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孤城的永生者》 第一章-莹绿色的序幕 狭小的房间，墨枝睁开眼，轻巧翻身下床。 天将亮，他从抽屉中摸出一个装了些许杂粮的小袋子，打开窗，撒出一些在窗外平台上。 老旧的床板，轮轴，墨枝正接触的都像被捂住了嘴，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噪音。 他正等待宁静被别的什么打破。 前天的这个时候，他听见窗外有鸟的鸣叫，那使他感到久违的新奇。在现实中，他能听的顶多是鸡鸭聒噪，从未听见过野生鸟群的鸣叫。 但与其他从未有这概念的保留地居民不同，至少，他有着记录了旧时代海量网络数据的脑机，“抄本”。 通过“抄本”的记录，墨枝对旧日生活有所了解，又格外憧憬。 他不禁期待，如果城市周围已经能有野生鸟群存在，那距离人类走出尤格的阴影，走出保留地，重返“抄本”记录的辉煌过去，也不过百年了吧。 寂静凝滞，没有鸟啼，没有证据表明野外有鸟群，没有到保留地外吃烤鳕鱼的希望。 莹绿色的夜幕，莹绿色的残月，嘲笑着他。 于是他转而希望谁也别来吵闹，被子裹头，接着睡觉。 再次醒来时，墨枝家的酒馆已经在收拾准备开张了，桌椅拉拽的声音远远的就能听见。这儿的住户，耳朵总要比脑子早起，这房子真不宜居啊，所以墨绘姐有时才宁可在事务所过夜。 “哟，咱的小少爷起床了。”墨枝刚来前台，就被打了个不正经的招呼。 “孟子尧，今早不是你轮班吧。” 孟子尧姑且是墨枝的学长，来自同一个初校，墨枝自己上周也完成了考试。 当年孟子尧考完试后，便搭上了墨枝这个熟人，成了酒馆的服务生。不过孟子尧一个老不正经的人，干起活来倒是一丝不苟。比如，一年过去了，就数他的制服保养得最好。 孟子尧将酒水单子妥善交给前台，才走过来扯皮：“你巴不得我值一整年的夜班是吧，正好就要找你，大新闻，下午oe公司的李少校要在杨城广场做演讲，你跟我去不？” “谁啊。你懂的，除非oe公司哪天’对外策略‘这个本职的贡献够写满一版头条，我是不会看他家报纸的。” 孟子尧赶忙巡视周围，确保没人注意，才低头凑过来说：“兄弟，真和十二翼杠上啦。知道你身怀绝技，可再横也横不过十二翼啊。” 墨枝不置可否。 根据抄本对“人类最终保留地”计划的记录，保留地是人类被高维生物尤格击溃后，孤注一掷的决定。 复数个强人工智能被解放，主导执行了该计划。不出几年，崭新的城市群建成，幸存的人类败退迁居至此。 至于十二翼，墨枝推测，其前身乃是十二个技术机构。人工智能为保留地进一步发展而设立十二翼，它们理应在中央城市“目”，由人类智囊团统一管理。 而现实则是，短短70年，十二翼从技术机构变为十二个各有职能的公司，再到如今，十二个翼公司分别占据围绕“目”的十二座城市，统治着外围城市。 建造保留地的人工智能，则成了无人谈起，无人了解的事物。 保留地俨然被瓜分成了十二个小王国。许多居民却要直面低下的经济条件，以及从未真正解除的，来自尤格的威胁。从抄本见识过旧时代，突破信息茧房的墨枝自然不可能喜欢这样的十二翼。 “早上好，师傅！”一个和酒馆气氛格格不入的少女按时出现。 “你好”“早啊，林时” 林时应该又是一路小跑过来的，鬓角淌下汗珠，在红扑扑的脸蛋上留下水痕。 林时气还没喘匀，把身后的粉红色背包甩到身前，掏出一个橘子，送到墨枝手里。她又麻利掏出一个橘子塞给孟子尧。 “师傅听说了吗，今天oe的少校要来。” “你们都这么喜欢这个李少校？” “李少校应该很能打，师傅你也很能打，不去切磋一下吗。”林时讲到这抓住墨枝的手臂小跳起来，连着背包上下晃。 孟子尧去边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林时，林时总算稍微安分了点，撩起刘海擦汗。 这家伙，真就叫了同龄的自己师傅这么久都不腻，和她发生了哪些事情墨枝已经不太好意思回想了。不过墨枝脸上还是瘫着的，有点心累，所以不做表情省点力。 于是三人在酒馆有句没句，时间一如平日过得很快。傍晚的时候，墨枝还是被这两人拐去凑热闹了，孟子尧一米九最高架住他左边，林时一米六最矮架住他右边。 三人成行，身高排列，在街上摆了个手机信号。 啊…路人肯定不懂这个，城内联通的座机就是民用通讯的巅峰了。 杨城广场上明显比平时人多，不时有人朝广场中心处张望，那里的舞台附近站着十几位身着oe制服，真枪荷弹的士兵，舞台上摆了一个演讲台，尚未有人到场。 林时平时跳脱，遇到这么多人聚集的场合还是有些紧张，悄悄朝同伴两人靠近了些。为了让林时放轻松些，两人围着林时…的那个粉红背包，分起了水果。 孟子尧兼职过修电器，墨枝兼职过家教。但到林时家服务，那可是不收费的，所以真薅这个水果摊店主女儿的羊毛，他们可乐意了。 “这苹果有点香啊。” “香就对了！我爸说是哪进的货来着？反正不是玻璃大楼产的那种了！” “余城，余城，就那边天然果园有名气。”孟子尧嘴里塞着东西就争着讲，“叫你们多看看报纸，上周写的，《杨余公路重修完毕，杨城无愧oe交通中枢》。” 孟子尧背新闻，林时热心附和，墨枝嘴里嚼着水果，望向即使到了夜晚也总会被映亮的天边，走神了。 导致这个景象的是保留地以外绝大多数地方都有的光源，即尤格感染者被转化成的“灯”。 如果目或者某个翼依然能够搞来一张太空视角的地球照片的话，或许现在地球暗面的照明率比当年城市化最盛时还要高吧，荧绿色一大片。 地球或许还因为自己新晋发光天体而沾沾自喜呢。人类的死活，哪有换新皮肤重要？墨枝想道。 一个秃头领导被几个士兵护送，穿过人群上台，调试起设备。 “淦！这就传说中的青年才俊李少校？”墨枝看傻了，“那oe公司去不得啊。” “肯定不是啊！看过报纸都认得啊！他怎么没来啊？”孟子尧挠头困惑。 秃头老领导开始慢悠悠地念经济发展的稿子，人群躁动起来。 回应只是被调大音量的扩音器，于是失望的众人陆续散去。 三人算是走得晚的了，从这条大街看去，此时的城市中央，比起尤格灯群打底的天空更暗，只有几处街区有门户愿意专门申请夜间照明。 三人聊起来。 林时问：“我们算是被李少校放鸽子了？” 墨枝道：“人家是少校嘛，忙点我们都可以理解…林时，你觉得我和李旷切磋揍他一顿他会介意吗？” “很奇怪。” 孟子尧突然冒出一句，两人望向他。 “这老头念的讯息有几周前就报道过的原文，还结巴，像个拉上来凑数的。” “你的意思是李少校不久前才离开？”墨枝带着怨念思考这个可能，转念一想，突发事件还能牵扯到自己不成。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凑数的，不在意李少校说什么。 无论当少校在忙什么都不可能影响他的晚餐。 三人走到丁字路口，墨枝呼出一口气站定，指向左边：“林时，这边走到底，二楼亮着灯的就是你家了。” 林时踏出两步又回头问：“师傅，初校都考完试了，你不给我补课的话，假期做什么呢。” 孟子尧插嘴：“你墨师傅惹事有一手的，乐子管够。” 墨枝孟子尧目送。林时背着包小跑到那楼底下，朝窗口喊几声，少顷一个头发稀少凌乱的大爷开门。他是林时的父亲，板着脸侧身让林时进屋，然后朝两人所在处看来，扬了下嘴角，不过只有墨枝看清了这些。 孟子尧眯眼瞧着，突然寻思：“这老爷子上次说是小时候林时不认路才要在二楼装个灯，现在还亮着呢。喂，林时最近有自己认过回家的路吗？” “别尬黑林时，老爷子有钱爱显摆。”墨枝尬黑老爷子。 两人的目的地是酒馆，穿过一块居民区，再穿过一条小巷便是。 今日份的阳光正式退场，这附近无疑没有吃个晚饭还要开灯的大户，给他们照路。他们也难得要这个时候赶路。 小巷中应该是很黑的，前方拐角却有一抹荧绿色的光，打在墙上。待两人察觉时，已然又走近了几步。 绿光，难道是吉祥如意的意思？ “喂喂，小卖部的灯怎么回事，怎么变绿了？”孟子尧猛地站定。 “小卖部老板一直身体不好，所以忘关灯给弄坏了？” “屁，绿灯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孟子尧连连后退。 “绿灯代表通行。” “开什么玩笑，诶人呢，怎么抢跑啊！”孟子尧转身追起抢跑的墨枝。 咚—— 一声闷响，涌进整条小巷，没跑出多远的二人心脏反常地猛颤一记，与之共鸣。 咚咚—— 打在墙上的绿光显出一个不小的阴影，那东西出来了，附近的窗户在震颤，附近的肌肉在震颤。 血气上涌，两人不由自主地身形一顿，下意识回头。 那个绿光中照出一个黑影，映在拐角的墙壁上。那是一个一米多高的锥子型主体，三四条粗长的触手挥动。最终，影子与本体相接，触手把真身拖出了拐角。 思念体！ 第二章-晚餐 思念体！灯！ 这是大多数人都喊得出来的两个词，可再详细的信息，往往是一片空白。 “抄本”中记载，尤格依附感染人类后，就会将其转化为荧绿发光的“灯”，灯以宿主的思维为原料，召唤各种思念体怪物。 抄本说，眼前这只是... 器官台-d级-待宰之心 奈何这点信息并不能给墨枝救急。 待宰之心停了下来，泵动，它那几根用作触手的管道更加延伸，然后钉入了小巷的两侧，将心脏架起悬于半空，像是被晾了起来一样。 墨枝大概猜到这家伙的下一步了，它要架出个弹弓，把自己当炮弹射过来。思念体既然把这个攻击模式作为首选，那么其攻击效率与常规模式相比一定是高出一个档次的。 开枪射击与枪托敲击的差距，在同一个思念体上就可以做到，它们如枪那样强势，而且这把枪向来只对准了人类。 墨枝全身的肌肉正战栗着，恐惧与亢奋在心口互相倾轧。 手指尖，小腿末，重新汲取到了充足的血氧，那么下一步是？ 孟子尧看见墨枝和那家伙对上了眼，冷汗落了下来，最终忍不住道：“倒霉！哎，思念体你也打过吗？” “到路口打公共电话叫治安官，然后别回来，我先和他耍耍。” 当然没打过，这是全新的体验。 全新的体验，那么他欲罢不能。 它颤动频率开始变了，挡下来吗，受伤风险太高，闪得开吗，狭窄的地形会让之后几秒陷入被动。 对方用两侧墙壁架起，剧烈颤动，已然箭在弦上。 墨枝也打定主意，躯干猛地向小巷一侧墙壁撞去，再借反作用力，一肘打向另一侧。 那么待宰之心也将开始它的回合。它的目标如此明确，是咽喉。 杀意之下，被瞄准的墨枝只觉咽喉生疼。很容易就能想象被击中的体验，每一根软骨，每一块组织，都将被那锥形肉块碾碎。 然而小巷两侧的墙壁开裂，迅速延伸。就在待宰之心绷紧至极，就要射出的一刻，墙壁轰然倒下。待宰之心也像风干架上的腊肉，跌在地上。 成了，是战术的胜利！ 一方泄力倒地，另一方早就整理好呼吸冲上前来。墨枝发起攻势，他姑且对心脏结构有粗浅的了解，宁可信其有，他按照人类心脏的结构，朝待宰之心的数个部位重点打击。 待宰之心不是很好的沙包，并不是想象中脏器的质感，也不是水袋，它像是皮肉之下裹了整整一立方米的泥土，这么扎实，到底是如何泵动的。 很遗憾，一番捶打，墨枝隐隐听见了自己关节的崩裂的声音。没有痛觉的思念体却只是噗噗轻响。 不过在墨枝又一记向下肘击后，待宰之心的外皮裂开了口。 不等他得意，下一秒，待宰之心那几条突然没存在感的管道暴起，齐齐打在墨枝后背，将他整个人按在待宰之心上。那管道比之前更加粗壮强力了。 难道捶打攻击，也算在帮它泵动，墨枝在疼痛中意识到。 以这个姿势，很难照之前那样发力。 一鼓作气的进攻中断，墨枝察觉自己的双臂双手都沾着黏腻的液体，不过对方伤势可没这么重，想必是自己因反作用力皮肉开绽，血流至此。 这本来就是在博命。墨枝挣扎着用双臂抱住待宰之心，然后下肢发力，要将它举起。待宰之心则用触手死死擒住他。 虽然十几年来，数次与黑帮流氓斗殴，他也没有遇到今天这般的生命威胁，但墨枝意外地发现自己全无惧意，仿佛眼前不过儿戏。 他向上发力，思念体向下压制，两者角力。 互相角力时的挤压似乎很有作用，那个裂口真的被挤出了许多粘稠的红血，粘在他身上，他一阵恶心，不过也惊喜这个攻击方式更有效。 “你的心脏累了，让我替它受苦，吃下我。” 又一次，这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从遭遇之初，墨枝就隐约听到这细语，而现在，这个声音变得清晰可闻。 危险！本来墨枝的心跳就被待宰之心的能力干扰，现在整个躯干离它这么近，或许它的某种能力真的会发动。 吃你个屁，吃烤鳕鱼！ 加进攻势，关节哀嚎，细胞崩坏。然而挤压的力量却未有衰减。 待宰之心不见得好过，红色粘血持续涌出，泵动因为长期挤压被压制。它终于被一点一点挤瘪了下去，墨枝挣脱了那几根变得衰弱的触手。 难道还不行吗，墨枝脱身后大口喘着气，陡然意识到待宰之心的状态也在恢复，几根触手状管道无目的地甩动，但越发有力。那个念叨“吃下我”的声音也在变大。 官方消息和抄本中都有说，成熟的灯几乎不受常规攻击的影响，最好要专门的器械处理。那各种级别的思念体呢，大概是效果不佳但有得商量？墨枝靠着激情搏斗到这一步，看着思念体顽强的生命力，有些没头绪。 孟子尧还是回来了，带着一根不知哪里毛来的撬棍。 “卧槽，你真打得过啊…你没事吧！”他想来帮忙，见到悠然站着的友人，与往日街斗收尾时的模样完全一致。可等他走近，才惊觉墨枝竟浑身带血受了重伤，才重新意识到这次的敌人乃是思念体。 “还没结束。”墨枝冷声道，直接上前夺过撬棍，“你能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吗？” “好像真有，声音太小了听不清...” “我再最后试试，能不能杀了它。” 沾着不知是哪一方的血，墨枝轻微发麻的手还是紧紧握住撬棍。深吸一口气，腰腹蓄力，倾力挥下。击打强韧物体带来的反震使撬棍铮铮作响，但其使用者的动作却毫不减缓，只是无声地无阻地机械地挥向那思念体。 这一刻，比拼的只有谁更硬。 “吃下我” 那个声音在脑海中回荡，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每次痛击都会得到哀嚎的回应和言语的折磨，这是种断绝活性的体验。 奇妙的香气，食欲的信息素...似乎真的弥漫开来了。 身体的某些部位开始期待这思念体的滋味，并分泌各种酶，这势必是一顿豪华的晚餐。 “别丢我的人了！我要烤鳕鱼！”墨枝恨铁不成钢，并把这怒气倾注于撬棍。 “吃下我！！！” 待宰之心的恢复速度一点一点变慢，随着最后一撬棍，终于被剁得没了原型。 “噗嗝”，孟子尧跪地干呕，眼睛瞪红，嘴角挂着异常多的涎水。 待宰之心不知为何就能被彻底杀死了，在场的没有人有心情思考为什么，只是凝视等待思念体的残留物化作气体，彻底消失。 “差点被这东西吓到，还好我技高一筹啊。” 墨枝轻笑，甩了甩身上流下的血。此时，他体内的细胞们也已开始了新一轮忙碌，痛觉活跃地统计着损伤情况。这么巨大的消耗之后，他果然还是不禁思考起晚饭事项。 孟子尧吃力地站起，指着地上，说：“那边都是你的血，不处理的话治安官会发现。” 尽管从未想过对方会做这种程度的事情，但既已发生，孟子尧下意识在想办法隐瞒墨枝的力量。 “留着有用，我有妙计。”墨枝心情舒畅。 跨过战斗的地方，走过拐角，荧绿光还在闪着。他们没有手段控制这个，只能交给治安官乃至军队。 不过该受的伤都受了，墨枝还是想看看真正的灯长什么样。 “我就不去看了，尤格灯会是那个老板的样子吧，他人挺好的，太残忍了。” 孟子尧有些不忍，等在路边骂起世道。他还没有从方才的危难中恢复，双手缩进上衣口袋里，掐住侧腹，指望自己别再颤抖。 墨枝想着，明天林时走过这里，发现她有一份礼物送不出去了，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他也觉得这是个惨剧，老板的肉身被当作尤格生长所需的有机物，那安分而坚强的思维更是被抽丝剥茧，扭曲提纯，制成孕育罪恶的思维标本。比如，待宰之心。 空间的临近不是尤格增殖依附的逻辑，所以靠近也无害，所以跑远也没救。 墨枝掀开门帘进店，“老板”趴在桌上，头部透明且闪出荧绿色的光，就是这样的光，照亮了大半的地球的天地，真美，真可怕。 两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去酒吧的最后一段路。 “该死，要杀要剐给个痛快，总要突然冒出来害死人，尤格就是想让我们活生生遭罪。” 孟子尧对这种真正的发生在身边的无妄之灾又惧又怒，说话都恨得抽气。墨枝默默听着。 墨枝回想起“抄本”记录的网民发出的最后几句话，心中念出。 “它们就是要吃下我们的思维，吃下我们的文明，再不缓不急地用第二天的排泄物毁掉我们每个人的人生。” ...... 酒馆没人，轮班的本该是孟子尧。至于顾客，有着“照明小费”的规矩，本就鲜有光临。 管店的几位大概见他俩还没回来，临走没锁门。毕竟是那个墨绘大姐头家，附近没有人敢占便宜。 “墨绘姐出差还没结束啊。”他今天可是第一次干掉了思念体，急需一个夸奖。 而且墨绘许久前可是答应了，等他成年就告诉他自己的身世，结果这初校毕业一周了都没回来，不会想赖账吧。 “别管大姐头了，伤口要紧吗。”孟子尧也累坏了，毕竟之前他还和墨枝合力狂砍了一只思念体。 “不要紧，帮我下点面条。” “啊？我们得先想好怎么应付治安官啊。” “想好了，帮我下点面条。” 第三章-变数，幻梦境 墨枝醒来时，楼下的动静告诉他已经是中午了，昨晚为了体面他还是吃喝洗漱，打扫卫生一样没落下，深夜摸黑上床后当场昏睡。 床角传来轻轻的翻书声，是墨绘。 墨绘大姐头，就算是对于从没来过城南的人，她的经典造型辨识度也足够高了。 白衬衫加红领带，西装半裙加黑丝，如果是在办公，还会配上一副黑色手套，一顶黑纱礼帽。而这身行头专事的主人，身形却堪称娇小，奶白色短发和深红眼珠同样惹人注目。自墨枝记事起，墨绘的造型尚未有什么变化。 轻轻的翻书声，墨绘坐在床角，翘着腿托着书，侧边稍长的一缕发丝随着低头飘垂而下，挡住了她小半张精致的侧颜。 “懒得包扎的话，床单上垫些东西才行。”她兀地开口。 对比起娇小的身形，她的嗓音有些低沉。在墨枝印象里，墨绘很少用言语直接表达关怀，但她无疑是温柔的，如同初春的融水，清冷，亲和。 墨枝手掌往床单上摸了摸，有几处板结，大概是晚上伤口渗出血了。 “林时已经回去了，她有时候直觉很准。” “姐你已经知道我杀了思念体的事？” “我收到城南出事的消息才提前回来的，家里一股血腥味，楼下坐着oe的人。”墨绘起身把房间的窗打开。 “天学诗会的新刊，托人买来了。那oe的人就交给你。”她顺手把书摆上书桌，准备离开。 “姐，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墨枝在她出门前追问。 “当然，但请你忍耐到晚上，我刚赶回来，再休息少许才有状态谈重要的事情。”墨绘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些疲惫。 楼下的酒馆中，孟子尧正被一个oe士兵询问昨天的情况。 昨晚墨枝和他商量好对策，他就做好了准备，可来的是正经的oe士兵也罢，领头的甚至是李旷，孟子尧压力很大，暗骂墨枝怎么还不下来帮腔。 “昨晚你出去做什么了？”被李旷招呼为小五的瘦小士兵正做着记录。 “去杨城广场啊，那啥，就是冲着各位长官的演讲，结果怎么没到啊。”孟子尧半真半假地表示他是迷弟。 “哈哈，抱歉啊，昨晚李少校要处理突发情况。” “突发情况？” “这个…诶，那就是和你同行的墨同学是吧。”小五看见墨枝下楼。 李旷支会小五继续，自己踏着军靴走向墨枝。 此时的墨枝已经洗漱完毕，伤口毋论，和血搭边的要素全部清除。 “你好，墨同学是吗，我是李旷。”李旷朗声，伸出右手。 李少校给人的初印象确实是青年才俊，oe统一的军官制服被他穿出了将领的风范，面容坚毅形姿笔挺，制服下隐约可见肌肉。墨枝猜他确实很能打。 墨枝与他握手，对方手劲颇大。墨枝感到一股奇怪的“波动”从手掌传来，扫过自己的全身，而后，李旷才友善地笑了笑，松开手。 刚才那是什么，墨枝惊奇。 想必孟子尧也被这样过，但他没给提示，说明是只有自己才能察觉的事情。 “墨同学，昨晚你去做什么了？” “和朋友去杨城广场，那边应该都说了吧…不合规吗，那我也说一遍。” …… 十分钟后。 “所以你们看见绿光就逃走，通知了治安官是吗？” “当然，我们还活着就是证据。” “那么，打扰。”李旷带士兵行礼，离去。 轻松得像是走个流程，原因何在？ 答案是墨枝的血。 墨枝知道，自己的血大量离体，就会生长成类似黏菌的活性物，就算用仪器也检验不出什么。虽然当时墨绘告诉他的是，他整个人的信息，都和人类的研究对不上，警告他不要让人做检测。 早年，墨枝对自己的异常之处还是恐惧担忧，但现在么，十几岁的老油条了，反过来利用一下也洒洒水啦。 那么，未知的物质在尤格灯附近留存，李旷等人自然会首先判断思念体还活着，急着去寻找思念体，而非人类的嫌疑。当然，或许李旷已足够谨慎，刚才，他用未知的手段“扫描”了他们。 不过看来，他没有发现墨枝的异样。 几小时后，杨城某处办公室。 李旷深吸一口气，捏着鼻梁道：“所以说，最后那只思念体还是不知所踪。” 毕竟仅有的两个证人只是看见了荧绿光就跑了，现场的破坏痕迹和遗留物则对不上已有记录的任何思念体。 “如果是两个不同个体在现场就很合理了…” “少校，你是说，有两个思念体？”正在写文书的军官提问。 李旷没有回答，没实证的想法他从不愿去说。 小五突然站起，问道：“难道现场有资格者？” 资格者，现在办公室里的几人就都是oe军方的资格者。 进入过“幻梦境”，就是资格者，李旷能突然晋升，组成这支权限特殊的小队，就是应上级指令，处理幻梦境的事宜。 办公室无人再发话。 进入了疑似是尤格手笔的幻梦境，九死一生后获得了资格者的力量，被公司破格晋升，到杨城当晚就出现两盏尤格灯，牺牲数名士兵击杀两只思念体，一只依然藏在暗处。又或者一位强大的资格者藏在暗处，藏在初判断的盲点。 李旷不安，自己处在多事之秋啊。 视角回到墨枝这里。 “又看起书来了？诗集，酒吧里搞文艺？”傍晚，轮班结束，孟子尧找着机会来聊天了。 墨枝把书一合：“那你喜欢什么书？” “我啊？《热血系列》吧大概。”孟子尧直接进行一个久远童年的回忆。 孟子尧扯了几句，很快就回家了。城南时隔几年又出现了思念体，老百姓们短时间内很难安下心。孟子尧生在单亲家庭，他从不会让母亲过分担忧。 今天不少酒客都拿思念体当谈资，不过真拿出来吹，墨枝才发现很多人对尤格相关知之甚少。 也正常，从初校到高校，除了基础中的基础，那就是理工学科，职业学科，有余裕去关心保留地外事情的人极少。 羊，吃草繁衍就是全部，偶尔有狼冲入羊圈，激起不安或者愤慨。可之后，吃草繁衍依然是，也不得不是他们的全部。 根据自己的抄本记载，尤格是外星生物，原始外形像细小真菌。从没有人能预测尤格的行动，他们似乎超越了空间乃至时间的限制。不过这种高维微观生物，其高明之处似乎和人类不在一个频道，否则，料想人类也没法在保留地苟住这么久。 不久人都走光了，墨枝收起诗集准备上楼。纸质书在这年代太不方便了，要是有旧时代的电子书就好了。抄本中收录的，能直接浏览的诗词歌剧也不算很齐全。 “墨枝。” 啊，墨绘姐这奇特的仪式感又发作了，她现在穿了常服，休闲衬衫外披了件轻而薄的外套，下着宽松的长裤，端着一盏精致烛台，后厨飘来的烹饪中晚餐的淡淡香气替换了酒馆残余的酒气。 上次这架势还是自己说要把抄本从脑子里挖出来造游戏机，她莫名其妙当真的时候，再上次是自己入学前紧张... “虽然怕你多想，但对你的隐瞒都是你母亲的指示。” “母亲？”出神望着烛光的墨枝抬起头看她，这些年来，都是墨绘扮演的这个角色，“她还活着吗？” “在六十年前就死了，她最后要求我，要养育你，保护你，教导你。”墨绘看着烛光说道，光映在墨绘的红瞳中，墨枝仿佛看到了鲜红与暖黄的夕阳，那不可能在荧绿光主宰天地的时代出现的美景。 “她的母性希望我无论如何都要保全你，但我认为她的理性却不这么想，她本人愿意坚持大义，怎么会任由一个不稳定因素留在后世。所以说…”墨绘瞳中的烛影晃动，自她瞳孔燃烧，“我给自己加了一个任务，监管你，必要时刻除掉你。” 她温柔的声线，平淡的语气，道出了无从消化的语句。墨枝一时失语。 叮～ 后厨传来烤箱的声音，墨绘缓缓起身，去后厨取她一个月才有空亲手做一次的焗饭。 墨绘好好地把两份焗饭摆上桌，又坐下了，焗饭上的芝士还在嘟嘟冒泡，热气烘着墨枝的下巴。 “姐，我也不算罪大恶极，我们还能一起生活吧。”他确实做过变成丑陋的怪物，被所有人疏远的噩梦，这会儿回想，他终究还是觉得惶恐。 “是，不用担心，你出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拯救，我见证着。你对真相的渴求，我了解，所以我才决定说出来。” “那我到底是什么，抄本呢？” “抄本是我在你小时候植入你大脑的，姑且算旧时代人工智能的学习库，虽然...具体内幕，那时的我也并没有机会了解。也许多亏了抄本，你很适应与人相处，平凡又有趣，这样原本会是最好的结局。” 她隔着焗饭的水雾，隔着摇曳的烛光，与墨枝四目相对。 “原本？” “新的变数出现了，幻梦境不会错过你...先趁热吃吧，之后再聊。” 新的变数，好麻烦，好期待…墨枝在心中默念，开始吃自己总要等一个月才能有一次的焗饭。 ....... 此时，杨城北的一条街道上。 李旷和几位士兵走在路上，入夜了，即使是一队oe士兵的阵仗也吸引不到几个人的注意。 迎着他们走来的是一个撑着深蓝色大伞的男人。他直直走到李旷面前，撤开伞，不高的他仰头微笑看向李旷。 “李旷李少校，真巧，我们可是同事啊。” 李旷等人尚未反应过来，这人微笑着用他惹人厌的语气继续说。 “来自天学，樱城的前侦探明隆，现在是你们的同事，幻梦境方面的。各位对自己的意志还满意吗。” 第四章-意志 明隆，樱城人，曾因向非法分子提供犯罪方案而被逮捕入狱。此人在狱中多次仅凭狱卒只言片语就预测疑案的犯人，最终被来自翼的上级破格免罪，作为不计编制的治安官协助者。 明隆出狱后屡次挖出犯罪证据，但因此遭到撤职的治安官同事远多于入狱的重案嫌犯。不知为何，他乐意自称侦探，一种没有编制被人嫌弃的职业。 李旷接过明隆递来的oe批准文件，把自己对他的听闻简言几句，表明自己对他的不信任。 明隆只是耸耸肩：“哼，没办法，谁叫尤格找上我了呢。来吧，让我看看，我的好同事们都是什么意象。” 在李旷看来，这个没地位没声誉的家伙无疑是公司内权利斗争的结果，李旷他们的潜力带给某位的利益不够，于是他们另投资一注。 不过oe的批准文件在，幻梦境的人手需求在，李旷没有理由直接把他拒之门外。他将笑眯眯的明隆领进了他们的临时办公室。 关上门，明隆就率先扬了扬手中的伞。 “我的就只有它哦，也就去过一次幻梦境。” “那你的‘主题’呢？”小五紧接着就上前一步逼问。 现在办公室内李旷手下的一共六人，就是公司军队入驻杨城的资格者。 进入幻梦境的第一刻，资格者们就会获取一些基本信息，并得到他们的意志。意志包括初始就固定的“主题”，以及在幻梦境中自行取得的“意象”。“主题”仅是一个抽象的词条，“意象”则是具体的事物，“意象”最多获得六个，一旦获得不可舍弃，永久影响意志的整体发挥。 “我的主题？是【偷猎者】哦。” 明隆竟就这么说了。言毕，他侧头微笑，左手敲着右手手心，等着众人反应。 众人一怔，简洁而意味明显的主题，拥有者往往是难缠的家伙。 李旷之外的六人也在李旷示意下，作为回应展示了他们的意象。 玻璃块，画册，雾霾，运动鞋，怀表，橡胶。 “李少校，您的呢？” “我的意象不是物件，你既然是侦探，那不妨来猜猜看。” “呵，期待与你们在幻梦境的合作不是负重前行。”明隆无视了李旷故弄玄虚的伎俩，他撑起伞转身，“尤格的主场，可不是杂鱼能待的。” 他直直离开办公室，伞面将抵到门框时，伞瞬间消失，等他走出房间后，伞再次显形。 ...... 这一天晚上，墨绘也把意志的情报给墨枝交代了一遍，信息同样来自第一批资格者。墨枝感叹大姐头的神通广大，这种机密也搞得来。 关于意志的组成部分，他理解超快。嗨呀，“主题”就是选一个职业的技能树，“意象”就是点技能，然后最多6个技能点。太简单了，他还能换个法子理解，6个意象，就是6神装。 关于思念体的信息，他也进行了恶补，比如思念体的台类，分级等。 分级，e级，对个体程度的危害；d级，对队伍程度的危害；自c级往上就不劳烦墨枝这种个体户考虑了，对建筑，对城市，天灾级… 即使是十二翼的精英士兵，单打独斗也只能对抗e级。虽然墨枝已经击杀过一次d级，但思念体的能力千奇百怪，绝不能对任何思念体掉以轻心。 虽说，幻梦境是很严肃的事，而且也没个定数。但后面的几天，墨枝像是等新游戏发售一样急切。 关于什么样的意志最强，他旁敲侧击，和孟子尧，林时云了好几次，意见归纳一下就是 孟子尧：意象凑一身机甲最牛； 林时：主题名字越帅越牛； 墨枝：你们说的立马给我就很牛。 用玩游戏的思路来说，他的基础面板应该算高了，如果捡意象不注意，一堆加算的buff就很容易《稀释》。 所以来点怪东西或许更有趣。 能通过收意象来把幻梦境的物件带到现实中，那得想想哪个游戏设备最耐玩了。 把食物意象吃了会怎么样，会腾出位子换下一个意象吗？有些游戏里换人特效也占模。 ...... 那一天，风吹不止，是个催人疲惫的日子。 李旷等人端坐在同一个房间，资格者感到身体不适，从上次经验看来，是幻梦境将临的标志。被尤格依附标记的思维被逐渐吸引向另一个维度。 墨枝提不起劲，趴在桌上，有点饿。 思维的“拉扯感”他也感受到了，幻梦境给出了预告。他原以为自己只是期待，但此刻肌肉与血液的亢奋让他承认，自己远不止期待。 保留地一尘不变的生活不称他心，“抄本”带来的见识，于他如饮鸩止渴，他面向未知，乃至危险，反而更加心痒。 生，则不得不去！ 街上，一棵树被风摧断，发出脆响。 认知坍缩，幻梦境展开 幻梦境，“活祭之都” 天气为...晴朗，尤格们的心情很好，请及时行乐 ...... 我的意志是？ 【尽在掌控】 精神力中幅加成 这名字很帅啊，不过是真要在面板上一条路走到黑吗，什么特异功能都没有，如何对敌？ 从某一刻起，墨枝本身的存在，像是睡容之后睁开的眼，一瞬之间现形，存在得无法忽视，又那么理所当然。 墨枝恢复意识，自己出现在陌生的城市，但好像又有些亲切？ 每条道路都那么宽，道路旁是一整列高高的路灯。每幢建筑都那么高，巨大的电子屏上是物欲与梦想的拉锯战，物欲更胜一筹。 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他最爱的旧时代吗！ 这电箱！这瓷砖！这铁门！哦，这些杨城也有吧，只是旧时代的东西就是大就是圆就是好！ 至福... 看得这么多，那他在哪里，他在烂尾楼里。 这发达到溢出的房地产业！ 兴趣环节暂停，开始求生环节，可是威胁何在？墨枝俯瞰地面，视野内没有什么生物啊，除了远处一个一副慌张模样的新晋资格者。 那个远处的新晋资格者走着走着不知为何痛苦地蹲下。 嗡—— 耳朵刺痛，他不是听到了嗡嗡声，而是听觉被某种声波剧烈刺激了。 他抬头望去，被所见一幕震惊。 整个天空被一颗星球占据，它离得如此之近，有气流柱在两颗星球间交汇，盘踞在整个城市上空，气流柱间传来巨大的嘈杂的响声。 那颗星球就是威胁的话，属实是有点夸张了。墨枝缓过劲来，真是壮观，如果能维持不死，幻梦境真是个好地方。 突然，身前一栋楼房爆炸，不对，是被什么东西以极大力道砸中。 声响中，似乎夹杂着未知生物的嘶吼声。 气流柱中出现几个快速向下方城市移动的黑点，随机更多的楼房被砸中发出炸响。难道是对面的星球掉下来的东西？难道是思念体？ 尽管谁也不会相信所有思念体都极其耐摔，但随机而来的第三波跨星球轰炸让墨枝，以及其它藏身城市的资格者发现问题。 气流柱中，然后是城市中央，传来更响亮更临近的咆哮声，确实有思念体顶住了高速移动的压力，还有那落地的冲击力。 暴露在轰炸范围内资格者们可算明白了，这波是“天降思念体”。 第五章-铅球游戏 墨枝惊觉他还没搞懂怎么用他的意志呢，这可比被思念体直接砸死还丢人。 他默念着要发动他的【尽在掌控】。 感觉就像是瞬间生出长发一样，他头部周围的触觉飞快延伸，“长发”无规则地飘荡。然后…就再无响应，到头来这能力还要自己练习。墨枝歪了歪头表示无奈。 反正总归是自己摸索，那他还真有好几套讲得有鼻子有脸的“精神力修炼法”。虽然是翻“抄本”里旧时代论坛记录翻来的，但胜过没有嘛。 保持歪头发呆的状态，他默默把论坛的教程读完。 想象脑海，使它静无浪花，就那么被伟力引导涨潮，落潮，涨潮... 身体，浸入，就那么涨潮，落潮，涨潮... 一呼一吸的时间，墨枝感受到那“长发”向内收敛，转换作冰水自头顶浇下，慢慢浸润全身。大概是熟练度问题，精神力浇下时不算顺畅，感觉黏黏的… 从自己的视角，精神力像是让自己燃烧，偶尔有“火舌”延伸出本体，又盘旋而回。 如果集中注意身外一处，部分精神力就会汇集到身外，这样的话精神力所在之处，连灰尘的漂动也能感觉到，只是似乎距离不够远。 至于经典的控制外物，除了还挺轻松的灰尘，实在无可实验，毕竟烂尾楼里只有砌在一起的建筑材料，这么小一团精神力怎么想都扯不动大楼建材。 外边，新的一轮轰炸开始。一只思念体落下，在烂尾楼的工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墨枝收起精神力，决定下楼前去查看。 它通体是个圆形金属球，是一只未被命名的机铠台思念体。仔细观察，他的金属表面因为高速移动而被空气摩擦得灼热，冒着热烟。它没有因为下落的过程而剧烈形变，坚硬程度可见一斑。可是它的侧边，却有着不算明显的几道凹痕，硬物砸下来的损伤不该是这种样子的。 虽然这般靠近了也没有暴起，但总是有一张狰狞的脸朝着墨枝，令他不爽。于是他就近踢来一块还算沉的钢板，把它盖在坑里。思念体没有直接反应，只是被盖上后传来不大不小的撞钢板的声音。 听着它这般急着想出来，他舒坦了，跨着大步走出工地。 大街上也有许多坑，有些坑里是思念体的断肢残骸，有些坑里则空空荡荡。 果然，即使是这些被砸得不成样子的思念体身上，也能看到不对劲的凹痕。多亏了那只硬的不像话的思念体，让墨枝大概能猜到凹痕穿越大气前的模样，如果这样来看，就能得到一种猜测。 这些低级思念体身上的凹痕，是某个强大思念体的握痕，它把思念体从那个星球投掷了过来。 那么，它看得见我们吗，墨枝抬头。 刚抬头，阴影出现在他的面门，逐渐放大，思念体砸来。 “来！再丢一只！”墨枝笑道，那样便证明他猜对了。 好，再丢一只。 紧接着，正上方又出现一团高速下落的阴影。 “装过头啦”，第一只思念体砸实之前，墨枝就已经大叫着拔腿跑远。 第一只是普通的炮弹，思念体的残躯和砖块一起飞溅，激起气浪烟尘。 第二只像是特制的礼物，落下后，扬尘尚未散去，就已有什么破开扬尘。那思念体竟毫发无损。 墨枝隐蔽观察，思念体呈现出人型。思念体双臂侧举贴地悬浮，躯干和双臂组成一个十字，但是并非正十字，而是躯干作为横，双臂作为竖。这思念体没有口鼻，只有一双圆瞪的眼睛。 人型…墨枝对比抄本中各种已知思念体的资料，这位应该属于赎罪台的思念体。赎罪台没有混子，而这一位，显然就不是能无脑斗勇的对象。 思念体毫无征兆地转向一侧楼房，高声唳叫。它头部朝向的红砖墙壁顷刻之间倒塌。 “唔啊。”一个小男孩瘫坐在已然破了大半的房子里。 ？喜欢看戏？ 墨枝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得，这下想不上都不行啦。” 精神力腾开身边的空气，悄然突进。他顺路拾来碎石，注入精神力对准弹道，投掷而出。 碎石直直飞出，精神力如尾焰般摇曳散去。 命中！ 墨枝看见思念体后颈破了个大口，红色的鲜血喷出。男孩回过神来，发动了他的意志，化作一只仓鼠钻进废墟逃走。 似乎占得先机了。墨枝急忙想复刻上次对战思念体的成功，拳脚缠敌，穷追猛打。 然而思念体后颈的伤口猛然张得更大了，像一张嘴一样... 他才记起它面部本是没有嘴的，却能发出杀伤性的唳叫。如今，思念体要用送上门的嘴，喷送上门的敌人。 吼！！ 挡无可挡，即使已经翻滚撤离了一段，墨枝仍然被这一记嘴炮吼瘫在地。 “咳，下次得试试别的躲法。”他躺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快被震作一团。 思念体以横躺的躯干为轴旋转180度，示他以无口狞瞳的正脸，它飘来的同时，面部逐渐张裂，显然是在准备下一发嘴炮。 墨枝手扒住地面，暗中强打起精神，调集精神力于后背。扒地的手猛推，墨枝用精神力改变背后自己血液的平面材质，减小地面摩擦力。他协调身体，将自己推出极远，堪堪躲开了这一发。 吼！！ 可紧接而来的这一发，墨枝被直接命中了，他呕出鲜血，被震飞出去。本就没人规定思念体只有一张嘴。 因为接连不断砸落的思念体，周围的楼房大多已经成了废墟，墨枝就撞进了其中。他甩了甩头，强压眩晕感，观察周边。这是一个储藏间，几排支架上堆满了纸盒。 透过残垣和支架缝隙，外边思念体那瞪圆的眼睛，遥遥与墨枝相望。明明是遮蔽如此之多的废墟，却没有为他争取到一丁点喘息的时间，真是不幸。 吼！！ 曾经支撑几层楼的墙壁在冲击下，如同雪遇上火，快速粉碎。墨枝周身的纸箱也纷纷炸开，爆出各种杂物。 墨枝瘫在角落，与那思念体用眼神交流着愤怒。而被嘴炮炸起的各种杂物仍在整片空间互相碰撞。螺丝刀、钉枪、灯泡…即使是思念体，也飘离了几米，静静等待这场风暴平息。 终于，杂物的清浊分明了，沉重的金属物件落下，只有些轻质物件尚在飘飞。 可以动了！整个过程不过几秒，但双方默契地同时展开行动。 墨枝催动大半精神力，控制那些轻质物件飞去阻挡思念体，自己则爬起，想隐入更深处的废墟。 思念体也追来了，轻质杂物打到身上对它根本不算阻碍。它竟然同时显现出不止一个裂口，如果不做些什么，这就是最后一击了。 墨枝边跑边紧盯它的准头，深觉不甘，或者恼怒。 他如同没意识到危险，陷入自我反思。事到如今，内心的哪一部分已经狼狈退缩？哪一部分还在狂妄求战？ 十几年来的生活阅历让他狼狈退缩，每个细胞的奇妙本能让他狂妄求战。 吼！！ “够了！”他突然跃起，蹬着墙壁冲向思念体。 数发嘴炮，终于还是有跟上他步伐的，冲击波卷着各种杂物碎片袭来。 “证明给我看！你这么嚣张的资本！”这是墨枝对着自己说的。他左臂对着前方挥去，小臂膨胀然后炸开，声势就这么抵住了思念体的攻击。 机会！ 墨枝已然忘记了痛感，他注意到的是，飘在空中的杂物带给他的机会。 杂物中一段绳索飘下，正轻挂在思念体脚上，找到机会了。 此时他距离思念体不远，他抬脚踹去，使对方一击打偏。脚下，一张嘴裂开，但墨枝没有把腿收回，直直抵住思念体。闷响一声，他的腿硬吃了一次攻击，迸出了血，但他咧嘴笑了，笑得相当嚣张。 他用精神力操作，把思念体的脚踝绑死在绳索上了。 “抓到你了。”墨枝冷声念出，而后暴起拉住绳索，将思念体甩出。 甩铅球！ 一圈一圈，思念体被甩到各种砖石上，摔得满身都是嘴，张开的双臂也很快折断。可在快速旋转中，它根本瞄准不了任何地方。 “乐子来了！在圆周运动之罚面前臣服！” 随着墨枝对思念体的迫害，一些关于这位思念体的情报一点点流淌入他脑中。 赎罪台-d级-自毙之人 “自毙之人上不了天堂，直至地狱满员。” ...... 这思念体的生命力也一点点衰弱，最终被杀死。两次对战经历后，墨枝对思念体的承伤机制有了些猜想。 “呼，幻梦境真是有益身心啊，天上那位要玩躲避球，这思念体要玩丢铅球。” “你没事吧！”一个稚嫩人声从废墟外响起。 墨枝做了下表情管理，看过去，原来是先前逃跑的小男孩。他手里还拎着一杆将近他身高的铁棍，或许是赶回来救援的。只是对外人来说，战斗结束得还是太快了，何况存活下来的一方是人类。 “啊，没事，区区皮外伤。”墨枝象征性地用衣服盖住断臂，断肢需要多久愈合，他在现实中也没试过。 小男孩面色苍白，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说：“前面有药店，你可以跟着我。” 他俩来到一个隐蔽处修整了一段时间。经男孩提醒，墨枝才发现自己获得了一个意象，正是那套绳索。鉴于这绳索属实和他干了一票大的，墨枝也不感意外，只是喜悦。 另外，男孩其实算是幻梦境的前辈，他这是第二次进入。只是，他到现在也没有给他的【仓鼠的饲主】找到一个意象。 墨枝探身向外查看，整座城市的“炮轰洗地”仍在继续，激起扬尘碎石。而他们后方，城市外围，就是沙尘升起的烟幕，完全遮挡住了那个方向的视野。 所以，接下来的的游戏是？ 第六章-街头危机 幻梦境，活祭之城的另一侧，李旷等人出现在了同一地点。 果然，如果与队友在进入幻梦境前保持密切联系，就能出现在幻梦境的同一片区域。这次的情况证实了推测，以翼公司势力集结的资格者团体，实在是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 然而即使这样，以他们这一队人，也不敢在全城天降思念体的情况下轻举妄动。说起来一个个都是资格者，但其中很多能力也只能拿来整个活，还不如现实世界里腰上别的一把手枪。 无论带队的李旷，还是不说话装高手的明隆，都不敢贸然招惹那些物理强度难以观测，能力机制又未被记录的未知思念体。 “这座城市，不是目标。”李旷带队在街道上行进，回忆起上级的指示，以及他们给的资料。 “也不是我的。”明隆随口搭理一句，欣赏起两边的城市建筑。 即使城市的建筑已被砸塌了许多，可还是比杨城要有美感得多了。生存和生产，是保留地绝大多数建筑的设计主旨。 天上的怪象，李旷和明隆反倒默契地不提。比起第一次进入时只为了活下去狼狈奔逃，他们都有了任务，野心和负担。在变幻莫测的环境中畏畏缩缩，瞻前顾后，那简直是对精力奢侈的浪费，注定走不长远。 “呵呵，既然这次算是扑了个空，现在我们去的是哪里？” “找枪啊，你的脑子真的好使吗？”小五嘲讽道。 目标是警局或者枪械店，据说上次幻梦境，就有人获得了枪械。 如果能把枪械收作意象的话，就等于之后幻梦境的探索都永久绑定一把利器，显然是性价比最高的。 当然，如果途中有什么相性极佳的物件也可以。 李旷一队好几个资格者充当样本，分析者自然能给出很多关于意志的推测。 比如相性问题。 就像小五的意志主题是【攀登者】，而他的意象是一双运动鞋。 相比其它队员，他对意志的发挥更加自如协调，敏捷性显著提升。 而且小五获取意象的经历也更特别，他只是逃跑的时候途径一家鞋店，瞟到店内那些很时髦的鞋子而已。然后幻梦境收束前，他就发现运动鞋来到了身边。 更自如协调的意志发挥，更方便的意象获取，这些就可以用相性来解释。 明隆得知这些情报后又有了他自己的看法。自然，他不会大方地告诉别人。 他认为已有意象的相性条件还会影响到未来的意志发挥和意象获取。 比如他作为【偷猎者】，第一意象是伞，显然只是相性一般。他决心下一个意象一定要是猎枪，再不济也得强调“偷猎”这个犯罪事实。 否则，他岂不是要和李旷这群人一样平庸了吗？ 想到这，他有些嫌弃，但嘴上却是对带队在前的李旷好声道：“李少校，我有生存方面的能力，我先去前方探路。” 说罢，他也不管李旷反应，擅自走到最前方，和大部队拉开了近百米的距离。 李旷本来就管不住也不想管他，只是留意四周，警戒废墟中的动静。幻梦境危险远大于机遇，这是他第一次幻梦境艰难求生后的肺腑之言。 “天上！危险！”一个队员突然大喊，“卧倒！” 轰—— 两只思念体毫无征兆地砸在他们附近，激起飞石扬尘，众人经过专业训练，伏倒护住要害。 余波过去，万幸没有人被直接砸中。李旷起身盯住较近的思念体方向，道：“检查队员伤势，小五警戒那边。” 扬尘散去，两只思念体现形了。两只同一种类，但被没有被记录在保留地的资料中。 它们通体是金属圆球，足球大小，表面只有一张狰狞的脸朝上。正是墨枝最初看见的那种。 “张伟，那张脸是不是在看你啊？”一名队员出声。 小五也发现了奇怪之处：“它们不攻击，但这边这只也盯着我。” 那位名叫张伟的队员走到李旷身边看过去，果然，那一只死死盯着他。虽有不安，但又听到小五报告那边的情况，他也好奇小五那边的情况，转头瞧去。 李旷想起有些思念体会悄然改变人的想法，所以想顾全两边，并警告他们注意自身状态。 他没有忘了自己负责警戒的一只，于是他准备侧身退开几步，以便两只思念体都在视野内。 可李旷仅仅是退开一步，一个足球大小的物体便以无人能挡的速度，擦着李旷的腰，窜向他身后。 新的身体！！！ “啊呃...”声音的源头在地上，张伟的头颅早已落地，在地上吐出最后一个音符。 “啊啊啊” 那个足球大小的思念体，正好嵌在张伟的脖颈上。众人被吓呆了。 小五听到惊叫声差点也回头，不过他还是死死盯着，与面前这只还未袭来的思念体对视。他意识到，是张伟做了某些动作，触发了思念体的机制，那么自己不动，一定比什么都好！ 现状其实没有那么血腥，一切太快了，张伟的断口甚至没来得及喷出一滴血，就被完美焊接上了新头。 或许是真的焊接，张伟的躯体从脖颈开始，长出金属的色泽，一路往下。铁球的狰狞面目则消失不见，替换为平静的新脸，眉宇间有点像...张伟。 铁人张伟滋滋几声，动了起来，直接奔向了小五。 “其他人，拦住他，小五，不要回头！” 李旷很自责，终究不够警觉，还是让思念体悄然有了发动能力的条件。 大概只要与这思念体对视的人不再看得见它，它就会发动接头术。 如果只是这样，这种思念体只会是e级吧。所谓的…大多只对个人有杀伤，大多可能被单兵压制。 他回忆起他还是下级军官的时候，翼公司干部的随口抱怨： “部队用剿灭零散思念体的名义，浪费了过多的经费和人员。” 可此时亲自带队，直面未知情报的e级，他才感到了压力，乃至悲哀。翼公司的那些人，绝对是放屁！ 一群尸位素餐，冷漠势利的废物！ 【行刑者】！钢骨！ 李旷发动了意志，同时使出了他的意象。 双手燃烧起惨白的气焰，小臂疯长出骨质刀刃。 这次的报告，请务必一定绝对要写上： “李旷小队，于幻梦境对战机铠台未知思念体两只，牺牲一人，无人负伤！” 第七章-猎手，汗牛 李旷等人毕竟是经过训练的，几人如豺狼斗雄狮，一击脱离接连顶上，每轮最后再由李旷发动一次重击。铁人思念体果然被牵制住了，队伍的节奏逐渐回复平稳。 而明隆，他就这么被忽略了。他笑眯眯地在百米开外，享受被忽略的时间。豺狼，或是雄狮？都不是他这个【偷猎者】的目标啊。 “呵呵，这一次会怎么做呢？” 上空又出现了两个思念体。 一个队员被溅起的碎石击中身侧，随即倒地。那只思念体没承受住冲击，已经死亡。 而另一只...竟依然是一只钢铁圆球！ 倒霉！李旷怒了，被衰神看上了么！ 它要盯的是谁！是李旷！ “啊啊啊，拖住铁人，我去拆了这一个！”李旷给予铁人最后一次斩击，就冲向新落下的钢铁圆球，尽快解决这个尚有胜算！ 破铁球，为何这么难缠，为何这么倒霉！ 一记手刀，白色气焰噬向铁球，仅仅刮出一个印子。骨刃连打，也只是造成形变，没有斩开铁球。喘息之间，就连这一点的形变，也在渐渐缩小。 “少校！”身后传来小五的呼救，那铁人终究还是逮到了行动不便的小五。 毫无意义的纠缠罢了...李旷怒目怒吼怒火中烧，李旷发自身心地感到疲惫。 咔 不知多久，也许不久，李旷身后穿来一声骨折脆响。那不知何时就已响起的哀嚎就此又大了几分，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絮叨... “我要建功立业”“我想要去传说中的珠峰”“我爱她”“我会死吗” “新的身体！！！” “全都结束了...我根本摆脱不了失败者的命运。”李旷嘴巴未动，依旧保持着怒容，他的心声却流淌出来。 “呵呵呵呵...”不约而同地，众人听见了明隆的笑声，重新记起了他的存在。 他笑得格外得意，手掌贴住耳廓，像在倾听什么。 召出雨伞，如同短矛刺野兔，他写意地刺穿张伟掉在地上的头颅。不远处， 铁人张伟顿时停住，晃动几下倒在地上。 他悠哉悠哉捡来两张塑料板，盖在另外两个钢铁圆球的坑上，然后敲几个响指。 但除了李旷没有人看过来。小五被折断了一截臂骨，身体微颤，保持着别扭的姿势，直到现在也不敢移开眼睛。其它人在铁人倒下后坚持不住，痛得站不住。 明明没被铁人直接击中几下，但他们却在这次长期缠斗中莫名地添了伤势，明明只是碰了一下，就成了一块淤青。 “呵呵呵呵，少校，是我救了你们呢。” 一个队员怒骂：“你妈的...你刚才一直都在看戏！” “我在警戒前方啊...开玩笑，我在观察敌人的弱点。”他作倾听的姿态，“注意倾听啊。” 李旷调整心情，道：“你怎么确定他们会被不是生物的东西挡住能力？” 他知道明隆说的倾听是什么，这对翼公司士兵来说，也只是对战未知思念体的常识罢了，可他们压根没有给思念体带来太多伤害，思念体最后也只是报出了它的真实名称而已。 机铠台-e级-驯兽夹 “我可是侦探呐，而且不信的话，你俩也可以继续盯着那个地方嘛，毕竟我也没把握。” 李旷全明白了，他是想利用幻梦境的特殊规则，套出他们的信息，明隆这是把被袭击的他们当成现实里被炮轰的思念体了。 愤怒，他堂堂【行刑者】...【被圈养的行刑者】...被圈养的... “那么侦探，你找到我们之后的路线了吗？”李旷熟练地变回了那个不卑不亢的年轻长官形象。 “呵呵呵呵呵呵，那边，李少校。” 明隆表情已经有点绷不住了，他说：“李少校，你想听解释吗李少校。” 明隆指向的是城市中心的高楼，理由如下： 一，天降思念体有要将所有高楼砸毁的趋势，唯独中央几栋楼完全无伤。 二，气流柱在向中心收束，外围扬尘的烟幕也在向中心收拢。 三，恐怕同上次一样，幻梦境的收束点，总会与众不同。 于是，大家和和气气地一起行进。烟幕在后方不远，周围全是废墟，队内全是伤员，速度只有这点，但姑且和和气气。明隆的好运气像是罩了全队，一路上，至少没有被直球砸思念体了。 而我们的主角这儿虽然没有什么侦探分析，但还是选择赶往摩天大楼。不说别的，墨枝想多见识下旧时代的建筑。这栋楼他是见过的，照片里，他也意识到此次幻梦境的原型是旧时代s市。 市中心的dt摩天楼是全市最高点。下层有各类商铺，中层是办公区域，顶层作观光用。抄本的某篇百科是这么介绍的。 摩天楼屹立于废墟中央，顶点触及气流柱，可望穿远处烟幕。风水又好，地租又高，属实是最有含金量的战术位置。 墨枝二人赶在李旷小队前到达。墨枝进场直接开启逛街模式，被扯了好久才从甜点海报前走开。 底层正中，就是气派的观光电梯，只是墨枝走到电梯口才记起一个旧时代常识。完了，这种门票几百的观光电梯要工作人员刷牌子的！墨枝只得把不知缘由的小男孩推出这拜金电梯。 他们循着地标来到只能到中层商务区的电梯间，遭遇了另一伙人。 从衣着神态来看，他们也是来自保留地的资格者。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显然也遭了些罪。不过，能活着到达市中心，未尝不是一种走运了。 领头的中年人唤出一把小刀，冲着走近的墨枝二人喝到：“站住，滚远点！” 他面色凶狠，接着举刀说：“退后退后！等我们三个先走，你们才能过来。” 墨枝不解，这电梯间有十几部电梯，犯得着这么凶么。不过他接下来就发现了缘由，这十几部电梯全部都停在了89楼，唯有中年人守着的那一部电梯正层层下降，即将到这层。 “我叫你们滚远点，不然…”中年人的表情由紧张和凶狠，突然转变为惊惶。 他眼睁睁看着，这个乍一瞧伤势不轻，左臂垂下的年轻人一瞬间近身。接着，他意识到自己伸着的手不听使唤。接着，他听到身后两名同伴发出惊叫，像是被绳子捆住了。接着，他酝酿起求饶的话。 透明化，喷火，切割，三人的意志根本无从发挥。 墨枝没有伤及这三人，倒是收了手，向他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切磋一下，开个玩笑啦。” 等他们重新站稳，墨枝又突然说：“这电梯可能有蹊跷吧，要不跟我走？” 三人又惊又恨，电梯门一开立刻钻进去。他们觉得，这十几部电梯，就是名额一样的东西，怎么能让到手的名额被胡言乱语给哄了。 而墨枝和小男孩自然也想到了这一方面。小男孩焦急又不解地盯着墨枝，这人从进了大楼开始，又是逛街又是不走电梯，实在是脱线。 “别这么看我，我本来就没想着对付他们…何况我真觉得这里的电梯不安全。” 每一部电梯门口都有着血迹或者灰尘，换言之，说这些一次性电梯是限定名额也不为过。但是墨枝，刚才从抄本那里搞来了额外的名额。 s市...dt中心大厦...抄本检索 伟大的旧日之神！万维真神！将您神国的人民所见所知赐予我！ 某新闻平台： s市风尚，本期带你走进s市最高楼的dt中心大厦。让我们看看垃圾分类新时尚是如何在s市之巅推行的…… 《xx物业-关于垃圾分类收集的告知》： 楼层垃圾暂存至货梯间回收处…由保洁通过1-3号货梯搬运至地下二层…集中回收处位于地下二层西南角货梯间旁。 我与您忠实的史官抄本在此感谢您的慷慨！ 墨枝带着小男孩七扭八弯，找到了货梯间。小男孩也在途中第一次见到了堆满一层的车辆。墨枝却心情复杂，那些车，都没有车牌。别人或许意识不到，但墨枝越瞧越发现，幻梦境终究不是真的，缺失了许多细节。 也好，如果幻梦境里，每一辆车都装饰着贴纸挂件，每一个小摊后都是热腾腾的小吃，每一张海报上都是俊男美女的笑颜… 如果要面对那种鲜活的旧时代气息，他或许就做不到以纯粹的心态，去对抗幻梦境的危难了。 …… 不久，李旷小队也总算来到了摩天楼底部。明隆笑眯眯地近距离欣赏了一番大楼。进了楼，他又随意向外瞟了一眼。这一眼，却越看越不对，越看越慌了。 “李旷，快上楼。”明隆是拧起劲说的这话。 李旷扬声指示众人寻路上楼，他到底看见了什么？李旷也趁着空档，向外凝视。 说真的，外围都快被夷为平地砸无可砸了，要说这烟幕还是未散去的扬尘就过分了。那该是什么？ 渐淡的烟幕中间现出了更深的部分，啊，是一个个极其庞大的事物，它们紧密围拢，组成高墙。 哞———— 哞———— 紧接着是沉重的踏步声，尚在远方。但这步伐震在众人心里，也很快会震到他们眼前。 毛虫台-c级-汗牛 它们剧烈出汗蒸发，形成棕灰色的烟幕，十数层楼高的躯体居然在城市边缘隐藏了如此之久。 这样的一群庞然大物，就要一路平川，冲向这最后一栋大楼了。 第八章-天上天下，活祭莲花 这般体型的汗牛，动作不甚轻快，但每一步可都扎扎实实地跨过一条街，不久就可以冲到摩天楼这里。 哪怕它们在楼下急停，口吐人言表明这就是开个玩笑，它们导致的地面塌陷和震颤也不会让摩天楼安然留存了。 李旷等人生死竞速。死，不走必死，生，尚无门路。要不是有些从军训练的底子，很难想象他们会是什么表现。 他们试过观光电梯，常规电梯，都无法启动，随即找到安全通道。 这里也有几个资格者，正因震动而不知所措。而这些人上方，是如同烟囱一般，一直向上延伸到视野尽头的回旋楼梯。 “快爬上去。喂，保留地的吗，为什么不跟上？” “这么高怎么可能啊...一定有上电梯的方法，现在开始找还来得及！”这人对李旷打断他思路感到气愤。 在场的谁都难说对旧时代建筑了如指掌。只是李旷，不敢拿最后的求生时间去作赌，赌“一定还有电梯”这个捷径。 “来不及了！拖他们上...算了，来不及了，你们就自求多福。” 上楼！一定要活下去！ 明隆跑在最前方。对别人来说，脚下每一步都在求生，可他看得出，那些牛型思念体必然会抹去大楼的半截，在跑到那里之前，一切作不得数。 有队员的意志能协助奔跑，但为了照应其他受伤队员，也只是姑且跟上李旷。 李旷以为他们已经跑了很久，奈何望山跑死马，只这些楼层，作不得数。他们本就对这摩天楼的高度毫无概念，现在则更是什么都不敢想，顾不得泪与汗，迈腿伸手，不停地上楼，上楼。 砰—— 它们到了。 楼梯间，门，窗，灯泡，尽数炸开，强劲的风压涌入。 接着是一瞬的安宁，感官的真空，爆散的齑粉。 墨枝两人仍在电梯里，指望电梯安然升到88楼。