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剑气吞噬天地》 第一章 妙手空空之人 十月朔,日子一天天冷了。及至寒衣节后的半月,北燕已刮了数日白毛子。白日惨惨地曛着千里黄云,终于在飒飒的北风中,大雪下了起来。 大雪下了数日,莽原里枯干的蒿草、榛莽已折了腰。北燕边陲的镇远城孤零零地躺在白山黑水之间,宛若一盘冻僵的黑蛇有气无力地望着肃杀的北国雪景。 城外一处土坡的草棚。一只黢黑的小手撩开毡草门挂,从草棚里挤出一个揣着土暖炉、穿着烂夹袄的小乞丐。他缩着脖子、趟着雪,爬到土坡上。约莫一二里远的地方,扎着几百个大大小小的草屋。那里炊烟袅袅,草屋间偶有人进出。 小乞丐用眼量了一下,心里嘟囔了一句:“第四天了,草屋的数量好像仍没有增加。应该不会再有难民来了。”他旋即踱下土坡,又怨了一声,“今年的难民也太多了些。” 大陆战火烧了上百年,北燕与蛮族和东齐在国界线上不断地交战。每每胡天飞雪的时节,牛羊冻死无算,蛮人部落便会举族入侵北燕和东齐,烧杀掠夺。富庶的东齐虽会暂时与北燕联手抗击,但对边界的北燕人可同样不会手软。为了活命,每年寒冬来时,边界线上的北燕百姓、少数放牧人便会成群结队地穿过十万大山来到镇远城避难。 今年的难民尤其多,黑压压地驻在城外破庙周围,还将原本睡在破庙里的这个小乞丐打了出来。 “腥臊的蛮子,一棍子舞的老子两天没爬起来,说不得去城里摸一条肥羊交月份。”小乞丐揉着右腿颠颠地走进一处林子。只一箭之地,一只又小又圆的兔子正吊在灌木尖上,晃悠着脑袋。小乞丐啧了一声:“还有点小蠢萌。” 他将兔子从捕兔扣上解下,抬手攥着兔腿将兔子往石头上摔去。用力甚巧,只砸晕它。小乞丐把兔子揣进夹袄里然后溜出林子,拐向镇远城去。 城门已开,门下立着一队官兵。小乞丐皱着眉,摸了摸怀里的小兔,心道:“偏爷爷倒运,寒苦天里,遇到了军狗腿子打秋风。” 日头尚早,入城的人稀少,早有官军盯着他了。小乞丐倒不好退去,便笑嘻嘻地赢上前。走近了,心里一愣,城下的官军竟是新面孔。他脸上面不改喜色,哈着头笑吟吟地、公鸭鸣般地说:“军爷,小子怀里有一只肥兔,孝敬您的。” 早盯着他的兵头,捏着嗓子说:“听口音不是当地人,你是北来的蛮狗....额....是难民么?” 小乞丐忙陪笑道:“回您,小子是跟王大瘤子混饭吃的。早几年跟着叔叔来的镇远城。” 兵头横着脸说:“什么叔叔,废话多多!你就直说自己是个北方杆子,爷便什么都知道了!” 小乞丐蛤蟆点头、不断称是。 兵头用刀鞘插进他的夹袄,望了眼小兔,嫌弃地说:“这样的兔孙孙,也叫肥兔!还来孝敬爷们?!”说罢用刀鞘梆梆砸了小乞丐脑袋两下。 边上另一个兵头模样的说:“王大瘤子越发的抠搜,让他手下的货拿这鬼东西蒙咱。他自己喝花酒倒痛快,前日见他一人包了两个窑婊过夜!” 小乞丐心里纳罕:“他们却知道王大瘤子?这群不识得哪里冒出来的军狗,难道是驻扎镇远城的燕军?燕军为何来守门,难道镇远城要打仗了。” 他心里想着,脸上却笑不断地说:“小子早先被骚蛮子打伤了腿,未得进城来,这是俺自己的心意,跟王大瘤子无关。” 兵头用刀鞘挑起他的脸问:“蛮狗....难民很多么?” “少数几百户哩!” 两个兵头相视了一下,便说:“滚吧!” 小乞丐得了令,转身就走,只一步屁股便被铁杵砸了一般,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趴在地上。身后的官军轰然大笑。笑声里,有人嚷:“这他娘的才叫滚”!一群人听了笑地更狂了。 小乞丐满身泥污,一瘸一拐地回头笑着走进了城。 他浑身泥雪,街上便没人愿意靠近他。眼见几个像是带着钱的人,见他靠近都远远地躲开了。脚不停地一上午,小乞丐愣是没开张。他丧气地坐在一个木桩上,心道:“一只羊也摸不到,真真晦气!” 日近晌午,五脏庙里在打鼓。他摸了摸怀里的小兔,耷拉着脑袋朝山货场走去,想着用小兔换点钱。镇远城枕着十万大山、缀着北海。这里毛皮、药材、海货生意繁盛,大陆每年来这里进货的生意人络绎不绝。城中的山货场,更是药农、猎户、买办们的集散地。这里生面孔多,能靠近的肥羊也多。 在山货场栅栏口不远的街上,他抱着小兔,望着货场的征税官,正飞一般想着混进去的办法。就听得耳边有人清脆地叫着:“好漂亮的兔子!” 小乞丐抬眼瞧去,身边杵着一个约莫7、8岁的小姑娘,正眨着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小兔。见她身穿貂绒对开襟短袄,披白狐毛的大氅,蹬着双小巧可爱的鹿皮靴。小乞丐心中狂喜:“好一只肥嫩肥嫩的羊啊!” “它怎么一动不动的,该不会死了吧。”小姑娘问,眼里失去了光彩,大有要走的意思。 小乞丐忙道:“哪里死了去,刚才还活蹦乱跳地咬了我一口。这会饿昏了头,还喘气哩。要不你摸摸呢?” 不由分说地,他便要将小兔塞在小姑娘手里。 “哎~呀~你这么腌臜,莫碰我嘛。”小女孩搪着小兔不接,退了开来,仍饶有兴趣地看着小兔。 小乞丐面露失望地抱着小兔,女孩手腕上藏在灰鼠手套里的一对金铃铛已被他解开攥到了手里。他隐约瞄见小女孩脖子上系着红绳,眼睛转了一下说:“那我把它放在地上,你蹲下瞧吧。这样就弄不脏你咯。” “那岂不是冻死它了?” “它哪里有你这身衣服金贵,莫弄脏了你才是要紧。” 小女孩拍手笑道:“此话有理。你快放下吧,它待会死了可不好玩了。我们南楚的兔子花花的,长工打来的兔子壮如橘猫、毛还短的很。从未见过这么一小团团、毛茸茸又雪白的小兔。” 小乞丐赶忙把兔子放在地上,小女孩蹲下来摆弄起这气若游丝的小毛球。正拨着小兔的耳朵,她突听见小乞丐公鸭鸣地喝道:“呔那小贼,莫要扔雪团,脏了小姐的衣服。” 小女孩俏脸一抬,一团雪刚好砸进她粉嫩的脖颈里。她“呀呀呀呀”地炸了起来,不断扑棱脖子里冰凉的雪。 小乞丐对着不远处的空气骂道:“跑得慢些,小爷打断了你的腿!”一边骂、一边帮那小姑娘扑雪。 “你别碰我~~”小女孩慌忙里推开他。 小乞丐讪讪地退开,女孩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玉牌便也落入了他袖里。 “凉死人啦!”小女孩鼓着腮、气呼呼地对他说,又不解气地踢了两脚地上的小兔,道:“都怪你~都怪你!” 她生气的样子俏皮可爱,小乞丐看呆了,笑嘻嘻地说:“要不把它送你,给你陪罪?” 女孩叉着小蛮腰说:“哼~我玩腻了,不稀罕了!我要你把那扔雪的人给我逮来,我要往他脖子里塞冰块!” 小乞丐望着远处的空气,咬牙切齿地说:“得令!你且站一下,我去揪他!” 正在跑路之际,一个肥壮的婆姨嚷天喊地地冲了过来:“哎呦~~,我的小祖宗来,你咋一个人跑这儿了。你要丢了,那老婆子可没命回南楚了!” 小女孩甜甜地说:“刘大娘,我来看小兔兔。” 刘大娘瞥了一眼小兔,一口浓痰啐在小乞丐脸上,叱道:“哪来的腌臜崽种,这里勾搭我们家小姐!” 小乞丐怒道:“牝猪骂你小爷作甚!” 刘大娘揽住小姑娘,踢出一脚,将他踢飞两米,落入雪堆里。雪上映出一个四仰八叉的人形来。她转脸和善地问小姑娘:“你还要这小兔不,乖乖?” 小姑娘看着雪堆笑地合不拢嘴,只摇了摇头。刘大娘便踢开小兔,抱着她走远了。 小乞丐从雪里跳出,心中震惊无比:这个婆姨身上竟带着功夫?!这一脚力度拿捏的很准,只让小爷吃痛。若她动了杀心,啧啧,不堪后想。 他可不敢追骂过去。毕竟自己摸了这只小肥羊,心中其实甚是得意,叼起根草棒,抬脚就走。忽又瞧着地上的小兔动了一下。 “罢了,你也是今天的大功臣,既然命大,跟我回去享福吧。”说着把已经脏兮兮的小兔又揣进怀里,往城南叫花子的草棚溜达。 只走了一小段路,小腹里似如针扎一般疼了起来。他起初并不在意,又走了一会,肚里竟绞痛异常。小乞丐不明所以,疼的冒豆大的汗。 “今天怎么饿成这样?!”他慌忙从内衣里摸出几个铜板,屈成一个虾米闯进一羊汤压面的棚子。他把钱扔给店家,抱起一碗热腾腾羊杂绿豆面就扒进肚里。 孰料热汤面进去,肚子里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拧碎,疼地他立即滚出了面馆,在大街上龇牙咧嘴地滚了起来,引来无数人看。 半杯茶的功夫,疼痛又慢慢地消失了。小乞丐嘴角流着血、摸了摸头坐了起来。众人以为他诈伤要讹人,立刻散了。此时一队军马从他身边疾驰而去,他还没从刚才的疼痛里缓过神,只知道军马开往的是城门方向。 “真要打仗了?嗐~~我都这样了,还关心这个,吃饱了撑的是!”他慢慢往前走,生怕走太快,肚子要裂开。 “好狠的牝猪,真对你爷爷下了死手,使的是哪门妖道功夫?!得赶紧把到手的货给卖了,找个郎中看看才对。”他心里如是想。 正四处找出货的地方,一群人把他围了起来。 “爷爷的,今天真是倒运!”他心里骂了一句,立即被一个大汉拎到了半空,举在一张俏脸前。 眼前正是刚才看小兔的女孩,她正被刘大娘抱着。 “呸!臭小偷!”女孩讥道。 那刘大娘满脸诧异,心想的是:这小腌臜怎么回事?他中了我鸳鸯夺命腿,刚才一定是没命的,这会怎么还好好的?但她也是小有名气之人,盛怒之下对一顽童下死手,说出去不大光彩,所以此时不好做声。 小乞丐转头望见拎着自己的人,是个脸上爬道刀疤,一身趟子手打扮的高大男人,周围五六个也是同样装束的汉子,心里大叫不妙。又瞧见这群人后,有四个家丁围着一个儒雅之人,便知这是当家的。赶忙扯声哭了: “老爷、老爷!小子命苦,不过要饭的玩意儿。刚才碰巧捡了大小姐的金铃铛、玉佩,这不正在街上找您,想着完璧归赵的嘛~~~您老看我可怜、赏我几个铜子也好。不给的话,千万别打俺。俺娘做了娼妇,惹了一身子病,躺在家里靠小子讨点钱抓药活命~~~” 听见他娘是有病的暗娼,那刀疤中年人吓地赶忙把他扔在了儒雅老爷的脚下。小乞丐如一条泥鳅立即抱住了老爷的腿,哇哇又哭:“可怜可怜俺吧,俺没啥手艺,全家指望着我吃饭哩!嘤嘤嘤嘤~~~” 那刀疤男一边擦手、一边笑道:“我看你手艺很不错,妙手空空也不过如此。手套里藏着的金铃铛,都可以秒解。” 几个家丁赶忙用脚踢小乞丐,骂道:“松开你有病的手!” “你老娘没亲过你的手吧,天爷啊,你这是个小毒人啊!” “快松开老爷的腿,你这腌臜!” 几个人都怕染病,看似个个用力,其实没有一下真碰到小乞丐的肉。 刀疤男望着老爷说:“钟爷,你看怎么处置这小扒手。” 小姑娘笑着说:“不妨让他回去给我养兔子?” “不许胡闹,还不是你乱跑惹出来的乱子!”钟老爷怒色地说。他是南楚最大的药商,名叫钟明堂。他最得力的买办,几个月前得了伤寒,本是小病,竟不治死了。他不得已自己这次来北燕进货,碰巧女儿惹出这档子事。 他自知小乞丐嘴里的话是胡诌八扯,让家丁停手。家丁们如蒙大赦,赶忙不动了。钟明堂略一沉吟说:“一对金铃铛若能救你过冬,或者从此有钱读书、或者买地耕农,从此不再受苦也算是功德一件。我实在不愿追究。不过我家小女的那块玉牌,乃是仙人所赠,并与我家有莫大干系,还望小哥奉还回来。” 小乞丐见钟明堂是心软的主,当下从袖子里拿出玉牌,举了上去。 钟明堂赶忙去接,早有家丁递过来手帕道:“老爷,小心花柳病呀。” 钟明堂接过手帕,却仍然用手拿过了玉牌,重新挂在了小姑娘的脖子上,郑重地道:“这可是仙女送与你老祖的,可不能在你这里丢了。再丢了,你就别叫钟小样,以后改和马夫一个姓好了!” 他女儿,钟小样笑着点了点头。 那刀疤男一脚踏在小乞丐的背上,喝道:“金铃铛呢?!” 钟明堂摆摆手微笑着说:“赵总镖头,且饶了这厮去吧,许金铃铛能救他的苦命罢。” 赵总镖头松开脚道:“钟爷菩萨心肠。您不知道,这小杆子不过是个喽啰,金铃铛最后落到的是这里蛇头手上,他分不到几块碎银渣。何必便宜了他们去。” 钟明堂常年行走大陆,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仍和煦地说:“我们且走吧,分他多少,看他的智慧和造化了。” 赵总镖头只好作罢,吆喝起来:“还不快滚,老爷这是赏你、可怜你!” 话音未落,金光闪闪,一串金铃铛落在了钟明堂手上。 小乞丐直起身来说:“小哥我自是好汉,不吃嗟来之食。各位、就此别过!”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人皆是一愣、等他没了踪影,才都纷纷感慨起来。 “他倒是有点骨气。”赵总镖头说 钟明堂哈哈大笑,“我也是小觑了他。也罢,走,咱们去找个好酒楼吃饭去。这里赵总镖头最熟悉,一切又要麻烦您来推荐啦!” 赵总镖头忙说:“天下美食,钟爷什么没有尝过。区区怎担得起推荐二字。不过这里倒有一道鲈鱼火锅,极其鲜美,钟爷可随我来。”钟明堂道:“极好极好,总镖头请。” 众人一路欢声笑语、便要吃这鲈鱼火锅。快到一酒楼时,钟明堂忽然停住,望了望刚才被小乞丐抱住的腿,噤声无语地呆在了原地。 他先是不停呢喃重复:“不会吧、不会吧!”然后停了一会,又抚掌大笑起来:“真是神仙,神仙呐!天意、天意,竟然是他!” 大家不解地望着钟明堂,一个家丁小心翼翼地问:“爷,您这是怎么了。” 钟明堂指着自己的鹿皮靴道:“好一个不吃嗟来之食。白给的不要,非要露手艺才行。刚才那小哥,偷走了我靴筒里藏着的传家宝刀!” 第二章 一百年前的神谕 100年前,周王历864年,南楚千里沼泽,一处瘴气、毒雾萦绕的土山。 孤立散生、枯梢的水杨柳上,挂满了残破的药箱和青骡子的残肢。一颗被扯掉的骡子脑袋插在树的枝上,汩汩的血经由树叶滴下,它惊惧不已、已黯淡无光的大眼仍盯着树下。树下一泥炭藓丘,钟子英挤在树干上,他浑身哆嗦成了一团,眼已瞎了一只,下巴在狂抖,喉咙里“咿呀~额呀”地作响。 面前一只丈高八尺、湿漉漉的独角水妖,左爪捏着钟子英的眼球、右爪抓着一颗人头正“嗬、嗬”地对他喘着粗气。那是钟子英本家哥哥的头,他是这次沼泽采药的领路人,此刻他的下巴已被扯断,舌头被另一只水妖拔走吃了。所有同行的药农、药商正被十几只水妖啃着。 眼前的独角水妖,咬破钟子英的眼球吞下,似戏弄他一般,将本家哥哥的头贴在他脸上。钟子英满脸是血,“啊”地抱住了脑袋。独角水妖长满鳞片的爪子搭在他脖子上,洋洋得意地“嗬!嗬!”吼起来。 钟子英几乎昏厥,他的本家就是这样被扯掉的头。人有很多种死法,但被当成肉吃掉,是钟子英万万没想到的。他在等待冰凉的鳞爪揪他脖子,耳边水妖却沉寂了下来。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牌掉进了他手里,冰冰凉凉,正面刻着个篆字“北”。 一股呛人的烟味钻进他鼻子,有人在抽旱烟? “可惜了,浪费了。”天上飘来轻轻的一句惋惜,是个女孩在说话。“西秦的驴肉火烧好吃的紧,而你们却只是吃人。”女孩心不在焉地又说了句。 “啧,我倒傻了,树上的是骡子,不是驴。” “啧啧,北极当铺的死女人又卖了件尾货给我,所以本小霸王的时间不多了。”女孩慵懒地自说自话。 “小水妖喽啰们,卖我个面子,退下如何?把这人肉火烧留给我。”她又自问道:“我啥时候变得如此客气了?” 钟子英闻着浓浓的烟味,终于抬起了头往上瞧。一个身穿开叉兰花长裙的女孩、正露出一条雪白的细腿,斜躺在羸弱的柳上抽着枝乌木烟杆。她树莓红的唇里吐出一阵阵烟,垂眼望着树下的水妖。 水妖如临大敌,纷纷后撤,一个个尾巴翘的的老高,细长的眼睛盯着她,不敢冒然动弹一下。 拿着钟子英本家脑袋的水妖,嘴里呜噜呜噜了一会,挤出来一句:“阁下是北极岛的仙官?” 那女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里是千里水泽,不在北极岛的庇佑范围,阁下可知?” 女孩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丝血从嘴角流下,而后窝在树叶间,才低低地说:“我自然晓得,所以刚才你们吃人肉火烧的时候,本小霸王才没打断。下次记得夹着生菜、树叶吃,更鲜美些。你们这里不缺这个的。” 领头的水妖又问:“阁下驾临僻壤,所为何来?” 女孩把烟杆往下指了指,烟灰落了钟子英一脸。 “为他。” “阁下知道水泽的规矩么?” 女孩晃动着白嫩纤长的脚丫道:“什么水泽之王下的妖族们永不为奴、永不折服啦,是吧?你辛苦学的人语,便是为了考本小霸王的吗?我时间可不多,只说一句,你们再不退下,可就回不去看到母水妖下的蛋破壳了。” 一众水妖听罢,窃窃嘶叫起来。那领头的水妖却振臂高呼:“眼前只是她的分身,我们不必惧怕,况她有重伤在身,已无多少灵力。尔等记住,水泽之王治下的妖族们永不为奴!” 水妖群立即情激愤起来,半伏在地上,尾巴指向那女孩,似要立即扑过去抓她而啖。 “那就是谈不拢了?”女孩呵呵一笑。 领头的水妖头子不再理她,忽地跳在了半空朝她扑去。它尖长腥臭的牙即将咬进女孩脖子时,一条滑腻腻的尾巴竟从后缠住了它。一股巨力将它硬生生地拉回了地上。它还没弄清状况,两张水妖的嘴已咬断了它的颈椎。逐渐失去光泽的眼最后只看到,身后十几只同伴发疯一样的互相撕咬,自己最好的妖伴用尾巴缠在自己身上、正啃咬自己的肉,还看到树上女孩如同望着低等生物一般蔑视地笑着。 钟子英早看丢了神,实际上魂早就在水妖吃人的时候就丢了。眼见十几只水妖着魔了一样自相残杀,须臾间最后的赢家满身是血地潜入了水里不见了,才终于意识到树上的女孩救了自己。七魂归位,赶忙趴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叫到:“仙女娘娘救命、仙女娘娘救命!仙女娘娘好大的仙术,杀了水妖,小民回去定然建庙修祠、世世代代供奉娘娘神祗。仙女娘娘救命,仙女娘娘......” “好不聒噪!你且接着这个吧。”女孩扔下一把乌木鞘装着的短刃。 钟子英如获至宝地赶紧揽在怀里。 “我且告诉你三件事,你们钟家要世世代代谨记。”女孩轻飘飘地说。 钟子英赶紧磕头,“仙女娘娘神谕,我钟子英世世代代一定恪守为之。” 女孩抽着烟、点头说:“果然听话,北极当铺的死女人倒没诓我。” 钟子英搜尽肚肠,也想不出南楚里有哪家当铺的票号是“北极”,当下俯身聆听神谕,不敢再抬头。 “三件事很是简单。其一,你们钟家今后无论正房生了几个男娃娃,绝不可因循守旧将家业传给老大。万贯家产须要传给宅心仁厚、待人良善、谦恭有礼的仁爱孩子。这你做的到么?” 钟子英磕头不止,忙道:“小民必然谨遵仙女娘娘神谕。若真有福气,赚得一些家产,定传下祖训,以此为本族第一不可违背的要领。” “其二嘛,得祖产的钟家当家,无论几代,当他进北燕时,一定要将这把短刃随身携带。哎呦,这把刀可是稀罕物,你回去可别给我弄丢了。我折了不少好东西才从北极当铺死女人那淘换来的。” 钟子英听她说了好几遍北极当铺的死女人,也不知这个不懂天高地厚的女人是哪家掌柜的,敢对仙女娘娘打算盘、敲竹杠。“小民莫敢不忘这第二段神谕,这个也会一并写进祖训里,仙女娘娘请放心。” 女孩点点头,“如此甚好。终有一日,你的后世子孙会在北燕将这个短刃交给另一个人手里。” 钟子英抢道:“那小民九泉之下,非要生吞活剥了这不孝之孙!” 女孩笑了,“你急啥子嘛,本小霸王还没说完哩。拿到这个短刃的人,是我的有缘人。无论届时机缘如何,或丢、或真心赠与都罢。这个刀一旦没了,你我的所有约定便了了。记住了没?” “小民记住了。” “那就好。第三件事,我给了你一块玉牌子。你的后世子孙,若进北燕,必要将小妾生的最小的姑娘带在身边,让姑娘戴着它。如果姑娘能再回南楚,便把牌子取回来收好。这是我给你的一个奖励,谢你帮我找到有缘人。你们可不要只跟一个女人过日子哦,不然这天大的好事就落空了。” 钟子英不知道这第三件事到底算啥奖励,只再叩首道:“小民也一定将三段神谕都写进祖训里,千代万代不忘仙女娘娘的圣恩。” 女孩望着他道:“所谓积德累行,不知其善,有时而用;弃义背理,不知其恶,有时而亡。这事干系重大,本小霸王不得已对你们钟家做个防范。你可知,我如何让这些水妖死去的?” 她自顾自地说:“我养了一些铁线神虫,虫巢就筑在你们一行人的身体里。它们吃了人肉火烧,自然感染了这些虫子。我只需心里下个令,神虫便操控了它们身体,引它们去死。而你的身体里,也有一只铁线虫,你的后世子孙也会有。我会在天上窥视着你,直到这段事了了。你也记住了么?” 钟子英仍是磕头,“仙女娘娘神罚小民,也是小民一族的荣光。钟家谨记而不敢忘。” 女孩抚手而笑:“果然没看错你,铁线神虫告诉我,你是百分百真心实意说这话的。北极当铺的死女人要价高,但货还对板。本小霸王这就去了,你回去继续做药材生意吧,这么有钱途的职业。” 钟子英遂问:“仙女娘娘,神驾哪里?小民日后定携全族去侍奉娘娘。” 良久,树上再无回音。他又等了一个时辰,才敢抬起头,曲柳上已空空如也。 整整一百年后,北燕镇远城。 钟明堂想着父亲临终前单独给自己讲的这段家族秘史,心中激动不已。“原来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我钟明堂不负祖训,百年神谕终于由我完成了。大可慰怀,大可慰怀呀!”他心早就飞回了南楚,恨不能立即扑跪在祖宗祠堂里,将这事告慰先祖。 “格老子的!钟爷您且放心,我赵凌日堵上肩膀上的人头,把镇远城给翻了天,也保准追回您的传家宝刀”。钟家在北大陆的药材生意一直交由赵凌日所在的广通镖局押运,乃是镖局最大几个财源之一。如今财神爷的传家宝在自己眼皮底下没了,若镖局追究,他一辈子都不用再吃这碗饭了。况且他是何等的江湖豪侠,让一个北方小杆子活生生剽了他保的人,这要传将出去,真永无抬头之日了。尤其是刘大娘虽然一身婆姨打扮,他早认出她是蛰伏江湖十几年的黑风煞,被钟明堂收在身边做保镖。被这样的江湖人眼见自己的糗事,难保以后自己不沦为笑柄。 钟明堂回过神,赶忙捉住了他的肩膀,笑道:“赵总镖头,且住,且住!这件事我不追究了,若是还有机缘碰到那小乞......那位小爷,也不可难为他,敬而远之即可。正所谓他有他的造化,不是我们这等凡人小民可干预的。走,上楼,今日可要不醉不归!” 酒楼生意甚好,竟没了包间。若是往常,众人便换一家吃了。今日不同,钟明堂内心开了花,巴不得赶紧畅饮几杯。一众挑了靠窗的位置,钟明堂、赵凌日,刘大娘和鈡小样坐一桌,其余的另开一席。 不多时,店家送上酒菜。钟明堂富甲一方,早尝遍了天下美食,镇远城酒楼的饭菜他自是觉得粗疏无味,只是喝酒。赵凌日差事在身,不便饮酒,闷着脑袋吃饭。酒过两巡,店家端上来一铜锅,里面炖着条硕大脑袋的鱼。钟明堂很是稀奇,夹了一筷,不禁啧啧然: “天下竟有如此美味的鱼头炖锅?赵总镖头,难道这便是鲈鱼?” 赵凌日忙给他倒酒,又回道:“钟爷此前未吃过鲈鱼?”他不相信这等富贾没吃过鲈鱼,以为钟明堂还在宽慰自己,找自己说话。 钟明堂笑说:“赵兄有所不知,我家有祖训,钟家只有当家和庶出最小的女孩才可以踏入北燕。我父亲还在时,我是一步不曾来这儿。自我当家以来,偏偏南方生意冗繁,北方的买办又忠实可靠,一直未有时间来这宝地。北燕的生意人情往来,一直都是请各方朋友到京畿之地聚谈。所以没有缘分吃到这美味的鲈鱼。” 赵凌日恍然,“钟爷恪守祖训、又忙于大陆生意,却也能将北燕的生意做的这么大,真是商业奇才啊。” 钟明堂喝着酒摆摆手,“谬赞、谬赞了。” 赵凌日接着说:“这鲈鱼每年最严冬的时节才从北海游到镜湖产卵,大雪稍霁便又游回北海。每年捕捉它的日子也不过一个月。钟爷少来北燕,更别提这穷乡僻壤的镇远城,当然没吃到这鲈鱼了。” 钟明堂点点头。他本就开心,又碰到顶级美食,禁不住多喝了许多的酒。南楚之人爱吟唱楚辞,他酒醉微醺之际,一手一支筷子,敲着酒碗和铜锅,咿咿呀呀地用南楚方言唱起了楚辞。同行的家丁,也合唱起来。 赵凌日等趟子手,眼见财神爷开心,哪有不拍手吆喝称赞的道理,十多个人咋咋呼呼在二楼吵成一片。正在放浪形骸之际,一声尖锐的断喝,插进众人耳朵: “哪来的一群乡村野夫,恁地聒噪!” 此人声音钻进众人脑子里,霎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钟明堂被更是吓了一哆嗦,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坐着三个人。一个满脸怒气的小姑娘,正端着酒杯凶巴巴地看着自己。她身边坐着个青衣书生和一个背插两把大斧的巨汉。三人桌上摆了两把剑,俨然是姑娘和书生的兵刃。青衣书生歉然地冲自己这边摆手,不住地拉红衣姑娘。那巨汉倒是满不在乎,抓着一条熟猪腿啃。 钟明堂不愿意得罪江湖人士,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何况自己身在边远小城,更是不好招惹是非。当下不再吱声,只是闷声夹菜。 赵凌日本就因为宝刀丢了的事窝火,眼见自己主顾被三个小年轻欺侮,气更不打一处来。不顾钟明堂劝阻,当下起身来到那三人桌前,喝道:“三位可是镇远城青帮的,敢问是哪个堂口的,烧的几炷香?” 这是江湖切口,他不报自家名号就这么问,可算不客气。 熟知那青衣书生毫无架势,赶紧站起来,低三下四地说:“小妹自幼被师傅、师娘惯坏了,莽撞了大侠,莫怪莫怪。小的愿意给您赔罪,罚酒三杯。您消消火、消消火。” 那红衣女的咧嘴便说:“师兄,你这么丢人干嘛。” 青衣书生摸了摸她的头,附耳道:“咱们没寻到灵童,回去岂不是更丢人。这会子别惹事啦,我的好妹妹。” 红衣女孩听他说,只冲她暧昧地笑了,不再说话。 青衣书生倒了三杯酒,匆匆喝下。在江湖上主动认怂赔罪,可是天大的耻辱。赵凌日想不到对方带头的会这样,一时间不好发作,只甩了一句:“下次注意点!”便要回去。 怎奈北燕的酒粗犷辛辣,那书生不善饮酒,三杯酒愣是呛的他不住咳嗽。 红衣女孩赶紧起身,亦附他耳边,帮他拍背,急切关爱的说:“本是不喝酒的,你瞧你,活活作践身子。” 说完俏脸满脸杀气地转过头,骂道:“你这狗瘌头、还有那边坐的老小狗杂,欺负我哥哥!要喝酒把这碗喝了去!”说罢扔了一只酒碗砸将过去。 赵凌日和刘大娘见酒碗来势汹汹,侧身躲过。但偏偏砸在了钟明堂身上,让他从头到身淋了一遍。赵凌日大怒,抽出腰间短剑,华山刀法一招金雁横空劈脸朝她斩下。 那姑娘显然实战经验不足,不料他突施杀手,堪堪躲过了这一剑。她早已气急败坏,纤手点在桌上,一只筷子从竹筒里跳入她手里,在赵凌日第二招白虹贯日戳来时,霎那间戳向赵凌日眼睛。 赵凌日不料眼前这个不过十七八的姑娘反应如此迅捷,也不知她用何身法能躲过自己的剑,只觉自己大意间,立刻要被毙于当下。忽然腰间一紧,身体被人拉后了两步。这一回合,女孩的筷子刚好戳空。 女孩和青衣书生皆咦了一声。 赵凌日回过头,刘大娘正抱着钟小样站在他身后。他内心不胜感激,当年名震天下的黑风煞武功果然俊的很。 “总镖头莫大意,这俩小贼扎手的紧。” 赵俊日点点头,与刘大娘并肩站立,这次他全神贯注,又有高手陪同,笃定要将这三人拿下。 怎奈那红衣姑娘和青衣书生,竟然一脸兴奋地看着刘大娘,看着看着还忍不住四手相握,欢声笑语起来。 “大发、大发!好哥哥,若不是你认怂,怎么看到如此灵童。” “师妹,往日你作怪惹事,让我在师父那受尽苦头。想不到竟有苦尽甘来、时来运转的一次。你这次脾气发的好!”青衣书生笑道。 听到“灵童”二字,刘大娘和赵凌日浑身一震,不禁都腿软后退了半步。又发现二人盯着的是刘大娘怀里的钟小样,不禁又退了半步。 二人皆是江湖里的顶尖高手,却只觉眼里红影一闪,钟小样已然被那小姑娘抓在了怀里。 钟小样哇哇大哭起来,举手要打那红女姑娘。青衣书生小心地制住她,掏出了她脖子里的玉牌,上面用篆体刻着两个字,正“北”、副“极”。 二人惊呼:“原来早有岛内师叔赠与了她牌子!” 红衣姑娘笑吟吟地说:“好幺妹,跟着姐姐做神仙去么?” 钟小样哭喊道:“我不要,我要爹爹!爹爹救我!” 那边钟明堂着急喊了起来:“刘大娘和总镖头救我女儿。”他话音未落,青衣书生抬手间已将他重金聘请的两个保镖击飞到大街上了。 那红衣姑娘斥道:“好不讲理的老头,我家师叔给你牌子的时候,没给你讲清楚这是一段好事么?别在这里不识抬举!” “好事?好事!若‘还’能回到南楚....”钟明堂突然想起了祖训里的话,浑身僵在那。剩余的趟子手不怕死,还想要上,被那红衣姑娘横空一掌全部打下了楼。 青衣书生轻轻一点,点晕了钟小样,挥手带着红衣女和双斧巨汉下了楼,只留下钟明堂双目无神地呆在原地。 “带灵童回去交差咯!” “这下师傅师娘不会罚我了” ........ 第三章 怀璧其罪 天阴惨惨起来,妖雪将至。 小乞丐懒洋洋地窝在城南一墙角的草堆里,眯着眼哼歌打盹。那只脏兮兮的小兔,早恢复了精神,赖在他腿边啃着胡萝卜。小乞丐不时撸撸它的耳朵,不时又摩挲起怀里的那把短刀。草堆里有半盏酒、散着一把茴香豆,这是他用藏在内衣里最后的铜板买的, “高户闲等雪,空窗静捣茶。小爷无茶却有酒,浮生也能偷得半日闲呀。”他很是得意,环伺了一下周围没人,将短刀从怀里掏了出来。 刀鞘用古金贴了只凤在上面,又镶嵌了十颗蓝绿红紫的宝石。看宝石的成色,大约是每隔十年镶上一颗的样子。 “这刀鞘本用乌木做得古拙质朴,飘着股仙气儿。土鳖老财不识货,打了这么多值钱的补丁在上面,真真俗气!” 黢黑的双手抵住宝石,想将它们抠下来。奈何这些“补丁”嵌的十分结实,小乞丐咬牙费劲了一会也无功而返。他盯着短刀“啧”了一声, “不知你是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遂按住刀鞘的机簧,唰地抽出了短刀。 一道森然的寒气扑面而来,激灵地他打哆嗦。刀身纤薄如柳叶,乌黑如墨,只刀刃有一道鱼白,举在小兔面前,竟丝毫不反光。 “好刀!”小乞丐内心喝了一彩,面无表情地将刀尖戳在剑鞘的一颗蓝宝石上,轻轻一推,便将那宝石卸了下来。他将短刀重新插在腰间,又躺下撸起小兔喝酒。 不多时,耳边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有人冲他高喊了一句: “好呀王右丞!咱么小子苦巴巴地寻了你快三天了,你竟躲在这里吃酒!” 小乞丐名叫王右丞,伸着懒腰坐了起来,睁开一只眼瞧见眼前站着四五个一身破烂的小叫花子。为首年纪最大、一脸雀斑的人正笑着指着他骂: “自打李大叔带小癞蛤蟆走了,你这狗趴的,可是越来越油滑、会躲懒了!三天打鱼、晒一百天的网。王大瘤子要的月份你再交不上,咱么小子可要阉了你,卖你去燕王宫里给老太监做面首了。” 一旁几个小孩听了都笑起来。 王右丞搔了搔脖子,说:“大麻子,谁偷懒了。你瞧,它不就是这个月的月份么?” 周大麻鄙夷地看了眼正啃萝卜的小兔,道:“这也太小了,扒了皮还不够给王大瘤子的婆娘做肚兜的。得了,我看你这顿打少不了。要不这样,好多小弟现在都扶我做大哥。你这里喊我声大哥,当然了,不用你磕头,咱们用不了这生分。我替你交了这个月的月份,以后麻哥我罩着你!” 另几个小孩纷纷起哄。 王右丞从草窝里掏出又一包茴香豆,那几个小孩立即眼都直了。 “我的手艺,你们还信不过?刚才逗你呢!你们几个接好了,去那边远远吃去,我和你们麻哥说几句话。”说罢将茴香豆扔过去,几个小孩抢了远远走开纷吃去了。 “来来来,快来!”王右丞拍了拍旁边的草对周大麻子使眼色,“别坐死了我的宝兔。” 周大麻子立即挤了过去。 王右丞搂着他,将那颗蓝宝石塞在他手里,假装聊闲天地悄声说:“月份的事,你帮我搪过去。我这件扎手货,你找门路给洗成银子。” 周大麻只低眼看了一下,立即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这几天跟了条肥羊,摸了这一大串铜钱!” 王右丞也朗声说:“赶紧拿去孝敬王大瘤子,留几个子儿给小兄弟多买些零嘴。” 那几个小孩远远听了,欢声雀跃起来。 “我日了天!你这是去王宫盗宝了么?这玩意够你和李大叔一人娶几个婆娘的了。” 王右丞搂着他蚊声说:“换不了银子,这就是个石头。我这两天雪里风里跟了一个外地的公子哥买办,从他带的戒指上生生抠的,舍了命弄来的。”他不想告诉周大麻子这是刀鞘上的,直觉里告诉他,他俩人的友谊最多承的起一颗宝石的考验。多了,他可能没命了。 他又说,“换了银子分三份,你、我和李大叔均吃!娶这么多野丫头有啥意思,一人找个漂亮的大小姐,岂不是美吱吱。” 周大麻子激动的脸红心跳,恨不能现在就抱着王右丞亲上几口,俨然此时让他给王右丞做面首,他也十分情愿。“咱们哥俩,自小被李大叔捡回来,跟着他要饭、走江湖。吃了十年的苦,终于、终于......”说着说着竟是要哭。 王右丞想不到他居然如此不能控制好情绪,突然有点后悔把宝石的事让他处理。他心里复又想:我与他结伴讨饭十来年,遭遇大抵相同,为何我性子比他冷静地多? 这时不远的路口又一队军马萧萧奔过,马上军人重甲重兵,无一官兵发出一点声音,就这么疾驰而去。王右丞见军队开向的仍是城门方向,不禁问:“镇远城要打仗了么?不对、不对、这支骑兵不过20多人,断不会去打仗的。” “我今天已经见了好几支这样的小队骑兵啦。”周大麻子道。 王右丞皱着眉,“你见到了十来支小股骑兵?” 周大麻子锤了他一拳道:“老子还不是为了寻你,怕大瘤子找你麻烦。所以全城乱窜,少说见到了十七八次了。这有啥稀奇,平时巡城的官军不也二三十人么。你关心这个干吗。” 王右丞不理他,只是猜疑地望着城门。 “这两天你别露面了,大瘤子那我来应付。少则半月,多则一个月,你等我的好消息。最近你在大街上装装样子,跟跟肥羊即可”,周大麻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招呼几个小孩过来,又扔给王右丞些铜钱,道:“替大瘤子哥赏你的。咱么小子先去交差,然后再去耍乐。” 几人吆五喝六地走远了。 忽然周大麻子想起什么事,远远地对王右丞大呼:“右丞,你今晚出不去城了,刚好别回你那鸡窝的草棚,晚上到我那里挤挤,一起吃酒!” 王右丞一愣,忙喊:“为何?” 周大麻子已经走远了,甩来一句话:“今天早1个多时辰关城门,官家一天前发了公告啦!” 王右丞心生疑窦地看了看城外方向。 “沙雕,我现在出城,不也就出去了吗?”他遂抱起小兔要出城,同时一股腥臊羊膻的味涌了过来。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只要草棚那边刮风,难民营那边就会刮来这样的骚气。 果不其然,一阵如雷的脚步声刚到,他还未回头,就被一只硕大的臂膀给推倒在地上。几个穿着羊皮袄羊皮靴的塞外大汉保护着几个颇有些异域风味的女人从后走了过来。他们手上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袱,里面装着不少新买的衣服、肉和点心。无论男女身上穿着皆比镇远城普通百姓要好的多。 “难民的称呼应该改了,镇远城的人叫难民才对。这帮游民怕不是来度假的。”王右丞跌坐在地上,捂着鼻子心里想,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味。 他正在起身,又被围住了。 “爷爷的,我改名叫王围围好了,今天怎么总是被人包饺子。” 几个游民的小孩围住了他,指着他叽里呱啦地又笑又骂。不过王右丞一句话也听不懂。塞外的小孩虽然与他年纪相差无几,但身体高壮很多。 一个身穿华丽羊皮衣服的男孩,指着小兔,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 王右丞耸耸肩,一字一顿地说:“你~爷~爷~我~听~不~懂~” 孰料那男孩一拳打了过来,王右丞赶紧闪开,这一拳正好打在了土墙上。 游民男孩满手是血的,瞪着王右丞,想不到这个又黑又小的乞丐,居然如此灵活。他把自己羊皮裙撩起来系在腰间,弓下腰来,对王右丞拍了拍手,嘴里嘟囔了一句:“来来来,摔一跤。” 王右丞知他要与自己单挑。但他可不愿接招,自己受伤了可没有爹妈疼,没人端茶送饭的。真断了一条腿,除了周大麻子可没人会关心他一句。 他摆摆手道:“我错了,我不如你本事大,你赢了。”说完要走,却被这群人围着出不去。正在想办法脱身,身后黑风大作,那游民男孩如一头黑熊扑了过来。 王右丞忽地转身迎去,就在要被这头“黑熊”扑倒的时候,他身形一闪,脚尖勾住了他脱力的左腿,轻轻一绊,便将那男孩摔了出去。 周围鸦雀无声,游民小孩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显然看着老大被一个瘦小的乞丐轻描淡写地摔成狗,有点接受不了。 其中一人叫了,“你这是刷~刷~赖。要笔~笔~力气。这才、才系勇士。” “卧槽了,原来你们都会说汉语。”王右丞心道。 那华衣男孩脱掉自己的衣服,光着膀子,露出满身肥膘,仰天大吼。“哇”地又冲了过来。 王右丞看他大有撕碎了自己的意思,脑袋里忽然灵光一现,就在他距离只有一步的地方,用尽全身的力气飞踢一脚,正中他的小腹。 这一脚稳准狠,一下便将光膀子的男孩踢翻在地。 “哎呀,那牝猪的这招侧踢果然是必杀绝技啊!”王右丞抱着小兔感慨道,“果然她上午对我动了杀心。” 原来他挨了刘大娘一脚,便记住了这夺命鸳鸯腿的招式要领。自己的发力时机、对方与自己的距离,击打对方腹部肋下偏下的位置,都在回想间立即学了个皮毛。果然一招奏效,击倒了对方。但他毫无内功根基,此时他的腿也麻木地动弹不得,只能堪堪撑着身子。 反而那男孩爬起来连皮都没蹭破,俨然满血复活一般,鼓着掌又要扑向他。 “老牝猪害我不浅!”王右丞内心后悔死了。伤人一毫,自损一万。 他放下小兔,道:“今日我便以你们的勇士精神,与你拼斗一番,看谁是真的勇士。不过先说好,可不准伤了它。” 王右丞摆好架势,正在全身心等那裸体男孩冲过来,背后就被人踹了一脚。他一个踉跄,周围的游民小孩立即全都涌了过来,把他打倒在地。一群人对王右丞拳脚相加,跺腿、踢脸,踹肚子...... 王右丞眼里、耳朵里、嘴里全是血,腿早就被打的没了知觉。 有个游民小女孩在旁边叽里呱啦地着急乱叫,试图去拉裸体小男孩,却被一把推回去。她再想去救王右丞,被那男孩撑住脸扇了几个耳光,只好呆若木鸡地看着同伴行凶。 “妈的!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勇士精神?!”王右丞右手摸向怀里的短刀,立即要把这几个骚蛮子全都宰了。 突然又一小支骑兵缓缓而来,在街口停下。为首的头戴铁盔、腰横长刀,一对眸子在铁盔里宛如两只鬼火,冷冷地注视着巷子里的小孩。 那游民小孩立即停了手。 骑兵里无一人说话,安静的可拍。威严阴森的军官,没有下马,又带着部下缓缓地走了。 裸体小男孩浑身是汗,叽里呱啦地拾起衣服,与同伴欢笑地走了。 王右丞脑袋里全是刚才那骑兵头子冷峻的样子,他满脸是血的坐了起来。 此时一双小手捧着小兔放到他怀里。刚才拉架的小女孩,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脸,用十分生硬的汉语说:“我真对的不起你,不是我说了一句小兔真可爱,哥哥便不会为了夺兔打你了。” 她的脸也被她裸体兄长打肿了,此刻脸上挂着泪,一脸歉意。 “我要赶紧走了,不然没法出城了。这个留给你看伤。”小女孩摘下手上一只粗大的金镯子挂到了小兔的耳朵上。远处早有游民小孩在叽里呱啦地呼唤她,她应了一句,忍不住又看了王右丞一眼,转身才要走。 忽然王右丞拉住了她的裙子,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说:“你倒是好心?” “本是我的不对。你明天再来看你。” 王右丞擦了擦脸上的血,望着阴森森的天说:“妖雪要来了。明天,明天,呵呵呵。” 小女孩不知道他在说啥,突然跪下来,抱住了王右丞。 这下王右丞傻了。 女孩身上的腥膻味仿佛是古今前所未有的香气,他举脸望着那女孩,刚想问:“你要干嘛?” 那女孩一张小嘴立即亲在了他脸上。 王右丞脑袋里所有的灵魂都被抽空了。 远处游民小孩又在催促,女孩放开脸上失去初吻的王右丞跑开了。 王右丞想拽住小女孩,但喉咙里只能呃、呃、呃发声。 良久他抱起小兔,从小兔耳朵上摘下那沉甸甸的金镯子,举到眼前看着。 “小兔啊小兔,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这群骚蛮子这么有钱,镇远城里的官军又在悄悄集结。屠刀多半举在他们的头上了。我要不要去救她呢?可我啥时候有这样好心过?”他勉强站起来,亦步亦趋的朝着城门挪去。 他受伤很重,以往短短的路,此刻如此漫长。走过了两个街口,王右丞只能勉强扶着墙一步步地往前挪动了。 “小兔啊小兔,我若此刻晕倒了,你能否替我去呢。”他咳着血问。 “你若再去,不只是昏倒而已了。你大约先是中了一脚夺命鸳鸯腿,本该早死了。现在又被几人暴打,再不被治疗,再有一炷香地这样乱动,必定暴死街头。”一个男声在耳边响起。 王右丞不敢相信地看着小兔,连忙把它翻过来,“你明明是个母兔,怎么开口是个男人。” “你已然神志不清了。”一个灰布短衫的男孩从身后的阴影里像鬼一样冒了出来。王右丞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要干嘛,怎么对自己这么了解 男孩伸手举着两样东西,一包药、一叠银票。 “这药可以救你的命,这叠银票足够你在大陆上娶你所谓的名门闺秀,娶几个都够了。你拿去吧。” 王右丞看他比自己还小一二岁,圆圆的眼、圆圆的脑袋、圆圆的嘴。不知道他什么来头。 “无功不受禄,你观察我这么久,这会子才出来救我。你要换我做什么?”王右丞略一沉吟,笑了,“我还有什么,你要我怀里的短刀罢?” 男孩脸红了,还有些激动,点了点头。 “这药能让我立即好了去救人么?” “当然不行,你少数要安静地躺一晚。” 王右丞很是失望,此刻雪已经飘了下来,纷纷扰扰地弄得他心神不宁。 “妖雪来了,城门马上关了。”男孩说,“你现在去,就是身体无伤也做不了什么。” 王右丞不料他这么说,“你知道?” 男孩不屑地道:“我自然知道你想去干吗。今夜城外的游民便要被燕军全杀了,你这是要去救那个姑娘。” “你能替我去么?短刀可以无偿送你。” 男孩眼睛里露出一丝快乐的光,但他旋即低下了头,十分为难地讲:“我......是可...可以做到。但是我不能,婆婆会生气的。我不能干涉人间大陆的纷争。” 王右丞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俨然这个男孩很有些本事。当下脸上露出一丝坚毅,说:“你知道这是个宝刀,能换你手里东西的无数倍吧。这点东西就想从我这里捡漏,有这么简单?” 男孩被人看透了心思,很不好意思地回道:“我自然知道,不过我只有这么多银票。平时我也用不到这劳什子,早知道平时多攒些。还有,还有”,他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的药可以救你一命,这总是无价的吧。其实我大可等你死了,我去捡你的刀,但我又不能这样做,婆婆也会骂我的。” 王右丞不知道他嘴里的婆婆是谁,当下脸上一横,说:“那女孩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你要这短刀等我死了吧。你来捡走,看你婆婆不轰你出家门!” 小男孩浑身一颤,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啥。 王右丞突然搂住他,低声说:“好哥哥,你只悄悄地救一个人。我也不强求你带她回来,她只要不死即可。你想想那么大一场灾祸,有个娃娃幸免于难,这不是常有的嘛。你婆婆压根不会知道。比如小弟我,就是在乱葬坑里被我李大叔抱回来的,还有周大麻子,还有小癞蛤蟆。” 小男孩双眼冒光地说:“其实我也是这样被我婆婆带到北极的。” “北极?啥子北极?”王右丞问。北极二字他怎么听着这么熟悉,而且就是他最近才看到的。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小男孩忙说,没什么,没什么。 王右丞掏出宝刀在小男孩眼前晃悠,“你若点头,现在就可以把刀拿走哦。”说完他哇地吐了一口血,他的生命果然要走到头了。 小男孩咽了一口唾沫,一把抱着宝刀道:“一言为定!”说罢把药和银票塞给了王右丞,一个晃身,没了踪迹。 “乖乖,他果然是有些本事的。”王右丞坐在地上。 此刻街上,路政的老头在淋淋的妖雪里,捏着嗓子高喊:“时辰已到,城门已关!时辰已到,城门已关! 第四章 梦有仙女,醒来又闹鬼?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窗外寒风呜咽不止,摧着残破的木门来回地嘎吱嘎吱作响。一蓬蓬的雪洒进来,在屋内的地砖上落成了冰。红炉子里的宿火正旺,暖着身上几只虱子肆无忌惮地爬来爬去。 一支绿竹烟杆抵在王右丞的下巴,让他的脸稍稍抬起。一个女人,穿着五色轻纱的细裥长裙,目无感情地望着王右丞。她石榴红的嘴唇微微吐出一句: “竟是个豪无灵根的北方小杆子,白白又期了十年。第十个了,看来本小霸王复活的大业又要等上十年了。” 王右丞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这女人美极了,心中汩汩热流,恨不能亲上她的嘴。 又听她在低语:“禅师的《传心法要》有一句''念念无相,念念无为''。是呢,一个念头就是一物,有一个念头佛就被污染了,何况我贪图的是死而复生呢。看来我贪心的太多,反而什么也得不到。你这样的蠢人,没有什么作用,还会枉送性命。不若本尊现在就杀了你,也断了我的念,落得个一尘不染、心地空寂的清净。” 王右丞脖子上的烟杆忽然传来一股巨力,挤压他的颈椎咔咔作响。在这个女人清澈又毫无感情的双眸注视下,他的脖子几乎要被折断。 “你这个狐狸精,学佛而不得,却说一口禅语。我不死、我不死!老子一介俗人,死人堆里混饭吃,小心翼翼地苟活到现在,早晚要发达的!佛就是天地间的至理了?慧能秃驴说的,本来无一物、加上一物一念,就错了。这简直荒谬无稽!若世人皆如此,农不思耕种、人不思婚娶、读书人不思朗读,那么人人都要饿死、都要做昏庸的走兽了。念有何错,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再者,你为了一句禅语便要杀我,与佛背道而驰,你才是拿着佛经堕入魔道的蠢人罢!”王右丞费劲地从嘴里挤出话来。 女人隐在暗处的眸子,清澈的毫无涟漪,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喔~~~~,在我的神威之下你居然能开口讲话,我竟小觑了你。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么?呵呵呵呵呵呵~”她收起烟杆,望着窗外的浓浓夜雪,笑了起来。 “这条路可不好走,本尊只有元神尚在,可帮不到你什么。你既有这份意,我不好拂了你。前途凶险又无退路可言。不过凭你一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哪天你若死在我复苏的大业上,小霸王我去找地下的判官,送你投胎到富贵人家,不枉你我今夜的缘分。要知道,你前面9个人的魂魄,还在六道里吃苦呢。” 王右丞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最近他净遇到一些说话没有边际的人。 “什么九个十个的?你说了这么多奇怪的话,到底是来干嘛的。我看你活的好好的,不断地重复你要复活、你要复苏,你是个疯子罢!不过以疯婆子而论,你算是十分漂亮干净的了。” 那女人抽着烟,淋着大雪消失在夜色中。只轻轻地说了最后一句:“你进了北极岛也许会慢慢知道。如果你能进岛、如果你能活下去的话。” “把话说清楚再走!什么北极岛?你到底要我干什么,还有老子为啥要帮你这个妄人!你别走,别走啊!”王右丞起身便要去追,猛地坐了起来。 周大麻子入冬就没洗过得脸凑了过来,抓住了他肩膀说:“右丞、右丞我们没走,都在这里看着你呢。还有你脏兮兮的小兔子。” 王右丞迷茫的地看了看周围,几个小乞丐正烤着地瓜,自己的小兔趴在周大麻子头上,自己盖着一条黑又破的棉被躺在蒿草堆里。夹袄里的一只虱子咬了他一口,痛觉让他清醒了起来。 “居然是个梦。不过这个梦好真实。北极、北极岛?一定是下午那个圆瓜男孩提的,我猜测不透,才做了这么古怪的梦。不过北极两个字,我今天一定在哪里见到过。”他嘀咕着。 见周大麻子伸手摸他的脑袋,王右丞赶忙打开,说:“你别摸我,我身上的虱子就是从你身上爬来的。还有你这个破庙老窝,简直就是虱子大军的营地。所以我才特意搬到城外去。你居然又让我睡这里。” 周大麻子捶了他一老拳,道:“不是老子把你扛回来,你特喵地早在街上冻死了。我的一帮小弟烧柴的烧柴、熬药的熬药,还有用嘴把药吐到你嘴里。这才救了你的命。你这吃完饭就骂厨子,念完经就打和尚的货!” 王右丞呆呆地又望了一眼那几个好像从去年春天就没刷过牙的小乞丐,一阵恶心涌了过来,冲到窗户前哇地吐了一地。 周大麻子头顶着小兔,得意洋洋地拽着一个瘦小的乞丐走了过来,探出头看了一眼地上说:“好了好了,你这口污血吐了出来,伤就好了一半,肯定死不了了。” 他看着王右丞怨恨地用手指着自己,把那小乞丐往前一推,又道:“你特喵的别这样看人。当初你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汤药都灌不下去,幸亏这小癞痢头激灵,用嘴喂你。我告诉你右丞,我这个小弟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孩,这天大的便宜让你碰到了。人家可是初吻!说不得,你得对她负责。”说着就要把那小乞丐往王右丞怀里塞。 王右丞立即跳开,看那小瘌痢头不过7、8岁,舒了一口气道:“我出100个大钱,这事就算了,以后你们谁都不要再提这事!” 几个小乞丐以及小瘌痢头欢声雀跃,又窝在一起烤地瓜吃去了。 王右丞觉得浑身除了有虱子之外,舒坦地不得了,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劲,自己受的重伤的确全好了。 “那圆瓜小子的药果然奏效。” 突然他想到了要紧的事,赶忙问:“大麻子,我那......” 孰料周大麻子赶忙一把拽他到另外一个屋子,悄声说:“你放心,银票都在老子裤裆里藏着呢。整整八千里两银子!我现在就掏给你!” 王右丞不耐烦地打断要脱裤子的大麻子,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周大麻子一愣,“刚到丑时。” 王右丞慌忙冲出屋子,望了一眼城门方向,果然风雪夜里,依然能看见天空中有微弱的火光。 “你特喵地疯了,赶紧回来,得了伤寒可是要死人的。”周大麻子拉他回来,“右丞你剽了这么多银票,还能从苦主的围殴里逃出来,还能自己去抓药,真是命大!到底是你手艺好、命又硬。换做我和这帮小弟,早死了十万八千次了。” 王右丞捡了几块干柴,放到土炉子里点着,坐着烤火道:“银票是我捡的。我是被城外的游民打伤的。” 周大麻子听罢,重锤了一地,忽地站起来嚷道:“格老子的,你没剽他们,这群臊难民凭什么打你?!格老子的,你还记得他们长得什么样,是几个人?老子约齐小弟,明天去割了他们几个脑袋,顺便绑了臊蛮子难民的小孩送给王大瘤子。正好他给我下了令,让我捉几个小孩给他。” 王右丞摆摆手,说:“饿死了,有吃的么。” 周大麻子立刻冲到刚才的屋子拎着一个食篮过来,从里面掏出半个卤猪头和一瓶酒递过来,笑呵呵地说:“太匆忙,没来得及买好的。就凭你王大财主现在的身家,吃一顿满汉全席也是折了身价。” 见他又要脱裤子掏银票,王右丞赶紧踢开他,说:“银票你全收着,老规矩三人均分,你先给老子点碎银子好了。等你化成小额的银票,再把钱给老子。” “这是你他喵的拿命换的,老子可不分你这个。我已经占了你蓝宝石的便宜了。” 王右丞望了他一眼,说:“那您替我保管,我每个月付您100两的保管费,先给您老预支两年的保管费。我会随用随取,这总说地过去了。” 周大麻子笑道:“妙极、妙极。”他又接着骂道:“老子咽不下这口鸟气,平白自己兄弟被臊蛮子差点打死!我一定杀他们几个人报仇!瘌痢头,瘌痢头,给老子过来!” 那小瘌痢头冲进来,王右丞最不想见她,转过身吃肉喝酒。 “你明天一早去亨通钱庄,取50两银子。一半买酒买肉,一半分成碎银子装好。约咱们兄弟里有种的、敢动刀的来这里。老子中午请他们吃好喝好。他们下午跟着老子去城外臊蛮子那里。老子要摘几个肩上的花鼓来敲。另外告诉他们,摘一个花鼓又绑了一个蛮子小孩的,一人分一两银子。” 小瘌痢头有点犹豫地说:“老大,咱们这是要干嘛?” 周大麻子跳起来踢了她一脚道:“你二当家王哥没有剽他们,就差点被他们打死,这是去报仇!” 小瘌痢头笑道:“依我看酒肉倒算了,惯坏了他们以后反而不好制约。不如直接开出花红,谁有本事给谁赚这银子。上不封顶。若有拼死跟着老大,又受伤的,再给出一份褒奖银子,让所有人都拜服老大人的仁义。这样老大以为呢?” 王右丞射了小癞痢头一眼,说:“你好机灵!” 周大麻子笑道:“不机灵怎么想出用嘴儿喂你!” 王右丞不耐烦地挥手说:“滚滚滚!明天不用去报仇了,还有这事以后不准提了,尤其是嘴的事!” 小癞痢头纳罕:“为何?二当家,你知道这是江湖规矩,不然咱么可在周围几个城里抬不起头了。” 王右丞不愿意看她,说:“我什么时候是你们二当家了?你是七八岁而已,我看你说话成熟老练、思虑事情周全倒像是四五十岁的人!” 小瘌痢头道:“谁说我我七八岁的,俺今年十四了,不过是矮了点。” “是啊,不然老子怎么让你对她负责。她很久不跟咱们一起撒尿了,你没注意么?” “好吧,好吧”,王右丞赶紧打断他们,然后放下手上的酒肉对着二人说,“城外的游民,活不过今晚,全都要死了。” 二人听闻大惊,说不出话来。 王右丞缓缓地说:“近日城里驻扎的正规骑兵小股调动,全都悄悄地集结在游民村的北城门方向。而这帮游民,这帮游民可不是难民,他们可是有钱的紧啊。” “这两年北燕与东齐和蛮族打的不可开交,军饷开支庞大,北燕的国力空虚的很。所有的军饷都要率先保证塞外守城的骑兵,分到镇远城这里的钱估计少的可怜。这群游民估摸是在边境的互市上赚了不少钱,一个个富的流油。这样到嘴的肥羊,城里的骑兵焉能不吃?更妙的是,他们不在民籍里,杀了便杀了,推给山贼、推给妖兽这事就没了。还有游民的那群女人,在大陆也能卖个好价钱。” 小癞痢头恍然道:“官家告知昨天早一个时辰关城门,就是为了......” 王右丞点点头,“我敢断定,杀羊吃肉就在今晚。” 另外两人出门望去,果然天边已经火光冲天。 周大麻子支走了小瘌痢头,也是无语,喝着酒不说话。 王右丞心想:“不知道那个圆瓜小子能否救下亲我的女孩呢?我当时已经强弩之末了,虽看他有些不凡,但一个小孩子能做得了什么?他虽然胸有成竹,但来不及通风报信了,估摸也是拿着刀跑路了吧。真去了也是送死。不过这货穿的朴素,出手就有8000两银子,这能是一般人?还有北极、北极......啊!那块牌子!那个大小姐脖子上的玉牌,分明刻着的是北极二字。北极是个什么地方,这个牌子仿佛被下了降头,我碰到它的第一刻起,就怪事不断。还有,我这是害了哪门子的相思病,不过被人香了一口,至于要么魂牵梦绕的么。小癞痢头还亲了我的嘴呢!” “啊,呸呸呸!”想到这里,他赶紧打住。 忽然周大麻子拍了一下大腿,叫道:“不对,不对!” 王右丞转向他,“什么不对?” “你刚才说骑兵都去杀羊摘花鼓了,为何有两个看着是大官的,偏偏在王大瘤子那里?” 王右丞一愣,“啥?王大瘤子那有地方正规武装的骑兵头子?这不可能啊,这是捞偏门的好时机,这时候谁不去谁傻嘛,干嘛来勒索王大瘤这个铁公鸡。” “可说不是嘛。”周大麻子凑上来,用诡异的语气说,“你想不到的是,他们来这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目的。” 王右丞来了兴趣,不顾周大麻子身上的虱子,也凑上来,“说来听听。” “他们勒令王大瘤子给他们抓十几二十个小孩子!” “哈?” “你说奇怪么。起先我以为这几个人有恋“童”之癖,绑了两个脸蛋姣好的小丫头送去,结果人家都不满意,还要打我哩。他们说了,无论男孩女孩,乞丐也行。” 王右丞好大个好奇,“乞丐也行?” “是的呀,我就带着下面的小弟,在你昏睡的时候一个个去给他们过眼,结果他们也都没看上。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嘛。不要钱,只要人。给了漂亮的,也给了丑的,都看不上。” 周大麻子又更紧密地凑在耳边,用更低的声音说:“我悄悄地偷听了一句,他们要找的是个什么''灵童''。你说‘灵童’是不是西域的神佛转世啊,这玩意要被咱们找到,燕王那边会不会要给封官。” 王右丞摇摇头,道:“神佛转世,是根据密宗佛教历法,是去寻找在神佛圆寂那刻第一个出生的男婴。跟这个灵童肯定不搭噶。”他又想起梦里的女人对他说的“灵根”二字。灵童、灵根,这会不会有什么干系。 “真是倒运,我要知道那个玉牌这么不祥,打死也不去摸那个小肥羊了。”他心里老大后悔。正想着,一温暖的毛团跳进了他怀里,正是自己的小兔。 “你看着活蹦乱跳,比我抓你的时候还灵活呢。”王右丞对小兔说。 周大麻子笑道:“它当时也是奄奄一息要死了,不过人家比你有出息,自己先吃了你攥在手里的药。没有人管,就活过来了。” “该它命硬,那你以后就叫命真大好了。”王右丞笑道,他忽然觉得小兔在瑟瑟发抖,一团毛缩在自己怀里,非常害怕的样子。他一句“你在怕啥”没出口,破屋的两间房门便被风齐刷刷地吹开。 毫无一点声音地,一个腰横长刀、铁盔铁甲、浑身黑色军装的骑兵头子踱步进了屋,他的眼在铁盔里仿佛是一对跳跃的鬼火。 周大麻子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不敢怠慢,赶忙去迎人。却被那骑兵头子一个手指头戳在了地上。周大麻子俨然疼痛万分,但他又不愿做怕疼的孬种,只是在地上咬牙爬着。 骑兵头子悄无声息地走近王右丞,铁盔里的两只鬼火几乎要把他看穿。 王右丞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看这人来意不善,生怕自己被他一刀杀了。 两只鬼火闪了一下,又缓缓走进了另外一屋。那屋立即传来几声惊吓的叫声,随后又寂静无声。 周大麻子忙恳求一样地说:“军爷,别杀我的兄弟。” 骑兵头子闪了出来,摇摇头,显得很失望,阴森森地吐了一句:“我不杀人,只是来看看有没有我要的孩子,可惜、可惜。” 王右丞恍然,“原来这就是大麻子嘴里说的,来找灵童的怪人。” 这时一个脸上长了一个大肉瘤,满身是雪,肥如肉猪的胖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趴在地上呼呼喘气,看着那骑兵头子,谄媚地说:“军爷,咱么一晚上看遍了我下面的所有小叫花子,这是他们最后一个窝点了。这地上的就是我最得力的小弟,周大麻子,白天您见过了。哎~~我说周大麻子,军爷来了,你怎么趴在地上,成何体统!” 周大麻子面带苦色地指了指自己的小腹,摆摆手,俨然疼得说不出话。 