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又挨雷劈了》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一章 刘氏祖训 古希镇,神鬼峰。 云雾缭绕的山腰上,刘家村里还剩了二十来户人。 这些年,太平了许多,很多村民都搬下山去了,房屋也都空置了起来。 村东头一座有些年月的四合院里,有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正在书房中奋笔疾书。 少年名叫刘知一,今天,是他七岁的生辰,但他已经在书房里待了一下午了。 书案上除了笔墨纸砚,还放着一本极厚的书,封皮虽然泛黄,但很有质感,上面写着“刘氏祖训”四个金字。 书房外,有个妇人的声音响起,“我们一年就来这么几天,还耽搁他了吗?学那东西有什么了不得的!”紧跟着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姐,知一就快写完了,再等一会儿就好了!”而书房里,刘知一头也没抬一下,专心之至。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重重地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身形消瘦,一脸怨毒。 妇人叫陈明安,是刘知一的姨母。 看着默不作声,快步走来的陈明安,刘知一停下笔,略感不安。 眼看陈明安一手搭在了书案上,刘知一赶紧将《刘氏祖训》拿在手中,随后,书案便被陈明安一把掀翻,笔墨纸砚摔了一地。 刘知一将《刘氏祖训》紧紧地抱在怀里,问道:“姨母,您做什么?” 陈明安伸手抓住刘知一的手臂,往外拖拽,骂骂咧咧道:“天天看那劳什子,有什么用?看老娘一把火给你烧了。” 刘知一手臂被抓得有些痛,却仍然紧紧抱住怀里的书,朝着书房门口那个身材修长的中年男人喊道:“爹!” 男人名叫刘继道,此时愁眉苦脸地挡在那,无奈地恳求道:“大姐!别这样,吓着孩子!” 陈明安放开刘知一,斜眼道:“我们陈家的孩子,都这么娇弱了吗?学了一整年狗屁祖训,就这么点事儿就吓到了?” 刘继道以手扶额,说道:“你讲讲道理好吗?” “嚯哟,我没文化,讲不来道理!我只知道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逼着刘知一去做,我没见过这么当爹的!” “不是我爹逼我的。”刘知一辩解道,“我自己是愿意的!” 陈明安骂道:“屁都不懂,你知道什么叫愿意?背书背书,两千多年了,要有人做得到,也轮不到你了。做人要务实,看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别整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我肯定能做到!我自己都明白这些方法了,我知道我能做到的!”刘知一满脸通红,这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陈明安气得不行,一巴掌扇了过去,骂道:“你要是能做到,我陈都不姓了!”转过头,看着刘继道,又骂道:“我真是瞎了眼,才同意老四嫁给你!” 刘知一挨了这一巴掌,眼中含泪,却硬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捂着脸的手也放了下去,依照着《刘氏祖训》中所讲的办法,感受着心里愤怒和委屈的情绪。 那感觉,仿佛心里有一头恶狼在朝着自己张牙舞爪地咆哮,而刘知一却只是看着这匹恶狼,一直看着,直到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才对它说了一句:“我一定会做到的!” 刘继道见刘知一挨了一巴掌,不哭不闹,这懂事的样子,让他心痛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刘知一在做的,就是刘家两千多年来,祖祖辈辈都没有做到过的事情——在九岁之前,用《刘氏祖训》中记载的方法,将全篇十万零一字的《刘氏祖训》,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一旦做到了,就有希望能进入祖荫秘境,得到先祖的传承。 《刘氏祖训》倒不是什么功法,而是两千多年前,刘家一位先祖渡劫之前,写下的处世之道。他用了十万零一个字,将几千年来那些“得道之人”说成“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写了个明明白白。 这位先祖名为刘良元,是仙道第五境——归一境的大贤。 东国大地自五族之战过后,近五千年来,仙道能踏入第五境的人屈指可数。而这寥寥数人,无一例外地,都选择了避世苦修,以应对天劫,成则飞升仙界,败身死道消。 而刘良元眼见世间诸多修士,戾气滔天,空有移山倒海之力,却无厚德载物之心,深感痛心。于是自己在仙道步入第五境之后,竟不再修炼,转而著书。 耗时百年,终于写成了这部《刘氏祖训》,又花了七百余年,倾尽心血自创了一个与之匹配的功法。 避世渡劫之前,刘良元给了刘家世代子孙一个艰难的使命——培养出一个在九岁之前能做到熟背《刘氏祖训》全篇的孩子。只有这个孩子,才打得开他留在通玄鼎中的秘境,得到他的传承,去突破更大的可能。 但《刘氏祖训》却像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一般,横亘在刘家子孙的宿命之中,让他们在之后的两千多年里,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循环。 他们的童年,大多都是在背诵《刘氏祖训》中度过,也都是惨败收场,并对这个使命深恶痛绝。 但是,每一代又总有一两个人,在年华消逝后幡然悔悟,看到《刘氏祖训》的意义所在,又主动把这个传承,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使命,成为子孙眼里那个煞费苦心但也被深恶痛绝的长者。 两千多年来,都是这样的循环,直到刘继道这一代,却有了希望。 作为刘家长子的刘继道,只十二岁就背完了《刘氏祖训》。 随后,刘继道开始学习《忘情仙诀》,以这部家传功法为基础,正式踏入仙道。 十三岁步入仙道第一境——凝气境。 一年后,步入第二境——丹心境。 又三年,步入第三境——气海境。 后七年,气海境修到了第十层,离第四境——化生境只剩下一步之遥。 刘继道以二十四岁的年纪达到这个成就,在天武国为数不多的修仙者里,已算是极为不凡了。 由于刘继道深切地感受到了《刘氏祖训》在修行路上带给自己的帮助,因此反而更强烈地渴望,培养出一个能得到先祖传承的孩子。 不仅能让这个孩子有可能领略到五境之上的风光,更重要的是,在三十年后的新世界,一个能站在先祖肩膀上成长起来的孩子,或许能改变人族的境遇。 二十四岁这一年,刘继道遇到了陈明悦,两情相悦。 陈明悦是家里老四,父母生于乱世走得早,婚事便由长姐陈明安做了主。 长姐如母,也因此,刘继道和陈明悦对陈明安夫妇毕恭毕敬。 六年之后,伴随着一声惊世神雷,刘知一出生在晨曦镇。 也就是在这一年,神鬼峰上,一只有着千年修为的食泪白眼虎,为突破至妖道第三境——神通境,忍不住对刘家村伸出了虎爪。刘继道与这只已成了气候的妖兽打了两天两夜,才以气海枯竭为代价,斩杀了这只妖兽。 自那以后,刘继道实力大减,终年咳嗽不止,突破化生境想来是无望了。 但初为人父的喜悦,冲淡了这一切。 对于刘知一的培养,刘继道也算是汲取了上百代人的经验,自问可以给刘知一一个充实又快乐的童年,哪怕陈明悦和她的长姐陈明安,不这么看。 三岁之前,刘知一整天被刘继道带着疯玩儿,上山赶猪,下河捉鱼,摘野果,偷鸟蛋,仗着刘继道第三境修仙者的实力,刘知一俨然已是神鬼峰上,飞禽走兽眼里的一个小魔王。 陈明悦看着天天太阳落山才脏兮兮地回来干饭的爷俩,倒像是带了两个儿子,操碎了心。 三岁之后,刘知一开始读书识字,用的是刘继道从古希民学府的夫子处寻来的三本蒙学书。零零散散学满两个时辰后,不是去山里玩,就是去城里逛。 一到城里,糖人、果脯、冰糖葫芦、糕点……各类小食,刘继道对刘知一是有求必应。尽管每次带着吃的回家,爷俩都免不了被陈明悦一通数落,但这爷俩还是乐此不疲,总是厚着脸皮哄陈明悦也吃。 也就是这一年开始,陈明安和她的丈夫独孤耀,在每年刘知一生辰的时候,都会放下晨曦镇客栈的生意,不远千里地来看看刘知一,并小住几天。 六岁时生辰时,刘知一已认得两千五百字,并立下要做夫子的志向,正式开始按照刘继道早已亲身验证过的方法,学习《刘氏祖训》,每天学习的时间也上升到了四个时辰以上。 那一天,独孤耀和陈明安便开始对这件事颇有微词。 刘继道将《刘氏祖训》全篇分为了五百组的内容,每组一百到三百字不等。 每一天都教刘知一学习一组新的内容,确保刘知一做到一字不差地默写出来,才算爷俩完成任务。 而这每一组的内容,还必须在第二、四、七、十四、三十、六十、一百五十、三百天分别完成共计九轮的默写,按这个规律,学到哪里,抽前面任何一天的内容,都刚好是记得的。 会在第五百天时,完成全篇熟记;而在第七百九十九天时,做到永生不忘。 至于彻底理解和灵活运用,那是后话了。 因此,七岁生辰这一天,已经背完了三百六十五组的刘知一,才敢说自己一定会做到! 他不明白为什么姨母会妄下断语。 刘继道告诉他,因为傲慢,是常人难以克服的罪因,会高估自己、轻视他人、会放任自己的控制欲。 刘知一想到《刘氏祖训》里说的,分解可以解决大部分的问题,他突然觉得,如果自己可以先掌控傲慢,那是不是有可能帮助别人更好地应对这个罪因呢? 或许很难,但,很有意义。 刘知一豁然开朗。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二章 祖荫秘境 又过了四个多月,一丝不苟、日复一日地坚持下来的爷俩,终于算已经做成了这件事。 刘知一对《刘氏祖训》全篇已算是滚瓜烂熟,但经过和刘继道的商议,两人决定等到《刘氏祖训》完成全部九轮的温习后,再打开祖荫秘境。在这期间,打下仙道的底子,对接受传承也应该会有帮助。 于是,刘知一开始修炼《忘情仙诀》,并将《刘氏祖训》中记载的诸多方法,一点一滴地运用到修炼之中。 八岁生辰那天,独孤耀翻开《刘氏祖训》,无论从书里的哪一句话开始抽背,刘知一都能一字不差地将一整篇背出来。 看得出来,独孤耀很震惊,但是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陈明安却气得不行,蛮不讲理地说,会背了有什么用,又警告刘继道,别想着祖荫秘境那件事。 这一次刘知一和刘继道都没有和陈明安争执什么,任由陈明安骂骂咧咧,也算是安生地过了一个生辰。 过了两个多月,刘知一已经是仙道第一境第十层的修为了,他和刘继道都期待已久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刘家祠堂里,刘知一在父亲和母亲的注视下,划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刘氏祖训》这本书上,然后将其点燃,放进了通玄鼎中。霎时间,通玄鼎上面的空气便扭曲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五色的空气漩涡。 刘继道试了试将手伸向了这个漩涡,感觉到伸不进去,但也没受到任何伤害,这才心下安定,向刘知一点了点头,开口道:“没问题,试试吧!” 刘知一将手伸了过去,还未碰到空气漩涡,便被吸了进去。 “知一!”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陈明悦还是吓了一跳,不由得喊了出来。 刘继道松了一口气,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别担心!我们等着。” 通玄鼎里,那本《刘氏祖训》仍在剧烈地燃烧,却没有一点要烧成灰烬的样子,像是成了油灯里的灯芯一样。在“噼里啪啦”作响的火焰声中,书页不时翻飞,冒着金光,景象奇异。 就在两人默默在祠堂中等待时,陈明安的声音在祠堂外响起。对于刘继道来说,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 “我说呢,怎么没看见人,明悦,你们都在祠堂啊!” 祠堂外,独孤耀和陈明安,正急匆匆地向着祠堂走来,远远地便看到了通玄鼎中的奇异景象。 “老四,知一呢?”独孤耀看着陈明悦,一脸严肃。 陈明悦小声答道:“知一他……他刚进入祖荫秘境。” “什么?”独孤耀声如炸雷,瞪向了刘继道。 陈明安则冷哼一声,道:“还真是死不了这条心呢,这哪里是儿子啊,这怕是实现野心的工具吧?” 陈明悦走上前去,拉着陈明安的衣袖,小声叫道:“大姐!” 陈明安却又冷哼一声,道:“我说错了吗?这不就是有些人家族的传统么?” 刘继道对着通玄鼎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看着独孤耀与陈明安,平静地说道:“大姐,这里毕竟是我刘家祠堂,我们到外面说如何?” 独孤耀“哼”了一声,先往门外走去。 四人来到祠堂外,刘继道语气恭敬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放心,但祖荫秘境里有我们刘家先祖一缕残魂,知一更是两千多年来唯一一个实现先祖心愿的孩子,咳……咳……无论怎样,我家先祖,总不会伤害一个孩子!” 独孤耀双手抱胸,头微微偏向一边,不置可否。 陈明安看着刘继道,良久,冷笑道:“是,你家先祖了不起,好大的心愿!本来是打算和你商量的,现在看来,不用商量了!” 刘知一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幽深的山洞口。 山洞里面有些许亮光,也有阵阵凉风吹出,拂过脸颊,很是舒服,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草香味,沁人心脾。往山洞外看去,雾涌云蒸,想来是一处悬崖峭壁。 也没犹豫,刘知一便往山洞里面走去,很快便来到了一个极为宽敞的所在,不少宽大又平整的巨石,稀松凌乱地躺在地上。洞穴上方,有个巨大的洞口,阳光从洞口照射进来,正好洒在一座雕像上面。 刘知一稍稍走近一些,对着那雕像磕了三个响头。 抬起头,便看见雕像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一滴鲜血仿佛是被阳光缓缓送了下来,融入到了金光里面。 眼看着雕像活了过来,刘知一叫了一声:“先祖!” 那老者一袭白衣,松形鹤骨,面无表情,低着头打量刘知一。 小孩儿浓眉大眼,左额上有道疤,像锯齿剑插在眉毛上,压得左眼比右眼小了些。 仿佛在感受着什么,老者皱了皱眉头,竟然闭上了双眼。 刘知一不知所措,也只能静静地等待。 良久,老者睁开眼,开口道:“刘知一……知一万毕,你父亲起的这个名字,倒是真不错!如你所知,我是这秘境的主人,你的第一百零二世先祖,刘良元。” 见刘良元如此庄重,刘知一深感敬畏,便又磕了一个头,道:“刘氏第一百零二世孙,刘知一,拜见先祖!” 刘良元点了点头,淡淡说道:“起来吧!” 刘知一站起身来,看着刘良元,安安静静。 “你能打开祖荫秘境,很不错!你和你父亲都做得很好!无论如何,替我完成了两千多年来的夙愿,我自然不该亏待你。但是,你可有什么志向?” 刘知一挺起胸膛,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要做夫子!” “哦?为什么?” “爹爹说,十六年后,五界之门会打开,人族会迎来巨变。我想保护很多人,还要教会别人,也学会保护很多人。” “倒是不错!”刘良元听完点了点头,想了很久,又开口说道:“知一,你知不知道我们刘姓的起源?” 刘知一摇了摇头。 “那人族的人文始祖是谁?” 刘知一答道:“文武二帝!” “不错,五万年前的太古时期,文帝造字,武帝造火,文武二帝同为五界共主。分别治理西国大地和东国大地。我们刘氏,便是武帝众多后裔之一。后受封于东国大地的刘国,子孙便以国为姓,成为刘氏正宗。记住了吗?” “记住了。” “嗯!”刘良元点点头,又缓缓说道:“在东国大地历经的数百个王朝中,有一半以上,都是我们刘氏的祖先建立的,也因此,刘氏逐渐成为东国大地第一大姓。” “但到了上古时期,也就是约五千年前,五族之战爆发,那一战,人族损失惨重,数十亿人口剩余不到百万。” “刘氏在历时十年的五族之战中,悍不畏死,伤亡殆尽,但也终于守住了万卷府中存放的书籍,为东国大地人族的复兴,保留了希望。” “自那时起,我们刘氏才渐渐凋零了,但也赢得了万姓之首的美誉。” 刘良元的声音平平淡淡,但刘知一却听得心驰神往,不由得说道:“我们也很厉害过呢!” 刘良元点头道:“所以,若你能矢志不渝,成为一个身为世范的好夫子,那便是光宗耀祖了!刘氏也以你为荣。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你永远都是我们刘家的好孩子!” “先祖,我知道了!”刘知一小心地答道,却觉得有些奇怪,又问了一句:“会有什么变故吗?” 刘良元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说道:“你的血脉异于常人,但将来的事,我也说不准。” 刘知一一头雾水,只得默默记下。 “来,先祖给你看个好玩儿的!”看着刘知一乖巧的样子,刘良元态度也稍微温和了一些,抬起左手,一柄通体冰蓝的长剑凭空出现,竖立在刘良元的手掌上方,顿时,周围的空气都变冷了许多。 “这,就是曾经陪伴过我九百多年的老伙计——问心剑!如今,我就把它交给你了。”仿佛听懂了刘良元说的话一样,那柄冰蓝长剑轻轻抖动起来,白烟袅袅。 “哇哦!”看着眼前的一幕,刘知一眼睛一亮,小声惊呼。 刘良元伸出了右指,在空中快速书写出一道金色符文,又将这道符文划到问心剑剑身上,渗入其中。 “你现在实力太低,所以我给问心剑设下了禁制,随着你自己的境界提升,用内劲一层一层去解开就行。把右手伸出来!我帮你让它滴血认主。” 刘知一乖巧照办,只见刘良元手指一挥,一滴精血便从刘知一食指中飞了出来,渗入了问心剑中。 “好了,滴血认主后,法宝与主人更能心意相通,若实力匹配,便能如臂使指。只是你现在的实力与它相距甚远,所以还要不断提升自己,才能得到问心剑的认可。”说着,刘良元将问心剑递了过去。 刘知一双手接过,顿觉手感冰凉,且甚是沉重。其剑柄为不均匀的深蓝色,剑身则是渐变的浅蓝色和白色,很是漂亮。 刘知一握紧剑柄,想试着挥动一下,却很吃力,感觉得到问心剑在颤动,像是在抗拒一般。 刘良元摇了摇头,也是无奈,道:“将来再慢慢去了解它吧,你先将其虚化,收入体内,心有此意,存想丹田即可。” “是!”刘知一心念一动,问心剑就已消失不见。摊开手掌,还能看到掌心有个正缓缓消失的剑型印记。静心存想,能看见问心剑悬空在丹田之中,满心欢喜,说道:“谢谢先祖!” “嗯!”刘良元露出淡淡的微笑,“接下来,我要教你的,是瞒天大梦诀。” 刘知一很是兴奋,没想到得到传承竟然这么容易!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三章 瞒天大梦诀 刘良元接着说道:“创这套功法,花了我七百多年,虽然只有一层,但也可以说是能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但是,若从未很好地践行过《刘氏祖训》里所讲的成长,这个功法就不可能能学会了。” “我践行过!”刘知一赶紧说道,生怕先祖不传给自己了。 似乎不太相信,刘良元问道:“那你说,何谓成长?” 刘知一正色答道:“尽心于事,提前定好要从中检测、磨练的能力与品质。” 刘良元“嗯”了一声,又问道:“为何要提前定好?” “如果是事情都过了,再去回顾,则多半会在做事的过程中,忽略检测和磨练这件事,成长和成效都会小很多。” 见刘知一对答如流,刘良元有些欣慰,又问道:“那如果,你得一文钱,这一文钱,算不算成长?” 刘知一略作思索,应道:“一文钱为身外之物,不是成长。但拥有一文钱的体验可以是一种成长,拥有得到一文钱方法的经验,也可以是一种成长!” 听到这里,刘良元已是放心,说道:“倒是让我没想到,这瞒天大梦诀,学识和心性上的要求,你倒是达到了。” 刘知一很高兴,问道:“先祖,那还有别的要求吗?” “当然,瞒天大梦诀因脱胎于《刘氏祖训》,所以学识和心性上,你占了很大的优势。但是,虽然只有一层,它也是天品三阶功法,其修为的要求,是要达到第三境,你还差得远!” “啊!”刘知一心中忧虑起来,问道:“先祖,那我还能学吗?” 刘良元缓缓说道:“功法的传授,主要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书籍,好处是让学习者理解更深刻、运用更灵活、也有利于推陈出新。坏处则是对学习者有着特定的要求,需要自行参悟,费时费力。” “那还有一种呢?” “还有一种,是授业者把对功法的理解变成灵识,注入功法玉简中,学习者只须捏碎玉简,便可将那灵识化为己有。这种方式,就简单省力多了。”刘良元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刘知一的反应。 刘知一先是欢欣鼓舞,看着刘良元的眼神,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坏处是什么呢?” 刘良元不由得好笑,又点点头,道:“你想啊,不属于你的灵识,是不是难以变通?那功法的传承和进步是不是也难了?” “嗯嗯嗯!”刘知一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 “再有,别人的灵识里,除了对功法的理解,指不定还有些什么糟粕,一两个还好,要是多了,你的想法真的还属于你吗?” 刘知一埋头想了想,道:“会不知不觉地,就被别人影响了。” “嗯!”刘良元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成本。五族之战后,其他四族把我们人界已发现的灵石资源掠走了无数,现在的人界,在这方面算是一穷二白!” 刘知一好奇道:“所以,以后不能用功法玉简么?” “倒也不能因噎废食,你可以自行取舍。人与人本就是相互影响的,如果你有边界感,能分得清自己的想法和别人的想法,不失本心,那问题就不大了!” 刘知一得了答案,心中踏实,点头应道:“我懂了!” “那你总结一下,两种功法学习方式的差异在哪里?” 刘知一埋下头,想了想,答道:“自学和灌输;有要求和没要求;慢工出细活和急于求成;能自由选择和由他人决定;还有没钱和有钱的差异。” 刘良元眉毛一挑,咳了一声,道:“臭小子……这话说得,嗯,说得也对!那你想要哪种?” “嗯?”刘知一想了半天,说道:“哪一种都可以,我都听先祖的话!” 刘良元轻声斥道:“小机灵鬼!”说着,拿出了一个戒指,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刘知一眼前一亮,应道:“是储物戒指么?” “嗯,滴血认主吧!” “哦!”刘知一伸出手指,在刘良元的帮助下滴血认主之后,将这个银白色的戒指戴上。 用灵识看进去,一个房间大小的空间里面,悬浮着一本薄薄的书,上面写着“瞒天大梦诀”五个金字,另外还有一件软甲、三张灵符、五块玉石般的石头和一个放满了笔墨纸砚的书架。 “啊!”刘知一喜出望外,开心得蹦蹦跳跳,边跳边说着:“是书!还有好多东西呢!谢谢先祖!” 看着欢欣雀跃的刘知一,刘良元带着一丝笑意说道:“不想要功法玉简啦?” 刘知一不好意思地说道:“书也很好!” “还觉得先祖穷吗?” 刘知一愣了一下,竟然笑了起来,说道:“啊?原来先祖您介意这个啊!” 刘良元老脸通红,骂道:“臭小子!没规矩!” 刘知一嘻嘻一笑,又问道:“先祖,瞒天大梦诀有什么用啊?” 刘良元捋着白色胡须,傲然道:“施展瞒天大梦诀,可于选定当天的一种成长,在梦境中再获得一次,施法间隔为一天。” 刘知一静下心来想了一会儿,抬头问道:“所以,每一天到底有没有得到成长,以及如何定义最重要的成长是哪一种,两者共同决定了瞒天大梦诀能有多大的助益,对吗?它不是打架的功法,而是帮助修炼的功法!” “说得很对!”刘良元对于刘知一能理解到这个地步,有些难以置信,无关血缘,倒是起了爱才之心,不由得有了一番感叹:“功法,都是由义、力、技三者组成。但世人往往对义不求甚解。也因此,功法练的一塌糊涂,稍有不慎,还会走火入魔。明知道只有真正掌握了一部功法的要义,也就是其原理、主张、意境,修炼起来才会事半功倍,有更高的造诣,却因为惰性而将之抛到脑后!” 刘知一深以为然,说道:“所以,应该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 刘良元点点头,赞道:“看来,《刘氏祖训》你不仅是背下来了,理解和运用地也很好。瞒天大梦诀的要义,你应该是可以掌握的。” 刘知一眉开眼笑,道:“我将来一定会把它学会的!” 刘良元没好气地说道:“将来再学?那不是白白浪费了气海境之前,无数个双倍成长的机会?再说了,将来我不在了,你有问题问谁去?” “啊?”听刘良元这么一说,刘知一心花怒放,“修为达不到也可以自学么?” 刘良元笑道:“如果说,你的学识和心性能超过瞒天大梦诀的要求,那么因为修为差距而导致反噬,会小一些。如果你能忍受着反噬之苦,说不定也能试一试在这里就把瞒天大梦诀学会!” 刘知一喜上眉梢,脱口而出:“先祖,我想试试!” 刘良元走到一块巨石上坐下,道:“这个秘境我最多能维持两天,能不能学会,就看你的本事了!” 刘知一赶紧从储物戒指中取出《瞒天大梦诀》,找了块齐腰的平整巨石放下,想了想,又从储物戒指中找出一本空白的札记和笔墨纸砚,布置在巨石上,一边记录,一边细读。 饶是对《刘氏祖训》上的内容已经滚瓜烂熟,翻了几页《瞒天大梦诀》,还是深感晦涩难懂,有些头晕眼花,恶心想吐的感觉。 这便是先祖所说的反噬了吧?心府之中,天旋地转。 但是,心中想到陈明安和独孤耀这些年来对父亲的指责谩骂,心里又来了一股劲儿,刘知一想替父亲证明,他没有错! 于是,刘知一咬着牙,又一字一句地细细研读和记录,并把这当成对自己心力的一种检验和磨练。 小半个时辰后,满头大汗的刘知一拿着写满了一整篇的札记,走到刘良元跟前,面红耳赤地说道:“先祖,这些问题都是我想不明白的问题,我好像被卡住了。” 刘良元拿过札记看了看,赞道:“你能坚持学到这里,其实就说明,反噬这一关,你已经过了。好孩子,不用担心,接下来,所有的问题,我都会陪你一一解决!” 刘知一豁然开朗,喜不自禁。 一天一夜未眠,刘知一在刘良元的帮助下,终于将瞒天大梦诀的要义完全领会,从而顺利掌握了功法的运转方式,力量上,凝气境的仙力也已经足够应付。 运行起忘情仙诀,刘知一将天地灵气吸纳入体内,直到体内灵气充盈过后,方才施展瞒天大梦诀,仙力游走于周身,不多时,刘知一识海之中便出现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识海之中,刘知一握住了笔,在那纸上书写起来。 “学习《瞒天大梦诀》的过程中,提高的心力。” 停下笔,纸上的这一句话,金光闪耀。 困意来袭,刘知一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以后,盘坐着的刘知一睁开了眼睛,打着呵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揉揉眼睛,看向身旁静坐着的刘良元,说道:“先祖,我做到啦!” 刘良元笑了起来,轻轻摸着刘知一的头,说道:“知一,你的表现,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让我很欣慰!本以为活了一千三百多年的我,还能在两千多年后完成心愿,该是知足了,但现在又觉得,如果能一直活下去,看着你长大,那也是一桩美事啊!” 虽然一直没敢询问,刘知一此时也听明白了,刘良元没有飞升仙界,而是陨落了。“先祖!”不知道说什么,刘知一心里堵得慌。 刘良元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些疲惫,声音也沙哑了一点,说道:“我也累了,该送你出去了。走之前,还想让你记住一句话。” 刘知一心中难过,道:“先祖您说,我一定记住!” “你要做的不是某个学府的夫子,而是整个人族的夫子,但无论你有没有做到,你永远是我们刘家的好孩子!”说完这句话,刘良元轻轻呼出一口气。 刘知一鼻子一酸,哽咽道:“我记住了!先祖,我……我会想念您的!” 眼中闪烁着泪光,刘良元点点头,微笑着,张开五指的右手,突然一个握拳,刘知一便一阵天旋地转,和进入秘境时的感受一样。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四章 阳光与阴暗 祠堂里,通玄鼎中的《刘氏祖训》依旧在燃烧。 陈明安难得地看上去心情不错,红光满面,可能是火光照射的原因。 一旁的独孤耀,悠然地靠在椅背上,旁边有个小桌,上面有一壶热茶,独孤耀似乎在品着茶香,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有节奏地轻轻敲着。 两人对面,椅子上的刘继道,手肘撑在膝上,双手托住额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陈明悦坐在他的身旁,眉头紧蹙,自刘知一进入秘境后,两天一夜,刘继道饭一口没吃,水一口没喝。 陈明悦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通玄鼎中金光大放,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刘继道“腾”地站了起来,不住地将目光投向金光里面。 随着金光缓缓消散,通玄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刘知一站在那里。 刘继道憔悴的脸上泛起笑容,随后眉头一皱,笑容中带了些苦涩的味道,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变得面无表情。 “爹,娘!”虽然还沉浸在与刘良元分开的感伤里,但刘知一看到父亲母亲时,心里突然就温暖了起来。 刘知一冲了过去,扑到父亲怀里,说道:“我见到先祖了,我得到传承了!” “你做得很好,爹……很开心,很骄傲!”刘继道嘴角微微上扬,扶住刘知一的肩膀,平静地说道。 看到父亲的反应,刘知一感觉很不对劲,下意识地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独孤耀和陈明安竟然在祠堂里。 “姨父姨母!”看到两人一声不响地看着自己,很不自在,想到了过往,转身说道:“我得到传承了!您看吧,我爹是对的!他教我的东西都是有用的……” “知一……” 被刘继道的声音打断,刘知一转过头,奇怪地看着父亲,只听刘继道说道:“先喝口水,吃点东西!” 陈明悦也忙说:“对,饿坏了吧?娘去给你们煮碗面条,你们先吃点麦饼垫一下!” “好!”刘知一对于面条是情有独钟,每次都能吃满满一大碗。陈明悦煮面条很有一手,哪怕是普普通通的煎蛋面,也能让刘知一胃口大开。 吞了吞口水,刘知一先喝了满满一杯茶,又接着陈明悦递过来的两块麦饼,拿了一块儿啃了两口,又递了一块儿给刘继道,说道:“爹,娘叫你也吃!” 刘继道点了点头,接了过去,一边吃,一边牵着刘知一往正房里走去。 到了正房里,两人坐在饭桌旁,一边小声说话,一边等着面条来。 独孤耀则是带着那壶茶,坐到了茶几旁的椅子上,陈明安坐他旁边,只是也都在看向刘知一这边。 刘知一对姨父姨母的脾气还是很熟悉了,也不想惹得他们生气,只是将自己在秘境里得到的东西,小声地给刘继道说了一遍。 刘继道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但听完了以后,也是慎重地交代道:“财不外露,既然有储物戒指,就好好隐匿在体内,不要随意显摆,招人惦记。” 刘知一自然很听父亲的话,连连点头。 等到刘知一把麦饼吃完,刘继道突然摸着刘知一的脑袋,说道:“知一,你也该准备准备,到民学府去念书了!” 听到这个消息,刘知一很是兴奋。刘继道早就带着他,将古希镇的所有民学府看了个遍,也因此,刘知一早盼着去民学府念书了,连忙问道:“什么时候呀?” “每年八月学府举办招生考,满了九岁就可以报名了。考上的话,九月就开学了。” “那还得有一年多才能报名呢,我一定要考上,我们什么时候去呀?”刘知一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刘继道。 刘继道又摸摸刘知一的脑袋,说道:“要提前准备呀,一会儿,你就和姨父姨母一起出发,去晨曦镇。” 刘知一奇了,问道:“不是去我们古希镇的民学府么?” 刘继道解释道:“晨曦民学府,是全国三十三个镇里最厉害的民学府,那里有的东西,比别处多得多。” 刘知一看了看陈明安和独孤耀,有点心虚的样子,问道:“爹,你和娘不陪我去吗?” 刘继道点点头道:“嗯,你姨父姨母对那边很熟悉,爹娘去了也没用。” “那我要去多久啊?”刘知一有些着急的样子。 刘继道说道:“你就安心在姨父姨母那里住下,安心备考,他们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不去!”刘知一压低着声音,着急地说道,“我不想和爹娘分开!” 刘继道慈爱地看着刘知一,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呼出,说道:“你长大了,也很懂事,是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但现在,爹也没什么能教你的了,想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会离开这里,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找找治疗老毛病的办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到了那边,要多听姨父姨母的话!” 刘知一看着刘继道的表情,意识到这不是开玩笑,有些慌乱,回想着《刘氏祖训》里的内容,思索着怎么样才能不和爹娘分开,想了一会儿,刘知一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爹,我不去什么最厉害的民学府念书了,你可以带上我和娘,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啊!” “傻孩子!”刘继道苦笑道,“你还小,你娘又不是修炼者,爹要去的地方都很危险,咳咳……没办法保护你们!你忘了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那我一个人陪你去!”刘知一很认真地说,眼里满是乞求,“我会好好修炼,凡事都听爹的话,再也不使性子,会照顾好自己,不会拖累爹的!” 刘继道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似乎对现在的一幕早有准备,苦笑着说道:“那你娘怎么办呢?她可不会放心你啊!再说,爹肯定会因为顾着你而遇到危险,你愿意吗?” 刘知一深深咽了一口气,他的心里很乱,甚至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快点长大。他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只能默不作声,凄楚地看着刘继道。 刘继道又说道:“而且,你还要学好本事,将来保护你娘,你姨父姨母,还有很多人呢。” 刘知一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他不清楚自己去了一趟秘境回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想了好久,心中苦涩,泪水在眼里打转,又说道:“爹,那你一定要治好你自己,早点回来,我等你!我要陪着娘,我……我不去晨曦镇!” “放屁!”陈明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书都不念了?就在山里呆一辈子?你以为你有什么用?你娘管得住你吗……” “别说了!”罕见地,是独孤耀打断了陈明安,“让你别说话!” 陈明安似乎是被镇住了,竟一声不吭。 刘继道看向刘知一,温和地说道:“知一,你的身上,有着刘家祖祖辈辈的积淀,承载了两千年多的希冀。现在,是一件你无法改变的事,你能做的只有找出这件事更多的意义,对吗?” 这是《刘氏祖训》中所强调的观点,刘知一自然是万分认可。但是,他听到的重点,却是父亲在强调这是一件“刘知一”无法改变的事,这是很不寻常的。 这句话,几乎就是在告诉刘知一,不能再去想办法改变刘继道的决定了。 刘知一觉得这个事情不对,但是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他只是能隐隐感觉到,父亲似乎有苦衷。 “面好啦,知一!”陈明悦端着食案走了过来,将两碗面放到了爷俩面前。 面条汤汁不多,但颜色很好看,红的是辣椒,绿的是菠菜,黄的是煎蛋,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可能是刚吃了麦饼,刘知一也不那么饿,竟然看着面条发起呆来。 陈明悦没好气地说道:“你们爷俩干什么呢?一会儿面陀了我可不高兴了!” 刘继道歉然一笑,这便先拿起了筷子,将面条搅拌了几下,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 看了看刘继道,刘知一也扶着碗,夹了一大口面塞到嘴里,吃着吃着,眼里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滴在了面碗中。 也没作声,只是深深地埋着头。 陈明悦走到刘知一身后,两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吃完面条,擦了擦嘴,刘知一问陈明悦:“娘,爹说的事儿,你也知道的吗?” 陈明悦笑着说道:“不就是去念书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刘知一皱着眉头,转过身抱着陈明悦的腰,问道:“娘,我要跟你在一起!” 陈明悦抚摸着刘知一的头,说道:“但是你要去念书啊!难不成还要娘陪着你去啊?” 刘知一声音哽咽地说道:“可是爹也走了,你一个人会孤单的!” 陈明悦的手就那么颤了一下,良久,又柔声说道:“娘可没你想得那么柔弱,娘一个人,不靠你,也不靠你爹,不靠任何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刘知一地抱住陈明悦,轻声抽泣。 陈明安又在旁边说道:“你走了,你娘不知道省心多少!” 刘知一不理会。 “走了!”陈明安催促道,又用手扒拉了刘知一一下。 刘知一还是不理。 “你听不到吗?”陈明安似乎又要发火,伸手开始拉刘知一的手。 “知一,听话姨父姨母的话,才不会让爹娘担心!”刘继道的声音不大,但刘知一听见后,仿佛被雷劈了一下,便松了手。 刘继道走到刘知一身边,蹲了下来,说道:“无法化解的悲伤,也是一种罪因,会让身边人生出无药可救的恐惧感。别忘了,你要做很多很多人的夫子,怎么可能不经历痛苦呢?” 刘知一哭得稀里哗啦,却仍然点了点头。 刘继道又说道:“如果有一天,做不到也没关系。爹最大的心愿,是你能做一个看遍了世间的阳光与阴暗……” “还有人性的美好和丑恶过后,仍然爱自己爱生活的人!”后半句话,是刘知一和刘继道异口同声地念完的。 刘知一临走之前,看到的,是刘继道温暖无比的笑容。 从这一天起,刘知一的童年,就结束了。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五章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学识了 天武三十年二月,晨曦民学府,风和日丽。 刘知一来到晨曦镇已两年时间,在晨曦民学府的学习,也已经五个月了。 讲台上,一位头发花白的夫子来回踱步,看着学堂里坐满的这六十个学生,连连摇头。 夫子名叫连尚义,是武道第三境——易筋境的修武者,在晨曦民学府负责的是国武八学的课程。 连尚义看着一个鹰钩鼻的少年,叫了一声:“杨洛!” 被点名的那少年抬了抬眼睛,桀骜不驯的样子。他爹是晨曦镇督武司的督武使,掌管着晨曦镇的军队,就凭这个,他就有骄傲的底气。 “昨天在校场上,你那套仁武棍使的,啧啧啧,可真是把我震惊了啊!” 看到杨洛不为所动,连尚义怒目而视,“仁武棍的要义就是一个仁字,你的仁在哪儿呢?啊?你用的桃红软木棍都被你这孽障给打断了!你是要把人打死吗?” 杨洛将头偏向一边,一脸冷酷,却也没敢说什么。 连尚义又看向一个颇有贵气的少年,说道:“申何求,你那套孝武刀,也真是孝死我了啊!” 申何求双拳紧握,对于连尚义的点名,似乎很不乐意。 连尚义看在眼里,更是生气,骂道:“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心无善念,刀法便是入了魔,招招都是能放不能收,已经触碰了武道的大忌!若以你这般心性,修了魔道,那也必定是血魔!” 连尚义的话说得很严重,申何求似乎也有些被惊到了,作为晨曦镇督律使的公子,督律司对于血魔是什么样的态度,他很清楚,想到这里,只能埋下头。 连尚义冷哼一声,又看向扇乐,对这个青冥帮三长老的宝贝孙子,连尚义对他早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扇乐,你给我站起来,告诉我,何为忠?” 扇乐的举止中有种邪魅的味道,似乎小小年纪,就已经继承了青冥帮行事诡谲的处事风格。 青冥帮作为青桐镇的第一大帮,在全国三十三镇都有分舵,晨曦镇分舵的舵主,便是三长老的真传弟子徐错,是魔道第三境——无阻境的强者,也因此,扇乐在晨曦镇也算得上无法无天。 被连尚义抽中,扇乐站起身来,不慌不乱,淡淡答道:“忠,就是听话!比如我的小弟,我说东,他不能说西!” 连尚义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道:“放屁!书上是这么写的吗?就是你这样的想法,才让你那套忠武剑使得,没有忠,只有贱,下贱的贱!” 听到这里,扇乐似乎被触怒,瞪着眼睛,脸色苍白。 连尚义不由得叹道:“我东国大地五万年的底蕴,多少先贤才华与心血的积淀,才总结出了这八种修炼之道,和千千万万的玄妙功法!一字一句明明白白地给你们写书上了,你们看吗?没文化也得有个底线吧!你们倒是先把字给认全了啊!” 连尚义目光扫过杨洛、申何求和扇乐,又骂道:“连个最基本的武道都能修得不伦不类,放几十年前你们早被当成旁门左道给就地正法啦!” 说到这里,连尚义看向了刘知一,说道:“刘知一,你来说说,书上说的何为忠?” 刘知一站了起来,身形笔直,声音洪亮。 “忠,乃尽心尽力,不论对人对事。” “忠之于人,则心悦诚服,全人之业。” “忠之于事,则专心致志,精益求精。” 连尚义这才点了点头,手一招,示意刘知一坐下,又对那三人骂道:“学学刘知一吧,人家一丝内力都没有,怎么就能把国武八学的要义都给学了个明明白白呢?造孽啊!” 这三人同时都看向了刘知一,眼中尽是不屑。 午间时,食堂里面,并排着的三张长桌旁,以杨洛、申何求、扇乐三人为中心,还有十几个同学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替那三人打抱不平。 “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不就是个书呆子吗?” “他那也叫把国武八学整明白了吗?没有内力,不就是花拳绣腿吗?” “这有什么办法啊,谁让人家每次文试都是第一呢?” “是呀,夫子眼里的乖宝宝,好孩子!” “不过是个店小二罢了,天生的奴才!” “人家把伺候人的本事都用在夫子身上了,夫子能不喜欢吗?” 这些人嘲讽的声音很大,刘知一自然是听得见的。但又全然不为所动,坐在一张小桌子前,安安静静地吃饭,拿着一本札记在看,身旁一个人也没有。 杨洛和申何求没怎么说话,扇乐的注意力,却也没在刘知一身上,而是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女孩儿。 那小女孩儿叫方梧桐,还没到十岁,长着白皙的瓜子脸,黑溜溜的眸子,一头齐耳短发为她更添了几分乖巧与特别,素色的青衿和她的气质也很是相符。 她的安静里面,似乎有着淡淡的哀伤,仿佛是对谁都没话讲,扇乐从未见过她和谁结伴同行,也没见她和谁坐在一起吃过饭,她似乎就是希望被所有人忽略掉。 扇乐也向她数次示好,但方梧桐的回应方式都很简单,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然后转身便走。 求而不得,更让扇乐心里猫抓一样,但是他很有把握,知道方梧桐的软肋,就不怕她成不了自己的女人。 可是,当他看到方梧桐走到刘知一身旁坐下时,他不淡定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刘知一,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方梧桐小心地问道,很是客气。 “可以啊,你说!”刘知一将札记收了起来,用帕子擦了擦嘴。 方梧桐小声道:“今天,连夫子教导我们说应该先苦后甜,我有些想不明白。在你看来,什么时候才是后呢?” 听到方梧桐这个问题,刘知一很高兴,能思考这样的问题的人,在他眼里,就算得上半个同道之人了,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想不明白才是对的,如果现在应该先苦后甜,那未来也该先苦后甜。所以人会永远活在先苦之中,而没有后甜的那一天。这是不对的,值得追求的,是苦中有甜,现在苦中有甜,以后也苦中有甜。” 方梧桐若有所思,然后会心一笑。 刘知一知道她是听懂了,心满意足,继续吃饭。 不远处的扇乐却怒了,五个月了,他第一次看见方梧桐笑,但竟然是对刘知一笑,于是怒气冲冲地走向了两人。 “刘知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目无尊长,在背后辱骂连夫子!” 扇乐的这一句话立刻引起了食堂里所有学生的注意。 在天武国的学府中,若不尊师重道,不管有多大的背景,学府都是有权将学生开除的。这也是杨洛和申何求两位官二代,对连尚义的责骂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原因。 若是像刘知一这样平凡人家的孩子,没内力不能从武,如果坏了名声被学府开除,那从文的路也该是断了。 察觉得到扇乐的险恶用心,但刘知一却毫不理会,继续吃饭。 在这里学习了小半年,学识上鹤立鸡群的刘知一,当然不会过的一帆风顺。但是,任何问题,他都会当成一种磨砺,不断总结更好的应对方法。 这也是《刘氏祖训》带给他的,学识和心性上的优势。 那十几个跟随着扇乐三人的同学,已经开始推波助澜了。 “天呐,这样的狂徒,怎么可以留在学府学习啊!” “不会吧,他不会觉得自己比夫子还厉害吧?” “刘知一,你敢不敢把你刚才说的话重新说一遍?” “装什么大尾巴狼,这下出糗了吧!” 看到方梧桐脸上关切的表情,刘知一的笑容阳光明媚,说道:“不用管我,你先回学堂吧,我可以应付。” 方梧桐点点头,便起身离开。 杨洛和申何求也不吃饭了,随后便带着那十几个同学,将刘知一围了起来,吵闹声一片。 刘知一嘴角微微上扬,还是一句话不说。 “你不是很能说吗?你说话啊!” “不说话,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同学?” “有本事,我们去校场切磋!” “这种缩头乌龟,有这种骨气吗?” “还切磋什么,搞不明白吗?今天的重点是他说连夫子说的东西狗屁不通!” “对对对!还说连夫子误人子弟!今天不给个说法,你别想走!” 除了围在刘知一身旁的这一拨同学,其他的学生们却多是观望的状态,有几个学生却已经是从食堂里跑出去了。 刘知一心知走是走不了了,便坐在凳子上,平心静气,默默回忆连尚义今日的课程。 对于刘知一的这种反应,扇乐恨得是牙痒痒,但是在学府里,他也不敢动手,只能大声叫骂。 学府范围内,不容私斗! 否则,就算最后是非对错搅得不明不白,也往往是不学无术的人吃大亏。 因为夫子们对于私斗的处理很简单,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双方一起受罚,成千上万字的检讨,不合格就一直重写。 整个学府,能对写检讨这事儿毫不畏惧的人,只有刘知一一个。 有人见过他写检讨的样子,且不说最后夫子们的赞不绝口,单就看他写检讨的那个状态,只会觉得他是在享受这件事儿! 这就让人很无奈了。 兴许是说得累了,又或者是文化水平有限,说来说去也就那些,扇乐这一拨人除了骂娘,似乎也找不到说的了。 突然,一个学生喊道:“连夫子来啦!” 众人转过身,看向食堂门口,怒发冲冠的连尚义正在快步地向这边走来。 “哈哈,有好戏看了!”扇乐幸灾乐祸地笑道。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六章 小夫子 随后,扇乐又转过头,小声地给他那一伙的学生说着什么,一脸严肃,手指还用力地指来指去,直到连尚义快要走到这边,他才住嘴,和那拨学生一起给连夫子让开道来。 刘知一起身站立,随后向前深深作揖,等到连尚义走到身前,才叫道:“连夫子好!” 看到刘知一的做法,这拨学生脸上的表情都很不解:“这是在干啥呢?”心里骂着,也只能跟着作揖行礼。 纵使连尚义心头有火,但也还是拍了拍刘知一的手,又对众学生道了一句:“免礼!”然后目光环顾左右,开口问道:“怎么回事,谁来说?” 扇乐昂首挺胸地走上前去,说道:“连夫子,我们吃饭的时候,听到刘知一跟方梧桐说话,说夫子您课上讲的东西不对,辱骂您,骂得可难听了,我们都不好意思重复!听不下去,所以才和他理论,他还不听!” 连尚义看了一眼刘知一,问道:“你说了么?” 刘知一躬身拱手道:“夫子,学生没有说过辱骂您的话,学生只是在和方同学交流的过程中,简短地对先苦后甜这一观点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并未说到其他内容!” 连尚义淡淡地问道:“什么想法,你先说说看。” 刘知一直起身,说道:“对于勤勉的学生而言,先苦后甜,不如苦中有甜,因为不会有一个无苦的‘后’到来。我想夫子强调的先苦后甜,应该追求刻苦,而并追求痛苦。” 连尚义摸着胡子,点点头,道:“你说的这话倒是很有道理,但是该不该放到这个场合说,我们放到后面再议。先说说,扇乐说你骂我,你却说没有,你觉得夫子我应该相信谁?” “我当然希望夫子相信我。”刘知一看着连尚义,恭敬地说道。 扇乐感觉势头不对,赶紧抢着说道:“好一句废话,凭什么相信你啊?就凭你学业好,你以为夫子会偏袒你吗?刘知一,你有证据证明你没骂夫子吗?” 连夫子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扇乐和刘知一。 刘知一回答道:“对于你的一面之词,我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倒是你,既然是你要诬告我,也应该是你先拿出证据吧?” 扇乐冷哼一声,目光一边扫视周遭学生,一边大声说道:“还有哪些同学也听见了刘知一骂夫子的,敢不敢出来作证?” 人群中一片嘈杂,但是一时间竟没有人站出来。 扇乐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们平时爱找刘知一问问题,还说他是什么‘小夫子’,把他捧上了天,现在他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们想维护他,可以理解。但是,你们今天包庇他,就是相当于在陷害我,让夫子以为我在说瞎话!但是我扇乐今天把话撂这儿了,我一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不死不休!” 听到扇乐这一番话,刘知一还是很惊讶的,这心机与城府,哪里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儿。 刘知一大声指责道:“扇乐,你挑明态度要与我斗到底,不就是逼着同学站队,替你做伪证吗?你想让我背负辱骂夫子的罪名,被逐出学府,但是如果你的诡计没有得逞,那不是害了那么多一心帮你的同学吗?你就这么想把事情闹大吗?” 扇乐指着刘知一的鼻子说道:“这事儿已经小不了了!” 又转过身,看着自己那一伙人,厉声道:“刚才你们不都听见了吗?现在夫子在这儿了,你们还怕什么?在正义的面前当缩头乌龟,将来谁还会站在正义的一边?” 那十几个同学却大多是面面相觑,愁容满面,欺骗夫子,这个事儿还是有压力的。 杨洛看了看申何求,突然开口说道:“我听见了,刘知一确实辱骂夫子了!” 紧跟着,申何求也开口道:“我也听见了!” 有了这两人带头,那十几个同学纷纷开始随声附和。 “是这么回事。” “确实说了。” “我也听见了……” 扇乐转过头,得意地看着刘知一,道:“怎么样?我拿出证据了,你能拿出什么证据? 刘知一心里充满了震惊,过往凭借不搭理的态度,能让他们自讨没趣。凭借克制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的办法,来让他们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 虽然一直都知道人言可畏,但这次确实有些掉以轻心了。 他没有想到,这些人在利用言语找事儿上的能力,也是在进步的。今天是明目张胆的诬告陷害,如果明天是背地里有计划的造谣,自己还真的没有花过太多心思,去思考这些问题该怎么应对。 想到这里,刘知一看着扇乐的眼睛,说道:“扇乐,我承认我低估了你陷害我的决心,也低估了你威逼利诱、拉帮结派的手段,但是我不会认输的!你敢这样诬陷我,现在的底气应该是‘法不责众’的道理,对吧?就算证实了是诬陷,学府也不可能把十几个同学全部开除了,所以,你觉得你自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对吧?” 扇乐冷笑一声,道:“不用扯那些有的没的,你拿出证据来啊!” 刘知一踏前一步,目光炯炯地说道:“既然你要陷害我,那你敢不敢立下誓言,如果最后证明了你是在诬陷我,那你替这十几个同学,承担被逐出学府的惩罚?” 连尚义点了点头,道:“按照学府的规矩,辱骂夫子,确实是该逐出学府。如果是诬陷他人辱骂夫子,也确实该逐出学府才对!刘知一,你不用只点名扇乐一个人替其他人撇清关系,如果他们真的敢诬告,学府又为何不敢将他们统统逐出?” 这是连尚义没有带着愤怒情绪的一席话,却让那十几个同学感到一阵后背发凉。 “我当然敢发誓!”有了连尚义这番话,扇乐发不发誓也没区别了。 刘知一叹了口气,扇乐的疯狂,有些超出了他的预估。 摇了摇头,竟然又转过头,对做伪证的那一伙学生说道:“我不指望你们会与扇乐为敌,甚至我很理解你们的处境!但不管是胁迫,还是义气,让你们说了这些违心的话,接下来,最好不要再胡说八道!” 刘知一眼见众人不吭声,又说道:“你们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考上了被推崇为第一的晨曦民学府,难道来这里,真的就是为了意气用事,为虎作伥吗?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对你们有期待的人吧?你们真以为做伪证就没有手段查证了吗?” 场面又沉寂了下来,前面的一大堆话不知道有多少人听进去,但是最后一句话,他们应该是都听进去了。 扇乐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什么,大声说道:“哟!小夫子,又开始教育大家了啊!你可真是喜欢当夫子啊!你刚才不就是说连夫子讲的东西狗屁不通吗?是不是这句话?” 扇乐一边说,一边看向他那一伙同学。 这是公然串供,刘知一咽了一口气,扇乐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了,不知道其他学生有没有听懂。 好在,这一次,那十几个同学支支吾吾的,并没有接茬。 就连杨洛和申何求,也都是沉默不语。 扇乐继续说道:“别废话了,你的证据呢?如果没有,出来混,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正当刘知一告诉自己要冷静,在脑子里寻找办法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轻柔又清楚的的声音。 “连夫子!”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竟然是方梧桐。 一直以来,安静得似乎要与世隔绝的方梧桐,竟然在这样的时候,站了出来。 刘知一不等范梧桐说什么,便开口道:“梧桐,不要掺和进来,你人微言轻,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 方梧桐嘴角微微翘起,说道:“不管能不能帮上忙,我要是什么都不说,我这心,怕是一辈子也修不成了!” 方梧桐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有些吃惊,倒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她能一口气说这么一个长句,这在所有学生眼里,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再加上,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可以说是今天这件事的起因,她说的话,应该会很有力量! 连尚义看着方梧桐,道:“那你说说,刘知一可有对我不敬的言语?” 方梧桐看着连尚义的眼睛,摇了摇头,答道:“没有!” 连尚义点了点头,道:“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倒是不错!” “方梧桐!”扇乐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个狐狸精!你想干什么?你一个人的话,抵得过我们所有人吗?” “那加上我呢?” 说话的,是纪山海,每一次文试的第二名。 “还有我!” “加上我!” 跟着的,是朱朝宇和卫摇天。 刘知一惊讶地看着纪山海三人,想不到他们竟然会出言相助,本来还在想着办法的脑袋,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冲击着,竟然什么都没去想了,只是静静地看着纪山海。 扇乐骂道:“你们难道还能有证据?” 纪山海走到人群中间,笑着说道:“我们啊,没那么巧!不会刚好十几个同学去偷听方梧桐和刘知一说话!嗯,这样的事儿,想着都觉得很恶心啊!诶,你说你们,有问题你们亲自去请教小夫子啊,他会不讲吗?结果你们倒好,方梧桐去请教问题,十几个人跟着偷听,关键是还能偷听到小夫子骂人,真厉害!” 扇乐气得脸发白。 纪山海继续说道:“还有啊,小夫子是我们对刘知一表达感谢的说法,他确实对于我们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不知道这为什么可以成为你嘲讽他的理由,夫子们也都希望我们多向刘知一学习,有什么问题吗?” 扇乐大声说道:“我们现在是在说刘知一辱骂夫子的问题,你不要东拉西扯!你有证据就拿出来,没证据就滚蛋!”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七章 人心所向 纪山海冷笑一声,不看扇乐,却用所有同学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朝宇还有摇天,每一次请教小夫子的问题,不管有多么复杂,从未见过小夫子不耐烦,有时候我们还嫌他啰嗦,生怕我们一知半解。这样一个人,他说他没有做过的事情,那就一定没有做过,我愿意为他做担保!” 说到这里,纪山海走到了连尚义跟前,深深作揖,说道:“我和朝宇、摇天,都恳请夫子们能对这个事情做一个详细的调查,不能听信扇乐、杨洛、申何求他们那一帮人的一面之词,如果最后的结果,是刘知一真的辱骂过夫子,我们愿意和刘知一,一起被逐出学府!” “对,我愿意!”朱朝宇的语气十分坚定。 “我也愿意。”卫摇天一字一顿,豪气干云。 “我也愿意!” “我相信小夫子!” 学生里不断有人响应。 连尚义轻轻地点了点头,捋着胡须,不说话。 纪山海一看这形势,信心满满,大声问道:“同学们,大家认识刘知一五个月来,别说是辱骂夫子这种事,你们可曾听过刘知一辱骂过任何一个人?” “没有!” 这个问题竟然让除了扇乐那一拨学生之外的所有学生,都异口同声地大声回应! 体验到一呼百应的纪山海,显然是非常兴奋,挥舞着拳头问道:“那扇乐呢?你们有没有听过……” “山海!”刘知一大声打断了纪山海,眼睛里充满了担忧的样子,“别这样!已经很好了!” 纪山海愣了一下,想了想,心中了然,沉声道:“我明白,你担心同学们指责了扇乐那一伙人,以后会被报复,对吧?” 刘知一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纪山海展颜一笑,大声说道:“可是我不怕!我,纪山海,从扇乐嘴里听过无数骂娘的话,这样一个人,煽动了一伙人,去诬陷小夫子,一个哪怕身陷囹圄,却还在为别人考虑着的人!如果我们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诬陷而无动于衷,我们的良心何在?我就问你们,扇乐说,小夫子会辱骂夫子,你们信不信?” “不信!” “你们愿意不愿意做担保?” “愿意!” 这一次,学生们的声音不仅响亮,而且整齐划一,大部分同学甚至还是挥舞着拳头说的这句话。 更重要的是,扇乐身后那一伙人里,有一个人也跟着将“不信”和“愿意”喊了出来! 这个学生,叫戴仁川。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纪山海心满意足,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诉说着畅快,朝着连尚义再次作揖,道:“连夫子,看来,有人要说出真相了!” 连尚义对于这一幕似乎也很意外,朝着纪山海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戴仁川正缓缓从扇乐那一伙人的人堆里,往纪山海这边靠,连尚义看向他,问道:“仁川,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戴仁川尴尬地一笑,道:“我想说,我先前只是没听清,我也想了下,刘知一,的确不是会辱骂夫子那种人。” 扇乐看着戴仁川的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又赶紧恶狠狠地看向身后的其他人,眼神中的凶光仿佛是在说,谁要是敢反水,他会杀人。 局势突然又有了很大的改变。 所有人都等待着连夫子发话,目前来看,如果真的要深究这个事情,似乎还是刘知一这边占优势! 连尚义看这帮学生都已经闹腾完了,便看向了扇乐那一伙人,说道:“念在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我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有咬定刘知一骂了我的人,站到我身边来。我会与学府所有的夫子,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请出第三境的修心者,也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不会为了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就姑息养奸,是非曲直,我给你们一个公正!” 连尚义声若洪钟,说这番话时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哪里还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倒更像是在整肃军纪的将军。 扇乐一脸的不甘心,往前刚踏出一步,便被身旁的申何求用力一拽。扇乐转过头,看见申何求眉头紧皱,轻轻摇头。正犹豫时,申何求又小声道了一句:“督律司!” 作为督律使的公子,申何求便是在提示扇乐,在他看来,假设是有督律司的介入,他必败无疑。 但扇乐却不相信连尚义说的,他会去请修心者,或是申何求设想的,督律司会介入,毕竟这只是学府内部的小事。 扇乐从小在青冥帮长大,耳濡目染,对自己审时度势方面的能力,还是有自信的。 虽然能考上晨曦民学府的人,都算得上周边几个镇里,同龄人里的天骄了。他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会输给一个年级小了近三岁的店小二。 申何求或许知道扇乐在想什么,见他迟疑不决,又说了句:“有的是机会。” 扇乐深呼一口气,看来是决心就此作罢了。 两人这番动作,自然没逃过所有人的眼睛,但连尚义也没追究,只是盯着扇乐,问道:“不站出来了?” 扇乐将头埋下,默不作声,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再站出来了。 连尚义哼了一声,骂道:“文化没多少,鬼话倒是连篇!你那点小聪明,看来都用到了为非作歹,拉帮结派上面!你是不是以为老夫我老糊涂了,看不穿你这点小把戏!” 随后,又朝着扇乐那一伙学生骂道:“一群小兔崽子,心思不放在学业上,扎堆掺和这些搬弄是非的事情,这样的心性,如何在新世界为国家做出贡献?” 说完,看着刘知一,怒喝道:“还有你,刘知一,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 刘知一心头一惊,深深作揖,埋着头说道:“学生错在狂妄自大!” “哼!”连尚义大袖一挥,道:“你知道便好!今天这件事,也算是给你的狂妄自大敲个警钟!” “今天这件事,总得有个结果,不然以后谁都敢拿学府的规矩、夫子的威信来做文章。念在初犯,扇乐、杨洛、申何求、刘知一,还有所有做了伪证的人,每人五千字的检讨,三天后,谁交不出来,就不用再来学府了!” “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连刘知一也要被罚,但都知道他写检讨跟玩儿似的,纪山海他们也不会担心什么。至于扇乐那一伙人,心里苦着呢,五千字的检讨,这次家里的动静只怕是要更大了。 因为夫子们对于检讨的态度是,可以请家里人帮着写,但最后必须是自己的笔迹。 这样一来,家里人都得了解清楚,孩子干了什么蠢事,才有可能写出一篇合格的检讨。最后还得由学生抄一遍,也算是起到了惩戒的意义了。 要是写得狗屁不通,那可不知道要写多少遍了。 “刘知一,跟我来夫子舍!其他人散了!” “是,夫子!” 来到夫子舍,刘知一与连尚义并排坐在台阶上,两人都仰着头,悠闲地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那感觉,倒像是爷孙俩。 连尚义一脸和善,哪还有平日里整天挂着的怒其不争的神情,感叹道:“想不到以你小子这种老好人的性子,竟然还能人心所向,这倒是出人意料。要不是纪山海,你今天还真不容易脱身!话说,真知道错哪里啦?要不总结总结?” 刘知一尴尬地一笑,道:“一是卷入是非,徒耗精力。二是高谈阔论,忘了祸从口出。三是低估了人心险恶,引火烧身不自知。四是低估了别人造势的能力,还有众口一词的力量。五是狂妄自大,傲慢无知,还以为就自己一个人,就能不怕千夫所指。真的是不吃亏就不长记性!” “哈哈哈哈……”连夫子畅快一笑,答道:“我就觉得你小子吧,简直是个认错方面的天才!你那检讨,夫子们都是最爱看的。” 刘知一也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夫子您就别取笑我了。” 连尚义感叹道:“我是说真的,你每次写进检讨里的东西,其实也教会夫子们很多,我们都会传阅。你们刘家那《刘氏祖训》里的东西,不得不说,在传道授业解惑上的理念上,确实太过超前,比夫子们的境界高明了太多。像你说的,‘批评惩戒的目的在于避免再犯和作出弥补,而非泄愤’,这一点,老夫我就很难做到啊!” 刘知一应道:“哪有十全十美,什么都做到极致了,不就再也没进步了么?” “嗯!”连尚义又问道:“最近的修炼,没什么岔子吧?” “挺顺利的,武道第一境第六层、身道第一境第六层、仙道第二境第四层,六月之前,武道和身道应该可以修炼到第二境。” “古往今来,任何修炼方式的开辟,都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你这身道的修炼,毕竟是自己摸着石头过河,一定要万分小心!” “好,我会记住的!”刘知一乖巧答应。 “民学府的招生考是九到十二岁,但报名的学生里,九岁和十二岁是最多的,你可知道为什么?”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八章 修身之道 刘知一想了想,答道:“九岁报名的学生,多半是为了早点打下学识和心性的底子,从而让未来的修炼更加顺利。而十二岁报名的学生,多半是奔着学府大比的八强名额去的,比其他学生年长一些,拿到朝廷奖励的把握更大些。” 连尚义点点头,道:“所以啊,学府大比的八强,你本来就没占优势。不要为了它而甘冒奇险,身道的修炼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还不如全身心投入在仙道的修炼上面。” “我有把握!而且,不同修炼之道境界提升时,所附加的身体机能的成长,才是我最看重的。另外,学府大比的八强,我不想放弃!” “哈哈哈哈,臭小子,那你可得加油了!