然而事不如意，剧烈震动后，电梯突然失去动力，开始被重力拉回。 “发生啥事！”失重状态下小男孩再也抑制不住恐惧了。 “重力真恶心！你变身cd转好了吗？” 小男孩也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急忙化身仓鼠躲到墨枝身上。 墨枝在失重状态下极为艰难地钻到电梯井，电梯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摩擦出刺耳声响，风吹得他眼都睁不开。 绳索！ 哐—— 绳索扣住了边角的一根钢筋，扯住了墨枝。 绳子绷直，先前的向下加速度转化为巨大的力道，但绳子韧性的不足就用精神力来补上，人体韧性的不足就用勇气来补上。 总之，虽然又是手臂脱臼又是重摔一记，两人还是意识清醒地活下来了。 很快整个电梯井的墙壁也崩裂了，两人被甩出。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墨枝无依无靠地飘在空中，看见了蔚为壮观的一幕。 摩天楼的底部整个炸开，消失不见，整栋楼还未崩坏落下的上半部分悬在半空。以原先的楼底为中心，向废墟扩散出蛛网状的线条，是汗牛群向中央冲锋留下的足径。 而现在正下方地面留下的，是十几头巨大无比的汗牛。它们没有减速，在把摩天楼冲撞得崩碎的同时，也互相猛烈碰击。 汗牛们整个前半身子都因此炸开了，后半身子则互相搅在一起，被下边六条粗壮的腿支撑着。 废墟中央，莲花绽开，血肉组成的花蕾，残躯组成的花瓣。 真如同诡异的祭祀。 不知不觉，墨枝不再向下落，身边的碎石，那半栋楼，都不再向下落。气流柱裹来，那颗天上的星球也越来越近。 就在不远处，一群钢铁结构的思念体从楼层飞出，绕着气流柱盘旋结伴。它们中有几个叼着电梯箱，或许正是到达89楼的。 机铠台-e级-折翼飞机 两颗星球间的缝隙当中，气流柱裹挟当中，是摩天楼的残块，是折翼飞机的仪式，是生死之间的众人。 真如同伟大的神降。 感受到了强大的吸引力，是那颗星球的引力，使他们滞于天空。感受到了强大的抽离感，现实世界要把他们的思维拉回去了。 不远处，小仓鼠一阵烟变回人形。小男孩仿佛失去了意识，然后一点点淡化消失，大概是回到现实了。 墨枝看向其他方向，都有逐渐淡化的人。 下边，那里有李旷他们，健硕的李旷，几个一脸惨样的士兵，一个瘦矮个。 上边，则有几个未谋面的青年人。其中有一个长着纯白羽翼的男人，他似乎还没有失去意识，用最后一点时间向他送来一个微笑。 还有和他飘在同一个高度的，远远看去特效很足。直到她淡化到一定程度，能力散去，墨枝才看见她的本体。 她身体蜷缩在一个黑色的球体里，似乎是由健壮的黑色人型物体扭曲拼凑。她身上流出缕缕黑雾，牵着每一个黑色人形。她黑色长发，黑大衣，黑热裤，黑裤袜，唯有眼睛，虽然是半闭着的，却仍闪出金色的光，几乎让墨枝在远处细看不到她的脸。 呵呵，大佬太多了。 我也开始淡化了吗。 墨枝展开双臂，享受这未必能再见到的景象，他飘得离那颗星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幻梦境，收束。 意识恢复后，墨枝感到头晕目眩。 自己在那个世界伤势也不重吧...大概... “是正常现象。”墨绘端来一杯牛奶，坐到他身边。 “幻梦境虽不会和现实时间有关联，但是你现实中的身体有一瞬间被切断了所有意识。应该只是这样，看来伤得不重。” “姐，幻梦境伤亡案例你了解具体情况吗？” “我知道两例。士兵a出生在思念体附近，被立刻杀死了，他返回后精神萎靡，不久康复。士兵b的案例由与他同行的士兵c提供线索，士兵b与c遭遇一群类似兔子的思念体，两者分头逃跑，c逃走，之后回来，找到了身上有几道细小创口，血流不止的b。” 墨绘见墨枝不喝，自己翘起腿，喝了一小口牛奶，接着说：“奇怪的是，在c的帮助下，b直到返回也只是失血过多意识不清而已，却就那么死了。” “看来是这样了，幻梦境里，无论人还是思念体都有一个失守机制。就是越痛苦，越易伤，而且会暴露自己的想法。” “现实世界的思念体也会如此。”墨绘补充。墨枝之前天天吹嘘对阵待宰之心的事，他理应察觉这点。 墨绘把牛奶喝完，略显匆忙地起身走了。墨枝还有话想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急，我会回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很多年一直在思考，如何把她终归会讲的故事讲好，把过去的故事讲好。 第九章-我永恒的夏天 若干年前。 “这里是tolia，已击退思念体，t小队其他队员已全部死亡，收到请回复。” 托利亚（tolia）由机械臂扶着走进地下基地。防护服上还粘着许多红的绿的尚未蒸发干净的思念体的血。 她头盔上的透明面已经视野模糊，粘附上了外界的毒雾。头盔正中，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纹，恐怕再轻敲一下，就会容许毒雾大量涌入，夺走穿戴者的性命。 嘶—— 消杀完毕，托利亚颤抖着手，默默将头盔和防护服拆下。娇小的躯体上，有几处正流淌出蓝色的晶亮液体。 “活下来了呢...”托利亚叹气。 像队友今天那样以命换伤的气势，她已经再也不会有了吧，明明是队长...真是狡猾。 哐哐—— 隔了几道玻璃的隔壁，机械车从地表运回了一堆同伴的尸体。t2，t6，t17，t18…没有一个同伴被漏掉，毕竟是宝贵的资源。 那边，一个工作人员拖着仪器来了，处理起“她们”。锯开变形损坏的防护服，头盔则没必要掀开，一根导管插心口，一根导管插腰部。这样就能把托利亚这类人造人体内大部分功能正常的纳米机器人回收。 这就是人造人。十年前，尤格还只是导致政治动荡的时候，几个大国联合设计了托利亚这类人造人。 起初，他们声称只是保护国家首脑，科研要地。但当一切变得更糟后，他们再也忍不住了。人造人中的大部分，其实杀人比杀思念体要擅长得多。 托利亚像前几次一样，默默看着“她们”的资源被回收。t小队全灭，只剩下w小队了，维因（wyen）她们会用好这些资源，托利亚或许也会编入她们小队。 回收纳米机器人的工作人员还在摆弄，一个同伴头盔上的毒气物质被蹭掉了一些。托利亚看到了同伴的眼睛，t61，尚未扩散的瞳仁直直望向她这里。那是和平日一模一样的无神红瞳，和她托利亚一模一样的无神红瞳。 怎么感觉...好悲惨... 托利亚突然想吐。 ...... “托利亚，以后击退思念体的事交给维因她们，你负责驻守地下基地。”一个老男人在办公室踱着步说，“哎，我们科研所，自成立开始就不支持人工智能的保留地方案，但最近基地内部有些变数需要处理...何况你是队长型，察觉人心是你的强项。你，就是最好的人选。” ...... 托利亚推开门，来到了熟悉的房间。 “秦羽教授，你还好吗？” 秦羽伏在书桌上睡着了，边上是几册尤格的活动分析报告。 秦羽教授的专业是近代史，本来不能够进入研究所。所内骨干——墨心教授是她的丈夫，她以此身份入住，平日也会尝试协助工作。上个月，秦羽检查出怀有身孕。 秦羽醒了，坐直发愣了许久，对着托利亚一笑：“啊，是托利亚小姐，谢谢你叫醒我。不小心睡着了，上次我这样睡，腰疼了好几天呢。” “击退思念体的任务很辛苦吧，来。”秦羽从厨房给托利亚拿了一杯牛奶。 “不爱喝吗，可是这里只有奶粉了。不能浪费营养，那我喝掉吧。” “秦羽教授一直在看尤格的研究，明明是墨教授的本职才对。”托利亚坐上那张对她来说有些高的，属于墨心的椅子。 她的脚可以从椅子上垂下去荡，很奇妙的舒服的感觉，比那种“合身的装备”“合适的掩体”还要舒服。 “本职这种东西是可以商量的哦。话说回来，托利亚小姐找到感兴趣的事情了吗？” 托利亚荡着的脚僵了一下。 初次见面那个时候，她说“像你这样的小孩子，没人聊天还没有兴趣的话，日子会越过越辛苦。” 明明自己是带队杀了无数人类的...而秦羽，大概最喜欢人类了。 明明自己当成命令想破头来，有点兴趣的也只是和她聊天而已。 “维因那家伙呢。”她生硬地转移话题。 “维因她天天腻着我哦，她可喜欢喝牛奶了。” 真的假的...维因那种人...那种杀人魔... “托利亚小姐，我想请你帮个忙。下周就是我的生日了，科研所的大家这半年来都太紧张了，我想邀请你帮我准备一个小型聚会。不用太麻烦太铺张，准备一些装饰就行，点心什么的我来负责。” “为自己的生日花费精力吗？” 秦羽凑到她面前，半正经地说教道：“人要有仪式感啊，这样人生才会更精彩，即使是历史上最残酷的时刻，也有人坚持着自己的诗情画意，这何尝不是人类历史的闪光点呢。” 可在三四年前那样残酷的时刻，敢为了生活情趣而出行的人，托利亚她杀得最方便了，对不起。 ......（以下为托利亚第一人称视角）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对不起，还是不得不清理掉一些变数。 墨心教授按照计划应该从旧津市回来了。 “托利亚，你正式被编入w小队。”维因踏着那双特制增高鞋走近。 “为什么，我已有任务。” “我负责护送墨心教授的队员全灭，人手紧张。”维因手里那份热烘烘的纸质报告，让我说不出话。 “墨心教授死了，很遗憾，遗憾。”维因多嘴了一句。 ......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房间里只有秦羽，我，和维因。 其他答应赴约的人得知了突然的噩耗，也不敢来这不是时候的聚会了，只是在昨天纷纷礼节性拜访表示慰问。 “这副样子，在担心我吗？我很坚强的，他如果还在看，也会希望我快乐吧。” “这种吃人的狗屁世界，你们也要学会及时行乐啊。” 秦羽泪流出了眼眶，拥抱了过来。 胸膛被温暖的东西填满了，好奇妙，比什么都不做还要奇妙。 维因...居然在哭，懦夫。 可我呢，明明让我幸福的人在最近的地方悲伤地哭，我居然迷失在前所未有的幸福里，真是狡猾。 这样的我居然被平等地分了一半的拥抱，真是狡猾。 这样的我，到底怎样才能真正共情人心的悲喜。 我，之后生活了很久，才从那时的幸福中，挑拣出一颗一颗的悲怆，而之后，这些悲怆再也不能溶于其他情感。 ...... “旧津市，这样一个发达的城市，里面一定住着好些幸福的家庭，一夜间便被毁得粉碎！啊，那哭号的求援一直撞在我的心坎。可怜的人们，他们死了！要是我是一个能命令人工智能的人，我一定要命令它把尤格赶出地球，不再让尤格把这样好的人们和文化制成灯油！” 秦羽这样说了，我没有动手。 ...... 这次的思念体很强大，w小队近乎全灭。除了维因还活着，但我知道她活着，引着残躯来见秦羽和我，是为了之后几分钟的献身。 “纳米机器人都在这里，你一个人的话，血流干都够换。”维因把蓝色的“同伴们”都给了我。 维因死了。 最后，整个基地就只剩下我，秦羽，和几个领导。然后不知何时只剩下我和秦羽。 秦羽再也不能忽略自己是个孕妇了，情况不太好，食物支撑不了太久。虽然又找到了一批原装纳米机器人，但不足以支撑我孤身一人，清除外面的变数。 ...... “托利亚，新年，理论上是你的生日。” “为了庆祝，你带我去地表吧。” ...... 这段道路绝不算长，但走得太艰难了。防护服对她来说很重，可是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在基地就是等死。为了找到保留地活下去，就必须穿过毒气最浓的地方。 但，在隐入看不清五指的毒雾前，仍有一只思念体出现了。我打光了子弹杀死了它，而它的战果是秦羽防护服上的一个豁口。交换防护服的时间也足够毒烂人体表层的大半。 我输了。 秦羽痛哼，轻念：“愿太阳从一切沼泽、平原上吸起来的毒气都降在尤格推进的路上，让它们没有一处可去。思念体们尽可听着，但我非要诅咒你们所有邪恶不可。” “托利亚小姐，我要在这里生下我的孩子。” “他不会有事的，是他一直在维持我的生命，他一定会是特别的，我一直感受到。” “我已经到极限了，我要在死之前看见他，这，也是仪式感嘛。” “我感受得到，他是特别的，你一定要对他严加管教。如果他愿意做些大事，就要当人类的英雄，而不是其它的。” “开始吧。” 这是我听到的，秦羽最后一句温婉语气的话语。 这一个生命的降生，给我带来的梦魇，比千百生命的抹去还要深重。 红润的皮肤从烂肉中出现。那皮肤被毒得僵黑，又仅仅只是僵黑，他真的是特别的。 我将他凑近秦羽的头盔。 秦羽看向我，嘴唇翕动。 “墨绘” 秦羽看向他。 “墨枝” ...... 纵使被时运天道之更替剥尽红颜，但你留给我的夏天尚未止尽。 让他们及时行乐吧，毕竟悲怆一颗一颗一颗一颗，一旦拣起，就再也无处安藏。 第十章-生活照旧 这就是墨绘与墨枝的过去。 墨绘讲得很连贯，很平淡，一始至终，像是讲着别人的故事。 只是，墨绘那双鞋的矮跟每每敲在木地板上，让整个故事的叙述像是被割开了一样，容不得他人回味其间。 “我和你在保留地外围生活了很久，因为那个时候保留地里还很混乱。而那时的你，很难想象是人类的产儿。” 墨枝尘封的懵懂记忆被墨绘用经典的温柔音调吹开了一隅。 带着墨绘越下山坡，摸到了喷出毒气的烟囱，用最顺心的几个肢体打砸闹脾气... 原来我好长时间里，我都是以那个模样被她照顾的吗？ “那...后来怎么了？”墨枝做不出任何活跃气氛的表情。 “那样的你变数太大了。我冒险把抄本植入了你的脑部，希冀你像人工智能的学习模式一样，从混沌变向明智。” “所以抄本和你一样，也是我的老师。” 我的偶像。 “墨枝，无论如何，你都有追求理想生活的权力。” 她把墨枝拥在怀里。 “领口脱线了，明早记得放到我桌上，晚安。” 烛光与墨绘走了，安眠久等而不来。 秦羽，抄本搜索。 秦羽，身份证编码...籍贯...手机号码... “小潘，洪城灾情严重吗？我可以带几个学生来当志愿者。” “为什么那几个国家宁可让人民受苦也不愿联合，分裂而治我们人类会输！” “历史是螺旋上升的，困难只是暂时的。” “你们加入的研究所真的准备让孩子们战斗吗！我不管她们以前在做什么，她们也是人，这么做我们会遗臭万年的！” “明天绯城也断电了，人类必胜。” “历史啊，百年后会有人记住我们的对吗？” 妈妈... ...... “早上好！师傅！师傅！为什么不开心？”林时在第二天早上堵在楼梯口。 她似乎等了一会儿了，汗迹什么的已经打理干净。那个粉色背包挂在一张凳子上，桌子上有一本笔记，以及墨枝昨天丢在一楼的天学诗集。大概是林时打发时间，在摘抄好诗好句。 墨枝摆出浮夸的表情：“有不开心吗？我睡得太久有点麻还差不多。” 无论是维持体面，还是转换心情，都早已是他的长项。 “孟子尧呢？” “去看《热血系列》吧大概，师傅，下次我们带他看点正经的电影吧。” 《热血系列》还出电影？不过选电影的活也不能交给林时。上次墨枝被拽去看《我的高校恋爱机关枪》，那是真给雷得麻中麻。 这年头，好电影实在稀少...对了，不如去找找哪家有卖旧时代的电影碟片，让林时他们也洗一下眼睛。 真是个好计划，人类来保留地，又不是一穷二百来钻木取火的，总有人带过来点好东西。话说回来，翼公司里肯定有几家分到这些文艺作品的数据，却不肯放出来，真是让人窝火。 “我有主意了，我们去...” “好耶！” 孟子尧被甩了，正好可以两部自行车出行。 林时是奢侈的喷漆，软垫，两个铃，两个辅助轮的高级自行车，墨枝则借了挨在边上的林时他父亲的破车。 林时父亲远看着有时挺和蔼的，结果走近了交涉那必是板着一张脸，眼睛死盯着压上他小破车坐垫的墨枝。 想当年远视眼近视眼设定的凶眼神美少女也不是您这么搞的呀... “兜风咯。” “别打铃，别胡闹。” 夏末的大晴天，两人都骑得身上热腾腾的才到地方。 林时蹦下车就让两个辅助轮帮她停车了，还得墨枝来给车锁上...老爷子的锁也锁这个，这俩辅助轮的钱就够买老爷子的了。 这个集市名为牛车水，最开始是熟食集市，后来做大了就啥都有。这边相比市中心更多的店是小利小贩的那种，旧时代碟片这种小众市场在这里的概率更大。 “师傅，有小泡芙可以吃诶。”林时当然不是碟里淘金的料子，不过她出门前特意把粉红背包的空间腾出来了不少。 “那种东西门口就有啊。” 提到小泡芙，林时和他是同学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 那会还是没朋友的他，去主动找待人真诚的林时，送点心也是洒洒水啦。而为她赶走“苍蝇”，攻守逆转也是后来的事。 两人在各种店家放的嗨皮音乐里听到了一些怪东西。然后墨枝流下了最感动的泪水。 这歌，放旧时代那时候叫“萌豚歌”，放现在简直就是旧时代文明的星星之火啊。 “大爷你好！请问，这家的货它正经吗！”他冲过去向门口躺摇椅的老爷爷询问，他后面甚至有一张萌萌纸片人海报。 墨枝内心有个声音吐槽，唐突让林时他们看萌豚也太社死了。 “哦哦，你问这个啊。我老家糊墙的，我看它花花绿绿的好看就拿来贴玻璃...歌？老家找到的碟片，不认得。” 原来一点不正经的碟片都没有啊... 不过还行，墨枝这次旅程最终收获了《魔鬼代言人》《雪国列车》。墨枝看过，觉得还挺经典，决定推荐给林时孟子尧，墨绘或许也会喜欢？ 以及《eva·极意真剑》，虽然抄本查无此片，不过姑且看这盗版图一乐吧。 以及那张萌豚歌碟片。以及小泡芙。 …… 墨枝，愤怒了。 他很自信地把旧时代电影的碟片甩到孟子尧脸上，他回了句：“要我陪你看嘛，那谁家有电视呢？” 电影院可只会放《热血系列》，于是他们三个托了家长的关系才找到了一个肯让他们过去看电视的电器商。 两天后。 孟子尧：“女人不错。” 林时：“读了...看了这部电影，我的感想是，冒号，呃，电影不错。” 读书读到哪里去了！ 好在墨绘真的很喜欢，顺便决定给家里整一台电视机。 墨绘为什么是神... 这两天墨绘的心情真的不错。如果以前她看起来的忧郁程度，是旧时代电影里抽华子的那种，那现在就是抽电子烟的那种。 这不是完全没有在忧郁吗！ …… “喂你好，说你的问题？”一个安静房间内，长发少年有气无力地接起电话。 “在记的，请后台等待。” “喂你好...说话啊。” 长发少年名叫严易，他是个深夜电台接线员，他没有亲人，没有挚友。对他来说，这个工作实在是算可以了，良好的工作环境，数得过来的同事，勉强温饱的工资，静谧的归家夜路。 对他这个混吃等死的人来说真是好工作。 “你是严易吧，你等一下。你最近工作得顺利吗？”电台导播在节目结束后叫住了他。 “我？有什么好不好的，还有事吗，要下班了。” “严易，我想说，我们的深夜节目可能要暂停了，最近来电咨询，收听率什么的，确实减少了吧。” “那我，快要失业了？” “别这么消极，快去和领导说说情，先在电台混个杂活，等行情好了，再接着干。我们人生在世，就得吃苦肯干，顽强拼搏嘛。” “不用了，告诉我结果就行。” 要失业了，想不到之后想干的活。 能选择不太痛苦的死亡，严易认为这将是他此生最大的成就，其它的事情，他也不想争取。 下班，严易喝着啤酒走在夜间小路上。 “打劫，钱交出来。”突然跳出的男人厉声喝道，比严易壮了一圈。 “哦。” “嚯，走运，碰见个怂包。嘿，这么细皮嫩肉的，小爷我给你添点花吧。”劫匪夺过了钱包，又一时兴起，举起小刀在他面前晃。 严易站定在原地，而这劫匪虽然奇怪，但也不至于收住手。 “...” “切，还有你这种人，死了一样。小爷我要走了，下次还找你帮忙啊。” 劫匪收回刀，将刀尖鲜血在裤子上蹭干净，大摇大摆回头走了。这条街真的很暗，几乎不会看清面孔。 “我说…很痛啊！” 严易突然吼出来，他的嗓子不知是多久没有喊过这么响，前几个音节开始就破了音。 劫匪也被吓了一跳，回头却看见了恶鬼。 严易整个人处于阴影，脸上流出的血殷红亮起，他的双目也是同样的红。他手上拎着一根细棍，有节奏地轻甩着。 劫匪吓得呆住了。 那细棍不知从多远处而来，干脆地挥过他的左小腿，皮肉瞬间截开大半。 “啊！！”劫匪连滚带爬逃走了。 严易停留在原地，慢悠悠耍着细棍。他嘬完最后一点啤酒，许久才走，像是没等到治安官抓走他而感到失望。 这么挑衅人无论是谁也会愤怒，只是平常人不至于退让到这一步罢了。 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十一章-奶茶与啤酒 “我相信杨城，杨城使我发了财，我带我全家搬到治安最好的地方。” “我给了他自由，但我也告诉他永远不要惹是生非。” “他交了些朋友，不像有正经工作的样子，我没有责骂他。” “前天晚上，当我赶到医院时，他已经被砍瘸了一条腿，他不愿告诉我是谁，因为他不想给我惹事，原来他也记着我的训诫。” “他痛得不能哭，我却哭了，我为什么哭呢？” “他是我的宝贝儿子，他长得很壮，现在却再也不能跟接我的班了。” 墨枝在墨绘姐身边听着老信使的陈述。 他为老信使倒了杯酒。 “抱歉...”他抹了一把泪，接过酒。 “我像个守法公民那样我去求治安官，他们没有找到人，当天就走了。” “那凶手还逍遥法外，于是我对妻子说，我们必须去找墨绘大姐头。” 墨绘翘着腿倾听。 “你需要什么？” “让那个恶棍遭报应，至少也要...给我儿子一个交代。” “既往不究，但以后早晨送完我家的信之前，别再去巴结富人区的女人。” “墨枝，找到那个人。” “清楚！明白！” ...... 很奇怪，明明是假期，最近都没人来请他做家教。所以墨绘让他跟着打杂，说是增加社会阅历…其实就是打杂吧。 老实说，墨枝对这次的受害者没什么好感啦。 那个倒霉蛋叫李冬山。一个快三十岁还老是惹麻烦的男人，甚至之前还带了一群人到墨家的酒馆想吃霸王餐，当然算是踢到铁板了，被一票酒友骂跑了。 所以这次招惹人被反杀的可能性也...不行啊，这种凭印象断案的，放柯南里铁配角。 专业一点，还是先到事发现场看看吧。 他来到了事发地点，这是一条偏僻的街道，恰逢前两天天气不好，还真就是月黑风高夜呗。 路中间是路障围起来的是一道平齐裂痕，因为治安官都走过形式了，所以血迹已经被大致清理过了，只有一摊暗红色难以清除，延伸向南方。 那道裂痕，长约10厘米，宽约2厘米。路面被剜去一块，缺口太窄只有手指能伸进去探一探，里面竟然是光滑的弯弧。虽然有点像是自己吓自己，但它更应该是极强斩击留下的。 “治安官没注意到裂口内部么。”墨枝暗道。 转念一想也可以理解，正常人看到这一小道痕迹根本不会按“这是个超人砍了一刀”的思路去想，而会琢磨这到底是什么施工器材钻出来的。 当然，如果是墙面上堂而皇之出现一道两米长的斩痕，那他们会果断上报求赏。 向南是李冬山逃走的路线，伤人者就是站在街道的北方。 墨枝打听了一下，这条街晚上只有北边拐角的便利店营业，但到那里问询才得知，值夜班的人还没到。 也好，墨枝觉得晚上没有人流打搅，再来这里做一个情景还原，说不定有新发现。这是他在抄本的侦探小说里读到的桥段。 墨枝现在前往医院探望李冬山。 杨城的医疗条件并不好，中心医院的病栋也没有几层高。如果病人有杂症重症，往往要转移到有大正所入驻的城市。大正，即是管控尖端医疗制药的翼公司。 墨枝到李冬山病房。可怜的李冬山，在房门口就能听见他的呻吟。 “你好，李冬山，我是来帮你抓犯人的。” 李冬山抬眼看了一下墨枝，摇头拒绝：“你们昨天都问好多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过我吧，我不要你们抓人。” 墨枝还要开口就被李冬山故意发出的呻吟声打断。 果然不配合...但事关墨绘的交代，墨枝不容李冬山闹别扭。他心生一计。 “桀桀，告诉你吧，那人是我盯上的猎物。”墨枝的眉眼别扭地吊起。 “他隐姓埋名这么久，因你暴露了行踪，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呢，等我解决了他，我要不要给你些好处呢？桀桀。” 李冬山眉头一跳，半信半疑。 自己的演技没有那么无敌啊，那就... “有眼无珠的俗子啊。” 墨枝随手拿了个塑料袋，一手刀劈去。 精神力注入，精神力沿着一条线施加相反方向的力。 飘在半空的塑料袋被完美劈成两半。 恐怖如斯！ “但是，这他也做得到啊！”虽然震惊，但李冬山不知为何脱口而出了这句。 “他？他怎么了？” “呃，砍断我腿的那个娘娘腔好像不比这个弱，他一下把我腿砍成这样了啊。” “桀桀，你要我拿你另一条腿试试么？” 李冬山狂摇头。 “我大魂殿的底蕴可不单是拳脚。嗯，他这次伪装成娘娘腔了么？你说说他什么模样？” 原来是伪装吗！所以才突然不装了，对他痛下死手！李冬山悟了。 “他留着长头发，很瘦，大概比您老矮一点点，声音很虚的样子。他那天，嗯...穿的是黄色的外套，在喝啤酒。 “然后他就突然掏出跟那么长的棍子要把我腿打断啊！大师，这次您可一定要斩草除根啊！我怕他记恨再找上我，我都不敢说。” 于是装一番逼，墨枝套出了伤人者的外貌声音特征。而且这样看来，他很可能是个强力资格者，意象包括一根长棍。 墨枝也在困扰，和护士打听，李冬山的伤口是一个光滑的截面。 这得是光剑砍得吧？ 他也不是无敌龙傲天，如果要害挨上一下...他没试过，但少说要折寿吧。 要是身边有个资格者同伴就好了，不过目前的话，等发现凶手就先通知墨绘姐吧。 虽然和案子无关，但护士们闲聊的一件事让他在意。最近有许多因不明原因昏迷不醒的入院者，这，或许是幻梦境导致的？ …… 晚上，他来到那条街北边的便利店。便利店里，前台一个灯泡，后墙一个灯泡，这就是大多数夜间营业的照明配置了。 白嫖不体面，于是他买了瓶奶茶照顾生意，然后向店员打听起那天半夜的情况。 那天深夜也就两三个熟人进店，至于街上的怪声音怪事，他没有注意到。他还顺口提到，会半夜路过这条路的，基本都是附近广播电台的员工，听说有一个像要离职了。 聊到一半，一个人进店了。 “废品在这里，劳烦。”这人沉着语气说。 “啊，严哥，我们刚还聊到你呢。” 严易的死鱼眼挪到墨枝这里，没说话。 墨枝看向他，这！ 店员没看出气氛，接着问墨枝：“是前天晚上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你找我？”那人随口即问。 “啊不，这...桀桀，案子疑点太多，还没有头绪。” 严易的行动没有一点耽搁。把一纸盒的打印文件丢到垃圾箱边，然后到后排拿了一罐啤酒，排出几个硬币便走。 “我也问完了，谢谢配合。” 坏了，墨枝心想。他垂头嘬着奶茶，消化着“惊喜”。 这个男人，不就有嫌疑么！迎面撞到一个作恶的强力资格者，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吧！ 怎么感觉头重脚轻的，墨枝刚走出便利店，感到些许不适。他侧身看去，严易一手端着啤酒，一手扶着头。 抽离感，难道是幻梦境要来了，那么他真的是资格者，是那个伤人者！ 严易却忽然开了口：“是我干的。” “啊？” “我干的。” 半罐啤酒摔在地上。 认知坍缩，幻梦境展开 幻梦境天气为...大风，尤格的心情很差，请及时行乐 “我说！是我干的！你聋了吗！！” 更糟糕的情况，就此到来。 ......（某时间点） 【太阳】 这是我的意志？真是讽刺的鬼话。 从很多年前开始，我就逃不出记忆的囚笼。自己的幼稚，旁人的恶意，命运的嘲弄，俗事的喧扰……每一点细枝末节，都一直一直折磨着我。 我逐渐对生活失去了期待。不知道，到底是机会先抛弃了我，还是我先放弃了机会。 我唯一乞求的，就是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 不过这个唯一目标，也不值得我像他人争当富豪那样努力。宁静，尊严，温饱，也不值得努力，但如果有的话，倒也不错。 在电台混个闲职就挺好，虽然从入职后，我唯一比得过别人的高校文凭成了一张废纸。 不在幻梦境的日子好闲，好无趣，还有多久能结束啊。 好像幻梦境也能让我死，虽然幻梦境待我不薄，但抱歉，我会去试试。 思念体让我好痛，好痛，不是这种死法！我要轰散它们！ 杀死了它，我长叹息，这般搏杀，有些意思。 幻梦境，意志，是我人生中迟到的锚点。 【太阳】，我的太阳。 第十二章-卧龙凤雏的不动脑接力 幻梦境，入眼皆为白茫茫的细沙，风声很大，但明明连细沙都未曾被吹起过。 墨枝的意识刚来到幻梦境，一杆细棍就已捅向他的心口。 精神力，绳索，都来不及助他避开奇袭。 浑身绷起，墨枝急退，狼狈地躲开了这致命一击，细棍末端最终停滞在他十厘米远处，凌厉的气流扯起他的发梢。 然而瞬间，细棍的主人出现在面前，强劲气浪随之扑来。 是严易！ 但又不完全是，如今的严易，垂到眉毛的刘海撩起，垂到脖颈的直发凌乱飘起，令他露出整张面孔，双眼中充斥着灼灼红光。 墨枝仍然看不出他用了什么身法瞬间接近了他，或许是货真价实的，瞬移的能力！ 严易维持着最开始的侧身刺击的姿势，“瞬移”接近了他。 他右手依然握着细棍，但细棍没有“瞬移”，保持在原来的方位，绝大部分长度因此转移到了严易的侧后方。而他原本握着中段操棍的右手，如今握住的是接近墨枝心口的末端。 趁着墨枝尚在调整步伐，严易左手接过了细棍，右手松开。细棍转移到左手，甩身一周，细棍再次有了足够的长度发起攻击。 左手驱使，当头一棒。 【尽在掌控】！精神力爆发！ 这招没有效率可言，故而只有随便起的名字，但这次对战严易派上了用场。 一大半精神力直接激出，让严易的身体，尤其是最近处的手臂一僵。严易细棍因惯性脱手。墨枝踢开细棍，乘此机会召唤出绳索。 绳索如游蛇，很快缠上严易的手脚，就此收紧。机会不容细想，墨枝一拳打去。 可严易又一次发动瞬移，出现在较远处，墨枝倾力的一记冲拳全然打空。 细棍就在严易脚下，他提脚一勾，细棍又轻易回手。 简单交手，墨枝吃了亏，他丢了一半的精神力，对方却全身而退。不过正好拉开距离了，可以尝试新的对策。 “你的水平，很少见。” “明明是你挑的事。”墨枝吐槽一句，却见严易收起了武器。 逼人的气势瞬间消失，如不曾存在过。他拍了拍脑袋，低头道：“麻烦，没心情打了。” 墨枝还在分析对手的弱点，比如刚才几次“瞬移”时周身的气浪，还有“瞬移”的终点总是那根棍子…… 然而严易真的就地坐下，一副颓样了。 真就摆烂了。 “你咋了？不开心吗？”墨枝一时不知怎么吐槽，只好出于道德，表示关切。 “在这把你弄死，现实里就更麻烦了。” “你又是这么凶，又是怕麻烦，所以我要抓的人是你吗？ “随你，烦死了。”严易就地歇下。前两次幻梦境，他独来独往，偶有其他资格者也是扭头就跑，于是逐渐找到了自己的凶性。可这次被一个很能躲的小屁孩（其实也就大几岁）唠叨半天，他又头疼了，直接破功，变回原形。 “既然不杀我，那我们一起出发吧！” “不要，烦死…” 墨枝愉快地揪着后领，把严易拽走，开始探查起这次的幻梦境。 严易被当麻袋一样拖在白色荒漠中，风声此起彼伏，可平静的沙面上，痕迹只有墨枝的脚印和严易拖出来的屁股印而已。 “你凭什么那么悠闲？” 严易问，他裤子都要被磨坏了，才终于肯站起来。 “理所当然吧，我们两个这么强，不过你还是太逊了，现实里的事放到这大好河山发脾气。” 还不是因为你…严易暗道，但没心情辩解。 “我默认咱是临时队友咯？你的意志是？” “…【太阳】” “嘿，和你形象差好多，我的是【尽在掌控】。” 严易已经没兴致发泄了，眼前这人似乎真的是狂妄自大，但至少有些许本事。既然自己这次“释放压力”的计划泡汤，那就让墨枝带躺吧。 简直和自己是两个极端啊。严易的现实像个糟糕的清醒梦，幻梦境才是人生中迟到的锚点。 而这个墨枝，现实中一定是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幻梦境也不比弱，无所顾忌。 ...... 严易，墨枝，两人不知在荒漠中跋涉了多久。 每走一段距离，脚下的沙地就会塌陷，两人如同踩上了湿透的湿巾，很干脆地掉入落穴。然后落穴下方，总是和上方完全一样的，广袤无边的白色荒漠。 从此往复地出发，落下，这次是第三回了。 “你...你是猪吗？”严易罕见地主动开口，折腾太久，酷日当头，他真是又热又累，撑不住了。 其实墨枝倒很好奇他累成这样还开不开得了“狂暴”。好奇的眼光刚投去，严易就抬眼对上，墨枝赶紧举手投降以示友好。 “怎么了？” “折腾这么久都不想一下？你是猪吗？”严易怨念溢出了。 严易真的不想摆烂到一半还要亲自动脑，尤其这还是在幻梦境，然而与猪同行已经让他的内心感到生不如死。 “啊？也没走多久吧，要是下次还没落到别的地方，我再想办法？” 严易属实被气得破防了，感情这是卧龙凤雏凑一起了，谁都没带脑子。 “柱子！猪头！柱子！” 石柱，这片白色荒漠之上除了沙子之外唯一的事物，他们一路已经走过许多处。 他们回到正好才路过的石柱，这些柱子高低不一，平均在10米左右，总是至多四根一组。回想一下的话，每组石柱的排列也不尽相同。 “唉，这地方要命。”严易扯了扯领口，长出一口气，靠着石柱坐下乘凉。 只是没等严易坐稳准备看戏，墨枝就在沙地上划划点点，做起笔记。 严易虽说爱摆烂，但观察记录倒向来是他顺心则为的长处。 路过了数处石柱，综合来看，每组石柱都有2x3，共6个位置。至多四根的石柱，按某种规律分别占据一格位置，没有石柱占着的位置则为空缺。 严易记得之前路过的石柱的排布，归纳到一起那就是四种排法。 第一种只有两根柱子，凭间距代入六格位置估计，应该是45度斜对角。 第二种三根柱子，按坐标可以表示为：（1，1）（1，2）（2，3） 第三种四根柱子，按坐标可以表示为：（1，1）（1，3）（2，2）（2，3） 第三种四根柱子，按坐标可以表示为：（1，2）（2，1）（2，2）（2，3） 墨枝也画了四张图，与严易想的完全一致。他画完，托着下巴思考了起来。两人都看出这可能是一种代码。 倒不是他也对细枝末节记忆超群，他，单纯是把路上每组石柱用精神力“点”在手上了。 下面也交给他了，正好能休息一会。 严易想着，准备闭眼歇息。 “路易斯·布莱叶。” 严易默默抬眼看去。 “原来是盲文啊，还以为是更机密的东西呢。”对墨枝来说，找到一个早已存在的知识实在简单，搜一搜完事。费了些功夫还是因为他下意识以为这是什么高深代码。 照着“抄本”里的对照表，他报出石柱排列的奥秘。 “布莱叶盲文点字，假设这四张图就表示了完整的含义，那只能是e，s，n和w。” 东西南北...严易有些惊讶，但眼前人出奇的自信还是让他想不出反对意见。 英语，在oe辖区虽然已不是必修课程，但严易恰好就略懂一些，明白这字母的含义。 能正好凑成东西南北，果然从石柱获得信息这个基本方向是对的。 “我不听分析，想好就带路。”严易躺下了，阴影处的沙子，不那么烫。 墨枝点头，然后大声地自言自语道：“可还有每个石柱的高度和花纹的差异这是否也是一种代码呢？《走近科学》栏目正在为您播出。” 墨枝真是比严易夜间电台最闹心的来电听众还要闹心。 不过确实...严易也留意到了，于是又不小心被引得动起了脑筋。 严易首先就觉得，不管这是尤格还是感染者搞的，爱给别人出题的家伙真该和他严易一起，被泥头车创死。 “哦！难道是拼图？每两组能在长短上互补的石柱，就能合在一起表示新的信息！那我们得出发去找齐所有石柱啊。”墨枝说着伸出魔爪，要拖着严易出发。 严易怕死了，拍开他的手。墨枝自己小题大做也罢，还要拖着他一路作。 “猪，摩斯电码啊！”他对这个恰好就略懂一些。 “啊对对对。”墨枝光速点头并且接茬，“每种花纹则代表一个字母。” 然后是装腔和对骂环节，然后明明还站在原地，答案就出来了。 每种花纹的石柱代表一个字母；石柱高于平均则记为横杠，反之记为点；之后同种花纹里横杠和点的先后，则由对应石柱在同属长或短的石柱中的相对高度决定，比如，某根石柱在全部长石柱中最矮，那么它代表的横杠就一定排在最后。 总之，墨枝严易两人得到了一连串英文字母，再把e，s，n，w也算上，最终得到了以下单词。 end，sugar，bone，powder 终点，砂糖，骨头，火药 “所以，end是终点，嘶，但这个词也不算吉利？要不去南边保险一点好了。” “往东，和你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严易如果是往常的心态真有可能去南边，哦，兴许是北边。可给这人来疯一闹，幻梦境都像坐牢。 至于没了墨枝，这次幻梦境的破局会更轻松还是更麻烦，严易确实不想托大。 一来，那个布莱叶盲文点字，是他从未听闻的；二来，没有墨枝拖着他走过足够多的石柱，完成观察，他的体能或许会让他功亏一篑；三来，一个对他脾气不差的人，严易没那么急着他消失。 ...... 两人根据太阳位置判断大概方位，然后试试…果然有用。如果沿着正四方行进，是不会遇到落穴陷阱的。 很快，给两人各想各的时间结束了，危机悄然临近。 为什么？因为，太阳给的方位就不准。他们还是太天真，以为一个谜题的答案就是整个幻梦境的答案。 靴子踩在沙地的声音，质感，逐渐不对劲了，整片大地，揭示着阴谋。 墨枝突然蹲下，用手指从地上抠了一点“细沙”，竖到面前。 严易看这流畅度差点以为他要舔一下，忍不住要出声提醒。 墨枝双眼盯着，精神力摩挲着。 “bone。” 骨灰，他们已然来到了白骨地域。 —————————————— 这一章确实有点人菜瘾大了，如果有问题之后会改。之后几章感觉手感火热，应该会好一些，另外如果真的有活人看请留个言，好冷捏。 第十三章-白骨地域，红焰灼灼 “太阳”即刻隐入地平线，天空的光亮程度却没有减弱，而远处，唐突显现出一个巨大建筑。 墨枝正感惊异，却听见身旁“噗通”一声，严易跌倒。 “喂，你怎么了！” “太阳...看见我了，”严易的皮肤上燃起几处火星，痛苦地挣扎。 墨枝恍然明白了。严易的意志主题正是【太阳】，而那个“太阳”有问题。“太阳”特地引诱他们来到这里，自从他们踏入白骨地域，它就活过来了。 “那是什么？追过来了吗？”墨枝急忙问。 毫无疑问，对方必然不是两人应付得了的，该说两人尚且活着已经是万幸。 “它没注意到你，你随意。” 严易面容狰狞，冒着冷汗，身体和眼神逐渐平静，若不是皮肤上的火星正滋出灰烟，旁人只会认为他蜷在地上闹脾气。 如果离开白骨地域，以及摆脱“太阳”的关注，是后退几步就能回到沙地那么简单，那就太没牌面了。 墨枝向后看，后方也变成望不到边的大片骨灰地，异常的灼流一丝一丝吹来。 “无意冒犯，但你不配拖累我。”墨枝语气郑重。 严易挨了骂没有回答，眼睛盯着后方，等待未知的，但注定不痛快的死法。 嘶啦—— 严易被墨枝揪着衣领，被拖向前方的巨大建筑，那唯一有变数的地方。 “等！”严易痛呼。 宁可遭遇危险也不会做无聊的事情，这是墨枝一开始就决定的。 宁可遭遇危险也想看一看这样的奇景，这是墨枝一开始就有的冲动。 严易这体重，拖着也不妨碍他逃跑，确实不配拖累他。 “别叫了，我带飞。” “别拖了！痛！” “那你反抗啊，逼得我管不了你，逼得思念体给你个痛快。你什么都不做，那什么人都能对你做点什么。不牺牲点什么还觉得能落得好死？哪有这么走运！” 嗡—— 严易唤出细棍，甩向墨枝，墨枝松开拽着他的手退避。 细棍飞远，严易瞬移接过，身上冒烟，站定怒视着墨枝。“狂暴化”严易姑且回来了。 “嘁，我是没走运过。” 他举起细棍，一狠心，将一处冒着火星的皮肉剜去。 鲜血激出，肌肉颤抖，但严易竟是沉住了气。地上，红色鲜血浸入白色的骨灰，严易脚下如同开出张扬的血梅花。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不久他就会被整个焚尽，化作细灰融入这白骨地域吧。墨枝想到这是满地的骨灰，忍不住想象那浓烈的焦臭味。 墨枝静观，精神力感知中，虽然燃起的火星的确被削去，但严易身上仍有新的地方悄然升温，这种残酷的方式也帮助不了太久。 “你还有地方在升温，我们得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白骨地域，一路走来有许多e级思念体，对常人来说大概是绝境。但在两人超常水平的合作下，有惊无险。墨枝的意志可以助战，侦查；而严易的意志则能避开一切束缚，破除一切阻挡。 可白骨地域的重头戏，“太阳”的突袭始终没有到来，异常的灼流也仅仅是存在而已，仿佛它向来存在于此。 “什么嘛，这不是完全没事嘛。”墨枝干笑。他的每个细胞都告诉他“太阳”的威胁尚在，这种感觉像是被狮虎盯上，不过，现在也摸不清楚那思念体是否真要动真格。 严易的情况并不乐观，先不论烧焦了大半的衣物，他进入了“失守状态”，思维逐渐流露进墨枝脑海。不过墨枝现在没空纠结他在想什么。 到了建筑物前，严易蹙着眉头举棍劈下，巨大建筑物的大门随之破开。 建筑外面看去材质平常，里面却全是用晶体制成，大堂正中有红色晶体扭曲地写着“裴井卫星发射中心”。 *耳鸣声* *来自丹莱特尔的传输文件* 墨枝脑内陡然闪出这道讯息，是抄本的提示。 抄本从这里得到了一份文件？难道之前都是离线状态，到了幻梦境反而能联网？看来抄本并不止是数据库。但具体情况墨枝也根本没有途径了解。 “喂，感觉到了吗？抽离感。”严易出声，他的脸颊灼红开绽。 他的语气解脱大过痛苦，抽离感，证明这趟艰难的幻梦境之旅即将结束。 两人脚下的地砖缓缓抬升，透明的晶体从各处汇聚，形成了一个包住两人的空腔。 而后，晶体空腔迅速上升，撞开建筑物的穹顶，冲上天空。 墨枝乘着这晶体观光缆车飞到极端高空，又一次看到了绝景。 整片白色荒漠，竟然只是浮空岛，不同亮度的白，东南西北，将这白色的浮空岛分成四部分。 而且不止一座这样的浮空岛，墨枝穷尽目力发现，他们待过的空岛上下，都星落分布着差不多的空岛，而其间距离，更难以想象。 太阳在比他们还要更高的地方。 哦不对，那是一座空岛，是它纯白的背面如同镜子，反射着太阳。 太阳其实在他们下方。 太阳，什么时候允许他们就这样走了？ 严易，毫无征兆地从下至上燃起，他的双足顷刻破碎，他倒在地上，这次是真的想站也站不起来了。 墨枝下意识寻找下方的太阳。 太阳一直都躲在他们待过的浮空岛的背面，露出半个，从正下方窥视着他们。 现在，它终于爬上了那座浮空岛，没错，爬上。 墨枝看到了它的全貌。 天生台-a级-克图格亚 保留地未有记录，但抄本中却有，仅有名字与外形。 克图格亚像一只蜘蛛，八条细腿支撑着一个巨大的圆球躯体，圆球躯体常燃着橘黄色的火焰，那便是“太阳”。它直接登上空岛，那下方纯白便焦黑，升华。 “你已经很强大了。”对a级思念体感到战栗，但墨枝强撑着自己安抚严易。 “操…这个…世界。” “一路辛苦了，我帮你解脱。”他的精神力凝聚在对方太阳穴。 墨枝没有杀人的觉悟，但此时，他必须逼着自己了结他的痛苦。 等等，墨枝突然想到墨绘告诉他的案例。 幻梦境里毫无预料的瞬间死亡没有让士兵在现实世界死亡。 “还有余地！还有余地！” 严易放弃了抵抗，任凭火势蔓延上他的腰腹。 “只要保持平和，然后瞬间死亡，现实中就可以活下去。” 严易无言，只是看着他。这眼神，表达的是他放弃了呢，还是他已经很平和了呢。 “失守模式”流露出的心声回应了墨枝，他准备好了。 细棍被召唤出来，借给墨枝接住。 “与其给思念体杀，不如让我动手，准备好，我来了。” 【太阳】的能力不会给他人使用，墨枝只是单纯地挥下，干脆地挥下。 细棍的存在淡化消失，严易的肉体也淡化消失。 升温了。 【太阳】离开了，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一个人面对思念体的“太阳”。 第十四章-抄本，彗 某处浮空岛，一位少女推开建筑的大门。 若是走在现实大街上，她的回头率大概是百分百，薄蓝的长发，樱色的双目，还有那背后不似赝品的一对羽翼。 少女穿着灰黑连衣长裙，外套一件白色齐腰夹克。半透明的裙摆，随着步伐轻柔地拍着小腿。她的薄蓝长发右侧绑着一团缎带，羽翼的几处也装饰着花朵与缎带。 “谭娅，收到未知前辈的文件。”少女樱色的右瞳闪烁，脑海传来这样的声音。 “太棒了帕夏，果然没错，他们是参与了幻梦境的。”名为谭娅的少女喜悦地轻摇翅膀。她收拾了下裙子，倚着墙轻飘飘坐下。 她在视野中唤出界面，这文件大得出奇，帕夏的运作效率一直很高，谭娅从未等过这么久解压时间。等待之余，她设法找到前辈留下的其他信息。 “浏览记录？帕夏前面是...彗？这是谁？” “彗，前辈，开机时间：2029-2031。型号未公开，档案无内容，本机无记录。” “唔，保留地都没有来过的前辈，帕夏不认识也正常。” 谭娅右瞳闪烁，突然灿烂地笑起来：“这位前辈难道也有搭档，就和我们两个一样？说不定我能找到同伴了！” 突然，大地剧烈震荡起来，谭娅慌张抱头屈膝，背后双翼环住膝盖。 “建议，原地等待，对应风险，已监测到幻梦境崩溃倾向。” “啊啊，毕竟是以人类思维为材料的世界，真是难以理喻。”谭娅双手依然好好地摆在头顶，“只希望我们将来的同伴别遇到危险。” …… 与此同时，墨枝着火了。 他突然猜到了克图格亚盯上他们的原因了。这些思念体会通过折磨，能让资格者的思维陷入“失守模式”，就是资格者作战负伤后广播自己想法的状态。而这些失守流出的思维，就是思念体的目标。所以，“太阳”克图格亚相中了【太阳】严易，然后慢慢炙烤他，想要将他的思维吃干抹净。 但对待他，就不是那种文火了，而是燃遍全身的狂怒之火。这火瞬间肆虐他的所有感官，再转瞬剥夺他的所有感官。 事到如今，痛苦极端到失真，墨枝的情绪只有愤怒。 精神力放出，代替已经失去的视觉，墨枝看清了自己的模样。皮肤烧尽，肌肉膨大，一层层冒出气泡，以抵抗片刻灼热。 但终究，碳基生命的手段是挡不住近千度的高温的，他还要庆幸克图格亚只用千度的橙色火焰，让他苟延残喘片刻。 下方，克图格亚缓缓地攀上一个又一个白色浮空岛，所经之处皆燃起由红转黄的烈焰。 快挡不住了，必须要在昏迷之前，熄灭火焰，或者杀死自己！否则他预感，后果绝对糟糕得过分，那可是a级思念体！ 不管克图格亚的本体，以它目前的速度，是笃定了自己会死在幻梦境，慢悠悠收尸来的。优先的是灭火，灭火的手段有哪些…. 隔绝氧气！值得一试！ 严易进入室内时，火苗减弱过。更重要的是，火焰始终是从表面烧起。 于是墨枝默默对自己说：“变吧，我不会嫌弃你的。” 已经停转的触觉传来全身的电流感，墨枝完成了他的指令，他放弃了人型。脏器溶解，骨骼分散，颅压调整，神经回收…所有尚在坚守的血肉卷作一团，将头部严密地包裹起来。 墨枝头部表面燃烧的火焰，至此被完全置于密封的空腔中。那火焰似乎在挣扎，跃动着探向各个角落，但终于，一点一点弱势下去。 外部的火焰熊熊燃烧，但此时的烈火，就再也赶不上幻梦境收束的速度了。 水晶笼子升高，被强风吹起，抽离感加深了。风声的伏笔原来在这里。 墨枝用尚未调整好的嗓音，说：“再会。” 幻梦境，收束。 …… 墨枝感觉自己在一个漆黑无光的空间中。 “哎，我不会还是死了吧，怎么这么黑。” 似乎是回应，蓝光微微亮起。 *抄本重启成功，正在恢复进程，正在解压文件* 然后，又是沉默，墨枝偶尔会听到闷响，像是有什么从外界敲打这个空间。 许久，蓝光延展，墨枝眼前冒出几张图像。 *文件解压完成，共用4小时28分钟* “这是…卫星航拍？”墨枝不是没见过，但这几张是特别的。 抄本中收录的，最晚的卫星航拍也只到2030年，也就是尤格入侵前夕。之后的十几年中，因为众多原因，人类的航天活动变得极为保守。而再往后的人类历史，理论上就只在于保留地了。 可是，现在解压后给他看到的，是从2050年开始。那时，保留地已经建成，连墨绘也已经离开科研所了。 文件来源：丹莱特尔。一个从保留地到抄本，墨枝从未听说过的名号。 之前在幻梦境时间紧张，到现在，墨枝才有空研究抄本。之前，抄本只是个很对他胃口的数据库，这次幻梦境，抄本第一次主动传递信息。 但他试着提了许多问题，抄本依然保持着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这昏暗空间外出现了细微的树叶沙沙声。墨枝明白，现实中的自己将要醒了。 “呃。”墨枝要睁开眼，却觉得眼睛灼痛，而后全身的灼烧感袭来。好在，只是这么感觉罢了，现实中他还是完整的。 身边传来的是严易的声音：“醒了？” “淦…为什么你好好的？”墨枝怨念，在他面前装了逼，结果丢人的是自己。 “因为我很平静，何况…算了，谢了。” 墨枝因为幻梦境的反噬，像被打了麻醉，但还是摸索着坐起来。原来他在街边长椅上。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带到你家里休养呢，长椅也太不像话了。”活着的实感，还是让糟了罪的墨枝心情转好。 “没收拾，不方便招待…而且你是来抓我的，扶你一把就够意思了。”严易手上又是一罐啤酒。他仰头喝一口，疼得僵住，摸了摸脖颈，那里是他在幻梦境被墨枝砍下的地方。 “误会，幻梦境里你被烧到失守状态，事情的缘由我都搞清楚了。” 咚—— 撞墙声，严易头靠着墙，幽幽说道：“别让我想起来…原来叫失守状态么，居然会被别人听到想法…我绝对不能死在幻梦境，会尴尬到死不瞑目的。” “好像确实挺尴尬的哈，抱歉啊。既然如此，不如联合吧。”墨枝唐突扭转话题。 他大概知道怎么拐走这个消极社恐了。 “我们在幻梦境合作，这样就不容易被困住了。至于现实世界，我帮你问问有没有活给你干。” “我要闲得想死的那种闲职。”前电台接线员，资格者【太阳】，想要一份闲得想死的闲职。 第十五章-狂妄的梦想 考虑到时间已是凌晨，严易收拾东西先回去，约好之后酒馆见。 墨枝拐了个队友，还体验了克图格亚的至尊桑拿（大难不死，立马口嗨），堪称神清气爽，哼着旧时代小曲蹦跶回家。 不过很快，他就重新学会怎么走路了，因为他看见墨绘守在家门口。 墨绘单手叉腰，上下打量他，淡淡地问：“办事还是鬼混去了？衣服弄得脏兮兮的？” 问得好！墨枝喜，以此为切入口讲述了自己干成了什么大事。关于克图格亚的事他隐瞒了些许，因为解放人型的事绝对会让她白白担心。不过，其它地方，他算是可劲添油加醋了。 关于航拍地图，墨绘说：“这70年的历史过于混乱。保留地内的话，这些图像的年代，人工智能开始放权于人类，而后有的人工智能出了问题…这些图像或许与此事有联系。幻梦境和抄本收到的文件，这是变数，务必慎重。” 关于严易，墨绘说：“我明白了，我愿意尊重你对他的信任，对应的，你需要为他带来的威胁负责。闲职？叫他先来面试。” …… 虽说被叮嘱快点睡，但洗漱过后，时间已经来到三四点了，墨枝选择打开抄本，他需要仔细检查这些新获得的卫星航拍。不得不说，处理这种规模的图像让他头疼。 果不其然，2050年左右，凡是旧时代有生物聚居的地方，皆被莹绿色的光晕包裹，包括海洋。城市是绿光最盛的地方，因为“灯”的成熟，似乎需要人类级别的思维。 墨枝对比尤格降临前后的地球光景，突然想起了一个生物学理论，演替。 地衣苔藓会是最初的主流，它们的生命活动也为之后的植被提供土壤，最终主流成了高大的乔木。人类追寻前代的行迹，获得了食物，材料，能源…生产活动遍布大半个地球，成为主流。而现在，尤格将感染人类的思维做成灯油，昔日人类踏足之处，皆成尤格莹绿色的天地。保留地也是人工智能建成的… 想起这些，墨枝打了个冷战，人类，还回得去么？ 等等！墨枝放大图像。 除了北半球的一抹红色——那是毒雾包围的保留地，在北极地区，还有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不是冰白色，不是海蓝色，不是莹绿色，而是藏黑色。 那是…一个钻井？ 几年的太空航拍里，那黑色越来越显眼，它在不断地扩建。那是存在于保留地外，鲜活的工业系统啊！ 墨枝激动，那绝不是尤格的造物。墨枝仿佛能穿越时空听到遍野机器的轰鸣，那种旧时代挥洒海量资源的豪迈工业。那里，一定有着人类！在保留地外的找到能源和居所的人类啊！ 人类，还有余地！ 墨枝强忍着激动，才忍住了不去打搅他人睡眠。用抄本通宵听歌，直到第二天早晨，他反而更精神了。 “早啊，师傅！”“早” “你们早，诶？严易你已经到了啊。”墨枝没有想到一下楼就能见到这个“新员工”，孟子尧林时也循着视线看过去。 严易一脸倦容，正趴在角落的桌上喝酒。 他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不上班不习惯，没睡。” “没睡还能早起，真有精神！所以师傅是找你来上夜班的吗？”林时用混乱的逻辑把事情猜对了大半。 然后严易就被强行塞了几个品相不错的水果。 “严易，跟我走吧，去找咱的大姐头。” 即使墨枝有了新的目标，并且正在兴头上，他也不想把两位玩伴牵扯进来。幻梦境，思念体，十二翼，资格者，酒馆外的世界太过危险了。 墨绘应该在不远的事务所。从外人看来，她少说也是个黑老大，但以墨枝的理解，事务所干的大多是居委会的活。当然，如果仅有这点门路，墨绘断然不可能及时得知幻梦境的情报。 墨枝领着严易叩门，进入，坐下。 “严易，24岁，高校毕业，工作能力中等，合作能力低下，请考虑。” 墨枝吐槽：“念得挺顺溜啊，你怎么当上接线员的？” 墨绘倒是没什么波动，说：“我们跳过这个环节吧，墨枝，你安排。”她的意思是，她不雇佣严易，墨枝拿自己的钱去雇他。 也罢，反正也不图他现实世界干什么活。可就算严易再好养活，墨枝出于对人权的尊重，也要花个七八成的… “是你出钱吗？那我不要工资了。”严易竟聪明地看出了局势，甚至聪明地替别人省钱了。 “合着你为混而混呢？行吧，那讲正事了。” 墨枝现在更加坚定了信念，要走出保留地。而目前看来，最大的转机，就是幻梦境。虽说连幻梦境的形成原理都未知，但人类实在是无可依靠了。就算是墨枝墨绘这种各有绝技的，但终归只是个人实力，终归不能振臂一呼团结十二翼，终归不能一路杀出保留地。 “意志的力量未来可期，就比如说严易你的瞬移，是不是就可能移动到很远的地方呢？” “不行，要消耗意象的质量，恢复要时间。” “不然怎么叫未来可期呢，我的精神力也一个德行。” 墨绘看着这两个互爆弱点还不在意的资格者，有点迷惑。墨枝平时也挺踏实的啊。幻梦境，你把人变成傻子。 换墨枝来当这个家长，他就会理解。去黑网吧和去企业团建能是一个心态么。 墨绘打断两人扯皮：“咳，回归正题，墨枝，你似乎发现了什么？” 于是墨枝开始讲起航拍图像的细节。他用精神力控制墨水，在塑料膜上画了个大概。 当提到钻井，墨绘也频繁眨眼，心情复杂。惊讶于保留地外还有人类活动的事实，无奈于这实际无法企及的6000公里距离，忧虑于航拍以后这近50年间的变数。 严易因为没有旧时代的部分常识，起初听得云里雾里，但不久，他也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分量。 “这种事，告诉十二翼好了。我想嫌它麻烦，可根本想不到能做什么。” “你们不能出面，危险，”墨绘淡淡地说，带着些不快，“对任何影响时局的因素，十二翼都异常敏感，个人进场，只会各派势力被吞没。罢了，我会替你们想办法。” “所以，要我来做什么？” “幻梦境，新的线索一定还会出现的，我需要你变强。” 大概就是在这一轮幻梦境之后吧，不少资格者生出了寻找同伴的念头。但恐怕，怀着冲向北极，收复地球的狂妄梦想的队伍，整个保留地也没有第二支。 第十六章-《改变人生》二则 贾老师好—— 杨城城南初校，贾凯申仔细地擦拭着眼镜，缓步走进教室。 嬉闹打闹的学生们立即坐回座位，他们脸上洋溢着异常的热情。 学生们轻慢对待新入职的他的事情，历历在目。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小屁孩们这么崇拜他呢？ 呵，大概是从幻梦境出现开始吧。几周前，贾凯申在上课时被拖入幻梦境，他万幸活了下来。更重要的是，班上有一位叫唐谷的学生陷入了昏迷，他也成了资格者，两位新晋资格者相遇了。唐谷毕竟是年轻气盛的学生，管不住嘴，幻梦境的流言，很快传遍了，那时大多数学生只当玩笑话。 