少犯错误的指示灯而已，大家面无表情做这机械而重复的动作，冷冰冰的球杆碰撞声是唯一点缀。 看着大家步调一致，也没有谁想出来与新队员问好，沈剑也赶紧归队避免尴尬，投入快节奏的日常训练里。 只有半日不到，沈剑早已疲惫不堪，虽然这与之前的长时间卧床有关，但训练的激烈程度还是超出了想象。 沈剑开始懊悔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多在新人组里待一段时间，至少把速度力量和体重这些指标拉起来，不然迟早虚脱。 而且原本憧憬已久的高强度训练，等真正上了场，却发现很多地方力不从心。别人的轻松写意，在他这儿则成了竭尽全力… 这还怎么练？到时候别说啥考核了，就是平时追赶最低水平线也够呛啊… 于是当天夜里，他思前想后，还是想找王金磊商量给他调回去。反正这件事还没完全落实下来，只是跟着瞎遛了半天而已，应该还有回转余地。 但当他电话拨通之后，王金磊却始终不谈回调这件事，反而在给他嘱咐平时注意事项。 “王教练，我真的知错了，以后一定会认真做好基础练习，不再搞事情了…” “现在少给我扯这些，我不是朝令夕改的人，你最好也别再打什么歪脑筋，既然去了就老老实实追赶进度。”王金磊呵斥道。 沈剑后来还试图挣扎了几句，但依旧被无情驳回，看来这次王金磊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吃苦果子了。 “你要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惩罚，而是迟早要面对的事情，你除了接受别无他选。”王金磊最终也只是这样好言相劝，丝毫没有撤销决定的打算。 第64章 往事已逝 这件事既然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沈剑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练下去，他也能很快想得通，毕竟王金磊的好意他还是很清楚。 反正面前摆着一个进步的机会，如果好好利用肯定会飞速成长，这待遇别人还指望不来呢，如果一味怨天尤人，那可就白瞎人家良苦用心了。 而且换一种紧张的新环境，带来的好处也不仅仅在于球技进步，以后如果能够测评合格，带去比赛现场至少不会露怯，从心理层面也是一种长远发展。 换句话说，现在让沈剑赶鸭子上架，是提早让他为进入赛场做准备。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忽然有一天就被叫去做替补，如今身位职业球员了，就得做好随时应战的心理准备。 哪怕训练内容一时半会儿难以跟进，哪怕紧凑的时间安排让人叫苦不迭，总之一切都得咬牙忍着，如果这点痛都扛不住，还怎么代表青年队的高水准？ 就这样练了两天之后，沈剑也逐渐和队友们变得熟络，不过合作配合这方面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前辈们虽然没有刻意让着他，沈剑自己也有迎难而上的自尊心。 除了平时枯燥的体能训练之外，对抗练习则成了他现在又爱又恨的项目，场上虽然没有场下那么无聊，但被虐久了心里难免不舒服。 已经沈剑打大前锋还是有很多可圈可点的地方。 如今在所有人的衬托下，沈剑简直成为一个呆傻背景板，他能做的就只有不断认错、忍耐、学习，那种沉默寡言的状态似乎传染到他身上。 沉默的人总会带来危机感，因为说不准他会什么时候爆发，当沈剑逐渐融入其中，他甚至找回自己在加拿大练球的感觉。 那是一种绝对专注，一种无我之境，就算训练再怎么枯燥，只要能逼迫自己一步步走向极限，总会有自得其乐的时候。 短短的几天里，沈剑再也没有心里犯嘀咕，他的抱怨已经随着每天流不完的汗水蒸发掉了，这可能就是王金磊希望他感受到的东西。 这天的训练结束之后，沈剑再次找到王金磊，但这回没有通过电话，而是直接跑去他的办公室里，看起来是有些心里话想说。 “哟呵，最近训练这么累，还有心思跑来找我啊？”王金磊给他递了一杯水，苦笑道：“怎么？该不会又是跑来抱怨的吧？” “没这意思，我其实是来感谢您的，给我提供这种机会，还苦口婆心劝我，真的挺不好意思。”沈剑现在也大大方方回应：“这才一周时间不到，我已经感受到不同了。” “这就好嘛，只要心里有数就行。对了，你还有啥想问的吗？” 王金磊当然知道，沈剑这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既然能跑来办公室私聊，肯定还有其他什么事。 “额，我就想知道，您这么放心把我扔出新人组，就不怕我受了打击丧失自信？”他咧开嘴角，很显然是先把话题引回来。 “就你这脸大皮厚的玩意儿，就算没了信心，再找回来不就完事了。”王金磊也笑着回应道：“再说了，你都有胆量去挑衅老吴那支预备队，我不信这么点事情就把你压垮了。” 确实，沈剑现在的性格与初中时候大有不同，如今就算给他在大压力，他都能想办法转化成动力，而不是一味消沉下去。 转过了话题之后，王金磊看着他挤眉弄眼，也知道沈剑问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而这小子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把心中疑惑抛了出来。 “对了，您怎么老是格外关照我啊？我觉得这不是一次两次了。”沈剑伸了伸脖子，总算是把这个尴尬的问题说出口：“可不是我自恋啊，不光我觉得不对劲，其他人也是有目共睹的，不仅是这次调动，之前也有很多事情…” “行了行了，别老是臆想那些有的没的，专心练你的球。” 王金磊听到一半，立刻想把他打发走，但这就让沈剑的疑心更重了。 “果然不对，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沈剑微微皱眉，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身为教练，关心球员难道有错？”王金磊还想打马虎眼：“我看重你的天资聪慧总行了吧？如果夸你还嫌不爽，非得让我骂你两句？” 此时沈剑忽然不反驳了，他只是把这两年来历历在目的事情陈述了一遍，这些不争的事实比任何辩词都有力度。 两年前，从王金磊主动跑来中学校园找他开始，再到后来离家出走的收容，帮他解开心结，进入体校，最后一步步踏足青年队。 这一切都不像是一个主教练该做的，退一万步讲，王金磊并没有太多闲心去管这些破事。 直到沈剑参加了选拔营，他居然还专门请了一周的假期，亲自陪他去走流程，就算沈剑真是什么万中无一的天才，恐怕也轮不到王金磊费这么大功夫。 沈剑所说的这些事，的确难以堂而皇之地糊弄过去，更无法条理清晰地去解释。 事到如今，王金磊好像没得选择，只能把事情交待出来。 “你的怀疑有道理，我有时候也在质问自己，究竟该不该给你开绿灯。” 说着，他忽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相框，上面是一张快要变色的老照片。沈剑看着照片上的二十多个青春洋溢的小伙子，一时怔住了。 他的眼神迅速锁定在其中一人身上。 沈自坚，这个面庞几乎在记忆中忘却，但凌厉的目光则永远挥之不去。 “你们…是？” “没错，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们当年是一起征战国际赛场的队友，同时也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王金磊眼神迷离，似乎魂魄也被抽离到遥远的时光里。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搞了半天，你把我招进队里，是为了我爸？还是说，为了给你自己安慰？”沈剑霎时有点语无伦次，他不清楚王金磊为何要瞒着自己。 “臭小子，想那么多干嘛，我就知道不该告诉你。” 第65章 机遇的大门 面对沈剑接二连三的质问，王金磊决定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给他说清楚。这些事情虽然早已尘封多年，而对王金磊来说则是犹在眼前，如今既然被提起来，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你做的这些事，仅仅出于旧友之情吗？”沈剑咬着牙，心有不甘说道：“虽然很没礼貌，但我只是想知道实情。” 沈剑这话确实很鲁莽，但他的自尊心毕竟太强，很多时候宁愿用百倍努力去证明一些东西，也不愿受到别人自我感动之下的恩德。 他人的一切怜悯相助，对沈剑来说只会带来屈辱感，更何况现在周遭已经有人开始发觉不对劲，异样的目光和背后的唾沫星子，是沈剑最难以忍受的事情，所以高翔之前的疑问也让沈剑好几次辗转难眠。 对比之下，他当然宁愿相信，自己是真的被王金磊看中了实力，而非对于已逝旧友的缅怀，以及对遗孤的照顾。 但现在王金磊揭开往事，沈剑心里支撑自己前进的基石已经开始动摇，不仅对王金磊产生怨念，更对自己抱着强烈的怀疑。 “之前一直没和你说，我记得那时候你还对自己父亲抱着耿耿于怀的态度，无论是家庭破碎，还是后来对你造成的阴影，你一个小孩子，确实很难走出来。” 其实在沈剑上初中的时候，王金磊就有过冲动，直接告诉他这件往事。但当时转念一想，如果沈剑一直解不开心里的疙瘩，把对父亲的怨念转嫁过来，事情就很难有结果了。 于是直到如今，王金磊还是惯性地以为，沈剑没必要知道这件事。 “但我有权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就算我还小，也不希望任人规划人生。”沈剑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里的不满：“我是真的喜欢冰球，不过我也曾因为某些原因，痛恨过自己，痛恨父亲，这些都已经告诉过你，而你有必要瞒着我什么吗？” “你先别着急，我自然会和你说清楚，反正今天你有闲工夫，不如耐心点，别再胡思乱想什么行吗？” 他伸出手拍了拍沈剑的肩膀，而沈剑此时也点点头，决定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当年我比自坚早两年进入国家队，是队里的主力后卫，同时也是队长职务，那时候能凑一组国际水平的球队，实在太难了。这项运动在当年已经不能用冷门和边缘化来形容，如果不是筹备亚冬会，有国家专门立项，可能连国际冰联d组都没资格进。” “现在也差不多，完全算不上热门。”沈剑转过头去，苦笑答道：“几十年了，名次照样徘徊在c组，也啥光荣的。” “臭小子，耐心听行不行，现在的排名，那也都是历届冰球人共同拼搏的结果，你觉得前进两个名次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沈剑瘪着嘴巴，不再吱声。 “你父亲刚来的时候，比你还心高气傲，进入国家队当天，就叫嚣着把所有人都单挑了一遍，要不是我和老崔拦着，他可能少不了教练一顿毒打。” “老崔？您是说，崔教练也…” 沈剑颇为惊讶，但他不是奇怪事情的巧合，因为那一辈人退居二线，大部分都是做了教练，青年队最好还是聘请熟悉国内情况的老将。 他惊讶的其实是，同样都是一个战线的队友，怎么老崔就对自己这么狠，丝毫没显露出王金磊这种特殊关照？ “哈哈，你看，这就是崔光头，那时候他还一头秀发，当时和自坚没少打架。自坚体格瘦弱，打架最爱用的就是薅头发，我们都笑话他，以后怕不是要把老崔薅成秃子，哈哈哈…” 王金磊说着这些往事，指尖划过照片，口中不停感叹沧海桑田。而沈剑听了也忍俊不禁，刚才那种窝火情绪瞬间消退了不少。 “如今看来，我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自坚当年看上去比你还瘦小，但他的边锋水平在国家队很难找出第二个来。” “我爸，他是十几岁参加的国家队啊？”沈剑看着照片里的小个子，忍不住问道。 “哼哼，看上去还很小是吧？但他那时候其实已经已经二十了，和我年纪一样大。”王金磊说到这儿，话锋一转：“但也正是这个原因，当时的周教练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除了平时当个陪练以外，重要比赛里几乎没有他上场的资格。” “啊？您不是说，我爸打得数一数二吗？”沈剑冷笑一声，皱起眉头来：“仅凭身高体重就瞧不起人，太不专业了吧…” “哎，人永远不可能与大环境对抗，在全员牛高马大的年代，那时候他能选中就已经是奇迹，还能奢望什么呢？” 一声叹息之后，王金磊接着把沈自坚当年的遭遇说了个遍。从一开始就备受歧视，到后来差点让主教练撵走，沈自坚在这之中忍受了太多屈辱，当然也付出了更多汗水。 好在那一辈人都比较质朴，团队精神也一直在年轻人的血脉里流淌，队友们几番劝谏，终于为沈自坚争取到了上场机会。 后来的情况，沈剑也从父亲耳朵里听来一些，虽然无非都是些大同小异的鏖战，但就是这一代国家男冰，硬是把国际冰联排名从d组抬进了c组。 “哎呀，谁能想到，二十年之后竟是生死之别，太可惜了……” 再往后王金磊似乎没啥可说了，几乎全是他的个人感慨，沈剑也懒得听他缅怀旧友。 事情虽是讲完了，沈剑心里的疑惑却没有消除，他始终是想知道，王金磊在两年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决定要付出这么多额外关照。 “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回答？我应该说得很清楚了吧。”王金磊回过神来，神秘一笑：“就和当年自坚一样，你觉得我们联合起来帮助他，仅仅是出于友情吗？” “那应该不是，你们肯定也不愿给国家队挽留一个累赘。” 沈剑说到这儿，忽然似醍醐灌顶，事情顿时想通了。 “这就对了，我不想让怀揣希望的人被浪费掉，所以主动打开一扇机会的大门，至于之后怎么走，我当然也是管不了的。” 第66章 怎能不着急 王金磊的回答让沈剑若有所思，原来是自己一直想得太多，就算曾经有这段难以忽略的往事，但也并不影响老王的态度。 一方面他是出于求贤若渴，不想任何有机会的人浪费才华，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对沈剑抱着当年同样的期待，希望他能像沈自坚那样，做出一鸣惊人的成绩。 对于王金磊本人来说，一开始他自己也怀疑，这么一味照顾沈剑，究竟是有多大程度是出于偏袒。 但沈剑的表现其实出乎他的意料，就算自己向他抛出橄榄枝，他也没有产生任何的依赖心理。一直以来，这小子都不屑于别人帮助，更喜欢用努力去证明一切。 所以二人相当于给了彼此一个答案，王金磊所谓偏爱的程度，也并没有超出界限。 这天晚上，沈剑还缠着王金磊讲了很多当年往事，虽然那时候的汗水泪水多于欢声笑语，但他还是回忆起很多趣事，像是教导自己的孩子一般，耐心诉说着。 后来沈剑消除了疑虑，也决心在现在的分组静心修行，只要戒掉浮躁，潜力犹未可知。 至于旁人眼光什么的，沈剑虽然对这种事很不爽，但自己如果能用实力站直腰板，也就不屑于人家说什么。同理，其他人也没太多闲工夫管这些事。 而且今夜的谈话之后，王金磊还专门去找了一趟沈剑现在的教练，给他制定出一份比较独特的训练时间表。 在强度不变的前提下，把一些进阶动作练习改成单人基础训练，团队对抗的时长也稍微增加，这样也是考虑到沈剑基本功不扎实，同时有助于他更快融入新环境。 这样一番调整之后，现在的训练效率要比之前好多了，沈剑也就不至于永远追着别人的屁股跑，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可观的迅速成长，身体也在适应高强度的赛场对抗。 但话说回来，让一个一年不到的新人和老将们混在一起，难免会凸显出一堆缺陷。 原本他在防守和协同方面就不太理想，如今在大家的衬托之下，这些短板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就连队友们都有些看不下去。 一开始大家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新人意识差点也没啥，但时间一长，难免会叫人感觉到拖累，甚至心生厌烦。 这天，一场节奏很快的模拟赛正在进行中，沈剑仍然像平时的对抗训练一样屡屡漏人失误，一早上几乎给对面让了五六颗球。 还没等到教练换人，队友就有点忍不住吐槽了。 “卧槽，你怎么回事啊？不会防人，连跑都不会跑吗？” “别像个无头苍蝇啊，平时怎么练的嘛，灵活一点啊，你又不是后卫，死盯有啥意义。” 其实对于前锋来说，场上的防守任务非常浅显，只需要蜻蜓点水似的追抢，主要是配合自家后卫进行夺球，至于禁区周围的阻截，基本上用不着这个位置去协防。 饶是如此，沈剑也没能找到守方跑位的精髓，他的追击简直是形同虚设，队友好几次换防过程中，他都没会意到团队战术，导致自己漏人。 教练吹哨，上来给众人指点战术，而沈剑这时候只敢埋着头听。 等说到自己的时候，教练也犯了难，不知还要怎么给他抢掉。沈剑很明显听见队员们的叹息声，他这才抬起头来，望着教练失望的脸色。 “对不起啊，我刚才还以为他要从左边切上去。”沈剑挠着后脑勺，除了连连道歉也没有什么办法。 “下次就长点记性，一个地方别老是摔跟头。”教练说着，忽然不耐烦道：“算了算了，也别下次了，你先去旁边多看着点。” 这句话，是他在现在的小组里经常听见的，甚至还用不着教练吩咐，他状态实在不好的时候，自己就很识趣地跑去一边观赛。 但观看毕竟带不来经验，就算一天看十场比赛也没啥用，而且教练的讲解对沈剑来说也始终收效甚微。 这并不是说教练讲得不好，主要是他的教导方式必须兼顾大部分组员，如果始终在有些基础问题上大费周章，耽搁的也是其他人的时间。 看着场上队员们再次开始激烈的对抗练习，沈剑心里自然也觉得刺挠，他思前想后，决定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看看有无商量的余地。 “就这么干看着也是浪费时间，要不我抽空去其他组多打几场？” 面对疑问和请求，教练第一反应却是立刻否决，他知道沈剑的意思。 如今沈剑每天会参加两场训练赛，但总体来讲，时长却被掐得很短，基本上除了第一节上去暖场之外，剩下两节基本都是打酱油，每节连三分钟时间都不到。 之前在新手组，他好歹也是被当做主力前锋对待，场均都是打满三十分钟。 按现在这种速率来看，提升空间实在非常有限，但他又要在场边随时准备，很难利用零散时间跑去做单人练习。 所以沈剑想把后面两节的对抗练习直接取消掉，然后去其他组别多混几场球打。 第一节，高强度对抗直接拉满十分钟，接下来跑去隔壁场馆，重新投入新人队的怀抱。 教练之所以拒绝他，其实也是不相信沈剑真有这个体力。按照他这种打法，估计撑不了两天就得卧床休息了。 “这事行不通，你还是静下心来，多观摩一阵子…”教练苦笑着说道；“就凭你那副身子骨，恐怕也撑不住连续的训练赛。” “为什么？我难道就不能试试？”沈剑当然不服气，当即反驳道：“先让我这样练个三五天，如果我坚持不住，到时候再拒绝也不迟啊。” 见到沈剑如此坚定的眼神，教练也同意和他打赌，反正他的性格大家都清楚，如果不答应就会一直软磨硬泡。 “那就说好了，如果三天之后，你还有体力这么练，我就同意你的请求。” 话既然是说出去了，沈剑也下定决心咬牙坚持，他心里当然清楚，这种来回跑场子打球，甚至比之前选拔营的体力消耗更大，但如今出了努力付出之外，沈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第67章 天赋之外的馈赠 赌约从当天开始进行，中午的对抗练习环节，教练也言而有信，第一节专门让他撑满十分钟，然后迅速下来赶去隔壁球场。 队友们当然是很喜欢这种方式的，大家都和沈剑这种新人配合不起来，就算让他断断续续上场也老是打乱战术，不如一次让他打个够，反正后面两节就见不着他了。 而对于沈剑来说，交错着奔波在两个球场之间，不仅能继续恶补基本功，也能每天保持着与高手们的切磋机会，这简直就是最佳速成待遇… 而这么做的代价，自然就是成倍的体能折磨。正如教练所说，第一天才刚刚打下来，沈剑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干其他的？ 当天晚上的理论课，沈剑除了眼皮打架之外，手臂也开始不自主地颤抖，教练心里大概有数，明天这小子可能就不行了。 但让人意外的是，经过一夜睡眠，他反而是生龙活虎地早起热身，挥杆练习也没出现肌肉抽搐，丝毫没有昨晚那种疲惫的样子。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教练主动上去询问，想知道他是不是刻意强撑。 “今天我的状态，肯定是可以继续串场。”沈剑耸了耸肩，没觉得有啥压力：“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这才第二天，不急嘛，你继续。” 看着沈剑意犹未尽的表情，教练也没多说什么，等会儿只要稍加观察他在球场上的状态，肯定就有答案了，实战对抗肯定是装不出来的。 不过在第一节的十分钟里，沈剑却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那种活力，该进攻的时候不会留手，该跑位的时候也绝不偷懒，除了那些老毛病未改之外，也看得出是在尽力拼抢。 等到十分钟打满，教练也暂时没吹哨，他就想看看沈剑到底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而到了十五分钟左右，虽然沈剑开始出现反应迟钝和对位乏力，但这也都是正常表现，并没有任何消沉迹象，毕竟换谁上去打十五分钟也是够呛。 正如昨天那样，沈剑下了场之后，依旧精神饱满地跑去新人组，看得出来他很期待与那帮熟悉的队友切磋，这样似乎更能看清自己有何成长。 又一天坚持打完，除了晚间的理论课照常打盹之外，沈剑还是没表现出过度疲劳。 要是换个人这么来，估计双腿早就开始发软了，教练们也不得不感叹，这小子究竟有多少精力可用？怎么之前没看出来，他持续作战能力居然这么强？ 其实要说耐力，沈剑并不显得拔尖，他自己也是亲眼见过，高翔这种家伙甚至可以打满一整节不下场，简直是怪物一样的存在。 而沈剑这充其量算是意志力强大，而不是体能异常充沛，在场上拿不出来，也就不算某种优势，所以教练们也就没发现。 如果要说这东西有啥实际作用，可能就在于比别人成长更快，毕竟他这是把一天掰成两天用，场上经验也就积累得更加迅速。 到了第三天，教练们看着再次满血复活的沈剑，他们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汇报给王金磊。 运动员当然是吃青春饭的，靠的就是那几年而已，而想要把身体保持在最优状态，一切训练计划都有因人而异，一味强求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沈剑也还只是青少年，他这种身子骨就算再能折腾，心肺其实和常人强不了太多。如果过度折磨身体，搞不好还会影响到发育，甚至留下什么隐疾。 王金磊本来不想限制沈剑太多，毕竟这种交错组别练球的方式确实能有不少收获。 但他为了谨慎行事，还是悄咪咪跑去球场，先观察一下具体状态再说，如果出现不妙，再叫停也不迟。 此时沈剑依旧在场上飞驰，而教练们也围着王金磊，大家各自发表意见，对此褒贬不一。 “这么看来，还算是好苗子，现在能这么吃苦的年轻人很少见了。” “这不是吃苦的问题，就怕他身子出毛病啊，以前又不是没有把自己练废的。” “这个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每个人的肌体耐受度不同，有人天生就能追求极限。” “咱也是不敢打这个包票嘛，所以才让老王来定夺。” 众人各抒己见，而王金磊则一直盯着沈剑的表现，不一会儿，他终于缓缓开口。 “我觉得，暂时可以让他保持这个状态。”老王微微点头，接着解释道：“做教练的，就要尝试去挖掘运动员的身体极限，这根弦要保持不松不紧，就需要我们张弛有度，灵活判断。” 其实其他人也能猜到王金磊这么说，他一直以来都不想错过任何发掘人才的机会，但他们并不知道，王金磊为什么有把握当即做出决定。 “不用再观察一段时间吗？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没事，我了解这孩子。”王金磊笑着说道：“他除了一定的天赋之外，最宝贵的东西，可能还是这些年的经历。” “经历？你是说童子功？”老吴摇头说道：“其实能进青年队的，十有八九都是从小练球的童子功，他从四岁开始接触冰球，这一点不可否认是很少见的优势。” 此时，老吴话锋一转，反问道：“但我们说的是身体承受力，这与心理因素关系不大吧。” “哈哈，你如果说身体，我可以保证，他的现在的训练强度，可能与小时候差别不大。”王金磊此时轻叹一声，略有叹惋地说道：“他看上去确实有些发育迟缓，这可能与从小的魔鬼训练有关，沈自坚这个疯子，我们猜都能猜到他会怎么训练亲儿子。” 此语一出，教练们似乎都恍然大悟，虽然沈剑表现得对这些标准训练有些抵触心理，但接受起来却比其他人都快，这当然不是没理由的。 而且关于对抗经验，沈剑也并不输给队里的大部分老球员。单单从沈剑学会的小花招和脏动作就能看出，他的球技有一半是在真刀真枪的球场上学会的。 当然，这些东西未经打磨，坏习惯自然也很难一时改正。但他在国外的童年时光，其实是这条路上对他来说最好的馈赠。 第68章 准备踏上征程 在得知自己赢了那个所谓‘口头赌约’之后，沈剑最近几天更是表现得异常兴奋，只要是和实战有关的项目，无论是训练赛还是对抗练习，他都感觉到如痴如醉。 而且也正如他之前放出的话，哪怕平时训练量再繁多，体能这方面似乎没拖过后腿。 也正因如此，巨量的身体消耗之下，沈剑最近饭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照这个趋势下去，增重的目标也应该在缓慢达成中了。 一个月不到，王金磊再次主动找他时，依稀也能看得出，之前那个消瘦单薄的身形，已经逐渐变得结实起来，至少不会老给人一撞就倒的感觉。 作为主教练，几乎一年里面有六个月都是在国外或者外地，其中大部分时候当然还是带队出征，虽然目前u16有老崔帮忙带队，但u18和u20都是他亲力亲为现场督战。 而这次，王金磊是临走之前，来给沈剑宣布一件事情。 准确的说，是两个消息，对于沈剑的感受，应该是一好一坏。 第一个事情，王金磊并没打算让沈剑参加本届u16联赛，虽然以他的年龄来看，刚好可以赶上最后一年。 他做出这个决定，自然不是没道理的，综合所有因素来看，让现在的沈剑去打u16，真的不如留在基地多练两个月。 其实有的教练，过分看重队员的参赛经验，无论大小比赛都喜欢把自家球员牵出去试试水。这一点固然没错，复杂的赛场环境对于选手来说，可谓是技巧和心理的双重磨练。 但国内的冰球现状实在很一般，u16联赛按理说应该是强度不亚于u18，但实际情况却截然相反，甚至和u14这种中小学联赛一样，更多只是像政治任务，而不是选拔人才。 比赛机制就决定了它的含水量有多少，u16整体来说是一个职业化的跳板，而从体校这跟独木桥上踏过的千军万马之中，并没有真正厉害的对手存在。 更何况，当初沈剑在体校里就算佼佼者，在经历青年队半年多的训练之后，沈剑的实力就算在队里并不拔尖，但去虐一帮子体校初中生也绰绰有余了。 简而言之，沈剑实在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他去了反而还会让自己产生麻痹大意的错觉，这种逆向经验不要也罢。 王金磊给他带来这个消息的同时，也耐心解释劝说，避免沈剑心里产生什么疙瘩。 不过沈剑的表现也让老王颇感意外，他虽然心里一直对比赛抱着极度渴望，却还是平静地接受了王金磊的选择。 不爽归不爽，而什么对自己真正有帮助，沈剑还是能分清的。 说完这事之后，看着神情有些哀怨的沈剑，王金磊忽然咧嘴笑了笑，并给他宣布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没事，机会肯定是有的，只要你能保持现状练下去，明年我必定给你留出一个u18的参赛名额。”老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分量的，可得好好准备，别辜负希望啊。” 此话一出，沈剑双眼忽然瞪直了，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我…真能去参加吗？” 沈剑的惊讶并不夸张，因为u18的分量就值得他做出这种表情。 世青赛，毕竟是国际冰联举办的全球性赛事，各个组别都有严谨的赛制和排名，换句话说就是为国出征，无论是排面还是比赛质量，仅次于世锦赛了。 这与小打小闹的u16，完全就是两个概念的赛事。 当然，以沈剑现在的实力，无论年龄和经验都只会吃亏，而王金磊似乎算准了沈剑的成长速度，已经料想到明年今日，他会有怎样一番改变。 而且大家都清楚，这种比赛也是群星璀璨，国外有不少种子强队，几乎是作为各大俱乐部的人才储备基地。你的同龄对手们看似一样稚嫩，但今天还在青年组和你对拼，说不定明天他就摇身一变，成为一颗联盟新秀。 目前u18世青赛，中国排名是在乙级甲组，这看上去是比世锦赛排名靠前，但与此同时，也就代表着更强的对手，以及身上肩负的责任。 就算拼了老命，也得保级，不能让前人打下的江山让出去。 看得出来，王金磊做出这个决定，不仅仅是想让沈剑在赛场上学到更多东西，也是揣着赌一把的心思，选择信任沈剑的成长能力。 反复确认之后沈剑才相信，王金磊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有心让他去国际赛场历练。 而这种巨大的喜悦，以及肩负责任的压力，也让沈剑不得不沉下性子开始思考，自己必须在一年之内达到参赛水平，至少要让队友们觉得自己有资格。 他一方面是想证明自己，可能另一方面，也是想报答王金磊的某种知遇之恩。 如果自己搞砸了，被人指手画脚倒也还能忍受，但王金磊可能也会被人戳脊梁骨。毕竟从头到尾，这些机会几乎都是王教练给他一路开的绿灯。 “别的我也不说了，你自己也知道这种比赛意味着什么，好好练吧。”他挤出一个笑容，攥紧拳头说道：“希望你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样，十年磨砺不鸣则已，一剑光寒神州万里。” 走之前，王金磊也只是简单吩咐了两句，现在也不必像之前那样唠叨了。 他相信沈剑会产生那种战前的紧迫感，平时也自然会老老实实训练，时间都被安排满档，沈剑也就全身心扑在球场上，更别提惹是生非什么的。 “王教练…额，那啥…谢谢了…” 沈剑抓耳挠腮，这句话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支支吾吾说出来。 三年来，这还是沈剑头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其实他就算不说出口，王教练也能从沈剑如今的表现感受到，他确实想要在自己面前获得认可。 其实最好的表达莫过于此，只要在赛场上肆意挥洒着青春，也就不需要过多言语。 第69章 首发 球场之上，一场激烈的训练赛正在进行中， 一年后的如今，那些熟悉的身影也都羽翼丰满，愈发矫健。 光阴荏苒，球场四周围着一圈今年新来的年轻选手，他们看着场上飞驰的前辈们，正如沈剑当年在此地投出的艳羡目光一样。 赤红色的球衣，如巨龙口中喷吐的烈焰火舌，青年们飒爽英姿枕戈待旦，正是为了聚光灯下的刹那绽放，渴望向国际赛场上的对手们展示，东方巨龙子民们的激情。 火光闪烁之处，小个子前锋已持球迂回数次，短短五秒不到，引开对面两人的防守阵型。他还是如以往一般球风锐利，如今球技得以突飞猛进，也正能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强势。 给人很直观的感受，与去年相比，沈剑确实壮实了不少。 如今他似乎不那么忌惮必不可免的冲撞，偶尔还会利用身体的灵活性，降低重心去骚扰对方的进攻球员。 而除此之外，他最大的改变，应该就是在某些短板方面进行了弥补。 “跟上，右角！” 队友简短的提示之后，沈剑迅速做出反应，当即把球短传给后卫，与此同时大跨步拉开距离，加速的同时给右边锋贡献了一颗回传。 看似简单的战术，却要经过千百次模拟，队友间的默契当然不是白来的。 与去年只会傻傻冲杀禁区的二愣子相比，那个和队友几乎零配合的沈剑似乎慢慢远去。 当然，这不是说他球风变化很大，这小子只要逮住机会了，还是愿意在任何情况下尝试突破打门，心眼里巴不得一直独狼到底。 只不过有的时候，他也能看清场上情况，更能做出一些更聪明更稳妥的选择。 这颗短传到手之后，对面很快看穿用意，右边锋当即护球绕行底板区。沈剑则再次上去充当垫脚石，挡开一名后卫的瞬间，把球中转到左边锋手里。 迂回断断续续，攻防有来有往，在水平差不多的对局之下，进球艰难得像一场拉锯战，只等着有人站出来打破僵局。 攻方后卫仍然组织着下一次打门，而对面大前锋差点抢走这次来之不易的进攻机会，三人挤在一起争夺，教练也全神贯注准备随时吹哨。 就在此时，沈剑的身形如鬼魅一般闪过，出杆刹那，球刚好被自家边锋垫出来。 一击远距离拉射！这颗简直是在赌博。 没办法，要是不打出去，球还是会被对面前锋抢到手。与其打到底板区造死球，不如试看看有没有奇迹，反正球权几率大家持平，这就是沈剑的标准思路。 下一瞬间，门将飞身扑救，但这颗球出手的位置实在太远了，从球门的视角来看，很难预判球的速度。 沈剑赌赢了，这颗球他完全是打着玩，却不成想歪打正着，直接从门角擦进去… “哇！好球啊。” “好个屁，狗屎运啊这！哈哈哈…” 一片欢声之中，教练吹响口哨，众人下场进行短暂休息。 和之前一样，王金磊偶尔会默默走到沈剑的训练场，一言不发看完整场比赛，无论他打得好或坏，这些事情都没必要再去唠叨。 但这次，还没等到午饭时间，王金磊便主动找了上来。从表情很难看出他想说什么，可能他自己也很纠结，情绪应该比较复杂。 “王教练，咋样，今天我发挥得还不错吧？”沈剑嬉皮笑脸，老远就凑过来。 “你发挥的怎么样，自己心里也得有杆秤了，怎么能问我？”王金磊耸了耸肩。 确实，对与即将面临比赛的职业选手来说，水平其实倒是其次了，最重要的是保持状态。尤其是在某项运动的天花板之下，大家的情况按理说大同小异，临场的发挥则成了关键。 “哎哟，您没见我最后那颗远射啊！我自己都没想到！”沈剑仍然大呼小叫着。 “哟呵？你说那颗狗屎运啊。”王金磊苦笑着答道：“这种东西就别炫耀了，除非你能在保级赛打出这种关键球，要不然还是别自吹自擂。” “那可不，要是真能用这种打法来个绝杀，简直封神了，哈哈…” 沈剑笑着笑着，见到王金磊面容凝重，便慢慢安静下来：“其实我懂啊，这种球也只是图个好玩，正规比赛我可不敢这么来…” 良久，王金磊摇头回应：“我找你，不是这颗球的事情，是有几句话想问一下。” 听到王金磊语气如此认真，沈剑也立刻收敛那副乖张劲，竖起耳朵听着。 “世青赛，只有一个月了，你们的赛前集训也即将结束，打到现在，自己感觉怎么样？” 这个问题，沈剑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压根不知道从何说起。 倒也不是说沈剑懵懂，主要是王金磊这个问题实在太抽象了，要说感觉的话，除了紧张和激动之外，其他都勉勉强强。 “还行吧，反正都快开赛了，一切也都按照您的吩咐在备赛，现在状态尚可，身体更是没啥毛病，应该能打得像模像样。” 随后，老王又提了几个看似不痛不痒的问题，这些问话绵里藏针，其实是在窥测沈剑的心理，因为王金磊有个大胆的想法，他想要沈剑打首发，所以要测验一下这小子能否担任。 直到午饭之后，队员们期待已久的会议开始了，王金磊要在此时解说一下比赛的流程，以及宣布预计的人员安排。 毕竟这支队伍里面，也有好几个缺少大赛经验的新人，沈剑当然就是其中之一。很多事情必须提前做好吩咐，大家也才能有个心理准备。 在宣读一堆老生常谈的文件时，大伙儿当然心不在焉，而说到分组排序时，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一支冰球队伍，参赛规模是控制在26人左右的，也就是说除了门将之外，其余球员最好有序地分为四个组别。 从a到d，其实也并不代表水平的绝对强弱，只是出场顺序，以及功能不同。 所以当王金磊第一个名字读到沈剑时，沈剑本人当即有点发慌，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为什么？这家伙居然打首发？ 第70章 敌强我弱，常态而已 让一个毫无大赛经验的选手排在a组，这就像让没打过仗的新兵冲在最前面。 当然，战场上新兵当炮灰是很常见的，反正不影响输赢。但在竞技项目之中，队友就不得不质疑他能否胜任，这毕竟牵扯到开局第一节的节奏问题。 等王金磊把一叠文档读完，众人也开始交头接耳，大家显然都是在讨论分组问题。其中争议最大的，其实还是关于新人究竟该不该首发。 这种事，之前也还有过先例，但这其中只包括一些公认的天才选手。就比如前年的新秀前锋，也就是沈剑以前一直念叨的李勇，还有就是去年崭露头角的边锋高翔。 而对比之下，沈剑既没有出众的天分，也不具备什么一鸣惊人的必杀技，至于战术作用就更别提了，让他上首发位置，确实值得商榷。 不说别的，单是争球这件事就很重要，第一颗球的进攻权，对于整场比赛节奏来说都至关重要。 冰球运动不像篮球，一局比分顶多也会在十分以内，如果首课球权丢失，后续可能出现多米诺骨牌效应。 鉴于大家对这个决定颇有微词，王金磊也在此做出了简单声明。 官方一点的话术，就是说什么多给新人表现的机会，试探新人的压力耐受度，看看在各种极端情况下会有什么表现，激发出选手的全部潜能。 除此之外，他又语重心长地给大家说道：“对于每一名球员的情况，我们身为教练，肯定是最清楚的。而且大家几年来一直日夜为伴，长时间以来，可能造成一种近视，看不清别人的优缺点所在。但大家应该相信教练做出的决定，如果实在有什么异议，也早点提出来。” 这番话，表面意思是教练既然有这个权利，其他人就别逼逼，教练做出这种决定不是胡来。而深层意思，其实还是说大家并没有深入了解身边的没一名球员，所以也别胡说八道。 更何况，老将们每年都有比赛打，如果首发位置一直不肯腾出来，这就形成一个断层悖论，不利于球队长足发展。 当然，这些事大家都清楚，也只需稍微提点，也没有谁会一直较真。 会议之后，一种赛前的紧张气氛慢慢在队员之中晕染开，大家的集训开展得热火朝天，同时也在私下里一起抱团鼓劲，作为团队项目，队友间的氛围优势必须从细节培养。 而随着出征日期逐渐邻近，沈剑这几天的情绪却悄然发生微妙变化。 并不是全然由于紧张，其实他还是激动多于紧张的，自己期待了这么多年的赛场，终于要踏出自己的第一步，这种欢欣已经足够盖过压力。 他主要还是有点自愧，毕竟练了一年多，他心里自然清楚，队里有很多前辈都是水平拔尖的，比赛经验也比较丰富，自己凭什么能得到首发？ 但也正如王金磊所说，其实这并不算是一种青睐，更像是对于新人的实战测验，如果表现得实在太拉胯，第二场赶紧调整名单也行。 问题就在于，赛程名单早已出炉，中国队第一场的对手并不适合用来练手。 小伙子们刚刚走出国门，面对的第一道关卡，是来自塞尔维亚的强大敌人。而这支劲旅是去年发挥不好，由甲级b组掉落到了乙级a组，换句话说，相当于中国队是跨级挑战。 其实青年队的名次跳动非常大，影响因素也很多，有的国家人口基数本来就稀少，也许其中一两年里找不齐太多青年天才。 但对于一项运动来说，国家和地区还是有着绝对强弱之分，看看咱的乒乓和足球便一目了然。塞尔维亚能在国际冰联排名前二十，甩开中国十多名，当然不是空穴来风。 种种压力之下，沈剑还是去找了一下王金磊，他想让老王改一下人员组别，至少在第一场的时候，还是让老将出马更加稳妥。 但王金磊的办公室里，沈剑却得到了一顿批评作为答复。 “你以后有什么事想清楚了再来，不要无理取闹。”老王的语气很重，他想让沈剑知道这种事不是儿戏：“别说是你，就算你伙同一群教练来劝，这件事暂时不可更改。” 王金磊的态度很明确了，看样子除非是沈剑身体上出了什么毛病，否则这次的首发他还打定了。 “我只是觉得，有更多合理的选择啊…就像在球场上一样，之前我只喜欢出风头，但打多了慢慢发现，其实有时候动脑子比动手管用。”沈剑说着苦笑两声。 “怎么，你觉得让你分在a组很不合理？”王金磊微微皱眉道：“那你说出几条问题，是觉得我把你高看了？还是把其他人委屈了？” “啊…这倒也不是，您肯定有您的理由嘛，这方面我其实只需要照做就行。”沈剑摊着手答道：“不过第一场太艰难了，打平都不容易，所以想让我试水的话，要不换一场比赛？” “我没听错吧，你沈剑居然有打退堂鼓的意思？”王金磊敲了敲他脑袋：“怎么，曾经迎难而上的小子，如今学聪明，想知难而退？” “我可没这意思啊，其实我是很愿意做急先锋的，一点都不想让出首发，尤其是对战强队的机会，这种事情以后怕也难遇到了。” 沈剑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但比赛不就是图个赢嘛，我实在是想不通，您这是想玩田忌赛马还是怎么的？非要把高手藏着…” “想不通就别乱想，既然你自己也愿意打首发，那就不需要在这儿玩什么清高的谦让，多琢磨一下，自己怎么才能发挥实力就行。” 王金磊这话说完，便准备让他滚蛋，而沈剑支支吾吾半天，也只好选择退下。 但在沈剑离开之前，王金磊忽然又补充了两句。 “不止是你我觉得塞尔维亚很强，所有人也这么觉得，人家确实打得不错，但你觉得自己很弱吗？或者说，觉得我们队伍的整体实力无法与之匹敌？” “要知道，我们从丙级能打进乙级，哪一次不是挑战强者，然后拽着他们的尾巴向上爬？既然不在高处，那就必须随时做好挑战强者的准备！” 第71章 号码含义 随着时间推移，参赛队伍即将上报最终确认的选手名单，而在此之前，还有一项不可缺少的工作，那就是分配球员编号。 之前打过比赛的老选手，自然不用走这个流程，而沈剑这种新人，就得在对应级别的比赛前，先登记好自己的号码。 其实对于大部分队员来讲，这东西并没有什么啥值得纠结的，反正只是一个代号而已，除非是自己觉得有什么特殊寓意，一般都不会挑三拣四，教练说几号就几号。 而有的人稍微讲究一点，就会给教练提一点请求，毕竟这东西是要印在球衣上，一直挂到以后不再参加u18为止。 比如有人不喜欢某些数字，就尽量避免某个号码，而有的人迷信幸运数字，就恨不得满身写满这个号。 当然，对于这些主观情绪，王金磊其实还是愿意照顾的。不像某些严格的教练，命令球员必须接受某个编号，不允许有啥意见，他觉得这种强势的做法没啥必要… 但他又也懒得挨个儿调整，所以一直以来的做法很简单。把一堆写着数字的纸条分发下去，大家自己挑选，觉得不满意了可以找人家互换。 这天下午，王金磊准备照例用这个方法，但看着今年的新人比较多，可能会出现争抢，于是他把规矩稍作修改，让大家伸手抽取，之后觉得不爽了再自己调换。 “每人抽三张，可以任选其一，大家抽完也可以相互商量。”王金磊说着，把一个纸盒子抱出来，同时嘱咐道：“别磨蹭啊，十分钟之内作出决定，我还得抓紧时间填表。” 眼前的七八个新人纷纷伸手，但他们看着眼前的箱子，其实也没多大抽选欲望，只是好奇自己会抽到什么数字。 当然，只有沈剑除外，他觉得这种方法有点老土。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心里早就有个中意的数字，所以半天都没伸手，反而是不停观察别人都抽到了啥。 看着沈剑不动手，王金磊不停催促他：“咋地？嫌不够啊，想要整个高位数？” 而沈剑的答复则很简单：“我…想要三号。” 这时候王金磊忽然反应过来，沈剑这小子，好像从初中开始，球衣上面就一直给自己印的是三号，好几年来都没变过。 虽不知道为啥，但他确实是对这个数字情有独钟。 沈剑环顾一周，发现周围的队友手上都没有三号，于是窃喜之下，直接打开纸盒，想从里面把三号找出来。 不过他才刚刚动手，王金磊却耸了耸肩：“算了吧，这儿没三号，徐亮身上穿着呢。” 徐亮是队里的一名老将，他早就占用了这个编号，至少在他离开青年队之前，沈剑是没机会使用的。 确实，像这种个位数的号码，一般都被老将们选去使用了，可以说是先到先得。所以球场上见到的大号码，大部分都是一些新人，这种情况在团体项目里都很常见。 “啊？不是吧…”沈剑皱眉叫道：“那，我能不能去找他商量啊？” “想什么呢？人家打两年了，早就注册过，现在不能换。”王金磊苦笑两声，接着问道：“不就是个破编号么，能不能像个大老爷们儿，别这么矫情？” 确实，沈剑平时大大咧咧，绝对不会细腻到反复纠结一个数字。虽然其中可能是有什么隐情，但这个编号也只是暂时的，等离开青年队还会更换。 见到沈剑表情有点消沉，王金磊也安慰道：“三号没有，三十三倒是没人用，不嫌弃的话，就给你选定了。” 话虽这么说，沈剑却仍然有些不高兴，似乎在他心里，这个数字并不能动摇。 “算了算了，随你吧，九十九我都不在乎。” 对于沈剑这种反应，王金磊当然没放在心上，而且也没这么多闲工夫去做心理老师。不一会儿，所有队员选好了编号，他便一溜烟走人。 王金磊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沈剑也不会再耍小孩子脾气，但午饭时间，这小子居然又悄悄跑来办公室，好像要央求什么。 “怎么？不是说了随便吗？现在我表都填好了，可懒得再给你改了。”王金磊没正眼看他，只想赶紧给打发走。 “别啊，我刚才没想好嘛，现在可以再换一个吗？” 看着沈剑陈恳的眼神，王金磊的好奇心也来了，于是歪着头问道：“至于吗？你说说原因，看看能不能说服我？” “我…没啥原因，三号穿习惯了。”沈剑的答复更像是敷衍，并不是刻意隐瞒。 “那好吧，我换个问题，既然三号都没了，三十三你又嫌弃，现在跑过来，是想选哪一个啊？”王金磊循序渐进，想套出更多话。 “我想要八号…” 这一瞬间，王金磊沉默了，他并不需要再问什么，因为一段往事忽然浮现在眼前。 沈自坚，当年穿的就是八号球衣。 而且他依稀记得，当年那顿永生难忘的散伙饭，大家在酒桌上喝得微醺，一起开玩笑畅谈未来，就聊到下一代的话题。 这话不知是谁提起的，或许是老崔，他说如果未来的儿子也当运动员，就让他继承自己的球衣号码，相当于一种精神传承。 而沈自坚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如果是自己的儿子，应该会让他选择三号。 众人有些疑惑，笑着问他，而他的回答则很无厘头。 因为把数字八号掰成两半，就是三号，这才有青出于蓝的寓意嘛。 王金磊记得，自己当时还反问了一句，那为什么不是四号？八的一半应该是四才对嘛。 这时候沈自坚的回答引起一番大笑，他指着王金磊身上的四号说道：“怎么，想当儿子？” 王金磊这才反应过来，沈自坚这家伙太坏了，居然编一长串瞎话，拐弯抹角占便宜…… …… 往事历历在目，王金磊长叹一声，没想到当年只是酒桌玩笑，沈自坚还真的让儿子穿了十几年的三号球衣。 对沈剑来说，三号可能不只是一种习惯，更代表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缅怀。 而他现在还能鼓起勇气来索要八号，王金磊怎能不答应？ “那好吧，给你八号。”他说着，忽然面色变得严肃：“以后就别换了吧，八号挺好。” 第72章 超常发挥 这天下午，国青队真就如王金磊吩咐的那样，上了场就只是大概做做样子，让队员们稍微活动筋骨就足够。 甚至刚打完两节对抗训练，王金磊就急着收队，让大家先回去继续开会。 其实在王金磊的计划里，面对没什么胜算的强敌，他也有所取舍。虽然在气势上要给队员们做好心理建设，但战术还是偏保守。 三年前在台北一役，国青队成功突破到乙组，比赛强度当即翻番，而去年青年队的几名精锐老将被国家队选中，以至于打了个小组第五，对战荷兰仅胜一分，差点没能保级成功。 这意味着国青队暂时很难突破乙组瓶颈，同组的其他几支队伍也都不是好惹的。 所以为了长远之计，他给队员们安排的战术都偏于被动，尽量在紧凑的赛程里节省体力。 反正精力有限，不如多花点时间研究那些旗鼓相当的对手，如今在乙级刚刚站稳脚跟，保级保组才是目前来说最重要的事，挑战塞尔维亚现在还为时尚早。 不过计划归计划，今天的这档子事似乎激发了老王的斗志，他原本并不想过多研究塞尔维亚代表队，只希望不输得太惨就行。 而今天在场边观看了两个多小时，好像他已经有所察觉，塞尔维亚今年的战术和阵容，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样无懈可击。 就算战术方面有所隐藏，至少从其中一些新面孔不难得知，他们现在的状况与国青队差不多，之前有几名精锐也被抽选走了。 俗话说趁你病要你命，国青队每年也有新血加入，但如今良机难得，完全值得一试。 不过在开赛前的一周里，王金磊也必须为此做出万全准备，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项目中国还有很大追赶空间，肯定不能指望人家手下留情。 为此，老王也和大家说得很清楚，他会在最近几天着重做好战术分析，同时也会尽量收集到他们的选手信息，队员们必须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战。 作为主教练，王金磊的办事效率的确不俗，两天不到，他已经做出一份详细的表格，上面罗列了对方最有可能发力的几个点位，其中有几个还被重点挑出来讲解。 “这个胖子，谢尔盖，他们队里三年的老将，组织能力极强。” “还有加缪夫，这应该是是今年的新人，但表现不俗，是从俱乐部挖走的职业人才。” 王金磊指着照片给大家说了一长串，众人自然也听得很认真，这场血战的胜负不仅影响排名顺位，可能还会决定本届世青赛能否再次晋级。 而对于沈剑来说，他职业生涯的首秀，居然是要和如此强劲的对手死磕，压力自然不小。 散会之后，沈剑再次找到王金磊，想寻找一点心理支撑。 “王教练，您是要咱们不遗余力对拼啊，您觉得这种情况我真能胜任首发吗？” 面对疑惑，王金磊却没怎么劝慰，赛前的鸡汤其实作用不大，有时候抛出一些质问，引出反思激发潜能，比强心剂更加管用。 “这种事别问我，我只负责作出决定，如果你实在没自信，现在我可以给你开一张临时退赛声明，以后也就不用再参赛了。” “额…我不是这意思啊，只是想让您给我出点主意嘛…”沈剑尴尬地挠挠头。 “都什么时候了，别老想着临时抱佛脚，你到青年队参训也有一年多了，自己的状态应该心里有数，有闲工夫担心，不如多想想自己为什么要打冰球。” 看着沈剑欲言又止的样子，王金磊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别瞎琢磨，现在大赛在即，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被老王这样一番数落，血气方刚的沈剑自然心里憋屈，联想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期盼着比赛，如今既然得到了与强者对决的机会，怎么反而开始心生胆怯了？ 想到这儿，沈剑在手机备忘录里也记下这样一句话：心之所向，利剑所往。 意思就是，无论敌手实力几何，敢于亮剑之人，才有资格对胜利怀揣向往。 这几天的训练依旧安排得很紧凑，除了主办方提供的训练场地之外，王金磊终于也找到了空闲的冰球场，他实在不想再看见米哈耶维奇轻蔑的眼神。 开幕式之后，时间更加紧迫，但王金磊还是给大家留出空闲，让队员们观看其他队伍的赛况直播，感受一下赛场气氛。 而随着首战即将打响，队员们的神经早已绷紧。 九号下午，在领队的安排下，队员们前往赛场休息室更衣备战。 穿好一身护具，队友之间相互检查整理，大家分坐两排，王金磊进行了几句简短的鼓励。 一切都像是平时训练那样，老王没有再渲染紧张气氛，而所有人也都尽量保持着最敏锐的注意力，脑海中一遍遍回忆战术演练，目光盯着墙上的挂钟。 场馆内现在已是热火朝天，来自世界各地的球迷和本地观众都在为队员的出场而喝彩，随着提示音响起，球场挡板打开，两支队伍总共四十多名年轻人鱼贯而出。 大家绕场巡礼之后，各自站成两排，在主教练的带领下与对手合影握手，一套流程走完之后，工作人员纷纷离场，这场对决终于要拉开序幕。 大概看了看场上的攻防分布，沈剑发现对面的首发球员之中，赫然就有王金磊之前提到过的那几个重点关注对象。 与自己对位的这名大前锋，正是新锐主力加缪夫，等到双方球员站定，裁判员也来到中线争球区，二人即将开始第一颗争球。 看着实力评估略微悬殊的两名前锋，王金磊心里当然也很忐忑，他此时只能希望沈剑不会出什么错漏，否则开局就可能让全队陷入苦战。 沈剑不紧张是假的，加缪夫据说有过三年的俱乐部比赛经验，在高手云集的北欧，这种经验是训练基地里无法培养出来的。 但沈剑深呼吸两口，再次回想到自己在备忘录留下的那句警示语。 第一颗球，必须拿到手！ 第73章 碾压的自信 四月初的丹麦依旧寒风习习，哥本哈根街头，这支二十多人的出征队伍在大巴车里东张西望，其中有半数选手都是首次出国比赛。 该交待的事情，早在上飞机之前就吩咐清楚了，现在他们只等着领队和教练逐一做安排。 来到暂住地，队员们收拾好东西之后，王金磊首先带大伙儿前往主办方提供的训练场。现在距离开幕式还有五天左右，正赛也要一周多，最近几天的赛前手感必须保持好。 由于参赛地区众多，场馆并不够用，每支队伍的训练时间只能保证两个多小时，也就只能勉强打完很紧凑的一局训练赛。 “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咱们就两件事，一是开会，二是训练。”王金磊照例给大家宣布：“球场使用时间有限，但运动量不可削减，先倒两天时差吧，然后照常按平时作息，早上六点半起来先跑两公里。” “我再强调一次，从下飞机到上飞机不许擅自离队，一切单独行动也必须提前汇报。” 其实别的也不用王金磊多吩咐，这儿人生地不熟，瞎晃悠只会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现在大赛临近，谁也没心思出去闲逛。 就算沈剑也是一样的，他对陌生的异国城市并没有什么好奇心，更不会选择在这种关键时刻给队伍捅娄子。 沈剑现在最关心的，还是第一场的强大对手该如何应对。 第一天大家还要修整倒时差，所以没有安排具体训练任务，除了吃饭之外就是没完没了的战术研讨。教练们把同组其他参赛地区的比赛复盘翻来覆去播放，试图给大家讲解每支队伍的强弱，这当然是赛前惯例。 只不过刚下飞机，大家好不容易熬完了十多个小时的旅程，现在又要坐在椅子上磨嘴皮子，这简直是种精神折磨，还不如出去跑个五公里。 见到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样子，王金磊也做出决断，暂时休会半小时，他则不知道跑去何处，看样子应该是给队员们做了其他安排。 果然，十多分钟后，他让所有人准备出发，根据他所说，好像刚刚联系到一家场馆配套设施齐全的本地俱乐部，毕竟主办方提供的场所要排队，但干等着也不是个事。 看着大家无精打采，也只有球场能带来一些激情，等体力耗尽，晚上正好补觉倒时差。 “还是老规矩，集体行动，去了就当是热热身而已，别练得太拼。” 然而当众人来到这家俱乐部门口，又一个消息忽然传来，好像除了中国青年队之外，还有别的地区代表队也想租用场馆。 这其实也能想到，四十多支队伍都想保持良好手感，每天排队练两小时肯定不够用，这几天当地几乎所有冰球场都不可能清净了。 见到有人捷足先登，王金磊主动去沟通，而场地负责人表示，对方并不想外人进去观赛。 正当大家即将败兴而归时，一个欧洲面孔的中年胖子忽然走出来，他忽然叫住了王金磊，二人碰面之后简单打了个招呼。 王金磊也很惊讶，今天居然好巧不巧碰上塞尔维亚代表队，原来他们是早有打算，一下飞机就率先占据此处，这人正是他们的主教练米哈耶维奇。 二人其实没什么过多交集，但自从两年前进入同一组别之后，彼此之间都开始暗自研究。今天偶遇鉴于语言不通，双方只能通过领队进行简单交流。 探明来意之后，米哈耶维奇显得十分大方，示意队员们可以进去练球，大家轮流用场子。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自家队伍私下练习，是不太可能让其他队观摩的，更何况是同组别的竞争对手，而且第一场就要面对彼此。 每支队伍都在赛前费尽心思研发了特定战术，别人不窥探便罢，自己也不可能主动暴露。 就算训练里能藏着掖着，大家也不希望对手有这种近距离研究的机会，耶维奇之所以能如此‘大方’地提出这种邀请，其实是打心眼里没把国青队当做劲敌。 人家是之前发挥不稳，从甲组一路掉下来的，并不用把同组其他队伍看得太重。说白了，就算战术训练提前透露一部分，到了场上可能还是单方面碾压。 但相对而言，如果中国队的小伙子们不警惕，被人家多研究几场，就怕到时候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也不管用了。 不过人家既然出口邀请了，这也算是双方主教练的赛前心理博弈，王金磊如果一口拒绝，势必对士气有所影响。 “那就进去吧，放松放松就好，缓解一下精神疲倦。”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大家进去的任务是观察敌人了解敌人，尽量别暴露自身太多东西。 随着队员们鱼贯而入，场馆里面便很快挤满了人，国青队的小伙子们围在球场附近的一个角落里，并不打算零零散散跑去观众席。 这样自然是方便大家一起讨论，看着塞尔维亚的对手进行着近在咫尺的训练，一种比赛的临场感也悄然袭来。 米哈耶维奇对此并不排斥，他甚至自己走向一旁，当着王金磊的面给队员们安排战术。 这是何等的自信？就如同把自家兵器亮在面前，提前宣告死亡方式…今天就连沈剑也看得出来，他们是想来个下马威，在比赛开始前就给国青队留下深刻印象。 原本大家还想多听听老王的讲解，而王金磊则一直面色凝重，仔细观看着场上的一举一动，似乎不想错过任何细节。 不一会儿，直到他们的整场训练赛打完，耶维奇又笑着走过来，示意场子可以腾出来给中国小伙子们使用。 在此之前，米哈耶维奇忽然提出另一个邀请，他想让双方队员稍微切磋一下，反正正赛开打还早，现在就当是友好地热身。 对于突如其来的战书，王金磊并没有面露难色，但他稍加思索，还是把这件事婉拒了。 本来大家首战面对劲敌，心理压力就足够大，实在没必要再平添心烦。 第74章 超常发挥 随着观众席的欢呼声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裁判员一声哨响，小小的冰球应声掷地，二人几乎同时行动。 很明显，加缪夫的臂展要强于沈剑，这颗如果正面硬抢，几乎没什么机会。 不过刹那之间，沈剑选择了扭胯横肩，他并没有让自己持球，而是利用灵活优势，使出了迄今为止最迅速的反手戳刺。 这颗球被他率先开出去，飞向自家左边锋脚下，中国青年队取得第一颗进攻权！ 王金磊见了这一幕，也不由得拍手叫好，沈剑在职业生涯的第一个亮点，选择了扬长避短的进攻方式，另辟蹊径地把球权揽入怀中。 正如那句老话，他强任他强，明月照大江，我不跟你过招，就专门抽你始料未及的角度。 转眼间，这颗球被青年队中转两次，现在由左边锋带过中线，按照预定的战术计划进行第一次突破尝试。 论体格来讲，青年队这边确实比较劣势，并不适合横冲直撞式的突破。所以王金磊预定的进攻路线都是婉转曲折，通过多次的联动回传拉开对方的防线长度。 防线一长，某些区域的人员密度就会下降，只要对面稍微出现联防不及时，或者补防错漏，他们的禁区自然而然会撕开一道大口子。 此时担任主攻的是青年队右边锋，沈剑暂时的作用只是不停干扰对面的防守跑位，试图创造突破机会。开场两分钟不到，第一波入侵即将强势开展。 “拉开拉开，左路有空位！” “沈剑先去挡，别急着回传。” 眼看着持球的右边锋被两人尾随，沈剑忽然压步急转，在二人眼前来了个短接球的假动作，实际上他是在身位接近时，直接用臀部强行挤开了其中一人。 虽然沈剑身体没人家结实，但俗话说体重不够，速度来凑，只要撞击力度达到就行。 很快的，右边锋摆脱夹击，并且在沈剑的一路护送之下，第一时间协同左边锋跨过蓝线，二人在禁区内尝试了第一次打门。 对面防守的还有两名后卫，但现在都集中于右边，可以说除了门将的阻挡之外，这次突破是留足了射门空间的。 一个中距离抽射，力度和角度都还不错，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但这颗球还是被门将扑救下来，毕竟他们的动作意图太明显了，而且并没有打出意想不到的速度，这种距离的射门只有在快攻时才能保证命中率。 虽然这球与门将的护腿只差五公分，但大家也都觉得并不遗憾，至少在开局的三分多钟里，国青队打出了进攻气势。 现在塞尔维亚取得进攻权，而且冰球迅速传到加缪夫手中，他得球之后并没打算绕弯子，直接突进到中线以外。 看着他的运球速度，队员们都有点慌了，毕竟国青队的两名边锋现在还处于对面禁区附近，这一颗的阻断任务只能留到危险的后半场。 此时沈剑作为第一道防守线，迅速尾随上去试图抢夺，二人之间展开了一场短暂却激烈的争夺战。 就在加缪夫感受到有人尾随的第一时间，他却并没有加速，也没有传球。 先是一个转身倒滑，护球的同时看清楚背后究竟是几个人，紧接着转向靠近挡板，避免两个方向同时受敌。 这种极度自信的做法，对沈剑来说更是一种挑衅，他简直是在给沈剑明示，凭你一个人，不可能在我手里抢走球。 下一瞬间，沈剑开始伸杆进行干扰，加缪夫也始终左右换手避免沈剑有任何触球机会，但他毕竟是在倒滑过程中，速度这方面并没有太大优势，于是二人的距离逐渐缩短。 而在足够近的时候，加缪夫忽然一个自信的直角变向，几乎在沈剑毫无防备之下拉开身位，并且再次转身加速，企图甩开沈剑。 这种临场应变，没几年实战经验是做不出来的，正如王金磊之前所说，这名球员很难用传统的评价方式去估量，对位遇上他要做好一切准备。 眼看着二人即将错开，沈剑却并未放弃追击，他几乎在同时做出一个更大胆的动作。 这个位置，离左侧的挡板很近，如果从外圈进行包抄，很可能会撞上挡板。而沈剑却早已撅起臀部，以一个锐角直接撞向挡板，他要利用挡板进行减速变向。 看起来要论意外性，沈剑的举动还是更加疯狂。 刹那间，沈剑已经摸到了加缪夫侧面，他的伸杆让加缪夫不得不减速护球。正是这次短暂的逼停，让自家队友的防守阵型重新布置到位。 加缪夫的冲击宣告终止，只能选择把球给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名边锋。 而在他传球的空档，沈剑再次抓住破绽出手，两支球杆相击之后，球速已经锐减得不像样子，根本无法顺利到达预定位置。 “抢断！” 沈剑短促的呼声得到响应，一名后卫加速过来，在对面右边锋面前把球夺了回来。 短短三十秒不到，塞尔维亚队的进攻直接终止，球权再次回到国青队，谁也没能预料到，沈剑居然一开场就有如此惊艳的发挥。 再次组织突破时，这回国青队的优势就很明显了，他们的前锋和右边锋都在中线以外，相对而言，现在只要能把球带入禁区，就能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看着沈剑状态不错，那就趁热打铁高歌猛进，此时另一名后卫上去挡住了加缪夫的追击，沈剑越过中线得到球权，反攻的号角忽然吹响。 简单的两次中转，沈剑没有选择在中线附近耗着，现在必须把压力带到对面家门口。 几秒不到，沈剑独自带球闯入禁区，而自家左边锋已经在底板区缠住了队长谢尔盖，现在沈剑当机立断，并没有像刚才那次进攻一样犹豫，直接远距离拉射！ 这是个死角！沈剑平时百万次的挥杆练习，在国际赛场上的第一次射门，奇迹般地从门角弹了进去。 开局五分钟，国青队率先夺得一分，王金磊也忍不住在场下嚎叫起来。 沈剑简直是超常发挥，他今天不仅顶住了压力，居然还展现出平时难以企及的水准… 队员们抱在一起，喝彩的同时，也开始上下打量沈剑，难道这就是隐藏的爆发型选手？ 第75章 打回原形 米哈耶维奇坐在教练席上，虽然脸色铁青，但也并没有对着球员们大发雷霆。 他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没想到第一球居然是被中国队拿到手，而且还是在五分钟都不到的情况下拿到的，这件事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这一分，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主动送的也不为过，因为在之前的俱乐部球场上，他们的某些防御阵型已经提前暴露，就算丢掉一分也并不可惜。 而且王金磊也能看出，耶维奇对自己的球员们仍然抱着无比的自信。输了球的瞬间，这个胖子还能叉着双手，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足以说明一切。 不仅如此，塞尔维亚的这群小伙子们，也都没有露出沮丧表情，他们围在一团，仍然冷静地准备着随时反攻。 面对他们波澜不惊的态度，王金磊也没有送出过多祝贺，他也提醒队员们，现在才第一节五分钟，后面的情况还完全无法预料，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其实用不着老王强调，大家心里也都有数，刚才这颗球，其实也只能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首先就是对面的防守漏洞太明显，或者换句话说，大家在赛前花了大量时间研究过他们的阵型，所以显得很容易突破。这种事只要暴露出不对劲，对面立刻就能换一种布防方式。 而且沈剑的射门方式，也只能说勉强撞上，在门将的扑救范围里，他的远距拉射命中率并不高，这次还是打在门框擦了个边，所以带有很大侥幸成分。 综合来看，前五分钟的对抗强度才是大家最值得注意的问题。 国青队两名后卫已经由b组替补进行了更换，毕竟与体重更大的对手进行冲撞，耗费的体能自然更多。反观这群塞尔维亚小伙子，牛高马大也就算了，还特别喜欢肢体冲突… 另一方面，人家没有展现出高超的技术，并不代表不会，可能只是在进行试探。 所以总体来说，王金磊并没觉得对面使出全力，而自己的队员打出这种局面，却已经是超常发挥状态了。 很快的，双方球员再次上场，王金磊这次把沈剑暂时换了下来，他虽然才打满三百秒，但也看得出来，刚才的对位动作消耗了不少体力。 沈剑在场边喝着水，双眼也一刻没有离开过赛场，他想尽可能地从观赛的角度，分析一下塞尔维亚队今天的状态究竟如何。 再次争球，对面也把前锋换了下去，似乎刚才沈剑的表现给了他们一种错觉，以为这个新人是队里的主力前锋。 这种误导信息，让加缪夫决定和沈剑同时下场休息，似乎觉得不必要浪费主力的体能。 开球刹那，国青队真正的前锋老将不负众望，再次取得第二颗的进攻权，他迅速持球机动，尝试组织一轮闪电式快攻。 国青队主力前锋的速度，自然不亚于同等级的大部分选手，他只用了三秒不到，便连续两次弧线加速甩开了对方前锋的追逐。 但好景不长，这次进攻几乎是直接撞在枪口上，塞尔维亚的金牌后卫，队长谢尔盖，展现出了一种难以企及的组织能力。 突破禁区的一刹那，谢尔盖口中吼了两句，便迎面上来拦截，而这名前锋老将还没来得及变向，另一个硕大的身形便加速从侧面冲过来。 赶在不可避免的撞击产生之前，这颗球被迅速传到左边锋手上，不过球刚刚飞到脚下，这名接球的边锋忽然感觉到胳膊一麻，对面大前锋居然早就有换防的打算，直接在丢球之后冲着他跑过来。 好在一旁姗姗来迟的右边锋发现不对劲，在对面前锋调整姿态的过程中，率先从自家队友手里抢到这颗球，否则这次十秒不到的进攻就成了拱手让人。 打快攻，要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对方很难在段时间里反应过来这颗球的中转方式。 但谢尔盖犀利的目光扫过，刚才那波突破几乎全在掌控之中，从突进方向到传球对象，他甚至能提前给队友下达精确指令，这确实令人咂舌。 接下来的半分多钟，国青队调整好阵型，膀子被撞麻的那名左边锋也及时换人。既然快攻容易乱了章法，那就酝酿下一波拉锯式地攻防。 持久战，原本是王金磊给大家提供的最保守方案，但现在看来却仍然很难进行。 一次又一次地徘徊在蓝线周围，塞尔维亚铜墙铁壁般的防守，让中国小将们的进攻始终止步不前，就算偶尔突进至底板区找到机会，激烈的抢夺也不可能创造出打门环境。 三分钟不到，带球的前锋一次距离误判，被毫不减速的一名后卫直接来了个板撞，彻底失去持球能力。 他们这波反攻是摧枯拉朽的，全场节奏瞬间被接管，国青队的选手忽然开始朝着一个方向加速，因为加缪夫重新上场了，他正在运球冲击禁区。 面对赶过来撞人的国青队后卫，加缪夫仍然没有减速，而且在撞击之前打出一个精准挑射，这颗略带诡异抛物线的高角度射门，让比分在十分钟的时候追平！ 这才是快攻的样子，似乎不留任何反应时间，哪怕硬吃一个正面撞击，也得把球送进去。 沈剑此时回头看了看王金磊，从他的眼神里不难发现，这是极度迫切的上场欲望。 “再给你三百秒，沉住气慢慢打。” 王金磊回应之后，沈剑当即跨步上场，看着自家队友受了虐，他心里自然不舒服。 但第三课争球，加缪夫没有再给沈剑机会。 开球瞬间，沈剑想尽量找回刚才那颗的感觉，然而眼到心到，手却还是没能跟上。 一个反拍倒勾，高大的人影随着冰球‘噌’地蹿了出去，沈剑几乎傻在原地。 就算被狠狠撞了一下，他仍然坚持待在场上，而且动作也没有任何迟缓，这才是当之无愧的主力前锋！ 相对而言，沈剑看上去就像是被打回了原形。 第76章 难以匹敌 开球瞬间，加缪夫恐怖的熟练程度让沈剑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这是何其熟悉的场面？他在这一刻回想到高翔，也同时想起李勇，三人给他带来的震撼是如此相似。 难道这就是顶尖水准的样子吗，自己离这种程度还有多少距离？ 杂乱的思绪，让沈剑彻底愣住，而他也在这一刹那失去了最佳的追击机会。 两者形成鲜明反差，队友都慌了，沈剑居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刚才的那种神勇的形象也完全崩塌。 其实丢一颗球权而已，这种情况太正常了，争球本身就是五五开的几率。但现在毕竟是在比赛，沈剑为什么会在之后错失防守时机，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直到加缪夫的距离完全拉开，沈剑这才后知后觉地转身加速，而他自己当然清楚这一连串的失误会带来什么后果，于是心情也更加复杂，几乎形成恶性循环。 眼看着沈剑已经完全被甩在后面，此时右边锋赶紧奋起直追，沈剑也只好跑去另一边，暂时进行换防。 而他在上面的这种表现，自然也被王金磊看在眼里，虽然老王心里有点忐忑，但还是决定再观察一会儿，暂时没有把他叫下来。 这才上去开了个球而已，十秒都没到，哪怕犯的错误确实很离谱，也不至于直接换人。更何况这是他第一场比赛，这种时候要是叫下来，可能对他来说是一次致命的心理打击。 场上，沈剑犯下的错误仍然在发酵，加缪夫已经突进到蓝线附近，他似乎不想放弃这次滚优势的机会，一直在尝试强势进攻。 