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PK女皇》 1、离奇穿越 “姐,我写了一本新剧本,呕心沥血之作,老爸一看,简直惊为天人,立马答应投资拍摄。这部剧拍出来,一准儿爆红!本着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原则,本编剧指名请你出演女主角!怎么样?你老妹我对你不错吧?” 屏幕上扎着粉红蝴蝶结的小企鹅不断跳动闪烁,并发出一阵‘滴滴’的鸣叫声,仿佛正催促着人快点前来观看。 欧阳青对催促声仿若未闻,擦干刚沐浴后湿漉漉的头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加了几块冰块,慢悠悠晃动一阵酒杯,轻啜一口后,这才闲适的坐到电脑前,点开对话框,看完宝贝妹妹发来的信息,禁不住莞尔。 “是老爸看了惊为天人,还是被你缠怕了,破财消灾?你这次使了什么鬼招?竟然让他答应投资?”白皙纤长的玉手噼里啪啦打下一行字,戳破了对方得意洋洋背后的猫腻。 对方静默几秒,发来一个勃然大怒的狰狞表情,急急辩解道:“虽然老爸被我缠怕了,但是平时我死缠他,他也不松口,这次之所以答应,是因为我的剧本写的确实好!” 欧阳青看完回话后失笑,转而想到父亲对待投资一向谨慎的态度,这次答应替小丫头出钱拍电视剧,或许真有可能看上了她的剧本。当然,被小丫头缠到发疯,扔钱消灾的可能性还是更大一点。 “把剧本发过来给我看看。”怀抱着微小的期望,欧阳青提出要求。 “好嘞!立马传给你!”对方兴匆匆回话后便发了个文件包过来。 欧阳青点击‘接收键’,待文件传完,马上打开文档,将剧本从头至尾通读一遍。因为是自己嫡嫡亲的妹子写的剧本,她看的很慢,很认真,态度没有一点敷衍。 对方仿佛也知道她现在的专注,静静等待着,不发出半点催促的声音。 勉强将剧本细细看完,欧阳青揉揉额角,心里喟叹:好歹这次进步一点了,叙事很有条理,情节也符合逻辑。 但是,这似曾相识的,恶俗的,狗血的一个个剧情是怎么回事儿?这不是最近几部很火的历史剧和宫斗剧的剧情大集合吗?还有,给角色起名能这么惫懒吗?完颜z——金朝世宗完颜雍的孙子,历史人物的名字借来一用倒没什么,但是,完颜不破是怎么回事?如果她记忆没出问题的话,这好像是不久前爆红的一部僵尸剧的男主的名字吧?她就不怕被人告侵权? 将剧本中出现的所有问题条条款款罗列出来,欧阳青点击发送,传给自家老妹。末了,又加上一句简短的评价——‘此剧本恶俗老套,实属三流作品,且有抄袭嫌疑,若不想官司缠身,建议勿要投入拍摄,本人亦不会参演。’ 这话说的够毒,够直白,发过去后把对方气的倒仰,好半天后才堪堪承受住打击,恶狠狠的回过一句幼稚的威胁,“欧阳青,别以为你是天后就拿架子。我告诉老爸去,说你欺负我,让他收拾你!到时,你哭着喊着来求我,我也不让你演女主了!我让你演最悲催的太子妃!” 欧阳青拿起酒杯,浅尝一口腥红醇香的酒液,对着屏幕上发来的威胁轻笑出声,边笑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暗忖:小丫头炸毛了!真可爱! 将酒杯放到电脑桌边,她连连发了几个安抚顺毛的信息过去。 桌边的红酒杯里,冰块正在慢慢融化,凝结出的水珠滑下,浸入键盘中。 键盘被浸湿,正打着字的欧阳青只感觉指尖一麻,便缓缓的,无声无息的倒下了。 天后陨落,一时间,社会上‘安全用电’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 自己的死竟然带动了整个社会对于安全用电的重视,这是欧阳青没有想到的,事实上,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想那些,因为她现在很震惊——震惊到呆滞。 任谁发现自己在一个古色古香,富丽堂皇的房间醒来,周围一堆宫女太监齐齐围着自己下跪问安,直呼自己‘太子妃’,不震惊那就怪了,除非这人是个傻子。 欧阳青不是傻子,相反,她聪明的很,不然,也攀不上天后的高位。震惊过后,她很快冷静下来,收起脸上呆滞错愕的表情,美目一转,秀眉一蹙,沉声开口:“吵吵什么?都给本宫下去!本宫要静一静!”只一秒,欧阳青的表演本能便迸发出来,自然而然的将太子妃这个角色演的惟妙惟肖。 果然,听见欧阳青威严的命令,偷觑她面上冷肃的表情,一众宫人立马静若寒蝉,以最快的速度退出房间,生怕走的慢了,会被喜怒无常,嚣张跋扈的太子妃拿来开瓢。 待人全都退走,欧阳青连忙起身,正要掀开被子下地,却被头上传来的一阵剧痛阻住了动作。 “兹~头怎么撞这么大一个包?我不是触电了么?”喃喃自语着,她伸手在头顶摸索,摸到脑后的一个大包时,忍不住痛叫着抱怨。 抱怨完,压下心中的疑惑和头顶的刺痛,她继续掀开被子,套上床边摆放的一双精美绣鞋,在屋子里四处转悠翻找。 “唔?家具竟然都是真的金丝楠木,连摆设也是真的古董,这次谁花这么大手笔整蛊我?”摩挲着下颚,欧阳青蹙眉凝思。 不怪她有此疑惑,想当年她就被一个摄制组这么整过。摄制组趁着她睡着,将她转移到一个古代房间,再叫上几个穿古装的群众演员来迷惑她,用隐形摄像头拍下她的反应,直播到网络和电视上去。幸而她聪明,第一时间识破了这些人的伎俩,才没有出丑。今儿这情景,怎么看怎么与当年那幕雷同。 心里冷笑,欧阳青更加不遗余力的在房间里找起摄像头来,将装饰华美,摆放整齐的房间翻的一团乱。拍吧拍吧,拍姐是怎么让你们这群无聊人士阴谋破产的! 找了大半天,愣是没发现哪里有摄像头,欧阳青疑心更重,不知什么时候撞伤的脑袋愈加一抽一抽的疼,令她不得不停下休息。 在书桌前捡了张椅子坐下,她大口大口的喘气,揉烂桌上平铺的一张写满字的宣纸,狠狠掷出去发泄怨气。 按理说,我又是触电,又是撞头,伤的这样重,哪个摄制组忍心让我录节目?我的经纪人也不会答应啊!再者,我记得我明明是心脏触电麻痹,应该伤的很重才是,左手整个手臂都被烧焦,怎么这会儿看来,一点伤疤也没有?难道我昏迷了很久,手臂已经痊愈了?可谁能想到我是这时候清醒过来,并设了这么一个局耍我? 疑点越来越多,且自相矛盾,纠结无解,欧阳青皱眉,盯着自己肤如凝脂,不见一点疤痕的左手臂,脑子陷入了完全的混沌。 正在她发呆的时候,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名50岁上下,做宫里嬷嬷打扮的妇人端着一碗药进来,身后跟着一名豆蔻年华,做宫女打扮,手里捧着一碟蜜饯的小丫头。 两人见欧阳青穿着单薄的亵衣,表情愁苦的坐在书桌前,俱都愣了愣,连忙疾走两步,将手头的东西放在书桌上,上前搀扶她。打后的小丫头踩到脚下的纸团,脚步便慢了一拍,没能和嬷嬷同时搀扶住主子,她皱眉,捡起纸团,展开一看,眉头皱的更紧了。 “小姐,您怎么穿着亵衣就下床了?如今秋来天凉,您才撞了头,小心又染上风寒。来,快把药喝了!”强行将身体虚弱的欧阳青抚上床,掖好被角,老嬷嬷端来药碗,口里不停念叨着,语气中浓浓的关心怎么也掩饰不了。 这群众演员演技不错!怔楞中的欧阳青被这妇人半拖半扶的摁在床上,盯着对方慈爱的脸心里感叹。 落后一步的小丫头这时拿着纸团也上来了,用还带着点儿童音的清脆嗓子直言劝慰:“小姐,您不喜欢江映月也不能把她的诗这样随地乱扔呀!这诗被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盛赞,并亲笔写下,裱好,挂在了御书房里日日观摩,宫里人尽皆知。您糟蹋这诗,被有心人见了,胡乱编排您,传到皇上耳里就是大不敬了!” 小丫头看来与欧阳青平日关系很亲厚,提醒的话半点也不婉转,很是直白。不过,这份直白也正是说到了点子上,绝对是为了欧阳青好。 老嬷嬷听了她的话认同的点头,放下药碗,语重心长的开口,“是啊,小姐您这脾气该收敛些了。如今咱们这是在宫里,不是在丞相府,行止得步步小心啊。太子昨儿个在宴会上大赞那江映月,也是因为这江映月确实有才华,诗作惊人,未必就是看上了她,您何必为这等子虚乌有的事同太子吵?还反过来弄伤了自己,得不偿失。这江映月昨儿已经成了皇上的贴身女史,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就算太子看上她,也不能同自己父皇抢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嬷嬷不停絮絮叨叨,又是劝慰,又是安抚的,巴巴的指望能早点把张扬跋扈惯了的自家小姐给点醒。 本来还有些迷糊的欧阳青听了老嬷嬷的话,见又带出了这么多人来,什么太子,皇上,江映月的,她不迷糊了,心里开始翻江倒海。这些称谓和名字,怎么越听越耳熟呢? 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欧阳青摩挲一下自己光滑白皙的左臂,按按自己健健康康的心脏,挤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来,朝老嬷嬷点头:“对,你说的对!是我冲动了,我以后一定三思而后行。把诗给我,我仔细收着。” 头一次见主子认错认的这么干脆,老嬷嬷和小丫头怔楞了一下,立马眉开眼笑起来。 嬷嬷上前一步,拍拍欧阳青的手背,语带欣慰的感叹,“小姐您终于想明白了!若是您性子软和点,就凭您这冰肌玉骨芙蓉貌和丞相对太后、皇上的救命之恩,这毓庆宫哪儿还有那吴氏的立足之地?!这诗让丫头帮您收着,待会儿无人时烧了就行,您还是先把药喝了,把身子将养好最是要紧。您和太子大闹,摔倒撞伤的事儿,太子帮您遮了,太后那儿只知道您病了,您不要担心她叱责您。” “是呀是呀,太子虽然很生气,但是事后还不忘替您遮掩,就怕坏了您的名声,他对小姐您还是很有情义的。”小丫头也跟着安慰一句,边安慰边拿起药碗,递给嬷嬷,嬷嬷接过,送到欧阳青嘴边,大有喂她喝下去的架势。 欧阳青半敛着美目,藏起眸子中的惊骇,将老嬷嬷和小丫头的话反复在心里重放,揉烂了,掰碎了,一点点搜寻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秦嬷嬷,我自己来喝。”欧阳青试探性的叫上一声,见嬷嬷对她的称呼没有丝毫异色,还微笑着顺势将碗递了过来,她接过碗,手里一沉的同时,心情也沉了下去。 几口喝掉苦的令人舌头发麻的药汁,欧阳青将碗递回给嬷嬷,朝小丫头看去,“小雨,把诗给我吧,我觉得那诗甚好,想再细细看几遍,也好从中学习学习。” “是。” 小丫头只当自己主子知道上进了,笑嘻嘻的应诺,将皱巴巴的宣纸递过去,还不忘将装蜜饯的小碟子也放在她床头的案几上。 这两人果然是秦嬷嬷和小雨!这金丝楠木大床也是真的!有钱都买不到!看来,这次十有八九不是什么摄制组的恶作剧了! 心中暗忖,欧阳青绷着脸,接过宣纸,展开匆匆浏览一遍,然后不动声色的抬头吩咐,“嬷嬷,小雨,我倦了,想小睡一会儿,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下去吧。”边说,边掩嘴,秀气的打了个呵欠。 “是,奴婢们就守在外面,您有事叫一声。”嬷嬷见她脸色苍白,眼中的倦意浓重,连忙躬身应诺,伺候她躺好便领着小丫头出去了。 待两人关上房门,刚躺下的欧阳青立马起身,表情凝重的摊开手里捏着的宣纸,狠狠瞪着纸上的一阕《水调歌头》,心中万马奔腾。 尼玛!中秋宴上大展诗才晋升为皇帝的贴身女史,名字又叫江映月,这货分明是妹妹发给她的剧本——《千古女皇》中的女主啊! 以被人抄烂了的《水调歌头》博得才女之名,入了皇帝的眼,这是江映月逐渐接近权利中心,踏上女皇之路的第一步,这么恶俗!这么狗血!这个桥段,她想忘都忘不了! 而且,凭着她往日背剧本的深厚功力,剧中人物的名字和情节,她都记了个七七八八,秦嬷嬷,小雨,这两人在剧本中确有其人,是太子妃的心腹。 想到这两个配角和自己的关系,欧阳青惊骇的直想挠墙!她,竟然穿成了这个剧本中最悲催,下场最凄惨的炮灰人物——太子妃欧阳慧茹!被女皇制成人彘,残忍折磨长达数十年,要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太子妃欧阳慧茹! 想到这里,欧阳青的脸色跟她的名字一样,青幽幽的。 她恍恍惚惚的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着远处绿荫中矗立的,结合了中西式建筑风格,在现代从未见过的巍峨大气的一栋栋宫阙楼阁,无力的闭了闭眼,而后仰头45°角,悲伤的迎风流泪——真的穿了!你大爷的!做了一辈子主角,临到头来,穿成个炮灰女配!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2、悲催炮灰 身在演艺圈,大起大落,几经磨砺,最终成为蜚声国内外的影坛天后,欧阳青的心理素质和承受能力都远胜于常人很多倍。盯着窗外金碧辉煌的宫殿,再三确定那是真的,不是布景板之后,她关上窗户,回到榻上闭目沉思。 她触电身亡,完了又穿越了!穿进了妹妹传给她的一本恶俗宫斗小剧本里!不管这离奇的事儿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她都没有必要去纠结了,只能接受。 这个事实接受起来并不让她感觉多么难受,但凡是人,都是怕死的,有一个再活一次的机会,她只有感激和庆幸,并无惶恐或害怕。但,令她难以接受的是她如今的身份——太子妃。 太子妃何许人也?用两个字概括,那就是——炮灰!用四个字概括,那就是——极品炮灰!用五个字概括,那就是——绝对的炮灰! 她性格张扬跋扈,冲动易怒,在剧本里,除了争风吃醋,捣乱坏事,用以衬托女皇江映月的光辉形象外,别无其他用处,最后,还一口咬死了江映月的弟弟,被江映月恨入骨髓,最后连给她一刀痛快的也不肯,硬生生被制成人彘,残忍折磨了十几年。 若说单是几次三番惹恼了江映月,结下仇怨,为了日后活命,如今的欧阳青老实做人,不去招惹江映月也就能扭转命运了,偏偏剧本里给两人安排的身份本就有着血海深仇,不是她不去招惹,人就不来害她的。 想到这里,欧阳青捂脸,再次愤恨妹妹给这部剧设定的大杂烩历史背景。 原来,欧阳慧茹的父亲欧阳靖宇本是前朝大周的丞相,但大周的皇帝荒淫无道,鱼肉百姓,使得民变四起,江山眼见着岌岌可危,偏大周皇帝不肯听信欧阳靖宇这个丞相的规劝,还因此怀疑他有异心,秘密授意自己爪牙暗害了欧阳靖宇在边疆驻守的两个做将军的儿子。 儿子被害,只余一个未满周岁的幼女,国破家亡之际,欧阳靖宇终于在痛彻心扉之后大彻大悟,抛开儒生的酸腐,决定让这个国家破而后立,重整河山。 于是他秘密聚拢了一众旧部和门生,与关外新崛起的大金国里应外合,帮助他们入主中原,并在这其间看中了大金皇帝的第四子——完颜不破,救下完颜不破母子多次的同时,还尽全力支持他承继皇位。 做了一辈子辅国重臣,论眼力,谁能赢过欧阳靖宇?果然,□□入主中原称帝后不久便病逝了,临终前选定完颜不破继承大金皇帝的宝座。完颜不破收拾掉一干不安分的兄弟,名正言顺的登基了,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册封欧阳靖宇为丞相,有他在朝中坐镇,大周的一众文人百姓们自然而然的消停下来,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大金皇室终于在中原站稳了脚跟,成了这片土地的新领主。 而谁能想到,被绞杀的大周皇帝临死前两日便秘密叫自己的暗部送走了自己最宠爱的一双儿女,令他们将孩子分别送入两个死忠大周皇室的家族,秘密抚养,悉心教育,待他们长大后,不论什么方法,一定要夺回大周的江山,为父报仇。 江映月便是这两个孩子中的一个。她被培养的色艺双全,送进宫后很快就取得了世宗皇帝完颜不破的青睐,从最低等的宫女到女史,再到一品女官,最后到宠冠六宫的皇贵妃,直至完颜不破故去后挟子垂帘听政,最后废去皇子,自己登基为女皇。 而她的弟弟化名刘文清,以科举出仕,在接近太子的过程中,被太子不可自拔的痴恋上。借着太子对他的禁断之情,他以爱之名一边煽动太子谋逆,一边又向太宗皇帝告发太子的谋逆之举。太子最终举事失败,明悟自己被出卖后,虽痛心疾首,但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心上人,最后引颈自刎。 唯二看破事情真相的太子妃欧阳慧茹站出来告发两人私情,在世宗皇帝面前戳破刘文清‘假仁义真狠毒’的面具。不想,按太子妃的指点,在太子书房中搜出的两人情信却变成了欧阳靖宇伙同太子谋反的密信,欧阳家族被倒打一耙,按上个莫须有的谋反罪名,九族被抄,流放三千里。 欧阳慧茹知道自己是被刘文清陷害了,悲愤不过,在刘文清前来宣旨并处置欧阳家族一干人犯的时候,猛扑上去,一口咬断了刘文清的颈动脉。颈动脉断裂,鲜血喷涌而出,前后不到三十秒,刘文清便就那么去了。 这兄妹两人,一个立足朝政,暗害皇嗣,一个搅乱后宫,迷惑帝王,不管具体计划是什么,事成后,总要刘文清登基称帝,复辟大周的。但两人的梦想被欧阳慧茹这一咬,便完全断送了。是以,虽然江映月最后做了女皇,她一个女子,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改朝换代,在把持朝政几十年后,江山到底还是回到了大金皇族手中。不过,单只是这样,她也算是手眼通天了,堪称女中豪杰。 与这样的人结下灭族的血海深仇,欧阳青,如今的欧阳慧茹太子妃,(下文统一叫欧阳慧茹)想要独善其身,不去招惹未来女皇也是不成的。就算她本本分分,什么也不做,待女皇得势,第一个动手干掉的还是前朝叛臣欧阳家,剧本里这段情节写的可是毫不含糊! 垂眸,眉头紧皱,将自己的处境结合剧本中的描述进行比照,欧阳慧茹再次抬眼时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长长吁了口气,心中庆幸的暗忖:还好,从刚才秦嬷嬷和小雨的谈话中分析,如今的江映月只是刚刚入了完颜不破的眼,被提升为女史,离她登基称帝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不急!她上有剧情外挂庇护,下有太子妃的高贵身份笼罩,背后还有一个权势滔天的丞相老爹撑腰,全身360度武装无死角,还怕斗不过一个小小女史? 回想着江映月的发迹过程,欧阳慧茹握拳,心中狠狠吐槽:好极了!抢戏,捣乱,逆袭,破坏剧情什么的,这是姐的老本行!女皇,既然我取代了原来的欧阳慧茹,咱俩就来斗上一斗,看谁pk掉谁! 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欧阳慧茹坚定了踹掉江映月的决心,这才觉得心情平稳了一些,躺下后不久便沉沉睡了过去,只是,睡梦中,眉头依旧蹙的死紧。 ~~~~~~~~~~~~~~~~~~~~~~~~~~~~~~~~~~~~~~~ 几个时辰过后,天将将擦黑,欧阳慧茹精神饱满的醒过来,头上撞伤的大包也因为足够的休息和心情的平复而消减不少,不是那么疼了。 她掀开被褥,趿拉着绣鞋走到放置水银镜的梳妆台前,审视自己如今这幅身体的相貌。 看着镜中那张艳丽如芙蓉的脸,飞扬的秀眉,上挑的凤目,流光溢彩的明眸,与自己在现代的容貌丝毫不差,欧阳慧茹再次庆幸起来:还好,没有给她一张陌生至极的脸,不然适应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再周身整体打量,接近一米七的身高,身段纤浓合度,凹凸有致,与她以前的身材别无二致。若不是确定自己已经触电身亡,欧阳慧茹几乎要以为自己这是身穿,而不是魂穿。 总之,不管是身穿还是魂穿,她都对眼下的状况很满意,适应起来丝毫不费力气。 她心中满意了,脸上便带了几分轻松的笑意,整个人一改往日的阴霾,瞬间明媚起来。 轻轻推门进来,正待查看她起身没有的秦嬷嬷见到坐在梳妆台前,比往日更显明艳动人的主子,怔楞了一下,连忙屈膝行礼,而后一脸笑意的起身,自然的拿起妆台上的梳子给她打理仪容。 “小姐,瞧您面色红润,光彩照人,应是好些了吧?头还疼不疼?都已经酉时了,待奴婢给您装扮好,您就去陪太子用膳吧,顺便给他赔个不是。夫妻哪儿有隔夜仇?您说是不是?”仔细的将欧阳慧茹的一头青丝理顺,挽成高贵的结鬟式,秦嬷嬷苦口婆心的劝导。 欧阳慧茹微笑点头,“嬷嬷说的是,这次是慧茹无理取闹,误会了太子,以后不会了。”可不是误会么?这太子完颜z分明是个gay,哪里会看上江映月?再者,她也想去探探太子的虚实,好方便日后行事。 秦嬷嬷见她态度柔和,全不似以往的跋扈,心里很高兴,笑的一脸褶子,梳起头来更加用心了。 “小姐如今这样温柔,太子一定心里欢喜,也不会总被吴氏那个妖精笼络住。奴婢把您打扮的漂亮些,您好好哄哄太子,争取早日圆房。” 欧阳慧茹见秦嬷嬷双手上下翻飞,一个精致华美的发髻渐渐成形,正看得入迷,冷不丁她口吐‘圆房’二字,吓的欧阳慧茹心里一跳。 “还没圆房?”失口问出一句原主本该心知肚明的话,欧阳慧茹连忙掩嘴,美目一转,快速接上一句,“我这样的美人他竟然都看不上,真是奇怪!莫不是身有隐疾?” 这一句却是个大实话,欧阳慧茹的皮囊在前世曾被评为世界最性·感美女排行前五,无怪她自信爆棚,而大金的欧阳慧茹也自持美貌,为人相当张扬跋扈,这样自信到自负的诘问,她也是说的出的。是以,这样越轨的问话出口,还真有原主十成十的风格,丝毫没有引起秦嬷嬷的怀疑。 秦嬷嬷从小看着欧阳慧茹长大,是她的奶嬷嬷,自己的孩子,自然哪里都好,别人看不上,那一定是别人的问题,因此也认同的点头,“可不是么,据奴婢观察,太子很少留宿后院,就算留宿,也只去吴氏那里……”说到这里,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转移话题,“这女真族的婚俗也真是奇怪,大婚后竟然不用验看落红,太子没有同您圆房,咱也无处说道,到底是女儿家,羞于启口。太后老人家那么维护您,不如您……” “好了,嬷嬷别说了,牛不喝水强按头,那是不成的!待我与太子感情日渐深厚了,自然水到渠成,何必拿这种事四处说嘴,我没那个脸。” 同太子没有实质上的夫妻关系,欧阳慧茹心里很是松了口气,不耐再听嬷嬷说教,连忙打断她的唠叨。 她对自己的私生活很严谨,让她与一个陌生人上·床,她会暴走,更别说这个陌生人喜欢的还是个男人,从头至尾都看不上她,难道要她用强或倒贴?真是笑话!不圆房,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更好! 秦嬷嬷见她面露不耐,也知道自己唠叨太过了,连忙住嘴,只专心的打理头发。 小片刻后,精致的发髻弄好,欧阳慧茹对着水银镜左右看看,对秦嬷嬷的手艺很满意,拂开一桌的金簪玉钗,独独挑了一朵芙蓉花别在耳际。摒弃掉原身一贯的浓妆艳抹,只在唇上薄薄施一层粉色胭脂便罢。 待她穿上一袭淡紫色素雅衣裙,收拾妥当,娉娉婷婷的出得房门,整个人形象大变,七分绝艳中透出三分清丽,十成的容貌又添了五分气质,直迷的路上的宫人们脑袋发晕。 秦嬷嬷跟在欧阳慧茹身后,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暗喜:就凭咱家小姐这人才,这容貌,委实不用担心失宠!吴氏若现在同小姐站在一处,就似根杂草一般不起眼! 3、初见太子 以往的欧阳慧茹自持样貌出众,在装扮上更加追求富丽堂皇,奢侈华美,哪料到装饰太过,整个人金光闪闪,似个移动的圣诞树般,众人眼中只有那些璀璨夺目的珠宝和五光十色的锦衣华服,哪里还去注意她的长相? 是以,如今的欧阳慧茹这身素雅装扮一出,倒把她的美貌展露无遗,引得一路上遇见的宫人们频频回头探看,这才发现,原来太子妃竟然美成这样。 欧阳慧茹当先走出房门,顺着一条直直的小径走了两三百米才发现自己不认识路,只得不着痕迹的慢下脚步,待秦嬷嬷走近了,状似不经意的问:“嬷嬷,太子如今在哪里?咱们不若去请了太子同去用膳吧?” 秦嬷嬷见她开窍,知道主动关心太子,连忙欣喜的答话,“回小姐,太子还在书房和刘大人议事。” “那咱们去书房看看吧,你先去问问太子忙完没有。”欧阳慧茹指指前路,自然的令秦嬷嬷先行。 “哎,老奴这就去问。”为主子效劳是应当的,秦嬷嬷应诺后先行往书房走去。 欧阳慧茹嘴角弯弯,偷偷松了口气,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心中暗自告诫自己,日后举止该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两人前后走近太子书房,正碰见太子推开房门走出,身后跟着一名着黛色衣衫的年轻男子。 “奴婢见过太子,见过刘大人。”秦嬷嬷连忙屈膝行礼。 “臣妾见过太子。” 见到秦嬷嬷朝房中走出的两名男子行礼,欧阳慧茹匆匆瞟一眼当先那名身穿华服,容貌俊挺的男子,确定了他太子的身份,也有样学样的行礼。至于太子身后那什么刘大人,想来,以他的身份,是不配太子妃行礼问安的,所以,欧阳慧茹起身后只是朝他略略点头,算作打过招呼。 那名男子见欧阳慧茹对他颔首,姿态颇为倨傲,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异色,垂眸后优雅的躬身行礼,用清冽温润的嗓音回道:“文清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安好。” 文清?刘大人?刘文清?将这几个字眼组合起来,欧阳慧茹内里大惊,面上却不露半点异色,只不着痕迹的暗自将他打量一遍,将他的形象深深记入脑海。 没想到一来就碰上了仇人之一,该说她运气好还是运气背? 这刘文清身材修长,长相清俊至极,周身萦绕着一种平和舒缓的气质,好似世外谪仙,让人见之忘俗,自然而然的放下心防,与之亲近。这样看似风光霁月的神仙人物,难怪能诱的太子五迷三道,为他失了性命也不足惜。 太子丝毫没有注意到欧阳慧茹今日的不同,他满心满眼只有身后的刘文清,见刘文清引起了欧阳慧茹的注意,心中郁郁,对欧阳慧茹的出现更加不满。 “你怎么来了?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你不知道吗?”上前一步,挡在刘文清身前,阻住欧阳慧茹打量的视线,太子毫不客气的质问。 笑话!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那刚才来来往往的宫人们怎么算?摆明了是故意刁难!不过多看那刘文清几眼罢了,完颜z的占有欲未免太强了! 心中嗤笑完颜z护食过头的行为,欧阳慧茹缓缓屈膝,恭顺的答道,“回太子,臣妾真不知道书房有这么条规矩,见这里宫人们来往穿梭,好似并无顾忌的样子,便就这么来了,不知者无罪,请您勿怪。” 环顾书房外偶尔穿行而过的宫人,欧阳慧茹朝太子浅浅一笑。 太子瞥见她意味深长的笑容,又是恼怒又是尴尬,一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欧阳慧茹平日里性格冲动易怒,做事少用脑子,完颜z应付起她来并不需要花费多少心神,忽悠,刁难,张嘴就来,经常是三两句话就弄的欧阳慧茹眼泪汪汪,举足无措,何曾在她那里吃过瘪,受过这样绵里藏针的反击。 见欧阳慧茹不似往日般对太子迷恋,反拿话刺他,刘文清眼里疑惑一闪而逝,很快又摆出一副温雅的表情,上前轻扯完颜z衣袖,“太子妃也是头回来书房,不知道这条规矩在所难免,太子您切莫与她计较。” 刘文清话里话外透出的与太子的亲近很快平复了太子内心的不满和抑郁,瞥一眼他拉扯自己衣袖的手,太子嘴角上扬,挥手道:“罢了,既然文清替你求情,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犯,孤定不轻饶。你退下吧!” 欧阳慧茹起身,谢过太子恕罪,又向刘文清看去,一脸感激的朝他笑笑。 刘文清连忙躬身还礼,态度谦和,更显的君子如玉,令人心生好感。 见到他特意示好的一系列举动,欧阳慧茹面上感激,心中却冷笑连连,回身拉住张口欲言的秦嬷嬷,快速退下了。 明明对自己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恨不得对自己扒皮拆骨,吞吃入腹,但见着自己,却还能笑的这样温雅亲和,其城府之深,可见一斑。这次照面,欧阳慧茹对这姐弟俩的忌惮又深了一层。 还有太子完颜z,已经完全被刘文清迷惑住了,眼中根本容不下其它人。恐怕在他心里,太子之位和富贵权势加起来,也没有一个刘文清重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得到刘文清而冒险谋逆,也不会在知道刘文清真面目后,还为了保护他而自刎。 想要拉拢太子与自己统一战线,看来是不成的。若她去太子面前戳破刘文清的身份,被太子认为她是恶意污蔑,防备厌弃她倒是其次,就怕太子会为了刘文清的安危转而对她下毒手。为保全刘文清,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更何况是对他最厌恶的太子妃?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非常高! 欧阳慧茹越想越泄气,对完颜z这一角色唾弃不止:难怪会成为本剧第一炮灰男配!看人忒没眼光了! 秦嬷嬷见欧阳慧茹面色冷肃,周身气场极为沉郁,有心安慰,又实在找不出替太子开脱的借口,也就歇了劝解的心思,对太子的无情渐渐萌生了一点不满。 欧阳慧茹默默无言的走出一段距离,心中逐渐通透起来:既然太子无法拉拢,干脆将他踢开!他要做炮灰,便随他去吧。反正她有剧情外挂在手,将来找准时机与他撇清关系就成,若实在不行,她就取代刘文清,告发太子谋逆,以保全自家性命。反正完颜z不论是在剧本中还是在现实中,都对欧阳慧茹半点情义也无,见到欧阳慧茹,每每不是叱责便是刁难,牺牲他保全自己,欧阳慧茹做起来,心中没有丝毫愧疚。 内里给完颜z贴上了‘注定炮灰’的标签,欧阳慧茹转瞬便将刚才受到的闷气抛开,回身吩咐秦嬷嬷道:“嬷嬷,你带我在毓庆宫里四处转转再回去吧?我现在不饿,不想用膳。” 秦嬷嬷只当她心中苦闷,没有胃口,心疼的不行,连声答应下来后便带着她在毓庆宫里四处漫步散心,一路上还说了很多宫中趣闻调节气氛,以期让自家小姐的心情快点好起来。 秦嬷嬷的举动正合欧阳慧茹心意。她一路走,一路留心沿途的景物和建筑,强记进脑海里,又将听来的趣闻逐条分析,从中搜集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半个时辰下来,她不但摸清了毓庆宫的布局,对宫中人事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再结合剧本中的描述,再不用担心有人看出欧阳慧茹换了芯子。 只她那个丞相父亲,虽然是她今后保命最大的依仗,欧阳慧茹现在却还是不敢轻易接触。 欧阳靖宇两朝拜相,绝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她只能等上一段时间,间接摸清他的底细再做打算。到时,就算她性格与以往有些不同,也完全可以推到婚后含屈受辱,性情大变上去。有秦嬷嬷和小雨为证,这个黑锅,完颜z却是背定了。 将毓庆宫里各处美景都逛了一遍,目的达成,欧阳慧茹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己寝殿,准备用膳。 看着桌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三十八道美味佳肴,欧阳慧茹终于感觉到了饥饿,拿起筷子,准备享用自己重生后的第一次大餐。 “启禀太子妃,吴侧妃殿外求见。”守职的太监在门外高声唱和,打断了她用餐的动作。 吴侧妃?欧阳慧茹敛目回想,剧本中好似有这么一个角色,不过前后只出场了不到五次,两句台词,是个不起眼的龙套,若不是秦嬷嬷几次三番在话中提到,她都快把这人给忘了。 剧本中不起眼的龙套,到了现实中,未必不会成为重要角色。何况她现在是太子正妃,与这个吴氏的关系更加微妙,这样的人物,还是要早点探明底细为好。 想到这里,欧阳慧茹放下手里的银筷,抬手温声道:“让她进来吧。” 殿外等候的吴侧妃听见太子妃温和婉转的传唤声,心中止不住的诧异。 往日她来求见,不是被太子妃恶语相向就是被太子妃扫地出门,她卑躬屈膝,委曲求全,令太子更加看重她的温柔贤淑,更加厌恶太子妃的嚣张跋扈。因此,哪怕每次都被太子妃冷嘲热讽甩脸子,她也乐于见天的上门请安。谁叫太子妃是个没脑子的,除了言语上的攻击之外,根本不知道耍心机,用手段。 只是,今天,头一次闻听太子妃的温言软语,她却有些不祥的预感。 “婢妾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安好。”婀娜多姿的款步进殿,吴氏低眉顺眼的屈膝行礼。 “起来吧。”欧阳慧茹饶有兴致的将吴氏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一遍,半晌后才挥手叫她起身。 一见吴氏,欧阳慧茹就明白了,为何完颜z会对她那样特别。 这吴氏长的清丽无双,眉眼与刘文清有七成相似,完颜z估摸着是把她当刘文清的替身使。 刘文清这厮被当做未来皇帝培养长大,虽然为了复辟大周,别有居心的亲近完颜z,不能推拒完颜z的情谊,但凭他内里作为皇室血脉的傲骨,他是绝不会让完颜z上身的,只能欲拒还迎的吊着他。 求而不得,完颜z为了缓解心中妄念,寻找一个替身相伴是很自然的事,只是,可怜吴氏被人利用,怀抱着一份虚情假意却还沾沾自喜,每日里挖空了心思的争宠,当真可笑! 还有那江映月,作为刘文清的嫡亲姐姐,自然与刘文清长的相像,中秋宴上也是因此才得了太子青睐,对她大加赞誉。 但原来的欧阳慧茹不知根底,误会了太子的举动,吃了一场飞醋后断送了自己性命,冥冥中却招来了欧阳青这等强人取而代之。这意外的变故,不知是谁的幸运,谁的厄运。 欧阳慧茹心中恍恍惚惚想了这么多,外间却只过了一瞬。盯着看似谦卑的吴氏,瞥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挑衅和算计,欧阳慧茹勾唇,面上略带着一点儿嘲讽,心中暗暗吐槽:吴氏,你要争宠,要宫斗,自个儿闹腾去吧,姐可是要干掉女皇,维护大金皇权正统的人,和你完全不在一条道儿上。 4、收回权利 吴氏被欧阳慧茹肆无忌惮的打量视线盯的浑身不自在,捏紧手里的绣帕,抬头朝她略带讨好的一笑,这一抬头,便被座上的艳丽女子惊的心头狂跳。 这是太子妃?太子妃何曾有这样的雍容气质?再定睛一看,那五官,确确实实是太子妃无疑。没想到去掉那些眼花缭乱的浓重装扮,太子妃的真容竟是这样的艳丽夺目!吴氏暗暗心惊的同时,头一次对欧阳慧茹升起剧烈的防备意识。 欧阳慧茹并不知道她对原主扮相的改动给别人造成的视觉冲击,见吴氏表情僵硬的盯着自己,再没有动作,便觉得有些无趣。 “这个时候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有事说事,没事走人,她还没用饭,正饿着呢!欧阳慧茹眉头一蹙,脸上明显露出不耐的神色。 吴氏见欧阳慧茹还是同以往一样,藏不住情绪,内里稍微安稳了些,连忙恭顺的回话,“启禀太子妃,方才婢妾陪太子用膳的时候,听太子说您已经可以出门了,想来,头上的伤已经大好,婢妾特来探望,顺便将毓庆宫的宫务交还给您。” 你去找太子,太子不理不睬,还呵斥于你,转身便来陪我用膳,你还不嫉妒?连宫务也交给我管理,你还不发飙?掀桌、怒斥、赶人吧!让太子好好看看你这太子妃的威风!容貌再美又如何?就凭这蛮横霸道的脾性,太子一辈子也看不上你! 吴氏心中冷冷嘲讽着,面上表情却更加谦卑,只一双眸子不停转动,偶尔闪过算计的精光。 表情虽好,眼睛却藏不住情绪,演技还需磨砺!欧阳慧茹偏头,默默对吴氏的这番表演品评一番,心中甚觉无趣。 吴氏的伎俩,她一眼就能看穿。这番话看似恭谦,却字字句句都带着尖刺,直指欧阳慧茹最是不能被人碰触的伤口。若是以往,欧阳慧茹早就暴起,将吴氏教训一番,让吴氏抹黑她的奸计得逞。只可惜,现在对着欧阳青,这些话却没有丝毫威力。她对完颜z,莫说爱慕,哪怕连好感,也是没有半点的,别人要争要抢,她绝不阻拦,还会双手奉上。 只是,她虽然不稀罕完颜z,却痛恨别人给她添堵。给她添堵的人,她一定加倍让此人不痛快! 唇角一勾,欧阳慧茹笑的邪气,“这几日辛苦吴侧妃了。只是,你来交接宫务,怎得没带账册和库房钥匙过来?” 吴氏此来只为刺激欧阳慧茹,让她再多病上几天,根本没有交还宫务的心。 本以为就凭她开头那句,欧阳慧茹定会将她狠狠修理一顿,然后扫地出门,交还宫务的事被她这样一闹,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她事后再带着伤去太子那里哭诉一番,太子大怒,长期剥夺欧阳慧茹管理宫务的权利也是极有可能的。 日子久了,这毓庆宫自然成了她的天下,待往后欧阳慧茹要回宫务,权利早已被她架空,欧阳慧茹也只能做个徒有虚名的正妃罢了。 不想,欧阳慧茹不但不恼,还笑盈盈的问她怎么没带账册,这出人意料的反应让吴氏一时转不过弯来,愣在当场。 见吴氏怔楞,欧阳慧茹慵懒的靠坐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回神。 秦嬷嬷却没有她那样好的耐心,见主子今日的言谈处置非常得当,失去的权利眼见着又要回到自家手中,便有些心急,忍不住开口催促,“太子妃问话,侧妃怎得不回答?” 吴氏被秦嬷嬷唤回心神,眼珠一转,连忙回话,“启禀太子妃,婢妾听闻太子妃身体大安,急着来探望,走的匆忙便把账册和钥匙忘在了卧房。不若,婢妾明日再带着账册过来吧?” 现下,把这事拖一拖,晚上待太子去她殿中安寝时,她枕头风一吹,管理宫务的权利,绝轮不到太子最厌恶的欧阳慧茹来掌。 想使‘拖字诀’?不好意思,不能如你的意了!姐的小命岌岌可危,这毓庆宫,还是掌握在姐自己手中更让人放心些! 欧阳慧茹打定了拿下毓庆宫的主意,自然不容对方轻易离开,伸手拦住正欲行礼告退的吴氏,温声道:“不忙,既然你诚心交接,叫上一个宫女回寝殿拿也是一样的。”说完,她指着吴氏身后一名一等宫女道:“你,回去帮侧妃拿账册过来。” 那宫女被欧阳慧茹身上散发的雍容贵气压迫,反射性的跪下应诺,起身后才意识到不对,犹豫的朝吴氏看去。 吴氏心头发紧,不自觉的上前一步道:“账册那样重要的东西,婢妾平日都好生收着,她们不知道地方,不若婢妾自己回去拿吧?”如今,只能赶快从这殿中脱身,去找太子求助了。 “她们不知道地方,你告诉她们就是。连拿个东西都要你这个侧妃亲自跑一趟,要她们何用?”欧阳慧茹似笑非笑的诘问,而后指着那宫女厉声呵斥,“怎么还站着?还不快去?” 宫女被她突然转变的严厉语气吓了一跳,身子一抖,急忙诚惶诚恐的快步退下了,连吴氏的眼色也忘了去看。 “呵……吴氏,你还道这些宫女不知地方,看她那样儿可不是一清二楚么?连问都没问便去了。”欧阳慧茹似笑非笑的瞥吴氏一眼,直瞥的吴氏面红耳赤,心头慌乱。 太子大婚三月,她面对太子妃时看似委曲求全,暗中却一直占尽优势,何曾被逼迫的这样狼狈过?这滋味,难受至极! 吴氏正憋屈的紧,不想,欧阳慧茹还不打算放过她,朝她招手道:“那宫女往来还需费些时间,你且过来伺候本宫用膳吧。” 理所当然的下达命令,她自顾拿起银筷,准备进食。 伺候正妃本就是侧妃的日常工作,原来的欧阳慧茹不喜吴氏在她面前晃悠,以往有这样的权利也不知道善用,白白便宜了吴氏。如今内里换了芯子,欧阳青上辈子是娇生惯养的官二代,长大了又混迹人吃人的演艺圈,以势压人这招早被她修炼的炉火纯青,碰见自动往她枪口上撞的吴氏,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吴氏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是身份矮人一截,她温柔娴淑的好名声也不容她忤逆正妃,只得上前几步,站在欧阳慧茹身旁给她布菜。 欧阳慧茹不偏食,不论吴氏给她夹来什么,她都一一尝过,细细品味,姿态极是优雅,表情甚是惬意。 待到账册取来,她也没有停下用膳的意思,只随意挥手,让那宫女站在一边等候,自己则继续慢条斯理的用餐,一顿饭整整用了一个时辰,方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碗筷。 漱口三次,抬手,优雅的用绢布擦拭嘴角,又靠着椅背歇息了一盏茶功夫,欧阳慧茹这才朝身旁站到双腿发软的吴氏看去,“好了,账册取来了,咱们把宫务交接一下吧。” 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吴氏头一次在欧阳慧茹跟前吃了这么大一亏,心里既惶惑又怨恨,但为了不出丑人前,只得硬撑着不让身形摇晃,艰难的挪动酸软的腿脚取来账册,双手捧着,递给太子妃查验。 吴氏管理宫务只短短几日,又有忠心耿耿的秦嬷嬷在一旁看着,交接时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欧阳慧茹前世极为强干,手里管理着几个公司和一个基金会,这些账册她只是略略一翻,心里很快便有了底。 觉得把吴氏折腾够了,留着也没啥大用,欧阳慧茹玉臂轻挥,终于放身心俱疲的吴氏离开。 瞥见吴氏离开前那怨恨不甘的眼神,欧阳慧茹捏着手里一叠账册,无所谓的耸肩:你再怨恨也没用,这毓庆宫是姐的战略据点,绝不能让你占了去! ~~~~~~~~~~~~~~~~~~~~~~~~~~~~~~~~~~~~~~~ 毓庆宫是欧阳慧茹今后长期的落脚地,为安全起见,门户一定要把牢了。因此,当晚,她再次拿出账册,将所有往来账目从头至尾都细看一遍,有不明白的地方用丹朱一一标示出来,叫秦嬷嬷给她详细讲解。 虽然她的问题,有些很浅显,有些甚至涉及到常识,但原来的欧阳慧茹是丞相唯一存活下来的子嗣,从小娇纵着长大,完全不通俗务,又才同太子新婚三个月不到,对这些宫务很是生疏,因此,秦嬷嬷不疑有他,讲解起来极为用心,对越来越知道进取的太子妃既感到心疼,又感到欣慰。 两人对着账册,一个专心讲解,一个认真聆听,一旁有小雨不时掌灯磨墨,房内气氛极为温馨和谐。 但这温馨和谐的气氛维持不到两刻钟,便被突如其来的完颜z给打破了。 他拧眉,黑沉着一张脸进门,不待欧阳慧茹反应,劈头便厉声质问道:“听清荷(吴氏的名字)说你把毓庆宫账册要去了?你旧伤未愈,又是新人,毓庆宫的宫务,你想把持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不怪完颜z如此气急败坏,以前的欧阳慧茹刚执掌毓庆宫两月,就把毓庆宫弄的乌烟瘴气,乱作一团,若不是她突然受伤,由吴氏接管宫务后好生整顿了几日,这毓庆宫里还不知要乱成什么光景。总之一句话,以前的欧阳慧茹不愧为本剧第一女炮灰,脾气烂不说,还很没脑子,整一个废柴。 但以前的欧阳慧茹可不是如今的欧阳慧茹,‘废柴’这两个字,绝对和她沾不上边。 见太子不问缘由,一来就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她霎时也来了脾气,将账册‘啪’的一声合上,整整齐齐叠成一摞,当着太子的面便锁进了自己的紫檀木箱笼里,光明正大的据为己有,然后才不紧不慢的朝太子款款一拜,缓声问道,“敢问太子,这毓庆宫里,谁是女主人?” 太子被她一系列的挑衅动作气的脸色发青,又被她突然的提问弄的怔楞,好半晌后才不情不愿的答道:“自然是太子妃。” “那毓庆宫的掌宫之权,按宫规,该给谁管理?”欧阳慧茹再问。 “归太子妃管理,只是,太子妃有那个能耐吗?”太子冷笑。 欧阳慧茹也跟着嫣然一笑,“臣妾有没有那个能耐,太子容臣妾管上一段时间便知。若到时太子不满意,臣妾自去请太后老人家裁夺,到时,她老人家说给谁管,就给谁管。” 欧阳慧茹的父亲几次救过太后和世宗皇帝的性命,世宗自持身份,不管太子家务,但太后会管。太后是欧阳慧茹在这宫里最大的靠山,这件事,她早从剧本里便得知了。抬出太后,不管太子到时满不满意,这掌宫之权绝落不到旁人手里。 太子显然也知道欧阳慧茹话里话外的含义,第二次被这个女人噎的哑口无言,他这才意识到欧阳慧茹今日的不同。 暗自将欧阳慧茹打量一番,太子心里有些微的惊艳。但,再美的皮囊,对他来说也及不上刘文清的一根头发,更何况这美丽皮囊下还有着一副令人难以忍受的粗劣脾气。 这莫不是欧阳慧茹为了吸引自己注意,故意耍的手段吧?欲擒故纵? 想到这里,太子不屑的冷笑一声,“哼!好,这宫务就暂且交由你管理。若你再将毓庆宫弄的乌烟瘴气,孤一定将实情上禀父皇,届时,皇祖母出面也保不了你!” 太子撇下狠话,甩袖离去,快速走到门边又猛然刹住脚步,回头厉声告诫道:“你为着江映月与孤大闹撞伤的事,孤已经在毓庆宫封了口,只说你偶感风寒,需要休息。届时,你去给皇祖母请安时切莫失言,不然,被有心人传进父皇耳里,怀疑孤觊觎他的女人,你和孤都讨不了好,知道吗?” “臣妾知道,殿下慢走。”巴不得他快走,欧阳慧茹连忙应诺,屈膝恭送他离开。 太子冷哼一声,面色不虞的走了。 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欧阳慧茹心中若有所悟:看来,世宗完颜不破一定是个极为厉害,疑心极为深重的皇帝,且他对这皇宫有着绝对的统治权,不然,完颜z在宫里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只是,开疆辟土,称霸中原,这般厉害的开国帝王为何会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还差点失了江山?当真令人费解! 果然是个被剧情大神笼罩的诡异世界啊!如此看来,我能不能斗得过江映月还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里,欧阳慧茹心情沉重起来。 但她向来心志极为坚定,很快就抛开这种自我怀疑的负面情绪,讪笑着转头,迎上秦嬷嬷和小雨怜惜的眼神,无所谓的摆手道:“你们为何这样看我?觉得我很可怜?为了不再这样可怜,我日后只争权势和利益,旁的都不会去想,你们也要早些看开才是。” 这两人在剧本中是太子妃的心腹,对太子妃忠心耿耿,日后是她的得力助手。是以,欧阳慧茹见机就给两人洗脑,不然,这两人拧不过弯来,日日怂恿她去宫斗争宠,她烦也要被烦死。 秦嬷嬷和小雨被她这一番看破红尘的言论说得心里酸涩地不行,堪堪就要掉下泪来。搜肠刮肚的想着怎么安慰她,却又觉得她这种想法没哪里不对,若想要在宫里过的好,男人的宠爱是靠不住的,只能靠权势,于是,俱都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对冷酷无情的太子更加看不上眼了。 5、誓要抢镜 在古代,医学条件相当落后,一个小感冒也能死人,且感冒具有传染性,在当时,是极为凶险的病症之一。 因此,当太子放出风声,说太子妃偶感风寒,需闭门休养后,前来毓庆宫探望的人寥寥无几,大家都怕过了病气。世宗皇帝和皇太后闻讯,赐了许多名贵药材下来,并派宫人前来探望,带来免除她每日请安的口谕,嘱咐她定要安心休养。 欧阳慧茹对这种状况很满意,不用请安,正好避免了她穿帮的可能性。利用养病的这段时间,她以最快的速度学习着如何管理宫务,以期尽早将毓庆宫掌控在自己手里。 太子妃是未来国母,身份不可小视,与众多宫妃同样居住在禁宫内院,虽是小辈,却地位超然。太子和太子妃居住的宫殿,不属于皇帝后宫,连皇后,也没有权利过多干涉。是以,拿下了毓庆宫,就等于在这阴谋横生,污秽横流的宫闱里,多了一个安全的落脚点,这对欧阳慧茹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她最大的敌人,正与她近在咫尺,并无时无刻不在窥视着她欧阳一族的性命,她如何能够掉以轻心? 幸好,毓庆宫与她前世管理的公司和基金会相比,规模不值一提,待她摸透宫规,熟读大金历史、风物志,对大金有了全面的了解,又逐渐适应了古代的生活方式后,她便在毓庆宫中如鱼得水了。 按祖制,太子应有一正妃,两侧妃,四夫人,其它侍妾若干,但太子心有所属,喜欢的人又是个男人,因此,他后院的女人很少,目前只有一个正妃,一个侧妃,两个夫人,六名侍妾,且这些女人当中,除了吴氏偶尔被宠幸,其他女人简直就是摆设。 欧阳慧茹头一天来就把刺儿头吴氏给收拾了,其他女人在毓庆宫里本就地位卑贱,又无宠在身,见状都歇了声息,对太子妃毕恭毕敬的,管理起来很省心,这是欧阳慧茹唯一对太子感到满意的地方。 大金建国不久,尚需励精图治,稳定皇权,且国内有前朝余孽尚存,经常煽动地方民乱,边疆又时而受到蒙古部落闪击劫掠,世宗皇帝完颜不破整日忙于政务,与完颜z相比,对女人更加不上心。 他一后、五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的庞大后宫名额,目前只填了一元妃,一柔妃,三嫔,两婕妤共七个位置,其它一百一十六个空位,照世宗目前废寝忘食、殚精竭虑的工作狂状态来看,要真正填满,不知会等到何年何月。 这么少的嫔妃数量,又都是跟着世宗入主中原的潜邸旧人,世宗一视同仁,雨露均沾,没有特别宠爱谁的迹象,想必对她们只有责任,并无情谊,无怪年轻貌美,又才气逼人的江映月一出,两三下便完败其他对手,独霸世宗宠爱数十年而不衰,又使得世宗在临死前将她生的儿子立为太子。 这样简单的后宫人际关系,对江映月有利,对欧阳慧茹就更有利了。 太子的生母,元后唐括氏早在世宗登基初年便过世了,欧阳慧茹没有正经的婆母需要伺候,头上就少了一层压迫。 后宫中虽然是由元妃和柔妃共同管理宫务,但太后尚在,她老人家为人强干,手段高超,又颇得世宗皇帝孝顺,因此,后宫真正的话语权掌握在太后手里,而太后因欧阳靖宇的关系,对欧阳慧茹极为偏爱,这让欧阳慧茹在宫中又多了一个强硬的后台,她行走宫中,说是横行无忌有些夸张,少有束缚却是真的。 在这样轻松惬意的环境中生活,原来的太子妃还能混到那等凄惨的地步,欧阳慧茹只能在心中感叹:废到这种程度,你不炮灰,谁炮灰? 好在如今欧阳青取代了原主,未来的命运才有了一线转机。 ~~~~~~~~~~~~~~~~~~~~~~~~~~~~~~~~~~~~~~~ 欧阳慧茹头上的撞伤早就痊愈,但为了接掌毓庆宫,熟悉宫中生活,避免穿帮,又以体虚为由从太后那里多要来半个月的假期。 她演技精湛,稍微将脸涂白,时而咳嗽,时而气喘,咳嗽的时候撕心裂肺,满面充斥着病态的潮红,将一个风寒重症者演绎的惟妙惟肖,硬是将太后和世宗遣来的两名太医唬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从脉象中摸不出问题,但见她发病的症状全不似假装,太医不由对自己把脉的功力产生了怀疑,又拉不下脸面来再把一次,只得异口同声的表示:太子妃风寒未愈,还需静养。 欧阳慧茹满意了,安安心心的待在毓庆宫,每日里将宫中人事稍稍变化一下,不做大的调整,只将自己的寝殿把的严严实实,除了秦嬷嬷和小雨,从不容旁人轻易近身,这才稍微有了些安全感,继而专心揣摩宫中礼仪,又以生疏为借口,叫秦嬷嬷又给她重新培训一遍。 秦嬷嬷见她现在对太子妃的生活这样上心,心性也成熟了,管理起宫中事务,手段利落,行事果决,丝毫不逊那些久居一宫主位的贵人,心中高兴,自然倾囊而授,誓要将自家小姐打造成大金第一完美太子妃。 礼仪并不难学,只因为欧阳慧茹以前是干演员的,演过不少宫女、嫔妃、皇后之类的角色,本就有些功底,见秦嬷嬷一演示,立马就抓住了精髓,再由她依样做出来,一举手一投足,说不出的优雅流畅,竟暗藏几分舞蹈般的美感,令一边观摩的小雨移不开眼。 实际上,这是欧阳慧茹的职业病犯了,总将穿成太子妃想成是在拍戏。拍戏,当然要在镜头前表现的完美无缺,不管用几号摄像机抓拍,其角度,其姿态,都要是最美的,零缺点。用这样苛刻的标准要求自己,这礼行起来,不赏心悦目才怪。 在紧凑的学习中,时间如水般流逝,又是五六天过去了,欧阳慧茹从面上看,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合格的太子妃,内里,丝毫没有了刚来那天的格格不入和彷徨无措。 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太子从不来她面前招眼,也无需她履行夫妻义务,偶尔还有吴氏上门,供她消遣以娱乐身心,欧阳慧茹休养的日子很悠闲,很惬意。 只是,在后宫这个是非之地,想要悠闲度日何其难?过了将近十来天,这日,世宗满宫里颁下旨意:西南大旱,川黔地区数万民众受灾,为节约国库,援助灾区,各宫用度,一应削减为原来的一半。 世宗的旨意,没有谁敢违抗,皇太后首先响应,做主将宫中年满25岁的宫女,挑选出大部分,遣送回乡,为后宫节省了一大笔开支。 有皇太后起头,各宫主子纷纷响应,一时间,宫中贵人出门着装都朴素了很多,金玉头簪换成了最便宜的银饰和绢花,锦衣华服换成了最普通的棉布衣衫,脂粉也少用了一大半。 欧阳慧茹接到圣旨,盯着上面‘西南大旱’四个字陷入了沉思。这次旱灾是江映月在后宫中崭露锋芒,进一步提升宫中地位的又一个台阶。只是,在剧本中,她是如何操作的? 欧阳慧茹半靠在奢华的黄梨木贵妃椅上,右手紧紧拽着圣旨,左手支额,闭目,回忆剧本中对这一剧情的描写,在脑海中将这些镜头一一还原,好似拍戏前的预先排练一样。半晌后,排练结束,她睁开流光溢彩的一双明眸,抿成直线的优美唇形透着一股坚定的意味,心中暗忖:看来,是到了她出宫的时候了。 上一次的中秋晚宴她没有赶上,江映月按原定的剧情大放华彩,完美演绎了她由宫女成为女皇的第一幕,但这第二幕,第三幕,日后她步步登顶权力巅峰的每一幕,欧阳慧茹都不会让其再实现。 就像演戏抢镜一样,不择手段的夺走对方出镜的机会,连出镜露个脸都不能,你还能指望成为主角吗?答案很显然是否定的。 而欧阳慧茹,前世在影视圈曾以‘不良天后’著称,抢戏、抢镜、抢台词、抢角色……对她而言,那都是必备的职业技能,从龙套混到天后,她早已对这些技能运用的炉火纯青。 炮灰太子妃的未来看似可怕,充斥着敌人暗中窥伺时散发的森冷杀机,令人望而却步。可把它看成一部戏剧,努力让自己成为这部戏剧的主角,由自己把握戏剧进程,掌控全局,这几乎是上辈子的欧阳慧茹做的最得心应手的事,没有之一。 转换了思维方式,用全新的眼光看待未来,欧阳慧茹信心满满,无所畏惧,整个人顿时散发出夺目的神采。 江映月,咱们很快就要见面了!你,日后就照着我写的剧本走下去吧! 将圣旨卷成一束,收进锦盒,欧阳慧茹浅浅带笑的眼眸中蕴藏着满满的斗志。 6、抱牢大腿 做好了迎战江映月的准备,欧阳慧茹第二天就唤来一名太医替她把脉。 这次,去掉苍白虚弱的妆容,换上百蝶穿花,色调鲜活的衣裙,将她健康红润的脸色衬托的明艳动人,谈话时不咳嗽,不气喘,双眸晶亮,窘窘有神,不见半点病态。 太医不用把脉,只一眼就确定,太子妃这是痊愈了。 太医前脚把太子妃痊愈的消息上禀太后知道,欧阳慧茹后脚便拾掇妥当,带着秦嬷嬷和小雨径直往慈宁宫去请安。 太后是她在宫中的大靠山,得费心讨好着,且,江映月这回正是借着慈宁宫的舞台展露锋芒,获得了宫中两大boss,太后和世宗的青睐。她此时不去打乱剧情,去抢镜,更待何时?难道还等着江映月获得两大boss护持,地位难以撼动后,再来和她别苗头吗?她不是傻子。 欧阳慧茹由小太监领着,身后跟随着秦嬷嬷和小雨,款款行走在前往慈宁宫的小径上。 小径两旁盛开着一簇簇品种名贵,姿态万千的秋菊,大朵大朵的花盏挨挨挤挤的簇成一团,散发出浓郁的菊香,吸引着蜜蜂往来飞舞,采撷花蜜,虽是万物开始凋零的晚秋,却是一派热闹,欣欣向荣的景象。 欧阳慧茹对这样的美景无心欣赏,目不斜视,表情沉静的穿花而过,逐渐接近了慈宁宫巍峨的门庭,在门前五米处止步,由小太监先行前去禀报,她静静矗立着,等候宣召。 “哦?怎么身子才好就急急忙忙的前来请安?这孩子真是……快宣!莫让太子妃久等!” 被后宫嫔妃环绕着讨好的太后听见太监的通禀,笑眯眯的连声催促道。 见到太后冷硬威严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慈爱之色,费心讨好了半天却得不到一个青眼的众嫔妃们心中不忿,面上却带着亲和的微笑,齐齐朝宫门看去。 举步缓缓入殿,众妃们暗藏机锋的不善视线并不能让惯于行走红地毯,受千万人膜拜的欧阳天后有丝毫动容。 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眼观鼻鼻观心,径直走到太后跟前停住,屈膝行礼,口中朗朗问安,“孙媳见过皇祖母,皇祖母金安。”拜完太后,又朝两旁站立的嫔妃们一福,“慧茹见过各位娘娘。” 她请安的声音婉转清亮,收尾处音调微微上扬,更显得语气诚挚而明快;她施礼的动作优雅到极致,如行云流水,一蹴而就,多动作一分便过了,少动作一分,又稍嫌不足,真真是一场视觉和听觉的享受,令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不自觉便被她吸引,朝她身上汇聚。 撇开她高贵典雅的行止,再观她今日的打扮,简单素净,没有任何多余的珠宝装饰,却更显出她姿容绝艳,与往日媚俗又毛躁轻浮的形象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见到这样的太子妃,太后眼睛一亮,脸上飞快升起一抹深深的笑意,急忙招手叫道:“快起来,来皇祖母身边坐。可怜见的,身子才好就巴巴的来给祖母请安,真乖!”语气亲昵,略带两分诱哄小孩般的戏谑,眼中的慈爱欢喜毫不掩饰。 太后从小看着欧阳慧茹长大,还曾带入宫中,亲自养育过一段时间,打心底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孙女看待。哪怕她脾气骄纵,行事鲁莽,看在太后眼中也只是小孩儿心性,早晚会改善,无伤大雅。 欧阳慧茹将太后的神态看在眼里,确定了太后对她是真心关爱,并没有掺杂虚情假意,心中舒了一口气的同时,面上便带了几分真实的喜悦,大大方方的走到太后身边坐下,朝她笑的明媚。 “孙媳这一病,累皇祖母又是请太医,又是赐药的,还日日派宫人来垂问病情,若孙媳还不长大,让您省心些,怎么对得起您这一番苦心?” 挽住太后胳膊,轻轻摇晃一下,欧阳慧茹语气软软糯糯的表达着自己的孝心,爱娇的小表情配上湿漉漉的大眼睛,直看的太后眉开眼笑,甜到了心里,心中暗忖:都说小孩是病长,不病不长,这话不假。小茹如今一病,可不就长大不少么! 欧阳慧茹上辈子都奔三的人了,可扮起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来,还真没一点儿压力和违和感,无它,只不过是职业本能罢了。 自动带入乖巧孙媳妇的角色,欧阳慧茹倾情出演,好听的话一溜儿一溜儿,积累了半辈子的小趣事、小笑话不要钱似地往外掏,真心把太后当自己亲祖母哄,直哄的太后频频大笑,前仰后合。 又趁太后没注意的空挡,将周遭嫔妃按秦嬷嬷的描述一一对号入座,只片刻就把这七号人认了个全乎。 众嫔妃见祖孙俩关系亲密,难以插足,又自知没有欧阳慧茹那伶俐的口才和种种奇思妙想,能把向来严厉的太后给逗的这样开心,只能退守一旁,偶尔跟着讪笑两声,以示存在。 慈宁宫正殿里的气氛一半火焰,一半海水,维和的紧。正当此时,殿外传来“皇上驾到”的通禀声,众人还不待反应,世宗皇帝已经背着手,大步而来,边走边用低沉浑厚的嗓音高声问道:“母后何故如此愉悦?说与朕听听。” 许久不曾见到自己母亲这样开怀大笑,世宗远远听见,心中高兴,迫不及待的进殿一探究竟。 嫔妃们闻听声音,已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纷纷肃着脸跪下,埋首行礼,姿态卑微到了极致。这期间,没有一个人敢于直视圣颜,不是因为宫中规矩,大金没有这条规矩,只是单纯的因为世宗气势太过逼人,她们没有那个胆量罢了。 然而,在这许多跪下的人中,偏偏欧阳慧茹没有感受到丝毫惧怕。因为,在她的认知中,世宗与她一样,同是江映月手底下的炮灰人物,只不过比她撑的久点罢了。俱是炮灰,谁比谁也好不了多少。是以,她跪下后依然脸上带笑,还忍不住抬眼,偷觑世宗相貌。 世宗身材相当高大,足有一米九几,容貌刀削斧凿,极具野性,透过明黄色朝服,依稀能看见他一身精壮的肌肉虬结,暗藏巨大的爆发力,行走间,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着浓重的威严霸气,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所过之处,众生退避。 这就是大金的开国皇帝,历经无数大小战役,浴血奋战,所向披靡,一手打下大金整片江山的世宗皇帝,果然名不虚传。 欧阳慧茹心中感叹,察觉到世宗看过来的锐利视线,因着本能,反射性朝他露出笑脸,转而低头俯首,继续趴在众人当中,一系列动作极其自然。 世宗乍然见到欧阳慧茹明媚的笑容,愣了愣,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兴味。 举步入殿,只一眼,他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这个少女。 少女一身素净的杏色棉质衣裙,没有惹眼的妆容修饰,没有华美的珠宝点缀,但她清澈见底的双眸,优雅华贵的气质,已经使得她胜过一众精心装扮的嫔妃多矣,更何论她的容貌本就艳丽无双。 如今,她还能在直视他双眼的情况下,朝他露出轻松惬意的笑容,这样特别的少女,他还是第一次见。 心里除却兴味,还涌上几分欣赏,世宗抬手,温声将众人叫起,盯视垂头,正欲起身的少女一眼,径直坐到皇太后身边。 太后指向起身后站在她右手边的欧阳慧茹,笑呵呵的朝世宗夸耀,“还不是小茹这丫头太会哄人,逗的哀家笑不可遏,瞧瞧,眼泪都笑出来了。” 太后抬手,擦拭眼角,指尖还真有些湿润。 世宗朝少女看去,心中惊诧:小茹?欧阳慧茹?印象中那穿红戴绿,浓妆艳抹的太子妃就是面前这个明媚艳丽的小丫头?这变化也太过惊人了! 接收到世宗打量的目光,欧阳慧茹再次屈膝行礼,略带着一点儿讨好的朝世宗笑笑,“儿媳见过父皇,父皇圣安。” 这可是宫中最大的大腿,连女皇江映月也要想方设法抱住的大腿,她一定要抢着上去先抱牢了,不给江映月留地儿。 少了浓烈的妆容和奢华的妆扮,少女一下竟显得稚龄很多,虽然笑容略带谄媚,可丝毫没有给人庸俗的感觉,反倒觉得她落落大方,至情至性,颇为可爱。 世宗受到她笑容感染,也忍不住跟着一笑,对她日前的所作所为,心中的不满一下消减不少。 不满虽消减了,可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不然,日后如何有资格坐上后位?联想到欧阳慧茹自进宫三月里闯下的大大小小祸事,世宗敛起笑容,沉声开口,“太子妃病愈了么?” 语气有些不善啊!欧阳慧茹心中暗暗警惕,小心的答道:“回父皇,已经大安了。” “哦?大安就好,日后多加注意身体。朕这里有一味救治风寒的良药,既然碰巧遇上,如今就赐给你吧。虽然你已经痊愈,但留着有备无患。” 世宗话落,抬手叫道:“来人,去给太子妃拿药。” 跟随世宗而来的一众宫人里有人应诺,不久后,一名做女史打扮的清丽少女便双手捧着一个打开的紫色小锦盒进来了,径直跪到欧阳慧茹脚边,双手高举过头,毕恭毕敬的将药呈上。 精致的锦盒和名贵的药材并没有吸引欧阳慧茹半分视线,她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跪着的这个少女。 少女气质温婉,容貌秀美,如风中百合,雪中寒梅,既让人想呵护亲近,又让人不忍亵渎。 容貌和气质足以与欧阳慧茹比肩并不是欧阳慧茹注意少女的理由,所谓的‘美女相轻’心态,她从没有过。少女吸引她,是因为少女的相貌,与刘文清,足有八分相似。她能肯定,眼前这人十成十就是江映月了。 见欧阳慧茹一个劲儿盯着江女史看,也不接药,世宗皇帝皱眉,冷声道:“太子妃可是对朕的女史有什么意见么?”难道月前毓庆宫撞头那一出还没闹够? 欧阳慧茹回神,连忙移开视线,接过锦盒,瞥见盒中药瓶上小小的一行‘化瘀膏’字样,她心中一惊,对着世宗笑的更加谄媚了,“儿媳不敢!儿媳久慕江女史才名,见到本人,有些好奇,不小心就多看了几眼,父皇勿怪,儿媳谢父皇赐药。” 奶奶的,这皇宫里果然哪处都逃不过世宗的眼线,完颜z说是掩了她撞头的真相,世宗内里却对她负伤的过程一清二楚,这是觉得她行止失仪,度量狭小,难堪太子妃的重任,在敲打她呢。同时也是在警告太子和她欺瞒的行为。 心里升起危机意识,欧阳慧茹将药好生收着,又连连夸了江映月几句,兴致起来了,还即兴朗诵了她的‘大作’《水调歌头》,以讨世宗欢心。 她朗诵的水准是天后级别的,直接可以上全球华语区电视直播,自然吸引了世宗的注意力,对她一无是处的印象大为改观。又将她全不惧怕自己,还上赶着讨好的行为看在眼里,知道她是收到自己的警告了,正在努力扭转形象,讨好自己,心中触动,忽然就觉得她果然如太后说的那般,是小孩心性,手段虽简单直接,但胜在心思纯澈,反倒显得尤为可爱。 世宗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欧阳慧茹身上,江映月知机,自觉隐入一群宫人之中站好。 欧阳慧茹夸奖她时,她脸颊微红,略带羞涩,将一个纯情少女的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待到欧阳慧茹声情并茂的朗诵起她的诗歌,博得世宗另眼相看时,她唇角忽的抿紧,又很快松开,眼里爆出慑人的厉光,瞬间的狰狞表情,仿佛一场幻觉。 欧阳慧茹这里辛苦讨好着两个宫中大佬,那头也没漏掉对江映月的暗中观察,瞥见她一瞬间的情绪外露,心中有些放松,释然的忖道:果然还是十七八岁的孩子,纵然心机再深,难免有不成熟的地方,比较好对付。若一来就让她与一武则天式的人物去斗,光想想她就头皮发麻。 心里松缓了,欧阳慧茹更加来劲儿的哄着两大boss,整个正殿,就只闻她一人清清亮亮的婉转嗓音高高低低的叙述着,听上去,恁的让人心中舒坦。 对她印象大为改观,世宗没有马上打断欧阳慧茹讨好卖乖的行为,任她又围着自己和太后说了许多逗趣的话,心情愉悦了,这才起身笑道,“好了,太子妃既然如此会说话,不若平日常来陪伴你皇祖母,替太子尽孝。朕还有事,先行一步。” “父皇教训的是。日后儿媳一定天天来皇祖母这里报到,不拘聊天或是念经,能多陪皇祖母一刻也是好的。”欧阳慧茹连忙站起身来表态,脸上挂着前世应聘主角时才会带上的诚恳笑容。 世宗扫过她诚挚的双眸,心中满意,略一颔首便大步离开。 盯着他身后亦步亦趋跟随的江映月,欧阳慧茹心绪起伏不定,最终抛开杂念,跃跃欲试的自忖:终于见面了啊,江映月。这场好戏,咱们边走边唱,待一切尘埃落定,看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 7、适应生活 太子妃这次病愈,毓庆宫中的众人明显感到太子妃变了。 她不再整天的追问太子行踪,纠缠太子,也不再变着法儿的与吴侧妃折腾,而是一有时间就往慈宁宫跑,尽心尽力前去慈宁宫尽孝,哄的太后日日开怀,心情大好。 从慈宁宫回来就认真管理宫务,处理毓庆宫中各种繁杂琐事。她手段高超,做事看人的眼光虽迥异于常理,却自成一套体系,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短短五日,被以前的太子妃闹腾的乌烟瘴气的毓庆宫又变的井井有条起来。 太子有心捉她痛脚,但观察了几天,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欧阳慧茹真的与往日不同了,不但性情稳重,连手段,也高明了不少,管理起宫务来游刃有余。更难得的是,她好似真的对他不上心了,再也没来纠缠,有时间便去慈宁宫陪伴太后,一呆就是大半天。 她的这种转变,正是太子所期望的。有人愿意乖乖的做他名义上的妻子,帮他管理后院,还全心替他尽孝,这样便宜的事,上哪儿找?太子经过考察,对欧阳慧茹很满意,也就歇了从她手里夺走宫权交给吴氏的心思。 如此一来就苦了吴氏。太子不帮她□□,她心中怨愤,日日上门,明里暗里的挑衅。 然而,欧阳慧茹根本不搭理她,全当她不存在,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再不能激起欧阳慧茹的丝毫怒气,甚至不经意间,吴氏常会发现,对方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怜悯眼神看着她,让她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就是一跳梁小丑。 吴氏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的伎俩被识破,再去太子妃那里不但讨不了好,惹急了对方,还很有可能被整治一通。毕竟,如今的毓庆宫已经是太子妃的天下了。她有权,有身份,有地位,还有强硬的靠山,唯一没有的就是太子的宠爱。可是,在宫里生存,太子的宠爱和太子妃拥有的权势地位比起来算的了什么?算个屁! 自己折腾了自己几天,吴氏终于悟了,对欧阳慧茹真正恭敬起来,老老实实的在毓庆宫里做她的侧妃,再不敢奢想不属于她的东西。 吴氏不蹦q了,欧阳慧茹在毓庆宫的生活一下子清静不少。人家爱折腾,她只看着,从不搭理,不折腾了,于她也没什么影响,只是觉得突然少了一样生活调剂,怪无趣的,于是更加勤快的往慈宁宫跑。 慈宁宫是宫中最热闹的宫殿没有之一。除去请安,嫔妃们若有时间,惯爱去慈宁宫探望太后,陪她老人家打发时间。 因为世宗对女色不上心,任她们如何争宠,世宗也不看在眼里,并没有对谁特别另眼相待,唯有在她们去慈宁宫请安,偶尔讨了太后欢心的时候,世宗才会对她们露个笑脸。 可以想见,为了曲线救国,这群女人在太后身上花了多大精力。然而太后虽然笃信宗教,却不是个吃素的,谁人对她真心,谁人对她假意,她心里清楚的很,是以,对待这些别有用心的女人,她的态度向来淡淡,少有欢颜。 当然,这群人中,绝不包括欧阳慧茹。以前的欧阳慧茹虽然刁蛮,但很孝顺,对太后很尽心,太后自然喜欢。现在的欧阳慧茹,待太后比亲姥姥还亲,逗人开心的手段日新月异,不带重样的,太后就更加稀罕了,简直到了一看见她就乐的地步。 因为这个,世宗对欧阳慧茹越加满意,请安时撞见的次数多了,也逐渐亲近起来,面对她,态度是少有的平易近人,和颜悦色,直看的一众嫔妃和其他皇子妃各种羡慕嫉妒恨。 欧阳慧茹知道自己招了别人的眼,但别人的想法于她何干?她只要保住自己小命就好,平日里,该怎么做还怎么做,该抱的大腿,绝不松开。从陪太后聊天,渐渐发展到连太后祷告念经,她也要寸步不离的跟着。 太后笃信萨满教,萨满教是大金未入主中原时就定下的国教,几乎每个女真族人都崇信萨满。萨满巫师在族中具有很高的地位,而太后的母家便是一个巫师世家。太后年轻时,甚至担任过萨满巫女的职务,在族人中具有极高的威信。 现在,她年老了,对宗教信仰的依赖比年轻时更甚,每日里足足要抽出两个时辰做祷告。 讨好人,自然要讨好到点子上。太后信教,欧阳慧茹也得跟风,才能更加拉近同太后的距离。以前她是无神论者,没有宗教信仰,如今,她都死而复生了,为了保命,叫她信什么她都愿意。 萨满教没有成文的教义,经文咒语都是靠口耳相传再手抄下来,极为艰涩难懂之外,还很难辨认。 欧阳慧茹硬着头皮看完了这些粗陋的经文,将萨满教的精神掌握了七七八八,再结合现代人对宗教的理解,同太后讨论起教义,偶尔还能道出些令人耳目一新的宗教理论,让太后对她更加满意,直疼到骨子里。 欧阳慧茹表面上看,对萨满教教义接受的很轻松,其实内里,被这些拗口的萨满经文折磨的够呛,念经时,常常念的想口吐鲜血。 但只要一想到江映月能倒背萨满经文三百部,对萨满教义侃侃而谈,并以此博得了太后的青睐,自此抱上了太后的大腿,她又把涌上喉头的鲜血强行咽了下去,化悲愤为动力,更加卖力的念起来。 时间久了,她竟还真的有了些感悟,心智更加坚定,周身萦绕着一种沉静之气,使人自然而然的乐于与她亲近。 太后见了,暗自点头,忖度这孩子是个有灵心慧质的,可惜年龄大了,要不然,她一定将她培养成下届巫女。 ~~~~~~~~~~~~~~~~~~~~~~~~~~~~~~~~~~~~~~~ 这日,陪太后念完经,欧阳慧茹正要回毓庆宫歇息,慈宁宫里忽然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太监通禀:元妃和柔妃相携前来求见,还带来了各自的儿媳,j王妃和卫王妃。 世宗子嗣不丰,至今只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已经远嫁和亲。大皇子顺王是已逝的淑妃所出,骁勇善战,但在征战中落了残疾,自请去边疆驻守,远离上京的权利中心。 四皇子j王是元妃所出,能力卓越不逊于太子,在朝中担任要职。但可惜他是别子,按大金国律,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七皇子卫王系柔妃所出,性好酒色,昏聩无能,无啥大志,只每日里浑浑噩噩的混日子罢了。 两王能力相差甚巨,但娶的王妃却都是厉害角色。 原先的欧阳慧茹贵为太子妃,但行事荒唐,又不受太子宠爱,且自她大婚三月以来闯祸不断,世宗隐隐对她流露出不满之意。 就凭她那猪一般的脑子,两王妃本不将她放在眼里。但这次她大病一场后竟像变了个人似地,虽然依旧不得太子宠爱,但一夕之间,毓庆宫大权轻而易举就被她夺回,背后又有太后撑腰,连世宗,都渐渐对她另眼相看。 这下两王妃坐不住了,急着前来打探虚实。 在她们的认知里,欧阳慧茹可以是太子的累赘,但绝不能是太子的助力。欧阳慧茹得势,直接的受益者就是太子,这是她们不能忍受的。究其原因,左不过金銮殿上那俯瞰众生的位置罢了。 卫王有没有争位之心,暂且还看不出来,但j王最近几年却是与太子明显的争锋相对起来。 女真族规规定,只有嫡子享有家产继承权,别子和庶子一到成年就要分家另居。女真族建立大金后,大金国律沿用此一族规,近百年来从未有人打破。 但是,到了世宗这一代,大金国力日益强盛,终于压过原来的宗主国大周,取而代之。权力越大,人的欲·望就越强。这片辽阔富饶的土地由谁主宰?谁来执掌天下人的生死?□□皇帝的一众皇子们为此展开了一场残酷的夺嫡之争。 世宗皇帝不是嫡子,没有继承权,但他骁勇善战,能力卓绝,远胜其他皇子,又有称帝的野心和手段。趁着□□病重弥留之际,他率旗下亲兵控制了整个皇城,将有资格继位的两个嫡子全部杀掉,追随两人的部众也被他屠戮的一干二净。其他兄弟,顺服的便赐个闲散王位,远远调离上京,不顺服的,便软禁起来,终身不得见天日,终于靠着铁血手腕,坐稳了这至高无上的皇座。 有世宗这个先例做榜样,同样既有野心又有手段,在战场上还立过几次奇功,朝中声望颇高的j王便动了心思。 所谓夫妻同心,j王妃对太子妃之位也觊觎已久。欧阳慧茹的行为越放纵,越荒唐,她便越高兴。 为了心中的私欲,她假意亲近,在取得对方信任后,怂恿对方做出些更加荒唐的事情,只盼望着她继续这样折腾下去,早晚闯出个弥天大祸,把完颜z拉下太子的宝座,让j王取而代之。(欧阳青没来,你早晚会心想事成的) 可欧阳慧茹一病,仅半月未见,人就变了。如今的她,谁人能够轻易掌控,玩弄于鼓掌? 在元妃处闻听消息的j王妃大惊,立马就拉上卫王妃,急匆匆往慈宁宫赶来,只想亲眼见证一下,传闻究竟是真是假。 8、宗教信仰 传闻的真假,在看见欧阳慧茹那熠熠生辉,清亮见底的双眸时,j王妃心中便有了隐约的判断,心忽然间悬空,七上八下。 “四皇嫂这是怎么了?一直盯着慧茹看,是慧茹脸上哪里沾了脏东西吗?” 几人互相见过礼,围着太后落座,欧阳慧茹言笑晏晏的朝一直盯着她,神情诡异的j王妃问道,边问,边疑惑的用手抚抚光洁如玉的面颊。 j王妃眼里的诧异、失望、嫉恨,怎么逃得过欧阳慧茹的一双厉眼。只一个照面,她心里对此人已经竖起了高高的警戒线。 欧阳慧茹一问,众人都朝j王妃看去,果然见她表情僵硬,略显失态。 太后不置一词,只微微皱起眉头。元妃见状,暗瞪j王妃一眼。同来的柔妃和卫王妃则双双垂眸,掩饰眼中的嘲讽。 “哪里有什么脏东西。只是见妹妹今日装扮与往常大为不同,好看的紧,我被迷住了,一时忘了移开眼。”j王妃快速收起脸上不小心外露的情绪,自然的夸赞道。 反应够快!默默赞许j王妃的应变能力,欧阳慧茹浅浅一笑,大方的回道:“四皇嫂谬赞了。”顿了顿,又真诚的接口,“四皇嫂气质高华,不打扮都好看,慧茹哪里比得上你?” 见欧阳慧茹表情浅淡,态度沉稳,并没有往日被吹捧后的得意忘形,还能适时说些得体又合人心意的场面话,俨然是个手段圆滑,合乎标准的太子妃了,j王妃的心又紧了紧,脑子纠结间竟想不出一句更漂亮的话来回答,只能僵硬的笑笑。 卫王妃也没料到欧阳慧茹的表现会这样优雅得体,与往日大相径庭,也眼含异色的朝她看来。 任两人暗地将自己打量个遍,欧阳慧茹拿起手边的茶盏,缓缓啜饮,表情闲适的很。看吧,看吧,难不成你们是神婆,还能看穿姐内里换了芯子? “这样互相吹捧,怎得不知害臊?真是两个孩子。”对欧阳慧茹的应对很满意,太后笑着出声打圆场。 j王夫妇是什么心思,她了解。前朝的事,她不管,所以由着老四折腾。j王妃以前对欧阳慧茹的那些算计,她看在眼里,想管,却不想管。不是不心疼,只是,不让这孩子跌倒,怎么教会她站起来?在后宫生存,总要吃一堑才能长一智,这孩子如今不就成长起来了吗? 见太后打圆场,另三人见机,连忙说几句应景的话逗趣,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几人漫无目地的东拉西扯,忽然就谈到了欧阳慧茹每天陪太后祷告的事儿。 自家孙子的好处,做祖母的总想时不时拿出来显摆一下,太后也免不了俗。说到这截,她笑眯眯的夸道:“小茹真是孝顺,日日陪着哀家念这些枯燥的祷词,也不嫌闷。更难得的是,只略略看过几本经文,就能将萨满的教义阐述的十分精准,极有慧根。哀家年轻时若有这样好的资质,大巫师的位置也轮不到哀家的弟弟来当了!” 太后话落,欧阳慧茹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同来的四人,心中却彷如撞翻了五味瓶,全不似个滋味儿。 太后祷告的时候,最讲求心灵上的平静,从不允许有人在身边打扰。以前,为了投其所好,几人也曾巴巴的提出陪她祷告的请求,都被她毫不客气的拒绝了,直言她们心思不纯,没有慧根,让她们相陪,会污了她的祭坛。 这直白的拒绝,何其刻毒,何其诛心,让她们着实难受了一段日子。哪曾想,到了欧阳慧茹这里,简简单单就破了例,还对她评价如此之高,四人内里涌上的嫉妒,迅猛如潮水,简直快要顶破她们的心肺。 “日前,我曾听夫君说,父皇要改立萨满教为国教,以代替前朝的佛教,并抑制佛教在民间的流传,欧阳丞相当朝表示反对,直言佛教国教的地位不可动摇,更不能加以抑制。丞相如此支持佛教,想必是虔诚的佛教徒,妹妹如今跟着皇祖母笃信萨满,父女俩的信仰如此南辕北辙,真真是古怪的机缘。试问妹妹,你觉得佛教和萨满,哪个更好?” j王妃勉强抑制住心中的嫉恨,语气微寒,略带不善的问。 她问话的声音虽然轻柔,但言词却相当犀利,前中后都暗藏刀锋。 若欧阳慧茹答佛教好,那就表示她跟着太后信仰萨满是为了讨好太后而做的戏,亵渎了太后的信仰,必受太后唾弃。若她答萨满好,便是背弃了自己的父亲,是为不孝。若答两个都好,这就是和稀泥,逃避问题,同样令人不齿。 j王妃的话音刚落,立刻吸引了在座众人的注意力。众人齐齐转头,盯视欧阳慧茹,等待着她的回答,连太后都目光灼灼的向她看来。 欧阳慧茹微微一笑,垂眸,略作思索,片刻后,正要开口回答,突然间又打住了话头。只因,她瞥见了悄然出现在宫门口的一片明黄色衣角。 这样看似犀利的问题,对惯于回答话里藏刀的记者提问而练出一副铁齿铜牙的欧阳慧茹而言,简直是小儿科。想要两边讨好又不让人反感,她分分钟便能拿出上百种说法。 但是,在瞥见那片静静矗立的衣角后,她突然想赌上一把,于是,她敛眉,极为认真的沉思片刻后,语气坚定的答道:“当然是佛教更好。” 众人惊诧,绝没有想到她竟会这样回答。 这个答案,在备选的三个答案中,是最下乘的,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选它。欧阳慧茹不但选了,还语气坚定,张口就来,彷如自己说的是真理一般。 是我高看欧阳慧茹了,她当真是个傻的!j王妃内里冷笑,眼中的讥嘲毫不掩饰。另外三妃也微微露出些幸灾乐祸的表情。 欧阳慧茹看向太后,太后朝她颔首,示意她继续往下说,脸上没有半点不悦的神色。 欧阳慧茹松了口气,心中暖暖。答案出口前,她最害怕的还是招致太后误解,惹她老人家伤心,现在看来,却是她低估了太后,也错估了她对她的疼爱。 得了太后支持,欧阳慧茹继续接口,一字一句缓声问到,“你们可知信仰之于人的意义?” 不知。 众人疑惑的对视,纷纷摇头,心中暗忖她此问是为何意。顾左右而言他?这手段也太低级了些!看你怎么掰吧! “信仰是一簇火把,当我们陷入黑暗,彷徨无助时,我们唯有向这簇火把投奔才能找到方向。”太后语气悠长的感叹。 欧阳慧茹微笑点头,“皇祖母说的对。信仰是人内心的精神支柱,它能塑造人的灵魂,控制人的心智,限制人的言行,让有信仰的人们依照它的教条行事。” 众人对她的言论不置可否,太后眼睛却亮了一下。 欧阳慧茹继续,“萨满崇尚自然,崇尚雨雪,崇尚雷电,崇尚生灵,崇尚所有具备特殊力量的万事万物。它使笃信它的人从灵魂到肉体都强大起来,满是斗志的面对人生。所以,女真族人才会个个骁勇善战,不畏艰险。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族人,才有了今日的大金。而我,跟随太后信仰萨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想变的强大。” 说到这里,她本就熠熠生辉的双眸好似着了火般,散发着坚定而炽热的光彩,令人不敢逼视。她要强大,因为她要活命,这就是她的信仰。可惜,这里的人,一个也无法理解。 误读了她眼中的信息,太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其他人显然也误会了她的意思,被她炽热的眼神看的百般不自在,偏头,躲开与她的对视,心中暗忖:原来是因为在太子那里被欺负的狠了,想要反抗了吗?难怪短短时日成长如斯,信仰的力量果然强大。 大家虽然心思各异,但不得不承认:欧阳慧茹对萨满教义的解释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精辟。 垂眸,并不在意众人反应,欧阳慧茹自顾接下去,“而佛教,恰恰相反,崇尚的是满天神佛,将人生的希望都寄托到神明身上,并认为,人今生的受苦,是为了来世的享福,而神明,会在他们苦难时及时伸出双手,将他们救出升天。信仰佛教使人意志坚定,心态平和,甘于忍受现状而不寻求改变。” 话落,她顿了顿,伸手拿起茶杯,优雅的啜饮。话说多了,口干。 在她喝茶的空挡,早已被她言论带入的众人保持缄默,只等着她的下文。 门边的衣角动了动,好似在为殿内的静默而焦躁。 终于喝足了茶水,欧阳慧茹放下茶杯,拭去嘴角的茶渍,慢条斯理的开口,“萨满的教义追求力量,佛教的教义追求安乐。是以,国之初建新兴,宜推崇佛教,有利于教化民众归顺,安贫乐道。国之稳定强盛,宜推崇萨满,有利于居安思危,不使民众耽于享乐,致使国力衰微。大周的灭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我说,佛教与萨满相比,对如今的大金来说,更好。再者,佛教本是前朝的国教,在民众中传播很广,信徒甚众,遍及全国。有信仰的人都知道,信仰之于他们有多么重要,为了捍卫自身的信仰,付出生命也不足惜。大金才建立没多久,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举国上下齐心协力的时候,若这个时候剥夺民众的信仰,只会让万民离心,于国家稳定极为不利。我爹为相四十余年,自然比我看得更清楚,之所以反对抑制佛教,大抵也是基于这些理由。” 信仰的确力量非凡,很多国家正是基于宗教信仰而建立起来的。在现代,印度贫富差距如此巨大,却没有引起尖锐的社会矛盾,印度人的幸福感还稳居全球之最,这正是因为崇信佛教,人人安贫乐道的原因。 欧阳慧茹从利弊两方面出发,对信仰之力做出了一番深刻的剖析,立意新颖,言之有物,发人深省,当场震撼了所有人。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太子妃!两朝丞相欧阳靖宇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个庸才?以前种种,怕都是因为初入宫闱,为试探后宫深浅而故意藏拙吧! 一时间,几人对她的忌惮更深了些,唯有太后面露喜色,心中暗忖:当初,力排众议,举荐小茹为太子妃,真的没有做错!(太后你确定?) 欧阳慧茹紧张的等待着,这一局,她是输是赢?既然世宗能欣赏江映月的才气,在册立她为妃后还纵容她接触政事,本质上应是个思想开明的帝王,这番妄议朝局的话,应该不会触怒他吧? “好!说的好!精辟,比之乃父不远矣!”世宗抚掌,口里朗声叫好,龙行虎步的极速进殿,令殿内众人措手不及,反射性便跪下行礼。 隐在一众木呆呆行礼的人中,欧阳慧茹垂下头,微不可见的吁了口气,心中叹道:这次,她赌赢了,她的才华见识,比起被剧情大神加持过的江映月来说,只好不差,这条大腿,终于让她抱上了。 9、天后出手 世宗和太后两人的赏赐加起来极为丰厚,哪怕是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元妃,也从没有没见过这样多的御赐之物,还样样都是珍品。 太监照着礼单将高高堆叠的物品一样样唱和出来,足唱了小半个时辰,惹的元妃等人眼热不已,心中暗忖:这江映月真是撞了大运,偏偏《沙门经》就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偏偏她还深谙罗刹文,恰恰弥补了太后的失落和遗憾,才破例得了这样丰厚的赏赐。否则,以她低贱的身份,怎么配? 连元妃等久居高位的贵人都对这份赏赐眼热,江映月却丝毫不为所动,任太监唱和不停,她只低垂着头,静静跪伏在地上,看不清面上神色。 这不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宫女能拥有的淡定和从容。她骨子里还镌刻着她作为大周公主的骄傲,这些俗物,怎配与她溶于骨血的高贵相比? 看着虽然卑微的跪着,却隐隐透出清傲之气的江映月,欧阳慧茹眯眼,右手食指玩味的拂过自己粉色的唇角,拭去唇边不经意露出的讽笑。 江映月不时流露出的特别,怎得就没有引起世宗的怀疑呢?还反倒被她的特别吸引,陷入了爱河,差点葬送掉自己的如画江山。世宗此人可不是个吃素的主儿啊!果然,受过剧情大神加持的主角就是各种金手指,所过之处一地炮灰! 身为炮灰之一的欧阳慧茹愤愤的暗忖,盯着伏在地上的江映月的后脑勺,心中怨念不已。 江映月忽然间觉得后脑发凉,不适的皱起眉头。此时,太监正好念完礼单,将长长的礼单卷成一束,置于盛放赏赐的托盘里,尖着嗓子朝江映月说道:“江女史,还不快领赏谢恩。” 江映月撇开不适,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语带感激的开口:“奴婢谢皇上,谢皇太后赏赐。” 太后微笑点头,朝她伸手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江映月并不依言起身,而是又慎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腰杆后表情坚定的看向太后,朗声说道:“蒙皇上和太后看重,奴婢受宠若惊,但是,这赏赐,奴婢却不敢收受。奴婢有一请,还望皇上和太后成全。” “哦?为何不敢收?你有什么请求,说来听听。”世宗幽深的眼眸中浮上几丝兴味,先于太后开口问道。 这江映月,不但容貌过人,才华横溢,连品格也极为高洁,脾性更是特立独行,全不似普通女人那般矫揉造作,很合他的味口,已经完全引起了他的注意。 江映月蹙眉,抿唇,深深看了世宗一眼,表情沉痛的开口,“奴婢见到这些财帛就想起了那些正颠沛流离,饱受苦难的灾民。奴婢是绵阳人士,家乡正是重灾区。奴婢在宫中锦衣玉食,奴婢的亲人们却连口薄粥都喝不上,朝不保夕。这些东西,奴婢如何敢于心安理得的收受?奴婢不能出宫探寻他们,只希望将这些财帛捐出,赈济灾民,早日救他们出苦海。财物虽少,总能挽救一两条性命,也算是替奴婢的家人们积福,望他们此次能够平安。小小奢求,还请皇上、太后应允,奴婢感激不尽。” 江映月说完这番话已是眼中含泪,一双清亮的眸子氤氲着水汽,透出一股朦朦胧胧的美感,让人心悸,沾着泪珠的两排睫毛,更显得浓密挺翘,眨眼间,直挠的人心痒难耐。 传说中的梨花带雨,惹人又爱又怜,莫过于此了。 见到她这般作态,欧阳慧茹在心里默默竖起一根大拇指,暗赞道:高!实在是高!这演技,这表情,怎一个‘完美’能够形容?将一个因亲人受苦而备受心灵煎熬的孝女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直戳大孝子世宗皇帝的心窝,能不让世宗和太后感动吗?若让她去演绎,她也不会比这做的更好了。 别人不知,她还不清楚吗?什么绵阳人士?什么亲人受苦?都是放屁!你江映月可是大周的亡国公主!上京就是你的家乡,你的亲人全死光了!除了你那以□□人,同样心怀鬼胎的弟弟! 欧阳慧茹心中咆哮,面上却丝毫不显,依然笑得极为得体。这些话,她也只能在心中叫嚣,过过干瘾罢了。没有证据,说出来谁人会相信?若不能一竿子将这姐弟俩打死,她是不会打草惊蛇,反受其害的。这姐弟俩可不是普通人,心思狠毒着呢。 在座众人,也就欧阳慧茹对江映月的话不以为然,众人都被她感动,濡湿了眼角,连向来冷硬的世宗皇帝都柔和了脸上的线条,露出几分温柔来。 “难得你有这番孝心,你的请求朕准了,另外还会派人去绵阳,帮你找寻亲人。你起来吧。”世宗温和的开口。 “原来你竟是西南人士!难为你既要挂念受灾的亲人,又要替哀家译书,还译的这样好!可怜见的,苦了你了。这样心系家国,又才华横溢的女子,堪称女中巾帼,哀家也准了你的请求。不过,你到底劳苦功高,赏赐却是不能少的。你德才兼备,是个能干的,哀家即刻降旨,擢升你为三品女史,你看可好?” 话已至此,江映月感激的连连磕头,再不敢推辞。 世宗和太后都对她的忠孝两全,进退有度感到很满意,眼中齐齐露出赞赏。 元妃见江映月一番举措,受到世宗和太后这样赏识,心中触动,垂眸细细斟酌片刻,柔柔的开口,“江女史一个女官都能想到替我大金略尽绵薄之力,臣妾久居一宫主位,就更不能置身事外了,臣妾愿意捐出三年的俸禄,另加粮食一百石,用以赈济灾民,还望皇上接受臣妾的小小心意。” 元妃话落,世宗点头,表示满意,太后也露出欢喜的神色,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了。 有元妃起头,柔妃等人也不是傻的,立刻争先恐后的捐钱捐物,引的世宗和太后频频点头。 今日,待她们出了这殿门,宫中立刻会席卷起踊跃捐款的狂潮,继而弥漫到命妇当中,再波及整个朝堂,世宗国库空虚,无力赈灾的麻烦很快就能解决。 江映月此次得了名,得了利,得了宠爱,算是赚了,世宗和太后也利用江映月做引,得了钱财,得了民心,解了燃眉之急,更是大赚,结果双赢。 看透了这出戏的本质,再朝争先恐后捐款的柔妃等人看去,欧阳慧茹眸色深沉,颇觉得有些讽刺。 任你们再蹦q,除了损失些财物,博得个慈善的虚名,根本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最大的好处,早被人江映月给占了。若想压过她一头,除非想一个更好的办法,更快的解决赈灾款不足的问题。 欧阳慧茹正兀自想着心事,一旁的j王妃忽然故作关心的问道:“妹妹,我们都已捐了财物,怎得你却一动不动?是有什么难处吗?” j王妃一开口,众人这才发现太子妃异于往常的沉默,纷纷朝她看来。太后面露疑虑,世宗则不悦的皱眉。 江映月,姐要上位了,不好意思,借你踩一踩!欧阳慧茹心中暗忖,朝江映月深深看了一眼,转头,迎上世宗略带不虞的眼神,谨慎的开口,“儿媳之所以没有动作,是在考虑,仅以咱们这些个善款,是不是太过微薄了?于西南灾区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儿媳有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世宗脸色稍霁,抬手道:“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太后也微笑点头。