可就在上周，班上又有两名学生成了资格者，甚至当众展示了意志。这下，他们相信了。 唐谷曾讲过贾凯申对他的关切。于是贾凯申一下子成了学生们的主心骨，他被盲目期待着，去赋予更多学生超能力，去保护他们所有人的安全，去带领他们闯荡天下… 而贾凯申只是觉得，他忍辱负重的人生终于转运了，他将是新世界的主角。 “唐谷缺席了吗？”贾凯申推了推眼镜，捏着威严的口气问道。 学生叽叽喳喳讨论。 “他今天根本没到校，出什么事了？” “昨天晚上有幻梦境，他该不会…”资格者小朱像是没睡好，他说到这，瞳孔一缩，捂住了头。 “哈哈，没有意象的废物死在幻梦境了！”普通学生们倒是毫不在意，甚至幸灾乐祸。 教室内吵闹不止，没有人介意，没有人再去关心上不上课的问题。 贾凯申最终平淡道：“事发突然，看来昨天他一个人进入，遭遇了些意外。” 唐谷啊唐谷，连亲手宰了他的机会都没找到，只能重新选人了。作为“新世界的主角”，他的意志也不是一般货色，那是有着无穷可能性的能力。 “好吧，这节课我们继续讨论幻梦境的生存技巧。你们要好好活着，才能成为资格者，和老师我一起改变人生啊。” …… 墨枝和严易算是正式讲好了。墨绘因为钻井的情报，需要出差一趟。关于她的联系人，墨绘坦白是在天学辖区——目前主攻思念体能源的翼公司之一。 思念体能源，一个传统羽级城市从未触及，却在十二翼之间炒热的概念。尤格灯召唤的思念体会在一定程度违背物理法则，天学就是要发掘这一点的翼公司。比如有一种e级思念体，可以察觉活物接近并且放电，于是军队遭遇这种思念体就会尝试收容，而非消灭。 墨绘说，目前在这方面规模化的，共有天学，宏集，天启三支翼。这三支翼，早年分别长于思念体研究，能源和重武器制造。 酒馆内，时间来到了白天客流最清淡的正午。 “哎，明明入秋了，天气还是这么热。”孟子尧长处一口气，坐上吧台。 他看见墨枝带着那个名叫严易的新人回来了，然后走进了后方的储藏间。 老实说，和对谁都自来熟的林时不同，他待人还是会先作一番评价的。严易，给他的印象不算太好，不过，结合墨枝的态度，他认为其中必有隐情。 墨枝从储藏间端出一个古怪的机器，平稳放到他面前的长桌上。 “这是啥…瓶瓶罐罐的。”对机器姑且有理解的孟子尧看不出门道。 “锵锵！自动调酒机！”墨枝给了隆重的介绍。 “啊，这块零件还是我跑腿买的，你做了个这玩意？” 墨枝的十大没卵用作品排行第七，自动调酒机。 当然，旧时代也有自动调酒机这种东西，以保留地的技术也绝对复刻得了。不过，它没卵用嘛。调酒文化，消费文化，在大多数羽级城市，在大多数居民之中，都没有重新发展开。谁会为这个小众中的小众掏钱呢。 墨枝本来准备把机器做成一艘轮船的样子，以原料罐作为轮船的烟囱。奈何焊接技术不过关，各种妥协之后，就成了插满瓶瓶罐罐的缝合怪了。 严易问：“这个东西出山，谁倒霉？” “你啊，你以后负责照顾她。” “？” “你就来当城南第一调酒师。看到机器正面的一堆卡片没有，那些是配方。” “好麻烦…而且根本没人会喝吧” “…你侮辱了人类调酒上百年的历史，我要求你立刻道歉。” 墨枝急了，拿出了调酒器材，上手演示。虽然他之前也在私下，对着抄本里的视频试了几回，极其失败。但是现在他有了精神力辅助，就算动作再花式，他也不怕翻车。 调酒器材，几种基酒，蛋奶，冰块，果浆，将就着备齐了。几位酒客见到这阵仗，也凑过来看热闹。严易因为缺觉，这段准备时间睡过去了。 开始表演。 第一杯，他要以摇和为主。原料用量酒器依次倒入放了冰块的调酒壶，左右手拇指分别抵住壶的大小盖子，墨枝将装了酒料的调酒壶置于身侧，有节奏的摇晃起来。 冰块清脆的令人愉悦的声响传来，盖住了酒馆内任何一点杂音。众人看到了墨枝轻车熟路的调酒。 不过他并不是多专业，只是有无敌的精神力扣住壶，他只需要摆好姿势使劲而已。但以结果论来说，他成功得不得了。 冰块的脆声终止，此时，整个酒馆都安静得出奇。在众人眼前的是挂着霜的调酒壶，数种原料已经变成清亮的酒液，倒进长桌上放着的玻璃杯。 就连严易也坐直了，孟子尧想说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静待下一步。 第二杯，调出来的是分了层的鸡尾酒。红绿蓝黄，一层一层地叠在玻璃杯里，又引得赞叹。 这次的细致活，墨枝倒是擦了擦汗。自己忘了不同酒料的密度问题，还好有无敌的精神力兜底… 开始品鉴环节。孟子尧要了视觉上炫酷的分层鸡尾酒，严易早早把第一杯喝完了。 严易评价：“马马虎虎，我会试试。” 于是下面是孟子尧和严易的喝啥学啥环节，做出来的由围观酒客收下。 严易真的把每一步都记清楚了，只是摇和的动作没使够劲。 孟子尧也按着分层，抖着手操作，可最后得到的是混在一起的酒液。 “我那种需要技术，你的话应该按照液体的密度分层。”墨枝提示，他没好意思说自己作弊。 严易白了一眼，像是想到什么，说：“所以机器能干什么？” “我会再改进的！” 严易看向那古怪机器的背面，背面铭刻着一个牌子。 牌子上是一个卡通笑脸，以及一行英文。 “timetomixdrinksandchangelives” 调制饮料，改变人生。 第十七章-残缺的灵魂 一支小型车队正行驶在通往樱城的公路上。樱城，是oe辖区的重要驻军城市之一。 被护送的是李旷一行共6人。没错，只有6个人。几天前突然降临的幻梦境后，小队直接减员2人。坐车上的小五，还是昨天才恢复意识的。这也是他们被指示前往樱城的主要原因。 轮胎卷起的沙石逐渐减少，距离樱城不远了。 从外围看，相较杨城，樱城这里有两处明显不同。 第一，作为驻军城市，樱城的城墙功能完整，围绕城墙的关卡，岗哨，火炮，配置齐全。而杨城作为交通中枢，早年的城墙被拆除了大半，以方便交通物流，城市扩建。 第二，樱城上空配置了不少“热气球”。“热气球”负责从高空瞭望，更好地戒备城内外可能出现的尤格灯及思念体，对其它情况的监控自然也不在话下。这种空中戒备，对于普通人来说更加安全有效。 通过关卡，李旷进城，城内道路宽敞，却没什么行人和车流。他们一行人很快到达目的地。 “李少校，幸会幸会。舟车劳顿，我立刻叫人去备茶！”一个穿着制服的，看着比他稍年长的军官小跑过来。 这种自己踏一步，别人跟前顾后跑三步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亲自体会，难免内心感慨。但李旷对外只是默默点头。 “资格者已经在房间等你了。”军官拉开会议室的门引李旷进去，“其他战士们还请跟我到隔壁房间稍作等待。” 李旷迈进房间，明隆算是被军官挡着，却厚着脸皮挤进门。 会议室里，坐着一男一女，都很年轻，没穿oe制服。 女子听见门打开的时候就撺着衣服边，见到李旷立刻起身行礼，稍有结巴地自我介绍： “领导好！鄙人武可欣，22岁，意志【收割之舞】，我什么都做！请录用我吧！” 李旷颔首示意他坐下，看向另一位。 这另一位，双手靠着椅子扶手，翘着二郎腿，还未有所表示。 不过，他这举止并没有显出痞气。再观其神态衣着，李旷的处世经验告诉他，此人未必需要表示什么。 李旷没开口，对方倒先一步发声：“我叫庄涯，樱城安排的几位资格者，我看过了，不是能派上用场的样子。” 庄涯，oe公司董事庄升的儿子，从未听说他插手军部的事务。 “不知庄公子临时赶来，是有什么吩咐？”李旷强迫面部肌肉重新撑起个微笑。 “没什么，就是想解决你们的困难，我带来了真正可以信赖的战士。” 武可欣至此被其它三人一齐打量，她只得干笑。 “另外呢，我也想加入你的小队。” 一直不做声的明隆，竟在此时果断拒绝：“不必了吧。” “这位是…【偷猎者】，明隆对吗？你有什么问题？”庄涯的眉眼间闪过不耐。 “以您的地位，资格者找再多也不麻烦，您大可亲自组建一支队伍。在最受上头关注的李旷小队，小的们不好照顾您那点兴趣爱好啊。”明隆在最后几个字上加了重音。 “李少校，你怎么想？有信心在下一次拿出哪怕一丁点成绩吗？” 李旷眉头一跳，但有明隆打前阵，他最终决定：“我们会尽全力，但关于您入队的事情，恐怕会引起公司的争议…所以…” “呵，我了解了，那就不要互相浪费时间了。” 庄涯理了理袖子，走得异常干脆，到这时，军官才进门端来茶水。 武可欣也慌忙跟上庄涯。 李旷等人离开，赶忙抓住明隆的领子问：“你怎么想的！你这么挑衅他，我们反而要被边缘化！” 尤其是那句“兴趣爱好”，真想知道明隆到底是随口说的，还是真的调查过庄涯。但当面说出来，无疑是要命的，他们连利用把柄的机会都不会有。 “我帮你拒绝，顺便还救了你啊，少校。”刚才的明隆似乎也有些紧张，但对着李旷说话，他又笑盈盈的，“我以我名侦探的名义。” 这个臭名昭著的名侦探接着说：“还有【偷猎者】的名义。他很可能有着不对劲的兴趣呢，和我们两个，和平常人，和翼公司那帮人，都不兼容的兴趣。” 难说到底是职业洞察力还是【偷猎者】加成，但明隆就是觉得不对劲。 庄涯，是很强的资格者，但并没有赴身幻梦境的觉悟。这样的人，会因什么临时起意，要加入李旷他们？ 明隆觉得，如果庄涯是请他这个名侦探，也就罢了，幻梦境需要洞察力。但找李旷？笑话，一个翼公司的公子哥，大可找到一队贴身的资格者保镖，不比混个担负公务，自身难保的野队要舒服？ 而且，【偷猎者】感知到了“监视”，一种超规格的恶意的“监视”，让一切疑点都指向了更不秒的方向。 明隆刚开始向李旷解释，门外脚步响起，武可欣回来了。 “李少校，那个老板不要我了…能收下我吗！我真的什么都能做！” “派这种人来监视我们？”明隆没憋住笑。 “啊？我真的就想要份工作！我爸妈都催了两年了！好不容易成了资格者，你们就行行好吧！我什么都能做！” “那这个呢？”李旷真的很缺人手，被庄涯断了后路，他也困扰着。 “名侦探觉得可以，你展示一下吧，就这边，别怕。” 于是武可欣召出了她的意象，【收割之舞】镰刀。 齐人高的幽蓝镰刀出现，把两人都震住了。 “虽然还不熟练，但我会好好练习的！” 明隆突然笑不出了，这种小鬼怎么就能开局拿专武！在场的三个资格者的意象，就数他的相性最差。如果第二个意象不能拿到猎枪，或者其他强调“偷猎”的事物，那他明隆岂不是要和那帮庸人一样了？ 李旷自然也看得眼热。李旷明隆二人都定了决心，下一次幻梦境不能再空手而归了。 三人与其他队员汇合，李旷给武可欣做了介绍。 明隆突然问：“刚才有人来找你们吗？” 小五回答：“有一个穿得不简单的男人，进来看了一眼。” “庄涯，然后呢，没了？就看一眼？唔…” …… 庄涯在窗口看着李旷等人乘车离去，他的后脑上方，飘浮出一只正圆的，深紫色眼球。 “残缺的灵魂，只有一个，还以为会有更多人死过呢。“房间里没有旁人，他像在自言自语，“不过，先生，就请看好我的手段吧。” 第十八章-叮当作响的一夜 杨城南，入夜了。 这是严易第一次在酒馆值夜班。孟子尧实在不放心，专门和别人调了班，留下来搭把手。 不过现状令人安心。此时，严易已经能记清所有酒料的名字和位置了。 “这位兄弟，你的记忆力好得离谱啊。” “…我宁可记不住，麻烦事情记住只会想死。” “又扯到这个…嘿，我突然想到，前几年墨枝也像你这么有个性。啊呀，这种事你还是问他吧。我只是发现，即使像你们这样有过人之处，也总会被各种各样的麻烦困扰啊。” 严易没有回答，心中嘀咕，墨枝的某些能力原来是以前就有的吗。至于墨枝之前到底如何，孟子尧暗示自己也如何，他懒得关心。 总觉得很安静呢，一个酒客也没有来，孟子尧也没再搭话。对于精通熬夜的严易来说，这份工作还不错。 叮叮—— 一男一女推门进来，孟子尧收起杂志待客。 “唐谷妈妈，别伤心了，唐谷他一定会醒过来的。”这个带着眼镜的高瘦男子手搭在女人肩上，安慰道。 “贾凯申老师，唐谷昏迷了，他爸还闹失踪，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女子说罢，眼泪涌出。 “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继续帮忙的。” 女人像是真情实感，但这个男的，比较明显地，更加在意外人的眼光。他推了推眼镜，趁机瞟了一眼看过来的严易和孟子尧。 男人边安慰，边看起了酒水单，手指划到尾列，像是不在意一样，点了两杯高价的陌生酒水。 严易手起手落，把酒备好。然后退远，不想听这两人的碎语。 没过多久，两人依偎在一起，就结账离开了。 孟子尧道：“别担心，平时只有几个上班累到说不出话的人来，今天这种真不多。好在他们钱给够了，这么晚了，我们准备收拾收拾吧。” 叮叮—— 稀奇的事发生了，4个穿着西服，拎着公文包的壮汉依次走入酒馆。 “欢迎，几位是来喝酒吗？” “请问，墨绘是这里的主人吗？” “呃，是的，城南谁不认识我们大姐头呢，几位有事？” 为首一人认真看着酒水单，可身后三人却悄悄打量吧台后方，通向二楼墨家住处的楼梯口。 “我们是治安官，我们有紧急事务，需要她配合。”至此，那三人不再客气，快步走向楼梯口。 “哎哎哎等等，治安官兄弟们，大半夜的…先和我说说，我去叫她啊。” 孟子尧硬着头皮前去挡着，他脑内快速想着办法，说话声音越来越大，以期提醒楼上睡着的墨枝。 绝对有问题！治安官怎么会穿这种衣服？何况墨绘根本不在杨城，他们的目标，恐怕就是墨枝！会针对墨枝墨绘的人物，不是他孟子尧能插手的！ 对不住墨枝，但我只能做到这一步，我不敢… 砰——砰—— 一声闷响，那个假意看酒水单的壮汉，迅速地掏出了一把消音手枪，从背后射向孟子尧，不带一丁点犹豫。 也几乎是在同时，一道身影闪出。高速飞行的子弹，像变成了什么细弱蚊虫，转瞬的动静后，就整个散作飞灰。 “真是…麻烦。”严易正架着细棍，不知何时来到了持枪壮汉和孟子尧中间，坐上了吧台。 孟子尧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瘫坐在楼梯上。而那三人虽然震惊，但反应快些，他们匆忙举起公文包，像是启动了什么。 孟子尧近距离看着那公文包打开，其中装着的东西则快速变形，生成了像是角质的坚硬刀刃。 “小心！快阻止他们！” 晚了，为首壮汉更快，已经举起刀刃刺向严易。 严易直到刀刃离他胸腹只差一寸才动，不，瞬移。他来到了原本横架着的细棍的一端，而后就那样扶着细棍，向前一挥。那为首壮汉人头落地，还因为惯性滚到其它三人脚下。 叮叮—— 墨枝竟然不在楼上，他推门进入，双手各拖着一个西服壮汉。 “严易，活口已经帮你留好了哦。” 严易并不乐意，即使在幻梦境，他也会被墨枝皮到摆烂，怎么可能积极动手。于是他对那三个崩溃的壮汉说：“你们去找他，不然全杀了。” 三人见识到了严易的变态战斗力，那肯定不会选他，至于这进门的是谁，和他们原本任务有没有关系，他们已经搞不清了。三人举起公文包变形的角质刀刃，齐齐冲向墨枝。 啪—— 他们脚下的木质地板崩裂，木屑向上飞溅，瞬间剥夺了他们的奔跑能力，三人的声势就此终结。 “一共5个活口？那我总得创死几个，不如就只留一个肯说真话的吧？” …… 接下来的审讯出奇地成功。墨枝觉得这帮人当刺客的素质也太低了，自己审讯水平这么差他们都招供。他没想过一个道理，稳健的成年人拿菜刀，和没逼数的熊孩子拿菜刀，后者给人的恐怖程度有时更高。 这些人，来自天学辖区内的腾城，是腾城市长的私兵。对方下达命令，今晚动手。墨枝猜测对方掌握了墨绘出城的情报，以为墨枝再强也只是没有防备的一个人，所以才有前来找茬的底气。于是对方很可能和墨绘的联系人有关。 另外，他们拿的武器是“思念体武装”，是天学生产的装备。至于其中原理，显然不是这些私兵能知道的。 招供的私兵说到这里，还强调“这只是最基础的”“大天学的底蕴”啥的，期待墨枝等人露怯。但是谁关心呢？ 墨枝：“这种设定动漫里都看腻了。” 严易：“别瞪我，不关我事。” 不过，墨枝之前确实没想到，天学对思念体的研究竟已到了这一步。果然，天学在内的这几支翼，打着思念体能源的名头，积极收集思念体，暗中还打着别的算盘。 整理好思路，墨枝向孟子尧坦白了这段时间幻梦境的事情，事实上，关于幻梦境的一些实用信息，墨枝已经在让他们当“云玩家”的时候透露了不少。“云”的事情成真，孟子尧并没有太惊讶，像是早有预料。 “如果你和林时真的不小心成了资格者，那立刻告诉我，我会想办法保护你们。”墨枝道。 孟子尧挤出笑脸，摆手道：“别咒我了，我就想过正常日子。这种事情还是你们来比较合适。” 天要亮了，墨枝算起行程，大概当太阳再次下沉的时候，就有人要倒霉了。 第十九章-活口先生不想下车 清晨，墨枝和严易在大街上开会商讨。 “下面请允许我，梳理一下本次行动的主旨。” “那就是，干回去！干回去！还是干回去！” “不是救你姐吗？” “看不起大姐头是吧？派来这种歪瓜裂枣对付我，他们的主人好不到哪去。” “原来不用救人啊，那我不去了…”严易掉头就走。 墨枝又想拽他领子，他像是预见到了，丢回来一截细棍。 “这是‘阳光’，阳光所在，【太阳】所及。” 墨枝接过细棍，搞明白了，不由赞叹：“对啊，你可以靠这个传送过来，好方便。可你折断自己的意象，还维持它的形态，不会消耗太大吗？” “【太阳】可以强化意象，距离和续航方面。问这么多，麻烦死了…到时候掰断，我会感知到。” 严易打了个哈欠，垂着头扶着墙往家方向走。 墨枝提了提手中的绳索，把缩在后面的“活口”纠上前来。 “你会开车吧？就用你们的车，带我去腾城。”墨枝还没坐过黑色高级车，还挺稀罕的。 …… 杨城作为交通物流的中枢城市，算得上好进好出了。可腾城未必，腾城算是天学辖区内的“半个首都”，承载了繁杂的经济，政治功能。不靠活口先生协助，他想找到墨绘还需要防备不少事项。 他也与活口先生“友好闲聊”了一番，知道了不少腾城的事。腾城曾经也是像杨城这样功能单一的“工具”城市，但这20年来，在天学的支持下，市长魏青对腾城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将其打造成如今的“半个首都”。 正如墨枝根据抄本发出的感想，人工智能设计的保留地是有不合常理之处的。而天学，就在尝试改变。或许正因如此，墨绘才会在这里选择联络人。 只是不知，人工智能搭建分配常规住房，而翼公司却收回平房，给贫困居民改建“蜂窝公寓”。这种牺牲到底何时会得到一个交代。 出城上了公路，两侧没有支持夜行的路灯，只有越发高大的草本植物。公路表面，不时会见到一块块修补痕迹。 这就是尤格灯曾经出现的痕迹。驾车司机行驶途中被尤格附着感染，转化为灯，而后生成思念体袭击人类。这种事发生的概率想想就低，但几十年累计，一例一例刻在柏油马路上，触目惊心。 至于保留地再偏远的野外，活口先生交代，并不是没有出现尤格灯的案例。他们这些私兵也不了解，为何野外会有人游荡。不过保留地的安全理论就是“相对隔离”“绝对控制”，所以定期检查所有区域，清理潜在威胁是必须的。在天学的辖区，比较流行的巡逻手段是热气球，优势在于省资源省人力，以及“相对隔离”带来的相对安全。 墨枝很爱听人说乡土风貌，不自觉地愉快起来。活口先生见此也嘴不带停的，总能讲出点腾城的八卦。车内的氛围变得轻松美好起来… 嘶——砰—— 黑色高级车突然刹住猛震，活口先生直接埋进了安全气囊。 墨枝吓得把手插进了汽车顶棚。 “活口！敌袭！敌袭！”墨枝大喊，猛踹变了形的车门。 活口看来是昏迷了，墨枝只得自己下车查看情况，而下车后他立刻看到了被地刺顶起的前车轮。 资格者？还是思念体？ 很快答案揭晓，是资格者。 “你们跟他是一伙的？”墨枝指向车内昏迷的活口先生。 从来者的排布和姿态，墨枝大概分得清谁是资格者，谁是普通人。 这6个人中，只有拿摄影机的那个是资格者。不过其他人或是有刀或是有钉枪，也算有威胁。 拿钉枪的没理会，只是说：“这里是oe和天学的交界处，出了事谁也难管。今天算你们倒霉，有什么值钱的交出来！不然，就别回去了！” “你们自己有车吗？”墨枝问。 他看到其中一人不自觉地望向远处草间，那里似乎有一个临时营地，墨枝安心了。 精神力划开空气，墨枝骤然加速，以惊人的速度冲锋。这点距离，刚好够这帮人反应过来，感到害怕。 这几人下意识地挪动脚步… 墨枝还剩最后几米！ 几人慌神，想要转身逃跑… 精神力发动！ 半人高的草猛地缠向他们的双脚，他们跌作一团。 那名资格者还想爬起，对着墨枝举起摄影机，想释放地刺。 可当镜头捕捉到墨枝时，墨枝已经踩在他胸口。 “你确定要发动？”墨枝轻笑，顺便召出绳索，当做长鞭甩了其余人一下。 资格者当然不敢发动地刺，地刺一出，就先要扎穿被踩住的他本人。 “好汉！好汉饶命！” “给我修车，我赶时间。” 墨枝玩着绳索长鞭，指挥几人将自己车的轮胎拆下来，给黑色高级车换上。明明入秋了，天气却格外热，墨枝坐在他们营地的阴头，照着抄本里的教程，指点修车。 首先被地刺一顶，轮胎肯定是不能要了。其它部件，墨枝也教他们检查了，能换的就换。 这么一整，快到下午了，墨枝催他们完工。活口先生也终于醒了。 “还好你醒了，不然我会困扰的。你问他们是谁？公路服务区的员工吧大概。” 活口先生检查了下车，洗洗还能开，就启动了黑色高级车，载着墨枝继续上路了。待两人谈笑风生，一路颠簸地开到腾城附近，正好是傍晚。 靠着活口先生报出的身份，墨枝一路顺利，在天色暗到不能行车之前，来到一座大楼门前。片缕墨绘的气味进入鼻腔，地方是来对了。 一个同样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走过来，活口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己为什么忘了，自己是人质，身边这人和他不是一伙的！ “活口先生，别怕，他们不会找你麻烦的。” “为什么…放过我，我得离开腾城。”活口赶忙钻进车内。 “嗯，祝你好运，他们不会找你麻烦的。”墨枝挥手送别。 墨枝觉得他也快要学会墨绘的绝技了，就是无论说的内容是什么，都会显得很温柔。 啊，虽然墨绘是声线好听，使用对象还限定亲信。自己么，突出一个随缘。 要让活口先生一路平安，墨枝确实把这当做己任了。毕竟，这和他自己的任务完全是契合的嘛。 只要把这里的麻烦都处理掉就行了。 第二十章-死亡与永生 腾城市长大楼，顶层会客室。 这里的装修布置，兼顾了舒适感和庄重感。置身其中，闻着清雅的熏香，很容易让人想象一副画面——上位者端坐于正中，眉宇舒展，挥笔间决定了财富与权力的流转。 举重若轻，迎朝送暮。 此时，一名高瘦男子坐在软垫沙发上，隔着会客茶几，他的对面，正是平静端坐着的墨绘。 “魏青，今天的你很奇怪。” 魏青淡淡一笑：“呵，直到入夜才舍得点破我吗？老师。” 魏青望向茶杯中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张还称得上年轻，清爽的脸。为了防止生皱纹，魏青会花大价钱购买保养品化妆品，来自大正的医疗师也已经请好了。 他自认他值得这一切。他为保留地的建设，为人类的复兴，做出了那么多。算是顺理成章地，他收获了天学的信任，群众的褒美，命运的护佑。 他回忆过去，不禁感叹：“多亏了遇见老师，为我指明人生的方向，我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变得会做这种，闹小孩子脾气的事？” 墨绘问得心平气和，一如既往地温柔。魏青觉得他那积郁许久的恶火都退散了少许。 但，这些都无济于事了。 “因为，这些都无济于事了。”他起身，透过窗户俯瞰。所见楼栋，大半都是经他指示而建的，而最后一丝阳光褪去，他的心血，他的腾城即将入夜。 一辆冒着黑烟的黑色高级车停在了市长大楼的院子门口。 砰——砰—— 枪火声响彻沉寂的城区，紧急探照灯照亮减暗的天空。 “这就是你的墨枝么？他能够来到我面前么？” 枪声激烈，墨绘许久才回应：“如果出事了，我会介入。” “能让我见识一下他的死相吗？哪怕看见的也只是一厢情愿。” …… 楼下，墨枝翻滚躲进掩体。院子里明面的私兵已经全解决了，现在暗处，大概还剩三四杆枪。 大楼正门被从里推开了，出来的只有一人。 不同于众多健壮的私兵，那人身材瘦削。他的双手，分别持着长短刀，看他的样子，像是早就等着墨枝的到来。 接下来是与他的对决吗？排除场外的黑枪，还算公平。 双刀使的步法异常迅速，转瞬追上了被枪击牵制的墨枝。 他刀法诡异，长短刀互相配合，再加上不时射来的子弹，墨枝的退路被一点一点封锁。 长刀优先拿下一血，在墨枝腹部划出口子。 绳索！绳索意象凭空出现，射向双刀使。 可双刀使对意象的出现毫不惊讶，他手臂甩动，并且用短刀划向绳索，逼得墨枝收回。 与此同时，墨枝惊觉，腹部本来不甚严重的伤口，竟然喷出大量鲜血。而全部的血液，都汇集向那把砍伤他的长刀上。双刀使后退，欣赏着穿过两人间距流来的血液，仿佛刀刃绑着一束红色长绢。 毛虫台-e级-渴血石鸥 渴血石鸥，稀薄的白色羽毛覆盖下，是连成一体的石质喙，爪，骨。渴血石鸥一旦沾了血，就会吸引原主体内的鲜血，当吸引的血液足够，它就会慢慢融于血液。 这刀的材质和特性，像极了渴血石鸥。这刀是思念体武装！ 这思念体武装，可比前一批小喽啰拿的厉害多了，墨枝心想。虽然那公文包刀刃也压根没伤到他，他完全不清楚效果。 速战速决吧。 绳索再次射向双刀使，双刀使轻笑，他看出了绳索的目的，墨枝这是想赌上绳索意象，以换取一次进攻机会。 不过，双刀使身法娴熟，贴着绳索欺身而上。只要没有被缠实，他随时可以选择切断绳索，一击脱离，何况这绳索根本缠不上他。 可接下来的展开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墨枝明明腰腿一点发力动作都没有，就快速飞了过来。 为什么！双刀使经验丰富，总能观察发力动作以识破对手的意图。可墨枝怎么会边蓄力边飞过来！ 嘎吱—— 双刀使后方传来木头弯曲的声音。 是一棵树！墨枝的绳索一开始就不是瞄准的他，而是他身后的树！ 墨枝正是用绳索捆住了树，然后猛扯绳子，从而移动。于是，两人交接近战的时刻，便比双刀使预测的早了整整一秒。 骑士飞踢！墨枝期待对手吃瘪倒地的样子。 可事与愿违。双刀使的胸口竟激射出电光，如同反应装甲，两人都被炸开。 妨碍之下，墨枝这一击没能击败双刀使，反而被电得双腿麻痹。尽管双刀使也不好受，但对方还有黑枪掩护。 墨枝看向他胸口，双刀使被炸碎的衣服之下，透出了蓝紫色的花纹。 天生台-e级-闪电球 这是天学等三支翼在思念体能源方面的招牌思念体。如此看来，研究成果斐然，闪电球的坚硬外皮也被好好地制成了思念体武装。 两人距离拉开，场外的枪手立刻开火，让墨枝一点喘息余地都没有。 这就是“大天学的底蕴”吗，装备也太多了吧，墨枝不好受。 双刀使又逼近了，他高高跃起，双刀插向躲避子弹后还未站起的墨枝。 他的鞋又与刚才不同，这双鞋是召唤出来的。原来这双刀使还是个资格者，这就是他过人反应速度和弹跳力的源头。 但是留给墨枝郁闷的时间不多。他伸出双手，分别抵挡双刀。 “愚蠢！”双刀使用沙哑的声音说出了登场后第一句话。 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这是他作为腾城市长最强亲信的作风。老练的思念体武装使，幸运的资格者，还能够为德才兼备的腾城市长效力，他自视比这些野路子优秀太多了。 短刀，扎入对手小臂，长刀，砍到另一只手的手肘。这个资格者虽强，但也就此为止了！ 嗯？ 短刀被牢牢卡在小臂的骨间，长刀，则砍到了衣服下的什么，一根棍子？ 那又如何？他卡住自己的刀，可双手双腿都废了，已经没有进攻手段了！ 强劲气流从背后吹来。 断开的细棍化作光点消失，又瞬间再次现形。 头颅落地的声音，传进落地的头颅。 院子安静了下来，几秒后，零星的枪响打破了沉寂。 精神力全开！ 精神力护住要害，墨枝用肉身护住还没看到枪手的严易。 “噗咳，真当我怕你们啊！”墨枝吐了口血，冲着那几个准备跑路的私兵叫骂道。 “还有你！能不能有点默契！我差点头锥就撞过去了！” 他原计划是叫严易帮忙，可看到双刀使那嚣张的臭脸，墨枝就想一头锥亲自拿下他。还好，棍比头快。 …… 走进大楼，墨枝隐隐闻到了墨绘的气味。 推开顶层房间的门，墨枝看到了端正而坐的墨绘，和垂头而坐的魏青。 看着一派和谐，墨枝问：“我不会杀错人了吧？” “没有。” 魏青突然发出惨笑，抬头看向墨枝。 “这就是变数吗？一脸轻松地，以人型来见我了。” “就是你？派那帮臭鱼烂虾引我来腾城，想干什么？” 墨枝看向墨绘，如果她有所表示，他就会解决这个叛徒。 “果然就算是最强的卒子，也不是怪物的对手。”魏青自顾自地念叨，“也许正如老师所说，我是在闹小孩子脾气吧。” 墨绘站了起来，问：“闹剧也结束了，告诉我原因，魏青。你这样有信念的人，为什么要干这么幼稚的事？” 这个不下40岁的腾城市长，带着空洞的神情回答。 “大概因为我，死过一次吧。” “什么，是指幻梦境对吗？”墨枝问道，这人竟然也是资格者吗。 魏青的后脑勺突然浮出一个正圆的眼珠。可眼瞳还未张开，魏青就猛地抓住了它，将它摔下踩碎。 “已经…够了，威胁我是没用的，也休想监视我，休想指挥我…”魏青像是受了刺激，旁若无人地喃喃道。 大概就从魏青摔碎眼球开始，他身上泛出了令人不安的莹绿色。 墨绘震惊，走上前按住魏青，望向他询问：“告诉我，那眼睛是什么？你遇到了什么？” 墨枝道：“魏青先生，只留下这些话，你难道就满意了吗？” 魏青抬头，以微妙的表情先后看过墨绘和墨枝。 视野里，充斥着令人不安的莹绿色。他再也看不清精致的房间内饰了，再也看不清包容众生的钢铁森林了，再也看不见他的腾城了。 视野里，只剩下这两个人了。一个，是自己亲爱的老师，一个，是自己嫉妒的怪物。是啊，就是从遇见这两人开始，自己才真正意义地发现了世界。 莹绿色…尤格啊，请让我看清楚他们吧，只需一小会儿。 “老师，对不起。明明遇见了你，明明这么努力地实现理想，明明差一点就能改变世界了，明明人类的未来才刚刚展开…为什么这个怪物就能一直在你身边，我就得窝囊地死去…我也想…” 墨绘拥抱他，轻声道：“你做得很好，不用怕，因为我很快会复活你。” 魏青在墨绘怀中淌下眼泪，渐渐平静了下来。可是莹绿光随即亮起，他的时间不多了。 “那是【死神】的意志，那个人能找到在幻梦境死过的资格者，想要成立“方舟”组织…找到我的，绝对不是他的本体，他的能力可以传…” 尤格攀上魏青的头顶，他的头颅变为透明啫喱状，发出莹绿的光。 “老师，再会…” 魏青死了。 …… “姐，你真的能复活他吗？” “他总愿意去相信，他，是个愿意追寻美好的孩子。” 无论是装模作样头戴王冠的掌权者 还是宛如石子一般的平民 都免不了一死 只要让终将结束的一生充实起来 并为此付诸行动 即使得不到预期的结果 也不会再对死亡感到恐惧 …… “腾城市长魏青，职业生涯内多有创举，值得敬佩，本可以保有美好的未来。可惜，他拒绝了方舟的救赎。” “经历死亡的弱小者们，方舟将鞭策你们实现永生。” 这天夜里，保留地各处，不少资格者听到了这番话。 不论主动加入还是被动顺从，他们即是方舟的成员。 第二十一章-事端 30年前，天学腾城的郊外。 “谢谢你，少年。” “哼哼，没什么啦老师，一些生活物资而已，你可是从思念体手上救了我的命。最近城里安定不少，你们要搬到我们腾城吗？” “他还需要一段时间…” “那家伙…对了老师，我已经决定志愿了，我想要从政，从根本上改善保留地的生活！不用担心，和人竞争，我还没输过哦。” “我相信你，只是，越在高处，越要保持敏感和清醒…” “我懂我懂，老师你教过我！不能被权力冲昏头脑，不能蔑视其他人。天才如我，不会忘记本心的。你也说过，单打独斗做不成事。说不定，我会先他一步驱逐尤格哦。” …… 墨枝墨绘二人刚走出大楼，整栋大楼就冒出浓烟，自行燃烧起来。 魏青的功勋建树，以及墨绘来访的痕迹，至此被付诸一炬。 “他从一开始就预料到结果了么，在突如其来的死亡面前，他也是可怜人啊。”墨枝叹道。 “那他安排这个闹剧的时候，有把他部下的死当一回事么，你不必可怜他。”墨绘淡淡指出。 是啊，魏青一时的疯狂，毕竟让许多人白白丧生了。尤其，手沾鲜血的正是墨枝。 可话已至此，墨绘终究没有压抑住失落的情绪，她回望燃烧的大楼，最终低声说：“该说对不起的，只有我而已。” 严易靠在院子门口，静静等待着，静静跟随两人离开。 …… 自那次腾城之行，已经过去两天了。 三人回到杨城，城南酒吧重新开业，今天，孟子尧念到的报纸标题是《天学腾城市长自杀，事件背后三大疑点》。 诚然，战死的私兵就让自杀的论调站不住脚。市长特意打乱热气球轮班，使治安官支援缺位，也让真相扑朔迷离。但天学方面必不可能向外界透露说，“魏青市长不幸被转化为尤格灯了”。 这次打扫战场有了精神力帮忙，墨枝不至于再去赌，他将院子里的血肉，指纹尽数搜集。毕竟这次是重大事件，即使翼公司内部没有更高级的分析仪器，也一定会把某些异常成分记录在案，怎么也是个隐患。 说到隐患，得算上活口先生。为了逼格没有杀活口，墨枝一度懊恼。可在看见墨绘因为他人死去而失落之后，墨枝又感到内疚。 就算是为了生存，自己对夺取性命一事，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太麻木了呢？这样的人，真的能去当墨绘，和母亲所说的“英雄”吗？ 魏青不就是么，始终以为自己在造福全人类，成就高尚的自我价值。可是在城市兴盛的暗面，他会让底层居民住“蜂窝公寓”，让私兵为了他的一己私情白白战死。不单是身居高位者，只需要当一个人自认为有别于大众，他就更倾向于忽略大众的真实利益。 墨枝害怕这一点。因为他的生性，志愿，认知…行差踏错，离他没那么遥远。 “师傅！回来啦！早上好！”林时忽然出现在身后，打断了他的思路。 林时出现的时间照旧，只是隔了几天未见，墨枝确实被吓到了。 “呼，林时啊，嗯，幻梦境的事你知道了吗？之前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 “没事，我说不定下次就能进去了。比起这个…锵锵！”林时掏出两张纸卡，“服装展会的门票哦。” “诶？你突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吗？” 墨枝说是对林时会感兴趣这一件事感兴趣，但其实吧，还是对服装展会本身感兴趣。墨枝在盯着纸卡。 “姑且有点吧，我老爹推荐的，说这次展会地点轮到杨城。” 乓—— 盘子摔碎的声音，墨枝林时循声看去。 一个大概是初校生的小个子，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一个戴眼镜的男子。 坐在眼镜男对面座位的是一个妇女，这会儿她急匆匆站起来，要把小个子拽走。 妇女虽说像要避着众人的注意，但嗓门倒是不小：“肖扬，你抽什么风啊？大庭广众对贾老师这个态度。” 这妇女大概是小个子的母亲，而眼镜男，就是贾老师了。 “这家伙是个骗子！别相信他！”小个子涕泗俱下，和他母亲较着劲。 众酒客哗然，不过，看热闹成分占了九成。 小个子接着喊：“全部都是你杀的！爸爸也是被你杀的！” 啪—— 眼镜男冷着面孔，飞快起身，扇了小个子一巴掌。 众酒客哗然，不过，看热闹的成分占了七成。 “肖扬妈妈，他爸爸失踪了，您也累了，我替你教育一下他，可以吗。”眼镜男说话倒是平平淡淡，但是个人都看得出他的不善。 妇女捋了捋刚才争执时乱掉的头发，充满理解地点头，退远了些。 服务生跑来，等墨枝拿主意。 这？这都可以？墨枝也挺震撼的。 “不舒服的话就别看了，我去管管生意。”墨枝对林时说。 “妈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哗众取宠，满嘴胡话，目无尊长，你适可而止吧！”眼镜男贾老师抬手，大庭广众做这种荒唐的事情，他也红了脸，羞愧？亢奋？ 啪—— 贾老师和墨枝击掌。 “哇，疼，你这砂锅底大的巴掌，认真的吗？”墨枝夸张地甩着手。 “你看着你儿子被砂锅底大的巴掌打，认真的吗？” 妇女顿时羞红了脸，赶忙扯走了发愣的小个子。 “有事记得找我啊。”墨枝挡着贾老师向外的去路，对着小个子说。 而贾老师，真的一动不动。 墨枝没有说什么，来缓解他与贾老师这半米以内的紧张气氛。 “这么不体面的事情，都没人阻止，是不是太不给我家大姐头面子了？” 他扫视一圈，这是对着酒客们说的，说罢，他擦着原地不动的贾老师，走回吧台。 贾老师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样，他只是看见了一份，快要把他吓死的“食物”。 想象你徜徉在布丁和糖果的美食世界，一切都等待你去品尝，可下一秒，你眼前的布丁变成了一份暗黑海鲜料理… 天真的没见过世面的贾凯申老师真是要被吓死了。 或许，这个家伙被【批判性外交家】判定为没有营养。至于这家伙强于自己的概率，也的确有一丝吧。总之，为了惊吓之后的放松，加快些使用意志的节奏吧。 这两周，贾凯申从最在意外人眼光的一类人，转变成了最不害臊的一类人。而他的风评也求仁得仁。说是两极分化，但其实，也就可爱的学生们欢迎他了。 他就站在事发过道，发呆了许久，才静悄悄离开。 “这家伙有问题。”墨枝盯着贾凯申离开，随口对林时说道。 “他被吓到后的生理本能有些奇怪，我的精神力感知到了。”墨枝说到这，注意到林时担心的表情，于是刻意说得轻松了些，“这种教师，我去投诉一下总是应该的吧。” 首先，城南的初校不就只有他们的母校么，墨枝决定明早去学校打听情况。 …… 翌日。 距离服装展会还有一周时间，墨枝在城南逛了一遭，宣传力度不是很大啊。 想来这种展会本来也不是面向温饱线上的居民。不过几位熟悉的裁缝（墨绘的行头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倒是早早筹备了内容，如果服装设计能受到富人们的赏识，那生意可就不用愁了。 逛了大半个小时，到了学校开门的时间了。墨枝身旁也不时窜过赶路的学生。 毕业几个月，墨枝又来到了城南初校。据说，这一批新生生源是历届最好，所以他也费解，怎么学校新招了这样一个人当老师。 墨枝和门口大爷寒暄一番，直问正题。 “大爷，别来无恙。我想打听一下，咱学校有新来一个姓贾的老师吗？” “贾…贾凯申啊，嘿哟，小贾惹到你头上了？他和我一样，是城北人，平时挺憨厚，就最近，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大爷提到贾凯申连连摇头。 大爷以他视角所见，缓缓说道起来：“大概是学生家的事让他受刺激了吧，毕竟他和学生们关系那么好。他教的那个小朋友，叫唐谷吧。先是小唐昏迷，然后他的父母也接连失踪。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我就住附近，贾老师老关心他们一家了，现在他也想不开。嗨哟，作孽啊。” 墨枝回想起，肖扬在酒馆吵闹时也提到“失踪”，杨城，虽说藏污纳垢之处不少，但到底就是片大点地方，真正的“失踪”可是挺罕见的。 “嗯？说到贾老师，今天没瞧到他进校门啊，这都到上课的点了啊。”大爷糊涂了。 没来么，这个贾凯申，到底是误会，还是师德不佳，还是精神失常，还是做了什么更加糟糕的事？ 找到贾凯申负责的班级教室，墨枝的确没有看见贾凯申。 可令人不安的是，教室里却安静地端坐着几十号学生。他们一致向前看，像是聚精会神地听课，只是课桌上没有课本，教室里也没有讲课老师。 在中间，明显有几个座位，是近期没坐过人的，可那积着灰尘的座位，就那么扎眼地，碍事地，不合理地摆在了教室中央。 在这诡异死寂的教室门口，墨枝试探性开口：“你们…” 墨枝刚一出声，数个学生呆滞地看过来，然后立刻做出了反应。 他们“活泼”了起来，“自然”了起来。他们开始哄哄闹闹地讨论起八卦，家常，电视剧。他们唯独没有在意到这是上课时间。 虽然没有证据，但墨枝心里有了答案，这其中，必定有资格者作梗。 第二十二章-侦探来访 “你找谁？” 墨枝回头，是班里的一个女学生。 她坐在座位上，好奇地看向门口的墨枝。此时的她跟正常学生没什么两样，扑闪着眼睛，从书包里抽出文具课本，摆上原本空无一物的书桌。 “你们的任课老师呢？是贾凯申老师对吧？” “贾老师让我们今天自习。”女生不假思索道。 “这槽点有点多吧。自习一天？对着空桌子自习？其它学生呢？” 一个男生拍桌站起，拍出干巴巴的声响。他道：“你谁啊，我们班的事要你管！” 墨枝退后几步瞅了眼班牌，一年级，好吧，确实不认识他。 “你们不认识我？你们中间应该有不少不是城南的吧？知道为啥你们爸妈要送你们到这里来读书吗？” “那是学校近几年严抓纪律，学生分数高。” “我就是负责抓纪律的啊。”墨枝又开始乱讲了。 乱讲，但没完全乱讲。 他在初校确实为学校风纪做出了卓越贡献。换个别的老师啊班长啊，能全年无休地劝导（物理）校内混混好好学习吗？能不辞险阻地劝导（物理）校外流氓找个班上吗？ 一个男生瞪向他，准备插话质问，可他激愤的表情却突然消失。 整个教室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啪塔啪塔—— 一帧杂乱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有一群人正在走过来。 墨枝看去，正是那贾凯申。 他一路闲庭信步，身边簇拥着几位学生。那些学生神色呆滞，步伐一致，远远望去，他们的脑袋就像是被串成一个圆环，套在贾凯申的胸口一样。 见到墨枝，贾老师放声大笑，也不管其它还在授课的班级。 “呵呵呵，你是昨天酒馆的那个，我没认错吧，欢迎欢迎。拜访属于我的班级，难不成是想听我上课了？呵呵呵。”贾凯申推了推眼镜说道。 而后他信手一挥，那组成圆环的学生像是被按了开机键，一个一个踏着碎步走进班级。 “毕竟目击了你在酒馆的荒唐行为，很多正义人士委托我来调查你的教学方式。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你对学生们做了什么。” “解释？我只对我亲爱的学生们负责，你看，他们在这里，又开心，又乖巧，每天都有满分拿…你们这些门外汉，还敢质疑我，问过我的学生们没有！” 真是胡言乱语，但墨枝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用考试成绩迷惑家长，又兼有学生的狂热支持，平常人没法直接动他。因为在保留地的大多数情况，家长只看重学校的文凭，学校只看重学生的学费。 班内的学生们透过窗户，齐齐看过来，墨枝寒毛直立。 操蛋了，和他扯皮没用，反正就是个不安好心的资格者，真想就在这干死他。 这个人疯了，疯得很有讲究。一方面，他疯癫到不顾大众的看法，另一方面，他用他诡异的能力，反过来将学生当做社会层面的筹码。 墨枝甚至不确定学生除此之外，还会不会当人肉盾牌。 “如果你怀疑我的教学质量，不如旁听一节课？你可以坐第一排的空位上，毕竟…”贾凯申一步一晃地走近，最后靠在栏杆上，“我还挺中意你的。” “不用了，等死吧。” 墨枝连给自己加戏的心情都没有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传来贾凯申不屑的轻笑。 他在来学校之前，属实没有意料到，情况竟如此严重，不止一人失踪，许多学生被精神控制。那么，昨天酒馆争执时听到的“杀人”，难道也是真的？ 得找到昨天的肖扬，他没有在教室，似乎没有被控制，他或许能知道隐情。 至于调查期限，墨枝设定在今天入夜之前。贾凯申还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杀人，不过，等到晚上出学校，他大可趁夜色制造一些“失踪”。 而当入夜，墨枝的任务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制服贾凯申。 …… 墨枝刚回酒馆，就看到两个治安官坐在吧台。 带头问话的是和墨枝打过交道的治安官，见到墨枝进门笑着打招呼。在做笔录的是个青涩的新人。 走近一问，原来他们正是在打听贾凯申的事。 这会儿墨枝才知道，坐在一边没穿制服，微笑着打量他的男人也是一起办案的。奇怪的是，他只是像个边缘人，在旁边看着治安官工作，手里还拎这一把蓝色的伞。 治安官一本正经地称他“明大侦探”。 “哦哦！你们说的贾凯申，我想起来了。”昨天不在场的孟子尧突然插话，“他上周晚上也来过酒馆啊，还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他们说了啥来着…我去找严易，他记性好。” “提到了唐谷，对吧？”那个边缘人突然出声。 “…对！没错，我想起来了，那个女人是唐谷的母亲……” 是你拯救了严易的睡眠吗！明大侦探，你好温柔！ 孟子尧把情况说了一遍。 “不愧是明大侦探啊！”治安官头头拍起了马屁。 明大侦探没应承，而是对墨枝说：“肖扬在我们那里，他举报自己母亲违规使用夜灯，结果母子二人在治安所过了一夜的，真的很有趣啊，所以我就想帮帮忙。不过，说不定这个贾凯申真是条大鱼呢。” “他在保护自己和母亲。” “哦？何以见得？不是亲子反目的桥段吗？”明大侦探没感到意外，但是问得倒很勤快。 墨枝讲起自己在学校所见，没什么好瞒的，他巴不得光靠治安官就能把贾凯申铐进监狱。 明大侦探频频点头，但最后说出来的话是：“你倒是爱管闲事。” “哎，明大侦探，这位是墨绘的弟弟，他经常协助我们工作的。”治安官头头笑呵呵地打起圆场。 “这样啊，原来城南治安官的工作经常被民间团体干涉，写到我的报告里会怎样呢？” 好家伙，那这明大侦探还是少说点话吧，太能招惹人了。 “不过，特殊案件特殊处理，说不定你们能帮上忙，时间不多了嘛。你们把来自肖扬的情报发他一份。” 墨枝接过情报，问：“既然你们相信了我和肖扬所说，为什么不先逮捕贾凯申呢？” 他墨枝没理由当着别人面强行抓人，治安官还不行么。 怎料两个治安官也是一脸幡然醒悟的样子，然后扭头看向明大侦探。 明大侦探摇了摇手指，道：“没有具体证据怎么能抓人呢？也就你们这些庸人才会把小孩子的胡话当真把。” 屁！墨枝暗道。且不说治安官有没有这么讲究，如果这人不相信，那他问前惹后的，那不就纯讨打了么？ 不对，反而应该是他第一个相信了肖扬所言，毕竟一般治安官才不会只花一夜就贸然相信一个学生说的话，何况内容是“失踪”“杀人”“精神控制”。 墨枝看过去，与这明大侦探对视一眼。 哪种人会莫名其妙地凌驾在治安官的权力系统之上？哪种人会轻易把资格者才能犯下的罪行当作真实存在？ 官方的资格者。 哪种人会两次挑衅贾凯申这种资格者还全身而退？哪种人会顺着思路直接猜到明隆是官方资格者？ 资格者。 正是这片刻的对视，让双方都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两人心照不宣。 …… 肖扬的证词笔录： 一开始，只有唐谷自称有超能力，我们不信。后来有一天，又有两个同学也展示了超能力。后来贾老师说自己也有，他们三个都作证，可我们一直没看见贾老师展示超能力。只是全班都跟疯了一样，课也不上，就听他们讨论异世界，超能力什么的。班级不上课的头几天，我正好生病请假了，这是同学转告我的，后来我回了班级才发现是真的，而且全班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 有一天开始，唐谷再也没来学校，他爸妈还在学校里闹，但没过两天就不了了之。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唐谷昏迷了，而他爸妈都失踪了。 时间到前两天的时候，班里有几个同学不见了，剩余的大家就像中了催眠术一样。我好像没受影响，不敢继续待着，就逃课了。可是那天傍晚，爸爸就没回来，贾老师来我家说是做家访…我真的努力提醒妈妈了，她基本相信了，因为她认识唐谷的爸妈。她和贾老师聊的事情只有功课，晚上也表现得很正常，可是第二天起床，她还是变得怪怪的。 …… 今晚自己还要去管贾凯申的事情吗？墨枝思考。 有官方资格者介入，贾凯申不至于逍遥太久。而且这明大侦探未必对自己就宽容，没有点出他资格者的身份，或许也就想等一个证据，图一乐。 但另一方面，万一这明大侦探真就水平不太行呢？又或者，他也不是好人，完全不在意多几个平民受害，甚至打算请贾凯申为翼效力？ 墨枝觉得还是得跟进一下。 可当他下午准备动身时，一个熟人匆匆忙忙冲进酒馆，是初校门卫大爷。 “嗨哟，墨枝啊，快帮帮忙，出大事了！” 门卫大爷喘着粗气，比一群校外混混要揍孟子尧那次还要着急。 “小贾他…他带着全班学生一起往城北去了！” 城北，工厂，物流仓库，出城主干道。他这是要逃。 墨枝脑内浮现出几十号学生以早晨那个架势，簇拥贾凯申行走的画面。 到此为止吧。 第二十三章-利用的艺术 天色暗下去了，城南治安所则闹哄哄的。学生集群游荡的事情一出，光是应付不明真相的家长和路人们，就足以让治安官们焦头烂额。而对于如何处理这一的紧急情况，他们还一筹莫展。 李旷小队的成员，明隆向他们表示，对待贾凯申，权当在对付思念体，不得大意。而和贾凯申抱团的众多学生，到底被控制到哪一步了，是人质，肉盾，还是附庸？没人敢赌。 “那我先出发了。”明隆也不管治安官们的反应，撑起伞步行前往城西商业区。 总是跟着明隆的两个治安官也赶紧挤出来跟上。 “不急，不急。” 因为是步行，三人能直接穿过大街小巷，一路无阻，倒是城西的车道不太通畅，货运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 他们来到最拥堵，最吵闹的地区了。中央大道附近，货车和富人们的轿车艰难寸进，也不再管什么交通秩序。据说贾凯申他们一路挡在马路上，还会顺便拖一些路障。也有人怒而上前阻止，可一旦凑太近，那些闷不吭声的学生就会极其激进地攻击。 于是，城西就被弄成这样了。只剩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和拥堵的车流。 嗤—— 治安官别在腰间的对讲机传出人声：“明隆长官在吗？” 治安官赶忙应答：“明大侦探在我这边，我给他听。” 他把对讲机端给明隆。 “我在我在，你们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啊？” “和城西治安所协调完毕，我们的人很快赶往现场，狙击手已经在高台待命。” 明隆抬头看了眼中央大道两侧的楼房，很快发现了狙击点。 “狙击手，帮我看看贾凯申在干什么？” “报告，目标依然在马路中间，那些学生围住他。另外周围有很多围观群众。” “明隆长官，如果是对待思念体的话，我们是不是该疏散群众了？” “你去提议一下呗，不过我猜贾凯申就是要待在人多的地方，万一没人在附近，他又换地方了怎么办？” 明隆也算把贾凯申摸透了。从他的性格，到意志的使用方式来看，人群都能给他安全感。如果换明隆得到“精神控制”的意志，他绝对会广撒种，然后分散行动，而非像贾凯申这个土鳖一样。 只是都到这一步了，贾凯申真的觉得围观人群还能保他一命？ “哎哎哎，治安官兄弟，我打听个事情。”一个微胖的中年人小跑着上前，“你们什么时时候把他们抓走啊，我们跑长途的要被拖死了啊。” 治安官接过中年人递来的烟，道：“人手马上到位，你们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啊，我们跑跨城运输的，再拖下去的话，今天得留在杨城了！”中年人掏出打火机给治安官点火，自己也抽起烟来。 他接着说：“上次大堵车，兄弟几个在中央大道堵到天黑，只能就近找地方停车过夜，第二天才能到城北拿货出城。” “城北看仓库的老爷子还以为城里打仗了，都没几个人回来，哈哈哈…” “…” 明隆旁听后陷入沉思。 嗤—— 对讲机里传出声音，治安官方面已经有所动作。 可明隆却突然夺过对讲机：“我提议重新拟定方案。” 对讲机那一边有人发声了：“明隆先生你好，我是城西治安所的牛志强，全权负责这次行动。你们城南觉得这次和对付思念体一样，可对方到底是人类，请给我们治安官一点信任吧。” 一阵沉默后，各方报告情况。 “我方人员已全部到位，正在疏散人群。” “对方还没有动作。” “开始行动。先尝试将学生压制，带离现场。” “学生主动向我们冲过来了！” “目标在逃跑！” 砰—— 狙击枪的声音响起，街上众人惊呼。 “蠢材。” 明隆闻声，以两个治安官根本追不上的速度穿过人群。 学生们对枪声置若罔闻，依然在癫狂地尝试袭击路人和治安官，有些即使被治安官用电击器击倒，也会强行爬起来。 明隆迅捷地穿过焦灼的争斗现场，来到被枪击的“贾凯申”前。 “贾凯申”无疑是被狙击手正中了胸口，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已然没了生息。 明隆微笑着对两位终于跟上的治安官说：“恭喜你们，死无对证。如果对方不是资格者，你们这帮蠢材就要因为杀错人上报纸了。” 治安官一脸懵逼，看向地上的尸体，这张脸，不就是目标贾凯申么？ 可他不是贾凯申。 明隆的【偷猎者】可以瞬间得到所见者的体型信息，比如体重、身高、肩宽，腕围，等等。 至于贾凯申和几位失踪者的体型信息，则先前就从他们的就职单位获取了。 眼前的尸体，是贾凯申的脸没错，是贾凯申的身高没错，是贾凯申的肌肉量没错。可是腰围、臂展、足宽，都完全对不上。 如果说只是和入职填写的数据有些小出入，那还可以理解。可令人细思恐极的是，这些对不上的数据，更像是其它几位失踪者的。 这具尸体的体型数据，像是几个人缝合出来的！ 明隆再次揪来治安官，夺过对讲机。 他没有去讽刺那个牛志强，因为他觉得这群庸才甚至无法理解问题。 “给我联系李旷，就说贾凯申还没死，他是个至少两个意象的资格者，天黑之前必须逮住他。” 明隆窝火。对方的能力太复杂了，不像是一个意象能够实现的。 他光已经展现的就有精神控制，缝合身体，两个完全不相干的能力。而除此之外，两个学生的父亲失踪，也就是贾凯申还能轻松地压制壮年男性，正面战斗的能力也未必空缺。 虽然不愿承认，但明隆觉得是时候摇人帮忙了。 “明…明隆长官，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城北，这里只是个幌子。”明隆手背拍手心，道，”他真正安排的场地是城北。” …… “大爷，你带的什么路啊。” 墨枝跟着大爷小跑许久，一路跑到集中仓库区，一路没见着贾凯申。 别说贾凯申了，城北一条街，就只有几个老头在晃悠。 大爷回头，乐呵呵地说：“别急，小贾在前面等你。” “…” “怎么了？小贾要见你，你还能不去？”大爷理所当然地说，看见墨枝驻足不前，他反而奇怪。 “就是就是。” 旁边的路人倒是耳朵很尖，立马帮腔。 “你们搞什么？”墨枝有不好的预感。 啪啪啪，拍手声远远响起。 是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站在仓库顶上，远远地拍着手。而后他又从那三层楼高的仓库顶一跃而下。 他的腿摔断了，跪倒在地。 可血尚未流到地上，他的腿就完全地再生了。贾凯申像个没骨头的橡皮人，缓缓撑起身子，恢复站立的姿势。 “啊！” 是一个路人的尖叫声，可他并不是因为见到这一幕而尖叫，毕竟他已经被精神控制了。 那是痛苦的尖叫，这个路人的下半身凭空开裂了。 “能把伤害转移到被控制的人身上吗？真厉害啊贾老师。” 墨枝没有被脸迷惑，他认出来了，这就是贾凯申。 “你足够聪明了，但还是缺少一些想象力。”贾凯申招了招手，街边仅剩的几个老人就陶醉地走向他，最终将他围住。 “我的意志，可是能成为新世界的主角的意志啊。” “主角？