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妖尊》 第一章 埋尸 慈安镇是一座不大的小镇,因为镇上主要是慈,安两大姓,因而名叫慈安镇。镇子靠近东南沿海,居民多以打渔为生。 镇子千余人口以镇子中央的花楼街为界,东面住的多是门口有两口大石狮子守护的大户人家,西面则住着没权没钱的穷苦人家,越往西走,家中便越破落,直到西边的乱葬岗,便再也没了人家。 小镇虽小,却也藏纳了人间百态,世态炎凉,诸多不公。西边的人再勤劳,一年下来却也赚不来几个铜子,用老夫子酸不溜秋的话说,就是天生的劳苦命,而东边的即使躺在床上,也有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家里跑。 尽管世事如此,西边的人又有多少知道这祥和的小镇下运转的法则,他们最为关心的是花街楼里最好吃的吃食是什么,最好玩的赌坊是哪家,最好看的荷官是哪个。 世间诸多不公事,唯独这花街巷是最公平的,因为花街巷不看人的衣着是否华丽,只看荷包中的银子是否充实。 “大,大,大” 吉祥赌坊内,一个精瘦汉子,站在赌桌前,高亢地叫着。 “三个六,庄家通吃。” “唉”精瘦汉子无奈离开赌桌。 “慈山,不再玩玩!”赌坊伙计朝精瘦汉子招呼道。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 “你会有啥事,是不是没钱了,掌柜招呼过了,你要是没钱,可以赊你些,条件依旧。”伙计声音极大,这几句话被屋中赌客尽数听了过去。 有不认识慈山者,问身旁的人,这穷酸鬼怎么还有这番特殊待遇。 “嘿嘿,你是不知道,这慈山不知怎么命好,生了个极美的女儿,这吉祥赌坊的安老板有意想纳他女儿为妾。” “这安老板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还想着纳妾,真是好白菜让...” 慈山走在街道上,此时已经接近傍晚,花街巷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吉祥赌坊在花街巷的最东侧,那是花街巷最热闹的地方,慈山往西走,一路上跌跌撞撞,行人们都捏着鼻子躲着他,只因为慈山身上不断散发的酸臭味。行至一个卖红薯的摊子,慈山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慈老头,你家的鹿仔子发高烧了,赶快回家看看吧。” 慈山也不管那人是谁,他天生地不爱被人说道,下意识地回应道:“小崽子生点病,很正常,哪用你这个婆娘咸吃萝卜淡操心。” 等到人骂完,他才认清这声音的主人是隔壁的王大娘,王大娘早年丧夫,独自一人靠着卖红薯养着两个娃娃,家里条件却不比慈山家好,但是依旧时常接济慈家。只是这慈山是个极为混账的人,当下拿了王大娘两个拳头大小的红薯,揣在怀里,大摇大摆地往家方向走去。任由王大娘在后面怒骂,他是充耳不闻。 镇子西边,紧挨着乱葬岗,有一座院落,这便是慈山的家,慈山好吃懒做,但是却不信鬼邪,因此混了个官府看坟的差事,工作简单,平日要是有衙役送来尸首,慈山只管找个地方埋了就是。 慈山推门而入,但见儿子慈鹿果真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经过赌场一夜鏖战,此时的慈山早已经困乏难支,只想倒头大睡。 突然,一阵微风吹来,他鼻头一嗅,顿时胃里翻江倒海,一阵作呕,把刚刚吃下的红薯吐得干干净净。慈山往隔壁草堂一探,见到地上果然有一具用草席裹着的尸体,也不知道这尸体放了多久,露出的脚脖子早已经变得腐败不堪,发出恶臭,幸亏此时已近寒冬,若是夏日,恐怕这方圆十里都是腐尸的味道。 慈山怒道:“你这兔崽子,就知道犯懒,就将这尸首这样放着,老子要是再回来晚些,恐怕这屋子是不能要了。”说完,慈山拿起墙角的木棍,朝着床上的慈鹿猛地一砸。 慈鹿受这一击,来不及叫唤,被力道扫到地上,屋子里原本就不暖和,他又受了寒气,此时躺在地上,便宛如坠入冰窖,身体不住地发抖。 “你还赖着不起,是吧。”慈山见慈鹿躺在地上,不住哆嗦,心中没有半点怜悯,又是几棍子下去。他自认为最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平日里还算听话,但是时不时也会犯轴,这时,只需要用棍棒“稍加管教”,慈鹿终究会服服帖帖。 慈鹿躺在地上不起,慈山只当是儿子又犯了轴,他再敲打上几棍就好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次他半月不归家门,家中早已断了米粮,慈鹿多日未进一米,全靠喝凉水,吃树皮野菜撑着,又遇上数日暴雨,屋外大雨倾盆,屋内是小雨不断,可怜小小慈鹿就这样,连续数日饥寒交迫后,发了高烧,躺在床上。前日,衙役送来尸体,见慈鹿在屋中,又知晓慈山将这挖坟埋尸的活早已经让自己这个小儿子做了,便朝慈鹿招呼一声,不等慈鹿回应,便走了。 地上,慈鹿依旧昏迷不醒,眼看他只知道进气,不知道出气,慈山依旧是狠狠地打着,一边打着一边骂着“讨债鬼”。 “住手。”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女子声音温婉,带着万分的担忧。 慈山听声识人,知道是自己的女儿慈素素,即便知道女儿素素是来护儿子慈鹿的,但是手中木棍却没有丝毫要放下的势头。 “砰”的一声闷响,木棍砸在慈素素的头上,慈素素被被砸趴在地上,却是一声不吭。慈山低身,抬起女儿慈素素的头,发现女儿的脸蛋并没有伤,才微微放心。 木棒从慈山手中脱落,他竟然也打的乏了,他斜着身子躺在椅子上,盯着女儿,慢慢地将儿子慈鹿抱到床上,眼神满是贪婪。旁人瞧见他这幅样子,只当是一个色令智昏的老地痞。 慈素素将弟弟慈鹿安放在床上,本想给弟弟煮点粥米,但找遍厨房,没发现一滴米,只见到锅中有几根老树根。 “爹,你几日没回来了?” “半个月,咋了?” 慈素素听完,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心中明白,自己弟弟定时多日未进米粮,到了喝树根水的地步。她向前院王大娘家借了点米,煮了稀粥。一点点喂给弟弟慈鹿,每喂一口,必定将热粥吹到温热,才送入慈鹿口中。 喂完小半碗,慈鹿干涸的嘴唇变得滋润起来。 “姐姐”慈鹿微微张开双眼,见到姐姐慈素素,不由得高兴,想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劲。 “你别动,家里都没米下锅了,你怎么不找我。” “我挨得住。”慈鹿笑道:“你知道的。” 见弟弟已无大碍,慈素素转头对慈山道:“爹,这次来,我准备带弟弟走。” “走?走到哪去?” “安老爷家差个书童,我跟管家说好了,让弟弟过去,每个月还能赚一百文。” 听到有钱拿,慈山转怒为喜,虽说一百文不多,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有总比没有好。他便不再阻止。 “去可以,把隔壁的那东西埋了再去。” “爹,这本来就是你的差事,怎么让弟弟做?” “怎么着,养你们这么大,我享享清福不行吗。” “可是弟弟已经病成这样了。” “算了,姐姐,我做就是,不碍事。”慈鹿轻声对姐姐道,他最怕的便是姐姐与爹爹起争执。 第二章 尸钓 第二日,天未亮明,慈鹿早早醒来,发现爹爹和阿姐均未睡醒。他想早点把尸首埋了,和阿姐一起离开这个家,远离阿爹。 慈鹿将尸体拖上板车,轻车熟路将尸体运到屋子西边的乱葬岗。这运尸,埋尸的活计,虽是慈鹿的爹爹揽下的差事,但是却早早甩给慈鹿,爹爹只管收钱。收来的工钱确实很少落到慈鹿手中,大多让慈山送进了吉祥赌坊。 早些,姐姐慈素素没到安家当婢女时,慈鹿还有姐姐照料,至少不会饿肚子。可是一年前,姐姐去了安家,便再难照料慈鹿,爹爹慈山赌瘾越来越大,十日有九日都泡在吉祥赌坊,给慈鹿的钱越来越少。接近冬季,慈鹿连件过冬的衣服都没有,不得已,他只好扒了一件还算干净死人衣服,套在身上。 此时,慈鹿站在一座新坟前,插了一个木桩,便是这具无名尸体的墓碑。慈鹿先是站在坟前,念了一段经文,这经文是他莲花寺的小沙弥讨来的,据说可以帮助死者往生。 接着他便坐在板车上,看着大大小小的坟头,一个一个数着,想看看自己今年埋了多少个可怜人。 “小子,这数坟包可不是什么吉利事。” 慈鹿回头看去,发现一个头戴笠帽,身披蓑衣,渔夫打扮的中年汉子立在木桩石碑上,他手握一柄碧玉鱼竿,鱼竿十尺有余,斜插半空,鱼线笔直垂下,劲风吹过,细细鱼线纹丝不动,鱼线末端扎入泥土,却不知这渔夫干嘛。 “你快下来,这木桩都是墓碑,你踩着木桩,对这些死去的人是大大的不好。”慈鹿焦急道,他知道埋在这乱葬岗的,多是无亲无故的贫苦人家,生前已经是经历人间苦难,此时墓碑被这渔夫脚踩着,死后也是不安。因而才出口劝这渔夫。 渔夫并不理会慈鹿,依旧立在木头墓碑上,他看似悠然自得,实际精力全部聚在鱼竿上,仿佛在等什么大鱼上钩。 慈鹿,见渔夫没有丝毫要下来的样子,便准备起身过去阻拦。 “别动,上钩了。” 慈鹿被渔夫一声喝住,又见渔夫手指指向地上鱼标,慈鹿这才惊奇发现,地上的鱼标竟然上下浮动,好似土中有什么东西在拉扯、 “这鱼标先前以为只是放在地上,没想到竟然能没入土中,竟然真的像是在这土中钓鱼一般。”慈鹿毕竟还是个十岁娃娃,对这奇异景象的好奇之心,大过对自身安危的担忧,竟然也聚精会神盯着鱼标。 鱼标猛地下沉,鱼竿末端弯成半圆,渔夫也由先前的悠然自得变得严阵以待,双手紧握鱼竿,手上青筋暴起。鱼标所在之处,泥土竟然像河水一般涌动起来。 突然,泥土翻滚,一只惨白的手臂漏了出来。旁人见到这尸臂,可能还要分辨一阵,可是经常与尸体打交道的慈鹿确对这尸臂再熟悉不过。 “这人难道在钓尸体?慈鹿心中产生一个大胆的念头。不等他细想,渔夫又将泥土中的事物拉扯出来几分。 慈鹿定睛望去,半具尸首竟然被鱼线生生从泥土中拽出,那尸首慈鹿也是认得,正是他刚刚埋下的那具。只见那具尸体头朝向慈鹿,嘴中还咬着鱼线,拼着命往慈鹿这边“游动”,仿佛像一只要摆脱鱼钩的鱼儿。 慈鹿见到此情此景,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等回过神来,不便方向,只管奔走逃离。 再看渔夫这边,他与这尸体僵持不下,没有占到半分便宜,额头上冒气了黄豆般大小的汗滴。倏地,惨白尸首竟然保持头部不动,余下身子旋转起来。 渔夫见状,暗叫不好,急忙腾出一只手,飞出另一条鱼钩鱼线,打向惨白尸首。 惨白尸首旋转如飞奔的陀螺,鱼线鱼钩刚接触到他身边,便被飞弹出去。 渔夫喜忧参半,喜的是这具尸体绝非凡体,忧的是他怀有暗伤,对驯服此尸没有十足的把握。 “咔嚓”一声,尸首竟然头体分离,失去尸体原本的拉扯之力,渔夫急忙收力,才将鱼线和尸头收回,但是无头尸身却是猛地扎进泥土,不见踪影。 渔夫取下鱼钩,将尸头别在腰间,但见那尸头还不住地动弹,四处乱咬,宛若活物。他又从尸头上揪下一撮头发,捆在鱼线末端,然后挥杆一打,捆着头发的鱼线向无头尸身逃离方向的甩去。捆着毛发的鱼线一落地,地上便浮现一条黑色暗流。 方才渔夫施展的乃是打物寻踪之法,是他师门秘术。借用与追踪之物有关的事物,来寻找目标。渔夫手持鱼竿,沿着黑色暗流追踪而去。 再说慈鹿,他大病未愈,慌乱逃走,终究是一头栽在树林的灌丛之中,晕死过去。 已是正午,白日之下,慈鹿所在树林的却是阴风阵阵,让人不寒而栗。一只苍白人手破土而出,接着他双手撑地,整个身子拔地而起,无头尸首来到慈鹿身旁,单手将慈鹿宛如小鸡一般拎起。接着,另一只手轻轻在慈鹿胸前划过,慈鹿的衣服便如纸张般脱落,而慈鹿胸前,亦是留下五爪爪印,原来这无头尸双手指甲已经锋利的如匕首一般。 无首尸将慈鹿高高举起,血液从慈鹿胸口留下,滴入无首尸碗口大的断首处,随着血液滴入,无首尸的的皮肤也变得有些许血色,不像之前那么渗人。 慈鹿在半空中不断挣扎,却是不醒,仿佛陷入梦魇之中,若是任由血液这么流下去,慈鹿必死无疑。 眼见无头尸皮肤越来越红润,慈鹿脸色越发苍白,命悬一线之际,一丝鱼线宛如利剑一般从密林中射出,鱼线触碰到无头尸后,又宛如灵蛇,一圈圈缠绕在无头尸身上,不消片刻,便从头到脚将无头尸牢牢捆住。 渔夫担心机会再逝,刚刚一直躲在一旁,伺机而动。瞅准时机,倾力出击,这才制服无首尸。 无首尸双手被困,慈鹿重重跌落在地。 渔夫也不管慈鹿是死是活,踏步向无首尸走去,他俯身查看,发现这尸身胸口处,已经隐隐约约显现鬼面刺青。 渔夫看看刺青,又看看胸口依旧在冒血的慈鹿,脸上漏出惊讶之色:“这少年怎么会炼化这具尸奴。” 渔夫尽管搞不清楚是怎么会事,但是他却知道,若是这少年死了,那么这具尸奴也会变为一捧泥土,先前的心血便付之东流,当务之急,反而是要保住少年姓名。将鱼竿插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葫芦,那紫葫芦上有一个鬼面刺青,与尸奴胸口的刺青一模一样。 渔夫打开葫芦,将少年扶起,将葫芦中的液体尽数灌入少年口中。 “若你真是我尸宗之人,那么这冥姜水,应该能保你性命。” 饮下冥姜水,慈鹿面色逐渐红润起来,只是依旧昏迷不醒。渔夫在林中寻觅一番,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没想到还真在密林深处,找到一间破漏木屋。 木屋中,渔夫找来一些枯枝,升起篝火,将慈鹿放在篝火旁,又将鱼竿立在身旁,而无首尸依旧被鱼线捆绑的像个粽子一样。 火光摇曳,渔夫也斜靠着一根柱子,闭门养神,脸上神情依然是垂钓之处的那份怡然自得。 第三章 木屋夜谈 待到夜半三更,慈鹿从米糊中醒来,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处在一堆篝火旁,环顾四周,发现身处在一座木屋之内。这木屋他到熟悉,幼时到这玩耍过。慈鹿起身准备离去,突然听到一阵细微鼾声,循着鼾声,发现躺在一旁的渔夫。他惊讶刚刚怎么没有发现身边有人。 慈鹿也听说过,这世间也有不少奇人异士,能吐火控水,驱兽御物,只是这些奇人异士多数性情古怪,不好相处,甚至谋害普通人性命的,也时有发生。而眼前这渔夫,腰间挂着死人头颅,邪气的很。幸好他从小和死人打交道,半夜挖坟埋尸的事情干了不少,胆子早就比一般人都大。 慈鹿蹑手蹑脚朝屋外走去,只差一步,就能离开木屋,这时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慈鹿身后传来。 “小崽子,你准备去哪?” “回家。”慈鹿先是一惊,接着老实回答道。 “回家?你这小崽子好没教养,我救了你性命,却连声谢谢都没有,就这么想离开?” 慈鹿想到自己先前疯狂逃命,晕倒在灌木丛中。而此时,身体感觉好了很多,看来真的是这渔夫救了自己。由此,他心中惧意少了大半,回到篝火旁,对着渔夫,跪下一拜,道:“我叫慈鹿,谢谢大叔。” 慈鹿性子质朴,只知道跪拜感谢他人恩情。 渔夫看着慈鹿,脸上虽未表露出什么,但心中疑惑却又是增添了几分。原本他以为慈鹿能炼化尸奴,必定和他宗门有若干联系。但是刚刚他佯装休憩,观察慈鹿走路步伐,又见慈鹿跪拜行事,推断慈鹿应该没有修炼什么功法,多半是个普通人。 渔夫又试探问道:“你一个小娃娃,怎么会到那乱葬岗,来挖坟埋尸?” 慈鹿坐在渔夫对面,小心回答道:“我爹爹接了镇上差事,专门负责,将官府义庄送来的尸体掩埋的差事。我爹爹将这差事又交给了我,别看我年纪小,这乱葬岗几十座新坟都是我埋得。” “你自小便在这镇子长大吗?” “是的。”慈鹿答道。 “那你最近几日可见过一个身着青衣的和尚?” “没见过,这西镇的都比较穷,和尚一般也不来这边化缘。” 渔夫问的和尚,不是普通和尚,而是他的一位宿敌。渔夫见慈鹿答的诚恳,便不再疑他,正立起来。 慈鹿接着火光,这才看清楚渔夫的样貌,只见渔夫国字脸,络腮胡,样貌与寻常人无异,但是一对眼珠子确实泥土一样的土褐色。慈鹿与他对视,不觉得汗毛自立,毛骨悚然,大脑一片空白。 “小娃娃,我这眼睛,你却看不得。”渔夫双目一闭,慈鹿这才回过神来。 “大叔,你是神仙吗?”慈鹿弱弱问道。 “你这小娃娃,也不老实,看我这样子便知道和神仙没有半毛钱关系,想必你心中定是想问我是什么妖魔鬼怪吧。” 慈鹿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妖魔鬼怪都是害人的,大叔你救了我,必定是好人,怎么会是妖魔鬼怪。” “这世间,好人都不长命,我活了两百多岁,自然不是好人。小娃娃,我救你,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换做平常,你恐怕早已经见阎王了。” “小娃娃,我救你一命,你需当知恩图报,助我炼化这具铁尸”渔夫此时说话不似之前慵懒随意,一双土褐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慈鹿。 慈鹿和他目光一对,便如老鼠见了猫,不自觉地害怕,自是不敢拒绝。 “今天白日,我在那乱葬岗,只为钓出一具尸奴。没想到钓出的竟然是一具铁尸,更让人意外的是,这铁尸饮了你的血,竟然被你炼化。按说寻常人的血液,对尸奴只有滋补之效,只有我宗门中人的血液,给尸奴喝下,才有炼化尸奴的效果。眼下我没有时间去弄清楚这其中玄机,当下之急,是将这具铁尸完全炼化。” 渔夫往篝火中添了块木柴,接着握住身旁的鱼竿,轻轻一拽,将鱼线束缚住的尸首拉到篝火前面。 “瞧见那铁青色的手臂了吗?这是便是铁尸的特征,等到这具尸奴全身变为铁青色,便算的上真正的铁尸了。寻常尸奴,都是肤色苍白的肉尸,即便如此,一具肉尸,也可以抵过苦练功夫数十载的江湖高手,而这铁尸是千中难出一具,浑身上下,铜墙铁壁,比肉尸也是厉害千倍,并且又具灵智,可以自行行动,比肉尸那种呆滞之物用起来要方便很多。” “小娃娃,这人头,你可敢拿?”渔夫解下腰间人头,提溜在慈鹿眼前晃荡着。 人头双目紧闭,肤色已经变成铁青色,慈鹿看着人头,心里不害怕,反而生出亲近之心。 渔夫见慈鹿并不畏惧,心中暗赞,此子心性倒是不错。他轻轻一抛,人头越过篝火,落入慈鹿怀中。 慈鹿接过人头,瞬间感觉到一股寒意从人头传至自身。 “娃娃,你闭上眼睛,仔细感受,能否感觉到什么?” 慈鹿闭上眼睛,脑海中是暗黑一片,什么也感受不到。 “刚刚好像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从人头那钻到我身体里,但是现在却是什么也感受不到。” “你好好静下心来,再细细感受,若是再能感受到那股凉意,你就把他当做兔子,你拼劲力气去把他捉住。” 慈鹿怀揣人头,端坐起来,慢慢地,他感觉身边安静下来。 起初能听到,寒风吹打木门的声音。 接着,只能听到木材燃烧时断裂的声音。 最后,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只感觉到身体里面,有一股冰凉的气息在流动。慈鹿将注意力,集中在流动的气息之上,拼命追赶,但是那气息流窜极快,他始终落后半分。 渔夫见慈鹿气息稳定,已入状态,便不再询问,只是往篝火里加了几根柴火,让篝火烧的更旺些。 “捉到了,大叔,我捉到了。”慈鹿大跳起来,欢呼到。 渔夫看了看慈鹿,道:“花了一个时辰捉住铁尸的魂魄,也还不错。” “大叔,什么魂魄?你是说我刚刚捉住的是这具尸体的魂魄吗?” 渔夫笑道:“不错,普通肉尸,若是被炼成尸奴,魂魄便在成为尸奴之时,便消散于天地,但是只要是铁尸之上的尸奴,却是能保留魂魄,魂魄留于尸主体内,魂体分离。尸奴的魂魄可以操控自己的尸体。现在你就可以控制这具铁尸了。” “小娃娃,我再传授你一门口诀,你只管跟着我念就好了。”渔夫说完,便将一篇口诀,一句句教给慈鹿,慈鹿听着口诀,和道士常念叨的话语有些相似,他虽然不明白其中含义,但是依旧跟着念叨。 等到口诀重复念至第三遍,鱼线捆绑住的铁尸突然动了起来,慈鹿怀中人头面目也变得恐怖狰狞。慈鹿见状,有所迟疑。 “不要停,继续念。”渔夫道。 慈鹿不敢怠慢,继续重复念道,此时他已记住口诀,无需渔夫口述,已经能流利诵出。 “这是我宗门的《尸经》第三篇,名曰尸牢,专门用于尸奴炼体之后,囚禁尸奴魂魄,控制尸奴的手段。你探查下尸奴的魂魄,看看他四周是否立起监牢。” 慈鹿已掌握查看尸奴魂魄要领,此时他双眼微闭,便觉察到尸奴魂魄位置所在。 “我看见尸奴魂魄已经被一座黑铁笼子锁住,笼子六面每一面都有一个凶神恶煞的鬼脸。” “那便是尸牢。你再对尸牢念一声紧。” “紧。”慈鹿念道,随之那鬼脸尸牢便缩小几分,将尸奴的魂魄挤压成一个肉球。尸奴身体随之也剧烈抖动起来,左右摇摆,不断撞击木屋墙壁,而尸奴的头颅也从慈鹿怀中跳出,滚来滚去。 慈鹿看到尸奴这般痛苦,急忙停了下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渔夫张嘴欲答,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这尸牢对于尸奴魂魄来说,便是阿鼻地狱,你每念一句尸牢口诀,这尸奴的魂魄便受一次惩罚,或是剔骨,或是滚油烫顶,或是烈火灼心,是尸主管束尸奴的好手段。只是这手段太过残忍了。我说的对吗,陆施主。” 渔夫听完,哈哈大笑道:“双叶妖僧,你这话就说的虚伪的狠,贵寺的《妙法善妖经》可比尸牢狠毒得多,听闻贵寺巅峰之际,十万妖奴,无一例敢逆反你们这群秃驴,就因为这《妙法善妖经》厉害的很。” “我司拘束的妖物,五一不是为非作歹,危害世间的邪祟。对付这种邪祟,自然要用一些非常手段。不像陆施主宗门,挖人祖坟,锁人魂魄,这等天人公愤的事情,也难怪这太姥山之下,人人得而诛之。” “妖僧,我们少在这些芝麻琐事上争上风,你追我数月,不就是想抢我这森罗舍利吗?” “陆施主这是哪里的话,这森罗舍利是杨施主生前交代,放在我寺,意在不受他人打扰,原本就是我寺之物。你潜入我寺,费劲苦心,偷拿出来,实在是有违杨施主的本意。” “天下皆知这森罗舍利是我祖师的遗物,我取回供奉,也是天经地义。” “陆施主,你若在这般执迷不悟,小僧便不客气了。” “听闻雨台寺养妖奴的和尚不少,但是当世能称得上妖僧的只有你双叶一人。我陆大海倒是想好好领教领教。”说罢,陆大海右手一挥,将立在一边的鱼竿收回手中,接着将鱼竿一挥,木屋瞬间被鱼竿带动的气刃切割成两半,轰然倒塌,鱼线收回,慈鹿炼化的铁尸显露出来。 陆大海瞄了一眼铁尸,道:“小娃娃,这妖僧有个规矩,若是劝服不了别人,再出手,必定将对方置之死地。我救你一命,又教你宗门不传之秘,若是我死在这妖僧收下,不知道小娃娃这辈子是否能再睡得安稳。” 慈鹿听这二人交谈,觉得不过是为了一件什么舍利,为什么弄的你死我活一般。再者,这尸奴,竟然要用折磨人魂魄的手段,也出乎他意外。毕竟他年纪尚小,心思纯良,用尸牢控制尸奴,他是万万不想用的。但是这叫陆大海的渔夫毕竟救过他,若这僧人真的痛下杀手,他置之不理,自己良心也难安。 正在慈鹿踌躇之际,密林中走出一个身影,借着月光,慈鹿瞧见那人身着青色僧袍,手持佛珠。 “这叫双叶的僧人长得真是俊美,竟然比姐姐还要好看些。”慈鹿小声说道。 “可别被他这幅样子可骗了。”陆大海道。 “看样子,小僧修行不够,还是没法劝服陆施主,如此这般。小僧日后只有多诵读几遍往生经,为陆施主超度了。” 说完,双叶双手合十,口诵“阿弥陀佛”,迈步向陆大海和慈鹿走来。起初,慈鹿还未发现有何异样,等到更近一些,慈鹿发现双叶脸上已经布满白色鳞片,阴森森,宛如一张蛇脸。 “陆施主,小心了。”双叶此音一出,他整个脑袋飞速袭向陆大海,而他身子依旧是之前一样不紧不慢,徐徐向陆大海,慈鹿二人走来,只是脖子不断伸长,仿佛一条白色巨蟒从他身体里面窜出。 陆大海见状,双脚一踮,飞快向后撤退。而慈鹿却是反应不过来,脑子想跑,腿却没跟上,眼见,双叶头颅就要撞向慈鹿所在之处,一个黑影飞快闪过,将慈鹿救下。 只听的轰隆一声,慈鹿之前所立之处,木石皆碎,扬起一片尘土。慈鹿抬头一看,发现抱着自己的正是铁尸。 原来刚刚在危机关头,铁尸本能感应到尸主有危险,前来救援。待到尘土落下,慈鹿发现双叶僧人也不见踪影。陆大海是他眼瞧着离开此地的,但是这双叶明明一直都在这,怎么没看到他离开,人就不见了呢。 见陆大海,双叶两人皆不在现场,慈鹿突然醒悟过来,自语道:“笨慈鹿,此时正是逃走的最好时机。”他认识回家的路,正是双叶刚刚过来的方向,准备起身回家,无意中瞥见,陆大海逃离的方向留下诸多血迹。 “陆大叔受伤了,若是那僧人真的将陆大叔杀了...”想到此处,慈鹿终究还是一跺脚,他不怕陆大海的咒骂威胁,但是若是有人因他而死,他是一辈子也难放下,于是循着血迹追去。 铁尸一手拿着自己的头颅,也跟在慈鹿身后。 慈鹿循着血迹,穿过丛林,便又来到那边熟悉的乱葬岗。 此时,天空露出鱼肚白,陆大海像昨日一般,立在木头墓碑之上,只是他浑身上下有多处咬伤,左肩更是被咬的血肉模糊,鲜血不断地往下留,将他脚下的木桩染成血红。 慈鹿看到陆大海明显处于下风,便回头瞧了瞧铁尸,然后心中暗念:“不管你我二人以后如何,现在请先帮忙陆大叔吧。” 铁尸有所感应,立即向双叶攻去。 双叶早已察觉到慈鹿,铁尸二人的到来,他不受反攻,向陆大海面门袭去。 慈鹿见双叶的速度远远胜于铁尸,如此下去,陆大叔必定受击,情急之下,他竟然也跟了过去,想拦在陆大海身前。 眼神通 乱葬岗,双叶攻向陆大海,其速度之快,犹如一道白色闪电。铁尸与慈鹿皆无法拦截,而陆大海也仿佛没有气力,躲避不能。双叶逼近陆大海,脑袋瞬间再变化一番,变得更像巨蛇的脑袋,这蛇头迎风见长,张开大嘴,漏出的尖牙,宛如弯刀一般。 眼见蛇头就要把陆大海整个吞下,突然间,双叶身前跳出许多黑影,攻向双叶的蛇头。 “早听说尸钓有一招是以血打窝,以自身鲜血为引,驱使百里之内尸体,化为自身尸奴,只要你一直以鲜血为引,这些尸奴便都被你差遣。只是这临时驱使的尸奴越多,耗费的血液便越多,陆施主,你可别还没和小僧相斗,便先血液流尽而死了。”双叶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头上的尸奴撕扯下来,他身上还“挂”着六只尸奴,分别捆住他四肢与蛇头,让他动弹不得。 此时,慈鹿,铁尸已经赶到陆大海身旁,慈鹿瞧见陆大海脚下有一条血线,沿着木桩,渗入土地。 “小娃娃,我再教你《尸经》第四篇,眼神通,所谓眼神通,即尸主所视,亦是为奴所视,尸奴所视,亦是尸主所视,尸奴与敌相斗时可以看清楚对方一招一式,尸主所见为敌我场上的大势,因而相互配合,尸奴相斗时,便宛如开了天眼,可防偷袭,可借地势。”说罢,陆大海便将口诀传授给慈鹿,慈鹿跟着默念口诀,果然感觉视野开阔许多。 双叶身上的尸奴依然控制不住他,但见他大嘴使劲张开,用身体封住他嘴巴的尸奴,瞬间被劲道撕成两道。 “这以血打窝也不怎么样嘛,只是招来区区六只苍蝇罢了。陆施主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扰亡者清净呢。”双叶吐着鲜红的信子,舔舐身上被尸奴咬破的肌肤道。 “陆大叔,这和尚到底是人是妖?”慈鹿闻到双叶身上一阵腥臭,竟然比死人还要恶臭百倍,加上双叶蛇首人身,说他不是妖怪,都没人相信。 “这雨台寺的和尚,有一门养妖奴的秘法,这双叶在这秘法之上,自行修炼,修炼出这种请妖奴上身的法子,是人非人,是妖非妖。” “陆施主少拿这些话来激我,只要我依旧信念佛法,这具具体是何表象有什么关系呢。小施主,我看你还未陷入魔道,你且退开,散尽这驱尸的功法,小僧便不追究你了。” “你们出家人不是讲究慈悲为怀吗,听你们争执,不过也是为了一个什么舍利,你怎么能将陆大叔伤的这么重。” “小施主,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不是把陆施主伤的这么重,还是要送陆施主早入轮回,洗净一身罪孽。”双叶双手合十,向慈鹿二人躬身施礼,接着又是故技重施,脖子不断伸长,蛇头飞奔向陆大海。 慈鹿见状,连忙驱动铁尸迎敌。有慈鹿眼神通加持,铁尸比先前更是灵活,能与双叶的蛇头互斗几十回合。不过,再过数十招之后,慈鹿有所感应,铁尸魂魄光亮变得越来越弱,而铁尸的动作也变得迟缓。 但听得“轰隆”一声,铁尸被双叶抓住破绽,被双叶用蛇头一定,弹飞至一块巨石下。 慈鹿想再驱动铁尸迎战,但是这一番神识仿佛泥牛入海,不见踪迹,毫无反馈。 “陆施主,一路走好。”双叶没了铁尸束缚,立马调头朝陆大海袭来。 眼见两人距离不过百尺,陆大海神情自若,念道一声:“围。” 瞬间百具尸奴从地上窜出,将双叶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每具尸奴,一旦沾上双叶身体,便张开大嘴,撕咬双叶身体。 此情此景,像极了饿了许久的狼群,分食巨蟒的场景。 陆大海见到双叶已经被尸奴啃食得只剩下半具躯体,不再动弹,才长舒一口气,道:“这才是真正的以血打窝,窝子打够了,鱼群才过来。”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从木桩上跌落下来。 “陆大叔,你怎么样了。”慈鹿跑上前,扶起陆大海,交集问道。 “小娃娃,不用担心,不过是失血过多,不会伤及性命。你快快去给铁尸喂一些血液。尸奴存活于世,全靠尸主的鲜血中的精气。你未曾修炼,血液中的精气稀薄,因而尸奴不能长久运转。”陆大海递给慈鹿一把匕首道。 慈鹿这才明白为什么尸奴刚刚动作迟缓下来,被双叶一击不起,急忙跑到铁尸面前,见铁尸一手拿着自己的头颅,心中不由得泛起疑问,我这血该喂给他脑袋还是脖子处呢。 陆大海见他迟迟不动手,以为慈鹿怕疼,于是说道:“在指尖划个口子,滴上一些,能感应到铁尸魂魄跳动正常即可了。” 慈鹿听完,也管不了那么多,用匕首朝着中指微微一划,但是伤口太浅,血液只是冒个头,便不再流出,于是他避免使劲一划,这下力道到位,指尖血液如泉水涌出,慈鹿怕血液浪费,急忙将血液滴在铁尸的嘴上。 果然,铁尸沾上慈鹿的血液,肢体便有所感应,微微颤动,慈鹿也感应到铁尸灵魂光亮恢复起来。 “陆大叔,这铁尸我要一直喂他血液吗?”慈鹿扭头问道。 “那是当然,尸奴行走战斗,消耗的都是尸主血液的精气,若是没了尸主精气,尸奴起初会陷入昏迷,减少精气使用,若是精气依旧得不到供应,则身体魂魄皆受到折磨,若到了这个阶段,依然得不到精气,则最后魂魄消散,身体化为泥土。” “这样尸奴岂不是很可怜,为什么还要用尸牢折磨他呢。” “小娃娃,你总以为这世上都是善良之辈,实际上这世道是坏人多,好人少,就是这尸奴也不例外。从铁尸开始,尸奴便有自主灵智,这尸奴有了灵智也带来一件麻烦事,就是噬主。宗门历史上,便有凶恶尸奴,把尸主囚禁起来,当做血食的先例,因而现宗主才创建者尸牢,避免尸奴反噬尸主。” “陆大叔,可有法子解除我和这具铁尸的尸主尸奴关系,这尸奴十分可怜。” 陆大海和慈鹿相处下来,知道这娃娃本性不坏,不能接受尸奴,也在情理之中。慈鹿这番询问,也让他回忆起一些往事。 那时,他刚拜入宗门,询问师傅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能否释放尸奴,让尸奴重回轮回。可是师傅答道,若尸奴成型,那么尸奴便再无进入轮回可能,只能与尸主同生同灭。 此时,他看着慈鹿,仿佛看到年少时的自己、 “不能,尸奴一旦成型,只能和尸主共生共灭。你若死了,魂魄还能再入轮回,尸奴若是被毁,则是魂飞破灭,这世间再无他的印记。”陆大海说到此处,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慈鹿听完,虽然不知这具铁尸是谁,但是却知道这具铁尸必定是慈安镇的人,慈安镇人又不多,兴许就是自己认识的人。不知道为何,慈鹿心中反而希望这具铁尸生前无父无母,没有亲朋好友,这样的话,他心里还好受些。 陆大海见慈鹿若有所思,亦知他心中所想,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经历,他自己身世凄凉,出生于江湖世家,父母本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家中也积攒不少财富。少年时,他不爱习武,独爱这钓鱼,父母也不强迫他,任他做自己喜爱的事情。 陆大海父母皆是心善之人,劫富济贫不说,还时常救助他人,但是这番好心却并没换来好报。陆大海父亲的一名弟子,也是他父亲救下的穷苦孩子,联合仇家,里应外合,杀害了陆大海爹娘。 陆大海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杀害,无能为力,他自己也险些送了性命。幸好有老仆相救,他才脱离虎口。机缘巧合,拜在尸宗门下,他报仇心切,学艺未成,带着一具新炼的肉尸就去找报仇。起初,仇人不认识尸奴,与陆大海相斗,稍微落了下风,但是斗过几个回合,便知这尸奴虽然看上去阴森可怕,但是实打实地打起来,却也不过二流江湖人的功夫,仇家一举反攻,瞬间场上局势逆转,陆大海先是尸奴被毁,接着自身也是连中数剑。陆大海见大仇难报,准备逃走,可是仇家哪会再不斩草除根,一路追杀,陆大海逃到爹娘墓前,逃无可逃,眼见仇人就要将陆大海头颅砍下,紧要关头,陆大海将自己父母炼制成尸奴,出其不意,将仇人当场斩杀。经过如此变故,陆大海觉得这世道并不是讲究因果报应的,像他爹娘这样的好人,并不一定会善终。从此他便只有一个念头,自己活得长久些,自己的爹娘也算“活”的更久些。 慈鹿得知无法解除自己和铁尸的主仆关系,便也不再追问,只是暗暗下定决心,今后便让用自己鲜血喂养铁尸,少让他受些折磨。 慈鹿又见陆大海伤势惨重,便扶起陆大海道:“陆大叔,我家在不远处,你到我家先休息下,我去给你找郎中。” 陆大海原本只想着利用慈鹿炼化铁尸,一起抵御双叶,但是慈鹿这娃娃和他幼年时颇相像,又一起经历生死,不由得对慈鹿多生出一番怜爱之心,于是轻声问道:“小娃娃,你可愿意拜我为师,我们尸宗虽然不是名门正派,却也不是那种伤天害理的邪门歪道,只是练功的法子有点走偏门罢了。” 慈鹿听完,心中一阵欢喜,他自幼只有姐姐照顾,父亲慈山对他从未有过好脸色,稍有不顺心,便棍棒相加。一夜与陆大海相除下来,反而在陆大海身上体验到了父亲的感觉,又与陆大海一起抵御双叶,心中早已生出好感。听闻要收自己为徒,他立即欣喜道:“我愿意。” 陆大海笑道,这时候:“你反而不跪了。” 慈鹿一愣,立即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道:“谢谢师傅。” “好啊。既然陆施主收了小施主为徒,那么小僧出手就更没什么顾虑,一齐将你们师徒二人送往极乐。” 慈鹿与陆大海皆是一惊,这声音分明是双叶的。二人往双叶尸体处看去,发现之前啃食双叶尸体的尸突然都停滞下来,而双叶的眼睛,也由灰白变得血红,蛇头微微颤颤,竟然又重新活动起来。 “知道为什么雨台寺僧人众多,为什么独独派小僧吗?”双叶蛇头扬起,开始一具一具吞噬身边的尸奴。他每吞噬一具,身体便长大一些。 “因为我这妖奴,被小僧驯服前,原本也是盘踞在一乱葬岗,专门爱吃死尸,久而久之,这蛇妖身上便沾染了不少尸气,练就一番,只要尸骨不散,吞上几具尸首,便能恢复如初的神通,而你召来的这些尸奴,对我这妖奴来说正好是大补之物。并且我这蛇妖的身子含的毒物正好克制你这些尸奴,你说巧不巧。”双叶这话说完,地上尸奴已被他尽数吃完,而他的身子已经大到占据半个乱葬岗。 而慈鹿与陆大海,一个因为铁尸还处于昏迷,一个因为受伤颇重不能动弹,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双叶恢复,不能阻止。 慈鹿被双叶变成的大蛇吓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往师傅陆大海处靠近。 陆大海取下背后鱼竿,对慈鹿笑了笑,道:“鹿儿,我再教你《尸经》第一章,这是尸经精髓,最为重要,叫做无奴无主。”说罢,他甩杆两下,鱼钩落地之处,缓缓升起两座棺木。 待到棺木完全升起,棺门自动打开,内是一男一女两具尸体。这两具仿佛刚下葬不久,皮肤宛若活人,长相俊美,衣服也一尘不染,像刚从铺子里裁剪出来。 陆大海朝这两具尸体拜道:“孩儿不孝,今日面临生死大敌,才请爹娘相助。” 慈鹿也跟着跪下,连磕三个响头。 双叶胜券在握,也不急着进攻,故作大度说道:“陆施主,小僧,让你好好召唤你爹娘,再让你三招,三招之后,你再下黄泉,可别再埋怨小僧了,毕竟像小僧这样菩萨心肠的人,也不多了。” “就你也配称菩萨心肠,真不知道雨台寺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妖僧。”陆大海鱼竿一挥,鱼钩顺势攻向双叶。其两具尸奴也各持一柄玄铁黑剑,随之出动。 无主无奴 陆大海站在慈鹿身旁,道:“鹿儿,凡入我宗门者,第一要学的是便是这无主无奴。祖师创立这门功法时,本意并不是以尸为奴,等到他发现时,为时已晚,发现炼就的尸奴第一个代价便是尸奴灵魂从此不进轮回,最终只能飘散于世间。因此他在尸经第一篇便写下:创立这一功法,非他本意,但是为促成大道,他不得已将此功法传至后人,凡学习《尸经》者,必定铭记无主无奴四字,尸奴有灵,生前亦是他人父母,他人子女,被炼制成尸奴,无论存世多久,最终只有魂飞魄散。因此凡为尸主者,需善待尸奴。” “就是因为你们尸宗这般伪善,才弄的正邪两道皆容不下你们。邪魔外道就是邪魔外道,说的再冠冕堂皇,也是一群掘人祖坟的宵小之辈。”双叶一边攻击,一边怒骂道。他心里不明白,陆大海这两具尸奴至多银尸的水准,现在交手起来,他竟然没占半点便宜,始终触碰不到两具尸奴,又要躲闪陆大海的鱼钩攻击,实在是烦躁的很。 殊不知,尸宗的无主无奴的说法,并不仅仅是劝门下弟子为善,也是具备提升尸奴能力的效用,若是奴主同心,合击之力自然比普通的尸主尸奴厉害数倍。 这无主无奴的说法,让慈鹿心里颇安,再瞧见师傅与尸奴配合的天衣无缝,更是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想着日后定要善待铁尸。他再次尝试驱动铁尸,发现铁尸已经开始有回应。 再看陆大海这边,他时不时挥杆调整,寄希望于能击中双叶,可惜的是双叶也是行动敏捷,他靠着两具尸奴,勉强和对方打成平手,却也没有讨得半点便宜。 慈鹿命铁尸前去支援,铁尸加入战局,双叶逐渐显示颓败之势。 双叶被逼到一角,陆大海瞬间抓住机会,挥动鱼钩向他袭去,三具尸奴也跟着围了上去,让他无处可逃。 电光火石之间,慈鹿瞥见双叶咧嘴一笑,一股不祥涌上心头。 果然,三具尸奴距离双叶只有一尺之举,双叶猛地吐出三沱黏糊糊的东西,击中三具尸奴,这黏糊糊的东西刚一沾身,便化作成人大小的巨蛇,捆住三具尸奴,场上局势逆转。 没有迟疑,双叶瞬间来到陆大海身前,但见陆大海就要葬身蛇口,突然间,一声巨响,陆大海阿娘化作的尸奴竟然以自爆的方式,将束缚住她的巨蛇炸开,三具尸奴相隔极近,另外两具尸奴身上的巨蛇也被炸成几截。 紧接着,陆大海阿爹化作的尸奴冲到双叶身后,紧紧抱着双叶的蛇身,又是一声巨响,陆大海阿爹的尸体瞬间爆炸,爆炸的冲击力将陆大海与双叶二人弹开至数丈之外。再瞧双叶,这次是真的被炸的只剩小半身体,立在战场中央。 “鹿儿,你速速召回铁尸,我们先避开这妖僧的锋芒。”陆大海一时之间双亲尸体尽毁,自己一辈子的支撑瞬间消散,同时也没其他相斗的手段,心中斗志不由得消去了大半。又看铁尸实力也不剩二成,而双叶妖僧是否还有其他伎俩不得而知,因此想着走为上策。 慈鹿召回铁尸,扶着师傅撤离乱葬岗,离开前,回头看了看双叶,发现他身体正在慢慢恢复。慈鹿已经见过双叶“死而复生”的情况,看到类似场景,不由得加快步伐,希望能躲得这双叶远远的。 等到慈鹿师徒走远,双叶猛地咳嗽一声,吐出大口鲜血,之前恢复的肉身又瞬间脱落,原来刚刚他亦是演的一出“空城计”,这次尸奴与他同归于尽的自爆,大伤了他的元气,别说攻击慈鹿二人,就是慈鹿只是个普通娃娃,也可以用一把匕首要了他的性命。 慈鹿与铁尸一起扶着陆大海行至自己家前,高兴说道:“师傅,这是我家,我姐姐一定等急了。” “鹿儿,你且等一下。先将这铁尸遣散,免得吓了你的家人。”陆大海咳嗽道,说完,他低声传给慈鹿几句口诀。 慈鹿念起遣字诀,铁尸便慢慢没入土中。 屋内,姐姐慈素素感觉到屋外有动静,便出门查看,见到弟弟慈鹿,不由得大喜道:“弟弟,你这一日跑哪去了,怎么找你都找不找。”又见慈鹿扶着一位身穿蓑衣中年汉子,疑问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师父。” 慈素素想来相信弟弟慈鹿的为人,虽然见蓑衣汉子身上有斑斑血迹,却不疑有他,将二人引至屋中。 “爹爹呢?”慈鹿闻到。 “我给了他一些银子,他应该又去吉祥赌坊去了。”慈素素道。 慈鹿听完,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自己失踪一天,他原本希望自己回到家中,能见到爹爹为自己担忧,虽然他也清楚,这种事情发生在他混账老爹身上的概率是万分之一,但在进门前,他依旧是这样希冀着。 “素素姑娘,我叫陆大海,实不相瞒,我是江湖众人,被仇家追杀。幸好得到鹿儿相救,仇家离此处不远,我想就此别过,仇家追杀的是我,我和鹿儿分开,鹿儿性命无忧,但是也须得到别处,避避风头,以免意外。”陆大海隐去自己真实身份,又将自己和双叶的事情换成江湖仇杀。 慈鹿听完,未料到师傅是这番打算,急忙说道:“师傅,你身受重伤,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陆大海瞧慈鹿说这话语气坚决,情真意切,心里一暖,便觉得自己刚刚所做的决定更加值得。 慈素素自陆大海进门便观察他言行,见他眼神沉稳,谈吐得体,对弟弟慈鹿也是真心关切。她在安家大宅做奴婢,也瞧见过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他所见过的人物无一位能比的上这位穿着蓑衣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 “陆大叔既然是弟弟的师傅,我们姐弟两怎么可能做这见死不救的事情。恰好我这次来就是接弟弟去镇上的安家,安家是本镇第一大户,离此处甚远,又有家奴看家护院,你和我们一同去,藏匿在安家,想必定能躲过仇家。” 陆大海听完,心下衡量:“那雨台寺的和尚不能轻易在普通人面前露相,大隐隐于市,这小姑娘倒是出了个好法子。”于是便拱手道:“那我便不客气,谢过素素姑娘了。” 慈素素檐口笑道:“你即是弟弟的师傅,我们便是一家人,你叫我素素就好了。” 三人行至花街巷,天空突然飘起了大雪。 这慈安镇今年的第一场雪却是比往年来的早了些。 安家大宅学艺 转眼间,慈鹿已经在安家住了七日。安家家大业大,位于慈安镇荔山半腰,是整个慈安镇最好的地段,可以俯瞰整个慈安镇。家中奴婢护院便有数百,山脚下租住安家田地的贫农更是不计其数。 安家大宅分为内院和外院,内院是家主安弄香和他贴己的奴仆的住处,里面亭台楼榭,听说是花了大价钱请江南名家打造的园林。外院便是普通奴仆的住处,虽说外院是给奴仆住的,但是条件却不比寻常人家差,甚至每个房间日夜都点着熏香。 慈鹿在堂屋,给师傅煎熬着药汤,门敞开着,他看着屋外红艳艳的枫叶,被积雪压弯了枝丫。药草煎煮的味道与熏香混合,让熏香的气味更加醇厚,慈鹿细细嗅着,觉得自己这几日仿佛在做梦一般。先是认识师傅,又与妖僧双叶经历生死之斗,接着又被姐姐带到这安家大宅,如今所居所用,却是他生平想都不敢想。 换做以前,他跟这父亲慈山,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义庄能多送来几具尸体,这样当月的工钱便会多写。尽管他知道,这等于变向地希望多死一些人,但是他却依旧这样希望着,因为饿着肚子,吃野草树根,穿死人衣服的滋味,有过这么一次就够了。 “爹爹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只有人活着,才能讲心善心恶。”慈鹿如是想到。他虽然不喜欢爹爹市井无赖,欺软怕硬,但是他大小长在在贫民窟一般的镇西,也见多了太多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药汤煎好,他端着药进到内屋,递给师傅陆大海。这药是慈素素找安家大夫开的,主要是调理血气的滋补之药。陆大海连续复用几日,身上伤势确实好了很多。 “鹿儿,你将铁尸唤出来。” 慈鹿知道师傅的意思,便从桌角下取出一只瓷碗,瓷碗上沾着不少血迹。他念出口诀,铁尸便从屋子中央土地上爬出。接着,慈鹿掏出匕首,熟练往手掌一划,又用瓷碗接住血液,不一会,便聚了小半碗。他将这小半碗血液递给铁尸饮下。 这是慈鹿用自己精血供养铁尸,自进入安家以来,每日一次,到如今已经是第七日了。得到精血供养的铁尸,头颅也不知何时,自己接了回去。 慈鹿先前还找姐姐要了一件成年男子的衣服,给铁尸穿上,换上衣服的铁尸,却是没那么可怖,竟然有分帅气。 “鹿儿,你再取铁尸半碗血,自己服下。” 慈鹿不知道师傅陆大海要这么做的意图,但是依旧照做了。他向铁尸说了声对不起,接着在铁尸手掌上划了一刀,接了小半碗血,然后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半条布条,给铁尸手掌包扎,最后将铁尸的血液一饮而尽。 “很好,鹿儿,我果然没看错你,往后无论你的尸奴是谁,都希望你能像今天对待铁尸这样好好待他。“ 陆大海接着道:“我们宗门真正的入门篇章是从第二篇驯尸篇开始的,驯尸篇第一要领是以尸养血,通常是新入门的弟子连续喝下师傅尸奴的血液,从而改变自身体质,让自己的血液有驯服尸奴的力量,所以我们宗门往上追溯,驯服尸奴的能力都是来自开宗祖师,也就是我的师爷。但是也有例外...”说道此处,陆大海顿了顿,看着慈鹿,说:“你可知道何人?” 慈鹿看着师傅瞧自己的眼光,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师傅说是我吗?” “的确,这铁尸我想驯服之时,发现他早已经喝了你的血液,被你的血液驯服,当时由于被双叶妖僧追杀,所以来不及细查。这几日,我又查看了你的身体,却也没发现其他异样。这个秘密,你切记不可与别人说,否则心术不正者,恐怕会加害于你。”陆大海叮嘱道。 慈鹿点头答应。 陆大海又继续道:“接下来,你再服用铁尸血液六日,便完成了这以尸养血。” 说罢,又将慈鹿带到院子,说道:“鹿儿,你催动铁尸,像我攻来,看看你功力是否有长进。” 慈鹿担心道:“师傅你伤势还未痊愈。” “你这样就小瞧我了。你好好用上眼神通,若是十个回合内能伤到我分毫,便算出师了。” 慈鹿知道这是师傅激他,但是他毕竟是少年心性,不服输的劲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于是开口道:“师傅小心。” 说完,慈鹿一遍驱动铁尸攻击,铁尸能自主进攻放防守,慈鹿更多的是利用眼神通关注场上局势,与铁尸互通视野。 铁尸这几日得到慈鹿精血滋养,速度,力量都提升不少,但是此时和陆大海交起手来,却总是慢上半拍。 过手十招,铁尸均未站到陆大海一分一毫,慈鹿焦急起来,没想到急中生乱,反而漏出破绽。陆大海抓住破绽,绕过铁尸,瞬间移到慈鹿身后。 慈鹿知道自己已败,于是让铁尸停止攻击,垂头丧气道:“师傅,我输了。” 陆大海瞧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笑道:“鹿儿,你若今日十招之内内沾到我衣襟,恐怕将来成就要比祖师爷还要厉害。刚刚我与你过招,便是想让你知道《尸经》最核心要领,第六篇筑尸楼。筑尸楼,犹如江湖人修炼内功,是尸主提升自身能力的口诀” 说罢,陆大海捡起一段树枝,在雪地上洋洋洒洒写下百余字。 “这便是筑尸楼口诀。”陆大海指着地上的字说道。 慈鹿摸了摸头,尴尬地吐出:“师傅,我不认字。” 陆大海给了慈鹿一个爆“栗”,佯装生气道:“你怎么不早说。” 慈鹿小声说道:“你也没问啊。” “窸窸窣窣,在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师傅,您能念给我听吗?” 陆大海并不理睬,朝屋内走去。 慈鹿以为师傅真的生气了,心中暗叫不好。 没想到,屋内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屋外那么冷,你想让师傅这个老骨头在雪地里教你吗?” “唉。”慈鹿急忙跑回屋内。 屋内,一老一少。 屋外,又飘起了雪花,将陆大海留下的字迹掩盖,一切恢复如初。 第七章 玉手静 墨麒麟 傍晚,慈素素带着一个食盒进到慈鹿与陆大海的居所。安家外院,男女是分开住的,因而慈素素并不住在这。 “姐姐你晚上又带什么好吃的了。”慈素素一进门,慈鹿便上前接过食盒,挽着姐姐进来。慈鹿从小便十分依赖姐姐,若是姐姐不在身边,他是什么都不怕,俨然一个小小男子汉,但是若是姐姐在身边,他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软糯几分。 “今日是醪糟鸡,一碟青菜。我见陆大叔身子已经无恙了,还特意带来一些酒水。” 慈鹿将食盒中的饭菜端到桌上,给师傅斟满了一杯酒。 陆大海尝了一口,道:“这酒回味悠长,还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应该是荔枝的香味了。这酒是用七八月时,用陈紫的荔枝酿造。”慈素素来到桌旁,又给陆大海斟满一杯。 “陈紫的荔枝,皮薄肉厚,核小汁多,甜而不腻,爽脆清香,有美人荔枝之称。只是此地离陈紫的产地甚远,这荔枝酒恐怕也是价格不菲吧。”陆大海又饮一杯道。 “陆大叔,这几日我也没能好好招待你,今日准备这荔枝酒,就当做我谢谢你教我弟弟本事的恩情。” 陆大海有些试探问道:“你还不知道我教给你弟弟的是什么本事,你就这么放心吗?” 慈素素莞尔一笑道:“我自己的弟弟,我了解,他做的事,不会有错。” 慈鹿没听出他二人对话的微妙,只当是姐姐在夸奖自己,高兴道:“对,对,对,隔壁的王大娘说,我和姐姐最为相似,我姐姐眼光好,我自然眼光也不差。” 慈鹿说的是实话,姐弟二人,母亲早逝,姐姐慈素素便早早地担起了整个家庭,她样貌出众,对于生活在泥沼一样的镇西来说,更像一份诅咒。 镇子西边,好看的对于姑娘而言,更像是一种诅咒,因为要么被家人卖到青楼,要么被地痞流氓盯上,命不好的,多数年纪不及三十,死在某个角落,无人知晓,也无人关心。而慈素素有股子韧劲,她十岁时便拿出一百枚大钱给父亲慈山说,从现在到她二十岁,她会给父亲五百两银子,条件就是再穷也不能卖了他们姐弟。 一千两银子,五两银子一亩地,这五百两相当于两百亩良田,即使租给别人,也能靠租田过活下半辈子。 此后八年,她竟然每年都能想到法子,赚取不少银两,交给慈山的银子也越来越多。 慈山一开始收下一百枚大钱,内心却并不相信女儿能赚到一千两银子。但是后面看到女儿每年交给他的银子越来越多,反而觉得慈素素说的一千两也并不是不可能。 慈素素长这么大,明白两个道理,一个是越往镇子东边走,找的活计越轻松,越赚钱,越往西走,彼此之间都是为了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这是她十岁时,在菜场卖菜懂得的道理。二是跟什么人很重要,这是她认识安大管家之后悟出来的。安大管家就是如今安家大院的总管安舍。 一个月前,慈素素还只是一个香料小贩,她做的虽然是小本买卖,但是经过她用心钻研,竟然研发出众多新奇的香料。 慈素素的得意之作名叫玉手静,其香味轻盈,闻之,犹如被妙龄少女的玉手拂面,仍是你是性格多么急躁之人,内心也会感觉到静谧。本来香料素来只有女子爱佩戴使用,但是这玉手静因为有安神功效显著,因此众多文人雅士也来购买。 这日,慈素素正盘算着自多少年可以凑够一千两银子的时候,一位墨衣男子出现在自己身前,他将玉手静放在鼻子前,用另一只手扇了扇,道:“确实是比寻常香料好了许多,但是终归是凡品,一般,一般。”说完,墨衣男子随手扔下香料。 慈素素也算是经商之人,自然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但是这玉手静可是她费了好大气力才调制出来的得意之作,她一日卖出的数量,是街上一个香料铺子一个月的数量,当下也不管其他,大声叫道:“这玉手静,整条街的人都说好,就你说一般。你有本事拿出比玉手静更厉害的来。” 墨衣男子原本不想理会,但是他再往前走几步,突然感觉脑袋被什么砸了一下。他停了下来,看到脚下的香囊,又回头望了望慈素素,只见慈素素双手叉腰,头扭到一旁,装作一副不是她干的样子,可是那香囊之上,分明绣着玉手静三个大字,墨衣男子看看香囊,不由得觉得好笑,于是回到慈素素身前,问道:“这玉手静是你做的?” 慈素素看着香囊上的字,暗骂自己是个大笨蛋,打人都不知道挑个没字的香囊。 “是我做的,这大街上,这么多人,你难道还想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吗?” 墨衣男子从身上掏出一个墨色香囊,递给慈素素道:“我说你的香是凡品,是和这墨麒麟相比,你是懂香之人,我说的对不对,你一闻便知。” 