反正,不管欧阳慧茹打算做什么,她都不会怪罪。 其他人脸上带了忧虑,不知她这回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此次见识了欧阳慧茹的聪慧,她们可不敢再看轻她了。 江映月则被欧阳慧茹那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对这个大变后的太子妃,她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欧阳慧茹垂眸,斟酌一下用词,缓缓开口说道:“其实,咱们现在并不急着捐款。儿媳斗胆,想请皇祖母在天华山的圣坛举行一次盛大的萨满祈雨仪式,邀请满朝命妇和上京百姓们同去祈福,仪式完成后再由皇祖母牵头捐款,咱们群起响应。有皇室做表率,上京百姓暂且不提,朝廷命妇们肯定是不敢慢待的,届时,不但可以募集到更多的财物,还可扩大萨满在民间的影响,也让大金的子民们看看,我大金皇室是如何心系百姓,亲力亲为,为民解忧的。” 欧阳慧茹话落,期待的看向世宗,手里的绣帕不自觉捏紧。 世宗并没有立刻发表意见,只是皱眉,垂头沉思,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太后略略一想,已是面露欣喜,当场朝欧阳慧茹点头,表示肯定和支持。 世宗不开口,无人敢说话,俱都静静等待着他裁夺。 江映月心头发紧,垂首,掩饰眸中暗涌的厉色。 欧阳慧茹先前对宗教的那番言论已经让她错愕不已,现下她提出的这个建议,更加让她心惊。这样透彻的洞察力,精密的分析能力和开阔的眼界,常人难以企及。哪怕她被父皇的暗部以皇子的标准精心培育十七年,能力不逊于男子,也不得不承认,她比不上欧阳慧茹。 心中不甘的同时,江映月更坚定了要毁掉欧阳慧茹的想法。 沉默了半晌后,世宗终于抬眼,朝欧阳慧茹看去,抚掌道:“好!太子妃好见识!”话落,他顿了顿,又转而对着太后开口,“母后这个孙媳妇儿没有挑错!祈雨仪式就有劳您老人家操持了。朕昭告朝堂,届时,不但朝廷命妇要去,上京的文武百官都要去,朕亦会亲临。既是祈福,当然是人越多,诚意越够。” 世宗已经把江映月的表现完全抛到了脑后。本来世宗还觉得她是个奇特的女子,但如今与太子妃的大气卓然,见识深远相比,江映月逊色了不止一点半点,显得并不是那么优秀了。 太后微笑,颔首道:“皇上放心,祈雨仪式,哀家叫你舅舅耶撒大巫师亲自主持,定不负皇上嘱托。” 世宗得了太后保证,连日来为西南旱灾不得缓解而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朝欧阳慧茹深深看了一眼,语气极为温和的开口,“此次祈雨仪式,由太子妃协助太后筹办,事后朕必有重赏。好了,朕还有事,先行一步。” 世宗甩袖,急匆匆的离开了,显然是找朝臣们商议祈雨募款的事儿去了,留下欧阳慧茹接受殿内众人的各色眼光洗礼。 看吧,姐说过,抢镜要抢到点儿上,姐一出手,可不就没江映月啥事儿了么?!顶着元妃等人的眼刀子,欧阳慧茹抚抚一丝不乱的发髻,美目一眯,得意的暗忖。 让百官掏钱捐款,本就是江映月献出赏赐后会引发的必然结果,但有了欧阳慧茹的这番部署,就全把功劳揽到了自己身上。 有了欧阳慧茹的出色表现垫后,江映月的做法就显得平淡无奇起来,虽然得了太后降旨表彰,却很快被太后遗忘,不再似原剧那般受重视。 10、世宗警告 世宗出了慈宁宫,马上召集了太子和众位大臣们去乾清殿的书房,将祈雨和募集善款的事儿拿出来同他们商议,集思广益。 欧阳靖宇听完世宗的叙述,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朝世宗拱手道:“此法甚妙!既树立了皇室爱民如子,救民于水火的正面形象,巩固了皇权,又解决了国库空虚,赈灾后继无力的隐忧,一箭双雕!皇上英明!” 众朝臣也跟着附和,纷纷对世宗的英明决断表示敬佩。 世宗莞尔,拍拍欧阳靖宇的肩膀,戏谑道:“这称赞的话,丞相可得收回去,不若赞你自己教女有方更好。这可不是朕的主意,是适才太子妃在慈宁宫里向朕进献的计策。朕觉得甚好,决定采用。” 这主意是太子妃所出?众臣怔楞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欧阳靖宇,纷纷恭喜他养了个好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欧阳靖宇面上带笑的接受众人夸赞,内里却大震,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竟然是他的女儿提出的,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欧阳慧茹是什么样儿的性子他最清楚。因着他老来唯留下这么一个女儿承欢膝下,自小就骄纵了些,溺爱了些,虽然聪明,却天真的很,从不想事。没想到进宫三月,就能在世宗面前提出这样好的计策,成长的太快了!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看来,女儿没少在宫里吃苦。太子对吴侧妃的纵容,他也是有耳闻的。 想到这里,欧阳靖宇丝毫没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反倒内心苦涩的很,看向一旁的太子时,眉头皱的死紧,面上微露不虞。若不是嫁给太子,又不受太子宠爱,女儿何须这般辛苦的筹谋? 太子的震惊不比欧阳靖宇少,这样绝妙的点子是欧阳慧茹提出的?他不敢相信。 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世宗并不因丞相对太子露出的不敬而生怒,他能理解丞相护犊子的心情。 事实上,在逐渐接触太子妃后,他对太子妃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更添了七分喜爱。那是一个性情直率,带着点儿天真烂漫,还没完全定性的孩子。孩子犯错,那是难免的,需要理解和包容。太子妃不缺乏灵心慧质,好好爱护引导,一定能成长为合格的未来国母。 如此看来,太后对待太子妃的策略是对的,太子妃现在在她的教导下已经日趋成熟,身上爆发的光芒,一日比一日璀璨夺目,令他欣慰。 想到太后对太子妃的悉心教导,再想到太子对太子妃的一味冷落和打压,世宗心中顿生不满。 凡事以政务为先,压下心中的不满,世宗开口道:“好了,朕召你们来便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看这计划还有哪里需要补充完善的。你们有想法尽管道来,集思广益,务必把这事办得滴水不漏。” 众人应诺,略沉思片刻后相继发表意见,世宗认真聆听,书记官一旁奋笔疾书,做着记录。 两个时辰后,讨论告一段落,从祭祀祈雨到事后募集善款,每一个环节都经过再三确认,世宗终于拍板定下最终计划,拟定诏书,准备第二日昭告朝堂。 事情完结,群臣鱼贯退出书房,世宗朝太子招手叫道:“太子留下,朕有话同你说。” 太子应诺,停住脚步,垂手恭敬的站在一旁。 世宗瞥他一眼,皱起眉头,沉声问道:“朕听闻,你有意将宫务交给你的侧妃管理?” 从世宗语气中感受到浓重的责备之意,太子心中一惊,连忙躬身否认道:“儿臣并无此意,最近宫务一直是太子妃在管,太子妃极为能干,替儿臣分忧解劳,儿臣爱重她还来不及,哪里会有那等荒谬的想法?有正妃在,岂容妾室出头?请父皇明鉴。” 世宗点头,语气慎重的告诫道:“你知道就好,太子妃聪慧绝伦,日后必是你的贤内助,只是年纪还小,有时难免犯错,你且包容一二。正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有时间便多与太子妃相处,培养感情,切不可宠妾灭妻,伤了夫妻情分,也寒了丞相的心。” 太子连忙回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道了。” “恩,朕无事了,你且下去吧。”世宗见他态度诚恳,满意的颔首,遣他回去。 太子表情紧绷的退出书房,行的远了,才拭去额头上遍布的细汗,心中惊骇的暗忖:父皇连自己后宫之事都懒于过问,对后宫嫔妃从来是漠不关心,今儿竟对太子妃这样维护,定是对太子妃极为喜爱才会如此!太子妃好本事!有父皇和皇祖母护着,孤也动她不得了,还得与她相敬如宾才行。 想着回去后便好生哄着太子妃,笼络住世宗、太后、丞相几人,太子加快了回宫的脚步。 ~~~~~~~~~~~~~~~~~~~~~~~~~~~~~~~~~~~~~~~ 毓庆宫里,欧阳慧茹手里拿着一份单据,正在库房里清点财物,看到有适合捐赠的物品便用丹朱勾勒出来,叫秦嬷嬷和小雨摆放到一边,待她查验。这可是要捐出去的东西,一定要检查清楚,免得事后出了问题,像前世某天后那样,闹出丑闻。 秦嬷嬷和小雨指使着仆役们将一件件物品搬出库房,按类别,整齐的摆放到库房前的空地上,小片刻后便堆了满满一大摞。 完颜z这太子当得蛮滋润的嘛!这么有钱! 心中感叹,欧阳慧茹一样样查看着箱子里的各色财宝,见再找不出适合捐赠的东西,才满意的罢手,对旁边库房中摆放的自己的嫁妆,则分毫未动。 笑话,完颜z的钱,不用白不用,况且是做善事?算是她给完颜z积德,期望他的炮灰之路不要那么惨烈。至于她自己的钱还指望着日后离了完颜z过活呢,半点动用不得! 最后,整理出一份长长的单据,又查验过物品没有问题,欧阳慧茹略松了口气,准备明天带上这份单据,去慈宁宫叫太后再帮她参详参详,看哪里还需删减。 在这宫里,凡事都讲求个尊卑秩序,她辈分最小,但身份却又不低,捐多了不行,捐少了也不行,难做的很,唯有求助于太后了。太后裁夺的,定不会出错。 条条款款俱都考虑清楚,半个时辰也过去了,欧阳慧茹在秦嬷嬷的催促下回寝殿用膳,走到半路,正好碰见太子的内侍前来传唤她。 “奴才见过太子妃。”内侍跪下行礼,起身后继续回话,“启禀太子妃,太子请您同去正殿用膳。” “哦?”欧阳慧茹诧异的挑眉,这还是太子头回主动召见她。 “待本宫梳洗一番,你去回太子,让他稍等片刻。”欧阳慧茹摆手,边说边自顾往寝殿走去。 那内侍连忙依言告退,回去复命了。 欧阳慧茹不紧不慢的洗了个澡,换下被库房里的箱笼蹭的灰扑扑的衣物,这才神清气爽的朝正殿出发。 正殿里,完颜z对着一桌子早已凉透的菜肴,面色铁青。他贵为太子,处处被人逢迎讨好,何曾受过这等怠慢?欧阳慧茹如今对他哪里是不上心那么简单?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但转而想到世宗和太后对她的维护,又想到重权在握的欧阳丞相,太子强自摁下心中翻腾的怒火,继续等候。 坐在太子身侧的吴氏小心的打量着太子的脸色,见他怒气勃发,心中暗喜,歇息了许久的宫斗之魂再次熊熊燃烧起来,更加期待欧阳慧茹的到来。 在吴氏的殷切期盼之下,欧阳慧茹终于姗姗来迟,款款迈进正殿,朝太子盈盈一拜,声音宛转,“臣妾见过太子。” “怎么来的这样晚?让孤好等!”太子压下想斥骂对方的冲动,改为质问。 “臣妾在甄选适合捐赠的财物,拟定清单,故而来的晚了些,还请太子恕罪。”欧阳慧茹解释完,自顾走到太子身边坐下,见到被太子挡在身侧,坐的安安稳稳的吴氏,俏脸一沉。 正妃在侧,一个妾室还安稳的坐着,不见礼,亦不问安,太子对此还视而不见,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把不牢,她还和江映月斗什么?只毓庆宫的内斗就能把她磨死! 这样想着,欧阳慧茹脸上的表情愈加阴沉,看向吴氏的眼神锐利如刀。 见太子妃生怒,吴氏心喜。好么,终于忍不住了,要发飙了。发吧,当着太子的面你就发,看谁能讨了好!我只要一贯的装装柔弱就能把你打下泥沼,不得翻身! 吴氏正暗自得意,却完全没有想到,自受了世宗警告后,太子已经不会像原来那样袒护她了,之所以叫上她用膳,也是习惯使然。况且,太子对她的喜爱,本就是虚情假意,她只不过是个慰藉相思,可有可无的替代品罢了,和能帮他巩固地位,带给他莫大助益的太子妃相比,她算得了什么? 是以,吴氏今天注定悲剧了。 欧阳慧茹对于冒犯她的人向来不能容忍,要不前世也不会屡屡传出耍大牌的□□。 见吴氏依然稳稳坐着,没有起身行礼的打算,她忽而柔媚的一笑,指着吴氏问道,“吴侧妃,本宫到来,你不但不行礼,还坐的如此安稳,这是何意?挑衅本宫的权威以显示你的得宠吗?” 欧阳慧茹这话问的恁是直接,一点儿弯都不绕。 太子闻听欧阳慧茹解释,本来稍微和缓了些的心情立马又阴郁下去,转头看向吴氏,眼里冒着两簇火光。 吴氏果然被他宠的心大了,当着他的面也敢这样不分尊卑,出了他的视线,还不知嚣张成什么样儿。在这皇城之中,多少双眼睛盯着毓庆宫,她这是在给他抹黑吗?动作这样大,丝毫不给太子妃脸面,难怪连父皇都忍不住开口警告! 太子越想越气恼,厉声朝吴氏呵斥道:“贱婢!还不跪下!” 吴氏见太子妃没有大吼大叫着要责罚她,反倒极其冷静的诘问她一句,心中本就慌乱,再被太子一瞪,立马离开座位,软趴趴的跪下,哭的梨花带雨,连连磕头哀求道:“婢妾眼拙,一时没有看见太子妃,动作有些慢了,太子妃您大人大量,原谅婢妾这一回吧。” “这解释真有意思啊。本宫那么大个人,你视而不见也就罢了,连本宫给太子请安,你也听不见吗?你这眼睛耳朵留着出气的?若真是留着出气的,不如割了干净。” 想到自己被制成人彘的悲惨命运,欧阳慧茹嘴里不知怎得,鬼使神差就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许是内心深处的怨念太深,需要途径发泄吧。 话一出口,她心里舒泰了,面上竟露出一抹妖娆慑人的笑容!看见别人悲催,她就是高兴,她果然变态了么!? 太子和吴氏听见欧阳慧茹狠毒的话,俱都一愣,再看见她明媚却无端透着一股阴冷煞气的笑容,更是惊骇,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样弥漫着滔天妖气的太子妃,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被吴氏和完颜z一顿搅合,欧阳慧茹忽然没了味口,起身,朝太子福了一福,似笑非笑道:“太子请臣妾来,就是让臣妾看吴侧妃是如何耍威风的么?臣妾往日看够了,今后,她若再在臣妾面前放肆,臣妾绝不容她!这顿鸿门宴,不吃也罢!” 再次朝吴氏妖娆的笑笑,欧阳慧茹甩袖,走的干脆。 半晌后,从怔楞中回过神来,太子这才想起,今次特意请太子妃来,是为了缓和关系,并商讨捐赠事宜的。被吴氏一闹,两人不但没有相敬如宾,反倒更加相敬如冰了。 若太子妃去皇祖母或父皇那儿诉苦,孤一准儿得吃挂落。父皇本就对孤不满了,这一下,岂不是对孤印象更差? 太子想到这里,脸色愈加难看,瞥见还趴在地上的吴氏,心中火烧火燎,忽而抬手扫落桌上的碗碟,泼了吴氏一头一脸的油水和菜梗,冷声宣告,“吴氏恃宠而骄,即日起禁足半年,每日里抄《女戒》百篇,直至禁足期满。” 若不是废弃或请封侧妃都需要上禀,由内务司记录在玉牒上,他恨不能当场就废了吴氏。长的相像的替身不难找,不差这一个。 太子拿吴氏泄了火气,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负手离开,徒留下吴氏一身狼狈,悔恨莫名的软倒在地。从这一刻起,吴氏是真正在毓庆宫消声灭迹了。 11、奢华装扮 欧阳慧茹本以为那次太子主动叫上她用膳,是为了给吴氏找回场子,故意刁难自己。哪曾想,回来后便听闻了吴氏被禁足半年的消息,她心中诧异的很。 这样相似的替身,可是难找!听说太子当初得了吴氏时如获至宝,哪怕吴氏身份不够,硬是生生磨了太后三日,才给吴氏请到了侧妃的位份,独宠两年,从没有叱责过一句,如今罚吴氏禁足,还一禁就是半年,真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不是太子吃错了药,就是又找到了新的替身! 欧阳慧茹闲闲的暗忖,丝毫没往自己身上联想,直至两三天来,太子日日召她同去用膳,席间频频给她布菜,态度温柔小意,没事儿还给她送个礼物什么的,欧阳慧茹才迟钝的发现,太子这是在讨好她。 发现姐的价值了?笼络住姐,就是笼络住了欧阳靖宇,有利于巩固自己的储君之位。这完颜z也并不全被刘文清迷昏了头嘛! 欧阳慧茹看明白了,虽然内里厌烦,对太子的讨好却也并不拒绝。再怎么说,太子也是毓庆宫的老大,她的直属上司,和太子打好关系,她在宫中行事也会更加方便。 与太子结成了暂时性的盟友,欧阳慧茹适时对太子释放了善意,表达出自己只想与太子做挂名夫妻的意愿,令太子更加满意,放心带着她频频前去慈宁宫表演夫妻情深,使得太后心中大安。 世宗见太子罚了吴氏,与太子妃鹣鲽情深,感情和睦,致使太后和丞相老怀大慰,对太子也满意了。 这样皆大欢喜的局面,正是欧阳慧茹试图争取的,对她最为有利。她一点点扭转自己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巩固自己的地位,日后对付起江映月和刘文清来,也能更加称手。 这扭转废柴形象的第一步已经迈出,第二步世宗也给她铺好了路,着她协助太后筹办祈雨和募款仪式,这是她的机会,她定要全力以赴,办的妥妥当当的,让众人对她彻底改观。 怀着这样的想法,欧阳慧茹将现代举办慈善募捐的一些方法写下来,添添减减,改成适用于大金的条列,呈给太后观看,太后阅过,极为惊喜,一迭儿声的夸她能干。 在紧张的筹备中,祈雨之日终于到来。 世宗已经昭告天下,将举行祈雨仪式,祭坛设在天华山顶,并会率领皇室成员和文武百官同去为西南旱区的灾民祈福。 旨意一出,到了这日,上京万人空巷,人们全都涌往天华山,盼望能够瞻仰到皇室风采。 ~~~~~~~~~~~~~~~~~~~~~~~~~~~~~~~~~~~~~~~ 毓庆宫,欧阳慧茹已经穿戴妥当,正准备前往慈宁宫中报道,却被秦嬷嬷拦住了,“小姐,您再试试这幅红宝石头面?这样隆重的场合,您只别一根银簪,太素净了些。” 小雨捧着一套做工精致华美的红宝石头面呈到她面前,眼巴巴的看着她,用眼神祈求着:您试试吧,试试吧。 欧阳慧茹穿着正红色太子妃朝服,身上没有佩戴多余的首饰,脸上不施脂粉,只涂了些润唇的口脂,满头青丝挽成流云髻,没有时新头花点缀,只在脑后斜斜插一根团云状的银簪便罢。一身打扮虽然简单,却不失庄重,更衬托出她容貌不俗,气质高华。 欧阳慧茹对着水银镜左右看看,满意的点头,朝秦嬷嬷摆手道:“不用了,这样打扮正好。今天的场面虽然隆重,但你们不要忘了,西南旱情还在加重,国库日趋紧缩,父皇日前才降旨,责令后宫厉行节约,削减用度。今儿满上京的百姓们都看着,越到这个时候,皇室越要做出表率来。” 秦嬷嬷和小雨恍然大悟,对自家小姐的远见很是佩服,连忙把头面收起来。小姐这个样子,与丞相越来越像了,都说虎父无犬子,可不是么! 三人行到慈宁宫时,太后也刚好收拾妥当,正等着嫔妃们前来汇合,见到欧阳慧茹简单庄重的打扮,暗自满意的点头,眼含欣慰。 欧阳慧茹给太后行礼,起身后瞥见太后同样一身低调的扮相,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两人坐下,叙了会儿话,后宫嫔妃才陆陆续续到齐。见到相继盛装而来,一个比一个娇艳,一个比一个奢华的后宫嫔妃,太后脸黑了。 “今儿个是祭祀祈雨,不是后宫选妃!百姓遭灾,国库吃紧,皇上降旨厉行节约,你们不知道吗?你们做这幅打扮,是要让百姓们体会何谓‘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恩?”太后眉头紧锁,脸上怒气深沉,‘啪’的一声,重重拍击身边的案几,厉声叱问道。 众妃俱都低垂着头,噤若寒蝉,心中懊悔不已。 世宗正好前来接太后出宫,远远听见太后拍击桌面,似怒斥什么的声音,不由加快了步伐,进门后,见她满面不虞,立刻不悦的质问,“这是怎么了?谁惹太后生气了?” 众人头埋的更低,不敢答话。 世宗朝太后看去,太后叹气,指尖朝众嫔妃点点,“今儿是去为灾民们祈福求雨的,树立我大金皇室爱民如子,与民同甘共苦的形象,你看看她们这身打扮,恨不能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皇室的奢侈无度,气死哀家了!” 太后话落,执起身边欧阳慧茹的手,颇为欣慰的赞道:“还是太子妃懂事,明白皇上的苦心。”知道世宗原先并不满意欧阳慧茹做太子妃,太后这是在世宗面前给欧阳慧茹加分。 太后多虑了,无需她帮衬,欧阳慧茹抱大腿的一系列作为已经取得了成效,世宗对她的印象一日好过一日,早没了最初的成见。 瞥见太后身边,太子妃一身庄重简约,却显得尤为华美的装扮,世宗眼眸一亮,心头微微触动:满宫里,再没有比太子妃更为出众的颜色了。转头再去看浓妆艳抹,穿戴奢华的一群嫔妃,他顿觉腻味的紧,心中怒火狂炙。 “来人,拿一个大托盘来。”世宗抬手,朝身边的随侍们冷声下令。 一身素净的江映月出列应诺,很快端来一个大大的托盘,在他身边站定。 “摘下你们身上佩戴的首饰,放进托盘里。”世宗冷眼朝僵立在原处不敢动弹的嫔妃们看去,语带不耐的下令。 嫔妃们得令,连忙争先恐后的卸下身上首饰,放进托盘,只一会儿功夫,托盘便被盛的满满当当,看江映月略显吃力的表情,分量定是不轻。 世宗瞥一眼托盘中五光十色的贵重珠宝,淡淡开口,“这些首饰,算作你们今天额外捐赠的善款,回来后,每人再罚抄三百遍《宫规》,以抵你们今天抗旨之罪。” 众嫔妃闻言,俱都脸色煞白,心中肉疼。 为了压过别的嫔妃一头,她们哪个不是把压箱底的首饰拿出来佩戴的?为的就是在今天大放异彩,吸引皇上的注意力,哪曾想到皇上多天前下的那道圣旨?现在好了,亏大了! 世宗对嫔妃们如丧考妣的表情视而不见,径直朝太后和太子妃看去,温和的开口,“母后,时辰快到了,咱们启程吧。” 太后对世宗的处置很满意,不虞的脸色早已消去,拉着欧阳慧茹的手,同坐上凤辇,朝天华山进发。 独独没有触到太后和世宗的霉头,又有幸与太后共乘凤辇,众嫔妃们对太子妃,只剩下羡慕嫉妒恨的份儿了。 天华山里三层,外三层被世宗的亲卫军围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随时有禁军小队巡逻盘查,严防布控,山顶更是潜伏了数千名箭术一流,携带强力□□的暗卫。前朝反贼若想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闹事,无疑于自寻死路。 安全无虞,祈雨仪式举行的非常顺利。太后的亲弟弟,大金最德高望重的耶撒大巫师戴着一副插满羽毛的木制面具,伴着强烈的鼓点,挥舞着手里的法杖,跳起了极具神秘特色的萨满祭祀之舞。 他一举手一投足都踩着鼓乐的节拍,绕着祭坛,面向围观百姓们舞动。不多会儿,周围静立的一圈儿头戴面具的祭司们也开始跟着他的动作跳起来,只是行止间有些僵硬,看上去有些违和。 见到此番情景,太后眼睛一亮,直起身子,连世宗的表情都专注起来。 又过了不多时,站在前排的一圈百姓们表情迷迷噔噔,竟是绕着耶撒大巫师,与那些祭司们一样,动作僵硬的跳起来,仿佛一群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见此情景,满场百姓哗然,议论纷纷。人群中有听说过萨满教的人喊了一句“神降”,待周围人问清‘神降’之意就是‘神明降临到凡人肉身,以赐福凡人’,立刻引起了一片惊叹声。一传十,十传百,随之舞动的人更多了。 眼看局面快要失控,还是禁卫军将人群远远隔开,才没有波及更多人加入耶撒大巫师的队伍。 太后见状,眼里闪过喜意,朗声感叹道:“这是大神降!竟然是许久不曾出现过的大神降!我大金国运必定昌隆!” 世宗颔首,冷硬的脸上首次露出一抹极为明显的笑容。 见到两人激动的表情,欧阳慧茹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所谓的‘神降’,不过是巫师舞蹈的动作和有节奏的鼓乐把围观的群众催眠了而已。被催眠的人数众多就是‘大神降’,这也要看催眠者功力来说的。这个耶撒大巫师有些本事。 在充满传奇色彩的祭祀仪式过后,百姓们已经叹服,再由皇太后和世宗出面,宣布皇室将捐赠出大量财物以赈济灾民,立刻引来了众人跟风,下至平头百姓,上至皇亲国戚,无不慷慨解囊。 由于欧阳慧茹安排得当,派遣专人维持秩序,收受善款,现场虽然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却井然有序,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事后清点善款,其巨大的数额令世宗和太后瞠目结舌。有了这么多的钱财和物资,莫说赈济灾区,哪怕是重建一个灾区,也是绰绰有余。 更幸运的是,祈雨仪式仅仅过了两天,西南旱区忽然天将甘霖,灾区民众淋着雨,远远朝着上京方向叩首不止,口里三呼‘万岁’,久久不肯停歇。而萨满教,则悄然间在上京流传开来,短短时日便教徒甚众。 这一切的幕后功臣,太子妃殿下,受到了世宗皇帝和太后的高度赞誉,对其更是宠爱有加。至此,太子妃不论在宫中,还是在上京贵族圈里,都是风头无两的人物,聪慧贤德之名广为流传。而原剧中本该享受这一切的江映月,除了被擢升为三品女史外,依然默默无名的混迹在世宗身边,寻找着往上攀爬,深入大金权力中心的机会。 12、围场巧遇 祈雨和募款仪式的大获成功乃是预料当中,并没有令欧阳慧茹得意忘形。万里长征,她还才走出第一步呢!待到两日后西南天降大雨,旱情有所缓解的消息传来,她心中才微微一惊,大呼幸运。 真是踩了狗屎运!姐终于被剧情大神金手指了一把,不容易啊! 欧阳慧茹感叹完,心弦却绷的更紧。江映月此次没有成功,绝不会气馁,凭她坚韧的心性,一次失败,只会刺激的她更加奋进。 剧本中记载着,她两次救过世宗性命,并因此让世宗对她生情,弥足深陷,将她从一个小小女史擢升为一品女官,又力排众议,破例晋封她为皇贵妃,升职的速度比坐火箭筒还快。 这两次救命之恩,一次是围猎当中替世宗挡箭,一次是世宗感染时疫,生命垂危之际冒死进献土方。够狗血,够恶俗吧? 欧阳慧茹当时看剧本时,被雷的一颤一颤的,对着电脑屏幕笑的前仰后合,如今回头再看,却是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穿了,现在不是拍戏,是真刀真枪的实干,她若要抢江映月的风头,可得冒生命的危险!一个搞不好,她别说逆袭,很可能就提前炮灰掉了。 真伤脑筋啊!欧阳慧茹独自一人躺在书房内豪华的贵妃椅上,痛苦的扶额。算了!反正斗不过也就是一死,还会死的很凄惨,相比较而言,一箭穿心和病死就舒服的多了,死相也比人彘好看!拼了! 做完心理建设,欧阳慧茹打起精神,继续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下一场戏的情节是‘围猎时世宗遭到刺杀,江映月冒死替世宗挡箭’。 欧阳慧茹拿着一张宣纸,看着宣纸上的这排简体字,蹙眉沉思:世宗一生受到刺杀无数,身边总带着一群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那么多大男人,偏还就让江映月一个弱女子找到了保驾的机会?本该一箭穿心,偏就错过了要害,没能要了江映月的命?这一切,说是巧合,欧阳慧茹打死也不信。 这次刺杀,十有八·九是江映月事先安排的,死几个人,代价是取得世宗的信任,这笔买卖于自小接受皇女培训,视人命如草芥的江映月而言,实在是划算。 若要问她既然有本事潜伏到世宗身边,却又为何不干脆暗杀了世宗,为父报仇?答案很简单,且不说她能不能一举成功,会不会暴露出其弟刘文清的身份,单论他们复辟大周的野心,世宗的死就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他们没有权势,没有地位,有的只是两三死士,若要复国,手头这点势力,完全不够看。 且,世宗继位以来,政治清明,社会稳定,百姓安居乐业,比之大周统治时期,日子好过的多,大金皇室的威望也因此而日渐高涨。若他们暗杀了世宗,搅乱了大金政局,再高举复辟大旗,响应者一定不多,反倒会受到大金铁骑围剿,全军覆没。 此路不通,要复国,只能另辟蹊径,从内部掏空大金政权。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让大金皇权从内部崩塌,而他们暗中发展部众,一点点摄取权利,直至改朝换代,这才是江映月所追求的结果。 所以,他们姐弟俩才会分别潜伏到世宗和太子身边。一个是大金现在的皇帝,一个是大金未来的皇帝,控制了这两人,大金还不被他们拽进手心?当真是好算计! 对姐弟俩的意图做了一番猜测,欧阳慧茹回神,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围猎’两个字上。 秋天正是打猎的好时节,她仿佛听太后说过,半月后皇家将举行一次大型围猎活动,这出戏,莫不是也快要上演了吧? 以江映月急于上位的心态,一击不成,很可能会这样安排,看来,她也得提前准备一番,有备无患。 想到这里,欧阳慧茹拿起毛笔,将纸上的一行字涂成一团漆黑的墨迹,攒成个纸球,随手扔到一边。至于世宗感染时疫,她实在分析不出会在何时发生,只能从现在开始多看些有关的医书。 时疫在古代不是一种病,而是很多病的总称,伤寒,天花,鼠疫,瘟疫……都可以统称为时疫。 排除掉鼠疫和瘟疫两种,世宗最有可能患上的是伤寒和天花。 若是伤寒,很可能是由于温度变化,细菌滋生引起,那么发病期大概是在冬春或春夏交替之际,离现在也就半年时间;若是天花,则不定了,按剧本的时间链条来看,也许围猎过后,转眼就发作了。但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不能放松警惕,得随时做好准备。 心里大概有了个底,欧阳慧茹把学习骑射提上了日程。若想围猎时牢牢跟紧世宗,抢走江映月保驾的镜头,不会骑射是万万不行的。 欧阳慧茹是个行动派,有了想法,立刻就要付诸行动。她第二日便去了慈宁宫,向太后表达了自己想学习骑射,西山围猎时与太子同场竞技的美好愿望。 女真人,不论男女,都善于骑射,打猎更是他们最喜爱的日常活动之一。太后以前还担心欧阳慧茹是汉人,排斥女子尚武,难以融入这样的皇室活动,于夫妻感情和她太子妃之位有碍,见她主动求来,心中不知有多高兴,立刻给她指派了一名教习骑射的师傅,并赐了她一匹性格温顺的宝马。 有了太后的大力支持,欧阳慧茹‘毓庆宫——慈宁宫’两点一线的生活终于又增加了一个新内容,变成了‘毓庆宫——慈宁宫——围场’三点一线。 前世由于拍戏需要,欧阳慧茹本就学过骑马,骑术还很不错。是以,与自己的马儿混熟后,她催马慢走一圈,找到感觉后就能满场飞奔,令骑射师傅非常意外,立刻改变教学计划,专门教她原地射箭和马上射箭两项。 射箭需要力量,技巧和天赋,三者缺一不可。欧阳慧茹聪慧过人,学什么都快,还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但偏偏学起射箭来,资质愚钝的可以,直让教导她的骑射师傅束手无策。 这日,欧阳慧茹准时来到马场报道,一来就拿起自己惯用的弓箭,背着箭筒,对着十米外的箭靶埋头苦练起来。 她表情非常认真,眼神也极为专注,姿势更是摆的有模有样。 咻咻’,一阵破空声响起,十箭接连射出,欧阳慧茹放下挽弓的手,脸上还残留着刚才射箭时留下的霸气表情,身体站的笔直,背部绷的笔挺,高手范儿十足。 镜头拉远,十米外的箭靶上光秃秃的一片,它周围四处散落着脱靶的箭矢,骑射师傅正弯着腰,满头黑线,任劳任怨的替她拾箭。 欧阳慧茹笔直的腰杆立马佝偻下去,粉唇高高撅起,脸上露出挫败的表情,一旁的秦嬷嬷和小雨见了,连忙给她打气。 前来围场检视战马的世宗正好看见这滑稽的一幕,远远停住脚步,锁定欧阳慧茹颓废的身影,漆黑的双眸浮上几许深深的笑意。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有趣儿呢?世宗暗忖。 跟随在世宗身后的江映月,看见欧阳慧茹惨不忍睹的箭术,垂头,嘴角不着痕迹的上钩,心中暗讽:聪慧过人的太子妃也有这样不堪的时候,还被完颜不破撞见,真是不幸啊! 欧阳慧茹没有察觉世宗一行的到来,盯着手里的弓箭咬唇自忖:你大爷的,姐这么聪明,学什么都是三分钟上手,怎么可能独独射箭就不行了呢?一定是这把弓不称手的缘故!换一把! 如此一想,她泄愤似地将手里的弓远远扔出去。 看见欧阳慧茹的动作,江映月眼眸一亮,唇角的讽笑更深,幸灾乐祸的暗忖:女真人还未建国前都是靠游猎为生,弓箭就是他们生存的必备工具,之于他们有着特殊的意义,平日非常珍视。欧阳慧茹如此不爱惜弓箭,定会遭到完颜不破反感。 世宗现在的确满脸不虞,眉头紧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往前走了几步欲上前训斥,又堪堪停住脚步。无它,远处的欧阳慧茹正满脸心疼的朝弓箭跑去,将丢弃的弓箭抱进怀里,拿袖子不停擦拭,珍爱非常。 看见欧阳慧茹前后反差如此大的行为,江映月愕然,暗骂道:这女人怎么这么善变!扔就扔了,还捡回来干什么? 事实上,欧阳慧茹一把弓扔掉就后悔了。 这可是她在千百把弓箭中一眼就相中的,不但做工比别的弓精致,弓柄上还被她特意刻上了自己前世的签名以示所有权。那签名是她找书法大师专门为自己设计的,字迹遒劲有力,龙飞凤舞,刻在柄上也是为了悼念自己身为天后的荣光。 她是个相当情绪化的人,如此有纪念意义的弓箭,她当然舍不得真的丢掉,刚才也只是为了发泄心中苦闷罢了。 苦闷发泄完了,她又来了精神,脸上的挫败一扫而空,接过师傅递来的箭矢,抬手拉弦,对着远处的箭靶再次‘咻咻’的练起来。 这次,她依然射的十分欢畅,箭靶上依然空空如也,而站在一旁围观的骑射师傅,秦嬷嬷和小雨,脸上都带着司空见惯的淡定表情。 将她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世宗忽而低笑起来,笑声极为愉悦。这太子妃真是孩子气,单纯可爱的紧,难怪太后那么喜欢!他好笑的暗忖。 看不见世宗表情,但能从世宗的笑声中体会到他愉快的心情,江映月朝远处兀自练箭的欧阳慧茹看去,眼里闪过一抹刻骨的仇恨。 13、越发喜爱 欧阳慧茹对着十米外的箭靶练的极为欢畅,一箭接一箭的射出,不带停歇,看似出手利索,实则箭箭脱靶,惨不忍睹。 世宗实在看不下去了,负手,大步上前,走到近前开口说道:“箭可不是这样射的!” 乍闻世宗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欧阳慧茹等人一惊,齐齐转头朝他看去。 “儿媳见过父皇,父皇万安。”欧阳慧茹带着众人行礼,手中依然紧紧拽着自己的弓,脸上的表情还残留着方才箭箭脱靶时的挫败,看着委屈极了。 世宗莞尔,伸手虚扶她一下,“太子妃起来吧,”待欧阳慧茹起身,他继续接口道:“射箭可不是你那样射的。双脚叉开,身体绷直,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右手拇指扣弦,食指搭在拇指上,轻抬箭尾,瞄准靶心后松开弓弦既可。你照着做试试。” 欧阳慧茹并没有别人见到世宗时的战战兢兢,大方直视他深邃的眼眸,非常老实的回答道:“可是,骑射师傅也是这样教儿媳的,儿媳也依言照着做的,但就是射不中箭靶。” 你那样也叫照着做?一副中看不中用的样儿!想罢,世宗再次低笑起来,转头朝随侍命令道:“拿朕的弓来。” 两名随侍躬身应诺,朝不远处的器械库跑去,很快就抬来一把体型巨大,造型古朴的牛角弓。从随侍们吃力的表情和缓慢的步伐来看,这把弓相当沉重。 欧阳慧茹睁圆一双美目,眸子亮晶晶的盯着这把弓感叹道:“原来这把弓是父皇的啊!难怪挂的那样高,儿媳是够不着,不然就选它了,用着霸气!” 世宗再次被她逗的莞尔。不知怎得,对着太子妃,他的心情总是非常愉悦。对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那么大方自然,有话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对他的态度也不似别人那般小心翼翼,让他感觉非常轻松。 “就算让你够着,你也拿不动。不说弓弦150石的张力,单是弓本身的重量就有100多斤。你这小胳膊小腿儿可奈何不了。”这把是他惯用的弓,放在器械库里,并没有禁止别人使用,但,除他之外,还从来没人成功拉开过。 世宗说完,瞥见欧阳慧茹当真去揉捏自己细瘦的胳膊,再朝牛角弓比划一下,露出个咋舌的惊叹表情来,他再次忍不住低笑出声。这孩子,心里想什么,脸上丝毫不加掩饰,当真有趣! 三番两次听见世宗低沉的笑声,站在他身后的江映月面上不显,心中却极为惊骇:这是第几次听见完颜不破笑出声来了?她随侍完颜不破身边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心情这样愉悦。不,好似遇见欧阳慧茹,他的心情就总是很好,笑容也比平常多了许多倍,太后亦然。欧阳慧茹真是好本事! 那边,江映月的危机感逐渐浓重,想着得找机会快点取得世宗的信任;这边,世宗已经轻松的举起弓,扣箭,挽弦,准备击发了。 他眼神专注,表情肃穆,瞄准十米外的箭靶后,忽而放开拉弦的拇指,搭在弦上的箭矢顺势疾射而出,半秒钟后,‘咚’的一声钉在箭靶正中的红色圆点上,又穿靶而过,扎进靶后百米外的一根树干上,徒留空荡荡的箭靶因承受不住箭矢射穿的狂猛力道,剧烈的来回摆动。 围场内静悄悄一片,众人都被世宗迅猛如闪电的一箭给震慑住了,连呼吸都收敛起来,心中惊骇难言。传说中世宗武艺高强,骁勇善战,上了战场宛若杀神,今儿他们终于见识了一把。 不愧是开国皇帝啊!这一手可比那些武侠片靠谱多了!欧阳慧茹心中惊叹,忍不住拍手连连叫好,“射的好!父皇威武!再来一次!” 众人跟着鼓掌叫好,却没人敢像太子妃那般大胆,要求世宗‘再来一次’。 世宗放下弓,朗声一笑,“朕只是给你做的示范。朕的姿势你看清了吗?过来,射一次给朕看。” 欧阳慧茹叫好的声音戛然而止,兴高采烈的表情瞬间转为如丧考妣,耷拉着肩膀,可怜巴巴的讨好道:“儿媳只顾着瞻仰父皇的风采,忘了观摩您的姿势,您再射一次吧?儿媳一定认真学!” 这样坦率而又大胆的话,也就欧阳慧茹这不分尊卑贵贱的现代芯子能说的出来,偏世宗还不以为意,无奈的摇摇头,再次举弓,当真又射了一箭。 箭矢再次穿靶而过,劈开树干上原先那支箭的箭身,取而代之。百步穿杨也莫过于此! “这回可看清了?”世宗转头,语气甚为温和的向欧阳慧茹问道,脸上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宠溺。 欧阳慧茹肯定的点头道:“恩,看清了。” 世宗让开位置,挥手示意她上前。 欧阳慧茹走上前,闭眼,回忆世宗的一举一动,再睁开眼时,身体跟随思维,摆出一个标准的射箭姿势,搭箭,挽弓,放弦,箭矢疾射而出,却再次擦靶而过。 没出错啊!怎么会这样?欧阳慧茹彻底蔫了,持弓的手无力的耷拉下来。 世宗皱眉,拿着一支箭矢走上前,站到她身后,低沉的命令道:“举起弓。” 性·感浑厚的男性嗓音在耳边响起,欧阳慧茹耳尖颤了颤,不自觉举起弓。 世宗俯身,以半抱的姿势,替她将箭矢安在弦上,捏起她扣在拇指上的食指,低声道:“食指不要紧扣拇指,留出足够的空间放置箭尾,扣的紧了,会干扰箭矢的射程和方向。” 欧阳慧茹恍然大悟,连忙照做,还乖巧的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点头间,简单扎成一束马尾的青丝擦过世宗的下巴,痒痒的,还带着股浓郁却清冽的百合香气。香气缭绕,扑面而来,令人遐思,世宗心神颤动了一下,恍然间发现,太子妃的身体那样馨香柔软,太子妃玉白的食指,还被他捏在手里,柔若无骨,触感好到极致。 他心中微动,幽深的眸子暗沉了一瞬,面上却丝毫不显,极其自然的放开对太子妃的怀抱,退离两步,负手站立,声音略微粗嘎的开口,“若觉得自己已经瞄准靶心了,便立刻松弦,切莫犹豫不决。” 欧阳慧茹颔首,屏住呼吸,瞄准前面的箭靶,待感觉箭头已经指向箭靶的红色圆心时,立刻放开扣弦的拇指,箭‘嗖’的一声奔离弓弦,投入了箭靶的怀抱,扎在大概表示八环的位置上。 欧阳慧茹定睛,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脱靶,长长吁了口气,回头,眼巴巴的看向世宗,双眸闪闪发亮,额头上明晃晃的标注了三个字——求表扬。 被这样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殷殷切切的凝视着,世宗心口一松,转眼便抛开了适才怪异的感觉,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好!太子妃好悟性!照此下去,不多日就能练出一身好箭术!” 闻听世宗的肯定,欧阳慧茹一扫连日来的挫败,灿然一笑,回头又专注的练起来。 那一笑,十分明媚,十分纯净,宛如花朵绽放般娇艳,令世宗迷了眼,有片刻失神,但他心性坚定,只瞬间就恢复了常态。 将怪异的感觉压进心底,世宗上前几步,站在欧阳慧茹身侧,专心看她练习,偶有失误,便指正一番。 有世宗手把手的教导,欧阳慧茹进步飞速,后面接连几箭都射在了靶上,有一箭甚至快要接近靶心。 看着被自己射的如刺猬般的箭靶,欧阳慧茹自得的暗忖:果然不是姐的问题,是骑射师傅不行。若早像世宗皇帝这样手把手的教,姐的箭术何至于此! 骑射师傅真是冤枉,欧阳慧茹贵为太子妃,给他十个胆儿,他也不敢近身教学,更何论手把手教了? 终于在20多箭之后,有一箭正中靶心,欧阳慧茹停手,略做休息,笑着看向世宗皇帝,语带自得的问道,“父皇,儿媳学的怎样?” 世宗笑容宠溺,颔首道:“不错,进步很快。” 欧阳慧茹眼珠子一转,语气变得极为谄媚,“待儿媳再练上几日,百步穿杨也不无可能,父皇围猎时便带上儿媳一个。父皇箭术了得,随意漏几个猎物给儿媳也尽够了,到时,儿媳鞣了好皮子,给您做件背心。”让我跟吧,不跟着你,怎么抢镜? 百步穿杨?世宗转眼去看欧阳慧茹满是谄媚笑容的小脸,又瞅瞅她的小胳膊小腿儿,朗声大笑起来,边笑边道:“好,难得太子妃有这个孝心,朕便等着太子妃的背心了。” 世宗笑完,越看欧阳慧茹越是喜欢,心中暗忖:幸好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只许诺了一件背心,若是许了朕大氅,看你到哪里去弄那许多猎物?性子这般可爱率真,难怪丞相溺爱,若是朕的女儿,朕也得如珠如宝的捧着,护着。不过,做了朕的儿媳,也没差! 欧阳慧茹并没有注意到世宗眼里对她的宠溺,自顾为得了他允诺,可以跟随其左右而暗自欢喜。跟紧了世宗,何愁没有搅乱剧情的机会?至于挡箭,她还得再合计合计,生命宝贵啊,她可没有江映月的金手指。 江映月对世宗的情绪观察入微,自然发现了他对欧阳慧茹日益加深的喜爱。虽然这份喜爱并无碍于她的计划,但她一见欧阳家的人,便会被勾起国破家亡的仇恨,只想亲手毁掉欧阳慧茹,将她狠狠踩在脚下,看她还如何春风得意。 心中暗恨,江映月眸子一暗,忖道:若要为皇弟铺路,助皇弟达成心愿,她唯有借势上位,这势自然就是完颜不破,她得想个法子,尽快取得完颜不破的信任,让完颜不破对她另眼相看。西山围猎就是一个大好机会,这次,豁出一切,她也要取得成功。 14、西山围猎 因为西山围猎,欧阳慧茹和江映月两人都没闲着,各自紧张筹备着。 欧阳慧茹依旧每天勤练箭术,世宗只要有时间,便会去亲自指导一番,两人关系越发亲近,相处起来,和平常百姓家的父女无异。太子偶尔听闻欧阳慧茹说起世宗亲自教导她箭术的事,一时好奇,跑去围场观看,见到世宗对欧阳慧茹的包容和宠溺,也暗自心惊。 哪怕他身为世宗的亲生儿子,又贵为太子,世宗在面对他时,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和颜悦色。他这个太子妃,本事不小啊! 太子对欧阳慧茹的价值又看重了几分,在人前,夫妻和睦的表面功夫做的更加到位。 期间,江映月与刘文清借着太子带来的便利,在宫中秘密接头了两次,诸般计划都一一部署下去,只等着围猎开始。 这日,秋高气爽,阳光普照,偶有秋风缠绕,带来几丝凉爽和馥郁的花草香,这样怡人的天气,十分适合出游打猎。 世宗见天气难得,大手一挥,宣布围猎开始。被点到名随侍的大臣和皇亲国戚们在世宗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往西山开拨。 西山围场内,先行赶到的禁卫军们早已为他们搭好了落脚地,一行人找到各自的帐篷,略为休整片刻,便齐齐赶到围场中间的开阔地集合。 按惯例,只有在世宗皇帝射出第一箭之后,围猎活动才算是正式开始,众人正等待着世宗皇帝开弓。 欧阳慧茹穿着一身火红的猎装,头发高高挽成马尾,身背弓箭,笔直的站在女眷当中,显得英姿飒爽,朝气蓬勃。 她抬眼,频频朝世宗紧闭的帐门看去,对世宗的开场表演非常期待。 世宗不日前露的那一手‘双箭连珠’她还历历在目,这样神乎其神的箭术,不是拍电影做的特效,而是真真实实在她面前上演,叫她如何能够不震撼?那两箭之后,世宗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瞬间从炮灰上升到了‘神人’的境界。 不过,当她瞥见守在世宗营帐门口的江映月时,脸上的兴致勃勃瞬间消减下去,眸子一闪,心中坚定的忖道:对那些将神推下神坛的谋逆者,她是绝不会纵容的! 暗下决心今次一定要搅乱江映月的阴谋,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欧阳慧茹回神后才发现,有人正眼含热切的盯着她,貌似已经盯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她朝对方看去,只见一名50岁上下,做文官打扮,留有胡须,相貌儒雅却眼含精光的男人正灼灼的看着她,表情略显激动。 对方眼里的慈爱和思念毫不掩饰,且站在文官的最前列,受众臣吹捧,一看就是身份极高之人。欧阳慧茹眼珠子一转,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人一定是她的父亲——欧阳靖宇。 剧本中记载:欧阳靖宇是个十分护犊子,十分溺爱女儿的好父亲,正是因为他把欧阳慧茹保护的太好了,欧阳慧茹的性子才会那样鲁莽天真。 想到这里,几乎是条件反射,欧阳慧茹立马把自己代入了乖女儿的角色,远远对着欧阳靖宇挥动双手,面上笑容灿烂,用口型叫了一声‘爹’。 不要鄙视她认爹认的这样干脆,人家可是她在这个异世最后的依仗。哪怕太后和世宗再喜欢她,待她找到机会离了太子,唯独欧阳靖宇会毫无保留的接纳她,保护她。为了活命,莫说爹,让她叫对方一声爷爷,她也甘愿。 见到女儿一如既往率真的举动,欧阳靖宇严肃刻板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些笑容,脚甚至无知无觉的朝她的方向挪动了两步,待反应过来后才堪堪停住,微不可见的朝她点了一下头。 欧阳慧茹见到对方的真情流露,再次甜甜一笑,笑容瞬间治愈了欧阳丞相因挂念女儿而过度纠结的心灵。 世宗掀开帐帘,打眼就看见站在女眷当中,不停舞动双手,笑的阳光灿烂的太子妃。她仿似会发光般,哪怕隐在人群之中,那熠熠生辉的身影依旧令人第一眼就能发现。 朝太子妃招手的方向看去,见到神情激动的欧阳靖宇,世宗恍然:原来是父女重逢。太子妃与丞相真是感情深厚! 心中感叹,世宗莞尔一笑,加快了脚步,朝人群中走去。 见到皇帝到来,除了太后依然站着,众人齐齐拜倒,口称万岁。 世宗从人群自动让开的一条通道穿过,径直走到最前列,在太后身边站定,挥手朗声叫道:“平身。” 众人齐声谢恩,站直后眼含期待的看向他,等候他射出今日围猎的第一箭。 太后看向世宗,微笑着开口,“时辰已到,皇上开弓吧?” 世宗点头,接过身后侍从递上的一把金黄色巨弓。这把弓,比他当日在围场使用的那把牛角弓更庞大,分量更重。弓一上手,世宗臂膀上本就强健的肌肉瞬间勃发起来,透过薄薄的衣料,显出肌理起伏的优美线条,看着极具张力。 这弓少说也有150斤!欧阳慧茹盯着世宗肌肉勃发的左臂,心中惊异的忖道。 世宗拿起弓后,侍从随后又递上一支金黄色的箭矢。这支箭明显是为了这把弓特意打造的,比普通的箭更长,更重,箭头锐利,寒光闪烁。 见世宗准备好了,四名侍卫抬出一个笼子,笼子里困着一头体型健壮的雄鹿。雄鹿被养的很好,腿上肌肉十分发达,皮毛也油光水亮,在笼子里不停踢蹬,跳跃,精神奕奕。它劲道凶猛,四个彪壮的侍卫全力压制着,还差点几次被它踢翻笼子,逃出生天。 看见这头雄鹿,欧阳慧茹对世宗开场表演的期待达到了顶峰。‘逐鹿,逐鹿’,这才是真正的鹿!健壮有力,一看就知道速度迅猛,哪儿像别的皇帝猎场开弓那样,随意找头体弱的小鹿或雌鹿充数,以显示自己的武功。真正的高手,是不屑于作假的! 早已被世宗高超的箭术所折服,欧阳慧茹丝毫没有发现,她对世宗的追捧,和她现代那些粉丝们如出一辙。 世宗持弓的手低垂着,箭松松搭在弦上,朝守在笼边的侍卫点头。侍卫们会意,打开笼门,放雄鹿逃生。 雄鹿闪电一样窜出来,朝远处的森林飞奔而去,转瞬就奔出老远。 世宗锐利如鹰的双眸锁定雄鹿奔驰的身影,持弓的手依然低垂着,没有射杀它的意图,任由它逐渐接近茂密的丛林。 欧阳慧茹屏住呼吸,双眼圆睁,心中的紧张和期待升至最高点,顶的她胸口发闷。高手就是有范儿啊!不到最后时刻绝不出手! 还不待她感叹完,雄鹿已经奔到森林边缘,仅一步就要隐入树丛,逃出生天。 世宗终于动了,举起持弓的手,拉弦,瞄准,放箭,四个动作一气呵成,待他缓缓放下弓箭,远处的雄鹿已经轰然倒地,四蹄踢蹬了几下便没了生息,脖颈上赫然插着一支金黄色的箭,在阳光下闪着点点寒光。 “好箭术!” 猎场内一片寂静,半晌后,武将们首先反应过来,拍手叫好,众人随之回神,连忙高声附和。虽然世宗每年都要露这么一手,但是,不管看过几次,依然次次都要被他神乎其神的箭术所震撼。 欧阳慧茹也跟着不停拍掌,直拍的双手泛红,面上兴奋,心中却更加纳闷:这样英明神武的帝王,怎么就被江映月给炮灰了呢?剧情大神也忒偏心了,完全不符合逻辑!姐既然来了,就决不能让江映月把这样的明君给糟蹋了! 世宗收起弓箭,对众人的追捧声置若罔闻,刀削斧凿的脸上依然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待众人的叫好声逐渐止歇,他才抬手朗声宣布:“西山围猎开始,无需忌讳身份和地位,有本事的,尽可以施展出来给朕看。大家去吧。” 话落,他朝身侧的众皇子们看去。 太子会意,丢下一句“儿臣去了,”便打马朝不远处的森林奔去,他身后的一众亲随也随之跟上,扬起一片烟尘。 见太子急于表现,j王也不甘落后,催马奋进,紧追太子不放,同太子一较高低的意图十分明显。 有两王带头,众人纷纷行动起来,聚集的人群不多时便散去了大半,只留下世宗和一些对围猎不感兴趣的文官,当然,女眷们也大多站着未动。 “妹妹,没想到你也会来,还装备的这样齐整,真是令人意外。只是,打猎可不是闹着玩儿,若不会骑射,最好呆在帐篷里,以策安全。”j王妃同样一身英姿勃发的猎装,走到欧阳慧茹身边,貌似关心,实则讽刺的开口。 卫王妃跟在她身后不停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正欲趁着人少跟紧世宗的欧阳慧茹被两人阻住去路,顿觉烦躁,秀眉紧蹙,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没时间同两人勾心斗角,弯弯绕绕,欧阳慧茹抬头望天,忽然举起弓箭,朝天射出一箭。 箭射出后不久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其上插着一只奄奄一息,正扑棱着翅膀做垂死挣扎的斑鸠。 姐没空搭理你们,用事实说话还不行么?识相的就快点走开! 欧阳慧茹扬起精致小巧的下巴,眉梢轻挑,流光溢彩的一双明眸睇视j王妃,像只被侵犯领地的小豹子,正展示着自己的利爪,那表情,十足的骄傲,使她本就张扬的容貌更显艳丽,令所见之人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分毫。 欧阳慧茹本就学习能力超强,又刻苦练习了这么久,连做梦都在挽弓射箭,在祸害了无数只兔子、鸽子,以致于一看见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就反射性开弓射杀后,她的箭术终于小有所成,虽然因缺乏力道,无法射杀大型猎物,但射只体型大点的鸟儿还是不在话下的。 她展露的这一手,令本来还志得意满的j王妃和卫王妃瞠目结舌,怔楞当场。欧阳慧茹不是汉女吗?怎么箭术这么好?现在演的是哪一出? “好!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太后朗笑,拍手叫好,身侧跟着同样一脸愉悦的世宗一行,缓缓朝她们走来,显然早已将方才那幕尽收眼底。 15、西山围猎 见到太后和世宗一行,j王妃等人心中一惊,连忙屈膝行礼,齐声问安。 “起来吧。”世宗颔首,叫起众人。 j王妃知道自己讽刺太子妃的话定是被他们听见了,起身后自动缩到人群最后,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欧阳慧茹起身,朝太后和世宗看去,见到跟随在世宗身后,正侧身避开她们行礼的欧阳靖宇,禁不住朝他甜甜一笑。没办法,对方的眼神太热切,太慈爱了,她若不回应对方,实在是于心不忍。 欧阳靖宇见女儿虽然许久不与自己见面,但态度亲昵如旧,没有半点生疏,又见她笑容纯净,似无忧无虑,显然在宫中过的很好,不禁心中大安,也跟着露出个欣慰的笑容。 世宗将欧阳慧茹反击j王妃的一幕尽收眼底,被她散发出的慑人光芒所吸引,目不能移的同时心中微微悸动,仿似有什么东西破开心防,钻入了心底,再要抓住,这感觉却又消失于无形。 他刚摁下心中的悸动,却又见欧阳慧茹忽然朝自己冁然一笑,甜美的笑容印入眼帘,令他瞬间忘却心底的怪异感觉,薄唇仿似受到对方牵引一般,不自觉勾起一抹极为明显的弧度,柔和了脸上冷硬的线条。 “太子妃的箭术这几日又大有长进了!不错!”世宗朗声赞道,表情极为愉悦,还隐隐带着点儿自豪。 欧阳慧茹连忙摆手谦虚,适时拍他一个马屁,“多亏了父皇的悉心教导,儿媳的箭术才能日益精进,正如皇祖母所说,名师出高徒嘛。” 世宗见她表情娇俏,语气诚挚,心头大悦,脸上的笑意更加深刻。 太后知道欧阳慧茹的箭术是世宗所授,也跟着打趣道:“若再不长进,不但对不起你父皇,也对不起你父皇给你寻的那许多信鸽。” 欧阳慧茹闻言面露惋惜,不经思考便将心里话脱口而出:“可不是么,逃走那么多鸽子,若是都让孙媳射下来,足够吃上好几顿呢!烤乳鸽的味道一定很好!”围场内不准生火,不然,欧阳慧茹早把射下的鸽子给办了,现在回想起那些被随意丢弃的信鸽尸体,她还一阵阵肉疼。 转而忆起方才自己射出的那一箭,她眼睛一亮,连忙挥手朝小雨吩咐道:“快,把刚才那只斑鸠捡回来,待会儿可以烤斑鸠吃。”斑鸠肉质鲜嫩,比起烤乳鸽,味道也不差多少。 小雨死忠欧阳慧茹,闻听她差遣,屁颠屁颠就朝方才那只斑鸠跑去,丝毫没觉得太子妃的吩咐有哪里不妥。 世宗身后的欧阳靖宇却尴尬的直想捂脸,心中无奈的暗忖:这孩子,说话做事还是那么不经大脑,还以为她长进了呢!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也敢这样大大咧咧,胡说八道,哪里有太子妃的样儿!? 亏得欧阳青本身性格就与欧阳慧茹有八分相似,都是娇生惯养,率性而为的,扮演起原身来算得上是本色出演,精明的欧阳丞相愣是没看出一点儿端倪,见她在世宗面前还如此随意,连忙出声告罪,“小女顽劣,都是微臣教导不力之过,微臣惭愧,有劳皇上和太后多加担待了。” 欧阳慧茹兴高采烈的接过小雨递来的斑鸠,正考虑着该怎么料理,听见欧阳靖宇的告罪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露出了吃货的本质,失了太子妃的体面,心中懊悔,面上就有些意兴阑珊。 这皇宫果然不是人混的地儿,走一步路,说一句话都要经过反复斟酌,连出宫游玩也不能尽兴,唯恐出错。她有时候真的感觉相当疲惫,想要遁逃却又无处可去。只因她是太子妃,她姓欧阳,逃得了一时绝逃不了一世,待到江映月姐弟俩上位,同样也是一死。 想到这里,她心情抑郁,将斑鸠递回给小雨,敛容肃穆,一本正经的向世宗和太后福了福,低声道:“慧茹失礼,还请父皇、皇祖母恕罪。” 世宗非但没有怪罪,相反,还被欧阳慧茹率真可爱的言行逗的暗笑不已,见丞相出声后她脸上立刻露出萎靡之色,眼中失去了往日明艳动人的光采,看着可怜极了,心中一窒,大感疼惜,连忙伸手虚扶她一把,道:“太子妃何罪之有?丞相多虑了。太子妃考虑问题总是从实际出发,这点很好。当初,咱们女真人在关外游猎时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饱腹?猎物本就是用来吃的,太子妃的做法哪里有错?朕可没看出来。” 太后也是个护短的,连忙附和道:“皇上说的是,小茹这样就很好,平日性子直率,活波开朗,遇上大事却又成熟稳重,思虑周全。正是所谓的‘动若脱兔静若处子’,哀家喜欢还来不及呢!” 两大领导纷纷出言维护,可见女儿很受他们喜欢,欧阳靖宇心中大安,表情放松了很多,连连点头称是。 知道欧阳靖宇这般谨慎是为了自己好,且又有太后和世宗真心爱护,欧阳慧茹刚疲软下去的心立马□□起来。有这么多靠山,她还伤春悲秋个什么?打起精神来踹掉江映月才是正理,美好生活正在前方等着她呢! 这样一想,欧阳慧茹又精神了,玉白的小脸立马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世宗见太子妃三两句话间,表情从兴奋到萎靡,又从萎靡转为神采奕奕,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心中不由莞尔,直觉的,这样百变的太子妃可比后宫那些心机深沉,只知曲意逢迎,争风吃醋的后宫嫔妃们看着顺眼多了。有妻如此,太子好福气。 想到这里,世宗心中莫名失落,为掩饰情绪,他看向捧着斑鸠的小雨,嘱咐道:“太子妃既然想吃烤斑鸠,你便把它送去膳房,交待清楚了,让膳房的人待会儿做给太子妃尝尝。” 世宗头回与自己说话,小雨面上有些惶恐,连忙应诺。 欧阳慧茹能够感觉到世宗对自己是真心关爱,与他说话时心放开了不少,语气自然而然就亲近起来,连忙摆手道:“见者有份,这斑鸠留着晚上围猎结束后大家一起吃吧,儿媳不吃独食的。” 瞥一眼箭上串的小鸟,世宗绷不住大笑,揶揄道:“小小一只斑鸠,瓜分开来,还不够在场的人塞牙缝呢,太子妃真是大方啊!” 太后和欧阳靖宇等人也纷纷失笑,唯有j王妃和卫王妃表情僵硬,站在一旁继续当壁角。她们总算是看出来了,世宗和太后待欧阳慧茹那样特别,不是她们能轻易挑动的。 欧阳慧茹一想也是,头回打到猎物,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了,脸颊微微泛红,急忙补救道:“那待会儿儿媳同父皇猎头鹿回来,这总够了吧?”自看完世宗的开场表演,她就热血沸腾,对猎鹿念念不忘。 “尽够了。”世宗极力按捺住语气中的笑意,赞同的点头,心中感叹太子妃真是个宝贝,有她在身边,仿佛每时每刻都是鲜活的,令人愉悦的,连例行公事般的围猎也变得新奇起来。 如此一想,本来意兴阑珊的世宗对今日的围猎也期待起来,语带兴味的催促道:“猎鹿可不是打鸟儿,颇费功夫,若不想空手而回,晚上请大家喝西北风,咱们得尽早出发才是。” 指不定太子妃真能猎到一头鹿,这孩子斗志昂扬着呢!瞥见欧阳慧茹跃跃欲试的表情和她眼里熊熊燃烧的两簇火焰,世宗心中隐含期待。 欧阳慧茹听风就是雨,连忙叫人牵来自己的马,眼巴巴看着世宗,只等他宣布出发,世宗莞尔,朝太后和欧阳靖宇看去,眼含询问。两人苦笑,连忙摆手拒绝。岁月不饶人,这样剧烈的活动,他们这把老骨头可奈何不了了。 世宗颔首,率先上马,坐稳后挥手宣布:“出发吧。”他的贴身侍卫们也随即齐齐翻身上马,口里大声应‘是’,场面霸气四溢,甚为庄严肃穆,唬的欧阳慧茹更加热血沸腾。 “皇祖母,父亲,晚上就等着吃慧茹的烤鹿肉吧!驾!”意气风发的丢下一句宏愿,欧阳慧茹坠在听到她话后就大笑不止的世宗身后,屁颠屁颠的跑远了。 目送他们跑出一段距离,太后辞了欧阳丞相,朝还站在原处,表情略显僵硬的j王妃和卫王妃看去,语气温和的开口,“身为皇家儿媳,最重要的是谨守本分,该你得的,谁也抢不去,但不该你得的,切莫过多觊觎,省的到最后得不偿失,你们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儿?”这是在变相的警告j王夫妇俩越来越逾越的行为。 她语气虽然温和,却使听的人遍体生寒,两王妃面色煞白,战战兢兢的点头称是,一身盛气凌人顷刻间变为狼狈不堪。 16、西山围猎 欧阳慧茹稳稳当当的骑在马上,不紧不慢的坠在世宗身后,心中对这次捕猎充满了期待,等跑出老远,进入稀疏的树林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可不是来玩的,她还有两个任务在身呢。 a任务,一定要搅乱剧情,在保证世宗安全的情况下,阻止江映月挡刀;b任务,若实在无法确保世宗安全,万不得已之时,宁愿自己挡刀也要阻止江映月挡。 想到这两个苦逼的任务,欧阳慧茹立马蔫了。 她什么时候才能过上省心的日子?虽然心里清楚,弄死江映月姐弟,她就省心了,但是她毕竟是个法治思想健全的现代人,虽然心性足够坚韧,但让她杀人,哪怕是借刀杀人,她还是无法立刻就转过这个弯来,况且,也没有很好的机会能够将那姐弟两一竿子打死,不留后患,只能先防着,守着,待到来日再看。 想到自己如今步步为营的艰难处境,欧阳慧茹不禁心生怨气,反射性便在人群中寻找罪魁祸首江映月的身影,这才发现,随时随地都出没在世宗身侧的江映月这次竟然没有跟来。 “父皇,怎么没看见江女史?”欧阳慧茹催马上前,稍落后世宗半个马身,偏头问道。 “朕围猎从不带女人,”顿了顿,他看向欧阳慧茹,笑的温和,“太子妃还是头一个。怎么,觉得闷了?那下次朕带上她一道,陪你解闷。”连下次打猎都已想好了要带上她,潜意识里,世宗已经对欧阳慧茹极为喜爱,这份喜爱,只差一线便要逾越身份的界限,而自己偏还不自知。 没有江映月就没有刺杀!欧阳慧茹心里一松,听闻世宗的提议,心里又是一紧,连忙摆手道:“不用了,和父皇在一起一点也不闷!”您千万别把那个煞神带上!我还想多快活几天呢! 不过一句敷衍的话,听在世宗耳里却变了味,心情不知怎得,竟是十足的轻松愉快。 “不闷就好。咱们加快速度,前面就要进入密林了,碰见猎物的几率很大,弓箭随时都要准备好。”世宗心情大悦,不由加快了行程。 没有挡刀的压力,欧阳慧茹顿时也来了精神,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将背后的弓箭稍挪到手边,以便能第一时间取用。 一行人进入密林后就放慢了速度,马匹在山野小径中徐徐前进,世宗抬手,朝空中比划了一下,侍卫们会意,立刻四散开来,没入郁郁葱葱的绿荫中,很快就不见了身影,只余两三个身手最矫健的留下来保护。 世宗特意放慢速度,与欧阳慧茹齐头并进,遇见路上挡道的枝杈,还会出声提醒她减速,然后亲自动手将枝杈拂开,让她先行,生怕一个不慎她弄伤自己,这份小心翼翼的呵护,直看得几名侍卫大感惊异。跟随世宗几十年,这份温柔他们还未曾见过。 两人一寸寸在丛林中行进,有世宗照拂,欧阳慧茹几乎不用怎么看路,一双明眸不停四顾,但凡有稍微隐蔽些的灌木或草丛,一定盯住不放,生怕放跑了猎物。 “父皇,慢点!草丛里有动静。”功夫不负有心人,苦寻半个时辰后,她终于发现远处有一不停耸动的草丛,连忙低低出声,阻止世宗前进的动作,以免他惊动猎物。 世宗勒马停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侍卫们立刻静止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惊跑了太子妃的猎物。太子妃不容易啊,寻了这么久,眼睛都快看的发绿了。 欧阳慧茹卸下背上的弓,抽了一支箭搭在弦上,对准草丛,静静等候猎物的出现。 草丛悉悉索索响动了一阵儿,一只灰扑扑的杂毛兔子终于慢悠悠跳了出来,个头很大,目测足有五六斤重,似乎是因为刚饱食过,有些懒散,它跳了两步便蹲在地上不动了,这正是射杀它的大好机会。 弦已拉满,正目光灼灼的等着猎物一冒头便击杀的欧阳慧茹乍见这只笨重的杂毛兔子跳出来,高悬的心一沉,胸口憋的那口气一松,举弓的手立刻无力的耷拉下来。 “怎么不射了?”世宗见她停下动作,压低声音问道。莫不是看见小动物可爱,于心不忍了?如果真是因为这个,还出来打猎作甚?不若早早将她送回营地。 这样想着,世宗有些意兴阑珊。这就是他从不带女人围猎的原因,妇人之仁,虚伪造作,令他厌烦。但转而想到太子妃在围场祸害的那许多兔子,又觉得太子妃全然不似那些女人,心里又有些好奇她的理由。 欧阳慧茹摇头,直视世宗,一双晶亮的眸子里满是失望,语气极为认真的答道:“这兔子毛色太难看了,做背心不成,做帽子都寒碜。个头虽然大,但明显是上了年岁的,肉质肯定很老,弹牙还嚼不烂,口感忒差。儿媳还是不要在它身上浪费精力和箭支了,留着待会儿猎鹿用。” 那兔子真该庆幸自己难看的毛色和一把老骨头,不然今儿就葬送在太子妃手里了。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理由,还被她说的正儿八经,义正言辞,世宗脑子有瞬间空白,继而垂头,单手握拳置于嘴边,掩住上扬的唇角,眼里的笑意却越来越浓,有如实质。若不是怕惊扰了有可能潜伏在四周的猎物,他真想放声大笑,太子妃啊,你还能不能再可爱一点? 好半晌后,终于平复下心中的笑意,世宗看向满脸无辜的太子妃,心里爱得不行,语气却略带戏谑的低声问道:“你就那么确定今天会打到鹿?放过了这么容易到手的猎物,小心丢了西瓜拣了芝麻。” 欧阳慧茹也压低了嗓子,肯定道:“不会,今天一定能猎到鹿。围猎前,猎场肯定放养了足够的猎物,鹿一定不少,而且,父皇刚才不是都把侍卫们遣出去找了吗?那么多人,总能找到一头,找到了就会来通知父皇的。您是皇帝,想要头鹿还不容易?”跟着您有肉吃啊! 隐去了最后一句,欧阳慧茹对着世宗扬扬下巴,笑容除了略带两分讨好外,还颇有些志得意满。 “鬼灵精,难怪要跟着朕!”太子妃得意的小模样太招眼,直看的世宗心头发痒,想捏捏她精致的下巴,待伸出手来,又惊觉这动作以他的身份而言有多么不妥,只得半道转到她脑后,抚了抚她脑后绑的高高的马尾,待收回动作,世宗的指尖颤了颤,漆黑的眼眸更加幽深。 欧阳慧茹半点没发觉世宗眼神的变化,依然笑的一脸无辜,对他亲近的动作不闪不避。世宗相当于她的父亲,这样的亲昵,在她眼里很自然。 只一瞬就打理好内心古怪的躁动,世宗深深看一眼笑容纯净的欧阳慧茹,调转马头,换了个方向继续前进,一路上专心的搜寻麋鹿留下的痕迹,不再让自己分神。 又过了片刻,适才离去的一名侍卫打马疾奔过来,待离的近了,朝世宗拱手道:“启禀皇上,北面三里处有一头麋鹿,已在奴才们监控之中。” 世宗点头,朝面露兴奋的欧阳慧茹看去,不放心的叮嘱,“跟紧了,到了点儿,先找个地方潜伏下来,切莫轻举妄动伤了自己。朕日前如何教你的,还记得吧?” 欧阳慧茹用力点头,“知道了父皇。” 世宗颔首,率先朝麋鹿的方向奔袭过去,欧阳慧茹紧紧跟在他身后,两眼冒着晶光,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儿。 一刻钟后,一行人在侍卫的带领下赶到麋鹿出没的地界,运气很好,那鹿还在悠闲的啃食着一丛灌木,丝毫没有察觉不断逼近的危险。 “好大啊!”看见实物,欧阳慧茹惊讶的低呼一声。 这头麋鹿比世宗开场时猎杀的那头更大,虽然是放养的,不似那头那般膘肥体壮,但眸子很亮,显然性子更加警觉,要成功狩猎它,肯定不是易事。 听见欧阳慧茹的惊叹声,世宗朝她看去,低声问:“如何?” 欧阳慧茹狠狠点头,“就是这头了。”话落,略略思索片刻后继续开口,“这里丛林茂密,极适合遁逃或隐匿,若一箭不中,惊跑了它,咱们打马再追就难了,不若将它朝方才路过的那处空旷的草地赶去,在草地上围剿它,这样机会更大些。” 只短短几秒,精密的狩猎计划就在欧阳慧茹脑子里形成,其快速的思维和周密的安排比之经验丰富的猎人也是不差。 世宗心中惊异,对她的聪慧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压下心中再次涌起的躁动,沉声开口,“可行。朕和侍卫们包抄过去驱赶它,你负责猎杀。只你一人放箭,朕绝不出手,最后能不能成功,全靠你自己了。” 欧阳慧茹点头,理所当然的答道,“那是当然,这本来就是儿媳的猎物,猎到它,不但背心有着落了,儿媳还给您做一双鹿皮靴,穿着可软,可舒服!”猎物还没到手,这就先规划上了。 听见这话,世宗心中微微发热,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深深看她一眼,玩笑道:“好,你的话朕记住了,若到时没了背心和靴子,朕可要拿你是问。” 话落,他打了个手势,与侍卫们悄然隐没进树丛,潜伏到麋鹿四周,等待欧阳慧茹挽弓射出第一箭。 欧阳慧茹目瞪口呆的看着世宗离开,心中哀嚎:话说的大了,若没打着这鹿,我岂不是要被治个欺君之罪?得,玩命的上吧! 她深吸口气,举起弓箭,对准了不远处正悠闲进食的麋鹿,心中默念:抱歉,我还要讨好公公,实在是生活所迫,你的皮子就贡献出来吧! 17、西山围猎 世宗弃了马,带着侍卫们无声无息的潜进四周的灌木从,一双鹰目没有锁定麋鹿的身影,反倒直勾勾的盯着他正对面,表情肃穆,挽弓待射的欧阳慧茹。 对方的眉头紧蹙,一双平日里含情带笑的美目满满充斥着专注的精光,这种专注是对猎物的志在必得,带着摄人心魄的炫目神采,既令人不敢逼视,又令人不舍移目。 好漂亮的眼神!世宗心里暗暗叫好,有这样眼神的人,内心一定足够坚韧,对成功的渴望也更加强烈。单看太子妃的眼神,他就对这次的狩猎更加期待起来。 欧阳慧茹持弓的手一再收紧,呼吸也越来越浅,直至完全屏住,眼里忽而爆射出一抹精光,扣弦的拇指募得松开,早已蓄势待发的箭矢极速穿过枝杈的间隙,朝正在嚼食的麋鹿奔袭而去。 凭着箭矢行进的方向,世宗预见到这一箭没有落空。他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欣赏,转瞬便朝自己的马匹奔去,一秒钟内翻身上马,朝麋鹿有可能遁逃的方向围堵过去。 轻微的破空声响起,麋鹿警觉,撩蹄子想跑,刚一转头,箭矢却已经赶到,本应射在它腹部的箭将将插在它屁股上,晃了两晃。 麋鹿痛苦的嘶叫一声,朝箭矢射来的反方向逃遁,没跑出去多远,一支速度更快,更具杀伤力的箭矢迎面而来,似戏耍它一般,明明可以一击毙命,却偏偏不往它身上招呼,只扎在它身前半米处的草地上,入土七分,阻断了它遁逃的路线。 麋鹿哀叫一声,连忙改换方向,却又每每遇见带着恐吓性,空放过来的箭矢,只得朝唯一没有遇见阻碍的方向逃去。 见状,世宗收起手里的弓,带领侍卫们继续驱赶。 麋鹿遁逃的方向正是那片空旷的草地,见世宗依计划而行,欧阳慧茹不敢稍做停留,紧追着惊慌失措的麋鹿身后,接连放箭。许多箭落了空,却还是有两三支射中目标,但是由于她力道不够,箭矢只浅浅的扎进皮肉,留了些血,却并不致命。 她没有气馁,依然一箭接着一箭,动作丝毫不带停滞,微眯的眼里闪烁着灼灼的野性光芒。 潜伏在麋鹿四周的侍卫们也在世宗的带领下追击过来,嘴里嚎叫着,以刺激本就惊慌失措的麋鹿的心智,令它的动作变的凌乱而迟钝。 麋鹿在这一片狼嚎声中果然方寸大乱,几次都似要跌倒,又险险稳住身形,继续逃命。看见麋鹿越来越显迟钝的动作,欧阳慧茹似有所悟,也学着侍卫们的样儿,仰头尖啸起来。 她声音清脆悠扬,一声过后,仿佛找到了感觉,又接连叫了几声,高昂的声音里充斥着肆意、热血、野性和满满的斗志,听在人耳里竟是那样的豪气干云,似乎心都要随着这尖啸飞扬起来,冲破云霄。 这样率性而为的太子妃前所未见,却正合了女真人生来跌宕不羁的性子,侍卫们仿佛受了激励一般,在太子妃的引领下叫的更为大声,本来静谧的山谷被他们的喧嚣声惊扰,不断有动物在丛林间奔逃,连树上的鸟儿都纷纷扑棱着翅膀飞上高空,盘旋着,久久不敢落下。 眼里倒映着欧阳慧茹火焰般绚烂的身影,耳边尽是她和侍卫们高高低低的尖啸,那样酣畅淋漓,令人热血沸腾。这情形,彻底震荡了世宗的耳目,直震的他心头都为之发颤。 分工合作,齐头并进,死守着一个猎物追击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才是真正的围猎,而不是为了加强对女真各部的控制不得不举办的狩猎游戏。 世宗心里恍惚的想着,心头一热,忽然仰天长啸一声,啸声浑厚,直冲云霄,带着浓重的杀伐之气。 那麋鹿本就被这群既放箭杀它,又鬼哭狼嚎吓它的人弄的心神大乱,乍然听见这彷如龙吟的一声长啸,心脏都快被震裂了,蹄下一软,绊倒在地。 欧阳慧茹眸子一亮,不失时机的补上一箭,正正扎在麋鹿最柔软的腹部上,大伤了麋鹿的元气。 麋鹿挣扎着起身,再次朝前方逃去,只是,它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欧阳慧茹见世宗一出声就有这样的效果,连忙扭头高声喊道:“父皇,叫的好!它被你吓住了,再多叫两声!” 再多叫两声?皇帝不是你让叫,让叫就给叫的,人是皇帝啊!跟随在太子妃身后的侍卫们听见她大大咧咧的豪爽要求,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又暗暗替这个平易近人的太子妃担心,生怕她的不敬触怒了皇上。 “哈哈,好!”世宗朗笑,豪情顿生,果真对着虚空又长啸两声,惊的一众侍卫们差点绝倒,回神后心中顿悟:这是围猎,打到猎物才是正理,哪里来那么多虚礼?迂腐!还是太子妃通透。 被太子妃和世宗的肆意感染,侍卫们也放下心中顾忌,更加卖力的围堵那头麋鹿,终于将它赶至那处空旷的草地。 草地上,一面倒的猎杀正式上演。 侍卫们四面八方的散开,替太子妃团团堵住各处逃生之路,太子妃则紧坠在麋鹿身后,逮到空档便射上一箭,箭筒空了,世宗便适时抛过去一筒,示意她再接再厉。 两人打马交错,配合的默契无间,只苦了那麋鹿,满身都插满了箭矢,却又箭箭力道太小,要不了它的命,它只能无奈的跑呀跑,再无奈的被射呀射,若它智商再高点,估计它会直接找一棵树撞死也不接受欧阳慧茹这样惨无人道的□□。 在草地上跑了无数个来回,依然无法突破包围圈,麋鹿终于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气息逐渐微弱,又抽了两下冷子,终于不甘的闭上眼睛,没了声息。可怜它并不是被箭射死的,而是失血过多,耗损过度而死。 欧阳慧茹见麋鹿倒地,并没有马上跑过去,直到它断气,这才下马,慢慢靠近,试探性的伸脚,踢了踢它的后蹄。 世宗迅速下马,几步奔到她身边,将她拉开,语带担忧的说道:“小心,有些动物会假死,待你走近便发动攻击,极为狡猾。” 欧阳慧茹恍然的点头,眼巴巴的看向世宗,仿佛在说:那您帮我看看? 世宗无奈的摇头,眼里却带了几分宠溺,走到麋鹿身边,替她查看,片刻后,他转头,朝一脸期待的欧阳慧茹看去,肯定的颔首。 欧阳慧茹呼吸一窒,片刻后露出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双手并拢成螺状,打了一个长长的呼哨。呼哨声比尖啸声高了两个音阶,极具穿透力,破空后足足传出去老远。 世宗瞪眼,错愕的看向她。太子妃不是汉人吗?这呼哨是谁教她的?倒是打的极为像模像样。 “父皇,你怎么了?”见世宗瞪着自己,欧阳慧茹放下手,疑惑的问,不待世宗回答,又紧接着开口,“皇祖母说,女真勇士围猎成功后都会齐齐打呼哨庆祝,呼哨声传出去老远,让等待在帐篷里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们听见,他们就知道,今天不但不用挨饿,还会有一顿丰盛的晚餐,于是大家都会很开心,还会围着帐篷唱歌跳舞来庆祝。父皇,你也来啊,让皇祖母听见,就知道今晚有鹿肉吃了。” 她的话那样诚挚,还透着一股子天真烂漫,如清冽的泉水洗刷过心灵,带走其上的污浊和疲惫。世宗恍然,仿佛又忆起了他年少时在草原上游猎的岁月,虽然艰苦,朝不保夕,却没有阴谋,没有杀戮,没有手足相残。那是他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欧阳慧茹早已一头一脸的热汗,汗水打湿了她的额发,熏红了她的面颊,形容虽然狼狈,却半点无损于她的美丽,她就那样定定直视世宗深邃的眼眸,脸上满是期待,身上散发着热切而蓬勃的光芒,彷如一枚小小的太阳,灼烧着世宗的双眼。 世宗早已因血腥倾轧而变得冷酷的心再次滚烫起来,砰砰跳动着,一声比一声更大。他捂住胸口,微眯起双眸,强自压下心中的异样。待到心跳平稳,他深深的睇视欧阳慧茹一眼,依她的要求,合拢双手,放到嘴边,打了个呼哨。 将心中的情感借着这呼哨声释放出去,他的气息特别绵长,哨声嘹亮悠扬,在空中飘荡,久久才停歇。 他的侍卫们大多数都是从小就跟随在身边的旧人,见状,亦心有所感,纷纷效仿,一时间,呼哨声四起,响彻云霄,震动了整个山谷。 山谷里鸟兽四散,围猎的众人纷纷转头朝发出声响的方向探看,心中万分好奇,究竟是谁敢在皇家猎场内这样肆意?就不怕惊扰了皇上? 营地里,听见嘹亮的呼哨声,正闭目养神的太后突然睁开双眼,朝山谷望去,面上带着两分恍然。 “方才那声,好似是皇上呢!”伺候了太后许久的老嬷嬷轻声回禀道。 太后点头:“恩,皇上好像玩的很尽兴,这哨声,多少年没听过了?”太后垂眸思忖,忽而笑了起来,语带浓浓的宠溺道:“呵,一定是小茹那鬼灵精,哀家今儿才教了她如何打呼哨,她就学以致用了,还撺掇了皇上一起,真是……”真是令人怀念啊! 太后隐去后半句话,面上的笑容宁静而悠远,陷入了对往昔的追忆当中,半晌后,从追忆里抽身而出,太后兴致勃勃的朝嬷嬷吩咐道:“快,去叫膳房准备好酱料,哀家今晚要烤鹿肉吃。”小茹那丫头是在给她报信呢!她有口福了。 19、西山围猎 为反抗太子的强逼,刘文清不得已砸了砚台,事后还差点被欧阳慧茹听去,心情大起大落,颇为疲惫。 他匆匆辞了太子,面色阴沉的回到自己营帐,对等候在帐内的随侍低声问道:“让你找的女人找到了吗?也该让完颜z舒缓舒缓,不然,憋得狠了难免失去理智。上次他就看上了皇姐,幸好皇姐适时被调到完颜不破身边,避过一劫。” 那小厮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暗含阴厉的双眼,“回太子,人找到了,已调·教妥当,今日就安排到完颜z身边去。” 刘文清点头,语气阴沉的开口,“可不要像吴氏那样,把持了两年的毓庆宫,分分钟就交回到欧阳慧茹手里,还落到被打入冷宫的境地。可惜,由她安插的钉子也一并废了。哼,女人心大了就难控制了,脑子也更加愚蠢!” 那小厮叩首,告罪道:“卑职办事不利,请太子责罚。这次定不负太子所托。” 刘文清挥手,面色不耐,“算了,这次就饶了你,没有下次!伺候孤更衣吧。” 撇开刘文清的筹谋不谈,欧阳慧茹离了太子营帐,走出去老远,确定周身无人后才定定看向身侧的秦嬷嬷,告诫道:“嬷嬷,今日的事,你什么都没听见,暂且也不要告之父亲让他担心,我自有主张。咱们只过好咱们的日子,坐稳这太子妃的位置就成,没了男人,我还有权利和地位,你说是不是?”刘文清早晚是要对付,却不是现在,待她和丞相混熟了再进一步筹谋,不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秦嬷嬷怜惜的看向淡定如斯的小姐,重重点头道:“嬷嬷都听小姐的。”小姐怕是早就知道了吧?不然今日也不会那么镇定,更不会三番两次的告诫她们莫要争宠,只争权利。还是小姐看的明白,若真跟太子硬碰,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秦嬷嬷是欧阳丞相特意派来辅佐欧阳慧茹的,为人非常精明,极会审时度势。欧阳慧茹对她的应变能力很满意,脸上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慎重道:“如此,小雨那里就托付给嬷嬷了,尽快让她转过弯来,莫要露了端倪。若让太子知道咱们偷听,他有千百种办法可以整治的咱们开不了口。” 秦嬷嬷心中凄然,面上却极为镇定的点头应诺。莫怪小姐最近成长的这样快,原来她私下里竟承受着这样巨大的苦楚。脑补完毕,秦嬷嬷心都揪痛起来。 两人一个一身明快,一个心事重重,心情天差地别,表情却都轻松自若的来到会场,正正赶在宴会开始的点儿上。 “太子妃休息的可好?太子怎么没同你一道?”伸手叫起行礼问安的欧阳慧茹,世宗眉眼含笑,语气极为温和的问。 “启禀父皇,太子临行前不小心污了衣衫,需重换一件,特让儿媳先行前来告罪。”欧阳慧茹懒得替完颜z编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老老实实的答道。 坐在世宗下手的欧阳靖宇捂脸:这孩子,说话咋还这么老实,不晓得替太子遮掩一二。 太后和世宗偏就喜欢她的这份坦率,对视后齐齐失笑。 “太子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这么冒失,怕是被你这小丫头传染了吧?”太后打趣,引得围坐在她身周的众嫔妃纷纷轻笑出声,唯有世宗方才还高高上扬的薄唇平复下来,抿成一条直线。 听见旁人拿太子与自己的小丫头放在一处打趣,言辞间明里暗里昭示着两人亲密无间的关系,他听着恁是刺耳,极力抑制都不能抹平胸中的郁躁。 “时辰到了,太子妃快些落座吧。”世宗沉声开口,打断了众人对太子妃的调笑。 太后奇怪的睇视世宗一眼,暗道他怎得忽然心情抑郁起来,却又没时间多想,朝欧阳慧茹招手道:“小茹到皇祖母身边来坐,太子既然迟到,就不要管他了。” 许是太子的姗姗来迟惹了皇上不快,可千万别带累了这懵懵懂懂的小丫头。太后心疼的想。太子少与太后亲近,论起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比之时时伴在她身侧的欧阳慧茹还稍逊了那么一筹。 听见太后召唤,正瞅着几个空位,不知该坐哪里的欧阳慧茹露出一脸甜笑,连忙朝太后走去。 本来紧挨着太后落座,穿着奢华,长相秀美的一位豆蔻少女脸上露出不情不愿的表情,勉强移开一个位置。 “有劳了。”欧阳慧茹坐下后,偏头去看那少女,礼貌的道谢。 那少女斜睨她一眼,半晌后才冷声道:“哪里。” 对着太子妃也这么大牌,这谁啊?欧阳慧茹眼里露出疑惑,并不因少女倨傲的态度而着恼。 “这是华阳郡主。粟末部族长礼亲王的嫡女,这次特意随礼亲王回京参加围猎的。”两人没有见过,太后发现她眼里的疑惑,对她介绍道。 早把皇室族谱背的滚瓜烂熟的欧阳慧茹恍然大悟。原来是朝中唯一还握有兵权,驻守关外的实权王爷礼亲王的女儿,难怪这么骄傲。 礼亲王是□□的弟弟,世宗的皇叔。他也是个有眼光的,当年和欧阳靖宇联手,力促世宗上位,有从龙之功,为人豪爽且会审时度势,世宗继位,他便自请去关外驻守,世宗对他颇为敬重。 明白了少女的身份,欧阳慧茹更加疑惑了,她和少女未有交集,少女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不待她想明白,少女先绷不住开口了,“听说堂兄带你狩猎去了?那头鹿是你打到的?”语气中的酸味太过浓烈,想要遮掩都遮掩不住。 堂兄?思忖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声堂兄叫的是自己公公——世宗皇帝,欧阳慧茹有些想笑。没想到世宗竟然有个这么妙龄的小堂妹,看样子,小堂妹的占有欲和醋劲还不小,难不成她还能和自己堂兄凑成一对?且,这吃醋的对象也不该是自己啊。 欧阳慧茹有所不知,女真部族的婚俗极为混乱,盛行族内通婚,对亲缘辈分并不看重,‘姑母做婆’,‘接续婚’,‘转房婚’,甚至是‘抢婚’,都是司空见惯的事,华阳郡主嫁给世宗,是完全有可能的。 “你笑什么?很得意?下次堂兄狩猎,本郡主也要跟着去!告诉你,本郡主11岁就能独自上山狩猎,猎一头猛虎也不在话下。”少女见欧阳慧茹露出笑意,错以为那是嘲讽,涨红着脸示威道。 两人对话间,宴会早已经开始,太子和刘文清也赶了来,各自落座。世宗眼睛盯着场中的歌舞表演,余光却锁住欧阳慧茹不放,见华阳涨红了脸同她说话,表情不善,立刻叫来江映月过去询问。 江映月应诺,朝两人走去。 这边,太后已经出面打圆场了,“好了,华阳,你要跟去,也得皇上同意。你有什么不满,自去同皇上申述,莫要拿住你侄媳不放。”华阳身份特殊,看在礼亲王的面上,太后言语间对她很客气,但字字句句都透着疏离。 太后喜欢率性的女子没错,但率性到刁蛮无礼,不懂进退,就着实让她厌恶。 听闻太后的话,华阳一窒,立刻没了声息。她当然早同世宗央求过狩猎同行的事,但世宗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她心中不忿,这才拿了得到世宗特殊对待的太子妃出气。 “华阳郡主,皇上特意让奴婢来问,您面色难看,是否身体不适?若当真不适,遣奴婢即刻送您回去。”江映月低眉顺眼的给在座贵人请安,而后毕恭毕敬的转述着世宗皇帝的原话。 没想到完颜不破对欧阳慧茹这般重视,连华阳郡主对上她,也要退避一射之地。她心中冷冷的忖道。 华阳朝世宗看去,见他面色深沉,眼含阴鸷的看过来,显是极为不悦,心中一凛,知道他话一出口,定能做到,保不准真遣送她回去,连忙强笑道,“本郡主无事,劳堂兄费心了。”表情俨然恢复了欧阳慧茹没来之前的乖巧。 江映月闻言,恭敬的屈膝告退,回去复命。 欧阳慧茹见世宗一出手,华阳郡主就消停了,心里着实松了口气,足足一个时辰的宴会本就难熬,她可没精力再去应付一个傲娇的小萝莉!引颈,越过太后朝世宗望去,她脸上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牙齿洁白,眸子闪亮,晃的人直犯眼晕。 她璀璨的笑容比天上的星光更加耀眼,瞬间点亮了世宗幽深的双眸,令他移不开视线。世宗垂首,掩住眼中的眷恋,唇角却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的高高扬起,方才的郁躁,顷刻间便消弭于无形。 心情回复了明朗,世宗举杯,与大臣们畅饮,场中气氛逐渐热烈起来。有武将喝高了,跑到场中威风凛凛的耍起双刀为大家助兴,引来喝彩声一片。 世宗兴致勃勃的看着,并不苛责那武将的醉后失态。秋季围猎本就是女真一年一度的盛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可聚在一起同乐,并不讲求那些虚礼。 武将接连出了几个节目,玩的极为尽兴,文臣这边只微笑的看着,显得有些冷清。 正所谓武能安邦,文能治国,大金皇权要稳定,文臣武将缺一不可,世宗上位后立刻调整了□□重武轻文的政略,讲求文武并进,看见这番景象,适时朝欧阳靖宇开口道:“武将们既已经出了节目助兴,文臣是否派个人表示一番?大家不必拘束,应各展所长才是。” 欧阳靖宇沉吟,忖度手底下官员谁有拿得出手的长才。 不待丞相回复,太子抢先开口道:“谁若有才,便以今次狩猎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太子这个建议很好,若谁有了绝句,切莫藏私,定要拿出来同吾等分享。”世宗淡笑,朝文臣们看去。 迎上世宗期待的眼神,文臣们纷纷低头,苦思妙句,以期能在他面前露个脸,留一个好印象,为日后攀升铺路。 太子暗地朝刘文清看去,眼里满是笃定和信任。他心内清楚,刘文清的诗才,比之日前中秋晚宴上一鸣惊人的江映月更加出彩,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也全是为了给刘文清提供上位的机会。 刘文清自科举后苦熬两年方才得了个从五品的闲职,接触不了权利中心。爬升的速度太过缓慢,他自然十分看重这个机会,暗道完颜z终于有些用处了,垂眸略略一想,心中便有了底。 “微臣不才,偶得一首小诗,今日献丑了。”刘文清施施然起身,朝世宗一拜,声音清朗,不卑不亢的说道。 听见刘文清的声音,专心啃鹿肉的欧阳慧茹终于抬起头,眼神灼灼的朝他看去。 这是演的哪一出?刘文清要学他姐姐一样靠作诗上位?能不能创新一点?剧本里可没有这样写啊!他是要等到告发了太子谋逆才上位的,上位那天就是他的死期,这会儿怎么变了? 不过,她这最大的炮灰都能变,自然阻止不了别人改变策略,只能干看着刘文清得到世宗应允,整装肃穆,朗声念出他的大作。 海天杀气薄,禁军部伍嚣。 林红叶尽变,原黑草如烧。 围合繁钲息,禽兴大旆摇。 张罗依道口,嗾犬上山腰。 猎鹰虑奋迅,惊时局跳。 瘴云四面起,腊雪半空消。 箭头余鹄血,鞍傍见雉翘。 日暮还城邑,金笳发丽谯。 ‘噗通’,欧阳慧茹心内的小人绝倒,挠墙哀嚎:特么的,欧阳倩(第一章出现的编剧小妹),你的剧本要不要这么狗血啊!随处可见剽窃!诗豪刘禹锡的大作你竟然安在小白脸刘文清头上,就因为他们同样姓刘吗?这等神作,姐想违心喝倒彩都不成,叫姐情何以堪啊? 20、西山围猎 这边欧阳慧茹逵猩瘢潜呤雷诤团费艟赣畹热巳词翘娜肷瘛 这是一个被编剧架空的异世,没有诗仙,诗圣和诗豪,且蛮夷出身的大金原来就是大周的附属国,受大周影响甚深,极为崇尚汉学,随驾官员虽然多是武将,但懂得欣赏的大有人在,场中一反先前的热闹,显得极为静谧,大家都被刘文清的诗才吸引了。 “好诗!绝妙!”刘文清吟完诗后再次一拜,站立了半晌见皇上没有表示,正准备退场,世宗忽而抚掌叫好,神情极为愉悦,看着刘文清的眼里满是欣赏。 欧阳靖宇也抚着胡须,微笑的审视场中玉树临风的青年,暗自点头。 有世宗引领,场中叫好声不断,除却文武官员,还有许多贵女也被刘文清的俊秀风姿吸引,面颊泛红,眸子晶亮的盯着他,显是对他很感兴趣。 太子见状,脸色立刻漆黑一片。 心情抑郁的欧阳慧茹瞥见太子憋闷的表情,心里稍微高兴了点。该!让你叫你的小白脸出风头,待我找个女人缠死他,气死你! 当然,欧阳慧茹也就是心里一想,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找女人去勾·引刘文清?也只能心中意·淫一下罢了。 眼前的青年端方如玉,举止有度,不卑不亢,别有一番风骨,才华更是同他的外貌一般出众,世宗对他极为欣赏,抬手阻断他欲退回原位的动作,兴味的问,“爱卿叫什么名字?哪里任职?” 得!爱卿都叫出来了,姐已经无力阻止小白脸的上位了!欧阳慧茹垂头扶额,掩住面上露出的绝望。 “回皇上,微臣刘文清,现任翰林院侍读学士。”刘文清不慌不忙的躬身答话。 “很好,你退下吧。”世宗点头沉吟,挥退刘文清。 很好,很好什么?虽然皇上没有说明,但是在场众人都知道,这刘文清算是在皇上心里记上名了,若是不出差错,日后准保能够受到重用。 听完两人叙话,欧阳慧茹的肩膀无力的耷拉下来,神色蔫蔫,只觉得前路黯淡,令人心生彷徨。在后宫她能阻得了江映月,在前朝,叫她如何阻止刘文清?难不成把他和太子断袖的事闹开,让太子,世宗和太后都厌弃她,江映月恨毒了她吗?她可不想早死! “太子妃这是怎么了,这幅表情?可是觉得刘大人的诗作入不了你的眼?也是,太子妃的父亲可是才高八斗的丞相大人,自小耳濡目染,太子妃学识也应不错,不若太子妃也即兴作诗一首给咱们开开眼如何?” 欧阳慧茹身旁的华阳郡主心内不甘,一直没放弃给她找茬,此刻注意到她表情难看,似有些不以为然,故意大声询问道。 华阳声音很大,满场都能听见,众人纷纷朝太子妃看过来,眼含期待。 太子妃诗才如何华阳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一定比不得方才的刘文清,此刻提溜她出来,就为看她窘迫,继而出丑。 欧阳慧茹瞥一眼身旁傲娇的小萝莉,心里十分激动,简直想握住她的手,大力摇晃两下。正愁没机会搅了这出戏,小萝莉立马给她提供了一个平台。作诗她不会,吟诗她非常在行,若能pk了小白脸,让她剽一首古诗有什么?让她嫖了诗仙、诗圣她也得上啊。 这诗不但要剽,还得剽的比刘文清有水平,有气氛。关于狩猎的诗本来就少,更遑论能胜过诗豪刘禹锡的神作了?绞尽脑汁也没想起还有哪首描写围猎的诗能把刘文清比下去,欧阳慧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如此,只能从哄抬气氛上下手了。作为一代天后,控制场面,哄抬气氛自是她的拿手好戏。 想罢,欧阳慧茹在万众瞩目中起身,一脸的落落大方,朝世宗行了个标准的男子拱手礼,举手投足间雍容贵气,令人眼前一亮。 