就我的了解,这一届已经小有名气的学生,就有千阳民学府的楚博医、神峰民学府的赵知洛、青山民学府的陈打和太叔长乐、再加上我们的纪山海、朱朝宇、卫摇天、戴仁川、扇乐、杨洛、申何求,这些学生展现出来的潜力,都堪称妖孽,远胜过往任何一届的八强啊!还有还没崭露头角的,更不知道有多少呢!” “嗯!我知道他们很强,但我不想输给他们。”刘知一眼神坚毅,“对于修炼,我有太多太多不一样的想法,想去验证!” 自搬来晨曦镇后,为了通过晨曦民学府的招生考,独孤耀作为曾经第三境的修武者,便想教授刘知一武道,不料刘知一完全无法催动体内的阴阳二气,也就无法修炼内力,让独孤耀大失所望。 幸好,民学府的招生考,文武兼收。刘知一的武试成绩一塌糊涂,但文试成绩在数千考生中排了第一,也就通过了。 虽然天武国里,主要的修炼方式已经有了八种,但是其中武道的修炼,仍然是功法最多最全,也是形成战斗力最快的一种,可以更好地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少走一些冤枉路。 也因此,天武国的所有民学府,武课都是以武道功法“国武八学”为核心的。 这是昔年天武门中一套包含八门武学的黄品五阶功法,这套功法易学难精,其中包含: 内功武学一门,为持武劲。 兵器武学四门,为忠武剑、孝武刀、仁武棍、智武镖。 拳脚武学两门,为勇武拳和义武腿。 轻功武学一门,为越武步。 这些年来,全国每一个镇的学府大比八强,有七成以上都是以“国武八学”为核心的修武者,这便已经昭示了这套武学厉害的地方,经过千锤百炼不断推陈出新的它,对需要打下修炼基础的少年人,再适合不过了。 而这套功法的要义就是八个字——忠孝仁义智勇持越。 具备这样心性的人,自然是未来朝廷栋梁的上上之选,也因此,学府大比的八强奖励,朝廷是下了血本的!特别是这一届,又有不同。 去年六月,天武国统辖教育文化事宜的最高机构——治学府,公布了一个消息:为了给十五年后的新世界,准备一批生力军,这一届学府大比八强奖励的价值,将会是史上最高! 这就让每一个朝廷或江湖势力,都更愿意在这一年,将自家的孩子送到学府去。 毕竟事实证明,在少年人的教育方面,民学府比江湖势力,也就是宗门、门派、帮派都做得更好。 所以,这一届学府大比,将会是竞争最激烈的一届。 很多势力为了能让孩子拿到八强,据说是倾家荡产都愿意。 只是,在独孤耀发现刘知一无法催动内力之后,就希望他弃武从文,毕竟仙道的修炼需要在第三境之后,才会具备较强的战斗力。 正好这也是陈明安的心愿,毕竟他们独女,独孤沐瑶,都已经在皇城的臣子府念书了,将来皇城为官,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但刘知一却不甘心放弃,竟然误打误撞,开辟出了修身之道。 武道,是催动阴阳二气,在经脉中运行。 不同的功法,会有不同的吐纳方式以及运行的路线,而修炼武道产生的内劲称为内力。 仙道,是吸纳天地灵气,再催动它在经脉中运行。 不同的功法,打开的窍穴不同,运行的路线也不同,仙道的内劲称为仙力。 之所以仙道的修炼大器晚成,就是因为在天地灵气凝结为丹心之后,才能在丹田中储存更多的仙力,所谓的丹心,一开始只是水滴大小。到了气海境界,逐步扩大,仙力的储备才会更加充沛,才能使用那些玄妙的仙术。 而刘知一的身道,则是催动天地灵气,裹挟阴阳二气,以武道功法的方式在经脉中运行。不仅内力会提升,仙力也会提升,而且身体和经脉都会得到淬炼。而这两种力量结合而成的新的力量,刘知一取名为战劲。 战劲完全可以起到内力的作用。 但是有一个弊端。 就是战劲的修炼和运转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疼痛。 但同时,刘知一发现,这种修炼方式,竟然在每次修炼过后,都能让自己的肉身强度得到提高,同时身心也能得到了极大的恢复,睡意全无。若不是需要每天运行一次瞒天大梦诀进入梦境,或许,已经可以不用睡觉了。 刘知一将内功持武劲,用战劲修炼到第二层时,如果想施展第二层的武学,那战斗中还需要忍痛蓄力才行,无法做到力随心到。 由于仙道已经是第二境了,因此战劲的威力比一般内力还要强上一些。 但如果只是施展第一层的武学,那一点点的疼痛,就算不上什么阻碍了。 刘知一认为,这应该是战劲在不断修炼中,拓宽了经脉的原因。 有了身道,刘知一的武道,也可以开始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有了进展。 进入武道第一境——铜皮境的那一天,刘知一仔细感受身体上的变化,是在力量和肉身强度方面的。 而当天他便将这些成长,利用瞒天大梦诀在梦境中再获得了一次。 对比起来,仙道境界每一层的提升,则是仙力恢复速度和肉身强度的提升。 这种随着境界提升带来的身体机能上的永久提升,稀缺且珍贵,便成为了瞒天大梦诀选定成长的不二之选。 而身道境界每一层的提升,是在内劲总量和肉身强度上面的。 除此之外,刘知一在利用身道修炼国武八学时,每一次修炼过后,都能感受到肉身强度在小幅度地提升,虽然不大,但胜在无穷无尽,这也是这种修炼方式命名为身道的原因。 他还想知道,修魔、修心、修灵、修命、修妖、修魂,这些修炼每一境界的提升都会带来什么。 这也是刘知一在修炼上的想去验证的想法之一——也许,不一定要急着追求太高的境界,利用多种修炼方式,去积攒身体机能上得到的变化,从而打下更坚实的底子,也是一种另辟蹊径,更何况自己是能将这些一次性的、稀缺且珍贵的提升变成双倍的。 而且,如果不同修炼之道带来的战斗方式能有不同的结合,那自己的战斗,或许能够出奇制胜。 最后,如果可以广泛地涉猎各种修炼方式,最终也更能挑选出,最适合自己作为重点的修炼方式。 通过与连尚义的交流,刘知一将身道第一境命名为通窍境,以仙道第一境凝气境和武道第一境铜皮境为基础。 仙道第一境可以仙力护体,第二境可以仙力外放。 而武道第一境可以内力护体,第二境可以内力外放。 身道第一境,则比较特殊,刘知一不需要用战劲护体,用仙力护体是最划算的,毕竟他仙道境界最高,能运用的术法却少只有少。 至于要将战劲利用武学做到外放,也就是战劲的远程攻击,应该是在第二境才能更容易一些。 这便是在六月之前,刘知一想要做到的事情。 民学府基本都是酉时放学,但刘知一都会先留在学府温习功课,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再施展着轻功越武步,往寻常客栈赶。对他来说,上学和放学的路上,都是练习脚力的好机会,但人多的话,会被笑傻里傻气的。 寻常客栈是陈明安在晨曦镇中心的长治路久康街,开的一个客栈,自家人吃住都在那里,客栈距离晨曦民学府,大约有二十里的距离。 民学府由于占地面积极大,都是建在城外的,晨曦镇北门外十里,就是晨曦民学府。南门那边是千阳民学府,西门那边是青山民学府,东门那边是神峰民学府。 这样设置,也是方便居住在城内和城外的学子们都能就近选择学府。当然,有些其他镇不远万里来求学的,也可以在民学府申请住宿。 越武步这门轻功,能有效提升步幅、速度和长途奔跑的体力,这也是江湖中将越武步戏称为赶路的轻功的原因。 在越武步和持武劲都修炼到第二层过后,刘知一测试过,自己能在半个时辰跑五十里,这是他的极限。 因为今天被诬陷的事情,刘知一在放学后也给方梧桐、纪山海、朱朝宇和卫摇天他们道了谢。 纪山海则是再一次邀请刘知一加入他们的小帮派——“朝天帮”,说是有了刘知一的加入,打压扇乐他们那一伙人建立的“小冥帮”,肯定易如反掌!随着帮派壮大,说不定将来还能和“不杀帮”周旋周旋。 刘知一表示十分感动,但还是拒绝了这个邀请。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九章 小冥帮 出了学府大门,刘知一还在回想着今天被扇乐诬陷的事情,假设没有纪山海的帮助,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自己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或许只有自己强大到别人不敢招惹,甚至敢于像是江湖中人一样,用拳头来解决恩怨,才能避免被这样纠缠。 但如果是“生死斗”那种方式,又似乎太严重了。 说起来,纪山海他们就真的完全不怕扇乐那一伙人。 纪山海的国武八学已经全部练到了第四层,他应该会成为最早突破武道第三境的同学。这恐怕要归功于他对国武八学的要义,领会得极为深刻。哪怕“小冥帮”那一伙人经常嘲讽他在文试上是万年老二,也改不了他武道上战力第一的现实。 在刘知一看来,一身正气的纪山海,就算是“小冥帮”的所有人一起上,也打不过他。 跟纪山海很要好的朱朝宇,练的是金石屿的“金石功”,实力也是深不见底。 不过刘知一最羡慕的是卫摇天,他那一手来自扶柳居的镇派武学——“古木掌法”,精妙绝伦,是天阶五品的功法,有二十四层,只这一套掌法,都足够修炼到武道第五境了。 连纪山海都说,卫摇天的潜力比他大得多。 看到官道两边,古树参天,刘知一想象着这些树木就是卫摇天的一招一式,一边走,一边朝着它们比划起“勇武拳”来。 如果有一天能打败他们,那才能证明自己的《刘氏祖训》,到底是多么了不起的,无用之大用的东西! 虽然《刘氏祖训》里的好多东西,他们半天都学不会,还嫌啰嗦。 但只要自己身道有成,到时候教授给他们,换他们的武学,应该是合情合理,刘知一光是想着,就开心得不得了。 眼见四下无人,露出了孩子天性,在宽敞的官道上,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迎面来了五个骑着马的少年,三男两女,几乎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一个穿着绿色衣衫的女孩儿,秀美绝伦的脸蛋,配着一把绿色剑鞘的长剑,英气十足。 那绿衣少女看到刘知一,飞身下马,走到刘知一身边,问道:“小弟弟,你知道不知道武德乡白头村在哪里啊?” 刘知一想了想,指着他们身后道:“你们走过了,倒回去,沿着这条官道,再往前走个四五里路,看到右手边有棵老将军树,有三尺来粗的那一棵,就在那右转,有条小路,沿着它一直走,大概有个两三里路,就到白家村了,过了白家村再往前走,就是白头村。” 那女孩儿见刘知一介绍得很是清楚,高兴地问道:“谢谢你啊,小弟弟,那你听说过这附近哪里有矿井吗?” 刘知一摇摇头,道:“没有听说过。” 那女孩儿点点头,道:“好,那谢谢你啦。” 说罢,又上了马,和另外兴高采烈的四人往刘知一说的那个方向赶去。 刘知一看着官道上纵马疾驰的五个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喃喃道:“这么好看,应该不是坏人吧!毕竟,现在可是太平盛世呢!” 看了看脚下的路,刘知一不禁想起了杨怀夫子所讲的,这些官道的历史。 在无双王朝时,官道是不允许百姓们通行的。 但到了天武国,这一规定就废除了。 当今皇帝陛下武天下说:“大路朝天,天下的路,就是给天下人走的。” 不仅如此,天武国的“聚异阁”中的修灵者,还用土灵灵术开始修建官道,到后来朝廷甚至聘请了江湖势力“万法宗”里的修灵者,也加入到了天武国官道修建的宏伟使命之中。 这样一来,连工程“偷工减料”的担忧,都省了。 而“万法宗”也因为这一功绩,得到了朝廷的大力扶持,一跃成为三个灵道顶尖势力中的最强势力,让无数江湖势力眼红,更让无数平民百姓赞不绝口。 官道通,百业兴。 单单就这一项政令,就让原本全国三十三镇“城内富足,城外贫苦”的景象大有改观。很多乡、村也就在天武国建国后的这短短三十年时间里,实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生在这样的国家,谁能不骄傲自豪呢? 又走了好一会儿,眼看天色不早了,刘知一就蹲了下来,将绑在脚上的沙袋检查了一下,又紧了紧,这才开始施展起越武步,全力以赴地跑了起来。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刘知一回想起了小时候,刘继道带他去山里玩,让他抓着飞剑,然后刘继道用“御物”的手段控制着飞剑,将刘知一用飞剑拖拽着,在林中飞来飞去的事情。 当时刘知一被吓得半死,也不敢松手,刘继道则玩儿似的,说刘知一这么小就体会到什么叫“御剑飞行”了。后来刘知一开始使性子发脾气,刘继道怎么哄都没用。 想着想着,刘知一摇了摇头,将思念化作动力,逼着自己再次加快了脚步,想试试今天能否在速度上再有一些突破。 他没有注意到,扇乐、杨洛、申何求、慕容若和李勋五人,正远远地跟在他身后,拼命地追赶着,这五人也都是“小冥帮”的元老。 申何求是大当家、二当家是杨洛、三当家是扇乐。 之所以叫“小冥帮”,还是因为自小在青冥帮长大的扇乐,对于帮派上的东西懂的多一些。他们的目标,是将“小冥帮”发展壮大成“不杀帮”那样的帮会。而他们比起“不杀帮”唯一有优势的地方,就是帮会的大当家和二当家,这两位官二代的背景。 而今天,整个“小冥帮”都遭受了五千字检讨的沉重打击,这让三个当家的如何能忍?于是经过讨论,便叫上了慕容若和李勋两个“元老”级别的帮会精英,计划好放学后去堵刘知一。 上一次堵刘知一时,扇乐就发现刘知一放学后是要磨磨蹭蹭半天的,也就安安心心一边等,一边定计划。 先礼后兵,要么让刘知一加入“小冥帮”当小弟,要么只给他留口气儿。 想起上一次揍刘知一,他是手都不敢还,没有一点儿骨气,还真挺没意思。现在想来,当时只怕是揍得太轻了。 终于等到刘知一出了门,扇乐五人小心地在后面跟着。 跟了一会儿,看见刘知一在路上蹦蹦跳跳的,似乎心情还很不错,扇乐五人一想到一会儿揍得他生无可恋的情景,就乐得不行。 不过揍他得选一个人少的地方,免得撞见些什么夫子啊、缉捕使啊、管闲事的少侠啊,那可能就要坏事了。 虽然说学府外的事情,夫子们不管,但也不至于说看见打架都不问问缘由。 所以,为了避免刘知一发现被跟踪,“小冥帮”的人离得也远远的,好在官道上有的是能隐蔽的地方。 跟着跟着,看见刘知一遇到了一伙江湖中人,扇乐一伙人赶紧隐蔽。 过了一会儿,又看见刘知一蹲了下来,一伙人赶紧躲到了一棵树后。 “吓死爹了!差点被发现!”扇乐骂道,“这天打雷劈的傻缺,事情真多!” 申何求也笑道:“没事,那一会儿我做天,你做雷!我打,你劈!” “对,咱们这是替天行道!这次的检讨,让他给我们写!”杨洛也嘿嘿地笑。 “对对对!” 一伙人笑得很是开心。 然后,扇乐悄悄探出脑袋一看,刘知一正撒丫子飞奔。 扇乐顿时傻眼,骂了句娘,说道:“被发现了!杀千刀的,追!” 五人立刻施展起轻功追了上去,蹲了他这么久,要是白蹲了,那不得气死! 眼看着没有内力的刘知一跑得那么快,扇乐五人只觉得匪夷所思,他们好歹也是越武步都修到了两层的人啊,怎么会追不上呢? 国武八学里,持武劲是所有武学的基础,刘知一的持武劲无法修炼到第一层的话,其他七门武学包含越武步在内,也只能是徒有其表,不可能修炼到第一层的啊! 眼看着有可能到了城门口都追不上了,扇乐大喊了一声:“站住!刘知一!” 申何求也骂道:“刘知一,你给老子站住!” 慕容若和李勋也开口大喊:“站住!刘知一,站住!” 杨洛则翻起了白眼,心道:“这不是白费口舌么?他要是愿意站住,还会跑么?这几个傻缺!” 可没想到,刘知一竟然真的缓缓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了正追过来的扇乐五人,老老实实地等在那。 杨洛忍不住也骂了句娘,道:“这也是个傻缺,真是个大傻缺!” 刘知一听到扇乐等人的声音,回过头一看,“小冥帮”的五个人正在发足狂奔。 以前被他们堵过一次,那次人还多一些。 那时候,一方面是打不过,更主要的是,那时候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没想明白该怎么应对。 鼻青脸肿地回家以后,被独孤耀和陈明安问了来龙去脉,又被揍了一顿。 他们的理由是:“你不招惹别人,别人怎么会欺负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百善孝为先,为了让远在古希镇的陈明悦安心,平日里,面对陈明安和独孤耀每天的打骂,刘知一都是逆来顺受,当作心性的磨练。 但这并不代表,刘知一会觉得陈明安和独孤耀,说的就是对的。 也就是从那天起,刘知一才决定铤而走险,强行借用天地灵气修炼武道,从而开辟出了修身之道。 那时候,刘知一就下定了决心,如果再被堵在了学府外,无论怎样,都要反击!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十章 战劲 刘知一冷冷地看着跑到他跟前的扇乐五人,问道:“追我做什么?” “做什么?揍你啊,不然呢?追上来给你问个好?”扇乐走在最前面,将手指掰得“啪啪”响。 “你好!”刘知一淡淡地说道。 “好个锤子!”扇乐话里夹杂着骂娘,说道:“别给老子装蒜!老子就是来收拾你的!” “那你们还等什么?” 申何求走上前来,开口道:“先礼后兵懂不懂?先问问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小冥帮?” 刘知一像了想了想,道:“哦!加入小冥帮,有什么好处?” 众人一愣,脸上都有些意外的样子。 “没什么好处!”扇乐恶狠狠地说道,“而且以后都得听我们的,不允许再和方梧桐说话;还有我们五个的检讨,也得由你来写!” “啊!”刘知一右手握拳砸在左掌上,恍然大悟般说道,“加入小冥帮没什么好处,那你们可都是些大智慧啊!” 扇乐气得不轻,大声骂娘,就要动手,申何求拦了下来,看着刘知一说道:“换个地方吧,咱也别在这儿挡道。前面竹林里有个破宅子,没人住的,咱们到那里去解决。” 刘知一心知躲不过,便离了官道,往前面的竹林走去。 到破宅子前的一块空地上,远远看到了五匹马栓在远处,看来刚才那伙少年在附近。 突然,扇乐朝着走在前面的刘知一踹了过去,刘知一似乎早有预判,一步跨出,躲开了这一脚。 扇乐偷袭没成,正懊恼,又听刘知一说道:“等等!既然你想揍我,不如咱们单挑,输了,我任你们打。赢了,我就走,其他人也别拦我!” 扇乐一脸不屑,笑道:“那,来啊!” 刘知一稍稍后退一步,也道:“来啊!” 申何求等人对扇乐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因此往后退开了一些。 扇乐脸上笑容一收,往前一步跨出,紧跟着右脚一个侧踢,踢向刘知一的头部,使得是一招“不偏不倚”,脚上环绕着的那一圈圈水色波纹,在空气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踢,是第三层义武腿该有的声势。 脚上附着的内劲,不容小觑。 看到扇乐丝毫没有试探的意思,一出手就是狠招,刘知一选择了避其锋芒,施展起越武步,右脚一蹬,飞速往左后方撤去,堪堪避开了这一脚。 扇乐一击不中,转过身来又使出一招“义薄云天”,一个鞭腿扫向刘知一的面门。 刘知一再次一个横跨,轻松躲了过去。 腿法照着上半身攻击,杀伤力虽然大,但其实也更好应对。 扇乐骂娘道:“你再躲!”一边骂,一边连续三个蹬腿,分别蹬向刘知一的腹部、膝盖和腿部,似乎是牺牲了一些力道,一脚比一脚的速度更快。 看得出来扇乐也收起了几分轻视,但刘知一还是依靠着越武步,全部闪了开去! 扇乐涨红了脸,停下来指着刘知一的鼻子骂道:“你再躲,就别怪我们一起上了!” 刘知一轻轻地调匀呼吸,道:“啊?你追不上啊?行,我让让你!” 这句话让扇乐气得不行,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的越武步好歹也修炼到了第二层,怎么就没这小子灵活呢? 或许真如夫子们说的,对一门武学的要义掌握得越好,造诣就必然会更高,如果只从技巧的角度来看,刘知一的国武八学的层次,确实是碾压自己的。 想到这里,扇乐缓缓走向刘知一,指着刘知一说道:“我一直都觉得,你不算个男人,要么就是不还手,要么就是靠别人帮,要么就是躲,你这样的缩头……” 话没说完,扇乐却突然一记撩阴腿,照着刘知一的裆部狠狠踢去。 这一脚上附着的内力,比前面那几脚还要多了几分。 看得出来,扇乐是恼羞成怒了。 幸而,刘知一早有防备,扇乐素有“断子绝孙剑”的美名,哪怕是在学府武课的切磋里,扇乐的“忠武剑”都是以“贱”闻名的。 刘知一往后一退,重心下沉,左掌压向扇乐的脚踝,右手使出了一记直拳,乃是勇武拳之中的“大勇若怯”。 手脚相撞,刘知一只觉得自己的左掌像是被一条钢鞭扫中,钻心的疼痛传来,但也算是勉强接下了这一脚。而右拳则打中了扇乐的胸口,将其击退了几步。 扇乐站定,忍不住惊呼:“怎么可能!” 修武者踏入武道第一境过后,一般来说,任何招式都会附带上一定的内劲,不仅可以大幅提高招式的强度,也能利用内劲去对招式做更多细致的处理。 但内劲汹涌澎湃的一记“冥绝脚”,却被没使用内力的刘知一徒手接住。 刘知一的肉身,得强悍到什么地步呢? 将这一幕看到眼里的“小冥帮”四人,也无法淡定了。 慕容若先开口问道:“他这肉身强度,有点不对劲啊?” 申何求倒是很淡定:“天下修炼方式多了去了,鬼知道他练了什么。” 李勋接着说道:“听说他好像是个第二境的修仙者!修仙者肉身都这么强吗?” 杨洛则很不屑:“一个散修而已,能成什么气候?肉身再强,也是沙包!” “上次揍他的时候也觉得皮糙肉厚,很经打!”申何求也掰着手指,“看来现在手感还能更好!” 李勋想了想,又问道:“你们说,他是不是把仙力,用到武学招式上了?” 申何求明显对这方面还是有些了解的,解释道:“没有仙术,他要是站着不动,倒是可以做到仙力护体,一旦使用了武功招式,那就不可能。” 杨洛也补充道:“内劲运转的方式完全不同,那样搞,注定走火入魔!” “也是!”李勋深以为然,“而且刚才刘知一的手上,也确实没有任何内劲的附着。” 四人的议论自然也传到了刘知一耳朵里,刘知一却不以为意。 今天接这一场架的目的,就是要反击! 为了避免以后再被无休止的纠缠,狠狠地反击! 刚才尝试着检测自己肉身的强度,这会儿手掌还有些疼,但至少对于自己与扇乐实力之间的对比,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也是值得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有内力,但其实他早就可以使用战劲了。 过往在学府的武课上,他没有刻意去展示过战劲,夫子们安排切磋的对象,也不会安排太强的对手,刘知一在切磋中重点都是在锤炼招式。 但一直隐藏下去,并不现实,也没有必要。 早晚都是要好好打上一场的,在这里也没必要藏拙了。 毕竟,六月学年末,除了一次非常重要的文试,还有一次武试。 那时候也是必定要见真本事的。 因为这次武试会决定哪十六个人,能在第二学年接受学府的重点培养,到学年末再选出八人,成为在第三年代表晨曦民学府,参加学府大比的人选。 “也就这点本事了!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扇乐掸了掸胸口衣服上的尘土,随即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便袭向了刘知一。 而刘知一也运转起了第一层的持武劲,第一次将战劲,使用到了战斗中。 三十六式“勇武拳”施展开来,将扇乐的攻势一一化解。 扇乐的每一击都势大力沉,但却死板笨拙。 而刘知一的一招一式,却是灵巧迅捷,变化多端。 “你们看!刘知一,他用内力了!” 伴随着一堆骂娘声,“小冥帮”那四人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扇乐的攻势,都被他以巧劲化解了!” “而且,看这架势,就算不考虑招式拆解,单论力量也不比老三差多少了。” “哼,这天打雷劈的,看来之前是扮猪吃老虎呢!” “有点心机,可是这么快就忍不住了,那今天他也别想好好离开这里了!” 扇乐自然是最早发现刘知一招式中的变化的,除了满嘴不堪入耳的脏话,实在说不出别的什么。 虽然在刘知一眼里,扇乐早就破绽百出,但刘知一却并未选择快速地击败他,而是在战斗中不断观察对方和检测自己。 首先,他发现扇乐的内劲并不比自己深厚多少,已经是越打越疲软。 想来应该是自己在身道境界提升时,内劲总量提升所带来的优势,毕竟这个优势还是被瞒天大梦诀翻倍了的。 其次,刘知一发现扇乐每一招都用尽了全力,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属于内劲的浪费。 另外,由于刘知一在战斗中更加从容冷静,他也能感受到,虽然内劲在战斗中不断被消耗,但其实也是在持续地缓慢回复,只是这个回复的速度,难以察觉,比起打坐调息时,还要慢个两倍左右。 但是刘知一是感受过的,在仙道境界提升时,自己内劲回复的速度有提升。当时也没有细想这有什么用,现在看来,对于持久战来说,内劲回复的速度,还是很有作用的。 因此,有了这些考虑的刘知一,很明白就算他不打伤扇乐,也能将他的内劲耗光。 果然,打了好一会儿,扇乐逐渐停手,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打够了么?” 显然刘知一的情况要好很多,语气从容。 扇乐嘴里又是一阵污言秽语,随后朝着慕容若喊了一声:“把剑给我!”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十一章 与怪物战斗的人 看到慕容若递给扇乐的剑,刘知一还是略有些紧张,那不是校场常用的桃红软木剑,而是一柄寒光铁剑。 而且这把剑的主人,还是一个下手没有轻重的人。 这是刘知一第一次需要和手持利刃的人交手。 再看看申何求腰间的佩刀,杨洛手里的铁棍,这才意识到除了慕容若和李勋,这些人手里可都是有凶器的。 看着怒形于色的扇乐接过了那把剑,目露凶光,刘知一面色凝重,但是也打消了拿出问心剑的念头,应该可以应对! 虽然心里有点发怵,甚至脑海中不断出现一些可怖的画面,但刘知一告诉自己,不能退缩,否则,他们的欺凌将永无止境。 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突然间,刘知一心有所感,盯着扇乐手中的剑,不自觉地小声念叨起来。 “先贤俞夫子在《勇》之一书有言:勇有大小之分!” “小勇,无谋;大勇,有智!” “小勇,血气所为,逞凶斗恶;大勇,义理所发,惩恶扬善。” “小勇,锋芒毕露,睚眦必报;大勇,敛锷韬光,旷达不羁。” “小勇,无所知而无所畏;大勇有所知而有所畏!” 扇乐竟然老老实实地听完了这一段勇武拳的要义,似乎,只是为了借此机会缓口气。 刘知一倒不是为了教育扇乐,而是在刚才,对这三十六式勇武拳的意境、主张,突然有了更深刻的感受。 扇乐逞凶斗恶的血气之勇,就是这书中说的无知又愚昧的小勇。 面对能杀人的剑,刘知一会畏惧,但是也能在看清畏惧之后,拥有直面的勇气! 此时此刻,这番明悟,让他心生一种酣畅淋漓的感受。 “念念念,老子看你有多勇!” 扇乐嘴里骂着娘,持剑刺了过来,使的是忠武剑里的一招“忠贯日月”,看得出来,扇乐将所有内劲都倾泻到这一剑上面了。 剑光闪烁,覆盖上了刘知一的上半身。 “小冥帮”众人似乎很是兴奋,都呜呜哇哇地大声呼喊起来。 刘知一不慌不忙,眼看这一剑即将用实,刺向的是自己的眉心,这才往左一撤,堪堪避开。同时一式直拳“大勇若怯”,打在了扇乐腹部,将之击飞了起来,落在了三丈之外,吐了一口血出来。 场面顿时一静。 这明悟之后打出的一拳,让刘知一的身心都感受到一阵畅快,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在体内生长出来。 没有人冲过去看看扇乐,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刘知一。 压制住了想要呻吟出来的冲动,此时的刘知一正控制着战劲,沿着持武劲内功修炼的路线运转了起来,这一股战劲要比平时修炼时浑厚得多,像一条被骑着却又横冲直撞着的蛟龙,将经脉粗暴地拓宽。同时,战劲所过之处,一股灼热升腾起来,似乎要将皮肤烧成灰烬! 一个小周天结束,刘知一明显感受到肉身强度再次提高,而内劲也提高了许多。 武道境界提升,第一境铜皮境第七层。 身道境界提升,第一境通窍境第七层。 刘知一心有余悸,战斗中放任境界提升,其实还是挺危险的,暗暗决定下次一定要稍微压制一下,不然刚才如果申何求他们出手攻击,自己可能就变成活靶子了! 内心喜悦,但刘知一也赶紧收束心神,一边注意着“小冥帮”那四人,一边缓缓走向扇乐,问道:“扇乐,认输吗?” 扇乐左手捂着腹部,艰难地抬起头,胀得发红的脸上,龇牙咧嘴,却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弄死他!”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刘知一快步冲上前去,夺过了扇乐手中的剑,左手肘部锁住了扇乐的脖子,往上一提,右手握紧了那柄寒光铁剑,只是,剑身向外,剑柄对着扇乐的脑袋,冷冷地盯着冲过来的“小冥帮”四人。 “怎么,你敢砸死他吗?”申何求见状,停下脚步问道。 刘知一叹了口气,道:“单挑之前说好的,我赢了,别拦我。你们说话都不算数的吗?” 申何求忍不住笑,说道:“不算又怎么样,你敢动手吗?” 刘知一摇了摇头,叹道:“其实,你们口中的义气,远不如你们的心中的戾气重要。” “你的挑拨离间没用!”杨洛冷笑着,又高又尖的鼻子动了动,仿佛一只秃鹰要扑过来一般,“看你那傻狗一样的姿势,还敢把扇乐怎么样?砸啊!你砸死他啊!” “砸啊!” “有种你就砸啊!” “怎么会有这么没种的人!” 刘知一看着还在一直嘲讽着的四个人,没有说话,但他知道,自己错了。 眼看着四人将自己包围了起来,刘知一却按照《刘氏祖训》,在脑海里复盘这一局。 他的目的是解决无休止的纠缠;这件事的意义,他更在乎的是学会如何面对欺凌者;设想的方法,是展示自己的实力和反击的决心,可是这个方法没有成功;不是不够努力;最大的问题是自己的能力差了些——如果可以单挑五人不败,或许能行;但自己没有掌控好的事情,是看清这些人不要脸和不要命的程度。 现在还想破局,似乎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刚才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办法,以扇乐做人肉盾牌,自己要挨打,那就拉个垫背的。要死,也让扇乐先去死。 可是,与怪物战斗的人,要小心自己变成怪物。 想和人性的罪因作斗争,却不愿意自己也沾染上罪因。这个野心,也太大了。 赌命吗? 不值得,活得那么努力的自己,不是为了和这些堕落的人赌命的,为了他们而变得戾气滔天,不值得! 何况自己还不善于装腔作势,剑柄对着扇乐的脑袋,已沦为笑柄。 律法呢? 虽然天武国的律法已不像前朝那样形同虚设,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复杂的律法里有太多的玩法,能让他们逃脱制裁,所以,他们不会感受到律法的威慑。 如果真的将扇乐打到死为止,那自己倒是从未想过如何对抗律法。 可悲,律法保护不了自己,却能保护这些懂得怎么利用律法的人! 面对罪恶,没有清除的能力,却没有远离。 这或许是这一架最大的教训吧。 想到这里,刘知一只觉得一阵恶心,还是自己不够强大!才会被这些扭曲堕落的人纠缠,记住这样的耻辱啊! 变强啊! 才不会为了自保,还需要挟持一个下贱的人啊! 想到这里,刘知一松开了左手,一掌打在扇乐的背上,同时接上一脚,将扇乐踹向了申何求。 又将手里的寒光铁剑,以智武镖的手法,掷向正冲过来的杨洛脚下。 申何求稳稳地接住扇乐,而寒光铁剑刚好插在了离杨洛脚背几寸的地方,惊得他一身冷汗! 也就是这时,听到身后有了动静,刘知一转身,疾冲向慕容若,一式“急流勇进”先发制人,打向慕容若的腹部。 这五个人里,慕容若长得最高,但实力最弱,这一拳使上了持武劲,按理说慕容若应该是不敢拦着的。 但没有想到的是,慕容若却催动内力护体,用腹部吃下这一拳,忍着痛,紧紧抓住了刘知一的手臂,顺势往后拖拽,随后一口血喷到了刘知一的脸上。 刘知一被慕容若的做法弄得有些错愕。 而李勋这时候也朝着刘知一冲过来,刘知一赶紧一招“不偏不倚”,踹向李勋的腿部,但被慕容若拖拽着,也不好变招。 李勋瞅准机会,欺身而上,不要命一般地去抓刘知一的脚。 刘知一勉强变侧踢为鞭腿,砸在了李勋胸口上,李勋也硬吃了这一下,死死地将刘知一这一脚抱在怀中。 刘知一心道不好,忍着剧痛,运转起第二层的持武劲,一个深呼吸的时间过后,拳脚一收一放,挣脱出来,但紧跟着,脑袋突然一痛,眼前一黑,便觉天旋地转,只能浑身无力地跪倒下来,途中转过头,瞥见手持铁棍,笑得得意至极的杨洛那张阴戾的脸。 卧倒在地后,小冥帮的四人都冲了上来,对着刘知一全身一阵踩踏,只有扇乐,似乎还没从那一掌一脚中缓过来。 全身各处都在承受着一次又一次地重击,但刘知一无法抵抗,只能抱住头,尽量让身体蜷缩起来,同时催动仙力护住周身。 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只是疼痛还在刺激着他不失去意识,却连催动仙力护住周身的力量都没有了。 就这样被踹了好一会儿,申何求突然喊了一声:“停一下!” 刘知一顿时周身一轻,仿佛自己本是天上飘着的柳絮,终于落到了地上一般。 杨洛用脚轻轻踢了刘知一的背部一下,骂道:“要装死吗?” 没有回应。 慕容若有点心虚,擦了擦嘴角的血,问道:“是不是要死了?” 李勋也皱着眉头,道:“高估这肉身强度了啊,也没有那么经打啊!” 扇乐似乎也缓过来了,翘着嘴角道:“啧啧啧,杨洛,你那一闷棍也太狠了!” 杨洛忍不住骂娘,道:“你他娘的怪我么?”说完又用力地朝着刘知一踹了一脚,骂道:“死了没有?” 刘知一想动,却觉得很累,昏昏欲睡。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十二章 挨雷劈了 看到这般景象,申何求挠了挠脑袋,说道:“如果放回去了再死,反而很麻烦!” 杨洛将铁棍扛在肩膀上,问道:“那你们说,怎么办?” 扇乐笑道:“那一棍子可不是我打的!” 知道扇乐是开玩笑,杨洛也忍不住骂道:“闭上你的鸟嘴!” 扇乐哈哈大笑。 申何求喝道:“别闹了!如果真死了,就算是我们也可能会被送进牢狱司的!” 杨洛果断地说道:“没别的办法了,毁尸灭迹吧!” 申何求皱着眉头,道:“你也太不把督律司的手段当回事了!” “那还能怎么办?”杨洛一脚踩在刘知一身上,“这也救不活了吧?” “洛哥!”慕容若似乎有点心虚。 杨洛瞪了慕容若一眼,看着四人骂道:“怕个锤子,我负责杀,你们负责埋!谁走漏风声,我大不了牢狱司待几年,出来以后,我杀他全家。” 四人沉默不语,随后,申何求说道:“只有这个办法了。” 扇乐笑道:“洛哥威武!” 李勋和慕容若也只能点了点头。 杨洛手伸向申何求,示意他取下腰间的佩刀。 申何求犹豫了一下,还是拔出了佩刀,递给了杨洛,又满脸遗憾地说道:“刘知一,怪,只能怪你不经打!” 接过申何求递过来的刀,杨洛毫不犹豫,举起刀来,用力地朝着刘知一的颈椎处砍去。 蜷缩在地上的刘知一,听清楚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但心里却一直在想念父亲和母亲,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在这里,他们会很伤心吧。 特别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都在自己身上了,就这么死了,怎么对得起他。 对不起! 对不起啊! 怎么可以没竭尽全力保护好自己啊! 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自己背负着那么多期待的一生啊! 刘知一内心涌起了强烈的内疚,识海之中,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在挣扎着、呐喊着——不能死! 突然,刘知一的识海里亮起了一道耀眼的白光,而现实世界里,也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一道白色的雷霆自半空中劈向了刘知一,而离刘知一最近的杨洛,也同时被劈中。 两人周身都被这道白色的雷霆覆盖,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雷霆消散后,两人都变得焦黑,身上冒起了白烟。 刘知一只觉得眼前一白,身体先是剧痛,随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亮眼的白色和寂静之中,身体也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 麻痹了好一会儿,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的耳朵,又像是被打通了一般,听得到声音了。 “杨洛!” “洛哥!” “我去,挨雷劈了!” “这道雷是劈刘知一的!” “真他娘的是个瘟神啊!” 刘知一睁开眼睛,世界从那片刺眼的白光里,又缓缓恢复成了本来的颜色。皮肤上传来的灼烧感,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死。 空气中有一种肉被烤焦的味道,很诡异。 但刘知一的身体似乎又可以动了,而且,识海之中好像多出了一本巨大的书,封皮上写着两个字——天灾。 竹林上方,一只雄鹰掠过,发出嘹亮的叫声。 “小冥帮”四人围在杨洛身边,说不清是在关心,还是在看稀奇。 “杨洛,你感觉怎么样?”申何求扶着他,还不忘了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佩刀,插回刀鞘。 杨洛咳了两声,甩了甩脑袋,虚弱地骂娘道:“我居然没死,雷劈到我了,我居然没死!” “厉害了!” “邪门!” 扇乐则好奇地问道:“你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没有?” 杨洛吃力地握了握拳,骂道:“变个锤子,没力气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红色的丹药,直接吞下,整个人的气色立刻就开始恢复起来。 “下手可真够狠的啊!” 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刘知一有些熟悉的感觉,好像是刚才向他问路的那个绿色衣衫的少女。 稍远处,绿衣少女正带着另一个锦衣少年快步赶来。 “等一下!”申何求则看着走过来的两人,伸手拦住,朝着那绿衣少女问道:“你干什么的?” 只听“啪”的一声。 那锦衣少年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申何求面前,一个耳光反手扇向了申何求,直接将他打得飞了起来,骂道:“小屁孩儿,滚!” 众人都愣在原地了。 来者不善,还很强。 慕容若仍扶着虚弱的杨洛,急忙往后退。 扇乐和李勋则追过去,扶住了申何求。 五人都退开了些,但并没有离开,远远地看着走向刘知一的锦衣少年和绿衣少女,眼中充满了忌惮。 申何求捂着火辣辣的脸,眼中的恨意像是要将那锦衣少年撕碎一般,但刚才锦衣少年那轻描淡写的一巴掌,快如闪电,避无可避,已经昭示了这人的实力。 申何求便只能选择记住这两人的相貌,也想再看看这两人到底和刘知一有没有别的关系。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和刘知一只是萍水相逢,算自己倒霉,遇到管闲事的了。 绿衣少女看向刘知一,刚才在路上还活蹦乱跳的少年,此时却已经奄奄一息。 少女将手缓缓伸向了刘知一,手上发出淡淡的绿光,刘知一轻哼一声,只觉得后脑上灼烧疼痛的感觉,立刻就变成了清凉舒适的感受,而这种感受,也正在缓缓地传遍全身。 这个姐姐,正在对自己施展“治愈术”一类的术法。 刘知一知道,因为刘继道也对他施展过类似的术法。 “治愈术!” 扇乐小声惊呼出来,这是第三境的修炼者才会有的术法。 在这个修炼者多如牛毛的世界,切磋打斗随时都在发生,伤势的治愈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江湖郎中也好,朝廷御医也好,妙手回春,治病救人,当然都有一手。 但是光靠他们,肯定远远不够,修炼者们必须有其他的准备,特别是战斗中的伤势而非疾病,往往需要的是更快速更彻底的疗愈方式。 而能起到这个作用的,一是各种灵丹妙药,二就是各种治愈类的术法了。 丹药方面,一般来说都是比较昂贵的,刚才杨洛服用的,就是黄品一阶的“回春散”,能随身携带,也算得上豪气了。 像是学府,这些丹药是肯定随时准备着的,一旦有学员在切磋比试中失手打伤了同学,至少能保证不出人命。 但等闲也不会浪费。 而治愈类的术法,就算得上是最能让人感到安心的东西了。 修武者的真气,也能起到一定的“吊命”的作用,但是消耗大,从治疗的角度来说,效果也很差。 修命、修仙和修魂者,在这方面,才是最有优势的。 在第三境过后,这三道修士大多都可以学习这一类的术法,从治愈的效果来说,修命者又是最好的。 而在天武国中,顶级的修命者势力只有两个,分别是三生阁和天命宗,这两个宗门算得上天下人最不愿意结怨的两个宗门了。 在天武国的天武典中,如果五人小队里能有一位拥有治愈能力的队友,整个队伍的实力都会上一个台阶,毕竟,谁不想可以放心大胆地“受伤”呢? 都知道伤病猛于虎也,谁也不想饱受伤病折磨,在修炼的漫漫长路上,磕磕绊绊。 绿衣少女名叫柳若莎,正好是天命宗的弟子,这一次是和其他四个宗门的弟子结伴下山历练,撞见了少年人斗殴。 医者仁心,这才出手救人一命。 在绿衣少女施术的过程中,锦衣少年小心谨慎地守护在一旁,盯着绿衣少女的脸颊。 绿衣少女仿佛有所察觉,偏过头看向锦衣少年,少年羞红了脸,转过身,走向“小冥帮”那几人。 “你们是犯禁者吗?”锦衣少年问道。 在天武国的律法中,人被分为了三类——守法者、犯禁者和罪犯。 守法者主要是指手上没有过人命的平民; 朝廷中被赋予生杀大权,合法击杀过犯禁者和罪犯的人,也算是守法者。 守法者是律法的重点保护对象,朝廷命官更是重中之重。 犯禁者则是指面对暗杀、生死斗这一类会威胁自己生命的情况下,击杀过他人的人;以及无论什么理由,击杀过其他犯禁者的人;最后就是加入犯禁者势力的人,基本上大部分的门派、帮派、宗门都是属于犯禁者势力。 犯禁者的生命原则上不再受到律法保护。 罪犯则是指违反了律法的人,特别是伤害了守法者的性命的人。 罪犯必然受到缉捕刑狱司或者其下属的地方督律司的全力缉捕和刑罚。 在无双王朝时,律法形同虚设,但到了天武国,之所以纷乱景象大有改观,也和这一政令有关。 武天下深知律法不可能为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带来绝对的公平,也不可能保护得到所有守法者,但这样做也能最大程度上,保护那些守法者。 至于犯禁者,用武天下的话来说:“以武犯禁的人,就要做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 “我们是守法者!”申何求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锦衣少年冷哼一声,道:“我们要是不出手,你们已经是罪犯了啊!” “但现在,他没死,我们就不是了!”申何求心中其实也挺庆幸。 扇乐接着说道:“你又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怎么知道他不该死?” 锦衣少年转过身,道:“我对你们的故事,没兴趣!”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十三章 天赋:说谎遭雷劈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刘知一感觉已经好了很多。 坐起身来,换作盘坐的姿势,开始了打坐调息,而绿衣少女仍然没有停止“治愈术”的施术。 锦衣少年在一旁守护。 “小冥帮”那五人一番商议后,悄然离去。 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绿衣少女终于结束了施术。 满身血污的刘知一站起身来,神采奕奕。 “姐姐,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刘知一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脏,开心得咧着嘴止不住笑。 绿衣少女笑道:“不客气,举手之劳!” 看着绿衣少女的笑颜,刘知一有些自惭形秽,埋下头,从储物戒指中拿了一块玉石出来,递给了绿衣少女。 “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这个送给你!” 看着刘知一手掌里的东西,锦衣少年小声惊呼道:“灵石?你这小孩儿,可真是大方啊!” 绿衣少女皱了皱眉头,又露出甜甜的微笑,道:“还真没想到,你不简单啊!不过,我不能要!” 刘知一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锦衣少年说道:“莎莎说不要,那你就不能勉强她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上,就不和你啰嗦了!” 刘知一收了回去,道:“谢谢你!我叫刘知一,我能不能知道你们的名字,救命之恩,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 锦衣少年摆了摆手,道:“我没救你,你不用记得我的名字!” 绿衣少女微笑着说道:“我叫柳若莎!” 刘知一向两人深深鞠了一躬,不再啰嗦,与两人道别,各自上路。 刘知一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晚,陈明安和独孤耀看着刘知一满身血污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先是骂了一顿,好在还没上手,又问是什么情况。 刘知一也没说别的,先把自己觉得最重要的事情,说了出来。 “姨父,姨母,我的识海里出现了一本书。书上说,我的天赋觉醒了,是指向自己的天灾。而触发的方式,是说谎……” 陈明安脸色很难看,没等刘知一说完,便骂道:“劳什子天赋觉醒,不就是说谎遭雷劈吗?先前那一道雷,就是劈你的是吗?” 刘知一点了点头,道:“但是当时我没说谎!” 陈明安拎着刘知一便往他的房间走,边走边说道:“先给老娘闭嘴!今天开始,一个月时间,给我待在你的房间里,想清楚怎么做才能不触发天灾!写得清清楚楚!你这一个月,吃喝都在房里,除了上茅房,哪里都不许去!” 刘知一开口道:“我还要念书!” 陈明安一巴掌扇在刘知一头上,吼道:“老娘让你闭嘴听不见吗?再说一句话,看你姨父不打死你!老娘让你想的问题,你想不清楚,劈死你自己没关系,劈坏了客栈,我们这一帮人喝西北风去吗?你要是劈死了其他人,你坐牢去吗?” 刘知一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回到房里,陈明安转身便把门锁了,道:“饭菜我让人热好了,再给你送来!” 刘知一乐得清静。 正好可以好好捋一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几件事情了。 第一件事,就是在自己生死危机的关头,识海里冒出的那本巨大的书。 书上大字两个——“天灾”。 还有八个小字——“虚言失心,鬼话刺耳”。 刘知一尝试着用灵识翻开这本书,却只能翻到第一页。 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 “天赋:指向自己的天灾。” “触发方式:说谎。” “天灾种类:雷击。” “天灾等级:一。” 刘知一看得似懂非懂,但是有信心通过检测,慢慢搞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至少目前来看,这个雷击是不会劈死人的,但是具体是多大的伤害,还需要检测。 第二件事,就是在这本名为《天灾》的书出现过后,自己似乎可以催动内力了。 并不需要再使用战劲裹挟内力,而是直接就可以操控血脉之中的阴阳二气。 关于这个问题,刘知一不由得想起在祖荫秘境里,刘良元曾经告诉过他,他的血脉异于常人。 所以,刘知一推测,过往自己无法直接催动内力,其实应该就是这个血脉没有觉醒造成的。 而现在可以催动内力,则是因为这个异于常人的血脉,在生死关头觉醒了。 刘知一稍微尝试了一下运转战劲,发现同时催动仙力和内力,变得比以前轻松了许多,从这一点来看,往后的修炼速度会提升,而且战斗中的蓄力时间也可以缩短了。具体效果怎么样,也还需要检测。 心中有了计较,刘知一又开始思考第三件事,也就是陈明安让他想的问题——怎么做才能不触发天灾? 虽然在刘知一脑子里,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不撒谎不就行了? 但是刘知一知道这样是不可能过得了陈明安那一关的。 于是按照《刘氏祖训》总纲第七条上的方法,思考如何实现“不说谎”这个目标,并将想到的东西写到纸上。 “目标:不说谎。” “意义:避免意外触发天灾;更好地掌控说谎的冲动;更好地掌控言语上的克制和理性……” “方法:梳理出所有可能会产生谎言的场景以及应对方式……” “努力:时间为半个时辰,精力为专注与耐心。” “能力:目前足够。” “运气:还未掌控的因素有——不知道某些情况算不算说谎,比如,书写的谎话、有欺骗的意图但没有违背事实的语言、自言自语、对未来的承诺……” 写完了这些,刘知一想了一会儿,又接着开始书写。 “谎言的场景:实现说真话会难以实现的目标、面对危害的自保、讨好他人、照顾他人的感受、抬高自己、减少冲突。” “应对方式:寻找其他方式达成目标、直面危害、放弃讨好、言辞委婉、保持谦虚谨慎、沉默和转移话题。” “接下来需要做的:每一次触发天灾时,记住想要验证的,所有还未掌控的因素,以及寻找出这个天赋更多的意义。” 小半个时辰过后,刘知一才停下笔,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刘知一自言自语道:“好像已经解决了!” 中途,陈明安亲自将饭菜放在食案上,端到了刘知一的房间,看到刘知一已经在书案上写写画画了,便径直离开。过了一会儿才来收走食案。 随后,刘知一再次在纸上写下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一是要三天内完成检讨后,找个机会送到学府去,并请个假。 二是要确定了今天的瞒天大梦诀,选定的成长——武道境界提升带来的力量和肉身强度的成长,身道境界提升带来的肉身强度和内劲总量的成长。 最后是最重要的,想好接下来如何应对“小冥帮”这伙人。 今天差点死在“小冥帮”这伙人的手里,这样的教训,一次就够了。 这几个人,都是十二岁左右的学生,虽然比刘知一大了两三岁,但他们的心性之暴虐,让人难以置信。 但刘知一的亲身经历,让他不得不接受,这就是事实! 刘知一知道,之所以他们骨子的残暴会暴露无遗,只是因为刘知一威胁到了他们的“傲慢”。 而且可以推断,自己的遭遇,并不特殊。 还有无数和他类似的人,已经饱受欺凌。 再想到整个晨曦镇上,少男少女们的失踪已经是常有耳闻的事情,大量的失踪的人,都没有寻找回来,坊间都说是人贩子,可是真的全是人贩子做的吗? 细思极恐。 人性的丑恶与阴暗,真的能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生根发芽。 而自己,一定不能再输给他们! 所以,这一个月不去学府,虽然会耽误了文试的准备,但后面也能找机会补上,对于念书这件事,刘知一有绝对的自信。 而为了应对“小冥帮”而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当务之急。 指望律法、学府或者自己的姨父姨母的帮助,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这些欺凌在他们眼里,只是小孩子的打闹,谁也不会相信会到了威胁生命的地步——除了这些早已饱受欺凌的同学,这些正在蒙受苦难的人。 所以,除非自己已经死了,而且还能留下证据给缉捕刑狱司,否则,欺凌者几乎不会受到任何有效的制裁。 也因此,提升实力,是最治本的办法了。 目前的自己,仙道第二境第四层,无战斗类仙术可用,只有仙力护体,效果有限。 武道和身道都是第一境第八层。 功法上,国武八学中的所有武学,全部为第二层。其中自己最喜欢的兵器武学,是仁武棍和忠武剑。 身道修炼好后,也曾问过独孤耀能不能教授自己一些武学,得到的回应是他没时间。 所以,现在想要寻找更厉害的功法,也不现实。 最好是先放下仙道的修炼,全力将国武八学的内功武学——持武劲修炼到第三层,从而步入武道和身道的第二境。 因为小冥帮那一伙人里,基本上都是第二境的修武者,但是刘知一有信心,只要自己也到了第二境,凭借自己对武学要义的理解,还有身道、仙道、瞒天大梦诀这些东西,所带来的更强的力量、肉身强度、内劲、内劲回复等等,自己已经可以在面对他们三个时,立于不败之地。 而有了仙力加持的内力,也就是战劲,更足以成为自己的杀手锏。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十四章 闭关修炼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除了完成检讨后,在第三天亲自跑了一趟学府交差并请假。剩下的每一天,刘知一的安排几乎都是一个样。 除了正常的生活安排,还有一些文课方面的温习,刘知一每天八个时辰以上都是在修炼持武劲,两个时辰利用瞒天大梦诀睡觉。 在身道修炼过后,睡眠所需要的时间其实就很少了。 而如果用瞒天大梦诀来获得双倍的修炼进度,最多也只能有两个时辰有效,也因此,刘知一还是给了自己两个时辰的睡眠时间。 如他所料,在可以催动内力过后,内力与仙力结合起来的战劲,变得更容易把控了,也因此,修炼的速度再次提高。 仅仅七天过后,身道和武道就提升了一层。 这样一来,刘知一也算准确地测试了自己目前极限的修炼速度。 第一境的武道和身道,每一层的修炼,不考虑瞒天大梦诀的话,正常是需要六十个时辰。 算上瞒天大梦诀,相当于每天只要保证修炼了两个时辰,就能给自己额外多两个时辰的修炼效果。 以前检测过,仙道第一境的每一层,自己大约是需要修炼一百二十个时辰。 但是到了仙道第二境以后,每一层则需要一千二百个时辰。 后来,在学府也听夫子们讲解过,各种修炼方式,每一境的修炼需要的时间,至少都是上一境的十倍。 如果心性和学识达不到功法更高境界的要求,则百倍都有可能不够。 之所以第四境的人在天武国就算是凤毛麟角了,是因为就算是武道第三境的天才,要修炼到到第四境,也至少要六万个时辰。 就算一个人能完全掌握了功法的要义,也能忍受一天六个时辰的枯燥的内功修炼,做到心如止水、专注之至,他也要这样坚持一万天,也就是二十七年。 而要从第四境修炼到第五境,正常情况下,就需要二百七十年。 当然,其实不同的修炼方式,提高修炼速度的办法,还是有很多的。 像是参悟甚至是明悟功法要义、各种天材地宝和丹药、风水宝地、法宝、灵石、特殊体质、特殊功法、提高专注度、在已经掌握高级功法的情况下修炼同类型的低级功法等等,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手段,以及不被允许的手段。 对于刘知一来说,他在身道和武道的修炼速度上,最大的优势,就是学识和心性了。 也因此,在客栈这一个月的闭关时间里,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月时间,将武道和身道突破到第二境的计划。 在闭关第二十七天的时候,完成了这一计划。 武道第二境,铁骨境。 身道第二境,养心境。 境界提升所带的身体机能的变化,也和以前一样,仍然是武道提升了力量和肉身强度,身道提升了肉身强度和内劲总量。 加上瞒天大梦诀的加持,刘知一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 由于还有两年零三个月的时间,就会迎来学府大比,因此下一步的修炼计划也需要考虑了。 而按照目前的修炼速度,铁骨境一层就需要六百个时辰,刘知一正常念书以后,只有晚上两个时辰的修炼内功时间,再加上瞒天大梦诀的双倍成长效果,也相当于平均一百五十天才能提升一层,这样的话,学府大比之前,武道和身道都到不了第三境了。 仙道的话,虽然有黄品灵石可以使用,但是时间也是不够的,而且提升会远不如身道和武道明显。 所以,接下来最好的选择,还是重点修炼身道和武道,并且寻找可以提高修炼速度的手段。 而且,既然境界上难以短时间内突破到第三境,那就更要想办法提升其他武学的层次,甚至想办法获取更厉害的功法才行。 修炼方面,计划便是如此了。 另一方面就是装备的考虑。 问心剑不好掌控,刘知一也不敢使用。 但是一件防身的武器,却也是必须要准备的。 可惜自己身无分文,姨父姨母是不可能在这件事上给予支持的,所以需要另想办法解决。 储物戒指里,还有五颗灵石。 学府上,夫子们教过灵石的辨认方式。 灵石分为黄、玄、地、天四品,分别能够提升灵气类修炼一到四倍的修炼速度。 同时又分为一到九阶,前四阶分别对应着足够完成第一境十层修炼以及第四境十层修炼的灵气量。 刘良元留在刘知一储物戒指里的,是五颗黄品三阶灵石。 其中一颗刘知一已经开始使用了。 按理来说,灵石在提升仙道和灵道的修炼速度、法宝修炼、阵法构建、制作功法玉简等很多地方,都是非常重要的稀缺资源,刘知一本不该打它们的主意。 但是,经过考虑,仙道第三境到第四境的修炼,一颗灵石就足够了,多余的灵石,几十年里面都派不上用场,因此拿出来去换一些现在能提升实力的东西,才是更好的选择。 也因此,一个月闭关结束后,刘知一去了学府,找连尚义商议这件事。 所有夫子里面,这位夫子他是最信任的,关于自己的修炼方面的情况,对连尚义也从来都是毫无保留。 刘知一拿出了一颗黄品三阶灵石。请连尚义帮他看看,能不能换一些适合自己的武学,功法玉简当然是不可能的,就秘籍即可。 连尚义和府首商议过后,告诉刘知一,按照他们的预估,这颗灵石的价值,可以换一部天品四阶的武学秘籍,当然,是手抄本。 最好的交易对象,是皇城治学府的下属藏书机构——万卷府。 连尚义基于对他的了解,推荐刘知一选择申请交换“天武诀”。 这部功法里有一门短棍武学和一门轻功,分别都有四层,是昔年天武门里都少有人能修炼到第四层的冷门武学。 之所以冷门,是因为虽然功法对修为的要求不高,每一层刚好对应武道的每一境,也就是说,武道第二境的刘知一,现在应该是可以修炼到第二层的。 但是这套武学秘籍上的内容极为晦涩难懂,对学识和心性的要求都太高,这才让很多人拿到秘籍以后,白白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却发现根本无法掌握其要义。 再加上短棍武学本就相对冷门,“天武诀”也就更不受人待见了。 听说,至今为止,这套武学也只有昔年天武门出身的人,修炼到第四层过。 其中就包括了皇族的人,比如当今世上唯一一位武道第五境的修武者——武安民。 对于刘知一来说,国武八学里,仁武棍和越武步本来就是他最喜欢的武学,这套能打能跑的武学,对自己来说简直是再适合不过了。 特别是,它还是一部对学识和心性要求高的武学,这让以《刘氏祖训》为底蕴的刘知一,不仅毫不畏惧,反而是有了强烈的征服欲。 据夫子们所说,交易需要花点时间,大概半个月后应该就会有结果。 刘知一满心欢喜,计日以俟。 回到学府的第一天,刘知一就听纪山海说,他们把“小冥帮”收拾了。 原来,刘知一请假后没几天,“小冥帮”和“朝天帮”就约了一架。 尽管“小冥帮”这些人还拿了刀剑出来,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这十几个人,还是被“朝天帮”的几个人,打得是满地找牙,惨不忍睹。 特别是纪山海,可以说打得那叫一个潇洒写意,对“小冥帮”那伙人简直是单方面的殴打。 但是,扇乐却很不地道地找了人帮忙,是青冥帮里面的一个第三境的精英弟子,将纪山海、朱朝宇、卫摇天,都狠狠揍了一顿。 随后,卫摇天的二叔,扶柳居的长老,直接找上了青冥帮的晨曦分舵,说是孩子间小打小闹,原本做大人的不该参与,但既然有人横插一脚了,他就不能坐视不理,要不然江湖上还以为青冥帮一个分舵,都能把扶柳居给欺负了。 青冥帮这个分舵的舵主自知理亏,就让那个弟子接了扶柳居的生死斗。 说是生死斗,上了生死台,青冥帮那个弟子刚出了一招,就被一掌劈死了。 同为第三境,差别也忒大了。 当然,双方都签了“生死状”的,律法不管,只是“犯禁”而已。 这事也就算了了。 这件事以后,这些天以来,“小冥帮”这伙人看到“朝天帮”的人,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但抬头不见低头见,扇乐他们打又打不过,只能隐忍不发,悄悄做些谋划。 没想到,今天刘知一回来了。 “小冥帮”那一伙人看着刘知一的表现,心里也都充满了不解。 这个被雷劈过的人,似乎对于一个月以前几乎被打死这件事已经没有了记忆。 杨洛也被雷劈了,但也没有失忆啊。 而且一个月里面,刘知一都没有出现,是养伤养了这么久吗? 但至少,他们可以确定,刘知一并没有傻到将自己几乎被打死这件事,拿去告状。 刘知一在他们面前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反而让他们心里没底,不知道刘知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十五章 教他们做人 最让刘知一意外的是,方梧桐也学到了刘知一在听课的时候记录重点的习惯,并将自己的札记给了刘知一。 刘知一不禁感动。 这个安静的小姑娘,并非像是表面上那么冰冷,其实是个心思细腻还古道热肠的人。 有了这本札记,刘知一觉得要将这一个月的内容自学完就更简单了。 但是放学的时候,刘知一却没有如往常般留下来温习今天的功课,更没有急着跑去向夫子请教自己记录下来的问题,而是看似漫不经心地,在“小冥帮”那伙人收拾东西出门时,就一直盯着他们。 曾经自己在明,他们在暗,如今要更好地防范这些人,彻底消除在学府的隐患,自己也该主动出击,了解一些他们的行踪了。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刘知一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 远远地跟了几里路,申何求、杨洛、扇乐领着四五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地行走在官道上,连二三学年的一些学生们,都不禁侧目。 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他们也完全没有注意刘知一的跟踪,这让刘知一还有些意外。 差点打死一个人,然后这个人消失了一个月后回来了,结果他们却完全不放在心里么? 又跟了一会儿,突然看到那伙人停了下来。 仔细看,竟然是方梧桐被拦了下来,没说几句话,扇乐便推搡着方梧桐,走上了官道边上的一条小路,不知道是要往哪里去。 而路口处,慕容若却和另外四个也加入了“小冥帮”的学生,在那个三岔口停了下来,不知道说着什么。 但刚好是将路口挡住了。 刘知一心头一紧,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快走到那个三岔口时,慕容若就注意到了刘知一,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腰间的刀鞘上,一脸警惕。 刘知一像是没看见一般,走到他的跟前,说道:“让开,我要过去!” 慕容若皱了皱眉头,气势暴起,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凭什么?” 自从上次和“朝天帮”约架后,小冥帮这伙人手里都备了家伙。 慕容若手上是刀,另外几个学生,手里是形态各异的铁制的短棍。 “如果再不让,我会让你们失去挡路的能力!”刘知一看着慕容若的眼睛,语气有点凶。 慕容若还好,另外四个学生却有点懵,其中两个还是以前参与过揍刘知一的。 一个月不见,据说上次差点被打死的刘知一,现在这么硬气了吗? 官道上一些原本还在疾行的学生也停了下来,似乎想看热闹。 “抄家伙!”只听“呛”的一声,慕容若就将手里的刀拔了出来,指着那些人道:“看什么看?” 随后又指着刘知一,喝道:“你打得过我们五个人吗?” 话音刚落,刘知一重心下沉,上前一步,以极快的速度,一拳打在了慕容若的肚子上。 这一拳看似没什么劲道,但慕容若却闷哼了一声,然后满脸痛苦地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一声不吭。 他知道刘知一会出手,心中也是警惕着的,却没有想到,刘知一这一拳来得这么快。 他能看清,但反应不过来。 “我去,真的动手了?” “刘知一,你别过来!” “你惹不起我们的!” “你……你别过来!” 刘知一转头看向另外四个一脸惊恐的同学,径直向前走去,那几人却都将手里的铁棍握得紧紧的,放在身前,连连后退。 双拳难敌四手,但他们,一时间似乎没想起要一起上这件事。 慕容若的身手他们知道,但刚才就这么被放倒了,他们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这还是曾经那个没有内力的小夫子吗? 虽然之前听慕容若聊过,刘知一有了内力了,但不还是差点被打死吗? 看着刘知一一脸冰冷的表情,哪里还有昔日儒雅随和的样子。 他们从刘知一身上,感受到了沉重的压迫力。 “你们拦着方梧桐做什么?” 刘知一目光穿过四人,看到了还在小竹林中往深处走的扇乐一行人,心下稍安,没跟丢就好。 “这不关你的事,你给我站住!”霍行云听刘知一开口说话,反而好像是心下笃定,不往后退了。 这时,身后的慕容若,也大声嘶喊道:“一起上啊!” 这一声似乎叫醒了那几人。 众人纷纷起手,手中短棍从不同的角度敲向了刘知一。 刘知一不再废话,一式“万夫之勇”隔空打出,那几人隔着几步的距离,都被击飞了起来。 跪在后面的慕容若眼睛都看直了。 内力外放,这是第二境武者才能做到的手段,刘知一有内力才多久,这就已经第二境了吗? 心中绝望,再不敢上前去。 刘知一看了看地上东倒西歪的人,伤得不重,但看向刘知一的眼神里,都是震惊和恐惧,手上的家伙都已经掉了,也没人试图起身去捡。 刘知一选了一根看得顺眼的铁棍,拿在手中,朝着扇乐等人走去。 竹林深处的扇乐一伙人还没注意到路口发生的事情,沿着一条青石板的小路,将方梧桐逼到了一块墓地处,墓地后面是一个小高坡,退无可退。 李勋的嗓门突然大了起来:“扭扭捏捏地干什么?大方点嘛!” 语气里尽是理所当然的感觉,脸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申何求则是嘴角挂着笑,接着说道:“对嘛,痛快点,别浪费大家时间!” 被围着的方梧桐,此时此刻也只是微微皱眉,却也不敢看向围着她的这四个同学,只是低着头,双手交叉紧紧抱着自己的臂膀,模样煞是可爱。 “要么做我们老三的夫人,要么衣服裤子脱了,让我们都看看!”杨洛双手抱在胸前,俊俏的脸庞上尽是傲慢。 只有扇乐双手叉腰,默不作声,仿佛很心痛的样子,看向了李勋,扬了扬下巴。 看到扇乐递过来的眼色,李勋心领神会,随即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方梧桐肚子上,骂道:“给脸不要脸是不?” 方梧桐挨了这一拳,只觉得胃里火辣辣地疼,双手捂着胃部,蹲了下来,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耳边却响起了扇乐的声音:“李勋,你干什么,这是老子的女人!” 李勋举起双手,看着冲过来的扇乐,讪笑着,道:“我这不是想着节约点时间么?” 扇乐冲到李勋跟前,用力推了一把,李勋连退几步,倒是站稳了,脸上仍然挂着笑。 “记住了啊!这是老子的女人!”扇乐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狠狠指了指李勋。 “好嘞,三当家,我记住了!” 扇乐转过身,蹲了下来,温柔地说道:“早让你听我的话,跟着我,哪里还有人敢欺负你?” 说着,扇乐双手抱住了方梧桐的肩膀,柔软的触感传来,顿时闭上了双眼,一脸陶醉。 方梧桐艰难地抬起右手,试图推开扇乐的两只手,却推不动,抬起头,眼里已经噙满了眼泪,只是还没掉下来。 扇乐看着这张柔美的小脸,脸上笑容却渐渐消失,变得邪魅起来,抓着方梧桐肩膀的手,更用力了。 突然,扇乐用力一推,将方梧桐推倒在地,就在这时,听到远处传来刘知一的声音:“住手!” 四人回头一看,刘知一手里拿着一根铁棍,正沿着小路飞奔过来,气势惊人。 扇乐站起身来,一个劲儿地骂娘。 申何求摇了摇头,冷笑起来。 而杨洛则是拿着短棍,敲打着左掌,有些兴奋的样子。 李勋拔出了腰间的短刀,有些警惕地说道:“慕容若他们几个怎么没拦住他?” 申何求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小声道:“别大意,一会儿一起上,这小子有古怪。”说完,笑着朝着刘知一打了个招呼:“小夫子,干什么来了?” 刘知一跑到几人跟前,看着坐在地上埋着头的方梧桐,心头火起。 再看向申何求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刘知一默默提醒自己保持冷静,然后开口说道:“为什么欺负方梧桐?” 扇乐哈哈一笑,道:“你还小,你不懂!这是我和方梧桐之间的事情,你没资格管!” 刘知一忍住了翻江倒海的厌恶之情,缓缓说道:“李勋,你打了方梧桐,我看见了。扇乐,你推了方梧桐,我也看见了。你们这样的人,我知道言语是没办法教你们做人的,那我就用棍子,来教你们做人吧!” 杨洛哈哈大笑,说道:“小夫子,你笑死老子了,我好怕啊,他们也好怕啊!怕你一会儿又经不住打,要死了!” 申何求也笑道:“是啊,愁死我们了!你可要坚持住啊!还单挑不?” 刘知一摇了摇头,骂道:“一丘之貉!你们尽管一起上,我教得下来!” 这一次,刘知一没有贸然走到他们中间去。 这条小路狭长,就算他们要一起上,也不会那么好配合起来。 刘知一也知道,不让这群人失去反抗能力,是带不走方梧桐的。 刘知一也没有问方梧桐什么,他知道,方梧桐在这种情况下,话少得很,她总是一个小心翼翼的人,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都逃脱不了被欺凌的事情。 刘知一再次告诉自己:“不是要打死他们,是教他们做人!是狠狠地教他们做人!”