这肥猪便是王大瘤子,他害怕自己也被打,更加谄媚、甚至有点暧昧地更在骑兵头子后面说:“军爷,另外一个小叫花子叫王右丞,平时有点小机灵、有点小伎俩在身,是我们这里摸羊手艺最好的。您看您能看中嘛?” 王右丞恶毒地看着王大瘤子,心里把他祖宗十八辈骂了一遍。 骑兵头子鬼火一般的眼又盯住王右丞,阴森森地说:“这个也是垃圾。”忽然他发现了小兔子的脑袋,手如铁爪般隔空一抓,便将小兔攥到了手里。他把兔嘴放到铁盔前闻了闻,顿时双眼仿佛着了火,精光大盛。鬼气森森地晃到王右丞脸上,举着小兔问: “你的兔子吃了谁给的药,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王右丞心里大叫不好,难道那个圆瓜小子便是他要找的灵童?!他给的药,在这里露了踪迹?!当下心起飞智,想找个万全的说法。 那骑兵头子攸地抓起王右丞,一双鬼火的眼仿佛要吃人,“再不说,你的右眼可要瞎了。” 此时另外一个屋子里,就突然听见小瘌痢头惊惧地大叫起来:“有鬼~有鬼!闹鬼啦!有女鬼!!! 第五章 激战 这一声“有鬼”如同炸雷,劈地破屋里无人说话。忽然一阵妖风卷雪而入,霎时打灭了两间破屋里的土炉,周围陷入了死一样的黑暗和沉寂之中。只有骑兵头子的一双眼睛还透着两点幽幽的绿光。 他缓缓放下王右丞,并将小兔扔给他,转过身歪着脑袋望着隔壁。 只稍一会,王右丞眼睛适应了黑夜,就着雪的荧荧之光,依稀看清了屋内的情景。他注意到骑兵头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并悄声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王大瘤子吓得浑身哆嗦抱着周大麻子缩在门口的角落里。屋内安静极了,依稀听见隔壁微弱的喘息声。 “小瘌痢头,你还在么?”王右丞壮着点子小声问到。 “啊!”王大瘤子哇地一声,吓了王右丞一跳。 王右丞挥手示意这个胆小鬼噤声,才愕然发现周大麻子也张着大嘴,颤抖着手指着对面的屋子。 这俩人正对着隔壁,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骑兵头子按着刀,一步步地走到了二人前面,浑身一颤。 屋里人多,王右丞本就在最里面的角落,从突发的状况里反应过来,此时心里的好奇反而多于害怕。他趴在地上小心地往前挪,也想看看隔壁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刚抬头,却发现骑兵头子一只绿幽幽的眼正瞄着自己,心中顿觉不妙。正想退回去,自己的腰上一紧,整个人如炮弹一样被那骑兵头子闪电般抓住扔进了隔壁。 “曰你仙人,拉老子去探路!”王右丞心里骂着已栽倒了隔壁门口。他爬起来,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身冷汗,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又高又大的人,脖子、四肢的关节全都被扭断了一般,整个人如蜘蛛一样爬在墙上,在惨白的雪光里伸着脖子、披散着头发冲王右丞发出:“喝呀、喝呀”低沉声! “这特喵的是个啥!”王右丞浑身战栗差点尿了,手在地上胡乱划拉,忽然摸到了几个小乞丐用来引火的火折子。惊惧之下,他燃起火折,朝着墙扔过去。偏他手软,准度不够,火折子落在了干草堆里,瞬间将角落给点着了。 小瘌痢头连同几个小乞丐连滚带爬地、从王右丞身边跑了出去。 借着火光,王右丞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一个燕军打扮的人,浑身扭曲地被一支黑黝黝地铁枪钉在了墙上,俨然只剩下一口气,在痛苦地呻吟着。 有了光,屋外的周大麻子都生了胆一样,扒着门口往里面瞧, “这......这是你们谁干的,胆敢......敢虐杀军爷......”王大瘤子嗫嚅道。 周大麻子磕磕巴巴地说:“定......定是什么江湖......湖里的人干......干的吧。” “也......也对。” 眼前的人虽然可怖,终归是个人,屋里的人缓缓恢复了神智。 王右丞看着火光里的那人慢慢垂下头死了,头也不回地问:“这分明是个男的,你怎么说是女鬼?” 这一问,所有人都望向了小瘌痢头。 只见她窝在周大麻子怀里,筛糠般地打颤,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 火势越来越大,王右丞便要退出去看看小瘌痢头是否惊吓过度,却瞄见一直不说话的骑兵头子按着刀,警觉戒备地盯着窗外。 窗外有什么?王右丞左眼瞥去,但屋内火光冉冉,他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 “咯咯咯咯~”一串女人笑声在窗外响起。 小瘌痢头叫到:“女鬼,这个才是女鬼!是她杀了那个当兵的!” 众人噤声,王右丞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里。 “咯咯咯咯~”又是一串阴沉的笑 王大瘤子和小瘌痢头率先吓昏了过去。 王右丞软瘫在地上,努力望向窗外,迎头看见窗外的雪仿佛有了生命一样,涌进了屋里,将那堆几乎要烧塌破屋的火浇灭了。 在由明忽暗、眼球暴盲的那刻,他瞧见屋内的空气竟炸出了几道空气波。几乎本能地,他将怀里的小兔举在脸上,一股阴柔的力在手臂上蔓延开来,将他击倒在地。 屋外的周大麻子与另外几个小乞丐中了空气波,转瞬昏倒在了地上。 “咯咯咯咯~”又是一阵笑。王右丞假装昏倒,眯着眼看到了窗外的雪里杵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婆。 “卧槽,女鬼!刚才分明窗外什么都没有啊!”王右丞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此时宁愿自己昏倒了。 那步兵头子反而放松了,缓缓无声地走进屋里面朝着那个老太婆。 王右丞不由地心理佩服起来,“到底是刀头舔血的人,这都能做到泰然自若。” 步兵头子按着刀先开了口:“尊上是?” “咯咯咯咯~”老婆婆阴沉地笑了一串,抬起手指着屋内墙上的死尸,开了口:“此人名叫谭坤,北燕第四骑兵营的千户,前日他被人折断了所有关节扔在了城南的一口枯井中。” 王右丞心中大安,这个婆婆也是个人。 骑兵头子不置可否地回道:“是么?” 老婆婆枯槁的手在空中一挥,又一具已冻成冰块的男尸被扔过来卡在窗户上,一张惨白的脸仰望着骑兵头子,“此人名叫石广寿,并州人氏,第五骑兵营的千户,昨日被人打碎了心脉死在城外的冰窟当中。” 骑兵头子无话。 老婆婆抬手,一具烧焦的尸体从房梁上吊下,正垂在骑兵头子的脸旁。 “此人名叫田世鹏,第三骑兵营的千户,今日早上被烧死在一处荒废的地窖里。” 王右丞心中大惊:“短短三日、竟然死了三个北燕军官!难道眼前的骑兵头子,今夜是来暗中调查死因的么?” 不料那骑兵头子只是缓缓吐道:“这仿佛与尊上的差事无关吧。 “咯咯咯咯~”老婆婆又瘆人地笑了,“北燕在镇远城只驻扎了五个骑兵营,第一骑兵营冬至未到便开拔去了塞外与狄戎作战,第二骑兵营的千户此刻正领兵在城外掠杀游民。五个里死了三个,另外两个一个在城外、一个在塞外。我想知道你这个千户是哪里冒出来的。” 王右丞听罢,心生疑窦地上下打量起眼前的骑兵头子,忽然觉得此人与墙上钉的那个谭坤,在身高体型上几乎一模一样。 “尊上难道是北燕王廷的特务?”骑兵头子冷冷地问 王右丞趴在他身后,突然发现在他手臂的软甲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夜光小字:谭~~坤! “啊!他穿着的是谭坤的盔甲,那他岂不是......”王右丞差点从嘴里迸出自己的猜测。 那老婆婆摇摇头道:“非也、非也。老婆子不过是在镜湖旁边养老的一个闲人罢了。 “既是闲人,今夜管的有点宽了。”假谭坤说。 老婆婆“咯咯咯咯”地笑了,来回在雪里踱步,指着这三具尸体道:“这三人是彻彻底底的贪邪之人,残杀百姓、掠夺良民,着实该杀。若他们被大陆的江湖游侠斩杀,那老身岂止不会不管,还要礼佛烧香,为北燕的百姓开心呢。” 假谭坤稍撤了一步,双目跟着老婆婆左右晃动,说:“这三个畜生现在死了,你总该满意。” 老婆婆摆摆手又说:“可老身发现,这三人竟然是被邪道修炼之人所杀。邪道修炼,也是修道修仙,虽所修法门毒辣,但却极少无故残杀没有灵根的凡人,这样可是会遭天谴的。不过现在既然有邪道道友降临镇远城,又不守规矩,残害凡人。那么老身作为北极岛在镇远城的护城使,就不得不向道友要个说法了。” 她望着骑兵头子,忽然停住了脚步,厉声问道:“阁下是属于魔道的哪一部,胆敢闯我镇远城行凶,意欲何为?!” 假谭坤呵呵冷笑:“镇远城就在北极边上,我三兄弟听说这里的护城使不过是个未到中阶灵力的老虔婆,所以......” 老婆婆冷哼了一声,“北极岛每隔十年,便会派遣门下弟子去大陆找寻灵童带入北极岛入门修炼。所以你们三人便想鱼目混珠成北燕的千户,伺机阻截抢走灵童?” “我们本不愿冒着天罚而杀人。奈何你们北极岛弟子所带的灵童都直接进入了北极结界里,我三兄弟在此守候了半年多,毫无所获。而修炼的大限就在眼前,我们急需吃掉8个灵童,才能突破冥界灵力,所以只好伪装成三个千户,让城里的蛇头找找当地有灵根的灵童。” 他指着三具尸体说:“这三人无恶不作,我这也是替天行道罢了。 婆婆叱道:“一派胡言!他们作恶,轮回里自有上天来清算,你们魔道的人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再者活吃灵童简直邪恶之极,与替天行道毫不沾边!” 假谭坤指着天边冲天的火光说:“那里2000多个游民凡人正在被屠戮,你们正道置身事外,却来跑来这里干涉我的大事!” 老婆婆将拐杖指向他喝到:“凡人的事,我管不着!但魔道以妖法荼毒人间,正道人人得而诛之!” 假谭坤一字一顿道:“正道的下阶灵力与我魔道的冥界灵力段位相当,你有这个实力在这里对我喊出‘人人得而诛之’的话么!” 老婆婆在雪里一股正气,朗声道:“愿凭一腔热血,以死卫道!” 假谭坤忽地抽出长刀,刀刃泛着淡淡的蓝光,“好好好,老虔婆,你便死在这里。明日我便写书给北极岛主让他换个护城使!” 王右丞这一会听到了“灵根”、“灵力”、“灵童”、“修仙”、“正道”、“魔道”还有他已经知道的“北极岛”,他逐渐理清楚了,似乎大陆上还有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仅在传说里才有的修仙的世界。 正在忖度间,假谭坤身作一股黑烟穿过窗户,霎时显现在老婆婆身前,蓝色之刀闷声砍在她举起的拐杖上。 “咯咯咯咯~,黑闪一剑,你原来是魔道的八寒部余孽!” 假谭坤蓝色之刃在她的拐杖激出一缕缕蓝光,并有无数散光往屋里飘来。 王右丞扑面感到白天短刀上散发的那股森寒,赶忙悄声地滚到土炉后面。“梭!梭!梭!梭!”破屋的墙和土炉须臾便被蓝光戳出了无数个窟窿,王右丞的左脸火辣辣地疼。他抹了一把,手上全是血,脸已被蓝光割破了。 他忙看另一边,王大瘤子和那几个小乞丐已被射成了筛子,身上汩汩冒血。好在周大麻子和小癞痢头被王大瘤子的尸体盖着,没有受伤。 另一边老婆婆单手举着的拐杖忽然碎了,王右丞心中大叫糟糕,以为老婆婆要被假谭坤一刀劈死。 怎知她拐杖里竟藏着一把长剑,老婆婆唰地抽出剑,剑身上裹着一层白光。她在空中忽地跳来、身体与长剑融为一体,在空中划出道完美白光圆弧,闪电一般扫向假谭坤。 假谭坤抻着蓝色长刀空中去挡,却没有够到这剑光,他左手疾疾运出一团蓝光在空中炸开。一时间两道亮光射的王右丞抬不起眼。耳边只听地哐当一声,他再抬头,假谭坤的军盔已被砍掉落在了破屋的石阶之上。 “北极青城剑法第四式,圆舞。”假谭坤一头银色长发在风中随风漫舞,一双细长绿色的眼嵌在惨白的脸上,“尊上原来是北极岛青城门下。” 老婆婆点了点头,十分震惊他居然轻易地躲开了自己的这一剑,看来他说自己已臻魔道灵力的冥阶并不掺假。 假谭坤在空中甩了甩长刀,刀刃化成了一把蓝色的镰刀。 “这才是你兵刃的本来面目吧。”老婆婆哼道。 假谭坤蓝色的镰刀快速转动,宛如一弯蓝月在手腕上来回颠倒。他将左手插入刀光中,又抽出了一把镰刀,遂双手持刀宛如战神一样冲杀而来。 老婆婆长剑一横,十六把光剑自剑光里并列开,在她面前组成道家的八卦剑阵,她铿锵有力地念出剑诀:“天雷地火、即时为吾调神令,速去四方五路送阴灵,急急如律令!” 八卦剑阵里八电、八火呼啸如龙卷,吞向假谭坤! 假谭坤在空中甩出蓝色双刃,带出两道惊艳的蓝色,与剑阵碰撞在一起。 双方灵力在庭院里激荡碰撞,裹挟着夜雪如浪潮冲击着破屋轰隆隆地乱颤。 王右丞趴下头,双方的剑气在破屋里乱窜,耳朵里灌满了刺耳的刀剑金鸣。面前的土炉又帮他挡了一击瞬间成粉末。他再看隔壁,周大麻子和小癞痢头脖子、肚子上已被剑气割开了触目惊心地伤口,俨然活不成了。 他望着怀里昏倒的小兔,不禁庆幸:“我若不是跟着这个命真大的小兔,此刻也躲不开这个厄运了,它真是我的幸运神兽!” 庭院里双方灵力散尽,只有老婆婆持剑立在原地,假谭坤已不知去向。 王右丞心里喜道:“干掉了?!” 忽然一道蓝色刀光自右激射向老婆面门。 “啊,他还没死!他在哪里呢?!” 刀光射来的角度很是刁钻,老婆婆立即倒转长剑挡住这一击。刀光消失,她的长剑也兀自地抖动不止。 王右丞看在眼里,心说不妙:“她右手是惯用手,这只是佯攻!” 果然刹那间又一道蓝色刀光自她左肋下电闪而至,这一下实在太快,丝毫不给她吟唱剑诀的时间。老婆婆左手捏出剑诀,一道剑气从指间射出,堪堪射到了刀光之上。鲜血溅到了雪地上,老婆婆三根手指被齐齐切断, 王右丞心道:“这一招虽然阴毒,但太过刻意了,真正的杀招是在头上!” 他似乎说话有毒,果然应验。 两把蓝色镰刀在老婆婆头上打转。一道银发身影扯过刀刃,宛如自空中雷霆万钧而下,劈脸斩向老婆婆,两把刀瞬间插进她的双肩! 老婆婆咬着牙,脚下瞬间踩出剑阵,身如清风从双刀里脱出。瘦小的她绕过假谭坤,手中长剑化为无形透过敌人的身体,又在她手里凝成了剑刃。她咳着血,单膝跪在地上,长剑仍向后指着假谭坤。 假谭坤从颈椎到下体飙出一道长长的血柱,跪倒在地上不动了。 “魔道八寒部专擅于暗杀和伪装,老身若不卖个破绽,怎能勾你如此近距离贴近我。”老婆婆拄着剑挪向假谭坤的尸体,边走边说:“我现在就戳毁你的灵根,消除你的罪孽,送你去六道里轮回!” 她说着举起长剑就欲切开假谭坤的小腹,忽然脚下两把蓝色的镰刀悠然显现。老婆婆惊呼:“不好!着了你这妖孽的道!” 假谭坤的尸体在王右丞不敢相信的目光里,龟裂成一粒粒的黑沙,随风散尽。一只惨白的手从地下刀光里伸出,拽住了老婆婆的腿。假谭坤的真身从刀光里散着银发、赤裸上身地钻了出来,握着一柄长刀捅进了老婆婆小腹的丹田。 他哈哈狞笑地将老婆婆举在半空,笑声振聋发聩。 “老虔婆,你知道魔道八寒部擅于暗杀,难道我就不知道北极青城下阶灵力十二式剑法的最后一招,有风徐来么?!”假谭坤手上的蓝光宛如一道道绳索束住了老婆婆,使重伤的她无法动弹。他嘴里张狂地笑道:“8个灵童的灵根,怎抵得上修炼几十年北极关门弟子的灵根美味呢!老子今夜突破冥阶灵力已十拿九稳了” 说罢张开血红的大嘴一口咬进了老婆婆的脖子,汩汩地吸食起血来。 老婆婆面目扭曲,痛苦地狰狞,却不求饶,嘴里“咯咯咯咯~”阴森地笑个不停。 只见一颗白色的小球自老婆婆的丹田缓缓涌上,即将涌入假谭坤的嘴里。 这时一把铁枪捅进了他的身体。 王右丞双手抱着铁枪,睚眦欲裂地喊:“你们杀了周大麻子,今夜都给老子死在这里!” 假谭坤愣了一下,从老婆婆脖子上松开嘴,一掌劈断了铁枪,道:“我以为你是个瓜怂,不敢出来呢。” 王右丞一愣:原来他早已察觉我没死! 假谭坤狞笑地说:“凭你毫无灵力的腌臜乞丐,以为这就能杀死修仙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说罢从体内抽出铁枪,就往王右丞天灵盖砸去。 “咯咯咯咯~”老婆婆忽然在他耳边笑了。这次二人贴的很近,假谭坤终于听清楚老虔婆不只是干笑,咯咯声里藏着的是一段口诀,他忽然注意自己丹田处贴了一张黄白的咒符,心立刻凉了。 老婆婆哈哈哈大笑:“五天神灵降我天雷,符咒已成,爆!” “我杀了你这老虔婆......”假谭坤一语未毕,小腹上一道火光瞬间将他肚子炸成了窟窿。他的灵根,一团小小的蓝色,在火光里也烟消云散。带着不甘心的眼神,他倒了下去。 老婆婆摔在地上,已浑身是血,她运起灵力止住血,说:“你看清楚了我的剑法,却想不到老身身上还藏着一枚从北极当铺买来的神雷符吧。我故作恐怖的场景,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不过引你这个妖邪之徒注意不到老身在悄悄吟唱咒语!” 她俨然开心极了,却太过虚弱,无法站起身来,冲着王右丞道:“所谓杀人偿命,是自古不变的道理。你的朋友因我而死,你现在要报仇正是好时机。” 王右丞爬起来,举起手中断枪,就欲砸向她的脑袋。 老婆婆说:“你刚才分散这妖邪的注意,才让我有机可乘。你有恩与我,所以我让你报仇。不过这一次你若杀不了我,是你的本事不够。若以后再要找我寻仇,老婆子对你可不客气了。” 王右丞听了,呆在原地,想着今夜的一切,自己的命在两个修仙者面前宛如蝼蚁,顿时没了心气。他低低的说道:“你伤很重,我送你回家吧。” 老婆婆赞许地看着他,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扶我起来吧。” 漫天夜雪里,一老一少互相搀扶着消失在黑暗中。 第六章 无敌小宇宙的超级快剑之要诀 夜雪初霁、寒水自碧。渐清晨,戍角悲吟,吹起天寒无算。 一处深不过二、三十米的四合院内,庭院里的桂树仍挂着金灿灿的叶子。几株浅灰的朱梅、胭脂梅上缀着一蓬蓬白雪,枝桠上已悄然开满了殷红的小花。缕缕清逸的暗香随着风穿过白绿相间的矮冬青,潜入二院温暖的厢房内。 厢房角落里红彤彤的熏炉,地上小山羊绒的毛毯、花椒为泥的涂墙、灰鼠毛的幔帐,这些王右丞平生从未见过得奢华,此刻他也无暇享受。 他浑身裹着一袭宽大的寝衣,缩在床角,惊讶地望着一个女人正抽着根楠竹烟杆、舒舒服服地靠在锦被和绣枕上。 女人穿着一件月白六幅曳地长裙,乌黑的长发披散到纤腰,鬓角上别了一朵三色堇。她珊瑚粉的嘴唇含着一丝笑、缓缓吐出一句: “你瞧吧~~第一天就差点被魔道八寒部苟活在世上的小喽啰给做掉了。早说过这条路很凶险,你还要与我争。现在可后悔了?” 王右丞依然看不清她的脸,只瞧见一头胖乎乎的小熊和自己的小兔在她身边嬉闹。 “你......你是......啊,不,你怎么进来的?” 女人提溜着小熊的尾巴放在她穿着罗袜的脚上,又抬着白皙的腿放了上去。俨然那不过是她肉肉的脚垫。 “我么?”她用烟杆撩开幔帐,环望了一眼屋内,“这本就是我的闺房啊。这么多年了,还是原来的样子。”她颇有些感慨的说。 王右丞惊了,十分不好意思脸红地讲:“我......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那老婆婆昨夜带我来,她自己疗伤去了,让我自己洗完热水澡,随意找个房间睡下。我不......不知道你也住在这里。” 女人用脚揉弄着小熊,抱起小兔来说:“无妨、无妨。这些俗气的摆设,本来是我徒儿给我弄的,本小霸王从来就不十分喜欢。弄脏了就扔掉好了。” 王右丞心道:我是在说与你睡一起的事,可没说屋内的装饰。 “哦~~,你很在意跟我睡一起么?”女人揶揄地问。 王右丞又是一惊:“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女人用脚滚动着乐呵呵的小胖熊,悠哉地道:“那是自然。谁让你是我的有缘人呢。” 王右丞心里一热,差点往男女婚配上面想了。他转念道:“你复活路上的有缘人?” 女人点点头。 “我看你活的好好的。”他甚至能闻到女人身上淡淡的清香,着实无法相信眼前的女人已经死了。 “我活的可不好,苦着哩”,女人抽着烟道,“你还没回我,后悔了么。” “后悔啥?” “后悔遇见我,做我的有缘人。” 王右丞耸耸肩,无奈地说:“我有的选么?我若说一句后悔,你便会杀了我。我这两天遭遇的一切又似乎与你一文钱的关系也没有。所以没有什么后悔和不后悔的。” 女人笑了,“倒是淡然。” 王右丞又问,“昨夜的一切,跟你的复活有关系?” 女人将小熊踢出床幔,盘坐了起来,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我接下来告诉你一件事,可与你的生死有莫大关系。” “哈.......?”王右丞脸上好大个问号。 “你且听好了,若再碰到魔道八寒部的小喽啰,打不过要死的时候喊上一句,‘苍冥之山的洞穴,第六具石棺里的人是我爸爸’。” 王右丞摸不到头脑,又问:“这是啥切口啊。” 女人自顾自地说:“有人会再问你,‘石棺上刻着什么字’,你只消说‘棺上无字,只在我爸爸右手臂骨上刻着熊燕儿三个字’,然后你再趁他不备,拿偷来的宝刀便可将他杀了。” 王右丞沉默了好久,满怀期待地问:“那人真的是我爸爸?” 女人嫣然一笑,“想瞎了你的狗眼,八寒部的六代战神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没有灵根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时床下的小熊掀开了床幔,女人无声地走了下去,一点点地消失了,空中留了一句话:“因为那人尸骨上的字是我刻下的。” 王右丞想起来宝刀并不在自己身上,忙喊:“那刀我送人了啊,该怎么办。” 没有回音,他也没听到开门声,遂探身去找那女人,孰料一下子从床上掉了下来。他揉了揉眼,望了望简陋清冷的厢房、又瞧了瞧没有幔帐的木床,喃喃地说了一句: “又是个梦。” 王右丞爬起来,冻了一个哆嗦,原来自己光着身子呢。他哆哆嗦嗦地去拿破烂的夹袄,却发现地上空空如也,屋内凳子上放着一套灰布棉衣。 那个老婆婆早就来过了? 他套上以后,看着自己一身行头,忽然觉得这身打扮与昨日碰见的圆瓜小子如出一辙。 “难道那小子嘴里的婆婆便是老婆婆?” 他有些忐忑,推开房门见到正房里燃着一豆油灯,便走了进去。 老婆婆正坐在饭桌前喝着白粥,桌上摆着几只热腾腾的包子,她示意王右丞坐下来吃饭。 “老身清苦惯了,只有这些以飨来客。”她一身灰布裙,白发苍苍,脸色皱纹纵横,除了一双眼睛异常有神以外,与普通老媪一般。 王右丞坐下来,十分想辞了离开。一来自己区区凡人,与这婆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与她不熟,呆在陌生人家里让他浑身不自在。二来他心系周大麻子的尸体,想着至少让他入土为安。当然还有那银票和蓝宝石也要拿回来。还有一点,那圆瓜小子受自己蛊惑去城外救人,八成会遇到八寒部的另两个邪道修仙者。若东窗事发,那圆瓜小子或死或伤了,难保这老婆婆不伤害自己。 正在思索着离开的理由,老婆婆不经意往自己身后瞧了一眼。 他也本能侧过脸去看。 忽然老婆婆左手捏着筷子攸地刺向他的面门。这一击十分突然、角度刁钻,王右丞来不及多想,反手攥着筷子一挡刚好叉住老婆婆的这一招。 “老婆婆,怎么突然试探我?”王右丞问。 老婆婆面带疑色地道:“刚才你这一招反手,与我昨晚的招式简直一模一样。” 王右丞知她是在考验自己的武功,也不恼怒,叼着个包子说:“不是简直,就是你的招式。我看了一遍便能学个大概。” “原来如此,竟是个武学奇才。” 王右丞已咽下了两个肉包,呜呜啦啦地说:“不敢、不敢,我一个乞丐而已,这不算啥。我摸肥羊的手艺那才叫一个妙......” 老婆婆不待他讲完,右手霎那间拍出。 王右丞急忙想躲,但枯槁的手掌变化莫测、封住了他所有退路。他之前没有任何实战搏杀,愣神的毫厘之间便被实实地抓住了。 王右丞笑了:“婆婆真是好神功,若是掌法里透着一点您的灵压,小子我胸口便多了一个窟窿。” “这一招叫做雪中折梅,你凝神聚气,用这招打我试试。” 王右丞又笑了,“我哪里敢在您眼前卖弄啊。” 老婆婆阴沉着脸道:“让你打,你就打!哪来的这么多废.......” 王右丞趁她没有说完,忽然发难,用雪中折梅手的招式拍了出去。熟料被那老婆婆枯指一点,手臂吃痛,立即缩了手回来。 老婆婆并没有罢手,反手又是一招雪中折梅拍向他。 王右丞左手的筷子立即学起她刚才的一指,刺向她的手臂。奈何他爆发力不够,一招刺空,自己仍被抓住了。 老婆婆赞许地说:“倒是有个7、8分的样子。可惜你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哪怕有我那不成器徒儿的灵根,日后的修炼必然不可限量。”她又说:“你连大陆凡人所练的内功都没有,更是可惜。若有个还看得过去的凡人师傅,你这武学奇才的苗子也不会耽误。练功与修炼都要趁早,再过两年就要白白浪费了你这样的天赋。真是可惜。”说完她摇了摇头,继续喝粥。 王右丞大快朵颐地吃着肉包,不在乎地说:“自然而然、随遇而安。” 老婆婆低下头看着自己残缺的左手,不再说话。 王右丞见她不说话,当下厚着脸皮把包子全都端在自己这边闷声大吃。 他吃完最后一个包子的时候,老婆婆才开口道:“你为何不问我关于修仙的事情?” “我怕犯了什么修仙禁忌,问了反而让你犯难,你说了我反而有点危险。”王右丞回道。 老婆婆点点头,笑着从袖子里扔过来一个类似糖丸的药,“吃下去,不然你会死。” “哈?”王右丞瞪着眼看她。 老婆婆站起来在房间里边走边说:“桌上的八个包子,其中有一只我放了毒药。”她拍了拍王右丞的肩膀又说:“你一定内心咒我为何这样歹毒,实际上我也有难处。” 她踱到窗前,欣赏着窗外的梅花说:“修仙者身带无上的灵力,一旦参与大陆凡人的事务,有心无心地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我北极青城一门,有个门规,若是在凡人面前泄露了踪迹,必要有个了断。一般来说,用北极当铺的金针便可消除凡人的记忆。可惜老身的金针都在我那徒儿身上,他已经一夜未归了。如果真要了断,现在我只好杀了你。但你有恩与我,又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我实在下不了手。所以只好在八个包子里,放了一只有毒的。本欲听天命,若你真的走运,吃完便可安然离去。奈何你居然全吃了。” 王右丞赶紧把拿药丸塞在嘴里吞下,嚷着:“我吃得多,这还有错了?!” 老婆婆笑了:“是我疏忽,我那徒儿平日不过吃三四个包子便饱了。” “为何你又要救我?” 老婆婆转向他道:“因为我想到了一个妙法可不违背门规。老身要留你在身边,教你武功!” 王右丞愣了,没想到这层。 老婆婆望着天边的浓烟,叹息道:“2000多个生命就是这么没了。受制于修仙之人不能参与凡人之事的规矩,作为本地的护城使居然无所作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灾祸。” 王右丞听了,心里大叫不好,自己差点把那小女孩的事情给忘了,恨不能现在就跑到城门外看看她还活着么。 又听老婆婆继续说:“遭苦难而不行善,这难道就是正道么?!所以老身决心教你武功,把你培养成大陆上凡人的顶尖高手,替我出手,扬善惩恶,专杀那些大奸大恶之贼!” 王右丞想拒绝她,他向来不喜欢被约束,便要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想......我想......” 那老婆婆摆摆手道:“你想拜师,那就不必了。我不会收你的,你我永无师徒的名分。日后你能做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便慰怀了。” “他喵的,谁他娘的要拜你了。”王右丞又要开口,却见她走入室内,不多久拿出一把不过一尺的短剑和一本册子放到王右丞手里。 王右丞拉出短剑,雪亮的剑刃射出一道清光。他握在手里挥了一下,这把剑好像有自己的意愿,刷地在空中连戳几个剑花。 “好妖的剑!”王右丞抬眼看了一下老婆婆。 老婆婆面带一股猜不透地表情说:“这把剑名叫飞花,是上任护城使的剑。” 王右丞只觉得这把剑不比自己偷来的宝刀差,道:“这把剑确是好剑,但有些妖异的感觉。” 老婆婆点点头,“它是北极当铺里最上品的剑。” 听到是宝贝,王右丞走不动了,心想:老子赖在这里不走了,白得一把神兵! 老婆婆继续说:“我思来想去,只有这把剑最适合你。因为上届护城使,她虽然也毫无灵力,但她的剑法出神入化,连她的师傅也被她戳瞎了只眼睛。你与她的情况相当,我想你若驾驭了她曾经的这把飞花妖剑,也许会有更高的造化。” “你也说这是一把妖剑。” “妖女的剑,当然是妖剑。老身也曾试着操纵这把飞花,在修炼剑阵的时候,差点戳死自己。但它绝对是一把神兵,你也不要抱怨老身给了你这种邪门的武器。” 王右丞小叫花子的本性暴露无遗,开心地嚷起来:“宝贝,是宝贝就行,我谢谢婆婆还来不及呢!” 忽然他又想到梦中的女人,忙问:“你口中的妖女,可是一个头发很长、经常换裙子,身边跟着个小熊,喜欢抽烟杆的女人。” 老婆婆不知他会这么问,只是摇头,“应该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她来这里做护城使的时候,不过9岁,已然是当时最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之后她便被接回岛内,我再也没见过她。当时我不过是她的一个副手。但她只穿白色的裙子,应该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王右丞想:“9岁?第一高手?婆婆给一个小屁孩做副手?” “那她可叫什么,熊......熊艳儿。”他又问。 老婆婆再次摇头,只是说:“你先看看剑谱。” 王右丞很是失望,翻开手里好厚的《青城九剑》。 虽是九剑,每一剑却有八八六十四种剑招。剑招图谱上又附有所谓灵气、灵力催动的法门和剑诀。另有人体奇经八脉与这些剑招和灵压之间的各种关系,真是好复杂的一本剑谱。 老婆婆见他正在翻阅,当下有徐徐开口,“既然你已经决定留在我这,说不得,我要把修仙和本门的情况说给你听。” “天地间有万物。凡人中有极少的一些人,天生异能,体内生有一种可催生出无上能量的胎。这个就叫做灵根。拥有灵根的孩童便叫做灵童。灵童如果遗落凡间,无人教化,一辈子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浑浑噩噩过日子罢了。若得入仙门,经过修炼,灵根可修炼出灵气,灵气再修炼可修成灵力。灵力又有下阶、中阶、高阶之分。步入高阶灵力的人少之又少,若能再走上一步,便可修炼出元婴。元婴往上是元神。元神已成,成仙已在眼前了。只是古往今来几千年,有籍记载的成仙者也不过区区数人而已。所谓修仙,便是拥有灵根的灵童,通过种种修炼,走上成仙的路。这俨然是极其辛苦和危险的。” “元神?”听到这二字,王右丞心中一动,“这不是梦里女人说的么?她说她只剩下元神了,天呢,原来她还是一个修仙的超级高手啊。” 老婆婆继续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门派之别。大陆修仙的门派很多,有三个地方可称为大陆修仙三极。这三大门派分别是北极岛、陌上行宫,云上之城。而我正是北极岛灵力最末流的一个下阶弟子。” 王右丞一边翻着剑谱,一边听她又讲到:“北极岛其实并不是一个门派,而是由青城剑派、田园剑派、稷下剑派、月山剑派、神兽山、北极当铺、大光明寺、巫道、修罗道、鬼道、医术学院和杂家学派十一个修仙门派组成的联盟,在北极岛主麾下修炼求道、诛灭妖邪。” 王右丞心里美极了:“想不到北极岛是这么庞大的一个门派啊,佛、道、俗、医全占了。自己真是抱到了一大粗腿。” 他想到了魔道,又问:“那魔道是?” 老婆婆冷哼了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陆上有妖、有鬼、还有一些专门以妖邪的方法修炼灵根的人,他们就是魔道。魔道十分松散,大大小小有上百个部。350年前,魔道约齐了妖、鬼的高手,与我正道展开了一场大战。这场死了无数修仙道友的血战,最终以正道惨胜结束。魔道许多部被诛灭。昨夜遇到的便是在大战里几乎被屠灭满门的八寒部。若是传闻中八寒部的六代战神阿喀琉斯在的话,他只要一根手指,你我便死了。” “啊!”王右丞惊呼了出来了 老婆婆疑问地看着他说:“你怎么了?” “那这个什么阿喀琉斯还活着么?” 老婆婆笑道:“此等魔道头子当然死了最好。当年大战里,他被我北极岛神兽山的高手们杀了,据说还是一对一单杀的。不过那场大战留下了很多疑团。北极神兽山一门血拼八寒部、大小诸山部、食人妖三股魔道的主力。虽然取胜,但神兽山一门也几乎全部殉道而亡。剩下传闻中的疑团,至今也无人查证了。” “什么疑团?”,王右丞追问道。 老婆婆斥道:“你小小年纪这么八卦,剑谱看的咋样了?!以你的天赋,此刻应该能记得住第一招的七八分了,快耍来我看看!” 王右丞心里老大个不乐意,嘟囔着:说话说一半,憋死人了。 他拔出飞花短剑,又呆又板地使出了青城九剑里的第一套剑招。他歪歪扭扭地打出来,全不得章法要领,剑招也混乱不堪,差点还因为飞花的妖意,而控制不出剑伤了自己。 老婆婆摇摇头说:“果然没有灵根,纵再有武学天赋,想学个青城最入门剑法的皮毛也不行。难道是我操之过急了?非也、非也,我徒儿天资愚钝,初学的时候也比你像样。可见北极岛的修炼法诀就不是给凡人写的。”她叹了一口气。 王右丞听她讲了很多修仙的事情,刚对这个感兴趣,现在又被泼了一盆凉水,沮丧地歪坐在椅子上叹气。 良久。 就见老婆婆拍了一下手,兴奋地说:“有了!” 她冲进房间,复又急忙跑来,拿了一本轻薄的手写剑谱,十分小心地放在王右丞手里。她压低了语气,做贼一样环顾下四周,才蚊声说:“你来练这个。” 王右丞看着破旧的小册子,上面娟秀地写着几个字:“毁天又灭地、无敌小宇宙的超级快剑之要诀。”他傻在当场,心道:“这特喵的比梦里女人让我对别人喊阿喀琉斯是我爸爸还不靠谱的剑法名字,是谁想出来的?” 老婆婆用“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的语气道:“你快看看,这是上届护城使,那个妖女10岁的时候写的剑法。” 第七章 屠杀过后 王右丞翻开剑谱,第一页只有一竖白话:“此剑谱是天才写给下一个天才的,世上所有的笨蛋、卤蛋、蠢蛋、大鸭蛋或者平平无奇的蛋们,趁早断了学习本剑法的妄念,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 王右丞看到这里,用“这能行吗”的眼神望了一眼老婆婆,又往下看去。 剑谱上画了几十页的剑招,相比于《青城九剑》从心法、剑诀、灵力的系统拆解,这本剑谱没有太多的文字,只在每一招上略略地注上了几句要领。这个10岁的小丫头,当时仿佛没什么耐心,后面的剑招画地越来越潦草,剑法的要领干脆都只是简单地写上:“本天才不再详述,与第三、第八页的要诀一样、”,更有最后几篇的剑招上直接写了一句:“能懂的都懂,我偏不再说了,嘻嘻嘻。” 王右丞起先不以为然,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边看边在脑中将此书上的剑招与《青城九剑》对比。越看越觉得匪夷可思。书中的剑招刁钻古怪、近乎于疯狂地追求剑法上的快。他一度怀疑,刻意地一点点挥出这些剑招都很难,真有人能在舍命搏杀里连贯地使出这套剑法么? 翻到最后一页,又有一竖小字:“只有臭鸡蛋才会怀疑本天才的大作!” 合上剑谱,他闭上眼睛,书上一连串极致的剑招一个个地在他脑中闪过。他缓缓睁开眼,忽有一种等闲三五个人无法近身的感觉。 老婆婆看他若有所思,问道:“如何?右丞。” 王右丞纳罕,“婆婆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早晨的梦话里一直再喊,我王右丞要修仙除魔,要匡扶正道来着。” 王右丞脸红了,想不到自己还做了这样的梦,自己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老婆婆伸手抽出自己的长剑,道:“此剑谱管用与否,一试便知!”说罢剑如游蛇地戳向王右丞。 王右丞弹出飞花,左躲右闪极其狼狈,剑上毫无招数而言。 老婆婆的剑看准了他一个破绽,刹那剑扑向王右丞的小腿。她心里失望地说:“看来还要从头一点点教他了,我果然太过急切。” 就在她的剑即将戳到王右丞腿时,王右丞如鬼魂一般靠近。她立即调转剑尖,心有一百个把握立刻点中王右丞。然而在她换招的那一刻,飞花短剑贴着她的剑脊如一道流星由下而上挑向了她的脖子。 老婆婆运起灵力,全身升起一股白色屏障,在她脖子和下巴被挑开的那刹,弹飞了短剑,也将王右丞狠狠击飞在墙上。她冷汗涔涔地说:“好快的剑。” 王右丞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屁股道:“婆婆到底是你厉害,一下子将我的魂都弹没了。” 老婆婆道:“这一招是你赢了。看来妖女的剑法果然高明。哈!哈!哈!我这样愚钝之人夜夜翻读,都不得要领,而你不过看了一遍居然差点砍伤我。天才写给下一个天才的剑法么,我果然不配学它!” 王右丞老大个不好意思,“婆婆,刚才那一剑有一多半的功劳属于这把飞花。它突然轻盈如柳枝,随着我的心意就甩了出去。而且我身体这会好像变得很迅捷。总之一切不是我这种新手能做到的,你也不必这样自贬。” 老婆婆点点头,“我刚才给你的药,还有强健身体的功效。到底是你年轻,这么快就发挥药效了。” 王右丞左右扭扭身子,刚才那一下跌到,换作昨天的自己肯定要疼上好久,这会竟然毫无感觉。当下心中很是感动,从来没有一个人曾对自己这般好过,又送神兵、又送神药给他,还要培养自己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此刻他对老婆婆心生好大的好感,几乎张嘴要喊她妈。 “不过我要劝告你,”老婆婆道,“神药虽能培筑体魄,但绝不是修炼的正道。今后万不得已不许以药来帮助自己练武。” 王右丞点点头,心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吃什么补药了,除非要死的时候。 他又说:“婆婆,我若练下去,能达到那个妖女的水平么。” 老婆婆摇摇头,“她有极其纯净、强大的灵根,只是没有灵力而已。而你......” 王右丞听懂了话的意思,当下也是勉强一笑。 老婆婆挽着他坐下,说:“我现在来给你讲一下武学入门的方法,你可要记......” 天寒地冻,纸窗的缝隙里尚透着缕缕寒风,凛冬里一只色彩素淡、圆卵形翅膀的粉蝶晃晃悠悠地飞到了屋里。在屋内翩翩徘徊了一圈,落在了老婆婆的肩上。 老婆婆哼道:“我那徒儿不知道又溜到哪里寻宝了。他夜不归宿,此时才派出千里蝶给我传话。”她抬起手,那粉蝶立即飞到了她手指上,正对着王右丞。 “这蝴蝶名叫千里蝶,是北极岛神兽山同门驯化的,岛外的弟子人手一只,专门用来互相通信使用。” 王右丞井底之蛙,张大个嘴,说不出话来。 粉蝶伸出长喙卷在了老婆婆手指上,扑棱着翅膀,一小会便又飞走了。 老婆婆“哎呦”了一声,“他竟然去城外救流民,被八寒部的邪道困在了城外!”她呼地抓起长剑,袖口里一只翅上有成列斑眼的蓝色闪蝶飞了出去。老婆婆转瞬间冲出了院门,只留给王右丞一句话:“我去救他,并已经放出我的千里蝶,请最近的北极岛同门前来一同围剿。你呆在家里,不许乱走! “圆瓜小子果然是老婆婆的徒弟啊!”王右丞内心好生自责,若不是自己为了一个吻自己的女孩,央他去救人,也不会让他们如今深陷险境。 “昨晚一个银发裸男就差点杀了老婆婆,现在城外至少还有2个妖邪,只怕......只怕他们凶多吉少了。”王右丞心中很是担心,当下扯过飞花短剑揣在怀里,趟着雪也往城外奔去。 “大不了就是一死!”他给自己壮胆地喊。 大雪封路,道阻且长。王右丞气喘吁吁地跑,路上行人很少,一队队的骑兵在街上来回戒严。终于满身是汗地来到城门,四五个官军正守着城门一个个盘问进出城的人。 昨日那个军头指着不远处一股股的浓烟朗声嚷道:“昨夜城外闹了匪,杀光了城外所有的臊蛮子,这当口可不太平,上令我们严查进出城的人,以免有盗匪混进城祸害百姓!这些不要命的盗匪,凶残的紧,外面的蛮子一个活口也没留下,这几日没有必要的不要出城!” 王右丞三步并成两步窜到城门前,便要冲过去。被那军头用刀鞘拦住,喝道:“我说你是瞎了、还是聋了,没听见这两天不要出城么!” 他心知官军掠杀已完,他们在这里不过是虚张声势,造成有盗匪出没的恐慌。他心里好不气恼军头耽误了自己的正事,仍然面带微笑平和地说:“军爷,小子的娘做暗娼得了病,浑身爬满了脓包,听说城外有一株三叶草药专治这种小病,你行行好心,放了我过去把。” 那军头一听,立即离他远远的,连声叫到:“滚滚滚滚!若你被盗匪杀了,那也是你老子娘造的孽。” 王右丞赶紧跑出城去,跑出几十米立即转到了小路上。 官道俨然已被打扫过,而脚下的小路和路边的雪上,到处洒着鲜红的血。他放慢脚步,又从小路拐到了更荒芜的野路。 只走出去2、3里路,拨开一米多高的荒草,几具无头的男尸四仰八叉地散了一地,他们的脑袋并排吊在一棵树上,每一只眼睛里还插着根树枝。 王右丞捂着鼻子,从尸体旁穿过。两边不时有尸体横在脚下,一不小心他就踩到了人的手和硬梆梆的身子。 在一个土丘下,十几个老人、小孩、男人被反手绑住刨开了肚子,尸体被摆成坐着看戏的样子。正对着几个十字架上,是三个下巴被打掉、已死去多时、浑身发蓝的女人。 他费力跑过土丘终于来到了游民的村落。村里的草屋几乎全烧塌了,冒着滚滚的浓烟。尸体横的到处都是。女孩、女人无一幸免地光着身子被烧死在屋内。她们被烧成了一团黑,王右丞分不清哪个是昨天的小女孩。 他绕着村子走了一圈,眼见尸体约莫不过300个,心中好大个希望,仰天大喊起来:“还有活着的么?!还有活着的么?!” 声音在旷野消失不见,回应他的只有乌鸦刺耳的尖叫。 他循声望去,一群乌鸦正黑压压地落在自己之前睡过的破庙上,一个个肚满肠肥地梳理着羽毛。他满怀绝望地走过去。庙里无数的尸体堆成了一摞又一摞,乌鸦、野猪、狐狸等小兽正在啃食。它们望见了王右丞,只不过警觉地抬了一下头,又趴下满嘴是血的吃了起来。 王右丞握着短剑在村里丢了魂一般,嘴里嘟囔着:“全死了、全死了。” 走着走着,他已走到了村尾,想起了老婆婆的那句话:“杀尽天下奸恶之徒!”他自以为漂泊流浪的十五年里,自己已经看完了世上所有的丑恶。自以为再见到什么惨烈的场面,他都会无动于衷。而今他终于懂得,人的恶是个无底洞,你永远看不到肮脏的底在哪里。 他嗷嗷嗷地乱叫,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忽然旁边坍塌的草棚里,一个又肥又硬的男孩尸体在微微地抖动,把他惊了一大跳。 “还有个活的?!”他赶紧跑过去,发现那男孩脖子几乎被砍断,后背有个碗大的窟窿,血早凝固成冰了。 他失望地退开,而那尸体又动了一下。 王右丞小心翼翼地推开尸体,竟发现男孩是昨日殴打自己的那个人。而他尸体下面压着一个满身血污,惊慌失措的女孩,正是昨天吻了自己的那个女孩! 王右丞大喜,赶忙去拉她。 怎料那女孩目睹了全村被杀的惨状,又在自己哥哥尸体下冻了一夜,精神有些失常。挥出一把五彩斑斓的小刀对自己连戳了十几下,嘴里咿呀咿呀地惊叫着。 王右丞忽地用剑打掉了她手里的小刀,捡起来一看竟是自己交给圆瓜男孩的宝刀,心中感激不已,“他没有爽约,果然来了,并且做到了!” 宝刀没有出鞘,不然小女孩的这几下立即要将王右丞捅死。 小女孩在地上手锤腿踢的嘶叫着,慌乱中她又拽掉了她哥哥的一层头皮,立即双目圆睁地静在地上。 王右丞跪下来,轻轻把她搂进怀里,在她满是血污的脸上温热地吻了一下。他喃喃低语:“结束了,结束了。不要怕、是我、是我啊,昨天的那个小要饭的,你还亲了我一口呢。现在我来救你,带你离开这里。” 女孩血污的手慢慢地捧起来他的脸,睁着大眼睛端详了一会,哇地失声痛哭了出来,紧紧地抱着王右丞不再撒手。 王右丞抱着她从村里出来,找到了自己的草棚。当初自己搭的这个草棚还算隐蔽,这里没有受到牵连。他把女孩放在床上,从床下取出来一袋子酒递给她。 游牧民族的小孩从小饮酒,女孩接了咕咕喝了一大口,神情终于恢复了正常。她脸上挂着泪,依偎在王右丞怀里,呜咽地啜泣着。 王右丞抚摸着她的后背,也想不到什么话安慰她。 他摩挲着手上的宝刀,等女孩不再哭了才问她:“交给你这把刀的男孩去哪里了?” 女孩起身看着刀,嘴里啊呀啊呀地说了几句。她愣住了,又啊呀啊呀的说了一句,然后呆呆地坐着。 王右丞摸了摸她的脸,原来她惊吓过度、已无法开口说话了。 “他还活着么?”王右丞又问。 女孩刚想开口,又闭上嘴,只是点了头。 王右丞喜道:“那这圆瓜小子在哪里呢?” 女孩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王右丞摸了摸她脑袋,微笑着说:“他救了你,但他现在大约有难了,我要去救他。你呆在这里好不好。如果我天黑也回不来,你就拿着这个去城里换银子吃饭。城西一个四合院你可以去那里睡觉生活。院子门口有两棵枣树,十分好认。” 说着他抽出宝刀,将宝石全都卸下,塞在女孩的手里。 女孩先是点点头,又疯狂地摇摇头,拉着他的衣服不松手。 王右丞推开她跑出来,那女孩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惊叫着跟出来了。他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要死一起死。咱们去找老婆婆和圆瓜小子去。” 女孩赶紧揪住他的衣服,二人朝着密林深处一点点走去。 第八章 活着的山林 林子深处,各色树木紧密地挨着,干枯细长的枝丫犬牙交错。青灰色的苔藓长满了目力所及的石头与树干,上面又爬了一层粗密的藤蔓。虽已至晌午,天上阴云惨淡,林中昏暗无光。地上盖着一层层落叶和雪,踩在上面软绵湿滑。四周幽寂,偶有小兽在梭梭惊走。不知何处鸟的低鸣,又在耳边回响无数。 二人找寻了2个多时辰,王右丞拉着游民小女孩停下来,坐在一处石头上休息。只见自己越走越深,再走下去就要失去了方向。 “北燕的猎户都说,大山里有山神。贸然进山又对山神失了敬畏,便要活活困死在山林中。”他气喘吁吁地对小女孩讲。“你身体还行么,我们往前走一百丈,再找不到他们,只好回去了,小女......” 他搔了搔头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女孩呃呃地叫了两声,从腰间掏出一块金牌递给他。 牌子上镌着三个字,王右丞念道:“萧婉云?” 女孩点点头。 “草原狄戎契丹部的贵族才姓萧,原来你们是没落贵族的旁支,怪不得这么有钱。”王右丞心里道。 他将金牌递还给萧婉云,又见她脸色惨白,浑身冻得发抖,心里自责起来:“她适逢大难,在尸体下冻了一夜,又被我拉在这个鬼地方走了一上午,现在要支撑不下去了。” 王右丞让她坐下,见旁边有一小株枯死的桦树,便拔出短剑将那树砍成数段。又掏出短刀,将两把神兵的剑刃剌出一串串火花,燃了一大堆篝火。 “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找点吃的。” 萧婉云不想他走,自己却没力气,只好呆坐在原地烤火。 不多时,王右丞浑身是雪的从林子里拎着两只肥大的松鼠走了来。 女孩拍手笑了,赶忙抢过松鼠和短刀。她正要剖开松鼠,脸上犯了难,将短刀举在脸上,咿呀咿呀地说着。 王右丞搞不懂她的想法。 女孩做出艰难拔刀的动作,王右丞才恍然:“你拔不开这把刀?” 他心生疑问地弹开短刀递给她,一边看着萧婉云熟练地烤着松鼠肉,一边想到她拿刀捅自己的时候,刀也没出鞘。 “这把刀并不难拔啊,真是稀奇了。” 王右丞望了望天色,说:“只烤个5、6成熟,我们吃了就回去。” 萧婉云指着远处的密林,疑问地咿呀咿呀两句。 “不能再走了,天再黑一点,咱俩就出不去这山林啦。如果下雪盖住了我们来时的脚印,就呜呼哀哉了。” 草原的女孩擅于烤肉,只是一会,萧婉云便递过来一块香酥流油的松鼠肉。 二人互相靠着大膏馋吻地吃了起来。 “老婆婆不知道咋样了。”王右丞很是担心。 吃了一会,忽然不远处树下的草丛在剧烈抖动,似有猛虎要扑杀过来。他忙拉起萧婉云躲在石头后面,以备不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个圆脑袋的灰布男孩从草丛里满脸恐怖地冲了出来。他看见火光,仿佛看到了十分了不起的东西,激动又颤动地叫道:“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王右丞拉着萧婉云满脸喜色地跳了出来,大喊道:“圆瓜小子,你在这里啊!你瞧瞧我是谁?!我和老婆婆来救你了,你见到她了么?!” 怎知那圆瓜小子突然看到他,先是一楞,然后面如死灰地匍匐在地上,浑身筛糠地说:“我已经出卖了婆婆,还答应你找灵童,你为何偏偏还不放过我!我......我......马上就去抓那女孩给你。” 王右丞拎他起来,急切地问:“什么你出卖了婆婆?你见到她了。” 圆瓜小子不敢看他的脸,垂下头道:“是是,不是你让我见到她的么?”他又瞄见萧婉云,手抖地指着她说:“原来你已经抓到她了!” 王右丞放下他,圆瓜小子立即缩在了雪里,靠近火堆瑟瑟发抖,一个劲地重复:“活的,这里是活的。” “什么活的死的?”王右丞见他双眼迷离,竟像是疯了。 这时不过两丈远的一株西北梣上,有人道:“他说这片林子是他娘活的。” 王右丞大惊,转眼望见西北梣上蹲着一个铁盔铁甲的骑兵头子,一双眼睛在铁盔里冒着红光,正望向自己。 那骑兵头子一个纵身跳到了篝火旁,从萧婉云手里抓过松鼠肉咬了起来。 王右丞立即抽出剑对准他,挡在萧婉云身前,并悄声说:“你伺机逃走,我来拖住他。” 萧婉云摇了摇头,揪住他的棉衣不放。 那骑兵头子不屑一顾地瞄了他,说:“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待会好一起想个法子出去。” 王右丞喝道:“杀尽天下奸邪之徒!我杀了你,救出婆婆再出去。” “婆婆?你说那左手断了三根手指的老虔婆?她现在估计死了吧,你趁早死了心,与我一同想办法出去。”骑兵头子从怀里又掏出一袋子酒,喝了起来。 王右丞见到这八寒部邪道修仙者,就猜到老婆婆已遭不测,如今听到这人这么说心里彻底凉了。他怒火中烧,料定自己八成要折在这里,只盼能拖住这个家伙,让萧婉云能跑走, 他一把推开萧婉云,嘴上大喊:“你快跑!”,说罢短剑如练,舞着《青城九剑》的剑法朝那骑兵头子杀去。 骑兵头子冷哼一句:“切!区区青城九剑而已!”他动也不动,挥手招来一根树枝,刹那间在王右丞的剑光里刷刷刺出,将王右丞逼退。 这一日里,王右丞已将《青城九剑》和那本快剑的所有招式又在心中过了好几遍,此时使出来已经有模有样了,但仍被那人如同逗狗一般逼开。 他转头见萧婉云已经不在,心中大安,举剑又砍了过来。 “臭小子,老子这会不想杀凡人,对你已经很忍让了。你再这样不识趣,老子要抽断你手腕了。”骑兵头子扔下酒袋说。 王右丞只希望自己能多拖他一会,又是九剑里的第二剑刺了过去。 骑兵头子冷哼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看你不过练了半年的剑术,还想沾老子的身?”他站着不动,在王右丞挥剑的空隙里,拈着树枝立即刺向他手腕。 不料王右丞一歪,弓着身子,手上的短剑电光火石一样刺向他的小腹。 “这小子瞄准的是我丹田的灵根?!”骑兵头子大惊,攸地后撤,挥着树枝拍向他的天灵盖。 王右丞刹那弹跳在半空,就在树枝拍到自己脑袋的时候,短剑如星坠平野一般砸向了骑兵头子的头。 骑兵头子已经闻到了短剑上森寒的剑气,堪堪侧了一下头,短剑立即砸进了他的铁盔。 “哐当~~”铁盔沉闷地落在雪地上。骑兵头子一头火红的长发披散在半空,惨白的脸上掩不住惊诧。 王右丞一招未中,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短剑差点脱手而出。他本欲先用青城九剑让对方放松警惕,不用灵压与自己搏杀,然后突然用快剑斩杀对方。怎奈他虽然天赋异禀,但不过只草草看了一遍剑谱,又没时间练习,这一招差之毫厘,被骑兵头子躲开了。 他非常懊恼,心道这妖邪的家伙必然从后背一脚踩死自己了,当下十分不甘地锤了一下雪地。 红发的骑兵头子转向他,突地往后一抓,钳住萧婉云抱着石头砸向他的手,一把将她甩在了王右丞身边。 王右丞搂过萧婉云,责备她说:“让你特喵地走,你怎么又回来送死!” 萧婉云抱着他,咿呀咿呀地说话。 王右丞把脖子一横,“是好汉给个痛快的,但我有句话要告诉你......” 他立即想到了梦里女人让他喊爸爸的话,虽然那不过是个荒唐的梦,生死攸关之时就想赌上一把,手悄悄摸向了怀里的宝刀 怎知那红发骑兵头子竟拍手称赞地笑道:“好好好,好快的剑!老子差点被小子砍死!老子游历大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等舍命搏杀的快剑!” 说完他坐到了火堆旁,宛如一尊红色杀神地望着他俩说:“小兄弟还不带着你那灵童女娃儿过来。” “灵童?”王右丞瞧了一眼萧婉云。 “哦?你还不知道。”他指着萧婉云说,“我们翻遍了整个镇远城,就碰到她一个灵童。而且灵根清秀,着实是个好材料。” 王右丞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暴起把萧婉云给吃了。 “你放心,老子不会害她。不信你问这圆头圆脑的......”红发骑兵头子望向身后。 三人讶然发现圆瓜小子竟溜走了。 “这小子灵力不行,腿脚倒快的很。” 王右丞拉着萧婉云坐到那人对面,左顾右盼地寻找圆瓜小子。他现在疯疯癫癫,万一跑岔路,就可能死在山林里了。 “看来小兄弟很够义气啊。”红发骑兵头子又抓着烤肉吃起来,“剑法出众,烤肉的手艺也很赞!” 萧婉云咿咿呀呀地指着自己,示意这个肉是她烤的。 王右丞赶忙扭了她,埋怨起来:“这时候就别逞能了。” “这灵童都不怕我了,你倒是怂瓜一个。”那人道。 “你们不就是为了抓8个灵童吃,突破什么冥阶灵力么。虽然看你不像是坏人,难保你不对她下嘴!”王右丞说。 红发骑兵头子恍然:“你果然跟那老虔婆是一伙的,所以什么都知道。不过老子已经突破了冥阶灵力,来到了鬼级灵力阶,犯不着再吃这女娃娃。况且老子从来不屑欺负小孩。” 王右丞想不到他已然灵力大增,心知老婆婆决不是他的对手,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你他娘的这是什么眼神!那老虔婆也不是老子杀的。你眼睛瞪地跟个牛蛋一样,要咋样?!”红发骑兵头子怒道。 王右丞一愣:“老婆婆不是你杀的?!” “爱信不信!老子犯得着对你这两个废物说谎么。” 王右丞想了一下说:“我信你。” 红发骑兵头子不屑道::“你他娘的又信我了。” “刚才你明明可以用灵压炸死我,命悬一线之间,仍选择不用灵压而躲我的剑,可见你也有些光明磊落。”王右丞道。 那人哈哈大笑:“好一个光明磊落!我们魔道中人,多的是我这样的好汉,偏被你们这群正道扣上了妖邪的帽子。每次见面,不由分说地就要赶尽杀绝!你既然没有灵力,老子当然也不会干出用灵力欺负你的这等龌龊事来!技不如人、死便死了!” 若不是知他是个可以吃人的魔道,凭他的这番话,王右丞真想喊他一声大侠。 “你和圆瓜小子都在这个森林里。你灵力大增,他现在疯疯癫癫。你又说我婆婆被人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右丞问。 “这他娘的诡异极了!”红发男捶了一掌。“老子名叫呼延邪,小哥怎么称呼?” “王右丞,她是萧婉云。” 呼延邪说:“王小哥,昨夜老子和大哥扮成骑兵头子的事你知道的。燕军残杀游民,老子也是气不过,真想一掌劈死他们。怎奈我大哥拉着我说,‘我们捕杀灵童已是遭天谴的大罪,不可再对凡人下杀手。’可巧我们发现了你旁边的灵童,正想着捉她,就被刚才的圆瓜小子抱走藏了起来。这小子灵力不行,但头上顶着一张北极当铺的‘神行千里’符,跑得真他娘的一个快。我和大哥在这林子里堵了他一夜,也没找到他。” 王右丞点点头,“想必那时候圆瓜小子放出了千里蝶给老婆婆。” 又听呼延邪继续说:“天亮的时候,密林里起了一场大雾,我和大哥分别站在一个树上,就瞧见一个带着面具的家伙,正拎着刚才的圆瓜小子,对我俩招了招手就隐在浓雾里不见了。” “啊~~这林里还有一个人?!”王右丞惊道。 “而且是他娘的一个高手!我俩根本感知不到他的存在”,呼延邪道,“我大哥拉住我不让我去追,正催我一起离开这林子的时候,那老虔婆便从浓雾里杀了过来。这老东西见到我俩,不断地追问我们是不是把他徒弟杀了。还说她杀了我们三弟,这就要连我俩也杀了。这老虔婆杀了我兄弟,我大哥便要与他单挑” 王右丞心道:“他俩不一起上,反而是一对一的单挑,可见这二人倒不是趁人之危的坏蛋。” “老虔婆灵力不及我大哥,本就被我三弟重伤,打了一会便要败下阵来。这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呼延邪脸上的表情变了。 “发生了什么?” 呼延邪吸了一口气才说:“刚才那个圆瓜小子从浓雾里伸出个脑袋,满脸带着一股诡异地笑,对那老虔婆说,‘婆婆我的手要被一个小孩吃掉了。’说完钻进浓雾里不见了。” “啥?”王右丞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一幕。 呼延邪示意王右丞不要打断他,继续讲:“那老虔婆见到圆瓜小子,立即趁我大哥愣神的功夫跳进浓雾里不见了。我和大哥不知道追还是不追,争论了好一会,突然那老虔婆也从浓雾里伸出个惨白的脸、带着一股瘆人的笑,对我俩招手说‘来抓我呀’,然后又消失在浓雾里。” 王右丞瞠目结舌,急切地问:“然后呢。” 呼延邪说:“低阶灵力和冥阶灵力的感知的范围大概是10丈,小哥这你知道吧。散开灵力进行感知虽然非常消耗灵力,但我和大哥当时想都没想,立即各自散开灵力感知老太婆的去向。按理她身受重伤,缩回脑袋的那一刻,绝不可能跑出十丈外。可奇怪的是,我和大哥的感知里,没有一个活物。别说那老虔婆了,连一只蚂蚁、一条冬眠的蛇都感觉不到。我俩仿佛站在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空间里。” “不会吧,我怎么觉得你在讲鬼故事。” “这算个屁邪门!”呼延邪道,“我和大哥面面相觑,下一刻立即从树上飞出,要逃出这片密林。但这个该死的雾,漫天漫地!