半分钟之后，加缪夫已经带球在禁区周围三进三出，期间虽然只进行了一次协同中转，但他的个人实力确实带来不小的压力。 一次换防之后，沈剑重新回到加缪夫身边，二人再次进行对位争抢。只不过这回，沈剑很明显地出手谨慎许多，这对于他的性格来说，简直就是蹑手蹑脚打球。 尾随了不久，沈剑始终没能找到出手机会，这让他难免开始焦躁，心里也闪过一些不太光彩的尝试念头。 果不其然，在接着队友协防的身体阻挡期间，沈剑忽然出手。只不过他的球杆是从加缪夫腋下伸出去的，这又是他那招背后黑手。 球杆相交之处，碰撞声传来，沈剑本以为这一下得手了，却没想到自己遇上了行家。 加缪夫察觉到不对劲，于是转腕反扣杆刃，在另一只手腾出来的空档，忽然夹紧自己的腋窝，差点把沈剑整支球杆扯出去。 沈剑下意识握紧杆柄，自己的体重却比不上加缪夫，于是整个人很快失去重心，直直向侧面倾斜出去。 还好有队友在旁边支撑，否则这一下非得把沈剑摔倒在地，而且这个小动作失败之后，沈剑不得不减速调整姿态，与此同时，加缪夫再次从他眼皮底下溜了出去。 万万没想到，藏了一手的小动作，居然毫不留情被人直接破解，看来加缪夫也是这方面的老手，真不知道他要是起了歹心，会拿出怎样危险的反击手段。 此次之后，沈剑完全成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仅脏动作不敢玩，就连正常的身体碰撞也开始抗拒，防守能力明显下降。 沈剑本来就不擅长防御追击，再加上畏首畏尾的心理状态，这样一来，加缪夫的进攻节奏也就更加肆无忌惮。 不到三分钟，塞尔维亚又进一球，沈剑这个大空档似乎成了整个国青队最容易突破的点位。与其他人比较起来，沈剑确实算是比较容易突破的，他不经意间成了队伍的明显短板… 可能沈剑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想转守为攻，发挥自己的进攻强项，不想再一味地陷入被动。 到了下一颗争球，加缪夫终于下去休息，沈剑也决定把握住这次机会，把自己最凌厉的突破手段展示出来。 这次与他对位的是一名小将，看起来身板和年龄都和自己差距不大，沈剑也算是稍微恢复了一点信心。 哨声响起时，二人同时做出相似的动作，都想在第一时间带球冲出去。 但正因如此，速度和技巧几乎持平之下，很容易发生激烈的砰杆争夺。果不其然，二人类似的手法导致这颗球迟迟没能被开出来，球杆相交之处不停发出尖锐的碰撞声。 两秒之后，身边的几名边锋已经开始加速，敌我双方队员即将赶赴争球点，情况将会变得复杂起来。 眼看着争球未果，沈剑情急之下再次使出小花招，他向前挪动半个身位，胳膊几乎与这名前锋扭在一起，想要阻止他正手发力。 面对这一幕，其实可以判一个小的技术犯规，让二人重新争球。 但此时四周已经涌来几名边锋，争球点附近足足挤了五六人，裁判并不容易看清。 很快的，沈剑用这种方式取得了一点力量优势，冰球也顺利抢到自己手上。没等自家队友的支援就位，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这种持久争球的情况下，第一时间不选择中转，单独冲出去简直就是挨撞。他才滑出五米不到，两道身影已经高速袭来。 眼看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球就要被抢走，沈剑心里自然不爽，他打算用侧面迎接冲撞，顺便造个犯规，哪怕重新争球也行。 沈剑的想法其实不错，如果换个后卫持球，都会做出同样选择，但他却低估了对手的撞击力度，也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承受能力。 更何况，大赛现场怎么能与平时训练相比，以前在基地训练场上，队员们也只是象征性地进行合理撞击，如今人家恨不得把你整个人撞飞出去，对抗强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撞人的是队长谢尔盖，也是塞尔维亚那边最魁梧的球员，二人肩膀刚刚接触，沈剑瞬间只觉得眼冒金星，难以支撑身体平衡。 他还是太弱小了，虽然不至于真的飞出去，但脑子已经开始昏昏沉沉。 其实谢尔盖在这一撞还是收了几分力道，他自己也不想被裁判吹个两分钟小罚，只要用力适中，把沈剑彻底逼停即可。 第77章 你这是乱来 哨声响起，裁判员双手做出违规冲撞示意，球权仍然留在国青队手中。 但沈剑却根本不在状态了，被这种蓄意的撞击直接吃一发，身子骨都差点散架，手臂已经疼得要命，更别说保持紧绷的注意力。 王金磊此时给他示意，问他情况怎么样，不行就赶紧下来。 沈剑努力打起精神，咧起嘴角回应了一个微笑，肯定不想就这么被人撞下去。 虽然老王也很纠结，刚才那一下看样子不轻，但真正身体情况如何，也只有被撞的人知道，所以他也不好强行让沈剑换下来。 如果真的不对劲，老王肯定是不会让他多待一秒，冰球场上的冲突都是高速冲击，就算四肢没什么毛病，也不能保证内脏和脑部没受到震荡。 不一会儿，沈剑继续持球，但他并没有直接加速，而是从自家半场慢慢向禁区外徘徊。之所以选择如此保守，除了身体不舒服之外，这时候进攻阵型也尚未形成，正好能喘口气。 大概估量一下，自己左大臂现在还有些麻木，估计等会儿突破过人的时候，换手会偶尔使不上力。虽然不至于轻易丢球，但保险起见还是从右路进攻，到时候做一些逆时针转向会更加灵活，避免把自己的左臂暴露在机动弧线外侧。 随着自家两名边锋跑位就绪，沈剑这才带球冲出中线，几次短传之后开始进攻尝试。 十多秒之后，与他对位的那名前锋小将也进行死盯尾随，好几次中距离传球都差点被这家伙抢断，看来此人的灵活性并不输沈剑。 而且随着运球时间累积，沈剑的手臂也越发酸麻起来，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眼神，说不准下一次传球就会被别人抓住失误。 不能再进行这种消耗战了，这样下去估计己方会被率先拖死，毕竟进攻的最优方案还是快准狠，做那么多战术机动，其目的匜还是为了铺垫一波凌厉的突袭。 “向左掩护开路，小心越位。” “再拦住那个胖子，别让他有机会撞人。” 简短的战术信息很快传达给所有人，从场外可以很清楚看见，国青队的选手跑位忽然开始极具侵略意味，就连后卫也迅速赶到中线附近。 右边锋已经单枪匹马杀进禁区附近，沈剑立刻给挡板方向击出这枚快传，眼看着这人即将抵达对方左路争球点，塞尔维亚整支队伍忽然反向收缩防线，两名后卫都跑去右侧。 乍一看，这实在像是出了很大的决策失误，但很快的，刚刚进入禁区的这名右边锋却发现事情不简单，因为经过了一番阻截之后，除了沈剑之外，敌方禁区里已经没有自己人了。 下一刻，这名右边锋只能强行尝试打门，实在不行还有沈剑勉强组织殿后，但他没想到，自己还没移动到最佳的出手角度，门将却忽然加速，直接主动找了上来。 冰球比赛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门将的自由度非常高，只要提前沟通好战术，或者门将本人有足够的信心，他甚至可以暂时放弃球门防守，主动跑到蓝线附近抢球反攻。 nhl就有过几场这样的比赛，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匹兹堡企鹅队的那颗前场超远射门，当时的对手是圣何塞鲨鱼队，在有一名队友被吹了五分钟大罚之后，门将在自家禁区挥出一杆神来之笔，最终定格了这枚绝杀，金球制胜。 回到场上，虽然塞尔维亚的这名门将并没打算做出更多过激行为，但他很明显对自己的防守技巧十分自信，居然抢在国青队右边锋射门之前，直接企图上路夺球。 刹那之间，右边锋来不及思考太多，他们的两名后卫已经加速回防，现在只能把球重新递给沈剑，让他作为一个临时中转点。 不过沈剑得球之后，似乎并没有迂回的打算，他反而是紧随着左边两名后卫的步伐，加速冲向了底板区。 见到这一幕，王金磊心底一凉，沈剑这小子还是没能忍住冲动，开始我行我素起来。 但现在他的位置在敌方半场，暂时无法让他直接退出，而且看样子也完全打红了眼，不会轻易听令回头。王金磊只希望沈剑不要一错再错，搞出什么幺蛾子。 此时这名无辜的右边锋只能给沈剑打掩护，让他顺利绕到底板区附近，而面对即将到来的三人包夹，沈剑除了被板撞然后丢球之外，就只能企盼奇迹。 在两名后卫尚未就位之前，沈剑加紧脚步绕行过球门，试图重新找角度。 但很遗憾，奇迹并且有出现，塞尔维亚的门将早就有所反应，反身一个蝴蝶式跪扑，直接把球挡在死角之外。 这一球失败，沈剑就已经没有第二次射门机会了，就算这颗球弹飞之后距离沈剑不远，但两名后卫已经切到身后，就等着把球权重新收入囊中。 进攻的连续失败，让沈剑怒火中烧，他似乎丧失了冷静思考能力，居然直挺挺向其中一人冲了过去。 王金磊在场外差点喊出声，沈剑这明显就是在胡闹了。 这名后卫刚刚与他擦肩而过，却不料沈剑还有如此强烈的反攻欲望，等到一支球杆伸到次人脚踝附近，裁判也赶紧吸足气，准备吹哨叫停。 只不过沈剑的绊人动作并未成功，刹那间另一支球杆从极限距离戳刺过来，出现在沈剑余光之中。 谢尔盖的反应确实够快，比起吹沈剑一个小罚，他应该是更关心队友的安全。 此时两支球杆纷纷坠地，只剩沈剑站在原地一脸不服气，等到裁判吹哨让双方重新争球，王金磊也赶紧把他换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能容你在上面瞎胡闹？你以为是老家楼下的野湖啊？”王金磊当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此时都没顾得上吩咐战术，只是一个劲地批评沈剑。 沈剑也只能耷拉着脑袋，这件事确实一点都不占理，哪里有什么辩驳的空间？就连挨骂也得站稳了听。 第78章 救场的机会？ 第一节只剩下六分多钟，其实国青队要是能一直稳住，保持分数不再被拉开，到了下一节也还能重新安排战术，步步为营打下去。 但好景不长，塞尔维亚选手并没有留出太多机会，在这最后的时间里，球权好几次易主，双方在彼此的禁区附近争夺不休，始终处于紧绷的边缘，随时都会产生得分。 而在最后的四十多秒，国青队选手们很明显有些松懈了，他们只想赶紧把这一节结束，到时候重新找回节奏，不能一直这样被动下去。 但就是这半分多钟，塞尔维亚忽然组织了一轮闪击，几乎除了门将以外，全军都冲入守方半场，一窝蜂地把国青队这种扎堆式死守冲散。 一番激烈的贴脸攻防，裁判员们都紧盯着眼前这团拥挤的混战，生怕漏判一点细节。 而他们的金牌队长谢尔盖，居然硬是用强壮的身躯挤出一丝空档，并且接到面对面短传，当即一杆垫射，趁乱抽了一击死角。 第一节的最后十秒，塞尔维亚再得一分，差距就这样被无情拉开了。 中场休息时间，王金磊用尽量清晰简明的语言，吐字极快地吩咐战术。而沈剑表面上抬着头认真听取，实际上只是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上场的机会。 不过很明显的，老王接下来的战术体系里，根本就没有沈剑的位置。他自己也很清楚，经历过刚才的重大错误，后面两节想上场是肯定没戏了。 接下来的比赛，胜利的天平开始倾向塞尔维亚，国青队就算好几次更变打法，也低挡不住对方一次次的锐利冲击。 见到这幅场景，沈剑也时不时向老外投去迫切的目光，他的心思不难猜，这是想上去救场，看看有没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但王金磊却始终没有正眼看沈剑，他的注意力一刻都没从球场上离开过，看样子根本没打算让沈剑上去赌一把。 第二节的后半段，老王的表情似乎还很焦急，这是因为他觉得比赛还有机会，只要打出设想的效果，按照设定好的路线去追赶，尚且有可能把分数追平。 但到了最后一节，随着双方分差达到三分，他的脸色反而变得坦然了。 王金磊也开始给队员们劝慰，只需按部就班去打，不要心浮气躁即可，最好是把体力节省出来。这话的言外之意，自然就是让大家放轻松，不要输太惨就行。 他作为教练，自然不可能把输字一直挂嘴边，而这样的说辞其实意义相同，只是听上去体面一点而已。 至于沈剑，他的心思早就飞出了球场之外。 此时除了懊悔，不甘，他脑海里还浮想起国青队前辈们的身影，无论是高翔还是李勇，似乎这些人的英姿历历在目，却永远不属于自己。 两个半小时，裁判员的一声长哨，为全场画下休止符。 中国青年队以2：5的分差，败给了塞尔维亚。 这个结果，其实在大家出发之前，就是早有预料的，甚至比分还估算得更加保守。 战前大家都是打算把这局比赛直接让出去，反正这又不是积分赛制，只是单循环胜负排位而已，战术和精力用在该用的地方，才有助于提升名次。 但此一时非彼一时，王金磊也是在开幕式前，临时决定尝试击垮这个老对头。所以这一周以来的所有针对性练习，全都是为了塞尔维亚所准备。 赛前士气是提起来了，但如今该输照样输，大家心里自然都不好受。 不过老王的心理辅导能力还算面面俱到，当晚的赛后分析，他只是非常简洁地走了个流程，并没有把场上的失败直接点出来，反而还鼓励了部分选手的出色表现。 甚至连沈剑，他也在点名表扬，哪怕第一节后半段出现那种难以饶恕的错误，老王也没有否认他第一颗进球的精彩之处。 而到了夜间，大家分别回到卧室，王金磊这才拿起手机，分别给队员们逐个分析错漏。 为什么球员们总是这么尊敬老王，这不是没道理的，除了他平时在生活中无微不至的关照之外，这种细嗅蔷薇的情绪处理方式，自然也会叫人折服。 在和沈剑聊天时，王金磊其实琢磨了很久，他甚至还想把这小子再臭骂一顿。不过联想到沈剑在场上那种求胜欲望，最终他还是决定以温和的方式开导。 错误谁都会犯，但性格很难重塑，这不是两顿臭骂，一朝一夕就能骂回来的。 二人说完战术，沈剑忽然换了个话题，他想知道王金磊今天为什么如此冷酷？到最后都不给自己一个弥补错误的救场机会。 老王稍稍一想，很快给出答复。 “所谓救场，是值得救，才让你上。我相信你也能看出来，今天这局，你都已经歇斯底里抓狂，人家可能还没发挥出全力，你就算上去了，也只是白白心里添堵。” 他这个回答非常巧妙，表面上是避开了沈剑的问题，顺便还做了开导，但仔细一品味，却是在讽刺沈剑容易上头，那种情绪之下，谁都不可能让他再上场。 良久，沈剑似乎自己也意识到问题，于是也大篇幅地主动认错，就像学生时代的检讨书一样，这可能还是他这辈子头一次认真地去做全面反思。 到最后，沈剑忽然又问了一句。 “王教练，我后天还能担任首发吗？” “怎么？你这是担心被撤销，还是不愿再打首发了？” 王金磊当然知道沈剑怎么想的，一旦真正上过场，沈剑这种球员属于撵都撵不走的。 “我是觉得，今天的事情我都已经认错了，那还是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臭小子，我又没说什么，后天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在没专门通知你之前，一切照旧。” 听了这个消息，沈剑接连发出几个笑脸表情包，并且不停感谢王金磊大人有大量。 而老王则直接给出警告，说是之后的比赛，今天这种小动作最好想都不要想。u18毕竟不是成人组，裁判吹得还是非常严格的，在这个级别的比赛，名声可能比胜负更重要。 第79章 分奴行为 老王的警告并不多余，在正式被国家队或俱乐部签走之前，任何一名u18选手都必须记住，现在的比赛只能算得上一种展示途径。 无论联赛的档次有多高，无论名次有多重要，从u16一直到u20，其实这无非是一张张通行证，每名选手的表现都会被详细记录在案。 毕竟这两年打完之后，最主要的目的是进入顶级的比赛，比如世锦赛或者冬奥等等。 水准也好，球风也罢，这些数据化的东西都要作为日后能否向上爬的参考，无论是优点还是黑点全都有记录。，上面的教练可能因为两次神来之笔把人选中，也同样会因为一次恶意违规记录把人刷下去，球员总不可能把一辈子的赌注全押在十八岁这两年。 所以王金磊才再三提醒沈剑，现在的输赢都还是其次，但必须要爱惜自己的羽毛。 次日的热身训练，项目很明显被缩减了一部分，王金磊考虑到昨天比赛的激烈程度，也想适当地让大家稍微放松一下肌肉。 除此之外，他也把战术会议做了修改，不再提起昨天的比赛，大家过了今夜应该也会很快忘记这场折磨。 不过好的一方面，下一场的对手是荷兰，大家的压力自然也小了许多。算是乙级b组里面最软的柿子，几乎对同组其他队伍构不成什么威胁。 每年荷兰都是以组里倒数第二的成绩，惊险保级，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生死局的一两分之差，也堪称u18的一大奇观了。 到了次日早上，队员们优哉游哉吃完早餐，身体的疲倦也在一天一夜休整之后恢复到良好状态。今天的战前会议，王金磊给大家定了个目标，最好能够以大于两分的差距横扫荷兰，打算一雪前耻，为后面的比赛提升一下士气。 而下午等到队员们入场，赛前的握手仪式刚刚做完，王金磊却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的目光始终盯着荷兰队里的几个新面孔，按理说这些欧洲俱乐部的小将们，王金磊肯定是不可能谈得上认识，但他却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作为主教练，赛前的各支队伍名单他都早已核验，如果有什么重要人员调动，肯定也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不过眼瞅着这些人，心里那种不安却一直在发酵。 看来自己还是大意了，以前一直没重点关注的队伍，如今像是要改头换面的样子，王金磊开始担忧，这几个年轻人会不会成为比赛黑马，现在尚未可知。 由于自己的疏忽，他也赶紧回到教练席，给大家临场嘱咐了几句，虽然现在来不及布置战术变更，不过让球员们多留个心眼也是好的。 比赛开始，沈剑仍然担任他的首发前锋，而且正如老王所料，这两三个新面孔，果然也是荷兰队的首发球员，看样子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也许是临时改变国籍的外籍球员，也许是秘密培养多年的大杀器，总之今年的荷兰队，似乎已经受够了之前那个‘保级战神’的戏谑称谓，打算扬眉吐气一把。 而他们藏锋已久的第一刀，就是同组实力中规中矩的国青队。 第一球，与沈剑对位的这名前锋，似乎并不打算主动攻过来，因为一直到裁判员掷球的刹那，这人还是保持着侧向握杆，甚至一只脚尖向外，时刻准备跑位。 沈剑皱了皱眉，这并不是什么欲擒故纵，也不是啥无招胜有招，之前训练的时候，这种开局姿态他也见过。 只有采取极端防守阵型时，前锋才会选择这样‘消极’地处理第一颗争球。 难道这几年的同组竞争，荷兰真是被打怕了？ 果不其然，沈剑开球的瞬间，这人立刻从侧面靠拢沈剑，余光之中，他也能看见荷兰队的两名边锋正在收缩防线，并没有丝毫掩护队友抢球的意思。 这什么打法？极限龟壳战？ 但沈剑有了前天的教训，现在也不急着出招，现在最好是按照王金磊的安排，把对面这几名新人试探一下，老王才好在场外现场研究破解之法。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至少八分钟，国青队尝试进攻三次，也都是无果而终。而对面在中途也夺得过一次球权，只不过始终没有突破的意思，反而像是在耗时间。 除此之外，那三个新人，在开局第三分钟就被换了下去，在沈剑眼里看来，这似乎是没理由的。 人家打得还算不错，而且体力也没有任何损耗，再加上荷兰这种一次次收缩防线的行为，也并没有使用什么新锐试水的打算。 眼看着双方僵持不下，王金磊也把主力队员暂时换了下来，这种颇为诡异的对局，到现在还找不出什么专门的破解办法。 他们毕竟没有进攻迹象，这三个新人也像是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如果贸然发起全队强攻，说不准他们等的就是这样的破绽。 无奈之下，现在也还是轻轻松松继续耗着，反正第一节零比零的情况也算比较常见。 到了第二节，沈剑依旧上去争球，但事情就像按下了重播键，这名前锋到现在还是选择被动尾随，其他队员的做法也如出一辙。 打个比方，简直像是踩上了一块刚吐掉的口香糖，刮不干净甩不掉，死缠烂打地消磨着国青队每一个人的耐心。 这一节打了三分钟，王金磊便让沈剑他们下来，现在最好还是让主力们保持体力，随时应对他们发起的突袭。 但随着时间推移，第二节的末尾，一个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发生了。 在国青队的攻势之下，荷兰队的龟壳阵忽然瓦解掉。 准确来说，是忽然向外扩开爪牙，两名边锋把持球的前锋夹击，并且传给自家踏过中场的大前锋，等到国青队的后卫反应过来，这人已经逼近了禁区。 实在太快了，他的加速至少在国青队里很难找出与之匹敌的人。 刹那间，人影变向突破，假动作过人，最终一记中距离抽射，动作一气呵成。 直到这一刻，王金磊忽然拍了一下脑门，这局比赛是遭人算计，被分奴行为误导了… 第80章 不就是拼个命？ 进球的瞬间，全场呼声被点燃，这局看似枯燥冗长的比赛，从原本的一片死寂，忽然迎来一个极端高潮。 谁能想到，开局怂到现在的荷兰队，居然是蓄力四十分钟，就为了配合这颗球演出。 国青队确实懈怠了，大家本以为自己一直牢牢掌握住全场的进攻优势，却不曾想，从开局之后，其实比赛节奏一直被荷兰队悄然带偏。 看似被动防御，无可招架，实际上却在酝酿着最不可思议的反击。 而且王金磊一开始的误判，也起到了关键原因，要不是他杯弓蛇影，选择第一节先进性牵制观察，荷兰队可能也很难做到连续两节死守球门。 这颗球之后，第二节只剩下三分钟不到，看样子决胜就要留在最后一节。而沈剑这时候就耐不住性子，正要主动请缨，却被王金磊拦了下来。 “再等等吧，最后这三分钟，他们就算是躺在球门面前不动弹，也不可能让你们进去。” 正如王金磊所言，球场上的一波狂欢之后，场面再次变作一潭死水，荷兰队刚才那副严防死守的样子再次搬了出来。 国青队就算拿到球权，也的确很难在这点时间里组织起一波完整的反攻，除非真的是发挥出超常实力，同时被好运眷顾，才有可能在第二节把比分拉平。 休息时间里，王金磊开始布置最后一节的生死攻防，这二十分钟的时间，必须狠狠还以颜色，就算打到平局进入加时赛，也是大家不愿看到的结果。 不一会儿，全队上下准备完毕，沈剑坐了一整节之后，终于得到再次上场的机会。 这次争球，沈剑和队友们商量好了进攻策略，所以始终有条不紊。按照王金磊的安排，最好是第一时间传给左边锋，因为他们全队上下，看起来比较好突破的点就在那个方向。 哨响之后，沈剑也是不负众望，先于对面前锋抢到这颗球。 而下一瞬间，这人也朝着沈剑运球的方向加速，就像第一颗球那样。 此时沈剑开始按计划行事，变向的同时，假动作吸引另一个后卫的注意，而且换手反向挥拍，球当即传到自家左边锋手里。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默契的配合使得禁区附近撕开一个小缺口，此时沈剑掩护着右边锋突进，他作为一个中转点位，随时准备接球，避免右边锋越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次回传和迂回，荷兰队的防守漏洞终于变得明显起来，这是个突进的好时机！ 沈剑明没有与左边锋对口号，这种安排好的战术并不需要过多言语。 对面一名边锋察觉到不对劲，正要折返换防，突破就是现在。 二人一个交错跑位，把一名后卫拉开的同时，获得接传球的空间，冰球迅速转移到沈剑手上，他也下意识翻拍，一秒不到便把球交给了担任主攻的右边锋。 禁区成功突破，二人顺利来到争球点附近，此时右边锋稍微改变方向，朝着挡板滑过去，避免禁区内的最后一名后卫从侧面撞击。 一番运作之下，眼看着这颗球时机成熟，随时可以进行打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王金磊的战术确实凑效，他一开始犯下的误判问题，最终也在用自己的执教实力挽回。 但刹那之间，这名持球的右边锋却开始再次加速，他错过了最佳射门点位。 沈剑本来还有点愣，以为是队友的失误，直到争球点的这名后卫一个飞扑式的拦截袭来，他心里不由得为之一惊。 这太玩命了吧，一颗球至于这样防守？ 由于二人没有产生实质性碰撞，裁判并没有叫停，而这名后卫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也迅速爬起身来，一瘸一拐走向边线，另外一侧换上了新的队员。 此时荷兰队的防线重新组织到位，持球的右边锋虽然孤军深入，但他在底板区这个角度，是无法前去单挑门将的。 “接着！试一下！” 球来到沈剑脚下，这是怀揣着信任与希望的传球，右边锋其实可以想办法造个死球，然后重新争夺的。但他还是在这种时候选择相信沈剑，所以沈剑当然不可能退缩。 这个时候两名后卫都齐全，并从禁区争球点包夹过来，想在这种地方射门，除非是把自己整个人扔出去，否则很难规避冲撞。 沈剑没有时间想太多，他只记得刚才那一幕，对面的后卫可以为了救球而飞扑出来，自己为什么不能？ 不就是玩命吗，谁不会似的？ 两名后卫离他只要两米不到，并且速度是大于沈剑的。 沈剑刚刚把球接到手上，但并没有第一时间调整射门姿态，而是以一种夸张的起跑姿势，把身体斜着推出去，寻找最佳的射门角度。 此时场外的队员们瞪大了眼睛，观众们也发出一阵惊呼，这小子是想耍杂技？ 而王金磊见了这一幕，心里也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沈剑这种行为，下来之后必定要被自己痛骂一顿，但他又觉得，自己有点骂不出口。 果然，奇迹在大部分时候只存在于想象之中，沈剑虽然是第一时间挣脱了包夹，却也整个身子是去平衡。 在倒地之前，这次抽射显得绵软无力，荷兰队的门将轻易调整为跪姿，腿部护具便把冰球横着挡了出去。 射门失败，沈剑也重重摔在地上，而且正好摔在左肩。 这地方前两天刚被塞尔维亚的打后卫撞得不轻，今天算是牵动旧伤，整个人的面部表情都变得狰狞。 好在他体重挺轻，而且倒地速度也并不高，所以骨骼肯定没啥事，最多是撞个小淤青。 王金磊换下他之后，并没有当场责骂，而是让队医先看看伤势，一切等赛后慢慢算账。 比赛打到这儿，场上的观众有点难以置信，前两节简直无聊地能把人看睡着，没想到第三节一开始就如此激烈，连续两名球员做出极端动作，冰球场该有的那种刺激瞬间找回来了。 第81章 故技重施 此时，找回激情的不仅是场边的观众，球场上似乎也变得更加焦灼。 沈剑今天的行为在大部分教练眼里，都只能用冲动胡闹来形容，不过事情的影响也并不完全负面，至少这对士气来说有很大提升。 虽然无法再上场，但他的行为确实燃起了队员们的斗志。 这颗球只用了五分钟不到，便被火力全开的国青队灌入球门，而后面的十分钟，基本上也处于之前的节奏之下，由国青队牢牢掌握进攻权。 第三节的最后两分钟，比分终于反超，国青队一往无前的气势让荷兰队的所谓龟壳阵丝毫没有用武之地。为了这最后一颗进球，还差点造成两个违规冲撞。 而且保持优势的国青队并没有停下进攻步伐，哪怕最后这两分多钟里，比分基本算是尘埃落定，荷兰队很难组织什么反攻。 大家不仅没有丝毫懈怠，反而打得更激进，似乎不愿满于现状，不想耗到比赛结束。 队员们都想要达成比赛之前定下的目标：至少赢他们两分以上。 不过时间还是过于紧凑，现在已经来不及刷分，最终国青队还是以2-1的分数，取得了本次比赛胜利。 当晚，王金磊在开会的时候，很罕见地向大家做了一番自我反思。今天这局比赛，其实并不需要打得如此艰难，还好最后一节及时把错误战术调整回来，否则可能还要打到加时赛。 此外，他当然也一如既往地赞扬了一些队员的表现，但从头到尾也没提到沈剑。 沈剑自己心里也明白，今天这事不被王金磊痛骂，就已经是给了十足的面子，怎么可能还在众人面前夸他？ 赛前王金磊明明叮嘱过，无论任何比赛，身体的重要性是大于个人荣誉，更何况现在的u18其实只是作为展示才能的跳板。 结果沈剑倒好，脏手段虽然收敛起来，却不顾安危地使用那种夸张动作，要不是当时的速度和角度比较缓和，可能他就要被抬着下场了，更别说参加后续比赛。 关于此事，王金磊之所以没有专门批评他，其实也是觉得这小子心里有数，毕竟受伤的是他自己，事情的重要性也摆在那儿，并不需要挑出来再讲。 而且从某种程度来讲，他的求胜心，也让队员们在关键时刻激发出了动力，所以现在并不适合搞什么批斗大会，至少等赛程全部结束，再回过头收拾他。 经过专业医护人员查看，沈剑的膀子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没事，而护肩上面的注塑复合层有些磨损，倒是需要换一副新的。 再说了，冰球运动员常年练挥杆，三头肌都非常结实，包括之前那次撞击，以及后面的飞扑摔倒，肌肉给骨骼起到了非常好的缓冲作用。 正好国青队这两天的比赛排空了，三天之后才有接下来的比赛安排，沈剑也趁此机会得以休息，否则下局比赛王金磊是绝对不会让他上场的。 但由于王金磊始终对此只字不提，这种态度让沈剑有些含混不清，他又不敢当面去问，只觉得老王既然没有痛骂自己，难不成是默许了这种行为？ 或许是觉得自己拼命的样子很有震慑力，也可能觉得这种做法更能获得青睐，总之这两次经历并没让他获得什么教训，反而还跃跃欲试起来。 于是在第三天，国青队对战西班牙，沈剑又有点按捺不住，想故技重施。 开场第一节，王金磊就已经瞧出来不太对劲，在争球的时候，沈剑展示出一种之前未曾尝试过的起跑式，就连训练里都没拿出来。 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一直暗自苦练了某种争球绝招，今天搬出来准备技惊四座。要么完全就是临场发挥，想获得开局的爆发表现。 比赛开始的瞬间，沈剑把自己连人带杆弹射出去，在并没完全掌握好平衡的时候，冰球已经被钩进杆刃。 虽然起步快，但西班牙的这名前锋与他形成了一个对立角，二人不可避免地要发生碰撞。 眼看着才开球就要撞到一起，与他对位的球员也是满脑子问号，下意识想要躲闪。只不过沈剑的速度难以避开，二人肩膀侧向擦碰了一下。 这时候王金磊才清楚，沈剑哪里是藏着什么绝招，他今天这种样子像极了三天前与荷兰那场比赛，只能用鲁莽来形容。 见到这一幕，老王其实是想立即换掉他，然而这才开球不到五秒，更何况沈剑此刻还在持球，直接把前锋换下来确实不妥当，只能再等机会了。 看着摇摇晃晃重新寻找平衡的沈剑，王金磊心里只盼着他能消停点，不指望这局能有什么亮眼的发挥了。 果不其然，经过刚才的撞击，沈剑带球角度已经偏离，速度更是下降一大截，暂时是没有办法冲击封锁线，只能想办法进行迂回。 此时对面的前锋，也趁机摸到他侧身，这当然是个夺球的好机会。 为了避免自己被夹击，沈剑无可奈何，只能选择把这颗球传回去。然而刚才的那一撞，让沈剑旧伤复发，肩膀酸痛之下，这颗挥拍毫无力度可言。 眼看着冰球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截断，沈剑心里又急又气，立刻追上去争夺。 不过他现在想要急停，再反向加速，确实显得为时已晚。 西班牙抢断之后的反攻正在有序组织起来，而沈剑现在紧紧咬住对面前锋不放，他心中的不甘火速增长着，脚下也开始对准持球者盲目冲刺。 这时王金磊忽然打出手势，让沈剑立即下场，与此同时，球场边缘的另一面替补已经准备就绪，他当然早就想把沈剑换掉。 四目相对之后，沈剑没有多想，立刻转向挡板。冰球场上的大忌就是违背主教练，因为球场换人是不会叫暂停的，要是自己下得不及时，可能队伍会被多人判罚。 而且王金磊的眼神也带着十足的愤怒，看起来这下是逃不过一顿臭骂了。 他只是有点想不通，老王之前那场不是都没发作吗，难道他并没有对这种行为默许？ 第82章 你先冷静几场 “坐下，今天别上了。” 王金磊显然已经气得不想多说什么，他此时也有点后悔，不应该期待沈剑有如此的自觉性，前天的比赛结束后，就该直接先来一顿骂。 而沈剑倒还显得委屈巴巴，他瘪着嘴反问道：“怎么了？那天我不就是这么打的吗？” “你还是小孩子吗？马上都成年了，千丁玲万嘱咐的话，需要我一次次重申？”王金磊当即爆发出来，也不顾身边还有一大群队员，并不打算给沈剑留面子，想让他好好长记性。 “给我说清楚，你这是在打球吗？在上面瞎胡闹什么呢？” 这时沈剑没再反驳，他可能也预料到王金磊不会给自己好脸色，而且现在老王还在气头上，心里有啥不服气的，还得等打完比赛再说。 果然，整场比赛，沈剑再也没得到一次上场机会。从开局第二分钟被叫下来之后，这局就基本和他无缘了。 看着队友们轮番上阵，在场上激烈地争夺对拼，沈剑就算再怎么心痒痒，也只能想王金磊投去一个期待的眼神。 但老王整场比赛都没再多看沈剑一眼，他一直关注着场上的每个细节，丝毫没心思理会沈剑。就连沈剑专门跑到他眼前晃悠，王金磊也装作没看见，故意向旁边挪动几步。 西班牙队的实力不弱，确实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队员们来回轮换分配体力，想要打出每个人最强的状态。 即便这样，沈剑也还是只能坐在旁边，干看了全程，胜负都与他不牵扯了。 最终这局比赛，还是一分之差遗憾地宣告失败，王金磊的心情本就不太好，一直到大家收队返回住处，他也没打算和沈剑说一句话。 赛后的复盘分析，沈剑当然是心不在焉，一开始他还害怕王金磊再次当着大家的面骂他。但会议接近尾声，老王似乎都没有对他开火的意思，看来这次是真的很生气。 眼看大家即将解散休息，沈剑居然开始期待老王的愤怒指责，王金磊这时候要是能指名道姓把他揪出来发一顿脾气，那沈剑也不至于如此心慌。 但会议结束时，王金磊也只是对着众人简短吩咐了一句：“沈剑明天开始不担任首发。” 这话说完，他直接不回地离开了，并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首发权被剥夺，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大家今天都看见沈剑开局的状态了，这明显就是把王教练反复强调的话当做耳旁风，不被处罚才怪。 沈剑一直是怀揣着侥幸心理，他觉得那天对战荷兰的特殊情况之下，自己既然能以搏命的姿态鼓舞士气，这种东西应该可以尝试着复制一下，让一个人带动队友的状态。 没想到，老王憋着不出声，并不代表着纵容，他只是不相信沈剑会真的这么愣。 当晚，沈剑把手机上的文字一次次编辑又删除，最终咬着牙，一个电话给王金磊打了过去，现在至少要把道歉态度表明，免得后面一直被他按在替补席上。 至于心里的困惑，今天最好也能一次问清楚。 电话响了三五声，王金磊倒并没有选择直接挂断。其实那天没有提醒教育他，确实算是工作上的疏漏，这件事从全面角度来看，或多或少也有自己的责任。 接通后，沈剑先来了一段自我煽情式的道歉，企图博得王金磊的谅解。 “王教练，这次我是真的知错了，我以为在球场上全力付出一切是正确的，其实今天也不是我太冲动，只是想用尽每一滴血汗换取胜利，所以您的教诲被我一时热血抛在脑后。” 见到老王没啥反应，沈剑口中倒是一套套地说不停。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糊涂了，球场上我一定全力保持冷静，做好应尽的职责。” “说完了吗？现在这么贫嘴有用吗？”王金磊此时也有点受不了，赶紧打断他：“如果今天你受伤，或者对面那个前锋受伤，你还会在这耍花腔吗？” 沈剑听了忍不住皱眉，觉得王金磊有点小题大做：“不至于吧，争个球而已，才刚刚起跑，我一不重二不快，咋可能受伤？” 确实，冰球护具的保护性还是很强的，而且球员一般来说也有很好的自我防护意识，就算两人高速撞在一起，只要不是蓄意下黑手，大部分情况下也都是小淤青这种轻伤。 而王金磊听到沈剑这种态度，语气瞬间变化。 “不至于？开球倒也是不至于，但你今天不死不休的样子，要不是提前把你换下来，估计都有胆子在冰面上耍飞人杂技。”王金磊挖苦道：“就算万幸没有受伤，但你的任何一个不理智行为都会导致阵型涣散，也可能随时造成违规判罚，这些东西还需要强调多少次？” “所以我才来向您道歉嘛，这次我真的记住了，念在我首次参赛的份上，就原谅我呗。” 王金磊其实也相信，这种主观性的错误，只要多嘱咐几句，应该也能管一段时间。但沈剑俏皮搭话的语气，却仍然透露着对此事的轻视，此时他直接撂出一句狠心的决定。 “算了吧，你就算现在答应得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打回原形。不如这几天好好冷静一下，别说首发资格，你如果不长点记性，比赛就不用再上去了。” 所谓惩罚，就是要拿出最能叫人难以接受的条件，给人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沈剑现在最渴求的当然就上场表现，所以王金磊直接一句话把他的期望全部破灭。 “别啊，我好不容易等到比赛，不至于让我坐冷板凳吧…” 沈剑还没说完，王金磊则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是想要沈剑彻底冷静下来，在这几天深刻反思一下自己一直以来的恶习，而不仅仅是在球场上装模作样糊弄几天。 如果轻易就表示原谅，可能管不了一个月，这小子还会顽疾复发。 后来沈剑又不停拨打这王金磊的电话，还连续发了好几条内容很长的消息，最终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他现在才有点明白，自己确实是触了老王的逆鳞。 第83章 算不上圆满 第二天，国青队排到了与克罗地亚的比赛，今天这场算是势均力敌的较量，所以双方也都打算不遗余力对抗，争取吃到这场的积分。 以国青队现在一胜两负的战绩，如果赢得今天这局，可以说就算保级成功了。因为后面还有一把对战冰岛，可以早早地预测到胜利。 比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大家也都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去迎接这场较量，王金磊早上起来仍旧没搭理沈剑，只是照常给大家讲解战术。 到了下午比赛开始，按照昨天的安排，沈剑的首发位置被另一名主力前锋替换下来，但沈剑现在已经不关心什么首发，只要能上场就完全知足了，千万别整场看戏就好。 第一节双方都争得很激烈，几乎是把球员们的潜力全部榨干来使用，毕竟这种半斤八两的对局，最容易找到优势节奏，同时也最容易被人钻空子，所有人都必须紧绷着弦。 这种状况当然是沈剑乐意看到的，因为照如此的方式打下去，两边球员体力消耗巨大，交替也非常迅速，最多等到第二节末尾，双方球员也就轮换得差不多。 到时候再换人，肯定是优先换上还没出场的选手，就算是再重要的比赛，一般情况下也不会重复启用正在休息的队员，反复去打第二轮或者第三轮，状态肯定不会多好。 但随着时间流逝，沈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队里的一名主力前锋，在第二节中途，被王金磊再次叫了上去。算起来，他这已经是整场上了三次，但自己却始终没等到机会。 而到了最后一节，队员们的喘息已经很明显，王金磊还是不打算叫到沈剑的名字。抬头看了看比分，沈剑觉得自己今天是没戏了。 五比二的领先，最后二十分钟，只需要全面防守即可，自己这个前锋并没什么用武之地。而且全队上下二十多号人，现在也不差自己一个。 比赛胜利时，大家高举着手中的球杆抱在一起，欢呼声和观众的嘈杂混在一起响彻场馆，保级成功确实不容易，而且后面的两场比赛，也就能放手去发挥了。 但这一切的欢愉，似乎全然不属于沈剑，他全场的贡献，可能就是递了一条毛巾两瓶水，甚至连个加油鼓劲的欢呼都没有。 “王教练，今天我已经折磨够了，后天的比赛，一定要让我上啊！” 赛后，沈剑想小孩子一样，变成一块牛皮糖，始终粘在王金磊身侧，企图用自己的死缠烂打换来他的原谅。 “这才一天就憋不住了？你还是没冷静够。” “别啊，反正都保级成功了，就当把我拉出去练练也行啊…”沈剑的声音充满乞求意味。 “哼，少来这套，我看场上剔除一个不稳定分子，大家都还打得不错。” 冰冷而略带戏谑的回答，让沈剑的心情也降到冰点，如果后天的比赛也没戏，真不知道自己这次比赛还能不能再碰到球了。 两天后，对阵冰岛，这局比赛的悬念不大，毕竟冰岛队实在没几个拿得出手的球员，这支球队可能是唯一因为国内人口基数原因，而导致运动员选拔困难的队伍… 全国上下总人数三十万不到，甚至比不上国内某些县城，能拉出一支像样的球队，还能一路杀进乙级b组，这成绩其实算是相当不错了。 话虽这样说，但场上基本上还是老样子，哪怕是再没悬念的比赛，也没给他留出机会。全队上下除了沈剑一个人，其他队员都或多或少得到了上场的时长。 这局最终打成了1:4，这一颗球也并不算国青队让出去的，是人家真刀真枪自己打进去的，可见实力也并没有拉胯到太离谱的地步。 这天的比赛结束之后，沈剑照样来缠着王金磊，希望后面最后一场，自己别再被冷落。 而王金磊这次也没正面回应，依旧是劝他好好反思，到时候状态到位了，自然不用求情。 三天后，本届世青赛也只剩下这最后一场比拼，但对手却是刚刚从a组掉下来的新西兰，实力和塞尔维亚不相上下。 原本沈剑以为自己是彻底没机会上场了，直到这局比赛进行到最后一节。 现在场上的比分是2:6，时间也只剩下五分钟不到，可以说是彻底没有获胜希望。 但本届赛程打到现在，所有队伍的积分都已经出炉，就算中国队这局输个2:10也不影响最终排名。 从目前成绩来看，国青队不仅成功保级，还让顺位向上提升了一个名次，所以大家也都是怀着轻松愉悦的心态来打最后一局。 如今王金磊让他上去，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完全是看不下去他最近的惨状，所以放他上场随便遛着玩几圈就行。 上去之后，沈剑当然是斗志全无，因为队友们现在也不打算再进攻了，只需要守住球门，不让自己输得太难看就好。 正如王金磊的安排，沈剑虽说是上场打了三百秒，却纯粹是划水打酱油的存在，因为进攻权永远掌握在新西兰那边。 其实要按照沈剑平常的脾气，他是真的想拼命抢来一颗球，哪怕进攻被人家阻断，至少心里边过得去，不会太憋屈。 但一直到比赛结束，他还真就连球都没碰到一下，大家都在欢愉的笑容之中输掉这局。 比赛全程落幕，王金磊终于答应带着小伙子们上街溜达几圈，不仅要缓解一下这个月来接连比赛的疲劳，也同时庆祝一下保级成功，以及意料之外的顺位上升。 用王金磊自己的话来说，这届比赛打得算是比较圆满，虽然新人一大堆，居然也能把名次抬上去，实在是一个惊喜。 不过在沈剑的心里，一切简直糟透了。 除了前两场之外，其余的比赛基本和他无关，最后一场那五分钟，也纯属上去凑时间而已，就如同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课，大家都已经开始懈怠，根本没有正常比赛的样子。 说是所谓圆满，沈剑则只觉得有些讽刺而已，王金磊如果真的想让自己记忆深刻，那他这次确实做到了。 第84章 庆贺与祝愿 赛程打完，队员们得来了最舒服的一段休憩时光，在哥本哈根又停留了半个月，直到闭幕式完结，大家才收队回国享受正式假期。 大部分运动员的假期实在难能可贵，为了保持足够的训练量，让身体时刻处于备战状态，平时任何节假日休息半天都是多的。而除了每年的春节之外，最长的休息时间就是赛后了。 说是长假，其实也只有两周不到，而且每天还是得保持最基本的锻炼量，其实也就是换个地方进行自觉练习，假期的意义顶多只是让球员们集中处理一下自己的重要事情。 回国之后，队员们只是简单的在训练基地收拾一番，便都各自归家了。作为每年最长的自由时间，这也是唯一的家人团聚机会。 沈剑自然也不例外，他来到国青队已经一年半，除了过年当天回了一趟，直到现在也没再见过母亲一面。 游子归家，母亲自是百般疼爱，无处播撒的关爱，溢满于字里行间的问候，也化作一道道精美菜肴，或是几双针织袜，几只千层底。 尽管沈剑一再解释，自己每天都要训练，没啥机会穿这些东西，鞋垫也都是用人家专门设计的吸汗垫，但赵兰还是把一大堆东西塞进满满的行囊。 用不用得上，其实无所谓，母亲永远都会有一腔希冀，让儿子能感受到就足矣。 在家待了四五天，赵兰也逃脱不了定律，开始莫名其妙地各种唠叨。而沈剑这段时间心里本就烦得要命，于是在第六天早上，为了寻一片清净，再次踏上离家旅程。 回到训练基地，大部分队员都还窝在家里，或者趁机出去旅游，平时也只有前辈们组织的体能训练，以及偶尔的休闲赛。 沈剑其实也是想趁着假期多睡几个懒觉，但一年来的生物钟早已定型，早上到点之后，就算蒙着被子也无法再次入眠。 无聊的时光，自然让那份心烦俞加浓厚，自从打完这次世青赛，沈剑经历了三场全程替补之后，他就始终对此耿耿于怀。 为了排解这份苦闷，他当然积极参加前辈们组织的各种活动，而每天一起练习的那份充实，也稍微消解了一点心头之苦。 这天中午，高翔蹦蹦跳跳地给大伙儿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他终于等到了国家队的橄榄枝，从七月份开始，就要正式入队了。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送去祝贺，沈剑也不例外，这还是他身边第一个进入国家队的好朋友，心里真诚地替他感到高兴。 “哇，你小子终于有机会了，国家队员实至名归，也算是熬到头了呀。” “不错不错，咱翔哥是谁啊，再不对他动心思，咱这些货色不如早点滚蛋算了，哈哈…” 众人围着他开起玩笑，高翔本人更是满脸笑开花。 其实沈剑还是比较好奇，按理说高翔这种水平，应该早就有机会打进国家队，为什么一直在队伍里待了三四年，才等到这一天？ 而前辈们也给他详细解释了一下，国家队选人的某些规律和习惯。 原来国家队看人，除了看比赛成绩和综合水准之外，也还分球员类型。就比如高翔这种爆发型选手，观察期就比较长一点，上面需要花时间和耐心，看看他的爆发够不够稳定。 如果是成长型，潜力非常大，还会提前收入二队做替补，看情况让他参赛。而像是特长型选手，就得看机遇了，如果国家队里面正好稀缺，就会被迅速吸纳。 另外还有一种全能天才型，这是由青年队的教练们联名举荐，可以直接入选。但这种人少之又少，大家目前也只见到过一个，那就是之前沈剑也遇到过的李勇。 这次入选，还是高翔参加全国冰球锦标赛才得来的机会，作为国内做高级别的冰球赛事，他全程发挥都不错，心里其实也是早就有底。 之前教练们对于这个话题也谈到不少次，但那都只是大概说了一下准入条件和最低标准，并没有一次把话说满，生怕新人听了望而却步。 如今沈剑详细了解到这些东西，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担心，他到现在肯定不清楚自己属于哪种类型，究竟还要等待多久，这种事情只有教练最明白。 不一会儿，大家商量好下午出去搞个庆祝活动，反正假期没有训练任务，还能喝掉小酒消遣一下。 高翔邀请沈剑的时候，他本想说自己不怎么会喝酒，但最近的糟糕心情让他难以拒绝。如果酒精真的是一种不错的排解方式，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 提起酒，沈剑不自主的回忆起那个充斥着酒臭味的童年。沈自坚当年不就是这样吗？就算生活再不如意，沉溺于醉生梦死之中，可能的确会忘记忧愁吧。 一顿热热闹闹的火锅之后，大家聚在一家清吧，音乐声里聊天吹水不亦乐乎。但沈剑却显得与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 就算埋着头不停浅尝，手中那杯龙舌兰也始终没见底。 “哇，你不至于吧？一杯都没喝完，难道喝大了？” 见到沈剑这幅样子，高翔投以关切的问候。 “没，我只是心情不太好，翔哥抱歉啊，今天应该和你一起高兴才对。” “别这样，什么叫陪我高兴，大家都是兄弟，你别这么见外。而且咱好不容易出来改善伙食，放松放松，怎么一个人闷闷不乐？” 确实，平时在训练基地，别说是带酒精的饮品和带辛辣的食物，甚至连食谱中的蛋白和碳水都要严格计算，虽然谈不上难吃，但吃久了是真没什么胃口。 今天大家出来消遣，按理说应该是非常惬意的事情，怎么也不应该如此沮丧。 见到有高翔他们关心，沈剑也心直口快，趁着酒劲，把自己前段时间参赛过程中的郁闷，一次吐了个痛快。 “这样啊，难怪心里不舒服，不过你也别太揪心，我们身为前辈，其实也都是过来人，有的地方还可以替你支两招。” 听到这儿，沈剑陡然瞪大双眼，一下子来了兴趣。 第85章 一技之长 他们首先是把这件事分析了一遍，觉得王金磊的做法并没有太夸张，因为按照沈剑的说法，自己的主管错误太明显，刚好触碰到老王的禁忌。 老王是所有教练里，对球员身体状况最为看重的。对他来说，像是u18这种比赛，获胜与否都是其次，但冒着受伤的风险拼了命去打球，实在很不像话。 以前其实也出现过类似的事件，有个和沈剑差不多的愣头青，也是一上场就难以控制情绪，甚至还有几次差点和人动手。而王金磊的处理办法也很绝，直接把那个小伙子剔出参赛名单，并且警告他下次再犯就下放省队… 所以这么一比较，老王对沈剑的处罚方式简直不算什么。 “哎，我也清楚，这件事肯定会慢慢过去，但很多习惯并不是说改就改啊。”沈剑耸了耸肩：“场上那种环境，很难保持每一刻都冷静清醒嘛。” “这个你也不用担心，每个教练都有自己的喜好，等以后跳出国青队，任何一种球风都会有更多施展空间。” 这话的意思不难理解，就比如体校阶段和青年队的不同，大家的侧重点各不相同。 等以后真正到了国家队，要为荣誉而战的时候，别说什么打球不要命，就算在场上黑动作频出，也不会有教练指着鼻子骂。 王金磊毕竟是老一辈的球员，他人生经历摆在那儿，觉得身体是一切的本钱，这当然无可厚非。但这件事其实不用放在心上，老王并不是什么爱记仇的人。 相对而言，国家队的现任主教练约翰·努尔米宁，和老王一比较，完全是反面。 听高翔的口气，这位教练的集体荣誉感超强，求胜心更是比球员还极端，夸张一点来说，简直恨不得把选手当做一次性用品… 虽然这个比喻是有点过头了，但大家也是给沈剑宽了心，表示他这种球风其实也还能被接受，只要做的适度，也有被青睐的机会。 众人一番带着玩笑的劝解，让沈剑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心里这个疙瘩虽然没有彻底解开，不过也好了七八分。 “路还很漫长啊，等我有机会离开青年队好好施展，怕都要到猴年马月了。” “也不一定，这世界上确实没什么万事捷径，但指南针和地图还是有的。”高翔抖了抖眉毛，笑着对他说道：“我虽然用了整整四年才加入国家队，这方面没啥好的经验，但我在队里待得久啊，见过不少活生生的例子，就算不一定适用，给你讲讲也无妨。” “哈哈，翔哥这是既吃过猪肉，又见过猪跑的人，经验肯定丰富啊。” 众人开着玩笑，而高翔的神态则很认真。 “去去去，先别瞎起哄，我只是想给人家长长见识，少走弯路嘛。” 接下来，高翔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下，这些年来，他见过的大部分选手经历。总的来说，无外乎就是之前提到的那四种选手类型。 其中最保守的，还是他自己这种爆发型，虽然观察期很漫长，但只要肯耐心等待，磨练技术，一旦成型之后，进入国家队是必然的事。 而天才型和成长型，都有点虚无缥缈，不仅很难遇上，也搞不清究竟怎么做。换句话说，这纯属靠天赋吃饭，自己的努力难以企及，就算想成为这种人，也没有可以使劲的方向。 所以高翔提出一种解释，如果对自己失去信心，或者非常着急的话，可以试着去发掘出一技之长，因为特长型的选手是会很吃香的。 就比如金牌控卫，或者顶尖得分王等等。 常规数据看起来可能平平无奇，但自身掌握一种难以匹敌的特点，教练就会非常中意。 这类选手，在比赛里的出场时间可能并不多，但只要叫上去，基本都是用来救场的杀器，从上场开始就是高光时刻，全程展示出自己在某方面的最高水准即可。 一开始沈剑还有点质疑，情况怎么会像高翔说的这么简单，但他又做了个比喻，事情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在教练眼里呀，这就好比下棋或者打牌，赛场上你肯定想扩充手里的牌面，因为这意味着能组合出各种可能性。”高翔笑着说道：“象棋里面，每一颗棋子也都有自己的局限性，都有自己最独特的用处，将帅也好，卒子也罢，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沈剑炸了眨眼，点头道“似乎有点懂了，但那种专精更能获得关注呢？” “这不是擅长领域的问题，你自己琢磨，如果你的这项特长特别专精，哪怕在场上的用武之地不太大，但只要一拿出来，这方面就无人能够匹敌，教练能不喜欢吗？” 高翔说到这儿，另外一名前辈忽然接嘴提醒道：“对，好像国家队里还真有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子，我记得这家伙叫…任大奎？” “对，就是大奎，我也知道他。”高翔拍了拍后脑勺，不怀好意地笑道：“其实这名选手，球技真的很一般，拉到咱们青年队都不算拔尖，但他在场上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 “球技一般？这也能进国家队啊？”沈剑不可思议道。 “你听我说完，这家伙牛高马大，下手也够狠，就算三个人把他夹住，也能凭借一己之力挣脱开，而且身体非常耐操，就是个铁疙瘩。” “啊？这上去是打球，还是挨打啊？”沈剑忍不住苦笑两声。 “哎，真正到了那种级别的比赛，你也清楚，各种冲突撞击都不轻，每年都有受伤退役的球员。”高翔耸了耸肩：“所以他的作用就是主动迎接所有针对和撞击，保证主力前锋安全无虞，也可以说是付出身体安全，居功至伟了。” 高翔说了这些例子，当然也就是为了给沈剑弄明白一个概念，那就是所谓专精，并不需要全面掌握某个领域。 如果过人突破厉害，就专门练各种花式，如果控球能力超群，那就专精中转组织。 而这种一技之长，并不是什么一招鲜，而是类似于自我修炼的天赋。 第86章 找准方向 后来大伙儿还给沈剑详细解释了很多，比如高翔的那招戳刺绝技，就是当初自个儿练习争球专项技能的时候，一年年摸索出来的。 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其实老将们一般来说都有自己最拿手的几个绝活，这种东西可能不会一下子想到，但长年累月钻研，肯定也会有所收获。 今日聚会之后，高翔他们确实给沈剑带来很大的启迪，他甚至感觉国家队的门槛又近了一步。直到现在沈剑才知道，自己始终都是在迷茫之中付出，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肯吃苦固然重要，但专业的提点更加不可或缺。 虽然自己才参加过一次国际赛事，但经验可以慢慢积累，最关键还是要找准努力的角度。 而教练们之所以一直没给他交谈这个话题，可能还是沈剑某些东西没有达标，或者说某些毛病没有改正，至少现阶段暂时不打算让他进行专精培养。 夜里，可能是酒精的影响，也可能是今天听到前辈们传授诀窍，沈剑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大半夜也没睡着。 到了凌晨两点，他从床上爬起来出去溜达，想把最近一段时间繁杂的思绪好好整理一番。 其实比赛被限制上场这件事，他现在倒是不那么耿耿于怀了，毕竟这件事确实是把老王惹怒，人家这种惩罚手段无可厚非。 而且第一次参赛就获得首发权，说明王金磊还是比较看好他的。在这种比赛给他足够的表现机会，算是照顾得仁至义尽，只能怪自己不争气，没有体会人家的用意。 他现在只希望王金磊能很快原谅自己，在往后的各种比赛里，能重新拾起对自己的信心。 晃悠在空荡荡的训练场周围，七月繁星格外璀璨，沈剑望着若隐若现的银河，脑海里不由自主浮想起加拿大的夜空。 与国外的空气质量不同，在一些大城市，晚上是几乎看不见星空的。而且b市夜里依旧灯火通明，扬尘被各种灯光照得透亮，抬头只有一片深邃的灰度底色。 沈剑下意识拿出手机，给舍雷尔拨通视频电话，他记得现在埃德蒙顿油人队刚刚打完季后赛，应该也是处于放假阶段。 视频很快接通，舍雷尔正坐在餐桌前吃午饭，一声久违的亲切问候传来。 “噢，老弟，正想看看你。”他正说着，忽然皱眉看了看漆黑的屏幕，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天呐，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没休息？” “对啊，凌晨三点了，但心里有点事，实在是睡不着。”沈剑苦笑两声说道：“你好像也难得处在假期，所以我就找你聊聊。” “嗯，现在是联盟休赛期，每年最安逸的时候。对了，听说你前段时间不是去打世青赛了吗？”舍雷尔正准备问问，比赛结果怎么样，但他还是改口道：“首次参赛嘛，就不要太在意比赛结果，慢慢积累经验就好。” 既然舍雷尔问到这个，沈剑也顺道一提，把之前的情况给他说了一遍。 “队伍成绩还不错，成功保级，而且顺位还有所上升。”他的语气略带一点调侃，看来是真的把这件事放开了：“只不过我大部分比赛，都是坐镇场下指挥，哈哈。” “不至于吧？你可是打前锋的，就算作为替补，总也能有个场均六百秒的时间啊。”舍雷尔皱起眉头，为沈剑大呼不公，并且一针见血看出问题根本：“哦，是不是得罪教练了？” “哎呀，这事我想得开，别再提了。”沈剑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今天找你除了叙叙旧，其实是想探讨一下，我究竟适合发展那种特长？” 提到这个问题，舍雷尔先是一番沉默，随即咧开嘴笑了笑，伸出拇指鼓励道：“老弟，看得出来你如今进步不小，也开始考虑专精方向了。说实话，在nhl大部分俱乐部里面，一名顶尖球员的硬实力，靠的就是某项特定技能的娴熟程度。” “哈哈，我这也是受到前辈提点，所以才想到这方面，但现在还是两眼一抹黑。” 听了沈剑的困惑，舍雷尔解释道：“别着急，这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我觉得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投入练习，而是现和教练们处好关系，他们肯定知道你适合什么方向。” 而沈剑这时候却是苦笑两声，情况没他说的这么简单。 要说关系，王金磊和沈剑之间当然有着某种很特殊的羁绊，并不需要整天去巴结讨好他。但也正因如此，老王在沈剑身上也施加了很多压力，投入很多期待，这就导致沈剑的成长方式可能会与其他队员有所不同。 只不过沈剑现在还没有看出，王金磊的方式究竟会不会起效果。 “没事，我会处理好的，希望早点发掘出自己的一技之长，顺利加入国家队吧…”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沈剑坐在草坪上渐渐感到困意袭来，之前那种兴奋和不安也渐渐抹去，自己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干着急也没那么用。 剩余的几天假期，沈剑几乎都一个人泡在冰球场上，前辈们组织的那些体能训练，什么长跑蛙跳这些安排对他来说丝毫提不起兴趣。 因为他不确定，王金磊到现在会不会继续生他的气，到时候如果自己想找他老人家解答疑惑，得到的是不是几句回绝。 而且在其他教练们看来，沈剑一直都想急于求成，他在训练基地也没少惹麻烦，更何况王金磊对他还一直很看重，所以这小子一旦主动找上门，最好还是敷衍过去。 鉴于这种境况，沈剑就只能自己慢慢摸索。但他也深刻记得一年前，自己胡乱开发什么招式，不仅自己受了伤，还差点导致高翔卷进来，所以也不断克制，免得重蹈覆辙。 收假的前一天，所有队员都已经集合完毕，准备投入新一轮的日常训练。沈剑则鼓起勇气，再次跑到王金磊办公室，想和他促膝长谈一番。 第87章 冷静的意义 新的训练周期即将到来，王金磊正伏在一大堆资料里做准备，敲门声刚刚响起，他就猜到来访的肯定不是别人。 “进来吧，有什么事就赶紧说，我手上事情忙着呢。” 沈剑蹑手蹑脚走进来，冲着王金磊一阵傻笑，还是先来了个礼貌性问候。 “王教练，最近放假挺无聊的，我就盼着赶紧训练呐。” 而老王却是瘪着嘴，不打算抬头瞧他一眼：“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想比赛都想疯了，还能指望你安心练？” “哎哟，您得用发展的眼光看人嘛，我前段时间也好好反思了，现在就只希望回归正常练习。”沈剑自己找了个板凳坐下，看样子暂时不打算走：“对了，之前比赛那事，您不会还在生气吧？” “我没你想的这么小气，至于你改没改，到了场上才知道。后面比赛还多的是，得看你表现如何。”老王耸了耸肩，接着埋头处理资料：“还有其他事吗？我现在没时间陪你闲聊。” 老王这句话，意思就是事情一笔勾销，既然说了还要让沈剑继续参赛，肯定不会食言。 听到王金磊如此答复，沈剑也开始得寸进尺，想把心里话说出来。 “对了，我就是来问一下，您觉得我在球场上适合专攻哪种方向啊？或者说我现在表现最突出的方面是什么？这些事情还是想请教一下您这种专业人士。” 沈剑话还没说完，王金磊忽然停下笔，皱着眉抬头瞥了他一眼。 看得出老王心里除了疑惑，更多的还是烦躁。 “可别想几句敷衍随便打发我啊，这都快一年了，您肯定心里有数。”沈剑顾不得许多，仍然补充道：“之前同样的问题，我想请教一下老崔，就被他臭骂了一顿。但那时候是在巩固基础阶段，他的用心我也了解，不想让新人把路走偏，但现在情况肯定不一样了啊。” 其实上次，沈剑哪里去问过老崔，他是悄悄跑去办公室偷看人家的工作笔记，但这种事也不可能明说。一直到沈剑絮叨完，王金磊这才收起手中的钢笔，轻叹一声，靠在椅子上。 “专精项目啊…这事是谁给你提起的？又跑去缠你那群师兄了是吧？”王金磊板着脸问道：“其实以你现在的水平，也不能完全骂你好高骛远，但我还是只能说时机未到。” “别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我都能参加世青赛打首发，平时拓展一下训练进度还不行？”沈剑当然不明白老王的用意，此时也不停埋怨。 但老王并没打算给他正面回答，只是给他换了个思考方式。 “这么跟你讲吧，还记得当时比赛，我让你冷静几局，你仔细体会过这么做的目的吗？” 沈剑听了一愣，下意识答道：“额，不就是因为我在比赛时太冲动，所以想让我保持球场上的理智，杜绝危险动作？” “嗨…搞了这么久你还是稀里糊涂。你仔细体会一下，打u18的目的，以及参加青年队的目的，我反复强调让你保持冷静，难道仅仅是在赛场上吗？” 这时候沈剑咬着下唇，稍微思索，才顺着老王的思路回答：“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加入国家队嘛，说白了都是要让自己变强，或者说是让更多人看见我的进步…” “这就对了，既然是要展示自己的成长，那你现在所追求的东西，着重点应该是放在自我定位。很多东西旁人是无法替你解答的，必须有个自知之明才行。”王金磊接着解释道：“冷静的意义，更在于每场比赛之后思考总结，不要只图一个劲追逐。” 老王的提醒已经很直白了，沈剑现在也大概有点懂，不是教练们不愿意说，而是自己还不够火候。等到了一定阶段，可能这种事根本不需要求教别人。 “而且你提到更改训练方案，这个做法现在为时尚早，等你多经历一些实战之后再说。” “照您这意思，我现在积累比赛经验比训练更重要，但哪儿来这么多赛事可打啊？”沈剑此时还是有点疑惑，以前一直想打比赛，教练们却把他按在基地。如今倒是反了过来，他自己很想钻研一下专精项目，却不得不被拉上赛场… 这就有点像学霸心理，学生们练习题海，一直期待期末考，但到了考试时又想多刷题。 而王金磊听了他这个疑问，直接把一张表格取出来，并且示意沈剑不要惊讶。 “这是今年的比赛安排，很多场国际友谊赛，还有和俱乐部切磋，足够让你积累经验了。” 大概瞟了一眼，几乎是从现在到年尾，每个礼拜都有比赛要进行，这简直与去年的枯燥训练形成鲜明对比。 “你不是一直想上场吗？现在正是需要你好好参赛的时候，可别叫苦啊。” 沈剑怎么会叫苦，他都差点笑出声来，看来自己的担心真的有点多余。 “现在也不要得意忘形，记住我说过的话，冷静去处理每一场赛事，尽快得出自己的答案。”王金磊最后也不忘强调：“另外，要是老毛病不改，你知道后果的。” 虽然今天跑来办公室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也并不是收获全无。沈剑知道自己必须做好充分准备，往后的几个月时光，又是一轮新的沉淀积累。 从七月中旬开始，投入训练不到一周，这届选手果然有了很多比赛安排。 小到俱乐部之间的友谊赛，以及与各个省队轮番切磋，大到国外一些队伍的集训对抗，总之王金磊是能约则约，几乎不给大家留出空档期。 而在紧凑的赛程安排之下，沈剑再也没闲工夫闹出什么幺蛾子，他现在也谨记老王的叮嘱，除了在场上保持克制之外，每一次比赛前后也都会深刻分析，自己究竟哪方面做得好，哪方面又有缺陷。 就这样，时光匆匆流逝，沈剑的各项技术也都日趋纯熟，在查漏补缺的同时，也更加明晰自己究竟应该往什么方向发展。 第88章 重逢 作为冬季运动，每到年底，比赛的密度也会逐渐加强。从原先的每月两三场，到现在几乎隔三差五都有一次比赛，大家的时间表也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而且为了保证比赛质量，王金磊还在这些约赛里仔细挑选，尽可能去赶赴一些高水准的比赛，最好是能与国际队伍切磋，除了实在太远的地方，能去也尽量跑一趟。 到了十二月底，随着年关将至，老王本来也打算给大家留出更多的空闲时间，毕竟比赛打久了难免疲乏懈怠。 但这天上午，他却忽然宣布一个消息，让一小批球员收拾行李，准备远行。 根据他的说法，一月初在温哥华会有个大型合训营，主办方由加人队和油人队这两支nhl北美强队组成，报名条件相对宽松，这是为数不多能够直面北美冰球联盟球员的机会。 说实话，虽然这两支球队的排名经常是联盟垫底，但人家好歹也代表着nhl这个全球最高水准的联盟。这次可能也是为了赚外快，才被联盟破例允许搞了这么个合训，否则其他人连去见世面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大家最初了解详情之后还是挺疑惑的，这要一趟飞去加拿大，而且开营期间至少滞留半个月，期间的食宿费用肯定不菲。 为此，中国冰协特批了一笔专项资金，给青年队划分了二十多个名额，希望教练们能选出一些资质不错的球员进行深造。 而王金磊没有犹豫，直接把本届u18组别的选手全部叫上，多出的个别名额在另外申报经费，实在不行先斩后奏，回来再进行报销。 别的东西尚且能错过，但这种机会确实不可多得。 国青队算上全员，总共得有一百八十多人。但新人去了是白瞎，u16组别的球员，根本还在打基础阶段，没必要占用名额。而u20甚至以上阶段，也大概都定了型，提升空间不大。所以选择最具有发展潜力的这一批学员，就是沈剑他们当之莫属了。 用王金磊的话来讲，就是撞了狗屎运，要多多感谢老天爷。 大家除了一脸懵逼，当然更多的还是期待，都在心里想着会不会遇上自己崇拜的球星。 对于沈剑来说，他内心当然也是激动不已，但除了对合训本身的热情之外，他还很在意另外一件事。 埃德蒙顿油人队？这不是舍雷尔所在的队伍吗？ 时隔五年，终于等到与老友重逢的机会。 但沈剑并没有直接联系舍雷尔，准备抵达之后再给他一个惊喜。 只用了半天不到，所有人的行李已经准备妥帖，运动员本来就得常年外出，队员们早已习惯于这种集结方式，手续也由冰协的人出面，在两天之内办妥了。 第三日下午，大家怀着各自的希冀登上航班，前往全球顶尖的冰球圣地。 十多个小时的航程，沈剑始终兴奋不已，其他人都在飞机上想办法调整睡眠时间，而他则是一直没怎么休息。 刚出机场，气温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严寒，温哥华临海且纬度低，至少比埃德蒙顿强多了。 沈剑原本是打算等一切准备妥帖，然后找个空闲时间去吓唬舍雷尔，却没想到二人在机场门口就碰了面，这家伙居然就守在接机大巴里！而且正在斜着眼坏笑！ “哦，尴尬死了，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沈剑的语气仍然充满喜悦。 “没想到吧，我其实知道你要来，所以就等着看你露出这种表情，哈哈！” “傻大个儿！和当年一样坏！” 深厚的友谊无需多言，二人来了个碰撞式拥抱。但舍雷尔作为防护型后卫，两大块厚实的胸肌就算隔着羽绒服也显得异常坚挺，这一撞差点让沈剑咳出声来。 良久的拥抱，二人慢慢分开端详彼此，对年轻人来说，五年的变化天翻地覆。 “你简直变成巨兽了，这大块头，真是型男标配啊。” “还行吧，而且你也不赖嘛，现在长这么高，也不担心一阵大风刮走了，哈哈。” 大巴车里由于队员比较多，大家奇异的目光也频频投射过来。所以沈剑自然有点放不开，没有再和舍雷尔多聊什么，二人只是像小时候那样相互开着玩笑。 直到抵达住处，沈剑收拾好行李之后，立刻给王金磊请了个假。 其实按照惯例，老王是要给大家集合起来开个会，然后带他们出去熟悉一下环境。 但他对沈剑的往事也有所了解，这种时候就没必要再那么刻板，而且由一个本地人带他出去转悠，效果当然是更好的。 来到大厅，舍雷尔直接二话不说，骑着摩托把他带去了十多公里外的一家特色餐馆。一路上虽不说狂飙，但也是风驰电掣，沈剑顶着寒风忍不住偷笑，要是老王知道这事，估计脸都要吓青，铁定不会允许自己跑出来。 “怎么样，我的宝贝哈雷很带感吧，多少靓女想坐都没机会！”舍雷尔慢慢停车摘下头盔，却因自己的直男癌言论被沈剑投以鄙夷目光。 “哇…咱下次能别骑这肉包铁吗？安全倒是其次……关键冷啊！” 来到目的地，沈剑打着哆嗦苦笑两声，这车帅倒是帅了，就是有点废鼻涕。 舍雷尔也只是瘪了瘪嘴，说沈剑不识货，接着指了指街边的餐馆：“回国之后吃不到吧？你肯定馋这玩意儿很久了。” 沈剑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招牌，几乎用尽全力拍了拍舍雷尔的肩膀，差点飙出脏话。 “我x，你太了解我了，别愣着了，我等不及了。” 其实这也只是一家蒙特利尔熏肉饼，在当地只属于家常小吃，并没有太多特别之处。 但舍雷尔招待老友的第一餐，选这里不是没理由的。比起什么星级餐厅，那种逼格甚至适得其反，让人觉得生疏。 还记得小时候，二人常常拖着疲倦的身体离开球场，又累又饿之下，只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先吃点实在的东西填饱肚子，毕竟回家之后只能从冰箱里拿出面包火腿，甚至连顿饱饭都没得吃，先来一顿毒打。 这种特色餐馆，几乎媾连着沈剑儿时的美好回忆，天寒地冻的时候，咬着一口饱满温热的肉饼，浓郁酱汁也带去一整天的疲劳，简直再惬意不过。 第89章 渐悟型选手 二人进门之后，自然还是老规矩，吃着肉饼喝着热奶昔，满脸欢笑谈天说地。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的话题永远都是在憧憬未来，如今更多的则是在缅怀过往。 