不待太子妃开口,场中瞬间便安静了,由此可见天后的台风是如何镇得住场面。 世宗见她洒脱不羁的举止,眉眼间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略带几分玩味的开口:“太子妃既已经站起,想必是有了妙句了?” “回父皇,儿媳一介女子,诗才如何能够与状元出身的刘大人相比?儿媳方才只是想着,狩猎一定要专心致志,宴饮一定要酣畅淋漓,舞刀弄枪,吟诗作对,那都是为了助兴而已,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是正理。” 欧阳慧茹粲然一笑,朗声说道,说完,她伸手拂开面前小小的酒杯,拿起桌上一个空碗,倒了满满一碗酒,朝世宗举碗示意,“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父皇,儿媳诗才不佳,只能敬您这一碗酒,以示心意!” 话落,她仰头一口饮尽碗中酒,又翻转碗面,朝四周举了举,示意酒已喝空,一番举动行云流水,豪放不羁,端的是潇洒至极,令在场众人目不能移,心神巨颤。 这样豪爽大气的女子,他们何曾见过?女真人融入骨血的野性与热血都被她一番言论所激起,不待世宗开口,已经有人大声叫好,“哈哈,好啊!太子妃所言甚是!今晚正该好生喝酒才对!” 这一定是个酒鬼!欧阳慧茹满头黑线的暗忖。 世宗朝喝彩的那人瞥了一眼,没有责难,反倒自己绷不住大笑起来,笑声极为爽朗。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太子妃这话说的好,简直说到底下这群人心里去了。若不是看着太子妃长大,世宗真要怀疑太子妃是他们女真人的后裔,这性子真真够味!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妙句!太子妃太过谦虚了,你这还叫诗才不佳,待要别人如何自处?果然是被丞相言传身教,眼界太高了!”世宗抚掌大赞,漆黑的双眸燃起两簇炙热的火苗,深深看一眼台下令他目眩神迷的小丫头,朝身后的侍从高声命令道:“来人,给朕换个大碗来,朕要与太子妃共饮。”语气难掩浓浓的欣悦。 江映月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平淡,给世宗端来一个大碗。内里狠狠忖道:自己和皇弟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头,偏偏这个欧阳慧茹每次都要来搅局,真是该死! 世宗接过大碗,满上烈酒,举臂一口饮尽,再将空碗翻转,面朝座下示意,鹰目神光闪烁,大笑着朝欧阳慧茹问道:“朕喝完了,小丫头可还满意?” 欧阳慧茹眉眼弯弯,眸子里全是狡黠,拱手打趣道:“父皇爽快!儿媳何止是满意,简直是受宠若惊。”这风头总该压过刘文清了吧?待世宗再想起他,不知要何年何月,总算是暂时安全了。 世宗莞尔,抬手叫她坐下,心中暗忖:这就受宠若惊了吗?朕却为何觉得,对你总是宠不够呢? 撇开心头怪异的想法,世宗朝众臣朗声道:“许久不曾如此豪饮,果然爽快!正如太子妃所言,宴饮正该酣畅淋漓,大家莫要拘束,今晚只管纵情享乐,不醉不归!” “是!不醉不归!”台下武将们受到皇上的豪情感染,异口同声的应道,不久,人人都摈弃了小杯,换上大碗,气氛热烈到了极致,依稀又有了大金尚未入主中原,在关外围猎,彻夜狂欢痛饮的那种酣畅。 文臣们也受到这热烈气氛感染,大声说笑起来,甚至有酒量大的,摈弃了文人的矜持,亦换上了大碗,惹来武将们调侃打趣,文武大臣的关系一时极为融洽,正合了世宗举行这次围猎的目的之一。 欧阳靖宇坐在文臣首位,接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对太子妃的赞誉,心中倍感自豪。这孩子,往日叫她读书,她多有惫懒,没想到却是学进了些东西,平日都是深藏不露罢了,果然还是继承了他的聪明绝顶啊。 太后那头简直笑开了花。小丫头这一手绝妙啊!以一人之力将宴会推向高·潮,打破了女真人和汉人,文臣和武将之间的隔阂,促成了皇上的心愿,真是块未来国母的料! 华阳郡主则面色铁青,深深后悔自己干嘛要多那个嘴,平白为欧阳慧茹提供了一个大出风头的机会。待欧阳慧茹坐定,果真朝她投来一个充满感激的笑容,表情相当诚挚,华阳当即被气的倒仰。 至于刘文清,他的诗作确实出彩,但太子妃一出,光华耀目如日上中天,震颤着众人的耳目,激荡着众人的热血,将宴会瞬间推向高·潮。刘文清这种清冷如月的人,同太子妃放在一处,立刻便显得黯然失色,被人忘到脑后。 刘文清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睇视着场中推杯换盏的热闹,脸上依然带着那抹云淡风轻的俊逸笑容,只桌下,放在膝头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凸。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出头的机会,却又被欧阳慧茹出众的表现压制的黯淡无光,败于仇人之手,叫他如何能够甘心?但转而想到欧阳慧茹随口吟出的那两句诗,他心下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才华横溢,不逊于他。 这一局pk,天后力踩小白脸,大获全胜。 21、西山围猎(倒V) 刘文清的难堪和不甘, 太子并没有注意到, 他只紧紧盯着座上的世宗,将世宗眼里浓烈的欢喜之情尽收眼底,对现在的太子妃越来越感满意。 有太子妃帮他打理毓庆宫, 他确实少了很多烦忧,在这种场合大出风头, 更是给他长脸,对他有莫大的助益。不过, 太子妃既已敬了酒, 他作为夫君,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想罢,太子示意身旁的随从换了一个大碗, 满满倒上烈酒, 毕恭毕敬的站起身,双手高举酒碗过头, 朝世宗道:“父皇, 儿臣也敬您一碗,愿您身体康泰。” 世宗点头,指了指自己已喝空的酒碗,示意随从倒酒。 这一碗接一碗的喝,虽然豪气, 但到底有伤身体。待太子敬完,少不得j王,卫王等人也要轮番上场, 还有那许多亲王郡王,世宗哪怕是千杯不醉,也架不住他们这样的灌。 预见到接下来的场面,太后坐不住了,连忙出声阻止,语气温和道:“太子这碗酒大可不必再敬。正所谓夫妻一体,太子妃敬的,便是太子敬的,是不是?” “正是。”在座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夫妻一体?这话恁是刺耳,令世宗听的眉头紧皱,胸口发闷。他瞥一眼座下懵懵懂懂看戏的太子妃,再瞥一眼正欲放下酒碗的太子,薄唇一抿,伸手拿起酒碗,沉声道:“太子既是有心,这碗酒朕喝了。” 话落,他举手将酒一口饮尽,脸上表情深沉,心中郁躁,再没了方才豪饮的兴致。 他深深睇一眼面露喜色的太子,又瞥一眼座下蠢蠢欲动的众人,状似随意的道:“太子是朕挑选的储君,这酒朕自然要喝,至于其他人,只管自顾玩乐便罢。” 此言一出,j王等人立刻放下了正欲举起的酒碗,心中苦涩难辨。父皇到底对太子不同,这种场合说出这番话,是在巩固太子储君的地位,更是变相的给予他们警告。若他们也能有个太子妃这样能干的媳妇,何愁没有机会在父皇面前露脸?太子好福气! j王瞥一眼身旁的j王妃,再瞥一眼太后身边如鱼得水的太子妃,深刻认识到了‘娶妻娶贤’的内在含义。 太子面带微笑的坐下,心中却有些犹疑,父皇方才那一睇,仿佛对他有些不虞,是他哪里做错了吗?不对,若是做错,这碗酒父皇绝不会喝,更不会说出那番话来巩固他的地位,定是他多虑了。 这样一想,太子转眼便抛开心头的疑虑,专心享乐。 宴会已到高·潮,场中众人饮酒作乐,好不热闹,侍从们见桌上一片狼藉,杯盘里大多空空如也,连忙收拾一番,又再续上酒肉,接连端出了膳房准备的烤鹿肉,烤全羊,烤乳猪,将本已吃空的桌面又摆的满满当当。 欧阳慧茹对自己桌上摆放的烤乳猪完全没有兴趣,这玩意儿,她上辈子还吃的少吗?她稀罕的是烤鹿肉啊烤鹿肉!看过《红楼梦》便念念不忘的烤鹿肉!心里嘟囔着,她一双眼睛扎在世宗桌上那盘大大的烤鹿肉上,再也移不开。 怎么像只小馋猫一样?世宗见她双眼晶亮,神情专注,心下莞尔,指尖不由有些发痒,若不是离太子妃有些远,他很想再抚抚太子妃的满头长发,那丝滑的触感,令他难以忘怀。 “来人,把这只鹿腿给太后和太子妃送去。”世宗用刀切下一条鹿腿,语带笑意的开口。 江映月敛目,恭敬的接过盘子,正要送去,却又被世宗叫住,“等等,先前太子妃还猎了一只斑鸠,你去膳房问问弄好了没有,弄好了一块儿端过去。” 江映月应诺,放下鹿腿,先去膳房询问,心中暗忖:看世宗这无微不至的关怀,俨然把欧阳慧茹当亲子般看待。欧阳慧茹春风得意,屡次坏他们好事,让她着实无法忍受。好在皇弟就要派人到太子身边,助她在宫中安插暗桩,欧阳慧茹今后的日子就不会像如今这样好过了。 有皇帝的命令在前,膳房不敢马虎,早将斑鸠料理的妥妥当当,正等着侍从进上。江映月这一去,不过半柱香便回来了,双手捧着一个大托盘,把鹿腿和斑鸠恭恭敬敬的摆到太后面前的桌上。 “鹿肉和斑鸠?”太后瞅见桌上的两道菜便笑开了,“能吃上这两道菜,可全赖咱们太子妃箭术了得啊!哀家有口福了。” 太后喜欢的,谁人不上赶着巴结?除却心中抑郁,愤懑不已的华阳郡主,在座的嫔妃和贵女们纷纷出言大赞太子妃。 欧阳慧茹强忍着口里泛滥的唾沫,先替太后布菜,在太后微笑颔首之下便专心的大快朵颐,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了美食的世界,哪里听得见众人的恭维?讨好了半天也得不到回应,众人好不尴尬。 世宗见状更是想笑。心思这么纯净,每次瞅准一样事物便专心致志的太子妃真是可爱透顶。这样的娇俏,每每都能触及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令他心生欢喜。 转脸,强迫自己从太子妃身上移开视线,世宗夹起一片鹿肉,细细咀嚼,总觉得今年的宴食,比往年的都要美味。 宴上,有人沉溺于美食,自然有人纵情于歌舞,在侍从们上菜的同时,新一轮歌舞又开始了。这次不再是跟随禁军前来的优伶表演,而是随行的贵女们即兴上台。 女真人男男女女都能歌善舞,随意上去几个就表演的相当有水准,令人看得目不暇接。欧阳慧茹边吃边欣赏,颇觉津津有味,兴致盎然。她没有想到,这个异世的风气竟然如此开放,令她十分喜欢。 台下忽而有贵女们起哄,不久,一名长相清丽无双的少女便被半推半就的上台,她手足无措的站了一会儿,当气氛有些凝滞的时候,她终于扯开嗓子高歌。 婉转悠扬如黄鹂出谷的歌声一出,台下顿时安静了,都定定的看着少女,面露沉迷。 瞥见众人神色,少女仿佛找到了自信,淡淡一笑,绕着舞台轻轻舞动起来,她一人边歌边舞,表演精彩之极,令人目不能移,场中众人,无不被她深深吸引。 在被吸引住的许多人中,并不包括欧阳慧茹。少女一上台,她心里就警醒了一下,只觉得这少女端的是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直到瞥见少女与刘文清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眼色,而太子,则露出了痴迷的表情,欧阳慧茹这才心有所悟。 这少女,虽然五官与刘文清并不很相似,但她那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一身清雅的气质,莫不与刘文清如出一辙,吸引住太子目光简直是理所当然。但是,这少女却又好似与刘文清相识,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吧?欧阳慧茹敛眉暗忖。 少女绕着舞台载歌载舞,众人齐声叫好,却不料少女太过专注,脚下一绊,将将摔倒在太子桌前,太子连忙伸手扶住,动作间温柔小意,难掩对少女的青睐。 少女挣开太子的手,立时便羞红了脸,停下歌舞,低低道了声谢,急急奔下台去了,引的太子张望了好几回。 有豪放不羁的武将拿这事与太子打趣,太子淡笑,不辩不驳,一副云淡风轻,浑不在意的作态,可那眼里暗藏的欲念,却被几人看在眼里。 将太子的眼神看的清楚,刘文清垂头,小抿一口薄酒,忽而浅浅一笑。 瞥见刘文清的浅笑和太子的迷醉,欧阳慧茹沉下了脸,终于明白,这少女,怕是刘文清特意弄到太子身边的。 弄来做什么?缓解太子对他的欲·念和逼迫这是其一,在宫中安插人手这是其二,或许他心里还有别的计划,但谁又能知道呢?总归这女人是他的一枚棋子,总有用上的一天。 看见这女人,她又联想到了先前的吴氏,这才后知后觉的忖道:吴氏十有八·九也是这个男人的暗桩!莫怪吴氏对毓庆宫的宫权那般执着。 原剧里,太子妃爆出两人断袖的证据,一叠情信转眼就变成了太子和丞相勾结谋反的密信,恐也是因为,这人早就把毓庆宫掌握在了手里,栽赃嫁祸,颠倒黑白,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想罢,欧阳慧茹脊背爬上一抹寒意,直冲到脑门,令她浑身战栗。原来,她初至,敌人就已经潜伏在她身边伺机而动,而她却浑然不觉。 越想脸色越发苍白,她双拳紧握,对自己的艰险处境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太子妃,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不舒服就提早回去吧?”她身旁的华阳郡主见她面色难看,以为她被方才那幕刺激的醋意大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开口。 华阳一开口,引得太后和世宗齐齐朝太子妃看去,眼含担忧。 太子妃对太子就这么看重吗?!同样想歪了的世宗皱眉暗忖,心里莫名发苦,但见她面色苍白,却又止不住的心疼,挥手道:“太子妃若是不适便先行回去吧,今天你辛苦了,正该早些休息。” 欧阳慧茹急需一个清静的地方好生思考,世宗的建议正中她下怀,她也不推辞,连忙起身告罪,先行离开。 世宗眼见着太子对太子妃的离开不以为意,不但不去相送,还依然自顾享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火。按下怒火,他强忍着又看完一出表演,眸色深沉的睨一眼太子,亦偕同太后先行离开了。 没有太子妃的晚宴真是索然无味,令他不想多呆一刻。 22、西山围猎(倒V) 欧阳慧茹回到自己的营帐, 额头已是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被两只毒蛇暗中窥伺着, 周围还遍布着他们早已设下的陷阱,她只感觉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难怪原身嫁进来三个月会过的那样凄惨,不, 应该说,在剧本中, 太子妃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都是拜这两人所赐。 想到这里,她不由庆幸自己早先知晓了剧情,不然, 任她再聪明, 也是个任人宰割的命。由于剧本给她的认知,她只信任秦嬷嬷和小雨, 并没有随意接触过毓庆宫里任何人。吴氏把持毓庆宫两年, 天知道她在宫里都埋了多少钉子,若她初来时的异样被人察觉,没准儿就被当邪灵烧死了。 想到这里,欧阳慧茹一阵后怕,下定决心, 回去后一定要大力整顿毓庆宫,尽可能把钉子都铲除。 只是,这兄妹两花这么多力气在宫里设暗桩, 所图一定不小,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欧阳慧茹沉吟,总觉得这背后的理由一定不简单,但一时却又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便罢了,今天那个女人已经被太子看上,弄进毓庆宫来是早晚的事,她到时便派秦嬷嬷好生盯着,看看他们究竟图谋些什么。只是,进来容易,想要攀高位,接触宫务就难了,不把这女人彻底压制住,她会寝食难安。 压下心中的惶惑,欧阳慧茹冷笑:来吧,都来吧,姐在这儿等着,谁想上位,姐就狠狠的踩!挡一箭的痛算什么?能痛的过砍手砍脚,剜目割耳? 欧阳慧茹脾性有些温吞,不被逼到一定的程度,绝不会主动挪步,今天乍然受了刺激,认清了自己群狼环伺的处境,心性又变的冷硬了一分。 逆境使人成长,这话在欧阳慧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经过一夜的辗转难眠,她对这次刺杀的恐惧和害怕忽然间消失了,变的沉着冷静,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这一次,哪怕付出血的代价,她也不会让江映月得逞。 为期三天的狩猎终于结束,接下来是游猎时间。大家可以单独出发,也可以相邀组队,在丛林深处游猎四天后归来,由专人清点猎物,捕猎最多的将会得到世宗皇帝的特别嘉奖,这是此次西山围猎的重头戏,人人翘首以待。 世宗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猎装,身形笔挺的坐在马上,眼睛直视前方茂密的丛林,神情专注,目光锐利,整个人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散发着凛冽森寒的气场。 他转头,朝身边的太子妃看去,锋利的气势瞬间消弭,锐利如刀的视线也柔和下来,温声问道:“前面不远就进入密林了,你当真要同朕一道?太子就在北面不远处,你若反悔,朕这就派人送你过去。” 欧阳慧茹坚定的摇头,“儿媳就想跟父皇一道。早就说好要带上儿媳,父皇不是想反悔了吧?居无戏言,您可别忘了!” 您老这个时候可千万别玩善变那一套啊!心中哀嚎,欧阳慧茹睁着一双大大的美目,巴巴的看向世宗,努力传达着自己渴望跟随的意念。 江映月都跟来了,这个时候被世宗抛弃,她会狂化的!总之,撒娇耍赖,寻死觅活,用尽了手段她也要跟着。 世宗被她一双流光溢彩的美目看的心头躁动,不由捏紧了缰绳,严肃的开口,“你若跟着朕就不能后悔,半道再央求朕送你去太子那儿,朕到时绝不会答应。你可想明白了?” 这话,他问的极为慎重,一双鹰目紧紧锁定太子妃的表情,静候她的回答。 “儿媳跟定父皇了,绝不后悔。”欧阳慧茹重重点头,就差指天发誓,心中闷闷的暗忖:带上我就等于白得了个盾牌挡箭,好处大大的!你还犹豫什么? 跟定朕了吗?很好!世宗暗暗吐出一口浊气,沉郁躁动的心情瞬间转化为满满的舒畅快意,大力抽打身下的马匹,朗笑道,“好,那咱们出发吧,先找个地方露营。” 见世宗同意了,欧阳慧茹灿笑,连忙打马跟上,大声回应道,“好嘞!” 江映月也骑马跟随在两人身后,进入阳光斑驳的密林后,脸上隐约露出一抹诡笑。 在密林南面的湖泊边上找了一块空地扎营,一行人放下行李,来不及休憩便开始游猎,丛林里一时间鹰啸犬吠,热闹非凡。 江映月被单独留下整理行装。她把需要取用的东西一样样拿出,各自归位,又给世宗和欧阳慧茹的帐篷里铺上厚厚的羊毛地毯,褶皱都一一抹平,态度极为认真仔细,俨然是个训练有素的合格女史。 营地的琐事都干完了,她这才施施然起身,朝丛林中走去,在草丛里翻翻找找,折了一大把开满紫色小花的野草回来,投进事先就升好的篝火里。 野草的茎叶是油性的,一沾火就噼里啪啦烧的热烈,浓浓的紫色烟雾升腾到半空中,还伴着一股子似有若无的绵长香味,被风一吹,顺着风向慢慢飘远,逐渐消散开来。 盯着空中随风飘散的紫雾,江映月满意的一笑,低头,继续拾掇手头的东西,整个人仿若无事。 欧阳慧茹心头压着刺杀的事,整天跟在世宗身后寸步不离,俨然是世宗的小尾巴一枚。 若是旁的女人,世宗早就厌烦透顶,继而遣送她回去,但换成性子活泼有趣,又颇能吃苦耐劳的小丫头,世宗只觉得欢喜,每当打到猎物,小丫头朝他投来崇拜的眼神时,他浑身似有用不完的劲儿。 是夜,一行人结束游猎,回到营地。 精神紧绷了四天,江映月依然没有动手,明早,他们就要返还营地,欧阳慧茹知道,今晚就是刺杀最好的时机。她摁下狂跳不止的心,表情镇定,只一双眸子晶亮晶亮,在夜间仿似会发出光来。 “小丫头在想些什么?眼神跟狼似的?”察觉到她眼神的变化,世宗好笑的问。这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令他心悸。 没想到世宗会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欧阳慧茹被问的怔楞,正好瞅见眼前的一堆猎物,眼珠一转,笑盈盈的答道:“儿媳在想,这些皮子都可以做些什么。” 她拎起一只火狐,眉眼弯弯道:“这个给皇祖母做件围脖吧?这毛色很衬皇祖母皮肤,戴上去一定很好看。”话落,又捡起一只黑貂,沉吟半晌后看向世宗,语带讨好道:“这个就给父皇做顶帽子,父皇穿黑色最有气质!” 世宗莞尔,拍拍她脑袋,柔声道:“小鬼灵精,合着在盘算朕的猎物,还盘算的如此理直气壮。” 听出世宗话里满满的打趣意味儿,欧阳慧茹偏头睇向他,甜甜一笑。 被她甜美的笑容迷了眼,世宗呼吸乱了一拍,很快调整过来后,鬼使神差的问上一句,“朕和皇祖母你都想到了,怎得没想着给太子也划算划算?” 太子?管他去死!欧阳慧茹内里暗嗤,面上依然笑的甜美,摆手道:“太子用不着儿媳划算,他自己能猎到猎物,儿媳给父皇省一件皮子。” 世宗抿唇,想说些‘夫妻同体,感情和睦,互相关心’的话来,临到出口,在嘴边绕了一圈,只淡淡转成一句,“恩,说的也是。” “是吧?他压根儿不用儿媳操心。”欧阳慧茹用小棍拨弄着火堆,不以为意的说道。 世宗睇一眼她毫不在意的表情,心里有些轻快,却又不知自己为何这样轻快,不由盯着橘红色的火焰愣愣出神。 正在此时,在湖边同侍卫们清洗猎物的江映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张大大的树叶,树叶上放着三条已剖开的青鱼。 “给太子妃烤一条,太子妃一准儿饿了。”世宗一见她便开口下令。 江映月微笑行礼,口里应诺。 毒蛇烤的东西,她可不敢吃!欧阳慧茹连忙摆手拒绝,“不麻烦江女史了,出门游猎,凡事都当亲力亲为,自己料理食物,吃着才更加有味,你把鱼拿过来,本宫自己烤。” 太子妃爽利的脾性还真像正宗的女真人,世宗听闻她的话止不住莞尔,心头发痒,他伸手,捏捏太子妃的鼻头,戏谑的问:“你自己能行么?可别烤焦了入不了口。” 欧阳慧茹下巴一扬,粉唇一撅,颇有些被小瞧了的不忿,“您瞧好了!江女史,拿两条过来,父皇的晚餐本宫也包了!” 世宗低笑,心头的愉悦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只要与太子妃一处,他似乎就特别容易开怀,这种感觉令他眷恋,欲罢不能。 江映月恭敬的将鱼递给欧阳慧茹,自己退到一边的角落,默默料理自己的晚餐,盯着熊熊燃烧的篝火,闻着越来越浓烈的食物香气,她忽而微笑起来。 侍卫们也打理好了猎物,陆陆续续回来,各自负责烤制自己的食物,营地里飘荡着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勾的欧阳慧茹肚子咕咕直叫。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丛林里传来‘噼里啪啦’枝叶折断的声音,仿佛正有什么大型动物朝这边横冲而来。 侍卫们警醒,扔下手里的食物,派出一队人马过去查看。 看着没入丛林,很快就不见了身影的侍卫,欧阳慧茹深吸一口气,暗道:来了! “丫头,到朕身边来!”世宗第一时间朝欧阳慧茹命令到,他眼神锐利如鹰,睇过来时,浑身因精神紧绷而泄露的煞气不但没有吓住欧阳慧茹,反倒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欧阳慧茹想都没想便缩进了他展开的臂膀,紧紧揪着他的一片衣角。 24、西山围猎(倒V) 世宗训斥完, 心头的恐惧渐渐平复下来, 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小丫头蜷缩着手脚,头深深埋进膝盖里, 正在浑身发抖。 那狼狈的模样,像一只先被抛弃, 后又落难的小兽,看着令人心痛。 世宗呼吸一窒, 连忙伸手去揽她肩头, 感觉到她颤抖的更加厉害,心中钝痛,将她搂的更紧, 轻轻拍抚她的脊背, 柔声安慰道:“好了,别怕, 现在没事了。” 欧阳慧茹被吓的够呛, 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这不是拍戏,不是被砍一刀还能美美的倒下,说两句感人肺腑的台词,若是不顺利, 还可以洗去血浆,换身衣服,ng重来。在这里, 被砍一刀,迎接她的只有疼痛和死亡,再没有重来的机会。 以前那些自信满满和沉着冷静在这一刻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只余一身狼狈和内心深深的恐惧。 世宗不安慰还好,她还能一个人静静呆着,舔舐伤口,世宗一开口,她只觉得委屈害怕到了极点,只想死命的抓住他,确认自己是安全的,还活的好好的,就仿佛快溺毙的人,拼命想抓住一切能承载她生命的东西。 她抬起头来,紧紧拽住世宗的衣袖,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早已泪水满溢,顺着玉白的面颊默默流淌,本来粉色的嘴唇早已变的青白,开开合合,终于低低的吐出一句,“父皇,我只是不想看你受伤而已,却没想到……对不起!” 短短一句,她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脸色更加苍白,泪水也越掉越多,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毫无生气。 世宗心痛难抑,完全抛却了纲常伦理,伸手将她紧紧嵌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头顶上,唇轻轻擦过她湿漉漉的发旋,怜爱的摩挲着,似亲吻,似安慰,最后深深叹口气道:“不用道歉,是父皇太过苛责你了,父皇不好,父皇没有保护好你,不要再哭了。”朕看着心疼! 他伸手,擦去怀中人脸上的泪珠,沾染泪珠的指尖微微颤抖,只感觉滚烫的令他难以忍受。他不喜欢看太子妃哭泣,心脏仿佛被碾压一样闷痛! 越是被人安慰,心中压抑的感情越是爆发的厉害,感受到世宗语气里浓烈的关爱,欧阳慧茹哽咽一声,放开拽他衣袖的手,主动去搂住他脖颈,将脸深深埋进他颈窝,默默流泪。 这人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安全,令她暂时忘却了一切恐惧,只想一直沉溺下去,这样就不用面对残酷的现实。 脖子被狠狠勒住,世宗无奈的睇视怀里看不清表情的小丫头,柔声开口:“丫头手松一松,朕抱你去干净的地方。” 欧阳慧茹乖巧的松开手,改为紧紧揪住他衣襟,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世宗见她动作,心中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痛,像抱个小婴儿一样小心翼翼将她弄到一处干燥的岸边,稳稳圈着放在自己腿上,低头去检视她浑身上下,不放心的追问,“丫头有没有哪里受伤?” 欧阳慧茹恍恍惚惚的摇头,在世宗腿上挪了个位置,伸手去揽他精壮的腰,眉头一蹙,又连忙点头,糯糯的低声说道:“左脚脚踝很痛,好像崴到了。” 世宗抿唇,扒下她的鞋袜,借着月光果然见脚踝红肿一片,衬着她玉白的肌肤,更显得触目惊心。 世宗狠狠皱眉,抬头往土坡上看去,见有火把靠近,还有隐约呼唤‘皇上、太子妃’的声音,显然是侍卫们找来了。他心里松了口气,重新给她穿上鞋袜,伸手抹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爱怜的开口,“是崴到了,不过没有伤到筋骨。别怕,有人来找咱们了,父皇这就带你回去医治。” 语句顿了顿,他口气又略微严厉起来,“以后,若再遇见这种情况,你给朕有多远躲多远,听清楚了吗?” 欧阳慧茹白着一张俏脸,弱弱的点头。 世宗眸色暗沉的睇视着她,深深叹了口气,将她搂的更紧。这样可怜又可爱的太子妃,对她稍严厉一些,他都觉不舍,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哪怕她今天拖了他后腿,令他受伤,他心里除了担忧和心疼,竟是连一点怒气都没有。 手举火把的侍卫们逐渐靠近,在离两人十米远处被世宗喝住,“你们先停步,原地待命!江女史来了没有?” “奴婢在!”江映月在人群中远远应诺。 世宗挥手,命令道:“你回去,把朕的大氅拿来。” 江映月领命而去,侍卫们闻言了然,心知两人落水,形容定是极为狼狈,为避免看到不该看的,齐齐转过身去。 江映月很快拿了大氅下来,独自走到世宗身边,跪下行礼,将大氅双手奉上。 瞥见江映月的身影,欧阳慧茹脸色一白,将脸埋进世宗怀里,不与她正面相对。 她现在对江映月的感觉只两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恐惧。连自己最忠心的下属也能眼也不眨的一刀干掉,更能以身替仇人挡箭,拿自己的命去搏一个机会,这个女人的心肠,狠毒到了一定的境界。 世宗见她又开始浑身颤抖,连忙轻轻拍抚了一阵,待她情绪稳定了才接过大氅,仔细将她包裹起来,又上下看了看,确定她身上没有哪处不妥,这才起身,抱着她大步往坡上行去,边走边高声下令,“全体听令,立刻收拾行装赶回营地,不得耽误!” 众人齐声应诺,快速行动起来。 走在最后的江映月唇角僵硬,想到世宗方才对欧阳慧茹的小心呵护,心中郁愤难平。 一个累得自己差点丢了性命的蠢女人,完颜不破不是应该彻底厌弃她吗?怎得还对她如此温柔?许是在人前,得做个好父皇的样儿吧?毕竟太子妃代表的是皇家的体面!不管欧阳慧茹如何,她今日的救驾之功算是坐实了,定能获得完颜不破的另眼相待! 想到这里,江映月僵硬的唇角放松,在黑暗中翻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 世宗将欧阳慧茹紧紧圈在怀里,快马加鞭的往营地赶去,江映月和侍卫们紧跟其后。 接到救援信号赶来的禁卫军们负责清扫战场。说来,这些刺客也够硬气,见拼杀不过,也不逃逸,竟是齐齐咬舌自尽了,他们想找个活口问话也不能,只得一一翻查这些刺客的尸体,看看有什么线索。 在他们翻查尸身的当口,禁卫统领一脸凝重的拉开一个‘紧急汇合’的信号弹,招此刻还在丛林中游猎的人们赶紧回来,准备拔营回京。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围猎竟然出了这等纰漏,回去后他少不得要吃些苦头,禁军统领的位置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 世宗快马加鞭回到营地,营地里的禁军看见信号弹,知道有大事发生,俱都严阵以待,把整个营地守卫的如铁桶一般。 皇太后,欧阳丞相等人也惊醒了,纷纷出帐查看情况,见到满脸焦急的皇帝和偎在皇帝怀里,脸色苍白,气息恹恹的太子妃,俱都吓了一跳,连忙迎了上去。 “免礼,赶快去给朕找个太医来。”世宗没功夫解释,急急忙忙的命令道。小丫头一路上都在瑟瑟发抖,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心中火急火燎,如何还有心思说话? 太后和丞相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难看。太后抬手,语气急促,“没听见吗?速速去叫太医!”她闻到了血腥味,难道皇上遇见刺杀了? 世宗径直将欧阳慧茹抱到自己营帐里,把她放在宽大、干燥、温暖的龙床上,用被子紧紧包好,转脸交待侍女们给太子妃准备热水沐浴,再换身干净衣服,他自己则没心思打理,举步,欲出帐查看太医来了没有。 一进入温暖的营帐,欧阳慧茹心里松了松,见世宗要走,心头又是一紧,想也没想便死死拉住他衣袖,楚楚可怜的哀求道:“父皇,别走!”我害怕! 她是真的怕了,什么拍戏抢镜,这样的想法真是幼稚!这压根不是可以重来的戏剧,而是你死我活的搏杀!她今天,差点就像只牲畜一样,被人猎杀了,这种如坠冰窟的恐惧感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她想忘都忘不了。 世宗见她脸色苍白,平日明亮的双眸黯淡无光,满满充斥着不安和恐惧,心里钝痛,连忙坐到她身边,反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拍抚她手背,柔声安慰,“父皇不走,父皇出去一会儿,待你换了干净衣服再进来。” 欧阳慧茹皱眉,考虑了半晌,终于不甘不愿的放开了手。 世宗担心的睇她一眼,眉头紧皱,脚步迟疑的退出营帐。 皇帝一走,侍女们立刻扶起太子妃,让她浸泡进屏风后早已倒好的热水里,伺候她洗浴,又给龙床换上干净的被褥,动作快速而麻利。 世宗出了帐门,借旁边臣属的帐篷匆匆换一身干净衣服,出来时正好看见领着太医,满脸焦急赶来的太后和丞相。几人聚在一起,把刺杀的经过轻声讨论了一遍。 在皇家围场内竟然发生这样重大的刺杀,几人心绪都很凝重。等在帐外,望眼欲穿也看不见自己女儿,欧阳丞相咬牙,主动揽下调查刺杀的任务。 世宗对丞相自是放心的,略略考虑便答应了下来。 几人谈话间,有马匹奔跑的声音传来,外出游猎的人们陆陆续续赶回,俱都是满脸的焦虑。 见皇上表情阴郁,大臣们虽然好奇,却都不敢上前询问,反正,回去后派人打听打听,自会知晓。 j王和卫王毕恭毕敬的给父皇请安,见父皇只摆手,脸色难看,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便知道这事是他们不能问的,也都识趣的准备退下。 “等等,太子呢?怎么还不回来?”人都到齐了七七八八,却还不见太子转回,世宗皱眉,语气不悦的朝两王问道。 小丫头又是受惊,又是受伤,太子却迟迟不见人影,他一想,便对太子愈加不满。这样的太子,真是小丫头的良配? 太子又不能预知刺杀,提前在营帐里候着,世宗这想法,明显是对太子的迁怒,更有些潜意识里自我暗示,以迎合内心深处渴望的意味儿。 j王听出父皇语气里浓烈的不虞,心里暗喜,面上依旧淡然,拱手道:“回父皇,儿臣没有同太子一道,不知太子如今人在何处。许是进入密林太深,来不及赶回。” 进入密林太深?游猎时虽然准许深入丛林,但为了应付紧急状况,却是不许超过一定的范围,这距离,一定要在半个时辰内赶回营地才算,太子会不知吗? 想罢,世宗面色更加阴沉。 正当此时,又有马蹄声扬起,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赶了来,当头那人正是太子无疑。太子火急火燎的赶回,本想先行回帐收拾一番,却没料到会看见父皇笔直的站在龙帐门口,正眼神灼灼的朝他看来。 那眼神略带几丝煞气和不满,直盯得太子头皮发麻,只得先行过去请安,面色犹疑不定。 “你怎么才回来?”世宗语气阴沉的问,又伸手指向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一名裹着连帽大氅,将自己包的密不透风的人问道,“那是谁?”看身形,分明是个女人! 太子还不知世宗遇刺,太子妃负伤的事,见他一问,心头只略略紧张一下,便老实的行礼答话:“回父皇,这位是邢芳兰姑娘,光禄寺卿纳合宝彦的外甥女,这几天随儿臣一同外出游猎。”女真人生性不羁,看对眼了私会是常有的事,何况太子身份高贵,身边更不缺少投怀送抱的女人。 邢芳兰掀开兜帽,低眉顺眼的给各位贵人请安,赫然就是那日宴会上跳舞摔倒,被太子扶住的少女。 世宗,太后,丞相见状,俱都黑了脸色。 25、西山围猎(倒V) 若是在往日, 太子看上哪个女人, 世宗和太后绝不会干涉,反而乐见其成。太子不贪恋女色,至今无有子嗣, 这一直是他们的心病,然而, 今天,他们着实高兴不起来。 太后瞥一眼丞相漆黑的脸色, 心头叹息太子竟然在这个当口给丞相和太子妃添堵, 这选女人的时机也太不对了。 丞相内心的苦涩自不必说,哪个父亲看见自己女儿伤痛在床,而她的夫君却在外风流快活, 都高兴不起来。没有当场出离愤怒, 已经算是丞相自制力过人了。 而世宗的心情最是复杂。太子与太子妃感情不睦,按理, 他应该觉得不悦, 可心里,更多的却是一种释然,一种安定,仿佛这样才是正常的。另一方面,想到太子妃知晓今日境况后该是如何的伤心难堪, 心中的揪痛和愤怒又令他对太子无法摆出一个好脸色来。 连他自己都不忍心让小丫头伤心难过,太子如何有那个资格? 想罢,世宗眉头紧皱, 仔细打量眼前行礼问安的女人,眼神极为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邢芳兰被世宗看的几欲软倒,双腿战栗不止。 太子见世宗阴沉的双眸里满满都是煞气和冰寒,额头的冷汗刷刷的直往下淌,心知自己这个时候风流快活,被欧阳丞相当场逮到,定是触了父皇的霉头了。他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嫡妻受了伤,正在床上躺着。 一直默默跟随在世宗身后的江映月内心暗叹:这个邢芳兰是个有本事的,短短几天就勾·搭上了太子,成了好事。只可惜出现的太不是时候,欧阳慧茹受伤还躺在床上,她就大咧咧上位,还被欧阳靖宇当场撞见,让世宗和太后难堪,看来,进宫后想迅速攀升是难了。不过,结局也还两说,单看她笼络人心的本事如何了。笼络住了太子,有太子力保,上位也不是难事。吴氏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这样一想,江映月低头,浅浅的笑了。 世宗的眼神越来越冰冷,连带的,看太子时也带上了几分煞气。 太子心中忐忑,手足无措,j王和卫王悄然站在一边,心中冷笑不迭,面上却一点不显。场中气氛极为压抑。 正在此时,龙帐中一名侍女掀帘而出,走到世宗跟前拜倒,恭敬的回道:“启禀皇上,太子妃已沐浴更衣,可以请太医前去探看了。” 世宗移开冰冷的视线,朝太医瞥去,自己率先大步走向龙帐,边走边抬手催促道,“太医赶紧跟上。” 太医诚惶诚恐的躬身行礼,快步跟上。皇上语气里的急切,他可是听的很清楚。 太子妃受伤了?有离得近的,听到只言片语,纷纷暗自忖度。太子更是大惊,连忙跟上世宗,语气急迫的问道,“父皇,太子妃受伤了吗?怎么回事儿?” 世宗冷冷瞥他一眼,抬手将他挥退,“这个时候知道着急了?方才你去了哪里?这里无需你跟着,自回你营帐吧!” 话落,他意味深长的瞥一眼远处表情惊疑不定的邢芳兰,轻嗤一声。 邢芳兰脸色瞬间苍白,屈膝行了一个福礼,踉踉跄跄,颇为狼狈的退走了。 太子脸色一白,终于明白自己今日不但触了父皇霉头,且霉头还触的不小。太子妃负伤,他姗姗来迟,来迟了也没什么,还带着一个女人,这是在狠狠扇欧阳丞相和太子妃的脸啊,更是让父皇在臣下面前失了颜面,难怪父皇火气那么大。 没有皇上特准,谁也没资格随意出入龙帐,欧阳靖宇在帐前停步,心神不宁的绕着紧闭的帘门走了几圈,睇一眼魂不守舍的太子,脸色一沉,甩袖离开。 既然进不去,他去询问那些侍卫们也是一样,刺杀一事,他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太子见丞相公然给他脸色,心中不忿,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连父皇都礼让三分的人,他自是不敢随意得罪。但转而一想,他今天不但把人得罪了,还得罪的很彻底,心中不由郁郁,只得自认倒霉,垂头丧气的走了。 龙帐内,因是晚秋,夜来天冷,侍女们早已燃上火笼,挪到床边,供太子妃取暖。 世宗和太后相继进帐,只见太子妃躺在床沿,凑的离火笼极近,脸色惨白,双眼紧闭,怀里牢牢拥着被褥,瑟瑟发抖。 那惶惑不安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躲避猎杀的小动物,令世宗和太后齐齐皱紧了眉头。 世宗手指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太医会意,悄然走到太子妃身边,轻轻拿起她雪白的皓腕,正待把脉。 “谁?”欧阳慧茹乍然睁开双眼尖声问道,整个人惊的差点弹跳起来,倒是把那太医吓得够呛。连太后都变了脸色。 “父皇!”欧阳慧茹谁也不认,瞅准了世宗就光脚蹦下榻来,缩进他怀里,死死拽住他的衣角不肯离开。她疲累不堪,只小眯一会儿,便做了一个相当可怕的噩梦。 显然,她整个人还惊魂未定,只有在世宗身边才能感觉安全。 世宗心疼的不行,连忙揽住她肩膀,半拖半抱的把她弄上床,动作间小心避开她脚踝上的伤口,待她躺下,又细细替她掖好被角,握住她白嫩的小手,安抚道:“小丫头别怕,朕在这里。朕让太医给你瞧瞧。” 欧阳慧茹心中安定了些,脸颊贴近世宗的大手,眷恋的磨蹭,鼻尖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她动作一顿,眼里浮上自责。她怎么忘了?为了救自己,世宗也受了伤,而且比她伤的重的多。 她眼里氤氲出一层水气,朦朦胧胧的看向世宗,软软的开口,“儿媳不看太医,父皇先看,父皇手受伤了。” 世宗心头大为感动,滚烫滚烫的,偎贴到不行。小丫头受了这样大的惊吓,竟然还记得他的伤势? 太后闻言,眼睛朝世宗手上瞥去,见他虎口裂了个大口子,也很心疼,又觉得小茹这丫头当真孝顺,都被吓成这样还能记得关心父皇,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朝侍女招手道:“无事,一起看。去,再招一名太医过来。” 太医很快来了,给世宗清洗了伤口,又仔细包扎起来。欧阳慧茹一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定定看着他,寻求安全感,也不排斥太医的把脉了。 不久,她浑身忽冷忽热,只觉得疲惫非常,身子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很快就昏睡过去,人事不知。 太医把完脉,处理了她红肿的脚踝,又用手在她额头上稍试温度,忧心忡忡的朝世宗拱手道:“回皇上,太子妃受惊过度,又沾染了寒气,现今正发起高热。但是,奴才此次出行,只带了伤药,并无可以抑制太子妃病情的药物,若要退烧,还需即刻送太子妃进京为好。” 进了京,不但有充足的药物,生活环境也好些,有利于太子妃调养。世宗只略略一想便点头同意,准备先行回宫,留待太后和众位大臣第二日再出发。 负了伤还不辞辛劳的要亲自护送太子妃回京,太后暗地审视世宗表情,眼神晦暗不明,似有所感。 世宗察觉到了太后审视的目光,只略略对她点了下头,薄唇抿了抿,语气坚定的开口,“儿子就先带太子妃回去了,稍后拔营事宜就交予j王和欧阳丞相负责,劳母后代传朕的旨意。” 他如今对太子的观感急剧下降,仅仅想起太子就没了好脸色。 这是明显的迁怒啊!太后眉头紧蹙,却依然应承下来。 得了太后应承,世宗紧绷的神色舒缓下来,走到营帐边,朝侍卫们高声下令,“你们去准备一下,朕即刻要启程回京。” 侍卫们大声应诺,精气神十足,显然并没有被这场刺杀挫了锐气。 世宗满意的颔首,走进帐中,定定看着床上满脸潮红,昏迷不醒的小丫头,眼里的痛惜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他伸手,用轻软的被褥将小丫头整个裹好,温柔的抱进怀里,踏上侍卫们准备好的马车,绝尘而去。 太后定定站在帐前,目送一行人远走,消失在夜幕里,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世宗抱起太子妃时那罕见的温柔表情,心中惊疑不定,重重叹了口气。 世宗离开的消息传来,刚收拾妥当,准备去龙帐前请罪的太子愣住了,心头隐隐懊悔今日的冲动。因为憋的太久,对着自己不感兴趣的面孔又硬不起来,他也不会这样迫不及待的要了邢芳兰。 本打算弃了这个女人,但想到她那隐含冷傲,像极了心上人的双眼,太子踌躇了。禁足了吴氏,刘文清又不让他近身,他的日子实在难熬。罢了,太子妃善体人意,回去后好好哄哄她,让她在丞相和父皇面前说些好话,这事也就过去了。 想罢,他顿觉安心不少,直到世宗离去前让j王负责拔营回京事宜的谕旨传来,他才彻底变了脸色。 j王收到谕旨大喜过望,心中颇为幸灾乐祸,暗道太子今天真是倒霉,什么时候玩女人不好?偏要在父皇遇刺,太子妃受伤的当口玩,是嫌他储君之位坐的不够稳吗?哼,在这宫里存活,走一步便要看百步,轻率浮躁的太子叫他如何能够服气?不过是占了嫡子位份的便宜,又有一个好的岳家照拂罢了,依仗的全是运气,早晚要被他拉下马! 26、破罐破摔(倒V) 世宗带着太子妃一离开, 丞相便派遣了大量禁军前去调查刺杀的事, 有消息灵通者,打听到了确实情况,不由心头暗惊, 惶恐不安,生怕被牵连。 虽然太子妃累世宗负伤, 但出发点是好的,在那样危机的时刻之下, 她能想也不想便扑到自己身上挡刀, 世宗心中震撼,这世上,除却母后, 怕是再没有这样肯毫不犹豫为他付出的人了。 他心中百感交集, 对太子妃更是又爱又怜,回营后也没有同太后细说当时情况, 只道小丫头是为护驾受的伤, 令太后非常动容。 当时跟随世宗的护卫们虽然了解真实情况,但是太子妃确实有护驾之心,虽然行为有些鲁莽,添了点乱,但心是好的, 再加上世宗下了封口令,俱都不敢透露半个字。 哪怕江映月心性再沉稳,听到世宗的说辞, 依然被气的浑身打颤。 分明是这个蠢女人连累的完颜不破差点命丧刀口,完颜不破却还这样护着她,为什么?她极度不甘!但转而想到欧阳慧茹那权倾朝野的爹,她又醒悟了,哼,不过是有人护持罢了!待她入了完颜不破的眼,总有这群人好看的时候。 想到自己今次的救驾之功,江映月敛目,掩住眸子中的精光。 皇上遇刺,太子妃护驾受伤的消息很快在营中传开,太子听了脑门一阵阵的抽痛,这才知道今天带着个女人出现在那种场合真是错大了。难怪父皇当时的眼神那样阴森,怕是经此一事,对太子妃已经喜爱,维护到了极点吧?回去后,他恐是没好果子吃了。 j王等人听闻消息都乐了。原来背后还有这一出?难怪父皇当时见着那个女人脸色那么难看。太子妃前脚才救了驾,这太子后脚就重重打了太子妃的脸,真是精彩。太子也是个傻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个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嫡妻却不好好对待,若他能跟太子换换该多好? 众人心思各异,有的惊慌失措,有的沉着冷静,有的幸灾乐祸,一夜很快就过去,众人在j王和欧阳丞相的主持下,井然有序的拔营回京。 回京后,太子果然因一件小事受了世宗严厉申饬,而欧阳丞相则有两三日没有上朝,专心调查围场刺杀的事。朝堂上一时间暗潮汹涌,气氛微妙。 半月后,乾清殿里,世宗拿着一叠奏报正在认真查看,他下手坐着眉头紧皱,心绪不宁的欧阳靖宇。 “以丞相你的能力,就调查出这些情况吗?”世宗扬了扬手里的奏报,沉声问。 “微臣无能,请皇上降罪!”欧阳靖宇拱手,面带愧色。 世宗盯着手里的奏报沉吟道:“罢了,这些刺客为躲避禁卫搜山,潜伏在阴冷的涵洞里整整一月未出,每日里嚼食干粮和野菜,毅力过人,且刺杀行动周密有序,其背后策划之人具有一定的气候,想必是前朝余孽。”话落,他冷哼一声,继续开口,“线索都断的这样干净,你查不到也是自然,这事你不要放松,有嫌疑的几个点都盯着,暂时别动,他们总有按捺不住的一日,朕到时且来个一锅端!”看来,以前是他大意了! 欧阳靖宇点头应是,肃着一张脸退出大殿。 欧阳靖宇退走不久,一名身穿黑衣的暗卫匆忙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谍报,毕恭毕敬的呈给世宗观看。 这是此次随行所有人员的身份调查报告。这次刺杀,刺客们能在偌大的西山中准确锁定他的位置,他怀疑身边潜伏着奸细,这才有此命令。 展开谍报,世宗看得极为认真,将有嫌疑的人员一一用丹朱勾勒出来,半个时辰后,他疲惫的按揉眉头,将谍报递回,朝依然跪着的暗卫命令道,“这些人都给朕监视起来,不要放松警惕。” 暗卫领命,飞快的扫过谍报上被勾勒出来的名单,干净利落的消失在了正殿。 世宗盯着殿中的虚空愣神,半晌后拿起桌上一份文书,眉头紧皱。 他身边随侍们的情况俱都调查清楚了,有可疑的不是被处理掉就是被监控起来。此次救驾的江映月身世十分干净,她的亲人都在绵阳旱灾时逃到上京,就是一家普通的农户,背景平凡无奇,她的户籍文书也没有问题,前去绵阳寻访也确有此人,拿出江映月的画像,四邻都能认出来,都道她是土生土长,嘴皮子一掀,还能说出她小时很多趣事。 调查结果让世宗放心,但放心之外,却又有些违和之感,这感觉过于飘渺,待要抓住,却又遍寻不着,是以,擢升江映月为一品女官的文书他迟迟没有盖上大印。 世宗闭目养神,思虑半晌,最终将手里的文书摊开放到桌上,盖上了大印,内里忖道:罢了,江映月此人确实能力出众,才华横溢,且极为忠心。既然她身世清白,便擢升了她以犒劳她日前救驾之功吧,左右一个小小奴婢,不值当他花费太多心神。 将盖好印的文书随意扔到桌上,世宗起身,迫不及待的前往毓庆宫探看太子妃情况。太子妃回宫已经半月,却依然高烧不退,整日梦魇,令他担忧的寝食难安。 ~~~~~~~~~~~~~~~~~~~~~~~~~~~~~~~~~~~~~~~ 毓庆宫里,欧阳慧茹全身发烫,气息恹恹的躺在床上,平日晶亮的水眸黯淡无光,显得全无生气,人也瘦的脱了形。 秦嬷嬷心急如焚,守在她床头寸步不离,伺候的极为用心。 看着不停给自己换额头湿帕的秦嬷嬷,欧阳慧茹疲惫的闭上眼,心里有些内疚,但却无论如何都振奋不起精神来。 特别是外间,江映月因救驾有功,就要被擢升为一品女官的消息传来,她更是觉得人生无望。无论她曾经怎么努力,剧情还是拐回了正途,对未来,她只有深深的恐惧,闭眼,满脑子都是自己被制成人彘的惨状。 她真的斗得过杀人不眨眼的江映月吗?她此刻非常怀疑。 先是受了惊吓,后又被挫败和恐惧击垮,没了生活下去的信心,难怪欧阳慧茹高烧不退。她这完全是患上了心病,要想跨过这道坎,全看她自己能否摆脱心魔,重新振作。 秦嬷嬷取下欧阳慧茹额头上的湿帕子,拿起桌上一碗热腾腾的汤药,送到欧阳慧茹嘴边,柔声劝慰道:“小姐,该喝药了。” 欧阳慧茹支起身子乖乖喝药,心中却苦笑,这药喝了有什么用?半个月来高烧一直不退,干脆让她烧死过去还好些,也省的日后受苦。 秦嬷嬷喂她喝完药,替她擦干净嘴角,正要唤小雨来收拾药碗,没想小雨自己倒先进来了,撅着嘴,板着一张小脸,显是受了气。 “小姐,那邢芳兰又来请罪了,正跪在殿外呢。她说小姐不原谅她和太子,她就长跪不起。”小雨气嘟嘟的说道。 秦嬷嬷一听也变了脸,心气颇为不顺。 欧阳慧茹只摇头,淡淡讽笑一声。 请罪?请什么罪?太子要找女人,何曾需要太子妃允许?不过是这女人来的不是时候,触了她和世宗的霉头罢了。为了在毓庆宫站稳脚跟,这请罪的姿态,邢芳兰一定要摆正,让满宫里,特别是太后和世宗看看她的贤良恭顺,为自己重新树立一个好形象。 若是往日,欧阳慧茹少不得耐着性子同她周旋一二,但现在,她只觉得百无聊赖,谁都不想搭理。 “你去回了她,哪怕她跪到死,本宫也不会搭理她。”不想再撑着一张假面做人,欧阳慧茹破罐子破摔,露出了自己任性的一面。 她本就与原来的欧阳慧茹一样任性,不然前世也不会得了个‘不良天后’的混号。到了异世,逼于现状,为扮演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收敛了脾气,如今剧情又拐回去了,她努力维持个好名声还有什么用? “唉!小雨这就去。”小雨觉得自家小姐这样说话就是爽利,忒解气了,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转身出去了。 秦嬷嬷皱眉,“小姐,这样不好吧?她怎么说也是太子的人了,您好歹给太子留两分脸面。再者,她打的可是替她和太子请罪的名号,您这话传出去,小心被人曲解,诟病于您,也惹了太子厌弃。” 欧阳慧茹咳嗽两声,摆手,气喘吁吁的说道:“无碍,任他们去传。哪怕我做的再好,面儿留的再光,太子对我同样是厌弃。不若让我实打实的过两天舒心日子,活出自己。” 这最后一句怎么听着像交待遗言呢?秦嬷嬷心中一跳,脸色煞白的看向太子妃,却见她说着说着,人已是又昏睡过去。 秦嬷嬷连忙去探她额头,入手滚烫,依然高热不止。秦嬷嬷心中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小姐咋就这么命苦啊?当初若是不嫁给太子该多好! 殿外空地上,太子心疼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邢芳兰,耐心劝道:“兰儿,快别跪了,你都跪了十几天了,她可有见你一面?连个话也没有!你这又是何苦?” 太子口气有些怨愤,却不是对着邢芳兰,而是里面的太子妃。自太子妃回来,他半月里日日前来探望都没能见上太子妃一面。太子妃也忒不给他脸面,若不是太后颁下懿旨,不经太子妃同意,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他就要硬闯了。 还是兰儿好,识大体,贤良淑德,比太子妃强上百倍。特别是她那倔强的小脾气和清傲的气质,真真像足了刘文清。这承载了他所爱之人全部精髓的完美替身,令他时时沉迷,爱不释手。 太子这儿想到了别处,正荡漾着,小雨匆匆的出来了,对着太子和邢芳兰草草行了个礼,不耐的开口:“邢姑娘,咱们太子妃说了,让你别跪了,哪怕你跪到死,她也不会搭理你的!” 邢芳兰一听这话,立刻垂头低泣,敛下的眉眼里却暗藏了一丝得意。这话说的够毒,且传出来的时机太对了,只因,她早就看见了拐角冒出来的一抹明黄色身影。距离那样近,该是听见了吧? 太子见邢芳兰受辱,忍不住大怒,当即变了脸色,一把拽起她便往回拉,冷冷说道:“罢了,太子妃如此不通情理,这罪不请也罢!咱走吧!”孤要哪个女人,可无需太子妃同意! “站住!”两人未走出两米便被一道低沉的声音喝止。 太子脸色一变,立刻收起了满身怒意,拉着邢芳兰给来人行礼问安。 邢芳兰面露委屈,期期艾艾的转头行礼,内里暗忖:太子妃不过救驾一次,气焰就这样嚣张,连太子亦要向她请罪,几次求见都被拒之门外。太子纳一个女人,何时需要她的同意?这架子也拿的太大了,正正让皇上见识一下他这个好儿媳私底下是什么样儿的! 27、难以放手 世宗走近太子妃的寝殿, 远远就看见邢芳兰又跪在殿外, 心中厌恶,脚步便有些慢,正好撞见一出大戏, 霎时被气乐了。 他喝止住两人退走的动作,冷冷瞥了邢芳兰一眼, 语气冰寒,“你日前不是放话, 不得到太子妃的原谅, 你便长跪不起吗?怎么太子妃才拒绝了你一次,你这就要走了?是在做戏给谁看,恩?”哼!又是一个虚伪造作的女人。这等争风吃醋的手段当真下作!最可恨的是, 不该算计到朕的小丫头身上! 邢芳兰跪了半月, 世宗每每来都对她视而不见,今天头一次搭理她, 语气却极为不善, 她心中大惊。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啊!莫说不一样,简直是南辕北辙!世宗不是应该被她的贤良恭顺打动,随之厌弃欧阳慧茹的刁蛮任性吗? 她被这意外情况惊住,吱唔半晌答不上话。 世宗轻嗤一声,“哼, 既然要表现自己的恭顺,样子便做足了,莫要一有人撑腰便露了形状, 朕可不似某些人那样好糊弄!”话落,他冷冷瞥一眼太子。 太子打了个哆嗦,面色煞白。父皇对他的不满,好似一日深过一日,他心头发憷,彰徨不定。 世宗不待两人作答,忽而变了声气,冷厉的命令道,“你跪下!太子妃不搭理你,你便跪到死为止!”小丫头病着,这女人就见天的来给她添堵,太子竟也不管,他终是看不下去,破例插手了太子的家事。既然要跪,便给他的小丫头跪实了!不跪成一堆白骨休想离开! “父皇!”太子语带哀求的惊叫一声。 “你闭嘴!朕日前交待过你,切莫宠妾灭妻,你都忘了吗?连家事都处理不当,怎配做一国储君?回去好生反省吧!”世宗挥手,厉声将太子呵退。 太子脸色煞白,再不敢开口,脚步虚浮的退走了。 看着太子踉跄退走的背影,世宗微眯双眼,眸色幽深如两畦寒潭,心中幽幽忖度:这样的太子,如何能够守护朕的小丫头?罢了!这样也好,他既然对小丫头无心,便继续下去吧,小丫头自有朕看护着,尽够了。 这样一想,他深深睇视一眼地上跪着的邢芳兰,想抹杀她的心瞬间淡了。就让她和太子一处也好! 世宗暗自点头,疾步往殿内走去。 邢芳兰待世宗一走,身形立即佝偻下来,背上的衣服被冷汗浸湿了一层。好险,方才她从世宗身上分明感觉到了杀气,却又不知为何,瞬间便没了,惊的她心脏差点蹦出来。 她抹去冷汗,刚好发现江映月回头朝她瞥了一眼,她连忙正色,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才能扳回局面,让皇上对她改观。 ~~~~~~~~~~~~~~~~~~~~~~~~~~~~~~~~~~~~~~~ 世宗不待进门便察觉殿内气氛极为静谧,不自觉便放轻了脚步,用手势阻止了宫人行礼通传的动作。 秦嬷嬷没听见通传声就见皇上进了寝殿,怔楞了一瞬,立刻便要跪下问安。 世宗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顾走到欧阳慧茹床边坐定,伸手去轻触她额头,发现手上温度依然高的吓人,收回手后面色阴郁,盯视着小丫头极不安稳的睡颜,心中绞痛难言。 “药喝了吗?”世宗回头,压低嗓音朝秦嬷嬷问道。 “回皇上,喝了。”秦嬷嬷恭敬的轻声答道。 世宗点头,眉头皱的死紧。太医院院首都束手无策,他该怎么办才好?若谁能救了他的小丫头,身份、地位、财富,能赏赐的,他绝不会吝啬! 心如刀割,世宗俯身,指尖温柔的摩挲着欧阳慧茹潮红热烫的脸颊,久久不愿意停手,眼里的疼惜,哪怕单纯如小雨,也能看的分明。 殿内以世宗为中心,弥漫着一股极为沉郁的气息,令人倍感压抑。 秦嬷嬷低了头,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家小姐虽然不受太子待见,但幸而皇上极为喜欢,忧的是,小姐这病到底该怎么办?何时才好? 世宗摩挲着欧阳慧茹的面颊,又替她拂开凌乱的额发,温柔的别到耳后,定定凝视着她的睡颜良久,忽而起身大步离去,走前不忘交待秦嬷嬷,“好好照顾太子妃,朕立时便张榜全国,遍求名医,不计代价也要治好她。你们切莫灰心,平日里多些笑脸,太子妃看着,心情也能顺畅些,于她病体有益。” 向来冷酷刚硬的皇上何时这样悉心关照过谁?秦嬷嬷一迭声儿点头称是,满脸的受宠若惊。 世宗薄唇紧抿,快速走出寝殿,急着去拟定皇榜,迎面就见跪着的邢芳兰朝他连连磕头叫喊,“皇上请留步!皇上恕罪妾无礼,罪妾有话要说!” 世宗对她视而不见,径直大步行进,没有半点要停留的意思。 邢芳兰无法,丢开矜持,大声喊道:“回皇上,是关于太子妃病情的事!罪妾有办法救太子妃!” 世宗刹住脚步,回头朝她看去,眼里精光电闪。但凡牵扯到小丫头,他都不能疏忽大意,哪怕极度厌恶这女人,他依然想听听她会说些什么。 江映月站在世宗身后,扯了扯嘴角,心中冷冷暗忖:这女人想上位想疯了,欧阳慧茹的死活关她何事?死了才好! 但转而想到欧阳慧茹刺杀时一系列没脑子的行为,她又释然了。这样的蠢货,留着也好,日后或可利用一二! 想罢,她微不可见的咧嘴一笑,彷如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 “你有什么话,说吧!若是能救了太子妃,朕便免了你的死罪。”世宗扬起下颚,冷声道。 邢芳兰深吸口气,叩头道:“太子妃日前受了极大的惊吓才会生病,久病不愈,恐是邪崇作祟,不若请了法师前来驱邪,或可根治。” 邪崇?很多人受了惊吓,确实会大病一段时间,都说是中了邪,驱邪后大多治愈了。世宗恍然,微微点了下头。 他瞥一眼邢芳兰,语气不再似先前那般冷厉,抬手道:“很好,若驱邪后太子妃痊愈,朕便饶了你,还叫太子给你个名分,若驱邪后太子妃依然未愈,你便跪到死吧。” 话落,他甩手大步离去,边走边高声命令道:“摆驾慈宁宫!” 随侍们齐声应诺,浩浩荡荡往慈宁宫进发,邢芳兰目送一行人走远,瞬间瘫软在地,如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气。今儿,她被皇上吓的不轻。 江映月垂头紧跟世宗身后,心中暗惊:怎得说到驱邪便立刻摆驾慈宁宫?难道……难道会是让太后去请耶撒大巫师吗?完颜不破就这么看重欧阳慧茹?为什么? 莫怪江映月这样惊疑,耶撒大巫师的地位非常超然,身上有国师头衔,有权参与朝政,只有到了事关国体的地步,才能请得他出山。他平日轻易不露面理事,更何论替人作法了? 匆忙到了慈宁宫,世宗给太后行礼,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母后,儿子这次来,想求您请耶撒大巫师出面,替太子妃驱邪。太子妃高烧不退,这样下去很危险!” 求!?世宗第一次在太后面前用了一个‘求’字,其感情真挚,面容憔悴,可见为太子妃操碎了心。太后心中揪紧,审视了他良久,终于淡淡开口,“皇上,您可要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才好!” 世宗抿唇,坚定的开口,“儿子自小便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母后不必替儿子操心,儿子自有分寸。”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有足够的耐心去得到。当他想也不想便徒手捉住那锋利的刀刃时,他知道,他已经放不了手了。 太子妃毕竟是太后看着长大的,也是当心肝宝贝一样疼宠,太后如何忍心看她受难?见儿子一脸坚决,恐是心中主意已定,劝不回来了,她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哀家就舍了这张老脸,去求他一回!只是,他肯不肯还两说,你切莫抱太大希望!” 耶撒大巫师已经有几十年未替人作法,太后心中也没底儿。 世宗闻言露出了近日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朝太后拱手道:“母后尽力就是,若不成,儿子再去拟定皇榜遍求名医。” 太后点头,闭了闭眼,疲惫的挥手道:“你自去忙吧,哀家这就派人召大巫师进宫。” 世宗行礼告辞,心中稍定。他身后的江映月内里却翻江倒海:果然是想请耶撒大巫师!欧阳慧茹,你一个蠢货,何德何能? ~~~~~~~~~~~~~~~~~~~~~~~~~~~~~~~~~~~~~~~ 耶撒大巫师收到太后急召,不久便到了慈宁宫。 “不知太后这么匆忙召本座进宫所为何事?” 没了面具遮挡,耶撒大巫师鹤发童颜,精神健硕,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此时,他正抚着下巴上的胡须,朝太后缓声发问。 太后敛眉,略斟酌了下用词,温声道:“哀家确实有事相求。” “哦?说来听听。”耶撒与太后一母同胞,地位又超然,说话间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随意。 太后踌躇半晌,终于实话实说,“哀家想请你替太子妃驱邪。她日前在围场受了惊,高烧不退,药石不治,无法,只能拜托你了。” 耶撒摆手,婉拒道,“本座几十年未曾替人作法驱邪,恐是法力不济,力有不逮了。不若,本座替您介绍一个大祭司如何?” 太后面露疼惜,叹道:“唉,哀家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像疼亲骨肉一样。她仲秋才重病过一回,也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这才好了没多久,又遭此大难,哀家看着着实不落忍!你就当给哀家个面子如何?”这是打亲情牌,施苦肉计了。 耶撒闻言,眸光变幻了一下,慎重开口询问,“那孩子仲秋病重过?具体何时?” 太后垂眸回忆,半晌后肯定的答道,“中秋晚宴后第二天。” 太子妃不是病了,是与太子争执不小心摔的,太后心如明镜,却也不忍苛责。新婚燕尔的,谁能忍受独守空闺?也是太子对她太过冷落了。 中秋晚宴第二日?那便是化忌星骤然降临落入皇宫之时!太子妃正病在这个点儿上,去看看也好。 耶撒心中暗忖,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抚着胡须沉吟半晌,忽而开口说道:“好,本座便去看一看太子妃,能不能救,待看过再说。” 太后怔楞,准备了一大箩筐劝说的话都咽进了肚里,回神后连忙起身,带着耶撒往毓庆宫赶去。 29、莫名亲近 太后能不能请得耶撒大巫师出山, 世宗心里也没有底, 为万全起见,他回到乾清殿后立刻开始拟定皇榜,皇榜中提及的赏赐非常丰厚, 不但有金银财帛,良田万顷, 若是家中谁有功名在身,还可加官进爵, 福泽子孙。皇榜字里行间, 句句昭示着世宗对太子妃的重视。 江映月站在世宗身后,盯着他大笔挥就这份令人眼红心跳的皇榜,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待视线触及世宗手边擢升自己为一品女官的文书, 又立刻柔和了眼神。 世宗拟完皇榜后再三检视,确定没有问题才放下御笔, 习惯性的问道, “太子妃可醒了?” 世宗每日都要去探望太子妃多次,哪怕是在办公,若是想起,也会时不时询问太子妃的病情,跟随了世宗十几年的总管太监也是个精明的, 特意派了人去毓庆宫蹲点,每隔一盏茶功夫便来回报情况,以防皇上突然询问。 这会儿见皇上果然问到, 总管太监连忙上前一步,躬身答话:“回皇上,太后领了耶撒大巫师去看望太子妃,这会儿大巫师正给太子妃祈福呢,想必不久就能醒了。” “哦?大巫师已经来了?”没想到太后竟能这么快说服耶撒,世宗有些意外,继而面露喜色,急忙起身往毓庆宫赶。 江映月眼里滑过惊异,立刻敛了神色,快步跟上。 世宗走近太子妃寝殿,远远就看见耶撒大巫师陪同太后从殿内出来,连忙加快步伐迎上前,欲询问情况。 “耶撒见过皇上,皇上万岁。”耶撒面带笑容,先行给世宗躬身行礼。 “皇舅免礼,这次有劳皇舅了,太子妃您看过了吗?情况如何?”世宗伸手扶起耶撒,语气略带几分急迫的问。 耶撒微微一笑,伸手朝殿内指去,“已经大好!皇上您自去看看吧。” 太子妃能这么快振作起来,且迅速自救,短短一盏茶功夫便给自己降了体温,他和太后看过都很是惊奇,出殿后不约而同的感叹:果然是化忌星,自能克化灾厄呀! 世宗闻言,冷峻的面容立时便露了三分笑意,克制住心中的急切,朝耶撒颔首,语气极为诚恳的说道,“这次多亏皇舅出手,朕感激不尽。”言辞中视太子妃为自己所有物的态度半点不加掩饰。 耶撒摆手,语带笑意的回道:“皇上哪里话,这是耶撒的本份。再者,太子妃能够大好,全靠她意志坚强,耶撒并没有出多少力。”不过指点一二罢了,若太子妃没那个悟性也是枉然。 太后瞥见世宗眼里暗藏的急切,心中无奈,却也没了阻挠两人的想法,适时开口打断二人,“好了,太子妃如今很清醒,皇上操心了这么多天,快进去看看吧。” 世宗也不推辞,朝两人颔首后干脆的进去了。 太后盯着他龙行虎步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说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但真要接受,她还需费些时日。且,两人的事若处理不当,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让她如何能够不操心? 世宗离得寝殿近了,意外的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欢声笑语,太子妃如银铃般‘咯咯’的笑声是唯一入得他耳的声音,撩拨的他心头发痒,酥麻不已,半月来的焦躁和抑郁瞬间在这动听的笑声中消散,只余满满的舒畅和欢愉,他的小丫头终于又回来了! 冷硬的面容立时柔和下来,世宗薄唇上扬,快走几步,用手势示意门口负责通传的太监们免了行礼问安,负手,静静的站着,凝视太子妃动人的笑颜,眼里极快的滑过安心,痴迷,眷恋,占有等复杂难言的情绪。 “呀,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安!”将宫中半月来的大小消息事无巨细报告给自家小姐知道,小雨回头去给小姐倒热水润喉,这才发现门边静静站立的明黄色身影,连忙跪下请安。 秦嬷嬷闻听动静,回过头来也被唬了一跳,连忙也跟着跪到小雨身旁。 皇上来了多久了?幸好咱只是闲聊,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小雨和秦嬷嬷埋着头,不约而同的暗忖。 “起来吧!”看在两人逗的小丫头合不拢嘴的情况下,世宗语气非常温和。 欧阳慧茹这是头回清醒着看见世宗。虽然世宗每天都来看她,但她当时昏昏沉沉的,又觉得生无可恋,百无聊赖,万事都不上心,自然不去在意。但如今回头想来,世宗每每在她床前殷殷劝解,拍抚着她的脊背哄她入睡,替她驱赶梦魇,又是遣医又是送药,整日里除了处理政务就是来毓庆宫照顾她,说是忙得衣不解带也毫不夸张。 这桩桩件件都足够欧阳慧茹铭感五内,更何况在经历刺杀事件,被世宗所救后,世宗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那是蹭蹭的往上涨,俨然成了她的保护神。原本那些刻意讨好,抱大腿的小心思都被她淡忘了,再见这人,只觉得亲近的不得了,简直让她想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好好报答对方! “父皇!”心里绕了这么多弯弯,欧阳慧茹感从心来,已是红了眼眶,软软的呼唤一声后便自然的朝世宗伸出双手,彷如一个迷途返还的小娃娃,急需人拥抱安抚。 看见她好不容易清亮起来的眸子又被水汽沾染,虽然有种朦胧的美感,却让世宗心里一痛,想也没想便疾步上前,自然的坐到她床沿,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 半月来,每每欧阳慧茹从噩梦中惊醒,世宗都会抱着她好好拍抚安慰一番,因此,人一搂进怀中,他便自然而然的用大掌一下一下捋着她的脊背,语带心疼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刚才还好好的,见着朕一来就哭上了?可是谁让你不顺心了?” 世宗问到最后一句已是变了脸色,连语气都含了三分暴戾。这个时候给小丫头添堵,无疑于触了他的逆鳞,不可饶恕。 欧阳慧茹头埋在世宗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隐含维护之情的问话,心里偎贴的不行,抬起头来,睫毛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期期艾艾的开口,“不是。没啥不顺心,就是想父皇了。”说完,她尴尬的红了脸,这种‘乍见亲人,久别重逢’的激动感是怎么回事?她只是病了一场,又不是走失了再被找回来! 其实,说是走失也不夸张,她整整半个月魂不附体,迷迷噔噔的,可不就是走失了么?清醒过来后看见自己最亲近的人,难免激动一些。在欧阳慧茹心目中,世宗已经不知不觉占据了她内心最重要的位置,偏她还混混沌沌不自知,一心想着保命。 世宗闻言怔楞了一瞬,忽而低笑起来,伸手拂去她睫毛上的泪珠,恨不能将她好好抱一抱,摇一摇,再狠狠亲上两口。还是这样的小丫头好!可怜可爱,甜美动人,令他神魂颠倒! 心里一动,他果真紧了紧搂抱小丫头的手,左右摇晃,动作温柔爱怜的不行,眼里闪过几丝挣扎,半晌后还是放弃了亲吻她的念头,只沙哑着嗓子问,“朕天天都来,上午还来了一趟,你怎么这么快就想了?” 欧阳慧茹咧嘴,甜甜一笑,态度毫不扭捏,自然而真挚,“就是想了,总觉得很久很久没见着父皇一样!一见父皇,儿媳就开心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世宗被小丫头直白的表达取悦了,但是,若能省了‘儿媳’两个字,他会更加开怀。罢了,还不是时候,总要等小丫头心甘情愿才行,不然,难免吓着她! 世宗心中暗叹,伸手揉了揉她一头顺滑的青丝,心中的满足笔墨难以形容。 这半个月,世宗照顾太子妃都是亲力亲为,抱着她安抚梦魇后的恐惧是常事,旁人只道他感怀太子妃的救驾之恩,拿太子妃当亲生女儿看待,并没有想歪。 可这情形看在江映月眼里却处处透着诡异,她垂头思忖,若有所觉,再要细想却又没了那神光一现的灵感,不得不放弃。 两人抱着好一番亲近,各自心里都感觉相当满足,不想欧阳慧茹突然推开世宗,拿起他的大掌前后翻看,一脸的愧色。 世宗低笑,抽回大掌,捏捏她鼻头,戏谑道:“果然是被吓糊涂了,朕伤的是左手。”说完伸出左手,上面虎口处豁然有一道粉红色的伤疤,显是刚脱痂不久。 “父皇,对不起,儿媳鲁莽了。下回不用您交代,儿媳有多远躲多远!”抚过疤痕,欧阳慧茹满脸愧疚的保证道。她算是看明白了,当时她那样的做法纯属找死,套一句演艺圈的流行话:很傻很天真! 世宗轻笑,欣慰的拍拍她脑袋,柔声劝慰:“知道就好!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朕日后加派侍卫来保护你,不会让你再遇见危险!这次是朕疏忽了!” 说到最后一句,世宗的声音暗含刀锋,透着丝丝}人的冰寒之气。这次刺杀让他彻底警觉起来,加强了身边的护卫和对朝臣们的监控,若贼人再要故技重施怕是不容易了。 江映月闻言,隐在他身后,略略埋头,掩住眸子里一闪而逝的不安。 惹怒了世宗,他身上散发的煞气哪怕狠毒如江映月,也有些个难以承受。更何况他手段狠辣,雷厉风行,一回宫便撤掉了禁军正副统领两人的职务,在朝堂上进行了大清洗,牵连者甚众,乾清宫的随侍也换掉了大半,更在宫里宫外安插了许多暗卫监控,江映月姐弟先前在前朝和宫中的一番布置霎时就被废了十之八·九,如今真是寸步难行。 幸而她擢升一品女官的文书不日就要颁布,毓庆宫里也有了一个帮手,这才稍稍安了她的心。 31、加深依赖 欧阳慧茹轻飘飘一席话直说的世宗和江映月齐齐变脸。 看见世宗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厉, 欧阳慧茹满意了, 又见江映月好一番失态,卑微的跪伏在她脚边,重重叩头解释, 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惝恍无助和惶恐不安,欧阳慧茹一病半月的郁气瞬间消散不少。 江映月, 你也有怕我的时候!只怪你把人命看的太过轻贱,这是一报还一报, 咱们的恩怨这才刚刚开始, 走着瞧吧! 心知自己没有证据可以一下灭了江映月姐弟,能让世宗对她提高警惕已是很好了,欧阳慧茹悄然吐出一口浊气, 淡淡一笑, 故作惊讶的说道,“原来江女史也很害怕吗?江女史气色这么好, 本宫当真没看出来!江女史果然坚强, 本宫该向你学习才是。”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江映月脸色红润,眸子清亮,精神奕奕,哪里有一丝一毫害怕的模样? 江映月被欧阳慧茹的话哽住, 拿不准她是说真的还是在嘲讽,口里诺诺,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回应。罢了, 反正世宗疑心已生,她如何解释都无用,少说少错,不如不说。 想罢,她干脆闭了嘴,满脸苍白,楚楚可怜的伏在欧阳慧茹床边。 世宗睇视貌似无辜的江映月一眼,淡淡一笑,伸手理顺欧阳慧茹的发丝,语带宠溺的说道,“救驾是江女史的本分,是她职责所在,小丫头怎能与她相比?胆小没什么,不坚强更没有关系,总归有朕在,朕自会护着你,那日的事,再不会发生。”最后一句彷如宣誓般慎重。 “父皇!”本来只是暗讽江映月一句,没想到世宗会这样认真的回复她,一下把欧阳慧茹感动的够呛,立刻把江映月抛到一边,搂住世宗的胳膊一脸幸福的蹭蹭,大眼睛泛红,期期艾艾的说道,“父皇,你咋就是我的父皇呢?真好呀!” 有世宗这尊保护神在,她觉得自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以一往无前了。 世宗被欧阳慧茹诚挚的感叹给逗笑了,反手搂过她瘦弱的身子,爱怜的摇了摇,拍了拍,待脸上收住笑意,心里止不住浮起满满的酸涩:父皇?朕可不想做你的父皇。 江映月跪在地上,见两人腻在一起,气氛极为亲密,俨然把她给忘了,心里暂时松了口气,只希望他们永远别想起她这茬。 上天仿佛听到了江映月的祈祷,世宗和欧阳慧茹极有默契的,都不再提先前的话题,只扯了些宫中琐事闲聊。 江映月心里一松一紧,心知世宗是个深藏不露,隐而不发的,若要消除他的怀疑,打破他的戒心,她往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总之,这回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 欧阳慧茹不知道自己这一病究竟是怎么了,对世宗依赖很多,见了他就舍不得放他走,哪怕知道他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却依然缠着他,努力打起精神来东拉西扯,没话找话,甚至伸出一只白嫩的爪子,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以防他离开。 在亲近的人面前,她向来懒于去掩饰表情,世宗将她眼里的不舍和眷恋看的分明,心中暗笑,觉得极为满意。有眷恋就好,他会潜移默化,让这种眷恋逐渐加深,直至小丫头再也离不开他为止。 两人虽然年岁差了点,但是欧阳慧茹历经两世,见多识广,随意找点话题也能和世宗拉扯一堆,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殿里时时能听见世宗低沉浑厚的笑声,惊得殿外等候的总管太监心中大呼不可思议。 纵观整个皇城,也就太子妃有这个本事能引得皇上时时开怀大笑了。太子妃绝不是个能得罪的主儿!众宫人不约而同的暗忖。 殿内气氛正好,殿外忽然传来‘太子求见’的通传声。 原来,太子听闻耶撒大巫师竟然被皇祖母请来给太子妃驱邪,心中就是一惊,连忙派了人来打探消息,又听闻大巫师前脚离开,太子妃后脚就醒了,还退了烧,引得父皇立刻前来看望,他再也坐不住了。 想到父皇先前呵斥他‘不配做一国储君’的话,言犹在耳,那冷厉森寒的语气时时还刺痛着他的耳畔,太子心头发憷,不得不尽快赶来探望,以显示自己深刻反省的心意。 太子来了?欧阳慧茹如花的笑颜立刻收敛起来,晶亮的眸子也随之一暗。 世宗听见通传声,反射性的皱起眉头,但转脸看见欧阳慧茹瞬间垮下去的表情,心气顺畅起来。 “小丫头怎么了?不想看见太子吗?”世宗问的直接,语气更是认真。 欧阳慧茹垂眸,本想说些‘不会,哪里’之类的话来敷衍,但临到出口,又改了主意。 她想看看,若她不识大体,还像原来那样任性,世宗能不能容她,她极想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自穿越过来,她早受够了太子,厌倦了和他扮演什么夫妻情深。日后,她要像原身那样痛快做人,谁对她真心,她就百倍的回报,谁对她假意,她也不会虚与委蛇。活了两世,夹着尾巴过活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一念起,欧阳慧茹想克制都克制不住,直直看进世宗眼里,皱起秀眉,重重的点头道,“恩,不想见他。” 被她眉眼间毫不掩饰的厌烦所取悦,世宗敛目,掩住眸子中的笑意。小丫头肯对他直言不讳,这令他感到很满意,说明小丫头对他是信任的,且,这个答案,他非常喜欢。 以前没发觉自己的感情,世宗只觉得太子接近小丫头令他厌恶,不满,但发现了自己的感情,太子就绝不能再近小丫头的身了。夫妻俩长久不在一起,感情迟早会变的淡薄,到时,他便顺势带走小丫头,太子那儿再给他指一个正妃做补偿就行。 本着骨血里强取豪夺的天性,世宗毫无愧疚的忖度完,将欧阳慧茹摁回榻间,替她盖好被子,大掌摩挲着她嫩滑的脸颊,又轻轻捏了捏她腮侧,温柔的说道,“不想见便罢了,朕去回了他。你好好休息,尽快把身子将养好。瞧瞧,脸上都没肉了。” 欧阳慧茹微眯着双眼,乖巧的点头,被这样温柔的对待,她有些眩晕,忽然就昏昏欲睡起来。铁汉柔情什么的,真是令人难以抗拒。她隐隐想到。 世宗见她头一沾枕便露出了睡意,迷糊的样子可怜可爱,不断撩拨着他冷硬的心,令他忽然想俯身下去,含住她形状优美的双唇。 薄唇抿紧,大掌用力捏住手底下的被褥,费了天大的力气,世宗终于克制住了心头突如其来的冲动,快速的伸手去试探她额头的温度,确认这次是真的退烧了,没有出现反复,心中安定,动作略带几分狼狈的起身,板着脸出去了。 若是可以,他真想留下来与自己的小丫头拥被同眠,或是干脆把她掠到乾清殿去。但是不行,还不是时候,精明的猎人在得手前,绝不会把自己的猎物吓跑。 太子静立在殿外,等候世宗召见,对跪在他身边不远处的邢芳兰视而不见。 来探望自己的嫡妻,却三番两次需要传召,太子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妃的地位隐隐有临驾于他之上的趋势,心中怨愤却又发泄不得,好不容易对欧阳慧茹回升的观感又迅速降下去。 但是他别无他法,只能忍耐,他还需要丞相的支持和父皇的宠爱,对欧阳慧茹不得不以礼相待,也不得不找几个替身掩人耳目,以确保刘文清的安全。待他上位掌权,他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必再过得这般窝囊了。 太子自我安慰着,心里好受了一点,抬头,正看见世宗负手,大步从殿内走出,他连忙迎上前行礼,“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起来吧。”世宗颔首,淡淡瞥他一眼。“太子妃已经睡下了,你回去吧。她大病初愈,需要静养,你无事不要随意来打搅她。”话落,他指向跪在不远处,正巴巴看着他们的邢芳兰,开口说道,“这个女人……” 太子脸色一白,连忙诚惶诚恐的低下头,保证道,“儿臣知错了,这个女人儿臣会立刻处理掉,定不会叫她扰了太子妃清静。” 世宗眸色晦暗不明的睇了一眼太子,摆手道,“不必,既然是她献策救了太子妃,朕便饶了她,你带她走吧。朕允诺过,若能救得太子妃,可以让你给她个名分,你且看着办吧。” 世宗话落,不顾面色惊异的太子和喜极而泣,频频磕头谢恩的邢芳兰,甩袖大步离去,边走边暗暗忖道:太子好似特别偏爱长相秀美,气质清雅的女人,先头那个吴氏是,这个邢芳兰也是,看来,朕日后可以多挑些这类女子送到毓庆宫。只要他不碰朕的小丫头,他要九天玄女朕也给他弄来。 想罢,忆起小丫头艳若桃李,貌比芙蓉的精致玉颜,世宗步子一顿,心头隐隐发热。 32、坦诚布公 世宗回了乾清殿, 走到御桌前, 拿起一份文书翻看。 江映月低眉顺眼的站在他身后,身体紧绷,内心狂风呼啸, 极不平静。她不用抬头也知道,完颜不破现在正看着的文书就是擢升她为一品女官的御诏。 这御诏本该明日就颁布下去, 她将成为宫中唯一的一品女官,离她成为皇妃的目标仅一步之遥。眼见着荣华富贵, 权势地位触手可及, 她亦有了能力为皇弟登顶铺路,然而,现在, 一切都毁了。 江映月咬唇, 闹不清欧阳慧茹今天究竟是怎么想的,竟会说出那一番话来, 是故意针对她还是无心之举?她与欧阳慧茹表面上素未平生, 无仇无怨,欧阳慧茹犯不着针对一个与她没有关系的小小宫女。且,她捏造的身世连完颜不破都能瞒过,没道理欧阳慧茹会知晓。苦思无果,江映月只能将今日的溃败归结于运道不好和一时大意。 是她疏忽了, 她从小就接受着残酷冷血的教育,看见欧阳慧茹那狼狈的模样,只觉得解恨, 根本没想到这是寻常女人该有的正常反应。于人心的揣摩,她还需磨砺。 在江映月内心彷徨不定,挫败不已的时候,世宗已经合上文书,走到殿内角落燃起的火炉边,随手把文书扔进了桔红色的火焰里。火焰欢快的舔舐着雪白的纸张,嚣张的把这些纸张变成一堆难看的灰烬。 世宗神色莫测的睇视江映月一眼,淡淡开口,“江女史,刺杀时,朕交待过你,让你保护好太子妃,太子妃受伤,是你失职,失职之罪与你救驾之功相抵,朕就不追究了,你谢恩吧。” 要不要擢升一个人,世宗一言九鼎,本来无需解释,但是,这份旨意他没有严格封口,在宫中早已盛传开来,众人都视江映月为他身边第一得力的红人,他忽然改变主意,总要有个说法。 他毫不担心自己的举动刺激到江映月,有刺激才好,慌乱之下的猎物才是最容易掉入陷阱的,他且看着,江映月到底是人是鬼。 江映月脸色惨白,脚步虚软的行到世宗身边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诚惶诚恐的说道,“奴婢失职,奴婢谢皇上恕罪。” “你起来吧。”世宗淡漠的斜睨她一眼,冷声说道,日前对她的欣赏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江映月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回远处站立,形容狼狈,哪里还有日前那春风得意的样儿。 殿内守职的宫人们不知内情,都对皇上突然改变的决议很是诧异,诧异完,再次刷新了太子妃的受宠程度。连救驾之功都能因为保护太子妃不力而抵销,皇上得多喜欢太子妃啊? 世宗并不知晓宫人们的想法,解决完江映月的事便自顾回到桌前开始办公。因为担心小丫头,他已经堆积了不少政务没有处理了。 一手拿着奏折,一手握着御笔,世宗正准备批注,殿外传来‘鄂其嬷嬷’求见的通传声。 鄂其嬷嬷是太后最得力的心腹,她来求见,定是太后有事,世宗放下御笔,沉声说道,“宣。”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安。”鄂其恭敬的行礼。 “嬷嬷请起,可是太后有事?”世宗叫起她,直接问道。 “回皇上,太后有事想跟皇上商量,特嘱奴婢前来相请。”鄂其毕恭毕敬的答道。 世宗沉吟,放下政务,干脆的往殿外走去,边走边道:“摆驾慈宁宫。” 满殿的宫人们齐声应诺,鄂其见状,连忙快步跟上,一行人很快到得慈宁宫前,世宗大步走进内殿,表情极为严肃。 太后找他来所为何事,他心中大致有底。他对太后真心敬爱,这等大事,他不想隐瞒,也不屑于隐瞒。他要得到的东西,谁都不能阻止。 太后见皇帝面沉似水的走进来,赫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皇上坐吧。”太后伸手相邀,语带三分笑意,两分无奈。 “儿子见过母后,不知母后找儿子来所为何事?”世宗依言在她身边坐下,开门见山的问道。 “为了太子妃的事。”太后也不含糊,非常爽利的开口,“你对太子妃,究竟作何打算?” 世宗被太后的直接弄的一怔,定定看进太后眼里,声音平稳,态度坚决,“自然是拢到朕身边好生护着。” 太后被他话中的理所当然给气乐了。这个儿子脾气还是一点没变,自小看上的东西,想尽办法也要抢过来。 “那太子怎么办?” “太子那里朕自会处理,母后不用担心。”世宗不以为意的说道,话落,拿起茶杯,极为闲适的喝了口热茶。 “太子是储君,你这是打他的脸,叫他日后如何继承大统?再者,你不要忘了,小丫头和欧阳丞相都是汉人,汉人重视纲常伦理,未必会接受你的安排,丞相护短,惹急了他,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把小丫头给你。小丫头也是个爆炭性子,你确定她会从了你?不要闹到最后得不偿失!” 太后深吸了口气,将所有弊端一一点出来。两人的孽缘和大金的百年基业相比,自然是百年基业更重要,太后不但没有阻止的心,还十分感谢小丫头的适时出现。她不阻挠可以,却不能任由儿子乱来,闹到场面失控。对儿子的霸道,她这个做母亲的最是了解。 世宗淡然一笑,语气深沉的开口,“母后的担心朕知道,朕不会乱来。太子未必能够继承大统,母后多虑了。” 以前是‘未必能够’,现在则是‘一定不能’了,世宗心中暗暗补充到。他不会让一个对自己心怀怨恨的儿子继承他的位置,且这个儿子昏聩无能,本就不是他属意的储君人选。 太后震惊的看向世宗,飞快思量着他话里的含义。 难道太子竟不是他看中的继承人吗?那太子便是个靶子?引得众兄弟明争暗斗,最后能者居之?她这个儿子竟然如此疯狂!连亲子都能这样算计!看来,杀戮和血腥已然刻进了他的骨血。如此,有小丫头在他身边反倒是件好事,至少,对着小丫头,他还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太后心中长叹,看向世宗的眼神有几分恍惚。 世宗见太后神色大变,知道自己这个精明强干的母亲必然猜到了他册立储君的用意,不由低笑一声,继续开口,“朕不会强迫小丫头,感情的事自然要两厢情愿才好,朕有的是耐心等待。小丫头愿意了,丞相那里自然不成问题。母后不必劝阻儿子,儿子心意已决,谁也阻止不了。” 太后闻言松了口气,暗道不破果然对小丫头用情已深,竟然耐得住性子等待。要知道,他看上谁,不管那人愿不愿意,一般都是抢过来再说,后宫中的柔妃可不就是他抢来的么。 如此甚好,她最担心的就是这点,怕场面失控,不好收拾,儿子有分寸便好。 太后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哀家知道阻止不了你,哀家今天叫你来,只是想提醒你,切莫冲动行事。” 世宗闻言怔楞,没想到太后竟然会这么快妥协,竟叫他无言应对,半晌后才涩涩开口,“儿子多谢母后体恤。儿子也是无法,待儿子发现,已是对小丫头放不开手了。” 太后闻言恍然,闭了闭眼,半晌后疲惫的挥手道,“唉,一切都是天意,你走吧。” 世宗颔首,默默退出大殿。 待世宗走的远了,太后靠在椅背上,仰头凝视正殿顶部描绘的满天神佛,暗暗忖道:耶撒说不破命犯贪狼,贪狼化气为桃花,结桃花煞,莫非,动摇我大金百年基业的人竟是个女子?还是与不破相当亲近的女子? 太后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连声叫人拿来后宫名册,仔细翻查起来。看来,她得加强对这后宫的掌控了,谁想惑主媚上,便先过了她这一关。 世宗在慈宁宫与太后议事的时候,江映月因护主不力,被废去一品女官职务的消息早已在宫中风传开来。 小雨听见风声,连忙将消息回报了太子妃知道,“小姐,这江女史也是,若不是她大意,没看住您,您也不会一病不起。要当一品女官,她确实还差了一点。” 秦嬷嬷深有同感的点头。 江映月行将入水的舟还是被她轻飘飘几句话给掀翻了。刚刚醒转的欧阳慧茹听见这个消息,精神立时又恢复了三分,止不住低笑起来。 小雨是个藏不住话的,见主子精神好了,表情踌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嬷嬷暗瞪她几眼,面含警告。 欧阳慧茹掩嘴一笑,摆手道,“小雨,还有什么话?说吧。”看表情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与她无碍,她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主子既然开口了,小雨吸口气,快速说道,“回小姐,跪在殿前那女人被太子领回去了,听说因为她献策叫巫师给您驱邪,太后才请来了耶撒大巫师,所以皇上饶她一命,还许诺让太子给她一个名分。” “哦,是么。”欧阳慧茹微微合眼,不以为意的应道。 请巫师原来是这个女人出的主意,为了上位,真是辛苦她了。无妨,即便有了名分也越不过她去。不过,这个女人当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当侧妃,侧妃可是有机会接触宫务的,她决不能掉以轻心。 想罢,欧阳慧茹暗自点头,看来,该是和欧阳丞相见一面的时候了。 经过这次刺杀,又大病一场,她看清了自己孤立无援的境地,背后有一个权倾朝野的爹做后盾,她自然该善加利用。她厌倦了和太子的虚与委蛇,已经不想再给他留脸面了,且,对付小白脸,还是欧阳丞相出手更加便利。 33、送汤求旨 再次把刚冒出头的江映月给狠狠踩下去, 欧阳慧茹心情大好, 积极配合太医治疗,没两三天就已经能下地遛弯了。 