无论跳的有多高,眼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老子用最快的速度飞出半个多时辰,居然发现每一刻掠过眼里的林中景色都他娘是一样的。我心里着实吃惊,便想问我大哥是不是中了鬼打墙。然而,老子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我大哥不见了。只有我孤零零地还站在半个时辰前的地方,周遭是漫天的大雾。” “然后、然后呢?!”王右丞追问。 呼延邪挠了挠脸说:“老子跳下树改成步行,这时终于不再鬼打墙,身边的景色变了。走着走着,那个带着面具的家伙左手牵着圆瓜小子,右手牵着那老虔婆忽然站在了我身边。三个人一齐朝我招手。我他娘的想去抓他们,就见我大哥从前面飞过来冲我大喊,‘千万别去’。这一愣神的功夫,那三人不见了,灵力的感知里,仍感觉不到任何活物。” “你大哥原来没中鬼打墙,他回来找你了。”王右丞说,“那他现在在哪儿呢?” 呼延邪眼圈发红,指了指自己刚蹲着的西北梣。 王右丞循望而去,西北梣上空空如也,只挂着一个滴着血的圆鼓鼓的包袱。他心里突然有个不好的想法,“那是你大哥的......” 呼延邪点点头。 “那个戴面具的高手杀了出来,砍掉了你大哥的脑袋?!” 呼延邪面带痛苦地把脸埋在手掌里,呜呜地说:“是我砍掉的他的脑袋!” “啊啊啊!”听到这里连萧婉云都惊住了,止不住喊了起来。 王右丞抖着手,指着呼延邪说:“你、你、你说你灵力来到了鬼级灵压阶,不必吃灵童了。难道、难道,你......” 呼延邪浑身发颤地埋着头道:“是,你想的的没错。我俩灵压同出一宗,修炼的灵力内核也一样。我把大哥给活吃了,才突破了冥阶灵力。” “你居然干出来这种丧心病狂的事!”王右丞斥道。 呼延邪痛苦地抬起脸,说:“我大哥找到我以后便倒在了我怀里。只不过半个时辰,他变得非常虚弱。我以为他受了伤,立即运起灵力给他疗伤。诡异的是,他体内好像有无数张小嘴,在吞噬我输入的灵力。我大哥说‘你快吃了我的灵根,我已经不行了。这个林子是活的,是活的,它在吃人,它要吃了我’” “这个林子是活的?”王右丞不敢相信这句话。 “我也以为大哥重伤神志不清了,结果他忽然扯开了自己衣服,赤着上身给我看。他皮肤下面居然长满了绿色植物一样的触手,正在一点点朝着他的灵根生长!” 王右丞和萧婉云仿佛在听奇异怪谈一般,呆坐在原地。 呼延邪运起灵力,一团红色火焰凝在手上。 三人耳边立即传来沙沙沙的声音,仿佛有无数条蛇在树上和草里爬行。 王右丞仔细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除了树和枯死的藤蔓什么都没有。 呼延邪散开灵力,沙沙声立即消失了。他散着红色的长发,通红的双眼望着王右丞说:“最后我吃了大哥,现在你知道我的苦衷了吧。这片平平无奇的山林,是他娘的一个活物!” 这时候起雾了。 第九章 藤蔓如蛇 已阴沉沉了一日,黑云在夜的青影初到时,悄悄散了。申时未过,一片阙月已浮上东天。西山最后一丝的日光耗尽,华灯初上,夜色四合。白雾的幔帐遮掩住山林,缥缈在树间如轻烟。雾,风吹不散,比烟较重,它湿衣若雨,又较雨还轻。站在林中仰望,雾失楼台、烟锁迷津。 周围白茫茫一片,最近的树在雾里只剩下参差的黑影。雾里只有风声,呜呜咽咽如羌笛。鸟鸣与兽声,再无踪迹,篝火旁万籁俱寂。 王右丞走到雾里,捻起一根藤蔓,把树、藤蔓、苔藓和地上的石头都翻了一遍。眼里空空如也,没有什么东西。刚才的沙沙声不知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他手指吃痛,退到篝火旁,手指在汩汩冒血。 他满心疑道:这种痛觉不像是藤蔓倒刺刮的,倒像是被小嘴咬了一口。 呼延邪低声道:“雾又近了点。” 王右丞忙举目望去,藤蔓与树的黑影完全不见了,雾在慢慢地靠近他们。四周白惨惨一片,三人竟像是被困在了白色牢笼里。 “王小哥,这个山林是活的,我劝你还是不要乱走。咱们呆在这里想个法子出去才对。”呼延邪提醒他说。 王右丞能接受这个世界上有妖、有鬼、有修仙者,很难接受“这片山林是个活物”的说法。 “呃呃呃~”萧婉云指着呼延邪背后。只见一头满脸黑毛的瘦壮母野猪,身后跟着五六只猪崽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啊哈!我就说这个山林怎么会吃人嘛。呼延大哥,你瞧这一窝肥嫩的野山猪,活蹦乱跳的。”王右丞喜道。 母野猪领着猪崽望了三人一眼,颠颠地跑进雾里。 呼延邪运起灵压,红色的柔光氤氲在他全身,地上一圈圈红色灵力以他为圆心,如水波一般向四周荡漾而去。 “你在用灵力进行感知?!”王右丞问道 耳边立时传来沙沙沙的声音,这次更清晰,雾里仿佛有数不清的东西在树上爬着。 呼延邪散开灵力,不出意外地望着浓雾。 “怎么了?”王右丞见他表情凝重,急忙问。 “这群猪消失了。”呼延邪道。 这时一头小猪仔,突突地从浓雾里折了回来,跑到篝火旁,嗯哼一声便立刻四脚朝天的死了。 王右丞不可思议地看了一下雾,又摸了根树杈翻开猪仔,赫然发现它背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针眼一样的伤口。只不过一会,它仿佛被几百条蛇给咬了。 小猪脖子有一个小洞,在汩汩冒血。 “是被什么动物伏击了?” 忽然那个小洞的血止住了,小猪的脖子里鼓鼓囊囊地肿起一个好大的包。 王右丞立即退开。 “它脖子里有活的东西在爬!”呼延邪道。 三人屏气凝神,见那东西在小猪的脖子里一圈一圈地蠕动,攸地钻进了猪头里不见了。 王右丞举起短剑低声说:“我来劈开它看看,呼延大哥帮我掠阵。” 呼延邪点点头。 他抬手正待劈下,小猪四只短腿抽搐了一下,尾巴也打着卷晃动起来。 王右丞狐疑地看着呼延邪,呼延邪手指射出一道红色灵力波在猪身上,道:“它已然死透了,居然还在动?!” 王右丞剑举在空中,砍不下去,就在犹豫的时候,小猪缓缓睁开了眼皮。 在三人惊异的目光里,两根嫩绿细长的藤类触手从小猪的眼球里“破土而出”,须臾便长高了一尺。两根触手纠缠在一起,找不到可以攀爬的地方,又缓缓爬遍了小猪的全身。不多时,小猪就被缠成了一只绿色的茧。 萧婉云对这个并不害怕,伸手想去摸这个植物。 那绿色藤类触手,忽如蛇一样立了起来,藤枝缩紧发出沙沙沙的声音,照着萧婉云的脖子就咬了过来。 王右丞扯掉身上的棉衣,立即扑了过去,将那团绿茧裹住,使出好大的劲头,将它甩了出去。 三人盯着绿茧落地的地方,久久不见那藤类触手再冒出来,才舒了一口气各自坐在地上。 呼延邪脱掉身上的军棉衣扔给王右丞,赤着精瘦白皙的上身说:“王小哥赶紧披上,别冻坏了。” 王右丞只剩下单衣,瑟瑟发抖地说:“那你咋办?” “老子灵力已到鬼级,这点小寒而已,我抵挡的住。” 王右丞满脸感激地披上,心道:他果然不是个坏人。 四周沙沙的声音停了,这更让三人紧张,身边不知道蛰伏着多少这样可怕的东西。 “大哥游历大陆可见过这样的植物?”王右丞问。 呼延邪摇摇头说:“从来没有。而且我怀疑它们根本不是植物,它们是顶级捕食活物的东西,而且对灵力非常渴望和敏感。” 王右丞想了想又问:“有没有可能这些是那个带面具的人驱使的?” 呼延邪略一沉吟,“也有这个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 “这林子无边无际,似乎爬满了这藤类触手,催动这阵仗可要消耗大量的灵力。但我感知里,一丁点的灵力都察觉不到。所以我也说不大清楚,是不是有人在作祟。若真有这种高手,以他的灵力修为,诛杀我们应该轻而易举,大可也不必装神弄鬼。” 王右丞心说这种推测也很对,当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出去。 萧婉云在旁边又蹦又跳,伸出手来不断冲拳,对着呼延邪咿咿呀呀的喊着,又竖起了大拇指。 “你意思说我灵力修为高深,能一股气冲去?!”呼延邪问。 萧婉云点点头。 王右丞道:“只怕这也做不到,不然呼延大哥也不会在这里跟咱俩一起困住了。” 呼延邪笑道:“王小哥天资聪颖,早就看出在下也是一只困兽。” 他又对着萧婉云说:“妹子以为是我在逃出这鬼地方的时候偏巧遇到了你们?哈哈哈,老子其实在雾里怎么也找不到方向,偶然看见那圆瓜小子,在树上跟着他一路瞎跑,才撞到这里来的。我哪里出的去哦。而且我现在有个非常不好的想法,咱们的邂逅不是偶然,是这个山林或者背后的人有意让我在这里跟你们碰一起。” 他眼里闪着一种无力的光。 三人围着火无话了好一会,都只盼着这大雾赶紧散去。当下商议,呼延邪静心修炼灵力,将初成的鬼级灵力炼化纯熟。而王右丞和萧婉云则分开守夜。 后半夜,浓雾依然不见散去,呼延邪闭目打坐修炼,萧婉云在火堆旁蜷曲熟睡。王右丞不想叫醒萧婉云,挺着困意一边给篝火添柴、一边打瞌睡。 昏昏欲睡之际,他隐约看见浓雾里伸进来一个圆圆的脑袋,正面带瘆人的笑盯着他们。他大惊失色,赶忙抓着剑站起来。 那边呼延邪大声喝道:“有人!” 王右丞拍醒素婉云,就看见圆瓜小子从浓雾里笑嘻嘻流着口水走了出来。 “啊!圆瓜小子,你居然还没死啊。”王右丞大喜过望,要去牵他过来,但察觉到他表情很有问题,又拉着萧婉云提防起他。 耳边一阵劲风,他俩的领子被人抓住,腾空跳到了篝火最远的地方站住。 呼延邪低声道:“老子说的不是这圆瓜小子。” 在篝火跳跃的火光中,王右丞赫然看见一个黑影就站在浓雾的边缘,岿然不动地对着自己。 “你这个小乞丐,我可没有失约。我救了她。”另一边圆瓜小子笑呵呵走到篝火旁,居然开了口说话。 他似乎突然清醒了,这反而更让王右丞更紧张。 “你是不是要把那宝刀还给我?”圆瓜小子诡异地笑着伸出手。 王右丞瞥着他说:“正是正是,老哥因为我挨了这么多苦,这区区小刀难抵您的大恩呢。我这就把刀扔给你。” 圆瓜小子喜出望外地拍手,双眼露出兴奋的神情,“哎呀呀,那可是把宝刀哩,虽我未必看得上,但这把刀对我主人可有莫大的干系,我献刀又能多得一些灵力,嘻嘻嘻嘻~” 他搔首弄姿,捏着发梢、翘着脚,开心极了。 王右丞蹙眉心道:他俨然像个女人?而且他背后像有什么厉害的人要我这把刀。 “好乞丐,我这就去拿。” 王右丞见他要过来,手伸向怀里掏出刀。 圆瓜小子立即不动了,睁着圆眼睛笑吟吟地盯着刀。 王右丞把刀向右晃,他的脑袋便向左侧着。把刀向左移,他也跟着歪向右。 忽然王右丞大喊一声:“老哥你可接好了!”说罢用力将刀扔向了浓雾边缘的黑影。 “哦哦哦哦哦~,我的宝刀、我的宝刀~”圆瓜小子趔趄地冲进浓雾。 不多时,他一脸怒气地握着一截木头走了出来,嘶声力竭地喊道:“你这腌臜小崽子,居然敢骗老娘!” “老娘非要弄死你......”他一句话未止,一只大手搭在了他肩膀。 圆瓜小子尴尬地自嘲道:“呃呀,我居然把它给忘了。” 这时雾里走出一个身材魁梧、无头的躯体。躯体的丹田上有个好大的窟窿。 呼延邪冷汗涔涔地道:“大哥~~” 王右丞护住萧婉云,内心无比震撼:我特喵地这次连诈尸都见了! 浓雾里沙沙沙的声音大作,圆瓜小子眨了眨眼,眼球变成了绿色。他四肢在空中乱颤,喉咙里有一团肉球鼓了起来,蠕动地爬进了他的脑子。 三人心里涌起了不好的感觉。 就见他痛苦的嚎了起来,一双眼球几乎要爆出眼眶。 他啊啊啊啊地叫着,对王右丞喊了起来:“你快杀了我,快杀了我!” 忽又诡异地笑了:“哎呀呀,这小子的灵根太弱了,不好控制呢。小乞丐,不如你现在把刀扔给我,我饶了他一条命。” 王右丞和呼延邪大骇,他的身体里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圆瓜小子直着脖子,嘶声裂肺地哭求起来,“让他杀我!让他杀我吧!我活不成了!不要把刀扔给他!” 他又狞笑着道:“交易成交么?我数五个数如何?” “伍” “四” ...... ...... “一” 王右丞立即掏出宝刀扔了过去。 圆瓜小子接到刀,笑吟吟地说:“我已经数完了,你晚了一秒钟。” “蓬!”一根藤类的触手从圆瓜小子的左眼钻了出来,迎风长出一尺多长。 “不要啊!”王右丞绝望地大喊。 圆瓜小子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得意地哈哈大笑:“我拿到刀了、我拿到刀了!” 王右丞咬牙切齿,立即要拎着短剑杀过去,却被呼延邪拽住。 “小哥,他在故意激怒你,你千万被他勾引过去。” 王右丞双目喷火地盯着那圆瓜小子。 又听他嘻笑道:“第二笔交易做不做呢?你割掉旁边小丫头的一只耳朵,我便保他不死,如何?” 萧婉云听了,立即凑过头来,望着王右丞,咿咿呀呀地示意王右丞来切她耳朵。 呼延邪看了赞道:“好有胆气的女娃!”,他看到王右丞浑身颤抖,又说:“小哥你就算把她一双耳朵全割掉,圆瓜小子也死定了,那人是个专喜欢折磨人的变态。” 另一边圆瓜小子无力地叫着:“快杀了我,你这蠢驴!”然后又笑着说:“哎呀呀,老规矩,我开始数数了哦。” “五。”他数完一个数,一根绿色的藤蔓触手带着血从左耳里钻了出来。 正要数到四,呼延邪无头大哥的躯体,忽然一个冲拳捅穿了圆瓜小子的丹田,血手抓着他的灵根塞到了自己丹田里。 “啊!”三人看到此一幕,都喊了出来。 圆瓜小子嘴角流血地回过头,咯咯笑道:“我还没玩够,就被你这憨货给搅了!” 浓雾里沙沙沙的声音大作,无头躯干将圆瓜小子如一发炮弹一样扔向了呼延邪。 呼延邪轻轻抓住,将他交到了王右丞怀里。 圆瓜小子右眼迷离地看着王右丞,有些颤抖地摸着他的脸,声音低微地说:“真是你呀,你来这里不是送命么。” 他把短刀塞给王右丞,又指着萧婉云说:“我救了她,可是我用不到这把刀了,我拔不开它。它似乎只认你......” 王右丞望着他被折磨没有人形的样子,自责地流下了眼泪,“是我害了你!” 圆瓜小子回光返照地搂住他说:“杀光妖邪之人,我辈则无旁贷。这是婆婆说的......婆婆......婆婆她也死了。我眼见也不活了。” 他用尽浑身力气指向浓雾深处,在王右丞耳边声不可闻地说:“这片森林是活......活的。他们吃...吃...了婆婆,从我和婆婆的记...记忆力看到了你。你到底...到底是什么来路。我还要告诉你...你,这个片林子里有...有一个跟...跟你很像的人。我差点...认...认错”。话未说完,他右眼的眼球蓬地又钻出一根藤蔓,脑袋耷拉着已死了。 王右丞抱着他呜呜哭了起来。 呼延邪没听清圆瓜小子最后的话,只是淡淡地说:“小哥,生死有命,现在我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你可要打起精神。” 这时浓雾在慢慢褪去,无头躯体有了圆瓜小子的灵根,走到了西北梣下。他解下了包袱,将那颗一头黄发、满是血污的脑袋放到了躯干上。惨白的皮肤下面,一条条细嫩的藤蔓从血管里生长出来钻进了脑袋。接着一团肉球也从脖子蠕动进了头。他眨了眨眼,竟又活了过来。 沙沙沙,周围仿佛下了雨,嘈杂如萧萧秋雨。 王右丞呆呆地望见老婆婆佝偻着身子,带着一脸诡异的笑从浓雾里握着剑走了出来。 她身后的树上,一个穿着黄色粗布短裙,身材修长的女人带着张面具正靠在树上望向他们。 第十章 三个人的殊死一战 王右丞放下圆瓜小子,拿着剑与呼延邪并立而站,眼里看的却是老婆婆,真想她忽然变成没事的样子跑到自己身边。 然而老婆婆垂下头,一张脸隐在苍苍白发之下,浑如一个木头人。 呼延邪见暗处的真凶露了面,手上一道红色灵力波射向那女人。 戴面具的女人在树上一动不动,凭肉身接下了这道灵力波。呼延邪的灵力在她身上如石落静湖,一连串的冲击波炸断了她附近所有的树。 雾气被灵力冲开,三人望见树下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藤蔓,宛如几万条绿油油的蛇缠绕在一起,窸窸窣窣地摩擦出沙沙沙的声音。 戴面具的女人毫发未伤,岿然不动地望着他们。 “你是何人,是大陆哪一支修仙门派,在此作祟为难我们到底要干嘛?!”呼延邪朗声喝问。 女人并未理他。三人未见她一动,眼里一花,她已立在了王右丞和萧婉云之间。 呼延邪大骇,疾声大喝:“火爆神炎!” 一道炎火立时从女人脚下喷薄而出,地上的雪蒸出丝丝白气,瞬间融化成了水。 面具女人打了一个响指,战圈边缘一个苍老的声音闷声念道: “天雷地火、即时为吾调神令,速去四方五路送阴灵,急急如律令!” 八卦剑阵的雷火狂卷而至,剑灵之力霎时冲散了所有炎火。 “老虔婆!”呼延邪怒视着升起剑阵的老婆婆,手上捻出火诀,“八岐大火蛇!” 两只斗大的火球从他背后浓雾里升起,周遭所有的树木立时熊熊燃烧,焚尽了沙沙作响的藤蔓。一道道烈焰,烤红了浓浓白雾。冲天火海里,一条火鳞巨蛇蜿蜒地圈住了四周,斗大的蛇眼里喷着火焰,张开大嘴冲那面具女人咬了下去。 面具女人“哦”了一声,清脆地又了一个响指。 老婆婆浑身金光大盛,长剑飞入烈火,枯槁地手指向呼延邪念道:“赫赫阴阳、律令九章、今下神剑、万鬼伏藏!” 声声霹雷中,无数道闪电从天劈下,火光上一柄巨大光剑殛下,插进了火蛇脑袋。火蛇挣扎了数下便匐在地上火消神散,只留下一片焦土。 呼延邪大惊失色,“青城中阶灵力十二剑的第一式,天雷神剑?!老虔婆不过区区下阶灵力,怎么忽然使出这中阶的剑法......”他不可思议地望向了戴着面具的女人。 难道,难道说她居然可以让老虔婆灵力大增! 戴面具的女人“啪”地一声响指,老婆婆伸手抓过从天而降的长剑,身如清风一道、长剑如寒光一点,电掣而至。 呼延邪被老婆婆的“有风徐来”和“灵犀一剑”堪堪逼退,饶是如此,额头上亦被她轻盈的剑划开了道口子,汩汩的血淌了半张脸。 面具女人见他无法靠近,伸手抓向萧婉云。她尖利的指甲刚沾上萧婉云的脸蛋,一道森然的剑气扑面而来。 她左手伸出,以为尖利的指甲一下便能将那柄短剑弹断。怎料短剑突刺而来,攸地偏转剑锋,从她侧肋横扫而去。 这一下着实太快,她本能地撒开萧婉云脸上的手,退开一小步。 王右丞推开萧婉云,以快剑剑谱上的招式杀向那面具女人。 面具女人仍对这毫无灵力地小子非常不屑,立着不动看他满身破绽地刺来。她勾起一根小指,迎向短剑,要一下戳倒王右丞。 王右丞矮小的身子忽地侧开,短剑湛湛清光舞出一道完美弧线,人剑合一,如风般斩向她的脖子与后背。 女人哦了一下,来了兴趣,也不升起灵压,抬脚光速侧踢,要一脚踹飞从眼前绕来的王右丞。 王右丞鬼使神差地缩回臂膀,短剑由下而上、一点寒光如芒,在自己要被踢飞的那刹戳向了女人下巴。 女人面具里发出好大一个“咦?”,手刀即刻斩向王右丞握剑的手。她这招奇快,霎时劈折了王右丞的左手腕。 王右丞喝喝大叫,换右手持剑,剑锋贴着她劈来的小臂梭地戳向她面具。 眼前的小子最初几招快剑只是用左手拿剑,让她固然以为他是个左撇子,怎料他左手断腕后,忽然换惯用的右手,剑招刁钻毒辣、快如流星,剑刃直插眼而来。面具女人大骇,但仍岿然不动,右手啪地拍在剑脊上。将王右丞的剑刚好拍偏,短剑只削断了她一缕长发。 面具女人一脚踢中王右丞小腹。她这下十分留情了,王右丞只是小腹剧痛,强忍着退到萧婉云身边。他左手90°垂下,整个小臂肿成了一截萝卜。 那边呼延邪鼓掌大声喝彩:“哈哈哈哈,小哥好俊的剑法!有风徐来、圆舞、灵犀一剑配上你独有的快剑,真是他娘的精彩!若小哥有灵力在身,再潜心练上几年,这贱人的脑袋便要被你串成肉串了!” 呼延邪如果知道王右丞只不过看了一遍老婆婆的剑法,是现学的这些剑招,那他要更大声地惊叹了。 戴面具的女人从上而下打量起王右丞,“嘿嘿”笑了,也拍起手称赞起来。 王右丞疼痛难忍,内心其实很沮丧。他自知自己不过三板斧的气势,在对手意料之外还一击不中的话,当下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又十分惊叹面具女人的身手,不用灵力、不再退一步便生生废掉了自己。这就是高手么? 他本对修仙一道谈不上兴趣,但目睹了呼延邪、老婆婆的灵力和这面具女人的招式,突然很想离开这里以后好好修炼一番。只是离开?他还能离开么? 不见面具女动弹一下,她已然又站在了很远的一棵烧焦的树上。以手支颀地坐下,饶有兴趣地弹了一个响指。数不清的藤蔓又如绿油油地蛇一样,在众人四周蔓延开了,沙沙声如田野中的疾雨。 王右丞折断的手腕忽然鼓起了一个脓包,一团肉肉的东西在他小臂里爬了起来。 呼延邪、萧婉云大吃一惊,王右丞居然也中了这个藤蔓的妖法! 王右丞举起短剑就要将左臂砍下,然而他右手也动弹不得,一个小肉球也不知何时钻到了他的右手里。 “蓬”一根细嫩的绿色藤蔓从他断掉的手腕处钻出来,三人心里凉成了冰,笃定王右丞不是变成行尸走肉就要被包成绿茧。左腕的藤蔓迅速爬满了王右丞左手。 王右丞小臂的皮肤下面,血管肌肉如长了疹子一样,爬满了绿油油的植物触手。耳里“咔嚓”一声,他断掉的手腕居然接上了。小臂在迅速消肿,皮肤下绿油油的东西如潮水一般退散了。 绿色的藤蔓从他左手里掉下来,迅速地枯萎。右手的肉球从他手背上钻出,竟然是一粒种子,滚在地上也不动了。 王右丞挥挥手,他的小臂已痊愈如初。 众人愕然地看着面具女,她居然给王右丞疗了伤。 面具女坐在树上,又打了一个响指,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呼延邪的大哥闷哼着粗气,扛着一截树干,一步步逼近了王右丞。 “大哥!”呼延邪要上前阻拦,立即被老婆婆挡住了去路。 面具女伸出双手,各伸出一只手指。 王右丞恍然:“她治好我,只为了让咱俩一对一和这俩人单挑。她要看一场好戏!” 金发人高大威猛,手臂比萧婉云的腰还粗,俨然铁壁铜拳、一副横练的筋骨。他扭着身体矗立在王右丞和萧婉云面前,如一堵高墙。 那边呼延邪大喊:“小哥,我这大哥已然死了。他消化了那圆瓜小子的孱弱灵根,如今不过是如凡人一样的行尸走肉而已。生死在天,老子不会对这老虔婆手下留情,你也不必对我大哥客气!斩了这二人,咱们再一齐对付那个扎手的面具女人!” 王右丞点点头,其实他内心还盼着老婆婆能活过来,但生死攸关时刻,焉能有半点妇人之仁。当下大喊:“大哥,若咱俩今日死在这里,轮回路上要一起喝酒!” 呼延邪红色的长发飘散在红中,眼里射出红光,哈哈大笑:“壮哉、壮哉!”说罢凝出一团火焰在手上,从火里抓出两把红色弯刀,灵压暴走地冲向老婆婆。一团炙热的热浪卷裹了整个战圈。 老婆婆举起剑厉声念道:“日出东方、扫尽不祥,捉怪使天蓬力士、破鬼用镇煞金刚,急急如律令,敕!” 她脚下的一大片土地上,一道道剑光来回穿梭,组成六角雪花的图案,一个身高十丈、浑身白光的金甲力士、攥着金刚杵从雪花剑阵里爬了起来,无上的灵力把空气都几乎压缩光了。金刚杵轰然砸向呼延邪。呼延邪召出八岐大火蛇,立即缠住金甲力士。他飞在空中,身上灼灼之火,两把火焰之刃绽出无与伦比的杀气砍向老婆婆。 老婆婆横剑当空划下,一支长戟凌空砸下。 呼延邪哈哈大笑。他长发四散,身体爆出一团灼眼的火光将他包围住。一个头上两只尖角,满目狰狞的巨大地炎魔王从火光中咆哮而出! 魔王浑身燃着烈火,手持三刃九环火焰刀,伸手往天上抓去,将云中又一个金甲力士气扯下来。火焰刀即刻斩下,金甲力士长戟倒转而来,两把灵力神兵互相插进了彼此身体。另一边,八岐大火蛇咬住了第一个金甲力士的脖子,那金甲力士的降魔杵同时捅进了它的肚子。立时间,剑灵之力,炎灵之力拼了个平手,在空中爆炸开来。中阶恐怖的灵力,几乎将整片山林荡平! 呼延邪用身躯挡在王右丞和萧婉云身前,替他们接住了所有灵力的冲击,整个人呼呼喘着粗气。他刚入鬼级灵力阶,便几乎耗尽灵根,召唤出两大地火系魔物,又凭着肉身保护两个小友,当下灵根枯竭,接近强弩之末了。 另一边老婆婆满身是伤的站了起来,她的身体不过是靠着面具女的妖法,强行拔高到中阶灵力,自身的情况也与呼延邪相差无几。 “小哥,老子再顾及不到你了。你可要自己拼命了!”他虽出身魔道,但浑身一股豪气,已将同陷绝境的王右丞当成了好友。 当下拍了拍王右丞的肩膀,一道火光扑向老婆婆。 王右丞心中好大个感激,还未开口,一股黑风已到面门。他抱着萧婉云赶紧滚开,金发尸体手上的树干便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王右丞挥着短剑欺身上前。 奈何这金发尸体的凡人功夫也相当了得,他似乎早在战圈外观察出王右丞贴身的剑招奇快,于是舞起长长的树干如一个巨大的风车,让王右丞无法近身。偏他身体高壮,却也迅捷的很。他护住全身空隙的同时,也能雷霆般对王右丞攻出数招。 王右丞凭借灵活的躲闪,才免遭灭顶之灾。但他体力虚弱、又没有内功傍身,几个回合已经气喘吁吁。金发尸体体力却源源不断,如疯牛一样,对他横冲乱撞。。 王右丞好不狼狈的周旋,突然脚下拌蒜,一个趔趄跌到在地上。 金发尸体,嗷嗷地挥起树干砸向他。 王右丞大喜:这金毛死尸中计了! 当下忽然起身,就在树干砸到他身体的那刻暴起。短剑唰唰地砍中了金发尸体的膝盖。王右丞一击得手,立即滚开。 金发尸体右腿膝盖碎裂,单膝跪了下来,但手上的树干毫无减速,瞬间砸中了王右丞后背。王右丞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如断线的纸鸢在空中飞出好几米才滚在地上。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对老子这样的新手来说已经够赚了”,他躺在地上,满口鲜血的看着金毛尸体拖拉着腿一步步靠近他。 王右丞勉强的站起来,上身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脑中眩晕不止。 “一力抵十快,这金发巨力猛男尸体,握着这么长的树干,专治我这种花里胡哨的剑法。”他心里呵呵地笑着。 金发尸体在与他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单腿跳起,在半空中砸向王右丞。 王右丞不料他单腿还有如此的爆发力,堪堪滚开。他刚躲开,便被那金发猛男的大手抓住了腰。 手上短剑闪电一样向身手梭梭砍去,霎时切断了金发尸体的几根手指。 王右丞大喜,心道这是千载难逢的近身机会,当下鬼魅一般地转身,短剑舞出一圆满月,一招青城“圆舞”,突地砍进了金发尸体的脖子。 但他重伤之下力度不够,又则金发尸体的脖子里不再是血肉,而是一条条藤蔓触手,他这一剑居然卡在了对方脖子里拔不出来了! 金发尸体只剩下半个脖子挂在身上,口喷腥臊之气一把拽过王右丞。他松开树干,一根粗大的手指一点点捅进了王右丞肚子。 王右丞不愿示弱,当下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的脸,手不断地想去够自己的短剑。但他始终也够不到,感觉肚里的那根手指马上就要扯出自己所有的肠子。他仰天大笑起来:“呼延大哥,小弟黄泉路上先走一步了!哈哈哈哈!” 危难之时,耳边有人匆匆跑来,他和金发尸体转头望去,一根燃着火的树杈立即捅进了金发尸体的眼睛! 萧婉云咿呀呀地怒喊着,拼劲全力想将树杈多捅进那尸体一点! 金发尸体抽出手,一掌将萧婉云打飞出去。 王右丞牙呲目裂从怀里掏出宝刀,只稍一下便将抓着自己的手腕齐齐砍断。他已贴在了金发尸体的边上,手上的刀不待对方反应,又一式“有风徐来”霎时将那金发尸体的大半个身体切断。 他忍痛滚开,立即抱起萧婉云躲在了远处。怀里的萧婉云已经昏过去了,手臂虽然断了,俨然没有生命之忧。 另一边呼延邪听到王右丞临死的大笑,惊骇万分,赶紧回头望去,就在这分神的功夫,对手的长剑差点戳进他脖子。 老婆婆一击不中,长剑曳着她最后的灵力,雷霆的剑光从天而降。 但她面前空空如也,呼延邪已不知去向。她正警觉的寻找呼延邪的踪迹,胸口一团火焰霎时燃起,但她并没有举剑来挡,迅速地转身劈剑砍下。 呼延邪以为这招声东击西必然得手,怎料老虔婆并没有上当,自己刚从背后的火里钻出,迎头便要被她砍死。 “婆婆勿伤他!”王右丞心知老婆婆早见过八寒部的这招,必然不会上当。不顾生死地跑来,举起宝刀锵然地格挡住长剑。 他没有灵力,本应要被老婆婆一剑砍死当场。奈何他手上的宝刀突然泛出一团温柔的灵力来,将老婆婆击退。 呼延邪一柄火焰弯刀立即杀到,刺穿了老婆婆丹田,将她钉在地上。 “啊!”王右丞亦不想老婆婆死,捂着肚子扑向呼延邪。 怎料呼延邪将他拽在了身后,飞花短剑立即透穿了他的胸口,鲜血喷溅了王右丞全身。 王右丞不敢相信地望去,被他刚才砍成两半的金毛尸体,单手做着掷剑的动作又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老婆婆、呼延大哥......”他喃喃地喊着两人。 呼延邪朗声大笑,从身体里拔出短剑递给王右丞,“小哥,记住我说的,生死有命,以后切不可心慈手软!” 那边老婆婆恢复了神智,喉咙里沙哑地说着话:“右丞......” 王右丞立即奔到她身边,满眼泪水地抱着她道:“婆婆,弟子在此。” 老婆婆摇摇头:“你我永无师徒之份。”旋即从腰包里掏出一包药来,“你和这个妖邪之人各自吃了,这些伤便不会要了你们的命。” 她又说:“这只是报了他救你一命的恩情。从此你与他不要再来往,你要答应婆婆!” 王右丞有些为难,仍咬咬牙点了点头。 老婆婆附在他耳边说:“想不到你如此有出息,不过短短一天,剑法就可以独当一面了。”说罢她指着圆瓜小子的尸体说:“他是我招在身边灵力微不足道的小子,虽不成气候,但心地很好。他死了,我也要死了。北极岛的师门只知道我招了一个孩子在身边,不知道他是谁。你从今天起就是他了,婆婆最后送你一个进北极岛的机缘,不枉费了你的天赋。但你要记住,将来无论修为高低,一定要一个正派的人。” 王右丞脸上眼泪和血混在了一起,痛哭不止。 老婆婆指着树上戴面具的女人说,“她不会杀你,若杀你早就动手了。这邪道小子在林里感知不到她的灵力,是因为整个林子都在她的灵力包围里。她是实实在在已到元婴级的高手。” 王右丞惊骇地望了一眼那个女人,又听老婆婆说:“我在被他们夺去神智之时,听见他们在此的目的起初是截杀我和那个女灵童,但他们在我和徒儿的记忆里看到了你的样子和你的宝刀,便把矛头对准了你。这一切跟北极岛内一个女人有关,你对这个女人干系重大。按理说杀了你便一切都结束了,但你的出现对他们似乎也是不可思议的。终归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罢了,还有......有......我在林子里......看......看到了另外一个跟你......跟你很像的人。你.....你以后要好自为之。”说罢闭眼而死。 王右丞伏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树上戴面具的女人拍拍手,嘻嘻嘻地笑起来,俨然很是开心。 这时一只手从身后按在了她肩膀上,有人在阴暗处说:“这小子考察完了,那把刀也出鞘了。任务结束,主人命我们回去。” 女人不甘地“啧啧”两声,指着王右丞比划了一下。 阴暗处的人说:“放心,北极岛不会相信他们的话。他的剑法很诡异,你回去再琢磨。” 二人说完便凭空消失了,只留下奄奄一息的三人。 第十一章 进入仙岛要先撒谎 王右丞躺在一柔软的蒲团上,置身在花的海洋。一处山坳里,全是五颜六色的小花儿,无边无际地伸展向山的另一边。那里依稀有狗儿在吠,有寺庙里阵阵的钟声。 “这场景你熟悉么?”一个女人穿着件轻软细薄的花笼裙,捏着根黄花梨的烟杆,站在他身边轻轻地说。 “我又做梦了?”王右丞问道。 女人的声音恬静极又空灵,只是问他:“你看到这漫天的花海可有想到什么?” 王右丞摇摇头说:“从未见过如此春日之景,这是哪?” “是你的梦里,”女人幽幽地道,“我幻化出来的,以为你能想起什么。” 王右丞遂又问她,“你需要我想起来么?” 女人不语,颇有闲情地光着纤白细嫩的脚,将一朵朵花儿踩烂。 “你是个修仙的高手,高手中的高手,三番五次找我这个没有灵根的小孩,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女人望向他,“自然为了复活,你是知道的。本来是我找的你,但看了昨晚的恶战,我忽然明白是你在这个时间里出现,来找我做个了断。当然这不过是我的猜测,可惜我看不清你的样子,否则当下便有论断了。” “我从未见过你,以前压根不晓得你们修仙之人的事情,又怎么会是我来找你呢?”王右丞稀里糊涂,又说:“你看不清我的样子?” 女人用烟杆将他的下班抬起来,笑道:“你看的清我么?” 王右丞见她的脸完全隐在长发中,摇了摇头道:“前两次还能看到你的嘴唇,现在也看不到了。” “彼此彼此,我的元神很微弱了,全靠着从北极当铺死女人那买的宝物维系着。过去了这么多年,灵力已然衰弱不堪,再过些日子,只怕再也来不到你梦里了。”女人讪讪地笑了。 王右丞拔了一朵花,闻着空气里沁人的花香,无法想象这是梦境,还是问道:“你真的在这个世界上?” 女人摇摇头,“我已经死了。” “你又来这一套了,到底什么事,你直接说不就行了。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王右丞有点不耐烦。 “干系重大,还未到时机呢。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明白。”女人抽了一口烟,浑身剧烈地咳嗽,一口血从她嘴角里流了出来,“当下你有个进北极岛的机缘,芳儿这孩子倒是解决了你进岛的难题。不过我要劝你,不要把那戴面具的死丫头的事情说出来,不然我的复活大业要泡汤了。而你可能要被岛上的上仙们囚禁到死。” “我为什么不能说?” 女人飘飘走远,身子在花海里越来越模糊,“因为那戴面具的死丫头不杀你,明摆着他们已然做好了全盘打算,不怕你说出来。而你要说了,对你和我可未必是好事。罢了,如果真的是你,你说给北极岛的上仙们说又何妨?我也厌倦了,就像八寒部的小喽啰说的,生死有命,我何必太执着呢。”说完她便不见了。 “所以,我特喵的又要醒了是吗?” 王右丞说完便悠悠转醒,萧婉云正一脸急切地看着他。 “小丫头,老子都说了他暂时还不会死,这不就醒来了么。你不断扰乱我静坐,一会晃悠我让我给摸他脉搏,一会又晃悠我让我给他输入灵力。我看你是不是想嫁给他。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早熟么,一丁点大就想嫁过门去给人当婆娘。” 萧婉云脸红地咿呀咿呀地拿着石头去扔他。 “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哈哈哈哈!”呼延邪大笑起来。 萧婉云气鼓鼓地坐在地上横着脸不理他。 王右丞坐了起来,肚子里和全身骨头里钻心的疼。他们三人昨夜都吃了老婆婆的药,此时呼延邪满脸红光,眼炯炯有神,说话铿锵有力,俨然是好透了。而自己小腹里仿佛有一块红炭,火辣辣地在炙烤着自己。 他试着站起来,晕晕沉沉,力不从心地差点栽倒在地。 “看来老婆婆的药也是为修仙者调配的,呼延邪用灵力疗伤再辅以药物,已经完全活蹦乱跳了。而我不过是靠着这药吊着,不到半条命在身上了。”他叹了一口气。 萧婉云扶着她,见他如此虚弱,着急地又冲呼延邪咿呀咿呀地喊起来。 呼延邪走到王右丞身边,说:“小哥,你切莫再动了,你肚子上有个好大的窟窿。我待会便背着你去找魔道的鬼医来给你疗伤,哈哈哈哈!” 萧婉云要打他,但她的小臂现在被夹棍固定着,刚一伸手便疼的喘起来。 王右丞知道这是呼延邪给她固定的,不然她骨头断了的胳膊便成残疾了。 “呼延大哥莫安慰我了,这里似乎离你们所说的北极岛很近,附近恐怕除了你以外,再找到第二个魔道中人了。” 呼延邪昨夜已经看过他的伤势,非常清楚王右丞浑身遭受重击,上半身体内严重出血,小腹又被自己大哥的尸体掏出一个洞,现在不过是靠着药维系着一口气而已。若不早点找到神医救治,只怕他区区凡人之体,不出几日便要死了。而魔道中人忌惮北极岛,几乎很少踏足北燕的北部各州。当下要几日内找到鬼医给他疗伤确实希望不大。但他不想王右丞太过绝望,刚才嘻哈地安慰他,却被他识破了。 萧婉云着急地比划,意思让呼延邪注入灵力给王右丞。 王右丞摸了摸她的脸蛋笑着说:“呼延大哥的灵力注入我体内的话,我立刻要被焚烧而死了。” 呼延邪实在不想他死,当下便说:“小哥,也许你命大,我背着你去碰碰运气。” 王右丞摆摆手道:“呼延大哥,老婆婆让我冒充圆瓜小哥趁机进入北极岛。” 呼延邪一愣,拍着大腿笑道:“这老虔婆至死灵台空净,居然想到了这个妙法!” 王右丞趁机便将老婆婆已放出千里蝶求援,北极岛无人曾见过圆瓜小子,以及老婆婆希望自己能在北极岛走上修仙之路的事情说给他俩听。 “妙哉!”呼延邪笑着说,“北极岛号称大陆修仙三极,岛内十一个修真门派端的厉害。你若是这老虔婆的弟子,北极岛定然会救你。再者那里众仙云集,仙宝众多,小哥一定有机缘可以胚育灵根,日后修仙得道未必不是奢望。” 萧婉云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笑了起来。 “只是以后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呼延大哥了。”王右丞说。 呼延邪拍着他的肩膀,朗声道:“大丈夫何必像个娘们,婆婆妈妈地伤感这些离别之苦!等到小哥康复,有没有得到灵根都无所谓,来到前赵的苍冥之山便能找到老子了!老子一定好好招待你这个小友。”他看了一眼萧婉云又说:“别忘了到时候把你这小媳妇也带上,若是再能生几个胖小子,老子给他们当师傅,哈哈哈哈!” 萧婉云羞红了脸,不去理他。 王右丞听到苍冥之山几个字,心里一动,想到:“那女人是我梦里臆想的,还是她特意跑到我梦里与我交谈的,这桩悬案如今正好印证。” 于是他脸上作出一股神秘的表情,对呼延邪一字一顿道:“苍冥之山的洞里,第六具石棺里的人是我爸爸。” 呼延邪正在打哈哈,听了这句,浑身一怔。他睁着大眼,不敢相信地望着王右丞。 “你......你......说啥?!”他浑身颤抖地,激动地难以自持。他忽地摇摇脑袋,伸出两张大手照着自己的脸啪啪啪狠狠抽了十几个耳光。 王右丞不料他反应居然如此之大,赶忙道:“大哥、大哥你这是在干吗!” 萧婉云也赶紧去拽他的手。 呼延邪挣脱萧婉云,眼里含着泪,啜泣着一下搂住了王右丞,满怀期待地又在他耳边问道:“小哥...啊......我怎么能这么称呼你。”说完又狠狠抽了自己一下,才接着问:“石棺上刻着的是什么字?” 王右丞犯难了,他不过是想验证一下梦里的女人是不是梦而已,没想到呼延邪居然会这样。他婆婆妈妈地回答:“棺上无字,只在我爸爸右手臂骨上刻着熊燕儿三个字。” 呼延邪听了,眼神空洞洞地凝望起王右丞,嘴上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他忽地匍匐在地,屁股顶着天,嘴里高喊:“少主转世!转世少主!属下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呜~~~” 他悲恸地哭着,又喊:“300多年了,300多年了,我们八寒部终于......终于找到您了!呜呜呜~~”他越哭越伤心,王右丞和萧婉云不知如何是好。 忽见他跳起来,伸手招来长剑,跳在他金发大哥尸体旁,挥着剑一剑剑砍下去,只剁得那尸体血肉横飞、四肢不全。他边喊边骂道:“大哥你这该死的畜生!差点、差点把少主转世给杀了!我剁死你!我剁死你给全体八寒部300年来为了找少主而死去的长老们赔罪!” 王右丞见他疯了似的,内心好大个后悔,便唤他说:“呼延大哥,你过来吧。” 呼延邪立即扔下剑,抱住了他,嚎啕大哭起来。 王右丞心道:我现在确实能够一刀把他杀了。看来梦中的女人果然不是我臆想的。 他扭扭捏捏地道:“大哥刚才那句话,是、是一个女人梦里告诉我的。我不是阿喀琉斯的儿子。是那大姐让我这么对你说的。” 呼延邪忙问他:“啊!那个女人在梦里告诉你的?她、她是什么样子的?” 王右丞想:我平白害他侮辱自己大哥的尸体,又给我磕头。这可是大罪,我可不能再戏弄呼延大哥了,就算他现在打我个半死,我也认罚。 当下便如实说:“那女人每次换套裙子,手里都捏着一把价值不菲的烟杆。” 他闭上眼,等着呼延邪一巴掌拍死自己。 熟料呼延邪反而大笑起来:“是你、那肯定是你了!八寒部代代相传,少主转世是由梦中拿着烟杆的女人传来的讯息!这是六代战神大人弥留之时留下的口训啊!没错、没错,少主你不必怀疑,肯定是你了!” 王右丞嘴巴差点掉了,心中大骂:“梦里的大姐你他喵地到底跟阿喀琉斯达成了什么样的密约,连梦中传话这一步都行?” 眼见呼延邪激动地几乎要勒死自己,他赶忙说:“大哥、大哥我呼吸不上来了。你轻点、你轻点”。 呼延邪赶忙松开他,又趴在了地上。 王右丞拿他当朋友,十分不愿意他对自己这么谦卑。现在解释用处不大,只能日后慢慢解释,他对呼延邪说:“大哥,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吧。” 呼延邪俯首说:“属下遵命。” 说完他笑嘻嘻地擦着眼泪站起来。 王右丞小腹这时巨痛,哇地吐出来一大口血,疼地弓下了腰。 呼延邪和萧婉云大惊。 “北极岛的人再不来,我就要死翘翘了。”王右丞道。 呼延邪用灵力在他身上感知了一会,说:“少主......小哥,老虔婆的千里蝶既然放出去了,那北极岛人必会来的。眼下我有句话要给你讲,你万不可将昨夜那面具女人的事情说出去。” 王右丞一愣,这话和梦里女人说的如出一辙,便问他:“为何?” 呼延邪道:“其一,北极岛附近出现了这么强横的妖邪,实属300多年闻所未闻。岛内一定会详细调查这件事,所有的蛛丝马迹必然不会放过。而且他们会对你严加拷问,为何面具之人偏偏会放过你和我?你和他们有什么关联?你和我这个八寒部的人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可能用残忍的手段剥离你的记忆。这样一来,小哥......少主你伪装成圆瓜小子的事情极有可能败露。如果他们发现你不过区区凡人,即便不害你性命,也要将你和这个女娃囚禁在岛内一辈子。” 他望了一眼满目疮痍的山林,又说:“其二,这片林里到处充斥着我和老虔婆拼斗的灵力残余,反而没有那面具女人的一丁点灵力,尸体和林里的所有藤蔓也全都不见了。老虔婆是我杀死的,你是被我大哥差点打死的。你将面具女人的事说出去,他们反而不会相信,还要以为你是否与我串通,故意扯谎的。” 王右丞听了点点头,恍然道:“原来那面具女人将你和我们赶到一起,自己又不直接动手、而是让我们互相拼杀就是为了这个。 “是的,这一切都说得通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不杀我们反而走了,但他们有恃无恐,显然料到我们不敢说、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会有元婴级的修仙高手在找北极岛麻烦。” 王右丞道:“那我,我只能委屈大哥你了。” 呼延邪哈哈笑道:“少主哪里的话,你若能在北极岛得到灵根,日后重振我们八寒部昔日的荣光便可指日可待!你全部推给老子好了!” 他说完“老子”二字,顿觉不妥,十分自责地说:“少主你要不砍我一刀好了。” 王右丞心道:我是个假少主,你称呼老子何妨,你就是说你是我爷爷我也不生气。 他摆摆手对呼延邪说:“大哥觉得这样如何?我伪装成圆瓜小哥,便说你们八寒部三兄弟闯入镇远城抓灵童吃,被老婆婆发现,于是发生了大战。最后老婆婆惨死你刀下,而我被你金发大哥掏走了灵根吃了,只靠老婆婆的药维系生命。” 呼延邪笑道:“如此最好。不过我这会可不能走,演戏要演全套,不然你空口无凭。”说着他抓起圆瓜小子的尸体,手上红色灵力燃起一团炎火,将圆瓜小子瞬间烧成了一具黑炭。 王右丞“哎呀”了一声,又想到了圆瓜小子的尸体这时断不可留在此地。当下闭着眼睛不忍去看。 呼延邪拎着这具黑炭尸体,跑到游民的村落,将它与烧死的尸体放在一起,发现毫无破绽才又折回来。 王右丞忙说:“大哥,如果事成,你一定要好好安葬他。” “遵命,少主!” 此时天边有人在高声大喊:“八寒部的妖人纳命来!” 第十二章 主角总是受伤,今天给他点福利 呼延邪听见天边的喊声,立即面目狰狞地叫嚷:“你的老虔婆师傅被我杀了,她又杀了我的大哥、三弟,如今我便要烧你去祭奠他们,然后掏这灵童女娃的灵根来吃!” 王右丞看着他手上的炎火灵压,奋声疾呼:“你要杀便杀,六道轮回以后,小爷仍是一条好汉!” 萧婉云也扑在呼延邪的脚上,咿咿呀呀地阻挠起来,竟演的逼真、扑簌簌地掉下泪来。 呼延邪心道:“舍不得媳妇,套不到流氓!说不得要烧一下少主的媳妇儿,拖延一下时间,把这出戏唱完!” 他大声怒道:“死丫头,少来妨碍老子,我先烧了你!” “欺负女孩儿,好不知羞,呼噜呼噜~” “红发小猴儿,玩火要尿床,嘿吼嘿吼~” 两个小孩在呼延邪身后嚷了起来。 呼延邪心道:“听刚才的声音,北极岛的人还有些距离,竟来的如此之快。” 他立刻撒开手,跳到两三丈外,愕然地看到两个不过一尺多高的纸人在又蹦又跳。 “这特喵的是个啥?”王右丞心里纳罕,嘴上仍不住大喊:“魔道八寒部的妖邪还不跪下领死!我北极岛的高手如今来了!” “高手、高手,我是除妖高高手,呼噜呼噜~” “八寒、八寒,魔道里的低能孩,嘿吼嘿吼~” 两个纸人一男孩、一女孩的声调,在欢声雀跃着。 “这是式神?”呼延邪道,“现在还有人修炼这么没用的玩意儿?” “小妖邪瞧不起人,让你瞧瞧厉害,呼噜呼噜~” “臭狗屎小瞧俺,戳你洞洞把你撵,嘿吼嘿吼~” 两个纸人,一碰一跳地朝着呼延邪蹦去,扭扭歪歪地还非常可爱。 “老子现在跑掉,这戏可不真了。”呼延邪想着,爆喝一声:“地火炎爆!” 纸人下骤然升起两团地火,瞬间吞向它们。俩纸人遇火扭成一团,立即从火里弹飞了出来,正射向呼延邪的面门。 呼延邪早已手持两把炎火弯刀,左右开弓劈向纸团。可他的刀刃刚触碰到纸团,那纸团就弹起在半空砸向他。他躲开一个,另一个纸团刚好就要砸在他头上,呼延邪只好挥刀再往头上砍去。躲开的纸团在他举刀的当口,在地上立即像个皮球射向他屁股。呼延邪急忙侧身躲开,手上便被第二个纸团划开道细细的口子。 两个纸团恢复了小人模样在地上蹦蹦跶跶,吆喝起来: “知道你娘的厉害了把,呼噜呼噜~” “知道你爷爷的厉害了吧,嘿吼嘿吼~” 那女孩纸人便不乐意了:“你这样不就是我爹了?” 男孩纸人开心地叫了:“我是你爹,我是你爹,嘿吼嘿吼~”、 “那我是他祖奶奶,就是你妈了,呼噜呼噜~”女孩纸人跳着指着呼延邪说。 “你敢比我大?嘿吼嘿吼~” “我力气比你大,自然是你妈。呼噜呼噜~” “那就比比力气。” “比就比!”说罢两个纸团扭打在一起,边打便喊“我是他爹!”“我是他老白毛!” 呼延邪一脸黑线,挥出一道火柱喷向它们。 王右丞和萧婉云差点演不下去,只能互相掐对方不让自己笑出来。 两个纸人立即又缩成纸团,氤氲着一股淡淡的灵力,弹散了火柱,下一刻便已欺在了呼延邪脸上。 呼延邪急忙跳开,哪知两个纸团在空中对碰了一下,其中一个纸团极快地撞在他小腹上。一阵怪力几乎将他击穿,他疾疾运起灵力弹飞纸团,在地上滚出去好远才站起来。 两个纸团四手相握,“打中了这个小沙雕,打中了这个小小沙雕!” 呼延邪大怒,便要召唤八岐大火蛇,将它们焚烧干净。 这时一个穿白色长衫、虎头虎脑的年轻人从天上跳下来,拿着剑对呼延邪喊:“我魏春来来做你的对手!” 呼延邪见这虎头小子也不过下阶灵力,不屑道:“就凭你?!” “还有区区在下”,另一个绛色长衫的年轻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两个纸人立即围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地伸出小手。他伸手便把它们揽在手里,纸人缩成团滚进了他的袖子。 他冰冷的眼睛环顾着老婆婆的尸体和重伤的王右丞,袖里一挥,低沉念道:“六杖光牢!” 六支光剑破空而出,在呼延邪四肢间的空隙里插下,困的他一动不动。 “嗬呀!”魏春来眨眼间已舞着剑砍向呼延邪的脖子。 呼延邪不欲与他们缠斗,催动体内灵力,一颗巨大的火球从他体内爆炸,立即炸碎了光剑。他抬手射出两道火箭飞向王右丞,转身一道火光遁入林中不见了。 绛色衣服的年轻人面带秋霜地从袖口弹出式神,两个纸人空中像面泥般拉伸几丈长,软趴趴地如弹弓皮筋将两只火箭弹飞向呼延邪逃去的方向。 魏春来喝出彩来,“谢步尘师兄好手段,我去追那贼子!” “追不上了”,绛色衣服的人名叫谢步尘,不带任何腔调地说:“这妖邪灵力与我不相上下,追他颇费功夫,日后交给岛内的七人队来讨伐他。眼下最要紧的是......”他一步步走近王右丞,眼里的光几乎把王右丞看穿,“这个小兄弟再不治疗,便要死了。” 王右丞不敢看他,重伤难支,伏在萧婉云怀里不停呻吟。 魏春来走近看到他肚子上的洞,脸上变色道:“师兄,这小兄弟的灵根被人掏了去!” 谢步尘点点头,射了一眼金发尸体说:“它的灵根也被吃掉了。” 魏春来激愤道:“魔道真他娘的不是人!” 王右丞满眼含泪地说:“两个大哥,那八寒部的贼人连吃两个灵根,灵力步入了鬼级,老婆婆连杀他俩兄弟,最终不敌他,被........被他杀了。” 魏春来叹着气,内疚地对着老婆婆的尸体说:“芳婆婆,我们来晚了。” 直到现在,王右丞才知道老婆婆名字里有个“芳”字,想到她就是梦里女人口中的“芳儿”。 谢步尘冰凉的手在王右丞和萧婉云的伤口上摩挲了一会,对王右丞道:“她臂上的夹棍做的很好,是你帮她弄的么。” 王右丞点点头。 “芳婆婆卫道而死,已经无憾了,你们不要太难过。”谢步尘说,“只是你拖不到明日便要死了。”他说着忽然左右各抓起自己的式神纸人,合在掌中不停揉搓,不消会竟扯成一只不过手指大小的纸人托在手上。 纸人在他手掌里左右扭动,宛如拇指姑娘。 王右丞见纸人四肢、脑袋、躯干的比例竟与自己身材相符,咂舌地问:“大哥,捏泥人的手艺哪学的?捏的好像啊。”谢步尘秋潭的眼瞥着他,王右丞只好闭嘴,心道:他是个沉默寡言严肃的主,我少与他开玩笑。 谢步尘突然卡住王右丞下巴,右手撕开他肚子上刚愈合的皮肉,将手上的小纸人一点点塞进了他肚子。 王右丞疼地几乎昏厥过去,张嘴想咬,奈何下巴被卡主,只能闷声乱颤。 谢步尘擦了擦手上的血退开,便一声不吭地朝老婆婆尸体走去。 旁边魏春来一只粗糙的肉掌,对着王右丞后脑勺“啪啪啪”地拍道:“小兄弟,偏你撞了大运,遇到了步尘师兄。他是我们月山剑派唯一修练式神灵力的,如今他放式神在你体内,替你承受伤痛,你绝不会死了。而且你的灵根也暂时恢复了。这种大运,可不是人人能碰到的哦!” 王右丞惊喜过望:“我有了......啊不......恢复了灵根了?!”这幸福来得太快,他简直不敢相信。 魏春来“啪啪啪”地拍着他后脑门道:“那是自然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顶多能撑半个月而已。我们还是要带你回岛上找医仙馆的人疗伤才行。” 王右丞肚里的式神缓缓淌出汩汩暖流,须臾充盈在他四经八脉里。自己的身体忽然不疼了,他一个翻身从魏春来几乎拍傻自己的肉掌里逃出来,又生龙活虎一般,好似不曾受伤一样! 王右丞心知这样肯定颇耗费灵力,十分感激地望向谢步尘。 那边谢步尘已经抱起芳婆婆的尸体,并在她脸上盖上了方白手帕,道:“找个安静美丽的地方把婆婆葬了吧”。 四人掩埋好婆婆,王右丞跪在坟前将她的长剑埋在旁边,又忍不住洒了腔热泪才带着三人回到了镇远城四合院里。 王右丞与萧婉云惊魂一夜,二人倒在芳婆婆的床上便相拥而睡。又到了掌灯时分,才醒过来。旁边萧婉云却不在,眼前站着的是魏春来和谢步尘。他看着地上原来萧婉云手臂上的夹棍,问道:“两个老哥,我那妹子去哪里了?” 这一问戳了魏春来一下,他有点扭捏地说:“那小姑娘正在烧水,她是你的妹妹?” 王右丞赶忙解释:“不不不、她是我和婆婆、啊不,我师傅从城外的屠杀中救出来的。她叫萧婉云,我叫王右丞,我俩不是兄妹。” 魏春来舒了好大一口气,道:“小兄弟啊,芳婆婆是青城派的,你自然也是半个青城派的人,我们月山剑派与你们同气连枝,这自然不会错。我师兄又救了你的命,刚才还拆下那女灵童的夹棍,用式神灵力治疗她的胳膊。” 王右丞恍然,有了式神灵力治疗,她可就少受点痛苦了。 耳边魏春来叽里呱啦地又说:“那个小兄弟。我看你年纪也不小,要不咱俩结拜吧,做个八拜之交。我痴长你几岁,你喊我大哥如何?”说着就要拉王右丞下床。 王右丞被他薅在地上,便被按着往下磕头。他挣开魏春来道:“春来大哥,你稍等......” 不等他说完,魏春来挠着头道:“要不你做大,我做小?但以后小弟有啥事情,你做大哥的可要帮我。” “春来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王右丞见他好不扭捏,便直接问。 魏春来脚尖杵地,低下头说:“这个嘛,那个嘛,也不是什么大事......” 旁边的谢步尘冷冷道:“你身边的女灵通,进到北极岛内,要跟我们俩进入月山剑派修行,这需要你点个头。她是你和芳婆婆救下来的,按照规矩她应该入青城派。但你要是同意,她就可以是我们月山的人了。” 魏春来大肉手拍着自己的头,尴尬地哈哈笑:“是哩,是哩!还是步尘师兄说话直接,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王右丞“嗨呀”一声,“我以为什么大事呢。我没意见啊,只要她自己愿意,我怎么能给她做主?” 魏春来大手一拍,激动地把王右丞扑在床上,撅起嘴不断地要亲他。 谢步尘平日不苟言笑,此时也俨然开心极了,呵呵笑了几声,说:“既然青城的小哥同意了,那她就是我们月山派灵童了。她自己的意愿并不重要。刚才我们也问了她,她意思是只要经常与你在一起就好。月山和青城山近着呢,你俩肯定能经常见面。” 王右丞不知道的是,北极岛每隔十年便要派出门下年轻弟子到大陆上游历、寻找灵童带回北极岛修炼。一来让年轻弟子在大路上历练,二来是抢“人才”。大陆凡人几万万不止,灵童却屈指可数。魔道、正道、妖道、鬼道全都在寻找灵童,谁抢到的灵童多、抢到的灵童质素高,你门派以后一定会兴盛。所以北极岛找灵童的弟子们,一个个在出门前边便要被自己的师傅如此训斥: “你可一定要带三瓜俩枣的回来啊!” “你他娘的找不到就别回来丢人现眼!” “隔壁的xxx都能找到灵童,你是多么弱鸡,能找不到灵童?!” “师傅给你跪下来求你争口气好不好,别给师傅弄团空气回来......” 偏谢步尘和魏春来倒运,在大陆上逛游了一年,一无所获。所以迟迟不敢回岛复命,准备在镇远城最后碰碰运气,这才接到了芳婆婆的千里蝶讯息。二人见萧婉云乃是灵根纯净、质素极高的灵童,第一眼便打算将其“占为己有”。奈何北极岛有个规矩,哪个门派的人先接触了灵童,灵童便是人家的。何况芳婆婆还因此丢了命。 二人厚着老大的脸皮居然让王右丞答应了,当下庆幸:“终于不用见到师傅那张苦瓜脸了。” “师兄我去给那孩子买套新裙子,顺便弄一坛好酒。你做几个好菜,今晚咱俩一醉方休!” “甚好。” 王右丞见二人走远,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想到自己区区凡人居然能混进北极岛修仙,心中乐开了花。他又想到芳婆婆临死的嘱咐,梦中女人对自己的期望、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什么旋涡当中,还有那元婴级面具女人的诡异,心情又沉重下来。尤其是婆婆和圆瓜小子在耳边呢喃的那句,“林中有个跟你很像的人”,在耳边不停萦绕,弄得他心烦意乱。 “我还是太弱了,以后再遇到麻烦,自己又没好运气傍身,怕要立即死了。”他担心起自己的安危,突然又想到此刻体内有了灵根,虽然是暂时的,“我为何不试着修炼它?可怎么修炼呢?” 王右丞学着呼延邪的样子,静坐在床上。 “我看灵力不过是体内灵根衍生出的一股实体化力量,我试着引导到它在手上,挥出一掌试试。” 想到此,他便心如止水,不断用意念与小腹内的式神进行交流。忽然体内原本蛰伏在四经八脉的那股热流随着他与式神的交流,在体内四处冲撞起来,如一柄柄利刃插入他的的五脏六腑。 王右丞大惊但又不敢叫,咬着牙岿坐不动,汗流浃背地一点点放开对体内式神的控制,终于那股热流缓缓地从五脏六腑里撤了回来,又温柔地在他四经八脉里流淌。 “灵力修炼需要法门,体内的式神灵根又不属于我,我刚才差点走火入魔没了性命!”王右丞心道,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他倒在床上,“我难道真没修仙的命么?” 忽然插在枕头里的手碰到了冰冰凉凉的东西,便顺势掏在手里,是一只晶莹如冰的药瓶。上面贴着个纸条,上面好长一串娟秀的小字:“毁天又灭地、无敌小宇宙之凝气丸,大天才炼给下一个天才的神药,或许吃了能助长剑气。本大天才没吃,并不知道药效。” “又是这个诨名?!”王右丞将瓶子捧在手里,心里突突地揣着个兔子。“你特喵的为啥不吃啊?若真有效,我此刻立即吞了。为啥提升的是剑气,而不是灵力?这个女孩被婆婆称为妖女,她又写剑谱、又是炼丹,俨然一个大天才,跟妖女不沾边呢。” 他心里一连串问号,小心翼翼地摘开了瓶塞,一股熏天的臭气钻进了他鼻子,呛的他趴在床边干呕不止。 王右丞捏着鼻子看着手里孤零零的一粒黑药丸,道:“这么臭,还只有一颗,怪不得你不吃。” “死就死了,我自己都不拼一把命,怎么能指望北极岛的人把我抬上仙路。”当下一口吞下药丸。他并没有嚼,仍觉得自己吃了一口屎,哇哇地又趴下吐了起来。 那颗灵药却已迅速在他体内融化。 王右丞就觉得一股凌厉的气从式神灵根里升起,霎时又从灵根里钻出,在四经八脉里如一条小蛇在游走。体内式神灵力立即警觉并与那股气绞杀在一起。灵力与气在疯狂争夺王右丞的经脉,似一刀、一剑在砍杀他的身体,俨然下一秒控制不住就要钻进他五脏六腑。 “如果让它们跑进我内脏里,那我可真要去地下见婆婆了!”王右丞剧痛难忍,想起《青城九剑》里操控灵力、灵气的要诀,当下咬牙静坐,默念要诀一步步去引导它们。 式神的灵力果然被他引导着平复下来,但那股气没有了压制,反而在他四经八脉梭梭惊走,几乎要绞碎他所有神经。 “助长剑气?剑气?!”王右丞转念道:“这他喵的是股剑气?!”当下立即用《九剑》里的剑诀去引导它。然而这股剑气颇为不忿一般,立时钻进了他脑子,让王右丞几乎失去意识。 “天才炼给天才的?”王右丞的手抠着床板,关节几乎要攥断了,才勉强自己不倒下,立即念起快剑上那寥寥几句剑诀。 体内的剑气忽如小蛇发现了猎物,兀自不动了。 王右丞心中一热,食指嗖地伸出。他呆呆望见,正对着墙的柜子被戳出一个窟窿。 剑气如小蛇入洞,乖乖地趴在了他四经八脉里不见了。 这时魏春来推门而入:“小王兄弟,我有个......咳咳咳......小哥你是拉在床上了么,怎么这么臭。” 王右丞回过神来,忙说:“春来大哥,我放了一个屁。” 魏春来一脸坏笑,拎着他就往外走,“王兄弟,我还有个难事求你帮忙哩。” “啥事放下我再说啊!”王右丞挣扎道。 魏春来拎着他来到院里的一个小厢房,轻轻拉开门,便把他丢了进去。 屋内香气扑鼻,烟雾缭绕。一个大木桶盛满热水在屋子角落,萧婉云光着身子只露出纤瘦白皙的肩膀,正坐在里面惊讶地看着王右丞。 