慈素素接过香囊,见那香囊做工精致,自己的香囊和这墨色香囊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她将墨色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刚想说道:“和我的玉手静相比,也不过...”她想说不过如此,可是没等话说完,她便被这个香囊给震惊了,她感觉整个世界变得香气萦绕,她每呼吸一次感受的香气皆和上一次不一样,每一次都比上一次体验更加玄妙。 “你说的对,和你这墨麒麟相比,我的玉手静确实很一般。”慈素素无可奈何道。 “不过,我总有一天,会做出比这墨麒麟更厉害的香来。”转眼间,慈素素眼睛里有重新燃起亮光,她莞尔一笑道。 墨衣男子见到慈素素的笑容,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出神,他是制香大家,接触的女子不少,但是像慈素素给他带来的感觉,他却是从未遇到过。 “你若想做出超过墨麒麟的香料,明日,来荔山安家大院找我。” “安家大院,哪个安家大院?”慈素素追问道。 墨衣男子此时已经走远,慈素素想追上前去,却是被身旁的人拉住,说道:“素素,你平日机灵的像什么一样,今日怎么一下子脑子闭塞了。荔山安家,会做香的还会是哪家。” 后来,慈素素才知道那墨衣男子,是安家的大管家,安舍,东南第一制香大家。慈素素拜安舍为师,学习制香,虽然名义上是安府的奴婢,但是因为安舍的关系,府中下人都敬慈素素几分。 饭桌上,慈素素将自己这一番经历讲给弟弟听。 弟弟慈鹿听完,道:“我以前觉得姐姐和爹爹说的一千两银子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但是现在姐姐能和制香大家学习,这一千两银子可是大有希望了。” 陆大海不知道这一千两是什么意思,露出疑惑之色。 慈素素察觉到陆大海的疑惑,解释了自己和爹爹一千两之约的事情。 陆大海听完,由衷赞叹道:“素素你真的是奇女子了。”心里也解开了慈素素为什么是安府奴婢,但是又是能给他们二人安排住处,又能带来好酒的疑惑。 慈素素听完陆大海的夸奖,莞尔笑道:“不过是被这世道磨炼,知道面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罢了。”她说的是谦逊之词,但是语气却透露着几分傲气。 “有机会我也闻闻那墨麒麟,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慈鹿道。 慈素素,道:“眼下就有机会,我给你在府上谋了个书童的差事,若是以前,肯定是个极好的差事,但是眼下,不知道陆大叔是否对慈鹿有其他安排。” 第八章 妖怪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夜晚,屋顶,慈鹿一个人坐在屋檐上,喃喃自语道:“留?不留?”他口中的留与不留,是昨日姐姐慈素素问他的安排。留下在安府当个书童,可以安稳一生,最重要的是能和姐姐在一起。不留则是跟着师傅陆大海踏上修行之路,对于慈鹿而言,这个机会充满着巨大的诱惑,在了解尸宗并非邪门魔道,师傅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后,他对未知的修行世杰充满了好奇。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慈安镇。”慈素素来到慈鹿身旁,望着山脚下的慈安镇道。 慈鹿道:“姐姐,你是怎么上来的。” “我可不像你,上个屋顶,一跃而上,我得老老实实的爬梯子。”说着,慈素素小嘴一努道。 “姐姐,我师父他...”慈鹿张嘴,想解释什么,但是却被慈素素打断道:“你那日不见时,我出去找过你,恰好碰到你师父拿着鱼竿,钓着一句尸体。我是真没用,一下子就被吓晕了过去。” 慈素素蹲下来,头依在慈鹿肩膀上,道:“你师父怎么样?” “师父虽然一开始冷冰冰的,但是相处久了,就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慈鹿一脸崇拜的道。 “你跟你师父的事,不用和我说,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你,相信你的眼光与选择。我明日便和大管家推辞了那书童的差事,你的路还长着呢。姐姐只希望,你能常常回来看看姐姐。”慈素素说到最后几句,已微微啜泣。 慈鹿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一阵风起,将慈素素的头发吹得凌乱。慈鹿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还是姐姐最喜欢的山茶花。” 慈素素笑了笑,将自己腰间的青色香囊接下,又系在慈鹿身上,道:“跟着你师父,别的我都不担心,就担心你以后长大了,变得邋里邋遢,这香囊去去你身上的臭味。” 第二日,慈素素像往常一样,带了早饭过来。 吃过早饭,陆大海对慈素素道:“素素,我伤好的差不多了,准备明日就离开。这几日感谢你的照顾了。” “这么急吗?”慈素素说完,眼神不自觉地看向慈鹿,她知道陆大海要走,意味着慈鹿也要离开。 “我有紧要的事情要办,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所以不得已。”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准备一些干粮衣物供你和慈鹿在路上用吧。” “姐姐,我要留下来陪你。” 昨晚,慈素素给慈鹿说完一番话后,慈鹿思来想去,想起儿时诸多回忆。 饿了时,姐姐会给他吃的。 病了时,姐姐会给他煎药。 挨打时,姐姐会护着他。 被院子里的小孩欺负时,姐姐会领着他“报仇。” 这个在外人看来,无比坚韧的女孩子,仿佛永远都不会被击倒。 但是慈鹿知道,姐姐也会哭泣,只不过,她会找一个自以为没人的地方。 姐姐也会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偷偷有过喜欢的人,又偷偷地放弃。 慈鹿希望他现在能反过来,护着姐姐。他将自己的心思说给停。 师傅陆大海听完,赞许道:“难得你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我想教你的,都教给你了。尸经的第六篇你好好勤练,亦可以有一番成就。” 慈鹿将自己不用随师傅修行,也能自行修炼的事告知了慈素素。慈素素听完,也十分高兴,随后便说:“那我为陆大叔准备一些干粮。” 说完,他又对慈鹿道:“弟弟,你今天和我一起见下大总管,你是给安家少爷当书童,需要他把关。” 慈鹿应诺。 安家大院的月桂堂,便是安家大总管安舍的住所。 慈鹿跟着姐姐进入月桂堂,越过一扇绣着似鹿非鹿的屏风,见一个身材袖长的男子正燃烧这一些木屑,放在手炉中,白色烟雾袅袅升起,男子转过身来,看着慈素素二人道:“来了。” “这便是安府大管家安舍,看他的样貌,倒像个公子,俊美虽不及双叶妖僧,却也是男生女相。”慈鹿心想 安管家手握着手炉,坐在一把檀香制成的椅子上,他举止温文尔雅,不知道怎么回事,慈鹿站在他面前,便觉得矮他一等。 “公子病了,你弟弟这几日先跟着我熟悉熟悉府中吧。” 慈素素听完,高兴道:“谢谢师傅。” 慈鹿看姐姐,发现姐姐温情地看着安大管家,他认得这个眼神,以前姐姐便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喜欢的人。 “恰好今日我要去验一批上好的沉香,你二人随我一起去吧。”安舍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文尔雅,让人不忍拒绝。 慈鹿跟着安舍与姐姐穿过堂院,来到一间名叫“沉水阁”的小楼前。 这小楼高不过两层,屋檐前挂着两盏红灯笼,门窗上依旧是镌刻着山水小兽,走近正门,慈鹿已经嗅到一股香味。 “素素,这沉香有什么作用?” “沉陷不仅是香料,更是着行气止痛,温中止呕,纳气平喘功效的名贵药材。”慈素素缓缓答道。 “你到学的挺快。”安舍赞许道,他推开门,顿时更浓的香味扑鼻而来,慈鹿吸入的香气越来越多,感觉脑袋变得越发昏沉。 踏进屋内,两旁堆满了乌黑的木材,慈鹿心想:“这便是沉香木了吧,早听说沉香木价值千金,没想到和普通木头也没多大区别。”他和姐姐不同,对香物没多大兴趣,瞧了几眼,便不再好奇。 安舍与慈素素在检查木料,慈鹿也跟着有样学样,突然,慈鹿眼光扫到角落,发现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蹲在角落,埋着头,似乎微微啜泣。 屋内昏暗,他陡然看到这个小姑娘,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他惊呼一声“哎呀。” 慈素素听到他的尖叫,急忙询问怎么了。 慈鹿刚想告诉姐姐红衣女子之事,不聊刚刚红衣女子所在的角落,空无一物。 慈鹿疑惑问道:“这楼里,有人看守吗?” 慈素素道:“这沉水阁里装的都是名贵香料,只有师傅和我能进出,没有其他人,弟弟,你怎么会这么问?” “姐,我说我见鬼了,你相信吗?我刚刚看到一个红衣女子蹲在角落里哭。可是一眨眼就不见了。” “哦?想必鹿儿你是吸入我这手炉里的木梨香太多了,这木梨虽好,却能轻微致幻。素素,你先带鹿儿去休息吧。” 慈素素担心慈鹿身体,便带着慈鹿回到居所。 安舍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脸上由人善可亲的微笑变成一张冷若冰霜的神情,他依旧带着不太确定的语气,自言自语道:“难道他真的能看到。” 沉水阁内,安舍一人站在中央,他头顶之上,漆黑的穹顶,仔细看去,发现数百具红衣女子的尸体倒挂在屋顶,有的尸体仿佛已经死去很久,皮肤干瘪,有的却仿佛只是睡着一般,皮肤还透着红润。 第九章 这位姑娘是从龙...来的? 慈鹿回到住处,原本想将在沉水阁遇到红衣女子的事情告诉师傅陆大海,但是见到师傅正在收拾行囊,便不想让此事叨扰师傅,担心师傅知道此事,又留下来,耽误师傅形成。 陆大海对慈鹿这个半路收的徒弟很满意,这几日相处,慈鹿都是遵照吩咐,踏踏实实修炼,已经有所小成。 次日,慈安镇西南边的一个茶肆,慈鹿姐弟为陆大海送行,慈鹿低着头,依依不舍,陆大海摸了摸慈鹿的头道:“鹿儿,我对你很放心,也没什么再嘱咐你的,你若凡事了结,就来湘西找我,怎么找到我,你可要记得。” 慈鹿道:“我定会记得牢牢的。” 慈鹿从小没得到过父爱,这几日师傅陆大海对他而言,就宛如父亲一般。 突然,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物件,递到师傅手中道:“师傅,这东西是我自小戴着的,我送给师傅,今后,便像我能陪在师傅身旁一样。” 陆大海见慈鹿递过来的物件是一个系着一截小木棍的项链。陆大海认得此物,这是用花椒木做成的小棍,给还是娃娃时期的孩子磨牙用的,想必这徒儿长大后改做项链一直带着。 陆大海将项链交还给慈鹿,哈哈大笑道:“这东西送给师傅,是什么道理,留着后面送给你的新娘子吧。” 慈鹿听完,也觉得这物件给师傅也不合适,便缩手回来。 “这是什么东西,弄的神神秘秘的。” 慈鹿突然觉得手一凉,等回过神来,发现手上的项链已经不见。距离她十步开外,一位蓝衣少女拿着他的项链仔细端详。 这位蓝衣少女与慈鹿年纪相仿,她梳着十字髻,面若桃花,肤若凝脂,一身水蓝色纱衣更衬得她肤白貌美。 慈鹿看见蓝衣少女,一时竟然失了神。 “这根小木棍是干嘛用的,夏爷爷。”蓝衣少女朝着身后的佝偻老者问道吗,她便说便用鼻子嗅了嗅木棍。 “小姐,你要是再这么不听话,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赶快将东西还给人家吧。”老者催促道。 慈鹿听闻老者话语,这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道:“姑...娘,这东西...不值钱,请...还...给我吧。” “你是哑巴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哑巴。” “姑...娘,我...不...是...哑巴”,慈鹿不知怎么地,听到少女问话,变得越发紧张,更加结巴起来。 突然,少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好小子,你是不是把本姑娘当贼了,说什么不值钱。” 慈鹿慌张摆手道:“不是,不是。” 话音未落,蓝衣少女闪到慈鹿身前,将纤纤玉手抬得老高,举掌便是要给慈鹿一巴掌。 可是她这一巴掌,刚要落下,突然间,被一只大手擒住,不是别人,正是慈鹿的师傅陆大海。 陆大海先前便觉得惊讶,这蓝衣少女小小年纪,竟然有能力在他面前抢了慈鹿的东西。便知道这蓝衣少女不是凡人,他按兵不动,静静观察。见到少女又要动手,这次陆大海有了防备,眼见自己徒弟要吃上这一巴掌,将其及时拦下。 “放开我,你弄疼我了。”蓝衣女子挣扎道。 “女娃娃,看你穿着也是大家闺秀,怎么举止这么不合规矩。”陆大海钳住蓝衣女子的手,取下项链交还给慈鹿道。 “阁下大庭广众之下,抓着我家小姐的手,也不合规矩吧。”姓夏老者杵着拐杖,走到陆大海跟前道。 老者拐杖看上去不是凡物,上面刻画的鲤鱼栩栩如生,仿佛在木杖上游走一般。 陆大海听闻此言,见身边已经聚集不少看热闹的人,对其指指点点。他本意想早日赶回宗派,完成任务。于是便对慈鹿低声道:“鹿儿,这两人有些古怪,你带着素素早点回去吧。” 慈鹿当下醒悟过来,觉得这蓝衣女子虽然好看,但是行事喜怒无常,身法也不弱于他,因而明白师傅意图,准备返回。 突然,蓝衣女子袖口中,飞出一道银色闪电,这道银色闪电转瞬间飞到陆大海身前,从陆大海衣服胸口转入,转瞬间又从陆大海胸口飞出,返回到女子肩上,其速度之快,连陆大海也无法拦截。 众人定睛看向蓝衣少女肩头,只见一只银色的小蛇悬浮在她肩膀上,那小蛇背后长有双翼,双翼不断飞舞,发出如口哨一般的声音。 陆大海见那小蛇口中叼着的不是别物,正是自己舍命保下的舍利。当下,也无法顾及其他,伸手攻向双翼小蛇。 杵着鲤鱼杖的夏姓老者见状却不着急,仿佛他断定眼前这个汉子绝对抓不住这双翼小蛇。 果然,尽管陆大海出手迅猛,在常人眼里,只能看到一阵残影,但是即使如此,那双翼小蛇竟然像挑衅一般,硬是等到陆大海手掌就要触及到它时,它才移动,转瞬间,又是一道银色闪电飞过,双翼小蛇瞬间移动到蓝衣少女肩膀另一侧,它微微张口,装有舍利的袋子落在蓝衣少女手中,随后双翼小蛇竟然冲着陆大海做了一个鬼脸。 “师傅,这小蛇是做了一个鬼脸吗?”慈鹿不可置信地问道。 蓝衣女子打开袋子,看到里面是一个骨头一样的东西,随后丢给夏姓老者道:“夏爷爷,你看看这个是什么东西。” 夏姓老者接过舍利,老者将舍利放在眼前,眯着眼睛仔细端详。 陆大海见状,又转身奔向朝夏姓老者,老者并不急着躲闪,等到陆大海拳头打到跟前,鲤鱼杖上的鲤鱼游动的更快,并不断地吐出水流,将老者囫囵个包围住,形成一个水球。 陆大海的拳头打在老者的水强上,力道便被卸去了九成。 慈鹿见到此番情况,掐起口诀,准备召唤铁尸,支援师傅。 “难道你们想以一打二,欺负我这个老头子吗。”水球中,夏姓老者发话道,然后水球中伸出一只枯槁的手,将舍利抛回给陆大海道:“这东西宝贝的很,好多双眼睛盯着它,你且要看紧了,别再丢了。” 舍利失而复得,陆大海悬挂悬挂的心,也放了下来。至少眼前的一老一少,当下不是敌人。于是拱手问道:“不知道阁下是何门何派。” 老者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笑而不语。 一旁的蓝衣女子抢言道:“我们是从龙....” 双翼小蛇飞到蓝衣女子身前,不断晃动,打断琪话语。 老者拉着蓝衣女子,催促着念道:“银奴儿都比你懂事,我们还要赶路呢,快走吧。” 蓝衣女子一脸无可奈何,她此次出门,是答应了一切听从夏姓老者,平时实施小性子倒也无妨,但是此时他瞥见老者,老者眼神透漏着一种不可置疑,于是便乖乖跟着老者离开。 第十章 第一份差事是看守沉水阁? 慈鹿与姐姐回到安府,便被传唤至月桂阁。 安舍依旧是坐在屏风之后,透过屏风,安大总管的身影隐隐绰绰。 早上,安大总管巡查时,发现沉香阁中,所有的沉香木料不翼而飞,但是阁楼内外却没有偷盗的痕迹,连木材拖滑的痕迹也没有。 此时他正在审问巡夜家丁安福。 “安大总管,小的们昨日是整夜看守沉水阁,可是不敢打盹,但是确实是没见到任何人出入啊。”屏风这一面,一个小厮跪倒在地,不住地解释。 “丢了便是丢了,若是普通物件,我也就不追究了。可是这上百斤的沉香木,价值连城,我若就此放了你,以后岂不人人都觉得安家的东西都可以随便丢。你去找账房将工钱结了吧,以后你便和安家没关系了。” “安大总管我愿望啊。”地上的小厮不断地磕头道:“我和收下几个伙计,整夜整夜不敢闭眼,真的没人进出沉水阁,这东西丢的奇怪,真的不是小人的过错。” 地上小厮见安大总管依旧不做声,见到一旁的慈素素,便犹如见到救星一般,又跪倒在慈素素裙罗旁,道:“素素,你帮我说说话,你知道,安大总管交代的事情,我是一丝不敢懈怠。” 若是旁人,慈素素并不想理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是地上跪拜的这人,她昔日也承过其恩情,因此,上前道:“安总管,安富做事一向谨慎踏实,不如等事情查明后再做决定。” 屏风内,依旧是那股古井不波的声音:“也罢,那就先半年俸禄减半。” 名叫安福的小厮,听到自己没有被逐出安府,识相地给安舍和慈素素道谢,退出月桂阁。 “素素,你们进来聊吧。” 慈鹿随着姐姐步入屏风后面,只见安舍依旧是捧着那个手炉,坐在椅子上,看到安舍脸上没有一丝焦急不安。慈鹿心想:“丢了这么多沉香,这安总管却一点都不着急,刚刚又是急着想找替罪羊。看来这按总管不见得有多少真本事。姐姐好像对他有意,我得好好瞧瞧这人。” “这批沉香木是备给知府大人的,幸好另一批沉香木今日也会送到府上,需要个可靠人手来顶替安福来看守沉水阁。”安舍道。 慈鹿听完,自告奋勇道:“安总管,我愿意前往看守这批沉香。”慈鹿本来就想找机会调查下沉水阁红衣女子之事,见到机会就在眼前,他自然不会错过。 “好,素,你这弟弟好胆色,果然是你慈素素的弟弟。” 慈素素知道慈鹿身负不俗本事,看守沉水阁,倒也不是什么危险事物,因而她也不甚担心。 傍晚,慈鹿与姐姐慈素素吃过晚饭,慈鹿因为师傅陆大海的离开,心情有些低沉。慈素素感觉到弟弟的异样,起了一个话题,试图转移慈鹿的精力。 “弟弟,沉水阁,我下午瞧过了,真的如安福所说,沉水阁四周没有一点木材拖拽的痕迹,连早上视察时,门窗上的锁都是好的。确实有些蹊跷。”慈素素这几日见过太多奇幻事件,知道这事件鬼神之说,也并非空穴来风。” 慈鹿听完,联想到沉水阁红衣女子之事,觉得这沉水阁却是有古怪,但是为了不让姐姐慈素素担心,却是笑盈盈道:“姐姐放心,我现在本事大着呢,要是真遇上什么牛鬼蛇神,谁怕谁还不一定。” 慈素素知道慈鹿这是故意宽她的新,又是继续叮嘱,凡事不要逞强,留得千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一连串的叮嘱,在旁人看来更像是一个老妈子和自己的孩子在啰啰嗦嗦。 慈鹿喜爱姐姐的这种啰嗦,他扒拉了几口饭菜,看了看天色,道:“姐姐,我该去沉水阁值班了。” 慈素素从旁边拿出一个食盒,递给慈鹿:“夜晚无聊,我准备了一些点心和茶水。” 慈鹿接过食盒,大步向沉水阁走去。 沉水阁四周有众多家丁看守,但是阁内,之前一直无人。据说是按安大管家的规定,他觉得家丁若是在阁内巡查,不可避免地,让阁内的香物沾染俗气。因而平时进出的最多的便是他自己和慈素素。 至于替罪羊安福之前也是外面巡夜家丁的一个头头,也是不得入这阁内。此次为了避免这批沉香木再出意外,安大管家特意交代,慈鹿可以在阁内看守。 慈鹿来到沉水阁楼前,这次他仔细瞧了瞧这阁楼,突然他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仔细感受,却回忆不起来曾经何时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在向他释放一种危险的信号。 他暗暗掐了口诀,能感应到铁尸就在身边,应该能随时召唤,因此心里稍稍安定下拉。 推开门,浓厚的沉香香味迎面扑来,慈鹿走进阁内,接着阁外巡夜家丁火把的微弱火光,慈鹿勉强能看到阁楼内的布局,因为阁楼内都是木料之类的物品,冬日干燥,切忌活烛,因此阁楼内,是一盏油灯都没有。 慈鹿将食盒放好,便开始巡查,他首先想探查清楚的是这阁楼到底有没有红衣女子。他先是到上次见到红衣女子的角落探查一番,发现角落此时已经被沉香木料堆满,不可能有什么红衣女子。 他又将阁楼内的沉香木一排排检查,依旧一无所获。等到他检查完最后一排木料,突然间,借着月光,他发现阁楼二层的门没有锁上。上次到这沉水阁时,他发现这二楼的阁楼就用一把古铜色的大锁给锁的死死的。他还就此问过姐姐慈素素。 慈素素告诉他,这沉水阁的二楼,连他也没有去过,听说之前是制香的场所,安家很多制香师便在上面没日没夜的做活。但是一日不知道是何缘故,二楼的十二名制香师全部死在这二楼,而整个二楼是从里向外锁住的。 后面调查,据说是制香师自己调制出有毒的香料,十二人皆是被这香料给毒害的。安府又出了不少钱财,安抚制香师的家属,因此整件事情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慈鹿徐步上楼,推开屋门,只听得屋门嘎吱作响。门被打开,慈鹿见到二楼景象,不由得惊呼一声:“怎么是你?” 第十一章 啊!这样不好吧 慈鹿推开木门,万万没想到在这阁楼二层见到了白天遇到的蓝衣女子。 蓝衣女子用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蹑手蹑脚将慈鹿拉进屋内,又将木门关上,小声道:“木头小子,你怎么在这?” 慈鹿被她这么一问,弄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问道:“你在这又是干什么。” 蓝衣女子一脸傲娇,但是依然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我先问你的,你先答。” 慈鹿早就见过蓝衣女子的蛮横,无奈,只好将自己今夜来沉香阁抓贼的事情告诉了她。 蓝衣女子听完:“哦,你是来抓投沉香木的贼的,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慈鹿又好气又好笑小声道:“什么叫你知道了。”突然间,他觉得自己为什么也要小声说话,然后陡然大声道:“我为什么要小声说话。” 蓝衣女子见状,急忙用手捂住慈鹿的嘴巴道:“小点声,本姑娘在做一件大事。你可千万别坏了我的好事。你要是答应我,我就松手,好吗?” 尽管阁内被各类香料的香味充盈,但是蓝衣女子将慈鹿嘴巴捂住的瞬间,慈鹿依旧感觉到一股幽香入鼻,两人相隔之近,慈鹿都能听到蓝衣女子的呼吸声,顿时,小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何。他一时不知所措,只好先点头答应。 蓝衣女子见到慈鹿点头,喜出望外,放开慈鹿后,在阁楼内一阵翻箱倒柜。 “莫不是你是来偷东西的?” “嗯。” “你在找什么?”慈鹿看到蓝衣女子将诸多名贵香料翻到在地。 “钱,金子,珠宝。”蓝衣女子依旧神情专注地翻箱倒柜,她年纪轻轻,却手法熟练,一面墙的柜子不一会便被她全部给掏了一遍。 “唉,木头小子,你也帮我找找。” “你为什么叫我木头小子。”慈鹿将女子翻出的东西,有原封好地放回原位。 “你帮我,我就告诉你。” 慈鹿来到女子身旁,一齐帮她查找。 “你带着个木头棒子,不是木头是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木头,是我娘给我留下的。” “你娘给你留下的不也是木头吗?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娘...过世了,这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慈鹿低声道。 蓝衣女子听完,身体一怔,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改口道:“我叫龙星樱,你叫我阿樱就好,你叫什么?” “慈鹿” “梅花鹿的鹿吗?” “对。” “那名字不错,我吃过鹿肉,味道鲜的很。”说完,蓝衣女子,舔了下嘴唇,好像在回味鹿肉的滋味一般。 “我骗你的,小呆子。”阿樱掩口笑道。 月光从阿樱乌黑的头发倾泻至羊脂一般肌肤的脸颊上,映照得阿樱像玉人一般。 慈鹿原本不善言辞,阿樱却是十分健谈,两人一遍翻箱倒柜,一边有说有笑。 四面墙眼见就要翻完,除了一些珍珠,其他都是香料,阿樱不由得有些气恼。等到最后一个柜子翻完,依旧一无所获。 阿樱玉手使劲一挥,一个银白色物体被丢到地上。被丢的不是别物,正式之前偷了舍利的双翼飞蛇。 “银奴儿,你骗了我,还睡得这么心安理得。” 银色双翼飞蛇的翅膀上长着一对爪子,此时她被丢在地上,用那对小爪子揉了揉睡眼蒙弄的大眼睛。飞蛇清醒过来,见主人质疑自己,于是又在阁楼四处巡查一番。 飞蛇不像之前迅如闪电,而是慢悠悠地在墙壁上飞来飞去。慈鹿这才将这个小家伙看的更加清楚,这飞蛇身上布满了细细的银色鳞片,身体修长,蜷缩起来就只有巴掌大小,一对翅膀,并不是禽鸟一般的羽翼,而是更像蝙蝠的肉翅,只不过翅膀也是银色的薄翼。 名叫银奴儿的飞蛇飞过一圈后,突然像楼顶上方飞去,并用头不断地顶着阁楼的楼板。 听得嘎吱一声,银奴儿将阁楼的一道俺们顶开。 “这会不会弄错了吧。”银奴儿飞回阿樱手中,阿樱弹了下银奴儿的额头道。 可能是这次阿樱下手重了些,银奴儿咬了阿樱一口,便迅速钻到阿樱的袖子里面去了。 “先不和你计较,办正事要紧。”说完,阿樱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竹子,递给慈鹿道:“你先拿着这颗夜明珠进去。” 慈鹿接过夜明珠,轻轻一跃,跳入暗门内,阿樱也紧随其后,一进入暗门,就用双手仅仅地拉住慈鹿的衣襟道:“你走慢些,我怕黑。” 慈鹿听完,老老实实地举着夜明珠慢慢移动。 夜明珠的光亮其实并不大,只能照亮两人附近几步范围。