世宗和太后赏赐的药材和补品潮水一样流进毓庆宫太子妃的库房,把太子妃补的神采奕奕, 红光满面,消瘦下去的脸颊见天的丰润起来。 欧阳慧茹对着水银镜涂抹润肤的脂膏, 捏捏脸上细腻光滑,莹白如玉的肌肤, 满意的说道, “这瓶西域进贡的水晶凝露倒是蛮好用的,皮肤好像水润了不少。”比起现代那些化妆品也不差。 秦嬷嬷接过脂膏瓶,小心盖上瓶盖, 感叹道, “能不好用吗?西域每年只进贡这两瓶。一瓶太后得了,一瓶皇上送与您。宫里不知多少人眼红呢!” 欧阳慧茹眸子一闪, 也不知怎得, 心里甜丝丝的,连忙伸手夺过瓶子,宝贝似的端详了好一会儿。 “唉,父皇给的时候也不说一声,我还当这东西很平常呢!”欧阳慧茹笑眯眯的得瑟了一句, 拿过一个精致的锦盒,把瓶子慎重的放进盒里,喃喃自语道, “既然这么精贵,我还是收起来吧。等天冷干燥了再用。”她压根儿是舍不得用了。 秦嬷嬷认同的点头,把锦盒收起。 欧阳慧茹待她收好盒子,略带苦恼的问道,“嬷嬷,我想爹了,能不能求太后让我见见他。” 欧阳靖宇自儿子被害,妻子病死后便有些心灰意赖,府中没有续弦,也没有纳妾,欧阳慧茹要和他联系,无法通过女眷,只能直接召他入宫觐见。召见外臣,手续自然要麻烦一些,她得先打听清楚了再行事,免得犯了宫中禁忌。 秦嬷嬷一怔,眼里带上怜惜,小姐这儿大病初愈,想爹了是自然。她垂头沉吟半晌后答道,“若小姐要召见女眷,和太后说一声就成,若是要召丞相入宫,便须征得皇上同意。” 欧阳慧茹点头,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朝秦嬷嬷吩咐道,“嬷嬷,咱去膳房,炖一盅雪蛤汤送去给父皇补补身体。” 这是要走后门了。秦嬷嬷会意,带着自家小姐在毓庆宫的小厨房奋斗了半个时辰,终于弄出一盅鲜香味美的雪蛤汤来。 欧阳慧茹带着雪蛤汤,施施然朝乾清殿进发,离大殿还有十米远便被把守的侍卫拦住了,“太子妃请留步,施政重地,无谕旨不得擅入。” 欧阳慧茹蹙眉,心中沮丧,面上却依然带着得体的笑容,微微颔首,朝侍卫柔声开口,“本宫知道了,能否劳烦你前去替本宫通传一声?” 侍卫踌躇,但有感于太子妃平易近人的态度,又鉴于宫中盛传太子妃受宠的消息,一咬牙,点头答应了。 侍卫进去不久便满脸笑容的出来了,毕恭毕敬的请太子妃进殿,还未跨进殿门,总管太监已是先迎了上来,替太子妃带路。无怪他们态度这么殷勤,实在是听闻太子妃求见,皇上脸上露出的欣喜太过明显。 “儿媳见过父皇,叨扰父皇办公,还请父皇恕罪。”欧阳慧茹非常乖觉,进殿便先行请罪。哪怕世宗再宠爱她,她也得拿捏好分寸,只能让这份宠爱日渐加深,不能让这份宠爱被些许琐事给消磨掉。 “快起来。怎么今儿突然想起来看朕?”世宗早已丢下御笔,亲自走到殿中扶起气色大好的小丫头,表情愉悦。 欧阳慧茹甜甜一笑,叫秦嬷嬷捧着汤盅给他看,讨好卖乖的说,“儿媳刚做了一道雪蛤汤,父皇半月来辛苦了,给您送来补补身子。” 世宗眼眸一亮,唇角已是高高扬起。 往乾清殿给他送汤的嫔妃不少,但大多都被他叫人拦在殿外,不得其门而入,偶尔放行进来,那感觉也平淡无奇,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令他欢愉过。看来,同样的事,还是需不同的人来做,自有不同的效果。 世宗示意秦嬷嬷将汤盅放在旁边的案几上,拉着欧阳慧茹坐下,掀开盅盖闻了闻香气,目光带着三分笑意的看向她,戏谑道,“好香啊,小丫头竟然有这等手艺?” 欧阳慧茹脸颊绯红,非常直诚的坦白,“哪里!雪蛤、红枣、银耳、枸杞是儿媳洗干净的,水是儿媳添的,火候、调味啥的,那都是秦嬷嬷的功劳。” 后宫里那些女人,哪怕她们明明十指不沾阳春水,每每给世宗送汤,无不在他面前显示自己如何劳苦,手艺如何了得,这么爽利的坦白,世宗还是头一次听见,不由怔楞,回过神后捏捏欧阳慧茹的鼻头,笑的前仰后合。 小丫头这性子也太直白,太可爱了,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喜欢她到极点的时候,她总能做出些出人意表的事,让他对她的喜欢更深一层。这一层层不断加深的喜欢就这样累积成了爱,甚而是深爱。 殿外听见皇上大笑声的侍从们面面相觑,心中莫不惊叹太子妃在皇上跟前得宠的程度。要知道,皇上大笑的次数,一年累计下来,五根指头能数的完。但跟太子妃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大笑,低笑,暗笑,那都是常事。 世宗笑完,压下心中的躁动,无奈又略带宠溺的睇一眼迟钝的小丫头,拿起汤匙喝汤。 “味道不错!”被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殷殷切切的期盼着,世宗来不及品味就已点着头开口夸赞。 欧阳慧茹左手支着腮,看世宗喝汤,听见他的夸奖,心里甜丝丝的,满满都是成就感。炖汤么,洗干净材料,加个水就成,这汤也算是她做的吧?算吧? 世宗瞥一眼笑的娇憨可爱的小丫头,忽然换了话题,“说吧,特意带了汤来,有什么事要求朕?” 小丫头从不在他面前掩饰情绪,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面上,这不,她额头正明晃晃的标注着四个字——‘有事相求’。 小丫头的直爽,坦诚和纯净,正是最为触动世宗心灵的地方。与小丫头在一起,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血腥杀戮,只有轻松和愉悦。 欧阳慧茹没防备他问的这样直接,面上的甜笑僵了僵,放下支腮的手,尴尬的抚了抚鼻头,谄媚的说道,“父皇英明!明察秋毫!” 世宗忍笑,故作严肃的点头。 见世宗表情淡然,仿似不吃自己这套,欧阳慧茹加快语速,一口气将来意说明白,“儿媳病了这么久,想念爹爹了,想求父皇给个恩旨,准儿媳见爹爹一面。” 世宗沉吟,语气极为认真的开口,“日后在朕面前自称‘我’,不用称‘儿媳’了。”听着太过刺耳! 咦?欧阳慧茹傻眼,半晌后回过味来,也没深想便连连点头,这苦逼的自称,她唾弃很久了! “是!我知道了!那父皇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您也给个准话儿啊!咱不带玩顾左右而言他的!欧阳慧茹苦恼。 “当然可以,明日下了早朝朕让他去看你。”欧阳慧茹的请求,世宗向来无法拒绝。 欧阳慧茹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眼珠子一转,试探性的开口,“那,如果我想跟爹回家住两天,可不可以?”她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真是个顺杆儿爬的主!世宗暗笑,摇头拒绝,“不行,”见她眼里透出失望,又放缓语气,温声解释,“刺杀没过多久,外间不太安全。你若是想回家,朕日后带你回去,陪你住两三天也行。” 世宗意味深长的瞥无知无觉的小丫头一眼,心里暗忖:等你与朕大婚,成了朕的皇后,朕自然陪你回门。 欧阳慧茹被世宗的许诺吸引了,没有细想这话的深层次含义,只乖乖点头。目的达到,她不能拖着时间,妨碍世宗办公,颇有些依依不舍的告辞。 “父皇您留步,让江女史送我就成。”临到出殿,欧阳慧茹瞥向世宗身后,精神有些萎靡的江映月说道。 被恐惧心理折磨了半个月,欧阳慧茹算是正式和江映月杠上了,但凡能打击到她,给她添堵的事,她都乐意一做。她就要在心理上折磨她,身份上压制她,反正她有禁卫保护,不怕惹毛了江映月,哪怕江映月真被惹毛了,她现在敢动手吗?一动手就死定了! 世宗斜睨江映月一眼,摇头拒绝,“江女史有事,让安顺送你吧。”安顺是他的贴身太监,大内第一总管,规格比江映月不知高出多少。为麻痹对方,虽然他没有刻意疏远江映月,该做的事还会叫她去做,但是小丫头却绝不能让她接触到。小丫头身边的一切危险,他都要排除。 江映月被世宗睨视的浑身寒毛倒竖,暗自胆战心惊。这是她入宫以来,过的最艰难的一段日子,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多走一步,甚至有时候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套进了密封的棺材里,有种灭顶的窒息感。 欧阳慧茹也只是心血来潮,想着给江映月添堵,见世宗拒绝,心知世宗对江映月有了防备,睇视面容苍白的江映月一眼,在安总管殷勤的带领下,心情愉悦的离开了。 欧阳慧茹兴高采烈的回到毓庆宫不久便收到了太后的传召。 “宫规?什么宫规?”她舒舒服服的躺倒在华丽的贵妃椅上,手里捏着一块儿豌豆黄,一口口吃的欢实。 “说是原来的宫规不行,粗陋了,得再增加些新的规矩,叫满宫里的贵人们都去慈宁宫聆听训诫。”秦嬷嬷边替她擦拭嘴角的糕点屑边解释道。 “这么一大本宫规还嫌粗陋?”欧阳慧茹瞪眼,指着旁边书桌上堪比《新华大字典》的一本宫规惊叫道。 小姐还是那样讨厌规矩啊!秦嬷嬷无奈,柔声劝道,“规矩么,自然是越多越细才好。凡事有个依照,也省的咱行差踏错。” 欧阳慧茹想想也是,规矩不怕多,就怕阐述不明,模棱两可。这会议很重要,得听仔细了。想罢,她整理好仪容,款步朝慈宁宫进发。 34、订立新规 欧阳慧茹到达慈宁宫时, 充满宗教神秘风格的慈宁宫正殿里早坐满了收到传召, 准时赶来的各宫贵人。 世宗的妻妾不多,只有两妃,三嫔, 两婕妤,此刻已经全被召唤过来, 整装肃穆的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还有一些受过宠幸,却没有名分的宫女也被一个不落的召了来, 卑微的站在角落里, 面容或兴奋,或紧张,或焦虑。 平日不居住在宫中的j王妃和卫王妃竟也收到了懿旨, 正表情恭敬的站在各自的婆婆, 元妃和柔妃身后。 这阵仗有些个大啊!到底要立什么规矩?这么慎重?欧阳慧茹沉吟,表情肃穆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 “太后驾到!”太监高昂的通报声传来, 只见太后被宫人们簇拥着, 从内殿款款而出,敛眉肃穆,浑身散发着沉郁的气场。 众人被太后带来的气场弄的头皮发紧,连忙跪下恭迎,齐声问安。 “起来吧。”太后在主位坐定, 抬手,板着脸道。 众人起身,齐齐看向她, 等待聆听她的训诫。 对众人慎重的态度很满意,太后暗自点头,朝身边的鄂其嬷嬷看去。鄂其嬷嬷会意,奉上手里一本厚厚的宫规。 太后接过宫规,随意翻了翻,缓声开口,“哀家日前重新检视了宫规,发现许多语焉不详或疏漏之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乱了,最是容易滋生纠葛和事端,导致后宫成为藏污纳垢之所甚而波及前朝。大周的衰亡便是始于后宫的‘红丸之乱’,哀家生恐我大金重蹈覆辙,思虑良久,最终决定整肃后宫,重立规矩。你们认为如何?” 虽是询问,但太后的表情和语气都一再说明她心意已决,不容人置喙。众人哪敢忤逆?俱都点头称是。 原来是要杜绝黄赌毒,搞严打啊!欧阳慧茹心中略有了底。 ‘红丸之乱’她听秦嬷嬷说过,大周接连几代皇帝性淫·乱,好玩乐,且极为短寿,最后查出,竟是后宫嫔妃向皇帝下春·药‘红丸’所致。红丸药性猛烈,且会上瘾,大周接连几代皇帝薨在红丸上,导致了国力彻底衰微下去。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正是这个道理。 只是不知道太后受了什么刺激,突然重视起这些事来。 众人心中疑惑,面上却都毕恭毕敬,低眉顺眼的听着鄂其嬷嬷将太后拟定的新规矩一条条念出来。 鄂其嬷嬷手捧新制定的宫规,朗声逐条宣读。首先宣读的是针对宫女们的规矩。 宫女们按品级都规定了特定的穿着打扮,平日不得佩戴朱钗,不得涂抹脂粉,不得直视圣颜,不得……很多个‘不得’之后,鄂其又接连宣布了相应的惩罚手段,最轻的是杖三十,最重的杖毙,还有流放,鞭刑、发配洗衣局或军营等等刑罚,不一一赘言。 新规矩和惩治办法一出,嫔妃们满意了。对宫女管制的这样严格,看谁还敢打扮的花枝招展,借机邀宠上位。 站在角落里,被宠幸过却没名没分的宫女们脸色煞白。她们无不是靠着鬼魅手段上位的,太后制定的这些规矩,是明晃晃的打她们的脸,在警告她们,也在警告后进宫女,不要妄图攀高枝,后果不是她们能够承受的。 针对宫女们的新规念完,鄂其眼也没抬,继续念针对嫔妃们的规矩。 嫔妃们在穿着打扮上也要严格按照品级来,不得使用违反品级的物品,无旨不得擅闯乾清殿,侍寝不得夜宿乾清殿,不得窥伺帝踪,不得干预朝政,不得…… 一个又一个的‘不得’从鄂其嬷嬷嘴里蹦出来,刚才还得意万分的嫔妃们傻眼了,面容僵硬,气息紊乱,显是内心极不平静。再听闻禁足,打入冷宫,杖毙等等严酷的惩罚手段,脸色一个赛一个的白。 皇上本来就不贪图女色,近月里,来后宫的时间越发的少了,太后这些规矩一出,要见皇上一面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看见众妃们扭曲的表情,心中本有些莫名艰涩的欧阳慧茹垂眸,嘴角微微上扬,闲闲的暗忖:呵,大事不好了,后宫的冰河时期到了!但忆起新规中依稀有一条是‘无旨不得擅闯乾清殿’,她又忧郁了,嘴角立马耷拉下去。 刚发布了新规,她竟然就踩了一颗地雷,果然是炮灰才有的运道啊! 心中暗叹,待鄂其嬷嬷念完规矩,她肃着一张俏脸,大大方方的走出来,行到太后面前跪下,磕了一个头。 太后挑眉,“小丫头这是怎么了?” 欧阳慧茹直起腰,虔诚的看向太后忏悔,“回皇祖母,孙媳犯了规矩,特来请罪。孙媳为求得面见爹爹的谕旨,一个时辰前擅自去乾清殿找了父皇。请皇祖母降罪。” 太后内里暗笑,忖道:小丫头真是实诚,些许小事都不隐瞒,行止进退有度,不骄不躁,果然是不破的命定贵人。如此才好,不会媚乱朝纲。有小丫头在不破身边,哀家也放心了。 太后对她的坦诚极为满意,严肃的面容立时柔和下来,扶起欧阳慧茹道,“这些规矩仅是针对后宫嫔妃,与小茹无碍,且小茹行事在前,立新规在后,正是所谓的不知者无罪,快起来吧。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 欧阳慧茹甜甜一笑,顺势起身,搂着太后好一阵儿撒娇卖乖。 见太子妃出来请罪,本以为有一场好戏可看的嫔妃们脸色被气的白了又青,面容更显扭曲。位份最高的元妃终于坐不住了,反复揉捏着手里的绣帕,迟疑的开口,“母后,您这规矩是不是太严了?” “严?依元妃看来该如何?你且分说一下你的规矩。”太后冷眼朝元妃看去,语带嘲讽的低声发问,问完,忽而重重拍击桌面,厉声呵斥,“莫不是你们看这后宫久未立皇后,心大了?哼!在哀家面前也敢言其立规,你们有这个资格,有这个权利吗?若是嫌自己位份太高,直说便罢!哀家自会成全你们!” 能养出世宗这样杀伐果决的儿子,太后也不是个吃素的,一拍案,一席话直惊的元妃双股战战,坐立不稳,立时便瘫软到太后脚边,重重磕头请罪。 有心附和元妃的众人见状,连忙闭了嘴,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屏在鼻尖,个个面色青紫。殿内气氛极为压抑,静的令人胆颤。 太后瞥向脚边的元妃,仔细审视她明艳动人的脸庞,将她一番楚楚可怜,矫揉造作的举止看在眼里,心里的怒火没有消减,反倒更加炙热的燃烧起来。哼,就是因为有这等善于狐媚惑主的女人,我大金的基业才会动摇,若不破也如大周那些短命皇帝一样被些个女人给钳制甚至暗害了,叫她百年之后如何面见列祖列宗? 太后越想,怒火越炙,厉声道,“好了,别跪了!这规矩哀家已给皇上阅过,是经了他同意的,决不能改!元妃质疑圣意,已是违了宫规,来人,掌嘴二十,再送她回去禁足三月,每日誊抄新宫规百遍!” 鄂其嬷嬷遣了两个宫女擒住元妃,实打实扇了她二十个巴掌,直扇的元妃面颊红肿,口不能言。 太后这招杀鸡儆猴彻底震慑了众人,众人临到被太后遣散时,个个都是脚步虚软,浑浑噩噩,俨然一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 太后不变则已,一变就将后宫整肃的跟军营一样纪律严明,彻底打击了某些人邀宠献媚的心思,宫中一时间风平浪静,往日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俱都无处施展,蛰伏起来。 欧阳慧茹表情平静的回到自己寝殿,慵懒的斜倚在榻上,给自己斟了一盏茶,透过热茶氤氲的水汽闲看窗外零落却唯美的秋景,她眼中含笑,悠悠然的忖道:今晚不知道多少人要失眠了! 满宫里接到新规后还能像她这样悠闲安然的,怕是没有了,但是偏偏有人看不得她这样悠闲,殿外‘太子驾到’的声音传来,欧阳慧茹立刻敛起眼中的笑意,放下茶杯,扫兴的撇了撇嘴角。 “臣妾见过太子,太子前来所为何事?”欧阳慧茹木着脸给太子行礼,也不像往日那样与他虚与委蛇的寒暄一场,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太子因她敷衍的态度皱眉。这太子妃性情才恭顺了一阵,大病一场后好似又变回了原来的肆意妄为,果然本性难改! 对这样的太子妃甚觉厌恶,太子也懒得与她废话,“孤来是想你去皇祖母那里替兰儿求个名分。”若是没有围场的事,他自会去慈宁宫求,但如今,还是太子妃去更合适些。 “哦?敢问太子想替邢姑娘求个什么名分?”欧阳慧茹淡淡询问,面上丝毫没有嫉妒或愤恨之色。 见她这样平静,太子倒是讶异了一下,放缓了语气道,“求个侧妃吧。日前父皇曾亲口允诺过的。” 呵~~允诺侧妃?太子是拿她当白痴吗?欧阳慧茹被气笑了,“臣妾只听闻父皇说给她个名分,可没说过是侧妃。以邢姑娘卑微的出身,晋封侧妃,臣妾是绝不会同意的。太子请回吧。” 竟然张口就驱逐他,太子怒火中烧,面颊涨红,指着欧阳慧茹厉声呵斥道:“欧阳慧茹,孤来问你,是给你脸面。你给脸不要脸,小心日后跌的很难看!” 等过一段时间,太子妃救驾的东风散了,父皇对她不那么重视了,他自有办法教训她。女人,就该认清‘以夫为天’的本分。太子狠狠忖道。 被太子拿食指指着鼻子羞辱,欧阳慧茹也怒了,冷笑一声,高高挑起秀眉,一字一句缓声说道,“太子想对臣妾怎样?臣妾身子刚好,可受不得刺激。待您走了,臣妾若是又大病一场,可不知该如何向父皇分说。父皇千交代,万叮咛,嘱臣妾一定要保重身体。” 一搬出世宗,太子立刻蔫了,愤愤收回食指,狠狠瞪欧阳慧茹一眼,拂袖而去。 连平衡之道也不懂,一心任意而为,真是蠢货!欧阳慧茹盯着他的背影,心中冷笑。世宗的自私霸道有绝对的实力和权利做支撑,只会让人诚服,太子的自私霸道却是构架在自以为是之上,只能惹来别人的厌恶。这样的人,不管重来几世,都注定了炮灰! 35、召见丞相 早上得了世宗的恩旨, 可以召见父亲, 下午又逢太后订立新规,这一天对欧阳慧茹来说过的很充实,但她却还想让自己更忙碌, 更充实一些。 她不像别宫贵人那样,一回宫便召集侍从们宣读规矩继而施行下去, 而是不动声色,独自锁在房里, 翻开一本名册, 认真研究起来。 这正是个清理暗桩的好机会,吴氏在毓庆宫里经营两年,依着时间链条, 她着手的一切人事调动都在名册上有迹可查, 没有怀疑到她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种琐事, 但有人怀疑了, 拿出名册一一比照,却能看的很清楚。 欧阳慧茹用丹朱将可疑人员一一勾勒出来,人数竟然不少,她盯着被勾画的赤红一片的名册,指尖摩挲着下唇, 冷冷一笑,忖道:吴氏果然好本事,两年竟收拢了这么多人!既然人数这么多, 一下打发干净了反而招眼,不若先把这些人踢出内围,日后随意寻些由头一个个处置了! “秦嬷嬷,召宫人到正殿集合。”起身,将衣服上的皱褶一一抹平,欧阳慧茹肃着脸,款款朝正殿走去,边走边吩咐到。 秦嬷嬷躬身应诺,不过一炷香时间便招来了所有侍从,宫女和太监各分左右在殿中站好,按等级排序下去,长长的队伍直延伸到殿外,八扇殿门不得不大大敞开,给他们腾出位置站立。 欧阳慧茹闲适的靠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一盏做工精致的小茶杯,缓缓啜饮。放下茶杯,她没有立时说话,而是表情肃穆的盯视着殿中越来越不安的众人,暗暗将各人神色记在心里。 宫人们开始时还能低眉顺眼,表情平静的站着,被太子妃锐利的视线盯视了一会儿,不少人露出惶恐焦虑的神色,晚秋天冷,额头却冒出一层细汗。 见众人开始焦躁不安,欧阳慧茹觉得差不多了,嘴角绽开一抹明艳逼人的笑容,也不赘言,直接说道,“今儿叫你们来,是要宣布太后新订立的宫规。秦嬷嬷,念给他们听。” 秦嬷嬷应诺,拿出宫规宣读。 太监们紧张的表情松懈下来,规矩虽是新的,但是并不是针对他们。宫女们就不一样了,有人紧张,有人失望,有人哀怨……表情各异,不一而足。 没想到除了暗桩,想攀高枝的人还挺多!欧阳慧茹睇视着众人的表情,心绪烦乱。偌大个宫殿,真正忠于职守,心思纯正的人竟然没有几个,这后宫,果然是藏污纳垢,物欲横流之所,令她心底生寒,要离了太子出宫的心思更加坚定起来。 撇去心头对太后和世宗的不舍,欧阳慧茹平复好心情,拿起茶杯啜饮,静静等候秦嬷嬷宣读。 半个时辰将新规念完,秦嬷嬷嗓音已有些干涩。 “有劳嬷嬷了。嬷嬷下去喝口热茶,润润嗓子。”欧阳慧茹微笑开口。 秦嬷嬷一脸感动的退下,欧阳慧茹收起微笑,看着座下众人,语气已然变的冷肃,“新规都听清楚了吗?” 宫人们连忙垂头,齐声应诺,声音在大殿中回旋,良久才消散下去。 欧阳慧茹颔首,沉声开口,“听清楚不够,还需谨记,恪守,慎行。正所谓杀鸡儆猴,敲山震虎,若日后谁头一个犯了规矩,不论罪责大小,也不问事情缘由,本宫一律杖毙。” 话音刚落,座下很多人已经脸色苍白,双股战战,纷纷不约而同的告诫自己,千万莫做这个出头鸟。 有恐惧才好,人只有知道恐惧,才能过的平顺,活的长久。欧阳慧茹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淡淡一笑,拿出一份名录来,“本宫虽然不能惩戒你们以前违规的行为,但是,谁是人,谁是鬼,本宫都看在眼里。有鉴于你们往日的表现,本宫将你们的职务重新调动一下,司正女史和总管太监出来,拿着这份名录安排下去。” 站在左右最前排的两人出列,接过名录磕头应诺。 “都散了吧!”欧阳慧茹挥手,面带疲惫。 不久,毓庆宫便经历了一场大的人事变动,原来由吴氏提拔重用的人全被赶到外围做粗使活,身世存疑的负责中围,身世清白的则在内围,在内围也不能随意靠近太子妃寝殿,寝殿有皇上派来的禁卫把守,水泼不进。 稍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出来了,太子妃这是在清洗毓庆宫,若谁人在这个时候犯到太子妃头上,下场绝对很惨。一时间,毓庆宫里人人自危,纪律整肃,让欧阳慧茹省心了不少。 除去心头一个大患,欧阳慧茹第二天醒来只感觉浑身松快,精神奕奕。她略作梳妆后便悠闲的躺在窗边的贵妃椅上,翻看一本民间小话本,等着欧阳丞相下朝觐见。 “启禀太子妃,丞相殿外求见。”待到下朝时分,守门的太监进来通禀道。 “快,快让他进来。”欧阳慧茹连忙翻身坐起,语带急切的挥手叫道,将思念父亲的小女儿心态演绎的入木三分。 秦嬷嬷和小雨也露出期待的表情。 本来是做戏,待见到面容和蔼,眼含关切和思念的欧阳丞相进来,欧阳慧茹鼻头一酸,眼圈一红,竟真的涌起七分亲近,三分委屈来。 “爹!”在异世,只有这个人会倾尽所有来保护她,包容她了,这是她的亲人!欧阳慧茹红着眼眶扑将上去,悲切的唤了一声,打断了正要行礼的欧阳丞相。 “宝儿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欧阳丞相抱住扑过来的女儿,拍着她的脊背,唤着她的乳名,焦急的问道。 经过围场一事,他算是看白了太子,因着疼惜女儿,虽然对太子万般不满,他在朝堂上却更加支持太子,依顺太子,只愿他看在自己鼎力支持的份上能对自己的女儿好一些。 但见女儿这样悲切,情况好似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欧阳丞相心中涌上一股戾气。他这辈子只剩一个女儿承欢膝下,女儿就是他的命根子,谁若让女儿受苦,哪怕是天皇老子他也不答应。 想罢,他轻拍欧阳慧茹的脊背,极力压制语气中的怒火,问道,“宝儿,是不是太子让你受委屈了?别怕,哪怕他是一国储君,爹爹也能给你讨回公道。” 有欧阳丞相无条件的宠溺和支持,欧阳慧茹彷如找到了主心骨,这么多天里受到的磨难和委屈加倍的涌上心头,眼泪争先恐后溢出眼眶,止也止不住,“爹,太子他……” 委屈太深,又是乍见亲人,欧阳慧茹哽咽难言。她知道,她这个样子只会让丞相对太子更加不满。 果然,欧阳靖宇怒火狂炙,面色铁青的朝秦嬷嬷看去,示意她来说。 秦嬷嬷和小雨也俱都是一副悲戚的神色,见丞相看来,秦嬷嬷朝小雨扬扬下颚,小雨会意,跑到外间守住门口,以防人偷听。 待小雨关上房门,秦嬷嬷压低嗓音,将太子和刘文清断袖分桃,盲目宠幸吴氏和邢芳兰,给太子妃难堪的事俱都一一道来。 “好啊,好一个太子……”丞相面目狰狞,额头青筋毕露,被气的浑身发抖。这就是他支持太子所得到的回报?断袖?视自己的女儿如无物,冷落她,欺辱她?他默然,出离了愤怒。 “爹,女儿实在过不下去了,你带女儿回家吧!”欧阳慧茹适时开口,苦苦哀求道。她知道丞相此刻定然不能带她离宫,她没斗倒江映月之前也不能离开,但她既已开口提及,好歹为今后离开太子打下了伏笔。 “现在还不行。宝儿暂且忍耐一二,待爹想想办法。若是寻常人家,爹二话不说就带你走,但你嫁的是皇家,又是太子妃,哪是那么容易的?”欧阳丞相也红了眼眶,深感无力,无力过后是更深的愤怒。他的女儿,合该被人捧在手心上如珠似宝的疼宠,怎能这般让人践踏?他一想就心头滴血。 欧阳慧茹闻言没有再哀求,只是默默流泪,脸上光彩尽失,如被风雨摧残的花朵般凄然,哪里还有未出嫁前朝气蓬勃的样子? 丞相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仿如刀割,绞痛难忍,垂头沉吟一阵,他语气坚定的开口,“宝儿放心,爹不会让你受委屈,相信爹。”若真到万不得已,他就舍了这一身朝服向皇上讨要当年的救命之恩,带着女儿远远离开上京。 欧阳丞相身上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欧阳慧茹相信他的保证,他这样视女如命的人,绝不会眼见着她受人欺辱。 见女儿表情平静下来,欧阳靖宇心中稍定,接过秦嬷嬷递来的帕子,替她擦拭泪水,不放心的追问,“太子和刘文清的丑事,你可有告诉别人?” 欧阳慧茹含泪摇头。 “这就好,这是皇室丑闻,谁戳破,谁就捅了马蜂窝,惹来整个皇室的厌弃。宝儿切莫冲动,以防惹祸上身。刘文清那里,爹自会处理,还有那个邢芳兰,哼,爹绝不会让她欺到宝儿头上。”丞相怒气勃发,狠狠拍了一下案几。 欧阳慧茹点头,拉住欧阳靖宇袖口,摇了摇,“爹,那个邢芳兰女儿自己会处理,你只管把她身家背景调查清楚,叫人递进宫来就行。女儿长大了,总要学会自保。” 丞相若派人调查刘文清和邢芳兰,或许能发现什么线索。她心中暗忖。 欧阳靖宇欣慰的摸摸女儿的发顶,点头同意了。父女两又叙了会儿话,眼见时辰到了,欧阳靖宇带着满肚子怒火出了宫。 待丞相一走,欧阳慧茹打发了秦嬷嬷,将自己独自锁在房内。她拭去眼角隐含的泪水,眸子中的悲切瞬间消散于无形,忽而扶额,低低笑了起来,心中快意的忖道:好啊,被欧阳靖宇记恨上,刘文清,太子,看你们哪个能讨到好去! 她今天正是故意激起欧阳靖宇对太子的仇恨,让他日后远离太子。太子迟早是要炮灰的,欧阳家决不能如剧本中那样被牵连。 至于江映月的事,日后查到了线索再慢慢说与欧阳丞相听,若她今天全都捅破却拿不出凭据,丞相追问她如何知道的,她还真不好解释。秦嬷嬷和小雨整日跟着她,她分明与江映月素未平生,埋藏这样深的隐秘她如何能够得知?难道坦言自己是穿越的?不被当邪灵烧死才怪,如此,只能徐徐图之了。 总之,她得抓紧时间寻江映月的破绽,斗倒了江映月,她一定要和离,立刻,马上和离,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她受够了太子这个脑残! 36、丞相出手 欧阳靖宇自宫中回来, 心情不但没有平复, 反而更加焦灼起来。 女儿在宫里的生活,完全不同于他的想象,太子对女儿, 哪里是苛待那样简单?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折辱!他辛苦养大,如眼珠子一样爱护着的女儿, 难道就是送进宫里给人虐待的么?太子分毫不给他脸面,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样刻薄寡恩的人, 如何配做一国储君?待他上位,可还有女儿的活路?欧阳丞相想到这里,眉头狠狠一皱。 若他当不成一国储君, 女儿与他和离岂不是容易很多?逼急了, 连一个朝代都能颠覆的欧阳丞相暗暗忖道,又忆起日前太子要求他在朝堂上保荐刘文清做大理寺少卿的要求, 他轻扯嘴角, 冷冷的笑了,拿起桌上已经写好的保荐折子,扔进了脚边的火笼里。 太子,既然你无情,便休怪老夫不义, 连大周皇帝老夫也敢踩下去,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太子?皇上虽然儿子不多,但比你出息的却不少, 没了老夫撑着,便看你日后如何在朝堂混迹? 欧阳丞相微眯双眼,笑容冷肃,摊开手边一张空白宣纸奋笔疾书,很快,一份新的保荐折子便出炉了。 ~~~~~~~~~~~~~~~~~~~~~~~~~~~~~~~~~~~~~~~ 翌日,下朝后,太子面色铁青,气势汹汹的来到太子妃寝殿,不待太监通传便闯了进去,一脚踢开殿门。 殿门重重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弹跳回来后,‘嘎吱嘎吱’的摇曳哀鸣着。 “太子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欧阳慧茹并没有被太子的暴行吓住,淡淡瞥一眼受创严重的殿门,手里修剪盆栽的动作丝毫不乱,细细拾起剪断的松树枝,放进手边的竹篮里。 “你究竟与丞相说了什么?为何他答应的好好的,昨日进宫与你一叙就突然改变了主意,叫文清外放到保靖那个苦寒之地去受罪?”太子显然在朝堂上被气的不轻,这会儿脸色还有些青紫。 “文清?谁?太子是在与臣妾说前朝之事吗?抱歉,恕臣妾不能听,更不能与您讨论,后宫不得干政,这是新立的规矩。”欧阳慧茹眼也没抬的说道。 她现在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做了,太子进来,她连礼都懒得行,爱咋咋地。 “你竟不知文清是谁?少装模作样!若不是你与丞相说了什么,他为何今天那样为难文清,还处处与孤作对?”心爱之人不但没得到擢升,还被发配到边疆贫瘠之地,一去就是三年;自己每每提出反对,都被欧阳靖宇三言两语的驳斥,好似完全忘了他当初保荐刘文清的承诺。太子被欧阳靖宇气的不轻,颇有些头昏脑胀,只想着寻他的女儿发泄怒火,却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欧阳慧茹放下剪子,接过小雨递来的湿帕子将一双玉手细细擦净,慵懒的斜倚在榻上,喝了口热茶暖身,这才看向快要濒临崩溃边缘的太子,闲闲开口,“太子在说什么?臣妾实在是不明白。臣妾为何要为难那什么文清?爹爹的决定,臣妾怎么管得到?且太子与那文清是什么关系?竟然因为他而对臣妾和臣妾父亲如此不满,大加训斥,难道他在太子心中的分量竟能越过了我二人去?臣妾实在是心寒。” 太子被欧阳慧茹一个个犀利的问题问的哑口无言,这才反应过来,他和刘文清的事,太子妃是不知情的。正是因为内里心虚和时时隐忧,在刘文清受到丞相刁难的时候,他才会第一时间找太子妃问罪,如今想来,他这岂不是不打自招,露了相? 但是,太子妃当真不知道他和文清的事吗?太子想到了上次围猎,看向欧阳慧茹的眼神阴狠起来,试探道:“孤与文清是知己,互相扶持,倾心相交,孤对他极为看重。太子妃与他几面之缘,还曾西山围猎时同场竞诗,难道太子妃忘了吗?” 欧阳慧茹眼角余光一直锁定太子不放,见他表情阴沉,心知他起了疑心,却一点也不慌乱,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哦,原来是刘大人。臣妾对他的印象不深,对邢姑娘的印象倒是蛮深刻的,简直可以说是毕生难忘!都说父女同心,想必,臣妾的父亲亦是,若臣妾的父亲真做了什么连累到刘大人,只能说这是误伤,怪只怪刘大人运道不好。” 言辞间毫无愧疚之意,欧阳慧茹扫向太子的眼神暗含几分挑衅,继续开口,“外放也好,就当做磨练了,刘大人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熬个三五年的也就回来了,太子何必着急?不过,那邢芳兰一个出生卑微的野种,也敢当场给本宫和本宫的父亲没脸,真是不知死活。想要侧妃的名分,也得看本宫点不点头!” 见太子妃说着说着扯到了邢芳兰身上,且语气怨毒,措辞狠厉,太子这才想起,因着邢芳兰的事,他也是狠狠得罪过这父女俩的,想必是他要给邢芳兰晋封侧妃的事又惹恼了丞相,丞相今日才会对他百般刁难,并不是知晓了他和刘文清的私情。 太子恍然,心放下了一半,同时,更大的怒火却又差点灼穿了他的胸膛。他堂堂太子,连宠幸一个女人,给她名分都没有权利,还要处处看人脸色,受人钳制,这储君当的有什么意思? 但想到即将离京外放的心上人,正待爆发的太子踌躇了,强自压下怒火,语气僵硬,略带几分商量道,“若是孤同意不立兰儿为侧妃,太子妃可愿说服丞相保荐文清做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对文清,对孤都很重要,还请太子妃劝丞相以大局为重。” 以大局为重?分开这姐弟两,再各个击破就是我的大局!等我干掉江映月,叫丞相收拾一个偏远地区的芝麻小官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问题?欧阳慧茹垂眸,芊芊玉指把玩着手里精巧的茶杯,心中冷冷忖道。 “太子糊涂了?忘了皇祖母新颁布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违者鞭刑五十,打入冷宫,永不得出!还请太子莫要再说这样的话,这太子妃的位置,臣妾目前还不想撒手。”要撒手,也得等到干掉江映月之后。欧阳慧茹瞥太子一眼,笑容极尽嘲讽。 太子一愣,这才想起宫中新规,又见欧阳慧茹明显的幸灾乐祸之情,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欧阳慧茹你行!孤好声好气的与你商量,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此,莫怪孤把你的脸面放在脚底下狠狠践踏! 倔劲上来,太子盯着欧阳慧茹冷笑,“哦?你想借丞相的手逼迫孤,打压兰儿?哼,怕是不能如你的愿了!孤这就去慈宁宫为兰儿请封,太子妃且等着孤的好消息吧。” 话落,太子眼含阴鸷的瞪视欧阳慧茹一眼,甩袖大步离开,一路上眉头深锁,不停思忖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免了刘文清的外放。 太子一走,欧阳慧茹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撕碎了扔进盛满水的笔洗里。遍布字迹的宣纸一沾水便晕染开来,变成一团团乌黑的纸团,辨识不清。 这是欧阳靖宇叫人递进宫来的密信,详述了邢芳兰的身世。邢芳兰竟是其母与汉人私奔生下的孽种,父死,她随母亲重回舅家,靠舅家光禄寺卿照拂才在京城里有了立足之地。小小年纪,一回京就与刘文清扯上关系,看来她父亲的身份一定也不简单,可惜丞相对死人不重视,没有深挖下去。不过,也无碍,她只要知道,凭邢芳兰这下作的出身,绝当不了侧妃就是了。 昨天才诉了苦,今天就把人弄出京城,欧阳丞相做事真是雷厉风行!想着刘文清对权利那般渴望,如今却要被远远调离权利中心,不知苦熬多少年才能回来,欧阳慧茹食指抚唇,邪恶的笑了。 小白脸现在心情如何?肯定是五内俱焚,倍受煎熬吧!姐受了多少苦难,定要叫你们百倍千倍的偿还! 欧阳慧茹抿唇,心中狠狠发誓,起身,拂平衣襟的褶皱,沉声说道:“走,去慈宁宫!”既是要晋封太子侧妃,她这个正妃岂能不在场? ~~~~~~~~~~~~~~~~~~~~~~~~~~~~~~~~~~~~~~~ 慈宁宫正殿,摆放在角落里巨大的透雕云龙纹铜炉正徐徐冒着青烟,随着青烟飘散,一股浓郁的檀香味萦绕开来,在空气里蔓延,使得本就极具宗教风格的殿宇更显出几分神圣庄严之感。 而此刻,殿内的一声呵斥却瞬间将这种庄严打破,“你要晋封这个女人做侧妃?太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太后指着跪在脚边,自进殿起就一直保持缄默,貌似恭谦的邢芳兰厉声问道。 “是,请皇祖母成全。”吴氏的出身比邢芳兰还略逊一筹,太后当时照样准了他的请封,这次他好生缠磨一番,结果也是一样。太子心中笃定。 世宗坐在太后身边,缓缓啜饮一口茶水,漠然的睨视着跪在他面前,神色坚决的太子,并不发表意见。 太子昏聩无能却又刚愎自用,身为嫡子,从小便自视甚高,这样的人被立为储君,最能激起其他皇子心中的怨愤和不甘,虽然太子时常让世宗失望,但是,在刺激人心,招惹仇恨值上面,这个儿子却能力卓绝,令他十分意外。 将丞相的幼女指给他,是对他的扶持,也是对丞相的压制,命根子都在皇室手里,丞相绝不敢有二心,自会尽心尽力辅佐太子。一个扶不起的阿斗,配上一个强悍的辅臣,再加上几个或明或暗,虎视眈眈的皇子,日后的朝局才会更加有看头!他期待能在这一趟浑水中脱颖而出的皇子,他完颜不破的皇位,只有手段狠辣,能力非凡者才可以继承。 往日算计这一切时心情有多么亢奋,今日,世宗心里就有多么懊悔!千算万算,他却忘了将自己的心算进去,一头栽在了太子妃——他的儿媳身上,待到发现,已是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皇帝是不能出错的,哪怕出了错,责任也在别人,世宗自然而然的将一切罪责归咎在太子身上,如今再看太子,他早没了冷眼旁观,不喜不怒的心态,满满都是抑制不住的暴戾和嫉恨。是的,他嫉恨自己的儿子,这样的人,竟然首先拥有了他的宝贝,他每每想起,便有一种嗜血的冲动。 37、谁更重要 昨日见过太子妃, 丞相定是知道了太子意欲册立邢芳兰为侧妃的事, 今日才会在朝堂上一反常态,对太子和其亲随大加刁难。太子把自己最大的助力都得罪了,竟然还拎不清状况, 亲自跑到慈宁宫来替邢芳兰要名分,太后感到非常失望, 失望过后又很是庆幸。如此也好,日后废太子时, 她心里也会好过一点, 为了大金的江山社稷和百年昌盛,皇位决不能交到这样不成器的子孙手里。 太后心中感叹,一面分出心神应付太子, 一面又随时注意着自己儿子的情绪, 这两人目前可是情敌,依儿子那霸道的性格, 指不定会对太子做出些什么事来。 太后内里正担忧着, 果然从世宗的身上感觉到一股戾气,不得不停下对太子的训斥,朝世宗看去,“皇上,太子行事如此荒诞, 您好歹也给个话。” 被太后的问话打断,世宗收敛起浑身的戾气,瞥一眼座下忐忑不安跪着的两人, 眉梢一挑,冷笑道:“不就是一个侧妃名分吗?给她就是。”只要不招惹朕的小丫头,太子要多少女人,他就给他弄多少。 太子和邢芳兰大喜过望,对视一眼后双双向世宗磕头谢恩。 太后显然知道儿子的小心思,额角抽了抽。太子虽然日后当不成皇帝,可也是正经的皇室子孙,身边的妻妾怎可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况且邢芳兰上位的经历极其不光彩,满朝皆知,晋封她为太子侧妃,这是在丢皇室的脸啊!她不能不管! 对这父子俩深感无力,太后垂头,用手指按揉阵阵抽痛的额角,伸手阻断太子谢恩的动作,道,“先不忙着磕头,哀家还没有同意。没有哀家盖印,她别想坐上侧妃之位!” “皇祖母,您……” 太子直起腰,表情由惊喜转为惊愕,正要争辩,却被殿外的通传声打断了话语,“启禀皇上,太后,太子妃殿外求见。” “快,快传!”太后表情惊喜,连忙挥手命令道。 她算是被这父子两折腾够了,小茹来了就好,儿子肯定拿小茹没辙,只要她反对,今儿这事哪怕向来说一不二的儿子已经拍板同意,小茹照样能让他改了主意。养了世宗几十年,太后非常了解太子妃之于世宗有多么重要,他那样冷血自私的人,也知道疼惜一个人,为了一个人努力压抑自己的欲·望,可见是爱到了极致。 不同于太后的惊喜,世宗和太子表情俱都一沉。太子是恼怒,世宗则是苦涩。小丫头还是放不下太子,听见消息这么快赶来,可见对太子,对太子妃之位非常重视。可恨当初他为何要想到给小丫头指婚?留待今天嫁给自己为后该多好? 世宗大掌钳住椅子扶手,用力捏了捏,再次尝到悔恨莫名的滋味。椅子扶手不堪巨力,发出微不可闻的‘嘎啦’声,表面赫然裂开几条缝。 “慧茹见过父皇,见过皇祖母。”欧阳慧茹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优雅的行到殿中,屈膝行礼,待太后颔首,允她起身,她才朝太子福了福,算作打招呼,对邢芳兰则是视而不见。 “丫头,到朕身边来坐。”世宗见太子妃起身后就自动站到太子身边,俨然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儿,心中极不舒服,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沉声叫道。 “谢父皇!”太子罚跪,自己得陪着罚站,本来心气有些不顺的欧阳慧茹听见世宗的召唤,脸上绽开了笑容,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走到他身边落座。 还是父皇体贴!她颇有些甜蜜的想。 见到小丫头洒脱大方的举止,对自己毫不避讳的亲密,世宗苦涩难言的心情瞬间被治愈,睇视着她精致的侧脸,眼里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连夫妻俩站在一处都看不惯吗?太后额角再次狠狠一抽,为自己儿子强烈到了极点的占有欲。 “太子妃此来何事?”太后抚着抽痛的额角,开门见山的问道。 “启禀皇祖母,慧茹不同意太子晋封邢姑娘为侧妃。”欧阳慧茹收起甜笑,表情立时紧绷起来。 太后闻言,心中振奋,小茹这丫头果然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反应,不若寻常女人,为了讨好夫君,只知一味拈酸吃醋或佯装大度。 “孤要册立哪个女人,你有什么资格反对?父皇方才已经同意了,你难道想抗旨不成?”不待太后回应,太子先行抢白道。 太子妃一来便受到父皇的礼遇,这让他心中极不平衡,父皇已经许久未曾给过他好脸色了,再加上刚才在毓庆宫里太子妃对他的挑衅,太子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父皇?”欧阳慧茹惊讶的朝世宗看去,明显不相信太子的话。父皇那样维护她,这种时候怎么会点头? 世宗被小丫头惊愕和受伤的眼神看的心中一揪,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专制的决定。本以为自己可以不顾一切的去分裂他们夫妻的感情,但临到头来,他发现,让小丫头伤心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他眼神暗了暗,沉吟半晌后终于开口,“朕还未下旨,此事不算。太子妃为何不同意?说说你的理由,若理由充分,朕可以重新考虑。”罢了,这次就算了,让小丫头自己做主,反正两人隔阂已生,他有的是耐心等待。 闻听世宗这话,太后笑了,心道:果然如此。 太子和邢芳兰再次白了脸,却不敢再分辨什么,只因,世宗已经完全沉下脸,身上郁气浓烈到有如实质,令他们倍感压抑。 欧阳慧茹并没有受世宗的情绪影响,事关她的切身利益和身家性命,她一步都不能退让。咬咬牙,她跪到世宗脚边,拱手道,“启禀父皇,慧茹反对太子此举的理由有二。一,邢姑娘系其母与人无媒苟合所生,虽然有舅家光禄寺卿扶持,但掩盖不了她污浊的身世,以此出身却被晋封为太子侧妃,未免被人知道后诟病,玷污皇室颜面。二,太子侧妃吴氏亦是汉人小家子出身,两个侧妃名额均被身份不明不白之人占去,满朝勋贵会如何看待太子?若摊上个沉迷美色的污名,太子一国储君的颜面何存?慧茹并不是善妒之人,若今日晋封的侧妃出身名门,有助于太子,慧茹不但没有二话,还会主动替太子相求!” 太子闻言,撇了撇嘴角,表情不以为然,反而低头去安慰身世被拆穿,脸色煞白,掩面哭泣的邢芳兰。 邢芳兰虽然知道自己身世不堪,皇家早晚会去调查,但太子突然带她来慈宁宫请封,打了太后一个措手不及,她还是抱着一些侥幸心理的,没想太子妃竟然会跑来阻止,且当众拆穿了她最讳莫如深的避忌,叫她颜面无存,只恨不得立时挖个洞钻下去。 太后认真聆听欧阳慧茹的话,边听边频频点头,心中赞叹:小茹这番话说的好,从皇室颜面和太子名誉两方面出发,思虑周全,合情合理,处处替太子考量,心意难得。 想罢,转眼看见太子毫不领情的样子,不由摇头忖道:可怜太子有此贤妻却不知道珍惜!不过也好,这样的人,才真的是我儿的命定贵人,可免我儿被人蛊惑暗算。 太后满意了,世宗的面色却更加阴沉。小丫头处处替太子着想,太子不但不领情,还将小丫头的一片苦心肆意践踏,他怎么敢? 自己恨不能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的宝贝被人这样轻贱,世宗胸口发闷,立时便改了口,“小丫头快起来。邢芳兰出生卑微,实不配侧妃之位,便给太子做个侍妾吧。” 欧阳慧茹被世宗强行拉起,摁坐在身边,低垂的眼里露出些许笑意。她就知道,父皇一定会护着她。 邢芳兰掩面垂泪,肩膀不停颤抖,看着颇为可怜,太子瞥她一眼,眼中露出几分不忍,对着世宗稽首,张口欲言。 “朕心意已决,太子休要争辩,带她回去吧!若是不愿,带着她的尸首回去也成!”世宗先行开口,阻断了太子的求情。 太子心中一惊,动作有些迟钝。 世宗不耐,厉喝一声,“你还要丢脸到何时?没脑子的东西,还不快滚?” 太子被吓的差点跳起,邢芳兰也忘了哭泣,二人压下心中的惊骇,爬起身快速退下了,形容极为狼狈。 看着两人逃也似的离开,欧阳慧茹低下头,掩住微微上翘的粉色樱唇。 “朕还有事,也该回去了,累着母后了,您好生休息。”两人一出殿门,世宗也随即起身,朝太后颔首道,瞥一眼垂头,看不见表情的小丫头,世宗沉声开口,“小丫头,送朕一程。” “是。”被点名的欧阳慧茹立刻起身应诺,朝太后一福,匆匆跟上大步而行的世宗。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乾清殿进发,期间,欧阳慧茹几次张口想搭话,但见世宗冷肃的侧脸和浑身阴郁的气息,她又闭了嘴。父皇今天心情不好,还是别随意插话了,免得引火烧身。 走出老远,世宗忽然停步,转头向欧阳慧茹看去,眸色晦暗莫名,沉声问道,“小丫头,太子是否对你很重要?”这句话,他斟酌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问出口。 欧阳慧茹怔楞,但见世宗表情严肃,语气极为认真,垂头沉吟一会儿,老实的开口,“回父皇,太子妃之位对我很重要。” 世宗表情有些怪异,似惊似喜,点了点头,又问,“太子妃之位重于太子?” 欧阳慧茹又愣,眼睑微合,考虑半晌后牙关一咬,点头道,“是,比太子重要。靠着太子妃之位,我可以在宫里安身立命,靠着太子却不能。” 世宗默默不言,眸色莫测的盯着面前这大胆直言,无遮无掩的小丫头,久久移不开视线,久到欧阳慧茹拽紧的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快要后悔自己的坦白,世宗忽然笑了,笑的前仰后合,低沉浑厚的笑声直传出去老远,任听到的人,谁也不会错认他笑声中的欢愉。 “哈哈!是么!靠着朕,小丫头在宫中不但可以安身立命,还可以横行无忌,岂不是说,朕比太子,比太子妃之位更重要?”语气虽然满满都是戏谑,但,是不是戏言,只有世宗自己才知道。 欧阳慧茹低头想想:也是,世宗就是她的保护神,给了她所有安全感,没了世宗,她哪怕当了皇后,心里也是没底的,因此极为认真的点头道,“恩,在我心里,父皇当然是最重要的!无关什么安身立命,只因为父皇对我好。”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语气中的认真。 世宗闻言心中一震,收住笑意,俯身定定看进小丫头眼里,不放过她眼里任何一点情绪,半晌后,他再次低笑起来,伸手,拍拍小丫头的肩膀,慎重道,“父皇是最重要的,记住这话!” 帝王,果然最在意的还是别人对他的忠心!欧阳慧茹心中感叹,面上忙不迭的点头。 世宗莞尔,挥手道,“晚了,你回去吧。安顺,送太子妃!” 安顺应诺,毕恭毕敬的送懵懵懂懂的欧阳慧茹回宫。 看着小丫头消失在拐角的背影,世宗无奈的摇头:不行啊,还是没有开窍!似想到什么,又微笑起来:也罢,已经成了彼此最重要的人,还有什么可操心的?只管对她更好一些,待她情窦初开,定将她掠过来,一辈子锁在身边不准离开。 38、蝇营狗苟 太子和邢芳兰兴匆匆前往慈宁宫求旨, 却双双狼狈而回, 心里的憋屈和难堪,言语无法描述。 回到毓庆宫,两人心情还未平复, 皇上的圣旨却又到了。圣旨措辞极为严苛,将邢芳兰大加贬斥一顿, 言其出身卑贱,行为有失妇德, 一辈子只能做个侍妾, 不得晋位。 圣旨宣读完毕,传旨的太监被太子妃笑眯眯的送出宫门,临走, 还塞了两个分量十足的金元宝, 把那太监乐的见牙不见眼,说了一大堆溢美之词, 直把太子妃夸的天上有, 地下无。 太监一走,欧阳慧茹立刻收了脸上和乐融融的笑意,回头,一刻不停的指使毓庆宫的侍从们给邢芳兰挪地儿,将她迁出原本只有侧妃才有资格居住的偏殿, 远远赶进宫女们聚居的一处耳房里,其待遇比司正女史还差上一截。 司正女史是正七品,邢芳兰不得上头喜欢, 没有赐下任何品级,太子妃这么做并没有触犯规矩,满宫里无人敢于质疑。 邢芳兰看着破旧狭窄,潮湿阴暗的屋子,再忆起日前享受到的荣华富贵,心里的落差之大,笔墨难以形容,没有心思,也更没有能力去完成主子交待她的任务。 能够在太子妃手底下平平顺顺的活下来才是正理。她悲观的忖道。对太子妃,她是真的怕了,这个女人心思缜密,精明强干,行事大开大合,全无顾忌,连太子的脸面都不给,哪里像主子说的那样好拿捏?若她惹恼了太子妃,她相信对方绝对会毫无顾忌的灭了她。连主子都在她手上接二连三的跌跟头,想让她去充当马前卒送死?算了吧! 太子对太子妃的所作所为很是不忿,却又碍于旨意,反抗不得,便想着法儿的给太子妃找麻烦,但只找了几天,他自己就麻烦缠身,焦头烂额,没心思再去打扰太子妃。 在前朝,他屡屡受欧阳丞相刁难,很多太子党觉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纷纷倒戈离心,致使他在朝堂上寸步难行,频频犯错。世宗也完全看不见他的苦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就对他大加训斥,甚至三番两次言及他不配做一国储君,令他威信全无,人心大失,刚死心不久的众兄弟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不停的给他使绊子。 当了那么多年太子,完颜z从未这样狼狈过,这才恍然间发现,丞相的扶持和父皇的宠爱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没了这两样做支撑,他什么也不是,早晚要被心怀鬼胎的兄弟拉下马。 太子悟了,却悟的太晚,等他回头再想讨好太子妃,却是不得其门而入。 太子自尊心极强,看了欧阳慧茹几天冷脸便也歇了心思,专心处理他身边不停冒出来的,大大小小的麻烦。 毓庆宫满宫的人亲眼看着太子妃将太子宠姬邢芳兰轻松踩在脚底,还用脚跟狠狠碾了两下,太子不但无法,还被丞相在前朝阻击的无招架之力,自顾不暇,终于认清了太子妃才是毓庆宫里最粗的大腿的事实。自此,毓庆宫里无人再敢有二心,原来被收买过的,心中兀自后悔不迭,悔的肠子都青了。 ~~~~~~~~~~~~~~~~~~~~~~~~~~~~~~~~~~~~~~~ 对太子的窘境刘文清看在眼里,却也没心思像往日那样提点一二,只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能够继续留在上京。他的所有势力都在上京,还有皇姐时不时可以帮衬提点,若离了上京,他就是只离了水的鱼,没了存活的空间。 “太子,您何不亲自去丞相府一趟?依奴才看,欧阳靖宇对太子的打压也是因着欧阳慧茹的缘故,您无故受了牵连,找他分说一二,他向来自诩任人唯才,或许能被您说动,改了主意。”见主子困扰,几日来寝食难安,刘文清的贴身侍从连忙献计。 刘文清颓然的靠倒在椅背上,疲惫的揉捏着紧皱的眉头,听见侍从的建议,动作顿了顿,放下手来沉吟,半晌后终于点头道,“恩,可以一试。” 欧阳靖宇自围猎结束后对他很是欣赏,几次建议他拜在他名下做门生,重用之意很明显,没道理一夕之间就改了主意,还是完颜z那蠢货坏事,害他无辜受累。如今,只能抛开自尊,亲自上门相求了。刘文清抿唇,不甘的忖道。 “备轿,去丞相府。”拿定主意,刘文清肃着脸,沉声命令到。 侍从很快准备好轿子,载着刘文清往丞相府出发。 丞相府占地宽广,门庭巍峨,漆的油亮的两扇铜门紧紧关着,其上高悬太祖御笔亲书的匾额,匾额上‘丞相府’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使人观之,打心底涌上一股敬畏之感。 刘文清下轿,站在府门前定定盯着这巍峨大气的门庭,眼里浮起一丝刻骨的恨意。他自小居住的宫殿已经被大火焚毁,而丞相府却屹立不倒,甚至庄严大气更胜从前,叫他每每路过,便要历经一次削骨剜心之痛。 这府邸,早晚要毁在孤和皇姐的手里,刘文清冷冷忖道,垂头,掩去脸上的狰狞。 “去敲门!”勉力压下心中不停叫嚣的恨意,刘文清又恢复了云淡风轻,风光霁月的浊世佳公子形象,朝侍从温声命令到。 侍从应诺,上前几步,拉住门上的铜环,用力扣响。 随着铜环叩击发出沉重的嗡响,看门的仆从很快打开旁边的一扇角门,问道:“谁人来访?” 刘文清面带微笑,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翰林院侍读学士刘文清求见丞相,劳您代为通传一声。”话落,他朝侍从瞥去,侍从会意,从怀里掏出一角银子,递进那仆从手里。 仆从收了银子,掂了掂,脸上似露出些不屑的神色,但蚊子虽小也是肉,他收起银子,扔下句“等着”便自顾摔门进去了,连个正眼也没给刘文清主仆二人。 刘文清的侍从被他的傲慢无礼气的脸色涨红,又要上前敲门,欲教训那仆从一番,被刘文清眼明手快的拉住了,“莫要冲动。宰相门前七品官,如今我只是从五品,无权无势,他看不起咱们是自然。待到……” 刘文清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两字若不倾耳细听,几乎微不可闻。 那侍从是个练家子,将他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也明白他言下的未尽之意,强自按捺着心中的愤怒,点了点头,低声道,“苦了主子了。早晚有一天,主子会心想事成。” 刘文清睇他一眼,淡淡一笑,眼里满满都是傲然和自信。对于这一点,他从不怀疑。 那仆从关了门,跑到书房,跪在门外通报了刘文清求见的消息。 “哦?他还有脸来?呵~”丞相放下毛笔,抚了抚胡须,审视着桌上刚写好的一帖字,冷冷一笑,“蝇营狗苟之辈,也配求见本相?赶紧离开,切莫污了本相门庭!去,原话回了他。”话落,将一副上好的字攒成一团,随意丢在地上。 门外的仆从将丞相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心中惊愕。丞相平时为人十分温和,只有在被彻底惹怒的时候才会说话做事这般不留余地,看来,这人得罪丞相不轻啊! 他心中猜测,为讨好主子,对刘文清主仆自然不客气起来,开了角门将原话大声复述一遍,弄的街头巷尾都能听见,然后砰地一声甩上门,任刘文清主仆愣愣站在门前,承受着四周人轻蔑的视线,脸色白了红,红了紫,好不精彩。 “该死的老贼!孤早晚要杀了他!”刘文清满身狼狈的回府,将自己锁进书房,重重锤击着书桌,目眦欲裂的低声叫嚣着,话语里浓浓的杀意令人胆寒。 丞相府那一条街多是居住的朝中重臣,此次刘文清受到丞相严厉贬斥,消息早已传扬开来,丞相在朝中势力庞大,文臣大多以他马首是瞻,今日得了他‘蝇营狗苟之辈’的评语,刘文清官声尽毁,哪怕继续呆在上京,也是难以立足了。 刘文清心中非常清楚这一点,但他性格坚韧,从不轻易认输。现在已经进入冬季,保靖远在塞外,山高路险,气候恶劣,为使下放官员顺利到任,完颜不破都会允许他们开春雪化再走。如此算来,要想扭转局面,刘文清还有三四个月时间筹谋。 冬季湿寒,因为太后有严重的风湿病,一入冬,腿脚关节就疼痛难忍,行走不便,完颜不破为照顾太后,一般会迁去有温泉的骊山行宫居住。到时,他求了太子,讨到一个随行名额,抓住机会讨好完颜不破,得了他赏识,照样能够留下。欧阳靖宇势力再大,也越不过完颜不破去。 想到去求太子,刘文清又是一阵心气难平。他有今日,全都是拜太子那个蠢货所赐。若他不得罪了欧阳慧茹,他何至于有此无妄之灾?但转而想到之所以会得罪了欧阳慧茹,也是他们急于在毓庆宫里安插暗桩所致,刘文清又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难堪。 总之,但凡碰上欧阳慧茹,他和皇姐都没有好事,这个女人,也得尽快除去! 刘文清心中筹谋着,却不知他现在的作态,可不就正如丞相所说,是个彻头彻尾的蝇营狗苟之辈?莫怪别人看不起他! 39、宫中孕事 江映月虽然被完颜不破怀疑, 但完颜不破隐而不发, 依然每天让她跟在身边,平日里该做的事一样不少的分派下去,只为让她放松警惕, 自投罗网。 因此,她很快就从完颜不破那里获悉了其弟被外放边疆的消息, 当即被气的内心颤抖。若不是意志力过人,死死压抑住了激越的情绪, 她恐是要当场变脸, 露出破绽。 熬完一天的工作,回到自己的小耳房,她瞥见桌上百无聊赖时绣的一条手帕, 眼里凶光一现, 当即拿起银钗,一下一下狠狠把帕子戳的千疮百孔, 破碎不堪。每戳一下, 她脑海中便想象着自己手刃仇人的场景,最后,睇视一眼桌上的一片狼藉,仿佛看见了仇人破碎的肢体,她阴测测的笑了, 将一摊零碎扔进炭火里,烧成灰烬。 发泄完毕,翌日, 江映月依然是那个合格的女史,脸上无时无刻不带着温润的笑意,让人丝毫看不出端倪。虽然报仇的心理一日急切过一日,但非常时刻,历经上次的失误,她反而更加沉稳冷静,进退有度,每日里在完颜不破身边当完差就回房休息,或看书,或写字,或做绣活,不多说一句话,也不多走一步路。 她向来谨慎小心,在宫中还有几张从未使用过的底牌,出了纰漏,自然有人替她灭口顶罪,因此,她虽然有些紧张,却也并不非常担心,只希望能找到契机,重获完颜不破的信任。不到最后一刻,完颜不破这条线她都不会放弃。她可以牺牲身体上位,却绝不允许她的弟弟被人亵玩。 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过了一个月,完颜不破也没了耐心再观察江映月。这日,他遣退左右,只留下安顺伺候,秘密唤来了暗卫回禀对江映月的调查结果。 “回皇上,江映月十二岁入宫,在御药司培训三年,获得司药尚宫的赏识,经尚宫推荐来到御前当差。奴才查验过她在宫中的出入记录,监视了她这一个月来的人际交往,没有发现可疑。”身穿黑衣的暗卫边说边递上一份调查报告。 完颜不破沉吟,问道,“一点可疑之处都没有吗?” 暗卫摇头,“回皇上,从她进出宫闱的记录上来看,没有可疑,每次出入宫闱都有人跟随左右,且都是为了办差。刺杀一月前,她都待在乾清殿,不曾出宫。至于她以前的行动,由于时间久远,奴才们又不曾注意过她一个小小婢女,因此查无可查。奴才失职,请皇上责罚。” 完颜不破摆手,温声道:“不怪你们,是朕疏忽了。”话落,他转头去看站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顺,“这一个月里,安顺可有看出她的异常?” 安顺上前一步,躬身答话,“回皇上,奴才并无特别发现。” 完颜不破翻开手里的密报,大眼浏览一遍,冷冷笑了,“没异常吗?江映月一个农家女,受训三年就能博览群书,精通医理,才气斐然,在以严苛闻名的司药尚宫手底下混的风生水起,三年从一个无品无级的宫女爬到四品女史这个位置,其本身就不简单!” 安顺和那暗卫垂头略略一想,皆露出赞同的神色。 安顺抿唇,眼含忧虑的看向皇上,迟疑的问,“敢问皇上,既然有疑点,这江映月该如何处理?要不,奴才趁着这次移居骊山行宫的档儿把她解决了?”处理圣上身边的可疑人物,安顺自是一把老手。 完颜不破微眯双眼,摆手道,“不,带上她一块儿。若骊山之行她还未有动静再处理不迟。” 这是准备放饵钓鱼了。安顺眸子一暗,点头应诺。 冬季终于来临,寒风从塞外刮来,扑打在人脸上有如刀锋滑过,刺骨的疼。在第一场雪飘零人间,将金碧辉煌的皇城染成白色之时,太后的老毛病果然又犯了,腿脚彻夜疼痛,无法安眠。 完颜不破大手一挥,带着一干皇室成员迁往骊山行宫居住。骊山相隔上京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为了上朝方便,有能力的在京官员大多在骊山附近建有别院,骊山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骊山周围大大小小遍布着上百口温泉,地热资源十分丰富。上京已是万木凋零,一片萧瑟,骊山却还偶尔可见郁郁葱葱的林木,景色非常宜人。有能工巧匠把地热和温泉水通过石凿的导管引进行宫各处,更是使得行宫温暖如春,处处花开似锦。 移宫后休息了一晚,翌日,太后的风湿痛当即减缓很多,完颜不破心头大悦,召集了各皇室成员,在行宫的正殿举行家宴。 后宫嫔妃,皇子、皇妃俱都盛装出席,纷纷对太后的病情表示了关切和慰问,席间气氛非常融洽,令太后感觉难得的闲适。 宴席开始,主菜接二连三的上齐,欧阳慧茹坐在太后身边,频频替太后布菜,引的太后眉开眼笑,心情大好。 完颜不破与皇子们叙话,偶尔瞥一眼相处融洽的两人,眼中满满都是不可遏制的笑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陪在他身边,且关系极为亲密,叫本来做好艰苦抗争准备的他深感幸运。 坐在两人对面的j王妃有心讨好太后却插不上手,只得专心吃菜,见到主菜上了一道清蒸鲈鱼,忽然撇头,掩嘴,发出一声干呕。 她的动静不小,当即吸引了桌上众人的注意,太后见她用手捂住腹部,眸子一亮,连忙开口询问,“j王妃这是怎么了?可要请太医来探看?” j王妃止住干呕,俏脸一红,连忙摆手道,“回皇祖母,不用了,孙媳无碍,只是害喜罢了。” 果然是有了!太后一听就笑了起来,“哦?几个月了?怎得不叫人报与哀家知道?” 完颜不破也停下与皇子们的问话,朝女眷的方向看来,脸上露出少有的悦色。他子嗣不丰已是事实,如今因为小丫头,又懈怠了临幸后宫,自然希望儿子们多多延续皇室血脉。 见两大领导都对她重视起来,j王妃垂头,眼里隐隐露出几分微不可见的得色,羞红着面颊低声答道,“回皇祖母,回父皇,已有两个多月了。之所以迟迟不报,是想着此来骊山,给皇祖母一个惊喜,皇祖母心情好了,病也好的快些。” 太后点头微笑,“不错,不错,是这个理儿。哀家现在都觉得腿脚不那么痛了。” 完颜不破见状,嘴角一勾,大手一挥,毫不吝啬的开口,“j王妃孕育子嗣有功,来人,看赏!” “哀家也赏!”太后跟着附和。 不多久,前所未有的丰厚赏赐就已奉到j王妃面前,j王夫妇双双跪下谢恩,羡煞了桌上众人。 “这下四皇嫂也算是有了嫡子了,可喜可贺!”卫王妃停下进食,满脸带笑的朝j王妃贺喜,话落,眼珠子一转,睇向欧阳慧茹,故作关心的开口,“太子和太子妃也大婚这么久了,却还不见动静,太子妃可要注意了,时不时也召太医来调养一下,争取早日喜获麟儿。” 欧阳慧茹心里恨不能缝了卫王妃的嘴,当着众人,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羞赧状,垂头柔声回道:“多谢七皇嫂关心,慧茹省的。” 太子眸色一闪,看向欧阳慧茹的眼神颇有些不同寻常,跟着点头称是。 完颜不破温和的脸色立时阴森下去,手里捏着的酒杯发出一声细微的‘喀拉’声,睨向卫王妃的眼神带上一丝戾气。 太后闻听瓷器的皲裂声,暗道不好!忆起了慈宁宫上次毁掉的那把上好的黄梨木椅,太阳穴凸了凸,连忙开口道,“卫王妃说的是。替太子延续子嗣是太子妃的责任。不过,太子妻妾甚少,自是子嗣不丰,不若哀家挑几个好生养的赐给太子,也替太子妃分担一二。来人,叫碧溪,翠柳,绿桃上来给太子和太子妃相看。” j王妃和卫王妃闻言,心中颇有些幸灾乐祸。太子妃这儿肚子还没见动静呢,太后就迫不及待的给太子塞人,得宠又怎样?能越过子嗣去?肚子不争气,照样要受打压! 完颜不破闻言看向太后,脸色稍微缓和,终是压抑住了当场收拾卫王妃的冲动。 太后话音刚落,便有三名宫装丽人从殿外进来,盈盈拜倒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 三人长相无不精致秀美,气质更是清雅宜人,叫人一见生怜,都是照着太子最宠幸的吴氏和邢氏那类型精心挑选的,可见,这些女人是太后早就备下了的,关键时刻拿来塞给太子,抵挡一下自己儿子强烈的占有欲。 三人进殿,太子不动声色,j王和卫王倒是微微露出艳羡之意。 太后全不管太子意愿如何,只盯住太子妃,柔声问道,“小茹,来看看,这三人,你中意哪个?” 欧阳慧茹爱死了太后此举,恨不能狠狠把她抱住,重重亲上一口!叫一声‘亲奶奶’!让她和太子生孩子?她宁愿去死!不管太后塞多少女人,她都照接不误,还相看什么?三个全都要了! “回皇祖母,这三位都是难得的美人,慧茹实在不知该如何取舍,能不能全都要了?”说完,她朝太后讨好一笑,脸上半点没有众人臆想中的嫉妒和难堪,让等着看她笑话的j王妃和卫王妃深感失望。 j王和卫王看向太子,眼里的艳羡又加深一层。太子妃真是贤惠,给太子收女人,一收就是三,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太子撇了撇嘴,心中气怒难平,面上却还要苦苦压抑,故作平静。他也不是傻子,太子妃最近的所作所为无不透露出一个讯息,她看不上他! 太后还未回答欧阳慧茹的请求,完颜不破却已是朗笑起来,大声说道,“这有何不可?”话落,指着三个丽人命令道,“你们如今就是太子的人了,暂且给太子做个侍妾,待生了皇子,朕和太后自会给你们提升位份。” 他表情一反先前的阴郁,显然被小丫头丝毫不在意太子的行为给大大取悦了一番,心情正是晴空万里,好的不得了。 太后对儿子霸道的行为颇感无奈,额角抽了抽,对他的允诺颔首表示赞同。 三人被太后精心调·教过,自然知道自己的本分就是伺候太子,听太子妃的话,此刻得了皇上恩旨却丝毫不见得色,毕恭毕敬的行礼应诺,缓缓退下了。 40、情不自禁 待三人退走, 众人心思各异, 再次开始进食。 看出小丫头是真的不在乎太子,完颜不破心情大感轻松,面上带着满满的笑意, 频频给太后和太子妃布菜,态度是少见的温柔。 j王妃和卫王妃对皇上和太后的行为深感困惑, 吃起东西来都有些心不在焉。皇祖母和父皇究竟是怎么想的?到底是不是真心待欧阳慧茹好?怎得前脚给她添堵,后脚就对她关怀备至?恩, 一定是心中愧疚, 在补偿了,说到底,皇家的子嗣更加重要。 这边厢卫王也动了心思, 眼睛一眯, 凑近太子耳畔,悄声调侃道, “太子今日艳福不浅啊!待宴后, 太子不若带了三个美人,偕同太子妃一块儿温泉洗浴。温泉水助长情-欲,保不准太子骊山之行还未结束就能开枝散叶了呢!呵呵~” 卫王是个性情浪荡的好色之人,见了美人哪里有不动心思的?他话一说完,似想到什么有趣的场景, 禁不住淫·笑起来。 完颜不破武艺非凡,席间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往日-他也听惯了卫王的淫·词浪·语,对此见惯不怪, 从来只当做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今次自己的心肝宝贝被人如此亵渎、意·淫,他终于忍无可忍,啪的一声放下银筷,拿起手边的酒杯狠狠掷在卫王桌前,酒杯碎裂,溅了卫王和太子一头一脸的汤水,好不狼狈。 两人被吓的面色惨白,一身脏污也不敢擦拭,连忙胆战心惊的跪到完颜不破脚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就已做好姿态,准备聆听训诫。 完颜不破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深刻硬朗的五官满满都是森寒的煞气,指着卫王厉声叱道,“混账!你自个儿荒·淫也就罢了,偏还要教坏太子!这些下作的荤话你也敢拿到宴上来讨论,不怕污了朕的耳朵?给朕滚出去!” 话落,他大掌狠狠一抽,扇了卫王一耳光,卫王头一偏,被他的巨力掀翻在地,翻滚了几圈,再起身时嘴角流下一道鲜血,面颊立时肿的老高。 卫王心中惊骇到了极点,自知自己失言,半点不敢争辩,连磕了三个响头后屁滚尿流的逃出大殿。卫王妃身子晃了晃,握紧双拳,忍住了同样夺门而逃的冲动。 太子没有被掌脸,但完颜不破掌风带过时的狂猛力道让他的脸色更白了几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呐呐不敢言。早前想同太子妃圆房,拉拢丞相的想法早被他忘到了爪哇国。 殿内一时安静的诡异,人人俱都屏声静气,噤若寒蝉。 世宗瞥向表情莫名的太后和小丫头,心头的狂怒稍稍平息了一点,心知自己失态了。有人怂恿太子去碰他的小丫头,那样淫·靡不堪的场景发生在自己珍而重之的宝贝身上,幸亏他是参加家宴,身上没有带刀,若带了刀,指不定一刀劈了卫王都有可能。 “朕乏了,先行一步,你们继续。”见自己的举动让太后和小丫头受惊了,完颜不破心中有些后悔,为两人能安生进点吃食,非常体贴的先行告辞。 若他还继续留下,太后和小丫头一定会频频顾虑他的情绪,无法安心用膳,但要他强装无事,他却也做不到,只能离开。 他一走,殿内气氛果然一松,大家不约而同喘了口气,却都没了胃口,但见太后紧皱的眉头展开,恍若无事般继续用餐,她们也不好离开,只能拿起筷子,随意捡两口菜,意思意思。 欧阳慧茹略略一想就知道定是卫王那色中饿鬼教导了太子某些不堪的东西,让父皇给听见了,心中除去不以为然外还有几分解气,和太后一样,俱都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认真用起餐来。 太后瞥一眼跟她同样镇定自若的太子妃,垂头进食时满意的笑了。能够承受住儿子的煞气,不惧怕儿子,太子妃果然是个好的!一国之母正是需要这样的胆识和气度。 一餐下来,唯二吃的津津有味的也只她们两个了。 完颜不破气冲冲回到寝殿,胸中的怒火依然没有平息,脸色乌黑一片,惊的殿内侍从双股战战,胆战心惊,生怕被迁怒。 看来,他得加快步伐了,对小丫头的在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自制力也越发薄弱,若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他指不定会让那人血溅当场!完颜不破面无表情,负手站在窗前,隐隐忖到。他想要小丫头,想到心口发痛。 安顺做了皇帝十来年的贴身太监,皇帝对太子妃那么多的不同,他哪里会看不出来?心中明白他两难的心思,不能明着开解,只得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道,“皇上,心情郁躁之时何不去殿后的浴池泡泡温泉?或可放松身心,平复心情。” 世宗闻言点头,遣退众人,脱了衣裳慢慢走进温泉,坐进汩-汩冒着热气的水中,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脑海中想象着小丫头玲珑有致的躯体,下·身的庞然大物马上高高站起,坚硬如铁。 他抚上巨物,熟练的上下撸动,表情似痛苦,似激动,嘴里微不可闻的呢喃着‘小丫头’,浑然忘我。 “谁?” 正待激射的那一刻,他放松了警惕,不想,背后突然伸来一双手,抚上了他宽阔壮实的脊背,柔柔的打着圈儿挑逗。 元妃撇开安顺闯了进来,见皇上正靠在浴池边自-渎,蒸腾的白色水汽里充斥着满满的情·欲味道,心中一惊,随即又是一喜,连忙脱了本就轻薄的衣物,贴上来引逗,却不想被皇上厉声呵问一句,人也当即被重重抛了出去。 转脸见元妃表情痛苦的趴在地上,连声呻-吟呼痛,完颜不破本就未恢复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赤·裸·裸的从水中站起,走到元妃身边,俯身,像看一个死物般看向她,低声问道,“你进来多久了?”语气轻柔,却满含浓烈的杀气,令人心中生寒。 “皇上,您怎么了?为何宁愿自-渎也不愿臣妾服侍您?您这是何苦?”元妃忍住浑身散了架般的剧痛,爬起来,面色哀戚,声音颤抖的哭诉道。 定定审视元妃表情,见她除了委屈再无别的情绪,显是没有听见他忘情时低吟的那一声声‘小丫头’,完颜不破浓烈的杀意慢慢消减下去,直起身,冷酷的回道,“朕爱如何,轮不到你来置喙!没有旨意,你也敢擅闯朕的寝宫?你置母后新订立的规矩于何地?” 元妃被他逼问的脸色青白,呐呐难言。她只知道皇上两月未临幸她,她寂寞难耐,这才主动寻了过来,往年皇上也不苛责她们这种行为,还颇为乐在其中,今年怎么就变了?她想不明白,却也没时间去想明白,只因安顺已经进来,给皇上披了外套,又叫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嬷嬷,用毯子把她一卷,径直抬往太后寝殿去了。 太后新制定的规矩,她是第一个触犯者。太后的教条向来是杀鸡儆猴,她又是宫中最有分量的嫔妃,这一去,一顿严惩定是少不了的,不比落在皇上手里好多少。 元妃想罢,恐惧立刻席卷全身,不由扭动着大声哀求起来。 完颜不破冷眼看着呼天抢地的元妃被抬走,脸上表情冷硬,丝毫没有动容,看向身边已经自动跪下来等待责罚的安顺,漆黑的眸子更加幽暗,冷声道,“这次便罢了,日后除了太后和太子妃,谁若敢擅闯朕的寝殿,你拦之不住便杀无赦。” 安顺连忙磕头应诺,起身后擦拭一番额角的细汗。 完颜不破睇视一眼地上元妃留下的衣物,眼里极快的滑过厌恶,指着衣物道,“把这些东西拿出去烧了!省的污了朕的眼!” 说话间,他恍然忆起卫王教唆太子的那番话,又比照着自己方才的遭遇,心中一紧,脸上竟然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慌乱之色。 “快,摆驾太子寝殿!”三两下穿上常服,他面容冷肃,额头青筋一突一突,大步向太子居住的畅春园疾行,引得一干侍从慌慌张张的跟在后面,被他甩开了一大段距离,对他突然的举止深感莫名,连向来敏锐聪慧的江映月也百思不得其解。 唯有身怀武艺的安顺大总管亦步亦趋的紧紧跟上他的步伐,表情极为平静,眼里透出几分了然。皇上这是担心太子突发-情·欲,碰了太子妃吧? 一行人没一刻钟就赶到了畅春园,园里除了伺候的一众宫人,两名主子均是外出未归。 世宗脸色黑沉,拢在手里的双拳青筋暴凸,勉强压抑住汹涌而上的戾气,沉声问道,“你们可知太子和太子妃哪里去了?” 司正女史见皇上表情冷肃森然,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恐惧,跪下回话,“回皇上,说是出门泡温泉去了。” “哪个汤池?”完颜不破语气僵硬的问道,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 “回皇上,应该是太子惯用的玉-液池。”司正女史被帝王散发的戾气所压制,头深深俯下,紧紧贴着地面,颤声答道。 “摆驾!”也不叫起女史,完颜不破甩袖便走,比来时脚步更加匆忙,留待畅春园一众宫人跪在地上,抚着额上的细汗,体会劫后余生的快·感。 能直接引进温泉的宫殿只有皇帝居住的乾坤殿和太后居住的瑶华殿,太子要泡汤,自然是寻最靠近畅春园的一处浴池,因此,完颜不破一炷香时间未到,已是赶至了玉-液池,远远看见有侍卫神色紧张的把守着浴池外的大门,面色就是一沉,心中的戾气几乎要破胸而出,凝化成杀人的利器。 “叫太子出来!”行至浴池门口,他睇向跪在地上行礼的侍卫,语速极快的命令道,语气中的急迫毫不掩饰。 “是,奴才马上去。”那侍卫立即应诺,不敢耽误,快速起身朝浴池内奔去,心中庆幸:好险皇上没有硬闯,否则今日吾命休矣! 完颜不破哪里是不想硬闯?他是害怕进去后看见令他神魂俱裂的场景,临到头来怯步了而已。他从来没想过,他也有害怕胆怯的时候,这种陌生的感觉,他三番两次的在小丫头身上尝到,令他深深明白,他彻底栽了,这辈子都别想抽身。 41、心狠手辣 侍卫进去后不久, 里面便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半晌后,太子偕同刘文清出来,身上披着简单的外袍, 神色慌张。 完颜不破没有注意两人不同寻常的表情,见只他两人出来, 心中已是先松了口气。 而他身后站立的江映月则脸色突然煞白,急忙低下头, 掩住面上目眦欲裂的狰狞表情。皇弟嘴角被咬破的伤口, 皇上不知他俩的丑事,不会去注意,她却看的分明, 心中更是清楚, 这伤口是从何而来的,胸中滔天的怒火激荡, 她恨不得立时把太子千刀万剐! 完颜不破此时也没心情去关注江映月的表现, 错过了她这小小的失态,只朝太子扬起下颚,沉声问道,“就你们二人在此?” 太子和刘文清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弯腰, 齐声答是。 完颜不破表情又和缓一些,朝太子看去,, “太子妃呢?” 原来是寻太子妃的?太子与心上人刚逃过一场大劫,也没细想皇上为何匆匆赶到浴池,只为询问太子妃行踪,老实的答道,“回父皇,太子妃路上遇见丞相,儿臣准许她同丞相一叙,她这会儿恐是在哪处僻静之所与丞相谈话。” 出宫在外,规矩不似宫中那么森严,太子妃偶遇丞相,父女俩叙会儿话实属人之常情,太子一来急于与心上人共浴,二来,急于讨好丞相,自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完颜不破闻言彻底放下心来,瞥了太子和刘文清一眼,甩袖离开。 江映月离开前悄然朝刘文清看去,眼含恐惧和担忧,见刘文清朝她淡淡一瞥,递来一个安抚的眼神,暗示她自己无事,江映月心头一松,脚步虚软的跟随完颜不破离开,心中后怕不已。 幸好完颜不破今天去的及时,不然,皇弟岂不是要被太子玷污?禽兽!早晚叫你加倍偿还这场孽债!江映月心头暗暗发誓,被汹涌而来的恨意迷了心,完全忘了去深思完颜不破今天的反常之举。 知道太子妃和丞相父女情深,见了面定有很多贴己话要说,完颜不破也不去寻两人,表情轻松的径直回了寝殿。 ~~~~~~~~~~~~~~~~~~~~~~~~~~~~~~~~~~~~~~~ 此时,骊山行宫的一处僻静角落里,将侍卫和随从遣的远远的看守,欧阳慧茹身边跟着秦嬷嬷和小雨,和欧阳靖宇站在墙根处的死角,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宝儿,太子最近对你如何?”欧阳丞相一开口便询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欧阳慧茹苦笑,眸子黯淡无神,“若还是原来那样对女儿不理不睬便罢了,如今却是变本加厉起来。您在前朝为难他,他回宫便来找女儿的麻烦,日日变着法儿的刁难女儿!”太子也只叨扰了她两三天,她却毫不犹豫的给太子泼了一盆大大的脏水。 盲目护主的秦嬷嬷和小雨不停用力点头,佐证自家小姐的话。在她们眼里,太子找了一两天的麻烦,跟天天找麻烦,那程度是一样的,都罪不可赦。 欧阳丞相闻言面色一沉,眼神瞬间阴鸷,“哼!无碍!为父再好生打击他一下,叫他没空去找你麻烦。宝儿忍耐几月,为父想了想,待除去了刘文清再来看太子表现,若他能迷途知返,宝儿便容他这次,同他生个嫡子,往后好好过日子。爹倾尽全力,定叫我的宝儿登上后位,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有绝对的实力做后盾,哪怕太子是个阿斗,他也能把他推上皇位,丞相言辞间丝毫不掩傲然之气。 身为女人,能够不和离,自然是好的。欧阳丞相作为古人,虽然思想开明,却也不能免俗,少不得要替女儿的声誉着想。 除去刘文清?什么意思?欧阳慧茹垂头细究丞相话中的含义,隐隐品出几分杀意,脑中闪过一抹亮光,急忙抬头细问,“爹,您说除去刘文清,到底何意?他不是已经外放了吗?” “呵~”丞相冷笑一声,定定看了女儿半晌,见她表情坚决,全无退缩之意,显然一定要问个清楚,心中微动,终于坦诚道,“傻宝儿,外放怎么能叫除去?能将一个人彻底除去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成为死人。保靖山高路险,死在赴任途中的外放官员数不胜数,刘文清身微命贱,自然难逃一死。” 欧阳慧茹闻言,心中的震惊笔墨难以形容,再次刷新了心中对欧阳老爹彪悍程度的认知。能弄垮一个王朝,欧阳丞相可不是个吃素的主儿,这一刀接着一刀连宰的狠辣手法,她着实喜欢! 见女儿表情震惊,大张着嘴却不说话,丞相以为女儿一时无法接受这些黑暗面,不由叹了口气,伸手去替她理顺耳畔的乱发,温声道,“宝儿是不是吓住了?爹也不想告诉宝儿这些,但是宝儿如今处境艰险,是该长大的时候了。你别怪爹狠毒,待你日后经了事,自会明白爹的苦心。能护着我的宝儿一生无忧,叫爹做什么,爹都愿意!” 欧阳慧茹鼻头一酸,眼眶立时红了。有爹如此,她穿来也不算亏了!连忙伸手去握丞相的大掌,摇了摇,语带哽咽道,“爹爹说哪里话?女儿怎么会怪爹?女儿只是担心,您如此行事,太子肯定会怀疑的,到时追究起来,女儿恐会带累爹。” 刘文清的生死算什么?自从上次围场遇险,她就有了必要时杀人的觉悟。在她和江映月姐弟之间,只能活一方,端看谁心更狠,手段更毒,谁就能笑到最后。 女儿能理解自己,丞相老怀大慰,傲然一笑,摆手道,“爹办事你放心,到时定做的干干净净,上至家眷,下至奴仆,一个活口也不会留。太子怀疑又如何?口说无凭,他不能平白污蔑一国宰辅。况且,皇上也不会为一个小小的地方知州的生死而同为父计较。乖女儿,不必担心。你只需日后好好和太子过日子就成。” 丞相屡屡提到和太子好好过日子,欧阳慧茹刚振奋起来的心情立刻蔫了,头一低,脸一皱,熟练的换上了一副哀戚万分的表情,带着哭音道:“好好过日子?爹想的也太容易了。有些话话,女儿都羞于出口。太子他……他自大婚以来从没碰过女儿,平日宁愿喜欢男人,宠幸贱婢也愿不多看女儿一眼,叫女儿如何与他好好过日子?没了刘文清,也会有别的男人,更何论他宫中养着的那些宠姬?他压根儿就是看不上女儿,不然,看在您的面上,他也不会如此折辱女儿。” “什么?太子竟然还没同你圆房?”听见这个消息,哪怕欧阳丞相再善于隐藏情绪,也止不住的暴跳如雷,牙根咬得咯吱作响。 欧阳慧茹点头,朝秦嬷嬷看去。 秦嬷嬷会意,连忙开口佐证,“可不是吗?第一天装醉,日后连装也懒得装了,见天儿的歇在吴氏那个贱·人那里。小姐找他理论,他便对小姐大发雷霆,大加呵斥,中秋晚宴那回,小姐其实不是染了风寒,是他同小姐动起手来,推倒了小姐,小姐一脑门撞在桌角,立时便晕死过去,差点缓不过气来,生生在床上躺了半月才将养好。” 秦嬷嬷边说边抹泪,一旁的小雨控制不住,已经泪湿衣襟,急忙转过脸,对着墙根,用衣袖急急擦拭。 欧阳丞相面目狰狞,心中的怒火快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对太子的不满和记恨经由女儿和秦嬷嬷的联合述说,彻底上升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畜牲!竟然对我的宝儿下此毒手,简直畜牲不如!和这样的人还过什么日子?宝儿且等着为父,为父回去定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叫宝儿安安稳稳从毓庆宫抽身出来!哼!没了为父支撑,咱们且看着完颜z如何过活。依皇上那残忍嗜血的性子,定会冷眼旁观完颜z从太子之位跌落而不会伸手拉拔。皇上要的是一个能力强悍的继承人,老夫和太子都只是他甄选储君的工具而已。完颜z若倒了,日后定没有活路,便叫他和刘文清一起作对地底鸳鸯,畅游黄泉去吧!” 欧阳慧茹闻言大惊,忆起完颜不破对待太子的点点滴滴,不得不承认,他对太子的好极为飘渺,确实如丞相所说,有种冷眼旁观的意味儿。但完颜不破的想法和太子的处境,都不是她关心的,她只知道,几个月后,她的敌人之一便要命丧黄泉了,这种残酷的事再不能叫她胆怯,只能让她心中快慰。她的心,果然越来越冷。 完颜不破了解丞相,丞相又何尝不了解他?两人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但都默契十足的选择了闭口不谈。完颜不破是为了甄选储君,身为女真人,从小接受的是虎狼教育,崇信的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欧阳丞相是为了确保女儿不被他连累,平平安安过一生,不得不顺从配合。 如今,致使欧阳丞相配合的因素打破了,他自是不愿意再陪皇上玩下去。万不得已,舍了性命,他亦会保女儿周全。 父女两这里商议如何扳倒太子,继而离开他,却不知,他们的行事,正合了完颜不破现在的心意,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上天安排。 欧阳慧茹别了丞相,一路疾行回到畅春园自己的寝殿,关上房门,瘫软在榻上,掩面,打了几个滚,将头埋在被子里狂笑起来。 成了!困扰了她几个月的心头大患眼见着就要除去,她完全抑制不住内心如潮水般汹涌的喜悦。 笑过,她敛下眼睑,又有种如立云端,头重脚轻的不真实感。刘文清真的会死在外放路上?若是可以,把江映月一块儿干掉该多好?两人都死绝了,她就彻底解脱了! 这个想法一浮上心头就再也无法消去,欧阳慧茹起身,行到窗前,眺望远处山林间因为地热不时蒸腾起来的白色雾气,陷入了深思。 会有办法的,定要叫这姐弟俩共赴黄泉!她眼里闪过一抹凶狠的光芒,冷冷忖道。 42、吟了又吟 知晓了丞相的计划, 欧阳慧茹整日想着如何把这姐弟俩一块儿除去, 一劳永逸,不由得整日琢磨,弄得茶饭不思, 寝食难安,一时有些魔怔了。 太后将太子妃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 以为她是受了j王妃有孕的刺激,却又不能点醒她, 只得略略向儿子提了提, 叫儿子自己看着办。 孩子们的事,太后想管也是有心没力了,若她随意插手, 一个不慎就会弄巧成拙, 让潜伏在宫中的贪狼钻了空子。也因为忌惮这一点,她最近行事越发谨慎起来, 看待后宫那些女人, 瞅谁都像狐媚子,防备的紧。 有这种心理暗示做铺垫,无意中犯了她忌讳的元妃下场自然很惨,被当场鞭刑三十,打入冷宫反省, 什么时候太后觉得可以了,便再放元妃出来。若不是看在她生养j王有功的份上,太后几乎想当场将她废了。 完颜不破从太后那里知道小丫头的反常, 出了瑶华殿,面色立时便阴沉下来,一路上缓步慢行,踌躇半晌,终是不知该如何劝解,只余满心的无奈。他想狠狠将小丫头搂进怀里,恶声恶气的警告她不准想别的男人,更不准替别的男人生孩子。她只能属于自己,也只能替自己诞下皇子。 但想象终归只是想象,若他真的这么做了,小丫头受惊过度,以她那雷厉风行,无所顾忌的性子,指不定立时便逃出宫去了! 看着漫天飞舞的皑皑白雪,眺望渐渐被白雪覆盖的骊山,完颜不破皱眉,长叹一声,朝身旁的安顺看去,低喃道:“这是入冬第二场雪,往年这个时候,骊山西苑的梅林估计早已红梅绽放,美不胜收了。” 安顺从来没见过皇上为情所苦的样子,见他明明一副思念深重的模样,偏要顾左右而言他,替自己找些借口,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这样的皇上真是亲切极了,也新鲜极了。 他垂眸,掩去眸子中暗藏的笑意,顺着皇上的心意说道,“回禀皇上,奴才方才路过梅林,那梅花果如往年一样开的正艳。左右您现在无事,不若邀了人同去观雪赏梅?” 完颜不破脸上露出些轻松的笑意,点头道,“好主意!” 安顺继续接口,“奴才方才见太子妃正在园中赏雪,这会儿怕还在原处,咱这么去也是顺路,不如叫了太子妃一块儿,皇上您看如何?” 完颜不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赞赏的睇了安顺一样,挥手道,“可以,这就走吧。”他语气虽然平缓,但脚步却不自觉的加快了很多。 安顺调整了跟随的速度,抬眼偷看皇上宽阔的背影,嘴角一勾,微微笑了。这样的皇上有血有肉,比以往那残忍孤傲的模样不知好了多少!也许,他和太子妃这场孽缘,并不全是坏事。不过,日后可要苦了太子了。 安顺内里替鼻孔朝天的太子流了几滴鳄鱼眼泪,便又恢复了平日的面瘫状,专心走路。 安顺早遣了小太监去畅春园蹲点,自然随时随地都能掌握太子妃的行踪,一行人走了没多远,果然在路上碰见了面色冻的绯红,被银狐大氅衬得明艳逼人,正仰头看着漫天飘雪,神情兴奋的太子妃。 “小丫头,怎么伞也不打?冻坏了怎么办?”完颜不破接过安顺递来的油纸伞,走到欧阳慧茹身边,替她遮雪,语带宠溺的温声训斥。 “父皇!我想尝尝这里的雪是什么味儿的!”是不是和现代的味道不同?在异世,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大雪,勾起了欧阳慧茹对于她北方老家的回忆,一时触动,站在雪地里呆呆望天,犯了半晌的傻气。 世宗笑了,见她面色红润,无忧无虑,并不如太后说的那般魔怔,心里一松,明知道她犯傻,却也跟着认真询问,“哦?那你尝出来没有?可和上京的雪有什么不同?” “嘻嘻,比上京的雪甜一些,香一些!泡茶喝的话,味道一定很纯正!”欧阳慧茹笑的欢畅,煞有介事的说道。 世宗莞尔,盯着她嬉笑无忧的面庞,心中暖意融融,只觉得和小丫头站在一处,哪怕寒风凛冽,心中却似如沐春风,偎贴温暖到了极点。 这种感觉让他迷醉,继而眷恋,脸上的表情完全柔和下来,转头,看向安顺,温声命令到,“太子妃的话你可听见了?叫人立刻接几坛子雪埋起来,待到来年取出,给太子妃泡茶喝。” 安顺连忙领命,叫来几个宫女搜集天上的飘雪。 自己每每一句戏言都能得到完颜不破的认真对待,欧阳慧茹心中一动,拉住他的衣袖,表情严肃,极为认真的说道,“谢谢父皇!父皇对我这么好,我不会忘记的,以后一定好好报答您!” 她这句报答也不是空口白话,努力整倒江映月姐弟可不就是对完颜不破最好的报答吗? 完颜不破虽然不知道她话里有话,可也不难看出她语气里包含的真挚,心中悸动难耐,伸手想狠狠抱她一下,指尖一颤,却又忍住了,只能撇开头去,哑声道,“好,父皇是最重要的,你要好生报答父皇,这两句话,朕记住了,朕日后找你兑现,你可不要耍赖!” 欧阳慧茹对这话的深刻含义懵懵懂懂,但却不妨碍她毫不犹豫的点头。 安顺嘴角一抽,大叹太子妃好拐,这就把自己无知无觉的卖出去了。 完颜不破瞥一眼小丫头纯净的侧脸,眉梢一挑,嘴角上扬的趋势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很好,就这么说定了。走吧,陪父皇去西苑赏梅。今儿下雪,雪中赏梅别有一番滋味。” “唉!那咱们快点出发吧!”来到异世,成了古人,自然要做一点雅事,雪中赏梅正是其中一项,欧阳慧茹眸子晶亮,兴致勃勃的说道。 两人一路谈笑风生,慢慢往西苑行进。 江映月跟随在两人身后,为欧阳慧茹的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而惊异。几乎完颜不破每提一个话题,她都能顺利接上,且言之有物,立意新颖,不说完颜不破被她吸引了全部心神,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欧阳慧茹在才学和见识方面,确实胜过她多矣。 