魏春来在屋外大喊:“女灵通又脏又臭,没法这样带她进月山啊。她手受伤了,我现在又找不到女奴,只好麻烦你给她搓搓背、洗洗头发!” 王右丞在醉人的香味里,几乎像个木头人一样,缓缓走向宛如一头受惊小鹿的萧婉云。 魏春来在门外又喊:“你小子的手可别乱摸啊!” 不一会萧婉云惊呼,屋内传来“啪”的清脆声,王右丞脸上顶着好大一道红色手掌印缓缓走了出来。 第十三章 风雪荒寺谋杀案(一) 卯时未过,城内鸡声阵阵,月影方散而黑云已至。点点雪凌飞入斜巷、飘进弄堂,染白了炭翁的毛驴、冰冷着渔人的蓑衣。 王右丞静坐了一夜。体内的剑气如快剑的招数一样飘忽无常,他以剑诀驱动了一宿,却戳不出昨夜那凌厉的剑气。窗外忽已明,他挥手一指,红烛悠悠转灭。这已是他目前最大的功力。 推窗望去,梅树下飞花飞雪飞白发,谢步尘与魏春来浑如两堆雪人在静坐修炼,魏春来两只手和头上还各顶着一个石磨。 “终于知道春来大哥为啥虎头虎脑的了”,王右丞心道。他走出房门见萧婉云房内依旧红烛灼灼,便来到院内,抽出短剑来舞起青城九剑的第一式。他体内有剑气和灵力,又天赋过人,经过一场恶战以后第一式的剑法已炉火纯青。 魏春来听到犀利无比的剑声,睁眼见到王右丞在练剑,扔下身上的石磨拔剑冲了过去。他以月山剑派的入门剑法,一招“远山伏虎”举剑若锤地砸向王右丞后背。 王右丞已见他来袭,踉跄地转身,短剑仍以青城剑法递过去。 “他身法如此笨拙,全无常年练剑的把式。到底只是芳婆婆手下打杂的小徒。”魏春来十分失望。 王右丞的剑在贴近他不过几寸的地方,刷地刺出几个剑花,一时封住了他周身大穴。 魏春来眼睛顿时放出光彩,剑式不变,“远山伏虎”劈头打来。 王右丞剑势已成,有把握几招内点中他。 “嗬呀!”二人剑刃相抵,王右丞立即被震飞出2米外,而魏春来只不过用了3成力。 王右丞满嘴是雪的爬起来,不敢相信魏春来拙朴无华的一剑竟蕴含如此怪力,他突然想通为何“妖女”的剑法疯狂追求一个快字,便是要最快地让对手丧失行动能力。 “王兄弟,你刚才的那招剑法,竟像是青城的那招...那招...” “雪中折梅手”,王右丞道。他以掌法摧动短剑,是从与芳婆婆的比拼里找的灵感。 魏春来大肉手拍着王右丞的后脑勺道:“好精湛的剑术,我差点被你蒙过去,以为你是初入门的新手。” 王右丞心道,其实你看的很准。 “春来大哥有无上神力,手上阔剑也不是凡品。我沾一下,便滚到西天去了。” 魏春来很受用,插着腰呼哈大笑:“这把‘共工’乃是北极当铺的上品之剑,蕴含着万斤之力。月山剑派里只有我才能举起来,便讨个大便宜,被师傅赠与了我。哈!哈!哈!” “大哥真乃天选之人!” “哪里,哪里。王兄弟的短剑,飘逸神俊,俨然也是上品宝刃。而兄弟剑法高超,日后定与我一样也是一派剑术宗师。” 二人正互相彩虹屁,一只绢白山楂蝶悠悠地从雪中落在了谢步尘耳朵上。谢步尘这才睁开眼,让它的长喙卷在小指上,不多时便说: “岛上传音,已收到我昨夜千里蝶讯息,令我二人将王兄弟带回北极岛疗伤。不日岛内会再派出新的镇远城护城使。岛内已知会前赵国内各中阶灵力护城使们去追杀八寒部余孽。” “耶!终于可以回家啦!”魏春来欢声雀跃。 王右丞心道:“原来夜里谢步尘大哥已经将情况汇报上去了。不知我那呼延邪大哥能否躲的远些。”当下忧心忡忡。 魏春来让王右丞回屋收拾一下,一炷香以后便要出发去镜湖,乘迎接灵童的船进岛。镜湖枕北海,缀北燕。从镜湖一路向东,便驶入了茫茫大海。北极岛是藏在大海结界中的一处仙岛。仙岛外有结界,还有北极高手守卫。凡人或非岛内邀请的修仙人,轻易找不到它。 王右丞在厢房里,把快剑剑谱烧了,又浇了三杯酒给枉死的周大麻子。想到往日种种,不禁又潸然泪下。他只换了身新衣服,便拿着短剑走了出来。院中谢步尘、魏春来和萧婉云已在等他。 萧婉云穿了一身绣花云肩的月白立领长衫袄和刺绣火云纹红色齐腰襦袄裙,小脚上是缀白花一字扣绣鞋。长发披肩、插两只金步摇,略施粉黛,宛如温柔水乡里长大的美人儿。 王右丞擦了擦眼,顿时自惭形愧,悄悄站在了魏春来身后。萧婉云全无昨日洗澡的嫌隙,撑着把黄色油纸伞,笑着挽起他。 雪已是鹅毛大雪,漫漫无边地飘在天地间。 四人出西城门,在大雪中逶迤前行,朝着镜湖走去。只走了不过一个时辰,来到处平原的荒野。烈风呼啸,暴雪淋淋如雨,举目而去竟望不到十丈以外。四人置身在白压压的世界中,枯蒿、老树、野丘已无往日形状。 萧婉云和王右丞有些冻僵了,二人轮番举伞,扔支持不住。魏春来瑟瑟发抖地抢过伞从后面给他俩撑着。谢步尘灵力较高,但消耗太多在王右丞小腹里的式神上,此刻也感觉雪风刺骨。 “镜湖距离镇远城不过2、3个时辰的路而已,两个小子再咬咬牙勉强撑一会。”魏春来说着便要将身上的棉衫脱给他俩披上。 王右丞知他有灵力在身,虽比凡人耐寒,但今日比往常温度要低上一倍不止,自己不忍再拖累别人,赶忙拒绝。他从伞里跑出来,大喊:“云儿,我们跑起来,身子便热了!” 萧婉云拍手笑着追去。 二人涉雪小跑,身上微微有了温度。魏春来与谢步尘仍是步行,虽不看他俩减速,却始终能紧紧跟着二人。如此又走去半个多时辰,王右丞和萧婉云筋疲力尽地在一大树下坐下,魏春来抱着肩膀朝天怒喊: “老天爷今天做了鬼,忽然下起这妖雪,连我也冻得够呛。” 谢步尘一路行来,未扑打身上的雪一下,此刻活脱脱胖了一圈、成个雪人。 王右丞很歉疚地说:“我和云儿拖累两个大哥了。若是你们,用仙法奔驰,早已在镜湖边烤火喝茶了。” 谢步尘却指着前方低声说:“那边有五个人,随我来。” 三人齐齐望去,暴雪如柱,看不出去几丈远,哪有人影?跟着他走过去,不过几十米,果然五个人立在一乘小轿旁在商议着什么。 魏春来跑去便大喊:“哎呦,这不是稷下薛奇华和师术人两位老兄么。”他虎头虎脑在茫茫大雪里大喝,五人皆被吓了一跳。 两个黄衫的人瞧清是他,又见谢步尘与两个孩子从雪中走来,急忙上前作揖。 魏春来先将王右丞和萧婉云的事讲了,只略下自己如何从青城手里抢人这段。薛、师二人皆不住叹气,咒骂起八寒部的妖邪来。安慰了王右丞两句,又恭喜起魏春来,贺他找到了一个灵根如此出众的灵童。 魏春来也是礼尚往来的彩虹屁一番。 谢步尘打断道:“二位同门,那轿中坐的是何人?” “是呀,这鬼天气自己坐轿子,也太矫情了!”魏春来说。 薛奇华忙捂起他的嘴低声说:“这是东齐国平宁候府的小公子。” 谢步尘和魏春来一愣,魏春来压低嗓子小声问:“可是传闻中能招来孤魂野鬼的那孩子。” 师术人点点头。 “相传东齐的平宁侯司马烈率神兵扫平了蛰伏在东齐的鬼族人妠哈喇部,强暴了妠哈喇部的王妃,并生下了一个野种。这孩子出生之日,便是不祥之人,平宁侯府孤魂怨鬼来了无数,搞得家无宁日。轿子里的孩子便是他?” “嘘~~,步尘兄小点声!”薛齐华凑在几人耳边道:“正是。如今司马家打发了他拜入我稷下剑派,我俩正是从东齐带他回岛。这侯府少爷娇贵的很,可怜我俩跟着他的轿子一路如凡人步行走了2个多月才走到这里。” 师术人接着道:“这叫司马巫的小鬼一路无话倒还好。奈何他的亲随,好一个凶巴巴的恶狗,不许我们骑马乘车,只能在轿子旁步行守卫。” 魏春来恨恨道:“好个恶仆,欺负到咱们头上了。我待会替兄弟打他几拳!” 薛齐华说:“算了,岂能与凡人较真。等到镜湖边上,春来兄只消打断他下巴即可。” 魏春来点点头。 说话间,一个身穿明黄直裰,歪戴一顶小绒黑帽的黑脸大汉,背着一把黑铁巨弓,拎着箭袋走了过来,高声断喝:“你们几个鸟人在这里私语什么!如今被困在暴雪里,还不去寻路送我家少爷去镜湖!” 薛齐华忍不住说:“已经在雪里找了两个多时辰,就是不见镜湖,我们还不能歇歇么?!” 魏春来受不了这鸟气道:“你让那大少爷从轿子里出来,不就快点了?!” 黑脸大汉睁眼骂道:“哪来的狗杂,在这里下命令!” 魏春来虎眼圆睁便要动手,却被谢步尘拉倒一边。他问道:“你们在这附近已走了2个多时辰?还没到镜湖么?” 黑脸大汉冷哼一句,“这雪太紧,咱们几个在雪里已绕了少数四个多时辰了!” “此话当真?”谢步尘问。 薛、师二人点点头。 “暴雪掩路,天昏地暗,我们竟困在了雪里,无论走到哪里都走不出去。” 听到这里,王右丞心里一惊,赶忙环顾起周围。此时地上的积雪已一尺多高。雪花如一团团棉花,骤雨般密集而下。疾风又卷起地上的雪,挥洒起数尺之高。头顶黑云摧着大地,可视距离已不过数尺。 “如此妖雪,难道又是那面具女人灵力的妖法作祟。”王右丞内心紧张起来。 谢步尘从袖口里掏出一只式神,指上一团灵力,那式神便蹦蹦跳跳地消失在风雪里。 黑脸大汉惊道:“这是?” “我让自己的式神去找路。”谢步尘说 “果然是高神,比这俩鸟货强不少!” 薛、师二人恨地牙痒痒,若他不是凡人,当下便要痛殴他一顿。 几人在狂风暴雪里淋了足足半个时辰,期间魏春华几次要让冻僵了的萧婉云和王右丞进轿子里躲躲,皆被那黑脸汉子给挡下,气的他直跺脚。 谢步尘在周围走来走去,不可思议地道:“我的式神消失了。” 北极岛其余三人大惊,连声问他感知到了什么。 谢步尘说:“我灵力现在虚弱的很,操纵式神的范围已很小。我们似乎走偏了道,式神跳出我操纵的范围不见了。” 众人沉默无语。 魏春来高声道:“各位,你们在这里再挨片刻,我去前面走一圈找找路!” 黑脸汉子道:“一个人去只怕还是不行,这个姓薛的鸟人之前吹嘘自己有灵力,用灵力往前奔出去少数一个多时辰,还不是无果?!” 谢步尘按住薛齐华要挥出的手,说:“当下站着只会白白冻死,我们五人加上两个轿夫,朝七个方向,各自用最快的速度找出去一个时辰,总有一个方向是对的。若7人无功而返,那么最后一个方向也必然无差。” 王右丞心道:“若是那面具女人作祟,只怕一万个人出去找,还是迷失在暴雪里。” 黑脸大汉早已淋成了雪人,指着王右丞和萧婉云说:“这俩小孩,也要去给老子找路!” 魏春来爆骂:“你他娘的算哪根葱,敢对我们月山的人下命令!当下朝着雪地凭空锤出一拳,将地上炸出几尺的黑洞!” 黑脸大汉骇地一时说不出话,想不到所谓修仙者竟有如此神力。 谢步尘拎着已冻僵的萧婉云和王右丞,掀开暖轿将他俩塞了进去,然后冷声说:“同门用灵力、三位用最快的速度奔跑,一个时辰以后折返。” 轿夫是两个头戴红黑帽的夜役军头,是着实有凡人硬功夫在身的夯汉子,听罢便与另外五人朝雪中的荒野里各自奔去。 暖轿里温软如春,一个身穿华衣、俊美异常的男孩正捧着一把长剑在打坐。轿中有一暖炉,还散发着淡淡香味。味道很特别,不似熏香。 萧婉云恢复了体温,缩在王右丞怀里恹恹睡去。 王右丞见那俊美男孩嘴里在微微默念,心道:“难道他在修炼灵根?”他试着与那少年说话,怎奈对方毫不搭理他,只是心无旁骛地静坐。王右丞好没趣,只能抱着萧婉云打盹。 轿内多半的地方被那华衣男孩占据,他二人只能缩在门口,局促地难以熟睡。不知过去多久,王右丞迷糊地掀开轿帘,只见黑云如夜、暴雪疾疾不止。心中念道:如此妖雪,但愿不是中了妖邪诡异的阵法。 “曾龙将军他们已去整一个时辰了。”华衣少年突然开口。 王右丞道:“你好大的定力,居然还在心里计算时间。你怎么知道刚好一个时辰?” “我修炼灵气一周天,刚好一个时辰。”华衣少年说完,又闭目不语起来。 果然不多时魏春来等四个北极岛人浑身是雪的一齐来到,互相摇摇头,俨然没有收获。有一会那黑脸汉子,曾龙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先对轿子跪下问安,才对众人道: “鸟天气,老子差点回不来,到处白茫茫一片!” 众人默然,只期待那俩军头能有个好结果。 又等了一炷香,方见一军头面目狰狞,从雪地里连滚带爬,在雪里嘶喊而来。 “死了,死了!毛元兄弟他死了!” 王右丞心中大叫:“来了来了,诡异事要来还是来!”当下冲出轿子,只见那人帽子已经丢了,趴在地上惊恐地讲:“曾将军,毛元兄弟死了!” 曾龙抓起他的衣领,喝问:“肖千户,毛兄弟被人杀了?!” 北极岛四人心中也很震惊,都在想:除了八寒部,难道还有妖人在镜湖旁伏击么?! 只听那姓肖的千户说:“毛兄弟自己把自己勒死,吊死了!” “啥?!”连王右丞都叫了出来。他想到了毛元陷在雪里死了亦或是被人捅死了,万万想不到他居然自杀了! 几人也颇为诧异,魏春来问说:“你在哪里发现的?!” 那姓肖的千户颤颤巍巍地指着远处:“那边山坳的一个寺庙门口。” 王右丞心中纳罕:“奇了怪,从未听说镇远城外有寺庙。” 谢步尘说:“当下只能去一查究竟了。再者这雪越来越大,我们也无法在野地过夜。”几人在暴雪中困了几个时辰,天色已然暗了下去。 曾龙也同意,遂与魏春来抬起轿子,让那千户带路,一行人朝他说的寺庙走去。 白山黑水间,一荒废的寺庙躺在山坳中,无相门和无作门已经坍废,但制式还依稀可辨。毛元眼睛凸着、舌头伸出老长的挂在正门,冰冷的尸体在随风摇曳。 众人面面相觑,赶忙将他放下,王右丞也凑了上去。他见毛千户袖子、鞋底、裤子有明显的挣扎破损,脖子上是一道交错的套索伤痕,勒痕里有明显突起和不均匀的出血点,心中疑道: “他竟是被人从后活活勒死,然后挂上去的,而不是自杀。” 谢步尘检查了一下尸体,果然说:“他不是自杀,而是被人勒死又挂上去的。” 王右丞赞许地看着谢步尘,只见他手上一点灵力滴在雪地上,一道道灵力波向荒寺感知而去。 谢步尘摇摇头:“寺内空空如野,凶手已经遁走。” 曾龙脱下毛元的衣服,盖住尸体的脸道:“毛兄弟,你没死在疆场,窝囊地被人勒死在这。我一定替你找到凶手,将他碎尸万段!” 另一边北极岛四人围在一起,魏春来低声说:“我看八成又是妖邪作祟,趁着这暴雪,截杀我们。”其余三人微微点头,很是同意。 此时北风怒号,天地里一片肃杀之景。 曾龙抱着尸体率先走进了寺门,其余人抬着轿子跟了进去。 王右丞落在最后,望着几人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门内,心道:“妖邪行事诡异多端,我今夜还是少睡为好。”他踏进庙门,回首望着毛元死的地方,脑中全是尸体的死状,心中又闪过一个想法: “其实另外六人也有杀他的时间。” 身后冰冷无声的荒寺里,穿堂风在呜呜咽咽。 第十四章 风雪荒寺谋杀案(二) 王右丞进来庙门,发现刚才的庙堂不过是个山门,这里竟是处颇大的寺院。僧走寺空,铺满枯草与白雪的石路尽头,王王殿在孤零零地凝视着他们。 两侧鼓楼都破了个大窟窿,无法将就过夜。几人拾级而上,来到天王殿。推开殿门,外面雪影一照,都不由得吓了一跳。里面熙熙攘攘,居然站满了人! 魏春来一扭头,迎面撞上一只枯槁的手。他“哎呀”一声,惊退半步,攸然钳住枯手。触手一阵冰凉,他微一皱眉,把那手折断。原来门后杵着个伸手迎客小奴木俑。木俑被雕成嬉笑的模样,脸上的彩纸已经剥落掉几块,露出黄褐色的木头。魏春来扔掉手上的木手,手在王右丞衣服上擦了擦。他环视一下,眼前或站、或趴,或坐的全是木俑。狱吏、商贾、农夫、戏子、孩童不一而足,脸又全都被做成嬉笑状。 几人环步一周,都啧啧称奇。天王殿里,除了一尊高大如铁塔的八臂罗汉,竟没有一尊佛像。 王右丞盯着木偶的笑脸,心沉到了湖底,他们笑的样子竟与浓雾密林里老婆婆与圆瓜小子的表情如出一辙! “乖乖,看来是我刚才想多了,又是那面具女人在捣鬼。”他非常想将面具女人的恐怖之处说出来,又想到对自己十分不利,当下只能忍住。 “这里不太寻常,是没法子过夜的。”谢步尘径直先走了出去。雪浓风紧,等步行到后面的大雄宝殿时,几人在雪中又被染成了白色。“大雄宝殿”看着全无宝相森严的感觉,又矮又小,远看着也不过是三间瓦房。 王右丞心里诧异,这分明已到了僧舍,这寺庙竟没有大雄殿。 师术人笑问道:“天底下竟有这等没有规矩的寺庙?” “这里不过北燕小城,没什么香火,许是建了大半便搁置起来了。”薛齐华说。 僧舍里不过一桌一柜和一张断腿的木榻,空气中弥漫着木头腐烂的气味。曾龙将轿子轻放在门前,才背着一身华服的司马巫进来。他脱下直裰在木榻上擦了又擦,又铺了几只软蒲团,才请司马巫坐上去。 司马巫遂横陈长剑在手,不与别人交谈,闭目打坐起来。 魏春来闷声道:“好个没礼貌的小鬼!” 师、薛二人苦笑不语,早就习惯了。 谢步尘望了一眼司马巫,见他灵根茁如夏花,但缕缕黑气游离其中,极不纯净。心中暗想:“果然是个古怪不祥的灵童。” 那姓肖的千户已抱了好多干柴和稻草,燃起了一堆火,并座上了只红泥小火炉。他往火炉里扔进一块蜡,屋内烟瘴顿消,不久还缓缓升起股清香来。清香中寒气尽无,僧舍已暖如春日一般。 这股清香与司马巫暖轿中的味道一样,令王右丞稀罕道:“肖军爷,你刚才放的是什么东西啊,燃起来又香又暖,可是稀奇。” 肖千户笑着说:“这是人鱼琼脂,由东海人鱼族少女粉腿上的肌肉炼制而来。”他说着开心,又道:“鲛人女孩浑身是宝,尤其她们的眼珠可制成蓝色明珠,缀在脖子上端地好看!她们的肉和脑子,冬日炖在火锅中,啧啧,鲜美的很呐!” 王右丞咂咂舌,心说炼制此物不知要屠杀多少鲛人的生命,遂默默走开, 北极岛诸人早知道琼脂是很血腥的香料,如今见了心中皆很厌恶。黑脸的曾龙,舀了一盆干净的雪,放进火炉上的鼎里。水滚沸后,他又掏出一块绿油油的固态酒,用银刀削了一块进去。不多时僧舍内酒香四溢,绿色的酒沫在鼎里如一群骚动的蚂蚁。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曾龙笑着对众人说,“洒家乃打仗杀敌的粗人,说话粗俗无理。如今有酒一锅,请北极众哥们一起饮几杯,权当赔罪。” 王右丞闻酒便知这是佳酿,便馋了想去吃一杯, 魏春来从后拉住他,悄声说:“这酒也是是鲛人的心头血酿的。” 王右丞面不改色地大声道:“我北燕小乞丐来尝尝曾大将军的好酒,先给小哥我倒上两碗!” 曾龙黑脸狰道:“腌臜的北方小杆子,哪里配喝这上等的鲛血酒!滚去自己烧水喝!” 王右丞如蒙大赦,拉着萧婉云窜出僧舍挖雪去了。 薛齐华与师术人客客气气地婉拒了酒,魏春来喝了一声,“老子从不吃血淋淋的人血馒头,你自己留着吧。”倒是谢步尘吃了一碗,给足了曾龙的面子。 雪淅沥沥起来,没有白日紧了,僧舍外白惨惨一片,颇有一种灾难后的宁静。王右丞和萧婉云不过一炷香功夫,一人捧着雪、一人拎着三只已剥干净的肥鸡进来。 魏春来开心极了,彩虹屁地夸道:“王兄弟剑术天赋异禀,而涉猎之广更另人惊叹!短短时间,竟捉了肥鸡来,日后必比与我一样,能成为门派的带头大哥!” 说着他便要去抢鸡来烤,却被萧婉云小手拍掉。她咿咿呀呀地比划,意思是自己来烤。她在窗下支起木柴,不久便递来两只香酥流油的烤鸡。魏春来抓在手里,先啃了一口,赞道:“比月山小厨房的味道还棒!” 众人分吃烤鸡,王右丞心中洋洋得意,又开心地想:“这里尚有活鸡,雪上还有不少小兽的脚印,俨然不是死地。看来不在那面具妖女的灵力结界里。” 正想着,就瞧见曾龙从怀里掏出一沾着朵朵血迹的油布包,他俊美异常的脸,沾着血污,在火光中透着说不出的妖异。 王右丞惊道:“你...你...你们怎么吃人!” 司马巫疑惑地看着他,身边的曾龙骂道:“没见过世面的叫花子!这是女鲛人的胳膊,不是人的胳膊!鲛人也算是人么?!这食材名贵着呢!” 众人无语,只默然地吃着烧鸡,欣赏起雪景来。 王右丞厌恶地缩在窗下,捂着萧婉云的眼不让她往屋内看,并与她一起烤最后一只鸡。待肉香扑鼻,二人正撕下鸡腿互相喂着吃时,三道人影在小雪里迅速地靠近他们,为首的一道红影霎是惹眼。 “好一乘华贵的暖轿,我杀了这轿里人,哥哥便可抬我进岛了。”红色的影子轻声笑道。她声音很轻,在风中依然清清楚楚地传到僧舍里。 王右丞耳边传来弓弦拉满的刺耳声。“蓬”地闷响,一支黢黑铁箭破空而出,射向那红色女人。 那女人娇喝:“哥哥小心!”,胸前一道剑光,将铁箭打飞,接着一个起落已满脸怒气地贴在了王右丞脸上。 王右丞抬望见她满是杀气的眼,忽地抬起短剑、堪堪挡住她插下的剑!他剑上“雪山折梅”与青城九剑立即挥上前,却被红衣女人左手的剑鞘一招打飞了出去。 北极众人大喊,“是田园剑派的郭心怡师姐!误会!误会!” 此时另外两道身影也走了上来,“远远望见僧舍里似乎有北极岛同门,我师妹便开了个玩笑,不料杀来一箭,还以为是有妖邪把你们绑了,在埋伏我们呢。”一个衣书生模样的人笑道。 他身后是一个背着两把巨斧的莽汉,怀里抱着一个大眼睛的姑娘。 王右丞惊道:“小肥羊?!” 那姑娘挥手说:“是你这个小乞丐?!” 此三人正是前日在酒楼里抢走药商钟明堂女儿的人,乃是北极岛田园剑派的门下。他们同样在大陆上一无所获地找了一年灵童,最后才在镇远城碰到了钟小样。郭心怡是田园剑派掌门的千金,火爆的大小姐脾气,又十分贪玩,拉着同伴又去了一趟隔壁城市找灵童。三人因此耽误了时间,如今才来到这荒寺。青衣人是她的师兄秦东禾。莽汉乃是她的家奴,名叫巴鲁奔。 谢步尘忙说:“远远感知到有道友靠近,因镇远城芳婆婆的死和今日暴雪里的怪事,几位师兄弟便十分警觉没有告知这曾龙将军。他的好友今日被人杀了、又护主心切,才对郭师姐和秦师兄放出冷箭。师姐息怒息怒。” 秦东禾与郭心怡听了大吃一惊:“芳婆婆死了?!” 魏春来遂将三人请入僧舍,将王右丞编的故事与他们讲了。薛齐华和师术人也把自己护送平宁侯的小公子并困在暴雪里的事一一与他们说来。 秦东禾惋惜地说:“愿芳婆婆早脱六道轮回,步入仙班。” 郭心怡却指着王右丞说:“这小孩的剑法倒是可以。” 薛齐华也说:“我见他仓促之下出剑,剑法依然沉稳老辣,已比一些入门一二年的师弟们要厉害了。” “定是芳婆婆用心栽培的结果。”师术人说。 郭心怡嗅了嗅,嫌弃地问:“怎么点了琼脂这么恶心的东西!” 薛齐华忙小声说:“师姐,这是东齐举国追求的奢侈品,曾将军便从侯府里带了一些出来。” 郭心怡抬了一眼角落里的侯府三人,厌恶地说:“那灵根很好的小子啃着的也是鲛人女孩的手了?炉子里煮着的是鲛血酒?” 师术人点了点头。 “真是恶心,东齐皇族竟如此追风这毫无人性的恶趣味,怪不得宁平侯生出了这样一个灵根不净的野种!”郭心怡道。 曾龙与那肖千户拿起武器暴起。曾龙见她圆鼻子小眼不过普通模样,便讽刺道:“你这样货色的丫头,在我们侯府给管家做小妾也要倒贴!” 郭心怡一个闪身,暴怒地飞到他脸上,啪啪啪地抽了十几个耳光。她胸口剧烈抖动,俨然气急了,劈手折断了曾龙的胳膊,才一道红影坐了回来。 她修为极高,远非谢步尘能比,当下北极众人无人敢吱声。 曾龙受辱,单手从肖千户手里抢过刀就要砍去,却被一直沉默的司马巫叫住:“曾叔叔,算了。” 曾龙知道自己打不过,也是枉送性命,当下闷声坐下治伤。 秦东禾打破尴尬道:“我三人也是被困这妖雪里。这雪处处透着古怪,似乎非要把人困在雪中一般。我觉得似乎有妖人在作祟,但又始终感知不到一丝妖邪的灵力。” 王右丞听到这里心又提了起来。 魏春来也说:“若真有魔道妖邪,我必劈死他替芳婆婆报仇!” “切!就你?”郭心怡不屑地说。 魏春来脸红如碳地喊:“你...你再说一遍试试!” 师术人怕二人打仗,立即插嘴说:“曾将军的一个军头,在暴雪里竟被人活活勒死,还伪装成自杀的样子挂在庙门口。若真是魔道妖邪,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 薛齐华指着黑漆漆的天王殿道:“那天王殿里一群发霉的木偶,做的栩栩如生,还面带诡笑,更让人十分紧张。但木偶上又毫无灵力可言,又不确定是否是妖邪故意放的。” 郭心怡和秦东禾面面相觑,一起惊讶地问:“你说什么木偶?那天王殿里明明空空如也,只有一尊黑铁天王而已啊。” 薛齐华也是一愣,忙问:“你们没看到木偶么?那元千户的尸体你们也没见到?” 秦东禾摇了摇头。 谢步尘大惊,率先冲出僧舍,朝着天王殿奔去。 僧舍里众人也跟着跑去,只留下钟小样和司马巫。 王右丞来到天王殿,只觉得阴风嗖嗖、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群诡异笑状的木偶和那元千户的尸体竟凭空消失了。 几人望向谢步尘,最初的四人里属他灵力最高。他皱着眉说:“在你们来之前,我并未感知到有人曾在天王殿活动。也许那人灵力太高,我没有发现。” 众人又在天王殿搜查了一番,毫无蛛丝马迹,当下三三两两地走回僧舍。 王右丞先带薛婉云进屋,见钟小样正趴在司马巫身边喊他哥哥,浑然不顾她脚边的那截手骨。“见了帅哥,连人骨头也不怕了,没见识的丫头。”他心道。 郭心怡挽着秦东禾与家奴也走了进来,坐在火堆旁,在讨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春来扶着手臂受伤的曾龙跟着进来,不住安慰他,一定能找到凶手。 谢步尘皱着眉依着纸窗,陷入了沉默,俨然十分担心现在的境况。他把王右丞叫道跟前,悄声叮嘱:“王兄弟,若有意外,你一定要保护好薛婉云。你和她的安全是岛内给我的命令,我若死了,只能靠你这个男子汉了。” 王右丞心里一酸,想着自己若不是耗费他太多灵力,他也不会说出这样赴死的话来。遂点点头,坐在萧婉云身边。 良久,雪停了,风也停了,安静的夜里甚至能听见狼的嚎叫。 “薛齐华和师术人怎么还没来?”魏春来道。 他卜说完,薛齐华满脸怒气地走了进来,“肖千户急疯了,非要去庙外的雪里找他兄弟尸体,我跟着在雪里滚了一圈,毛也没找到。” 不多时,师术人也跑了来,扑打着身上的雪,一边又问:“怎么肖千户没回来么?” 薛齐华气呼呼地说:“定是跑到雪窟里找尸体去了。” 曾龙咬牙站了起来,说:“好兄弟,哥哥陪你一起找!” 魏春华赶忙拉住他,“你疯了啊,这时候出去,你们肉体凡人岂不是要冻死!” 几人正在说话,就远远瞧见肖千户一脸兴奋地从天王殿跑来,高声喊道:“我找到元兄弟的尸体啦,还有那些木偶,就在庙门口一里不到的地方。” 屋里的人精神一振,曾龙赶紧唤他,“好兄弟快进来详细说!” 天上乌云依旧,地上雪光淡淡。 只见肖千户跑在距离僧舍门口不到两丈时,一道雪雾升在他身上,他疾速奔跑的身体踉跄两步立住不动了。 一道血从他脖子里飚出来,肖千户喉咙里闷哼一声,他的头便掉在了地上。尸体在雪里晃悠了两下,才软下去。 众人大骇!谢步尘夺门而出,秦东禾比他灵力稍高,也立时飞了出去。 郭心怡眼里射出灵力波叫道:“我来感知歹人的踪迹!” 王右丞和萧婉云跟着大人跑到尸体边,只见肖千户的躯干抽搐了一会才停下。 秦东禾看着脖子上的伤口,说:“皮肉的伤口绽开,不像是飞剑神兵一类的东西切断的,倒像是被小锯子锯断的。但这人明明瞬间而死,不知凶手用了什么神兵,能在一道雪雾里这样将他杀了。” 郭心怡走近道:“整个荒寺感知不到任何一个活人,杀他的人一定是个魔道高手,灵力至少与我相等。” 曾龙仰天大啸:“鸟人你给我出来!咱们明刀明枪地杀上一场,不要躲在暗处害我兄弟!” 王右丞沉默地在尸体旁走来走去,心中想到:“那蓬雪雾是怎么回事,真是魔道修炼的神兵么?用这样的神兵杀害一个凡人千户是为了什么呢?” 忽然他瞧见雪地上有一道几不可见的细痕,心中惊恐地环望起众人,脑中不停闪过几个人进屋子的顺序,他几乎笃定地想:“凶手真就在他们几人当中!” 第十四章 风雪荒寺谋杀案(二) 王右丞进来庙门,发现刚才的庙堂不过是个山门,这里竟是处颇大的寺院。僧走寺空,铺满枯草与白雪的石路尽头,王王殿在孤零零地凝视着他们。 两侧鼓楼都破了个大窟窿,无法将就过夜。几人拾级而上,来到天王殿。推开殿门,外面雪影一照,都不由得吓了一跳。里面熙熙攘攘,居然站满了人! 魏春来一扭头,迎面撞上一只枯槁的手。他“哎呀”一声,惊退半步,攸然钳住枯手。触手一阵冰凉,他微一皱眉,把那手折断。原来门后杵着个伸手迎客小奴木俑。木俑被雕成嬉笑的模样,脸上的彩纸已经剥落掉几块,露出黄褐色的木头。魏春来扔掉手上的木手,手在王右丞衣服上擦了擦。他环视一下,眼前或站、或趴,或坐的全是木俑。狱吏、商贾、农夫、戏子、孩童不一而足,脸又全都被做成嬉笑状。 几人环步一周,都啧啧称奇。天王殿里,除了一尊高大如铁塔的八臂罗汉,竟没有一尊佛像。 王右丞盯着木偶的笑脸,心沉到了湖底,他们笑的样子竟与浓雾密林里老婆婆与圆瓜小子的表情如出一辙! “乖乖,看来是我刚才想多了,又是那面具女人在捣鬼。”他非常想将面具女人的恐怖之处说出来,又想到对自己十分不利,当下只能忍住。 “这里不太寻常,是没法子过夜的。”谢步尘径直先走了出去。雪浓风紧,等步行到后面的大雄宝殿时,几人在雪中又被染成了白色。“大雄宝殿”看着全无宝相森严的感觉,又矮又小,远看着也不过是三间瓦房。 王右丞心里诧异,这分明已到了僧舍,这寺庙竟没有大雄殿。 师术人笑问道:“天底下竟有这等没有规矩的寺庙?” “这里不过北燕小城,没什么香火,许是建了大半便搁置起来了。”薛齐华说。 僧舍里不过一桌一柜和一张断腿的木榻,空气中弥漫着木头腐烂的气味。曾龙将轿子轻放在门前,才背着一身华服的司马巫进来。他脱下直裰在木榻上擦了又擦,又铺了几只软蒲团,才请司马巫坐上去。 司马巫遂横陈长剑在手,不与别人交谈,闭目打坐起来。 魏春来闷声道:“好个没礼貌的小鬼!” 师、薛二人苦笑不语,早就习惯了。 谢步尘望了一眼司马巫,见他灵根茁如夏花,但缕缕黑气游离其中,极不纯净。心中暗想:“果然是个古怪不祥的灵童。” 那姓肖的千户已抱了好多干柴和稻草,燃起了一堆火,并座上了只红泥小火炉。他往火炉里扔进一块蜡,屋内烟瘴顿消,不久还缓缓升起股清香来。清香中寒气尽无,僧舍已暖如春日一般。 这股清香与司马巫暖轿中的味道一样,令王右丞稀罕道:“肖军爷,你刚才放的是什么东西啊,燃起来又香又暖,可是稀奇。” 肖千户笑着说:“这是人鱼琼脂,由东海人鱼族少女粉腿上的肌肉炼制而来。”他说着开心,又道:“鲛人女孩浑身是宝,尤其她们的眼珠可制成蓝色明珠,缀在脖子上端地好看!她们的肉和脑子,冬日炖在火锅中,啧啧,鲜美的很呐!” 王右丞咂咂舌,心说炼制此物不知要屠杀多少鲛人的生命,遂默默走开, 北极岛诸人早知道琼脂是很血腥的香料,如今见了心中皆很厌恶。黑脸的曾龙,舀了一盆干净的雪,放进火炉上的鼎里。水滚沸后,他又掏出一块绿油油的固态酒,用银刀削了一块进去。不多时僧舍内酒香四溢,绿色的酒沫在鼎里如一群骚动的蚂蚁。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曾龙笑着对众人说,“洒家乃打仗杀敌的粗人,说话粗俗无理。如今有酒一锅,请北极众哥们一起饮几杯,权当赔罪。” 王右丞闻酒便知这是佳酿,便馋了想去吃一杯, 魏春来从后拉住他,悄声说:“这酒也是是鲛鱼族的心头血酿的。” 王右丞面不改色地大声道:“我北燕小乞丐来尝尝曾大将军的好酒,先给小哥我倒上两碗!” 曾龙黑脸狰道:“腌臜的北方小杆子,哪里配喝这上等的鲛血酒!滚去自己烧水喝!” 王右丞如蒙大赦,拉着萧婉云窜出僧舍挖雪去了。 薛齐华与师术人客客气气地婉拒了酒。 魏春来喝了一声,“老子从不吃血淋淋的人血馒头,你自己留着吧。” 倒是谢步尘吃了一碗,给足了曾龙的面子。 雪淅沥沥起来,没有白日紧了,僧舍外白惨惨一片,颇有一种灾难后的宁静。王右丞和萧婉云不过一炷香功夫,一人捧着雪、一人拎着三只已剥干净的肥鸡进来。 魏春来开心极了,彩虹屁地夸道:“王兄弟剑术天赋异禀,而涉猎之广更另人惊叹!短短时间,竟捉了肥鸡来,日后必比与我一样,能成为门派的带头大哥!” 说着他便要去抢鸡来烤,却被萧婉云小手拍掉。她咿咿呀呀地比划,意思是自己来烤。她在窗下支起木柴,不久便递来两只香酥流油的烤鸡。魏春来抓在手里,先啃了一口,赞道:“比月山小厨房的味道还棒!” 众人分吃烤鸡,王右丞心中洋洋得意,又开心地想:“这里尚有活鸡,雪上还有不少小兽的脚印,俨然不是死地。看来不在那面具妖女的灵力结界里。” 正想着,就瞧见曾龙从怀里掏出一沾着朵朵血迹的油布包,掏出鲛鱼的鱼臂来递给他。 司马巫立即啃食起来,俊美异常的脸沾着血污,在火光中透着说不出的妖异。 王右丞惊道:“你...你...你们怎么在吃鱼的胳膊!” 司马巫疑惑地看着他,身边的曾龙骂道:“没见过世面的叫花子!这是女鲛鱼的胳膊,不是人的胳膊!鲛人也算是人么?!这食材名贵着呢!” 众人无语,只默然地吃着烧鸡,欣赏起雪景来。 王右丞厌恶地缩在窗下,捂着萧婉云的眼不让她往屋内看,并与她一起烤最后一只鸡。待肉香扑鼻,二人正撕下鸡腿互相喂着吃时,三道人影在小雪里迅速地靠近他们,为首的一道红影霎是惹眼。 “好一乘华贵的暖轿,我杀了这轿里人,哥哥便可抬我进岛了。”红色的影子轻声笑道。她声音很轻,在风中依然清清楚楚地传到僧舍里。 王右丞耳边传来弓弦拉满的刺耳声。“蓬”地闷响,一支黢黑铁箭破空而出,射向那红色女人。 那女人娇喝:“哥哥小心!”,胸前一道剑光,将铁箭打飞,接着一个起落已满脸怒气地贴在了王右丞脸上。 王右丞抬望见她满是杀气的眼,忽地抬起短剑、堪堪挡住她插下的剑!他剑上“雪山折梅”与青城九剑立即挥上前,却被红衣女人左手的剑鞘一招打飞了出去。 北极众人大喊,“是田园剑派的郭心怡师姐!误会!误会!” 此时另外两道身影也走了上来,“远远望见僧舍里似乎有北极岛同门,我师妹便开了个玩笑,不料杀来一箭,还以为是有妖邪把你们绑了,在埋伏我们呢。”一个衣书生模样的人笑道。 他身后是一个背着两把巨斧的莽汉,怀里抱着一个大眼睛的姑娘。 王右丞惊道:“小肥羊?!” 那姑娘挥手说:“是你这个小乞丐?!” 此三人正是前日在酒楼里抢走药商钟明堂女儿的人,乃是北极岛田园剑派的门下。他们同样在大陆上一无所获地找了一年灵童,最后才在镇远城碰到了钟小样。郭心怡是田园剑派掌门的千金,火爆的大小姐脾气,又十分贪玩,拉着同伴又去了一趟隔壁城市找灵童。三人因此耽误了时间,如今才来到这荒寺。青衣人是她的师兄秦东禾。莽汉乃是她的家奴,名叫巴鲁奔。 谢步尘忙说:“远远感知到有道友靠近,因镇远城芳婆婆的死和今日暴雪里的怪事,几位师兄弟便十分警觉没有告知这曾龙将军。他的好友今日被人杀了、又护主心切,才对郭师姐和秦师兄放出冷箭。师姐息怒息怒。” 秦东禾与郭心怡听了大吃一惊:“芳婆婆死了?!” 魏春来遂将三人请入僧舍,将王右丞编的故事与他们讲了。薛齐华和师术人也把自己护送平宁侯的小公子并困在暴雪里的事一一与他们说来。 秦东禾惋惜地说:“愿芳婆婆早脱六道轮回,步入仙班。” 郭心怡却指着王右丞说:“这小孩的剑法倒是可以。” 薛齐华也说:“我见他仓促之下出剑,剑法依然沉稳老辣,已比一些入门一二年的师弟们要厉害了。” “定是芳婆婆用心栽培的结果。”师术人说。 郭心怡嗅了嗅,嫌弃地问:“怎么点了琼脂这么恶心的东西!” 薛齐华忙小声说:“师姐,这是东齐举国追求的奢侈品,曾将军便从侯府里带了一些出来。” 郭心怡抬了一眼角落里的侯府三人,厌恶地说:“那灵根很好的小子啃着的也是鲛人女孩的手了?炉子里煮着的是鲛血酒?” 师术人点了点头。 “真是恶心,东齐皇族竟如此追风这毫无人性的恶趣味,怪不得宁平侯生出了这样一个灵根不净的野种!”郭心怡道。 曾龙与那肖千户拿起武器暴起。曾龙见她圆鼻子小眼不过普通模样,便讽刺道:“你这样货色的丫头,在我们侯府给管家做小妾也要倒贴!” 郭心怡一个闪身,暴怒地飞到他脸上,啪啪啪地抽了十几个耳光。她胸口剧烈抖动,俨然气急了,劈手折断了曾龙的胳膊,才一道红影坐了回来。 她修为极高,远非谢步尘能比,当下北极众人无人敢吱声。 曾龙受辱,单手从肖千户手里抢过刀就要砍去,却被一直沉默的司马巫叫住:“曾叔叔,算了。” 曾龙知道自己打不过,也是枉送性命,当下闷声坐下治伤。 秦东禾打破尴尬道:“我三人也是被困这妖雪里。这雪处处透着古怪,似乎非要把人困在雪中一般。我觉得似乎有妖人在作祟,但又始终感知不到一丝妖邪的灵力。” 王右丞听到这里心又提了起来。 魏春来也说:“若真有魔道妖邪,我必劈死他替芳婆婆报仇!” “切!就你?”郭心怡不屑地说。 魏春来脸红如碳地喊:“你...你再说一遍试试!” 师术人怕二人打仗,立即插嘴说:“曾将军的一个军头,在暴雪里竟被人活活勒死,还伪装成自杀的样子挂在庙门口。若真是魔道妖邪,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 薛齐华指着黑漆漆的天王殿道:“那天王殿里一群发霉的木偶,做的栩栩如生,还面带诡笑,更让人十分紧张。但木偶上又毫无灵力可言,又不确定是否是妖邪故意放的。” 郭心怡和秦东禾面面相觑,一起惊讶地问:“你说什么木偶?那天王殿里明明空空如也,只有一尊黑铁天王而已啊。” 薛齐华也是一愣,忙问:“你们没看到木偶么?那元千户的尸体你们也没见到?” 秦东禾摇了摇头。 谢步尘大惊,率先冲出僧舍,朝着天王殿奔去。 僧舍里众人也跟着跑去,只留下钟小样和司马巫。 王右丞来到天王殿,只觉得阴风嗖嗖、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群诡异笑状的木偶和那元千户的尸体竟凭空消失了。 几人望向谢步尘,最初的四人里属他灵力最高。他皱着眉说:“在你们来之前,我并未感知到有人曾在天王殿活动。也许那人灵力太高,我没有发现。” 众人又在天王殿搜查了一番,毫无蛛丝马迹,当下三三两两地走回僧舍。 王右丞先带薛婉云进屋,见钟小样正趴在司马巫身边喊他哥哥,浑然不顾她脚边的那截手骨。“见了帅哥,连人骨头也不怕了,没见识的丫头。”他心道。 郭心怡挽着秦东禾与家奴也走了进来,坐在火堆旁,在讨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春来扶着手臂受伤的曾龙跟着进来,不住安慰他,一定能找到凶手。 谢步尘皱着眉依着纸窗,陷入了沉默,俨然十分担心现在的境况。他把王右丞叫道跟前,悄声叮嘱:“王兄弟,若有意外,你一定要保护好薛婉云。你和她的安全是岛内给我的命令,我若死了,只能靠你这个男子汉了。” 王右丞心里一酸,想着自己若不是耗费他太多灵力,他也不会说出这样赴死的话来。遂点点头,坐在萧婉云身边。 良久,雪停了,风也停了,安静的夜里甚至能听见狼的嚎叫。 “薛齐华和师术人怎么还没来?”魏春来道。 他卜说完,薛齐华满脸怒气地走了进来,“肖千户急疯了,非要去庙外的雪里找他兄弟尸体,我跟着在雪里滚了一圈,毛也没找到。” 不多时,师术人也跑了来,扑打着身上的雪,一边又问:“怎么肖千户没回来么?” 薛齐华气呼呼地说:“定是跑到雪窟里找尸体去了。” 曾龙咬牙站了起来,说:“好兄弟,哥哥陪你一起找!” 魏春华赶忙拉住他,“你疯了啊,这时候出去,你们肉体凡人岂不是要冻死!” 几人正在说话,就远远瞧见肖千户一脸兴奋地从天王殿跑来,高声喊道:“我找到元兄弟的尸体啦,还有那些木偶,就在庙门口一里不到的地方。” 屋里的人精神一振,曾龙赶紧唤他,“好兄弟快进来详细说!” 天上乌云依旧,地上雪光淡淡。 只见肖千户跑在距离僧舍门口不到两丈时,一道雪雾升在他身上,他疾速奔跑的身体踉跄两步立住不动了。 一道血从他脖子里飚出来,肖千户喉咙里闷哼一声,他的头便掉在了地上。尸体在雪里晃悠了两下,才软下去。 众人大骇!谢步尘夺门而出,秦东禾比他灵力稍高,也立时飞了出去。 郭心怡眼里射出灵力波叫道:“我来感知歹人的踪迹!” 王右丞和萧婉云跟着大人跑到尸体边,只见肖千户的躯干抽搐了一会才停下。 秦东禾看着脖子上的伤口,说:“皮肉的伤口绽开,不像是飞剑神兵一类的东西切断的,倒像是被小锯子锯断的。但这人明明瞬间而死,不知凶手用了什么神兵,能在一道雪雾里这样将他杀了。” 郭心怡走近道:“整个荒寺感知不到任何一个活人,杀他的人一定是个魔道高手,灵力至少与我相等。” 曾龙仰天大啸:“鸟人你给我出来!咱们明刀明枪地杀上一场,不要躲在暗处害我兄弟!” 王右丞沉默地在尸体旁走来走去,心中想到:“那蓬雪雾是怎么回事,真是魔道修炼的神兵么?用这样的神兵杀害一个凡人千户是为了什么呢?” 忽然他瞧见雪地上有一道几不可见的细痕,心中惊恐地环望起众人,脑中不停闪过几个人进屋子的顺序,他几乎笃定地想:“凶手真就在他们几人当中!” 第十四章 风雪荒寺谋杀案(二) 王右丞进来庙门,发现刚才的庙堂不过是个山门,这里竟是处颇大的寺院。僧走寺空,铺满枯草与白雪的石路尽头,王王殿在孤零零地凝视着他们。 两侧鼓楼都破了个大窟窿,无法将就过夜。几人拾级而上,来到天王殿。推开殿门,外面雪影一照,都不由得吓了一跳。里面熙熙攘攘,居然站满了人! 魏春来一扭头,迎面撞上一只枯槁的手。他“哎呀”一声,惊退半步,攸然钳住枯手。触手一阵冰凉,他微一皱眉,把那手折断。原来门后杵着个伸手迎客小奴木俑。木俑被雕成嬉笑的模样,脸上的彩纸已经剥落掉几块,露出黄褐色的木头。魏春来扔掉手上的木手,手在王右丞衣服上擦了擦。他环视一下,眼前或站、或趴,或坐的全是木俑。狱吏、商贾、农夫、戏子、孩童不一而足,脸又全都被做成嬉笑状。 几人环步一周,都啧啧称奇。天王殿里,除了一尊高大如铁塔的八臂罗汉,竟没有一尊佛像。 王右丞盯着木偶的笑脸,心沉到了湖底,他们笑的样子竟与浓雾密林里老婆婆与圆瓜小子的表情如出一辙! “乖乖,看来是我刚才想多了,又是那面具女人在捣鬼。”他非常想将面具女人的恐怖之处说出来,又想到对自己十分不利,当下只能忍住。 “这里不太寻常,是没法子过夜的。”谢步尘径直先走了出去。雪浓风紧,等步行到后面的大雄宝殿时,几人在雪中又被染成了白色。“大雄宝殿”看着全无宝相森严的感觉,又矮又小,远看着也不过是三间瓦房。 王右丞心里诧异,这分明已到了僧舍,这寺庙竟没有大雄殿。 师术人笑问道:“天底下竟有这等没有规矩的寺庙?” “这里不过北燕小城,没什么香火,许是建了大半便搁置起来了。”薛齐华说。 僧舍里不过一桌一柜和一张断腿的木榻,空气中弥漫着木头腐烂的气味。曾龙将轿子轻放在门前,才背着一身华服的司马巫进来。他脱下直裰在木榻上擦了又擦,又铺了几只软蒲团,才请司马巫坐上去。 司马巫遂横陈长剑在手,不与别人交谈,闭目打坐起来。 魏春来闷声道:“好个没礼貌的小鬼!” 师、薛二人苦笑不语,早就习惯了。 谢步尘望了一眼司马巫,见他灵根茁如夏花,但缕缕黑气游离其中,极不纯净。心中暗想:“果然是个古怪不祥的灵童。” 那姓肖的千户已抱了好多干柴和稻草,燃起了一堆火,并座上了只红泥小火炉。他往火炉里扔进一块蜡,屋内烟瘴顿消,不久还缓缓升起股清香来。清香中寒气尽无,僧舍已暖如春日一般。 这股清香与司马巫暖轿中的味道一样,令王右丞稀罕道:“肖军爷,你刚才放的是什么东西啊,燃起来又香又暖,可是稀奇。” 肖千户没好气地说:“这是人鱼琼脂,由东海鲛鱼人族炼制而来。” 王右丞咂咂舌,心说炼制此物不知要屠杀多少鲛鱼族人的生命,遂默默走开, 北极岛诸人早知道琼脂是很血腥的香料,如今见了心中皆很厌恶。黑脸的曾龙,舀了一盆干净的雪,放进火炉上的鼎里。水滚沸后,他又掏出一块绿油油的固态酒,用银刀削了一块进去。不多时僧舍内酒香四溢,绿色的酒沫在鼎里如一群骚动的蚂蚁。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曾龙笑着对众人说,“洒家乃打仗杀敌的粗人,说话粗俗无理。如今有酒一锅,请北极众哥们一起饮几杯,权当赔罪。” 王右丞闻酒便知这是佳酿,便馋了想去吃一杯。 曾龙黑脸狰道:“腌臜的北方小杆子,哪里配喝这上等的酒!滚去自己烧水喝!” 薛齐华与师术人客客气气地婉拒了酒。 魏春来喝了一声,“老子从不吃淋淋的血馒头,你自己留着吧。” 倒是谢步尘吃了一碗,给足了曾龙的面子。 雪淅沥沥起来,没有白日紧了,僧舍外白惨惨一片,颇有一种灾难后的宁静。王右丞和萧婉云不过一炷香功夫,一人捧着雪、一人拎着三只已剥干净的肥鸡进来。 魏春来开心极了,彩虹屁地夸道:“王兄弟剑术天赋异禀,而涉猎之广更另人惊叹!短短时间,竟捉了肥鸡来,日后必比与我一样,能成为门派的带头大哥!” 说着他便要去抢鸡来烤,却被萧婉云小手拍掉。她咿咿呀呀地比划,意思是自己来烤。她在窗下支起木柴,不久便递来两只香酥流油的烤鸡。魏春来抓在手里,先啃了一口,赞道:“比月山小厨房的味道还棒!” 众人分吃烤鸡,王右丞心中洋洋得意,又开心地想:“这里尚有活鸡,雪上还有不少小兽的脚印,俨然不是死地。看来不在那面具妖女的灵力结界里。” 僧舍内一时无话,几人纷纷欣赏起雪景来。 王右丞十分厌恶曾龙,缩在窗下与萧婉云一起烤最后一只鸡。待肉香扑鼻,二人正撕下鸡腿互相喂着吃时,三道人影在小雪里迅速地靠近他们,为首的一道红影霎是惹眼。 “好一乘华贵的暖轿,我杀了这轿里人,哥哥便可抬我进岛了”,红色的影子轻声笑道。她声音很轻,在风中依然清清楚楚地传到僧舍里。 王右丞耳边传来弓弦拉满的刺耳声。“蓬”地闷响,一支黢黑铁箭破空而出,射向那红色女人。 那女人娇喝:“哥哥小心!”,胸前一道剑光,将铁箭打飞,接着一个起落已满脸怒气地贴在了王右丞脸上。 王右丞抬望见她满是杀气的眼,忽地抬起短剑,堪堪挡住她插下的剑!他剑上“雪山折梅”与青城九剑立即挥上前,却被红衣女人左手的剑鞘一招打飞了出去。 北极众人大喊,“是田园剑派的郭心怡师姐!误会!误会!” 此时另外两道身影也走了上来,“远远望见僧舍里似乎有北极岛同门,我师妹便开了个玩笑,不料杀来一箭,还以为是有妖邪把你们绑了,在埋伏我们呢。”一个衣书生模样的人笑道。 他身后是一个背着两把巨斧的莽汉,怀里抱着一个大眼睛的姑娘。 王右丞惊道:“小肥羊?!” 那姑娘挥手说:“是你这个小乞丐?!” 此三人正是前日在酒楼里抢走药商钟明堂女儿的人,乃是北极岛田园剑派的门下。他们同样在大陆上一无所获地找了一年灵童,最后才在镇远城碰到了钟小样。郭心怡是田园剑派掌门的千金,火爆的大小姐脾气,又十分贪玩,拉着同伴又去了一趟隔壁城市找灵童。三人因此耽误了时间,如今才来到这荒寺。青衣人是她的师兄秦东禾。莽汉乃是她的家奴,名叫巴鲁奔。 谢步尘忙说:“远远感知到有道友靠近,因镇远城芳婆婆的死和今日暴雪里的怪事,几位师兄弟便十分警觉没有告知这曾龙将军。他的好友今日被人杀了、又护主心切,才对郭师姐和秦师兄放出冷箭。师姐息怒息怒。” 秦东禾与郭心怡听了大吃一惊:“芳婆婆死了?!” 魏春来遂将三人请入僧舍,将王右丞编的故事与他们讲了。薛齐华和师术人也把自己护送平宁侯的小公子并困在暴雪里的事一一与他们说来。 秦东禾惋惜地说:“愿芳婆婆早脱六道轮回,步入仙班。” 郭心怡却指着王右丞说:“这小孩的剑法倒是可以。” 薛齐华也说:“我见他仓促之下出剑,剑法依然沉稳老辣,已比一些入门一二年的师弟们要厉害了。” “定是芳婆婆用心栽培的结果。”师术人说。 郭心怡嗅了嗅,嫌弃地问:“怎么点了琼脂这么恶心的东西!” 薛齐华忙小声说:“师姐,这是东齐举国追求的奢侈品,曾将军便从侯府里带了一些出来。” 师术人点了点头。 “真是恶心,东齐皇族竟如此追风这毫无人性的恶趣味,怪不得宁平侯生出了这样一个灵根不净的野种!”郭心怡道。 曾龙与那肖千户拿起武器暴起。曾龙见她圆鼻子小眼不过普通模样,便讽刺道:“你这样货色的丫头,在我们侯府给管家做小妾也要倒贴!” 郭心怡一个闪身,暴怒地飞到他脸上,啪啪啪地抽了十几个耳光。她胸口剧烈抖动,俨然气急了,劈手折断了曾龙的胳膊,才一道红影坐了回来。 她修为极高,远非谢步尘能比,当下北极众人无人敢吱声。 曾龙受辱,单手从肖千户手里抢过刀就要砍去,却被一直沉默的司马巫叫住:“曾叔叔,算了。” 曾龙知道自己打不过,也是枉送性命,当下闷声坐下治伤。 秦东禾打破尴尬道:“我三人也是被困这妖雪里。这雪处处透着古怪,似乎非要把人困在雪中一般。我觉得似乎有妖人在作祟,但又始终感知不到一丝妖邪的灵力。” 王右丞听到这里心又提了起来。 魏春来也说:“若真有魔道妖邪,我必劈死他替芳婆婆报仇!” “切!就你?”郭心怡不屑地说。 魏春来脸红如碳地喊:“你...你再说一遍试试!” 师术人怕二人打仗,立即插嘴说:“曾将军的一个军头,在暴雪里竟被人活活勒死,还伪装成自杀的样子挂在庙门口。若真是魔道妖邪,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 薛齐华指着黑漆漆的天王殿道:“那天王殿里一群发霉的木偶,做的栩栩如生,还面带诡笑,更让人十分紧张。但木偶上又毫无灵力可言,又不确定是否是妖邪故意放的。” 郭心怡和秦东禾面面相觑,一起惊讶地问:“你说什么木偶?那天王殿里明明空空如也,只有一尊黑铁天王而已啊。” 薛齐华也是一愣,忙问:“你们没看到木偶么?那元千户的尸体你们也没见到?” 秦东禾摇了摇头。 谢步尘大惊,率先冲出僧舍,朝着天王殿奔去。 僧舍里众人也跟着跑去,只留下钟小样和司马巫。 王右丞来到天王殿,只觉得阴风嗖嗖、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群诡异笑状的木偶和那元千户的尸体竟凭空消失了。 几人望向谢步尘,最初的四人里属他灵力最高。他皱着眉说:“在你们来之前,我并未感知到有人曾在天王殿活动。也许那人灵力太高,我没有发现。” 众人又在天王殿搜查了一番,毫无蛛丝马迹,当下三三两两地走回僧舍。 王右丞先带薛婉云进屋,见钟小样正趴在司马巫身边喊他哥哥,遂心道:“见了帅哥就失了矜持,没见识的丫头!” 郭心怡挽着秦东禾与家奴也走了进来,坐在火堆旁,在讨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春来扶着手臂受伤的曾龙跟着进来,不住安慰他,一定能找到凶手。 谢步尘皱着眉依着纸窗,陷入了沉默,俨然十分担心现在的境况。他把王右丞叫道跟前,悄声叮嘱:“王兄弟,若有意外,你一定要保护好薛婉云。你和她的安全是岛内给我的命令,我若死了,只能靠你这个男子汉了。” 王右丞心里一酸,想着自己若不是耗费他太多灵力,他也不会说出这样赴死的话来。遂点点头,坐在萧婉云身边。 良久,雪停了,风也停了,安静的夜里甚至能听见狼的嚎叫。 “薛齐华和师术人怎么还没来?”魏春来道。 他卜说完,薛齐华满脸怒气地走了进来,“肖千户急疯了,非要去庙外的雪里找他兄弟尸体,我跟着在雪里滚了一圈,毛也没找到。” 不多时,师术人也跑了来,扑打着身上的雪,一边又问:“怎么肖千户没回来么?” 薛齐华气呼呼地说:“定是跑到雪窟里找尸体去了。” 曾龙咬牙站了起来,说:“好兄弟,哥哥陪你一起找!” 魏春华赶忙拉住他,“你疯了啊,这时候出去,你们肉体凡人岂不是要冻死!” 几人正在说话,就远远瞧见肖千户一脸兴奋地从天王殿跑来,高声喊道:“我找到元兄弟的尸体啦,还有那些木偶,就在庙门口一里不到的地方。” 屋里的人精神一振,曾龙赶紧唤他,“好兄弟快进来详细说!” 天上乌云依旧,地上雪光淡淡。 只见肖千户跑在距离僧舍门口不到两丈时,一道雪雾升在他身上,他疾速奔跑的身体踉跄两步立住不动了。 一道血从他脖子里飚出来,肖千户喉咙里闷哼一声,他的头便掉在了地上。尸体在雪里晃悠了两下,才软下去。 众人大骇!谢步尘夺门而出,秦东禾比他灵力稍高,也立时飞了出去。 郭心怡眼里射出灵力波叫道:“我来感知歹人的踪迹!” 王右丞和萧婉云跟着大人跑到尸体边,只见肖千户的躯干抽搐了一会才停下。 秦东禾看着脖子上的伤口,说:“皮肉的伤口绽开,不像是飞剑神兵一类的东西切断的,倒像是被小锯子锯断的。但这人明明瞬间而死,不知凶手用了什么神兵,能在一道雪雾里这样将他杀了。” 郭心怡走近道:“整个荒寺感知不到任何一个活人,杀他的人一定是个魔道高手,灵力至少与我相等。” 曾龙仰天大啸:“鸟人你给我出来!咱们明刀明枪地杀上一场,不要躲在暗处害我兄弟!” 王右丞沉默地在尸体旁走来走去,心中想到:“那蓬雪雾是怎么回事,真是魔道修炼的神兵么?用这样的神兵杀害一个凡人千户是为了什么呢?” 忽然他瞧见雪地上有一道几不可见的细痕,心中惊恐地环望起众人,脑中不停闪过几个人进屋子的顺序,他几乎笃定地想:“凶手真就在他们几人当中!” 第十五章 风雪荒寺谋杀案(三) 几人在庙门不远的雪窟里果然找到了那些木人俑,元千户的尸体躺在它们中间,显得非常诡异。曾龙将两具尸体搬到了隔壁僧舍里,一声不吭地拖着断臂、拎着铁弓也坐在里面,再不出来了。 王右丞拉着萧婉云坐在角落里,暗中观察几个人的神情,见他们个个神情自若,不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的凶手。 萧婉云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角,塞给他一直鸡腿。 王右丞大快朵颐吃起来,又将满是油污的手往她脸上抹去。萧婉云便笑着挣扎,一双小脚上下踢他。众人看来,不过是两个小孩在嬉闹。萧婉云小拳在他头上锤着,一团冰冰凉凉的东西顺势滑落在他脖子里。王右丞眼有疑色,脸色却笑意不减,钻进稻草里躲避萧婉云追打。他趁机将那团冰凉的东西掏在手里,才又钻了出来。手上居然是一枚蓝色的扳指,幽蓝的玉上刻着一个“鲛”字,上面还有一条细细的划痕。 萧婉云遂拉起他往外跑去。 魏春来见了道:“外面危险呢,你俩要去干嘛。” 王右丞忙说:“人有三急,她害怕呢,我站远点给她守着。” 两人来到偏僻的角落,萧婉云蹲下来假装解裙带,在雪地上写了四个字:在这捡的。王右丞把雪踩了踩,举起蓝色的扳指。晶莹剔透的扳指在雪光下闪着荧荧蓝光。 “凶手竟然是他!”王右丞震惊地望着僧舍,那里火光融融,几个人依稀还在讨论。“目的呢?为什么要这样杀人呢?难道说......” 他悄悄靠近隔壁僧舍。曾龙正坐在地上喝闷酒。王右丞只觉得他脸上隐隐刻着一个“死”字。 正在犹豫要不要提醒他晚上要警醒点,天王殿上传来一声:“东海鲛人长老,特来领教北极岛各道友的神技。” 声音苍老却铿锵有力,灌入王右丞耳中如洪钟大吕。王右丞不敢相信地看见一个矮小的白衣老头,双眼发蓝地站在天王殿塔尖上。 郭心怡如一道红色闪电,转眼跳在了天王殿上。 王右丞惊道:“这婆娘竟如此厉害!” 二人在天王殿上互拼一剑,一蓝一红两道剑灵之力在夜空如水波荡开,接着两人跳下天王塔不见了。 “郭师姐小心有诈!”谢步尘一个箭步冲进殿中。 此时夜色中的荒野,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阵清晰诡异的笑声,宛如黑白夜叉在墙外正要跳来拿人魂魄。 秦东禾、魏春来、薛齐华、师术人抽出各自剑刃。 “声音在雪中飘飘荡荡,似乎方位不定。” “其实不过是四只妖邪在装神弄鬼。” “也许是那鲛人的同党。” “一人一只,各自安好!” 说罢四道身影瞬间消失在王右丞视野里。 曾龙一脚踹碎僧舍的门,单手握刀与握着两把大斧的巴鲁奔如两头咆哮的大熊奔走而去。 “喂~喂~,这里还四个小孩啊。你们就这样不管了嘛?我们还是个孩子啊!”王右丞扯声大喊,声音在空荡的寺庙里传来瘆人的回声。 他骂道:“特喵的,难道北极岛的人都是一群莽夫么?!”,又想起谢步尘的叮嘱,遂抽出短剑,拉起萧婉云跑入僧舍内,准备随时迎战。 “老子想错了,真是魔道的人在杀人!完蛋了,那面具女人想清楚了,还是不留我这个祸害在世上。只盼最厉害的郭心怡能早点回来,替我们挡上一挡!”王右丞心里又想到,“面具女人可是元婴级灵力的高手,她算个屁,估计也死在外面了!” 萧婉云轻轻握住他发抖的手,王右丞赶紧弹出怀里的宝刀递给她,悄声说:“有坏人来,你这次一定得先跑,也许能找到镜湖,那边有高手能来得及救我。” 萧婉云点点头。 “司马哥哥,你拿着剑的样子真好看!”另一边钟小样抱着司马巫满脸崇拜地说。 原来一直沉默的司马巫也感觉到危险,此刻抽出了长剑正戒备地看着窗外。 王右丞见他身上似乎有一股股气在荡开,心道:“这小子难道在试着用灵根去感知?气.......气!我特喵的也有啊!”他此时才想起自己体内也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剑气,当下默念剑诀,体内四经八脉里的古怪的剑气立即游走在全身。 “昨夜我还做不到这样。这只一日光景,我的剑气竟进化了一般。” 司马巫瞥了一眼,转过头盯着王右丞,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钟小样却浑不知危险,她还是孩童,只觉得司马巫是她见过最帅气的男孩,便几乎趴在他身上道:“哥哥,我们待会一起玩捉迷藏么。” “切!老子难道不比他帅?!”王右丞心中不忿,遂看了一眼司马巫,“哼,也就只有一张帅气的脸蛋了,我至少比他......比他阳光一点。” 他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正是盲目攀比的青春年龄。 窗外北风忽地呜咽如鬼号,然后又陷入了死寂。 王右丞护住萧婉云说:“来了!” 攥着短剑的关节发白了,僧舍的木门和纸窗被一阵风齐齐吹开。“咯咯咯~”一阵鬼笑响在窗下。 王右丞紧张的神经断了一般,立即一招青城九剑跳杀过去。 司马巫在他背后冷道:“白痴,他在头顶!”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钻破茅草顶跳下,正落在王右丞背后,握着黑光闪闪的弯刀砍向王右丞脖子。 这下突袭十分突然,弯刀已贴在他脖子上。王右丞唰地一剑,短剑倒转立即当住了刀。但剑势不减,竟从他耳下仍向后刺去。 身后的身影大惊,堪堪后退。 王右丞不给他辗转的时间,用几乎自刎的姿势将剑挥出,短剑飞快转去。 “锵!” 那人黑刀从空中插在了地上,他愣看着砍中自己手腕的短剑。 王右丞心里大叫:“糟糕!这人穿着铠甲呢!”手上短剑立即戳向那人咽喉。 那黑影抬掌劈向他小臂,王右丞猛地在空中转了一圈,躲过他的手刀,短剑立时从那人一招劈空的破绽里刺入。 “你比密林里那面具女人的速度慢多了!同样的招式对老子我不顶用!”王右丞嘴里喝道。 那人十分震惊他的快剑,身上冒出一圈黑色的灵力挡住了短剑,接着细黑的长臂一拳击穿了王右丞胸口! “咯咯咯”他明亮的双眸看着王右丞惊骇的脸,手臂缓缓从他胸口抽了出来。 王右丞看到了一个赤身裸体、浑身长满黑色鳞片的孩子。他与自己年纪相当,一双白眼正欣赏地看着自己胸口上的洞。 “好搏命、好快的剑法啊,可惜不过是没有灵力的垃圾。” 王右丞双目没有了光彩,趴在那人长满鳞片的黑脚上死了过去。 萧婉云咿咿呀呀地叫着,挥刀往那黑鳞男孩扎去。 黑鳞男孩一掌打在她脖子,将她打昏在王右丞尸体旁。 “老子堂堂鲛人族皇子摩柯允谷,可不屑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他转过脸,白惨惨的眼睛望着司马巫道:“跟你们东齐皇族滥杀无辜是不一样的!” 司马巫“噢”了一声:“你原来是鲛人皇子。一个月前听说东海舰船的捕鲛队全军覆没,想必你和刚才那老头一起做下的。区区食材而已,居然自称皇子,真是可笑。” 摩柯允谷骂道:“你这东齐小王狗,吃了我不知多少族人,老子今天便拿你的狗头祭奠他们!” 司马巫指着地上的手骨道:“我与东齐的那群王狗不同,我从未吃过一个活鲛人。这只手臂,是一个病死的鲛人女孩的,我没杀她,她也非因我而死。” “吃人尸体,害她残缺而无法海葬,你又与别人何异!”摩柯允谷斥道。 司马巫缓缓说:“我也是异人。不吃她臂膀,我会有很可怕的变化。” 摩柯允谷愣了,哈哈大笑,“鬼族人与大陆人生下的野种么?异人是指大陆凡人之外,有奇异生物特质的少数智慧族群。你长着一张凡人极其英俊的脸蛋,好意思说自己是异人!” “野种......”这个从司马巫出生到少年时间,已听了无数遍的刺耳之词,已麻木了他的心。在东齐的日日夜夜,他和母亲仿佛并不是活的,而是一纸标签:野种和野种的妈。他看着摩柯允谷,忽然松开剑说:“你也是可怜人,我不想与你打,你现在趁北极岛的人没有回来,自己走吧。” 摩柯允谷拳上升起黑色的灵力,道:“我割掉你的头,钻进你身体里,自然会走!” 