这三楼却是没有一个窗户,除了夜明珠附近,其他位置皆不可视,幸好这阁楼三层布局大体相似,慈鹿按规律前行,倒也顺利。 “早知道,我就多带几颗夜明珠了。”阿樱嘟囔道。 “没想到你还怕黑啊。” “本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黑。”阿樱此时虽然也是小声说道,但是慈鹿明显能听出来,方才在二楼,她是故意压低声音,怕被别人发现,而此时,纯粹是处于害怕,声音小了下拉,二人没走几步,阿樱几乎就是抱着慈鹿前行。 慈鹿觉得好笑,又觉得阿樱此时抱住自己,却又十分欢喜,走着走着,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呆子,你是不是没走了。我叫你慢点,没让你满到这个地步。”阿樱疑惑道,她心想:“这呆子不会和我一样怕黑吧。要是他也是,我就完了。” 被阿樱催促了一下,慈鹿又慢慢摸索前行。 突然,阿樱发出一阵尖叫:“呆子,有人拍我肩膀。” 第十二章 是不是中了圈套? 听到阿樱说有人在拍他肩膀,慈鹿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是阿樱抱的更紧,勒的慈鹿差点都透不过气。 慈鹿安慰道:“没有人,别怕。”正当他准备继续往前走时,发现阁楼的木门竟然缓缓关上。那木门说轻也不轻,说重也不重,但是若非人为,这木门绝不会自动关上。 慈鹿准备走近木门查看究竟,但是他刚准备靠前,木门哐当一声,戛然关闭。阿樱听到关门声吓得更加厉害,说话声音竟然有些哭腔:“呆子,你带我出去,这财宝,我不要也罢。”没有法子,慈鹿带着阿樱一步一步挪到门门前,用力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慈鹿道:“我们好像困在这了。” 阿樱一只手拉着慈鹿,另一只手试着拉了拉木门上的铁环,发现确实也拉不动。 “一定是撞上鬼了。”阿樱道:“不行,我要出去。”说完,阿樱依旧埋着头,只是衣袖一挥。 慈鹿感觉身下一凉,有什么东西快速飞出去,接着就是一声清脆的木材断裂的声音。 “这阁楼真有古怪,呆子,我刚刚用我蓝泊绸想打破墙壁,我这蓝泊绸击碎几寸后厚的石头都不成问题,没想到却打不破这墙壁,所以这绝不是普通的墙壁。” 二人顺着蓝泊绸刚刚怕打的方向察看过去,发现刚刚木材断裂的声音是一个木箱被击碎时产生的声音。 “是金子。”阿樱拿着一块金子笑着对慈鹿说道。 两人此时紧贴着,阿樱的个头刚好到慈鹿的脖子,借着夜明珠,慈鹿见到阿樱笑成月牙一般的眼睛,眼睛两侧还有淡淡的泪痕,应该是刚刚被惊吓所致。 慈鹿见他由悲转喜,不知怎么地,也一同欢喜。 想到之前一闪而过的红衣女子,再加上当前二人被困,慈鹿知道,他们当前的处境必定不妙。 “阿樱,我们先找出路吧。”慈鹿掐起口诀,已然将铁尸召唤出来,以防不测。 “好香啊。”阿樱抱着一块金子道。 “这安府本来就是制香大家,有香味再寻常不过。”慈鹿解释道。 “可是我们刚刚进这层阁楼时,并没有什么香味,是现在才有的。”阿樱道。 慈鹿觉得奇怪,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阿樱这种感受,但是他却觉察到,此时阁楼内的香气与之前在安府闻到的都不一样,渐渐地,慈鹿感觉到有些乏力。 沉水阁内,三层阁楼,大管家安舍坐在一把沉香椅子上,他依旧是手持香炉。香炉中升起冉冉白烟。白烟笼罩着两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慈鹿与龙星樱。 原来慈鹿进入沉水阁不久,便被安舍的魂香迷住,龙星樱来沉水阁盗宝,也不小心吸入魂香,陷入幻境之中。 “素素,你这弟弟可是比你珍贵得多啊。”说完,安舍往手炉里投入一些紫色木片,香炉的烟雾由白变紫。 而慈素素,此时被倒挂在阁楼,旁边还有几十具红衣穿着的干尸。 安舍用指甲在慈素素脸上划出一道血痕,看似儒雅地笑道:“素素,说不出话的滋味不好受吧。这魂香可以封住除了鼻识别之外四识,可是我唯独只只封了你的舌识,就是想让你看看,我安某人的杰作。毕竟这份喜悦,和我最喜爱的弟子,分享最好不过了。” 幻境内,时间流逝,慈鹿和龙星樱双双脸色发白,两人依偎在一起,毫无气力。慈鹿只觉得似乎有千斤重的东西在拉扯自己的眼皮,只想就此睡去。 “素素,我这炼制的是什么香吗?”安舍舔了舔指尖上的鲜血道。 “呵呵,相比你也不知道,这香方名叫断金锁,可是我想方设法从龙宫那边寻来的,据说可以断开世间一切契约。” “这方子第一件物件好寻,就是沉香精油,几百斤的上等沉香才能出来这二两精油。”安舍掏出一个瓷瓶,倾倒到手炉中去。 “第二件却较为难得,得用灵气女子的精血。老实说,一开始我也不懂什么是灵气女子,上一次三十多个制香师,却没出一滴精血。但是直到遇到你,我就明白了。”安舍用手指在慈素素脖子上轻轻划过,慈素素脖子瞬间多了一条血痕,血液一经冒出,便飞入安舍香炉。 安舍看到血液之后,变得有些癫狂:“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被倒挂的慈素素见到自己意中人竟然是这样的恶魔,悲恸万分,看到地上昏迷不醒的弟弟,想大声嘶喊,但是受到禁制,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能默默流泪。珍珠般大小的泪珠穿过迷雾,滴落在慈鹿身上,不偏不倚,正好打中慈素素之前送给慈鹿的香囊。 幻境之中,慈鹿隐隐约约觉察出不对,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此时此刻,内心中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向他呼唤:“睡吧,睡过去,就什么苦难都没有了。”慈鹿脑海中犹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幼年时自己被父亲打骂,被其他孩子欺负的场面,饥饿,寒冷,痛苦,自己过的是多么悲惨,这个温柔声音说的的确有道理,睡过去,便什么都好。 当慈鹿准备放弃抵抗,闭上双眼。突然他问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山茶花香。” 第十三章 我要死了吗 慈鹿嗅到一股淡雅的茶花香味,香味瞬间唤起儿时姐姐照顾自己的场景。 被爹爹毒打时,总是姐姐用身子护住自己。 被其他孩子欺负时,总是姐姐带着自己打回去。 是啊,自己的童年似乎也并不是痛苦的灰色。 慈鹿的手渐渐摸到姐姐送的香囊,感受到那还带着温度的眼泪。 “姐姐是哭了吗?” 慈鹿顿时心如刀割,一股力量从心中涌起。 只听到“啊”的一声,慈鹿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处于迷雾之中。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自己的姐姐被倒挂在房梁之下。 慈鹿看着姐姐脖子上不断涌出的鲜血,顺着血线漂浮进入安舍的手炉。而安舍此时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十分享受。 “果然是安舍这个贼人。”慈鹿虽然不知道自己中的是安舍的魂香,但是看到此时一切,便明白,姐姐入得安家,和自己看守沉香阁都是这安舍的奸计。他默念口诀,想指挥铁尸,给安舍个措手不及。没想到铁尸并未在身边。 “难道刚刚一切都是假的,铁尸并未召唤出来。”慈鹿又默念唤字诀,果真,这次才将铁尸真正唤出。 此时,铁尸在手,看着姐姐逐渐苍白的脸颊,慈鹿是再也忍受不住。 只听到“砰”的一声,安舍背后门窗具裂,刹那间,不待安舍反应过来,铁尸右手已经穿破他的胸膛。 慈鹿见奇袭见效,急忙起身,想揭开慈素素的束缚。 “小心身后,弟弟。”慈素素道。 此时,正在解开慈素素身上的绳索的慈鹿听到姐姐提醒,急忙回头望去,发现安舍竟然安然无恙,并且手持一柄墨剑,朝自己攻来。 慈鹿不退反攻,迎了上去,他担心自己避让,会误伤了姐姐。但是他赤手空拳,怎么抵得过精铁打造的兵刃。 千钧一发之际,铁尸感应到主人危险,从安舍后方攻来,但是铁尸支援依旧来不及,无可阻挡,墨剑刺入慈鹿胸膛。 原本以为接下来是一阵剧痛,没想到利剑入胸,慈鹿没有任何感受。 慈鹿伸手为拳,猛地击打安舍,但是拳头却穿过安舍脑袋,随后,安舍身形扭曲,竟然直接消散。 看了看铁尸突袭击杀安舍的地方,发现既没有安舍的尸体,也没有任何血迹。 阁楼内,油灯数盏,寒风从铁尸刚刚击碎处吹了进来,慈素素,慈鹿二人衣服头发皆迎风凌乱,唯独笼罩着龙星樱的迷雾,不受寒风影响,聚而不散。 慈鹿见慈素素依旧血流不止,心中焦急万分,于是这次,他先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包扎在慈素素的脖子上。但是血液很快就浸红了整个布带,血液向外飞出。 “弟弟,我冷,我好想睡觉。”慈素素浑身哆嗦道。 慈鹿见状,一时不知所措,他环顾四周,就是没有发现安舍的身影。他再一次准备放下慈素素。没想到,安舍故技重施,依旧从不远处,突然冒出,手持墨剑,刺向慈鹿。 一边是安舍不断逼近的利剑,一边是呼吸越来越微弱的姐姐,慈鹿心一横,决定赌这一剑依旧是假的,继续解开姐姐身上的绳索。 终于解开,慈鹿焦急之情稍缓,紧接着,安舍利剑从慈鹿背后刺中,瞬间,血水四散。 “这一剑,可是真的。”安舍在背后冷冷道:“方才那两个人影,是我幻香所化。为的便是为这接引香燃烧争取时间。” 慈鹿后首看去,见此时的安舍白衣飘飘,宛若仙人,他一手持剑,一手依旧是端着手炉,手炉中升起金色烟雾,将安舍隐匿在其中。 原来这安舍本事全在这香物身上,燃烧魂香,可以使人陷入环境,若吸入魂香过久,便会丢魂失魄,任他宰割。 方才铁尸击中,和第一次攻击慈鹿的假安舍,是他幻香所化,可用于拖延时间,或者摆脱敌人。魂香和幻香生效时间极短,点燃即可生效。 但是方才他所述的接引香却不一样,要燃烧很长的时间才能生效。慈鹿从幻香中脱困,他第一时间已经有所察觉。但是他本体并不擅长战斗,因此先用幻香拖延慈鹿,等到接引香真正发挥效用。 接引香亦是安舍得意之作,所谓接引,便是可以接引神灵上身。使用神灵之力,接引香会依据使用者不同,唤来不同神灵。此时,安舍接引请来的便是八仙之一吕洞宾。 利剑穿透慈鹿胸膛,安舍也不急着拔出,但见安舍口念“奔雷”二字,他身上金光便延伸到剑体上,再由剑体传至慈鹿全身。 慈鹿顿时感觉身上每一颗骨头都被重锤锤炼,剧痛上身,他一时忍受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浪费了,可惜。”安舍拔出剑,将剑上鲜血滴入香炉中。他此时神情说话带着庄严,和之前的安舍判若两人。 慈鹿倒塌在地,眼睁睁看着安舍将自己和姐姐倒挂在房梁之上。 而安舍身上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被你发现了,这接引香维持不了多久。”安舍看着慈鹿道,眉眼神情依旧回到之前那般看似和善的好人模样。 “香方的第三件物件便是契主之血,原本我是有人选的,但是总归没有你这个尸主的血液好。”安舍一手端着手炉,另一只手旋转着钻进慈鹿箭头的伤口,将伤口撑得更大,慈鹿鲜血像泉水一般涌出,血液涌出后,也不流向其他去处,尽数被安舍香炉收取。 安舍见马上要大功告成,心中欢喜,无处释放,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而慈鹿,想召唤铁奴,却发现念出口诀后毫无反应,他好像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静静地看着一旁的姐姐。 “眼睛又不受控制,要闭上了吗?” 第十四章 你死可不要带上我 安舍请神上身,一剑穿透慈鹿,用神性切断了慈鹿与铁尸的联系,因而慈鹿再怎么呼唤铁尸,铁尸也毫无反应。 沉水阁内,香烟四起,慈鹿与慈素素均以血养香,两条血线从二人身上飞至安舍的手炉。 安舍透过手炉雕纹的缝隙,看着手炉中血液逐渐变得粘稠,他面目变得逐渐狰狞,他苦心经营良久,等的就是这一天。 阁楼外,半空中,云遮满月,整个安府被烟雾笼罩。 “二哥,今日的雾起的也太大了吧。你再往前走几步,我都见不着你了。” “真是见鬼了,我在安府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般大雾。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要是再让毛贼得手,偷了沉香,我们这饭碗可就保不住了。” 巡夜家丁连忙答应,他们拼命巡查,却不知此时头顶正飞过要抓的“毛贼”。 一红衣鬼魂抓着圆乎乎的肉球,飞入沉水阁。红衣鬼魂是安舍之前炼香失败的产物,似鬼非鬼,会飞行隐匿之术。 到达沉水阁三楼,红衣鬼魂将肉球刚刚放下,就听得那肉球发出人声,大骂:“安舍你这般毫无人性,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原来这肉球,真的是活人砍看下四肢,只剩下脑袋和身子。看上去这人四肢被砍去很久,保留下四肢的末端伤口已经愈合,上面还有不少老茧,应该是依仗着仅剩的这残肢行走。 “主人,你瞧瞧这房梁上挂的什么,再来谈谈你我二人的下场。”安舍一声“主人”叫的阴阳怪气,后半句却说的咬牙切齿,好像对这残疾之人有莫大的仇恨。 被截取四肢之人,瞧了瞧房梁上,无奈道:“这是慈素素那丫头吧,当日你领他见我,我便知道你不死心,妙法善妖经自诞生五百年,无一人能摆脱这经文的约束。” “放屁,安弄香,你们雨台寺的和尚都是满口正义,但是行事却残忍无比。一命锁十妖,一命锁百妖,而你安弄香,锁了我一辈子。” “阿弥陀佛。” 这残疾男子竟然是安府主人,安弄香。这几年府中大小事物尽数被管家安舍打理,而主人安弄香对外宣称是深居内院,实则是被早就被安舍砍去手脚,困在内院。 而安弄香原本是雨台寺一个小小沙弥,修行妙法善妖经始终不得要领,心灰意冷之下,离开寺庙,返回家乡慈安镇,途中遇到还是小妖的安舍。安弄香此时年纪尚幼,自认天赋不凡,未能学成妙法善妖经,错不在他,于是在小妖安舍上试了试妙法善妖经。没想到,这一尝试,竟然真的起效,他与安舍从此变成为人主妖仆。 而那时的安舍,还未能化形,只是猎户笼中的一只麝鹿,与其他野猪,野鸡猎物,并无区别,都是被人售卖,宰杀的命运。 当一个小沙弥走过安舍身旁时,一人一鹿,双目交接,均察觉到对方不凡之处。安舍睁大了眼睛,想向和尚求助。不料这一眼,却把安舍拖进另一个深渊。 安弄香家世不错,不缺银两,买下安舍。他尝试着对还是麝鹿的安舍施展妙法善妖经、 一次,两次,三次,安舍终有感应,成为安弄香的妖奴。 安弄香兴高采烈带着安舍回到雨台寺,将自己收付安舍的好消息告诉师傅。 没想到师傅勃然大怒,雨台寺驯妖,有所为,有所不为。妙法善妖经只治恶妖,师傅一眼瞧出这只未化形的麋鹿并没有什么能力做过恶事。 师兄弟们纷纷嘲笑安弄香,说他驯的妖怪也和他一样没用。 安弄香不服,越发想证明自己。 一个倾盆大雨的夜晚,二人从雨台寺出来,安弄香噙着泪水,发誓今日在雨台寺受到的气,今后将百倍返还。 可是,随着年纪越大,安弄香越清楚,师傅和师兄弟说的是对的。 “最可怕的是认清了现实。”三十岁的安弄香感叹道。 而这一主一仆也明白,妙法善妖经对于二人而言是什么。 “主死为牢。”沉水阁内,安舍喃喃念叨道。 “主人,您今年七十二了吧。你死后,所埋之地便成为我的樊笼,我终身不得离开你百里之外,直至我灵气耗尽而亡。这便是你们雨台寺一帮秃驴所谓的一命锁百妖,而你安弄香,是要锁我一辈子。” 此时,安舍双眼通红,布满血丝。他一把抓起安弄香浑圆的身子,用力一扔,将其重重掷下。 “以前,我生怕你死,不敢多做折磨,可是今晚过后,有了即将炼成的断金锁,你我将不会再有什么狗屁经文约束。”安舍将手炉放到鼻子前,猛吸一口。 手炉中吸入了慈鹿和慈素素诸多血液,吸入越多,炉中炼制之物越发粘稠,此时已经是一颗水滴般大小。 “安舍,我年幼无知,将你炼为妖奴,确实对不住你。你砍去我手脚,我也不怨你。可是这终归是我二人的恩怨,不要连累他人。”安弄香口吐鲜血,在一旁喘息道。 “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我现在像是在乎他人的样子吗?”安舍用手斩断阁内一具具倒挂的尸体,最后又是在慈鹿胸口打了几拳道:“很快了,再多一点点,断金锁就可以炼成,就可以切断你我二人的孽缘。” “一点点吗?可是我好像没那么多了。”慈鹿突然睁大眼睛,盯着安舍道。 此时,慈鹿脸上逐渐布满血色斑纹,双眼变得通红,他的声音也不似之前,仿佛换了一个人,声音要低沉很多,完全不像孩童。 “臭小子,不过就是有点道行的妖怪,这都打不过,要我出手,你死可别带上我。”慈鹿这番话,并不像是对安舍,更像是对他自己所说。 第十五章 以命注经 沉水阁内,就在安舍与安弄香僵持之际。 慈鹿陷入昏迷,他神识深处亮起一盏红光。红光逐渐变大,变成洪流一般向慈鹿全身涌去,最终慈鹿的皮肤上的经脉都似熔岩一般。 “铁尸,愣着干嘛。” 只听得慈鹿冷哼一声,铁尸飞奔而来,隔断慈鹿与慈素素身上绳索。 绳索断裂,慈鹿一个后空翻,将慈素素凌空抱住,落地时,犹如石像坠地,脚步有千斤之重,震的阁楼一阵晃动。 慈鹿与慈素素身上束缚的绳索虽然被砍断,但是伤口处的鲜血依旧被吸入安舍的手炉之中。 “想必要毁了这炉子,身上这鲜血才能止住。”慈鹿心想。 “你刚刚是假装的?”安舍退后几步,想假借对话拖延时间,背后却悄悄燃起接引香。 慈鹿不接话茬,一边驱动铁尸,一边飞速攻向安舍,却是要抢夺手炉。 安舍见慈鹿攻势,便知他想抢夺手炉,便将手炉凌空一抛,瞬间红衣鬼接住香炉,往相反方向飞去。 见到手炉被转移,慈鹿却依旧攻向安舍。 擒贼先擒王,此时的慈鹿已经不是之前的懵懂少年,他出拳之犀利,仿佛是修炼许久的大家。铁尸在他驱尸下,也配合默契,让安舍毫无招架之力。 安舍退无可退,手中接引香还未使用完毕,但是已经不能等待,于是他强行念叨口诀,只听到一句,请上仙莅临,安舍顿时全身金光四射,但是奈何他终究是施法时间不齐,纯阳真仙上身,他立即口吐献血,幸好运气不错,安舍耗尽精血,终将请的上仙成功。 接引香奏效,请神成功,安舍浑身冒着金光,这金光自带神性,天生克制铁尸,而慈鹿对这金光似乎也十分忌惮,他浑身的红光,遇到安舍的金光便随之消散。 安舍似乎发现慈鹿畏惧金光,于是攻势越发凶猛。场上形式反转,慈鹿逐渐由攻转守。 一招,两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慈鹿瞧了眼倒在地上的慈素素,心知,这般拖延下去,慈素素必死无疑,他心下一衡,对安舍致命一击不再躲闪。 利剑穿过胸膛,安舍嘴角不由得上扬,但是转瞬间,他发现自己也被慈鹿一爪擒住脖子。 但见得血花四溅,安舍脖颈被慈鹿捏出一个窟窿。 轰隆一声,安舍直挺挺倒在地上,红衣鬼混也失去控制,连带手炉一同跌入地上。 慈鹿取下胸口利剑,以剑为拐,步履蹒跚走到红衣鬼混前,捡起手炉,用力捏碎,手炉外层木雕尽碎,漏出一个金色圆钵。 慈鹿与慈素素伤口血液依旧被金钵吸入,慈鹿几次用力摧毁,却不见成功。 角落,安弄香道:“你将那金钵放到我跟前,我有法子制止金钵吸血。” 慈鹿从先前对话,知道这人是安弄香,也知道他与安舍是敌非友,此时也别无他法,看慈素素模样是再也拖延不得,于是将金钵放置他身前。 安弄香对着金钵,念叨口诀,果真金钵内血液不再滚动,逐渐停滞下来,随之也不再吸食慈鹿与慈素素二人血液。 慈鹿随后对慈素素孔最,隐白两道穴位,点穴止血,见慈素素有一息尚存,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接着,又同样止住自己流血的伤情。 第十六章 我拿这金钵来换 沉水阁内,慈鹿身后飞来一条鲤鱼,打在龙星璎脸上,鲤鱼触及龙星璎的皮肤,便化为浪花,溅的龙星樱一脸。 慈鹿回身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和龙星樱一起的夏姓老者,也不知他何时进到阁内。夏姓老者杵着鲤鱼杖,徐徐走来,鲤鱼杖一头,水花四溅,时不时冒出三五只指头大小的小鲤鱼。 冷水一激,龙星樱醒了过来,她揉了揉双眼,发现自己并不像之前那样处在黑漆漆的阁楼之中。慈鹿像龙星樱讲明一切,龙星樱听后,气得直跺脚,突然,她似乎想到什么紧要的事情,急忙在阁楼内四处寻找。 “珠宝呢?金子呢?怎么一件都没有。” 原来,龙星樱本来就是听信了银奴儿,来这阁楼寻宝,只是这一二三层阁楼都查遍了,却没见一件宝贝。 龙星樱瞧来瞧去,见到慈鹿手中还盛着鲜血的金钵,终于喜笑颜开道:“呆子,原来你早就找到这宝贝了。” 慈鹿见龙星樱看着金钵的眼睛都仿佛冒着精光,她双手伸出来不由得伸到半空,想来拿这金钵,但是终究还是锁了回去。 夏姓老者来到龙星樱旁,用鲤鱼杖轻碰了下她脑袋,有些气恼道:“出门老爷交代的话,你是全忘记了,竟然还敢擅自离开我身边,险些坏了大事。” 龙星樱摸着脑袋,瞬间由之前的财迷样换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夏姓老者道:“夏爷爷,您这么疼我,一定不会告诉我父亲的吧。” 夏姓老者扭过头去,故意不看龙星樱,龙星樱便转身,跳到夏姓老者身前,双手勾着夏姓老者的脖子,继续撒娇。 夏姓老者终究执拗不过她,叹气道:“下不为例,此后回家之前,你必不可再使性子。” “没有下次,绝对。再说了,我知道,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夏爷爷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将我找到。”龙星樱见夏爷爷答应,急忙回道。 夏姓老者转身就要离开,不料龙星樱拉了拉老者的衣襟,又是用嘴呶了呶慈鹿手中的金钵。 老者见状,不由得又是深深叹一口气,道:“你真是本性难移,家里有着金山银山,你喜欢这些世俗之物。” “夏爷爷,你知道的,我穷怕了。” 老者听完,看了眼龙星樱,终究还是回身过来,对慈鹿说道:“小子,我用一个能救你性命的消息,换你这金钵。” 慈鹿不禁疑惑地看着老者,问道:“我有什么性命之忧。” 老者解释,早在慈鹿与妖奴相斗之时,他便在一旁暗中观察。看出此时红身慈鹿已经不是最早相遇的少年。 “你这体质说稀奇也稀奇,说不稀奇也不稀奇。一体双魂千中出一,但是这种体质也多数早夭,我观你面相,恐怕你至多还有三年寿命。” “老爷子,你少拿这种算命瞎子的话吓唬我,这金钵送你便是了。” 老者听到慈鹿竟然将自己和江湖骗子相提并论,气恼道:“你若不信,可以看看自己腹部,是不是有一条黑线。” 慈鹿瞧了瞧自己的腹部,道:“是有怎么样。” “你再按按那条黑线的位置,应该能感受带微微酸痛感,不出七日,你那黑线便会再长一倍,稍微触碰,便如绣花针插入肌肤一般。” 慈鹿摸了摸,没有说话,看他深情,应该是确实如老者所言。 龙星樱在一旁附和:“我夏爷爷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是却从不诓人。夏爷爷,你说说有什么法子能救他。” 慈鹿虽不言语,但是却已经知道老者所言非虚,老者所言的症状连自己都不知,这老者却一清二楚。他将金钵递给老者,老者又将其转交给龙星樱,继续解释,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一体双魂,都是将死之人,不舍得离开这世间,将自己魂魄寄宿在他人身上,若是将魂魄寄宿在未出世的婴儿身上,那么便可更容易躲过鬼差缉拿魂魄,避免堕入轮回。但是正常人的身体哪能容纳两个人的魂魄,就好比你原本只能吃十个馒头,现在硬生生让你吃下二十个馒头,这般吃法,不把人活生生撑死才怪。你活动的越勤快,便如同给这少年喂食更多的馒头。当下之际,还得你让你和少年魂魄各归原处,延缓症状,找到命家大师,方能解决。 “当世的命家大师可没有几位,最有名的可是...”龙星樱恰好知道夏老口中的命家大师,想卖弄一番,未曾料到,她还未说出这位大家的名字,慈鹿已经淡淡回答道:“当世的命家大师也只有玄青山的那位了。” “对对对,没想到你个小呆子也有这般见识。”龙星樱拍了拍慈鹿肩膀道,话一出口,才想起,此时的慈鹿已经是另一个魂魄,不由得将手急忙缩了回来。 夏老见这寄宿在慈鹿身上的魂魄见识不凡,与青玄山似乎也有不少关联,便多了几份兴趣。 慈鹿来到夏老面前,鞠躬诚谢道:“谢谢夏老。” 夏老道:“换回来了?” 慈鹿不置可否,他方才身体被另一个魂魄控制时,自己犹如被困在水牢之中,能看到,听到外界一切,但是无论他怎么呐喊,怎么挣扎,换回来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直到替代他魂魄走到他的面前。他能看清楚这个魂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人,但是却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对方的声音,给慈鹿一种熟悉温暖的感觉。 魂魄想慈鹿坦言,他本意并非想对慈鹿不利,但是事已至此,看来慈鹿必须得去一趟青玄山。 月明星稀,阁楼顶上,一条鲤鱼缓缓飞入夏老的手杖。 “小姐,有信了,我们得出发了。” 第十七章 早早去 早早回 安家大院,清影小居,慈素素的住处。 一面墙壁上,满满的都是格子,格子之内,皆是香料,平日除了日常起居,慈素素便会在此处制香。 慈鹿坐在床头,将慈素素轻轻扶起来,然后细心地将汤药送入慈素素的口中 天还没亮明,慈鹿便拉着大夫来看姐姐的伤势。大夫坦言,失血过多,能保下一条命来,已经是万幸。 大夫询问二人是何原因造成的。 慈鹿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慈素素见慈鹿支支吾吾的样子,猜到必有隐情,于是解释,是夜里有贼人闯入府内,她被刺伤后,便晕倒过去。 等到大夫走后,慈鹿将昨晚安舍是妖物,以及自己一体双魂,需要前往青玄山寻求解救之法的事情全盘向姐姐说出。说到自己只有三年寿命时,慈鹿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下看,比起不知道如何面对此事,他更不知道如何面对姐姐。 慈素素示慈鹿将头靠在她肩上,她轻轻触摸慈鹿的脸颊,道:“害怕吗?” 