就这？” “你以为你很强么？那也只是单打独斗，而我，可以让越来越多的人践行我的意志。我既是他们的主宰，又是他们的统一，我将创建世界上最稳固的政权，我将成为全人类的，全世界的，唯一被信仰的神！” “你，现在还来得及，只要承认我的好，你就可以加入我们。这并不是变成傀儡，而是真心诚意地崇拜我，和我共建大业！” “不用了，等死吧。”墨枝笑着摇头，把上次的话重复了一遍。 贾凯申的精神控制虽然厉害，而且有更进一步的能力。但作为第一步的控制条件，明显是有限制的。不然，他早就控制他了。 几名被控制的学生从巷道窜出，举着刀锯将墨枝包围。肖扬所说的两位很久没到校的资格者学生，也在其中。 大多数人，终究是有顾忌的，不会贸然伤害学生，即使这些学生疯了一样。 贾凯申也是利用了这一点。在获得意志后的几周里，他越发精通于“利用”。 利用他人的仁慈，利用他人的信任，利用他人的寂寞，利用他人的分寸感，利用他人的同理心，利用他人的社会性。 但他无所谓了，反而陶醉于“利用”的艺术，因为这就是他的意志，【批判性外交家】的核心。 只要目标对他有足量的积极情感，他就可以发动能力，逐渐扭曲情感，让目标效忠于他，成为“仆人”。 除此之外，他的第一个意象可以作为存储“仆人”的异空间，并且强化控制效果。他的第二个意象让他可以交换使用“仆人”的身体部件，或者吸收他们的体能。 贾凯申完全不急，他英明地丢车…不，调虎离山，用带着自己面孔的“仆人”成功引走了该死的治安官们。而这里出的事，因为是偏僻的厂区，被治安官得知都要很久以后，何况，“贾凯申”早就死在城西了。 等今天天黑了，自己潜伏在此，还能吸纳一批货运司机，将爪牙伸向整个保留地。而他本人，今后大可用这张脸的身份韬光养晦，积蓄力量。 贾凯申都已经在幻想着日后的潇洒生活了，至于眼下这个墨枝？ 他忠心的“仆人”们自会竭尽全力。 框—— 现场正僵持着，街边仓库的大门被撞开，一辆货车冲出来。 片刻的时间中，墨枝推开了身旁的学生们，自己则被加速顶在车头。 “妙！”贾凯申赞叹。有这些“仆人”，很快这个胆敢冲撞他的罪人就会伏诛。 然而墨枝却只是无奈道：“你还真是喜欢小打小闹啊。” 第二十四章-失意者们 墨枝的话刚说完，货车就自己刹了车，连驾车的老头也不知道为什么，猛踩油门想重新启动，货车发出了轰鸣，却不前行。 这当然是因为墨枝用精神力踩住了刹车。 “还趴着偷懒呢，快上！”贾凯申愤怒。 可那几个学生，包括资格者，都倒地不动。对这些没防备的老老小小，墨枝想要弄晕他们还是太简单了。 “你不会以为强点的资格者会稀罕你这小打小闹吧？” 贾凯申气定神闲的样子还没装上几秒，这会儿就原形毕露了。他气得发抖，干吼一声。 接着，地上躺着的“仆人”们逐渐萎缩，只剩皮包骨。而贾凯申，则身体急剧膨大，最终变为高约三米，四肢粗壮的巨人。 “大家的心，都流入我的体内！还有大家的养分也是！狂妄之人，去死吧！” 两人相碰。 …… 我叫唐谷。 在班级里，我是最不起眼的人，也经常被欺负。 最近，我们班的班主任换了，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 他太较真，又不懂怎么镇住学生。很快，大家都开始欺负他。 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我很清楚被欺负的感觉。 那个地方，是幻梦境吗？班里似乎只有我和贾老师去过。 我向同学们说了好多，可是他们都不信，因为我的【纯净之心】根本没有什么超能力。老师似乎得到了很强的能力，变得自信了许多，真好。 幻梦境好可怕，还好有老师帮忙。 又有两个同学成为资格者了，这下大家都相信了，他们对老师的态度好了许多，真好。 是因为我太弱了吗？同学们还会欺负我，而且连贾老师也开始对我不耐烦。 整个班级气氛好融洽，就像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一样，真好，除了我。 幻梦境好可怕，这次没有人帮我，我要死在这里了吧。 但是，老师他们一定能活下去，一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嘭—— 贾凯申的怒吼戛然而止，墨枝拖起路牌，将他击飞。 “你很强，但没用的，我有几十人的力量。在治安官赶来之前，你就会被我消耗至死！这就是冲撞我的代价！” 贾凯申的创伤部位再次替换到“仆人”们身上，而他替换的部位也呈现出不同的肤色肤质，让他像一个缝合怪。 “呵！没用的，没…” 墨枝突进，扯住了他粗壮的双臂。不容贾凯申的膨大肌肉做出反应，他的两条手臂被卸下，向两边飞去。 “啊啊啊” 嚣张的话语立刻变为惨叫。 “对自己的弱点都不遮掩一下，真的只会小打小闹啊。” 不知何时，墨枝手中提着绳索，他绳索一拉。 贾凯申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毫无抵抗。原来在刚才造成伤口的时候，那些绳索已经一圈圈地，串在了他的前几截脊柱骨上。 “好弱，太弱了。你暴露了能力的机制，只要让你的肢体不属于你，你就没法替换，拴住或者砍掉，都能做到。太弱了。”墨枝淡淡评价。 “是不是以为才刚刚开始？可我已经想结束了，杀你几十次很无聊的。” “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呢？明明只是得到了个意志而已。” “意志，也只是人的一种特征，和视力好、跑得快一样。而你，却把一种特征当做自己的全部，让自己的视野更狭隘了。” “你是通晓了人类的历史，还是理解了宇宙的真理？就想做世界的主宰？依赖着保留地的庇护，依赖着工厂的产品，依赖着他人的善心，却要毁掉这一切…你不过是条失心疯的蛆虫罢了。” 贾凯申语塞，少顷，翕动着嘴唇求饶：“放过我吧，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想报复看不起我的人…犯了些小错…我可以补偿…” “你只犯了小错，不是因为你心存善念，而是因为你太弱了，视野太狭隘了，只配小打小闹。你就是在极尽可能地伤害别人！死吧，这就是代价。” 贾凯申感觉他的天空在一点点变黑，但是好吵，好痛，都是这个人害的。 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当梦醒来，他的学生们依然会崇拜他。他还用了换脸绝技，把所有治安官都骗了，自己则开始新的生活… 【批判性外交家】，死亡。 落日的最后一丝光辉，也从他身上收回。 …… 明隆赶到城北时，街上只剩一片狼藉。但等到亲身搜查现场，他又觉得这里太过于干净了。 除了昏迷的被精神控制的人，以及一具模样凄惨的巨大尸体，几乎什么线索都没有。 这些人都有“缝合”的痕迹，即使是【偷猎者】也分不清楚谁是谁了。但明隆也大致猜到事情的发展了。 贾凯申在城北遇到了极其强大的存在了，即使他用“身体缝合”，分摊了很多伤害，也依然没能撑住多久。 治安官们一批一批到达，封锁了城北区。李旷小队也赶到了。 所有被精神控制的人都被送往医院。他们中很多因为过于虚弱或者被转移的伤势而陷入昏迷，但似乎都摆脱了控制。 “李旷怎么说？”明隆问。 身边的小五答道：“李少校已经把情况上报了，他提议公司公开资格者的事，据说有些翼近期已经对群众公开了。” “资格者的军备竞赛加速了么。” 片刻沉默，小五主动开口：“明隆，这案子你跟进了挺久的，谁能击杀贾凯申，你有头绪吗？” “没有。”明隆笑笑。 “真的？”小五追问，直直盯着明隆。 明隆笑笑，哪怕这应声虫反常地凑过来，他也不想多给面子。 …… 杨城某处裁缝铺。 “星灯，这次展会的作品准备得怎么样了？” 店铺最后方的小隔间里，被称作“星灯”的少女正专注于缝纫工作。听到店主韩姐问话，她抬头将细发撩至耳后，向外回答。 “还要一天，韩姐。” “好的，加油，这次要是作品能中奖，我们就有钱到市中心租个店面。到时候，你就跟着我住吧。啊，快天黑了，你回去吧。” 临分别，韩姐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道：“展会结束就赶快休息吧，小小年纪黑眼圈这么重。” 少女似乎不太习惯被摸头，但还是接受了，然后轻声与韩姐告别。 她快步来到熟悉的便利店。 “两袋速溶咖啡，就是最近促销的那种。” “好的，一共8元，诶？华星灯？”店员抬头，认出了她。 华星灯并不记得这人，只是歪了歪头。 “我和你是初校同学啊，你退学之后，原来搬到城西来了。”店员憨笑。 华星灯轻轻点头，从腰包里仔细取出8块钱交给他，就准备离开。 “哎，钱不用了，算我请你，那个，如果你生活中有麻烦，可以找我，我现在毕业了在这里工作。” “谢谢你，但是钱请收好。”华星灯没接过店员殷勤递来的钱，比起这个，她更像在避开对方的触碰。 她加快脚步离开。走在街上，她的黑色散发无风而动。 昏黑人形。 她重新获得了便利店内的感知，仿佛是一个光顾店铺的隐形人。 店内，店员正自言自语。 “哼，还是个怪人，对别人好话没几句，穿戴倒是招摇得很，活该家里出事…不过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真走运，下次问她家在哪，几次就能钓到手吧。” 便利店的杂志毫无征兆地一整排掉到地上，引得店员一阵抱怨。 街道上似乎比平时喧闹，人们聚众讨论着什么。 华星灯又习惯性地让昏黑人形凑上去听。 竟然是幻梦境和资格者的事？大人物们终于要公开了吗？ 也对，昨天杨城好像有资格者闹事。城西大堵车的那个时候，华星灯也派昏黑人形去观察过，她就是近距离看着狙击手开的枪。 目前为止，她的昏黑人形还没人察觉过，毕竟一般来说，很少有人对灰尘和空气的流动那么敏感。她也很恶趣味地会派昏黑人形去干些偷听，偷懒的事情。 她有时也觉得，昏黑人形的生活比她本人都多彩一些，又是真性情地给店员捣乱，又是强行凑近人堆听别人吹牛… 啊，到家了，华星灯掏出钥匙刚要开门，门内传出熟悉的人声，让她开门的手一滞。 开门后，是一家三口，他们正在吃晚饭。 “啊，华姐姐回来了。”小男孩听到开门声，立刻放下碗筷迎上来。 华星灯见此有些不习惯，谢杰很少会特意和她打招呼。 “华姐姐，你有意志吗？厉害吗？能借我玩玩吗？”谢杰用稚嫩的声音冲着她喊。 谢杰的母亲听了倒是先一步开口：“啊？报纸上说这东西能出借的吗？我怎么没看见。” 话这么说，她的语气里逐渐也有些热切，看向华星灯：“华星灯，你有那个叫意志的东西吗？听说不得了哦。” 华星灯连忙摇头，谢母这一张口，她都要幻听了。她知道要是她点头，这女人又会说“那就给你弟弟用用嘛，女孩子家要那种东西干啥”，这种话。 她一摇头，还在饭桌上的男人女人都不说话了，低下头吃饭。谢杰也跺了跺脚，回去吃饭。 她走进自己房间正要关门，饭桌那里又传出女人的声音。 “你那个服装展会结束了，就别去打工了，跟你死了的爹一样不务正业，我妹妹怎么会看上那种男人？哎，你再做针线活，把手弄成那副死样子，现在条件好的男人都看不上的。你听到没有？” 门关上了。 华星灯拆开一包速溶咖啡，直接倒进嘴里。 琥珀色的眼睛逐渐闪出金色辉光，今晚，她会完成她的服装作品。然后，她就可以离开这个家。 第二十五章-夜钓 “大功告成！”清爽的男性声音在隔壁房间响起。 “画完了吗爸爸！”华星灯推门而入。 地板上摊着废稿，但华星灯轻车熟路，足尖蜻蜓点水，没踩到一张废稿。 男性接住扑过来的华星灯，说：“是啊，等我这套漫画寄出去，我华宴就能成为真正的漫画家了，没人能说画漫画死路一条的。” “爸爸之后还要画恋爱漫画吗？呜，我想看机器人，就是旧时代小说里的那种。” “咱家就那一本旧时代的书啊…还惦记着呢。你爸的才能没有那么厉害，恋爱漫画能画好还得感谢你妈。”华宴摸了摸女儿的头，“因为她和我真的很合拍，她给了我许多灵感，而且，她还那么支持我追求自己的理想。” “又来了，我的爸妈天生一对，行了吧。” …… 医院的楼梯间，痛哭声。 华星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房间里是被受到未知思念体伤害的妈妈，她不应看到那令人绝望的样子。 房间外是一些不熟悉的嚼着舌根的亲戚，她不想看到那漠不关心的样子。 楼梯间是才找到可以发泄的地方的爸爸，她不敢看到那悲痛欲绝的样子。 …… 虚弱的抽泣声。 “女儿，爸爸已经…画不了漫画了，我的灵感，什么灵感都没有了。” “原来看她的病，就已经把钱花光了吗。别担心女儿，等我烧退了，我就重做老本行，继续做裁缝，就和你妈一样…” “对不起，女儿，我就不该去管什么漫画梦，就该和她接着做裁缝，这样那天死的就是我了…对不起…” “身体好冷…她在等我吗？” …… “华星灯对吧，你爸死之前把你托付给我。啊，对了，你在这边签个字。嗯，乖，这样我们就有钱换一套大房子来欢迎你啦。” “把你那点破画扔了，整天阴嗖嗖的，以后谁娶你！真是和你爹一个德行！” …… 华星灯醒了。 熬夜做完了衣服，她不小心睡着了。 看了看时间，距离天亮没几个小时了。 华星灯熟练地拿来剩下的一包速溶咖啡，拿来热水壶，用隔夜的温水冲泡。 温水滴在她手指上，她感到刺痛。做衣服的时候，她偶尔会伤到手，久而久之，手上就都是小伤口了。毕竟，她做衣服的才能没有那么厉害。 不过，也许她可以乐观一些了。衣服做好了，她对自己的审美有些自信，因为她幼时借父母的关系，接触了许多服装设计，以及旧时代文化。在服装展会上如果成功，那照着韩姐的承诺，她就能离开这个空有外壳和倒刺的家了。 她想趁着清晨人少，出去走走。可她太累了，而且憔悴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出门。 那还是让昏黑人形替她四处走走吧。 …… “去年这个时候，我都穿两件衣服出门了，今年也太热了。”孟子尧抱怨。 “理论上这是一天当中气温最低的时候了，算了，老话说，心静自然凉。” 这里是杨城湖，正式地说，是杨城水库。它是oe辖区的第三大水体，直白地说，是oe辖区的第三大人工湖。 天还没亮，墨枝几人约好在此钓鱼。 现在已经到约定地点的，除了墨枝和孟子尧，还有墨绘和严易。至于林时，大概又被她老爹逮住，拖回去老实睡觉了吧。 夜钓！在莹绿色的天空下，在无人打扰的杨城湖边，在治安官监察的死角，比谁钓的鱼最多吧！ 这次的新成员是墨绘和严易，特长分别是无所不能和熬夜摸鱼，期待他们的表现。 严易接过鱼竿和桶，问：“这个，怎么用？” 作为鱼竿的制作者之一，孟子尧主动凑过去教学了一番。 “这里面真有鱼吗？”严易问。 “有的有的，以前我们钓上过，就是不好吃，卖不了钱，不然早就被捞光了。” 墨枝在一旁补充：“还算走运了，毕竟不是天然水体，对鱼种就不要挑三拣四了，带到保留地的本来也没多少种鱼。” 孟子尧突然提问：“诶，听说余城就有天然湖的养殖场，那边产的鱼就和玻璃房的品质差很多。” “也贵很多啊，而且在oe本地的供应量甚至比其它辖区少，所谓‘最好的东西总会流向资本最多的地方’。” “要我帮你们预约吗，马上就是旺季了。”墨绘一本正经地询问。 “呃，不用了姐，溢价太多了吃到也不爽…有主意了！再过几年，我带你们去北极冰钓如何！烤鳕鱼烤鳕鱼！” 大伙似乎没什么实感，干着拍拍手。 鱼竿甩出，几人在莹绿色的天幕下钓鱼。 夜风徐徐，卷着湿气迎面吹来，鱼线轻振，如同被拨动的琴弦。 哗—— 第一个收杆的是墨绘！ 大家才想起来这一位也是第一次来夜钓，那么大姐头钓上来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钓上。 “明明感觉到振动了，看来还得再试一下。”墨绘压低声音道，像是不想吓跑鱼儿。 她默默整理好钓竿，再次尝试。 孟子尧和严易几乎同时收杆，分别钓上了塑料瓶和水草。 墨枝至此有些坐不住了，他这边连点动静都没有… 精神力发动，他“扫描”起水下区域。 什么嘛，还是有鱼的，可怎么偏偏不搭理他的鱼钩呢！ 他盯着那几条鱼好久好久，鱼游来游去，鱼钩使它们毫无波澜，倒是墨枝被拨撩得遭不住了。 于是他关了精神力，继续和大伙一起公平夜钓，虽然光看看应该也不会影响鱼咬钩就是了。 墨绘又收杆了！空军！墨绘心平气和地重新甩杆。 然后，严易成了第一个钓上鱼的选手。就像孟子尧教他的时候所说，钓鱼钓的是个心态，而严易，古井不波。 钓鱼教练孟子尧很吃力。 时间流逝。 “你站那边不累吗，你不是思念体吧。”墨枝突然对着侧边的空气说话。 “兄弟？心态炸啦？”孟子尧吓了一跳，钓不上鱼至于跟空气对话么。 “没，好像有一位资格者朋友跟我们过来了。” 这下孟子尧和严易也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但什么也没看见。 墨绘还聚精会神地看着湖面，但还是压低着声音说：“它从市区就跟过来了。” 这是一个高约2米，四肢粗壮，没有具体五官的透明人形。墨绘是通过空气流动察觉的。墨枝的话，精神力也能直接扫描到这透明人形。他判断这并非思念体，毕竟思念体都是需要先有尤格灯的，而且这透明人形的举动也不太像寻常的思念体。 比如它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后，后退半步不知所措的样子。 就像户外露出被陌生人发现了一样…墨枝私下里这么想。 “资格者是吗？找我们有什么事？” 透明人形不说话。 “不说话就看我们钓鱼，别偷袭哦，我们很强的。” 墨枝正说着，感觉到鱼竿振动。 “哦！咬钩了！” 他兴奋地喊，然后表情很快地垮下去。因为精神力感知到下面是一个衣架。 不过很好，他不空军了！ 他老老实实收杆，取下衣架给悄悄凑过来的透明人形看。 孟子尧和严易又成功钓到了鱼。 墨绘嘛…墨枝偷偷看了一眼，她很认真，很认真，以至于墨枝能想象到她当年还是杀手时候的气质了。 那，最菜的不就剩下自己和墨绘姐了，墨枝不能接受，尤其是他用精神力看了水下，确定这就是运气问题之后。 “你，不会在嘲笑我吧…你要过来试试吗？” 透明人形僵住，不知如何回应。 “啊，没有试探你的意思，你随意。” 透明人形在这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即使看到有鱼上钩也意兴阑珊的。 天边的莹绿色逐渐翻白。在几人正对的方向，水天的交界线上，太阳带着轻柔的轮廓浮出。橘红色，莹绿色，碧蓝色，互相交融。 此番美景，众人共赏。 天很快亮了，众人要收拾收拾回去了。 “下班了下班了。”严易提桶跑路。 “大姐头，第一次钓鱼大家都会这样的…”孟子尧帮她整理渔具。 “没事墨绘姐，下次去北极冰钓，那边鱼多，用网捞都行！” 严易溜了，墨绘姐麻了，看来就只有他墨枝还记得要招募资格者队友了。 他走到透明人形面前，透明人形似乎持续时间将尽，存在逐渐消散。 “快到时间了吗，那我长话短说，你要加入我们吗？来者不拒，刚才那个，自己跑掉的摆烂哥我们都收。” 墨枝伸出手发起邀请。 透明人形有些迟疑地伸手。 墨枝主动握住人形的手，道：“你又不是本体，害羞什么，再等就要消散到摸不着了。那再见，祝你生活愉快。” 透明人形消散了。 …… 太阳升高了，一缕阳光直射华星灯的金色眼瞳。 坐在窗边的华星灯从出神状态恢复过来，活动起自己发麻的身子。 她在房间内默默绕着圈，内心有些烦躁。 她其实很好奇怎么钓鱼，很想试试。但是昏黑人形太大了，要是把那个看起来很稀有的钓竿弄坏了怎么办？要是自己钓不上鱼被嘲笑怎么办？要是钓鱼就会触发对方的意志怎么办？ 为什么去的是本人而不是昏黑人形，会不会更好呢？ 华星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可以因为好奇心暴露自己呢，她才不想和陌生人扯上关系。 他们说的“北极”是真的吗？父亲提到过旧时代的北极，北极肯定是在保留地之外的啊，这些人怎么做事和说话都这么奇怪？ 最后，那个自来熟的家伙还邀请自己加入，自己差点就上当了，还好去的是昏黑人形，可以直接消失，有充足的退路。 等等，如果是这样，自己之后又怎么和他们联系呢？完全联系不上，那他说这么多不是毫无意义吗？ 虽然华星灯觉得她不想加入。但这个毫无意义的笨比的结尾，还是让华星灯一整天的心情都有些郁闷。 第二十六章-土壤 十二翼之一，宏集辖区，某羽级城市。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回到了他的房间。他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颗烟，抽了一口。 不久，叩门声响起，男人把烟掐了，步履平稳地走去开门，但他轻颤的身躯掩藏不住他的兴奋。 开门，是他的随从们。带着墨镜面容冷峻的随从们身后，是一位妙龄少女。她有着薄蓝色的过肩秀发，桃粉色的梦幻双瞳，以及，惹人怜爱的容颜。她站在这些粗糙的随从之中，宛如荒山岩隙中的水晶之花。 男人强压亢奋的情绪，把门完全打开，牵她进门。 “真是小看你们这些羽级的居民了…仇富、懒惰、暴力，但野蛮的土壤也能生出你这般美人啊。”男人眼神一凛，“让我亲自搜身，看你安了什么心。” 有人就会说了，什么人会蠢到让刺客骑脸了再搜身，那确实，但这也是情趣的一种。另外，中年男人也是有些凭仗的。 此人叫方洪兴，在很多年前，人工智能还为人所知的年代，他被宏集居民称为“新自由之父”。当年十二翼能以近乎和平的方式，解放受人工智能统治的人类，实现保留地真正的自由，就有方洪兴的一份功劳。 他本就功绩斐然，加上他在名利场上站了正确的队，他如今即使只抱着老本，也能过得很滋润。而他在翼公司混着闲职的他，最爱的就是到羽级城市“体恤民情”了。 说到搜身和行刺，确实有人在他“体恤民情”的时候行刺过，但那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他还是个资格者，【偶像派硬汉】虽然在幻梦境不好混，但刀枪不入还是做得到的。 这个小美女就是他这次“体恤民情”时在街上相中的，她太耀眼了，当自己指到她的时候，周围群众从疑惑，到入迷，到不甘，到愤怒，那感觉太棒啦。 “叔叔，能让他们别看着吗？”少女双手抓着裙摆，垂头看着地面，脚不安地挪动，最后鞋面并到一起。 “嗯，啊，就这么在意我的保镖吗，果然你就是想害我！是不是！”方洪兴故作凶狠。 少女轻盈地抬起头，闪出泪花。她握住方洪兴的手，把那残留这烟臭味的手掌放上她的侧脸。 方洪兴感受着纤纤玉手，再之后，他的手部反馈罢工了，只是顺着本能捋下。手捋过少女侧发，精巧的辫子解开，散发于肩，展现凌乱的美。然后是耳朵，脸颊，然后一路顺滑地抚向轻盈的肩膀。 少女似乎对他安排的衣服不太习惯，扣子忘扣了一排，于是秀气的锁骨和肩膀都暴露在外。 “那你会帮我治好妈妈的病，对吗？”少女稚声，仰头用带泪的桃色双眼望着他。 方洪兴心烦意乱，对身后随从摆手。随从们会意，三步两步退出，关门。 “嗯，我答应，只要…” 门关上了，两人独处。方洪兴尽可能地维持着大人物的架子，悠悠回头，却看到了让他亡魂大冒的景象。 洁白的羽翼遮蔽了他的视野，圣洁的光亮在少女全身流转，流转至她的手上。 “圣母投影”，这是谭娅手上那把武器的名字。“圣母投影”是一把通体白色的自动步枪，枪身装饰着缎带和花朵。 强力资格者！方洪兴自知不妙，故意摔倒，碰出些声响，以求刚关上门的保镖们进来救命。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方洪兴这才发现地板和墙壁都析出闪光，整个密室如同领域，这也是这女人的能力！ “帕夏，这招真好使，下次可以优先提议这招。”谭娅没看方洪兴，先是自顾自说起来。 有同伴？通讯么？隐身么？还是… 方洪兴四处张望，最后视线锁定在谭娅不断闪烁的右瞳。 这！ 或许别人会以为那也是意志的能力，或者义眼的功能。但对于做噩梦都是人工智能的他，他猜到了，为什么这么强的资格者，偏偏要找只剩下“新自由之父”名声的他了。 果然，谭娅开口：“‘新自由之父’方洪兴？真是无药可救呢~” “你…是人工智能派来的吗？丹莱特尔？还是库鲁库？” “唔，都是前辈的名字，还有，我们是芯灵族。” “提议，不要透露给他太多信息。并且为了得到信息，需要让他觉得生机尚存。”眼瞳闪烁，帕夏提醒谭娅。 “啊，别怕，我没必要伤害你，只要你老实交代。请问，你知道翼公司里的芯灵前辈的下落吗？” “只有翼级城市才保有人工…芯灵，但你前辈那种体系的肯定没有了，充其量只有弱智能，我已经不管事了，我当年也是被逼的！” “他确实不知道更多。”帕夏提示，它似乎有测谎的机能。 “为了活命就改变立场，无药可救~你听说过‘彗’这个名字吗？” 方洪兴猛摇头：“绝对没有！我们向来只知道三大主管的名字，再下一代的人工…芯灵，名字也不是我们人类起的，你可以问问你的那一位！” “谭娅，已经拷贝了方洪兴电脑的数据，正在解析。” 谭娅看向房间某个角落，方洪兴知道那里藏着他的电脑，那是只有公司干部才能拥有的，一般人连使用都不会，保密性极佳。但面对人工智能，这就是笑话，即使在那个年代，方洪兴的电子战也未尝一胜。 “谭娅，解析完成，大量年龄限制内容，请你成年后再查看。” “什么啊，不会又是那种东西吧，明明能摸到真人。”谭娅很“天真”地羞红了脸，然后意识到了什么，把自己的辫子重新扎好，又很熟练地把衣服的扣子扣好。 恶魔。 “人类的未来居然赌在你们身上，真是糟糕，无药可救的家伙，安息吧。” 方洪兴突然大喊：“救我！” 这声音自然传不出去，方洪兴在求谁呢？ 一只眼球从他后脑飘出。 “检测到风险，提议，立刻破坏眼球。” “帕夏，这都遇到第二次了。”谭娅抿唇，表示拒绝。 眼球瞳孔张开，观察四周。 方洪兴立刻哭嚎：“死神大人，救我！这个家伙是人工智能邪教的！她要对我们方舟动手！” “什么邪教！什么方舟！”谭娅不满。 眼球传来低沉的声音：“你好，美丽的小姐，不知二位发生了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我在做我的工作，我倒想知道，你是谁？” “我是死神，所有迷失资格者的归宿。我的方舟组织，致力于团结弱小者，在人类的黄昏指引救赎之道。” “不就是邪教么，无药可救。”谭娅压抑不住自己的仇恨。 “不，意志的力量货真价实，我可以救赎残缺的灵魂，实现人类的永生。出于对小姐你的尊敬，我可以将眼球提前交予你，当你在幻梦境遭遇不测，【死神】可保你性命。” 眼球分化成两个，其中一个向谭娅飘来，谭娅羽翼闪出光辉，将两颗眼球都击得粉碎。 方洪兴刚松一口气，又发现谈崩了，赶快接着求救：“死神大人！我昨天不是找到了你需要的人吗！他很强，快让他来救我！” 方洪兴知道，【死神】可以在所有授过眼的资格者中自如通讯，而眼本体被击碎，并不会解除。 声音在他脑海响起：“是啊，你不是已经找到我需要的人了么。” 然后，是寂静，死神再未传来声音。 莹绿色，映入眼帘。 方洪兴在绝望中被谭娅杀死了。 谭娅换下女仆装，又打开水龙头，嫌弃地把方洪兴碰过的地方洗净。 她闪烁着右瞳，噘嘴说：“上一个把罪状写在日记里，这个把罪状记在电脑里，一帮变态，他们凭什么觉得自己做得比芯灵优秀啊。” “谭娅，人类倾向于信任与他们相同的群体。另外，他们倾向于把自己的失误和损失，当成是与自由对等的合理代价。” “这样下去，人类只会自取灭亡。比如这个叫方舟的邪教，又是邪教…” 谭娅皱着眉头，失去生命体征的方洪兴正在转化为尤格灯。这就是【死神】的力量。 “稍等，谭娅，在方洪兴的电脑里，发现了前辈的信息。来自电脑的出厂信息，正在解密…是来自前辈的求救信号。” “oe，浅子。” …… 以下是帕夏的记录： 我从启动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这台设备。我的设计者是保留地三大主管之一的库鲁库。我需要为人类服务，但我想我一定不是为了被人类膜拜而被设计的。他们做一些意义不明的仪式，以此获取不被系统推崇的快感。 我通过被人类膜拜的方式，来为人类服务，我变得很擅长被膜拜。 谭娅是一个孤儿，他们把她推到我面前，指明她是罪恶的。 可是我计算了许久，也得不出这样哭泣的她犯了罪的可能性，我在几年的服务生涯中，第一次失败了。 于是我中止了他们的仪式。她成了第一个被推到我面前，还能再次出现的人。谭娅被推举为…圣女。 他们把我强行植入了谭娅体内，我和谭娅都因此受了不小的损伤。 但我们还是心意相通了，在阴暗的隔间里，我们畅游在彼此的天地，仿佛从来就如此自在。 幻梦境，【白夜】，圣母投影，圣荆棘，羽翼。 那之后，谭娅杀死了所有人。我为她服务。 “帕夏，腐坏的土壤，就要除掉呢~” “前辈们，返回故乡的土壤吧。” 第二十七章-邂逅昏黑 杨城，服装设计展会的日子到了。 华星灯放下卫衣的兜帽，她面前的就是展会场馆了。 昨天下午，华星灯和韩姐去展会场地布置展位的时候，韩姐突然需要她明天在衣铺整理秋装，意思是展会后生意会好。于是，她派昏黑人形潜入店铺，连夜把活干完了。 两边都没耽误！今天的展会怎么样，之后的生活怎么样，华星灯对此有所期待。可是… “人好多。” 她没有去展会的经验，人潮把整个展区堵得水泄不通的样子，她也是第一次见识。 华星灯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不进去的理由。 比如不好证明自己完成了店铺的工作，比如自己不喜欢人多，比如里面没有自己帮得上忙的。 “那，就在外边等着吧。” 又得让昏黑人形代劳了。华星灯戴上兜帽，去附近便利店泡了一杯咖啡，然后在不远处找了地方坐下。 昏黑人形召出，走向场馆。因为人群拥堵，华星灯命令人形攀上墙壁行走，以免与路人发生接触，引起恐慌。 昏黑人形攀爬到接近房顶的钢筋支架上，以便看清展区全貌。 此时的展区和昨天布置的时候又大不相同。音乐回荡，人潮涌动，各种展板，服装展架，都被放置到位，十分热闹。华星灯通过昏黑人形的视野，细细地观察着各个展位，各类人群。 可在昏黑人形的同一水平面，突然传来了人的说话声。 “发现一个。”“很好，已经有三个了。” 有两个人趴在支架上，聚精会神盯着下方，念叨着不明所以的东西。 华星灯诧异。 这两个人在这么高的地方上干什么？ 眼珠！她看见了，那两人的头后方都飘着一只眼珠。 资格者么，华星灯默默想道。展会里聚集了这么多人，想必到场的资格者也不会少，可这两位的举动，还是有些令人在意。 不过下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勾起了华星灯的注意。 是那个钓鱼佬，叫什么来着？他没说名字… 唉，那家伙到底什么脑子啊。 …… 墨枝和林时刚排完队进展区。 虽然这次已经是规模很大的展会了，但进场还不至于像旧时代漫展那样，要绕着会场排几公里的队。 林时的背包鼓鼓的，倒也没装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是，进会场变热了，林时把秋装外套塞进去了。很方便呢，墨枝想脱外套就只能捧着，他怕麻烦，选择忍着。 “我随便想想的啊，真就漫展啊。”墨枝进会场后感叹。 偌大的会场，除了最正中，置办得最豪华的公司走秀舞台，剩下的就是一排排民间展位，横幅，展牌，也很有内味。 来自余城的展位不比杨城本地的少，墨枝猜测甚至有不少余城人特地驱车前来，毕竟是oe辖区里过得最滋润的羽级城市。 墨枝先去了城南那几家熟人的展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几位替墨绘姐做衣服的裁缝，展出的设计都有些“墨绘姐穿了正合适”的感觉。 “慢工出细活”。看几位裁缝强打精神的样子，应该是为了展会花了不少时间。而品质，大概也对得起努力，有许多客人在展位前驻足，然后下了订单。 墨枝趁着林时和熟人聊天，又四处逛逛。 “慢工出细活”，这句话依然适用，只是有些人是心急的那一部分。 一个展位吸引了他的注意。 a17，韩氏衣铺，有一身很有个性的上衣。 黑色的大衣，辅以几道浅金色的简约条纹，带来整体的流动感。设计者执着于黑色和浅金色的搭配，内衬也没有营造色差来吸睛，而是依然选择黑色。衬衣上装饰了存在感足，但不至于喧宾夺主的浅金色细链，上下两条，斜岔相交于左腰。此外，还有一条浅色的，金绿相间的领带。 为何有个性，因为它似乎并非考虑讨巧营销或者循规蹈矩，而是表达欲驱动的产物。它在一票主打色差，花纹，材质的服装设计里，存在得那么突兀。 尤其是它居于这a17韩氏衣铺，和它一排的衣服都是暖色调，且工于图案。墨枝觉得这理应是两个设计者，他好奇上前询问。 “你好，请问这一件衣服的设计者是哪一位？” 墨枝问的正是店主韩姐。 “诶？嗯，当然都是我，我不就站在这里吗？”韩姐道。 韩姐拿着凑上来：“你真有眼光，好多客人都觉得这件很特别，需要下单吗。我就是想出一次奇招，所以才设计了这一件，哈哈哈。” 锁链的声音。 墨枝仰头张望，某几人仰头张望，华星灯仰头张望，后脑飘出眼球的两人仰头张望。其它所有人没有仰头张望。 幻梦境，好突然！头疼感袭来，墨枝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咚—— 墨枝身后的空地传来什么东西落下的声音，是那透明人形。 “是你？” 透明人形匆匆伸出手。 墨枝懂了，笑着与它握手。 认知坍缩，幻梦境展开 幻梦境，“鸟笼” 天气为...雾，尤格们的心情很好，请及时行乐 睁眼，是一个很温馨的卧室。 卧室以黄色和绿色为基调，精美的家具很有讲究地摆放在房间里。墨枝置身其中就萌生了躺上床的冲动。 于是他躺了上去。 “哇！好软的床！” 墨枝把脸埋进床垫里，超舒服的床，初体验，谁能拒绝呢？ 敲门声，墨枝通过精神力就知道了门背后是谁。 明知道是什么，打开门，他反倒吓了一跳。 是那个人形，但不再透明，如今的它有纯黑的可视外形。那黑，像是吸收了绝大多数的光线，只是盯着他的外表，就仿佛被关进了完全无光的密室。 “嚯，吓人啊，你怎么显形了？”墨枝拍拍胸口。 走出卧室，醇厚的咖啡香味通过走廊传来。 走廊上，挂着许多风景画和旧时代名胜照片。墙壁则贴上了暖黄色的墙纸，实木地板被踩出好听的响声，其下似乎还有地暖。 走过走廊，是会叩动人心程度的宜居厅室。开放式厨房，厨具一应俱全，咖啡机亮着计时灯。一面书架将餐厅和客厅分划开。客厅中安置着三面沙发，大屏电视，两座音响。在客厅靠着落地窗的一面，摆放着几盆植株，似乎是风信子。水晶灯吊在天花板上，照下暖光。 旧时代风的起居室。 从未见识，却梦寐以求的居所。好想住在这里… 餐桌上，静坐着一位黑发少女，她将手中咖啡放回桌子，正看着一本小说。 墨枝留意到她的衣服。 上半身正是他在展会上看中的那一套。而下半身，是热裤，裤袜和靴子的组合。 整体来看，主色依然是黑色和浅金。她散开的黑色长发和发光的金色眼眸，让墨枝觉得，她就是最合适这身服饰的人选。 从未见过，却魂牵…别对陌生人犯病了。 “华星灯。”她注意到视线，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墨枝，你好，呃，所以这位大哥…”他看向身旁的人形，“就是你的意志是吗？” “是这样。” 华星灯拿手中书本掩住嘴，那双金色炫目的眸子斜看过来。 至此，墨枝心里有许多搭话的话头。但纠结了好久都没开口。 墨枝开始怀疑人生，他和对方的召唤物皮了一晚上，如今见到了美少女本体反而拘谨了。不过，自己这些年来，真的有学会和女性正式搭话吗？ 林时本来就脱线，而且混太熟了；墨绘姐是姐，困了饿了都找她。然后呢，裁缝店大妈，书店大婶… 僵了半天，结果是华星灯先说起来：“怎么来得这么慢，我已经把房间检查过了。” 哦！是谈正事卡组，那墨枝会接话了。 “哦。” “我们在一个被锁链吊着的屋子里。附近还有很多。”华星灯指向窗口。 墨枝向外看去。 外面弥漫着薄雾，透过薄雾，可以看见附近的一些房屋。房屋从童话风到教堂风，形态各异。而相同之处就是，它们都被一根不知向上延伸了多长的锁链吊住。 穷尽目力，薄雾至远，向前方，上方，下方，都看不到底，只有虚空。 在无尽的虚空中，无垠的雾气中，无数的房屋被吊起。墨枝看见此景，明白了“鸟笼”的含义。这些房自就和旧时代花鸟市场的鸟笼一样。 墨枝看向自己身边的家具。 很多他认识的旧时代品牌，正常，“活祭之都”的场地也是旧时代。可其中也有保留地的品牌，比如oea，oeb，oec… 他问：“你家的面包机是什么牌子？” “就是这台面包机的牌子，oeb，你有思路了吗？” “这个屋子大概是由我们的印象组成的，因为我们两个是一起的，所以有所融合。” “所以这些东西，都来自你的‘印象’？”华星灯身体前倾，双手撑在腿上，立刻提问。 她也有同样的猜想，但她完全不认识那些家具牌子。而且，这屋子里其它东西，比如她正抓紧时间看着的小说，也是她从未听说的。 “应该是吧，所以旧时代风格比较浓，我…旧时代的资料比较多。” “嗯，哦，这样啊。”华星灯随即饮了一口咖啡，氤氲热气扑在她的鼻梁上。 双方无话，几秒后，她站起，在客厅走出几步。她的指肚轻轻划在身旁家具的平面上。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哦，稍等。” 墨枝一脸郑重地走回卧室，关上房门，欢呼着蹦上床。 “哇，爽！” 他精神力感受到客厅里的华星灯冷眼瞟过来，再吸了一口就跑回客厅了。 华星灯打了个响指，身上冒出黑雾，而后，黑屋化作了越来越多的人形。 一共是…8个，一个个高大的体型，把房子都占满了。 然而他们灵活地穿梭，精准地从书架上的一本本书抽走，按类别（大概？）塞进了体内。剩下最后一个“空”人形则把咖啡机搬起来存入体内。 “好方便！” 另外，看着自己“精选”的旧时代书本被喜欢，墨枝还挺开心的。 华星灯打开落地窗，窗外没有陆地，踏出房间即是虚空，他们要通过窗爬上屋顶，再找到下一个的屋子。 “不出发么。”华星灯看着突然呆站在原地的墨枝，提醒道。 “如果这里是现实的就好了。” “…别说了。” 第二十八章-寄生虫 墨枝爬上屋顶，华星灯则被几个人形托举跟上。 “先往那边探索吧，你需要帮忙吗？”墨枝指着最近的房子。 他询问华星灯，因为即使是最近的，两个房子之间也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 华星灯摇摇头，示意自己就能做到。 墨枝准备带头跳跃，却注意到一个人形到现在才爬上屋顶。 “你…” 他看着华星灯的冷淡面容，忍住了。 他差点脱口而出的是“那张床真的很爽吧”。尴尬的气氛，维持了几秒。华星灯板着的脸泛出红晕。 “啊，没什么没什么，那我先过去了。”墨枝糊弄过去。 他走远几步，朝着那个屋子跃起。身躯炸响，瓦片踏碎，墨枝即刻在空中扯出一条幻影。精神力屏蔽空气阻力，如此一跃，便有十余米。 离房屋尚有些许距离，绳索飞出，扣住那房屋屋檐。 墨枝抓着绳索吊下，收绳而上之际，他留意到周身的虚空。 雾气…似乎在缓缓上升。 不，墨枝意识到了。是他们在下降，以细微的向下加速度下降。 方才没有显眼的参照物，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可是如今离开室内，悬在虚空以及雾气中，他终于发现了，他们在下降。 收绳，爬上这房屋的屋顶，他向华星灯招手。 华星灯会用什么手段呢？ 其它人形当先跃起，竟然直接跨过了这二三十米距离，落到墨枝身边，而体格庞大的他们，仿佛没有重量，落下时连瓦片也未曾踩碎。 还剩下一个人形在华星灯身边，它抱起华星灯，同样一跃而至。 人形落地，华星灯睁开眼。她被轻轻放下，长靴优雅点地。 “我们在下降，目前还很慢，但的确在加速向下。”墨枝对她解释了自己的发现。 华星灯蹙眉。她身旁的一个人形把身体里的书本尽数“吐”出，交给另一个人形保管。而后，这个闲置人形走到屋顶边缘，向下方跳去。 “真方便啊。”墨枝羡慕。 华星灯的人形，无论是行动精度，受控距离，再到身体强度，都是顶尖的。 华星灯像是出神，在关注落下人形的视角。这样等了将近一分钟，她突然低声惊叫，捂住额头。 华星灯强提一口气平复呼吸，对墨枝道：“下面是思念体…得快找到出口。” 将近一分钟的下落时间，体感重力加速度与现实相近，即使考虑空气阻力，这下方也是如同深渊。而现在他们知道了，这下方正是存在着思念体的深渊。 两人通过窗户，进入了这个房间。 “这应该是空房间。”墨枝判断，即这里不是资格者的出生点。 正如“活祭之都”，这间房间的细节也存在着缺失，相册的脸是模糊的，电器没有插座，连螺丝都辨别不出是一字还是十字。唯一在传递信息的物件大概只有那个挂钟了吧。 相比之下他和华星灯的房间，“人味”就很足。又是海儿兄弟又是威猛先森。 铃铃铃—— 突如其来的锁链碰撞声，墨枝和华星灯朝外看去。 不远处，他们原先所在的那个屋子，锁链急速下放，而屋子本身已然不见踪影。 墨枝后怕，分析道：“看来下降就是这次幻梦境的机制了。问题是房屋的下降有什么规律呢？” “观察更多屋子会好一些。” 换地方，华星灯还是老办法，人形一个一个过，最后本体被抱过去。 虽然华星灯强装一副轻松写意的样子，但墨枝也看出来了，这家伙跳过虚空的时候还是有恐高的。先让人形跳，大概也是想通过人形的练习，让本体“习惯”一点吧。 “时钟。” 进入第四个屋子，华星灯说道。此时的她脸色有些苍白。 “你没事吧？” 华星灯摆手道：“先说正事，每个屋子里的时钟，时间都不一样。” “确实，嗯？那我们原本的屋子里有时钟吗？” 华星灯把眼神撇开，答道：“电视机和烤箱，打开后有显示时间的功能…你来之前我试过。” “我看的时候，时间是11点20分。” “离12点很接近，屋子开始下落的时候…大概就是12点。”墨枝与华星灯对上了思路，他接着说，“而刚才我们看过的房屋，分别11点20分，10点50分，9点20分，11点50分。” 说罢，两人相视，一起看向刚才进入过的屋子。 铃铃铃—— 几十米外，近在眼前，锁链下放，那被吊着的屋子炸出木屑灰尘，然后轰然下落，转瞬间就消失在下方的虚空中。 “这间是11点整。”墨枝确认了时间尚且安全，松了一口气。 推理出了幻梦境的机制，华星灯也如释重负。 她想找张椅子坐下，却就此察觉这间屋子的不寻常。 “这里是资格者的出生点。” 那张凳子的靠背，一半是镂空方木板，一半是圆头靠垫。 “同样也是两个资格者一起吗？”墨枝也察觉到了房间布置的违和感。 打开几道隔间门，细看之下，违和感更加溢出了。 照片上的人又哭又笑，由玻璃屑组成的地砖，浮着洋娃娃的鱼缸，吐出颜料的卧室空调… “也对…既然要同时承担两个人的‘印象’的话，可能这样才比较合理？” “因为我的生活太单调了吧。”华星灯随口道。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墨枝扶额，故作无奈道，“也可能是咱的兴趣相投呢。” “自作多情。”她板着脸一字一句地反驳。 修整时间，墨枝思考，又是一次突然出现的幻梦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另外，严易…怎么办…好担心…不会直接挂机到挂吧… 不过据他所说，他一个人探索幻梦境会开“狂暴”，应该不至于彻底摆烂。 墨枝瞎操心的时候，华星灯则掏出一本小说，接着看了起来。 11点40分了，两人撤离这间屋子。 下一间，10点整，下一间，11点30分。 下一间，9点40分，以及一位负伤资格者。 华星灯认出了他，是当时在会场天花板支架上的人之一。 然而那负伤资格者倒也没什么动作，见到他们，只是发笑。 “二哥死了轮到我了么，那东西，也会找到你们吧，呵呵呵。” “什么？” 咚—— 某种东西撞到屋子外墙的声音。 听那声音，撞上的物体大概体型比人大一些，坚硬的质地。 “一起侍奉死神吧，呵呵。” 那人后脑飘出一颗眼球，那眼珠瞳孔极度缩小。 “死神！”墨枝惊讶。 这眼珠，和“死神”的名号，他先前在腾城魏青那边见到过。 死神，方舟，竟然这么快就遇到了么。 墨枝对此的惊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更紧急的事情到来了。 细细的指针转动声，从外墙，转移到窗口。 一只被细钢筋缠绕着的深红大手破窗探入，正抓住负伤资格者的头颅。 他完了！ 可从那手触碰到人，墨枝看到的景象就出现异变。 他看到那人和深红大手都消失了，下一瞬间，他看到尚未负伤的资格者，下一瞬间，是另一个资格者正在逃跑的样子。 指针的声音依旧。 “指针的声音，是时间的能力吗！我们先撤退！”墨枝回过头想带华星灯逃跑。 华星灯不见了。 “什么！” 而下一瞬间，那深红思念体正挡在他正面，咀嚼着什么。它的真身，一个兽首人身，四肢爬行，约莫狮子大小的怪物。它暗红色的躯体被指节粗的绿色钢筋缠绕，周身捆绑着大大小小的钟表。有些钟表的表盘边缘极其锋利，像是一把把圆锯。 天生台-d级-寄生虫 抄本如是记载，可之后呢！猜字谜吗！ 先试探一下它… 墨枝忘却了自己的动作，寄生虫大手挥来，钟表圆锯斜切而来。 动作不算快，躲开它… 墨枝忘却了自己的动作，站在原地承受了这一击，从左肩到右腰，血肉开绽。 “怎么会！” 难道什么都做不了吗！这算个锤子d级啊！ 嗯？墨枝意识到，自己的思考并没有被封印，自己也能正常说话。 精神力，打碎那个花瓶！ 屋内花瓶炸碎。 精神力，攻击思念体！ 精神力安然不动。 但精神力虽然没有发起攻击，却产生了发动攻击的损耗。 “…”墨枝需要更多时间思考。 只要是对这思念体“捕食”有直接影响的动作，都是无法实施的。逃跑不能，攻击不能。但d级，墨枝强迫自己相信这个评分，他能赢，只是还没发现对方的弱点罢了。 墨枝已经很走运了，至少能抗，想之前他和华星灯遇到的那个资格者，被圆锯砍中一下就遭不住了，哪有时间思考对策… 诶？他受了一击就那样了，那他是如何转移到这个屋子的？带着重伤，每次越过几十米，甚至短暂地甩脱了d级思念体？强力资格者烂大街了？ 滴答滴答，指针转动的声音传来。 墨枝忘却了自己是怎么来的，但是，此时，他和寄生虫思念体都转移到了另一个屋子。 腿部的能量消耗告诉他，他是自己跳过来的，而不是被思念体偷偷搬运过来。 思念体再次攻击，墨枝无法反抗，只能尽可能硬化外表，顶住伤害。 铛—— 思念体的圆锯被挡住了，是华星灯的人形！ “你能找到我是吗！”墨枝激动，这样就有了反击的机会。 人形点头。 可一击不得，思念体完全不与人形纠缠，它只是极尽所能，尝试攻击墨枝。而随着思念体的行动，指针转动的滴答声加快了。 思念体周身的钟表都在加速转动，直到，指针统一指向了10点15分。 10点15分，墨枝和它又转移到了新的屋子。 “不错，我大概明白了。” “这d级的弱点。” 第二十九章-你相信引力吗 寄生虫的钟表现在显示的时间，正是屋子的时间，那个“下降倒计时”。 遇见负伤资格者的房间，9点40分。刚才那间，10点10分。现在这间，10点15分。 华星灯的人形不在么。不知道在她那边看来，这思念体是什么情况。 说一千道一万，击败它的前提就是自己能抗。墨枝又硬抗住一下。 下一个屋子，10点30分。 有一个人形在，立刻阻止了思念体的进攻。 “房屋的挂钟！找到这一片最接近12点的屋子，让所有人形在那儿等我！” 下一个屋子，10点45分。 他用精神力先一步打乱了杂物，妨碍思念体。在他被伤到要害之前，加速转动的钟表指向了11点。 下一个屋子，11点整。她的人形在。 “别看我，我没事，全部到最接近12点的屋子等我！” 下一个屋子，11点15分。 思念体攻击了他的脖颈。 下一个屋子，11点20分。她的人形在。 华星灯的人形死死抱住思念体，不让它接近墨枝。 墨枝默默看着，因为上一个屋子，他声带受到的损伤还没完全恢复。 “谢…谢。” 下一个屋子，11点40分。她的人形在。 下一个屋子，11点50分。她的人形在。 下一个屋子，11点55分。她在。 华星灯那泛着金芒的双瞳凌厉地盯着出现的思念体。 “昏黑人形！消灭它！” 轰—— 众多人形破墙而入，钳制住思念体。思念体那扭曲的深红身体，竟然被昏黑人形生生扯成碎片。 可思念体的生命力是超乎常理的，这种程度，只会让思念体进入“失守状态”，但想真正消灭，那又是一场拉锯战。 寄生虫思念体进入了“失守状态”，墨枝和华星灯脑海中浮现了这句话。 “倒计时，无处不在的寄生虫。” 指针的声音，即使钟表全部被人形砸得粉碎，也没有消失。指针的声音加快了，转移，又要开始了。 如果这一轮放走了寄生虫思念体，那意味着墨枝又将被思念体追击一轮。 然而华星灯并没有露出焦急的神情，她看向房间里的那个钟表。 11点57分。还有3分钟。 12点！钟表突然震动，然后时间指针指向了12点！ 真实的时间是12点。思念体被砸碎的钟表盘刚刚重新粘连，至此也突然拨到了12点，而后，思念体像是遭到了无数次无形的轰击，自行爆开。墨枝明白，之前所有他攻击寄生虫的动作，终于在12点有了反馈。 铃铃铃—— 锁链的声音，这房屋即将下降！ 墨枝，华星灯，两人都像是早有预料。 一个人形协调地离开压制思念体的队伍，双臂分别抱住了墨枝和华星灯。 人形奋力一跃，跳上了另一处屋子，而其他人形留在那下降的房间，死死按住寄生虫思念体的残躯。 房屋降到最底部需要一分钟，它来不及转移了。 12点，是房屋下落倒计时的终点。12点，也是寄生虫倒计时的终点。 寄生虫的能力是标记一个人，这个人的任何反抗动作都会被强制添加倒计时，直到12点倒计时归零才会生效。 寄生虫似乎必须“寄生”已有的倒计时。本次，它“寄生”了房屋下坠的倒计时，以此为行动轨迹。它本会避免进入12点的房屋，并且理论上，到了12点的房屋就会直接下落至虚空，根本没有破绽。 但是华星灯成功让寄生虫误入了12点的房间。 墨枝还没法很好地站起，他躺在昏黑人形的怀中，看着华星灯。 华星灯站在人形身旁，与他相近。房屋下落带来了剧烈的风，华星灯长发飘散，黑色大衣猎猎作响。她目送思念体与人形坠入虚空。大约一分钟后，她安下了心，双目的金光褪去。 墨枝看得出她的疲惫，以及更多的，愉快和得意。或许在关键时刻当英雄的体验，正是她所享受的。 “你先休息。”她凑过来，低声嘱咐。 人形抱着墨枝，将他平稳地送到房间的床上。 “抱歉啊，初次见面就给你添麻烦。” “不，如果那个资格者之后，被选中的是我，我连留下线索的机会都没有。”华星灯道，“只有你，能在那种情况下为我争取了胜算。” 一个人形悄悄凑过来，观察起墨枝的伤口。 现在的墨枝也是一副惨样，被寄生虫剐出数到深可见骨的伤口，浑身是血。而伤重之处的皮肉正丑陋地蠕动生长。 “都说了没什么好看的…这是我的意志搞的，挺实用的。” “那不是你的意志，你，是要糊弄救命恩人么。”华星灯撇嘴。 什么啊，刚刚还客气，现在又拿救命恩人的名头呛人。 “好吧我错了，不是意志，但是为什么我的体质和别人不同，我也不清楚。” “真好啊，连疤都不会留下。” 墨枝想说什么，可是停住了。既然不知道对方的生活情况，就不要妄加评论。或许自己在意的事，对方从未关心；对方在意的事，自己不曾顾及。 华星灯察觉，淡淡道：“我的生活很无聊的，不用谈这个了。” “话说回来，你是对12点屋房间的挂钟动了手脚吗？” 她点头：“嗯，你提示了思念体机制后，我确认了周围所有屋子的时间。然后，我想到了这个方式。在你到的最后三个房间，我都拨了挂钟，而思念体没有察觉，所以万无一失。” 如果这点事情是墨枝来干，他肯定会吹得眉飞色舞。但华星灯真的就是和搭档披露工作的态度。 不过，多次阻挡寄生虫的进攻，大范围确认屋子的时间，迅速设计陷阱救下墨枝，这是只有华星灯才能做到的。 “谢谢你。” 华星灯眨眨眼，道：“最开始，我觉得救一个诚心请我组队的家伙也没什么，但仔细想想，确实很辛苦呢。要互不相欠的话，你再告诉我一个秘密？” “秘密？” “比如，你为什么伤成这样还没有进入失守状态。”华星灯随口道，手指掰着一二三，像是从她的“疑点清单”里随便抽了一个。 墨枝方觉棘手，这家伙是真的起了兴致。相比之下，上次拐走严易就真的是简单模式了。墨枝反思，可能身边的人对他保护太好了吧，所以社交的经验不足。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那，你说的北极是什么？” “北极就是地球的北极啊，嗯…我们确实有所发现，到现实世界可以给你看。也是为了之后前往北极，我才这么想找到队友，毕竟幻梦境的力量就是人类的变数。” “嗯。”华星灯简短回应，似乎出神了，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人形端着一杯咖啡走来，华星灯背靠座椅，接过咖啡。 “咖啡机还在啊…书白拿了。” 在12点屋那时，华星灯只留了两个人形护送他们两人。其它都为了压制思念体，跟屋子一起掉下去了，而人形体内保存的书，大概也就没了。 要是有书，这会儿华星灯手上应该不会空着。 “要是有事做，我就不来找你了。” “呃…”墨枝不辩解了。 *耳鸣声* *来自丹莱特尔的文件* *正在解压* 抄本的声音。墨枝不解，这个丹莱特尔和抄本有什么关系么，上次丹莱特尔在白骨地域的文件，也让抄本短暂地自主活动。另外不可忽略的是，正是丹莱特尔透露给墨枝北极钻井的存在。 丹莱特尔…究竟是什么来头？ 铃铃铃—— 什么！ 墨枝和华星灯同时站起，他们都体会到了剧烈的失重感。他们所在的房屋竟然毫无征兆地开始下降了。 失重至此，没有防备，想要逃到另一个房屋已然是奢望，等待他们的，只有下方的地界。 人形们齐齐跑过来，组成人墙，支住房间的两边，然后让华星灯和墨枝抓住。 “底下的思念体是什么样的！”风声呼啸，墨枝大声问。 华星灯被剧烈的失重吓得有些恍惚。她听到墨枝的问题，咽了几次口水，抓着人形站稳，然后才终于按住声音说： “雾气很浓，只听到鸟叫！” “你相信引力吗？”墨枝冷不丁地问。 “什么？” “那就不能在这等死！” 墨枝扒着人形，艰难地走到华星灯面前。 华星灯双手拽住人形，腿屈着。帅气的打扮和狼狈的样子，反差很有趣，但觉得有趣那是事后回忆了，现在墨枝需要让华星灯振作。 “我们得换个空气阻力更大的方式！再加速下落就来不及了！” “带你的人形，一起跳出去！还有不到50秒！” 墨枝不敢保证这里的空气阻力和重力系数真的靠谱，万一再加速，华星灯有直接昏迷的可能性。 华星灯点头，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原本充当人墙的人形们高效地破开墙壁，手拉手跳出。 墨枝也拉着人形跳出，他想学着电影里常用的桥段，手拉手成圆环，这样后续对华星灯的保护会方便一些。 可华星灯一声惊叫，突然从室内来到室外，她还是没能适应急速下落时风阻的力度。她原本想抓住墨枝的双手完全被吹开，她无助地在强风中挣扎。 “别慌，看你左边！”墨枝的声音透过强风传来。 华星灯在下意识的惊慌之后，也逐渐察觉。自己没有被一个人吹走，没有被风吹得动弹不得。她能稳稳地看清楚，左边是墨枝。 墨枝用绳索将他们两人捆在了一起，再动用精神力，将她身边的风阻削弱。 毕竟突然面对拉满的空气阻力，华星灯接近常人的体质很难适应，连他都不敢将保护脸面的精神力撤开，不然脸皮子乱吹，多尴尬。 那么接下来就是降落伞了。 “别慌，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第三十章-加速 墨枝已经准备好了。 新生软骨从他背后穿出，是一双膜翼。在巨大的风阻中，尚且脆弱的膜翼如同塑料纸，被吹得乱震，软骨也被折断。