大概聊了一会儿，从童年回忆一直说到近况，二人都是感慨颇多。 舍雷尔这几年来，也是一路靠着对身体的消耗，摸爬滚打终于进入nhl油人队，成为一名保护型后卫。从他身上的伤疤和沧桑的语气不难听出，职业道路里的艰辛难以想象。 “哎，要是有实力打其他位置，我也不至于做出这种选择。”他苦笑着叹道：“到现在虽不说是板凳球员，但也只能在球队的低水平线混迹，而且身体迟早会有吃不消的一天。” “都一样，我到现在也只是混在青年队，似乎打进国家队还遥遥无期…”沈剑附和道。 “不，你至少还年轻，我都已经二十三岁了，这一行吃的就是年轻饭，按理说我也该正处于职业最巅峰的时期，实际上却已经开始走下坡路。” “别这样说，联盟里面三十多岁的老将也能论把抓，你的经验也是宝贵的财富。” 二人在互诉衷肠，吐苦水的同时，也期待着未来能有更好的境遇。 不一会儿，等吃饱喝足，又在街上闲逛一阵子，舍雷尔便把他带去一个野场子，想重温一下儿时的配合。 想当年，沈剑作为锋利的长矛，舍雷尔则是他最出色的后盾，两人也算野场子难以匹敌的存在，如今自然更不在话下。 换好一身装备，按照惯常套路，二人上去就冲着最显眼的人进行挑衅，做好激战准备。 其实身为nhl球员，跑来野场子打肯定少不了围观，但舍雷尔毕竟只是球队新人，完全没有知名度可言。更何况他还穿戴着特制的头盔，额外布料几乎把整个脸都给包裹起来… “准备好了吗，要不还是先用那招！” 舍雷尔说着，给沈剑比划了一下当年二人规定的暗号，沈剑也是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来。 “哈哈，那就试试吧，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记得。” 球场上的两道飓风，让场边传来一阵子欢呼的同时，也一次次席卷着对面球门，如今这种虐菜并不能带来什么成就感，但二人却依旧享受着那种熟悉而欢快的节奏。 酣畅淋漓地打了一个多小时，都见识到彼此的成长，二人这才退到场边喝水休息。 “厉害啊，舍雷尔你简直就是保护神，有你在我都不用费力去纠缠突破。”沈剑咧开嘴笑道：“就像当年一样，只不过你现在没那么大脾气了，不会轻易就和人打一架，哈哈。” “噢，现在当然不行，在场外一拳下去，至少被联盟开一张五万加币的罚单。”舍雷尔也开着玩笑：“不过要是在场上，有时候一拳还能多赚几万。” 除此之外，舍雷尔也发现了沈剑的一些优势，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让他再上去多打几颗。 沈剑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也是照做，等几分钟之后，沈剑刚刚退场，舍雷尔就迎上去拍了拍肩膀。 “老弟，我忽然从你身上，发现了麦球王的那种感觉。” 沈剑先是一愣，随即很腼腆地傻笑两下，表示自己没这么夸张。 他当然知道，麦克戴维德，这个三年前的中锋选秀状元，现在已经成长为油人队不可缺少的主力，自己怎么可能与麦球王相提并论？这最多只是舍雷尔的善意夸赞。 但舍雷尔毕竟是作为队友，心里很清楚麦克的球风如何，这句话并不仅仅是一番虚头巴脑的赞扬，而是给沈剑提供一个新的思路。 “我是说真的，你如果仔细观察过自己的动作，可能也就不会觉得我在开玩笑。” 话没说完，他立刻翻出手机，从里面找出几段平时训练的视频出来。 沈剑皱着眉头凑上去，视频里的麦克正在和队友们做着日常对抗练习，但他还是没能感受到，自己与麦克究竟有何相似之处。 不过很快的，舍雷尔把其中几个镜头做了慢放处理，然后忽然打开另外一个视频，这是沈剑刚才在场上打球时，他在一旁悄悄录制下路的。 这样进行直观对比，沈剑立刻就难察觉到不对劲，虽然细枝末节有很多异常，但动作的整体连贯程度已经很相似，甚至连眼睛观察四周的角度都一样。 “卧槽？按理说不至于啊，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刻意模仿别的球星了，麦克的视频我也看得很少，为什么啊？” 沈剑的疑惑很正常，他当年确实很喜欢学习一些看似尽善尽美的动作，但如今已经不再那么盲目追求这种东西，所以这种无端的雷同，让他有点莫名激动。 “答案很简单，你自己应该也能猜得到。”舍雷尔轻轻竖起一个大拇指：“我应该说，恭喜你了，老弟。” 沈剑咬了咬下唇，故作镇静，却还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 他打了这么多年冰球，心里自然清楚，在某种程度上，或许自己快要触碰到天花板了。换句话说，自己在某些方面，离真正的高手只有一步之遥，只不过没人向他提起。 动作完成度，只是一种体现，但反映的内核，却是从思路、状态、判断，一直到自己做出来的下意识行为，这一整套连贯的东西。 麦克自然能代表顶级球员，他已经处于天花板顶端，而沈剑的球风与他类似，再加上如今这么一对比，可能在青年队的两年里，自己的成长早已超乎想象。 而这两年之间，可以说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当他静下心来放弃对动作打磨的追求之后，殊不知这些东西，如今已经即将成型。 沈剑摇了摇头，心中另一个疑惑也随之慢慢解开。 王金磊啊王金磊，没想到你这老家伙一直不肯说，还一直针对我，让我保持最稳定的训练状态，其实就是不想打断我的成长轨迹而已… 如今这么一想，当初高翔给他提出的四种球员类型，其实沈剑是属于比较少见的那种。 那就是成长渐悟型，比起顿悟型的天才，沈剑的成长速度或许比不上人家，但前途却是不可限量的，具有真正的顶级球员潜质。 第90章 对位麦球王 回到住处，二人暂别之前，沈剑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 要不是舍雷尔今天给他吃了个定心丸，可能直到自己被国家队选中，王金磊也还想一直瞒着这件事，他实在太想求稳了。 不过老王的做法也没错，沈剑确实非常欠缺冷静，无论是在球场上下，这小子一直都变着法的渴求突破自我，这种想法当然很重要，但也是极其危险的。 沈剑不停想给自己的成长添加催化剂，老王却始终是稳定剂，生怕他一步错步步错，把自己一副好牌打偏了。 之前高翔给他提出的专精发展，虽然建议很合理，但并不一定符合沈剑，如果他真的照这么往下练，最终也可能浪费了宝贵的精力。 总的来说，沈剑还是觉得自己很幸运。像李勇那种顿悟型的天才，更多的是靠自己不断总结反思，在原有积累的基础上迅速突破瓶颈。而渐悟则是稳扎稳打，通过肌肉记忆的扩充，以及临场意识的培养，成为一个可塑性极强的好胚子。 两天之后，合训营正式开始，除了主办方两支球队的球员之外，还有像哈利法克斯高地人队等等球员也来赚外快，扩充一下合训档次。 国青队这种组团报名的算作特邀参训，其余的参与者则都是以学员身份。 这意味着半个多月里每天都有各种水准的比赛，就算打累了，也能随时去其他场馆观赛，而且每天还有一堆教练员组织进行意见交流，这对球员们的进步自然有不小促进作用。 国青队这次千里迢迢赶来，当然就要打质量最高的比赛，说白了就是让选手们在多次受虐之中有所成长。王金磊当天就约了一场与油人队的对抗，今后这种情况自然不会少，既然来了至少就得把机票值回去。 当然，预约联盟球队的机会毕竟不多，所有人都在争抢，所以球队们也都想出办法，把球员们掰成两半来用，分别成组迎战，反正实力摆在那，也不可能出篓子。 这场比赛之中，王金磊提前规划好了每一名队员的上场时间，毕竟机会难得，这种体验卡得分配均匀。 沈剑虽然没能作为开局首发，但他后续也有足足十五分钟的上场时间，所以并不心急。 而且看了看球员名单，他居然有机会与麦球王现场对位，这确实是赚大了。唯一的遗憾就是舍雷尔被分到另外一组，沈剑没机会在赛场上与自己的老友交手。 不过这也无所谓，二人从小玩到大，solo单挑也是家常便饭，不差这一次。 第一节，国青队的小伙子们当然打得很卖力，几乎与世青赛时投入的热情不相上下，大家都渴望展现出自己最锐利的一面，哪怕结局是必败无疑。 只不过油人队似乎并不打算使出全力，不仅是双方实力相差悬殊的问题，这次合训本来就是由于两支队伍没能挺近季后赛，所以才联合组织起来的。球员们打完这个赛季早已疲惫不堪，哪儿还有更多精力全力应付这种额外差事。 饶是这样，第一节的比分还是被人家洗刷到3：1的悬殊差距，在赛间休息的时候，王金磊也笑眯眯地看着大家，潜台词就是让队员们好好感受人家的恐怖实力。 第二节轮到沈剑上场，他心里当然还是紧张万分，毕竟自己的对手可是油人队的超级明星，哪怕知道他会收敛实力，结局也不难预料。 开球之前，沈剑尽量不让自己与麦克的视线交汇，二人走到争球区时，麦克显然比较懈怠，居然还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是想早点打完出去泡酒吧。 直到哨声响起的刹那，沈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起来，他直接采取比较激进的做法，把自己连人带杆抛射出去，试图从麦克手里夺得这颗球。 十年沉淀，两年经验，沈剑不遗余力地把自己的全部水准倾注此刻，整个人如同一道闪电，杆刃居然真的比麦克率先触碰冰球。 刹那间，麦克也傻了，他没想到国青队里还有这种打法的家伙，简直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出手就是快准狠。 但他毕竟是球队主力，哪怕上一秒还在打哈欠，但从哨声响起的时候，脑海里就已经下意识地切换到战斗状态。 沈剑的肩膀已经与麦克齐平，眼看着就要错开身位，麦克却做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居然没有转身，而是自信于自己的反应能力与速度，一开场就加速倒滑，二人一正一反肩并肩朝着同样的方向前进。 不愧是麦球王，直到三米开外，沈剑仍然没能错开追击，但二人现在仍在加速，这场追逐的胜负尚未可知。 眼看着油人队的一名后卫迅速赶来，沈剑也酝酿着一次变向动作，他决不能在这种时候被包夹，否则只需一眨眼，冰球便回落到麦克手里。 此时麦克不打算继续倒滑了，这样下去不利于自己转向，反正队友已经赶来，沈剑已经没有多少操作余地。 但就在麦克转身调整姿态的过程中，沈剑忽然利用这个空档，同时减速换手，给了麦克一个肩撞，想扫清前进路线。 麦克瞪大眼睛，这小子胆子不俗，他这是想直接从自己面前变向，突破禁区？ 好在麦克体重足够，这次撞击并没能撼动滑行轨迹，于是当即出杆进行抢夺，看样子确实是被沈剑的挑衅激怒了。 而下一刻，沈剑却也学着麦克的样子，忽然转身倒滑，二人再次形成一前一后的态势。唯一不同的是，沈剑作为持球者，他不仅能避免油人队的后卫正面包夹，还有了更多运球空间，甚至在无可奈何之际，还能随时把球打出去造个底板死球。 麦克的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这场比赛还没有无聊到让自己打瞌睡的地步，至少眼前的小个子球员已经让自己刮目相看。 最终，沈剑还是把这颗球传了出去，他觉得比赛时间还长，没必要一开场就和球王死磕。 第91章 现学现卖 开局短短三十秒不到，沈剑的犀利进攻方式把场上氛围迅速拉动起来，队员们也更加认真地对待每一个细节，丝毫不惧强大敌人带来的压力。 这颗球传回中线，由一名左边锋带着迂回穿插，但在油人队强烈的争球意识之下，这么下去迟早还要被抢走。 麦克此时已经开始远离沈剑，由刚刚赶过来那名后卫进行尾随阻截。毕竟等球一到手，麦克就要立即成为反攻的领头人，他必须时刻保持自由跑位，防守任务不能一直让他分担。 很快的，持球的左边锋节节败退，这样子肯定不行，总不能退回自家禁区。他随即和右边锋组织了两颗中转，想把球再次带离中线。 但在油人队的严防死守之下，每给出一次中长传，就意味着丢球的可能性大了一分。如今必须让沈剑重新跑出空位，尝试给到对方禁区压力，否则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家反打一轮。 而这时候，沈剑则在观察麦克的行动轨迹，试图从中寻找一点规律。毕竟他作为油人队攻击性最强的点位，防守漏洞肯定首先出现，其他队友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弥补他的空缺。 不一会儿，沈剑忽然朝着边线加速，出现在麦克身后不远的位置，看起来找到了时机。 “给出来！向左拉！” 简短的指令，自家右边锋迅速出手，而麦克这时候还在迟疑自己的跑位方向，冰球果然顺利打到沈剑手中，这是要进行第二波突破了！ 沈剑的反应非常迅速，得球瞬间就已经开始撤步变向，而且这个加速是早有准备，麦克根本没时间抢过来补防。 转眼之间，他已经来到蓝线附近，这是油人队本场为数不多被突破了禁区的机会，而且沈剑现在还在朝着禁区争球点冲刺，除了唯一的一名后卫之外，几乎是无人防守的状态。 场外呼声不断，大家都在惊异于这个小个子球员的发挥，虽然是趁机钻了个空子，但这也是靠实力钻的，一般人可能都很难发现这种漏洞。 眼看着沈剑即将抵达争球点，而且自家右边锋也越过了中线随时策应，此时场外忽然又传来一阵呼声。 这次的呐喊，是献给球王麦克，他的出众的加速能力让所有人难以置信。 明明是沈剑率先发起进攻，而且他的站位还在麦克身后，没想到这才跑出去十米不到，麦克就硬是凭着直线加速能力追了上来。 他的体重和身形本就不属于敏捷型，但依然能在段时间里做到这种程度，可见这家伙要是发挥全部实力，肌肉爆发力该有多么恐怖。 还没到争球点的沈剑，此时已经从观众异样的呼声中听出不对劲，更何况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身后肯定有个大家伙紧随而来。 其实他也没想到追来的是麦克，只能从余光里瞥见一个飞速迫近的人影，甚至都能感受到一股烈风从耳畔刮过来。 这种时候是不可能强行射门了，沈剑也当机立断，马上准备做出变向，朝着边线挡板滑过去，不打算一个人冲进底板区迂回。 人家可是nhl级别的选手，应对愣头青有无数种惩治方案，还别说什么脏动作了，就算随便两人来个轻轻的肉夹馍，沈剑估计也得被抬着下去。 审时度势是必须的，沈剑现在虽然进攻被迫终止，但也不想轻易让出这颗球，现在回传已经不太可能，只好另辟蹊径。 就在麦克即将与沈剑贴身的时候，沈剑又使出他那招挡板反弹，仗着自己体重轻，锐角擦碰挡板的同时，整个人都变换角度重新回到蓝线。 下一刻，沈剑再次出手，他现在已经处于禁区之外，这颗球直直打向对面底板区，一颗猝不及防的死球。 哨声响起，双方需要重新开始争球，至少这个起点对双方来说是公平的。 但这次，麦克就不是刚才打着哈欠的那个懈怠前锋了，从眼神就能看出，他确实开始认真对待这局对抗，至少是要好好与面前的小个子球员对位。 再次开球时，沈剑还想故技重施，利用自己的灵活性夺得这颗球。 不过麦克丝毫没给他机会，二人看似是同时做出动作，但暗藏的力道却完全不一样。 而且沈剑的出杆方向是冰球，而麦克后发制人，对准的却是沈剑的杆刃。就在两根球杆交汇碰撞的刹那，沈剑只觉得双手虎口一麻，整个腕关节都被震得生疼。 “卧槽…” 他下意识叫了出来，忍着痛赶紧把球杆拿稳，但等双手重新就位，却为时已晚。 这颗球被麦克迅速开了出去，传到自家右边锋手里，而且看样子还不罢休。他的身体已经滑过中线，球杆的位置却没有摆回来，这是要重新持球，当着沈剑的面突破。 果不其然，右边锋在一秒之内把球传了回来，沈剑被戏耍了。 与刚才的情况有点类似，只不过沈剑可没有麦克那种恐怖的爆发能力，他只能勉强跟在后面追击，看看能不能搞点小动作。 但沈剑的想法是徒劳的，他甚至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动作会不会被麦克反击回来，因为二人的距离越拉越大，就算把球杆扔出去都够不着。 不过麦克毕竟是球星，他的孤军深入直接引起三人围攻，这下他再怎么勇猛，也只能暂时回传，免得正面被人家硬撞。 球还没来得及传出去，沈剑则立刻急停转向，想冲到他们右边锋附近进行抢断，这次快攻打得实在太心急，而且谁都没想到麦克会引起三人围追堵截。 传球差点被断，这名右边锋立刻伸杆，想一个戳刺想补救，造个底板死球，却没想到沈剑的杆子也伸向此人的杆刃，完全就是如法炮制刚才麦克的动作。 刹那间，球斜着飞了出去，撞到一旁的挡板，弹回到沈剑与麦克之间。 此刻二人都与冰球有一定距离，但也只有他俩能够得着，一轮电光火石的抢夺即将开始。 第92章 球王的赞扬 此时不光是场上的人紧张不已，观众们也都屏住呼吸，就看这颗球究竟花落谁家。 总的来说，沈剑现在的情况还是优于麦克，他身边只有一名右边锋，而麦克身侧则有足足三名防守队员，完全陷入敌众我寡的境地。 话虽这样说，麦克还是凭借着自己的身体优势，先是撞开了一名后卫，紧接着压步进行弧线闪躲，晃开另一名左边锋，就这样硬生生杀出一条路来。 但等他躲开追堵，沈剑的距离已经离冰球很近了，此时麦克只能再次调动自己的腿部爆发力，顾不上身体损耗，咬着牙冲了过来。 七八米的距离，二人居然是同时赶到，但由于他俩是对向加速，无论这颗球是谁拿到手，撞击似乎变得必不可免。 这下就轮到沈剑劣势了，按照麦克的速度，这要是挨一下撞，胳臂至少三天抬不起来。 但他也没顾忌许多，眼里仍然只有冰球，哪怕真躺三天又怎样，能从麦球王手里抢来这颗球，至少能吹三年，躺床上也值了。 二人都是当仁不让的意思，场上这叫人揪心的一幕即将发生，谁都不想退步。 不过沈剑还是耍了个心眼，他在相撞之前，先自己侧着身子倒了下去，与此同时也把球杆伸得老远。 外人看上去，沈剑就像是个演技拙劣的碰瓷选手，毕竟这个位置没有任何人摸他一下。但他的主动摔倒，不仅让自己的球杆瞬间变长一大截，更避免了一次难以抵御的冲撞。 直到麦克赶紧做了急停，沈剑安然无恙躺在地上，冰球也早已不见踪影。 此时球在国青队左边锋手里，麦克皱着眉头苦笑，看了看地上的沈剑，忍不住伸出手拉他一把。 在对局并没暂停的情况下，对手帮忙拉人起身，这几乎在大部分冰球比赛里都不会见到，当然除了今天。 由于沈剑是主动摔倒的，所以到底之前早已做好的身体上的准备，他身上的护具起到很好的缓冲作用，整个人安然无恙。 起身之后，球王摇着头来了句：“我很久没像你这样拼了，你真是像极了我当年的样子。” 说完这句，还没等沈剑想好怎么回答，麦克已经转身离场，看起来刚才的两次爆发性加速，也耗尽了他此时的体能。 与此同时，沈剑也被老王换了下去，与上次世青赛时隔半年，沈剑今天老毛病又犯了，肯定是少不了一顿臭骂。 接下来的比赛，麦克和沈剑都没再上场，但远远看到，麦克也始终看着场上的情况，似乎想从旁观者的角度，再看沈剑多发挥一会儿。 但沈剑还是老样子，被王金磊按在替补席上，算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一直到这局比赛结束，二人也都没等到上场对抗的机会，但在大伙儿散场之前，沈剑却看到一个大高个徐徐向这边走来。 仔细一瞧，原来麦克已经换下了护具，看样子想和他聊几句。但他走过来之后还是先找到王金磊，并礼貌地点头问好，完全不见之前场上那股子野劲。 “你好，请问你是这支球队的教练吗？我想和这个小个子交谈几句，希望能帮我做一些简单的翻译。” 原来是顾忌这个，沈剑此时暂时没有主动回答，还在等老王的反应。 “他用不着翻译，算你们这儿半个土著。”王金磊的表情虽然略有不悦，但还是愿意给麦克一个面子：“对了，你可别夸他，这小子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打球简直不要命。” 看起来老王还在为此时憋着气，而麦克当然也看得出来，于是悄悄把沈剑拉了一把，并给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二人到旁边交谈。 等撤到足够远，沈剑忍不住苦笑两声，随即摇头说道：“哎，教练对我太关心了，一直都这个样子，生怕弄出点伤，你别见怪。” “有这样的教练，算是你们的福气，你应该祈祷，以后不要遇到把你们当一次性消耗品的教练，身体确实是最重要的本钱。” 沈剑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见面两句题外话，缓解尴尬的同时，也拉近了原本陌生的距离。 “对了，您刚才说，在我身上找到你自己的影子，这算是夸我吧？”沈剑微微露出得意的表情来，看样子他对此一直很在意。毕竟之前舍雷尔也说过同样的话，但如今本尊的认可，还是更加可靠一点。 “我不否认对你的赞赏，但这并不代表着好事情，因为我们这样的选手，其实一路走来确实比较艰辛。”麦克轻叹一声，伸出手拍了拍沈剑肩膀。 “虽然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但能获得这样的称赞，我觉得很知足了。而且过程再艰辛也没什么，只要目标值得就行。”沈剑吐了吐舌头，傻笑两声。 确实，被油人队球王麦克戴维德的亲自夸奖，今天这一场实在没白打。 “有这种态度当然很好，不过我的劝告也发自内心，以后无论是到了什么样的位置，打什么级别的比赛，最好还是能靠这个。”麦克笑了笑，并且指着自己的脑袋。 这话理解起来，说简单也简单，但真正付诸实践却不一定容易。 身体不是耗材，这对于所有运动员来说都一样，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尤其是像这种对抗极其激烈的运动项目，几乎难以做到。 “对了，至于身体，你的体格也确实需要练练。”麦克这时候接着补充道：“保持灵活性是好事，但最好能在二者其中找到平衡点。” 随后二人又聊了一会儿，麦克也不停表示，自己很看好沈剑，这种夸赞是他平时在队伍里几乎没有听见过的。 这不仅仅是二人球风相似的问题，可能与训练环境，比赛经验都有关系。总而言之，沈剑这次参加合训营，收获最大的一方面，可能就是得到别人由衷的认可。 虽然王金磊他们也不会吝惜夸奖，但传统教练们保守的行事方式，让这种夸奖几乎没有直接从嘴里透露出来过。 他们觉得，沈剑这种稳定成长型球员，最好不要太多外界干扰，所以也就一直避免着任何随机因素。殊不知，沈剑的性子，可能更适用最直白的激励方式。 第93章 梦想与门槛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剑就像在黑夜之中抓住一根攀登的缆绳，逮住机会就跑去和麦克交流心得，请教一些自己经常会困惑的问题。 麦克对此当然知无不言，沈剑是目前他所见到为数不多与自己球风类似的选手，虽谈不上传道受业，但看着后辈的进取心，帮忙指点迷津也是很乐意的。 不过话说回来，国内外无论赛制规则，还是训练目标，其实还是有不少差别的。所以王金磊这几天也一直观察沈剑，心里异常纠结，甚至劝他别再频繁‘打扰’人家。 这就像是传统父母的那种关爱方式，一方面希望孩子获得巨大进步，取得优异成绩，向高水准的前辈多学习，但同时又害怕孩子学到稀奇古怪的东西，总之就显得特别矛盾。 但沈剑却管不了这么多，对他来说，现在自己可能正处于瓶颈突破期，任何值得借鉴的思路，都先一股脑容纳进来。反正弯路谁都走过，总比止步不前强得多。 就这样，时间过得匆忙而充实，最近的一切都让沈剑发自内心觉得开心。平时除了集体行动的比赛之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偶尔和舍雷尔出去吃着卷饼交流心得。 随着日复一日的各种比赛，沈剑在场上展示出了肉眼可见的变化，他可能自己也没想到，一个良好的催化环境，居然能给人带来如此直观的突破。 而在合训末期，王金磊也渐渐不再给沈剑施加太多束缚，因为他亲眼见到了沈剑的迅速成长，这短短半个月，甚至超越了平时半年的训练成果。 他甚至有点开始怀疑，沈剑究竟是渐悟型，还是隐藏的天才？ 恍然间，王金磊开始意识到，或许自己是矫枉过正了。虽然不想揠苗助长，但也并不该太过严苛地管控沈剑，如果他真的是颗好苗子，那这两年来就应该放开手脚。 其实从现实角度来看，老王的做法并不显得偏激，也正是由于他格外关注沈剑的基础训练，才能有如今这样蜕变的机会。 至于沈剑本人，如今也能越发地感受到，自己可能离那个原先觉得遥不可及的目标，逐渐拉近了距离。 合训营很快就结束了，所有人都惊讶于时间的匆忙，觉得这才刚开始就要离开了。毕竟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一定成长收获，不想就这样草草告别，才导致这种时间错乱感。 回国前夕，沈剑照例跑去找舍雷尔，二人除了吃吃喝喝以外，也都感慨这次相聚短暂。 曾是朝夕相处的好友，区区半个月当然不足以叙旧，而且这一别之后，也不知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了。 临走之前，沈剑当然也跑去找麦克道别，他还从怀里掏出一颗冰球，想让麦克在上面签名。这段时间麦克确实给他提供了很大帮助，签名留念其实理所应当。 但麦克提笔之后，思忖片刻，却婉拒了沈剑的要求。 “我觉得，你没必要让我签名什么的，因为这种感觉很怪，就比如我的队友让我签名，我肯定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麦克其实已经打心底里认同了沈剑，觉得这小子完全可以成长为一个了不起的选手，所以索要签名才会觉得怪。 倒也不是说什么前途无量这么虚无缥缈，至少从现在看来，沈剑的水准已经达到可以与联盟职业球员同场作战的程度，更别提未来可期。 听了这种话，沈剑自然心里高兴，他也爽快地收起冰球，并掏出手机。 “那就合个影呗，留个纪念而已，不用拘泥形式的。” 带着与麦克的合照，提着舍雷尔给他选购的一大堆特产，沈剑随着国青队员们踏上归途。当然，一同带上飞机的还有这段时间融会贯通的崭新技艺。 沈剑心里也清楚，与半个月前相比，如今会有一个崭新的自己等着回国展现风采。 现在正值二月初，眼看着年关将至，王金磊也没再布置什么额外的训练任务。但他也在放年假之前，给大家公布了新年里的一些赛程。 不过这次与之前相比，比赛的人员调动相对较大，像什么小规模的友谊赛，则留出来更多机会给新人，而真正取得巨大成长的选手，则要全力备战今年的全国冰球锦标赛。 沈剑看了看名单，自己的名字赫然印在其中。 这意味着什么，沈剑当然心里清楚，与世青赛相比，虽然这种国内赛事的含金量并不是很高，却是作为晋升国家队的临门一脚。 换句话说，这才是真正的展现机会，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把徘徊在外的另一只脚，收回到自己梦想的门槛里。 其实大部分人参加这个比赛，只是作为提升自己薪资补贴的一次考试，因为全国锦标赛最开始的意义也在于此，前三甲的队伍，可获得国家一级运动员申报名额。 但沈剑则没有把这些东西太过于放在心上，他真的只想争取更大的舞台而已。 对于此，王金磊也想私底下找他谈一番，因为今年让他参选，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目前沈剑身上还是有太多未经磨合的东西，太多新锐的，难以融合的东西，这些都会成为他在赛场上的未知因素。 其实这些特征，在沈剑身上如果能用一种巧妙的方式体现出来，那确实算是优点。但按照他有时候比赛的发挥来看，王金磊实在很担心他会因此被国家队弃选。 不过作为教练，他心里还算有数，觉得沈剑能够把握好分寸。就算这些所谓的‘瑕疵’会影响他的综合评估分数，也相信沈剑的优点总会改过这些瑕疵。 正如沈剑的名字一样，太过锐利的东西，对敌对友都是一种威胁。这柄双刃剑，不仅要靠沈剑自己控制力道，也需要教练们把握方向。 如果使用得当，他可能真的会是场上所向披靡的存在，能在恰当的时刻插入对手心脏。 第94章 常规发挥 当王金磊把沈剑叫去谈话时，老王还在担心沈剑会不会和以前一样，嘴上答应的老老实实，做的却是另外一套。 但沈剑其实心里已经很清楚，年后这次比赛的意义非同小可，最好一切都按照老王说的做，就算老王不提醒什么，他自己也得小心翼翼。 “距离比赛还有一个多月，但算上春节假期，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王金磊仍旧语重心长，正揣度着该怎么训诫沈剑。 “这个我懂，一切求稳，常规发挥就行了呗。” 沈剑刚刚说完，王金磊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叹道：“你小子，都学会抢答了，是不是又嫌我多嘴，想赶紧糊弄过去？” “真没这意思，你怎么老是这么曲解我啊？”沈剑挠了挠头，接着说道：“这种国内比赛，胜负名次什么的，我也看得很开。最关键的是，此次机会错过之后又得等一整年，我可没这耐心。” 说到这儿，王金磊率先哑口无言，他其实也没觉得沈剑能自己主动改变。但今天这小子既然出口保证，那确实也没啥好叮嘱的了。 但他也没急着让沈剑离开，虽然现在连比赛都没开始，但他已经开始预想沈剑顺利离开青年队，以后也就很少有这种能掏心窝子说话的机会了。 “对了，这两年里，待在青年队你也算受了我不少打压，我现在慢慢意识到自己管得太严苛了。如果你以后飞得更远，只希望你不要记仇就好。” 王金磊的语气其实并没有显得多煽情，甚至有点调侃的味道，但这话听在沈剑耳朵里，却有几丝说不上来的滋味。 “王教练，您别立反向g啊，我这连比赛都没打，选不选的上还是一回事呢，哈哈哈。”沈剑笑着回应道：“而且您对我严格也是应该的，严师出高徒嘛，感谢都来不及呢。” “臭小子少说反话…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猜都能猜得到。”王金磊话虽这么说，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容。 “哇，还能不能正常沟通了，这样下去以后干脆眼神交流……”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原本严肃的话题似乎并不需要继续下去，而且王金磊今天也非常耐心，就算沈剑的玩笑再离谱，他也没有急着赶人走。 春节期间，沈剑这次回家就只呆了两天，几乎是赶着大年初一的晚班车离开家里。 虽然赵兰嘴上骂他没点孝心，但心里也知道，儿子选择了自己的事业，就如同沈自坚当年一头扎进梦想之中，没有任何的外力能够阻挡。 而且从沈自坚当年做出的抉择里，赵兰也学会更多理解包容，与其二人闹得水火不容，不如放开手脚，这可能才有资格获得双赢结局。 沈剑早早来到训练基地，除了想保持自己的最佳训练状态以外，也想把自己前段时间新学到的东西融会贯通一下。 在温哥华的合训营，沈剑算是真正理解到，一名优秀球员究竟需要怎样的素质。 无论是王金磊强调的基础也好，是舍雷尔说的技巧也罢，包括高翔给他提到的专精，这些东西沈剑原本都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这就如同别人嚼过的食物，没有丝毫品味价值可言，一切还是需要自己领会才行。 这么多年来，他看过无数球星视频，请教过无数前辈，基础练习更是做吐了，虽然都略有所获，但远不如直接与一线球星正面较量几场。 这种切磋看似是一边倒的虐杀，实际上对沈剑来说却是用来查漏补缺，同时研究高手思路的绝佳机会。 但这也必须在具有足够基础的条件下，如果没有一定比赛经验垫底，可能也就真的只停留在被人洗刷的阶段。 沈剑这几天原本是自个儿一个人练球，不仅没劲还很难看出提升。不过高翔却是意料之外地出现在基地，他这次也是回来调取一些资料，偶遇到独自练球的沈剑。 正如一年前的那个中午，当初由一场意外交好的二人，如今都已在梦想咫尺之遥的距离。 随后的几天里，高翔不仅给沈剑当陪练，还给他讲了国家队的一些经历和趣事。他自然也在队里交到新的朋友，收获新的成长，这一切对于沈剑来说都有着无穷吸引力。 “你现在的进步，反正我是觉得很厉害了，照这个状态，正常发挥就足够惊艳评定组。” 这是高翔归队前，最后给沈剑说的话，也许这只是一针强心剂，但对沈剑来说已经足够 就这样保持着高强度的训练状态，沈剑在全国锦标赛之前没有一丝懈怠，甚至恨不得像挤牙膏一样腾出多余时间，哪怕只是餐后多分析几局对抗复盘也行。 一月之期很快到来，全国锦标赛拉开序幕，男子组包括国家队二队在内的十多支俱乐部，以及部分省区队伍分组别参赛。 沈剑这些青年队的参选名额，照常分配在b组，虽然这些俱乐部的名字可能他很少听说过，但人家也都是实打实的前辈。球员们至少都有五到十年的比赛经验，还有一些甚至都在青年队或国家队待过一段时间，实力自然不能小看。 男子b组不设种子队，第一阶段小组分组由抽签产生，打完一轮单循环积分赛之后。最终成绩最终取前八名，分别抽取淘汰赛对手。 按照这种赛程，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至少有十多场比赛要打，对选手的体力要求可以说是相当严苛，越到后期重要的比赛，就越体现选手的真本事。 而在抽选结束之后，沈剑也主动联系到王金磊，问他索要了这些对手的大概资料。毕竟老王这次不会再以教练的身份进行督战了，分析对手这些事情也得亲力亲为。 王金磊当然很爽快，不仅提供了详尽资料，还问他要不要帮忙做一些参考。但沈剑则委婉回绝，这种事情也是作为一名合格球员必须熟练掌握的东西。 眼看着比赛即将开始，沈剑的心却出奇的平静，似乎觉得自己的能力足够应对这种程度的挑战，一切准备工作只要做到位，任何的担心和紧张都只是多余的。 第95章 我怎么做到的？ 头三场的比赛非常顺利，沈剑所在的队伍，已经在一周之内横扫了三支俱乐部。 但这并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毕竟这些队说白了都是处于城际水准，说难听点大部分还是体育生组成，只有寥寥几名省队选手撑场子。 横扫是必然的，但虐也得有个样子，不仅要获胜，还要展现出轻描淡写的样子，这样不仅能加深国家队教练的印象，也能保存体力迎战后面的队伍。 沈剑这次显然做到了，这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那么容易。因为按照他惯常的性格，几乎每一场比赛都是不遗余力去争取得分，哪怕把比分刷爆也还想继续突破射门。 不过在这几场比赛中，沈剑严格限制了自己的上场时间，只要获得不错的进球或者助攻效果，立刻下场换人，等体力充沛了再上第二轮。 这样一来，也就能让躁动的进球欲望得到了部分遏制。这当然也是从王金磊身上学的，他当时不停地剥夺自己的出场时间，沈剑也就慢慢培养出一颗场外的平常心。 第二周的对手就要显得稍强一点了，这次对付的是几个北方城市的大型俱乐部，还有像辽宁、天津以及内蒙古这样的省队。 这些队伍已经给国家队输送过不少种子选手，可以说经验和硬实力并不亚于青年队。就目前他们的胜率来看，确实也是几块难啃的骨头。 循环赛的第五场，对阵石景山首钢，比赛才刚刚开始，沈剑就明显察觉到这是一场硬仗。 第一颗争球，沈剑输得猝不及防，与他对位的这名前锋很明显是个二十七八的青壮年，虽然速度方面并不占优势，但人家的赛场经验非常独到。 而且这种俱乐部队伍，大家都是老面孔，相互配合都已经长达四五年之久，虽不说组织运营天衣无缝，但也很难抓到什么错漏出来。 首钢这边第一轮进攻被拦截下来，持球的前锋正在重新组织迂回。 沈剑紧随其后，并不停神杆进行干扰，只要这家伙露出定点破绽，冰球至少会被戳飞到边线方向去。 看起来这名前锋也被沈剑追得很恼火，半天传不出去，自己也难以摆脱纠缠。 拼耐力没什么结果，他立刻反复进行换手变向，试图和沈剑比比反应。不过沈剑也一如既往黏住他，动作的同步率非常高，就像影子一样，一来一回都在他的防守范围之内。 这样极具观赏性的操作，自然引起场外的连串欢呼声，其实沈剑自己没意识到，他的防守能力现在已经达到职业球员里比较高的水准，这在两年前是几乎难以想象的。 不一会儿，首钢的前锋忍无可忍，试图再次冲击禁区，至少分摊出沈剑这边的后卫，然后找机会打出一颗妙传。 然而在他跨过蓝线之前，沈剑似乎早已料到他的打算。于是沈剑与自家左边锋眼神交流，二人迅速进行换防，故意给这人卖出一个破绽。 这人在沈剑转身的刹那，除了得意忘形之外，也总算松了一口气，想赶紧把球递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冰球从杆刃侧面飞出，但也只飞了五米不到，另一支球杆却提前伸出来拦住去路。 沈剑预判了这颗球的走向，完美抢断！ 场上的攻守立刻反转，沈剑好像在得球之前就已经开始加速，首钢的这名左边锋还在质疑这颗球的去向，他却早已冲出三米远的距离。 这个位置，前锋和边锋都已经赶不上了，首钢的禁区门口还有沈剑的一名队友在接应。 沈剑弧线加速越过一名后卫，压步的同时把球传到自家右边锋手里，二人只进行两次回传中转，已经突破到首钢的禁区。 禁区里，门将一般来说是不算做防守球员的，这名后卫的防守压力太大，只能直愣愣向沈剑扑过来，试图造成撞停。 瞧了一眼右边锋的位置，沈剑没有选择第一时间传出去，因为队友现在刚刚跨过争球点，就算自己传得再快，他也找不到合适的射门角度了。 攻就要一鼓作气，射门失败意味着交出球权，还不如赌一把。 眼看着首钢的后卫即将扑到自己身上，沈剑脑海里却忽然响起麦球王的一招花式。 虽然他早已答应过王金磊，这种比赛就踏踏实实正常发挥，没必要搞什么歪门邪道。但他这一刻却下意识地做出脑中那个动作，并没有受自己的常规思路所支配。 整个身体都在下达进攻的指令，脑子里的冷静和理性也没有退却，二者相辅相成，这一招简直用得浑然天成，好像生下来就会似的… 这个晃人动作，把一秒分为三个阶段来使用，上下肢不仅要协调配合，腰力更要提供足够的支撑。 其实对于正在进行冲撞的后卫来说，花式晃人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奏效，毕竟他们的目标已经不是冰球，而是你整个人。 这么大的移动目标，并不难捕捉，而且撞停也不是唯一目的，只要在射门之前擦碰一下，也能给门将换取足够的反应时间。 话虽这么说，但这名后卫还是被晃开了。 沈剑的步伐转动得近乎诡异，手上动作也大得夸张，简直就是一招三式，完全无法预料这个人下一秒究竟会转向什么角度。 二人擦肩而过的刹那，沈剑早已出手，他最后一刻甚至还用这名防守球员的身体当做掩体，用来阻挡门将的视野。 “碰！” “唰……” 整齐的脆响同时发出，这颗球动如流星，直到冰球飞过守门员的肩膀，他才后知后觉地横飞出去。 全场掌声雷动，沈剑这一系列动作除了帅气之外，没什么多余的词能形容。 令人惊异的自信，他怎么敢在后卫面前提前进行射门，难道就这么确定这名后卫会被自己晃开？ 而直到哨声响起，这名后卫也才赶紧回头查看，但沈剑此时已经高举球杆，与队友一起庆祝这颗快攻进球。 队友们不可思议的眼光纷纷投来，都想知道沈剑是怎么做到这种诡异射门的。 但沈剑怎么可能知道，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人球合一的感觉，他自己都想赶紧看看复盘录像，心里只剩一句话不停重复。 我怎么做到的？不会又只是狗屎运吧？ 第96章 漫长等待 令全场欢呼声经久不衰的一颗射门，观众的热情一直持续到下一颗争球开始，雷动的掌声才渐渐停歇，大屏幕上还在滚动播放沈剑的动作，这颗球实在太神了。 有了这样振奋人心的得分，沈剑的队友们也被激励起来，全场变得斗志昂扬。 到了第二球，这次沈剑就不会轻易像之前那样再吃经验的亏。对面这名前锋无论速度还是灵敏其实都逊色一些，他似乎也没有练什么独门绝学，于是这一颗完全是二人的技术之争。 而在哨声响起之前，沈剑脑海里再次回想起高翔的争球动作，不知为何，他也想下意识地进行模仿尝试，就如同刚才射门的瞬间。 很快的，随着裁判员手中的冰球掷出，沈剑腿上的动作先于双手，身体角度率先调整好。 看准时机，沈剑反手戳刺，想尽量做出高翔的感觉来。但杆刃还没来得及勾回，他却发现自己出手的位置有些偏差。 就是这细微的差距，让冰球轨迹大大偏离自己所想，而对面前锋也趁此机会，立刻转向加速，在沈剑收手之前追了上去。 沈剑心头一凉，这次糗大了，刚才那种巅峰的状态似乎一去不返，控球细节已经达不到随心所欲的感觉。 不过还好这颗球只能算是普通失误，并不是主观错误，要不然老王把自己臭骂一顿事小，如果被国家队的教练们记在心里，那可就真完蛋了。 有了这次教训，沈剑也变得老老实实，没状态的时候再也不敢乱来。不过他确实很怀念刚才那种难以言说的球感，难道顶级球员都能做到那种收放自如？那实在太爽了吧。 虽然球权丢了，但也不是什么难以收场的事，反正首钢这边的进攻也始终不得要害，比分暂时应该追不回来。 反观沈剑这边，除了队伍的士气全面提升，沈剑本人也已经是火力全开的状态，刚才的那颗进球让他全身上下的兴奋劲始终保持着，想要再来这样一颗。 双方拉锯对峙五分多钟，沈剑的体力已经有所下降，但他还是迟迟不愿下场，而且随队教练也给了球员们很大的自主权，一般来说全看自己状态决定。 首钢一如既往没能取得有效的进攻，唯一的一次射门也被门将按在怀里，攻守双方互换之后，队友们也很积极地给沈剑传球，想让他再来一颗。 虽然没有刚才那种感觉，但沈剑照着平时的打法，进球率也还不错。至少把这次完整进攻组织完毕，再提换人的事也不迟。 再一次快攻，几乎全员都在护送他前进，左边锋替他开路，右边锋替他中转，甚至一名后卫也离他不远跟了上来，似乎要孤注一掷，让禁区防守只留一人。 打了这么多年冰球，沈剑还是头一次体会到‘四保一’的快感，简直是明星待遇啊！ 虽然突破过程中遭遇各种围追堵截，不过在底板区绕行两次，又经过了一轮激烈争抢之后，大家还是把沈剑和冰球一同护送到了门线零度角。 而这颗球，最终也还是不负众望，迅速砍下一分。这不仅在于队友们无条件的信任，更是沈剑对于那种巅峰时刻的追逐，只要是在进攻的路上，似乎那种感觉也不难重新寻回。 这一刻沈剑虽然已经用光体力，开始向场边滑去，但内心仍然激动不已。 高翔诚不欺我，原来所谓专精，目的就是要让自己抵达人球合一的高境界，这应该就是所有顶级球员都必须具有的最基本素质！ 往后两节，沈剑都没有再上场了，一来是因为比分差距足够大，他不需要再过渡耗费体力。二来则是趁热打铁，试图温故总结刚才的球感。 这场最终以两分的差距获胜，但沈剑其实对今天的胜负已经不太感兴趣，他只是在不停回忆，自己的进攻状态达到临界点，究竟需要怎样的条件。 然而空想只是枉然，人一旦离开赛场，就别提再找什么感觉。 而且很奇怪，往后几天里，沈剑也很难再达到那种巅峰球感。无论是平时热身训练还是赛场上，就算脑子里能重燃热血，身体却不一定次次都能跟上。 包括后来打进了八强，就算是再怎么激烈的赛程，对抗强度有多大，沈剑也没有之前那场的发挥水平，似乎那天只是偶然间撞上的手感，无法刻意复制。 虽然这件事并没有让沈剑耿耿于怀，也没有影响他的发挥，但队伍的整体水准上限不高，最终青年队代表们也只是取得b组第二的成绩。 其实这也已经大大超出了预料，毕竟大家表现都还不错，凡是获胜都是大比分，可以说是达成了自我展现的目标，球员们都打出了各自最高水准。 赛后沈剑返回基地，迫不及待地询问王金磊，想知道自己的表现在教练眼中看起来如何，他也知道老王肯定会关注自己比赛。而老王则没有给出明确表态，青年队和国家队的要求大不相同，这事很难一概而论。 不过老王还是给了沈剑一些正面回应，觉得他这次比赛确实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对战首钢的那两颗快攻射门，王金磊也给出了很高评价。 “总的来说，我也只能从青年队的角度赞扬你，现在你一次次突破自我之后，已经算是咱们之中的佼佼者。”王金磊说到这儿，话锋一转：“但真正结果如何，能否赢得人家的赞许，咱们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啊？不至于吧，您不是好多头衔呢么？这种身份去问问意见，应该也不难吧…”沈剑还有点耐不住性子，甚至觉得王金磊一个电话就能问清楚状况。 “切，个小屁孩，啥都不懂就胡诌。”王金磊此时也只能冷笑两声，随即解释道：“每一名国家队选手的准入名额，都要先经过教练组和冰协高层专门开会下达决议，然后开设相关的审核项目，哪怕是被联名保送的天才，也离不开这些流程，你就耐着性子慢慢等吧。” 第97章 最终的测验 这一等，就是两个月。 沈剑一开始还常常跑去王金磊办公室，请求他多问问情况，但得到的回答如出一辙，反而还招致厌恶。后来他觉得消息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之下，也就只能自个儿闷头继续苦练。 其实这个过程并不漫长，每天的训练任务依旧安排得满满当当，而且各种比赛机会也不少，几乎没留下任何空余时间供人胡思乱想。 不过对他来说，入选国家队已经成为重要且唯一的源动力，就算近期得不到答复，他也必定会持续关注上面的一切回应。 如今沈剑即将超过十八岁，如果继续待在青年队打u20这种比赛，可能以后被国家队看中的几率只会越老越小。 他毕竟是成长型选手，按理说越年轻越吃香，在成年之前如果还没获得青睐，以后最好还是做出前往俱乐部或者省队的打算。 但这种结果，是沈剑绝不会接受的。他哪怕多等几年，把自己的青春等完，也要恪守自己的骄傲，给多年来的理想一个交待。 这种空等最能消磨人的心性，沈剑不得不开始遐想，难道这也是一种心里层面的考验？ 直到两月后的一个下午，沈剑正在食堂漫不经心咽着饭菜，专心观看国家队去年的世锦赛录像，王金磊忽然拿着一张表格兴冲冲地走了过来。 “准备一下，后天试训。” 沈剑有点发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但下一刻，他的爆炸式的欢呼声让所有人为之侧目，这几天沈剑一直表现得很消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憋疯了。 确实差不多快憋疯了，要是再等不到回应，沈剑都想冲进冰协大门去质问了。 “瞧把你乐的，这还差最后一关呢，不好好表现，照样没戏。” 但沈剑已经顾不得许多，这种试训就算再困难，拼了老命也得趟过去。 飞快地填好表格，沈剑撒欢似的一路冲回宿舍，他当然要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关心自己的所有人，舍雷尔、高翔、两年来的队友们，甚至是赵兰。 等消息群发完毕，他逐渐冷静下来，才意识到最后的试训关卡这回事。 试训？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玩意儿？而且高翔也没提起啊，难道这家伙藏着掖着？ 他立刻一个电话给高翔打过去，想问问究竟怎么回事，但高翔则表示自己也很疑惑，之前他是接到通知就去报到了，难道今年改了规定？ 问了一圈认识的人，沈剑始终没能解开疑惑，但不一会儿，王金磊则主动找来，笑着骂他太猴急，这件事当然只有教练们知晓。 “小兔崽子，这么猴急就跑了，还没来得及给你解释，跑啥跑？” 随后沈剑才了解到，原来这种试训并非什么特例，而是专门针对十八岁以下选手进行的必要测验。毕竟新人的比赛经验比较少，可供参考的数据不多，很多东西只能边训边试。 除了考察基本功之外，最主要还是要试试年轻选手的提升潜力有多大，虽然这种东西一朝一夕很难看出，但最基本的及格线还是有明确规定的。 就比如两年前联名保送推荐的李勇，虽然他一直被视为天才，但正式进入国家队之前还是要过这一关。 试训分为两个步骤，第一就是进行场试，这个过程很简洁，一上午就能做完。第二个步骤比较繁琐，具体来讲就是与国家队一起训练两个月，期间会有专门的评分，两个月之后如果评分达到某个标准，才算吃下了定心丸。 听到这儿，沈剑的心里自然有些忐忑，他还以为自己能如高翔那样，干脆利落地收到一张通知，然后就能去报到了。没想到关卡一个接一个，后面还有如此‘漫长’的考验在等待，确实让人神经容不得丝毫放松。 这其实也很正常，对运动员来讲，本来就需要随时备战，就算节假日也不可懈怠自己的身体状况。而且像高翔这种选手，付出的青春岁月和艰辛等待比沈剑多出好几倍，当然不能一概而论。 得知具体情况之后，沈剑当然是茶饭不思，立刻跑回了训练场，从这一刻起就必须为试训做好万全准备。哪怕只有一天多的时间，也得好好利用起来。 第三天上午，王金磊开车把他送去了国家队集训中心，这地方其实就只离了两条街区不远，但就这两条街，有的人奋斗四五年却还遥遥无期。 相对于青年队更加明确的组建目的来讲，国家队一般来说没有固定的基地，只有在大赛前的集训才会把各个俱乐部的球员进行集合，所以这次给沈剑试训的同时，也会有同批次待选运动员一起参加。 等老王给沈剑介绍完流程，他便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之下直接前往场馆，看样子试训项目早已准备妥当。 最近世青赛在即，王金磊也难以抽身，无暇再一直照顾下去，他托付好沈剑之后就立刻走人，只是留下两句简短的祝福，以及一个鼓励的眼神。 来到球场时，陌生的场馆环境让沈剑不由自主东张西望，此时已经有两名选手正在进行基础测验，看样子很快就会轮到自己。 看着场边教练们几乎凝滞的眼神，以及场边等候着年龄参差不齐的选手，沈剑不知道今天究竟是竞争选拔，还是单纯的及格测验。 不过这也区别不大，既然来都来了，怎么可能产生畏惧退缩之意？ 不一会儿，基础测试轮到了沈剑，他便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与其中一名教练面对面。看起来首先是一轮问答，这个环节虽然沈剑觉得没意思，但也还算做了不少准备。 问答完毕，沈剑又去换好护具，来到场上按照教练的要求，做了几套看似基础却又能体现选手底蕴的动作。 一直到半个多小时过去，教练员又在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便让沈剑重新下去等待。 果然如自己所料，都是些无聊的过场而已，看来今天这事很快就能顺利通过了。 等他坐定，正观看着场上同期选手水平如何的时候，一张看似熟悉却又难以接近的面孔出现在视野里。 第98章 不期而遇 沈剑揉了揉眼睛，反复确认之下，赫然发现自己没认错人！ 李勇？他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凑热闹？难道是想来和新队员提前建立感情？ 对于李勇的情况，沈剑只知道一星半点，他是教练们赞不绝口的天才球员，他当年曾在一次单挑里把自己打得很惨，除此之外就啥也不了解。 虽不清楚为什么李勇会出现在这里，但沈剑也想上去先混个脸熟，沾沾所谓天才的福气。 绕过场外大半圈，沈剑笑嘻嘻一路小跑凑到身边，此时李勇还在玩着手游，似乎对场上的情况丝毫不感兴趣。 看着李勇玩游戏出神，沈剑也没好意思一上来就打搅，至少让他把这局打完。 沈剑已经很久没对一个‘陌生人’这么礼貌过，他也是怀着对前辈的尊重，决定用礼貌一点的方式慢慢接触，就如同当年对高翔那样。 但他却没想到，李勇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等游戏打完，沈剑刚刚开口准备问好，李勇却直接挥了挥手，示意沈剑一边去，别挡在自己面前晃悠。 这种被人彻底无视的感觉，沈剑还是头一次感受到。 “哇，李勇，你不认识我啦？”沈剑此时厚着脸皮再次傻笑两声，并且把手伸到李勇肩膀上，这种示好方式虽不一定拉近距离，但也能消除陌生感。 不过李勇的眼神忽然变得很犀利，他放下手机直直瞪着自己肩膀上的一只大手，随即用同样的眼神看了沈剑一眼，沈剑当即觉得后背发凉，这世上怎么还有见面先瞪人的家伙？ 直到沈剑下意识缩回手，李勇才重新玩起手机，并且懒洋洋地发问：“你谁啊?” 这盆冷水从头浇到位，原来是真把自己给忘干净了… 其实这也正常，二人只是在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然后匆匆交手打了几颗球而已，人家不记得自己并不奇怪，只不过李勇不清楚，沈剑暗地里鼓劲，却是始终在追赶他的步伐。 而且双方第一次见面就爆发了语言冲突，那时候沈剑也完全是个刺头，和李勇现在的性格差不到哪去，不打架就算好的了。 这样一个恶劣的第一印象，沈剑也觉得李勇记不得最好，现在正好重头开始。 “额…初次见面，我叫沈剑，以后可能就是你的队友了。” 自我介绍完毕，李勇的反应依旧轻描淡写，甚至还冷笑了一声。他接下来说出口的一句话，让沈剑心里猛的一收缩，差点忍不住脾气。 “队友？你怕是高兴得太早，你还是算了吧。”他的语气依旧轻蔑，但声音却并不细微，似乎有意要让沈剑听见。 这下沈剑实在是有点绷不住，只能自己打圆场，缓解尴尬气氛。 “哈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反正人家叫我来了，你不想要我这个队友都不行。” “这种人也来国家队试训，真是什么货色都敢收啊。”李勇几乎是抢过沈剑的话头，当即来了个回击。 “我和你有仇？不会说话就闭嘴，打个招呼而已，你至于吗？” 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李勇这种态度换谁都忍不住怼两句。 而李勇却丝毫不觉得愧疚，反而继续讥讽道：“得了吧，过了我这关再说，就你这五短身材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想进国家队？” 沈剑这回彻底操了，没有再废话半句，直接就要伸手去揪李勇的衣领。而李勇也反应迅速，一把拽住沈剑的手腕，二人暗自用力，目光已经相汇。 “怎么？不服气啊？”李勇咬牙切齿说道：“打架还是打球？要不现在试试？” 沈剑正要回答打架打球都奉陪，此时一名工作人员发现了异样，立刻过来小声劝阻。 这时候沈剑才冷静下来，他今天是来争取通过的，不是寻衅滋事，如果为了这么点事情被人家直接记一笔，实在有些划不来。 虽然气鼓鼓地转身离开了，但沈剑还是对这家伙刚才的那句话抱有疑虑，什么叫过了他这关？难道试训还没结束，后面还有专门的对抗环节？ 沈剑正满脑子问号，场上的教练员忽然叫到沈剑编号，示意最后的测验即将开始。随着目光远望，李勇也进入更衣室，准备去换护具装备了。 果然如此，他早就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难不成还真要和李勇真刀真枪来两招？ 其实这次叫李勇他们这些老队员过来，主要就是想分门别类地对新人进行最终的试炼，李勇和沈剑同属于成长型前锋，就比如让一名爆发型后卫一对一试验同类后卫。 同样条件下放在一起横向类比，结论还是能很明显的。 三年时光，其实沈剑期待这次切磋已经有很久了，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成长了多少。而当初九颗球血虐自己，大气都不带喘的李勇，如今又是怎样的水平？ 但上场之后，一名教练员过来讲清楚规则，二人都觉得有些无聊。 这只是规定好了项目对新人进行测试，而不是真的一对一单挑，所以按理说内容还是很基础，对抗的成分不大，顶多是给同组二人做个对照参考。 鉴于此，李勇也是直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开始碎碎念。 “这都什么啊？就不能正儿八经跟咱干一场？小打小闹和过家家似的，多没劲。”他忽然叫停了大家，提出建议让新人有本事就直接来一局。 看着发牢骚的李勇，其他新人都有点懵，不知道这位老将是何用意。此时只有沈剑心里非常不爽，二人时不时就会四目相对，就期待一场对抗。 教练们当然知道李勇的脾气，不过这时候大家只想先把任务搞完，便没理会他的要求。 “行了行了，以后玩的机会多得是，今天叫你来是干活的。”其中一名教练劝阻道。 “别啊，干活玩球两不误嘛。”李勇仍然坚持意见，但眼睛则时不时瞟向看台某处。 “李勇，这是流程，你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想玩可以，配合做完测验再说。” 软磨硬泡之下，这家伙虽有点油盐不进，但好歹也算听从安排，原本的测验按部就班继续进行。只不过这场突如其来的对抗，应该也免不了。 第99章 欢迎来到国家队 又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这项冗长而枯燥的一对一测验终于完结，教练们也各自记录好了观察结果，准备心满意足收工。 这时候李勇当然有点不乐意了，再次站出来吆喝：“别急啊，不是说好了一起练练吗？” 他一边说着，视线也徘徊在新人之中，目光偶尔与沈剑交汇。 教练们只想早点完事，于是找出各种理由劝道：“这次暂时算了吧，以后大家成了队友，每天都得练，不差今天这一次。再说了，今天就这么几个人，打不起来整场。” 确实，今天来参加试训的总共也就七八人，甚至各个位置的球员都不齐全，连门将都没有，根本组织不到一块。 但李勇还是不依不饶，觉得门将不要也罢，可以悬挂木靶当做计分器，至于人员不齐全更无所谓，只要两边至少有一名后卫即可，打满五颗球算输赢。 面对李勇如此坚持，这些教练也都当做是他玩性大发，便暂且答应下来。反正工作任务做完了，闲来无事再让他玩几颗也无妨。 新人对战老将，结果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除了李勇之外，其他的国家队员只当是做个陪练，赶紧把五颗球打完。 而沈剑这边，组员们除了胆怯和懵逼以外，心里也没多少战意，可以说场上真正想好好对抗打球的，就只剩下李勇和沈剑两人。 随着双方站位就绪，一名教练员在两边球门挂好了标靶，便来到中线开球。 沈剑抬头看了看，他还想观察一下李勇的眼神，却发现这家伙丝毫没打算与自己对视，眼睛始终撇在一侧。 三年前那场单挑的记忆和场景，瞬间如幻灯片涌入脑海里，沈剑恨不得穿越回那个时候，把当初狂妄的李勇和懦弱的自己统统撂翻在地。 “今非昔比了，你还是小心着点。” 开球之前，沈剑冷不丁来了句挑衅，至少要把气场赚足。 “哦？那你试试。”李勇冷哼着回应道。 话音未落，哨声陡然响起，二人刹那间握紧球杆，腰腿同时用力，开始第一颗争抢。 这颗球沈剑打算使用麦球王的争夺方式，起步率先反手持杆，双腿加速的同时利用腰部扭力进行勾抢，抢到球之后立刻就能换为正手，人和球都能安然无恙从侧面离开。 正当杆刃即将勾到冰球边缘，李勇的球杆却直线戳刺过来，手腕一个急转用力，杆刃居然弹开了沈剑的球杆，这简直有点像高翔那一招的改进版。 沈剑意识到要丢球了，赶紧朝着李勇收杆的方向冲过去，就算抢不到也得尾随上去。 然而李勇却在收杆的同时，连续做出两个变向急转，这控球动作实在有点顶级球星的派头，而且沈剑赛场经验也不丰富，这一下还是吃了亏。 丢球之后，新人组这边的防守欲望明显不够强烈，眼看着李勇横冲直撞即将冲入禁区，也只是象征性地追赶一段，并没有上去撞击阻截的意思。 毕竟守门员都没有，完全没啥防守战术可以使用，这种情况下让一个国家队员射靶，基本上是很难抵挡了。 还好李勇本人也不想传球，他就想当着沈剑的面把这颗快攻打进去，所以也在禁区附近绕了几圈，直到防守球员统统被队友拉开，才选择进一步突破。 而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沈剑却奋起直追，很快摸到李勇身侧。虽然他没有像麦克那样恐怖的腿部爆发力，但也胜在体态轻盈，极限加速完全能跟上李勇的步伐。 很快的，沈剑已经尝试伸杆阻拦，不过李勇也始终能巧妙地将冰球护在身体另一侧，几次争抢之后，李勇已经来到球门不远处。 沈剑当然心急，如果照平时来说，这个位置必定会有自家后卫前来协防。但今天大家都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其他人几乎没有提供任何策应，就看着李勇去闯空门。 反正一开始提出组队比赛的就是李勇，新人也像多给前辈卖点面子，没打算和沈剑一样往死了防。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拼命去阻挡，在双方都不设门将的情况下，人家国家队老将的进攻也很难轻松拦下来。 这种状态之下，沈剑仍然没有放弃追击，就在李勇途径禁区争球点不久，他看准时机加速倒滑，用身体挡住了李勇的射门视线。 错过首次射门机会，李勇则迅速绕行到底板区，这个位置沈剑就毫无办法了。他本身就处于倒滑状态，就算强行与李勇一起挤过球门后方，也很难防住人家闯空门。 三秒不到，李勇手起杆落，冰球撞在塑料靶的正中心，发出一声宣告得分的脆响。 虽然输了这颗球，但新人们却一起响起了恭维的掌声，口中还不停夸前辈厉害…沈剑见了这幅场景，虽然心里颇有不爽，但还是忍住了口头发泄。 这还咋打？队友这幅样子，就差倒戈去对面了。 不过同样的，李勇的队友好像也没给他提供任何帮助，换句话说，场上其实也就两个人在认认真真进行对抗。 但实际上，李勇是没有给队友什么机会帮助他，这家伙打球居然比沈剑还独，连沈剑都很难想象，他在比赛的时候会是怎样，还是说只有今天玩嗨了才这样。 这颗球赢了之后，李勇的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太大波澜，一来是觉得理所应当，二来则是自己并没有打出想象中的爽快感。 不爽的原因很简单，他没能如自己想象的那样虐杀沈剑。 连续两次被阻挠，让这颗快攻硬是变成了迂回穿插，最后还是在零角度找机会打门，这实在是太不符合李勇的性格了。 他也许真的不记得三年前的事情，那个曾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如今早已蜕变。 众人归位，正准备开第二颗球，但此时一名教练忽然眼神变得不对劲，连连对大家使眼色，示意场上的球员赶紧散了。 远远看去，一名瘦高个从休息室通道走出来，就连李勇也立刻收起了球杆。 “约翰来了，今天见好就收吧。”这名教练驱散着大家，口中还不忘提醒道：“初试结果马上宣布，提前欢迎大家进入国家队。” 第100章 老友与新朋 通道里的人影慢慢变得清晰，虽然看上去形单影只，但那股自带的摄人气场却显露无遗，哪怕身材单薄，也丝毫不显得孱弱。 这人走出通道，目光在全场扫过，馆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他对大家微微点头表示问好，轻轻伸出手指一勾，几名教练就赶紧抱着手中的记录本跑过去。 约翰·努尔米宁，芬兰的国宝级的冰球教练，也是芬兰冰球协会原理事**之一，虽不知为何会跑来中国执教，但大家对他的尊重始终没有减弱一丝。 可能是自带北欧人传统的高冷性格，他已经很难用不苟言笑来形容，有时候甚至会给人一种社交隔离的感觉，偶尔一个冰冷彻骨的眼神几乎能把人冻死… 国家队里其实有好几个海外教练，但大家还是一直对约翰保持着那种敬畏，谁也没能和他成功套过近乎，简直就像第一天过来执教… 个中原因之外，大家也是真心实意钦佩着约翰，单从他的执教履历和队伍战绩来看，国内是实在找不出这样的战术天才，就算放眼海外也很难得。 “新人集合。” 约翰埋头看着刚才的记录，指挥大家在他面前列队站好，他的中文虽然腔调拿捏不准，但吐字发音还是足够流畅清晰。 “你，还有你，明年再来试试。”约翰轻描淡写地伸出手指，让其中两人出列，似乎也不打算解释落选原因。 “其余的人从今天起，就是国家男冰的暂定成员，接下来三个月我会亲自观察了解你们，届时决定大家去留的，就是这段时间的综合表现。” 这话说完，他头也不抬地转身离去，似乎大老远跑来就只是为了打个照面。 其实这不算故作深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约翰是个追求效率的痴狂者，哪怕多说几句欢迎词都觉得浪费时间，更别说什么长篇大论… 沈剑窃喜之余，也转头看了看李勇，这家伙就算再怎么玩世不恭，在约翰面前也安静得像一只小白兔，看来之前没少吃憋。 众人解散之后，沈剑也欢天喜地跑回青训基地，虽然往后还有三个月的考验，但目前这第一步算是成功走了出去，回去得赶紧收拾东西搬宿舍。 新的环境，新的队友，一切的未知都在等着自己去发现，他必须尽快熟悉这一切。 当天下午，王金磊由于抽不开身，便找人帮沈剑搬离宿舍。而他来到新住处的第一天，就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臭小子恭喜啊，以后就是队友了。”刚刚收拾好床铺，门外迎面走来一人，直接给了个大拥抱。 “哇，翔哥！你也住这栋楼啊？”沈剑忍不住咧嘴笑道。 “这不废话嘛，你以为像青年队两百多号人？”高翔凑上去勾搭上沈剑的肩膀：“集训期间，甭管是来自何处俱乐部，都在同一个地方集中作息，团队意识从细节抓起，哈哈。” “我正愁来了之后找不着北，有你在真是太好了，快带我去转转呗？” 沈剑这时候已经急不可耐地想去参观一下新基地，熟悉周边的环境和重要场所，毕竟从今往后基本就得在此开始新的生涯。 “这么猴急干嘛？我刚刚不是才说完吗，团队意识从小抓起，来了还是多认识一下各路前辈，以后也就少走弯路。”高翔说着，给沈剑使了个眼色。 “哦…对对，您请带路，哈哈！” 沈剑拍了拍自己脑门儿，恍然大悟道：“环境总有一天要熟悉，在此之前我还是先谒见一下各路高手。” 高翔这时候也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便去挨个宿舍敲门喊叫。 不一会儿，乌泱泱一大帮人便来到走廊里，沈剑这时候居然还开始有点紧张了。 “这就是咱的新朋友沈剑，也我高翔的老朋友，以后大家可得多关照一下，少欺负他啊。” 高翔正说着，人群里忽然传出几声坏笑。 “嘿嘿，你不提也就罢了，既然是你朋友，那咱可欺负定了。” “哈哈哈…” 哄笑声中，沈剑的紧张也稍微缓解了一些，他此时也主动站出来打招呼。 “大家伙，我是刚刚从青年队来的沈剑，位置是前锋，各位高手多多指教。” 自我介绍完，高翔便拉着其中几个玩得比较好的朋友，给沈剑逐一认识。 “这是徐磊，人送外号徐不射，意思很明显了，除了射门啥都厉害。” “去你的！沈剑别听他胡说啊，我是打右边锋的，以后叫我磊哥就行。” “这一位是孙豪，看他的块头就知道，板砖型后卫，保护能力一流。” “谢天谢地，翔子你不揭我短就好。” …… “最后着重介绍一下，咱们的队长吴岳伦，饱经风霜和岁月摧残的组织后卫！” “哈哈，你这小子，能不能好好给人介绍…” 这人看上去确实是有些年岁了，至少得有个三十左右，这个年龄还能在国家队当主力，不难想象他巅峰时期的水平。 而他能担当队长重任，必然也是实力未减当年，丰富的经验也逐渐转化为最大优势。 “总之，恭喜你通过初试，往后也要好好表现，争取后来居上！” 一番介绍之后，这十来个人也都认识得七七八八了，看起来团队氛围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青年队里多了几分乐观豁达。 毕竟都是成年人，不会再有青少年的酸涩与拘谨，大家都对沈剑报以热烈的欢迎。 但沈剑也发现，这区区十来人，估计也只占到全员的一半左右。看起来队里还有不少人性格比较孤僻，就连高翔这样开朗的人，一年多也没能混熟络。 不过这也正常，随着年岁增长，人们也都有了各异的交友方式，圈子划分也慢慢明显，虽然这对于团队来说并不好，但也是属于不可抗力。 就如同李勇那种天之骄子，他可能自己也没想过要和所有人打成一片，队友就是队友，对他来说没必要全部当做好兄弟对待。 而对沈剑来说，朋友这种事当然一切随缘，性格古怪一点也无所谓，只要人品ok就行。 第101章 落差 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沈剑在高翔的带领之下，跑去附近大概熟悉了一下周边环境。这地方看起来并没有青年队基地大，管理也更加集中。 至于集训场地，总共俩场子基本没啥差别，毕竟国家队人数比青年队少一大截，也不需要设立专门的教学培训设施。 总的来说，今天收获最大的还是结识了一群新队员，虽然现在还有一大半没见到面，但这种事也不着急，以后总要熟识的。 夜里安顿下来，他还专门和高翔长谈了一番，并在手机备忘录里详细记下了队友们的信息。从外貌、性格，一直到场上的习惯和优劣，每个人都几乎罗列了一整篇出来。 尽管这些东西也不一定准确，不过现阶段是足够用了。 其实沈剑原本也没这么心细，要不是王金磊反复提醒他做好此类准备工作，就凭这家伙粗线条的性子，估计三个月练完才能勉强把人摸清。 从某种层面来说，这当然是身为新人必不可少的准备工作，团队项目对所有球员的默契度要求都很高，从加入新集体之后就得赶紧和大家熟络起来。 次日早上，沈剑按照新的作息时间，早早来到场外热身。正如之前所料，场馆门口已经站满了人，大家都自觉提前了集合时间，就只有自己姗姗来迟。 虽然没有迟到，但沈剑脸上还是飘过一丝红晕。就如那句俗不可耐的话，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更努力，这种反差实在让他不好意思抬头。 热身和早餐完毕，大家只做了一个小时不到的体能训练，便被教练员直接带去了球场。国家队员的日常练习主要还是对抗，基本上把大部分冗余的基础项目削减了，如果发现自己有什么短板，就只能私下挤出时间赶上。 “你们初来乍到，平时训练只要能跟进就好，尽快熟悉大家的节奏。” 这名刘教练吩咐着，同时也转身给其他老队员们嘱咐两局：“几位新人还不太熟悉队友，这两天就先减缓一下对抗强度，等适应期过了再正常进行。” 话音刚落，人群里忽然传出一声冷笑。 “哼，凭什么啊，这不是让他们几个拖咱的进度嘛？”说话的正是李勇，这小子丝毫不忌讳，直接站出来和刘教练辩驳：“当初我来的时候，可不需要什么适应期。” 听到李勇出来胡搅蛮缠，刘教练不但没发火，反而是带着几分劝解的口气说道：“情况不同就要特殊对待嘛，你当初是被联名推荐进来的，咱也不能直接对比啊。” “这不是重点，我觉得他们来了国家队，就得一切按照这边的训练安排，约翰既然给他们设立试训考察期，那就不是叫人来观光旅游的。”李勇此时分寸不让，不想就此作罢。 看得出来，李勇目前作为队里最出色的主力前锋，平时肯定受到约翰不少青睐。虽然他没掌握什么决定权，也不至于能和教练们对着干，但说话还是有点带刺的。 此时沈剑当然忍不住，立刻回应道：“得了吧，咱也没说非要耽误你宝贵的训练时间，你要是觉得自己很牛逼，干脆一个人练呗？” 这话瞬间激起了李勇的脾气，他指着沈剑的鼻子，语言也更加没分寸：“你又是从哪蹦出来的？昨天没被虐够？就你们这群臭鱼烂虾，趁早滚犊子。” 看着李勇的嚣张态度，新人们脸上颇有不悦，但人家毕竟是前辈，这种事还是能忍则忍。 不光新人们，此时大多数队员都有点反感，队长吴岳伦也出来帮忙调停。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训练安排还是得听教练的，有什么不服气，场上见功夫。” 这话本来是让对峙的二人都收起火气，队友最重要的还是和睦，但李勇连教练的话都不怎么听，更何况吴岳伦这个队长。 “少来和稀泥，护着这几个玩意儿有什么用？”李勇越说越气，这次直接走到沈剑面前大放厥词：“你叫什么来着？以后给我记清楚了，国家队只靠实力说话，前提是你能待下去。” 看着这家伙像是逮谁咬谁的疯狗，几乎没人愿意再出来打圆场。场馆内的气氛慢慢变得莫名尴尬，沈剑虽然还想站出去反呛两句，却被队友拉了回来。看样子大家都很了解李勇的臭脾气，就连教练都懒得说什么硬话，最好还是少招惹。 