慈鹿微微点头:“有些。” “那你知道怎么做吗?” “等你伤好了,我就去青玄山。” “不用,我没那么柔弱,这府中,有知己的人能照顾我。” 似乎想到什么,慈素素补充道:“早早去,早早回。” 可能只有这种时候,慈家姐弟才会“感谢”他们那个没心没肺的爹,童年的不幸,让姐弟二人觉得人世间最轻松的便是死亡,活着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 今日的慈安镇,难得的艳阳高照,安府正门前,一个衣衫褴褛中年男子,佝偻着身子走到大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前,他走两步,便回头对着一个僧人点头哈腰。 “佛爷,就是这了。”中年男子将僧人引到府门前,看到府门前的两个安府家奴穿戴都不比寻常人家,心中暗暗骂道:“小丫头片子,我原以为你就是安府普普通通的一个丫鬟,却没想到你是安府大管家眼前的红人,傍上这等大靠山,也不知道孝敬孝敬你爹,真的白生养你了。” 原来这中年汉子不是别人,正式慈素素与慈鹿那奇葩爹爹。本来他从吉祥赌坊的伙计那得知,慈素素已经是安府大管家的红人,是一件极高兴的事情,想着等到素素下次回家,一定要好好的敲上一笔,没曾想到,他刚从赌坊回家,屁股还没坐热,便有一个和尚上门。 慈山平时见着和尚都是躲着走,生怕和尚赶跑了自己的财运,影响自己赌钱。没想到今天这晦气自己就找上门来了。他打开门瞧见和尚,便立即上前踹上一脚,想去去这霉运。 只是他这一脚,踹到半空中便乖乖缩了回来。原来和尚的钵盂中,朝慈山方向,飞出一条翠绿色小蛇。 “别动,这畜生可不大听贫僧的使唤。” 慈山自然认得,这翠绿小蛇是山间常见的竹叶青,剧毒无比。此时竹叶青已经滑到他肩头,和他四目相对,竹叶青不断嘶嘶地吐着猩红的信子,让慈山感觉巨大的恐惧。 “和尚,不...不...,佛爷,小的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别和我一般见识。” “阿弥陀佛,贫僧向施主打听一个人,只要施主您如实回答,自然无事。” 这和尚也不是别人,正式大伤初愈的妖僧双叶,他四处打听陆大海与慈鹿下落。此时找到慈鹿家,已经是陆大海离开慈安镇之后了,慈鹿自然也不在家。 于是,他将慈鹿与陆大海二人样貌讲于慈山。 慈山听完,心想,这描述的娃娃,不正是我家慈鹿嘛,于是他急忙告知双叶,描述的娃娃正是自己的儿子慈鹿。 双叶继续追问慈鹿下落,慈山想起慈鹿要去当安家书童之事,于是又一股脑将慈鹿可能在安府的事情也告知双叶,并且声称自己还能带路,生怕自己回答慢了,这竹叶青就一口咬上自己。 二人一路来到安府,慈山见到安府家奴,突然间将腰板挺的笔直,傲气地对家奴说道,自己是慈素素的爹,就是服侍安大管家的那位。 好巧不巧,这两位家奴新来府上不久,并不认识慈素素,看慈山穿着打扮,只当是上来滋事的地痞流氓。其中一位家奴对慈山不耐烦地招了招手,淡淡地吐出一个“滚”字。 慈山想着,往日在吉祥赌坊受气,那是自己没人依仗,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依仗的人,还能被两条看门狗给小瞧了不成,于是,上前拉扯一位家奴的衣服道:“你听清楚了,我是慈素素的爹。” “我管你是谁。”被慈山拉扯的家奴,一拳抡了上去。 “哎呦。”慈山的小身板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拳,跌倒在地。 家奴似乎还不解气,上去又是几脚。 “别打脸。” “哎呦,别踢肚子。” 家奴身强体壮,可是将慈山一顿好打。 “佛爷,救我。” 一旁的双叶,静静看着慈山,并不理睬。 “哎呦。” 慈山叫唤连连,直到惊动了府内一名路过的婢女,上来查看。 婢女,弄明白事情缘由后,急忙将打的起兴的家奴拦下,这才救了慈山一命。婢女认识慈素素,知道她的身份,便将慈山和双叶引到偏门,带入府内。因为慈素素住在女眷处,不方便外人进入,于是婢女将慈山双叶安置在外院的一个亭落,便急忙去找慈素素。 第十八章 黑色巨蟒 安府,慈素素听到爹爹竟然找上门来,以为是慈山想敲诈她一些银两。 慈鹿听到通告来的姐姐说,一起来的还有位长的极为秀气的和尚,他心中猜想,这和尚会不会是双叶。他让姐姐慈素素好好休息,自己去应对。 慈山见只有慈鹿过来,以为女儿慈素素对他避而不见,扯着嗓子,喊道:“素素那丫头了,难道出息了,就不认我这个爹了吗?” “姐姐生病了。”慈鹿不想搭理慈山,随口敷衍。 “病了?”慈山将信将疑。 慈鹿来到亭台,虽然回答着慈山的问题,眼睛却始终盯着双叶。 “是你。”知道自己生死有命后,慈鹿面对曾经大敌,便得更加坦然。 双叶颔首笑道:“陆施主呢?” “走了。” “去哪了?” “我哪知道。”慈鹿没好气地回答道。 “怪小僧愚笨,竟然问些废话。小僧此次来找小施主,是想请你帮个忙。”双叶嘴上虽然说的客气,但是用的却是让人不容置疑的语气。 “不想帮。”慈鹿斩钉截铁道。 “实话说,我还没遇到过可以拒绝小僧的活人。”双叶语气逐渐变得阴沉,吐出这句话,重重地咬了一个“活”字。他右手一挥,青色光影闪动,一条竹叶青便缠绕在慈山的脖子上。 “好鹿儿,你就答应他,爹爹的这条命可在你的手上。”慈山大气都不敢喘,只是双眼瞪得老大,可怜巴巴地看着慈鹿。 “你想威胁我,可是用错人了。这个人虽然是我爹,可是我却比任何人都想他死。” “哦,是吗?那这样的话,他便没有价值了。青儿,你可以随意处理了。” 竹叶青听懂人眼,蛇首一抬,张嘴就是要给慈山一口。 “慢着。”慈鹿终究不忍。 “慢着,青儿。看来小僧这看人的本事也依旧没有落下。”原来双叶早已摸透慈鹿心性,料定他决然不会让慈山去死,因而刚刚只是让竹叶青试探一下。 “你说要我做什么?” “小僧抓不到陆施主,没法给支持交代,所以还得请小施主和我去趟雨台寺,向主持说明一二,证明小僧已经尽力而为。” 慈鹿心想,这双叶和雨台寺都好生奇怪,抓不到人就算了,还要让我一同前去说明情况。跟他去也罢,正好这和尚不再追击师傅,也是好事一件。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双叶见慈鹿答应,便立刻催促上路,慈鹿向双叶解释他还得和姐姐交代一下。 慈素素房间内,慈鹿只是告诉姐姐,他准备立即上路去找解救自己的法子。慈鹿心想,陪着和尚去了雨台寺后,再去青玄山,这样也不算撒谎。他不想让姐姐担心,依旧是把双叶妖僧挟持自己去雨台寺的事情隐瞒下来。而慈山,慈鹿将他叫到一旁,干脆了当地召唤出铁尸。 慈山见到铁尸拔地而起,急忙将慈鹿当做靶子挡在自己身前。慈鹿也不挣脱,他心里知道,这个爹爹已经无药可救,于是吩咐铁尸,将慈山将挡在一旁。 慈山这才瞧出,这铁尸竟然是自己儿子控制的,又急忙向慈鹿求饶。 见到慈山这反复无常的嘴脸,慈鹿一阵作呕,他召唤铁尸,向慈山展示实力,不为其他,只是为了警告慈山,今后不许再骚扰姐姐,说完,他让慈山立下誓言。 “我慈山今后必定见着慈素素都绕着走,不会再要慈素素一分一毫,不得再骚扰慈素素,如有违背誓言,我就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你这是想让我和姐姐都死掉吗?” “不...不...是不得好死。”慈山连忙道。 “好的,希望记住你今天的话,快走吧。别让我再见到你。” 慈山听完,一溜烟就跑了。 远处,双叶和尚默默注视着慈鹿所做一切,他虽然是出家人,但是最不喜欢的就是世俗常理,他见了许多愚孝之辈,对慈鹿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不由得有些许赞许。 慈安镇西南,慈鹿回首望了望,早已看不到安府。 双叶在前,慈鹿跟在其后,就这样离开慈安镇。 好好的官道不走,双叶带的路全是山间小路,慈鹿询问雨台寺在哪,双叶笑而不语。眼瞧着路越走越邪乎,走到后面,已经没有踪迹,完全是在密林荆棘中行走。说来也怪,路上的荆棘树枝似乎都躲着双叶,或者说双叶在密林中竟然仿佛如游蛇一般行走。 慈鹿的一件新衣服,被树枝这里勾一下,那里挂一下,变得破破烂烂,脸上,身上也是被不知名的植物划破。更为纠结的是,已经走了两个时辰,双叶没有丝毫要慢下来的意思,而慈鹿却早已经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慈鹿心气高,虽然已经是疲惫不堪,却也不想张口,恳求双叶停下来休息。突然他想到之前学习尸经的第六篇筑尸塔时,有锻炼筋骨的篇章,便一边回忆练习,一边接着追赶双叶。 起初练习,并无感觉,待到按照口诀,运转气息数遍后,慈鹿感觉到一股暖流流转至双腿,腿脚的酸麻感也随之慢慢减缓,往后练习,越发顺畅,仿佛双腿卸去千斤束缚,他竟然能踩着林间的枝叶前行。 双叶也觉察出来慈鹿一边赶路,一边在修炼功法,这对他而言有利无弊,更能加快行程,因此不但没有阻挠,反而根据慈鹿气息吐纳的情况,调整行程速度,变向地帮助慈鹿修炼。 行至一山涧,双叶突然停了下来。 “和尚,累了吗?”慈鹿问道,他此时脚力充盈,觉得自己再跑个一天一夜也不是问题,他终究是少年,刚修炼有所小成,免不了攀比之心,以为双叶没有精力再赶路,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双叶笑而不答,给慈鹿使了一个眼色。 慈鹿顺着双叶目光望去,发现竟然有一条巨大的黑色蛇头趴在山涧之上。 “你再看看脚下。”双叶道。 双叶话音未落,慈鹿便感觉到地面在震动,轰隆一声,土石崩裂,黑色蛇身显现出来,不断扭动,拍打。蛇身撞击在参天大树上,瞬间树身断裂。 等到黑色蛇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蛇身才慢慢安静下来,不再发狂似的扭动。 这时,慈鹿才看清,这条黑色大蛇盘踞起来,竟然比慈安镇最大的酒楼还要大上两倍。 “这畜生领地意识极强,我们又扰了他清梦,免不了一番争斗了。”双叶道,然后一跃而起,直奔巨蟒而去。 第十九章 杀人犯的孩子,就一定是杀人犯 双叶飞身攻向黑色巨蟒,巨蟒一时未反应过来,结结实实吃下这一掌。只这一掌打在巨蟒身上,双叶感觉掌力是泥牛入海,竟然未得到任何反应。 黑色巨蟒也没想到,在他眼里,虫子一般存在的生物竟然敢挑战自己,顿时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挑战,他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双叶,慈鹿便是一阵嘶吼。 二人顿时感觉一阵狂风夹杂着腥臭迎面吹来,连眼睛都睁不开。 飞沙走石,地面竟然漏出不少森森白骨。 “这巨蟒一定吃了很多人。”慈鹿看地上不少人头骨说道。 双叶已知巨蟒底细,知道自己不尽全力,必然无法解决,于是双手合十,默念经文,准备化生人身蛇首。 巨蟒已有灵智,看见双叶口中默念,必定是准备什么功法,也不给双叶机会,又是张着血盆大口,朝向双叶飞去,想一口吞下双叶。 巨蟒身形庞大,动作不算特别敏捷,故而双叶能一边躲过攻击,一边结印念咒。终于,他周身长出细小鳞片,与慈鹿初次见他化为人身蛇头的情形一模一样。 化生蛇怪的双叶与黑色巨蟒陷入胶战,虽然,双叶能借着妖力,或咬,或抓,给巨蟒造成伤害。但这黑色巨蟒皮糙肉厚,让双叶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把剃刀,每一击都只是对一座巨山轻轻划过一下。 慈鹿在一旁观战,此时,他若是逃走,双叶定然也顾不过来。轻轻后退一步,脚下传来“咔嚓”一声。原来慈鹿踩在了一颗头颅白骨上。山涧因为巨蟒的翻滚打斗,越来越多的白骨滚落出来。 “下次再做这种烂好人的事情,我就给自己一巴掌。”慈鹿内心吐槽了一句,便立即唤出铁尸,加入战斗。 “这巨蟒皮糙肉厚,这样打下去,我们肯定耗不过他,和尚你分散他的精力,我和铁尸趁机攻击他的眼睛。”慈鹿对双叶道。 双叶将巨蟒引到一旁,慈鹿与铁尸在一旁伺机而动。 “就是现在。”慈鹿瞅准时机,与铁尸从巨蟒的盲区处攻击,一人一尸,一左一右。 半空中,巨蟒双眼被慈鹿与铁尸的双手插入,鲜血如雨水般散落下来。 剧痛难忍,巨蟒不断扭动着身子,将整个山涧的树木压得粉碎。 而慈鹿与双叶能更加从容面对,瞅准时机,给巨蟒致命处一击。 积少成多,两人给巨蟒造成了巨大伤害,而巨蟒却只能横冲直闯,始终无法攻击到二人。 正当慈鹿准备给巨蟒最后一击时,巨蟒突然钻入一个石穴。 “不好,他要逃。”慈鹿叫到。 二人随着巨蟒钻入石穴,石穴内错综复杂,岔路极多,慈鹿紧追着巨蟒,双叶跟随在慈鹿身后。突然,慈鹿感觉身后吹来一阵腥风,他回头望去,竟然是巨蟒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他们袭来。原来这石穴是巨蟒居所,巨蟒自然对石穴即为熟悉,利用地形之便,巨蟒绕到二人身后,准备偷袭。 而双叶经验老道,猜到这巨蟒可能故意引诱他们二人入局,因此故意放慢速度殿后,以防不测。 眼见巨蟒血盆大口就要将二人吞下,双叶突然朝洞顶一跃,只听到一阵拳风带过的声音,一块巨石轰然落下,正好砸在巨蟒的头上。 慈鹿有样学样,也跃至洞顶,与铁尸一齐击落众多巨石。 “轰隆”几声过后,烟雾散尽,巨蟒大半个身躯都湮没在巨石之下,不得动弹。 看着奄奄一息的巨蟒,慈鹿想一击了结巨蟒,却被双叶制止。 双叶走到巨蟒之前,双手轻轻触摸巨蟒,一到绿光从双叶手中传递至巨蟒体内,但很快绿光便消散不见。双叶略带遗憾地说道:“想不到这畜生活了近百年,却还没迈过化形,连妖都称不上,空有一身神力。” 说罢,他一口咬了上去,巨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干瘪,最终只剩下一具骨骼。而双叶身上的伤势也逐渐愈合。 无须询问,便知道双叶这是吸食巨蟒的精气,滋补自身。 此时的双叶还维持着人身蛇首,慈鹿看着这场面觉得恶心,便扭头往洞外走去。但是没想到这洞穴错综复杂,他一时之间竟然迷了路。 七弯八拐,慈鹿竟然走到一条死胡同,他刚想折返,突然发现一堆砂砾之上,竟然有三枚黑色圆溜溜的石头。他走上前,捡起一颗,发现这那里是什么石头,分明是一颗蛋。 “这应该是黑色巨蟒的卵。”双叶从慈鹿背后走来,说道,此时他已经恢复人身。 “他们也会变得那么大吗?”慈鹿闻到。 “不一定,这黑蟒虽是异种,但是若不是遇到什么机缘,也不过是一些寻常野兽罢了。”说完,双叶走到蛇卵前,对着蛇卵轻拍一掌,瞬间黑色蛋壳破裂,蛋液流出,紧接着一条黑色的小蛇钻了出来,在地上挣扎一会,便不再动弹。 “不过,斩草除根,留着这些蛇卵也是祸害。”说着,对着另一颗蛇卵,也是一掌。 眼见两颗蛇卵被破坏,双叶走到慈鹿身前,讨要慈鹿手上的那一颗。 “既然不一定成为妖怪,那么就不应该杀它。”慈鹿退后一步,拒绝将蛇卵交出。 “你可看到外面的白骨了。” “看到了。” “尽管不是必然,但这些小黑蛇还是有机会成为妖物,危害一方,早送他们入轮回,才是正道。” “和尚,按你的意思,杀人犯的孩子就一定是杀人犯?” “这怎么可以相提并论,一个是蛇,一个是人,人有灵智,知善恶,而蛇没有。” “你不是蛇,你怎么知道没有。” 双叶的一番话,无意中触动了慈鹿,因为父亲是地痞流氓,慈鹿自小便受尽白眼,他最不服气的就是论出生,论血缘,什么三岁看老,对他而言,都是狗屁不同。 看上去他是在为小黑蛇天性辩论,实际上也是为了自己。 “咔嚓。”一声,慈鹿手上的蛇卵裂开一个小洞,一条小黑蛇钻了出来,正好与慈鹿面对面,与巨蟒不同,刚出生的小蛇,脑袋圆溜溜的,眼睛是墨汁一样的黑色,模样竟然有几分可爱,小黑蛇慢慢爬到慈鹿肩膀上,用蛇头轻轻触碰慈鹿的脸颊,好似撒娇一般。 “要不咱们赌上一把,你赢了,这小蛇归你处置,我赢了,这小蛇凭我处置。” “怎么个赌法?”慈鹿问道。 第二十章 赌局?骗局? 石穴外的一片草地,双叶示意慈鹿将小黑蛇放下。 “这小黑蛇出生时,第一眼瞧见的是你,已经把你当做亲生父母。你认为它有人性,知善恶。那我小释手段,让小黑蛇感受到极端饥饿,看看这小畜生饿疯了,会不会咬你一口。若是它能忍住不咬,就算贫僧输了。” 慈鹿看小黑蛇在他脚下游走,时不时蹭一下他的小腿。 一来慈鹿终究是少年心性,认为对的事情,便极力想证明。二来他也愿意相信小黑蛇不会伤害他。便答应了双叶的赌约。只是慈鹿此时还不明白,即使小黑蛇拥有人性,这世间,最不容易经受考验的便是人性。 双叶捡起根树枝,在慈鹿和小黑蛇身边划出一个圆圈,解释道:“敝寺有一门功法,可以操作感官,稍后我便施展,让这小黑蛇只能感受到圆圈之内的事物,并且饥饿难耐。你就待在这圆圈之内,片刻自然见分晓。” 说完,双叶便盘坐在地,口中诵念。 之前画的圆圈,地上缓缓升起金色的经文,直通高空。 小黑蛇听到经文,眼神逐渐变得狰狞起来,由之前在慈鹿脚下厮磨,转变为不断地贴着圆圈游走,并且游走的速度越来越越快。终于,小黑蛇似乎再也按捺不住,陡然游走到慈鹿的对面,直立这身子,前后摇晃,不断地吐着信子。 慈鹿看着小黑蛇,由起初的担心逐渐变得失望,因为小黑蛇此时的眼神与之前巨蟒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嗜血,恐惧。 “嗖”的一声,小黑蛇如射出的利箭,飞奔向慈鹿。 慈鹿只觉得肩头一阵刺痛。 小黑蛇死死地咬着慈鹿的肩膀,吮吸着血液。 “阿弥陀佛。”双叶撤下法阵。 小黑蛇眼神恢复正常,它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松开口后,见慈鹿的肩膀依旧鲜血直流,便在伤口附近摩挲,想用这种法子将血止住。 “和尚,你赢了。”慈鹿失望地说道,他摸了摸小黑蛇的脑袋,然后将小黑蛇再度放到地上,再一步一步远离小黑蛇。只是慈鹿往后退一步,小黑蛇便跟上前一步,再次缠绕到他身上。也许,小黑蛇把慈鹿的这番后退,当做了一场游戏。 几次摆脱,小黑蛇都紧跟这慈鹿,终于,慈鹿心下一狠,跳跃至一块光溜溜的巨石之上。巨石被溪水打湿,湿滑无比,小黑色几次攀爬,都未能到达慈鹿身边,反而因为爬到半路,不慎重重摔下,将身上磕伤了好几块,即便如此,小黑色依旧百折不挠地攀爬,想回到慈鹿身边。 此情此景,双叶却无动于衷,他走至小黑蛇身前,举掌欲击。 “砰”的一声。 双叶缩回手掌,掌心不知道被什么击中,皮肤已经发红。 “师叔,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怎么还是这么爱说谎呢。” 一个黑影快速落到小黑蛇身边,然后有一闪而过,瞬间来到慈鹿身边。 等慈鹿反应过来,才发现这黑影竟然是一个比自己个头还矮的小胖和尚。小和尚眯眯眼,塌鼻梁,嘴巴还叼着一串糖葫芦。 小和尚将小黑蛇交到慈鹿手中,这才腾出手来,拿住糖葫芦,他大口嚼着一个山楂糖果,含糊不清地说道:“小施主有礼,小僧木鱼。这场赌局,我师叔试了些手段,不算赢,你也不算输。” 名叫木鱼的小和尚解释,原来双叶为了必赢,刚刚施展的法阵,并不是让小黑蛇陷入极度饥饿,而是让它陷入疯狂。 对于小和尚木鱼的说辞,双叶并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慈鹿见双叶默认,心喜之情大于对双叶使用手段的不满,高兴之下,捧着小黑蛇,连亲了几口,又见小黑蛇身上有数个伤口,不由得有些心伤和自责。 “小施主,妖亦有善妖,人亦有恶人,这小黑蛇天性不坏,还望你善待它。”小和尚道,随后他亲身一跃,瞬间来到双叶身边。 “师叔,青玄山和龙宫的人也知道舍利被盗的事情,纷纷派了人手。事情变得负责,因此师傅派我来助师叔你一臂之力。”木鱼双手合十,对双叶说道。 “也好,你善追踪之术,有你在,便能更快找到舍利。”说罢,双叶向木鱼讲明自己与陆大海在慈安镇有过一战。他故意隐去被陆大海炸伤,因此追丢了陆大海这一情况,而是说,陆大海狡猾,不慎着了他的道,才追丢了陆大海,这般说辞,是不想在师侄面前丢了面子。 “幸好陆大海的徒弟在,他身上还残存陆大海气息,我才能继续追击。”说完,双叶朝慈鹿看了看。 “我就说,师叔重任在身,身边怎么还带着他人,更有兴致在这做什么赌局。”木鱼虽然身为双叶的师侄,辈分矮了一辈,但是在寺庙中地位却是与双叶一般,他天生便是驾驭妖奴的好手,年青一辈,无人能出其右,其心性也十分成熟,做事稳重,因此雨台寺才敢将支援之事交付给他。 而慈鹿通过二人话语,听明白,这双叶说是带自己回雨台寺,又是一个谎言,终归到底,还是借自己去追击师傅,只不过为了慈鹿更加配合,这才诓骗自己。想通此事,他转身便欲逃走,定不能让这和尚追上师傅。 见到慈鹿逃走,双月对木鱼微微一笑道:“师侄,看你的了。” 第二十一章 妖犬大红 慈鹿飞奔几里路程,发现那两个和尚都没有追上来,心中有些许疑惑,难道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他一边逃离,一边暗骂双叶,这和尚人模狗样,做事却不入流,刚刚与他一起击杀黑色巨蟒,为民除害,有了丝丝好感,知道他几次哄骗自己后,好感荡然无存。 经过黑色巨蟒一战,慈鹿对尸经中的心法领略更上一层楼,此时奔走已经如江湖中的内功高手,轻易踩着林间枝叶前行,颇有仙人风骨,他用尽全力,朝慈安镇方向前行。 突然,身后传来低沉的“嗬嗬”声,好似什么野兽叫声。慈鹿回首一看,一只公牛般大小的猎犬竟然紧紧跟在他后面。 猎犬全身通红,四肢与尾巴都燃着熊熊火焰,奔跑速度极快,转眼间就逼近慈鹿。慈鹿明白,这多半是那木鱼和尚的妖犬,必定不能让它擒住,因此他加快步伐,意图将妖犬远远甩开。 可是这妖犬善于短程奔跑,追击敌人,慈鹿终究不敌,猛的加速过后,坚持不住,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祭起一个唤字诀,铁尸拔地而起,陡然出现在慈鹿身后。 “有劳了,铁尸兄,帮我拦下这妖犬。” 铁尸接收到命令,反向向妖犬攻去,妖犬见到铁尸,也不减速,眼见一人一尸即将撞上,妖犬张开大嘴,口吐火球,砸中铁尸,火焰沾上铁尸身体,却不散尽,火焰犹如水流,流便铁尸周身,瞬间铁尸变“火尸”。 慈鹿心有感应,发现铁尸灵魂发出痛苦嚎叫,回头望去,发现铁尸全身燃起大火,当机立断,慈鹿遣散铁尸,让其土遁,才将浑身烈火扑灭。 ...... 之前黑色巨蟒所在的山涧,双叶找了一块平坦处闭目养神,木鱼小和尚靠着一块大石头,美滋滋地享受着那串糖葫芦,每颗糖葫芦他基本上都是舔舐的没有糖浆后,才将山楂吃下。 “这糖葫芦真不错,比山上的斋菜可好吃多了。”木鱼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意犹未尽地说道。 “师叔,山下还有什么其他的好吃的吗?听说蜜饯也是甜滋滋的,比山楂还要甜,是吗?师叔。”木鱼酷爱甜食,之前在寺庙里天天都是斋饭斋菜,哪里会有什么甜食,可是把他憋坏了。 “你哪来的钱买糖葫芦的。” “三师兄的,我找他借的。” “哦?”双叶意味深长地看着木鱼。 “好吧,我从三师兄那拿的,这可不算偷啊。他自己将钱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我这是替他保管。”木鱼说这话,心虚的厉害,说着说着,转头朝慈鹿逃走的方向望去,转移话题道:“大红怎么这么慢,还没将人带回来。” 话音刚落,远处出现一个小红点,由远及近,小红点逐渐清晰,正是叼着慈鹿妖犬大红。 一个急停,妖犬大红停在木鱼面前,松开大嘴,慈鹿瞬间跌落在地。 “大红,乖,来的正是时候。”木鱼撇了眼双叶,心想不聊三师兄的钱就好说,道。 接着,木鱼将慈鹿扶起,用僧袍给慈鹿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说道:“慈鹿小施主,方才我已经向师叔了解清楚前因后果,现在雨台寺和你非敌是友,你得好好帮助我们,才能救你师父。” 原来,雨台寺舍利被盗之事,不久前终究还是泄露出去,被青玄山和龙宫知晓,青玄山与龙宫皆是妖族势力,相传舍利可以助妖族修士增加数百年修为,因此双方都觊觎舍利许久,而且龙宫和青玄山还是死对头,两者相争,必定会争得你死我活。 龙宫还好,行事还算光明磊落,但是这次青玄山派出的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雷疯子,有雷疯子出手,陆大海凶多吉少。 谈到此处,慈鹿冷笑道:“青玄山派出的是不择手段的雷疯子,你们雨台寺派出的也不见得比他们好吧。” 木鱼小和尚知道慈鹿这话暗指的是师叔双叶行事也是赶尽杀绝,不择手段,他坦然道:“的确,我师叔做事确实也不甚光明,但是他对雨台寺却是忠心耿耿,这舍利原本就是他看守之物,被盗,是他失职,由他追回也理所应当。若是之前有什么冲撞误会,我在这里给小施主道歉。” 慈鹿被这木鱼小和尚的道歉弄得有些错愕,原本他就是被妖犬擒回,以为这两个和尚又是要胁迫自己,没想到,这木鱼小和尚却是言辞诚恳,态度谦逊,与双叶行事风格完全相反。 双叶虽为木鱼师叔,但两人之间,隐隐约约是以木鱼为尊,这追击之事,也是由木鱼安排。 木鱼接着剖析利弊,雨台寺原本与尸宗就有渊源,两派祖师更是挚友,若不是陆大海偷盗这舍利,换做平时,尸宗之人若是上雨台寺,雨台寺必定当做上宾。因此他这次目的,仅仅只是取回舍利,至于陆大海,保他平安,不伤两门和气,才是上策。 听完木鱼小和尚的话,慈鹿了解当前局面,看了一眼妖犬硕大的头颅,道:“好像我也没有其他选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师傅,但是你得答应我,一定不能伤害我师傅性命。” “一言为定。”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师傅往哪走的?” “根据气,有点类似于味道,之前师叔带着你,就是为了利用你身上残留的陆施主的气,来追踪的。只是寻常修士,多数是根据气来判断对手强弱,要是根据气来分辨人,着实有些为难,但是对于大红而言,辨别气,轻而易举,是吧,大红。” 名叫大红的妖犬,听到主人夸奖自己,不由得高兴地连连点头,口水洒落一地。 “我们赶快上路吧,要赶在雷疯子前,找到陆施主。” 说罢,大红在慈鹿身前嗅了嗅,接着抬头在空中猛吸一口气,往西南方向跑去。 木鱼,慈鹿,双叶三人紧随其后。 ...... 忠骨山,山神庙内,陆大海躲在山神石像之后,他浑身上下,多处焦黑,口中不断地冒着鲜血。 第二十二章 忠骨山 忠骨山,山顶白雪皑皑,寒风猎猎,破败山神庙内,陆大海背靠着山神像,他左臂断裂,伤口断裂处是焦黑一片,似乎被火灼一般。 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粮,咬了一口,发现干粮早已经冻得像铁块一般,无奈又将干粮放回到怀中。 