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十六章 以一敌四 这条林间小路,宽只三尺,小路两边分别是一高一低的斜坡,但都长着茂密的竹子,生机勃勃,翠色欲滴。 春风拂过,竹叶飘飘,淡雅清香。 突然间,申何求微微躬身,以极快的手法,使出一招拔刀斩。 刘知一早有防备,向后一跃,轻松躲开这一招。 申何求紧跟着朝刘知一劈出一刀,用的是十三式孝武刀里的“乌鸟私情”,刀气霸道绝伦,如一弯残月,飞向刘知一。 “看你怎么躲!”申何求对自己这一刀很有信心,嘴角扬起。 同一时间,杨洛从申何求头顶越过,朝着刘知一后退的落脚点,斜斜地打出一道棍型气劲,气劲于途中穿过一片竹叶,竟然将它从中切断。 这一招是仁武棍里的“仁心仁术”,在杨洛手里施展出来,内劲竟然锋利如斯,凶相毕露。 刀气与棍劲几乎是同时打到了刘知一身前,眼看避无可避,刘知一也使出了仁武棍中的一招“当仁不让”,朴实无华地往下一敲,同时也借力往后退去。 铁棍附着上了第二层持武劲的战劲,将这两股气劲敲散,只是手里的铁棍差点脱手而出,虎口也有些发麻,倒是也没什么大碍。 这两人的合击,便算是接下来了。 天赋觉醒后,刘知一使用战劲时,身体的痛楚比之前小了很多,如果要将持武劲和仙力催动到极致,那招式的施展还是会慢一些的,但如果只用第二层持武劲的战劲,就和正常使用内力没多少区别了,而威力也不比第三层持武劲的内力差。 这样一来,能将体内的仙力调动起来,使其派上用场,又能节约内力,何乐而不为。 刚才自己一棍能劈散两个第二境修武者的攻击,还是有以近打远的优势在的。 因为内力外放后,攻击的距离和范围虽然更广,但自然会牺牲掉一部分威力。 在低境界的打斗中,如果对手人不多,远程的气劲攻击倒是显得华而不实。 但对于刘知一来说,这样狭长的小路,是有利于自己的,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刘知一随后将仁武棍施展开来,一道道棍劲隔空打去,杨洛首当其冲,也用仁武棍的招式招架着,而申何求、扇乐、李勋则在杨洛身后,干瞪眼。 在这种地形下,小冥帮这四人的配合,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扇乐拔出手中的剑,开口说道:“让他就这么消耗内力,他一个人还能耗得过我们四个人吗?” 李勋点头称是。 杨洛处于守势,心烦意乱,也没机会搭话,只是在心里骂娘道:“这刘知一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内力竟然不输于我!” 申何求却突然登上小路一边的斜坡,又一道刀气劈向刘知一,试图攻其不备。 这一刀倒是让刘知一攻势暂缓,扫出一棍接下这一道刀气。 “一起上!” 杨洛趁此机会大喝一声,朝着刘知一冲了过去,用了一招“当仁不让”,对准了刘知一的脑袋,用力地敲下。 可是其余三人似乎也没想好怎么一起上,看来这四人在战术上,也并没有达成一致。 刚才的交手,已经让杨洛知道刘知一的实力已经不弱于他,因此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这一棍使出了全力,刘知一要是敢托大,杨洛不怕这一棍直接把他脑袋敲碎。 刘知一看着这来势汹汹的一击,一招“止戈兴仁”,两根铁棍相撞,杨洛身形受阻,气势顿弱,而刘知一面不改色。 刚才一番消耗战,似乎还是杨洛消耗更大一些。 不等杨洛有什么反应,刘知一使出一招扫堂腿,杨洛下盘中招,四脚朝天地倒下,刘知一再接一招“当仁不让”,敲向杨洛的胸腹。 申何求这时却也跟了上来,越过倒地的杨洛,一刀砍向刘知一的脑袋。用的是一招“孝思不匮”,并不是要替杨洛挡下那一棍,而是攻其必救。 刘知一果然收手,放过了杨洛,侧过身来躲避申何求这一招,又看到杨洛往后一滚,退到了扇乐和李勋身旁。 刀气对着刘知一几乎是贴面而过,在他身后的地面上划出一道沟壑,但申何求也已经刹不住脚,几乎是扑到了刘知一面前。 刘知一轻轻伸手一抓,便抓住了申何求持刀的右手,往后使出越武步,拖拽着申何求,退出丈余。 于半空中,申何求左手出拳,轰向刘知一的面颊,而刘知一狠狠一棍扫在申何求这一拳上,申何求一声凄厉的惨叫,又见刘知一再一棍重重地敲在申何求右臂上,申何求惨叫声像是被掐住了一样,双手无力,刀已经落在了地上。 看到扇乐与李勋也已经一前一后冲过来,刘知一丝毫不敢犹豫,收了几分力道,一棍打在申何求脸上,申何求牙都被打掉两颗,手还是被刘知一死死抓着,不得脱身。 扇乐使出一招“忠贯日月”,剑气如虹,隔空刺向了刘知一。 刘知一将申何求往自己身前再拉一把,让申何求用后背挡住了这一道剑气。 申何求吃痛,又闷哼一声,口角流着鲜血和涎水,眼泪都快绷不住了。 也不能把申何求打死在这里,刘知一算着申何求的承受力,反手一棍子打在申何求肋下,直接将申何求打向小路右边的斜坡,滚了下去,被几棵竹子卡住,呻吟不止。 刘知一不信申何求还能作战,朝着申何求骂道:“好好做人!少造点孽!” 扇乐着实没想到刘知一竟然用申何求做了人肉盾牌,大骂一句:“太他娘的卑鄙了!” 说着又一招“此心耿耿”,寒光铁剑横扫,剑气如水波荡漾,隔着一丈的距离扫向刘知一。 毕竟单挑过一场,刘知一对扇乐的实力更了解一些,但也不敢轻视,谁知道一月不见,扇乐会不会有进步呢? 将铁棍一撩,一招“观过知仁”打出,气劲交汇后,剑气荡然无存。 “朽木不可雕也!”轻松接下扇乐的这一招,刘知一骂道,“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扇乐似乎没听懂,继续贯彻着自己“车轮战”的思路,施展着忠武剑,一道道剑气攻向刘知一。 刘知一一棍棍挡下,迈着大步冲向扇乐。 眼看刘知一走得近了,扇乐有些慌乱,拿着铁剑胡乱劈砍,章法都没了。 刘知一朝着扇乐的手连出四棍,扇乐手中剑直接被打飞,两手疼得龇牙咧嘴,跳着脚惨叫。 刘知一一棍一棍地打向扇乐,打得他只能用手臂格挡,连连后退,惨叫不止。 那景象,像极了亲爹打儿子,打得理直气壮。 眼看扇乐要退到李勋和杨洛身旁,刘知一伸出左手抓住了扇乐的手臂,看着李勋和杨洛一脸惊愕的表情,再次往后跃出一步,便像是一条扑向羊群的猛虎,叼住了一只,便要拖走。 “乐哥!”李勋焦急万分,大喊一声,却也只能紧紧握着手里的刀,不敢贸然出手。扇乐误伤了申何求倒没事,但自己要是伤了扇乐,可没有好果子吃。 “欺凌他人之时,可曾想过自己也有今天?” 刘知一拖着扇乐,那一步也退出了丈余,随后将扇乐往地上一扔,在扇乐胸腹间连戳数棍,扇乐吃痛,跪倒在地,刘知一又随手一棍敲在扇乐的脸上,再接一棍打在扇乐右臂上,将扇乐整个人击飞,撞在小路一边的斜坡上,软倒在地,哼哼唧唧地浑身发抖。 “你他娘的倒是上啊!” 听着杨洛的怒斥声,李勋只得冲上前去,使出一式孝武刀里的“大杖则走”,高举着手中那把长刀劈下。 刘知一往前一步踏出,将短棍戳到了李勋的腋下,用的是一招“舍身成仁”。 这突进来得太过迅猛,让李勋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打得倒飞回去,左手捂着腋下,苦不堪言,差点就撞在杨洛身上。 杨洛则一把将李勋扶住,说了一声:“攻他下盘!”就将李勋往刘知一那边推去,自己却缓缓后撤。 “啊!”李勋怎么也想不到杨洛会这么玩,右手此时还有些酸软,根本没想好该出什么招式。 看着踉踉跄跄过来的李勋,刘知一先打双手,将李勋手里的长刀打掉,然后再乱棍打出,李勋万念俱灰,抱头鼠窜,偏偏又不敢后撤,只得跳下小路边的斜坡。 刘知一没追下去,却看着杨洛拼命地往后跑,心知不好,赶紧追向了杨洛。 而杨洛却已经跑到了方梧桐身边,一把将方梧桐抓到身前,手中铁棍杵着方梧桐的喉咙,喝道:“站住!” 刘知一只得止步不前。 “你敢再动,老子先弄死她!”杨洛恶狠狠地喊道,“动一下,老子就戳她一下!” 刘知一眼里快要喷出火来,骂道:“败类!” “这不是学你吗?”杨洛吐出一口唾沫,喝道:“棍子丢掉!” 刘知一皱着眉头,有些犹豫。 杨洛又吼道:“就算你今天敢打死我,老子也要让方梧桐死在前面!” 刘知一看向方梧桐,她脸上没有恐惧和慌乱,不吵不闹不挣扎,就任由杨洛抓着,只是眉头紧蹙,看着刘知一,一如既往地安静。 刘知一松开右手,短棍掉在了地上,道:“放了方梧桐,我放过你们!”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十七章 惊悸 杨洛怒极反笑,道:“我用得着你放过?你这个贱骨头,你应该考虑的是,我放不放过你!” 刘知一扬起头,伸出手指,指向杨洛,怒喝道:“你要打我,你过来啊!” “别乱动!”杨洛手上用了劲,杵了方梧桐的脖子一下,方梧桐轻哼一声,眼睛紧闭了起来,咬紧牙关。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杨洛吼道,“我说了,你动一下,老子戳她一下,你再动试试!” 看到方梧桐那白皙的脖子上似乎已经磨破了皮,刘知一有些心疼,看着杨洛,问道:“那你要如何?” “你给老子站好了!”杨洛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对付你这种天打雷劈的傻缺,真的是太简单了。”说完,又朝着李勋喊道:“李勋,你这个烂货,还躲你娘呢!把他们两个扶过来!” 斜坡下还疼得龇牙咧嘴的李勋,听到杨洛的声音,只得摸爬到申何求身边,试图拉他起来,却听见了申何求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边嚎边骂道:“别碰老子!滚你娘的!” 李勋无奈,从斜坡上又爬了上来,去到扇乐身边,扇乐也还呻吟不止,动弹不得,李勋叫了两声,扇乐只是摇头,李勋也不敢上手,哭丧着脸看着杨洛。 杨洛见此也没办法,喊道:“李勋,刘知一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回去!” 李勋似乎还有些后怕,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刘知一,捡起他脚下的铁棍,猫着腰,跟个螃蟹似的绕开刘知一,竟然径直朝着杨洛跑去,边跑边说道:“洛哥,他现在都这么厉害了,我们还是算了吧!”似乎很怕被刘知一突然挟制住,毕竟在他眼里,刘知一也是有过“前科”的。 杨洛肺都快气炸了,骂娘道:“算个球!他就是个狗杂种,下等人,你给老子打死他,不然老子弄死你!” 李勋哭丧着脸,又走向刘知一,听着身后的杨洛大声说道:“狠狠地打,照头打!他要是敢还手,老子弄死这个狐狸精!他们这种卑贱的东西,我们想弄死就弄死!” 李勋的双手仍然还剧痛着,走到刘知一身前,看到刘知一竟然真的纹丝不动,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陡然间,李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使出了全力,一棍打在了刘知一的头顶上。 铁棍仿佛是敲在沙袋上一般,被刘知一的战劲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但还是实实在在地打中了。 刘知一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就没有了别的什么反应,只是眼睛直直地盯着李勋。 “继续打啊!”杨洛大声催促到,“谁让你停了?” “不要!”看到这一幕,方梧桐突然大声惊叫起来,“刘知一,你别管我!” “啊!啊!啊!” 李勋发了狂似的,又朝着刘知一头上连续打了三棍,一棍比一棍用力。 很快地,鲜血从刘知一额头上流淌了下来,刘知一头晕目眩,头一仰,身体几乎就要往后倒下,只是右脚刚后退了一小步,就突然撑住,硬生生地站稳了,也不知道他是在和什么较劲,又将撤步的那只脚,踏回原处,吃力地站得笔直,昂首挺胸,但整个人随即又似乎又陷入了死寂之中,虽然身体仍在微微发抖,但看着李勋的眼睛却古井不波,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啊……”方梧桐声音凄厉,叫个不停。 而被刘知一凝视着的李勋,突然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然后便发狂似的喊道:“我不要……我不要杀人!我不要……” 一边喊,一边扔下了棍子,声音几乎盖过了杨洛和方梧桐的喊叫声,只顾着落荒而逃。 “李勋!你个蠢货,站住!李勋!老子杀了你!” 看着李勋从刘知一身边跑过,沿着小路一路狂奔,杨洛怒不可遏地吼叫着,耳边方梧桐那持续不断的尖叫声让他心烦意乱。 “别叫了!”杨洛突然将方梧桐扭转身来,瞪着方梧桐的眼睛,嘶吼道:“老子让你闭嘴!” 方梧桐似乎也被吓到了,停住了呼喊,蹙眉看着杨洛,眼神里尽是厌恶。 杨洛看到方梧桐眼睛的一瞬间,心头那股烦闷的感觉突然又更加浓烈了起来,鹰钩鼻吸了吸,突然举起手中的铁棍,眼看就要向方梧桐打去。 就在这时,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惊悸感涌入了杨洛的心府之中,杨洛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一瞬间,无法呼吸,大脑一片空白。 当看到杨洛举起了手中的铁棍时,刘知一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全力施展起越武步,将第三层持武劲的战劲聚集到了拳头上,准备在杨洛敲下来的一瞬间,用拳劲拦住。 从李勋走向自己的时候,刘知一就一直在想办法,找机会。 也早已经忍受着经脉的剧痛,将战劲催动到极致,用以护住自己的身体,甚至在看到李勋真的要用铁棍敲向自己的脑袋时,竟然还做到了让战劲更加集中于头部的防护,这才没被李勋给打死。 但是挨了这四棍,刘知一对自己的战劲和肉身强度,信心又多了几分。 而当方梧桐惊声尖叫的时候,刘知一从方梧桐的声音里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力量,刘知一不能确定,是不是就是这股力量,让李勋的情绪崩溃了。 但是当杨洛扭转方梧桐的身子,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方梧桐身上时,刘知一觉得或许方梧桐真的有做了什么,因为本就用铁棍杵着方梧桐的杨洛,完全没必要做这些多余的动作,只需要用力一戳,方梧桐自然就安静了。 而杨洛的一系列表现,却也是有些失去理智的样子。 在刘知一冲向杨洛的刹那间,刘知一又看到杨洛的动作迟滞了,似乎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了,眼睛睁得仿佛要裂开一样,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几乎是愣在了原地不动。 这就是机会了! 也来不及细想原因,但刘知一知道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刘知一一拳轰出,使出了勇武拳中的一式“匹马一麾”,隔着一丈的距离,重重地轰在杨洛脸上。 不等杨洛那一棍有打下来的势头,杨洛已经被打得倒飞出去,铁棍也脱了手,刘知一越过方梧桐,紧跟上去,又一拳狠狠地打在杨洛胸口,只听杨洛一声闷哼,身体几乎被打得嵌进了身后的小高坡里。 刘知一也不停手,收起内劲,一拳打在杨洛的鲜血淋漓的脸上,杨洛鼻子似乎都打歪了,这时候才发出了一声惨叫,仿佛刚刚从惊悸之中清醒过来。 刘知一又出一拳,打在杨洛的腹部。 杨洛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一般,吐出一口鲜血。 稍稍停手,刘知一看着杨洛,说道:“你别动了!” 杨洛喘了几口气,斜眼看着刘知一,说道:“你这样卑贱的狗东西,也敢打我?你知道后果吗?”说着,也不知道杨洛是哪里来的力气,大喝一声,双拳砸向身后的土坡,烟尘四溅,借力将自己嵌进土坡的身体拔了出来,同时竭尽全力地打出一个摆拳,乃是勇武拳中的“群威群胆”,颇有些天神下凡的气势。 而刘知一也似乎早有准备,不闪不避,往前踏出一步,左手握紧拳头,格挡住了杨洛的摆拳,右手则再度一拳砸在了杨洛脸上,将其砸回了那个人形土坑之中。 随后,刘知一又贴了上去,朝着杨洛的手臂一阵猛击,直到杨洛动弹不得,这才停手。 眼前的杨洛,张着嘴大口呼吸,眉头和鼻子仿佛都皱到了一起,却还是死死地盯着刘知一。 “看我干什么?”刘知一这才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鲜血,继续说道:“你打人是为了欺凌,而我打你,是要教你做人!” 杨洛似乎在冷笑,吐了一口满是血的唾沫出来,盯着刘知一。 “我一直很好奇,你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呢?”刘知一摇着头,“如果只是觉得自己不要脸、不要命、对他人心狠手辣,所以就该高别人一等,我觉得这样不对。” 杨洛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你说对付我这种傻缺简单,是因为我有条条框框束缚,而你可以不择手段,对吧?但我告诉你,你那些东西或许是优势,我就算不具备,也要赢你们这样的人!”说着,刘知一转过身,呼出一口气,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如果,你能做些对这个世界有益的事,那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那可比放纵内心的恶,有挑战多了。” 说完,刘知一走向方梧桐,眼神交汇,方梧桐已经缓缓地恢复了平静,只是傻傻地看着刘知一。 “你没事吧?”刘知一看着方梧桐的脖子,有些关切地问道。 看到满脸是血的刘知一这么一问,方梧桐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扑到了刘知一怀里,头埋在了刘知一的胸口上,大声哭起来。 刘知一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小心地警惕着身后的杨洛,还有小路上躺着的扇乐和斜坡上的申何求。 这三人都没什么动静,刘知一心下稍安,也不知道方梧桐要哭到什么时候,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等着。 直到方梧桐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刘知一才说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方梧桐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点点头,说道:“好!”说完便抓着刘知一的手臂,怯生生地跟着刘知一往回走。 快走到扇乐身旁时,扇乐有气无力地叫住刘知一,骂了一句粗俗不堪的话。 刘知一也没理会,护着方梧桐从扇乐身边走过,好在扇乐也没弄出什么幺蛾子,刘知一就这么带着方梧桐,加快了脚步,往官道上走去。 到官道上时,行人已经很少了,慕容若和李勋那一群人也不见了踪影。 刘知一松了口气,看着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方梧桐,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了,不用紧张!” 方梧桐这才松开手,看着刘知一,水汪汪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笑意,道:“谢谢你,知一!” 刘知一也笑了起来,道:“没关系,对了,你刚才是不是用了什么心术?”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十八章 修心 方梧桐点点头,微笑着说道:“我用的是惊悸术,本来那是要到了第三境以后,才可以自由使用的心术。我现在才第二境,能成功施术,都是运气好。” 刘知一赞叹道:“是了,我看到杨洛就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了一样,好一会儿时间,都愣在那不动了,这术法也太厉害了。” 方梧桐埋下头,道:“也没有啦,惊悸术只能让人陷入惊悸的情绪一小会儿的时间,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刘知一认真地看着方梧桐,说道:“那你可想错了,要是高手切磋或者生死搏命,有时候一小会儿的时间可能就是致命的!要不是你用了惊悸术,我今天怕是拿杨洛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啊,你这个心术可是真的很厉害的!” “可是,所有心术都有它的局限。”方梧桐愁眉锁眼地说道,“遇到心力更强的人,效果会大打折扣不说,胡乱使用心术,还有可能被反噬,变成疯子!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我不想变成疯子!” 刘知一听方梧桐这么一说,才明白她刚才已经算是铤而走险了,而原因肯定是不忍心看到自己被胁迫。 心生感动,刘知一沉默了一会儿,却憋回去了“谢谢”两个字,开口问道:“梧桐,为什么每次你被欺负的时候,都选择逆来顺受呢?不仅是这一次,以前看你在学府也是。” 方梧桐想了想,大眼睛里充满了无奈,道:“原因很多的。” “你要是愿意的话,一个一个说呗!反正还要走好一会儿。”刘知一兴致勃勃的样子,“所有的问题,都是可以一步一步想办法解决的呀!” 方梧桐看着刘知一满脸血污却又无比认真的表情,顿时觉得无比地安心,便说道:“第一个原因吧,就是我爹爹说,凡事都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被欺负了,也要多想想是不是自己也有错!” 刘知一摇摇头,说道:“我觉得不对,哪有被伤害了,就一定有自己的错的道理,这不是还要再被惩罚一遍吗?我姨父姨母也是这样的说法,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觉得这种说法,就很混蛋!” 方梧桐有些意外,性格温和的刘知一,怎么会对这句话反应这么大,语气都不友善了,便问道:“怎么混蛋了?” “不好的事情,有时候也会发生在很好的人身上!”刘知一看着方梧桐,目光坚定,“错的是那些恶意伤害别人的人,而不是被伤害的人!” 方梧桐抿嘴一笑,又道:“小夫子,你不是说,人的判断总是有局限,常常会错吗?怎么现在说得这么坚决了?” 被方梧桐称作“小夫子”,刘知一有些腼腆,说道:“是,有时候对错很难定义!但我很讨厌那个观点,至少现在是这样,我觉得它错得很离谱。” 方梧桐歪着头,看着刘知一,又问道:“那遇到不好的事情,不应该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吗?找别人的原因有什么用呢?” “不对!”刘知一回答得斩钉截铁,“应该是凡事多为自己找应对的方法!而不是盲目地自责,还为作恶的人脱罪!” 方梧桐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着刘知一。 刘知一继续说道:“被伤害的原因是一回事,不再被伤害的应对方法,是另一回事!比如受到欺负,要做的是在有限的条件下,想出最好的应对方法,让自己的处境好起来,这才是对自己负责。当然,能找到人帮忙,就是方法之一。” 方梧桐思索着,慢慢地说道:“很奇怪,你说的很多道理,嗯……其实都很简单,但是遇到事情的时候,人却总会忽略这么简单的道理……所以,受到伤害,只需要考虑自己如何应对,而不是归咎于自己,那只会助长作恶之人的气焰!” 刘知一很开心,说道:“是的!我真喜欢和你聊这些!因为我说的东西,你都能很快地想明白!” 听到这句话,方梧桐感觉到脸有些发烫,但是走路的步伐又轻快了一些,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有些可爱,说道:“我懂了,你说的对!” “那你说,第二个原因是什么?”刘知一开怀一笑,这种解决问题的快乐,他很喜欢。 “嗯……就算是他们的错,我也打不过他们啊!我心思都在心道上了,武道很糟糕!”方梧桐想了想,秀美轻蹙,颇为无奈。 刘知一点点头,道:“听夫子们说,大部分心道的功法,在打斗中都是承担着辅助和控制的作用,心道的攻击也更多是针对心府的。像是焚心宗,就是以武道为主,心道为辅的一个宗门,很厉害。但是你们苦乐门,倒像是与世无争的,只管修心。除了……”说到这里,刘知一突然闭口不言,有些尴尬的样子。 “除了疯杀组织!”方梧桐接着刘知一的话说道,“没关系的,我又不脆弱,疯杀组织的人大多出自修心势力,且以苦乐门为主,这是不争的事实。要是我们这么怕别人说,我们这心道也修不了了。” “你可真是……豁达!”刘知一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但是,苦乐门能屹立不倒,那就证明,把心道修炼好了,就算是自己一个人,战斗力也一定是不差的!” “是这样的,但是,我做得不好!”方梧桐低着头,喃喃道:“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修心。只是,不愿意我爹爹和师公失望。我修炼的功法叫四经,说是心道功法之中最为上乘的功法,但其实,也最为凶险。虽然爹爹和师公都说过,只要别胡乱使用心术,便不会走火入魔。但是,我还是怕!怕有一天,我也变成一个疯子!” 刘知一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方梧桐,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说了一句:“那你想过放弃心道吗?” 方梧桐委屈巴巴地说道:“想过呀!可是爹爹说,每个人都要找到自己的路,不能做个没用的人!还说,我心中的恐惧,便是心中的魔障,如果不克服,那无论将来做什么,都会受阻。而最好的消除心魔的方式,便是修心。说是让我自己选择,但我也不知道怎么选择!” 刘知一慢慢地想着方梧桐的话,良久,才说道:“我爹也给我说过,每个人都要选择自己的路,所以我没办法帮你选。我只是觉得,就算打不过也要想办法,要一直想,不能认输!而且,打这个办法,到底对不对,我也不确定。” 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闷着头走了好一会儿,刘知一又说道:“我不敢说能一直保护你,但是,如果有人欺负你,我可以尽可能地帮助你。你自己也要想办法保护好自己,而我,可以是你的办法之一。” 方梧桐眼睛明亮起来,看着刘知一,细长的眉毛弯弯的,笑得很妩媚,说道:“好啊!那我应该不怕他们了!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刘知一笑道:“不用感谢!能帮到你,也是我的一种修行。” “修行!说起来,我之所以逆来顺受,还有最后一个原因。”方梧桐顿了一下,说道:“就是所有的苦难,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修炼的机会。我们苦乐门的功法,修炼方式就是在磨练心性中提高心力!” 刘知一点点头,这个想法,倒是和《刘氏祖训》中的一些观点吻合,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你说的把苦难当成修炼,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人生的苦难,本就是无穷无尽的,不必自寻。所以,不必对他人的恶意逆来顺受。有些恶意,对我们伤害太大了,与其用它来修炼,不如解决掉它,你说呢?” “嗯!”方梧桐认真听完了刘知一说的话,点头回应,却突然转移了话题,“知一,还有两年,民学府的学习结束以后,就要决定从文还是从武了,你有什么打算?” 想了想,刘知一答道:“我应该不会从文的!” “那你有心仪的宗门或者门派吗?”方梧桐眨眨眼,“从文的话,倒是简单,以你的学识,肯定不用去进贤府学习了,而是直接去皇城的臣子府。但是从武的话,那么多宗门和门派,你怎么选择啊?” 刘知一轻轻摸了摸还在疼的脑袋,说道:“我确实还不了解这些宗门和门派的情况,不过,只要现阶段不断提升自己,在文试和武试中都有更好的成绩,到那时,选择就会更多。” 方梧桐深吸了一口气,小脸嘟了起来,开口说道:“你可以考虑一下,选择加入我们苦乐门啊!我觉得,你在修心一道上,一定会非常厉害!说不定能成为我们门引的关门弟子呢!” 刘知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也是两年以后考虑的事情了,去哪个宗门,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方梧桐想了想,道:“要不,我先教你一些修心的经义吧,你看看你喜欢不喜欢?”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十九章 苦乐门 刘知一摇了摇头,道:“我倒是想学,但这恐怕不合规矩。” “不会!”方梧桐认真地说道,“我们苦乐门本就立志于传道天下,没什么门户之别,只要你愿意学,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刘知一看着方梧桐,笑着说道:“那你也得向你们宗门交代一声吧,这可不是儿戏啊!” “你可……真轴!”方梧桐噘着嘴,“好吧,我回去给我爹爹说,我相信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对了,你住在哪儿啊?” “长治路久康街的寻常客栈,我住在我姨父姨母家里。”说到这里,刘知一眉宇间有些黯淡。 “那我们住的很近呀!”方梧桐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像平时安静的模样,“我们苦乐门就在内城的长安路北熙街,你到我们宗门去看看吧!” 刘知一本来也说了要送方梧桐回家,也就答应了。只是,到了门口也没进去,记住了位置,说自己回去晚了要挨揍,就独自飞奔回家了。 到寻常客栈时,天都已经黑了。 客栈里,还有好几桌客人正在吃饭,好些都是江湖打扮。 寻常客栈的生意向来一般,但今天这个时辰了,算是人多的。 客人里面,有一桌比较特别,坐了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比刘知一小一两岁的小男孩儿。 那个中年男人,穿着灰色的衣服,大大的眼袋,双目无神,胡子拉碴,短发像是用刀胡乱割断的一般,非常怪异,一张脸也有些脏兮兮的,桌上七八个菜,像是都不太合胃口,就在那拎着一壶酒,自斟自饮。倒是身边那个小男孩儿,白白胖胖的煞是可爱,正在大快朵颐。 中年男人不时摸摸他的头,让他慢点吃,别噎着。 刘知一刚进客栈大门,这两人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当然,刘知一也几乎引起了所有客人的注意,这个穿着青衿的清瘦少年,满脸血污,一看就是刚打完架的样子,要不是一双眸子无比清澈,神色安宁,说他刚杀过人,也有人信。 进门左手边就是柜台,陈明安和账房先生正在那儿对账,本来陈明安脸上还难得带着些笑意,但看到刘知一跨进门槛的一瞬间,脸就变色了,给那账房先生交代了点什么,就怒气冲冲地走向刘知一。 那账房先生名叫张博业,年近花甲,除了算账,还会算命,在寻常客栈待了很多年了,很受老板娘的信任。看到这一幕,张博业就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血光之灾,血光之灾啊!” 陈明安拽着刘知一就往后院走,小声骂道:“咋不死在外面?跟个鬼一样,人家是来吃饭的,不是来看戏的!” 陈明安边走边向那些客人讪笑着,不时还说句“吃好喝好”,走进后院,身后的帘子才刚放下来,就给了刘知一头上一巴掌,骂道:“干什么去了?” 这声音不算小,惹得大堂里那个短发男人面露不豫。 刘知一将来龙去脉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遍,气得陈明安找了根棍子不停往他身上招呼,刘知一倒是不觉得有多疼,只是心里难受。 一年半了,早就习惯了。 自从到寻常客栈的那一天起,刘知一就更懂事了。 招呼客人、厨房打下手、学做饭、打扫客栈……什么都做,客栈里的伙计们都觉得刘知一做得很好,只是离独孤耀和陈明安的要求永远会差一截。 但第一次挨揍,却只是因为刘知一说,在他心里,刘继道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因为这句话,陈明安痛哭流涕,说刘继道抛弃了陈明悦,不是东西。 又说陈明悦现在孤苦伶仃,受的这些罪,都是刘继道造成的,而刘知一却看不到。 还说,刘知一已经被刘继道领上了歪路,已经不明是非了。 刘知一当然不认可,但自那以后,没有再提到过刘继道。 而挨揍的理由,也越来越多。 活干得不够好,坚持要修仙道,或者到厨房偷吃的,喂养那只捡回来的小猫…… 但挨揍最多的时候,是独孤耀醉酒以后,他会让刘知一跪很久,然后问刘知一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没有正确答案,怎么回答,都会挨耳光。 挨骂的理由,其实倒不需要。 因为似乎独孤耀和陈明安与刘知一沟通的主要方式,就是谩骂和怒吼。 陈明安骂人,会骂很久,习惯用讽刺和侮辱的方式,很多时候,她骂人都是为了撒气,偶尔是为了教刘知一做个精明点的人,但刘知一学不会。有时候,她也会在刘知一面前骂独孤耀。 而独孤耀骂人,话虽然不算多,但声音响,情绪足,经常是带着推理性的,臆测刘知一心里如何想。 有时候,刘知一甚至觉得,独孤耀打骂自己,就是为了下酒。 一开始,刘知一总是在难过时,乞求老天爷,让母亲或者父亲,将自己接回家。有时候还会在三个纸团里分别写上今天、明天、后天一类的字,然后抓阄。抓到什么就告诉自己,到时候,就会有人来接自己回家了。但是,抓过十多次以后,刘知一终于不再相信老天爷了。 直到除夕那晚,刘知一终于再次见到了陈明悦,她变得憔悴了,最明显的是手,变得很粗糙。听说陈明悦后来下山了,到古希镇城里,跟着三姨母一起做松花蛋的小本生意,很辛苦。 刘知一紧紧握着陈明悦的手,不愿意撒开,笑得没有烦恼,阳光明媚。 陈明安则在陈明悦面前添油加醋地数落刘知一。陈明悦听了,说,看来幸好是你姨父姨母管得住你。刘知一看着母亲,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 这么久以来,刘知一心里一直期待着,自己能在姨父姨母眼里,不那么差劲。 一方面,是希望下次见到陈明悦时,陈明安能说一些自己的好话,让陈明悦感觉到欣慰。 另一方面,是刘知一知道陈明安和独孤耀其实心底里对自己是好的,只是,他们的表达方式独特了一些,特别是那让人窒息的控制欲。 再有就是,刘知一在大半夜里施展瞒天大梦诀结束后,偶尔能听到陈明安一个人呜呜咽咽地在哭,刘知一才想到,或许,姨父姨母身上也有些他们自己排解不了的苦闷,才会是这样吧。 一个多时辰过后,客栈里客人都走了,刘知一也被陈明安训斥完了第一通,陈明安让他先去洗个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头上虽然早就止血了,陈明安还是给他上了些药。 客栈大堂里,刘知一和大伙儿一起吃了晚饭,正在收拾碗碟的时候,方梧桐来了,还带着一个短发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一个盒子。 刘知一很意外。 “你就是刘知一吧?我是梧桐的父亲,来给你送点药!”中年男人面带微笑,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很是客气的样子。 刘知一赶忙向独孤耀和陈明安介绍道:“姨父,姨母,那是我同学,方梧桐!”说完,又迎向了那中年男人,“方叔叔,梧桐,你们进来坐!” “我们就不进来了,说几句话就走。”中年男人摆了摆手,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了刘知一,“丹药内服,膏药外用,我想着你是习武之人,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就多准备了一些,希望你可以收下。” 说完,看向了陈明安和独孤耀,拱手道:“我叫方云客,冒昧造访,打扰了!” 陈明安和独孤耀,却没什么回应,冷冷地看着他。 刘知一没有客气,接过盒子,很是开心,丹药这一类东西,大多都价值不菲,刘知一想要不是一天两天了。抬起头,对方云客说道:“谢谢方叔叔,这些东西,对我太有用了!” “不用客气,我是来谢谢你的!”方云客看着大大方方的刘知一,露出赞许的目光,又说道:“另外,我听梧桐说了你讲的很多东西,我都非常喜欢,梧桐说得对,你是个修心的好苗子。我今天来,也是代表苦乐门,告诉你,任何时候你想来我们苦乐门或是学习我们的经义,都不用有什么顾忌,我们都乐意之至!” 听到这里,陈明安走向门口,插嘴道:“小孩子还是要把心思多放在念书上,惹是生非的,再多的丹药也不够用!” “姨母!”刘知一很是惊讶,听得出陈明安语气里的敌意,一般来说,陈明安接下来要说的,可没有好话了。 “闭嘴!”陈明安怒喝道,“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滚回房去!”独孤耀也大声吼道,“今天的账,老子还没给你算完!” 客栈里的一众伙计都不敢吭声,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碗碟,没敢再看热闹。方云客略有些错愕,但似乎很快就接受了,一脸平静地拱手道:“阁下所言也有道理,我也会多多教导梧桐的,多有打扰!我们就告辞了!” 说完,没等陈明安有什么回应,便牵着方梧桐,转身离开。 “是有打扰,我今天先说清楚,苦乐门我们高攀不起!”陈明安不依不饶,对着已经转过身的方云客大声说道,“以后我们刘知一也不可能去你们那,想都不用再想了!” 刘知一放下了盒子,追了上去,跑到方云客身前,躬身作揖,说道:“方叔叔,梧桐,我代我姨母,向你们道歉,对不起!” 方云客拍了一下刘知一的手,点点头,道:“回去吧!别让你姨母生气!”说完便拔步往前。 方梧桐却恋恋不舍地回过头,眼眶湿润,看着一脸愧疚的刘知一,心里想着,这还是那个叫自己不要逆来顺受的刘知一吗?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二十章 身世 第二天,天还没亮,刘知一便出现在长安路北熙街。 苦乐门宅院大门外,刘知一背靠着院墙,低着头,眼睛出神地看着地面,神色疲惫。 昨夜,是刘知一这一年半来,唯一一次没有在夜里修炼,也是唯一一次没有施展瞒天大梦诀,整夜没睡。 陈明安和独孤耀在昨晚方云客走后,打了刘知一很久很久,也没收了方云客送来的药盒。 刘知一觉得自己被如何曲解中伤都没关系,但是方梧桐和方云客不应该受到那样的对待,便说就算被打死也不会在这件事上认错。 被打到最后,刘知一说不想再留在寻常客栈了,想回古希镇陪着陈明悦。 陈明安却对刘知一说,你以为你是谁?谁要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她陈明安和独孤耀,才是刘知一的生身父母。 听到陈明安的说法,刘知一如遭雷劈。 陈明安说,当初生下他以后,之所以将他抱给刘继道与陈明悦,也是因为当年有仇家寻仇,不得已而为之。 正好刘继道与陈明悦成亲六年,也没有一男半女,便说好将刘知一送给夫妇二人抚养长大,等到刘知一满十八岁,再告诉他身世真相。 可没有想到,刘继道对刘知一的养育方式,竟然是一意孤行地让刘知一背什么《刘氏祖训》,甚至还让刘知一冒险进了祖荫秘境,这才让陈明安和独孤耀不得不和刘继道撕破脸,将刘知一抢了回来。 刘知一想了一整夜,才想通了许多事情。 想通了刘继道外出游历的真正原因。 也理解了祖荫秘境里,刘良元让自己记住的话——“你永远是我们刘家的好孩子!” 还懂得了陈明悦身上那种悲伤,为什么她要说,不靠任何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还有为什么陈明安和独孤耀,那么恨刘继道。 他终于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给这两家人,带去了什么。 在刘家村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已成为过去,回忆里有好多的温暖和幸福,也有很多的愧疚和遗憾。 原来,幸福的消失,不仅可以突然,还可以离奇。 刘知一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还不够珍惜。 特别是回忆起自己那次对刘继道发脾气,当爹的都不停道歉了,自己却还得理不饶人,还说给陈明悦听。 最后才会让陈明安也知道,还用这件事来怪罪刘继道。 那一次耍性子,够自己后悔一辈子吧。 刘知一握紧了拳头,像是攥得不够紧,就什么都会失去。 过了很久,苦乐门院门打开,陆陆续续有人出来,除了推车去采买的伙计,清一色的都是些短发的人。 看到方梧桐的时候,刘知一挤出了一丝微笑,迎上前去。 他昨晚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悲伤是一种罪,没有人喜欢戴罪之身。 看到刘知一,方梧桐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平静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梧桐,我是来给你道歉的!”刘知一赶紧跟上,走在她的旁边。 方梧桐眉眼低垂,道:“我没怪你,你姨母看不起我们苦乐门,不奇怪的。” “我爹说过,傲慢,是常人难以克服的罪因,会高估自己、轻视他人、会放任自己的控制欲。”刘知一眼神有些呆滞,似乎陷入了回忆,“看不起苦乐门,是我姨母的傲慢和无知,对不起!” 方梧桐摇了摇头,道:“你不用左右为难,也不用可怜我!” 刘知一有些奇怪,道:“我没有可怜你啊?” 方梧桐却突然湿了眼眶,幽幽地说道:“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刘知一最是拿别人的眼泪没办法,急忙说道:“我也把你当朋友啊!” 方梧桐两粒大大的眼泪落了下来,道:“那你姨母能同意你和我做朋友吗?她看我和我爹的眼神,就跟看两个随时会发疯的疯子一样,尽是厌恶!” 刘知一叹了口气,道:“你们不是疯子。” 方梧桐抬起头来,泪眼模糊,问道:“那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成疯子了呢?” 刘知一有些愕然,随后又说道:“别这样想!修心只是修炼方式的一种,它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其他的修炼方式,难道就没有吗?苦乐门里出了一些疯子,那又如何?其他势力里,为非作歹的恶人又少了吗?修炼之道,长路漫漫,哪有一帆风顺的?也只有不忘初心,砥砺前行罢了。” 方梧桐眨了眨大眼睛,皱着眉头说道:“话是这么说,那你愿意修心吗?” “我为什么不愿意呢?”刘知一毫不犹豫,“我来就是告诉你,我想学习修心。” 方梧桐停下了脚步,吃惊地看着刘知一,问道:“那你姨母那怎么办?” 刘知一平静地说道:“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孝而不顺,也是可以的。做长者的,并不一定什么都对!” 方梧桐脸上像是盛开了一朵花,露出大大的酒窝,朝着苦乐门宅院跑去,边跑边喊:“你等等我!” 不一会儿,方梧桐手里拿着四本书,跑到了刘知一跟前,说道:“这是四经的手抄本,你拿去学!爹爹昨晚嘱咐我的,你修炼中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苦乐门问他。” 刘知一双手接过,这四本书摸起来都很舒服,看了看,书名分别是《十厄经》《殒心经》《宿罪经》和《罹苦经》。 方梧桐看着愣愣的刘知一,拉了下他的袖子,说道:“你先收起来,我们边走边说,可别迟到了。” 刘知一点点头,将四本经书放进储物戒指之中,快步向前走去。 “这四本只是四经的经义,没有记载任何心术,但是记载了四经的要义和心力的修炼方式。”方梧桐耐心地解释道,“它是天品五阶的功法,一直修炼下去,足以将心道修炼到第五境。” 刘知一很开心的样子,扬起头道:“谢谢你,梧桐!” “没心术,你都这么高兴啊?”方梧桐笑着说道,“不是我们吝啬,是心术确实凶险,等你到了第三境,再修炼心术,会稳妥一些,我们可不想你变成小疯子!” 刘知一哈哈一笑,道:“变成小疯子,也不一定是坏事啊!” “反正我跟着你练!”方梧桐却像是一点也不怕了,“你要是练岔了,成了小疯子,我肯定也和你一样了。” “好!”听到方梧桐的说法,刘知一觉得很暖心。 “为了让你早点追上我呢,我先把我的修炼心得告诉你,小夫子,你可要好好听哦!”方梧桐双手背在身后,一脸骄傲自豪的样子。 刘知一忍不住笑,道:“好,多谢梧桐夫子赐教!” “嗯!很好!那我先从我们心道的要义说起!”方梧桐脸上呈现出庄严之色,说道,“世间百年,心,或觉眨眼之间;世间一瞬,心,或觉万载千年。天地万物,心,也能一一纳入。滴水粒沙,心,也能包容不下。这就是苦乐门心道的总纲!心道所追求的,就是隔绝万物,体悟自心。” 刘知一并不说话,用心记忆。 方梧桐继续说道:“苦乐门将修炼方式分为行修与坐修,行修是以苦难磨练心性,体悟心道要义。坐修则是存想心府,窍穴尽闭,以心力见心神与心魔,行心路,寻心境,得心境。行修为主,坐修为辅,心道的修炼才能进境神速。” 刘知一仔细体会了一番,说道:“心道的要义,确实和武道、仙道都大相径庭。不过,我是想成为夫子的,所有的修炼方式,我都想尝试一下!你修炼到第二境,花了多少时间呢?” 方梧桐赧颜道:“我算是笨的,修炼到第二境花了两年多,照这个速度下去,要达到第三境,还要二十多年!不过我们苦乐门里有记载过,过往数千年来,修炼到第五境的大能,都是心性卓绝之人,他们大多都是在不借助丹药、法宝等外力的情况下,在十二岁以前,就已经修炼到了第三境的。” 刘知一眼里闪烁着微光,道:“论心性,我可不想输给任何人!” 方梧桐笑道:“我觉得,或许你就是下一个第五境的心道大能!” “哪里那么容易?”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刘知一吃了一惊,回头一看,竟然是昨天在客栈里吃饭的那个短发中年男人,此时此刻,他却不是双目无神的样子,而是一脸狂喜。 短发男人将食指竖起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刘知一和方梧桐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刘知一竟然觉得中年男人那双棕色的眸子好看到挪不开眼,突然又感觉到眼皮沉重了起来,困意排山倒海般来袭,虽然知道有不对劲,却还是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醒过来时,刘知一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简陋但宽大的房间。 房间外,传来一些小孩子的嬉闹声。 刘知一赶紧起身,打开房门,顿觉凉飕飕的。 院子里,有六七个小孩儿在追逐打闹,看样子,小的有六七岁,大的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但是里面没有方梧桐。 刘知一心头慌乱,认出了其中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儿,正是昨天跟着那个短发男人到客栈吃饭的那个,便朝他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二十一章 绑架 寻常客栈里,柜台上的张博业掐指一算,便道:“凶多吉少,凶多吉少啊!” 柜台外,独孤耀和陈明安面色凝重,柜台上那张飞镖传书,他们已经看了好几遍,上面用官体写着:“你儿子在我手里,筹集好你们心里值他这条命的钱,我三天后来拿。舍得钱,收人。玩花样,收尸。” “老张,这要多少钱也不明说,还要我们自己衡量?你觉得我们该不该报官?”陈明安看着张博业,问道。 张博业摇了摇头,道:“此事蹊跷,绑匪行事诡异,非我能算!” 独孤耀冷哼一声,道:“跟绑匪能做交易吗?根本不能!刘知一被他逮着了,就是命!最后的结果,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陈明安埋下头,脸色阴晴不定,开口道:“准备一百两,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独孤耀怒吼道:“说得轻巧,这破客栈一年也就挣十来两银子,哪来的一百两?十年不吃不喝不用吗?” 陈明安骂道:“要你管?用你的钱了吗?” 独孤耀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吼道:“你不如把客栈拿去卖了,我们都露宿街头去!” 陈明安头也不回地走开,走上扶梯,边走边说:“客栈是老娘辛苦攒了一辈子钱买下来的,谁都没资格打它的主意!” 陌生的大院子里,刘知一已经拔出了问心剑,十二式忠武剑全力施展开来,却伤不了那个短发男人分毫。 院子里,几个小孩儿躲得远远的,却都看得聚精会神。 短发男人就站在原地,双脚纹丝不动,且并不以内劲护体,只是与刘知一拆招。 每接下刘知一一招,就要絮絮叨叨一番。 “矢忠不二,劈的力度差了些。” “忠贯日月,这一剑要点不在力道,在于快和准!” “此心耿耿,使得太过收敛,收力太早!没有扫荡天下的气势!” “白首不渝用的还行!” “指天誓日,太慢!” “心悦诚服,这招的核心在于身法,该是以身带剑才行!你的越武步呢?” “别停啊!继续啊!诶,对了!哎呀,你这沥胆堕肝使得,手腕儿没劲儿啊?” “碧血丹心也不对啊,用的时机太差了,先点后崩岂不是更好?” “至死不渝,这招的注意该是放在剑身之上啊!” “你这孩子,心也太实诚了,就不知道虚实结合?非得招招都是实招?也不知道变化变化?” “没招了?那该换我来了,看招!” 看刘知一停了手,短发男人以指为剑,朝着刘知一刺去,看得出来,留了手。 “恪尽职守这招用得不错!” “竭诚尽节也还可以!” “你这小子,守势倒是比攻势强!” “再让我看看你的身法!” 那几个小孩儿在墙角里,看着刘知一和短发男人打得风生水起,不禁赞叹。 “这个小哥哥好厉害啊!” “他的剑法使得好漂亮!” 在看到这短发男人的第一时间,刘知一便将这人当作了人贩子。晨曦镇失踪的人口每年成千上万,时有听闻,男女老少都有,没听说过有多少是找回来了的。 因此,刘知一对这种人,并没有打算手下留情,而是试图出其不意,也第一次拔出了问心剑来战斗,颇有些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 但在全力施为下,早就明白了自己和短发男人之间的差距,已算是不可逾越了。 又见这男子有心点拨自己,却也不愿意错过这等检测和磨练剑法的机会。 刚开始,一心只为击伤这短发男子,方寸拿捏得不是很好,但慢慢放下戒心过后,却也渐入佳境,有些兴奋的感觉。 一直打到筋疲力尽,刘知一才终于停手,再看短发男子,满脸喜色,一丝疲惫感都没有。 “这是你第一次拿出生死搏杀的劲儿来吧?这一个时辰下来,你这套忠武剑的造诣,提升何止数倍啊!还不谢谢我?” 刘知一喘着粗气,问道:“你到底是谁?抓我干什么?” 短发男子笑道:“我啊,我叫方南言,抓你是为了教导教导你!难道这还看不出来吗?” 刘知一将问心剑收回储物戒指,原地盘坐下来,问道:“教导我?为什么?” 看到对方对自己有储物戒指这事儿根本没过问,对问心剑这样的法宝也毫无觊觎之心,刘知一现在更愿意相信这短发男人不是坏人。 “嗨,这不就对了吗?遇到打不过的人,就有话好好说。”方南言也盘坐下来,就坐在刘知一对面,“你这小子吧,根骨平平,但看得出来,修炼上下的功夫是真不小,底子实在是扎实!有学识,有心性,是个修炼的好苗子!我只是不希望,你走上了歪路,以后成了江湖上的大魔头,那可就太可惜了!所以,得教导教导!” 禁不起夸赞,刘知一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随即又强行拉下脸来,问道:“方梧桐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我只是抓了你,没管她,她自然是要去学府啊!”方南言笑着答道。 “你不怕她报官吗?”刘知一问道。 方南言一脸骄傲,道:“在这晨曦镇,管他什么官,我就是站在他们面前,也没人奈何得了我!” 刘知一听方南言口气如此之大,但对这份豪迈之情也不禁有些钦佩,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方南言招了招手,将那个几小孩儿叫了过来,很自然地与刘知一、方南言围坐成了一个圈。 “三天以后,我会带你去见你爹娘,到时候走与不走,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方南言说着,目光逐一投向其他孩子,“这些孩子,都是在我这里待了三天以后,决定不走的。” 刘知一注意到这些小孩儿与方南言对视之时,竟然都不禁露出了笑容,丝毫不像是吃了什么苦头的人,暗暗称奇,问道:“你要怎么教导我?” 方南言笑道:“三天过后,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别让你对家人的爱或者恨,成为你作恶的理由!” 刘知一如遭雷击,喃喃道:“别让我对家人的爱和恨,成为我作恶的理由。” 方南言见刘知一陷入沉思,也就不再说话,其他小孩子也出奇地安静。 过了一会儿,刘知一抬起头,道:“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我会做到的!我可以走了吗?我不想家里人担心,也不想旷了学府的课。” 方南言摇了摇头,道:“答应这么早没有用,三天后再答应我。你在这里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你爹娘了,至于他们的反应,三天后就知道了。学府是能学东西,但你在我这里,我保证学得比学府多。” 刘知一看着方南言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说道:“那,我学什么?” 方南言笑道:“你不是拿到四经了吗?先看一遍。” 刘知一想了想,问道:“你是苦乐门的人吗?你姓方,你也认识方梧桐对不对?” 方南言摇了摇头,“这不是重点,你先把四经看完,我们再聊。” 刘知一开口道:“我看书有个习惯,要记录心得和疑问在札记上,我能去房里用你的书案吗?” “当然可以。”方南言点点头,看着那几个小孩子说道:“他们都算是你的同龄人,看书累了,也可以和他们交个朋友,聊聊与爹娘之间的事,或许彼此都会有些收获。宅子里有什么不清楚的事情,也可以问问他们。” “好!”刘知一站起身来,向着那几个小孩点头示意后,才往房间走去。 刚背过身,又听到那些小孩儿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方叔叔,你今天教我们什么呀?” “方叔叔,我饿了,今天吃什么啊?” “林小山,你怎么就知道吃啊……” 书案前,刘知一将四本经书都一一放好,又摆好了笔墨纸砚,便先翻开了《殒心经》。 第一页上只有一句话——时不顺而心不陨。 刘知一想了想,将《殒心经》放到一旁,又先翻开了《十厄经》的第一页,上面写的是——遭十厄而心不怨。 再看《罹苦经》的第一页,写着——承极苦而心弥坚。 最后是《宿罪经》——身有罪而心不疚。 刘知一一字一顿地念道:“时不顺而心不陨;遭十厄而心不怨;承极苦而心弥坚;身有罪而心不疚。” 看来,这就是四经要义的总纲了。 这四本经书名字虽然吓人,但是要义却又解释得极好。 刘知一静下心来,又将《殒心经》翻到了第二页。 文字聱牙诘屈,比起《瞒天大梦诀》有过之而无不及,刘知一却也并不担心,小声地读了起来。 听方梧桐说,四经是天品五阶的功法,但看来,经义的学习要求,刘知一是完全能达到的,诵读起来,竟然没有丝毫的不适感。 一边读一边记录,刘知一将四本经书全部读完了第一遍,估摸着大约也就五六万字的样子,竟然花了整整两个时辰。 十句话里面,能完全理解的,估计也就一两句,但是,这一遍读下来,竟然有些酣畅淋漓的感觉,刘知一已经觉得大有所获,中途方南言叫他吃饭都没有去。 至少现在,心力的修炼方式已经完全明白了,自今日起,刘知一便算是正式踏上了心道的修炼。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二十二章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说来也巧,刘知一第一次施展瞒天大梦诀,便是用于心力的提升。 而现在接触四经以后,对心力的修炼方式,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也确认了一件事,比起修武、修仙甚至是修身,自己在修心上的优势,或许会更大。当然,这个优势还是要归功于《刘氏祖训》,特别是其中关于成长的观点——尽心于事,提前定好要从中检测、磨练的能力与品质。 也就是说,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只要用心对待了,都是可以从中获得成长的。 而这些成长里面,心性的磨练是最容易包含在内的一部分。 就比如刘知一每一次面对陈明安和独孤耀的指责谩骂时,都在有意识地检测和磨练自己的心性。 像是聆听那些听过无数遍的废话时,就当是磨练耐心。 而在每一次快要忍不住顶嘴的时候,又会检测检测自己控制情绪,静下心来的能力。 又或者是按照陈明安或独孤耀其中一人的要求做事,却被另一人狠狠斥责时,刘知一会看看自己承受委屈的能力是不是比上一次更强。 还有挨打的时候,刘知一会检测自己的身心,承受痛苦的能力又提升了多少。 这些事,刘知一几乎每一天都在做。 打开房门,看到方南言和那七个小孩子坐成一圈,还在聊着什么,有说有笑,刘知一对这一幕有些不适应,总觉得这画面美好得就像是一个骗局。 方南言也注意到了他,对那几个小孩儿说了句什么话,小孩子们齐声应道:“好!”方南言便朝着刘知一走了过来,招了招手,示意刘知一跟他走。 刘知一跟在方南言身后,被领着进了厨房。 一进厨房,刘知一便看到灶台上,摆着七八盘菜,有荤有素有汤,还有小半盆白米饭,方南言蹲了下去,开始生火,说道:“喜欢怎么热菜,我给你热。” 刘知一走过去,找了个空碗,又拿起筷子,说道:“我自己来吧。” 方南言站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刘知一,笑道:“想吃什么就热什么,不用客气啊!” “好!” 刘知一从几个炒菜里分别夹了一些,装进空碗里,然后左手拿着碗,右手拿着锅铲,等到锅热了起来,才将那个碗里的菜都倒了下去,轻轻翻炒,动作很是熟练。 “挺懂事啊!”说完了这句话,方南言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喉结动了动。 “啊?”刘知一不知道怎么接话。 方南言却不说话了,看着热锅似乎陷入了沉思,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很像是刘知一昨晚在客栈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刘知一不敢多嘴,等到菜热了,便先将菜铲了起来,放进刚才那个空碗里,又从饭盆里分了一小碗白米饭出来,倒进了锅里,用锅里剩的那点油,翻炒起来。想了想,万一要找机会逃跑,可不能没吃饱,又分了一小碗,倒进锅里。 “四经都看完了?”方南言突然问道,语气平淡。 “看完了。”刘知一小心翼翼地答道。 “我在外面等你!”方南言说完便走。 刘知一看着方南言的背影,嘀咕道:“怎么一会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吃过饭刷过碗,刘知一来到院子里,方南言招招手,刘知一便走到他身旁,盘坐下来。 “四经上有什么问题,你问,我答,他们旁听。”方南言的声音有些冷冽。 刘知一想了想,道:“太多了,一时也问不完,但我有更想问的问题。” “你说!”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刘知一看着这些个小孩儿,似乎也想从他们脸上寻找答案。 方南言似乎陷入了什么愁绪之中,眉头紧皱,声音低沉地说道:“或许,我是为了寻找答案。” “什么问题的答案?”刘知一追问道。 方南言沉默下来,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小哥哥,你不用怀疑方叔叔,他是好人!”说话的是这群孩子里最大的一个女孩儿,扎着羊角辫,小脸粉雕玉琢的,甚是可爱。 刘知一看着那个小女孩儿,想了想,说道:“你也是被他带来的对吧?为什么不想回家呢?” 小女孩笑着说道:“我叫卓晓晓,我爹在皇城为官,是民生阁副阁首。我有两个姐姐,听姐姐说,我们都是定了娃娃亲的。但是,姐姐们成亲以后都过得不好,所以不希望我和她们一样。她们每次回家都会和爹娘吵架,说不能让爹娘包办我的婚事,也不能逼着我只能学什么琴棋书画,走她们的老路,每次爹都会打我们。后来,是姐姐央求方叔叔教训我爹爹,所以方叔叔就把我带走了,在外面玩了三天。然后方叔叔带我去见我爹爹时,方叔叔让爹娘许诺不再打我们,还要取消我的娃娃亲,我才回家。然后,我爹娘没同意,所以,我就不回去啦!” 看着卓晓晓若无其事的样子,刘知一有些愕然,喃喃道:“你们是从皇城过来的啊!” “嗯呐!”卓晓晓点点头,笑嘻嘻的。 她旁边那个小一些的男孩接着说道:“方叔叔让我爹娘不许再用铁链子拴着我,我爹娘没答应,所以我也不回去了。” 卓晓晓摸了摸这个小男孩的头,像是他姐姐一般,说道:“他叫李来财!” 刘知一听得头皮发麻,看向这个比自己还瘦削的小男孩,不明白什么样的父母要用铁链拴着孩子。 “我叫罗招弟,我爹老是喝醉了就打我,我还听人说,我娘是被我爹打得多了,病死的。方叔叔把我带走的时候,我高兴得不得了,但是方叔叔还是在三天后,带我去见了我爹一面。结果,我爹根本就没想要我回去,所以我就不走了。”说话的小女孩气得咬牙切齿。 “我爹也是,他说他儿子多得是,不差我这一个,是他没要我……” “我娘说我如果考不上晨曦民学府,就丢了爹娘的脸,就不要我了……我应该是考不上的。” “我爹因为我不是男儿身,经常打我娘,我娘也不想要我……还都说我是赔钱货……说如果我不听话,就卖到窑子里去……” 最后是那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儿,他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叫林小山,我大伯是天下第一修仙者林宾白,但我爹自己仙道修不好,就逼着我修仙,我不愿意,我爹就不给我吃饭,还揍我,我就不想回去了,我也是刚来这里!” 听这七个孩子说完,刘知一隐约明白了方南言是在做什么。 “你爹娘肯定对你不好吧?”卓晓晓看着刘知一问道,“不然方叔叔不会把你带回来的,方叔叔就是怕你什么都听爹娘的,或者什么都跟爹娘反着干,将来就成了坏人!” 刘知一想了想,开口道:“我一直以为的爹娘,其实是我的养父母。他们对我很好!特别是我爹,我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说到这里,刘知一愣了愣,很久没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刘知一又说道:“昨天我才知道,我一直当作是姨父姨母的,其实是我的生身父母,他们虽然经常打我骂我,什么都要我按照他们的想法来,但是我知道,他们其实并不是想害我,也是盼我好的!” “你就敢这么说了?”方南言突然开口说道,声音不大但有些怒气,“你就知道他们一定是盼你好?” 刘知一见方南言喜怒无常,急忙说道:“我没有说谎,我如果说谎,是会被雷劈的!” 方南言似乎在克制着自己的怒火,道:“你是不是想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刘知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那么绝对。” “什么意思?”方南言有些讶然,“你想说做父母的,也有不对的?” “当然啊!”刘知一点了点头,又看向这七个小孩子,“就像他们提到的这些情况,父母当然是有错的,甚至,或许有些人,都是不配为人父母的!但是,我姨父姨母……我想我还是会叫他们姨父姨母,他们或许有错,但,我不恨他们。” “为什么?”方南言似乎平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也是人啊,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会犯错的人啊!”刘知一呼出一口气,“有句话说的是,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但其实,很多事,人都很难知其全貌。我自小熟背的祖训里,有这么一个观点——人在一生中会做出无数错误的判断,原因就是人很难一开始就了解清楚全部的情况。随着了解的东西得越来越多,判断也会不断地发生变化。就像是方叔叔你做的事,到底对不对,或许我都会做好几次不同的判断。所以,对与错有时候很说,我甚至不敢确定,我姨父姨母,一定是错的。” 方南言安静地听着刘知一说完,眼睛微微眯起,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很难相信,这番话能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或许,你的养父养母,给到过你足够多的爱,才能让你有力量说出这些话。” 刘知一想了想,低下头,说道:“对,我爹我娘,对我很好,很好!” 过了一会儿,刘知一又问道:“你一直在专门寻找那些,嗯……处境很糟糕的孩子吗?” 方南言摇了摇头,道:“没有,都是随缘。我只是无论在哪里,看到了那些面目可憎的父母,就忍不住,要带走他们的孩子。” 刘知一吞了吞口水,道:“你带走了多少啊?” “不记得了,或许几百个了吧。”方南言抬起头,看向远方。 “其他的都回去了吗?”刘知一小心翼翼地问道。 “都回去了!”方南言抬起头,看着远方。 刘知一有些不解,问道:“那你抓走他们,到底又有什么用呢?”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二十三章 心术 方南言看着刘知一,认真地说道:“我想让他们看看,他们父母口中的爱,到底有多少。如果能够早一点看清楚,或许,就不会迷失在所谓的亲情里面,一辈子挣扎不出来。” 刘知一点点头,道:“很多人的痛苦,就是在于追求了错误的东西,是这个道理。” 方南言搓了搓手掌,嘴角微微上扬,接着说道:“有的爹娘,虽然打骂孩子,但是把孩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他们不惜倾家荡产,甚至以命抵命,也要赎回孩子。我想,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他们的心意的了。这样的一家人,让他们把该说清楚的说清楚,还可以为这些小家伙们实现些小心愿,要他们父母几个承诺,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说这些的时候,方南言慢慢地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很多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是,也有的爹娘,虚伪至极,他们口口声声说爱孩子,其实,更爱的是他们自己。反倒是他们的孩子,却更爱他们的爹娘,不管他们有多么不堪,仍然还是想要回到爹娘身边。你说,是不是很可笑?这种情况下,我能做的,就是让这些孩子看清楚——他们在自己家人心里的分量,就是这么点!永远不要奢求更多,否则,只会沦为亲情的奴隶!人生在世,并不是只有亲情值得追求!就算做不到立下远大的志向,至少也要让他们答应,别让他们对家人的爱和恨,成为他们作恶的理由。” 说这一段话的时候,方南言满脸痛苦,拳头越攥越紧。 卓晓晓将手放到了方南言的拳头上,轻声道:“方叔叔!” 刘知一想起了《刘氏祖训》中关于“爱”的解释,突然间有了更深刻的感受。想了一会儿,问道:“方叔叔,你很爱你自己的家人吧?” “臭小子!”方南言摇了摇头,松开拳头,“人小鬼大,哪有小孩子用这种语气跟大人说话的?”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不爱他们,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刘知一藏不住眼中的悲悯。 方南言伸出手,放在刘知一头上,轻轻捏了两下,一脸慈爱地说道:“瞎猜什么?不过,看起来,你不会变成我。你或许是那种,无论有怎样的父母,都不会迷失自己的人。我好像做了多余的事情啊!” “不知道!”刘知一摇摇头,又问道:“方叔叔,那你迷失了吗?” “迷失了吧!”方南言苦笑一声,沉声道:“我恨啊,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恨意,我看着那些做爹娘的,一点点杀死他们的孩子,用他们的戾气、专横、无知、虚伪,在这些孩子的心里,写满扭曲的文字!我想救这些孩子,却无能为力!我恨自己!我也明知道自己也是在作恶,却停不下来!” “方叔叔!” “方叔叔,你别难过!” 那几个小孩子都起身围到方南言身边来,有的用小手搭在方南言身上,轻轻地摇晃着方南言,有的扑到了方南言怀里。 方南言抬起头,眼里有泪光,但一脸明净。 “方叔叔有时候很开心,有时候会很伤心,你别怕!”