不一会儿，这件事不了了之，矛盾再大也得按规矩训练，更何况大家似乎早已习惯李勇的这幅模样。 鉴于刚才的事件，沈剑和这几个新人，暂时没跟李勇分在一起训练。但在场上练习的时候，李勇仍然会时不时从远处投来异样目光，似乎随时都在观察沈剑的一举一动。 其实沈剑倒是一点都不惊讶李勇这种脾气，三年前他就已经见识到了，但他对此也丝毫不担心，毕竟正常情况下这种人只会是少数。 然而事情却并非他想的这么简单，沈剑并不了解队里究竟有什么难以言说之处。 中午时分，大家到食堂吃饭的时候，他才初见端倪。 其实食堂里桌椅不少，但大家分餐之后，却非常自觉地分成了两拨人。一拨就是沈剑昨天提前认识的这群伙伴，大概十七八人围坐一起。 另一边则是以李勇为中心，昨天没能见到的十多名队员，都和他坐在一起吃饭。 新人们来了当然是要混脸熟，不可能单独坐出去，但大家一开始就和李勇关系不好，自然是加入了吴岳伦这边的‘阵营’。 沈剑对这种现象，除了惊异之外，更多的还是有一种落差。 他惊异的地方在于，李勇这种刺头，居然也能笼络一大帮子人围在身边转。按理说这家伙早的性格，估计很快就应该被孤立出来才对，哪怕他是副队长也不应该如此受欢迎。 而他感到失落的，当然也是这边的队伍氛围。 这才刚来第一天，居然就能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所谓的‘派别’之分，难不成以后也要这样‘站队’吗？大家的和睦程度，居然还赶不上青年队的孩子们… 第102章 一张白纸 怪不得李勇能在队里理直气壮和人叫板，原来除了约翰的格外青睐之外，他自己也联合收拢了一群‘兄弟’，这让他的腰板随时硬朗，几年来狂妄不减反增。 按理说这种状况，教练见了必定会想办法制止，团队的粘合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场上发挥。总不可能比赛每次换人的时候，还要考虑这一拨队员是不是属于一伙的… 其实沈剑的困惑，也一直让教练们感到头疼，这种事不是几顿训斥就能解决的。他们早就想过了无数种办法，但无论是严厉的处罚还是强行撮合聚餐，似乎都没啥立竿见影的效果。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和矛盾，人一多自然而然也会出现阵营分歧，这几乎是个永恒的难题，更何况冰球队至少需要足足二三十人。 而且有的人天生就自带领袖气质，比如吴岳伦这种。就算他不是队长职务，单凭自身的亲和力以及责任心，都很值得大家拥戴。 可能也与年龄有关，沈剑总觉得这个接近中年的老将，很多时候甚至比教练更具有处理事情的判断力。 于是在李勇拉帮结伙的同时，其他人也就自然而然转战吴岳伦这边，哪怕这种局面他自己也不想看见。换个角度想，总不能让队内矛盾一直发酵下去，这样只会变成一盘散沙。 饭后的短暂休息时间，沈剑也专门就这个问题向高翔咨询了一下，他实在想不通李勇怎么会受到不少人追捧。 “呵呵，强呗。” 高翔这话不像是回应，更像一句无奈的感叹，看着沈剑懵逼的表情，他又继续解释。 “从我去年来的时候，这家伙就已经破格升为副队长了，原因也很简单，技术高超无人能出其右，要不是有明文的服役年限规定，约翰都恨不得让他直接当队长。” 沈剑耸了耸肩，接着问道：“我是说他怎么还会受这么多人欢迎啊，这哪是强不强的事。” “哎，你都快成年了，这么点道理想不明白？”高翔皱着眉说道：“队里权力最大的人自然是约翰，这些跟他混的人，其实也是想尽量赚眼球。” “没这么简单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这解释总觉得有点牵强…”沈剑摇了摇头。 “你想啊，受到主教练欢迎也就罢了，但大部分时候上场，都能一己之力掌控局势，谁不喜欢这种队友？”高翔叹着气说道：“要不是他这幅臭脾气，估计我也想围着他转。” 后来又经过一番交谈，沈剑也慢慢明白了，其实这些人围着李勇打转，也还是出于对于强者的敬畏心。吴岳伦毕竟年龄快到临界点了，退下去就是这两年的事，有的新人也和吴岳伦不太熟，自然会受到李勇的笼络。 另一方面，李勇这记仇的脾气，说不准哪天就被他盯上了。很多人宁愿和他一个阵营，也不想逆着来，反正吴岳伦宅心仁厚，和所有人都想保持良好关系，也就不怕报复。 这样一来，李勇那边的人数也逐渐稳定下来，两边始终保持着微妙平衡。 最欣慰的是，两边哪怕平时小打小闹出矛盾，但任何事情绝不会带到场上去。无论是比赛还是训练，所有队员都规规矩矩恪守底线，尽职尽责打好配合。 这不仅是大家规则意识强的表现，更因为约翰建立了严格的惩罚制度，一旦类似的事情发生，就算是李勇犯的错也毫不姑息，立刻会被除名。 鉴于此，约翰本人就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看重的东西只有队伍实力，生活中只要不打架斗殴，他才没这么多精力来管。 不一会儿，午间休息结束，众人回到正轨，继续着分组对抗。 而开局不到半小时，场边再次出现了约翰的身影，看起来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教练，平时还是要抽一部分时间来关照队员的。 场上激烈的争夺正在进行，虽然老将们刻意把对抗强度减弱了，但新人依旧打得很吃力，这种日常训练简直比u18打世青赛还艰苦。 毕竟两支队伍的级别和目标完全不是一个层级，既然加入了国家队，那面对的就是全球最顶尖的挑战。无论是在奥运会、世锦赛，哪怕是亚运会的赛场上，挑战者们都是各个代表队以举国之力选拔出的精锐。 约翰静静地坐在一旁，虽然眉头紧蹙，却也没有丝毫打断众人的意思。 眼看着主教练亲临现场，沈剑在场上的表现也谨慎了许多，心里始终牢记着王金磊对他的嘱咐，尽量把自己表现得训练有素，动作干净利落。 至于什么脏手段，还有以前那些拼命的极端行为，现在沈剑也全部收敛起来。如今自己还在试训期，容不得太多马虎，最好还是规规矩矩来。 但一节打完之后，众人刚要去场边休息，约翰立刻把新人们集合过去，看样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待。 “首先，我讲话不绕弯子，你们以后必须习惯。”约翰上来先给大伙儿做了个铺垫，紧接着便开门见山说道：“你们刚才的表现，如果在青年队里还算不错，但在我这称不上满意。” 其实这种苛责，沈剑是早就有所预料的，毕竟国家队的要求肯定要高出一大截。 但约翰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所有新人始料未及。 “你们的打法太保守了，全都是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的老思维，这样很难获得成绩。”他面容冷峻，缓缓说道：“但这也不能全怪你们，因为在青年队的时候，为了打基础，所受的教学全是一个模子。所以必须打破这些枷锁，有必要的方面还得全部忘记。” 众人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大家辛辛苦苦训了好几年的成果，如今居然要忘记？ 这时候约翰又做了个比喻，沈剑对此留下深刻的印象。 “现在，你们要把自己变成一张白纸，重新树立对冰球的认知。” 第103章 纠结的思辨 无论是在电影里，漫画里，沈剑都见过类似说辞。 把自己变成一张白纸，这一般是进入某个新环境之后，长官对学员们最常见的装逼台词。往往都是强调这地方有多么与众不同，把之前学的全忘掉，才能获得新的蜕变。 他没想到，如此理性睿智的主教练，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教练，我想问一下，之前我们日复一日练了好几年的基本功，不就是为了能在国家队里展现出来？”面对约翰的要求，沈剑终于没能忍住当面抛出质疑：“为什么您却一句话要让我们全忘掉，难道基本功不重要吗？” 其实这种问题谁都能想到，只不过没人真敢问而已，生怕把约翰触怒。 而沈剑还是照样愣头青，他心里只要觉得困顿，就必定不会让问题过夜。哪怕约翰像电影里的教官那样，骂出一句‘没让你说话就闭嘴’这类的话，沈剑也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而事实上，约翰还是要冷静得多，他虽然没有王金磊那么和蔼，但也不至于蛮不讲理。 “基础，是重中之重，但今天你们站在这个场子里，就没必要纠结基础了。”约翰微微摇头说道：“如果谁觉得自己基本功不到位，那随时可以回去重新深造，把机会留给别人。” 这话的意思是，既然大家能被选中，说明基本功这一关肯定是通过了。如今来到新的平台，就必须打破以前的勤修苦练的思维，学习真正的实战理论。 “我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你们的比赛成绩，平时无论动作再完美，也不及去赛场给我打进一颗球来得实在。”约翰稍作停顿，继续说道：“之所以要让你们重视实战，就是因为赛场上容不下花架子，任何人都必须展示出自己的实际贡献。” 看着约翰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沈剑觉得他这番话确实发自内心。这是个为了获胜不惜一切代价的人，也难怪他能带着国家队披荆斩棘，获得不断上涨的世界排名。 而且约翰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来到国家队就别想混日子，如果比赛一直没成绩的话，就算能过得了试训期，以后也随时会被刷下去。 换句话说，其实国家队的每一名成员，都只是处于一个更长时间的试训期。哪怕是吴岳伦这种接近十年的老将，都必须随时保持着警惕，以最好的状态迎战每一场比赛。 “我想在你们身上看到年轻人该有的东西，你们的闯劲，无限的活力，以及偶尔该有的怒火与反击。”约翰接下来的话，不像是叮嘱，更有点演说的味道：“球场不需要谨小慎微，要的是挥洒热血和汗水，用一切代价取得属于你们的荣耀。” 他简洁的讲话很快结束，众人重新投入到下一轮训练之中，而这次大家很明显比刚才打得更卖力，不吝展示出自己最出色的一面。 沈剑当然也不例外，此刻在训练场上不遗余力赚取表现，只不过内心深处，他也对约翰的这种态度保持着质疑。 之前在青年队的时候，他自己就持有同样观点，认为球员的唯一要义便是拼尽一切去取胜。而与之想对应的，便是自己常年以来的激进球风，以及偶尔不要命的争球欲望。 但在这两年之中，王金磊却费尽心思扭转他这个观点，虽然不至于改变他的打球风格，至少也想让他保持球场上的理智冷静。 一直以来，沈剑都尽量克制着冲动，把老王的教诲慢慢铭记于心。但如今来到国家队，约翰的态度居然和老王截然相反，他希望球员们尽可能在球场上展现出狂热的一面。 沈剑确实被这两种态度绕糊涂了，难道二人的观点之中真有所谓对错之分？相较之下，他当然情愿随着约翰的指引，让自己最本真纯粹的东西得以发挥。但不知为何，每当这种念头产生的时候，沈剑也同时会感到莫名心慌，似乎转变来得有些太突然。 这天的训练结束后，约翰也并没有再给出什么评价，只是让新人们继续保持劲头。毕竟时间太短，一两天也难以看出大家的详细情况，无法拟出更多参考数据。或许这段时间里他也不会再提出什么建议，只会保持着对大家的暗中关注。 因为约翰绝不可能把同样的要求重复两遍，等他重复时，就要付出相应代价。 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开完例行会议，准备赶紧回宿舍休息。沈剑则悄然跑去训练场的无人角落，他忽然想给王金磊打个电话。 “怎么样？第一天的训练还适应吗？” 接通后，老王的亲切问候让沈剑心头一暖，虽然进入国家队才一天不到，但发生的事情确实叫人很糟心。 先是队员们的矛盾分歧，紧接着又是约翰的新要求，一切都在以沈剑想不到的方式呈现。之前在青年队还能找到那种‘大家庭’的感觉，如今好像难以轻易获得归属感了。 “还行吧，勉勉强强，进度倒是能跟上，只不过变化有点快，需要长时间才能接受。” 按理说沈剑终于踏进自己梦寐以求的归属地，心里应该是高兴激动才对，而这番意味深长的话，则表示新环境确实有点不如意。 对于沈剑这种回应，王金磊其实并不意外，他当然清楚国家队内部的情况。但现在沈剑也不属于自己管辖范围，他只能作为长辈，给出几句劝告。 “没事，一切都会顺利的，接受现状只是时间问题，别忘了自己坚持的源头就好。” 二人聊了一会儿，沈剑也没忍住把约翰今天提出的要求说出来，他现在最迷茫的就是这件事。以后究竟要以怎样的状态去迎接各种比赛，换句话说，到底要听谁的？ “我觉得您和约翰说的话都有道理，所以真的很难做决定。” 沉默良久，老王才慢慢说道：“如果你还在我身边的话，我肯定会让你一切按我说的来，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必须对自己做出的判断负责。” 最终，王金磊也没有明确告诉他该怎么选，这种事情的抉择权，理应交给球员自己。 第104章 矛盾端倪 这两天的训练按部就班进行着，但沈剑心里的疙瘩则一直没能解开，王金磊没有告诉他标准答案，他当然不可能跑去问约翰。 至于高翔或者舍雷尔，沈剑原本也打算把事情倾诉出来，让他们帮忙分析一下。不过联想到老王昨天的那番劝告，如今自己作为独当一面的球员，这种事必须要有自己的独立判断。思来想去，沈剑还是决定把问题交给时间。 练了几日，除了约翰隔三差五跑来亲自督训之外，最让沈剑感到不自在的，当然还是每天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 几乎餐餐如此，两拨人很自觉地分成不同阵营，相互之间虽然没达到难以相容的地步，但彼此也止步于普通队友的感觉。偶尔的问好，善意的眼神交流，最多也就是拍拍肩膀，这些看似正常的关系之下，却有难以言说的割裂。 沈剑眼中的男孩子关系，动辄勾肩搭背谈笑风生，起步就是张口闭口叫兄弟，但大家却把彼此间的分寸拿捏得很到位，现实情况的落差实在有点强烈。 其实生活中的隔阂倒也能接受，他就怕这种事情时间一长，难免造成球场上的影响。 吴岳伦这边的人，沈剑已经熟悉得差不多，秉性习惯和球技都有所了解，哪怕带上厚重的头盔护具，场上相互也都能很快认得出来。 但李勇身边的那拨，沈剑现在基本没机会去深入接触，更别提培养队友感情。他只能通过高翔这些前辈的转述，慢慢加深彼此印象，以便于场上更好配合。 好的一方面是，李勇最近似乎变规矩了一些，不仅没有主动给新人们找茬，自己也尽量避免与沈剑他们接触，免得再摩擦什么火花出来。 可能是约翰给他专门提起过这事，让他别再刻意刁难，现在新人们需要把全部精力投入适应训练，没工夫再去两头为难。 李勇虽然是刺头，但约翰的话他还算能听进去几分的，所谓一物降一物。哪怕他心里对沈剑有再多不爽，也要先等试训期过了，后面再慢慢算账。 这天练完球，又到中午吃饭时分，大家和平常一样，都埋着头各吃各的，却听见身边忽然响起一阵哄闹。 “滚一边去，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你还有理了？这本来就是违规的事情，还不敢叫人说了？有本事让大家都来评评理！” 随着争吵声越来越大，众人都围了过去，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正在发生争吵的两名队员，一个是门将刘松，另一个是后卫赵潇，二人似乎都急了眼，已经站起身来指着鼻子叫嚷。 “大家都来看看，这家伙私带违禁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还不能说他两句？” “刘松，你小子少来！你这是公报私仇，去年那事肯定还怀恨在心吧！” 看着二人来回还嘴，吴岳伦赶紧上去调和，不想事情进一步恶化。 虽然二人吵得不可开交，但沈剑和这几个新人都还是一脸懵，他赶紧扯了一下高翔的衣角，悄悄询问他这俩究竟咋回事。 高翔苦笑了两声，小声把二人以前的过节抖搂出来。原来他俩一开始关系还行，就因为发生在去年的一个小事情，让二人隔阂越来越大。 “他俩啊，都是小打小闹的问题，最后慢慢演化成这样。”高翔慢慢解释道：“刘松这小子不知啥时候养成个坏毛病，喝酒有点上瘾，而赵潇也有好几年的烟瘾，他们原本还算臭味相投，没想到发展成现在这样子。” 按理说，运动员是要杜绝烟酒的，这东西确实是对心肺功能有一定影响。但如果一竿子打死也不符合实际情况，所以很多时候的禁烟禁酒只是一纸空文。 队里对这方面当然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公共场合抽烟喝酒，比赛期间更是严禁。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可能真去举报。 可是去年有一次国际友谊赛，期间食宿严格管理，赵潇烟瘾发作浑身难受，偷偷在赛前抽了几根。这事根本不算啥，就连约翰也不会多管，反正有烟瘾的人，抽两根还能缓解疲乏。 没想到赛后，事情居然莫名其妙捅到了冰协那边去。 原本的小事，被上纲上线解读一番，领导很快给出批复，决定对赵潇进行罚款，并且勒令戒烟，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事情虽小，但赵潇心里当然不舒服，一直在找是谁告密。 当时和赵潇一起抽烟的，就只有刘松一个人，由于找不到其他目击者，赵潇一口咬定是刘松告的密，二人关系直转急下。 当时吴岳伦就看出端倪，给刘松出主意，让他多沟通，主动分摊罚款，事情就会过去。 然而这刘松又是个闷棍，自己懒得解释，还拒绝分摊罚款。慢慢的，赵潇就越发怀恨在心，后来直接来了个互相伤害，在刘松偷偷喝酒的时候，偷拍照片把事情通报给冰协。 经过这事，两人算是彻底闹掰。 “啊，就这么点事情，至于搞成这样啊？”沈剑听完，脸上有点不可思议。 一来是他烟酒不沾，对这事本来没感觉，反正戒了就戒了，理所当然地觉得无所谓。二来则是两人处理事情的方式，实在有点小家子气。 “事情其实都过去一年多了，大男人不至于一直为这事生闷气，今天旧事重提，其实也算是无心之过。”高翔说到这儿，忽然短叹一声：“但情况你也看了，同样的事情放在今天，可就不是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直到这时候，沈剑猛然抬头才发现，不仅是发生争执的二人，整个食堂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尴尬，所有队员都站起身来，照例分成两拨人。 原来如此，本来是两个人之间的小事，然而就因为站队不同，一丁点火花都可能导致两边的人抱着袒护心里来扯皮。 这种情况下，心平气和讲道理当然最好，只不过很多简单的事情，人一多，就变得没什么道理可讲，只剩下一地鸡毛。 第105章 后卫任大奎 随着食堂里的氛围越来越不对劲，沈剑也陷入纠结。他当然不想被这种事牵连，但也不想就这么溜走，两种选择都不太对劲。 其实按他的性子，也想像吴岳伦一样上去调和，只不过谁都对他没啥印象，去也白去。 双方站在前面说理的队员也都血气方刚，各自提起旧事滔滔不绝，哪怕是看热闹也不免裹挟其中，这样下去只能徒增彼此的不爽。 见到这一幕，沈剑忽然有一种反感。似乎这种事情只是个缩影，以后只会变得更频繁，如果现在这种阵营分立的状态不制止，可能会源源不断地造成内耗。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屁股还没坐热，强出头的话，反而会招致更多不爽。而且沈剑还盼着有朝一日能把全队人都混熟，所以新人们除了保持中立之外，实在没啥可做的。 眼看着二人的口角之争愈发激烈，刘松已经起身揪住赵潇的衣领，赵潇也不甘示弱地指着鼻子大骂，这即将上升到肢体冲突，吴岳伦也有些劝不住了。 但下一刻，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传来。 “别吵啦，都好好吃饭嘛，省点力气用来练球多好。” 此时，一个硕大的身形从人群中挤出来，他只是轻轻用力，便把二人揪领子的手腕掰开。 从身材就能看出，这铁定是队里的一名实力型后卫。但沈剑还是有点疑惑，这人为什么平时训练没怎么见过？难道是太过于大众脸了？ 也许是手腕被掰疼了，亦或是已经骂红了眼，赵潇下意识地挣脱出来，却忽然把桌上的餐盘打翻出去，直接扣在这人的身上。 热腾腾的油汤和菜汁从身上滴滴滚落，这人像一座大山一样岿然不动。 刹那间，整个食堂静的出奇，像是迎接一场难以收场的暴风雨。沈剑也立刻站起身来，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妙，这种场面太危险了。 但出乎沈剑的意料，事情好像是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 这人并没有丝毫爆发的意思，反倒是甩了甩身上的饭菜，脸上居然还挂着一丝憨笑。 眼前一幕，沈剑看呆了，原来这世上真有散仙一样的人… “太可惜了，这么好的菜哟。”他舔了舔手指上的残余汤汁，慢慢蹲下去收捡餐盘，还笑着对内厨吆喝道：“胡师傅，今天的烧排骨下了功夫啊，晚上我也来一份。” 直到这时，赵潇的脸颊忽然涨得绯红，他赶紧拿出纸巾帮忙擦拭，口中还不停道歉。刘松虽闷不吭声，但也拍了拍他肩膀，一起蹲了下去。 此时围观的众人慢慢坐下来，吴岳伦也和他俩一起收拾地上的残汤剩饭，嘴上碎碎念地劝导着二人，让他俩万事和为贵。 还在愣神的沈剑，忽然意识到这种神奇的力量… 前一秒还剑拔弩张，看二人争得不死不休，两拨队员也始终嘴上不饶人，就等着吴岳伦上去拉架了。 这人却用一种巧妙的方式，瞬间转嫁了矛盾，用自己的身体替他俩发泄怒气，让一场骂阵消弭于无形。 不得不说，中午的事情给沈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虽然这人也很快扭身走开，回舍去洗澡更衣，但沈剑也立刻打定主意，必须和这位老哥认识一下。 思来想去，沈剑也没能回想起他的名字，这说明他一直是处在李勇那个‘阵营’里的。 但这种人物，怎么会和李勇厮混在一起？他就凭今天这风度，人格魅力丝毫不亚于吴岳伦啊，按理说第一天就该认识才对。 抱着诸多疑惑，他又赶紧找到高翔，想好好从他嘴里了解一下这人。 而且很奇怪，高翔这两天几乎是把队员们依次介绍完了，为什么偏偏遗漏了他？ “哦，你是说大奎啊…”高翔有些面露难色，苦笑着说道：“别说你了，我对他也没啥印象，平时几乎没交集。” “什么？你的性格我是知道的，这种人可是作为好兄弟的首选，你怎么可能遗漏啊？”沈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立刻反问道：“再说了，你都来了一年多，队里总共三十几人而已，每天一起吃饭训练，他这么大的块头，还能被当成空气无视了？” “哈哈…真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高翔这时只能耸耸肩，解释道：“这人吧…实在太闷棍了，不是我不想去了解，是真的没啥机会…” 最后，高翔还给沈剑指了条明路：“你要想了解他，可以去问岳伦，队长肯定无所不知。” 鉴于此，沈剑又呼哧呼哧跑来吴岳伦宿舍，但刚刚走到门口，却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听不见说什么，但他俩也算是有说有笑。 刹那间，一万种猜测在沈剑脑海里浮现。 大奎不是在李勇的‘阵营’吗，为什么私下里跑来找吴岳伦，二人还交谈甚欢？ 难不成是‘碟中谍’？大奎被队长派去卧底？区区一支队伍还玩这些？未免太烧脑了… 但这些胡思乱想很快也就停止下来，因为大奎此时正好从宿舍里往出走，一个憨厚而和善的面相忽然出现。 怎么看，他都不会像是那种斗心眼的人。 两人打了个照面，沈剑率先伸出手来示好：“你好，我是这礼拜才来的新人，我叫沈剑。” 不过大奎却只是憨笑一声，甚至没有伸出手来，便慢慢和沈剑擦肩而过。 沈剑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居然被无视了…刚才不是还在食堂里大义凛然主持公道？为什么私下里却如此腼腆？ 二者的反差巨大，这家伙简直太难琢磨了，难怪连高翔都搞不定他… 沈剑本想厚着脸皮追上去，但眼下没有个熟人作为中间介绍，如果大奎依旧无视自己，那场景得有多尴尬。 没办法，他只能转身走进吴岳伦的宿舍，先从队长这儿探探口风。 两句话开门见山，沈剑把自己的意图直接讲了出来，而吴岳伦也只是微微摇头，说是大奎这人不好交往，但也和李勇那种刺头不同，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我该怎么说呢？他今天的行为你也看见了，但我不能用大智若愚来形容，因为他这个人简单起来堪比小孩子，而复杂起来简直没人能懂…” 第106章 毫无进展 吴岳伦这种介绍方式，谁听了都是一头雾水，沈剑不得不抓耳挠腮继续问下去，因为他这两句话简直把人绕进去了。 “什么叫有时候简单有时候复杂？他是反复无常那种吗？” 沈剑的发问让吴岳伦忍不住笑出来，看来他的理解确实有偏差。 “不能这么一概而论，大奎始终都是老样子，他做事没心眼儿，但确实不过脑子，看上去叫人难以揣摩。而且目的单纯方式简单，所以显得有点憨傻。” 吴岳伦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就比如刚才餐厅的那一幕，他嘴上说的就是脑子里所想的，打翻饭菜溅到身上并不会让他生气，只觉得浪费了可惜。” 听到这儿，沈剑再次确信自己要和大奎混熟，和单纯的人打交道不会心累。。 “所以我才觉得，这种大气量的男人值得交往啊，无论是场上做队友，还是平时当兄弟，都给人很可靠的感觉。”沈剑耸了耸肩，接着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说他很复杂？” “哎，要是大奎真能打开心门，接触起来也应该很轻松，但他其实不太好接近，甚至有点拒绝正常社交。”吴岳伦摇了摇头，最终叹道：“简单来说，他看上去平易近人，实际上却和所有人关系都不太好。” “为什么啊？只要主动去沟通，应该不成问题吧？”沈剑有点难以理解，他自己从小的脾气也有点古怪，甚至到初中也一直没啥朋友，但如今大家都是成年人，还有啥可矫情的？ “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我身位队长，做事待人姑且还算妥帖，出于职责也和他接触了不少次。”吴岳伦此时直接摊开双手：“但两年多了，现在他也只是偶尔会露出善意的微笑，更别提讲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谈到这儿，沈剑忍不住猜想，难道大奎是那种深藏不露的腹黑型？ 但他刚把这个假设说出来，吴岳伦却直接笑出了声：“算了吧，就算能藏一时难道还能藏好几年？咱三十多号人又不是傻子，咋可能完全不露马脚，哈哈哈。” 听完吴岳伦的介绍，沈剑脑子里更懵了。 这世上居然真有这种奇葩？为什么能把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融为一体？难不成是有什么隐疾，精神分裂之类的？ 但此种猜想肯定不大可能，冰球作为团队项目，绝不会招收心理障碍球员，大奎既然能有实力加入国家队，说明不存在什么明显的沟通弊病，更不至于精神有毛病。 那为什么他还能展现出相反的性格？一方面憨厚和善，另一面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临走前，吴岳伦还劝他，说是别费心思去接近大奎。不仅没啥结果，费力不讨好还反倒让自己找不自在… 但思来想去，沈剑决定再去当一回愣头青，凡事都要亲自去试试才知道，光听吴岳伦说得这么玄乎，哪怕是满足好奇心也得深入接触一下。 反正没脸没皮的事早就做过不少，沈剑打算直接上去套近乎，来一套万金油战术，就不信正常人能忍受。 当初青年队的时候，他对高翔用的也是这招，几乎一到休息时间就去找他。高翔虽然不高冷，但那时候二人有过误会。所以也就一直躲着沈剑。 后来沈剑也是死皮赖脸追着不放，关系有所缓和，才有了后面发展。 沈剑打算如法炮制，哪怕大奎这家伙真有吴岳伦说得这么玄乎，一直油盐不进，那也就当是给自己开开眼长见识了… 说完就做，沈剑立刻转去任大奎宿舍门口守着，敲了半天门却没反应。 这边的宿舍环境比较好，几乎每一名队员都有单独空间，所以敲门不答应基本就是不在。但沈剑也没放弃，反正午饭之后的休息时间稍长，不妨在门口多蹲一会儿。 然而半个多小时之后，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他以为中午是蹲不到大奎的，结果到了中午集合的时间，宿舍大门却忽然打开，这个壮硕的身影从里面探出头来。 二人对视一眼，气氛凝固了好几秒。可能大奎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静悄悄在外面等这么久，难不成真有什么事？ “你来找我的？” 大奎说着，顺势把门关上了，似乎并不打算邀请沈剑进去坐坐。 “额，对啊，刚才敲门你没听见，我还以为你出去了…” “声音挺大，我听见了，没开门而已。”这回轮到大奎有些难为情，但他还是耿直地解释道：“如果有急事，队长会给我打电话，所以一般敲门我都不管的。” “你好啊，其实也没别的什么事，只是想做个自我介绍，交个朋友。”沈剑挠了挠头，最终也只憋出一句最朴实的开场白。 “不用不用，我是知道你的，新人沈剑，成长型前锋。” 听到大奎的概括，沈剑话到嘴边居然被他堵了回去。而且自我介绍，又不是真的单纯为了把自己的信息告诉别人，这只是个搭腔的引子，沈剑当然想得到大奎相应的回复。 结果人家说完这话，转身摆了摆手，做出再见的姿势，不给任何插话机会立刻走人。 沈剑其实看得出来，这是真的憨傻吗？分明只是刻意逃避而已… 但如果真的想避开，其实完全能找出各种搪塞的说辞，至少不会让人觉得奇怪。而大奎就真的半句借口都不找，不想开门就是不想开门，还笑着给你说实话，根本用不着拐弯抹角。 这已经不能用奇葩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人形尴尬制造机… 虽然今天出师不利，不过二人勉强还算是私下见了一面，相互应该有个底了。以后如果遇到，肯定不会再出现埋着头就走的情况。 当然，这也只是沈剑出于正常思维的猜想而已。 到了下午，沈剑吃饭的时候专门加快了速度，然后就一直守在食堂门口等待。他毕竟不可能直接坐去李勇那堆桌子里，那实在显得太扎眼… 等大奎出来的时候，沈剑眼瞅着他一直单独行动，的确是个交流的好机会。 但没想到，等来的结果和早上没两样，大奎再次无视自己，大摇大摆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第107章 同仇敌忾的转机 连续的被无视，沈剑确实是有点扎心，但也不至于心灰意冷，反正来日方长，这种事等大家都混熟了，可能会变得好点吧。 这几天里，在前辈们的悉心带领之下，沈剑确实展示出了更强的适应力。对比同期的新人，他更能在场上赶上大多数人的节奏。 而这种渐入佳境的快感，在给他带来不少自信心的同时，也化作一股催人奋进的力量。 随着训练科目逐渐正常化，沈剑的起床时间也调整得越来越早，几乎在前辈们集合完成之前，他就已经独自做完了热身活动。 甚至有几次，场馆外还是空无一人，沈剑就早早来到宿舍楼下，打算趁没人的时候多练练心肺之类的。 而这天清晨，由于风沙等原因，教练们取消了早上的户外热身，按照雨雪天气处理，队员们集合的时间有所推迟。但沈剑最近早就习惯早起，于是自个儿跑去了训练场内，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挤点时间。 但刚刚进门，沈剑就听见场馆里发出清脆的击球声，这明明才早上六点，距平时的集合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居然真有人在里面练球！ 循着响声进去，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看着无出其右的壮硕身形，以及略显笨拙的动作，就算穿着厚重的护具，沈剑一眼就认出这人应该是大奎。 “这么早啊，真是刻苦。” 逮住好机会，沈剑当然不能放过，他立刻换好护具进入球场，很热情地打着招呼，看这次他大奎还能往哪儿躲。 而大奎则是老样子，除了很勉强的一声干笑作为回应之外，基本上也再什么动作，甚至连转身瞧一眼都觉得尴尬。 “看你这身材，场上应该没人能怼得动你，以后比赛可得保护好我啊。” “对了，那天中午的事情，后来李勇他们没找你麻烦吧？”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自问自答，但沈剑没有放弃，继续不咸不淡地说着话。哪怕大奎一直都只是嗯嗯啊啊的应付，但二人也没有出现长时间的冷场。 这种微妙的状态，让沈剑觉得有戏，只要保持单独交流的时间，就不会产生太多疏离感。 不一会儿，等到其他队员们陆陆续续进入场馆，沈剑也就没太多机会问东问西，不过今早的状态还不错，算算挺友善的交流开端。 而且在知道大奎的作息安排之后，沈剑每天就更早地起来，几乎是天色刚出现蒙蒙亮，他便跑去场馆里制造‘偶遇’机会。反正都是俩正常大男人，也不至于出现啥奇奇怪怪的误会，沈剑钻牛角尖的性格一直未变，吴岳伦越是说这人难搞，他就越想尝试接触。 就这样，两人连续‘交流’了几天之后，大奎从一开始的默不作声，后来偶尔也回应只言片语。虽然聊得依旧很少，但从这些零星的信息里，也大概能对他有所了解。 沈剑自然是很开心，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愿意去花时间磨，总能有点反应。 但好景不长，一天清晨沈剑照常跑去球场找大奎，却忽然发现场子里已经有十多人在练球，唯独不见大奎的踪影。 放眼望去，这些人都同属李勇的‘阵营’里，看起来他们正在商量着什么，而且还有几人时不时瞟过来看一眼，目光有些异样。 见到这幅场景，沈剑就算神经再大条，心里也不免产生猜想，莫非是因为自己的主动接触，让李勇这帮人心里开始不爽？ 不过他也没机会确认这件事，总不可能直接跑上去自讨没趣，而且就算询问大奎，得到的可能也只是两声苦笑而已。 直到当天晚上，沈剑悄悄守在宿舍门口，果然看见大奎默默地摸去球场。 看来自己猜的没错，大奎这人性子柔和，给人一种很软弱好欺负的感觉，但骨子里还是一样倔强。今天早上被李勇他们轰走，晚上肯定会把这段自由练习时间补回来。 沈剑也静静跟上去，虽然球场到了晚上会关闭，不过队长身上带着钥匙，大奎果然是找吴岳伦去了。 吴岳伦没多说什么，只是提醒大奎别练太晚，还是早点休息。他毕竟作为队长，虽然对队员矛盾这种事无能为力，但能帮的还是要提供支持。 之所以大奎会每天跑去自个儿练球，主要还是他的各方面短板太明显，无论是持球中转还是组织协调能力，几乎都是紧挨者队伍的最低水平线。 从吴岳伦口中了解到，要不是他在场上能发挥出惊人的保护力，可能约翰早就把他剔除名额，留他到现在其实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等大奎到了球场门口，沈剑忽然现身，并且表示自己也想晚上抽时间练球，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练。 大奎一开始还是面露难色，他四下张望之后，也还是点头答应下来。看来早上的事情，或多或少还是对他有点影响，谁也不想平白无故招惹麻烦。 二人刚刚换好护具，正准备做几组互动训练，不料李勇却阴魂不散地走了进来。他身着便装，也没带上其他队员当跟班，并且脚上还是穿的拖鞋，应该只是偶然路过。 “哟呵，两个铁废物组团练球啊？” 如此直白的开场，让沈剑忍不住眉头紧蹙，他确实不想事情闹得太麻烦，但面对别人这种直接的恶意，他也从来没怂过。 “关你什么事？国家队又不是你家的，屁话真多。” 这话出口，李勇和大奎脸色都有点不对劲，很明显大奎不愿意矛盾恶化，他赶紧站出来赔笑道：“没事，今天那就不练了，以后我还是另找时间吧。” “不行，凭什么啊？他有本事上来咬你一口，跟这种人有啥好说的？” 这时候沈剑还打算再多说两句，但大奎则悄悄给他摇头使眼色，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大奎如此主动地与自己‘交流’。 刹那间，沈剑居然觉得事情好像不算太糟。李勇狂妄地四处树敌，如今二人也算是同仇敌忾，这或许是个拉近距离的好机会。 第108章 主动挑衅 当晚，沈剑也抑制住了冲动，决定听从大奎的意见，二人啥都没说转身就走。 他毕竟才刚刚进入队伍，很多事情不清楚，最好还是别轻易强出头。而且如今面对李勇一次次无端找茬，背后可能还有诸多因素，需要从长计议才行。 回到宿舍之后，沈剑正要道别，却被大奎忽然叫住。 “沈剑，以后还是别和李勇起冲突吧，他和你都比较容易激动，这对大家都好。” 说完这句，大奎也直接扭头进门，而沈剑还再多聊两句，表示自己这是为了维护他而已。但最终这话还是没有张嘴，大奎心里可能啥都明白，只不过想法不同。 之所以这么劝告，也还是不希望沈剑引火烧身，一个刚来的新人，以后的路还长。 虽说大奎这种宅心仁厚是难得的品质，但沈剑实在是忍不了他一直被人欺负，既然他不想找事，那就由自己来转嫁火力，反正沈剑早就看李勇不顺眼了。 到了次日一早，沈剑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之前约翰给李勇吩咐过，不要太刁难新人，但这次他干脆主动出击，这件事迟早会面对，不如早点解决。 两节训练打完，沈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跑去李勇面前，并且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接找他搭腔。 “李勇，你好像对我很不满的样子？”他走上前先是微微点头笑道：“可能是试训当天我给你留下的比较差的印象，这一点我确实有不当之处，希望你别小家子气。” 这一通看似道歉的话，却夹枪带棒，沈剑玩的先礼后兵，好像并不起作用。 “喂，你有毛病吧？” 果然，李勇根本没打算好好和他交流，当面就开始嘲讽：“我的确看你不顺眼，你如果想夹着尾巴来道歉，我也不可能接受，你还是滚一边呆着去，少来烦我。” “你的厌恶没有意义，咱们归根结底还是队友，到了场上还是得配合，但你要是非要视我为眼中钉，我也不可能一直忍下去。” “哟呵？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这是只看实力的地方，你以为约翰像王金磊那么和善？用不了多久你自己也就滚蛋了。而且咱俩都是前锋位置，哪怕是训练赛也不会一起配合，你给我做陪练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说到这儿，李勇忽然话锋一转：“哦不对，你这水平还不配给我当陪练。” 听了这话，沈剑不但没生气，反而是笑出声来。 “那好啊，这里确实是只看实力的地方，如果你有胆子，不妨咱俩练练？” 此语一出，李勇的脸色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又变成嫌弃。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嘲讽，沈剑却又率先开口：“对了，干玩也没意思，咱俩不如来个赌注啥的。” “赌注？你也有资格谈赌注？我闲着也是闲着，虐你两局也不是不行。如果打输了，敢不敢直接主动弃权申请退队，别在国家队丢人现眼。” “这个当然不行，万一我赢了，把你这个国家队主力撵走，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沈剑贱笑两声，接着说道：“别太极端，就是个小赌注。” “你小子...” 李勇此时气的咬牙切齿，指着沈剑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 “如果我赢了，也不奢望你好好和咱相处，只要别对其他人再步步紧逼就行。”沈剑耸了耸肩，顺势指向一旁：“包括大奎兄弟，你好像一直对他做得有点过分。” “哟呵？你说那个木鱼疙瘩？怪不得最近看你俩厮混在一起，怎么，难不成他求你给我说说情？”李勇此时脑子里诱惑更甚，皱着眉冷笑道：“不会吧，木鱼脑袋也会和人打交道？” “没有，我只是顺道一提，他才懒得搭理你。”沈剑嘴上依旧不饶。 “到还管的挺宽，人家几年来一直乐意这样，自己都没说啥，恐怕都没打算和你认识，犯得着你来单挑我？”李勇说到这儿，接着问道：“别唧唧歪歪谈什么赌注了，我让你三步都能轻松虐你，还是清醒一点回归现实，就说输了怎么办吧。” “输了？输了就输了呗，向主力讨教也不丢人。”沈剑此时死皮赖脸说得：“你一直看我不顺眼，区区几把较量也不能代表啥，以后该怎么针对我随你，大不了我就认栽。” 李勇琢磨了一下，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自己赢了好像又没啥好处，一切照旧而已... “有病吧？这种赌约公平吗？”他立刻反驳道。 “我都跑来挑战你了，这件事哪里还有公平可言？”沈剑瘪了瘪嘴，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啥问题：“反正就算我赢了，你也不见得会遵守约定。” 李勇忽然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他没想到这小子耍起无赖居然这么恶心。 “可别拒绝啊，如果不想和我打，我就到处说你认怂了不没胆子。” 看着沈剑一脸得意，李勇岂有拒绝之理，他早就想在球场上好好收拾一下这小子，没想到今天主动送上门来。 “行啊，花式找死，规矩怎么定，你来说。” 李勇这时候也懒得再废话，多说几句只会让他觉得更恶心。 “金球制胜，干净利落。” 沈剑说完之后，李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来这家伙今天胆量真是不小。 金球也就是一球，当场就能定胜负，在单挑的时候更是刺激，要死争球的时候除了一丝差错，基本上就没有婉转的机会了。 “比争球啊？这就没意思了，我看你是怕被我多虐几球，所以想死的痛快点吧。” 他觉得这种方式纯粹只是快速求死，确实有点无聊，但这时候沈剑却练练摇头，随即解释道：“别着急啊，咱先打完这一球，反正休息时间还早，后面说不定还想多来几颗。”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换着花样被我虐？” “随你怎么说都行，我只是想先单独打一球，热热身嘛。” 第109章 换种打法 二人的单挑引起一大群队员们围观，两周不到的新人单挑全队主力，这确实是一出不容错过的好戏。 当然，关心沈剑的人都前去劝告，这种鸡蛋碰石头的事实在没意义。而李勇那帮子人则只想着看热闹，甚至觉得区区单挑一把不过瘾。 眼看二人准备就绪，吴岳伦他们又劝不动，此时就只盼着沈剑被轻点虐。 站在争球区的沈剑仍然是一脸轻松，似乎觉得这场对决并不值得紧张，哪怕他自己也深知李勇的实力确实强悍。至于李勇，简直恨不得现在虐他百遍，别提心里有多急。 “赶紧的，我没这么多闲工夫陪你耗。” “嘿嘿，那你可要当心了。” 一名队员上来开球，二人慢慢俯下身子，精神逐渐集中起来。 哨声响起，李勇的动作明显比沈剑更迅速，这种反应速度是沈剑目前难以企及的。不过沈剑一开始也不打算直接与他硬抢，开球之前他就做好双腿蹬地的姿态，随时准备侧向加速。 所以他开球的时候故意反手出杆，按照李勇的反应，下意识就会从右侧突破出去。 果不其然，一秒不到，二人已经朝着同一个方向滑出两米开外，看得出来李勇也对沈剑的做法很吃惊，还以为他要故意放自己先走，接着才好在身侧耍小动作。 李勇虽然反应出众，但沈剑毕竟是早有心理准备，一早就朝着自己的预定方位冲刺，所以速度方面并没有太吃亏。一直到李勇越过中线，二人的位置依旧难舍难分，并没有被立刻甩开的迹象。 他从余光里始终能看见沈剑的身影，而且球杆也跃跃欲试，随着二人与球门的距离逐渐接近，李勇已经有点心急了。 但就在此刻，沈剑的一个忽然变向，从左侧忽然绕行到右后方，而且持杆的方式也有点古怪，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小子，会不会是借着挑战的由头，专门跑来使小动作坑害自己？ 联想到今天沈剑反常的表现，他心里的怀疑也愈发浓厚，这种时候二人都是高速运动之中，要是稍有不测，从背面被他搞一手，很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沈剑出手的话，他自己也提前有摔倒的心理准备，但李勇可就不一样了。对于持球者来说，大部分精力要用在球杆身上，对很多突如其来的脏手段都是防不胜防。就算两人同时摔出去，沈剑也会提前抱头防范。 更何况，现在沈剑和他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似乎随时都有空档！ 下一刹那，沈剑忽然出杆戳刺，而这一下还是扑了个空。虽然抢球失败，但李勇心里开始有点打颤，他回想起刚才这小子说的话。那句‘你要当心’难得别有深意？ 不行，这太不值得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李勇对沈剑并不了解，但看着这小子和自己的刺头性格如此相近，保不齐真会搞出什么自杀式袭击… 忽然间，李勇来了个急停。 全场球员也都满脸疑惑，他的优势如此明显，这么继续突破下去，沈剑是很难在禁区争球点成功防守的。看样子马上就要进球了，为啥要停下来？ 就连沈剑也有点懵，他以为李勇最多只是受一点心理影响，却没想到直接把他整心虚了。 “我说你小子，不会是想出阴招搞我吧？”李勇开门见山，直接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这话让沈剑有些哭笑不得，他以前确实是经常耍黑手，而且心里也恨不得把李勇摔出几个大跟斗。但众目睽睽之下，二三十个人盯着，这么做未免太明目张胆。毕竟有他笼络的这群队员在，自己怕不是要横着出去。 再说了，就凭着约翰如此器重李勇，沈剑也没这个胆子真对他动黑手。到时候万一搞出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以后基本就要告别国家队了。 “你别恶人先告状啊，大家可都看着呢，我动作哪点不对劲了？”沈剑苦笑着答道。 这时候李勇只觉得一阵莫名尴尬，他忽然反应过来，一切好像都是自己凭空臆测。 可能这就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清楚自己对待沈剑群这新人是什么样子，所以忍不住产生一种奇怪的迫害妄想。 “算了，这么打没意思，反正你也毫无招架之力。”最终他只好这样说。 但此情此景之下，李勇的解释显得格外牵强。 话虽放得狠，但从表情不难看出，他确实还是有点后怕的。哪怕沈剑真的什么都没做，这种感觉却像是躲过了一次蓄谋已久的暗算… “那咱还继续吗？”沈剑接着问道：“我保证不玩阴的。” “你保证有屁用，等我出了事就晚了。”李勇还是有点不敢信任，此时只想拒绝。但回头一想，要是今天就这么退了，沈剑铁定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更少不了大放厥词。 于是折中一番，他还是提出了另一种比拼方式。 “单挑血虐挺无聊的，不如咱俩各挑几个，凑齐五个人，然后玩你说的一球制胜？” 多找几人，虽不能避免别人阴他，但有队友进行保护，也就不至于完全没得防备。 “无所谓啊，我也觉得人多了有意思，那单挑挪到改天，今天咱就来各自组队。”沈剑耸了耸肩笑道：“那我先挑人总能行吧。” “哼，这个随你便，反正只要有你在对面拖后退，叫谁来都没用。”李勇好像对这一点倒是没啥担心的，在他看来，前锋水平高下立判，几乎就轮不到其他人出马。 “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输了可别怪我把好队友都挑走了。” 沈剑说着，便走去一旁，和他刚刚熟识的几名队员挨个儿打招呼，让众人帮忙助阵。 左边锋高翔，右边锋吴岳伦，沈剑挑的基本都是与自己或多或少有点交情的，至于两名后卫，他当然也是选了孙豪和任大奎。 当沈剑选人完毕，李勇有点傻眼了，因为他一开始挑的这几人，都还算是队里数一数二的球员，眼光看起来还不差，但最后一个名额居然选择了跌破眼镜的任大奎。 第110章 非凡之处 看着沈剑的最后一选，李勇实在没忍住吐槽，他身边那群队员也都捂嘴偷笑起来。 “喂，你没搞错吧？这种家伙你也要？” “怕不是破罐子破摔，来搞笑的。” 众人的调侃颇有些无趣，沈剑也只让他们别废话，有种的就主动站出来，痛快打一场。李勇此时摇了摇头，除了觉得不可思议之外，也几乎料想到结局。 但只有事主本人，大奎到现在也还默不作声，他当然很不希望看到这幅场景，更觉得沈剑高估了自己。 沈剑转过头去，只见他脸上写满了抗拒，但又莫名地闪过一丝激动。如果他愿意上来说两句，肯定是劝沈剑赶紧换个人，但最终他仍是沉默着。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就算有多不情愿上场，肯定也再难以推脱。 “我懒得管你究竟想干嘛，是来找茬的也好，搞怪的也罢，今天长个教训，以后最好夹着尾巴做人。”李勇说完，很随意地伸出手指，从人群中划过：“虐菜局大体验，先到先得，晚了就没机会了。” 放完狠话，两边球员也很快准备就绪，虽然高翔他们也清楚这局对抗胜算不大，但队员切磋本就无所谓输赢，甚至都算不上给沈剑帮忙，完全就当是发泄个人情绪。 另外一边，吴岳伦虽然不主张激化队内矛盾，不过如今这种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去。而且沈剑今天也算是给积怨已久的双方，偶然争取到一次释放机会，某种程度上算是好事。 由于是一球制胜，开球的瞬间就有可能决定胜负走向，所以裁判人选必须公正，大家便让周教练过来帮忙吹哨。 到开球前的片刻，沈剑还在用小花招，企图干扰李勇的注意力。他在教练抬手时假装打了个喷嚏，但李勇却完全不为所动，似乎这些歪门邪道已经不起作用。 哨向刹那，刚才的那一幕几乎重演，沈剑自知反应快不过他，便早已做好倒滑的准备。不过这回李勇就没那么容易上当了，他直接对准了沈剑的侧肩，开球同时向他撞了过去。 单从体重来，哪怕李勇是持球状态，这次撞击也绝不会让沈剑占到任何便宜。而另一方面，沈剑的起跑式刚就位，就算能侥幸躲过冲撞，再次加速就基本不可能赶上李勇了。 两下权衡，沈剑还是决定迎接撞击，甚至还暗自发力，让碰撞来的更加猛烈。 于是李勇在开球出去的同时，自身角度确实不如正常情况那么理想，沈剑虽然踉踉跄跄保持着平衡，脸上也吃痛皱成一团，而他毕竟降低了李勇的速度，勉强能跟得上去。 而且这一撞，也让吴岳伦他们有了足够的防御跑位时间，李勇的如意算盘打空了。他以为沈剑那种经不起冲击的小体格，遇到这种情况会下意识躲闪，没想到却被他撞个正着。 李勇眼看着高翔从侧翼包夹过来，这时候也很不情愿地把球暂时中转出去，和队员配合之下尝试想禁区内发起冲击。 然而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单独跑位不久，主动上来跟防的却并不是高翔，他居然在自己传球的空档，和沈剑再次进行换防。 这不是明摆着让人钻空子？沈剑怎么可能防得住自己？ 但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球场上并不是田忌赛马的棋局，而是瞬息万变的战场。 下一刻，后卫孙豪在球门前方补上了最后空缺，而自家的左边锋此时已经被高翔完全缠住，他们俩应该暂时难以支援过来。 双拳难敌四手之下，李勇发现自己确实决策失误了，因为沈剑这边还有一名经验最丰富的老将，吴岳伦始终观察并指挥着全局。 相比之下，他一个打主攻的大前锋，确实没太多功夫关注场上每个角落的细节。 没等他反应过来，李勇才刚刚绕过底板区一半，趁着自己转角减速的空档，吴岳伦就已经硬生生把球夺了过去，这次快攻几乎成了送球行为！ 正当他想去追击，一个硕大的身形忽然出现，任大奎像一座山一样挡在面前，以往那个任人欺负的铁憨憨，今天的表情格外狰狞… 刹那间，沈剑已经得球，反攻号角瞬间吹响。 其实这颗球，让高翔去打主攻，沈剑在后面拖住李勇的步伐，不失为一个良好选择。但最后他还是把球递给了沈剑。 归根结底，这场对抗仍然只是他俩个人约起来的比赛，既然刚才李勇突进来一个，于情于理是该让沈剑亲自还击回去！ 接球之后，吴岳伦稍作掩护，他便很快越过中线，朝着对面禁区冲刺过去。眼看着他们的左边锋还被孙豪挤在挡板上，守方半区的情势已经不容乐观。 但这时候，球场上忽然出现一道闪电般的影子，这是李勇的成名绝技。要说在短时爆发力上面，可能整个国家队还没人比得过他。 原本的人数差，在李勇赶回自家半场之后迅速拉回来，刚才虽然有大奎在后面纠缠，但二人的速度完全不在一个层级，灵活性更是无法比较，被盯漏只是迟早的事。 不过，沈剑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他选择信任大奎，并不是毫无道理，这个看似温和的小胖，体内蕴含的力量无比巨大。而且他也相信自己，只要把后背安危放心交给其他人，自己能在关键时刻展现出奇迹。 此时追上来的不止李勇一人，另一名后卫也直接从正面发起冲击，二人看起来已经有过交流，眼神或动作稍加确认，就能把这次进攻彻底按死在半途。 眼看着撞击在所难免，沈剑居然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变向，他的轨迹依旧笔直。 李勇也有点吃惊了，这小子莫不是发疯？后卫这种阻截式的冲撞，和自己持球时候突破式的擦碰，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一下要是硬吃上，碰到关键部位，至少床上躺三天。 沈剑在冰球场上混迹的时间，并不比在场任何一个人少，他当然知道正面硬吃是什么后果，饶是如此，二人却都没有产生避让念头。 “咚…” 一声闷响，场上两名飞驰的球员倒在一旁。 然而倒地的并不是沈剑，他甚至还在向射门点冲刺，像是奔涌的浪潮。 是大奎！他做到了！这种‘扫雪车’式的碾压护送，简直把身体当做沈剑进攻的清道夫，怒火所及之处，不会让最锋利的矛受到丁点磕碰！ 第111章 直接拉上场？ 手起杆落，球门发出清脆的响声，这颗球居然擦在门框上，小角度弹了进去！ 欢呼声从场外传来，吴岳伦这边的老将们纷纷高声祝贺，这颗金球对决居然奇迹般的获胜，孙豪也兴奋地高举起手中的球杆，甚至觉得以前比赛得分也没今天这么激动。 沈剑刚才由于加速过猛，而且射门之前为了突发性，身体的过分前倾让他没能完美急停，侧身滑倒出去。 但他脸上则早已被喜悦占据，自己万万没想到能一次性快攻进门。与此同时，大奎慢慢爬起身来，也扶起了刚刚被他撞倒，满脸痛感的那名后卫。 高翔飞速滑过来，拉起沈剑之后，不吝赞美之词。 “这颗球很厉害嘛，看得出来，你只要保持足够专注，确实能打出难以招架的进攻。” 沈剑呆望着球门方向，慢慢回过神来，这颗球自己确实打得漂亮。这种感觉就像之前全国锦标赛的时候，人球合一无比流畅。 但高兴之余，他还是第一时间跑去大奎身边，用力拍了拍他肩膀，而大奎身上结实的腱子肉纹丝不动，只有脸上露出罕见的微笑来。 “这颗球，功劳一大半都是你的。”沈剑挠了挠头，憨笑着说道：“刚才真的太神勇了，人体火车头啊！虽然我只用余光看见你的影子，但从响声都能听出来，你这次撞得不轻…” 听了沈剑的夸奖，大奎很明显不适应，连连摇头紧接着微微偷笑，看来之前很少有人这么夸他，他甚至都有点惊愕。 众人正在欢声笑语，而李勇则开始怒吼队友。他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心头怒火一股脑全发泄出来，两边反衬之下显得格外突兀。 “嘿嘿，怎么样，我这次先得一球。” 虽然沈剑并不是想来火上浇油，但他怕李勇事后赖账，直接上去提醒了两句。 但这种话在李勇听来，则是纯粹的炫耀与嘲讽。 “可拉到吧，就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刚才是侥幸让你有了机会嘚瑟，有种再来一局！” 李勇伸长了下巴，满脸恶狠狠写着不服气，情绪已经有点绷不住。 见此情形，沈剑却并没有直接怼回去，反正事实摆在眼前，刚才既然说好了一球定胜负，任凭李勇怎么扯皮，今天说什么都不会和他再来一局。 “我就猜到你想赖账，以后想比当然可以，但时间得我来定，今天就算了，你以后随时准备迎接挑战就好。”沈剑坏笑两声，他的目的基本达成。 而李勇肯定不愿就此作罢，以他的性子只想当场赢回来。 “怎么？不敢再来打两颗？”李勇皱眉说道：“还想赌注加码是吧？这个可以随你订！” “行了吧，我就怕你输不起，所以一开始也没打算让你遵守约定。”这时候沈剑耸了耸肩，他的回答方式让李勇有点没辙：“你有你的蛮横，咱有咱的包容，你想怎么耍小脾气我管不着，也不指望能通过这种方式约束你，只是以后欺负老实人的时候，别做的太过。” 沈剑这种带着训斥的言语，瞬间把本就不服气的李勇激怒了，他差点跑上来一把揪住沈剑的衣领，好在周围队员及时劝住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蠢x玩意儿！轮得到你在这对爷评头论足？” 见到李勇确实有点收不住，吴岳伦他们立刻凑过去叫两边都冷静下来，这只是一次队内切磋而已，没必要搞得大家发什么暴脾气。 就在双方唇枪舌剑争执不休时，看台上忽然传出一声喝止，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全体列队！” 话音来自场外某个角落，谁都没想到约翰居然一直在暗中观察！ “行了，我觉得年轻人有点火气是好事，所以我一直不愿过多干涉你们的冲突。但中国有个词叫过犹不及，你们没必要把体力浪费在其他地方。” 约翰说着从场外走进来，新人们显然对他的忽然出现感到惊讶，但其他老将似乎早已习惯这种突然袭击，此时很快排好队列。 沈剑开始心里打鼓，他才刚来半个月不到，结果这么快就开始惹事生非，说不定会给人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然而众人站定，约翰却微笑着对大家说道：“很久没有比赛，也很久没见你们拿出全力以赴的气势来打对抗，我觉得你们确实可以多约几场这样的切磋。” 约翰的话让沈剑有些愕然，而且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在说反话，而是真的发自内心，主教练居然从这个角度来解读大家的矛盾，实在匪夷所思。 虽然随着队员年龄等原因，教练能干涉选手的范畴会慢慢缩减，但按理说约翰也不该如此放任。之前无论是青年队还是体校，教练都竭尽全力想让队员们保持团结和睦，如今到了最高层次的队伍，教练居然对这种矛盾视若罔闻，甚至还有点鼓励的意思… 其实要搁以往，类似的事情肯定会被严格管理，但约翰的个人执教风格确实如此。 他不是尸位素餐之辈，又格外关注选手的个人能力，再加上自己很独到的一些见解，这就导致全队上下的氛围一直非常自由。 但这种自由又不同于一盘散沙，他更倾向于让选手相互刺激，自行发掘潜力。 “难怪平常让你们打对抗训练，一直找不到这种积极性，原来是喜欢玩赌注。”约翰这时候接着说道：“那不妨可以专门搞个训练基金奖池，或者草拟一套奖惩制度。” 众人没有发表看法，都只是尴尬笑了笑，只有作为队长的吴岳伦主动拒绝了这个提议，现在队内的氛围尚且能微妙地维持，刻意去激化暂时不太妥当。 这个话题结束没多久，约翰又点名表扬了几位新人，他今天一直都在角落里悄悄观察，像沈剑这种敢于挑战的愣头青，约翰一直都还比较赞赏。 “你今天表现很不错，照这个态势下去，月底和韩国的友谊赛，可以上去试试。” 这话出口，全场队友面面相觑，沈剑才来不到两周，居然要直接拉上比赛？ 第112章 争取话语权 约翰说出这话不久，全场由惊愕变作窃窃私语，像沈剑这种新人直接拉上比赛，确实算是非常罕见的事。 不过要说先例，倒也还有过，那就是李勇这种保送进来的天才，他一开始也获得了赛场首发权，甚至还得到场均六百秒的时间。 但保送归保送，人家也确实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教练们的眼光，李勇在两年前的全国锦标赛上，以得分总数第一的成绩荣获最佳前锋桂冠，这可是实打实的殊荣。 如今要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直接打比赛，而且这家伙实力目前也没显得多拔尖，且不说队员们态度怎样，估计其他教练心里也都忐忑万分。 很快的，李勇果然有点不服气，直接举手发表意见：“教练，他上去就只能丢人，还是把名额让给别人比较好。” 李勇这番话里没带太多情绪，很显然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我觉得还行，就凭刚才他那颗进球，水平也比你当年差不了太多。”约翰笑了笑，仍然保持自己的看法：“而且我也想给新人多一些展示的机会，任何人才流失都是难以接受的。” “切，就他这幅德行，刚才侥幸而已。” 这时候不止李勇，团队里也出现其他类似的呼声，毕竟沈剑这两周以来确实没能给大家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胆子大，敢一上来就挑衅主力。 “行了行了，该怎么决定我有分寸，中国有句老话说得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如果他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以后你们的看法自然会转变。”约翰最终说道：“而且这也只是我临时的一个想法，要是他最近的表现始终不太好，那也不会带他参赛的。” 说完这话，约翰便让大伙儿自行展开训练，不要再做无效的讨论。 而听闻这个消息的沈剑，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兴奋，更多的还是紧张。似乎一切进展太快，而自己实际上并没能做好心理准备。 想要在国家队首秀完成漂亮的战绩，说得倒轻巧，而且对手还是强大的韩国，哪怕只是友谊赛，强度也是沈剑迄今为止没有接触过的。 万一这次搞砸了，就算能幸运渡过试训期，可能一年之内都不会再得到这种赞许。 当然，内心那种激动肯定还是有的，这种难得的机会肯定所有球员都渴望得到，更何况他只只为一个新人。当初在青年队的时候，他好说歹说像打比赛，却也是等了足足一年多，才得来一次参加世青赛的机会。 如今事情看上去顺风顺水了，却也有些错愕感，似乎约翰的决定还是太过草率。 这天的训练结束之后，沈剑还是去找了找教练老周，目前这几位教练里，他还算混了个脸熟，而且约翰始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有啥事就只能拜托转达。 “周教练，月底的这次比赛，目前确认下来的名单里都有谁啊？” 沈剑试探性地问了一下，想慢慢把话题转过来。 “现在还没具体敲定，友谊赛都是赛前一个礼拜才出名单，不过我可以给你看看之前类似比赛的单子，人选基本上差不了多少。” 这种比赛谈不上规模，完全只是作为国际队伍之间的友好交流，所以人选方面还算比较松，最多可以让三十人参赛。 沈剑盯着之前的几份单子，上面果然都是那些熟悉的姓名，这阵容几乎与每届世锦赛名录一样，顶多就是换下来几个状态不好的。 不仅如此，有几个人也算是队里的老人了，但各种比赛名单里也很难找见，几乎像是被约翰遗忘在角落一样。 按理说，像这种不牵扯任何荣誉的常规友谊赛，是用来试炼新人，或者拉选手状态的绝佳机会。一般的教练都会让新选手多多参与这类赛事，为什么约翰却总是走极端？ 用就往死里用，各种比赛绝不留下余地，弃就彻底不管，除了实在是缺人，才用来顶替状态不好的队员，基本上不可能在大部分情况下主动叫上场。 这么想来，约翰能破格让自己参赛，确实算是给了个天大的面子，也怪不得其他队员一个个都惊讶成那副样子，感情自己这是偶然得宠了？ 沈剑确实是想让约翰重新考虑一下这件事，虽然自己的比赛欲望很强，但这种事也不急一时。现在这幅样子，至少得试训期完成，并且与新队友们磨合完毕，才能有个备战状态。 可如今看这情况，找约翰商量基本没戏，他执拗起来比王金磊有过之而无不及，想轻易让他改变主意很难实现。 不过沈剑还没来得及提起这事，老周却也大概猜出他的想法。 “这次我劝你还是赶紧备赛吧，他虽然肯给你第一次机会，但再等下次可就难了。”老周劝道：“要是没发挥好，就算能挺过试训期，后面也有可能永远把你按在候补席。” “所以我才觉得风险很大，想多做点准备啊。”沈剑无奈地耸了耸肩，轻叹道：“虽然赶鸭子上架不是头一回了，不过这种级别的比赛我真是首次参加。” “听我一句，你现在虽然被约翰看中某些闪光点，但想要取得话语权，就必须在实战中拿出成绩来。”老周最终说道：“如果这次你能在场上撑住不失误，后面至少能好说话一点。” 老周的提醒让沈剑很快明白，按照约翰这种只看实力的性子，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 除此之外，沈剑顺便翻看了以前好几年的各种参赛名单，试图从里面找出一点规律来。而这些一再重复的人选，也在反复确定他刚才的猜想，约翰确实是想走精益求精的路线。 但他找来找去，却很少能看见任大奎这三个字… 三年多来，登场次数居然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这简直太极端了点… 难怪老周要让自己赶紧为比赛做准备，原来新人真正能拉上比赛的机会确实屈指可数。如果发挥不理想，最终的结果可能就如同大奎这样。 第113章 极其不稳定 “对了，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有几名选手始终不让上啊？”沈剑看完名单，继续旁敲侧击地问了两句。 “候补的作用，只有在极度缺人的时候才能体现得出。你也知道，队里每年有人来，肯定会有人走，虽然我们没有设么末位淘汰制，但在有的比赛场合下，持久战才会启用候补。” 老周的解释很简短，却也能把约翰的思维传达出来，简单概括就是三个字，用不上。 “那…像大奎这种，未免也太离谱了吧，四年只有三次上场，这都和看戏的没区别了…” 这次老周没有直接回答，他皱了皱眉，苦笑着说道：“你就别揣摩约翰的心思了，对主教练来说，有的选手比较特殊，只有十分极端的情况才能用的上，算是一张雪藏的手牌。” 他的用词还算比较好听一点，但在大部分时候，这种选手其实都是当做消耗品来使用。而且沈剑也立刻反应过来，原来大奎是队里担任‘执行者’的人。 在nhl联盟，很多队伍里都会有一个叫做‘执行者’的位置。他们担任的角色几乎与进球无关，甚至有的连球都不碰，主要负责用拳头去解决场上的各种争端。 北美冰球联盟有个特殊规定，在某种情况下允许球员进行‘单挑’，而且无论打得多凶残，裁判一般不会阻止，冰球场瞬间变成拳击场，直到双方打完受罚为止。 这就是为什么，在北美职业冰球场上，经常会有打飞的门牙和满地鲜血。 当然，执行者这种商业化的衍生品不可能在正规国际赛事里出现，像是世锦赛里面就严禁各种类型的肢体拉扯。 不过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很多队伍里面也还是配备了类似位置。这就相当于常备核武，对方不率先拿出来用，或者对面不采取一些极端战术，我方就绝不会启用。 所以从某种层面来说，大奎的存在虽然只是作为摆设，但偶尔却又不可或缺。 听了老周的回答，沈剑心里忽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因为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看得出大奎也一直在暗自努力磨练技巧，这个憨厚的胖子绝不想止步于做一个执行者。 可能约翰只希望他上去当人肉沙包，但大奎的心里则怀揣着一颗进取之心。 想到这儿，沈剑忽然燃起了几分斗志。如果能在本次比赛发挥出色，取得在约翰面前的一点话语权，说不定自己还能替大奎争取一些机会，多说几乎好话之类的。 但这也都只是后话，眼下还是想办法抓紧时间做好赛前准备，免得到时候自身都难保。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剑可谓是寻遍老前辈，希望能从大家口中得知一些平时收集不到的消息。比如约翰的常用战术，队伍整体风格等等，他作为新人肯定对这些事不太了解。 而且对于韩国队，现在他也必须临时抱佛脚进行分析，之前沈剑打过最强的对手也只是世青赛对战塞尔维亚青年队，两者很难横向比对。 不过最重要的一方面，当然还是自己赶紧查漏补缺，把之前青年队里的那些老毛病尽量遏制住，虽然不可能一时全部改掉，至少心里也有个警醒。 在几位老前辈的帮助下，沈剑就这样练了十多天，虽然在实力提升方面收效甚微，但总体来说还算保持住了不错的状态，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不可能有什么质的飞跃。 在交流团到访的前一周，约翰也最终公布了参赛名单，沈剑的名字自然在列。 但最近的十多天，约翰却并没有主动再找过沈剑一次，似乎觉得并不需要替他施加或者缓解压力，如今到了这个级别，也就不能依赖太多心理辅导，所有事情都要学会自己去消化。 一直到比赛前夜，沈剑还在场馆里深夜练球，这看上去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友谊切磋，实际上沈剑心里很明白，以后自己能在队里混成什么样，也全仰仗这次比赛了。 交流团休息一夜之后，比赛安排在次日下午，而沈剑这个时候有点后悔，自己昨天私自加重训练量，现在部分肌群好像出现了过劳反应… 到了赛场上，李勇自然是作为第一梯队首发前锋，他在前两节里获得了十五分钟的上场时间，看得出约翰对他始终是信心满满。 第一节打得难舍难分，虽然韩国队在开局第二次进攻便突破了禁区，但球员们一直迂回了十分钟左右，才获得首颗得分。 而中国队的小伙子自然不甘示弱，双方比分在十八分钟便被追平，毕竟是作为东道主，很多细枝末节处还是占有不少主场优势的。即便对手的排名完全不在同一组别，但人家舟车劳顿之后，在新环境难免要有个适应过程。 到了第二节，韩国队开始发起全面攻势，中国队几乎一直处于被动防守状态，作为主力前锋的李勇很难派上用场，而且体力也消耗殆净。 第二节的最后五分钟，吴岳伦的一颗预判抢断，让中国队终于得到一次反攻机会。