司马巫俊美冰冷的眼睛透着一股杀气,“想不到鲛人也修习起了魔道的妖法。你想报仇大可与族人远走深海,养兵蓄锐以图再与东齐决战。如今竟想修习妖法,祸乱人间。东齐皇族的屠杀便是上天对你们鲛人族降下的天谴。” 摩柯允谷全身裹着黑色的灵力,朝司马巫挥出数拳,叫道:“祸乱人间的是你们东齐皇族!” 司马巫挥剑与他拼斗在一起,他剑法磅礴如海,灵气剑力滚滚如江,将摩柯允谷裹在自己剑气旋涡之中,“诛鬼剑法之水!” 摩柯允谷拳上黑光如火,一拳轰在司马巫长剑上,将他震退几步。鳞爪如钩,在他胸口抓了四五下。但手指仿佛划在了一片黑铁板上,摩柯允谷大惊道:“你居然穿着鲛丝甲!” 司马巫面如秋水,吟声挥剑:“诛鬼剑法之火。”长剑燃起森森之火,蜿蜒如蛇,杀向摩柯允谷。 摩柯允谷伸出一指:“黑闪!”。他指头凝起一团黑光灵力,转瞬射散火之剑气,接着一个弓步向前在司马巫胸前拍出一掌,将他的华服震碎。 司马巫只穿着一件薄丝编织的软甲,举剑被打出几步,嘴角已流出血来。 “鲛丝是将鲛族人骨骼里的筋抽出来捻制的,细如蛛网又坚韧如精钢。你这身鲛丝甲,是我多少族人的生命换来的!”摩柯允谷道。 “我母亲大人所赠,焉能不穿?!”司马巫缓缓站起,举剑念道:“诛鬼剑法之冰”。 摩柯允谷周围的空气忽然冷了下来,浑身的血如冰水一般,他忽地一招小擒拿手瞬间擒住司马巫不让他再举剑,手指戳中他肋部念诀:“黑闪!”一道黑色灵力瞬间将司马巫击穿。 摩柯允谷放开他,指着王右丞的尸体说:“你不过是在灵气阶,而我刚刚入了灵力阶。纯拼灵根,你已不是对手。而你练剑只顾修炼灵根,却不精学一招一式的拼杀剑法。若你有这垃圾小子的剑术还能与我拼斗一番,能拖到北极岛的人回来。你在剑术之道上走岔路了,司马巫!” 司马巫浑身是血的站起来,挥剑又念道:“诛鬼剑法之山!” 不等他念完,摩柯允谷已卡主他脖子,一拳打穿了司马巫的胸口将他钉在墙上。 “我等会就割掉你的脑袋,钻进你身体里,等我从北极岛学成,再以你小侯爷的身份进入东齐皇族内部,将你们东齐一国搅地天昏地暗!” 摩柯允谷开心极了,“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钟小样此时扑来,喊道:“不要伤我哥哥!”,却被摩柯允谷一脚踢飞,只能趴在地上哇哇的哭。 司马巫也朗声大笑:“你一个异人,修习了魔道妖法,又想学北极岛正道仙术,还想回到大陆做凡人的王?!哈哈哈哈哈,简直是痴人说梦,哈哈哈哈哈!” “你也就只剩下笑了,司马小侯爷。”摩柯允谷看着他无力的脸很是开心,“可你就连笑,也笑不过老子!”说罢他以几倍的声量,狼嚎一样笑了起来。 司马巫忽地停下,立即用全身的灵气抱住他念道:“诛鬼剑法之山!” 一股如巨石压顶的力量让摩柯允谷暂时无法动弹,他立即要运起灵力震晕司马巫。 就听司马巫朗声大喊:“你有剑气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摩柯允谷大叫不好,急忙回头,只见王右丞已在他疏忽大笑的时候悄悄爬了起来。 王右丞捂着胸口扑在了摩柯允谷身上,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疾念剑诀,手指戳在他下巴上,一道毒辣的剑气立即击穿了摩柯允谷的脑袋。 司马巫用尽全身的力气,抓着长剑捅穿了摩柯允谷的丹田,但用力太猛,长剑从后又戳进了王右丞身体。他咬牙念道:“诛鬼剑法之火!”,火之剑气蜿蜒地钻入摩柯允谷体内。 摩柯允谷的手一只卡在司马巫胸口,一只被王右丞死死抱住。此时他灵根已断,再无反制的能力。他忽地扭过王右丞的手,瞄见他手上戴着那只捡来的蓝色扳指,一嘴咬在王右丞嘴上,呜噜地念了好长的法咒,终于一动不动地死了。 王右丞挣开摩柯允谷的嘴,吐着血说:“老子的初吻就这么没了。你......你这个.....小侯爷......欠老子的命,下......下辈子还我吧。” 说罢他从摩柯允谷身上滚在了地上,夜的冰冷如一条条小蛇爬遍了他的全身,眼里再无一点光彩,黑暗如水涌了进来,“原来死这么冷、又这么黑。” 第十六章 风雪荒寺谋杀案(完) 夜雪重折竹,天冷火未消。纸窗忽已明,方讶衾枕寒。 一小缕雪,被卷进领口,激冷地让王右丞睁开眼。他喉咙里着了火,嘴里干的苦咸。他试着坐起来,但头沉的如顶了一块石头。又一缕雪吹在他脸上,他贪婪地伸出舌头舔着脸上的雪,雪水在他嘴里甘如甜汁。他索性爬过去,手在门外抓起一把雪啃。吃了两团雪球,舌燥才解。王右丞嘴里渣的很,呸呸吐了些泥渣。他看着泥渣,又低头瞧着满是泥渣的手,又撑坐起来,正看到钟小样趴在司马巫的怀里在酣睡。而司马巫依着剑,捏着只鲛人的手,边吃边无所谓地看着自己。 红泥火炉上有一小锅茶,散着沁人的茶香。王右丞摇摆地站起来,一点点挪到火堆旁,舀起一碗茶牛饮而尽。 “你失血太多,可以多喝点水。”司马巫看着他说。 王右丞捂着头,看着他好一会,才想发生的事情,道:“我没死?还是你也被那鲛人皇子给杀了”。 茶水的温度,告诉他自己真没死。 “不用等到下辈子,我已经把欠你的这辈子还完了”。司马巫捏着茶杯说。 门外细碎的脚步,萧婉云惊叫着扑在王右丞身上,捏捏他的脸、扯扯他的耳朵,又指着司马巫咿呀咿呀地比划起来。 “啥?他喂我吃了一颗药?”王右丞疑窦地看着她。 萧婉云点点头,摸起一个小雪蛋,用指甲掐断,一半比划在王右丞嘴里,一半比划在司马巫嘴里。 司马巫道:“北燕送齐王两颗人参红丸,由我父亲押运,我拿了一颗出来。你我一人一半,是生是死,都由天定。” 王右丞惊了,说:“你竟偷你老子的东西?” “不是偷,是拿”,司马巫纠正道。 “宁平候知道?” “我买了颗一模一样的糖丸放了进去”,司马巫无所谓地说。 王右丞和萧婉云无语起来,又听司马巫悠悠地说: “人参红丸是上古神药,相传百年生根、百年抽茎、百年开花、百年结果,再一百年才成熟。500年才结了8枚红丸,长成后每个月就要腐烂一颗。偏被北燕的药农找到了最后3枚。据说燕王令自己的弟弟吃了一颗,此后再没人见过这个王弟,北燕皇族对他最后的去向讳莫如深。燕王自己不吃,却送了两颗给齐王。齐王又会吃么?再者这红丸的药效,只在古树上略略记了一笔,说有起死回生之效,到底是真是假谁又知道?他吃了一个糖丸,甜了一嘴,还当是药效过了。再吃一颗,真的让他长寿千岁,他又道是吃两颗才管用。所以我拿了一颗,对我父亲没有妨碍,对你我却真救了命。” “你摸肥羊,还思虑这么周全?”王右丞不由地佩服。 司马巫自持身份,强调道:“是拿,不是偷。”他转眼看到摩柯允谷黑漆漆的尸体,“你去看看它。” 王右丞爬过去,见摩柯允谷黑亮亮的尸体已凉透了,一片片鳞片正从尸体上凋落下来,他抬头问:“有什么问题么?” 司马巫面带疑色地说:“他的灵力和灵根消失了,连被你打落的黑刀也消失了。” 王右丞注意到他的用词是“消失”,而不是“他死了”或者“灵力消散了。” “他灵根被你戳中,没有了岂不是很正常。” 司马巫摇摇头道:“他最后残存的灵根和黑刀凭空消失了,在他彻底死去之前。”他随后又说,“不过异人修道本就是蹊径独行,也许是我没见识,想多了。” 王右丞本就凡人一个,自己能活过来已是万幸,更不关心这个。而且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掉修道之敌,虽九死一生,内心开心极了。就是摩柯允谷没死,他也要四处吹水,吹嘘自己手刃妖魔的威风,更不去把这些旁枝末节放在心上。 二人经此血战,便对彼此生出了些好感,再没有王子与乞丐的阶级感。 不多时屋内的小孩便听院内有人大喊:“王兄弟,我重伤了一个魔道妖邪,给芳婆婆报了小仇!” 王右丞开心叫道:“春来大哥,你快来,我也杀了一个!” 魏春来扶着薛奇华与师术人浑身是伤的走了进来,三人身上皆血痕累累。 王右丞吊着的心放下一半,赶忙与萧婉云一起搀他们坐下。 三人见到僧舍内狼藉一片,地上还躺着一具鲛人少年的尸体,脸上皆是巨惊无比的表情。 魏春来颤颤巍巍地指着那尸体问:“王兄弟,这......这是咋回事?!你们被这小贼伏击了?!”他一把搂过王、薛二人,在他们身上摸查了好久。 “王兄弟你......”魏春来不可思议地说,“你肚子上的伤痊愈了?!而且现在健壮如牛,脉搏舒张有力像大陆上练了十年硬功夫的凡人练家子!我们出去的这2个多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师二人也瞧出王右丞的身体已被洗练了一番,见他双目精光点点、精气十足,二人皆啧啧称奇。 王右丞看看自己肚子和胸口,原来的洞只剩下个茶杯大的疤,断定这是半颗人参红丸的功效。 墙角的司马巫捧起长剑闭目打坐,浑不理众人,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哈哈哈哈!”王右丞叉着臂膀,唾沫横飞地讲起自己如何天神下凡与摩柯允谷恶斗,如何拼死保护其余三个小孩的英勇壮举,又说起司马巫沾了自己好大个光,拿了半块神药酬谢自己的话来。他顾忌人参红丸会牵连司马巫一族,当下只说是神药。 但他吹捧自己何其没有底线,连萧婉云都替他骚红了脸默默走开。 北极岛三人见他衣服被鲜血染透了,那边司马巫半身是血只穿了件白色丝甲,料定二人与地上鲛人恶斗了一番,但肯定不是王右丞吹的那样。但他二人配合之下,能毙杀一个刚入灵力阶的异人修道者,也着实让人欢喜。遂并不戳破王右丞,只是笑着听他讲。 三人也将自己的情况互相说了,大抵相同,皆各自杀跑了魔道之人才回来。 正说着,郭心怡搂着满身是血的秦东禾走进来。众人赶忙围过去,秦东禾摆摆手道:“不过是小伤。那魔道的人好扎手,郭师妹帮我才将那人打退。” 王右丞看着这几个北极岛人,心想:“面具女人如此强横,若真布下妖雪迷局,又怎么会派几个小喽啰与他们拼斗一番便走?啊!那一定是摩柯允谷找来拖延时间的杂鱼帮手,自然不是他们几个的对手。” 郭心怡眼圈发红、爱怜地扶秦东禾坐下。她才看到屋内的情景,一把扯过熟睡的钟小样,见她浑身无恙,才舒了好大一口气,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右丞刚要开口,却被她冷喝住:“你是个说话爱掺假的小子,信不过你!小样,你来讲!” 钟小样当时吓坏了,不过是陈述了王右丞和司马巫如何命悬一线杀死摩柯允谷的经过,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二人如何满血复活的原因。 王右丞望向她,心道:“她倒是一个真心为司马巫好的机灵鬼,绝口不提人参红丸的事。” 郭心怡将她放在身边,说:“原来如此。当时这么凶险,你应该跑出去找我才对。他俩死了有什么妨碍?下次可不要这么傻了。” 众人都知道她脾气厉害,不与她搭话,此时谢步尘亦血痕累累地走了进来。 他默默地说:“师姐,你的家奴力战妖邪而死。尸体就在前面大殿里。” 郭心怡点点头,说:“那鲛人老头厉害的很,这场伏击策划的很周密。他引开这里灵力最高的我,其余属下便一一与你们搏杀。可他到底棋差一招,咱们北极岛人人大胜,他也死在了我的剑下。巴鲁奔死得其所,回去可享香火,也对得起他家奴的身份” 王右丞心说:“这婆娘修为果然厉害。别人都是惨胜,她反而能将对方的最高战力杀了,还能全身无恙地去帮她姘头。” 北极岛众人听此都笑着点头,俨然不把巴鲁奔的死放在心上。 “看来北极岛与大陆一样,都不把家奴当家人看。”王右丞心道。 魏春来问道:“你们谁看见了曾龙将军。” 众人面面相觑,几人各自为战,哪里顾得上一个凡人将军。 僧舍外有人在闷然发声,听声音像是曾龙。众人循望而去,院内空空无人。 郭心怡指着那乘暖轿说:“在那里面!” 突然天王殿上传来“篷”的弓响,暖轿的帘门被射荡在半空,曾龙头上插着一把铁箭满脸是血地从轿子里踉跄站出来。 屋内人大惊,郭心怡霎时又跳上大殿。众人赶紧将曾龙围住,看着他在谢步尘怀里吐血而亡。郭心怡拿着曾龙的铁弓跳下来,摇摇头道:“鲛人妖邪虽然伏击我们不成,最后却将东齐这些屠戮他们族人的刽子手杀了。看来他们此行一是为了报仇杀东齐的军官和小公子,二是伏击我们。如今伏击的目标完成了一半,也不算是全输。” 谢步尘道:“东齐与鲛人的恩怨是凡人的事情,我们也不便多管。” 其余的人皆是点头。 王右丞在人群后,看着凶手的脸想:“你果然最后还是大仇得报,将曾龙杀了。” 薛奇华叫出司马巫,问他的意思。 司马巫只是请他和魏春来将三具尸体掩埋,又面无表情地回屋内继续打坐去了。 一夜惊魂过后,阳光终于赶走了所有阴霾,北燕的连雪天在吞噬了数不清的生命以后,终于结束了。 日上东枝,魏春来跳上天王殿,对已收拾停当的众人大喊:“那里就是镜湖,我们果然走偏了很远!” 众人伤势已然无恙,皆心情大好地领着灵童从荒寺鱼贯而出,朝着镜湖信步走去。 有一个人影立在僧舍的门口,不久挖开了好大的坑。他心情沉重地将摩柯允谷的尸体和另一具鲛人长老的尸体放了进去。他合好土,跪在坟前默念了一段往生咒,才悠悠地说: “出来吧。” 王右丞从僧舍的角落里钻了出来。 那人见是他,笑道:“你不害怕我?” 王右丞望着谢步尘的脸,也笑了,“你这时候杀我,便要在同门面前暴露了,你绝不会这样做。而且你是好人,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我才不怕你。而且为曾龙这样屠戮生灵的刽子手,出卖救命恩人,我也不会做。大哥放心吧。”说着他将一只式神纸人递给了谢步尘。 “我的伤好了,这小东西便从我身体里钻了出来,只是有点臭,谢大哥别介意。” 谢步尘道接过纸人说:“你何时知道是我的?” 王右丞悄声说:“肖千户死的时候。” “他是在众目睽睽下被人割掉脑袋死的,我当时在屋内如何杀得了他?我若用式神灵力,郭心怡立即便会知道。” 王右丞蹲在他身边说:“这不正是大哥你的高明之处么?三起凶杀案,皆不用灵力,用最凡人的手法,两起还置身在众人之中,让自己没有一点嫌疑,轻轻松松杀了无辜的人。” 谢步尘道:“他们是手上沾满鲛人鲜血的杀人犯,可不是普通人。” 王右丞点点头。 “你还没说如何发现是我,我做的很隐蔽。” 王右丞伸出三只手指:“你有三个嫌疑。第一,我初见你时,你沉默寡言。但暴雪以后到现在,你说了好多话。虽然你说的每一句话,看似合情合理但显得太过刻意。第二,他们死的时候,你总是有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太过巧合了。第三,春来大哥尚不如你,都能打退敌人。你中阶灵力的人居然如此轻易地让巴鲁奔死了,很有疑问。” 谢步尘却说:“如果情况危急,我不得已说话呢?如果真的是巧合,每次我身边无人呢?如果恰巧我和巴鲁奔遇到的是鲛人高手呢?所以你有什么证据?” 王右丞笑道:“大哥这是考验我呢。首先,元千户是被人活活勒死的。他虽是凡人,但仍是骁勇的军头,毫无防备地被人从后勒住,我猜一定是熟人从背后突然下手。” 谢步尘摇摇头说:“这点修炼之人也可轻易绕在他背后作案。” 王右丞道:“很是在理。我当时也只是狐疑凶手在我们之中,仍没往这个方向去深想。直到我看到了肖千户的死。郭心怡那婆娘用灵力探知寺庙内并没别人,她便以为是修炼高手从远处射杀的。这便是你利用的第一个认知误区。他们作为修仙之人,有悖常理的事情,便会往对方是灵力高手上面去想。其实大可这样猜测,既然寺内没有别人,难道不能是屋内之人做的么?” “我推断是你让摩柯允谷和鲛人老头在郭心怡没来之前将所有木偶和尸体搬到寺外,便造成了一个诡异的假像。众人陆续从天王殿回来时,你便偷偷告诉肖千户你似乎感知到尸体在外面,他必然会去寻找。而后你趁落单的时,便在回来的路上铺上了一根细细的丝。在他高速奔回的那刻,你突然拉起丝线,一举割掉了他的脑袋。这也是他脖子上的伤口不平整的原因。” 谢步尘说:“他跑的再快,天下也没有一种线能瞬间割断人的椎骨吧。” “有啊,而且还是现成的。”王右丞举起手上幽蓝的扳指,“用鲛丝啊。我也是看到了司马巫的鲛丝甲才知道它居然如此锋利坚韧。谢大哥是鲛人吧。” 谢步尘撩起长发,后脑隐约有一片鳞片,笑着说:“连师傅都不知道我是鲛人。” 又听王右丞说:“鲛丝太过锋利,你又无法用灵力,所以便将鲛丝缠在扳指上。待肖千户人头落地,你怕别人发现雪地上鲛丝的细痕,然后来个全屋搜身,便第一个冲出去,其实是要将鲛丝甩出袖子。这枚扳指在雪里还莹莹发光,当时只有靠近窗户的你能在大家视线之外偷偷把它也扔出去,而不引起任何人注意。所以我拿到它的那刻,就想到了是你。” 谢步尘仍是笑着,点头说:“他们却没往这个方向去想,我太心急了。” “是大哥你策划的太周全了。” “那曾龙呢?他是被人射杀的,我当时也在屋内,我怎么可能杀死他?” 王右丞站起来,道:“因为他不是被射死的。” 谢步尘拍手称赞起来。 “在天王殿里,你们根本没有遇到埋伏。你先打晕了曾龙,这被巴鲁奔看到了。他便与你厮杀,你杀巴鲁奔当然轻而易举,而且还让他砍了你几下,造成你也受伤的假象。” 谢步尘说:“正是。” “接着你便将曾龙拖在轿内,举起铁箭捅进他脑袋。你力道拿捏的很准,保证他不会立即死。” 谢步尘见他仿佛亲眼看到自己作案一样,赞许地看着王右丞。 “然后你将铁弓布在天王殿上,用鲛丝一端拉起弓弦,另一端绑在曾龙手上。等他转醒,晃动臂膀,天王殿上便放了空弓,而轿帘也被撩起,造成被射中的假象。然后你趁乱奔出,收回鲛丝,然后抱住曾龙。” “我既然没有用弓箭捅死他,他又怎么立即倒在我怀里死了?” “这很简单啊,你第一个碰到他,立即用一枚金针刺进了他心脏。当时你是第一个碰到他的,而他也口吐血沫而死。如果真是被箭扎头而死,不会吐这么多血。” 王右丞又说,“你便要问我要证据了?” 谢步尘点点头。 “铁证有二。第一,你第二次用鲛丝的时候,没有了扳指,鲛丝必然割破了你的手。这时候你已经不怕搜身了,因为曾龙是被射死的。第二,芳婆婆说过,你们都携有让凡人失忆的金针,以防在凡人面前不必要展现了灵力。所以我断定大哥你身上现在的金针少了一根,它就在曾龙的心脏里。我们只要跟春来大哥对一对,你们带了多少金针,又用掉了几只,现在身上还剩余几只便知。” 谢步尘搂着王右丞,二人相视而笑。 久违的日光里是二人的彩虹屁。 “你如此聪慧机敏,以后必成大器。” “大哥用凡人手法,当众杀了族人大仇,也是绝顶聪明” ...... ...... 忽然谢步尘在王右丞耳边说:“你要小心昨天夜里的这几个北极岛同门,他们很可能已经被人掉包了。” 第十七章 修仙从登船入岛开始 王右丞撵上谢步尘,跟在他身后,“他们被掉包了是什么意思?” 谢步尘边走走边道:“昨日暴雪中我派出的式神,遇到了鲛人长老和摩柯允谷,才知他们要在此伏击东齐一行人,并邀我做内应。我们总共也不过三人,并没有特别外援。如果鲛人高手如此之多,早可以将一行人除掉,何必一直等到镜湖才动手。” 王右丞假装在欣赏雪景,“你是说夜里还有另外一支魔道妖邪在行动?” 谢步尘一边朝前面的魏春来招手,一边悄声说:“你并不是芳婆婆的徒弟吧。” 王右丞抿着嘴,脸色发白,走了好一会才颤声问:“你怎么知道?” 谢步尘道:“也有2个疑点,其一,密林中萧婉云手上的夹棍绑的很好。你说是你绑的,但当时你已重伤不治,哪里有力气再帮她治手。而芳婆婆已死,只有八寒部的红毛小子才有能力给你倆疗伤。所以你很有可能在跟他演戏。其二你在僧舍里说漏了嘴,‘我是北燕小乞丐’。试问芳婆婆的徒儿怎么能是个北方小杆子呢?” 王右丞这时觉得自己脑袋上隐约也有个死字。 “你别怕,我也不会说出去。”谢步尘笑了,又说:“我起初想引你回岛再禀上去,由岛内对你严加拷问。但又见你学会了青城九剑和雪山折梅手,可见芳婆婆也确实教过你,而你对芳婆婆的感情非常真挚。所以我又觉得事情并不像想的那么简单。你们在林中肯定遇到了更复杂的情况。” 王右丞不料谢步尘心细如发,每一处细节皆被他了然洞察。当下便将密林内的事情简略与他说了,只把梦中女人和自己被误当成八寒部少主的事略去不谈。 谢步尘听罢也着实惊讶,“想不到竟有元婴级魔道高手在镇远城外出现。那昨天的妖雪和天王殿的古怪便说得通了。我杀了肖千户后,当时的计划是要长老引开郭心怡师姐,我再伺机误导走北极岛同门,再由摩柯允谷杀了曾龙。熟料在我冲进天王殿后,你们周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几个魔道的妖邪。而摩柯允谷偷偷修炼过魔道妖法,竟然想杀掉司马巫来实现他天方夜谭的野心,最后被你们合力诛杀。我在僧舍外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替他万分惋惜。贪心不足蛇吞象,反害了卿卿性命。” 王右丞心道:“原来当时他在外面已瞧的清清楚楚,却不出手帮助自己族人,可见谢大哥是个恩怨分明、嵚崎磊落的君子。” 谢步尘望着远处同门众人的身影,脸上依旧和煦如春,缓缓地对王右丞讲道:“我再潜回天王殿布局杀曾龙的时候,却瞧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王右丞知道这必是自己不知道的关键所在,隐在他身后追问:“大哥看到了什么。” “两只木人偶。” “人偶?!”王右丞疑道。 谢步尘点点头,“那些表情怪异,被摩柯允谷丢到寺外的人偶,当时竟有两只站在了巴鲁奔和曾龙的身边。它们嬉笑地贴在二人脸上,在黑漆漆的大殿内异常诡异。” “啊?!它们怎么又跑了回来?!” “我当时也这样想。便掏出了自己的式神假身,幻作我的模样上前打探。”谢步尘停下来,闭着眼睛,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仍觉得像梦一样,“在式神走近人偶的时候,竟有一个‘人’在黑暗里坐了起来,如僵尸般缓缓爬在了式神的后背上。我灵力与式神本为一体,当时脑袋一阵眩晕,再睁眼的时候,我那式神竟已站在了我身前。大殿内仍只有巴鲁奔和曾龙而已。” 王右丞心说,“换作是我,当时一定吓尿了裤子。” 谢步尘背着的手里捻出一纸式神来,说:“最后它变成了这个样子。” 王右丞将纸人捏开,大吃一惊。纸人上晕染着五颜六色,变成了一张勾着诡异笑脸的人偶纸人! “我的式神被人偶附身了。如果我当时贸然上去,只怕......”谢步尘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往前走去。 “难道、难道说......”王右丞如鲠在喉,他清楚谢步尘想说什么,“你难道是说,另外几个人也有这样的遭遇,他们......他们被人偶附身了?!” “不然如何解释妖雪和这天王殿里的人偶?魔道之人精妙布阵,就为了打一场伏击便跑?”谢步尘道。 王右丞远眺而去,那里魏春来虎头虎脑的如一只猴子在上蹿下跳。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私下用灵力感知过春来和稷下的两个师弟,他们却没什么异样。希望是我想多了。” “谢大哥,要把这些事情报上去么?” 谢步尘摇摇头,“我还没想好。现在告诉你只是多一道防备,如果我将来有所不测,你要立即把这件事说出去。” 王右丞知他要自己调查这件事,有了眉目才有定夺,便笑着问:“我也是个不粥于市的冒牌货,你竟信得过我?” “常格不破,人才难得,实用人才是至公。”谢步尘说罢快步而去。 一行人踏雪而行,不过一个多时辰,耳边的风渐渐温热起来。再行三里,过了一处低矮的山坡,镜湖便到了。粼粼水色淌满天地,冬日的湖水势浩荡,在天际与大海连成了一片。一轮明日从海上升起,与湖水一起涌出来。日光照耀着镜湖,随着波浪闪耀千山万里。山下雪水曲曲折折地在原野流淌,日光照射着染满雪花的树林,像有无数细密的明珠在闪烁。 湖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日轮。 湖边有白色的沙洲,它与湖光融合在一起,让人看不明、分不清。只见前面的数人,走近沙洲忽如镜湖的波光,闪烁一下便不见了。 脚下有一道石阶,王右丞与谢步尘拾级而下,来到沙洲边缘。耳边便有人窃窃道:“月山剑派谢步尘归来,第96届北极招新队伍全员回岛。” 王右丞四下寻找,身边并没有人,他再回头,来时的山景和雪景已然不见了,身后是一道晕黄如琉璃罩的光影墙。 “这就是北极岛在镜湖的结界么?”,他好奇地摸在光影上,耳边立即有人窃窃道:“你再乱摸,便将你扔进湖里喂鱼!”他吓得急忙缩手,跟着谢步尘走进沙洲。 沙洲里人群熙熙攘攘,皆是穿着各异的北极岛弟子。有躺在沙上睡觉,有在静坐修炼,更多的是围在一起说笑叙旧的。 王右丞找不到萧婉云,在人群里穿梭,终于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看到了左顾右盼的她。司马巫和钟小样也在旁边, “小乞丐,这边这边,快来看呀,湖底有好大的船!”钟小样招呼他道。 萧婉云也瞧见他,开心地蹦了起来。 王右丞跳上石头,见灵童都在各自活动,北极岛的人都刻意离灵童远远的。魏春来和谢步尘等人也都与各自相熟的人攀谈起来不再与他们一起。萧婉云立即挽起他的手,指着湖水咿呀咿呀地叫着。 王右丞俯身望去,一艘望不到尾的巨船正安静地躺在水里,同样罩在琉璃一样的结界中。他褪下棉衣和鞋袜,跳下将头扎进水里,赫然看见还有同样几艘船躺在它的身边,船身还刻着大大的字。 “阏逢、著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王右丞拔出脑袋,萧婉云撩着裙子给他擦脸。 “以天象中十干为船名,十中有七,水下藏着七只大船。”他对萧婉云道,“这便是迎新的船了,不知为何在水里。” 白沙洲上的灵童约300人,有十四五岁的少年,有垂髫总发的孩童。他们来自大陆诸侯国,穿着风俗迥异的服饰。各自出身也大不相同。有几个和司马巫一样,是穿着贵族华服的公子千金。有些是如钟小样一般生在富贾大家。更多的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几百个孩子,有啼哭不止唤妈妈的,有做游戏嬉闹不止的。有功夫在身的孩子在练武,俨然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各地的方言,在几百张嘴里叽叽喳喳而出,宛如鸟语好不吵闹。更有几个身患社交牛逼症的孩子,跳到了石头上,唤道:“你们四个是新来的吧,那边有好多好吃的,快随我来吃!” 司马巫英俊的脸蛋格外惹眼,又是举止优雅的王侯小公子。他赤着胳膊只穿一件白色鲛丝甲,更勾出优美的身材曲线,四个金叉之年的女孩已围着他在搭讪。钟小样恼怒地很,正在极力驱赶。 王右丞饥肠辘辘,听到有吃的,便与萧婉云来到一处帐篷内,一群甜点师傅正在火炉和案上忙碌。见他俩进来,便说:“走错啦,食堂在间壁帐篷。” 走进旁边大大的帐篷,勾人嘴的甜香之气扑鼻而来,一排排木架上摆满了各色点心。 有饽饽四品:鞭蓉糕、豆沙糕、椰子盏、鸳鸯卷; 到奉点心: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 有四喜乾果:虎皮花生、怪味大扁、奶白葡萄、雪山梅; 有乾果四品:怪味核桃、水晶软糖、五香腰果、花生粘......大陆各色零食,琳琅满目地摆了上百种。 有一些他也叫不上名字,还在思索辨认,萧婉云已大吃了起来。王右丞焉能落后,当下如出柙的猛猪,抓起一把可可桃仁塞进了嘴里。二人一个小乞丐,一个是塞外游民,平时哪里见过如此精致的甜品,直吃的天昏地暗、小腹微微隆起才作罢。 二人如此也不过吃了十几品甜点,空有再战之意、却无容物之腹,遂铺开油纸包了四五样最上品的点心给司马巫和钟小样带去。 出来帐篷,两个小馋鬼才望见隔壁帐篷里还有各色汤面和粥,当下懊恼之极。二人又觉口中干涩,便闯进去要喝一碗清粥,迎面差点撞上个满脸祛斑,梳着一小辫子的瘦小男孩。 那雀斑男孩,弯月的眼睛透着惊恐,端着一碗龙须白肉面惊叫连连地歪身躲过,恰好撞在一蓝色华服的贵公子身上。白肉、细面、汤油泼了那公子一身。 雀斑男孩呆在原地,黑粗布棉裤里的腿瑟瑟发抖,喉咙里挣扎了片刻才挤出一句:“哎~对......对不起。”伸出满是冻疮的手要给那公子擦拭。 那小公子怒目而睁,劈手揪住他的辫子,骂起来:“不长眼的狗奴,在南楚你这时脑袋就没了!” 雀斑男孩苦着饥黄的脸,紧张地说不出话,偏他又很努力,嘟囔了几声正要开口认怂,喉咙里的一口唾沫在他奋力开口之际,喷到了华服小公子的脸上。引得周围孩子哈哈大笑。 雀斑男孩如丧亲妈般吓哭了,哆哆嗦嗦抿嘴不敢再开口。 “啪啪啪!”他脸上立即遭了十几个耳光,只被打的脸上祛斑都肿地不见了。 华衣公子按住他的头,猛地按下他脑袋,一记抬膝撞在他嘴上。周围小孩立即不敢出声了,仍默默围着吃瓜不散。 雀斑男孩滚落在地上,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望着那华衣公子,鼻子和嘴里全是血。他咳嗽两声,吐出两颗牙来。浑不在意一般,他要跪下来给对方磕头。但他脑袋晃动幅度很大,辫子打翻一只酱碟,又泼了公子哥一肩。 众人无语,眼见他是个十分懦弱的倒霉蛋。 雀斑男孩缩成一团,仿佛一只吓破胆的小老鼠。 华衣公子忽从袖中掏出一只短刃,照着倒霉蛋扎下。几乎扎破他黑布棉袄之时,一只乌木刀鞘劈脸横扫而至。 这招围魏救赵,逼的华衣公子退开。 王右丞拿着未出鞘的短刀说:“他已被你打的很惨,足够抵你的衣服了。你干嘛还要废了他胳膊?” 华衣小公子打量着王右丞道:“又是个卑贱的泥腿子。咋了?你要替他出头,做他这个倒霉蛋的大哥?” “不是,我只是看不惯你逞凶!”王右丞说,身边的萧婉云跟着点头。 华衣小公子从袖中掏出金鞘将短刃合上,道:“你不出鞘,我也不占你便宜。”说罢右手持刃砸向王右丞脖子。 王右丞侧踢一脚,正是镇远城里黑风煞的夺命鸳鸯腿。此时他身体已被人参红丸洗练,这一踢已今非当日与萧婉云哥哥打架那么无力,一股劲风扑在小公子肚子。 贵族小公子左手翻出一掌挡住他这一脚,自己右手的短刃也被王右丞用雪中折梅手拍开,两人各退一步,俨然都十分震惊对方的功夫。 贵族小公子右手念诀,一股灵气缠绕在身上,冷道:“想收小弟,拿出真功夫吧。” 王右丞不料他已是有灵气的人,又想自己快剑招招摧人性命,不是用来点到为止比武的,只好连连摆手:“我只是想制止你刺伤他,可没想与你拼个死活啊。咱俩这样就算了,我认输了,好不好?” 贵族公子哪里要放他走,瞬间贴在了王右丞身上,金色短刃卷着灵气捅向他小腹丹田。 王右丞身上的剑气喷薄而出,宝刀以快剑剑招格住金刀。不待那小公子再念诀,宝刀从他手腕下如一条滑溜溜的鱼斩向对手腋下。 贵族小公子心中大惊:“好快!”正欲弹开金刀,拼着自己断一条胳膊,也要划王右丞脸上一刀。 王右丞心中叫苦:“自己学的都是招招搏命的东西,眼见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千钧之际,一个着粉色广袖长裙、披一袭白袍,戴着枚蓝白蝴蝶发卡的女孩,如一只蝴蝶飞进战圈,一只手搭在小公子手腕,一只手抵在王右丞刀鞘上。她葱白的手指微微用力,立即弹飞了两把短刀。广袖轻挥,于空中接住了刀,分别递给二人。 “张若虚,王右丞,我以为本届灵童纪律委员的身份对你俩各警告一次。如果再私下拼斗灵气,就把你俩脱光了捆在一起增进感情!”那蝴蝶女孩说。 华衣小公子名叫张若虚,乃是南楚国的三世子。南楚皇族盛行巫鬼祭祀之风,常常屠杀数百奴隶来人殉祭天,从小他把奴隶或者凡人便不当人看,此时却对那蝴蝶女孩颇为恭敬,谦谦有礼地说:“小乔儿之言,本世子不敢不从”。说完便脱下自己华衣仍在地上,不再说话。 “啥?纪律委员?这是啥时兴的词?”王右丞收起刀,猜到这个叫小乔的女孩便是这群灵童里的“王大瘤子”,赶紧巴结起来:“老大,老大,乔姐大!我以后可不敢了,您以后缺个跑腿办事的,尽管开口。” 小乔儿说:“进岛以后,你们就老实了,小心我罚你们月例!” 说罢她娇声喊起来:“吉时已到,各位灵童排队登船上岛!谁要是磨磨蹭蹭,本纪律委员便罚他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 其余灵童听罢赶忙散了。 张若虚狠狠瞪了王右丞一眼,也跟着出去。 王右丞和萧婉云相视了下,才想起还没给司马巫和钟小样送吃的,赶紧要奔出去。 忽然地上的雀斑男孩,一把鼻涕一把血地抱住王右丞的腿,啜泣道:“大哥,不要撇下小弟啊。” 王右丞瞬间被他绊倒在地上,啃了一嘴泥。 可巧那雀斑男孩的腿又蹬倒了一个矮桌,一盆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浇了二人一身。 张若虚在帐篷门口捧腹大笑起来。 王右丞一脸黑线,蹬着雀斑男孩的脸,苦道:“你哪儿来的倒霉蛋!” 第十八章 眼里的黑光 一众灵童聚在白沙洲的正中。而北极岛人皆远远退开,多数人脸上浮着一丝笑意。 小乔儿撑着一把蝴蝶图的纸伞,翩翩如蝶地飞到一大石上。不见她鼓气呼喊,小嘴微张便清晰地将声音传到沙洲每个人的耳里。 “时辰已到,升船!” 在人群的窃窃私语中,96个夯汉扛着巨兽长角做的长号,鼓吹起震耳轰鸣的角声。平静的湖面立即水波汹涌,7艘巨舰如水怪从水下涌了出来,溅起冰冷的湖水如雨一般将灵童们淋成了落汤鸡。 小乔儿在伞下,滴水未沾。 北极岛的人群立即爆出一阵阵大笑,他们纷纷在说: “上次作为灵童被淋很懊恼,如今看着他们又十分开心。” “升船仪式真是扫去了一整年的不愉快。” “这届的水花还不够大啊” ...... 待人群安静以后,小乔儿才开口,“本届大陆灵童总计314人。” 此时另一个身批白袍、着水色短裙,背着一只木箱的女孩跳在小乔儿身后,将一只玫瑰水晶千里蝶交在她手里。 千里蝶的丝喙卷在小乔儿手上,她恭敬地点点,才又说:“青城派镇远城护城使力战魔道妖邪有功,北极岛主大人有令,其徒儿王右丞特许以青城灵童身份进岛修行。本届大陆灵童315人,岛内灵童纪律委员会7人,总计322人。” 话音刚落,北极岛很多人便看向王右丞,见他毫无灵根又议论纷纷起来。 “这小子没有灵根,也叫灵童么?” “听说芳婆婆战死,他的灵根被八寒部的妖邪吃了,以后便养在北极岛好了,当是一种优抚。” “原来如此,遭遇倒是可怜。” ....... 魏春来在人群中大喊大嚷:“王师弟,剑法卓绝,日后必与我一样成为一派剑术大师。王师弟你要好好加把劲,未来的青城剑侠!” 众人听到这,又轰然笑了起来。一个没有灵根的小子,焉能成为修仙宗师?人群里早有青城派的人忍不住让魏春来闭嘴。 王右丞倒不觉尴尬,因为他被那雀斑倒霉小子抱住了腰,正在队伍后面极力想挣脱这个贴身膏药。 “你这倒霉蛋松开我呀,我都与云儿走散了!混账啊,你抱得这么紧干嘛啊,我特喵的又不是你爹。”他怒道。 雀斑小子箍紧他,蹭了他一身血和鼻涕,说:“王老大,刚才你替我出头,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 王右丞哭笑不得,只好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查方平,西秦阳山县人氏,给地主放羊为生。俺爹今年36岁,临行前嘱咐俺,谁能给俺出头,便认谁做一辈子哥哥。俺娘今年......” 王右丞急忙打住他道:“查方平,我现在给你第一个指示。” 查方平忙道:“大哥你吩咐,不过打架我可不行。” 王右丞刚想说话,便被前面拥挤的人用肘撞到了脸。他捂着脸说:“你去帐篷里给我拿块豆沙糕来,我饿了。” “大哥你刚才如猪一样吃这么多,现在就饿了?” 王右丞的腰又被人撞的生疼,对着这个倒霉蛋笑着说:“我吃的多,才有力气罩着你,再没人敢欺负你。” 查方平笑了:“老大,我现在就去。”说罢如一只小老鼠偷偷溜进了帐篷。 王右丞赶忙扎进人群,即便被人戳瞎了眼睛也十分甘心。 此时纪律委员小乔儿对众灵童下令,“下面开始灵根评定环节。诸灵童请排成7队,每队45人。” 北极岛寻找灵童的人立即鸦雀无声,个个紧张起来。 灵童们却不知是要做什么,又见小乔儿不过十三四的年纪,偏偏在上面发号施令,便有调皮不忿的人赖在原地不动,要看她笑话。 有带头的蚂蚁,大部分的人便观望起来,灵童们挤做一团,仿佛一锅乱粥。 小乔儿看在眼里,大大的眼睛喷出火来,如蝴蝶落花般跳进人群,左右手各拎着两个领头作乱的出来。她在大石头上,抬起纸伞便在那二人脸上“啪啪”击打,直将伞骨打断才将已面目全非、不省人事的他们扔下来。 她和煦地笑道:“请大家现在就去排队,我们纪律委员一向以理服人。” 众灵童见她如此凶残,哪还有不服的。7支队伍立时便整整齐齐地排好,队伍里人人正襟危站,不敢大喘一口气。 王右丞排在第7支队伍的中间,萧婉云、司马巫和钟小样则站在第五支队伍的前面。萧婉云不时地伸手暗示他,待会上同一只船。 小乔儿心满意足地正待开口,便听见沉默的队伍后面,有人在张嘴大喊:“王右丞老大,你在哪呢?!你让我偷的豆沙糕,我给你偷回来啦!” 王右丞一脸黑线,望着正在队伍后面举着豆沙糕的查方平,恨不得刚才他被张若虚一刀扎死。忽然领口一紧,刚才背着药箱的白袍女孩已拖着他和查方平来到队伍正前方。 她从木箱里摸出两只肥胖丑陋的蟾蜍,软软地说:“你俩现在把它活吃了。” 众灵童立即噤若寒蝉,只有张若虚在队伍里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瞬间他也被拎出来,一只蟾蜍也举在了他嘴边。 王右丞和张若虚盯着丑萌的蟾蜍,就要对查方平破口大骂,但卜一张嘴便被那女孩将蟾蜍塞进了嘴里。查方平更惨,他被那女孩扭断了下巴,将蟾蜍硬塞进了喉咙里。 三人的脸顿时变成了蓝色,伸出舌头“咕咕”学着蛤叫,四肢着地在沙上蹦来蹦去。王右丞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手在沙上挖了大坑,“哇”地吐了。自从被查方平跟上,他似乎再与好运气不沾边。查方平从后吐了他一背。 小乔儿见此次立威效果颇佳,对那药箱女孩使了眼色。那女孩掏出三枚解药,将三人救过来,复又扔在各自的队伍后面。 小乔儿转向巨船,风鼓着白袍和裙摆,令她宛如一只蝴蝶。 “请神官上仙。” 北极岛众门人立即恭敬地半跪在原地。 王右丞捂着几乎把胃吐出来的肚子,心道:“上仙?灵力元神级的高手么?”他心突突地跳起来,就听巨船中传来牛吽,一白发长髯的老头戴着高帽,穿着阔衣,执了把白鞭子,侧坐在一头三只眼的白牛从“昭阳”号船上奔下来。 “嚯嚯嚯~”他瘦小而驼背,捋着白胡子对小乔儿说:“每隔十年小老儿便能出来溜达,嚯嚯嚯~” 小乔儿恭敬地说:“还要劳烦上仙给灵童们鉴定一下资质。” 白胡小老头儿点点头,不见念诀,六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老头儿便从他身后一一走出,引得灵童个个惊叹。 小乔儿射了人群一眼,队伍又寂寂无声起来。她朗声说:“神官老先生会一一从你们身边走过,给你们的灵根进行打分排名,从1到315名,每人会有一个名次。灵根排前45名者,进阏逢号。46至90名者入著雍号,以此类推依次是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号。都听明白了嘛!” 众灵童称喏。 “灵根排名说明你们灵根的强弱,排名靠前的人必然会在各自门派里受到重视,自然师门中的待遇也会提高。7艘船上岛主大人都给你们赏下了礼物。当然排名靠前的船上,岛主的礼物要珍贵一些”,小乔儿道。 不言而喻最后一艘昭阳号船上的东西便是垃圾,而且上此船者还要受到师门的冷落。王右丞心道:“我没有灵根,排名必然不高啊。若是考察剑法,还好说哩。” “神官先生,小乔儿代本届纪律委员会向您请示,是否可以开始了?”她恭敬地道。 7个白胡小老头儿点点头,各站在了每支队伍前面。北极岛的弟子紧张地吞着口水,各个抻头垫脚,想知道自己寻来的灵童到底能排在多少名。 白胡小老头儿,倒显得漫不经心。有的灵童只瞥一眼便过了,有的灵童他却要皱着眉、仔细摸摸身子。看到有的灵童,还“嚯嚯嚯”发笑。总之和蔼可亲,全无上仙的神威。 不多时一个白胡老头儿来到王右丞面前。 王右丞立即挺直腰板,双目放光地看着他。见神官老头眼有失望之色,捋了捋胡子便要走开,王右丞急忙咳嗽,默念剑诀,将四经八脉里的剑气唤出来。并用一种“看这咋样”的希冀眼神,盯着白胡老头儿的脸。 白胡老头儿顿时睁大老眼,面露着喜色地长长“哦~~”了一声。又伸出冰凉的枯手,摸牲口般在王右丞全身游走了一番,最后从阔袖里掏出一张7页纸的金帖塞在他手里。 王右丞激动地面红耳赤,几乎笃定地想:“他认可我了!他认可我了!我的排名不会低了!”遂低头瞧金帖。金帖上印有“7人队名册”五个字,里面是白纸。他不知何用,直道是内定他的投名状。 白胡老头儿走近队尾的查方平,和蔼微笑的脸立即升起了一团“乌云”。他咳嗽了两声,“呸”地一口浓痰啐在了查方平满是雀斑的脸上,然后背手离去。 7个老头儿鉴定完毕后,又化成了一个人。他跳上三眼白牛,从袖口抓出一卷名单扔给小乔儿,遂拍了拍牛头,“嚯嚯嚯~”吆喝着便一道白光不见了。 灵童们又发出阵阵惊叹。而北极岛人群见到名单,人人屏住呼吸,安静地可怕。 小乔儿在巨石上展开名单,笑问起来,“你们有谁主动让我报出自己名次的,可举手示意,只有一次机会哦。” “我!” “我!” 王右丞和张若虚同时举手。 小乔儿开心地道:“萍儿,再赏他们两只蛤蟆。”见二人面如死灰,她鬼笑地摆摆手说:“逗你们的。我来找找你们的名次。在......哦......有了。张若虚灵根排名13名!” “好耶!好耶!”北极岛人群里,修罗道的人立即欢声雀跃起来,俨然开心极了。 张若虚不屑地“哼”了声,失望地走向“著雍”号巨船。 王右丞攥着金帖,笃定自己排名很不错,盘算着早点上船去抢宝贝,所以率先举手。“ “我剑气与张若虚灵气打个平手,我应该在20名前后吧?”他心里嘀咕。 熟料小乔儿迟迟不讲他排名,秀美的脸蛋几乎贴在名单上苦苦寻找,道:“王右丞......王右......右丞......在哪里呢,在......啊,找到了。”她清了清嗓子,娇声宣布: “王右丞没有灵根,排名314名!” 安静过后,所有人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嘲笑。萧婉云满是关切地看着王右丞,张若虚则站在栈桥上哈哈大笑。 小乔儿跟着说:“哦?正巧一起说了。你的小弟查方平排名315名。你俩出列去昭阳号吧。” 王右丞如遭雷劈,失了魂一样不敢相信这个结果,终于大叫起来,“大姐大,我不信,我不信!你让我看看名单,上仙明明对我很满意,还给了我这个金帖。我怎么可能倒数第二!” 小乔儿不耐烦地使个眼色,那叫萍儿的背着药箱的女孩立即掏出两只蟾蜍塞进了他和查方平的嘴里,踢着他们去上船。 小乔儿望着金帖,面有疑色,当下又宣布道:“神官上仙,发了45张七人队的金帖。拿到此金帖的人则为七人队队长,可自行招录麾下的队员。关于什么是七人队,你们各自门派里的师傅会给你们介绍。” 王右丞和查方平蓝着脸,在漫天地嘲笑里走上了昭阳号。 那边张若虚看到此景,比自己拿到头名还开心,在栈桥上打滚大笑,一不留神“噗通”掉进了湖里。俨然与查方平沾到一点关系的人,便都没什么运气可言。 “下面依次宣布排名!”小乔儿宛如偏偏蝴蝶,朗声读到:“第一名沈苏门!” 北极岛神兽山的门人立即炸锅了,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里,一个其貌不扬的黄衣男孩走上了“阏逢”号。 “第二名萧婉云!” 王右丞正伸着舌头,学着蛤蟆咕咕叫,眩晕中听到名单,内心替她开心极了。 “啊!啊!啊!天哪~~!我的苍天啊!居然是第二名!”魏春来抱起谢步尘,在同门的欢呼中来回转圈。 萧婉云踟蹰地走上前,指着昭阳号,咿咿呀呀地比划起来。 小乔儿不耐烦地道:“你第二名去昭阳号干嘛?!灵儿掏蛤蟆!” 萧婉云吓得立即往“阏逢”跑,目光仍依依不舍地看着王右丞。 “第三名东方志信”,在稷下剑派的喝彩中,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孩如一头雄狮走了出来。 “第四名庄彦方”,稷下剑派的人又得意起来,纷纷鼓掌。 “第五名司马巫”,依然是稷下剑派。 这令所有人侧目,稷下剑派的风、火、雷、山剑院在完颜掌门的率领下,已经被正邪两道奉为宇宙第一剑派,如今又连招三名前五的灵童,实力已不是别的门派能追赶的了。 薛奇华和师术人喜极而泣,道:“咱俩这一年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 小乔儿出自稷下的雷剑院,故意停了一会,让师兄师姐们欢呼。接着才继续念道: “第六名姑苏蓉蓉”,一个粉色襦裙的女孩面如秋霜地走了出来,鬼道的人则互相道贺。 ....... ...... 前十五名单已过,北极岛众人的心情平复了。本门派灵童排名靠前时,当然欢欣。到最后45名时,也只能摇头苦笑。只有钟小样排在了第20名,让郭心怡忿忿不平。 不多时名单已毕,灵童悉数上船。小乔儿便翩翩下拜,请众师兄师姐上船回岛。 昭阳号上,连吞两只蟾蜍的王右丞,虽仗着人参红丸和体内剑气将毒消化干净,仍面色惨白、头脑眩晕地缩在甲板上。他不无同情地看着脸色依然发蓝、学着蛤蟆在甲板上蹦来蹦去的查方平。 “老子倒数第二!”他心里苦不堪言,“佛说,浮屠不三宿桑下者,不欲久生恩爱。可见好运气不长伴吾身。” 在船下号角的长鸣中,一道船帆从天而降,宛如千尺白瀑落在眼前。两头小岛大的玄武龟浮出水面,脖子上套着绳索,拉起昭阳号悠哉地往无垠的大海深处驶去。 由镜湖入北海后,大浪滔天、海涛汹涌。大船如一片落叶,上下颠簸。直让北方的旱鸭子们,趴在船舱里翻江倒海地呕吐不止。 王右丞很是要强,“垃圾宝贝也是宝贝,我可不能落后了!”他挣扎地扶墙而走,急欲去领礼物。 查方平正在甲板上蹦跶,神色疯癫,一脚踢在他肋部。 王右丞破口大骂:“我特喵地造了多大的孽,碰到你这扫帚星!”说罢狠狠地撞在船桅上,头冒金星。如夜的黑光涌入眼睛,宛如僧舍濒临死亡的时候。 恍惚里,有人在眼里的黑光中说话,“你这个垃圾凡人,害的老子被迫寄生在你眼中!如今怎么没了那夜的威风?你给老子赶紧站起来去抢宝贝!别最后啥也没捞到,以后的路不是更难走了?!” 王右丞呢喃道:“谁,是谁在说话......”,说完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十九章 青城派末级弟子 王右丞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梦到了个神仙姐姐,心道:“大姐,您怎么变成个破锣嗓的男人声?” 黑光里有人骂,“你特娘的才娘们呢!” 王右丞摸不到头脑,“我一定是毒蟾蜍吃多了,产生了幻觉。以后离那纪律委员远一些,不然以后吞蛇、吞蜈蚣都未可知。” 黑光里的人道:“这蟾蜍其实挺美味的,老子在东齐只能捉点小鱼小蟹,极少遇见这么肥美的蛤。” 王右丞纳罕说:“明明是我吃了,怎么是你。” “不是老子在你体内消化了蟾蜍的毒,只靠体内剑气话,你还跟这倒霉蛋小子一起学蛙叫呢!不信你睁开眼看看。” 王右丞有点清醒了,心里意识到什么,但浮光略影没抓住。他悠悠睁眼,猛地转身躲过查方平的一招“蛤蟆功”。看着查方平四仰八叉地倒在甲板上,意识到自己没有在做梦。 虽然醒了,但看东西的视觉很别扭。王右丞遂闭上左眼,四顾地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闭上右眼时,又陷入了黑暗当中。 “我特喵的被蟾蜍毒瞎了一只眼?!”王右丞惊道,急忙抽出短剑。雪亮剑刃的镜像中,自己左眼眼球赫然一团漆黑! “我瞎了!”王右丞几乎要哭。 “你瞎个屁啊,是我在里面!” 脑袋里赫然炸起刚才的破锣声,王右丞急忙环顾四周。风浪太大,此时甲板上只有自己和昏迷的查方平,再无别人。 “你他娘的看什么呢?你还没搞清楚状况么,真是蠢笨如驴。老子但凡当时能够着,宁愿抓那叫什么钟小样的女孩寄生。真是狗都比你这个倒数第二的垃圾强些!” 王右丞大骇,终于彻底清醒了,结结巴巴地道:“我特喵的眼里有个人,还在说话?!” “没错,正是老子,摩柯允谷!” 王右丞魂不附体,大叫:“你已经死了,如今做个白日的鬼魂来找我作甚?!” 左眼的摩柯允谷冷哼一句,“老子才没死。危机关头,你戴着我们鲛人族的扳指信物,又受伤颇重,老子便含着你的嘴,通过寄生大法咒钻到了你眼里。哇哈哈哈哈!老子真是绝顶聪明。我告诉你,王右丞,你以后要听老子的驱使。我以后就是你的神,你就是渣滓。我让你做狗,你就要做......哎呀......你举着剑,对着左眼干什么!” 王右丞已然清楚,回想起司马巫的那句“他的灵根和黑刀凭空消失了”,原来摩柯允谷竟然钻到了自己脑袋里。他壮士断腕地举起短剑,立时要戳破左眼,让这厮从自己身体里魂飞魄散! 摩柯允谷俨然吓坏了,急忙大叫:“别别别,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嘛,干嘛动刀动枪的,构建和谐的修仙社会文明,懂不懂啊?!” 王右丞咬牙道:“我与妖邪哪有话说!送你见佛祖!” 摩柯允谷早与他心神化为一体,感到王右丞的决绝,喊了起来:“你这人太狠了,对自己都这么无情!” 剑尖一点点逼近黑漆漆的眼球,摩柯允谷知道王右丞心中最深处的欲望,疾呼:“老子能让你获得灵根!” 王右丞如听梵音,扔掉短剑道:“你能让我生出灵根?!” 摩柯允谷嘘了口气,终于保住了小命,“不是生。灵根是天生的,你区区凡人怎么可能长出灵根”。他见王右丞又要抓短剑,赶紧又说:“是这样子的啦,我的灵根也寄生在了你体内”。 “寄生?” “寄生大法咒,本来能使我占据你的肉体,我所有的记忆和灵力也能全数转化过来。可惜老子当时只剩下一口气,大法咒只让我堪堪占据了你的左眼。偏偏你又吃了人参红丸,老子仅存的那点灵根全被它洗练进了你的身体。” 王右丞开心极了,朗声说:“你意思是,现在我体内有你的灵根?” “何止灵根,老子差点也被人参红丸洗练进你肉体。现在被迫与你心神合一,所以你戳死我,对你心神有损,而且你以后也别想修炼灵根了。” “那我怎么感觉不到,别人也看不出我有灵根。” 摩柯允谷不屑道:“你以为吃灵根像吃药那么简单呢?例如呼延邪,他也是有魔道八寒部的独到法诀,才能吃他大哥的灵根得以提升灵力。你一介凡人垃圾,还需要专门的修炼,才能将我的灵根修炼成自己的。” 王右丞仿佛看到了希望,忙问:“怎么修炼啊。” “这个嘛......这个嘛......”,摩柯允谷也很为难,“这个我也不晓得啊。” 王右丞忽然问,“你怎么知道呼延邪大哥,难道你?” 摩柯允谷哈哈大笑,“老子说了与你心神合一,我能看到你所有的记忆、知晓你所有的想法。” 王右丞想到自己内心所有不堪的欲望都赤裸裸地摆在陌生人面前,很是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摩柯允谷道:“放心,放心,你心中的小九九是正常人的欲望而已。谁看了漂亮小姑娘不心动啊,不想娶回家......” “那我为什么感知不到你的记忆和想法?这很不公平吧。”王右丞想到自己虽然得了便宜,但自己莫名被人寄生,也有些不甘。 摩柯允谷笑道:“你修为不够,半颗人参红丸只能帮你到这地步。如果有一日,你果然将我灵根炼为己有,那你体内的灵力和剑气便会将我吞噬,到时候你自然会看到我的过去。” 王右丞心说,“那他岂不是等于被我活活吞死,这样残忍的事对他也很不公平。” 摩柯允谷说:“生死有命,你泛滥起这没用的爱心干嘛?你这人做事果决,但不免又有些妇人之仁。” 王右丞点点头,原来我不说话他也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北极岛内肯定有让你炼化灵根的法咒,现在当务之急是去领宝贝礼物。”摩柯允谷提醒他,已然没有刚才做主人的语气。 王右丞醍醐灌顶,立即往船舱中奔去。 昭阳号颇大,船舱里摆放了很多货物,如迷宫一般,却看不见半个人影。 摩柯允谷是在海里长大的鲛人,骂道:“你特喵的来船舱干嘛,这时候人人必然都在船楼上了。”他忽然想到,“特喵”这个词像是这小子常用的,原来自己也潜移默化地被他影响着。 昭阳号有三层船楼,甚是宏伟。王右丞急速跑上三楼,身边路过不少面露喜色已经拿到礼物的灵童,当下心中叫道:“坏了、坏了,好东西都被拿完了。” 他脸扎在一团柔软的东西上,自己慌乱中竟撞在一女生的胸口上。 那女孩披着白袍,穿着低胸的吊带短裙,俨然也是一名纪律委员。 王右丞羞红了脸,跌在地上,生怕自己再吞一只蛤蟆,忙道:“我走的太急了,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一双白嫩的大腿,让王右丞差点流鼻血。她一双丹凤眼,勾着双燕眉,笑吟吟地说:“不妨不妨,我是昭阳号的纪律委员白月兰。你好像是王右丞?来领礼物的吧。” 王右丞点点头站起来。 白月兰指着被翻的乱七八糟的一排竹架,说:“只剩下7份了,都被他们调皮地打开了,你自己去挑吧。” 王右丞后悔至极,满脸丧气地走近竹架。 他先摸起两把剑抽出来,一把冷光滟滟,一把红光灼灼。便问摩柯允谷: “这两把剑怎样?” 白月兰以为在征求她的意见,便柔声说:“北极当铺下品的剑,比不上你的短剑。” 摩柯允谷也道:“垃圾而已!” 王右丞对白月兰作了个揖,又摸起两本书来,一本《驱散符咒秘诀》、一本《鬼道冥想咒》。 白月兰走近,柔软兰香的身体紧挨着王右丞,说:“秘诀是修罗道场的,咒诀是鬼道场的,与你青城派大不相干。” 王右丞只好放下。 又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趴在竹架上,露着两只亮晶晶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王右丞看着它三角的耳朵,橘色的毛,疑问地望着白月兰道:“这是只小橘猫?” 白月兰开心地说:“对啊,神兽山里刚捉的呢,好可爱啊。” 王右丞叹了一口气,“这小破猫有个什么用。”刚说完,那小橘猫“喵”地跳在他脸上连挠了六七爪,才气鼓鼓地窝在竹架上又睡了。 白月兰温软如玉的手,擦着他血琳琳的脸道:“忘了告诉你,这小橘猫很通人性,又很骄傲。你可别说她坏话。” 王右丞被她撩地心猿意马,赶忙道了谢,望向最后两件礼物。 一个是把竹箫,另一个不过一张纸。 白月兰指着箫说:“这箫可吹起剑气,我倒觉得与你很合。” 王右丞点点头,捏起另一张纸来。上面工整有序地刻着蓝色框框,里面有朵花押,纸的后面印有一行小字:可拿十斤王级金雀舌草来任取北极当铺地下三层的逾期保管之物。 “这竟是一张当票?”王右丞不敢相信。 白月兰温笑道:“北极当铺兼给大陆所有修仙正道、魔道、妖、鬼保管宝物。但千年里,难免有些宝物长期存放,逾期而主人不再来取。便被他们放在了地下三层里。不过我要提醒你,北极当铺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十斤王级金雀舌草可不太好找呢。” 王右丞说:“要钱的东西才是宝贝”。当下有了主意,拿着当票道: “姐姐,我便拿这个了。” 白月兰努努嘴,“我比你还小,怎么叫我姐姐?” 王右丞一愣,打量起她修长丰腴的身体,一时语塞。 “好了,你既然选定了,那就可以下去啦。”白月兰笑了。 王右丞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下去。在甲板上他又撞见了查方平,查方平一脸兴奋地要扑过来,吓得王右丞赶紧跳开。忙指着楼上说: “平兄,上面有宝贝你赶紧去领啊,过了时辰就没了。” 查方平应喏,忙不迭地爬上去。 王右丞舒了一口气,躲在甲板的角落里看风景。 不多时,风浪渐息,昭阳号开进了一片浓雾里。在浓雾中开了好久好久,王右丞甚至觉得船是不是迷失在雾中。 忽然眼中豁亮,成队的仙鹤在头上飞舞,大海平静如处子。一道彩虹挂在了远天,无数头鲸鱼和海豚从海中蹦出,欢快的鸣叫。不远处一座古书中描写的、如蓬莱仙境的大岛,恬静地躺在如画的风景中。 王右丞站起来大叫:“到了,到了!芳婆婆、仙女大姐,我做到啦,终于来到了北极岛!”想到过去几天里,自己几度命悬一线,他忽地眼酸,差点要掉下泪来。 岛内鱼贯而出一艘艘小船,排在迎新的巨船两侧。小船上有仙女模样的姑娘,捧着玉瓶,在闭目念诀。一蓬蓬彩带和花瓣从玉瓶中喷薄而出,落在天空宛如下起了花雨。彩带在空中相结,又组成了道道五颜六色的拱门。 岸上已有无数的神兽或咆哮、或婉转低鸣,和出悦耳的合唱。 一架架彩车已套在了神兽脖子上,正是迎接他们的车队。 天上96把仙剑在来回穿梭,仙剑有穿白色大氅的人在吟唱梵音法诀。 待船队靠近栈桥,96门金色火炮冲天鸣响,每一发彩弹在空中炸出五颜六色的粼粼之光。 王右丞与其余灵童拥挤在甲板上,挥舞着手嘶声大喊起来,皆开心的不得了。 只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昭阳号缓缓偏离了船队,没有开向盛大的迎新栈桥,反而绕到了仙岛一处颇小的地方靠岸。 王右丞他们听着海鸥孤零零的叫声,又看着冷清的栈桥,纷纷不解地讨论起来。 栈桥上只有一些等的很不耐烦的人在闲聊,见到昭阳号也只有几个人挥手示意了一下。 白月兰单脚立在船头,她柔美的声音传到每个灵童的耳朵里,“各位,真是不好意思,由于今年阏逢号上的灵童资质很高,岛主右使大人要亲自迎接。纪律委员会为不造成必要的混乱,末位后45位灵童改由此处登岛。” 众末位灵童好大个失望,个个嘟囔着, “谁让我们是末位的弱者呢,唉.....” “好生遗憾,那边听着好热闹、好有乐趣,可惜我们看不到了。” “真是好不公平.......” 更有一个不忿的女孩跳起来诘问道:“凭什么这样安排,难道我们末位的灵童就不是灵童了,就猪狗不如了,就要冷清地受这样待遇?!谁安排的,我要投诉他!” 群起愤慨,二十几个灵童跟着附和。 白月兰一脸歉意,连连摆手,只是安慰地柔声劝道:“大家冷静一点嘛,冷静一点嘛......” 此时小乔儿如一只蝴蝶落了下来,萍儿背着药箱卡住了那女孩的脖子。 白月兰忙说:“乔儿,她只不过有点激动,而且这样安排也确实有点......” 小乔儿并不看她,冷喝一句:“喂她吃蛤!” 众灵童眼睁睁看着萍儿把好大一只肥嘟嘟的蟾蜍塞进那女孩嘴里,个个敢怒不敢言,闷声地走开了。 小乔儿揽住白月兰道:“就知道你心软,特来帮你维持秩序。我们快走吧,北极右使大人马上到了。”说罢捏起一张神符与萍儿霎时化成一道烟不见了。 摩柯允谷在王右丞眼里说,快去亲她的嘴。 “啥?!” “老子喜欢吃这毒蟾蜍,还能帮你增强剑气呢,你快去亲她。那蟾蜍还没被消化。”摩柯允谷催促道。 王右丞见那女孩脸色已有些发蓝,心中很是不忍。但他可不愿意冒然亲女孩,而且也不想再碰那蟾蜍。 熟料此时查方平抱着一只橘猫跑了过来,那橘猫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极力想挣脱查方平。但它脖子被箍地死死的,两只眼睛凸出老大,俨然是宁愿憋死也不想跟查方平在一起。 