卓晓晓安抚刘知一道。 刘知一看得出来,方南言的情绪很不正常,却也没有点破,心里暗暗想着,这是不是修心走火入魔以后的样子。 “抱歉,我自作主张,把你带到了这里来!”方南言看着刘知一,眼里有些愧疚,“但我可以补偿你!你是个好孩子,也确实是个修心的好苗子!但这个世界,没有力量,光有心性,也是容易被腐蚀的。坚守善良本就不易,如果还饱受摧残,这对人性的挑战太大了,我不想你去面对这种挑战!苦乐门不敢给你心术,但是,我敢!你这样的好孩子,就应该有更强的力量,才能影响更多人!” 刘知一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藏不住的喜色。 方南言看在眼里,手里凭空出现了两摞书,先将其中一摞递给了刘知一,说道:“这五本是第三境的心术,境界不到或者对手心力太强,尽量不要使用!跟武学一样,心术能收放自如,施术用七成,留三成,便绝无反噬的风险!” “谢谢方叔叔!”刘知一赶紧接了过来,逐一看了看书名——《狂喜术》《急怒术》《恐惧术》《惊悸术》《见心诀》。 “这五本是第四境的心术。”方南言将另一摞书也递给了刘知一,“心术的功法不像是武道,成千上万数不胜数,但至少也有几百种,将来你可以再慢慢研究,慢慢收集。” 刘知一也先看了看书名——《失语术》《乱心术》《麻痹术》《致盲术》《静心诀》。 刘知一如获至宝,将这些书统统放进了储物戒指中,笑得合不拢嘴。 “行了,我得出去一趟,买些东西。有财,想不想去城里逛逛?”方南言开口问道。 “想!”李有财脆生生的声音答道。 其他小孩子也不吵不闹。 “你们玩一会儿,做什么都行,但是别去厨房做饭,免得又把厨房烧了!”方南言嘴角带着笑,交代道,“等我晚上回来,给你们烤羊肉吃!” 小孩子们先是笑倒一片,听到要吃烤羊肉,又欢呼起来。 刘知一想说能不能带自己去城里,却欲言又止。 方南言看到刘知一的举动,柔声说道:“这两天指不定你爹娘报了官,街上看到你也挺麻烦的,你就待在这里吧,就当了我一个心愿。这个宅子是在城外的深山里,我选的又是个妖气汇聚的地方,不过宅子外设下了阵法,等闲妖兽也进不来。你待在宅子里,是很安全的,别到处乱跑,反而惹些麻烦出来,让他们遇到危险。可以答应我吗?” 刘知一点点头,道:“好,我不乱跑,正好,心道的修炼,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方南言点了点头,将李有财抱在怀里,纵身一跃,足有三丈来高,直接就窜出了院子,李有财在方南言怀里兴奋地叫出声来。 刘知一看着羡慕得不行,不知道这是用的什么轻功,抱着个孩子还能跳这么高。 三天后,方南言独自出现在寻常客栈,坐在大堂正中的一张四方桌旁,自斟自饮。 身旁,围了十来个江湖打扮的人,腰间配着宝刀,却没有一个人拔了出来,他们的刀柄上,都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字——律。 他们都是乔装打扮后的缉捕使。 为首的中年男人约有四十来岁,一脸横肉,不像是好说话的人,但此时却也是谨小慎微的样子,他是这群缉捕使里的头,职位是什长,名叫崔由劲。 两天前,寻常客栈的掌柜的来督律司报案,说寄养在家的外甥,前一天被人绑架了,绑匪还留了张字条。 督律司的人看了那张字条,就知道是谁干的了。三年前,从皇城聚异阁离开的修心者——方南言。 这个人,晨曦镇的督律司惹不起。 他是第四境的修心者,同时还是第四境的修武者,实力深不可测。同时,他还可能是个疯子。 虽然他肯定不是疯杀中的一员,但这三年来,他那诡异的爱好,也已经让他臭名昭著了。 他痴迷上了绑架小孩子,绑完了也找人家爹娘要钱,但无论如何,确实没伤过哪个孩子的性命,有些甚至连银子都一并归还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他都已经被聚异阁聘请了,只要好好在皇城供职,为官府效力,已经是享不尽的尊荣富贵,哪里可能会缺钱? 只能说,他应该是修炼心道走火入魔,已经迷了心智了。 皇城的缉捕刑狱司也对他下达了通缉令,但他的案子却是属于神捕司管的,三年来,都没找到他。 每次发现他的踪迹时,还没等到皇城来人,他就又无影无踪了,实在是让人头疼。 虽然他那疯癫的行径有几分恶作剧的味道,但滋扰了百姓却是事实。 还有不少人,等着方南言被捕以后,还他们银子的。 据说前几天,他鬼使神差地出现在皇城,把林宾白的侄子给掳走了,连钱都没要。为此,皇城连悬赏令都发出来了,看来这次是铁了心要找到方南言。 刚好,这没过多久,方南言就出现在晨曦镇,又绑了个店小二。 两天前,督律司便已经飞鸽传书,去皇城报了信,可头疼的是,两天过去了,皇城还没来人。 督律使申无聚,随即给什长崔由劲下了死命令,盯紧方南言,想尽一切办法拖到皇城来人。 崔由劲不算怕死,但面对方南言,心情却很复杂,犹豫再三,还是拱手说道:“方前辈,您曾是咱们的国家栋梁,我们敬重您!我们也知道您对这些小孩子,没什么恶意!我们只想听您给个说法,否则,兄弟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和那些十恶不赦的人,我们秉公执法,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您这样的前辈,这么些年来没伤过一个孩子的性命,我们不知道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也不敢相信您就是图那点钱财!您看能不能把孩子放了,您有什么想法,咱们督律司这边尽量配合您,咱也不为难这些平头百姓!您说行吗?” 方南言也不说话,就是慢悠悠地一小杯一小杯地喝着酒。 “前些天,您又带走了林大人的侄子。我们是真怕你们这样的神仙打架,让百姓遭殃啊!您有个什么打算,不妨告知我们一声!” 方南言呼出一口气,道:“滚!老子要做的事,你们要插手,就别怪我破例了!” 崔由劲埋下头,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撤下。 缉捕使们如蒙大赦,纷纷离开客栈。 “老板娘,备了多少钱?”方南言举起酒杯,看着酒杯,面无表情地问道。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二十四章 林宾白 客栈里,一众伙计都躲进了后院或是二楼,只有陈明安和独孤耀守在靠近门口的柜台处。 已经从督律司处确认过,方南言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孩子的性命,陈明安有恃无恐,讪笑起来,道:“我们小老百姓家里,没多少钱,掏空了,也就十两银子。已经备下了,您一看也不像是缺钱的人,就别为难我们了。”陈明安一边说,一边将十两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客栈外,缉捕使们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 按理说十两银子已经是缉捕使们三个月的俸禄了,也不算少。 但拿出十两银子来打发方南言,这老板娘,也真是个狠角色啊! 他们也不知道,将方南言不伤人命的事告诉她对还是不对。 “十两!”方南言冷笑一声,“你这房契和地契,少说也价值几千两吧,刘知一在你眼里就值十两,你在跟我开玩笑?” “这客栈也挣不了多少银子,就指着它养活一家人,我身子骨不好,还得攒点治病的钱,实在是不敢把客栈卖了。”陈明安仍然是满脸堆笑。 方南言看着陈明安,眼中尽是厌恶,酒杯往桌上一放,站了起来,厉声道:“面目可憎!和你多说一句话,都让我恶心!” “何必呢?”陈明安笑着走出柜台,“那要不,二十两?” “一百两!”独孤耀突然开口,大声说道,“我们砸锅卖铁也就凑得出这些了,你把人放了!” “闭嘴!”方南言看着两人,轻轻吐出这一个字。 声音入耳,陈明安与独孤耀只觉得一股寒气传遍全身,心中恐惧,呆若木鸡,再没了任何举动。 方南言将酒壶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数了二十个铜板,放在了桌子上。 柜台上那十两银子,方南言看都没看一眼,就径直走出了客栈。 抬起头,阳光有些刺眼。 方南言不慌不忙,迈开步子朝南边走去,也没人敢拦着。 半个时辰后,方南言出现在了南城门。 这半个时辰里,晨曦镇数百缉捕使也算经历了一场历练,一开始,他们便以寻常客栈为中心,确保每隔几十步,都有至少一名缉捕使在盯梢。 从方南言离开寻常客栈开始,这数百缉捕使,包含崔由劲在内,也跟着方南言有序移动了起来,可以说如果方南言的落脚点是在城里,绝无跟丢的可能。 但现在方南言要出城门了,数百人想要一起跟着,已经不太可能。 倒不是说他们觉得方南言至今还没发现他们的跟踪,而是他们不敢把场面弄得这么难看。 若有所思的方南言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到城门口时,看到一小队人在那等着。 为首一人,锦衣华服,正是申无聚,他作为督律司的掌权人,此时此刻心情也很复杂。 这个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偏偏被绑走的人,还是那个前几天刚揍了申何求一顿的刘知一,碍于脸面,申无聚不至于找上寻常客栈去,但要说不想护犊子,那也不可能。 而现在,他却不能对方南言坐视不理,毕竟作为平民百姓的独孤耀来督律司报了案,他若是毫无作为,必定是说不过去的。 “方前辈!”申无聚拱手行了个礼,用不卑不亢的声音说道,“还请留步!” 然而方南言视若无睹,就从这一小队人身边走了过去。 “岂有此理!”申无聚提高了音量,伸手指着已经背对自己的方南言,“前辈怎能视国法为无物?” 话音刚落,只听方南言轻声喝道:“滚!”而这一次,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方南言为中心,扩散开来! “心术!”申无聚身旁那几名缉捕使不禁惊呼出来。虽然他们几个都是百夫长,早已是第三境之上的武道强者,但却拿心术一点办法都没有,想要闪身退开,又已经来不及,只能稳住心绪,释放内力,护住心府。 然而,当气浪穿过申无聚和他身边的百夫长时,他们却统统愣在了原地,双手抱头,缓缓跪倒,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其中一名修为最弱的百夫长,竟然双眼一白,就晕倒了过去。 “南言,三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方南言刚走出城门十来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城门里面,缉捕使们已经欢呼了起来! 方南言转过身,抬头一看,高高的城墙上,立着一个中年人,白衣飘飘,玉树临风,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持着一柄长剑,剑尖指地。 “林宾白,你还真来了!”方南言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那人,气势暴涨,似乎兴奋了起来,眼中光芒闪烁。 “谁让你带走了我弟弟的宝贝儿子呢?”林宾白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又道,“当然,我也想把你带回去。” “不想突破第五境了?”方南言嘴角翘起,“竟然花时间跑来管这些闲事。” 林宾白笑道:“为国效力嘛!” 方南言哈哈一笑,道:“那,先看看你跟不跟得上我呢?” 说完,拔步飞奔,施展起了轻功,在官道上风驰电掣起来,一路向南。 林宾白放声大笑,说道:“好多年前就想和你较量较量了!” 言罢,手中长剑往前轻轻一扔,纵身一跃,双足踏上了那柄长剑,向南飞去。 一开始,速度不快,但随着林宾白越飞越高,离地足有十来丈后,速度渐渐超过了方南言,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方南言埋头疾驰,脸上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眉开眼笑。 待到两人相距不到十丈时,林宾白开始俯冲向方南言,像是捕杀兔子的雄鹰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方南言大喝一声:“着!” 在空中一个极速的转身,数枚闪烁着银光的飞镖,飞向了林宾白! 林宾白手上捏了一个剑诀,一个球形的护盾出现在身周。那数枚飞镖恰好将这球形护盾打碎,也没给林宾白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却让林宾白身形受阻,和方南言之间的距离又大大地拉开了。 林宾白心知在御剑飞行的过程中,仙术的施展会受到较大的限制,便也不打算急着进攻了。而是升到了高空之中,就跟着方南言,看看他到底要跑去哪里。 小半个时辰过后,林宾白仍然对方南言穷追不舍,两人已到了落桦山上。 落桦山处于青桐镇与晨曦镇之间,峰峦叠嶂,山势险峻。山中植被茂密,年份又足。常年有大雾笼罩,据说是妖兽的妖法。 方南言于山间小路上疾驰,飞禽走兽远远地便已逃遁。 而已经开了灵智的妖兽,自然也能感受到这地上和天上的两个强者的实力,不敢招惹。 上古时期,仙族、魔族、冥族、妖族、人族,在人界展开了毁天灭地的一战! 这一战打了十年,最终五族由仙族领头,签订了《五族合约》。 主要目的是为了用时间去消除五族之间累积下来的仇恨,不再让这样的大战重演。 因此,自那一年起,五族都不得进入外族的世界,其中妖族,本就属于人界,因此,天殛山脉和诸神海,便划定为妖族领地,定为妖界,而不再称之为人界。 在各界大能海量的消耗下,天殛山脉和诸神海四面八方都设下了封印,确保人界和妖界五千年内不能通行。 而仙魔冥人四界的跨界大门,也设下了五千年无法打开的封印。 而妖族自从《五族合约》签订之后,五千年前成了气候的妖兽都在妖界了,而人界的山山水水之中,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这近五千年来自然也有不少开了灵智,但由于数量稀少,一般来说也不会去为祸人间,而是隐居起来,就算要有什么作为,也宁愿等到新世界来临再说。 那时候,至少背后有整个妖族撑腰。 而人族,本就孱弱,除了部分修妖者,一般也不会去招惹这些妖兽,以免在新世界又添新的仇恨。 也因此,落桦山上,妖兽也藏了不少了。 方南言一路狂奔,突然钻进了半山腰处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之中,这还是让林宾白犯了些愁。 饶是他如今人界第一修仙者的实力,也不敢说能在山洞之中很好地御剑飞行。 但要说一头扎进山洞,任凭方南言借助地利与自己战斗,林宾白也不敢如此托大。 可如果不追进去,天知道这山洞通向哪里,要是跟丢了方南言,自己这人界第一修仙者的招牌,那也算是砸了。 林宾白稍作打算,停在了洞口,长剑握在手中,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倾听方南言在山洞中的脚步声。 突然,林宾白睁开双眼,眼中精光四射,抬起手来,将长剑反手一撩,一道银光暴涨,如一根百丈长短的银色鱼线,斜斜地划过了山洞。 随后,林宾白嘴角翘起,手中长剑一扔,左手掐着剑诀,又跳到了长剑之上,升到高空之中。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这山洞所处的整座山峰,开始了滑坡。 岩土和无数巨大的树木,整齐地从林宾白那一剑斩开的位置,向下滑动,留下如镜面般平整的滑坡壁。 无数飞禽遮天蔽日地飞到了高空之中,中间也夹杂些形态各异的妖兽,但无一例外地,都在背朝着林宾白,向远处逃窜。 而地上的,无论是寻常走兽还是妖兽,无不发出怒吼哀鸣,只顾拼命地向上攀爬,不愿意跟随这些正在滑落的岩土巨木,坠入深渊。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二十五章 解惑 “不打了!林宾白,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才是疯子!” 原本在山洞中疾行的方南言,感觉到身后一道锋利的剑气袭来,便侧过了身体,紧靠着一侧的洞壁,堪堪躲开。 倒不是他接不下来,而是没必要接。他知道林宾白这道剑气就是为了给这个山洞,开个“天窗”,自己要是接了,指不定是啥灰头土脸的下场。 果然,剑气一扫而过,整座山峰剧烈地颤抖起来,岩土巨木纷纷滑落,方南言只能以极其深厚的内力形成一堵气墙,才没被埋在这残存的半个山洞里面。 等了好一会儿,整个山体滑落完毕,留下方南言窝在那峭壁之中,破口大骂:“较量就较量,你他娘的削去半个山头干什么?吓谁呢?” 林宾白御剑飞了过来,看着满脸怨气的方南言,放声大笑道:“谁让你跟个地鼠似的,还想把我往洞里引?” 方南言气得不行,又骂道:“幸好老子还没把你往主峰引,林小山和那七个孩子,都还在宅子里,你就不怕都被你埋了,落得个晚节不保?” 林宾白偏过头,笑道:“我察觉得到,这座山头上,就只有你一个人的气息。” “放你娘的屁!”方南言指着林宾白,骂道,“你就是输不起,丧心病狂了都!” 林宾白笑不露齿,一副胜者姿态。 方南言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似乎冷静了下来,看着林宾白,说道:“跑累了,走吧,我带你去见那些孩子。” 林宾白一脸警惕地看着方南言,皱着眉头道:“看着我干什么?自己走啊!你别是想着让我御剑带你飞行吧?你这种阴损的家伙,谁知道你肚子里有什么坏水?我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方南言骂道:“呸!小人之心,就你这样,还人间第一修仙者呢!人族寄希望于你这种人,真他娘是该绝望了。” 林宾白笑道:“我算什么啊?天塌下来,还有他武安民顶着,也轮不到我!再说了,谁知道人界现在还有多少第五境的大能?又都藏在什么地方?给我个什么‘人间第一修仙者’的虚名,有啥屁用?我算是知道为啥那么多人修炼到第五境,就没踪影了——整个人族的期望,他娘的担不起啊!” “得得得,别发牢骚了!你这山头削得倒是平整,要是将来担不起了,去修路造桥啥的,指定比谭巡楼那帮人干得好!”方南言骂骂咧咧地往回走。 “那也比你靠谱!你看看,你这三年来,都干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林宾白大笑起来,保持着与方南言四五丈的距离,缓缓地御剑飞行,“光是祸害人家平民百姓去了,搞得怨声载道!你还不知道吧?神捕司那些人,天天骂你是龟孙子,要不是你手上没人命,早都把案子移交给鬼捕司了。神捕司这么多年来的通缉对象里,论不要脸,你排第一!” “呸,不要脸就不要脸!平民百姓又怎么了?江湖中为非作歹的人,不也有那么多是平民百姓的出身吗?他弱他就有理,他们憋的那些坏屁,能把别人整成内伤!律法还成了他们厚颜无耻的倚仗了?”方南言愤愤不平,“咱们皇上是好,有野心去创造一个不一样的天下。但光靠他,也救不了这天下人!要我说,人族要完犊子,都未必是栽在外族手上!指不定将来哪个小瘪三崽子就能把人族给毁了!” 林宾白一脸的不置可否,又问道:“说起来,以前神捕司的人找到你,你都是一通心术整得他们晕头转向、神魂颠倒的,然后你就溜之大吉了。怎么今天对我没用这套?” 方南言埋下头,哼笑一声,道:“我啊,打算自首了。” “哦?怎么想通的?”林宾白半信半疑。 “因为,一个孩子!”方南言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一直想要的答案,他给到我了。” 林宾白与方南言原本都是皇城聚异阁的高手,私交不错。可惜在三年前,方南言突然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聚异阁,这次相见,虽然彼此还是有些防备,倒也不妨碍说些叙旧的话。 来到落桦山主峰的那座大宅院,老远就听到一群孩子的嬉闹声。 方南言与林宾白进了院子,一众小孩儿欢天喜地地拥了上来,叽里呱啦地叫着“方叔叔”,说着什么“先前有座山倒了”、“地震得好厉害”、“好多大鸟飞过宅子”之类的话。虽然都没给林宾白打招呼,但几双小眼睛都在偷偷地瞄着林宾白。 只是还没看到刘知一和林小山。 方南言伸手抚摸着这些孩子的脑袋,对林宾白笑道:“这些孩子闹腾吧?以后就交给你了。” 林宾白嘴一撇,道:“别,我可招架不了!他们还得由督律司的人管,你说的那个孩子呢?” 话音刚落,刘知一摊着双手,袖子挽地高高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尽是油污,看起来,又是他在做饭。 屁股后面,林小山也跟着跑了出来,看到林宾白的时候,“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苦着脸。 林宾白面带微笑,骂道:“小兔崽子,还真学会离家出走了。” “大伯!”林小山怯怯地叫了一声。 林宾白点了点头,看向那个虎头虎脑的清瘦少年,问道:“刘知一,我们能不能聊一聊?” 刘知一一脸茫然,朝方南言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他叫林宾白,皇城聚异阁的,你要是愿意和他聊聊,应该没什么坏处!”方南言朝着刘知一走过去,说道,“先别忙做饭了,洗洗手,到大厅里来,我也先给你说说你姨父姨母的反应!” “嗯!”刘知一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林宾白,朝着厨房跑去。 不多时,两个大人,八个孩子,聚在大厅里面。林宾白和方南言相对而坐,刘知一坐在方南言左手边,其他小孩子则围在方南言身边。 “知一,我一早到了寻常客栈,就看到一群缉捕使埋伏在周围。”方南言坐在椅子上,盯着刘知一的反应,“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姨父姨母报官了,你怎么想?” 刘知一点了点头,道:“应该报官吧?他们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拿了钱就放人,比起绑匪,他们肯定更愿意相信官府啊!” “咳咳……嗯!”方南言一脸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道:“你姨母是个精明的人,估计是从督律司那里听说我没伤过人性命,所以有些有恃无恐,跟我还讨价还价。你猜猜,她备了多少银子赎你?” “知道我性命无忧,那还愿意给银子,那就应该,只是为了我能回去……”刘知一撇着嘴,看着斜上方,一脸认真的样子,“这不好猜啊!” “你是不敢猜吧?”方南言没好气地道,想了想,还是清清楚楚原原本本地说道,“一开始,你姨母说十两,我就点破她,说客栈的地契和房契少说也值几千两吧?然后她说她不能卖,得攒药钱。后来又说加到二十两,我要走的时候,你姨父说一百两。” “我就说嘛!”刘知一双手重重地拍在大腿上,笑了起来,小脑袋瓜子点着,“他们就是口是心非,总说我没用!原来,我在他们眼里,是这么有用的!” “什么有用?一百两银子,你是不知道一百两银子是多少钱吗?”方南言看到刘知一那开心的样子,跟个傻子似的,实在是费解。 “知道啊,够我十年的吃穿用度了!”刘知一掰着手指头认真地算道,“照我姨母的说法,我要是当店小二,吃穿用度除开,一年能攒二两多银子,要攒够一百两的话,得四五十年呢!” 方南言紧皱着眉头,又问道:“在你眼里,你的命就值一百两?” “在我眼里,我的命值数不清的钱!”刘知一摇了摇头,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刘继道和刘良元,眼里闪过一丝忧伤,“但是在她和姨父的眼里,能值一百两,那就已经是很多很多了。我姨母说过,客栈一整年的利润,也就十两银子,她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挣的都是血汗钱。” 方南言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吐出一口气,道:“本来,我的目的也是让你看清。没想到,你看得很清楚,而且,你还能接受。” 刘知一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一百两,你要了没有?” 方南言翻了个白眼,骂道:“就摆了十两银子出来,我没拿!” 刘知一乐呵乐呵地摩挲着自己的双腿,道:“没要就好,不然,我要多久才能还他们啊!” “刘知一!”林宾白突然抚掌笑道,“一路上,南言提到了不少你的惊人之语,我还不信那些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孩童能说出来的话,现在看来,你确实和一般孩子不太一样。” 刘知一禁不起夸赞,开心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怎么接话。 林宾白接着说道:“南言说,他想自首,也是因为你替他找到了答案,我很好奇,你能再给我说一次吗?我想听一听!” 刘知一愣了愣,道:“每个人,都有些不一样的!” 林宾白又道:“那,你便替我也解惑一番,如何?” 刘知一犹豫了一下,怀着忐忑的心情,重新打量着林宾白。 对面这个“人间第一修仙者”,剑眉星目,气度不凡,竟然这么谦逊么? 随后,又想起自己答应过刘良元,要做人族的夫子,怎么可以错过这样一个检测和磨练自己的机会呢? 于是,刘知一坐直了身子,挺起胸膛,直视着林宾白,道了一句:“我不确定自己说的有没有用,但你要问,我就愿意说!”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二十六章 得道 林宾白正色问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给南言的答案,是关于他活着是为了什么的。我很好奇,人活着的意义,怎么可能从别人那里得到。就好像,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刘知一一脸严肃地看着林宾白,开口道:“我知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变成将来悬在我头上的利剑。但如果我不敢说,我也无法实现自己的目标!我只希望,林前辈能听我说完,而不是只听我说一半!” “怕我一知半解,妄下定论对吧?”林宾白点点头,“我答应你,我会听完!” 刘知一笑了起来,答道:“简单来说,人活着,就是为了开心啊!” 林宾白想了想,对这个答案显然是不太满意,又问道:“开心?我不觉得那是我追求的东西!我活着,是为了得道!这又该作何解释呢?” “开心,是指满足需求时正面的情绪体验,用这个词,只是为了交流起来简单一点。”刘知一正色答道,“准确来说,人活着就是为了满足需求。人的一言一行,也都源自于自己的需求。林前辈所说的得道,不过是需求的一种而已!甚至,哪怕就用‘得道’来解释人活着的意义,也并无不可!” 林宾白眼睛眯了起来,问道:“‘活着的意义’和‘得道’这两件事,都是几千年来没人说得清楚的东西,你真的有把握,能同时都说清楚吗?” “没人说得清楚,那我们就把它说清楚。”刘知一很是认真,“只要林前辈觉得它们是有说清楚的可能性的,那我们就能说!” 林宾白点点头,道:“那你说,我听着!比起人为什么活着,我更感兴趣的是在你眼里,什么叫得道!” 刘知一直视林宾白,一字一顿地说道:“道,就是需求。而得道,就是满足需求。人活着,也就是为了得道!林前辈此时此刻与我交流,也就是有得到答案的需求!若能满足,便也是一刻的得道!” 林宾白“腾”地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刘知一。 刘知一也站了起来,看着林宾白继续说道:“文帝创造了‘道’这个字,也是需要藉由这个字,来表达一些东西。但一个字的定义,后世众说纷纭!定义不同,说什么都是云里雾里,鸡同鸭讲!其实,‘道’是什么都可以,但只有我们对一个东西有相同的定义,才能藉由它,来让彼此说清楚,我们真正在乎的东西!” 林宾白念叨着“需求”两个字,又缓缓坐下,平视刘知一,说道:“你给了‘道’这样一个定义,我倒是可以接受。得道之人,便是能满足自己心愿的人。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道,是否处于得道的状态。但不知道你是不是能通过它,说清楚我活着的意义!” 刘知一却双手分别置于腹前腰后,平静地说道:“晚辈愿意试一试!” 林宾白看着刘知一,平心静气。 刘知一开口道:“人活着,就是为了得道;得道既要明道,也要证道!经问道才能明道;经寻道才能证道;经修道,才能更好地明道和证道,也就是更长久地、深刻地得道,得善道,得大道!林前辈若要得道,是不是也是这么个道理?” 林宾白点了点头,突然眼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问道:“过程说得倒是没错,但如果人活着都是为了满足需求,那岂不是说,人都是自私自利之徒?得道最终就是满足自己各种各样的私欲?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要说,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变成将来悬在你头上的利剑。你这一番言辞,确实算得上能祸害天下啊!” 刘知一迎着林宾白的目光,毫无惧色,说道:“还请林前辈,听我说完!” 大厅里,气氛已经有些紧张,本就乖巧的一众小孩,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而方南言,却满脸笑意地看着林宾白,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他很清楚林宾白此刻心里的感受,因为,他已经经历过了。 林宾白瞥了一眼方南言,大袖一甩,放于膝上,道:“你说!” 刘知一踱起步来,侃侃而谈道:“为满足需求恶意伤害他人,则是邪道;满足需求而不恶意伤害他人,便是善道;而以他人的善道为需求,就是大道!” 林宾白轻轻靠在了椅背上,呼出一口气,似乎放松了下来,看向刘知一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轻声道:“损人利己,自私自利是邪道。若是不恶意伤害他人,满足自己的需求,倒也是没什么错!不过,大道的说法,我没太明白,能不能再解释一下?” 刘知一点点头,又道:“若有人因天下人好,自己便好,那便是对天下人的爱,亦是大道!又如为人父母者,子女好,自己便好,这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同样也是大道。” “有点意思!”林宾白连连点头,又问道:“那,问道、明道、寻道、证道、修道,又如何说?” “问道是寻找自己的需求;明道是调整好自己的需求。寻道是满足需求的过程;证道是做到了满足需求。修道,则是修炼自己明道和证道的能力,从而更好地得道!” 林宾白陷入了沉思,有些不解,问道:“用你的话,来解释一下呢?” “人要得道,既要明道,也要证道。换个说法,既要有好的想法,也要有好的做法!”刘知一昂首挺胸,姿态像极了学府授业的夫子,“而好的想法,就是看遍了世间的阳光与阴暗,还有人性的美好和丑恶过后,仍然爱自己爱生活,能审美,能知苦!要想明道,必然就要问道。人的需求,可以说是千变万化,无穷无尽的。问道,就是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林前辈,你所求的道,到底是什么呢?” 林宾白想也不想,答道:“仙道第五境!” 刘知一点点头,接着说道:“有了目标,就要实现。而证道,就是能实现目标的做法,人有无数的目标,大的小的,远的近的,能实现目标,都是开心的。寻道,就是一次次探索,如何实现目标的过程。” 林宾白似乎听懂了,眉头舒展开来,问道:“那我该如何证道?” 刘知一心知林宾白已经听懂,也问出了真正在乎的问题,有些开心,便说道:“任何证道,都有五个要素,以心证道、以法证道、以力证道、以能证道、以运证道。” 林宾白身体前倾,追问道:“心、法、力、能、运,分别是什么?” “心,是得道的意义,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法,是得道的方法,对效率的影响最为直接;力,是为得道付出的努力,即时间和精力;能,是当下得道的能力,即自身当下的水平;运,就是运气,其实就是你无法掌控的一切因素!” “运气!就是我无法掌控的一切因素?”林宾白双眼睁大,喃喃自语,“能掌控的越多,运气的影响就越小!” “不错!” 随后,林宾白似乎想到了什么,右手按住了太阳穴,问道:“那,命运呢?命运是人无法掌控的吧?命运又是什么?” 刘知一答道:“命运,不代表将来!它只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啊!” 话音刚落,林宾白右手放下,瞪大了双眼看着刘知一,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笑容,又说道:“那修道又该怎么做呢?” 刘知一笑道:“修道其实就是修炼自己得道所需的两个条件——明道和证道。证道的修炼,比如看清每一件事的意义、对任何一件事都能有更多更好的方法、凡事都能更加努力、能力的积累也更多更好,以及,能不再以运气为借口。而明道的修炼,就是两样东西——审美和知苦!” “那,具体怎么做呢?” “修道是永无止境的,人,穷尽一生,都是在修道,只不过,有的人看到了自己的修道,有所获。有的人,看不到自己的修道,无所获。所以,修道最关键的,就是在每一件事情里面,开心且充实!而充实就是,有成长。” “什么叫成长?” “尽心于事,提前定好要从中检测、磨练的能力与品质。” 听到这里,林宾白突然笑了起来,边摇头边抚掌,大声叹道:“了了,了了!” 刘知一不明就里,方南言却站起身来,双手搭在了刘知一肩膀上,道:“别担心,他只是明悟了!” 刘知一有些欢喜,问道:“我帮上忙了对吗?” 方南言摸摸刘知一的脑袋,道:“是啊,帮了我们大忙了!” “你这套说法,确实是无用之大用的东西,经得起推敲和检验。我活着的理由,我应该如何得道,我应该如何修炼,你给了我好大一份机缘啊!看来,我可以闭关了!”林宾白从狂喜中冷静了下来,看着方南言道,“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要自首了!你丫的也是想闭关了吧?” 方南言笑道:“倒不是,我只是很期待,他是不是能帮我实现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林宾白摇摇头,满脸怜惜地看着刘知一,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刘知一,过慧易夭啊!你可愿做我徒弟?” 刘知一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林宾白接着说道:“在你这个年纪,仙道能到第二境,本来也算是个好苗子了!可我看你的气息,武道应该也是第二境了,心道似乎也是在修炼,所学如此驳杂,对你是没什么好处的!不如全力修炼仙道,或许有生之年,还能修炼到第五境!” 刘知一躬身拱手,道:“谢谢林前辈,我对修炼,有一些自己想法!” 林宾白摇了摇头,天下间想做他弟子的人何止千万,摆在这小子面前,他却拒绝了,略作思索,倒也释然,笑道:“罢了罢了,确实也不知道你小子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我是着实没想到,今日还能有这样的收获,既然你不愿意做我徒弟,那你想要什么?” 刘知一想了一会儿,道:“我现在还想不出来!” 林宾白点点头,道:“那我就给你一个承诺吧,等我出关后,只要不违背道义和律法,我帮你做一件事,便算还了你今天这个人情!” 刘知一笑道:“有来有往,挺好的!” 林宾白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小子啊,倒是活得明白!”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二十七章 怪物法则 林宾白自这一日得了明悟后,便回了皇城,开始了闭关。 而方南言也一同去往了皇城的缉捕刑狱司,打算自首。 临别之际,方南言说,罪行方面,自己倒不至于被移送到戒杀司或者极刑司,应该只是在牢狱司蹲个十来年即可。拐走的其他小孩子,都会在督律司的协助下,各回各家。勒索得来的银两,还有剩余的,也都会由督律司收走过后,一一归还。 只是,虽然只有短短三日的相处,方南言却有些放不下刘知一,因为,他知道了刘知一的志向。 方南言说,刘知一的确有希望,成为那个能让世人重新看待修心者的人。 也因此,方南言犹豫再三,还是将两本天品五阶的心术秘籍——《夷由术》和《梦死术》,赠送给了刘知一。 而刘知一也因此深受鼓舞,在几番思量过后,告诉了方南言一句话,一句很可怕的话。 那是他在与小冥帮众人纠缠的过程中,领悟到的——与怪物战斗的人,要小心自己变成怪物,更要有,可能被牵连的觉悟。 刘知一说,这句话,就叫怪物法则吧。 方南言听懂了怪物法则,也因此更加放心不下刘知一了,说自己打算到罪役司服役,争取早些恢复自由身,在新世界来临时,或许,他们可以一起去面对这个世界! 两人就此有了约定。 天武三十年五月,距方南言带走刘知一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刘知一过得非常充实。 两个月来,在客栈的时候,刘知一又恢复了每天经受陈明安和独孤耀打打骂骂的日子,但是,这些折磨,却统统成为了刘知一修炼心道的助益。 在学府来回的路上,刘知一也没机会修炼越武步了,因为每天都与方梧桐同行,一来是护送,二来是在路上,两人可以交流修炼心道的心得。 说是交流,其实,基本上算是刘知一在教导方梧桐。 回到学府的第一天,两人就聊起了关于方南言的事情。 方南言是方梧桐的大伯,没见过几面。 那位心道与武道双修的奇才,早早地便离开了苦乐门,成了朝廷聚异阁的供奉,这些年来,倒是少有交集,特别是近几年来多有些不靠谱的行径,也算给苦乐门抹黑,因此,苦乐门中对他的事迹少有提及。 刘知一能踏上心道的修炼,完全是受惠于苦乐门,无论是方梧桐,还是方南言和方云客,刘知一都对他们有深深的感激之情。也因此,刘知一下定了决心,要回馈苦乐门。 刘知一本就立志于成为人族的夫子,那也一定要通过自己心道修炼的心得,帮助更多的修心者,让他们少走弯路,能做到真正地掌控修心这件事,重塑世人对修心者的印象。 这一件事,必然会受到他所领悟到的怪物法则的影响,但他无惧,也无悔。 而方梧桐,就是刘知一要帮助的第一个修心者。 也因此,他对方梧桐的教导,毫无藏私,很是用心。 而且,刘知一发现,自己的对四经要义的心得体会,在教授给方梧桐的同时,果然如《刘氏祖训》上所说的,又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因为很多东西,只讲一遍,方梧桐是理解不了的,刘知一便只能用更加简单易懂的语言,尝试从不同的角度去阐述,用上各种各样的例子,尽可能生动形象。 在这个过程中,刘知一对四经的记忆更加深刻不说,理解也是讲一次就更深入透彻一次。 甚至很多刘知一独自思考学习时,还未能搞懂的地方,在方梧桐提出问题时,却仿佛福至心灵一般,一下子想通了,两人欢欣若狂。 做夫子的好处,刘知一也算是有了深刻的体会,这也是《刘氏祖训》中强调的,授人玫瑰,手有余香,一件事情,多种意义。 而方梧桐,也是真心实意地将刘知一当成老师了。 不说别的,单就刘知一只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已经突破到了心道第一境见心境的第十层,这个成就,在苦乐门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了。 当然,心道的修炼,越往后,越艰难凶险。 所以,在方梧桐将这一消息传回苦乐门时,方云客却只是叮嘱刘知一不能骄傲,修炼仍要小心谨慎,循序渐进,能坚持下来,才是了不起的。 方梧桐自然是要请教刘知一,到底是如何做到这样的修炼速度的。 刘知一讲到的,却是看似简单,实则难以想象的一件事——他在一天十二个时辰里面,几乎无论做什么的同时,都在修炼心力。 比如,阅读时,可以检验和磨练自己的专注力。 文课里,有《礼》《算》《律》《识》《艺》《百家言》等科目要学。 武道经义,有博大精深的《国武八学》,还有从万卷府处换来的《天武诀》要读。 心道经义,有《殒心经》《十厄经》《罹苦经》《宿罪经》需要研究。 而在修炼武道、仙道、身道、心道时,又怎么会少了艰难与痛苦,亦可用于磨练自己的意志力。 而独自演武需要耐心,与人切磋需要勇气与克制,还有衣食住行、言谈举止,每一件事里,都能尽心于事,提前定好要从中检测、磨练的能力与品质。 最简单的,就像是清晨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是继续睡个回笼觉,还是翻身起床,都可以是对自己的一次检验和磨练。 而这些,都能提升心道的修为。 这,就是《刘氏祖训》与心道行修的高度契合。 当然,刘知一因为有瞒天大梦诀,就算是睡着的那两个时辰,也是有极大的收获的。 这个功法方梧桐本来也是想学的,结果拿着刘知一默写出来的《刘氏祖训》手抄本,才学了几天,就叫苦连天,不愿意学了,刘知一也只能先以心道的教导为主。 但是,经过刘知一的亲身示范,方梧桐对心道的领会确实上了好几个台阶,修炼的速度,也大幅提高了。 学府方面,刘知一的文课很快便补了上来,这让夫子们对于刘知一的自学能力,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本来临近期末,夫子们新课都停了,课程都是在温习前面的内容。学府的学生基本都是学到后面,多多少少就会遗忘前面。偏偏刘知一,一直在按照规律温习,只要是他学过的内容,都记忆得非常深刻,没有还给夫子。 夫子们知道,这不是靠天赋,而是靠毅力。就像刘知一给同学们也分享过,当天学的内容,当天温习得滚瓜烂熟后,第二天必须再用一成左右的时间,做第二轮温习,又有几个学生能做到呢? 而做不到的代价,就是现在温习旧内容,五成的时间都不够! 猴子掰包谷,掰一个丢一个。 而刘知一在武课上的表现,更是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虽然刘知一有了内力的事情,早已传遍了学府,但更令同学们不敢相信的是,他竟然已经到达了武道第二境铁骨境第一层,虽然境界上,在他之上的,还有纪山海、卫摇天、朱朝宇、戴仁川、以及申何求、杨洛和扇乐这七个人,但是刘知一武道的修炼速度,却也能让人看出,他是有极大的潜力的。 在切磋中,刘知一也没有让人失望。 确实如方南言所说的,那一日自己使出了生死搏命的劲儿,与方南言打斗了一个时辰,再加上方南言细致的点拨,自己在忠武剑上的造诣,有了前所未有的提升。而将那些心得迁移到其他武学,特别是仁武棍上,同样也有不小的收获。 在他每一次和同学的切磋中,他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能不能击败对手。而是自己在这一场切磋中,得到了什么提升。因此对于到底使几分力,他都有自己的考虑。 《天武诀》虽然已经到手,但却迟迟没能修炼到第一层,刘知一却也不着急,天品四阶的武学,越是难以修炼,他越是觉得可贵。而且,他在阅读的过程中,没有丝毫的不适感,这便已经让他心中笃定了——练成是迟早的事情。 于是,他将《天武诀》背得滚瓜烂熟,还完成了三轮默写,将这三份手抄本也存放了起来,想着说不定将来还能靠它们,换些有用的东西。 而在这个过程中,刘知一反复揣摩天武诀的要义,每日都有些进境,又通过不断地对招式进行演武,逐渐感觉到,阻挡自己练成天武诀的那层壁障,已经有了碎裂的迹象。 结果就是,尽管刘知一只是使用国武八学,但他在与几乎所有同学的切磋中都能游刃有余。每次都打到自己想检验和磨练的东西,都差不多完成以后,才点到为止地击败对方,也让对方有一个体面的落败。 当然,刘知一完全打不过的人,也有三个,就是纪山海、卫摇天和朱朝宇。 纪山海对于刘知一来说,简直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刘知一只有在与他切磋的时候,才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都无法判断纪山海到底对自己用了几成的实力,总而言之,深不可测。 而卫摇天,又让刘知一感受到了天品武学和黄品武学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卫摇天的天品五阶武学——“古木掌法”,号称天下第一的掌法,刘知一每一次与卫摇天切磋,都能有极大的收获,能够感受得到自己的进步。 但下一次和卫摇天切磋时,刘知一又发现,卫摇天的实力,提升的幅度比自己还大得多。 尽管自己也确实没有使出全力,但他也能感受到,卫摇天在切磋中也留有余力。 而朱朝宇修炼的“金石功”,虽然只是地品五阶的武学,但他的提升速度,也似乎比自己只快不慢。 也因此,刘知一无比地期待,自己的天武诀练到第一层之后,能让自己有多大的提升。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二十八章 心魔 其实刘知一还不知道,卫摇天和朱朝宇这两个月,在修炼中已经算得上几近疯狂。 对他俩来说,刘知一就像是一个拼命追赶着他们的疯子,让他们的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他们俩一直以学府实力第二、第三自居。输给纪山海,他们心服口服,但如果被刘知一超过,他们无法接受! 明明是“小夫子”啊,说不过他就算了,如果还打不过,那算什么事儿? 那以后跟“小夫子”论道,是不是言语不通,就等着被武力说服? 因此,他们又给刘知一起了一个新的外号——“刘疯子”。 这个外号很快在同学们那里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因为刘知一无论是学文还是习武,确实身上都有着一股子疯劲儿。 而纪山海、卫摇天、朱朝宇这些“朝天帮”的元老们,也注意到了“小冥帮”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三个月以前,刘知一被扇乐诬陷辱骂夫子,那一天过后,刘知一请了一个月的假,才重新回到学府,结果又只上了一天的课,第二天就又没来了,也没听到任何消息。 他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是不是“小冥帮”又捣了什么鬼,特别是那一天,申何求、杨洛、扇乐这三人,明显都是带着伤来上学的。 “朝天帮”的人便也去挑衅了一番,试图打探些消息。“小冥帮”的人态度依然嚣张,却始终绝口不提与刘知一相关的事。 然后三天过后,刘知一回来了。 “小冥帮”的所有人,对包括“朝天帮”帮众在内的所有同学,都仍然是飞扬跋扈的态度,偏偏对刘知一,没有了以前那种针锋相对和趾高气扬。 眼看着他们每次与刘知一接触时,明显还有着很强的敌意,却也从未主动挑衅,“朝天帮”的人很是不解,于是他们软磨硬泡地去问刘知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刘知一却始终不愿意说。 最终,卫摇天还是从方梧桐那里打听到,原来上一次“小冥帮”的人,被刘知一给一挑四了。 “朝天帮”的人当然是不嫌事儿大,也将这事儿拿来嘲讽“小冥帮”的人,说教育他们这种人,就不能言语唤醒,还是要武力指导! 还说经此一战,刘知一便是晨曦民学府一学年的“单挑王”了。 刘知一深感无奈,心道“单挑王”那不该是纪山海吗?但尽管如此,“小冥帮”那三人却没有迁怒于刘知一。他们的这份隐忍,让刘知一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也因此,刘知一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每一天都护送着方梧桐,偶尔也会留心申何求、杨洛、扇乐这三人的动向。 观察下来,在学府的时候,他们似乎开始听从夫子们的教导了,武道的修炼用心了很多。 而放学时,他们基本上都是跟二三学年的一些学生一起,离了官道,径直往西南方向走,不知道是去往哪里。 但为了避免他们起疑,刘知一倒是也没有打听。 五月十四这一天,是刘知一十岁的生辰。 一大早,刘知一正准备出门,却被陈明安和独孤耀叫住了。 和去年一样,陈明安给刘知一煮了一个鸡蛋,说生辰这天吃一个鸡蛋,一滚,就滚过去了。 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刘知一也还是很开心,难得陈明安会给他一个好脸色。 鸡蛋吃完了,没等刘知一高兴多久,陈明安就告诉了刘知一一个坏消息。 她和独孤耀都知道,最近刘知一和方梧桐每天都是一路同行,于是,昨晚陈明安找上苦乐门去了,她再次告诫方云客,不要再打刘知一的主意,更是当着众多苦乐门弟子,说让方梧桐自重,离刘知一远一点。 刘知一听到这里,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滔天恨意,指责起陈明安的做法,开始了据理力争! 他不知道陈明安是如何知道方梧桐和自己走得近的,但纵有万般不愿,毕竟无法撒谎。 对于方梧桐他们再一次遭受到陈明安无端的伤害,刘知一内心万分愧疚,仿佛被火烧一样煎熬,他很想立刻冲到苦乐门去,向苦乐门的人,特别是方梧桐道歉。 而独孤耀却被刘知一的倔强惹恼,又让刘知一跪在了客栈大堂里,棍棒相加,并且逼着刘知一发誓——再也不与苦乐门的人接触,否则就滚出这个家! 刘知一不答应。 独孤耀便说,生身父母,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个外人重要,实在是天底下最不孝的人! 陈明安则说,才这么小,便已经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了! 独孤耀又说,他对刘知一,已经寒心了。 刘知一听到“寒心”两个字,内心又涌起一种绝望的感觉。就好像他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无法再弥补自己对独孤耀造成的“伤害”一般。 刘知一紧咬牙关,让自己保持着理智,先将方梧桐的事情放到了一边,转而对于独孤耀这胡搅蛮缠的说法,进行辩驳。 尽管刘知一已经被曲解过无数次,但他从来没有选择过放弃,他渴望得到理解,甚至不惜讨好他们,也不愿意让独孤耀和陈明安,在中伤曲解自己过后,还独自舔舐“伤口”,承受着他们想象出来的“伤害”。 如果他可以无视陈明安和独孤耀的感受,或许早已解脱,但他,做不到。 他一直努力着,想让客栈里生活,可以像是在刘家村的时候一样,有欢声笑语。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没用,不愿意承认自己只会给到家人伤害。 但陈明安和独孤耀,仍然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眼看着刘知一还在喋喋不休,陈明安给了刘知一脸上一巴掌。 这一巴掌,比独孤耀打在身上的棍棒,还让刘知一感觉到悲伤。 刘知一仿佛被这一巴掌带回了三年前。 七岁生辰那一天,刘知一也挨了陈明安一巴掌。而那时候,他还和刘继道、陈明安生活在一起。 这一瞬间,刘知一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都要被心魔占据了,濒临崩溃的情绪,让自己仿佛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 心知不妙,他闭上了眼睛,用最后一丝理智,催动心力,内视心府。 成功开始了存想,他在心府之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形虚影。 一个是刘知一的心神,另一个是刘知一的心魔。 刘知一对这两个虚影,都能感同身受。 因为这两个虚影,都是他内心的一部分。自从前几天达到心道第二境过后,刘知一对心府的掌控能力更强了。 而此时此刻,刘知一的心魔正在朝着心神不住地咆哮。 愤怒、冤屈、憎恨、绝望、悲伤、内疚、思念等情绪,正在不停地撩拨着心魔,人形虚影时而化身为恶狼,时而化身为猛虎,张牙舞爪。 而心神,却被好几根长长的锁链束缚住,四肢都被链子穿透,只能不停地挣扎,寸步难移,痛苦不堪。 对于修心者来说,心府之中,出现这样的情况,已算是很凶险了。 刘知一不知道如果心魔彻底占据了心府,会出现什么问题。 那算不算走火入魔? 如果是,那还能不能恢复如常? 他不敢尝试,但他有预感,如果放任不管,自己或许会做出失去理智的行为,说不定,会因此抱憾终身。 于是,刘知一疯狂地催动着心力,安抚着心神平静下来,不再胡乱挣扎。 平静过后,心神仿佛重新拥有了力量,右手握拳,在皮开肉绽与鲜血四溅中,锁链被直接震断,随后将被穿透的右手,直接从铁链上拔了出来。然后,又用右手轻轻地、缓缓地将穿透左手的锁链捏断,再将左手拔了出来。再然后,双脚上的锁链,也如法炮制。 每拔出一根锁链,刘知一都感觉到内心一阵绞痛,却也多了几分清醒。 完成了这些动作,刘知一的心神,开始默默地注视着那陷入了疯狂的心魔,眼神里只有怜悯和关切,仿佛在说,还有我,是心疼你的啊! 而心魔,也在心神的注视之下,从嘶吼咆哮渐渐变成了如泣如诉,最后慢慢地归于平静。 心神走到了心魔身边,将手放在了心魔的肩膀上。 愤怒、冤屈、憎恨、绝望、悲伤、内疚、思念等情绪,一一消散。 刘知一心府重归平静,结束了这一次存想。 耳边,重新传来陈明安和独孤耀的咆哮声。 眼前,陈明安怨毒的神色和独孤耀凶恶的表情,却没有再让刘知一心生波澜。 刘知一知道,经历这一番洗礼,自己的内心,在刚才又变得强大了许多。 他好好地跪着,安安静静地看着陈明安和独孤耀,也不争辩了。 只是在那两人提问的时候,平静地说出心里的话。 独孤耀和陈明安知道,刘知一是不能撒谎的,也因此,听到刘知一的某些软话以后,气也消了一些。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两人或许都有些累了,也考虑到还要开门做生意。便在大半个时辰过后,才让刘知一起来,动身去学府。 刘知一先去了苦乐门,方梧桐果然是早已动身去了学府,他不忍去想,她今早没等到自己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 刘知一打算向苦乐门中的人一一道歉,经弟子带领,见到了方云客。方云客自然是安抚刘知一,不用放在心上,也答应会替刘知一转达歉意,还叮嘱刘知一,多多体谅姨父姨母。 刘知一满心愧疚,谢过了方云客,这才施展起越武步,朝着学府飞奔而去。 同时,也开始检视因为那一番成功的心魔安抚,所得到的收获。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二十九章 极限 几天前,刘知一突破了心道的第二境——明道境第一层。 通过检测发现,第一境和第二境,每一层心道境界的提高,身体机能上的变化,都只有心力的提升,而且这个提升的幅度,并不小。 因为有瞒天大梦诀的存在,让刘知一可以将这些心力的提升变成双份,这就导致了刘知一的心力,应该会高出同境界的修心者很多。 按理说,到了第二境,修炼所需要的时间,基本上都是上一境的十倍以上。 也就是说,要修炼到第二境的第二层,就算是以刘知一这妖孽的速度来说,也需要六十天以上才够。 但刚才那一番经历,却让刘知一直接从明道境的第一层,突破到了第二层。 对于这样的因祸得福,刘知一也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情况,是可遇不可求的。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能够有这么大的收获,反而说明了,刚才的情况或许已经很凶险了。 刘知一也不禁有些后怕,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自己平日里被姨父姨母各种曲解、逼迫、打骂,甚至是知道了身世的那一天,自己都能把情绪控制好,但却在今天,情绪濒临崩溃。 想来想去,并不是说单单是因为方梧桐被陈明安第二次羞辱,就已经算是多么大的打击。 关键的原因,是长期的积累。 包括身世和对刘继道、陈明悦的思念之情在内,一点一滴的痛苦都叠加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是“寒心”那两个字,还是陈明安的那一巴掌,成为了几乎压死刘知一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知一此时也对《刘氏祖训》中讲到的八个字——突破极限,有效休息,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祖训中说,人的精力可以分为情绪、思维、体力、意志力这四个部分。它们一次性可以消耗的量,都是有限的。一旦消耗远远超出了极限,就会造成不同程度的损伤。但是刚好超过极限一点的时候,其实得到的锻炼,又是最大的。 既然有消耗,就需要有恢复。 因为人是会累的。 但是人往往不清楚自己是哪里累了。 情绪累、脑子累、身体累和撑不下去的那种累,需要的休息,是不一样的。 所以,如果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冲击自己情绪、思维、体力、意志力的极限,然后有效的休息——情绪累了就休息情绪,体力累了就休息体力,思维累了就休息思维,意志力累了就休息意志力,这就是最有效的,提升精力上限的办法。 每一次突破极限,再有效休息后,你的精力就会比以前更充沛了一些。 就像刘知一今天承受负面情绪的能力,就只有这么多,但在濒临崩溃的时候,刘知一成功消化了这个情绪,那么下一次,他就知道,这些打击,已经不足以再摧毁他心府的防线了。 这就是情绪的一次成长。 但如果没有消化掉,或许,他就会开始害怕、退缩、逃避、消沉。 又比如体力上,每天比昨天多做一个俯卧撑,并不难,而且恰好是多做的这一个,或许刚好就是你的极限,你的身体会得到更大的锻炼,要比你每天只做固定的个数,力量成长快得多。 但是更要知道,消耗掉的东西,一定要及时休息、放松、补充,否则,无法恢复到最佳的状态,是有隐患的。 就像情绪方面,方云客强调的循序渐进,关键就是,对于自己当下的自己,情绪承受能力的极限到底在哪里,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还要有主动去调整的能力。 心事积累了太多在心里,那不是等着把自己活活憋死吗? 总的来说,今天虽然是因祸得福,但也让刘知一认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内心是多么脆弱。但刘知一也知道,下一次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已经不足以再让自己的情绪濒临崩溃了。 这就是成长! 他想要更强! 这天午间的时候,刘知一找到方梧桐,道了歉。 方梧桐没有责怪刘知一,只是告诉他,朋友可以有很多,家人只有那几个,她不希望自己让刘知一左右为难,也确实不想再蒙受这样的羞辱了。 从今往后,她会保护好自己,也会铭记和刘知一做朋友的这段日子,她很开心,但以后,还是把情谊放在心里吧。 刘知一知道,或许,再也不能和方梧桐像以前那样相处了。 怅然若失。 随后,刘知一在疯狂的修炼中,又度过了一个月。 六月十四这一天,是晨曦民学府的期末文试,六个科目,一天之内全部考完。 文试总成绩排名第一的学生,可以申请朝廷的奖励。 这个奖励,只有官办的民学府才会有,在晨曦镇,官办的民学府,只有一家——晨曦民学府。 打算从文的学生和打算从武的学生,这个奖励是不同的。 所有民学府打算从文的学生,在民学府三年学时结束以后,都需要参加进贤府的考试,通过以后,才可以进入当地的进贤府学习。 但是,考了晨曦民学府文试第一名的学生,又打算从文的,可以在民学府毕业以后,直接被举荐到皇城的臣子府学习,免除一切学费,甚至连赶赴皇城的盘缠,都会由朝廷承担。 而在臣子府完成学业后,若是通过了考核,便可以留在皇城,由下属于知政阁的忠廉阁分配官职。 独孤耀和陈明安的大女儿——独孤沐瑶,之所以能在皇城的臣子府中学习,就是因为曾经在晨曦民学府的第二学年,拿到了文试的第一名。也因此,她将来在皇城为官,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她是独孤耀与陈明安的骄傲。 而如果是打算从武的学生,则是可以从功法、丹药、神兵、法宝、符箓、银两等选项里面,选择任意一项奖励。 当然,不会有举荐到某个江湖势力的这种奖励。 毕竟,修炼者选择什么势力进修,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还是交给势力与学生自行匹配最好。 所以,如果是民学府的学生,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学府大比中有亮眼的表现,这样一来,选择的机会就会更多。 特别是学府大比的八强学生,这些好苗子,宗门和门派们往往还会提出很多诱人的条件,来吸引他们加入。 没被看上的学生,就只能自寻门路,看看能不能拜入心仪的门派或者宗门了。 文试的排名,第二天就出来了,几乎是毫无悬念。 刘知一第一,纪山海第二。 奖励方面,刘知一毫无犹豫地选择了能提升功力的丹药。 功法方面,因为天武诀目前来看是够用了,而功法的交易价值又是最低的。神兵、法宝、符箓、银两,都是外力,不如丹药来的直接。 能提升功力的丹药,都是天材地宝炼制而成,和灵石一样,都是稀缺的东西。对于他这样平民人家的孩子来说,这是多多益善的东西。 随后,参加了民学府的武试,也没出什么意外,成为了晨曦民学府一学年十六强的学生之一。然后又在夫子的带领下,去观摩了二学年的学生们,十六进八的武试,这些战斗确实就激烈一些了。 而第三天,整个晨曦民学府的学生们,都前往了晨曦镇西边的青山民学府,参加这一年的学府大比。 当然,一二学年的学生,和三学年八强以外的学生,都是去观战助威的。 之所以不是由久负盛名的晨曦民学府举办,主要还是因为青山民学府的比武场,修建得太气派了。 走进青山民学府的比武场,刘知一被震撼到了。 从那扇巨门中间走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最下面的那个方方正正的擂台。擂台长宽有十来丈,铺的都是上好的青龙岩,这种岩石质地特别,坚硬无比又水火不侵,经得起各种各样的修炼者折腾。 四边也都是高有丈余的青龙岩墙壁,墙壁的上方,就是一层一层的台阶,作为看台。最特别的一个看台,是在比武场的北边,高高在上,足以俯瞰整个比武场。 这个比武场,据说可以容纳几万人。 不像是晨曦民学府,招生考极难通过,因此,学生也非常少,每年只有六十个新生。 听夫子们说,青山民学府每年的招生,基本上是只要年龄在九到十二岁中间的孩子,来者不拒,因此,一学年的学生足有数千人,但是读到三学年的学生,往往就只有几百人了。 而南边千阳民学府,是由江湖势力千阳殿出资兴建的,一学年的学生也有上千人,到了三学年的学生也有几百人。 东边的神峰民学府,一学年的学生稍微少一点,但也有四五百人的样子。 这一次学府大比,担任主考官的有两人,除了晨曦镇的知镇使,还有皇族的七皇子武念生。 作为钦差大臣,武念生负责监督比武的公正性,以及颁发朝廷批下来的奖励。 这几年,朝廷对学府大比的重视程度一年比一年高,武念生携家眷在主看台上宣布今年学府大比的八强奖励时,整个青山民学府到场的人都沸腾了。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三十章 天骄 学府大比今年八强的奖励,不说别的,单是八强学生每人一颗提升一年的功力的二阶丹药——三阳丹,就足以让人疯狂了。 也就是说,三十二名参加比试的学生,只要赢了前两场,至少都能得到这样一个保底的奖励。 三学年学生们,已经参加过两届学府大比了,心里自然有个清晰的对比。在上一届,三阳丹还是前三名才附带的奖励,而这一届,八强都有了。 而一二学年的学生们,也知道奖励应该会一年比一年丰厚! 特别是两年后那一届学府大比,治学府早已公布消息强调过,那时候八强奖励的价值,将会是史上最高! 刘知一对这一类丹药的效果,已经是深有感触了。 因为昨天,他拿到了文试第一名的奖励,还只是一颗能提升一个月功力的一阶丹药——聚灵丹,却已经给了他极大的帮助。 据连尚义介绍,聚灵丹服下后,只需要开始修炼一门功法,就会开始吸收药力,等到药力完全吸收,则会产生相当于昼夜不停地修炼了一个月的效果,也就是三百六十个时辰的修炼效果。 当然,如果服用者自身底子太差,药效也会有所衰减。 而如果短期内,服用同一种类型的增加功力的丹药越多,药效也会衰减得越多。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类丹药,还是多多益善的。 而且,因为有瞒天大梦诀的存在,刘知一大胆预测,实际上这一枚丹药,最多是可以提升自己七百二十个时辰的修炼效果的。 但是,到底提升哪一门功法的功力,刘知一前一晚也是深思熟虑过,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有三个。 目前,刘知一的境界是:仙道第二境第四层;武道第二境第一层;身道第二境第一层;心道第二境第二层。 首先,身道的提升,对战力的提升作用最大。 但是,仙道和武道的境界,共同决定了身道的境界。也就是说,如果身道要提升到第三境,那么武道和仙道都必须是第三境。 所以,第一个选择,是以战劲修炼持武劲。 平日里,刘知一修炼持武劲的时间,几乎只有每天晚上回房后的两个时辰,随后便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运行瞒天大梦诀,再得到两个时辰的修炼效果,天也就快亮了。 身道和武道能得到的修炼,相当于是一天四个时辰。 而每一层境界的提升,目前大约是需要六百个时辰,也就是需要一百五十天左右,这还是不能受伤,保持每天都有修炼才能做到。 聚灵丹,在瞒天大梦诀的加持下,能让刘知一提升一层多的境界。 而且身道武道的境界提升,对战力的提升是最大的。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就算未来两年的文试第一名,刘知一都还能拿到聚灵丹,并完整地吸收药力。按照这个进度,不考虑仙道和身道,就是武道想要修炼到第三境,也还需要九百多天。 在学府大比之前,来不及产生质变。 第二个选择,则是搭配着灵石,修炼忘情仙诀。 不过刘知一最近都没怎么修炼仙道了,计划是等到身道和武道先第四层再开始。 在黄品三阶灵石的加成下,仙道的修炼速度其实是和身道武道修炼的速度差不多的,也就是说,如果转而修炼仙道,已经第二境第四层的刘知一,可以在三颗聚灵丹的加持下,在学府大比之前,刚好达到第三境。 但是,仙道第三境,虽然可以使用仙法,对战斗能力的提升,并不算太强。 第三个选择,则是修炼四经。 目前按照刘知一的修炼速度,心道境界和身道武道一样,每一层需要六百个时辰左右的修炼时间。 但是,时时刻刻的行修,加上少量时间的坐修,刘知一心道的修炼,每天至少都有十个时辰的修炼效果。毕竟修炼身道的时候,心道同样是处在行修之中。所以在瞒天大梦诀施展后的梦境里,心道的修炼也得到了两个时辰的翻倍。 所以,心道平均六十天左右就可以提升一层境界,还不算“安抚心魔”这一类的机缘。 就算没有聚灵丹,心道也可以在学府大比之前,提升到第三境,产生质变。 聚灵丹,则是再次加快这个进度。 而且,心道境界每一层的提升,都增加心力,在瞒天大梦诀的作用下,这个增加变成了双倍。 或许,还不等刘知一到第三境,他的心力就足以驾驭第三境的心术了。 而且,心术在战斗中的效果,似乎会比仙术更强,也更加难以防范。 所以,最终刘知一选择了用聚灵丹,修炼四经。 拿到它的时候,刘知一很清楚,夜长梦多,早服用早好。于是就在连尚义的保护下,去了他的夫子舍,服下了这颗聚灵丹。 药力完美地吸收,直接步入明道境第三层。 当天晚上,刘知一也通过瞒天大梦诀,直接将药力产生的效果翻倍,又增加了三百六十个时辰的功力,预计再有十几天,就能突破到明道境第四层。 看台上,武念生宣布完了八强的所有奖励后,又是晨曦镇知镇使宋凯大人,宣布了比试的五条规则。 “第一,所有法宝、神兵、暗器、符箓等物品,未经公示,不可在切磋中使用。而石灰粉、毒药等下三滥的手段,直接禁用。” 听到这一条规则的时候,学生们不禁感叹,这学府大比上曾经出现过什么样的奇才啊! “第二,不可在切磋前服用任何短时增益类的丹药与食物。” 由于这一类东西的效果是很容易看出来的,所以一般倒是不会有人试图蒙混过关。 “第三,打斗不限时长,没有平手,可分高下,可定生死!但一方认输后,另一方不可继续出手。” 这是鼓励大家不轻言放弃。 “第四,鼓励点到为止,也支持全力以赴!比试的性质为生死斗,但场外却避不开恩仇,所以请避免纯粹以杀戮为目的的手段。” “第五,当裁判判断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会出手干预比试,也代表了替你认输。不愿意被干扰的人,可以提前申请拒绝干预,但就只能自己为自己的生命负责。比武场内也有第三境的修魂者,可以为伤者提供治疗,但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请知悉!” 这两条规则,听起来,却有些沉重了。 看台上的很多学生都知道,全国三十三镇的学府大比里,出人命的时候,并不少。 不过,第一天的比赛,有惊无险,只有一个学生重伤,但最终还是在那名修魂者的治愈下,保住了性命。 三十二个学生,有的一回合就分出了胜负,也有的打了大半个时辰。 第一天总共打了十场,三十二进十六都还没有完成。 出场的前二十个学生,清一色的都是修武者,而且,一个第三境的学生都没有出现。 