但约翰此时却给沈剑挥手示意，让他随时准备顶替李勇上场。 李勇心里就算有一万个不服，此时也只能听从安排，而且他并不适合打持久战，连续打完两节之后，身体已经开始有点吃不消。 “好好打你的，拿出你最好的一面。” 这是约翰上场和他交谈之后，时隔两周，才对沈剑表达出唯一的鼓励。 话虽如此，但沈剑却是心跳的厉害，这局比赛才刚开始，他就已经感受到一股无形压力。甚至还没上场，双腿的乏力感就无端传来。 尽管沈剑不停提醒自己，别管约翰怎么说，只要能稳定发挥就行，但身体动作却仍然朝着极端方向施展。 刚刚上场，高翔立刻给了沈剑一颗高抛长传，而沈剑此时却心猿意马，居然差点把这颗球给接丢了。 这可是他们费了不少功夫才拿到手的一次进攻，断不能这样葬送在自己手里。 沈剑心里这么想着，而手脚的迟钝感却源源不断，看来这一场的发挥是很难稳定了。 第114章 失望 接球瞬间，沈剑赶紧调整好平衡状态，并立刻开始向中线加速。 然而他却低估了韩国选手的反应能力，就在进攻态势展开之初，对面已经有两名球员完成换防跑位，现在沈剑持球突破就等于自投罗网。 等他刚刚滑过中线，对面一名左边锋便从争球区压过来，试图把沈剑逼迫到挡板附近。 这时候沈剑并没有选择直接变向，他也看出情况不对劲，虽然对面的包围网尚未形成，但现在也显露出夺球的端倪。 “接球！回传！” 沈剑下意识把球传给孙豪，他现在的位置只能把球给到最近的人身上。但很明显，孙豪作为保护型后卫，控球能力其实并不如沈剑流畅，虽然球是及时传了回去，但这次进攻也基本宣告终止，只能再等下次机会。 沈剑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约翰的脸色慢慢变得不太好看，很显然这小子今天的临场表现太过于畏首畏尾，完全不是他想看到的样子。 双方继续拉扯了两个回合，一直到本节比赛只剩最后的两分钟，约翰直接给沈剑做出明确的手势，让他组织一次快攻。 确实，像这种小节末尾的时间，虽然很难完成一波组织严密的进攻，但尝试打一颗迅速突破还是可行的。 反正最后也就只有这一百来秒，持球方总不能把这些时间白白浪费，不如拼运气赌一把。就算进攻失败，也没有任何不利影响，等对面重新持球的时候，估计连突破中线都来不及。 鉴于这种情况，沈剑当然不能选择继续磨磨唧唧，约翰把他叫上去就是为了看他疯狂突围，就像之前切磋的时候对战李勇那样，否则也不会轻易给他上场的机会。 不断给自己打气之后，沈剑跑出空位主动要球，这是难能可贵的表现机会，再不进攻就真没时间了。 持球冲刺！沈剑全力集中于眼前的两名防守球员，先后用了两个连贯的压步转身，行云流水般地晃过其中一人，他这一刻的气势还真是像模像样。 然而球感尚未保持火热，下一秒沈剑却彻底哑火了。 原本和他进行协同的吴岳伦忽然被对面后卫截住去路，二人的冲撞让沈剑很快陷入孤军深入状态，他眼看着自己即将失去队友支援，心里开始犹豫究竟该进该退。 不知为何，面对着本该熟悉的以一敌多场景，沈剑居然出现心虚，萌生了些许退意。 之前在青年队的时候，沈剑永远都是只身陷入敌营的那个狂小子，也曾不止一次因为独狼打法被王金磊批评，如今到了正需要他展现个人能力的时刻，却首次产生畏缩。 就是这短暂的犹豫，刚才被他晃过的那名左边锋已经转过身来，此时钳型包夹即将形成。 这个方向是很难进行长传的，但吴岳伦刚才为了拜托对面后卫的补防，现在也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沈剑似乎失去了所有退路。 沈剑手心不停冒汗，心里的质疑始终在重复。‘对面可是排名a组的韩国队，在没人策应的情况下，我能继续突破吗？不如直接赌一把运气，干脆提前射门算了…’ 他几乎是在无可奈何之下，选择了禁区边缘远射，之前一往无前的突破气势荡然无存。 于是这颗绵软无力的球，很自然地被对面门将单手接住，但此时距离本节结束还有足足五十多秒，韩国队也可以如沈剑这样进行一波反扑！ 沈剑选择提前射门，就导致他与队友无法第一时间回归防守位置，进攻失利之后，孤军深入的沈剑便成为全队最大漏洞。 “别愣着，快跟上！” 高翔的呵斥声把沈剑吓了一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严重错误。然而现在回身为时已晚，球已经早早传出禁区外，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刹那间，沈剑忽然想到麦球王。 戴卡徳当初在面临这种情形时，依然会调动全身力量进行爆发式追击，不到得分产生的一最后一秒，绝不可以轻言放弃。 侧身急停！反向冲刺！连续高负荷动作考验着沈剑腿部承受力的极限。 全场都能看见这个疯子一样的球员在加速，只不过沈剑的身体条件却没有麦球王那样坚挺，当他刚刚越过半场，膝关节的忽然刺痛让沈剑差点失去重心。 昨夜还是练得太过了，他想通过临阵磨枪来缓解内心的紧张，却反而导致关节过度磨损。刚才的这一系列动作，几乎让身体机能满载运转，身体自然也给出了疼痛反馈警告。 在最后五秒，韩国队的快攻出现了奇迹，他们大前锋朴正东在门框附近的垫射，配合左边锋二次补射，最终把比分拉到三比一。 哨声响起时，沈剑忍着膝盖的疼痛，微微跛脚滑向场外休息区。 队友们那种轻蔑的目光不断投过来，就像在说‘这小子果然不靠谱’，这当然是沈剑早已预料到的事情，但心里的不甘却仍然无法填补。 只有高翔和孙豪见状凑过来，给了几句临时宽慰，而吴岳伦也眼尖看出不对劲，问他身体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沈剑苦笑着摇头，觉得自己没颜面回应大家的关照。 在休息区坐定，约翰直接开始布置最后一节的战术，根本没有过来训斥沈剑的空闲。 很明显这颗不该丢的球，让双方比分拉得有点大，虽不至于难以接受，但这种局面谁都不想看见。毕竟最后五十秒出现如此漏洞，谁遇到都会觉得不值。 此时沈剑揉着膝盖，觉得自己状态一时半会儿难以找回来，便准备给约翰建议，第三节就不要启用自己上场了。 而约翰布置完战术，还没轮到沈剑说话，他率先来了句：“沈剑休息吧，李勇你还是做做准备，随时上去顶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约翰的眼神甚至都没朝向沈剑，这得是有多大的失望… 而李勇则还是那副骄傲脸，在时不时偷瞄之外，就差当着面对沈剑说一句“你小子果然丢人现眼，最后还是我来收拾烂摊子。” 第115章 未曾料想的安慰 李勇的表情，沈剑丝毫没心思去管，他此时只埋着头看向地板，周遭一切都充耳不闻。 今天这种发挥，已经不能用糟糕二字来形容。被叫上场的时候，大家刚刚把进攻权争夺到手，还专门换下了李勇，这说明约翰确实是对自己给予厚望。 但在这五分多这里，自己非但两次进攻毫无成效，最后的失误还把一颗球拱手让人，这都用不着队友去嘲讽他，他都忍不住想抽自己两巴掌。 无论何种自责，也洗不清自己今天低级失误的事实，沈剑从约翰那种不愿多看一眼的态度，已经知道自己错失了最重要的一次机会。 也不知道以后还需要多亮眼的表现，才能重新夺得约翰的关注。 今天的友谊赛以一分之差惜败，虽然弱队打强队能有这个成绩已经算是不错，但大家却不可能忘记沈剑丢的那颗球。 要不是这一分，可能后来还能有加赛的机会。 哪怕球场上有再多的不确定性，但背锅者基本上被大家的眼神确定下来。 代表团停留了三日，这几天的训练基本被叫停，教练们始终在买日没夜地开会交流。其他队员就当是放了个短暂假期，只有沈剑始终把自己锁在宿舍，到了晚上才去问吴岳伦拿钥匙，偷偷到冰球场上一个人发泄。 而代表团临走之前，约翰再次邀请他们打了一场，但这次沈剑就只有彻底旁观的份了，而且还是坐在观赛席上，和其他几名新人一起。 两个小时的比赛，沈剑完全没心情去观看，甚至有一次中国队进球之后，听见众人的欢呼声，他都想立刻从场馆里冲出去。 也许是自己多心，沈剑还总觉得李勇在场上时不时地投来目光，他都能想象到李勇的嘲讽语气：这个队伍不需要菜鸡… 不知过了多久，沈剑总觉得这场比赛怎么还没结束，为什么时间如此漫长… 这时候，一双大手忽然从背后搭在他肩上。 “怎么不看比赛啊？大家打得挺精彩啊。” 声音是任大奎的，并没有任何戏谑的意思，但这话在沈剑耳朵里却变了味。 “是啊，人家就能打得这么溜，我上去像个傻子一样。” 这话说完，沈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这算是大奎头一次主动来找自己说话，按理说沈剑应该觉得稀奇，但回应却显得有些带刺。 他也不是刻意要怼大奎，只不过此刻的心情实在有点不爽，只能说是没撞对时候。 “前天的比赛我也坐在这看，你虽然只上了五分钟，但也很不错了。”大奎显然并没有生气，甚至还想宽慰沈剑：“第二颗突破就很有感觉，只可惜射门有点着急，而且后来你追防的动作也很迅速，反正我是打不出来的。” “得了吧，都是些无可奈何之举，当初在青年队我可是一点就炸的暴脾气…” 沈剑瘪了瘪嘴，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如今说这些的确没什么用。发挥那么烂，大家有目共睹，更何况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来到顶尖平台，理应变得更出色才对。 “那不妨说说？看得出来，你在青年队肯定算是佼佼者了。”大奎接着问道。 听到这儿，沈剑只能是苦笑两声表示回应，大概也只有大奎能这样夸自己。 “算了吧，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现在也不能再那么做了。” 话题被忽然终结，二人的气氛逐渐降温，大奎脸上仍然挂着憨笑，双手却慢慢从沈剑肩上缩回去。 沈剑察觉到自己的反差，可能会让大奎觉得尴尬，于是再次开着玩笑打破沉默。 “从今以后啊，我估计要在这儿陪你观赛一段时间了，咱俩算是难兄难弟。” 而大奎觉得沈剑话有偏颇，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不对，你不应该坐在场边的，只要慢慢适应下来，你肯定会比他更出色。” 大奎的手指对准了球场，此时第二节比赛刚刚结束，李勇正在黑着脸指责队友不争气。 “呵呵，他啊！我还犯不着以他作为标杆，这种家伙有啥了不起的。” 沈剑见了嚣张跋扈的李勇，此时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差点没收住，大奎也赶紧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沈剑冷静点。 “嘿嘿，我觉得你能有这种气势，就很不错。”大奎偷笑着说道：“从你那天单挑他的时候，我就感觉你不太一样。” “这算什么气势？也只是看不惯他而已，真正的气势是在球场上显露。”沈剑挠着头问道：“而且，你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和我不一样，而且气势就是气势，不分场上场下的。无论在何时何地，我可能也拿不出你这种气势来。” “这有啥拿不出的？你就是平时脾气太好了，他才一直蹬鼻子上脸，改天给他点颜色瞧瞧，自然就教个乖。”沈剑很自然地答道。 此时大奎轻叹一声，慢慢解释道：“你看，就像这样的话，你之所以能轻松说出口，还是因为你有战胜他的信心，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不会输给他。” “你也可以啊，我看你平时也在暗自下功夫，慢慢跟上来，虽不说非要挑战他，至少也得让他对你另眼相待吧。”沈剑疑惑道。 “不对…我不是这意思…”大奎说到这儿忽然面露难色，似乎这个话题难以继续聊下去，他最终也只能劝道：“等你哪天被约翰重新叫上场，可能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此时沈剑神情一怔，忽然想起前几天在周教练办公室里，他曾和老周的几句对话。也许大奎所说的不一样，指的就是这回事。 他是彻头彻尾的弃子，一张几乎用不上的手牌而已。 与大部分球员不同，大奎在队里的存在，可以说是一种早已注定的悲哀。 执行者的身份，意味着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只不过是在徒劳地追赶全队最低水平线。正如王金磊之前说的那句话，冰球是天才的运动，除非真能忍受遍体鳞伤的付出。 不知为何，听了大奎这番话，沈剑除了替他感到难受之外，心中也燃起另一丝力量。 第116章 没资格垂头丧气 比赛结束之后，代表团当天下午便登上了返回韩国的飞机，这种友谊赛以后应该会有很多次，但沈剑知道自己很难再有机会上场。 下午照例是自由活动，明天才会继续开展训练，选手们打完这场交流比赛也很疲倦，场馆里只有剩下这几名没上场的新人主动留下练习。 而沈剑留下的另一个原因，还是想再跟大奎多交流一下。 刚才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以及说话的口吻，真是像极了加拿大的那位朋友。 不知为何，沈剑总觉得大奎和舍雷尔有太多共同点，当然这也不仅仅是由于体型或者打的位置，他们甚至有很多想法都如出一辙。 就比如舍雷尔之前总和自己提起的一句话：你和我不同，你有更多出彩的机会。 这就和今天大奎说的话别无二致，虽然前锋在球场上的发挥空间确实要大一点，但大家都是各司其职，并不存在他们所说的这种技术差距。 也有很多球技惊艳的后卫球星，得分率并不比前锋少，而大奎他们想表达的意思，肯定是有关于沈剑本人，而非在于位置和技术。 看着大奎独自练习挥杆，沈剑心里那种苦涩再次袭来，所有人都知道，大奎上场的作用根本与此无关。按照约翰的想法，他上去最多只是为了造两个暴力犯规，当然是不可能碰球的，但他仍然保持每天足够数量的挥杆练习… 不一会儿，大奎走到场边喝水休息，沈剑便又凑过去打招呼。 “刚才这个动作有点问题，你左手的持杆角度应该再向内收一点。” 沈剑的话让大奎忽然瞪大眼睛，他立刻重新拿起球杆，自己又重新尝试了几遍。三五次之后，大奎脸上忽然绽放出罕见的笑容。 “厉害，现在果然顺手多了。”大奎忽然凑过来，拍了拍沈剑的肩膀：“谢谢你啊，我都这么练了两年多了，原来这么练是错的，但还从来没有人指导我的误区…” 听了这话，沈剑不免苦笑两声，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该不该多嘴。 高手如云的国家队，个顶个都是球场精英，居然没人给队友提供这样的点拨…就算他真的很少有机会上场，也几乎没可能碰球，但这件事确实细思恐极。 “咳咳，其实你现在这样练接传球，已经收效甚微了。” 沈剑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大奎脸上刚刚泛起的喜悦忽然消失。 “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既然是做执行者，平时其实多练练跑位和冲撞保护应该更有用。”沈剑好意提醒道：“当然，你的身体素质铁定没问题，就不用专门再练了。” “没事，用不上归用不上，我就当打着玩，毕竟也是冰球队员嘛，总不能连基本功都跟不上，说出去怕被人笑话。”大奎挠了挠头，慢慢坐在一旁，似乎还有什么想说。 “对了，如果你想在这方面有所提高的话，我平时可以给你当陪练。”沈剑觉得刚才可能无意冒犯了大奎，此时赶紧补充道：“反正这阵子我也没希望参赛，约翰估计失望透了。” 此话刚出口，大奎忽然拿出中午的那种语气，眼神也更加坚定：“你没必要这么想，只要正常发挥，约翰肯定会很快重视你。” 面对他的一再宽慰，沈剑也没多想什么，只是把自己一直好奇的地方顺道问出来。 “其实我有点疑惑，一直促使你坚持下来的动力是什么？” 这种比较深入的话题，沈剑本以为大奎会敷衍过去，至少目前不会直接给出答案。但大奎迟疑片刻，居然当即做出回复。 “我是为了报恩，你呢？” 这个回答，让沈剑一时愣住。好奇是一方面，主要是这个答案好像涉及到大奎很隐秘的往事，似乎直接问出来并不合适。 他本来还想说，自己并没有盘问的意思，这种事情也完全没必要真的讲出来，结果大奎突如其来的真诚令他有些错愕。 就像吴岳伦之前说的那样，大奎的心思是真的猜不透，看上去拒人千里之外，实则却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彻底敞开心门。 “报恩？听起来有故事啊。”沈剑没能抑制住好奇心，顺道问了下去：“方便说一下吗？不想说的话也不勉强。” “这个问题，你还没说呢。” 大奎的反应始终让沈剑出乎意料，看来他还是带有一定戒备心，在沈剑没有主动袒露内心之前，他应该也不会竹筒倒豆子。 “等等，让我猜一下。”沈剑还没来得及说，大奎忽然又抢过话头：“像你这种优秀的选手，十有八九，应该是出于兴趣吧。” 沈剑皱着眉头沉思，没有给出肯定或否定。 “看来还有其他原因，但我也不算猜错。”大奎笑了笑：“你果然是喜欢冰球的。” “喜欢，当然占有一定因素。”沈剑慢慢说道：“不过我觉得用习惯来形容更贴切，冰球就是我的生活，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这回轮到大奎满脸疑惑了，他难以体会，为什么会有人把一项运动当做难以割舍的生命。况且沈剑年纪也并不大，按理说不可能会有如此依赖，少年的经历还不至于说出这种话。 不过话题说到这了，沈剑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他直接把小时候的事情一股脑抖搂干净。 从当年家庭破裂，随父亲背井离乡前往异国，经历了地狱式的磨练，再到后来少不经事的叛逆阶段，通过冰球结识的童年好友，获得唯一的救赎。 将往事一直谈到如今，沈剑没有任何隐瞒，他口中谈得天花乱坠，大奎也听得十分动容，似乎从小到大很少有人这样与他分享真实的自我。 “我的童年没你经历那么丰富，但境况也有所类似。”他忽然张口。 沈剑虽然好奇，但并没有急着发问，这是大奎自己主动说出口的。 “孤儿院的生活太无聊，没什么可谈的。九岁被领养，十一岁小学没毕业再次遭到抛弃，我自此被d市某个搏击俱乐部收留，老板心眼儿也不坏，但伤痕累累是家常便饭。” 沈剑瞪大双眼，大奎说得轻描淡写，但这些事却重若千斤。 第117章 重拾自我 在讲述过程中，沈剑一直沉默着听下去，中途没有因好奇而打断。 相较之下，大奎的童年或许才是真正叫人扼腕。不仅从未体会过父母关爱，早早进入社会，却也是从最阴暗的角落摸爬滚打。 每一次登上擂台，无论胜负都是满嘴血腥味，至少休养一个礼拜才能再次登台。哪怕身体上的伤痕终归会慢慢痊愈，但少年心里的烙印永远不会抹去。 不过从他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大奎还是一直对当年往事很感恩，他说教拳的师傅给了他衣食无忧，给了他容留之所，这些其实足以用身体作为交换了。 “我从没恨过他们，这也算是某种职业吧，也见过很多为此痴狂的人。而且如今有这幅结实的身体，也是从那时候一招一式练出来的。” 看着大奎憨笑的侧脸，沈剑始终没能说出话来，他不知道这一切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能否在那个年纪承受过来。 “但是说实话，我还是很难回首那种日子。”大奎说到这儿，慢慢咬着下嘴唇：“其实受伤什么的也都习惯了，我只是不喜欢搏击，不喜欢擂台赛的你死我活。” 看着大奎神情不妙，沈剑这才把话茬接下去：“那后来呢，你说要报恩，指的是谁？他把你从那儿解放出来了吗？” “谈不上解放吧，是我自己逃了，那年十五岁，我从教练包里偷偷拿走八百块钱，打算远离那座城市。”大奎说到这儿，忽然忍不住笑起来：“回想起来真是稚嫩，那时候以为自己随随便便就能找个地方立足，却不知道世道险恶。” 大奎说自己不懂揣度人心，刚出火车站，身上仅剩的五百多元便被骗得精光。后来也是机缘巧合，在b市街头四处求职谋生的时候，遇上了王金磊。 “王教练？难道你说要报恩的人，就是他？”沈剑陡然瞪大眼睛，这世界真的太小了。 “正是他，当年我在他家住了足足一个多月，按理说遇到这种事情，顶多赠与一餐饭饱，然后丢给派出所就完事了。”大奎耸了耸肩，眼里尽是感激：“王教练那段时间四处替我联系慈善机构，但可能因为手续不全，始终没什么结果。” “他最终决定收养你吗？但他平时那么忙，应该不太可能吧…”沈剑好奇问道。 “算是收养了吧，后来还是托熟人，并且自己掏腰包把我送去了一家寄宿制体校，他说我身体壮实，以后肯定能以此谋生。” “所以你从那时起，就决心要在冰球场上证明自己，算是作为对他的一种报答？” 大奎没有回答，他轻叹一声，反而苦笑道：“可惜，我就算会打两手拳，运动神经也不迟钝，但并不是这方面的天才，竞技体育确实对天赋要求太高了。” “太励志了吧，你能从门外汉一路打进国家队，这可是全国最顶尖的队伍，还有什么遗憾的？”沈剑此时对大奎肃然起敬，他的故事简直不可思议。 在没有足够天赋的支撑下，付出的将会是别人百倍努力，他居然能凭着一腔报恩热情，单靠意志力和魔鬼式的练习冲进这支队伍，真可谓一名恐怖的球员。 “哎，整整十年，我也只能靠着身体优势，勉强充当各支队伍里的底线。”大奎说着摇了摇头：“在两年前的全国锦标赛，我差点被当时的省队除名，偶然间被约翰以这种特殊身份收入队伍之中，也随时可能会被剔除下去。” “不会的，以约翰的性格，哪怕你在他看来，只是一张特殊情况才使用的手牌，但你的身份其实不可或缺。”沈剑听了也不停宽慰道：“就像你刚才劝我那样，只要你始终保持他所需要的状态，迟早会被重视起来。” “哈哈，我也曾这样自我告解，但真实情况我很清楚，对于这种算不上正式球员的人，他只是暂时没找到更好的替代品罢了。”大奎说完居然咧嘴一笑，似乎并不为此担忧。 他表面上一副看得很开的样子，但沈剑却能感觉到，这种真正发自内心的无助。 正如自己多年来的坚持，大家能一路走到现在，肯定也都有各自奋斗的理由。尤其是大奎这种，就算付出再多努力，却很清楚自己追逐的东西对他来说完全虚无缥缈。 沈剑忽然回想起，大奎多次给自己提到那句‘你不一样’。 某种层面来说，确实不一样，无论沈剑是出于热爱也好，或是渴求实现理想也罢，总会有看到收获的希望。 大奎却能忍受在毫无前路的黑暗之中奋力前行，还能一直保持豁达的心态。 对比之下，沈剑忽然觉得自己配不上‘理想’二字。刚才还大言不惭地对大奎说，冰球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如果真的有这么重要，怎么会轻易垂头丧气？ 进入国家队仅仅一个月不到，顶多也就只是在主教练面前出了个糗而已，甚至连一点挫折都算不上，如果这就开始怨天尤人，那还谈哪门子理想？ 也许是到了高手如云的天才聚集地，沈剑不自主地开始畏首畏尾，这个月以来，无论平时练习还是赛场上，他觉得自己犹豫太多次了。 这根本不是自己的球风，这是戴着镣铐在苟延残喘！ 国家队不就是顶尖吗？自己要的不就是顶尖吗？ 当初那个狂放不羁无所畏惧的少年呢！ “大奎，谢谢你。” 沈剑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饱含赤焰。 很明显大奎被这句话搞得有点懵，但他还没来得及发问，沈剑便站起身来，一步步迈向球场，只留下一个熊熊燃烧的背影。 “沈剑，今天和你聊得很投缘，希望以后也无话不谈。” 沈剑转身咧嘴一笑：“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虽然我也没想到，咱一开始就能谈及这么深入敏感的话题。” “所以，这就叫投缘。”大奎乐呵着站起身来，今天鬼使神差地道出多年的心事，肩上也忽然觉得莫名轻松。 第118章 搅屎棍？ 沈剑未能想到，仅仅是一场互诉衷肠的谈话，能让自己感悟那么多东西。 也许正如王金磊所说，成长有时候是不经意间的，就算把再多精力花在苦练球技上面，要是没有合理的时机点拨，得到的也仅有肌肉记忆，以及徒增枯燥。 从再次踏入球场的瞬间，沈剑已经暗下决心，无论身处何地，必须找到最好的自己。 次日一早，在球员宿舍楼下，多出了一个凌晨爬起来热身的小子。他与大奎一起，几乎是争分夺秒地挤压出训练时间，身体的疲劳感彻底被意志力逼得了然无踪。 而在当天集合完毕时，沈剑还做出一个看似很奇葩的举动。 他当着所有队员的面，再次跑到李勇面前发起挑战。但这次就不仅是约两场切磋的问题，沈剑是直接向他下了个正式的长期战书。 “李勇，你现在主力前锋的位置，我迟早有一天会拿到手。”沈剑自信满满说道：“我不仅要打首发，还要亲自击败你。” 当然，他这突如其来的挑战，得到的回应只是一阵哄笑，以及李勇爱搭不理的嘲讽。 “莫名其妙，这怕不是脑子出毛病了，傻x吧…” 众人的笑声里，也只有大奎和高翔他们投以肯定的目光，无论沈剑这是出于一时脑热还是什么，他能一次次向队里的顶尖发起挑战，这就足以值得赞赏。 距离约翰给新人们留出的所谓试训期，如今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但对于大部分新人来讲，他们只希望这段日子赶紧过去。 毕竟时间越久，出纰漏的可能性就越大，沈剑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那场友谊赛，他的失误已经让所有人看在眼里，这种事情发生之后就成了既定事实，不仅难以挽回约翰对他的映象，更容易被其他教练贴上各种不好的标签 在大多数人眼中看来，只要能保持最稳定的状态，这个试训期应该就没啥风险。 而对于沈剑来说，他的闹腾才刚刚开始。 连续三天，沈剑每到晨间集合完毕，都会如常跑来找李勇的‘麻烦’，虽然说辞大同小异，不过这种持续的骚扰也让李勇很难沉得住气。 沈剑其实也并不想把关系搞僵，他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尽量制造和高手切磋的机会，这对技巧的磨练当然能起到很多帮助。 更何况队内氛围本就一潭死水，队员们各行其事之下，暗藏着两个小阵营之间的矛盾。大家都在保持克制，这种环境里，沈剑也不可能真的翻起什么大风浪。 “你小子这两天是不是脑袋让门挤了？就这么想找虐？”李勇虽然表现得很不耐烦，心里其实也很乐意把他多虐几次。 “废话少说，拿球直接干！” 每当训练的间歇，只要不是集合研讨战术，其他时间沈剑都会这样和李勇单挑几颗。 至于结果嘛，虽不至于完全惨不忍睹，但到现在为止，他还真的没有一颗能赢过。毕竟是一对一比拼，纯粹就是较量技术，在没有团队的帮助下，李勇还是更胜一筹。 切磋结束之后，李勇依然会嘲讽几句，但他的垃圾话说来说去似乎没啥花样，沈剑早就听得产生免疫力。 最开始的几天，只要他跑到李勇面前，用不了三言两语就会直接上场开干。但长此以往，沈剑没被骂得受不了，李勇却先觉得无聊，心里已经开始烦躁。 “你有毛病啊？受虐狂吗？我没这么多闲工夫。” “切，你是怕我进步太快，马上就要超越你吧？怂了就算了。” 就算李勇觉得没啥意思，但他依旧是一点就炸的脾气，沈剑只需把挑衅语气升级，总还是受不了沈剑像苍蝇一样絮絮叨叨。 到了后来，每次切磋结束，李勇干脆懒得骂了，直接头也不回走到场边喝水休息。而场边的高翔他们看到这一幕，总是忍不住偷笑。 “你小子可以啊，居然找了个长期陪练。”高翔对着沈剑挤眉弄眼笑道。 “嘘，小声点，被他听见可就没机会了。”沈剑吐了吐舌头，没再言语。 这种日常较量持续了两星期不到，这天中午，李勇终于耗光了性子，居然主动跑来找沈剑，让他换个人去折磨。 看来他是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自己好像一直是在做陪练… 李勇这次是真的翻脸了，无论沈剑怎么挑衅，他始终不为所动。 思来想去，没了李勇每天试招，就算换高翔他们，心里也很难提起那种全力以赴的劲头。哪怕队里高手如云，如果队友关系太好，在场上对抗难免放水，也就起不到作用。 事到如今，沈剑其实也想好后路，他立刻换了一种策略。既然单挑没戏了，那就把火焰烧到全队范围，就像之前那次，大家都动员起来。 不过队内的氛围一直比较低迷，很难被搅动起来，所以这次他拉上了大奎一起，让大奎帮忙从旁助攻一下。 大奎的性格不是那种放狠话的类型，所以就用来唱白脸，一唱一和之下总会有人站出来。 很快的，这潭死水居然真的出现层层波澜，一来是沈剑这个猖狂的新人实在太跳了，几乎来到队里就没消停过，很多人都想给他点颜色看看。二来则是大奎如此憨厚老实的人，居然也被他带得有点‘跑偏’，于是两拨人长久以来的微妙关系，忽然出现难以掌控的趋势。 这种变化不仅仅在于训练间歇的切磋，更是带到了日常的对抗项目里。以往在进行对抗练习时，教练会根据队员的技术类型来分组，如今两拨人直接站好队伍，每一场训练都变成了激烈的争斗，强度瞬间拉升了好几个档次。 作为队长的吴岳伦，见到如今这种变化，也不知如何评判。但他也并没打算出面干涉，因为这种态势好像没什么不妥，反而有机会产生良好转机。 也许在大多数人眼中，他只是个搅屎棍，但真正明眼人看来，则是另外一番模样。 到了新人试训期的第三个月，队内已经悄然发生了很多变化，虽然不至于产生颠覆性的结果，但沈剑确实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推动力。 而某天夜间，吴岳伦忽然找到沈剑，并且给他捎带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好消息。 第119章 正式队员 “恭喜你试训期提前通过，现在你已经成为正式队员了。” 听到这个通知，沈剑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这就通过了？而且还是提前通过？沈剑仔细回想这个两月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一件能让人看到他的优秀。 不仅没啥亮眼的发挥，反而是糟糕的表现频出，继之前友谊赛出糗之后，他几乎天天都在被李勇虐杀，或者被各路高手联合绞杀。 可以说在冰球场上，沈剑除了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 在场上被各种完虐也就罢了，除此之外，平时还一直跳来跳去搞事，简直是队伍里最不稳定的因素，把原本岁月静好的氛围搅动得乌烟瘴气。 综合起来，沈剑只觉得自己是作死，被提前踢出去倒是有可能，但完全没理由提前通过。 “伦哥，可别吓唬我，您没说反话吧？” “吓你干嘛？这虽然只是临时通知，但月末的专项会议里肯定也会当众宣布。” 吴岳伦话虽这么说，沈剑心里还是没底，他以为约翰是要给他来个反向惊喜。 “伦哥，这段时间我也知道自己做的有点过，让大家都搞得不得安宁，但我这也是着急啊，想尽快把技术水平提上去。” 沈剑还没说完，吴岳伦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我真没和你开玩笑，这件事基本上板上钉钉，你真的提前通过了。” 半晌，沈剑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除了惊讶之外，他脑子里就只剩下想不通。 而吴岳伦也很快给出解释，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给他分析了一通。 “其实你通过试训的事情，与你场上的表现没多大关系，主要是你为团队做出的贡献。”他正说着，又掏出一份今年的考勤表：“最近一个月来，队员的自主训练时长提高了十个百分点，而且晨间集合时间也比原先提早十多分钟，此外还有很多细节都能直观体现出来了。” “等等，我又没干什么，大家的积极性都是自觉变高的，这也算团队贡献？” “别急嘛，听我说完。就是因为你前段时间一直挑衅李勇，后来还联合大奎一起搞事，成功吸引一部分队员的仇恨，他们就想找各种机会虐你呗，哈哈哈…”吴岳伦说到这儿，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小子成天上蹿下跳，居然还真的把一团死水搅活了。” “这也行？约翰他不会怪罪我惹是生非吗？” 吴岳伦摇了摇头，接着解释道：“其实这件事说来话长，国家队和青年队不太一样，队伍里基本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没有少年那种旺盛火力，平时训练也就少了一些激情，难免懈怠。就算都认认真真打对抗，但也无法产生赛场上对敌的亢奋。” “之所以约翰不阻止队员们拉帮结伙，甚至有时候还暗中均衡势力，也是一直想唤起大家的斗志，希望能通过不同阵营各自为战的方式，让大家的对抗训练保持实战的激烈程度。一开始这确实算是好办法，就和你最近做的这些事一样。”吴岳伦说到这儿，忽然苦笑两声。 “只不过时间一长，这办法就不管用了，两拨人长久以来就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在你刚来的时候，队伍这种氛围已经持续快两年了。” 沈剑听到这儿，也皱着眉表示惊讶，搞了半天自己是歪打正着，成为队伍中的催化剂了… 看来约翰让自己提前通过，其实也并不是看中了沈剑的什么才华，而是像对待大奎一样，觉得把沈剑放在队伍里能产生特殊作用而已。 “好吧…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沮丧了…” “当然是该高兴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至少先让自己保住队员身份，以后机会多得是嘛，总比滚去青年队回炉重造强得多。” “啊?嘿嘿......” 此时沈剑也只能跟着干笑两声，这确实算是意外惊喜，按理说应该值得高兴，但沈剑却没有多少兴致高兴起来。 “对了，我还有点想不明白，约翰他平时也不见人影，怎么能把咱队里的事情了如指掌？这种事情就算暗中观察，怕也很难发现吧。” “嘿嘿，这就得多亏我了，提前说好，这可不算打小报告。身为队长，是有职责事无巨细向上汇报的。”吴岳伦坏笑着说道：“你的情况被我一番加工，算是在他耳边美言几句，所以他就直接给了你通过。” “我就说嘛，之前给他留下的印象已经够差了，怎么会忽然态度大转弯。”沈剑摇头叹道：“那我确实还得感谢你咯。” “谈不上吧，其实我是打心底里觉得你是个潜力股。”吴岳伦最终笑道：“从新人报到的这两个月以来，你是这一批球员之中，最让我看好的。” 吴岳伦走后，他这番话却久久在沈剑心头回荡。这种类似的鼓励，他已经听了太多次了。 无论是王金磊，舍雷尔，还是高翔和大奎，这些人似乎都不吝惜对自己的赞赏。然而沈剑却并未发现自己有啥特别之处，反而是经常犯下一些让人失望的错误。 不过沈剑也能听出来，这些鼓励都是朋友们发自内心，并不像那种单纯的客套话。 那么，自己究竟是有何魔力，会让这么多人始终保持着那么高的期望？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来到月底。正如吴岳伦那天夜里说过的，这天的人员变动会议里，除了送走两名下放省队的老球员之外，沈剑也算成为新一批正式队员。 与此同时，总共五名试训球员，通过的也只有两人而已，这百分之五十都不到的合格率，确实也让沈剑松了一口气。 朋友们送来祝贺，而李勇他们则咬牙切齿，但事实已经确定，约翰的心思永远捉摸不透。 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外进行着，不过却又始终保持着自己期盼的轨迹，这种奇怪的感觉实在叫人难以言说。 第120章 意外 眼看着自己十八岁生日即将到来，沈剑也算是终于踏进梦想殿堂，除了加紧训练计划之外，他正筹划着如何使用自己第一个月的薪水。 之前在青年队的时候，每个月也是有津贴的，只不过那时候自己尚未成年，这些钱也都被王金磊直接打去了赵兰的卡里。 赵兰肯定是帮他存了起来，而且在队里的食宿也丝毫用不上钱，然而这毕竟也是自己的正当收入来源，每次想花钱的时候，老是伸手要总显得有点不爽。 如今成了正式队员，而且面临成年，一切自然不一样了。沈剑也和母亲打好了招呼，自己完全具有独立经济能力，必须要自己掌握工资卡。 赵兰还算是信任沈剑的，她并没有一口否决，最终也选择放权，只是少不了一番唠叨。 儿子长大了，很多地方轮不到自己操心，更何况沈剑并没什么坏毛病，抽烟喝酒打牌也样样不沾，有什么理由还死攥着不放手？ 沈剑合计了一下，前三个月的津贴总共算下来还不少。再加上年初，他在全国锦标赛也拿到了团体亚军，一举获得国家二级运动员称号，薪资水准更是上了一个档次。 总共两万五千元，虽然买不了什么大件，但沈剑现在也没啥其他需求，足够自己大手笔花很长时间。 看了看自己用了五六年的paid，以及越来越卡顿的手机，哪怕平时很少使用，但现在首当其冲就是换一套新的数码设备。 其次就是平时穿的运动鞋，电子腕带手环，运动耳机等等，这么算下来，两万多元也花得七七八八了。 而且在网上找了一大圈，就和逛商场时的剁手心理一样，难免看到想买的东西。最终沈剑合计了一下购物车，居然还差点超标了… 一咬牙，沈剑决定还是都买了吧，算是给自己成年的生日礼物。 然而就在发薪资的当天，沈剑正要高高兴兴清空购物车，队里一个小道消息不胫而走，沈剑犹豫半晌，陷入沉思。 听说吴岳伦家里出了事，他一岁半的女儿被确诊溶血性尿毒症，治疗费用保守估计也高达八九十万。而且这种特殊疾病，综合社保和各种重疾险，报销比例连30%都不到。 屋漏偏逢连夜雨，吴岳伦手中的存款只有二十万不到，身为职业运动员，几乎常年不在家中，为了给家人安稳，他的钱大都用在给妻儿买房了。 这就是现实，天灾人祸无处不在，任何人都无法避免这种事找到自己身边。 从高翔口中得知，吴岳伦虽然向自家亲朋筹措了一部分，但缺口仍然巨大，他正在筹划着抵押自家新房。 当天夜里，沈剑毫不犹豫地把购物车里的东西一键删除，也许自己这两万多元是杯水车薪，但该帮的地方绝不含糊。 次日中午，沈剑向周教练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带着崭新的工资卡离开训练基地。 取出现金来到医院，沈剑在病房门口瞟了一眼，吴岳伦正守在床边注视着女儿。窗户一侧的女人正在掩面哭泣，应该是他妻子。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平时那个猛虎一般的球场凶兽，此刻也被生活抽干了最后一丝力量。吴岳伦时而目光呆滞，时而撑起慈爱的嗓音地哄逗女儿，在命运面前无助得如同蝼蚁。 他确实是队伍里最年长的前辈，但也不过才二十八九，恍然间，沈剑觉得他更像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 敲门声响起，沈剑透过玻璃窗给他使了个眼神。 吴岳伦安顿好孩子，陪沈剑走到五人的楼梯转角，一语不发点燃一支香烟。这儿原本有个‘禁止吸烟’的牌子，但过往医护大部分时候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窗台上甚至摆好了一只充当烟灰缸的塑料瓶。 沈剑大概关心了一下情况，据医生说，孩子还太小，这个年龄患病不容易根治。 简单宽慰几句之后，沈剑便掏出早已备好的一叠钞票，他本来也不太会说漂亮话，这些心意就算是此种情况下能给与的最好慰藉。 “抱歉啊队长，我也才刚刚入队，目前只能拿出这些。” 吴岳伦先是一番推辞婉拒，但最终还是掩面长息，垂着头收下了沈剑的心意。女儿的病情还不稳定，后续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他说什么也只能收下。 压抑的情绪让他一时间说不出更多感激话语，他只是抱住沈剑肩膀，轻声喊了句兄弟。 在病房里逗留了一会儿，吴岳伦告诉沈剑，女儿叫吴欢，名字是自己取的，虽然取得没啥文化，但他就算想女儿这辈子能一直开心快乐。 但病床上的小女孩刚刚做完透析，病痛折磨让她没有丝毫笑意，这个小天使眼角还有一丝泪痕，旁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疼，更何况吴岳伦自己。 从医院出来之后，沈剑坐在门口的花坛上叹息了一会儿，复杂的思绪始终难平。 虽然他还体会不到为人父母的感受，但对于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遇上病魔缠身，无论是谁也得柔肠寸断。 他正沉思着，忽然后背感觉到一阵刺痛，拍击声同时传来。 “谁啊？不能轻点？” 沈剑转过头来，眼前的人让他倍感意外。 “嗯？你怎么也在这？” 李勇背了个斜挎包，表情看上去不太对劲，好像一直在纠结什么事。 “喂，你帮我个忙。” 沈剑听了忍不住苦笑，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 “什么事啊？我有啥好处吗？” 李勇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于是也懒得多废话，直接夸下海口：“随你吧，想让我当陪练也行，帮我跑个腿。” 见到李勇头一次以这种姿态求人，沈剑的好奇心也上来了。 “你是想去看望吴队长吧？他在五楼儿科，506病房…” “打住！我是让你帮我跑腿，不然自己早去了。”李勇说到这儿，忽然把斜挎包丢到沈剑手上：“别弄丢了，送上去就行。” 沉甸甸的背包，让沈剑心头一惊，难道他也是来送钱的？如果真是这样，照包里的分量，估计数额不菲。 实在是太意外了，李勇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顽固不化，没想到心底却也柔肠百转。 第121章 人心捷径 面对李勇的‘请求’，沈剑并没有一口答应，就算他提出做陪练这么诱人的条件，沈剑也觉得这件事最好不要代劳。 确实，从某种层面来说，二人是队伍之中两大阵营的领头人，而两年以来这两拨人一直都是出于很尬的境地，所以他俩的关系也就更难以言说了。 虽然谈不上复杂，但这种时候却实在叫人伤脑筋。 “你还是自己去吧，大家都是队友，又没啥崩不开面儿的。” 沈剑伸出手，准备把挎包递回去，但李勇却气得满脸褶子。 “你废什么话！让你去就去，讨打呢？” 他话虽放得凶狠，面部表情却仍是焦急，很显然李勇也清楚，沈剑这小子唬不住。但除此之外，他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好言相劝低三下四绝不是他的风格。 到这一刻，沈剑看着他急的团团转，忽然觉得李勇挺可悲的。 或许是家庭环境使然，亦或者从小就习惯颐指气使的优越感，李勇表面上把自己撑得很满，实质上却是丧失正常沟通能力的表现。 如果用一个词，沈剑觉得‘巨婴’来形容他再贴切不过，一切行事都以自我为中心，不仅目中无人，更没打算与任何人交好。 这就是为什么他都能鼓起勇气走到医院门口，却始终不想上楼自己面对吴岳伦。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家伙本性不坏，也能在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感受到别人的沮丧，甚至愿意伸出援手。 “我劝你还是去一趟吧，你俩又没啥深仇大恨，平时也很少有矛盾啊，不至于这样。”沈剑这时候仍在好言相劝：“而且资助是一方面，他可能也会需要朋友给与的心理支撑吧。” “放什么屁呢，谁是他朋友？看他可怜而已。”李勇冷哼一声，忽然把脸别过去：“你怎么娘们儿唧唧的，这么点破事而已，是不是男人啊？” 听到李勇的叫骂，沈剑反而笑出声来：“我是不是男人不用你说，只是想提醒你，与其在这啰嗦几句，不如咬咬牙就上去了。” 此时李勇神情一怔，歪着脖子叫喊起来：“嘿，你小子少拐弯抹角损我，去就去！” 他取回沉甸甸的挎包，正要一头冲进医院，但刚进门却又转身出来，一把拽住沈剑袖口。 “前面带路。” 沈剑苦笑一声说道：“五楼，506号……” “停停停，我是叫你带路啊。” 见他这幅态度，看来已经是客气得仁至义尽，他哪里需要带什么路，只是不想自己单独面对吴岳伦罢了。 二人来到楼梯口，李勇的脚步很明显急促起来，虽然不至于打退堂鼓，但看样子是只想速战速决，不给吴岳伦留任何反应时间。 “我说，你该不会是想扔下钱就走吧？”沈剑忽然问道：“又不是做坏事，没必要搞得跟****扔炸弹一样。” “那怎么办？人是要面子的，硬塞给他？” “至少得寒暄两句啊，问问吴欢的情况，就是他女儿。”沈剑耸了耸肩，想给他支招。 “有啥好问的，酸不酸啊，不是重病吗，治就完了。” 听了李勇的回答，沈剑差点肝都咳出来，原来这小子情商是负数，就算给他解释这是一种关心的表现，估计他也懒得听。 “随便聊聊就行，总不能真的只来板着脸扔钱，你稍微想想就明白，这种钱他妈谁会要？你这样岂不是更叫人觉得寒心？” “麻烦死了，你说怎么办？” 这已经是李勇第三次问怎么办了，沈剑都能想象到，小时候他父母是怎样为他安排好一切，以至于如今除了冰球场上的优异，似乎什么东西都是一张白纸，稍有问题就无计可施。 “这也好办，你先站好别动。”沈剑说着，忽然冲过去敲开病房门：“吴队长，李勇来探望吴欢了！” 见了这场面，李勇脸色瞬间变了。 “你干嘛？这是啥狗屁办法？我还没想好说啥！” “这叫船到桥头自然直，不逼自己一下怎么行？等你憋出两句话，怕是天都要黑了”沈剑坏笑着说道。 “好小子，你给我等着！” 这时，吴岳伦从病房里探出头来，见到李勇的瞬间，他自然也是一脸惊讶，但这种表情也很快变成强行挤出的礼貌微笑。 李勇干咳两声，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只是微微点头。 可能他也和沈剑刚才的震撼一样，李勇见了队长，居然也产生莫名的心疼。毕竟这才一天不见，眼前的吴岳伦似乎完全变了样子，这种直观的沧桑感是很难用同理心去感受到的。 以沈剑作为中间人，三人在楼道口尬聊几句，也就不至于始终冷场。 而李勇这时候也耐不住性子，直接把挎包往吴岳伦手里一仍。 “你这是？” 吴岳伦掂量着背包的重量，眉头忽然紧锁。 “二十万，别嫌少，不够了我给你想办法。” 说完这话，李勇当即转身离去，沈剑都没来得及叫住他。 不过李勇也好歹算是成年人，就算再没情商，只言片语的祝福和宽慰还是懂的。 “希望吴欢早日康复吧，你也早点归队。” 看着李勇远去的背影，吴岳伦并没有上去拉住他，这表示接受了好意。但不知为何，他除了紧锁的眉头，眼眶也忽而变得湿润。 他或许是想说句谢谢，但他也非常清楚，李勇并不想听到这种‘酸了吧唧’的言语，更不能接受两人拉扯半天的场面，这绝对会是满是鸡皮疙瘩。 总之，他能早一天归队，就意味着吴欢的情况有所好转，这便是对大家最好的感谢。 沈剑来到医院门口，正想长舒一口气，后背的刺痛和巴掌声却再次传来。 “卧槽，你能不能轻点啊！” 他都不用回头，这一巴掌绝对是李勇打的。 不过与刚才的愁云满布不同，李勇此刻的神情显然变得轻松一大截。 “这一巴掌是算刚才你坑我的账！” “我哪坑你了？这不好好的吗？”沈剑听了简直哭笑不得。 “对了，这件事回去之后对所有人保密，否则小心着点！” 沈剑揉了揉自己肩膀，慢慢吐出胸中长息。 第122章 过来人的指点 回基地两天不到，吴岳伦那边也传来好消息，女儿的情况应该没有大碍，已经有专家进行会诊，并且提供了最优的治疗方案。 李勇的雪中送炭，可以说是解了燃眉之急，从会诊当天就能进入首个疗程。 不过尿毒症毕竟是慢性病，除了没完没了的透析之外，就只能一步步治疗观察，好的情况就是不会产生什么恶化病变。 这件事告一段落，而沈剑心里却也生出好几个疑虑。 首当其冲的，便是吴岳伦的队长职务问题。 这件事发生之后，其实已经能从一些教练口中大概听出端倪了。溶血性尿毒症的治疗周期是以年为单位，而且吴欢年纪太小，治愈时间跨度只会更加漫长。 在此期间，作为父亲的吴岳伦，可能时不时就要去医院照顾女儿，约翰于情于理都是要给他准假的，总不能一直把他扣在基地。 但身为队长，他平时的一些事务也无法由帮人代劳，哪怕谈不上繁忙，但这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处理才行。 李勇虽然说是副队长，不过一直以来也是徒有其名，给他挂了个好听的职而已，这小子基本就没干过实事。 综合来说，队伍现在确实需要更换一名新队长。 但此事其实与沈剑关系不大，他只希望约翰不要脑子一热，把队长交给李勇就好。 除了这件事，沈剑心里也还有个疑惑，那就是李勇这小子咋这么阔绰？随便出手就二十万？而且还夸下海口，不够再添？ 问了一圈周围的人，然而大家基本上都不太了解李勇，尽管李勇在队里特爱出风头，不过他完全没有和任何人袒露过自己的情况。 直到向高翔提了一嘴，沈剑才获悉了很多情报，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个八卦狂魔，虽然进入队伍也才一年多，但几乎把所有队员的信息都搜集过。 用高翔自己的话来讲，这叫处世捷径，他去年刚来的时候也被队里的两大阵营吓住了，但其实慢慢和人聊开之后，一切都方便得多。 “李勇他爸是某个跨国公司高管，家里肯定是不愁钱，再加上他母亲也在南边做玉石生意，两人的宠爱足够他随意挥霍。”高翔说着，却又摇头叹道：“当然，这也意味着基本没人管教，现在看来是挺舒服，但从小就过这种日子其实挺无奈的。” “怪不得臭脾气拽得不行，搞了半天是个二世祖。” “我可奉劝你啊，千万别在他面前随便提这种字眼，不是闹着玩的。”高翔赶紧提醒道。 被这么一番解释，沈剑心中的疑惑解答了一部分，却也增加了不少。按理说这种富二代少爷，怎么会跑来国家队受苦？就算是兴趣爱好，顶多去俱乐部虐虐普通人就行。 “你小子还是少操心别人吧，虽说是顺利度过试训期，但后面路还长着呢。”高翔此时揪了揪沈剑耳朵，悄声说道：“听说这次也是吴岳伦说了好话，约翰才同意暂时留下你，后面一定要谨慎一点，兄弟们不可能次次都保你周全。” “这个我知道，我怕的就是李勇啊，他要是当选新队长，以后估计稍有不慎就滚粗了。” 沈剑此话刚刚说完，高翔却忽然咧嘴笑了笑：“那你大可不必担心了，这次的队长人选基本上算是敲定了下来，李勇就算再怎么受青睐，他的性子肯定当不了队长。” “原来你早就打探清楚了啊，这就好…”沈剑松了口气，忽然又苦笑着问道：“为什么你们的消息来源老是这么快？搞得我好像每次都后知后觉，新队长是谁啊？” “这是教练们联名推举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为啥这么快就出了结果。”高翔皱了皱眉，故作轻松说道：“就是我咯。” 这个消息并没让沈剑觉得特别惊讶，似乎像是猜谜游戏恍然大悟一样，冥冥之中他早就能想得到答案。 确实，做队长靠的不一定是球技，但球场表现也必须突出，高翔的水平在队伍之中比很多老将显得更锐利，几乎与久经沙场的吴岳伦不相上下。 而且另一方面，队长最重要的还是笼络人际关系，在约翰的算盘里，这个人必须是在吴岳伦阵营之中产生，而且还要对各种细枝末节的消息敏感灵通。 于是人选就变得极其明显了，除了高翔之外，似乎没有比他更加恰如其分的选项。 “很适合你，希望以后别滥用职权欺负我就行。”沈剑笑着说道。 “这可说不准，你小子可得把我伺候好咯，哈哈。” 二人开着玩笑，彼此心里都感慨颇多，两三年的时间里，大家都已经从当初青年队里懵懂无知的少年，成长为全国顶尖队伍的一员。 但沈剑心里仍是有不少落差感，相较之下，高翔如今是尖子中的尖子，自己却随时都有可能被剔出名单。 思来想去，沈剑觉得现在的唯一要义就是迅速获得约翰的认同，至少赶在今年世锦赛开幕之前，能让他的态度有所改观，就算暂时把位置保住了。 不过全队上下，甚至吴岳伦都不太了解约翰的心思，可能也是他多年来早已习惯，所以有种当局者迷的困惑，如今沈剑就算想投其所好，也显得无从下手。 就在他满头雾水的时候，忽然联想到刚刚晋升为队长的高翔。 这小子能在一年时间里把全队上下的性格都摸透，说不准也对约翰有所了解，如果能受到他的指点，后面的路也会轻松许多。 再次找到他后，沈剑刚刚抛出疑惑，高翔居然直接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会吧，你都到国家队快三个月了，居然连约翰的脾气都没摸清？”高翔耸了耸肩说道：“我记得之前他还亲口提醒过所有新人，就在你刚来的当天，这都忘了？” 听了高翔这番话，沈剑仍然是摸不着头脑，他一直都是心大得没边，怎么可能记得三个月前的事情。 而且让沈剑觉得恐怖的是，高翔真是把八卦技能点满了，简直成了包打听。 第123章 有所突破 其实之前沈剑第一次集合时，约翰确实提到过相关要求，但那也只不过是随便说了两嘴，而且意思非常含糊。 根据约翰的意见，他希望新人都能大胆尝试，不拘泥青年队时期的条条框框，就算不能成为国家队的佼佼者，至少也要不遗余力把自己豁出去。 当然，他也如自己所言，这种话只说了一次，就再也没提起过。 “这算哪门子提醒啊？不就是官话套话吗？”沈剑听完当即表示无语。 不过高翔却立刻给出另一番解释，让他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 “这话你得化开了听，表面意思确实没啥好琢磨的，但实际上是想给新人提供机会。”他摇了摇头，头头是道地分析着：“你想啊，新人刚刚进来，如果不是实力极其优秀，凭什么能获得顶替老将的资格，别提什么首发，进候补都算给足面子。” “这两者有啥关联吗？你别打哑谜了。”沈剑沉不住气说道。 “其实说白了就是俩字，他想让你们玩命。”高翔这次直接挑明了说：“但这种事情，不可能真的由他亲口讲出来，需要你们自己琢磨。” “你确定？没忽悠人吧？”沈剑皱眉问道：“早说啊，这多简单啊，释放本性嘛。” 对沈剑来说，玩命的确算他的看家本领，同时也是其他选手很难做到的本事。不过他还从没想到过，这种习惯在青年队里算作陋习，却能获得约翰的赞赏。 “我忽悠你干嘛？约翰的算盘不难猜，你们不玩命，怎么激励老将一起玩命？大家没个争相出头的激情，别说是团队氛围了，就算比赛怕也迟早懈怠。” “搞了半天，还是当工具人嘛…”沈剑忍不住苦笑。 “这只是第一步啊，万事开头难，至少先混上场呗，至于表现慢慢凑也行。” 二人今天这番对话，的确给沈剑指了条明路，他别的可能暂时不行，想在技术方面展现出长处，至少要有数十次参赛经历。 但要说到狠，整个队里很难找出他这样的愣头青潜质来。 于是次日的训练场上，忽然就多了一头蛮横野兽，沈剑这小子就像是混到了刚刚从体校出来那种样子，凡是进攻基本上一路莽到底。 而且与当年那种没脑子不同，在经历了青年队两年多的成长之后，他已经逐渐学会了观察局势走向。用舍雷尔的话来说，莽也要莽出节奏感，横冲直撞只是没意义的浪费体力。 虽然个人的球风变化对局势影响不大，但面对沈剑难以捉摸的攻势，队员们确实也打得更加吃力了。 对于对手来讲，他大部分动作看似不留余地，但同时也真假难辨，而且常年来的习惯，让沈剑的路子总喜欢夹杂一些行云流水的小动作，防起来吃力很多。 而对于队友来讲，他这么打也很难找到契合点，打球独一点倒也没什么，节奏快也很能接受，关键是这小子耍花招的时候还爱晃队友… 沈剑现在虽然还达不到李勇那种状态，能上场就让球员们调动起大量积极性，但他已经能让敌我双方都感到不爽了… 感到不爽，或许并不完全是坏事，因为这按照约翰的逻辑，就是博得关注的一大要素。哪怕做不到吸引火力，至少也会麻痹对手的神经，同时唤醒队友的注意力。 况且这对沈剑本人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他整个就是一上蹿下跳的性格，动静再大也不嫌麻烦。甚至动作越夸张，还能激发自己临危的潜能。 就这样练了两天，约翰倒是没说什么，队员们一个个都开始提醒他了。 “你最近咋了？吃错药啦，这么爱折腾？” “别太浮夸，抢眼事小，安全事大。” 但沈剑的回应却很简洁，只要约翰一天不表态，他就一天不会改变自己的打法。 “没事，我这么打习惯了，安全心里有数，而且累点也没关系。” 他的回答让队友们不禁一个个翻白眼，这么折腾自然是全队觉着别扭，结果跟着受罪也就罢了，合着还让他受累了？ 而这天下午，孙豪终于有点忍不住，正好这场对抗和沈剑分在不同组，于是想在训练的时候找点机会吓唬吓唬他。 开局五分钟之后，沈剑终于得到队友的一颗传球，其实这几天里沈剑也越来越少能获得持球机会了，队友都不太想给他机会搞事。 但沈剑跑位格外积极，就像一身体力用不完似的，而且有的时候又不得不迂回中转，再怎么说他还是个前锋，不可能一直不给球。 沈剑拿球的瞬间，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他直接手术刀式定点突围，瞅准一名正要换防的边锋，企图打开豁口闯入禁区。 同一时间，孙豪也顾不得自己这个方向的防守漏洞，立刻前去夹击沈剑，他很清楚这小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丢球出去。 这名边锋本打算用贴近尾随的方式，等自家防守力量到齐再做出响动，按照沈剑这种突破方式，这颗球很可能在禁区附近被断掉。 然而沈剑这时候根本不打算和他多做纠缠，反而是拔腿跑开，自投罗网地朝着禁区内加速，这简直是把孙豪无视掉了。 孙豪立即向沈剑冲过来，这时候应该是要给他一记狠狠的板撞，哪怕沈剑再怎么愣头青，应该也会想着去规避掉。 眼看着二人即将碰到一起，沈剑却并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他左脚压步的同时，球杆向内收紧，看样子是要模仿麦球王的过人方式！ 但这种针尖对麦芒的技巧，哪怕是在赛场上都具有相当风险性，更何况沈剑并没有经过长时间的专门练习，他这简直就是乱来。 刹那间，教练员们眼神都瞪直了，随时准备吹哨叫停沈剑。 孙豪也吓了一大跳，看来沈剑这小子就没打算避让，他这么头铁，反而是逼着自己减速变向，否则即便是擦身而过，也会造成严重的摔倒。 只不过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沈剑这一刻简直有如神助，他顺利地做出一套完美侧身急转，就像麦球王灵魂附体！ 第124章 难以预测的褒贬 刹那间，沈剑似乎找回了之前那种巅峰球感，虽然这种感觉迄今为止也只出现过零星的几次，但从他几乎完美的动作表现来看，这短暂的一刻确实是触碰到了技巧的天花板。 不过动作虽漂亮，他在大家心中的印象还是没变，没人能想到沈剑还能打出这种招式。 愣住的不只是孙豪，场边的教练们都惊呼好险，这要是稍微出点差错，指不定沈剑就得横着飞出去。 在这套动作完成之后，剩余一名边锋后知后觉地试图阻拦，但沈剑已经足够深入，他的位置早已抵达最佳射角。 门将刘松正要做一个蝴蝶式扑救，而沈剑则拉开角度，一击二段挑射，成功将这颗球送入门框之中。 三个多月以来，沈剑哪怕在练习之中，打进的球也屈指可数，国家队的对抗训练强度远远高于之前他打过的任何比赛，刚才算是他这么久以来打过最漂亮的进球。 但进球之后，全场队员并没有送出赞叹，甚至沈剑本人都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这一颗确实占有一定运气因素，他刚才的过人动作实在太勉强。 教练老周吹响哨子，急忙把沈剑换了下来。虽然万幸没有受伤，但照他这样打下去，恐怕自己不出问题也会把别人搞心虚。 “平常练习而已，又不是冬奥会总决赛，你干嘛打得跟疯子一样？世锦赛甲级a组也没你这么不要命的。” “嘿嘿，我就是想多试试招数嘛，想看看自己的极限。”沈剑勉强解释道：“以后我尽量保持冷静，您就别太操心了。” “就你那张嘴，说了等于没说，你要再这么下去，我必须给约翰上报了。” 老周此话刚说完，沈剑心里却莫名窃喜起来，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约翰知道。如果高翔说的没错，那这种打法很可能成为值得约翰欣赏的地方。 休息了一会儿，沈剑再次上场，虽然刚才那种危险行为不敢再轻易尝试，但整体感觉依旧是我行我素，和之前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克制。 就连高翔都忍不住劝他，说是做做样子就行了，没必要太惹眼，过犹不及。 其实沈剑也觉得这种尝试风险较大，只不过他始终难以忘记刚才那种人球合一的感觉，到目前为止，沈剑找到那种状态的时候简直屈指可数，但绝对可以用上瘾来形容。 那种触及灵魂的惊心动魄，那种难以复制的热血上头，对身体每一组肌肉的控制都恰到好处，对每一个动作的衔接都行云流水，这难道就是竞技运动的顶峰吗！ 到了下午时分，大家照常练习，很显然队员们都对沈剑颇有微词，他最近在场上的行为实在是有点过分，都想有人来治治他。 然而早上孙豪的亲身经历却又给大家提了个醒，这小子一旦蛮劲上来了，最好还是能躲就躲，谁也不敢保证他下一个动作会不会再次莽起来。 不一会儿，众人正练着，却有眼尖的队员发现球场角落出现约翰的身影，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时不时暗中观察队员训练。 消息不胫而走，但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让沈剑继续这样疯下去，等会儿说不定就有好戏看。虽不至于让他吃什么处分，至少也会被训斥一顿。 可能是老周真的把这件事通报给了约翰，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凑巧地出现，总之大伙儿都闷不做声练下去，甚至还给了沈剑更多的持球机会。 沈剑自然也如之前那样，除了肆无忌惮使用小花招，动作也丝毫没有收敛。他得亏是不知道约翰在场，要是知道了，估计会做得更夸张。 两分钟不到，沈剑已经疑似违规冲撞三次，但他又把尺度拿捏得很到位，几乎都是蜻蜓点水似的小动作，毕竟按照他的体重来说，就算真撞上去，吃亏的估计也是自己。 不过这种次次都能打擦边球的技术，确实算是沈剑独有了，他多年来的莽撞虽然没能带来多大水平提升，却能在气势上压倒一大片。 当他持球闯过中线争球区，孙豪再也没像早上那样硬上，只是协同另外一名边锋挤压他的走位，试图把他逼近边缘挡板。 沈剑则一如既往的头铁，直接变向加速，跑去单挑边锋。反正只要过了这个人，就能突破到禁区边缘，哪怕面临包夹的境地也在所不惜，似乎没有考虑什么后路。 然而他的灵活不是每次都能管用，而且这回单挑的边锋也慢慢摸清了路数，就在沈剑刚要假装硬来的时候，这名边锋忽然转移了朝向，此时开始减速并转身倒滑。 这个动作引起了沈剑的警觉，现在二人的距离逐渐拉近，防守队员根本不必要提前减速，很有可能是想专门给他留出破绽。 沈剑没有多做思考，也不选择更稳妥的远离，再远就真的被挤到板子上去了。他依旧迎头直上，哪怕真有什么后招等着，总之来了再说。 随着这场追逐逼近禁区，防守的边锋突然发难，球杆直接伸过来抢夺。而沈剑是早有准备的，这种争抢完全可以凭借速度躲过去。 其实他的速度已经很快，面临着即将到来的后卫阻截，再快的话就极难转向。 不过沈剑依旧开始双腿发力，他的做法摆明了不想让自己的气势削减，危险系数从来不在沈剑的考虑范围。 而这一幕也被约翰看在眼里。 成功摆脱边锋之后，两名后卫的包夹已经形成，沈剑这边也没有能支援的队友，看样子只能被死死按在板子上。 忽然间，哨声响起了，所有球员都慢慢停下动作，只有沈剑还有点不情不愿。 这声哨向，其实是救了沈剑，他的速度太快，这种情况已经很难把控。 而且刚才的莽撞，也必定换来被压在板子上的结果，很显然有人不想看到这种结果，也同时避免了他受伤的可能。 直到众人回过头来，沈剑也发现了约翰的身影，他正慢慢走到球场边缘。约翰做了个简单的集合收拾，大家便收起球杆靠拢过去。 所有人都以为，约翰这是要严厉批评沈剑，但没人想到，约翰却只字不提此事，就像完全没看见一样。 此种态度，沈剑更加懵圈了，无论自己做得怎样，至少要给个褒贬意见啊… 第125章 列席候补 约翰的讲话很简短，几乎三两句就能概括出来，大意是所有队员都要争取好好表现，今年的世锦赛在即，参选名单也会很快确定下来。 说完这些，他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只让大家继续训练。 这不仅让沈剑感到疑惑，其他队员也都满头不解，刚才的事情为什么完全不提？难道是真的没看见吗？按理说他一直在场边观察，不可能连这么明显的情况都忽略了。 而且刚才吹哨的时机，简直拿捏得恰到好处，再晚吹一点，沈剑就要被孙豪他们按在地上摩擦了，甚至不用约翰自己出言教训。 这种做法虽然大多数人看不懂，高翔却能很清晰的解读，之所以约翰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也算变相的鼓励，否则绝不会如此‘偏袒’一个新人。 除此之外，沈剑也算是这一批队员之中最惹眼的，就算约翰不想关注他，他也总会以各种方式刷存在感，很显然在大多数教练心里，沈剑算是很叫人操心的选手。 不过大家也并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万事只怕习惯二字，只要天长日久的接触，哪怕沈剑能玩出花来，也难以反复刺激众人的神经。 并且沈剑确实还算有自知之明，不可能真的毫无下限去打球，他自己只要能兜得住，场上也就很少会投出什么篓子。当然，除了与日俱增的小伤疤，这对运动员来说倒也无伤大雅。 最近一段时间里，约翰忙完了手头的各种约赛和资料收集，也越来越多得泡在球场边。队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上报世锦赛名单，而人选方面一直都是他一手把关。 于是日期临近，所有队员都能真切感受到平时训练强度的增加，除了主力之外，其余人也都想尽办法展现出自己最拿手的方面，渴望得到世锦赛上场机会。 对于沈剑来说，他也不指望来的第一年就被拉上大赛，只要能慢慢得到教练关注就行，反正随着人员更替，上场当然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心里的焦急则要时刻压制着。 在日趋激烈的训练场，沈剑除了每天莽破头之外，也并不是毫无收获。 至少他在一次次受伤过程中，学会了如何更好保护自己。这些东西都是实打实的经验，无论任何比赛都能用得上，对他这种硬冲型选手更是显得尤为重要。 另一方面，如今沈剑虽然还是很难摸到那种巅峰状态的诀窍，却也能时不时地打出之前从未设想过的操作出来，哪怕几率依旧很小，也比在青年队的几年一直打不出来要强。 这天训练结束之后，他又照常跑去医务室，给刚刚磕碰到的肩膀涂上药膏，队医们当然早就和他熟识，几乎隔三差五就得来一趟的频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子是来国家队碰瓷。 而他刚刚进门，却意外地撞见约翰，没想到这地方也能遇上一直‘神出鬼没’的主教练。 沈剑尴尬一笑，正想着如何给约翰套近乎，而约翰则直接道明来意。 “我已经问过了，还好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伤，但平时也得多注意。”他开门见山说道：“根据你最近的身体情况，既然没啥大问题，那就应该符合入选候补的条件。” 这句话直接把沈剑整傻了，他觉得自己啥也没干，成长也显得不是很明显，怎么约翰就开始考虑给他纳入世锦赛参选名单的？ “教练，您别嘲讽我了，我这水平也有自知之明，虽然比青年队的时候好得多，但要赶上一线主力，那还是差一大截的。”沈剑挠着头苦笑，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 而约翰也只是思忖片刻，便打算把真实想法和他谈论一番：“你先涂药，等会儿来办公室找我。” 约翰走后，沈剑自然是又惊又喜，而他从医务室出来的第一件事，还是先给高翔打了通电话，想问问前辈对此有何看法。 毕竟约翰的心思实在太难琢磨，如果这只是虚晃一枪，那实在太倒胃口了。 而高翔的答复也很直白，似乎事情正在慢慢向着理想状态迈进。 “这是好事啊，你就别磨蹭了，去和他掏心窝子说几句，可别藏着掖着。”高翔笑着解释道：“你要是装模作样，他可能更觉得反感，总之一切怎么随意怎么来。”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沈剑敲开了约翰的办公室门，此时只有他一人在伏案工作。 “你来了，先看看最近的综合能力测评吧。”约翰做事很讲效率，几乎没有什么暖场废话：“单单从这份表格来看，你确实算不上拔尖，甚至强项也还是处在平均值的中游徘徊。最关键的是，缺陷始终没能改掉，按照常理来说，很多教练是不愿把你纳入候补的。” 约翰这种说话方式，意味着极大转折，而沈剑当然想听到后面的关键信息，他肯定也一直觉得纳闷，急需约翰给他解惑。 “不过说句实话，你偶尔展现出的爆发力，也就是不稳定的优秀发挥，是我一直都看重的一个点。”约翰接着解释道：“这说明你有一种潜质，时不时会显露出顶尖球员的锋芒。” “哈哈，您还是别这么夸我，有点不自在…” 这倒是沈剑的真心话，自从加入国家队以来，就连队员们都一直对他嗤之以鼻，更何况是来自主教练的赞美。 “咱们有一说一，事实是不容编纂的，你自己肯定能体会到这种状态。”约翰耸了耸肩。 “这倒是没错，但我还是太不稳定了…”沈剑吐了吐舌头说道：“就像之前和韩国的友谊赛，简直太丢人了。” “话说回来，我这次当然也不可能直接给你上场机会，你需要磨练的地方还有很多。”约翰最终说道：“所以今年给你候补机会，完全只是带你感受比赛氛围，你别怪我说话直白，我一秒钟都不会让你上。” 确实，候补这种存在，和替补是两个概念。 替补球员是在比赛过程中随时能更换，尤其是对于人员更替迅速的冰球来说，替补也就意味着保底的上场时间。 但候补，大多数情况下，也都只是看戏的，甚至只能在休息室里看屏幕… 第126章 角斗士 听了约翰的解释，沈剑虽然觉得心里不太爽，但不知为何，却也更加坦然一些了。 一般来说，候补球员的名额数量很少，只是为了应对一些突发情况，比如选手在比赛期间严重受伤等等，而完全不让上场的候补，纯粹只是去现场观赛而已。 但也正是因为数量少，约翰仍愿意把这个机会给到沈剑，而不是其他同期的新人，说明沈剑身上除了刚才提到的爆发点之外，还有一些难能可贵的品质。 比起看不见摸不着的不稳定因素，约翰其实是看中了另外一方面。 “对了，问你件事，如实回答。”约翰忽然说道：“之前你在青年队的时候，打球一直也是这种风格吗？据我所知，王金磊教练一直都是极端保守的，你应该压抑了很久吧。” 这番话无意间触动了沈剑埋藏很久的情绪，他咬着下唇，苦笑着答道：“也不能这么说，王教练应该也是出于保护新人吧，毕竟小孩子容易冲动犯糊涂。” “你这样理解无可厚非，但我想说的是，这项运动归根结底还是不可避免极端冲突。”约翰稍作停顿，语气变得有些急切：“我想打个比方，如果美式橄榄球失去冲突，还会有任何竞技意义吗？有的项目一开始意味着你死我活的血拼。” 说到这儿，约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起伏，语速又缓和下来：“我这个例子可能有点不恰当，冰球不同于橄榄球，顶尖球员们尽可以用一切技巧去规避摩擦，然而这样的球员又能找出几个？赛场上不可能所有人都能企及技术的天花板。” 