这样的敌人,她当初怎么会轻视?她上次戳穿她破绽的那一番话真是无意吗?江映月内里不确定起来。身上涌起一阵阵杀意,却只能死死摁进心里。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待她做了皇妃,诞下皇子,定将欧阳家,完颜不破一族一个个算计致死,叫自己的孩子登基,让皇弟做个摄政大臣,她垂帘听政,一点点谋朝篡位。 将一个朝代在潜移默化中悄然更替,没有比这更好的计划了,她一定不能放弃,她要忍! 虽然内里拼命做着心理建设,江映月面上表情却一点都没有改变,哪怕是眼睛,也没有泄露丝毫情绪波动。经历刺杀,成长起来的不只是欧阳慧茹,她也在改变。 完颜不破一行踏过簌簌作响的雪地,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深深的足迹,眼见着西苑近在眼前,却遇上了两个不速之客。 “儿臣(微臣)见过父皇(皇上),父皇(皇上)万安。”太子偕同刘文清站在西苑前的一处六角亭前,朝完颜不破行礼问安。 见是太子,完颜不破脸色有些紧绷,沉声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回父皇,儿臣和文清在此煮酒赏雪,顺便吟几首诗,图个乐呵。”太子伸手指向六角亭,只见亭中果然放着一个小火炉,正燃着艳红的火焰,其上温着一壶酒,正冒着薄薄的热气,热气在空中蒸腾飘散,引得酒香四溢,场面极为温馨舒适,让人不由自主便想停步上前,与他们共饮一杯。 刘文清待太子话落,容色平静,不卑不亢的朝完颜不破作了个揖,声音清亮的道,“微臣刘文清见过皇上。” 欧阳慧茹瞥两人一眼,额角抽了抽,心中吐槽:又作诗?刘文清,你还有完没完了?你就没点别的本事?想巴结上父皇,免了你外放之苦?碰上姐,算你倒霉!能踩你一次,姐照样还能踩你第二次! 完颜不破并没有注意小丫头的表情,见到如翠竹一般翩然挺立的刘文清,围猎时的记忆又回笼了,不由点头微笑道,“是你?朕记得你,你作诗很不错!”边说,边举步往亭中走去,显然是来了兴趣。 刘文清和太子暗暗对视,双方眼底皆浮起笑意。不枉他们日日在此守候,终于等来了要等的人,这次机会一定要抓住了! 江映月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跟随在完颜不破身后进亭,期待着皇弟的精彩表现。皇弟的才华如何,她丝毫也不怀疑,定叫完颜不破眼前一亮,让他好生见识一番什么叫惊才绝艳。 欧阳慧茹蹙着眉,神色有些不耐的亦步亦趋跟着自家父皇,也不给太子见礼,自发的在父皇身旁坐下。 太子脸色黑了黑,但见完颜不破对她的无礼视而不见,也顾虑着不能搅了心上人费心布置的局,只能苦苦忍耐。 刘文清睇视欧阳慧茹一眼,眸子暗沉了一下,心中着实有些忌惮,却又很快平静下来。凭着他的长才,还能接二连三输在一个女人手里?他当真不信! 43、踩了又踩 完颜不破在亭中坐下, 见小丫头自动自发的跟过来, 紧挨着他落座,态度亲昵自然,视一旁的太子如无物, 心中不由大悦,面上表情更显温和, 朝两人说道,“大雪天煮酒赏雪, 你们还真是雅致, 作了什么诗?念出来让朕听听!” 太子看刘文清一眼,摆手谦虚道,“儿臣才学有限, 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挫作, 还是让刘大人吟一首诗供父皇鉴赏吧?” 完颜不破点头,看向刘文清的眼神略带几分兴味。上次, 这人作的诗确实是好诗, 只是,他的注意力都被小丫头吸引去了,对他的印象不是非常深刻,如今再遇,他心中确实有些期待。 欧阳慧茹瞥一眼父皇期待的表情, 嘴角抽了抽,左手支额,暗暗瞪视刘文清一眼, 只等着他划下道来,她好接招。 刘文清转头去看亭外飘飞如絮的鹅毛大雪,又转头看了看烧的正旺的火炉,沉思半晌便缓缓吟咏而出,“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回的一阙小诗没有上次的巍峨大气,却透着一股清新闲适,慵懒醉人的味道,令人闻之便想坐到火炉边上,与好客的主人坐下小酌片刻,驱赶冬季的寒冷。这首诗应情应景,实在是没有哪里可以挑剔了。 有完没完!剽完刘禹锡剽白居易?做人不能这样没节操!虽然早有准备,欧阳慧茹依然被惊的手肘一滑,头颅一低,眼底微微露出悲愤之色。更为悲愤的是,小白脸尽然还用了她的旧招,邀请父皇喝酒?她内心真的有些崩溃。 完颜不破听完刘文清的诗,果然面色大悦,一连赞了三个‘好’字,可见对这首诗欣赏至极。他抬手,朝身后侍从命令道,“这诗用在此时此刻真是应景!来人,替朕斟酒,朕要与爱卿小酌几杯。” 您也成了酒鬼吗?欧阳慧茹闻言,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 江映月这时自动走出来,上前替几人斟酒。皇弟这样出息,仅用了一刻钟便得了完颜不破赏识,她心里极为高兴,轮到替皇弟斟酒时,眼睛微微一弯,露了一丝笑意。 刘文清心中有些自得,见皇姐对他露出赞赏,内里更是添了几分高兴,但面上依然云淡风轻,倒叫完颜不破高看一眼。 完颜不破率先举起酒杯,众人连忙跟随。他仰头,将杯中薄酒一口饮尽,完了吐出一口浓浓的雾气,脸上表情舒爽无比。 “哈哈,好诗,好酒,好景!值得朕再饮一杯。”他大马金刀的坐着,放下酒杯,朗笑道。 “父皇说的是。”太子连忙出声附和,拂开江映月,亲自替他满上酒,脸上表情眉飞色舞,得意非凡。取悦了父皇,让父皇亲眼见识了文清的才华,何愁文清不能留在上京陪伴他? 欧阳慧茹学着完颜不破的样儿,一口气饮下清冽的酒液,喉头顿时火烧火燎,等烧完,腹内涌上一股热气,后劲十足的感觉极为舒服。 她睇视一眼喜形于色的太子和故作清高的刘文清,嘴角一勾,轻蔑一笑,凑近完颜不破说道,“刘大人这诗虽好,却有些太过惫懒闲适了,让人听了浑身不得劲儿,只顾耽于享乐。”话落,她顿了顿,见父皇露出兴味的笑容,眼神灼灼的向她看来,她眯眼,仗着两分酒意,更凑近了些,在他耳畔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听闻刘大人要外放边塞了。待刘大人经历了边塞的浩渺苍茫,定能写出如‘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这样满怀男儿气概的诗来!父皇您说是不是?”言下之意便是讽刺刘文清小女儿态了。 刘文清和太子当即被气的倒仰,面色青青紫紫,变幻不定。上次说要纵情享乐的是她,这次说要体会苦寒生活的也是她,但偏偏她好似说什么都有理,随意念的几句诗,也是怎么听怎么有味,让骄傲如刘文清也是找不出一丝瑕疵来。 且她话里话外直把刘文清往外放边疆上扯,若完颜不破真的点头表示认同,那刘文清外放之事等于是铁板钉钉了。 几人心思弯弯绕绕,俱都灼灼的看向完颜不破,紧张的等待着他发话。 完颜不破眸色深沉的盯视着小丫头被薄酒染红的艳艳樱唇,感受着她如兰的气息不断在耳畔吹拂撩拨,心中的躁动几欲压制不住,身下竟慢慢起了反应,哪里还有心思仔细听她在说些什么? 为了不出丑人前,凭着过人的自制力,好不容易压下身体的异样,他仔细回味一番,不得不承认,小丫头说话看事就是一针见血,随意吟出的两句诗,也比刘文清的精心之作更大气,更有味。刘文清虽然才华横溢,但到底年轻,少了几分眼界和锐气。他不欣赏对方这种温吞的性格,他向来主张做人要隐含锋芒,像野兽一样。如小丫头这样大开大合,洒脱不羁的性格,就叫他爱不释手。 与小丫头一比,刘文清在眼界、认知、心智方面尚且不及,下放到边塞磨砺确实是必要之举,丞相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看来也是因为爱才心切。 完颜不破忖度片刻,面上微笑起来,看向身旁灼灼盯视着自己的小丫头,强忍住想亲吻她绯红面颊的冲动,点头称是,“太子妃说的很对。刘爱卿虽然才华出众,但是年纪尚浅,缺少一定的眼界和磨砺,心智有些过于软弱。若下放关外,不出两年,定能有所成长,朕对此很期待!” 闻言,欧阳慧茹满意了,垂头,嘴角绽开一抹极淡的笑容,心中暗暗忖道:刘文清,姐说过了,能踩你一次,照样能踩你第二次!你就乖乖的等着外放边关吧,届时,姐还有一份大礼要送你! 话已至此,刘文清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接受自己两度败在同一个女人身上的事实,惨白着脸,语气僵硬的回道,“皇上谬赞了,微臣到了地方,一定好生为官,不负圣恩。” 太子心中不甘,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替他求情绝不是明智之举,搞不好还会招致父皇的反感,毁了他的仕途。 完颜不破背后站立的江映月此时完全傻住了,她的皇弟竟然又败给了欧阳慧茹?回神,她随即暴怒起来。又是该死的欧阳慧茹!欧阳慧茹,你到底要怎样?为什么三番两次与我们作对?西山刺杀,真该一刀宰了你才是! 心中狂涌着嗜血的冲动,江映月内里嘶吼叫嚣着,抑制不住的激烈情绪慢慢从眼底渗出。 感觉脊背发寒,一股恶意正不断朝自己逼近,欧阳慧茹强忍住芒刺在背的不适感,回头瞥了江映月一眼。 没想到欧阳慧茹感观如此敏锐,见她看来,江映月连忙收起眼底的情绪,压下心中的嘶吼和叫嚣,做出一副亲和温润的样子。 欧阳慧茹眼睛一眯,喉头一紧,对她的伪装感到作呕。收回视线,眼角余光瞥向表情如出一辙,同样温润如玉的刘文清,深深的厌恶再也抑制不住。这姐弟俩如此相似,怎得就没人对他们的长相提出质疑? 不过也对,这两人表面上素未平生,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寻常人也不会往兄妹关系上想,顶多感叹个‘夫妻相’之类的。 等等,夫妻相?欧阳慧茹眸子一闪,再次回头朝江映月看去,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 江映月是第二次被欧阳慧茹这样看。心底的惶恐和不安却比第一次还要强烈。她有预感,欧阳慧茹这次一定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然,欧阳慧茹打量完江映月,朝刘文清看去,温声问道,“刘大人才华斐然,一表人才,不知家中可有妻妾?” 刘文清心中莫名,面上依然带着浅笑,恭敬答道,“回太子妃,微臣目前尚未娶妻。” 太子眼神变了变,可有完颜不破在场,他丝毫不敢表现出对刘文清的在意,只能默默咬牙,强自忍耐。他近来发现,但凡有太子妃在场,他所有的情绪唯剩下一个‘忍’字可以诠释。 完颜不破并没有发现太子的异样,只一心关注着自己的小丫头,见她眸子发亮,盯着刘文清的眼神非常专注,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淡了下去,抿唇问道,“小丫头问这个做什么?” “父皇,慧茹给刘大人做个媒怎样,您同不同意?”先设个语言陷阱,等父皇踩了再说。她语焉不详的问。 江映月闻言心里打突,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的脚尖,不敢与欧阳慧茹对视。她真的怕了欧阳慧茹这张嘴,每每都能三言两句将她和皇弟打落深渊!但愿这次不是! 完颜不破心头一松,紧绷的脸上立时又露出三分笑意,想也不想就点头道,“好啊,太子妃要把谁指给刘爱卿?” 太子和刘文清唇色都有些发青,虽然想法不一,但抗拒的心理都同样强烈。 欧阳慧茹看着两人变脸,心中快意的不行,伸手朝头快埋进胸口的江映月指去,“那慧茹就越庖代俎了。父皇,您看江女史的面容,和刘大人长的多像?这就是民间传言的夫妻相。这样的两人就是绝配,日后定会琴瑟和鸣,夫妻和睦。刘大人要远赴塞外,在这之前,不若您给他一个恩旨,赐他一个贤妻如何?” 完颜不破闻言仔细审视两人面孔,果然越看越像,直审视的江映月姐弟心头发憷,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 幸运的是,完颜不破在两人支撑不住之前收回了视线,睇一眼小丫头满怀期待的表情,心中暗暗忖道:虽然江映月还有些嫌疑,但是赐给刘文清,两人一同远赴塞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于他而言,也算是变相的处理了一个麻烦。小丫头难得求他一次,绝不能让她失望了。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最爱拉郎配的时候,罢了,她要玩,便由了她。若等到刘文清出发时查出江映月不妥,在外放路上病死一个柔弱的女人也很是正常。 想罢,完颜不破在一人兴奋,三人绝望的情况下点了点头,干脆的应诺,“果然很是相似。江女史也是才华过人,且性情温良,处事恭谦,和刘爱卿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待刘爱卿从京中出发,就来朕这里领人回去吧。”一个卑微的宫女合着一个五品小吏,还不配他下旨赐婚。 见到三人被完颜不破的话震到面色发白,眼里不经意间泄露了各自最真实的情感,有焦虑,有恐慌,有绝望,有怨毒,精彩纷呈。欧阳慧茹顶着众人对她不断飙升的仇恨值,内里畅快的笑了。 恨吧,趁着你们还能恨的时候赶紧都宣泄一下,待你们这对‘夫妻’到了塞外,你们就恨不起来了。死人,当然是没有情绪的! 心中冷冷忖度,欧阳慧茹扬起下颚,施恩般看向江映月,温声说道,“江女史,父皇和本宫替你找了这么一个如意郎君,日后你就不是宫女,而是正经的官家夫人了,你还不快跪下谢恩?” 江映月肃着脸,噗通一声重重跪下,深深埋在双手间的面容瞬间狰狞似鬼。 待直起身来时,她已经收了狰狞的表情,看似容色平静,可身形却微不可见的一晃,喉头腥甜,险些喷出一口血来。嫁给自己的亲弟弟?这样荒诞不经的事若真的发生,叫日后他们姐弟俩如何有颜面面对天下人? 44、感染伤寒 自西苑‘巧遇’完颜不破之后, 江映月姐弟彻底沉寂下来。 两人明明各自都在努力, 却是离着他们的复仇大计渐行渐远,直至走到如今这种无能为力的绝境。他们需要好好沉淀,思考一番为何会这样, 再确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想来想去,两人都想到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那就是欧阳慧茹。欧阳慧茹此人仿佛是为了天生来克他们的一样,只要有她出现, 他们明明计划的好好的, 到最后都会功亏于溃。 欧阳慧茹此人不能留!一定要除去!两人没法凑在一起商量,却不约而同的齐齐想到。但是,凭他们现在的处境, 自保尚且不能, 想要动手除掉欧阳慧茹何其艰难?两人再恨她也不过是内里自苦一番罢了。 被指婚给了自己的亲弟弟,还要双双被外放到边塞, 没有三五年不能回京, 江映月只要一想到他们往后的处境就五内俱焚,心中的绝望和彷徨比国破家亡之时好不了多少。 她心中煎熬,虽然面上不显,但身体不过半月就消瘦下去,幸而冬天着装比较厚实, 才没有引来安顺大总管的侧目。她知道,她身边有人在监视,而安顺大总管更是时刻注意着她, 令她如履薄冰,不敢走错一步。 强敌环伺,前面是万丈悬崖,后面却又无路可退,她这次真的能扭转乾坤吗?江映月也迷茫了,往日的坚定和自信被消磨殆尽。 这日,她照惯例,依旧伺候完颜不破更衣。 完颜不破此人非常傲然,心中明明怀疑她,却还敢放任她肆意的接近他身侧而不怕她行暗杀之举。 但离的完颜不破再近,她也是不敢动手的。她亲眼见过完颜不破杀人,当时对方挥刀乱斩,抬手轻取百颗人头却满带畅快笑意的身影在她脑海里刻了印,令她永生难忘。她当时全身都在颤抖,心尖都在发憷,寒意直从脚底爬升到了头皮。自此,她怕了,她不敢动手,因为她知道,她只要泄露出一丝半毫的杀气,完颜不破动一动小指也能当场把她碾死。 克制着心头的胡思乱想,江映月伸手,替完颜不破拉好衣襟,又俯下身将他衣摆处的褶皱抹平,用手轻拍了两下,不想,她轻轻拍打衣摆的时候,完颜不破身子一晃,忽然倾身,朝她压来。 被高壮的男人压倒在地,江映月有些目瞪口呆,直到安顺焦急的呼唤声传来,她才回神,转眼去看完颜不破表情。 只见完颜不破眼睑半开半合,面颊烧红,眉头紧皱,显是极不舒服,有昏厥之相。 “快,把皇上扶起来,叫太医!”安顺边喊边跑过来搀扶完颜不破的胳膊,江映月连忙伸手,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合着安顺一块儿把他抬到龙床上。 “皇上发烧了!”江映月伸手去触完颜不破额头,皱眉道。 “让杂家来伺候,你去外边看看太医来了没有,没来赶紧去太医院催一催。”皇上昏厥,没有防备能力,安顺自然不放心江映月随意近皇上的身,开口命令到。 江映月知道安顺的顾虑,低眉顺眼的答了一声是,乖觉的出门去了。 完颜不破身体强健,甚少生病,病到高烧昏厥还是第一次,太医很快就赶了来,神情非常紧张。 乾坤殿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就居住在附近的太后,在太医诊治的时候,太后带着正巧在她殿内请安的柔妃一块儿急匆匆的赶来,神情焦虑的守在一旁。 过了许久,太医顶着一脑门的冷汗,表情肃穆的放下诊脉的手,没有先禀报太后病情,而是噗通一声跪下,朝她拱手央告:“奴才斗胆,还请太后移驾别处,留皇上单独在此,免得过了病气。再请太后招来随行太医进行会诊。皇上病情复杂,奴才不敢擅专。” 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底,但临到九死一生的时候,自然该多拖几个人下水,正所谓人多力量大,集思广益,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太后盯视冷汗簌簌而下的太医一眼,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来人,招所有太医过来给皇上会诊!动作要快!!”太后高声朝殿外的侍卫命令,走到儿子床前,心疼的看了半晌,伸手欲触摸他滚烫的面颊,却被太医阻止了。 太后面色一沉,到底没有发作太医,只是心中的忧虑更深,带着面色苍白的柔妃退出内殿,在外间等候。 侍卫领命,飞奔而去,半柱香时间,五名太医先后赶到,进了正殿,不待行礼,已是被太后挥手,赶进了内殿给皇上会诊。 殿内殿外霎时间静的落针可闻。宫人们有感于周身冷肃的气氛,俱都表情凝重,屏声静气。 太后坐在主位上,定定看着虚空沉思。她面容平静,可内心正翻江倒海,狂风呼啸。太医的异样她如何看不出来?儿子莫不是得了什么重症?不,不会的,吾儿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太后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狂乱的眼底逐渐恢复了清明。她身旁的柔妃就有些不好了,早已吓得六神无主,面无人色,手里的帕子几乎快被她绞断。 “如何?”仿佛过了百年之久,待到太医们出来,太后缓缓朝他们看去,声音平静的问道。最坏的情况她都一一预想过了,这会儿,没有什么能打击到她。 六名太医齐齐下跪,面色沉重,太医院院首代表所有人开腔,“奴才斗胆,请太后尽快封闭乾坤殿,同时举宫搬回上京为好。” 太后恍然,闭了闭眼,沉声问道,“什么病?时疫?” 太医院院首沉重的点头,“回太后,是伤寒。还请太后赶紧移驾,免得感染。” 柔妃低低惊呼一声,引来对太医的请求无动于衷的太后冷冷一瞥。见到柔妃面上的恐惧和逃离之意,太后内心冷笑:这些女人娶来都有什么用?吾儿遇难,她们就是这样的态度?真是该死! “哀家不离开,哀家陪着皇上直至痊愈。”太后摆手,坚拒道。 太医们正待劝说,安顺从里面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副圣旨,圣旨墨迹未干,显然是完颜不破刚刚苏醒后立刻书写的。 “回太后,这是皇上刚下的圣旨,嘱您即刻搬回上京,掌玉玺,偕同丞相和忠顺亲王监国。皇上病重之事不能宣扬,还得太后您亲自主持大局,请太后移驾。您若不移驾,皇上便拒绝医治。” 安顺跪下,将圣旨奉到太后面前,高举过头,缓缓劝道。 太后接过谕旨,展开看了看,眉头紧皱,容色冷肃,静默了许久,她眼眶微红,手掌用力握了握拳,咬牙道:“回宫!”话落,干脆的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太后就是这样强干而理智的女人,在这个时刻,完颜不破能依靠的只有她和丞相。他已经挑起了皇子们的争斗,没有他在京弹压,这场争斗会变的失控,因此,太后得站出来执掌局面,为了家国,她不能软弱。 太后编了个‘微服私访’的理由以掩盖完颜不破的病情,随即以皇上出京,骊山之行甚为无趣为借口,带着一众皇室宗族以最快的速度撤离。 虽然宗亲们心底疑惑,但碍于太后权威,也不敢多问,又有丞相和忠顺亲王主持局面,一路上没出现什么状况,非常顺利的回了上京。 太后一行人刚刚撤离,骊山行宫便被完颜不破的亲卫团团围住,乾坤殿里的侍从一个都不得出,被困死在里面。 六名太医也被留了下来,各自分工,迅速替皇上医治。 乾坤殿里气氛非常凝重,宫人们被赶至殿外的一处空地集中起来,聆听安顺大总管的训话。 安顺将皇上的情况简单叙述一遍,而后死死盯着众人,警告道,“你们都给杂家听好了,这骊山行宫已经被亲卫封锁,私自出逃者,死!妖言惑众者,死!消极怠工者,死!你们唯一的活路便是伺候好皇上,皇上病愈,你们也就无事了。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宫人们齐声应诺,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仔细审视,就能发现他们各个面色苍白,眼底俱都暗藏着深深的恐惧。 伤寒传染性极强,且极难医治,患者大多九死一生。虽然嘴里不说,多数宫人心中已经不抱生还的希望。因此,乾坤殿内一时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令人倍感压抑。 在众多绝望的宫人当中却不包括江映月。 由于她身上还有嫌疑,在这个非常时刻,哪怕她是皇上身边第一女史,安顺却不用她伺候,而是远远把她遣开,让她干一些接触不到皇上,也接触不到药物的杂活。 江映月的活很轻松,早早干完,她独自回到自己的耳房,将门锁紧,在简陋的床榻前定定坐了一会儿,神情飘渺,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她忽而掩面,无声的大笑起来,直笑到眼泪溢出眼眶才渐渐遏止。 伤寒?好啊!真是天助我也!正愁没有机会扭转乾坤,老天爷就给她送来了这么个绝好的机会。江映月有些喜不自胜。 伤寒在很多人眼里都是绝症,不巧,江映月手里却有一个治疗伤寒的秘方。这秘方是她小时候一个死士传给她的,也是靠着这个秘方,她才救回皇弟一命。 虽有秘方在手,她却不会立刻进献出来,她会尽心伺候完颜不破,逐渐软化他的心,并慢慢等待,等到完颜不破濒死的那一刻再将他治好。人在病重之中最容易敞开心防,她相信,凭着她这一次尽善尽美,温柔体贴的表现,一定能一举攻破完颜不破的心。 届时,他还能怀疑她,视她如无物继而将她指给别人?不会,他会相信她,依赖她,眷恋她,继而离不开她的! 一想到能征服完颜不破这样强悍的男人,江映月心里一阵激动,垂头,眼里满满都是自信和迫不及待,嘴角的笑意也一点点加深。 45、生死相随 江映月设想好了一切便立刻投入行动。头几天, 她没法接近完颜不破, 连正殿的门,安顺也不允许她随意靠近。 江映月咬咬牙,继续做着手里的粗活, 态度一丝不苟,哪怕没有人监督, 她也会认真完成。 随着时间推移,宫中病倒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而太医只有那么几个, 又都紧着皇上的病情,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能将病倒的宫人们挪到一处, 任他们躺着自生自灭。 能供驱使的仆役越来越少, 分派到江映月头上的活计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从准备宫人的膳食到打扫卫生, 逐渐到替完颜不破处理污物,浆洗衣服。 她用自己任劳任怨的态度一点点的消磨着安顺的戒心,一步步朝完颜不破接近。 这日,手脚最利索,最得力的一名宫女终于也病倒了, 安顺既要照顾皇上,又要操持偌大一个骊山行宫,也是精疲力尽, 看着新挑选的粗使宫女战战兢兢的替皇上喂药,一碗药喂了一半,泼了一半,使得本就虚弱的皇上更显狼狈,安顺狠狠皱眉,低声喝道,“好了,你出去,杂家自己来!” 那宫女闻言如获大赦,逃也似的飞奔而去,安顺盯视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冷光,而后拿起药碗,走到床前给皇上喂药。 举着满满一汤匙药,递到皇上嘴边,安顺这才发现,好不容易清醒一回的皇上竟然又昏厥过去,药又喝不成了! 安顺颓然,捏开皇上的下颚,勉强灌药下去,却有三分之二都泼在了床褥和枕头上,皇上的衣襟也沾满了黄褐色的药汁,比方才那宫女喂药时还要狼狈几分。 安顺放下空了的药碗,抹了把脸,急匆匆走到殿外,高声喊道,“来人,给皇上沐浴更衣,更换床单被褥。” 原本该有两名宫女守着的殿门空空如也,无人应答。 安顺怔楞,心下颇觉凄凉。 “安公公,她们都病倒了,方才被抬下去了。若实在无人可用,可否允奴婢前去伺候?”江映月手里捧着一堆脏衣服路过,看见安顺凄然的表情,适时跪下恳求。 “你?”安顺迟疑,低头沉吟。如今他确实是无人可用了,能干的都病倒了,剩下的尽是些新进的粗使仆役,怎么能伺候得了皇上? “奴婢一入宫就在御药司受训,精通医理,定能照顾好皇上。若是不行,奴婢愿与皇上陪葬。”言下之意,她命都吊在皇上身上,为了自己活命,也不敢不尽心。 安顺审视她片刻,见她表情诚挚,眼神清明,显是说的真心话,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江映月强忍住心中的激动,放下脏衣服,进殿伺候完颜不破沐浴更衣。 她小心的查看着完颜不破的情况,见床上洒满了药,便知完颜不破并没有喝下多少,连忙对安顺说,“还请安公公再煎一碗药来,奴婢有办法让皇上喝下。” 安顺睇她一眼,见她神情笃定,便点头同意了,走到殿外,遣了专司药材的小太监又熬了碗药送过来。 江映月待药稍稍放凉,在安顺的示意下,先喝了一口试毒。 半晌后,安顺见她没事,便点头,半扶起皇上,捏开他的下颚,方便江映月喂药。 江映月拿着药碗,边慢慢灌药进皇上嘴里,边按揉他喉部的几个穴道。穴道受了刺激,恢复了吞咽功能,竟将一整晚药都喝了进去,没有泼出一滴。 安顺拿着空碗,瞥了江映月一眼,刻板的表情不变,但眸光却柔和很多。 有了江映月的照顾,完颜不破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每日清醒的时间也长了。 他醒来,见是江映月在身边照顾,嘴上没有说什么,但神经却随时紧绷,对她非常戒备,安顺亦然,江映月伺候的时候,他一定得在旁边看着,盯紧她的一举一动,但凡江映月有异动,安顺当场便能将她诛杀。 江映月清楚两人对她的警惕,面上却做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每天伺候的尽心尽力,不敢稍有懈怠。日子一长,莫说安顺,连完颜不破都有些触动。这个时候谁能不怕脏,不怕累,顶着死亡的威胁如此周到细致的照顾他?只有跟随了他半生的安顺和眼前这个女人了。 江映月是忠是奸,他也有些迷惑了,但见对方替他喂饭喂药,擦洗身体,甚至是清洗他呕吐的污浊,他对江映月的怀疑正在一点点消去,对待她的态度也一日温和过一日,又似从前那般看重起来。 江映月看在眼里,心中满意的笑了,照顾起完颜不破来更加贴心,简直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她相信,待完颜不破痊愈,骊山行宫开禁,她终将扭转乾坤,改天换地。 正在她得意的档儿,完颜不破刚稳定的病情又恶化起来,每日病倒的宫人越来越多,连太医都躺倒了两个,绝望的气息再度笼罩在骊山上空。 正在此时,上京,皇上感染伤寒的消息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一夜之间传遍京城,京中皇子们蠢蠢欲动,朝臣们人人自危。 丞相和忠顺亲王调动了五万大军集结在京郊,发出了擅动者杀无赦的政令,并当场斩杀了数百有异动者,以儆效尤。太后也随即软禁了j王和卫王的妻妾子嗣,各亲王正妻嫡子也都被拘在慈宁宫不得离开。 一系列铁血手段施行下去,上京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太后非常清楚,若皇上罹难,京中必是一番腥风血雨。但若真到了那般境地,已不是太后能管得了了,因此她并不深想,只一门心思的追查此次泄露消息的人。若这人让她找出,定要叫对方生不如死。 太后翻开禁卫递来的暗查报告,冷冷笑了。好个柔妃,既然管不住自己的舌头,那便割了吧! 想罢,太后将暗查报告扔到桌上,朝禁卫命令到,“去,绑了柔妃,割了舌头,扔进冷宫去,满宫里宣示下去,这就是妖言惑众者的下场!” 禁卫颔首,领命而去。他刚离开没多久,殿外传来‘太子妃求见’的通传声。 太后挑眉,面露意外,抬手命令道,“快请。” 欧阳慧茹急匆匆奔进殿,不待站稳,一下子跪在太后脚边,边磕头便留着泪哭求道,“皇祖母,父皇病重是真的吗?父皇是不是还在骊山?慧茹愿意去照顾父皇,求您送慧茹过去吧!” 她半个月没见到完颜不破,心里就有些不祥的预感,正在这个时候,皇上感染伤寒的传言甚嚣尘上,她这才忆起原剧中完颜不破病重的剧情。 没想到剧情会来的这么突然,半个月都过了,她竟然一点消息没得到。虽然知道完颜不破不会有事,江映月会把他照顾的很好,但是她内心的隐痛,思念,担忧却半点没有减少。 她这时根本没想到要去破坏江映月的计划,第一反应便是,她得去陪着父皇,亲眼看着他痊愈,因此,她想也没想便跑到了慈宁宫,提出了这个要求。 “傻孩子,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皇上得的是伤寒,不是风寒。”太后扶起欧阳慧茹,替她擦去泪水,语带心疼的说道。 “孙媳知道。孙媳不怕的。皇祖母,求您了!”欧阳慧茹坚定的点头,恳求道。 父皇能在危急时刻全力保护她,没道理父皇遭难,她却远远逃开。虽然也有阻挠江映月的念头,但这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很快便隐没了,她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父皇的身体,想着他是不是瘦了,有没有发烧,能不能安睡,零零碎碎,拉拉杂杂,担心的事情一件又一件,越积越多,若不亲眼看着,她想,她会被这些胡思乱想弄疯掉。 她这才发现,几个月来,她对父皇的感情已经如此深刻,到了失去对方便感觉生活难以为继的地步。 太后紧紧盯着欧阳慧茹诚挚的双眸,大巫师那句‘命定贵人’在她脑海里如闪电般滑过。太后微微笑了,放弃了劝说她的念头,慈爱的拍着她的肩膀,温声道,“好,哀家这就派人送你过去。” 站在宫门前,目送欧阳慧茹的马车远去,太后眼神放空,喃喃道,“鄂其,哀家是不是太自私了?万一这孩子有个什么不测……”在亲子和孙媳之间,太后到底还是选择了亲子。她心里有些后悔,却不得不压抑。 “太后放心,太子妃洪福齐天,一定不会有事。有太子妃照顾,皇上也不会有事的,他们一定能够平安回宫。”鄂其嬷嬷宽慰道。 太后心中大安,微笑起来,“恩,你说得对。小茹可是皇上的命定贵人呢。这个时候能够抛弃生死一心跟随皇上,鄂其,这才是配站在皇上身边的女人,咱们大金正需要这样的国母啊!” 鄂其低了低头,不敢发表评论,心中却翻江倒海起来,继而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太后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怪不得她近来频频大动作整治后宫!这是在给太子妃铺路啊! ~~~~~~~~~~~~~~~~~~~~~~~~~~~~~~~~~~~~~~~ 欧阳慧茹带着一大批精通药理的侍从和满满几马车药材,快马加鞭的赶到了骊山行宫,拿着太后的手谕,穿过亲卫的重重把守,毫不犹豫的大步跨进宫门。 有太后手谕,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乾坤殿。 “太……太子妃?”正跨出殿门,准备去药房查看的安顺乍然遇见风风火火走过来的欧阳慧茹,怔楞了一下,揉揉眼睛,迟疑的问道。 在这个非常时刻,太子妃怎么会来?难道她不知道此行极度危险,九死一生吗?这骊山行宫,多少人挖空心思的想着要逃出去,哪有自动前来送死的?他可能是听多了皇上晚间呼唤太子妃的梦呓,产生幻觉了,一定是的! 安顺唤完,也不行礼,木着脸,兀自往药房走去。 “安顺,父皇如何了?”欧阳慧茹急于知道情况,也顾不得失仪,上前擒住他手臂问道。 手臂上的力道非常凶猛,钳制得安顺生疼,可见来人急切的心理。 太子妃是真的?不是幻觉?安顺有些恍然。 见安顺只顾着发呆,并不答话,欧阳慧茹一把甩开他的手臂,提起裙摆,丢开一切礼仪规矩,大步朝内殿奔跑起来。 “父皇!”跑进内殿,推开床前伺候的宫女,欧阳慧茹跪伏在完颜不破床边,拽紧他的大掌,语带哽咽的喊了一声。声音刚落,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如玉的脸颊滑落,拍打在完颜不破的手背上。 “小丫头?你怎么来了?谁准你来的?给朕出去!来人,送太子妃出去!”手背上滚烫的热度告诉完颜不破,他看见的是真人,并不是他的臆想,心里先是大喜,继而大怒起来,强撑起身体,厉声朝殿外命令到。 46、行宫侍疾 看见太子妃不管不顾的快速冲进来, 推开自己, 江映月有些呆愣,一个不防被推倒在地,手肘在地砖上摩擦, 破了点皮。 她恍惚的瞥了一眼刺痛的手臂,又定定朝床边哭的悲切的欧阳慧茹看去,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一句话——‘她又来了,这个时候, 她竟然还敢进来?’ 江映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继而心中涌起滔天的恨意和恐惧。碰见这个女人,她总是不停的跌倒,爬起来, 又继续跌的更重。眼见着她就要扭转乾坤, 她竟然又出现了,像一个阴魂般缠绕, 她是真的有些怕了。 完颜不破嘶哑的厉呵声传进耳里, 把怔楞中的江映月唤醒,她眸子一亮,立刻振奋了精神,利索的翻身爬起,快步走到床边去搀扶紧紧拽住完颜不破不肯离开的欧阳慧茹, 嘴里柔声劝解,“太子妃,皇上得了伤寒, 会传染的。您还是赶紧回宫吧,切莫让皇上担心。” 完颜不破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用力将手从欧阳慧茹掌心抽出。他偏头,闭眼,回味着掌上温热的触感和手背上被泪水溅湿的滚烫,心中眷恋,嘴里却冷声道,“没听见朕的话么?还不快点出去!” 欧阳慧茹甩开江映月,倔强的跪在床边,拉不到完颜不破的大掌就耍赖般拽住他的被褥,“我不走!我是专门来照顾父皇的,想赶我走,就合着这张龙床一块儿抬走。”话落,她松开一只手,改去拽龙床的床栏。 江映月脸绿了,恨不能砍了她的爪子扔出去,却又不能动手,只得咬着牙忍耐。 见她像只小猫般伸出爪子扒住龙床不肯放松,若不是在这种生死时刻,完颜不破几乎要笑起来。 他狠了狠心,大力钳住她的小手,硬生生掰开,将她的身子朝江映月抛去,狼狈的命令道,“快,送太子妃出宫,立刻,马上!”宝贝,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能见上你一面,朕已经知足了。 江映月接住欧阳慧茹,安顺也正巧赶了进来,听见皇上的命令,不敢懈怠,合力擒住不停挣扎的太子妃,将她送出了宫门。 想着自己的小丫头竟然能在这种时刻赶到他身边,完颜不破闭眼,躺倒在床上低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沁出几滴泪水。 他抹去眼角的泪水,盯着被打湿的指尖,眼里闪过满足,哀戚,眷恋,这些情绪缠绕融合,最终沉淀为深不见底的爱意。爱上这样重情重义的小丫头,哪怕不曾拥有,他也觉得满足了。 过了一刻钟,送走太子妃的安顺进来了,脸色有些难看,欲言又止。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完颜不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收起指尖,嘴角抿了抿,最终开口,“安顺,朕口述,你手书一份圣旨,若朕有不测,你带着这份圣旨回宫,叫太后盖上玉玺大印。” 皇上的语气太过慎重,安顺不敢怠慢,隐去嘴边的话,快步走到书桌前,展开一卷空白圣旨,提笔待书。 “欧阳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太子后庭,然自大婚以来,欧阳氏少婉顺,失贤明,实不配太子妃之位,特立此旨,予以和离。”完颜不破语气坚定,一字一句念到。 “皇上,您这是!?”安顺写完圣旨,细细一看,不由大惊失色,这道圣旨若颁布,叫太子妃如何自处啊? “朕若有什么不测,京中定是一场你争我夺的腥风血雨。凭太子那点微末伎俩,如何斗得过他那些兄弟?连荒淫的卫王尚且不及,被倾轧至死是早晚的事。朕若不让小丫头早早离了太子,难道还让她去陪太子送死不成?没了顾忌和束缚,凭丞相的能力,定能在这场争斗中全身而退,护得朕的小丫头平顺一生。” 说完这一大段话,完颜不破艰难的喘了口气,低垂的眼眸里暗藏一丝遗憾和自责,虽然这份圣旨让小丫头背负了一些委屈,然而,他却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若他还有时间,怎么忍心见她受人诟病? 安顺闻言心中惊异,虽然知道皇上爱着太子妃,却不知道,他竟然已经爱到了这种地步,最后的念想竟然是护着太子妃平顺一生?安顺深深触动,想起门外死活不肯离开的太子妃,为这两人之间微妙的缘分感叹。 还没走到最后一步,怎么能轻易放弃希望?有最珍视的人在身边陪伴,皇上一定能够坚持下去!忆起正跪在宫门口的太子妃,安顺垂头略略思忖,笑了。 他收起圣旨,朝完颜不破躬身道,“启禀皇上,太子妃如今还在宫门外不肯离去。她说,若您不让她进来,她就长跪不起。” 完颜不破猛然抬头,眼里滑过暗光,额头青筋一突,狠心道,“让她跪,她若晕倒了,就让亲卫立刻护送她离开骊山。”跪一会儿顶多病一场,总比留下来陪他送死要好。 安顺点头,叫来江映月守在床边,自个儿出去了。他缓缓走到宫门口,指使守卫打开紧闭的大门,果然见太子妃正笔直的跪在门前的空地上,神情倔强。 安顺走到太子妃身前,重重给她磕了三个响头,低声道,“苦了太子妃了。太子妃对皇上一片赤诚,安顺铭记在心,在此磕头给您道谢了。还望太子妃不要轻易放弃皇上。皇上发话了,趁着您跪到晕倒之际,便叫亲卫马上送您回宫。” 欧阳慧茹见他给自己行那么大的礼,还以为他是来劝她离开的,但听完他的话,她眸子转了转,一抹神光闪过,“多谢大总管提点,本宫一定不会放弃。” 安顺微笑点头,站起身来,缓缓离开了。 欧阳慧茹垂眸沉吟,不多时,抬头朝秦嬷嬷和小雨叫到,“嬷嬷,给我熬一碗汤来,要热腾腾的,既醒神又暖身。小雨,添两盆火来,放在我身边。对了,给我膝盖再垫几层被褥,跪着舒服。”她只要坚持不昏倒,待到父皇心软就成,反正也没人看,这苦肉计施展出来,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秦嬷嬷和小雨连忙答应下来,各自下去忙碌。 守在门外的亲卫们看着太子妃跪在厚厚的被褥上,身侧一边一个燃的正欢的火盆,美美的喝着香气浓郁的汤水,额头纷纷垂挂下一排黑线。太子妃跪着,可比他们站着还舒服些! 欧阳慧茹一跪就跪倒了日落西山,有秦嬷嬷和小雨照顾,没有饿着,也没有冻着,除了腿已经麻木外,精神比站了一天岗的亲卫们还好。 待到最后一丝光线被黑暗吞没,天空竟然飘下了一片片鹅毛大雪,气温也随之骤降。 秦嬷嬷和小雨脸色煞白,担心的看向地上的小姐,欧阳慧茹却是仰脸,迎上冰冷的雪花,呵呵笑起来。 “皇上,外间下起大雪了。”安顺顶着满身的雪花,带着浓重的寒气从殿外进来,低声回禀道。 “恩。”完颜不破半躺在床上,状似不在意的低应一声,身侧的拳头却紧了紧。 “晚间气温本就比白天低,又逢大雪,太子妃都跪了这么些时辰了,还不见侍卫来回报,莫不是这会儿还跪着吧?再跪下去就不是病一场那么简单了,会出事的!”安顺语气忧心忡忡,他这会儿是真的担心了。 “安顺,你去看看!”完颜不破再也绷不住了,语气急迫的朝安顺命令到。 安顺应诺,快速退下了,连轻功都使了出来。 江映月看着安顺离开,眼里浮上几丝忧虑。欧阳慧茹,你可千万别来!她内心不停默念着。 安顺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到宫门口,看见宫门前的情景,他默了。 只见欧阳慧茹捧着一大碗热汤面,呼噜噜吃的正欢,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头上有秦嬷嬷撑伞,脚边有小雨不停给三个大火盆添炭,这热气蒸腾,精神奕奕的,哪里有半点受罪的模样? “太子妃好应变!”安顺笑了,朝太子妃竖起大拇指。他从没见过比太子妃更加聪慧,更加大胆,更加爽利的女人,当真是个奇葩。 “还请安公公赶紧劝父皇让本宫进去,本宫就要支持不住了,跪了一天,饥寒交迫,再继续跪下去会死人的!”欧阳慧茹依依不舍的放下面碗,优雅的擦拭一下嘴角,极为诚恳的告诫道。 饥寒交迫?安顺嘴角抽了抽,内心的小人朝着彪悍的太子妃五体投地膜拜,躬身道:“太子妃所言甚是。奴才这就进去回禀情况。” 回到乾坤殿,安顺充分展现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太子妃凄惨的现状描述的活灵活现。 “快,马上让太子妃进来!”完颜不破的冷静完全被打破,慌乱的叫道,又朝江映月看去,“你,把瑶华殿收拾出来,熬一碗驱寒汤,再准备些热食,叫上太医院院首去瑶华殿待命,切不可让太子妃生病,快些!” 两人应诺,分头行动。 瑶华殿是太后的寝殿,内有天然温泉,又铺有地龙和暖管,再温暖舒适不过。江映月打扫着精致奢华的殿宇,脸色黑沉如一潭死水。 安顺走到门口,见太子妃早已经站起,正立在门边静静等待他,面上就是一笑,伸手引路,“太子妃里面请。皇上嘱奴才先将您带去瑶华殿安置。” “你先带本宫去探望父皇吧。本宫无需安置,在乾坤殿寻个离父皇最近的房间给本宫居住就成,本宫是来照顾父皇的,可不是来玩或者享福的。”欧阳慧茹摆手,定定看向安顺,眼里强烈的意念不容人拒绝。 安顺低头沉吟,半晌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遵命,请太子妃随奴才来。” 两人在纷飞的大雪中穿行,径直朝乾坤殿走去,在洁净平滑的雪地上留下一行蜿蜒的足迹。 47、扭转乾坤 再次走进乾坤殿, 没了最初来时急迫的心理, 欧阳慧茹审视着殿内的变化,眉头皱了起来。 往日的乾坤殿金碧辉煌,庄严霸气, 今日的乾坤殿冷冷清清,满布尘埃, 扑鼻还有一股难闻的药味和霉味,令人窒息, 胸口发闷。 这就是她的父皇居住的宫殿么?怎么可以是这个样子?病人就该住在明亮洁净, 空气清新的房间,环境好了,病才能好的更快些, 这种环境, 只会滋生细菌、病毒和消极情绪,不好, 要改! 欧阳慧茹一路走, 一路盘算着要整改的地方,待走进内殿,看见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深锁, 已经瘦到形销骨立的完颜不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只能恍恍惚惚的走到他床边,还未出声呼唤,眼泪已先下来。 “父皇,我来了。”她压下喉头的哽咽,抹去泪水,待脸上能够绽放出一个美好的笑容了,这才轻轻唤道。 脑子有些混沌的完颜不破霎时清醒过来,猛然睁开双眼。 “不是叫你去瑶华殿安置吗?来这里做什么?”他喘了口气,艰难的问道,嗓音有些沙哑无力。 “您不是想赶我走,就是想把我拘在瑶华殿,好叫我不得接近您,我才不会上当。”欧阳慧茹微微一笑,娇憨的抱怨道,随即伸手去握他的大掌,十指相扣,让他这次想掰也掰不开。 完颜不破定定睨着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心中疼痛,他想松开,但手掌却不听使唤,反而又紧了紧。 “乖,要听话,朕的病很危险,弄不好会殒命。朕的小丫头还这么小,还有很多好日子没过,不能陪朕耗在这里。”完颜不破叹气,伸手去抚摸她白皙柔嫩的脸颊,低声劝道。 对方的语气太过温柔,字字句句都是在替自己考虑,欧阳慧茹的眼眶又开始泛红,连忙迅速眨动几下,挤走泪意。她眷恋的蹭了蹭完颜不破滚烫的手掌,缓缓说道,“没有父皇护着,我回宫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言?不如就陪着父皇一起,殒命我不怕,我害怕没有父皇。” 完颜不破若出事,那些动荡不安,腥风血雨她并不放在眼里,也从不担忧,她只是一想起要失去对方了,心灵上的恐慌和苍凉就顷刻间疯狂蔓延,仿佛灵魂没了寄托似地,日日夜夜飘荡在漫无边际的地狱。 那感觉令她心中生寒,令她只要稍稍一想,就止不住的浑身颤抖。眼前这人是她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是她的精神支柱,胜过她的父亲,胜过太后,胜过秦嬷嬷和小雨,她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 原来,他在小丫头心目中竟然这样重要,胜过了生命吗?完颜不破心中巨震,欢愉和满足来的那样突然,让他无法压抑。 他凝视着小丫头的脸庞,将她此时坚定的表情深深刻进心底,久久,他低笑起来,“好,你留下。朕不会有事,更不会让你出事,这话朕以前说过,幸而没有食言,今天,朕再说一次。” 没想到能这么快让父皇振作起来,欧阳慧茹傻愣愣的看了他半晌,忽然扑到他床上,搂着他脖子欢呼起来,“我就知道我的父皇绝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不过一个小小的伤寒,一定会好的!咱们一定能平安的回宫。” 完颜不破紧紧搂住怀中娇小温软的躯体,连日来的暴躁,抑郁,消沉都在一一减退,继而消失。什么都是虚妄,唯有怀里的宝贝才是真实,不能亲自守护他的珍宝,这一生怎么能够算是完整?他隐隐想到。 “好,待回宫,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完颜不破温柔的拍抚着她的脊背,意味深长的保证到。 皇上这下真栽了!不过太子妃实在是情深意重,莫怪皇上这么掏心挖肺的待她,值了!安顺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垂头微笑。 两人相拥许久,待体温互暖,气息相融,连日来的慌乱不定也都一一平复下来,才稍稍分开。 “父皇,我不想动弹了。”心神彻底安定了,欧阳慧茹笑着耍赖。 “不想动弹,难道你还想歇在朕这里?不行!”完颜不破坚决否定。 若是往日,他听见这话,一定二话不说就把人留下,狠狠疼爱几遍。但这会儿他病着,却不能传了病气给小丫头。忆起自己的现状,完颜不破无力,渴望病愈的心情更加急切起来。 日后回宫,得尽快把小丫头夺过来。太子那里没什么紧要,稍事补偿便可,小丫头是要当皇后的人,却不能坏了名声,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他暗暗忖道。 欧阳慧茹撇嘴,伸手去揉捏酸麻的膝盖,“我都跪了一天了,腿都麻了,要我挪地儿,我也挪不动步呀。您让人在偏殿收拾间屋子给我住下就成,瑶华殿太远。”她顺势提出本就合计好了的要求,也免得安顺自作主张被训斥。 “你怎么不早说?安顺,扶太子妃去坐好,瑶华殿就不用打扫了,叫江映月过来,给太子妃揉腿。住偏殿就住偏殿吧,让人收拾最好的房间出来。”完颜不破强打起精神,有条不紊的吩咐到。 见他脸上露出倦色,形容枯槁,嗓音也沙哑的不成,欧阳慧茹心疼了,连忙从他身上起来,替他拉好被子,柔声道,“我都忘了父皇正病着,叨扰您这么久,真是不应该。腿不用揉了,一会儿它自己能好。您快些休息,我自己会安排好的,您千万别替我操心。” 完颜不破莞尔,摆手道,“无碍,安置好你父皇再睡。” “不行,您快睡,不然我就在床边继续跪。”欧阳慧茹把他的大掌擒住,收进被子里,果断的跪在床边,大眼睛满含倔强,眨巴眨巴的看着他。 完颜不破无奈的摇头,嘴角却带着浓烈的笑意,深深睇视一眼她可爱娇俏的表情,缓缓闭上眼睛。 本以为小丫头在身边,他心情激荡,肯定睡不着,不想,因为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定,他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眠,平日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皇上睡着了。太子妃,咱们走吧?”安顺见状,轻手轻脚的上前,低声说道。 欧阳慧茹点头,起身后揉揉酸软的小腿,脚步踉跄的慢慢走出寝殿,安顺连忙伸手搀扶她,换来她一个感激的笑容。 翌日,欧阳慧茹早早就睁开眼睛,好生洗漱一番,先行去乾坤殿探望完颜不破。 完颜不破昨晚上睡的很好,到现在还没有苏醒。 欧阳慧茹细细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睡颜平静,不由安心的点头,悄然退走。 她来到殿外,将没有染病的宫人们聚集起来,说了一番鼓励的话,言辞恳切,声情并茂,使本来有些绝望的宫人们再次振奋起来。 随后,她又遣了带来的那群精通医理的役使去给生病的宫人看诊,熬药。 一番举措令颓废的人们重新看到了希望,干活儿也不那么消极了,脸上又有了笑容。乾坤殿里一时间气象一新,压抑的氛围消散,让人倍感清爽。 安抚好宫人,欧阳慧茹招来几名太医询问完颜不破的病情和治疗情况,听完太医们的回禀,她点头,语气冷肃道,“看诊施药本宫不懂,自然得听你们的。但别的事,都该由本宫做主,你们说是不是?” 太医们表情莫名,但俱都点头表示认同。如今皇上病重,太子妃地位最高,自然是太子妃说了算。 “如此甚好,若本宫的命令有使你们困惑的地方,你们只管照做,不得质疑,本宫也不会解释。”欧阳慧茹干脆的说道,然后站起身来,指着殿内紧闭的门窗道,“日后,窗户不能闭着,得每日敞开两个时辰;宫里所有人的衣服要用滚烫的开水烫过再清洗;被皇上呕吐物沾染的衣服就地深埋;皇上的排泄物就地深埋,不得随意乱倒;每日用白醋熏蒸殿宇;每日只能喝煮沸了的水;每日看诊前你们要用烈酒清洗双手和看诊用具;每日……” 欧阳慧茹在殿中好一番指点,提出了一大堆命令,直听的太医们深感困惑,欲言又止。这些命令他们大多不能理解,甚至有几条他们无法接受。 “好了,不用同本宫争辩,只管照本宫的吩咐去做就行。若出了事,自有本宫负责,本宫与父皇殉葬,保证不牵连你们。” 这话说的太重了,太医们承受不起,连忙闭了嘴。 等完颜不破醒来,乾坤殿已经大变模样,紧闭的窗户打开了,冷冽却清新的空气随着寒风灌入殿中,皑皑白雪反射着璀璨的阳光,从窗口钻进来,照亮了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驱逐了湿寒和阴郁。 这样的情景令完颜不破眼睛一亮,忍不住深吸口气,身体倍感轻松。 正在这时,欧阳慧茹捧着一碗熬的浓稠喷香的白粥进来,笑盈盈的摆在他床边的案几上。 “父皇,用早膳了。”她端起碗,舀了一勺粥,略略吹凉后送到完颜不破唇边。 面前的小丫头那么美好,这场景那么温馨真实,完颜不破心中满溢着欢愉,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浅笑,也不说什么,目光专注的凝视她一会儿,大口大口的喝起粥来。 有小丫头在旁,大病一场也不全是坏事!他眼睛一眯,玩味的忖道。 有了最珍爱的人在身边陪伴,完颜不破的脾气不似原来那样暴躁和消沉,积极配合着太医的治疗。再加上他心情好了,精神也就显得更佳,连续喝了四五天药,竟是慢慢好转起来。 宫人们严格遵守太子妃制定的规矩,每日里用醋熏蒸居所,用烈酒洁净双手,用滚水清洗衣物,病倒的人也是一天比一天少,心中的希望再次升腾起来,做起活来更有干劲。 一切情况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太医们看在眼里,心中叹服,对太子妃的命令无不遵从。 满宫里洋溢着欢欣的气息,只除了一个人。 江映月眼见着欧阳慧茹一来就夺了她照顾完颜不破的差事,还力挽狂澜,扭转乾坤,不用她献药,完颜不破的病情竟也一日日好起来,她郁闷了,内里心急如焚。 不,欧阳慧茹,我绝不会让你再搅了我的好事!用银簪狠狠戳着一条绣帕,江映月笑容阴森诡异。 48、先发制人 这日, 完颜不破已经能够起床, 在欧阳慧茹的搀扶下绕着寝殿走上几圈,消瘦的脸颊又有了神采,看着竟是大好。 太医们一个个轮着给皇上诊脉, 诊完,俱都微笑点头, “皇上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 是康复之相, 只需再吃两幅药巩固一下,不日就能痊愈。” 欧阳慧茹闻言冁然一笑,朝太医们施了一礼, 语带感激道, “全靠太医们诊治有方,如今条件简陋, 本宫只能以礼聊表谢意, 回宫后再另行厚赏。” 太子妃对他们这样尊敬,言辞又如此恳切,太医们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推辞,连声说这是他们的本分。 “太子妃要赏, 你们接着就是,若你们不受,反倒叫太子妃心里难安!”有小丫头日日陪伴, 虽然生着病,完颜不破也是心情奇好,朗笑一声,对太医们劝道。 小丫头没有发现吗?她说话做事,像极了他的妻子,只有妻子才会为丈夫打点这些人情往来。完颜不破暗忖,心里舒泰到了极点,深邃的眼里充斥着浓烈的欢愉。 遣走了太医,欧阳慧茹扶着完颜不破躺回榻上,让他稍事休息,自己则去宫中巡视,处理一些琐事。 看着满宫里井然有序,人心安定,正在逐渐恢复勃勃生机,欧阳慧茹很满意,可不待她高兴多久,乾坤殿里来人回禀,皇上突然呕血,高烧,腹痛难忍,竟是病情又恶化了。 欧阳慧茹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有些眩晕,待她回神,立刻疾步往乾坤殿跑去。 怎么会呢?明明她走时父皇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又病重?对了,江映月还没献药呢!这次恶化,是剧情大神的安排还是人为?欧阳慧茹表情森冷,边跑边暗暗忖道。 跑到乾坤殿,太医们已经全部集齐,正围在床边专心给皇上看诊。欧阳慧茹走过去,见父皇双眼紧闭,眉头紧蹙,已经陷入了昏迷,衣襟还沾着方才呕吐的血丝,她内心剧痛,继而升起一股滔天的怒意。 这事若是人为,今日我就开了杀戒又何妨?她眼睛血红,环视着满殿的宫人,冷酷的忖道。 江映月在欧阳慧茹看过来时一惊,不待思索,已是先行垂下头去,心中一阵阵发冷,如坠冰窟。 她原本一直以为欧阳慧茹就是个娇生惯养,经不得风雨的大小姐,今日,欧阳慧茹嗜血的眼神和浑身散发的戾气竟然和完颜不破相去不远,这等慑人的气势让她惊骇。原来,一直是她太过自负,小看了对方,莫怪跌的那样惨。 可是你气势再强又能如何?完颜不破已是病入膏肓,凭你却是救不了他了!看你这次如何扭转乾坤!江映月压下心中的惊骇,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眼里满满都是快意。 欧阳慧茹不在意江映月是怎么想的,这个女人总归是得意的,但是她不介意,只要能救回父皇,让她多得意一阵儿又何妨? 垂眸,收回冷厉的视线,欧阳慧茹抬手,示意殿中伺候的宫人随她出去,不要打搅太医诊治。 宫人们战战兢兢的跟在太子妃身后,心中惶恐不已。 “皇上什么时候发病的?什么情况?谁在身边伺候?给本宫站出来说清楚!”她行到殿外,看着一群宫人,厉声询问。 “回,回禀太子妃,是奴婢在伺候。奴婢伺候皇上进完膳食,皇上说要独自休息一会儿,奴婢便退出寝殿,过半个时辰再进来时,皇上已经呕血昏迷了。其它的事,奴婢真的不知道,请太子妃明鉴。”一名宫女重重跪下,膝行到欧阳慧茹脚边哀求。 欧阳慧茹退后一步,对她哀戚的哭求不为所动,冷冷开口,“膳食进的是什么?” 那宫女边磕头边说,“膳食就是一碗粥,没别的了。” “粥碗呢?清洗了没有?若没有清洗,拿来给本宫看看!”欧阳慧茹面无表情的命令。 那宫女连忙爬起来,跑到膳房找碗,欧阳慧茹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得,亲自跟在她身后去膳房查看。 半个时辰都过了,碗早已经洗干净。欧阳慧茹不死心,掀开灶上的锅盖,查看剩下的膳食,待她看清锅里剩下的小半碗粥,她气急攻心,一把将锅盖狠狠甩出去,锅盖撞到墙上继而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膳房里的宫人神魂俱裂。 太子妃从来都是平易近人的,这般暴怒到失态,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安顺,把膳房的人都关押起来!查!狠狠的查!这芹菜瘦肉粥到底是谁让熬的!”欧阳慧茹气的脸颊通红,胸口的一把火不停的灼烧着她的理智,几欲让她失控。虽然知道江映月敢做,必不会怕查,但是,她觉得还是很有必要震慑她一番,顺便断了她几根爪牙。 “太子妃,可是这粥食有问题?”安顺疑惑的问道。只看一眼,不用查验,太子妃就知道了吗?太神奇了。 “哼,伤寒病人肠壁脆弱,只能吃没有杂质的流食,因此本宫才命令你们日日只能熬白粥,不得改换别的,你们将本宫的命令当耳旁风吗?芹菜瘦肉虽然养生,但粥里的芹菜却极难消化,对伤寒病人来说无疑于砒霜毒药,会引起肠内出血,病情恶化!若让本宫知道这次事件是谁干的,本宫定叫她生不如死!” 欧阳慧茹边指示安顺押人,边冷声解释,说到最后一句,她眼睛发红,似有意,似无意的朝身后跟来的江映月睇去。 江映月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心中却再次被她的见多识广给震撼了。原来她能让完颜不破这么快恢复元气不是靠的运气,而是靠她的头脑和见识。如此看来,她那许多奇怪的命令也是有根由的,只是她懒得向他们解释罢了。若不是皇弟患伤寒时出过这样的意外,她根本不会知道内里的缘由。欧阳靖宇的女儿果然不简单,只一炷香时间就看破了她辛苦舍的局,可恨她以前怎么就被对方蒙蔽了呢?不管这个女人是有意针对她还是无意,她一定要把她除掉! 江映月心中冷冷思忖着,却半点不担心欧阳慧茹能查出什么。这次,她动用了埋在完颜不破身边的一张底牌,这人是死士,对她忠心耿耿,自然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 果然,没多久,安顺就带来了膳房副总管咬舌自尽的消息。线索在这里已经断了,这事是意外还是人为已经没处查证,欧阳慧茹气的浑身发抖却也无法,只能把剩下的人按律处置了。 她这边厢严厉查处了膳房,那边厢,忙于救治皇上的太医们也满脸焦虑的出来了,个个头顶都冒了一层细汗。 “情况如何?”欧阳慧茹定定看向太医,表情平静。 “回禀太子妃,皇上肠道出血,高烧不退,奴才们办法想尽却毫不奏效,如今只能看天意了,若是今晚再不退烧止血,恐是……”太医院院首没敢把话说完,只能重重磕了个头,跪在地上沉默。 安顺闻言身子晃了晃,脸色煞白。 欧阳慧茹面无表情的点头,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后,她伸手去扶太医,温声道,“有劳太医先照看着父皇,待本宫想办法。” 太医们见太子妃没有像别的贵人那样动不动就威胁砍头之类的,心中感激,又连连磕了三个头,慎重的向她保证一定尽力。 见此情景,江映月垂头暗笑,讽刺的忖道:想办法?好大的口气啊!欧阳慧茹,你会有什么办法?待你黔驴技穷,我再站出来献药,一举救回完颜不破,到时且看看你我之间谁更风光!你这么多天的殷勤伺候可算是白废了,哈哈! 欧阳慧茹意味深长的睇视一眼垂头看不见表情的江映月,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忖道:父皇的病拖不得了,江映月不在乎,可以等,我却是半刻钟也等不起了!不肯献药是么?好,我就先发制人,逼你献药! 忖度完,欧阳慧茹扬起下颚,朝安顺命令道,“安公公,劳烦您将满宫里没有病倒的人都带来,本宫有话要说!” 对太子妃一系列的应变能力看在眼里,安顺已是对她言听计从,也不多问,快速领命而去,一刻钟,宫人们已经集合完毕。 “皇上再次病重,你们知道了吧?”欧阳慧茹环视众人一眼,开门见山的问道。 宫人们没人敢于应答,只把头低了低。殿内一片死寂,气氛凝重。 欧阳慧茹也不需要他们答话,径直往下说,“该用的药都用了,如今,太医们也无法,说是听天由命。但是本宫从不信命!不到最后,本宫绝不会放弃,任何方法,只要可行,本宫都愿意一试。宫中御药若是不行,便改换民间土方。你们都是来自于民间,见识肯定比本宫多,若是谁听过什么方子,尽可说与本宫听,不管来路,不管成分,更不管疗效,本宫都不会深究,还可特赦你们先行出宫。” 嗓音有些干哑,欧阳慧茹停下,抿了抿唇,继续开口,“本宫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你们心里自该有数了,若此时不献出来,待到稍后再提,本宫不但不会赏赐,还要治他个延误病情,弑君谋逆之罪!若父皇有什么不测,本宫第一个陪父皇殉葬,你们自然也跑不了,都好生想想,想清楚了再说!” 欧阳慧茹紧紧捏着椅子扶手,表情紧绷,等待江映月的抉择。 她相信,江映月一定不甘心死在这里。她死了,刘文清怎么办?他已经是公认的太子党,哪怕不陪着太子夺嫡,也难免被政治风暴波及,随着太子这条船一起沉没。想跑?凭太子对他的感情,定会拉着他一起赴死!其他皇子或党羽也不会任由他这个明晃晃的靶子逍遥自在。 好啊!哪怕江映月死咬住不松口也成,有父皇陪伴,还有他们姐弟先后殉葬,这一趟异世之旅也算是物有所值了!欧阳慧茹忖完,洒脱一笑。 她话一出口,心中倍感轻松,却不知江映月此刻的心情彷如泰山压顶,快要濒临崩溃。 好不容易算计的完颜不破病重,眼见着该她出手了,又被欧阳慧茹三两句话堵死了前后路。欧阳慧茹先行开口向宫人们求药,她此刻献出药方,只是给欧阳慧茹锦上添花;迟些献出,便是延误病情,弑君谋逆;若不献出来便要给完颜不破殉葬。这三条路,哪一条她都不想走,可是,她心里清楚,她决不能死在这里,所以,只能选头一条。 心里有那么多的不甘和仇恨无法放下,江映月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于做好了决定。她闭了闭眼,从人群中缓缓走出,再次重重的跪在了欧阳慧茹脚边。 她又一次败在了这个女人手里!这样的认知压在她心头,让她胸口闷痛,几欲窒息。 49、四钱人肉 欧阳慧茹神情专注的睨视着案几上一套做工精致的茶具, 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江映月正穿过人群, 向她走来。直到江映月跪在她脚边,低下了她那自诩高贵的头颅,欧阳慧茹才悠悠然挪回视线, 定定看向她。 “江女史,你有药方进献?”欧阳慧茹声音略带期许的问, 眼里却滑过一抹厉色。今日暗害父皇的账,我给你记着, 日后加倍偿还!她内里狠狠忖道。 “回禀太子妃, 奴婢确实有一个药方进献。”江映月垂头,闷声说到。 “好!江女史你说,安顺, 你记下来。若药方有效, 本宫届时一定重赏江女史。方才说了会提前准你解禁出宫,这话也一样作数。”欧阳慧茹慎重承诺道。 江映月这个时候怎么肯走?留下多一刻, 她就多一分机会, 因此想也没想就摆手拒绝,“不不不,替太子妃分忧解难是奴婢的本分,能够救治皇上是奴婢的荣幸,奴婢只想留下, 好生照顾皇上直至康复,以全奴婢一片忠心,还望太子妃给奴婢一个机会。” 她一口一个奴婢, 态度好似很真挚,也十足的展现了她的忠心,欧阳慧茹却有些不耐起来,“好了,这些日后再说,父皇这会儿还病重,不是表忠心的时候,你先把药方说出来。”拉拉杂杂一堆,你确定你不是故意拖延时间? 江映月卑微诚挚的表情哽了哽,悻悻然低下头,闷声叙述药方,“奴婢说了,请安总管记好。柴胡两钱半,黄芩两钱半,石膏四钱半,知母两钱,人参两钱,茵陈四钱,制半夏两钱,藿香两钱,苡仁米两钱半,滑石两钱半,甘草一钱,无根草四钱。三碗水煎成一碗,日服一剂,连服四日。” 江映月的药方迥异于太医们的药方,使用的都是些寻常可见的普通药材。安顺记完,认真看了一遍,神情颇有些沮丧。这样普通的方子真能治好伤寒?他很怀疑。 欧阳慧茹却表情平静,内里信心满满,不只是因为知道了剧情,还因为,越是大众的方子,越是经历了大众检验的,其疗效往往出人意表。 “好!安公公,立刻派人下去煎药!”欧阳慧茹微微一笑,急切的命令到。 “等等,奴婢话还没说完。”安顺正待退走,江映月神情紧张的阻断他的动作。 “还有什么没说?快说!”欧阳慧茹皱眉催促。这女人莫不是又要耍什么把戏? “回禀太子妃,这药方看似普通,但却需要一样非常不普通的药引才能起效。这药引有些匪夷所思,奴婢不知该不该说。”江映月垂头,语气惶恐,眼底却滑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诡秘笑意。 “不管药引有多匪夷所思,你尽管道来!哪怕是龙心凤肝,本宫也会想办法弄来!”欧阳慧茹冷声说道,强自压下心头的不耐。这个时候她是真的没心思陪江映月玩这些把戏,却又不得不玩,生怕她隐去了药方中的重要成分,害了父皇。 “龙心凤肝却不至于,不过是需人肉一钱做引,四剂药,共需四钱人肉。到了这种危急时刻,奴婢本不该等到太子妃询问才站出来献药,但想到这药引极为邪门,恐皇上用了之后出现问题,因此奴婢才迟疑了一下,还望太子妃恕罪!”江映月深深趴伏在冰冷的地面,先行堵住了欧阳慧茹有可能问罪的理由,脸上绽开一抹阴森的笑容。 殿内众人闻听她的话,不约而同发出低低的惊呼声,连安顺都白了一下脸。这药引真是够匪夷所思的,还有些骇然,令他们听了头皮发麻。但是,虽然这药方很恶心,众人心中却都对药方的药效多了几分信心。自古以来,某些奇药的成分总是非常古怪的! 人肉!剧本里可没有这一出!好你个江映月,脑子转的真快,还不死心是吗?想要父皇承你割肉救命之恩?你做梦!欧阳慧茹垂眸,掩饰眼底沁出的冰寒。 “回禀太子妃,奴婢既然献出了药方,自然愿意割肉做引。只要能救回皇上,哪怕要奴婢的命,奴婢也没有怨言!还望太子妃成全奴婢的一片忠心。” 果然如欧阳慧茹所料,江映月见殿内一片死寂,重重磕了个头,适时开口请求。 安顺看向表情坚定的江映月,心中触动。这个婢女倒是十分的忠心,日前真是他们多疑了,她若要害皇上,这会儿也无需说这番话,做这等壮举了。 欧阳慧茹睨视着江映月低垂的头,清亮的眼眸逐渐暗沉,混沌一片。她面无表情的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不必劳烦江女史了。四钱肉不多,便割本宫的。本宫是太子妃,是父皇的儿媳,出身更加高贵,关系更加亲密,用本宫的肉,药效会更好。安顺,去叫太医来检验药方,顺便替本宫割肉!” 安顺腿脚颤了颤,噗通一声跪下了,满头大汗的哀求,“太子妃,您不能呀!” 皇上日后若是知道太子妃为他自伤身体,在场众人,个个都要被剜肉,可能还不止四钱!安顺连连磕头,表情都快哭了。这可是皇上的心头宝喂,一根头发丝都伤不起的主儿啊! “率裁矗壳劓宙郑闳ィ 迸费艋廴阈囊庖丫觯菜巢豢掀鹕恚娜ソ星劓宙帧 秦嬷嬷脸色煞白,身子摇晃一下,也跟着噗通跪下,却是一步不肯挪动。 “小雨,你去!快点!”欧阳慧茹重重拍击案几,指着小雨厉声命令。小雨缩了一下肩膀,犹豫了一会儿,被小姐一个瞪眼,哧溜一声跑去内殿了。 “你们休要劝解,为求最好的药效,本宫心意已决!爱跪便跪着吧。”眼见殿内黑压压跪了一片,欧阳慧茹不为所动,坚定的说道。 江映月低低垂下头去,诚挚哀戚的表情顷刻间扭曲,狰狞似鬼。欧阳慧茹,割肉你竟然也敢和我争?好!我且看着你怎么割!有些事说着容易做着难,你不要太天真了! 小雨匆匆跑进内殿,拽住一名太医,急急将殿外的情况述说了一遍。太医们闻言,脸色大变,连忙跑出去阻止。 他们急慌慌出了内殿,却没注意躺在榻上正双眼紧闭的完颜不破忽然动了动指尖,眉头狠狠皱起,似要努力睁眼,却又无能为力。 太医们出殿后苦苦相劝也不能阻止太子妃的决议,反而被太子妃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最终点头同意了。 欧阳慧茹搞定太医已是心力交瘁,撇下众人先去内殿探望完颜不破。 见躺在床上意识全无,身形消瘦的高大男人,欧阳慧茹眼眶微红,轻轻拽起他的手,贴在脸颊上,低低述说,“完颜不破,你可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完颜不破呀,怎么会败在一个小小的伤寒手上?喝了这剂药你就会好的。呵呵~江映月真是好算计,这药明明有效她偏要割我四钱肉下来做药引。哼,四钱肉而已,总比被她砍了手脚,做成人彘要强。” 她低低呢喃,声音越来越冰冷,察觉到手里的大掌忽然抽搐了一下,完颜不破脸上也出现了极度痛苦的表情,她连忙收起身上的冷意,俯身轻轻摩挲他面颊,柔声安抚,“不痛不痛,吃了药很快就不痛了。只要我的父皇能康复,四钱肉算的了什么?哪怕是心头肉我也舍得!父皇你等着,我这就去熬药!” 她脸色焦急的奔出内殿,没有注意完颜不破忽然抬起的手,似乎在极力挽留什么,那手举了半晌,没有抓住任何东西,又无力的放下了,只他脸上的表情却更加痛苦。 欧阳慧茹跑出殿,叫了太医赶紧给她割肉。秦嬷嬷和小雨不放心,硬要跟着,几人找了个空置的房间,秦嬷嬷捧着一个银盘接肉,小雨面色煞白的盯着太医,替自家小姐高高挽起衣袖,露出左臂,准备取四钱臂上肉。 割人肉,而且还是活人,这活人的身份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太医心理素质再强,这会儿也紧张的喘不过气来,额头冒了大颗大颗的汗水,拿着小刀的手伸出去又收回,伸出去又收回,如此反复多次。 欧阳慧茹本身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看见冷汗直冒的太医和对方哆嗦到连刀都拿不稳的手,她又有些紧张起来,放下撑着的手臂,将太医赶出去,“你走,本宫自己来。” 太医被赶出来,焦急等在房外的宫人们都很意外,纷纷引颈往房内探看。 欧阳慧茹手里拿着小刀,无意的往门外一瞥,正正撞见江映月略带嘲讽和怀疑的眼神往她身上一扫而过,一丝恶意悄然透过她的视线向欧阳慧茹袭来。 嘲讽?怀疑?以为我不敢吗?如此,咱们便来做个游戏如何?心中冷冷暗忖,欧阳慧茹眼底滑过一抹诡异的暗光,走过去,啪的一声甩上门,回头看向小雨,笑的极为温柔。 “小雨,你家小姐割肉,你是不是感同身受,也觉得臂膀一阵阵抽痛?”欧阳慧茹凑到小雨耳边,低声问道。 “当然,小雨现在就感觉好痛!”小雨捂着自己胳膊,皱着一张小脸哀声说到。 “很好,过来,看着我割肉,仔细体会一下我的疼痛,替我分担一二。”欧阳慧茹挽起衣袖,用刀在胳膊上比划一下,对转开眼不敢直视的小雨命令到。 小雨哭丧着脸,脸色煞白煞白的看着欧阳慧茹在臂上比划,不自觉捏紧自己的左臂,仿佛上面也正被刀子不停划来划去,一阵阵发寒,鸡皮疙瘩瞬间遍布全身。 欧阳慧茹睇视捏着左臂的小雨一眼,眼里闪过满意。很好,小雨已经有感同身受的自觉了,这场游戏开始了。 她嘴角一勾,拿起一卷帕子塞进嘴里,牙关一咬,眼睛一闭,狠狠朝臂上削去。刀子很锋利,一坨肉应声而落,掉进秦嬷嬷捧着的银盘里。 小雨痛叫一声,捂住自己左臂蹲下身去,表情扭曲,龇牙咧嘴,半天缓不过神来,好像割的是她的肉一样。 秦嬷嬷也皱着一张老脸,急急偏过头去,不敢多看银盘一眼。 欧阳慧茹立刻用棉布大力按压伤口,待到鲜血止住便叫秦嬷嬷给她左臂上好太医预先准备的伤药,又紧紧缠上布条。擦去额头冒出的汗水,看着蹲在地上不停呼痛的小雨,她咧嘴笑了。 “秦嬷嬷,给小雨左臂也缠上布条!”欧阳慧茹强忍住疼痛,语气平静的说道。 “啊?可是她没受伤呀!”秦嬷嬷有些莫名其妙。 “你瞅她那样,好像比我还伤的重些,快给她包上。”欧阳慧茹坐下来喘气,语带戏谑的调侃。 见自家小姐还能嬉笑玩闹,俨然精神很好,秦嬷嬷心里大安,想着让她开心些也好,便给小雨臂上缠了厚厚一圈布条。 三人换下身上被血迹沾污的衣服,略整理仪容,拿好银盘,准备去药房送药引。 欧阳慧茹夹着胳膊,慢慢走到门边,瞥了脸色煞白的小雨一眼,突然伸手去拍她包扎的左臂,小雨避让不及,小脸一皱,低低痛叫一声。 见到她逼真堪比影后的表现,欧阳慧茹暗自点头:很好,这小妮子心地纯净,又极为忠心,被她催眠的很彻底。江映月,你要玩,咱就陪你玩,你眼睛可要擦亮一点! 她调整好脸上表情,做出一副苍白却平静的样子,款步踏出房门,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50、无意沉迷 看见太子妃一行人表情平静的出来, 手里托着的银盘上赫然摆放着一块鲜血淋漓的人肉, 等候在门外的宫人们脸色一白,全都哗啦啦给太子妃跪下了。 太子妃割肉救的不只是皇上,还有他们这些下人。割肉之事, 他们原本以为太子妃会准了江映月的请求或是随意叫个宫人出来,却没想到太子妃会亲自动手, 这份孝心、这份高义、这份勇气,无不叫他们折服。 “太子妃千岁千千岁!”宫人们伏地叩拜, 嘴里虔诚的呼喊。 “起来吧, 什么千岁不千岁的,能熬过这一岁就是万幸!”欧阳慧茹唇色惨白,笑着自嘲道。而后指示端着银盘的秦嬷嬷赶紧把药引送去药房煎煮。 宫人们被太子妃的自嘲引逗, 垂头, 嘴角俱都浮起几丝笑意,心里的绝望瞬间消散不少。这样端方大气却又平易近人的太子妃, 值得他们的尊敬和爱戴, 在场众人,短短几天里都被太子妃的表现所收服了。 江映月随着众人起身,脸上同样摆出感恩戴德的表情,心里却疯狂的嘶叫,抓挠, 几欲发狂。 “太子妃,您这样,可叫老奴如何向皇上交待呀!”安顺起身后冲到太子妃身边, 上下瞅着她紧紧夹着的胳膊,愁眉苦脸的哀叫道。 站在太子妃身侧的小雨不防,被安顺挤到一边,左臂碰到旁边的门框,低低痛叫一声。 别人没注意小雨的举动,江映月却看的清楚。她见小雨捂着左臂,脸色煞白,一副痛苦不已的表情,眸子一闪,垂头微笑起来,心中暗暗忖道:偷天换日,李代桃僵?原来如此!欧阳慧茹,不够胆就别逞英雄,让我抓住把柄了吧?咱走着瞧! 欧阳慧茹瞥一眼垂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江映月,咧嘴,也微微笑了起来。 “安公公有什么好向父皇交代的?本宫今日没有割肉,这药方里也没有人肉这个药引,你们都记住了!谁若向父皇透露一个字,本宫大刑伺候!”欧阳慧茹环视众人,冷声命令到。 “这是为何?”安顺惊问。如此,太子妃岂不是白白受苦了? “若让你喝掺了人肉的药,你敢不敢喝?”乜一眼安顺,欧阳慧茹沉声问道。这样狠辣,恶心的办法,也只有江映月这条毒蛇能想的出来。 安顺低头想象一番,喉咙立刻涌上呕意,差点失态的去捂嘴。在场众人也无不白了脸,露出欲吐不吐的神色。 “如此就是了,若是告诉了父皇,父皇如何肯喝?岂不是白白耽误了他的病情?本宫的命令,你们满宫里宣示下去,切不可在父皇面前提及!” 宫人们应诺,井然有序的退走,各司其职去了。 江映月表情沉静的跟随在众人身后,心里对欧阳慧茹方才的应变感到叹服。 这番命令一下,谁人敢于告诉完颜不破?完颜不破不明真相就不会过问,欧阳慧茹就免于被当场拆穿。但这等大事,待到完颜不破痊愈,安顺自然会告知他,到时,欧阳慧茹的‘伤势’也长好了,不但在完颜不破面前承了一个天大的恩情,还半点没有露陷的危险,真是好算计!这样的女人,怎么会蠢呢?明明比她还精明!只可惜百密一疏,没调·教好下人! 想到这里,江映月嘴角一勾,笑的快意。 有了药方和药引,汤药很快熬制好,被秦嬷嬷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步一步慢慢送进乾坤殿。这里面可有她家小姐的血肉,洒了一滴她都感觉心痛。 “药来了,快喂父皇喝下去!”欧阳慧茹忍着臂膀上的剧痛,默默守在完颜不破床边,看见秦嬷嬷进来,连忙朝安顺命令到。若不是她胳膊受伤,拿不起药碗,她也不会指使安顺,自己早过去接着了。 安顺连忙应诺,半扶起皇上,用枕头给他垫好背,这才小心拿起药碗,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完颜不破嘴唇紧闭,牙关紧咬,任安顺如何使力,愣是半点撬不开,一勺药洒了一半还剩一半时,安顺不敢动了。这碗药的药引可是太子妃的血肉,洒了一滴,若药效不够,太子妃日后还得再割肉添补,他怎么忍心? “奇怪,方才给皇上喂水时他还喝的好好的呀!”安顺呢喃,挫败的收回汤匙,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与心急如焚的太子妃对视一眼后朝殿中角落里站立的江映月看去,命令道,“江女史过来帮忙。杂家捏开皇上的下颚,你像上回那样给他灌药。” 江映月屈膝应诺,走到床边拿起药碗,做好灌药的准备。 安顺费了半天劲儿终于把完颜不破的嘴巴撬开了一条缝,连忙朝江映月扬扬下颚,示意她灌药。江映月点头,揉捏着完颜不破喉头的穴道,一点点将药汁倒进他嘴里。 没想,百试百灵的方法这次却没有奏效,药汁满溢,却没有被咽下,而是顺着完颜不破的嘴角又流了出来,沾湿了他雪白的衣襟。 “快,快停手!不要倒了!”安顺心疼的阻止江映月倒药的举动。这里面可都是太子妃的血肉啊!一滴都不能浪费! 江映月眸子里闪过暗沉,睇视一眼滴水不进的完颜不破,心里有些发急。怎么会这样?按道理以完颜不破的病情,还没到无法吞咽的地步呀!若他无法进药,她岂不是要与他陪葬?! 江映月此时不由有些后悔在那碗粥里放了太多的芹菜,若这回殒命,她不是死在仇人手里,而是死在自己手里,结果何其讽刺? 两人不甘心,又换上一碗清水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皇上确实是一滴水都喝不进了。 安顺颓然的跪倒在完颜不破床边,表情凄然,悲从中来,眼眶霎时红彤彤的,“皇上唉,您听见老奴在叫您了吗?您好歹喝一口吧!可千万别丢下老奴哇!”他连连磕头,低声哭泣起来。 江映月脸色凝重的跪在他身旁,心中也万分悲戚,却是为了自己的命运。 秦嬷嬷和小雨吓的一动不敢动,脸色惨白的朝自家小姐看去。万一皇上真的薨了,小姐说要给皇上殉葬,是真的吗?她们心里仓皇不定。 “别哭了!都出去!本宫来想办法!” 欧阳慧茹心中也有悲伤,也有彷徨,但是越到这个时候,她的头脑越是冷静,她从不轻易认输,对父皇更是难以割舍,哪怕这种情况与剧情不符,很可能出现惨烈的颠覆,她却丝毫不感到害怕了。 正如她先前所想,有父皇陪着,还有江映月殉葬,这个剧本的结局在她眼里不算差! 见太子妃表情平静,浑身散发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众人停下哀伤悲鸣,抱着一丝希望鱼贯而出。 待人都退出大殿,欧阳慧茹脸色一痛,缓缓跪到完颜不破床边,一手摩挲着他消瘦的脸颊,一手紧紧拽住他大掌,低声呢喃,“父皇,你向我保证过,你不会有事,更不会让我出事,你都忘了吗?你若再不喝药,我就留下来给你陪葬!你听见了么?” 感觉到握在手里的大掌随着她话落轻轻颤动了一下,欧阳慧茹心里大喜,有反应了! 她眸子闪闪发亮,想也不想便俯身,嘴唇凑近完颜不破的薄唇,用牙尖轻轻啃咬,用舌头柔柔舔舐,继而慢慢的,一点点的撬开他的齿缝。 完颜不破的齿缝轻易就被她的舌头撬开,欧阳慧茹顷刻间沉迷在他温暖的口腔里,与他的舌尖交吻,缠绵,难分难舍。 她脸颊绯红,表情沉迷,完全没有注意到完颜不破紧皱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脸上刚硬的线条带着刻骨的温柔。 待从这意外的吻中回神,她看向昏迷中给予自己回应的父皇,忽而掩面,呻吟起来。她在干什么?本是想撬开父皇的齿缝,如今却趁着他不省人事占便宜?还这么着迷?这是不对的!欧阳慧茹,你醒醒! 连拍了自己脸颊几下,她收起脸上荡漾的表情,压下心中的惊慌失措,拿起药碗,深吸口气,狠狠灌了一口,俯身对上完颜不破依然微开的唇缝。 这次喂药很顺利,在欧阳慧茹舌尖的推动下,完颜不破丝毫没有抵触便把药咽了下去。直起身,欧阳慧茹来不及擦拭嘴角的药汁,又迫不及待的灌了第二口,第三口,一大碗药很快见了底。 “呵~太好了!喝了这药,父皇就会没事的!咱们很快就能一起回宫!”看着喝空的药碗,欧阳慧茹俯身,凑近完颜不破耳边,柔声呢喃着,语气里满满都是喜悦。 见到他嘴角沾染的药汁,她眼神一暗,停下呢喃,想也不想便用舌尖轻轻替他舔舐干净,又用樱唇摩挲着他干燥的嘴唇,久久不舍停下。 待她意识到自己出格的行为,她僵硬的直起身,怔楞了半晌,脸色忽然爆红,逃也似的飞奔出殿。 她刚刚离开,床上昏迷不醒的完颜不破便睁开了双眼。他吃力的抬手,摩挲着自己干燥的唇畔,向来冷厉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微眯的双眼里满满都是无法掩饰的狂喜和爱意。 小丫头偷亲朕?呵~真可爱!他按捺住剧烈而紊乱的心跳,极其愉悦的忖道。 51、身份暴露 欧阳慧茹奔出内殿, 躲在巨大的宫帘后面, 不停揉搓着自己绯红的面颊,期望把脸上的春情荡漾尽快搓掉。她竟然被父皇吸引住了,还偷吻了他, 前后两次!?她内里的小人在翻滚哀嚎,挠心挠肺。 纠结了半晌, 她不得不承认,她心里确实很中意完颜不破, 他是她在这个异世遇见的唯二最有魅力的男人之一。这唯二的人中, 一个是欧阳丞相,她的父亲,一个便是完颜不破。但完颜不破的身份也不简单, 他是她的公公。虽然她要和太子和离, 但是她知道,哪怕和离了, 她和完颜不破也没有丝毫可能, 不说他对她只是长辈对晚辈的溺爱,单论他们的身份,就会受到所有人的诟病! 算了吧,姐和离了还要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呢!肖想一个广纳后宫的帝王的爱,这完全是在找虐!不敢再深想, 欧阳慧茹掩面,深吸口气,放下手时, 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将方才的一时沉迷深深压进心底。 她款款走出宫帘,朝等候在殿门口的安顺一行人走去。 安顺表情焦急的迎上前,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太子妃,皇上喝药了吗?” “喝了,你进去看看吧,本宫很累,要稍事休息一会儿。父皇昏迷期间,除了你,不得再让任何人接近他,有事尽快叫醒本宫!” 神经微微放松,欧阳慧茹扶额,感觉一阵眩晕袭来,身子禁不住晃了晃,差点摔倒。她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迹象,连忙扶住一旁秦嬷嬷的胳膊以防摔倒,无力的向安顺嘱咐道。 安顺见她形容憔悴,连站立都有些不稳,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感激,连连弯腰行礼,“今天苦了太子妃了!您快去休息,这里有奴才看着,绝不让旁人近皇上一步。” 心知父皇醒来还需要人照顾,不是逞强的时候,欧阳慧茹也不推辞,在秦嬷嬷和小雨的搀扶下缓缓往自己房间走去。 秦嬷嬷把自家小姐扶到榻上躺下,小心避开她受伤的胳膊,替她盖好被子。 欧阳慧茹刚刚合眼,又突然睁开,朝小雨看去,低声问,“小雨,方才你们等在外面,江女史可有同你说话?” 小雨摇头,蹙眉想了一想,又点头,“有的,她不小心撞了奴婢胳膊一下,奴婢喊痛,她就来扶奴婢,还道歉了。她人蛮好的,挺有礼数。”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不过单纯也有单纯的好处!欧阳慧茹暗笑,颔首道,“恩,她是挺有礼数的。对了,今天我换下的布条,你给我拿出去悄悄埋了。” “是的,小姐。不过,放进火盆里烧了不更方便吗?埋了多费事呀?”小雨疑惑的问。她们处理小姐扔掉的东西,向来是一把火烧了了事。 “你这孩子,小姐叫你埋,自然有小姐的道理,问那么多做什么?”秦嬷嬷听出些味儿来,猜测小姐可能在筹谋什么,连忙开腔训斥。 小雨果然是个乖孩子,立马点头受教,虽然表情还有些懵懂,却是不再多问,只管拿起布条,在后园寻了个隐蔽的角落偷偷埋掉了。 她填好土,用脚踩实,左右看看,见没人,便大大方方的离开。 待她一走,江映月从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探出头,缓缓走到那处,用鞋尖刨了刨,三两下便刨出了被小雨埋藏的很浅的东西。 她盯着这团血迹斑斑的布条,嘴角微勾,得意的笑了,又立刻将东西还原,施施然离开。 这边厢天后和女皇已经暗暗交锋了一个回合,那边厢,安顺走进内殿,发现皇上已经苏醒,正斜倚在床头,朝他看来,他大喜,差点老泪纵横。 “皇上!您终于醒了!老奴马上就去请太医。”安顺连礼都忘了行就兴匆匆准备出殿。 “你回来。朕有话问你,待问完话再请太医不迟。”完颜不破沉声命令,嗓音还有些沙哑无力。 “是。”君命难违,安顺见他精神大好,脸上也褪去了潮红,想必是高烧和腹痛都止住了,不敢忤逆,连忙回殿,跪在他床边。 “朕方才喝的药,药引可是太子妃的血肉?”问这话时,完颜不破的表情有些狰狞,丝丝森寒迫人的煞气溢出体外,令安顺肩膀抖了抖。 “皇上您怎么知道的?太子妃可是不准宫人们乱说的!”安顺太过惊讶,一时间忘了禁言,立刻便把太子妃给卖了。 “哼,朕是昏迷了,可意识还是清醒的,不要当朕什么都听不见!”完颜不破内心剧痛,面目狰狞了一瞬。随即,似想到什么,他又舒缓了神色,温声问道,“太子妃为何不准你们告诉朕?” 安顺低头,闷声答道,“回皇上,太子妃怕您知道了实情不肯用药。”怪不得皇上昏迷时死活灌不进药,原来他竟早就知道了那药里有太子妃的血肉。 “呵~不肯用,小丫头也有的是办法逼朕用。”完颜不破低笑,自言自语的呢喃道。 他抚着滚烫的胸口和不再绞痛的腹部,心中暗暗忖道:这里面有小丫头的血肉么?很好!自此,小丫头就是朕生命的一部分,融入了朕的骨血,谁要抢夺或伤害她,便要做好万死的准备! 忆起昏迷时听见的絮语,他深深皱眉,沉思起来:小丫头说江映月要砍了她的手脚,把她做成人彘?江映月一个贱婢怎么敢这样对她?这难道是江映月内心的想法,被小丫头洞察了?可是为什么?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且,小丫头还说这药本身就有效,无需药引,江映月却为何偏要割人肉四钱?这其中很多内情亟待他去破解。想伤害他宝贝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心中一凛,完颜不破朝安顺看去,沉声命令,“把朕昏迷时宫中发生的事都说一遍,仔细点,切莫遗漏。” 安顺颔首,垂头回忆半晌后开始逐一述说,作为大内总管,过人的记忆力是必备的职业技能,他事无巨细都详述的很清楚,叫完颜不破如临其境。 “呵~不是刺杀,不是下毒,朕竟然是栽在一碗小小的芹菜瘦肉粥上!?好算计!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完颜不破挑眉,冷笑一声,“这个膳房副总管也是咬舌自尽?听起来和上次那些刺客的行事风格很像,估计是同一批人。上次朕遭刺杀,江映月便适时出来救驾,这次朕病重,她就出来献药,还欲割肉救朕。这几次三番的救驾之功都落到她一人头上,未免太过巧合了!两次事件都有人策划,且种种迹象显示,这策划之人就潜伏在朕身边,看来看去,也只有江映月有这个嫌疑。她费尽心思设计朕,又反过来救朕,如此繁琐,安顺,你说她图的是什么?” 安顺垂头沉吟,片刻后脸上露出震惊,“皇上,她这样做莫不是在意图接近您,博取您的信任?若真是如此,反倒比直接刺杀您所图更巨。能将暗桩安插进您的身边,还让咱们半点没有察觉,她一定是自十二岁进宫便开始筹谋了,其身份一定不简单,极有可能是前朝余孽,且地位还很不低!”跟随在完颜不破身边,历经了那么多阴谋和杀戮,安顺只略略一想就猜到了江映月苦心筹谋背后的真相。 “正是!十二岁稚龄便开始筹谋这一切,她定是从小便开始受训,其心志和手段都不一般!朕历经杀戮,纵横四野,却是差点栽在一个女人手上!哼!”,完颜不破眯眼,重重锤击床柱,眸子中的杀气浓烈到有如实质。 小丫头说那番话,定是也察觉了江映月的不对劲。若是前朝余孽,两人之间的仇恨就解释的通了,前朝余孽,哪个不是恨毒了欧阳家的人?想来,小丫头自刺杀过后,确实有意无意的针对江映月,他会对江映月产生怀疑,也全赖小丫头的提醒,不然,谁能想到一个冒死救驾的小宫女其背景和能量竟是这样不简单?只是,她是如何发现江映月的身份的?发现后为何不告诉自己,反而独自承受这些?是觉得没到时候还是不信任朕? 想到这里,完颜不破心里一窒,失落,心痛,担忧……种种复杂的情绪全都化为对江映月的杀意,恨不能立时便把江映月千刀万剐! 察觉到皇上散发的狂猛杀气,安顺试探性开口,“皇上是想处理掉江映月吗?交给奴才,奴才一定替您办妥。” 完颜不破轻扯嘴角,森冷一笑,“不了,待朕查清她的身份和图谋再说。能培养一批死士为她效命,朕能肯定,她的背景相当不简单,不将她和同党连根拔掉,朕心难安。叫人盯着她,一举一动都不要放过。对了,找一个染病的宫人,去掉药引后按原来的方子熬药给他喝,看看他情况如何。” 若那人喝了药痊愈,这四钱肉,待尘埃落定,他定然向江映月加倍讨回!不知将人全身的肉都按四钱的分量一刀一刀慢慢割下来会如何?一定很有趣!完颜不破玩味的忖度,身上散发的阴气叫安顺头皮发麻。 这江映月算天算地,就是不该算到太子妃头上,若这四钱人肉的药引真是她急于争功而捏造的,那她一定会生不如死!不不不,哪怕这药引是真的,她也难逃厄运,谁叫她伤了皇上的心头宝呢!安顺淡漠的忖道。 江映月设计这一切本是为了博取完颜不破的信任,完颜不破被她治愈,哪里还会去怀疑她?哪曾想,太过急功近利使她行事失了分寸,露了破绽,献药被欧阳慧茹生生拗成了逼药,欲割肉彰显忠心又成全了欧阳慧茹的孝义,什么都没得到,却使完颜不破看透了她的伪装。她如今不但没有扭转乾坤,反倒把自己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吧! 52、再次交锋 完颜不破在昏迷中听见了小丫头的絮语, 知道江映月欲对她不利, 又获悉她要割肉救治自己,哪里还敢放任自己继续无力的躺在床上?恨不能立时便痊愈过来。 凭借着自身强大的毅力,又加上小丫头缠绵一吻的鼓励, 他很快就恢复了神智,喝下药没多久便止住了高烧和腹痛, 偶尔忆起那甜蜜的哺药经历,心情竟是出奇的愉快, 一时间容光焕发, 让前来诊治的太医颇感意外。 “没想到药效竟然如此神奇!多亏了太子妃……”想起太子妃禁言的命令,太医院院首的话戛然而止,放下替皇上诊脉的手, 尴尬的改去抚唇上的两撇胡须。 “多亏了太子妃想到在宫人们中间征集土方, 不然,奴才们也是束手无策!惭愧啊!”另一名太医极有眼色的将顶头上司的话圆回来。 心知院首原本想说些什么, 完颜不破冷硬的脸部线条完全柔和下来, 温声道,“朕能有今天,全靠太子妃尽心尽力。太子妃辛苦了,你们待会就去替她诊治一番,切莫让她生病。” “启禀皇上, 太子妃方才说累了,想必这会儿正睡着,不好打搅。待她睡醒, 奴才再带太医前去替太子妃看诊如何?”安顺想起太子妃走前那憔悴而疲惫的面容,禁不住开口提醒。 点头,赞赏的睇一眼安顺,完颜不破愉悦的忖道:安顺对朕极为忠心,除了朕的命令,向来不会顾虑其它,仅仅几天时间便倾向了小丫头,被小丫头收服,这可真是少见。