从这一点来看,想要在十四岁以前突破第三境,哪怕是家大业大的学生,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很多人都说,第三境的修武者,几乎是可以碾压第二境的修武者的。 但是这二十个学生展现出来的战斗能力,却让刘知一有些震惊。 特别是青山民学府的两个学生,出手极为狠辣,有一些招式,在刘知一看来,如果是自己第一次遇到,必定会吃个大亏。 看来,观战的收获,并不比实战小多少。 至少,刘知一这一天,又过得无比充实。 在这一天的学府大比结束以后,很多学生都没有急着离开青山民学府,而是借这样一个机会,开始互相引见,交朋结友。 以纪山海、卫摇天还有朱朝宇为首的“朝天帮”那一伙同学,直接是拉上了刘知一,要介绍一些天之骄子给他认识。 几人找了一处高台站在上面,极目远眺,人山人海,也不知道是在找谁。 但没等多久,卫摇天就在远处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面庞白皙的高瘦少年,被几个矮了他一头的学生簇拥着。 卫摇天很是开心的样子,高声喊了一声:“太叔长乐!” 这个名字,刘知一有些印象,应该是听连尚义提过。 刘知一看向那个高了自己一个头的少年,如果不是那张脸上仍有稚气,怕是要以为他该有十六七岁了。 人潮拥挤,太叔长乐似乎不打算走过来,扬了一下头,便算是打招呼了。 卫摇天伸手指了指刘知一,大声说道:“他,刘知一,小夫子!” 刘知一有些窘迫。 太叔长乐远远地打量了一下刘知一,嘴角翘起,伸出手指指了一下刘知一,看似不太礼貌的动作,但结合着他的表情,却又透露着潇洒的感觉。 刘知一知道,这是和他打招呼,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有空切磋!”太叔长乐高声喊了一声,“回见!” 刘知一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太叔长乐那一脸的阳光明媚里面,居然还有些女子的柔美。 长得是真好看呀。 朱朝宇解释道:“这个人,是青山民学府的太叔长乐,将来肯定是咱们的对手之一,厉害得很。”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三十一章 楚博医 刘知一很是感激,能够多了解一些对手的情况,这也算是为学府大比做准备。 这种情况下,话少的刘知一为了避免尴尬,也主动问道:“有多厉害?” 卫摇天勾着刘知一的背,解释道:“我和他徒手切磋,能打平手。但如果给他一杆长枪,他能和山海有一拼!” 刘知一惊讶地看着卫摇天,有些说不出话来,又看看纪山海,后者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轻轻点了下头,也将目光投向了人群中。 “什么枪法,就这么厉害?”刘知一问道。 “枪法厉害但却不稀奇,真正更厉害的,是太叔长乐对它的理解,可以说,同龄人无出其右。”卫摇天无奈地撇了撇嘴,“太叔长乐专精的,就是一套天品三阶的武学——龙吟枪。那套枪法,虽然第三境就能练至大成,但易学难精,在高手手里,不见得比五阶的武学差了。那是无双国曾经名震天下的枪法,传承了几千年,但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两千八百多年前,无双国的百万大军一统东国大地时,靠的便是这套枪法。军中将士纷纷习练,尽管只通皮毛,军队也算得上是所向披靡。就像是如今的国武八学在天武国的地位,龙吟枪在前朝的军队中,也是一套普及极广,但是杀伤力极强的武学。” 刘知一听得聚精会神,连连点头。 “如果要在天下所有的武学中,用杀伤的数量来做一个排名的话,龙吟枪绝对是第一,它在战场上,确实是凶名赫赫。所以,经过了几千年的积累后,这套龙吟枪,更令人熟知的名字,便叫做万骨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万骨枪!一个十二三岁的学生,能把这样一套枪法给琢磨透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刘知一睁大了眼睛,听着卫摇天说完,将目光投向那个已经走远的高瘦少年的背影,内心有些激荡,这就是未来的对手么? 学府大比的八强,果然是不容易的啊,想了想,刘知一又小声问道:“他是青山民学府里最厉害的吗?” 众人几乎是同时摇了摇头。 朱朝宇也将手搭在了刘知一肩膀上,说道:“青山民学府人太多了,卧虎藏龙的,不知道还有多少狠角色。太叔长乐的万骨枪确实是得了真传,但也应该还停留在切磋较量的层面。论实战经验,应该不如那两个盛名在外的家伙——陈打和陈二,他们分别是不杀帮的大当家和二当家,他们的名声,可真的是一场场恶仗打出来的!” 刘知一猛然想起,陈打这个名字,第一次听连尚义说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特别,得是多能打啊?不过,陈二这个名字更显得怪异,单名一个二字,难道是陈打的亲弟弟吗? 突然,卫摇天又拍了拍刘知一,指向一个方向,同时大声喊道:“楚博医!” 刘知一顺着那个方向看去,一个背上背着一把长剑的少年,听到声音时,已经转过头来看向了这边,看到是“朝天帮”这一群人时,便带着身边几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晨曦民学府的学生,基本上都是穿的青衿。但是其他民学府的学生,各式各样的穿着都有。 这楚博医,就是一个显得极为贵气的少年,一袭白袍,腰间红绳白玉,留着长若流水的头发,唇红齿白,鼻直如胆,极为俊俏。 看年纪,和刘知一差不多大。 朱朝宇小声介绍道:“楚博医,他老爹是千阳殿的殿主楚徒战,天武国十强修士之一。可以说,千阳民学府,就是为他而建立的。” 刘知一大感震惊,为了一个孩子,建了一个学府?这是何等的身份? 但转念一想,父亲刘继道对自己的培养,可以说集结了上百代人的心血,自己又比谁差了! 想到这里,刘知一挺起了胸膛,让自己放松了一些。 楚博医身后跟着三男一女,走到卫摇天跟前,笑着大声问道:“干嘛呢?” 说着,举起拳头不轻不重地作势要锤卫摇天,卫摇天则伸出手掌,抓住了楚博医的拳头,拉扯两下,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看起来是很熟的样子。 “等你啊!给你介绍个朋友,刘知一,我们的小夫子!”卫摇天看着刘知一,笑容里,竟然有一丝丝骄傲。 楚博医早已注意到了被卫摇天和朱朝宇夹在中间的青涩少年,虎头虎脑的,有些木讷的感觉。 刘知一看着楚博医,觉得他的笑容里也有些邪魅的味道,看人的眼神,明亮又犀利,仔细打量,比自己矮了一点点,但他的气势,却高出自己很多。 “你好!我叫刘知一。” 楚博医笑得更热烈了,又将拳头伸向刘知一,但离刘知一还有些距离,便停在了半空中,道:“楚博医!” 刘知一心生好感,也伸出拳头与他一碰,一股炽热的感觉笼罩上了自己的拳头,又很快消失。 刘知一愕然。 楚博医侧过身,对着后面那三男一女说道:“这,就是单挑王,见到真人了吧?” 说不清他的语气是认真的,还是有些戏谑,刘知一有些好奇,这个外号,怎么都传到千阳民学府去了。 楚博医将手搭在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身上,说道:“这是陶黑,名字好记吧?记住他黑就够了。” 刘知一不知道怎么搭话,朝那少年点了点头,那黑脸少年笑着拱手回应,老实巴交的样子。 楚博医又看向另一个面容白皙的俊美少年,介绍道:“百里杰,我杰哥!” 那俊美少年哈哈大笑,对楚博医说道:“少殿主开玩笑了啊!请叫我小百里!” 楚博医笑骂道:“你个贱人!” 不等刘知一和百里杰打招呼,楚博医又看向另一个略高一些的少年,道:“东方玺,我玺哥!” 那叫东方玺的少年倒是显得很稳重,友善地朝刘知一点头致意。 刘知一有些尴尬,傻瓜似的又点了点头。 “最后这个!”楚博医走到一个一脸英气的少女面前,收敛起了笑容,故作庄重地介绍道:“这个必须好好介绍一下!骆扬眉,我眉姐!” 刘知一感觉一直都插不上话一般,心里骂自己,怎么话都不会说了,鬼使神差地,看着那少女,竟然叫了一声:“眉姐!” 百里杰旋即对那少女笑着打趣起来:“眉姐!” 骆扬眉打了百里杰手臂一巴掌,骂道:“没个正经!” 又转头看着刘知一,大大方方地说道:“别听他们的,一群疯子!叫我扬眉就好!” 刘知一愕然,只得继续点头。 纪山海看出了刘知一的窘迫,摇了摇头,走到刘知一身前,说道:“小夫子这人吧,比较简单,不太会说话,熟了就好了!楚兄虽然经常说些令人费解的言语,但为人很不错!不仅能打,而且学识过人,堪称文武双全!特别是那一手好字,令学府的诸多夫子都自叹不如!你们两个都是才华横溢的人,这一点很像!多多切磋交流,说不定能成为知己!” 刘知一听纪山海这么介绍自己,更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心里默念着:“检测和提高胆量,大方点,大方!” 楚博医对着纪山海作了个揖,笑道:“山海兄抬举了!请叫我小楚,小楚就好!” 刘知一突然觉得这楚博医真的是好会说话,看似姿态很低,其实带着些玩笑的味道,却不招人反感。不禁羡慕,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学会这么讨人喜欢的说话方式,那该多好啊。 说话间,一道不大不小的雷声从远处响起,六月的雨,说来就来,豆粒大小的雨点落了几滴下来,地面生烟。 “哎呀,下雨了,我没带伞!”骆扬眉惊呼起来,连忙伸手挡在头上,眼看着,雨势快速变大了,一脸忧愁。 楚博医立刻脱下了外衣,走到了骆扬眉身旁,用衣服替她遮挡雨水,同时又抬起头来,看着刘知一,笑着说道:“要不是这鬼天气,今天还可以切磋切磋的!要不,明天约一场?” 雨水划过楚博医的脸庞,打湿了楚博医的头发,却没让他显得狼狈,反而有种潇洒风流的感觉。 刘知一点点头,这个切磋的邀请来得突然,但他再喜欢不过了。差点都想说,不如现在就来一场吧?但很明显,楚博医觉得雨天不太适合切磋,又或者,他现在得照顾骆扬眉。 “那就这么说定了!”看到刘知一点头,楚博医笑了笑,又看向“朝天帮”那几人,“走咯走咯,明天就这儿见。” “好!” “明天见!” 听到众人回应,楚博医一行人快步往学府大门走去。 此时,学府里的学生们早已喧闹了起来,有的是在找地方避雨,有的则是一路小跑,往学府大门处走。也有的人不紧不慢,似乎觉得炎热的日子里,这场雨值得享受一下。少有的一些撑着油纸伞的学生,倒是显得更特别。 “这雨应该下不长,我们找个教舍避避雨吧?雨停了再说去哪儿。”卫摇天提议道。 刘知一想了想,不觉得这雨一会儿能停,也不知道他们还打算去哪里,便说道:“我还是先回去了,淋雨我倒是不怕,你们玩吧!” 纪山海点点头,伸手挡在额头前,大声道:“明天我们给你把赵知洛也约上,今天没看到他,那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朱朝宇则笑着说道:“明天来了,我再给你讲讲楚博医的手段!” 刘知一很是窝心,应道:“好,谢谢!” 转过身,便和“朝天帮”那一伙人分头走了。还听到卫摇天兴奋的声音说道:“这雨要是下到明天,大比就更有意思了!” 学府里人多,刘知一倒是没好意思施展起越武步狂奔,大雨已经湿透了全身,连脚上绑着的沙袋也变得重了几分。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三十二章 摊上事儿了 走出学府,不那么拥挤了,宽敞的官道上,大雨滂沱,刘知一走得不慢,但心却很静。 脑子里,一直在做着第二轮和第三轮的温习,也就是昨天和四天前那一天学过的东西的温习。 不管是四经的经义,还是那五本第三境的心术,还是天武诀的理解和运用,只要是重要的东西,都要再在脑子里过一遍。 很多人都以为,理解了的东西,就一定能记住,但刘知一知道,那一定是因为你在不知不觉中,不断加深过对那些东西的印象,才没忘记。 否则,一旦短时间内用不上的某些东西,过一段时间再想用的时候,肯定已经生疏了。 江湖中有一句俗语,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百日空;三天不练门外汉,四天不练瞪眼看! 其实,就是讲这个道理。 但刘知一从《刘氏祖训》中得到的理解,肯定是更加深刻的。深刻到具体这一日,该练哪些“功”,都是大有讲究的。 简而言之,就是那些“将忘未忘”的功。 因为一旦已经遗忘,再要去练,花费的时间更多不说,保持的时间也更短。 特别是刘知一这种,同时学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的人,肯定不是所有东西都有机会学完了就用的,所以刻意的温习必不可少。 他可不愿意,好不容易学会的东西,过两天就不知不觉给忘了。 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虽然这些东西不像是《刘氏祖训》那般重要,非得熟背到一字不差,要温习整整九轮。 但不管重要性如何,三轮温习,是刘知一是必定会做的。 也就是每一天重要的收获,都会在当天、第二天和第五天分别再加深一遍印象,这已经成为了刘知一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走了一小会儿,刘知一已经将《狂喜术》第三十一页至三十五页,《见心诀》第十六页到第二十页的内容,在心里全部都默背了一遍。 然后又将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天武诀》第三层的原文,又默念了一遍,试图温故知新。 能背,不代表理解就一定透彻了。 江湖上也还有一句俗语,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刘知一觉得多多少少有些道理。 比如这一次,已经将天武诀修炼到第一层过后,对天武诀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原文,又多了一些新的理解。 闲着没事,刘知一又将《殒心经》的前半部分,五千多字,全部都背诵了一遍。当然,已经是转化成自己的语言,而不追求一字不差了。 因为这本经义,刘知一觉得自己已经读懂了。 先把书读厚,再把书读薄。 刘知一是将《殒心经》的阅读心得都写了一万多字以后,才敢开始用自己的理解,去读薄《殒心经》。 但不代表从此以后,刘知一就不再重新研读《殒心经》了,他打算等多过几年,有了更多不一样的经历后,再重新一字一字地品读一次,不知道那时候,又会读出怎样的趣味来。 至于《十厄经》《罹苦经》和《宿罪经》,刘知一仍然在钻研那些謷牙诘屈的文字,不时还零零散散地请教夫子们几句话或是几个词。 这三本,都还处在把书读厚的过程中。 背完了的时候,估摸着也还有四五里地的距离,才能走到晨曦镇西城门口,而雨势一点变小的迹象都没有。 眼看这会儿,路上行人也不多了,时有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迎面而来,也都是行色匆匆。不时有一些马车,疾驰而过,想来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大雨中的自己,刘知一也就放肆起来了。 刘知一将天武诀第一层的轻功施展了起来,身形看似跌跌撞撞,却也是一路向前。同时,又徒手演武起天武诀第一层的棍法,不断将雨水往官道边上引了去。 一整套演武完毕后,刘知一准备尝试一下刚才的突发奇想。 他停下了脚步,释放出战劲,在头顶处形成一道雨伞大小的气墙。 没想到,雨水竟然真的被这一堵气墙给阻隔住了。 刘知一玩心大起,在保证气墙不会被雨水穿透的前提下,将战劲的消耗控制在最小,找到了一个平衡。随后开始踏步向前,气墙马上就有些不稳了,一些雨水又滴落在身上。 刘知一释放出少许心力,用来稳住心神,仔细感受战劲控制的细微之处,不慌不乱,将那像是刚有些破损的无形雨伞,又给修补好了。 一身充裕的战劲,今天还没得到多少机会使用,刘知一也不怕浪费,就当是对自己心力的磨砺,更是对战劲的细微控制的锻炼,也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坚持多久。 走了一刻钟的时间过后,刘知一感受到战劲已经消耗殆尽,这才撤去了战劲。 刘知一兴奋不已,一想到将来境界提高,或许油纸伞、蓑衣斗笠啥的,都可以不必准备了,不由得兴奋地尖叫起来,这样运用战劲,自己可真算是打开了一道新的方便之门。 正在这时,又一辆马车从刘知一身边疾驰而过,溅起了一地的水,但还未落到刘知一身上,就被刘知一释放出一道气墙给挡住了。 “吁!” 那俩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下来一个穿着灰色布衣,戴着斗笠的车夫,他小跑着走向刘知一,大声说道:“小兄弟,你要进城不是?” 刘知一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哎呀,这么大的雨,你上车来,到马车里避避雨吧,我们送你一程!”车夫已经走到了刘知一身前。 刘知一摆了摆手,大声道:“大叔,谢谢你了,我自己一个人走,我淋雨习惯了!” “这孩子,哪有淋雨习惯的,你先到车上来,刚好我们也想找你问问路!” 车夫一脸焦急的样子,让刘知一心里一暖,听到对方要问路,刘知一正犹豫不决,车夫已经将手搭在斗笠上,弯下腰来靠近刘知一,一手搭在刘知一肩膀上,试图用斗笠也替刘知一挡住雨水。 盛情难却,刘之一只得跟着车夫,从马车后面,钻进了车厢里。 随后,车夫又跑到了前面,只听“驾”的一声,马车又走了起来。 车厢不大不小,看起来七八个人坐的话,也不算拥挤,两边的座位上都铺着垫子。 车厢右手边的正中间,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黑衣青年,双手放在膝盖上,眉宇间有些焦急的神色。 虽然外面大雨的声音噼里啪啦的,还不时有电闪雷鸣,但刘知一还是轻手轻脚地靠着座位,蹲了下来,不想出声惊扰这位青年。 不料,那青年缓缓睁开了眼睛,注意到了刘知一,好奇地问道:“你蹲在那里做什么?怎么不坐下?” 刘知一咧着嘴,笑道:“我身上都湿了,不想弄脏了你们的座位。” 那黑衣青年皱了皱眉头,道:“坐过来,蹲在那里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 刘知一犹犹豫豫地起身,坐到青年的对面的座位上,不过是靠着车尾,坐在了角落里。 黑衣青年一脸嫌弃的样子,开口问道:“你知道不知道晨曦镇的督律司怎么走?” 刘知一点了点头,道:“我说不清楚街道的名字,只知道是在城中心偏东北的方向,你们到了城里再找人问,很好问到的。” 黑衣青年想了想,又问道:“那城中心有没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 “客栈吗?倒是知道一个。” “那你说啊!”黑衣青年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长治路,久康街,有个寻常客栈。” “这么清楚。”黑衣青年眉毛一挑,“你常去?” 刘知一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能撒谎,回答道:“我住那。” 黑衣青年脸上不悦的神情淡了一些,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开口道:“喏,我们很赶时间,这一两银子,你拿着,算是帮我们带路的酬劳!” 刘知一看着那一锭银子,眼里就差放出光来,但是却没有伸手去接,后背在座位上反而靠得更紧了一些,道:“不用,就指个路,用不着给我钱。” “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李青稞从不来白欠人人情!”那黑衣青年又摆出不悦的神色,响亮的声音里充满不容置疑的味道。 “小兄弟,你就拿着吧!要是我们家少主欠了人情,有恩不报,反倒是坏了道心!”车夫在外面,扯着嗓子喊道。 刘知一正奇怪天底下哪有这么大方的人,黑衣青年却似乎要发脾气了,那拿着银子的左手举在半空中,脸上怒意渐浓。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怎么这么啰嗦!还是说,你就这么不愿意帮忙?”李青稞说这话的时候,刘知一已经畏畏缩缩地起身,接过了那一两银子,揣进了怀里,准备回到刚才坐的位置。 “坐这儿!”黑衣青年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跑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刘知一不知道怎么拒绝,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黑衣青年眉头紧皱,突然间脸上呈现出悲苦的样子,摇着头,小声道:“我们遇到点事儿,很苦恼,心里很着急,语气不好,你别介意!” 刘知一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下,答了一句:“没关系,不介意。”心里嘀咕,遇到事儿就给我银子,我还能着什么急? 黑衣青年抬起头,一脸狐疑的表情,问道:“你不该说,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刘知一愣了愣,道:“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摊上事儿了?”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三十三章 滴水不漏 黑衣青年冷笑一声,道:“摊上屁的事儿?我看你穿着青衿,想来也是个读书人,这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哪里有半点侠义心肠?真没有想到,晨曦镇的凉薄,已经从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就生了根了!” 刘知一被这番话说得也有些惭愧,擦了擦头发上不断滴下来的雨水,问道:“你遇到什么事了?还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黑衣青年叹了口气,一脸悲苦地说道:“我和李叔,就是现在驾车这位,是新月镇的人,自打我出生起,我们就一直都生活在那里。几天前,我收到晨曦镇这边的信客传来的书信,信上说,有人在鹿角村这边,看到了一个额头上有一个蝴蝶型红色胎记的小姑娘,十岁左右的样子,我想,那应该是我失踪了七年的妹妹!” 刘知一看着黑衣青年,小心地回应道:“找到了就好!” 黑衣青年抬起头,看着刘知一,一脸不悦地说道:“你就这么敷衍吗?不该问问怎么失踪的吗?” 刘知一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怎么失踪的?” “那一年,我十二岁,她呢,才三岁,却已经非常乖巧懂事了!”黑衣青年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刘知一的眼神有些迷离,“那天晚上,我带着她上街看灯会,街上人很多,很热闹。她看到了路边有卖糖葫芦的,就嚷着要吃。我也是嘴馋,就打算多买两串。我还记得,我从钱袋子里数了六文钱出来,给那个卖糖葫芦的老板。在我接过糖葫芦的一瞬间,一个小痞子冲了上来,抢走了我手里的钱袋,还将我狠狠地推倒在地。而另外还有几个人,估计是同伙,好巧不巧地挡着我,甚至还在我身上踩了几下。我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能起身。我心知钱袋子肯定是回不来了,但很担心妹妹,一边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一边不顾一切地抓着能抓到的一切人,好不容易挣扎起来的时候,我妹妹就不见了!呵呵,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这些年,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将整个新月镇周围都找遍了,谁知道,她竟然……” “诶!”刘知一突然感受到一阵剧烈的颠簸,不由得惊呼了一声,随后大声问道,“大叔,不是要进城吗?怎么离了官道,走上岔路了?” 车夫没有回应,倒是黑衣青年握着拳头,大声吼了起来:“太没有礼貌了!我在说伤心事,你居然心不在焉?” 刘知一转过头,苦着脸,说道:“对不起!我……” 黑衣青年对于刘知一的漫不经心非常不满,大声骂道:“你说为什么我们要走上岔路?肯定是要先去一趟鹿角村啊!离得又不远!” “那你要我帮什么忙呢?我也不认识鹿角村的路啊!”刘知一语气急促了起来。 “七年过去了,拐走她的人,肯定是当女儿养着,不会轻易还给我,我妹妹也不一定还认识我。”黑衣青年握紧了拳头,“一会儿到了那,指不定有些什么争论,但我肯定片刻也不能离开。所以就得麻烦你,给李叔指指路,用最快的速度去督律司报官,如果天黑了督律司没人,你就带他去你说的客栈,后面就不用麻烦你了,明天一早,他自然知道去报官。” 刘知一愣了愣,将那一锭银子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了黑衣青年,用平静的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不去鹿角村,银子我还你!能指的路我指了,我不觉得后面这个忙有多重要,现在既然不顺路了,我想下车!” 黑衣青年冷冷地看着刘知一,缓缓地伸出了右手,却没有接过银子,而是猛地向前一探,抓住了刘知一的手,像是一条咬住了猎物的毒蛇一般,紧紧地抓着,沉声道:“你在侮辱我!” “请你放开我!” 刘知一试图将手抽出来,但是他一用力,就能感觉到黑衣青年用上了更大的力。 “我自揭伤疤,把来龙去脉都给你讲清楚了,就让你带个路你都不愿意?还要把银子还给我?怎么?嫌我给的不够多?”黑衣青年语气冰冷,声音不大,但在这车厢里却异常清晰,他的眼神也像是毒蛇一般,让人心生寒意。 刘知一似乎放弃了挣扎,就让黑衣青年将自己的手抓着,摇了摇头,盯着李青稞的眼睛,严肃地道:“李青稞,我们好好说道说道,行吗?” 李青稞对刘知一这样的反应似乎有些惊讶,又觉得有些有趣,冷笑了一声,道:“行,你说。” 刘知一眼皮垂下,似乎是在斟酌如何措辞,良久,眼皮抬起,盯着李青稞说道:“我说的时候,别打断我,我说完了,你再说。” 不等李青稞答应,刘知一继续说道:“我怀疑你是冲着我来的,要绑走我,或者杀我。就算事实上不是,但你的行为,已经不可避免地给了我这样的感觉。”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李青稞瞪着眼睛,看着刘知一,“我觉得……” “害怕我说完吗?”刘知一的语气平缓,一脸平静地看着李青稞的眼睛。 李青稞从这个青涩少年的眼睛里,竟然也感受到了一丝寒意。他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突然,他自嘲般地笑了一声,道:“行,你说完。” 刘知一全身放松,手仍然被李青稞抓着,也不介意,继续说道:“从我遇到你们开始,你们的手段就已经很高明了,还真不是简单的威逼利诱。大叔从关心到求助,让我无法拒绝地上了车。然后你也是用强势的态度关心我,再让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地接了一两银子。随后你的道歉,似乎是示弱,想利用一个反差让我对你有亲近感或者愧疚感。再然后,我表达出质疑的时候,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我。然后自揭伤疤,博我同情。又喋喋不休,转移我注意力。直到大叔将马车驶向岔路,我才明白,你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要带我去一个陌生偏僻的地方。” “你觉得你的判断一定是对的吗?”李青稞似乎觉得很有趣,面带微笑地看着刘知一。 “我虽然不愿意伤害到一个对我没有恶意的人,但是你让我感觉到了危险,我必须先考虑自己的安危。”刘知一依然保持着平静,甚至语速还放慢了一些,“所以,当我连下车的自由都没有的时候,我就不应该考虑帮不帮别人的事情了,因为,我已经被胁迫了。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有恶意,那现在听完我说的这些,更应该放我走了。” 李青稞又笑了笑,道:“虽然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心思却这么沉重,甚至可以说一开始就在防范着我,观察和分析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很难想象,你是一直都保持着这么重的疑心吗?” 刘知一摇摇头,道:“不是,是你们的行为,太多疑点了。” “哦?说来听听,有哪些。” 刘知一埋下头,说道:“我爹小时候让我记住过一句话——陌生的大人找落单的小孩子帮忙,多半是想拐走他!然后,你从督律司问到客栈,甚至还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这就差直接告诉我,你们要去的地方和我顺路了。加上你让我帮的忙,真的是可有可无,更不是非我不可。我如果冒险相信你们,对了,我得到一两银子。错了,我可能命都没了。我不敢赌!” “哈哈!”李青稞露出狰狞又愤恨的笑容,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有些癫狂地说道:“错了错了!你帮的忙很重要,我找我妹妹找了这么多年,不该考虑周全点吗?” “真是骗小孩呢?”刘知一也冷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能编出这么烂的故事!你口口声声找你妹妹,心思却全放在了一个陌生的指路人身上,不停地纠缠!这条路我指不指,能有多大差别?你觉得,我还会信么?” 李青稞哈哈大笑,笑容里尽是疯狂的味道,大声道:“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咱们不妨切磋一下!如果在这马车里面,你打得过我,我就放你走;如果打不过,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拿好银子,等我们去完了鹿角村,你再带李叔去督律司!先说好,马车很贵,打烂要赔!” 刘知一保持着放松,开口道:“你这是要在马车里对我动手了?以切磋为名义,打伤我?你在怕什么?” 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划破长空,随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嚯嚓”声。 另一边,青山民学府里,还有无数的学生在教舍里等着,有些人已经打算今天就住在青山民学府的学生舍了。 也有的人,还在看着这瓢泼大雨,似乎是和老天爷较上劲儿了,非要等雨停了,才动身。 扇乐与申何求、杨洛单独待在一个亭子里。 不远处的教舍里,还有十几个晨曦民学府一学年的学生。 分成两伙人扎堆,一伙是慕容若、李勋、霍行云他们几个小冥帮的。另一伙是饶小雨和陆尧丹,这两个分别和申何求、杨洛走得最近的女孩子,以及另外几个女孩子。 这两伙人倒是都在抱怨,再不回去的话,天黑都到不了家了。 “我听徐错说,李青稞是个疯子,最喜欢玩弄别人,他要弄死一个人之前,一定会狠狠地折磨他!” 扇乐满脸的笑意,志得意满。 杨洛一脸阴狠,小声道:“可惜了,老子没能亲手打死他。” 申何求却有些担心的样子,道:“成没成,明天才知道。” 扇乐嘿嘿一笑,道:“第二境第十层,在新月镇分舵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办事的能力,不会差的。” 申何求撇了撇嘴,摇头道:“只希望不是个做事不干净的蠢货。要是没把握打扫干净,我宁愿他别动手!现在我突然觉得,就为这么一个下贱的人,让我们自己担这么大的风险,不值得。” 扇乐白了一眼,道:“你牙不疼了?你放心吧,青冥帮的人做事,滴水不漏!”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三十四章 又挨雷劈了 马车里,刘知一和李青稞都被那道雷声惊了一下,反而是刘知一先回过神来。 眼见李青稞露出破绽,刘知一右手往后一拉,仿佛要将李青稞拉到自己身前一般。同时,左手使出了一式勇武拳中的“猪突豨勇”,第二层的持武劲附着在了拳头上,拳劲形似一头发狂的野猪,直冲李青稞面门。 李青稞脚趾抓地借力,右手将刘知一想要抽回的手死死拉住,不慌不忙,头一偏,就躲过了刘知一的那道拳劲。 只听“砰”的一声,在李青稞的背后,马车的车身被刘知一那一式“猪突豨勇”,打出了一个小窟窿,立刻就有雨水飘了进来。 李青稞立刻抬起左掌,劈向刘知一的脖子,却不料刘知一突然一个侧身,仿佛是要撞到自己的怀里来。 只见刘知一右脚一蹬,身体已经往左偏了去,躲开了李青稞那一记手刀,而他握着银子的右手,却不再往回拉,而是顺势朝着李青稞的膻中穴,使出一式“匹马一麾”。 这一拳,也是三十六式勇武拳中的一式,需施以短促的寸劲,其特点在于迅捷、刚脆! 李青稞自知失算,已经明白刘知一左手那一拳其实只是虚张声势,右手这一拳,才是杀招。 明白是明白了,但为时已晚,李青稞心中恼怒,论招式,自己一时竟然真的输给了这个孩子。 无奈,李青稞只得以内力护住膻中穴,他不相信,刘知一这一拳能有多大的力道。 拳劲入穴,李青稞被打得眼睛鼓起,全身也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感觉到刘知一又在试图将右手抽回,李青稞的右手像是铁锁一般,仍是死死地抓住了刘知一的手臂。 街头巷尾打过无数恶仗的李青稞,深知不可在打斗之中,有片刻的失神。否则,只会遭受连绵不断的打击,虽然吃痛,左手却再次劈出一掌,斩向了刘知一的脖子。 刘知一已经避无可避,只能用左手全力格挡。 而李青稞变掌为爪,站了起来,手如灵蛇一般缠向了刘知一的手臂,又死死地抓住了刘知一的左手。 “你!铁骨境初期的修武者,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李青稞咬牙切齿,声音里有一些嘶哑,看得出来,他在压制着刚才挨的那一拳的疼痛。 “看来,你很了解我,是谁指使你来的?” 刘知一手上不断用力挣扎,却不再催动那所剩不多的战劲。 他表面平静,其实内心已经有一丝绝望了。 刚才那一式“匹马一麾”,自己已经使出了全力,在打中了对方要害的情况下,却被对方硬扛了下来。从这一点来看,实力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但看到李青稞吃痛,刘知一判断他也应该还没有突破第三境。 再从招式上来看,对方使的不是国武八学,自己也看不出来是什么路数。 而李青稞两次出招,都是斩向自己脖子的手刀,看来有想将自己击晕的打算。 而自己先前在官道上,聚气为伞,已经将战劲消耗殆尽,在上了马车后,说话间恢复起来的那点战劲,在刚才短暂而激烈的战斗中,却又消耗地差不多了,现在只能等待战劲缓慢地一点点回复,再不敢浪费。 “小子,告诉我,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你的力量、肉身和内劲,绝不可能是铁骨境初期的修武者该有的强度!”说完,李青稞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犹如毒蛇吐信。 刘知一却不搭话,在脑海中拼命地思考着,应该如何应对现状。 “这次切磋……”李青稞话说一半,就提起了膝盖撞向了刘知一的腹部,“我赢了!” 刘知一喉头一甜,有些脱力,但仍然没放弃挣扎,将一口血吞回肚子里,手里的银子,也掉了下来。 李青稞腾出了右手来,掐住了刘知一的脖子,将他按回座位上,笑道:“你输了!走是走不了了,还有点时间,不如,告诉我你身上的秘密!” 刘知一后背紧靠着车厢内壁,思考着要不要撞出去,却也心知李青稞如果手指一用力,必然瞬间就能穿透自己的喉咙,必死无疑,心中也有一些懊悔,为什么一开始觉得不对劲的时候,没有不顾一切地逃走,还试图把银子还给别人,被抓住手臂。 全怪自己,至今都还有一丝担忧,是自己多虑,伤害到了别人。 但立刻,又将心思放到了如何应对现状上面。 目标是活下来,而方法与能力,一定是有的! 刘知一回想起上一次几乎被杨洛打死的事情,心中顿时有了决定。 马车仍在急速地行驶着,车夫对于车厢里发生的一切,却不闻不问。 突然,李青稞大声问道:“李叔,这雨一会儿也停不了啊,路上人多吗?你说这小子,这么不配合,要不咱们再找别人帮帮忙?”说话的时候,李青稞脸上尽是阴森的笑容。 刘知一听到这句话时,虽然觉得可笑,却也拦不住心里升起的那一丝希望。 但这一丝希望到底存不存在,刘知一知道,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再走一会儿吧!小兄弟疑神疑鬼的,但也是个好人,你和他好好说!”车夫大声回应道。 听到车夫这句话,刘知一并没有感觉到多失落,反而是更加踏实了。 “你打坏了马车!要赔的啊!”李青稞笑得很开心。 在刘知一看来,这哪里还是一个即将要去找寻失散多年的哥哥的样子。 “我太蠢了,到最后一刻,居然还在担心误会了你!”刘知一自嘲地笑道,脑子里的想法也越来越清晰了,“我现在命都在你手里了,你还不敢告诉我,是谁指使的你?” 李青稞面带微笑,讥笑道:“诶!想多了,我要你的命干嘛?真如果要,那我还等什么?” “你不仅想杀我,还想确保不会有人撞见,对吧?”刘知一冷静地分析道,“我猜,路上还有人!” “哎呀,你这小子,真的让人很烦啊!”李青稞手上用了一下力,似乎是想提醒刘知一他的处境,“不要一直侮辱我啊!不过,你还是把你身上的秘密说出来吧,就当是赔我马车了!” 刘知一平静地说道:“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来的,我把你想知道的秘密告诉你!” 李青稞似乎有所触动,狞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看着李青稞那张狰狞的脸,刘知一开口道:“你不说,那到我死,你也听不到这个秘密!” 李青稞笑容渐渐消失,眼珠子转了转,吐出两个字:“扇乐。” 刘知一心满意足,露出了笑容,道:“我先履行诺言,之所以我和一般修武者不一样,是因为我摸索出了一种修炼方式,叫修身。” 李青稞对这个答案似乎不太满意,问道:“教会我要多长时间?” 刘知一道:“教你可以,那你可以停车,放过我吗?” 李青稞摇了摇头,道:“我虽然对这个修炼方式有些兴趣,但是,都怪你,知道的已经太多了啊!” 刘知一认真地说道:“你真的不会良心发现吗?” 李青稞愣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眼珠子转了转,又说道:“教会我,我可以考虑不杀你!说,怎么修炼的?” 说话间,天空骤然闪亮了一下,随后,又一道“嚯嚓”作响的雷声响起。 刘知一小声说道:“忘情仙诀。” 雨声太大,李青稞没有听清,有些不满,吼道:“大声点!” 不料,刘知一浑身一软,直接往侧后方一倒,从座位上滑落到车厢底部的木板上,浑身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刘知一这一倒,差点将脖子从李青稞的手中挣脱出来,李青稞则顺势俯身下来,又担心刘知一击穿车厢底部的木板,用这样的方式从马车中落下来,便单膝跪在刘知一胸口上,仍用手掐住了刘知一的脖子,骂道:“别耍花样!” 刘知一紧闭着双眼,将第三层的持武劲催动到了极致,护住了全身,随后,用李青稞不可能听得清楚的声音,说了三个字。 “我是神!” 李青稞果然没有听见,正准备俯身向下,让刘知一再重复一遍,却发现自己似乎被一道白光穿透了。 在刘知一说完那三个字过后,识海里面,那本在沉睡已久的巨大书籍,封面正在迅速地打开! 书上那大字两个——“天灾”,还有那八个小字——“虚言失心,鬼话刺耳”,都在闪烁着金光。 而第一页上面,两行字也金光闪烁。 “天灾种类:雷击。” “天灾等级:一。” 意识从识海之中抽离回现实,尽管是闭着双眼,刘知一最先感觉到的,还是那道刺眼的白光的存在。 随后,是一股巨大的撞击感,将刘知一护体的战劲,摧枯拉朽地砸破。 再然后,刘知一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熟悉的灼烧感,仿佛全身的经脉,脏腑,都燃起了一把火。 最后,身体渐渐失去了大部分的知觉,仅剩一点麻痹感。 耳朵里,回想着巨大的“轰隆”声,他知道,这是指向自己的天灾,雷击的声音。 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刘知一的耳朵里,便只剩下了“嗡嗡”作响。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三十五章 掌控天灾 存想丹田,刘知一看到了那柄冰蓝色的长剑,将其召唤到了手中。 同时,刘知一拼命地尝试着睁开眼睛,或者是动一下手指。 他知道,自己必须抢先一步,重新掌控身体的控制权,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好一会儿的时间里,刘知一都完全不能动弹,但他没有着急,也没有放弃。 天灾是指向自己的,但是刚才刘知一往地上那一倒,引得李青稞和自己靠得更近,便是为了确保雷击能先劈到李青稞。 他赌的就是,同样被雷劈了,李青稞也一定无法动弹。 突然间,全身剧痛的感觉回来了,刘知一感觉到后背冰凉,而倾盆大雨还在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刘知一的眼睛猛地睁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一脸焦黑的黑衣青年,他仍然保持着右膝跪在自己胸口上的姿势,浑身冒着白烟,呆若木鸡,但手却已经从自己的脖子上松开了。 刘知一知道自己已经是躺在了地面上,而不是马车里,他的两眼之中有火光闪烁,问心剑也已经牢牢地握在了手里面。 顾不得身上的剧痛,刘知一先将李青稞掀翻在地,随后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翻起身来,对着正滚倒在地的李青稞,连出四剑,精准地将其手筋脚筋彻底挑断。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而中了这四剑过后,李青稞立刻就发出了凄厉的嚎叫声,满地打滚! “啊……” 刘知一兴奋不已,他清醒过来的时间,只比李青稞早了一丁点! 但他抓住了这一丁点的时间,为自己赢得了现在的局面。 刘知一缓缓后退,伫立在雨中,全身那剧烈疼痛感,似乎已经略有减轻。 余光看着鬼哭狼嚎的李青稞,刘知一也谨慎地扫视着四周,他没忘记,还有一个车夫的存在。 马车的车厢已经被那道雷劈成了两半,火焰仍在熊熊燃烧,暂时还没被大雨浇灭。 不远处,被李青稞称作“李叔”的车夫,吓得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恐地蹬着腿,往后摸爬。 在他后面,那匹枣红色的大马,拉着半截马车,仍在疯狂地往远处奔跑,看样子,受到的惊吓不小。 眼看刘知一没有杀过来的意思,那车夫也赶紧起身,仓皇逃命。 刘知一看到车夫那跌跌撞撞的身法,不像是高手,心下稍安,也不打算追过去。 放眼望去,自己正身处一条林间小路,道路前方,也就是车夫奔逃的方向,已经有一群学生,在驻足看向这边,但是没人敢走回来。 而另一边,有一辆马车正离了官道,朝着这边飞速驶来。 刘知一无法判断这些人,到底是敌人还是路人,只能紧握着手中的问心剑,小心防范。 “啊……刘知一!刘知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在地上扭来扭去的李青稞,挣扎了半天,也只能或坐或跪,无法站起身来。手腕和脚踝上,鲜血、雨水、泥浆混在一起,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声音里带着哭腔,但大雨之中,也不知道他的脸上有没有泪水。 李青稞明白,自己废了! 被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废了! 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雷给劈了。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老天爷! 原来,被雷劈了,是这样的感觉。 如遭重锤,全身灼烧的剧痛感,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大脑在短暂的空白过后,身体麻痹,无法动弹。 但至少,自己没死。 他还想着,只要还剩一丝力气,也要打死刘知一! 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李青稞就发现不对劲了。 手上和脚上,使不上力,同时也都传来了一阵疼痛,那是和身体其他部位不一样的疼痛感。 他也曾挑断过别人的手筋脚筋,所以,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李青稞看向刘知一,那个运气好到让人不敢相信的小孩子,他的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冰蓝色的长剑,一定就是那把剑,挑断了自己的手筋脚筋!看到他一脸焦黑,浑身冒着白烟,很明显,他也一定是被雷劈中了的! 可为什么是那个小孩先清醒过来? 难道,是因为自己先替他挡下了更多的雷击的伤害吗? 他不甘心! 他更不敢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够在遭遇雷劈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过后,在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能果断地出剑废掉了自己。 污言秽语从李青稞嘴里不断地蹦出,刘知一听出来了,李青稞在哭。 这是刘知一自打出生起,做到过的,最残忍的一件事。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尽管面对着一个处心积虑想杀掉自己的人,刘知一还是选择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给李青稞机会。 但是,李青稞没有珍惜。 在刘知一感觉到李青稞远胜自己的武道境界的时候,他就已经衡量了自己的能力,还能有哪些方法,可以逃出生天。 天武诀可以用问心剑施展,但被掐住脖子的自己,来不及了。 幸好,他没有忘记,上一次几乎被杨洛打死的时候,那一道雷。 他赌了一把,赌对了。 天灾天赋,是可以这样用的。 或许从今往后,自己便算是能掌控天灾了。 不一会儿,那辆从官道上行驶过来的马车,停在了刘知一身前几丈的地方。 驾车的车夫是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马车前头的帘子被掀开,刘知一往里面一看,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少年。 看上去,年纪都和自己差不多大。 那个少年拿了个斗笠,戴在头上,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刘知一看向他的脸,是那种让人心生亲近的俊俏。 “呃……那个,我刚才看到你们的马车,被雷劈了!”那个少年似乎在忍着笑,“没什么事儿吧?” “你是谁?是和他一伙的吗?”刘知一警惕地问道。 “不是,我叫赵知洛!”那少年双手举在胸前,五指张开轻轻摆动,“意思是,你和他是敌人?” “别往前了,我现在不敢随便相信谁。”刘知一举起剑,指着那个少年,“他是别人派来杀我的,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同伙,但请理解我的担忧,不要看这个热闹。” “行!哈哈!”少年爽朗一笑,“我只是想看看,坐在马车里的人,被雷劈了,会是怎么样,只是好奇,打扰了!” 少年直接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转过头说道:“当然,如果需要帮忙,说一声就行!” 刘知一见少年对自己没什么防备,也有些感激,“赵知洛”这个名字,他也听过两次了,看对方准备要走,心里也知道,多半是误会人家了,略带歉意地说了一句:“那要不,麻烦你到城门口时,看到士兵,就帮我报个官?” 那少年背对着刘知一,说了句:“好嘞!很快!” 说完,挥了挥手,上了马车。马儿缓慢地转了个弯,随后便驶向了官道。 “真有意思!”刘知一嘴角翘起,嘀咕道,“还真是来看热闹的!” “你死定了!”李青稞似乎哭完了,突然开口骂道,“你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吗?” 刘知一看出了李青稞的色厉内荏,将问心剑收回丹田之中,问道:“什么人?” “青冥帮!”李青稞大声怒吼,随后咬牙切齿,“你废了我还不如杀了我!你和青冥帮这梁子结下了,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刘知一深吸了一口气,道:“是你想杀我,而我已经冒着生命危险,给了你足够多的机会了,你要恨,也不该恨我,应该恨你自己,还有扇乐!” 李青稞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止。 刘知一皱着眉头,觉得幸好自己,没为这样一个人,变成犯禁者,看着小路另一头,那些学生似乎没有了过来的打算。 刘知一稍稍安心,也不打算在这里守着。 比起确保让李青稞伏法,刘知一更想早点到官道上去,避免遇到青冥帮的同伙。 “不知道来的会是督武司的人,还是督律司的人,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刘知一说完,转身离开,边走边回顾今天的收获。 这一次的尝试,刘知一对自己天灾天赋的了解,多了许多。 关于天灾的触发方式方面。 可以确定的是,谎言并不需要他人听见。 当自己想说谎的时候,识海之中那本巨书,是会有一点点反应的。 这对测试谎言的界定会有一定的帮助。 比如,下次可以试试,有用真话故意误导他人的意图了,或者想写下谎言,识海里的书会不会有反应。 另外,一句谎话,什么时候算说完,是由自己判断的。刘知一在说完了“我是神”三个字后,心里没打算再说什么了,天灾才被引发。 然后,关于天灾的作用方面。 刘知一感觉得到,从谎言结束到雷劈中人,是有很少的一点时间间隔的。 由于这一次自己是仰卧在地,心虚地闭上了眼睛,所以不知道这道雷到底有多大的范围。 也因此,他才想会想办法让李青稞靠自己更近一些。 再有,自己可以提前用战劲护体,来减少雷击带来的伤害,这一点很重要。 虽然这一次作用似乎不大,但如果自己战劲更强以后呢? 或许,也正是因为李青稞毫无防范,所以,他受到的影响才会更大一些。 最后,关于雷击的效果上,可以肯定的是,被雷劈到的人,身体在一定时间内会彻底麻痹,几乎失去一切感觉,无法动弹,相当于任人宰割。 而关于造成的伤势上,也与刘知一的预测一致。 上一次,在被“小冥帮”那一伙人打得不能动弹的时候,也挨了一记雷劈,但自己仍然没有死。 随后,柳若莎及时出现,对自己施展了“治愈术”,虽然幸运,但刘知一也没有办法衡量雷击的造成伤害到底有多大。 但这一次,刘知一在挨雷劈之前,只吃了李青稞一记膝撞,倒是不算多么严重。 也因此,他现在身上的所有伤势,可以说都是雷击造成的,所以,可以仔细衡量了。 感受下来,伤害的确很强,但似乎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更不会致命。 除了有灼烧的剧痛感,和因为受伤导致的极大程度的虚弱,也就没有别的异样感受了。 还有几里的路程,才能到城门口,刘知一加快了脚步。 他不敢原地打坐调息,虽然他知道,那样做有利于伤势和内劲的恢复。 这一次,没有柳若莎在,伤势正好可以检验自己的生命力了。 刘知一忍不住探查了一下识海。 那本巨书没什么别的变化——除了第一页上面的那一行小字。 “天灾等级:二。”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三十六章 赵知洛 “看来,触发天灾过后,这个所谓的等级还会增长。”刘知一喃喃自语,“天灾的速度、范围、伤害、效果等情况,或许还会发生变化。那下一次重点要检测的,就是等级增长过后,变化的幅度了。” 刘知一嘴角翘起,并没有因为情况变得复杂而烦恼,相反,他开始觉得这个天灾天赋,会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天赋。 走了好一会儿,迎面又驶来了一辆马车。 刘知一认得出来,那就是赵知洛乘坐的那一辆,便停下了脚步。 马车停了下来,从上面先下来了一个士兵,那士兵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样子,带着头盔,兴许是为了避雨,头埋着,看不清楚什么长相。 士兵身后,赵知洛揭着帘子,招手向刘知一打了招呼,却没有下来。 “就是你让他们报官的?”年轻士兵说话的声音响亮浑厚。 刘知一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士兵,确实是每天进出城门口时,都能见到的那种装扮,想来不太可能是有人假扮的,向赵知洛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又点了点头,应道:“是的,军爷!” “上车,先把那个人接回来!我们已经派人去通知督律司的人了,他们会在城门口等我们,你也要一起回去,录个口供。” 刘知一道了谢,便依照士兵所说的,上了马车。 “诶,你叫什么名字?哪个民学府的?”赵知洛笑着问道。 坐在马车里的刘知一又有些局促,看那个士兵什么话都没说,似乎也不打算问自己什么,便开口答道:“我叫刘知一,晨曦民学府一学年的。” “哦!单挑王啊!”赵知洛很兴奋的样子,“你就是晨曦民学府的那个小夫子?” 刘知一用手扶着额头,一脸尴尬,问道:“单挑王这个外号,谁告诉你的啊?” 在他心里,这个外号自己是真的担不起。 “你们民学府的人都在说啊!”赵知洛笑了笑,转过头,握着拳头,大拇指翘起来,指向他身边那个小姑娘,“这是我朋友,辜玥鸿!” 刘知一用心地记着名字,放下扶着额头的手,招呼道:“你好!” 小姑娘咧嘴一笑,算是回应了,看起来,也不像是能说会道的人。 一路上,赵知洛不断地询问刘知一被雷劈的感受,刘知一如实回答,赵知洛听得很是兴奋。 在马车里,刘知一才将赵知洛的模样看得更加清楚。 这又是一个模样极为隽秀的少年,眼睛不算大,眼皮厚重,给人一种没睡醒的感觉,鼻子高挺,略有些胖,头发又黑又密。 赵知洛说话的腔调抑扬顿挫,倒不是像念书的夫子,反而像是街上的说书先生。 刘知一觉得,听他说话,很有意思。 马车里,声音最大的就是赵知洛,辜玥鸿和年轻士兵,还有前面驾车的胡茬大叔,都被他逗笑了好几次。 赵知洛和辜玥鸿的关系似乎非常好,说话的时候,不时话里话外都在打趣辜玥鸿,说她呆傻笨。 连刘知一都听出来了,那个长相非常可爱的小姑娘,却似乎真的反应比较慢。 她话也不多,赵知洛说话的时候,她总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反应过来赵知洛在说她或呆或傻或笨的时候,会打赵知洛的胳膊一下,骂一句“放屁”或者“你才是”。 一小会儿时间里,刘知一好像没听过辜玥鸿说别的话。 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但和赵知洛相处下来,刘知一竟然放松了不少。 到了那条岔路上,李青稞还躺在大雨中,满身泥泞。 士兵下了车,将他拖了上来,他似乎精力仍还很旺盛,破口大骂,年轻士兵直接给了他一巴掌,他便安静了。 一行人又驶向了城门口。 一路上,那个士兵什么也没问,有李青稞在,赵知洛不再开口说话,马车里也安静了许多。 很快,到了城门口以后,赵知洛和辜玥鸿便和刘知一道别,乘坐着马车离开了。 督律司来了几个缉捕使,等在那里,牵了两匹马。 一个缉捕使带着刘知一,另一个缉捕使带着李青稞,朝着城中心跑去。 小的时候,刘继道在古希镇的马坊,租过一匹马,带着刘知一体会过纵马疾驰的感觉。 所以,再一次骑在马上,刘知一对刘继道的思念之情,又浓郁了起来。 雨一直下,街上行人不多,一盏茶左右的时间过后,刘知一便到了督律司。 只花了两刻钟的时间,刘知一便录完了口供,督律司的人让他回寻常客栈等消息,可能要几天的时间。 刘知一走在路上,脑子里回想着督律司的人对他说的话。 他们都知道扇乐,因为,那已经是在督律司录过好几次口供的人了。 也知道扇乐是督律使的公子,申何求的好友。 扇乐现在有指使他人杀人未遂的嫌疑,但应该不会有证据。 就算有证据,不满十四岁,也不会蹲牢房。 李青稞还需要审。 这一次的事件,因为最终的结果是李青稞手筋脚筋被挑断,其实,不利的是刘知一。 如果,不是因为李青稞是犯禁者,而刘知一是守法者,或许,刘知一今天想离开督律司,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督律司的人告诫刘知一,想清楚,将来自己要走的路。 从武的人,两年后要加入的门派,大多都是犯禁者的势力,在那以后,特别是年满十四过后,或许,就不用考虑律法对自己的保护了。 而刘知一也看得更明白了,律法,在没有证据的时候,能给自己的保护,寥寥无几。 但他并没有践踏律法的打算,他知道,哪怕有一天自己成了犯禁者,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变成一个嗜血滥杀的人。 但是,这一次,他不打算再放过扇乐了! 他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回到客栈过后,刘知一去找了厨子,请求他给自己一根擀面杖。 以前,刘知一偷了食物去喂那只小猫,就连累过厨子。 后来,因为刘知一勤快,经常帮着厨子打打下手,劈柴挑水,什么都做。那厨子也比较喜欢听话懂事的刘知一,便总会留下一些食物,让刘知一拿去喂猫。 厨子经不住刘知一央求,就送了刘知一一根擀面杖,倒不是中间粗两头细那种精致的擀面杖,而是普普通通的,圆圆的,长不到二尺,粗约两指的擀面杖。 用来做短棍,正好适合。 虽然材质不如学府的桃红软木棍,但刘知一也知足了,拿着那根擀面杖,爱不释手。 不到万不得已,刘知一还是不打算拿出问心剑当短棍使。 这天晚上,刘知一的瞒天大梦诀,没有选择让天灾等级提高的这个成长,因为,他甚至不确定,等级为二的雷击,自己扛不扛得下来。 在调息打坐过后,刘知一发现,雷击造成的伤势,完全可以通过身道修炼的方式,一点点恢复,在这个过程中,肉身强度的提升,似乎还更大了一些。 如他所料,雷击的伤害,并非是不可挽回的。 第二天,雨过天晴,刘知一早早地前往青山民学府。 观战的时候,刘知一终于看到了三学年里,出现了两个第三境的学生。 一个是修妖者,他有着无比强悍的肉身强度,仿佛所有的伤害都对他没有作用。 听夫子们说,修妖者其实是非常招妖族的嫉恨的,因为第二境以上的妖兽,都会有妖丹,而妖丹对修妖者的实力提升又有很大的帮助。 很多修妖者,都无法克制内心的贪恋,可能会无止境地滥杀妖兽。 这也算是人族与妖族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 而这个学生能在十四岁的年纪修炼到妖道第三境——神通境,很难判断,他的手上,是否已经沾满了妖兽的鲜血。 另一个达到第三境的,是一个修仙者,据说是炎宗的人,火系的仙法小有所成,但是却败给了一个第二境的修武者。 这一届的学府大比,竟然一个第三境的修武者都没有出现,令人唏嘘。 除了第三境的修炼者,刘知一第一次发现,原来法宝的作用,竟然可以这么神奇。 这一天的六场比试之中,有两个学生都使用了据说很厉害的法宝。 一个学生直接使用了一个剑士傀儡,召唤出了一个人形虚影,原本的单打独斗变成了二打一。 还有一个学生使用了一个镇魂铃,铃铛的响声似乎让他的对手反应变得迟钝了起来,刘知一判断,法宝的效果应该是类似于某种心术的效果。 夫子们说,这还只是十六进八,有些学生压根就没有拿出压箱底的本事。 切磋间隙的时候,朱朝宇对刘知一说,楚博医是魔道第二境——破障境的修魔者,修炼的功法就是千阳殿的镇派功法:千阳诀。 他现在的战斗能力就已经极为强悍了,和纪山海的切磋一次,没有分出胜负。 传言,他还拥有着数之不尽的法宝。 他们民学府的学生们私底下都说,如果他拿不到学府大比的第一,那就算是丢尽了他父亲楚徒战的脸了。 不过,切磋中,楚博医应该是不会使用法宝的。毕竟,只是切磋的话,胜负没那么重要,大家多多少少都会留一手。 大家关系不错,但毕竟两年后,是对手。 刘知一又打听了一下赵知洛的情况,朱朝宇说,他是一个修灵者,不清楚他的境界,他对切磋似乎也不是非常感兴趣。但是,赵知洛名声很好,应该算得上是整个神峰民学府一学年,最深不可测的人,而且为人仗义,朋友很多,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学府大比今天打完了六场,便宣布结束,明天再进行十六进八的比试。 青山民学府的校场都有四个,非常大。 每一个校场里面,都有很多的擂台。 只是相对比较简陋。 也不知道是谁在推波助澜,楚博医和刘知一约定了切磋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了。 除了他们俩今天的切磋,二学年似乎也有几场切磋,吸引了不少人去观战。 到了擂台上的时候,果然如朱朝宇所说,来观战的人,少说也有几百个人,乌泱泱的一片。 观战这种事情,不仅仅是看热闹,还是多多少少能了解到一些有用的东西的。 晨曦民学府这边,主要还是一学年的学生为主,而楚博医那边,千阳民学府的学生就更多了。 当然,青山民学府和神峰民学府,也有人在。 刘知一从人群中,看到了小冥帮那一伙人。 刘知一按捺住紧张的情绪,与楚博医小声地说了些什么,楚博医便笑着点了点头,跳下了擂台。 他答应,让刘知一先做一件事,再接着切磋。 正当所有人都感觉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刘知一指着擂台下的扇乐,大声说道:“扇乐,生死斗,你敢接吗?申何求、杨洛,想杀我的话,今天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三个,一起来啊!”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三十七章 公之于众 顿时,将擂台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围观者们,好些都惊呼起来。 学生之间,生死斗的情况,不是没有过,但是生死斗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生死斗,顾名思义,就是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以决斗的形式,分生死,了恩仇。 犯禁者之间的生死斗,倒是没太多讲究。 原本他们就不受律法的保护,以生死斗了结恩怨,只是尽可能地减少仇恨的蔓延而已。 而守法者之间,是需要官府的公证的,需要生死斗的双方都签字画押才行。 刘知一没有寻找官府的公证。 但他知道,今天的学府大比上,知镇使大人以及他手下的六督使中的两位,还有七皇子武念生及其家眷,都在。 刘知一知道,只要动静够大,今天不愁找不到人公证。也只有动静够大,才能实现目标。 而且,就算这些大人物没一个理会的,他也一样可以有所作为。 “刘知一,你这个死爹妈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扇乐看着刘知一,怒气冲冲。 而申何求和杨洛,则是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扇乐,你找来刺杀我的杀手——青冥帮的李青稞,已经在督律司了,你知道他的下场吗?”刘知一这一句话,声若洪钟,擂台附近的人,更觉得震耳欲聋。 很显然,刘知一将内力附着到了声音上。 不止这围观的数百人听得清清楚楚,其他几个校场的人,也被刘知一的声音吸引到了。 “我不知道!”扇乐怒吼一声,察觉到不对劲,“什么李青稞,我不认识!” 顿时,来观战的人们更热闹起来了。 “精彩啊!居然有杀手了? “看来,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真要一打三啊?” “这个人应该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吧!” 扇乐身旁,申何求和杨洛都铁青着脸,在他们三个周围,跟着小冥帮混的那十几个学生,也开始了窃窃私语。 这次刺杀事件,小冥帮里,只有扇乐、申何求和杨洛知道。 其他人并不知情。 一直跟着小冥帮混,又和申何求走得最近的饶小雨,第一个忍不了,开口说道:“你凭什么胡说八道?你有证据吗?” “闭嘴!”申何求拽了一下饶小雨,“男的说话,女的别插嘴!” 饶小雨气不过,争辩道:“我是帮你们说话!” “老子叫你闭嘴!”申何求提高了音量。 陆尧丹轻轻拉了拉饶小雨的袖子,示意她冷静下来。 小冥帮不少人都不太理解,帮会的三个当家的,面对刘知一以一敌三的挑衅,怎么会不敢接受。 最靠近擂台的有两拨人,一拨主要是千阳民学府的学生,楚博医、陶黑、百里杰、东方玺和骆扬眉,楚博医身旁还有一个衣着朴素但气质不凡的中年人。 楚博医和百里杰的脸上,一副满是期待的表情。 另一拨,是纪山海、卫摇天和朱朝宇等朝天帮的学生。 除了纪山海三人,其他人对现在的局面都感觉到震惊、不解! 小夫子的脾性他们是很清楚的,他说遭遇杀手的刺杀了,那就应该不会有假。 而在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扇乐,我不打算再轻易地放过你了!你是要一个人接受我的生死斗,还是要叫上督律使的公子申何求,还有督武使的公子杨洛?”刘知一的声音依然响彻云霄,“上一次就差点杀掉我,难道你们三个,还敢厚颜无耻地说,你们不想杀我吗?想杀我,三个人一起上都没信心,除了请杀手,你们还能做什么?” “刘知一!”扇乐咬牙切齿,拳头紧握。 杨洛指着刘知一骂道:“我干你娘!老子就是想,想又怎么了,犯法吗?” 申何求则一言不发,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刘知一今天要故意把事情闹大。 眼看这三人没有走上擂台的打算,刘知一转而看向晨曦民学府一学年的学生们,特别是没加入朝天帮,也没加入小冥帮那一拨人,继续用内力发声。 “我刘知一,今天就是要将扇乐、申何求、杨洛这三条见不得光的虫子,拖到阳光下面来!不管与他们为敌到最后,我是死是活,我想对所有饱受欺凌的人说一句话——被欺凌了,最好选择公之于众!” “因为欺凌,最容易发生在见不得光的地方,也因为欺凌者,大多都是见不得光的虫子!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扩大阴暗的角落!” “所以,如果你们的忍气吞声,并没有换来欺凌的减少,如果你们感觉到已经被逼上绝路,那就像我一样吧,一定要去寻找,光在哪里!” “就像今天,我知道咱们的知镇使大人在这里!四个民学府的学生和夫子们在这里!江湖中来选择得意门生的前辈们也都在这里!或许,这里就是有光的地方,这里就是还没有被阴暗笼罩的地方!” “就算是今天没人管,就算是这里也被阴暗笼罩了!没关系,今天我在这里,我管了!我就是想让你们知道,这三个十二岁的人,可以坏到什么地步!” 晨曦民学府的一众学生们,面面相觑,似乎明白了刘知一在做什么。 刘知一继续说道:“昨天,我差点死了。如果死了,或许你们只会以为我是失踪了。” “我才发现,忍气吞声,只会让我连死的时候,都悄无声息!留不下任何证据!” “或许,就算有证据,也只是换来他们录一次口供。更何况,迟到的正义,就不是正义!” “所以,我面对虫子的威胁,就算是早晚要被毒死,我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知道,你们或许做不到,我只希望,你们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找人帮忙,才更有可能从欺凌中解脱出来!” “我能做的不多,就是让你们看看,这些败类的嘴脸!想让你们看看,你越是怕他,他越是得寸进尺。而你不忍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青冥帮三长老的孙子扇乐,督律使的公子申何求,督武使的公子杨洛,想杀我的话,上来啊!我,不忍了!” “说的好!” “不忍了!” “不忍了!” “不忍了!” 卫摇天第一个大声呼应起来,随后,响应的学生越来越多,群情激昂,甚至很多不是晨曦民学府的学生,也都在呐喊。 刘知一听得出来,很多学生是带着哭腔在呐喊。 他心生感动! 他知道,那些都是饱受欺凌的人,在这一刻展示了他们的勇气。 小冥帮的众人,则目瞪口呆,他们今天只是跟着申何求等人,来看小夫子的热闹,却没有想到,似乎他们的几个当家的,才是今天这场戏的主角。 说完了这些,扇乐和杨洛、申何求,仍然无动于衷。 场面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了。 刘知一等到众多学生们稍稍平复,便重新看向扇乐等人,指着他们说道:“既然黑白两道的公子哥都怕死,那去督律司认个罪,再发誓不再打我性命的主意如何?” 扇乐脸色苍白,用镇定却又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不接受!你又敢拿我怎么样?” 