王右丞可怜地看着橘猫说:“平兄,你挑了这只小橘啊。” 查方平兴奋地点点头,“老大,你看我这狗蛋多可爱啊。” 王右丞看着狗蛋生无可恋的猫脸,只能呵呵干笑。 查方平便靠近王右丞,王右丞哪敢接近他俩,连连后退。他正转身,吃了蟾蜍的女孩已有些神志不清地站在他身后,二人正楼在一起。 女孩杏口一张,含住了他的嘴 “经过消化过的毒蟾蜍,果然美味。对洗练过鲛人灵力的剑气起了不小帮助!哈哈哈哈!” 王右丞正吻着女孩,忽然瞄见栈桥上萧婉云正满脸泪水地看着他。原来她不顾月山剑派的阻挠,拼命跑来这里找王右丞,碰巧撞见这一幕。 王右丞急忙推开女孩,对萧婉云大喊:“云儿,不是想的那样!” 摩柯允谷笑道:“你回去继续亲啊,蛤蟆的毒还差一点点没吸过来。” 王右丞懊恼地大叫:“刚才是不是你控制了我的意志?!” 摩柯允谷不再搭话,默认了。 那女孩清醒过来,满脸羞红的望了王右丞一眼,飞快下船跑了。 查方平抱着狗蛋,语重心长地说:“老大,你这样三心二意,四处勾搭女孩是不对的啊。” 王右丞真想揍他一顿,但看着他真挚的脸,又打消了念头,遂心如死灰地走下船来。 岸边一个鬼道的人对查方平招手,领着他便走了。 “大哥,我回头和狗蛋找你玩啊.....”他依依不舍地喊着。 王右丞坐在草地上,望着萧婉云跑走的方向,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忽然耳边响起一个醉气熏熏的声音:“你就是王右丞?老子真特么倒运,又碰见一个没有灵根的垃圾。” 王右丞抬头,便被一张满是油污的大手抓住了脖子,扔在一辆人力车的把手处。 来人坦露上身,穿着一件破烂油腻的青衫,肥头猪耳大肚腩,抱着个酒葫芦满脸红彤彤地躺在了车上。他跣脚踏着双烂布鞋,道: “我叫苦闲,从今儿起就是你在青城的师傅了。你以后跟着我混吧。”说着用脚指着一条小路说,“今天你走运,这里距离青城山很近,你拉着我跑去50里路便到了。” 王右丞看着苦闲问:“苦闲师傅,我拉着你?我是灵童啊,咱们不应该找个神兽拉车么?” 苦闲哈哈大笑,跳起来给了王右丞两个耳光,道:“你这倒数第二的灵童,已经被门派定级为青城末级弟子,还以为自己是那边的金童玉女?” 王右丞摸着滚烫的脸恼怒地说:“末级弟子?”他有种自己地位很低的感觉。 苦闲抄起一只猪腿撕咬着说:“对,末级弟子。200年里你是第二个。老子真是倒运!末级弟子不如上仙的狗,跟家奴没什么两样!” “那还有一个呢?!”王右丞心都凉了,想到自己还有个同命相连地人,便问起来。 苦闲哈哈大笑,“那便是你师傅我了,哈哈哈!” “你站着干嘛,还不快拉着老子回山!小心我再抽你耳光。” 王右丞摸着人力车的车把,此刻恨不得逃回大陆。 第二十章 医仙馆小福女 苦闲见他没有动作,掷出怀里的黑陶酒壶,“啪”地砸在王右丞后脑上,大喝:“还不快拉师傅回青城山!” 血和酒流在脖子上,王右丞恼怒地按着短剑看着他。 苦闲豁地抓住他衣襟、喷着酒气肉沫道:“就是搠死我,你也要拉着老子的尸体回去!” 王右丞低眼瞧着他长满黑毛的油污大手,心中略惊:“这一抓竟让我毫无反应,他酣醉之下竟比芳婆婆还迅捷?!”遂不敢低看他。 既然反抗没有用,不如好好学着去享受。 王右丞甩开他,便去抬车把手。怎料这不过用几根黑铁铆成的车架竟沉重如山、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任他如何呲牙使劲也抬不起一寸高。 他不可思议地摩挲着冰冷把手,又看不出这车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苦闲破口骂道:“我自倒运,本以为这次收徒,能有个入眼的货给我,想不到又是你这种现世宝、腌臜货!你刚才横眉竖眼地要动刀子,竟是个只会用蛮力的蠢物!” 王右丞挨了臭骂,将对他的那点敬佩之意霎时扔进爪哇国,也不甘示弱地叫嚣:“你这早晚溺死在酒里的老东西毫无讲理!这车少数有几百斤重,我如何拉的动它?!何况你这头黑毛猪还压在上面!” 周围的人已经走光了,只剩下他俩在对喷。 苦闲攥着猪腿猛地敲上他的头,“我打烂你这张不知敬畏的嘴!” 王右丞不欲与他生死相斗,又不想闪躲让他小瞧了。遂立即唤出体内剑气凝在手上,一掌推过去,“篷”地将那猪腿震飞出去。 苦闲立即说:“你偷懒耍滑的现世宝,体内有股气不来拉车,倒用在对师傅的拳头上!”说着脱下臭鞋,便甩在了王右丞脸上。 王右丞差点被熏晕过去,急忙伸手喝止他脱第二只鞋,“你特喵地几个月没洗脚了,我......咳咳咳......我.......” 苦闲心满意足地拉起遮阳帘,悠悠哉哉地说:“让你拉车,就好好用全力拉车。岛内早有千里蝶传信,说你小子没有灵根,却有道剑气在身。你他娘的不会试试用剑气抬车试试?!再想偷懒,老子的亵裤可要套你头上了。” “剑气?”王右丞纳罕起来,“剑气不是只能用来搏杀么?”他想着刚才自己用剑气震飞猪腿的那一掌,似乎领会到什么,便将剑气运起在双臂上。 车把似乎真轻了不少! 他凝神念诀,剑气在小臂上不断聚集又收而不放,果然将这车把抬了起来横在胸口。王右丞朗声大笑:“我特喵的真是个天才!”说着便迈开步子往前挪去。 但奈何下肢空虚,腿蹬在地上立时软了下去,自己倒栽葱地趴在地上。 苦闲嚷起来:“你老子娘就生了你脑袋里一根筋么?你拉车只用手,难道全身其余的零件是摆设?” 王右丞心有神会,将剑气游走全身,全身氤氲起若有若无的气来。 “嗬呀!”他大喝一声,竟艰难地拉着车走了两三米。但剑气着实难以驾驭,瞬间钻进四经八脉里令他难以为继。 王右丞摩拳擦掌,蹦蹦跳跳地运气,便又凝聚剑气拉了三米出头。 苦闲臭脚踢在他屁股上,风凉话甩了过来,“我就说芳老婆子不行,果然徒弟连融会贯通四个字都不懂。青城九剑里练气的法诀都被她和你吃进肚子里咯。” 王右丞白了他一眼,心说:“这厮虽然粗鄙,但又像是在提点我如何练气。可青城九剑里全是灵气和灵力如何搭配剑招的口诀,与我浑身的剑气似乎不沾边啊。” 他初有剑气之时便尝试过用九剑的剑诀催动,但适得其反差点走火入魔。从此只用快剑剑诀来驱使剑气。如今被苦闲提醒,一时却想不起来那厚厚剑谱里的哪句能派上用场。 苦闲举着另一只臭鞋,瞄着他的脸说:“你这个现世宝脑袋里全是剑、剑、剑的。你是贱骨头还是咋样?!第一剑''横指瑶池''里灵气法诀,叫......叫他娘的什么来着,就不能单拎出来修炼了?!” 王右丞如听神谕,“气力聚于灵根,周转阳白、天柱、日月、中极四穴,游走少冲、百里穴。气浸经脉、归于灵根,以此三周天可生生不息。” “可......可我特喵的没有灵根,最后只能归于剑刃或者手指将剑气戳出去啊。”他自顾自地说着。 臭鞋如期而至,挂在了王右丞鼻子上。他弓在地上,指着苦闲骂道:“你......咳咳咳......你特喵的想害我,便给个痛快的。别总用这毒气折磨人!咳咳咳......” 苦闲指着他道:“别人的气在灵根中,你的气在身体经脉里。你这现世宝不会把自己当做一棵灵根来修炼试试?!” 王右丞干呕不止,这臭鞋比那萍儿的蟾蜍还可怕。他努力保持清醒地想:“把我自己当成灵根?我就是一株灵根?!天啊,我懂了!” 他瞧了一眼苦闲,大有感激之情。遂照着‘横指瑶池’的第一招法诀将气游走经脉和穴位,最后再归于经脉。当体内剑气飘逸不定时,便用快剑剑诀引导,再用九剑剑诀修炼。如此三个周天,体内的剑气果然在生生不息地流转。他试着在地上大力跳起,竟足足跳出两丈多高。自己双脚卜一落地,又可以催动着剑气再次弹跳。 几个起落他已站在了很远的地方,王右丞双眼放光地盯着脚,俨然在修仙的迷雾中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苦闲在人力车上吆喝起来,“你已练了一个多时辰,是他娘的想饿死老子么!还不拉着车回家!” “须臾之间,竟过去这么久了?!”王右丞吃了一惊,赶忙跳过去拉起车把。车依然很重,但流转不息的剑气加上他被人参红丸洗炼过的身体,已可以拉着车不停地走了。 “拉儿嘞,你快些走吖,嘚~驾~”苦闲在车上享受地哼起歌儿。 王右丞行进中仍不断练气,咬牙如老牛,汗流浃背地往前拉车。又一个时辰,他渐渐觉得脚步轻盈了点,已然可以不弓成虾米,能直着腰拉车了。 “我的剑气竟增强了一些。”王右丞喘着粗气道,“若我此时再练......练‘横指瑶池’的第......第二招法诀的......话......” 苦闲在车里听了,立即又骂起来,“不要失了你的时了!你这样弱鸡仔的腌臜,没会走便想着跑了?!” 如蒙圣训,王右丞赶紧打发了念头。由栈桥相去50里,他拉了整整一天。苦闲路上呼呼大睡,没让他休息片刻。当体力不支,想偷懒走慢点时,苦闲便伸出臭脚在他屁股上蹬上一脚。如此一路,他闭着眼,连路上的风景都全然不顾了,终于浑身冒着热气拉着苦闲来到了一处巍峨的山脚之下。 此时山头吐月、红盘乍涌。一霎间,清光四射、天空皎洁,四野无声。 夜的清影中,王右丞只知自己正身处一白雪皑皑的山下。四周颇冷,只比镇远城的凛冬好一些而已。 “我初到岛内,栈桥附近温暖如春绿植遍野。不过50里而已,竟像是换了个季节。”他喘着粗气,躺在雪地上对苦闲道。 苦闲脱下他的鞋套在自己脚上,哈哈大笑:“是你这现世宝走了50里而已!老子用了北极当铺的传送咒符,在你奋力如狗的拉车时,不知缩短了多少个50里呢!” 他指着身后黑漆漆高耸入云的大山又说:“这里在北极岛的最北端,地下没有活火山活动。如今正是寒冬,当然冷了!” 王右丞如此便知,这老家伙在帮自己修行,心中不免感激涕零。 二人在雪中满是榛莽的小道上穿梭,不多时便来到了几间草房里。 “吴起,狗奴吴起!”苦闲在屋前高喊。见没人回应,又骂骂咧咧起来,“养了这狗杂的家奴,冷锅冷灶地迎老子,肯定又躲在哪里练剑去了。” 说罢他踹开厨房的扉门,见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和一只烧鹅,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当下招呼王右丞吃馒头,自己把烧鹅抱起来啃。 王右丞饿如饕餮,掰开馒头夹着咸菜狼吐虎咽起来。耳边苦闲呜噜呜噜地给他说: “咱们北极岛各门派弟子有六个等级,末级、丁、丙、乙、甲和一级弟子。你和老子我便是青城硕果仅存的末级弟子了。” “不会吧,真就咱俩啊!”王右丞心都凉了。 苦闲忽拍着桌子骂道:“还他娘的很不公平!末级学徒只让住在山脚下的破草屋里,山上的那雕梁画栋的暖屋子不给俺们睡!” 王右丞从窗内看到青城山从山麓到山顶有一片片的灯光,想必那里才是正常弟子修炼和生活的地方。 “更他娘可气的是,末级弟子每个月只给酒肉粮食和衣服,门派里的练武场、神兵神器、剑法秘诀根本不让碰!” 王右丞已吞了两个大馒头,见锅里还有半个猪头,立即切下来一块吃,还安慰起苦闲,“起码伙食还可以啊,有酒有肉的。” 苦闲一把将猪头也揽在怀里说:“根本他娘的不够吃!老子和狗家奴养了不少家禽才勉强长了几斤肥膘。” “就你这种饭量,上面发多少也不够你吃的。” 苦闲不忿地又拍着桌子骂了一通。 少顷,二人已风卷残云地消灭了20只馒头、一只肥鹅、半只猪头、两坛子酒和5斤炒花生。王右丞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说:“我明天早上收拾吧,今天太累了。” 苦闲摆手说:“有吴起那个狗奴收拾,你只管给我当徒弟。” 王右丞听他一直在唤这个名字,便问:“末级学徒还有家奴?”,他想起了郭心怡身边的那个巴鲁奔,以为只有灵力高深的人才会配家奴。 “有个屁!这狗东西是我早些年从北极当铺里买的!不过是看他做饭的手艺好、可怜他,给他一口饭吃。”苦闲说,“谁知这鸟人如你一样是个现世宝!痴迷练剑修仙,天天活不见人。不是怕别人串闲话,老子早知道买个勤快的丫鬟来!” “北极当铺还卖人啊!”王右丞顿时觉得北极当铺好有趣,这几日里在不少人嘴里听到过这个门派。 苦闲指着一间草房道:“从今天起你就住在那里。还有从后天开始,所有的灵童要在北极神宫里学习。你最好机灵点,别给老子丢人现眼。”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最大的一间草房里睡觉去了。 “还要上学堂?”王右丞道,“北极神宫在特喵的哪里,你倒是讲清楚啊。”屋里传来苦闲的鼾声,他无奈地走进自己的小屋。 只见小草屋,火烤过的圆木用来做柱子、孤零零地搭起四根墙柱,上面盖上木架子和红茅草,看上去瘦骨嶙峋,单薄的可怜。 屋内也很荒凉,不过一张木床、一个火炉而已。另有歪斜的木架子吊着盏油灯,下方可堆衣服。王右丞跳进被窝里想:“不知云儿在月山剑派怎么样了。” 窗外的青城山中,有小兽在喁喁细语。岑寂的夜和朦胧的月伴着他缓缓入睡。 翌日,王右丞早早醒来,体内生生流转的剑气早早驱散了昨日的疲倦。他走出草屋,才看清这末级学员的“豪宅”全貌。舍前有两株梨树,前面是阡陌螺旋的茶园、身后是苍翠巍峨隐在云端的青城山。旁边有竹林、有水池、有果园,后面是荒僻的榛莽未除的土山坡。 厨房果然被收拾干净了,桌上摆着辣汤、包子。王右丞四处找了找,并未见到那个叫吴起的家奴,连苦闲都不在了。 “他们已然起来修炼去了?”王右丞不由得暗暗钦佩。遂吞了早饭,便立即坐下以昨日的青城法诀流转剑气。日上杨枝头,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觉打坐修炼对自己剑气并无太大增益。 昨天的人力车正横在梨树下,“难道非要我做人力车夫才能将‘横指瑶池’的法诀练好么?” 王右丞拉着车走了几步,又放下跑到密林中搬了几块巨石堆砌在车上,才心满意足地流转起剑气拉起来。练了2个时辰,他已可以拉着车快走了。 正来到草屋前,一团白色的粉尘“蓬”地炸在院中,把王右丞吓了一跳。一个穿着斜襟短裙衫、花笺翘头履,白色长袜到细长小腿的女孩从白雾中爬出来,趴在地上不断地咳嗽。她脸上和身上全都被白色粉尘染白了,活脱一个面粉团。 “果然便宜没好货,这张最低级的传送咒符好劣质啊。”她一脸黑线道。 王右丞见她挎着一个和纪律委员萍儿一样的药箱,大骇道:“你不会来喂我吃蟾蜍的吧?我也没犯什么错啊!” 那女孩急忙抬头,扑打掉全身的白沫,呵呵讪笑起来:“医仙馆末级学员小福女参上!” 王右丞看着她瓜子脸和大大的眼睛,俨然一个小美女,“你也是末级学员?” “呵呵呵呵呵~”小福女显然尴尬,岔开说,“青城山这里好冷啊。” “要不去屋里坐坐?” 小福女伸出粉嫩的胳膊道:“那也不必啦,呵呵呵,我有这么弱嘛。”说完打了一个喷嚏。 王右丞只好问:“你不是来送蛤蟆的吧。” “蛤蟆?”小福女想了想,“噢~~你是说萍儿师妹的小毒蟾?呵呵......呵呵~虽然那样的好东西我也有好多只,都养在我专门暖房的水池中。不过呢我今天来的好急好急,没带过来......呵呵呵呵” 王右丞看着她矫揉造作的样子,心说:“其实你一只都没有吧......” “来吧,把上衣脱了吧。”小福女脆声说。 “啥?”王右丞捂着上衣,“这样不好吧......” 小福女捋着自己的马尾,咯咯自笑道:“忘了说了。你入岛前岛外有千里蝶说你负了重伤,后面又报告你吃了仙药,伤痊愈了。但青城派还是委托我们医仙馆今天特意给你做一次例行检查哈,看看你受的重伤到底好透了没。”说罢她打开药箱,在里面翻腾起来。 “噢噢,原来如此。”王右丞见她像一只八只手的螃蟹在药箱中狼狈地找东西,又问:“你行不行啊,我已然好了,要不这一步就免了吧。” 小福女一脸黑线,索性倒拎着药箱把里面的东西都空在地上,转脸又尬笑道:“那怎么可以啊,还是检查了才放心”。说完又黑着脸趴在地上苦道:“放哪里了?放哪里了?我昨晚上明明放进去了啊。” “啊!找到了!”小福女举着一套银针,兴奋地跳起来。 二人在院子里铺了毡毯,王右丞袒露上身端坐,小福女举着银针蹲在他身后。只听她在耳边说:“放宽心,这只是一次最简单的检查。人人都有第一次,放轻松,你能行的,不要怕哈。” 王右丞无所谓地说:“我不紧张,你放心。” 小福女脆声道:“我知道,我是对自己说的。” “哈~~”,王右丞赶紧转身,一根银针正戳在他腮上。 “啊啊啊!我要治死人啦!”小福女捂着脸大叫。 王右丞拔掉银针又递给她,又转身坐好,说:“我猜这次青城派给的诊金很少,所以医仙馆才派你来的吧。” 小福女虚惊一场,小心翼翼地找准穴道将第一根银针插下才说:“昂......就给了两张最末级的传送符,一枚北极币。” “北极币?”王右丞问。 “是呢,正巧给你讲讲,咱们大陆修仙界不用凡人的金银,全用北极币来流通。” “全大陆都只用北极币?” 小福女点点头说:“北极当铺发行的哦。当然你也可以用宝贝与别人交换。不过天底下用不到或者不懂的宝贝这么多。第一不便携带,第二总得对这些东西的价值有个标准不是?所以北极当铺在全大陆正邪两道广开当铺,发行北极币。你可以将用不到或者不懂的东西在当铺里换成对等的北极币,由北极当铺对北极币的价值进行信誉担保。这样久而久之北极币变成了修仙界人人必用的钱币了。” “原来如此啊,北极当铺可真会做生意,全天下的钱都被他赚了。” 小福女插进第三根银针,擦了擦汗道:“嗯啊” 王右丞叹了口气,“可见末级学徒多么不受重视,一个北极币就把我打发了。” 小福女将第四、第五根银针插进去才朗声说:“好啦”,说完手上缠起一团灵气透过银针进入到王右丞体内。 王右丞体内的剑气立即警觉起来,忽然不受控制从经脉中冲出银针,将小福女的手指划破了。 “哎呦~”小福女瘫在毡毯上,白嫩的手指在汩汩冒血。 王右丞很不好意思,赶紧要去扶她,歉然道:“我体内的剑气有时候不受我驱使。你不疼吧?” 小福女脸上挂着泪水,站起来咧嘴强笑:“怎么可能疼嘛,我毕竟比你大一届,呵呵呵、呵呵呵” “一定很疼......”王右丞看着她勉强的样子,问道:“你居然比我大一届?哦是了,你上一届入岛时肯定很小,十年后也不过比我大一两岁。怎么还是个末级学员?” 小福女啪地打了他一耳光,娇声道:“你一直刺激我,我忍你好久了!” 第二十一章 竹树?竹鼠? 小福女打完人闭着眼噘着嘴说:“该你了,快打我吧。我这么强不会用灵气震伤你的,你放心好了。” 王右丞拔出银针抬手给她,她惶悚地蹲在地上嚷:“别打脸啊,别打脸!” 小福女缓缓抬脸,只见王右丞手里还拿着一个金帖。 “哎呀,这不是七人队的金册么!”她惊道,立即抓在手上数起来,“一、二、三......七,你还一个人都没招录呢。” 王右丞挠挠头说:“我正想问你,这七人队册子是咋回事。” 小福女直起腰,清了清嗓子说:“这个从哪儿说起呢。北极岛有十一个门派你晓得吧,除了你们青城等四个剑派,还有诸如鬼道、修罗等7个门派。他们修炼的灵力与你们剑道迥然有不同,善用的武器也各有所长。比如我......”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小折扇来,轻轻在王右丞脸上扑了了两下。 只觉得一股灵气如细霖扑来,王右丞被她打地红热的脸立即不疼了。当下十分惊奇,道:“好厉害的治疗术。” 小福女得以洋洋地道:“所谓用人如器,各取所长。将修炼不同灵力的人组成一支特别的小队,配合默契地话,能爆发出惊人的威力。300多年前正邪死战中,魔道的天煞部率先创立了一支支7人小队,一举屠灭了咱们北极岛的万剑山庄。” “啊~~你是说北极岛原先有5大剑派,其中之一被满门杀光了?!”王右丞不敢置信地说。 小福女指着最南边的天道:“岛的最南岸便是万剑山庄的旧址,已荒芜了300多年。”她又说,“血战后修真界的七人队被正邪两道被格外重视,对七人队的战力还专设置了排名。再说回你手中的册子,神官上仙在鉴定灵童时便会给有潜力的孩子发一本金帖,让他来招募自己的七人队。你将看中的人和七人队的职位写在白纸上,投入北极神宫的天火鼎中就招募到了心仪的队员。若他/她/它以后战死或被你驱逐,你也可以在天火鼎中除去他/她/它的名字,金帖会再给你一张白纸。” 王右丞点点头想:“我可要多多拉拢强者才好,做个北极岛最强七人队的老大还不是美汁汁啊。” 忽然想起自己明天要去北极神宫,他便又问:“福姐,北极神宫在哪儿呢,我那猪头师傅说我明日要去那上学堂。” 小福女拍了下额头,“哎呀”一声,抬起温软如玉的手来。她手上戴着一枚嵌着绿石的指环,绿石里隐约有两个红光在晃动。指环宛如一条小蛇,冰凉地盘在她手指上。 “绿兮丝兮,蛇所治兮。凄其以风,蛇获吾有。”她念完法诀在指环上轻轻吹了口气,指环里的红光大盛,不久吐出只小木盒来。 她不好意思地说:“纪律委员小乔儿还给了我一枚北极币,让我把灵童第一个月的月例给你。我在医仙馆的事情太多,忙来忙去的给忘了。” “我看八成是你无所事事,想不起来身上还有任务吧。”王右丞心说。 他打开木盒,见里面有60张鬼画符的传送符,还有100枚北极岛币。 小福女说:“北极岛特别大,除非你会御剑飞行,不然非要用北极当铺的传送符才能到神宫去。这个神符是纪律委员会特别定制的,你默念想去的地方即可。北极币你可用来吃午饭哈。” 王右丞听罢急忙收好,又眼馋地盯着她的指环,心中在犹豫:“我现在有100种偷走她指环的手段,要不要......” 小福女见他看着指环,自豪地说:“这是一枚蛇形纳戒,可以吞下好多东西,随用随取,是我从......哎?你走开干嘛啊。” 王右丞左手掐右手,涨红着脸走开,不断嘀咕:“我是正道、我现在是正道了。不能剽她这只小肥羊、不能剽小肥羊。冷静,要冷静......” 一只小飞蛾扑棱棱地落在小福女额头上。她呵呵地尬笑:“这只是我的一只千里蝶啦,其余的那些漂亮的、翅膀大的蝴蝶都在我专门的暖房里养着呢,呵呵呵......” “你就这么一只吧。”王右丞心道。 小飞蛾传达完讯息,似很不忿地在小福女脸上滴了泡尿,才又扑棱棱飞走。 小福女擦了擦脸,瞄着王右丞七人队的金帖,捏出一张传送符道:“师门命我回去打扫......回去监督家奴打扫庭院,那么我们后天见咯。”说罢又在一团白色粉尘里咳嗽着消失了。 “我看是让你回去打扫卫生吧。”王右丞说,“后天见?怎么突然有种被人盯上要剽我这只肥羊的感觉。” 日头尚早,王右丞扭扭脖子又在山脚下鬼哭狼嚎地拉起车来。 待到中午,饥肠辘辘的他在厨房看到了一盆砂锅炖鸡和三碗米饭。但院子和草屋里依然没半个人影,直说是闹鬼了。未到掌灯时分,体内剑气沛然如小溪在四经八脉里流淌,王右丞已然可以拉着车小跑起来。 他一直要抓住偷偷做饭的那家奴,便在土坡下面扔下车,悄悄摸到了厨房。卜一探头从小窗窥去,一只臭鞋落在了他脸上。 “咳咳咳~我......我......”王右丞用棍子挑着鞋,怒气冲冲地走进厨房,对正翘脚坐着的苦闲道:“特喵的啊,你只穿了一天的鞋,就臭成这个样子。” 厨房里已摆好热气腾腾的饭菜,又没见到那个吴起,王右丞好生失望地就要坐下吃饭,却被苦闲伸脚拦住。 “你这现世宝、饿死鬼急什么?!老子还没吃呢!” 王右丞捏着鼻子道:“你是不是准备先洗个脚再吃?我现在给你烧水去,善哉善哉~” 苦闲夹了一片孜然羊肉,恨恨地道:“天天吃肉,没鸟趣!”他旋即拎出王右丞的木箱子,“你现在去挖几棵冬笋回来给老子做道甜咸香脆佐酒小菜。” 王右丞急忙揽箱子道,望着夜色怒道:“都这么晚了,我去哪里给挖去?!” 苦闲豁地将一叠传送符拍在桌上,捡出两张甩到王右丞身上说:“我早就瞧出你这现世宝是个没良心的崽种!你去不去?你不去老子把你这堆传送符全都烧喽!” “直娘贼,你居然偷到我头上了!”王右丞贼被贼偷,恼怒地扑上去。 苦闲立即撕碎了一张符扔在火炉里,一双猪眼瞪着他。 王右丞挣扎出个笑脸,赶紧说:“别别别~我特喵的去还不行嘛。” 苦闲开心至极,“那深海竹林像个迷宫,里面还有不少小妖怪。老子想尝尝冬笋的鲜味,一直不敢去哩。我白日里看你剑气进益不少,打跑那些外围的小妖怪应该不成问题了。” “怎么挖个冬笋还这么危险?”王右丞愣住了。 苦闲不屑地说:“你以为这北极岛只有我们?每个门派周围的山啊、林子啊、地下啊都长着不少妖怪。”他看着王右丞变色的脸,安慰起来:“别像死了老子娘一样!你吃住心,那些有妖怪的地方都被上仙下了层层结界。深海竹林的结界有6层,你在最边缘的一层挖点笋子,那些小妖怪难不住你的。” “我特喵才来两天,哪里分得清第几层?” 苦闲一脚将他踢出草屋,在里面吼着:“你自己用剑气感知危险,不晓得么?!真真没用的东西!我难道找个地图给你标记好?末级学徒就得他娘的敢舍出这条命,做那些温床暖房里的人轻易不敢做的事!” “我还没吃饭呢。” 一个馒头啪地砸在他脸上,柴门就关上了。 王右丞苦着脸含着馒头,捏出传送符。这是他第一次使用咒符,心砰砰跳。“神符啊神符,我要去月山剑派后山的深海竹林,你能带我......” “蓬”一团白色粉尘在身边炸开,他像被一只好大的爆竹原地崩了。粉尘微小细腻,无孔不入,忽然吸入一口肺就炸了。王右丞剧烈地咳嗽,浑身有种宛如美梦将醒那般轻飘飘地感觉。不过眨眼而已,身体又失重如坠崖,来不及反应双手双脚便砸在了草地上。 “蓬”又一团白色粉尘炸开,王右丞如在面缸里出来一样,浑身雪白地趴在了地上。 有风吹过,沙沙声不绝于耳。有残雪中草木的清香,自冰冷中缕缕而来,沁人魂魄。有山禽,或逐兔而落,或衔着月光,在咿唔不停。他抬起头,自己赫然正趴在一幽深的竹海前。 身后似有巨兽在呜咽,他转头望去,脚的边缘居然是个黑漆漆无底的悬崖。左手的不远处还有一道垂直陡峭的崖壁,依稀有一条经年没人攀过的铁索长梯挂在上面。很远的山崖上有依稀的灯火,显然是月山剑派弟子的住所。 “不知云儿是不是就住在那里。” 深海竹林居然是在山麓以上的一处悬崖上,王右丞不偏不倚地落在边上,差点掉下去粉身碎骨。他走近深如洞壑的竹林前,一条绑着黄色三角符咒的麻绳阻住了去路。咒符上鬼画符的文字宛如天书,只有边角上一个“一”字他还认识。 “这就是第一道结界?进去里面便有妖怪了?只是第一层,应该没什么危险吧。”他咽了一口唾沫,蹑足潜了进去。 此处积雪很厚,竹的枝丫上挂满了雪球,这里阴冷潮湿几乎不长竹笋。王右丞运起剑气,大步流星地在林中穿梭。两炷香的光景,寻到一处勉强算是向阳的土坡。遂燃起火折,找了几株不过二三年份、竹叶暗青泛黄的竹子,便从木箱子里拿出一把短锄挖了起来。 这里的土意外坚硬,锄头砸下如凿石块,震的手臂生疼。王右丞运着剑气才勉强松动土,用了好久终于在竹鞭下挖出了一只竹笋。 “挖竹笋竟比拉车还淬炼剑气?”王右丞大喜,似乎明白了一点苦闲猪头的用意,醉心地埋头苦挖起来。及至月上中天,终于才将木箱填满。他擦着汗,感觉体内的剑气又进益了点。 正欲离开时,几颗石子弹来,射在竹上砰砰作响。王右丞大惊,立即跳在半空中。一道石子立时射在他刚才站的地方,将竹子击穿而去。 左眼翻黑,摩柯允谷在他眼中提醒道:“小心,附近似乎有东西。” 王右丞抽出短剑,踩在竹竿上又跳上两丈高。几颗石子扑来,洞穿了竹子,“吱呀”的刺耳声里,竹树坍在地上。 “不过一天而已,我居然可以跳这么快、这么高了。”他心中窃喜,同时于空中踩在另一根竹上,短剑挥出“雪中折梅手”的剑招,果然打飞一串石子。夜中的短剑锵然作响,剑刃迸起一串火花。 四面八方射来石子,他不敢落地,只在树上来回穿梭跳跃。“横指瑶池”的第一招法诀已将他体内的剑气炼化到生生不息,才维持他在空中快速闪躲。饶是如此,这样被动挨打也着实狼狈。 王右丞一边挥剑,一边窥探树下敌人的位置。奈何林下黑暗如墨,看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黑鱼小子,如何才能用剑气感知?”王右丞心中急问。 摩柯允谷也知此时危险重重,便说:“心无旁骛,将灵气凝在手指,如水一般滴下......哎呦小心!” 王右丞打飞一串石子,在将将踩在竹树上的那刻,一粒石子阴毒如冷箭从身后射来。王右丞短剑电闪横摆,正是用快剑的剑招将石子弹飞。 “啧啧,好快的剑啊,我在你眼中思索了好久那本快剑剑谱,也琢磨不出奥妙出来。你小子居然信手拈来,啧啧......”摩柯允谷赞叹道。 王右丞可没心思与他互吹彩虹屁,他被那石子震地身体一滞,差点从竹树上跌落。耳边破空声呼啸而至,他舞出“青城九剑”中的一招“落叶飞花”,漫天剑影地打飞一串石子,才又弹起在空中。 “林中有个扎手的家伙,在伺机偷袭你呢。不如从树干上一直这样跳出竹林好了。”摩柯允谷说。 王右丞边跳边说:“苦闲那黑猪逼我来这里,恐怕不单单是让我挖土练气这么简单。你没听见他最后一句,让我用剑气感知危险啊。这哪是他要吃竹笋,分明是逼我学感知呢!我哪能轻易跑了,让他看扁。” 林中又一粒石子悄然射来,在几乎洞穿他左眼时,王右丞才察觉到。他在树上疾疾扭身,才狼狈躲过。 “曰那老猪头祖宗一万代!别人修炼,都是师傅精心呵护,他倒把你扔在这么凶险的地方!我他喵的也跟着差点没命!”摩柯允谷气道。 王右丞呼呼喘气,心中大喊:“再说感知!” “灵气如水滴下,地如镜湖。灵气在地上溅出的水波回弹而来,便可感知到。” 林中阴毒之人再次偷袭,王右丞砍飞石子,短剑剑势不停空劈一剑,霎时又打飞第二粒无声的石子。 “你会感知了?!怎么知道这人射了两粒?” 王右丞挥剑砍断竹树疾飞而去,转眼将十几棵竹树悉数斩断,在凌乱坍塌的竹枝掩护下,跳在地上说:“那人出招奸诈,又怎会轻易让我砍飞他石子,必有后招!” 又疾疾而说:“能否心如止水地感知,就只有竹树倒下的这一刻。”说罢闭上双眼,静心地将剑气凝在手上,缓缓指在了地上。 一道剑气从手指射出,“噗”地钻进雪里,击出一个小洞,只差一寸便可把他的脚给射穿了。 王右丞大惊,转身飞奔,借着竹树又飞在了半空。 “我说的是将灵气缓缓如水滴出,不是他喵的让你自残!”摩柯允谷大呼。 王右丞身形如电,边跳边说:“第一招法诀让剑气增强又可控了,可剑气始终是一股气啊。”说罢他梭梭几道剑气射碎了石子,但体内经脉顿时空虚,立时从半空掉在了地上。 摩柯允谷大惊失色,“你他喵找死啊!” 王右丞默念法诀,剑气在体内盈满,才又飞跳进半空。 “试了两次不行啊,可有速成的法诀?” 摩柯允谷道:“你以为具象化灵气是说说而已就成的么,需要灵气升华到第二阶才行。” “你特喵的不早说!” 摩柯允谷辩解起来,“老子是邪魔外道,我哪知道你现在的剑气到没到第二阶啊!” 王右丞短剑挥出一招“落英”点飞了石子,才喃喃自语说:“难道苦闲那老猪,知道我剑气可提升到第二阶了?” “没完没了了!”他忽地抬手,剑气凝在掌中生生抓住了一粒于寂静中射来的石子。手和小臂皆被震地生疼,但并无受伤。 “你好大的胆子呀!这时候敢相信自己剑气已能接住这石子!” “看来我果然可以修炼‘横指瑶池’的第二招法诀了。”王右丞心中一喜,将自己比作一棵灵根,在竹树间飞跃时运起剑气,“......气自大椎、神道、风门穴而出、入阳白穴,回落灵根,此三周天,气可与心神化而为一......” 气走经脉,只一个周天,王右丞忽觉体内剑气不再是一股气,而如一团小火苗扎在了灵魂深处。他攀在竹树上停了一顿,又沿竹干疾速而下。无数石子射在身后竹子上,打出密密麻麻的洞。 王右丞抬手捏住最毒辣的石子,“等的就是这刻!” 电光火石之间,他将石子甩出在射来的方向。石子上他凝着的剑气,如一道道水波荡漾在半空。“水波”遇到了一团阻碍,又荡回进王右丞心神。 王右丞贴着地面,快如游蛇,立即攥着短剑扑进一两丈外的灌木从中。 “哇哈哈哈!你特喵的折磨我一晚上了,终于轮到我来教训你了吧......额......这是个啥?”王右丞举着一团灰色毛球,看着它肥嘟嘟的肉,还有那萌萌的一双小眼,蹦出来一句: “居然是一只竹鼠?!” 第二十二章 师术人 手上的胖竹鼠扭着脖子、蹬着小短腿对王右丞挥舞着拳头,“叽叽”地叫个不停。四周林下阴暗的枯草里和雪层下立时也有几十声“叽叽叽”的鼠叫。 窸窸窣窣的草响,似有人在靠近 王右丞将剑卡在胖竹鼠的脖子上,环顾四周,自己已被一群灰秋秋的竹鼠包围了。 它们个个义愤填膺,挥着小竹叉和小石子。又忌惮王右丞砍下手中胖竹鼠的脑袋,畏缩地不敢动手。 他对胖竹鼠道:“我挖几个竹笋而已,不至于这样暗害我吧。” “噗!”胖竹鼠吐了他一脸唾沫,扭过头不看他。周围的竹鼠们蹦跳地欢呼,十分钦佩它的英勇。 王右丞一脸黑线,摸出一粒石子塞进胖竹鼠的肛门,得意洋洋地抬着它的屁股转圈示威。 那胖竹鼠忍了一下,才浑身扭曲地挣扎,眼里扑簌簌地掉下泪来。周围的竹鼠们“叽叽叽叽”地指着王右丞,像在骂他变态。 “哇哈哈!你们再不让开,我便再塞进一粒哦~”王右丞捏出一个鹅卵石大小的尖利石块道。 胖竹鼠炸着毛,“吱”了一声,小脑袋垂下不动,竟是被吓晕了。周围的竹鼠们急的在地上一个个转圈,惹的王右丞狂笑。 “吱吱吱~”。 众竹鼠立即趴着不动,小脑袋们纷纷往身后望去,一只白毛大竹鼠蹒跚地爬了过来。 摩柯允谷在眼中说:“竹鼠精每修炼100年换一次毛色。有灰变黄、再由黄变白。这只已是有300年道行的了,我看便是这群耗子的老大。” 王右丞点点头,只觉得修炼300年的妖怪一定是个厉害的角色。遂又将短剑架在胖竹鼠脖子上说:“竹鼠老大,你放我出去,它便可活命。” 怎料白毛竹鼠在地上很慢地蠕动,当挪到王右丞脚边时,已上气不接下气地抬不起头。 王右丞细看,它身上竟有四五道割伤,最触目惊心的一道伤口从它的左眼一直延伸到后肢。这道伤几乎将它切成两半。 “你受了好重的伤,”王右丞看着它,“跟别的竹鼠打架闹的么。” “吱吱吱~”白毛竹鼠虚弱地在地上叫着。 “300年的修炼还不会说话啊?!”王右丞想到大陆戏文中的妖怪,各个口齿伶俐、尖牙利嘴的模样,与眼前的竹鼠们相去甚远。 摩柯允谷道:“你不知,妖怪尤其是这种小妖,修炼极其困难。若妖怪修炼妖丹如人类或者异族这么容易,那十万大山里的妖怪岂不个个是顶尖高手了?” 他又说:“它要修炼500年以上才会勉强生出妖丹,那时候才与你现在的剑气相当。现在它满族都不过是一道下酒菜而已。” 王右丞吃了一惊,“妖怪修仙原来这么难啊,怪不得北极岛放任妖怪与门人共存。它们居然这么弱......” “这只是小妖而已,大妖王级的可就与这些下三滥是云泥之别了。” 王右丞点点头,便再不忌惮竹鼠们了。 那白毛鼠在他们对话间,已抓住了王右丞的脚,面带泪地“吱吱吱”叫。 “他说你把它女儿放了,他就带着这群下酒菜搬到更外围的山下打洞,把这里让给你。”摩柯允谷心情很好,又叫嚣着:“这就是弱者的悲哀啊,活着有个屁意思!你快快把它踩死,再扭断它女儿的脖子,我们打了这几只竹鼠回去烤!” 王右丞纳罕道:“你特喵的听得懂它在说啥。” 摩柯允谷得意地说:“你忘了,老子是异人。异人是有凡人智慧的的动物嘛。我这样的异人修仙高手当然听得懂它在讲什么。不过也只是这个白毛耗子,其余的小耗子妖气太弱了。” 王右丞很是羡慕这种能力,又缓缓将手中胖竹鼠放在地上。 “切,妇人之仁!早晚吃了大亏才会明白,你这样在大陆修仙界是根本行不通滴!”摩柯允谷很不屑。 那群竹鼠不可思议地瞪着王右丞,立时窜出两只将昏迷的胖竹鼠抬了下去。 白毛竹鼠松了一口气,对鼠群挥了挥爪。竹鼠们立即可怜巴巴地“叽叽”叫,又个个垂头丧气地准备钻进洞里,俨然是要搬家。 王右丞压根不想与竹鼠争地盘,对白毛鼠摇了摇头。遂在雪地上用断竹写道:我挖笋就走,你们留下。 “但愿你是一只有文化的竹鼠啊~”他实在不知与对方如何交流,满心期待地看着它。 白毛鼠围着几个字爬了一圈,兴奋地冲鼠群“吱吱吱”叫嚷。准备搬家的鼠们便又跳了起来,互相咬着彼此的尾巴庆祝。 白毛鼠感激地在地上划拉,像是在写字。 “你叫即可”,王右丞又写到。 白毛鼠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才试探地叫了两声。 “它在感谢你不驱逐他们。”摩柯允谷翻译起来。 王右丞立马蹲下要再写字,身边“篷”地炸起一团白色粉尘,把一人和一群鼠们吓了一大跳。 小福女咳嗽地趴在雪地上,“王师弟啊,我有句话想对你......哎呀,这是哪啊?!” 她诧异地望着周围,又看了看王右丞。待看到满地尖嘴小眼的竹鼠后,“哇”地跳在了王右丞后背上。 “好多......好多老鼠啊。王师弟,你半夜来到这野外是要与它们密谈什么?”她弱弱地问。 王右丞一脸黑线地指着竹笋说:“我来挖竹笋。话说你半夜传送到我身边干嘛,若我是在洗澡呢?还有传送符不是只能传送在岛内的地点么?” 小福女“呵呵呵”地尬笑,摸着马尾说:“白天我在你身体上动了一点手脚,所以能传送到你身边。呵呵呵......如果知道有这么多老鼠,我便明天来了。” 王右丞一把扯过她脖子惊问:“你对我做了什么?!怎么人人都想对我身体干点勾当!” 小福女“嘿嘿嘿”地挣开,才扭捏地说:“我这么强,会些将医术和灵气改造的小技巧不算什么嘛。” 王右丞气愤地说:“我看你明明是医仙馆的弱鸡,灵气修炼不成才摆弄起这歪门左道的小把戏......” “啪!”小福女满脸通红,双眼喷火地打了他一个耳光,“你又逼我动粗!” “你这个暴力女!”,王右丞流着鼻血,“哼”地扭过头。 小福女抱着胳膊,俨然不愿搭理这个当着众鼠贬低自己灵气的人,也“哼”地扭过头。 二人正僵持着,那白毛竹鼠在雪地上蹬了蹬腿,滚在一边不动弹了。四周小鼠惊恐地围了上来,鼻子在它身上嗅来嗅去。 王右丞赶忙凑过去,才发现它已经流了好大一滩血。 “你快救......” 话音未落,一阵轻柔如细霖的灵气已洒在那白毛竹鼠伤口上。 小福女弓腰握着扇子,双手叉在雪地上,气喘吁吁地说:“看我小福女无边的治疗......治疗术。” “只一下就掏空了体内灵气啊,真的好弱......”王右丞心说。 白毛鼠哆嗦了两下,睁开眼半立着,最致命的那道伤口居然好了8成。它立即率领众鼠蜷在二人面前,“吱吱吱”地叫个不停。 小福女面带难色地掏出一根银针,哆哆嗦嗦地插在那白毛鼠的脖子上。 “感谢两个仙童的救命之恩啊!我......哎?我......在说人话?”白毛鼠不可思议地道。 小福女缩在王右丞身后,怯怯地笑说:“这也是我改造灵气的小把戏啦......只能维持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天才!” “天才!” “天才” 摩柯允谷、王右丞、白毛竹鼠同时说。 小福女立即指着几个人鼻子仰天放笑:“终于!终于有人见识到老娘的厉害了!哇咔咔,我就知道老娘是个天才!哇咔咔~~” “这位男仙童年纪轻轻,却能在我们伏击中将灵气迅速提升到第二阶。而这位女仙姑,能将灵气精巧细腻地改造。本小妖在月山上呆了300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天赋异禀的灵童。”白毛鼠道。 “她不是灵童,她是上一届的......”王右丞见小福女火红的眼蹬着自己,忙改口说:“她确实也很厉害。” 白毛鼠又说:“二位又郎才女貌,真乃神仙眷侣!” 二人羞红了脸,赶忙解释彼此才认识一天而已。 “二位救我一命,再造之恩不知如何报答。”白毛鼠匍匐在地上微声说。 “竹鼠大叔,我的剑.....灵气还是靠你的族鼠们才提升的,咱们扯平了吧。”王右丞笑道。 白毛鼠抬起头,“你有高人指点,特来我等的伏击圈里历练,实乃非我鼠族偶然助你。再者我们处处杀招,更谈不上半个‘帮’字。您以德报怨,区区小妖日后必舍死相报。” “高人?苦闲那老猪头?他是高人么?“ 又听白毛鼠说:“我等搬来此处不过5、6天而已,这月山竹海里不长仙药、也不聚天地灵气,几百年间人迹罕至。若不是有上仙一般的高人,断然不会知道我等最近被第三层结界里的妖怪追杀,逼不得已迁在这第一层结界里苟且偷生。那高人命你来此处,定然知道我等小妖必会风声鹤唳地群攻你,可助你提升二阶灵气。” 王右丞想着苦闲末级弟子的身份,心中直笑这白毛竹鼠搞错了。 小福女在旁边惊道:“啊,这里是月山竹海啊,我说怎么如此荒僻。你300年左右的小兽妖本不是应该在二层结界里么?一层结界不过是修炼100年左右小妖的地盘,它们妖气弱,此刻正在冬眠吧。” 白毛竹鼠点点头,叹了口气说:“正是。这竹海里每层结界里的妖怪,数百年间彼此泾渭分明。这里又是修仙宝地北极岛,不是十万大山那种大妖吃小妖的恶劣地方,本是我等小妖的神仙洞府。奈何......” 它又叹了口气,才说:“不知为何,7天前第三层结界里的大妖突然跑进我的地盘。我们举族与他斗了两天,便被赶到这里,而我也差点负伤而死。我这群小鼠们,个个妖气低微,将仙童误认为是那贼凶,才对你下了杀手。” 小福女点点头,“北极岛有岛规,不得随意捕杀小妖,也不能干预结界中小妖们的世界。我对你们可不大了解。不过那三层结界中的妖,怎么突破结界来到二层的?据说这结界,妖只能往里一层层修炼,然后在第六层里飞升或者与各门派掌门达成协议前往大陆。” 白毛竹鼠说:“的确这样。千年前北极岛岛主与各门派第一任掌门,本着好生之德设下结界。一来是防止妖大伤人,二是不愿将我们屠戮,让我等静心修炼。若有妖强行突破结界,则会被结界斩去相应的妖力,沦为该层结界里的小妖。” 王右丞听到这里便问:“那打伤你的妖和你,岂不是......” “正是,它被结界生生斩掉了500年道行,才堪堪跑了出来。但它重伤之下,仍非我等可抗衡的。”白毛竹鼠摇了摇头,“而我的毛皮也要变成灰色的了。” 小福女撇着嘴说:“那它岂不是傻了?” 白毛鼠略有深意地望着黑漆漆的竹林说:“也许三层结界里发生了更让它恐怖的事,它不得已才这样做。” 这时一只灰竹鼠溜了过来,“叽叽”地叫着。 白毛鼠很是吃惊,忙说:“那月山的人又来了?!” 小福女立即按着王右丞趴下,很紧张地道:“王师弟,我们未经月山的人允许传送到这里,被他们发现可是要交出去受罚的?!” 王右丞想到纪律委员小乔和萍儿的手段,也惶恐起来,悄声问:“既然有传送符,为何要立下这样有门派之见的规矩?” “只有灵童的传送符才能随意传送。一般新来的灵童连灵气都没有,不怕他四处乱跑啊。待一年后,你们月例中的传送符便只能传送到各个门派大门口了。这主要是北极当铺觉得给刚入岛的灵童制作昂贵的符,太费钱......”小福女蚊声说。 “那你为何还有.....” “我灵根俊秀,当年有师傅送我去神宫。” “是你当时逃课,而灵根又弱,别人没注意到你没在.......“ “啪!”小福女打了他一耳光,气鼓鼓地瞪着他。 白毛鼠在二人脸上说:“几百年里,月山剑派的人都不曾来过这里。但昨夜这人半夜前来,令我等大吃一惊。想不到今夜他又下来了,不知与三层结界里发生的怪事有无关系。总之这是月山剑派和竹海里妖怪的小事,别连累二位仙童。你们趁他未到这里,快传送离开吧。” 小福女掏出传送符,摇了摇头,“这是最劣质的符咒。过了整整十年,感觉要过保质期了。传送的声音太大,还会升起一团白色烟雾,怕被他察觉。” 白毛鼠只好说:“幸好他只是匆匆经过此地,两位趴在草中,他非用灵力感知,否则不会发现你们。” 王右丞一惊:“我以为是灵气阶的顽皮小子,原来是在灵力阶的月山弟子?!” “嘘~” 众人噤声,只见皎白的月下,一个人影在远处悬崖上由铁索快速下坠,须臾便不见了踪迹。只是片刻,竹林中响起飞速穿梭的脚步,一道人影电闪而过。 那人穿过二人一鼠的头顶,立在不远处回头望了一望。 小福女趴在草中,抓着王右丞的手冒出了冷汗。 侥幸,那人又转身朝竹林中奔去。 王右丞浑身血都凉了,竹林漏下的月光里,他瞧见了来人那张惨白而熟悉的脸。 居然是暴雪荒寺中的师术人! “是他?”王右丞想起了谢步尘说的那句,“他们可能都被掉包了。” “他是稷下剑派的啊,半夜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三层结界里真有什么怪事?还与他有关?这与那面具女人又会有关联么?”心中涌出好几个想法。 师术人穿着月山剑派的衣服,又是从铁索而下的,小福女和白毛竹鼠自然把他当成了月山的人 小福女拽着他手指说:“等他跑远,我们悄悄溜出去传送回去。可吓死我了。” “你先走吧,我要跟过去瞧瞧。”王右丞说罢,如一只小猫弓着腰悄然跟上。 小福女和白毛竹鼠大惊,却见王右丞身法飞快,在林中也一闪不见了。 越往里走,越是昏暗。摩柯允谷提醒王右丞不要跟地太紧,别被下阶灵力的师术人发现了。所以王右丞只是循着雪上的足迹,悄然地往前摸。 他很想用剑气来感知,但他此时感知的距离不足一丈,而且还非常耗费剑气。正怕跟丢时,师术人正赫然站在前面不远处。 吓得王右丞差点发出声响。 师术人燃起一个火折子,他身前是一道绑着符咒的绳索,原来此处已是第二层结界。 “他为何不进去?”王右丞紧张地窥视着。 忽然师术人跪在了地上,似很痛苦地一只手在脸上和全身挠了起来,又不断地拿着头去撞竹树。砰砰砰地差点撞折一根,才攥着火折子躺在地上喘气。 “他疯了么?” 本以为他就这样躺着,熟料师术人扯出配剑,张着嘴却不说话,在结界处狂舞。过了许久,师术人缓缓合上剑,又很机械地坐了起来。他带着笑,一步一摇地越过了二层结界,走进了深处。 摩柯允谷在眼中惊叫:“你......你......你看到了吧。这家伙刚才的笑......笑脸。” “还有他走路的姿势”,王右丞点点头,“他刚才的笑,跟荒寺天王殿里的那群木偶,笑地一模一样!” 第二十三章 月山的蜘蛛 师术人捏着火折在二层结界中缓缓走着。晕染着黑云的月下,火折如一点萤火。微微清风簇着细矮的竹枝宛如一波水漾,手上微火如清波中的一盏小星。 王右丞远远缀他身后,急于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奈何师术人走地很慢,不时还停下挥舞手臂,似在与人争吵。但听不见他半点声音。 林海草木深,仿佛一个迷宫,王右丞早已迷失了方向。他感觉自己也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偶,机械地尾随着师术人。 “好浓的妖气。”摩柯允谷在眼中说,“这里弥漫着浓重的妖气,果然第二层结界里的妖就不是外面那群竹鼠能比的了。” 王右丞边走边在心里说:“有妖气?我怎么感觉不到。” 他又想到摩柯允谷是异人,便道:“你察觉到了什么?” “妖尸的臭味。” “臭味?”王右丞嗅着空气,只有竹的清香而已。 摩柯允谷说:“一团很浓的妖气和妖尸上独有的臭味。” “妖尸?” “这二层结界里,似有很多死去之妖的尸体。还有一只活着的大妖,在尸体周围不断徘徊。”摩柯允谷沉默了一会,才揣测道:“这种妖臭,好像是蜘蛛妖的尸臭。” 王右丞被他说的心里发毛,“那团妖气难道是白毛竹鼠所说的,从三层结界中跑来的妖怪?” “很有可能,它在此处还杀了不少蜘蛛小妖。” 王右丞望着肆无忌惮在林中漫步的师术人,只怕他被那团妖气盯上,双方免不了一场恶斗。那三层结界中发生的事自己就无从得知了。 但一路无碍,王右丞跟着他在林中走来走去,火折已熄了又点、点了又熄。待第四根火折再度点燃的时候,他骇然发现师术人居然走到了第二层结界的入口处。 “他喵的,原来他一直在迷宫般的竹海里绕圈圈。”摩柯允谷道。 林中昏暗,王右丞精神全集中在师术人身上,以为走了这么久快到第三层结界处了,奈何居然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师术人在入口处忽然躺下,张着大嘴在说什么,依旧默默无声。片刻,他揉了揉脑袋如正常人一般跳了起来,脸上再无那人偶的怪笑,而是一脸奇怪的表情。他终于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我怎么又躺在这里了,真真奇怪。” 说罢运起灵力,如一阵风逃向山崖,又攀着铁索上去了。 王右丞潜在灌木中,不可思议地道:“他居然在梦游?” “他喵的,这货是修炼过度,又或者对那晚的事耿耿于怀,所以梦游了?我俩居然跟着这个神经衰弱的家伙闲逛了大半夜!”摩柯允谷气道。 王右丞又觉得不像,但也只有这种解释。 既然无事发生,他畅怀地舒了口气,便抬脚也要走出二层结界。 天上黑云已散,月辉四溅。紧张过后,王右丞才发觉自己脖子和手脚都黏黏的。借着从竹树上漏下的月光,发现全身上下缠着乳白像棉絮的东西。 他捏了一缕在眼前摩挲,“这是蛛网?” 寒山雪林中,还有蜘蛛在结网觅食么? 王右丞扑打着浑身的蛛网,一大团握在手里仿佛棉花糖。但后领口的一团蛛网却怎么也摘不下来,在脖子上冷黏作痒。 摩柯允谷此时在眼中大呼:“糟糕!那团妖气靠近了。” 王右丞拔腿就要跳出二层结界。 但后领的那团蛛网忽然被拉直成完美的辐射状,一根细微的蛛丝连着蛛网,一直延伸进林的深处。蛛丝上巨力传来,霎时将王右丞扯在空中把他拽去。 王右丞大骇,弹出飞花短剑,往后颈去砍。奈何身体和手臂不断碰撞在竹树上,短剑几度差点飞出去,令他无法挥剑。 “蛛尸之臭越来越浓了,小心啊!”摩柯允谷急道。 蛛丝突然断了,王右丞仰躺在半空。脸上腥风大作,两柄白色的长矛已戳在面门。 没有了束缚,王右丞短剑在两支长矛上各砍一剑,身体柔如游蛇扭开矛尖,在长矛间的空隙中持剑扑上。又一支长矛砸来,王右丞凭着体内剑气去势不减。短剑在长矛上剌出串串火花,拼力将长矛阻隔,又如游蛇缠在枪杆上螺旋而上。他剑光旋转似飒沓流星,霎时切断敌人的一条手臂。 王右丞握着一节毛茸茸的蜘蛛腿跳在了半空,腥臭的汁液溅了他一脸。 “好凌厉的剑法!”林下有人在称赞。 短短时日,王右丞剑气进入第二阶,快剑剑招已有剑气相辅,威力惊人。但搏命的快剑一招无法毙敌,此时停在半空是浑身破绽,他再无法招架敌人第二招进攻。 林下的人却只是静静等他落地。 一个白衣的中年人,正虚弱地笑看他落地。 四周的竹树缠满了蛛网,好似团团白云挂在林间。 那中年人燃起一只火折丢向一堆东西,昆虫烧焦的味道弥漫开。 王右丞借着火光,赫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堆堆蛛妖尸体间。有的如巨蟹大小,有的已有了部分人的肢体。它们尸体皆被啃食地残缺不全,散着浓重的尸臭。熊熊之火燃烧着的,竟也是一堆蛛妖尸体。 “你是妖?”王右丞看着他沧桑的脸问。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那中年人说完,吐出一团绿色的汁液,“能把我的腿还给我么?” 王右丞将蜘蛛腿扔给他道:“你受了好重的伤。” 中年人接过蜘蛛腿,插在肋部冒着绿色汁液的蛛腿根上。断腿便又长好,不曾被砍断一般缩进了身体。 “妇人之仁!”摩柯允谷在眼中叫着。 “我叫蛛弥勒,乃是竹海三层结界中的蛛妖。”中年人介绍自己,又问:“这位仙童没有灵根,体内却有一股青城派剑诀淬炼的剑气,而刚才那快剑又颇似稷下剑派雷院的剑招。在下就不清楚仙童的师门了。” “王右丞,青城派末级弟子。”王右丞道。 “末级?”蛛弥勒哈哈大笑,“千年来北极岛以灵根来判人前途,真是教条至极!以王兄弟你的剑气,可比那丙级的弟子要厉害些。” 他又吐了好大一口绿汁,拍着腿说:“王兄弟没有灵根,我刚才以为是白毛竹鼠的人在跟踪月山剑派的小子,才突施杀手。我闯出三层结界,已犯了岛规,还能请你别上报到岛内,给小妖我留条活路?” 蛛弥勒也把师术人当成了月山剑派的人。 摩柯允谷吁了好大一口气,“小命保住了,小命保住了。蜘蛛妖需修炼至少千年才能化成人形,妖丹的妖力也与下阶灵力的高手抗衡。虽然他被削掉500年道行,已经虚弱不堪,但估计要过两天才能彻底失去500年妖力。目前还是个厉害的蛛妖。幸亏他此刻没有半点杀意,不然咱俩就在这里给他当蛛食了。” 王右丞也松了一口气,便说:“弥勒大叔放心,我不过是来挖竹笋的,你安心养伤吧。” 蛛弥勒叹了口气,“几百年的妖力就这么没了,焉能安心?再过两天我就要变成与那白毛竹鼠一样的废物了。” 他又点燃了一堆蜘蛛尸体接着说:“还好母亲嘴下留情,只吃了这些兄弟姐妹,给我留了一条小命。” 王右丞吃惊地指着火堆问:“这是你妈妈吃的?” “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一起啃的。现在竹海里的蜘蛛妖群,目前就剩下我们四只了。”蛛弥勒又叹了一口气。 “他们为什么这么干?!自己灭自己族?”王右丞想到蛛弥勒被母亲和兄姊们追着咬,理解了他为何不顾结界也要逃出来。 “我哥哥可与母亲大人和两个姐姐交.配,她们可以继续产卵,灭族断然不会的”,蛛弥勒又说。 王右丞咧咧嘴,心说这倒也是。 “刚才那师术人师兄,你见过么?他来这里做什么?” 蛛弥勒摇摇头,“刚才那梦游的家伙,他奇奇怪怪的,不知来这里晃悠干嘛。不过他来的节点很是巧,我母亲大人重伤苏醒不过几天,他便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看他梦游地路线倒像是要进入六层结界里,但也许他梦中还有些意识,昨晚和今夜只在二层结界中溜了一圈便醒来走了。” “你母亲一只在沉睡么?” 摩柯允谷在眼里提醒他,“你对一只母蜘蛛大妖怪这么好奇干嘛?六层结界里妖怪,我猜可能都是与元婴级修仙者相当的上古大妖王。你瞅人家一眼,小命都会没了。” 蛛弥勒道:“200年前,母亲大人被岛内一位上仙重伤,从此在蛛茧中沉睡。近日终于醒来,却变得异常残暴饥饿。” 王右丞想到结界,又问:“她如何从六层结界里杀出来,把你们吃了的?结界对她这样的大妖怪不起作用么?” “当然不是,这结界可是和天谴一样厉害的东西。只是200年前,竹海里突然来了一位北极岛高手,不知用何手段将她带了出去。” “可是一个戴着面女的女人?” 蛛弥勒摇摇头说:“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摩柯允谷在眼中道:“你特喵的别遇见事就往那变态女人身上想,天底下修仙的怪事多了去了。” “不过你说的面具女人,我也见过。” “啊?!” “啊?!”这次摩柯允谷也震惊了。 又听蛛弥勒说:“母亲大人重伤后,正是被一个穿着黄色粗布短裙的面具女人送进来的。” “果然是她!”王右丞新砰砰砰跳,“师术人、母蛛妖、面具女人他们果然有着某种关联!还多了一个高大的北极岛弟子!他们200年前去了哪里,如今出现了又要做什么啊?” 王右丞想到自己不过是区区没有灵根的凡人,操心这些绝世修仙高手的事简直是瞎操心。但自己偏偏都与这些人遭遇了,难道真与自己毫无关系么? “你也见过那女人?”蛛弥勒问,“她可是个厉害的变态,专门喜欢折磨人。我大哥、二姐、三姐当时跟了她一晚上,便成了如今凶残的样子。” 王右丞不便告诉他,岔开话问:“那个高大的北极岛男人又来了?带着你母亲大人出来吃你们?” 蛛弥勒摇摇头,“这次母亲不知用何方法,只是妖神跑到了第三层而已,她本体还在六层结界中。俨然没有200年前那么来去自如了。” 一口绿色的汁液又从他嘴里喷了出来。他小腹内一颗圆珠,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昏暗下去。 “那是他的妖丹,此刻正在失去妖力。结界的诅咒在他身上加速作用了。”摩柯允谷道。 王右丞十分不忍,但也无可奈何。又说了一些徒劳的安慰话,才告辞要离开。 蛛弥勒一掌拍碎了好大一株竹子,愤恨地说:“我费劲心力修炼的神技就要这么没了!”说罢抬起头,脸上已爬满了绒毛,8只圆亮的眼睛在绒毛里烁烁放光! 王右丞第一次见到可怖的妖,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摩柯允谷嘲讽说:“瞧你这怂样,不就是8只眼睛嘛,游猎型蜘蛛不都8只眼嘛。” “特喵的,这是人脸上长了8只眼啊,又不是一只小蜘蛛。”王右丞在心里狡辩。 蛛弥勒抬手射出蛛丝,缠了一节竹子在手上,八只眼睛露出一丝癫狂的笑,对着王右丞说:“王兄弟,我突然有个好主意。” 王右丞见他阴惨惨的模样,心中大叫不好:“他此刻妖心大起,不知对我要干嘛。” 蛛弥勒暴起,手上竹子卷着妖力劈头砸来。 王右丞全身剑气护体横剑便挡,仍生生被击飞了7、8丈远。在撞断了十几棵竹树后,他才勉强抓住竹干停住。 “你与他实力简直云泥之别,我们快逃命去!”摩柯允谷大叫。 王右丞踩在竹干上快速跳开。 蛛弥勒已爬在他头顶的树上,持竹戳来。 “他不给我逃跑的时间!连掏符的间隙也不给!”王右丞短剑不守反攻,从芳婆婆那看会的“灵犀一剑”直戳而上。 “你想劈开竹子刺我么?!想的太简单了!”蛛弥勒妖力大盛喝道。 短剑触碰到竹剑,如同戳在精钢上。 “王兄弟,你就这点本事么?!拿出真本事,别让大叔小瞧了你!”蛛弥勒毫不留情,竹上迸发的妖力摧弯了短剑。 王右丞身形忽地一闪,短剑撤开如一匹白练,在空中划出冷艳的剑光圆弧,体内剑气悉数从剑刃而出。 “圆舞!”他鬼魅地跳在蛛弥勒侧身,短剑和剑气劈向蛛弥勒脖子。 “你的剑能射出剑气啦!怎么做到的?!”摩柯允谷惊喜道。 蛛弥勒大声喝彩:“王兄弟剑气又进了一步,已能催剑气出剑刃拼杀了!”说罢扔掉竹子,毛茸茸的右爪生生抓住短剑。剑气与剑刃竟未伤他分毫。 “他动了真格了,不像别人不用灵力与你拼斗!”摩柯允谷疾呼。 一股阴邪的妖气击散剑气,从王右丞小臂立即钻进他心脉。 “还不丢剑?!”蛛弥勒喝问。 王右丞暴睁双目,嘴里大喝剑诀:“天雷地火、即时为吾调神令,速去四方五路送阴灵,急急如律令!” “青城下阶灵力十二剑,八卦剑阵!” “八卦剑阵!你不过二阶剑气,怎么会这......” 蛛弥勒与摩柯允谷同时惊呼。 王右丞体内剑气宛如两道龙卷,贴着蛛弥勒的妖力从剑刃射出。 蛛弥勒手上微痛,立即撒手跳开。 王右丞单手拄剑,半跪在地上,浑身被汗浸透了。他呼呼喘气盯着蛛弥勒。 蛛弥勒抬手看着手上细微的伤口,笑道:“原来不过是空把式。你的灵犀一剑、圆舞、八卦剑阵不过是学了招式,用此催动剑气而已。不过八卦剑阵是很难的,以你现在的区区二阶剑气,居然可以领略到一点皮毛,大叔还要是赞你一声武学奇才。” “不过北极岛天才何其多哉,这不是我想看的!”蛛弥勒体内妖丹绿光莹莹,手上凝出一团绿色妖力,“王兄弟再接一招!” 绿色妖光激射而来,立即射中了王右丞右眼! “啊啊啊!”王右丞躲无可躲,右眼被蛛弥勒的妖力融化,单手捂眼非常痛苦地大叫。 “还不丢剑么,王兄弟真是铁一般的意志!”蛛弥勒一步步走向他,手上又凝出一团妖力。 摩柯允谷与王右丞已然心神合二为一,感知到王右丞在默念剑诀,大声阻止他道:“万万不可!你现在还达不到将青城九剑第一剑的剑诀全都修炼的水平!我看出他不会杀你,你不要做鱼死网破的事情来!” 蛛弥勒靠近他不过六七步远时,王右丞举剑爆起,剑刃微微泛起晶莹的光。他横空一划,一道弯月的剑气闪烁着扑向蛛弥勒! “横指瑶池?!”蛛弥勒微笑着,“你居然通贯了第一剑整一套的剑诀!啧啧,可惜、可惜!” 他指上绿色妖力霎时将弯月剑气击溃,说:“可惜你剑气太弱了,还是不堪一......” 王右丞双手持剑,在他妖力散尽的那刻,飞速闪到蛛弥勒侧身爆喝砍下。 “你单纯用剑是伤不到我的,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蛛弥勒抬手凝出妖力指向王右丞面门。 王右丞剑如游蛇,快剑立时变招斩在他手上,剑刃上圆月的晶莹剑气一道道在蛛弥勒手臂上旋转。 他落在蛛弥勒身后,右眼的眼珠已然融化脱落在地上,脸上顶着好大一个黑洞轻笑说:“我还是斩断了你一条蛛腿!” 蛛弥勒的左手应声而碎。 王右丞趴在地上,体内剑气微如游丝,终于松开了短剑。 蛛弥勒哈哈大笑,绿色妖丹精光大盛,又一条手臂钻了出来。 “快剑剑法配上你初领悟的横指瑶池么?虽然惊艳,时机也把握的十分精确。但也就是我没动用妖力专心对付你而已。这就是你全部实力么,我还是没看到我想要的。” 王右丞转过脸躺在地上,右眼疼的已麻痹了他思考。