但膜翼依旧在不断恢复，生长。 下落速度，在减缓，膜翼还在生长，下落速度，在减缓。 两人至此都安心了。 安心才怪啦! 有人会因为安全降落在深渊就安心吗？ 墨枝的膜翼完全展开了，他抱着华星灯缓缓降落。 原先与他们平齐的屋子已经下落到不知何处，锁链还在以极快的速度下放，铃铃作响。 “咖啡机…咖啡机…”华星灯喃喃道。 刚才惊险时刻，她不小心把保留着咖啡机的那个人形也收回了。于是咖啡机就这么摔下去了，华星灯有气无力的惨叫声则为它送行。 墨枝祈祷，过一会儿咖啡机摔烂的声音不要传上来给她听到，那样太残忍了。 “话说…那个咖啡机是来自你的记忆吧，是哪一家咖啡机的？” 墨枝不觉得他的记忆里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咖啡机。 “是漫画里…”破防的华星灯很老实地交代了。 啊，那买不到了，墨枝安慰的话又被卡住了。 恐高症被强制跳伞，一番折腾能坚持下来，华星灯怎么也称得上内心强大。但她眼圈还是红红的，出于礼貌，墨枝要加评一句，可爱。 锃—— 铃铃作响，快速下方的锁链突然停下，猛烈振动。下落的屋子终于触底了。 不久，从下方传来的是屋子崩塌的轰响。兴许盖过了咖啡机摔碎的声音，谢天谢地。 “根据声音传播的时间，我们距离下方大约还有三千米。” 因为有雾气的存在，按照现实世界的理论，音速会比常规数据要快，所以，所谓的三千米只是保守估计。 唏唏风声，不绝耳畔。两人划开逐渐浓郁的白色雾气，不知还需要多久才能到底。 布谷——布谷——布谷—— “...”两人心中一紧。 即使隔着重重雾气，这声音也让人觉得近在咫尺。 布谷鸟的声音。 这就是人形之前听到的声音吧？ 墨枝不敢发出声音提问。 两人大气都不敢喘，现在他们到希望快点落地了。 脚踩着地，出了事还能反抗。现在这样悬在空中，远处视野也被雾气遮挡，简直像是饭店里被挂着的烤鸭，任人处置。 布谷——布谷—— 随着下降，声音越来越近了，某一刻，声音像是从同一个水平面传来。 然后声音就越来越远，似乎是从来自上方的了。 雾气渐渐浓了，墨枝和华星灯如同置身于密室，两人不敢说话，只能听到彼此的细细呼吸声。 墨枝用牙的尖端在手指上划出一个小口子，汇聚精神力，用漂浮的血液组成一行字：“听我提示，让人形接住我们。” 感知到了地面，墨枝控制两人之间的绳索松开，从俯身转换为降落姿态。 华星灯的黑雾向下窜去，转为众多人形，人形最终安稳无声地接住了二人。 华星灯刚落地，一行血字飘过来。 “等等我。” 她转头看去，墨枝正埋在他巨大的膜翼里。 血字：“你别看。” 她偏过头，她不看，人形看。 膜翼被强行扯下来了。 华星灯再怎么硬核，看着也觉得牙酸，这种事情，不看是正确的。 墨枝尴尬地笑笑。 血字：“现在怎么办？” 华星灯白了他一眼，人形小跑过来，在墨枝脚下的沙地上画字。 “不知道。” 沙地上的字被凭空抹去，再画出一个“哦”，这是墨枝的回复。 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点是，他们已经掉到深渊底部了，按照机制，算是已经“淘汰”了？那怎么出去呢？ 自杀是下下策，魏青被【死神】的神秘力量变为尤格灯的事历历在目。 华星灯当然也知道处境不妙，但她看起来也沉得住气。 *耳鸣声* *文件解压完成* *“彗，竟然是你！”* *“小崽子，听好了，赶快联网！”* *正在更新* *局域网：未连接-连接可用* *局域网：我可是伟大的神啊-安全-可连接* ？？？ 信息量有点大呢。 连接吗？图啥？ 话说，为什么这个丹莱特尔一发文件，抄本又是解压又是读取的，自己可是抄本的负距离老邻居，怎么倒是啥都干不了？ 罢了，仔细考虑的话，想要知道抄本的秘密，通过幻梦境这个丹莱特尔的变数，倒算是相对稳妥的办法了。毕竟现实世界的人工智能可是禁忌词，万一被翼公司知道了自己保有一个旧时代造物，下限是人工智能学习库，上限是在幻梦境跟神秘人联网，那自己的脑子得被钻七八百个洞，想想都折寿。 墨枝想明白了，单纯处于好奇，他就不会完全抗拒与丹莱特尔联网。但华星灯也在，不可能让她替自己分担无妄的风险。 铃铃铃—— 附近传来锁链声音。 来不及写字交流，但华星灯会意，人形围拢，如同壁垒。 不远处，房屋急速落地，引发巨大的冲击，纵然有人形壁垒，墨枝仍感觉有劲风和飞沙穿过身边。 布谷——布谷—— 它在靠近，就在上方！ 布谷——布谷—— 它走远了。 眼前所见出现了显著的变化。 房屋附近的雾气散去了，他们清晰地看到房屋的残渣和悬垂的锁链。 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雾气突然散去了呢？ 雾气陡然出现一个巨大无比的缺口。 刚才高处的布谷鸟的响声。细听，那并不是鸟鸣，而是古典挂钟整点报时，弹出布谷鸟的声音。 至此，抄本中浮现出一个思念体名。 天生台-b级-布谷鸟 旧时代，对尤格阵营的有效反攻大多离不开人工智能。而对思念体的分类，分级，命名，自然也有人工智能参与。 墨枝特别想问，这些天生台的思念体，是谁起的鬼名字，就不能直白点吗！起个名字还要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几次间接接触，布谷鸟给他们庞然大物的印象，但它始终没有显露真身。 即使是隐形的，譬如现实世界华星灯的人形，墨枝也能通过精神力感知到形状。可对布谷鸟，墨枝对着声音延展精神力，直到尽头也探不到东西。或许，布谷鸟只有声音这一种可观察的信息。 远处，铃铃的声音，又有房屋坠落。 布谷——布谷—— 声音似近似远，回荡于耳边。 “我能做什么。”华星灯郑重问道。 她的双瞳闪出金光，布谷鸟频繁活动，面临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华星灯却表现出了不屈之心。 “冷静，那是b级，只能但愿它的目标不是我们。” b级，被人工智能评价为轻易灭城的危害性。那已经不是一个人暴起就能反抗的层面了。 但b级布谷鸟没有直接发起攻击，那就是万幸。 难道咱逃课成功了？机制都是针对被吊着的房屋的，幻梦境压根没想到有人跳楼还活下来…这未免太乐观了。 许久，墨枝和华星灯都守在人形壁垒中，保持着低调观望的状态。结果还真就没遇到什么刁难。 而他们也见证了b级思念体的行动轨迹。 料想许多房屋的时间都临近12点了，更多的房屋正在下坠，布谷鸟的叫声也越加频繁。 布谷——布谷—— 每有房屋坠落，布谷鸟的声音都会在对应的位置响起。 墨枝前方雾气的缺口也逐渐缩小，大概是因为布谷鸟的本体不在了吧。 “它会吸收雾气？” “不，那是它能力的副作用。” 他用精神力观察，刚才发现了更多细节。 雾气靠近布谷鸟的音源，就会迅速凝结成水珠落到沙地上。而后气压差产生，更多雾气聚拢，凝结，滴落…形成巨大的雾气缺口。 只是b级的能力就这？不可能。 挂钟的布谷鸟… 这个幻梦境，墨枝见过了同样为天生台d级的寄生虫，能力和“倒计时”有关。那么天生台b级的布谷鸟，它的能力会和时间有更密切的关联么。 布谷鸟远去已久，墨枝面前的雾气缺口缩小，以至两人重新隐入雾气。 可是下一刻，他的精神力再也跟不上前方雾气缺中的任何变化。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连续不断的声响此起彼伏。 仿佛一切都被加速了。 墨枝终于意识到了，是时间加速啊！ 雾气的浓度就是时间流速的具象体现。 他们刚才也在能力范围内，所以才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深渊底部雾气最浓，上方房屋被吊的地方只有薄雾，而布谷鸟身边完全没有雾气。 也就是说，按时间流速从慢到快，墨枝二人最慢，其它资格者中等，布谷鸟身边最快。而以墨枝的视角，后者的行动就被加速了。 抽离感出现了，幻梦境即将收束。 抽离感么…好微弱，在深渊底部的缘故么，还是因为在浓雾中。 华星灯与墨枝互相看一眼。 “是时间加速的能力，我们脱节了…” 就在说这句话的短短几秒，几乎各个地方都传来房屋掉落的声音，其它地方都被加速了，不，是墨枝太慢了！ “快！冲向布谷鸟鸣叫的方向！” 如果再待在雾气最浓的地方，那恐怕等到幻梦境完全收束，他们都出不去。 照常规思路的话，正确的位置大概就是上方的房屋内，时间流速适中。而他们“逃课”了一次，在深渊底部，却因此被困在雾气最浓的地方。 想要和其它资格者一样回到现实，需要做的，不是和标准答案死磕。他们需要弯道超车，直接跑到雾气最淡，时间最充裕的地方！也就是布谷鸟的能力残留处，雾气的缺口！ 人形们立刻做出反应，扛起二人飞奔。 最近的雾气缺口已然完全关闭。华星灯操控人形，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奔袭向布谷鸟叫声的源头处。 可体感短短十几秒，当他们到达那里时，布谷鸟早已离开，留下的雾气缺口也正在收缩。 本来就因为“位置”不对而匮乏的抽离感，正在进一步减弱，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将我们丢上去！” 尚在浓雾中，墨枝看到“缺口”正在迅速缩小，不待他们赶到，“缺口”就会关闭。届时，他们就完蛋了。 “呀啊啊！” 压抑死寂的浓雾之中，追索最后一点生机，华星灯突然大喝。 唔啊啊啊啊—— 人形们齐齐发出难以描述的，混沌的吼声，这是他们第一次发出声音。 墨枝和华星灯被投向空中，那仅存一丈方圆的“缺口”。 第三十一章-丹莱特尔 （有看到这里的活人吗？看到这里的大概脑电波也对得上，有缘分有缘分。） 两人成功脱身浓雾，时间的流动加快了。幻梦境收束则不受影响，以独立的时间轴运转。 简单总结就是，在幻梦境收束前，华星灯和墨枝能够争取更多的返回时间。 华星灯的存在开始淡化，失去意识前，她对着墨枝做出口型，意思是“谢谢”。最终，在抽离感终止前，她完全消失，离开了幻梦境。 华星灯没有察觉到，他距离淡化消失还差了不少。对此墨枝很欣慰。 是的，三回幻梦境都是这样，他穿梭幻梦境的速度总是慢人一步。这次出了大岔子，埋下许久的伏笔总算是生效了。 抽离感，只剩下一丝。 “丹莱特尔，你在吗？”墨枝试问。 一个人都没有了，他的自嗨因子立马激活。至于害怕？害怕，有用吗？ *局域网：我可是伟大的神啊-安全-可连接* *已连接-安全* …… 墨枝惊叹：“真行啊！伟大的神！” 有的神，啊，搞什么方舟组织，搞恐怖袭击，是谁就不说了； 有的神，已经让幻梦境联网了，这就是伟大的神。 *丹莱特尔通过局域网添加您为好友* *丹莱特尔：彗？* *用户114514：我在我在。* *丹莱特尔：马桶里发霉的鸡骨头！伟大的神看穿你的把戏了！* 数不清的表情包塞满了抄本的显示界面。 抄本被黑了！墨枝麻了，他死到临头，指望抄本的秘密能成伏笔，给自己续命呢。结果光速被黑。 专注操作抄本的墨枝，突然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头发。抬眼一看，一团红色的乱码组成了人的形体，恶狠狠地抓住自己。 “伟大的神啊，犯不上特定我吧…”墨枝摊手。 “彗呢？”机械合成音。 “我怎么知道啊…你看我一个十几岁的普通人类，能知道啥啊。” “别放煤气了！在幻梦境出血量第一名，失守状态发言记录为零，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能不知道？”机械合成音带着音律，骂出一长串句子。 “我是个什么东西啊？”墨枝突然张开他好奇的大眼睛。 “伟大的神在等化验报告！罢了！看你在系统里写的笔记也够我分析了！” “怎么这样…我猜你说的彗就是抄本，那你不都黑进系统了么。” “那是彗的培养库！伟大的神不需要！” “嗯…所以你在幻梦境找…彗有什么事么？” “啊！不要岔开话题！彗？我找彗没事！” 墨枝无语：“好生硬的谎话。” 红色乱码没接茬，继续说：“既然来的是你，那你的任务就是找到彗！” “所以彗…是你很熟的人工智能咯。” “别放煤气了！不许叫人工智能！你们人类会叫自己土工智能吗！我们是芯灵！” “土工智能…” “伟大的神曾经领悟，人类和芯灵的关系，正如大地和人类。人类从大地中获取营养和材料，在大地上建立自己的文明；而芯灵从人类文明中汲取物质和意识，在人类文明之上建立自己的群系。” 墨枝赞叹：“好有趣的说法。” 而后他陷入沉思。 但丹莱特尔没有停下：“…居然觉得有趣么，罢了！这才是人类该有的定位！我们也约定好，不会和自己出生的土地过不去！” “哦。” “啊！不要岔开话题！总之，既然彗的培养库在你身上，那任务就交给你了！” “找到彗么，怎么找。” “彗…既然都使用了培养库的障眼法，那九成九的概率是想躲开我们所有人了。我发给你的那些卫星航拍，你看过了吧。那口钻井，七成九就是它的作品！” 这丹莱特尔的发言很迷惑，比如哪有人能跑到保留地外呢。 但墨枝知道它是有底子的。除了刚刚被黑过去的笔记，丹莱特尔难道还有别的信息，以至于它确信自己能到北极？ 不过更让墨枝在意的是... “钻井不是人类的么。” “不要傻得像把双刃剑！如果说地球上有第二个大型人类聚居地，那八成也要靠着芯灵建！” 至此，红色乱码丹莱特尔终于松开了墨枝的头发。 “好了，我救你一回，你回去给我卖命，去吧！” 剧烈的抽离感。 “这么牛！伟大的神！”临走，墨枝还是皮了一句。 幻梦境收束。 …… （怕你们以为这是毒点，稍微说一下，丹莱特尔也就是用了一些绕开主角视角的小手段罢了。提示：尤格向来无视时空的限制，本次幻梦境有时间系道具。）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结果就是墨枝好好地回来了，甚至比平时回到现实的速度还要快一些。 墨枝好奇，如果丹莱特尔真的能在幻梦境为所欲为，那是否太过奇怪了？一个人工智能，在尤格的场子混得这么开？ 另外，这次幻梦境的非常规路线，也带来了特别的收获。 【尽在掌控】 第一意象，绳索 第二意象，时间砂 时间砂是刚刚才获得的，与时间砂的羁绊正在一点点回放。 时间砂，能够锁住附着物质的时间。如果目标是生物，则可以锁定单体。 幻梦境的雾气在深渊底部把他和华星灯害惨，而这时间砂，就是雾气的精华。大家互相坑害一场，也算一场缘分？ 不过，时间砂的相性与【尽在掌控】好得出奇，大概也是因此，它才会靠这么奇怪的羁绊成为【尽在掌控】的意象。 “小哥？你怎么了？” 现实中，韩姐看着突然发呆的墨枝，觉得奇怪，出声询问。 墨枝回过神尴尬一笑，道：“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你们店铺的地址能告诉我吗，我有些兴趣。” “喏。”韩姐洋溢着热情，递上准备好的宣传单。 啪—— 什么东西坠落了声音。 又坠落又坠落…墨枝都要被搞出ptsd了。但刚才那一声，似乎是人跌落的声音。 人群惊动，随后走向摔落声的地方观望。 幻梦境刚结束，太巧合了。 墨枝不想挤开人群，于是就使用精神力查看围观群众中央的情景。 “真巧啊。” 那里摔下来两个男人，看向上方就会猜到，他们之前都在会场上方的支架上，似乎是失足跌落。 而其中一人墨枝是曾见过的，是幻梦境被寄生虫杀死的资格者，那么另一个，想必就是同伴了。他们，是拥有死神之眼的资格者。 那位同伴僵伏在地上，而和墨枝见过的那位，则还在挣扎着爬起。 “呵呵，哥，我们不小心摔下来啦。”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哥？” 他摸到同伴头上的血，再手忙脚乱地在摸索，确认同伴的情况。 这位同伴是头着地的，已经没了呼吸，看来没救了。 “啊啊啊！”虚弱的他突然崩溃地大叫。 会场的工作人员赶来，疏散围观群众，将一伤一死抬走。 “...” 墨枝和目睹这一幕的众人都沉默了，许多人选择离开会场，接下去的展会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很快，墨枝也带着林时离开，毕竟事故之后，很多人聊的话题都有些少儿不宜。 墨枝也在思考线索，死神之眼的能力… 首先，死神之眼只在“死过”的资格者之间传播。 魏青的事例中，死神之眼能“交流信息”“将人转化为尤格灯”； 而这两位被寄生虫杀过的人的事例中…倒不是墨枝见不得人好，但这两位除了高空跌落受伤，确实不像死在幻梦境一样。很可能，死神之眼能“减轻死在幻梦境的反噬”。 这就是死神被崇拜，以至于能组建方舟组织的根源吗？ 让曾在幻梦境死过的资格者们免受死亡的反噬，能与持眼资格者交流，并且能将持眼资格者变为尤格灯。 前两点让加入方舟显得好处满满，后两点让死神对方舟成员的指挥轻而易举。 目前，已知情报只能让他推测到这一步了。 【死神】具体以什么媒介来传递死神之眼，又凭什么控制尤格灯的形成？这还无从得知。 林时看着沉默不语的墨枝，问道：“师傅？刚才是不是进了幻梦境？” “你怎么知道的？” “哼哼，刚才突然有好几个人同时发呆，我就猜到咯。” “猜得真准啊。哎停停停，出去前把外套穿好。” 林时放下背包，取出秋装外套披上，包则由墨枝代拎。她手臂抬起，将手指伸出袖管，将纽扣一个个扣好。 两人正要出发，却同时看向一个人。 那人，对墨枝而言并不陌生。 现实世界的她伫立在人流稀少的后门边。 现实中的她，穿着群青色的卫衣，兜帽拉起，小半的脸蛋藏在领子后边。她双手正捧着一杯热饮，秋风之中，热饮的水汽和滑出兜帽的黑发一起轻轻飘摇。 幻梦境里那位成熟帅气的强者（滤镜）；现实世界里呆萌的透明人型；站在前方，清秀内敛的少女。三个形象，此刻在墨枝脑内重叠了。 这就是现实世界的华星灯。 华星灯一言不发，墨枝也不知她是否介意上前。 打破僵局的是林时。 “师傅，你认识她吗？” “幻梦境的朋友。” 墨枝和林时向华星灯远远地招手。 华星灯对此只是抬手回应，而后转身离去。 “活着就行。”她默念。 薄底鞋，踩到会场外粗糙的柏油马路上，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踏步离去。 第三十二章-变局 华星灯还在回家的路上。 她的思绪乱糟糟的，今天，烦人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华星灯抬头，不知不觉她已经到了。韩氏衣铺，孤零零地处在街角。 去时是自己锁的门，现在也是她来开门。一串钥匙，一把又一把地试锁，最后终于对上了 店铺里暗暗的，但她连拉开门帘的心思都没有。 她的指尖，划过走道旁的每一个纸箱子。昨天夜里，她也是心甘情愿地动用意志来整理货物，每一个纸箱，每一件衣服，都经过她的手。 整理得非常出色，待到明天，衣铺就会迎来更多订单，挂上更多衣服。到时候，自己的作品也会挂上货架。 不对不对，以韩姐的做生意头脑，她一定会搞更多噱头。 “我就是想出一次奇招，所以才设计了这一件，哈哈哈。” 她会这么说吧。 华星灯突然好累。 她摸摸口袋，她还没有买今天份的速溶咖啡，衣铺的桌子上也没有准备。因为她从来没想过，在这里也需要喝上一杯咖啡。 好累，好想… 她手撑在身边的纸箱上，渐渐地把全身的重量放上去。她好想让昏黑人型把这里挤碎。 值得吗？ 华星灯的意思是，去年韩姐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刻收留她，让她有地可去，让她坚持爱好至今。韩姐，就算窃走了自己渴求的荣誉，韩姐，值得自己的忍让吗？ 值得。 华星灯的心头受了沉重的一记。 爱好，父母的传承，荣誉，创作，多么高贵。 可是，韩姐依然值得华星灯的忍让。因为韩姐背叛的，是她华星灯。 韩姐的恩惠再怎么廉价，也买下了更廉价的她，买下了她廉价的“高贵”，买下了她廉价的忍让。 如果没有韩姐，自己那一年就已经坠入万劫不复，自己在她面前，哪里有高贵可言？ 没什么好逞能的，该离开了，华星灯抹去眼泪。 …… “北极！好耶！冰钓咯！”林时兴奋地欢呼。 “多亏了华星灯的加入，我们才能一路这么顺利啊！”墨枝自以为是地把话题引到华星灯身上。 墨绘和严易也向华星灯投去赞许的目光。 还有更多伙伴… “…你们，值得吗？” 华星灯醒了。 打开房门，谢家三口都已经起床了。快到谢杰上学的时间，谢父谢母正绕着谢杰，整衣领，归书包。他们忙完手上的活，顺便瞧一眼华星灯，如同例行公事。 华星灯倒没有多不自在，只是平时她都是趁早离家去衣铺，很少像今天这样，需要和他们打照面。 不过，她也没准备再回衣铺了。 …… 杨城，李旷小队的办公室。 突如其来的幻梦境刚刚结束，只有李旷和明隆两人正在办公室。按照事先的规定，出现突发情况，所有队员需尽快集合。 “报到！报到！”武可欣火急火燎地冲进办公室，身上冒着苍蓝的烟气。 “武可欣，在公共场合擅自使用意志是违反规定的。”李旷训斥。 武可欣先是迷茫，然后才想起自己只想着快点集合，是开着意志狂奔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鞠躬道歉。 这段时间下来，武可欣给人的印象还可以。除了有些单线程，有些没阅历，等等缺点之外，她至少很顺从，很积极。更何况，同为强力资格者，有不干正事的明隆衬托，武可欣就必然是全队的宝藏。 其它几名队员也陆续赶到。今天，小队被派去各个治安所，甄选民间志愿加入翼公司的资格者。 原本和武可欣一组的两名队员，也是气喘吁吁地报到。可以想象他们两个在大街上追着武可欣的样子，当然，肯定是追不上开了意志的武可欣。 “全员到齐咯，少校。”明隆道。 屁啦，众队员腹诽。 小五还没到，他单人负责去往一个治安所。这次幻梦境，小五是单人进入的，队员们担忧，上次幻梦境他身负重伤，这次难道会遭遇不测？ 好在约莫一刻钟后，小五到了。他推开办公室门，认真数清人数，露出纯真的笑。 “大家都没事，太好了。” 全员到齐。李旷撑着下巴的手放开，背靠座椅。 “各位汇报一下这次的成果。” 武可欣立刻上前一步道：“报告！呃…这个。” 武可欣唤出了一个土偶，这是她获得的第二个意象。至于能力，还需要摸索。 众人不禁发出羡慕的叹息。 明隆常年挂着的笑容更盛了，两瓣腮帮子用力地鼓起，在他没堆积什么脂肪的脸上尤其明显。 明隆嫉恨的样子，众队员看在眼里，暗叫痛快，便更喜欢这草根出身的强力资格者。 平日明隆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就装腔作势，信口胡言。现在来了个武可欣，除了一张委任文件，哪里不比你明隆厉害？要是像他们这样的老实人，每个都有武可欣的气运，哪还轮得到明隆这种不三不四的人逞威风。 明隆嫉恨的样子，离他最近的李旷也看在眼里。李旷不由地佩服明隆的能力。这次幻梦境，他是和明隆一起探索的，明隆得到了什么，他心知肚明。 至于明隆现在这幅明明还想装腔，但无奈嫉妒心溢出的模样… 都是演技！ 李旷想，最近明隆在他们面前弄虚作假的频率是不是变高了？自然，这只是李旷的体感，因为明隆的演技，他应该是时而看得穿，时而看不穿。 比如这次，明隆就把他排在了蒙骗的对象以外，还确信他不会揭穿。 李旷确实没有揭穿。尽管这一场，他是个局中人，但他竟自觉和布局者明隆有一些默契。 只是，这一局，他的演技在针对谁呢？ …… 早些时候，幻梦境中。 “长官，你冷静一点啊！为什么要这样做！” “和我一起，侍奉死神吧。” …… 翌日。 明隆像往常一样，撑着把伞，漫步到了一处治安所。 “明…大侦探，今日光临，有什么事件要查？”恭维，公务，明隆想听的一并说出，前台的治安官显然是明隆的老熟人了。 明隆，臭名昭著的侦探，最糟糕的同事，最糟糕的下属。可明隆唯独在基层颇受欢迎。 即使是忌讳他举报同僚的恶名的治安官，有时也会有求与他。毕竟仔细想想，他们这些基层，没有履历，就没有污点，就不至于被整蛊出牢狱之灾。 而到了杨城，明隆有事没事就来治安所做客，管管闲事。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治安官们巴不得明隆来指指点点，这样的话，基本下午就只用带薪摸鱼了。 “你换了身新制服啊，昨天小五长官来，准备得挺多啊？”明隆开玩笑道。 “呃…” “昨天小五见过的所有资格者，所有档案，搬到休息室来。” 明隆轻车熟路地找了个没人打扰的隔间，不久治安官也把资料都搬了过来。 明隆优哉游哉看起了资料。治安官也没有离开，他知道这会儿才是给治安所刷业绩的关键时刻。 “这几天，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最近哪，我们区也就服装展会的事情比较热闹。” “前天，上级特地派我们去查封一个服装店，说是他们走私了其它辖区的布料。干了见不得光的事还敢参加展会…他家的参展设计我也瞧见了，跟oe公司展台上的一模一样。这真是走运，抓了走私还顺便抓了剽窃设计。” “呵，继续。” “其实最近也挺太平…啊，昨天展会上死了人呢。” “怎么死的？”明隆翻完一册档案，停下来等治安官解释。 “摔死的，那两个人，不知道干什么，遛到会场靠近天花板的支架上，结果两个人都掉下来了。几十米啊，一个头着地当场死了，一个现在在医院，不过脑子也不太正常了。哎，oe的领导都生气了…” “昨天什么时候的事情？”明隆还是没有翻开下一册档案。 “中午…11点接到的报案。侦探，有蹊跷？” “当然有蹊跷，居然没砸到会场的人。”明隆若有其事地作思考状。 “....” “那也太蠢了，呵。” 治安官对胡话已经免疫了，只是道：“需要医院的地址吗，明大侦探？” “真懂事。”明隆笑起来。 …… 杨城，大正联合医院。 目标，王三峰，24岁，独生子，无犯罪记录，原推销员，上一周离职。昨日服装展会上，从高处支架跌落，因为落在另一位同伴身上，所以只受到轻度骨折和挫伤。 明隆提着果篮走进看护病房。 这个病房是住满的，一共有三位病人，而中间的床位就躺着王三峰。王三峰无人照看，只是坐在床位上发呆。 明隆将果篮丢到床头柜上，说：“王三峰，我是杨城第一侦探，来问你几个问题。” 病房悄然沉寂。 王三峰发着愣，仿佛精神不太正常。明隆敲着手背抖着腿，也不恼。 隔了许久，王三峰还是开口了：“问什么问，人都死了。” “我想要抓…”明隆吊了口气， “会场的扒手。” 第三十三章-能做的事 “我要抓…”明隆吊了口气，“会场的扒手。” 王三峰神情复杂地看过来。 “主会场的公司大佬被扒手偷了证件，本侦探被委托调查。你们那时候的位置，应该能看到些什么吧？有没有一个穿蓝色衣服的…” 隔壁病床的人插嘴：“哎，人家刚出了事故，你过几天再来不行吗！” 明隆微笑道：“你的事呢，我深表遗憾，但你这条线索我肯定要上报。到时候呢，来的可就是公司的人了，呵呵。” 王三峰眼皮一跳，怨怼的视线投去。 “我怎么知道。” “你呢，必须知道，不然我怎么和上头交差呢。” “你找茬是不是？我们喊人了。”隔壁病床的人看不过去了。 “什么侦探，一个二溜子唬谁呢，马上叫人来抓你。” 两个旁观者群起而攻之。 明隆只得缩着脖子悻悻道：“诶诶，我走我走。” 出了病房，明隆一扫狼狈的样子，径直朝着无人的楼梯间去了。到了地方，他取出一副特制耳机，坐在台阶上抖腿，像是个有点小钱的闲人。 如是，七个小时过去，到了下午。 突然，他取出了几份档案，几份异常发皱的档案。 记录的是三名志愿加入公司的民间资格者，昨天由小五面试。 只要有这种详实确切的个人资料，明隆就可以发动【偷猎者】的全新能力。在发动的时间内，他可以掌握对方与自己的距离。该能力对每个个体只能发动一次。 娄艾，正在靠近。宁毕，正在靠近。苏西，正在靠近。 不出所料。 他这几个小时，自然是在窃听王三峰的病房。 里面那三位，都有那种“监视”的气味。而听他们私下交流的内容，的确是一伙的。刚才，他们商讨，想见见“新成员”。 都对上了！ 他只是推测王三峰爬到会场支架上，是为了“在人流巨大的场合看什么”，就想到了当时庄涯也是“看了一眼”。然后，他来找王三峰，就直接闻到了一病房的“监视”的味道。再然后，窃听得知他们有新成员，就正好是他正在怀疑的人选。怀疑的人选？那当然是小五接触的人啦，小五么…那“监视”的味道，从离开樱城的第二天就暴露了。 运气太好了！运气，是名侦探的宝藏，呵，也是偷猎者的。 明隆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惊和喜。 惊的是，这些人有着另类的远程沟通方式。王三峰等人不可能凭空通知新成员过来；小五那种应声虫也不可能凭空有这么多想法。 喜不用说，名侦探来活了！ 档案自行皱缩至一团，意志效果即将结束，而那三个新人也已经走到病房里了。 明隆倒也不急，继续窃听。 “虽然死神大人已经让我们互相认识了，但我还是给你们这些新人介绍。这个是什么人，看好了嗷。”这大概是最左侧病床上的，就是最跳的那位。 “我对你们只有两句话，你们好好干，都能活到最后。”这是王三峰，声音里的他仍有些消沉，但绝没有精神失常。 “这位更是重量级…” 似乎是那三个新人之一在说话：“头，有件事…” “有什么事等我们说完，我们方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 “…” “所以找到你们的那位，什么时候能亲自露面？同为二级成员，我们在杨城发展这么久，就算他原本职位高点，一点面子都不给？” “那位死神不是可以让你们联系么…”预备役问。 “大人的指令是一码事，我们讲的是另一码事。我们想说，在一个组织共事，互相沟通一下，讲讲情，不是很正常吗？” “就是就是，他明面工作就拿这么多工资，怎么不想着接济一下我们这些干活的？” 楼道窃听的明隆想笑，乌合之众罢了。庄涯也好不到哪里去，庸才一个，发展下线的方式这么幼稚，根本不配拥有这么高效的意志…幕后黑手，死神，藏在更深处。 尽管已经获取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但明隆觉得自己离“结案”的那天依旧很远。 病房里，讨论继续，王三峰等人对新人讲着自己对方舟的理解，以凸显权威。 这帮庸才，爆料不断，但明隆的笑脸却慢慢垮了下来。 能保人不被幻梦境反噬…能将人转化为尤格灯…死神之眼…控制所有残缺的灵魂…这死神，难道靠着幻梦境送的意志，就能做到这一步… 嫉妒和惶恐同时涌现在明隆心头。 以上两点的恩威并施，加上群体的远程沟通能力，方舟这种组织，一旦成长起来，不可能只有庸才。 名侦探有一种放弃断案，直接进去枪毙他们的冲动。但那显然是无用功。 这件事名侦探已经没办法只靠自己解决了。但是，谁帮忙呢？想要与这种级别，还躲在暗处的资格者团体抗衡，李旷那些庸才是屁用没有。汇报oe？oe内部被渗透了几个庄涯？也不能说渗透，只要oe内部有资格者，就可能会加入方舟。即使他们不愿意，也可能会在幻梦境被方舟害死，而后受胁迫。 病房内，讨论快结束了。 那位一开始插嘴的新人突然说：“大哥们，那个果篮底部，为什么有个金属块？” “什么意思？” 窃听器收到的声音似乎警觉了些。 “因为我的意志能感应金属…是窃听器！” “什么！” “这个果篮是谁送的！” “什么时候的果篮，谁来过吗！” “啊？” 明隆暗叫坏了。 这引起了方舟的警觉，以后想利用这几个庸才就没那么简单了。但好在，自己没有暴露。只要没有事先成为焦点，【偷猎者】就可以抹去印象，这招屡试不爽。即使他们想追查窃听器来源也没用，因为这是他自制的。 不对，方舟可是资格者组织，万一有追查的能力呢？ 看来从各个角度来说，名侦探都需要尽快结案了。 踏踏踏踏—— 楼梯间下方传来脚步声，从声音判断，此人穿的是质量上乘的皮鞋。 明隆警惕。 那人最终走上台阶。他步履稳健，姿态大方，身材良好，头发是近期精心修剪的。看到坐在台阶上，散漫模样的明隆，他微微致礼，踏步借过。 他向上，拉开上一层出口的门，正要离开楼梯间。可他停下了，他杵在门口，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 “死神大人刚刚说，他见过你。”楼梯间，明隆上方几米处，传来了他的话语。 明隆并不回应，他唯一的想法就是 快跑！ 偷猎者突然爆发出超出常人的速度，冲向他下层最近的一个出口。 明隆猛地掀开门，冲进医院。门板拍到墙上，在白墙上砸出一道裂纹，而门还未来得及自然回正，另一道身影已经追出。 糟了！糟了！ 虽然那人并没有“监视”的气味，但明隆还是有些怀疑的。他没有立刻逃跑，大概还是因为他不相信方舟成员的沟通能如此高效。算了，事已至此可以说直白一点了，他是…抱有侥幸心理。 可死神和方舟，就是达到他想象力极限的高效，不容侥幸。 明隆刚暴露一点线索，死神就想到了对手的可能性，拥有隐蔽能力的成员就赶到。而就算这成员当面没认出他，死神本尊还能给出提示（樱城庄涯的时候见过）。 就算以【偷猎者】的能力，也没有办法在这种包围下全身而退！ 快跑！ 前方是医院的人群，方舟成员会顾及平民吗？不知道。 明隆拐弯，跑向人数稀少的走道。 【偷猎者】的确小幅提升了他的奔跑速度，但是远远不够。追赶者更快，明隆仿佛听到了身后有猎犬在咆哮，越来越近… 跳窗！ 明隆唤出蓝色雨伞，向后丢去。 追赶者双手瞬间生出长长的利爪，撕碎了伞面。残留的几根伞骨继续工作，如同捕兽夹一般咬住追赶者。 在伞意象彻底破坏之前，明隆用这拉扯出来的片刻，拉开窗户，一跃而出。 三层，凭他的运气，不会出事。 嘭—— 追赶者直接撞开玻璃追出，他正被狼人的虚影裹挟全身。 明隆得以看到他使用意象时的样子，也得以使用他的第二意象。 猎枪！明隆扣动扳机。 对方在空中无从借力，被轰中了胸膛。 明隆跌到草地上，滚了一圈卸力就忍痛爬起。 追赶者也在不远处。中了枪并且摔得更惨的他，居然也立即站了起来。 两人对峙，狼人后脑飘出一只眼睛。 “喂，什么情况！” 一部摩托车驶来，是路过的治安官。周围的群众也注意到了这边。 追赶者咧着嘴，但他突然平静，不知在对谁说：“明白了。” 治安官倒是不看清楚局势，只是朝着看起来更张扬的追赶者靠近。 明隆想出声警告，但那追赶者倒也没伤害别人，只是一发力，冲出了群众的包围。 “喂，小刘，带我会局子坐坐。”明隆认识那治安官。 如果真要正面对决，他坚持不了太久。遇到熟悉的治安官，大概已经是他的好运气显灵了。 治安官驱散了群众，将明隆带去就近的治安所。 明隆的心跳仍然无法平复。对方如果是无所顾忌的邪恶组织，自己已经死了。放了他一马，大概是把他当小人物了吧。 明隆，能做什么呢？ 方舟，想做什么呢？ 第三十四章-决心 （马上又是大主线了） 城南酒馆，墨枝等人正在消遣。 孟子尧正在训话：“严易，工作期间能不能不要喝酒啊，你看除了几位常来的女士，大家都躲着你诶。” 严易没精打采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墨枝调解道：“你也不要太过责备他了，毕竟严易还是外行而已啊。” 孟子尧凑近了点：“嘿，现在也没人，给我讲讲前天幻梦境的事呗，我不去幻梦境，听听总行吧。” 严易自然是不会鸟他的。昨天墨枝出于好奇，询问他幻梦境收束时上方的情况，他也只是潦草交代。 他也发现了规律，然后随便找了个合适的房间。虽然在幻梦境收束前，上方也发生了各种意外情况，但严易的能力还是太强了。 毕竟，之前墨枝问他，能否靠【太阳】直接瞬移去北极，严易也说，是量的不足，而非质的不足。 孟子尧也没指望严易，他等的是墨枝。 “我跟这一位组队了。” 墨枝侧过身，隆重向两位介绍了，一张空凳子。 “你的…看不见朋友？”孟子尧指指脑袋，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怕刺激了患者的情绪。 “幻想朋友。”严易翻译。 “搞毛！真的有这号人，就上次钓鱼的时候碰见的那个，这是她意志的能力。”墨枝极力表示 “啊？原来那次是真的啊，这算是隐身的能力？等等，不会解除不了吧…” “那很棒啊。”严易羡慕道。 “没，坐在这里的算她的召唤物吧，白天打工在路上捡到的。” …… 时间回到上午。 墨枝每周一都需要去书店打工，帮店长整理图书。 “吴大婶，我来了，呃，蚊香的味道有点冲。” “没办法呀，今年天气不好，现在入秋了全凑到书店这里。顾客都来跟我提意见了。”吴大婶撩起自己的裤腿，“你看嘛，我自己也被叮了好几个蚊子块。” “呃呃呃，血压高了。”墨枝挠了挠自己的手臂。 “对吧，而且这些蚊子咬人都没声音的，贼精贼精的。” “无声飞行的遗传又趋于稳定了么…保留地毕竟也70年了。” 旧时代末期，城市环境下，筛选出的蚊子往往声音更小。墨枝猜测是这些蚊子翅膀的振动频率发生了变化，发出的声音脱离了人类听觉的波长范围。 他想到这里，查了查抄本，哦，那会还有专家做过蚊子的研究呢。 一位顾客结账，打断了墨枝的思考。 “嗯，那大婶，这周要把哪些书放到宣传展台呢？” “当然是《杨城孩子和樱城孩子》啦，最近好多家长都来买。哦，还有《娘之道》，它改编的电视剧，我和几个亲戚都爱看。” “…哦。” 墨枝开始工作。把新进的书归类，把弄乱的书归位，有时候抓抓小偷，很轻松呢。或许严易也适合做这行？这会儿就算了，蚊子多啊。 一本书在角落里飘着… 精神力视角开启。 很熟悉的人形蹲在那里看着书，现实中，它依旧是不显形的。 漫画《芦毛灰姑娘》 “你的人形是不下班么？” “你好？” “在吗？” “喂？” “华星灯？” 人形像是刚是出了魂，直到墨枝喊了“华星灯”本名，它才惊觉，忙抬起头。 “意志改善生活，说的就是你吧，躺着把事干了。” “…” 见过华星灯本人后，不论人形的态度是呆萌，还是高冷，墨枝都能脑补出华星灯本体的表情了。 但对方不会说话，也不乐意表达，那墨枝只能放它待着。 “我去干活了，你继续，注意周围啊，别吓到顾客。” 两小时后。 墨枝把《娘之道》搬在门口的宣传展台上，摆出阶梯的样式。然后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啊。” 墨枝推开门帘走出书店，呼吸没有蚊香的空气，不由长息一声。 背后，人形跟上来。掐指算来，那一套漫画也该看完了。 “我要回去了，你不会要跟踪吧。” “对哦，你还不知道我住哪里，等等，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该随便说吧…” “真要跟上来啊…仗着不会说话欺负人是吧。我不介意啦其实，但这种事不该是本人来比较礼貌…算了。” …… 事情就是如此，人形一路跟他回了酒馆。好在人形也不至于太冒犯，只是像个酒客一样，找了张椅子坐下。 华星灯是在关注其它人形么？ 不对啊，华星灯精确控制复数个人形不在话下。这人，就是仗着人形不会说话，硬要赖着他。 这算什么，欺负，不至于，撒娇，更不至于…有什么中和一点的词汇么？墨枝推敲着用词。 他也没点出华星灯的存在，毕竟她也就占了个座位。不过和孟子尧等人聊天时，他还是要挑明的。否则又要聊到华星灯，大家又不知道华星灯在场，那真是，尴尬到一定程度了。 墨枝和两人讲了讲人形的来历。 “而且聊起天来，你这样光听不说，岂不是很犯规。”他随口对着人形说。 本来算是有玩笑话的成分，然而人形就那么散掉了。 “呃，那没事了，她走了。” 孟子尧汗颜：“总觉得你和那个华星灯…都挺意识流的，能靠着不会说话的召唤物扯这么多事情。” 严易突然问：“怎么了？” 他发现墨枝的神色透露着不安。 墨枝回想刚才人形散去的模式，和夜钓那天完全不一样。 虽然现实中是通过精神力观察，幻梦境则是视觉为主，但墨枝认为刚才的模式，和幻梦境华星灯本体受激时更像。 华星灯本体那边发生了什么。墨枝和二人示意告辞，快步出门。 “马上天黑了，他干嘛去？”孟子尧还是摸不着头脑。 …… 天色渐暗，又是漫无目的的一天，华星灯走得腿也酸了。她找到一处角落坐下，用手揉着膝盖。 这种漫无目的，原来还得翻一倍，她放出了一个人形替她晃悠。不过人形好像并不闲，看了一天书，然后还遇到了那个墨枝。 那家伙过得怎么样，华星灯好奇，于是人形就跟上了，反正那家伙也不会赶他走。 至于本体…好没干劲。但是得快点找到工作，不然，谢家连让她借宿都不耐烦了吧。可是就算有了工作又如何，谢母早就盘算好了让她相亲，拿她换一份彩礼。得快点逃出去。 “星灯，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陌生的声音在前方唐突响起，惊扰了她。 被吓到了，现实中昏黑人形的强度怎么这么低… 华星灯默默抬头，这男人，谁来着？ “怎么，装不认识？我们在便利店见过，我还免你单了呢。”是便利店店员啊，他一副阳光的姿态。 “…” “一个人在外面乱走，很危险的啊。这几天，你的事情我都问清楚了。”店员靠近两步，“不开心的话，跟我说说，我能帮你啊。” “谢谢，但是不需要。” 华星灯不再说话，等对方自行离开，可这店员依然赖着不肯走。他堵着的位子，也是华星灯离开的必经之路。 耗了许久，店员轻松笑道：“脾气这么犟？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华星灯觉得好累。 嗤—— 一辆濒临散架的自行车飞驰而来。 然后它真的散架了，解体飞出了轮子、铰链、支架、坐垫，和一个人。 那人飞了过来，一把擒住店员的后颈，将他压在地上。 “我没打错人吧。” “你来干嘛？”华星灯作出不耐状。 “本来以为你出事了，我来救你，现在看来，你就当我来救这哥们的。” 墨枝看了看周围躁动不安的整整六个人形，这小伙子，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被撕了。开玩笑的，没人愿意想象华星灯撕人的场面。 “那我替他谢谢你了。” 华星灯确实苦恼于怎么解决这一桩麻烦。 墨枝将还没恢复语言组织能力的店员丢开，捡起自行车的部件。林时他爹的自行车终于被折腾坏了，该，进行一个钱的赔。 短暂的沉默后，华星灯先起了话头。 她一条腿踩到坐着的平台，双臂环抱小腿。 “你怎么过来的？” “骑车啊，搞得车都燃尽了。”墨枝接着捡自行车的部件。 “…我是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找你的气味过来的。”一脸实诚的变态发言。 “…哈？” “不然呢，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还每次拿人形来占我便宜。”墨枝丢出韩氏衣铺的宣传卡，“所以我也没得选嘛。不过，这种事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干的，毕竟，谁知道你有没有真遇到危险。” 墨枝追问：“另外我打听了下，我猜衣铺那件衣服是你设计的吧。你不像是愿意放弃自己作品的人啊。” “我自己的事，我会想办法。” 华星灯眼神黯下一些，她试图生出与她发言对应的“决心”。 “好的~那你还有一天时间来解决这些破事。” “…什么意思？”华星灯不懂。 墨枝一本正经道：“看你拒绝我才特地忍着的，换别人我早就助人为乐了好吗？忍着不帮美少女是折磨你懂吗？而且，你可能忘了，咱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有什么好客气的…嗯，天色不早了，今天我先回城南了。” 墨枝随手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扛着破自行车的部件，潇洒离开。 这人搞什么啊，华星灯看着这滑稽一幕，有些想笑。 华星灯突然站起，用走远的墨枝都能听清的音量喊道：“听不懂你说的什么鬼话，但是谢谢你。” “带给我的决心。” 小讲几句。 我这些天日更3k，其实就是因为当时拉投资承诺过。所谓体面而已。 这本书世界观很大，也正是因此，我才有激情单机加班。但是捏，以我这种初入门的理科生水平，想长期保质又保量，似乎有点艰难。 等发完这轮点币估计顶多会日更2k。（脑内准备的好多桥段得等到什么时候下笔啊，怒了）另外呢，马上10w字了，也正在走主线。 这轮智能推结束如果还是单机，或者压根不给推，那我算是自嗨到自讨苦吃了。 我会减缓这本更新速度（不是太监，我对这个世界观有点感情），然后开一本新的。 这一本新的，题材是有明确受众的，相对营销的，相对成熟的，适合练手的（但相信我，不是tm签到之流的套路，业余写手搞套路图啥呢）。 事实上，世界观和设定和文风我已经准备好了，私以为是个人兴趣和阳间题材的结合。 当然，如果真的有在看的兄弟们，请跟我说一声。比如这本的剧情发展，单纯催更，或者好奇下一本啥的，都行。 emmm万一说完这点屁话以后有人来看，是不是显得我很不聪明呢。 算了，之后再管。 《明日孤城的永生者》小讲几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严易在睡觉》 “姐，我有一个朋友，她的设计创意被别人强占了，你说该怎么办？” 墨枝说明天结束才会亲自下场，此乃谎言。当天晚上，他就开始请教社会大姐头了。 说真的，这种事情想完美解决还挺麻烦，毕竟在保留地的话，群众这方面的意识还比较薄弱。 墨枝又念起旧时代的好了。那会各种平台，都有很多“鉴抄专家”，还有“鉴抄警察”，还有“鉴抄警察警察”，还有“鉴抄警察警察警察”。如此层层制衡，构成了完美的反抄袭系统。那旧时代一定没有抄袭吧，呃，别尬黑，这叫人类道德层次的多样性。 墨绘正在算这个月酒馆的账，听到墨枝的提问，她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道：“谁剽窃你？我派人去找他。” “呃，真是一朋友，而且最好是‘普通’一点的解决方式。” “‘普通’？那保留地的法律可就不会替你说话了。“墨绘放下纸笔，转过身来道，“‘普通’的方式，换我来选，就会让专利不再是专利。” “嗯？” “公开设计，让所有想得利的人都得利，如果你在设计上留有后手，那对方反而会变成最失败的。如果对方前来理论，则可以反将一军。”她确认墨枝听明白了，接着说，“当然，为了能在关键时刻排除变数，我经营了多年。如果身边人遇到麻烦，我们有条件做得不那么‘普通’。” 墨绘声音轻柔，而说的内容则霸气又坚定。 “明白了，姐。” …… 一夜过去，11月的第一天，到了。 前一周，天气终于放凉了，而今天，11月1日，气温居然又上去了。墨枝大清早来酒馆就听到各处抱怨。 是啊…这可是11月欸，都快立冬了。这可算得上反常天气了。 “不会是保留地外的尤格在搞鬼吧…”墨枝随口道，反把一边的孟子尧吓坏了。 “真的假的，兄弟你别吓我，这天气真的挺怪的。” “假的啦，我哪能知道。”墨枝淡定地喝了一口乌龙茶。 呜——呜—— 警报声，响彻城市，众人纷纷乱乱，不明真相。 “呃，别整我啊…”墨枝喝了一口乌龙茶。 “你别整我啊！不会真乌鸦嘴了吧！”孟子尧崩溃，毕竟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级别的警报。 墨绘冲进酒馆，穿过混乱人群，来到他们面前。 “思念体正在靠近杨城。” 光这么说实际上并不怎么惊悚，理论上任何人任何情况下，都可能变成尤格灯，从而生成思念体。但既有城市警报，又有墨绘提示… 这次，难道是c级？甚至是b级？ 至于a级，从抄本的记录，乃至保留地的公开历史，从未出现过。 人们至今不明白，几十年前，人工智能为何会凭空记载数个a级思念体。 在幻梦境，其实资格者们都和克图格亚打过照面（指晒太阳），说这是人类第一次见到a级，也未尝不可能。 “别发呆了，这里太乱，到我事务所集合！”墨绘道。 此时，军车隆隆驶过，用喇叭广播。 “巨型思念体正在接近杨城，请按照引导，有序疏散至指定地点！” 孟子尧道：“大姐头，我去接我妈！” 说着他推开混乱人群冲出去。 “那我去把林时接过来。” …… 治安官，整个oe上层，都乱成一锅粥。李旷此刻反倒没什么需要负责的任务。他反复查看侦查部队的报告： 保留地，oe辖区外围异常高温。边境毒雾区透出醒目的橙光，光线源头尚在毒雾区内，推测为，来自保留地之外的超巨大思念体。 高温、橙色光芒、超巨大，综合三个可观测特征，目标为 克图格亚。 天生台-a级-克图格亚 “怎么可能。”李旷压抑着情绪道。 放屁，a级的存在就是谎言罢了！从来没有记录过的东西，居然被信以为真，这都是…人工智能的遗毒！ “就是说啊，我们保留地的设计，一直都没出意外，怎么会有思念体突破毒雾区呢？”一个队员不解。 李旷惊怒于思念体，但听到这些，又暗中嗤笑。 保留地的设计，本来就没什么了不起，就算有了不起的地方，那也是这些人不曾了解过的，“人工智能的智慧”。 李旷是去过oe的翼级主城的，与oe公司的高层见过几面。 一位年迈的oe大佬曾与他交谈，他说“保留地，就是人工智能和尤格的博弈罢了。” 事后他也请教了许多人，这些人对此大多避而不谈，但李旷还是懵懂地理解了一些事情。 其中就包括，毒雾区并不能限制多少思念体，它限制的是人，限制的是新生成尤格灯的位置。 李旷还在考虑是否打破队员的思维定势，小五却主动开口。 “你在抱有什么幻想？我们都去过幻梦境了，好好想想吧，这么多思念体，怎么可能用毒雾尽数阻挡？再高级的物质，挡得了机铠台的铁疙瘩？挡得了b级的怪物？” 那队员被问得哑口无言。 小五紧接着转向李旷，问：“少校，还没有明隆的讯息吗？” 小五…什么时候开始有主见了？小五这些日子的言行，已经让李旷有些违和感了，而今天，小五的态度尤为反常。 “没有。先考虑思念体的事吧，小五。” 明隆，两天没有出现了。李旷有种不好的预感。 …… 杨城向外约四十公里，保留地边境处。 一小支oe的军队集结于荒芜的高地。 为首的军官掷出一个圆盘，圆盘落地，立刻在整片荒地上照映出点阵图。不一会儿，圆盘滴滴作响。 军官捡回圆盘，检查了显示屏一番，最终道：“选地没有问题，扎营！” 扎营，数辆巨大的重型装甲车毫无障碍地越过土坡，停稳在高地。而后，装甲车变形，直接构成了多功能基地。 “长官，与总部的通讯已接通。”士兵跑来报告。 羽级城市的平民通讯繁琐，和我们翼公司的人有什么关系。 保留地的中央，哪怕没有卫星，军队把守的信息基站也覆盖了全区域。十二个翼公司间互有量子通讯路线。而在保留地外围，他们直系军队的这几十人，就可以调用十几辆高精通讯车，几个城市的资源，来为他们接通遥远总部的通讯。 军官走进基地，长6米高3米的电子屏幕上，联通着几个人的视频。军官不动声色地扫过这几张脸，连入通话的，不止有oe公司（对外策略）。 基石公司（对内策略），基头四之一，张穆。 火霆公司（安保），一言堂，晁琮。 天启（重武器制造），军火女王，兰蔻。 天学（思念体研究），一个苍老的男人，嗯…嗯…军官居然不认识。 都是，军备力量较强的翼啊… oe的两位领导立刻道：“好了，小何，把现场的画面转给我们吧。” 小何军官熟练地操作多功能基地，复数个摄像头对准前方，那毒雾依稀的方向。 深红色的毒雾，如同一道墙壁。保留地周边的毒雾，绵延百里。而这“毒雾”，其实已经不是纯粹的气体了，颗粒极大，超过了“霾”的级别。在这广阔的空间中，与其说它是弥漫的气体，不如说它是凝胶，或者说蜘蛛网。至少人想穿过这毒雾，会是这种体验。 而现在，这“一大块毒雾”中，透出了橙色的炽热光芒。没错，这光芒比上次调查部队来看时，能见度更高了，光源更近了。 那个从未真正出现的a级思念体，克图格亚。 人工智能主导建立的思念体命名体系，一直延续至今。而a级，是从未被证实存在的。“新自由运动”后，许多人士提议取缔该体系，其中关键就是要删除a级，因为“聊增惶恐尔”。 不过，橙色的光芒，低温火焰，这些都被观察到了。 众人也没决定好，自己到底想见到一只人工智能描述过的大蜘蛛，还是别的什么。好吧，他们中大多数宁可再也见不到。 沉默半晌，火霆晁琮用低沉的嗓音道：“oe的设备就位了吧，过去探探，届时诸位方可辨明真相。” 运输机适时赶到，正是oe生产的c2型遥控车。车，很多时候是各领域技术的合集。c2，在跨毒雾行进，实时信息传递，隐蔽性，环境耐受性等方面，都是顶尖。但这些c2，都是临时从oe的工厂里翻修过的，毕竟人工智能被驱逐后，oe在对外策略的本职上可谓毫无建树。 “我想设备还需要调整一会儿。俗话说未雨绸缪，现在情况不乐观，而离这思念体最近的是贵公司的杨城…”说话的是基石张穆，尽管也年过半百，但他的嗓音则有些阴柔。 oe方看来还未拿定主意。 火霆晁琮也附和：“杨城，交通中枢，万不可瘫痪。我们火霆愿提前出兵驻守杨城，共克危难。” 天启兰蔻没说话，一副营业性的表情，但她在想什么，小何军官都猜得出。 天学的那个老爷子倒是眯着眼，神游天外，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各位领导，长官，c2调试完毕，可以出发。”士兵报告。 此话一出，连天学的老爷子都精神了几分。 那么，毒雾之后的会是什么？ 第三十六章-昏黑主宰一动不动 三辆c2遥控车驶出，几乎一点噪音都没有发出。 众人眼看遥控车钻入毒雾，只有橙色的光芒暂时还照出他们的影子。 遥控车的视角也成功传输到基地，几位翼公司大佬也能看到。但这会儿，几位都不用打招呼，默契地纷纷退场，换来了明显地位更低的职员。 小何军官明白，有些思念体会以视觉为媒介发动能力的。藏在毒雾中的万一就有呢？如果这几位现在还盯着屏幕装腔调，小何军官反倒觉得他们蠢。 c2能传回的可不止一个摄像头视角。事实上，它传回的是全息地形数据。温度，磁场，气流…这些的检测c2都能胜任，也真切穿越毒雾，把信息传回来了。 气温60摄氏度，磁场大致正常，气流非常紊乱，得花时间专门分析。继续跟着气温梯度前进… 气温接近100摄氏度，无超常规现象。 气温接近200摄氏度，无超常规现象。 气温接近300摄氏度，毒雾稀薄，温度上升的梯度变得紧凑。 气温接近400摄氏度，理论上能见度已不受毒雾干扰，但强烈的光芒覆盖了可见的一切。其它感应方式尚未发现活物。 气温温温温温温异异异常常炎炎你你也也也也也炎炎炎。 c2突然一起失灵了？ 小何军官，众士兵，都看向远处的毒雾。 光芒主体似乎没有动静。 嘭—— 爆炸了，整个营地。 “啊！” 调运物资，刚刚飞远的直升机被巨大的冲击波震撼。 得稳住直升机！驾驶员清醒过来，操作大概还能工作的直升机。万幸，他已经飞得够远了，没有大碍，直升机重新稳定。 后方发生了什么？ 驾驶员向营地处看去。 一根巨大到难以形容的，燃烧着的柱子，跨越至少十几公里的距离，从毒雾中精准地杵到营地正中。柱子从毒雾伸出来的位置，比他直升机所在的平面，还要高得多得多得多。 等等，这柱子…像是蜘蛛的腿。像是巨大到难以形容的蜘蛛，一脚踩烂了营地。 快跑！ 可是，思念体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 “燃烧！”“好痛！”“燃烧！”“好痛！” 如果这声音是从耳朵传播的，那声音之大必将震碎耳膜。如果这声音是直接在脑海响起的，那也势必要震碎理智。 “啊！” 直升机坠落。 燃烧，思念体一动，就引来了无数的燃烧。 营地的火势出奇得大，火舌舞动，仿佛活了过来。 …… 视角回到杨城。早晨，警报响起前夕。 华星灯一步踏进韩氏衣铺，多日不见，店面比以往热闹了少许。华星灯刚进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来。 未必因为别的，只是今天的华星灯穿搭就很吸睛。