刘知一冷笑一声,大声道:“我知道,你扇乐能请一个杀手来,就能请第二个!以我的实力,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你们一个天下闻名的青冥帮?但是,如果我已经知道我是必死之人了,你们三个,真的觉得我会老老实实地等死,而不对你们三个出手吗?” 面对这样直接的威胁,扇乐三人愣住了。 卫摇天突然开口骂道:“扇乐,上次被我们揍了,你就找了个青冥帮的人对我们出手!是因为我们人多,所以当时没打算要我们命对吧?刘知一不拉帮结派,所以你以为杀了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还是你觉得刘知一死了也不会有人给他报仇?” “关你娘屁事!”扇乐破口大骂,“别以为仗着扶柳居你就不得了了,老子今天话撂这儿了,三十年内,老子一定铲平你扶柳居!” “哟嚯!”卫摇天丝毫不惧,讥讽道,“那你今天可一定要活下来啊!” “怕死是吧?”刘知一继续用内力发声,“那你们一次一次欺凌他人的时候,到底是什么狗屁东西给你们的底气?” 扇乐倒是没什么反应,但申何求和杨洛听到这里,脸色大变,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脱口而出。 他们很清楚,刘知一说的狗屁东西,是在说什么。 甚至,在刘知一清楚地点明了他们的家世过后,所有人都明白刘知一这番话是在骂谁。 但偏偏,申何求与杨洛无法正面反驳。 因为确实就是刘知一所说的“狗屁东西”,是他们恣意妄为最大的底气。 “这样如何?今天的生死斗,我如果死在你们手上,自然不用你们负责。但我承诺,不杀你们!我只是代替你们爹娘,教你们做人,如何?”刘知一从来没有这么咄咄逼人过,对他来说,这也是一番特别的体验。 就这一会儿时间,刘知一那响彻云霄的声音,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青山民学府。 刘知一所在擂台的围观者,已经有了上千人。 很多人还不断地在人群中往靠近擂台的地方挤。 “放肆!” 突然,一个中年人浑厚的声音,吸引到了众人的注意。 众人转头看去,人群最外围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看打扮,是朝廷中人。 因为他并没有在学府大比中担任考官,所以还是有很多人不认识。 “父亲!”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三十八章 学生 申何求踮起脚尖,看似平静的声音里,也不知道是因为惊慌还是激动,有些颤抖! 众人都反应过来了,这就是晨曦镇的督律使,掌管着整个晨曦镇督律司的位高权重之人。 “请问这位大人,我怎么放肆了?他们想杀我,我给他们个正大光明的机会,还承诺不杀他们,犯法吗?”刘知一直视中年男人。 “哗众取宠,兴风作浪,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围观者们,看气场也知道这人的厉害了,都让开了一条路。 刘知一听他这么一问,便感觉这应该是个目标明确,手段直接的人,便瞪着那个中年男人,大声回应道:“我想活下来,不想死在申何求、杨洛、扇乐他们三人的算计里,错了吗?” “胡闹!”中年男人眉头微微一皱,声若惊雷,“上次我儿两颗槽牙都是被你打掉的,我也没找你言语,就当你们是小孩子打打闹闹,随你们去。” 说话间,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走上了擂台,俯视着刘知一,眼神严厉,接着厉声说道:“但你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以一面之词,先声夺人,煽风点火!我于公于私,都不能坐视不理了!我问你,是不是该结束这场闹剧了?” 刘知一已然明白,这中年男人对自己,或许已经有几分了解了。他挺起胸膛,注视着中年男人的眼睛,大声道:“有三次,我都几乎死在他们手里,你却用一句‘小孩子打打闹闹’,就想敷衍搪塞过去吗?我如果死了,也只是一场闹剧而已吗?” 中年男人双手负于身后,被这孩子一语道破心中所想,不由得有些讶异,摇了摇头,随口说道:“小小年纪,如此心性。学府的书,都白念了吗?” 刘知一冷笑一声,心道,你要拐弯抹角,我便陪你拐弯抹角,又大声说道:“今日得见督律使大人,甚是欣慰!学生倒是想问问,大人的书,是否白念了?” 一个十岁孩童,敢与位高权重的督律使针锋相对,这稀奇古怪的场面,令围观者们鸦雀无声。 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杀意。 眼神交锋,刘知一察觉到心府有一丝触动,明白这是中年男人似乎想震慑自己,不由得好笑,深深地看了中年男人一眼,不相信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大大方方地转过身去,面朝着台下众多围观者,继续朗声说道:“敢问大人,我天武国崇尚的忠孝仁义智勇持越,大人可还记得?” 中年男人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见刘知一有这样的胆识和气魄,心里早已没有丝毫轻视,甚至忍不住有几分爱才之心,他也终于明白了申何求最近开始用功练武的原因,不禁觉得,能让儿子有这么个对手,未必是坏事。 能在官场上混迹多年,又担任着督律使这样的要职,要说中年男人没手段没气度,也不太可能。 “自然记得!”中年男人突然变得气定神闲,嘴角甚至有些翘起。 “那请问大人,何为义?”刘知一转过身,朗声问道。 身材魁伟的中年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对这孩子的谈锋也有了几分喜爱,面上却不动声色,厉声道:“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 刘知一冷笑一声,也不纠缠,便看向擂台下的众多围观者,掉起了书袋子。 “义,乃不偏不倚,不论于亲于疏。” “义之于亲,则刚正不阿,无偏无党。” “义之于疏,则言必有据,以理服人。” 刘知一念完,转身看着站立如松的中年男人,问道:“敢问大人,今天能否做到?” 中年男人本想责问这孩子,是否有做到了“言必有据”,却也觉得如此一来,又不免有些闪烁其辞的嫌疑,便大声应道:“我申无聚,一生光明磊落,岂止是今天?你闹这一出,就是为了引出人来,主持公道对吧?我自然刚正不阿,无偏无党!” 刘知一对于中年男人的回答似乎也有些意外,却也正合心意,便道:“那我今天邀请扇乐、申何求、杨洛生死斗,打压打压他们对我的杀心,哪里不合规矩了?” 中年男人说道:“你不是说你想活下来吗?这样的方式,大可不必。不如,以我为公证,你们几个小娃,握手言和如何?” 刘知一想了想,看着中年男人,身上的气势似乎消失了一半,连声音也小了一些,说道:“你可以先问问他们三个!” 中年男人在刘知一的注视下,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申何求、杨洛、扇乐三人。 申何求躲开了中年男人严厉的目光,小声朝着扇乐和杨洛问道:“你们怎么想?” 扇乐埋着头,脸色苍白,看了看刘知一,突然,脸上挤出了一些笑容,说道:“你看,他怂了!” 杨洛与申何求转头看向刘知一,果然发现,刘知一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 申何求小声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刘知一今天的目的,本来就是虚张声势,闹出点动静,然后找人‘告状’!” 扇乐想了想,又说道:“反正有你爹在,我们死不了。上次只是他借助地形,说是一挑四,其实更像是车轮战。我们今天三人前后左右夹攻,确实是一个正大光明地打死他的机会!” 杨洛阴沉着脸,恶狠狠地说道:“练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弄死他吗?让他顶着单挑王的外号,嚣张了这么久,我是真的不能再忍了!” 申何求点了点头,道:“好,既然他要找死,那就打死他,一了百了!咱们今天就给他来个以伤换命,谁也别怂!” 扇乐和杨洛都点了点头,眼中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 扇乐突然抬起头,指着刘知一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握手言和?刘知一,老子就告诉你,你的生死斗,我们三个人接了!你不是单挑王吗?今天,就让我们见识见识,你哪里来的本事,敢称王!” 中年男人看着申何求,眼神复杂,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刘知一,说道:“你怎么想?” 刘知一气势暴涨,朝着那三人的方向踏出一步,大喝一声:“来啊!战啊!” 申何求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刀上,微微颔首,走向了擂台。 在他身后,杨洛也埋着头,却将手中铁棍从腰间拔了出来,扛在了肩膀上,那桀骜不驯的气势,一时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而扇乐,也将手中的寒光铁剑拔了出来,以剑指地,眼中杀意蓬勃。 这三人走上了擂台,恶狠狠地看着刘知一。 “好!” 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很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头看向出声的人,无不惊讶。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蟒袍的中年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这个人,青山民学府的人,都认识了。 天武国七皇子,武念生。 在他身后,跟着一名极为美貌端庄的女子,那是他的皇妃。 皇妃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非常可爱,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整整齐齐的小虎牙,很是奇特。 另外,这一家三口身边,还有一位锦衣老者,像是仆人,身形壮硕,精神抖擞,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围观者纷纷拱手行礼,尊称一声“殿下”,不仅让开一条路来,而且不自觉地,让得很远。 这四人身旁,五步之内,再无一人。 武念生站在擂台下面,看着刘知一,赞道:“智勇双全,朝廷,需要这样的栋梁之材!” 真看到这位大人物来管这件事了,刘知一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申无聚跑下擂台,恭敬地行礼,道了一声:“殿下!” 刘知一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行了礼。 武念生转头看着申无聚,问道:“让他们打吗?” 申无聚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拱手答道:“小孩子们不知轻重,但他们要打,就让他们痛痛快快打一场。不过,微臣心里也有个两全其美的想法,不知道殿下能否应允。” 武念生笑道:“我就是来看看热闹,你有什么想法,与他们说便是。” 申无聚再行一礼,看向了擂台上的刘知一,沉声说道:“我听何求说,你曾说过,你的志向是要做一个夫子,对吗?” 刘知一点点头,答道:“是。” 申无聚开口说道:“如果你赢了,我就让申何求做你的第一个学生,尊你为夫子,在这两年之内,一切听从你的教导,如何?当然,学费自然是要交的,一百两!不够还可以再加!” 刘知一被申无聚这句话惊到了,一时间想不明白他是何用意。 申无聚继续说道:“你只需要替我重点教他一件事——就是让他放下对你的杀心。别的,你想教什么,看你们之间的缘分,我不强求,你敢接受吗?” 刘知一对这突如其来的请求,确实一个头两个大,脑子里有些乱,看着申无聚的样子,肯定不是开玩笑,心里不禁犯了嘀咕,难道这是为了让自己一会儿打的时候,对他们手下留情吗? “我想,你也不是想做一个拈轻怕重,碌碌无为的夫子吧?”申无聚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也不是让你做他师父,所以,若是他闯了什么祸,也不用你负责!两年时间,你怎么教,教成什么样,都看你的本事。这两年里,我也会全力保你性命无忧!” 刘知一听到“拈轻怕重”这四个字,确实有所触动。自己可是要做人族的夫子的,那申何求这样的人,难道自己就不敢教了吗?内心突然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更何况,申无聚开出的条件,已经让人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刘知一想了想,脸上露出了微笑,大声说道:“学费我不要银子,我要一颗聚灵丹,或者同样效果的丹药!” 申无聚笑道:“没问题,就一颗聚灵丹!行拜师礼时,立即奉上!” 众皆哗然。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三十九章 孤芳自赏 刘知一不再理会台下的嘈杂,从怀里拿出了一根擀面杖,指着扇乐三人,说道:“开始吧!” 离擂台比较近的千阳民学府那一拨人,看清了刘知一手里的家伙时,立刻发出了阵阵笑声。 百里杰捂着嘴,笑着问道:“他手里拿的是个啥啊?” 东方玺皱着眉头,似笑非笑地接着说道:“我没认错的话,应该是擀面杖吧!” 百里杰笑道:“看来,他也是个好厨子呢!” 骆扬眉也忍不住笑,但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好,皱着眉头说道:“诶,你们别这样行不行?” 楚博医笑而不语。 百里杰继续调侃道:“要是他打赢了,一会儿和你切磋,那可太好玩了!” 众人想象着那个画面,笑得更欢了。 擂台另一边,卫摇天捂住了额头,感叹道:“山海、朝宇,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凑点钱,给刘知一买一把像样的武器?不管怎么说,也是咱们晨曦民学府的人,这确实是……有点……丢人啊!” 朱朝宇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小夫子怕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接受吧。” 纪山海面带微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武念生和申无聚等人,小声说道:“那还不简单,学申何求他爹呗,咱们下次请教小夫子问题,就一起送他一根短棍,就当是我们的学费就行了。” 卫摇天点点头,问道:“他确实对短棍情有独钟,那咱们送他什么样的呢?” 朱朝宇想了想,道:“铁棍就算了,虽然不怕刀剑,但韧性和手感都不会好。而学府常用的那种桃红软木棍,又经不起劈砍,真有事儿比擀面杖也好不了多少。送这两种,都太寒碜了!” 纪山海一手抱于胸前,一手捏着下巴,说道:“我家附近倒是有个老字号的兵器铺,口碑不错。我以前看到过,他们家的短棍,是用龙筋木为里,青丝墨竹为表,韧性好,寻常刀剑连痕迹都不容易留下。价格也还算公道,应该是几两银子就可以买一根。” “那不错呀!”卫摇天用胳膊撞了一下朱朝宇,“就那个吧?” 朱朝宇点点头,笑道:“没问题,那咱们找时间去看看。” 擂台上,扇乐也讥笑道:“看来,你还真是穷得连根棍子都买不起啊!” 说话间,杨洛和申何求缓缓地移动,分散开来,在刘知一另一侧站定,三人将刘知一包夹了起来。 刘知一不为所动,凝神屏息,仔细地感受着擂台上这三人的气息。 最先出手的,是扇乐。 他舞了个剑花,使出一招“忠贯日月”,刺向了刘知一,剑气蓬勃,但明显力道收敛着,是为变招留下了余地,这一点,还是他在学府观看刘知一切磋的时候,学来的。 刘知一没管杨洛和申何求,立刻便使出了越武步,冲向扇乐。也不管扇乐的虚虚实实,就使出了一招仁武棍里的“不仁而仁”,夹带着风声,手上的擀面杖扫在扇乐的寒光铁剑上。 在他身后,杨洛没有选择仓促地使用内力凌空攻击,而是欺身而上,眼看刘知一朝着扇乐出了招,才施展了一式仁武棍中的“舍身成仁”,刺向了刘知一的背部。 申何求却没有着急出手,只是缓步地靠近了刘知一。 刘知一为了避免擀面杖被锋利的寒光铁剑斩断,只能附着上更多的战劲,来抵消对方武器的锋芒。果然,普普通通的擀面杖与寒光铁剑相撞,发出一声“砰”的沉闷声响,倒也是毫发无损。 扇乐虽然境界比刘知一高,但内力却明显不如刘知一,寒光铁剑被扫开,也不纠缠,就往后撤出了一步,避免刘知一直接从他这里突破,冲出他们三人的包围。虽是在后撤,扇乐却也舞着剑花,不慌不乱,像是准备捕猎的猎豹一般,调整着自己与猎物的距离,要找到最合适的时机,才会扑击上去。 刘知一果然也不敢追击,立刻回身反手扫出一棍“一视同仁”,接下了杨洛那一招“舍身成仁”。 而这时候,申何求看准时机,对着刘知一的脖子反手横扫一刀,用的是孝武刀中的一式“晨参暮礼”。 刘知一的擀面杖与杨洛的铁棍相撞,随后顺势便借助反弹回来的力道,刺向了申何求握刀的右手,试图直接打掉申何求的武器。用的虽然也是“舍身成仁”,但这一招用出来,却比杨洛快了许多,竟然逼得申何求只能快速变招,将手中的长刀往右边一拉,才用刀身挡住了刘知一这一棍,然而自己却被击退了好几步。 擂台下,武念生流露出了赞许的目光,对身边的老者说道:“这已经不是仁武棍了吧?” 老者微微颔首,答道:“‘一视同仁’收招后的借力打力,就已经有‘四海枯’的影子了,而打断‘晨参暮礼’的这一招,更可以说,用的只是仁武棍的力与技,却是‘四海枯’的义了。” 武念生笑道:“我印象里,天武门中也没有这个年纪,就能学会这套武学的孩子吧?” 老者点头称是。 武念生笑意更浓,伸手摸了摸那看得聚精会神的小姑娘的脑袋,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擂台上,刘知一击退申何求后,没有得到片刻的喘息,又用擀面杖接下了扇乐的一剑,同时用一式义武腿,接下了杨洛的一棍。 短短几次交手,刘知一已经明显感觉到,这三人的配合,已经算得上是极为默契了。 擂台上,人影翻飞,擂台下,千阳民学府的百里杰连连摇头。 “你为啥要帮他这个忙啊?” 面对百里杰的询问,楚博医笑着答道:“顺水人情嘛。” “这哪是什么单挑王啊,名不副实啊!我感觉他应付这三个人都够呛,打到后面,累也累死他!他还准备打完了再和你打?这是不是有点……”百里杰摇着头,看了看楚博医身旁那个气质不凡的中年男人,欲言又止。 “没事,反正等他打完了,还可以调息打坐,不影响。”楚博医一脸和煦的笑容。 “听你这意思,你觉得他肯定能赢?”百里杰不置可否,“而且,不会太费力?” “赌一赌?”楚博医偏过头,饶有兴致的样子。 “赌!”百里杰轻声一笑,伸出一根手指。 “成!”楚博医点点头,咧着嘴深吸了一口气,发出“嘶”的声音,脸上有些兴奋的样子。 “刘知一,刘知一,你可要做我的财神爷啊!”百里杰也很兴奋。 打了一会儿时间,刘知一渐渐摸清楚了这三人配合的规律。 有时是三人同时从不同的方位,发动攻势。 偶尔也会是一人带着以伤换命的觉悟纠缠上来,而另外两人再左右或者上下夹击。 还有就是前面两人都是为了逼出自己的破绽,给最后伺机而动的人,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除了这三种方式,也没了别的新意。 但是,刘知一只靠着仁武棍和越武步,也确实难以打破僵持的局面。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但刘知一能在这三人密不透风的攻势下维持不败,一来是靠着雄厚的战劲和强悍的肉身强度,二来是对国武八学的理解与运用,确实远非这三人可比。 当然,正如锦衣老者所说,刘知一现在的仁武棍,已经和当初的仁武棍有些不一样了。 棍法之间,本来就一些共通性,学会了更高阶的天武诀,对于仁武棍的运用方面,刘知一的思路又开阔了一些。 也因此,刘知一甚至觉得,为了让天武诀的运用更加灵巧,将来只要是遇到了短棍武学,都可以好好练一练。融汇贯通一下,这对于所有短棍类武学的运用,肯定都是有帮助的。 “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一并使出来吧,不然,你们该吃苦头了!”刘知一从容应对着三人的夹击,气定神闲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听到刘知一这句话,扇乐三人脸都要憋红了,却也没有人开口回应,对他们来说,能维持现在这样对刘知一连绵不断的攻势,已经是非常吃力了,哪里还敢分心。 刘知一看得出来,他们已经是黔驴技穷了,但真要说用国武八学来打破这三人的攻势,刘知一也确实还做不到。 因此,刘知一的身法突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变化,好像是跌跌撞撞一般,堪堪躲开了三人的一次合击,随后一个转身,出现在了扇乐的身后。 打了这么小半天,刘知一第一次突破了三人的包围。 扇乐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不妙,仓皇之中,横扫出一剑。 刘知一将擀面杖从右往左一抡,与寒光铁剑撞在了一起,但擀面杖沾之即走,往下一滑,沿着寒光铁剑便滑打在了扇乐的右手上,一气呵成。 扇乐吃痛,惨叫一声,寒光铁剑脱手掉落。 杨洛和申何求脸上呈现出绝望的表情,他们已经看不到获胜的可能了。 果然,随后刘知一仍然是使用越武步和仁武棍,却能依次打落申何求和杨洛的武器,对这三人展开了单方面的毒打。 听着擂台上三人杀猪般的惨叫声,申无聚的脸色,也确实有些不太好看。 “好耶!” “打得好!” 朝天帮一伙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另一边,千阳民学府这伙人也热闹了起来。 楚博医心情大好,从百里杰手里接过了一钱银子,笑道:“看来,刘知一是我的财神爷啊!” 百里杰不以为意,笑道:“还是有点本事的!” 陶黑则是忍不住赞叹道:“我觉得刘知一还是对得起单挑王这个名号的。” 东方玺皱着眉头,对楚博医问道:“你看清楚他刚才的身法了吗?” 楚博医面带微笑,说道:“看清楚了,有点意思!” 东方玺又问道:“抓得住吗?” 楚博医耸了耸肩膀,笑道:“打了才知道!” 骆扬眉好像不打算给楚博医,笑着说道:“我觉得悬!” 百里杰对骆扬眉的说法显然是不太认可,开口道:“赢是赢了,但是,太墨迹!手段一点也不干脆!” 骆扬眉眉毛一挑,抱不平道:“怎么不干脆了?” “搞半天,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讲了一大堆废话,就是为了毒打他们一顿,他好像还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有意思。”百里杰听着擂台上那三人的惨叫声,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似乎不太喜欢这一幕,“我觉得他啊,不该叫单挑王!” “那该叫什么?”楚博医饶有兴致地问道。 百里杰笑道:“应该叫‘孤芳自赏’!” 楚博医看着百里杰,笑道:“别这样啊!我还没赢呢,万一一会儿我输了,你这不是侮辱我吗?” 众人会心一笑。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四十章 两年之约 围观者上千人,这样的大场面,现在给扇乐、申何求、杨洛三人的,却只有山一般厚重的压力。 此刻,他们的脸上都是不服输的表情,还夹杂着愤怒和仇恨,但他们的内心,却都已经濒临崩溃。 一开始,这三人还能赤手空拳地朝着刘知一发动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想到自己被打得这么丢脸,觉得就算是拼尽所有内力,也要把那根擀面杖给打断,也好少受一点侮辱。 但是刘知一的内力却仿佛用不完似的,总是有恰到好处的战劲包裹在擀面杖上面。 这三人手脚都被打肿了,却发现他们的拳脚还是不如擀面杖硬。 那根一开始被嘲笑的擀面杖,现在简直成了他们的心中的噩梦。 特别是现在围观者们不时发出的笑声,已经从嘲笑擀面杖,变成了嘲笑他们每一次经不住打时,发出的惨叫声。 更有一些围观者,发出“嘶”、“啧啧啧”或者“诶呀”这样的声音,就好像是这些人看着他们三个挨打,也觉得疼。 对于扇乐、申何求和杨洛来说,围观者们这种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同情而产生的反应,让他们觉得更加丢脸。 但是最折磨这三个人的,却是他们心中那份煎熬。 他们知道刘知一没有一下是往他们要害打的,也知道刘知一不会要他们的命。可是既然是生死斗,哪里有认输的道理?但是如果不认输,这样被打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扇乐和申何求、杨洛三人,也尝试过一两个人拖住刘知一,另一个人好歹先将武器先捡起来。 但刘知一却早已经洞穿他们的心思,不说将地上的武器踢到远处,刘知一根本连看都没看地上的武器一眼,但是每每有人伸出手去捡武器,却又一定会挨一擀面杖。 重复了两三次以后,扇乐这三人才发现,刘知一几乎就是将地上的武器当成了诱饵,等着他们去捡。然后刘知一再用最小的消耗,给他们最痛的打击。 扇乐想到这里,欲哭无泪,忍不住骂了起来:“刘知一,你他娘的真不是个好鸟!” 而刘知一却面无表情,只是不停地朝着他们身上不是要害的地方,招呼了个遍。 擂台下面,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三人已经没有任何斗志了。 小冥帮那一伙人里面,慕容若和李勋都已经不忍再看,饶小雨和陆尧丹则是心疼地跺脚,甚至开始小声地念叨道:“认输啊!别打了!” 朝天帮这一伙人,当然是看得很高兴,特别是卫摇天,挥舞着拳头,朝着扇乐喊道:“扇乐!加油啊!别认输!” 朱朝宇也兴奋得很,大声喊道:“杨洛,坚持住!打!打倒刘知一!” 纪山海也跟着起哄,大声道:“小冥帮,加油!别放弃!还有希望!” 这一伙人倒还算是给了申无聚面子,没有开口嘲讽申何求。 但申无聚这时候也已经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他这个当爹的都没这么打过申何求,看了看身旁默不作声的武念生,申无聚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就当是给申何求上一课了。 千阳民学府这边,百里杰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对楚博医说道:“这‘孤芳自赏’,也太孤芳自赏了吧!就这么浪费时间,有意思吗?” 楚博医则笑道:“理解,理解一下!你看看那边晨曦民学府那一帮学生,他们看得多开心啊!想来平日里对这三个人,都是恨之入骨了的。咱们就等等,不打紧!” 围观者们倒也有一些开始离开了,人群最外面,却还有七个人在往里面挤。 这七个人五男二女,为首的,是赵知洛和辜玥鸿。 赵知洛牵着辜玥鸿的手,说道:“再看一会儿,再看一会儿刘知一就要和楚博医打了!” 辜玥鸿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嘟囔道:“就在外面看就好了呀,走那么近干嘛?” 赵知洛强忍着笑意,看着比自己矮了许多的小姑娘,道:“没事儿,到前面去,也给你搭个台子。” 说着,赵知洛手上掐了一个剑诀,人群中,辜玥鸿的脑袋缓缓升高,直到高出了其他人半个身子,她才骂道:“过分了啊!你是嫌我不够引人注目吗?” 在她脚下,地面一堆土石凸起,也没发出什么声响,就变成了一个高有四五尺的土墩子。 那群少男少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说道:“鸿姐终于体会到长高的幸福了!” “滚!”辜玥鸿朝着取笑她的那人骂了一句,看着笑呵呵的赵知洛,骂道,“再不给我放矮点,我走了啊!” 话音刚落,辜玥鸿脚下的石墩子又缓缓下沉,直到变成两尺来高,才固定不动。 辜玥鸿白了赵知洛一眼,说道:“心思都没在正途上,就知道玩这些小把戏!” 在赵知洛和辜玥鸿身边的一群人,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忍不住小声地议论起来。 “是修灵者吧?” “土灵灵术!” “应该是灵术师。” “你咋知道,万一是灵阵师呢?” “反正,有点厉害!” 擂台上,满头大汗的扇乐看着刘知一对申何求和杨洛一阵猛击,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紧皱着眉头,缓缓后撤,看样子,是准备往擂台下面走了。 刘知一注意到了扇乐的举动,明白了他的意图,便离了申何求和杨洛,施展起了越武步,朝着扇乐冲了过去。 早已应对得精疲力竭的扇乐,看到刘知一冲过来,一点办法都没有,招架了两下,被刘知一直接被打倒在地。 “哟,生死斗还能想下擂台的?”刘知一冷冷地说道。 扇乐哭丧着脸,但是却不吭声了! 刘知一偏过头,看向了申何求和杨洛。 这两人大汗淋漓,喘着粗气,双手双脚都在颤抖,看着倒在地上的扇乐,他们两个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然后很有默契地分散开来,与扇乐隔得远远的,就好像一开始包夹刘知一那样,只是,完全没有任何要发动进攻的意思。 看到这一幕,擂台下方的人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怎么不动了啊?” “杨洛,你真是开了灵智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搞笑的生死斗!” “今天真的是值了!” 刘知一面无表情,狠下心来,朝着扇乐的手上又敲了一棍,又问道:“还请杀手吗?” 扇乐坐在地上,惨叫了一声,但却昂着头,揣着手。 刘知一又朝着他的脚上连续打了好几棍,将扇乐打得在地上滚来滚去,只恨不能把脚也揣进怀里。 扇乐的反应又惹得台下众人笑声不断。 “这个人也是开了灵智的!” “肚子都给我笑疼了!” “太聪明了!知道刘知一不打要害,他就不护着头,反而护着手脚。” 刘知一一边打,一边厉声问道:“还请不请杀手?” 扇乐突然放声大哭,喊道:“别打了!别再打了!” 刘知一愣了一下,停了手,问道:“你要认罪吗?” 扇乐似乎是想伸手擦眼泪,但是稍微一动,感觉浑身都疼,又叫了一声,哭得更伤心了,又大声喊道:“我怎么认?你动动脑子,我怎么认?” 刘知一第一次觉得,扇乐这样子,才真是像个十二岁的孩子。 但是看扇乐哭得那么伤心,刘知一突然心又软了,问道:“你说,我还会遇到再青冥帮的杀手吗?” “不会!”扇乐连忙应道,“我跟他们说,遇到你躲远点行吗?可以别打了吗?我去你娘的!” 扇乐说完,哭得更大声了。 刘知一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走向杨洛,问道:“你还想杀我吗?” 杨洛不说话,只是双手双脚不听地颤抖,眼神里面,不再是阴狠,只剩下幽怨。 刘知一暗暗骂了自己一声,又心软,活该受欺负! 但却再也没有动手的兴致了。 “今天,我放过你们三个,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欺凌同学!” 申何求与杨洛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默不作声地捡起了各自的武器收好,随后一瘸一拐地,地朝着扇乐走去。 扇乐抽泣了几声,止住了哭声,伸出颤抖的手,也将寒光铁剑捡了起来,收回剑鞘之中,然后埋着脑袋往擂台边上走。 围观者们嘘声一片。 走到擂台边上时,杨洛和扇乐径直走了下去,但申何求却停下了脚步,平视着擂台下的申无聚。 站在武念生身旁的申无聚,仿佛突然之间苍老了许多。 申无聚的背挺得笔直,但是眉头却轻轻地皱着,眼眶有些湿润,他看向申何求的眼神里面,没有儿子在万众瞩目中被羞辱后,作为父亲应该有的羞愧、埋怨、仇恨和怒其不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申无聚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对申何求柔声道:“结束了,咱们回家吧!” 申何求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父亲教过他的话。 扇乐被打哭的时候,申何求只觉得尴尬,但这会儿,他却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虽然手已经肿了,但申何求却忍着疼痛,将拳头一点一点地握紧,然后,眼睛里仿佛烧成了一片火海。 申何求转过身,看着刘知一。 刘知一脸上没有一丝胜利者该有的笑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申何求伸出手,指着刘知一,大声说道:“刘知一,两年之后,今日之耻,我必堂堂正正地,双倍奉还!” 刘知一愣了愣,随后露出一点点笑容,平静地说道:“好,我会等你!”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四十一章 四海游 申无聚看向了刘知一,脸上竟然是一副有些感激的表情,开口道:“小夫子,明日戌时正,我带申何求,来给你行拜师礼!” 刘知一点点头,道:“好!” 申无聚又朝着武念生拱手行礼,道:“殿下,微臣就先告退了!” 武念生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刘知一,开口道:“希望两年后,能在学府大比上,看到你的成长!” 刘知一又恢复了紧张得像是手都不知道放哪里的样子,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好!” 武念生这便微笑着,带着家眷与那锦衣老者离去。 楚博医开口对刘知一说道:“咱们的切磋,还能继续吧?” 刘知一对楚博医投去了歉意的目光,道:“当然,让你久等了!” “先打坐调息吧!恢复到你最佳的状态!”楚博医那带着一丝邪魅的笑容,却也给了人一种放心的感觉,“一会儿,咱们可要全力以赴啊!” 刘知一笑了起来,道:“好!” 说着,刘知一看向了扇乐和杨洛那一伙人,他们集结之后,便快速地往学府大门走去。想来应该会去租一辆马车,尽快服用丹药后治疗伤势,以免落下病根儿。 刘知一虽然手里从来都是有分寸的,但今天确实也是下了狠手。 卫摇天看出了刘知一的担忧,便说道:“知一,你就放心地打坐调息吧,我们帮你守着!” 刘知一心中温暖,便原地盘坐起来,直接用战劲来做调息。 这期间,有不少围观者,已经选择了转身离开。 有的人脸上是心满意足的表情,也有的人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些失望,还留下来观看的人,倒是不足一半了。 楚博医身旁那个中年男人,注意到刘知一打坐的状态,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 他开口对楚博医问道:“你觉得,他打坐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出汗量有点夸张,整个身体都在轻微地颤抖,似乎在承受着某种剧烈的痛楚!”楚博医仔细地打量着,“肤色有些发红,他的内功,不像是持武劲啊!” 那中年男人点头道:“确实不太可能是第三层甚至第四层的持武劲,他身上有古怪,你不要掉以轻心!” 楚博医皱了皱鼻子,露出自信的笑容,道:“放心吧!”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的刘知一睁开了眼睛,整个人容光焕发,他看着楚博医,说了一句:“久等了,咱们开始吧!” 楚博医走上了擂台,那龇着牙的笑容,还有狂热的眼神,无不透露着他的兴奋。 “你觉得谁会赢?”卫摇天朝着纪山海和朱朝宇问道。 朱朝宇没好气地说道:“那还用说吗?知一要是赢了楚博医,那还不吊打我俩啊?” 纪山海则笑道:“那可说不准!刚才刘知一突破申何求他们三人的时候的身法,你们看清了吗?” 卫摇天撇着嘴,道:“你是说,学府里面的切磋,知一还没用上压箱底的功夫?” 朱朝宇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他能从青冥帮的杀手手里活下来,应该是有的吧?” 纪山海点点头,道:“看就行了!” 擂台上,楚博医已经将背后的那柄长剑拔了出来。 刘知一看向那柄长剑,金色与红色交织,也是一把极为漂亮的长剑。 楚博医介绍道:“这把剑,名叫——食日!” 刘知一将擀面杖轻轻握住,轻声道:“请指教!” 楚博医握剑的手往后一甩,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了刘知一,身法潇洒,白衣猎猎作响。 看到楚博医来势汹汹,速度极快,刘知一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距离刘知一还有丈余的距离时,楚博医那把名叫食日的长剑,缠绕上了赤金色的剑气,朝着刘知一的胸口刺了过去。 刘知一觉得,如果自己硬接的话,说不定这一剑,就能让自己落败。 保险起见,刘知一选择了躲。 于是,刘知一先是左跨一步躲开了楚博医的这一剑,随后又往后一仰,躲开了楚博医的一式横扫,再接着往右一蹬,躲开了楚博医的一式竖劈。 三剑下来,如果说楚博医的攻势如狂风一般,那么刘知一便像是风中柳絮一般,随风而走。 随后,楚博医又连出数剑,却一剑也没能挨上刘知一。 楚博医明白,这便是刘知一在与扇乐那三人战斗的过程中,仅仅使用了一次的身法。现在与自己作战,刘知一对这套轻功,似乎不打算藏着掖着了,哪怕围观者数百人,也完完整整地施展了起来。 楚博医并不着急,而是从容地朝着刘知一递出一剑又一剑,攻势连绵不绝,同时也在细心地观察刘知一的身法,寻找破绽。 而刘知一也已经感受到,楚博医的每一剑里,都蕴含的狂暴的力量。他不打算现在就硬接,直接去分出胜负,而是打算利用“四海游”的轻功,多多观察楚博医的战斗方式。 台下的围观者们已经兴奋了起来,因为刘知一的身法,实在是太漂亮了! 看似是跌跌撞撞,其实每一步都灵巧至极,无论楚博医的剑势如何变化,刘知一总能堪堪躲开。 虽然刘知一险象环生,但是看久了,那身法也给人一种圆融如意的感觉。 “学府里面也没见过他用这套轻功,下次得问问了!”卫摇天很是兴奋的样子,“不老实,我们不问,他还就不说!” 纪山海笑道:“有什么好问的,你就看看,你能不能跟得上他,不就行了?” “不可能!”朱朝宇看得聚精会神,连连摇头,“跟个泥鳅一样,怎么跟啊?估计他要是想躲,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风险很大!能闪开,倒是很好;但万一失误,往往就是在没有防御的情况下遭受重击。”纪山海脸上有些担心的样子,“而且这样使用轻功,不单单是消耗体力和内力,其实对心力的消耗,应该也是有的。” 卫摇天道:“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是凭借本能来闪躲楚博医的攻势,所以才能每一招都闪躲得恰到好处。” 纪山海摇摇头,道:“不像!你仔细看,楚博医的剑招,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他的剑法时急时徐、虚实相生、变化无穷。如果只是凭借本能就能全部躲开,那刘知一得多厉害?我看,他应该还是每时每刻,都在注意着对方的气息,是根据对方的招式,来做反应的。” 朱朝宇看着楚博医的一招一式,也感叹道:“这些学识好的人,都太可怕了!楚博医的剑法,太精妙了!” 千阳民学府这边,百里杰看到刘知一闪转腾挪,打了小半天还没和楚博医对上一招,心生不满,道:“这个‘孤芳自赏’,战斗的方式,真的是让人,想揍他啊!” 陶黑却是一脸崇拜的表情,说道:“你不觉得,他的身法,很漂亮吗?” 骆扬眉也附和道:“对啊,跟跳舞一样!这也太厉害了!我就说博医抓不住他!” 东方玺一脸凝重,说道:“不仅仅是轻功好,我感觉这个刘知一,好像是个修心者。” “怎么看出来的?”百里杰对东方玺的话似乎颇为重视,“他也没用任何心术吧?” 东方玺沉声道:“不是心术。至今为止,博医的每一剑,他都能躲开,这对于专注二字的要求,已经是太高了。他能保持这么长时间且高强度的专注,这份心力,不太可能是一般人能有的。” 骆扬眉似乎很感兴趣,朝着那个中年男人,问了一句:“楚叔叔,您认识他这套轻功吗?” 中年男人摇摇头,道:“名字我不知道,但是他这套轻功的原理,倒是很简单,料敌于先而已。” 正如中年男人所言,刘知一这天武诀第一层的要义,便是观其始知其末,察其气知其实。 轻功如是,棍法亦如是。 天武诀轻功第一层,名为“四海游”。 无论对手以何种招式攻来,随敌游曳。任它惊涛骇浪,习练者似如鱼在水。对手虚虚实实不必理会,身若游鱼,自能趋利避害,遨游四海无阻。 相比越武步这套轻功,“四海游”可谓是大有不同。 越武步的修炼,能有效地提高修炼者的体力、跳跃能力、速度和步幅,也因此,越武步被江湖中人戏称为赶路的轻功。 而“四海游”则并不是强在速度方面,而是强在身法步法的灵巧多变上面。 楚博医也早已发现了刘知一这套轻功的奇妙之处,但他不仅没有被戏耍羞辱的感觉,反而感受到了刘知一对他的重视。 毕竟,刘知一在生死斗中,都没有一直去使用这套轻功。 所以,楚博医越打越兴奋,也没想着要将剑招藏着掖着,他就不信自己真的抓不住刘知一。 在刘知一看来,楚博医确实是一个极为强劲的对手,带给他的压迫力,一点不比纪山海低。 他的剑法极其精妙,招式上诡谲无比,劲道上变幻莫测。 而他连绵不绝的攻势迟迟不见衰减,反而有越打越强的感觉,又可见其内劲雄厚,深不可测。 再加上他的剑气之中,似乎还有着一股灼热而又暴烈的劲道,就像是楚博医第一次和他拳头相撞时,那种炽热的感觉,只是这会儿,这种感觉要强烈得多。 结合朱朝宇的介绍,修魔者所修炼的力量,名为魔息。 而楚博医这位修魔者,所修炼的魔道功法千阳诀,应该还是一门火属性的功法。 刘知一感觉,就算是自己的擀面杖附着上战劲,恐怕也抵挡不了楚博医那炽烈的魔息。 更不用说,楚博医手上那把名叫食日的神兵,明显是一把火属性的利剑,在这样的加持下,刘知一觉得自己的擀面杖,应该很容易被斩断。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四十二章 引水 对于刘知一来说,和楚博医的切磋,最的大意义仍然是检测和磨练自己的各种实力。 其次,就是顺便真实地去感受一下,两年后的学府大比中,可能会遇到的对手的实力,做到心中有数。 最后,刘知一也考虑过,自己学会了天武诀这件事,不会成为秘密。那还不如就在一个盛大的场合里,给这门天品四阶的武学,一个完整展示的机会。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没什么好怕的! 压箱底的本事,当然还是要留一些。 但过分隐藏自己的实力,却只会让自己少了很多突破极限的机会,放慢成长的速度。 毕竟,学府大比八强之中,天之骄子多的是,刘知一并不觉得自己会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是,这一场切磋,是胜是负,确实不是刘知一最在乎的。 而千阳民学府这边就不一样了,对于他们来说,楚博医是整个千阳民学府的门面。 他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被众星捧月。而他如果输了,也会让很多人大失所望。 特别是百里杰。 他和东方玺、陶黑、骆扬眉这三人一样,都和楚博医有着一个约定。 是关于变强的约定,强到可以成为天武典冠军队伍中的一员。 学府大比的战斗方式,是单挑。 但天武典的战斗方式,则是群战——需要五个人为一组。 楚博医对他们说过一句很重要的话——谁都不用等谁,都要拼命地往前跑,去看看新世界,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不要成为互相将就的战友,而要做命中注定的伙伴! 在听到楚博医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就相信,楚博医就是那个天命之子。 所以,他们也在一直拼命地努力着、坚持着,也在互相鞭策着。 如果掉队了,那就连做绿叶的资格都没有了。 楚博医也确实在千阳民学府里,展示出了无与伦比的才华。 他还总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和与众不同的表达方式。 楚博医在听完了百里杰的功法介绍后,便对百里杰说,你的职责是辅助和召唤,听得这位来自于三魂宗的修魂者,一头雾水。 他又对陶黑说,作为命道第二境——趋避境的修命者,他的职责,是纯粹的辅助,最强大的辅助! 而从小在焚心宗长大的东方玺,是一名心道第二境——明道境,以及武道第二境——铁骨境的修炼者,楚博医对他说,他的职责,是控制和输出。 骆扬眉在这三人里,身份是最金贵的,是修仙势力百草山掌门骆轻罗的千金。楚博医对她说,你的定位,是辅助、输出和承伤。 他们都问过楚博医,他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楚博医则说——输出,他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的输出!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楚博医的话,他们都很愿意相信。 之前,楚博医和纪山海的切磋,打了很久,没有分出胜负。 他们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对方是晨曦民学府里毫无争议的最强者。 一旦在学府大比中,楚博医祭出他的诸多法宝,楚博医的赢面应该会更大。 而听卫摇天的介绍,那个所谓的小夫子,只是他们学府实力排名第四的存在,只是学识过人,很有潜力而已。 再加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客栈的店小二,没什么背景,那修炼资源也必然有限,根本就不足为惧了。 但是,看到刘知一在今天,借用楚博医的影响力,去做一件他自己的私事的时候,百里杰对他的观感,就非常糟糕了。 所以,他很难接受,刘知一可以和楚博医打这么久。 “诶,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起到一点辅助的作用了?” 百里杰看着陶黑、东方玺和骆扬眉三人问道。 “瞎胡闹什么,这只是普通的切磋,你插手,那不是让博医丢脸呀?”骆扬眉白了百里杰一眼。 “我肯定不会用魂术啊,咱们,言语辅助,总是合理的吧?你听见之前卫摇天他们,是怎么辅助的了吗?”百里杰嘿嘿一笑,“我觉得有意思,可以试试。” 东方玺一脸无奈,陶黑则是傻傻地愣着,骆扬眉则是懒得再理会他。 “单挑王,加油!”百里杰突然大声喊道,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刘知一听到了百里杰的声音,不明就里,只觉得楚博医这边的朋友,能给自己加油,还真是有气度! 但是,想到对方也是在认真观摩自己和楚博医的切磋,刘知一也觉得,不能再这样一成不变地拖下去了。 真要是打算把楚博医的魔息消耗得所剩无几,也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毕竟,“四海游”这门轻功的消耗,远比越武步要大得多。 也因此,刘知一突然开口道:“楚博医,我准备接招了!” 楚博医放缓了剑势,随后停了下来,一个漂亮的转身,与刘知一相隔两丈而立,笑道:“单论身法,我已经是甘拜下风!” 看到楚博医真诚的样子,并无半点取笑的意味,刘知一觉得有些羞愧,心中也不禁赞叹,这楚博医真是谦逊有礼啊! “希望不会让你失望!”刘知一也真诚地开口道。 “那,我可等不及了!”楚博医脸上再次浮现那有些癫狂的笑容,“这一剑,名叫——朝曦!” 楚博医话音刚落,长剑一撩,一道剑气如金色火焰,划破长空,伴随着清脆悦耳的声音,扫向了刘知一。 刘知一感受到了这道剑气里暴烈无匹的魔息,却也保持着平静的神态,口中轻声吐出两个字:“引水!” 说着,刘知一将一层厚厚的战劲,缠绕在了擀面杖上,随后,不快不慢地挥动了起来。 相比于仁武棍的招式,这一棍确实显得慢了一些,但至少刚好在剑气达到刘知一身前的时候,擀面杖便和这道剑气撞在了一起。 而这一棍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千斤重物在深海之中搅动一般,有倒海之势,所以才慢。 擀面杖与剑气相撞,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随后,这道剑气便随着刘知一擀面杖的一撩,被带向了天空,飞了很高很远,才渐渐消失不见。 “卸力的本事?”楚博医满脸笑意,“有点意思!” 刘知一第一次正面与楚博医的魔息接触,终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火属性魔息的力量。 因为深知楚博医的强大,所以刘知一缠绕在擀面杖上的战劲极为浑厚,饶是如此,将楚博医的这一剑引向天空,擀面杖也差点被斩断,而且,整根擀面杖,也已经有些滚烫了起来。 “接下来,这一剑,你还能卸掉吗?” 楚博医眼睛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右脚往后跨出一步,随后长剑往后一拉,骤然往前刺出一剑,口中念道:“幽阳!” 虽然与刘知一隔了有两丈的距离,但楚博医手中的长剑食日,却被极其厚重的剑气覆盖,顷刻间仿佛变成了一把长有三丈的赤金色巨剑,眼看就要将刘知一吞没其中。 刘知一握紧了擀面杖,向前轻轻一伸,仿佛将擀面杖伸入了滔天火海一般,但随着刘知一手腕一抖,楚博医的剑气便真如火海被搅动了一般,那柄长剑真像是被掀开了,往天上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而楚博医的右手,也被撩得往天上一抬。 刘知一头上冒出了豆粒大小的汗珠,接下了这一剑,他手上的擀面杖竟然已经燃烧了起来。 此时,楚博医的右手已经高高抬起,门户大开,心知不妙。 刘知一见此机会,紧握着已经燃烧起来的擀面杖,施展起了越武步,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楚博医,刺向了他的肋下,这一棍,用的是仁武棍里的“舍身成仁”。 楚博医反应也很快,顺势便往下,朝着刘知一的脑袋劈出一剑,以攻代守。 这是楚博医更喜欢的战斗风格。 若自己肋下真的挨了这一下,那刘知一应该是命都没了。 已经做好了点到为止的打算的楚博医,却突然看到刘知一变了招。 原本刺向自己肋下的擀面杖,突然随着刘知一手腕一挑,变成了戳向自己的手腕。 楚博医不急不忙,右脚抬起往后跃出一步,同时将食日剑往下一压,试图将刘知一手上的擀面杖,直接劈断。 这时,刘知一却突然左脚一蹬,往右跨出一步,将擀面杖收回,直接避开了楚博医压下来的这一剑。 楚博医又朝着刘知一轻轻地刺出一剑,同时身形再往后撤,动作轻灵。 刘知一腰上发力一旋,右脚脚尖一点,左脚却是往左迈出了一步,右脚再用力一蹬,竟然以更快的速度,往左前方突去!同时右手拳心向上,手中的擀面杖顺势轻轻一划,人已出现在了楚博医的左后方。 楚博医本就处于极速后撤之中,随着刘知一的擀面杖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划了一下,竟然就控制不住身体,倒飞了出去。 情急之中,楚博医反手一扫,但这一剑还未扫出,便被刘知一以擀面杖的尾端,反手一砸,砸在了自己的手肘上,直接将楚博医的招式打断。 随后左手一掌,轻轻拍在了楚博医的腰间,楚博医被刘知一轻轻一推,身体又往另一侧飘去,虽然在空中调整了重心,随后稳稳地落地,却也没掩饰住一脸的惊愕。 只听“嘶”的一声,刘知一将连尾端也快烧起来的擀面杖扔在了地上,一脸心痛的表情。 楚博医反应过来,轻声道:“我输了!” 刘知一咧嘴一笑,道:“未必,继续打下去的话,应该是我输!”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四十三章 四海枯 楚博医脸上没有什么遗憾的样子,微笑着问道:“你那是什么棍法?” 刘知一应道:“天武诀。” 楚博医想了想,问道:“天品武学?” 刘知一点点头,道:“天品四阶。” “有点意思!”楚博医半开玩笑似的,“有空教教我?” 刘知一愣了一下,道:“你那剑法这么厉害,还需要学棍法吗?” 楚博医笑道:“不愿意啊?哈哈!” “愿意!”刘知一想了想,狡黠一笑。 楚博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后说道:“行!那就说定了!” “诶!”刘知一还想问问楚博医什么时候找自己,但看到他已经转身走下了擂台,便不再询问。 反正,该来的时候,就会来的吧。 围观者们看到楚博医就这样走下擂台,不少人发出了叹息声,渐渐离开。 而千阳民学府这边,众多学生看着楚博医,脸色复杂。 “切!”百里杰看着楚博医,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少殿主,上了你这条贼船,你可不能让它翻啊!” “还有两年呢!”楚博医放声大笑,“要是没有这样的对手,那也太无趣了!” 众人转身离开。 楚博医和那个气质不凡的中年男人,走在最前面。 中年男人笑着,语气轻松地问道:“今天,你觉得有什么收获?” 楚博医笑容绽放,丝毫没有气馁的样子,回答道:“我,还不够强啊!” “哈哈!” 中年男人大笑起来,良久,摇了摇头,说道:“你如果能从他身上学到一成的本事,你的野心,应该就能实现了。” 楚博医脸上一贯优雅的笑容渐渐消失,抬起头看着那个中年男人,面色凝重,道:“我的野心,只需要学他一成的本事?你是在羞辱我吗?” 中年男人摇着头哈哈大笑,道:“当然不是,不过,你确实可以和他多接触一下,没有坏处。至于是为什么,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楚博医眉头舒展,随后,嘴角翘起,道:“我正有此意!” 擂台上,晨曦民学府的那群学生,已经将刘知一围了起来。 “知一,你不老实呀!”卫摇天第一个冲上擂台,拍着刘知一的肩膀,“在学府从来没用过这套武功,还玩儿深藏不露了!说,练成多久了?” 刘知一讪笑着,答道:“就一个月!” “不行,我得找你切磋切磋了!”朱朝宇假装一副失意的样子,“虽然我知道,我应该打不过你了!” 刘知一很难应对这种场面,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咱俩和他切磋是必须的!”卫摇天拍了拍朱朝宇的肩膀,眼睛看向纪山海,“但他现在的目标,肯定已经不是我俩了,对吧?山海?” 纪山海轻声地笑着,不搭理卫摇天,却对刘知一说道:“别听这两混蛋在这儿给你灌迷魂汤,他俩可从来都不愿意输给你的!” 卫摇天被拆穿,一脸不情愿地样子,嘟囔道:“别挑拨离间啊!” 朱朝宇指着纪山海,一脸嫌弃地说道:“那你愿意输给知一啊?” “反正,知一,我和朝宇,这两个月肯定是会加大修炼的强度了!就以你今天这表现来看吧,我们现在是打不过你的!”卫摇天说这话时,看了眼朱朝宇。 “是的!”朱朝宇连连点头。 “所以呢,我们也就先不和你切磋了,免得你骄傲!哈哈!”卫摇天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兴奋,“但是,两个月后,那可就说不准了!山海说得没错,我俩可是不会给你碾压我们的机会的!所以,不在学府这两个月,你也别松懈啊!” “嗯!”刘知一点着头,心里觉得很温暖,很幸福。 一直以来,刘知一都没有选择加入朝天帮。 因为,刘知一总觉得做一件事情,是需要能说服自己的意义的,在他看来,学生之间这样的拉帮结派,多少有点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嫌疑。但是,纪山海、卫摇天和朱朝宇,对他的关心却是发自内心的。 刘知一只觉得无以为报,也只能想着在为他们解答问题的时候,更加用心。 “小夫子!” 凌逸飞突然插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今天,谢谢你!” 刘知一愣了愣,看到这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同学,此时眼睛湿润地对自己道谢,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没……没关系!” 梅晓冉和胡庆宝也异口同声地道了一声谢,随后,学生们的道谢声,此起彼伏了起来。 刘知一皱着眉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凌逸飞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又开口说道:“我想,他们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一直以来,我们都被小冥帮的人欺凌,有时候会找我们要钱,有时候使唤我们做这做那,我们根本就不敢吭声!” 胡庆宝也鼓足了勇气,说道:“是啊!不管找谁帮忙,帮得了一次,帮不了我们一辈子!” 梅晓冉则开口道:“我们,没有那个心气和他们斗,但是,今天看到你为我们发声,说出了我们心里的话,我们,真的很感激你!” 其他的学生也开始陆陆续续地说起了心里话。 而朝天帮那一伙学生,却有些沉默了。 他们之中,很多人是不堪欺辱,所以才加入了朝天帮,但是还有一些学生,他们连加入朝天帮的勇气都没有。 这些学生们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好一会儿。 刘知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气氛变得有些低沉起来。 卫摇天看大家说得差不多了,又将手搭在刘知一肩膀上,总结道:“同学一场,都是缘分。小冥帮那伙人,就是心智不全!觉得不欺负别人,就展示不出他们的与众不同。反正小夫子今天也说了,小冥帮那三人,他管了。那小冥帮的其他人,我们朝天帮就管了!需要帮助的时候,说一声!你们不说,我们不知道,也没办法多管闲事!” 众人点头称是。 又聊了几句,眼看天色不早,众人一一道别。 而纪山海他们三个,却坚持要送刘知一回家,或者至少送刘知一进城。 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再一个人走,他们不放心。 刘知一拗不过他们,只得答应。 从擂台下来,刘知一看到了赵知洛和辜玥鸿,互相打了招呼,倒是也没多说别的什么话。 但是众人走到青山民学府的门口时,却看见有十几个学生拦在了那里。 为首一人,身穿黑色锦衣,脚上绑了一把匕首,左手戴着一只手套,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容貌俊朗,两眼黑得发亮,也是十二三岁的样子,打扮上却像是江湖中人了。 走近一看,这人脸上有个小小的十字型的刀疤,神色中尽是凶戾。 “站住!”黑衣少年用阴鸷的眼神看着刘知一,随后,又扫视向朝天帮这一伙人。 卫摇天脸色凝重,没有了平日里嬉笑的样子,问道:“陈二,你要做什么?” 被称作陈二那人,看都没看卫摇天一眼,走到刘知一身前,身子微微前倾,像是要将脸贴到刘知一脸上一样,眼睛盯着刘知一,像是要把刘知一看透一般。 面对这明显是在挑衅的举动,刘知一眼睛睁大,一脸严肃地看着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的表情似乎从疑惑变成了玩味。 “我不想,再看到你在青山民学府,大吼大叫!要打架,滚出去打,记住了吗?”黑衣少年声音不大,仿佛没有什么情绪,说得很慢,但是嘴里有些不好闻的味道。 “好!”刘知一简单地回应,面容平静。 黑衣少年指了指刘知一,转身离开,他身后那十几个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卫摇天似乎在强忍着怒气,而朱朝宇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纪山海则风轻云淡,脸上还有淡淡的笑容。 “走啦!”纪山海,开口提醒道。 走出学府大门,刘知一突然听到了一阵铃铛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去,是一个身着青衿的少年,他腰间佩戴着一柄长剑,手里拿着一个铜色的铃铛。 他们知道,这是那个今天参加了学府大比的三学年的学长,晨曦民学府的。 只是看了一眼,众人没有停下脚步。 那个学生却突然开口,说道:“扇乐不会再找青冥帮的人杀你,但不代表,青冥帮就怕了你了。” “你什么意思?”卫摇天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刘知一按住了卫摇天,轻声道:“没关系,我可以应付。” 说完,刘知一朝他问道:“你是青冥帮的人吗?” 那个学生笑了起来,道:“以后会是。” “你还想说什么?”刘知一冷冷地问道。 “只是想提醒你!”那个学生收起了手里的铃铛,“走路看路,睡觉关窗!” 刘知一不再理会,转身即走。 纪山海三人也跟了上去。 “知一!”朱朝宇有些担忧。 “没关系!”刘知一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防着他们,就当是锻炼心力了。夫子们总说江湖险恶,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对!”卫摇天也开口道,“难道还怕了这些龟孙子不成?不过,那个陈二,你最好还是不要得罪。” 刘知一点点头,道:“能不得罪人,我尽量都不得罪。” “你不打算问问,他的情况?”卫摇天小声道。 刘知一眼看四周人还多,便道:“还是算了,万一得罪人,不好!” 众人上了官道,走得不慢,一路上,确实也看到了不少人对刘知一指指点点。 走了小半天,路上人不多了,卫摇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就问刘知一是怎么做到把楚博医的剑气卸掉,又是怎么打断楚博医的剑招的。 刘知一解释了一番。 那是天武诀第一层里的棍法——“四海枯”。 里面只有两招。 一招引水,察敌攻势,牵其力如翻搅浩瀚深海。 一招断流,料敌机先,断其势于将起未起之时。 敌力如水,断其流,引之用,取之尽,用之竭。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四十四章 孝而不顺 卫摇天的古木掌法里,也有类似效果的招式,因此刘知一说完,卫摇天便懂了。 卫摇天对那套名为“四海游”的轻功是最感兴趣的,便问刘知一能不能把轻功教给他。 刘知一大大方方地将一本天武诀的手抄本拿了出来。 卫摇天只看了几句话,便觉得头昏脑涨,遂又将手抄本还给了刘知一,说自己还是专精于古木掌法算了。 朱朝宇也心痒痒,拿着手抄本看了一小会儿,虽然也觉得晦涩难懂,却还是强撑着,不料没撑多久,心里的恶心烦闷就愈加浓厚,竟然忍不住干呕了起来,这才说再也不看了。 而纪山海接过去以后,看了好一会儿时间,才觉得有些不适,虽然看不懂,但情况却比卫摇天和朱朝宇好多了。 刘知一看这情况,便让纪山海收起来,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还可以再切磋交流。 纪山海也不推辞,只是感叹,刘知一可真算得上一等一的大方之人了。 刘知一却说,也不是对谁都大方,却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真正的感谢,放在心里,落在实处。说多了,反而生分。 这是以前刘知一给卫摇天解答文课上的疑惑时,卫摇天说过的一句话。 第二天,学府大比的比武更加激烈了,刘知一也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大比结束,从青山民学府离开的时候,朝天帮这一伙人似乎都闲着没事了,又坚持要送刘知一回家。 一路上,刘知一也确实看到有一些陌生人,在盯着他们这一伙人看,眼神并不友善。 刘知一也不免有些心烦。 而路上,纪山海给了刘知一一根短棍,说是他和卫摇天、朱朝宇的学费。 如果刘知一不收下,一来天武诀的手抄本,纪山海不要了,二来他们三人,以后也不好意思再向刘知一请教什么问题了。 刘知一手里摩挲着这根短棍,见其通体黑色,长有两尺三,宽有两指,虽然是木棍,但硬度却远胜铁棍,韧性更是恰到好处。重量也是介于桃红软木棍与铁棍之间。 刘知一喜欢得不得了,虽然知道肯定价值不菲,但终究是没有推辞,只想着若有机会,再还他们这份恩情便是了。 他给这根木棍,起名为墨竹。 回到寻常客栈,刘知一早早地协助厨子,收拾好了厨房。 今晚也没有了客人,刘知一便又将大堂打扫了一遍,随后便在大堂里静坐,脑中温习着这一天应该温习的内容,顺便等着申无聚和申何求。 不料申无聚还未到,督律司的缉捕使却先到了。 陈明安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热闹,知道刘知一得罪了青冥帮的人,忍不住又给了刘知一几巴掌。 督律司来的缉捕使,自称姓常。 毕竟是军爷,陈明安还是让刘知一倒了碗茶水,让常姓缉捕使坐着说。 常姓缉捕使告诉刘知一,李青稞的案子,审理到最后,仍然是没有招供。虽然督律司的人都不相信李青稞是无辜的,但苦于没有证据,确实也无法将他送进牢房。 但是由于李青稞是犯禁者,虽然手筋脚筋被刘知一挑断,但也不会影响到刘知一。 只是,青冥帮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督律司会派人将李青稞送回青冥帮,并且给予青冥帮警告,也会不定期地留意青冥帮晨曦分舵的动向。 但刘知一还是需要自己对自己的安全负责,特别是不要去人烟稀少的地方,更不要轻信生人。 常姓缉捕使,又给刘知一交代了好多东西,絮絮叨叨,刘知一心里已经是很感激。 本来,他也没有指望能审理出个什么结果。 在常姓缉捕刚走出寻常客栈的大门不久,督律使大人申无聚,便带着他的公子,来到了寻常客栈。 陈明安虽然脾气暴躁,但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看到申无聚进了客栈,也好好地招呼了一声,又听申无聚说了一遍来意后,还是让刘知一再去倒了两碗茶水。 刘知一想了想,倒了三碗出来。 申何求虽然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还是在申无聚的指导下,请刘知一坐在一条板凳上,随后走到刘知一身前,端起了一碗茶水,递给了刘知一,叫了一声:“夫子,请喝茶!” 刘知一百感交集,将那一碗茶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随后,申无聚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双手递给了刘知一,道:“夫子,这是我的学费!” 刘知一接了过来,道:“好,我收下了。” 看到申无聚似乎也没有多余的话想说,刘知一便道:“申何求,既然做了我的学生,那我先把我的规矩,说给你听。两年时间里,你有什么问题,我知无不答,言无不尽,但仅限在学府之中,寻常客栈是我姨母做生意的地方,她不喜欢我事情多,所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用来这里找我。平日里,有什么疑惑,我不在时,你可以记录在纸上,见到我了再问,免得连想问什么,都忘记了。今天要说的,就是这些。” 申何求淡淡地应道:“好!” 申无聚看着陈明安板着脸,也不知道是针对谁,也没打算多留在这里一会儿,便道:“那,小夫子。我和何求,就先走了。” 刘知一点点头。 陈明安却笑了起来,开口道:“两文钱的茶水钱,就不用给了,这次就当我们请客!” 申无聚愣了一下,随后带着一脸愠色,掏出了一点碎银子,递给了陈明安,道:“不用找了。” 陈明安笑逐颜开,道:“大人慢走,没事多来坐坐,我们客栈的酒菜物美价廉!” 眼看着申无聚和申何求走远,陈明安问刘知一道:“他们给你的那个盒子,是什么?” 刘知一似乎早有心理准备,道:“提升功力的丹药!” 陈明安看到刘知一手上已经空空如也,冷笑一声,道:“拿出来。” 刘知一开口问道:“拿出来做什么?” 陈明安便伸手作势要搜刘知一的身了,开口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拿去卖钱不行吗?” 刘知一退后了一步,说道:“我马上就要吃!” 陈明安大声吼道:“吃什么吃?老娘供你吃穿还不够?拿来先给我看看!” 刘知一却认真说道:“我得罪了青冥帮的人,如果不靠这样的丹药提升实力,我很可能死在外面!” 陈明安冷哼一声,大声吼道:“你要死就去死!不用老娘!老娘找你要个丹药,你都舍不得,养你有什么用?” 听到陈明安的怒吼声,独孤耀已经从二楼的主卧里走了出来,一边下楼梯,一边骂道:“闹什么闹?刘知一你又皮痒了吗?” 刘知一从袖子里拿出了申何求给他的那个小盒子,打开一看,确实和从学府那里拿到的聚灵丹一模一样。 陈明安正准备接,却见刘知一伸出手,拿起丹药,迅速地吞了下去。 陈明安给了刘知一一巴掌! 刘知一站得笔直,挨了这一巴掌。 随后,刘知一说道:“我会孝顺你和姨父,但我想活下来!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请你原谅我,没有按你说的做!” 陈明安怒不可遏,劈头盖脸地朝着刘知一打去,刘知一岿然不动。 