沈剑微微皱眉，小声答道：“您是说，在技巧不足的情况下，我这种打法算是某种程度的优势？” “不能说是优势，只能算一种可能性，打破很多僵局的可能性。” 约翰沉默片刻，接着慢慢解释道：“我与冰球已有二十多年的缘分，不能说十分了解它，但也有一定独特理解了。这些年我带出了数百名有所成就的运动员，对于选手甄选逐渐摸索出了一些规律来。说得唯心点，这是一种需要投入极度狂热的运动项目。” “指的是冲撞激烈程度吗？这个是很多竞技体育都无法避免的吧。”沈剑耸了耸肩问道。 “当然不止，或许这种的观念不太客观，但在我看来它更像是另一项古老的竞技。” 听到这儿，沈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以冰球的技术要求和激烈程度，这二者高度兼具，他确实想不到与之类比的运动。 “一项野蛮却又充满魅力的古罗马娱乐，角斗。”约翰微微一笑说道：“以大巧不工的规则，粗略限制对抗过程，让人尽情挥洒热血。球员正是斗兽场里的角斗士，能在最大程度上发挥自身主动性。不妨展开你的想象，一项真正意义上综合了智慧、力量、勇气等等特质竞技运动，除了角斗之外，似乎罕有项目与之相符。” 角斗士？沈剑对这种东西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图画册和电影里。 一种魔幻却深刻的画面忽然浮现眼前：披坚执锐的勇者，面临身形数倍于自己的对手，或是魁梧肉山，或是凶猛异兽，勇士总会用最坚定的目光冲杀过去。 这个比喻让沈剑觉得莫名违和，但仔细一想却又非常贴切，几乎除了搏击和橄榄球之外，没有哪项运动能对选手冲突如此不加限制。与此同时，它也有着极高的技巧天花板，冰球场上其实很难有真正的绝顶天才，就算有也只是如流星般划过，很难铸就永恒传奇。 而正是这样的魅力，让无数冰球人无不为之痴狂，就如同攀登极限高峰，看似不可能的挑战被一次次打破，才是竞技的意义所在。 “很可惜的是，如今冰球场上所谓的‘天才’好像太多了，他们被俱乐部打造出来，树立起一个个标杆，后来者除了望其项背之外也一味追逐。而且商业化进程使得强弱分化严重，原本的那种逆势抗争的味道少了许多，我时常会怀念上个世纪的很多比赛。” “上个世纪？那时候冰球职业化方兴未艾，除了加拿大和俄罗斯这俩巨头之外，确实没有什么培养球星的土壤啊…”沈剑这时候有点纳闷：“而且…天才多了难道不好吗？” “某种层面上当然算是好事，但一个东西发展到成熟阶段，其固有化的东西就很难打破。”约翰耸了耸肩答道：“这就是我选择来中国的原因，这是一片新的土壤，有无数可能性。” 的确，冰球在中国的发展直到上个世纪末还是起跑阶段，即便是如今，也很难进入大众视野。虽然一路艰难缓慢，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就可以说成是发展空间巨大。 而北欧的一些国家，比如约翰的老家芬兰，虽然起点很高，但随着各国队伍逐渐定型，不仅名次很难有所变动，甚至有的俱乐部也约定俗成了一些固有比赛风格。 说完这些，约翰微微摇头，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跑题。他如今对一个新人讲这么多，而且说得也过于虚无缥缈，并不指望沈剑能领会什么东西。 沈剑只需要知道，他现在所展现出来的东西非常重要，保持一腔热血并不只是体现在横冲直撞，而且训练场上的愣头青行为意义也不大，如此只图博得教练眼球，那就是南辕北辙。 他真正被约翰看中的地方，正是一直以来热切的求胜欲望，以及以弱博强的进取之心。 说来也不是约翰心血来潮，如今的教练很少关注球员性格趋向，而球员们也都是按部就班强化自身技巧，像约翰这种近乎古典主义的思维，只能说沈剑撞上了。 从办公室离开之后，沈剑又反复揣摩了今天的对话，可能他如今没能理解约翰究竟要表达什么，但约翰给他举的那个例子却很难忘记。 冰上的角斗士吗？至少在自己成为一根锐利的长矛之前，可能还配不上这个称呼吧… 第127章 服从 半个月左右，除了日渐强化的训练之外，队员们一直心念念的参赛名单也即将出炉。然而到了公布人选当天，某些球员直接傻眼了，因为候补名单里破天荒的出现一位新人。 虽然候补的意义所有人都清楚，大多数情况都只是带去观赛感受气氛，但按照队里这么多年俗成的规矩来说，第一年带去观赛，也就意味着后续比赛作为替补预热。 国家队毕竟人才济济，很少给到新人这么多机会，当然除了每年保送的种子选手。 三年前是李勇，去年则是高翔，但今年的沈剑却并没能表现出什么过人之处，甚至前段时间还在友谊赛里除了丑，大家都很费解为什么会让沈剑占用这个‘观赛’席位。 不过话说回来，这份名单是约翰亲自拟的，其他教练最多只提供参考意见，而且如今公布出来，说明它早就是板上钉钉，送去审批完成了。 已经是既定事实，队员们就算想不通，那也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而在出征之前，约翰也并没有就此事专门说明，似乎挑出来解释一番反而奇怪。反正他在队里的威望一直未曾削减，任何决断都不容他人质疑。 沈剑之前也有过世青赛的经历，再加上这次完全是去凑热闹，所以实在没必要紧张。按照常规情况来说，成天坐在板凳上把半个多月赛程看完，他最应该操心的就是日常训练如何及时跟上，以及身体素质会不会下降。 到了开幕式前三天，一行人登上前往德国科隆的班机，这次中国队仍是26加3的满额配置，不同以往的是，首次参加世锦赛的新面孔足足有五位。 这说明国家队在球员更替和新血的吸纳方面，从来都是饱和状态，就算面临日益增长的人才需求，也总能获得源源不断的新人输入。 但相对应的，中国男冰也陷入连续三年驻足不前的窘境。自从接连发力打入乙级a组之后，始终都是在原地踏步的状态，每年都在争取成功保级，晋升名额都是奢望。 而且去年的保级失败，第五局生死之战，奥地利还将中国队直接打回b组，这实在叫人士气大损。 从约翰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信号，就和当年芬兰的境况很类似。一旦队伍长久以来保持在同一个位置，对晋升来说几乎就是噩耗。 这不一定代表着队伍实力停滞不前，毕竟其他地区代表队也在逐年变强，在同一个逆水行舟的大环境里，这就很容易造成一种懈怠错觉。 大家可能认为队伍的水准也就在这个层次了，这个瓶颈期可能不那么容易突破。但真实情况往往更加不乐观，因为没有了势如破竹的闯进，也没练出越挫越勇的韧劲，往后参加任何比赛都有可能在潜意识里这样‘自我宽慰’，长此以往只会恶性循环。 所以在今年的世锦赛里，中国队急需几场振奋士气的胜利，不仅要重回a组，还要赢得酣畅淋漓。而约翰这一年里也为此做足了准备工作，他几乎茶饭不思伏案调查，将同组队伍的大部分选手全都研究了个遍，为的就是此战必胜。 队伍抵达科隆的当天，约翰早早给大家找好了热身场地，赛事主办方提供的训练场馆依旧有使用时限。不过与青年队不同，作为国家级队伍，无论是权限还是资源都能轻松调动，找场子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热身备战的这几天里，沈剑尚且还能偶尔上去陪练两把，等到正赛开打之后，他每天的运动量就只能靠早起跑步来撑了。 开幕之前，小组抽选的比赛顺位已经出炉，这几日分别对抗以色列、土耳其、新西兰以及墨西哥。虽然都是之前手下败将，但中国队毕竟是从a组挤下来的，也说不了多少大话。 随着首日比赛临近，队伍里的氛围比平时热切不少，原本两个‘阵营’很少来往的球员，如今讨论战术和热身训练都格外投入。 直到正赛开打的这一天，沈剑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国家队在世界市场上的力量。 正如战前的详细安排，首战对阵以色列的时候，中国队不仅在球员配合和技巧娴熟程度上远超对手，约翰的战术规划也近乎完美，堪称打了一场教科书级的胜仗。 单单在第一节里，中国队直接远远甩开以色列三分之差，攻势犹如排山倒海。 不过第二节的时候，约翰并不打算大规模换人，二十分钟里只更换了两名后卫和一名左边锋，其中一人还是由于遭受撞击暂时休息才下的场。 饶是如此，第二节中国队的进攻依旧很猛烈，高翔和李勇接在距离对面球门五米开外，连打出两颗完美垫射和补射，让本就高涨的士气更加振奋。 然而到了第三节，李勇实在是由于体力不支，主动要球下了场，要不然看这情况约翰也不准备叫他休息。他哪怕再怎么能打，上场总时长已经接近半小时，这在冰球项目之中算是非常少见的情况了。 到最后的十分钟里，中国队几名主力在经受暴风骤雨般的车轮战后，已经很难组织起像样的进攻，这种激烈程度，搁谁也受不了。 但不知为何，约翰始终要求主力继续撑住，哪怕有的队员已经面露痛苦表情也在所不惜。反正下一场比赛也在三天之后，这个时间足够运动员休养好身体了。 副教练这时候上去提意见，约翰则是一口否决。照他的说法，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球员们的极限他一清二楚，只要选手自己不主动下来，他就不会轻易做出更换。 而场边的替补们，哪怕看得再着急，也只能无条件服从，毕竟约翰做出的决定很少出错。 中国队现在确实很需要痛快的连胜，所以也会要想尽办法压榨出主力的最后一滴汗水，尽可能把分数刷高。 晋级是一回事，但除了这个目标以外，要在本届世锦赛重整声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128章 职责所在 去年的掉级，看来给约翰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他深知中国男冰的实力绝不可能止步于乙级，更不能在b组掉链子。 原先能洗刷的对手，如今不仅要再次洗刷，更应该赢得漂亮。 话虽如此，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主力队员就算死撑下去，也不可能发挥出良好状态。 而其中真正拼尽全力从头打到尾的，确实只有少数几人，比如高翔。 其他队员见到如此悬殊的分数差，心里早就懈怠了，必赢的比赛真的没必要太伤身子。而高翔的场上时长已经超过了半小时，但这家伙依旧不遗余力地冲刺，试图打好每一颗球。 最终这局比赛虽然是以7:1的大比分完胜，不过第三节是打得着实艰难，以色列在最后三分钟里，就像闯空门一样打进了唯一的颜面球。 看上去这颗球很像是让给对面的，约翰也没多说什么，权当是发扬友谊第一的体育精神。但实际上则是高翔独木难支，他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唤回全员状态。 而这天的比赛结束之后，沈剑就变得像松了弦的弓，他心里也更坦然了。约翰居然从头到尾只轮换了两拨人不到，这意味着替补里面还有十人左右一直没机会上场，那就更别说作为候补的自己了… 其实一开始，沈剑还是抱着一点侥幸心理的，哪怕一开始他就被告知，自己绝不可能上场，但事情应该总有万一嘛。说不定打着打着约翰一高兴，也许真能答应把沈剑拉上去。 如果比赛很艰难，换人频繁，球员过度疲乏，候补还真有机会上场。而另外一种极端情况，比赛如果太过轻松，按照常理来说，有的教练可能也会把候补拉上去玩玩。 但如今看这情况，就算是血虐对手，约翰也没打算换下主力来，沈剑还真就跑现场看戏。 经历了这局对抗，球员们的感受自然是两极分化，主力们累的半死，没上场的人闲的蛋疼，然而约翰并未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似乎一切照他安排理所应当。 好在下午时分，约翰直接给主力们来了个原地解散，而且今天上场超过二十分钟的球员，这两天也可以不参加训练，只要自己保证每日的正常锻炼量即可。 这种安排方式，确实和青年队迥然不同。当初作为u18选手出国比赛，期间所有食宿行程决不能离开教练规定范围，就连赛后也不许离开视线。 但如今这么干可能就不太妥当，大家都是成年人，赛程间隙的一切安排，还是留出了十分充裕的自主空间。而且约翰本人在某些方面也比王金磊开明得多，之前刘松在赛程期间偷偷喝酒这件事，甚至也是他想办法压下来的。 总的来说，王金磊更像一名事无巨细皆操心的班主任，何时何地都得周密考虑，生怕一群兔崽子出什么差池。而约翰则完全类似营房里的老班长，平时基本放养，但战场上则必须服从命令，他的指挥在比赛期间难容半个不字。 晚饭之后，主力们各自散去休息，沈剑和其他队员们则要继续保持训练备战，对于高翔他们来说，可能再也抽不出多余体力了。 然而到了训练场，沈剑却再次见到了高翔的身影，这家伙居然还真的跑来参训？ 与之形成对比的，自然是李勇他们，在如此高强度的比赛之后，大部分选手早就累瘫在床上，恨不得一觉睡到次日中午。 “喂，你今天还没打够啊？”沈剑瞅了瞅四周，主力们此时也只有高翔一人到场了。 “还行吧，受得住，主要是觉得躺在酒店没啥意思。”高翔露出似笑非笑的面容，语气故作轻松，但沈剑看得出他眼神里掩饰不住疲乏。 “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沈剑咧嘴一笑，语气并非调侃，而是真切的关心：“我懂的，刚当上队长嘛，主动做表率很正常，当心别搞垮身体啊。” 高翔听了微微一愣，随后只能苦笑道：“我当然知道量力而行，而且这种程度也算不上硬撑，比赛毕竟重要，也不可能真的为了面子丢了里子。” 这倒是句大实话，他哪怕再想带这个头，目的也还是为了激励队友。像赛程间隙的热身训练，肯定无需动真格，总不能本末倒置，比赛结束前弄伤筋骨。 “其实你今天在场上那么拼，大家都有目共睹，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说到底，沈剑还是很费解，高翔无论是赛场上还是平日里，都算是一名合格的队长，根本不需要做这些看似‘多余’的事情。 “又不是谁逼着我，这都是心甘情愿嘛，你小子就别瞎琢磨啦。”高翔苦笑两声，反问道：“倒是你这次跑来全程观摩，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这下算是戳到沈剑痛处，他也只能轻叹道：“说得倒也是，我这都还八竿子打不着，想卖命还没机会，轮不上替你操这份心。” “行了，约翰既然这次肯叫上你，说明下次机会就不远了。”高翔最后补充道：“而且我也是想给吴岳伦一个交待，他作为队长的时候，可比我能干多了。” 听了高翔这么说，沈剑算是心里透亮，这家伙之所以狠着劲卖力，并不全因为怕与吴岳伦对比，他可能还是想给自己一份满意答卷。 换句话说，高翔对自己的要求十分苛刻，在他眼中的尽职尽责，绝不止于明面上的糊弄。正如球场上的他，也永远追逐着完美境地。 看着高翔撑起活力满满的背影，沈剑也很自然得被感染，这倒不是说他看出了高手的努力和距离，主要是这份不止于现状的进取，让沈剑再次联想起刚刚加入青年队时的自己。 如今时过境迁，虽说是到达了顶峰梯队，而眼前的漫漫长路方才伊始。 只不过，当年热血却一次次被现实差距所冲淡，沈剑意识到自己可能段时间里不可能受到什么重视，更离什么天花板遥不可及。 他能做的除了等待之外，只缺高翔这股子苛求完美的精神了。 第129章 最后的血与汗 三天后的比赛对阵墨西哥，正如大家之前料想的那样，约翰虽然在战术上做了不少细微调整，却依旧采用的是第一场那种精英打法。 以李勇高翔他们为首的七八名主力队员打核心，几乎都是撑满了第一节。除开轮到守方半场的这种情况之外，凡是打进攻都是让这几人来回上去开路。 而墨西哥队见到此种情况，当然不可能头铁地效仿，只能相应地采取车轮战，试图在前两节消耗中国队员的体能，打到后面再释放出存留实力。 总体而言，李勇他们这两天还算是得到了充分休息，而且大家都是久经赛场的老将，这种强度也早已当做家常便饭，第一节不用刻意压抑进攻态势，全力以赴即可。 在中国队主力的全面冲击之下，首节比分一度达到3-0的悬殊差距，简直和三天前那场毫无二致，单是士气方面就占足优势。 然而到了第二节，情况就跟不上计划了。 首当其冲的，自然还是时长分配问题。虽然约翰对自己这套打法很有自信，但主力在前二十分钟过于扎眼，除了体力这个影响因素之外，还会引起对面球员的刻意针对。这就容易造成一种田忌赛马的窘况，谁露头就按谁，约翰总不可能真让球员连撑三节。 而且墨西哥队在状况占劣的情况下，防守的动作也开始变得夸张起来，虽不至于不择手段，但他们似乎表明了第二节的坚守态度。 在中国队试图打进第四颗进攻时，李勇和高翔就被同时盯上了。 三天前的那场比赛，自然会有赛后的复盘录像。而且中国队毕竟是从a组淘汰下来的，作为小组众矢之的，所有球员的发挥和优劣，肯定会在段时间里被对手的教练们反复研究。 如果说首节的配合和发挥无懈可击，那随着时间流逝，一旦这些主力出现体力问题，想针对他们也就不是什么麻烦事。 高翔此刻正在对面禁区附近，与两名边锋进行周旋，但吴岳伦受限于距离，李勇也被对面前锋卡住角度，导致他只能尝试迂回出来，寻求其他队员的照应。 只不过他现在面临围剿，于是始终把速度保持得很高，这个位置要是轻易急停或大幅度转向，十有八九是要遭人小动作，就算人没事也有丢球的可能。 权衡之下，高翔决定招呼孙豪加速赶来，让他施加一些压力给另一边防线，自己可以尝试着突破打门，实在不行也能绕到底板区把球护住。 随着一声呼喊，二人从两个方向忽然发起猛攻，对面一名边锋伸出球杆企图勾脚，而高翔则凭借着惊人的爆发力把杆抵开，硬是在夹缝之中突出重围。 然而就在他急速冲刺后，左腿忽然打了个颤，导致整个人差点失去平衡，也很快错过了最佳的射门角度。虽然孙豪及时接球，进攻权依旧在掌握之中，但高翔的表情却不太对劲。 见了这一幕，沈剑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高翔这是肌肉过劳引起的痉挛。 几天里，别的主力都在休养身体，高翔却始终准时准点跑来组织其余队员训练，而且场上还并没什么保留，几乎都是当做比赛的强度来打。 这种持续的劳损，自然而然会带来各种酸痛麻痹反噬，尤其是经历过爆发性发力之后，力量终究会有透支的一刻。 沈剑连忙跑到约翰身边，请求他赶紧换下孙豪，否则等肌肉拉伤了，别说之后几天的比赛，甚至还会造成什么后遗症。 但约翰此时却仍在密切关注场上各个角度的动向，对沈剑的建议充耳不闻，甚至还给他做了个‘走开’的手势，意思是比赛的时候别来烦人。 确实，作为主教练，约翰心里当然比谁都清楚，而他做什么决定还轮不到沈剑说话。 场上的比赛仍在继续，高翔不仅脸色越来越难看，速度也明显跟不上，看起来刚才的动作可能已经造成了轻微的拉伤。 沈剑眼里看得焦急，心里却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上忙，他甚至想自己冲上去，利用多人必换的规则，把高翔给挤下去。 只可惜他只是作为候补，比赛的时候只是身穿常服观赛，甚至连一双冰鞋都没换，当然不可能真的冲上去。 短短几分钟之后，眼看着高翔的状态越来越差，完全失去了作为主力的优势，约翰这才动了换人的念头。 但恰逢此时，墨西哥一名后卫趁着高翔速度慢，给他来了一记板撞，在犯规罚停之后，也算是终于替高翔解脱出来。 可能没有这次撞击，高翔还指不定要硬撑到啥时候。 换人之后，沈剑急忙冲过去询问状况，这种情形对运动员来说肯定都经历过，那份乏力与酸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简直不要命了？约翰不让你换，你还真就不打算主动下来？” 高翔听了这话，也只是忍着疼苦笑：“他心里肯定有数的，如果我真有什么问题，约翰必然会第一时间叫我下去。” “这是你自己的身体，能指望别人有什么数？他脑子里除了赢就没别的。”沈剑此时心里居然有点气愤，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看你这样子，恐怕后天的比赛很难上了吧？” 这回高翔没有反驳，但也没做回应，他的左腿肌肉确实出现了拉伤情况。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也无法保证会不会对后续比赛造成影响。 今天的比赛最终以6-4获胜，墨西哥队后两节虽然紧追不舍，但也没人站出来力挽狂澜。不过看得出来，约翰的心情似乎没多高兴，他想要的那种洗刷式比分并未打出来。 赛后的分析进行了很久，约翰一直讲得嗓子不太舒服，才让大家原地散会休息。球员们心里已经开始嘀咕，这家伙有时候确实要求太苛刻了，赢了比赛还唠叨个不停。 而就在当晚，另一个噩耗却忽然传来。 高翔在楼梯上摔了一跤，膝盖磕到了尖锐物，情况似乎比较严重。 第130章 折翼者 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沈剑急忙跑去当地医院。虽然约翰已经给出指令，全体队员必须原地待命，但他还是不顾众人劝阻离开了。 其实队员们心里也都非常担心，这种事情就怕万一，运动员最大的噩梦就是关节重创。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沈剑心里五味杂陈，他几乎都能想象到楼梯间发生的一切。对于高翔今天这种疲惫状态，下楼的时候极有可能因肌肉抽搐腿脚一软，导致意外发生。 要不是他这几天过度劳累，可能真不会发生如此令人心痛的事。 但这又能怪谁？在场上拼命的是他自己，始终坚持不换人的也是他自己。约翰都明确表示过，凡是打满三十分钟的球员，随时都能根据自身状况请求换人休息。 然而高翔明知即将到达极限，却还想榨干自身最后一点力量，这个结果并不能怨约翰。 更何况这只是一出场外的事故，高翔并不是在场上倒下，他甚至怨不得给他一记板撞的那名后卫，一切的归因只能推给厄运。 想及此处，沈剑自然更是心痛了，为什么上天要捉弄一名奋进的天才球员？ 刚到医院，约翰以一种狐疑且愤怒的目光看着沈剑，想必这么多年来，这小子还是头一个明目张胆违逆自己命令的球员。 但二人对视片刻，约翰也并没有张口开骂，他的目光忽而变成无奈与悔恨，毕竟沈剑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他代表着全体队员的关心。 约翰不用开口，单从表情就能看出事情好像非常严重。 高翔的初步诊断结果已经出来，左膝半月板侧缘破裂，用医生的话来说，最多只能恢复到正常跑跳行走，近几年想要剧烈运动不太可能。 病情很明确，它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没有比这更糟的结局了。 一位刚刚升起的明星，忽然折翼陨落，或许戏剧性的转变很叫人难以接受，但所有队员都必须面对这个残酷现实。 只是，不知道高翔要如何面对自己… 得知这个消息，沈剑很想冲进去和他说说话，但又怕自己绷不住情绪，最终他也只能彻夜守在病房门口，哪怕约翰撵他也不肯走。 他多想告诉高翔，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依然能在球场上挥洒汗水，哪怕只是用善意的谎言骗他开心。不过在沈剑到医院之前，约翰就已经把情况如实告知了，根本没有留出任何机会，好让高翔体会这世界的最后一丝善良。 德国科隆正好有专业的骨科医院，他不用长途转院，只需等肿痛稍微消退，就可以把手术安排在第三日中午。 这种情况下，约翰也不能长期陪床，毕竟后天一早就有比赛要打，最终就只有周教练和另一名行政人员留下来处理这些事情。 至于沈剑，约翰劝了两句就再没管他，反正这家伙也没心思做什么候补了，干脆让他留在医院有个照应。 这两天里，约翰一直把消息封锁得很严，队里也很少有人知道真相，他不想让这种事情影响了队员们的比赛状态。 而沈剑也是一直守在走廊里，偶尔听从老周的吩咐，在医院里跑跑腿或者帮忙带饭啥的。他虽然很想帮助高翔挺过难关，却也始终没能鼓起勇气踏进病房半步。 直到安排手术的那天早上，他悄悄把消息透露给了吴岳伦，随后趁着高翔睡着的空档，偷摸走进病房静静陪护。 短短两天，这个壮如青山的球员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若非知情，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经历数十年慢性病折磨的患者。 沈剑没想到的是，高翔并没有睡着，他似乎一刻也没有停止痛苦思考。 即便如此，这家伙睁开眼后，居然第一时间是冲着沈剑来了个抱歉的微笑，正如青年队那个爱笑的开朗少年。 泪水瞬间开始在眼眶打转，沈剑强忍下来，回应了一个更难看的笑容。 “别这样啊，我倒下了，你身为候补应该争取上场的机会。”高翔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摇头叹道：“你现在应该在赛场上才对。” “去他x的，没你我暂时不想上场。”沈剑咬着牙答道。 简短的对话戛然而止，二人似乎都没能再挤出什么话来，直到医生过来通知手术。 虽然高翔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过沈剑依然在角落里看见痛心一幕。 按理说这种程度的重伤，必然会伴有彻夜剧痛，但他的表情却始终漠然，就像将死之人回顾一生的神色。而在被推进手术室之前，不甘的泪水也从高翔脸颊划过。 手术室前，沈剑最终没能忍住悲愤，他跑去楼梯转角啜泣，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而他刚刚擦干眼泪，一只大手忽然伸过来拍了拍肩膀，沈剑转头一看，吴岳伦居然也带着好几名队员偷跑到医院来。 吴岳伦几次张口，最终没能说出什么，他只剩轮番的拳头恶狠狠砸在墙上。 刘松递上一支烟，这是沈剑头一次尝试这玩意儿。 “兄弟，情况我们知道了，一起守着他出来吧。” 看来约翰的命令，有时候也不一定完全好使。与他的事后责罚相比，队员们的关心还是更胜一筹，尤在这种时刻，几乎等同于一场无声的退役告别。 别说什么命令，就算约翰把大家锁在笼子里，他们都得翻出来给高翔做最后的支撑！ 彻夜的未合眼，让沈剑很快躺在医院的长椅上睡着了，直到吴岳伦再次把他叫醒，高翔也圆满完成手术，只等初步观察完成，才能允许探视。 正如骨科专家一早提到过的，对于大部分运动员来说，半月板的损伤只能意味着生涯终结，就算他能等个三年五载完好如初，且不说终止训练的影响，单是年龄也无可追回。 大家伙并没买什么鲜花，那东西太晦气，一群大老爷们就像是叫喊队友起来晨练，一窝蜂挤进病房里。 尽管护士不停用德语呼喊，病房容不下这么多人探视，但她嘴里叽里咕噜的劝阻并没任何人去搭理。 吴岳伦首当其冲，站在众人前面，表情就如同看见自己大病未愈的女儿。 但他还是抢在高翔前面，硬挤出一个奇怪的笑脸。 第131章 人血馒头 吴岳伦从兜里掏出一颗冰球，在高翔眼前晃了晃。 “今天赢得很漂亮，也是大比分获胜，虽然没你在的时候打得艰难不少，但还可以支撑。” 高翔舔了舔略微干裂的嘴唇，冲着大家竖起大拇指，随后轻轻点头说道：“兄弟们打得漂亮，回头我得好好看一下回放转播。” “你还是安心静养赶紧好起来，以后咱可以给你搞个专属观赛席。”吴岳伦苦笑着答道：“躺床上看转播，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孙豪这时候也走上来插嘴：“得了吧，人家看转播还能大声骂几句。” 对话看似轻松，却也避开了时下最敏感的话题，大家谁都不想刺激到高翔脆弱的神经。 “对了，约翰应该不希望你们在这儿待太久，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比赛重要。”高翔的目光扫过大伙儿，他不想让众人为此太过担心，更不希望别人看见他如此落魄的样子，如今事情已经无法补救了，这种压力并不是几句安慰就能分担的。 “不差这点功夫，咱聊会儿再走。”吴岳伦反而是坐了下来，两双大手紧握在一起。 话虽如此，但病房的气氛始终很压抑，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可聊。更何况发生这种事之后，哪怕就是有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似乎也无法让高翔轻松起来。 不一会儿，高翔拍了拍吴岳伦的手臂，半开玩笑地说道。 “老吴，队长这个位置是不是有毒啊，咱俩怎么轮着出事，可惜我不能再给大家效力了。” 这个充满酸楚的玩笑引起众人一阵叹惋，才半年不到，两名队长都因意外事故而无法继任，而且他俩都是队里颇具声望的主力，但厄运却接踵而来。 “别说那有的没的，这事用不着你操心，约翰肯定自己会有安排…”吴岳伦笑了笑：“实在不行我再勉强扛起来，反正时间也是挤出来的。” 确实，高翔可能从此以后就得告别冰球，现在完全没必要再为队里的事情担心。不过他说的这事，应该将会成为队里的棘手难题。 之前队伍分作两大阵营，吴岳伦和高翔都还能够扛起大旗，只不过如今想要再找一位能堪重任的队员，恐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这也就意味着，约翰一直以来的尝试和构想，可能从现在起就要变味。 队长的职责，当然就是让整支队伍更团结，围绕核心转悠。约翰以前让吴岳伦和李勇各带一组蹙拥，目的也是为了在不破坏集体精神的情况下，培养队员们训练时的对抗意识。这样能随时保持应战状态，拉高对拼强度，真正做到日常练习也能敢打敢冲。 不过这么做的负面效应就是，一旦两方平衡出现巨大倾斜，极有可能造成团队矛盾集中爆发。之前表面上是把大家分为了两派，但实质上都还处于领头人的牵制之中，如今就算把李勇的副队长给撤了，或者直接让他转正，以前遗留的诸多问题都不可能妥善解决。 更何况李勇本人也是个玩世不恭的主，约翰就算想给他委以重任，也很难做出什么成效，甚至还会产生不可预料的反作用。 这些问题现在尚未显现出来，但为了队伍长久发展，也不得不开始未雨绸缪了。 高翔和大家随便聊了一会儿，然而所有人的心情也只会愈加沉重，最终还是教练老周劝了几句，大伙儿才从医院撤回到住处。 这次不听指挥擅自行动，可能回去之后少不了一顿骂。主力队员在比赛期间出意外，这对士气本就是一种打击，更何况情况还如此严重，约翰肯定不希望因此影响队员比赛状态… 然而大家回去之后，约翰却并没有找上门来。一直到当日晚间，约翰都只字未提。 他肯定知道这件事，之所以保持沉默，主要还是法不责众。而且此事于情于理也无法堵死，跑去看望高翔的都是与他交情不浅之人，约翰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关键的是，队员们的心情本就因为意外事故而变得低落，这种时候但凡有点情商，也不可能劈头盖脸痛批，哪怕秋后算账也比现在训斥要强。 后面还有很重要的两场比赛，在此期间吴岳伦是能够继续担任临时队长的，至少先把这次赛程圆满完成，达成预期的晋级目标，其余事情回头再做安排也不迟。 不过还没等约翰重新选定替补名单，另一档子事却忽然闹了起来。 高翔重伤退赛，正常情况下是要安排一名候补选手入列，而约翰向主办方递交成员更替申请之前，团队里却忽然出现争执不下的情况。 原因就在于，本次比赛总共就带了两名候补，一个是原属高翔阵营的沈剑，另一人则是来自李勇阵营。虽然鸡毛蒜皮，不过两边还是争得不可开交。 按理说这种事情完全可以由约翰拍板决定，谁知在这种情况下，不知道又从哪儿传出一个小道消息，让所有人都愤慨不已。 有人造谣称，这次高翔出事，说不定就是候补下的黑手，想趁此机会上位。 虽然此消息显得非常恶趣味，但这根***瞬间点燃积蓄已久的情绪，队伍俨然变作一个炸药桶，以前的诸多不满集中爆发出来。 而且现在尚处于比赛期间，事情的影响实在难以掌控，约翰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一手维系两大阵营的平衡，最终却演变成这幅样子。 当沈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差点掉下眼泪，高翔因伤断送职业生涯，居然还有人在事后玩起这种把戏，吃一口人血馒头… 这天晚上，沈剑彻夜难眠，他想不通人心竟能糟糕至此。自己多年来的坚持究竟值不值得，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还萌生了退出的念头。 后来约翰为了平息这无谓的争端，直接选择放弃添加替补资格，两名候补无一参赛。 而沈剑则做出一个决定，他想主动申请中断自己的观赛行程，陪伴高翔一同回国疗养，至少在这段比赛期间，沈剑还是能稍微照顾他一下。 最主要的是，沈剑也想让脑子清净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乱了。 第132章 梦的力量 他的决定得到了约翰的支持，这样也算是主动帮忙平息了队伍里的争执，虽然矛盾依旧存在，但至少这段时间可以让大家好好把比赛打完。 至于什么谣言，也只是矛盾激化后的一种凸显，时间会慢慢平息这一切。 半月板修补的恢复期是以年为单位的，但术后也不需要长时间卧床，基本上一个礼拜就可以坐轮椅出院登机。而且高翔这种情况不需要二次手术，能很快送回国内休养。 沈剑一路陪同，也尽量和高翔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只不过他看得出来，高翔一直是硬撑着摆出那副冷静姿态。 同样作为运动员，他自然十分理解高翔内心的巨大痛苦，然而这是不可能共同分担的。 回国之后，沈剑一起陪他办理了退役的各项手续，看着高翔在那一张张告别梦想的文件上签字时，一种难以言表的辛酸在心头弥漫。 忙完一些程序，二人回到训练基地收拾东西，高翔在b市最多只能停留一个礼拜不到，他很快会前往老家的一所医院做康复治疗，家人照看毕竟方便得多。 而在遥遥无期的阔别之前，他在训练场上每多看一眼，都忍不住回顾自己职业生涯。 沈剑推着轮椅，漫无目的在基地闲逛，实际上他不太愿意让高翔触景生情，与其在这缅怀过往，不如上街去溜达几圈散散心。 但高翔那种不舍，他又十分能理解，有谁会甘心在最美好的年华永久性地陨落？毕竟有人追梦就有人跌入深谷。 “这才三年而已，我总觉得在这儿待了半辈子。”高翔指了指不远处的训练场：“当初刚来的时候，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样，每天凌晨都要悄悄爬起来绕场跑个十来圈。” “没事，你走了现在换我了，总有一天门口那圈草皮会被咱踩秃。”沈剑耸肩笑道。 “从认识你开始，就发现你一身用不完的精力，而且你小子这些年也确实没少瞎折腾。”高翔微微皱眉问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你身上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我想知道你下决心打球的初衷是什么？” “如果我说，只是混碗饭吃，你会不会打死我。”沈剑开玩笑答道。 “哈哈，你这理由太真实了，也算是普遍的标准答案，但我不相信。”高翔咧嘴一笑：“混饭吃用不上你这么拼命，一半也用不上。” “那你认为，我坚持的理由是什么？真如你想的那样，是为了虚无缥缈的一句梦想？”沈剑反问道：“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提起过，你是最没必要开口的，你太了解我了。” “其实一开始我总觉得，你这家伙成天没事找事，静不下心难成大事，但现在却越来越看好你了。”高翔锤了锤沈剑胸脯：“虽然在青年队的时候你还一大堆缺点，老王也三天两头骂你，不过我相信你肯定志存高远。据我观察，你也即将成为最优秀的球员。” “哈哈，你们都这么说，搞得我无地自容。”沈剑抿嘴答道：“要是能不被约翰踢出去，可能也就算烧高香了。” “我猜，你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吧。”高翔最终说道：“虽然不清楚你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爱上这项运动，不过这点很多人都能看得出来，包括约翰。” “但是很惭愧，我就算再喜欢，也没能达到大多数人的期待，至少现在没有。”沈剑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 “我还记得小时候，偶然看见体育频道转播的一场比赛，第一次见到冰球就被深深吸引住了。”高翔忽然话锋一转：“那时候我就暗下决心，要像场上飞驰的运动员一样风光，在万众喝彩之中打进一颗颗精妙的进球。” “很显然，你早就做到了，至少在我心里你就是榜样。” 沈剑其实还想说，如果我达到你这个程度，也没啥遗憾了，但这话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二人又转了一会儿，高翔忽然让沈剑去训练场打几颗，在外面瞎晃悠也没啥意思，他还想多在场上零距离听听冰球的声音。 沈剑也懒得换装备，穿上冰鞋就把高翔推上了冰面，虽然高翔打不了，不过他也想再摸摸球杆，这也算是临走前的最后致意。 “不知道下次再拿起球杆，会是以什么身份了。”高翔看了看身旁的沈剑，又是一声轻叹，对现在的他来说，未来几乎是一片茫然。 “当然是教练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等你恢复好了，各俱乐部当然抢着签你。”沈剑立刻回应道：“对了，反正你身上一堆本事，走之前不打算给我私传一点绝学？” “哎哟，你还是老样子，青年队的时候就为这事缠着我。”高翔苦笑着答道：“我记得当时说了一句，这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还信得屁颠屁颠的。” “哈哈，当时人傻不懂，还差点害你受伤。”沈剑赔笑道：“等以后我真能打出名堂，人家问起来，我就说你是手把手的私人教练。当然，如果出了糗我也会这么说。” 二人的欢声笑语之中，高翔也逐渐在沈剑身上找到一丝欣慰，尽管他有可能几年之内都走不出这个心结，不过能见到如自己一样的后辈依旧驰骋赛场，遗憾也会减少几分。 接下来的几天里，高翔还真的像教练一样，把自己这几年的经验和技巧逐一分享给沈剑。哪怕他的打法并不一定适合其他人，但这份沉甸甸的心意，沈剑则悉心收下。 等到他临走这天，沈剑把高翔的行李拎上高铁，最终也只有两句简短的祝好。 列车早已远去，沈剑却在站台上看着交错的铁轨出神良久。人的命运当然是未可知的东西，就如拼尽全力的高翔，却不知自己会在哪一条注定的分叉口，忽然与梦想失之交臂。 “前辈，你可以好好休息了，接下来的胜利，将由我带上你的那份执念，一同去创造。” 第133章 一鸣惊人 对中国队来说，本届世锦赛发生了太多意外，但总的来说，其实也只是由一件事引发了多米诺效应。 自从高翔倒下，约翰苦心经营的团队氛围一去不复返。哪怕球场上尚能各司其职，但随着回国之后，队员们返回各自的俱乐部报到，涣散的可不仅仅是斗志。而且从谣言事件以后，大家心里也都埋下怀疑的种子，下次集训不知会发酵出什么后果。 至于吴岳伦，还是迫于压力重新拾起了队长职位，只不过他经常会去医院照顾女儿，队伍里缺少了串联的核心，大家的联络也变得稀疏了许多。 不过本次比赛结局还算令人欣慰，虽然高翔中途退赛，约翰也并未启用任何候补选手，但中国队最终以一分的优势，再次从去年的败者组重回a组。 对于沈剑和大部分球员而言，这次顺利晋级并不代表什么，因为它背后的代价太过沉重。而在约翰看来，这样的成绩也算不上意料之外，乙级b组早就不该是中国队待的地方。 总的来说，这一年算是男冰的至暗时刻，现在队伍损失的不只是一名核心球员，更是难以维系的凝聚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国家队大部分成员来自昆仑鸿星国家俱乐部，核心队员更是全额占据，每年世锦赛集训都占有不少于十五人参加，而且势头还在逐年递增。 这意味着就算抛开国家队这个帽子，大家始终还是处于同一集体的，平时无论是训练还是各种比赛都能一同进行。 只不过对于沈剑来讲，他在没有受到重视之前，似乎也只能扮演一个见证者的角色。 从高翔走后，沈剑算是彻底沉淀下来。除了没日没夜的钻研球技，强行挤时间强化体能之外，偶尔静下心来就会忍不住思考，自己承载太多的期待，最终会不会让那些人失望… 寒来暑往，沈剑不知道日复一日的坚持会不会让自己羽翼渐丰，但他绝不敢有一刻停下脚步。至少在前人的梦想与躯壳之下，有太多的希冀催促着。 这半年多来，除了春节的探亲假，沈剑完全是泡在训练场渡过的。高翔偶尔和他电话联系，虽然远隔千里无法提供什么有效的指导，但这份心意也实实在在。 而且从上次世锦赛后，约翰也给他提供了很多日常比赛出场的机会，可能是上次的事情让约翰觉得有愧，也可能是沈剑的成长速度已经肉眼可见。 对于竞技项目，选手实力增长最快的方式，当然还是真刀真枪的比拼。哪怕拥有再高的天赋，如果一直在训练场被雪藏，利剑也会慢慢风化锈蚀。 而沈剑锲而不舍，他接连争取表现渴求机会，约翰最终决定给他今年khl的替补名额… 大陆冰球联赛，原俄罗斯超级联赛，后来吸纳了欧亚大陆二十多个国家地区参加。自从冰协的俱乐部改组之后，昆仑鸿星就作为唯一的中国参赛队，队伍代表的当然不仅是b市。 鸿星所处的切尔尼舍夫赛区共有六支队伍，同赛区的除了来自哈萨克斯坦的雪豹队以外，其余球队均代表俄罗斯城市，竞争压力足见强大。 事实上，昆仑鸿星连续两年来也未曾挺近季后赛，甚至还有过赛区垫底的记录。与顶尖俱乐部相比，刚刚兴起的国家俱乐部差距确实是存在。 九月初，沈剑随队来到鄂木斯克迎战先锋队，除开之前那种打打闹闹的友谊赛之外，这还是他首次以联赛正式队员的身份进行客场作战。 对他形成对比的，则是平时一直不愿被约翰启用的大奎。因为每逢khl联赛，大奎总是能被叫上出征，似乎除了这项赛事之外，大奎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而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本次的比赛对抗强度会有多大，居然要携带‘执行者’备用… 常规赛是采取积分战，昆仑鸿星要在一周的时间里，分别与先锋队和雪豹队进行总共四场对局，这种比赛密度比世锦赛更大，对选手体能来说当然具有相当的挑战。 首场对阵阿斯塔纳雪豹，首发阵容依然是李勇他们那群老将，毕竟在去年的比赛里，雪豹就曾以3-0横扫过鸿星，面对这样的敌手当然不能大意。 比赛第一节，昆仑鸿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吃了大亏，因为雪豹的战术阵型从原先保守的212变成311，得球之后立刻换人，忽然由攻防兼备转移为集体突破。 而鸿星这边始终是几个主力撑场子，在密集的攻势之下并没有备用的换人体系，导致前锋们消耗掉了过多精力去防守。 这种态势之下，十五分钟就被雪豹率先拿下第一颗球。直到最后的五分钟，约翰也就不得不赶紧拉出孙豪等一众体格壮硕的球员，勉强进行贴脸肉搏式防御。 很明显，约翰很少在战术方面吃憋，在李勇他们争取休息的时间点，这次他在第二节大胆启用了沈剑，想暂时给出二百秒的上场时间，探探对方的底细。 而沈剑等这一刻实在太久了，从新人进队到现在满打满算接近一年时间，好不容易期待到上场的时候，却没有了想象中的那种激情。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沈剑这是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此刻的他沉着冷静，只待振翅。 开场争球的刹那，沈剑整个身体如离弦之箭，从松弛到紧绷只在眨眼睛。而最让人料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使出了高翔当年的拿手绝活，一击闪电般的戳刺，谁也没看清这颗球是如何传到自家边锋手里的，甚至连队友都差点接漏这颗秒传。 队友接球瞬间，沈剑则已经与对位前锋拉开了至少三米距离，很快就抵达回传空位。短短两秒不到，人和球的路线显然早已计算好，他这颗神来之笔并不是碰巧，而是靠的硬实力！ 左边锋没有多想，哪怕沈剑并没有太多比赛经验，就从他刚才的发挥就足以信任。于是冰球转眼间再次传回沈剑脚下，这种默契容不得丝毫犹豫。 看着势如破竹的沈剑，场外观赛的队友们目光凝滞住了，就连约翰也忍不住皱眉。 他刚才的那种打法，已经不仅仅是状态好，完全是触及了技巧性的天花板！ 第134章 持续稳定发力 此刻沈剑已经持球来到蓝线边缘，左右边锋都紧随其后，他的教科书式开球动作为鸿星赢得了宝贵的先手机会，根本没给对面留出反应时间。 除了远远甩开的一名前锋，他进攻方向上的这名后卫也手忙脚乱补防上来，只怕这小子在禁区争球点来个远射。 不过沈剑在射门位置的选择上，向来都还是很保守的，毕竟争得一次开球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对付强大对手的时候，每一轮进攻都要保证尽量有所收获。 眼看着对方后卫与沈剑的距离越来越近，背后又有前锋尾随，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强硬过人，要么挪动至边线附近中转。降速逃避是行不通的，只会给对面留出抢球机会。 沈剑选择了第一种，他丝毫没有再打迂回的想法，就算被对面后卫卡住射门点，那也是在底板区进行缠斗，决不能把抢球地点选在禁区边缘。 二人距离飞速拉近，这名后卫都快冲到沈剑脸上了，而且没人做出减速的举动。 对面后卫自然无所谓，他看着沈剑这小身板，哪怕轻微侧身擦碰一下，最起码也是要丢球的样子，更有可能直接失去平衡斜飞出去。 而且这种比赛的规则并没有世锦赛那么死板，khl也是商业化联赛，冲撞程度仅次于nhl，蓄意撞击的判罚率也一直很低。哪怕他正面把沈剑扑倒在地，只要人没大碍，恐怕裁判也会照顾观赏性，顶多给后卫来个警告。 但他正在沾沾自喜打小算盘的时候，沈剑的身位却悄然改变，二人眼看要产生擦碰，却又在电光火石之间错开了细微距离。 就是这点难以捕捉的距离，让这次躲避堪称完美。沈剑在运球的同时，居然利用球杆的支撑力后仰转身，再加上他的小个子‘优势’和飘忽的步伐，连球衣都没能擦碰到。 过人之后，沈剑再次连续转身，速度依旧保持下去，反倒是对面一直尾随的那名前方，此时还被扑过来的后卫队友挡拆。 这波突破引起全场的欢呼和掌声，解说员也用俄语惊叹，这名来自昆仑鸿星的新面孔实在本事不俗，面对二人包夹丝毫不慌，难不成是压箱底的杀手锏？ 两秒不到，沈剑已经来到禁区争球点，他居然在上场之后半分钟不到，就得来了一次单挑门将的机会！ 雪豹队的后卫都慌了，然而沈剑现在位置很靠前，根本来不及去阻止，他们只能祈祷门将能守住最后的防线。 而沈剑一个挑射假动作之后，立刻换角度抽射打门，这让守门员的扑救错失方向感，这颗球完美入网，沈剑在第二节的开局扳平了分数！ 解说的一长串夸赞回荡在球场上，虽然沈剑听不懂俄语，但从语气也能听出惊讶感。毕竟这颗快攻实在快得离谱，可能沈剑这颗球已经打破了本赛季最快的进球时间记录。 这颗打进之后，约翰心里除了震惊之外，就只剩下窃喜，好像自己一直错漏了一颗苗子。哪怕沈剑的发挥很不稳定，但他能打出这种水准的进攻，就说明成长空间不小，还好现在发现得不算晚，否则真要后悔死。 “好好打你的，这一节我不限时间，觉得撑不住了再下来。” 此话从约翰口中说出，意味着极大的信任，沈剑也挠着头傻笑，约翰的态度转变太快了吧，这是要把自己当主力看待了？ 其实一颗球而已，并不可能代表全部，而约翰这也算是赌博式地尝试，输一场比赛无所谓，但要是错过一名人才就真的可惜。 重新回到场上，沈剑平了平心跳，比分刚刚拉平，这局比赛还早得很，有很大的空间任由自己施展。 这颗争球，沈剑再次拿出了高翔的戳刺手法，而且速度丝毫不差，这让一般对手碰上几乎是没招的。 而对面前锋显然不愿意两次上当，既然正面抢不过，那就放弃比拼反应速度，提前做好严防死守的准备，总不能像刚才那样让沈剑直接闯空门。 在雪豹队临时更换战术之后，进攻当然也没刚才那么容易了，鉴于沈剑身上吸引了更多的防守力量，鸿星也决定这次慢慢打配合来消磨防线密度，时间一长总能找到机会。 快攻打得好，并不意味着组织就打得弱，沈剑在青年队的时候，可没少给人家当工具人。 这颗球连续拉扯了五分多钟，好几次对面在换防过程中，都差点被沈剑抓住漏洞，再次突破进去。不过这种级别的比赛，只要不是太大的走位失误，一般也很难出现漏防，鸿星这边眼瞅着半天等不到好位置，就打算创造机会。 吴岳伦向左拉开后，下轮攻势忽然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他和沈剑采用了一个另类的突破方式，二人直接一前一后冲到边缘挡板顺势进发。 顺着边线运球，意味着被夹击和板撞的可能性更大，但也同时解放了一侧的注意力，这是某种破釜沉舟式进攻的变体。而且两人贴身而行，随时都能相互照应和中转。 此种方式对球员的各项功底有着极大要求，更考验着二人之间的默契，吴岳伦作为老将当然得心应手，就看沈剑会不会出岔子了。 这轮进攻进行到一半，持球的沈剑遭遇一名边锋企图拦腰截胡，而他也再次使出刚才那种诡异的步伐，极限距离护球并规避碰撞。 与此同时，冰球在二人之间进行两次传递，很快绕过了禁区内的首道防线，沈剑再次立功。看来他不仅没掉链子，反倒是持续稳定发力，把自己一年来的沉淀完全展示了出来。 当鸿星超过两名以上球员进入对方禁区，雪豹也立即转为防守抢夺，五人采取全线收缩的阵型，想把吴岳伦他俩卡死在蓝线以内。 这时候两人忽然反向加速，距离瞬间拉开一大截，原先进行尾随的对方球员一下子撕开了突破口，看来这也是早已规划好的战术。 趁着良好态势，鸿星一鼓作气，很快便在第二节的中途反超了比分。 第135章 嫉妒 直到本节最后三分钟，雪豹虽然夺得进攻方，但人员的频繁更替让他们战术配合出现疲软。沈剑为了存留体力，主动要求下场换人，说不定第三节还要继续鏖战。 休息时间里，约翰做好了一切安排之后，还破天荒地对沈剑露出欣赏的微笑。 “今天表现不错，如果你能保持这种态势，那确实是之前我的眼光出现错漏了。” 这话从约翰嘴里说出来，肯定就不是表面上的致歉和夸赞。他这其实算给沈剑施压，意思是一场比赛不能代表什么，往后也必须给我发挥全部实力，否则还会再次变成板凳球员。 “我尽量吧，还记得王金磊教练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表现会不会辜负期待，但我至少不想让努力白费。” 沈剑的回答十分中肯，可以说全是套话。这也是给约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管你怎么看我，反正我已经找到自己的节奏了，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不错，你也别忘了之前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其实每年的新人来来去去，在我眼底就像走马灯，但能我留下又爱又恨的印象，你还是第一个。” 约翰指的是去年，出征世锦赛前夕，二人在办公室里的交谈。 那时候他就表现出对沈剑的期待，用约翰自己的话来讲，他从沈剑身上看出了期待已久的球员特质，也就是所谓‘角斗士’的影子，所以当初才会罕见的把候补名额给一个新人。 以至于今年看见沈剑在khl的首秀表现，约翰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沈剑总觉得约翰如今废话变多了，之前他那种爱搭不理的刻板印象早已深入脑海，似乎永远都在追求极致效率，所以现在多说半句话都觉得不太适应。 不一会儿，最后一节比赛即将开打，鸿星目前虽然领先，但也只有一球的优势，随时都有可能被雪豹扳回来。 这时候轮到约翰做选择题了，他如果想求稳，自然是把李勇放上去打前锋，只要再乘胜追击一到两分，最后留给雪豹的反攻时间就肯定不够用。 但他同时又不想浪费这次机会，趁着沈剑手感正热，约翰很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少底子。 沈剑今天的表现确实足够亮眼，这种状态在队伍之中作为主力绰绰有余，无论招式熟练度还是临场反应，可以说有点当初高翔的影子。 思来想去，约翰最终也做出了决定，他让沈剑仍然打中锋，李勇则顶替掉吴岳伦的左边锋位置，等会儿如果战况激烈也能随时轮换。 冰球场上，左右边锋和中锋都是统称前锋的，位置分化并没有足球那样严格，而且球场也不大，打起来换人又很快，所以很多时候三名前锋的职能几乎一模一样。 但约翰这个决定，却让李勇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愠怒。 “没事，我反正体力足够，我来开球算了，你让他去还是不稳定。” 李勇这话还没说完，约翰却忽然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队员们此时都有点心里打颤。 约翰自从来国冰执教，最反感的就是球员对他的安排不服从，尤其是在比赛进行时。像李勇刚才这种指手画脚式的言论，已经是触犯了禁忌。 李勇知道自己失言，立刻尴尬地咳嗽两声：“让他开也行，丢了球我正好不用背锅。” 其实刚才沈剑在场上威风八面的时候，李勇心里就有点不太爽，他甚至还想看沈剑出糗的样子。没想到沈剑居然一直发挥不错，现在居然连自己的中锋开球权也让给了他。 而对于李勇这句玩笑话，约翰仍然丝毫不客气地回应。 “你要是不愿意上，换吴岳伦也行，你可以好好休息一场。” 其实约翰本来想说，如果这么点小事都能嫉妒，干脆把你的首发也换掉算了。但他最终没把这话说出来，以李勇的脾气肯定会当初闹翻，不如双方给个台阶。 气氛瞬间凝固到冰点，队员们见了这场面都准备随时上来打圆场了。 李勇差点忍不住张口辩驳起来，但想了想后果，他还是压制住心头愤慨，扭头走上球场。他毕竟在队里待了四年多，肯定不会不识时务，有什么不爽的回头慢慢说也行，但千万还是别在场上触了约翰的逆鳞。 比赛开始，这次雪豹派出了最强的争球手，他们在第二节已经吃了太多后手的亏。 但沈剑这回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使用闪电式的戳刺，那一招的爆发力要求很高，沈剑刚才也是冒着肌肉拉伤的风险，才强行试出来。这实在太耗费体力，再加上他在第二节已经坚持打完了九百秒，如果再这么来两次，估计后面就真的无法保证稳定发挥了。 所以沈剑选择了另一种办法，他使出了小时候在加拿大学到的阴招。开球瞬间，裁判掷球还未落地，沈剑就侧身后撤半步，并在对面前锋夺球的刹那斜着冲过去。 对面前锋这时候注意力只在冰球上，丝毫没料到半空中飞来一条腿，冰鞋不偏不倚卡住了球杆去路，沈剑居然用自己的脚把球勾了回来。 严格来讲，这种动作在国际冰联的比赛是有违规争议的，但在khl的赛场上，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了。 虽然球是抢到了，但沈剑现在很难保持身体平衡，更别说把球运出去。所以他最理智的做法，当然还是把球传出去。 于是下一刻，冰球自然而然到了李勇手里，李勇甚至还觉得诧异，这小子怎么不像刚才那样打鸡血，自己一个人持球猛冲了？ 不过球既然到了手上，李勇也丝毫不客气，他刚才是受够了沈剑在场上出风头，这次也打算自己进一颗漂亮球。 就在他以惊人的加速迫近蓝线时，全场爆发出欢呼，这个速度是大部分选手难以企及的，如果真让他单刀直入冲进去，那观赏性比沈剑花里胡哨的小动作强多了。 然而沈剑见了这一幕，心里却暗叫不好，毕竟他现在被对面前锋卡位，很难第一时间给李勇提供支援。另外一边，右边锋虽然也在加速跟进，只不过他的位置和李勇不在一条进攻线路上，就算回传也有极大可能被抢断。 眼看着李勇红了眼也要继续突破，鸿星的队员们基本不打算前去协助，这个距离很难帮上什么忙，还不如坐看形势，就算李勇被截停也能随时转换防守阵型。 第136章 裂痕 随着李勇逐渐深入，雪豹的包围也开始收缩，他们没想到这名鸿星的老将也会犯下这种错误，简直是自投罗网。 不过李勇作为队里一等一的主力前锋，自身实力当然毋庸置疑，再加上他单刀直入的加速实在出乎意料，目前也只剩两名防守球员的位置能对他造成威胁。 就在他刚刚跨过禁区不久，一个后卫从侧向直角冲过来试图撞击，但这一切自然早已被看在眼里。李勇的护球方式与沈剑不同，他很少用什么花哨动作去规避，而是直接选择冲击防守队员的支点一侧，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能一对一挡开很多阻拦。 这当然就是身体优势了，李勇的身材在队伍里堪比大多数后卫，他就算技巧不差，也没必要像沈剑那样挽花子。这种进攻方式不仅拥有很高容错率，能把球死死护住，而且有时候在一些围困的死局之中，或许还可以造对面一两个犯规出来。 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这招可能会导致自身速度下降，以至于射门的时候容易被预判。 但这对李勇来说，可能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他最擅长的其实是贴脸速射。牺牲一定程度的射界，多跑几步，换取更高的成功率。 很快的，李勇果然用身体硬抗住了这名后卫的撞击，而且第一时间调整好姿态，再次奋起加速，朝着球门径直飞奔而去。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的后卫在贴身时耍了个心眼儿，虽然人是被顶开了，球杆却脱手而出，假装被撞掉，直直横在李勇的前进路线上。 此时李勇有点傻眼，这种情况其实能够轻易迈开步子跨过去，也能稍微转向绕过去，但他的速度肯定是提不起来了。对于单人快攻来说，直线进攻永远是最佳路线，正如沈剑刚才的那颗开场三十秒的进球，必须有足够的加速距离。 哪怕稍微耽搁一点时间，不仅自己状态急剧下滑，其他防守队员也会立刻反扑上来，彻底抹杀掉这次机会。 没有办法，为了安全着想，李勇还是选择稍微绕开，为了一颗进球犯不着冒着受伤的风险。然而他心里也开始打鼓，因为另外一名后卫此时已经滑到球门附近，看样子是要趁射门时进行抢夺。 果不其然，当他的位置刚刚拉近，这名后卫硬是卡着身体阻挡射界，李勇三番五次找不到好的角度，活生生被逼至底板区。 鸿星的队员们都清楚，李勇这下彻底没机会了，他的莽撞浪费了一次宝贵进攻权。 被三人围堵不到十秒，这颗球很快由雪豹掌握，而且李勇现在太深入，暂时赶不到中线。约翰只能打出手势让他赶紧退场，另一边的吴岳伦则顺势从中线位置进场。 当李勇垂头丧气走出冰面的瞬间，沈剑看到他投来一种冰冷目光，尽管这颗球完全是李勇自己犯下的错，那种恨意却十分直白。 要是平时，他肯定也不会选择如此冲动的突破方式。正是因为之前约翰给了沈剑争球权，沈剑随之又好巧不巧把抢到的球塞到他手里，可能这对他来说算是一种挑衅。 幸运的是，虽然雪豹夺得进攻权，后来也始终没能打进一颗球，在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双方一球未进，这场比赛最后以1-2的分数险胜。 赛后的集合时间，约翰还是照旧做出点评，沈剑今天超常发挥，当然是要点名表扬的，反观失误连连的李勇，约翰也很客观地数落了他一顿。 这时候沈剑为了体现关心，跑去拍了拍李勇的胳膊，真诚说道：“没事，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别放在心上，后天好好打就行。” 他这话其实毫无恶意，殊不知在自尊心极强的李勇听来，却是另一番味道了。 “少在那说酸话，不管我打得怎么样，你有什么资格逼逼？” 说完这话，李勇当即转身离开，以他的脾气甚至都不想多看一眼，只留下众人一阵苦笑。 当天打完这场，队员们自然心情舒畅，毕竟干翻了之前的劲敌，后续作战的士气自然极大提升。只不过李勇仍然一个人生闷气，今天不仅没发挥好，还让沈剑彻底抢了风头，他思来想去只觉得憋屈。 恰在此时，约翰忽然宣布一个决定，后天的比赛由沈剑和李勇二人轮换开球，并且临时组成双核发力阵容，看样子应该是要继续考核沈剑的综合实战能力。 听到这个消息，李勇一下子坐不住了，凭什么让自己和沈剑这种球员轮换？在他心里沈剑是绝对谈不上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更别指望什么密切配合。 一肚子火憋了半天，李勇当即就跑去约翰那儿诉苦，想让他撤回决定。 但他去了不到两分钟，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吃了闭门羹，约翰不仅懒得给他解释，更是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臭脸，训斥他心浮气躁。 而且两天之后对阵东道主鄂木斯克先锋队，对手实力更加强劲，约翰还要忙着研究战术，没有空余时间和他多废话。 这其实无可厚非，李勇一直以来都是队里的佼佼者，平时也很少犯低级错误，今天约翰对他的训斥完全是出于爱才心切，想让他能够好好反思，别再做幼稚的行为。 不过李勇本人可没这么想，他前前后后受了憋屈，当然更加不爽，必须有人当出气筒。当天晚上，这小子正要跑去找沈剑麻烦，半路上却遇到任大奎。 大奎始终是心思细腻，原来他早就看出李勇今天状态不对劲，猜到李勇很有可能跑去沈剑那儿发泄，于是就候在了大厅里。 “李队，这么晚了准备去哪？后天还有比赛呢，不如早点休息？”大奎客客气气摆出笑脸，想半路截胡，如果能让自己作为李勇的发泄对象就好了。 “滚一边去，我找沈剑。” 李勇的开门见山，则让大奎更不愿挪动步子，看来自己猜的没错。 其实二人之间本来没什么大矛盾，当初沈剑刚刚入队的石化确实有些惹眼，不过他们顶多也就是相互不服气而已，如果让这种裂隙持续发酵，未来必然对谁都不好。 第137章 又一场误会 眼看着李勇火急火燎地要去找麻烦，大奎庆幸自己拦得及时，否则二人言语冲突之下指不定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李勇此时也没耐心陪大奎耗着，直接动手动脚想把他扒拉开。 在此过程中大奎岿然如山，一来是他体型硕大，只要李勇不狠劲推搡也无所谓，二来则是大奎心如止水，似乎从来不会发脾气，哪怕李勇真的动粗，甚至打两拳也不可能反抗。 不一会儿，李勇果然停下动作，矛头似乎转了过来：“你有毛病吧！我找他关你什么事？再这样我可真不客气了。” 其实李勇从来就没对大奎客气过，而大奎此时也还是憨笑两声，慢慢劝道：“大家都是队友，什么事情好商量，冷静一下对谁都好。” “别在这放屁，看他张狂那样子，今天无论如何我也得找他说道说道。”李勇看样子分毫不让，尽管今天沈剑已经足够收敛，从头到尾都是只他自己一个人在闹腾。 “这样吧，如果你真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可以通过我转达。”大奎仍然在斡旋，尽量不让正在气头上的李勇去见沈剑，避免他冲动之下加剧矛盾。 “你又算什么东西？一个万年板凳球员有什么资格来碍事。”李勇冷笑着嘲讽道：“怎么？难道是看那小子最近有点起色，想赶紧巴结他？” 多年来大奎被嘲讽过无数次，可以说对于旁人的恶语相向早已免疫，李勇这种程度的挖苦甚至不会让大奎心里产生波澜。 “朋友而已，我们都不想事情变糟，他也曾试图和你搞好关系，只是没机会。” 大奎这番话直接把李勇整笑了，在李勇心里，可能从来不曾往这个方面想。亦或许是他自小没什么真诚的朋友，所以一直对此显得极为迟钝，某些时候又极为尖锐。 “少耽搁时间，我就一句话，你今天让不让开？”李勇再次露出他的冰冷目光，虽然这对大奎来说基本没用。 “如果你打定主意要和我作对，你最好先想清楚后果。” 大奎苦笑两声，大家都是队友，还能有什么后果？李勇这幅无计可施的样子，只能用嘴硬来形容了。 这时候大奎拍了拍李勇肩膀，让他先坐下平静情绪，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讲述一些李勇不知道的事。 “这其实算半个秘密吧，沈剑亲口告诉我的。”大奎慢慢把声音压低，毕竟这是在沈剑房间门口，如果被听见或许不太好。 “你和他第一次见面，准确来说是五年前，好像那时候你还在青年队，但你应该早就忘记这件事了。” “我是完全没印象了，不过你扯这么多干什么？跟今天这事有什么关系吗？” 李勇性子虽急，大奎还是一边安抚，一边把当初的事娓娓道来。他几乎都是转述沈剑的话，自己没有多少添油加醋。 当年沈剑还是个初中毕业的毛头小子，从二人首次见面相互看不顺眼，一直到沈剑如今崭露头角，他这些年来其实早就有了标杆。当初沈剑被李勇血虐九颗球之后，他默默把李勇作为追逐目标，而李勇却始终先行一步，就像一个完全追不上的影子。 如今眼看着沈剑就要成为自己想象中的样子，二人的关系却势如水火，正如几年前那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或多或少还是有点遗憾。 事情不复杂，而且有理有据，李勇并不需要怀疑。他发脾气的原因本就是想捍卫一下自尊心，而此事经过大奎口中这么一转述，他的火气确实消了不少。 搞了半天，既然是个小迷弟，任谁也不会再计较许多。 “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他的成长也许真有你一份功劳。如果你心目中也曾有过某个标杆的话，肯定不希望看见巨大的现实落差吧，至少现在他应该没有太失望。” 李勇冷笑一声，瘪着嘴说道：“那是当然，球场上他还差得远。” “你知道我说的可不止球技，就算你和他经常发生冲突，而且他的脾气也和你一样暴躁，但这么久以来，沈剑也没打算撕破脸皮。” 这话的言外之意，也就证实了大奎刚才那个观点，其实沈剑始终是想和李勇搞好关系的。 “好吧，我也并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人，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今天这事就算了。” 李勇杵在原地，似乎沉思着什么，而真正让他冷静下来的，当然不止那些不痛不痒的往事。沈剑曾经崇拜过自己，这事也只是让人心头一颤的小意外罢了。 他无意间瞅了瞅大奎，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平日里看似憨傻的大个子，居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睿智。换句话说，今天其实是大奎的人格魅力打动了李勇，他带来的反差催生出李勇一连串自愧，这傻大个居然比吴岳伦还心细？ 回想起这些年来对他的欺辱，甚至有时候还会拿他的孤儿身世开玩笑，但凡冷静下来一回想，剩下的就只有后悔与内疚。 “对了，今天这事你别告诉沈剑，我这人耿直又简单，气消了就过去了。” 大奎沉默不语，只露出一个理解的微笑。 李勇正要离开，忽然转过头来，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还有，之前我对你开的一些玩笑比较过分，希望你别介意。你本来是孤儿，从小没爹没妈，我们应该更照顾你才对…” 他这话说得很没情商，照正常情况，有点雷区蹦迪的意思。不过大奎还是很了解李勇的，这家伙只要嘴里不带脏话，就算保持百分百的客气了，更何况这种扭捏的道歉确实罕见。 今天事情经过大奎这么一处理，到这儿基本是完美化解掉。但没想到好巧不巧，沈剑刚刚走出房间，正好听见李勇口中的敏感词。 什么‘孤儿’‘没爹没妈’，这种话从李勇嘴里蹦出来的，谁都会联想到这家伙又在欺负老实人，而且他脸上居然还带着笑？ “你x的，臭嘴说什么呢！找抽？” 沈剑的吼声忽然传来，开口就是十足的火气。 第138章 赌约 二人回头一看，心头各是滋味。 大奎当然知道这是产生误会了，看起来得赶紧解释一下，否则今天磨破嘴皮子忙活半天都白费了。而且这俩都是一点就炸的性子，情况说不定比刚才更加恶化。 但李勇没能给大奎留机会，气氛已经引燃。他原本才刚刚消气，结果沈剑出门就给他一嗓子叫骂，两人四目相对之下，几乎能冻结空气。 “你有种再骂一遍，老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李勇伸出手就要拉扯沈剑的衣领，还好大奎反应快，一把给他揪住了。 而另外一边，沈剑的火气也蹭蹭往上冒，虽然隔着大奎这座魁梧的山，他依然撸起袖子想动手。 此时大奎被夹在中间，两头劝阻，口中赶紧不停解释，把刚才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然而沈剑已经红了眼，他一旦上头了，脾气比李勇好不到哪去，怎能理智地听人解释。他口中还不停抱怨：“这事你就别当烂好人了，他都骂到那种份上，你必须扇他俩耳刮子。” 听到这儿，大奎只能哭笑不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其实刚才的情况要是一般人遇上，就算是误会，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这事坏就坏在‘孤儿’二字，沈剑和大奎有着较为类似的身世，他俩的交情又走得很近，一旦沈剑觉得李勇是在拿这俩字开玩笑，性质就是另一个量级了。 “我知道你今天看我不顺眼，不就是抢了你的风光吗？但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啊，欺负大奎算什么本事？自己菜还想在外面撒气？” “个瘪犊子玩意儿！老子在球场上风光的时候，你还在瞻仰老子的背影吧！大奎都跟我实话交待了，你小子当年还把我当偶像？呸，恶心！” 此话一出，沈剑有点傻眼了，他皱着眉看了看大奎，心中的愤怒和羞愧一时间爆发出来。 “你这傻大个，分不清好歹吗？我是信任你，你怎么大嘴一张就乱说！” 大奎咽了口唾沫，尴尬得浑身冒出鸡皮疙瘩，他没想到这二人脾气上来就完全没脑子了，一个不听劝，一个也守不住嘴。 眼看着二人就要扭打在一起，就算大奎再怎么强壮，也难以一只手擒一个。这时候沈剑忽然仗着身子灵活，钻了空子腾出手来，一拳直接挥向李勇的面门。 这拳要是真的揍上去，两人可能真就成大仇家了。而且李勇现在也被大奎擒住，来不及自己伸手挡开，这种情况下大奎就是拉了偏架，以后更无法面对李勇。 刹那间，大奎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他把脑袋猛地伸出去，挡在了李勇面前。 沈剑这一拳结结实实揍在大奎脸盘子上，他差点没站住，看来沈剑是真的气到极点，下的都是一股子蛮劲。 这下走廊里彻底安静了，沈剑心头一颤，知道自己刚才太冲动，反而让大奎遭了罪。 “现在行了吧，都怪我你俩才闹了误会，挨这一拳还算值当。” 看着大奎脸上泛起青红，沈剑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但他对李勇的厌恶却没停歇，只恨这一下怎么没打在那小子面门上。 