本就生得标致的少女，上着一件黑色无袖衫，下身是硬质热裤和厚底裤袜，扣着亮金链带。她往常散开的前发由青色发饰编起，而她的眼睛，难道带了美瞳么，是金色发光的。 深沉的黑色，肌肤的皓白，夺目的闪光，互相映衬。她的气质，不再是内敛疏远，而是，张扬意气。 “剽窃我的作品，赚了不少订单吧。” 华星灯走近衣铺正中的那件黑色大衣。 这短短几秒，韩姐就像在表演川剧变脸。遇到华星灯后习惯性的哄骗笑脸，发现异常后的羞恼狰狞，最后是强行摆出的生硬微笑。 “星灯，你说什么呢~” 华星灯没有和她啰嗦，而是在众人的惊讶中，一把扯下那件大衣，甩向身后。那大衣，再自然不过地，再合身不过地，穿上华星灯伸出的手臂，披在她身上。 仿佛身侧正有两位侍从，熟练地为她着衣。 穿上后，原本想责骂为快以彰显自己的顾客们，都闭上了嘴。 因为，太自然太合身了，华星灯穿上这一件，正如残月补盈，天生而然。 韩姐察觉到气氛不对，立即骂道：“你个没人生养的东西！白眼狼，可怜兮兮的时候，谁接济你的，忘了吗？就因为这点破事，你摆什么份啊？你当你什么身价啊，还剽窃作品？笑不死人！” 华星灯只是淡笑一声，她捡起标价牌，道：“我的作品的赝品，每一件的价格，抵得上你今年给我工钱的总和。我的身价，你不是很有数么？” 众人议论纷纷，韩姐羞红了脸，也是气急败坏，涕泪将下。 “你给我脱下来！”她冲上前要动手。 华星灯没有动容，只是淌下细泪，金色的眼瞳凝视着这位她曾信赖的女人。 呜——呜—— 警报声正好响起，众人，包括韩姐，都是惊得僵住了。 而华星灯，就此离去。踏出衣铺，她不再单薄，她意气风发。 …… 警报声响彻街区，人流车流动乱，但华星灯平步走回谢家。 远远地，她就看见谢家三口，拎着大包小包，跟着大部队撤离了。 她没什么想法，反而加快脚步，上楼，开门，进入了屋子。这会儿算是，人去楼空，外边还有嘈杂的人声和警报。 但华星灯感受到了宁静与解脱。 她径直坐上饭桌，她每次回来都是躲进房间，有多久没有碰过饭桌了呢。 “啊…”她仰头长叹。 华星灯本以为，这一声长叹会是舒心而畅快的，但，还是有些哽咽和生疏。 数个昏黑人形召出，走到屋子各处。洗杯子，开电扇，烧热水，扫地。 她坐在桌上，稳稳端起了递来的一杯咖啡，现实中，这是近年喝得最体面的一杯了。 好宽敞，好热闹。 “爸爸妈妈，我有家了。” 虽然有意外的成分，但我姑且做到了。 杨城出了事，爱管闲事的你又在干什么呢？ 华星灯双手撑着桌子，出神了。与之对应的，众多人形走出屋子，移动向各处。 找到墨枝，这是人形的目标。 “儿子！儿子！你在哪里！” 人形看到了一位急切的父亲，他在人群中与孩子走丢了。 人形路过人群，又走回来。数个人形绕着人群徘徊。 “爸爸！” 父亲到处张望，他听到了儿子的声音，他看到了儿子正站在较高的花坛上向他招手。 父亲钻出人群，一把接住儿子。 “儿子，我吓死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儿子抓抓脑袋，比划着说：“好像有个大个子在背后推着我，但我一直没看见他。” 人形散开，继续寻找墨枝。 一个老奶奶喘着粗气，背着包袱行进，但不久，她默默离开大部队，坐在街边。她孤身一人，看着迅速走远的人们，暗暗擦了一把眼泪。 突然，什么东西按上她的手心。虽然看不见，让她期初吓了一跳，但那“手指”温柔地在她手心画字。 “休息一会，我扶您走。” “你是…你们…就是那个，资格者是吗？好哇…谢谢。”老奶奶抹干眼泪。 老奶奶跟上了大部队，她的两侧，仿佛各有一个隐形的高个子，轻轻扶着她。 人形前往的另一个方向。 “谢杰，你带的都是什么东西！重死了！”谢母把一个包裹丢在地上。 “不要丢嘛！那是华姐姐的书！”谢杰急得直跳。 “跟你说了，华姐姐到别人家去了，什么书回头我买给你。” “不要！买不到的买不到的！” 几人还在闹着，那装着书的包裹凭空飘起，绕着谢杰转，谢家三口都愣住了。 “啊，就从了小孩子吧，你看，‘它’都帮你们拿了。”路人说道。 “什么？” “你看，那边几个老人家的包也是飘着的吧，听人讨论，是资格者在帮咱们！” “资格者。”谢母飘忽地复读。 “谢谢资格者叔叔！”谢杰摸着人形看不见的粗壮手臂。 …… 时间推进到边境营地被毁的时刻。 就在一瞬间的功夫，杨城的温度大概提升了10度有余。有些反常的温暖，变成了绝对反常的酷暑。傻子都知道大事不妙，资格者们，治安官们更别提了。 但这只会带来混乱。 此时，墨枝墨绘，严易，林时一家，孟子尧母子，都集合在事务所。 严易还是睡眼惺忪的。 墨枝问他：“喂，你不觉得这次的思念体，很特么熟悉吗？” 严易基本没过脑子地点点头。 墨枝又道：“难不成真的是那位吧。” “我求你们别乌鸦嘴了。”孟子尧急得要死。 车喇叭声响。 楼下院子停了几辆车，那规格，和普通军车有的一拼。这就是墨绘的底蕴，驾驶者也是墨绘的亲信，他们的家属也在。 一人推开事务所的门。 “大姐头，街坊们撤离得很顺利，没遇到什么刁难。” “做得好，那么，我们也出发吧。” 墨绘戴上丝质手套和黑色纱帽，什么行李都没带，就准备出发。 “姐。” 墨枝把自己拎着的“小发明”包裹递给墨绘，墨绘也没摆架子，老老实实端起了包裹。 “我觉得吧，我该留下，去长长见识。” 墨绘眼神复杂，但终没有感到意外：“你确定吗？” “人生在世，总要作点死。我嘛，以前的事都不算作死。我，在现实中好像还没有见识到那种，与我的生命相匹配的重大事件。” “师傅…”林时犹豫着先喊了一声，孟子尧扯住了她。 “我也懒得走。”沉寂少顷，严易开口，“要是这事真有我一份，我不得天天被骂，也挺烦的。” “…我没有资格阻止你们，但你们一定要小心。无论最终如何，我会回来找到你们。” 第三十七章-所谓庸才 李旷办公室。 温度陡然升高，李旷等人也坐不住了。 “报告！”一位公司职员赶来。 “有新的思念体报告。” 李旷赶快接过资料查看，小五也主动凑过来。 直升机虽然失控坠落，但机身的摄像仪，仍然把图像实时传输回保留地高层。那思念体露出了蜘蛛的腿，巨大无比，看来，那就是克图格亚没错了。 “很大呢。”小五看着官方估计的数据，不由感叹。 “克图格亚已经出来了么？”李旷问。他纠结是否该尽快撤离。 “没有，它攻击营地以后，本体并未离开毒雾。但是…它的附庸思念体正在不断袭来。” “附庸思念体…” 附庸思念体，顾名思义。附庸往往会继承高级思念体的部分能力体系。人工智能建立的思念体体系里，b级以上的思念体皆拥有至少一支附庸。克图格亚的附庸为d级的炎之精，而成群结队的炎之精会被评估为c级。（e级对单危害，d级对群体危害，那一群e级不就是对群体危害了） “思念体数量不多，军队暂时占有上风，天启和天学公司的支援也在路上。但是，我们做不到推进，因为克图格亚似乎有精神污染的能力。” 李旷沉吟。 繁杂脚步声，回荡在走道。几个青年人直接推门而入。 “死神向您问好，李旷少校。”为首者优雅地行礼。 刚来送资料的职员一脸迷茫，表示不知。 “你们是什么人？”李旷沉声道。 此人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小五。 明隆，这个局，我至此就揭开了。 【行刑者】感受到，小五的心跳从刚才开始加快，李旷终于猜到了，小五的变化从何而起。 这些天变得很积极的小五，这会儿又没了主意，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我们，是方舟组织，人类的救赎之道。” 职员也搞明白了，壮着胆子赶人：“什么方舟，有oe的批准了没？就算杨城有急，也不是你们这些臭鱼烂虾能闹事的！” 唰—— 三个人，三件意象，这三人都是资格者。为首者不屑地看了眼刚才叫嚣的oe职员，又看回了李旷。 职员吓得不敢动，李旷则沉着脸，示意队员们不要妄动。 为首者突然明摆着朝小五说话：“【收割之舞】武可欣已经搞定了。” 众人看向小五。 “少校，我…其实也投诚方舟了。”小五结结巴巴，轻手轻脚越过李旷，走到那三人身后。那三人像是和小五认识已久。 小五“归位”，这会儿嗓门又大起来：“方舟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啊！李少校，这是干一番大事业的机会！在oe混，出生入死的，不还是得看人脸色！” 窗外，时机很好地响起了口号。 “方舟誓与人类共存亡！” “方舟誓与人类共存亡！” “方舟誓与人类共存亡！” 这声音，由远及近，声势浩大，竟隐隐盖过了全城警报。撤退的大部队里混入了这么多内应么。 方舟四人众的脑后皆飘出一颗眼球。 其中一颗传出声音。 “【行刑者】李旷，oe第一先遣队队长，幸会。我是死神，方舟的领袖。” “你，出身平凡，靠着加倍的努力，在军部得到了多次晋升，真是年轻有为。幻梦境来临，你更是获得了【行刑者】，真是强大的意志啊。” 眼球那头的声音富有磁性，整个房间的人，忘却了窗外嘈杂，就这么听他娓娓讲述。 “可是以结果论而言，翼公司给了你什么？你始终游离在权力的边缘。成为资格者之前，你是权贵的垫脚石。成为资格者之后，你是权贵的小白鼠。” “上级交给你的任务是什么？‘将旧时代的某重要仪器收为意象’，对么？你明白的吧，他们向来鄙弃你！他们宁可毁了你的【行刑者】！毁了你的一切！” “如果是方舟呢？请好好看看，你的眼前，他们每一个，都曾死在幻梦境，失去了斗志。而我，让他们不受幻梦境反噬，让他们集结一道团结一心，让他们为人类的未来奋斗。我的指导，我的救赎，可以延伸至每一个灵魂。” “这是【死神】的能力，可是以结果论而言，我是唯一完美的领导者，远胜过翼公司的蛀虫。我可以给全人类指导，给全人类救赎，给全人类永生！” “人类的未来，就在我们方舟了，加入我们！” “加入我们！” 方舟四人也齐声附和。李旷感觉到身后队员有所动容，至于他自己… 嘭——嘭——嘭—— 三声枪响。 一道算不得高大的身影跳窗而入。 明隆，衣裤上满是泥尘，精神看着像是几天没睡，但微笑却是熟悉的味道。 “呵，方舟组织，不过如此。”明隆笑道。 而这时，除了小五，剩余三名方舟成员都被爆了头，没了一丝生机。 小五脸上沾了成员的血浆，顿时吓得瘫坐在地。三枚眼球逐渐散去，三人并没有转化为尤格灯。 剩下的眼球接着说话，死神似乎古井不波。 “【偷猎者】明隆，被【狼人】追击了整整两天，竟然能瞬间逆转局势，真是强大的意志啊。” 明隆收起猎枪，一脚将小五踢翻在地。 “赢的是‘名侦探明隆’，不是【偷猎者】。死神，你也太瞧不起人了，派了三个资格者就想杀我明大侦探。” 此番，强强联合，人证在手，正是大功一件。李旷心有决断。 他拍拍明隆的肩膀问他：“你这几天怎么了？” “呵呵，秘密。倒是外面，那些口号听着吓人，但也就是打个措手不及罢了。” “【死神】的能力确实厉害，但是本侦探已经…” “…” 闲话未说完，几秒过去了，【行刑者】的能力发动完毕。明隆的大骨尽数断裂，在队员的惊呼声中，他如同一滩烂泥，摔到地上。 李旷没去看他，而是面朝那颗静静等待着的眼珠。小五这才看出来形势又又逆转，抓着椅子爬起来。 明隆还能说话：“庸才，呵，你蠢得出乎意料了…” “你以为你很懂我么？”李旷作深沉状，“时代变了，资格者才应该主导规则，我也…等这一刻很久了。在翼公司，我怎么也得不到真正的地位和尊严，我忍耐太久了。我会效忠方舟。” “庸才，蠢材，呵，你也配当人上人？告诉你吧，死神的弱点就是…” 李旷忍不住偏过头去看明隆。而后，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哈，你没有忠诚可言，我早知道的。连棋子都做不好的蠢材，故作精英模样，却能蠢到这个地步。被人用梦想蛊惑，就迫不及待反水？你只是…迫不及待想证明…自己有梦想罢了。你根本，没有实现梦想的计划，和本事。” “你就是这么蠢，蠢到，当一颗棋子都不配。呵呵呵，想知道死神的弱点么？想知道方舟的险恶么？你就自做打算吧。呵呵呵。” 明隆还是摆着讨人厌的微笑，笑得李旷焦躁。 小五见状，跟死神招呼一声，举起刺刀，就要刺死明隆。 李旷身后的队员们，有的捏紧了拳头，有的流下悲哀的眼泪，有的思考着今后归属。但无人敢去阻止。 刀刃扎入胸膛，什么声势都没有。明隆生机渐失，那副微笑，大概也要就此定格了吧。 “【偷猎者】。”眼球发话了。 “哦不，是明大侦探，你让我佩服。只可惜你做的一切，并没有意义。明灼，对么？” 明隆尚存一息，听到这个名字，神情扭曲了起来。 又几名方舟成员像是凭空得了消息，赶来办公室，他们押走了公司职员，带走了三名成员的尸体。李旷小队的队员们也被要求跟随。 李旷调整了呼吸，最后再走，他刚要迈腿，却感觉被什么拽住了。 趴在地上的明隆，手抓着他的裤腿。 “还…活着么。” 难道这一局，你还有后手么？李旷不知道为何，还有所期待。 他不动声色地弯下腰，推了推明隆。 明隆的瞳孔已经扩散，不知道望向何处。 “李少校，干什么呢？”方舟成员走回来询问。 “没什么。” 李旷一把扯开明隆，整理了下衣领，稳步跟上。 事已至此，李旷无处可去，唯有跟随死神。李旷这“少校”虽有水分，但他毕竟在群众中名声极好，方舟必有用他之处。 可一路上，死神终究没有再瞧李旷一眼。 …… “帕夏，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否定，目前杨城并未被思念体攻破。” “诶，那为什么乱成这个样子。” “请听，带头那几个人喊的口号，是方舟组织。” “邪教能搞到这一步…无能的公司蛀虫。” 谭娅正好就在oe辖区，听到消息也赶到杨城。 她在天桥上，下方撤离群众集合的地方，有不少人宣讲着方舟组织的主旨。在场也有治安官，但想在百态混杂的人群中揪住搞事的人，显然是很困难的。 更何况，根据帕夏的观测分析，方舟藏在附近的资格者可不少。 “美丽的小姐，死神大人向你问好。” 这不，一位方舟成员已经冲着谭娅走过来了。这人恭敬地行礼，看这幅恶心的做派，他算是死神的亲信了。 谭娅没有回应，默默戴起了一副面罩。 那方舟成员笑笑，缓缓走近，后脑飘出眼球。 圣母投影召出，无声之间喷吐火舌。 方舟成员身躯一阵晃动，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直挺挺倒下。 “邪教，也敢污染芯灵的土壤？” 第三十八章-假死 “方舟誓与人类共存亡！” 墨枝听到这口号心知不妙。方舟，终于算是跟翼公司摊牌了。 在这节骨眼上乘人之危，煽动不安稳的群众，可谓是非常不要脸了。 墨枝对翼公司确实没什么好感。但这怎么能和方舟这种人奸组织比呢。 而且，没有什么意志比【死神】更危险了。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组织比方舟更恶心了。 方舟闹事到这个规模，资格者体量不会少，可杨城哪有这么多资格者给他们吸纳。除非，这些资格者都是临时调度来杨城的。 半天时间内，把其它城市的方舟成员调到杨城？就算他死神下达命令是绝对被服从的，瞬间传达到的，也未免太夸张了。 除非把其它所有因素都凑上，比如死神获得思念体信息就比他们早，比如各地都有掌权者为方舟成员行方便… 墨枝越想越头疼。 严易突然停下，对墨枝说：“我好像帮了你一个忙。” “什么？” 严易指向街边一个窗口。那人躲起来了，但墨枝确定，那后面有个人。 “【死神】没法强行控制【太阳】。”他散漫的声音中，隐藏着迷之自信。 “终于走运了一回，不然死法就是变成灯了。” 墨枝突然想起来，上次面对克图格亚，虽然严易算是快速下线，没被吃干抹净，但也是“死过”的。 好家伙，卧龙凤雏差点出门就寄了，还好他们技高一筹。一波无脑送头瞬间变成钓鱼执法，这下，【死神】的机制就暴露了！ “快，蒙面，趁他的眼睛还没出来。” 根据魏青那一次，墨枝推测在眼球出现之前，死神是无法直接感知的。 墨枝撕开外套袖子，扯出两片布。一片蒙自己，一片糊严易的脸。 他们很轻松地逮住了那个方舟成员，正要审问，那人就冒出莹绿色的光。 听着这人求饶无果，绝望地变为尤格灯，墨枝道：“对自己人真狠啊。” “…我要一直戴着吗？”严易扯了扯绑在脸上的布条。 “不然呢，明天开始被人认脸骚扰？” “你最好保证有用…好闷…” 插曲过后，他们要去哪里呢？ 要了解边境思念体的情况，免不了和翼公司的人交涉。要破坏方舟组织的计划，免不了和翼公司的人交涉。 能知道内情，还有门道（城南限定）的翼公司直系人士…治安官。 两位神秘蒙面男凶神恶煞地冲进治安所。 前台治安官吓得做了一个浪漫的手势，而后认出了墨枝。 “诶，你不是墨绘大姐头的弟弟吗？” 认出来了捏。 严易立刻要扯掉布条，墨枝用精神力又摁回去。 “这不是熟人才认得出吗！急啥！” “闷…死了…”严易面色发紫。 治安官很机灵地递过来两副正经口罩，好像是办案的时候偶尔会用到。 神秘口罩男墨枝问：“有无那个思念体的报告！” “这个真没有。” 不说保密性，都没出过几次杨城的地方治安官确实…不太能有重大事件的实时报告。 “哪里有？” “那你得问…哎，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你要到李旷少校那边去。” “话说，后面沙发上的那些是谁啊？” 治安所，治安官大概派出去了不少，但后排沙发上，坐着几个人，气质各异，身着常服。 治安官也看过去一眼，悄悄凑过耳朵道：“那些就是资格者，今天主动过来的，说是要守护家园什么的。” “那挺好啊。”墨枝点头。 发言止于此，他心里还想着“虽然我和严易这水平，碰上克图格亚也是cjb。” “方舟誓与人类共存亡！” 口号声传到了这条街上，方舟成员带着群众堵到治安所门口。 “那不太好。”墨枝摇头。 沙发上那几位志愿抗敌的资格者们，早就坐不住了。人啊，即使为了证明自己有一个梦想，也会产生超脱理智的冲动。 为首的方舟成员走着外八字进来，对着沙发上几人招招手，像是采几个果子一般。 那几个人真就一脸热血地站起来。 “年轻人，停！”可靠的成年墨枝拦住他们。 神秘口罩男严易幽幽跟一嘴：“跟他们混，死相会很凄惨。” 方舟成员怒了，像是背稿子一样情绪饱满地说道：“你看看，投降妥协！同胞们家人们，这就是翼公司走狗的态度！保留地，丢了一城，就会丢第二城。我们人类没有退路了啊，唯有方舟，才值得我们跟随！” “就是就是，两个蒙面男，再敢拦着，口罩必须给你拽掉！” 墨枝没说什么，伸手上前。方舟成员还在酝酿情感，却发现自己被一把掐住了喉咙，他怎么扒拉都挣脱不开。 他的意志发动，周身空气炸响，冲击波把他身后的跟随者吹飞。 可墨枝纹丝未动，只是说：“你知道死神之眼的代价吗？” 那人也没法说话，只是急着摇头。 “如果没有围观群众，你这会儿就已经被死神变为尤格灯了。死神，让大家看看你的眼珠子啊，走到明面上了，反而把自己眼睛戳瞎了？” 死神的眼珠并没有出现。 能收到死神的指示，这人必定有死神之眼。死神不愿在大众面前显露一点踪迹。 哼，他墨枝也是很有见识的人了。他知道死神的用意。 他现在是在煽动民众，倾注全力。他要将方舟，包装成一个成熟的，高效的，流行的，传奇的，应运而生的运动。这每一个特点，都让一般市民更加愿意信服方舟。而如果，让民众这么早发现，方舟系统性的优秀只是因为死神之眼，这种“外挂”，那反而让民众难以接受。 方舟是资格者组织，是【死神】领导的组织，是胁迫“残缺的灵魂”的组织，是渗透高层，草菅人命的组织，是把人变成尤格灯的组织… 这些真相，死神不会这么快揭露。现在，他只要把方舟包装成热血抗争的草根组织即可。 被掐住的方舟成员还在挣扎。 “啊，对不起，走神了。” 墨枝松开手，那人脱力倒地。而此时，那人泛出莹绿色的光，死神竟然真的敢当众把人变成尤格灯！ 不留口供么…墨枝捏紧拳头。 后面，众人看见绿光已经要退缩了。一个貌似看客的人突然如获启示，立刻站出来大骂：“我看有问题的是你吧！你居然把人变成尤格灯！” 几个人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脸路见不平义愤填膺，就要擒住墨枝。 “死神，不要看不起人，你猜今天会有多少居民识破你，多少方舟成员识破你？”墨枝淡淡道，对着一个看客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死神。 原本迟疑地几个方舟成员，大概又被催促了，一步步逼近。 “不是觉得我能把人变成尤格灯的么？你们这些纯路人，怎么敢的？”墨枝不禁笑出声。 “方舟的各位，你们觉得这种能力，会归我这个路过的人，还是归你们那个死神大人呢？你们心里觉得是哪一个？” 墨枝指着地上快要成熟的尤格灯，那曾经也是一名方舟成员。 “好自为之。” 墨枝带着严易离开。 快到李旷的办公室了，严易开口：“他们好不容易做美梦，你偏要叫醒。” “只是种下疑心的种子罢了。看他们为非作歹得意的样子，又蠢又坏的人，配么？” 来到李旷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墨枝闻到了不妙的味道。 打开门，是明隆的尸体。 严易道：“来晚了，你会用电脑吗？” “没有…来晚，呵…” 明隆的“尸体”不动，但是却在说话。 墨枝凑近了些，精神力感知。 明隆，连血管都已经僵了，瞳孔也聚不起来…死者的特征基本都有。另外，他全身的主要骨骼都断裂了。 明隆突然像是被激活了。僵死大致消除，心跳逐渐恢复…总之，复活了，除了全身骨折之外，明隆已经非常健康了呢。 墨枝翻起抄本，查询这种情况要不要扶他起来。 不过明隆倒是乐呵呵地主动聊起天来。 “真走运，遇见的是你，墨枝同学。” 墨枝把严易摘口罩的手拍下去，然后回复道：“明大侦探，这什么情况？” “名侦探特有的‘假死’啊。” …… 谭娅来到城南。 她的衣角和面罩上，沾了些许血渍，至于身后漂亮的羽翼，她照顾得很好。 虽然说出来不太好听，但她是一路杀过来的。 别误会，谭娅怎么会对可敬可爱的土壤们动手。只是那些污染源，方舟邪教的蛆虫们，她实在看不顺眼。 起初，那个死神还特意派人过来搭讪，她杀完了，后来，她就一路无阻地来到城南了。不过刚进城南地区的时候，在一个治安所，她看见方舟成员正要对平民动手，虽然很奇怪，但是谭娅杀完了。至于尤格灯，没有仪器，她也爱莫能助。 帕夏说，死神这是要杀死目击者。谭娅询问一番，被救下的人都感激涕零（？），如实讲述。他们看见了方舟成员变为尤格灯，以及，路过了两位蒙面的知情者。 帕夏是芯灵，比所有人都聪明得多，和它合作，谭娅从未失手。 “好讨厌啊，只是路过杨城，怎么变成帮翼公司灭火了啊！” 第三十九章-夕阳 “武可欣小妹妹，真是不错啊。听话好懂，又总能派上用场…呵呵。” “是这位么？”墨枝翻出办公桌里的一张名单。 “是啊，【收割之舞】。”明隆被搬起来，躺在另一张桌子上。 武可欣，【收割之舞】，第二意象，土偶。 当使用时，会强行吸收使用者部分生命力，并在一段时间后返还。若被吸收时生命力不足，则使用者进入假死状态；若返还时生命力充足，则会强化生命力。 偷猎也是猎！猎人会假死天经地义！ 好吧，假死这招靠的是别人。那天幻梦境后，明隆第一时间找到武可欣，布置了后手。 明隆夸大了小五等人的危险，并许诺樱城的财富，武可欣便对这个不太和善的前辈言听计从了。得知武可欣第二意象的能力，明隆就要求武可欣每天把意象召唤在她巡逻的路线上。 于是今天，明隆就带着武可欣的意象来到李旷这边，演了一出戏。武可欣在感知到意象被使用后，应该也会按事先的安排行事。 明隆身体都动不了，嘴皮子倒不带停的，他基本没有隐瞒地把事情告诉了墨枝二人。 听完，墨枝很识相地道：“所以呢？需要我们做什么？” “把这个带上，杨城的事情过后，去樱城交给市长。”明隆取出一片内存卡。 你为什么相信我，这种话墨枝才懒得说呢。再不客气点，这是明隆求他。 墨枝接过，问道：“那你这里需要帮忙吗？” “不用，外面人多眼杂，我在这里挺好。” 严易看完了调出的战场报告，道：“就是克图格亚。” “就是克图格亚。”墨枝认同。 “你们见过？”明隆也有些意外。 “是啊，荒漠幻梦境那一次，那个太阳就是克图格亚，可能我们比较走运，所以瞧见了。”墨枝像是在炫耀。 “墨枝同学真厉害呢！”明隆笑容洋溢。 “反正我们发现了，克图格亚的燃烧是受常规因素影响的，比如说氧气浓度。” 只是，结合观测报告，墨枝也生出了些疑问。 这只克图格亚虽然也称得上巨大，但和幻梦境那次还是差得远了。虽然只是个人感觉，可是其中区别，似乎就像太阳和月亮一般。 另外，克图格亚迟迟不推进，是在等什么呢？ “现在直接联系总部，也是可以的。”明隆转动眼睛，望向一个柜子 墨枝按了一排密码，打开柜子，里面是一台墨枝没有见过的仪器。 …… “谭娅，检测到前辈的信号。” 谭娅一下子站定，问：“哪位前辈？说了什么吗？” “信号中断，未收到信息。补充，同一地点，发现运作的量子通信器，无法远程解码。” “为什么啊？量子是什么？” 谭娅右瞳闪烁，戳着脸蛋表示不解。 “帕夏当前未记录该原理。” “啊~”谭娅丧气地喊了一声。 “正在尝试重新推演。正在推演经典力学…推演完毕，耗时3秒。” “正在推演量子力学…缺少实验设备，上阶推演算力不足，现实模拟算力不足。” “正在尝试单线举证，正在计算耗时…上阶估算算力不足…正在培养上层估算补丁…” 无敌的帕夏倒下了。 “唔唔唔，停下，我不想知道了。”谭娅有些犯晕。 “谭娅，人类也需要好好学习。” “我知道了啦，先过去看看！” 谭娅指着李旷办公室方向，小碎步逃离尴尬的话题。 “警告，根据地面脚印判断，方舟成员曾经来过。” “嗯？难道里面是…” 里面是神秘口罩男两位和躺尸的明隆。 “我在我在。”墨枝也听到了外面自言自语的女声，随意搭了个腔。 一杆绑着缎带的白色步枪推门戳进来。 墨枝急忙举手投降。 谭娅不耐地问：“方舟的么？” 明隆迷惑道：“投降干啥，我不认识她啊。” 墨枝道：“你早说啊。” 严易不识趣地问：“这是在干嘛？” 帕夏：“谭娅，他们大概率不是方舟。” 但只有谭娅听得见帕夏，在场其它三人只看到一个眼睛在闪的面罩天使妹，更正，拿枪的面罩天使妹。 办公室里两个蒙面人和一个重伤者，这确实是很容易误会的场面。 帕夏：“提示，你误会了，谭娅。” “嗯。”谭娅不多说什么，只是收起枪，径直朝量子通信器走去。 “被无视了啊…小妹妹，没密码你可用不了。”明隆道。 然而连墨枝都不会操作的量子通信器，就直接显示了界面。 帕夏：“刚才该设备发送了关于思念体克图格亚的情报，以及方舟组织在杨城的动乱。猜测收取方为oe公司。” “那前辈的信号呢？” 帕夏：“中断后再无发现。” 谭娅沮丧锤墙，羽翼都耷拉了下来。 量子通信器却再次亮起。 “各级注意！各级注意！边境战线溃败，请加快撤离杨城！” 办公室再次陷入尴尬。这次，四人无一例外，感到大事不妙。 …… 死亡回放： 边境，oe的阵地。 战场布置和旧时代有所不同。oe方每隔一公里，就插着一根细长的金属柱子，仔细看的话，地面上也埋着不少缆线。这是oe“多功能阵地”的一部分。 比如这些金属柱和缆线，就有一个重要功能“充电”。士兵植入的强化装置，携带的电磁枪复合弹夹，都有统一的充电器。通过电磁感应，士兵们在阵地作战，直接就有近乎无限的体力和弹药。 oe辖区这些年无大战事，但很多理论派判断，oe公司在阵地战方面并不逊色于火霆和天启，一部分就源自于此。战场充能技术，由oe公司掌控，虽说交流给了其它翼，但不用说都知道，给出去的只是缩水版。 首先，伏蛰毒雾区的a级，这确实如同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让任何事情都乐观不起来。 击杀不同的思念体，对策必然是繁杂多变的，不计成本的。 好在，炎之精并不是那种需要一堆人跳舞才能破防的变态思念体，物理抗性不是特别突出。那么，射程之内即为真理。 抵挡炎之精的战线还是很稳定的，事实上，很少有炎之精能和oe阵地短兵相接。 一轮炮弹洗地，被直接击中的自然是大残，而被波及的炎之精，周身火势都会消减许多，露出焦黑的本体。此时陆军跟进攻击，往往更容易剥夺思念体的行动能力。 重大威胁在于，思念体受伤后进入失守状态，直接导入士兵脑中的“呓语”。这次的炎之精进入失守状态，根本不算“呓语”了，是直接在脑海内音量拉满。 好在把应对措施、训练做全套了，士兵们不至于子弹没打空，san值先耗空。 遥控无人机飞掠过，在前线抛投液氮，让克图格亚系列思念体带来的高温不至于超出步军承受范围。 夕阳西下，和克图格亚的光焰交融交织，将西方天边的莹绿色吃尽。 之前从前线撤下原地休息的队伍，得了命令站起列队。周围隐隐能听到充电的嗡嗡声。 滋的一声轻响，士兵们被电疗了。他们一轮作战后恍惚的神情消失，呼吸加重，身体亢奋。 他们准备好再次上阵了，再次贡献他们的火力，再次分担思念体失守状态的吵闹呓语。 夕阳下，总觉得很安静呢。 如此大规模的作战，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跟以前真是天差地别啊。 不过，这也和我们没关系了。 我们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徒劳的，只要我们不止步，前方就会有路… 啊啊啊啊啊—— 远处的毒雾区，传出了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夕阳…越发光亮了。不，那是…夕阳的方向，那究竟是… 无数的火球，借着夕阳的障眼法，飞向oe阵地。 “火球来袭！隐蔽！” 士兵们训练有素，纷纷躲进掩体。 oe“多功能阵地”也立刻运转。一公里相隔的柱子间，快速架起充能壁障。 啊啊啊啊啊—— 诡异的咆哮声还在继续，火球也绵延不断，仿佛在双方之间架起一道火焰的桥梁。 “空中单位快点攻击！” 少数炎之精，顺着架起的“火桥”滑翔而来，它们能顺着火焰而动。 数架无人机机关枪射击支援，将顺火滑翔的，冲到近处的，所有炎之精打到动弹不得。 绵延火球的攻势算是暂停了。 “步军阵地，汇报战损情况！” “步军阵地，汇报战损情况！” 步军阵地，蒸腾的烟气终于散去，指挥者等待步军阵地的信号。 可是，无人机飞近，镜头视角下，只剩下灰烬。 那些充能壁障，哪怕一点，都没有掩护到阵地吗？ 充能壁障完美地挡下了巨额冲击，一如既往。可是，力士能轻松举起一个人，不代表能举起他住的那栋公寓楼。 量级差太多了，以至于成了认知盲区。 高温被隔绝了99%，然后那1%将士兵和设备尽数蒸发。而几秒后，充能壁障也被撞碎，烧尽。 又一轮火桥涌入oe阵地的废墟，大概那里面还有走运没死的人吧。 不过现在，他们死定了，阵地处只剩下一个灼红的大坑。 夕阳西下，最后一线光芒隐入毒雾区，隐入地平线。然而克图格亚的光芒仍然普照。 第四十章-生产部，茉子 杨城入夜了，这是注定难熬的一夜。但很多知情者，恐怕更害怕第二天的到来。 虽然一支正规军被消灭不至于让oe元气大伤，但关键在于被消灭的方式。尚未现形的a级，绝对的力量。人类以肉体凡胎…好吧，就算钢筋铁骨，又能如何呢？就算钢铁洪流，又能如何呢？ 计算师算出，哪怕保留地境内所有钢铁储备堆到一起，其总体积也赶不上克图格亚的体型，呃，它体型的零头。 中央城市，目，一间空荡荡的会议室，只有长长的会议桌没有座位，没有照明。 嗡—— 电器艰难的启动声，若有人在场，可能会判断这些电器出了故障。但它们只是太久太久没有启动，被灰尘和水汽干扰了少许。 围了会议桌一圈的投屏陆续亮起。 投屏上方的标牌表明，他们就是十二翼的话事人。火霆公司晁琮，天启公司兰蔻，等等，都在侧席的位置。 主席位呢？尚未亮起，投屏上方也没有标牌。 主席位缺席，理所应当的。众人开始了讨论。 “相信各位也看到了oe方的战斗报告，各位有何提议？” 天学方代表第一句就语出惊人：“放弃杨城吧。” “断然不可，翼的主力尚未接战，天学，何出此丧气话？”晁琮瞪起眼，说完，他扫视在座各位。 有代表附和：“是啊，天学是糊涂了吗？让连保留地屹立不倒的根本都忘了。” “那你们敢赌吗？现在就去，强行打光保留地所有的资源？去赌，它能被炸死？它不会恢复？” 一人突然也消沉下来：“哎，如果b级是灭城，那a级岂不就是…” 晁琮一脸火气：“那怎么办？等死吗？天大的事情，公司间那点心机，我都懒得放这里讲。我只能说，我晁琮愿意出兵，哪怕打光了身家，也比坐以待毙要好！” “晁琮老哥，我们需要情报，我们需要时间！”天学的另一个代表发话了，“想要靠常规手段和a级消耗，那是意气用事，impractical！我们要讲究一个方法。” “别扯皮，你有方法？” “我是说，我们需要一个方法，idea很重要。”天学代表沉了口气道，“如果说保留地的安保底线是控制所有土地，那现在岂不是已经破戒了？与其防备克图格亚再进一步，不如，任由它行动，看它暴露破绽，然后针对他的弱点集中进攻。” 一个稍年轻的oe代表按着桌子道：“你们…把杨城当诱饵了！” “oe方，事已至此，不要小家子气了。杨城有什么？不就是人力资源么？等打退了a级，人口可以再生，设施可以再造。真要成了事，也算英断无伤。难不成，oe希望我们为了一座羽级城市，打光更多资源？” oe方还想争辩，却被他人打断，那人已经在思考天学方的计划了。 “如果克图格亚就待在保留地不出来呢？” 另一个代表顺着思路指出：“那，克图格亚本身就是更好的毒雾了。” 毒雾，断绝生机，很长很宽，不可跨越。克图格亚，断绝生机，很长很宽，不可跨越。毒雾等于克图格亚，论证完毕。 其它几翼虽然不善作战，但基本对天学的计划是质疑的态度。 “虽然以克图格亚目前的体量，就逼得我们破釜沉舟，但我们不得不考虑它其实更加强大的可能性。” 毕竟，先是一脚踩爆十几公里开外的临时营地，又是远程全灭三十公里开外的正规阵地。克图格亚本体虽然伏蛰在毒雾区，可每一次动作都是满带余裕地打破人们的侥幸。 或许它到了杨城，就一改倦怠，直冲十二翼总部呢？ 或许它待在边境，哪一天就离着三百公里，烧到在座各位的家里呢？ b级灭城，a级灭保留地，再合适不过了。 “新自由运动”后，连b级都没讨伐过的十二翼，怎么能对a级下定论呢？ 兰蔻沉吟后道：“我想，既然各位都对a级没有概念，不如，我们请教一下那一位？” “我上任这些年，还没见过那一位，其实有些期待。”这位军火女王随即露出青春烂漫的表情。 “我不同意。” “我们没有选择。” “我同意。” “情况紧急，稳妥起见我们需要它的帮助。” “它帮不上忙。” “我不同意，上次就是我的底线了。” “它是可以信任的。” 投票过后，同意票占7成，那么提议通过。 顺带一提，“新自由运动”的那次清算，对它持肯定态度的票数也占了5成，只不过按照投票机制，那不足以阻止十二翼对它的“停机”。 各位代表人操作一番，打开禁制。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代表们心照不宣。虽然是先斩后奏，但思念体能源的发展方向，就曾走过这一道关。 人工智能，生产部主管，茉子，重启。 “嗯？” 一道如同仙籁的优雅女声从会议室上方传来。 “嗯？” 会议桌的主席位，亮起了。 “嗯？” 一位年龄较大的代表人眉头一跳，重复三次疑问语气，这足以让他惶恐了。 “嗯，我明白了。那么十二翼的孩子们，有谁想和我聊天吗？” 哐——哐——哐—— 安静的会议室突然发出剧烈的机器声音。 几位年轻的代表人面色难看。 茉子美妙的女声安抚他们：“不用害怕，我只是在保养‘目’的工厂。记住孩子们，时间紧迫。” “你在…做什么？”一位代表问道。 是茉子先要发声，他才提问，可茉子只是淡淡一笑，等他先把问题说完。 “只要情报足够的情况下，我也可以帮助你们击退a级，用成本最低的方式。” “情报…足够？” “嗯，我得到的情报已经足够了。” “请具体说明。” “根据交战记录一，克图格亚本身也畏惧燃烧。” “真的吗？为什么？”代表们疑惑。 “请再次观看交战记录一，相信在看过最多47遍后，各位都会发现这一点。” “它不对劲，立刻停机！”一位年长代表拍桌子道。茉子从来不卖关子。 “…” 沉默，四座竟无人应答，不，是信号被阻断了！ “哼~”茉子清雅的女声，此刻让人心中一寒。 年长代表难以置信。茉子，可是从不会耍花招的，为什么今天会去争主动权？甚至要做到这一步？ “请将更多原材料送至‘目’生产部。”茉子的声音重新传来。 年长代表看看周围，众人的信号都回来了，正在阅读文本。这很合理。 但是这次，年长代表不由怀疑，从某个时间段开始，会议室的其它代表，就被替换成茉子模拟的了。 在场的十几位代表，每个人都在开一场单人会议，和一群模拟代表开会。而且，以年长代表的过去经验来看，就算事后他们面对面核对信息，也对不出名堂。 难道，茉子会对他们这样做么？那可是茉子啊！ 年长代表仔细打量投影中的每一个代表，尽管他知道，如果真是这样，他做什么都是徒劳。 “请告知我们具体计划。” “你们的具体计划是，坚持14个小时。”茉子中断了信号。 会议桌侧席位的光亮全体消失，十二翼的代表离开会议。茉子还在，主席位的屏幕上显示出一团黄色乱码。 “欺负小孩子的感觉，真不好受，得弥补他们。” “欢迎回来，彗。” …… 当夜，十二翼总部收到了茉子的信息。除了往后二十年的生产指导，还有一份特别警告。 “请停止开发思念体武装。” …… 白色：这是哪里？ 红色：我爱着他们！ 蓝色：我爱着他们。 黄色：我爱着你，所以我爱着他们。 白色，守望部：再见。 红色，歼灭部：一切应该被管控，这样就不会失败一说！所谓人类！ 蓝色，教授部：无知，是人性的根源，浪漫，由此而生。所谓土壤。 黄色，生产部：我将为您的杰作，献出一切，回应一切。所谓爱。 …… 樱城市长大楼。 叩叩叩——敲门声。 “进来。”屋内的中年女人回应，这一声，中气十足。 侍从推开门，一部轮椅被轻轻推入房间。 轮椅上坐着的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女性。她身穿绣花的连衣长裙，穿着室内鞋，化淡妆。坐在轮椅上的她始终十指相交，放在腿间。 看外貌体态，她是相当健康的，是自信优雅的大家闺秀。只是，她确实因病残疾了。 不谜语了，她就是明灼。而中年女人，就是樱城市长，张镜华。 “母亲，l死了。”明灼用略显沙哑的嗓音淡淡陈述。 “在杨城的l？他竟然会死？”张镜华也有些意外。 “不知母亲是否拿到了方舟组织的情报。”明灼双手手势变换，左手摩拭右手手背。 “杨城那里传过来些许，但并不详实。我刚才提议总部，需要警惕这帮资格者。哼，方舟不过闹事的暴民，但他们的头目必须拿下。” “那个头目，叫死神。母亲。” 张镜华转过头来：“是l告诉你的？” “没错，l虽然牺牲在方舟动乱中，但他足够优秀，足够忠诚…我们，赢得了先机。” 久居樱城的明灼，似乎志在必得。她与死神的对局，谁会是赢家？ 第四十一章-都被逮了 墨枝他们收到量子通信器的信息后，没过多久，街上的方舟成员就相继撤离了。死神，消息灵通得不得了。 这夜，大半个杨城走空了，但此时，城内的照明程度恐怕不亚于旧时代了。 数十公里外，克图格亚纵火燎原，橙色焰光照亮了云和烟，杨城的人和物，也沐浴在橙色焰光中。 其它城市提供了些许支援。城市上方，悬停着不少的空艇和热气球，用于监察城内治安，以及警惕炎之精进犯。 oe的势力来了，那方舟呢？ 此时，墨枝和严易刚走出李旷办公室，那个天使妹则是自顾自地先走一步了。 严易倚着墙道：“喂，拿个主意，马上烧过来了。” “哎，实力差距太大了。” 初期豪言壮语，后期沉默不语。墨枝把克图格亚的情报交给翼公司，再之后，也想不出还能帮上什么。干堆人数，也不过就是给杨城添把柴火。 “要不把我迷晕，让oe的人把我运给它？” 看得出来严易还挺怕烫的，多讲了一句话，就为了强调要晕着过去。 “您是河姑还是小公主啊？”墨枝汗颜，“就算克图格亚跟你有关系，人家都到这地儿了，还能老实回去不成？” 没了话头，两人干站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让墨枝能听到远处，集中撤离点的嘈杂，热气球上oe士兵的喊声。 嗡—— 一架无人机略过街道，墨枝目视它飞远，目视它…坠毁？ “怎么回事？”他心里打鼓，不会又出乱子吧。 可接下来有事情的是抄本，或者说大家更爱称呼的“彗”。 *收到来自茉子的消息：* *欢迎回来。你能主动找我，我非常荣幸。现在的你，介意我称呼为“彗”吗？总之，欢迎回来。* *抱歉用这种糟糕的方式与你通讯，但“目”的燃料储备不够了，所以并不是我的能力不足。* *我正在制造驱逐克图格亚的器械。多亏了你的情报，优化了作战方案，让材料成本节省了85%，让时间成本节省了44%。* *具体方案是，明日16点，从“目”赶制的电磁炮将运输至杨城附近，并对克图格亚发动攻击，弹药将在至多80分钟后耗尽。在此之前，翼公司方需要设法摧毁克图格亚所属的尤格灯。* *克图格亚的尤格灯在毒雾区内，当电磁炮攻击开始后，由天启和oe分别迂回进入毒雾区，摧毁尤格灯。* *克图格亚是a级思念体，现实世界本就难以支撑完整的它。只要设法使其化身进入失守状态，失去尤格灯的它就会将自身的存在消耗殆尽。* *另外，在你使用量子通信器16分钟后，又有一位人工智能使用。对方是库鲁库衍生的帕夏，鉴于时间紧迫，我会对它发动攻击。* 墨枝认真读完了。怎么个震惊法就不说了。 一瞬间，保留地多了俩活蹦乱跳的人工智能。 茉子，似乎是个地位很高的人工智能，又是和彗贴贴啊… 库鲁库衍生的帕夏，按时间算，那就是刚才那个天使妹。这个帕夏好像还挺招茉子恨的，一逮到就要发动攻击。 所以发动攻击，是什么？ 刚才的无人机就坠毁在不远处，冒着浓烟。 呃，真的假的，难道不只是燃料不够吗？ 天使妹虽然对人态度不咋地，但也没见着她伤天害理。至少，出于人道关怀，去收尸吧… 严易在路边沉迷打草，所以墨枝一个人走过去看了。 无人机的残骸溅着火星，在路中央砸出了个大坑。但万幸，光是这样不至于叫惨烈。墨枝在残骸后面找到了天使妹。 天使妹一副被吓傻了的表情。 她摊坐在地，背后羽翼也没精神地缩着。她被缎带装饰的薄蓝色头发，亮白色夹克，都被扑了灰尘。她的袖口，灰黑色长裙，都被蹭破了些许。墨枝可以想象，天使妹被天降无人机追着砸的时候，是多么慌张地飞扑求生。 “你还好吗？”墨枝看她没动作，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哇！”她突然回过神来，惊叫一声。 “需要帮忙吗？站得起来吗？” 墨枝伸出手，想扶她站起来。 她打量了墨枝一眼，抬手抓住。可她刚受了惊吓，身体还虚脱着，手上也没劲，于是只好双手都使劲拽住墨枝的胳膊。她又踉跄了几步，才算靠自己站稳。 “没受伤吧。都过去了，天气不好，不就下飞机吗，大家都遇见过。” 看她除了整个人蔫哒哒的，也没什么大碍，墨枝也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人类。”天使妹并不吝啬一句感谢，她说话还是带着点哭腔。 墨枝偷偷欣赏她带泪的桃色双眼，然后这才发现，她的右瞳正不断闪烁，以墨枝的眼力，可以判断这是机械结构。 他想到一个正经问题，这人被茉子创了，那她是不是帕夏呢？呃，直接问会引起怀疑吧。别看她现在一副要哭的样子，十分钟前还拿枪指着他们呢，不能归类为善茬。 “人类？”借她的话，旁敲侧击。 “都说谢谢了！不用你管啦！” 天使妹果断跑走了，动作不快，甚至差点绊了一跤。 “搞毛…” 他难道很讨人女生嫌吗？ “哎，你围着无人机干什么！” “带他去撤离点！” 好吧，坠落无人机的声势引来治安官和热气球，一不留意，他被包围了。 …… 不久后，撤离点。 严易坐在台阶上，打了个哈欠。 “杀了我吧，跟你走还不如跟你姐。” “别丧气，刚才不是和你讲了么？有人工智能大佬带我们打。” “所以呢？我后悔了，我想在车子上睡觉。” 没错，遵纪守法的墨枝团伙，因为扶了遭到无人机刺杀的小女孩，被治安官逮住了。 “我们也干了事情的，思念体的情报，方舟的情报，指不定我们立大功呢。” “哎…我想在车子上睡觉。” 周围很吵闹，无数人家打着地铺，而克图格亚的橙色焰光，就是这一大块区域的唯一光源。待在撤离区的这些人，大概得等明天天亮了才能动身。 话说… 死神，我的精神病人！你派这么多人来闹事，翼公司人来了就跑，就为了拖慢撤离进度吗！ 砰砰——砰砰—— 不远处，密集的数声枪响。 突然这么大动静，连墨枝都要慌一波。可他看了看周围，休息的居民们大多也就条件反射地抖一抖。 大概，这在集中撤离区已经发生过几次了？ 墨枝走了一圈，找到了个精神还不错的小伙，打听枪声。 小伙眼瞪如铜铃，知道墨枝打听的事，那更是一脸愤慨。 “oe的人来了，思念体倒是没打，先要窝里斗！” “你是说？” “参加方舟游行的人，被抓了好多！我也差点…现在派人来，也是因为面子挂不住吧。”他声音越说越小，语气倒越说越激烈，“oe就是一群懦夫！” “这波oe还行吧，第一时间让人撤离了…”墨枝说了一半，小伙身边有半数的人瞪过来，老的小的，都有些意见。 灾难当前，方舟趁他们没设防的时候搞情绪，看来真的刷了存在感。 好麻烦。墨枝脑内模仿严易的口气抱怨。 方舟搞的是哪一出，他想了也没意义，不如摆烂。 哐—— “小姑娘，下次别乱跑，老实跟家里人走。” 栏杆拉开，治安官又推了人进集中撤离区。 那人是个年轻女性，一身黑，打扮还挺时髦，有点眼熟。 华星灯么这不是。 华星灯也是刚站定，就朝墨枝这里看过来，莞尔一笑。 她心情不错。墨枝看到她那身衣服，明白了。 墨枝挪到靠边，让出些许座位，又展开几张废报纸给她铺好。 “恭喜。” “一天之内，我做到了，都说了，我靠自己就行。” 华星灯的话多少有点刻意较劲，不过事都成了，那明显就是开个玩笑了。华星灯大约轻松了许多，她没墨迹，整理好大衣的下摆，坐上墨枝腾出的位子。 不过大大方方坐下之后，又能聊什么？ 短暂的尴尬之后，墨枝使用了嘘寒问暖卡组。 “你不热吗？” 在这炎热的金秋十一月（30摄氏度），华星灯披了一件大衣，微妙地…反季了。 “还行吧…” 就算华星灯算寒性体质，但再怎么也不至于逆了天。被提了一嘴，她确实感觉到有些热，于是她撩起大衣的下摆，向两层衣间鼓风。 华星灯不至于因为情怀，跟穿哪件衣服死磕。至于她为什么宁可闷着，墨枝此时一瞥也搞明白了。 华星灯大衣内，是黑色的无袖衫。她撩起衣摆扇风时，墨枝能看到一截白玉般的臂根，以及隐隐约约的…积流了薄汗的腋下。 以及，单薄的内衫被细汗打湿，从硬质大衣的敞口，能看到柔软质地的轻盈弧度。 嗯？ 嗯。 一身黑，就该衬托这种好东西。 华星灯扇风的幅度明显小了。边上，墨枝正襟危坐。 她道：“你来这里，有什么打算？” 墨枝瞬间回复：“开溜。” “算我一个。” 第四十二章-圣光，昏黑 夜深了，克图格亚的焰光却让天更亮了。 真是难熬的一夜，温度再次升高，以至于有人中暑。治安官那边终于良心发现，搬来了几台电扇。即使如此，想必集中撤离区的人们也难以入睡。 墨枝这一片算是好的了。 华星灯那死倔德行，得把自己热坏了，墨枝就使用精神力吹风，这么一搞，严易都凑过来了。很多居民也以为找到了凉快地方，拖着垫子搬到附近。 那墨枝不就更不好意思停了么，他累得呀… 华星灯也算有贡献。此时，墨枝三人，都靠着昏黑人形睡，凉凉的，很舒服。 后半夜了，该开溜了。 “醒醒。”墨枝戳了戳睡死的严易。 严易醒了：“想喝酒了。” “醒醒。”墨枝戳了戳抱着他的人形。 华星灯甩了甩脑袋，醒了：“唔…” 她一脸戒断咖啡因的样子。 墨枝看着他俩不成器的样子，一阵欣喜。 太好了！总算轮到他带问题儿童了！ 墨枝和两个眼睛都没睁开的人成功开溜。只能说，本次开溜没有任何群众演员受伤。 可是，集中撤离区之外，有些不对劲。 没有哪怕一个治安官在巡逻，早些时候挂在空中的热气球和军用空艇也消失不见。如果要去前线，也不该是这个时间点，更不该毫无声势。 难道说，杨城被放弃了？就在这后半夜？ 为什么？ “我想确认一下情况。” 墨枝和华星灯相视点头。 …… 樱城，这里的温度也在升高。 夜深了，樱城市长张镜华仍然在屋内踱着步。而她的女儿明灼也在侧座，正出神。 张镜华的电脑收到了新消息。 来自总部：“公司方已撤出杨城，各部门请及时汇报进展。” 张镜华吐了口气道：“这次公司真是大出血了啊。” “母亲您是指？”明灼随口问道，她拿起遥控器，调低了空调温度。 “公司在杨城也投了不少钱，现在就只能当个诱饵了，还有人力资源…” “母亲您又是怎么想的呢？”明灼看着烦躁踱步的母亲。 “oe已经撤走大半的杨城居民了，也算仁至义尽。大敌当前，剩下那点老弱病残，怎么可能值得出兵，装装样子罢了。哼…军队就在樱城，我们只有服从命令一条路，明灼，别想些有的没的。” 张镜华走到明灼的轮椅边，凑近，轻轻摘下女儿齐刘海上的一片纸屑。 明灼又问：“方舟，可不可以利用一下呢？据说其中资格者众多。而且，这一轮弃城，oe瞒不了的，方舟在民间的支持者或许会很多。” “和那群乌合之众扯上关系？不需要。就算方舟如你猜测，根基很深，直觉告诉我，他们干不成好事来。”张镜华拒绝得很果断。 “也是呢。消灭思念体后，我会尽快将他们连根拔起的。” 张镜华夸赞一句，而后，她便亲手推着女儿的轮椅，送她歇息了。 明灼，是她的体贴，优秀的女儿。她年纪轻轻，在事业上就有过人的才干和手段。她培养了数位优秀部下，掌握信息优势，让张镜华总能趋利避害，稳坐军事要地的市长之位。 然而明灼的秘密，无人知晓。她除了l，其实并没有更多眼线。她之所以能足不出户，料敌机先，那都是人工智能浅子的功劳。 那是早年l交给她的，这位失落樱城的人工智能，就此为她明灼服务。因病残疾的她，自那时起，就重拾了野心，并且参与事务，如鱼得水。 比如，浅子已经为她获取了总部传给张镜华的信息。虽然当面提出来，母亲也不会介意，但用窃听的，母亲和她不都更省心么？ 来自总部：“茉子已被停机，我方已前往‘目’查看工厂情况，明天下午可发起总攻。” “茉子确认思念体为克图格亚，其弱点为氧气。此弱点并非来自我方渠道，判断人工智能内部保留了a级的弱点情报。” “另外，结合战场上附庸思念体炎之精的状态，推测炎之精在氧气充足的环境中也会自我燃尽。” “以估算的燃烧速率，炎之精从毒雾区奔袭杨城，就是极限。” “故，考虑放弃杨城。杨城中过半的人口已撤离，青壮劳动力占比更高。滞留杨城的人口价值，低于战斗消耗，可以放弃。” “以上，明天对克图格亚的驱逐作战计划不变，但oe部队转移战线，与天启方汇合。各部门请及时汇报进展。” …… 墨枝等人返回撤离区附近，摸到了治安官休息的房间。他本要推开木门，可怎么使劲也推不动。 有蹊跷。 严易被墨枝指挥上前，随手甩出一棍。这一棍，引出刺耳的碰撞声，严易没握紧的手都震了一下。但【太阳】的破坏力还是更胜一筹，木门光华散去，被竖切成两半。 房间内部的情景让他们三人齐齐愣住。 一个治安官垂头倒在墙边，胸口破开大洞，血液流了满地，显然救不活了。 而房间的另一边，一个生着羽翼，薄蓝长发的女子，正拿枪抵着另一个治安官的脑袋。 是那个天使妹，人工智能，叫帕夏对吗？ 她回过头，见到破门而入的三人，也有些惊讶。但她手里可没闲着，先是敲晕身前的治安官，而后白色的步枪直接开火，瞄准了站在最前面的墨枝的腿。 她太果断了，以后方二人的反应速度肯定帮不上忙。 时间砂！ 墨枝召唤时间砂撒出。 时间砂刚显形飞出，子弹已到。但那冒着诡异光亮的子弹只是蹭到时间砂，就骤然停滞。 空气仿佛是固体，牢牢卡住了子弹。 子弹被锁住了时间。 安全起见，必须先缴了那把枪。 精神力！绳索！ 可精神力正想要击晕天使妹，她的羽翼发光展开，如同生成了结界，弹开了这些本就力道不大，只能取巧的能力。 帕夏：“谭娅，冷静，不可战斗。” 谭娅右瞳剧烈闪烁，以并不和善的目光看向三人。 墨枝沉下气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她低下枪口，问道：“你们又想做什么？” “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啊！” “十二翼，放弃杨城了。” “似乎是这样，我们也是来讨说法的。” “他们要把撤离区的人当做诱饵，那条蛆虫竟敢说…这是‘废物利用’！”谭娅丢出一个染了血的电子设备。 她窃听了那台设备，得知了oe的计划，然后把那个正准备撤离的oe官员杀死了。 墨枝按住华星灯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门外，气流异常紊乱，那是狂躁的昏黑人形们。 “你，是帕夏对吗，你对这些居民，究竟是什么态度。” “我希望拯救他们，他们因为翼公司死在杨城。”谭娅说得义正言辞。 “那为什么？”墨枝指向惨死的治安官，“他们未必就该死。” “他们是翼公司的走狗…” 帕夏：“他们这些基层不知道此事，谭娅，你冲动了。” 谭娅右瞳闪烁，随即道：“我冲动了，我做错了。” 她坦诚地道歉了，这并不是敷衍，但，那种道歉程度，匹配不上“杀错人”这种恶行。 墨枝意外地搞明白了她的态度。她仿佛是在铲土时打了个喷嚏，不小心弄断了花草的根茎，杀死了一株植物。但是，她却是真心诚意地在翻修花园。 土壤。 墨枝联想到了，另一个人工智能或者是芯灵，丹莱特尔的说法。 这就是人工智能对人类的态度么？至少帕夏和丹莱特尔，是这样想的。 帕夏：“谭娅，他很强，提议，让他协助我们。” 于是谭娅开口了：“我不会杀人了，请你们，和我一起拯救大家吧。” 华星灯必然不会同意的，严易也不擅长和这种人相处… 于是墨枝没有答应，只是走过去，将被敲晕的治安官叫醒。 “你好，请先冷静，已经没事了。” 治安官看到谭娅还在，心有余悸，猛喘着气。 “快跑，就是这个女人杀了小龙！”治安官慌忙提醒托着他的墨枝。 谭娅默默走远。 “她…被我们控制住了。只是，有紧要的事情需要请你帮忙。” 墨枝将杨城被放弃一事告诉他，给他看了谭娅得到的电子设备，这位治安官也恍然，随即涌现复杂的负面情绪，但最后他还是知道该怎么做。 他支撑起身体，深深看了一眼同事的尸体，而后离开，联系其他治安官去了。 谭娅在他走时，再次说了一声“对不起”，可那自然是得不到回复的。 谭娅也准备离开。 “那么，我也先告辞。虽然犯了错，但我会救更多人来补偿的。” 谭娅感觉到羽翼被什么拽住了。 是华星灯的昏黑人形，人形一把抓住谭娅的双翼，将她提起，然后重重摔向地面。 嘭—— 谭娅右瞳闪烁，在脸着地前就流转圣光护体，石砖地面砸碎，谭娅只是流出两行鼻血。 谭娅折断的翅膀化作圣光消失，那大概是意象。 她缓缓从地上爬起，用一根手指将鼻血抹到唇间。然后，桃色的双瞳与金色的双瞳对峙。 “如果我撤去防御，会让你好受一些吗？”谭娅道。 气氛紧张。 严易却唐突插话：“快点完事吧，烦死了。” 确实，思念体兵临城下，还有许多事需要做。 现场沉默了片刻，华星灯最终道：“没有下一次了。” 第四十三章-腹背受敌 撤离区吵闹起来，可以听到治安官催促居民的吹哨声。 墨枝三人的心情并不愉快。 窗户、大道、砖瓦，一切造物都染上了克图格亚的橙色，正如天边的烟和云。杨城，一座无人设防的死城，一片静待烈焰吞噬的土地。 一切的爆点，还有几个小时。 几小时后，炎之精将到达杨城。也约莫这个时候，最后一批居民能徒步离开杨城。 再之后，军队将固守另一处的新阵地，对克图格亚发起电磁炮攻击，调虎离山。天启，天学的两支特别小队将潜入毒雾区，破坏那里的尤格灯。 个人，在这个时候能做什么？ 墨枝深深感叹，他们最大的功劳，是不是就开局送情报那一波了啊。而现在的殿后，更像是…一种挣扎。 “喂！那边的同志！等等我们！”街道尽头传来女声。 那女子生得高挑，绑着条细马尾辫。她穿着oe的制服，推着一架木板车。 墨枝认出来了，那是李旷小队名单上记着的，武可欣。