陈明安一会儿骂刘知一不孝顺,不知好歹,一会儿骂独孤耀四体不勤,屁事不管,一会儿又骂起申无聚,当个大官,拜师礼这么简单和寒碜。 刘知一心里却很兴奋——做个孝而不顺的人,原来可以这么开心。 夜深人静过后,刘知一反锁了房门,才准备开始心道的坐修,消化药力。 短时间内连吃两颗聚灵丹,刘知一也不知道药效会衰减多少。 他今天刚好请教过卫摇天他们,这一类丹药的事情。 据说,能提升一个月的功力的丹药,基本上都是属于一阶的丹药,聚灵丹是最常见的一种,除了聚灵丹以外,起码还有十几种不同的丹药。 很多宗门,都会尽可能准备更多不同类型的功力提升类丹药,在合适的时候,给想要尽心竭力培养的天骄服用。 这一类丹药都需要天材地宝,更需要厉害的炼药师,一颗一阶的功力提升类的丹药,根据稀有程度的不同,价格在几十两银子到几百两银子不等。 刘知一倒是没想到聚灵丹这么便宜。 一颗聚灵丹,不考虑瞒天大梦诀,也可以提升自己半层左右的境界,竟然是这样的价格。 卫摇天则白了刘知一一眼,说谁告诉你一颗聚灵丹就能提升半层境界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修炼速度一样快吗?很多人修炼的速度或许连你的一成都达不到,吃得再多也没用,只是暴殄天物。 丹药这种东西,虽然多多益善,但是吃得越多,效果也就越差,就算是生拉硬拽上了第三境,往往也后继乏力。 而到了第三境甚至第四境,一阶丹药的作用,就已经不是很明显了。 但是,学府大比里能拿到八强的学生,谁的修炼速度都不会慢,所以一颗能提升一年功力的三阳丹,对大多数处于第二境的学生来说,都是非常有用的,甚至可以说,有没有这颗丹药,就决定了他们在天武典中的名次,继而决定了未来的成就。 刘知一这才算是搞明白了,对于怎么搞丹药这件事,刘知一更上心了。 前两天服用了聚灵丹后,刘知一的心道境界就已经在第二境第三层的巅峰了,修炼了一会儿四经,刘知一的心道便直接突破到了明道境第四层。 瞒天大梦诀,不仅翻倍了心道修炼的进度,也将第四层境界提升时,心力的提升也翻倍了。 再有几天,应该就能突破到明道境第五层了。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四十五章 镇魂铃 学府大比进行到第四天的时候,便已经开启了八强战,今天一共打了六场,八进四四场,四进二两场。 不出意外的话,第五天就只剩下两场战斗,一场冠亚军之战,一场三四名之战,然后就是颁奖典礼。 在那之后,各个江湖势力,就可以开始针对这参加学府大比的三十二个学生,开始他们招募动作了。 特别是那些在学府大比中有出色表现,同时又不是出身于名门大宗的学生,在未来几天,会有无数江湖的势力,登门拜访。 而很多江湖势力,也会在学府逗留几天,招募那些没有参加学府大比的众多学生们,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出路。 经过了一天的观摩学习,刘知一收获满满。 按照这两天的惯例,刘知一还是准备和朝天帮那一伙人结伴回家,一路上,卫摇天呼朋引伴,和太叔长乐那一伙人碰到了一起,看上去,他们还是挺熟的,便一起往学府大门处边走边聊。 一路上,都是卫摇天和太叔长乐聊得最多,卫摇天提到太叔长乐没看到刘知一和楚博医的切磋,有点可惜。 太叔长乐解释前天那时候,他在看他一个兄长的切磋。 太叔长乐倒是没有提出要和刘知一切磋,刘知一虽然有些心痒痒,但是也不好过于主动地提出来。 走到学府大门处,刘知一又看到了楚博医和一群人在聊着什么,兴高采烈的样子。 卫摇天高声呼喊,和楚博医打了声招呼,楚博医回应了一下,目光停留在刘知一身上。刘知一举起手挥了一下,楚博医则笑了起来,指了指刘知一,又回过头和他身边那些人聊了起来。 而刘知一和太叔长乐这两拨人,刚走出学府大门,又听到了一阵铃铛的声音。 那个使用镇魂铃的学长,似乎就是在等着刘知一,而在他身边,还有几个穿着青衿的三学年学生。 或许是看刘知一这几天都与人结伴同行,而学府大比明天就会彻底结束,估计是等不到刘知一落单了,他便不想再等了。 刘知一一脸警惕地看着那个学长。 这一次,那个学长径直走了过来,看了纪山海和太叔长乐这一伙人一眼,说道:“我找刘知一有点事,你们先走吧!” 卫摇天呵呵一声,道:“你是不是对你自己有什么误解?我们是你想支开就能支开的?” 太叔长乐也笑道:“这不就是输给我们学府杨恩驷的那个人吗?叫什么来着,涂羽豹是吧?” 涂羽豹面色凝重,晨曦民学府的朝天帮,他自然已经有耳闻了,而面前这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看上去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茬。 故作镇定,涂羽豹又把目光落回刘知一身上,开口道:“我找你切磋!” 刘知一平静地说道:“我不接!” 涂羽豹左手握紧了手里的铃铛,右手按在腰间的刀把上,一脸不悦地骂道:“孬种,正大光明的切磋,你都不敢接?” 卫摇天见此,不客气地回怼道:“涂羽豹,你一个连学府八强都进不了的废物,有什么资格骂别人孬种?” 涂羽豹转头看了卫摇天一眼,不打算搭理,又对刘知一开口问道:“你就只会躲在别人身后吗,孬种?” 卫摇天又骂道:“你要不是那个破铃铛,三十二进十六你都打不过,还代表晨曦民学府出战,一个二轮游的学府之耻!” 涂羽豹皱着眉头,看着卫摇天,说道:“关你屁事!” 卫摇天笑道:“你这么想打,可以!但你一个牛高马大的三学年的,找一个一学年的单挑,我觉得不太公平。不如,你单挑我们四个?” 涂羽豹强忍着怒气,别过头不看卫摇天,又朝着刘知一吼道:“孬种,你觉得你能躲多久?老子堂堂正正地找你切磋你都不愿意,逼我们玩阴的是吧?” 刘知一突然开口道:“和你切磋有什么好处?” 涂羽豹愣了下,骂道:“要什么好处?” 刘知一笑了起来,道:“你不就是仗着年纪大几岁,想揍我吗?要是把我打伤了,还耽误我修炼,我当然不接受啊。除非,你可以拿出一点有诚意的彩头,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涂羽豹冷笑道:“你要赌多少钱?” 刘知一摇摇头,道:“不是赌钱,你输了,镇魂铃解除认主,给我。而我,就不主动认输,直到你觉得打到够,如何?” 涂羽豹骂道:“这叫赌吗?你输了就只是挨揍,我输了我要给你一个价值几百两银子的法宝?” “不愿意就让开,我认输了!”刘知一说完就往旁边走了去。 涂羽豹再次拦在了刘知一身前,说道:“你想要它,可以,但是先说好,切磋的过程中,我是要用它的!” 刘知一点点头,道:“可以!” 涂羽豹道:“那就去青山民学府找个擂台!” 刘知一犹豫了一下,道:“不去青山民学府了,我们在外面找个地方!” 涂羽豹笑道:“我就是要当众揍你,你还想找个偏僻地方?” 太叔长乐则提议道:“没事,听他的,咱们就去校场!” 刘知一皱了皱眉头,说道:“陈二前两天交代过,让我别再用他们擂台。” 太叔长乐却直接拉着刘知一就往回走,道:“青山民学府又不是陈二开的,你听他的做什么?有我在,没事!” 刘知一小声道:“我没必要和他作对啊?” 太叔长乐似乎有些生气,道:“我说了,有我在,没事!你看不起我?” 刘知一有些尴尬,卫摇天又勾住了刘知一的脖子,开口道:“长乐说得对,管他丫的!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不等刘知一说什么,卫摇天又招呼着楚博医,道:“博医,有个三学年的家伙找知一单挑了,你要不要来看?” 楚博医转过头,笑了起来,道:“必须的!” 说着,几拨人便来到了最靠近学府大门的一个校场,找了一个擂台。 这次围观的人倒是不算多,不过,有些陌生的学生看到有人聚在一起,也跟着过来看热闹了。 太叔长乐也是个不怕事的,站在擂台中间,对刘知一和涂羽豹说道:“我就当裁判了啊!既然不是生死斗,那规则还是要有的!如果涂羽豹被打出擂台或者主动认输,就算输。但刘知一不能主动认输,也不能离开擂台,这样说,公平吧?” 涂羽豹点点头。 太叔长乐又朝着围观的人解释道:“这个涂羽豹说好了,如果输给刘知一,就把他那铃铛法宝送给刘知一,大家作证啊!” 说完,太叔长乐走到刘知一身旁,小声耳语道:“小心他认输之前,自毁法宝。” 刘知一点了点头,小声道:“多谢提醒。” 太叔长乐笑呵呵地走下擂台。 涂羽豹便摊开了左手,念道:“起!” 只见他手里的镇魂铃金光大放,缓缓升起,悬浮在了涂羽豹头顶上方一丈左右的位置。 顷刻之间,那个镇魂铃就开始晃动了起来,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与在涂羽豹手中摇晃时,声音又有些不同。 刘知一顿时感觉到心府受到了一点点冲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悲戚的情绪,在心中开始涌动起来。 他再次确定了,这个镇魂铃,就是可以发动类似心术的攻击。 刘知一心里也好奇,也不知道这个法宝能持续多久,效用到底能有多强。 他所修炼的五门第三境的心术,倒是恰好没有这种制造悲戚的情绪的。 细细感受这股莫名其妙的悲戚情绪,刘知一发现,它似乎在牵动着自己去想起与刘继道、陈明悦分别的痛苦,好在刘知一发现这样的影响,还算在自己的把控之中。 心府还未失守,但刘知一也想速战速决。 涂羽豹拔出了一柄柳叶刀,一招孝武刀里的“大杖则走”,直接劈向了刘知一的脑袋。 刘知一不敢大意,直接用上了““四海枯””的招式,用墨竹轻轻地缠上了涂羽豹的柳叶刀。 但是,自己变慢了! 这是刘知一非常清晰的一个感受。 刘知一稳住心神,尝试着去适应身体反应变慢后的节奏。 刀棍相接,刘知一立刻感受到了涂羽豹那不输于楚博医的雄浑内劲。 但区别在于,涂羽豹的内劲应该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持武劲,但已经是第四层的持武劲了。 而楚博医的内劲,则是来自于千阳诀的魔息,不仅浑厚,而且还有暴烈无匹的灼烧能力。 从这点来看,涂羽豹并不能依靠力量和内劲,对刘知一形成压倒性的优势,毕竟因为身道和瞒天大梦诀的存在,刘知一的肉身强度和内劲等身体机能,是远胜于同境界的修武者的。 虽然,如果是硬拼,刘知一只使用第二层的持武劲,是拼不过的。但“四海枯”的“引水”,在卸力和借力打力的方面有极大的功效,以至于可以让刘知一与涂羽豹这样的对手,做一番周旋。 但是涂羽豹脸上那兴奋的表情,让刘知一觉得对方或许没这么简单。 一招过后,涂羽豹又接连施展起了孝武刀中的不同的招式,刀气纵横,霸道绝伦。 和申何求的孝武刀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虽然涂羽豹目前为止的每一刀,都在刘知一“四海枯”的棍法里,如泥牛入海。 但是,刘知一却感觉到心府所受到的冲击越来越大,便也明白了镇魂铃心术侵袭的效果,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增强。 也就是自己的反应,还在持续地变慢。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四十六章 悲伤是一种罪 围观者们都是见过涂羽豹的镇魂铃的功效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看到刘知一现在的表现,还是有些吃惊。 刘知一的一招一式,确实是越来越迟钝了,但却还是没有输掉一招半式。 要不是刘知一眉头紧锁,或许都会有人觉得刘知一没有受到镇魂铃的影响。 之前,杨恩驷能赢了涂羽豹,靠的就是战斗一开始,便使出了压倒性的力量,一招制胜。 而刘知一这样拖下去,明显局势会越来越不利于他。 也因此,卫摇天心里还是涌起了一丝担忧,小声地念叨道:“我本来以为知一有办法应对那个铃铛的!” 朱朝宇也小声说道:“他现在的反应越来越迟钝了!” “别担心!”纪山海看了看跟着涂羽豹的那几个学生,沉声道,“对面似乎比我们还着急!” 卫摇天和朱朝宇看向那几个三学年的学生,确实发现那几个人也是一脸忧愁地议论着什么。 “镇魂铃效果变弱了?” “不可能!” “那你觉得,那小子受到了多少影响?” “肯定很大,现在这情况,只能说明他的武道境界,可能比羽豹还高!” “怎么可能,白饭都比他多吃几年!” “反正那小子已经中招了,越往后打越吃亏!” 此时,刘知一的心府之中,仿佛有一朵巨大的阴云笼罩,而且还在缓缓下压。 心魔有些萎靡不振。 心神怔怔地看着心魔,不知所措。 刘知一只得疯狂地催动着心力,想让心神去抚慰心魔,但收效甚微。 心府之中,不断响起心魔沉重的叹息声。 而擂台上,涂羽豹却越来越兴奋,一开始,刘知一在镇魂铃启动之后的反应,确实让他很吃惊。 但既然生效了,只要打的时间越久,自己就会越有优势。 刘知一小心地用“引水”牵引着涂羽豹的攻势,不敢贸然地使用“断流”来打断他的招式,因为“断流”的使用,也是非常讲究时机的,稍有差池,反而会让自己身陷险境。 刘知一的心力从来没有能像现在这样,在战斗中尽情地消耗,虽然感受得到心府之中那朵阴云还在不断扩大,但是自己磅礴的心力储备,却也让刘知一并不慌乱,还能有精力去仔细感受镇魂铃对自己的影响。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算是刘知一第二次抵御心术类的攻击。 第一次,是遇上方南言。 先是被噤声,随后又直接被弄得昏睡了过去,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毕竟,方南言可是第四境的修心者。 而这一战,也算是给了刘知一一个检测自己心力,在战斗中到底有多强的机会。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有傲慢的陈明安,有暴怒的独孤耀,有和蔼的刘继道,有温柔的陈明悦,还有慈祥的刘良元,安静的方梧桐。 但是,那些和蔼的、温柔的、慈祥的、安静的人,却不在身边了。 美好的东西,如果放在过去,就容易让人更加悲伤。 而突然,刘知一看到了原本温柔的陈明悦,也陷入了深深的悲戚之中。 刘知一内心的悲戚更加强烈了起来,怎么解救陈明悦?这是在他得知自己的身世那个夜里,翻来覆去也没想明白的问题。 越是设身处地,刘知一越觉得绝望。 陈明悦,她的丈夫刘继道,离开了。 她唯一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在身边。 她偶尔能听到的,孩子的消息,也是被她的姐姐和姐夫添油加醋,扭曲事实的坏消息。 不知道,她对自己的人生,该是有多失望啊! 脑海中又浮现她说过的那句话——娘可没你想得那么柔弱,娘一个人,不靠你,也不靠你爹,不靠任何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这,是最后的倔强吧。 刘知一不知道怎么解救陈明悦,只是回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想明白的一个道理。 悲伤是一种罪,没有人喜欢戴罪之身。 因为,一个悲伤的人,会让身边的人感受到压力。 如果你的悲伤是撕裂人生的那种,那么看你的人,心里也可能会绝望,因为——你已经没救了。 你会让所有人,都想躲开。 这就是悲伤的罪! 所以,刘知一只能告诉自己,不要悲伤,要阳光明媚起来,只有这样,能让陈明悦宽慰一点。 在他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刘知一就已经学会在好不容易见到陈明悦的时候,没心没肺地笑,表现得无忧无虑了。 而这一刻,《十厄经》里的很多文字,突然让刘知一豁然开朗。 这个世界,就是有那么多灾厄、阴暗、丑恶的啊! 所以,才要拼命地去寻找和守护美好,才能有勇气和力量,去面对这个残忍的世界! 想到这里,刘知一的心府之中顿时清明了起来。 心神抬起了头,不再因为头上的阴云而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就让它,在那儿吧。 随后,心神走向了心魔,将手放在了心魔的肩膀上。 手掌,很温暖。 心魔归于平静。 刘知一感受到了,自己的心道,正式突破到了明道境第五层! 仿佛是突然睁开了眼睛一般,刘知一握紧了墨竹,在招架住柳叶刀过后,一招滑打,将墨竹沿着柳叶刀,滑向了涂羽豹的手。 涂羽豹“咦”了一声,察觉到不对,将柳叶刀往回抽并往下压,同时往后撤出了一步,化解了刘知一的这一招。 半空中,涂羽豹的镇魂铃还在晃动着,铃铛的声音变化无穷。 刘知一突然静止不动了,浑身颤抖了起来。 他疯狂地催动着第三层的持武劲,忍受着身体的剧痛,已经为接下来的一招,做好了准备。 而看到正在蓄力的刘知一不再动弹,涂羽豹却从刚才的惊疑,变成了狂喜。 在他看来,刘知一现在应该已经完全沉溺在悲戚的情绪中了。 如果是这样,他不仅反应会慢得吓人,甚至连抵抗的想法都可能不会有了。 涂羽豹却也不敢大意,柳叶刀上缠绕着持武劲,一招“乌鸟私情”斩向了刘知一的胸膛。 刀气厚重磅礴,但是却不算锋利。 看得出来,涂羽豹手底下还是有些分寸的。 这一刀,刘知一如果挨了,外伤虽浅,但内伤却一定会极为深重。 要不了命,但很折磨人。 不料,刘知一短棍一挥,涂羽豹便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劲道自柳叶刀上传来,仿佛要将自己拉扯过去。 涂羽豹心惊不已。 柳叶刀脱手了。 刘知一挥舞着墨竹,柳叶刀便被墨竹挑着,旋转了起来。 涂羽豹看着刘知一,他眉头舒展,眼神清澈,哪里还有半点受到镇魂铃影响的样子。 突然,刘知一将墨竹朝着半空中一甩,柳叶刀如飞刀一般,直接飞向了半空中仍在晃动着的镇魂铃。 涂羽豹本来还在想,是不是镇魂铃失效了,看到刘知一竟然打算毁掉自己的法宝,或许是想让自己遭受反噬,便连忙使出了一记勇武拳中的“匹马一麾”,拳劲凌空砸向了急速飞向镇魂铃的柳叶刀。 而刘知一将柳叶刀甩向镇魂铃过后,已经欺身而上,在柳叶刀被击飞的同时,刘知一的墨竹,也已经戳在了涂羽豹的肩胛骨上。 涂羽豹倒飞出去,摔落向了擂台外边。 “好!”太叔长乐看着飞向自己这边的涂羽豹,赶紧闪开,任由涂羽豹落在了自己的脚下,“你还真是个耿直人!” 涂羽豹捂着右肩,连忙起身,看向台上,刘知一已经高高跃起,一把将镇魂铃抓到了手中。 一脸羞愤,涂羽豹回味着太叔长乐那句话,问道:“你什么意思?” 太叔长乐呵呵一笑,朝着涂羽豹伸出了大拇指,道:“知道镇魂铃马上要归刘知一了,还舍不得镇魂铃被打烂,真有成人之美!” 涂羽豹愣在原地。 太叔长乐大声说道:“我宣布,刘知一赢了!现在,镇魂铃属于刘知一了!” 朝天帮一伙人欢呼起来,围在刘知一身旁。 而千阳民学府那边,楚博医也忍不住说了一句:“真有意思。” 刘知一拿着镇魂铃跳下了擂台,开口对涂羽豹说道:“按照约定,你解除认主吧。” 涂羽豹恨恨地看着刘知一,不说话。 太叔长乐提醒道:“你要是先解除了认主,再毁掉镇魂铃,刘知一倒是只能拿到个破烂。但是现在,你如果不解除认主,刘知一将镇魂铃打烂,你不仅要遭受反噬之苦,还会背上背信弃义的小人的名声!” 涂羽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一旁捡起了柳叶刀,极不甘心地走向刘知一。 刘知一拿着镇魂铃的手摊开,伸向了涂羽豹。 涂羽豹划破指尖,手指一弹,一滴血飞向了镇魂铃,口里念念有词。 镇魂铃轻轻颤动了一下。 涂羽豹开口道:“解除了。” 楚博医走了过来,看着刘知一手上的镇魂铃,开口道:“这法宝,是无主状态了!” 刘知一点点头,将镇魂铃放入了怀中。 跟着涂羽豹那几个学生怯怯地走了过来,看着涂羽豹,涂羽豹更觉羞愧,埋下头便急匆匆地走了。 楚博医饶有兴致地看着刘知一,道:“你刚才是真想打烂它?” 刘知一摇摇头,道:“我赌他舍不得,但如果他真的不管,打烂了也就打烂了。” 说话间,一个身着黑衣的学生笑嘻嘻地靠了过来,道:“刘知一,恭喜啊,赢了这么个好东西!” 他身后还有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学生,有点眼熟。 刘知一不认识他,尴尬一笑道:“多谢!” 那黑衣学生笑道:“你借用我们青山民学府的擂台,赌了这么大一场,不给庄家点钱,怕是说不过去吧?” 刘知一这才想起,这群学生,好像是那天跟着陈二的那些人。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四十七章 疯狗 太叔长乐讥笑道:“洪阙,你这小瘪三!青山民学府是你家开的?” 那黑衣学生偏过头,叹了口气,道:“太叔长乐啊,胳膊肘都往外拐咯!看来,你是想和我们不杀帮翻脸啊?” 太叔长乐嘿嘿一笑,似乎已经准备动手。 刘知一赶紧拦住了太叔长乐,开口道:“我自己的事儿,你别掺和!” 那黑衣学生看到太叔长乐的反应,脸色大变,朝着身后说了一声:“叫人!” 另一个学生便一溜烟跑了。 楚博医轻声一笑,对刘知一道:“没事儿,咱们等着!” 卫摇天也拍了拍刘知一肩膀,看着那个叫洪阙的黑衣学生,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大声说道:“让他叫,大声点叫!” 刘知一皱着眉头,看向了围在身旁的众人,一脸严肃地说道:“山海,摇天,朝宇,还有太叔长乐,楚博医,接下来,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不要管我!否则,我会当作你们是在故意给我惹麻烦。” 楚博医哼笑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刘知一。 太叔长乐似乎也觉得很有趣,笑了起来。 刘知一看了洪阙一眼,眼里流露出丝毫不带掩饰的鄙夷,轻声道:“我走了。” 洪阙睁大了眼睛,骂道:“想跑?” 刘知一不理会,踏步向前。 “拦住他!”洪阙手一挥,身边的学生便排成了一字,挡在了刘知一身前。 刘知一冷冷地道了一声:“让!” 洪阙朝着刘知一吐了一口唾沫。 刘知一身形一晃,躲了开去,一个转身出现在洪阙身前,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瞪着洪阙。 洪阙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一步。 人墙露出了缝隙,刘知一又一个闪身,从洪阙这拨人中间穿了过去。 洪阙反应过来,“呛”的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便向刘知一劈砍过去。 而刘知一已经迈开了越武步,急速地朝着学府大门处跑去。 洪阙一刀不中,见刘知一要逃,大喊了一声:“追!” 几个人便朝着刘知一追了过去。 留下一大群围观者,愣在原地。 卫摇天朝着纪山海问道:“知一这是要干啥?我怎么看不懂呢?” 朱朝宇也一脸疑惑,道:“他是要一个人跟不杀帮开战吗?” 纪山海想了想,道:“或许,他根本不怕开战。但是,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楚博医哈哈大笑,摇着头说道:“这个人,真是个神经病啊!” 一群人听着楚博医的话,摸不着头脑。 卫摇天问道:“神经病?那是什么病?” 楚博医笑道:“疯子的意思!” “可不是吗?”卫摇天深以为然,“他还真是‘刘疯子’!” 太叔长乐则开口说道:“我也看不懂,你们说,他是怕事,还是不怕事?” 纪山海开口道:“他怕事,但更怕给别人惹事。你啊,还真是给他挖了个坑!” 太叔长乐脸色立马不好看了,说道:“那我这就去把这坑填上!” 说完,朝着他身边那几个同学招了下手,一群人便朝着学府大门走去。 纪山海则提醒道:“刘知一很轴,你最好不要先动手!否则,他真不会领情!” 太叔长乐也不回头,扬了扬手,道:“行,我知道!我就去看看!” 楚博医也对百里杰等人说道:“咱们也去看看!” 卫摇天深吸一口气,道:“终于要和不杀帮干仗了啊!” 纪山海叹了一口气,道:“早晚都有这么一天,走吧!小夫子这方面,从来都不让人省心啊!” 说着,朝天帮这一伙人也动身了。 刘知一的越武步虽然还只是第三层,但速度却快得让人吃惊。 洪阙的越武步早已经第四层了,竟然死活追不上刘知一,不禁有些懊恼,一边追,一边对路上认识的人喊道:“拦住他!” 跟随着他的那几个学生,也已经拔出了刀来,大声呼喝着“砍死他”、“别跑”、“你死定了”一类的话。 刘知一并没有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极致,尽管脚上还有长期绑缚着的沙袋,但是目前看来,真要想甩开洪阙这伙人,他还是有信心的。 只是,他一边跑,一边还留心着四周的情况。 在他前方,不少人已经驻足观看,很明显有很多人都是很戒备地在看着被追打的刘知一。 刘知一对这些人便多了几分提防。 果不其然,刘知一跑到他们身前时,这些人冷不丁地便出手了。 刘知一施展起四海游的轻功,灵巧地躲开,速度略有降低,但一击不中的众人,却乱作一团。 刘知一和他们的距离,反而又多拉开了一些。 眼看快要跑到学府大门口,已经有四五拨人试图拦住他了,但也都被刘知一避开了去。 跑出学府大门,刘知一往身后一看,起码有二三十个人在追他。 刘知一深感无奈,只得调整好呼吸,保持着和这些人十来丈的距离,尽量保存体力。 上了官道过后,原本好好地走在路上的一些学生,看到洪阙领着几十人在追刘知一,也时有突然挡在刘知一前面,试图拦住刘知一的,刘知一早有防范,倒是没出什么意外。 而这些人也就加入了追逐刘知一的队伍,人越来越多,只是有些人速度慢些,已经落后了不少。 面对这锲而不舍的一群人,刘知一不得不感慨,这不杀帮还真是一个规模巨大,凝聚力极强的帮派啊! 第一次遇到这样规模的追打,刘知一既不想将太叔长乐、楚博医、纪山海他们牵扯进来,演变成大战,也不可能把这些人带到寻常客栈去,他只能先尝试着,多消耗消耗他们那过剩的精力,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消停一点,半路选择放弃。 在刘知一看来,这些人就是闲得没事,必须得找点事儿。 跑出了四五里路,刘知一仍然呼吸均匀绵长,显得很是轻松。 而洪阙那伙人里,跑在最后面的一些人,已经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看得出来,这群人里面,洪阙的脚力是最好的,但他也没有冒进,独自冲在最前面。只是引领着这一大群人,紧紧地跟着刘知一。 突然,洪阙大喊了一声:“老大!” 听到洪阙这一嗓子,刘知一心道不妙,看向官道前方,有四五个学生正走在一起。 当他们转过头来时,刘知一立刻注意到了其中与众不同的一个人。 那人约莫十二三岁,身着布衣,长着凶神恶煞的一张脸,算不上俊朗,还有些狰狞。 布衣少年眼神很犀利,仿佛是要将什么刺穿一般,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黑色的刻刀,看上去非常贵重的样子。 看到刘知一奔跑过来,布衣少年咧开嘴,露出了洁白又整齐的一排牙齿,随后举起了刻刀,突然出手,凌空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小小的刻刀,画出了两道长有丈余的刀气,交叉着压向了刘知一,封死了刘知一前进的道路。 本来就在往前疾冲的刘知一避无可避,只得用墨竹使出了“四海枯”中的“引水”,自上而下压出了一棍。 但是,这两道刀气之强,实在是大大地出乎了刘知一的预料。 墨竹与刀气相接,刘知一的墨竹再难挥动分毫,整个人立刻被阻挡了下来。 刘知一双手握紧墨竹,棍劲与刀气激烈地撞击着,官道上,刘知一身旁仿佛刮起了一阵妖风,以刘知一为圆心,地面上的尘土都被一扫而空。 而刘知一似乎还在被这两道刀气往后推去。 刘知一咬紧牙关,持续地输出着战劲,终于,刘知一低喝一声,墨竹往下一压,将这两道刀气牵引到了地面上。 修建官道的岩石原本坚硬无比,但此刻也被这两道刀气划出了一个浅浅的凹痕。 刘知一停下了脚步,朝着那个布衣少年问道:“你是陈打?” 布衣少年笑道:“对!” 他身旁的几个少年,双手抱于胸前,看着眼前的这个清瘦少年,也是面带微笑。 刘知一身后,洪阙等人终于放慢了脚步,阴沉着脸,走向刘知一。 他们手里有各式各样的武器,有的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刘知一叹了口气,小心戒备。 布衣少年问道:“你干啥了,怎么得罪了他们这群疯狗啊?” 刘知一被布衣少年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这个不杀帮的帮主,怎么说自己的帮众是疯狗呢? 想了想,刘知一开口道:“被疯狗追的人,怎么说得清楚疯狗是在想什么呢?” 洪阙也听到了陈打说这句话,不仅没有生气,原本阴沉的脸反而兴奋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得累了,一张脸通红,叫道:“汪!汪汪!” 一群人兴奋地大笑。 洪阙开口说道:“二哥说了,让你打架滚出去打,你把我们二哥的话当成什么了?” 说话间,洪阙带着的这几十个人,已经将刘知一已经团团围了起来。 刘知一沉默不语。 洪阙走到了布衣少年身旁,继续说道:“他今天在学府里面和涂羽豹切磋,把他的镇魂铃赢了。” 布衣少年笑了笑,问道:“说啊,你把陈二的话当成什么了?” 刘知一摇摇头,道:“疯狗叫啊,还能是什么呢?” 布衣少年哈哈大笑,道:“说得好!那疯狗朝你叫,你该怎么办呢?” “能躲远点,就躲远点。”刘知一应道。 “现在躲不掉了!”布衣少年一脸惋惜的样子,“怎么办呢?” “那我就要问问养这群疯狗的人,这疯狗还管不管得住?”刘知一沉声问道。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四十八章 流云 布衣少年饶有兴致地看着刘知一,问道:“要是管不住呢?”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刘知一无奈地笑了一声,“你们手里的刀,明晃晃的,路也被你们堵得水泄不通,我的小命,好像受到威胁了呀!” 布衣少年那凶恶的脸上尽是笑意,道:“那又如何?” “我想,拔刀的人,应该早就做好了被砍的准备吧?”刘知一脸色归于平静,“向我出手的人,最好有这个觉悟。” “有道理,很多年前,我也面临过和你此刻相似的境遇。”布衣少年点点头,“嗯……还更凶险些!” 刘知一有些惊讶,却也面不改色,问道:“然后呢?” “我说,谁敢拦我,我弄死谁!”布衣少年将手中的刻刀晃动起来,“然后,没过多久,褴褛帮就变成不杀帮了。” “给我讲这些做什么?”刘知一问道。 “队伍大了,不好带啊!”布衣少年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刘知一,而是朝着洪阙问道,“想好了,要动手?” 洪阙愣了愣,道:“我听老大的!” 布衣少年似乎有些犯愁,说道:“我就怕,谁敢拦他,他就弄死谁。然后,没过多久,不杀帮也没了!你看看他,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洪阙看着陈打,满脸的苦楚,道:“老大,你的意思是放了他吗?” 布衣少年叹了口气,道:“你说你们,追都追到了这里,我要是就这么把他放了,你们还不造反吗?” “别这样啊,老大!”洪阙一脸委屈的样子,“我们哪里敢造反啊?” 洪阙朝着身边的人到处看,似乎是在求援,他带的那一伙人,都是一脸无辜的样子,却没人吱声了。 而布衣少年身边那几人,却似乎在忍着笑。 看着布衣少年那难辨真假的笑容,洪阙有些崩溃,说道:“老大,你到底想干嘛,你就直接说呀!你别让我猜啊,我哪儿能猜到啊!” 布衣少年哈哈大笑。 “老大,你别老这样折磨我们行吗?咱们是不是要放?”洪阙胆战心惊的样子,想了想,又看着刘知一怒吼道,“你他娘的愣着干什么?” 刘知一莫名其妙,道:“那我该干什么?” 洪阙大声吼道:“滚啊!” “谁说让他滚了?”布衣少年脸上的笑容消失。 洪阙脚一软,都快跪下了,道:“老大,那是要请他‘走’吗?” “我们帮派名字是啥?”布衣少年一脸严肃地问道。 “不杀帮!”洪阙赶紧回应。 “不杀!不杀!”布衣少年说着,用力地拍打了洪阙脑袋两下,“明白吗?杀人的话,还叫不杀帮吗?” “不叫,不叫!”洪阙连连应道,“所以呢?” “所以,只要不杀他,让他长长记性,还是可以的!”布衣少年嘴角翘起。 洪阙脸上露出谄媚的笑,道:“那老大,我们动手吗?” 布衣少年骂道:“你们皮痒痒了不是?看不出来这是个狠人吗?你们是不是想被打伤,然后讹老子医药费?” 洪阙心领神会,终于放松下来,笑着说道:“不敢不敢!” 刘知一心生警惕,手中的墨竹握得更紧了,开口说道:“想打伤我,再让我任由你们摆布吗?” 布衣少年摇摇头,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咱们不杀帮,不是好欺负的!” 刘知一偏了偏头,不可置信地问道:“啥?欺负?谁欺负你们不杀帮了?我可至今没有对你们的人动手过!” 布衣少年转头朝着洪阙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洪阙想了想,道:“是真的!” 布衣少年又挥手打了洪阙脑袋一下,不轻不重,骂道:“尽给老子惹事!” 随后,布衣少年看向刘知一,说道:“那就让你知道,以后,也别想着找人来欺负我们不杀帮!因为,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话音刚落,布衣少年将刻刀换到了左手,身上气势暴涨,白光莹莹,惊得身旁的洪阙等人连连后退。 “要出手了!” “老大!” “可以大饱眼福了!” “真的是激动人心的时刻啊!” 不杀帮的众人,统统都兴奋了起来,但是也都是在连连后退,特别是刘知一身后那些人,用溃逃来形容也不为过。 刘知一虽然对布衣少年的话莫名其妙,正有无数的话想追问,但是,布衣少年身上那催动到极致的内力,已经昭示着他要出手了,刘知一只得进入了戒备的状态,仔细感受着四周气息的变化。 蓄势待发的布衣少年,并没有急躁地冲过来,而是缓缓地走向了刘知一。 刘知一想了想,缓缓后退,与布衣少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看到这一幕,不杀帮的众人都惊呆了,纷纷开骂。 “这他娘的还能退?” “太怂了吧?” “要退到什么时候?” “你他娘的站住!” 众人虽然是在叫骂,但是却也跟着刘知一在往后退。 刘知一这样的选择,自然是有他的考虑。 刚才陈打劈出的那两刀,明显不是国武八学的招式,到底是什么,刘知一无从得知。甚至,陈打修炼的到底是不是武道,刘知一也不敢确定。 但是,对方既然决定出手,那在战斗中,对方的每一种选择都应该是为了获胜。 就像自己的战劲,如果要使用第三层的话,那也是需要蓄力的。 而对方提前催动内力,也像是一种蓄力。 那就说明,对方想要使用的,是威力极大的一招。 而且,或许是因为某种原因,只能在近距离使用,并不能远程施放或高速突袭,所以才会选择缓缓逼近自己。 既然不是公平切磋,更没有什么擂台的限制,刘知一觉得,自己大可不必顺着对方的心意来,哪怕浪费对面一些内力,也是好的。 倒退了十来步后,布衣少年周身白光消散,开口道:“有点小聪明!既然如此,还是接我这一刀吧!” 说完,陈打举起了手中的刻刀,骤然加速,扑向了刘知一,速度极快。 刘知一感受到,或许,连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身法,都没有眼前这个布衣少年快。 如果只是用身法闪躲,反而会很危险! 仓促之中,刘知一选择了正面迎战。 陈打手中那短短的刻刀刺向了刘知一的咽喉,黑色的刻刀上,闪耀着妖异的光芒。 一寸短一寸险,刘知一不敢贸然以四海枯的棍法缠斗,只能先自右往左扫出一棍,用上了一招仁武棍里的“一视同仁”,试图逼退布衣少年,同时自己也往后跃出一步。 一道棍劲如水波荡漾,逼向了布衣少年。 而布衣少年身形骤然放慢,同时收回了刺向刘知一咽喉的那一刀,变作轻轻往斜下方一劈,一道锋利之极的刀气劈了出来,动作行云流水。 在刘知一棍劲的阻挡下,那道刀气只是稍稍一迟,便将刘知一的棍劲斩断,残余的刀气乘风破浪般劈向了刘知一。 正在后退的刘知一已知不敌,好在那一招“一视同仁”也算是收招完毕,便用握着墨竹的右手,顺势反手一砸,以墨竹的尾端砸出一棍。 那一往无前的刀气,倒是也被砸散了几分。 而刘知一,也已经无奈地用战劲护住心脉,生生地挨了这一刀。 最先感受到这刀气之锋利的,是刘知一的手掌,随后便是自己的右臂、右肩、胸膛、左腹,这些地方都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随后,刘知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丈余。 官道上,烟尘四起。 刘知一控制着重心,落地时却还是一个站立不稳,左膝跪地,左掌撑在了地面上,抬起头,看着布衣少年,眼里不屈。 陈打那凶恶的脸上笑意盈盈,手上又开始把玩起了他那把黑色的刻刀,似乎已经没有了再出手的打算。 败了。 败得干净利落。 布衣少年走向了刘知一,蹲了下来,轻声道:“知道厉害了吧?” 刘知一做了决定,如果布衣少年打算挟制自己,那自己便也要铤而走险了! 布衣少年却站了起来,说道:“走吧!以后碰到不杀帮的人,记得今天的不杀之恩!” 刘知一有些惊讶,原来,陈打还真的对自己没有杀心,甚至连废了自己的打算都没有! 最开始,刘知一的考虑也是,只要不去人烟稀少的地方,不杀帮搞得阵仗越大,越不可能下杀手。 但是,当这些人将官道围了个水泄不通的时候,刘知一意识到,那厚厚的人墙里,也有可能是光天化日之下的“隐秘角落”,在那见不得光的地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但现在看来,或许他们还是没把握,一定不会走漏消息。 刘知一艰难地站了起来,却看到布衣少年抬起头来,看着天上,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同时,刘知一也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似乎在由远及近的声音。 “陈打——啊……” 刘知一忍不住回头一看,十来丈的高空之中,一个人影,由小变大,如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正飞速地落向不杀帮的人群。 不杀帮的众人有些看得呆了。 突然,也不知道是谁叫骂了起来。 “会被砸死的!” 这才有一些人反应了过来,赶紧往官道两边逃去。 而被这一幕震惊得愣在了原地的十来个人,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持着一杆长枪的高大少年,已经砸了下来。 “砰”的一声! 终于在最后关头,不杀帮众人伴随着惊声尖叫躲开,总算没被那高大少年踩踏到,但也都被一股巨力震飞,摔落到官道两边。 而落地过后,还止不住前冲之势的高大少年,在官道上面,滑行着撞向了刘知一和陈打。 陈打眉头皱了起来。 刘知一看清楚了,这从天而降的人,是太叔长乐。 “闪开啊!”太叔长乐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刘知一忍受着身体的剧痛,赶紧往边上退了几步。 看着刹不住脚的太叔长乐如一头猛牛一般,撞向了矮他一头的陈打,刘知一不禁担忧了起来。 陈打再次气势暴涨,浑身上下,都萦绕起了淡淡的白光。 他要出招了! 刘知一猜得出来,陈打应该是要使用一开始打算对自己用的那招了。 “小心!” 刘知一忍不住大声提醒太叔长乐,却看到太叔长乐喜笑颜开。 而身旁的陈打,眉头也舒展开来,带着笑意,刻刀轻轻一抛,左手接住,随后又轻声吐出了两个字:“流云!”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四十九章 宣战 只见陈打伸出了右手的食指,高与肩平,弯曲着手肘,轻轻往前点了一下。 那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只是为了轻轻按压什么东西一下。 这个发力的方式,实在是有些诡异。 但是,他那食指上,白光凝聚,璀璨至极,这便已经昭示了这一指的不同凡响。 而太叔长乐双手持枪,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借着往前滑行的趋势,捅出了一枪,枪尖直指陈打那白光闪耀的食指。 只听“叮”的一声,太叔长乐的枪尖,仿佛是刺在了铜墙铁壁上面。 枪尖与指尖触碰,陈打的手指上迸发出不可逼视的光芒,两人身周狂风大作。 与两人离得最近的刘知一,顿时感觉到了极强的两股内劲扑面而来,赶紧施展起了战劲,护住周身,双脚不再抓地,任由这两股巨力将自己掀飞,跌落到了官道之外的田埂里。 再抬头看时,太叔长乐手里的长枪,已经弯曲得像是一把硬弓,似乎随时都要绷断一般。 面对陈打那看似柔弱无力的一指,长枪的枪尖竟然在陈打食指的阻挡下,再难前进分毫。 而太叔长乐身体也腾空了起来,双手略微放松了枪杆,任由长枪从手中往后滑去,那柄长枪失去了太叔长乐的抓握,顿时重新绷直。 太叔长乐同时抬起了左脚,踹向了陈打的脸庞。 陈打左手的刻刀举了起来,直接扎向了太叔长乐踹出的这一脚。 而太叔长乐的脚上,也缠绕着极为浑厚凝实的内劲,陈打的刻刀与之相撞,伴随着内劲激烈碰撞产生的巨大声响和滚滚气浪,太叔长乐的身体也被击退了一些。 随后,太叔长乐也像是借着被刻刀击退的力量,身体往右旋转的同时,将右手往后一探,恰好握住了被陈打击退的长枪的枪头,整个人旋转了一圈,长枪的枪杆往右一扫,像是使用长鞭一样,用尾端扫击向了陈打的脸庞。 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至极。 陈打则再次将右手的食指点向了太叔长乐长枪的尾端。 只听“砰”的一声,刚刚往右旋转了一圈,扫出一枪的太叔长乐,又被陈打这一指将长枪弹回。 太叔长乐往左旋转了几圈,才将力道卸下,收回长枪,稳稳地落地。 两人的这番交手,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面,但其精彩程度,在刘知一看来已经不弱于三学年的八强之战。 陈打那可怕的力量,和太叔长乐那妖孽般的技巧,都让刘知一叹为观止。 而此时,落地后的太叔长乐,一张脸胀得通红,没有了一丝的笑容。 他将长枪重新立于身旁,手脚都在轻微地颤抖。 在发现陈打的力量远超自己的想象的时候,他的几次出招,已经将卸力的技巧运用到了自己可以做到的极致。 如果不是“龙吟枪”里攻守兼备的“龙潜于海”这一招,太叔长乐的掌握已经算是炉火纯青,或许就不是只受一点内伤的下场了。 太叔长乐很失落,虽然他才只用了一招,但是他知道,陈打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自己如果还想再打下去,便已经算是不知好歹了。 现在的落败,还算体面。 “打不过你,我认输。” 太叔长乐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 布衣少年身上的气势消散,哼笑一声,没有搭理太叔长乐,目光投向了田间小路上正极速奔跑过来的几个人,以及官道上,正在火速赶来的一群人。 陈打轻声叹道:“事儿大咯!” “太叔长乐,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洪阙看着颓丧的太叔长乐,想到他刚才还想对自己动手,就气不过,“这下翅膀断了吧?” 太叔长乐瞪眼看向洪阙,似乎已经准备要发作。 陈打转过身,看着洪阙骂道:“能不能少给老子惹点事儿?” 洪阙讪笑着,手指指向官道一旁的田间小路,说道:“是,是!但是,老大,二哥来了!今天这事儿,怕是小不了了!” 陈打无奈地叹了口气。 刘知一走到太叔长乐身旁,问道:“没事儿吧?” 太叔长乐摇摇头,道:“死不了。” 刘知一着急地说道:“我也打不过陈打,但他没为难我,我们走吧!” 太叔长乐看着气势汹汹走过来的黑衣少年,冷笑道:“走不走,是我的事,我又不是为你而来!” 刘知一无言以对,顺着太叔长乐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个脸上有个十字刀疤的黑衣少年——陈二。 而官道上,朝天帮、千阳民学府,还有跟着太叔长乐的那一伙人,也已经朝这边赶过来了。 事情,似乎还是闹大了。 这是刘知一最不愿意看到的。 陈二走上了官道,径直走向了刘知一,眼神凶狠。 刘知一再次对太叔长乐交代道:“你走,我的事儿,你别再管了!” 太叔长乐无动于衷。 陈二走到了刘知一跟前,几乎贴着刘知一的脸,低声骂道:“老子说过的话,你当成什么了?” 刘知一沉默不语。 陈二怒吼道:“老子问你话呢!老子说过的话,你当成什么了?” 又闻到了陈二嘴里那难闻的味道,刘知一眼睛直直地看着陈二,一字一顿地说道:“疯狗叫!”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了。 太叔长乐不可思议地看着刘知一,脸上的表情从震惊逐渐变成了兴奋,随后拍手大笑,道:“好!哈哈!说得好!刘知一,你有种!” 陈打捂住了额头,说道:“我怎么看不透这小子呢?” 其他所有的不杀帮帮众,包括洪阙在内,都已经震惊到了,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有些心悸地看着陈二。 良久,才有人小声道:“会出人命吧!” 陈二瞪大了那双黑得发亮,却又无比凶戾的眼睛,怒极反笑,道:“很好!” 话音刚落,陈二那只带着黑色手套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了刘知一的胸口。 刘知一立刻施展起了“四海游”的轻功,一个转身,堪堪躲开了陈二的这一抓。 随后,陈二拳脚频出,并顺势拔出了绑在脚上的一把匕首。 几招过后,刘知一虽然总是堪堪避开了陈二的攻势,却也发现了,陈二已经有了可以捕捉到自己的趋势。 这个人,似乎并不比陈打的实力弱。 “住手!” 伴随着响亮的喝止声,纪山海已经冲了过来,一式简简单单的“大勇若怯”打向了陈二,显然已经是第四层的声势。 纪山海留给了陈二反应的时间,正专心致志打算抓住刘知一的陈二,极不耐烦,但也只得先应对起了纪山海,匕首刺向了纪山海的拳头。 又一股巨大的气浪,将太叔长乐和刘知一都震退了几步。 纪山海与陈二僵持在了一起,看情况,似乎是不分上下,但都还没有使出全力。 “纪山海,是吧?”陈二龇着牙,恶狠狠地说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纪山海笑着说道:“如果一炷香以后,我还没死,你就是条狗,如何?” 陈二闻言,极为凶戾的气息在他的一声叱骂之中,仿佛给周围的众人,带来了刺骨的冰寒。 而纪山海却不以为意。 刘知一平静地开口道:“疯狗啊,真是能叫!山海,打狗的事儿,你别掺和。我自己来!” 寂然无声的景象再次出现,仿佛所有人的心跳声都能听见了。 纪山海心中震惊,陈二更是惊怒交加,两人同时加大了内劲的输出。 激烈碰撞的内劲炸裂开来,两人都退后了几步,似乎还是没分高下。 纪山海心惊的是,以小夫子的脾性,断然不会做什么没有把握的事情。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到底是为什么,敢于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陈二呢? 纪山海想不通,赶过来的卫摇天与朱朝宇,也不太明白。 陈二也恢复了几分冷静,重新审视起了刘知一,他不禁问自己,这小子敢于如此嚣张的底气,是什么? “哈哈!牛大了!”楚博医的大笑声传来,“刘知一,我是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刘知一啊!” 陈打捂着他那张凶恶的脸,摇头叹息道:“刘知一啊,我可是想放了你的啊!” 说话间,几波人马已经汇聚到了一起。 陈二对刘知一说道:“你今天死不了,不代表你以后死不了。” 纪山海打岔道:“你不是说,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吗?” 陈二怒不可遏,道:“老子,说到,做到!” 刘知一朝着众人大声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都散了,没必要因为我,在这里浪费时间!” 陈二冷笑一声,道:“你可以走,把镇魂铃留下。” 刘知一没看陈二,而是看向纪山海、太叔长乐和楚博医,继续说道:“对付这条疯狗,我一个人就够了,没你们的事!” 纪山海笑道:“我们朝天帮,只是单纯地想跟不杀帮宣战,跟你刘知一,没半毛钱关系!” 太叔长乐面带微笑,笑道:“我也是,早看他们帮里几个小瘪三不顺眼了。” 楚博医则是笑而不语。 陈二冷笑一声,道:“很好,纪山海、太叔长乐,还有你,刘知一!对我们不杀帮宣战的人,就别想轻易解脱了啊!”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五十章 恐惧 刘知一无奈地看着纪山海和太叔长乐,叹了口气。随后,他从怀里拿出了镇魂铃,摇了起来,一边往后退,一边对着陈二说道:“陈二,你不是想要镇魂铃吗?来拿啊!” 那姿态,简直像极了拿根肉骨头逗狗。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只听得到刘知一的镇魂铃“叮铃铃”的响声,随后,人群中发出了阵阵笑声。 纪山海捂着肚子笑道:“陈二,想要吗?去咬住啊!” 陈二怒不可遏,瞪了纪山海一眼,说道:“你记住今天!”说完,转过身,反手握着匕首,满脸杀意地冲向了刘知一。 而刘知一也转过身,开始了狂奔。 路过陈打身边的时候,刘知一看到了陈打在捂脸偷笑。 陈二对着陈打喊了一句:“那些人交给你了!” 陈打放下了捂脸的手,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走向了纪山海、太叔长乐那两拨人。 “你们现在,是打算一起上,灭了我们不杀帮?”陈打边走边笑着问道。 纪山海收起笑容,道:“灭?灭不了!你们不杀帮上千人呢,我们又没有陈二的那种手段,怎么灭?” 卫摇天看着陈打,也说道:“你别搞得好像是我们在挑事儿一样,行吗?今天这事儿谁挑起来的,难道你们不知道?” 太叔长乐也开口道:“你们帮里的小瘪三们,我确实是看不惯,也没办法惯着了,你们要打,我随时奉陪!” 陈打哈哈一笑,也不回头,又探头看向在后面笑着看热闹的楚博医,问道:“千阳殿的公子哥,今天来这儿,又是什么打算呢?” 楚博医摸着下巴,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啊?我就一守法者,又不敢把谁谁谁弄得突然就失踪了!我只是来确保一下,刘知一不会突然失踪了。” 陈打点点头,笑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知道,你们其实都是奔着那小子来的。那这样,咱们先跟过去看看,也免得一会儿真搞得血淋淋的。那小子一心想会会陈二,咱也没必要非得拦着,对不对?” 众人对于陈打这样和和气气的姿态似乎并没有很诧异,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好像是也没有理由拒绝陈打的提议。 陈打接着说道:“你们要是真想试试我们不杀帮的底子,咱们改天约个时间,切磋较量一下!没必要现在在这儿把官道堵得死死的。万一挡了什么大人物的道,人家抬抬手就把咱们灭了,到哪儿说理去?” 楚博医笑道:“这陈老大不愧是一帮之主啊,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陈打咧嘴一笑,却又是满脸凶相,道:“少殿主说笑了!我们就一群抱团取暖的无根野草,都是些小人物。可比不得你们有天武国十强修士坐镇的千阳殿!” 楚博医摇着头,笑而不语。 陈打招了招手,对一开始跟着他的那几个人交代道:“你们几个,招呼着兄弟们,别闹事,我和他们几个聊聊。” 随后,几拨人马不慌不忙地行走在官道上,一起朝着已经跑在了前面的陈二和刘知一走去。 陈打则和纪山海、太叔长乐、楚博医三人并肩而行,走在众人的最前方,边走边聊,倒像是朋友一般。 官道上,刘知一已经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但却无法甩开陈二,眼看着陈二已经快要追上自己,刘知一骤然停下脚步,用墨竹使了个“回马枪”,戳向了陈二的胸膛。 陈二一个筋斗,高高地从刘知一头顶越过,稳稳落地,挡在了刘知一的前路上。 “我真的很好奇,你这样的人,为什么敢挑衅我?”陈二倒握着匕首,嘴角上扬,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刘知一回敬道:“你这样的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敢挑衅我呢?” “我遇到过不少像你这样自信的人!”陈二的笑容变得狰狞起来,“但是,你知道他们失踪以后,去了哪里了吗?” 刘知一平静地问道:“你敢告诉我?” “不不不!”陈二笑得很是兴奋,“不久的将来,你就会知道了!这些人全家的男女老少,可都是不一样的哦!” 刘知一冷笑一声,瞳孔变成了摄人心魄的红色,凝视着缓缓走向自己的陈二,又用完全不同于平日里的低沉嗓音说道:“像你这样,总是喜欢恐吓他人的人,也该品尝一下,恐惧的滋味了!” 听到刘知一的话,霎时间,陈二停下了脚步,瞳孔骤然放大。 紧接着,他的呼吸猛然加快,也变得极不顺畅起来。 他心跳的声音,仿佛在急促地敲打着自己的耳朵。 刘知一用低沉又带着些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是要有多没文化,才敢像你这样傲慢啊!” 陈二皱着眉头,面色通红,死死地盯着刘知一,张大着嘴巴。 突然,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连手中的匕首,也滑落在地。 “你应该庆幸,我还不知道,你让那些失踪的人去了哪里。否则,我或许愿意,变成一个犯禁者!”刘知一的声音冰冷无情。 听完了这句话,陈二双手抱住了头颅,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喊叫。 这时,刘知一的瞳孔恢复成了棕色,浑身因为全力催动着第三层持武劲的战劲,而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随后,刘知一往前跃出一步,在空中一个转身,反手用墨竹扫出了一棍,狠狠地打在了陈二右手的手腕上。 陈二手腕瞬间碎裂,同时脸颊也被手掌撞击到,像是被自己打了个小小的耳光。随后,陈二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向了官道一旁,掉进了水田里面,没了动静。 不远处,见到了这一幕的陈打,愣在了原地,他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陈二,被一个自己刚刚轻而易举地击败的人,轻而易举地击败了。 并且,在陈二被击败之前,似乎向刘知一下跪了,这更是陈打无法想象的事情。 陈打咽了口唾沫,阴沉着脸,快步地向前。 纪山海、卫摇天和朱朝宇放心不下,越过陈打,奔向了刘知一。 而不杀帮的众人,大多数都已经跳下了官道,直接朝着陈二所在的地方跑去。 “二哥!” “二当家!” “他肯定是用了什么法宝!” “刘知一,你死定了!” 纪山海、卫摇天和朱朝宇,来到刘知一身旁,异口同声地问道:“没事吧?” 刘知一摇摇头,道:“没事!谢谢你们关心,我只是,真的不想拖累你们!” 纪山海等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话。 陈打没有着急去看陈二,而是走到了刘知一面前,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刘知一冷冷地答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打充满疑惑地看着刘知一,又问道:“刚才和我打的时候,为什么不是这样?” “只是因为,我没感觉到你的杀意,否则,你应该也是一个下场!”刘知一看着陈打,眼神冰冷。 陈打正色道:“你下死手了吗?” 刘知一摇摇头,道:“他应该还有一口气,但是手,可能要养一段时间了。” 陈打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地说道:“你还真不如杀了他,我是替你惋惜,真的!” “不用!”刘知一看着陈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走了过来的太叔长乐双手叉腰,仔细地打量着刘知一,对刘知一的实力和勇气,都开始有些敬佩了起来。 楚博医则想起了那天,那个气质不凡的中年男人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你如果能从他身上学到一成的本事,你的野心,应该就能实现了。” 他在想,难道那个中年男人,要自己学的,是刘知一的实力? 楚博医又觉得应该不是。 但是,他开始更加相信中年男人告诉他的话了。 楚博医身后,百里杰眼神复杂,陶黑和骆扬眉则是一脸喜色,而东方玺则对楚博医递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了一旁,不知道小声耳语着什么。 陈打转头看向田间,一个不杀帮的兄弟,已经将陈二抱在了怀里,往官道这边跑来。 看情况,陈二已经是昏死过去了。 不杀帮这几十号人再次将刘知一等人围了起来,但陈打却挥了挥手,道:“所有人,先带老二去医馆,其他的交给我!” 众人有些不甘心的样子,但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唱反调,纷纷往城里跑去。 陈打对刘知一说道:“你小子,扮猪吃虎,但没吃透,你不知道你给自己和身边的人惹了多大的麻烦!我很好奇你的实力,但说实话,我现在还真不想对你动手。” 刘知一则开口道:“我不了解你,但你今天对我的出手,没有下什么死手,我很想相信你是个好人。但是你们不杀帮的风评,是真的不怎么样!连‘小冥帮’那些人,都是以你们为榜样,干了多少混账事!” 陈打笑道:“‘小冥帮’啊,已经没有了,申何求、杨洛,包括扇乐,昨天在绿竹林,已经带着整个‘小冥帮’加入我们不杀帮了。说起来,还要多感谢你,让我们不杀帮,又更鱼龙混杂了一些!” 刘知一皱了皱眉头,问道:“我想问问你,你的不杀帮,到底是干什么的?” 陈打收起笑容,答道:“我告诉你,我们只是为了不被别人欺凌,你信吗?” 刘知一开口道:“送你一句话——与怪物战斗的人,要小心自己变成怪物,更要有,可能被牵连的觉悟。在我看来,你好像已经变成怪物了。” 陈打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埋下了脑袋,良久,抬起头对着刘知一问道:“听你的意思,你不打算变成怪物。那,你有被牵连的觉悟了吗?” 刘知一苦笑了一声,道:“早就有了!” 陈打笑道:“喝过酒吗?” 刘知一愣在原地。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五十一章 云起龙骧 “我请你喝酒!”陈打沉吟了一下,“嗯……不在绿竹林!我们去城里,就我们两个人!” 刘知一想起了总爱耍酒疯的独孤耀,心情低落,道:“我对喝酒,没什么兴趣。” “啊……”陈打难掩失望之情,摇了摇头,然后又笑了起来,“行,那有机会的话,我再找你好好聊聊。” 刘知一点点头,看着陈打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虽然他那一刀给自己造成的伤势也还在隐隐作痛,却对他并没有多少敌意。 陈打又对刘知一说道:“今天也不早了,咱们就到这里吧,我也去看看陈二。嗯……医药费我就不找你要了,陈二将来会找你的,你自己看着办!” 刘知一点点头,不说话。 转过头,陈打看着太叔长乐,道:“太叔长乐,既然,你今天对我的兄弟们出手了,总得有个说法,明天下午咱们绿竹林见,如何?” 太叔长乐点点头,道:“行啊!” 陈打又对纪山海说道:“那山海兄,咱们之间,怎么个说法?找个机会较量一下?” 纪山海笑道:“可以!” 陈打又看向楚博医,问道:“少殿主呢,如今刘知一也算是安然无恙,你有什么指教没有?” 楚博医笑道:“没有,多谢陈大当家的给大家的面子!指教,我们不敢当!” 听到这里,刘知一忍不住看向了楚博医,却也没有开口说话。 陈打笑着扫视了这几拨人一圈,又看着四人说道:“那咱们就此别过!” “陈大当家的,慢走!”楚博医笑道,其他人也对陈打点头示意。 看着陈打快步跟上了不杀帮的众人,楚博医、太叔长乐、纪山海、刘知一等人,则放慢了脚步,在官道上继续前行。 “知一啊,你马上要出名了!”卫摇天似笑非笑地说道。 朱朝宇也小声笑道:“行啊!知一,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太叔长乐也接着说道:“先打赢了涂羽豹,再和陈打过招,最后还能把陈二打得晕死了过去,你在整个晨曦镇,想不出名都不行了。” 刘知一尴尬不已。 楚博医突然笑着问道:“刘知一,你怕吗?” 刘知一想了想,回答道:“有点儿!” 众人听了,顿时傻眼,都有些无语。 纪山海笑道:“怕还这样做,小夫子,你这,还真叫不说硬话,不做软事啊!” 刘知一笑了笑,道:“没关系,你们不用担心我。反正青冥帮也没打算放过我,多一个陈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出了刘知一的故作轻松,卫摇天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们对不杀帮的观感如何?” “陈打倒是彬彬有礼,很有气度!”纪山海一脸认真,似乎在斟酌用词,“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楚博医接着说道:“可惜,就是长了一张恶脸,真的是凶神恶煞!” 众人轻声笑了笑。 楚博医突然没来由地对刘知一说道:“你左额上的这块疤,如果能再长一点,估计你也能有凶神恶煞的气质!” 刘知一更加赧颜起来。 “你感觉他实力怎么样?”纪山海朝着太叔长乐问道。 太叔长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远胜于我!” 听到这里,一行人稍微有些沉默。 太叔长乐虽然也是青山民学府的人,但据他所说,他以前从来没有和陈打交过手。 不过,今天众人也算是对太叔长乐的实力,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当时,几拨人看到官道上,刘知一似乎是和不杀帮的人打了起来。 太叔长乐便一马当先地赶了过去,只不过赶过去的方式,却真是把众人都惊到了。 他露了一手“龙吟枪”这套天品三阶武学里的轻功——“云起龙骧”。 当时,他凭空拿出了一把黑色长枪,反手握住,随后双手往后一扬,屁股一撅,然后整个人就像是投石车里的石头一样,飞了出去,跳起来足有十来丈高,数十丈远,落地的时候,直接砸得不杀帮的一群帮众七零八落。 据纪山海介绍说,曾经这套轻功,在战场上最显著的作用,便是攻打城池的时候,直接跳上城墙。 毕竟在过往的攻城战里面,凡是第一个登上墙头的人,都是有重赏的,也因此,习练这套轻功的军中将士极多。 当然,这套轻功也有弱点,那便是一旦跳跃起来,在空中并不太好调整方向,甚至可以说在空中的时候,面对弓箭这样的武器,便成了活靶子。 但总的来说,“云起龙骧”也算是各种轻功里面排得上名号的了,很有作用的轻功了。 如果还能和结合“千斤坠”、“轻身术”这样效果的轻功来使用,或许还能有更加神奇的效果。 而太叔长乐还仅仅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就能把“云起龙骧”练到这样的地步,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做到的。 卫摇天还打趣说,之前纪山海跟他打了个平手,说不定人家太叔长乐隐藏实力还更多一些。 但是今天,他却输给了陈打,还自己承认陈打远胜于他。 那陈打的实力,该是有多可怕啊? “山海,你跟陈二交手下来,是什么感觉啊?”卫摇天又开口问道。 “深不可测!”纪山海认真地答道。 从未落败过的纪山海给出了这样的一个评价,众人唏嘘不已,又不禁看向了刘知一,虽然都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也都还是极有默契地选择了闭口不问。 毕竟刚才陈打问刘知一的时候,刘知一并没有打算回答,众人也还是识趣。 就像是也没人问过,纪山海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楚博医到底有多少法宝。 “但是,知一,你可真的要小心那个陈二!”卫摇天似乎一直都有些忌惮他,“你别看他张扬,我听说,他其实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很喜欢玩阴的!” 太叔长乐点点头,道:“那个陈二,一天到晚就喊打喊杀的,但是,确实是个不择手段的狠人!” 原本太叔长乐就是青山民学府的人,对不杀帮自然会更了解一些。 众人似乎都对太叔长乐说的东西感兴趣,都静静地看着他。 太叔长乐似乎也很享受众人的眼光,便继续说道:“陈二吧,确实算得上是不杀帮里最嚣张的了。他也确实有嚣张的资本!和他做对的人,往往最后都会失踪,还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不说别的,单就是青山民学府这一学年下来,少说也失踪了几十个学生,巧的是,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与陈二不对付。” “去了哪里呢?”不善言辞的刘知一,听到这里,也忍不住问道。 太叔长乐淡淡地道:“你要是想去绿竹林看看,应该也就明白了。不过,证据是不会有的,所以,多说无益。” 刘知一点了点头。 众人这就样边走边聊,居住在城外的人,不时从岔路上离开。 住在城里的人,倒是一起进了城。 分别时,楚博医和太叔长乐都小声地问了刘知一住在哪里,刘知一也没打算对这两人藏着掖着,便说了寻常客栈的位置,不过也提到自己姨父姨母并不好客,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最好不要来找自己。 平安回到寻常客栈后,刘知一当晚便对镇魂铃进行了不少检测。 花了小半天时间,刘知一发现,这件法宝,还是一件必须认主过后才能灵活使用的法宝,刘知一便将其滴血认主。 完成认主过后,果然对镇魂铃的感受更加清晰了起来,也明白了它具体的功效和使用方法。 镇魂铃的功效很简单,仅仅需要消耗一点点的心力,便可以选定一个对象,对其施以悲戚情绪的侵袭,但却并不需要持续地消耗精力去维持它的效果,悲戚情绪的侵袭效果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强。 这个法宝的效果,和自身心力的强弱,没有什么关联。所以,遇到心力强大的人,效果应该是很有限的。 但是,刘知一想到心术里面也是有“悲戚术”的存在的,虽然方南言给到自己的五本第三境的心术里面并没有。 刘知一不禁有些期待,如果有一天得到了“悲戚术”,结合这个镇魂铃,叠加起来,会不会效果出人意料地好呢? 也因此,刘知一打消了将来可能会把它卖掉的打算,除非,能换丹药。 再回顾起今天的战斗,对战涂羽豹时,刘知一是靠心力直接对抗了镇魂铃的悲戚情绪,也因此,心道修为又获得了一次小小的提升,足有好几天的修炼效果。 如此一来,刘知一今天的瞒天大梦诀,要选定的成长,便是今天的三场战斗中,心力等战斗能力的提升了。 虽然第三境的五种心术,刘知一早已经习练成功了,但今天却还是第一次使用“恐惧术”。 对陈二,刘知一通过眼神和声音两种方式,成功给陈二制造了恐惧的情绪。 也不知道是刘知一现在的心力太强,还是陈二自身的心力太弱,刘知一以明道境第五层的心道境界,强行施展了第三境的恐惧术,竟然感觉到异常轻松,对于陈二的侵袭效果,也是出乎意料地好,让陈二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彻彻底底地沉浸在了恐惧的情绪里面。 但刘知一也告诫自己,不能得意忘形,养成了铤而走险地使用心术的习惯,否则,早晚会遭受到心术的反噬。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五十二章 信客 学府大比的最后一天,晴空万里,一只雄鹰盘旋在青山民学府的上空,仿佛也在等待着大比冠军的诞生。 两场战斗都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但是也非常精彩。 特别是冠亚军之争,晨曦民学府的学生和青山民学府的学生,都拿出了好几件战斗力极强的黄品法宝,也算是让观众们大饱眼福了。 毕竟,法宝这种东西,一旦暴露了功效,对很多人来说,也就好防范一些了。 最终,晨曦民学府拿到了第一,并且在八强里占了三席。 青山民学府拿到了第二,也在八强里占了三席。 而千阳民学府和神峰民学府则各拿到了八强的一个名额。 战斗结束后,很快便来到了颁奖仪式。 武念生亲自替这八个学生颁发奖品。 八强的四名学生,除了一颗三阳丹,分别还领取了一些出自于修仙势力百草山的短时增益类的丹药,一个个都兴奋不已。 而第四名的学生,除了三阳丹,还多了一张来自于修灵势力符天宗的三阶雷符,可以召唤一道劫雷,威力堪比第三境巅峰修仙者的雷法。 这样的劫雷,对于冥灵类的生灵,杀伤力还会更大一些。 同时,这也是木灵修灵者最喜欢使用的灵符之一,毕竟,修灵者们对天地万物的知掌才是强项,却不像是修仙者那样,能轻易地无中生有。 虽然灵符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但是关键时刻,或许也能救命。 拿到这两样奖励的学生,终于一扫连续两日战败的阴霾,笑逐颜开。 而季军的奖励,不说领奖者喜形于色,就是观众们,都已经羡慕得呼喊起来了。 一颗三阳丹,外加一件黄品法宝——生墨笔。 据武念生介绍说,这件法宝很简单,就是一支可以根据使用者心意,随意生墨的毛笔。 其墨汁的品质、颜色,也还能随使用者的心意控制。 若是卖给那些痴迷书法的人——比如告书斋的修心者,起码能卖上个几千两银子。 到了亚军的奖励,就更是价值不菲了。 除了三阳丹,还有一件黄品法宝——万升壶。 