而李勇虽然没挨打，心里的火气依旧不小，他没想到沈剑居然真的有胆子对自己下狠手。 很快的，走廊上的嘈杂引起其他队员警觉，大家纷纷走出来看热闹，却没想到是自家队友闹起来了。 这时候大奎赶紧把二人塞进沈剑房间，并给大伙儿赔笑道：“没事，闹着玩呢，大家早点休息。” 其实不怕别的，就怕有人嘴长爱打小报告，这事如果传到约翰耳朵里倒也无所谓，顶多是一顿臭骂。但万一捅到俱乐部高层或者冰联，二人肯定都没好果子吃。想想之前刘松的那件事，就足以告诫大家做事小心。 回到房间里，这俩依旧是板着脸，但比刚才那种剑拔弩张好多了，至少不会再动手动脚。 大奎知道自己解释没用，就没再言语，只杵在一旁防止他俩再打起来就好。这种事还是要二人自己商量着解决，误会是旁人说不清的。 但让大奎没想到的是，事情解决居然只用了两分钟不到，他原本以为二人要对骂一整宿。 而解决的方式，则是一次单纯赌约，赌谁下一场比赛谁的进球更多。因为他俩很快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男人之间能动手就懒得动嘴，既然比赛期间打架要受重罚，打球不就行了？ 大奎有点懵，搞了半天，居然这么简单粗暴就能解决，那自己岂不是白费半天口舌不说，还白白挨了一拳？早知道就不趟这摊浑水了。 看来青春和冲动，带来的不仅是暴力冲突，有时候处理麻烦事也相当利落。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人们常说，男人之间的羁绊，打一架比唠嗑一年更有用… 至于赌注，二人也没什么争议。约翰今天给到他俩同等的开球权，也就意味着对二人的重视程度几乎不相上下。而赌输了的人，主动放弃以后的争球和首发即可。 见到二人迅速谈妥，大奎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俩的赌约可能会对后天的比赛造成某些难以预料的影响，但这总比一人锤几拳强太多了。 他俩这种情况又不像什么酒肉朋友，大家都是队友，要长期一起相处的，打架不解决问题啊，而且只会越打越累积仇恨。万事都得有个好开头，不管谁输了，以后肯定还得不服气再来，这样不如干脆转行去搞自由搏击… 而比球技的话，输了尽管不服气，尽管继续打，越打约翰越开心，这正是他一直以来都期待的场面。 说到底，他俩矛盾的根源，其实还是球场上相互的不服气。一个想赶紧追上憧憬已久的前辈，另一个则是对后辈进步太快感到猝不及防。 这么一来，打球可比打架爽快多了，简直刺中矛盾的要害。 只不过，这一切肯定还是要暂时瞒着约翰的，现在是关键的赛程期间，不比日常的训练。平时他们再怎么比拼都不碍事，但要是在赛场上为了一颗得分争红了眼，那就会出现两只完全不听战术和指挥的野兽，任凭约翰叫破嗓子都无济于事… 这画面太美，有点不敢想象。 第139章 出现了，同队争抢 比赛当天，队内整体氛围紧张而有序，这次的对手是强劲的先锋队，所有人都记得去年被他们零封的场面。 约翰正在休息室一遍遍地讲解战术，想要把握住赛前的每分每秒。而队员们也大都专心聆听，想通过约翰这个‘教练优势’，利用战术弥补实力缺陷。 当然，除了此刻眼神里仍然带着火花的两位。 大奎现在都不忍看，天知道他俩等会儿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约翰的思路很清晰，今天还是把主要力量用作进攻，围绕李勇和沈剑两名前锋尽量打出快攻，不要和对手打疲劳战。 他最后询问大家是否都记住了战术要点，而李勇却冷不丁地答了句：“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沈剑和我的上场时间持平就行。”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约翰听得也是满脑子问号，时间持平算哪门子要求？难道是真想和沈剑好好打配合吗？但这也与上场时长关系不大啊… 其实李勇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赌局，那就得保证公平。最起码的一点，当然就是上场时长，否则就算到时候赢了，也怕沈剑抵赖说自己时长不够。 不一会儿，随着比赛第一节打响，由李勇首发进行开球。按照安排，沈剑和李勇会在第一节错开登场，延长发力点的存留时间，到第三节由他开球的时候才会二人同台。 在第一节的前半部分，李勇就已经展示出不亚于前天那场的进球欲望，冲劲和前天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有时候就算被围困，他也懒得做太多干扰动作，而是直接选择正面硬扛，靠着身体冲撞强行突进。 不过总体而言，李勇也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克制。这时候沈剑并没有登场，他也还显得不那么莽撞，看似冲动之下，也都在自身的掌控范围，基本上能与队友们密切配合。 在前十多分钟里，先锋队和鸿星双方都保持较为持平的攻势，而比分则一直没响动。这种强度的对抗之下，打进一颗球确实异常艰难，除非是找到特别完美的机会。 直到第二节，李勇才勉强靠着全队的掩护，打进首颗进球。 等到沈剑登场时，进攻方暂时处于先锋队这边，这场赌局对他来说一开始就处于劣势。 不过沈剑也不在乎那么多，毕竟在所有的竞技项目里，运气成分都是存在的，选手要做的就是尽量撇开运气好坏，让它的影响微乎其微。 先锋队做了三次迂回，最终在两分钟之内打进了他们的首颗得分，现在双方重新争球。 这次沈剑依旧拿出高翔那招，用迅雷之势争得了进攻权，当地观众的呼声再次爆发，他们已经见识过这名球员之前的表现，所以一直对他抱有期待。 就连约翰也忍不住惊叹，沈剑这小子是什么时候把这招运用到炉火纯青？不知为何，他的开球速度居然比高翔还要凌厉几分，也许真是体重较轻带来的灵活性优势？ 这颗快攻正如前天那样犀利，沈剑自己也能明确感受到，那种巅峰状态越来越熟悉，无尽的力量正在体内奔涌。 随着沈剑闪电般突进，解说席已经开始沸腾，这名球员实在是本届比赛之中的一个惊喜，沈剑的弱小身材与他爆发出的力量形成了观赏性极佳的对比。 “三号！他用近乎鬼魅的身法接连突破两名球员防守，虽然先锋队的最后一名后卫步步紧逼，但他在绕行底板区之后进行了简单的中转，这个位置是要进行配合垫射吗？” 虽然解说词都是听不懂的俄语，但激动的情绪也直观流露，场下观赛的队友们更是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沈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 确实，他的变化好像来的太快，至少在本届khl之前，沈剑始终还是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就算有一点成长，但也没到如此令人叫绝的地步。 但这或许是一种错觉呢？正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不起眼，导致所有人对他都疏忽了？正如家门口不知何时忽然绚丽绽放的野花，我们平日里根本没有关注，它却总在不经意间带来意想不到的惊艳。 上次世锦赛后，沈剑沉寂太久了，他就像忽然转变性格，变得不再那么惹眼。而这半年多的时间，对一名球员蓄势待发的裂变，其实完全足够。 “没错！左边锋一颗高角度传球，正是三号所处的位置，他这颗垫射能否顺利得分呢？” 在全场的欢呼声中，大屏幕指示灯忽然变动，裁判吹响短哨示意，鸿星射门成功！ 虽然观众们不明白，但队友都看得一清二楚，这简直是标准的‘高翔式’快攻，沈剑好像已经完全得其精髓，完美继承了下来。 随后的三分多钟时间，先锋队难以组织起最后的进攻，前两节就能领先，沈剑功不可没。 休息时间里，众人都给沈剑送去祝贺，只有大奎一直紧盯着二人的状态，此时李勇的眼里已经开始冒出火焰，他绝不会甘心沈剑散发出接连的高光。 到了第三节开始，根据约翰的计划，两人应该会长时间保持在场，大奎此时不奢求谁能得分，只希望不出什么尴尬的意外就好。 也许是之前的连续冲刺使用了过多体力，沈剑这回就没能再流畅地使出那种争球招式。而且这招他上一节刚用过，先锋队也早有防备，达不到出其不意效果。 不出意料，二人争抢不到两秒，先锋队便夺得了这次进攻机会，沈剑只能紧随其后立刻转攻为守。 而接下来的十多分钟，对方始终在迂回穿插，试图用疲劳战方式消耗鸿星主力队员的体能。就在先锋队连续两次突破未果之后，孙豪找准机会给了对面持球的左边锋一击板撞，局势终于有了扭转。 此时沈剑和李勇都已迅速冲到中线附近寻找空位，二人的进攻意图极为明显，眼瞅着孙豪的传球即将抵达，令人费解的一幕出现了。 这颗球的落点正在二人当中，但他俩都没有丝毫谦让的意思，居然同一时刻挤在一起，试图争抢进攻机会。 第140章 缓冲方式 同队抢球，无论是什么样的团队运动都很少出现，除了某种极端情况，比如橄榄球扎堆争抢之外。 但眼前的一幕确确实实是在发生，二人虽然没有产生激烈的争夺，不过也几乎齐头并进，共同把这颗球驱赶着冲击蓝线，丝毫看不出任何配合的痕迹。 见到这种情形，约翰真的想冲上去一人一脚，这俩小子今天完全是胡来。 不过大部分的教练，都不会在队员持球的时候忽然下令换人，尤其是在冲过蓝线之后。约翰自然也不例外，这样简直等于白白浪费进攻机会，不如暂时坐看形势如何。 不只是约翰，就连解说都有些懵，难不成鸿星创造了什么全新的突破方式？此时全场观众更是惊呆了，两名球员第一节还好好的，这忽然搞的是什么操作？ 眼看着二人一边加速却也互不相让，这种动作除了十足的危险之外，似乎毫无好处。 很快的，对面防守球员即将与这俩‘连体婴’接触，眼看着先锋队的后卫就要冲撞过来，约翰这才急忙喊叫，想让李勇他们赶紧冷静下来。 在面对撞击的时候，如果持球者只有一个人，肯定能想办法规避，身体素质稍好也能推档开。但俩人贴在一起，完全就是一个大型撞击靶，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 紧要关头，还是沈剑率先察觉危险，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就在这名后卫贴身前的瞬间，他伸手对李勇做了个小动作，强行借力把自己推出去，而且球杆也第一时间勾住李勇的杆刃。 一秒之内，李勇下意识收杆护球，却也同时被对面后卫狠狠撞出去。看来沈剑是早有准备，因为凭他的身体是承受不住这次撞击的，自己居然被这家伙当成了人肉盾牌？李勇当即明白上当了，气急之下还想追赶，但这一刻却又忽然发现沈剑的手势不对劲。 沈剑正手持杆，两个拇指忽然竖起来摆动一下，这是要回传的暗号！其实很多队伍之间，都会有类似的暗语，用作紧急关头打对面措手不及。 但李勇还是很怀疑，这小子费这么大功夫把自己撂下，怎么会立刻回传？ 但看看场上形势，此时先锋队禁区里足足三名球员，除了自己眼前这人之外，剩下两人都在阻挡冲刺状态的沈剑，就怕他想刚才那样再打一颗快攻。 这时候沈剑已经持球冲出两三米远，他的速度虽快，角度却被逼得离争球点越来越远。李勇当即会意，虽然他很不想在沈剑的助攻下去单挑门将，但这个机会对于任何一名职业球员来说，都是潜意识里必须拿到手的。 接下来的两秒，随着沈剑即将被逼入死角，冰球却忽然从他胯下倒着飞过来，这颗传球可以说是完全无法预料的！ 由于李勇刚才被撞，所以现在速度几乎是零，位置肯定不用扭头确定。再加上沈剑也从余光里看见自己吸引了足够的关注，才敢用如此大胆的方式进行妙传。 而且他肯定也对李勇的技术极度有信心，否则一般人也难以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精准地接住这颗死角中距离传球。 加速、接球、变向、冲刺过人！ 李勇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沈剑创造的这波机会给了他十足发挥空间。 “虽然不清楚刚才他们的动作究竟特殊战术还是失误，但现在鸿星的两名前锋已经直抵门将脸上，八号的爆发力再次展现出来，这个位置射门几乎志在必得了！” 进球瞬间，场上的观众有点坐不住了，纷纷开始喝倒彩并抛洒杂物纸屑。此时球场工作人员也赶紧跑出来制止，也辛亏球场四周的树脂挡板足够高，否则就要暂停比赛清理冰面了。 先锋队毕竟是本地的主场队伍，去年分明能把鸿星零封，今年却屡屡被洗刷比分，这个结果肯定难以被当地球迷接受。 与看台上的失望不同，鸿星这边的备战席却早已沸腾，队友们高高举起球杆，众人欢呼雀跃。最后一节只剩五分钟不到，只要能守住就行！ 此时李勇二人被换了下来，由吴岳伦进行最后一颗争球，他俩虽说是打进了关键球，但约翰也憋了一肚子的问号和火气。 “你们刚才是鬼上了身吗？怎么忽然和疯子一样互相抢？” “争取表现想得分是没错，但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教练，也没见过像你们这样乱来的！” 一通臭骂之后，二人却仍旧表情平静，除了一脸无可奉告的样子之外，也只说些不痛不痒的只言片语。 他们虽然相互不对付，但在这件事上面，似乎还是有着很高的默契。反正赌约这件事，肯定不能让约翰知道了，而且今天大家各进一球未分胜负，以后还是要继续比的。 约翰这下彻底被搞蒙了，难道球打得好的人脾气都怪？ 很快的，整场比赛宣告结束，鸿星守住了最后五分钟，这是他们参加khl以来首次战胜俄罗斯的本土队伍。 收队之后，约翰也懒得再追究什么了，赢了比赛总归是件开心事，至于队伍里究竟出了什么毛病，后面再慢慢处理吧。 今天打完这场，意味着鸿星在切尔尼舍夫赛区挺进了第二轮积分赛，接下来的两场比赛即将前往新西伯利亚，挑战另外两支俄罗斯队伍。 而在此之前，约翰也专门找到吴岳伦，想让他帮忙调查一下队伍最近的氛围情况。单单从今天球场上的两条疯狗就不难看出，队里肯定是有什么矛盾被忽然激化了。 然而吴岳伦自从去年撤销副队长之后，公信力也下降了不少，他只能磕磕绊绊地转告约翰，说是小伙子们情况都还行，可能是比赛太紧张，需要放松一下。 得到这个模棱两可的消息，约翰心里虽然急躁，却也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而且接下来的比赛越来越难打，他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调节队伍气氛。 直到在刚刚抵达新西伯利亚，他忽然做出了一个极其让人震惊的决定，既然年轻人需要一定程度的释放，那就用最传统而古老的办法！ 第141章 洒不尽的热血 酒精，自从被先古们发现以来，几千年里永远都作为排忧解烦的饮品。而对于大部分男人们来说，它的地位更是从未跌落过。 与女人们的哭泣一样，狂饮也是堆积情绪最行而有效的释放手段。 所以当约翰告诉大家，今晚要悄悄带上众人去酒吧畅饮的时候，所有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 这实在有点难以置信，他怎么就做出如此破天荒的决定？别说是酒吧，约翰的样子看上去满脸写着禁欲二字，说他滴酒不沾都有人信。 之前约翰就曾三番五次声明，决不允许假期之外的时间饮酒，更何况这次还是带着队员们去，大伙儿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而约翰给出的解释也很简单，队伍打到现在成绩斐然，接下来的比赛也会更加艰难，就算是古代送上战场的死士们都有一碗践行酒，大家都不是机器，放松一下其实理所当然。 话虽这么说，其实在约翰心里的真实想法，只是想给队员们创造一个团建机会。毕竟自从高翔退役之后，队伍里的气氛就始终有些压抑，各种矛盾也呼之欲出。如今大赛当前，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在短时间内促进这么大一群人的友好关系。 并且现在距比赛开打还有足足五天时间，就算今晚真的喝断片了，后面也足以调整状态。 出发之前，约翰甚至还特意找到李勇和沈剑，摆出一副罕见的轻松笑脸，让他俩尽管放松去玩，放下心里的包袱。 至于出行目的，约翰给领队的解释是，带大家去进行突击集训，反正领队也不会真的跟过来查看，约翰在俱乐部的威望还是很高的。 根据向导的建议，众人来到本地一家年轻人聚集的地下酒吧，他们这一行人少说也有二十多个小伙子，一般酒吧见到这阵势难免产生误会。 地下酒吧不仅宽敞，气氛也足够，大家更能放得开。除开实在疲惫想睡大觉的，或者是真不会喝酒的极个别队员，其余人基本上也都到齐了，谁愿放弃这种苦中作乐的机会？ 躁动的俄式电音震颤着每个人的耳膜，伴随着音乐和灯光，乌泱泱一大群小伙子涌进人影攒动的狂欢之中。 当然，约翰也给所有人提前警告过，这毕竟是在国外，遇到一切陌生冲突都得忍着，要是真闹出什么事来，基本就等同于告别职业生涯。 不一会儿，大部分人都各自沉浸在乐趣之中，李勇在国内就是个夜店小王子，此刻早已号召起一群队员玩起各种游戏。 相对而言，只有吴岳伦那桌较为冷清，酒量不好的人自然而然地聚在了一起。 其实吴岳伦的酒量，在队伍里算是数一数二了，只不过他到了这儿仍然放不下职责，想要尽量保持清醒，万一谁喝大了还能有人照顾。 同桌的还有大奎和沈剑，这俩属于真不会喝，只是大声聊着天，偶尔陪吴岳伦小酌一下。 不知何时，约翰提着一瓶威士忌走了过来，邀请桌上的众人一起举杯。看样子他今晚也彻底放开了，始终游走于队员之间，俨然一副酒司令的样子。 既然来了，那就得让大家爽快一点释放自己，约翰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拍板，这种机会可能以后也再难遇到了。 “你们怎么没点气氛啊？这可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约翰举杯一饮而尽，吴岳伦也赶紧笑着喝下杯中的啤酒，一边解释说大奎他们不会喝。 啤酒这东西，和水没什么分别，但凡不是酒精过敏体质，谁都能灌几杯下去。沈剑也依稀记得，上次他在酒吧畅饮，还是自己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被高翔带着一起出去玩。 可能是体会到物是人非的感慨，沈剑也没过多犹豫，忽然间仰头就灌。 “这才对嘛，你们要是扭扭捏捏我可不买账啊。” 过了没多久，约翰看样子有点不太舒服，吴岳伦也就扶他去卫生间清醒一下。只剩沈剑他们坐在沙发上，被酒精催得昏昏欲睡。 “大奎！过来，赶紧的！” 忽然间，李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听起来喝得不少。 “他奶奶的，还不信给这帮孙子整不死！” 沈剑听了这话，赶紧循目光而去，只见李勇整张脸都憋红了，脖子上满也是青筋。原来李勇他们玩到兴起，此时正和其他几个俄罗斯小伙子掰手腕。 这种游戏在酒吧太常见，男人们为了争个输赢，最终总是能把自己喝得昏天黑地。 虽然他们在喝酒方面，已经派出了最强战力刘松，却没想到论力道，李勇居然还吃亏了。尽管运动员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不过对面派出的是个彪形大汉，一般来说腕力的强弱是和体重成正比，单看体型李勇就没得玩。 很快大奎半推半就地被李勇抓过去，凭借着两百多斤的体重和过硬肌肉，几次三番碾压对手，队员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热烈氛围接连引来围观。 但那几个俄罗斯青年此时酒劲上来了，掰手腕输得很不甘心，打出手势说要请大奎出去比划比划，这下沈剑立刻觉得事情不对，想把大奎赶紧拉走。 青年们当然不乐意，嘴里骂骂咧咧，手脚也出现一些推搡，不过大伙儿仗着人多势众，还是赶紧将大奎护了出来。 对于醉汉而言，肯定是没逻辑可讲的，尤其是在俄罗斯这片土地上，无论男女老幼，只要血管里流淌着伏特加，战斗欲望就能直接拉满。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围观者之中忽然也窜出一大群年纪相仿的小伙子，人数似乎并不占劣势。 两拨人相对而立，空气中除了酒精和香水，更弥漫着一种极其危险味道。此时已经有一大群游客望风而逃，剩下的除了酒保，就是不怕死的醉汉想看热闹。 气氛忽然凝固住了，动感的音乐忽然显得极其刺耳，这群人虽然来路不明，但看样子也都十分健硕，如果真动起手来谁都不一定占便宜。 没办法，青年永远拥有洒不尽的热血，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己卷入未知的风暴。 第142章 暴乱 此时气氛虽然不太对，然而双方都不是野兽，绝不会无故动起手来。 李勇有些喝大了，走上前耸了耸肩，似乎忘了自己是在国外，上去先是一句：“你瞅啥？” 对面人群里也很快站出一个壮汉，身材几乎能与大奎媲美。 这人似乎不打算胡搅蛮缠，虽然肩膀上带着醒目刺青，但他上来之后目光却也很平淡。而当他环视一圈，居然还眼尖地认出了现场队员。 他先是一通叽里咕噜的俄语，随即发现没人能听懂，于是赶紧切换成磕磕巴巴的英文：“hcredsta ？” 这正是昆仑鸿星的队标名称，看来他肯定对冰球十分了解，否则也不会认出来自其他国家的冰球俱乐部成员。 很快的，他又转头给身边众人解释了一遍，大家还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时候鸿星的队员还一脸蒙圈，那人立刻翻找出一只护臂，并指了指周围一圈。沈剑定睛一看，护臂上面有着醒目的蓝底雪花标志，正是西伯尔俱乐部的队标。 搞了半天，原来他们都是本地西伯尔队的球员，今天应该也是习惯性地前来酒吧消遣，没想到好巧不巧相互遇上了。 事情到这儿，沈剑算松了一口气。怪不得这群人看上去也并不像流氓，而遇上一群年轻精壮的酒疯子可能性更小，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是几天后即将开战的对手。 李勇见了队标，脸上的嚣张随之消退，既然不是遇上闹事的醉汉，情况就简单多了。 尴尬气氛很快消退，众人回到各种桌前继续灌酒狂欢，而刚才掰手腕输掉的壮汉端着杯子走过来，要过来和远方的朋友碰两杯。 领头那位也指了指大奎的手膀子，并作出一个秀肌肉的手势，示意大奎这幅身体看上去很赞，应该会是值得期待的对手。 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人们交流的最好方式，除了肢体动作之外，就是找一些能够情感共通的替代品，就比如喝酒。 大奎毕竟不会喝酒，他只是憨笑两声，便把刘松推出去当做挡箭牌。 然而这个举动并没有得到对方认可，他们过来邀请碰杯的意思，一来是出于对大奎的赞赏，二来也是有点挑衅的味道，既然今天没办法干一架，那干脆把意思化进酒里。 无奈之下，大奎准备端起眼前的啤酒应付一下。但他刚刚伸出手，眼前这人却直接把他杯子夺走，一口饮尽啤酒之后，立刻换成一大杯伏特加… “这可实在不行啊，我连啤酒都够呛。” 大奎委屈地转过头来，试图请求大家帮助，然而众人之中没谁不喝酒的，纷纷表示区区一杯酒无所谓，建立友谊最重要嘛，大不了捏着鼻子灌下去也行。 只有沈剑跑出来赶紧用英文劝说，示意大奎是真的没喝过酒，然而面前这家伙似乎也听不懂英文，只是一个劲喊着‘达瓦伊！’催促大奎喝下去。 劝了半天没反应，这家伙就自己一口闷了，并且伸出手直接要给大奎往下灌。 大奎此时半推半就，被硬灌了半口下去。但他平时了啤酒都不沾，哪受得了伏特加这刺激劲，当即喷了那人一脸。 与此同时，他拿杯子的手下意识往外推，可能是呛到了比较使劲，不仅杯子摔碎在地，眼前这人也被他推了一个趔趄。 听见摔杯的声音，西伯尔队脾气较大的几名球员立刻叫嚷起来，指着大奎不停叽叽歪歪。虽然大部分俄语听不懂，但那句‘苏卡不列’的脏话还是非常刺耳，情况再次变得不对劲了。 尤其是刚才劝酒的这哥们儿，甚至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当即气得就要去拽大奎衣领。 大奎自知理亏，把人家弄倒在地不好意思，于是任凭别人拽住衣领也没反击。不过挥拳这人很明显喝大了，完全不知收敛，直接一巴掌要砸向大奎面门。 事情发生太快，沈剑完全来不及拉开二人，但一声脆响之后，大奎却发现自己安然无恙。 沈剑瞪大了双眼，居然是李勇替他挨了这一巴掌，这家伙居然会做出如此举动。 还没等沈剑惊讶完，场面立刻收不住了，刚才双方暂时的安宁忽然被打破。两拨人都开始扯着嗓子叫骂，甚至有人已经推推搡搡准备挥拳。 眼看着这场斗殴即将爆发，dj台的音乐忽然停止，麦克风里传出一个极为愤怒的声音。 “都住手！你们要是真敢打，往后三年别比赛了！” 这话很快又用俄语说了一遍，声音当然来自约翰。他刚刚在卫生间吐完，没想到这才稍微离开一会儿，外面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各种闪光灯被关闭，大灯忽然打开，整个酒吧彻底被照亮。 鸿星众人听了这个吼声，当即吓得不再动手，乖乖聚在了一起。而西伯尔队的球员们还不明就里，根本没有罢休的意思。直到那名领头的青年也吼了一嗓子，这帮家伙才慢慢丢掉手中的酒瓶和板凳，看起来他认出了约翰。 约翰长舒一口气，继续用麦克风怒斥道。 “不管你们是谁先动的手，现在离开以后就不再追究，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他的劝告看起来有用，两拨人现在彻底被分开，而且西伯尔大部分队员扭头就走，并不打算片刻停留，更没人站出来和他扯皮。 而约翰此时怒气冲冲看着众人，半晌也没作声，最后只是轻微叹息，嘶哑着嗓子说道：“还愣着干嘛？滚回去再收拾你们！” 就这样，一场大型斗殴在边缘上被拉了回来，虽然大家或多或少在暴乱开始的时候受了点轻伤，众人也只能扫兴而归，等候约翰明天慢慢发落。 也辛亏约翰来得早，否则以冰球队这样的身体素质，晚一两分钟出来，后果都不堪设想。 不过此事作罢之后，沈剑在脑海中回想的仍是李勇替大奎挡拳那一刻，这件事李勇虽然再没提起过，留下的印象却一直在沈剑心头萦绕。 第143章 KHL的打法 当夜，大家回去之后也就赶紧各自抚着伤疤入睡，这事本就是约翰悄悄组织的，如果被领队知晓，可能会闹出大动静。 也正因如此，约翰晚上并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让大家好好休息，明日中午再集合。 这注定是无眠的一夜，就算大家都已经喝得头昏脑涨。经历过血液沸腾之后，谁都难以让心情平复下来。 有的人挨了打受了气，心里自是愤愤难平，有的人则想的是明天约翰会怎么惩罚自己。 不过到次日午间时分，约翰点名之后便直接召开战术会议，也并没有对此再言语，就如同昨天的事情没发生一样。 大家当然很好奇，发生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到现在都始终不发作？要是平时，哪怕是点鸡毛蒜皮的问题，也必然会引起一顿臭骂才对。 直到战术会议开完，约翰居然以自我检讨的方式把事情重提一遍。 “昨天的事情，我负有一半责任，所以并不会指责在座各位。”他的语气充满诚恳，似乎完全换了一个人：“我不该在那种场合之下贪杯失态，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 这话一出口，大家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放下了，看来他昨晚扬言‘算账’这件事，完全只是一时到了气头上而已。 不过很快的，约翰话锋一转，又赶紧提醒大家：“我不追究，但这并不代表此事已经翻篇了，我们必须要去承担冲突的后果。” 后果？在大家看来，这件事的唯一后果，可能就是罚款和警告。而且昨天几乎没人受到严重伤害，最惨的那个也只不过被打了个乌眼青，影响只要不恶劣，绝不会受到禁赛处罚。 而且不管是什么程度的惩罚，这也要等到俱乐部或者冰协知道之后才会发生，只要没人真的傻到把事情说漏嘴，完全是没有事后影响的。 这时候李勇笑着大声说道：“没事，谁要敢把事情捅出去，以后也别想在队里待了！” 此话还没说完，约翰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大家误会了，我指的不是这个，你们放心，就算真被捅到冰协那边，我自有办法处理。” 这下轮到众人满脸疑惑，好像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值得承担的‘后果’了吧。 “照我的估计，你们昨天应该彻底惹怒了西伯尔队，他们十有八九会在三天后的比赛里，让大家见识一下什么叫khl超级联赛经典打法。” 直到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约翰是担心大家与西伯尔的比赛。 因为西伯尔这支拥有五十多年历史的老队，当年从苏联联赛，一直打到俄罗斯超级联赛，几十年里都是整个东部最强的队伍，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敢拼命。 而在如今的khl体系里，他们虽然排名不见长，却要把自己的老传统发扬光大。不仅玩命还喜欢下黑手，场均判罚率是整个联盟最高的，于是整个切尔尼舍夫赛区也给他们送去一个‘维京虐夺者’的外号。 就连俄罗斯本土的一些俱乐部，也不太乐意与西伯尔打一场‘正面’的硬碰硬较量，更何况是早已习惯了‘文明打球’的鸿星球员们。 最要命的是，大家还在比赛之前就和他们来了个热烈接触，彻底激怒了对方。 所以约翰的担心当然不无道理，与比赛的最终输赢相比，他其实更害怕出现安全问题。天知道这群疯子会不会在比赛期间彻底放飞自我？ “总之，后天的比赛大家以自保为主，在尽量安全的前提下实施战术。如果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对劲，那就多打迂回，再慢慢找机会吧。” 约翰话虽这么说，大家心里却各有各的想法，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无论是球场上还是其他地方，真干起来谁怕谁？ 遇上那种冲突，憋了一肚子气的当然不止西伯尔队员，像李勇这种容易热血上脑的小伙子们，也在等一个恰当的报复时机。 修整三天，队员们早已恢复了元气，正以最好的状态迎战。 到了比赛当日，大家本以为对面会在赛前收敛一点，没想到西伯尔队在开场之前的球员亮相环节就已经暴露出歹意。双方四十多名球员正在绕场示意，李勇却不知被谁用球杆勾了一下脚踝，突如其来的黑手让他差点没站稳。 回到休息室的时候，李勇直接气得小声叫骂。 “他x的！等会儿谁都别留手，逮住机会就整！哪怕犯规也别给咱丢脸！” 李勇确实脾气不小，然而球场上讲究的是个先礼后兵，只要对面不先搞黑的，咱也暂时不必主动玩小动作，这叫宁输球不输人。但西伯尔要是完全不讲理，一点都不克制自己的话，那就真不用留情面，这叫宁输人不输阵。 随着第一节开打，李勇主动申请开球，约翰也给了他这个机会，只是反复提醒他别冲动。 不过他怎么可能不冲动，在得球的瞬间，他就擦着对面前锋的肩膀开始加速，全力爆发之下差点把这人撞翻在地。 李勇的行为并不算犯规，只要不是从背面这样撞，就绝对合情合理。 但他还没跑出三米，西伯尔队就展示出了极强的冲突欲望，此时已经有两名边锋卡住李勇的迂回路线，防止他进行短距回传。 当李勇冲破蓝线的瞬间，西伯尔的前锋也迅速尾随上去，并且十分利索地做出一个脏动作，看起来这招应该是没少练习。 这是沈剑那招‘背后黑手’的强化版，他不仅想要勾开李勇球杆，在伸手的同时也朝着李勇膝盖下缘进行戳刺。 反正现在进攻权在鸿星这边，这个动作就算被裁判吹了，也顶多判个重新发球。 而他要是把李勇勾得摔倒在地，那自己只需再配合一下假摔即可，只不过摔倒的严重程度肯定大不相同。况且李勇作为队伍主力，相比之下当然是鸿星吃亏。 看得出来，约翰的预估丝毫没错，西伯尔今天可能不是奔着好好打球来的，他们可能更希望发泄一下几天前的怒火。 第144章 以牙还牙 在过去的几天里，约翰苦口婆心劝大家赛场上一定要小心，李勇耳朵都听起茧子了，心里自然是早有防范。 而且这种程度的小伎俩，作为国家队成员，还是能轻松察觉的。 眼看着李勇就要吃到黑手，他却忽然改成单手持杆运球，空出来的左手在腰间向后一挡，随即立刻转为反手持杆。动作虽简单，但十分行而有效，对面前锋的计划也随即破灭。 李勇之所以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当然要得益于沈剑了，平时训练他也经常被沈剑玩阴的，早已练出了免疫力。 大家本以为这人失去最佳机会之后，就不会再次出手。没想到这家伙却丝毫不知收敛，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故技重施。 很快的，他第二发勾杆被裁判及时识破，而在哨响瞬间，李勇的火气也随之爆发。 “操！这是连脸都不要了？逼老子动粗！” 开球之前，队员们见到李勇动怒，也纷纷劝他多冷静，不要被轻易冲昏理智。 实际上，此时已经不光是李勇一肚子火，就连看台上的约翰也忍不住攥紧拳头。虽然这次的动作连个小插曲都算不上，但现在开局不到十秒钟，西伯尔就已经显露出如此狂妄的态度，那后面比赛的情况也就可想而知。 再次发球，这回交由沈剑进行突破，他在吴岳伦的掩护之下迅速前进。与李勇相比，沈剑更能在复杂情况下保持理智，而且他的身体灵活性也能处理大部分针对。 最关键的是，这小子本身就是个下黑手的祖师爷，别人想干什么，他用腚眼都能看出来。 短短一分多钟，先后前来阻截的三名球员都带有或多或少的危险动作，然而沈剑却总能在辗转腾挪之中巧妙避开，他甚至还利用人家的心理，差点把一名后卫晃倒在地。 随着几次突破尝试，沈剑的位置每次都能更靠近禁区争球点，在反复冲击之下，西伯尔的防守阵型终于出现疏漏。 机会不容错过！沈剑把球传给吴岳伦的瞬间，自己就以爆发式加速闯过一名边锋，眼看着他就要在球门不远处再次得球，禁区内的西伯尔后卫着急了！ 这家伙单手提杆五指张开，几乎要把球杆丢掉，只顾着全力冲击沈剑的前进路线，他这样子着实有些夸张，用张牙舞爪来形容都不为过。 如果是单纯的撞击，那沈剑也不必担心，他有几十种花哨的方式能够摆脱。但看这家伙的样子，绝不是要做规则范围内的事，甚至有打算张开双臂把人扑倒在地。 看着如同人肉pao 弹般的袭击，这要是让沈剑的小身子骨吃上，恐怕得当场抬出去。 于是在紧要关头里，吴岳伦并没有选择传球，他反倒是自己顶着边锋的包夹，一个人向底板区进发。 如果自己能吸引至少两个人来抢夺，那就给沈剑争取到了绝佳的二次进攻机会，只要能在底板区顺利挺过去，这颗球就有很大希望。 就这样，沈剑在没有持球的情况下，做了个急停加变向，轻松甩开那名后卫。但反观吴岳伦的处境似乎不太妙，他已经被两名边锋逼到死角。 一声闷响，吴岳伦已经靠着身体，硬吃了一发板撞，眼看着第二人即将轮流来袭，他也不清楚自己能否坚持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李勇靠着人数差找到一条绝佳路线，吴岳伦当即会意，立刻把球传出去。与此同时，孙豪也靠过来准备掩护李勇，二人协同之下，解放了被围困的吴岳伦。 但就在此时，持球的李勇也遭到类似沈剑的待遇，刚才想对沈剑下黑手的后卫立刻转向，直挺挺地扑了过去。 稍微懂点冰球的，都知道这么打是在胡闹，这人好像根本不顾什么阵型，只想着一个劲地把人按倒。 而从他们教练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难得知，好像此种夸张打法是得到允许的，这分明是放了个炸da 在场上。 虽然李勇面临着胡搅蛮缠的威胁，不过孙豪也第一时间站了出来，从身材体重来说，他肯定是能扛得住大部分冲击。 然而这家伙贴身之后，直接一个全力拉拽，反而让孙豪撞在了李勇脸上。李勇正在准备射门，突如其来的撞击避无可避，三人几乎同时倒地。 哨声再次响起，西伯尔队这次犯规简直太夸张了，居然明目张胆做出如此危险的动作。 虽然这种犯规动作让人难以接受，然而观众席却爆发出一阵欢呼，沈剑此时只觉得一阵恶寒。可能长期以来，西伯尔队已经完全拉低了本地球迷的下限，遇到此类情况球迷还莫名其妙的喝彩，实在匪夷所思。 本次犯规性质比较恶劣，裁判也是直接给了这名后卫一个离场，由其他球员立即替换。 但这种判罚结果，依然是让沈剑心头一凉，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就算再换十个人，西伯尔这场比赛还是会以蛮横的方式打下去。 发球之前，场上的球员们不自主地向场外看去，想要寻求约翰许可，动粗的许可。 就算是先礼后兵，鸿星打到现在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果再这么被他们耗下去，估计到了第三节，全体主力都得打趴下。 而约翰这时候也很恼火，他正在和裁判扯皮争吵，刚才那种犯规其实应该吹一颗任意球，毕竟是严重干扰了李勇射门。 争了半天，似乎没什么结果，判罚采取原定方式。毕竟这是在人家本地主场，西伯尔这支球队早已打出了自己的特殊名声，约翰也不再对裁判们抱希望。 看着选手们投来的目光，约翰咬着嘴唇，很快下定了决心。 “大奎，去把吴岳伦换下来！” 这是沈剑来到鸿星的两年里，头一次见到大奎在正式比赛上场，之前就算是小打小闹的友谊赛，大奎也永远是坐在看台上的。 他自己之前也说过，除非在khl的赛程里遇到特殊情况，约翰是不可能让他打比赛的。 很显然，这就是那种不得已的特殊情况。 忍无可忍也就无须再忍，以暴制暴是最简单的回敬方式。 第145章 倒下的怒兽 第一节还剩下最后五分钟，虽然这点时间不足以让鸿星安排一波完美进攻，但他们的开球点毕竟是在对面禁区附近，只要机会把握得当还是很有希望的。 而且比起得分，大家都更想给西伯尔还以颜色，刚才的那一波违规的强行阻挡，已经让鸿星进入愤怒状态。 大奎上场之后，他的任务就是用身体化作盾墙，适时地制止对方做出莽撞防守行为，并且在特定情况下还能为突破的球员清理一条道路。 现在比赛继续，一开始由沈剑开球，不久后立刻传给了另一侧正在冲刺的李勇，而大奎也始终把自己的位置保持在二人之间不远处，随时提防迎面而来的冲击。 很快李勇便持球来到西伯尔禁区内的左侧争球点，鸿星的其他人都在替他保驾护航，连沈剑也通过不断跑位从旁策应。如果再给他十多秒的自由时间，很有可能会被他攻破最后防线，造成单挑门将的局面。 这时候西伯尔一名边锋突然加速远离贴身对位的球员，他的目标当然还是持球者。 不过这家伙还没跑到两步，大奎的壮硕身影忽然出现。虽然大奎看上去比较笨拙，动作灵巧度完全不及其他人，但他的跑位速度却和自身的巨大体形产生强烈反差。 那名边锋企图通过自身的加速优势甩开大奎，然而大奎只是略微前倾弯腰，二人肩膀擦碰的刹那，他简直像撞上了铜墙铁壁，差点整个人失去平衡，看来大奎攒了不少暗劲。 被这样一撞，此人想要再次加速追赶李勇是相当困难了。而沈剑也趁此机会给李勇打了一颗中转，替他轻松越过了最后阻碍，李勇现在已经抵达自己最佳的射门点。 眼看着这颗球已是唾手可得，没想到西伯尔的门将忽然做出一个难以置信的防守动作。他看上去是要进行蝴蝶式扑救，但飞扑的距离却大大超出范围，而且事先还来了个加速。 这是要直接把李勇按倒在地？ 李勇习惯的射门点离球门较近，他的这个选择有一定风险，不过进球率也一直很高。只是谁都想不到，眼前的门将直接把目标从球转移到人身上，这哪里是扑救，简直堪称相扑… 打了这么多年的冰球，大家都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无视规则的防守，李勇当然也没做好心理准备，这一下相当于正面吃了个抱摔。 搞了半天，西伯尔这是全员恶人，不仅球员敢随意乱来，门将也如出一辙… 而且这第一节还没打完，西伯尔就接连搞了五次故意犯规，鸿星全员都开始恼怒，这球还能不能打下去了？ 不过裁判终归还是有点作用，这次门将的夸张动作，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哨响的时候，一颗任意球也随之给到鸿星这边。 就在此时，李勇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满眼都是血丝，眼看着就要忍不住怒气，和对面守门员推搡起来。大奎见状也赶紧过去，第一时间把二人拉开，决不能让西伯尔就此得逞。 “你先暂时休息一会儿，他们的主力估计都没上，等的就是把你罚下去。” 大奎的提醒还算有点作用，李勇此时只能暂时忍住，他揉了揉被撞得酸痛的肩膀，给场上众人留下一个狠命的眼神。 “不要怕，逮住机会给我往死里搞！” 球场上的小插曲让观众再次爆发呼声，似乎大家都想看见矛盾激化。沈剑不难想象，这个球场想必早已发生过无数次的打架事件，买票进来观赛的，或许并不一定真是球迷。 第一节虽然只剩下不到两分钟，但沈剑则抓住了珍贵的任意球机会，这可是李勇用自己身体换来的，要是打不进可就太吸引仇恨了。随着显示屏的比分跳动，鸿星在首节的最后时间里，以任意球的方式夺得了比分领先。 单挑门将，沈剑从来都有一手，他的假动作亦幻亦真，轻松就骗过了守门员的视线。 中途的休息时间里，大伙儿不停对约翰吐槽，这队伍实在太恶心了，要不是还在球场上，否则没人能忍住这股气。 而约翰也只能不停劝导大家，打赢比赛是对他们最好的反击，而且现在比分已经处于领先，只要第二节再扩大一点优势，后面就能立刻变成全线防守，西伯尔就完全没机会撒野了。 约翰匆匆强调完战术，第二节比赛随之开始，这次仍旧是以吴岳伦和沈剑为中心进行周旋，最大化利用大奎的保护，不要以身犯险急着打快攻。 当球员们在场上就位，哨声响起的刹那，沈剑便顺势夺得了进攻机会。 这太过顺利，很明显西伯尔在争球的时候根本没集中精力，似乎是在放任甚至引诱鸿星的主力冲击禁区。只要沈剑真的敢单刀直入，下场自然和李勇一样。 果不其然，沈剑这还没打算冲刺，与他对位的前锋就已经开始动手动脚。 沈剑见状赶紧急停转向，而大奎也第一时间迫近过来给与防护，殊不知这次西伯尔的目标忽然产生变化，两名高大的边锋居然直接夹击大奎去了！ 坏了，看来他们临时改变了战术，想要先把大奎给搞废掉。毕竟上一节大奎已经展现出了强大的防护力，这次是打算拆掉鸿星的最后护盾。 然而等大奎反应过来，冲撞已经不可避免，而且他不像沈剑这样反应灵敏，遇到下黑手的球员无法巧妙规避，只能照单全吃。 撞击刹那，大奎的表情变得极为痛苦，但他还是忍住没有叫出声来。可能稍远一点的人看不出来，这俩边锋在相互的身体掩饰之下，用肘击狠狠地打在大奎的小臂。 很明显，裁判没注意到这个细节，然而大奎本人也没有叫停比赛的意思，他仍然忍着剧痛向前迫近，只要自己牵扯住两人的火力，沈剑就有更多机会。 大奎原本想的是，自己遭受重创，对面肯定就会稍微放松警惕。殊不知这二人见他依旧死撑，却打算一击不成再来一击。 这次他们直接伸出球杆使绊子，并且在大奎摔倒的瞬间，还假意一起绊倒，并用球杆和膝盖重重撞在大奎身上。 “啊！！” 大奎的惨叫声让全场停止动作，西伯尔这次做的太过了。 第146章 热血重燃 裁判席这次没能及时给出反馈，因为刚才的情况比较复杂，三人看似同一时刻摔倒，也不知究竟是谁先动的手，只能一遍遍观看回放才能下结论。 但在短暂的等待时间里，双方球员却已经无法忍耐，行为举止显得异常激动。 可能西伯尔这两名边锋觉得事情闹大了，此时也赖在地上当影帝死活不肯起来，假装大家都在这次‘意外’的碰撞中受了伤害。 直到医护人员很快赶到场上，给倒地不起的三人紧急诊伤，另外两人才装模作样一瘸一拐离场，真正受到重创的大奎则是彻底无法起身了。 见到这一幕，沈剑实在忍不了，当即把球杆往地上一摔，冲上去就扯住肇事的两名边锋，毕竟他在近距离看得十分详细，这种行为已经突破了规则和道德的双重底线。 眼看着冲突一触即发，西伯尔的在场球员很快围了过来。这群家伙假意是要进行劝阻，实际上则是心怀鬼胎，不过就在他们要对沈剑动手动脚的时候，场外却忽然窜上来一个身影，加速冲刺给肇事球员来了一击凌空肘击！ 这人当然是李勇，他此刻已经把手套都脱了下来，早已是怒火攻心，超越了忍耐极限。 刹那间，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双方二十多名球员一窝蜂地冲上了冰面，安保人员也赶紧从另一侧上场，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与此同时，场外欢呼声忽然迎来一个g潮，这群观众果然只是来看热闹的。 扭打的人群一时间挤成一团，这是到了输人不输阵的时刻，就连约翰也不可能把陷入狂怒的队员们劝下来。 而且小伙子们此时势头正旺，也算是把几天里积累的怨气一股脑撒了出去，等足够数量的保安把人群拉开，西伯尔这边的损伤显然更为惨重。 冰面上此时已经出现零星的血迹，甚至还有零星的门牙夹杂其中，鸿星在此刻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彼此之间如同战壕里的同袍。 另外一边，约翰自然也没闲着。他在裁判席差点怒掀桌子，让**裁判瞪大眼睛观察回放，好好看一下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约翰今天的状态明显难以自持，他终归是为了队伍着想，在球员遇到如此不堪忍受的对待时，这位绅士也彻底失去平时沉着冷静的模样。 冲突平息之后，本场比赛也就此终止，按照惯例，这种情况一般都会判定球赛以当前比分提前结束。而且先做出非道德行为的队会扣除本赛季五点积分，涉事球员也会禁赛一整年。 这确实算是很严厉的判罚了，西伯尔今天不仅输了球，更是败露人品，把脸丢到姥姥家。 至于鸿星这边，虽然回国之后肯定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惩罚，但风评其实并不会因此受害，甚至某种程度上算是捍卫尊严。 毕竟事情原因摆在那，国内的球迷们当然会有共鸣，说什么都必定会力挺选手。 当天下午，球员们各自包扎了伤口，这次斗殴事件看似势均力敌，实际上鸿星却并没吃到多少亏，几乎是全员完好退了下来。 伤得最重的，当然就是连续遭到暗算的大奎，他不仅腹股肌群挫伤，左侧小臂更是出现轻微的撕裂性骨折，至少两个月之内是无法上场了。 到晚上的集合时间里，约翰在会议过程中怒气冲天，好几次忍不住破口大骂。 只不过与平时不同，他并没有在训斥队员们，而是痛骂今天三番五次用极端手段挑起冲突的西伯尔队。 再怎么说，约翰都是站在自家队员的立场上，就算李勇他们最终还是没忍住大打出手，但此事已经上升到维护集体利益的层面，到了枪口对外的时刻。 如果说违背体育精神，那也是西伯尔这次有错在先，总之约翰现在也和球员们彻底统一战线，他甚至亲口答应，回国之后主动为此担责。 这几天里，大家解了心头之恨，也算舒畅了一大截子。李勇还经常茶余饭后吹擂自己当天的‘英勇’行为，打响了反攻的第一拳… 而对于沈剑来说，其实球场打架早已见怪不怪。当年他和舍雷尔在加拿大野球场几乎都是淋着鲜血混出来的，所以内心并没什么太大波澜。甚至潜意识里还觉得这次冲突没有发泄够，毕竟大奎可是真真切切被抬进了医院。 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比赛也要继续，挥洒热血之后仍是得赶紧回归正轨。鸿星与西伯尔这周原定有两场要打，只不过西伯尔自己作死，接连的违规扣分之后，他们成功把自己抬进了败者组，无缘本赛区的晋级争夺。 鉴于大家的伤势都很轻微，几乎不影响赛事进程，约翰也并没有向赛组委提交比赛延期的申请，鸿星将会在四天之后继续挑战乌法队。 只不过比起西伯尔的胡搅蛮缠，乌法队算得上是本赛区的顶尖代表了，自身实力过硬，多次蝉联加加林杯，鸿星暂时可能还没这个实力与之一较高下。 话虽如此，鸿星还是很看重与强队的较量机。，竞技体育本来就是不断攀登，能和更高水准的球员们切磋，竞技环境逐步加强，才有可能突破自身。 几天之后，当鸿星以2-4的分数惜败乌法队，本次khl的行程也意味着行将结束。 接近一个月的赛程，鸿星总积分顺位第三，以五分之差无缘季后赛。不过这已经比前几年好太多了，毕竟国家俱乐部组建也才三年左右，大家在khl里只能算新面孔，只要排名慢慢上涨，以后总能进入更高的领域。 而在全部比赛打完之后，乌法队的教练居然还热情地跑过来和球员们握手，大家事后询问约翰才得知，原来他是要感谢鸿星的各位成员们，在本赛段提前淘汰了西伯尔，毕竟谁都不太想遇上那种令人头疼的队伍。 其实那场血战并不是注定，只能说这次比赛碰上了各种机缘巧合，得以让队员们前所未有地凝聚了一次。 第147章 天赐的礼物 一行人回国不久，队伍迎来短暂的休赛期，可能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现在一大堆报告等着处理，约翰也推掉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友谊赛。 而队员们在闲暇之余，都不约而同地前往b市某所骨科医院，看望本次受伤较重的大奎。他在赛间表现出英雄般的保护力，已经足够赢得所有人的钦佩。 确实，他平日里在队伍之中简直就像透明人，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而言，在约翰一直推崇‘精英’制胜管理之下，他就连俱乐部之间的一些友谊赛都没机会参加。 但这也并不妨碍大奎做出不俗表现，特别是队员遭受无情针对，需要全面保护的时刻。 就像这次对战西伯尔，大奎总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用自己的身躯保证主力球员安全无虞，尽管约翰也没想到对手居然敢下如此狠手。 于是在事后，队员们也给大奎起了一个亲切的外号：后场堡垒。 所幸他的伤势还在控制之内，肌肉的挫伤只需卧床一星期左右即可痊愈，而小臂的轻微骨折也不影响以后打球，只要两个月里不做剧烈运动就行。 这几天里，沈剑一直都在陪床照看，只要自己一抽出闲暇时间，总会待在医院和大奎聊天解闷。毕竟大奎从小便是孤苦无依，虽然王金磊曾收养过他一段时间，但最近他还在国外带队参加u18世青赛，肯定没机会回来照看。 这天，沈剑刚刚帮大奎打饭回来，忽然撞见李勇跑也在病房。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李勇就略显尴尬地要出门离开。 “跑啥呀？关心队友又没啥见不得人的，你咋还是这副傲娇样子？” 沈剑拉着李勇坐下，告诉他病房里并没有外人，而且这几天队里几乎全员都来探望过大奎了，作为副队长也于情于理应该来一趟。 “没啥，就是想给大奎说一声，明年再去khl打球的时候，就别再这么客气。”李勇苦笑着说道：“我知道大奎以前打过拳击，如果他动真格的，绝对是那俩孙子进医院。” 听了这话，沈剑也是哭笑不得，搞了半天居然是来怂恿大奎找回场子… “行了，别扭扭捏捏，我知道你是真的关心大奎。”沈剑轻坦一声，忽然提起之前酒吧里的那件事：“当时我记得你还替大奎挡了一拳吧，这你没办法解释了。” 此时李勇双颊变得煞白，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少来，别忘了之前你小子动手打我那次，也是大奎帮我挡开，这最多算是互不相欠了。” 沈剑没想到李勇拿这事当挡箭牌，他也只能尴尬一笑并表示抱歉。 “你还别说，提起这事我就来气，那天要不是大奎挡着，你也没好果子吃。”李勇摇头叹道：“而且咱俩的赌约还没分出胜负，下次遇上比赛再继续。” 躺在床上的大奎听了二人一唱一和，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俩这是干嘛，跑医院吵架来啦？要不我出去转转，好给你俩腾个地方？” “你少挤兑人，都躺床上了还不老实，之前咋没见你这么嘴贫？”李勇说出这话的时候，沈剑也跟着笑了笑，病房里的氛围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不一会儿，话题回到大奎身上，李勇终于罕见地说出两句正常的话。 “尽快好起来吧，这次之后，约翰肯定也会转变态度，以后说不定能有更多上场次数。”他这话刚出口，下一句又忽然变得暴躁起来：“这俩鳖孙也真够狠的，专挑脆弱部位下手，你这腕子要是废了，以后拿不动球杆了，我和你组团去俄罗斯削他们。” 沈剑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怎么老是想的打击报复啊？而且什么叫手腕子废了？就不能往好处想？” “哈哈哈，这点倒不用担心，就算我这双手真废了，估计也不会影响上场。”大奎这时候自嘲道：“反正我的任务从来与进球无关，到时候把球杆往手上一粘就行。” 这话听着乐呵，但实际上却挺心酸的，正如本次khl比赛，约翰把他叫上的唯一目的，也就只是替队友们充当肉盾。 而且大奎从加入鸿星以来，也确实一颗球都没进过，约翰几乎剥夺了他的持球权，连传球都很少让他来，更别说其他了。 “没事，只要养好身体，以后还是有很多机会的。”沈剑笑着安慰道。 “可能你说的这种机会，只存在于极端假想状态里吧，我也从来没指望过自己能在任何比赛里打进一颗球。”大奎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我是说真的，虽然这几年来上场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别这样啊，大家都是两只肩膀抬着一个脑袋，凭什么觉得自己不行？”李勇这时候赶紧给他打气，大奎的沮丧有点突如其来。 但他这种想法，自然不是空穴来风，进队四年没有一颗进球，但凡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谁都会心里不踏实。 “我其实一直都很羡慕你们，一个拥有丰富的经验和绝顶技巧，一个展现出极其惊人的成长速度，这都是老天爷赏的饭碗。”大奎微微咬住下唇，笑着说道：“所以能在场上给两位天之骄子提供保护，我也是十分荣幸了。” 大奎说这话并没有酸他俩的意思，基本都是发自内心的感慨，只不过这在沈剑和李勇听来却不太对味了。 病房里迎来一段时间的沉默，可能大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他又很快补充道：“无论以后队伍会走到什么位置，都希望你们能在场上好好保护自己，否则我肯定会无比自责。” 大奎的真诚让二人感慨颇多，或许他真的没有过人天分，完全是靠着自己苦撑着坚持才勉强留在队伍里，不过这份精神则是实实在在叫人扼腕。 当天，沈剑回到宿舍，忽然之间莫名地想到了舍雷尔。 之前他就一直觉得，大奎和舍雷尔在某些方面总是十分相似，直到如今才慢慢看清。原来看似平平无奇的自己，却也被别人暗自羡慕着，这份被称作‘天赋’的东西，某些时候却也给人带来异样的沉重。 第148章 谁没有秘密 不知为何，自从这次打完khl常规赛，团队的氛围就产生了微妙变化，好像内部矛盾慢慢被枪口一致对外的契机所化解掉。 这是沈剑入队以来，首次遇到与其他队伍产生如此大规模的冲突。他觉得大家经此一役，应该会变得更加重视对彼此的信任，也会形成拧成一股绳的力量。 改变是从约翰开始的，回国不久，他兑现了自己之前的承诺，独自一人给这次斗殴事件顶了锅。虽然谁都能猜到，在一群高层的轮流批驳之下，约翰会表现得多么不堪，但他还是在队员面前只字不提此事。 其实自从高翔那件事发生以后，约翰就一直在反思忏悔，到如今他也终于想通了，决定透支自己在冰协和俱乐部的所谓公信力，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换取队员们的信赖。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主动替大奎和沈剑申请表彰，毕竟此前约翰对他俩始终都是忽视态度，而本次比赛他们也让约翰看到了一鸣惊人的闪光点。 约翰这一举动虽然谈不上弥补，但只要能让人感受到转变，也就不会叫人寒了心。 最近的比赛始终很少，在今年的世锦赛集训之前，自然是个不错的沉淀机会。而沈剑在一段时间的光速成长之后，好像也得以初窥顶尖选手的门径。 之前的半年之中，他和高翔每天都保持至少两次以少的电话联系，其实这种交流根本达不到指导的效果。而沈剑居然通过自己琢磨的方式，真把高翔的绝技练会了。 而如今想要成为真正的中流砥柱，除了照猫画虎之外，还必须开发出属于自己的东西来。 这天下午，沈剑依旧压缩了自己的用餐时间，赶在最后的饭点之前，挤出半个钟头泡在训练场上。一般来说，这个时间点是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因为他正在开发的这套动作，在保持了超强灵活度的同时，也具有十足的危险性，可以说是为自己较为矮小的身材量身定制。 如果这事被别人看见，再不小心传到约翰耳朵里，依照约翰现在对他的重视程度，那就绝不会允许他这样练下去。 但好巧不巧，角落里其实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沈剑，直到他做完好几组动作，这人才慢悠悠从一旁走出来。 “这种东西真能拿上比赛吗？且不说实用性，出了事怕要躺半年。” 沈剑猛然一惊，心中知道事情不妙，因为来的这人居然是李勇。 要是这事被刘松或者孙豪他们看见，沈剑还能稍微‘贿赂’一下，大不了多请几顿饭，买个嘴巴严实就行。 而李勇的话，除了天生的大嘴巴之外，他的脾气也从来直来直去，沈剑要是想让他闭嘴，说不定他反而跑去大肆宣扬… “没事，我打着玩呢，只是想练练反应。”沈剑赶紧解释道：“这么危险的动作，肯定不会拿到赛场上用。” 沈剑还想随便搪塞过去，没想到李勇却直接给他揭穿：“行了吧，这动作你都练了俩月，要说不是为了比赛而准备的，打死我都不信。” “你？什么时候开始偷窥我了？”沈剑咬着牙叫嚷道：“是不是怕之前的打赌输了，想偷偷研究我啊？” “切，就你这点水准？”李勇忽然冷笑一声：“我吃多了才会专门研究你！” 凭沈剑对他的了解，李勇这话倒是不可能有假，他自持天赋异禀，一直都是心高气傲，绝不会真的跑来偷偷观察自己。 但又是为什么，这家伙会清楚的知道自己偷偷练习两个月了？莫非早被其他人发现了？ 沈剑这时候正要问下去，李勇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这家伙展示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谨小慎微，猛然转身离去。 是谁的电话？居然吓得李勇脸色瞬间变化，莫非他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偷偷躲在训练场里？ 这样一来，可能就说得通了，原来这小子确实没有偷窥自己的意思，只不过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秘辛，所以二人才经常碰巧出现在无人的角落。 看着匆匆离去的李勇，沈剑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刺挠，稍作犹豫之后，他立刻尾随上去。 其实沈剑也不是什么爱八卦的人，但现在李勇掌握着自己的秘密，如果再不寻找一点主动权，说不定真就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其实才算相对公平。这两个月来，李勇确实是破天荒地嘴巴严实了一回，居然没有到处乱说，但如果没有相互掌握把柄作为制衡，沈剑心里肯定不踏实。 循着声音慢慢摸到卫生间转角，这小子果然在小声接听电话，李勇平时打电话几乎都是扯着嗓子，今天的状态肯定不对劲。 然而让沈剑没想到的是，李勇一张口，居然先叫了一声妈。 和自己母亲通话，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哪怕沈剑知道他有可能是个妈宝男，但李勇不会傲娇到这种地步吧？ 直到李勇接下来的对话传出来，沈剑才发觉事情不简单。 “我都说了，今年不打算出国，明年也没这打算，您就别劝我了。”李勇的声音随着情绪逐渐加大，但语气却始终充满焦急和无奈：“我现在就只想好好打球，而且我也不是读书那块料，花老些钱去那么好的学校留学又有什么用啊？” 听到这儿，沈剑先是一头雾水，人家在国家队打球打得好好的，而且还是队里的主力成员，家里人为什么要劝他留学啊？ 但稍稍一想，他随即反应过来，以李勇的家庭情况，平时每个月零花钱都是五位数往上走的，薪资都不够这个零头，长远打算的话，家人确实有可能反对。 而且李勇的母亲也是常年在国外，父亲更是满世界跑生意，他又作为常年征战的运动员，一家人一年到头几乎很少能见到。单从这个角度来想，可能早就有打算让李勇离开队伍了。 不过沈剑毕竟没人家那种环境，瞎猜乱琢磨也蒙不到点子上，现在能确定的是，李勇真的遇上da麻烦了。 第149章 敞开心扉 接连的哀求与倾诉从墙的另一边传来，李勇嗓音里甚至开始带点哭腔，就差声泪俱下了。他反复向母亲解释，自己现阶段只想一心投在冰球上，别的什么都不考虑。 虽然沈剑听不见电话另一头说什么，但从李勇的反应不难得知，他母亲必定是言辞锐利不停苛责，只知道一遍遍驳斥着儿子。 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李勇，居然也有如此软弱的时候，沈剑很难想象他摇尾乞怜的模样。 而这也应证了沈剑之前的猜想，看起来李勇总是虽然带着一副看不惯全世界的样子，实际上在父母面前却永远只是个渴望独立的大男孩。 “够了！别再逼我了，我真的只想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你们为什么总要为我安排一切？” 一声略带悲哀的吼声传出来，紧接着李勇忽然挂断电话，急匆匆离开卫生间。 其实这个时候沈剑是没打算和他正面相遇，毕竟他以为的‘八卦’事件，对李勇来说则是极其痛苦的抉择。如果真拿这件事去和李勇谈条件，恐怕这家伙会气得直接动手。 但沈剑也没想到李勇出来得这么快，二人直接在转角撞上了。 “你tm是在偷听？”李勇此时眼角微微红润，两人尴尬对视一眼，他忽然伸手拽住沈剑的领口，直接把他按在墙上：“你有毛病吗？” 沈剑自知理亏，并没有立刻反抗或换手，但他还是试图掩饰过去：“偷听什么？我上个厕所啊，你激动啥？” 然而李勇也清楚，这通道里没有任何隔音，甚至还有回声。而且刚才他情绪激动声音较大，就算沈剑真没打算偷听，自己说的话十有八九是被听见了。 “不管你听到什么，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以后整不死你。” 李勇轻叹一声，这才慢慢松手，并在走廊上留下一个有气无力的背影。 见他径直走开，沈剑也没打算提起这事，然而接下来李勇的举动却实在叫人揪心。这家伙埋着头坐在楼梯上，忽然一拳锤击墙面，喉咙里还发出不甘的哽咽。看来他是情绪压抑到了极致，哪怕此刻沈剑还在不远处，他也忍受不住心头怨气，直接发泄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眼瞅着饭点就要过去了，沈剑才慢慢凑到角落里尝试问候。 “再不去吃饭，约翰可要骂人了。” 半晌，李勇没有任何反应，仍然紧紧抓着头发埋头不起。沈剑原以为李勇会大嚷着叫自己滚开，没想到他彻底不为所动，简直把自己无视了。 这时候沈剑忽然觉得，眼前的大男孩也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让人厌恶，哪怕平时他再怎么狂妄，至少在脆弱的时候，大多数人的情感都能想通。 沈剑慢慢靠过去，并坐在李勇身边，犹豫半天才开口说道：“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是我的话，直接就把我妈电话拉黑了，先冷个一年半载不说话，回头再慢慢商量。” 按照沈剑的脾气，如此做法其实很委婉了，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个年岁了怎么可能还被父母一直牵绊手脚？ 但人的境况毕竟迥异，不可能真正做到相互理解，尤其是从小就得到万千宠爱的李勇。沈剑也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帮李勇舒缓一下心情。 见他半天没反应，沈剑也就不继续说话了，可能是怕他嫌自己聒噪，于是拿出手机玩了起来。其实这种时候确实别去硬唠，哪怕是安静地坐在旁边，也比让他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强。 不一会儿，随着天色渐暗，手机的灯光慢慢照亮楼道。当沈剑彻底把电用完，四周瞬间被纯黑笼罩，只剩下互相看不见的静夜。 沈剑的肚子叫了一声，尴尬的声音打破二人的寂静，也让李勇感觉到确确实实有个人在身边杵着。片刻之后，李勇居然率先开口，而且他的话却让沈剑吃了一惊。 “沈剑，你当初，是因为什么选择打冰球的？” 沈剑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已经很多人问过他了，但这次在李勇面前，如果简单的回答一句‘因为喜欢’，可能有点不合时宜。 “我爸当初也是国家男冰一员，和王金磊还是队友，他在世的时候，离开家庭带我远渡重洋去往了加拿大…” 沈剑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对李勇敞开心扉说这些，他几乎是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多年来的经历全部讲给了李勇。 从年幼时候的魔鬼训练，遇到舍雷尔相互慰藉，一直谈到如今踏入国家队门槛，期间的心路历程和重重选择，全都如实相告了。 看得出来李勇听得很认真，可能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这样与他吐露心声。 尤其是沈剑在母亲的反对之下，怒气之下离家出走那一段，李勇还多次询问细节，想必他对这种‘离经叛道’的举动十分诧异，同时也带着某种羡慕。 从小到大，李勇根本没有想过去反抗家里人，他此刻多想能有沈剑的这种决绝果敢。然而不同经历塑造出的迥然性格，也使得李勇踏出这一步注定难如登天。 “别光说我啊？不如谈谈你吧，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勇听了这种发问，脑子里一下全乱套，刚才那种痛苦的感觉再次找了回来。而沈剑也赶紧换了个话题，并且给他加油鼓劲。 “没事，对付家里人还不简单？这方面我是专家，实在不行可以给你想想办法。”他咧嘴一笑，继续问道：“在这之前，你把事情给我捋清楚，我也好对症下药嘛。” 李勇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多年的经历娓娓道来，沈剑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也会如此敞开心胸，他这份坦诚就如同刚才的自己。 “我的家境，估计大奎他们没少给你说过，而当初接触冰球，其实也算阴差阳错。”李勇语速很慢，没说一句话总要停顿很久，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在说之前提醒你啊，这些事你必须保密，我还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沈剑此时微微叹气，笑着答道：“没事，你也有我的秘密嘛，互不相欠了。” 第150章 损招 李勇很少与人这样真诚沟通，他的表述能力一直都不太行，不过沈剑也通过一问一答的方式，慢慢引导他说完自己的往事。 他父母基本没时间回国，小时候被姥姥过于溺爱，成绩始终不好，父母觉得这样下去不想，干脆给他锁在家请了家教。 但那段时间学习不见长，长时间窝在书桌前，身体反倒拖垮了，于是家人又出去给他报了一个又一个兴趣班，直到找到适合他的。 一开始是学习花样滑冰，李勇这小子一上场就展示出了非同寻常的身体协调能力，他自己也很享受边玩边成长的乐趣，这个项目一玩就是三年。 但小学临近毕业，李勇的体重却蹭蹭往上走，很多动作也不如小时候灵巧了。更何况随着年岁增长，他已经厌恶了这种毫无竞争对抗的运动，于是在老师们的建议之下，他在十一岁的时候才正式开始接触冰球。 运动天赋这种东西，有时候终会在某一个特定项目里得到集中体现，虽然他第一次打冰球的年龄比其他人晚，然而实力却几乎能横扫一些前辈。 这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再加上自己得天独厚的能力，促使李勇在冰球道路上一路绿灯。在初中毕业之后，虽然成绩一塌糊涂，却已经拿到一大堆的奖牌和证书。 父母听人介绍，说是参加青年队打比赛可以刷履历，就算成绩再差，以后也能轻松获得各个名校的橄榄枝。 就这样，算是带着某种预设条件，李勇才得以继续走在冰球道路上。 至于加入国家队，也是王金磊和他家里人磨破嘴皮子，后来才勉强答应下来。因为他父母也没料到李勇能达到这个程度，他们想的其实是继续让他保持优秀履历，以后自然还能冲击更高的学府，或者干脆去海外上名校。 事到如今，李勇已经连续打了三年世锦赛，可以说是硕果累累，只要另外再花笔大价钱走通一下，国外很多名牌大学都随他挑，走个过程便能拿到学历。 听李勇讲完这些，沈剑忽然觉得心里生出一阵莫名悲凉，在整个成长过程中，似乎没有一件事情是李勇自己能够决定的。 他现在都已经是个二十岁的成年人了，却事无巨细仍然被父母包办，这种强行施压的方式，几乎涵盖未来要走的每一步路。 与此同时，沈剑也从这次交谈中，直观感觉到人与人的差距实在太大，李勇说的很多细节，都是沈剑这个阶层无法想象的事。 就比如李勇的留学费用，他这种特殊情况需要将近一千多万，这还仅仅只是初期的准备投入。这些钱对于普通人，含着血泪打拼一辈子都是可望不可及的。 “其实，你有这种条件的话，听从父母也未尝不可吧…” 沈剑犹豫半天，最终居然说出一句自己都觉得违心的话，因为他觉得在二人的差异完全在两个世界，或许李勇父母的考虑才最为周全。 “你怎么墙头草啊？刚才不是还说要帮我出主意？”李勇此时有点愣，一巴掌拍在沈剑肩膀上：“合着我诉苦半天都是白瞎了？” 确实，以他自己的角度来看，李勇真的是在诉苦，但某种程度上这却也是无数人梦想的生活状态。在难以估量的物质财富面前，听父母的安排又怎么了？算得上委屈吗？ “我可没这意思啊，只是觉得你自己要先想清楚后果，这世上的取舍太多，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无法对你的未来负责。” “少给我拽大话，难道我妈就有权包揽我的未来？”李勇当即反驳道。 听他这么一说，沈剑也算想明白了，刚才李勇在厕所里对母亲哭诉的时候，就明确提到过，自己就想把青春投在冰球上，至少在现阶段是没有其他打算的。 