他望着蛛弥勒道:“大叔,你到底要干嘛!不想杀我,却又步步逼我!” 蛛弥勒的八只大眼,黑的宛如无边无际的宇宙,王右丞的灵魂几乎被这些眼睛吸进去。 “我这玲珑八目,乃是我专心修炼的神技。我想交给你,不枉费我修炼它一场。” 王右丞说:“我是人,你是妖,我怎么能得你真传?” 蛛弥勒幽幽地说:“你若是普通灵童,当然不行。但你以体内剑气驱动青城剑诀,又以稷下快剑挥出青城神技。你的剑气真的是剑气么?它能融会贯通剑诀,就不能驱动我的妖力神技么?” 王右丞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不断往后挪去,“我是人,吸收不了你的妖气。” “你不行,但你的剑气可以。我总感觉,你体内的气已经超出剑气的范畴了。你没发现么?在使出八卦剑阵的时候,你体内剑气早该枯竭才对。为何又源源不断使出了横指瑶池。” 王右丞愣在原地,感受着体内的游丝剑气。 “你是说......” 蛛弥勒笑道:“这才是我要看的。我穿透进你体内的妖力,在你不知不觉奋力搏杀的时候,已被你体内剑气吞噬成自己的了。王兄弟你真是普通的凡人么?我却是不信了。” 说罢他抬手从蛛尸堆里缠来一具女孩蛛尸,“这是我小妹,她已然被我母亲大人吃了妖丹。但现在是很好的媒介。” 他说着便扒光了蛛女的衣服,将她的脸贴在王右丞黑洞的右眼上。 女孩的眼球一点点凸进王右丞眼眶,王右丞在蛛弥勒的狞笑中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吞噬剑气 月山与天相接的地方缭绕着阵阵岚气云烟。 从竹林的缝隙里能看见洒落下清晖的婵月。 小蛛女秀发后面,蛛弥勒在癫狂地笑。 一粒红色冰冷的眼球在蛛弥勒妖力的拉扯中,落入了王右丞右眼框。 丝丝绿色的妖力从妖丹流进了眼球。 王右丞四经八脉中仅存的那丝剑气,宛如一条饥饿的蛇嗅到了猎物,从体内游进了脑中,在冰冷的眼球旁盘旋着。 “不要、不要啊。”王右丞心中将青城剑诀和快剑剑诀全都念完,想让剑气速速退下。但他大战以后已油尽灯枯,竟控制不住它。 剑气匍一触碰眼球,如蛇吞小蛙,将汩汩妖力吸进了他体内。 蛛弥勒计划将妖力通过蛛女尸体一点点渗入给王右丞,但王右丞体内的剑气如吞天巨蟒在狂吸妖力,他的妖力如决堤之江奔涌出去。 “王兄弟,我说的没错吧,你体内的这股气可绝不是普通的剑气!”蛛弥勒笑道。 “好精纯的妖力啊,不愧是在北极岛修炼上千年的妖之丹”,摩柯允谷在眼中激动着。 他甚至有些癫狂了,又说:“平白增了几百年妖力,你小子还在抗拒什么?!剑气啊剑气,你吸啊,你多吸点啊!” 王右丞感到体内的剑气不再有用剑诀淬炼时的精纯和正气。一丝狂野和蛮性滋生在剑气里,让它狂躁和迷恋杀戮。剑气迅速膨胀,在经脉中成长为一条蛟蛇,不受控制地钻入他大脑心神。 王右丞空净的灵台,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原始贪念。 他要杀,十几年里所有让自己不舒服的人他都想撕碎! 他想吃,觉得纪律委员萍儿的小毒蟾无比美味!他嘴角已流出滩滩口水。 他想要交.配,萧婉云、小福女、小乔儿、萍儿、白月兰这些女孩都要产卵,孵出自己的孩子。 他更要的是变强,一丝被人轻松击败的羞耻感让他急欲变强。 脑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自己浑身是血的躺在草上,脸被一只白嫩纤细的脚踩着。他恨这个女人,他抬起了头,看到了一根琉璃烟杆。 “是梦里的仙女姐姐,她居然杀了我?!我为什么看到了这类似记忆的片段。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出现了这种幻觉?” 惊诧不过一瞬间,前所未有的空虚,使王右丞感觉蛛弥勒的妖力让自己有了一丝慰藉。仿佛炙热的夏日里,喝了一碗甘甜冰凉的井水那么畅快。 这丝愉悦,使他放弃了抵抗。 罢了、罢了,我本北燕乞丐,正义于我何加焉? 没有了桎梏,剑气露出了它狰狞的一面,宛若森蚺鲸吞着妖力。 摩柯允谷在眼中癫狂无比地叫道:“想的好啊,王右丞!这特喵的才是修炼的样子嘛!天地不仁,要这些正气累赘干嘛啊!哈哈哈哈!” “给我吸!给我吸干它!”他在不断呐喊。 蛛弥勒的妖丹在迅速枯萎,脸上露出无比惊恐的神情,“这是吞噬之气?!它要将我的妖力全都吞进去!” 他长满绒毛的手臂,如一根冬日里的葡萄藤,干瘪成只有拇指粗细。 “连我的血肉也不放过?!”蛛弥勒大骇,一条蛛爪从肋部钻出,“对不住了王兄弟。你果然不是凡人!体内居然长有传说里的吞噬万物之气,如今只好斩下你的头保我性命!” 说罢蛛爪如刀,朝王右丞脖子上斩去。 王右丞看到这一幕,想起密林中的圆瓜小子,也壮烈地低声说:“做的好,杀的好!你快杀了我吧,趁我还有一丝清醒。” 蛛爪扬起在半空却不动了。 一根晶莹的蛛丝从林海深处射来,卷在了他扬起的爪子上,令他无法动弹。 蛛弥勒转眼朝三层、四层甚至是五层结界里望去。眼中充满了疑问,他大呼:“二姐?你为何阻止我!你要眼睁睁看我被他吸死?!” 蛛丝传来一女人淫邪的笑语:“弥勒老弟啊,母亲大人命我这样做的哦。你就乖乖做了这小子的食物吧。姐姐我只用蛛丝困住你,还要被结界打掉100年道行呢。千万别辜负了母亲大人和我的这份苦心哦,呵呵呵呵。” “这小子似乎对母亲大人很有用处,你牺牲下小命,助他长点本事吧。” 无上妖力的蛛丝把蛛弥勒五花大绑地缠住,他的妖丹如被毒蛇咬中瑟瑟等死的青蛙,任由王右丞体内的剑气一点点吞咽汲取妖力。 王右丞意识已经模糊,喉咙里干燥灼热,他一口咬破了蛛女尸体的脖子,咕咕喝起她体内绿色的汁液。 小腹里淫邪的火在燃烧,身上蛛女裸露的酮体在诱惑自己去猥亵。王右丞松开嘴仰天大喊起来,“谁来救救我,快把我杀了!” 摩柯允谷在眼中劝说:“王小哥啊,这等美事你还作什么假正经哦。眼下修为和美人唾手可得,还管什么‘君子慎独’的酸臭东西?吸吧,摸吧,尽情地变成一个高手吧。” 王右丞手脚和脖子乱颤,仅存的人性被妖力击溃,终于埋头在蛛女的脖子上又吸了起来。脑中萧婉云的一颦一笑,让他终于没有对蛛女做出猥琐的事来。 “不过是强挣扎而已。这蛛性善淫,等你吸干妖丹,便会对她做出更美妙的事情来!哈哈哈哈!”摩柯允谷在眼中狂笑。 半柱香的光景,王右丞的右边眼球已闪烁起晶晶绿光。如果他有把铜镜,会发现眼球里另有7只红蓝白紫粉黑黄的小眼如一张张小嘴在一张一翕。 蛛弥勒全身干枯如草芥,妖丹里的千年修行已被榨取干净。暗淡无比的妖丹,正被王右丞体内的剑气从他嘴里吸出,在空中飘飘荡荡地要落入王右丞嘴里。 “你吃了妖丹,用体内的剑气消化掉,便是一只活脱脱的蛛妖啦!再将我残存在你体内的异人灵根炼化,辅以人参红丸洗练的肉体,在这北极岛潜伏修炼,日后必成一代大妖王!”摩柯允谷高兴地说。 缠着蛛弥勒躯体的丝线微微颤抖,俨然也是极其开心。 “可是他成了妖王,对我可大大不妙了呢。他可是我的有缘人,复活大业还指望着他。” 这时王右丞藏在胸口里的宝刀泛起团团灵力,脑中悠然响起一个女人轻柔的话来。 摩柯允谷大惊失色,忙道:“是谁......是谁在说话?!还有谁能进入他的心神灵台?!” “你既然与他心神合二为一,还猜不到本尊是谁么?” 王右丞松开蛛女的脖子,闭上眼迷蒙地做起梦。 一个女人穿着件淡绿色、方领渐变绣花连衣长裙,戴一串小圆珠项链,拿着一枝羊脂玉的烟杆正坐在王右丞身边。 她俯下身子,长发罩住了王右丞的脸。 王右丞在梦里虚弱地笑了,“神仙姐姐,你来救我了。我刚才看见你要杀我,那断然不会是真的。” 贴的如此近,二人依然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你这臭女人是来干嘛的,不要耽误我们变成妖。”摩柯允谷感觉到这女人出现的那刻,王右丞的人性又回来了,体内吞噬妖力的剑气十分惧怕她一般,停止了炼化妖力。 梦里一只小熊从女人身后滚了出来,肉肉的熊爪上燃起一团火来。 摩柯允谷如果还有腿,此刻一定是跪着的,他惶悚地道:“上古火熊妖之王!你......啊不是......大......大王......大王你怎么......怎么做起了这女人的宠物?!” 小熊嘟囔了一句。 摩柯允谷立即颤抖地应诺:“是是是,小杂鱼我这就滚、这就滚。你老别生气、别生气。鲛人一族还指望重回您的麾下,血洗东齐皇族呢。我就是您的狗腿子。啊,不是、不是!做您狗腿子上的一根毛就知足了。” 王右丞闻着神仙女人身上的兰香,说:“神仙姐姐,你是上仙吧,此刻快救我出苦海。” 女人摇摇头,“我只有元神尚在,无法现身帮你呢。而且你的妖之复眼已生成,已回天乏术了。” 她又笑了:“这样不好嘛?总比变成独眼瞎强,不然你萧婉云妹妹日后一定嫌弃你、不愿意嫁给你呢。” 王右丞又说:“可我不想变成妖......” “不过是区区千年小蜘蛛的妖力而已,跟你体内的剑气比起来,那可是小小小小巫见大巫。你现在的剑气还不足以炼化妖力,这才被妖气反制了心神。只要不吞下妖丹,你还是个凡人。妖力此刻几乎全和这小杂鱼残存的灵根一样,寄存在你眼中而已。你若有心有正气,日后修炼正道剑诀,炼化了小杂鱼灵根和妖力,这昆虫的复眼便是不错的的神技。” 摩柯允谷颤声道:“仙女娘娘谬赞了,我哪配得起您一声小杂鱼。我是仙女娘娘小杂鱼生下的1万只卵中的一粒就知足了。” 女人开心坏了,笑起来:“你倒是蛮乖的啊。本来我还想小小惩戒你一下呢,现在嘛......” 摩柯允谷“嗷”地一声,竟吓得昏死过去。 王右丞听罢终于放下心来,“仙女姐姐能帮我将蛛弥勒的妖丹给拂走么,我现在浑身动弹不了。” 女人笑着摇了摇头,“自有你的贵人来帮你”,说罢缓缓地消失了。 王右丞于梦中转醒,仙女上仙的出现令他灵台空净。体内的剑气老实地潜在四经八脉里,不再与妖力侵扰心神。但它刚才在体内一顿破坏,让自己现在浑身僵直。 他同时发现右眼有了很多变化。 视野变宽了。整个天地宇宙仿佛微缩的盆景,自己不用转头悉数尽收眼底。 视觉变强了。天地间的细微全无遗漏地涌入右眼。小草苗冻死的嫩须、竹叶下的斑点、蛛女左眼眶中一条条神经,万物巨细全在视线中。 视界变复杂了。残存在眼里的剑气催动右眼,他居然望到蛛女全身体液和妖力的流动。 啊!她居然没死透,还有一丝活气。所以才被蛛弥勒拿来做媒介,所以吞下她的体液是温热的。 而蛛弥勒的妖力只剩下点游丝在他体液中了。 “这就是蛛弥勒的八目神技么,神仙姐姐所说的昆虫复眼?”王右丞心中冷笑,“所有人都说这对我是好的,却不问我愿不愿意。” 他望见蛛弥勒的妖丹正一点点飘向嘴的上空。 “剑气已不再吞噬,妖丹怎么还在动?”王右丞用昆虫复眼望去,一条蛛线正缠着妖丹往他嘴里送。 “弥勒大叔,你不想活了啊,还不赶紧将妖丹吞回去!”他低声吼道。 蛛弥勒此时空有躯干,见他恢复了人的神志,万分后悔地说:“王兄弟,我差点害了你。以为传你500年妖力,待我再修行一段时间引你来找我,便可将妖力和八目神技一起吞回来。” 王右丞笑着说:“大叔计划圆满,可惜被我这劳什子剑气给暗害了。” 蛛弥勒叹了口气,“这也许就是天意,是我的天谴。我这个小妖,不该心存侥幸地与结界和天道抗衡。若有再有蛛生,一定好好修炼,不妄走捷径。” 王右丞疾呼:“大叔,现在把妖丹收回来,你还不用死。待会你再将我的右眼抠下来吃了吧,我变成独眼瞎好了,也不稀罕非人的昆虫复眼。” 蛛弥勒惨笑说:“我被二姐用蛛丝缠住,已动不了了。王兄弟,你我相识一场。我先暗害与你,你却仍然为我着想,真是令我惭愧。我要拼死告诫你,千万别吞下妖丹。你定不是凡人,也不是普通灵童。我母亲大人一定要让你变成大妖,你似乎对她有天大的用处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又说:“我不知道母亲大人和兄长姊姐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她眼里被那面具女刻了三个字''上殿三’,一定臣服了某个高强之人。还有那高大的北极岛弟子是你们......” 一语未必,缠在他身上的蛛丝霎时收缩将蛛弥勒绞成了绿色尸块。 王右丞大惊,用复眼望向林海深处,一个穿着蜘蛛网纹衫裙的女人正一脸淫笑地捏着根蛛丝。 她尖长的黑色指甲轻轻搅动,蛛丝立即将妖丹贴在了王右丞嘴边。 王右丞哪里会吃,拼死咬住嘴。 但妖丹居然在一点点融化成汁液,从嘴缝里流入! 摩柯允谷苏醒了过来,叹了一口气道:“她是五层结界里的大妖,俨然与上阶灵力,甚至是结丹期的修仙者一样了。我特喵的想做仙女上仙的鱼卵,做上古大火熊妖王狗腿子的腿毛,也不想做一头母蜘蛛的傀儡啊。可是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就范了。” 王右丞听他皈依正道,心中开心极了,于是说:“念念不忘,必有回想。摩柯允谷老兄,我们永远都不要放弃。我命是芳婆婆用她的性命换的,绝不辜负她的期望而走向妖邪之路。咱们大不了一死归轮回,做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 摩柯允谷哭了,“老子还是处男,我那鲛人女友还没过门呢,嘤嘤嘤~” 妖丹在融化,王右丞望着短剑,已做好了死的准备。 “篷”地一声白雾,小福女蓬头垢面地趴在了他身边, “王师弟啊,我有句话今天不说不痛快啊,就算是二层结界我也要闯.....哎呀.....你......你这个臭流氓!” 小福女见他身上趴着一个裸女,一巴掌甩了过去,正把那妖丹打飞了一点。 王右丞和摩柯允谷在心里开心地吼着:“救咱们的贵人来了!” 小福女见王右丞不敢开口,只是给她递眼色,让她往上看。 哪知她看不到妖丹,只看见蛛女没有左眼的脸,吓得连连后退,“这女家奴、女家奴怎么了啊!” “呵呵,果然是弱鸡,她看不到妖丹。”王右丞心中郁闷了。 “啊啊啊!还有好多蛛妖的尸体!原来蛛妖残害女家奴,月山的人是来按照岛规收拾他们的啊!”蛛女仍然是人形,小福女便如此想。 王右丞不断给她递眼色,又示意她举起自己的剑往蛛丝砍去。 小福女埋怨起来,“那师兄怎么不把你救出来啊。一定是看你和她没有灵根,都当成是家奴了。是哩,很多北极岛师兄师姐都不把家奴当人看。” “你废话好多啊,大姐!”王右丞心中着急,妖丹又贴在了他嘴上。 “啊呀,你左眼怎么绿油油的?中了蜘蛛的妖毒么?所以才一动不动,说不出话?!”小福女赶紧掏出折扇,默念医仙馆的法诀,一道清凉细霖的灵气扑在王右丞右眼中。 王右丞本来很不屑她的治疗术。但灵气洒在眼中,又渗透入身体,昆虫复眼里残存的剑气和被妖力弄紊乱的经脉,竟被一点点驱散和柔化了。 小福女额头上冒出细汗,还不忘自吹自擂地说:“我灵气厉害吧?师傅却总瞧不上我,真是老眼昏花了。我这么强的灵气,又将打扫药房时攒下的仙药附在扇子上,改造成灵气治疗术。这多么厉害呀,可怎么就给了我一个末级学徒呢!” “天才!” “天才!” 王右丞和摩柯允谷赞叹。 区区一个打扫的丫头,用偷来的药渣可以精巧地改造灵气。体内千年妖力和古怪的剑气造成的紊乱正被她一点点修复。 王右丞感觉手指能微微动了,心里欢喜道:“我胳膊能动了,便可举剑斩断蛛丝啦!若不是有云儿,我一定得亲你两口!” 他昆虫一样的复眼不用转动,也能看到深层结界中女蛛妖。见她淫笑着,又勾起了黑色尖利的指甲,落在蛛弥勒尸块上的丝线立时缠在了小福女脖子上。 王右丞赶紧不断地示意小福女看脖子,哪知她全神关注地在给自己治疗,还不断嘟囔:“这蜘蛛可真够毒的啊,驱散起来好费功夫!” “我还是动不了啊!”王右丞焦急万分。 蛛丝在小福女脖子上慢慢收紧。 那女蛛妖.淫笑地望着王右丞。她跟面具女人一样的恶趣味,都喜欢折磨人并看别人临死前的挣扎。 忽然一粉白的指甲挑断了小福女脖子上的蛛线,一个头叉两支猫儿玉簪的女人蹲在了小福女和他身边。她勾着淡淡的眼线,宛如一只美丽的狐妖。 她捡起短剑,几道白影如电,所有的蛛丝已被她站断。 她放下短剑,回头笑吟吟地望了竹海深处,那女妖便恨恨地不见了。 “好快,好快!这是我见过最快的剑法。我跟她比起来,就是个瘸腿的乌龟。”王右丞惊叹,又想到自己其实没见过多少人挥剑,但仍隐隐觉得郭心怡在她面前也是一只瘸腿的乌龟。 “密林那夜,面具女人若是用速度从树上闪到我身前的话,那这个姐姐还是要慢一些。” 狐妖打扮的女人在小福女头上轻点一下,一阵冰凉的灵力从折扇涌入眼中,霎时将他经脉中所有紊乱的残存妖力和剑气驱散。 她又在小福女脸上比了一个赞。 王右丞立马坐了起来,大呼:“你可是神仙姐姐派来的么?” 小福女吃了一惊,满脸是汗地问:“我是有话跟你说才来的啊,并不是什么神仙姐姐派来的。” 摩柯允谷也道:“你怎么突然能动了,又在说什么胡话?” 小福女身边空空如也。 王右丞见鬼了一般,饶他有复眼,仍不知那人是怎么离开的。 他抓住妖丹,复眼瞧见小蛛女经脉里没有一点妖气,但体内绿色汁液还在流淌。当下一把将妖丹塞进了她空空的眼眶里。 然后才指着空气对小福女说:“刚才你差点死了,一个女的蹲在你身边,捡起了我的剑斩断了蛛丝,然后还对你大大赞赏啊!你没看见么?!” 小福女满脸问号,“刚才没有人啊,就我和你在这里吧。” 摩柯允谷也说:“我在左眼里也没看见有人来,也没人动你的短剑。你莫不是出现了幻觉。” “难道我还没把蛛毒祛除干净?”小福女又掏出一枚银针要扎王右丞太阳穴。 王右丞惊奇地发现小福女的动作非常非常缓慢,几乎像是一幅一幅的画在慢慢翻开一样。他轻而易举地点中了她的手腕。 天上刚好有一颗流星划过 “难道说?”他仰起头用复眼望去,流星如一只光亮的蝌蚪在天河里缓缓游荡。 “快速的移动在我复眼的捕捉下,都缓慢而清晰可见?!”王右丞不敢相信,“所以他们才根本没看到那狐妖一样的女人来过?” 王右丞呆呆地想:“那她岂不是与面具女人一样的快!不对,应该更快才对,毕竟她做了那么一大串的动作啊!” 小福女忽然抓住了王右丞胳膊,脸上好大个不好意思,说:“王师弟啊,你看我也救了你,我憋了好久的一个请求,你能否答应我。” 王右丞自然义气地讲:“你尽管说啊,我一定答应你!” 小福女快乐地蹦着,叫道:“那让我做你七人队的一员吧!” “呵呵,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何不怕死地献殷勤。肯定是上一届没人要你这个灵气弱鸡,你才打上了我的主意。” “啪!”清脆的耳光。 “你这个暴力女!” “这是你逼得!” “金册给你,自己写上自己的名字吧!” “啊?!你知道我很弱,还收我?”小福女几乎要哭出来。 “是啊,谁让你是个没人发现的天才呢!”王右丞身体已然恢复了,便与她一同朝林外走去。里面结界中的妖怪,他自知惹不起,此刻赶紧要逃离这里。 “金册啊金册,老娘终于拿到你了!我早就知道,老娘的本事肯定会有人认可!” “呵呵~” “哎呀,我们忘记了你的家奴。” “什么家奴?”王右丞摸着脑袋,见小福女脱下外衫往回跑。 小蛛女眼眶中的妖丹闪了闪,变成了一粒瞳孔大小。 小福女给她披上衣服,便拉着她跑了过来,“北极岛有规矩,你救下别人不要的家奴,她就是你的了。” 小蛛女身子软在王右丞后背上,萌萌地点点了头。 “我特喵的,怎么捡了一个没有妖力的蜘蛛精回家当丫鬟啊!” 竹海上的月,弯弯的如一个笑脸。 第二十五章 芳婆婆的那颗药是魔药 红日从海的深处浮出来,山间角落里四处是青色的晨光。遥望青城山,主峰上的皑皑白雪若浮云间。 待日上东天后,林梢之间闪烁着朝阳的光晖。冷光淡淡,给山脚下的草屋又添了几分积寒。 王右丞并未熟睡太久。每次困如山倒时,剑气便从经脉中涌进右眼吞噬妖力,让他迷糊中妖性大发,非茹毛饮血、御女无数才方歇一般。他只好蜷曲在被窝里,默念“横指瑶池”的全套剑诀,让剑气不停在身体中流转,才守得灵台清净。饶是如此,剑气在运行几个周天时,仍一丝一缕地汲取了不少妖力。 更可气地是,小福女推说自己家奴太多并无多余的空房,便将捡来的小蛛女塞给了自己,然后一张传送符溜走了。 小蛛女光溜着身子,与他缩在一个被窝里。 这令他如芒在背,生怕她梦里将自己裹成个茧咬一口。 如此过了一夜,鸡鸣不止时,他才如被人用木棍狠狠砸了后脑昏昏睡下。 天寒白屋贫,本冰冰凉凉的被窝里,王右丞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一阵温软。他缓缓睁开眼,小蛛女不知何时与他搂在了一起,正在趴在自己怀里瞅着自己。 “啊!你不要过来啊!”王右丞跳下床。他太过紧张又撞在柱子上,脑袋里闪烁着金星。 小蛛女裹着棉被,半跪在木床上,露出一片春光,一脸疑问地望着王右丞。 王右丞闭上眼,从架子上扯下青城派发给他的新衣服,背着身子扔过去说:“你快把这衣服穿上。” 剑气吞噬妖力时,自己兽性大发的恐怖仍让他心有余悸,很害怕忽然控制不住剑气而作出不好的事情来。 小蛛女捧着青衫袄,鼓着腮帮子,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然后很是嫌弃地挥手将它撕成了碎片。 王右丞听见丝帛破裂声急忙回头,便跪在地上心疼地对她叫道:“我的新衣服啊,我的新衣服啊!我这辈子第一件完完全全的新衣服,就这么被你毁了!你这个败家仔,活脱脱的败家仔!” 小蛛女嫩嫩地“哼”了声,鼓起肚子从被窝里吐出许多蛛丝来,把自己裹成了一只白茧。 王右丞捧着自己的烂棉衫,跳在床边拍着这只如龙蛋大的茧叫嚷道:“别躲在里面不出声,出来还我衣服,你这个混蛋败家子,别做缩头蜘蛛!” 白茧的内壁里一条胳膊抵在上面,又缩了回去。 “喂,败家蜘蛛,你在干嘛?”王右丞莫名其妙。 又一只小巧嫩白的脚儿蹬了出来,也缩了回去。 不多时一双小手撕开了白茧,小蛛女穿着件水色绣蛛网纹的交领齐腰长裙、束着水色蛛网纹的长衫、脚上蹬着水色蛛网纹的单鞋滚了出来。她披着长发,头上戴着一朵蛛网花样的丝花,咧开嘴露出四只尖利的牙儿满意地笑着。 王右丞攥着她的脖子吼起来:“你特喵地原来在里面自己做衣服?!就算你觉得青城派的衣服丑,干嘛撕碎了它?!你知不知道,我这样的穷人可不像你能轻易地织衣服的啊!” 小蛛女的脑袋被晃悠成拨浪鼓,突然张开大嘴一下咬在了王右丞胳膊上。 四只尖牙如同小匕首死死扎进肉里,王右丞喋喋叫疼,却拔不出来。 他体内刚蛰伏的剑气,忽如嗅到了猎物,从血液里立时扑向小蛛女的嘴。 小蛛女体内的汁液在涌入体内,王右丞吓得急忙默念剑诀将剑气压下去。 “早先体内的剑气不过是单纯的一道气。怎么经过昨晚一战,它竟像是一只被蛛弥勒的妖力唤醒的巨兽一样,不断地想吞噬一切灵力、妖力甚至是对方的血肉?芳婆婆枕边的药催生的这股剑气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那个自称‘天才’的妖女,小小年纪怎么炼制出这么恐怖的丹药来?真如蛛弥勒所说的,这是一股吞噬一切的剑气么?” 王右丞想到这,觉得自己像一个怪物。 提到妖女,他又不禁回想起那个戴着猫儿钗的女人,庆幸这么高修为的人是来帮自己的。 但她是谁? 又为什么要来帮自己? 是仙女姐姐的帮手,还是她对自己另有所图? 还有六层结界中的那头母蜘蛛大妖怪,为何非要让自己吸妖力,我对它又有什么用处呢?它和师术人和面具女又有什么关联呢? 仙女姐姐让我帮她复活,自己来到岛内却置身在一个巨大混沌的旋涡中。 王右丞觉得自己身上有一万个谜团要解开,懊恼地扯了扯头发。 小蛛女此刻如一只受惊的蜘蛛趴在床上,鼓着腮帮子瑟瑟发抖地盯着王右丞。 王右丞见她右边大眼圆滚滚,左眼里只有一粒绿豆大小的瞳仁,那是蛛弥勒被吸干的妖丹。 “话说你为啥能保持人形从结界中出来?你的妖丹被你老子娘吃了,剩下仅存的妖力被我吞噬了,此刻体内没有了妖力应该变成一只小蜘蛛乖乖呆在结界里重新修炼才对啊。” 王右丞摸向她的脸。 小蛛女惧怕地缩着脖子,见他没有恶意,才又萌萌地伸出脸。 摩柯允谷在眼中提醒他说:“你用昆虫的复眼查看一下不就好了,笨蛋!” 王右丞呆了呆,拍着额头才想起自己体内不但有怪物一样的剑气,右眼还有蛛弥勒修炼的八目。 摩柯允谷继续说:“我查看了你的记忆,确实看到了你说的那个女人。她在用灵力驱散你体内紊乱的剑气和妖力的后,你的眼睛又变成了黑色。黑色应该代表的是普通凡人的眼睛。你的眼球上还长着另外七种颜色的小眼,你用剑气催动它们试试看。” “别了吧,我怕剑气又在吞妖力。我待会暴走再把这小蜘蛛给吃了。” 摩柯允谷气道:“这已不是昨晚你被强行传妖力的危机关口了。此刻千年妖力早已乖乖凝在右眼里,本来就是为了让你剑气吃掉的。剑气吞的妖力太多,你区区二阶剑气消化不掉,当然要被妖力反噬。但你若慢慢用剑气去催动复眼,一点点汲取妖力,不但可以增强剑气,还能不断了解这八目神技的精髓。” 王右丞还在犹豫。 摩柯允谷便骂道:“没胆量的怂包!我特喵的能骗你么,老子可是异人修仙者,对妖力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你若不每天汲取妖力,并且炼化它。早晚体内的剑气在你受伤神志不清时,会一口将妖力全部吞下,到时候你才会变成人不人、妖不妖的,保不齐对这小蛛女来个先x后吃!” 王右丞知他日夜期盼自己变强,不能完全信他的话,于是反问起来:“那你残存在我体内的灵根和灵力为何没有被吞噬掉?昨夜神仙姐姐也在梦中说,我日后可用青城剑诀炼化它们。可见你说的也不对。” 摩柯允谷叹了口气说:“上仙仙姑说的自然没错,她老人家怎么会错啊。你若有青城派的人悉心栽培,根据你的特殊情况用专门秘法来训练你。这样经过潜心修炼,你也许可以用剑诀将剑气、妖力和我的灵根融为正气凛然的剑气,甚至是灵力。” 他突然破口又骂起来:“但你也不用驴脑子好好想想,你特喵的自从偷了宝刀以后过过一天好日子么?!老子自从跟你来了北极岛,以为可以过两天安心修仙的日子。可你特喵的作为末级学员,昨晚都经历了什么?中竹鼠妖埋伏,被一只千年蛛妖打成残废,又被强行传输妖力,还特喵地惹了一只大约是结丹期灵力水准的母蜘蛛!” 王右丞心说:“你以为我愿意啊!” 摩柯允谷又叹着气说:“你不觉得你剑气增长的太快了点么?” 王右丞忽然一愣,不知道他要说啥。 “你有了剑气后,不过拉了两天车,剑气已然达到了一阶以上。与竹鼠作战时,须臾间便增长到二阶,可以具象化剑气了。与蛛弥勒作战时,索性将‘横指瑶池’的全套剑诀都在一个周天内全融会贯通了。更别提你还能用剑气挥出青城下阶十二剑这样高深的剑招来。现在你的剑气俨然已远远超过了二阶。当然二阶剑气或者灵气没有什么了不起,很多天才灵童经过师傅的悉心栽培也能在短短时间内做到。”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没有灵根的垃圾,在没人指点之下,如何在恶战中如此快速地成长,又如何能顺其自然将修仙剑招信手挥出?当然你本身确实是个武学奇才,但也不足以说明这么多事情。” 王右丞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他昨晚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摩柯允谷的话,让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心里结结巴巴地说:“你是说......你是说.....你在我体内的灵根和灵力其实......” “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里被你体内的剑气吞噬掉了!所以你才剑气大增!我现在与你心神连接更为紧密,昨晚便偷偷检查了一遍你的经脉。” 过去几天的种种在他脑中快速回转。他如何有了剑气,他又如何用剑诀驱动剑气。为何在芳婆婆院子里修炼一夜也只能微微点出剑气,偏偏能在荒寺中的危机关头能射穿摩柯允谷的头。还有他昨晚如何战斗的画面。 “没错。荒寺中你以为是你射穿了我,其实......” “其实是剑气感觉到了你重伤,它被我用剑诀驱动出来,其实是要吞噬你灵力?!” 摩柯允谷很是深沉地说:“没错。接着你吃了人参红丸,被这神药洗练过的经脉更是剑气成长的温床,它已在你我不知不觉里,快速地吞噬了我残存在你体内的一切。不然北极岛的上仙老头,为何都发现不了你体内有残存的异人灵根?” 他意味深长地讲:“你体内的吞噬剑气此刻已经是个活物了,不再是刚被催生出来那弱小又任你摆布的剑气了。它可以为你所用,被你用剑诀驱动作为单纯的剑气来战斗。但......” “它也有自己的意愿,此刻跟你一样,不过是与我共生而已?”王右丞喃喃地说。 摩柯允谷沉默了一会,才幽幽地说:“我觉得大概是这样。所以你不能完全照上仙仙姑说的那样,花很多年的时间找高明的剑诀潜心炼化它。你再这样畏手畏脚的,虎大要伤人啊。目前只能一点点汲取妖力,早日将妖力全转为剑气,再用剑诀驯服它为你所用。” 王右丞很是失落,“原来我不是修仙天才,我不过是个凡人。我以为是自己拼命修炼让剑气变强了。谁知不过是催化它将吞下的东西转成更高的剑气而已。无论我将剑气怎么用剑诀流转,它如果不再吞噬灵力、妖力,没有灵根的我永远都不会变强。” 摩柯允谷安慰他说:“你也别这样想。若不是你天资过人,青城剑诀一看便通。又撞了大运吃了人参红丸洗练了经脉。这股剑气不会这么快进化,不会被你用青城的剑法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当然也不会这么乖乖臣服你。” “当下你还是要专心练剑,便可永远做它的主人”,他又说。 “我还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特喵的原来不过是被剑气寄生了!”王右丞不情愿地面对现实,又埋怨道:“芳婆婆的那颗药,活脱脱地一粒魔药!” 看来也只有一点点汲取妖力了,正好看看这个小蛛女是咋回事。 王右丞抱定这个主意,将剑气一点点驱使进右眼中。 起初剑气停滞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王右丞主动让它接触妖力,然后才如一条毒蛇欣然地钻进右眼。 王右丞感到右眼有7个颜色的小洞,似乎每一个颜色的小眼睛都代表着不同的能力,当下不知道用剑气催动哪一只小眼睛。剑气却不管他,在浩荡地妖力里一口一口地咀嚼。 “绿色!弥勒大叔看我当时用剑气吞噬他妖力的时候,眼里放出的是绿光!”王右丞回想至此,立即将剑气流入绿色的小眼里。 他翻了翻眼皮,黑色的瞳仁消失了,一只绿油油的眼睛冒了出来。 小蛛女见王右丞呆在原地自说自话了好久,不知他要干嘛。此时一只闪烁着绿光的眼睛打量着自己,立刻愣住了。然后像走失的孩子找到家大人一般,萌萌地喊了一句:“原来是哥哥。” 绿眼出现,小蛛女如一个被扒掉皮、活着的透明标本立在王右丞眼中。 她体内绿色的汁液流动正常,浑身妖气全无,俨然一点妖力都没有。既然没有妖力,自然能从结界中全身而出。但她左眼里的妖丹还有一丝丝微弱的光,这份光流经了她的全身。 “她本来与蛛弥勒一样有千年道行,被她老子娘吃了妖丹以后,蛛弥勒几乎被吸干的妖丹似乎维持住了她的人形。此刻不过是个没有妖力,又有人形的废物而已”,摩柯允谷说。 他及时查看了王右丞记忆,看到了右眼中的东西。 小蛛女伸出手来,要抱王右丞,圆润俏丽的脸上绽着萌萌的笑。 “明明是个千年的老蜘蛛,但被吃了妖丹,智力好像不高了啊。不过好在她现在小小的一只,也像个孩子,没有一点违和的感觉”,王右丞道。 “这样的废物留在身边干嘛啊,又不能吸取妖力。若被北极岛的人发现,她是个跑出来的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你!还是扔在月山里,让她自生自灭算了!” 王右丞此刻被小蛛女抱住,想起她的哥哥姐姐,遂说:“送她回去,等于送她去死。留在身边吧,她除了眼球看着一大一小怪怪的,跟普通女孩没有二样。就说是家奴好了。” “切!妇人之仁!”摩柯允谷早知是这个结果,不再说话了。 小蛛女在他身上磨蹭,又张开嘴露出四颗小尖牙说:“哥哥,哥哥,我饿了~~” 王右丞知她看到自己八目神技的绿眼,把自己当成了蛛弥勒,挠挠头说:“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啊。” 此时房门外苦闲骂了起来,“你这个腌臜现实宝,大早上在草屋里叽叽哇哇地吵老子睡觉!昨晚让你挖个竹笋,磨磨蹭蹭地等老子喝醉了都没回来!今天又在这里作妖,你不去北极神宫里上课,在吵闹什么狗东西!” 说罢他踢门而入。 小蛛女见他浑身油腻腻又长满黑毛,常年不洗的脸乌黑如炭,高兴地从王右丞怀里跳了起来,张开大嘴便朝苦闲咬去。 “好大好肥的一只黑毛野猪啊,哥哥我要吃了它......” 王右丞此刻已换了黑色的眼睛,伸手将小蛛女捉在半空。 小蛛女在空中对着苦闲张牙舞爪,奶声奶气地说:“哥哥放开我,我要吃了这头野猪嘛。” 苦闲见空中飞来一个女孩,吓了一跳,指着小蛛女的脸说:“这个好像瞎了一只眼的小丫头,从哪里冒出来的?” 王右丞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苦闲见他很坦然自若,就更糊涂了。 其实王右丞心中那个不知所措啊,但他每次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都先以大笑镇住对方,再慢慢另找解释。 “她眼睛是好的,只是看着像个独眼瞎。”王右丞将小蛛女抬到苦闲面前,一副“你好好瞧瞧”的表情。 苦闲盯着小蛛女瞅了一下,差点被她咬了一口。 “这个饿死鬼托生的丫头,好像脑袋还有点问题嘛!” 王右丞将小蛛女扯在身后制住,打哈哈地点头道:“可不嘛,要不然月山的师术人师兄怎么把这个家奴让给了我,只换了我一箱竹笋而已?” 苦闲惊问:“你碰见月山的人了?!” 王右丞哭丧着脸说:“可不嘛,你这个挨千刀的货让我去挖竹笋,害我被竹鼠偷袭,又惊动了偶然带这个丫头路过的师术人师兄。” 苦闲冷哼:“你没月山的人邀请就进入月山,怎么能全身而退?!” 王右丞心中一凉,赶紧补充起来:“师术人师兄与我在进岛之前在荒寺里有一段交情。不信你可以问问田园剑派的郭心怡师姐,她可以作证。”他故意不提别人,只说郭心怡,料定苦闲不敢亲自找郭心怡问话。 果然苦闲道:“那个泼妇一样的娘们,我哪里敢去招惹!便信你这个现世宝好了。那这个尖牙利嘴的丫头,怎么说?” 王右丞松了一口才说:“师傅啊师傅,你昨晚其实是让我练习剑气的吧。我好感动啊,嘤嘤嘤~~” 苦闲恶心死了,说:“老子才没那份好心,你只管说她是怎么回事。别他娘的是你拐来的,老子说不得还要被人拿住去问罪!” 王右丞娓娓道来,“师术人师兄见我可怜,问我为何没有灵根还冒险来挖竹笋。我当然说了苦闲大师傅你好多好话,说你是为了我好哩。” 苦闲点点头。 “他便将这丫头扔给我,说她又能吃、长得还有点残、还笨。他正烦地要去卖掉,正巧做个顺手人情给我当家奴,也能伺候你老人家。当然他还是问了我要一箱竹笋作为条件。” 苦闲听罢,便怒拍了王右丞的头一下说:“你这个现世宝被他骗了,什么鸟交情,全是扯淡!这种贪吃、矫情、又弱不禁风跟个大小姐一样的丫头要来有什么用?!买家奴就要买那种五大三粗、拳头有沙包那么大的壮年婆子才对!这个除了脸蛋还行,但还他娘的像瞎了一只眼的丫头,怎么能值一筐鲜美的竹笋!” 王右丞不料家奴这么廉价,但见他信了也是开心,便赶紧掏出10个北极币塞给苦闲说:“该死的师术人师兄,竟然讹我!老子必要去找他算账!这钱苦闲师傅你先拿着,可别把这个事情说出去害我丢人啊。我本来就是没有灵根的垃圾笑柄,再被人知道这个,我岂不是没脸见人了。” “老子说出去也觉得脸上没光,大不了别人问起来,就搪说这丫头是岛内别人打坏了眼睛丢了的,我们见她可怜收留她。”苦闲将钱揣在怀里,又说:“你现在去找那厮,月山的人肯定不认账了。说不得吃了这个哑巴亏,留下她扫个地罢!” 他看着小蛛女呆萌的脸和她精美的裙子又说:“我怎么觉得她连扫地都不会啊。她叫什么名字?” 王右丞得偿所愿地留下小蛛女,忖道:“她既然喊我哥哥,也只能姓王了。” 于是又将小蛛女拎起来说:“你从今天起就叫王仙儿。” 王仙儿拍手说:“王仙儿不会扫地,但是会捕捉打猎。”说罢挣开王右丞一溜烟跑了出去。 王右丞正要去追,却被苦闲拦住喝问:“你他娘的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啊?”王右丞忽然如丧考批地大喊:“啊!我今天要去北极学宫上课!” 苦闲连踢带踹地将他赶出草棚,看着他火急火燎地捏着传送符消失在白雾当中。 第二十六章 人人都有上学迟到的那一天 “篷”地一阵白色烟雾里,王右丞屏住呼吸闭着眼,单膝跪在了一处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经过二三次传送,他已可以在失重的传送中很好控制身体而不再趴在地上了。 “但愿没人发现,我找到学堂悄悄溜进去。”如此打算的他从烟雾里走出来就遇见了一脸霜色的小乔儿和背着药箱的萍儿。 她们身边还站着一个死鱼眼,披着纪律委员白袍小个子男孩。他腰间挂着两把剑,正眼中无光地看着他。 显然三人在等自己,王右丞小心翼翼地堆着笑脸说:“三个纪律委员大人,我生病了,我师傅也生病了,咳咳咳咳......” 他假装咳嗽着。 人人都有上学迟到的时候,似乎找个身体不适的理由又是诸多借口里最能站得住脚的。 小乔儿从蝴蝶花纹的广袖里掏出名单,看了看道:“王右丞,青城末级弟子,本次灵童里唯三的末级弟子,已到神宫学堂。” 萍儿边听她说,边在手上的另一张表里勾了一笔,“算上上届的一个留级生,本届316名灵童弟子全都到了。” “留级生?还有上届的学渣回炉改造,重新跟我们一起学习么?”王右丞听到这,乐的不得了。 “哦豁,你这会不咳嗽了?”小乔儿拽过萍儿手上的表走向王右丞。 “这是每日的签到表”,说着她摘下蝴蝶发卡,扎破王右丞的手指在他名字后面的“迟到”一栏里按了个血手印。她用了灵力在发卡上,一阵钻心的疼痛钻进王右丞身体。 王右丞心中咒骂她,仍面带笑地说:“乔姐的发卡真俊哩,以后我也打一个好看的送给你。” 这显然没有打动对方,萍儿跟着递过来一只小毒蟾。 王右丞见这毒蟾又肥又胖,身上还长着红红绿绿的脓疙瘩,当下大呼:“这蛤蟆比上次的大了一倍,我能不能不吃......” 萍儿趁机将小毒蟾塞进他嘴里。 王右丞的脸立即变成了紫色,幻觉里又把自己当成了一只蟾蜍,对着天伸出舌头蹦蹦跳跳。 “真是恶趣味”,那双剑男孩哑着嗓子道,扭过头不去看王右丞。 小乔儿被逗地前仰后合,忽然眼前黑风大作,“哎呀”一声被王右丞扑倒在了地上。 原来她穿着一身蝴蝶纹路的裙袍,花枝乱颤里像极了一只大蝴蝶,被神志不清的王右丞当成了食物扑在地上。 王右丞紫着脸,舌头伸出老长要舔她的脸。 小乔儿抵他的脖子惊叫连连。她第一次如此被人轻薄,竟忘记用灵力将王右丞给弹开。 萍儿焦急地捏出三根金针就要射向王右丞,却被那双剑男孩用手给拦住。他走过去将王右丞抓举在空中又轻轻丢在地上。 小乔儿跳了起来,从长袖里抽出一柄极其细薄的短剑,娇声斥道:“看我割掉你的舌头!”她出自稷下的火剑院,是师傅和师兄师姐精心呵护下的甲级弟子,哪里受过末级弟子的委屈。 萍儿想拦她,终究慢了一步。 小乔儿的剑奇快地斩向四肢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的王右丞。 双剑男孩沙哑地说:“这样不太好,你小心受罚”。说罢纵身飞向王右丞,要把他抓走。 怎料王右丞变成蛤蟆的样子后,右眼中的妖力被剑气趁机吞走不少。迷失自我的他认定自己是一只蟾蜍妖,妖性大发地鼓着腮帮子,一道青影跳扑向小乔儿。 “好快!”那男孩扑空,沙哑地说。 小乔儿见王右丞电闪而来又是一惊,满眼是王右丞挥舞的手,细薄的短剑还未刺到已被对方夺了过去。 “雪中折梅手......”她娇声未毕,细腰已被箍住,粉红的小嘴顿时被对方含住了。 双剑男孩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立在原地沙哑地说了句:“好羡慕啊。” 萍儿双手捂着嘴,桃花眼里泛着震惊,不知所措地低声叫着:“哎呀,小乔儿!这可怎么办呀......” 附近已有人在大喊, “好耶!好耶!王兄弟干的好啊,替咱们出了口恶气!” “哈哈哈,看她还四处欺负人不!” “你小子亲了个大美女,真是好福气!” “不要停,对,不要停,继续亲啊!” “妈的,我怎么没想到干出这等出风头的事情!”,张若虚讥讽地笑喊。 “老大,你怎么又在勾搭女孩子,这样不好吧。”查方平抱着那只叫狗蛋的橘猫说。 “王右丞你赶紧去稷下下定礼和生辰帖,早把这恶女娶回家吧!” “呜呼~呼呼~” ...... 小乔儿气地浑身颤抖,运起火红的灵力震飞了王右丞,召回自己的短剑疾声娇喝:“烽火连城!” 四周空气里应声灼起火苗,地板缝里也窜出条条火舌来。一只巨大如鹰的火蝴蝶从剑刃上飞出,在她头上挥舞着翅膀。 “敕!”她长袖挥去,火聚卷如柱将王右丞卷入其中。 双剑男孩冲进火里,把烧的黢黑的王右丞抓了出来,沙哑地说:“乔,你疯了嘛!” 萍儿也抱住她道:“小乔儿,你若杀了她,自己要被驱逐出岛的!” 小乔儿大意间被王右丞夺去短剑又被他吻了一口,一时失去了理智。此时被二人喝醒,急忙散去了灵力。但想到自己受的天大屈辱,委屈地伏在萍儿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王右丞体内的剑气和妖力已将毒蟾分解干净,他浑身冒着黑烟,缓缓恢复了神智。看见自己曲腿坐在地上,衣服被烧出一个个黑洞,还被双剑小子抓在手里。旁边小乔儿在梨花带雨地哭泣,而另一边很多人在打着呼哨,不断高喊着什么“王右丞大英雄”、“王右丞风流阵的急先锋”的口号。 他蓝幽幽的脸望向双剑小子说:“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双剑小子见他清醒了,薅住他沙哑地问:“丞,我明夜以本届纪律委员的身份问你,乔刚才用灵力几乎要杀你,你可要告发她?” 他死鱼眼盯着王右丞,又说:“我要补充一句,是你强行亲了她在先。乔不过受惊过度而已。当然你可不以这个为由,检举有意威胁到你生命的人是你的权利。” “啊?!我又亲了一个女孩?!”王右丞大惊。 小乔儿哭花了脸道:“让他检举去吧!我的清白没有了,我宁愿出岛做个姑子去!” 明夜拍了怕王右丞的脸说:“丞,这里没人逼你妥协。你考虑清楚回答我。” 王右丞明白自己吃了毒蟾妖性大发而轻薄了小乔儿,此时羞愧难当哪里还要检举人家,忙说:“我不检举,我不检举。我要是她,我也会暴走伤人的。” 明夜松了一口气,沙哑地道:“既然如此,你和乔握个手,这事就了了。” 王右丞赶紧爬过去,焦黑透蓝的脸上很有些不好意思,伸出黢黑的手说:“大姐,我们和好吧。” 小乔儿望了他一眼,只伸出小指与他碰了一下,又委屈地趴在萍儿身上嗷嗷痛哭。 明夜说:“乔,北极岛有岛规,肆意对同门滥用灵力是要重罚甚至是被逐出岛的。你这样恃强凌弱,不过受了点委屈就要取人性命,与妖邪无异。幸亏这个丞不追究,这事我就不写在报告里了。以后不许再喂别人吃小毒蟾。” 小乔儿见他说话严厉,实则维护自己不将此事报告上去,很感激地点了点头。 又听明夜说:“萍,你送一件新衣服给丞。万一老师看见他问话,又要繁琐地解释一番。” 萍儿手上戴着一枚水晶四叶草的纳戒,立即点点头吟唱:“绿魂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水晶四叶草纳戒变成了绿色,吐出一件真丝做的青城棉衫来。 王右丞捧在手里,激动地差点落泪,“我特喵地终于有了一件像模像样的新衣服了。” 明夜死鱼眼扫向小乔儿,缓缓又说:“你伤他的事情了了。乔,现在我要问你,他强吻你的事你可愿意不追究了?” 王右丞听罢,急忙叫道:“明夜大哥,不是和解了嘛,干嘛又多此一问?”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太单纯太善良了,居然相信了明夜的鬼话。 明夜谈及别人名字,习惯只说最后一个字,道:“丞,刚才我说的很明白,你不追究乔是不以你强吻她为前提的,而你也同意了。所以现在轮到乔了,这很公平。” “你特喵的是在钻漏洞!”王右丞抗议道。对面的小乔儿已如一只被激怒地蝴蝶站了起来。 明夜沙哑地讲:“乔,他轻薄你的仇,你只能报这一次。以后火剑院、稷下甚至是你夫家都不能再以此寻仇了。” 王右丞弱弱地说:“大哥你考虑的好深远啊。” “萍儿,麻烦把我的精钢拳套给我,我怕我力气还不够”,小乔儿一步步走向宛如小羊羔的王右丞。 北极神宫的广场上响起了王右丞惨绝人寰的叫声。 须臾明夜对着地上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他说:“你轻薄乔的事也了了,你俩现在可以再握个手。” 王右丞趴在地上,遂伸出手与小乔儿的脚友好地碰了一下。 萍儿这时掏出两只金色的蟾,贴在王、夜二人身上。 金蟾浑身湿黏黏地在二人被灼伤的伤口上爬了两下又跳进了药箱里。 二人的伤口竟慢慢好了,一点伤疤没留下。 萍儿嘟着嘴,将一只金蟾又掏出来举在王右丞面前问:“你之前受过很重的伤么?” 王右丞不知她要干嘛,只好将自己受过的伤说出来。 萍儿点点说,“那就对了。这只给你疗伤的小金蟾在你身上滚了一圈,俨然是被吸干了,它恐怕活不成了。你身上肯定有隐疾,让它消耗完了生命。” 王右丞见那蛤蟆果然无精打采,心说肯定是体内剑气搞的鬼。 “萍儿大姐,我害你折了只金蟾,以后赔你一只吧。” 小乔儿出了气心情大好,这时看王右丞也不是特别讨厌了,便搭腔说:“这是万兽山专供医仙馆的上级金蟾,有钱没地方买去!”说完想到自己刚与这个家伙接过吻,脸绯红着又转过身。 摩柯允谷在眼里坏笑起来:“啊哈,我用你妖力分泌出的迷情毒产生效力了,这小丫头果然对你有了点意思。” 王右丞惊问:“你说啥?你刚才做了什么?” “你右眼中的黄色复眼可以分泌各种毒素,我就趁机弄了一点进到她身体里。放心吧,是迷情毒,她现在会有丝丝喜欢的你感觉!” “你特喵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摩柯允谷道:“老子不分泌毒素,当时妖化的你便要吞食她的灵力!幸亏老子在你失去意识时还能稍稍控制剑气,不然你现在肯定被当做吃人的怪物抓起来了。” “你......” “我什么我,她修为高出你这么多,万一她不肯善罢甘休,失去理智把你杀了咋办?我当然还是防一手啊。而且我只分泌了一点点毒素,用不了两天,她的灵力就会将毒分解干净。” 王右丞这才放下心来。 “黑色是正常的眼睛,绿色可以查看对方体内灵力和妖力运行,黄色可以分泌毒,有一只眼可以看清高速运行的任何东西。还有四只眼睛不知还有什么妙用。”王右丞心里说。 此时他视野很宽,又能将万物的细节都尽收眼里,于是轻易地在人群里找到了萧婉云。 他尴尬地冲她挥了挥手。 但萧婉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便走进了宫殿中。 这是一种无所谓的表情,她面部的肌肉、眼里的神色、呼吸的节奏都在说明她似乎根本不在乎王右丞,不过是随别人看一眼而已。萧婉云不喜不怒,热闹的人群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情绪,连别人看热闹的感情好像都没有。 “她这是怎么了?不是生气,也不是心灰意冷,看着好像是完全不关心我一样。”王右丞喃喃自语。 “你特喵地亲了两个女孩,人家对你死心了也很正常啊。啧啧,所以说人类就是滥情又无情。我们鲛人可是专情的很,你瞧我现在鲛不鲛、鬼不鬼的样子,我可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被小女友给绿了。” 王右丞可没心思关心他的感情史,总觉得萧婉云有一些不对劲。 萍儿已去命令灵童们回神宫,小乔儿偷偷瞄了一眼王右丞才跟了过去。 明夜沙哑地说:“丞,我们找个地方将你衣服换换吧。” 王右丞拿着衣服遂与他往偏僻处走,这时才看清北极神宫的样子,或者说在复眼的宽广视野下才看清北极神宫的一角。 北极神宫是一处由红墙、青瓦、宫阙、角楼组成的一片宫殿建筑群。一座座宫殿阶陛三层,结构崇伟,庄严秩序地组成了北极神宫。它的任何一角都是宏伟秀丽,气象万千。每座宫殿由威严的白玉石桥连接,又勾连着许多别致精美的小桥。桥下有河,水温很低,清澈如一块水晶。水中只长着耐寒的水草和小鱼。遥望河的尽头,是一座插入云端的高塔。高塔的颜色灰白相间,巍峨如山地矗立在天地之间,令苍生都心生一丝敬畏。 二人来到一处角落,四周各色芳草、仙花和绿植组成了一派“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的绝妙景色。河水氤氲的水雾缥缈在周围,树间有鸟儿在啾啾啼鸣。 仿佛从威严的皇宫又来到了一仙境盆景里,王右丞不由地赞叹道:“这里好美啊!” 明夜边给他把风,边沙哑地说:“丞,你似乎没有灵根和灵气。” 王右丞爱惜地慢慢套上昂贵的衣服,说:“正如大哥所见,我是个没用的凡人。” 明夜死鱼眼望着远处,悠悠地道:“可你吃了毒蟾后,暴起跳向乔的速度和那招夺去她剑的雪中折梅手,分明表明你是个厉害的家伙。” 王右丞看着他,一时无话。 “乔可不弱,甚至可以说她很厉害。虽然她没有实战经验,刚才又有些慌乱,但你能瞬间制服她,这令我很吃惊。” “大哥你想说啥?”王右丞看着他。 “据说你体内有股剑气,大概与灵气是差不多的东西”,明夜挠了挠脸说,“所以我想与你比试一下......” 王右丞不料他是个武痴,正要拒绝,明夜的剑已刺了过来。 这一剑平平无奇,质朴无华,剑锋毫无杀意地戳来却给王右丞无上的压迫感。 王右丞慌乱里小臂贴着剑刃在剑脊上拍了一掌,左手鬼魅地擒向明夜的手腕。但他扑了空,明夜已将剑插回了剑鞘。 “这招小擒拿手很不错,但是拍我剑的那招更是精妙。”明夜赞赏地说。 “这小子好厉害!他是面对所有敌人中,第一个让你慌乱的家伙!”摩柯允谷在眼中叫道。 小擒拿手是荒寺里从摩柯允谷制住司马巫那学的,而拍剑脊的动作来自那面具女人。王右丞慌乱里使出,也不觉有啥精妙。倒是明夜那平常的一剑仍让自己后怕。 “若你剑气从灵气阶突破到灵力阶。丞,我很期待和你正式地比试一下。你很强,在青城做末级弟子会埋没了你,有机会来稷下吧。”明夜沙哑地说完便往灵童学习的宫殿走去。 王右丞第一次被同门这么夸奖很是开心,屁颠颠尾随着来到宫殿。 宫殿不过是北极神宫最外围的一座而已,上有匾额“北极学宫”。入了大殿,里面有四个回廊,廊下有立标分别标注着“练武场”、“藏经殿”、“讲堂”、“食堂”。 由“讲堂”的回廊而入,里面是三层内殿,最底层一颇大的内堂里有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在回响。 “本老仙想先认识一下此次灵童排名前五的少年们,那么就请点到你名字的时候站立一下,回应老仙一声。” 王右丞与明夜从内堂的后门悄声走进,见一个满头鹤发,皮如枯树的老太太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点名道: “第一名是神兽山的沈苏门......” 沈苏门穿着一身羽织道袍站了起来,道:“拜见上仙婆婆。” 那枯树皮模样的老婆婆笑了,更像是一棵要死的树。她示意沈苏门坐下,又低头看了名单才说:“第二名,哦哦,居然是月山剑派的。记不清多少届了,第一次见到月山的弟子排名这么靠前。是一个叫萧婉云的姑娘,能否站起来让老仙看看。” 第一排靠左手边,萧婉云穿着华美的裙衫缓缓站起。 王右丞相熟的钟小样、查方平和司马巫坐在最后一排,见他进来便纷纷招手示意身边有空位。 他正要落座,就听见萧婉云声调里没有一丝感情色彩,柔柔地说道: “月山萧婉云参见上仙婆婆,愿您仙法永驻。” 王右丞、钟小样甚至是司马巫如同听见鬼在说话,不可思议地望向了她。 第二十七章 灵气系统(一) 三人面面相觑。 钟小样小声问:“小乞丐,那漂亮的姐姐何时会说话的?” 司马巫也询望着他。 只有查方平不知萧婉云原是个哑子的事,抱着叫狗蛋的猫悄声说:“老大,我未来大嫂人美声音甜,你以后可不能再去拈花惹草了。” 王右丞呆望着萧婉云,觉得她变得好陌生。区区两天时间里,不知道她在月山到底遭遇了什么事。他十分想冲上去,拉着她的手问问清楚。但又怎么可以,这里不再是北燕镇远城,这里是北极岛,她与自己再不是玩伴,而是有门派之别的人。他们再不是没有家、没人管的小孩,这里有无数条规矩束缚着,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只有趁她落单的时候,再悄悄问吧”,王右丞心里暗道。 此时一个身宽体阔的男孩不等那枯树皮的老婆婆念名字,便如一头威猛的雄狮站了起来,声音洪亮地喊道:“我是第三名的东方志信,稷下山剑的甲级弟子!” 他很得意自己的身份与排名,洋洋得意地环顾了学堂里所有人的表情。 人群中有人嗤说:“臭屁个什么劲,长得一身苦劳汉的肌肉,给世子我倒马桶都不配。” 正是张若虚在说话。 另有几个好事者起哄地笑了起来。 东方志信怒目圆睁,大步流星地走到张若虚座位前,声如洪钟地道:“你很不服我?!” 张若虚毫不示弱地站起来,仰起脸与他对视地说:“本世子就是看不惯你这样装模作样的人!区区草芥之人,来了北极岛就以为是野鸡飞上了枝头,妄想着做凤凰?!” 他拍了拍东方志信的胳膊,好似看牲口一样,冷哼道:“听你一口秦腔,想必是西秦的人。” 东方志信挥手打掉他的手,如恶虎一般盯着他问:“是又如何?” “西秦人人皆兵,如你这样大的少年早早就要跟着伍长或者屯长进入秦国的百人队上战场杀敌。但我瞧你虽然虎背熊腰,却细皮嫩肉的,好似在闺房里绣花的姑娘。你莫不是一直逃兵役的胆小鬼吧?一个杀人都没做过的布衣,在这里居然想出风头,真是可笑可笑!” 王右丞用复眼望向东方志信。西秦地处大陆最西边,乃苦寒之地。见他耳朵、手、皮肤都毫无冻疮的红斑,而且连一点风霜摧残的痕迹都没有,遂心道:“这也确实奇怪。不过保不齐他是有钱地主的儿子呢,在暖阁温柔乡里长大,细皮嫩肉一点也不足为奇。” 东方志信拽住张若虚的衣襟,仿佛大人拎着小孩一般诘问:“你又在战场杀死过几个人?” 张若虚大怒,伸手去拍东方志信的手。但东方志信的大手宛如钢铁巨钳,任他如何挥打也毫无松开。 “好耶,好耶,吃瘪了吧”,有好事的人又在起哄。 “快打,快打啊,你俩要不出去拼个你死我活给咱们助助兴!”课堂中盼着作乱的孩子趁机叫嚷。 纪律委员小乔儿看出东方志信不会吃亏,当然也想看稷下的人出风头便示意萍儿暂时别去维持纪律。 明夜还在冥想王右丞刚才拍自己剑的那绝妙一掌,压根没关心学堂里的事情。 张若虚轻蔑地说:“本世子总共斩过1颗敌人脑袋,是一个南楚边疆苗族叛军中的老者。” 学堂里立即哄堂大笑起来。 “就杀了一个还好意思说。” “还是个没有缚鸡之力的几十岁的老头。” 如此云云。 王右丞见张若虚神态自若,内心反而佩服起来:“我在镇远城杀过2个强抢花季女孩的老地主,但我是藏了两条细鳞黑攀蛇在他们轿中的软垫下咬死的他们。若我真上了战场,能在乱军中杀死一两个披甲的敌军么?” 他摇了摇头。 东方志信挥手一掌拍碎了张若虚的木桌,“我去年跟父亲在大山中徒手打死了吊睛白额的大虫!” 木桌是白坚木材质,又在关节上包着铁皮,硬比石坚,居然被他一掌拍碎。 众人被东方志信的神力震骇住,顿时鸦雀无声。 张若虚丝毫不以为意地坐在空空荡荡的椅子上,仍说:“我就知道他没上过战场。” 枯树皮老婆婆笑了笑,也不见生气,看着手里的名单对小乔儿道:“这届前十的灵童里,你们稷下又收的最多啊。” 小乔儿恭敬地回道:“禀桑虫上师,也不过3人而已。” 桑虫上师乃是北极岛杂家派,说:“我们杂家学派连一个都没有,你倒是贪心鬼,居然还不满足。” 小乔儿吐了吐舌头,俏皮地笑了笑。 桑虫上师声音太苍老了,让王右丞担心她讲着讲着就要闭眼从椅子上掉下来死去。 “第四名庄彦方是哪个啊。” 庄彦方是个瘦长的男生,有点羞涩地站了起来,颔首示意又坐了下去。 “他是风院的,听说有点腼腆。”小乔儿补充说。 桑虫上师又接着念:“第五位的司马巫是谁啊。” 司马巫站了起来,用东齐皇族的礼仪做了一个礼。 学堂里立即有不少女生投来关注的目光,并窃窃私语说: “好英俊啊。” “好帅气呢,听说还是北齐的小侯爷。” “好喜欢他......” 钟小样气鼓鼓想嚷,被王右丞按住了嘴,一句“你们不要勾引我哥哥”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桑虫上师瞄了他一眼,把小乔儿唤到身边悄悄地讲:“这孩子灵根里有很多黑气,并不纯净。他似乎有东齐鬼族异人的血统。” 小乔儿跳在高椅附耳道:“他母亲是鬼族异人部的王妃,被凡人强暴才生下他。” 桑虫上师点点头,仔细打量起司马巫,声不可闻地对小乔儿道:“还不仅仅如此,他似乎被诅咒了。有个很强大的诅咒在他身上,可能是由他母亲或者父亲一族而来。是个极其不安定的因素,他被分到你们稷下哪个剑院?” 小乔儿道:“正为这个犯难哩,他的灵根能同时修行风、火、雷、山四个剑院的剑法,掌院们都在争他。” “留在身边未必是好事。”桑虫上师摇着满是白发的脑袋。 她的脖子如枯萎的一根小树干,王右丞直觉得下一秒她脑袋就要被晃掉。 别人不知道她俩在密谈什么,王右丞的复眼却将二人的嘴型看的清楚,大概读懂了9成的意思。他望向司马巫,他光鲜的身份后面是莫大的屈辱,而且还有个诅咒在身上,不禁同情他起来。 桑虫上师拽着小乔儿的脸蛋笑眯眯地说:“这孩子还挺俊的,我看与你很登对。” 小乔儿羞红了脸,低声道:“我喜欢特别一点的。” 桑虫上师摸了摸她的头,小乔儿才跳了下去。 “哦,对了。我竟然忘记说了,本届还有个留级的孩子,忘记给你们介绍了。呵呵,到底是年纪大了。” 王右丞轻声嘀咕:“你哪是年纪大,简直是从棺材里又爬出来一样。” 桑虫上师射了他一眼,指着王右丞说:“你莫不是喜欢年轻的老师?” 众人立即齐刷刷看向王右丞。 “这老家伙好灵的耳朵。”王右丞尴尬地低下头,众目睽睽之下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 小乔儿赶紧说:“上师婆婆,他这小子最爱出风头,你越是要罚他,他便越得意。你可不能中了他的小诡计。” 桑虫上师见王右丞毫无灵根,与名单上倒数第二的名字完全相符,心中一阵厌烦。她白了一眼小乔儿,意思是给你个面子,然后才对门口招了招手,说:“好个没羞没臊的,全北极岛95届弟子里就单单你留级,如今还嬉皮笑脸,急不可耐地要进来。” 一个斜襟短裙,裸着的小腿上只穿白色长袜的女孩跳了进来。 王右丞一脸黑线,“呵呵,我就知道八成是你。” 留级生正是医仙馆小福女。 桑虫上师似乎很喜欢她,而且跟她很熟,分别指着灵根排名前五的孩子说:“这几个新弟子是很不错的,你且挑一个坐过去。明日七人队大选的时候,我再给你说说情,看人家能收留你这样的小笨蛋不。” 她语气充满了爱怜,小福女俨然是她身上的一块肉。 “怪不得这老货要先看看排名前五的人,原来是给小福女铺路子,找门子。”