离开慈安镇,陆大海便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起初他以为是在镇子遇到的老者与少女,可是跟踪他的却是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男人。此时的他,无尸奴在手,势单力薄,极力避免再生事端,几次想甩脱追踪者,却始终未成功。 行至一无人的小树林,斗笠男子再也按捺不住,拦在陆大海前面,还未等到陆大海看清那人相貌,斗笠男子右手一挥,一个指头大小的铁丸,飞速射向陆大海,陆大海下意识躲避,铁丸与他擦面而过,打在后面一颗参天大树上,听得“轰隆”一声,一阵白光闪过,参天大树被炸为齑粉。 陆大海瞧了眼地上的铁丸壳,上面镌刻着一个“雷”字。 “青玄山杨雷,怎么是他?”陆大海心想,他拱手道:“杨护法,在下尸宗陆大海,和阁下无冤无仇,为何拦我去路。” 不等杨雷张口,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响起:“雷疯子,你问都不问一声,就用雷丸崩人,要是炸坏了舍利,我们两个人怎么交差。” 一个胖乎乎的小手搭在杨雷的肩上,随后一个粉嫩的女娃娃从杨雷背后钻了出来,原来杨雷之前背着一个包裹,这女娃娃身材不大,竟然直接躲在包裹里面。此时她瞧见陆大海安然无恙,长舒一口气,说道:“幸好,幸好,这陆大海本事还可以,没被你炸成碎片。” “陆大海,你将舍利交出来,我让这雷疯子给你留个全尸,怎么样,划算吧!”女娃娃此时已经坐在杨雷肩膀上,翘着二郎腿,她看上去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年纪,此时摆出一个大人模样,看上去终究是滑稽大过威胁。 即便如此,杨雷却不敢懈怠带,青玄山杨雷可是名声在外。杨雷是山家符咒一脉,这一脉以符咒见长。符咒的优势是,平时不战斗时,便可以存储符咒,等到战斗时,再用大量符咒轰炸敌手,可以实现越阶战斗。 而杨雷天生口吃,使用符咒需要配合咒语,因此原本无法练习符咒之术。可是他另辟蹊径,将符咒镌刻在铁丸之上,原本以咒语引爆的方式,替代为只要铁丸接受激烈的撞击,就会发动符咒,引爆雷电之力。得此利器,杨雷一跃成为山家最年轻的护法。 杨雷生平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口吃的毛病,因此遇事对敌,他从不和对手交谈,怕露了口吃的毛病,直接杀死目标,来完成任务。知道内情的人,惧怕杨雷实力,不敢谈及此事。不知情者,只当杨雷行事残忍,嗜杀成性。 陆大海此时别无选择,他这次行事极其隐秘,按理说青玄山不应该知晓舍利被盗之事,现在没有时间去弄清缘由。一顆雷丸,已经让陆大海看清楚,他没有和杨雷抗衡的可能,况且,那个不清楚那个怪异的女娃娃。 陆大海身形一晃,想逃离。却始终被雷丸拦截,几次交手过后,他身上多处被炸伤。 “他奶奶的,这小子的雷丸没个上限吗,啪啪啪炸个不停。”陆大海躲在一块巨石后怒骂到。而他身后,有节奏地传来雷丸的爆炸声。 杨雷与陆大海交手后,变了解陆大海实力远逊于自己。此时他信心十足,想着让陆大海感受到自己带给他绝望之后,再杀人夺宝,这样才更有意思。 陆大海何尝不知道杨雷的意图,眼见杨雷步步逼近,自己身后的岩石再也抵挡不住几枚雷丸的攻击,陆大海心急如焚,踌躇再三,最终决定冒着被雷丸击中的危险逃离。 “雷疯子,人要跑了。”女娃娃在杨雷肩膀上急得拍手道。 “不会。”杨雷冷冷道,发出一枚雷丸直奔杨雷胸口。接着又连发三枚雷丸,封住陆大海可以逃脱的出路。 丝毫看不到生路,陆大海竟然直接用左臂去挡一枚雷丸。数道“轰隆”声之后,原本应该被炸成粉末的陆大海竟然被包裹在一个蓝色水球之中。 “你若不伸手去接这颗雷丸,这左臂还能留下。”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水球背后响起。 鲤鱼杖,夏姓老者徐徐走到陆大海身旁,用杖头轻轻碰了下水球,水球便不再凝聚成型,洒落一地。 “雷疯子,跳。”女娃娃揪着杨雷的头发道。 杨雷一跃而起,跳至一棵古树上。而原来他所在之地,立起无数冰锥。想来刚才若不是女娃娃提醒,杨雷必定被冰锥所伤。 “雷疯子,龙宫的人,别轻敌。” 杨雷嘴角上扬,兴奋之情,难以压抑。在他眼里,夏姓老者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更有趣的猎物罢了。他举起双手,瞬间手指之间多了八颗雷。 一颗,两颗,三颗... 杨雷手中雷丸逐一发射,直指老者面门。 夏姓老者鲤鱼杖一挥,身前瞬间立起一座水墙,将所有雷丸挡在水强之外。 杨雷见状,接着又补上数颗雷丸,这后发的几颗雷丸,直接打在先前嵌入水强上的雷丸上。通过雷丸之间的撞击,前后十几颗雷丸瞬间爆裂,产生巨大冲击,将夏姓老者和陆大海弹开至数丈。 “交出舍利,老夫保你一条性命。”老者对陆大海道。 先前在慈安镇,夏姓老者没有贸然出手抢夺舍利,便是担心其他势力也暗中也在盯着陆大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是夏姓老者最期望看到的。但是这杨雷与陆大海势力差距太大,刚才他若再不出手,这舍利便直接被杨雷所夺。 可是对陆大海而言,命可以没有,但是这舍利不能丢。他终究是狠下心来,右手掏出一枚铁钉,直接插入自己脑门。 铁钉刺入,陆大海浑身皮肤塌陷,失去光泽,瞬间像老了几十岁,再慢慢地,身体化为泥土,随风消散。 由远处赶过来的杨雷看着已化为尘土的陆大海,问道:“人呢?” “化尸术。”夏姓老者道:“尸宗中让自己化为尸鬼,从而能使得土系法术的法子。他很聪明,没和我们纠缠,直接跑了。” 杨雷转身欲追,却被夏姓老者拦住。夏姓老者将一只巴掌大的木盒递到杨雷面前,道:“这个东西,想必你们也有吧。” 第二十三章 子母蝉 树林内,夏姓老者向杨雷解释,原来龙宫之所以知道雨台寺舍利被盗,以及陆大海的踪迹,全凭这木盒的主人。 数日前,龙王寝宫内,突然出现了一封书信和一个木盒。书信上写着雨台寺舍利被尸宗所盗,凭借木盒中的子母蝉便可以找到盗窃之人。 龙宫搜查上下,也没发现送这木盒和书信的高手,而舍利对龙宫诱惑极大,有了舍利便可再培养一等高手。因此派出夏姓老者前来夺取。 而夏姓老者思虑过后,认为送木盒之人应该另有所图,因此先依靠着这子母蝉暗中观察。 杨雷见到木盒中的子母蝉,摸了摸胸口的木盒,极为恼怒道:“岂有此理,谁胆子那么大,竟然把青玄山当枪使。” 与龙宫类似,杨雷也是误打误撞收到了木盒和信件,前来抢夺舍利。杨雷修为遇到瓶颈,这舍利被盗的消息对他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碳。 龙宫原本也是妖族一脉,归属青玄山,但是后有龙宫叛逃青玄山,自此两派不和,青玄山山主发誓在他有生之年必定踏破龙宫。龙宫人数虽然不及青玄山,但是贵在都是精兵强将,并且龙宫所在地极为隐蔽,因而能一直与青玄山抗衡。而青玄山自从十六年前发生一场大变故后,山门中高手折损大半,自此之后也以养精蓄锐为主。近几年来青玄山与龙宫两派相处更加“融洽”,门下弟子见面,也不似之前定要争个你死我活。 杨雷与夏姓老者核对木盒之事,推测这幕后主使八成是想挑起两派事端。因而主张“和平竞争”这枚舍利。两人都有子母蝉在身,知道陆大海去向。夏姓老者提出谁先能擒住陆大海,谁便有权获得舍利。杨雷听闻,心下又是另一番打算,倘若这场赌约,他赢了,自然不战而胜,但是倘若他输了,再动手也不迟。怎么算都不是亏本买卖。 可是杨雷哪里知道,夏姓老者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早已经和龙星樱约定好,他先有意放走陆大海,再对杨雷施展缓兵之计。让龙星樱先行追击陆大海,而真正的子母蝉也是让龙星樱拿着,他给杨雷看的不过是另外一只子母蝉。 话分两头,慈鹿一行人也逐渐行至忠骨山。路上,慈鹿喂养铁尸精血,锻炼自身修为。自从与安舍一战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修炼速度加快。先前妖犬大红给他一种不可战胜的感觉,而此时,他即使和大红面对面,也没有生出惧意。用木鱼小和尚的话说,慈鹿此时的气已经和没进入战斗状态的大红相差不大。而气是修炼者修炼到一定程度由自然而然散发,有强弱之分。而像大红这样的妖兽更能以气识人。 忠骨山,破庙内,银色光影一闪而过。从陆大海身前掠过,又飞回一妙龄女子肩头。这妙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抢先一步的龙星樱。 龙星樱看了看手中的舍利,道:“也没什么稀奇,这么多人抢它。” 舍利被夺,陆大海,起身一跃,但是他此时精气耗尽,在破庙内,始终都追赶不上龙星璎。 “陆大海,你是慈鹿那小子的师傅吧,慈鹿虽然不是很灵泛,但是人还是不错的。看在他的面子上,本姑娘告诉你,这舍利从你拿到的那一刻起,便不属于你。” 龙星樱向陆大海解释,他身上早已被种下子母蝉,盗窃舍利之事,也是早就被神秘人传给青玄山和龙宫。 陆大海查遍周身,终于在鱼竿内找到子母蝉,这子母蝉只有指头大小,腹部极大的是母虫,退化的翅膀虽然不能飞翔,但是却可以一直震动,来吸引这母虫产下的子虫,想来这藏虫之人本领确实不俗,这鱼竿,陆大海几乎时刻傍身,竟然也被对方藏虫。 看着子母蝉,陆大海万般无奈,欲奋力一击,将子母蝉杀死,但是龙星樱的银奴儿倏地将子母蝉抢走。 “别杀它,我让这银奴儿好好溜溜青玄山的人。”说罢,龙星樱示意银奴儿叼着子母蝉飞走。 银奴儿得令后,专门挑地势险峻之处飞行,还时而折返。追击陆大海途中,夏姓老者佯装体力不支,渐渐落后杨雷。杨雷先是心喜,觉得胜券在握,后面逐渐生出疑惑,陆大海怎么突然这么有活力,我始终追赶不上他,或攀高峰,或淌恶水,杨雷叫苦不迭。最后银奴儿完事了,将子母蝉丢在一山涧潭水中,等到杨雷找到子母蝉,不见陆大海,依旧没有发现这是夏姓老者的诡计,权当是陆大海自己发现子母蝉,丢弃在此地。 说回山神庙,陆大海摆脱了母蝉后,算是受了龙星樱恩惠,不好意思,同时也没有能力对龙星樱用强,抢回舍利。他知道这舍利对龙宫与青玄山而言,只不过是一件进阶修炼的宝贝,而对于尸宗来说却有更重要的意义。 于是陆大海拱手作揖,对龙星樱道:“姑娘,我尸宗愿意用同等价值的灵药宝器换这舍利。” “这不就是一块死人骨头吗?你说说有什么稀奇的。” 陆大海解释道,这舍利乃是尸宗开宗宗主死后所化。而尸宗现任宗主乃是开宗宗主的徒弟,二人师徒情深,现任宗主希望能接回这舍利,在宗门中供奉。 “原来如此,我倒好说,这破骨头没有亮闪闪的黄金有意思,我是没什么兴趣。只是是否和你做交换,我说了不算,这事要看夏爷爷的。” 龙星樱说的是实话,她对这舍利倒是真的没什么兴趣。 见事情还有转机,陆大海眉头稍展。但是龙星樱话音未落,只听得山神庙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两位施主拿我寺之物做赌注,恐怕不太好吧。” 第二十四章 迎战 忠骨山,山神庙。 圆月高挂,一阵阴风吹来,带来一片乌云,将整个月亮掩埋,庙内瞬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慈鹿与木鱼,双叶,妖犬大红站在庙外。 妖犬大红对着山神庙不断地哈气喘息,压抑自己,不叫出声来。 木鱼轻怕大红的脑袋,示意他知道了,陆大海必定在这山神庙内。 妖犬大红是根据陆大海身上气息寻找踪迹,因而陆大海此时脱离子母蝉,大红依旧能找到他的方位。 双叶欲直接奔向庙门,但是被木鱼拉住。 木鱼示意仔细瞧瞧庙内。 慈鹿,双叶往庙内察看,发现山神庙内竟然有打斗声响。 “庙内还有其他人。” 双叶屏气凝神,双耳聆听庙内,将龙星樱与陆大海交谈之事,听的一清二楚,也知晓了舍利被盗,定有幕后黑手。 慈鹿有样学样,也想学习双叶一样探听庙内情况,只是他尝试几次,始终不得要领,除了身边的风吹虫鸣,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木鱼瞧见慈鹿想探查庙内情况的样子,善意解释,修炼入门,最容易入手的是四肢的功夫,跑的快,打的猛,都流于表面。而眼,鼻,口,耳四种感官,确实比修炼手脚麻烦数倍。说完他将如何将灵气运转双目双耳,又如何护住心神的法子告知慈鹿。慈鹿按法子尝试,效果比之前好了许多,已经能断断续续听到庙中龙星樱与陆大海的谈话。 木鱼又让二人稍作等待,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袋子,揭开袋口,微微倾斜,从袋子中飘落的是像蝴蝶翅膀上鳞粉一样的东西。 “你三师兄的火蝶粉也被你偷出来了。”双叶道。 “看破不说破,师叔。三师兄收藏那么多宝贝,就是不用,实在是暴殄天物。我只是物尽其用罢了。”木鱼小和尚挠了挠脑袋,嘿嘿笑道,他围绕着山神庙,将火蝶粉洒落在地,形成一个圆圈,将山神庙圈在其中。 画完圆圈,木鱼朝慈鹿与双叶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二人进来。 “差点把你忘了。”慈鹿与双叶进入圆圈后,木鱼想起大红还在外面趴着睡觉,这一路奔波追踪,大红耗尽不少气力,因此任务完成后,它便趴在一棵老槐树下休息。木鱼将大红也带到圈内。审视四周后,默念口诀,火蝶粉对口诀有所感应,无风自起,从地上缓慢升向高空,慢慢地,火蝶粉洒落的地方幻化出无数红色蝴蝶,漫天飞舞,煞是好看。 “小施主,离这火蝶粉远一些。”木鱼劝诫道,说罢,他将地上一根枯枝,向圈外扔去,枯枝碰到火蝶幻想,瞬间起火,染成灰烬。 “此乃锁邪笼,可借用灵力素材制作樊笼,非驭气境的高手不能轻易破解此阵法,出入自由。” 慈鹿当下心里挂念的是庙内的陆大海以及龙星樱,见木鱼小和尚布下禁锢法阵,于是再次道:“我们可是有言在先,不能伤及人性命。” 木鱼小和尚笑道:“放心,小施主。” 三人一犬走向庙内,正赶上陆大海向龙星樱提出交易舍利,双叶向庙内二人传音道:“两位施主拿我寺之物做赌注,恐怕不太好吧。” 庙内二人听到双叶声音,先是一惊,又见庙外红光阵阵,顿时出来查看。 “和尚,刚刚偷偷在背后说话的是你吧。”龙星樱叉着腰,对双叶问道。 “小僧一直站在这,光明正大地说着事实,怎么说是偷偷的呢。况且这舍利原本就是我寺之物。”双叶不卑不亢地说道。 “这骨头是我捡来的,凭什么说是你家的。你叫它一声,看看它答应你吗。”龙星樱强词夺理道。 在龙星樱狡辩之际,慈鹿早已经迎身来到陆大海身旁,搀扶师傅坐下休息。见师傅左边的衣袖空空如也,面如白纸,满身血迹,心里甚是悲痛,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师傅...”慈鹿欲言又止,终究将与木鱼小和尚所谈之事说出。 陆大海心中黯然,虽然他不认识木鱼,但是他已察觉出来这小和尚能力远在自己之上,即使自己尸奴在手,也绝无战胜可能。 陆大海淡淡道一句:“罢了”,便不再多言,已然默许慈鹿与木鱼的约定,放弃舍利。 慈鹿见师傅答应,又劝身旁的龙星樱:“阿樱,你就将这舍利还给他们吧。” 龙星樱刚刚嘴上虽然不饶人,但是面对木鱼,双叶强大的气息,其实心里已经生出惧意。此时此刻,原本以为站在自己一边的慈鹿,竟然突然发话,让自己交出舍利,分明是站在和尚那一边。她不管有理无理,当前只是感觉到无助委屈,强忍着眼眶的泪水道:“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和尚,你想要的话,就凭本事来拿。” 木鱼双手合十道:“得罪了,女施主。” 说罢,木鱼竟然不驱使妖犬大红,而是亲自上阵。 “小和尚,你莫要小瞧我,雨台寺以驭妖为长,你不驱使妖奴,可不见得比得过我,你让那大和尚也一起上阵吧,姑娘我不怕。”龙星樱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其实是想激将木鱼,双叶二人,不想让他二人同时作战。 木鱼身形极快,龙星樱话音未落,他已然宛如闪电一般出现在龙星樱身后。 一拳,两拳,三拳...木鱼每一拳从未落空,他留有余力,也并未向致命处攻击,希望龙星樱能知难而退。 可是这龙宫公主似乎比寻常男子还要坚韧,她拼尽全力,却招招败在木鱼手下。 已经过百招,龙星樱颓败之势尽显,却依旧不肯放弃。而木鱼出招不自主地加上了几分力道,他低喝一声,双拳竟然燃烧着熊熊火焰,打在龙星樱身上。 火拳打击处,龙星樱衣服也被烧毁,漏出白嫩肌肤。 龙星樱又气又恼,但是毫无办法。终于,她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口吐鲜血。 “女施主,现在愿意交出舍利了吗?” 一旁的慈鹿,能听到龙星樱大口的喘息声,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样子,慈鹿很希望龙星樱交出舍利。 “不。”龙星樱这个不字说得清晰响亮。 木鱼再也按捺不住,拳头上火焰长大了一番,高举空中,准备最后一拳。 “啪”的一声,木鱼出拳完毕,这一拳却没有打在龙星樱身上。 慈鹿挡在龙星樱身前,用双手接住火拳。 空气中弥漫着皮肤烧焦的味道。 “小施主是要反悔吗?”木鱼收拳问道。 “不,我没想过反悔,但是要我眼睁睁看着朋友挨打,我也做不到。”慈鹿将铁尸唤出,拦在龙星樱身前道。 第二十五章 异变 圆圈之内,慈鹿与龙星樱一齐对抗木鱼。两人一尸背靠背,全神贯注盯着前方,来抵挡木鱼的袭击。 木鱼也不再为难龙星樱,毕竟她是一介女流,因此接下来的拳脚都攻向慈鹿。 慈鹿实际上实力并不比龙星樱强,毕竟他才修炼不久,好在有尸经加持,他与铁尸共享视野,加之这几日腿法,和手上功夫都算是入了修真门槛,因此面对木鱼的火拳,他十下竟然也能抵挡住四五拳。 旁边的犬妖大红不断呜咽低声嚎叫,想要入场帮助木鱼。木鱼并不想伤害二人性命,因此命令大红待在原地,不得相助。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慈鹿与铁尸浑身是火拳灼伤的痕迹。 “阿樱,对不起,我好像支撑不住了。” 看着木鱼的火拳,慈鹿视线模糊,一头栽在地上,他双手撑地,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想要站起来,再次迎敌,但是瞬间,体力不支,再次倒地。铁尸也失去联系,趴倒在地上。 寒风阵阵,带来几只火蝶,落在双叶的头上,转瞬间又化为点点红光,随风消散。 慈鹿眼睁睁看着木鱼徐步走来,蹲下身子,用中指在自己额头一点,瞬间,慈鹿额头泛起一丝红光,紧接着红光如洪水一般,沿着慈鹿的经络走遍全身。 慈鹿浑身经脉暴涨,皮肤上的血管也因为收到红色光芒冲击,变得如蚯蚓一般粗细。 “啊!”终究承受不住,慈鹿痛苦地叫了出来。 “姑娘,小僧终究是不忍用这灵火洗髓的法子,毕竟有几个人能承受浑身经脉被烈火灼烧的滋味。”木鱼笑着对龙星樱说道,在与二人交手之时,他已经观察出来,这姑娘看着慈鹿时,眼睛里无时无刻不流露着担忧之情。 而龙星樱心中也有几分懊悔,方才慈鹿被木鱼火拳揍的鼻青脸肿之时,她已经动摇,想交出舍利。可是这舍利对龙宫而言,确实也十分重要,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能再坚持一下,等待夏老的救援。 龙星樱看着慈鹿被折磨的身体都扭曲变形,内心也是极其痛苦,她幼年时流落在外,饱尝人间冷暖,被人贩子贩卖过,被地痞流氓欺负过,后面被龙宫带回,却因为这段在外流浪的经历,被同龄人排斥,从小到大,她没有一个朋友。 起初与慈鹿相识,他并未真正与之交心,只是想着利用他帮忙找到财宝,被慈鹿所救后,稍有好感。山神庙再次相遇,慈鹿又在紧要关头,支持自己,把自己当做朋友,一种从未有过的认同,温暖,安心涌上心头。 “和尚,放过慈鹿,这舍利你拿去吧。”龙星樱将舍利丢给木鱼,然后急忙跑到慈鹿身边,将其扶起。 慈鹿面向龙星樱,眼睛下垂,不敢直视她,道:“对不起,阿樱。” 饶是龙星樱平时骄横,此时见到慈鹿伤横累累,不成人样,一时语噎,暗暗啜泣。 “放心,女施主,我使用的功法原本就是克妖之法,对非妖族之人,伤害只会有三成效果。不会对慈施主有大碍的,静养休息几天,即可恢复。” 此时,陆大海也走上前来,搭手诊断慈鹿脉象,片刻,他对龙星樱点头,示意木鱼所言非虚。 舍利既然到手,木鱼与双叶便准备返身回寺庙,正当木鱼准备撤下锁邪笼时,慈鹿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龙星樱看着怀中的慈鹿,发现他身上经脉又暴涨起来,泛起红光,和先前不同的是,慈鹿双目通红,仿佛被鲜血浸透一般。 慈鹿先是躬身蜷缩成一团,不断地哆嗦,不一会,又手撕自己身上的衣服,横冲直闯。 龙星樱急忙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木鱼返身,见到慈鹿状况,分明是妖族被灵火洗髓后的情形。 “难道他身上有妖族血脉。”木鱼心想,他一跃至慈鹿背后,想一掌将慈鹿打晕。但是一掌过后,慈鹿安然无恙。 慈鹿此时身法也比先前快了数倍,木鱼也费劲一番周折,终于制服慈鹿。 木鱼用佩戴在身前的佛珠,捆住慈鹿双手。 “师叔,他身上竟然有妖族血脉,我竟然一直未发现。”木鱼一再确认后,苦笑道。 “和尚,我不管他是人是妖,他到底怎么样了。”龙星樱问道。 木鱼解释,刚刚他使用的灵火洗髓,乃是《妙法善妖经》中的首篇,若是把妖奴比做一块玉雕,那么未经驯服的妖族便是一块璞石,而灵火洗髓就是将璞石上的杂志剔除,让玉显露的这一部分。只是这一步骤会让妖族异常痛苦,之前有承受不住痛苦,在灵火洗髓过程中承受不住,一心求死的妖族也时有发生。 灵火洗髓,洗去的是妖族的妖族本能中的兽性。通常妖族的妖力越强悍,洗髓的时间越长。 慈鹿多半是祖上有妖族的血脉,木鱼如此推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慈鹿的情况逐渐好转,慢慢平复下来。 木鱼解下绑在慈鹿手上的佛珠,对一行人躬身道:“应该无大碍了,我们就此别过。” ..... 山神庙内,龙星樱找了许多枯草扑在地上,然后与陆大海一起将慈鹿放在枯草上。 云开月现,一切终于又归于平静。 ..... 次日清晨,慈鹿感觉脸上一阵湿湿凉凉,睁开双眼,竟然是小黑蛇在摩挲自己的脸颊。他感觉到右手一阵酸麻,原来是龙星樱枕着自己的右手睡了一晚。 “醒了。”陆大海提着两只已经剖去皮毛,洗干净的兔子,迈进门来,往火堆填了几根柴火,又用木棍将兔子支撑好,立在火便炙烤。 陆大海从腰间取下一个布袋,布袋中装的是一些晒干的浆果粉末,将其涂抹在兔肉上,不一会便肉香四溢。 “好香。”龙星樱问道肉香味,也醒了过来,看到身旁的慈鹿也清醒过来,高兴道:“臭小子,你醒了,还疼吗?” “好多了,不疼了。” 兔肉烤好,三人围坐在篝火旁,慢慢品尝。 “臭小子,既然你有妖族血脉,那你去青玄山看那劳什子命家大师,应该会更方便些,毕竟都是族中之人。”龙星樱道。 “鹿儿,你怎么了?”陆大海问道。 陆大海还不知晓慈鹿一体双魂的事情,于是慈鹿解释一番。 听完慈鹿所言,陆大海感叹命运弄人。 “师傅,青玄山在哪?” 陆大海掏出一副地图,递给慈鹿。这是他以前行走时,根据自己游历绘制的地图,青玄山等各个宗门都在上面。 “瞧见那人首蛇身的标记了吗,那边是青玄山的位置,我们在这。”陆大海耐心地给慈鹿讲解。 吃完兔肉,篝火已经燃烧殆尽,山神庙的破旧木门被一阵风吹开,又是一人走进庙来。 第二十六章 妖气 闯入庙门的正是龙宫的夏姓老者,他脸庞冻得青紫,是被冻了一夜的结果。 一进门,夏姓老者便瞧见了慈鹿与陆大海和龙星樱一齐围绕着篝火烤火。徐徐来到龙星樱身边坐下。 “没事吧?” “我没事。” “失败了?” “嗯。” “青玄山拿到了吗?” “没有,被雨台寺的和尚拿回去了。” 夏姓老者与龙星樱一问一答,两人交谈的虽然言简意赅,但是语气却像是关系融洽的爷孙关系。 “只要没被青玄山的人拿走,就不碍事。”对龙宫而言,舍利可以丢,但是绝对不能到青玄山手上,因为舍利势必会打破两门目前微弱的势力平衡。 龙星樱知道舍利没拿到手,与自己有很大的关系,如果做事果决,拿到舍利后,立马就走,也许便不会遇上雨台寺的和尚,舍利也不会丢。抱着歉意,她到屋外,抱回一些柴火,加到篝火,火苗不一会又旺了起来。 慈鹿将木门合上,慢慢的,原本萧瑟的山神庙,竟然有了些微的暖意。 夏姓老者的脸色逐渐有了肉色,他慢慢地揉搓着手,听着龙星樱讲述昨晚的故事。听到慈鹿挺身而出,帮助龙星樱对付木鱼小和尚时,嘴角漏出一丝不容易察觉的笑意。听到慈鹿有妖族血脉时,心里也暗呼奇怪,他也算是“驭气”级的高手,若是慈鹿身上有妖族血脉,两人接触数次,他应该早已经发现,不应该看走眼。 夏姓老者依旧揉搓着手,用目光上下打量慈鹿。 “果然真有妖族血脉。” 慈鹿看着夏姓老者,疑惑道:“夏爷爷,我什么有什么不一样,可以看出来有妖族的血脉。” 夏姓老者往篝火里添了一根柴火,解释道:“瞧见这根柴火了吗,点着了便冒着火光。像你这样后天觉醒的妖族,昨晚那和尚便犹如在你身上点了一把火,此时此刻,你身上便冒着熊熊烈火。只是你不知道如何收敛这股气息。” “现在你再看看我。”夏姓老者道。 慈鹿看向夏姓老者,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睁大双眼,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夏姓老者身上不断涌出奔腾河水,淹没四周。河水流到自己脚下,他才发现不是真正的河水,但是却能感受到河水那的冰冰凉凉。 “这便是世人口中的妖气,妖气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我龙宫一脉主水,所以妖气多显性为江河湖泊,水中生灵。” “为什么不以狐妖犬妖,原形的方式来划分。”慈鹿疑惑道。 “原因有二,最重要的便是妖族相互通婚,大部分身兼多种血脉,已经分不清宗源了。像你这种先祖是妖族,传到你这一代,更难区分宗源。再者同一宗源也可能出现不同属性,例如我龙宫一脉便出现过火属性大家,但是一名妖修身上不会出现两种属性,同属性修炼之道大体相通,不同属性的修炼功法有着天壤之别,因此同属性之间妖族先开始以师徒,后面干脆便聚集在一起,形成宗派。” “那我是什么属性?”慈鹿闻道。 “应该是木属性。” 原来,像慈鹿这种血脉觉醒的情况,妖气稀薄到并不能很好的成性,夏姓老者也只看出慈鹿的妖气模模糊糊是一颗大树的样子,因此猜测大概率为木属性。 