据武念生介绍,这件法宝可以装下一个小湖泊的水量。 虽然品阶不高,但对于水灵修灵者来说,是极为好用的法宝。 特别是万法宗和平地宗的人,应该还会投入重金,不断地为其提升品阶。 也有人说,这玩意儿要是落入了酒鬼的手中,用来装下十天半月都喝不完的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到了最后,武念生颁发冠军奖励时,到场学生们都兴奋到了极点,欢声雷动。 除了一颗三阳丹,额外还有一件出自天品门的玄品法宝——氤氲霓虹甲。 据说,这件内甲除了有极好的防护能力,还有两个特殊的功效——自身所受的命术类增强效果提升两成,以及所受心术类侵袭效果减少两成。 好多学生都议论说,今年的冠军奖励都已经是玄品法宝了,两年后那一届,说不定会有地品法宝作为奖励。 一时间,学生们又是心潮澎湃。 看到学府大比的八强学生,都领到了属于自己的奖励,刘知一心里也很羡慕。 几个月以前,他心里想的,还只是至少要拿到学府大比的八强。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如果不奔着学府大比的冠军去,不说将来的成就有限,或许,自己都活不到学府大比那一天。 毕竟,自己可是先后得罪了青冥帮和不杀帮,人家是明目张胆地说了要弄死自己的。 提升实力的事情,是刻不容缓。 就算是自己能活到两年后,顺利地参加了学府大比,就目前来看,要拿冠军,也是很难的事情。 劲敌太多了。 千阳民学府的楚博医,实力非凡不说,法宝多这件事,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单就这一个点,刘知一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两年后,就算楚博医还是第二境,只能使用低阶的法宝,但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旦多了起来,也是极难应对的。 万一楚博医能修炼到第三境,能使用玄品甚至地品的法宝,那自己赢面就更小了。 陈打,他那柄刻刀就绝非凡品,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一旦他可以防范自己的心术,那刘知一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赢他。 陈二,他的手套和匕首,似乎都是厉害的东西,就算不是法宝,也堪称神兵。昨天自己能赢他,纯粹是依靠心术的出其不意。丢了这么大个脸,未来两年时间,他总不至于不去寻找应对心术的手段。 还有纪山海,据说,除了输给过一次青冥帮那个第三境的修武者,还从没有人见过纪山海落败。 而且,他单凭易学难精的国武八学,就能做到这一点,这就让人细思极恐了。 或许,这一届的学生里,他会是第一个突破武道第三境的学生吧。 至于太叔长乐和赵知洛,刘知一虽然没和他们切磋过,但毕竟他们也是久负盛名了,刘知一自然不会轻视。 还有卫摇天和朱朝宇,他俩前几天才说过,这两个月不会闲着,不会给刘知一碾压他们的机会。 这些堪称天之骄子的人,应该都还有着丰厚的修炼资源,后劲十足。 未来两年,刘知一会成长,但他们也绝对不会停滞不前。 或许,他们成长的速度还会更快。 而他们手里到底还有多少压箱底的功夫和法宝,刘知一更无法得知。 和这些天骄相比,刘知一唯一的优势,就是《刘氏祖训》和瞒天大梦诀。 武道境界落后他们许多,或许唯有心道境界能跟上他们。 再仔细盘点了一下自己的手里的存货,虽然也价值不菲,但跟他们比起来,就显得不太实用了。 问心剑,四层封印,至今连一层都还没解开,如今的它,只能算作一把神兵,算不得一件法宝。不知道心道境界提升到第三境的时候,能不能解开问心剑的第一层封印,解封问心剑的第一个特殊功效。 刘良元赠送给刘知一的储物戒指里,还放着一件软甲和三张灵符。 软甲是一件黄品法宝,只是功效非常奇特。 又因为并没有防护的能力,所以刘知一也没有穿戴过,也避免了在切磋中白白损毁。 而那三张灵符,都是出自符天宗的灵符,品阶应该比那张三阶雷符要高,但是作用也很奇特。 一张是祈雨符,焚之便可使天降大雨,三天三夜不停。 一张是避水符,焚化于水中,然后喝掉,便能在水下呼吸自如,可持续十二个时辰。 还有一张则是驱邪符,贴于冥灵身上,第五境之下的冥灵,都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而那四颗黄品三阶的灵石,只有等开始修炼仙道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 刘知一也只能下定决心,一定要更加刻苦地修炼,抓住一切可以修炼的时间。 学府大比结束过后,学生们就会迎来两个多月的假期。 回客栈之前,刘知一先去了一趟督律司,将自己和青冥帮、不杀帮之间的纠葛又做了个报备。 虽然没有啥证据,但是先寻求官府的庇护,这个动作还是很有必要的。 就像刘知一自己说的,将欺凌者的行径公之于众,这个众,肯定要包含督律司在里面。 这样一来,当有一天,自己不得不成为犯禁者的时候,至少,这能证明自己也努力寻求过督律司的帮助,只是看他们有没有能力解决而已。 总之,没有什么坏处。 回到寻常客栈,刘知一告诉独孤耀,这两个月,自己想出去挣点钱,证明一下自己是有用的,可以养活自己。 独孤耀到刘知一这么说,还挺高兴,问刘知一想做什么。 刘知一说,想做个信客。 独孤耀同意了,但条件是,只能去十叔十婶的晨曦信坊做信客,同时,这两个多月,刘知一在客栈吃饭就得自己花钱。 刘知一欣然答应。 他心里想的是,比起做店小二,信客还可以顺便锻炼一下轻功,同时,不待在客栈里,自己也有更多自由的时间。 对于十叔十婶,刘知一还是有些敬畏的。 十叔是独孤耀的弟弟,名叫独孤权,为人和气,但不怒自威。 十婶名叫曲晓灵,脾气有些暴躁,雷厉风行,据说年轻时候,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也是一个第三境的修武者。 他们夫妇在晨曦镇经营着一家镖局,名为晨曦镖局,晨曦信坊只是镖局下设的一个机构而已。 而他们的掌上明珠独孤泽,据说年纪轻轻,已经在皇城做起生意来了。 之前过年的时候,刘知一见过她一次。 家里人都对独孤泽赞不绝口,据说将来或许能和独孤沐瑶在皇城相互照应。 只是独孤泽对于刘知一这么个唯唯诺诺的堂弟,很是不屑一顾。 而独孤离——三叔三婶家的千金,一个四五岁的可爱丫头,虽然和刘知一也还认识不久,却就喜欢刘知一得不得了。 刘知一去学府之前,独孤离三天两头就要往寻常客栈跑,刘知一对这个堂妹也很宠溺,或许也是这个原因,三叔三婶总是说刘知一这孩子好。 等到陈明安听说独孤耀已经答应刘知一做信客时,骂骂咧咧了半天。 大概就是说刘知一本来就废鞋,这送信的差事做两个多月下来,挣的钱还不知道够不够他买鞋子。 刘知一心里憋着一口气,心想一定要多挣一点。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五十三章 兄弟 晨曦镇也是一个大镇,内城倒是小,东西和南北城门相距都只有二十里左右。 城里的住宅和商铺都是又多又大,街道也宽敞,只要不伤到人,骑马是允许的。 可是买一匹普通的马,都要十两银子以上。 哪怕是租一天,都要一钱银子。 所以做信客这活儿的,没有会骑马的。 晨曦镖局,坐落在帆圆路昌盛街。 它不像皇城的百里镖局那么声威显赫,但也在短短十年的时间里,有了不小的规模,在晨曦镇信誉极好。 镖局承接的,多是些跨镇的镖,利润不低,但十年时间里面,没有丢过一件镖。 这还是要归功于镖师们都是些精明干练,又小心谨慎的人,黑白两道关系打点得都不错。 再加上有储物戒指,再大件的物品,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安全送到。 其中一些诀窍,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而晨曦镖局也接护送人的镖,虽然利润高,但也确实凶险。 但是送镖的人,却不是镖局的镖师了,而是根据送镖的难度,临时聘请的高手。 相比起来,信坊的生意就简单多了。 在晨曦镖局下面,设了五个晨曦信坊的门店,分别在晨曦镇的东、南、西、北、中部。 只要是晨曦镇的范围内,基本上什么东西都送。 根据距离、重量、时间限制,费用一般也就几文钱到几十文钱不等,贵重物件另说。 晨曦镇管辖的村庄成百上千,最远的村庄,与内城相距足有七八百里,还不在官道上。 这些偏远地方,一般都是信盒攒得多了,再统一送往官道上的各个驿站,再由驿站的信客往这些村子里送。 如果是单独加急送一封,那还是很费银子的。 刘知一这种年纪,没人担保那是做不得信客的,毕竟丢了东西或者误了时间,那可是要让信坊赔钱的。 百姓们通常是自己将要送的东西,就近找个信坊,写明白地方和接收人就行了。 当然,也有信客上街揽活的,遇到了,老百姓们更省些事。 像是一些常年有东西要送的地方,信客们不时都要主动去问问。 放假的第二天,刘知一便被陈明安领着,去了城中心的信坊门店。 一番寒暄后,信坊的主事也知道了,这可是镖局的总镖头的亲戚。 虽然主事也觉得刘知一年纪太小,但也还是办了个手续,给了刘知一一个代表信坊身份的号牌,一本信本。 交代清楚规矩以后,给了一个需要送往南门的信盒,让刘知一先送一次试试,这便算是信坊的短工了。 信盒倒不是全是盒子,而是装要送的东西的统称。 一般书信就用密封长竹筒装。 其他物件根据大小,寻合适的东西装起来。 有些秘密的物件,也是要用纸条封住,只能由收信人拆的。 刘知一也算是争气,几里的路程,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寻到了收信人。 这还是到处问路耽搁了不少时间。 根据主事的交代,路过这五个门店时,都可以进去揽活,刘知一便又去了一趟南门店。 看着里里外外也是忙得热火朝天,刘知一兴匆匆地走向柜台,拿出了自己的信坊号牌和信本,对那个站在柜台后的中年人问道:“大叔,您好,我是晨曦信坊的信客,我送了一趟信,来您这里看看还有没有活。” 那中年人抬起眼来,略有些讶异,道:“这么小,做信客了?” 翻开刘知一的信本一看,确实是送到了,中年人便点头道:“嗯,做完了一天,随便哪个门店都可以结算工钱!” 刘知一心中兴奋异常,自己这便算第一次挣到钱了。 中门店信坊的主事的说过,送一次物件,客人的信银是多少,信客就能分两成。 刘知一道了一声:“谢谢!” 中年人笑道:“不客气,小家伙倒是能干,天这么早,都送完一趟了。再接活的话,怕不怕重啊?” 刘知一赶紧答道:“不怕重,我力气大!” 中年人便吆喝了一声:“老三,给这小家伙安排几个活,不怕重的。” 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青年应了一声,看着刘知一,道:“跟我来。” 一番忙碌后,刘知一出门时,一身满满当当。 信本揣在怀里;背上背了个包袱,里面装了五个密封长竹筒;手里还抱着个挺重的箱子。 刘知一满心欢喜。 这一次的六个信盒,大多都是往北门送的。 刘知一花了半个时辰才送完。 主要还是问路和找人,花了不少时间。 毕竟,收信人的家里或者铺子上,也不一定时时有人。 刘知一倒是也没把信盒放到储物戒指里,毕竟拿着这些物件施展起越武步来,也没觉得有多费事,距离又近,也就刚好当成锻炼了。 去到北门店交差时,那主事的看着信本上的记录,也大为震惊。 这么短的时间,眼前这小孩儿竟然徒步送了七份物件,其中还有一个信盒是二十来斤的。 主事的便拿这事儿,给店中几个信客说教了一番,说什么做事勤快些,别连个小孩子都不如。 随后又让人给刘知一安排了八个信盒,有送到晨曦镇南边的,也有东边的,全是书信,拿起来倒也方便。 刘知一喜不自胜,在一个瘦瘦的青年那领信盒时,那青年对大伙儿说道:“这是有些本事的公子哥,这会儿倒是也不嫌累不嫌烦。但是,要真能多坚持些日子,那才值得佩服。” 不少人也应道:“这等苦差,风吹日晒雨淋的,这家大人也是心狠!要吃不了这苦,跟你家大人说说,别撑着啊!” 刘知一倒是不敢反驳,本来自己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能做信客,只是个短工,之后还要回晨曦民学府念书。也不多话,拿着信盒就跑了。 到了东门送第一封信的地方,收信人没在,寻人去叫以后,也在那等了有两盏茶的时间。 刘知一也不觉得难熬,等人时便在脑海中温习各种书籍。 这次收信人收到以后,就让刘知一等在那儿,写了封回信,给了刘知一五文钱,让刘知一今天再送到北门去。 刘知一听过交代,这种情况,便算是自己揽的活,工钱就不是两成了,而是五成。 前些年还有些偷奸耍滑的信客,有时便不让寄信人在信本上做记录,收七成钱,也不上交,对客人也算互利。 后来信坊对内对外都定了不少规矩,也就彻底杜绝了这种事情。 舍得花钱寄信的人家,家底多还是有些殷实的,也不愿为这点小钱还担什么风险,毕竟有信本上的白纸黑字,心里也踏实些。 有些良善人家,若见信客办事麻利,又招人喜欢,便不时赏点小钱,或是让信客进家门喝一碗水,也算是人情。 这也是这些年来,天武国治国安民有方,百姓之间和气了许多。 一天下来,刘知一五个门店的活都领遍了,完成了六十多次送信,光一天的工钱,就有了一百八十六文钱,刘知一喜不自胜。 这相当于寻常客栈里好几天的利润了。 刘知一不禁有些飘飘然,觉得要养活自己,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但是,如果要靠这样挣钱,来积攒修炼资源,却又杯水车薪了。 不由得又有些头疼。 五个门店的信坊主事,都对刘知一赞不绝口。 其中两位主事都答应刘知一,明天一早,开始给刘知一派一些送往城外的信盒,尽可能一次性给刘知一安排多一点。 刘知一很想说自己有储物戒指,再多再重都不怕,但一想到储物戒指可能被陈明安没收,还是选择了低调一些。 当晚回到客栈,刘知一兴奋地给陈明安和独孤耀说起自己的成就。 陈明安和独孤耀却指责刘知一得意忘形,说信客这种生意,有时有,没时没,是看天吃饭的。 又说,要不是家里帮忙,刘知一自己能找到这样的活做吗? 刘知一觉得姨父姨母说得也对,反正沉浸在挣钱的喜悦里,也不争辩什么。 又听陈明安说,今天白天,客栈里先后来了个两个小孩儿,一个高高大大的,十二三岁的样子;一个打扮贵气,和刘知一差不多大,都说是来找刘知一的。 刘知一猜到是楚博医和太叔长乐,没想到这俩这么快就来找自己了。 陈明安又警告刘知一,说别结交什么狐朋狗友,这世道,朋友什么的,最是没用! 刘知一暗暗担忧,却也无可奈何。 第二天,刘知一早早地出了门,领了一大堆信盒,往城外跑去。 等到了没人看见的地方,便悄悄将一些大件的、沉重的信盒,都放到了储物戒指里面。 快到收件人所在的地方时,又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悄悄取出来。 刘知一心里窃喜,对于拥有储物戒指这件事,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这一天下来,刘知一的工钱足足有三百二十二文钱。 刘知一觉得,自己要变成有钱人了。 这两天刘知一都是吃些粗粮面饼、包子馒头,一天的吃食也就几文钱就解决了。 按照这样下去,刘知一觉得两个多月后,或许自己就能攒个二十两银子。 这可是陈明安所说的,客栈两年的利润啊! 信坊关门后,刘知一赶回了寻常客栈,却在客栈不远处,看到了太叔长乐。 太叔长乐开心得不得了,冲到刘知一跟前,说道:“你可让我好等啊!” 刘知一奇道:“有什么事儿吗?” 太叔长乐笑道:“我啊,就是来告诉你,你,刘知一,可以做我的兄弟!”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五十四章 太叔长乐 刘知一愣了一下,呆呆地应道:“啊?” 太叔长乐“啧”了一声,道:“怎么的,看不起我?” 刘知一尴尬地笑了笑,道:“不是,只是觉得,挺奇怪的,你就专程跑来说这个?” “那不然呢?做兄弟的,就得讲究个重视!”太叔长乐一脸认真的样子。 “你说的兄弟,是啥意思?跟朋友不太一样?”刘知一问道。 “当然!”太叔长乐握紧了拳头,锤了自己胸口两下,“兄弟,就是比朋友更亲,同生共死那种关系!” “你要打架,就要帮你那种?”刘知一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是小弟!”太叔长乐一脸嫌弃地说道。 “还是算了!”刘知一想起自己和不杀帮开战,也有太叔长乐的怂恿,便没好气地说道,“我俩都是能惹事儿的人,做兄弟,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共死了!” 太叔长乐摇摇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自己更不会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刘知一沉默不语,忍住了好奇心,没往下问。 “想不想知道我前天去绿竹林,发生了什么?”太叔长乐一脸神秘地问道。 想到那天他确实也是为自己抱不平,才和不杀帮结怨,刘知一便还是关心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让老子加入不杀帮!”太叔长乐昂起头,有些骄傲的样子,“我说,我能去那种满是小瘪三的地方?” “你拒绝了?”刘知一问道。 太叔长乐斩钉截铁地答道:“当然!” “然后呢?”刘知一觉得事情也没这么简单。 太叔长乐嘿嘿一笑,道:“然后陈打让老子赔医药费,老子不答应,就又和他打了一架!” “你赢了?”刘知一问道。 “暂时还没有!”太叔长乐脸上仍带着笑意,“但我早晚会赢他的!” “暂时还没有?”刘知一重复了一遍,忍着笑问道:“那钱给了吗?” 太叔长乐笑道:“没给!” 刘知一有些惊讶,问道:“那事情怎么了结的?” 太叔长乐笑道:“后来我就走了呗!我还要谢谢他,如果不是他,我还不清楚我爹娘有多厉害!” 刘知一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想了想,又问道:“你不会是被揍了一顿吧?而且被揍得很惨,你爹娘发现你伤势了,要给你讨公道?所以你才知道你爹娘厉害?” “啧,你是真不会聊天!”太叔长乐笑容有些尴尬,“以后再告诉你……那个,你知道陈打提到你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怎么说的?”刘知一觉得自己刚才应该是猜对了,有些不好意思,便配合太叔长乐转移话题。 “他说你这样的人,条条框框太多,早晚栽在陈二手里!”太叔长乐收起笑容,看着刘知一,似乎是很认真地说道,“我能让他们得逞?当时我就说了,刘知一,我保了!” “啊!”刘知一有些惊讶,张大了嘴巴看着太叔长乐。 “啊什么啊?”太叔长乐看着刘知一,问道,“你忘了,那天老子对你说过什么话?” 刘知一只记得,他怂恿自己去青山民学府和涂羽豹切磋,还真有些想不起来,具体他是怎么说的。 太叔长乐眉头一皱,又“啧”了一声,豪气干云地说道:“那天老子说过——有我在,没事!你当老子说着玩儿的?” 刘知一听完,心里不禁觉得有些敬佩,也有些温暖,还有些好笑——想不到太叔长乐会把这句话记得这么清楚。 不过对于太叔长乐这种交朋友的方式,刘知一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行……”刘知一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我回去了?” “回去啥,你还没告诉我!老子这个兄弟你认不认?”太叔长乐骂道。 “这还要怎么认啊?”刘知一苦着脸,“每个人对于兄弟、朋友什么的,定义都不一样。” “我的定义很简单啊,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太叔长乐直言道,“那你的定义是什么?” 刘知一摇了摇头,道:“我和你想的不一样。” “有屁快放!”太叔长乐骂道。 “我觉得朋友,就是互相欣赏。”刘知一认真说道,“其余的,倒不是最重要的。” “哈?”太叔长乐那白皙俊俏的脸上满是疑惑,“那你是,看不起我?” 刘知一顿时觉得头大,道:“也没有……你有实力,也热心肠,胆子大,而且言出如山,这些都是我钦佩的!” 太叔长乐哈哈大笑,骂道:“别给老子拍马屁!” 刘知一小声道:“我不说谎的!” “说到实力!”太叔长乐眨眨眼,“咱们较量一下吧?” 刘知一心动起来,回头往客栈方向看了看,确定了客栈还没人看到自己,便小声道:“行,咱们走远点,找个合适的地方。” 看到刘知一答应得这么干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太叔长乐忍不住笑,觉得自己更知道怎么拿捏这个武痴了。 两人远离了寻常客栈,找了个没人的小胡同,刘知一问道:“怎么较量?咱可别把墙打坏了,我赔不起!” “那简单!”太叔长乐伸出了手来,“先比比力气!” 刘知一会了意,也伸出手来,握住了太叔长乐那修长白皙的右手。 太叔长乐比刘知一长两岁,个头比刘知一高出一个头来,虽然面容有些柔美,但身体却也实打实地比刘知一魁梧一些。 但清瘦的刘知一,却也有着一双修长有力的手。 太叔长乐率先用力,捏起刘知一的手掌来。 他习练的“龙吟枪”,本就是战场上杀敌的本事,对于自己肉身的锤炼是极为用心的。 也因此,太叔长乐自认为在力气上,应该是能轻而易举地胜过刘知一的。 刘知一感受到太叔长乐那强横的手劲,也有些兴奋,忍着痛,手上也用起力来。 两人不断地加大力道,僵持到最后,竟然是谁也没哼一声。 太叔长乐有些惊奇,道:“哟嚯,不错啊!再比比内力吧,你能把手抽回去,算我输!” 听到太叔长乐说的是“内力”而不是“内劲”,刘知一便也不好使用战劲,而是直接将持武劲第三层的内力用上了。 刘知一试图将手往回抽,却像是上次被李青稞抓住时那样,根本无法抽回来一丁点。 再看看太叔长乐,却还是一脸轻松的样子。 刘知一交代一声:“我要用内劲了!” 太叔长乐笑道:“有啥本事,都用出来!” 刘知一慢慢地将第三层持武劲的战劲催动了起来,缠绕在手掌上,与太叔长乐的内力开始了激烈的摩擦,传出阵阵风声。 少时,虽然看到太叔长乐咬紧牙关,似乎也已经是竭尽了全力,但刘知一确实还是没能将手抽出来。 刘知一接受了现实,开口道:“我输了。” 太叔长乐松开手,一脸得意地问道:“再比比招式?” 刘知一点点头,道:“拆招就行,不用内力!” 太叔长乐打趣道:“就这么怕打坏东西?” 刘知一没好气地说道:“不然呢?你学武功就是为了打坏东西啊?” 太叔长乐哈哈一笑,抬手招呼道:“来吧!” 刘知一稍微调整了一下心绪,这才使出了三十六式勇武拳,拳头如雨点一般砸向了太叔长乐。 太叔长乐便也用勇武拳来应对,与刘知一对轰起来。 起初,太叔长乐还能接下刘知一拳头,可多过了几招,太叔长乐的底子便被刘知一摸得一清二楚了。 刘知一越打越快,看似没有章法,其实是虚实结合。 太叔长乐却像是个实心眼儿,几拳扑空,瞬间破绽百出,不一会儿时间,连中数拳。 不过刘知一也是点到为止,拳头上软绵绵的,没使劲儿。 太叔长乐还是有些不服气,挥了挥手,叫道:“停停停!拳脚打不过你,来比兵刃!” 能扳回一城,刘知一还是有些窃喜,他知道太叔长乐枪法了得,但在这里要说能打痛快,也不太可能,便说道:“咱们找个时间,城外去打,免得你施展不开!” 太叔长乐喜道:“行啊,我明天就没什么事儿。” 刘知一想了想,道:“我要送信,只能送完了去找你,你住在哪里?” “不用,明天一早,我来找你!”太叔长乐笑道。 “不行!我要送信啊!”刘知一认真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挣钱!” “你送你的啊,我陪你呗!到时候你挣了钱,分我一半也行!”太叔长乐脸上的笑容有点贱贱的。 “别!”刘知一跟被抢了钱似的,“我这工钱,在信坊都是有记载的,要是少了,我姨母肯定不会放过我。” “哎呀,跟你开个玩笑!”太叔长乐不耐烦的样子,“跟个财迷似的!” 刘知一有些惭愧,又交代道:“明早卯时,你去晨曦信坊中门店等我,别在客栈晃悠!我姨母很不喜欢我跟别人混在一起,会说我贪玩,不务正业!” “行行行,我知道了!”太叔长乐转过身,“那明天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刘知一看着太叔长乐的背影,突然问道:“对了,你为啥要和我做兄弟啊?” 太叔长乐转过身,笑道:“按你的说法,老子也欣赏你呗!跟个愣头青一样,傻小子!” 刘知一呵呵一笑。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五十五章 万骨枪 第二天一早,刘知一就见到了太叔长乐。 高大少年等在晨曦信坊中门店附近,已经百无聊赖,但一见到刘知一,便兴奋了起来,挤眉弄眼的样子,很是滑稽。 刘知一不由得对这高大少年有些钦佩,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就等在这里的。 太叔长乐手里拿着两个油纸袋,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刘知一。 刘知一还没接过来,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干嘛?”刘知一不太适应。 太叔长乐单手将自己那个油纸袋一捋,露出一小块饼状的东西,用嘴叼住了,往上一提,这才咬了一口,嚼了起来。 刘知一看到了,是一张锅盔。 “吃啊!老子给你带的,别啰嗦!”太叔长乐边吃说说道。 听着太叔长乐那不容反驳的语气,刘知一咽了下口水,接了过来。 他知道这锅盔是哪里买来的,以前路过福树街的时候,刘知一都看得到那个老大爷的锅盔摊子前,有一群人在等候。 但刘知一从来没机会尝过。 虽然早上也吃过了馒头加咸菜,但拿着那还有热气的锅盔,刘知一还是没忍住,吃了起来。 一口咬下,外皮酥脆可口,内里肉香四溢,满满的幸福感。 吃完锅盔,刘知一便和太叔长乐先去了信坊的中门店,专门领取了几个送往北城外的信盒。 随后又依次去了东、南、西、北四个门店,全部领的都是需要送往北城外的信盒。 最远的一个收信人,是在五十里之外的一个小村庄。 刘知一表示,不出意外,一天内肯定可以送完。 几个信坊主事这两天也知道了刘知一是修武者,还是很有本事那种,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一路上,太叔长乐便和刘知一天漫无边际地说着话,有时交流武道心得,有时候说些他身边的趣事。 刘知一施展着越武步疾驰,但太叔长乐跟起来,也很轻松。 出城过后,两人很快地就离了官道,不断走过一条条林间、山野、田间小路,去寻找一个又一个村庄。 刘知一发现,虽然在官道上,太叔长乐的速度不比自己慢,但一旦到了崎岖不平的地方,他还就真不如自己了。 可是太叔长乐也是不服输的性格,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倒是都觉得有趣。 到中午的时候,刘知一便已经将十来个信盒全部送完了,还揽了三个送回城里的活。 但两人倒是也没着急回城,说好了先切磋一场,打个痛快再说。 烈日当空,微风轻拂。 两人来到了一个小林子里面,除了虫鸣鸟叫和溪水潺潺,听不到旁人的声音。 林子里空气清新,花草树木的香味,也令两人精神振奋。 铺满各色落叶的土地,踩上去有一种柔软又不失踏实的感觉。 两人找了个宽敞地方,刘知一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墨竹,太叔长乐也拿出了他那杆黑色长枪。 “来吧!”太叔长乐将黑色长枪倒提着,左手伸出手指,勾了勾,“今天比技巧,我只用七成内力!” 即将面对凶名赫赫的“万骨枪”,刘知一却没从太叔长乐身上感受到那种肃杀之气,甚至觉得,太叔长乐的笑容里面,还带着点调皮可爱。 “行啊!”刘知一拿着墨竹在左手掌上敲啊敲的,“那我可就不能输给你了!” 看到刘知一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太叔长乐知道刘知一是在故意挑衅自己,便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 “这就是‘云起龙骧’的轻功吗?”刘知一羡慕地问道。 “没错!”太叔长乐回应道,“看招!” 说着,太叔长乐使出了一招“龙潜于海”,长枪缓缓地抖动着,仿佛是软绵绵地伸向了刘知一。 这是“万骨枪”里攻守兼备的一招,能化敌力为己用,与刘知一所习练的“四海枯”中的“引水”,倒有些共通之处。 刘知一也将墨竹伸了出去,两人的兵器立刻就缠了一起,像是分不开一样,划着一道又一道圈,你来我往,倒像是在玩乐一般,澎湃的气劲吹得满地的落叶,翻飞不止,煞是好看。 这一招对下来,刘知一便感觉到,太叔长乐在“技巧”上的造诣,或许并不输于自己了。 太叔长乐这招“龙潜于海”,虽然是枪法,却仿佛与自己的棍法师出同宗。 刘知一的脑海里,甚至冒出了一个想法——难道“四海枯”就是取经于“万骨枪”的? 两人就这么斗了好半天时间,仍然分不出胜负。 刘知一能保持着平心静气,而太叔长乐心里却有些急躁了,虽然只用了七成内力,但无法让刘知一的短棍脱手,就证明刘知一使用内劲的技巧,也是极为高明的。 上次,刘知一和涂羽豹打斗时,太叔长乐其实是见识过“四海枯”的棍法的。 但在当时,刘知一因受到镇魂铃影响,反应变慢,太叔长乐倒没觉得有多厉害。 现在自己应对上,才知道,刘知一的这套棍法有多么难缠。 太叔长乐不敢再轻视,但也不愿意接受自己在技巧上,只能和刘知一打个平手。 这一招分不出胜负,太叔长乐便主动求变了。 骤然间,一招“尸居龙现”,毫无征兆地刺向了刘知一。 看到这一招的那一瞬间,刘知一心头一紧。 太叔长乐这一招的凶险就在于来得突然,让人难以防备。 但好在刘知一在切磋中一向都是小心谨慎,本来就防备着太叔长乐变招。 于是,刘知一脚下踏出了奇怪的两步,身子仿佛是贴着太叔长乐的长枪欺身而进,将天武诀的轻功“四海游”施展了出来。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若等刘知一近身,太叔长乐便不占优势了。 因此,太叔长乐刺出的长枪也不着急收回,而是用力左右一震,长枪如蛇行一般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刘知一只得往左撤出了一步。 而太叔长乐也趁此机会往后一跳,这一跳竟然就跳出了好几丈的距离。 刘知一不禁又羡慕起来,不过想到自己的天武诀,近期已经有了突破第二层的迹象,刘知一心情大好。 “可以啊!”太叔长乐称赞道,“接下来这招,叫‘痛饮黄龙’!” 话音刚落,隔得老远,太叔长乐那连绵不绝的枪劲,便接连戳向了刘知一,仿佛一条又一条游龙来回穿梭在两人中间,攻势颇有些密不透风的感觉。 刘知一完全不敢硬接,只能和太叔长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断地退避。 “这怎么打啊?”刘知一犯起愁来,“这七成内力就是这样了?” 太叔长乐志得意满,但是刘知一一直后退,他也确实没办法,便在“痛饮黄龙”招式未老,枪劲漫天之际,又使出了一招“破云现龙”,刺向了刘知一。 这一刺的突然性与“尸居龙见”相似,但距离更长,威力更大。 太叔长乐还是想在技巧方面,彻彻底底地击败刘知一。 但刘知一一个转身,又堪堪避了开去。 刘知一仿佛是能预知太叔长乐的招式一般,总是能够巧妙地躲避开,这就让太叔长乐不信邪了,他又连出数枪,还是被刘知一全部避开。 太叔长乐无奈,便又祭出了一招“龙行天下”。 这一招乃是结合了轻功“云起龙骧”的一招。 只见太叔长乐极有章法地将长枪不断地扫荡,划着一个又一个忽大忽小、忽快忽慢的圈,仿佛一个变化多端的龙卷风一般,压向了刘知一。 刘知一刚一退避,太叔长乐就紧随其后,追击而上。 看到这架势,刘知一无奈,只得施展起越武步,与其说是躲避,不如说是逃窜。 这一招要是放在战场上,确实不知道将造就多少白骨! 太叔长乐都想骂人了,但又觉得刘知一能躲开,也怪自己本事不济,便将这一招覆盖的范围,从一丈渐渐扩大到了三四丈、五六丈,同时步法上也做了一些节奏上的调整。 树木纷纷倒在了太叔长乐的摧残下,惊起飞鸟无数,刘知一都觉得有些对不起这片小树林了。 太叔长乐这招也是很消耗内力的,但他内力深厚,看样子,也还能坚持较长的时间。 不过,太叔长乐心里也在苦思得胜的办法。 面对刘知一这样的滑头,就算是使出威力最大的“九龙天降”,只要没有将这招修炼到能靠内力吸附敌人的境界,便也不可能打中他了,只能是白白消耗自己的内力。 所以,或许能决定胜负的,就只有“万骨枪”里速度最快的一招——“游龙过隙”了。 但是,也要找到刘知一的破绽,才能使用。 而看到太叔长乐已经放倒了十几棵树,刘知一已经不打算再退了。 但是刘知一也确实没有办法硬接这一招,比力量,昨天他已经输过了。 太叔长乐这招“龙行天下”,现在已经舞得落叶满天了,树林里仿佛刮起了绿色的飓风。 刘知一从头到尾没有阻挡这一招的攻势,反而给了太叔长乐一个机会,将这招“龙行天下”的范围和威力,都提升到了极致! 也没有时间后悔,刘知一施展起了越武步,往左后方跨了一步,身体左倾,仿佛整个人都定住了一瞬间,同时眼睛死死地盯着太叔长乐。 那一瞬,太叔长乐往左边压过来了一点,同时,刘知一感觉到太叔长乐的枪劲发生了变化。 太叔长乐要变招了,刘知一心中大喜。 果然,太叔长乐的“龙行天下”骤然收招,朝着刘知一的位置,使出了一招“游龙过隙”。 只见太叔长乐枪在前,人在后,倒不像是人推着枪,而是像人被枪拉着走。 这一枪的速度,可以说快如闪电了。 在太叔长乐变招的同时,刘知一腰部用力一转,左脚一蹬,整个人向右前方暴射而去,那可怕的速度令人咋舌! 太叔长乐的黑龙木枪几乎是贴着刘知一的左臂刺了过去,而千钧一发之际,刘知一已经跨向了右边。 太叔长乐这一枪扑了个空,心中默道:“完了!”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五十六章 众生相 还未回头,太叔长乐便将长枪往后一抽,以枪尾直接回戳刘知一。 这灵机一动的招式,已经算是极好的应对了。 在太叔长乐刚一起势时,刘知一已经转过身来,一棍敲在了他的右手手背上。 太叔长乐心中直骂刘知一鸡贼,手里的长枪差点脱手,紧接着刘知一的短棍,又已经指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刘知一这两棍,用的都是同一招——“四海枯”里的“断流”! 太叔长乐不甘心,就这么败给了刘知一。 而且,败的关键,竟然还是刘知一对“越武步”的灵活运用。 这样一套赶路的轻功,竟然能骗出自己一个这么大的破绽! 刘知一也挺意外,能和纪山海不分胜负的太叔长乐,竟然在技巧上并不比自己强,虽然自己边跑边打的做法,是挺不要脸的。 “再来一次!”太叔长乐不甘心地说道,“老子不让你了!” 刘知一点点头,道:“行啊!” 太叔长乐手中握枪,说道:“这次不许跑,只许接招!” 刘知一忍住笑,连连点头。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刘知一毫无悬念地败北。 太叔长乐才算心满意足,和刘知一动身回城。 进了晨曦镇内城以后,太叔长乐便说,要带刘知一重新领略一下晨曦镇的众生相。 一路上,太叔长乐点评着形形色色的人,教刘知一如何通过言行举止和衣着打扮来判断别人的行当、势力。 听到太叔长乐不断地小声地说着这个是官府的,那个是跑江湖的,这个肯定是修炼者,还解释了为什么,刘知一听得一愣一愣的。 太叔长乐还让刘知一重点注意那些鬼鬼祟祟的小瘪三,问他能不能判断他们是做什么的。 刘知一见那些人有的衣衫褴褛,也有的衣着光鲜;有的贼眉鼠眼,也有的趾高气昂;有单个的,也有扎堆的,却也说不出个什么名堂。 太叔长乐则给刘知一耐心地讲解,诸如一伙人像是哪个势力的,这个势力还有哪些地盘,这地盘上有几个不同的势力等等。 刘知一将信将疑。 太叔长乐又告诉刘知一,贼有贼伴,盗有盗伙,走“孤雁”的毕竟是少数,团伙作案的才是多数。要明白这些人是怎么作案的,将来才好防范了。 刘知一便道:“我才刚挣钱,也不多。再说,钱都放在储物戒指里了,他们也不会盯上我吧?” 太叔长乐骂道:“那你是打算当一辈子穷人吗?穷得贼都懒得盯上的那种?” 刘知一摇摇头,一脸歉意地笑笑。 太叔长乐又道:“那还不得先学点常识,不然以后吃了大亏,掉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后悔都来不及。” 刘知一觉得很有道理,便又仔细地听太叔长乐的讲解。 太叔长乐又讲了一堆小瘪三的分类,什么“二指”、“吃商买”、“黑潜”、“溜门”、“望风”、“打手”、“碰瓷”、“骗子”等等,听得刘知一啧啧称奇,问太叔长乐是不是曾经也是小瘪三。 太叔长乐骂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谙世事啊?啥也不懂,真不知道你这店小二怎么当的!有空了真得带你去绿竹林见识见识!” 两人边走边聊,到了北门第一个收信人所在的地方,刘知一被宅子的主人请了进去,太叔长乐则看热闹去了。 收信人在信本上签完了字,刘知一便出了宅子,再寻太叔长乐时,见他还在聚精会神地和一群人在围观着什么。 刘知一走了过去,发现人群中,有个尖嘴猴腮的青年人在那吆喝:“买定离手啊,猜中就双倍!” 一边吆喝,双手还在不断地翻飞,摆弄着手上的三个木质牌具,身前的地上铺了一张黑布。 刘知一在亲戚家里见过那种木质牌具,知道那是推牌九用的。 而这个青年人,应该就是这个街边赌局的庄家。 那庄家看着众人,笑着说道:“看好了啊,三张牌,一张九点,两张两点。只要押中九点,就能得到双倍的钱!” 说完,那庄家将三张牌翻开,给众人仔细看了一遍,随后就一顿摆弄。 他手速极快,看得人眼花缭乱,最终,那三张牌盖着,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 刘知一倒是还看得清楚,九点应该就是庄家右手边那一张。 那庄家抬头对众人道:“还有没有人要试试?不用钱,先试试手气。” 其中一个腰悬短刀的蓝衣中年人指着右边那一张,道:“是不是那个?” “哟,遇到行家了啊!”那庄家眉头一皱,说着便将最右边那一张牌具翻开,确实是九点。 “再来?”说着,那庄家用更快的速度,将几张牌交换了几次位置。 “老哥眼尖,要不押点钱玩玩?”庄家看了看蓝衣中年人,又扫视向围观的众人。 刘知一看得清楚,中间那一张是九点,但也不说话,轻轻拉了拉太叔长乐,小声道:“走了不?” 太叔长乐拍了拍刘知一的手,笑着道:“看看。” 那庄家似乎是听到了太叔长乐的话,笑道:“没事,随便看。” 刚才那个蓝衣中年人,从钱袋里拿出了十文钱,道:“我试一试!中间那张。” 那庄家一脸严肃的样子,道:“放下来才算。” 那蓝衣中年也不犹豫,便把十文钱堆成一摞,押在了中间那张牌具上。 尖嘴猴腮的青年人皱着眉头,道:“真遇到行家了。” 说着,便将中间那张牌翻开,确实是九点。 蓝衣中年人哈哈大笑,拿起了自己刚放下去的十文钱,又从庄家那接过去了十文钱。 那庄家又道:“再来再来!有本事来点大的。” 说着,手上的速度更快了,一番摆弄过后,庄家又说道:“来,押!” 蓝衣中年这次则拿出了一两银子,直接押在右边的牌具上,并且按着黑布上那张牌,道:“就是这张,开!” 庄家也按住了他的手,道:“不能乱翻牌,坏了规矩我可不认。还有没有人要押的?” 正说着,站在太叔长乐身边的黑衣中年人小声对太叔长乐道:“我看像是中间那张吧?” 太叔长乐也没回应,这黑衣中年便也押了一两银子到中间那张牌具上。 刘知一看得清楚,这黑衣中年人押对了。 不再有其他人押银子,庄家便将右边和中间的牌具都翻了开来,右边那张是二点,中间那张是九点。 黑衣中年人哈哈大笑,很是得意,蓝衣中年人则是一脸懊恨。 庄家从怀里掏出了十几两银子来,摆在了黑布上,笑道:“能不能来点大的?” 说着,便将蓝衣中年押的那一两银子,直接就递给了黑衣中年。 随后,又将三张牌具换了位置,一顿摆弄过后,笑着看着那两名中年人道:“这次,低于一两,我就不接了啊!” 蓝衣中年人又拿出来一两银子,押在了中间那张上面,道:“我就不信我眼力有这么差!” 黑衣中年人摇了摇头,小声对着太叔长乐道:“我觉得他还是看错了,中间那张应该不是九点吧?” 太叔长乐点了点头。 黑衣中年人笑道:“你觉得是哪张?” 太叔长乐认真地应道:“右边。” 那黑衣中年人点了点头,道:“信你,咱押他个十两银子!”说着,便将十两银子直接押在了右边那张牌具上! 刘知一心里有些奇怪,看这黑衣人又押对了,便觉得这做庄的青年怕是要输个底朝天了才行,但凡遇到点有眼力的人,他这庄家哪里有赢的可能啊? 果然,庄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不翻开牌具,便从黑布上,拿出了十两银子,递向了黑衣中年。 蓝衣中年人问道:“我就输了么?翻开我看看!” 黑衣中年人也不着急接,便道:“还有我旁边这小哥的十两银子,他也猜对了。” 刘知一心中好笑,心道,不过就多了句嘴,还能白挣十两银子么? 没想到那庄家却一脸认真地问道:“他押了么?” 黑衣中年人道:“我就是听他的,这是帮他押的。” 太叔长乐也是一脸懵的样子,有点摸不着头脑。 庄家眉头一皱,道:“那是你的钱,又不是他的,他有钱么?” 黑衣中年人骂道:“看不起谁呢?谁没钱?”说着,手肘撞了撞太叔长乐,道:“拿钱出来。” 太叔长乐有些尴尬,道:“我没钱。” 黑衣中年人急着对那庄家道:“拿东西抵,认不?”那庄家点了点头,道:“只要说好价格都可以!” 黑衣中年人满脸喜色,对着太叔长乐道:“有多少赶紧下注,稳赢的!还犹豫什么?” 太叔长乐钱袋里倒是还有几十文钱,估计是想到庄家说低于一两不接,便又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看样子是有些犹豫。 刘知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道:“长乐,咱们别赌。” 那黑衣中年人看到太叔长乐的手,走到了太叔长乐和刘知一身前,转头对庄家道:“这可是块好玉啊,值十两银子不?”说着,已经将手摊开在了太叔长乐的面前,就差直接从太叔长乐腰间取下来了。 太叔长乐看着刘知一,笑着问道:“押不押?”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五十七章 烤红薯 刘知一盯着太叔长乐的眼睛,一脸严肃地说道:“不押!” 太叔长乐似乎有些惋惜,道:“行吧,那不押吧!” 那黑衣人却急得跺脚,道:“有钱都不挣,真是傻子么?” 太叔长乐笑了笑,道:“主要是没带现银,这玉佩又是不能拿来押注的。” “没劲!”那黑衣人一挥手,转头看着那庄家,“那就算是我一个人押的,钱给我!” 刚说完,那庄家便将右边那牌具翻了开来,果然是九点。 庄家面无表情,道:“该你赢,老子倒霉。” 那蓝衣中年人输了一两银子,不像有多气愤。黑衣中年人赢了十两银子,却也没见得有多高兴。 刘知一拉了拉太叔长乐,示意离开,太叔长乐便道:“走吧,回去了。” 刘知一心中石头落地,眉开眼笑,离了那群人。 走出老远,刘知一见没人跟着,便对太叔长乐问道:“你咋想的?刚才真想把玉佩给押了?” 太叔长乐嘿嘿一笑,道:“老子逗他们的,你以为我傻啊?” 刘知一一脸愕然,问道:“你逗他们什么?” 太叔长乐道:“那三个人肯定都是一伙的,哪有白挣钱的事情还找我?这道理我都不懂,我就是棒槌了!倒是你,你怎么发现不对的?” 刘知一道:“刚才那个黑衣人走向你时,肯定是故意挡住你和我的视线,我有些不放心,便仔细地听那块黑布上的动静,我听得出来,那个押着银子的牌具被动了。而那个黑衣人挥手的时候,同样的声音又出现了,应该是被那庄家又将牌具换了回来。旁边的所有人都应该是看得到的,但没有人吱声,应该全部都是一伙的!” 太叔长乐竖起了大拇指,道:“不错!哈哈!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些小聪明,咱们回去找个地方悄悄看看,有没有人上当。” 刘知一皱着眉头道:“没啥好看的,咱回去了吧,这种事情,少掺和。我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 太叔长乐道:“怕这些人干嘛?就是些以行骗为生的小瘪三,没啥本事的!” “我还得送信呢!”刘知一皱着眉头。 “行行行,犟不过你。”太叔长乐无奈,看向不远处的一间铺子,“走,陪我去那家店看看,过几天是我朋友生辰,得挑个首饰做礼物。” 刘知一好奇地问道:“你不是没带钱吗?” 太叔长乐道:“几十文钱,买点小玩意儿应该够了,你也学着点,送礼这事儿,大有学问的。” 刘知一深以为然,想起朝天帮那三人送自己的短棍,那是真的雪中送炭。自己却不知道怎么还礼,便道:“行,我陪你去。” 两人走到那铺子门口,从外面一看就知道是卖上等货的地方,刘知一有些忐忑,小声问道:“这里面东西很贵吧?” 太叔长乐道:“肯定要先看看什么是好的啊?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刘知一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跟着太叔长乐走了进去。 首饰店的掌柜的是个中年女子,或许也是有些姿色的原因,一身穿金戴银却不显俗气,她目光在太叔长乐腰间的玉佩上一扫而过,便笑着问道:“这位小哥,要选点什么首饰呢?” 太叔长乐大方应道:“我给我朋友选的,十二岁的女孩儿戴,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可以拿出来我看看。” 那掌柜的笑靥如花,道:“好,稍候。”说着,从铺子里取出了一个不大的玉手镯,刘知一也分不清好坏,只是觉得不算是好看。 太叔长乐拿着那手镯看了看,问道:“这个多少钱?” 掌柜的应道:“八钱银子。” 刘知一心里一惊,暗道:“也不见得多好看,就这么贵么?” 看着太叔长乐摇了摇头,问道:“你觉得好看么?” 太叔长乐也摇了摇头,将手镯还给那掌柜的。 刘知一心下稍安,却听太叔长乐淡淡地问了一句:“还有没有好点的?” 掌柜的笑得更甜了,道:“有有有,当然有。” 刘知一却被震惊到了,太叔长乐还要买更贵的么? 不多时,掌柜的拿出了一对耳环,虽然刘知一仍然判断不了它的品质,但不得不承认,这对耳环确实精致可爱。 太叔长乐放在手中,随意地看了看,问道:“这个多少钱?” 掌柜的笑道:“十六两银子,我给客官介绍一下这对耳环么?” 太叔长乐摇了摇头,将耳环还给了掌柜的,一脸淡然地问道:“还有没有好点的?” 刘知一为之咋舌,心想太叔长乐对朋友这么舍得花钱么?他不是今天没带这么多钱么? 掌柜的面露难色,道:“适合的小姑娘戴的,要更好的,本店就暂时没有了。” 太叔长乐有些惋惜的样子,道:“好吧。”说完,转身便走。 那掌柜的又说道:“其实礼物不一定要贵重,心意到了也很好的!” 太叔长乐转头看着那掌柜的,点了点头,笑道:“多谢忠告!” 那掌柜的语塞,尴尬地笑了笑,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太叔长乐,只得道了一声:“客官慢走!” 刘知一跟在太叔长乐身后,像是小跟班,也是头也不回。 走出去了些,刘知一问道:“你打算买多贵的啊?十六两银子的你还觉得不够好?” 太叔长乐道:“我就打算买个几十文钱的啊。” 刘知一不可思议,问道:“那你还问人家还有没有更好的?” 太叔长乐一本正经地道:“我总不能给人家说我买不起吧?” 刘知一颇感无奈,笑道:“你这是要脸呢,还是不要脸呢?” 太叔长乐得意地抖着肩膀,教导刘知一:“所以将来遇到买不起的,不用慌,只问他还有没有好点的,都不要问有没有‘更好’的,‘更好’就代表他给你看这个是好的,那可不行。咱们要让他知道,不是我们买不起,是我们看不上。” 刘知一无奈,骂道:“你就装吧,被人看出来给你当面拆穿,看你哪里去找地缝。” 太叔长乐哈哈大笑。 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聊,刘知一又去北门店揽了两个信盒,顺着路不断地送信、揽活、再送信,不知疲倦。 太叔长乐却觉得肚子饿了,问刘知一想吃啥。 刘知一拿出了早上出门时带着的馒头,问太叔长乐吃不吃。 太叔长乐却有些嫌弃,说想吃点热乎的,看看街上有啥。 晨曦镇的街道虽然宽敞,但是并不冷清,走过乐坊能听见丝竹之声,靠近戏楼也能听到唱曲的和叫好的,擂台上有人比武,茶馆里有人说书,酒楼里有人划拳,林林总总,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不过,此时一个老大爷的吆喝声,倒是勾起了太叔长乐肚子里的馋虫。 “红的瓤儿香啊,黄的瓤儿甜咧,吃到嘴里赛糖疙瘩,啥馅儿也不如它,一个三文钱哎,你别嫌贵,尝一嘴,不后悔……” 循声望去,两人看到了一个卖烤红薯的老者。 他在一个大炉子面前忙活个不停,还有不少人在那等着。 “这个时节,居然有烤红薯卖!”太叔长乐满脸喜色,拉着刘知一靠了过去,“走走走!我请你!” 刘知一笑道:“这么热的天,你还吃烤红薯啊!而且三文钱就一个,也太贵了吧!” “物以稀为贵嘛!”太叔长乐解释道,“人家生意能这么好,肯定有原因啊!” 在那等着的一个大婶听到太叔长乐这么说,也开口道:“老杨头这烤红薯,那口味真的是一绝!三文钱一个,肯定值!” 众人似乎都是老主顾了,也随声附和起来,只有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有气无力的样子,嘴唇发白,似乎很久没喝水了,在咽着口水。 刘知一从储物戒指里取了六文钱,握在手中,打算要请太叔长乐。 毕竟今天早上,太叔长乐就已经给刘知一带了锅盔了,总不好意思再让他请。 只是钱这么花,又不能撒谎,不知道陈明安会不会训斥自己。 但想了想,哪天陈明安不找些事情训斥自己呢?也就释然了。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买到了烤红薯,马上要轮到的,就是那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了。 刘知一看着他,莫名地有些心酸。 那个老人有六七十岁的样子,白发苍苍,神态疲惫,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在他身旁,还有一个有些破烂的小推车,里面装了一些五颜六色的石头,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刘知一想不明白,这么大年纪的老人,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也不知道他的儿女们去哪儿了。 此时,刘知一的心里还冒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这位老人看上去那么穷苦,怎么会舍得花三文钱来买烤红薯呢?在刘知一看来,这可是真是不划算的东西啊。 想到这里,刘知一又暗暗斥责自己。 难道穷苦的人,就不能馋嘴,吃点好吃的吗? 白发老人将钱递给老杨头以后,双手就在衣服的围裙上擦拭着,原本无神的两眼,好像渐渐明亮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牙也掉了不少了。 刘知一看到这里,鼻子有些发酸。 白发老人从老杨头手里接过去一个烤红薯,似乎是有些烫手,便用围裙兜着这个烤红薯,一脸欣喜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离火炉近了的原因,刘知一看到这一幕,心里特别温暖。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五十八章 抓贼 轮到刘知一的时候,老杨头笑着问道:“来几个?” “两个!”刘知一笑着摊开手掌,里面有六个铜板,“谢谢!” “说了我请,就是我请,你拿着红薯就行!”太叔长乐将刘知一的手按了下来,一脸严肃,又掏出铜板递给了老杨头,“你别收他的!” “行,不跟你抢。”刘知一笑道,将钱收了起来。 “好嘞,两个热乎的,欸,小心烫!”老杨头拿出了两个烤红薯,刘知一一手接了一个,感觉有些烫手,便使出了战劲护住手掌,脸上带着傻笑。 太叔长乐见此,满意地点点头,道:“冷一会儿再吃。” 刘知一点点头,突然注意到了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们正围在那个白发老人的小推车前面。 那三个少年,一个又矮又瘦,一个高大魁梧,还有一个中等身材,长了一对兔牙。 为首的兔牙少年满脸笑意地问道:“老头,这石头是干什么用的啊?” 白发老人张开嘴,露出笑容小声道:“做石刻的。” “哦!”兔牙少年看着身旁两名少年笑了笑,“我看看!” 说完,兔牙少年左手抓了一块儿琥珀色的大石头,右手抓了一块金色的,晶莹剔透的石头,仔细看了起来。 那兔牙少年将两块石头举起,在阳光的照射下,确实更加好看了。 “这破烂玩意儿,到处都有啊!”兔牙少年狡黠一笑,转身就走,“这两个就送我了啊!” “欸!”白发老人满脸惊恐的样子,“你……你们……” 不等白发老人说完,另外一个矮瘦少年也随手拿起了两块石头,道:“大爷,你不能光送他一个人啊,也送我两个啊!” 说完,便朝着和兔牙少年相反的方向走了。而魁梧少年则后退了几步,道:“就不用送我了!” 白发老人震惊不已,一手兜着怀里那个烤红薯,一手伸向了这个矮瘦少年,试图抓住他的衣服,或许是太紧张的缘故,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没想到矮瘦少年似乎还是个练家子,往前跨出去一步,躲开了白发老人的手,随后便飞快地跑了起来。 刘知一皱起了眉头,大声说道:“长乐!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这是明抢啊!” 太叔长乐点点头,问道:“你要管?” “当然!”刘知一看着那分头跑的两人,怒喝道:“你们站住!” 白发老人仍然是一手拉着腰上的围裙,兜着那个烤红薯,另一手指着已经跑起来的矮瘦少年,沙哑的声音终于从喉咙里喊了出来:“抢……抢人了!” 看到白发老人吃力地追着矮瘦少年跑,刘知一不知道那些石头值多少钱,但是想到老人在这个时候都不愿意扔掉烤红薯,这一幕让他更觉得心痛不已。 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烤红薯,刘知一仿佛体会到了老人那无助的心情,随即将两个烤红薯直接揣进了怀里,揣进去的一瞬间,便放进了储物戒指里面。 “长乐,你抓另一个!”刘知一狠狠瞪了一眼不远处的魁梧少年,直接施展起了越武步,冲向了矮瘦少年。 “好嘞!”太叔长乐大步流星地追向了兔牙少年。 看到这一幕的行人们,似乎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没跑出多远,矮瘦少年便注意到了有个人正极速地追赶着自己。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矮瘦少年恶狠狠地骂道:“这是大爷送我的!” 刘知一怒火冲天,眼看距离矮瘦少年不过十步之遥,喝道:“督律司你去定了!” 矮瘦少年眼看跑不掉了,回过头就把手里的一块石头,朝着刘知一脸上狠狠一砸。 刘知一运用起了“四海枯”里“引水”的技巧,手掌挡在脸上,接住石头后轻轻画了个半圆,将这块石头稳稳地接到了手里,同时身形也没怎么受阻。 “你再追,这颗石头我往前砸了啊!”矮瘦少年看到刘知一的手法,知道遇到了狠角色,便举起手里的石头威胁道。 刘知一竟然真的被唬得一愣。 “车……我的车……” 听到身后白发老者带着哭腔的喊声,刘知一停下了脚步,回过头一看,那个高大魁梧的少年,竟然将装着一车石头的车子推着跑了,跑的方向,刚好也和兔牙少年和矮瘦少年不同。 “这三人,配合还真是熟练啊!”刘知一放弃了追赶矮瘦少年,狂奔向了那个高大魁梧的少年。 毕竟是推着个装着石头的车子,跑不了多快,刘知一很快就追了上去。 那高大魁梧的少年比刘知一高出一个多头来,看到冲过来的刘知一,便将推车停了,站在了原地,骂道:“多管闲事,你找死!” 说着,魁梧少年一拳轰向了刘知一的面门。 “雕虫小技!”刘知一摇了摇头,伸出手稳稳地抓住了这魁梧少年的拳头,用力一捏,这魁梧少年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疼疼疼!” 刘知一再一用力,这魁梧少年便已经跪倒在了地上,连连求饶。 将拿回来的那颗石头放回了推车里,刘知一松开了抓着魁梧少年拳头的手,说道:“把车推回去!” “好好好!”魁梧少年赶紧答应,轻轻甩着拳头,苦着脸按刘知一说的做。 太叔长乐这时候则已经一手拿了一颗石头,跟着兔牙少年走回来了,仔细一看,兔牙少年已经是鼻青脸肿了。 “跑了一个?”太叔长乐看着一脸阴郁的刘知一,笑着问道。 刘知一点点头,道:“那个人手里还有个石头!” “真丢人!这种小瘪三你都抓不住?”太叔长乐一脸得意地笑道。 “他威胁我要把石头砸了!”刘知一有些脸红。 “怕个屁啊!”太叔长乐骂道,“抓住人,揍一顿,再拎回来,砸了不也得他赔吗?” 刘知一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万一赔不起呢?” 太叔长乐将手里的两颗石头放回了推车里,道:“就你想得多!还犟嘴,人跑了可惜不?” 刘知一尴尬一笑,道:“可惜!” “你们是哪个帮会的?”刘知一又对那魁梧少年问道。 魁梧少年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小孩儿,眼里没有半点轻视。 “这几个小瘪三,应该还没帮会。”太叔长乐将手搭在兔牙少年肩膀上,“要有的话,早抬出来唬人了。” 兔牙少年感受到太叔长乐的手,浑身颤抖了一下,道:“对对对!我们就是和大爷闹着玩的!” “骗小孩儿呢?”太叔长乐一巴掌扇在了兔牙少年的头上,打得兔牙少年一个踉跄,“就这还叫闹着玩?” 兔牙少年似乎也不敢跑,耷拉着脑袋。 “那个人不回来吗?”太叔长乐问道。 “我估计他是不敢回来吧?”兔牙少年苦着脸答道。 白发老者这时候也跑回了推车边上,一脸悲苦地看着刘知一和太叔长乐,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刘知一心里很不是滋味,道:“没关系,还有一块石头还没找到,大爷,你这石头贵吗?” 白发老者眼泪横流,道:“贵,贵着咧!我赔不起啊!我只是带这些原材料回去,等铺子里雕刻的,我们就挣点手艺钱!” 刘知一似懂非懂,道:“没关系,应该能找回来的!我们等着一会儿,等巡逻的缉捕使来了,他们会帮你追回来的。” 白发老者似乎越想越伤心,突然就往下一跪,道:“我求求你们了!” 刘知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白发老者,没让他跪下去,心如刀绞,痛心地朝着那两个小青年骂道:“你们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那兔牙少年有些木然,道:“我们,也要糊口啊!” 魁梧少年也附和道:“我们也是被欺负的,没办法啊!” 刘知一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停地安抚着那白发老人。他那一跪,让刘知一感受到了那无助到绝望的心情。 太叔长乐问道:“既然你们是靠抢东西谋生,已经抢了不少人了吧?” 兔牙少年连连摇手,道:“没有没有!我们也是初来乍到,想着说,能不能挣点钱,加入不杀帮或者青冥帮,也算有个归属!” 听到“不杀帮”三个字,刘知一心头一凛。 看到两个小青年已经蔫儿下去,这时候围过来的人倒是多了一些,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干得好啊,我就说,这见义勇为的事儿,还得小年轻们做才好!” “这两个小娃厉害啊!” “英雄出少年啊!” “哎哟,这老人,不是陈石刻那的吗?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辛苦。” “啧啧啧,这些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人啊!哎……” 太叔长乐笑了笑,道:“大家看到督律司的军爷,就招呼一声呀!” 不多时,几个督律司的缉捕使闻讯赶来,听闻了众人讲述全过程,也没别的什么需要问的,对刘知一和太叔长乐做了一番口头嘉奖,便将这两个少年铐走了。 人群中,几个少年人看着太叔长乐和刘知一,眼神冰冷。 第一卷 学府大比 第五十九章 碰瓷 看着白发老人推着车子,跟着督律司的人走了,刘知一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行人渐渐散去,太叔长乐拍了拍刘知一肩膀,道:“烤红薯呢?” 刘知一将手伸到怀里,从储物戒指中将两个烤红薯都拿了出来,递了一个给太叔长乐。 太叔长乐接了过去,轻轻撕开皮,露出了金色的瓤,咬了一口,点了点头,道:“果然好吃。” 刘知一迈开步子往前走,烤红薯却只是拿在手里,也不说话。 “怎么不吃?”太叔长乐奇道,“想什么呢?” 刘知一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在想,为什么刚才那个老爷爷,刚才竟然就想下跪。” 太叔长乐摇摇头,边吃边说道:“想这么多没用,不如好好修炼,到时候遇到这种小瘪三,一巴掌一个,服服帖帖的。” 刘知一点点头。 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哥哥!” 刘知一回头一看,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儿,看上去七八岁模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知一手上的烤红薯。 太叔长乐看了那个小孩儿一眼,便说道:“走开!” 那小男孩儿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刘知一。 “走啦!”太叔长乐拽着刘知一往前走,“忘了我给你说的,采生折割的事情了?” 刘知一心头一痛,狠下心,转过了头不看那个小男孩儿,却听到那小男孩儿也跟着自己走了起来。 “这种孩子,你帮不了的。”太叔长乐一边吃,一边念叨道,“反正他们也不会饿死的,背后肯定有人管,你就一小孩子,别装什么有钱人。” 刘知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小男孩儿还在可怜巴巴地跟着自己。 “完犊子!”太叔长乐又拽了拽刘知一,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越是这样,他们越是吃定你了!你图啥啊?” “不行!”刘知一叹了口气,“我就图我自己心里好受。” 说完,刘知一停下了脚步,将手里的烤红薯掰成了两半,递了半块给那个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脸上也没有笑容,但是却赶紧跑了上来,拿着那半块烤红薯便跑了。 “哎!”太叔长乐也长叹一口气,“你真是没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里的烤红薯只剩一半了,闻到香味,刘知一好像突然有了食欲,撕开皮,刘知一也吃了起来,果然很甜。 刚吃了两口,刘知一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下你知道了吧?”太叔长乐转头一看,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刘知一转过头,看到不远处的小巷子里,突然窜出来七八个小孩子,有男有女,都是七八岁的样子,刚才那个小男孩儿也在这里面,手里的烤红薯还没动。 这些小孩儿都跑到了刘知一跟前,几乎是将刘知一和太叔长乐团团围住了。 他们的眼睛都盯着刘知一手里那才啃了两口的半块烤红薯。 太叔长乐旁若无人地继续吃着,笑道:“捅了老鼠窝了!” “你们爹娘呢?”刘知一问道。 这些小孩儿却没一个吱声。 “看出来没?”太叔长乐满脸笑意,“都是训练有素的!” “大哥哥,我饿!” 这次开口的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儿。 刘知一不再说什么,把手里那半块烤红薯也递给了这个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伸出瘦小的双手接了过去,马上就啃了起来。 太叔长乐用手背捂着额头,连连叹气,道:“咱们找几个缉捕使来领他们也行啊,你能养他们一辈子吗?你看缉捕使来了他们跑不跑?” 刘知一沉默不语。 “你要是还不放心,咱们带他们去督律司如何?”太叔长乐看着刘知一,气不打一处来。 “大哥哥,我也饿!” “大哥哥,饿!” 看到小女孩儿从刘知一手上拿走了半块烤红薯,其他小孩子们似乎是学到了,纷纷小声叫了起来。 “行,我也不管你!”太叔长乐将烤红薯已经吃完了,剩余的皮就消失在了手中,“看你要怎么办。” 刘知一又将手伸到了怀里,拿出了早上从家里带出的冷馒头,想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手里还空空如也的剩余六个小孩儿,将馒头掰了三下,分成六块儿,一块儿一块儿地递给了这六个小孩儿。 “你们愿意去督律司吗?缉捕使们会帮助你们回家!”刘知一不死心地询问道。 这些小孩儿也不说话,一边吃,一边摇头。 不过看上去,这些小孩儿也都是真饿了的,特别是拿到烤红薯那两个小孩儿,也开始啃起来了,不一会儿,连着皮都咽下肚子了。 这些孩子很快吃完,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刘知一。 刘知一有些苦恼了,愣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 虽然《刘氏祖训》上也说,帮助别人,只是为了自己的心里欢喜。 但现在,要说让刘知一掏出钱来,分给这些孩子,他就未必心里欢喜了。 一来,今天听太叔长乐说过,这种小乞丐多半都是被黑道中人控制着的,也不知道是从多远的地方拐来了这里,专门行乞,无论乞讨到多少钱,他们都只能保证饿不死,乞讨不到钱的,还可能会被弄残身体,以博人同情。 给他们钱,也只是帮助了那些丧心病狂之人,让他们觉得此事有利可图,大有可为。 二来,如果告诉陈明安,自己做信客挣来的钱,都给了这些孩子,或许以后,便连一文钱,都不可能再放在自己身上了。 毕竟,之前收留那只小猫时,陈明安在打骂刘知一的时候就说过,养自己都养不起,还养别的畜生。 要不是最后客栈的厨子答应帮帮刘知一,刘知一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这件事,刘知一便也知道了,陈明安是绝对不会乐意自己布施的。 不知道为什么,刘知一又想起了刘继道。 小的时候,刘继道带他到街上时,倒是乐意他布施的。 看到乞丐,刘继道便会给刘知一几个铜板,让他去施舍给那些乞丐。 也不多,一人一个。 有一件事,刘知一还记忆得特别深刻。 那一次,刘知一见到一个卖菜的老奶奶,背也佝偻得厉害,比今天遇到的白发老人还厉害。 刘知一见她动作也不利索了,从背篼里一窝一窝地拿出白菜,那个样子特别可怜。 当时他就觉得很心酸,便走了过去,拉着老奶奶的手,拿了五个铜钱放到了老奶奶手里。 老奶奶问道:“小哥,你要买菜么?用不了这么多。” 刘知一答道:“不,不是买菜,是给您的!” 当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给老奶奶铜板,毕竟人家也不是乞丐呀! 刘继道便替刘知一解释道:“老人家,这孩子是看您辛苦,想让您吃点好的,养养身体。” 刘知一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道:“谢谢小哥,上天保佑你,将来考上臣子府!” 刘知一那时候还是第一次听说臣子府,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后来还是刘继道给他解释,臣子府在皇城,读了臣子府就有做官的机会,做官和做夫子都一样,都可以为天下人多做一些好事。 刘知一当时还问,为什么是可以“多”做一点? 刘继道说,无论是学识、心性、力量还是权力,拥有得越多,必然能影响到更多的人。 如果是行善道,能为天下人做的好事,自然也更多了。 但若是行邪道,那给天下人带去的灾祸,也会更多。 想到这里,刘知一突然觉得,为了这样的事情在这里苦恼,还是因为自己太弱小了啊。 只有自己更强大,才能从根源上去解决这样的问题。 想到这里,刘知一又开口道:“吃的没有了,如果你们是被人控制着的,我带你们去督律司好吗?” 这些小孩儿仍然无动于衷,可怜巴巴地将刘知一和太叔长乐围着。 刘知一愣住了,看情况,这些小孩儿是不打算放他走了啊。 太叔长乐哈哈一笑,腾空跃起丈余高,然后落在了不远处,吓得两个小孩儿跌坐在了地上,留下了刘知一呆在原地。 刘知一犹豫了一下,轻轻扶着一个小男孩儿,说道:“小弟弟,需要我救你吗?” 那小孩儿一脸傻样,不说话。 刘知一无奈,轻轻扶他到了旁边,走了出来。 手刚离了那小孩儿的肩膀,那小孩儿就倒在了地上。 刘知一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另一个巷子里,一群黑衣少年冲了出来,为首一个人,刘知一和太叔长乐都认识——居然是不杀帮的洪阙。 而刚才倒地的三个小孩儿,却开始哇哇大哭了。 “哟,我当是谁呢?”洪阙看着太叔长乐和刘知一,“怎么跑到这里欺负这些无家可归的小乞丐啊!” 刘知一不打算理会,便朝着太叔长乐走去。 “来人啊,有人行凶,打人了!”洪阙突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紧跟着,不杀帮的那一群黑衣少年也开始喧闹了起来。 “都来看看啊,晨曦民学府的学生,刘知一!仗着武功了得,随意欺凌弱者啊!” “好可怜啊,这么小的孩子都打!” “是不是为了抢小乞丐的钱啊!” “哎哟,乞丐的钱都要抢,真的是伤天害理啊!” “想打我们?那打吧,把我们全部都打死在这里,看看还有没有天理!” “这个人叫刘知一!那个人叫太叔长乐!刘知一和太叔长乐打人了!” “刘知一!刘知一!刘知一!” 太叔长乐哈哈一笑,道:“原来是碰瓷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