无论他是出于一时脑热也好，还是单纯爱玩，不想急于面对一成不变的人生轨道也罢，总之这都是李勇自己的决定，旁人确实无法干涉，更何况沈剑是作为同一个队伍的伙伴。 “那你可听好了啊，我接下来的方法也许比较极端，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如果按照我的方式来，才有可能真正改变自己的处境。”沈剑忽然坏笑了一下，慢慢说道：“虽然这只是权宜之计，不可能让你爸妈的想法产生改变，但解决眼下的问题也足够用了。” “什么啊？该不会真是拉黑电话搞冷战吧？”李勇微微皱眉，苦笑着答道：“要是这种低级战术就算了，估计今天拉黑一时爽，明天一早我就被人强行拉走。” “没这么弱智，我听了半天也没白听，你的家庭情况完全不一样，肯定要换种方式。”沈剑稍做思索，随即又吩咐道：“对了，这件事还必须让约翰出面帮忙，成功率肯定会上涨一大截，到时候你就等着好消息。” “神秘兮兮的，约翰能帮什么忙啊？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事了，但和我家里沟通了半年，到现在还是一直没结果，别指望他了。”李勇这时候又变得垂头丧气。 但沈剑忽然凑到李勇耳根子附近，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李勇忽然又眼前一亮。 “听上去还行，但我从来没干过这事啊，会不会有漏洞？” “你从头到尾又没有戏份，放心交给我就行，反正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不破釜沉舟搞一搞，恐怕以后就没啥机会了。” 交待完毕，二人一拍即合，当即起身前往约翰的办公室，一出自导自演的好戏即将上演。 其实沈剑的方法也没什么新奇的，他只是故技重施，把当年自己用烂的离家出走搬到了李勇身上，另外还添油加醋增设了一些情节。 虽然沈剑无法理解李勇家里人的想法，但父母爱孩子这一点是世间共通的，只要稍加利用，总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更何况李勇从小就是家人眼里的‘乖孩子’，而且今晚还和母亲大吵一架，时间和氛围都恰到好处，就只缺少最后的一波催化剂了。 第151章 冰释前嫌 简单安排之后，计划从当晚开始实施，现在事情酝酿得恰到好处，李勇的母亲肯定正在气头上，那就要趁热打铁。 二人首先找到约翰，并且把事情的全部计划和他说了一遍，他在本次事情里就只是充当一个情报员的角色，但这一环却至关重要。要是没有约翰提供权威消息，也就没有沈剑丝毫斡旋的余地，事情就会出现败露风险。 一开始，二人觉得这应该是最难的一个环节，毕竟在弄虚作假的事情上，约翰肯定不那么容易被说服。然而当他俩刚刚说完，还没准备声情并茂好言相劝，约翰却直接同意了。 “准备什么时候进行？就现在吗？” 沈剑被他的回应弄得猝不及防，在约翰一本正经的外表下，这个反差实在让人意外。 “怎么？我的反应很奇怪吗？李勇要是走了，你总不可能指望自己撑着吧。” 其实仔细想想，约翰也确实为这事焦头烂额好一段时间了，他虽然知道李勇的家人在极力劝阻，而自己却也没什么办法，多次沟通都无果而终。 今天沈剑愿意站出来，并且想出一个不算坏的办法，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帮了忙，就算这次计划失败，那也是个很划算的试错尝试。 而且在此之前，李勇本人都一直抱着那种含混不清的态度，一方面纠结矛盾僵化，同时又迫于家里压力不肯出面。总之现在连李勇都主动出来解决问题，约翰怎么也不会拒绝。 很快的，大家分头开始执行计划，约翰这边直接一个电话给李勇家里打过去，说他在今天下午的情绪很反常，并且后来也没有参加战术会议，让家里人注意一下他的心理状态。 他母亲在接到消息的半分钟之后，果然就给李勇打电话了过来，只不过按照沈剑的安排，这半个多小时里肯定是不会接的。 等到铃声反复响了几遍，约翰那边马上又接到李勇母亲的反问，说是儿子可能受了气，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应自己，想让约翰代为照管。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沈剑和李勇就跑去宿舍制造证据现场，反正是把屋子里尽量弄得乌烟瘴气，展现出李勇暴怒之后的打砸场景。 沈剑其实还比较保守，只是替他把桌子掀翻，枕头什么的也丢在地上。而李勇却出手大气，干脆就把能砸烂的东西真给捣碎了，彻底弄得满地狼藉，就像是真的在屋子里撒气一样。 “哇，你不至于吧？会不会太过分？”沈剑指着地上那台摔得变形的笔记本电脑，心疼之余也不忘提醒李勇，做戏也得张弛有度，不能搞得太假。 “没事，正好想换台新的，我小时候在家也偶尔砸电视，不会太假。” 听了这通发言，沈剑立刻闭嘴了，看起来自己确实很难理解他这种人的生活。 约翰那边等宿舍准备完毕，立刻一个电话再次打过去，把李勇‘失踪’的消息告诉了他母亲。从约翰得来的反馈里，李勇母亲的语气已经开始着急，计划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 随后，就该沈剑这个老戏精出场了，他在电话又响了半个钟头之后，主动接通，并再次转述李勇‘失踪’已经有好一会儿了，走之前还砸了宿舍，手机也丢在地上。 沈剑本想把宿舍现场的照片发过去，而李勇母亲则是直接开了视频，这当然更有说服力。 在目睹现场的‘狼狈’之后，李勇母亲的表情变得极为惊讶，同时还带着恳求的态度，希望队员们能够帮忙尽快找到儿子，毕竟李勇的极端脾气一旦爆发，确实很难善终。 “阿姨您放心，李勇虽然冲动，毕竟也是成年人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他今天出门没带钱包，就怕遇到什么困难。” 沈剑表面上是当白脸，实际上却又阴阳怪气：“今天他确实有点奇怪，尤其是下午他接完电话饭都没吃，立刻把自己反锁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之前从没见他这样子。” 在劝慰之余，这也是把话茬递到李勇母亲的嘴边，意思是让她别忘了反思自己的过错。 挂断电话之后，李勇立刻前往事先约定好的酒吧等待，而沈剑则带着李勇的手机开始逛大街，东跑西窜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在此期间，李勇母亲一直和沈剑表示自己的担忧，后来还自己主动把逼他出国这件事抖搂出来，二人虽然没产生有价值的探讨，但沈剑明显感觉得到，她已经显露出后悔的语气了。 一直到凌晨两点，他母亲的焦急让言语之中开始带一点哭腔，沈剑果然没猜错，尽管李勇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她却始终把儿子当做没长大的娃娃。 “实在不行能不能报警啊？他这样下去就怕惹出什么事。” 正常情况下，也不至于对一个出走不到半天的成年男性焦急至此，但李勇的母亲则显示出了这种过激反应。 “这没必要吧，精神正常的成年人出走估计也不会管，就算是小孩子走丢了，也得24小时才能立案啊，您再等等？” 看起来时机差不多成熟，沈剑又消磨了半个多小时，便在李勇常去的那家酒吧顺理成章地与之‘相遇’了。 在找到李勇之后，沈剑先给他稍微‘打扮’了一下，显示出醉酒狼狈的样子，这才给他母亲打了视频电话过去。 这一头，李勇闷着脑袋在桌上假哭，而另外一边，他母亲却是真的声泪俱下。 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李勇自己来处理了，沈剑只是坐在一旁，时不时给他提醒台词，让话题始终围绕着出国这件事讨价还价。 看着这一幕，沈剑总觉得找到自己小时候的感觉，他很难想象，如果李勇这些年来真的一点都没有反抗过，未来可能真会过着提线木偶般的人生。 不一会儿，随着母子俩商谈完毕，李勇在挂断电话的瞬间，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窃喜。 “卧槽，这招真管用啊！”他激动地抓着沈剑肩膀，就差一个拥抱了：“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厉害，一次就成功了！” “哈哈，啥都甭说了，累了半天，口有点渴。”沈剑说着给他递了个眼神。 “随便喝！今天你的消费我全包！” 第152章 球场新锐 欢声笑语里，二人从未有过如此畅怀的时刻，似乎某种非空间的距离感在逐渐拉近，要是在以往，可能就算遇到再怎么高兴的事情，他俩也不会这样敞开心扉。 事情虽发生得极快，但在过程之中，彼此都已经悄然改变了看法。在李勇眼里，这个一直和自己‘作对’，看上去并不顺眼的新人，在伸出援手的刹那变得极为可爱。而沈剑心中，那个不可一世的傲慢前辈，实际上也只是个苦于枷锁的大男孩，他始终有着自己的苦衷。 确实，李勇在队里之所以如此违背常理地强势，可能还是想给父母证明自己。他想让家人看见，自己可以脱离他们安排的一切轨道，而且还能做到顶尖。 而在社交环境里，李勇和沈剑也许背负着类似的压力，他们虽然家境迥异，却都从小形成了颇为偏执的性格，以至于二人一见面，简直如临大敌相互不顺眼。 自此之后，训练场上产生了让人诧异的新变化，一直以来都不怎么配合的两位前锋，居然愿意主动给彼此创造机会。而且这种融洽也延伸到生活的细枝末节处，他俩现在偶尔会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甚至还会给彼此分享球场经验。 以前连话都说不到一块去的两个‘死对头’，如今简直像是朋友一样相处，这实在让人觉得太过诧异。 而他俩的影响逐渐扩散到众人身上，原本队伍里那些不必存在的小矛盾，也纷纷化作鸡零狗碎的闲话随风而去，似乎在他们的映衬之下，确实没啥问题是不能谈妥的。 自从高翔离队，约翰的双阵营体系彻底崩塌以来，团队氛围忽然迎来一个新的春天，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进行着，没有任何人刻意去促成。 这样一来，无论是训练效率，还是团队精神，整个队伍的状态都慢慢回归到前些年的巅峰时期，就连约翰也忍不住感慨，自己是不是走了太多弯路。 春去秋来，今年的世锦赛备战已经接近尾声，在上次khl一鸣惊人之后，沈剑这段时间的表现也越发亮眼，简直成为高翔一样的存在。 鉴于此，约翰也直接给到他一个仅次于李勇的登场率，甚至在某两场比赛里还预先留给他首发。如果说之前打大陆联赛仍是一种试炼，那这次世锦赛，就算是真正作为主力登场了。 除此之外，在一众队员的建议之下，约翰还把大奎也加入到候补名单里。虽然在这种比赛里很少能用得到他，但作为国家队一员，如果四五年都不曾出席一次世锦赛，那可以说是职业生涯中最大的一个遗憾了。 当然，约翰也不可能仅仅因为弥补谁的遗憾，就贸然动用名额，他毕竟也是看见了大奎的成长，觉得这个大个子身上还算有些闪光点，加以挖掘说不定真有用武之地。 就如同以前一直默默无闻的沈剑一样，谁能想到他如今居然能成为男冰的中流砥柱？约翰从那时候起，就决心要多给球员们一些机会，避免自己一时眼拙错漏人才。 而在这件小事里，无论是队员们的推荐，还是约翰毫不犹豫地采纳，都足以看出整支队伍已经逐渐步入成熟。要是以往，队员们绝不会操心别人的事，只会自己闭着眼向上爬，而约翰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独断权。 虽然这种和谐统一的气氛并不能带来实质提升，但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软实力了吧。 随着开幕时间迫近，大家如期登上了前往加拿大莱的斯布里奇，中国男冰今年将以乙级a组新晋代表队的身份，挑战实力更为强劲的五支队伍。 时隔三年之后，a组的新老面孔各异，不变的仍是越来越激烈的挑战难度。国家队今年的预期目标当然还是保级，如果有机会再去争取踏足甲级联赛的期待。 在本届比赛里，同组实力最为强悍的，当然还是从甲级刚刚跌落的波兰，紧随其后的便是意大利和匈牙利。本组也只有乌克兰和立陶宛两支代表队，算是实力稍次一点。 中国队今年的压力当然前所未有，饶是如此，队员们却显得信心十足，赛前的集训和准备大家都是付出了百倍血汗，怎能在气势上露怯？ 根据赛程安排，大概是每隔三天一场，比赛频率和以往差不多。而对战顺序公布之后，却让队员们觉得心情复杂。 在比赛首日，对手是实力稍若的立陶宛，这意味着队员们可以放开手脚去冲击首场的大比分胜利，这样对士气来说有很好的提升。 随之而来的则是乌克兰，如果大家全员发挥得当，哪怕是一分之差赢得这一场，也就完成今年的保级任务。 但随着选手的体能消耗，最难打的三场却排在最后，约翰只希望到时候不会输得太惨。看起来想要冲击甲级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了。 在充分的休息倒时差之后，中国队迎来了今年的首场挑战，比赛当天选手们都是热情高涨，因为今天的任务就是全面碾压，尽量把比分往高了打，不留任何余地。 下午三点多钟，比赛正式开打，在开场亮相环节，解说员公布了今年两支队伍的球员信息，双方都有好几个从未见过的新面孔，看起来胜负悬念还是挺高的。 沈剑今天作为首发，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抢了李勇的风头，不过这也都是约翰的战术安排，在他心里不存在谁强谁若的问题，只能说沈剑在开局争球方面更能打出气势来。 开场仪式结束之后，球员们各就各位，沈剑也即将在世锦赛上打出自己的第一杆球，这一刻势必要拿下。 然而哨声还没响起，此时解说员却开始唱衰，毕竟今年中国队派出来争球的居然是个新人，立陶宛这边就显得很保守，想让五年的老将来稳稳吃到第一轮进攻。 然而开局的刹那，球场却瞬间被沈剑引爆，因为他做出了史无前例的争球动作，几乎是连人带杆一起飞出去的，速度快到解说员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在高翔的戳刺绝技基础上，以沈剑自己的方式进行了改良，所以也是首次出现在大赛上的技术动作。 解说见了这一幕，立刻改口称赞，原来中国队这是派出了雪藏的新锐！ 第153章 烈风双子 沈剑飞快冲出的瞬间，立陶宛代表队几乎还没意识到已经被对手开球了，当然，除开此刻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的前锋。 而且在这人赶紧转身尾随的时候，他也没注意到，沈剑其实在抢到球的第一时间，已经把球传到了边锋吴岳伦手里。在二人擦肩而过时，这个短距秒传的小动作完全骗过了他的眼睛，让这家伙第一时间错过了最好的协防机会。 一来一去几次中转，沈剑反复在人群中辗转腾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传球从沈剑当初的一个短板反而变成了强项。 在对手的两名跟防边锋被耍得团团转时，沈剑也抓住了最好的进攻机会，一举迫近到对方禁区内的争球点。这时候防守队员当然急了，连忙增设协防，却不料沈剑还是在最后时刻一个反向胯下传球，球还是到了吴岳伦手里。 而且巧妙的是，在传球前的一瞬间，沈剑还特意向着球门一个加速。并且假意反手挥杆射门，这让对面门将的位置一下子与球门拉开一大截。 现在吴岳伦得球，他最擅长的就是远射，在沈剑创造的绝佳机会下，如今球门几乎是向他敞开，这颗得分很迅速地被收入囊中。 第一节的前十分钟，中国队率先斩获一分，沈剑这时候被约翰换下去暂时休息，后半节由李勇替代上场。 在二人在球场边缘交接的时候，李勇还忍不住开了个玩笑：“你怎么不试着自己打门？这可是你在世锦赛的第一颗进球机会，还传给老吴干嘛？” 他当然知道，沈剑这是求稳，把必吃的得分攥进队伍手里。而这种情况要放在一年前，可能沈剑也绝对会选择自己出风头。 成熟与否，往往都是细枝末节之处体现。 “嘿嘿，我可是记得咱的赌约啊，别怪我这次反超你。”李勇微笑着滑上球场，其实他们直接所谓的‘打赌’早被更改了无数次，已经彻底成为形式上的东西。 很快首节打完，中国队再进一球的同时，立陶宛也在最后五分钟追回一分，看得出来对手虽然出现了一些疏漏，但还是咬着牙紧随其后，不想轻易把胜利拱手送出。 到了第二节，轮到吴岳伦暂行休息，李勇和沈剑二人一同上场。要是放在以前，约翰是很忌讳让他俩同时出现在球场上的，因为半年前打khl时发生的尴尬往事还历历在目。 不过现在约翰也清楚，两人的关系已经远比以前的针锋相对好得多了，至少不会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开球的仍然是沈剑，然而他这种一招鲜的争球方式更适合第一节打个措手不及，接连使用肯定没有首次拿出来的时候管用。 哨响之前，立陶宛的前锋就很警醒地盯着沈剑动向，很明显他已经把注意力从球转移到沈剑整个人身上。毕竟刚才沈剑的动作大家都从回放中看见了，虽然一开始没人看清，不过教练心里肯定一清二楚。 沈剑这种戳刺就算再怎么快，也是有迹可循的，他会在争球之前就预定好自己的进攻方向，并且身体做出相应变动，从这个角度来说，此招倒也不至于无懈可击。 然而到了开球的时刻，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争球点的双方前锋居然朝着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扑过去，而冰球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觉里来到李勇手中。 原来沈剑之前早就注意到对面前锋的眼神有问题，看样子是不打算硬抢，而是后发制人及时阻截，想要在第一时间阻止自己加速。 不过这样一来，他的战术在沈剑眼中就显得本末倒置了。这毕竟是开球，沈剑不一定选择自己持球，既然对手选择观察自己的腿部朝向，那就干脆给他来个声东击西。 “漂亮！骗得好！” 约翰也忍不住在场边喝彩，沈剑这算不上假动作，却在细节处和对位的前锋来了一场简单心理博弈。 由于争球点的二人并未产生任何身体接触，再加上冰球也不在沈剑手里，球场上的攻守态势瞬间变得异常刺眼。第二节刚开始不到五秒，就已经有三人迫近立陶宛的禁区，除了沈剑和李勇冲在最前面，孙豪也第一时间成为漏网之鱼赶过来策应。 “好机会，必须快攻！” 极短的时间里，李勇硬是靠着身体优势闯过了两道封锁，然而在球门附近，他身后的防守队员硬是飞扑上来阻止李勇射门。 这种情况下，李勇也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把球回递给沈剑。虽然沈剑身边也有一名尾随已久的边锋，但孙豪则迅速赶来协助，替他摆脱了接踵而至的追击。 不到五秒之内，沈剑再次凭借着超高的灵活性，曲线机动到自己的最佳射门点。一颗中距离挑射，直直灌进对方球门！ 这颗快攻是立陶宛完全无法防备的，谁能想到一开场自己的前锋完全被戏耍，导致他在回防过程中成为全队的最大疏漏。 在第二节开场三分钟内，比分拉到了3-1，中国队士气暴涨，在全队的欢呼声中准备着下一颗进攻。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沈剑和李勇展现出了好几波接近完美的配合，一个身法鬼魅穿梭无踪，一个直来直往势不可挡，短短的几十秒时间里，甚至能从不同角度发起两到三轮冲击。 这种进攻强度，让立陶宛的防守压力接近临界点，好几次都出现球员的无效跑位，这样下去迟早会漏洞百出。 与此同时，随着现场观众的一波波呼声，解说席似乎为了弥补一开始不看好中国队这名小将，现在也开始疯狂鼓吹。 “我们看到场上宛如两股烈风的球员，正是来自中国队的两名主力前锋，他们仅靠彼此二人就能交织出一张无孔不入的火力网，穿梭于对面禁区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二人之中，除了经验丰富的李勇之外，这名叫做沈剑的新面孔也丝毫不逊色！” 靠着他俩轮番进攻，双方在第二节的末尾已经把比分拉到5-1，本场比赛几乎没有悬念。 第154章 透彻研究 两人的精彩表现彻底摧垮了对手的心理防线，一直到第二节打完，立陶宛代表队感觉整个氛围都死气沉沉，人心早已涣散。 而沈剑虽然消耗了大量体力，却在第三节的时候还想申请开球，这一节他算是彻底打兴奋了，几乎忘记了身体的疲劳。 不过约翰还是坚持最初的决定，沈剑已经打完两节，第三节说什么都不让他再上了。一来是想替沈剑保存后续比赛的状态，二来则是这种情况下已经不需要再狂刷比分，因为他已经看见队员们的士气早就被全面振奋起来。 要是按照往常，他必定会压榨每一名主力的全部汗水，但自从去年这个时候高翔发生意外，约翰就不止一次警醒自己，在球员的身体状况面前，刷再高的比分也没有意义。 最终，这天的比赛仍是保持着高比分获胜，除了主力球员之外，其余队员们的发挥也都很出色，凡是上了场的都一个个异常威猛。这当然也是向约翰示意，哪怕自身实力稍微逊色，至少在争取表现这方面也丝毫不差，大家要的就只是一个恰当的出场时机。 首日比赛结束后，众人回到住处便开始研究下一场的敌人，因为接下来这场比赛算是本届的生死战。如果打赢了就成功保级，要是输了的话，后面打另外三支强队就更难了。 接下来要打的是乌克兰代表队，虽然两支队伍都有不少khl联赛的参选成员，但鸿星除了16年进过一次季后赛，其他时候就再没机会与之交手了。 而且在klh联赛里，乌克兰处于塔拉索夫赛区，常规赛里经常是两支队伍还没碰面就有一方被打进败者组，所以彼此之间都缺乏了解。 不过约翰作为主教练，他肯定对今年a组的对手们进行了充分了解，也制定出了一套详细的作战计划。 按照约翰的临时安排，在本场比赛开打之前，他就提交了候补参赛申请，直接让大奎加入正式编队，随时场外待命。 自从年初和西伯尔打完那场血战，约翰对大奎的重视也在日益提高，尤其是面对来自俄罗斯和乌克兰地区的队伍时，他都显得极为谨慎。 很快的，到了比赛当日，众人怀揣着对约翰的信任，豪气满满地登上了球场。 然而在球员亮相的环节里，乌克兰教练走过来和约翰亲切握手，并说了一句让约翰眉头紧蹙的话。 “二月你们打西伯尔那场，很精彩嘛，希望今天不会搞出什么乱子。” 这话表面上实在嘲讽球场冲突，实际上却表示，乌克兰队今天是有备而来。他们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比赛里耍阴招，因为世锦赛的规则比khl繁琐太多了，而且iihf的裁判也吹得非常很严苛，稍不注意就会来个小罚。 约翰从这句话里剖析出的，是他们对于中国队的重视程度，因为这支队伍在a组的实力并不算强，他们想要保级，也就只能对着刚刚晋升的中国队下手。 从某种意义上，乌克兰的教练可能早已着手对中国队透彻研究，所以今年大家打过的每一场比赛复盘，他们都必定反复琢磨了一遍，包括那场意外冲突。 这必定是一场困兽之斗，双方都要踩着彼此的尸体，才能继续待在这个组别。 第一节开打之前，约翰忽然临时改变战术，原先沈剑是作为首发开球的，他却忽然换了吴岳伦上去。一般情况下首颗进攻权极其重要，但约翰做出这个决定也不是空穴来风，他要在前五分钟试试对手有没有准备什么特定招数。 而且约翰也估测到了，以乌克兰的整体球风，他们必定早就准备好了相应方法去对付沈剑那招戳刺。在那个招式失去意外性之后，反而对沈剑来说有着很大风险。 开局争球，吴岳伦本想靠多年的实战经验与对手玩玩心理战，但他却在身体对抗上输给了对面前锋，这是实打实的无可奈何。 中国队转为全线防守之后，乌克兰并没有打快攻的意思，他们始终在想办法缩紧守方防线，这意味着稳固推进。 不到三分钟，攻势始终迟滞在禁区附近，双方球员都稳扎稳打不给机会。然而从裁判时而响起的哨声和队员们气喘吁吁的状态来看，乌克兰选手们在每一次身体碰撞里都铆足了暗劲，看样子是想打体力战。 这样一来，约翰不得不找机会频繁更替球员，但他到现在也始终不急着把沈剑他们换上去，毕竟现在还没到反攻的最佳时刻。 就这样，轮番替换了三名球员，双方又打了五分钟僵持不下的拉锯战。直到约翰在更换第四名后卫的时候，乌克兰一名前锋忽然从左侧发起突袭，他们等的就是这个空档。 这次进攻非常迅捷，一改之前步步为营的局势，门将刘松正要飞扑救球，却被一个垫射的假动作欺骗，乌克兰在十三分钟夺得首颗进球。 看来约翰猜的没错，他们在比赛之前确实做足了功夫，对中国队的强弱区域非常了解。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约翰也没有白白研究对手，他在重新开球之前，给沈剑他们安排好了接下来的战术任务。 第二颗球由李勇来开，这小子不负众望迅速拿到进攻权，但他拿球之后，却始终徘徊在中立区附近，并没有向着禁区游走的意思。 这看上去很反常，因为中国队向来都是以快攻为优势，即使对面是铜墙铁壁，也不至于半天举兵不发。 就在乌克兰队试图找机会夺球的时候，约翰却一声令下，忽然让自家两名队员同时更换。但他们的防守阵型尚未出现漏洞，现在同时换两人意味着进攻真空期，这确实是一招险棋。若不是约翰对乌克兰队的透彻研究，他绝不敢下达这种指令。 换人时期的空档最大，但好在此刻李勇是在中立区控球，而且沈剑的上场位置非常特殊，他几乎贴着中立区的边线，在李勇的对角忽然摸上来。 电光火石般的快传，沈剑忽然化作一柄钢刀长驱直入，而且另外一边，刚刚上场的大奎也顶住两个人的压力，替沈剑清理出了进攻路线！ 第155章 为何不能传给他 看似是约翰误判形势，在不恰当的时机下达换人指令，实际上却是早有预谋，从对手的弱势路线釜底抽薪，狠狠给与了反击！ 此时的大奎俨然像一个推土机，他几乎收起了双手，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在犯规边缘之外，不仅撕开了一道防线裂口，也让这道口子始终无法弥补。 沈剑当然抓住了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他和李勇二人再次上演了旋风式地密集进攻，几乎是在对面禁区里反复肆虐，三人合力把防守阵型搅成一锅粥。 在这样的攻势下，即使铜墙铁壁也难以兼顾四方来敌，沈剑在远距离给抵达射门点的李勇打了个挑射助攻，一颗高抛接力直直送入对方球门，比分在最后的两分钟被拉平！ 第一节打完后，球员们都是发自内心地觉得疲惫，不过苦和累还算值得，毕竟没让对面占到太多便宜。 针对乌克兰的肌肉战，约翰也在休息期间赶紧做了新的战术安排，如果一直被他们这样硬碰硬打下去，拖到第三节就很难受了。 直到这时候，约翰确实意识到大奎的重要性，他不仅可以作为坚守阵地的后场堡垒，更能在关键时刻充当进攻球员的清道夫，要是这家伙打球的技巧再能完善一些，那完全就能当做主力宝藏球员来培养了。 只可惜世间难求两全，约翰也不指望大奎能碰到球，他只需要做好分内职责，就算是为队伍做出极大贡献。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第二节随之开打，约翰给大家的安排并不复杂，总之就是利用好大奎的身体优势，以他为圆心进行斡旋，这样总能找到好时机。 在争球的时候，沈剑也听从了约翰的指导，不要贸然使用那一招，因为十有八九对乌克兰前锋不起作用。 而沈剑自知爆发力不如别人，于是极大利用灵活性，连续尝试了两个倒勾和戳刺的反向假动作，差点把对面前锋搞得失去平衡。 开场再次获得进攻权后，李勇仍然打算进行一轮快攻。沈剑会意之后立刻采取之前的突破方式，冰球在二人之间像旋风一样来回轮转。 见此状况，乌克兰选手也立刻转换了防御体系，在保持防线强度的前提下也加快人员流转，尽量去抓二人之间的配合破绽。 其实这种情况对沈剑来说倒也无所谓，毕竟他可以凭借着无与伦比的转向速度去规避大部分争抢，但李勇向来都是靠着身体横冲直撞，于是面对体力更加充沛的乌克兰球员，他撞不到三五下就开始慢慢吃亏。 而且最关键的是，沈剑和李勇都是以极高的速度进行着机动，大奎虽然速度不慢，却兼顾着开路的任务，始终无法和二人很好协调，更做不到及时给李勇提供保护。 这样一来，随着这颗快攻逐渐变成迂回拉锯，中国队的进攻随之变得疲软起来，似乎深入敌后并不是一件理智的事，随时都面临被夺球的风险。 眼看着四周的防守球员都逐渐腾出手脚，李勇终于决定暂时放弃快攻，先把球拉回中线再做打算。而大奎的位置比较深入，还面临两名后卫的纠缠，沈剑忽然从中找到一个好机会。 可能是他和李勇没有协调好，就在沈剑刚刚开始要球，打算强行尝试一波中距离拉射的时候，李勇却在折返途中出现犹豫，浪费了大好时间，导致自己陷入进退维谷。 还好沈剑反应机灵，他在李勇丢球之前，通过大奎的身体掩护，上去找了一名乌克兰后卫进行碰瓷，裁判也很快就响哨子。 “这样下去不行，大奎太笨重了，而且对面的人也开始学着慢慢避开他，要不然让约翰再把孙豪换上来吧？” 面对李勇的质疑，沈剑暂时没做答复，他心底里还是愿意相信大奎的。 重新发球之后，中国队再次组织起边线进攻，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李勇的猜想应验了。乌克兰的大部分防守队员现在已经鸟都不鸟大奎，任凭他的位置怎么深入，选手们都是尽量避着他走，不给他任何的干扰机会。 这种场景看上去倒是挺霸气，然而局势却对中国队越来越不利，约翰也皱着眉头，在思考着找个恰当时机换下大奎。 一再的攻势都没有得到预想效果，乌克兰选手又启用了他们的硬碰硬打法，眼看着大奎即将成为场上的闲人，沈剑却忽然有了一个大胆想法。 在大奎满场跑着找人推挡的时候，沈剑悄悄给他递了一个手势，这是进攻跑位的标志。大奎虽然有点不太明白，但还是照做了，他以为是要自己替沈剑打一颗垫射助攻。 然而等沈剑他们把两名后卫全部拉开之后，一颗猝不及防的远距离高抛球忽然传到了大奎的手里！ 接球瞬间，大奎还是有点懵的，甚至做了片刻的原地停顿。 沈剑有点恨铁不成钢，直接大声嚎了一嗓子：“打啊！” 这时候大奎才猛然发觉，自己居然就站在一个绝佳的射门位置，而且身边居然没人管？这要是把机会给队里的任何一名前锋，都可以轻松单挑门将了。 就连解说都有点难以置信，乌克兰队怎么会出现这种失误？放任一名后卫独创空门？实际上他们当然不识时务，而是心知肚明，在研究了中国队这么长的时间之后，早已清楚大部分球员的详细情况。 刹那间，球场似乎陷入凝滞，这个场景实在有点诡异。中国队这边好几名球员都难以理解，沈剑为什么要在这个位置给大奎传球？大家从来都没见过这家伙射门一次，甚至都很少见他有机会持球… 就在大奎发愣的档口，乌克兰的一名边锋赶紧向他疾驰过去，还好这个距离并不是马上就能赶得上，大奎也咬着牙向球门发起最后的冲刺。 手起杆落，叮当一声脆响，冰球打在门框内侧，居然小角度弹了进去！ 这次中国队发起的欢呼声比以往都要热烈，约翰都忍不住高举双手，大奎居然做到了？ 比起其他人的惊讶，在沈剑心里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每天都和大奎早出晚归，其实是队里最了解大奎的那一个。 第156章 苦战 在所有队员都酣睡的凌晨，只有大奎偷偷泡在训练场里，在结束了每天精疲力尽的对抗之后，也只有他的身影仍然活跃在冰面上，这一切都是沈剑亲眼见证的。 而大奎暗自练习的正是一次次的挥杆，再挥杆。哪怕他知道约翰不可能留给自己多少上场时间，更没机会去禁区里打一颗射门，但大奎还是日复一日练习着，似乎在脑海里反复憧憬着那一天的到来。 作为一名球员，更处在代表着国家最高水准的队伍里，大奎清楚自己的天赋远不如别人，甚至连渴求一颗得分，也显得极为虚无缥缈。 直到今天，这次难能可贵的机会，由沈剑赐予了他。 欢呼声仍在持续，大奎也被队员们团团围住庆贺，这一幕就连乌克兰的队员都看傻了，现在分明才比赛第二节啊，怎么搞得像全局打赢了一样。 不一会儿，直到双方再次开球，这种热烈的氛围还在萦绕，大家是衷心的为大奎感到高兴，他能体会到这种荣耀实属不易。 随着大奎这颗进球，乌克兰球员也再也不敢大意，在防守力度上变得更加分散，这对中国队来说当然是个极好的消息，只要大奎能引得更多注意力，沈剑就有偷袭的希望。 很快的，随着中国队再次撕破对手防线，比赛第二节也以3-1的分数结束，看得出来乌克兰这边已经开始着急，是打算在最后一节不择手段进行反扑。 在临近全场结束的最后十分钟里，裁判的哨声频频响起，乌克兰好几名队员都有违规冲撞的意图。约翰也只能适时地把沈剑他们换下来，让一些身体素质更强的老将上场支撑。 接连冲击之下，吴岳伦轻伤离场，乌克兰也被吹了一个小罚。他们硬是靠着违规的风险，把最后一颗球送进中国队的门框，然而在接下来以少打多的局面里，单从时间上来说，乌克兰肯定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这场比赛的胜利，意味着中国队保级成功，接下来就要想办法冲击更高的顺位，甚至是尝试晋级到甲级分组。 虽然在面对接下来三支劲旅的时候，中国队也许没有做好充足准备，但无论挑战难度有多大，至少是要抱有这份心气的，年轻人最大的优势就是无惧强敌。 除此之外，今天吴岳伦在比赛时受到了一定轻伤，经检查后，除了违规撞击带来的软组织挫伤以外，小腿跟腱也有轻微受损。 鉴于此，约翰也直接取消了他下一场比赛的上场资格。尽管这点伤十分常见，平时训练都会经常发生，对比赛影响不太大，但约翰仍然坚持自己的决定。 吴岳伦毕竟已经三十岁了，无论是承伤能力还是恢复速度，都已经大不如年轻时候，约翰也不希望队里的任何一位球员是带着一身隐疾遗憾退伍。 吴岳伦一开始还是辩称自己完全能克服，但他肯定执拗不过约翰，最终也同意休息一场。 接下来的对手是匈牙利，也是iihf的老牌强队了，虽然近几年从甲级被挤落下来，但实力仍然可观。 不过打到现在，连胜两局之后队员们士气正盛，而且获得保级之后，大家也就没那么多心理辅导，可以真正放开手脚去打。 经过了短暂研讨，约翰决定依旧使用速攻战术，尽可能多地在第一节占领优势，把比分往高了刷，等到第三节的疲软期再全面转为防守。 然而等到正式比赛那天，第一节还没打到八分钟，就已经被对手灌进了两颗球。就连约翰也没想到，匈牙利的快攻打法居然更加凌厉，超越了本该是中国队使用的看家本领。 被对手如此迅速夺得两分领先，队员们都很快傻眼，士气就更别提了。 匈牙利代表队的特色就是人均年龄大，虽然灵活和爆发赶不上大多数年轻人，但他们都是一群打了十多年世锦赛的职业球员，经验就连吴岳伦都望尘莫及。 在这种对手面前，能直观感受到他们天衣无缝的配合默契度，球员相互之间根本不用任何的手势暗语，每一个跑位都有其特定含义。眼花缭乱的中转迂回，加上贴近百分之百的战术执行力，几乎能把中国队这帮小伙子当猴耍… 而且最要命的是，每当中国队想要做出某种花哨动作，或者打出特定的阵型，这在他们眼里简直不攻自破，毕竟十多年的球场打拼，什么花样没见过？ 眼看着对手攻势凶猛，禁区即将再次失守，约翰也赶紧做出人员变动，把打主攻的李勇和沈剑二人叫下来，也换上了资历足够的老将与之抗衡。 就这样，直到第一节打完，比分始终停滞在2-0的差距上，前辈们通力协作，打出与之类似的风格，没再留给匈牙利更多机会。 毕竟老将的体力在后半场确实开始跟不上了，前十分钟还能使出全力，后面就只能慢慢拖延，匈牙利的想法就是要利用好前面的黄金时间。 按照之前的想法，约翰决定第二节让沈剑他们多尝试利用爆发力的优势，进行几次中远距离的打门，如果比分在本节还没追上来，可能第三节匈牙利的老将们修整完毕，后面获胜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短暂的休息时间很快结束，到了第二节开场，他们果然更换了一批较为年轻的球员。看样子约翰猜的没错，匈牙利队这一节应该是偏向防守，想把老将们作为第三节反扑的利器。 面对这种拖时间的押宝战术，第二节中国队的反扑就显得尤为重要，沈剑在开球的时候也是使出了全部实力，几乎把那招戳刺发挥得淋漓尽致，才为大家争取到首颗反攻机会。 然而轮到队伍尝试快攻的时候，沈剑和李勇二人却像是撞在了铁疙瘩上，匈牙利的阵型变动严丝合缝，他俩再也不能像两股横扫球场的旋风，更不可能单刀直入去禁区肆意妄为。 想来也是，人家的拿手绝活就是快攻，他们已经对这种战法研究得十分透彻，当然不会轻易上当，当两个风格类似的球队相互碰撞，这场苦战似乎早已注定。 第157章 伤疤即荣誉 三番五次的进攻未果，队伍士气已经逐渐低迷，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球员们看着比分的落差只能望洋兴叹。 在试遍了各种阵型配合以及骚套路打法之后，中国队再次回到了起点，总是在禁区内外徘徊。就算偶尔强行冲破封锁，对面的后卫也会在第一时间紧锁进来，冰球虽然牢牢掌控在手上，始终还是三过球门而不入。 中国队之前遇到过各种龟缩阵型，却也没打得如此艰难过，而且他们的打法看起来也并不像是014的极端防守态势，反而是中规中矩的113体系。五个人的跑位极其密切，总能相互弥补起最后的空缺位。 究其原因，当然还是他们太了解这种进攻方式了，而且说句难听话，这种东西可能是他们十年前都玩臭了。无论选手们怎样年轻强势，如果拿这种经典得有些过时的东西和他们正面打，后果自然可想而知。 其实约翰当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只不过训练内容必须与大环境相结合，哪怕年轻的选手们可以更快接受新东西，但国内体系起步较晚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中国队现在正在走的就是这一步，如果不想办法继续提高顺位，无法与最强的选手教练，体验最新的战术运营理念，那可能会是落后挨打的死循环。 所以无论多么艰难，这一代冰球人身上肩负的就是打开视野的重任。 回到球场上，中国队在使出浑身解数之后，像是在一遍遍验证对面牢不可破的事实。现在唯一的机会，可能就是尝试某些稍微极端的办法。 既然战术方面黔驴技穷，那就只能从自身潜力开始挖掘了，凡是遇上难啃的硬骨头，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锐器，反复磨其一处。 以一人之力的极限发挥吸引更多火力，才有可能打破僵局。 沈剑率先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在下一轮进攻里，他事先和李勇打好了手势，准备让他先从侧翼佯攻。凭借李勇硬碰硬的能力，肯定能至少引起一名后卫跟过去协防，只要在换防的时候他给自己递一发长传，自己就有发挥的余地。 这种强行创造的机会只能用一次，而沈剑也必须在接下来不到两秒的时间里，彻底给匈牙利的防线撕开一条大口子，否则中国队也就只能被继续耗下去了。 就在李勇顶住压力冲向一名边锋的时候，沈剑也铆足了劲赶往预定位置，他坚信李勇这次冲击的效果必定能达到效果。 转眼间，撞击声传来，李勇在违规的边缘硬是把球带过了禁区，他与那名边锋的擦碰确实有点危险，还好并没有触碰裁判吹罚的界限。 下一刻，一颗长传精准落在沈剑手中，现在李勇已经没什么能再帮到他的，一切只能靠着沈剑自行发挥。 接球瞬间，沈剑没有任何犹豫，仍然像是多年前的那个野小子，径直朝着一名匈牙利后卫冲刺过去。与其被人出其不意抢夺，不如先入为主，从快人一步的反应时间争取主动权。 当二人即将接触的刹那，沈剑一反常态，并没有使用小动作闪避，反而做出了一个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大动作。他忽然用杆刃击打冰球边缘，冰球应声弹起离地十公分左右的距离，这是挑射动作的前奏。 冰球飞起之后，沈剑却并没有射门，毕竟当面就有一名后卫，而且这个距离无论谁都没把握进球。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冰球上，沈剑却来了个极限转身，在保持高速移动的同时，居然靠着单腿支撑的扭力，整个人绕到了防守队员的背后！ 冰球的专用冰鞋比较厚重，冰刀宽大且刀头无锋，沈剑做出这个类似于花滑的转身，难度可想而知。 不仅如此，沈剑在转身瞬间，他的球杆居然也从此人胯下伸出来，把刚才那颗挑飞的冰球勾了回去。与此同时，沈剑臀部发力冲击，借着这名后卫的身体当跳板，直接朝球门冲去。 二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开很大一截，现在没人能防得住沈剑了，手起杆落之下，沈剑在自己的最佳射门点来了一颗急速抽射！ 一切发生得太快，全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喝彩，沈剑这一系列动作堪称艺术！ 就连裁判也没弄明白，沈剑刚才究竟是做出了什么样的行为，究竟有没有触犯规则。毕竟每年都有新的选手，带着自己的新动作上场，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有违规嫌疑。 当然，沈剑心里最清楚，这个招式基本没有留给裁判挑刺的余地，自己一直苦练的技巧，终于在比赛里派上用场。进球之后，此时沈剑还给李勇挤了挤眼睛，因为这个秘密目前也只有他知晓，甚至其中还有李勇的不少功劳。 从这颗球开始，中国队总算在第二节末尾吹响反攻的号角，现在双方只有一分的差距，第三节匈牙利换上了蓄势待发的老将们，苦战仍在继续。 面对这种很难追平的局面，沈剑在最后一节仍然坚持上场，约翰也被沈剑刚才那一招华丽转身震慑住了，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把开球权交给了他。 这颗开球几乎用尽了沈剑的全部爆发力，他在对面前锋眼皮子底下虚晃一枪，随即反向使出那招戳刺，在夺得进攻权之后的几十秒里，沈剑的双腿老半天才缓过劲来。 匈牙利队刚才吃了沈剑的亏，这回很明显防御力量更多地向他倾斜，而李勇则在一段时间里承担起了主攻任务。 不一会儿，对面的防守仍然紧密，李勇想要在体力耗尽之前强打一颗，却在关键时刻差点被人截球。当他把冰球回传到沈剑手里时，沈剑咬了咬牙，决定最后尝试一波。 眼看着沈剑想要故技重施，匈牙利一瞬间扑过来两名后卫，这是要违规干扰射门？ 情急之下，沈剑迸发出最后一丝力气，斜着身子飞出去的同时也全力挥杆。当他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沈剑这次肯定受伤了。 第158章 千里关怀 其实沈剑这个时候选择射门，也还是想存留中国队的进攻权，再加上对面俩后卫的激进动作，说不定还能拿到一颗任意球。 但在裁判哨声响起的时候，计分器猛然转动，沈剑居然在极限时刻打出了一进一罚！刚才无心插柳的一颗射门，没想到出现了乌龙般的奇迹。 中国队开始爆发欢呼，谁都没想到沈剑真的做到了，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虽然沈剑是没办法罚球，但任意球只要交由李勇，得分也算是十拿九稳了，如此一来，最后一节的五分钟时间里，只需要全线防守，中国队就成功再斩一城！ 就算李勇这颗没能罚进，后面无论是打加时还是金球制胜，匈牙利那群老将的体力肯定比不上中国队的年轻小伙子，胜负的天平不言而喻。 眼看着队伍即将在本局比赛取得胜利，沈剑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与此同时，一阵刺痛也从小腿传来，这是重摔之后必然的伤疤，很有可能已经拉伤了两到三块肌肉。 不过相较而言，身体的疼痛怎比得上获胜的喜悦，作为一名运动员，在赛场上的伤痕就意味着无上荣誉，更何况还用区区一次受伤赢得了关键比赛！ 随着医护人员把沈剑抬下去，他也给在场队员们竖起一个激励的大拇指，今天这场沈剑可以说是鞠躬尽瘁，用一腔热血力挽狂澜。 李勇当然是不负众望，任意球对他来说简直如探囊取物，最终中国队在领先一分的情况下死守了最后的五分钟，拿下这场比赛。 虽然沈剑在今天的表现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也顺利将中国队的小组积分拉到前三。但不幸的消息是，他因为小腿的伤情，无缘下一场对阵意大利的比拼。 其实沈剑在第二节使出那招单体扭转的时候，小腿就已经承受了太大压力，更何况第三节还在两人包夹的情况下勉强自己腾出射门身位，这些动作直接导致肌腱的轻微拉伤。 根据医生的保守估计，他至少要静养两个礼拜才能回归赛场，而沈剑当然耐不住这份煎熬。毕竟现在仍然处于比赛期间，让他缺席一场就已经很难受了，绝不可能答应就此退出。 最终在与约翰的协商之下，沈剑同意三天后对阵意大利暂时离席，但一周后与芬兰的对决，必须保持十五分钟以上的时长，如果身体条件允许，甚至还可以打满半小时。 这几天里，沈剑不知不觉成为队伍之中的灵魂人物，虽然身上的伤小，但仍有很多队友跑来嘘寒问暖，毕竟他为胜利作出的贡献有目共睹。 就连平时傲娇的李勇，也不得不叹服这家伙拼命的样子，他当然知道沈剑这个招式会有很大风险，这段时间也一直清楚沈剑在私底下训练着什么，但赛场之上李勇还是尽全力去配合他打出想要的效果。 而且在受伤当天下午，沈剑又接到连续的电话，这些关心都来自于千里之外。高翔在电话里不停劝沈剑，让他千万注意安全，并告诫沈剑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绝对不能为了一次胜利而毁掉终身前途。 另外一边，舍雷尔也致电问候，他不仅提出了一些受伤后的休养建议，同时也祝贺沈剑如今的成长，毕竟沈剑现在确实慢慢达到了多年以来追求的状态。 虽然所有人都在劝他养伤重要，但这家伙怎么可能被别人三言两语就给劝住？休息三天之后，沈剑觉得身体状况稍好一些了，自然急切渴望再次登场。在对战意大利的前夕，他又急不可耐的跑去找约翰商量，看能不能允许自己明日破例参赛。 “绝对不行，之前同意你下周打芬兰就算最大限度了，你这种情况需要好好休息。”约翰义正言辞，甚至还举出高翔的例子，看样子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听了约翰的否决，沈剑还想依旧摆出他死缠烂打的态度，然而他还没说两句话，约翰却紧接着苦笑一声答道：“先别说这个了，今天你反正有空，去机场接一位朋友吧，就算我劝不住你，他的话你肯定会听进去。” 带着疑惑，沈剑便在领队的陪同下来到接机大厅，当那个身影出现的时候，沈剑不自主地扬起笑脸，冲上去打招呼。 “王教练！您怎么来了？” 从青年队离开之后，沈剑已经快两年多没和王金磊碰面了，虽然两个训练基地都在b市，而且相隔并不遥远，但二人也一直限于繁忙的比赛安排，最多只是通通电话。 当初还在老王手下的时候，每当他主动找起沈剑，基本都是这小子又闯祸了。如今王金磊千里迢迢跑来加拿大，沈剑心里莫名掀起一阵担忧，该不会真是来训斥自己的吧？ “你个小兔崽子，还是那臭毛病！打起球就不要命了？”王金磊虽是叫骂，嘴角却也掀起一阵欣慰的笑容，沈剑能成长到现在的样子，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 “天呐，您不会真的大老远就是跑来训斥我的吧？”沈剑迎合着笑了两声，又赶紧挠了挠头，他的样子像极了当初那个羞涩少年。 “屁话，你以为自己多大面子？肌肉拉伤而已，还真指望我飞过来给你按摩啊？”王金磊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过这次过来，也全靠你们打得好，冰协那边也没想到国家队今年能有这种发挥，临时让我带几个苗子过来现场观摩，提前体验一下大赛气氛。” 说完这句，他身后忽然冒出几个满脸稚气和勇气的孩子，看着他们十四五岁朝气蓬勃的样子，沈剑自然而然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这些可都是你的小粉丝，也是未来国冰的希望，你得好好给他们做做榜样，别成天只想着乱来啊。”王金磊话没说罢，几个小鬼头便冲过来围住沈剑，目光里皆是仰慕。 恍然间，沈剑忽然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什么时候自己居然也成了别人追逐的对象… 第159章 只送上祝贺 对战意大利的前夕，沈剑苦口婆心向约翰解释，自己的状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至少前两节开球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约翰的回应依然如故，在被一直烦扰之下，他甚至想把沈剑轰走，以前也没见这小子有如此强烈的表现欲，怎么自从当上主力以后居然比高翔还爱要强？ 后来当然还是王金磊出马，直接掐着他的后颈肉，像提着一只猫咪，硬是给他塞回住处。 “别去干扰他了，明天还有比赛，让他消停一会儿吧。”老王笑着撸起袖口坐在床上，顺道弯腰下去把沈剑的裤腿也卷了起来：“让我看看，你小子的伤势究竟怎么样。” 沈剑本想反抗，口中也在不停说没事，但王金磊刚一弯腰下去，沈剑却忽然变得有些木讷，这就像肌肉记忆，就像完全改不掉的习惯，往昔历历在目浮现出来。 曾几何时自己也经常在比赛里受伤，老王也总是像一个老父亲，除了严厉的教导之外，也会在细枝末节处灌注慢慢的关爱。二人沉默不语，沈剑任由他的粗糙大手揉捏在自己小腿上，虽然两年未见，独处时却不知从何聊起。 不知何时，王金磊的白发已从两鬓杂然丛生，虽然坚实的胸膛和臂膀依旧，但蹲坐久了还是能听见粗重的喘息。 “其实我也觉得，这点伤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我还是支持约翰的意见，明天不允许你上场。”王金磊忽然打破沉默，埋着头慢慢劝道：“暂时休息一场，无论是对你还是大家来说都算好事，比起一个劲在场上卖力，静下心来看看队友们的发挥也不错。” “这有啥好看的？平时天天都在一块训练，看吐了都快…”沈剑皱了皱眉，当然不太理解王金磊的深意，他继续辩驳道：“最后两场比赛了，关系到是否能成功晋级的问题，为什么这种时候让我休息？” “我知道你很希望队伍冲进甲级，也想在今年状态正盛的时候创造新的历史，但比起这些，你有没有问过自己，在单纯的享受进球和胜利的感觉之外，又有多大程度上愿意真正去成就团队而付出？”王金磊的声音不大，沈剑听完久久没做出回应。 他本来想说，自己冒着受伤的风险去打球，这么不要命的风格，不就是在全力付出？然而这话还没到嘴边，却忽然被自己否决了。 沈剑知道自己沉寂了太久，从青年队时期，甚至追溯到孩提时代，其实自己一直都只是那个寻求表现力的孩子，如今终于登上聚光灯的中央，那些极端而躁动的情绪正在悄然萌芽。 虽然他不像李勇那样去否定别人，也逐渐改掉了以前独来独往的习惯，但随着如今在队里重要性的提高，沈剑也难免变得过于依赖自身发挥。 就比如之前受伤的那场，在匈牙利队的全盘攻势之下，沈剑首先想到的是如何用自己极致技巧打破困局，而不是与队友们通力协作。 当然，某些特殊情况下，的确需要一个点位展现出尖锐，只不过在沈剑真正达到自身的天花板之前，这些东西可能并不是首要考虑的。 “别想太多了，今晚就早点歇息吧，我已经给你留出了一个好位置，明天咱们一起去现场看比赛。”王金磊最终说道：“一个强有力的团队，并不能永远依靠单点持续发力，我觉得大家打到现在早就有了这种觉悟，无论谁都只需要尽到自己那份力。” 尽管沈剑心里仍然有点不太乐意，但他还是把王金磊的劝告听了进去，对比起最后一场芬兰，意大利的实力还不算特别难以接受，至少在全员正常发挥之下还有三成胜算。 回想起来，自己从队伍里的板凳小弟，忽然间变成人人敬仰的核心，前后的心境差异已经难以去类比。沈剑虽然适应起来很快，他当然并没有刻意要忽略其他队友，却也难免会变得一味注重自身发挥，这种转变带来的影响也会深远而持久。 次日下午，沈剑在王金磊的带领下来到前排的观众席，同行的自然还有那几名青年队新人，这些少年能有偶像的陪同一起看比赛，早已激动得手舞足蹈。 沈剑已经不知有多久没坐在观众席好好看完一场比赛了，平时看视频复盘再多，也没有亲临观众席的这种感觉。 毕竟观赏竞技项目本身就是一种享受，那种未知也是刺激感官的一环，虽然没有亲身参与的紧迫，却又带着另一番期待的滋味。 “虽然是队友们打球，你也大可不必如此紧绷嘛，放松心态去欣赏比赛就好。”王金磊耸了耸肩，让沈剑放下心中的诸多杂念，实在憋得慌可以和少年们交流交流。 不一会儿，随着比赛正事开始，双方站好阵型，沈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手，就如同自己也站在冰面上，手上仍然拿着球杆。 这种感觉确实有点奇妙，就好比上一刻还在战场上，然后猛的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刚从梦境中醒来。等到环顾四周，熟悉的场景依旧，自己却已是局外人。 随着比赛进行，沈剑的神经也一直紧绷，身边两个青年队的孩子不停对场上选手的表现发出赞叹，还时不时转过来向他询问着什么。 沈剑几乎全程没有回应他们，这倒不是懒得搭理，主要也是沈剑自己还没从紧张的赛事氛围里缓过劲，仿佛看比赛比打比赛更让人心跳加速。 这场比赛打得很激烈，直到第三节的末尾两分钟，老将吴岳伦最终一发远距抽射，也算是给全场来了个一锤定音。中国队以一分之差艰难取胜，身边的少年们也都高高举起手臂欢呼，沈剑则忽然长舒一口气瘫坐在位置上，勉强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错嘛，看来大家都超常发挥了，你怎么还愣着啊？”王金磊忽然拍了拍沈剑的肩膀，把他从沉思中拉回来：“等会儿可别板着脸啊，大家赢了比赛，你只需要送上祝贺即可。” 第160章 勇气的意义 约翰曾经相信，一支队伍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全员精英，但他很快发现这种做法不现实，毕竟冰球的人员更替实在太快，不可能永远保证核心球员们始终在场上。 李勇曾经觉得，队伍的胜利与否，关键在于其他队员能不能紧紧围绕着团队核心来打。但经过几年打磨之后，他也发现自己就算球技再好，也无法胜任团队核心一职。 其实无论是吴岳伦也好，沈剑也罢，甚至高翔，都谈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核心。就像一台汽车，发动机性能再强大，最终驱动车子风驰电掣的，还是少不了每一颗齿轮的功劳。 不过今天这场比赛打完，大家却又不约而同回想起了高翔，为什么当初他离队之前，每个人都能打出那种‘核心’的感觉来，为什么他就有如此强大的团队粘合力？ 直到今天，众人才慢慢区分开，所谓主力与核心的真正区别。 前面的三场比赛，可以说都是由沈剑力挽狂澜追得比分，才有可能反败为胜。今天这场不知是不是约翰刻意为之，并没有让轻伤初愈的沈剑登场，大家却打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连沈剑也无比惊讶，原来队员们各自的潜力都如此雄厚，只是亟待一个激发的时机。 强劲的意大利，被中国队今天成功征服下来，大家聚在一起欢庆的同时，也开始不停反思。这股力量是怎么从每个人手中源源不断涌出？ “恭喜大家，看来我们这趟真没白来，刚到就见证了一场精彩的较量，你们给后辈树立了不错的榜样。”王金磊看着众人脸上洋溢着欢笑，也发自内心祝贺道：“当初的小鬼头们，现在也成长为男冰的中坚力量了。” 在场球员们，几乎有一半以上都是王金磊当年亲手带出来的，得到昔日导师如此肯定，众人喜笑颜开的同时，也感慨于时代更替迅速。 但王金磊下句话却让大家面露难色，刚刚的喜悦也一扫而空，表情变成愁云惨淡。 “本来这个消息我想等大家打完世锦赛再说，但看你们士气高昂的样子，觉得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王金磊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据说国际奥委会明年准备取消部分冬奥项目的东道主保送制，其中就以团体竞技为主，估计冰球也在其中。” 虽然这个消息尚不清楚准确与否，但对于中国队目前的排名来说，如果保送制确定取消，那2022的冬奥赛场上，很可能根本看不见中国队的影子… 再加上早已出炉的魔鬼分组，这意味着今年中国队如果不能在国际冰联打进甲级，可能在冬奥会的小组赛，中国队会被几支从未交过手的强队联合抬走… 见到大家忽然变得如此沮丧，王金磊又赶紧鼓气：“怎么了？年轻人咋就没点闯劲啊？刚才一个个都还挺有精神，这么点小事就给吓怕了？” 沈剑他们当然清楚，这不是闯劲的问题，在实力悬殊的众多队伍里，中国队就算靠着保送制熬过小组赛，可能也无缘打进十六强的淘汰赛。 其实今年在iihf能够保级，就已经超额完成了约翰制定的目标计划，而王金磊带来的这个消息，却意味大家着必须晋级。这种情况下，面对最后一个强劲对手芬兰，球员们压力骤涨是情有可原的。 “打芬兰，大家尽量去争取就行，也别抱太大包袱。”约翰这时候站出来宽慰大家，他觉得王金磊确实有些失言，提早制造了过多紧张气氛。 “都已经赢四场了，晋级只有一步之遥，还有什么好怕的？”王金磊很明显没有顺着约翰的意思说下去，他们俩的态度忽然像是来了个对调，与往日截然不同。 这时候约翰当然有点不太舒服，虽然王金磊是自己的前辈，曾经也还是一线运动员出身，不过他现在毕竟不属于国家队，此情此景之下实在没必要过度施压。 眼瞅着众人的情绪被带动得有些跑偏，王金磊忽然又从背包里摸出一个老式相框，里面镶嵌着一张严重褪色的大照片。 别人可能不太清楚，但沈剑却一眼认出来，这正是父辈那一代冰球选手的合影，这张照片曾经也挂在自己父亲的床头上。 “这是1990年札幌亚冬会的赛后合影，想必大家都知道这次比赛，我们最终拿得了冠军金牌。”王金磊轻抚着相片，转头看了看周边的队员们：“但你们未必清楚，当年我们是在怎样的恶劣状况下，顶着多大的压力打完了最后一场。” 在小小的休息室里，老中青三代冰球人围在王金磊身边，那个年代的往事也许只能通过口述方式来呈现，但无论谁都早已竖起耳朵，仔细听他娓娓道来。 “半决赛对阵日本，我和当时的副队长沈自坚都已经膝盖受伤，那时候赛程安排很紧，几乎没有什么间隔，休息一晚等到次日中午就要参加决赛。”老王说着，忽然撩起自己的裤腿，小腿后方绑着一根窄小的布条，膝盖两侧应该是涂着某种药膏。 怪不得偶尔能闻到王金磊身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中药气味，原来是那时候留下的旧伤。 “当时的亚军是韩国，虽然那时韩国的iihf排名还在二十左右，但中国队那年却创造了奇迹，战胜了顺位差距十五名以上的对手。”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照片上，王金磊的手指划向第二排的某个小个子，这人正是年轻时候的沈自坚，他看上去比如今的沈剑还要英气蓬勃。 “自坚就是从那场比赛之后，彻底离开了国家队，他当时不仅膝盖出了问题，右腿跟腱更是肿的厉害。”王金磊忽然一声轻叹，就像在惋惜当年的天才陨落：“其实第一节就出了问题，直到赛后合影的时候，他还强忍着剧痛，一只手总是耷拉着捂住腿部。但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就算手术能进行缝合，撕裂伤产生的后遗症难以宛转。” 大家就这样静静地听他讲述那些不为人知的旧事，桩桩件件虽然痛心，却也带着无可比拟激励，一直到夜幕降临，众人才在约翰带领下慢慢散去。 第161 章 冰上烈风 回顾老一辈的往事，似乎总能牵连出勇气和坚毅这些关键词，对于开辟者而言，这些当然都是必不可少的品质。 然而王金磊之所以现在谈及那时候的事，主要也并非想给队员们灌鸡汤讲道理，他只是觉得某种精神理应传承下去，至于年轻人能不能听进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每一代运动员都有着截然不同的风貌，时代更替总是伴着场上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技巧性的还是战术性的东西，时间会更替一切的已知。 当然，唯有那份心境，永远不能做出动摇取舍。 很快的，最后一场终极较量即将拉开帷幕，在比赛前夕，沈剑忽然收到一份没有预兆的惊喜。这天傍晚，舍雷尔的一个电话把他叫出去，那个熟悉的硕大身形就蹲在门口等待。 “你怎么也来了？最近没比赛吗？”沈剑在好奇之余，心里自然是欣喜更多一些，他凑上去热情问候，二人相互拍打着肩膀。 “什么叫也来了？看来关注你的人很多嘛。我前天受了点伤，只不过比想象中严重一点，所以得到了半个多月的假期。”舍雷尔咧嘴一笑，也不知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在nhl的话，常规赛也会很激烈吧，去年有幸参加了几场khl，差点把咱一名后卫送走。”沈剑也接过玩笑，并关心道：“还是那句老话，身体重要，别太勉强。” 其实这话从沈剑口中说出来，那种强烈的违和感的确叫人觉得不真实，而舍雷尔从埃德蒙顿赶过来观看好兄弟的决胜局，这五百多公里距离算不上任何阻碍，根本不需要什么幌子。 “你前几场比赛我看了录播，和以前判若两人嘛。”舍雷尔直言夸赞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达到常人难以触及的水准，只不过在我的印象里，你仍是个发起疯不要命的小鬼。” “哈哈，人虽然会变，但谁都很难走出自己固有的影子。”沈剑赔笑道：“还记得当初在野场子疯玩，你说我像一道席卷球场的烈风，也许如今还是能难理解，但我应该做到了。” 看似一句玩笑，却也道出沈剑的心声，他当然希望自己能蜕变成一个个偶像的模样，但直到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还是发现最适合的东西永远隐藏心底。 聚光灯下，万众瞩目时刻，其实要保持真我，并没有那么简单。除非这一刻能真正把自己沉浸其中，享受当下的全部感官，才有可能进入那种最佳状态。 很显然，沈剑如今能很轻易找到这种感觉，他是热爱着冰球的。 乙级a组最后的一场对决，场馆里座无虚席，今年来自亚洲的黑马中国队连斩四将，矛头终于对准了最强的芬兰。 当然，原本来自于甲级分组的强队更是顺利拿下四连胜，也亟待收下最后的胜利，以此获得重返昔日荣光的门票。 最后的战斗一触即发，约翰原本想了一大堆战术策略，但在第一节开打之前，他却心平气和地对球员们说道：“别被条条框框所拘束，我能做的只是预测出更合理的获胜途径，但在面对这种对手的时候，你们必须打出超过我预期的效果才行。” 熟悉的开球哨响起，沈剑几乎凭借着来自全身关节的反射速度，以肉眼难以捕捉的灵敏夺得首颗进攻权。 然而中国队尚未整合起完备的进攻阵型，这颗球居然被芬兰抢断下来。沈剑的一颗快传刚刚脱手，芬兰前锋的鬼魅身影忽然出现在传球轨迹上，二人的反应和速度不相上下。 开局不到五秒，双方都已在心底做好了血战的准备，至少气势上两边球员早已旗鼓相当。 冰球在中线运营了几个回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李勇再次凭借着身体优势把球夺回，攻守之势来来回回，争球的场面异常火爆。 解说席和观众也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谁能想到两支队伍在开局就迸发出如此激烈的火花，进攻权在两分钟里已经扭转超过三次！ 所有人都咬紧牙关，尽量把自己变成一台高速运转且不会出错的齿轮，一旦任何环节出了错漏，整台机器也会因此不协调，局势就会如大厦将倾。 激烈的争夺继续进行着，这不仅是技巧和配合的考验，更是体力和意志力的磨练，如此高强度的身体对抗下，谁会率先换人，就会先一步露出破绽。 随着比赛进行，观众们从原本的激情欢呼，到后面也逐渐屏住呼吸，因为第一节即将打满，双方却仍没有一颗进球，激烈的攻防甚至都被卡在蓝线边缘！ 这就好比两个绝世高手的搏杀，双方在见招拆招之余，每一个动作都想直取命门，但结果则显得有些点到为止的感觉，从观感上当然没有市井搏斗那种拳拳到肉。 但也正因如此，真正能把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跑位做到极致，丝毫不出现攻防力量的欠缺和盈余，才会一股无形压力直逼场外，甚至每一位观众都神经紧绷起来。 这种毫无错漏的交火，一直持续到第一节打完，双方球员都奇迹般地坚持打了满场二十分钟，简直是在互相角力试探底线。 这对于中国队来说，可能并不是个好消息，因为第一节芬兰的主力球员们只上了不到一半，而包括沈剑在内的五名核心，他们都已经在这二十分钟竭尽了全力。 短暂休息之后，约翰有点病急乱投医，他想让主力们全部换下，然后指派四名后卫，把这一节死死守住，等最后一节再决一死战。 然而沈剑他们都不同意这个决策，谁都不想放弃打破僵局的机会，最终在第二节开场之前，约翰还是决定加强轮换更替频率，必须在第三节之前拿到领先。 “相信我，虽然身体是有点疲倦，但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最好的状态。” 沈剑说完这话，再次目光坚定地站在场上，似乎没有任何强敌能让这小子感到绝望。 “那就放手一搏吧，特例允许你们遵循自己的感觉，打出最后的尝试。” 约翰话音未落，他恍然间看见那道烈风，不可一世地呼啸而去。 第162章 冬奥，进发！ 代代铺就了冰球道路的开拓者们，所有人都不可能遗忘今夜，这是奇迹诞生之夜，沈剑更是把那短短的十分钟铭刻在骨髓之中，他也未曾想到自己的巅峰时刻会如此耀眼。 iihf乙级a组最后一场，第二节，沈剑最终还是由于体力不支，只坚持了十分钟。 但这传奇的十分钟，他却连进了三颗制胜球，让中国队首次踏进iihf甲级联赛，创造了中国男冰新的高度，注定是载入史册的一笔浓墨重彩。 其实当沈剑打完这三颗球的时候，他整个脑子都是懵的，就像处理了过载运算量的机器，完全在自我境界里难以抽身。 似乎第一节的高强度对位，让他在尝试榨干自己最后一滴潜能的时候，彻底进入了人球合一的化境。他在享受这个过程。 第一颗球，沈剑用难以想象的冲击频率，吹响急速进攻号角，而全队也都展现出最积极的响应态势，全方位配合顶峰状态的沈剑。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朴实无华，没有花哨的动作，没有刁钻的角度。从突破到跑位，一直到最后挥杆的一刹那，简直就像重复了千万次的日常练习，再次以完美的方式展现在赛场上。 冰球撞击球门的瞬间，这种至臻至美的脆响点燃全场，没人相信芬兰队居然被这么‘简陋’的方式打破首颗得分。 第二颗球，李勇也被沈剑的状态所感染，二人再次拿出无可挑剔的配合，默契程度犹如心有灵犀，甚至全队的节奏也被带动起来，整个进攻态势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火力网！ 单单在士气上就已经碾压，芬兰这一颗实在输得莫名其妙。他们终于开始慌了神，几次三番对沈剑发起违规边缘的冲撞，差点被吹了两个小罚。 直至最后那颗，沈剑的神来之笔，他似乎知道自己的全部力量都已用干净了，于是赌徒式地发起了单人冲击。 那种疯狂的，不要命的突破方式再次出现了。而且射门地点，居然就踩在蓝线上。 他的双手如同被上帝抓住，这颗超远射门几乎没有抛物线。 当然，射门之后的沈剑，摔倒在地的姿势并不好看，他就像全身瘫痪一样，被医护人员抬着下了球场。 只不过与被动负伤不同，沈剑这种情况早已忘记了痛感，他在担架上依然面带微笑。 领先三分的情况下，中国队全员都被激起了无上的斗志，虽然第三节被芬兰追回了一颗球，但全场比分也就定格在那颗球了。 3-1这个刺眼的数字，是沉寂几十年的中国冰球向甲级联赛发出的低吼，我们是征服者。 这场打完，沈剑直接在医院里连躺了三天，连喝水都是让人伺候。据说他全身多处肌肉撕裂伤，甚至好几处肌腱都旧伤复发，当天疼得叫唤了一整夜。 王金磊笑着问他感觉如何，他却答道，这只是把前辈们经历的事情体验了一回。 好的一方面是，这几天全队的二十多个小伙子轮番伺候他，甚至约翰都跑来给他喂药，沈剑算是真切地享受了一回神仙待遇。 对待传奇人物，其实这个待遇太正常不过了。 毕竟他是给了中国男冰希望的那个人，他是让我们在冬奥赛场上有机会冲出死亡组的人。或许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但晋升甲级则意味着第一块敲门砖，我们长久以来微弱的呼声，首次被欧美制霸的赛场所听闻。 沈剑一直躺到第五天，等他刚刚能下床走路的时候，也算赶上了赛后的闭幕式和颁奖。 众多鲜花掌声里，无数闪光灯和注视之下，沈剑的笑容头一次这么自信。 而到了返程的时候，沈剑却忽然向约翰提出了一个申请，他想请两天假，在舍雷尔的陪同下去一趟埃德蒙顿。 约翰当即会意，并且直接给他批了半个月假期，反正他这副身体也没办法正常参训，不如抽时间自己灵活安排，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当他时隔八年，再次来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走上那一条条充满各种回忆的道路，一切恍如隔世，却又似在眼前。 这些年的经历，始终无法冲淡儿时的那些阴霾，但如今细细品味，却能尝出另一番感觉。沈剑清楚地体会过，人是不至于虚伪到感谢苦难的，他只觉得那一切不堪回首，却也是如今这番成就的基石。 拿着一束鲜花，穿着一袭正装，沈剑忍住疼痛一瘸一拐被舍雷尔扶到近郊的一片墓园。 他将那瓶的威士忌打开，坐在一块墓碑前洒出一半，微笑着自言自语。临走之前，沈剑还从口袋里掏出那天晚上连进三颗的冰球，轻轻一吻，随即摆在灵柩旁。 墓碑上的黑白人像，正如二十多年前那个热血男儿，亦有着炽焰般的目光。 休憩几日，沈剑接到新的集训通知，冬奥参选名单已经上报，攀登之路伊始。如今青年们即将踏入新的赛场，冲击新的高度。 …… 聚光灯下，一色赤焰队服彰显出锐不可当的气魄，全场整齐的欢呼加油声铿锵有力，一面面红旗在球迷观众们的脸上，身上，手上跃动不已。 这场盛会，终于来到了家门口，球员们矗立成一座座关隘，迎接来自全世界的挑战。他们不会有任何胆怯与退缩，因为身后就是十四亿次发自肺腑的呐喊助威。 时隔两年，那个往日里看似弱小的三号球员，如今也拥有了宽厚丰腴的臂膀，虽然在一众队员之中仍然不显高大，但他的身形却早已在中国男冰心中不朽。 约翰做完最后的吩咐，看了看场上高高飘扬的红旗，忽然伸出手背。二十多只手叠搭在一起，一声震天的战吼响彻球场。 “小伙子们，这是属于你们的主场，球场的每一寸都是进攻领地，要像角斗士一样冲杀！” 沈剑会心一笑，站在球场中心，颔首闭目捕捉那声锐利的战斗号角。 如烈风拂过，这一抹火焰瞬间点燃了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