朕的宝贝就是如此特别! 皇上的话,一字一句无不透露出对太子妃的重视,且历经此事,太子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还会大幅提升,太医们不敢怠慢,俱都恭敬的点头应诺。 太医们在偏殿守了许久,只待太子妃一醒转就替她诊脉,不想,太子妃过于疲累,这一躺下竟睡了一天一夜,直至第二天临近晌午还没苏醒过来。 完颜不破担心她的身体状况,频频使人前去探看,探看了几次,来人都回报说太子妃只是太累,睡的太沉,他才略略放心了些。 “朕大病一场,最辛苦的人反而是小丫头。朕后宫那么多女人,这个时候能够奋不顾身,主动请求来朕身边照顾的有几个?除了小丫头,一个都没有!不但没有,竟还拖朕的后腿!搅得朕的朝堂动荡不安!朕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只小丫头一个尽够了!” 听完安顺回报的京中政局,将柔妃泄露他的病情被拔舌的事与为照顾自己又是割肉又是累到昏睡不醒的小丫头两相对比,完颜不破冷冷一笑,语气悠长的感叹道。 安顺头低了低,勉力压下脸上露出的震惊,心中忖道:皇上经过此次大病,对太子妃的感情竟是又加深许多,压抑也压抑不住了,太子妃日后的出路,何止是做皇后那般简单?独宠六宫也是有可能的!太子这下惨了,他这个储君之位算是坐到头了,而且,若是和离,皇上也会紧着太子妃的名声着想,随意给太子安些由头治罪,真真是祸不单行。 忖度完毕,安顺脸上又恢复了往日淡漠的表情,继续回禀暗卫递进的情报,半个时辰不知不觉就过了,到了完颜不破喝药的时候。 “让江映月过来伺候!”完颜不破丢开手里的一份密折,毫不犹豫的下达命令。 “皇上请三思!江映月此人居心叵测,极为善于忍耐和伪装,关键时刻却又出手狠辣,非常危险,您万万不可让她近身!”安顺脸色一惊,连忙开口劝说。 完颜不破冷然一笑,摆手道:“放心,她所图不小,为了保命,为了自己的计划能够顺利施行,她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朕此生还是头一次见到心智手段这样老辣的女人,十二岁入宫,十五岁晋为朕的贴身内侍,十七岁位列四品女史,十八岁仅差一步就成为宫中唯一的一品女官,接连两次暗算,朕都被她耍的团团乱转,且还让她逃过了朕的暗查,若再让她走下去,岂不是要做了朕的嫔妃,诞下皇子,晋身贵人行列?朕的后宫,朕的朝堂,岂不是要被她搅的翻天覆地?哼!身边养了这么一条毒蛇,朕竟然一丝迹象都没发现,恍然忆起,还当是做梦一场!这样不可思议的女人,朕得好生看看。此间事了,安顺你切记提醒朕,叫朕将她剥皮,削肉,拆骨,掏空五脏六腑,将她里里外外看一个通透!” 听完皇上的话,一股凉意直从安顺脚底钻进头皮,他心尖颤了颤,躬身应诺,心里骇然的忖道:皇上今次是彻底被江映月惹毛了,连她的死法都已经设想好了,真是惨烈!皇上要对付一个女人,何至于此?不得不说,江映月真是个人才! 不再多想,安顺肃着脸去殿外唤江映月进来伺候。 不久,江映月便端着满满一碗药进来了,走到完颜不破床边,将碗放下,先行给他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待他颔首,她才直起身,重新拿起药碗,没有喂药,却是自己先喝了一口试毒。 她自进殿开始,一举一动就全被完颜不破看在眼里,完颜不破不得不承认,江映月的伪装确实完美,将一个女史该有的动作,表情,眼神都演绎到了极致。若不是他认真观察,定然无法发现她平静如水的眼眸下暗藏的一丝波澜。 他心中轻嗤一声,一直保持着冷眼旁观的姿态,直至江映月拿起碗,眉头皱也不皱的喝下一口药,他才突然变了脸色,睇视江映月的眼神暗藏刀锋,恨不能当场将她碎尸万段。 立时收起身上泄露的杀气,完颜不破脸上淡漠,心中却燃烧着滔天的怒火。这碗药,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强迫自己去吞咽?因为这里面有着他最珍爱的人的血肉!每每咽下,就仿佛吞了岩浆,灼烧着他的喉舌,肠胃,继而灼穿他的心脏,让他五内翻腾,剧痛难当!而这个女人,这般轻松惬意,仿佛啃噬小丫头的血肉是一种享受,就凭她今日这种姿态,日后他也有理由活剐她千遍万遍! “把碗放下!你出去!”未免自己压抑不住内心不断翻腾的杀气,打草惊蛇,完颜不破冷声命令,阻断了江映月举起汤勺,准备喂药的举动。 “皇上,让奴婢伺候您用药吧!这碗药何其宝贵?您不能不喝呀!”许是太急于将欧阳慧茹打落泥底,江映月一下便误认为完颜不破是不想喝药,放下汤勺,干脆利落的磕了个头,表情悲戚的劝道。 完颜不破看穿了江映月,把她以往的表现串联起来深入分析,自然对她的行事风格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个女人的一切举动,一切话语,都不会是无的放矢。她特意强调这碗药珍贵,必然有着自己的用意。 完颜不破压下心头的厌恶,状似不在意的开口,“朕想喝时便喝,不想喝便放着,一碗药罢了,凉了倒掉,再给朕重熬一碗既可。无需赘言,你退下!” 江映月摆出一副为难至极的样子,踌躇半晌,最终咬咬牙,哀声劝道:“启禀皇上,这碗药倒掉了就再也没有了,只因,这药里的药引是太子妃的一钱血肉!您若不喝,太子妃还得割肉一钱添补,您忍心吗?” 她知道完颜不破对欧阳慧茹的重视,听说这件事,一定会唤来太医给欧阳慧茹诊治,好叫他自己安心。如此,欧阳慧茹,不知欺君之罪你顶不顶的住? 江映月心中冷笑连连,面上表情却更加哀戚,仿佛是在为了太子妃的孝行而感动。 “江女史噤声,本宫的命令你忘记了吗?”清亮的嗓音在内殿中响起,两人回头一看,只见欧阳慧茹正精神奕奕的站在宫帘边,冷眼睨视着跪在地上的江映月。 江映月没想到她话一刚落,正主儿竟然立刻就出现了,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任欧阳慧茹再聪明,当场对质,她想遮掩也遮掩不住。况且,她那真正献肉的小宫女还跟在身边,只要掀开她的衣袖,没找着伤口,当即拆穿那小宫女,这欺君之罪就跑不掉了! 想到这里,她眼里滑过一抹暗喜,面上却做出一副惊恐的表情,膝行到欧阳慧茹脚边,为自己的失言磕头请罪。 完颜不破将她那丝暗喜看在眼里,心中略略思考,若有所觉,与神色坦然的小丫头对视一眼后语带急切的叫来太医给太子妃诊治伤口。 “小丫头过来,给朕看看!一副药罢了,为何要割肉做药引?这是什么邪门药方?谁拟定的?给朕招来!朕要问罪!”他语气中的怒火和心疼溢于言表,令见到他,神色本来还有些尴尬的欧阳慧茹立刻平静下来,心中热乎乎的。 没想到完颜不破维护欧阳慧茹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只因割了她的肉做药引,献药不但无功,反而成了一种罪,江映月连忙磕了几个响头,主动揽下罪责。 她表情真挚,态度诚惶诚恐,心中却是愤恨到了极点,但转而想到能借此机会整倒欧阳慧茹,她又抛开了怨念,冷冷暗笑起来。 “父皇不用看了,秦嬷嬷方才已经给我上过药了,没什么大碍!江女史也别磕了,这本不是你的错,是本宫为求药效一意孤行。说来,江女史极为忠义,当初还曾主动提出割肉。父皇,您如今能大安,也有江女史的功劳,若是因此罚了江女史,倒叫宫人们寒心。”她大方的走到完颜不破床边坐下,笑盈盈的劝解,脸上表情半点看不出疼痛,只略微有些苍白。父皇维护她的心意她收下了,却不好叫他因为自己成了一个忘恩负义被人诟病的帝王,收拾江映月,她自有办法。 她越是云淡风轻,完颜不破越是心疼,恨不能以身代之。但小丫头的话也有道理,他惩罚江映月确实师出无名,在这种非常时期,人心安定是最重要的,他不能乱了大局。小丫头肚内自有乾坤,她和江映月的私怨她一直心里有数,今天闹这么一出自然有她的用意,便顺了她的意吧。 这样想着,完颜不破淡漠的睇了江映月一眼,挥手叫她退至殿中的角落,而后连声催促宫人们赶紧找太医过来。 江映月默默站在殿内的角落,一双眼睛不时往云淡风轻的欧阳慧茹瞟去,为她死到临头还镇定自若的风采暗暗喝彩。待太医来了,你可要好生表现,务必让我看看你跪地求饶的丑态!几次跪在欧阳慧茹脚边,自尊心严重受创的江映月病态的忖道。 还真是自信!这一回合,我不会再让你狼狈不堪的跪在我脚边求饶,这种戏码,我早腻了!今天咱换个新花样,叫你如一只丧家之犬般被狠狠抽打如何?你做好准备了吗?仿佛对江映月频频投来的视线无知无觉,欧阳慧茹自顾垂头暗忖,笑容讽刺至极。 53、再次交锋 殿内暗嘲汹涌, 两人心思各异的忖度着心事,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很快流逝。 太医终于在宫人的不停催促下赶到了乾坤殿,大冷的天,脑门却跑出不少细汗。乾坤殿的主儿再有个什么不测, 他们是真不用活了。 “奴才来迟,还请皇上恕罪!”见到斜倚在床头, 精神颇佳的皇上,太医长舒了口气, 放下高悬的心, 先行跪下请罪。 “起来,快给太子妃看看伤口!”完颜不破不耐的挥手,语带焦急的命令到。 伤口?难道皇上知道了?可太子妃不是下了禁言令吗?谁给捅出来的?太医心中犹疑, 动作便有些迟钝。 “还愣着干什么?动作快点!”完颜不破催促, 脸上隐隐露出怒容。 太医连忙应诺,拿着药箱走到太子妃身边, 语气极为恭敬的请求太子妃挽袖, 让他查看伤口。欧阳慧茹不为所动,也不伸手,只默默睇一眼太医,拿起身旁的热茶缓缓啜饮起来。 太医被她这样婉拒,有些尴尬, 躬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江映月见此情景,头低了低,掩住嘴角不可抑止浮起的讽笑。欧阳慧茹, 你就装吧,继续装!看你能坚持到何时! 见到小丫头任性的举动,完颜不破笑容无奈,却又极为温柔,耐心的开口劝解:“茹儿,别闹了,身体要紧,赶紧让太医给你看看!” “咳咳!”茹儿?见鬼了!这也太肉麻了吧?没料到完颜不破会突然改了称呼,欧阳慧茹一时适应不过来,被一口茶水呛得连连咳嗽,一张俏脸憋的通红。 “都多大的人了,喝茶也能呛到!”完颜不破见她形容狼狈,心下好笑,忍不住伸手替她拍抚脊背,语带宠溺的说道,转而朝太医看去,立时敛了语气中的温柔,急切的命令,“过来,给太子妃看诊。” 太医躬身,再次恳求太子妃挽袖。 “不用,本宫伤的是手臂,男女授受不亲,太医不用看诊了。不过是普通的割伤,由秦嬷嬷和小雨给我上点金疮药就行了。”欧阳慧茹摆手,肃着一张脸拒绝。 她的话义正言辞,太子妃的手臂确实不是常人随意能看的,太医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朝皇上看去,请他裁夺。 自己以外的男人要看小丫头的手臂,占有欲极强的完颜不破心中不虞,面上就有些迟疑。 不待他开口,垂头站在角落里默默不语的江映月突然跪出来,恭敬的说道,“奴婢不才,曾经在御药房做过三年医女,略懂一些医术,医治割伤不在话下,奴婢斗胆,恳请皇上准奴婢替太子妃医治。” 亲手戳破欧阳慧茹的骗局才是最好玩的!想找借口躲过这一劫?做梦!江映月俯下身子磕头,心里得意的暗忖。 “不必!”完颜不破想也不想便拒绝。知道了江映月有可能是前朝余孽,他不会让江映月近小丫头的身。 “父皇,让她看吧,若秦嬷嬷和小雨处理伤口不当,也好有人指点一二。”欧阳慧茹出人意料的点头了,江映月眼瞳中暗藏的自得略沉了沉,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江女史,随本宫去偏殿吧,父皇在这里,诊治也不方便。”欧阳慧茹看向江映月,温声建议道。 原来如此,将自己拐去偏殿看诊,再利用权势威胁自己不要开口言明真相是么?欧阳慧茹,你真是好算计!我确实斗不过你! 想拒绝,却又不能拒绝,江映月第一次认识到,卑贱的身份对她而言是多么大的阻力,她不可以反抗,只能被动的接受别人的安排。一时间,强烈的往上攀爬的欲·望超过了一切。想法是好的,但见完颜不破现在对她的态度,却又比以往更加厌弃了几分,待到出宫,她除了嫁给刘文清外放边疆,哪里还有别的出路? 心中燃起的火苗迅速熄灭,江映月脸色暗沉,僵硬的点头。胜利就在眼前,仅差一步就要被握在自己手里,却又被别人夺去,这种挫败,笔墨难以形容,一时间竟让她有些万念俱灰。 正待两人举步要移往偏殿时,完颜不破适时开口了,“留下,朕要亲眼看看太子妃的伤势。” “父皇!”欧阳慧茹惊讶的回头看向他,坚定的摇头拒绝,“我的伤势您不能看。”看了,您还怎么吃得下药? “你割肉是为了救朕,朕如何不能看?不看,叫朕如何安心?你过来,到朕身边来!江女史,替太子妃挽袖检视伤口!”完颜不破肃着脸,拍拍自己床榻边的椅子,语气坚定,不容人拒绝。 欧阳慧茹迟疑半晌,但见父皇定定凝视着她,眼神极为霸道专注,她只能微微摇头,无奈的坐到他身边,自己挽起袖子,露出臂上缠绕的血迹斑斑的布条,“江女史,劳烦你了。” “哪里,这是奴婢的本分。”瞥一眼欧阳慧茹‘修饰’的极为逼真的伤口,又见她态度大方自然,并没有任何心虚的迹象,江映月心里略有些打鼓。 恰好这时,小雨拧巴着脸,悄悄去扶自己左臂。她见状,眸子一闪,最终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欧阳慧茹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哪里敢动手割自己的肉?哪怕是她,做这种事之前亦要思虑,犹豫半晌!是了,这只是她的欲盖弥彰,待会儿拆布条时,指不定她又要有什么说辞来阻止自己。 心中暗忖,江映月伸手,麻利的去解欧阳慧茹臂上的布条,动作有些急切。 “嘶!疼!江女史轻点!”欧阳慧茹眉头一皱,低声呼痛。 完颜不破心疼的直起腰,朝江映月冷眼睨去,语气冰寒道,“你真的做过医女吗?怎得这么不小心?” “奴婢该死!奴婢心里着急,动作大了点,请皇上,太子妃恕罪!奴婢这次一定小心。”正是谜底揭晓的关键时刻,江映月生怕被完颜不破遣退,连忙磕头保证。 “起来吧,这次小心点。”皱眉,淡漠的瞥了一眼跪在自己脚边的江映月,欧阳慧茹大发慈悲的开口。不让她亲眼看看,这场游戏岂不是失去了很多乐趣? 江映月如蒙大赦的起身,再次小心翼翼的去解开布条,布条厚厚缠了好几层,每剥离一层,江映月的心便收紧一圈,待到浸满鲜血的最后一层布条被揭开,看见其下血肉模糊的一个圆形伤口,江映月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眼里滑过不敢置信,手上一个用力,竟生生把布条连同伤口的几丝血肉一起扯了下来。 欧阳慧茹不防,痛的脸色煞白。 “贱婢!你就是这样给太子妃医治的?”见到小丫头痛苦的表情和血肉模糊的伤口,完颜不破心脏仿似被利爪撕扯翻搅,疼痛难当,立时拿起手边的茶杯狠狠掷到江映月头上,语气森冷的呵斥。 江映月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整个人都愣住了,没有半点防备,被完颜不破砸了个正着,鲜血顷刻间便从额头上沁出,顺着发髻往脖子里流,形容狼狈不堪。 欧阳慧茹没功夫去欣赏江映月的狼狈,她已是痛的说不出话来。秦嬷嬷和小雨愤恨的瞪视江映月一眼,连忙上前,熟练的给她清洗伤口,上药,并包扎好。 看着小雨麻利的动作,根本没有一点受伤的迹象,江映月这个时候还看不出自己被耍了,那她在宫中五六年也算是白混了。 但是为什么?欧阳慧茹设这个局来蒙骗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看来,她以往确实是故意针对她,并不是她的错觉。这个女人难道知道了她的身世?不会!绝没有这个可能,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但到底是什么呢?江映月内心狂乱的思考着,面上却飞快的摆出一个求饶的卑微表情,身体先于大脑已经自发的连连磕头请罪。 只是,任她这次如何求饶,却再没有人搭理她。完颜不破正皱着眉头,面沉似水的看着秦嬷嬷给太子妃包扎伤口,欧阳慧茹正闭眼,强忍着伤口被撕裂的疼痛。 这点痛算得了什么?能比的过被砍手砍脚,剜眼割耳?她不断对自己做着心理暗示,痛感才稍稍消退一点。 待伤口处理完,她已经出了满头的冷汗,完颜不破也是脸色煞白,并不比她轻松多少。 江映月跪在地上,静静趴伏着,心里万分忐忑的等待着责罚。她知道,今次的事,欧阳慧茹若真的是故意设计她,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但是欧阳慧茹缓过劲来却没有理睬她,而是拿起案几上快被放凉了的药碗,朝完颜不破递去,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微笑,“父皇,折腾了这么久,药都该凉了,您快把药喝了。” 游戏只是游戏,绝不会比父皇的身体更重要,江映月已经犯了禁,她可以留待后面慢慢收拾她。 见过她血肉模糊的伤口,完颜不破哪里还肯吃药?他神色莫测的睇视一眼黑褐色的药汁,只觉喉头一阵阵干涩发紧,腹内如被烈火灼烧般难受,偏头,沙哑着嗓音叱道,“把药拿开!朕不想看见它!” 想象永远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那么大一个伤口,娇生惯养,从未受过磨难的小丫头是如何忍耐下来的?完颜不破眼眶温热,不由紧闭双眼,压抑心中的绞痛和悸动。 果然不肯喝药了!欧阳慧茹清亮的眼瞳暗了暗,默默放下药碗,忽然转头,视线如刀子般向江映月剐去。 “贱婢!你给本宫跪到殿门口去!本宫待会儿再收拾你!”指着江映月厉声呵斥,欧阳慧茹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显是被气的不轻。一场游戏,却影响了父皇的情绪,令他不肯吃药,她心中郁气难平,却又颇为自责,一股脑儿的将怒气全撒在江映月头上。 对这个女人,她真的是越来越难以容忍了。离她的死期仅有三个月,她却快等不及了。 江映月还是头一次被欧阳慧茹指着鼻头辱骂,心中暴涌起一股戾气,却又很快抑制住,默默磕了一个响头,顶着一脑门的鲜血跪到殿前的空地上。 这是她自进宫以来最狼狈的一次。但是,碰见欧阳慧茹,她没有最狼狈,只有更狼狈,她目前显然还没有这个认知。 54、冲动一吻 江映月一离开, 完颜不破也遣走了殿内所有宫人, 留待两人单独相处。 待宫人相继退走,欧阳慧茹收了脸上的厉色,笑盈盈的看向完颜不破, 再次举起药碗,“父皇, 您该喝药了。” 完颜不破深深睇视她一眼,并没有去接碗, 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眼一闭上,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却又清晰的出现在他脑海中,刺痛着他的神经, 令他额角青筋毕露。他猛然睁眼, 厉声呵斥,“把药端下去!不要放在朕面前!” “父皇!您还是我的父皇吗?怎么这般妇人之仁?听皇祖母说, 您从小各处征战, 历经杀戮和血腥,还曾生啖敌方部落首领的心脏以获得他的力量。这样的事您都能干,怎么这会儿连一碗药都怕喝?”欧阳慧茹眼瞳晶亮,闪烁着点点怒火。 完颜不破伸手,挥开药碗, 逼近她,低声一字一句说道,“生啖别人的肉能和吞食你的肉相比吗?你是朕的宝贝, 不是朕的敌人!” 欧阳慧茹堪堪躲开他的大手,保住了碗里的药,又被他喷洒在腮侧的热气和暧昧的话语激的心脏狂跳,不知该作何回应,脸颊不自觉微微泛红。 该死!现在不是你荡漾的时候!什么‘宝贝’?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亲昵爱称罢了!你不要太自作多情了!你爹还叫你‘宝儿’呢! 欧阳慧茹闭眼,不与他火热的视线相对,内心不断告诫自己不要沉迷,不要沦陷,这才渐渐恢复了淡然的表情,再睁眼时,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完全沉寂下去,看不出丝毫情绪。 睇见小丫头这么快就抑制住了情绪,完颜不破眼里滑过失望,却又为她的冷静和理智喝彩。面对自己的逼近,面对破土而出的禁忌之情,她的抗拒和压抑在他的预料之中,因此,除却少许失望,他并没有多么难受。他可以继续等待,直至小丫头不再是太子妃的那天再戳破也不迟,这样,她便无需承受这份感情带来的压力,只需安心的站在他身侧,接受他的保护既可。 但是,对待这份突兀而悖德的感情,她尚且能理智的分析利弊,进而做到控制心绪以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为何却又明知药引是假,还要一意孤行呢?为了打压江映月,她就这样不惜一切,甚至是自残身体?! 这样一想,完颜不破抿唇,为小丫头的轻率和冲动而恼怒起来,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瞥一眼她手里的药碗,冷声开口,“把药端走,不要让朕说第二遍!朕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你平时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会相信这样荒谬的药方?竟然想也不想便采纳了,还执意割自己的肉,难道满宫的仆役都是死人吗?恩?真是愚蠢!” 愚蠢?自己辛辛苦苦一场,泪水,汗水,血水都为他一人流尽了,竟然只换来‘愚蠢’两个字,欧阳慧茹是真的伤心了,伤心过后,胸中也涌起一股怒气。 “我愚蠢?难道我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为一个药引而和江映月去争辩,把病重的你放在一边不管?宫人们会如何看我?这个尚且不论,我若迟疑一秒,你便多受一秒的苦楚,我怎么忍心?这个药方我不能不用,真要割肉做引,你也只能喝下我的血肉,旁的浊物都不能入口!” 最后一句不小心泄露了自己超乎寻常的占有欲,欧阳慧茹语气不自然的停顿下来。她微微敛下怒火翻腾的眼瞳,再次把药碗往完颜不破身前一递,强硬的说道,“这药你一定要喝!” 小丫头的眼瞳因灼灼的怒火而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玉白的脸颊也被气的绯红,整个人冶艳到了极致,令完颜不破有些目眩神迷,移不开视线,恍惚的心神刚清醒过来,却又被她最后那句独占宣言给重击了一下,心脏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你怎么能这样撩拨朕的心?每当朕以为已经爱你到极致的时候,你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你值得朕爱你更多一点!你叫朕该怎么待你?嵌进朕的身体,化为朕的骨血好不好? 强力镇压着内心不断翻涌的爱意和悸动,方才的那点恼怒早就烟消云散,完颜不破垂眸,掩去眸子中不同寻常的炙热,瞥一眼几乎快伸到自己鼻端的药碗,唇角一勾,语带戏谑的反问,“一定要喝?若朕不喝呢?” 这是挑衅?自己怒火高涨,对方却还有心调侃,仿佛笃定了自己不能拿他怎样,而且,该死的,她这么劳心劳力究竟是为了谁? 心中一阵阵替自己不值,欧阳慧茹最后一点理智也被怒火焚烧殆尽。她瞥一眼盯视着自己,神态悠闲的父皇,忽而勾唇冁然一笑,举起药碗,狠狠灌下一口便对准了他的薄唇。 没料到小丫头炸毛后竟然会做出这种惊人之举,完颜不破愣了愣,待到对方的舌尖霸道的伸过来,强硬的撬开他的齿缝,他才乍然回神,瞳孔剧烈收缩一下,想也不想便启唇,迎上那灵巧的小舌,同时也咽下了那苦涩的药汁。 两人的舌尖不自觉交缠,欧阳慧茹的眼瞳迷蒙了一瞬,立时又恢复了清亮,待到父皇咽下药汁,她连忙从这一吻中抽离,跪在床边,重重磕了个头,脸色煞白的说道,“父皇执意不喝,儿媳只能以口哺药。父皇昏迷不醒时是万不得已,事急从权。父皇清醒了,便体谅一下儿媳,否则,儿媳真不知该如何自处。方才一时冲动,冒犯了父皇,还请父皇降罪!”话落,她又连磕了三个头,这是她第一次对完颜不破行如此大礼。 心中不断懊恼着自己没头没脑的举动,欧阳慧茹心脏揪紧,不知道父皇会如何看待她,会不会觉得她举止轻浮,犯上作乱? 想到这里,她眉头狠狠一皱,心中忐忑难安。她不想因自己的失误而导致父皇厌弃她。她确实爱着父皇,方才那下意识的行为已经让她明悟,却也知道这份爱她要不起。如此,便好好珍惜这最后一段时光,留待这份爱日后慢慢沉淀。但愿父皇不要察觉她的感情,让她保留这个苦涩却又微微泛甜的秘密。 久违的‘儿媳’又萦绕在自己耳边,刺痛着自己的耳膜,生生将两人的距离拉远,看着瞬间又抽身而去的小丫头,完颜不破扶额,深感挫败。一时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一往无前,一时又像只胆小的乌龟,原地退缩,小丫头总是这样变化多端,让他又爱又恨! 方才的匆匆一吻意味着什么他极为清楚,丫头爱他,却转眼编起瞎话,企图蒙混过关,这种举动真是笨拙,却又可爱到了极点,让他本想戳破她心思的想法瞬间淡了。其实,偶尔引逗这样的丫头,看着她种种直白却可爱的举动也是一大乐趣!而且,她是汉人,必定无法接受这份突兀的感情,总得需要一段时间来思考沉淀,她还只有十七岁,能做到现在这样镇定自若已是极不容易了。罢了,她爱逃避便逃吧,她年岁还小,正该过的无忧无虑,这种悖德的压力只朕一个人承受就好,待朕清除了一切阻碍,她只需安安稳稳的接受朕的感情! 无奈的忖度,完颜不破伸手,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你起来,你也是为了朕的身体着想,何罪之有?朕知道你性子直,脾性拗,但气急了也该有个分寸,岂可做出这种轻浮之举?你将太子置于何处?幸而方才殿内无人,这次便罢了,若再有下次,朕一定重重治你的罪!”说完这一大段违心到了极点的话,睇一眼小丫头明显松懈下来的表情,他嘴唇微微一勾,伸手道:“药碗拿来,朕喝。” 且暂时安安小丫头的心,免得把她吓跑了。今天竟然又意外得到一吻,便算作对朕的补偿吧。完颜不破苦涩的暗忖。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可以强取豪夺任何他看上的东西,却半点不敢强迫眼前这人,只因对方皱皱眉头都会令他心痛。 “父皇请喝药。” 暗地审视完颜不破表情,没在他脸上发现异色,欧阳慧茹心中稍安,恭敬的将药碗奉上,内里不由对自己以往大胆肆意的行事作风深感庆幸,又极为意外父皇对她的容忍度。方才的举动,足够治她个欺君犯上之罪,让她死上一百次,父皇却只三言两语便轻轻放过。看来,还是被她舍身割肉的孝举给感动了,如此,这次她虽然受了点伤,实际上却赚大了,相当于有了一块隐形的免死金牌,对日后和离大有裨益。 想罢,欧阳慧茹懊悔不已的心情立刻好转起来,不得不说,她这种粗神经和豁达的心性也是她在异世能混的风生水起的一大助力。 完颜不破几口喝完药,将碗递回去,意味深长的说道,“丫头做任何事朕都能够包容,丫头尽可以相信朕,有事无需闷在心里。记得,朕永远是你的依靠。” 欧阳慧茹心跳紊乱了一秒又立刻平复下来,不以为意的低应一声。永远的依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永远的依靠,而完颜不破,终将与她渐行渐远,若日后再相见,惟愿他还当她是一个亲近的后辈,不要疏远她,厌弃她。 从丫头的脸上看出了不以为然,完颜不破心中的挫败又加深了一层。 还是不肯向朕述说,也不肯向朕求助吗?你一个人如何与江映月那条毒蛇周旋?罢了,随你的意吧,朕自会保护好你,但愿日后你能明白,朕会是你一辈子的依靠。揉捏着眉头,完颜不破疲惫的暗忖。 看出他的疲惫,欧阳慧茹心里不舍,连忙柔声劝道,“父皇,您累了,快躺下睡一觉,休息好了,病也好的快一点。”话落,她扶着完颜不破在床上躺好,又替他掖好被角。 被丫头强行摁倒在枕头上,完颜不破有些哭笑不得,却很是顺从的闭眼。有珍爱之人的陪伴,警惕性极高的他没几刻钟就陷入了酣睡,往常紧绷的面容显得极为平静。 待完颜不破睡着,欧阳慧茹轻手轻脚的退出内殿,招来安顺守在门口,略略嘱咐几句便朝殿外走去。 江映月此刻还跪在殿外等着她呢。早在被逼割下那四钱肉开始,她就想好了,血债自然须血来还,且还要百倍千倍的还!费了她这么多的精力,做了这许多铺垫,现在,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55、秋后算账 殿门外正飘着点点飞雪, 不大, 却能冷透人的心肺,令人呼吸间鼻头发痛。 殿外刚被清扫干净的空地又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江映月此刻正跪在白茫茫的空地中间, 头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一丝醒目的艳红从她的额头滑落, 没入衣襟,浸染了她半边衣衫, 其狼狈的模样令人触目惊心, 不忍直视。 虽然形容极为凄惨,她面上却没有任何怨恨或害怕的表情,只腰杆挺的直直的, 眼观鼻鼻观心, 沉默的跪着,态度平和而恭顺。 来往的宫人们或对她指指点点, 或垂着头急匆匆跑过, 但心里多少都有些同情。她不是那个献药救了皇上的女史吗?怎么会这样狼狈?一个有功之人不但没被表彰,反而被惩罚了,真是令人心寒。 将宫人们的怜悯和怀疑看在眼里,江映月垂头,抿唇微微一笑。以她献药的功劳, 欧阳慧茹能够怎么罚她?不过是跪几个时辰而已,她受得住。 摸摸宫装下厚厚的棉裤,她不由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江女史可还好么?”熟悉的嗓音响起, 唤回了江映月的心神,她抬头,朝站在屋檐下,正用一双清亮眼目看着自己的太子妃睇去。 “回太子妃,奴婢很好。奴婢替您处理伤口时弄疼了您,奴婢该罚,”江映月艰难的弯下已经被冻僵的脊背,边磕头边虔诚的说道。 来往宫人无不拉长了耳朵偷听两人对话,此时面上微露震惊,没料到太子妃只因这点小过失便把人整治成这样,难道她的平易近人都是伪装?如此想着,心里便有些发憷,看向太子妃的视线带了三分惧怕。 好你个江映月,这种时候还不忘渲染我残暴的形象。欧阳慧茹挑眉,清亮的眼眸暗沉了一瞬,朝候在一旁的秦嬷嬷看去,温声嘱咐道,“嬷嬷,你去把江女史的伤口清洗一下,再给上点药。” 秦嬷嬷应诺,很快拿来一瓶烈酒,给江映月擦拭伤口,并上好金疮药。 饶是坚强如江映月,在烈酒倒下时依然变了脸色,痛的面目扭曲,龇牙咧嘴,心中更加笃定欧阳慧茹是在故意整治她。只是,为什么独独针对她?这样的疑问再一次浮上心头,却依然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见到疼痛难忍的江映月,欧阳慧茹勾唇:疼吗?还有更疼的在后面呢! 忖完,她微微一笑,柔声道,“江女史好些了吗?父皇正病着,脾气有些暴躁,又因为心疼本宫,难免行事冲动,这才失手砸了女史。但女史的功劳,他自会记在心里,还望女史切莫对父皇心存怨望。” 原来是皇上砸的。众人恍然大悟,见太子妃行事这般妥帖温柔,还亲自前来安抚,对太子妃的观感又好上了三分,对江映月的同情反而大大减少。 江映月俯身再拜,咬着牙闷声道,“不敢。” “如此甚好。父皇砸你,是罚你伤到本宫,但一码归一码,本宫还没罚你呢。江女史,你知道你还犯了什么错吗?”欧阳慧茹指使小雨给自己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廊下悠悠然的问。观她的行止,是准备来一次秋后算账了,先礼后兵的手段被她运用的极为纯熟。 江映月心里咯噔一下,垂头细思,忽然白了脸,心道:合着你做了这么多铺垫,却是在这儿等着我呢!什么都是虚的,只你那禁言令却是实的,只待我自己犯禁。 心知自己上了圈套,她唇色青白,其上被咬出深深一圈齿痕,语气僵硬的开口,“启禀太子妃,奴婢知道。奴婢不该将您割肉做药引的事告诉皇上,奴婢犯了口舌之禁,该罚。” “知道就好。本宫当初是如何告诫你们的?江女史却是转脸便把本宫的命令忘到了脑后。父皇知道后坚决不肯喝药,岂知本宫花了多少精力才能劝服他?耽误了父皇的病情,江女史你如何向本宫、向与你同困此地的宫人们,向天下人交待,恩?” 忆起父皇不肯吃药后她干的那件没脑子的丑事,欧阳慧茹脸色黑沉,语气中的怒火烧的更加猛烈,恨不能把江映月烧成灰烬。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一出?皇上才好了一点,竟然不肯吃药了?宫人们紧张起来,对江映月升起了点点怨恨。 江映月感受到周遭投来的怨恨目光,身子瑟缩了一下,有如芒刺在背。在宫中生存,最重要的是人际关系。她能混的如鱼得水,步步高升,全靠着她高超的社交技能。在场的人,无不是乾清殿伺候的老人,根基甚深,人脉甚广,若她惹了他们厌弃,糟了排挤,日后在宫里的生活岂不是更加艰难?完颜不破眼看着靠不上了,她该怎么办? 江映月心头惊疑不定,苦苦思索着退路。 不待她想出一点头绪,欧阳慧茹又重重在她身上踩了一脚,“江女史不要仗着你献药有功便忘了做女史的本分。说到底,你这功劳也是虚的。若你真是个忠心耿耿的,没有私心和顾虑,早该冒着被杖杀的危险出来献药。若早有了这份药方,父皇何至于久病这么些时日?宫里何至于死这么多人?不要说药引邪门,你心有顾忌。四钱人肉而已,好了还不到铜钱大个疤,能与人命相比吗?说到底,你只是在等一个一举崭露头角的机会对不对?父皇的病情越重,越能凸显你的居功至伟,是也不是?你这等不忠不义,自私自利的小人,真是令人可厌可憎!你还指望你那点鬼祟伎俩能瞒得过本宫?哼,做梦!” 她从最初的温和到现在的严酷,一下一下慢慢踩着江映月,只待时机一到,便一举将她打落深渊。江映月那些把戏,她厌倦了,自己的仇怨,她自己来做个终结。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她说的话也不是欲加之罪,江映月这次再怎么狡辩也脱身不得了。她早该这样一手捏死她才是。 欧阳慧茹一席话毫不留情的揭开了江映月伪善的假面,字字句句直戳她心底最阴暗、最可怖的一面,令听到的人齐声哗然,看向江映月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那一点点怨愤顷刻间变成了恨之欲死的仇视。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欧阳慧茹针对她的理由?真是好一双厉眼,将她那些算计看的这样透彻,令人打从心底生寒!她和欧阳靖宇何其相像?都是说话做事不留余地的狠人!想到欧阳靖宇对皇弟‘蝇营狗苟’的评价,再联想到她现在的处境,江映月闭了闭眼,心中万念俱灰,却依然不想放弃希望,努力替自己争辩着,连声大喊冤枉。 她知道,这席话一出,她将要面对的是帝王的雷霆之怒和整个乾清殿宫人们的仇视和报复,将来她的处境何止是寸步难行那样简单?能不能躲过重重暗算和陷害,安然活过三个月都是问题。如此看来,她若能早些离宫还是一件好事。可嫁给自己的嫡亲弟弟,这简直是他们姐弟俩的奇耻大辱! 江映月此刻彷如掉落了万丈深渊,心中满是绝望。她最大的错误便是没有提早对欧阳慧茹防备,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在那场刺杀中将她除掉。若除掉了她,她怎么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江映月后知后觉的想到。 但任她怎么后悔也是迟了,令她意料不到的事还在后面,欧阳慧茹对她何止是罚跪那样简单。此次经历了那么多艰险,父皇被暗害病重,她被迫割肉,这一桩桩都是血债,自然该用血来偿。 欧阳慧茹对江映月的声声喊冤听而不闻,脸色十分默然,平日里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瞳也都被浓烈的杀气晕染,显得晦暗不明。她今天是铁了心要置江映月于死地。三个月何其漫长?又会发生多少变故?她等不及了。 莫怪欧阳慧茹对江映月起了杀心,怪只能怪女皇的阴毒将天后熏陶培养的太过成功了。 几句话戳破了江映月的真面目,欧阳慧茹也不废话,直接遣人去找侍卫过来行刑。 “江女史,你进献的药方救了父皇一命是事实,因此,虽然你的心思龌龊,延误了父皇的病情,令本宫难以容忍,本宫却也可以免了你的死罪,你便受了本宫八十鞭刑,若八十鞭过后你还未死,这事便就此掀过如何?” 欧阳慧茹微微扬起下颚,睨视着容色乍然苍白似鬼的江映月,邪恶的笑了,内里冷冷暗忖:伪善么?姐也会! 谁能挺过八十鞭还未死?欧阳慧茹,你是在玩儿我吗?你这假作慈悲的面孔更加令人恶心!被推到了绝境,江映月再也难掩心中刻骨的仇恨,停下喊冤,冷冷瞥她一眼,朝她狠狠啐了一口。 第一次见到江映月这般直白的真情流露,欧阳慧茹颇觉有趣,竟是唇角一勾,灿笑起来,空地旁围观的宫人们却震惊了。原来,平日温柔和善的江女史竟然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呀!打死活该! 前殿正热闹着,安顺得到太子妃欲鞭刑江映月的消息,想到皇上的暗查计划,不敢怠慢,忙将他唤醒,细细禀报情况。 “哈哈!丫头好魄力!这才是朕的皇后!”完颜不破听完朗笑一声,心情极为舒畅,“让她打,她被硬逼着割了四钱肉,心里憋着狠呢!方才还同朕置气来着。找途径发泄发泄也好。这丫头是要置江映月于死地呀,手段不错,朕算是白替她操心了。” 完颜不破笑的畅快,一字一句无不透着浓烈的溺爱。丫头不是娇弱的小花,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但是她能与江映月独自周旋到这一步,他还是很感欣慰,也稍稍放了心。 安顺再一次深刻的领会了太子妃的彪悍程度。能把江映月这样手段心性都狠辣到了极点的女人整治到这等绝境,太子妃的段数高了她何止一筹两筹?也唯有这样强悍的女人,才配做他们大金的皇后。 想到这里,安顺颇感欣喜,待到深思,却又皱眉,迟疑的开口,“若江映月被太子妃弄死了,那皇上您岂不是断了一条重要线索?这江映月在宫中可能还有同党,不彻底拔除,留着是一大隐患。” “哼,何止是宫里,朕怀疑前朝都已经被他们的人渗透了。江映月此人心机何其深远?怎可能只将眼光放在朕的后宫?只有占据了朕的后宫,再勾结朝堂,他们才能摄取到最大的权势和利益,才能最大程度的实现他们的图谋。江映月此人现在绝不能死。你去,将行刑的侍卫换成朕的暗卫。刑讯手段他们自有一套,知道怎么鞭打一个人可以让其不死,却又生不如死。” 安顺点头,肃着脸领命而去。自这一天起,江映月的磨难才算刚刚开始。 56、穷则思变 侍卫很快赶来, 是两名身材彪壮的大汉, 手里俱都拽着一根长长的牛皮鞭,气势凛然,一看就是行刑的好手。 江映月一见两人, 心肺都凉透了。吾命休矣!她心中凄然的想着,身体一晃, 差点瘫软在地上。 再怎么狠毒,她到底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面对死亡, 焉有不害怕的道理? 看着江映月脸上露出绝望害怕的表情,欧阳慧茹眼神一暗,挪开了视线, “把她嘴堵上, 行刑!”她声音清冷的命令着。 江映月就是一条毒蛇,不将她彻底打死, 自己早晚会深受其害。给她八十鞭, 她倒是能死的干净,想想你自己,若是因一时心软而放过她,日后落到她手上,想死都成了奢望。 不断做着心理建设, 欧阳慧茹却依然觉得心中有些发寒。她的手终于也沾上了血腥,虽然不是她亲自动手,却也相去不远。虽然早就有了觉悟, 但是临到头来,她还是有种自己的世界终于被染黑了的颠覆感,胸口的抑郁更是凝结成块,压的她闷痛不已。 她站起身,最后瞥一眼嘴被堵住,吊在院中的树上,不停受着鞭打的江映月,神情恍惚的离开此地。她到底不是刽子手,做不到留下来冷眼旁观的地步。 在宫里漫无目的的游荡了许久,她不知不觉又绕回了乾坤殿,八十鞭,数着蛮多,抽起来却很快,殿前的空地上早没了江映月被鞭打的身影,只留下许多凌乱的足迹和鞭子劈开皮肉时带起的星星点点的血迹。血迹四溅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形成一个个鲜红的小坑,场景有些触目惊心,寒风扑面,还带出一股子难闻的腥气,令人作呕。 欧阳慧茹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僵硬的抽离视线,脸色忽然煞白,调头朝内殿奔去,脚步仓促。 “父皇!”跑到内殿,堪堪在龙床前停下,她看着早已苏醒,正拿着一份奏折批阅的完颜不破,语带迷茫的低唤一声。 这一声饱含脆弱,像一个迷途的孩子,急需抚慰,完颜不破心中钝痛,连忙扔下奏折,自然而然的展开臂膀,温声道,“父皇在这里。” 没有任何多余的安慰,只简简单单一句应诺,欧阳慧茹却心中一安,想也不想便扑进了他温暖的怀抱,漂浮不定的心瞬间落地。 “父皇,我方才抽了江映月八十鞭子。”她仿佛梦呓一样低声述说着。 “哦?”完颜不破无意义的低应一声,下颚抵住她的发顶,眷恋的摩挲两下,大掌不忘轻轻拍抚她的脊背,像怀抱一个婴儿般珍而重之,小心翼翼。 欧阳慧茹急需找人倾诉,父皇简单的回应很合她心意,她心情稍稍放松下来,绷直的嘴角也略勾起了一点弧度,“父皇,江映月明明有药方却迟迟不肯献出,硬要看你受病痛折磨,真是狠毒,所以我不能容她,所以我抽了她八十鞭,你说,她会不会死?” 她的语气里略带了点儿担忧,却又带了些期许,简直矛盾到了极点,可见她内心是如何煎熬撕扯着。 因为丫头话中字字句句透出的对自己的维护,完颜不破心情极为偎贴,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悄然用薄唇亲吻她的发顶,低声回道,“死了又怎样?活了又如何?那都是她的命。自己种下的因,便要吞下结出的果。” 因果轮回么?这样解释还真是玄妙,但是也让欧阳慧茹心中的负担瞬间减轻了不少。她安心的闭上眼睛,微笑起来,“父皇说的对。这是她该承受的因果。且看她自己能否熬过这一劫。” 想通了,江映月死与不死便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了。死了一了白了,她便转而去对付刘文清;没死,她定会疯狂反扑,她只管接招就是。经过这次,她已经完全不把江映月放在眼里了。她忽然间又明悟了一点,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要弄死一个宫女,只是动动手指,张张嘴皮子的事。 依靠在父皇强健的臂弯里,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欧阳慧茹心情彻底放松下来,脑子逐渐昏沉,竟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久久不见怀中的人有动静,完颜不破偏头,看见她酣睡的娇颜,禁不住低笑起来。 小丫头,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心里好笑的暗忖,完颜不破俯身,毫不犹豫的侵占自己肖想已久的樱唇,好生品尝了一番。 许是最近太累,难得放松一次,又没了负累,欧阳慧茹这一闭眼便陷入了深眠,不论完颜不破怎么亲吻,愣是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完颜不破放开她已被吻到红肿的嘴唇,恋恋不舍的用指尖摩挲一阵,又定定凝视她恬淡的睡颜良久,才满足的叹了口气,将她紧紧抱进怀里一起睡下。 待欧阳慧茹再睁开眼时,她已经被完颜不破安安稳稳的送回了她的绣床。若是她起身,发现自己居然与父皇大被同眠,她内心指不定得有多抓狂。 欧阳慧茹醒过来时,江映月也正好从昏迷中苏醒,感受到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她眉头一展,竟是无声的大笑起来。 八十鞭,她竟然没死?太好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拉欧阳慧茹下地狱! 深刻反思自己此番境遇,江映月也终于意识到,她之所以败给欧阳慧茹,追根究底还是源于两人巨大的身份差异。欧阳慧茹要整治她,只需随意张口就行,因此,她一定要往上爬,不但要爬,还得把欧阳慧茹狠狠拉下马!不报此仇,她誓不为人! 因为心中有着滔天仇恨做支持,哪怕宫人们对她不理不睬,更不管她膳食和医药,她却全凭着过人的意志力支撑了下来。没有药她便挪着半残的躯体在院中寻找草药,随意咀嚼一下敷在伤口上,没有膳食,她自己留待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厨房外的潲水桶中寻找还可入口的残羹剩菜。 幸而这是冬天,伤口不易感染发炎,倒掉的食物也能保存很久,总之,半个月后,江映月此人在所有人的敌对中依然顽强的存活了下来,其结果令人惊叹。 “好!好心智!好毅力!朕再次对她刮目相看!”闻听江映月的近况,完颜不破挑眉,兴味的说道。虽然嘱咐了暗卫不可将她鞭挞致死,但那么重的伤势,一个弱女子能否存活也还是两说,江映月这次展现的毅力让完颜不破对她的防备更深。 “安顺,你去告诉江映月,既然太子妃有言在先,她的事便就此掀过。但是四品女史她是没资格做了,便做个粗使宫女吧,且,朕的宫中不养闲人,她没死,该做的事照样要做” 完颜不破语带兴味的朝安顺吩咐道,心里冷冷的暗忖:重伤未愈,受尽排挤,被贬品级,还要日日做尽粗活,江映月,看你还能支撑多久。经历了这许多折磨却离你的目的地渐行渐远,你已然走到了末路。穷则思变,变则需行动和人脉,朕就等着探查你的底细。 欧阳慧茹听闻江映月活下来的消息,只略略惊异了一瞬便恢复了平静,内里感叹一句:到底是主角!怎么弄都不会死,这简直成了定律。不像炮灰们,喝口凉水也能被呛死。 抛开对剧情大神偏心的怨念,欧阳慧茹又燃起了斗志,等着江映月出招。她知道,凭江映月的心智,她不会沉寂很久,一定会伺机报复。 如此,在欧阳慧茹的耐心等待中,又是半个月过去了,父皇的身体痊愈了,又恢复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样,江映月的伤势竟然也好全了,据探查回来的小雨禀报,她背上如今只剩一些浅浅的粉红色疤痕。 看着是好全了,可只有江映月自己知道,这次鞭刑给她的身体造成了怎样的伤害。她身上的骨架仿佛被打散了又重新拼装起来一样,一举手,一投足都疼痛难忍,特别是早上从床上爬起来时,她的骨头都要发出‘喀拉喀拉’的呻吟声,每一个关节都在疼痛,足足需半个时辰才能缓过劲儿来。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疼痛在减轻,却从来没有消失过。她心里不愿深想,却不得不接受现实,她如今的身子,恐怕是不得用了。平时得心应手的活她现在做来比最笨拙的粗使宫女还不如,因此不用宫人们特意给她下绊子,她每天失手造成的错误已经足够她被安顺大总管狠狠惩罚一通。 惩罚完,不管她看着多么虚弱,该她做的事,一样也不会少。她知道,欧阳慧茹呵斥她故意拖延献药的话定是传进了完颜不破的耳里。完颜不破这是在故意折磨她。 幸而欧阳慧茹伪善了一把,言明若她不死,便免了她以前的罪,完颜不破虽然冷酷无情,却是个极为看重承诺的人,说出的话从不收回。没有欧阳慧茹那句话,她哪怕活了过来,也逃不过完颜不破的秋后算账。但是,她知道,只要让完颜不破抓住她一点把柄,她早晚也逃不过一死,因为她发现,他近日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冰冷,俨然是在看一个死物。 不行啊!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再待下去就连命都保不住了。但是,离开了去哪儿呢?嫁给皇弟是万万不行的,得趁着他们把我塞给皇弟前再找个人依附。但是,还有谁可供她利用,可以给她庇护,可以使她获得高贵的身份,可以助她实现报复呢?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不停浮现在江映月的脑海,使她夜夜辗转难眠。 57、临行前夜 病好了, 也该是时候回宫了。因为日日有最心爱的人陪伴左右, 完颜不破颇有些恋恋不舍,直拖延到新年在即,朝中需要他回去主持大局, 他才提笔写了一封信,言明自己回宫的日期。 “就要回宫啦!”欧阳慧茹替他找了个信封将信放进去, 封好口,语气悠长的感叹了一句。 “怎么了?等不及了?”完颜不破笑问。 “不是, 是舍不得。宫外的日子多好呀!自由自在, 无忧无虑。”撅起粉唇,欧阳慧茹抱怨道。 “无事,朕以后经常带你出来玩两天。”捏捏她的鼻头, 完颜不破莞尔, 慎重的保证道,内里感叹她果然还是个孩子, 就是贪玩。 听见父皇的保证, 欧阳慧茹眸子暗了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等她回宫,她就要开始和离大计,日后她就是被皇家厌弃的前媳妇,哪里还有机会伴驾?两人相处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 因此她极为珍惜。虽然这个人她得不到,但是她可以珍藏一段美好的记忆,足够了。 撇开心里的杂念, 她转眼便笑的豁达而满足,一张俏脸灿若春花,瞬间撩拨的完颜不破心脏狂跳,连奏折都批阅不下去了,只想搂着她好生温存一番。 不得不说,有小丫头陪伴,他的快乐和痛苦是并存的,心灵上快乐,生理上忍耐的很痛苦,对小丫头太子妃的身份就更加厌恶了。 确定了回宫日期,欧阳慧茹作为骊山行宫的临时女主人,肩负起了整理行装的任务,紧赶慢赶,终于在启程前一天把所有东西都归置好,该焚烧的焚烧了,该留下和需要带走的东西统统都用醋熏蒸了一遍。 太医们也从太子妃的一系列举动里看出了端倪,知道不起眼的醋和烈酒竟是抑制病灶的好东西,欣喜的将它们的效用写入了医典。 欧阳慧茹看过医典后又把江映月医治伤寒的那个药方录入进去,当然,是剔除了药引的药方。然后鼓励太医们将医典抄录成多份,广为传播到民间,以期能救治天下人。 她的举动引得完颜不破又是一阵畅笑,背地里一再和安顺夸耀他看上的小丫头如何如何母仪天下。安顺自是附和不停,心里对太子妃佩服的五体投地,一句‘母仪天下’,以太子妃的作为,绝对当得起。 宫里病倒的仆役也很多,同样是人,欧阳慧茹不能放任不管,便去了药引,按照江映月提供的药方每日熬药给他们喝。仆役们陆续康复,用事实证明了江女史提供的药方根本无需人肉做引。 在宫里混,且能混到皇帝身边去,哪个不是一等一的人精?宫人们把江映月的所作所为前后串联起来一想,便知道,她不但有意拖延了献药,致使皇上受病痛折磨,致使许多宫人身亡,还捏造了一个莫须有的药引以使皇上不得不承她的救命之恩,其心思真是歹毒龌龊到了极点。 自此,江映月成了骊山行宫的全民公敌,日子过的越发艰难。但是不管多艰难,江映月依然挺了过来,没有放弃希望。因为,她灵光一闪,又制定了一个新计划。将新计划的每一个环节都细细思索一遍,她满意的笑了。 是她想岔了,既然完颜不破无法利用了,便舍了完颜不破,改为利用他定立的储君也是一样。太子刚愎自用,昏聩无能,自视甚高却又头脑简单,再没有比他更适合做她傀儡的人选。况且,她还有一张与皇弟七分像的脸,这使她更容易蛊惑住太子。 待太子落入她的掌控,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除去欧阳慧茹,取代她太子妃的地位,让她生不如死;第二件事便是暗杀完颜不破,让太子继位。虽然她损失了很多暗桩,刺杀完颜不破变的极其艰难,但是事在人为,她总能想到办法。若事情发展顺利,届时,她同样能够按部就班的完成他们姐弟俩的报复! 人一旦有了希望,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会强大起来,江映月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样。 或许是她的主角光环还在,上天依然极为眷顾她,她刚拟定计划没多久,在回宫的前一夜,太子偕同顺王,j王,卫王一起前来行宫接驾,给她的计划提供了施行的便利。 戌时,天色昏暗,骊山行宫的正殿灯火通明,温暖如春,完颜不破早早设下丰盛的宴席接待好不容易齐聚一堂的四个儿子。 大皇子顺王接到他病重的消息,早一个月前就赶回了上京,一直等到他痊愈才打算回边关。当然,他的孝心看在几个兄弟眼里就是不怀好意,对他极为防备。 这次完颜不破病重,着太后执掌玉玺,丞相和忠顺亲王监国,四个皇子没一个人有资格接触政务,这种局面使太子极为尴尬,看在其他兄弟眼里,自是明白了太子亦不是父皇中意的继承人,哪怕他担了储君之位,这位置也是虚的,没有监国的资格。一时间,皇子们夺嫡的心思又开始浮动起来,在完颜不破面前自是好一番表现。 欧阳慧茹坐在太子身边,表情平静,眼里却暗藏着不耐。又要开始日日对着这个脑残的男人,她着实意兴阑珊,唯一能勾起她兴趣的只有坐在她正对面,正肃着脸,沉默喝酒的大皇子。 大皇子气质冷峻,身材高大壮硕,是最肖似完颜不破的皇子。但他俊挺的面容却被一道长长的刀疤给毁掉了。这道刀疤从额头正中一直划过左眼,没入鬓角后消失不见,他的左眼球显然已被这一刀劈至坏死,成了雾蒙蒙的白色,乍然一看,颇有点面目狰狞的味道。 半瞎,原来这就是大皇子所谓的‘身有残疾’。没什么大不了嘛,反而挺有个性的,欧阳慧茹暗忖。她在现代亦演过许多恐怖片,各式各样的妖魔鬼怪在片场都能见着,自是不会被顺王的刀疤吓到,还忍不住频频偷觑他。 “太子妃好似对大皇兄极有兴趣,是觉得大皇兄的脸很可怕吗?”坐在大皇子对面的卫王笑意盈盈,一副没心没肺,随意玩笑的模样。 太子眼含警告的瞪了欧阳慧茹一眼,大皇子依然沉默,只是脸朝左侧稍微偏了偏,掩住那道狰狞的伤疤,j王一口口夹着菜,吃的认真,仿佛没听见卫王的问话。 拿我作伐子挑事,卫王,你歇一歇吧。欧阳慧茹内里嗤笑一声,放下银筷,拿起桌上的酒杯,朝大皇子一举,豪气干云的开口,“大皇兄的脸是为了保家卫国所伤,哪里可怕?是可敬才对!慧茹第一次见到大皇兄,心中感佩,不小心多看了几眼,还请大皇兄不要介意,慧茹敬您一杯!” 她仰头将酒一口喝干,继而爽朗一笑,言谈真诚无畏,举止大方自然,隐隐有一股不输于男儿的洒脱。 大皇子惊异的朝她看去,眼里滑过一抹亮光。这个弟媳好生特别,只简单几句,竟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大皇子心中生喜,勾唇,亦是爽朗一笑,拿起酒杯与她对饮。 完颜不破早在小丫头频频看向顺王时便有些不悦,此刻见他们相处融洽,嘴里不禁微微泛酸,吃下的东西也味同嚼蜡。 面无表情的瞥了卫王和顺王一眼,转向小丫头时,他的脸色瞬间温柔下来,语带宠溺的说道,“这么久以来把你累着了,切莫一下喝的太多。饮酒过量容易导致邪风入体,沾染病灶。朕这里有几道你喜欢的菜,多进些吃食才是正理。” 话落,他指示安顺将自己面前几盘精致的菜肴都搬到太子妃桌上去。 有美食在前,自然能堵住欧阳慧茹的嘴,她立时便陷入了与美食的奋斗中,只顾埋头细细品尝,哪里还顾得上欣赏顺王的风姿,连身旁惹人厌恶的太子也被她视如无物。 见小丫头有了美食果然忘了其它,还是如往常那般单纯可爱,这一幕引得完颜不破莞尔,心情瞬间大好。小丫头在一步步成长,手段也日渐狠辣,但是她内里永远都保留着最真实,最赤诚的一面,不曾为世事变迁而改变,这一点让他尤为珍视和喜爱。 众皇子见父皇对太子妃这般柔声细语,关怀备至,内里都震惊了一下,暗道这次太子妃照顾父皇有功,在父皇心目中的分量竟然这么重了,太子的地位岂不是又稳固了?哼!真真是狗屎运! 心中有了忌惮,j王和卫王也歇了针对太子的心思,席间还连连同太子敬酒。太子见父皇对欧阳慧茹竟然如此喜爱,简直到了无微不至,视如己出的地步,顿时觉得非常安心,日前受的郁气平复了很多,喝酒的兴致也来了,一连畅饮了好几杯,宴席结束时颇有些酩酊大醉的迹象。 起身,正准备离席的欧阳慧茹嫌弃的瞥了太子一眼,心中百般不愿,却不得不唤来宫女扶他,与自己一同回寝殿。 完颜不破见状,离去的脚步顿了顿,朝卫王看去,沉声命令道,“太子大醉,为防染病,你扶他去泡汤驱寒,顺便解酒。”又转头朝角落里站立的几名宫女指去,“你们,过去伺候卫王和太子洗浴。” 宫女们应诺,连忙出列扶住神志不清的太子和微微有些摇晃的卫王。卫王见这几名宫女容色出众,正合他胃口,脸上禁不住露出喜色,连声保证会照顾好太子。 欧阳慧茹见状暗松了口气,朝不远处站立的完颜不破盈盈一拜,一脸轻松的离开了。 将小丫头如释重负的表情看在眼里,完颜不破莞尔一笑,亦负手离开。 宫女们扶着两王来到太子经常泡汤的玉液池,替他们宽衣解带。一名粗使宫女见他们进来神情有些意外,却是非常知机,连忙丢下被她擦洗的岑光瓦亮的地板,捡拾起两王的脏衣服,匆匆出去了。 出了浴池的门,那宫女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静静候在外间,侧耳聆听里面的动静,待到里面传来‘噗通’一声,继而响起两名宫女的呻吟,那粗使宫女才微微一笑,摆出一副焦急的表情往里冲,那野心毕露的一张脸,赫然正是江映月无疑。 58、其人之道 玉液池发生了什么变故, 欧阳慧茹完全不知道, 她此刻正拿着欧阳丞相派人秘密递进来的书信看的入神。 面容整肃的看完信,她抖了抖薄薄几张信纸,朝秦嬷嬷感叹, “嬷嬷,那刘文清好本事, 竟然在上京又留了下来。” 对这种结果,欧阳慧茹隐隐有些预感。她早就知道, 凭她一个炮灰, 不会这么容易扭转剧情,刘文清也不是死人,他好歹有些权势和人脉, 不会任他们摆布。 秦嬷嬷表情惊异了一下, “怎会呢?他外放边关可是丞相的安排呀!”显然,她对丞相很有信心。 “我爹也不能一手遮天。刘文清不知怎得, 竟然认识顺王座下第一猛将肖烨, 在肖烨的举荐下帮他们探查西北将军贪墨百万军饷的大案,且在三天之内将案件破获,得了顺王和太子的联手举荐,想来,他被认命詹事府少詹士的保荐书已经放到父皇的案头上了。” 詹事府是专门掌管东宫事务的机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詹事府的官员都是下一届帝王的肱骨之臣和心腹,只要太子地位稳固, 少詹士这个职位权利不小,也极容易积攒人脉。 可惜,完颜z的地位稳固吗?不,恰恰相反!他自己都朝不保夕,何谈庇护他的心腹。刘文清这次虽然是留了下来,却也彻彻底底被绑上了太子的贼船,想下都下不来了。 太子真是给他谋了个好差事!欧阳慧茹嘴唇微勾,讽刺的笑了,盯着信纸上‘肖烨’两个字,眼神又暗了暗。 若不是乍然看见来信,她压根就记不起剧本上还有这号人物了。这个肖烨可是日后女皇座下的第一权臣和面首。他在太子谋逆时与顺王同回京城勤王,顺王此役受了重伤,伤愈后却留下了极为严重的后遗症,身体渐渐不支,病逝前一力将他的心腹肖烨保荐到完颜不破面前。自此,肖烨步步高升,在江映月登基后更是受到重用,替她执掌兵权,对她忠心耿耿。 剧本对这个人物的描写有些语焉不详,她也没有多加注意,还当这人是江映月登基后才被江映月收服,但是照目前情况来看,他一定是江映月老早就派到顺王身边的暗桩,顺王受伤早逝若没有此人手笔,她打死都不信。 机遇只留给有准备的人,江映月能够登上帝位,靠的可不是运气,靠的是她的周密谋划和步步为营。她是几岁开始布置这一切的?十二岁进宫?不,肯定还要更早! 想想自己十来岁时都在干些什么,与江映月两相对比,欧阳慧茹生生打了个冷战。 不待她收起心头的寒意,小雨带着一名宫女急匆匆跑进来了。 “奴婢见过太子妃。”两人仓促的行了个礼,表情都有些惊慌。 “发生什么事了?”欧阳慧茹皱眉,沉声问道。 “启禀太子妃,奴婢是卫王派来的,他让您赶紧去玉液池看看太子,太子他……”那宫女脸颊通红的低头,仿似有些羞于启齿。 “太子怎么了?看上谁了?本宫可管不着,你走吧。”欧阳慧茹拿起茶杯,边啜饮,边闲闲问道。 和卫王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好事?不外乎趁着醉酒看上了哪个宫女。卫王这么急派人来叫她去捉奸,也是存了离间他们夫妻感情的心思,谁叫她娘家显耀,是太子最大的助力呢?不过卫王多此一举了,他们的感情不用离间,因为那本就是个莫须有的东西。太子看上哪个宫女,要了就是,她去阻止什么?父皇派宫女去伺候,也是默许了他们这种行为的。 “卫王叫奴婢禀告您,那宫女是许了前朝某位大人的嫡妻,碰不得。”宫女磕了个头,颤巍巍的说道。 碰了宫女没什么,碰了臣妻麻烦可就大了,太子此举着实荒唐,传出去后也是不大不小一丑闻,卫王特意派人来言明,也是想让欧阳慧茹和欧阳靖宇对太子更加寒心而已。 但是欧阳慧茹关注的焦点却不在这上面,她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宫女的视线泛着冷光,“那宫女可是日前被本宫鞭挞了八十鞭的江映月?” “回太子妃,正是!”宫女忙不迭的点头。 好哇!江映月,我还是小看了你的行动力。刚被贬了品级,毁了声誉,你转眼就改变了策略想傍上太子?待你傍上太子,父皇和我岂不就成了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了?抱歉,你想岔了,你走了最烂的一步棋!你还不知道吧?毓庆宫就是一个死地,我急着出去,你却迫不及待的要进来,真是讽刺!太子那样的烂泥哪怕有你这样好的模具也是塑不成人形的,和太子绑在一起,你就等着炮灰吧。 欧阳慧茹想到这里,忽而抚掌,朗笑起来。 她正愁没机会与太子和离,这下好了,江映月来了,太子不想谋反,在他们姐弟的联手撺掇之下也得反。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捏造几份江映月勾结刘文清,教唆太子谋逆的密信,再拿着密信到御前去告发太子。有丞相老爹帮忙,这事定能做到滴水不漏,况且她不怕查,江映月和刘文清谋反本就是事实,并不是她污蔑。 告发了自己的夫君,她这个太子妃也不用当了,虽然触犯了妇德,会遭到世人的诟病,但是因着这份功劳,皇家也不会治她的罪,顶多降旨申饬一番。流言有可能会毁掉一个正宗的古代闺秀,但对于她这个现代天后而言却全无半点攻击力。 左右关节俱都想了个通透,欧阳慧茹的笑容越加灿烂。 见太子妃兀自笑的欢畅,秦嬷嬷、小雨和宫女面上都露出惊异的神色。太子妃莫不是被太子气傻了吧? “小姐,您,您没事吧?”秦嬷嬷小心的去拉扯兀自笑个不停的欧阳慧茹,语气颇为担忧。 “我好的很!走!咱们去玉液池看看!”该是她上场添火加柴,成全江映月的时候了。 一行人脚步匆忙的赶至玉液池,正看见战战兢兢候在浴池门口的两名宫女,宫女们见太子妃来了,连忙跪下迎接,脸色惶恐不安。 欧阳慧茹没空搭理她们,目不斜视,径直往里走,跨进大门,先要绕过一个备有软榻的休息间,休息间后面才是雾气蒸腾的浴池。 卫王此刻早已穿戴妥当,正悠闲的斜倚在榻上饮茶,等待太子妃的到来。 “太子妃,你可来了。太子在里面,你快进去看看!”见到欧阳慧茹,卫王立即起身,收起脸上的悠闲,摆出一副忧虑的面孔,只是他变换表情时不太成功,因着左脸一枚红肿的巴掌印,他嘴角痛的抽搐起来,看着颇为喜感。 欧阳慧茹视线在他红肿的面颊上停滞几秒,脚步不停的往里走。 她一进门便听见了江映月哀戚的哭求声,仿佛这场龌龊不是他们两厢情愿,而是太子逼迫。也是,江映月此人极为自傲,又非常爱惜羽毛,哪怕是她特意引·诱,也会事先布局,把自己置于受害者的地位,让人对她无可指摘。 两人前后进去,便见太子把江映月死死摁在浴池边,不顾她的苦苦哀求,下·身猛力的撞击着她的身体,一下一下,不带停歇,脸上的表情极为沉迷,显然十分享受,连有人进来都没发现。 江映月不停挣扎哭喊着,发丝散乱,玉·体·横陈,脖颈间被太子啃噬的红梅点点,色彩比她项上佩戴的一块团云状血玉还要鲜艳,衬着她白玉般无瑕的肌肤竟有几分妖异魅惑之感,令人只想狠狠的侵占她,凌虐她。 “真是美!人美,身体更美!”卫王看的眼睛都发直了,低声呢喃道。 “确实很美。”欧阳慧茹眯眼,定定看着交合的两人,脸上没有怒色,更无羞色。 一男一女竟然悠闲的站在一旁观赏起来,全无上前阻止的打算。 江映月的视线穿过雾蒙蒙的水汽与欧阳慧茹对上,没在对方眼里看见预期中的愤怒,嫉妒等情绪,哭叫的声音顿了顿。又见对方竟然眼含笑意的旁观起来,巨大的羞辱感浮上她的心头,使她容色惨白,挣扎的动作忽而剧烈起来,却换来了太子更加激烈的侵占。太子显然对她的身体十分着迷,欲罢不能。 被仇人当妓子般对待,又被人观赏着这等丑态,似看一场笑话,她羞愤欲死。 你怎么不冲上来拉开太子?你怎么不哭不闹,不对我们兴师问罪?竟然还能眼也不眨的旁观,欧阳慧茹,你还是女人吗?江映月目眦欲裂,再次深刻领会了欧阳慧茹不同寻常的脾性和手段。 迎上江映月惊疑的目光,欧阳慧茹忽而启唇,绽放出一抹饱含讥嘲的微笑,令江映月眼球暴凸,面孔瞬间狰狞。 这是赤·裸·裸地羞辱!江映月胸口剧烈起伏两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快要爆炸。对方既然打定主意冷眼旁观,她也不会自取其辱的去呼救,只得狠狠闭上眼睛,内心不断激励着自己: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自身亦可伤,无须在意旁人的眼光,只要目的达成既可。 见江映月切断了两人的对视,欧阳慧茹收起面上的微笑,对身旁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显是受刺激不小的卫王看去,戏谑道,“七皇兄想必不只请了弟妹一人吧?父皇是不是也快到了?太子恐还需些时间才能完事,咱们去外间等如何?” 太子妃的云淡风轻,镇定自若着实把卫王给惊住了。他愣愣的点头,不自觉跟随她步出里间,心中赞叹不已:弟妹好风度,好气魄!这等淡然又大气的应对之法,唯有皇祖母年轻时堪与之相比。把如此佳人配给太子,真是暴敛天物! 59、找到证据 从浴池出来, 两人各自捡了张椅子坐着, 闲适的喝茶。 “七皇兄,江映月已经被贬为粗使宫女,怎会跑来伺候你们洗浴?还有, 您脸上这巴掌是怎么回事?” 里面的响动太过不堪入耳,欧阳慧茹撇嘴, 主动寻卫王说话。 “这事巧了,伺候我们洗浴的两名宫女在池边跌倒摔伤了, 里面那宫女本是来洒扫的, 听见动静进来帮忙。莫说,那宫女长的可真是漂亮!”卫王表情荡漾了一下,眼里透出几分遗憾, 捂着面颊尴尬的继续开口, “本王也是见她漂亮,心生欢喜, 又见她谈吐不凡, 是个有才气的,便叫她陪本王赏析几幅古画。没想刚翻开画册,那宫女莫名其妙就给了本王一巴掌,以下犯上,本王本不打算饶了她, 可一听说她已是被父皇配了朝臣做正妻的,便不动她了。没想到太子听了反而不依不饶,把她拉了进去。” 许是觉得太子妃方才肆意的表现很合自己味口, 卫王也不避讳,详细把经过说了一遍。 越是强调要嫁给刘文清,太子越是要碰她,江映月,激将法用的不错。欧阳慧茹笑着暗忖,眼睛朝榻上一本摊开的鲜艳画册看去。 “皇兄说的古画册就是这本?”走到榻边,拿起画册,欧阳慧茹嘴角一抽,幽幽的问。 莫怪卫王被江映月扇一巴掌,画册里哪是搜集的古画?分明是一本集满各色裸·体女子的春·宫图。他拉了江映月共赏,其龌龊的心思不言而明,不愧是以淫·靡著称的卫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卫王一时间忘了收起画册,表情顿时尴尬万分,支支吾吾答不上话。 欧阳慧茹心里暗笑,视线好奇的往正翻开的一页看去,霎时就移不开眼了。她面颊紧绷,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指着那页画对卫王问道,“皇兄,这个女人是谁?” 卫王见她对自己不但没有鄙薄之色,反倒大大方方的拿起画册观赏,还好奇的向自己询问,顿时如找到了知音般,兴致盎然,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 自动省略掉他那些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欧阳慧茹只捡重要的信息听。 原来,这画上美人个个都是有来历的,俱都是大周皇室的美姬宠妃。她正看得这个美人是大周末代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名叫蒋绿柳,容貌秀丽无双,生有一子一女,很得皇帝看重,儿子生来就被封为太子,女儿不到三岁就被封为公主。但是大金攻破皇城,蒋绿柳害怕被金军掳去羞辱,带着一子一女自-焚而亡。 欧阳慧茹看着画上玉·体·横陈的美人,神色怔楞。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个女人,不但容貌与江映月姐弟有七成像,连画中她佩戴的血玉,此刻也正挂在江映月的脖颈上,江映月平日定是把玉佩捂的死紧,若不是今日被侵犯,脱-光了亵-衣,她还发现不了。 蒋绿柳,首尾两字的谐音不正是江映月姐弟俩的姓氏吗?这个女人一定就是他们的母亲了。难怪江映月这么谨慎的人也会冲动到对卫王动手,她根本不是因为被猥亵而反抗,她是因为卫王亵渎了她的母亲,所以才暴怒!看卫王那肿的半边高的脸,啧啧,下手真够狠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欧阳慧茹捧着画册,舒心的笑了。有了这幅画和画上的玉佩,她终于算是找到了一点证据,不过她还得仔细想一想,先和欧阳老爹商量以后再确定下一步该怎么操作,这个证据由欧阳老爹对父皇提出来会更有份量些,毕竟这只是一副画而已,不能确实证明他们的身世。这次,她一定要步步为营,把江映月姐弟一举除掉。 脑子转的飞快,欧阳慧茹合上画册,笑盈盈的看向卫王,柔声问道,“弟妹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皇兄答不答应?” 卫王向来无法拒绝美人的要求,更何况他的弟妹不但人美,性子也直爽大方,他很喜欢,因此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太子妃有什么事?但凡本王能办到的,本王一定答应。” “皇兄有所不知,家父也特别喜爱搜罗此类画册,您这本笔触细腻,人物唯美,纸张还都是经过特别加工的油纸,不易被虫蛀水浸,很是特别,弟妹厚颜,想向皇兄讨要过来送给家父,不知可否?若皇兄为难,弟妹叫家父用珍藏孤本与您交换如何?” 欧阳慧茹这席话一出,本来见她翻看春·宫图脸色就有些难看的秦嬷嬷和小雨差点晕倒。丞相大人何时有了这种下-流爱好?小姐,您在说什么呀? 好在欧阳慧茹及时递给她们一个告诫的眼神,她们才反应过来小姐这话肯定另有用意,连忙收了面上异色。 卫王听了她的话彻底震惊了,完全没有注意到秦嬷嬷和小雨的异样。原来,堂堂的两朝宰辅竟和他是同道中人?他脑子有些发晕,得缓一缓。 怔楞了好半晌,卫王终于缓过劲来,心里的震惊没了,反而露出喜色,越加觉得这个弟妹很不错,很合他味口,毫不犹豫便点头答应了,还连连摆手说不用以物易物,他直接送给丞相了。 只要一想到丞相也是个道貌岸然之辈,他心里就有一种病态的快·感。莫怪方才弟妹表现的那样云淡风轻,原来都是丞相教导有方啊!这样特别的美人配给太子那蠢货真是可惜了,若是本王的妃子该多好!他心中暗忖。 欧阳慧茹立马把书交给秦嬷嬷,叫她用锦帕包起来,好生收进怀里,面上没有半点撒了弥天大谎的心虚之色。反正这本画册最后总要交到欧阳老爹手里,她方才也算说了半句实话。 画册刚刚收好,门外便传来“皇上驾到”的通报声,引得做贼心虚的两人缩了缩肩膀,内里大呼幸运。若是被父皇发现了,他们俩都得吃一顿挂落!特别是卫王,一个教唆之罪是跑不了的。 完颜不破面色阴沉的进来,见到早已候在外间,正朝他行礼问安的小丫头,眸子闪过一抹愧色,心里的怒火又往上窜了窜,大有怒发冲冠的趋势。 江映月徘徊在玉-液池的一举一动,暗卫都有向他汇报,他也猜到了江映月的打算,怕是要另起炉灶,勾搭太子了。他当时不以为然,以为凭她既定臣妻的身份,太子必不会碰她,一次不成,她回了宫总得动用人脉和暗桩再好生布局一番,他届时就等着顺藤摸瓜,却不想,她单枪匹马,仅一个照面太子就中了招。 如此简单就栽在女-色上面,且还对自己心腹的未婚妻出手,太子昏聩无能的程度再次令完颜不破大开眼界,他霎时就被气笑了。一想到他亲自替太子相看的小丫头,还替两人指婚,他就有种自戳双目的冲动。 “把他们弄出来!”走到丫头身边坐下,不敢去看她此刻面上的表情,完颜不破闭眼,抬手,冷声下令。 安顺低应一声,遣了两名身体强壮的嬷嬷进去处理。 “父皇您先喝口茶缓缓,待他们出来问明情况,该怎么处理自有定数的,您切莫生气,小心气坏身体。”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递到父皇手边,欧阳慧茹巧笑倩兮的柔声劝解,仿佛里面正与宫女苟-合的男人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丫头乖!”完颜不破神色稍微舒缓下来,温声回应,而后定定看了她一眼,接过茶杯后用力捏紧,终于忍不住狠声开口,“朕真是后悔当初替你们指婚。朕的丫头值得最好的,怎堪与这不肖子相配?”若是嫁予朕,朕一定如珠似宝的护着,哪忍心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欧阳慧茹眼瞳一闪,睇见父皇面上浓重的悔意,真不知该作何回应,甜中带涩的难言滋味悄然浮上心头,不禁黯然忖道:大婚都过了,再来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义?不过父皇能亲口坦诚,可见还是非常心疼我的,但愿他这种情绪能够持续到我要求和离的那一刻。 卫王听见他直白的话也是一惊,没料到父皇偏疼太子妃竟然已经到了超越太子的地步,继而又暗自欣喜。太子妃每每替太子在父皇面前尽孝,帮他巩固地位,太子就偏要选在这种时候打太子妃的脸,让父皇一次次对他失望。上次围场救驾是,这次骊山侍疾亦是,太子做事还有脑子吗?莫不是被邪崇上身了吧?如此下去,不用他们兄弟几个出手,太子自己也能把自己玩完! 外间的三人俱都想着各自的心事,无人开口,场面陷入了沉寂。 “儿臣(奴婢)见过父皇(皇上),父皇(皇上)万安。”太子和江映月穿戴整齐,面色煞白的走出来,跪在完颜不破脚边行礼,打破了外间的沉默。 完颜不破回神,冷眼睨视着两人,半晌没有说话,只是身上散发的煞气沉郁的吓人。 江映月只顾俯身在地上默默流泪,不喊冤,亦不争辩,更没有寻死觅活,整个人如朽木般死气沉沉,仿佛失去了一切活下去的勇气,只静静等待死亡。 她的表演那样精湛,看的卫王和太子都面露怜惜之色。 太子本是一时酒醉的鲁莽之举,但尝过江映月的滋味以后,他却欲罢不能了。这个女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连咒骂哭泣的样子都那么像他心中的爱人,特别是她那隐含仇恨和蔑视的眼神,简直和刘文清一模一样,他当时竟然有种被电击打的错觉,身体忽然就升起一股极致的快·感就在那一刻,他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种类似为爱的感情,他放不开手了,若能同时拥有她和文清相伴左右,他的人生才算圆满。太子回味的暗忖。 早知道江映月真面目的欧阳慧茹和完颜不破无动于衷,瞥见卫王和太子动容的神色,眼里不约而同滑过一抹讽刺。 完颜不破不开腔,没人敢答话,场面陷入了凝滞, 江映月强压下心中的惶恐不安,并不开口求饶,只把身子趴的更低,泪水掉落在地板上,润湿-了一大-片。她知道,她这万念俱灰的样子,只会让太子对她更加心疼,继而出面保护她。 她现在能够依靠的人只有太子了,而且她确信太子不舍得她死,只因她看见了他眼里滑过的那抹爱意,哈!信誓旦旦只爱皇弟一人的太子,仅一个照面就爱上了她?这真是对他们姐弟俩莫大的讽刺。 太子在完颜不破的盯视之下冒了一头一脸的冷汗,嘴巴开开合合,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见江映月卑微的趴伏着,那么消瘦,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他心里一阵惊慌失措,瞬间坚定了要保护她的念头。 她现在能够依靠的人只有太子了,而且她确信太子不舍得她死,只因她看见了他眼里滑过的那抹爱意,哈!信誓旦旦只爱皇弟一人的太子,仅一个照面就爱上了她?这真是对他们姐弟俩莫大的讽刺。 太子在完颜不破的盯视之下冒了一头一脸的冷汗,嘴巴开开合合,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见江映月卑微的趴伏着,那么消瘦,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他心里一阵惊慌失措,瞬间坚定了要保护她的念头。 60、怄到吐血 见完颜不破不说话, 太子垂头略作思索后开口, “启禀父皇,是儿臣酒后失德,强迫了江姑娘, 儿臣愿意负起责任。” 他语气坚定,瞥向江映月时眼里满是怜惜和爱意。 爱意?欧阳慧茹冷眼旁观, 为自己在太子眼里捕捉到的感情而诧异。 依照剧本的描述,太子爱的应该是江映月的弟弟刘文清吧?怎么一会儿功夫, 剧情又颠覆了?不过, 也不算太大的颠覆,虽然喜欢上一个男人,太子对女人依然硬的起来, 可见太子是个双性恋, 男女皆可。如此,他现在身边有了一个女版的刘文清, 移情也是顺其自然的事。姐弟共侍一夫?哈, 对自诩天潢贵胄的江家姐弟而言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好!既是如此,江映月,我更加应该成全你才是!欧阳慧茹敛眉暗忖,越想越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滑稽到了极点,竟是忍不住低笑起来。 完颜不破正要开口训斥太子, 却不想听见丫头的低笑,欲出口的话立即打住,转脸向她看去, 语带担忧的问,“丫头怎么了?”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莫不是被太子气糊涂了? 如此一想,他瞥向太子时眼里带了几分杀气。 “父皇,我没事,只是方才想到一些好笑的事,一时没忍住。您继续。”欧阳慧茹连忙止住笑意,大方的解释道。她的语气那样轻松惬意,眼睛看也不看太子一眼,可见压根没把太子放在心上,不但对他的丑事全不在意,竟然还有心思走神发笑。 完颜不破心里的担忧瞬间消失,继而心情大好。一再证明了丫头对太子无意,他内里渴望占有她的心情就更加急迫。 坚定的认为这是嘲笑,太子抬眼向欧阳慧茹看去,眼里燃烧着两簇怒焰,恨不能将她焚化成灰烬。 “逆子!你那是什么眼神?”竟然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的宝贝,完颜不破心中暴涌起一股戾气,拿起手边的茶杯,狠狠掷到太子头上。 茶杯碎裂,太子当即头破血流,血水混着茶渍从额头滑落,没入衣襟,染红了他半边肩膀,形容极为狼狈。 卫王被父皇的暴戾吓了一跳,坐在椅子上,不自在的缩了缩身子,只欧阳慧茹一人面不改色,冷眼旁观。 太子感受到父皇身上散发的慑人戾气,不敢呼痛,更不敢擦拭脸上污迹,立时收起眼中的怒火,换上恭顺的表情,俯下身磕头请罪。 不过怒视欧阳慧茹一眼,太子亦要受到如此严苛的对待,且太子跪着,欧阳慧茹如何能够坐着?这一幕有些不合常理。难道欧阳慧茹竟比皇家嫡子,当朝储君还尊贵吗?为什么? 想到自己上次替欧阳慧茹检视伤口时误伤了她亦被完颜不破砸的头破血流的事,又将两人相处时的一举一动在脑海中仔细回忆分析,江映月眼睛一眯,心中滑过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 她强压下心中巨大的震颤,微微抬头,朝身前的两人看去,不着痕迹的观察起来。 完颜不破脸上的怒火依然没有熄灭,对太子的请罪视而不见,欧阳慧茹也不劝解,只又拿来一个茶杯,倒上热腾腾的茶水,递到他手边,对他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以做抚慰。见到她的笑容,完颜不破脸上刚硬冷厉的线条立时柔和下来,眼中甚至荡出几丝笑意。两人之间有着难言的默契,相处的氛围也十分亲昵,竟似恋人一般。 见此情景,江映月心中的猜想又明晰了几分,身子瞬间发冷,如坠冰窟。若真如她所想,她傍上太子还有什么用?太子注定被废!她想抠挠手底下的地砖,想站起来咆哮嘶吼,却只能按捺住这些疯狂的情绪,颓然无力的趴伏在地上,她再一次体会到了理想幻灭的感觉。 “好了,别磕了。动了臣下之妻,你怎么负责?跟朕说说。”被丫头的笑颜治愈,完颜不破脸色稍霁,睨视太子冷声问道。 太子想要江映月,他求之不得。江映月到了无能的太子身边才会彻底放松警惕,大肆动作,届时,他不但可以顺藤摸瓜清剿了这帮逆贼,还能以此为由废掉太子,真是一举两得。只是,一想到江映月进了毓庆宫,有可能危害到丫头的安全,他心下又有些犹豫起来。 太子见父皇略有松口,心中一喜,连忙开口道,“启禀父皇,江姑娘与文清的婚事只是口头约定,既无婚书,又无明旨,世人亦不知情,这事很好解决。”说到这里,他语句顿了顿,脸上露出些许轻松的表情,“只要封了那几名宫女的口,今天的事无人会知晓,文清那里儿臣也会安抚好。事已至此,江姑娘清白已毁,儿臣愿意承担起责任,还请父皇把江姑娘赐予儿臣,儿臣给她一个名分做补偿。”江姑娘如今只是一个粗使宫女,父皇应该不会在意她的去留,太子忖道。 真是想得美!封口?怎么封?杀了那三个宫女就能了事了?想法真是蠢到了极点,这里还有一个卫王太子难道忘了吗?江映月上位的每一步都是踏着别人的鲜血和尸体,她难道不会做噩梦吗?这两人一个愚蠢,一个阴毒,凑成一对简直是大金最佳狗男女!欧阳慧茹冷冷暗忖,对眼前这两人顿觉万分厌恶。哼,想上位,没那么容易,现在不能弄垮你们,让你们胆战心惊,顺便添些麻烦却是完全可行的! 抱着巨大的怨念,她缓缓开口,“太子这个处理办法不妥当,若是刘大人无法安抚,对太子产生了怨恨,继而想到玉石俱焚,这事必定会传扬开来。事情若被闹大,太子朝中声誉绝对会受到巨大的损害。要知道,如刘大人那样清风傲骨的文人雅士,眼里都是容不得沙子的。” 这番话让旁听的卫王眼睛一亮,心中忖道:事情闹大?恩,此法可以考虑。只要他操作得当的话,这件事必定是打击太子的一大利器。 瞥见垂头沉思的卫王,欧阳慧茹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 太子对太子妃的话嗤之以鼻,以他和文清的感情,如何会安抚不了?文清巴不得不娶妻才是。但细细一想,太子又变了脸色。他和文清的私情只是秘密,太子妃是以局外人的视角来看待这件事,父皇亦是,若他们觉得他的处理方法不妥,江姑娘就危险了。 太子的担心刚升起,欧阳慧茹便立刻接口道,“所以,儿媳以为,这件事还需慎重处理,从源头掐断隐患才是最妥当的办法,这也是为了太子的声誉着想。” 从源头掐断,在场众人俱都明白她话里的含义,那就是赐死江映月,把今天的事彻底抹除。宫里病死一个宫女是常事,如此,刘文清也无甚话说。 弟妹好周密的心思,真是替太子考虑的面面俱到,若是本王有这样的贤妻,何愁地位不稳,入不了父皇的眼?卫王刚策划好如何打击太子,就被欧阳慧茹三言两语把路给堵死了,心中不禁泄气,继而对太子各种羡慕嫉妒恨。 太子却不领情,瞪视欧阳慧茹的眼神恨不能吃了她,连受了打击,一直像个死人一样趴在地上的江映月都直起了身子,眼含惊骇的朝她看来。 面对欧阳慧茹,她所有的筹算都是一场空,这难道是她摆脱不掉的命运?她的报复注定不能实现吗?这样想着,江映月捂住左胸口,眉头忽然皱紧,嘴唇微张,竟是从唇缝溢出一抹艳红。 又一次落到欧阳慧茹手里,不但理想幻灭,且连生死都由她掌控,江映月这回再也承受不住双重失败的打击,生生被怄到吐血。 见她吐血,太子心急如焚,连忙伸手揽她入怀,不停安慰。 丫头这张嘴竟然能把江映月给说到吐血,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完颜不破内里好笑的暗忖,却也从丫头的言行中知道,她不想饶过江映月,依然想置她于死地。 虽然少了江映月,探查起逆贼党羽来难度增加了,但是他对自己的暗卫有信心,不过是多耗些时间和精力而已。 这样想着,完颜不破轻松一笑,温柔的看向欧阳慧茹,语带纵容的开口,“太子妃所言甚是。太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父皇,不要啊!您不能这么残忍!儿臣向您保证,这件事儿臣一定会处理妥当,绝不会发生任何意外,父皇您就放过江姑娘吧,是儿臣对不起她,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太子容色大惊,膝行到完颜不破脚边跪求。 完颜不破冷眼旁观,不为所动。 太子灵醒,又朝欧阳慧茹看去,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连声哀求,姿态是欧阳慧茹从没见过的卑微。 完颜z,为了一个女人,向来鼻孔朝天的你也有向我下跪的一天,真是难得呀!睨视着跪在自己脚边苦苦哀求的太子,欧阳慧茹心里十分畅快。 说了那么些狠话,她也不过是想看看这两人狼狈的姿态罢了。一个跪求,一个吐血,她心中满意,也可以适可而止了。不然,真把江映月弄死就不好玩了。原来的太子妃受过什么罪,是如何被构陷至生不如死的境地,如今的江映月也应该一一重蹈覆辙才行,毕竟,这突然改变的轨道是她自己选择的。 想罢,欧阳慧茹眼睛一闭,脸上自然的显出一丝不忍,再睁眼时,眸子已盈满了水汽,期期艾艾的朝完颜不破看去,迟疑的开口,“父皇,太子从没这样求过儿媳,儿媳实在承受不起。儿媳想了想,这件事两人都没有错,不过是酒后失控罢了。太子说能够处理妥当,那便是儿媳思虑过度了,父皇能否容儿媳收回前话?” 卫王撇嘴,心中叹道:果然是女人,容易被感情迷惑心智,连聪明绝顶的太子妃也不例外。不过这样很好,只要这宫女不被父皇赐死,就是太子失德的明证,他还能利用此事打击太子。 完颜不破睇视她以假乱真的不忍表情,差点绷不住笑起来。好一个狡猾的丫头!方才的狠话都是故意施为,只为折磨这两人一番,把江映月弄进毓庆宫才是她的最终目的!与狼共舞,胆子真是天大!罢了,丫头想做什么,他一定会支持,从今天开始,多派一队暗卫日夜保护她就是了! 忖度完,完颜不破瞥一眼表情楚楚可怜,正等着他回话的太子妃,抑制住嘴角的上扬,无奈的点头道:“既然太子妃求情,处死江映月的事就算了。太子,记住你方才的保证,若让朕听见任何不好的传言,这个女人的命朕随时可以要去。”言外之意便是他不管了。 太子闻言大喜,连忙磕头谢恩,江映月也跟着磕头,面上却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反倒有些神情恍惚。她已经被欧阳慧茹折磨到麻木了,而且,看清了欧阳慧茹和完颜不破的关系,她心中明了:选中太子,她走了一步死棋,前路依然是一片黑暗。 父皇到最后竟然对太子撒手不管,卫王眼里也露出几分喜色。父皇不插手,冷眼旁观的态度,是在变相的纵容他动手脚,这件事被传为丑闻简直是一定的,太子的声誉亦会大大受损,这是变相的惩罚。可怜太子还磕头谢恩,蠢到了极点! 61、启程回宫 事情解决了, 完颜不破不想再看见无能到极点的太子, 怕自己会忍不住一脚踹死他,立时便起身,甩袖离开。 欧阳慧茹见父皇走了, 也连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前面的停下脚步, 回头来看,后面的伸出一只手挽留, 不约而同的开口, “丫头,送朕。(父皇,我送你。)” 两人同时话落, 俱都怔楞了一瞬, 然后相视而笑,气氛亲昵融洽到了极点, 使得落后几步的卫王频频向他们投去惊诧的目光, 心中不由暗忖:看来,太子妃和父皇的感情,比我想象的更深。太子又一次重重打了太子妃脸面,父皇心中一定盛怒,因而才半点没有插手, 见我在场也没有告诫我慎言,可见是纵容我动作的,如此, 我就可以大胆施为了。 行事荒唐只是卫王的保护色,私底下,他是个极为精明的人,只略略一想,便完全猜度到了自家父皇的心思,为太子的愚蠢哀悼了两秒,心情愉悦的走了。 太子见人都走了,连忙拉着江映月起身,温柔的安慰道,“映月,不要担心,这件事孤一定会处理好,不会让你名誉受损,你只管安心跟着孤,孤日后定然好生待你。” 江映月转头向他看去,乖巧的点头,心里却轻蔑的暗忖:完颜z,是我有眼无珠,高看你了。还以为完颜不破真心立你为太子,今天的事定会顺着你,替你善后,却没想到你不过是个弃子罢了!没有权势,没有圣宠,仅靠一个太子的虚位,这件事你怎么处理?封了几个宫女的口,你能封住卫王的口吗?奸·污臣子的未婚妻,这样的丑闻一定会被卫王善加利用。完颜z,你还没看清吗?这件事完颜不破不愿意插手,你一个人是解决不了的,你就等着被御史弹劾吧! 想到自己竟然与这种蠢货绑在了一起,日后不知要受多少牵连,江映月胸中憋气,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她不着痕迹的挣开太子的搀扶,快步走到门边,默默看着欧阳慧茹和完颜不破离去的背影。 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完颜不破亲自替欧阳慧茹撑伞,替她遮住飘飞的大雪,脚步放的极为缓慢,并仔细挑选平顺的道路行走,生怕她摔跤。欧阳慧茹笑意盈盈,不时张嘴倾诉着什么,惹得向来神色冷厉的完颜不破频频失笑。 一片雪花沾上欧阳慧茹的鬓角,完颜不破伸手,温柔的替她拂去,看向她的目光极为深沉,仿佛倾注了一生的爱意。欧阳慧茹回望过去,漆黑的眼瞳闪闪发亮,满是道不尽的欢喜。 仅仅这一个对视,江映月更加确定了她方才的猜想:他们互相深爱!毋庸置疑! 江映月手指扣紧门框,睁大到极致的双眼布满血丝,表情极为扭曲。 “映月,别气了,她得意不了多久。待孤登基,定叫欧阳慧茹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届时,孤废了她,让你做皇后。”太子以为江映月是嫉恨欧阳慧茹,霎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对她更加怜惜,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江映月听见这话,脸上表情更加扭曲,差点被太子的大言不惭逗的仰天大笑。 登基?太子,你是在做梦吗?你还没看出来你父皇爱上了你的太子妃吗?以你父皇霸道的性格,绝不会只满足于默默守护心爱的人。他要得到欧阳慧茹,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废了你,因为,他绝不会让一个对他心存怨恨的皇子登基。我怎么就没早看清这一点呢?竟然费尽心思,甚至牺牲了身体,就为了和一个蠢货,和一个注定了要被废掉的太子绑在一起。怪不得!怪不得欧阳慧茹这么大度的放过她,成全她,怪不得她看向她的眼神满含讥笑和嘲讽。 想罢,江映月甩掉太子,大步冲入雪地,边疾速奔跑边频频大笑,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她这次牺牲巨大却依然换来一场空,原本以为的康庄大道瞬间变成死路一条,莫怪她受不住刺激,迷失了心智。 太子见状大为着急,连忙举步跟上。 江映月跑回房间,把门死死锁住,无力的软倒在榻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痛苦。她发现了完颜不破和欧阳慧茹的丑事,这又如何呢?她不但不能将之宣扬出去,还得替两人保守秘密。只因,大金的皇族不会在乎这点伦常,完颜不破更不会被世俗所束缚。她若戳破两人的私情,只会使完颜不破更加肆无忌惮,更快的把欧阳慧茹占为己有,一旦他开始动作,迎接她和太子的只有覆灭。 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江映月内心疯狂的嘶吼着,听见门外太子焦急的呼唤声,她抓起桌上的茶具狠狠掷到门上,厉声嘶吼,“滚!” 太子没想到他心目中的柔弱佳人会有这么暴虐的一面,惊讶的停住了呼唤。 