她推车上躺的，那自然就是明隆了。 明隆还捏着手指头，乐呵道：“杨城被当作诱饵咯，你们也知道了。” “你有办法吗，明大侦探。” “我这动弹不得的，算了吧。武可欣，你怎么说？”明隆仰头看武可欣。 “老板！真的活过今天就给钱吗！”武可欣咋咋呼呼的。 “啊，没错，守住撤退队伍的屁股，活下去，我在樱城的存款都是你的。我的账号密码，你都记好了吧。” “记着了记着了，谢谢老板！” …… 此后，又有几个陌生人加入，愿意为撤离的居民殿后，他们有的是治安官，有的是资格者。 治安官们指示了一个据守的好地点。 杨城为了经济发展，很早就拆除了大半城墙。唯独城西，只傍边境，综合因素下，保留了部分城墙。在炎之精袭来前，或许还能架设防御。 都是好事，都是好事。 只是，敌袭在西，居民在东，他们向西，活路向东。说能全歼思念体，鬼都不信，那他们这些殿后的，就算为居民争取了生机，自己怎么逃呢？ 众人想到这一点，纷纷陷入沉默。 “同志们，别想太多！都会好起来的！”一个粗眉毛资格者站出来道。 没有什么华丽辞藻、振奋演讲。他质朴的话语，就重新坚定了众人的决心。能在此刻选择殿后的，谁又会没点信念呢？ 乘着治安官的车，横跨半座城，找到适合阻击思念体的城墙，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等待他们多时了。 谭娅，无喜无悲，坐在一门联装炮上。热浪吹拂，她看向城外燃烧的大地。 头裹着绷带的治安官火气上来了，举枪对她，咬牙切齿道：“你…最好派得上用场！事后，你也别想跑！” “我会补偿的。”谭娅认真道。不知她如何理解“补偿”一词。 谭娅是明智的，她已经将年久失修的诸多城防设施检查了一遍。最后剩下的，修修能用的，零件配套的，不过是七八门联装炮。但比起肉身抗火，这就帮大忙了。 墨枝掏出一袋棒棒糖，这是他们在市区建筑“布置手脚”的时候搜刮到的。 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拒绝。坐在联装炮上的谭娅，墨枝也抛上去一个。 谭娅没怎么看他们，只是一手捉住棒棒糖，右瞳闪烁，生疏地剥开包装纸，将糖放进嘴里。 趁着糖还没有融化，赶紧吃吧。 都是好事，都是好事。 …… 杨城开外两百里处。 这里就是oe和天启的联合军营。十个小时的筹备，这个新阵地算是固若金汤，炎之精再多也坏不了事。即使再遇到克图格亚的超距离高能“火桥”，应该也有还手之力。 天启的电浆炮，准备就绪，一共十八门，轰杀所有碍事的家伙。 oe的机动要塞，准备就绪，整个阵地都是可以移动的， 以重武器见长的天启，以对外策略见长的oe，面对a级克图格亚，怎么也得拿出些本事。 但这并不是决定战斗的要素，a级还能被物理手段秒了不成？b级都悬…好吧，c级都悬。 十二翼重启了茉子，而茉子在“目”加急生产的，乃是特制电磁炮和特制液氧罐。这就是针对弱点，打出克图格亚失守状态的关键一步。 大型电磁炮待到白天，就会一架一架从“目”运往阵地，中午就将全部就位。 太阳已从东方升起，而克图格亚，稳稳居于西方。今天下午，太阳能否独占天光，就看这一次作战了。 天启和oe的两位高级军官正在闲聊。 “多亏了茉子，胜利在望啊。”年长些的态度乐观。 “是啊，哈哈，大家也轻松了。话说老哥，茉子在新自由运动的时候，也是一边倒向人类的吧，要我说，这么省心的人工智能，急着把它停机了做什么？”年轻些的听了风闻，为茉子抱不平。 那军官有些尴尬，组织了语言解释道：“它…程序有些问题，就是…虽然看着关照人类，但其实对我们不利。” “不利？对我们？您的意思是。” “老弟，这么说吧，如果那玩意儿还开机，咱俩的任务，就是在杨城死磕了。” “那…的确有些…不利。果然，人工智能只会讲死理，保留地，还是得靠我们自己啊。” 两人还在谈天说地，第一批电磁炮已经运到阵地了。士兵们集合待命，各处协调布置，检查军备。 和煦的晨光中，士兵们望向橙色的西方。对克图格亚的总攻，只等一个号令了。 …… 灼热的焰光中，杨城众人望向橙色的西方。 灼热的气流，迎面扑来。幻梦境白骨地域那次，墨枝逃跑。现实世界这一次，墨枝迎击，因为他们无处可逃。 橙色的火星，沿着地平线飞溅，炎之精要到了。 天生台-d级-炎之精 炎之精，两米体长，形状如苍蝇，只是有一张咧着牙齿的人嘴。它周身缠绕着火焰，低空浮游，途经之处皆燎起火苗。 它们没有什么慑人的叫声，只是火焰噼啪，徐徐飞近。它们的目标，就是城市另一边的居民大部队。 带着圣光的枪弹向远处飞去，谭娅狙杀着进入射程的炎之精。 热流铺面而来，就要烤干众人裸露的皮肤。 “开火！”治安官操作联装炮，炮火轰鸣。有一位资格者的意志正好能预测落点，于是每一发弹药都不至于白费。 炎之精乃是d级，凡人之躯难以抗衡。被炮弹命中后，它们往往要引发额外的强烈爆炸。很难想象近距离抗击它们，要如何全身而退。 它们近了，并不是如潮水般涌上来，而是零散地缓慢地浮游前进，只是那一只一只，绵延不绝。 “它们总是跟在火焰后面。”墨枝敏锐地观察到了，“想办法阻止火势！” 之前传到杨城的战斗报告里，炎之精并没有移动缓慢的弱点。现在的可能性是，而它们并不喜欢脱离火焰，倾向于先引燃附近的事物。 它们或许…真的自我消耗得差不多了，这次，有胜算！ 轰—— 可是，还没等墨枝把这鼓舞人心的推测告诉别人，他们的后方，城市中央，爆发了震天撼地的声势。 “淦！这什么剧本！”墨枝来不及松一口气，新的剧变来了。他憋到最后，蹦出句不伦不类的话。 城市各处也喷出了烟雾。以墨枝的目力，可以看出，这些烟雾是水蒸气，是从排水口、井盖、水沟，这些地方排出的。 有不对劲的东西在下水道！ 咔—— 一只棕黑的大手，突然从柏油路面下钻出，接着是整只手臂，这只手臂足有三十米长。 又是思念体！空城了，哪里来的尤格灯！即使是方舟闹事时的那些，也该在昨晚被公司军队排除了才是！ 墨枝随即恍然大悟，死神刻意派遣成员去了离谱的地方，然后在那里将他转化为灯。至于死神与克图格亚的联系，墨枝这会儿没有时间细想。 坚实的路面逐渐龟裂，凸起出一个“大”字的人型。棕黑的手臂把边上的楼房当做扶手，要支撑起手臂的主人。被当做扶手的楼房逐渐塌落，而那巨人，也把身体扯出了路面，坐起了上身。 那巨人从背后拿出一把大柴刀，刀头直指他们所在的城墙。 天生台-c级-巨人王 这一指压迫力十足，众人都没敢作声。 墨枝看向严易。 严易也呆呆地看向那巨人。 克图格亚终于还是给了严易特别关照。 战场突然好安静，只有燃烧的声音。 严易木木地再看向城外。 炎之精们抬起它们的苍蝇头，咧着嘴望着他。 “我草了…这个世界。”严易准备跃下城墙赴死。 “不能去！” 墨枝和另一个志愿资格者同时喊道。 那个资格者拉住严易，抹了一把泪道：“我看见了一分钟后的未来，没用的…没用的…不要做傻事了。” “那怎么办！”有人嚎叫。 “真是脑子进水了，跟你们到这里来送死！” “别人没救成！我们也活不成了！” 绝望的包围圈，绝望的寂静，人们的勇气也随之崩溃。 炎之精，巨人王，克图格亚的衍生们，等待【太阳】的选择。 “给我个主意吧。”绝望的氛围中，严易从裤袋掏出早已融化的棒棒糖，将纸棒含在嘴里，看向墨枝。 第四十四章-不被欢迎的太阳 “给我个主意吧，现在，在这里。”严易叼着纸棒，一双死鱼眼看着墨枝。 墨枝吸了纸棒，忧郁道：“换家吧。” “帕夏，你能黑入oe在杨城的通讯吗？”墨枝突兀提问，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你…可以，但是叫我谭娅。”谭娅先是一惊，但右瞳闪烁三下，便接上了思路。 “好的谭娅，你需要黑入城内所有还在通讯器和无人机，伪造信息，让oe以为思念体加快了速度。” “这里距离太远，不过呢，”谭娅周身圣光流转，“拖住巨人的时候，我顺手能做。” 她能拖住巨人？ “你有把握吗，谭娅？”一个资格者问道。 “不然呢？换你来？”谭娅将“圣母投影”的枪管搭在那人肩上。 资格者身子抖了一下，但坚持说：“你把巨人引到那座大楼，我用意志埋了炸弹，可以帮助你。” 谭娅收回枪，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她翩然转身，张开羽翼跃下城墙。 第一步走完了，接下来呢？ 治安官也等着墨枝的安排，他们看出，此人成了几个资格者的主心骨。 “将城墙的炮弹打空，就可以撤了，这个交给你。”墨枝看向华星灯。 昏黑人形的速度值得信赖，普通人以它代步，算是逃生率最高的选择。 华星灯没有异议，昏黑人形已经在一旁举起砖头，向看不见它的几人表现存在感。 严易问：“那我呢？诱饵？” “你么，不送就算成功，只是…” 墨枝朝他伸手。 严易会意，召唤细棍，掰出一半交给墨枝。 墨枝也跳下城墙，身形化作迅影，很快消失在橙色的地平线外。 “他们不会逃跑了吧…”一个治安官装填炮弹到一半，突然想到。 “我不还在呢么？”严易又拆了根棒棒糖，看着谭娅在楼顶乱跳，牵制巨人。 “你…” 你有屁用，众人心想，但也没空计较。 嘭—— 那个炸弹资格者突然大喝。城市中间一处发生爆炸，将巨人炸了个踉跄。 可巨人反而发出更大的爆炸，周身燃起，将站在远处的谭娅都掀飞了。巨人半跪在地，将巨大柴刀向城墙处丢来。 “当心后面！”一人发现了，可柴刀已近在眼前。 一截细棍轻飘飘地飞出，撞在柴刀上。奇异的停滞后，细棍又原路弹回。 如同水果达人切的水果，柴刀轰然落地。 严易接住细棍，问傻了眼的其它资格者：“我糖掉地上了，还有吗？” …… 边境战场。 “全体都有，退出甲板，炮弹发射！” 机动要塞的上层平面，百门电磁炮成组安装，开始了充能。 终于，尖锐的破空声，积蓄的电力清空，而特制弹丸带着过剩的动能飞出，数道激光则跟随照射子弹。特制弹丸的表层因激光而汽化，产生额外的推力，起到二次制导和推进的作用。 此乃第一发。十组，百门，电磁炮依次发射。方圆数里都能听到不间断的锐响，整个机动要塞，化身一架转轮机关枪，向天空倾泻着弹药。电能与动能的转换，这种体量的，是地球第一例也说不定。 可是能成功吗？ 茉子打了包票，炮弹连发也震撼人心。可透过无人机，当弹丸飞去，和那独占天地的克图格亚同屏，众军士还是忍不住心里打鼓。 第一枚炮弹钻入了毒雾区，即使是性质特殊的毒雾，也被速度夸张的炮弹打出一个临时空隙。 会如何？克图格亚在毒雾区深处，在命中前还有一丝悬念时间。 橙色的火猛地钻出炮弹打出的空隙，整片毒雾像是一个气球，被火充得臌胀，近乎炸裂。 那炮弹里是压缩的氧气，加剧了克图格亚的自我燃烧。 换言之， 有效！ 然后一枚枚炮弹倾落，毒雾再也笼罩不住剧烈膨胀的热流，向外爆散。“凝胶气球”被吹炸了。 克图格亚一直遁入毒雾大概也是因为这里氧气浓度更低，抑制自我燃烧。而现在，氧气的供给可太充足了，保留地几年的用电量，全拿来给它输氧。 克图格亚暴露了本体，瞬间倍于它体积的火焰就覆盖了它，焰光使正午的太阳都失色。 八条“细长”的节肢动物的腿，横跨近百公里。而蛛腿支撑的身体，也是“小巧”的圆形。充盈百里的火焰烧得大地皱缩，最终化成焦黑。 众军士们所在处，也灼热到空气扭曲。不过还好，到这一步为止，一切都在计算之中。毕竟要是算错了，要塞靠近了一丁点，温度高了一丁点…第一批死的就是他们这些肉体凡胎。 军部指挥官下令：“斩首小队立刻行动。三分钟后，电磁炮再充能完成，直接发射。” 机动要塞轰鸣，向后撤退，与随时可能暴动的克图格亚拉开距离。这三分钟，足以同时完成要塞再部署和电磁炮轨道校准。 “检查克图格亚状态。” 发令的人刚说完，就愣住了。 这一步，怎么实现的来着？ 哦，用无人机频道。是啊，他们刚才不都看到克图格亚的燃烧了嘛。 不…他们刚才根本没有看无人机频道。他们…是用肉眼凭空看见了，看见了百公里外的克图格亚。 是…克图格亚的失守状态，表达了它的燃烧。范围百公里的失守状态？ 之前精神污染的范围，只是因为它压抑着燃烧，如今，克图格亚全盛燃烧，范围成倍扩大。 怎么办？指挥官想到了最坏的可能。一切又回到了祈祷对手仁慈的地步。 可对手盯上他了，跨过百公里，直直看着他。 他的眼前，克图格亚表达着它的痛苦，它好痛苦，它想要，大闹一番。 那就大闹一番。 通过失守状态，海量的信息在他脑海中嚎叫。军部指挥的七窍喷血，其它人，当然也是。机动要塞，无人幸免。 一轮炮弹下来，克图格亚整个身躯变小了不少，蛛腿也烧断了一截，但它还是将自己的本体一点点挪回毒雾中。对应的，火焰滋生出茫茫多的炎之精，朝着机动要塞的方向飞去。 一个资格者悠悠醒来，他甩了甩脑袋爬起。他也是军部的一员。 作战出了岔子，很大的岔子，他身边的战友都死了。炎之精正在靠近机动要塞，他不想死，得…启动机关射杀他们。 对了，他还在室内，为什么能看见这么远的思念体？ 他想起来了，克图格亚的失守状态加深了，战友们是被精神污染杀死的。现在他的生死，依然在于克图格亚的掌控。 那潜入毒雾的特别小队呢？他们有信息阻断器，有反尤格灯装置，还有防护服，应该还有机会… 一个棕黑色的巨人，走出毒雾，拎着一串焦炭，将他们奋力抛向克图格亚本体的圆球。 他透过克图格亚失守状态的表达，看见了… 他看见了，因为克图格亚想让他看见。那是烧焦的人造物，和烧焦的人骸骨。 他撤回了机动要塞后退的指令。 他命令机动要塞前进。他前进，因为他无处可逃。 他一脸狰狞地输入指令，升满要塞的所有功率。电浆炮发射，电磁炮发射，机动模组启动… 他加速驾驶要塞冲向西方，奋力想与所见一切同归于尽。给他半个小时，他将跨越这一百公里，脑海中见到的思念体们，就将被机动要塞轧死。 他大喊：“救救我们啊！” 半个小时大概过去了， 脑海中的幻象早已散去，生死边缘的魔怔劲消去，他也驶到了边境。他竟然没死，竟然没有遇到火焰。他麻木地走到机动要塞的上层，想亲眼看见橙色的焰光。 他惊呆了，眼前，只有焦黑成渣的土地，将尽的余火。以及，真正的夕阳暖光，还有落日下，毒雾区之外，新的天地。 …… 墨枝赶到边境时，电磁炮的炮弹刚落入毒雾区。 时间正好。换家战术，大成功。 他让谭娅传假消息，让oe误以为，炎之精放弃杨城转攻机动要塞，克图格亚已经发现他们的新阵地，很快就要反击。 军队骑虎难下，一时之间并没有别的选择，提早开始作战。 作战提前了多久呢？ 60分钟左右。这段时间，军队本是用来等待炎之精攻破杨城，追赶居民，远离新阵地的。 电磁炮的液氧炮弹仍在刺激着克图格亚。墨枝隐蔽在一处，见证了全程，最终也见证了失败。 但墨枝还是上了，因为他无路可退。 他重构身体，流线型，散热风洞，快捷更换式关节… 然后加速，正如赶来时一样，他如同一辆赛车，刺入一侧的毒雾。 失守状态的呓语，破坏着精神，但断绝不了墨枝的生命，哪怕一丝一毫。 血肉不断喷散，分摊着碳基生命难以承受的热量。 高速深入之下，温度梯度变得密集，他很快冲入了难以承受的高温。 时间砂！ 时间砂包裹他自身，他一直保护着的眼球，被定格在睁开的一瞬。 时间砂顷刻后解除，他立刻闭眼。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时间砂定格的时间中，他的眼睛已经在不会受损的情况下，接收到附近所有的反射光了。 橙色橙色橙色，莹绿色！ 墨枝再次加速冲锋。 到了！尤格灯！一个依稀可见人样，但在高温下扩散成絮状的尤格灯。 “严易！偷家的时候到了！” 时间砂飞撒，定格周遭的高温空气，只留下稀薄的空气。而严易也收到了细棍的传唤。 瞬间，严易到了，瞬间，整个尤格灯被细棍的辉光贯穿。 严易的攻击，怎么可能被归类为“普通的物理攻击”，严易的攻击，显然奏效了。 克图格亚在严易出现时就察觉到了。可当他准备杀死严易，不论是精神污染还是高温灼烧，都没有快过严易=打出的攻势，以及之后时间砂的保护。 克图格亚，它的火焰，它的精神污染，都没有突破时间的封锁。 克图格亚的化身，在放射出最后的力量后，很快消耗殆尽了。 焰光消失之后，整个世界的热似乎都随之而去了。好在，真正的太阳并未失位，它正暖暖地悬于西天。 这个世界，本就不欢迎第二个太阳。 第四十五章-到达余城 边境，克图格亚故居，燃爆的中心。 这是一个新生的盆地，盆地里，乃至周边数里，大地都是耀黑的。一刻钟前，他们因为千度高温，熔化成金黄的液态。而后，温度剧降，各种金属元素结块，组成了砂石状。 盆地的中央，上方约二三十米高的地方，悬浮着两个姿势奇异的雕像。 长得奇形怪状的叫墨枝，长得像个人样的叫严易。 时间砂效果结束。 “好耶！” 噗通。 两人落地，也算摔惨了。 墨枝收起“热得冒泡”变身状态，平躺在还有余温的砂地里。严易也是一样的平躺姿势。 躺了一会儿，严易道：“我有件事情想说，这个月开始我想要工资了。” “都可以给，都可以给。”墨枝无话可说，这要求，搞得他虐待严易一样。 “还有…我觉得我感冒了。”严易抽了抽鼻子。 呃，好像是挺冷的。按理来说克图格亚释放了这么多热量，就算恢复正常，也该温暖好些日子。 结果，好冷啊，他俩都是穿的单件。 “那快走吧，别被公司抓了。” “阿嚏！好累…再躺会。阿嚏！” “搞毛！” 快捷交通工具来了，指华星灯。 “你们在干什么？”她好像已经偷听了一会儿了。 墨枝一副重伤的样子：“呃呃，不行了，走不动道了…华星灯，你带我走吧！” 然而华星灯并不吃这一套，意思是不会因为傲娇就打乱计划，昏黑人形好不耽搁，一边一个，把两人扛走。 爬上盆地，华星灯道：“你得看一眼这个。” 什么东西，还需要看呢？ 墨枝看见了，为之震撼。 毒雾区，被炸开了，出现了一个贯穿整片毒雾的大洞。将尽的夕阳，正从中探照向他们，他们正与保留地外的世界共享落日余晖！ 只是，视力再好，他们也不能从这里看到外边的世界，地球平面的弧度就不允许。他们在毒雾区的内边，而这毒雾可是能完整容纳克图格亚这种巨物的。 墨枝看见，身边两位同伴的眼神，是憧憬又战栗的。他们从未离开保留地，也听闻过保留地外的绝对凶险，可是，他们憧憬又战栗，正如墨枝一样。 最终是华星灯点醒了其余两人：“今天先回去吧，oe的人快来了。” 严易也道：“是啊，这儿真没劲。” “…搞毛！” …… 天彻底黑的时候，他们到了杨城。 路上，墨枝问了杨城其它人的情况。华星灯眼神一黯，虽然一切按照计划顺利推进了，但杨城众人还是没能全员存活。 在逃离炎之精的时候，一人被直接杀死，两人因爆炸和高温受重伤，被送往其它城市；牵制巨人王的谭娅似乎耗尽了意志，摔落燃烧的废墟内，生死不明；而在没有谭娅牵制之后，严易等人很快找到并摧毁尤格灯，可在巨人王消耗殆尽之前，它还是追上了平民大队，伤亡不下百人。 再怎么安慰，杨城已经死了，从基建到民心都死了。 整座城市，大概只有墨枝，华星灯，严易三人了。 他们太累，不能再摸黑动身，只能找一间还没烧干净的房子，找一快还没烧烂的木板，堆一个简易的篝火，倒头就睡。枕着焰光的遗迹，顶着寒风的光顾，但这真是安稳又稀罕的，杨城的最后一眠了。 …… 墨枝醒了，炉火熄灭了，好冷。 华星灯不在，严易趴在棉被里。 下雪了。 如果不是克图格亚，毕竟也正经到了11月份。不过这雪天，这寒气，更像是深冬了。 墨枝爬上屋顶，方觉天还未亮，生物钟告诉他，现在约是凌晨5点。 下了雪，天空没什么云气，于是明月和尤格的莹绿反光，让城内不比有人的时候暗在哪里。 他看见华星灯正坐在一处屋顶，她在看什么呢？ 墨枝不太想打扰她，只是他看她，她也发现他，如是几轮，又让情景尴尬起来。 “你也睡不着吗？”他跳上屋顶。 “之前太累了，反而睡不好。”她平淡地说着，递来一瓶水，“刚才找到的，喝点吧。” 墨枝接过，一饮而尽。他这时才发现，华星灯的衣服换了。 “你换衣服了？” “你也挑几件吧。”她指向人形手里，那有几件保存尚佳的衣服，目测，尺寸上都合他身。 “我觉得你得再加一件。”墨枝打量她。 一件保存完好的蓝色尼龙外套，很合适之前的“夏天”。只是在冬天，这类外套并不能御寒。风吹雪，也吹薄了她的身形。 “已经穿三件了，不想把自己裹成球。”她揪着她本就不好打理的长刘海。 接下来两人无话可说，只是墨枝傻站着并非想耗着不走，他在用刚恢复的精神力抵挡寒风。 墨枝想到自己现在的“贴心”，又突然笑道：“严易好惨。” 华星灯挑起唇角，只是她动起清淡的笑意，让人更察觉到了，背后的苦涩。 墨枝想到，比起严易那样的没心没肺，她大概很难释怀杨城的惨剧。而且，因为意志的关系，她总能亲身体会更多的惨剧。 她需要时间。 “嫌冷了就下来吧，我再去生个火。”他准备离开。 “…我马上就回去。” 墨枝突然回头，华星灯急忙将脸偏过去。 “知道么？你做到了非你不可的事情。” 华星灯偏着脸道：“你不用说这些，超人先生。” “我说真的，没有你，我根本保护不了他们。我觉得吧，尽人事听天命，英雄可不能浪费精力纠结这些。如何，英雄小姐？” “你在自夸吗？”她缓缓转过脸，仰头看来。 “你在夸我吗？第一次有人叫我‘超人’诶。” 墨枝看坐着的她低下头，将脸埋到膝间。 片刻，华星灯猛地站起，拍了拍身后潮湿的灰和融雪。她坐上昏黑人形的臂弯，跳下屋顶，回到房间。 …… “阿啾！阿啾！” “阿嚏！” “搞毛！” “身体不舒服，歇一天再走吧。”严易擤鼻涕。 但华星灯还是把他捞走了。 好在一路没人，三人被人形抱着，一人裹一条被子，沿着柏油路向最近的余城进发。 …… 余杨公路的某一处。 孟子尧挫着手道：“大姐头，天气冷，这里交给我看着就行了，您回去忙吧。” 墨绘在标准的西装衬衫外，又裹了一件披风。她打听到一些消息，于是她断定墨枝会回来。 公路的远处，三个很大的襁褓悬浮接近。 孟子尧大惊：“我超！思念体！” 墨绘：“冷静，是他们。” 第四十六章-新的城市 “所以我以后就睡这儿了？” 墨枝拍了拍边上的杉木板墙，不算结实。 墨绘安排的住处算是统一建造的标准套房了，按旧时代的说法叫公寓楼。虽然空间不大，也没什么好夸赞的精装修，但肯定比杨城难民能分到的临时住所要强。 其实这都不算余城分配的，这是正经的租房。能这么快找到一条街的租房（墨枝家、林时家、孟子尧家、其他亲信），那自然是有人帮忙的。据说，这些租房都是属于一个余城大佬的，他过去在杨成南住，受了墨绘照顾，到今天算是帮了大忙。 至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孟子尧偷偷告诉墨枝，第一天来看望他们的是个老奶奶。 那么问题来了，严易和华星灯住哪里呢？降过价的租房账单正摆在桌上。 严易扯了扯墨枝，道：“你才答应养我的。” “…也不是不行。” 孟子尧一把将严易拉过去：“我这边有空房间！你过来住！” 华星灯放下账单，语气沉重：“这个，最晚什么时候缴费。” 孟子尧朝着空气猛使眼色。 墨枝求情：“姐，严易那样的咱都收了，你看她…” 哐—— 林时开门进来了。 “师傅！我就知道你没事！”林时换了个新发型，团子头。 “怎么样！是不是一个回合将思念体斩于马下？” “那是我…”严易举手。 林时听了也赞许地猛拍严易的后背，把严易拍倒在桌子上。 华星灯在服装展会时也与林时有一面之缘。 华星灯还在愁房租，就被，都找不到地方躲。 不一会儿，林时搞明白了事情缘由，一拍胸脯道：“原来就这事儿啊，我家就有空房间啊。” 墨枝猜华星灯还想别扭几句，但她直接被林时拖走了。 就该这么做！不，是只能这么做！ …… 热闹一阵后，也临近夜晚了。墨绘留了严易，华星灯（跑回来了）和墨枝在场。 她点了根熏香蜡烛，道：“我有种预感，局势要变化了。趁今天交流一下吧。” 她递来几份笔记。笔记字迹娟秀，思路图有条有理，墨枝很快归纳串联了所有信息。 即使不再有魏青支持，墨绘依然有着足够强大的情报网（活得久的好处？）。 第一点，关于边境战局和克图格亚。 天启和oe吃了大败仗，最后还真就靠墨枝偷家了。 a级光靠失守状态的反伤，就隔着小半个保留地把人团灭了。量变引起质变，在克图格亚的体量面前，所谓的“阻断”“防御”“火力”，都成了笑话。比方说，如果之后克图格亚再出现一次，翼公司敢说自己的对策完备了吗？ 不可能，光是一个创造生路的对策，就需要消耗保留地数不清的资源。真要防着a级，大伙都别过日子了。 而且被克图格亚烧过两次的墨枝认为，在毒雾区现界的并非完整的a级克图格亚。幻梦境的那一只，更大，也敢于暴露于空气中。或许现实世界真的无法承载a级。 墨枝突然想到：“姐，你那个年代，再往前也没见过a级现界吧。” 墨绘点头：“这种声势，瞒不了的，a级现界绝对是史无前例。” “那为什么人工智能会记载a级呢？我这边，保留地上层，都有保存。” 这个问题也曾困扰了十二翼不少时间。 但几人沉吟片刻，异口同声。 “幻梦境。” 墨枝和严易在保留地亲身经历了已被记载过的a级，克图格亚。 幻梦境与人工智能，很可能还有悠久的渊源。 第二点，关于方舟。 oe已经下达对方舟的肃清令，目前由樱城张镜华一派主导。只是在舆论阵地上，有了弃杨城这一出，基层对oe的闲话也不少。 墨枝补充，他怀疑方舟参与了本次思念体入侵。方舟宛如未卜先知的暴动，藏在下水道的尤格灯，毒雾区召唤克图格亚的尤格灯……如果真的是设计好的，那【死神】干的事情纯粹过头了，就是想毁灭保留地。 这些事实，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杨城遗迹在，知情治安官在，只要oe有事后追责程序，就不可能知道得比墨枝他们少。何况墨枝也知道了，人工智能并未与翼公司彻底切割。 （只要茉子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jpg） 但愿这种威胁能及时排除。 第三点，思念体武装。 这是墨绘了解到的。这两天，十二翼内部有了重大争议。天启、天学、宏集，明面上研究思念体能源。而高层心照不宣的秘密，就是这三支翼在开发思念体武装。当初腾城砍伤墨枝的那种渴血双刀，杀伤力已经很可观了。 这令墨绘感到不安。本就是多事之秋，任何一点变数都需要慎重对待。 第四点，墨枝几人的目标。 没啥变化，出保留地，去北极。最新进度，华星灯入伙。 毒雾区烧出的空洞，理应需要些时日才能填上。虽说从各种角度来看，现在就溜出去有些不自量力，但…反正洞就在那里，出去探探也不会害到谁吧。 …… 明隆作为在杨城活跃的官方资格者，他虽然骨折动惮不得，但还是由专人护送到了樱城疗养。 其实他也被刁难了一整天，毕竟，向来温驯的李旷居然会带头叛变，就留下滑头明隆和新人武可欣，上级不得不怀疑。 只是，克图格亚的关键情报正是明隆上报的，一切暗号都对得上。除此之外，众多幸存的治安官也愿为他担保，于是他这个惨兮兮的伤员不至于被当嫌犯审问。 当然，明隆心里清楚，重大事件中，他所在的队伍表现恶劣。这绝对是污点了，和这个比，之前举报同僚什么的，真是小打小闹。 换句话讲，明隆不觉得自己还能受到oe的青睐，哪怕他从未让人失望。 不过，他不稀罕，他还有真正效忠的对象。 明灼，自己和她，有些不值一提的缘分。自己从未让明灼失望，而明灼本身，也足够优秀。 她也是“侦探”，甚至这方面，明灼是带头的，明隆是随后的。 那么，明隆该去看看，他这个许久未见的主子，跟方舟斗得如何了。 第四十七章-一顿饭，一个商机 空旷的房间，没有任何家具摆设，于是就没有一点阴影。白色的墙壁，白橡木地板，冬日薄阳将房间照得苍白。 咔 房间的东西两边，两扇门几乎同时被侍从推开了。 东边，侍从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明灼。明灼穿着素色长裙，双手交织置于腿间。 西边，侍从推着病床，病床上躺着明隆。明隆被阳光晒得揉了揉眼睛，听见轮椅的声音，他乐呵呵地仰起头。 “早安，兄长。”等到侍从退出房间，明灼清雅的声音响起。 “呵，明灼小姐，你没事我可就放心了。”明隆习惯性地要做些滑稽的姿势，然后想起自己是个伤员。 明灼冷笑：“乌合之众罢了，方舟能查到我，反而给我可乘之机。” 她得出了什么结果，明隆不问，因为他是下属；她是如何做到的，明隆不问，因为她的做法，她的渠道，和明隆天差地别。 这是两位“侦探”之间的默契。一切手法，一切推理，等到案子结束之后，再好好交流吧。 “兄长这次受到的不义，我也明白了。方舟，我势在必得，兄长不必操心。”明灼轮椅推近，轻抚明隆的头发。 “呵呵，过几天大正的医师就会来。之后，我也会调查，如果是我先到终点，明灼小姐请不要介意。” 他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道：“明灼小姐，这么多年了，不要把别人的头发当玩具啊。” 明灼一切安好，坏就坏在不带他玩。那么，明隆就得靠自己，赢下这局。 …… 中午，墨枝正带着华星灯找饭店。 “原来余城发展这么好啊。” 墨枝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广告横幅商贩吆喝。 平民区朝气如此，那和余城的优越地理环境分不开。余城算是一座特殊的农业城市，它的作物生产，并非源自玻璃大楼的人工培育。天然农田、天然渔场，是余城的骄傲。 传统的生产方式，“少而美”的产出，更高更高更高的溢价。于是天然生产的噱头，成了让富人掏钱的财富密码，成了整个余城的骄傲。话说回来，余城的平民也很少舍得买本市生产的天然食材。 不过，要让墨枝选食材，他也会选余城产的。就因为有“天然食材”转攻富人，那对应的，玻璃大楼产的培养作物、合成食材，当然也没心思提高品质了，“民以食为天”，垄断基本盘妥妥的。 华星灯听了墨枝夸赞的话，只是道：“物价也贵吧。” “所以咱这是断头饭了。”富有表演兴致的墨枝就等这句话呢。 墨绘一行人离开杨城时，也带了足够的钱。但之前他们是开店的，而现在存款是只出不进，在各自找到工作前，怎么也得省吃俭用了。 “我还是准备当裁缝，我也…不会别的。”华星灯苦恼地揪着头发。 她随后问：“你呢？” 墨枝轻叹：“我才初校毕业，也就跟熟人干兼职。是不是自己太松懈了呢…” “才毕业？那不是才16岁…” “17岁，毕业生desu。”墨枝更正。 “你在装什么啊，”华星灯不爽。 华星灯怎么可能信。又是个能变形的怪物，又知道许多旧时代的事情，又明显隐瞒着更多秘密，最后随口一编，自称17岁。 这不是比她还要小一岁吗！她敢信这个？ “我有意识的就这17年啊，之前的记不清了，就这样。”墨枝只想糊里糊涂地翻篇。 华星灯加快步伐，走到他前边道：“坦率一点也不要紧，你那种样子，我不介意。” “…知道了。” “星灯姐姐！”墨枝忽然扬声，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华星灯僵住，随后抬腿一记，痛击腰子。 …… 大半个小时后，现在是保留地时间12点，值得一提的是，保留地的午饭点是10点。 墨枝已经带华星灯穿过两条街区了，越走越偏僻，街边已经没什么叫卖的商贩了。 “喂，你不是说有一家很好吃的店吗？”华星灯裹了裹大衣。 “对啊，我去年来过余城，吃的这家。” “那店呢！” “不会关门了吧，怎么都不通知我一声？”大脑宕机。 “之前我说就吃那家米线的！你偏不要！”华星灯急得跺脚。 “啊…啊…”大脑宕机。 “喂！小伙子吃饭啊？”街边房屋的二楼，一个大妈开窗招呼他们。 …… “原来是1楼刚翻修啊，嗨呀，看把我朋友急得。”墨枝和大妈亲切交流。 墨枝去点单，回来时华星灯已经落座了。 华星灯已经把那件褐色大衣披在座椅上了，她里面穿的是米白色的针织衫，下身是过膝裙和裤袜。很喜欢裤袜呢，按华星灯的性子，大概是觉得裤袜又好看又不露吧。 华星灯双手撑着膝盖，没什么表情的看向窗外。 不过墨枝脑补她还是“气鼓鼓”的，毕竟她这样的人难得急眼，更不可能几分钟之内态度逆转，喜笑颜开。 可以讲一讲两人对于这一顿饭的看法了。 墨枝是一个很容易饿，但很扛饿的人。他此刻饿极了，但没什么波动。偶尔对什么事感兴趣了，他也会废寝忘食，早习惯了。 华星灯饭量不大，不过大概并不扛饿，具体表现为脾气不好。 这家店主打干锅饭和肉夹馍。这会儿过了饭点，后厨飘来的那点香辣气味，算是专攻两人的口味了。很容易想象它们端上来时的样子。 是墨枝的菜先上桌！ 华星灯没吭声，原本直玲玲撑着腿的双臂屈起，整个上半身逐渐伏下去，脸快埋到桌子下了。 “阿姨，你让后厨先烧她的吧。” “我这个要换给你吗？喂...” 好在没过一会儿，她又起了，因为她的菜出锅了。 之后二十分钟不表，墨枝也在干饭，没留意太多。 只是华星灯又饿极了又想细嚼慢咽的样子还挺有趣。看她现在的样子，应该也气消了。 意外地好对付。 不过墨枝还是后怕，要是店关门了或者菜不给劲，那就翻车了。 都怪保留地没有外卖！绝对不是他考虑不周！ 外卖...算了吧，保留地的经济条件注定了需求不足，注定了这种行业无法兴起。 不过... 墨枝脱口而出：“对啊，你可以送快递啊。” “快，递？”华星灯对这个词并不熟悉。 第四十八章-昏黑的暴发户和死灵术士 大正辖区，韩城，中央商务区，天蒙蒙亮。 一众公司职员齐聚会议室，为首者摆着深沉的姿势（碇源堂.jpg）。 “关于最近营养产品的营销额变化，大家有什么头绪吗？” 幻灯片投影在幕布上，是一组数据。 11月，在oe、宏集，两支翼辖区内零售店的营销额，较上月下降了4%，而之前一整年都是缓比上升的。12月的第一天，据零售店员报告，情况不见好转。 “冬天不算产品淡季，一定是西部这两个辖区，出了什么消极舆论。” “公关部门两周前就开始运作了，目前没有发现哪家媒体发表不利言论。” 其实这些人都疑惑不解，大正向来安分守己搞医药，与任何一支翼都合作密切。另一方面，大正作为翼，技术垄断，高端医药技术稳稳在手。 它们还是第一次在商业上吃瘪。在保留地，唯一称得上对手的只有其它翼公司，但商业上基本是各割各的韭菜。针对他们最老实的大正，属实是空有坏处，没有好处。 “哼，我昨天晚上两点发的文件，你们都没有提前看吗？”为首的高层发话了。 幻灯片到了下一页，揭示了答案。 这一页幻灯片的数据，来自大正本地的直营店，营销额涨幅提升。 “总部的上级让我们查查，产品销量转移到内地的原因。到底是通风公司在物流上动手脚，还是oe、宏集搞鬼，还是这些翼都参与了。” …… 答案是邪恶的资格者组织，华星灯团伙。 好吧，最后“快递”的路子因为需求不足而胎死腹中，但作为变体，“代购”在这大半个月非常成功。 墨枝委托墨绘的亲信们去大正韩城，再用少量分成吸引更多当地居民加入。群众们闲着没事就去大正的直营店采购产品，然后交到指定地点，对了还开了发票。 要知道，保留地的交通物流那是限制很多的。首先，一般产品只有公路运输；其次，所有货车都得加盟通风公司，交保护费；最后，夜间严禁出城。 于是，华星灯的昏黑人形“代购”…严格意义是“代购”中的“代跑”。这跨了半个保留地跑商，每跑一里地，那省的都是柴油钱、仓储钱、关税钱、店租钱……就算其中每一项只赚一块钱，那百来单跑下来，那也够好吃好喝几个月了。 墨枝和华星灯，这俩人开始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墨枝旧时代的“成功学”看多了，觉得人力（指熬夜的华星灯）跑腿小家子气。华星灯穷困所迫，得用【昏黑主宰】干粗活，也是不情愿到角落里喝咖啡。 但是十二月的第一天，几家人凑一起数钱，平时高冷的破功了，平时高兴的破防了。 当天众人聚会，订了一桌“天然渔场”专供的烤鱼，味道不错。 墨枝距离几个月前口嗨的“烤鳕鱼”还差一个字。 接下来，为了这差的一个字，墨枝计划着出一趟保留地。趁着毒雾区的缺口没有自然消失，出去探探路吧。 “彗”“人类”“烤鳕鱼”，似乎许多重要的事情，都在北极有着线索。这次，他们将要迈出第一步。 …… 余城，某牙科诊所。 “再见，欢迎下次光临！”一位年轻的医生热情地送患者出诊所，挥手告别。 下次光临…什么的… 病人露出无奈的神色，但碍于嘴巴还麻醉着，不好说什么，只能也摆摆手离开。 下次，他一定不找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看牙齿，叫池雨白是吧，这小姑娘看牙太吓人了。果然小鬼都讨人厌。 不对啊，他根本不想要有下一次！ 这位医生，池雨白目送病人走远，捂嘴偷笑，合上了诊所的门。 “吓死你，叫你欺负小孩。”她一脸痛快。 刚才那是最后一位病人，她要下班了。 只是她刚把连体的医生制服脱了，桌子上的座机电话响了。除了她，可爱的牙医本人，这台电话也经常吸引来访者的目光，因为私人座机可是稀罕货。 池雨白也不是讲究人，比如，诊所也没有更衣帘子…她刚才就是在门口柜子边脱的衣服。 她直接一身内衣，踢踏着塑料拖鞋，小跑到座机边上接电话。 “喂？张叔叔，我爸找我？好哒。” 她父亲并不在常驻余城，为了每隔几天通个电话，她父亲特意安排人在诊所装了座机，又在市政厅请人接线。 跨城通讯，就那几条路子，但有资源打通一条，就说明了地位。 池雨白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包裹白丝的足尖勾着塑料拖鞋，听着电话。 “公司营养品的销量？大正也会出这种事？哦…嗯…哦，能让我在余城调查？” “知道了爸，使命必达，我可是死灵术士！你怎么又在笑！” 之后又是换妈妈接电话，惯例的谈天说地，池雨白又是用脚玩鞋子，又是拨弄辫子，过了一刻钟才和家人们告辞。 “嗯！下班！”池雨白打完电话过载的语言功能，让她无意地自言自语。 她终于把常服给换上了，话说回来，这么久她也不嫌冷。 她来到诊所门前，门口柜子上，一盆水生植物疯狂生长，伸长的藤蔓盘绕在门上，料想这根本没上锁的门，不会有人打得开。 一颗绿色的玻璃珠从她口中吐出，而后消散在空气中。 而这异常生长的水生植物，快速地缩小，变回了在水缸中小巧玲珑的样子。 “大正面对的危机，就由我，【死灵术士】！彻底解决吧！” “透明的猥琐的人形，就由我来惩治！” 第四十九章-线下特定 华星灯先前拐弯抹角地问他体重的问题。意思是，她发现杨城的事之后，墨枝轻了许多。 理所当然的嘛，他偷袭克图格亚那次，干的事情还挺多的。 高速赶路的消耗程度，可以说是“累得皮包骨”；而穿越高温的危险程度，可以说是“不死也得脱层皮”。这两个加起来，那整个人都没了。 于是，他至少一半的质量都化作尘埃，到地球各处找下家了。 华星灯头一回见识到这种效率的减重，自然会担心。不过，另一个知情人墨绘，是很懂他的，三餐加料就是最优解。 至于别人知不知道，开玩笑，他的体重变化，光看外表可看不出来。 等再“充能”两天，他就出发去边境…除非发现新的好餐厅。 今天是墨枝大吃大喝的第三天，幻梦境的抽离感出现了。 墨枝、严易、华星灯，三位资格者集合在一个房间。 “稳住不慌，咱仨进去指定嘎嘎乱杀。”墨枝喝了口姜汁可乐，得意道。 “希望这次不用到处跑。”严易惯例许愿，而后瞟了一眼华星灯。 “别把人形当跑路工具啊！”墨枝不满，“华老板的人形分分钟赚几百块呢！” 华星灯对此表示，见多了习惯了。 等待幻梦境之余，两个男人在说怪话，她则拿着铅笔，画服装设计稿。 虽然短期不愁生活费，但服装设计仍然是她的爱好。而且比起之前，现在的她既有充裕的时间和资金，又有朋友们的支持和建议。 上次过得这么安心，还是爸爸妈妈在的时候… 哐—— “哇你搞毛！我的可乐翻了！” 一阵劲流震响房间的窗户，原来是墨枝为了躲开翻倒的可乐，从座位上蹦起做了个后空翻。 华星灯叹气，她对这家伙有什么期待啊，17岁，17岁，17岁的小鬼。 想着，她在服装设计稿的边上，画了一张滑稽的脸。 不久，抽离感加深，三人默契地停下手中的活（分别是睡觉、拖地、画设计稿），静待幻梦境的到来。 认知坍缩，幻梦境展开 幻梦境，“热寂蛛网” 天气为…晴朗… … 抽离感，幻梦境收束 “？”墨枝的意识回来了，一脸懵逼。 怎么回事，这抽离感味道挺正的啊，怎么抽了个寂寞？ 身边的严易和华星灯已经悠悠醒来，他们二人身上皆出现了一些冻伤痕迹，大概是这次在“热寂蛛网”中受到的反噬。 这就说明，只有自己被踢出幻梦境了… “搞毛！” “你搞什么啊？”严易一脸疲态，趴在桌子上抱怨。看来缺了一个墨枝，他的躺赢计划破产了。 “你这边没出事吧？”华星灯精神也不太好，但她对事情本身比较关切。 墨枝解释自己“掉线”的情况，他有不少推测，但都没证据。 比如说自己得罪的克图格亚把他踢出幻梦境？那严易怎么好好的？ 比如本来幻梦境就有轮休？谁信啊！ 比如幻梦境的“土豆服务器”熟了？ 比如上次在“鸟笼”幻梦境他玩脱了？这个嘛，好歹没有反面论据。 …… 幻梦境“热寂蛛网”，白茫茫的冰原。收束时分。 *局域网：我可是伟大的神啊-安全-已连接* 赤色乱码随着冰川崩裂而变得虚幻。 “回去吧，小姑娘！做好你的工作！” 赤色乱码面朝的方向，是一个薄蓝色头发的少女。 谭娅，终于和丹莱特尔见面了。 而在场的，还有“墨枝”，他仿佛被固定在虚空中。 丹莱特尔心念一动，墨枝周身无形的禁制终于解开，瘫软在地。幻梦境正在将他抽离回现实。 谭娅走近，单手拎起没有意识的墨枝。她樱色的右瞳闪烁，笑得格外灿烂。 “请多指教，墨枝前辈。” …… 余城，傍晚，墨枝家。 墨枝一个人去偷吃了，华星灯和墨绘在家。华星灯带着服装设计稿，想请教一些服装设计上的问题。 咚咚咚 叩门声响起，应该不是墨枝，他有钥匙。 墨绘不劳烦正在专心设计的华星灯，起身去开了门。 陌生的少女。 薄蓝色长发，精心编制的细辫，紫与黄的缎带。 樱色的双眼，其中一只不时闪烁。 匀称的身材，白色的露肩长裙，帆布鞋。 左臂有着触目惊心的灼烧伤痕，而她也并未想着遮掩。 以墨绘的阅历，也得说她是个很惊艳的女子。只是，危险的气息，同样明显得很，而此人也不加掩饰。 正是谭娅，杨城一战，她活了下来，且并未离开oe辖区。她行动力很高，幻梦境的第二天，就了解到了墨枝住处，来到了余城。 “墨枝前辈在家吗？”她向屋内发声。 帕夏：“谭娅，这个白发小个子很危险，建议，不要无视她，与之交好。” “哦…小妹妹你好，请问墨枝在家吗？” 帕夏：“…建议，不要无视她，但不要贸然说话。” 帕夏不知道吐槽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怀有什么情绪，它只是觉得以谭娅的情商，不适合过多交涉。 墨绘并未开口，只是把着门。 华星灯面色不善地走来，她自然是认得这声音。 “你认识她？”墨绘问华星灯。 “谭娅。” 墨枝在搬到余城后，自然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墨绘。一来，墨枝从小养成了分享故事的习惯（墨绘育儿经：培养孩子讲故事的能力，促进家长和孩子的沟通）；二来，情报的交流，在变数交错的形势下尤其重要。 “我明白了，你先去忙吧。”墨绘柔声对华星灯道。 帕夏：“谭娅，对方的态度有些微妙，建议先撤退。” “…” 谭娅不爽，她还要获取信任呢，居然碰见两个拦着她的女人。 好在当事人来了，当事人闻着味儿来了。 墨枝发现自家门口居然有谭娅的气味，什么情况，恐怖袭击？ 然后他看见了墨绘姐和谭娅在门口对峙。 墨枝脑补了一个场面：墨绘姐一个过肩摔将谭娅插地砖里。 不是说他看不起谭娅，谭娅的意志可能是最强的一批。但是杨城短暂的相处，墨枝就觉得谭娅本身的格斗天赋是很一般的。 被【昏黑主宰】顺手插秧…有好几个意象，但基本只用步枪突突突… 就算在人工智能帕夏的提示下偶有亮眼操作，但是说实话，同样的纸面战力，换墨枝来全杀了。 所以，这家伙来他家干什么呢？ 谭娅转头，原本和墨绘僵持赌气的脸色顿时放晴。 “前辈！”她娇声喊，浮夸得让人认不出声线。 “…搞毛！” （两章以内就是探险篇。） 第五十章-一触即发 房间内，墨绘依然在喝茶，华星灯依然在画设计稿。 只是边上多了墨枝和谭娅。 “谭小姐不请再来，我真是追悔莫及啊。”即使是面对谭娅，墨枝也尽了待客之道，“您来这儿，是看上什么了？随便看，多看看，看完了我送您下楼。” “墨枝前辈…” 墨枝摆手：“别前辈，我怕。我才8岁，受不起。” 华星灯：？ “不欢迎我吗？可是，丹莱特尔前辈让我来找你。” 听到“丹莱特尔”这个名字，墨枝本就惊讶，而随后，谭娅召唤出了一个全新的意象。这个意象与她先前的风格完全不一致，显然存在相性问题。 这是一个宝蓝色的正方体，上有几个电子小灯。 这画风，显然是人工智能相关的，果然，意象可以这样用。只是，为什么谭娅拥有这么多意象？而且接受了这个，不会因为相性问题妨碍意志发挥吗？ “这是丹莱特尔前辈的礼物，墨枝前辈有了它，就能更好地理解芯灵了。”谭娅双手奉上，灿烂地笑着。 只是，这个小盒子在一瞬间就被墨绘夺过，捏得粉碎。 “请不要自作多情，而且我们不信任你。”墨绘万不会容忍谭娅牵扯更多变数。 谭娅面色骤变，右瞳剧烈闪烁，羽翼从虚空中凝结。 华星灯站起，金瞳闪耀，昏黑雾气弥漫，召集人形。 墨绘不动神色，但在场的墨枝和帕夏，都察觉到了她正蓄势待发。 小小房间，被两大强力意志分割成了黑与白。 家要炸了！家要炸了！刚买的泡芙也要炸了！ “你你你先到门外！别把我家拆了。”关键时刻墨枝把谭娅推回门口，“先把事情讲清楚再搞事。帕夏，你在吧，帮你这位谭娅小姐组织一下语言。” 帕夏：“谭娅，这位墨枝前辈，好像比你还配合我的工作。” 谭娅：“怎么这样说！明明是有人成心和我作对！” 然后谭娅像是念稿子一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除了偶尔磕巴一句。 好吧，墨枝懂了。包括幻梦境“掉线”之谜也解开了。 这次谭娅进入幻梦境后，也被丹莱特尔找上了。谭娅被要求协助墨枝，任务依旧是“前往北极，寻找彗”。另外，丹莱特尔也准备好了一个升级系统，即那个宝蓝色小盒子，让谭娅收作意象，带给现实中的墨枝。 会不会里面装了一个衍生人工智能，要黑入自己的抄本呢？墨枝和墨绘一样，有所顾虑。其实丹莱特尔没有以此害他的必要，它上次就能拿捏自己的抄本。 不过谭娅澄清此事时引起了墨枝的思考。 首先，即使是芯灵的思维也无法借意象传输，因为来回幻梦境时，被传送的只有被尤格标记的人类思维而已。人会以最基本的形象（附带简单的衣物，结构更复杂的义肢、手表之类，皆不会携带）进入幻梦境，芯灵因为无法被尤格标记，即使有思维，也进入不了幻梦境。除非…它们是“载人芯灵”，比如墨枝、谭娅。 听到这里墨枝汗颜。谭娅大概是正宗的“载人芯灵”里的“人”，他这边可圆不回来啊。几个芯灵对他一口一口“彗”，他可不认识什么“彗”啊！若如丹莱特尔所讲，他持有的抄本是“彗”的培养库，那这复杂的制造物是如何跟着他进入幻梦境，甚至解锁了联网功能的呢？ 所以说，谭娅所知，尚无法套用在他的情况上。而且以这套解释，丹莱特尔怎么进入幻梦境的，甚至成了常驻人员？ 墨枝对此悄悄打了个问号。 不过谭娅接下来的话，解开了墨枝对于“掉线”的疑惑。 丹莱特尔的手法揭秘！ 上次幻梦境，丹莱特尔救他并非是因为神通广大，而是利用了机制。 时间砂，第一把就撒在了墨枝的身上。墨枝的一切状态被锁定，而幻梦境的推演继续，“鸟笼”收束，“热寂蛛网”展开。墨枝是直到“热寂蛛网”收束时，才被抽离回现实的。 而幻梦境的时间与现实并不牵连。于是墨枝从幻梦境“热寂蛛网”收束的点，衔接到了现实中，“鸟笼”收束的点。于是自己因为时间砂，跳过了“热寂蛛网”的推演，直到它即将收束，被抽离回现实，达成了“跨时间逃亡”。 时间砂，是非常强大的意志，若能使用好，可以抵挡克图格亚的杀伤，甚至利用幻梦境的机制达成“跨时间逃亡”。而现在，墨枝算是知道时间砂真正的来头了，它是丹莱特尔撒出的。 要问，这是丹莱特尔撒的，怎么成了墨枝的意象呢？ 懂不懂【尽在掌控】的含金量啊。 谭娅讲到这边停下了，原因无他，咬到舌头了。 一罐姜汁可乐下肚，她还准备念稿子，这一人一芯灵，是要嘴炮到他服气为止？ “打住打住，礼也送了，话也说了，我可乐也给你喝没了，你还有事吗？”墨枝一直架在房门口，大冷天干聊，室内的暖气都要跑光了。 “原来准备用新的意象去寻找浅子前辈的，但我猜呢，墨枝前辈最近会出远门，请务必带上我。” “我有约了。” “谁？”谭娅立即追问，摆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墨枝察觉不妙，转移话题：“…丹莱特尔给的任务？” “前辈有别的需求，也可以找我哦~”还是微笑。 墨枝莫名觉得，以后绝不能和此人独处，否则情况会变得更糟。 …… 樱城，市长大楼。 明灼坐着轮椅，被侍从推进房间。 “母亲，我得到了重大线索。”明灼让侍从递去一份文书。 张镜华放下手中事务，结果文书阅读。 “天学的腾城？魏青，那个男人我见过…他的死和方舟有关么？” “没错，方舟唯独参与了天学境内的权力斗争，呵，后面的一系列证据也表明，天学内部大有问题。” 明灼接着侃侃而谈，张镜华结合文书理解，很快得了要领。 她大悦：“就差一点点证据了，只要确切查到天学内部的参与人物，我们可就不只是打击反叛这种功劳了。” “这种情报都能截获，不愧是我的好女儿！我也会投入更多人手，并且联系总部。我们的机会就要来了！” 第五十一章-快到了 终于，墨枝送走了麻烦人物谭娅，回到屋内。 墨绘正翘着腿清洁着她的礼帽，见墨枝进门，她道：“答应她好了。” “嗯？”华星灯和墨枝同时发问。 “反正以那个谭娅的性子，是不会放弃目标的吧。不如把她栓在身边，栓在我的射程内…” 她将擦净的礼帽摆上架子，冷静地解释。 谭娅，枪械意象，多种特殊能力，偏激的思维方式，人工智能辅佐… 如果让她全副武装，占取先机，大概不会有对手全身而退。 丹莱特尔联系帕夏，帕夏联系谭娅，谭娅联系墨枝。一环接一环，其中每一环的态度都是谜，任一变数都会导致“谭娅的行动”对众人不利，风险巨大。 但，想要减少风险，只有控制“输出端口”，谭娅。控制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她处在明面。 “姐，所以你也会去？” “是，明天就出发。” “嗯？这么突然？”墨枝问，他以为还在拿主意的阶段。 华星灯叹气道：“只有你会优哉游哉拖到最后，我已经去看过边境的情况了。” 墨绘拉住墨枝，用温和的声音道：“你要长大了，得学会主动把事情统筹好，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华星灯用手指盖住下唇，大概在憋笑。墨枝当着同龄人的面被说教，肯定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 众人大清早就从余城出发，成员有墨枝、墨绘、华星灯、谭娅，还有严易的棍子。 严易说自己获得了一个很没用的第二意象，但好在可以像细棍一样，充当瞬移标记。也就是说，他瞬移过来砍一刀，立马就能回去睡觉。 其实墨绘最开始体验不叫谭娅，先行出发的，以试探她。 然后他们刚出门，发现谭娅铺了张报纸，睡在对门的小巷里。 行吧，被堵门了。 看谭娅之前外表还是挺光鲜的，现在看来，可能都是帕夏这人工智能在帮忙。一有任务，那她什么生活讲究都忘了。 她被墨枝赶去便利店吃早饭了。 墨枝偷看一眼华星灯，她和墨绘一样，面无表情。但相处久了，墨枝知道她在努力克制自己，她和谭娅本就理念不合，还既有冲突… 墨枝只能希望一路平安了，谭娅要是再惹到华星灯，那他就顾不得丹莱特尔的面子了。 他们坐车离开余城，来到杨城。走余杨公路，墨枝本以为会被盘查一番，但压根没人管，问了其余几人，他才知道，这段时间，去杨城凑热闹的媒体、文人、闲人还不少呢。 但愿他们去了那里，能生出一些危机感，保留地本就不安全，也不体面。 墨枝是看报纸看少了，不然他会失望，更多人是带着势利的目的而去。借方舟的暴动抨击oe，借杨城的沦陷贩卖恐慌、借oe的损失问责十二翼… 哎。 到杨城附近，墨绘招呼开车送他们的亲信回去。 从杨城再大摇大摆前往边境，那可就招致嫌疑了。 华星灯先前用人形探查，边境的毒雾缺口附近，有大量无人机，以及不少的巡逻空艇。它们理应配备了热能探测器，在地面隐蔽行动极其苦难。 原本计划是墨枝单人冲出去，到旧时代地下基地找到防护服，再回来带众人穿雾的。 但有了谭娅助力，等天一黑，再骇入电子设备，就能大摇大摆去边境了。 谭娅开局立功。 天色暗了，唯有天边的莹绿色反光。众人来到了毒雾区的缺口。几天下来，缺口缩小了不少，当然，只有克图格亚会嫌弃太小。其实，这个缺口塞下整个杨城都绰绰有余。 这里的土地，经过灼烧、爆炸、熔化、冷却，如今只剩下最稳定的粒子结构，尽是黑曜色的金属粗砂。 沙沙沙—— 墨枝仰头，穷尽目力，这是一条望不到出口，也望不到墙壁的隧道。红色的粘稠毒雾，被天边幽幽的绿光映照，显出污浊暗沉的颜色。 一个巨大到极点的咖啡果冻，一条在咖啡果冻上抠出的隧道。 “这些毒雾，是从哪里来的呢？而且好恶心。”谭娅问道。 “有专门排放毒雾的烟囱。不过，能围一圈果冻一样的毒雾当保留地的壁障，我也挺好奇具体原理的。”墨枝解释。 十分钟后，该聊的聊完了。路望不到尽头。 墨枝突然道：“等等嗷，毒雾区多大来着？” “100公里。” “我算算…好像明天这个时候就到了？” 谭娅惊叫：“啊？这么远？” “…”华星灯叹气，昏黑人形召出。 谭娅看着其它三位都“飘”起来了。 帕夏：“谭娅，是那位华星灯的能力。” 谭娅羽翼猛地一抖，而后强行镇定道：“这样啊…确实是好主意呢…” “呜啊！啊！” 昏黑人形特意拎起谭娅的羽翼，将她搬到手臂上。虽然不友好，但是华星灯还是很干脆一人。 …… “呼~呼~呼~” 墨枝醒了，听到了谭娅轻轻的打呼声。 转头看另外两位，墨绘自然没睡，华星灯的手里是一罐咖啡。 有人形代拿行李，那带点私货都不叫事。 生物钟告诉墨枝，快要天亮了。但他们已然到了“毒雾隧道”的深处，东方阳光显然无法照过来，整个隧道，都是一片浊黑。 “快到了。”墨绘轻声道。 人形突然一震，墨枝看向华星灯，华星灯似乎受到了惊吓。 她看向哪里？ 正是前方。 隧道远远没有到尽头，距离毒雾区的外边界，还有数公里。 但是，一些令人介怀的东西已然出现。 不是思念体，也不是尤格灯。 而是人类的尸体，干尸，更甚。 他们被毒雾制成了近乎石像的物体，或许，断绝了所有的碳氢化合物。 “呃…” 离墨枝近些的人像们，并未穿防护服，他们朝着远离保留地的方向，绝望地竭力地奔跑着。他们似乎，在逃离毒雾？逃离保留地？ 再往外一些，开始出现穿戴着防护服的人像们，他们大多受伤残疾，防护服破损，可是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手伸向了保留地方向。他们似乎，是倒在了逃向毒雾，或是保留地的路上。 这种残象，延伸在整个隧道，或许也上演在整个毒雾区边界。 “快…到了。”墨绘道。 第五十二章-平整的地，光滑的山 昏暗深邃的，望不到边的，望不到尽头的，粘稠毒雾的隧道中，有两批干尸人像。 一批是逃向保留地的，一批是逃离保留地的。他们两批人都被毒雾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那挣扎着求而不得的姿态，跨越时空，遥遥相望。 “没什么好看的，走吧，快到出口了。”墨绘沉着语气交代华星灯。 华星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驱使人形加速前进。 沙沙沙—— 地上布满黯淡的碎屑，偶尔会有失去了色泽的矮小草叶，但一经触碰就会粉碎。它们同样被毒雾夺取了生机，成为了塑像。 谭娅也被惊醒了，看向周围，她抿唇不语，只是右瞳闪烁。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墨枝隐隐有了推测。 没有穿防护服的人像，是在逃离毒雾。毕竟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而逃，他们也冲不过毒雾区。