陆大海在一旁坐着,闭目养神,但是内心对慈鹿却有几分愧意,徒弟有生命之危,因为舍利之事总归要回宗门述命,所以他没能提供援手。、 四人分别之际,陆大海还是送给慈鹿一把匕首,匕首通体黝黑,是陆大海随身年轻时得到的一件利器,可以砍断生铁。 于是慈鹿向北,陆大海向西,龙星樱向东,就此分离。 ..... 按着地图,往北走的路并不好走,因为走了两天,便没有路可走,翻山越岭,人迹罕见,起初,还能仗着修行基础,灵活穿梭,但是再走了三日,慈鹿便觉得体内灵气不像之前充盈,脚下轻浮了一些。怀中的小黑蛇也因为温度降低,蜷缩起来,一动不动。 又坚持赶了两天路,中途趁着白天温度稍高,慈鹿缓下来,喝口水,休息休息。夜晚停下来休息反而比跑起来更加危险,因为山里夜晚的温度实在太低,跑起来赶路反而没有那么冷。 刺儿山,因为山中多栗子与刺猬,两者都是刺儿头,因此本地居民将此山唤作刺儿山。 早已经过了栗子挂满枝头的季节,刺猬也都早早地找到安身处,恰意地冬眠起来。 此时只有秋的萧瑟,冬的酷寒。这个季节的刺儿山最难熬,太阳刚落下,人们便紧闭家门,窝在家里,攫取最便宜的暖意。 连续几天赶路,他逐渐摸索出来若是有大山阻挡方向,该如何找到最好的路径过山,所谓好的路,便是越不用翻山越岭,便越好,最好的便是直接从山脚下直接略过,最差的便是要先到山顶,再从山顶翻到另一侧,这一切取决于两者一是山势险峻与否,二是慈鹿是否有好运气找到方便的路径。 慈鹿行走在刺儿山山腰的这一段,当地人称作跺三脚,意思是每走一步都要跺上三脚。 太阳落下不久,便已经是漆黑一片。 饥寒交迫,慈鹿嘴唇皲裂,脸色苍白如纸。他想念前几日山神庙里的篝火,想念师傅烤的冒油的兔肉,也想起来龙星樱。 终究体力不支,慈鹿重重地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第二十七章 青婆婆与傻大个 十一月的刺儿山,像被人用蘸着金粉的毛笔渲染过一遍,满山便是金黄,煞是好看。 山脚下坐落着一座百人左右的村落,村民靠山吃山,除了种地,也靠山里的栗子,菌子等野物过活。因为山上的栗子鲜美,远近闻名,因此村子被外人称作栗村,叫的久了,村子原本的名字也无人知晓。 和往年不同,栗子如今已经成熟了一个多月,栗村的人却不敢上山捡栗子,因为一个多月前,村里有人在山上采栗子时,被一个巨大的野人生撕成两半,一同随行的人侥幸活下来的,回到村庄,不久后也纷纷惨死,因此看到野人就会被追杀的传闻在村子里传开,和钱比起来,活着更重要,因此即使要勒紧裤腰带过冬,村里人也不愿意上山。 刺儿山山腰,有一部分山体突出,像一个巨大的舌头横亘在半空,“舌头”之上,是悬崖峭壁,“舌头”之下是万丈深渊,上下左右皆无出路,但是在这“舌头”之上,却有一座两层高的青瓦屋。屋外假山,亭台错落地散落在四周,屋子主人似乎偏爱枫树,大大小小的枫树像棋子点缀在庭院内,从远处望去,青瓦屋仿佛置身与层峦叠嶂的火云之中。 青瓦房左边的一间屋子,屋内正中央放这一个铜盆。盆中木炭烧的正旺,像一颗颗涂着糖霜的红色宝石。一名老妪佝偻着身子,往铜盆中又添了几颗黑炭、 慈鹿舔了舔干枯的嘴唇,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温暖的床上,珊瑚玛瑙,屋内摆设比安家只好不坏。 “醒了。” 慈鹿想起身,却发现瘫软无力,只好躺着对老妪道:“老婆婆,谢谢你了。” 慈鹿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晕倒的前一刻,原本灵气耗尽的身体,不知道被什么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就不省人事。 “小黑呢?”慈鹿胸口空空如也,之前原本是小黑最喜欢趴的位置,此刻什么也没有。 “你是说那条小黑蛇吗。不用担心,它此时应该正和未儿玩耍。” 说完,老妪向屋外轻轻唤道:“卫儿,过来见见客人。” 屋外由远及近,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若不是老妪一副神情自若的样子,慈鹿怀疑屋外是有兽群正在浩浩荡荡地冲过来。 脚步声在屋外停了下来,然后房门被轻轻推开,先是一个脑袋钻了出来,接着是身子,这人太高,是佝偻着身子走进来的。 “这莫不是传说里面的巨人吧。”慈鹿见到未儿高大的身躯,心里暗想。 除了身高是成年男子的两倍有余,卫儿眉框高耸,阔鼻大嘴,长相丑笨。 屋内没有合适未儿坐的椅子,他索性便坐在地上,地上冰凉,他又将火盆朝自己移了移,但是这一移动,火盆离慈鹿又远了些。 “未儿,娘是怎么教你的,做事要考虑别人,不能一味只想着自己,你将这火盆移走了,自己暖和了,难道别人就不冷了。” 听到老妪的教导,未儿像做错事的孩子,将火盆移到原本的位置,想了想,又将火盆推到更靠近慈鹿和老妪的位置。 慈鹿看着未儿,这人虽然长得高高大大,看上去还有几分可怖,但是行为举止,却仿佛是个六七岁的孩童。 “没事,我不冷,未儿,你坐过来些。”慈鹿对未儿招手道。 未儿并未起身,而是挪着屁股,一点点向火盆靠近,他摊开双手,放在火盆旁取暖。一条小黑蛇从未儿怀里钻了出来,然后慢慢爬到未儿手中,未儿翻转手掌,将掌心摊开朝上,小黑便安静地盘在未儿的手中。 “小黑,你有了新朋友,是不是不要我了。”慈鹿对着快睡着的小黑蛇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黑蛇直立起来,瞧见慈鹿,立即高兴的尾巴摇摆,然后爬向慈鹿,用小小的脑袋摩挲着慈鹿的脸颊。 “好痒。”慈鹿轻轻抚摸小黑,对老妪道:“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您,我叫慈鹿,您叫我鹿儿就好了。不知道,奶奶怎么称呼。” 老妪笑眯眯说道:“叫我青婆婆就好了,这是我儿子李未,昨晚就是他带你回来的。虽然长得不好看,可是个心善的孩子。” “那谢谢未大哥了。” “鹿儿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那你比未儿还大三岁呢。叫他未儿就好了”青婆婆呵呵笑道。 慈鹿心里疑惑,这青婆婆看上去至少应该五十岁了,怎么儿子李未才十三岁呢? 青婆婆将慈鹿慢慢扶起,添了一杯温水,递到慈鹿嘴边。 温水入喉,宛如甘泉。 老妪询问慈鹿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山上。慈鹿不好说出实情,也不好撒谎,于是说道自己身患怪病,所剩时日不多,只有北边有位名医能救自己,所以才日夜不停地赶路。 听完慈鹿所述,老妪连连叹息,直埋怨这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一个娃娃。接着他让未儿去厨房端碗白粥过来。又亲手给慈鹿喂到口中。 慈鹿此时没有气力,肚子早已经饿的咕咕叫,竟然连吃下五碗白粥。 在青婆婆家躺了三天,慈鹿才有气力下床,他与青婆婆也便得更加熟络起来。 李未六岁时被人伤了脑子,留下后遗症,后面一直只有六岁孩童的智商。起初青婆婆怎么也接受不了,后面慢慢也看开了,只希望儿子能过得平安,快乐便心满意足、 小黑对李未极为亲昵,或者说李未天生讨动物喜欢。平时李未如果遇到受伤的动物也会带回家来,起初都是青婆婆来治疗带回来的动物,后面李未也慢慢学会分辨常见的伤势和治疗的方法,便开始自己治疗动物。 第二十八章 买米 在青婆婆家住了几日,发生了一件另慈鹿即为尴尬的事情,那就是他把青婆婆家的米都吃光了。 原本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胃口,一顿十碗米饭,还是吃了个八成饱,这一切都发生在那晚昏倒,再醒来之后。 怪事不止这一件,慈鹿发现自己灵气回复的极慢,如果把以前的灵气比做一汪池塘,那么现在的灵气就只有一杯水那么多,这还是连续几日,他不停打坐修炼的成果。仅凭借这点灵气,连铁尸也召唤不出来。 “这一摔,摔出大问题来了。”慈鹿心里有些焦急,如果像个普通人,一步一步走到青玄山,至少得小半年的时间,而如果凭借灵气行走,则至多两个月的时间。况且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贸然前行,多半会进野兽的肚子。想清楚后,慈鹿决定暂住在青婆婆家,先弄清楚如何让灵气恢复。 青婆婆对于慈鹿能留下来,十分高兴。慈鹿主动揽下去买米的差事。奇怪的是,青婆婆家里珊瑚玛瑙,朱玉瓷器甚多,但是却没有常用的银子铜钱。一直以来,母子二人都是靠着山货与外界以物换物,来换取粮食。 青婆婆将山菌栗子等山货放进一个麻布袋子,袋子装满,高度已经超过慈鹿,但是对李未而言,大小刚刚好。用一条胳膊粗细的麻绳,将麻袋牢牢地捆绑在李未身上。慈鹿也背着一个麻布袋子,只是和李未的相比,本来正常大小的袋子,变得像个玩具一样。 李未蹲了下来,对着慈鹿,指了指他脖子与袋子的缝隙,示意他坐上去。 “抓紧未儿的脖子,记得早去早回。”青婆婆对坐在脖子上的慈鹿道。 慈鹿还没反应过来,李未便已经大步迈开,跑向悬崖。 “难道李未要直接跳下去吗?”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慈鹿,本能地抓紧李未的脖子。 李未宛如一头脱缰的野马,从青瓦屋,穿梭过院落,最后从悬崖一跃而起。 慈鹿感觉像是有人使劲地往下拽着他的心脏,紧闭双眼,不由自主地大喊起来。 “碰”的一声。 慈鹿感觉地动山摇,脑袋都是懵懵的。 这肯定没有到地面上,仅剩的理智告诉慈鹿,他曾经到过这悬崖,看不到底,丢下石头,也听不到声音。因此这么点时间,决计不可能跳到崖底。若真的直愣愣落到崖底,他们二人也只会瞬间变成肉饼。 果然,李未落在一颗横向生长的古树上,下一刻,又是一跃,落在一块凸起的石台上。原来这悬崖也并非毫无可以攀附之物,而李未弹跳也异于常人,宛如山间猿猴,左右横跳,异常敏捷。数次之后,慈鹿已经熟悉这种感觉,睁开双眼,享受这奇异的“下山”方式。 悬崖之下是一块平地,李未将慈鹿放了下来,慈鹿感叹:“还是踏踏实实地走路舒服。” 一条清澈的小溪穿过平地,再缓缓往下走,流向的就是栗村的方向,这也是他们二人今日的目标,去栗村,用山货换些大米和柴米油盐。 越过平地,小溪钻入一片小树林,慈鹿二人也跟着小溪,钻了进去。二人沿着溪水流向前行。 突然,从一旁的灌木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慈鹿听到声音已经来不及,一只硕大的黑毛野猪直奔慈鹿而来,没了灵气支持,慈鹿甚至连寻常人都不如,四肢跟不上大脑的节奏,脑袋中想的是要跑,但是双脚仿佛被钉在地上,是怎么也不动。 野猪的獠牙冲向的是慈鹿的胸口方向,若是被刺中,指不定心肺都要被刺穿。 危难之际,李未挡在慈鹿身前,用双手硬生生接下野猪一击,但是这野猪身形已经和小牛一般,冲撞的力量非同小可,两颗獠牙最终还是刺入李未小腹。 李未反手抱住野猪的脖子,腰跨一扭,竟然直接将野猪摔倒在地。接着他朝着野猪鼻子猛击一拳,野猪鼻子相比其他位置,更为敏感,这一击下去,野猪瞬间痛苦嘶叫起来。 若这只野猪识相的话,被李未松开后,应该早早逃离,但是野猪是有名的报复心强。 一击,两击... 李未双手被野猪獠牙割破了数到伤痕,他是有直接击毙野猪性命的能力的,但是他依旧坚持将冲撞过来的野猪摔倒在地,希望野猪能自行离开。 慈鹿在一旁帮不上任何忙,只能是干着急。 终于,野猪精疲力尽,放弃这场角斗,掉头悻悻然离开。 李未也长舒一口气,坐在地上,慈鹿赶过来,查看伤势。 伤口主要在双手,肉皮外翻,一部分伤口被多次撞击,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肉不停的跳动,那是极为贴近血管的位置。 慈鹿将上衣拖下来,撕成数块布条,一部分浸透溪水,将李未手掌上的血污,泥土擦掉。 小心翼翼,但是还是不免触碰到伤口。李未知道慈鹿这是为他清理伤口,要紧牙关,一声不吭。 若是慈鹿问他疼不疼,他故意挤出一个笑脸,答道:“不疼。” “娘说,男子汉不能轻易喊疼。” “疼就叫出来,会好些。” “啊..疼” 伤口终于清理完毕,慈鹿用剩下的布条包裹好李未的双手。 ..... 栗村的村口,一个梳着冲天髻的孩童,拿着石头向墙角砸去。 慈鹿二人走近才发现,墙角里蜷缩着一只两个月左右的黄色小土狗,小土狗身边散落着不少碎石,瑟瑟发抖。 孩童将石块扬到半空,突然被一只绑满布条的大手拦住。 “谁啊。”孩童不耐烦地回头,看看是谁敢拦他。 慈鹿原本以为这孩子会被李未巨大的身躯吓住。没想到,这孩童直接将手中石块砸向李未的眼睛。 “傻大个,几天不见,你胆子这么大了,敢拦我了。” 幸好孩子力道不大,并未对李未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听到一声“呜咽”,孩童看向墙角,发现小土狗跑了。他一甩,甩开李未的束缚,丢下一句:“晚点找你算账。”接着便追小狗去了。 听青婆婆说,往常都是李未一个人来村子里换粮食,想必村里的人都认识李未了,见怪不怪,这也省事,只是刚刚这孩子,太顽劣了些。 第二十九章 李未是凶手? 一进村子,慈鹿发现李未变得畏手畏脚,要么捏捏衣角,要么故意摸摸麻袋,像一个做错事,不知所措的孩子。 很快,慈鹿就发现了原因,街上的人对着李未指指点点,窸窸窣窣,好像在说什么,看他们厌恶的表情,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突然,人群中,一个声音喊道:“肯定是他,肯定是他袭击上山的人。”说完,一颗腐烂的青菜砸在了李未的头上,腐烂的汁水顺着李未的眼睛,流到鼻梁。 慈鹿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发现正是在村口遇到的男童。男童躲在人影中悄悄摸摸喊了这么一声,瞬间便有其他人附和。 “我就说肯定是他。” “长得这么凶神恶煞的。” “可是他痴痴傻傻的,不像是...” “这种痴痴傻傻的才危险,杀了人,都不觉得自己杀了人。” 慈鹿感觉不妙,拉着李未加快步伐,想赶快离开此地。 众人发现二人想逃走,更加肆无忌惮,石块,污泥,什么脏,什么打的疼,就往慈鹿,李未二人身上丢。 起初,慈鹿还担心李未还手,误伤众人。但是他撇了李未一眼,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李未用受伤的双手护着额头,豆大的泪珠从他粗粒的脸庞上滑落,泪流满面。 人群开始推搡,拉扯二人。 “碰”的一声,慈鹿脚下滚过来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石头棱角分明,尖锐的一端还沾着血迹。 李未的后脑勺被这块石头砸出了一个大口。 “嗖”的一声,另一块石头飞来,慈鹿眼疾手快,接下石头。石头飞来的方向,冲天髻的男童正掂量着另一块更大的石头,准备砸过来。 慈鹿恶狠狠地看了男童一眼。男童顿时软趴下来,丢了石头就跑。 “快进来。” 慈鹿被声音的主人拖进街边的一家杂货铺,一同被拽进来的还有李未。 救下慈鹿二人的是一位长相憨厚,身体浑圆的中年男子,待二人进屋,他连忙将门关上。起初还有几个闹事者拼命地拍打着木门,等到屋内无人应答,这些人便也没了兴致继续纠缠下去,悻悻然散去。 “未儿,莫怪大家,实在是因为最近出了人命,都说是山里的野人干的,这野人也身形巨大,便有了闲话,说这野人就是未儿。”中年男子从柜子里翻出一些创伤药,涂在李未受伤的后脑勺上。 这长相憨厚的中年男子是这间不大的杂货铺的主人,名叫朱贵,往常李未的山货,多半都是给了朱贵,在他这换米面粮油。 慈鹿对朱贵道了谢,但是心中也明白,从未儿的神情,以及连一个黄口小儿都可以欺负未儿来看,恐怕没有野人的事情,未儿在村里受到的待遇也不怎么样。 “哎呀,麻袋怎么破了这么一个大洞。”朱贵正在往外掏麻袋里的山货,突然发现麻袋上有个拳头大小的漏洞。 慈鹿看了一眼,发现麻袋被什么锋利的锐器给划破了。进村前,袋子还是好好的,肯定是刚刚有人趁火打劫,原本满满一袋子的山货,此刻就只剩下一小半。 朱贵直叫可惜,最近村里人都上不了山,这要是满满一袋子的山货,能比平时多换一倍的货物。 朱贵留二人吃了午饭,等到傍晚,天黑了,才送二人出门。 山里人家,除了吃睡劳作,没有其他事可干,加上天冷,天刚黑,各家各户便禁闭门户,街上人烟稀少,没了白天的人多势众,街上的人,只敢错过慈鹿,李未后,暗戳戳地骂句怪胎,或者朝二人吐一口浓痰。 慈鹿握紧拳头,想将刚刚吐痰的猥琐男子拉到巷子,好好暴打一顿。可是终究忍了下来,李未母子还要靠镇上的人过活,别自己一时头脑发昏,给母子二人带来麻烦。 村西口,这是慈鹿二人中午刚进村的地方,此时也是回家的方向。 李未步子迈得大,走在前面,突然,他蹲了下来,慈鹿跟了上去。 身体微微发抖,发出啜泣声,李未接着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慈鹿蹲了下来,想给李未擦擦眼泪。这时,才发现李未双手捧着一只小土狗。这小土狗正是进村时,被虐待的那一只。 小狗眼眶被砸的稀烂,分不清它是睁着还是闭着眼睛,喘息声越来越弱,渐渐地,便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三两农夫从村外劳作返家,迎面向慈鹿二人走来。 熟悉的眼神,鄙视,轻蔑,农夫张嘴:“怪...”,胎字没落地,慈鹿狠狠地看了他们一眼,吐出一个“滚”字。 欺软怕硬是天性,掂量了下自己人少,打起来不一定能在慈鹿,李未手下二人下讨到便宜,便也没了下文,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往村里走去。 山脚,远离村子的一顆野树下,二人将小土狗掩埋。 再赶路时,没了来时的欢快,李未一直沉默不语。 慈鹿发现此时赶回去的路与来时不同,分明是奔着山顶的方向。 “未儿,这条路怎么和我们来时的不一样。” “往上跳,跳不高,往下跳,可以。” 慈鹿大致听明白了,李未的弹跳能力不足以从原路返回,青瓦屋上方,应该是有一处地方,可以从高处往下跳,也可以回家。 李未对这山势极为熟悉,带的山路并不难走,慈鹿跟在后面倒是十分轻松。 月儿越来越圆,夜色越来越浓,温度越来越低,没了灵气护体,慈鹿与常人无疑,感觉自己像坠入一个冰窟窿。 李未回过头来,将自己身上的一件兽皮披在慈鹿身上。 慈鹿瞬间觉得暖和很多,发自真心,慈鹿对李未笑了笑。 李未也回之一笑,依旧是那副憨憨傻傻的模样,但是却天然带着几分亲近。 两人走了两个时辰,已经能瞧见山尖尖。 突然,李未停了下来,转过身,朝山下的方向看去。 “有东西来了。”李未憨憨地摸了摸脑袋,说道。 顺着李未的目光,慈鹿并未发现异样。 “没...”慈鹿刚想说没什么,话未说完,眼前的树丛开始颤抖,摇晃,紧接着窜出两个人影。 “让开,让开。” 两个人影向慈鹿迎面跑过来,不住地招手,示意慈鹿李未让开。一切发生的太快,慈鹿要躲开已经来不及。 “砰”的一声,慈鹿被撞到在地。 被撞到在地的是一个身形枯槁,穿着褐色麻衣的青年男子,而另外一个人动作还算灵巧,踉跄一下,最终还是绕了过去,一溜烟,再也看不见人影。 树丛里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行走,山雀惊飞,走兽也往山上方向逃走。 慈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而地上的青年男子,看情形,觉得没必要再挣扎,便瘫软在地上。大限将至,他将所有的气力都倾泻在咒骂慈鹿和李未二人身上。 慈鹿想掐诀召唤铁尸,但是微弱的灵气,不足以感应到铁尸,即便如此,他依旧站在李未身前。 参天大树,在那怪物面前,犹如脆嫩的青苗一般,应声倒下、 一颗硕大的野猪头冒了出来... 第三十章 怪物 栗山,月明星稀。 慈鹿拔出匕首,严阵以待。李未也全神贯注盯着眼前的树林。 而麻衣男子则是瘫软在地上,不断地重复地念叨着“要死了”,“你不得好死”之类的话语。 一颗硕大的野猪头从十人左右高度的树顶冒出。 地面在颤抖,怪物一点点地展露。 那野猪头并不是怪物的脑袋,只是这怪物正在生吞野猪,恰好整个野猪脑袋漏在在外面。 怪物约五丈高,下肢粗短上身纤细,像个倒过来的陀螺,双臂细长,宛如猿猴的长臂。怪物再走近一些,慈鹿才看清它的面貌,青面獠牙,身披栗色长毛。 野猪脑袋没什么肉,怪物嚼了两口,觉得没什么味道,又将其吐出。 残破的野猪头,眼珠那一块区域已经被嚼碎,化为一团肉糜,血的腥臭混杂着巨怪的本身的臭味,就像腐烂了十多天的尸体一样,那是慈鹿最熟悉,也是最不愿意闻到的味道。 巨怪瞧了瞧三人,那眼神仿是看着三块鲜肉,它仔细斟酌,打量,哪一块肉更加鲜美,最终墨绿色的瞳仁落在了慈鹿身上。它张开血碰大嘴,怒吼一声,瞬间生出一股腥风,将慈鹿逼得连连后退几步,幸好慈鹿被李未一把拉住,才避免被吹到更远处。 三人一怪相距不过百余步距离,巨怪蓄势待发,奔跑起来,犹如发狂的兽群,掠过的树木被折断,踏平,巨石被弹飞到一边。 慈鹿已经见识了巨怪的威力,知道此时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逃跑。 “分开逃。”慈鹿对其他二人说道。 地上男子终于醒悟过来,分开逃走,就有三分之一的生还机会,想清楚后,他又慌乱地爬起来,准备逃走,不曾想跌倒之时,脚被藤蔓缠住,此时此刻,却是逃脱不开。他一把死死地抓住慈鹿的衣襟,慌乱地叫着:“我脚被缠住了。” 已来不及多想,慈鹿挥起匕首,斩断藤蔓。但是斩断藤蔓之后,再逃已经来不及。 巨怪跃至三人头上,双手互握,合成一个巨大的拳头,砸向三人。 无处可躲,慈鹿举起双臂想硬生生接上这一击,但是这一击若真落在他头上,势必将他压成肉饼。 烟尘消散,慈鹿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原来李未已经站在他身前,挡下这一击。 巨怪双拳重重压在李未头顶之上。 李未回头一笑,慈鹿刚想道声谢谢。突然一阵拳风袭来,打在李未腹部。 原来这巨怪竟然有四只手,只是之前隐藏在身后。这一击,出其不意,将李未击飞,连续撞断四棵大树,才得以停下。 面对巨怪的绝对力量,慈鹿毫无招架之力,被巨怪一只手紧紧窜在手心。同样被抓的还有麻衣男子。 巨怪张开大嘴,将麻衣男子抛入嘴中。伴随着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巨怪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咀嚼稀碎。 慈鹿也面临同样的命运。他像一块烹调好的肉块,被高高举起。往下看,慈鹿还能瞧见巨怪口中,还未完全咽下去的尸块。他尝试用匕首刺伤巨怪,但是却发现自己被牢牢困住,手握匕首,却无处发力。 已然就要成为巨怪口中美食,慈鹿连那黄灿灿的烂牙都瞧的真切,他不怕死,但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奇迹出现,慈鹿身上的小黑蛇溜了出来,朝着巨怪的虎口就是一咬,没想到这一口咬的巨怪生疼,直接松手,将慈鹿放开。慈鹿瞅准机会,落在巨怪双眼附近。打架,先废人一对招子,总归是没错的。 月光下,高高举起的匕首冒着寒光,再次展露时,已经带着巨怪的鲜血。一击命中,刺瞎了巨怪的一只左眼,慈鹿想乘胜追击,再刺右眼,但是巨怪已经吃痛,反应过来,四手齐出,准备擒拿慈鹿。 但是,显然巨怪还没有习惯一只眼睛的世界,他手舞足蹈,身体失去了平衡,仿佛走在独木桥一样。慈鹿乘机会逃脱,飞奔至李未身前。 巨怪跌跌撞撞跟在慈鹿身后。 “醒醒,未儿。” 终于,李未被唤醒,慈鹿一把拉着李未,朝山上跑去。 “未儿,我们回家。” 巨怪终于稍微熟悉了只有一只眼睛的世界,咬的越来越紧。 “还...有多久,未儿。” “马...上...”二人皆气喘吁吁,生死时速。 与巨怪只有一尺之距。 终于,柳暗花明,二人来到一处陡坡。 李未喊道:“就是这。” 陡坡下的地势,和当初下山时跳跃的地势如出一辙,接近垂直的山坡上,横插着巨石,古树,形成一道天然的阶梯。坡底是青瓦屋旁的小树林,但是却瞧不见青瓦屋。 二人十分默契,慈鹿向上一跃,李未稍微俯身,瞬间,慈鹿便坐在了李未的脖子上。接着,又是那熟悉的一幕,李未大步流星,纵深一跃,向下跳落在一块巨石上。 一步之遥,巨怪停在陡坡之上,眼睁睁瞧见慈鹿二人逃脱,在原地逡巡片刻,巨怪终于转身离开。 “终于走了”慈鹿看着巨怪消失的身影,长舒一口气道。 话音未落,头顶上方犹如万兽崩腾。巨怪去而复返,此时如脱缰野马,一跃而起,朝着慈鹿二人冲了下来。 “未儿,快走。” 陡坡巨壁,上演着一出巨兽追逐的好戏。 慈鹿眼见这样逃下去也不是办法。看着古树被巨兽踩踏后,摇晃的情形,他心生一计,让李未围绕那棵古树旁左右移动,引诱巨怪不断地踩踏那棵摇摇欲坠的古树。 一次,两次... 慈鹿计算着巨兽踩踏古树的次数。 等到他数到九次的时候,终于古树横腰折断,巨怪失去着力点,瞬间宛如巨石,直愣愣从半空坠下。 “轰隆”一声,巨怪落在青瓦房旁的小树林,竟然将十几棵大树压倒一片。 ... 慈鹿落地的第一件事,便是确认巨怪还是不是活着,在确认没了呼吸之后,慈鹿又用匕首割断巨怪的喉咙,确保不会诈尸。 一不小心,巨怪鲜血喷到慈鹿嘴巴,身上,小黑蛇闻到血腥味,也变得活跃起来,直接溜到巨怪身上,吮吸鲜血。 慈鹿舌头感觉到一股甜甜的感觉,更为奇妙的是,这股甜蜜的感受会化作一股暖流,流向全身。用舌头再舔了舔脸上其他地方的血迹,果然,又是一股暖流从舌尖涌向全身。更为奇特的是,慈鹿的灵力也在飞涨。 正当慈鹿准备再探查下巨怪血液的秘密时,听到屋外巨响的青婆婆,来到二人身前。 第三十一章 故人李大甲 青瓦屋旁,小树林,青婆婆蹒跚而来。 原本慈鹿以为,青婆婆会因为巨怪可怖的面目而吓到,没想到她瞧清楚巨怪样子后,突然扑倒在巨怪身旁,哭喊道:“大甲,怎么再见到你,竟然是生死相隔。” “这是怎么会事?看样子,青婆婆好像认识这巨怪。”慈鹿心下疑惑,见巨怪血液染透青婆婆衣服,夜间风大,担心她感染风寒,慈鹿将青婆婆扶到一旁,又将身上的衣服披在青婆婆身上,问道:“婆婆认识他吗?”慈鹿不再用巨怪相称,怕伤了婆婆的心。 青婆婆擦干眼泪,想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反正老身都是土埋半截身子的人了,也没有什么秘密而言了,索性便都说了吧。” 