世界终于安静了,江映月双眼一闭,昏厥过去。 翌日,众人打点好行装,陆续来到宫门前集合,等候了许久才看见太子头缠纱布,扶着一名容色苍白的女子姗姗来迟。 顺王表情诧异了一下,j王和卫王却是早有通气,俱都知道内情,眼里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看见江映月脸色苍白,眼瞳浑浊,精神极度萎靡,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欧阳慧茹有些诧异。她一直以为江映月是精钢不坏之身,除非一刀劈死她,否则,受了任何打击她都能迅速恢复过来,如此颓败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觉得此景非常稀奇,她不由多看了江映月几眼。太子察觉到她的目光,狠狠朝她瞪去,眼里满是暴戾,脸色非常难看。 经过昨天的事,两人的关系算是彻底破裂了,太子和欧阳慧茹一样,连表面的平和也不愿意维持。只要一想到他曾经跪在这个女人面前哀求,他就恨不能让她永远消失。 他恶劣的态度那么明显,看向太子妃时眼中甚至闪现出杀气,引来众人侧目。 j王和卫王对视一眼,内里嗤笑太子蠢到无可救药,继而又郁愤难平,暗道:这样的人怎配当太子? “逆子,你在看什么?信不信朕将你的眼珠子抠下来?”完颜不破上前几步,挡在欧阳慧茹面前,语气平淡,甚至带着几分笑意,说出的话却叫众人胆寒。 欧阳慧茹起初被太子看的有些心悸,这会儿如吃了定心丸,神态悠哉悠哉的了,伸出手紧紧拉住父皇的一片衣角,低垂的眼眸里一片甜蜜。 察觉到丫头扯住自己衣角,完颜不破以为她被吓坏了,在向自己寻求安慰,心中凝结起数九寒霜,冰冷的忖道:想要杀了朕的宝贝,太子,你很好!朕本想废了你之后给你留条后路算作补偿,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了。 他神色莫测的睨视着太子,身上同样杀气四溢。他手里斩杀人命无数,杀气浓郁到有如实质,甚至还带着股迫人的血腥气,哪里是太子那点气场可以相比的?太子和江映月当即被压迫的腿脚发软,立时跪下来请罪,也使得j王和卫王心中惊骇,但细细一想之后却又齐齐面露喜色。 父皇为了太子妃,毫不犹豫便说要废了太子的双眼,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太子妃在他心中的分量远远超过太子,更意味着太子根本不得他的宠爱,在他心中一点地位也没有。他的太子之位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他们老早就疑惑,父皇向来崇尚胜者为王,以他的脾性,怎么可能会选中昏聩无能的完颜z做太子?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父皇布的局,只为引他们兄弟互相争斗,各展拳脚。 心里想明白了,j王和卫王瞥向太子的眼神满含肆无忌惮的恶意,齐齐忖道:既是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太子,您日后可要当心了。 场中只有顺王一人表情平淡,他瞎了左眼,剩下的右眼却更加明亮,早看透了世情,更厌倦了尔虞我诈。兄弟们要争,他只冷眼旁观既可,反正牵连不到他这个半瞎身上。 任太子频频磕头请罪,完颜不破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并不开口宽恕,待他磕了数下,额头包扎伤口的纱布沁出鲜血,才冷冷说道,“够了,滚上你的马车!” 太子拉起江映月,狼狈的爬上马车,颇有点屁滚尿流的意味儿。 “父皇,我不要和太子一起,我怕他会忍不住杀了我。您再给我找一辆马车吧?”撕破了脸,欧阳慧茹在外人面前也没什么好装的了,扯扯完颜不破的衣袖,撅着嘴哀求。 太子妃的话也太直白了点,引得j王和卫王失笑,连面容冷峻的顺王都勾起了嘴角。这么率直可爱的佳人太子却看不上,他的眼睛果然可以废了。三人非常有默契的暗忖。 太子自小仗着嫡子和储君的身份张扬跋扈,横行霸道,长大以后更是目中无人,是以,兄弟三人虽然各怀打算,但是对待太子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厌恶,对同样厌恶太子的太子妃自然有种深深的认同感。 完颜不破见丫头嘴唇微撅,粉嘟嘟,水润润,十分可爱,差点忍不住俯身用口含住。稍一低头,他立即清醒过来,表情有些僵硬。 勉力抑制住心中的躁动,他伸手,摸摸丫头的发顶,温柔的开口,“没有多余的马车了,上朕的御撵,陪朕下几盘棋。” “遵命!”能一路陪伴父皇,欧阳慧茹哪里还有抱怨,立刻俏皮的高声应诺,引来完颜不破朗笑一声。 “出发!”他挥手,声音已是满含愉悦。 众人各就各位,浩浩荡荡向上京开拨。 j王和卫王跟在御撵后面护驾,两人策马并行,距离挨的极近,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昨晚的事皇兄感想如何?”卫王首先开口,语焉不详的问。 “感想只一个字——蠢!”j王瞥向卫王,眯眼一笑,回答的干脆利落。 卫王仰头,无声大笑,凑近j王,压低了嗓音道,“皇兄,储君竟是这么个蠢货,弟弟实在是忍无可忍。弟弟一直以为,只有皇兄这样的人中龙凤才配坐那个位置。”实力不够,卫王干脆直接投诚了。 “皇弟谬赞。”j王嘴里谦虚,眼中却满是傲然。 卫王摆手,语气诚恳,“哪里,弟弟说的是肺腑之言。”话落,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冰冷,“太子这次的蠢事,皇兄不想借题发挥一下吗?若操作得当,虽然暂时动摇不了他的储君之位,但是影响却很深远,至少,欧阳靖宇会对太子寒心。” 丞相是太子最大的助力,因着上次围场的事,他最近本来就在疏远太子,太子再次重蹈覆辙,重伤太子妃颜面,护犊子的丞相恐是宁愿太子妃和离也不会再支持太子。卫王暗忖。 不得不说,卫王此人最大的优点便是生了一副玲珑心肝,分析世事非常精准。 “多谢皇弟提醒,为兄省得。”j王点头,眼睛一眯,心中开始筹算。 j王不是个省油的灯,心中定然有谱,卫王见他兀自思量,便知机的打住话头,策马拉开两人距离,专心赶路。 62、启程回宫 马车里, 太子不知道他的储君之位正岌岌可危, 也不知道他的兄弟们正对他虎视眈眈,摩拳擦掌。他此刻正担心的凝视着坐在他正对面,自上车起就双眼紧闭, 一言不发的佳人。 “映月,你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怪孤?是孤酒后失德, 唐突了你,孤心中也很愧疚, 你要什么只管说, 孤都替你弄来。”太子柔声道歉,姿态放得非常低微。他就是拿江映月没有办法,就像他拿刘文清没有办法一样。 “我要太子妃之位, 你能给吗?”江映月突然睁眼, 冷声问道。 她对太子非常无礼,半点没有顾忌, 只因为她知道, 太子就喜欢她这种高傲不可一世的调调。江映月不知该如何形容太子,他骨子里丝毫没有身为皇室的骄傲。若江映月身在现代,她其实可以找到一个非常贴切的词来形容太子,那就是‘抖m’。 哼!果然是大金蛮夷,夺了江山又怎样?其卑贱的本质已经刻进了骨血, 更改不了!江映月轻蔑的暗忖。 太子妃之位?太子迟疑,半晌没有回答。他的头脑还保有一丝清明,深知不到登基, 他都动不得欧阳慧茹,他非常需要丞相的支持。 见他不说话了,江映月勾唇,冷笑一声,继续闭上双眼假寐。 江映月本打算把欧阳慧茹和完颜不破的私情告知太子,与太子联手想办法脱困,但思及他那外强中干,冲动易怒的性格,又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告诉太子,太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蠢事,最后还得累她跟着遭殃,算了吧! 江映月皱眉,顿觉人生无望,心灰意赖。 与太子马车拉开一段距离的奢华御撵上,欧阳慧茹也正和完颜不破边下棋边聊天。 又吃掉欧阳慧茹一大片棋子,完颜不破眯眼,徐徐开口,“丫头有些心不在焉啊,怎么了?被太子吓坏了吗?”问到最后一句,他话语里带出些}人的冰渣子。 欧阳慧茹微笑,淡然的摆手道,“没有。他对我的态度向来如此,若要吓坏,我早就吓坏了。是我棋艺不精,实在不是父皇的对手。” 向来如此?非常好!完颜不破用力收紧捏着棋子的手,低垂的眼眸里杀气腾腾。 安顺瞥一眼帝王青筋毕露的拳头,不自在的缩了缩肩膀,内里念着《沙门经》,提前为太子超渡上了。 “父皇,心不在焉的是你才对,早该轮到你落子了。”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在完颜不破心里掀起了滔天的杀气,她轻扯父皇的衣角,娇憨的提醒。 “恩,棋子坏了,朕换一颗。”完颜不破回神,温柔的睇视她一眼,扔掉紧捏在手心的一颗棋子,换了一颗新的置于棋盘中。 欧阳慧茹瞥一眼被扔在案几上,顷刻间碎成粉末的白玉棋子,心中感慨:羊脂白玉这么精贵,拿来做棋子真是浪费了!整天被人摁来摁去,扔来扔去,不碎才怪。 安顺神色淡定的过来,把碎末拂到掌心,掀开车帘扔了出去,看着点点碎末在寒风中飘散,落到御撵后跟随的太子车顶上,仿似给太子的车顶罩了层寒霜,他眯眼,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下完一盘,欧阳慧茹仔细的清点着自己的战绩,神情非常沮丧。 “莫要气馁,父皇日后好好教导你,凭你的聪慧,有一天一定能赢过父皇。”捏捏丫头嫩滑的脸颊,完颜不破笑着安抚。 听了他的安抚,欧阳慧茹心情没有恢复,反而更加沮丧了。 “想赢过父皇得等到哪一天呀?若是到时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父皇还会教导我,对我这么好吗?”欧阳慧茹眨眨眼,状似不经意的问。 完颜不破收拾棋子的手顿了一下,漆黑幽深的眼眸里滑过一抹暗芒,忖道:不是太子妃了?这话何解?难道丫头也想与太子和离? 他抿唇,克制住内心的激动,缓缓,一字一句答道:“不管身份如何,你都是朕的丫头,朕待你的态度永远不变。” 沮丧瞬间消失,欧阳慧茹的眼瞳闪闪发亮,脸上绽放出一抹璀璨的笑容,语带惊喜的说道,“恩,父皇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可不要忘了!父皇,咱再来一盘!”话落,她快速捡起棋盘上散落的棋子,又恢复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样。 “好。你这次可得努力,莫再输的那么难看。”完颜不破莞尔,戏谑道。 回应他的是丫头挥舞的小拳头和高高撅起的粉唇,逗得他仰头一阵大笑,笑声传出御撵,引得随驾人员频频侧目。 车队在禁卫军的严密防护之下不急不缓的行进着,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抵达皇宫,在宫门口平平稳稳的停下。 太后领着众位勋贵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见到皇帝车架,太后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到了这一刻,她的心才算是真正落定了。她身后站立的各位亲王们也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暗忖:皇上回来了,上京太平了,他们被软禁在宫中的正妻嫡子也可以回家了。 欧阳靖宇站在太后身侧,注意的却不是御撵,而是太子的车架。女儿一去将近两月,生死未卜。他心急如焚,夜夜担心的难以入睡却只能强自忍耐,如今女儿近在眼前,他恨不能穿透马车,立时看看女儿好不好。 隐在人群中的刘文清,焦急的心理比太后和欧阳靖宇更甚。一知晓完颜不破患上伤寒的消息,他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皇姐的机会来了。他相信,凭皇姐的手腕,一定会善加利用完颜不破病重脆弱的心理去打动他,继而献出药方救治他。待皇姐回归,将有无数的荣耀在等待着她,说不定,他们的婚约也能够解决掉。 他眼睛定定的在人群中搜寻江映月的身影,没有看见,便把目光紧盯在御撵上,心里的期待升到最高。 安顺先行下车,躬身,替车内的人掀开车帘,不久,完颜不破高壮的身影出现,大步跨下马车,站定后,他回身,朝车门伸出右手,做了一个牵引的动作。一只白嫩纤长的玉手轻轻搭在他手上,片刻后,一名穿着华丽的女子从车内出来,引来众人齐齐瞩目。 同乘御撵,皇帝亲自搀扶,谁那么幸运,有这等殊荣?由于那女子弯腰垂头,正缓缓步下御撵,看不清容貌,众人只能兀自猜测。 刘文清双拳紧握,勉力抑制住脸上的激动。是皇姐吗?一定是的!他坚定的暗忖。 待那女子抬头,露出一张堪比芙蓉的艳丽脸庞,刘文清脑子空白,身子摇晃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欧阳慧茹?那皇姐去哪里了?他神色焦虑起来,疯狂的在人群中搜索,直至看见从太子车上下来的皇姐,他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直感觉脑门钝痛,天旋地转。 众人见与皇上同乘御撵的原来是此次侍疾的大功臣太子妃,立时收起了脸上八卦的神色,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恭敬样儿。 欧阳靖宇见到神采奕奕,显是过得很滋润的女儿,眉头一展,露出了两月里第一个笑容,待见到头上包着纱布的太子温柔小意的扶着一个女人下车,紧随女儿其后,他脸色立时阴沉下来,看向太子的目光比刀子还利。 欧阳慧茹迎上丞相老爹的目光,嘴角一勾,微不可见的摇头,安抚他的情绪。 丞相颔首,收起眼里的寒光,敛眉肃穆的领着群臣叩见皇上。 将这父女两的互动看在眼里,j王和卫王对视,转脸看向太子时,眼里饱含同情和讥讽。蠢货,文武百官面前也敢这么嚣张,回头再给你添把火,你就等着欧阳老狐狸来收拾你吧,咱只管坐下看戏就成。 “哀家就知道皇儿自有天佑,定能安然度过这一劫!”众人叩拜,只太后一人站着,笑盈盈的上前两步,扶住完颜不破的胳膊骄傲的道。 “哪里是天佑?全赖太子妃尽心照顾,朕才有今日。”完颜不破指向身侧站立的欧阳慧茹,朗声说道。 他的话引得太后眉开眼笑,拉过欧阳慧茹好一阵搂抱安抚,也让前来迎驾的众人暗自心惊:皇上当场如此褒奖,太子妃这次骊山侍疾,功劳真是天大!但见随后跟上,揽着另一名宫装女子,态度过分亲昵的太子,众人默了,纷纷垂头,掩住脸上露出的鄙薄之色。 江映月迎上众人精彩纷呈的目光,特别是皇弟不敢置信的视线,急急垂头躲避,恨不能挖开地缝钻进去。 她退后一步,想隐入宫女们的队伍,但无奈完颜z仿佛在怄气或炫耀一样,死死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拘在身边不让她挪步。 江映月狠狠瞪视完颜z一眼,心中气苦,待察觉到太后和欧阳靖宇看过来的如刀视线,她身子一僵,脊背立刻挺的笔直,下颚自然的上扬四十五度,眼睑微合,露出睥睨之态,行走的速度不急不缓,每一步仿佛经过丈量一般,不多一寸,亦不少一寸,气质高贵,自然天成。 江映月果然还是那个江映月,哪怕再落魄,也决不会在仇人面前示弱。 她乍然表露的特殊气质引得太后、完颜不破和欧阳靖宇俱都眉头一皱,心中齐齐忖道:这等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比之皇室公主亦不差!不经过从小苦练是培养不出的,此女身份非常可疑! 63、冲突加剧 遣散众位官员, 完颜不破坐上御撵, 起驾进宫,而欧阳慧茹这次又被请到了太后的凤辇上,和太后拉了一路家常。 御撵在乾清宫门前停下, 五名精心打扮的后宫嫔妃早已候在路边,见完颜不破从车上下来, 立时便红了眼眶,婀娜多姿的上前行礼, 娇滴滴的齐声喊皇上。 跟随在太后身边的欧阳慧茹乍一下凤辇便听见这一声声婉转妩媚的呼唤声, 缩了缩肩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些女人争先恐后的在完颜不破面前展露着自己最美丽最柔弱的一面,争相表达着自己的思念之情和对他病情的担忧, 有争抢不过的, 便站在一旁默默流泪,姿态楚楚可怜, 令人心疼。 欧阳慧茹看着这群为了博宠手段尽出的女人, 心中苦涩,继而又大感庆幸:幸好她不是这群女人中的一个,为了见爱人一眼还要费尽心思,耍尽手段。这样的爱,何其卑微, 何其低贱?不若她一个人自由自在,想爱就爱,不爱便彻底抛开。爱情, 其实也可以是一个人的事。 想到这里,她敛眉肃穆,微微退后几步,朝完颜不破和太后行礼道:“父皇,皇祖母,慧茹一路行来,有些累了,能否容慧茹先行告退?” 完颜不破定定审视她,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强烈的疏离感,颇觉有些不能适应,想细问,但此刻人多,却也不好开口,只得僵硬的点头,“既是如此,你便回去休息吧。安顺,替朕送太子妃。” 安顺应诺,领着太子妃往毓庆宫方向走去。 完颜不破目送欧阳慧茹走远,直至看不见她纤细的背影才徐徐回头,看见站在他身后这群花枝招展,眼含深情的女人,突然就明白过来——丫头吃醋了!他刚硬的脸上先是止不住一笑,继而又暴怒,挥手怒斥道:“谁准你们擅闯乾清宫的?新宫规只几个月又忘了吗?每人掌嘴二十!掌完就给朕滚!” 见到皇上温柔的笑容,众嫔妃心中大喜,以为今天有戏,却不想下一秒立马被打落深渊,连忙齐齐跪下求饶。掌嘴二十,行刑完她们起码得有半个月见不得人。 “吵吵什么?乾清宫前喧哗者,再加杖刑二十!”太后跟到乾清宫本是有话寻儿子说,被这些女人一闹,心里也有些不耐,厉声呵斥道。 太后一出马,世界立刻清静了,众嫔妃闭嘴,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 “鄂其,把她们拖下去掌嘴。不要以为今日皇上回宫,哀家心里高兴就会对你们触犯宫规的行为视而不见。在哀家面前耍手段,你们火候还差着!”见嫔妃们脸上露出心虚的表情,太后眉头紧皱,对这些心思诡秘的女人更加厌恶。 鄂其遣人拉走众嫔妃时,太后和完颜不破早已在乾清殿里坐定,悠闲的喝上了茶。 “皇上气色不错,身体也不见消瘦,小茹把你照顾的很好。”太后放下茶杯,笑眯眯的开口。 “没有丫头,就没有朕今天。”完颜不破感叹,漆黑的眼中爱意翻滚。 小茹果然是化忌星降世,是吾儿的命定贵人!太后对骊山行宫里发生的事知之甚详,心中暗喜,经此一事,对耶撒的话更是深信不疑,打定主意要让两人走到一起。 她微笑点头,略略沉吟片刻,突然改了话题,“皇上,元妃被打入冷宫,柔妃被废,宫中无有高位嫔妃主事,皇上是否酌情给剩下的嫔妃升个位份?”纳人就算了,她怕纳进个贪狼星。 难怪那群女人今天如此热情!完颜不破恍然大悟,冷笑起来,“升位份?朕病重,她们可有主动要求去骊山行宫侍疾?可有每日去信询问朕的病情?可有每日在母后面前尽孝?” 每问一个问题,他的语气就冰冷几分。太后被他问得连连摇头,神色极度不虞。摊上这样的妻妾,也确实令人寒心。 “哼,这两个月,恐怕她们想得最多的就是朕死了,谁来坐那个位置。她们是不是私下里都有了动作,准备各自站队了?”完颜不破语气冷肃,看向太后,笃定的问。 太后默然,睇视着手里的茶杯,眼里寒光电闪。片刻后,敛去眼里的寒光,她抬首,冷声道:“她们确实不配提升位份。事实上,若不是在哀家的弹压之下她们不敢妄动,哀家总得再废掉她们几个!哼!” 太后重重拍击案几,脸上怒气勃发,可见这两个月里宫中的事确实让她很着恼。稍稍发泄了怒气,太后立时放缓语气道,“但是,哀家毕竟老了,一个人管理偌大个后宫,力有不逮,需要有人协助。” 完颜不破沉吟半晌,勾唇道,“便叫丫头协助您管理吧。这六宫事务,她早晚也要熟悉。” 太后微笑点头,立即对皇上的决议表示了赞同。 两人都是雷厉风行的人,立刻找来锦帛,各自手书了一份圣旨和懿旨。将两份宫中最高指令又检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两人齐齐露出满意的微笑。 “如此,哀家今日便无事了。皇上一路劳累,早点休息。”太后温声嘱咐,走出两步,似想到什么,又突然回头,皱眉提醒,“那延误皇上病情的宫女,皇上莫要随意处置了!让她先待在太子身边也好。哀家怀疑她的身份不简单,还需探查清楚再做打算。” 想到江映月堪比皇子皇女的清贵之气和行止,太后笃定,她绝不会是出身卑贱的宫女。隐藏身份入宫,定然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耶撒口里的贪狼,她总算是有了一个确实的怀疑目标。但此间事是为天命,她只能提醒皇帝防范,却不能随意插手。 母后还是那般敏锐,仅一眼就看出了江映月的问题,何来年老,力有不逮一说?此次,是特意来试探朕的心意,顺便给丫头执掌六宫要圣旨来的吧?完颜不破明悟,莞尔一笑,保证道,“母后放心,朕已经派人去查了。” 太后颔首,这才放心的离开。 ~~~~~~~~~~~~~~~~~~~~~~~~~~~~~~~~~~~~~~~ 回到毓庆宫自己的寝殿,欧阳慧茹一下就瘫软在靠窗的榻上,眉头紧皱,似在思忖什么。 “嬷嬷,方才怎么没见柔妃娘娘?”元妃被打入冷宫,现在还不得出,这个欧阳慧茹知道,但是柔妃被拔舌废掉之时,她已经在出宫的路上,因此并不知情。 “回小姐,宫里已经没有柔妃了。”秦嬷嬷上前几步给她捶腿,把小雨新打听到的消息细细向她汇报。 “没想到柔妃竟然这么没有分寸!”欧阳慧茹感慨,眼珠子一转,嗤笑起来,“卫王的母妃已经被废,他却依然稳如泰山,面上丝毫不显。接驾时,我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真是好坚韧的心性!” 她猛然起身坐直,眉头紧蹙,语气坚定的道,“太子连卫王都不如,被拉下马是早晚的事!嬷嬷,咱们可要早做打算,决不能陪着太子一块儿送死。我倒是没什么,就怕连累了我爹。” 秦嬷嬷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小姐说的对!只是,与太子和离绝非易事!” “这个我自有打算。”欧阳慧茹拿出一封薄薄的信,递给秦嬷嬷,“这个你想办法送到我爹手里,千万要小心。” 信里记述着江家姐弟的身世,欧阳慧茹考虑了良久,还是决定先和欧阳老爹通个气,让他把刘文清监视起来,那画册待到日后她去请了旨,获准召他进宫接见时再给。 秦嬷嬷连忙低声应诺,接过信小心收进怀里,正在此时,小雨哭丧着脸进来了,仓促的行了个礼后,语速极快的开口,“小姐,奴婢刚把江映月安置在邢氏的房间,太子就来了,怒斥奴婢以下犯上,怠慢江映月,要把江映月移往侧妃居住的偏殿。奴婢阻止,说是不合宫规,他便叫人掌了奴婢的嘴。” 小雨皱着眉,双眼蓄满泪水,两颊又红又肿,看着好不可怜。 “该死的蠢货!又来了!”欧阳慧茹一见小雨那可怜的模样便怒发冲冠,气势汹汹往江映月此刻待的小耳房走去。 “一个无名无分的侍妾也敢住进侧妃才能住的偏殿?想死吗?”欧阳慧茹走进耳房,瞥一眼正被太子搂着安慰的江映月和跪在一旁战战兢兢的邢氏,话里带笑,缓缓问道。问完,又朝来往穿梭,不停帮江映月搬行李去偏殿的宫人们看去,冷声命令道,“把东西再给本宫搬回来!” 宫人们连忙应诺,迅速行动起来。 “太子妃恕罪,奴婢不敢逾越本分,一切都是太子的安排。”江映月见情势逆转,非常乖顺的跪下,柔声解释,话没说完,又被太子猛然拉起,揽进怀里。 “这毓庆宫是孤的东宫,孤才是毓庆宫的一宫之主,而不是什么狗屁太子妃!孤要做的事,谁人敢不从?欧阳慧茹,你几次三番忤逆孤,孤实在忍无可忍,若你不想当这个太子妃,孤可以成全你!”太子温柔的睨视一眼怀里柔弱的佳人,面对欧阳慧茹时却又满脸煞气,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 你忍不了我?真是笑话!欧阳慧茹掩嘴轻笑起来,笑声惬意,如银珠落入玉盘,叮叮咚咚,悦耳至极。可惜,在场的人不但没有心思欣赏,反倒觉得她的笑声冷的}人。 太子微微揽紧江映月,心里有些不安。 “哼!你成全我?完颜z,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这个太子之位还想不想坐了?不想坐,我也可以成全你!看没有我欧阳家,你完颜z是个什么东西!”欧阳慧茹笑完,猛力拍击面前简陋的桌子,语气突然转变为杀气腾腾。 桌子年久失修,腿脚早就有些松动,在她的大力拍击之下竟然直接散了架,‘哗啦’一声坍塌在地。 这一幕,直接让江映月看傻了眼。她垂眸,心里暗自发冷,对欧阳慧茹竟产生了一种惧怕的感觉。 太子也被她强悍的气势震慑,瞪眼看着地上散架的桌子,半天回不过神来。待他意识到欧阳慧茹话里的威胁之意,顷刻间暴怒,放开怀里的江映月,想也不想便伸手,欲掐她脖子。 眼见着完颜z要行凶,欧阳慧茹冷静的退后几步,快速跨出房门与跟来保护她的禁卫们站在一处,表情气定神闲。正在此时,安顺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卷明黄色锦帛,嘴里高声唱道:“圣旨到,太子妃接旨。” 他话音刚落,鄂其带着一名宫女也随后跟来,手里同样一份明黄色懿旨,嘴里恭敬的说道,“太后懿旨,请太子妃接旨。” 欧阳慧茹挑眉,微微笑了。 耳房里,太子伸出的手成利爪状,面色狰狞似鬼,杀气四溢,被安顺和鄂其看个正着。两方俱都怔楞,太子猛然醒悟过来,连忙收回手,敛下表情,面色十分难堪。 64、奋力一搏 安顺和鄂其瞥一眼太子, 心里明了他方才所为, 面上却不显,只再次开口,提醒众人接旨。 众人齐齐下跪, 表情毕恭毕敬。这定是嘉奖太子妃侍疾有功的圣旨和懿旨,双旨齐到, 赏赐肯定非常丰厚。 宫人们边听着圣旨里冗长的对太子妃的溢美之词,边各自猜度着赏赐为何。 在这个时候, 太子暴怒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暗暗懊悔自己方才失控的行为。若他真的伤了欧阳慧茹,他该怎么向父皇和皇祖母交待?还有欧阳靖宇,定也不会让他好过。他们的诘问和申饬只会让他的处境更加艰难。 仔细一想, 没了欧阳慧茹, 没了欧阳家,他确实寸步难行, 这样的认知让太子万分难堪, 心中的怒火没有熄灭,反而被压进心底深处,灼伤着他的五脏六腑。 欧阳慧茹和别人一样,也以为这两道旨意不过是普通的嘉奖圣旨,直至听到最后, 太后和皇上竟然把执掌六宫的权利给了她,她才悚然一惊,表情惊讶的抬头。 在她想方设法与太子和离之际, 太后和父皇竟然把这样的重任颁给她,她心中顿觉非常愧疚,压力也随之而来。不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她在宫中一日,便会认真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太子妃,请您接旨。”安顺见她表情怔忪,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笑眯眯的提醒道。 欧阳慧茹回神,连忙跪下磕头谢恩,而后双手高举过头,恭敬的接过安顺和鄂其递过来的两道旨意。 待宣旨的两拨人相继离开,欧阳慧茹站起身,转脸朝身侧表情阴郁的太子看去,笑盈盈的问道,“太子,我方才问你的话,你想清楚了吗?没了我欧阳家,没了我欧阳慧茹,你是个什么东西?” 太子脸色涨红,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双拳紧握却不敢再次行凶,只因,欧阳慧茹身后的禁卫们正眼含戒备的盯着他,右手俱都置于刀柄上,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显然,他们不会因为他是太子而对他留情。 这些禁卫只听命于帝王,他们的态度,就代表着帝王的态度。他们眼里只有太子妃,没有太子,完颜z隐隐了悟,太子妃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已经远远凌驾于他之上。 见完颜z额头青筋暴凸,却愣是忍住了怒火,没有再度失控,欧阳慧茹微微一笑,加大了刺激,“说到底,完颜z你的太子之位还不是要靠我爹的支撑才能坐稳?没了我爹的支持,这些日子以来,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储君之位正岌岌可危?看看屋内那张崩塌的木桌,没了我欧阳家,你的下场绝不会比它好多少!哼!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能容忍我?你给我记好了,是我欧阳慧茹一直在容忍你!” 她伸出葱白的指尖,毫不客气的指着太子的鼻头,轻蔑的说道。 太子暴怒,眼睛血红,表情极度狰狞,咬牙上前两步,欲擒欧阳慧茹的胳膊,却被一名禁卫用刀尖抵住了胸膛。 “皇上有令,擅动太子妃者,杀无赦。”那禁卫语气平淡的开口,面对储君依然镇定自若,态度强硬,其展露的气势绝非一般禁卫可比。 欧阳慧茹奇怪的瞥那禁卫一眼,觉得这一队禁卫仿佛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欧阳慧茹的感觉没错,早在回宫前,她身边的禁卫就全被完颜不破换成了暗卫,明里一组,白日寸步不离的跟随,暗里还潜伏着一组,负责日夜监护,把她周身看管的密不透风。 太子瞪视着抵在自己胸膛上,不停闪烁寒光的刀尖,目眦欲裂的狠声问道,“父皇有令?孤可是太子!” “皇上有令,擅动太子妃者,无论身份,一律杀无赦。”那禁卫板着脸,把话补充完整。 太子默然,脑袋如被重锤轰击,一阵阵剧痛,险些昏厥过去。 见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欧阳慧茹冷冷一笑,“完颜z,若你忍不了我,我衷心给你一条建议,回去写一份和离书,盖上你的太子大印,我二话不说立马离开毓庆宫。”她表情相当认真,显然不是在说气话。 和离?想得美!孤不但要利用你欧阳家的权势登上帝位,还要把你拴在身边折磨一辈子,让你生不如死以偿还这些时日你对孤的羞辱!完颜z揉捏抽痛的额角,脑海里闪过这个恶毒的念头,面上露出一抹志得意满的诡笑,甩袖大步离开。 再待下去,他就要被虎视眈眈的禁卫们瞪成筛子了。 你也只能靠这种低级的阿q胜利法来找回尊严了!看见完颜z的诡笑,欧阳慧茹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没有激得完颜z和离,她并没有失望。她老早就知道,要想和离,只能靠非常手段,此刻的完颜z哪怕用绑的,也会把欧阳家和他绑在一起。 “江映月,你给本宫听好了,进了毓庆宫,你便给本宫老老实实的趴着!若还像在骊山行宫时那般偷奸耍滑,玩弄手段,就不是八十鞭子那么简单,本宫活剐了你!” 撇下狠话,欧阳慧茹轻蔑的睨视江映月一眼,施施然离开。她知道,她越是狠戾的警告,越能激起江映月心中的仇恨,促使她立即展开报复。她要的,就是她快些行动起来,如此,她也好施展她的和离计划。 果然,欧阳慧茹一离开,本还死气沉沉的江映月忽然暴怒起来,一把甩上房门,狂砸屋内的摆设出气。 邢芳兰跪在地上,默默看着她发泄,待她累了,停下来休息时,才缓缓开口劝道,“主子,您消消气。欧阳慧茹此人手段狠辣,说过的话一定能够做到。您日前刚在她手上吃了大亏,这会儿她又统摄六宫,权利巨大,连完颜z都要退避一射之地,您此时还是小心谨慎些好。咱们先在毓庆宫里站稳脚跟,日后再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江映月颓然的坐在榻上,喘着粗气低声呢喃,忽而怪笑了一声,道:“怎么徐徐图之?完颜z很快就要被废,你我上了他的贼船,哪里还有时间徐徐图之?恐怕到时连命都难保!” “怎么会?完颜z只是地位不稳而已。您既然来了,便多多劝解他与欧阳慧茹打好关系,拉拢欧阳靖宇。有欧阳靖宇支持,又有您暗中辅佐,他一定能够坐上帝位。”邢芳兰对主子的能力很有信心,俨然把她和欧阳靖宇相提并论。 江映月嗤笑,“正是因为欧阳慧茹,完颜z才会被废。你还不知道吧?完颜不破看上了欧阳慧茹,想要把她据为己有。你知道完颜不破的性格,他看上的东西,绝不会旁落。完颜z是欧阳慧茹的夫君,只这一点,他就死定了。” 邢芳兰容色大惊,嘴巴张的能吞下一个鸡蛋。这消息太惊悚了。 “难怪欧阳慧茹今日一再刺激完颜z和离!难怪那些禁卫眼里根本没有完颜z,对他也敢动刀!主子,那咱们怎么办?要不,咱们把消息告诉完颜z,让他暗中处置了欧阳慧茹?”邢芳兰对江映月的话深信不疑,忧心忡忡的提议。 “告诉完颜z?你想我们死的更快吗?那蠢货脸上可藏不住心事,保不准三两下便在完颜不破面前露了行迹,惹来杀生之祸。况且,以他的能力,你以为他斗得过欧阳慧茹?想暗中处置了欧阳慧茹,不要到头来被欧阳慧茹暗中处置了才好!” 江映月掩嘴,笑容扭曲,言辞间毫不掩饰对太子的鄙薄和轻视。傍上太子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那怎么办?不如,咱们想办法出宫,去投靠太子吧?留下来别把命都送掉了。”邢芳兰瞥一眼地上散架的桌子,身子抖了抖。 “我想方设法的进来,可不是为了一事无成,再灰溜溜的回去的!皇弟现在被认命为詹事府的少詹士,也上了太子的贼船。为了皇弟,太子绝不能倒!我不但要想办法保住太子,还要叫他平顺的登基,乖乖做我们姐弟的傀儡。” 江映月表情极度不甘,垂头,静静思索起来。邢芳兰见状,乖顺的跪在一旁,屏声静气的等待。 “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男人对心爱的女人死心,且还会恨她入骨,恨不得她立时死了才好?”江映月抬头,阴测测的笑问。 邢芳兰沉吟一会儿,低声道,“当然是红杏出墙,不守妇道。” “正是!”江映月点头,声音放的极低,呢喃道,“我这次不但要欧阳慧茹身败名裂,还要她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上!让她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邢芳兰膝行几步,凑到她面前倾耳去听她的呢喃,表情紧绷,小心问道,“要诱欧阳慧茹出轨可不容易,主子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无需引·诱,只管布好局,弄出个既定事实就成。附耳过来!”江映月勾勾手指,命令道。邢芳兰立即侧耳。 两人密谈的声音放的很低,几不可闻,片刻后,邢芳兰稍稍放大了嗓音,迟疑道,“主子,您这次动用的人力太大了,若事情出了差错,恐是不好收拾,咱们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人脉便算是废了。” “废了就废了,这些人能为了我们姐弟的大业而死,算是死得其所!用这么多人去换欧阳慧茹一命,值了!”江映月眯眼,冷声道。 邢芳兰见她心意已决,满脸都是对欧阳慧茹刻骨的仇恨,知道再劝也没用,只得低头噤声,默默祈祷她们这次能一举成功。 欧阳慧茹死了,太子算是暂时躲过了被废的风险,至于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们,便留待日后一个个处理掉。或许,‘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会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江映月摩挲下颚,冷冷忖道。 65、各方齐动 自皇帝伤寒病愈, 从骊山行宫归来已经过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 朝堂并没有像众位大臣们设想的那样风平浪静,反而更加暗潮汹涌,波涛起伏。 先是有御史上奏, 弹劾太子掠夺臣妻,荒淫无度。这份折子被完颜不破弹压, 留中不发,只对太子略加申饬, 责令他自行整改。 欲要取之, 必先予之。完颜不破要废了太子储君之位,第一件事便是对他彻底的放纵,让他行事更加横行无忌, 引来怨声载道。届时, 太子声名狼藉,又加之与逆贼相互勾结, 废除他的储君之位简直是水到渠成的事。 事情果然如完颜不破所料, 太子见他没有责罚自己,心中颇为得意,转眼便把被弹劾的事忘到了脑后,没有做任何声明或处理,且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至此, 弹劾太子及其亲随的奏折如雪花般飞到完颜不破的御桌上,堆了厚厚一摞。 从宫里接到女儿密信后,一直冷眼旁观的欧阳靖宇也终于有了动作, 呈了一份厚厚的奏折,申饬新任詹事府少詹士刘文清卖妻求荣,德行有亏,并言明他没有三日内破获西北将军贪墨百万军饷大案的能力,质疑他与军中之人互有勾结,从中谋利,蒙蔽圣听,请求皇上把他革职查办。 欧阳靖宇眼光老辣,知道刘文清的真实身份后,一眼就看出西北将军贪墨军饷案内有乾坤。 一个小小的西北将军,要那百万军饷作甚?难道他还能谋逆不成?这就对了!西北将军恐怕也只是刘文清手底下的一个弃子。军饷到手,刘文清为了寻隙留在上京,西北将军便被他理所当然的推出来牺牲掉了。人死了,黑锅才能背的更加确实,那百万雪花银的去处也查无可查,真是好算计!如此看来,推荐他探查此案的顺王副将肖烨恐也是逆贼的党羽。 认清太子周身虎狼环伺的现状,欧阳靖宇更加心急如焚,恨不能立时便把女儿从毓庆宫里捞出来。 他的奏折就像一滴水倒进了油锅,引得本就暗潮汹涌的朝堂顿时沸腾起来,各种矛盾纷纷浮出水面。太子神情激动的站出来,极力维护刘文清,并狠狠批驳欧阳靖宇滥用职权,污蔑朝臣,不配为一国宰辅,言辞激动间再三要求他提早致仕,让出丞相之位。 欧阳靖宇被太子的倒打一耙气得倒仰,竟不管完颜不破还在场,当朝拂袖而去,离去前冷冷甩下一句,“竖子昏聩!不可与之谋!” 太子呆怔,朝臣静默,完颜不破却忽然大笑起来,抚掌道:“丞相还是那等火爆脾气!这样精神健硕,再做二十年宰辅也未尝不可!退朝!”竟是对丞相蔑视朝堂,辱骂太子的行为轻轻放过。 皇上不但没有因丞相过激的行为而勃然大怒,离去前还声称丞相还可再做二十年宰辅,其支持丞相的态度不言自明。果然,不到一日,刘文清被革职查办的圣旨就颁布了下来。 退朝后,闻听圣旨,众位大臣心思浮动起来,把丞相那句‘不可与之谋’的话翻来覆去的思量,又联想到皇上大笑离去的诡异情景,心中顿时如明镜一般:太子的储君之位恐是坐到头了。 刘文清被革职查办,却没有被抓进天牢,而是被拘在京中,不准擅自离开。只要不离京,他的行动还算是自由,并没有受什么罪。是以,太子虽然心急,却不是很担心,只每日走访有关大臣,试图尽快帮他官复原职,洗清冤屈。 和丞相撕破了脸,太子起先并没有多大感觉,除了略有些焦虑,心中竟隐隐有种畅快的感觉。他自以为,只要欧阳慧茹还在他手上,丞相的势力就一定能够为他所用。 但是,在营救刘文清的过程中,他终于认识到,他的想法大错特错。欧阳靖宇那句‘不可与之谋’便是和太子彻底决裂的宣言。自此,原本在欧阳靖宇的支持下聚拢的□□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太子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所过之处,众臣退避,‘废太子’的传言甚嚣尘上。 太子孤立无援,第一次尝试到了恐惧的滋味,而更加让他恐惧的是,对于传言,父皇竟然没有明令禁止,亦没有否认,只是一笑而过。 自此以后,太子停止了为刘文清奔波,因为他知道,再奔波也是徒劳,如今,京里已经没人肯卖他的账了。被太子妃一掌拍碎的那张桌子夜夜出现在太子的噩梦中,有好几次,太子都梦见自己的身体也被太子妃一掌拍碎,化成了粉尘飘散。 他惊醒过来,一次次的自问,没了欧阳家,他到底是什么?回应他的只有内心更深的恐惧和焦虑。与父女两都已经彻底决裂,无法挽回,太子极度懊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太子的窘境江映月看在眼里,也早有预料,但是她没有想到,欧阳靖宇对付太子,竟然会首先拿她的弟弟开刀,这让她忍无可忍,更加卯足了劲的布局,要置欧阳慧茹于死地。她深知,完颜不破的棋盘已经铺开,太子已经被渐渐围死,只有毁掉欧阳慧茹,才能让棋局峰回路转,使太子获得一线生机。 太子声望大跌,j王和卫王见时机到了,也陆续出手。在他们的授意下,几名大臣率先向皇上递交了‘废太子’的奏折。 欧阳靖宇没有如往日那样站出来维护太子,而是相继也弹劾了太子身边硕果仅存的几名死忠亲随,捋了他们在朝所有职务,大有对太子落井下石的趋势。完颜不破收下大臣们递交的奏折,当朝检视良久,而后照样对奏折留中不发,表情极为平静。 皇上对废太子竟然保持这等淡然的态度,显是早有预料,且已经在认真考虑当中,朝堂上一时间风云变幻。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当中,半个月又过去了,新年即将到临。 腊月二十六日,完颜不破宣布‘封笔’、‘封玺’,罢朝五日以庆祝新年,所有政事待到正月初一上朝时再行定夺。 ‘废太子’事关国体,皇上的确需要时间认真考虑。众臣们消停下来,不再弹劾太子。j王和卫王心情极为舒畅,只等着新年过后便看着太子覆灭。 顺王虽然对夺嫡没有兴趣,但是应完颜不破要求,也留在京中过年,待到正月过后再回边疆驻守,顺便观望一番究竟谁会是下一任储君。 太子整天惶惶不可终日,脸色蜡黄,精神萎靡,身体瘦得脱了形,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令走出宫门,欲往太和殿参加新年晚宴的欧阳慧茹看见他后悚然一惊,差点认不出来。 “太子?”她上前,迟疑的唤道。 “太子妃,时辰快到了,咱们走吧。”太子勉强扯开一抹笑容,温声说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还是分道扬镳的好。”欧阳慧茹意有所指的说道,而后瞥他一眼,自顾先行。 在她眼里,太子已经是一条落水狗,而她和欧阳老爹日后要做的事就是痛打落水狗,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有必要再与太子维持表面的平和。 太子咬牙,眸色深沉的盯视欧阳慧茹挺直的背影,半晌后终是颓然的佝偻下身子,独自往太和殿走去。 欧阳慧茹没有先行去太和殿,而是转道去慈宁宫接太后同行。 在慈宁宫中叙了会儿话,两人才踩着点儿出现在太和殿,欧阳慧茹的座位也因此被安排在太后身边,免了她与太子同座,食不下咽的悲惨境遇。 完颜不破自然是最后一个到场的,见人都已聚齐,他略略讲了几句祝词便宣布宴会开始。席间,他频频指示安顺将御桌上的菜品端到太后和太子妃桌上,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众臣们看看孤零零备受冷落的太子,再看看如鱼得水,颇得圣宠的太子妃,心知若太子被废,太子妃还有更好的出路,谁叫她身背两次救驾之功,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独一无二呢?皇上届时定然不会亏待她。莫怪欧阳丞相全无顾忌,近日里对太子一党极尽打压之能事,人家早把圣意揣摩的透透的了。 大臣们心中唏嘘不已,对待太子更加敬而远之,竟是没有一人上前与他共饮,其身周冷冷清清的状态和j王等人身边热闹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子双拳紧握,咬牙忍耐。 欧阳慧茹一头埋进美食里便不可自拔,对太子的窘境毫不在意,更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有人在她右手边极近的位置放了满满一壶烈酒。 “呀!”欧阳慧茹听见太后与她说话,停下进食,放下银筷,正欲回答,右手却自然而然的带倒了酒壶,忍不住低呼一声。 壶盖翻开,冰冷的酒液全数泼洒在她的膝盖和裙裾上,瞬间浸透厚厚的布料,令她皮肤感觉一阵湿冷。待小雨扶起酒壶,壶里已经空空如也,欧阳慧茹身上则散发出一阵浓烈醇厚的酒香。 每一桌的酒壶本就被放置在右手边,不过是因为放的近了点,欧阳慧茹又太过沉溺于美食才没有发现,失手撞翻。因此,她并没有多想,只拿手绢不停擦拭着湿淋淋的裙裾,尴尬的看向太后。 “你这孩子,吃个东西把什么都忘了!”太后嗔怪的刮刮她挺翘的鼻头,看向身后站立的宫人们,发现鄂其不在,便指着她平日极为看重的一名大宫女道,“碧兰,过来,带太子妃寻个就近的偏殿换衣服。” 碧兰应诺,毕恭毕敬的带着欧阳慧茹离席,秦嬷嬷紧跟在她身后,小雨则飞奔去毓庆宫帮她拿替换的礼服。 静静站立在毓庆宫门前的江映月见小雨匆忙回来,带着一件礼服离开,朝太和殿的方向眺望,忽而咧嘴,无声的笑了。 66、惊魂一刻 欧阳慧茹和秦嬷嬷紧紧跟在碧兰身后寻找僻静的偏殿换衣服。 太和殿只有在新年或重大国宴时才会启用, 平时都空置着, 少有人光顾,欧阳慧茹也是第一次在异世过年,当然也是第一次来太和殿, 对这里的路径和布局都很陌生。跨过一道道门槛,路过一间间黑暗的房间, 她心里有些警觉起来,暗自后悔没有带上禁卫一起出来。 “碧兰, 随意找个房间让本宫把衣服换下就是, 再往里走,恐怕小雨会找不到本宫。”欧阳慧茹盯视走在前面,提着宫灯带路的碧兰, 试探性的问道。 “启禀太子妃, 太和殿很多房间都空置已久,拿来换衣服并不合适。奴婢知道前面不远处就有一间房, 因为环境清幽, 地处僻静,时常被贵人们用作宴会时的休憩之所,里面摆设俱全,亦被打扫的非常干净,您去看看如何?”碧兰屈膝, 缓声解释道,又随意推开一扇门,提起宫灯照明, 让欧阳慧茹探看里面情况。 欧阳慧茹大致扫一眼房内情形,果然像碧兰说的那样,除了空荡荡的墙壁再没有任何摆设,确实不方便换衣服。 “那咱们走吧。”这人是太后身边的一等宫女,欧阳慧茹压下心中的怀疑,继续跟着她往里走。走到一处影影绰绰的花坛前,但见花坛旁边有一个房间已经亮起了灯,碧兰停步,推开这扇亮灯的房门,对欧阳慧茹屈膝道,“太子妃里面请。” 欧阳慧茹神色莫测的睇视碧兰一眼,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房门前朝里四顾。只见房间布置的非常简单大气,一张软榻,一套楠木桌椅,一扇织锦屏风,屏风后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幅非常巨大的飞瀑图,再无其它多余摆设。 “这屋子怎得还燃着火盆和香炉?难道早就知道本宫会来此处换衣?” 温热的香气从房里溢出,欧阳慧茹联想起古装电视剧里面那些被下熏香春·药的狗血镜头,心中一惊,连忙掩鼻屏住呼吸,退后几步,看向碧兰的视线锐利如刀。 碧兰微微一笑,恭敬的解释道,“这间房原本就是供宴席中场,贵人们醒酒休憩用的。太和殿里这样的房间还有好几个,俱都在开宴前布置妥当,只等有人使用。您看,那处,那处,都是一样的。” 碧兰指向不远处的另一个偏殿,欧阳慧茹看去,果然见还有好几个如是亮着灯的房间。 “本宫不爱这股香味儿,熏的人脑袋发晕,你带本宫去别的房间看看吧。”欧阳慧茹摆手挥去香味,皱眉说道。 “好的,太子妃请随奴婢来。”碧兰带着欧阳慧茹挑挑拣拣,一连又看了好几个房间,脸上丝毫没有不耐的神色。 除了墙上挂着的画作不一样外,这些房间俱都布置的一模一样,和现代的宾馆性质差不多,可见真是用来给客人休息用的。 欧阳慧茹见碧兰态度恭敬,任劳任怨,只管提灯引路,并不多话,心中的疑虑稍微减轻,最后终于挑中了一个没有熏香,空气清新的房间。 “就这间吧!空气好。”欧阳慧茹欣然开口。 碧兰低头应诺,垂下的眼瞳微微闪动,心道:果然选中了不带异味的房间!主子真是对太子妃了解甚深。 她再抬起头来时,语带轻松的开口,“如此,奴婢便去替您带小雨姑娘过来,这里道路曲折,奴婢恐怕她中途迷失方向。” “不必,咱们站在这里等着,她自会找来。”见碧兰要走,欧阳慧茹蹙眉,拦阻道。 碧兰躬身应诺,只得陪太子妃站在寒风里等候。约莫过了一刻钟,小雨才终于找了过来,手里抱着一套正红色的礼服,身后还跟着一队禁卫。 看见自己的禁卫跟来了,欧阳慧茹内里夸了小雨一声‘聪明’,接过礼服却没有进房换衣服,而是摁住碧兰的肩膀,让她熄灭宫灯,陪自己在房门外的阴影处又等候了一刻钟。 禁卫们也隐入黑暗,一双双警觉的眼眸四处查探,显然与太子妃想到了一处。 一刻钟过去,见确实没有可疑人员跟随过来,欧阳慧茹松开摁在碧兰肩上的手,低声道,“无事了,累女史陪本宫吹了会儿冷风。” 太子妃真是警觉!想要设计到她,主子万分不易!碧兰心中感叹,脸上却丝毫不显,只摆出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对太子妃怪异的举动却也并不多问,只低头受宠若惊的答道:“哪里”。 欧阳慧茹审视她表情半晌,这才微微点头,收回摁在她肩上的手。碧兰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举起手里熄灭的宫灯道:“灯油没了,请太子妃容奴婢去换盏宫灯过来。” “不必,房间里有蜡烛,你待会儿在宫灯里插支蜡烛也是一样。”欧阳慧茹微笑婉拒,朝秦嬷嬷和小雨看去,嘱咐道,“我进去换衣服,外间昏暗,又没了宫灯照明,恐女史一个人会害怕,嬷嬷和小雨便留下陪她吧。” 欧阳慧茹向来习惯自己打理衣物,并不需要人伺候,又对眼前这碧兰有种直觉上的警惕,因此留下秦嬷嬷和小雨监视。 眼前的场景多么类似于电视剧里常播的那种‘换衣被外男闯入,清白尽毁’的狗血桥段?方才那些熏香又多么类似于‘换衣被下春·药,迷糊中与外男苟合’的烂俗剧情? 欧阳慧茹越看碧兰越是可疑,心里不由万分警惕。若是真的不小心被泼了以上两盆狗血,满朝文武就在前殿,此事定然会以最快的速度传扬开,她就不用和离了,而是直接被休弃,被休弃也不是最坏的结果,最坏的结果是皇室不容她这个污点存在,下旨赐她一条白绫或一杯鸩酒。 想到这里,欧阳慧茹眸子一眯,慎重开口道,“嬷嬷,小雨,好生陪着女史。”话落,又朝守在房门十步开外的禁卫们嘱咐道,“仔细看着,切莫让人靠近房门半步。” 随行的人俱都点头应诺,面容冷肃,欧阳慧茹稍稍放心,跨进房门后在房里监视一圈,发现没有地方可以藏人,这才把门反锁,准备换衣。 听见房门内传来落锁的响动,碧兰低垂的眼瞳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心道:成了! 欧阳慧茹把干净的礼服搭在屏风上,自己躲进屏风后,快速脱下身上的衣物。但由于这是冬天,又是参加新年晚宴,身上的礼服非常繁琐厚重,光是拆开层层叠叠缀满珠宝的上衣就花了她不少精力。 上衣解开,露出里面纯白单薄的亵衣,欧阳慧茹冷的缩了缩肩膀,正要伸手去拿干净衣服替换,屏风后悬挂的巨幅画作突然簌簌作响,她悚然一惊,连忙回头,却已经晚了,一只大掌忽然伸过来,捂住她的嘴,将她一把拉进了画作后面遮掩的一个小暗门里。 暗门喀拉一声合上,从里面看竟然是严丝合缝的一堵墙,丝毫看不出门存在过的痕迹。同理,若人在外间,哪怕掀开画作仔细探寻,亦是很难发现这道机关的。 欧阳慧茹心头惊骇,剧烈挣扎起来。 “美人儿!真是绝色美人儿!”一道猥琐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继而来人放开捂住她嘴的手,在她身上摸索起来。 是卫王!欧阳慧茹一听见声音便知晓了来人的身份。她千防万防,就是没有防备这间房里会有一个暗室,且暗室里还早先就藏了个人进来!真是大意了! 欧阳慧茹勾起一脚踹向身后卫王的膝盖,跑到进来的那堵墙边寻找开关,并大声拍打墙面呼救。 “哈哈,叫啊!只管叫!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这里只有本王知道!美人儿能来到这里,就是咱俩的缘分!”卫王被踹中,却仿佛不知道疼痛一样,大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癫狂的叫嚣。 “皇兄,我是太子妃呀!”看见卫王手里拽着一个小小的鼻烟壶,鼻孔还沾满了某种白色粉末,俨然一副吸了毒,失了心智的模样,欧阳慧茹心脏紧缩,连连大声提醒。 她方才试过了,这暗门没法打开,好像需要拉开某种机关,但是情况紧急,根本不容她去细细搜寻,这里的墙壁也很厚重,外面很有可能像卫王说的那样,听不见她的呼救。待到外面的人发现异样进来查看,再想办法把她弄出去,她定然早就出事了。不行,她要自救! 越是危急关头,欧阳慧茹越是冷静,她环视房间,搜寻着可以用来防身的工具。 “什么太子妃?你明明是本王的美人!”卫王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不待她看清房内摆设,已是边淫·笑边迫不及待的扑了上来,嘴里浪·荡的叫嚷着。 卫王虽然性情淫·靡,却没有因此而荒废一身好武艺,再加上他受药物刺激,神智十分亢奋,下手便没了轻重,三两下擒住欧阳慧茹,把她摁倒在榻上胡乱的亲吻起来,双手还不停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把她如玉的肌肤捏的青紫一片。 亵衣本就轻薄,不到半刻钟便被撕扯成了碎片,被卫王胡乱扔到地上,欧阳慧茹只剩下一件衣不遮体的肚兜。 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纤浓合度的精致酮体,卫王眼里淫·光大盛,动作更加粗鲁,转而伸手朝下,去扒拉她的裙裾。还好裙裾厚重,一时半会儿扒不下来。 欧阳慧茹起初还剧烈挣扎着,待到亵衣被剥光,卫王眼见着就要失去理智,她突然停下挣扎,深吸了口气,樱唇凑近卫王耳畔,娇媚的蛊惑道,“大王,强迫人家有什么意思?这种事自然要两厢情愿才美妙呢。您放开人家,让人家来伺候你好不好?” 边说,她边轻轻在卫王耳畔吹气,双手主动在卫王身上游移,撩拨着卫王的敏感地带。 她在现代时本就感情生活丰富,调·情的手段比起荒淫的卫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卫王很快就被她撩拨的连连喘气,脖子高高扬起,身体不停轻颤,竟是沉迷在她的手上,忘了动作。 欧阳慧茹见状,眸子一暗,忽而一只手伸到背后,抓起软榻上的玉枕便朝卫王头上狠狠砸去。 卫王还在享受当中,半点没有防备,当即被她砸的头破血流。 “贱人!竟然骗本王!好啊!本王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心甘情愿!这颗红丸是本王的珍藏,今儿便宜你了!”吸食了太多不明药物,卫王哪怕头上血流如注也没有昏迷过去,反而更加癫狂,擒住欧阳慧茹的下颚,从怀里掏出一颗火红色的药丸塞进她嘴里。 红丸?传说中的顶级春·药?欧阳慧茹心中惊骇,疯狂的摇头,想摆脱卫王的钳制,把红丸吐出来,但她动作越激烈,药丸就越往她的喉咙深处滑去,很快便滑进了她的胃里。 卫王癫狂的大笑,压在她身上,一双充斥着欲·望的血红双眼紧紧锁定她的表情,等待着药效发作。听说服用红丸之后的女人个个会化身吸食男人元阳的精怪,与其交合的滋味噬魂销骨,令人欲罢不能。卫王心痒难耐,表情更加郁躁。 眼前的人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就是一头禽兽,被禽兽凌虐,还要受药物所控与之苟合,欧阳慧茹只略略一想便感觉生不如死。眼里快速闪过一抹决绝,她的手悄然滑向凌乱不堪的发间,拔下一根金簪,猛然暴起,毫不犹豫向卫王脖颈刺去。 金簪扎进肉里,无声无息,抽出来时干净利落,连血花都没带起一滴。卫王白眼一翻,缓缓向后仰倒。 欧阳慧茹看着他从软榻上栽倒下去,半晌没有爬起,知道警报解除,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神情怔忪。金簪入喉,她不知道卫王还有没有存活的机会,但是她知道,她要活着!且一定要活到最后! 疑似暗桩的宫女、无人知晓的宫廷暗室、预先被引进暗室的卫王、令人发疯的白色粉末、前朝秘药红丸,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昭示着,只有前朝公主江映月才会有这样的手笔! 江映月,你给我等着!若不亲手杀了你,我誓不为人!欧阳慧茹从怔楞中回神,盯着手里沾满鲜血的金簪,表情狰狞。 同一时间,暗门被人从外面轰然踢开,完颜不破焦急的冲了进来,看见神色异常,衣不遮体的欧阳慧茹,面上一沉,闪电般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搂入怀里。 江映月,若朕的丫头有什么差池,朕要把你碎尸万段!他杀气四溢的暗忖。 68、自作聪明 翌日寅时, 虽然不用上朝, 完颜不破依然习惯性的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他搂抱着怀里温软滑腻的娇躯,静静感受着与丫头肌肤相贴的美好触觉,竟然破天荒的不想起床。 但想起昨晚还留有一大堆烂摊子等待他收拾, 他小心翼翼的放开丫头的身体,确定没有惊醒她后, 温柔的摩挲她恬淡的睡颜,在她额头印上眷恋的一吻, 而后静静换上常服, 满脸带笑的悄然离开。 “照看好皇后,切莫吵醒她。”行至内殿门口,他低声朝守在门边的两名宫女吩咐。 听见帝王忽然改换的称呼, 两名宫女心中一惊, 面容不自觉绷紧,慎重的应诺。 完颜不破一走, 欧阳慧茹就睁开了双眼, 静静躺在床上,细细咀嚼着‘皇后’两字,心里并没有惊喜的感觉,反而有些低落。 皇后又能如何,也不过是后宫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虽然地位崇高,为了帝王的宠爱,依然要争, 要抢,要夺。她要这种靠争抢才能得到的爱有什么用?爱是人类最珍贵的情感,不是勾心斗角的战利品。她曾经拥有过父皇的爱,这就够了,并不在乎什么天长地久。 回味着昨晚激·情的画面,明白原来父皇也早已对她产生了异样的情感,并不是她自作多情,欧阳慧茹洒脱一笑,觉得这样已经足够。至于皇后之位,和江映月的缠斗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她实在没有兴趣再参演一部宫斗大戏。而且,父皇真要娶她为后,凭两人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届时,她必定要被狠狠折腾一番。 此间事了,我就该好好享受生活去。淡淡一笑,她满怀期待的忖道。 笑容刚刚绽开,随着昨晚更多记忆的复苏,欧阳慧茹的表情迅速冰冷下去,双拳用力握紧,紧到指关节发白。 江映月!想置我于死地?很好!你彻底激怒我了!她咬牙,重重锤击床面,猛然发力坐起,下床穿衣。 “皇后娘娘,您不再多睡一会儿吗?”两名宫女见她掀开床幔,连忙走过来,跪到她脚边问道。 屏蔽掉两人对自己的称呼,欧阳慧茹拥着被子,遮住光·裸的身体,摇头拒绝道,“不用了。给本宫找一套衣服来换上,本宫要回毓庆宫。” “您不等皇上回来吗?”一名宫女迟疑的问道。 “不必,本宫要马上回去。本宫的嬷嬷和婢女呢?”想起秦嬷嬷和小雨,欧阳慧茹面露担忧。 “回皇后娘娘,她们正在外间候着呢。”两名宫女边齐声应答,边替她找来一套精致华贵的常服,本打算帮她换上,却被她不耐的挥开,只得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等待。 欧阳慧茹利落的穿好衣服,疾步离开寝殿,对两名欲言又止,想要挽留她的宫女视而不见。她没空留下来等完颜不破,她要杀了江映月,立刻!马上! “小姐,您可出来了,您昨晚……”心急如焚的等待了一晚,大清早就来乾清殿门前守候,看见自家小姐安然无恙的出来,秦嬷嬷和小雨大喜,连忙迎上去询问。 “什么都别问,随我回去,我日后再解释。”欧阳慧茹扬扬下颚,干脆的命令道。 “是!”秦嬷嬷和小雨应诺,立即收声,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离开。 欧阳慧茹一走出正殿便看见往常总是跟随在她左右的那些禁卫正列队站在殿外,面容整肃,俨然一副恭候已久的模样。 对帝王的阴·私毫不避讳,又能深入乾清殿,可见这队禁卫的身份绝不简单!欧阳慧茹明了,冲领头那人走去,低声询问道,“卫王情况如何?” “回主子,您那一刺,穿卫王颈部的肌理而过,并未伤及他任何要害,只是卫王吸食五石散过量,有中毒迹象,情况有些不好,太医正在秘密救治当中。”禁卫头领如实将情况回禀,没有故意隐瞒不报,也没有故意夸大事实。 昨晚,她金簪插·进卫王咽喉时手感非常平顺,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可见金簪避过了颈部脊椎,从颈部肌肉里穿插而过;抽·出金簪时没有大量鲜血迸射,可见也没有刺到颈部动脉。避开了这两样要害,卫王顶多声带受损,并不会有生命危险。欧阳慧茹垂头回忆,立刻便确信了禁卫头领的话,心中稍安。 卫王没被她重伤就好,不然,她真不知道日后如何面对父皇。卫王对她施暴并非本意,是被药物迷了心智,如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她亦不会动手反击。若卫王今次没能熬过这一关,绝不能怪她,只能怪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江映月。 心中漠然的暗忖,欧阳慧茹点头道,“寻一条僻静的小路带本宫回去,切莫让人看见本宫从乾清殿出来。”她不想暴露她和父皇的关系。 那禁卫头领点头,伸手做了一个引路的姿势,欧阳慧茹连忙跟在他身后,一行人隐入一条幽静的小路,不紧不慢的离开。 绕了一个大圈,远远离开了乾清殿的范围,一行人调整方向,朝毓庆宫走去,途经一个地处偏僻的小湖,欧阳慧茹停下脚步,怔怔朝湖上看去。 寅时,天还未大亮,早已冻结成冰的湖面氤氲着寒气,形成一道朦胧的薄雾。一名宫女为了走近路,正杵着一根拐杖,战战兢兢的穿行过薄雾,从湖那头朝湖这头走来,那宫女快速跨上湖岸,表情放松,大大吐了口白气。 “从冰面上穿行过来,一定很危险吧?”从小路的阴影中走出来,欧阳慧茹温声问道。 “奴婢见过太子妃!”那宫女被突然出声的太子妃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行礼,诚惶诚恐的答道,“启禀太子妃,起初确实有些危险,但是走多了就会知道哪里冰层厚,可以行走,因此很安全,只是心里依然会有些紧张罢了。” 宫女的回答非常老实。 “恩。”欧阳慧茹不置可否的低应了一声,晦暗不明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平滑的冰面,沉默不语,似在思忖什么。 良久,她回神,看向宫女,伸出自己玉白的手掌,柔声询问,“你的拐杖很精致,可否借与本宫?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本宫日后还你一个更好的。” 宫女闻言,连忙双手高举过头,毕恭毕敬的奉上拐杖,一迭儿声的说不用太子妃还。 欧阳慧茹微笑,耐心的再次开口,要求那宫女留下姓名,语气非常坚定,不容人拒绝。宫女无法,留下姓名后神情激动的走了。 待宫女离开,欧阳慧茹举步朝湖面走去。 “主子切莫妄动,让属下们探过路后再过去。”禁卫头领连忙阻止她轻率的举动。 欧阳慧茹微笑点头,不放心的交待一句,“小心点。” 这些人是暗卫出身,俱都是探查的高手,功夫十分了得,一刻钟便把整个湖面的冰层检视了一遍,对哪里危险,哪里安全了解的一清二楚。 缓缓行至湖中心,踏上一块被禁卫们标注为安全的冰面,欧阳慧茹拿起手里的拐杖用力敲击,听见冰层传来清脆的回声,她微笑点头,以自己为圆心,以拐杖为半径,原地画了一个圈。踏出被拐杖画出的圈,她朝禁卫看去,询问道,“能否把这圈冰层敲击至欲碎不碎的程度?” “敢问太子妃,何谓欲碎不碎的程度?”禁卫头领显然是个做事十分认真尽责的人,凡事都要问个清楚明白,依令而行。 “所谓欲碎不碎便是,我人站在上面,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碎,但若用我手里的拐杖大力敲击两下,这冰层顷刻间就能碎裂。”欧阳慧茹耐心解释。 “可以办到!”禁卫头领拱手领命,指挥禁卫们行动起来。小片刻,一个布满裂痕的圆形冰面就被他们敲击出来。欧阳慧茹亲自踏上冰面试探,禁卫头领对自己的工作很有信心,也不阻止。 微不可闻的碎裂声传来,冰层却没有崩塌,欧阳慧茹满意的点头。 “用雪把这个圈遮掩好。你们站到岸边去,没有听见本宫呼唤,不准过来。”欧阳慧茹小心踏出冰圈,面无表情的下达自己的指令。 皇上既然把他们送给了太子妃,太子妃就是他们的主子,禁卫们对她的命令没有异议,虽然疑惑她的行为,也没有多问,只管整齐的列队,站在湖边定定看着她,随时准备冲出去保护。 他们昨天已经失手过一次,绝不能失手第二次。怀着这样的想法,众人表情紧绷,高度戒备起来。 “嬷嬷,你去把卫王送与我的那本画册拿来,等会儿事了,咱们便带着画册即刻出宫去找我爹。小雨,你马上去毓庆宫,告诉江映月,我知道她此生最大的隐秘,她若不想死的难看,便马上来这里见我。” 欧阳慧茹转脸看向表情莫名其妙的秦嬷嬷和小雨,一字一句的说道。 “什么都不要多问,快去。”再次催促,欧阳慧茹表情冷肃,话语里隐隐带出几分杀气。 秦嬷嬷和小雨连忙点头,快速朝毓庆宫奔去。 同一时间,毓庆宫里,江映月一宿没睡,待闻听邢芳兰回禀的,‘卫王在宫中走失,卫王妃心忧如焚,宴后失态大闹’的消息,她畅快的低笑起来。 “欧阳慧茹呢?也没回来?”江映月笃定的问。 “回主子,是的。太子昨夜派人好一通找,待听说卫王也失踪的消息后,脸色非常难看,派去的人也立马叫了回来。”邢芳兰嘴角勾着笑,低声道。 “完颜不破呢?”江映月语气有些紧绷。她最在意的还是完颜不破的反应。 “他也派人找了一夜,到现在还没停止搜查。奴婢方才还看见好几队禁卫匆匆从毓庆宫前走过。” “哼!好一招欲盖弥彰!完颜不破有派禁卫随时跟着欧阳慧茹,她莫名在一间房里失踪,他怎会找不到?那暗室只能瞒过他一时,绝瞒不过整晚。他这会儿肯定是找到两人了,只是心中还有不舍,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隐而不发罢了。”江映月搅动着手里的绣帕,语气非常笃定。 她已经可以想象欧阳慧茹的惨状。红丸,五石散,这两样顶级□□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消受的!凑在一起,欧阳慧茹不想与卫王媾合都控制不住。 看见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与人□□的激·情场面,不知完颜不破的心情如何。要知道,自两人有私,他连太子多看欧阳慧茹一眼都不许,如今丑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他一定气怒至肝胆欲裂。得不到就彻底毁灭,这是完颜不破惯常的行事作风;一条白绫或一杯鸩酒,这是欧阳慧茹逃脱不掉的命运。 想到这里,江映月志得意满的笑了。 邢芳兰见她心情好,适时提出心中的疑惑,“主子,您怎么就知道欧阳慧茹一定会挑那间房?您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会独自进去换衣服?若这中间出现任何差池,咱们的计划就毁了。” 江映月瞥她一眼,笑容更深,“欧阳慧茹此人极为精明,且生性多疑。见碧兰行为古怪,她一定会心生警觉,她警觉起来便好,挑选房间时一定会避开熏香,因为她害怕熏香里有问题。但碧兰又是太后身边有头有脸的大宫女,她哪怕警惕碧兰,也不会做出让禁卫看管碧兰的无礼举动,只会体贴的留下她那两个奴才好生‘照看’碧兰。呵呵~欧阳慧茹绝想不到,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在自作聪明,反而使她一步步往我的陷阱里跳。” 邢芳兰点头,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继而又面露忧虑,“若完颜不破震怒,彻查这件事怎么办?咱们会不会被查出来?” 江映月摇头,沉声道:“放心,我已嘱咐碧兰,把一切都推到卫王头上去。卫王性情淫·靡,荒诞不经,迷·奸弟妹这种事他绝对做的出来。且他吸食的那些五石散都是经过我二次炼化的,药性极为猛烈,绝不能吸食过量。卫王此人不知节制,这会儿怕是已经昏迷,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这个黑锅他背定了。” “主子,您真是算无一漏!”邢芳兰听完她的叙述,竖起了大拇指,拍马道。 69、疯狂报复 江映月绝想不到, 欧阳慧茹不是手不能提的弱女子。面对癫狂的卫王, 欧阳慧茹依然能够保持冷静,奋力一搏,及时自救。她更想不到, 她的身份已经暴露,她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完颜不破获悉, 等待她的将是完颜不破疯狂而又残忍的报复。 她此刻还沉浸在自己计划成功施行的狂喜中,表情极为志得意满。 一举除掉了卫王和欧阳慧茹, 她的信心又开始恢复, 正思忖着该如何挑拨j王和顺王的关系,让他们俩去争斗,使自己渔翁得利。 把完颜z以外的皇子们都一一除掉, 完颜不破哪怕看不上完颜z, 也没了更好的选择。届时,她便全力击杀了完颜不破, 扶持完颜z做一个傀儡皇帝, 再慢慢改朝换代。 想着能亲手血刃完颜不破,江映月咧嘴,笑容阴气逼人。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小雨不耐的叫喊声,“江氏在吗?太子妃有话带到。” 小姐出了事, 第一个找的人竟然是江映月,小雨再单纯,也一下就联想到, 昨晚小姐的遭遇必然与江映月有关。若小姐出事,得益最大的可不就是面前这个江氏了么? 这样一想,小雨的表情极为不善。 江映月听见小雨的叫喊,身子一震,面色煞白。小雨既然能来去自由,还有心思传话,可见欧阳慧茹的情况很好。难道昨晚哪里出了纰漏,计划失败了? 江映月再一次痛恨自己卑微的身份。若她身份再高点,做个侧妃,便能陪同完颜z出席年宴,全程监控并及时调整她的计划,何至于要像现在这样猜测?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那么熟悉,那么糟糕,江映月气息短促,心脏一阵阵揪紧。 “江氏在此,不知小雨姑姑有何话带到。”江映月勉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走出房门询问。她身后跟着面色惨白,惊疑不定的邢芳兰。 小雨也不顾还有邢芳兰在场,语气不善的开口,“小姐让我告诉你,她知道你此生最大的隐秘,若你不想死的难看,便立刻去风雨湖见她。” 话落,小雨根本不管江映月如何反应,调头就走。她还得去与寻找画册的秦嬷嬷汇合,可不想与这个毒蛇般的女人同行。这女人过去了,自然有小姐和禁卫们好生招待她。 此生最大的隐秘?江映月沉吟,她此生最大的隐秘当然是她和皇弟的身世! “主子,欧阳慧茹竟然没有出事,难道咱们的计划失败了?您说,她口里的隐秘是不是有关于您身世的?若她去完颜不破那里告发,咱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说不定还会牵连太子!”邢芳兰满面惊恐,缩了缩脖子,仿佛其上正悬挂着一把屠刀。 “不会!”江映月立刻沉声否定,“连完颜不破那等手眼通天的人物都查不出我和皇弟的身世,她一个闺阁千金如何知晓?她定是在用话诈我。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便去会一会她,看看她想玩什么花招。若是我两刻钟之内没有回来,你便去叫太子来风雨湖找我。” 江映月脑子转的飞快,为防欧阳慧茹耍诈,立刻便替自己想好了退路,届时还可上演一出苦肉计,反将欧阳慧茹一军。 邢芳兰心中稍定,连忙点头应诺。 江映月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向风雨湖走去。 寅时天色还很昏暗,又正逢年节休沐,她一路走来竟然很少碰见人迹,心里不由警觉起来,待缓缓绕过一片树林,走到僻静的风雨湖近前,看见站在湖中央,正杵着一根拐杖,面容冷肃的等待她的欧阳慧茹,她皱眉,脚步迟疑。 待走到湖边,看见整装肃穆,严阵以待的禁卫队,她立即停步,站在原地不动了。 两人远远对视,双双释放出敌对的气场。 “怎么?你不敢过来吗?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动你!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你。”欧阳慧茹微笑,言辞简单直白,语气轻松惬意,仿佛弄死她不过是一场好玩的游戏。 江映月被她轻贱的话语刺激,面容扭曲一瞬,毫不犹豫往冰面上跨去。 禁卫们听见太子妃的宣告,再联想到太子妃先前的布置,心中了然,紧紧盯着两人渐行渐近的身影,防备着任何意外的发生。 “太子妃昨晚去哪里了?叫太子找了一夜。更奇怪的是,卫王竟然也和太子妃一块儿失踪了,引得卫王妃好一通大闹。太子妃您还好吧?什么杀不杀的,一大早的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江映月瞥见欧阳慧茹脖颈间的点点红斑,眸子一亮,温言软语,故作关怀的开口。 她确信欧阳慧茹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世,因此并不着急试探询问。她目前最关心的还是昨晚的计划有没有成功。 “我昨天去了哪里,你会不知道吗?”欧阳慧茹冷笑,一步步逼近江映月,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气,拐杖敲击冰面的声音清脆响亮,声声都带着威胁,迫的江映月皱眉,退后几步。 拉开欧阳慧茹与自己太过接近的距离,江映月面露委屈,语带不解道,“太子妃去了哪里,婢妾怎么会知道?婢妾身份低微,没有资格出席年宴的。” 欧阳慧茹身上的瘀痕和她阴郁的气场一再述说着一个事实:她昨晚确实着了道。这让本来失望透顶的江映月心情略微激荡起来。 没想到完颜不破竟然爱欧阳慧茹到如此深的地步,发生这样的丑事也没舍得杀了她!想到这里,她激荡的心情立刻阴郁下来,心中充斥着巨大的仇恨和不甘。 “好眼神!是不是很懊恼昨晚的借刀杀人之计没能成功?实话告诉你,这太子妃之位,我早就腻了,你若想要,我今儿就送给你,你只管拿去,好好享受!”欧阳慧茹冷冷一笑,又逼近她两步。 果然怀疑到我身上了!欧阳慧茹还是那么敏锐!可惜,没有证据,她也只能拿话唬唬我,发泄一通罢了!照她方才话中之意,完颜不破没有杀她,却也不容她再做太子妃,再出现在皇宫里。这样也好! 江映月自得的暗忖,又一次退后两步,离她远些,而后徐徐开口,语气淡然,“说了这么多,太子妃还没说明叫婢妾来这里做什么呢。您说您知道婢妾的隐秘,婢妾很困惑。婢妾一生清白,自诩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你清白?江映月,你还真敢说,我佩服你!你有什么秘密,你自己清楚就行了,不必操心别人会知道,因为人一旦死了,万事皆休,哪里还会有那等顾忌?你说是不是?” 欧阳慧茹意味深长的说完,深深睇视一眼江映月惊疑不定的表情,忽然伸手,重重推搡她一把。 江映月本就被欧阳慧茹一步步逼到了那块碎裂的冰圈边缘,再被她猛然一推,站立不稳,狠狠跌倒在冰圈正中。 清脆的碎裂声从身下的冰面传来,江映月脑子闪过一抹灵光,顷刻间醒悟过来,欧阳慧茹引她来,说了那么多话,统统都是欲盖弥彰,最开始那句‘亲手杀了你’才是真的!她定是承受不住昨晚的刺激,疯魔了! 江映月来不及懊恼后悔,立刻撑起身子,准备爬起来。可惜,她的动作比不过欧阳慧茹的快。只见欧阳慧茹退后几步,手里的拐杖杵着江映月身前的冰面,大力敲击下去。 ‘喀拉、喀拉’的响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冰面顷刻间碎裂,江映月身子一沉,浸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咳咳!”她剧烈的咳嗽两声,奋力划水,向未碎裂的冰面游去。 她的手刚刚攀上冰面,欧阳慧茹手里的拐杖便毫不留情的重击过来,差点打碎她的指骨。她痛呼一声,立刻放手,转头朝相反的方向游去。 欧阳慧茹绕着碎裂的冰面转圈,一旦江映月意图攀上来,便重重敲击她的手指。江映月奋力挣扎着,求生的欲望非常强烈,虽然双手已经被敲击的红肿不堪,她依然一次次向冰面攀去。欧阳慧茹面带冰冷的微笑,一次次重重挥下拐杖,当真把眼前的生死对决当做了一场游戏。 看着江映月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她此刻心里满满都是报仇的畅快,面上的笑容越发甜美,动作越发狠戾,令双双赶来的秦嬷嬷和小雨看傻了眼,没有胆量上前阻止,也不想上前阻止。 站在湖边的禁卫们盯着眼前上演的杀戮游戏,表情极为平静,对太子妃狠辣的手段没有反感,反而露出几分认同。血仇自然需血来还!这是他们笃信的教条。 “欧阳慧茹,你疯了吗?明目张胆的在皇宫里杀人?”江映月在冰冷的湖水里沉浮,大声喊道,试图唤醒她的神智。 “我从来没这么清醒过。”欧阳慧茹语带笑意的答道。 她真的疯了!没有哪个女人在经历昨晚那种折磨后不会发疯!自己贸然的举动竟然替自己招来了一个杀神!什么叫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就是!江映月看着欧阳慧茹明媚的笑脸,心中涌起巨大的悔意。 什么布局?什么借刀杀人?统统都是狗屁!我应该派死士直接杀掉欧阳慧茹才对!江映月心中懊悔的忖道,不顾欧阳慧茹的敲击,强忍住手上的疼痛,死死攀住一块冰面不放。她一定要坚持,只要坚持两刻钟,太子就会来救她! 70、反派定律 在欧阳慧茹疯狂报复江映月的时候, 完颜不破正在太和殿的一间暗室里查看卫王的伤势。 由于卫王伤势过重, 不能随意移动,暗卫们在太和殿里又接连找到了好几个暗室,正好方便用来秘密救治卫王, 顺便审讯宫女碧兰。 宫女碧兰已经咬舌自尽,自尽前一口咬定卫王觊觎太子妃, 特意买通她将太子妃引来暗室,意图迷·奸太子妃。 完颜不破自然对她的供词嗤之以鼻, 见人死了, 也没有懊恼。这些暗桩,他总要一个一个都找出来,然后全数灭杀, 自尽一个, 反而替他省了不少事。 “回禀皇上,这种五石散是经过二次炼化的, 药力相当猛烈, 卫王吸食过量,中毒太深,怕是醒不过来了。”太医院院首辛苦救治了一夜,没有任何成效,终于战战兢兢的下了诊断。 完颜不破定定凝视昏迷不醒的卫王, 心情阴郁。卫王看似淫·靡,实际上却只是一种伪装,能力不比j王差, 对于这个儿子,他本以为他还能走得更远,却没想到最后葬送在江映月手上,还被她泼了一身的脏水。 江映月,此间事了,朕定要把你挫骨扬灰。他胸中的戾气不断涌动,冷冷忖道。 “把他秘密送回去,好生照看着,醒不过来,能多活一日也是好的。你继续想办法寻找解药。”他朝太医看去,慎重的嘱咐。 太医躬身应诺。 一名暗卫递来一张图纸,道,“回皇上,这是从卫王怀里找到的太和殿建造图,属下们实在探查不出他何时何地从何人手上得到的,请皇上恕罪。” 完颜不破接过图纸,发现上面只标明了昨晚那间暗室的位置,其余暗室皆没有标注,不由冷笑,“原来就是这张图纸诱卫王过去的。既然查不出来源,想必这份图纸是他在宫外偶然所得,是有人故意丢给他的诱饵。江映月好手段,暗桩处处都是,让朕防不胜防,连监控都监控不过来。朕身边,太后身边,太子身边,卫王身边,说不定还有御药房,太医院,j王,顺王……哼!好大一张网!你们下去,加大探查力度,朕不把她的势力连根拔掉,这大金皇帝的御座也要保不住了!” 皇上的说辞这般严重,暗卫心中一凛,慎重应诺。 “皇上,您看,暗室,图纸,五石散,红丸,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普通逆贼能够动用的,这江映月莫不是大周皇室中人?”安顺沉吟了半晌,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恩。朕也早有怀疑。”完颜不破点头,面色阴沉,仔细在大周皇室成员中搜寻江映月的身影。 “难道是皇室遗孤?”他低声呢喃,只觉心中豁然开朗。正在此时,一名暗卫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一阵。 “朕知道她心中憋着狠,却没想到她连一刻都等不及!真是个令人头疼的丫头!”完颜不破莞尔,摇头叹息,话语里没有怒意,反而满满都是纵容和宠溺。 “安顺,走,摆驾风雨湖。”他抬脚,大步朝风雨湖方向走去,安顺连忙应诺,举步跟上。 ~~~~~~~~~~~~~~~~~~~~~~~~~~~~~~~~~~~~~~~ 风雨湖边,欧阳慧茹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水里的江映月,像优雅的猎豹,正在逗弄自己脚下濒死的猎物,姿态说不出的冷酷,却又优雅到了极致。 她玩的畅快,却不知道,不远处的树林里,正有人定定看着这一幕。 “王爷,是太子妃。她在做什么?”肖烨随同顺王去乾清殿给完颜不破请安,路过风雨湖,见自家王爷站定,神情专注的远眺正前方的冰湖,他跟着看过去,目力却不及武功高强的顺王,只看见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不由好奇的问。 “她在杀人!”顺王语带笑意,说出的话耸人听闻,但语气里竟然透出几分欣赏。 这个弟妹再次让他大开眼界,他从不知道,女人也可以这么强悍,也可以这么冷酷,连杀人亦可以这样优雅而从容。这样特别的女人,配与太子真是可惜了! “哦?杀谁?”皇宫里的女人,哪个会是心慈手软之辈?肖烨并不惊讶,只更加好奇。 “杀太子刚纳的那个侍妾。”顺王淡然开口,眼睛锁定冰面上那道艳丽高傲的身影,眸子里全都是笑意。 主子?肖烨急急低头,掩住脸上的惊怒之色,勉力维持着语音的平淡,“那咱们要不要过去阻止?”话落,他紧紧盯住顺王的背影,双拳紧握,只待他点头,便立刻冲过去救援。 “为什么要阻止?不过是一个侍妾罢了,太子妃有权处置。且那侍妾妄图荣华富贵,竟然敢拿父皇的命来做赌,转脸又不知羞耻的攀上太子,早该一死!”顺王轻嗤一声,语气极为不善。 他不明白,太子的眼神为什么那么不好使,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要,尽看上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肖烨不做声了,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凸,五内俱焚的看着不远处单方面上演的虐杀。正当他快要抑制不住内心的焦急,不管不顾的冲出去时,太子带着邢芳兰和几名侍卫正从另一个方向朝两人冲过去。 “是太子。”顺王眉头皱了皱,表情不虞,“走,过去看看。”他怕他的弟妹会在太子手上吃亏。 “是。”肖烨低应一声,面容平静,眼里却波涛汹涌,脚步立刻快速移动,竟然越过顺王,走在了前面。 顺王向来对自己的心腹很宽容,并不以为意,见太子极速朝太子妃冲过去,满脸的杀气,不由也加快了步伐。 两方人马迅速朝湖中心的欧阳慧茹和江映月逼近。 “太子来了。”看见带领一群侍卫冲过来的太子,江映月面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欧阳慧茹转头去看,果然见太子满脸杀气的奔过来。她忍不住啐了一口,唾弃的是太子,同时也在唾弃自己。 “特么的!竟然遇上了反派定律!”欧阳慧茹气急败坏,爆出了一句粗口。 所谓的反派定律便是:反派干坏事前总要唧唧歪歪,磨磨蹭蹭,结果,本来能干脆利落的弄死主角,却反而被主角等来了救兵,功亏于溃。 江映月听见她气急败坏的话,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却也知道她很懊恼,面上不由露出一抹讥笑。 “你很得意?”欧阳慧茹俯身,冷冷逼视她反问,瞥一眼越跑越近的太子,忽而灿然一笑,高高举起拐杖,朝江映月的头部狠狠击打过去。 “不要!”江映月举手护住头部,凄厉的尖叫一声。 拐杖重击头部,发出沉闷的声响,鲜血迸溅,江映月双眼一翻,缓缓沉入湖底。 “欧阳慧茹,你该死!”晚了一步赶到,太子眼睁睁看着江映月沉下去,手里握着一把刀,逼近欧阳慧茹,面色狰狞的嘶吼。 欧阳慧茹云淡风轻的笑笑,退后一步问道,“你不下去救她吗?晚了她可真活不了了。” 本想手刃了她的太子踌躇,狠狠丢下手里的刀,朝冰窟里跳去,一个猛子扎下去,潜进深深的湖底,搜寻江映月的身影。 看见太子毫不犹豫的动作,欧阳慧茹讽笑,忖道:太子对江映月还真是情真意切,有这份‘真情’守护到最后,江映月死了也不冤。 她期待的凝视着水面,等着太子浮上来。江映月沉下去没有多久,太子很快就找到她,把她揽入怀里,拖出水面换气。 见他们露头,欧阳慧茹笑了,拿起拐杖,狠狠朝太子脑部砸去。她想这么干很久了。 太子偏头躲避,肩膀却还是受了重重一击,不由怒气勃发,厉声喝问,“欧阳慧茹,你疯了吗?竟然敢谋杀储君?” 回应他的是欧阳慧茹再一下的猛力抽击。而太子带过来的侍卫们眼见着太子妃狠戾的举动,心中焦急却不敢过去,只因太子妃的禁卫们正举着寒光烁烁的尖刀,杀气腾腾的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禁卫们被送给了太子妃,自然只认她做主子,只听从她的命令,她要弑杀太子,他们不会阻止。令行禁止,这是他们根深蒂固的教条,只有皇上亲自驾临,阻止太子妃,太子妃自愿放弃,他们才会罢手。 冲过来的顺王看见太子妃竟然连太子都敢抽,又见她的禁卫控制住了太子的侍卫,不由缓下脚步。 弟妹真是大胆!不过,却是极为招人喜欢!本王也想狠狠抽打太子,想了很久!顺王摇头,好笑的暗忖。 在他恍然间,赶在前面的肖烨却猛然加快速度,一把推开了还在行凶的欧阳慧茹,毫不犹豫的跳进水里,联合太子把江映月救了上来。 欧阳慧茹没有防备身后还会来人,被肖烨推搡一下,跌倒在地,就这片刻功夫,肖烨、太子、江映月已经安然爬上了岸,正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太子妃没事吧?”顺王眼含阴鸷的瞥一眼自作主张的肖烨,伸手去扶欧阳慧茹,语气颇为关怀的询问。 “皇兄,我没事。”欧阳慧茹摆手,站起身微微一笑,看向吐出两口水,正缓缓睁开双眼的江映月,表情阴郁。 “欧阳慧茹,你竟然敢谋害孤和映月,孤杀了你!”完颜z缓过劲来,猛然翻身站直,捡起地上他丢下的刀,高举着朝欧阳慧茹冲杀过来,一副欲将欧阳慧茹碎尸万段的模样。 “你且试试!”欧阳慧茹闪身到顺王身后,扬起下颚,语带不屑的挑衅道。 完颜z双眼血红,顷刻间丧失了理智,几步冲到她面前,举刀乱砍,竟连站在她身前的顺王也要一并杀掉。 顺王护着身后的欧阳慧茹轻松躲避,眉眼带着耍弄耗子般轻蔑的笑意,并不还手。 太子劈砍的更加卖力,却见躲在顺王背后的欧阳慧茹忽然露头,朝他身后看去,脸上露出绚烂的笑容,大叫一声,“父皇!”。 太子心中一惊,正欲回头去看,身后却刮来一阵狂猛的掌风,他胸口剧痛,被重重拍飞出去,砸在冰面上,足足滑出去十米远才堪堪停下。 太子艰难的直起身,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向掌风袭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完颜不破正负手站在原地,冰冷的睨视着他,那不带半分感情的眸子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72、终于和离 情绪缓和下来, 两人搂抱在一起, 你吻我一下,我亲你一口,互相抚-慰着。 似想到什么, 完颜不破改吻为咬,在她挺翘的鼻头上留下两行浅浅的牙印。 欧阳慧茹捂住鼻子, 哭笑不得的问道,“父皇, 干嘛突然咬我?” “你这个丫头, 真是鲁莽!”完颜不破拂开她捂鼻的手,替她揉-捏,语气极为严肃的训诫, “你以为杀掉江映月就行了吗?想的太过简单了!江映月布置的暗桩遍及宫闱和朝堂, 朕到如今还没有完全查探清楚。她手里还训练有一批死士,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她若无事, 这些暴徒还能乖乖潜伏着, 她一旦死了,群龙无首,这些人会立刻生事,届时,各种暗杀、施毒、陷害, 必定会层出不穷,且大多还会把矛头指向你和你爹。你今天的举动,将会替你和你爹招来无休无止的灾祸!” 话落, 他狠狠捏了手里的小鼻头一下,引的欧阳慧茹哀叫,眼角沁出两滴泪珠,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露出后怕的神色,好不可怜。 完颜不破被她清澈又无辜的小眼神看的心头酥-麻,俯身,温柔的亲吻她的额头,安慰道,“别怕,朕会保护你的。不多时,朕就能把江映月的老底调查清楚,届时,朕再狠狠刺激她一下,引得她狗急跳墙,倾力一搏,借此将这帮逆贼一网打尽。如此,朕的丫头就可一生无忧了。” 欧阳慧茹紧紧抱住完颜不破的腰,脸颊在他胸膛摩挲,脸上尽是甜蜜的微笑,低声道,“父皇,对不起,今天差点坏了你的事,确实是我太冲动,太鲁莽了。” 想起丫头今天彪悍的举动,完颜不破禁不住低笑起来,点点她的鼻头,语带宠溺的开口,“可不是太鲁莽了么!不过放心,有朕在,哪怕你把天都捅破了,也有朕给你挡着。这件事朕给你抹平了。” “不用抹平。”欧阳慧茹连忙开口拒绝,“其实我是故意的,故意这么明目张胆,大费周章,不然,我要杀了江映月,只随意给她按个罪名就能了事,何须如此?” 完颜不破挑眉,脸上并没有太过惊讶的表情,沉声道,“说吧,你想干嘛?” 欧阳慧茹谄媚的一笑,纤细玉白的手臂像蛇一样缠上完颜不破的脖颈,樱-唇凑近他耳畔,低声道,“我想和离。父皇,太子妃失德,您下旨赐太子妃和离吧?” 完颜不破拉下她的手臂,表情严肃,眼里满都是不认同的神色,“你故意明目张胆的作恶为的就是与太子和离?你知不知道旨意一下,你的声誉就没了?你日后如何面对世人眼光?” “我只要能离了太子就快活了,哪里管的了什么声誉和世人眼光?那些是什么?能吃吗?”欧阳慧茹嗤之以鼻。 完颜不破回味她简单直白到极点的话,几乎忍不住想大笑起来。这个小丫头,想法总是那样特立独行,惊世骇俗,却又对极了他的味口,让他爱得不行! “确实不能吃。可是你日后是要做皇后的人,声誉绝对不能受损。”完颜不破捏捏她高高嘟起的粉唇,忍笑道。 “可是我早晚是要和离的!以什么方式和离又有什么关系?”欧阳慧茹忍了忍,终究没有说出不想做皇后的话,她知道她若说了真心话,今儿父皇绝对会跟她没完。 完颜不破依然沉默不语,变相的拒绝她的要求。他早想好了,即便要和离,错处也都该由太子来承担,丫头不能受一点委屈。 欧阳慧茹眼珠子一转,双-腿一叉,劈坐在他腰-腹上,环住他的脖颈,声音柔媚的撒娇,“父皇,反正等你处理了江映月,真-相大白的一刻,我的声誉自然会回来。今天的罪状都是明日的功勋,你担心什么?允我和离吧?好不好?好不好……” “丫头,你在色·诱朕?”完颜不破语气沙哑的问。 “对!”欧阳慧茹伸出丁香小-舌舔过他的耳-垂。 “你答不答应?难道你还想看着我回毓庆宫去,日日做这个劳什子的太子妃?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欧阳慧茹嘟嘴抱怨。 “你若让朕满意,朕便下旨。”完颜不破粗喘一声,额头青筋暴凸,嗓音沙哑到不行,可见隐忍的有多么辛苦。 “这可是你说的,我若让你满意了,你要立刻下旨,还得叫我爹马上进宫来接我回去。”欧阳慧茹立刻顺杆爬。 “出宫?不行!”