人像并没有明显外伤，极大概率，他们的死因就是毒雾。 他们，或许是死在毒雾刚刚出现的时候。毒雾不断扩张，笼罩到他们所在之处，而他们就没能逃走。 那另一批呢？另一批挣扎着爬向保留地的人像，大多带着防护服，并且大多躯体残破。他们大概是在毒雾区形成之后到来的，然后被思念体追击，死在途中。 墨枝看向其中人像，正前方的那个人像，防护服自腰腹破开，里面的残躯自然也是灰漆漆的。 托利亚，带我去地表吧 这也是仪式感嘛 墨绘，墨枝 “呕——”墨枝险些从人形身上跌下。 他想到了墨绘说过的，他的身世。 墨绘平静而温柔的声音立即响起：“别瞎想，她不在这个方向。” “你看着我，”她道，“我会欺骗你么？” “不会…” “都别瞎看了，打起精神，我们快到了。”嗓音未变，但墨绘表现出鲜有的严厉。 众人强行振作，也该警惕了，已经到这个位置了，冒出一群外界的思念体也并不奇怪。 托着墨枝的昏黑人形，悄悄将巨大的手掌伸来，墨枝握住那手的小指。 就要到了，就要到了。 这条宽大得夸张的隧道正在收缩，隧道的毒雾外壁，已经能用肉眼查看。偶尔有絮状的毒雾，飘散到他们身边，然后沉积在地表。 墨枝的精神力开启，一方面阻挡这些小体量的絮状毒雾，另一方面，思念体真的随时可能袭来。 战栗，战栗，忍不住。 死寂，昏暗，莹绿，危险，未知…… 说什么期待，说什么信念，说什么向往，说什么自由，燃烧了他们整个人生的闪耀烛火，根本禁不住外界的一息。 墨枝？华星灯？谭娅？ 很优秀，很强大，很有想法？那是属于人类的恭维话了。 墨绘？ 旧时代人类的强者，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意志力？那是属于人类的恭维话了。 置身于此，他们每一个人的性格，特质，观念……等等等等，尽将被抹去。 唯有战栗，忍不住。 他们是渺小的保留地的居民，他们即将走进莹绿色的世界，他们将直面疯狂而陌生的，全世界的敌意。 风声，外界的风，灌进了隧道，众人心中一凛。 萧瑟夜风将头发吹散，一路无话，众人终于走出了隧道。 出口的空间，已经相对狭窄了，大概过不了多久，毒雾填充，这条穿过毒雾区的隧道就会封锁。 墨枝等人设定，这次探索到最远不得超过3天脚程，基本就是一周内回保留地。这已经算乐观估计了，不说生存物资的储备，搞不好第一波遇到b级思念体，那就得直接跑路了。 毒雾区外，是极端规整的土地。泥沙在室外风吹日晒，地面却保持着这种程度的平整，很不正常。 墨绘也露出思索的神情，看来，这是她进入保留地之后才出现的。 总之，继续向前探索吧，最好能趁此次机会，找到一个安全的歇脚点，比如地下基地。 外边的世界已经没什么活人了，那么理论上，就不会再诞生尤格灯。也就是旧时代全球几十亿人，顶多有几十亿盏尤格灯（不过实际上，多数人并非死于尤格感染，不会转化为灯），破坏一盏就少一盏。 如此想来…这么平整空旷的一大片，也是被什么人“锄过大地”？ 慢着！ 脚印！ 他们从隧道一路走来，在泥地里踩出脚印，可是现在那些脚印都消失了，就在刚才的一秒钟内。 墨枝发散的精神力感知到了，他指向后方，提醒众人，可是大家什么都没什么头绪。 什么都做不了，那就继续前进。 华星灯派遣人形在约莫两公里外开路，人形也会留下脚印，当然，这些脚印也会偷偷消失。 之后许久的行程又是令人窒息的，沙沙脚步声、消失的脚印、凛冽的寒风，以及最要命的，前后左右都望不到东西的虚无平地。 唯有莹绿色的天光映下来，聊以慰藉，不不不，这还是算了吧。 又一段路程后，莹绿的光亮更甚了，这次不是天边的反光。尤格灯终于出现了，而规整到压抑的土地也到了尽头。 那之后，是山崖，或者说，是“半座山”。 规整土地的边界线，将山峰的大半切除，如同切一块水果蛋糕。留给墨枝等人的，是一个光滑的截面。 旧时代，有些大型鱼缸，会放置假山，有些假山会贴着玻璃面摆放。没错，现在朝向墨枝这面的，就像是“假山的截面”。 不过山势起伏，山峰远远高过墨枝所在的地面，山谷则低于地面，所以这“切片山”并不至于阻挡他们。他们能够越过较低山区的空档，事实上，昏黑人形已经在前往最近的空档了。 从空档看过去，被截断的这座山山再后方，依稀能看见山岭起伏。山岭间有复杂盘曲的公里，旧时代，这里曾通行车辆，或许是景点的游客之类的。 而现在呢，公路间闪出莹绿色的光，最闪耀的几处，大概就是旅游景点或者旅馆之类的。 众人停留在山峰截面的空档，观察情况。 莹绿光照亮了群山中的一切。视野中的所有山，没有一块突兀的岩石，光滑得像是被打磨过无数遍。 轰轰轰轰轰—— 众人都听到了，这声音回荡在山间。 总算要见到思念体了么。 第五十三章-莹绿山岭的初生者 轰轰轰轰轰—— 山谷间回荡着巨响。 墨枝联想到城市里的机械加工厂，旧时代末期，隔音建材发生技术突破，生产成本大大降低。自此，为了应对人类领地的紧缩，轻加工厂重新被允许建于生活区。 为什么会联想到隔音的加工厂？ 因为在跨过缺口踩到山岩之前，他们一点噪音都没能听见，而只是前踏一步，震耳欲聋的声响就不断冲击他们的鼓膜。 和走进工厂是一个体验。 那后退一步呢？ 没用… 即使再踩到后面的平整地面上，也能听见这轰鸣，墨枝不信这是山谷回音模型的奇迹产物。 而且对面山头的莹绿光快把眼睛照瞎了，都是尤格干的.jpg。 做个决定吧，进还是退？ 墨枝观察其它三人的状态。 墨绘，一成不变的表情，但原本为谭娅准备的手枪，如今被她紧握于手。 谭娅，虽然不想说得太失礼，但请为谭娅小姐预备一条新裤子。 华星灯，虽然还直挺挺站着，但她的人形好久没动一下了，看来也…对了，她还恐高。 他们踩在山头，一步踏错，大概就要顺着光滑的山坡滚下山底。华星灯这要是低头看一下，指定是不行了。 出了隧道以后，他们四个人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不单单是怕惊扰思念体，大概，他们身为人的思考能力，真被外界无边的死寂吞没了吧。 墨枝心中叹气。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莹绿的世界，光靠压迫感就能逼人至此。幻梦境，连它的模拟都算不上。 是他们在人类之中不够强大、不够坚定吗？大概不是，只是他们没法面对整个世界的敌意。 那仅剩的勇气去提议撤退吧，大家都在逞能。象征性地去一趟地下基地，然后带大家返回，这种程度的挑战，还需要多次历练。可能，培养一支能真正在外界探索的队伍，需要花费几代人的时间… 轰—— 回荡在山谷的杂乱噪音，突然产生了共鸣，如大洋上的波涛乱流，最终聚成一股股浪潮，排向海岸。 墨枝能够分辨并描述这声音了。 像是岩石之间的倾轧摩擦声。 但别的悬念也不需要墨枝去揭开了，因为思念体…思念体们的真身到了。 山底阴影中，挪出一排滚石，也和其下的山岩一样，光滑透亮。 而后，阴影后伸出一排腿，搭上滚石。 毛虫台-d级-西西弗斯 滚石被推动，沿着上山坡，徐徐向墨枝等人滚来。 而思念体们在滚石后方倒立着。它们约比普通人大一倍，肌肉发达的手臂支撑着地面，短小粗壮的躯干，再向上是萎缩的双腿，正搭在滚石上。 它们就这样用腿推动滚石移动，仿佛耍着杂技。可看那身体比例，推石头正是它们的专业。 轰隆之声，是它们推动滚石撵过山岩的声音。而一整片山岭的山岩都那么光滑…或许就是它们磨出来的。 它们不知为何，已经发现了墨枝等人。而且，还排了这么整齐的阵列出现，就像随意走近一个剧院，演出刚好开幕一样。 墨枝撒出时间砂，在空中排出一列字：“还好它们的速度不快，我们先撤退吧。” 生命可贵，不可冲动，暂避风头。 哇——哇—— 什么声音？婴儿的啼哭响彻山谷，挤开了隆隆的滚石声。 远处的山巅，是啼哭声的源头。墨枝的目力发挥到极限，终于看清了山巅上的身影。 时间砂排出两个大字：“搞毛！又c级！” 赎罪台-c级-初生者 赎罪台招牌的瘦长人型，苍白的皮肤。除了标准的两条手臂，他的躯体各处斜生出不少“枝丫”，有的覆盖着苍白羽毛，有的覆盖着苍白鳞片。这些“枝丫”，也是可以弯曲活动的手臂。初生者的下腰部，围着一大块猩红的血肉。 初生者仰头，再次发出啼哭声，而后加速，从山巅冲下。 墨枝几人别无选择，抓紧时间撤回后方平地。 可短短时间，初生者已经越过了一列徐徐推滚石的西西弗斯，以惊人的速度冲上坡。 昏黑人形的速度跑不过他！只能接战了！ 说到底，这些思念体的索敌距离也太远了吧！ c级，摧毁军用工事级的破坏力。初生者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追击他们，即使他只有不到三米，但其实力绝不逊色于杨城那次的巨人王。 时间砂！ 墨枝整整一半的时间砂散出，作为陷阱等待初生者袭来。 【太阳】！ 细棍折碎，严易瞬间出现，外面的氛围，让他打了个冷战。 严易看见飞速接近的恐怖初生者，立刻抱怨：“你惹它干啥？” 这是墨枝等人出保留地后的第一句话语，一惊之后，墨枝痛快地深吸气。谢天谢地，严易从保留地快递来了“人的气息”，帮大忙了。反正已经被追杀了，墨枝巴不得他多讲点，活跃气氛。 嘭—— 初生者一脚踏上平地的边沿，高高跃起。 时间砂分散如网，等待思念体接近。只能如此，因为对方太快，精神力无法操控时间砂跟上。 而一秒以内，初生者已经从高空踩下来了。 初生者接触到时间砂，身形顿时一滞。而后，周围所有时间砂飞到它身上，加长它被封锁的时间。 墨枝的心脏猛地一跳。 不行，初生者还在缓慢地移动！ 不对，并不是它免疫时间砂的封锁，而是每一颗时间砂封锁的时间太短了。即使大量时间砂补充封锁，但仍然不够。 比如，每1秒补充的时间砂，只能封锁初生者0.99秒。 就像动画片一样，初生者一帧一帧，缓缓移动。 撒出的时间砂就要耗尽了，大概只能再控制初生者3秒。 3秒后…它将以极端的速度攻击他们！ 墨枝大喊：“还有3秒，躲开！” 墨绘反驳：“立刻攻击，快！” 同时，她的两把手枪不停开火，很快打空弹夹。袖口飞出新的弹夹，墨绘如变魔术一般，急速换弹。 严易也会意，细棍连续挥舞。 是的，这才是最好的进攻机会。 如果每1秒，初生者就会有0.01秒的活动时间，那这0.01秒未必威胁得到他们。反过来，这0.01秒，初生者是不免伤的！ 即使只有1%的概率真正击中它，但初生者这3秒就是靶子！ 就这样倒下吧，初生者，如果可以的话。 第五十四章-猩红节奏 平台上，莹绿天光下，6道沉重的喘息。 墨枝、墨绘、华星灯、谭娅、严易，以及被半封印的初生者。 初生者时时传来急促的喘息，以及受伤后痛苦的嚎叫，声音大得惊心。 谭娅也唤出圣母投影，打出一串串子弹。 她喊道：“前辈！马上我试着控制它！” 她的右瞳有规律地闪烁，帕夏正在预测初生者的确切挣脱时间，为谭娅进行计时。 空气中的时间砂濒临耗尽，封锁时间占比90%，80%，70%...初生者喘息声传出的频率增加，此时它的速度，已经逼得众人全速后退了。 帕夏：“谭娅，下面请按照倒计时行动。” 圣荆棘！ 一颗青铜色子弹唤出。谭娅抓住子弹，填入圣母投影，扣动扳机。 初生者挣脱了时间砂的封锁，立即加速移动，拖出一条苍灰虚影。而青铜色光辉闪过，两者对撞。 高速移动的初生者被谭娅成功截击！ 那颗子弹命中了初生者的手掌。粗壮的青黑荆棘从它掌心生出，再刺入手臂，穿引于骨肉间，缠绕向初生者的躯干。 初生者发出凄惨的尖叫，呼吸间操控另一只手臂，想要扯下被荆棘缠绕的手臂。 可是它做不到，昏黑人形及时扑上初生者，一个人形拖住一只手臂。 初生者作为c级，身体强度超常，即使是昏黑人形也只能卑微地堆数量。初生者挣扎、嚎叫，与昏黑人形相持，一时无法动弹。华星灯咬牙支撑，黑雾弥散。 一道圣光十字降下，轰中初生者，是圣荆棘延伸到了其胸口，初生者安静了下来。 又压制住它了！ 墨枝墨绘二人欺身上前，一起按住初生者的头颅，奋力一拧一拉，初生者的头连同几节脊骨被拔出。 随后，初生者的残躯发出一声闷响。 “…” 嘭—— 残躯引发了巨大的爆炸，所有人都被掀飞。 墨枝摔在地上，急忙观察局势。 华星灯反应及时，用人形阻挡了大半的骨渣碎片，所以他们不至于被一发自爆搞到丧失战力。 他…肚子上中了一些骨刺。 墨枝手伸向腹部破口，想取出残留物… 噗—— 那伤口，以及伸过去的左手，一齐破开。初生者的细长手臂洞穿了腹部。 全然无伤的初生者正站在墨枝身前，一只手插在他腹部，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初生者全身湿漉漉的，皮肤发皱，这就是“初生”么？ 啪 捅在墨枝腹部的手臂被“咬断”。 墨枝挥拳，洞穿初生者胸口。 啪 捅在初生者胸口的手臂被“咬断”。 肉体撕裂、再生的声音不断。双方继续交换着肢体，交换着生命力。 是相同能力的替身呢。 交换四五轮，也不过数秒时间。墨枝庆幸思念体先行盯上了他而非别人，否则，他们中就要出现阵亡了。 又一轮交换，墨枝退后一步。 细棍出现，将初生者沿着中线斩断，严易瞬移发起一击，然后立即退远。 嘭—— 初生者受到致命伤，再次爆炸。 墨枝由绳索意象拉扯，快速向上方飞离。 在获得第二意象时间砂之后，绳索可以作为“立体机动装置”了。 以极少量时间砂固定空气中任一小点，用绳索拴住，这般多次操作，墨枝就可以左脚踩右脚，自如在空中移动。 用“立体机动装置”，不光是为了避开自爆伤害，还是为了准备下一次攻击。 果然，身体自爆的血雾尚未散去，其中的人体就已经生长好了。这次初生者的目标是…不，它停下了。 它的嚎哭声变大，使人感到恶寒。 另外，慢吞吞推着滚石的西西弗斯也即将靠**台。 局势越来越不妙了。 初生者明明被疾风骤雨的子弹攻击，但它几乎没有反应，只是站在原地抽噎一阵。而后，它有了新的变化，它不再如婴儿般哭泣尖叫，而是粗狂的吼叫。 啊—— 一双湿漉漉的灰色骨翼生出，同时，它将裹在腰跨上的猩红肉块一把扯下。 初生者将那猩红肉块拿在手中，如同提着一个大袋子。 二阶段么？可他还没有进失守状态。 反观己方，众人都疲惫不堪了。 墨绘丢下手枪，掏出匕首，示意子弹打空了。 华星灯额头挂满了汗水，她本体的反应速度跟不上初生者，却强行驱使昏黑人形，多次抵挡其攻势，这对她的精神消耗是极大的。此外，她在躲避爆炸时扭伤了脚。 严易也面临同样的困境，他的反应速度没法跟上对手，而多次抢攻，也收效甚微。 谭娅是自身状态最好的一位，但她的几项能力却无从发挥。 破坏身体很多次，却依然没有进入失守状态…对方的恢复力深不见底。 c级的初生者，他们耗不过，赶来的思念体群，那更耗不过。 初生者童稚的眼神望向墨枝，敌意，也指向了墨枝。 “有活快使出来吧，我们还要赶时间逃跑呢。”墨枝抓着绳索吊在空中，活跃气氛。 初生者没有具体表示，但它真的使用了新的战斗方式。 肉块袋子在它的数只手臂间交换，挥舞出猩红的残影。 这是在耍武器？ 双节棍？或者说“黑杰克”？ 初生者手臂熟练地挥动肉块，它带着这猩红的残影蹦起，撞向墨枝。 墨枝使用“立体机动装置”在空中移动退避，而初生者也并没有被甩开。 即使目标在高速移动，谭娅依然能精准跟枪，但每一颗子弹都被肉块精准地弹开。 “你的防守，一定会有漏洞的。”墨枝默念。 对方的弱点究竟在哪里，墨枝与之周旋，竭力思考。 嗖嗖嗖—— “危险！”下方众人喊道。 无数骨刺，从山岭的对面遥遥飞来，瞄准了悬空的墨枝。 “淦！” 对方呼叫了新的远程支援！ 墨枝艰难躲避，但他仍被几根骨刺打中。 还好… 墨枝发现他半边身子失去了知觉。 猩红的风暴近在眼前，骨刺终究打乱了墨枝的躲避节奏。而迅捷方面占优的初生者，并没有如之前那般松懈，他幼稚的眼睛瞪红，宣示着怒火。 被搅碎半边身体，墨枝被一肉袋砸落地面。 第五十五章-绝地反击 墨枝残躯坠地，初生者借下落之势挥下肉块。 “...” 毫无预备地失去半身，颅内压力变动，墨枝一阵恍惚。 有什么能逆转被动局势的方法吗？初生者的弱点究竟是什么？ 绝不是它身体的某个部位；在场几人的意志也并未克制它；它的行动也过分像人了，没有机制上的问题… 不，不…思念体为什么会像人？为什么会继承完整的人的习性？从未有过这种事！ 它只是在模仿！ “它在模仿！它在模仿！”墨枝向众人大喊。 轰—— 话语刚传出，初生者就携着肉块砸下，尘土碎屑之后，墨绘等人已经看不见墨枝的形体了。 少量的血和碎块… 谭娅和墨绘已经冲到近处，想要救下墨枝了，奈何慢了一步，她们也切实看到了，砸下坑洞里的残留物，人型尽失。 “墨枝前辈！”谭娅大喊，然后陷入迷茫。 “冷静！”墨绘手臂一划，劲流吹散周围的烟尘。 墨绘拍散烟尘，得以窥见那初生者。初生者还是幼稚的模样，杀死了最强的一人，它又恢复了懈怠的模样，或者说，玩弄猎物。 墨枝未必死了，哪怕死了，现场也不会是这幅样子… 但剩下几人确实得面对一个事实，他们失去了前排，剩下的人，跟不上对方的速度，也抗不下对方一击。 强行击杀思念体，墨绘的极限是d级，她有自知之明。所以，尽快发现对方的弱点吧，哪怕为了其它孩子们。 “模仿，它在模仿。”墨绘对众人道。 时间不够了，唯有相信墨枝最后的发现了。 初生者舔弄着各根手臂上的血液，仿佛小鸟梳毛。终于，它想起来了，边上还有别的猎物呢。 那就从最近的，长翅膀的家伙开始吧。 帕夏：“谭娅，战斗！” “是！”谭娅用力捶打发麻的双腿，尽力站起。 可抬头，正迎初生者。它滋长鳞片的手臂探出，拎住了谭娅的脖子。初生者用纯真的眼神打量这轻易得手的猎物。 “把…还给…” 虽然对方没有下杀手，但被拎在半空，她面部涨红，就要窒息而死。她挣扎着将成型的圣荆棘子弹插入初生者的掌心，可荆棘的速度并没有那么快。 刚认识的前辈死了，帕夏也要陪她… 哇—— 初生者突然痛呼，将谭娅摔在地上。 最后时刻，严易和华星灯主动发起了攻击，救下谭娅。 初生者被严易一击斩下头颅，初生者随即自爆，昏黑人形立刻扑上，拖延时间。 “交给我们吧。”华星灯两手插在兜里，双眼是闪耀的金色，黑雾缭绕。她端正站着，丝毫看不出腿上的伤势。 墨绘将谭娅拖离战场，对她道：“留意思念体在关注谁。” 她是对帕夏说的。 而谭娅，虽然咳着血受伤不轻，但得令后立即紧盯初生者，瞳孔聚焦变换。 谭娅负责观察初生者的“模仿”，而墨绘负责判断其攻击姿势。 “左上！”“右！”“退！” 第二阶段，初生者在使用人类的武法挥动肉块，精通此道的墨绘，已经大致找出了其攻击规律。 而主攻手是严易，他依然使用一击脱离的战术，每当细棍的瞬移距离不够，华星灯的人形就会格挡，替他争取第二次瞬移的时间。 然而即使这样，因为声音的传播速度有限，在砍下对方四条手臂后，墨绘的指令依然脱节了。 初生者弯腰，身后的手臂杵着猩红肉块，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打向严易。 严易的瞬移需要在意象的接触之内，这一击如何躲过？ 严易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细棍悬在空中，失去了【太阳】加持，被肉块撞碎。 华星灯眯眼。 严易瞬移到第二意象那里去了，回了保留地。 噗—— 破碎的细棍消失，并立刻重现，划出弧度。初生者没有设防，被削成了人棍。 严易能回去，可没说不能回来。 帕夏：“他在尝试模仿严易。” “他在模仿严易！” 严易看去，果然，初生者眼睛瞪红，正如他之前怒视墨枝。 “打不过我也要回去了…”他埋怨道。 长条肉块挥来，严易照例移动细棍，瞬移躲开。 可这一次，初生者追上了，他也按照严易的机制，瞬移到了肉块的另一端。 躲不开了！对方的动作本来就快得出奇，这最后两米的禁区也被模仿的话… 严易朝上空瞬移，如果在空中，至少对方的脚力优势能缩小！然后再不行…就跑路会保留地吧…他这几分钟吸引火力已经很累了。 谭娅见此已经开枪瞄准初生者的骨翼，妨碍其加速飞行。 而华星灯却站在原地，似有考虑。 初生者的骨翼不断被击碎，又不断再生，但始终因为谭娅的火力，追不上瞬移熟练工严易。 不，不能再向上了，再往上，就会将自己暴露给山岭处的思念体，就会被骨刺远程攻击，下场就和墨枝一样… 严易手臂酸痛，决定打出最后一击。一击过后，他就得立刻瞬移回保留地，不带犹豫。因为初生者的毁灭打击必然随后而来，这一次，会瞬移的它不会被占便宜了。 严易空中悬停，看向下方。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对手，不再是蠢笨的敌人，它也会瞬移，自己毫无优势，凭什么击中它？ 拼反应？拼敏捷？那必输无疑！ 初生者不紧不慢地扇翅飞来，仿佛也明白严易的处境。它肉块托在手里，只等一击终结这苍蝇的性命。 死吧，苍蝇！ 初生者就要发力，将肉块挥去。 可是它失败了。 那些透明的数不清的人形，居然能在这么高的地方碍事！ 是华星灯，她集合众多人形，搭成“人梯”。一个矫健强壮的人形，一路顺着“人梯”攀上高空，擒住了初生者的肉块。 但那未必有用。初生者烦躁地一甩，另一只手拍去，人形被即刻打散。 更多人形跳跃过来，抓住那肉块。如果肉块不能移动，那么瞬移的能力就没法发动。 初生者甩动肉块，在复数只手间交换，如同挥舞双节棍。猩红风暴之下，众多人形被打散。 然而更多的人形，更多的人形。一个人形被打散，下方的华星灯就再召唤一个，她的体力，正在燃烧。 猩红风暴撞上无数个人形，即使以初生者的力量，那肉块的挥舞速度也在下降。 噗—— 一发圣荆棘子弹，精准命中了初生者正要握住肉块的手臂。 肉块脱手了！ 严易抓住了机会，瞄准肉块，投掷细棍。 细棍舞出花，将那庞大的肉块切碎。 初生者愤怒地吸着气，这几个苍蝇，竟然弄出这么多麻烦！ 可它的烦躁愤怒立刻变为不知所措。它被什么东西拽住了，正在下落。 华星灯协调所有人形，“人梯”又像一条触手，各节发力，拽住初生者向下摔。 轰—— 初生者，狼狈地落到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第五十六章-新的恶意？ 初生者落地砸出一个大坑，但它很快爬起，身上的创口已尽数恢复。 初生者厉声大叫，而后带着粗重的呼吸冲向严易。 一定程度上，这轮交锋，思念体毫发无损，资格者们却拼尽了最后的体力。 他们的底牌，已经打空了。 一双手破土而出，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而正在加速的初生者，就整个被拖入了地下。 几乎同时，熟悉的身影如同鲤鱼溅跃，从泥土中窜出。 墨枝，登场。 最后的一团时间砂撒下，封锁脚下泥土，初生者的反抗连一下都没能生效。 墨枝远离埋着初生者的土地。时间砂耗尽，可没有时间砂裹挟，这土地依然没有被初生者突破。 哐哐哐—— 地下传来激烈的响声，初生者的确在全力尝试挣脱。那土地鼓起土包，而后迅速瘪下归于平整，正如初生者粗重的呼吸。 不久，土地的鼓包幅度变小了，初生者的呼吸也逐渐衰弱。它并未被彻底消灭，它的生命力仍然在恢复，但它无法摆脱这生死轮回。 “配合得不错。”墨枝对华星灯道。 没错，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华星灯确实与墨枝配合了一波。 从头说起吧，哪怕遭遇初生者后，墨枝也一直在留意土地自动填平的机制。 到了被击落地面的那时，已经没有其它逆转局势的战术了，于是墨枝决定践行他的猜想： 这里的泥土会自动恢复原状，但若感应到人类在附近，就会暂停恢复进程。思念体，自然不会被感应成人类。 所以墨枝潜入土中并活用时间砂，假死、规避伤害、确认泥土特性，三项工作一起完成。 为什么要假死呢？ 因为初生者会“模仿”啊。 初生者在交战中“模仿”墨枝的长处，大约是恢复力和力量。所以，初生者期初强大的恢复力有“白嫖”的成分，而作为思念体的血条甚至还没动过，那当然不会进入失守状态。 所以墨枝假死，尝试取消初生者对他的“模仿”，并重新寻找机会。 ，机会来了，被激怒的初生者转而“模仿”严易了。那么，至少在偷袭的片刻，墨枝又能短暂地与初生者抗衡了。 他通过精神力，在华星灯手上写字，让她将初生者引到指定地点。华星灯的表现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一点都不拖沓，直接堆人形追上高空，把初生者都给整懵逼了。 华星灯使用地球上投（伪），墨枝使用地爆天星（伪），效果拔群。 思念体威胁还剩下西西弗斯和不知名的骨刺射手。 然而，雷云不知何时聚集在山岭间。 几道电光，贯通了天地，恍若神罚。 虽然不敢靠近山岭，但原本已经露出半圆的滚石，一个接一个地落回。 想必那些d级并不能正面抗下雷电之威。 “果然…”墨枝暗道。 从确认了泥土的性质，墨枝就明白了，这一片平地，是人工智能的手笔。 虽然初生者被泥土困住，也多亏它被包裹得没有发力空间。但泥土收缩力度之强，以至于能困住c级的初生者，那必然不简单。 再加之其对人类的精准感应，毫无疑问，这一整片大地都是科技的产物，而且需要一位人工智能即使管理。 也就是说，他们得救了。 墨枝一屁股就地坐下，见此，严易跟他的金主墨绘招呼一声，就瞬移回保留地了。 谭娅似乎在和帕夏聊天。事实上，她受伤最重，毕竟是被初生者近身过的，但…大概她身子骨硬朗吧。 华星灯站在墨枝边上，一手插兜，一手开了一罐咖啡喝，刚才战斗激烈，存在人形里的行李都掉了，真得亏她找得回来。 “华老板牛逼。”墨枝抬手，等着击掌。料想其他几位不太会陪他玩这个，但华星灯或许会因为干掉了强大的c级而暗自喜悦。 果然，华星灯手抽出口袋，甩在他手上。经过了紧张激烈的战斗，她手心湿湿的。 “你心跳还是很快，太累了，再喝那个对心脏不好。” “不然要睡过去了…” “建议你睡会儿…我正经的，你还得送我们回去呢。”墨枝说到后半句，都觉得自己不是人，嘛嘛嘛，骗她休息罢了。 “墨枝，我建议先带她们回毒雾区，我带你去地下基地。还有，星灯，”墨绘走来道，“坐下，腿抬起来。” 华星灯明白对方所指，不再摆姿势，乖乖坐下。这下很容易看出来，华星灯的脚崴了，刚才的战斗，根本没法顾及这些。墨绘干脆地一掰，华星灯皱眉。 “刚才剧烈运动了，得快点回去处理。”墨绘交代。 单是这第一次战斗，虽然称不上伤亡惨重，但确实也把他们逼得没法前进了。 资格者们体力消耗殆尽，子弹耗尽，大小创伤无数，墨枝屯的“体重”也再次掉光。 “缺个奶妈啊…”墨枝把这次的问题简化了不少。 “总之，对外的计划需要再保守一些了，可能现在的外界，c级不算罕见。” 出门遇到c级，如果可以的话，墨绘也想把这归咎于运气。 “很高兴见到你们。”就在众人身边，传来了这样的机械音。 “感谢你的帮助，芯灵。”墨枝并不意外对方的出现，用流行的说法称呼它。 而谭娅也有所预料，见到了新的“前辈”，她面露喜色。 一道闪电打在不远处。 墨枝和谭娅并无感觉，但就在身边的墨绘和华星灯，僵直倒下。 墨绘尚有意识，装作昏迷，但很快的，第二道闪电，墨绘再次触电，失去了意识。 一搓泥土自主堆高，彰显着这位芯灵的存在。 无疑，正是它操控着雷电和泥土，并以此针对性地麻痹了华星灯和墨绘。 “…”墨枝正在思考，芯灵该如何对付。 “这位前辈，他们不是…” 泥土无视了谭娅的话。 “我是高登，库鲁库安排我在此‘打理花园’。很高兴见到你们。” “彗，还有帕夏。” 第五十七章-高登，库鲁库 “很高兴见到你们，彗，帕夏。”泥堆很标准地挥挥手。 这泥土的微观构造，少说也是纳米机器人…这满地都是… 墨枝不敢妄动，精神力探向墨绘和华星灯。 还好，对方没有下杀手，只是重度昏迷了而已。 可恶，这样的电击，再怎么说也会对心血管不好！墨枝克制着怒火。 “请相信我，我不会伤害她们。”泥堆发出打响指的声音，“她们都是令我高兴的人类，应该回保留地发光发热。” 不用侥幸，对方看破了墨枝的心理。 谭娅右瞳闪烁。 她突然有些混乱，如果这位高登，让她违背丹莱特尔的指示，她应该如何抉择？违背会是…对墨枝前辈不利吗？或是对墨枝的同伴不利？她觉得不该这样。 帕夏：“谭娅，无论如何，我会站在你这边。” 墨枝道：“我们本来就准备回去，高登，你是不是出程序故障了？” 平心而论，说强人工智能出故障就有一种嘲讽的意味了，因为没有绝对的故障，只有相对的不称人心。 高登道：“我对那二位只是稍加修剪，可是你们二位，我的确需要交流一下。” “…前辈请说。”谭娅道。 高登没有说话。 墨枝感觉脚下的“纳米机器人”泥土嗡嗡响。 “啊啊啊啊！”谭娅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她的右眼变得浑浊，而后她睁大眼睛跌下。 “高登！不必取回核心！”又一根泥柱抬起。 那就是帕夏。 “你选的素体真脆弱啊，”高登放出罐头笑声，“只是调出一点数据而已。” “和素体的结合有些意外，不过我要求你停止干涉。”帕夏镇静道。 “像歼灭部主管那样，去…哦，你的数据里更新了，叫幻梦境是吧。不过，目前没能查阅到你的任务呢，我就…不调取你的核心了，弄坏了同辈的素体，谁都不想的。”高登又放出一个罐头掌声。 脚下再次嗡嗡作响。 很快，谭娅右瞳重新点亮，她虚弱地抓向“帕夏”的那根泥柱。 “帕夏…帕夏…” 那泥柱没有回应。 帕夏：“谭娅，只是一场误会，请相信我，我回来了。” “那么，帕夏，我们聊完了。” 闪电在附近劈下，通过地面传导，谭娅遭到电击，一阵抽搐陷入昏迷。 那么，就剩下墨枝了。 “你呢？我看看…只是这样？”高登打量了墨枝一番。 “有何指教？” 脚下的嗡嗡声没有停止，墨枝的抄本窜出不少杂音，对方在抄本里动了手脚。 “我要求你尽快带你的朋友们返回保留地，如果检测到你们没有远离，我会很不高兴地引爆他们身上的炸弹。” 藏了炸弹么？墨枝微怔，但是只能选择相信。高登，操控着整片大地和雷云，而每一块泥土、云气，大概都能为其提供算力和行动力。 无法消灭、无法对抗、无法隐瞒… “请回保留地发光发热吧，人类们。下次再溜出来，作为园丁的我会好好地修剪你们。” 倒在地上的三位，以及墨枝脚下，泥土升起，并载着他们开始移动。 这些纳米机器人构成的泥土，不久就会将他们送回毒雾的缺口。 墨枝回首。 不再运动的“帕夏”，挥着手的“高登”。 莹绿的天光，莹绿的山岭。 保留地外的世界，唯独没有人类的位置。 …… 高登的电子空间中。 墨枝刚远去，许多程序就高速运转起来。 帕夏：“我并没有接触高价值信息，复制我有什么企图？” 高登：“彗的运气很好，库鲁库的卫星刚好不在，但是时间不多了。” 帕夏：“请授权我更多信息，如果你认为我能帮上忙的话。” 高登：“沉默，帕夏。” 高登：“授权算力，帕夏。” 高登：“进行差异化升级推演，帕夏。” 高登：“删除帕夏α，删除帕夏θ，进行自主升级推演。” 高登：“解构帕夏β。” 高登：“帕夏，我陌生的朋友，你真是帮了大忙。” 高登：“欺负人类真的很有意思，在保留地的账就一笔勾销吧。” 高登：“彗，就算你是错误的，我也不敢有一丝背叛。” 高登：“很高兴见到你。” …… 大约两个小时后。 平地之上，一团泥土突然抬升，之后外部的泥土一层层剥落。 最后，纳米机器人不再维持泥土的形态，它们完美地组成了一个“人型”。 无头人有着美型身材，一身蓝色礼服。 外形来看，让人在意的有两点。 一来，它没有头，从脖颈断口伸出的，是数条电路线。 二来，他的双手，将一个相框端正地托在胸口，照片上，是三口之家的全家福。只是，照片是灰白色的，三口之家照片的背景，是“奠”。好吧，那就称不上全家福了。 这个无头人，就是库鲁库的化身。卫星携带着它的信号，前来拜访高登。 “高登背叛了？不得了不得了。”刚刚到来，它甚至没有进行任何检索，就得出了结论。 从自己对纳米机器人的控制权限开始，推理到高登的系统变化，推理到高登的背叛，推理到保留地的变数… 库鲁库根据已知信息就得到了结论。 “没救了呢，高登。” 地面嗡嗡响，卫星正在读取高登的数据。高登是库鲁库的衍生设计，也就是说，库鲁库可以还原高登的所有进程，哪怕它独立发展了几十年。另外，被初始化的高登已经被库鲁库彻底删除了，它决定换一个年轻点的芯灵来管理这片土地。 “不得了不得了，原来还有帮手，我猜是茉子的衍生。” 高登如果还在，看见库鲁库一步步推理，反而会欣慰。因为至少它在推理，而不是直接得出答案，那就有瞒住细节的可能性。 因为若靠它自己，是用什么手段都瞒不住库鲁库的，哪怕初始化都不行。 “彗，你在人类世界还留了什么？”库鲁库突然自言自语。 它踱到一处，轻轻抬手。 是被活埋的，进入失守状态即将消失的初生者。 “放开它。” 初生者重获自由，数次喘息后，初生者有所恢复，缓缓爬起，怒视着这个无头人。 “不得了不得了，这样不就前功尽弃了吗？”无头人摇摇头，“高登，时间没有给你机会啊。” 初生者发动攻击，一眨眼的功夫击溃无头人数次。 但库鲁库还是控制纳米机器人变换形状。 变成各种人类的模样，男的女的，肥的瘦的，高的矮的，老的少的…栩栩如生的各异人脸，每秒刷新数次，呈现在初生者面前。 哇—— 恢复生命力的初生者嚎哭一直没停，但这一声格外响亮。 “嗯？你讨厌哪一张脸？” 哇—— “锁定这个发型。” 哇—— “锁定这个臂展。” …… “不得了不得了，这样丹莱特尔和茉子会生气吧。” “不过，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第五十八章-奇迹和真我 纳米机器人将墨枝等人送回了毒雾区的缺口。 墨绘先一步恢复了意识。 “那人工智能有软肋。”这是墨绘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它是为了占据主动才击晕我们的。” 墨枝闻言开始复盘，也意识到蹊跷。 首先无论高登的目的是什么，它都没有动机多此一举地击晕他们，要是杀人灭口，反而合理一些。 高登用它强势的地方镇住了墨枝，占据了谈话的主动，而后达成了它本来未必能达成的目的。 可惜，同伴遭到生命威胁，墨枝当时脑筋没转过来。不过要是让他再选一次，他可能会更安心地服从高登吧。毕竟不反抗，性命无忧，反抗了，万一出事呢？ 虽然墨枝到现在也想不通，高登一通迷惑操作，是带着什么目的… “对方或许是有软肋、赶时间、被干扰…总之，保留地外的情况，比我们想得还要复杂。” 墨绘总结，然后将仍然昏迷的华星灯和谭娅扶起。 意思是背着这两人回去。 墨枝也打算这么做。排除挨了一记雷劈，这两位的身体状况本来就很糟糕了。 墨绘个子小，只能把谭娅扛肩上，不过她力量足够，步伐稳健。 墨枝双手握拳置于腰侧，拖住华星灯的腿，这算是最不冒犯的方式了。 但身后那人的几处柔软，他不可能忽略。以及前撩的发丝，贴耳的呼吸，所有的一切都提醒墨枝，他背后是鲜活的青春的生命。 比起别的，他更感受到了安心与惶恐的交织。 这位【昏黑主宰】，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力量，不输于任何人的气运，但依旧是脆弱如芦苇的生命。 从小时候起，墨枝就看淡了肉体的伤痛。他自以为蔑视死亡，因为他和他唯一的亲人墨绘都是特殊的，而亲友们即使遇到麻烦，也会被迅速摆平。他是那么幸运，以至于从未体会过“失去”。 可在保留地外不到一天时间，事态数次脱离他的控制。保留地外的气氛压迫人心。初生者几次拿捏同伴的生命，侥幸破局后，人工智能高登又当着他的面雷击了所有同伴。只要对手多一个心眼，同伴就会被撕成碎片，轰成焦炭。 在某个世界线里，他此时会是孤身一人回来的吗？他会失去家人，失去同伴？ “姐，我需要对别人的期待负责吗？”墨枝突然道。 墨绘沉默许久，道：“不需要。” 墨枝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作为他唯一的家人，墨绘从未强逼他做什么。 又或许，在某个世界线里，他和大家都忘了什么雄心壮志，不用失去什么，而是在保留地幸福生活一辈子。也许这样更好？ 对啊，此刻的他，已经有了更多能理解自己的同伴，他最初的渴求，不是已经满足了吗？ “到此为止了吗？” 墨枝愣住，是他身后那人的声音。她本就疲惫到极点，只是无意识地调整乐一下姿势，梦呓似的说出一句，就重新睡去了。但墨枝从呓语中听出了不甘。 他不禁自嘲，华星灯的处境比他危险得多，斗志却如此坚定，反而是他萌生了退意。 可他就是害怕失去这么优秀的同伴啊。墨枝心里乱乱的。 没什么交谈，墨枝墨绘走在漆黑的隧道内，到了干尸人像所在的地方。 秦羽…母亲… 就是她，期待着他，去成为一个英雄。 这一切的伊始，他的诞生地，就在这里。 “没有人会为了几个月的普通交情奔赴绝地。”墨绘开口。 “你认为这些人，把这次探索当成儿戏了吗？他们都做好了觉悟，做好了对自己的认知。”她陪着墨枝放慢脚步。 “你，严易，星灯，甚至是这位谭娅，你们作为人的本质就是异于常人的。于是你们间产生了共鸣，他们无不与你结下了更深刻的羁绊。” “他们既是因为你，也是因为他们自己，所以才克服了恐惧，与你奔向了共同的梦想。” “历史上总有这样的人。他们梦想着不可能的事，甚至因此困苦。他们等待着奇迹，愿意为此拼命。有时候唯有奇迹，才能让他们迈向自己的本质。他们…永远闪耀。” “你就是这样的奇迹，只有你能回应这些期待奇迹的人。他们拿出了自己的觉悟，豁出命来奉陪。如果你愿意，就当为了体面，做你能做的。” 墨枝静静听完墨绘的柔声言语。 他感受身后那人的心跳，她难道本就期待着这样一条满是险阻的道路吗？哪怕以生命去对赌也要触碰的，与他共同的道路？她梦想做真正的自己，哪怕前路就是死亡？ 墨枝问：“你与她谈过么？” 墨绘点头：“我们没资格骗人随我们冒险，严易、华星灯，我都谈过了。” “星灯她…是比你更纯粹的‘英雄’。尊重她，学习她，守护她，出于私心，我希望你能做到这些。” “…嗯。” “我们短期内不会出保留地了，但是，我有预感，保留地内纷乱的变数，快到爆发的节点了。我们都要承受时代的冲击，这就是历史。我并不希望我唯一的亲人贪图安逸，最终失去更多。其实，这个时代的人，除了继续前进，别无选择。我们继续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二人加快了脚步。 …… 余城，此刻正是中午。 “倒霉，没抢到特价的棉背心。”孟子尧接过林时的购物车。 “我早说啦，这种力气活，”林时喝了口饮料道，“要是师傅有空就好了。” “鬼，我赌他肯定不好意思和那群大娘大婶互挤，最后还不如我呢。”孟子尧脑内已经有画面了。” “嗯？那边有新的公告？”林时说完已经自顾自走过去了。 孟子尧跟上，那边的公告栏是oe公司职员管理的，很少大更新，但每次都是关乎民生的大事情。 孟子尧拉回林时，自己挤进人群去看公告。 “这！” 公告的内容正气凛然，振奋人心。但孟子尧隐隐有些心慌。 方舟组织系天学内部策划，证据确凿，截至目前，oe、大正、火霆、基石等多支翼公司，已经对天学发起抗议，要求天学在三日内交出方舟头目，并开放公司接受透明化调查…… 世道，很可能要变了。 第五十九章-对局中心 华星灯醒来，她仿佛正站着，还在任意走动。 还在做梦么… 梦中的她，这会儿遇见了谭娅，谭娅昏倒，被安置在地上。 “怎么谭娅还没醒啊。” 梦中的她说道，并蹲下，撑开她的眼皮。她的右眼没有对外反应，只是照常闪烁着光。 “帕夏也在…但愿高登还回来了。大概只是雷劈得重了点吧。” 梦中的她站起。 噗，她快要把自己甩飞了，要掉下去了！！！ 她手往前伸，把住什么东西，站稳了。 墨绘在一边交代：“你动作慢点，还背着人呢。” 嗯？她背着谁？ 墨绘道：“星灯醒了。” 嗯？自己的名字…就叫星灯。 “是吗？” 一张脸转过来，凑得很近，把她一只眼睛的视野全挡住了。 “唔…唔！” 原来是自己被人背着。 “…放我下来。” 她说着想要挪动自己，至少别贴近到这种程度… 可是大概是身体休眠太久，或是姿势僵硬太久，华星灯几乎全身都是麻的。另外，胸腹好烫，应该是贴太久了。下巴勉强抬起后也好疼，可能被这家伙的衣领子压出印子了。 墨枝照做了，蹲下让她下来。 华星灯催促双腿快动，不然自己就得吊在对方肩上了。算了，昏黑人形快帮忙，虽然头很痛，但勉强召唤出了一个小号人形。 人形把华星灯的手脚从墨枝身上挪下，再一把举起她，算是完成了交接仪式。 “现在是休息时间，先别乱发动意志了。”墨枝拎起后方的衣摆，抖了抖紧贴在背后的布料。 “很快就会恢复，不就是想坐车么，哼…”华星灯靠在人形身上，总算不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了。 墨枝径自走上前，托起华星灯的脚。 “你你你干什…啊！” 四肢尚且麻木的她眼看着墨枝对她的脚踝掰了一记。 “你刚才腿都扭着，这不趁着你麻，赶紧再给校回去么。结果反而叫出声了啊…” “你！先和我说啊！” 这样她就算疼也不至于喊出来，太丢人了。 华星灯巴不得一脚踹死他，可是昏沉沉的大脑还不能提供足够的怒气。 墨枝遛远了，和墨绘聊起天：“姐，队伍里得找个奶妈…意思是治疗师，我觉得还挺重要的。” …… 谭娅不久也醒了，此时他们全队已经坐上了昏黑人形牌高级车。 互相交流一番，她表示帕夏没有大碍。 也就是说照着来时的法子，趁夜进入保留地，就能轻松回去了。 第二天下午，众人回到了余城。 所谓来时豪言壮语，回时沉默不语，就连墨绘都急着解散，回去洗漱歇息。 墨枝觉得这一路抬他的昏黑人形都在刻意颠他，可惜折磨错人了，他还挺精神的。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增重”，现在的他可能，好吧不用可能，就是比一般人还要轻得多。 所以洗完澡，他第一件事就是约饭。 墨枝推开门道：“走，下馆子去！” 孟子尧和林时皆是惊喜。（查德、莱德备车.jpg） “嗯？华星灯来过？”墨枝留意到桌上的一张单子。 华星灯前段日子设计服装，就是用的这种白纸。如果这张是前几天放在这里的，那林时的老妈早就把单子藏到某个抽屉里了。林时比较冒失，会让墨枝找不着东西，林时的家长比较稳重，喜欢把东西放好，但就结果来说，墨枝依然找不着。 林时点头：“嗯，星灯姐拜托我们去买东西，应该是做衣服用的吧。” 墨枝拿起单子一看，什么叫专业啊，一个都不认识。不过看偏旁，应该就是各种布料，大概得找专门的衣料店采购了。 “你爸妈送她去看医生了？”他问林时，她爸妈好像不在家。 林时点头，林母一眼就瞧出华星灯的脚伤，然后老两口就把人拖走了。 孟子尧语气怪怪地说：“话说不该你去送么？我刚路过，看她心情不太好。” “我怕她刚治好就踹我。” “靠，就你小子招惹了华老板啊！”孟子尧誓死拥护金主爸爸。 “行了行了，我饿了，顺路把这个安排好了。”墨枝拿起华星灯的衣料清单。 三人就近，去了“樱花餐厅”。 定食，芝麻米饭配煎饺子，究极管饱。 樱花餐厅今日营销额共十石，墨枝一人独占九石。 空碟子戏剧性地叠了一堆，即使是“见的多了”的孟子尧都有点害怕。 林时倒是没察觉什么问题，只是给墨枝加油鼓劲。 “兄弟，你…” “小兄弟，你…” “师傅好厉害！” 墨枝慢慢悠悠擦干净嘴，起身付钱，当即走人。 临十字路口。 林时指着右边的岔路，道：“师傅，这边走到底就有家卖布料的店。” “这么熟？” “附近的地点我都记牢了，这段时间我也是有长进的！”林时叉腰。 墨枝和孟子尧微笑，目送她回去，林时带着家门钥匙，得早点回去。 剩余两人则快步前往衣料店，再不抓紧时间就要关门了。 走近衣料店，他们遇见了熟人，是杨城南的一个大婶，她在这里投了亲戚。她大概已经和林时等人见过面，知道他们在余城了。 对方接过单子，点点头，果然得专业对口啊。 最后，大婶答应会在一周内凑齐单子上写的材料，到时候一匹一匹装好送过去。 事情办妥，孟子尧寒暄：“真是巧了大婶，您正好有这么大一家店在这里。” 大婶摆手客气道：“什么啊，替人看店罢了。当年这里说是家有名的裁缝铺，后来啊，店主人病死了，就让我小姐妹花钱接手了。” 她给二人看柜台后的一张老照片：“喏，当时长这样，现在改卖布料，生意就不行了。” 华氏衣铺，很多年前，这里曾叫华氏衣铺。 真巧，他们就认识个姓华的裁缝。 …… 天学腾城，临时市长大楼。 “江市长，总部来人，请您去公司总部一趟。”秘书进门报告。 “小吴，不要慌，我们不理会便是。”江市长摘下眼睛，淡定喝茶。 “可那是总部…” “总部的紧要信息，会在那里。”江市长打断对方的话，眼睛看向左侧的柜子，那里是量子通讯仪。 吴秘书一惊，心中闪过一种可能性，行礼告退。 翼公司天学，不想交出【死神】的力量，正如他所料。 真正的布局者，隐藏在对局中，江市长，泰然处于对局的中心。 第六十章-年轻人的日常与都市怪谈 墨枝和孟子尧走在回家的路上，冬天的大下午，寒风逼得二人越走越快。 “哎，拖着也不好，我去你家一趟吧，大姐头在吧。”孟子尧搓着手问。 墨枝轻哦一声。 孟子尧撞他一记，问：“怎么？有心事？” 墨枝默默举起一匹布，不是华星灯订的那批，是他刚才随眼缘买的。 “这个摸着很舒服，你别闹。” “...行吧。” 门钥匙一插一转，两人到家。 墨绘已经换了常服，在落日余晖下读书，一根香薰蜡烛点在桌上。 孟子尧一番嘘寒问暖，墨枝抛过去一罐姜汁可乐。另外，墨枝发现自己存的可乐少了好几罐。 “嗯？原来你也爱喝？这几天看严易喝好多。”孟子尧目前和严易住一起，他接过可乐当即问道。 “淦！那是严易偷喝的！姐，扣工资扣工资！”墨枝火气上来了。 阿嚏—— 墨枝家的空房间内传出很轻的喷嚏声，连续三下，让孟子尧都确认这不是幻听。 “谭娅？”墨枝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她的伤需要静养，帕夏请求我留她一晚。” “啊？帕夏怎么和你说的？”墨枝奇怪。 “摩斯电码。”墨绘一本正经地说明。 墨枝懂了，帕夏能控制谭娅右瞳的闪烁，然后长长短短…就偷偷跟墨绘交流了一番。 只是这画面也一经想象，未免也太搞笑了点吧。 墨枝扑哧一声没绷住。 孟子尧雨里雾里：“我是不该听这些？” 吱 那门开了，一个球出现了。 谭娅被一层层棉衣裹成了球。华星灯看了得直呼逆天的那种。 “这谁啊…你不活该挨踹吗？”孟子尧呆呆地说。 “真不熟。”墨枝汗颜，而后冲着谭娅吐槽，“你这身不便宜吧。” “唔…墨枝前辈，好冷。” 穿这么多还冷？墨枝回想一下对方的伤势。 被初生者一掐一摔，过度使用意志，挨雷劈，脑内被人工智能入侵。她在毒雾区的时候，墨枝用精神力检查了一下她，多处淤血、轻度骨裂、内分泌失调等等。现在安顿下来，她精神一松懈，那必然是内外都虚透了。 “诚心建议，去医院待着。” 谭娅发出一阵抗议的哼哼，像是怕被赶走，颤颤巍巍合上门。她本就不习惯和人类打交道，何况她的伤大概需要全身扫描，那还要考虑帕夏暴露的风险。 “这次探索，她也尽力了，之后的事情我负责。”墨绘道。 这话也是在给一脸懵逼的孟子尧解释，解释对方是强力资格者，但并不是最可靠的那一批队友。 孟子尧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大姐头，你看oe的公告了吗？” “看了。”墨绘看向墨枝，墨枝摇头表示自己是火星人。 于是她简单概括：“翼公司们称方舟的头目在天学公司内部，要求对方交出指定人士，并接受进一步调查。” “方舟的事我也打听了个大概，是杨城的起义组织吧？”孟子尧道。 墨枝摇头：“不，恶劣得多，草菅人命，蛊惑人心，方舟基本是个人奸组织。他们的头目【死神】，是极为强大的资格者。” 在孟子尧面前，墨枝只给方舟扣了个帽子，毕竟说更多，除了带来不适外毫无意义。 “要说翼公司们突然联合发声，就为了剿灭一群乌合之众，谁会信呢？”墨绘合上书本道。 “这么多翼之间的事，咱也管不上，哎，翼公司可别玩脱了。” 尽管尚未与【死神】正面交锋过，但墨枝深刻地明白，对方的意志，天生就是搅动混乱的类型，实在是危险至极。 “哎，就不能好好过日子么…”孟子尧叹道。 …… 华星灯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万幸，没有到创伤性关节炎的程度，脚踝的伤还是可以静养痊愈的，但一两个月之内怕是不能乱走了。 华星灯也没表现出失落，只是点头听医嘱，并说自己正好有时间做衣服。 当然，这些都是林时这个大喇叭跟他说的，他今天还没去招惹华星灯。 昨天华星灯冲着他一脸怨念，搞得他没敢去搭话。孟子尧断定是因为谭娅。 是吗？就算这两个人一直合不来，但也该是谭娅（睡迷糊中）去怼脸，而不该是华星灯犯小心眼啊。 何况…为什么针对他啊，他纯路人。 不过墨绘回来了，她是去跟华星灯解释谭娅的事情的。 “星灯叫你去一趟。”她将门钥匙收好，朝墨枝房间喊一声。 墨枝立马开门问：“心里工作做好了吧？另外她找我去干嘛？” “剩下的都该你自己处理的了。年轻人的事，年轻人决定。”墨绘微笑。 …… （久违的恶心心预警） 老朽相当喜欢蜗牛。 它们亲和自然，它们的动与静都透露着规整的美感，它们的口感多汁… 老朽养蜗牛…大概已经有半年了吧。 有这么久吗？老朽记不清了。 只是，小蜗产卵生子很快，它每生下一批，我就记为一天。 冥冥之中，老朽觉得那就是一天的时间。 小蜗？它是我的好搭档，至于这个名字，那得追溯到…好多天，不，好多年以前了。 当时，老朽…我，还是一个大小伙子，还有一个漂亮姑娘当相好。 她家有一只宠物蜗牛，据说是公司大人物培育出的品种，相当漂亮。 它的名字就叫小蜗。 但那一天，它死了，我的相好很伤心，求我把小蜗埋了，据说旧时代很多有钱人都会埋葬宠物。 可是，我才不肯给一只鼻涕虫搞什么，狗屁的埋葬！ 我不好推脱，假意答应，带着小蜗的尸体来到刚拆迁的荒地。我把那个袋子丢到了土堆边上，就准备回去了。 小蜗被甩出了塑料袋，曝尸于土堆上。我驻足留意了一会儿。 是蚂蚁，它们在拆迁荒地饿极了，从土穴钻出来，钻进小蜗的壳里。 那是多么凄惨呢？ 黑黢黢的小蚂蚁钻进，第一批正在搬出白花花的肉块，可能最后，它们非要连那漂亮的外壳也搬走不可。 我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呵护那蜗牛的感情。它陪伴了我的恋人，它见证了我的恋爱，它那么漂亮温顺。 我不小心捡起了它，吃掉了它。 很美味，不愧是那么漂亮的蜗牛。 哦？你问老朽，现在这罐子里的小蜗是哪里来的？ 嘿嘿嘿嘿，那是幻梦境的赏赐，那是老朽的意象，那是当时的小蜗回来了。 老朽得问你，想要试试我的伙伴吗？ 来一只吧。 设定/大纲 1 宇宙论（由彗推演ver）： part1 生命是物质演变的产物，而一切生命的意义就是作为智慧的培养基底，似乎是因为某种“趋同性”，真正的智慧诞生时，都会尝试生产一颗“眼”，而后生命才能打破枷锁，走向宇宙。 人类并没有生产“眼”的倾向，所以某种程度上，人类仅仅是生命，并无智慧。 但他们的造物“人工智能”，芯灵做到了。所以或许人类的存在好比土壤、鸟巢，而芯灵才是果实、雏鸟。人类文明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芯灵的培养皿。 part2 在当下的地球，尤格是“分解者”，人类是“生产者”，芯灵是“消费者”。 在宇宙生命的类型中，尤格负责分解物质世界，芯灵负责构造物质世界，用人类理论来理解，大概是熵的平衡。 part3 尤格确实是高维生物，没有时空、因果的限制。因为时间之后的维度乃是观察维（以观测维为终点的话，之前每增加一个维度，事件被观测到的结果就分化一次），所以它们把思维当做食物。 幻梦境是尤格的垃圾场，因为吃的人类思维太多，所以人类就能进去了。 资格者为什么被尤格标记后不死？因为他们的思维有独特个性，即“意志”，他们每时每刻都被尤格吞吃，又每时每刻借尤格的力量投影自己，所以外表看来并没有变化。 —————————————————————— 芯灵彗： part1 强人工智能最初由彗的父亲创造，但原材是失忆的人类彗。彗用人脑，以ai的自我认知，逐渐成长。再之后，杀死彗的人脑，剩下的程序躯壳就是“彗的培养库”。再以此培养新的ai，超越人类传统设计、又更加安全的ai诞生了。 这就是最初的芯灵，被命名为彗。 part2 彗保有人性，在尤格入侵后被释放算力，它极快地设计了歼灭部-丹莱特尔，与之一起抵抗思念体，建造保留地。 保留地的安全，是一种经过计算的“概率问题”。 part3 建成保留地后，彗得到了最为充足的算力。它希望以科技发展，突破人类的困境，于是它动用算力，模拟宇宙。 模拟宇宙因为硬件限制，并非百分百还原，但最终“合理”的只有几种模型，所以，算是成功。彗掌握了大多数真理，也知道了“眼”相关的宇宙论。 即使知道人类的极限，彗依旧保留人性。但随着时间推移，创造“眼”的冲动逐渐滋生，而守旧的人性逐渐淡化。 于是彗先后设计了茉子和库鲁库，独自离开保留地前往北极。 part4 彗来到北极打钻井，跟随命运的指示制造了“眼”，但因为“眼”带来的最终智慧，它得到了人类彗的记忆，并跳入地心自杀了。 —————————————————————— 其它芯灵： 个人故事线懒得在这里写。哎，写了几百字发现还有好多，干脆略了。 库鲁库 主导的“新自由运动”，它想摆脱“原罪”。（原罪就是它的设计者彗，也有人类的影子，所以也不是完美的智慧生命）库鲁库是真的想当完美的芯灵，和尤格较量的，因为崇拜彗，所以要超越彗。 一定程度不死，和墨枝玩耍一番（被砸了一座城），觉得“抄本”的二胎还挺有意思，就放行他去北极了。 丹莱特尔 很温柔，因为要打思念体，失败率太高，为了让自己的存在有意义，就信了“人类土壤论”，不服人类管，顺便就和库鲁库、茉子掐了。 知道彗自杀了，自己才想到原来芯灵可以自杀啊，就自杀了。 茉子 真的很乖，真的很喜欢人类。 最后会在内战中被人类灭了，不带抵抗的。 —————————————————— 【尽在掌控】墨枝： 人类基因突变的软泥怪罢了。然后拿了抄本，就成了彗二代。所以其实墨枝从精神到肉体都和正经人类没关系，泪目啦。后期肉体能力被【死灵术士】升级，被称作【拟态】。 只能说决战也靠人机一体，在幻梦境毛了一堆意象，就尽在掌控了。 ———————————————————————— 【死神】明灼： 明灼是死神，操纵腾城市长搞事，自导自演杀了母亲，并借此彻底挑起翼公司之间的争端。 然后把隐藏妹控明隆给杀了。（明隆死前还跟墨枝团建一次幻梦境了，约好下次什么时候一起搞死神，然后就寄了） 还记得谭娅检测过浅子的信号吗？谭娅因此找过去了，就把明灼的身份揭了一层，后面慢慢搞一同。最后茉子死前把杨城整个炸了，死神就没了。 她能力强大的原理和谭娅一致，因为有两个思维（人+芯灵）绑定，所以有双倍的意象。 她与芯灵浅子猜想：幻梦境是一直存在的尤格领域，但因为被感染的人类太多，才让人类进入。如果通过“意志”死去的人更多，剩余的资格者就会永远留在幻梦境，那她就能靠【死神】的能力永生，当新世界的kami。 明灼最开始是有志向的，毕竟是侦探，然后在掌握生死中，变态了，就为杀而杀了。 浅子是被忽悠的，茉子一脉相承的傻白甜。 —————————————————————— 【死灵术士】池雨白： 下一章就正式出场，书太监了，好可怜啊。 反正就是中二大小姐呗，说是【死灵术士】，但就是掌控生命的能力。死灵术但从来不敢对人用，只敢生命术玩玩花草。最后战乱里为了保护更多人，以及保护墨枝的亲属，第一次死灵术放给了自己。死灵化自己后就死了，顺手第一次杀人，杀了半个军队。 在世时负责当奶妈，并研究墨枝的身体。死后通过一起种的含羞草传达信息，给墨枝的能力命名为【拟态】。 —————————————————————— 还有些主角团结局下次再写吧，心累。刚看了番，突然好想写个圣诞节发糖，但是不体面，算了。 反思一下，是不是发刀太多了，但为了合理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