原来这巨怪名叫李大甲,是李未父亲李松的兵卒。十六年前,李松护主来到这栗山,敌人依旧死咬着自己不放。李松看中这栗山山势险峻,便决定留下断后。所谓断后,便是拿自己命来拖延敌人,为主人赢得一线生机。 “你爹爹可是杨凡山主的近卫军呢。”青婆婆摸着李未的头,陷入回忆。 “他杀起敌人来,从容不迫,宛如人间雅士,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第一次见我,却是个十足的呆头书生模样,他傻傻地站在庙会中央,人来人往,竟然忘记收起身后的蝴蝶翅膀。偌大的庙会,瞬间就只剩下他和我,我也看着他,明知道他是妖怪,但是从他那双眼睛,我看不到任何的恶意。” 原以为人妖相恋,是天地不容的事情,上了青玄山后,青婆婆才知道,像她和李松这样的结合,如今已经屡见不鲜。原因无他,正是青玄山新任山主杨凡提倡妖人大同的理念的结果,妖族与人族可以平等和睦相处。可惜好景不长,十六年前,杨凡公子遇害,李松护送夫人南下避难,始终无法摆脱追兵。逃至栗山,追兵依旧摆脱不掉,无奈之下,李松与部下李大甲,虫童留在栗山断后。 李松擅长布局迷阵与游击之术,一门蝶闪技,神出鬼没,可以瞬间出现在敌人身后,取敌人性命。利用栗山地形,李松与部下困敌五日,斩杀敌一百零三名五丁修为妖兵,三名能者修为大妖。可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李松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命丧黄泉。 青婆婆那时刚怀上李未,在娘家养胎,听到李松命丧栗山的消息,不远千里来到栗山,漫山遍野,尽是妖尸,唯独没有李松,李大甲和虫童的尸体。 青婆婆在栗山待了三年,才生下未儿,像未儿这样的半妖,父母的妖力越强,怀孕的时间越接近正常孩童的怀胎十月,反之时间越来越长。 说来奇怪,李松布下的迷阵,直到未儿出生才失效。青婆婆直到迷阵破解之法,自然对她没有伤害,但是寻常百姓,却受限于迷阵,无法上山,因此青婆婆这三年过的十分清净。 三人回到屋中,青婆婆继续讲述着这段往事。 未儿出生时并没有什么异常,为了更好养育未儿,青婆婆在山下栗村安家,可是好景不长,未儿的生长速度远超常人,三岁时,便比别人十岁的孩童还要高大,尽管样貌上没有什么异样,但是依旧有些村名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未儿是怪胎的闲话,更糟糕的是,村里的孩子开始欺负未儿。一次,村里的孩子将未儿骗到山上,然后将他独自扔下。 青婆婆永远记得那个晚上,未儿衣衫褴褛,站在家门口,头上磕破一个大口,惨兮兮地叫了一声娘,便晕倒在地。也是在那一晚,青婆婆带着未儿离开了村子,但是没有离开栗山,因为李松在这。 后来,青婆婆发现,未儿虽然身体不断长大,但是心智却始终像一个三岁的孩子,她想定是那个晚上,未儿脑袋伤了的缘故。 “也许是一种幻想,可是我总觉得李松他还活着。”青婆婆安详地说着,用最平淡的语气诉说这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大甲还活着的话,李松也许?”青婆婆看着慈鹿,眼神里突然闪起光亮。 慈鹿无法回应青婆婆期待的眼神,实话实说,将李大甲如何袭击,他们又是如何逃离,最后将其击杀的过程,一一讲给青婆婆听。 听到李大甲生吞活人,青婆婆十分诧异:“李大甲本性善良,若是虫童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还能理解,但是要说是李大甲,我很难相信。” ... 青瓦屋外,夜不能寐,慈鹿带着铁锹,行至小树林,对着李大甲的尸首拜了三拜,从青婆婆的口中得知,这李大甲曾经也是忠义之士。 慈鹿面对李大甲硕大的头颅,突然间,发现李大甲头颅处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 “难道李大甲还活着?”慈鹿上前查看,竟然是小黑蛇躺在李大甲脑袋下的血池之中,慵懒地摇摆,撞击,发出声响。更为奇特的是,小黑蛇的身体已经爆长至和慈鹿一样粗细,长度更是达到六七丈。若不是小黑蛇发现慈鹿后,熟悉地将头凑过来亲昵,慈鹿也不敢确认,几个时辰前还是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小黑蛇能长这么大。他想起来李大甲血液的奇妙滋味,食之,宛如大口吞下一大块灵气,这么看来,血液对小黑蛇也是大补之物。 明知李大甲的血液是大补之物,慈鹿也不愿意再贪尝一口,他将小黑蛇也驱赶到一边,尽早将李大甲入土为安,才是对他最大的尊敬。 有了少量灵气打底,慈鹿重操旧业,干起活来,还十分利索,正在他一铁锹,一铁锹挖坑的同时,李大甲脑袋上突然落下一只巴掌大的蛆虫,那蛆虫一头一尾皆长着锋利的口器,扭动身子行走时,便将钢针一般的口器收缩起来。一躬一伸,白色蛆虫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 栗山的另一侧,一个隐蔽的山洞内,一个半人高的小童被胳膊粗细的铁链牢牢锁在石壁之上,小童的脖子上吸附着一只和李大甲身上一模一样的蛆虫,蛆虫的口器深深地扎入小童的皮肤,不断地蠕动,蛆虫似乎在源源不断地给小童注射着什么。 洞口,另一只白色蛆虫慢慢爬向小童,爬上小童的小腿,便不再蠕动,头尾扬起,伸出口器,干脆地扎在小童的小腿肚上,原本拳头大小的蛆虫,身形慢慢变小。 小童瞧了眼小腿上的蛆虫,道:“怎么就这么点?不过,也够了。” 第三十二章 妙手仁心孙一笑 青瓦屋之上,巨木横生,不偏不倚,恰好将青瓦屋掩盖住。因而在山顶,从上往下看,很难发下在这峭壁之下的青瓦房。 寒风穿过树枝,树叶,雾气萦绕,树叶上已经凝结一层薄薄的细霜,除了这些自小在这峭壁生长的大树,没有其他生灵能扛得住此处的寒气,在此筑巢搭窝。宋二狗就是在这样的枝丫上挂了两个时辰才醒来。起初他很庆幸,自己还活着,但是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后,转瞬间就高兴不起来,现在的处境,生不如死。 “世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怎么到了我宋二狗身上,就不灵验了呢。我只是想上山采点山货卖点钱,给俺娘看病,怎么老天爷这么不待见好人呢。” 宋二狗自怨自艾,殊不知相比于他哥哥宋大毛,他的运气可是好多了,宋大毛就是惨死在巨怪口中的麻衣男子。兄弟二人赶冒险上栗山采山货,只是为了家中病重的老母亲。 半个月前宋母感染开始咳嗽,一开始以为是小病,并不在意,等到身体一天天消瘦,丝毫不见好转,宋二狗兄弟二人才连忙请来村里的大夫孙一笑给母亲看病。病能治,但是药钱也不便宜,十两白银。 孙一笑指着药方上的几个大字说道:“其他的都好说,只有这人参是实打实地便宜不下来,而且罗大户家也正在讨要这人参给他家怀孕的孙媳妇补身体,他能为宋家兄弟私自保留这人参几日,但是日子久了,他也不好交代,毕竟家里也有几张嘴天天张口吃饭,他不能贴这么多钱。 金钱贵如命人情薄如纸。兄弟二人向左邻右舍借钱时,才感受到世态炎凉,莫要说十两,就是一两,也未借到。 宋家兄弟看着床上病母,悲痛万分,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跟着兄弟二人还未享受过清福,便受这等折磨。大哥宋大毛看着屋前云雾缭绕的栗山,再三思索,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上山采山货。尽管此时,巨怪吃人的事件村民已经人人皆知,但是福祸相依,此时上山,必定无人竞争,满山的山货岂不都是他们二人的,先凑一些银子,当做给孙一笑的定金,看到真金白银了,总归还有商谈的余地。 不上山,母亲必死无疑,上山,且还有一线生机,两人仗着自己年轻力壮,盘算着,一人放哨,一人捡山货,多些小心,若有风吹草动,溜之大吉就好了。这个方法还真的奏效,不到两日,兄弟二人便捡了四大麻袋的山货,按市价,可以换四两银子了。 宋二狗原本想着就先拿这四两银子,去找孙一笑协商,但是被宋大毛拦下,他们这几日之所以没有卖山货,目的便是想先吃几日独食。这两日,二人发现,山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山怪,已经放大胆子,不再留一人放哨,而是两个人都去捡那山菌野栗。 “这批山货一卖出,村里人肯定也知道山里没什么危险,就会一齐上山,与我们争抢,这是一说。采山货的人多了,卖的价格也自然上不去。也不差这一天两天,我们兄弟两在干两天,直接把买药的钱凑齐了,这不更好。”油灯下,宋大毛对二弟如是说道。 “就今晚,今晚应该再能凑二两的货,有了六两银子,我再求求孙一笑,毕竟还沾亲带故呢,那参应该可以先给娘用上了,再晚,我怕娘熬不住。” “好,就今晚。” 兄弟二人怎么也想不到,就是在他们商量好的最后这一晚,偏偏摊上了事。二人在半山腰,发现一大片野菌,这野菌伞盖通红,因此被称之为红菇,晒干后的干货,一两红菇可以卖上三两白银,用之熬汤,汤水也会变成红色,十分鲜美。 宋大毛觉得今天晚上来就是来对了,这么一大片的红菇,放到往常,卖个十两,不成问题,更何况当下,奇货可居,价格自然是水涨船高。 “这下不仅给娘治病的钱也有了,咱们两甚至还能讨个媳妇。”宋二狗笑嘻嘻地说道。 采野菌是个细致活,要轻采轻摘,此时天色已晚,两人更是加倍小心,眼睛恨不得长在蘑菇上,小心翼翼,避免损坏红菇,品相差的红菇可就是另外一个价格了。 两人浑然不知危险正在一步一步逼近。 李大甲一边抱着一头野猪啃食得正欢,一边搜寻着新的猎物。他目光空洞,无神,吃东西时,嘴巴一张一合,与其说是吃东西,还不如说用牙齿切割食物。按李大甲的修为,他不应该对山猪活人这样的普通血食感兴趣,并且他此时他也不应该在宋二狗二人身后,而是应该在一处隐蔽山洞,看守虫童。 树枝枯叶摇曳个不停,一坨黏糊糊的口水滴在宋二狗脖子上,宋二狗觉得脖颈一凉,抬头一看,发现巨怪,顿时魂飞魄散。 两人慌不择路,若是机灵些,绕头向山下逃,还有一线生机。但是二人只知道直愣愣往前,一头往山顶上跑,被巨怪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好巧不巧,二人撞上回家的慈鹿李未,哥哥宋大毛跌落在地,命丧黄泉。宋二狗侥幸绕开,继续玩命地跑,浑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跑到山顶,山顶的一边正是青瓦房上方的峭壁,来不及停下脚步,宋二狗失足坠落。幸好山壁巨树丛生,一支枝丫挂住了他的衣服。 宋二狗再次醒来,认清自己的处境后,觉得还不如让巨怪吃掉,那样还能死个痛快。像现在悬在半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么慢慢冻死,要么活活饿死,可是倒了八辈子霉。 “娘,孩儿不孝,看样子要走在你前面了。”宋二狗泪眼婆娑,突然他发现自己下方,有一处火光,火光之下,还有一个人影像在锄地。 他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在给李大甲挖坟的慈鹿。宋二狗此时也管不了为什么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还有人半夜三更在挖地,他要把握住这最后一线生机,大声呼救。 “唉,好心人,救救我,我被挂到树上了。” 也亏得慈鹿此时灵气小有恢复,五感也变得更加敏感一些,他听到呼叫声后,举着火把,朝声音源头望了望,果然郁郁葱葱的树叶里,漏出一个脑袋。 ... 青瓦屋。 宋二狗坐在木椅上,围着火盆烤火,此时他很感谢早死的老爹给他取的这个名字,二狗二狗,名字叫的贱了,才好养活,还能辟邪。摔下悬崖,还能遇到贵人相救,大难不死,他宋二狗必有后福。 而山脚下,同样高兴的还有小小医馆内的孙一笑,此时,他正和被窝里面的婆娘炫耀,自己马上就要大赚一笔。那根去年进货破人参,进价不过五百钱,但是怎么卖都卖不出去,没想到前几日,他竟然真的想法子卖出去了,还是十两银子的大价钱。 “宋家兄弟的老娘感染的就是普通的风寒,用普通的汤剂其实就可以治好,哪需要什么人参,我想着宋老大和我还还价,我卖个三两银子就好。没想到这兄弟两不知道找了什么门路,竟然说可以先给我凑六两银子,后面再补齐。” 被窝内,孙一笑的婆娘早已经脱得精光,听到马上有六两银子入账,便主动地缠在自己男人身上,勾魂一笑道:“林家铺子的一套首饰,我可是想了好久。” 孙一笑嘿嘿一笑,将头缩进被子,道:“那今晚就看你的表现了。” ... 宋二狗家,宋大娘将一条布条扔过房梁,打上死结,结成一个圆环,又将自己的脑袋放在圆环上,双脚一蹬,那把破旧的凳子干干脆脆地倒在地上,宋大娘整个人悬在半空中,蹬了几下腿,便不再动弹。她觉得与其将银子白白浪费在自己这服迟早要入土的身子上,还不如留着这些钱,让兄弟两好好过日子,自己死了,就干净了。 栗山的雪终于下下来了,落在栗村家家户户的屋顶上,不一会,灰蒙蒙的栗村变得一片雪白。 第三十三章 嘱托 天蒙蒙亮,青婆婆出门,便瞧见李大甲小山坡一样的坟墓,她喃喃自语:“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丈夫李松也需也还活着,青婆婆抱着这一丝希冀。 思绪被一阵嘈杂声拉回到到现实, 青婆婆转身,瞧见了正在练功的慈鹿。 这几日,虽然慈鹿灵气虽然恢复得少的可怜,但是自己本门宗门功法,他却从未懈怠,每日早起修习。他掐了一个唤字诀,尝试唤出铁尸。 地上土块微微颤颤,长出一个小土包,看样子,铁尸马上就要破土而出,但是终归灵气不足,那土包长到人头大小,便不再回应慈鹿。 青婆婆见慈鹿掐诀的姿势,发问道:“你和尸宗什么关系。” 慈鹿擦拭掉额头的汗珠,向青婆婆简要说明了自己如何拜到师傅陆大海门下。 “当初山主大婚,尸宗宗主前来祝贺,你师父也在场,我还远远瞧见你师傅,只是碍于女眷身份,没有上前交谈。说起来那时还有一桩趣闻,你们宗主柳凝眉在我们山主大婚当天,身着一袭红装,众人都笑她这是想要把新娘子比下去。” 师傅陆大海除了传授慈鹿功法,宗门其他事情,并未告知。慈鹿自然不知道自己宗主姓名,听到自己宗主竟然是个女人,心下也暗暗一惊。 转念间,他想到,既然青婆婆对青玄山这么熟悉,不妨先问问她,看她是否了解双魂之症的解法。 慈鹿搀扶着青婆婆进了屋子,屋内腊梅怒放,青婆婆沏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到慈鹿面前。 “我未曾听过什么双魂之症,但是青玄山确实是有一位精通魂魄之术的老爷子,想来你说的是他了。老爷子深居简出,我在青玄山待了三十年,也没见过几回。” 青婆婆眉头一皱,继续说道:“若没人引荐,恐怕你到了青玄山,是见不到这位老爷子的。” 这番话对慈鹿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这才合情合理,青玄山又不是开医馆的,哪有自己去了,人家就给自己看病的道理,是自己之前把事情想的简单了。看样子,自己要尽早赶过去,找到如何求见老爷子的方法。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自己灵气无法聚集的问题,于是他又将此事向青婆婆讨教。但是青婆婆对修行之法知之甚少,爱莫能助。 无奈慈鹿只好继续打坐运气,自行琢磨。可是打坐时,灵气却依旧是进来三分,又出去三分,体内留不下半分。 饶是秉性再好的慈鹿,此时不由得连连叹了几口气,故事里,都是说少年得了机缘,修仙长生,战妖灭魔,好不威风,怎么到了他这,就不这么会事了。 一旁的青婆婆瞧着慈鹿,这孩子与未儿差不多大小,不该命绝于此,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从里屋找出了一枚物件,交到慈鹿手中。 这物件是一件玉蝶,不到半掌大小,雕琢这蝴蝶的工匠技艺必定高超,借用玉石原本的纹路,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只正在枝头休息的凤蝶。 “你尝试输入一些灵气给这玉蝶。”青婆婆。 玉蝶入手,慈鹿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这玉蝶仿佛在呼吸。他揉了揉眼睛,并没有看错,玉蝶的腹部有规律地颤动。他尝试将灵气一点点输给玉蝶,眨眼的功夫,玉蝶的翅膀开始一张一合,终于,翅膀拍打的速度越来越快,玉蝶真的开始在空中飞舞,与活蝶无异。 “青玄山只剩下做这玉蝶的故人了,世人都称他灵造生孙能,能工巧匠,做出来的东西就和这玉蝶一般,栩栩如生。只是当今山主毕竟识杨凡山主为千古罪人,当初追杀我夫君的也是他的意思。所以除了孙能外,你切不可向其他人出示这玉蝶,更不可谈及我和未儿还在人世,否则,免不了引来杀生之祸。” 灵气消耗殆尽,玉蝶又回到慈鹿手中。 “青婆婆,这玉蝶,我承受不起。” “有什么承受不起,再说老身对你还有所求。” 原来青婆婆还想将李未托付给慈鹿,将李未一齐带到青玄山,治疗李未的痴傻。 “治好未儿,对青玄山而言不算一件难事,但确是老身最大的一件心事。” 及此,慈鹿收下玉蝶,承诺,必定尽他一切努力,治好未儿。 嘹亮的鸡鸣,划破天晓,东方漏出鱼肚白,阳光撒在青瓦房的庭院。 瑞雪兆丰年,但昨日的雪似乎下的大了些,峭壁上不少古树,不堪积雪的重量,生生压断,跌落在庭院中。 醒来的二狗,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看着怀中的人参,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哥哥惨死在巨怪口中,对了,慈鹿他们都不叫做巨怪,而是叫什么李大甲。他看着巨怪的坟墓,想挖出哥哥的尸体,可是真的挖了半尺,却又倒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骨头都嚼碎了,带回去,还有什么用。 人参是青婆婆给的,说了起来二狗的娘与青婆婆还是旧相识,以前是左右邻居。二狗并不知道怎么分辨人声的好坏,但是自己怀里这颗足足比孙一笑的大两倍,想必是极好的了。 家有病母,二狗急着要回家。 此刻,慈鹿三人脚下正是下山的峭壁,李未将二狗背在背后,他站在一旁,这次他要靠自己下山。 “没有别的路了吗,咱们真的要从这跳下去?”二狗声音都在颤抖。 慈鹿嘱托一句:“抓紧了。”便学着李未之前的样子,在峭壁上的巨石和古树之间跳跃。这几日,受限于灵气稀薄,慈鹿琢磨着尸经功法,既然不能开源,那就节流,将体内的灵气发挥到最大效用。这一琢磨,还真让他琢磨出一些门道,以前是灵气周流全身,现在只需要腿脚发力,便只让灵气在腿脚流转,这方法果然奏效,起初掌握不熟练,慈鹿只敢在距离较近的巨石之间跳跃,熟练之后,四五丈开外的距离,对他也是轻而易举。 一旁的李未看到慈鹿超过自己,玩心大发,也加快速度,想要追赶慈鹿。终于,在一棵老槐树上,李未越过慈鹿两人擦身时,李未还对着慈鹿做了个鬼脸,甚是得意,慈鹿也不示弱,紧跟着上去。 栗山峭壁宛如白色画布,慈鹿二人留下斑斑点点。 只花了平时一半的时间,三人便来到平地。二狗一着地,便佝偻着腰,吐个不停。 “我虽然...急着...回家,但也不需要...这么急。” 二人在峭壁上比拼,苦的却是二狗,一路颠簸,差点把心肝肺给吐出来。 第三十四章 人脸蠕虫 二狗重新抖擞起精神,推开家门,一手高举着人参,高兴道:“娘,看俺带回来了什么。” 可当二狗走到里屋,看到自己母亲直愣愣挂在房梁下,手中人参掉落,立马痛哭起来。 慈鹿跟在其后,听到哭声,连忙到里屋查看。看到二狗的娘的尸首,他便明白怎么会事。家中老人有两种情况会想不开自我了结。一种是家中子女不孝,活着反而是一种折磨,另一种是自己年老体衰,体弱多病,觉得自己是子女的累赘,便想一死了之。二狗的娘就是第二种。 慈鹿看着二狗置办丧事,瘦小的身影,心想,自己若不是跟着师傅陆大海,也应该和二狗的命运相差不大。 前来凭吊的人里,有真哭的,也有假悲伤的,其中有一人哭的撕心裂肺,甚至比亲儿子二狗,还要哭的大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贪财无良的庸医孙一笑,他并不是因为二狗的娘过世而伤心,而是二狗的娘这一死,自己的十两银子铁定是捞不着;额。 白事办的仓促,到了申时,宾客们才吃上午饭。用完饭,大家便四散而去,只剩下慈鹿,李未,二狗和孙一笑四人。 孙一笑不走,是想看看二狗是不是有什么生财的门路,毕竟数日之内,凑齐十两银子,没有什么偏财,是做不到。 他一边挤着眼泪,一边悄默默查看各个角落,终于,在一堆麻布袋里,他发现了一株漏出红菇,看这重量,这批红菇做湿货卖,也得有三两银子。孙一笑脑瓜转的极快,二狗兄弟连续几日不见踪影,结合新鲜的红菇,他猜测这兄弟二人必定是上山采菇了。 孙一笑轻轻拍了拍二狗的肩膀,道:“二狗,孙叔还想着今日你们兄弟二人要是凑不齐银子,我就干脆先将这人参给你娘先服用了,毕竟左邻右舍,沾亲带故的,瞧见你娘难受,我也不落忍。没曾想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做叔叔的,实在惭愧。” 二狗并不知晓孙一笑心怀鬼胎,看他在众多亲戚中,孙一笑哭的最伤心,二狗以为他是真的因为自己娘离开人世而伤心,于是忍着悲痛,应了声“没事”。 孙一笑接着将话头引到红菇上:“我瞧见墙角那几麻袋红菇,品相不错,能卖个好价钱,这天气又冷又湿,你家搁不住,要不孙叔直接给你个好价,直接收了,你安心安排你娘的后事。”说着,他掏出三两银子,塞到二狗手中。 二狗原本就是这个打算,今日的操办都是赊账。孙一笑的这个建议确实帮了他大忙,省去他卖菇的功夫。 见二狗收下银子,孙一笑趁热打铁,询问二狗怎么敢上山采菇,不怕那巨怪吗。 二狗将他在山中遇到巨怪,巨怪又被慈鹿杀死的事情告诉孙一笑。 “所以巨怪已经死了。还是他们两杀的。”孙一笑瞧着还在酒席上大口吃菜的李未和慈鹿,心想,应该是这李未杀的巨怪,身旁那名叫慈鹿的少年,却并没有什么不凡之处。 得知巨怪已死,孙一笑目的便已达成,不再浪费时间,转身便离开二狗家。 说回慈鹿这边,他与李未两人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二人都是大胃王,连续吃了两桌流水席 厨子的手艺不错,鸡肉烧的嫩,鱼虾蒸的鲜,一道蘑菇炖肉,大火炖的咕噜咕噜直响,夹一片蘑菇,上面挂满了厚厚的肉汁,咬下去,像是喝了一口鲜美的肉汤,看来靠山吃山这句话,古人诚不欺我。 放下碗筷,慈鹿感觉的不是吃饱,更像是疲惫之后,好好睡完一觉的感觉。他环顾四周,只有二狗和李未,没有其他人,于是他开始运转功法,尝试聚拢灵气,果然,他的感觉是对的,尽管此时灵气恢复的速度依旧不如以前,但是却比在栗山要好上许多。他看着栗山那白茫茫的山顶,脑海中浮现一个想法:“自己灵气无法聚拢恢复,与这栗山有关系。” 于是,他叮嘱李未一句:“未儿,我出去一趟,你乖乖在这等我。”说完,便向远离栗山更远的方向跑去,果不其然,自己距离这栗山越近,灵气便越难聚拢,越远,修炼聚拢灵气便越发正常,看来“病症”就在这栗山。 见二狗情绪比之前好了许多,慈鹿便放心与二狗告别,回到青瓦屋。 栗山被白雪覆盖,原本就隐匿的山路此时完全被藏了起来,一个手脚皆戴着锁链的男人,来到山脚,走到一片空地,他陡然停了下来,伸出干瘪的手指朝空中戳了戳,指尖不知道碰触到什么,空中瞬间燃起火花,将他指甲点燃,他急忙收回,却发现整个指尖已经变得黢黑,轻微触碰,灼伤的手指便化为齑粉。 “可笑可笑,李老大,你最后一道禁制竟然用在了我身上,你是有多不相信我啊。”这人身披一件绿色的兜帽斗篷,整个脸都没入兜帽之中,看不清面貌,身形也及其佝偻,更别说他的声音仿佛如乌鸦一般,张口便自带一种让人心烦意乱的聒噪感。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背着空麻布袋子,在山林间四处摸索,这人正是孙一笑,白日上山,很容易被他人发现,因此他特意等到天黑,躲避众人,来到栗山,想发笔横财。虽然山有大雪,但是像孙一笑这样的村里人对栗山的每一片土地都很熟悉,什么地方有栗子,什么地方有红菇,闭着眼,也就那几个地方。因此,靠着一提灯笼,一把铁耙,孙一笑此行收获并不小。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在同一片红菇地,孙一笑完全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浑然不知,危险已经降临。一只全身雪白的蠕虫,一步步爬到孙一笑的脖子上,当蠕虫贴上孙一笑的肌肤,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蠕虫瞬间生出八只利爪,扎进孙一笑的皮肤,等到利爪全部没入,那白色蠕虫身上竟然长出一张人脸。那人脸慢慢张开眼睛,活动了一下嘴巴,然后极为嫌弃地吐出一句:“这人身上全是酒色气,真是污了我这控身虫。”这蠕虫的声音与先前的兜帽男人一模一样。 当蠕虫生出人脸,孙一笑眼睛便失去光芒,整个人变得像一具傀儡。 人脸蠕虫道了声:“去给我多找些帮手来。”孙一笑便痴痴呆呆地赶回栗村。 不一会,孙一笑就带来二十几个村民来到红菇地,这一群人想来是极为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等到了红菇地,见到红菇,更是兴奋不已,直夸孙一笑够仗义,有好处知道带乡亲一起发财。 众人也不客气,红菇虽多,但是毕竟不够二十几个人分,有人下地采菇,其他人便也不客气,开始争夺起来。所有人忙忙碌碌,只有孙一笑呆呆站在一旁,口中不断念叨:“红菇,好多红菇。” 原来被人脸蠕虫控制的孙一笑仅仅靠着一句“红菇,好多红菇。”便把村里胆子大的人带上了山。一旁的兜帽男也没闲着,他双手触地,手臂上不断地长出脓包,再破裂,掉落许多白色蠕虫,不一会,他便爆出二十多条白色蠕虫,每条蠕虫又像先前一般,爬到每个人身上,生出利足,扎进皮肤,长出人脸。 “二十三个,够了。”兜帽男看着身前二十三具人脸蠕虫控制的村民,吩咐道:“搜遍全山,任何异样,都汇报给我。” 二十三只人脸蠕虫得到命令,立即四散开来,遍山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