完颜不破脑子瞬间清明起来,厉声拒绝。 欧阳慧茹语带委屈,“我已经和你无媒苟-合,你难道还要在大婚前与我非法同居?那我的闺誉岂不是更加不堪?日后江映月伏诛也恢复不过来了。” 完颜不破难耐的低吼一声,虽然不知道‘非法同居’是什么意思,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八·九分,心知这样确实委屈了她,只得无奈的点头。 欧阳慧茹粲然一笑,仰头用力吻住他的薄唇。 酣畅淋漓的欢·爱过后,完颜不破亲自给丫头打理干净,抱着她好一阵耳鬓厮-磨,待到她眼睑半开半合,露出倦意,才轻轻拍打她的脊背,哄她入睡。 “皇上,方才皇后娘娘在风雨湖的举动满宫里都传遍了,太子扬言要休妻,连太后都使人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您看,这该怎么处理?”安顺终于等到神情餍足的完颜不破踏出寝殿,连忙迎上去,焦急的询问。 完颜不破没有回答,反而询问卫王情况,“卫王那里怎么样了?他昨晚和丫头双双失踪的流言消下去没有?”这种谣言才是最损害丫头声誉的,想到卫王妃宴会后的一场大闹,含沙射影的污蔑丫头清誉,完颜不破心中便涌起一股暴戾。 “暗卫们已经把卫王送了回去,卫王妃那里也封了口,就说是喝酒喝多了,跌伤了脑袋,在太和殿的后花园昏迷了一夜。目前流言已经消减不少,这种没影儿的事,谁敢乱说?再过不久也就消停了。”安顺躬身回禀。 “嗯。卫王妃口舌太多了,你派人去调·教调·教她,务必让她明白什么叫谨言慎行。”完颜不破容色冷酷的开口,继而又缓和了语气,嘱咐道,“你把朕上次在骊山行宫写好的那张和离圣旨拿出来。” 安顺连连应诺,听见他最后的命令,表情惊诧了一瞬,动作有些迟疑。 “叫你去拿便快去,朕自有分寸。”完颜不破语气严肃的催促。 安顺领命,连忙翻找出那份圣旨,小心的摊开,放在御桌上,方便皇上检视。 完颜不破走到御桌前,垂眸盯着圣旨半晌,终是长长叹了口气,拿起玉玺,盖上了大印。这份圣旨,原本是要烧掉的,但由于他的疏忽,还是留了下来,留下来也就罢了,却没想到还有用上的一天,这难道都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的吗? 完颜不破思忖,神色晦暗不明。 安顺接过圣旨,不安的开口,“皇上,这份和离书颁布后,皇后娘娘可得受委屈了,您们日后……” 完颜不破摆手,容色平静,“无事,这是丫头自己要求的,你小看她了,那点子闲言碎语,她还没放在眼里。再者,日后等朕废了太子,灭了江映月,大白了江映月逆贼的身份,丫头的声誉还能弥补回来。” 安顺闻言,放心的点头。 完颜不破对安顺处处替丫头考虑的行为很满意,赞赏的瞥他一眼,说道,“你出宫去,召丞相即刻到乾清殿来见朕,朕有事和他商量。” 这是要给丞相一个交待了,安顺了然的点头,匆匆领命而去。 完颜不破一个人坐在大殿里思量,到底该不该告诉丞相自己和丫头感情的事,考虑了半晌,还是决定先瞒住不说。首先,江映月姐弟俩的事还没有解决,他和丞相决不能分心。其次,刚颁布了这样的和离圣旨,转眼又腆着脸的说喜欢他家女儿,想要亲家变女婿,丞相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产生抵触情绪。 还是等日后和丫头商量了再说,一切都听丫头安排。完颜不破摩挲下颚,突然冒出一个非常有妻奴特色的想法,并为此而沾沾自喜。 丞相接到圣上口谕,马不停蹄的赶进宫,心情焦虑万分。自昨晚年宴结束,女儿和卫王双双失踪的消息被卫王妃闹开后,他就没合过眼,只恨没能早些把女儿从宫里捞出来,才害得她接连受这些磨难。 完颜不破摆手,容色平静,“无事,这是丫头自己要求的,你小看她了,那点子闲言碎语,她还没放在眼里。再者,日后等朕废了太子,灭了江映月,大白了江映月逆贼的身份,丫头的声誉还能弥补回来。” 安顺闻言,放心的点头。 完颜不破对安顺处处替丫头考虑的行为很满意,赞赏的瞥他一眼,说道,“你出宫去,召丞相即刻到乾清殿来见朕,朕有事和他商量。” 这是要给丞相一个交待了,安顺了然的点头,匆匆领命而去。 完颜不破一个人坐在大殿里思量,到底该不该告诉丞相自己和丫头感情的事,考虑了半晌,还是决定先瞒住不说。首先,江映月姐弟俩的事还没有解决,他和丞相决不能分心。其次,刚颁布了这样的和离圣旨,转眼又腆着脸的说喜欢他家女儿,想要亲家变女婿,丞相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产生抵触情绪。 还是等日后和丫头商量了再说,一切都听丫头安排。完颜不破摩挲下颚,突然冒出一个非常有妻奴特色的想法,并为此而沾沾自喜。 丞相接到圣上口谕,马不停蹄的赶进宫,心情焦虑万分。自昨晚年宴结束,女儿和卫王双双失踪的消息被卫王妃闹开后,他就没合过眼,只恨没能早些把女儿从宫里捞出来,才害得她接连受这些磨难。 73、请旨晋封 丞相一进乾清殿, 便和完颜不破关起门来密谈了小半个时辰。期间, 君臣把各自知道的情况拿出来互相商讨,制定对敌策略,完颜不破见丫头竟然第一时间便把真相告诉了丞相, 心里酸涩的不行,言谈间频频散发低气压, 使丞相压力巨大。好在他以为皇上是因为逆贼作乱才心绪不稳,并没有多想。 欧阳慧茹一觉醒来, 听秦嬷嬷说欧阳老爹已经到了, 正与完颜不破在大殿密谈,心里一凛,立时高度紧张起来。她生怕完颜不破把俩人的事告诉老爹。女儿竟然与公公产生了禁忌的感情, 老爹肯定会深受打击, 她哪怕出了宫也别想消停了,少不了得天天接受再教育。 想到出宫后悠闲的生活没了, 天天要在完颜不破和丞相的夹缝中度日, 欧阳慧茹颓然的躺倒在软榻上,深感怨念。 正在此时,安顺进来了,给欧阳慧茹行了个礼,轻声说道, “娘娘醒了?皇上让奴才来告诉您一声,他和您大婚的事待到逆贼伏诛后再与丞相提,具体什么时候, 他全听娘娘的,娘娘届时心中有了章程,千万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嗯,本宫知道了。”欧阳慧茹勉力抑制住话语里的惊喜,平淡的挥退安顺,待安顺一离开,高兴的在榻上打了两个滚。 不要怪她鸵鸟心态,她确实不想当皇后,皇后虽然名头好听,却也不过是众多后宫女人中的一个,境遇与那些嫔妃们同样可怜。想拒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向完颜不破开口,她只能先拖着,走一步看一步。在宫里不停的与江映月斗智斗勇,来回攻防,她太疲惫了,急需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憩。 秦嬷嬷见主子兴高采烈的,误解了她是在为日后嫁给皇上而欢喜,不由上前几步,忧心忡忡的开口,“小姐,您打算怎么向丞相开口?这样的事儿丞相恐怕一时接受不了,您到时少不得要吃一顿家法!” “家法?会吃什么家法?”欧阳慧茹翻身坐起,好奇的问。 “估计是跪三天祠堂或是打一顿藤条。”小雨皱着一张脸,嘴里说着,脸上已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欧阳慧茹缩了缩脖子,心里有些发憷,但转眼又把这种情绪抛开。人百分之八十的烦恼都来源于未发生的事,她何苦为了未发生的事伤神?她现在只要等着欧阳老爹来接她出宫享福就好。虽然江映月没被她弄死,却也只能苟延残喘了,有完颜不破和欧阳老爹这两个boss级的人物接手,她还担心什么? 这样想着,她心情又飞扬起来,所有杂念霎时被她统统甩掉,一心只向往出宫后无拘无束的美好生活。 乾清殿正殿里,密谈快要结束,完颜不破把昨晚和今早的事简单向欧阳靖宇叙述了一遍,并拿出了和离圣旨,忐忑的等待他的反应,只希望他不要迁怒自己,对自己产生怨怼就好。 若说以前完颜不破对欧阳靖宇是敬重,现在则是十二万分的敬重,谁叫他日后是他的岳丈呢?不敬不行啊! 欧阳靖宇双手接过圣旨,心里惊喜万分,面上却丝毫不显,哪里有完颜不破想象中的半分怨怼?他和女儿的心思是一样的,只要能和离,管他什么名誉不名誉,自己活的痛快才是真的,他欧阳靖宇的女儿,日后还愁嫁吗?他这回定然要替女儿挑一个老实本分的良人。 完颜不破是不知道丞相的想法,若是知道,立马就会与他君臣反目,并把欧阳慧茹锁在宫里不准回去。 两人心思各异的从正殿走出,迎面就碰上匆匆寻过来的欧阳慧茹。 “爹!”见着欧阳靖宇,欧阳慧茹高兴的大喊一声,冲过去搂着他的胳膊撒娇,亲热的不行。 终于能把女儿接出这吃人的深宫,丞相也非常激动,反搂住欧阳慧茹,一迭声儿的唤着‘宝儿’,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生怕她掉了块肉似地。没法,上回女儿割肉的事真把他吓住了,更加坚定了他‘宫里不是人待的地儿’的想法。 父女俩久别重逢,好一通亲热,直接把完颜不破晾在了一边当透明人。看着自己的丫头被丞相搂在怀里‘心肝,宝贝,肉’的直叫唤,完颜不破的脸色比锅底还黑,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酸气。他从不知道丫头竟然与丞相这么亲,简直比对他还亲。还有,丞相叫的那都是些什么?心肝?宝贝?他都没这么叫过他的丫头! “好了,你们父女俩要叙旧也不急于一时,回家以后还可叙个够。”完颜不破轻咳一声,出言宣示自己的存在感,并稍微上前两步,不着痕迹的插·进他们父女中间。 “是了,皇上提醒的是。宝儿,你赶紧去毓庆宫收拾东西,爹带你回家。皇上,微臣就不叨扰您了,这就告辞。”被皇上一提醒,丞相立时归心似箭。 本想留丫头与自己吃顿午膳的完颜不破顿时被噎住了,依依不舍的朝欧阳慧茹看去。 不想,欧阳慧茹竟也朝他屈膝行礼,十分干脆的开口,“父皇,这是慧茹最后一次叫您父皇。慧茹已经不是皇家儿媳,不能久待宫中,这便与爹爹收拾东西回家。父皇您日后多保重。” 丫头这幅迫不及待要离开他的模样让完颜不破心里非常抑郁,想把她拉进怀里亲亲她令人又爱又恨的小嘴,可当着丞相的面又不好造次,只能从鼻孔里憋出一声,“嗯,去吧。” 得到应允,欧阳慧茹眼里露出几分急切,留下老爹陪完颜不破叙话,自己则调头往毓庆宫走,准备去收拾东西,走出两步,忽然又转回来,面带羞赧,试探性的问,“皇上,我的嫁妆能全部带回家吗?” 心里本来还有些抑郁难言的完颜不破霎时被她财迷心窍的小模样逗笑了,大方的挥手道,“何止你的嫁妆,以往朕和太后赏赐的东西你都可以带走。” 欧阳慧茹早就对原身的小库房觊觎良久,想着和离了就能坐拥宝山,不愁吃穿,一世无忧,心里就美滋滋的。见父皇一句话,自己就梦想成真,竟忍不住心中喜悦,忘情的在原地蹦q了一下。待反应过来自己失态,立刻敛了惊喜的表情,吐吐小舌,逃也似的离开了。 见她这般可爱的样子,完颜不破又是一阵朗笑,心情霎时大好。 欧阳靖宇本来有些尴尬,女儿能与太子和离已经不容易,嫁妆他完全就没想着开口去要。当然,不是怕皇上不给,皇上还不至于克扣他那点东西,只是拉不下那个老脸来,没想到女儿比他彪悍多了,还是往年未出嫁时那副莽莽撞撞,没心没肺的样儿,可爱至极。想着日后女儿又能常伴他左右,他的尴尬立时消失的一干二净,陪着皇上朗笑起来。 “对了,皇上,微臣有一个请求,希望皇上同意。”想起毓庆宫里的一对狗男女,丞相收起笑容,严肃的开口。 “什么事?丞相但说无妨。”完颜不破扬扬下颚,温和的开口。 “小女顽劣,竟然对江氏犯下那等罪孽,致使太子痛失子嗣,虽然小女已经自请和离以作惩戒,但是微臣心头着实过意不去,斗胆,想给江氏请旨,要一个太子妃之位。”丞相言辞恳切,话语里满满都是对太子和江映月的愧疚之情,丝毫让人看不出他对两人恨到了极点,真真是一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完颜不破垂眸沉吟,半晌后拍打着丞相的肩膀低笑起来。丞相迎上他了然的视线,亦是微微一笑,神色坦然。 丞相这招反击真是又快又狠。试想,一个婢女出生的女人如何有资格当太子妃?太子妃可是未来的一国之母,没有十足显赫的身世弹压,谁也不要妄想能坐稳那个位置。太子身边的正妃竟然是这等卑贱之人,满朝文武哪个不是眼睛雪亮?立时便会明白,皇上这是借抬举江氏来打压太子,太子的储君之位算是坐到头了。 一道圣旨勒令太子与丞相之女和离,一道圣旨晋封一个贱妾为太子妃,这两道圣旨就是明晃晃废太子的信号,消息一传出去,在朝堂上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当然,有第二道诡异的圣旨垫后,欧阳慧茹和离的事反倒没那么打眼了。 想着如此一来,转移了众人视线,丫头回家后也能过上两天清净日子,完颜不破只略作思考便答应下来,领着丞相再次回到大殿,抬手快速挥就一份圣旨。 这道晋封太子妃的圣旨没有任何溢美之词,几乎算得上是大金有史以来最简陋的圣旨,只一句‘赐江氏太子妃之位’便算是完事了,敷衍和讽刺的意味儿非常浓重。 君臣两个轮替着把这份寒碜到极点的圣旨检视一遍,脸上的表情却都很是满意。完颜不破微微一笑,拿起玉玺盖印。 “皇上,这份圣旨,微臣愿意亲自拿到毓庆宫宣读。江氏今天遭罪,全怪小女顽劣,若能弥补她一二,是微臣的荣幸。”欧阳靖宇躬身,诚恳的要求。 完颜不破乜他一眼,心里明白他这是在护短,想亲自给女儿找回场子。自己的宝贝,自己当然也要亲自护着,不能总是劳烦岳丈,完颜不破点头,温声道,“朕与你一起,顺便送丫头出宫。虽然丫头与太子和离了,但在朕心目中,她永远是大金皇室中人,还望丞相日后不要拘谨,不要生分,允丫头随时回宫来看看朕和太后。我们都是真心喜欢她。” 完颜不破情真意切的恳求未来岳丈,生怕丫头一回去便被岳丈拘在家里。他现在几个时辰看不见丫头就心慌意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已经不能概括他对丫头刻到骨子里的眷恋。 丞相见皇上表情真挚,显是对宝儿真心喜爱,心里十分受宠若惊,连忙满口答应下来。和离了还能得到皇上和太后的庇护,这对宝儿的将来也是极有好处的。丞相暗忖。 于是,这未来的两翁婿心思南辕北辙,却气氛极为融洽,相携往毓庆宫走去。 74、一箱皮子 毓庆宫里, 太子正来回在自己寝宫门口踱步, 等待太医给江映月救治。 他面无表情,早没了刚抱江映月回来时的焦急,反而一派神色莫名, 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 他停步,眼里竟然浮上三分志得意满的笑意, 待见到缓缓从远处走来的欧阳慧茹, 他精神一震,立即敛起笑意,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 气势汹汹的迎上去。 “你还有脸回来?你给孤滚, 若欧阳靖宇不亲自进宫来给孤请罪,孤绝不原谅你, 立时便去父皇那里请旨休了你。”完颜z高高扬起下颚, 施舍般的宣布。 想抓我这个把柄要挟我爹屈服于你,为你所用,替你夺嫡卖命?完颜z,你的脑子这回转的倒是比较快,不过可惜了, 再快也没我快! 欧阳慧茹心中轻蔑的暗忖,淡淡瞥他一眼,径直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贱·人, 孤的话你没听见吗?若是不想被孤休弃,你便给孤跪倒毓庆宫门前去,跪到欧阳靖宇进宫给孤请罪为止。”太子气急败坏的上前几步,拦住她的去路。他以为,休妻便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威胁,欧阳慧茹这次一定会被他死死压制住,却没想到,他的表现在对方眼里完全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欧阳慧茹果真低笑几声,转头朝表情趾高气昂的完颜z看去,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曼声道,“嬷嬷,和离圣旨在哪里?拿出来给太子看看。” 和离?太子心中一凛,拢在袖中的双手有些颤抖。他并不是真的要休妻,只是借此胁迫欧阳家向他低头罢了。欧阳慧茹委实会做人,满宫上下被她打点的妥妥当当,父皇和皇祖母更是被她哄的服服帖帖,他想抓她一个错处逼她低头都难,这次好不容易她失手一回,他原本想着机会难得,一定要善加利用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因为他深知,只有紧紧和欧阳家绑在一起,他这个太子的宝座才能坐得稳。 但他思来想去,却万万没有想到欧阳慧茹竟然真的能狠得下心来主动要求和离。虽然以前她也提过多次,但是他一直当她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意外来的太过突然,完颜z有些傻眼。 秦嬷嬷低头,从怀里掏出一束明黄色的锦帛,恭敬地递到自家小姐摊开的掌心上。 欧阳慧茹接过,把锦帛展开,面向太子,轻蔑的开口,“完颜z,你看仔细了。你我已经毫无瓜葛。你没有资格休弃我,是我主动要求离开你!”若不是这男尊女卑的万恶社会,老娘会直接抛给你一份休书!她内里恶狠狠地忖道。 话落,她调头就走,走出几步,又止步,笑盈盈的转回头来说道,“你想向我爹兴师问罪?可以,他如今就在乾清殿,你且去寻他吧。” 看着欧阳慧茹潇洒远走的背影,完颜z半晌后回神,表情狰狞的上前,欲阻止她离开,却看见落在最后的几名禁卫竟似后脑勺长了眼睛般,杀气腾腾的回过头来,亮了亮已经出鞘,寒光闪烁的佩刀。 完颜z呼吸一窒,脑子瞬间清明,死死压抑住内心狂涌的杀气,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欧阳慧茹消失在前方拐角。 欧阳慧茹回到自己寝殿,简单收拾一下行礼便去库房清点自己的财产。数着一箱箱嫁妆,她眉眼带笑,只觉神清气爽,受了江映月那么多暗算,这会儿都算是物有所值了。 “小姐,这箱皮子放了很久了,也没什么大用,您还要带回去吗?”小雨指着角落里一个已被打开的箱子问道。 箱子里除了几张不值钱的皮子,什么都没有,为了精简行礼,小雨非常想建议自家小姐把这箱东西扔掉。 “这个好像是我西山围猎时打到的猎物剥下来的皮子。我那时还说要给父皇和皇祖母做衣服呢。没想一放这么久,我都给忘了。”欧阳慧茹边感叹,边走过去拿起几张皮子翻看。 那时她还存着特意讨好父皇和皇祖母的心思,说出来的话三分真,七分假,许诺要给父皇做一件背心,其实转眼就忘了。 想到这里,欧阳慧茹心里一揪,非常愧疚。她拿起唯一一张鹿皮,定定看了良久,回忆着和父皇一起围猎的欢乐,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意。 “咦?”她抚着完整无缺的鹿皮,惊讶的低呼了一声。 “小姐,怎么了?”小雨连忙紧张的问。 “这皮子有问题。”欧阳慧茹把鹿皮摊开,翻来覆去的查看,终于在脖颈的部位发现一个小小的箭孔,她忽而低笑起来,“这皮子是父皇的。” 父皇一定很期待她亲手给他缝制一件背心,所以才偷偷和她换了鹿皮。她原来那张早就千疮百孔,哪里能拿来制衣?制渔网还差不多。许是后来见她没了声息,亦知道她是心存敷衍,也就没再问。父皇面上不显,其实心里肯定是很失望的吧? 欧阳慧茹捂脸,眼眶温热,再也笑不出来了。她很羞愧,为自己当初的敷衍和虚情假意而羞愧,她原来欠了父皇那么多。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了?”秦嬷嬷担心的上来拍抚她脊背,小心翼翼的问。 “是有些舍不得。”欧阳慧茹放下捂脸的手,眼睛微红,表情平静的开口,“舍不得父皇和皇祖母。” 秦嬷嬷了然的点头,但木已成舟,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说辞来安慰,只得默默走开,收拾行李。 欧阳慧茹也无需人安慰,把箱子盖好,朝小雨嘱咐道,“小雨,这口箱子放到一边去,和我的随身物品堆到一起,我回去以后立刻就要用的。” 小雨连忙应诺,把那口箱子做了个记号,独独放到一处。 正在欧阳慧茹认真打点行装的时候,完颜不破和欧阳靖宇也到了毓庆宫,正好撞见如游魂般在毓庆宫正殿门口愣神的太子。 “那个女人怎么样了?”完颜不破负手踱步过去,冷声朝太子询问道。 太子猛然回神,拱手道,“回父皇,太医正在救治,情况不明。” 完颜不破颔首,不置一词。 正在此时,太医出来了,见到守在门前的皇上,连忙上前禀明情况,“回皇上,回太子,江氏的血已经止住,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外无甚大碍。只是……只是胎儿没有保住。” 完颜不破面无表情的点头,太子心中却涌起巨大的悲愤。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定然长的像他,也像文清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太子眼睛血红,抬眼看见与父皇站在一处,面色冷漠的欧阳靖宇,眸子闪过狠戾,噗通一声重重给父皇跪下,凄厉的开口哀求,“父皇,这是儿臣第一个孩子,何其珍贵,就这么被欧阳慧茹谋害了。谋害皇嗣是死罪,父皇您一定要给儿臣做主。” “太子是真的要老夫的女儿给一个贱妾抵命吗?若是真的,老夫唯有一句话送给太子:先扳倒老夫,踏过老夫的尸体再说。”欧阳靖宇那极其护短的性子怎生若得太子当面说要斩杀自己的女儿?立时便站出来,语气不善的回应,言辞十足狠辣,差点气的太子倒仰过去。 不待太子从惊怒中回神,完颜不破已经冰冷的接口,“什么叫谋害皇嗣?那贱妾所怀的种也配称为皇嗣?莫说他没有生下来,哪怕生了,没有朕点头,他一辈子也别想上皇家玉牒。没上皇家玉牒,他就不是我大金的皇嗣。一个贱种,也敢叫朕的丫头抵命!哼,太子,你年纪轻轻脑子就糊涂了!” 太子被他训斥的心中凛然,呐呐不敢言,生怕他借口自己脑子糊涂转到废太子的话题上去。 “哼,慧茹已经自请和离,难道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完颜不破冷哼,瞥太子一眼,继续开口,“若你觉得不满,朕便补偿你们。丞相,念旨吧。” 欧阳靖宇躬身应诺,拿出晋封江映月为太子妃的圣旨宣读,仅仅几秒便宣读完毕,把圣旨强硬地递到神情恍惚的太子手里。 “爹,皇上,你们来啦,我东西都打点好了,已经叫人帮我搬到宫门口去了。”欧阳慧茹来的正是时候,正巧看见自家老爹把圣旨强迫性塞进傻眼的太子手里。 “打点好了便出宫吧。”完颜不破见太子神情有些异样,拿不准这蠢货会不会不顾场合就胡乱发作,闹得人心情烦闷,只得开口催促。 欧阳慧茹和丞相自然没有意见,在完颜不破的禁卫重重保护之下,风风光光的出了毓庆宫。 待他们一行人走远,太子忽然暴起,将手里的圣旨狠狠丢掷在地,抬起脚,想用脚跟狠狠踩踏,碾压,可犹豫了半晌,终是没敢有半分动作,只用一双血红的双眼死死瞪住地上的圣旨,表情狰狞,似魔怔了一般。 在场的宫人眼见太子着魔,胡乱丢弃圣旨,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阻止,也无心上前阻止。他们心里只余下太子妃离去后的悲凉,因为他们知道,毓庆宫的支柱倒了,日后必定没落。 太子此时正极力压抑着他内心的恐惧。他不是傻子,虽然曾经想过废了欧阳慧茹,却都是在他登基,灭了欧阳家之后,绝不是现在。如今,这两道圣旨究竟代表着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一个卑贱的侍妾,若按常理来说,是决没有资格当上太子妃的,但是如今她当了,而且还是名正言顺钦赐的太子妃,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他这储君之位已经名存实亡。 父皇打算废太子了!他心里清晰的浮上这句话。 “把这道圣旨给你们太子妃收着,她醒来让她好生看看。”完颜z捡起圣旨,抛给一旁的婢女,容色冰冷的开口。 他不知道欧阳慧茹为何要大肆动手除掉江映月,但是因为江映月,他失去了他唯一的依仗,这是事实,只这一点,就足够完颜z收回对江映月的宠爱,改为深深的怨怼和迁怒。说到底,江映月再得他欢心,终究不是刘文清,他爱刘文清可以爱到为之付出生命,却不会愿意为了江映月而死。 75、吻别父皇 欧阳慧茹一行人走近宫门口, 远远就看见太后早已等候在门边, 正朝他们看过来。 “太后,慧茹不孝,铸下大错, 如今已不是皇家儿媳。辜负了太后的期望,慧茹在此给太后磕头请罪了。”看见满脸慈爱笑容的太后, 欧阳慧茹快步上前,重重给她跪下。 “快起来。哀家的小茹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莽人, 今日你所为, 哀家相信背后肯定另有隐情,待到往后真相大白,哀家定然要为小茹讨要一个公道。” 见自家儿子满眼心疼, 太后连忙伸手拉欧阳慧茹起身, 言辞笃定的说道。这背后的隐情太后如何能够不清楚?贪狼果然早已潜伏在皇儿身边,若不是有小茹三番两次的搅局, 并提醒皇儿提高警惕, 这个女人如今可就不是太子妃,而是后宫嫔妃了。 真是好险!太后心中暗暗庆幸,对隐忍坚强的欧阳慧茹简直疼到了骨子里,更加笃信她是自己儿子的命定贵人,只恨不能立马就把她和儿子拴在一起。 “太后!”欧阳慧茹被拉起来, 感受到太后对她的全心信任,眼眶一红,哽咽了一声。 “好了, 傻孩子别哭!虽然你已经不是太子妃了,但是咱们皇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你日后可别与哀家生分了,记着三不五时常回来看看哀家,陪哀家说话。”太后摸摸欧阳慧茹的发顶,殷切的交待。 太后最后一句话正合了完颜不破的心意,他克制住想上前拥抱丫头的冲动,语含七分不舍,三分强硬的开口,“正是,回去后可不要忘了朕和太后,过个两三日的就回来看看。”话落,他心中不大放心,又朝欧阳靖宇看去,沉声问道,“丞相,你说是不是?” “皇上说的是。做人不能忘本,皇上和太后对小女的厚爱,微臣和小女必不敢忘。”欧阳靖宇连忙躬身应诺。 见完颜不破一副生怕自己远走高飞的紧张表情,欧阳慧茹心里的不舍被冲淡,眉眼一弯,脆生生的答道,“皇上放心,慧茹一定经常回来看您和太后,届时,就怕慧茹来的太过频繁,您们嫌慧茹烦!” 被她逗趣的话给惹笑,完颜不破心情大好,朗笑道,“这话你可要记住了!朕还就怕你不来烦朕!” 随行人员见皇上笑的欢愉,也纷纷陪笑,场面温馨而热烈,倒显得欧阳慧茹不是和离出宫,而是回家省亲一般。 一行人又依依不舍的惜别了一会儿,眼见时辰不早,还是太后发话,催促他们归家。 欧阳靖宇和欧阳慧茹再次给完颜不破和太后行了一礼,返身登上马车,缓缓朝丞相府驶去。 完颜不破见马车开动,心头涌起强烈的不舍,禁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脸上愉悦的表情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改为冰冷和沉郁。 似感应到完颜不破剧烈起伏的情绪,欧阳慧茹忽然掀开车帘,满含情意的明眸定定朝他看来,竖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尖放到自己唇边轻轻一吻,而后朝他点过去,做了一个挥洒的动作,随即脸上绽开一抹娇俏的甜笑,如春花般明艳动人,迷的人直犯眼晕。 完颜不破失神,漆黑的眸子闪过浓浓的痴迷之色。待他醒神,再看过去,丫头早已放下车帘,不见人影了。 他垂头回忆丫头方才那个奇怪的动作,想着她情意绵绵的亲吻自己指尖,朝他指点过来,他脑袋里忽然闪过一抹灵光,新奇的忖道:丫头这是……这是在给他隔空送吻? 此生头一回被人这般纯真而炽烈的示爱,他心跳狂乱,浑身如被热气熏蒸一般,燥热难耐。 太后也看见了欧阳慧茹那个奇怪的动作,见儿子忽然露出一副情动的模样,她略一寻思,也立刻会意了过来。头一次见儿子如此感情外露,太后忽然起了戏耍之心,故作不解的开口,“皇上,方才小茹那是在干什么?为何亲吻自己指尖?” 完颜不破狂跳的心略略平息,语气僵硬的答道,“鬼丫头又在淘气呢!”话落,他终究抑制不住内心巨大的欢愉,嘴角高高扬起。 “哦?是吗?哀家还当她是在给皇上临别送吻呢。”太后语带戏谑的戳破事实,见儿子破天荒的露出赧然之态,古铜色的脸颊竟然微微泛红,她眼露惊奇,止不住仰头大笑起来。有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知情识趣的妙人陪伴儿子,她可算是放心了。 被自己母亲作弄,进而耻笑,完颜不破颇觉丢人,面容紧绷,立马负手离开。走出老远,他放松表情,一遍遍回味着丫头的临别送吻,自己也忍不住连连低笑,心中满溢的爱,深沉浓烈到了极致。 “调皮的丫头,临走还不安生,把朕好一番挑·逗,待你回宫,看朕如何治你!”脑海里思量着各种‘整治’丫头的办法,完颜不破看向自己不知不觉间挺立的下半身,摇头苦笑,只恨不能立刻把丫头掠回宫给办了。 ~~~~~~~~~~~~~~~~~~~~~~~~~~~~~~~~~~~~~~~ 欧阳慧茹离开后没多久,江映月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睁眼看见头顶做工精致华美的杏黄色床幔,她脑子还有些混沌,好半晌才偏头,朝室内看去。 “我这是在哪里?”环顾一圈摆设尊贵大气的房间,江映月皱眉,朝单独守在床边的邢芳兰看去。 “主子,您这是在太子妃寝殿。”邢芳兰面上露出一分喜色,立时又敛容肃穆,低低垂眸,不敢去看江映月的眼睛,沉声道,“主子,孩子没有保住。” 来不及问自己为何在太子妃寝殿,江映月听见‘孩子’两个字,眼里滑过狠戾,从牙缝中憋出一句,“没了更好!孽种!若是生下来,我早晚也要把他除掉!” 她残忍至极的话引得邢芳兰生生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提孩子的话题。她原本还以为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主子多少会有些伤感,却没有想到,她的心已经冷硬到了这种程度,不,应该说,她已经没有心了。 “我为什么在太子妃寝殿?”又环顾了一眼精致奢华的房间,江映月终于开口发问。 “因为欧阳慧茹的暴行,完颜不破有意补偿您,在您昏迷的时候,已经赐封您为太子妃了。”邢芳兰一说起这个便是一脸的喜色。 江映月一怔,放置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语气僵硬的开口,“欧阳慧茹呢?和离了是么?”其实不用问,她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是的。”邢芳兰笑着点头,继而收起笑意,深深皱眉,语带忧虑的开口,“皇上下旨让她与太子和离,她如今已经不是太子妃了。主子,她为何认定了昨晚是您陷害她?从表面上看,您跟昨晚的事完全沾不上边,她怀疑您完全没有道理啊!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世,把您引过去其实不是诓您的?” 邢芳兰再次提醒江映月,可惜江映月自诩才智过人,向来自负非常,依然没有被点醒,只摆手,笃定的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只要她心中认定是我,并借此除掉我就行了,因为她想利用我的死做她的踏脚石。” “什么踏脚石?”邢芳兰疑惑。 江映月面容扭曲,牙龈咬的咯吱作响,“咱们的计划失败了,昨晚与她春风一度的不是卫王,而是完颜不破。” 邢芳兰掩嘴,低呼一声,“啊?那主子,咱们岂不是弄巧成拙,成全了他们?” “哼!”江映月重重锤击床面,狠声道,“所以她才宁愿自毁声誉也要和离,而我的死,正是她和离的绝好借口。她若要杀我,有的是办法,何须费尽心思的挖个冰窟让我跳?且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一直玩弄折磨与我,偏不让我死个痛快,她是在拖延,是在演戏,她巴不得把事情闹大,让满宫里都知道,她要杀我,然后再假惺惺的御前请罪,自请和离!” 邢芳兰怔楞,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她这是何苦?这样一闹,她的声誉岂不是都毁了?” 江映月瞥她一眼,表情更加狰狞,咬牙切齿的开口,“声誉毁了算什么?她早已攀上完颜不破那根高枝,哪里看的上完颜z这个蠢货?有完颜不破和欧阳靖宇帮她善后,她顶多被人说道一阵,不会有丝毫损伤,毕竟,正妃有权利处置侍妾,她只是手段太过直接罢了。而我,一个侍妾,却能凭着这件事一举坐上一辈子也不能坐上的太子妃之位,你以为,世人会笑话她还是会诟病我?” 邢芳兰隐隐明白过来,垂头不敢接话。 “晋封我为太子妃,你以为这是好事吗?这是讽刺和惩罚!有一个婢女出身的正妃,完颜z永远别想登上御座!这是完颜不破欲动手废太子的信号。你且看着吧,不出一日,我和完颜z就会成为大金的笑柄,被世人诟病,一月之内,完颜z的储君之位定然不保,下场绝对惨烈,而我这个太子妃,只有跟着他陪葬的份儿!” 邢芳兰受到她的点拨,将事情前后串联起来思索,脸色不由煞白,颤颤巍巍的开口,“主子,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完颜不破如今正在严查昨晚的事,我现在不能妄动,你传信给皇弟,叫他想办法对付欧阳老贼,顺势搅乱朝堂。如今完颜z太子之位已经不保,j王夺嫡之心更切,咱们便挑拨j王去与唯一的劲敌顺王争斗,待他们斗到两败俱伤之际便一举将他们歼灭。只有完颜z一个皇子存活,看完颜不破怎么废太子!” 江映月话落,阴测测的诡笑起来,末了,忽然收起笑意,咬牙道,“待这些事都了结,能够空出人手了,你便带信给皇弟,让他倾尽全力去击杀欧阳慧茹,我要她死无全尸!” 邢芳兰领命,伺候她睡下后轻手轻脚退出大殿,边走边不安的忖道:这回,本以为欧阳慧茹个性鲁莽,终究斗不过主子,黯然离开毓庆宫。却没想到这一切原本就是她的设计。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大有深意,布下的局环环相扣,一步步把主子逼入绝境,竟比主子更加智计过人!她真的不知道主子的身世吗?我看未必!她竟似把主子拿捏在掌心一般肆意的玩弄,只主子刚愎自用,依然意识不到。主子次次惨败于欧阳慧茹手里,真真是前途堪虑!跟着她,早晚死无葬身之地,我是不是也该为自己将来打算打算? 想到这里,她回头瞥一眼寂静无声的太子妃寝殿,眼里滑过一抹暗光。 76、制造流言 欧阳慧茹和离回家的消息不出一日就似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整个上京的贵族圈, 在圈中掀起了好一阵轩然大波。 不过, 勋贵们议论的重点并不是太子妃如何无德,反倒是丞相如何手眼通天,竟能在废太子的节骨眼里把嫁入东宫的女儿给及时的捞出来。 再一深想, 有精明者又发现了端倪:太子妃要杀一个侍妾,何须那般大费周章?随意巧立名目, 光明正大的杖毙就是!太子妃将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满宫皆知, 本来领受一顿申饬便能了结麻烦, 她偏要自请和离,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像她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 一个女人,在关键时刻为了保护家族不被牵累, 竟能激起这般大的决心, 以牺牲名誉和德行为代价设法为自己脱困,其心智, 其手段, 都很不简单! 众人联想起太子妃嫁入皇家后一系列众所瞩目的优异表现,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想,不由齐齐感叹:不愧是两朝宰辅欧阳靖宇的女儿,尽得其父真传!此等手段,何其有魄力?! 于是, 事情反而不如完颜不破和欧阳慧茹的预想,她的声誉不但没有受损,还被各家勋贵们当做经典案例拿去后宅教育自家女儿:什么叫做为了家族利益牺牲一切?这就是为了家族利益牺牲一切!夫家遭再大的难, 也不能因此而牵累娘家!关键时刻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不过,这事议论了一阵,又被江映月晋封为太子妃的消息给盖过了。整个上京的贵族圈都因此事而震动,于是,不用等到五日休沐结束,他们已经明白,皇上这是下定决心要废太子了。 果然,五日休沐过后,完颜不破就将先前弹劾太子而留中不发的折子一一批示下来,该查的查,该办的办,本就势力紧缩的□□再次遭到重创,太子也被捋了所有差事,拘在东宫待查,只等他所有罪名查实就听候发落。 自此,废太子正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同时,欧阳慧茹的口信也被带到了宫外,刘文清迅速动作起来,以前在朝堂埋下的暗桩尽数出动,力求在最短的时间里搅浑这一池水,拖延废太子的步伐。 宫里的完颜不破当日收到暗卫带回来的消息,满意的笑了。逆贼终于在前朝有了动作,他只待收网捕鱼了。 没出两日,朝堂果然风波四起,j王突然改为向顺王发难,上奏,言其身带残疾,不宜继续领兵作战,应撤除他的军权,召回上京将养身体。 卫王摔伤,至今昏迷不醒,太子被废已是定局,手握重兵的顺王立时就成了目前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j王的眼中钉,这道折子,便是在试探完颜不破的心意。 完颜不破驳回j王的上奏,言辞凿凿的宣示:顺王文韬武略,只单盲了一目而已,治世救国尚且游刃有余,何况领兵打仗? 治世救国?这个评价狠狠击打在j王的心上,令他对顺王的忌惮和敌意更深,暗中酝酿着手段欲将顺王铲除。 本无意参与兄弟争斗的顺王无奈被父皇拖下水,不得不踏入了这场无声的硝烟。毕竟,他再淡泊名利,自己的命还是无法看淡的,不争,下场只有一死!顺王万分后悔当初留下看戏的决定。 欧阳慧茹一回家就醉心于学习制作背心,虽然日日派小雨出去打听朝堂动向,对这些事却没有任何触动,只把它当做调剂和消遣,听听便算是过了。 这次,小雨带回来的不再是j王和顺王之间如何斗法的轶闻,反而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不好了小姐,听说今天有人在朝上参老爷卖官卖爵,收受贿赂,结党营私!” “嘶!”欧阳慧茹不防被针扎了指尖,放下手里刚做出来的一件棉布背心,吸掉指尖的血珠,看向小雨,冷静的开口,“怎么回事?别着急,慢点说。” “还不是那个刘文清闹出来的!有人替他打抱不平,说他因为不愿拜入老爷门下就被老爷打压排挤。还例举出好多朝中大员,说他们因为是老爷的门生,个个都平步青云,老爷这是在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现在,好多进京赶考的学子们都在声讨老爷,要求老爷辞去丞相一职!”小雨表情极度愤怒。 “哦?怪不得那刘文清最近频频去探望进京赶赴春闱的学子,还日日在望江楼召集学子们讨论学问,资助其中有才学的寒门弟子。原来他是想借势抬高自己,打压咱老爷的官声呀!”秦嬷嬷立时也想起了方才从门房那里听来的消息。 “哼!好一招借力打力!我爹是一朝宰辅,百官表率,行事不能稍有差池。先前因为我和离的事,他声誉已经受损,这会子,他的政敌们还不像嗅到了血腥的蚂蝗,对他群起而攻之?”欧阳慧茹皱眉,抛开手里做了半个月依然不成形状的背心,烦闷的开口。 “啊?那可怎么办?”秦嬷嬷面露担忧。 “不怎么办。这点小事还扳不倒我爹!”欧阳慧茹重新捡起那件歪七扭八的背心,这里翻翻,那里看看,漫不经心的答道。 秦嬷嬷和小雨闻言心有同感,俱都点头称是。 “不过,他能造势,咱也能造势。他散布谣言毁我爹声誉,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制造丑闻和谣言,我可是练过的!”想起前世她的公关经理对她的悉心教导,欧阳慧茹诡异一笑,心中讥嘲:要说以流言和丑闻杀人,什么地方能赛得过演艺圈? 想到就做,欧阳慧茹立刻丢开手里早被她拉扯成一团烂布的背心,下榻,走到书桌前奋笔疾书,不多时便写了七八张宣纸。 秦嬷嬷和小雨拿起宣纸一看,立刻面颊通红的把纸放下了,急急退后两步,活似上面的字能咬人一般。 被放下的宣纸上面赫然写着许多香·艳的诗歌,如:‘上客徒留目,不见正横陈 ’、‘何由一相见,灭烛解罗衣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 ’…… “小姐,您,您写这些干什么呀?”见自家小姐兀自写的认真,小雨支支吾吾的问。 “好了,叫穆坤大人进来,我有事吩咐他去做。”欧阳慧茹没有回答小雨的话,清理着一张张墨迹方干的宣纸,沉声吩咐。 小雨不再追问,跑出去叫穆坤。穆坤就是完颜不破送给欧阳慧茹的那队禁卫们的头领。欧阳慧茹出宫,为确保她安全,这群禁卫们也跟了出来。 穆坤领命,很快就进了房间,在房门处止步,朝欧阳慧茹叩拜,“主子有何吩咐?” “穆坤,你以前做过暗卫?”欧阳慧茹开门见山的问道。通过观察穆坤的行止,发现他特别善于收敛气势,她心中笃定自己的猜测,但还需再确认一遍。 穆坤在她的期待中点头,“回主子,是的!” “很好,模仿字迹会不会?”欧阳慧茹偏头,兴味的问。她估计应该是会的,这可是间谍的必备技能,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 “回主子,可以模仿至十成像,连被模仿的本人亦分辨不出。”穆坤向来是个实诚的汉子,只知道叙述事实,不懂啥叫自负或谦虚。 “很好!”欧阳慧茹对穆坤满意极了,把那叠宣纸递给他,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微笑,“把这些诗按照刘文清的字迹临摹下来,署上他的大名,挑选那些长相俊朗的春闱学子递送过去。当然,若能找出几个有龙阳之好的送出去就更好了。完事了,你找几个识相的学子把这事好生宣扬一番。” 穆坤接过宣纸,快速浏览一遍,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低头领命而去。 当日,凡是长相俊秀的学子都收到了不明人士送来的一封粉红色书信。为什么是粉红色?这当然有赖于天后忽然发作的恶趣味了。 皇宫里,完颜不破翻看着暗卫紧急递送进来的一沓诗歌,气血好一阵翻腾。 该死的丫头!对朕从未有甜言蜜语,为了构陷刘文清,竟然一口气做出这么多艳诗来!待你回宫,这些账,朕得一笔一笔和你算! 盯着纸上‘梦笑开娇靥,眼鬟压落花,簟纹生玉腕,香汗浸红纱 ’这句诗,完颜不破眼前依稀浮现起欧阳慧茹欢·爱后娇软无力,玉·体·横陈的媚态,小腹一阵紧缩,继而下·身起了反应。 他揉烂手里的宣纸,咬牙忍住突如其来,如大火烧身般难熬的欲·望,朝安顺看去,语气僵硬的开口,“安顺,明日一早出宫去看看丫头,提醒她,该是时候进宫给朕和太后请安了。” 安顺连忙垂头应诺,瞥一眼帝王身下连厚厚的龙袍都遮挡不住的巨大□□,同情的忖道:刚开吃,人就跑了,皇上真是可怜! 欧阳慧茹散发出的书信在学子们中间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起初还有人不信,待到有人在学子聚居的客栈里亲眼看见刘大人和一名有龙阳之好的学子抱成一团,衣衫凌乱后,这事便立刻被传扬开来,甚至他以前资助学子们的善举都被看成是一种引·诱,是居心不良。 刘文清的声誉一落千丈,被众学子唾弃。声援他,谴责丞相的人一日比一日少。但是由于他作的诗实在是太过文采风流,这件事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平息,反倒被传进了贵族圈子,他的诗作更是被自诩风流的贵人们争相传看,直至流传进宫里,被整日无所事事,陷入绝望的太子听闻。 只要你给的刺激足够,在绝望中困顿的人都有瞬间变身野兽的潜质。欧阳慧茹此时还不知道,她的行为还将为刘文清引来一场灭顶之灾。 77、鹿皮背心 翌日, 早朝还没开始, 天还未大亮,安顺就被完颜不破急急遣出宫去接欧阳慧茹。 到了丞相府,安顺足等了两刻钟才等到欧阳慧茹姗姗起床, 迟迟而来。他连忙上前,说明来意。 “你回去告诉皇上, 五日后我再进宫去给他和太后请安。”欧阳慧茹想起已被剪裁好,只等缝制的那张鹿皮, 开口推拒。她要进宫, 也不能空手去。 “这……”安顺迟疑,“皇上可见天的念着您呢,您若不随奴才回去, 奴才没法交差呀!” 想起皇上自皇后娘娘出宫后一日比一日更显暴躁的脾气, 他缩了缩肩膀。这都半个月了,皇上都快成黑面煞神了, 他们日子难过啊! “你回去告诉皇上, 我这儿正给他准备礼物呢,让他等我五天。”欧阳慧茹大喇喇的开口,语气极为随意。 这种随意的语气足以显示出皇后娘娘平日与皇上多么的亲昵,说是相濡以沫也不为过。安顺想着既然是皇后娘娘的要求,皇上必然没话可说, 他也好交差了,于是只得悻悻告辞,回宫复命。 安顺回宫, 正巧赶上下朝,见皇上兴匆匆的踏入寝殿,一双鹰目四处搜寻欧阳慧茹的身影,他内里叹了口气,硬着头皮上前禀报,“回皇上,皇后娘娘今儿没来。” 完颜不破脸上的兴奋和期待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语气阴郁的开口,“为什么没来?生病了?”话落,他心脏揪紧,脸上露出浓重的忧色。 “回皇上,皇后娘娘身体很好。”见皇上脸色稍霁,安顺继续接口,“皇后娘娘说在给您准备礼物,五日内备好,必然进宫见您。” “礼物?鬼丫头就是事多!人来了就好,何需礼物?”完颜不破呢喃,言辞间透出埋怨,可眼中暗藏的笑意却骗不了人。 安顺见三两句话,皇上又高兴了,不由暗暗松了口气。遇上皇后娘娘,皇上的脾气真是好了太多,若是往日,有人敢这样逆他的意,他还不得勃然大怒? 完颜不破正思忖着丫头这样神神秘秘,会给他送什么礼物,外间传来‘太子求见’的通传声。 “哼,又是来请旨出宫的。整日不思为自己解困,尽想着去私会那个刘文清,太子还真是一个痴情种子。”完颜不破冷笑,语带浓烈的讥嘲,抬眼朝安顺看去,“你去回了他,朕不想见他。” 安顺领命,连忙出去打发了太子,进殿后就见完颜不破神色莫测的把玩着手里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安顺,等会儿你去毓庆宫传旨,就说朕允太子五日后召见他的亲随。传完旨,你再派个人,设法把这瓶红丸送到太子手上。”完颜不破将小瓷瓶递给安顺,漆黑的眼瞳里快速滑过一抹冷光。 听闻这瓶子里竟然装的是秘药红丸,安顺心中一凛,连忙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心中猜度着皇上此番举动的用意。 但是不用安顺猜度,完颜不破低低一笑,面容冷肃的开口,“五日后,待丫头进宫,朕也给她备一份大礼。江映月不是想伤朕最心爱的人吗?朕目前还杀她不得,便也动动她最在乎的人。” 帝王的语气冰冷刺骨,话中的恶意昭然若揭,安顺暗自为五日后受召进宫的人默哀。不用问这红丸会用在谁的身上,自然是太子心心念念的刘文清了。 五天时间眨眼就过,欧阳慧茹带着终于完工,做的像模像样的鹿皮背心兴匆匆的进了宫,刚一入殿,手里的锦盒还来不及放下,就被完颜不破狠狠拽进怀里,噙住她的小嘴好一阵啃噬。 “鬼丫头!走了这么多天才回来!你就不想朕吗?”放开怀里气喘吁吁的人,完颜不破哑声问道。 “想!想死了!”欧阳慧茹搂住他的脖颈,边喃喃低语着,边主动凑上樱唇,妩媚的笑容勾魂摄魄。 一个火辣辣的法式湿·吻,把本欲兴师问罪的完颜不破挑·逗的晕头转向,立刻忘了初衷,沉浸入丫头无与伦比的热情当中。 一吻结束,他用薄唇恋恋不舍的摩挲着丫头的唇畔,低声感叹:“恩,临空送吻虽然新奇,让朕很是感动了一阵,但是,滋味到底不如实实在在的吻上你的唇!” 话落,他埋头啃咬丫头的脖颈,炙热的鼻息和粗硬的胡渣子刺得欧阳慧茹娇笑连连,几欲喘不过气来。 寝殿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息,令守在外间的宫人们俱都柔和了冷肃的面容,心中暗暗忖道:皇后娘娘若是能早日进宫就好了,乾清殿里日日都能这样和乐融融的让人心暖。 两人抱着好一阵耳鬓厮磨,待到完颜不破把欧阳慧茹压倒在龙床上,迫不及待的去解她衣襟,欧阳慧茹才想起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连忙拽住他在自己身上作怪的大手,嗔怪道:“停一下,先试试我给你带的礼物再说。” “先办了正事要紧。”完颜不破嗓音沙哑,大掌滑进丫头的衣襟,轻轻揉捏她胸前的浑圆。 “啊!急色鬼!”被他揉捏的身子酥麻,心中也升起了渴望,欧阳慧茹娇嗔,立时便放开手脚,积极配合起来。小别胜新婚,两人衣服还来不及脱光,只撩开衣摆,脱下亏话:若一个男人在结束欢·爱后依然愿意认真倾听你的话语,那他便是真的爱你。 完颜不破爱她,这一点毋庸置疑!欧阳慧茹这样想着,被她刻意压制的,对两人共同生活的想往又不知不觉冒出头来。 皱眉,感觉到自己的思绪正在超脱现实,她翻身坐起,拿过带来的锦盒递给完颜不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便是给朕的礼物?”完颜不破也坐直身体,边打开锦盒,边满怀期待的问。 “嗯。你试试看。”欧阳慧茹待他取出背心,立刻拉他起床,催促道。 “呵,朕还以为你忘了。”完颜不破翻看着手里的鹿皮背心,眼里闪过一抹惊喜,语气中满带浓浓的怀念之情。 话落,他立刻套上背心,这里拉拉,那里扯扯,一副爱不释手的表情。 很合身,欧阳慧茹绕着他转了两圈,下颚高高扬起,眼里满是自得。见她骄傲的小模样,完颜不破失笑,伸手去轻捏她鼻头,不想,手刚刚举起,背心‘撕拉’一声,腋下裂了个大口子。 欧阳慧茹石化了,盯着那道口子,脸上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 完颜不破垂头检视裂缝,忽而仰头朗笑,边笑边把上一秒还得意洋洋,下一秒就伤心欲绝的丫头揽进怀里,温言软语的安抚:“好了,别伤心,丫头这是第一次动针线吧?能做成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别说它只是裂了道口子,哪怕裂成碎片,朕也喜欢的紧,绝不会嫌弃!” 欧阳慧茹闻言脸色更加难看,恶狠狠的抗议,“它哪里会裂成碎片?你胡说!脱下来,我把这道口子缝上。” 见丫头真的生气了,完颜不破敛容肃穆,可眼中的笑意却更加浓烈,急忙脱下背心,欲递还给气急败坏的丫头。不想,脱衣的动作太大,又是几声‘撕拉’声响起,背心如同被诅咒了一般,片刻间分崩离析,裂成了未缝纫前的原状。 盯着掉落在地上的几块鹿皮,欧阳慧茹膛目结舌,有如被五雷轰顶,随即抬手,掩住她瞪的溜圆的眼睛,不忍再看。 完颜不破再也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边笑边把呆傻的丫头搂进怀里,拍抚她的脊背安慰,又握着她伤痕累累的手指,放至唇边细细密密的亲吻。和丫头在一起,他总能从些许小事里感受到巨大的幸福和快乐。 欧阳慧茹从打击中回神,立刻把自己嵌入完颜不破的胸膛,脸颊埋进他颈窝,死活不肯抬头,心里哀嚎:太丢人了! 她可爱的举动又引得帝王一阵朗笑,直笑到前仰后合。 听见殿中的欢笑声,安顺在门口徘徊了一阵,终于硬着头皮高声叫道,“启禀皇上,毓庆宫里好戏开演了。” “哦?”完颜不破止笑,垂头在欧阳慧茹通红的耳边柔声低语,“丫头,收拾一下,朕带你去毓庆宫看戏。” 完颜不破的语气里带着七分冷冽三分兴味,立刻勾起了欧阳慧茹的好奇心。她涨红着脸,退出完颜不破的怀抱,快速穿上衣服。 着装完毕,跟随完颜不破离开寝殿前,她看看地上四分五裂的鹿皮,犹豫了几秒,还是飞快的把它们捡起来,重新装进锦盒里。 只是没有缝牢靠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带回去,我密密实实的再给它缝回原样,这依然是一件完美的背心!她自欺欺人的暗忖。 将丫头的小动作和愤愤的表情看在眼里,完颜不破快走两步,垂头掩饰略微扭曲的面容。没办法,谁叫丫头那么可爱呢,他忍笑忍得实在是辛苦! 78、两章合一 毓庆宫里确实正有好戏开演。 刘文清连日来被断袖丑闻缠身, 正是心烦的时候, 收到太子宣召,心中厌恶非常却又不能拒绝,只好抱着‘或许还能见上皇姐一面’的想法, 不情不愿的进宫。 进宫后没说上两句话便被太子拉进书房,气势汹汹的盘问他艳诗的事。刘文清在太子面前心高气傲惯了, 如何能忍受得了他突然转变的强硬态度,且问的还尽是些让他不耻开口的事, 于是火气也上来了, 硬邦邦的刺了太子两句,惹的太子陡然间怒发冲冠,拽着他好一番拉扯。 听见书房里不停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 早被安顺安排在毓庆宫里蹲点的小太监连忙跑到乾清殿报信。 完颜不破和欧阳慧茹大步赶来的时候, 书房里已经没了摔东西的巨大声响,只间或传出一两声隐忍的闷哼。 听见略带情·色意味儿的闷哼声, 欧阳慧茹的腐女之魂陡然间从内心深处释放。她眼眸闪闪发光, 竟然比完颜不破动作还快,上前两步,一脚踹开房门。 完颜z被刘文清的丑事折磨的五内俱焚,见他来了,急于找他问明情况, 也就忘记了拴门。松松掩着的两扇房门在欧阳慧茹一脚之下应声而开,互相撞击着,发出震天的声响。 被前太子妃的彪悍行为惊住, 在场的宫人们纷纷向她侧目,就连完颜不破都眼含戏谑和感佩的看了她好几眼。 欧阳慧茹不管别人如何看待自己的粗鲁行为,她全部的心神都被房间里赤·裸·交缠的两人给勾走了。 只见刘文清面色潮红,白皙欣长的身体在情·欲的熏烤之下变成了迷人的粉红色,脖颈,前胸,大腿内外侧都被疯狂的完颜z啃噬的斑斑点点。他叉开双腿,紧紧环住完颜z的腰,主动用自己嫩肉翻飞的菊·穴包裹着完颜z的□□不停拱送,嘴里粗重的喘息,不停低声呢喃着,“快点,再快点,我还要。” 完颜z被他不同寻常的热情所蛊惑,应他强烈的要求,一味的用力再用力,巨物在穴口抽·插,发出淫靡的‘噗嗤’水声,进出间,两人交合的地方流出汩汩带着血丝的浊液。 两人已经完全被情·欲控制了心神,连巨大的摔门声也无法使他们清醒。这画面太过真实而刺激,欧阳慧茹瞪眼,微微张开嘴,看的目不转睛。 “不许看了!”完颜不破面色漆黑的上前,一手捂住她的双眼,将她强拉出房间。丫头这性子也太野了!待嫁过来,朕得好好教育!他无奈地忖道。 两人退出房间没多久,江映月也闻讯,匆匆赶来。 看见神色焦急的江映月,完颜不破漆黑的眸子滑过兴味,略移开脚步,给她让道,好叫她把房间里的场景看的更清楚些。 一心记挂着自己弟弟的安危,江映月对早已站在门边的两大仇敌视而不见,只径直朝书房内看去,待看清房内的情景,她整个人僵住了,有如被五雷轰顶般,脑子空白一片。 “你们在干什么?”回神后,她凄厉的尖叫,一脚跨入房门,拿起书桌上的镇纸便朝还在不停耸动的完颜z砸去,嘴里疯狂地嘶吼着,“畜牲!你放开他!” 沉醉中的完颜z丝毫没有防备,被砸的后脑勺出血,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江映月连忙上前,一把推开他的身体,他下·身坚硬的巨物并没有因为主人的昏迷而失去活力,被推开时,自然而然的从刘文清的菊·穴中抽·离,弹了两弹,引得刘文清发出不满足的□□声。 看见自己弟弟明显一副情·欲高涨,主动承·欢的模样,江映月皱眉,伸手去触摸他额头,发现他额头滚烫,其上的汗液黏滑沾手,带着一股朦胧独特的香气,她脑子巨震,嘴里失神的呢喃道:“红丸,竟然是红丸?” 电光火石间,一个可怕的想法滑过脑际,她怔楞,眼神略微发直的朝门边的完颜不破和欧阳慧茹看去,待见到两人脸上绽放的,如出一辙的恶魔式微笑,她双眼一翻,摇摇晃晃的栽倒在床边,昏迷过去。 滑胎后本就身体虚弱,一场大闹,再加上精神受了剧烈的刺激,江映月哪怕是个铁人,这会儿也坚持不住了。 “把太子和太子妃抬下去医治。”完颜不破挥手,叫来几名宫人收拾残局。 待两人被抬去别的房间安置,他怒瞪欲跟随自己进书房的丫头一眼,见她摆出一副乖巧的表情,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不动了,这才满意的点头,大步跨入房间,微眯起亮如寒星的眼瞳,神色莫测的盯视着软榻上不停□□的刘文清。 这就是大周的太子?哼,不过尔尔,就凭这等心性手段,比之其姐都差的甚远,如何敢颠覆我大金,篡夺我皇权?真是痴心妄想! 他轻蔑的忖度,抬眼朝身边的安顺看去,冷酷的开口,“给他泼几盆水,泼到他清醒为之。” 安顺应诺,叫几名侍卫去就近的井边打水,一桶桶给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刘文清兜头浇下去。冬末的井水虽然冒着温热的白气,摸起来也略有温度,但泼在人身上却依然冰寒无比。 第一桶水浇下来,刘文清浑身剧烈一颤,淫·荡的□□声停止了,混沌的眼瞳透出几丝清明。 安顺见有效,又接连命令侍卫提水过来,不停的给他泼下去。房间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水量太多,终于漫过地板,越过门槛,淌出房间。 如此持续了一刻钟,刘文清渐渐清醒过来,唇色青白,身体瑟瑟发抖。 红丸之所以被称为顶级春·药便在于它可以完整保留人在激·情时的记忆,令人事后回味不已,继而沉迷上瘾。 此刻,刘文清清醒过来,却宁愿自己永远迷糊下去。他回忆着自己在完颜z身下放·荡的摇摆,回忆起完颜不破和欧阳慧茹一脸冷漠的站在床边观看,回忆起皇姐激动的冲过来救他,看见他不堪的模样,承受不住刺激昏死过去。 这些记忆不停摧残着刘文清的神经,他咬牙,蜷缩起身体,紧紧闭上眼睛逃避现实。 然而,有人偏不让他逃避,欧阳慧茹站在门边,轻飘飘的开口道,“啊!原来坊间的传闻都是真的。刘大人竟然真的有龙阳之好,不但有龙阳之好,还是个以·色·事人的娈·宠。不知道这样卑劣的人,如何有资格抨击我爹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真是个护短的小妮子,这个时候还想着为自己爹找回场子。完颜不破转头瞥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微笑。转而看向刘文清,表情沉郁,语气冷肃道,“少詹事如此不雅,实在是污人眼目,就不想着把自己清理干净吗?朕在前殿等你,你打理妥当了便来请罪吧。” 话落,他留下几名禁卫看守书房,自己则带着欧阳慧茹去前殿等候。 见丫头磨磨蹭蹭,一双明眸不停偷瞄房间内的情景,他心里暗叹丫头性野,时时让自己无奈,却又对她狂野的性子爱得不行,心中矛盾,走过去狠狠捏了捏她的脸颊,听见她糯糯的呼痛声才满意的放手。 两人悠闲的在前殿饮茶,思忖着如何处理刘文清。今日这出戏亦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不比欧阳慧茹和离那天轰动效果差,只这一晃眼的时间,满宫里已经传遍了。 一个‘淫·乱宫闱’的罪名上身,刘文清这次难逃一死,且会死的非常难看,受世人唾弃。 显然,被独自留在书房的刘文清也想到了自己的下场,他艰难的起身,厌恶的瞥过身上的点点瘀痕,一步一步挪进宫人们备好的浴桶里,认真清理自己的身体。 他的眼眸极为平静,刚清醒时的痛苦,难堪,绝望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像一个初生的婴儿般,脸上带着恬淡纯净的微笑。 一丝不苟的把自己打理干净,他慎重的换上干净的衣衫,慢慢走到书房的墙边,拿下墙上挂着的佩剑,抽·出剑锋,毫不犹豫的架在自己脖颈上,轻轻划拉过去。 颈动脉被利落的割断,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将整个洁白的墙面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三十秒,仅够刘文清静静的闭上双眼,躺倒在地。三十秒,一条生命就这样消逝了。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男人玷污玩弄,又被安上一个‘淫·乱后宫’的罪名,即便是姐弟俩的大计成功又能怎样?刘文清早已没有面目和勇气活下去。 前殿的完颜不破和欧阳慧茹久等刘文清不至,派人去催,待听闻消息匆匆赶来,看见的就是刘文清面容平静的躺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原剧本中对刘文清死亡的描写,同样是颈动脉断裂,同样是鲜血四溅,场面惨烈,和眼前的一幕何其相似?他这一次,从本质上来说,依然死于欧阳慧茹之手,这难道是剧中人物逃脱不掉的命运? 欧阳慧茹感叹命运的奇妙,想起自己的结局,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完颜不破将她拉进怀里,死死摁住她的头,不让她再面对眼前的血腥,心中冷冷忖道:自我了断很好,倒省了朕许多功夫。只是,你的姐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朕不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决不善罢甘休! 81章: 江映月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就连声追问刘文清的情况,还非要下地去看他,邢芳兰阻止不及,只得跪下,将刘文清自刎的事吞吞吐吐的说了。 太子已死,他们的大业就算是彻底失败了,前路在何方?邢芳兰很迷茫。 “皇弟死了?死了?”江映月俯身,狠狠拽住邢芳兰的衣襟,面目狰狞的问。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主子,太子承受不了这样的耻辱,已经自刎了。”邢芳兰被她勒的喘不过气来,艰难地答道。 江映月胸口仿佛被重锤轰击,剧痛之下喷出一口血来。 邢芳兰偏头躲避,半张脸却依然被喷溅的血腥点点,看着极为可怖。更可怖的是嘴角含血的江映月,她双眼暴凸,脸色青白,发髻散乱,活似一只恶鬼。 “皇弟的尸身在哪里?”江映月咽下喉头的鲜血,阴测测的开口。 “回主子,已经被完颜不破安上‘淫·乱宫闱’的罪名,鞭尸后扔去乱葬岗了。”邢芳兰硬着头皮开口。 “鞭尸?乱葬岗?”江映月‘噗’的一声又喷出两口血,继而疯狂的大哭大笑起来,“好啊!完颜不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手段!欧阳慧茹竟然真的知道我的身世,不是诳我的!?不是诳我的!?怪我,都怪我太过自负!皇弟!姐姐对不起你啊!都是姐姐害了你!” 见主子一会儿仰头大笑,一会儿又垂头痛哭,邢芳兰心下发憷,仔细分析她话里的意思,心中募得一惊: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主子动了完颜不破最心爱的人,完颜不破也要杀了主子最在意的人吗?要说主子最在意的人,自然是她的弟弟了。完颜不破查出了这一点,如何查不出两人的关系和身世?之所以迟迟不动主子,怕也是在探主子的底,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吧? 邢芳兰越想越心惊,再加上太子已死,复国无望,她一时间心灰意赖,为自己将来筹谋的想法又悄然浮上心头。 正在她想的出神之际,疯狂的江映月突然安静下来,缓缓走到床边坐下,神色莫测,忽而,她笑了,笑容极为灿烂,喃喃道,“好,如今皇弟已死,复国无望,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我就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好了!这次倾尽所有,我也要杀了完颜不破满门!” 话落,她沉思片刻,赌上了自己所有的势力,制定了一个绞杀计划,娓娓说与邢芳兰听,让她布置下去。 邢芳兰叩首,规劝道,“主子,万万不可呀!他们今天的布局就是为了刺激您失去理智,继而暴露势力,奋身一搏,他们好将咱们一网打尽。您如此做不正中他们下怀吗?还请主子三思。” “闭嘴!”江映月狠狠扇邢芳兰一巴掌,沉声道,“皇弟已死,我孤身一人还有什么意思?不若拿这条命去换完颜不破一族的性命,值了!”话落,仿佛已经看见完颜一族的人头堆积在自己面前,她仰头大笑。 邢芳兰见她一意孤行,也不再劝,默默起身退出寝殿,心中暗忖:什么叫拿你一条命去换?你拿的是我们几百个人的性命去交换!别人甘愿去死,我可不愿意!如此,我只好另谋出路了。 想罢,她转道往乾清殿走去。 完颜不破听闻邢芳兰求见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也不驱赶,直接放她进来。两人交谈片刻,取得了想要的筹码,邢芳兰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邢芳兰前脚一走,鄂其嬷嬷后脚就到了,回禀说太后邀皇上前去慈宁宫议事。 完颜不破知道太后想与他谈些什么,欣然动身。 “皇上,你打算拿太子怎么办?”太后满面忧虑的开口询问。 “自然是按律处置。”完颜不破缓缓啜饮茶水,漫不经心的道。 “按律,太子岂不是罪当至死?”太后语气里流露出几分反对之意,“皇上,卫王昏迷,许是一辈子都无法清醒,顺王眼盲,身带残疾,你拢共就这么几个儿子,万不可再有损伤了。” 对自己母亲的话,完颜不破不说言听计从,但是也会认真考虑,想起江映月疯狂的绞杀计划,他心里一动,忖道:如此,朕就给你行事提供一个天时地利,至于人和不人和,全看你本事了。 想罢,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温声开口,“母后提醒的是。如此,便叫太子接受天罚,逐出皇室宗族吧。” 太后闻言,垂头思忖片刻,终于点头表示同意。虽然天罚很是残酷,总比丢了命强。 所谓的天罚就是举行一个萨满仪式,用经文祷告清洗犯事者的罪孽,而后以荆棘鞭打犯事者的脊背,表示抽离了他的骨,以尖刀放出他的腕上血,表示抽离了他的根。如此,仪式过后,这人就是一个没有根骨的人,不再被家族承认。 定下对太子的处置办法,完颜不破翌日早朝,还来不及宣告朝堂,便接到了j王一党的集体上书,言及太子无德,罪孽深重,应被处以极刑。 太子的生死完颜不破早有决断,岂容旁人置喙?且j王太过得意忘形,手段急躁,令他相当不满和失望,因而把j王一党好一番敲打贬斥。 j王揣摩不到完颜不破的心思,一时间汗流浃背,心内忐忑。连最后完颜不破宣布让太子接受天罚,逐出宗族也不能打消他心头翻涌的不安。 在他看来,只要太子不死,便是对他的威胁,父皇向来冷血无情,此时竟然不弑杀太子,他不得不防备父皇日后反悔。且顺王还留在上京,又手握重兵,父皇属意的人选怕不一定是自己。越想,j王的心越加高悬,低垂的眼里不停闪烁冷厉的光芒。 天罚之日很快到来,这是完颜皇室自开国以来第一个被天罚逐出宗族的人,且身份还曾是一国储君,因而完颜不破慎重的挑选了天华山的祭坛作为天罚举行的场所。 天华山仅有一条十分陡峭险峻的山路可供上下通行,守住了山路,整个天华山便尽在掌握,因而完颜不破对防务十分看重,着顺王和j王共同负责山路的布防,他则率领群臣在山顶观看仪式。 太子和江映月身穿白色素服,双双跪在祭坛前,祭坛上燃着檀香,烟雾缭绕,透出几分庄严之气。几十名戴着面具的萨满巫师跪坐在他们身周,围成一圈,口里不停吟咏经文,替他们清洗罪孽。 一名头戴彩羽面具的大祭司行至圈中,绕着两人舞动,待到经文停顿,他拿起祭坛上被檀香熏烤过的荆棘条,开始狠狠抽打神色麻木的完颜z和江映月。 抽打了四十下,两人背上早已血迹斑斑,大祭司停下动作,拿起祭坛上摆放的匕首,一步步朝太子和江映月走去,示意他们伸出手腕放血。 完颜z先江映月一步伸出手腕,递送到大祭司的匕首边。跪坐一旁的江映月眼里闪过一抹暗芒,稍纵即逝。 大祭司举起匕首,待到刀锋滑落,割破的却不是完颜z的手,而是他的喉管,鲜血顷刻间喷涌而出,将大祭司淋成了血人,把他本就狰狞可怖的面具渲染的更加骇然。 前来观礼的众臣惊声大叫,继而绵软的俯倒在案几上,完颜不破也直起身子,欲站起,却觉浑身无力,重重跌落在座。太后支着额头,明显与他症状一样。 连本该冲上去将突然刺杀完颜z的大祭司擒拿的禁卫们也都行走了两步,而后摇摇晃晃的跪倒在地,只能靠手里的刀勉力支撑自己的身体。 大祭司率领头戴面具的萨满们聚拢在江映月身边,显然是她的党羽。 “哈哈哈……”江映月见状狂笑,接过大祭司毕恭毕敬递来的匕首,走到完颜z的尸体边,一刀一刀戳着他的下·体,眸子里的疯狂丝毫不加掩饰。 “江映月,你果然好胆!朕的兵士就要来了,你等着伏诛吧。”无力的靠坐在椅背上,完颜不破环视整个大殿里都中了迷药的众人,冷静的开口,语气傲然。 “哦?是吗?”江映月用力捣烂完颜z的下·身,漫不经心的答道。 正在此时,一名守在祭坛外的传信兵进来了,不待看清坛中情景便急慌慌的禀报,“回皇上,j王叛乱,推下山石,封堵了下山的通道,自己策马带兵,杀进皇城去了。” “顺王呢?”完颜不破冷静的询问。 “顺王留下一半人马清理通道,率领另一半人马追杀j王去了。”通信兵说着说着神情有些恍惚,头一点一点,竟是趴伏在地无力起身。 陆续有兵士冲进来救驾,都被守在通道边的萨满们屠戮殆尽。 浑身绵软的众臣见此情景大惊失色。完颜不破平淡的表情却依然未变,令想看他失态的江映月恨的咬牙切齿。 “哈哈,完颜不破,你没想到吧?我只是把自己的计划稍微透露给你的儿子知道,他便立刻选择了皇位,弃你于不顾,你感想如何?”江映月把完颜z戳成了一滩烂泥,行至完颜不破身边,用匕首划拉着他冷峻的脸颊,阴测测的问。 “他若成功,算他本事,他若失败,只能怪他无能。成王败寇本就是天理,朕没有任何感想。”完颜不破轻蔑的瞥江映月一眼,徐徐开口。 “是么?可惜,他们两个都不会成功。我早已在他们身边埋了暗桩,只待他们两败俱伤便坐收渔翁之利。呵~完颜不破,你也不过如此,四个儿子尽皆毁于我手,如今,连你的性命也不过是我一念之间而已。”江映月恶狠狠的说道。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朕无所谓。你若想杀朕只管动手,但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完颜不破云淡风轻的微笑,语气非常随意。 “再生?”江映月瞪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疯狂大笑起来,笑了一阵,气喘吁吁的开口,“完颜不破,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早在我刚进宫的时候,就已经给你的嫔妃们都下了绝育药,她们五年来一无所出,你难道就不怀疑吗?虽然我无法接近你,直接下药到你身上,但那药药性极为霸道,你五年来日日与她们欢好,早已沾染了毒性无法解救了,如今,你就是半个阉人而已!我不杀你,我让你好好看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江映月本打算在五年之内勾搭上完颜不破,怀上龙嗣,五年期满,完颜不破无法再让嫔妃受孕,杀掉所有皇子,她的儿子就是皇室唯一的子嗣,复国大计指日可待,可惜,完颜不破不给她机会,如此,完颜家只能断子绝孙了。 79、三个错误 “孽畜!你该死!”听了她的话, 完颜不破只是皱眉, 没有回应,太后却勉力支撑起身体,厉声呵斥。 果然是贪狼, 动摇大金百年基业!想到儿子日后没有皇嗣可以继承大统,太后心脏一阵绞痛。 听到太后的怒骂, 江映月面容扭曲,示意扮作萨满的死士过去把太后杀掉。见江映月要动自己的母亲, 完颜不破忍无可忍, 突然暴起,一把扣住江映月的手,夺过她的匕首, 把她反身重重压制在案几上, 用匕首抵住她的脖颈。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装扮成萨满的死士们怔楞了一下, 只这一瞬功夫, 本该虚弱无力的禁卫们突然生龙活虎的冲杀过来,三两下便把他们制服。剩下的禁卫开始给中了迷药的朝臣们派发解药。 江映月见状容色大变,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你没有中迷药?如此说来,我的计划你早就知道?那j王叛乱也是假的?你们合起来算计我?” “j王叛乱是真。朕即便知道, 也不能断了他的念想,他要的东西,他尽可以凭自己的实力去抢夺, 朕不会阻拦。朕最在意的,还是要亲手把你挫骨扬灰。朕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算计过!” 想到自己竟然被下药,这辈子都无法与丫头拥有一个孩子,完颜不破对江映月简直恨到了骨髓,抬起匕首,削下她一根手指。 “这根手指够不够四钱?好像有些多了!”他冷酷的道,“朕不会立时杀了你,朕把你身上的肉四钱四钱的割下来,你说,你能撑到几时?”他语带笑意的轻声发问,引得在场众人心生寒意。 江映月惨叫了一阵,忽然噗嗤噗嗤的喘笑起来,得意道,“我早防备着有人背叛我,果然!完颜不破,你以为我没给自己留后路吗?我劝你早些放开我,不然,你的心肝宝贝就惨了!” 她话音刚落,隐在太后身后的一名老嬷嬷手里提溜着一名浑身无力的宫女上来,扯下宫女脸上伪装的假面,喂给她一粒解药,而后用匕首抵在她的咽喉上。 “宝儿?!(丫头!?)”看清那宫女的模样,欧阳靖宇和完颜不破齐声惊喊。 “爹!完颜不破!对不起!”被下了极重的迷药,欧阳慧茹起初连说话都无力,只能被嬷嬷架着,眼睁睁看着场中的一系列变故,心情起起落落。待到被提溜出来,灌下解药,她苦笑,艰涩的道歉。这次,是她拖了他们的后腿。 她本来还在家里和鹿皮背心奋斗,见到太后身边的嬷嬷来接她去观看天罚,心觉奇怪,疑惑为何不是安顺来接她,正待找个借口婉拒,已被一条熏香的帕子堵住了口鼻,任那嬷嬷摆布了。 “放了我!不然,我立刻叫你的宝贝血溅三尺!”江映月笑的得意。她留下的最后这张王牌终于派上了用场,杀了完颜不破一个措手不及。 “江映月,你敢动她一根头发试试?”完颜不破咬牙,大力压制她的脊背。 江映月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似要碎裂的‘喀拉’声,连她身下的案几都有些摇晃,几欲崩塌,可见完颜不破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何其凶猛。 老嬷嬷见状,匕首抵进欧阳慧茹的咽喉,刺破了她的皮肤,留下一丝鲜血。“放开我的主子。”她冷声说道,示威般又将匕首刺入一寸,欧阳慧茹痛的皱眉。 完颜不破额头青筋直跳,片刻后缓缓放开了江映月。 江映月从案几上翻身,瘫软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气,半晌后踉跄的站起,走到嬷嬷身边,用只剩四指手指的右手接过她的匕首,代替她挟持住欧阳慧茹,得意的大笑起来。 “完颜不破,你再怎么厉害,终究逃不过‘情’之一字!美人关,英雄冢,这话果然不错!”她出言讽刺。 听了她的话,朝臣们大惊,面面相觑。欧阳靖宇眼里滑过惊骇,又立刻消失,随即满怀希冀的看向皇上。这个时候他哪里还能去计较皇上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产生了禁忌之情?他反倒希望皇上对自己的女儿足够情深,如此,才会尽全力营救她。 完颜不破被讽刺,却没有再回应。他害怕自己说错一句话会引得江映月对自己的宝贝痛下杀手,这种后果他承受不起。 “怎么?没话说了?也对,宝贝都在我手上,你当然怕了!”江映月眼里滑过一抹疯狂,徐徐开口,“完颜不破,若你自断四肢经脉,我就放了她;若你不愿便摇头,我立时就杀了她,你自己选吧!” 话落,她凑近眼含凶光朝她看来的欧阳慧茹,低声道,“欧阳慧茹,今日你是死是活就全看你亲爱的父皇了。若不幸下了黄泉,你该恨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听见她的低语,欧阳慧茹冷冷一笑,不以为意,完颜不破却因承受不住而晃了晃身子。站稳后,他手朝身后的禁卫伸去,坚定的开口,“把刀给朕。”他这是决定要自断经脉了。 江映月面露惊愕,继而大喜,笑的癫狂,高声喊道,“好,好一个痴情种子!” “皇上不要呀!”群臣齐齐出声阻止,却不能让完颜不破放下手里的刀。 欧阳慧茹此时却突然笑了,笑的比江映月还大声,还疯狂,阻断了完颜不破的动作。众人,包括江映月,都齐齐朝她看去,眼里露出疑惑。她莫不是受的惊吓太大,魔怔了吧? “江映月,你今天犯了三个天大的错误,这三个错误注定了你的失败,你知道吗?”她轻蔑的瞥向江映月,缓缓开口。 “哦?是么?哪三个错误,你说说看?”江映月兴味的问,以为她是在垂死挣扎。 “第一,你不该小看了我!我可不是弱不禁风的闺阁千金!”话一刚落,趁着江映月晃神,欧阳慧茹猛然偏头,避开匕首,闪电般擒住她的右手,死命按压在她被削指的伤口上。 江映月惨叫,匕首应声落地。她身旁的嬷嬷刚上前一步想要支援,便被欧阳慧茹一个侧踢踢翻在地,半天爬不起身来。 一举制服了两人,替自己解决了危机,欧阳慧茹扳着江映月的右手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一个过肩摔把她狠狠投掷出去,待她落地,立刻上前两步,对着她的胸口,小腹,脑袋便是一阵狂踹,边踹边狠狠开口,“第二个错误,不该拿我来威胁完颜不破;第三个错误,杀人不该唧唧歪歪,磨磨蹭蹭!” 她前世为了拍一部军旅大片,专门在女子特种部队体验过生活,近身擒拿术学的非常到位。之所以迟迟没有出手,不过是因为迷药药性未过,她没有把握罢了。幸好江映月这个反派很能磨叽,替她争取了时间恢复体力。话说,她想踹江映月很久了! 穿越而来的怨愤在这一刻尽数释放,欧阳慧茹脚脚狠辣无情,直踹的江映月哀叫连连,片刻功夫便面目全非。 在场众人全都看傻了眼,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太子妃比传说中更加彪悍有没有?他们齐齐暗忖。 完颜不破怔楞了一瞬,立即醒神,挥手叫禁卫上去把她拉开,把江映月和那老嬷嬷押解下去。被宝贝踹死可就不好了,还是一刀一刀凌迟更妙! 他心里边冷酷的暗忖,边把欧阳慧茹死死搂进怀里,脸颊埋进她馨香的脖颈间,久久不愿抬头。 欧阳慧茹微笑,环住爱人精壮的腰,与他密密贴合。 相拥,互相抚慰心中慌乱的两人气场太过亲昵美好,无人敢于上前打扰,只默默开始收拾残局。 “宝儿!”偏生有人不识相,敢于开口打破这温馨的气场。 完颜不破气短,但无奈此人是自己的岳丈,人没到手之前他丝毫开罪不起,只得悻悻放开怀里的丫头。 “爹!”欧阳慧茹笑着转投欧阳老爹怀抱,看的完颜不破眼珠子都红了。 他正待上前拉开两人,有兵士来报:被堵住的山路挖开了,山上人员可以撤离了。 丞相心里乱糟糟的,正想找女儿好好问明情况,听见这话,立刻拉着女儿给完颜不破行礼,“皇上,此间事了,小女也受了惊吓,请容微臣带她回去就医。” 你哪只眼睛看见丫头受惊吓了?该被吓死的是江映月好不好?完颜不破被丞相的睁眼瞎话给气笑了,可转念一想,丫头脖颈上还带着伤,虽然伤势很浅,不及时医治也不行。但他还要忙于收拾京中的乱局,确实抽不开身看顾丫头,便叫她在娘家多待几天吧,局势一稳定下来,他就要和丫头大婚,立刻,马上! 如此想着,完颜不破不情不愿的点头,叫来马车,让禁卫送他们先行下山。 坐在马车里,途径鲜血遍布的山道,看着江映月的死士们被随意丢弃的尸体,欧阳慧茹皱眉,放下车帘,不想再看。 帘子虽然放下了,可空气中的血腥味丝毫没有减轻,她胃里不断翻腾,伏在车辕边干呕起来。 “宝儿哪里不舒服?”丞相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紧张的追问。 “没事,闻不得血腥味,想呕。”她缓过劲儿来,用绣帕擦拭嘴角,无力的摆手道。心中暗叹自己真是越来越身娇体贵了,一点血腥味都忍受不了,活像个孕妇似地! 孕妇?她心中一惊,垂头掐算自己的小日子,脑门忽然抽痛起来。 不是吧?不是说完颜不破被下药了么?她惴惴不安的暗忖,看向欧阳老爹,脸色灰败的开口,“爹,回去赶紧给我叫个大夫来看看。” 丞相没有多想,忙不迭的点头。 80、意外之喜 匆匆回到丞相府, 欧阳慧茹特意嘱咐老爹不要请太医, 而是去城里找了一名医术精湛,德行兼备的老大夫。 丞相心下犹疑,却没有多问, 只是派人照女儿的要求去找人,见女儿面容憔悴, 无力的靠倒在软榻上闭目假寐,显是累坏了, 也不好再追问她和皇上的关系, 只是守在她身边,默默不言。 老大夫被丞相府的家仆三催四请的找来,一进府门, 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被请去给欧阳慧茹诊脉。 欧阳慧茹不顾老爹怀疑的眼光, 自顾屏退左右,独留下老大夫和秦嬷嬷留在房中。 “脉象如何?但说无妨。”见老大夫放下诊脉的手, 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欧阳慧茹心里有了底,语气平静的开口。 “小姐这是滑脉。”老大夫拱手,小心的开口,“怀孕刚满一月,今日小姐恐是吃了致人虚弱的药物, 胎儿有些不稳,待老夫给您开药几幅保胎的药,吃上三五日也就无碍了。” “嗯。开吧。”欧阳慧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脸上表情非常温柔。 老大夫径直下去写药方,欧阳靖宇被秦嬷嬷请了进来,容色有些紧张,不待坐稳便迫不及待的开口,“宝儿怎么了?是什么病?爹问那大夫,他也不肯说,是不是很严重?”老爹急的眼眶都红了。 “爹,我说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呀。”欧阳慧茹垂头,语气艰涩。 “说吧,爹挺得住,不管是什么病,爹一定给你治好,爹治不好,不还有皇上吗?”欧阳靖宇温柔的拍抚女儿的脊背,也不管完颜不破以公公的身份勾搭自己女儿搞不伦了。 “爹,我怀孕了!”欧阳慧茹有些哭笑不得的开口。看他爹这个样儿,莫不是脑补她得了什么绝症吧? “啊?”丞相惊愕,神情恍惚的问,“谁的?太子的?”问到最后一句,丞相心里有些承受不住,话里都带了颤音。他绝没有想到这会是完颜不破的孩子,毕竟江映月讽刺皇上是半个‘阉人’的话太过惊悚,他至今还印象深刻。 欧阳慧茹捂脸低笑,心里的紧张焦虑消失的一干二净。她真的被对外精明,对内就是个傻爹爹的丞相给打败了。 “这是皇上的种。”收住笑意,在丞相越加摸不着头脑时,欧阳慧茹终于大慈大悲的把真相说完。 “皇上的?江映月不是说……”丞相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话是在质疑女儿的品性,连忙闭嘴。 “江映月说的是江映月说的,我的确怀孕了,而且,一定怀的是皇上的。皇上只是间接中毒,情况可能不如她说的那么严重。”欧阳慧茹轻抚着肚子,猜度道。 “宝儿说的是,那咱们如今怎么办?”丞相有些担心皇家不肯承认这个孩子。毕竟皇上和女儿名不正言不顺,且又有江映月那样的断言,若是皇上疑心女儿德行怎么办? 女儿经历了一场磨难,如今又身怀有孕,丞相哪里还舍得责备她,只一径儿的为她的前途担忧。 “怎么办?自然是进宫找完颜不破负责!我可不会让我的孩子摊上‘婚外生子’的污名,趁着现在还未显怀,得叫完颜不破赶紧将婚事办了。”欧阳慧茹语气不善。若是完颜不破敢质疑她的孩子,她立马就甩手走人,带着孩子自立门户。 虽说她一开始确实不爱嫁进皇家,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她已经没有再矫情的权利了,因为她有了孩子。她的孩子合该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他应该有一个疼爱他的母亲,悉心教导他的父亲,还要有富足的生活,高贵的地位。若为了孩子的将来,她可以瞬间成为一个无惧无畏的斗士,宫斗,宅斗,朝斗,统统都来吧!况且,若真如江映月所说,完颜不破中了毒,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个子嗣了,她不能那么自私。 “对,宝儿说的对!皇上是该负责!”一语惊醒梦中人,欧阳靖宇用力拍打自己大腿,高声附和,随即立马起身,对守在外间的仆役吩咐道,“快,准备马车,本相要进宫面圣。” ~~~~~~~~~~~~~~~~~~~~~~~~~~~~~~~~~~~~~~~ 完颜不破本就是佯装势弱诱江映月出手。江映月先前的布置,除了绑架丫头那一出,他都一清二楚。 j王若想趁他被围困之际攻占皇城便需要拿出非凡的实力。j王有那个实力吗?很明显,他没有,因此,只冲到了皇城边,还未进得城门便被顺王生擒。期间肖烨想趁乱刺杀两王,亦被早有防备的顺王近卫们砍成了肉泥。 待到完颜不破回宫,不过一个时辰,局势便稳定了下来,j王保住了一命,只被圈禁起来。此后便是随之而来的大清洗,军队里,朝堂上,后宫中,江映月的暗桩们被尽数缉拿,参与j王叛乱的官员亦被擒住,一时间无数人头落地,正可谓处处血流成河。 完颜不破把善后事宜交给手下心腹们,并没有亲自出面督促,只因他一回皇城便被太后拉进了慈宁宫,六名太医轮番上场给他诊脉。 脉象上查探不出,还是太医院院首见多识广,见皇上指甲略微发紫,斗胆取了他一滴龙血,滴入一种淡绿色的药汁中,药汁遇血立刻变得秽浊,随即凝固成一坨褐色的胶状物。 “是浣花草和水银之毒,错不了。”太医呢喃,脸色凝重的朝完颜不破和太后磕头,说道:“回太后,奴才已经验过,皇上确实中毒了。” “什么?”太后拍案惊叫,“可有方法解毒?” 太医面露难色,迟疑的开口,“许是皇上上次骊山大病,久不临幸后宫,如今中毒之症没有继续加重,长期服食药物调理还有希望。” “长期是多久?”太后见太医脸色并不乐观,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太医顿了顿,硬着头皮开口,“许是十年,许是二十年,只要坚持吃药,还是有希望的。” 十年?二十年?一个男人最健壮的年华都过了,哪怕调理过来,想要让女人受孕也不容易了。太后颓然,神情呆怔。 完颜不破拍拍太后的肩膀以示安慰,容色看似极为平静,心里却在翻江倒海。若真是这样,他的丫头该怎么办?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做母亲?该不该就此放手?不行!没有孩子,他还有丫头,没了丫头,他还有什么?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了孤寂和荒芜! 完颜不破放下拍打太后肩膀的手,脸色阴郁下来,心中不停撕扯挣扎。 见皇上和太后都表情相当难看,太医吞了吞唾沫,小心的开口安慰,“其实这事也不是全无希望,若得上天庇佑,今后或可偶得麟儿。” 这等于劝人去买□□发财一样,太医安慰人的水平着实低劣,引来太后冷冷的一瞥。太医连忙悻悻的垂头,收敛声息,不敢再多话。 正在殿中气氛越来越僵冷}人的时候,殿外传来‘丞相携女求见’的通传声。 太后和完颜不破对视,遣走太医,同时抬手道,“快请。” 不待父女两请安行礼,完颜不破已经先行走过去,扶起了自己的丫头,安置到自己身边,对丞相却只是略一点头,示意他自己起来就座。 丞相对皇上厚此薄彼的态度非常满意,一张老脸当即载满了笑意。欧阳慧茹瞥完颜不破一眼,玉白的脸颊微微泛红,明亮的眼瞳熠熠生辉。 父女俩的清爽神色与完颜不破母子两个的灰败之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一旦丞相开口,这母子两个立马就要心花怒放了。 “皇上,微臣厚颜,此次是进宫来替小女向皇上提亲的。”欧阳靖宇略略斟酌用词,最后还是决定发扬女儿的风格,直白点好。 欧阳慧茹微红的脸颊转为绯红,抬眼看向完颜不破,观察他的表情。 “啊?”太后怔楞。 “丞相是说真的?”完颜不破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眉开眼笑的急急追问,生怕自己幻听了。他这会儿完全不觉得被女方主动提亲是件尴尬丢人的事儿。 “可是,皇上他已经中毒,此生难有子嗣了。丞相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太后回神,表情忧虑的开口提醒,硬生生给惊喜若狂的儿子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虽然心里也很高兴,但是这儿结的是亲家,不是冤家,太后觉得有必要问清楚些。 “正是因为子嗣,老夫才厚着脸皮进宫来提亲。”丞相尴尬的抚了抚胡须,“小女已经怀孕一月了,这孩子是皇上的。” 太后和完颜不破齐齐露出震惊的表情,回神后大喜,齐声朝殿外嘶吼,“太医走远了没?快,快叫他们回来!” 刚走出不远的太医又被宫人们火急火燎的拽了回来,给前太子妃殿下诊脉。 “回皇上,欧阳小姐有喜了,孕期一月。”在皇上和太后的灼灼瞪视之下,太医神色有些迟疑的开口。 “哈哈!好!果然是我儿的命定贵人!化忌星降世,自然有上天庇佑!我大金根基安矣!”太后抚掌朗笑,丝毫没有质疑这孩子的来历,因为她心头早已认定,但凡遭厄,碰上小茹定然是能化难呈祥的。 虽然好奇太后话里的意思,但是完颜不破完全没有心思去追问。他抱起丫头,本打算带她转个两圈,忆起她是双身子,又连忙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下,毫不避讳的垂头,温柔的亲吻她的发顶。 抬首,他看向怔楞中的太医,朗声宣布,“哈哈,今日朕大喜,所有人重重有赏!都下去领赏吧!” 满宫里的侍从们欢天喜地的跪下谢恩,彻底感受了一次啥叫上一秒地狱,下一秒天堂!懵懵懂懂的太医跪下去后才后知后觉的忖道:皇上和太后这么欢喜,这孩子莫不是皇上的?上天果然保佑我大金! 皇上和太后立时便承认了这个孩子,半点没有迟疑,丞相非常满意,待母子俩欢喜完,立刻把婚期给敲定了,就在一月之后。这孩子有可能是皇上最后一个子嗣,自然十分精贵,务必要让他名正言顺的出生。 大婚虽然准备的十分仓促,却丝毫没有给人简陋之感,反而盛大非常。 众勋贵们私下里嘲讽丞相为攀附皇上,宁愿送自己的女儿进宫做一个寡头皇后,倒没有非议两人以前公媳的身份,毕竟太子已死,按女真规矩,两人的结合是很正常的。还有人暗叹丞相这次短视,竟没想过皇上百年之后他女儿会如何凄惨。这个时候,正该攀附子嗣丰茂的皇室宗亲才对。皇上不能孕育子嗣,顺王又身带残疾,无有继位之心,为了皇室的百年昌盛着想,日后皇上少不得要过继几个宗亲的孩子作为继承人培养起来。 宗亲们也暗自得意,正努力在家族中挑选出众的孩子,准备带进宫里给太后和皇上掌眼,不想,大婚一月后竟传来皇后怀孕的消息,满朝为之震惊。 在皇上严密的防护之下,在满朝文武的瞩目之下,皇后七月早产,诞下一双麟儿,一子肤色较深,酷似其父,一子肤色雪白,酷似其母,全不似普通的双生子那样长相雷同,当即让本还有些忧心忡忡,担心要放弃一子的太后喜的眉开眼笑,也让期望皇后产女的宗亲们扼腕。 欧阳慧茹此人真是邪了门了!不但为人十分精明强悍,连生孩子都这么厉害,一举得男也就罢了,还一生就生俩!长相也不带重样的!还要不要人活了!宗族们齐齐怨愤。 又过了三年,两个皇子成长的非常健康,丝毫没有早产儿的虚弱之症,被太后和皇上当眼珠子一样护着,周身防范的密不通风,宗族们无从下手,渐渐歇了心思,没想,皇后竟然在这个时候又被诊出了身孕,十个月后顺利生产,竟又诞下一个皇子。 完颜不破狂喜,当即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三年。 还有歪心的宗亲们萎靡了,彻底灭了过继子嗣给皇上的心思,内里只想狠骂江映月一句:特么的女逆贼,竟说皇上中毒绝后了!一年抱俩,三年抱仨,这是绝后的样儿么?纯粹耍我们玩儿呢!活该四钱四钱的被凌迟啊!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