王右丞心想,“想不到小丫头还有这道关系,幸亏我昨日没欺负她,不然可又要倒霉了。” 小福女见众人向自己纷纷投来“原来你是关系户”的目光,“呵呵呵”地摸着马尾尬笑了起来。她在人群里左顾右盼,也不搭理桑虫上师,皱着眉头找呀找。 “福儿,你找什么呢?”桑虫上师问。 东方志信见此站起来,朗声对小福女招呼道:“这位师姐,如果不嫌弃来坐我这里吧.” 桑虫上师点点头,很是欣慰。 小福女却“嗬呀”一声,背着药箱跑向了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都坐满了,她硬生生地往里面挤呀挤呀,并不好意思地说:“请麻烦让让,请麻烦让让。” 众人笃定她是个末流灵根的人,不然怎么练了十年反倒留级了,心中对她很是不屑,不过碍于桑虫上师的面子,才不情愿地挤出一条缝隙来。见她径直走向最后一排,又道是她看上了司马巫,更看低她一眼。 桑虫上师见她跑向司马巫,脸色有点复杂,仍开口道:“司马巫的灵根很好,以后你与他日日相伴也能助你提升些修为。” 学堂里的女生们很是不忿,怨毒地看着小福女一点点往里面挪。钟小样更是双眼如刀地剜着她。 终于小福女挤在了查方平身边,歉意地说:“这位师弟,那个,那个你还能再挤挤嘛?” 查方平和王右丞并肩坐着,他俩距离司马巫还隔着一个钟小样。 立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又再次戳向王右丞。 小福女尴尬地对东方志信鞠了一躬,抱歉地说:“感谢东方师弟盛情,我,呵呵呵,我,呵呵呵,还是坐这里吧。”然后她给王右丞抛了一个大大的得意眉眼,意思是“你瞧吧,老娘很抢手哩。” 张若虚哈哈大笑,指着东方志信道:“人家看上个废物,也不选你!” 东方志信涨红着脸,恨恨坐下。 小福女硬生生把查方平挤进了两条椅子的缝隙里,坐在了王右丞身边,并抬手在他脸上比了一个赞。 王右丞望着桑虫上师、小乔儿和学堂里其余人投来的询问眼神,扭着小福女腰上的肉肉,咬牙切齿地低声问:“大姐,你这是要闹哪出?司马巫在隔壁呀。” 小福女也掐着王右丞的大腿,面带着微笑细语道:“昨晚说好的,你是不是要变卦啊,不准耍赖啊!” 王右丞才想起七人队金册答应她入伙的事,一脸黑线不知道怎么面对桑虫上师。 桑虫上师沉着脸,重重拍了一掌在椅子扶手上,整个大殿如同地震在晃。 “福儿!”她厉声喝道。 查方平本就被挤在缝隙里,听她断喝,吓得一屁股掉在地上。 小福女脸埋在藏药箱后,捋着马尾不敢抬头。 小乔儿急切地道:“小福女师姐,上师给你指定了人选,你怎么能坐到他身边去。” 小福女藏在药箱后,也着急地望着王右丞,张着嘴型在给王右丞示意:“你是男生,快快出面摆平它。” 王右丞恨不得掐死她,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七人队金册,将第一页翻给桑虫上师看。 学堂里的人很多都从本门师傅那里知道了七人队的事,看着他手里金册上赫然写着“医仙馆小福女”几个字,都恍然大悟。 桑虫上师见了,脸色才稍稍转好,命令王右丞站起来,见他与司马巫等人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叹了口气道:“神官老头年老昏花了,居然给他一本七人队金册。他可配不上我福儿。” 七人队队员坐在队长身边,这也没有什么不妥。小乔儿闷哼了声,很有些不服气。 “现在开始讲课!”桑虫上师苍老的声音弥漫在学堂里,所有人立时端正坐好。 “老身是北极岛杂家的桑虫上师,今日开始负责教习你们96届弟子灵力的入门道理。这些知识,你们在本门师傅那里大约都知道了,但是例如王右丞这样的末级弟子还不知晓。” 说到这,很多人又望向了王右丞。 王右丞见萧婉云仍端坐着,几次都没有回头,冰冷地毫不关心自己一般。这让他很失望,很想找她问问清楚,为何她对自己像变了个人。 “今天王右丞这样不听话的孩子迟到,又带头闹了一出,据说还吻了纪律委员小乔儿。希望你们都不要被这样孟浪的人带坏了”,桑虫上师在暗示小福女。 学堂里又有人忍不住笑了。 小乔儿瞪了众人一眼,立时没人吱声了。 小福女递过来一个纸条,写着“你这个臭流氓,又欺负了一个女孩!” 王右丞也瞪了她一眼。 桑虫上师接着说:“今天我们只来讲讲灵力系统和段位。” 王右丞在过去几天里经常听见灵气、灵力,又听摩柯允谷说自己是什么二阶灵气的水平,脑袋里对这些一直很混沌。听桑虫上师要讲这个,当下聚精会神地听起来。 “所谓根生气,气生力,力生丹,丹生婴。诸位体内皆有灵根,当然除了王右丞......” 小福女忍不住抗议地说:“婆婆,你能别总针对我的队长嘛。” 桑虫上师爱怜地看了她一眼,才又说:“灵根以上是灵气。诸位灵根中要长出灵气,非要在大陆上有一定机缘,或者由本门师傅催生它不可。各位前日登岛,今日我见都有了丝丝灵气在身上,除了......” 她在椅子上如一块根雕,看着王右丞真是无比厌恶。 “灵气又分一阶、二阶、三阶、四阶、五阶和六阶这几个阶段。简而言之,有了灵气就已是一阶灵气。” “二阶灵气可以具象化灵气,此时就可以看出你适合修炼本门什么样的剑法、符咒、鬼术、医术、佛中武学、奇门遁甲等等。如何判断你是否到了二阶是很简单的,你可以用灵气进行感知,这便到了第二阶。至于如何感知,由你们师傅来教罢。如何提升到二阶,每个门派有不同秘诀。例如青城派,入门剑普《青城九剑》第一剑的‘横指瑶池’,其门下弟子学会后,便到灵气第二阶往上了。” “三阶灵气时,二阶具象化的灵气便会有了属性,灵气可被运用在你法宝或者身体上。例如稷下剑派典型的风、火、雷、山属性,当然也有操控属性、转生属性、召唤属性等等。每一种属性都会被你师傅发现,门派里自然也会给你准备好日后专门修炼灵气和灵力属性的秘诀。当然三阶灵气时你连一只修仙的蚂蚁都算不上,这时候还是要将师傅传你的入门秘诀一点点修炼到融会贯通才行。 “你们要切记,属性其实由灵根而定。灵气和灵气才是修炼的本质,属性不过是表象。万不可逐浪于特殊属性,而不专于灵气和灵力的修炼。” 众新弟子纷纷点头,忽然有一女孩打破了沉默,问道:“敢问上师,您说属性是灵气、灵根的表象,意思是只要灵气精纯而强横,再简单寻常的属性也可以轻松击败那些稀奇古怪属性的妖邪么?” “她是灵根排名第六的姑苏蓉蓉,在鬼道门下。”小乔儿说。 桑虫上师立即笑了,点点头道:“你理解的很对。” 姑苏蓉蓉又问,“上天造物千万种,有没有一些或者几种属性是可以凌驾于灵力之上的?” 她想了又想补充说,“我的意思是,是否有灵根的属性,可以单凭它就笑傲天下的。” 学堂里例如钟小样刚有灵气之人,又或张若虚、司马巫这样灵气略有小成的弟子都一起望向桑虫上师。都在盼望自己将来的属性或许就是天之眷属。 桑虫上师摇了摇头,道:“这样的问题我很难回答你。如果是魔道各部妖邪,他们自然会高声说有。但正道对他们偏执修炼的属性都不认可。并非单纯是他们修道方式过于残忍,而是虽然十年、二十年里,有一些属性的强大确实超过了灵根本身,但再过几十年、上百年看的话,潜心修炼灵根的正道道友往往已碾压了他们。不止魔道,正道里那些执拗于属性的人反而会在修仙的路上停滞不前。”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将这些话默默记在心里。 “不过......”,桑虫上师有些犹豫,思虑了好久才开口,“有一种属性或者说是一类属性是极其特殊的,这种属性只在上古修仙者残存的笔记中略有提及,至今我也没遇见过。” 桑虫上师是杂家学派,她博学广记,所以特被北极岛委派来教新弟子入门知识。 所有人此刻被吊起老大兴趣,兴致盎然地期待她往下讲。 只有王右丞很不耐烦,“老子又没灵根,属性不属性的跟我没关系。你快些讲四阶灵气是怎么回事,我好一步步吞噬眼中的妖力早日将体内剑气吃成灵气第六阶。” 只听桑虫上师道:“这种属性的灵气、灵力或者直接说灵根,无论时间怎么流逝,它永远都能保证修道者走在高手前列。这就是吞噬属性,一种可以将对方灵力、妖力、魂力甚至是血肉都吞噬成自己的可怕属性。” 王右丞漫不经心地听到此,体内的剑气如小蛇在经脉里蠕动了一下。 第二十八章 灵气系统(二) 体内的剑气窜到右眼里吞了些妖力,才潜回到经脉中。 王右丞心说:“我体内的剑气不会就是吞噬属性吧。” 摩柯允谷在眼中兴奋地道:“八成是了,八成是了!我竟然寄生在一个拥有吞噬属性的人身上?!这真是天之眷属,天之眷属啊!哈哈哈哈。” 王右丞倒开心不起来,凭着感觉和桑虫上师的描述,这吞噬剑气分明很是阴毒,连别人的血肉都不放过。想到被自己几乎吸成人干的蛛弥勒,他又心惊胆跳地想:“以后这剑气不会把我也吸成干尸吧。” 学堂里众人在也议论纷纷,对吞噬属性都很感兴趣。 桑虫上师示意他们噤声,又继续说:“吞噬属性虽然强大,但历来正道、魔道、妖道和鬼道中,得成大道的成仙者中却没有一个是吞噬属性修道者,连这类的传说都没有。上古笔记残片里略记一笔后,这种可怖的属性却在时间的长河中连一道痕迹都没留下。” 姑苏蓉蓉提问后并没有坐下,仍旧站着问:“吞噬属性修道者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我是说,既然这种属性有吞噬天地万物之能,而古今成仙得道者里又没有这类修道者的身影,那他们最后都去了哪里? 这个话题关乎自己,王右丞也很想知道答案。 桑虫上师笑道,“我已说了,可考的修仙者历史中并没有吞噬属性的出现。偶有几本野史传记中有该类修道者强横于大陆,但其中记述光怪陆离,牵强附会,早已被证实不过是一些妄人的杜撰而已。连这类属性的人都没有,所以又谈什么结局呢。” 姑苏蓉蓉求知欲很强,没罢休地又问:“请问上师,那上古笔记里又是怎么记录这段的呢?” 小乔儿不耐烦地说:“你的问题有点多了吧,上师可不是来被你问话的。” 桑虫上师:“无妨、无妨。我看大家对这个很有兴趣,那就多讲一点。” “你们都来自大陆上的诸侯国,现在那里礼崩乐坏,诸侯割据,战火连年。但诸侯国明面上还是奉大周皇室为正统,无人敢取代之称帝王。如今已是大周一统天下的第964年,这上古笔记便要从千年前大周建立的那天开始说。” 萍儿在高椅下烹了一盏茶呈上,桑虫上师吃了才接着说:“周王朝的上一个大一统王朝是大商朝。相传大周姬姓皇室率各路诸侯攻陷大商皇宫后,将其所有王孙统统斩杀于洛水之滨,但却唯独找不到大商皇妃的下落。据皇宫的起居注记载,该皇妃已有了身孕。姬姓皇室哪敢留下这种祸害,便将整个王都掘地三尺,要找到这皇妃的下落。待搜查到一祭祀塔时,终于在地宫里找到了这个皇妃。当时她已疯疯癫癫,并已分娩,只是新生儿却不见了。地宫里法器、金银宝器数不胜数,而这个皇妃当时只抓了一卷竹简在怀中,死活都不愿意撒手。” “然后呢?”很多人都在小声询问。 “大周最后将她的手砍下,才将这卷竹简拿下来。但那皇妃至死也没说出孩子的下落,也不说她为何非要抱着这卷竹简。竹简里刻着宛如天书的符号文字,周朝找来全国的巫师、名士甚至是年龄逾百的老人,都无人见过这样的文字。于是便将它重新封在了地宫中,由重兵看守。由此又过了十年,在深秋某夜的大雾里,这座祭祀塔连同地宫凭空消失了。” 众人听闻至此,无不吃惊。 “大约一个甲子年后,这卷竹简却出现在了大陆修仙界。有修道前辈译出了这竹简,它大概记录的是距当时约3000至4000年左右,一只鼠妖修道的笔记。” 王右丞心说也是:“妖的修炼期这么长,只有他们能活这么久。平常人修仙不成得不到永生,早就死干净了。” “这份上古笔记里记载了很多秘闻,但那位前辈译完后发现这竹简也不过是个辑佚本,而且是部残卷,还有另外五份不知所踪。” 查方平抱着叫狗蛋的猫,从后面伸过脑袋来问:“老大,什么叫辑佚本?” 小福女抢着说:“辑佚本,就是原著早就没了,是后人将其余古书中有关该书的只言片语再整理汇总成集的新书。辑佚本由于都是摘录,所以可考性不强。到底是这位前辈翻译的竹简是当时地宫里的辑佚本,还是地宫里的竹简本身就是那鼠妖整理的辑佚本呢,都无法考证。这段我早听桑婆婆讲过了,当成故事听算了。只有杂家学派才对这种故纸堆里的东西感兴趣,咱们哪有时间顾及这个。” 查方平赞叹地说:“福姐,你真是学富五车啊。” 王右丞凑在她耳边说:“你最好不要靠近他,小心倒霉。” 见小乔儿正盯着他们,三人又各自不说话了。 “关于吞噬属性,上古笔记的记载是这样的,‘昆仑阴,百年再遇吞噬者,已妖’”,桑虫上师道。 小福女立即将二人又招在身边小声说:“这就有的品了。笔记若是鼠妖写的话,它本身就是妖,那吞噬修道者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能让一个妖怪都觉得‘妖’呢?笔记若是鼠妖摘录的,写这笔记的人那就是上古的某人了,他在昆仑山北见那人已‘妖’,是没了人样呢,还是失去了人性呢?显然不管怎么样,有吞噬属性的结局都不太好。” 王右丞心凉了,似乎看到了自己日后的结局。仿佛体内有着一种病毒,并且被人告知没得救了,你一天天数着瞧吧,再有个几千天你就要变成人不人的鬼样了。 “王右丞你在那嘀咕什么呢?!学堂里不好好听讲,是觉得自己没有灵根破罐破摔了,索性再带坏几个很有出息的同门弟子么?!”,桑虫上师如一只黑又硬的知了,在高椅上颤着身子大吼。 王右丞看了看查方平和小福女,委屈地低声说:“他俩也算很有出息?一个留级学渣,一个倒数第一的倒霉鬼。而且是小福女在说话嘛。” 小福女赶紧把头埋在药箱后面,小声说:“婆婆最不喜欢别人顶撞她了,你还是乖乖认错吧。” 桑虫上师眼里,王右丞如一头猪马上就要拱小福女这颗自己的白菜,立即对小乔儿下令道:“你把他拎到走廊里去,远远地站着听,省的我心烦!” 小福女娇声叫着:“那我也去站着听。” 查方平抱着狗蛋也道:“我也跟老大一起。” “好,既然你有义气,乔儿你把这抱着橘猫的家伙也给我赶走!”桑虫上师如一只灰色的干瘪螳螂在高椅上下令。 小乔儿叹了口气,来到二人身边说:“两个大爷,赶紧请吧。” 小福女抱着药箱也要走,小乔儿用一种“你害他还不够”的眼神瞅着她,她只好又乖乖坐定。 桑虫上师又瞄了一眼查方平,赶紧对小乔儿嚷道:“小乔儿、小乔儿,你千万别碰他!就让王右丞这小子一人出去吧。” 小乔儿从未见桑虫上师如此惊慌地警示自己,疑惑地看了一眼查方平。见他其貌不扬,平平无奇的很,也不知道如何让上师这么紧张。 “乔姐,下手轻点”,王右丞央求道。 小乔儿一个小拳,锤地他天旋地转,然后拖着王右丞往学堂外走去。 学堂里很多人又纷纷讥笑起他,而萧婉云仍然如一个冰美人端坐着。 王右丞看在眼中,心如死灰地。他被扔在回廊里,里面桑虫上师如一只冻僵的蟋蟀讲起了四阶灵气。 学堂的隔音特别好,王右丞扒在墙上也听不清她在讲什么,但又想着苦闲那猪头是断然不会给自己讲课的,自己难道指望查方平和小福女给自己传道受业解惑么? “我特喵的可是他们的老大和队长,怎么能做出这么掉价的事情来。”他贴在墙上,决心听多少是多少,大不了也做一回“辑佚”。 “你在干嘛?”小乔儿见他滑稽,笑着问。 有风自回廊穿过,抚弄着她蝴蝶纹的裙袍,使她如一只翩翩欲飞的蝶儿。 王右丞示意她别说话,“我在听课呢,乔姐。” 小乔儿捂着嘴笑道:“学堂里不认真听讲,被罚站了才认真起来?” 墙里的声音浑浊不清,王右丞想“辑佚”也不成了,懊恼地坐在地上说:“桑虫上师对我有芥蒂,我就做个乖宝宝,她还是要撵我出来。” 刚说完,桑虫上师就在学堂里冷哼:“本上师为人坦荡荡,总有人以小人之虑,度我君子之心!” 王右丞心里惊道:“学堂隔音这么好,她如何听见,又如何将这么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这里?” 小乔儿拽起他,一路小跑来到学宫外,道:“你想听第四阶、第五阶和第六阶灵气是怎么回事么?” 王右丞莫名其妙地被她拉了一路,听她话里有话,于是欢喜道:“乔姐,你愿意讲给我听吗?”他看小乔儿虽比自己还小一些,但修为高深,若肯讲讲也好过自己慢慢琢磨。 “什么乔姐、乔姐的,这也太难听了”,小乔儿嘟囔着。 她一个纵身跳到一石鹤灯台上,坐在石鹤的翅膀上笑吟吟地说:“你若肯喊我一声老师,那我就考虑一下。” 王右丞立即弓手道:“乔老师,乔师傅请教教学生吧。” 小乔儿不料他答应地这么痛快,反而觉得无趣,遂又伸出手来:“你拜师的礼物呢?” “啥?” 见王右丞满脸问号,她反而开心,于是悠哉地说:“大陆拜师要准备六样,有红豆、莲子、瘦肉干什么的。你这样双手空空的,好没诚意哦。” 王右丞“嗨”了一声,四处张望,一溜烟没了踪影。 小乔儿倒是愣住了,不知他去干吗,心里道:“这个傻瓜不会真去找什么红豆、莲子去了吧。” 不多时王右丞又溜了回来,青城棉衫里鼓鼓囊囊的,不知藏了什么东西,还招手示意小乔儿跟上自己。 小乔儿觉得好有意思,跟着他来到一处仙草丛里。 王右丞掏出一小堆东西,玉佩、玉环、手镯、耳坠、金钗、紫金章、小宝剑之类的,全是别人随身携带的玩意。 小乔儿捧在手里说:“你看着挺穷的啊,这些东西哪来的?” 王右丞搂住她,悄声说:“偷的。怎么样,你看够学费不?” “啊?!”小乔儿慌忙将这些东西塞给他,“小心我检举你,你快快还回去。” 她说完一脚将王右丞踢走,待王右丞灰溜溜地跑远,才开心地笑弯了腰。 不过片刻,小乔儿依旧坐在石鹤上,娇声问:“都还回去了?” 王右丞很是可惜,难得过了一把贼瘾,居然又把剽的货还了回去,丧气地回道:“是,是。都听乔老师的,还回去啦。” 一只流苏的五色蝴蝶发卡落在了他手里,听小乔儿说:“你虽没有礼物,我可不能没了礼数。这是我的一只小发卡,送你做个......做个......做个见面礼。” 小乔儿有些脸红,不知自己今天怎么对这个笨蛋这么好。她灵力还没开始分解摩柯允谷分泌在她体内的迷情毒素,此时对王右丞心生很多好感。 一道幽兰的光翻滚在眼前,她抓在手里凉冰冰的,竟是一枚蓝色的扳指,上面还刻着一个“鲛”字。 王右丞不顾眼中摩柯允谷强烈的反对,说:“这枚鲛人的扳指,我意外得来的。它可不是偷来的,而是一件鲛人族的宝贝。” 小乔儿捏着扳指,小指在另一只蝴蝶发卡里抽出一根丝打了圈,将扳指挂在了脖子上。 “这个‘鲛’字我不大喜欢,我把它改成个‘乔’字。”说着她手上燃起一股火之灵力,将“鲛”字融了,用发卡的针尖在扳指上工整地刻了一个“丞”字。 王右丞端详着蝴蝶发卡,觉得它材质很是特别,软绵绵的不知是用什么做的。蝴蝶翅膀上还有一层亮晶晶的粉,怪不得小乔儿戴上后栩栩如生。 他说:“喂,那我也刻个‘乔’字在上面,世代记住这是乔老师送的。”说着他拔出怀里宝刀,在蝴蝶的翅膀上刻了个‘乔’,又在另一只翅膀上刻了个“小”。 小乔儿望在眼里,脸上泛起红晕。 王右丞是在乞丐堆里滚出来的,平时与乞丐打交道大大咧咧惯了。所以无论男孩女孩,他都当成兄弟,见谁都能搂过来说悄悄话。心中认为的儿女情长,便是跟萧婉云那样历经生死以后,是一种不忍分离的感情。他对互换情物这样的事,可压根不通。 “乔老师,你现在可以讲讲了吧。” 小乔儿清了清嗓子,说:“灵气四阶剑气嘛。通俗点说,三阶灵气中有了属性的灵气,可以运行在你兵刃、法宝、宠物、身体上。比如我是稷下火剑院的,属性是火。在四阶灵气时,我剑刃上的灵气可以燃出火来。又比如修罗道同门的咒符,火之咒符的威力会大大增加。而神兽山同门养的宠物可以喷出火。至于如何判定一个人是否达到四阶灵气呢,当你练到本门入门秘诀的一定阶段,属性灵气能呼之既出,这便成了。” 她又说:“你们《青城九剑》第二剑和第三剑的‘雁落平沙’、‘尖峰削翠’学会后是到第三阶。而第四剑与第五剑的‘曲光流转’和‘斩棘破甲’便到了第四阶。 “司马巫诛鬼剑法里有水、火、冰、山,那他岂不是有四种属性,而且都在第四阶以上了?” 小乔儿见他与司马巫交情不错,也不避讳稷下机密,遂说:“司马巫极其罕见地有四种属性,而且都在五阶灵气了。稷下四个学院正打地头破血流要将他招到自己门下呢。” 王右丞羡慕极了,想到:“水、火、冰、山,多霸气的属性啊。与剑法挥出来,又是多美的画面啊。而我呢?吞噬剑气听着是很稀有,但我到了四阶用剑刺出来是什么画面?难道是一张大嘴,见人就咬?真是丑爆了!” 小乔儿不知他的心事,缓缓讲起第五阶灵气,“第五阶灵气是很有趣的,不光是强化了你四阶以来的灵气。达到此阶剑气时,你还会再衍生出另外一种灵气属性。” 王右丞跳上石阶,拉着小乔儿的手激动地说:“快讲讲啊,快讲讲,我的好师傅!” 小乔儿抽出手叫道:“你干嘛啊,光天化日的,这么轻薄!” 王右丞此前唯一接触的正经女孩便是萧婉云。但她是游牧民族的姑娘,与男孩相处起来也大大咧咧。二人相处互相搂抱、搀扶没有禁忌。所以他便以为除了亲亲嘴儿外,与女孩都可以这样,内心实则没有半分揩油、猥亵的坏心思。 小蛛女是正经女孩?那是个失去妖力的千年妖怪。 小福女是正经女孩?擅自在王右丞身体上做手脚的小发明家。 小乔儿红着脸一脚将他踢下去才说:“灵根是很复杂的东西。很少有修道者会只有一种属性,在五阶灵气里,很多人会衍生出另外一种、甚至多种属性。但这些衍生的属性是辅助性的,你日后运用起来就知道,它们的威力要小很多。不过如果修道者灵力强大,衍生的属性也依然可以轻松击败别人。就如桑虫上师所说,属性终究只是表象,灵力的修炼才是根本。” 王右丞回忆起芳婆婆和呼延邪,心说:“二人在密林激斗时,召唤出了金刚力士和八岐大火蛇,俨然他们都有召唤的属性。不知是否是他们灵力的衍生属性?” 小乔儿忽然想到王右丞没有灵根,他又如何达到五阶灵气,又如何会有衍生的属性?她顿时觉得自己说话好冒失,默默地看向王右丞。 王右丞反而有些激动,他想的是“老子剑气在五阶灵气时,有了别的属性就再不用这阴毒的吞噬剑气啦!” “《青城九剑》里的第六剑‘平生萤雪’和第七剑‘杖屦南涧’学会了便是到第五阶。”小乔儿觉得再讲下去很是无味,干脆将第六阶灵气也说了,“第六阶灵气是最难的,北极弟子里有不少人要花十年甚至二十年才能突破它。” “这么难啊?!”王右丞惊诧地说。 摩柯允谷不屑地讲:“难和不难对你来说都算个屁。你特喵的只管吸啊吸的,就能轻松达到第六阶。何必露出这种惊怪的表情装孙子?” 小乔儿笑着说:“还有人用了10年连第四阶都达不到呢。” “还有这种笨蛋?” “你的小情人就是啊。” “谁?” “就是小福女啊。” 王右丞一脸黑线,心说:“果然又是她。” “她可不是我的小情人,她是我日后大陆最强七人队的一员。我怎么能跟小弟搞暧昧,这也太不像话了,乔老师你可不能败坏我名声。” 小乔儿松了一口气,很是开心,点点头说:“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你特喵的还没讲第六阶灵气是咋回事呢?”王右丞催道。 小福女脱下鞋子砸中他的头说:“谁给你的胆子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王右丞握着她柔嫩的脚,小心地将鞋给她穿上。 小乔儿羞地浑身颤抖。 “她害羞个啥?迷情毒素可没这么大药效吧。”摩柯允谷是个鲛人异族,更不懂普通女孩的心思。 “可能是觉得脚太酸了,不好意思?”王右丞也是不懂。 “酸臭么?听说女孩的脚比男生的臭六倍。” 王右丞将小乔儿的脚捧在脸上嗅了嗅,心说:“不臭啊,闻着有股酸酸香香的味,还挺上头。” 小乔儿见有两个打扫的家奴丫头正笑着对他们指指点点,一脚踢中王右丞的脸,趿着绣鞋脸红地跑开了。 “肯定是你觉得她脚味太大,被她看出来了。你就不能再舔一口,表示很喜欢?”摩柯允谷气道。 王右丞捂着脸,鼻血流了下来,埋怨道:“你特喵的不早提醒!” “所以女孩的心思你不懂,以后多跟哥学学,老子可是有鲛人小女友的......” 小乔儿在学宫门口大喊起来:“达到第六阶灵气,你就能读懂灵气的心思并与它交流啦!你这个没有灵根的臭流氓!”说完如一只蝴蝶飞进了学宫。 “与灵气交流?”王右丞默默地想,“吞噬剑气会怎么与我交流,难道张开大嘴咬老子一口?” 打扫卫生的家奴丫头在旁边交头接耳地私语,鼓着勇气怯生生地走了过来,很不好意思地问:“这位青城的主子,您似乎很喜欢女孩的身子啊。” 王右丞擦着血,黑着脸气道:“对,老子喜欢!老子是臭流氓!你俩赶紧离我远远的,别来烦我!” 那俩丫头反而露出喜色,在他耳边说:“我们负责打扫的地宫里关着一只漂亮的女蛇妖,您是否有兴趣去看看。您放心,她关在寒水里没什么攻击性。您还可以摸摸她光溜溜的上半身,是个大美女哩!” 王右丞心说:“这特喵地叫什么事!老子在镇远城最讨厌的就是欺负女孩的老地主,自己如今莫名其妙地被人当成了流氓!” 其中黄衣的姑娘见他犹豫,立即塞给他一袋北极币,说:“您帮我们给她清理一下尾巴,这些钱就是您的了。” 第二十九章 青书与黄莺 王右丞抓着钱袋扫了她们一眼,见她们虽楚楚可怜,但眼眸的深处是一股狡黠的笑。这类看似弱小,实则善于伪装的人往往更加危险。他深谙其道,因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他将钱塞了回去,直白地讲:“你们口中的蛇很危险,我犯不着为了这点钱冒险。” 他又指着学宫说:“那里倒有许多不知世间险恶的雏儿,你们不妨去碰碰运气。” 黄衣姑娘沉吟了一下,难掩着失望,曲膝拜了万福,才恹恹地拉着青衣的同伴走开。 “姐姐,要不我......”青衣女孩细语说。 黄衣姑娘立即喝止她道:“你不要再说了,我是断然不会推你下火坑的。咱们再找找,兴许有人会愿意呢。这爷也说了,学宫里还有不少新来的弟子,保不齐有大英雄的人物愿意替咱俩走一遭。” 青衣女孩停下脚步,苦着脸说:“北极岛里哪有什么大英雄?就算有,是咱们家奴瞎逛就能遇到的么?已经苦苦找了四天,你别忘了李总管早上的话,今天再不去白蛇那打扫,他就要送咱们进神兽山的三娘娘山。那......那咱们姐弟二人可......可真没了命了。” “她”说完流了几滴清泪。 王右丞见这青衣家奴尖尖的脸蛋上生着一双桃花眼,眼角缀着一粒泪痣,垂目伤心的样子让人不禁要爱怜“她”一番。这样肤白若雪,娇柔似花的人儿居然是个男的? 偏他声线低脆,宛如女孩说话般握着黄衣姑娘的手恳求起来:“黄莺姐姐,你让我舍了身子去吧。我听人说了,不过是被那李总管......” 叫黄莺的姑娘捂着他的嘴说:“青书弟弟,我决不会把你送到李总管的房间受他折磨、欺负的。” 她又强笑着道:“我早有计较,你在神宫上等着,我一人下去给那白蛇清理尾巴。” 青书扑簌簌地掉泪,比小乔儿还美上一分,摇着头说:“别人都说那白蛇昏睡了200年才苏醒,已饿的要吃人。你下去不是白白送死么?那李总管还能比它更可怕?不过是一晚上的事,他已暗示清楚,我陪了他,他就点别人去打扫。” “你说什么浑话?!”黄莺气道,“你从他床上下来,以后还怎么抬脸做人?你就是这么单纯,以为他日后就不会再逼你就范了?他就是要你做他的面首,做他发泄的玩意儿!” 青书颤着身子咬牙道:“我以后就做他的玩意又如何?总比你做那白蛇嘴里的肉强!” 黄莺甩了他一巴掌,仍忍着泪说:“我宁拼着玉碎,也不让你做出下贱的事来!”说着便往神宫深处跑去。 青书见她跑了,跺着脚也着急跟上。 王右丞站地不远,听地十分清楚。 摩柯允谷在眼里问:“什么叫面首?” “就是男妾、男宠。” 摩柯允谷恶心地说:“那李总管肯定是一丑陋的大老娘们,要强迫这如美人儿的家伙做拼头,修炼一出‘采阳补阴’。” 王右丞体内剑气已远超二阶灵气,如一只无声的小猫远远地跟着那二人,“是‘采阳补阳’,李总管八成是个男人。” 摩柯允谷连声“呸呸呸”,简直要把去年的饭吐出来。 黄莺与青书在神宫大殿间跑地飞快,王右丞倒是第一次来这神宫,回廊百转千回中差点跟丢了。 见二人穿过了不下20座宫殿才气喘吁吁地停下,王右丞藏在暗处心道:“这北极神宫可真大。” 摩柯允谷说:“你不是不愿意帮她们么,还闲地蛋疼跟着干嘛。” 是啊,跟着干嘛?不过是觉得她们可怜,身上有点当初自己要饭的影子。但他又不想做大英雄,所以还有什么理由要继续跟着?或许是看不惯有人非要把本就可怜的人心底最后的那点光也要夺去而已。 黄莺与青书又争吵了起来。 “我说请徒儿吃顿午饭,人却没了,原来躲在这里看美女。” 耳边香气如兰,小乔儿如一只蝴蝶立在一株红枫上,正凝望着青书的脸蛋,“这个狐媚子倒是好看,难怪你这小流氓要......” 王右丞吓了一跳,悄声说:“他是个男人。” “哈?”小乔儿吃了一惊,立即被王右丞扯在身边蹲下。 “小乔儿老师,你怎么无声无息跟个鬼一样。你跟着我干嘛呢?”王右丞问。 小乔儿捶了他一拳道:“他真是个男的啊?” 原来学堂只上半天课,如今已经下学了,众弟子在北极学宫的食堂吃过饭便可回自己门派里继续修炼。小乔儿体内迷情毒素还未清除,远远看见王右丞跟着一美丽的女家奴,心中有点不开心,于是跟了过来。她灵力修为又远超王右丞,有心算无心,自然落地无声。 她看着青书婀娜的身段,不等王右丞开口,就指着他说:“你该不会有什么断袖之好吧?!” 王右丞跟她已熟络不少,遂捏着她腮帮子说:“再瞎说,我就放出话来,说你有脚臭!” 小乔儿又一拳将他打翻在地,斥道:“你胡说!你再闻闻!”忽想起女孩的脚怎么能轻易让人摸,又脸红起来。 不远处黄莺不顾青书阻挠,又往神宫深处跑去。 王右丞赶紧跟过去,见后面的宫殿、角楼和回廊深深迷宫,遂对小乔儿道:“我没有断袖之好,但有人有。我担心跟丢了,你要有兴趣就与我一起来吧。” 小乔儿岿然不动,说:“原来是想让我带路。我看还是算了吧,省的跑出了汗,我的脚就更臭了。” 王右丞见那二人早没了踪迹,怕青书被什么李总管得手,只好说:“好老师,你的鞋袜最香了,我刚才差点就要亲一口你的小脚呢。” “没个正经!”小乔儿抓起他一个纵身跳在了刚才青书与黄莺站着的宫殿前,她缓缓走了进去。 王右丞跟她进来,见宫殿上有一匾额“尚食局”。入了大殿,仍是四个立着标牌的回廊,分别通向“司膳、司酝、司药、司饎”几个偏殿。尚食局里许多青书打扮的家奴在匆匆行走,见了小乔儿纷纷拜礼。又有一管事模样的家奴,弓着身子来到她身边,与她说了通问安的话。 小乔儿说:“桑虫上师命我来检查你们是否在用心做学宫的饭菜。我与这小跟班随处走走,你且忙去吧。” 那管事立即哈着腰,扶她走了两步并塞了一袋北极币在小乔儿袖中,才后退着走开。 王右丞见她明目张胆地捞钱,小声问:“小乔老师,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人人见你都这么恭敬,还给你送礼呢?” 小乔儿洋洋得意带他往后殿走,笑着说:“这尚食局就是北极神宫的厨房,专门给神宫里的各个大殿做饭。我可是本届入门弟子的纪律委员,有专折奏事之权。岛内对你们这届灵童很是看重,我随便挑几个学宫饭菜的毛病,那人就要丢了这个有油水的职位。” 王右丞恍然大悟。 后殿里早有六个家奴丫头在等候,见二人来了,毕恭毕敬地引他们上了二楼靠步廊的雅间。雅间里四冷八热的珍馐美味摆在桌上,另有葡萄美酒盛在一夜光壶中。 家奴退下,王右丞立即夹了一筷,只觉口中流香四溢,自己从未尝过如此美味的菜。 小乔儿不过简单吃了些,捏着夜光杯喝酒,说:“你怎么不催我带你找那俩家奴呢?我这样漫不经心,坏了你的事,你不生气?” 王右丞狼吞虎咽着酒菜,含糊不清地道:“我信你,你自有妙法。” “哈哈,那我真没有可怎么办?” “嗝......嗝......”王右丞打着饱嗝,接过小乔儿给他倒的酒一饮而尽,才说:“管他们死活,跟你在这里快活更好。” 他自知小乔儿贪玩儿,怎么会放过看“断袖”的戏,故意这么说。 小乔儿与他对饮一杯,笑道:“这顿饭200个北极币,那你把这份‘快活’的钱交了吧。” 王右丞一口酒差点喷在她脸上,连忙又倒了两杯,说:“师傅,咱俩喝个交杯,要不就算了吧。” 他们还未成年,偷喝了一壶酒,已有些意乱情迷。 小乔儿红着脸举起手来,与他手腕相交,鼻息相闻地喝了一杯交杯酒。对望了一眼后,都觉得有趣,二人呵呵地笑起来。 步廊下的庭院里有二人牵着手走出去,正是青书与黄莺。 “她们原来是这尚食局的杂役,中午还要在这里干活,然后才能溜出去。原来师傅你已满盘算准了。”王右丞酒酣耳热,说话有些迟钝。 小乔儿眼神迷离地自夸说:“那是当然啦,我可是稷下的甲级弟子,北极岛的明日之星,聪明的紧呢!” 她浑身绵软,慢慢地道:“我忘记了一件事,这琼浆玉液葡萄酒酒劲很大,平日里师傅只让喝一杯。” 说完就醉倒在了地毯上。 王右丞一脸黑线,头脑已然不济,“你特喵地不早说......”他醉醺醺地倒在椅子上,昏昏睡去。 秋晚莼鲈江上,夜深儿女灯前。 掌灯时分,尚食局的家奴点燃了琉璃灯,小乔儿才悠悠转醒。体内的火之灵力已将酒精消化掉,她此时神清气爽,看着仍在呼呼大睡的王右丞,心中想到:“白日里,总觉得脑中思维被人蒙上了一层薄纱,凡遇到与他相关的事都悸动不已,才做出在这里醉酒的事。不过酣醉以后,这层白纱便没了,灵台空净如初。” 她不知道的是,灵力在分解酒的时候,将她体内的迷情毒素也一道消化掉了,她感情和认识再不受什么束缚了。 回想起与王右丞白天时候的场景,她顿时懊恼,“平白让这家伙占了我好多便宜!” 胸口冰冰凉凉,她摸出来蓝色的扳指,自怨道:“我怎么这样没羞没臊,一点也不矜持”。当下扯下扳指就想扔掉,又犹豫了一下重新戴好,才一脚踹在了王右丞脸上。 王右丞流着鼻血痛醒,迷糊着说:“小乔儿老师,你能别动不动就打我。名师之恩,诚过于天地。你恩情没有,拳脚相加倒是不断。” 小乔儿本在恼他与自己亲亲我我,此时听他说话倒觉得很有趣,狡辩道:“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我不严苛一些,你怎么成长呢?” 她平时都是被稷下火院的长辈“之乎者也”地说教,现在自己装模作样地说了两句,说完便忍俊不禁地哈哈笑起来。 王右丞对她没有暧昧的想法,也察觉不出迷情毒素失去了效力,被她打骂也不反感。他看着窗外淡淡的夜色和北极神宫的灯海,大叫起来: “啊,啊,啊!糟糕了啊,都这个时候了,不知道那青书和黄莺去哪里了。” 他急地团团转,扒着步廊的窗子四处张望,当然是看不到二人的影子。 没了毒素的控制,小乔儿对他兴趣大减。本想就此散了,见他焦虑万分又有些好奇,问:“不过是看断袖的热闹而已,她们又不是只今天断袖,明天再来不是一样的么。” 王右丞将偷听到的对话告诉了她,说:“好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儿,这会八成要被糟蹋了。” 小乔儿对青书的事兴趣了了,但北极神宫的地下有一条白蛇妖,让她很震惊。 “我常来这边,怎么从未听说白蛇妖的事?而且还是是半人半妖。我很少去野外结界,还没见过野生的妖怪。”她摩拳擦掌,从袖中抽出一张传送符说,“我们现在去瞧瞧。” 王右丞问:“传送符?你要传送到哪里去?” 小乔儿拉着他念道:“带我去李福来总管处。” 没有白色的烟雾,没有爆响,没有突然失重的感觉。王右丞眼中一花,浑身轻飘飘地站在了一屋顶上。 “这就是高级货的传送符么?”王右丞心里艳羡极了。 脚下是一座别致的小院,院内一株高高的石榴树上挂着十几盏小灯,树下站着一个人。他戴深檐暖帽,身穿貂鼠皮袄。身材长大,貌相魁宏,双拳骨脸,三叉黄须,正一手捏着一面目清秀的女孩下巴,另一只手在那女孩裙下游走摸索。 小乔儿满眼嫌弃,指着他小声道:“这人就是北极神宫李总管,北极当铺的丙级弟子,想不到居然如此龌龊。” 王右丞疑说:“这人不像有断袖之好,不是这个李总管吧,是不是传送错了。” “北极神宫六个总管里就他姓李,肯定不会错。也许他男女通吃呢?”小乔儿低声说。 那女孩被摸的咯咯发笑,扭着腰躲开李总管亲来的嘴,头发挂在了石榴枝上。乌亮的秀发被勾在树上,光溜溜的头露了出来,如一个小沙弥。 王右丞与小乔儿一起惊说:“原来是个穿着裙装的男孩!” 光头男孩惊声说:“李郎,这个树好讨厌,又刮掉了奴家的头发。” 李总管搂过他,在漂亮的脸蛋上嘬了一口,粗声说:“乖宝儿,我明天把它砍了给你出气。” “为何是明日,不是今晚?李郎你不疼我了。”男孩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说。 李总管摸出一肚兜来说:“看我命人给宝儿你新做的。这可是冰蝉丝的,最贴你这白嫩的肌肤。我这样还不疼你么?” 他忽然又怒道:“现在神宫里的家奴手脚越来越不干净了,我本来还准备了不少好东西给你,白天却被不知哪个狗贼小偷给摸走了!你先拿着这个,待会穿给我看。我改天再给你买更好的玩意。” 男孩欢喜地拿过肚兜在身上比划,又叹了口气说:“可怜我福薄,穿着它又如何。一代新人换旧人,等你把那叫青书的收在房中。所谓衣不如新,你哪里还能想起我?” 李总管粗犷的大手捏着他的腰笑道:“原来你吃醋喽。那青书死活不从,今天一天也没见到人,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不过你放心,他哪里比得了宝儿你的温柔似水呢。” “信你才怪”,光头男孩伏在他身上说。 王右丞心说:“原来青书和黄莺还没来这里,这一下午她俩去哪了?是去另求别人了,还是干脆给那白蛇清扫去了。” 小乔儿在他耳边说:“净看这样的脏东西,今晚若还没好戏看,明天我再揍你这个徒儿。” 这时庭院的月亮门里走来两个人,来人面如皎月正是青书。 李总管急忙推开那光头男孩,直勾勾地看着他。 青书看了二人,踟蹰在门下,却被一只手推进了院子。黄莺一脸笑意地拉着他走到树下。 “你先回去吧”,李总管对那光头男孩说。 “我不嘛,李郎!”光头男孩拽着他的衣角娇声连连。 李总管竖起三叉黄须,厉声道:“滚!” 光头男孩满脸委屈,收好肚兜悻悻地跑了出去。 黄莺笑说:“李总管,我们来了。” 李总管仿佛要把青书吃进肚子,也不看她,就说:“让你们下午回话,怎么现在才来?” 青书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唯唯诺诺地说:“我们碰到了,碰到了一个怪......” 黄莺却打断他道:“遇到个大陆上的同乡,多说了会话。又给我这兄弟说了一下午的话,才敢来见您。” 王右丞见她脸上一直挂着笑,而且不像是装的,低声说:“不过一下午,她怎么像换了个人。” 李总管“哦”了声,“那结果呢,爷我等的着实不耐烦。你们今晚必须做个决定,是去给那白蛇妖打扫,还是......”说着他摸了摸青书的手。 青书吓得缩着身子,这让李总管更想怜爱他。 黄莺拍手笑着说:“今晚我弟弟就不回去了,由大总管好好教他规矩。” 青书听着,浑身筛抖。 李总管见好事已成,朗声大笑:“甚好、甚好!你们放心跟着我,保你俩以后吃香喝辣的。”他迫不及待地要去搂青书,却被黄莺伸手拦住。 “你还要干嘛?” 黄莺说:“大总管,我这兄弟还有个要求。” 她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王右丞差点从屋顶上掉下来。 “她......她怎么和师术人,和荒寺里的木偶笑的一模一样!”王右丞大惊,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第三十章 神宫中的地牢 他惊骇不已。 又听黄莺说:“我们出身低微,从未见过半人半蛇的妖怪,想劳烦总管你带我们去见识一下。完成了这个心愿,我这青书兄弟就是您的了。” 青书低下头不说话。 王右丞皱着眉想:“她俩本来就是不想去白蛇那边,所以才这么犯难。不过半天,她现在要送青书给这李总管,反而是为了去见蛇妖。这黄莺到底是咋回事?” 他运起剑气进右眼,用绿色的复眼望向黄莺,骇然发现她身体里居然趴着一个人! 一个人影在黄莺体内随她身体在做着同样的动作。人影圆圆润润,好似一个木偶! “天呢!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她怎么像谢步尘大哥说的那样,被人偶附身了?!她又不曾出现在那晚的荒寺里。难道说,难道说......”王右丞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难道那夜能附在谢大哥式神上的那群木偶,居然跑到岛里来了?!”他浑身颤抖,诡异的事情一件件发生,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小徒弟,你的眼怎么绿的像条狼狗?”小乔儿吃惊地问。 王右丞不料她在看自己,吓地一哆嗦,只见小乔儿体内火之灵力灼眼如烈阳,又是一惊:“我师傅的灵力好强啊!” 小乔儿扯过他的脑袋,看着他绿油油的眼,稀奇地说:“你居然是双瞳啊。” 王右丞换成了黑眼尬笑,“呵呵,呵呵,像不像波斯猫?我一紧张就会这样,你可别说出去。” 小乔儿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院内的李总管听黄莺说完,也倍感疑惑。 黄莺昂头笑着说:“总管要是为难,那我们姐弟俩可就走了,您只管派任务给我们好了。” 李总管冷哼一声,“原来在试探老子。最近我才散播出去白蛇女妖的事情,以前没人知道它。你以为我是在用假消息逼你们就范是吗?”他看着青书比女人还妩媚的脸,又说:“不见棺材不掉泪,本总管便带你们去看看。看你这小宝儿能逃出我的手心不?!” 黄莺诡笑道:“如此太好了。” 青书忙拉着李总管说:“还是别看了,我姐姐得了疯病,我们这就回去了。” 如此,李总管更认定她俩在试探自己,坚定地道:“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说着领着二人往院外走去。 王右丞和小乔儿跟着他们在一道隐秘的小路上穿梭,不多时来到一阴森鬼气的大殿前。 这大殿不过一层,制式很是奇怪,只有一个道低矮的石门,似乎设计的初衷不是为了住人,而是尽可能不让一缕阳光透进去。 三人走进石门,消失在黑暗中。 寒风阵阵,小乔儿在王右丞耳边说:“真是奇了,我从未听说北极神宫还有这样古怪的大殿。” 王右丞回首望去说:“你回头看,更不可思议的是连我们来时的路都没啦。” 小乔儿回过脸一看,二人身后原来的路口此时竟是一面高墙!眼前怪异的宫殿被四面高墙困住,没有一条出路!她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形,顾不上男女有别,脸贴在王右丞脸上紧张地说:“这是咋回事。” 王右丞悄声说:“看来这大殿被人施了什么阵法,只有李总管才能带人出入。我们尾随他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待会只要随他再出去即可。” 小乔儿点点头,想到自己遇事还不如王右丞冷静,遂心中高看了他一眼,再不气恼他白天占自己便宜的事了。 王右丞急于想知道人偶、黄莺、蛇妖、月山的蛛妖、面具女人和那夜荒寺的关系,又深知进去不知要面对什么样的危险。他不想拉小乔儿进水,便说:“他们三人不是我的对手,我进去给小乔老师你打先锋,你在这里等我。” 说着就慢慢摸向那殿门。 小乔儿早如一只蝴蝶落在他前面,锤了他一拳说:“自然是师傅保护徒弟!” 王右丞见拗不过她,只好说:“那黄莺家奴有点古怪,这里又关着蛇妖,进去以后咱们可要当心。” 小乔儿点点头,伸手去推石门。一道电光炸在她手上,竟将她击飞2丈多远。小乔儿大惊失色,火之灵力运起,才堪堪站住。 王右丞也吃惊不少,碰了一下石门,电光缠在他手上立时被体内的剑气吞噬掉,但他却怎么也推不开石门。 小乔儿蝴蝶纹的裙袍上冒着股股白烟,走近才看见石门上贴着一道雷电符咒,说:“这是修罗道门派的雷符,是北极当铺专门定制的。好厉害的东西,我中阶灵力居然差点被殛死!” 王右丞吃惊地看着她,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居然已到了中阶灵力。 “你怎么没事?”小乔儿疑道。 王右丞“哈哈哈”大笑,也不说话。小乔儿更觉得他有趣了。 “只怕进不去了”,二人叹着气。 忽然王右丞胸口里的宝刀冒出柔软的青光,他狐疑地将刀举了起来,石门竟“咔啦啦”地洞开了。 “啊?!难道神仙姐姐也与这群诡异的人有关系,她......她的复活大业的关键在这大殿中?!”王右丞不敢相信。 “你好有趣啊,身上藏着不少秘密。这个刀又是怎么回事?”小乔儿一把抢过刀,宝刀立即失去了光芒,她怎么用灵力拔它,都拔不开这把刀。 “这可不是个吉祥的东西,你要喜欢就拿去。”王右丞巴不得她来完成仙女姐姐的复活大业。 小乔儿将刀丢给他,不屑地说:“白天不给我,我现在才不稀罕呢。”说着小心地往大殿里走去。 “它真的不是个好东西。”王右丞悄声跟上她。 大殿里漆黑如墨,阴冷至极,二人仿佛浸在冰河当中。 “这里这么黑,他们去哪里了?”小乔儿蚊声说。 “这里这么黑,他们去哪里了?” “这里这么黑,他们去哪里了?” ...... 漆黑的大殿中,立时隐隐传来她的回声,仿佛角落里蹲着几个女人在说话。 小乔儿立即抓紧了王右丞的胳膊,手心里冒着汗。 二人紧促的呼吸声也在大殿中不断回响,似乎周围站满了人在耳边呼吸。 王右丞本想搂着她,但觉得小乔儿很介意这样亲密的举动,只拍了拍她的手。他立即运起剑气进右眼,眼球立时烁烁泛起蓝光,“当晚只有蓝色的眼在夜幕里不是那么扎眼,应该是它能看清快速移动或者隐藏在漆黑中的东西。” “你的眼怎么又变蓝了?”小乔儿刚开口,大殿里又四处飘荡着她的回音。 回音在黑暗中变了声调,尖锐阴沉地如女鬼在暗处说话。她吓得急忙要用灵力进行感知,却被王右丞按住。 果然在蓝色的复眼里,黑暗的大殿被一览无遗。大殿并不大,不过几间房子大小,结构并不奇特,只在四个角落里分别立着一具紫黑色的鞣尸。尸体他在大陆上见多了,并不害怕。只是觉得北极岛这样修仙正道,在大殿里放这个东西很是古怪。 鞣尸估摸能将细微的声音在大殿里不断放大,但他又不想吓小乔儿,遂抓起她的手掌写到:无人,机关作怪。 小乔儿见他蓝色的眼睛可以透穿黑暗,心里又好奇又觉得心安。 大殿正中的一块石板已揭开,露出一道台阶通往地下。他牵着小乔儿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 地下石阶不过三尺多宽,竟像是建在空中,四周冷风不断吹来。左右两侧仿佛是望不到底的悬崖,他即使用蓝色复去看,也是一团漆黑,只要走错一步掉下去即刻要粉身碎骨。 “想不到北极神宫的地下还有这么恐怖的地方,难道是防范那些可以飞行的上阶或者元婴级高手来入侵么。”小乔儿用灵力感知了一下,脚下只有一条羊肠小路,四面八方空空如也,宛如一个虚无的世界。 “这里像是北极当铺建的地牢。除了诡异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只要小心一些,不掉下去就好了。但费尽心机挖这样的大洞,反而只派一个丙级弟子来看管。难道不怕有人像我们这样阴差阳错地闯进来?”王右丞狐疑地说。 二人手挽着手一路往下,走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心中早已摆脱了初来时的畏惧。但眼前的石阶依然没有尽头,黑漆漆蜿蜒向地下。王右丞回望来时的路,身后亦是一片虚无。 “怎么停下来了?”小乔儿问。 “总感觉不太对劲。”他想起呼延邪在密林中给他描述的鬼打墙,于是掏出小乔儿白天送他的蝴蝶发卡摆在地上,然后抱起小乔儿飞速地往下奔去。 小乔儿被她搂在怀里,急忙问道:“到底怎么了?” “你用灵力感知太过耗费灵力了,待会遇到危险还要靠你来战斗。我的复眼,啊,是蓝色双瞳能看清路,这样走地快些。”他在石阶上风一样狂奔,不一会又突然停下。 浓墨的黑暗中,一只五彩的蝴蝶发卡安静地躺在身前的石阶上,发卡的翅膀上刻着两个字:“小”、“乔”。 王右丞小心地放下怀中美女,缓缓地说:“果然我们又回到了原点。” 他将发卡的事告诉小乔儿,小乔儿接过发卡脸上露出恐怖的表情。 “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王右丞点点头。 小乔儿想了一下才说:“不如回去吧,右丞。” “只怕也回不去了”,王右丞望着身后虚无的一片说,“不过还是试试吧。” 小乔儿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王右丞抱着她快速往回奔去。不过是片刻而已,果然又看见蝴蝶发卡如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立在石阶上。 “这是一个走不出去的圆,怪不得北极当铺只用一个丙级弟子看守。”王右丞笑着说,危机关头他总是能保持冷静和一点幽默。 小乔儿将发卡塞进他怀里,“收好吧,别弄丢了。我很少送人东西的。” “当然了,小乔老师的东西,我自然要珍藏一辈子。” “切,万一刚才能出去,岂不是要落在这里了”,小乔儿不屑地说。 王右丞尴尬地笑了笑。 二人轻松下来,又试了几次都是徒劳,每次都是走回到原点。即便是一人留在原地,一人往前或往回走,不久便又会看到对方。 小乔儿坐在石阶上,腿伸进虚无的空间里。王右丞坐在另一边,也将腿放进黑夜中。 他想着是不是撕破喉咙大喊大叫一夜,就会有人将他们救出去。 不过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要不跳下去看看?或许一个台阶在下面能接住我们,只是我们看不到它而已。”小乔儿说。 王右丞躺在石阶上道:“这个想法很大胆,但绝不可能。你都说了,这是用来困住元婴级高手入侵的。如果下面真的有一条出路,人家会飞可不早晚都能找到?” “那就没办法,要死在这里啦。”小乔儿可不是胆小鬼,初时的畏惧不过是缺少历练有些手足无措而已,当下反而越发的冷静。 “我们不如来推理一下,想想几种可能性,如何?” 小乔儿来了兴趣说:“你先开个头。” “这个地牢显然是为了困住关押的东西,又兼顾防止别人入侵的”,王右丞说,“那么这两边的虚无里绝不是悬崖或者下面有什么怪兽这么简单,不然绝世高手来了依然可以纵身飞下,全身而退。” 小乔儿跟着附和:“所以这才是这个机关的厉害之处,让你空有一身修为而无可奈何。” “再说这石阶,它是一道虚无中的圆。我们从入口进来,入口就消失了。如果把入口比作一个点的话......” 小乔儿抢着说:“那么问题就出现了。我们是如何从这个点,毫无知觉地走进这个圆当中的。而且是要保证元婴级高手也不会察觉。” 王右丞补充说:“或者是察觉了也反应不过来。” “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李总管要给蛇妖打扫,他又如何从这个圆走出去的?或者说他如何从入口的点跳出这个圆的。”小乔儿也躺在石阶上,脸对着王右丞的脸说。 “而且他还带着两个没有灵力的家奴。” 二人鼻息相闻,又有了白日里喝交杯酒作乐的感觉。 “既要保证自己门下低微灵力的人能正常出入,又要困死元婴级灵力高手,这显然是个伪命题。我们既然能想到这层,若真有高手困在这里,漫长的岁月中,他就是再笨也能想到这。但北极当铺就是这么笃定,即便你猜到有个秘诀可以不被这虚无的圆困住,但你还是出不去。”小乔儿看着王右丞蓝色的复眼缓缓说。 此刻她心中再没有对他的罅隙,反而觉得与他亲密不少。 “所以这个秘诀是什么呢?如何跳出这个圆,回到来时的点,或者去地牢的那个点呢?”她喃喃自问。 王右丞也是费解:“而且是被困的人知道了,也几乎没办法脱困的秘诀。大道至简,这一定是个非常简单的点,是我们没想到而已。” 他忽然心神一动,“从一个点跳到一个圆里,难道说......” 他掏出了自己的劣质传送符,小福女跟他说的那句“可以传送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的话响在耳边。 “传送符?” 小乔儿也举起自己高级的传送符,二人异口同声说:“我们踏进入口的那刻被传送了?” “比你手上高级的传送符还要高级的一种传送符咒!只要踏入立即困死!”王右丞挥手与小乔儿拍了一掌,俨然开心极了。 “所以没有特定的传送符,你再厉害也只能在这里终老......”小乔儿叹了口气,“所以我们还是被困住了。除了神宫的几个总管以外,谁会有北极当铺那死女人专门的传送符啊。 王右丞乐了,“北极当铺死女人?怎么人人对北极当铺掌门的评价都这么一致?” 小乔儿说:“你以后就知道啦,她....她就是一个死女人。不然怎么能想出这等机关来。哪个元婴级高手会去偷区区卑微丙级弟子的传送符?怪不得让这些不入流的总管看押地牢,没人会打他们身上东西的主意。就算胁迫他们来到这,那李总管一个传送就跑了,你一个高手反而困在此地。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不是死女人是啥?她肯定在李总管这些人身上还动了手脚,并不怕别人用酷刑逼他们就范。” “这个死女人有没有留有后手我不知道,但李总管身上的传送符我倒是有两张。”王右丞说着从身上掏出许多值钱的玩意来,又一个个扔进了虚无里,只留下两张皱巴巴的白色符咒。 小乔儿惊了,“你哪里弄来的?” 王右丞很不好意思地说:“额,是我白天偷的。你让还回去,我其实没还。碰巧那李总管居然是剽的肥羊中的一只。” “好啊,你居然敢骗你师傅!”小乔儿捏着他的脸喝问:“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王右丞疼地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可再也不会了。” “我不信!再骗我怎么办?”小乔儿的逻辑俨然是偷鸡摸狗可以,但骗她不行。 “那就诅咒我永远和你困在这里做一对饿死鬼!” 小乔儿呸道:“你想得美!” 王右丞拉起她的手,问道:“小乔儿师傅大人,我这次可听您的,咱们是出去还是去地牢里看白蛇?” “还不一定能出去呢!不过呢,那死女人不想让我们看蛇,我非要去看看。” 王右丞于是微声念道:“带我们去地宫白蛇附近。” 话音卜落,两侧虚无一样的黑暗居然蠕动起来,如液体缓缓流进了二人眼中。耳边又有上面的鞣尸在学他说话, “带我们去地宫白蛇附近”。 “带我们去地宫白蛇附近”。 ...... 不久黑暗又如墨泪从眼角流出,二人已躺在了一寒冷的石牢里。身前有堆稻草,上面立着一只有黑色斑点的巨蛋。 这里太冷了,王右丞冻得直哆嗦,呼吸开始不畅。 小乔儿见他身体出现了失温,运起火之灵力抱住他,王右丞浑身顿时暖洋洋的。 “这是个啥蛋?”小乔儿见石牢中燃有火把,显然附近有人,声不可闻地问。 王右丞端详了一下,附耳说:“这特喵地竟像是一只蛇蛋。” 第三十章 神宫中的地牢 他惊骇不已。 又听黄莺说:“我们出身低微,从未见过半人半蛇的妖怪,想劳烦总管你带我们去见识一下。完成了这个心愿,我这青书兄弟就是您的了。” 青书低下头不说话。 王右丞皱着眉想:“她俩本来就是不想去白蛇那边,所以才这么犯难。不过半天,她现在要送青书给这李总管,反而是为了去见蛇妖。这黄莺到底是咋回事?” 他运起剑气进右眼,用绿色的复眼望向黄莺,骇然发现她身体里居然趴着一个人! 一个人影在黄莺体内随她身体在做着同样的动作。人影圆圆润润,好似一个木偶! “天呢!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她怎么像谢步尘大哥说的那样,被人偶附身了?!她又不曾出现在那晚的荒寺里。难道说,难道说......”王右丞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难道那夜能附在谢大哥式神上的那群木偶,居然跑到岛里来了?!”他浑身颤抖,诡异的事情一件件发生,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小徒弟,你的眼怎么绿的像条狼狗?”小乔儿吃惊地问。 王右丞不料她在看自己,吓地一哆嗦,只见小乔儿体内火之灵力灼眼如烈阳,又是一惊:“我师傅的灵力好强啊!” 小乔儿扯过他的脑袋,看着他绿油油的眼,稀奇地说:“你居然是双瞳啊。” 王右丞换成了黑眼尬笑,“呵呵,呵呵,像不像波斯猫?我一紧张就会这样,你可别说出去。” 小乔儿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院内的李总管听黄莺说完,也倍感疑惑。 黄莺昂头笑着说:“总管要是为难,那我们姐弟俩可就走了,您只管派任务给我们好了。” 李总管冷哼一声,“原来在试探老子。最近我才散播出去白蛇女妖的事情,以前没人知道它。你以为我是在用假消息逼你们就范是吗?”他看着青书比女人还妩媚的脸,又说:“不见棺材不掉泪,本总管便带你们去看看。看你这小宝儿能逃出我的手心不?!” 黄莺诡笑道:“如此太好了。” 青书忙拉着李总管说:“还是别看了,我姐姐得了疯病,我们这就回去了。” 如此,李总管更认定她俩在试探自己,坚定地道:“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说着领着二人往院外走去。 王右丞和小乔儿跟着他们在一道隐秘的小路上穿梭,不多时来到一阴森鬼气的大殿前。 这大殿不过一层,制式很是奇怪,只有一个道低矮的石门,似乎设计的初衷不是为了住人,而是尽可能不让一缕阳光透进去。 三人走进石门,消失在黑暗中。 寒风阵阵,小乔儿在王右丞耳边说:“真是奇了,我从未听说北极神宫还有这样古怪的大殿。” 王右丞回首望去说:“你回头看,更不可思议的是连我们来时的路都没啦。” 小乔儿回过脸一看,二人身后原来的路口此时竟是一面高墙!眼前怪异的宫殿被四面高墙困住,没有一条出路!她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形,顾不上男女有别,脸贴在王右丞脸上紧张地说:“这是咋回事。” 王右丞悄声说:“看来这大殿被人施了什么阵法,只有李总管才能带人出入。我们尾随他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待会只要随他再出去即可。” 小乔儿点点头,想到自己遇事还不如王右丞冷静,遂心中高看了他一眼,再不气恼他白天占自己便宜的事了。 王右丞急于想知道人偶、黄莺、蛇妖、月山的蛛妖、面具女人和那夜荒寺的关系,又深知进去不知要面对什么样的危险。他不想拉小乔儿进水,便说:“他们三人不是我的对手,我进去给小乔老师你打先锋,你在这里等我。” 说着就慢慢摸向那殿门。 小乔儿早如一只蝴蝶落在他前面,锤了他一拳说:“自然是师傅保护徒弟!” 王右丞见拗不过她,只好说:“那黄莺家奴有点古怪,这里又关着蛇妖,进去以后咱们可要当心。” 小乔儿点点头,伸手去推石门。一道电光炸在她手上,竟将她击飞2丈多远。小乔儿大惊失色,火之灵力运起,才堪堪站住。 王右丞也吃惊不少,碰了一下石门,电光缠在他手上立时被体内的剑气吞噬掉,但他却怎么也推不开石门。 小乔儿蝴蝶纹的裙袍上冒着股股白烟,走近才看见石门上贴着一道雷电符咒,说:“这是修罗道门派的雷符,是北极当铺专门定制的。好厉害的东西,我中阶灵力居然差点被殛死!” 王右丞吃惊地看着她,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居然已到了中阶灵力。 “你怎么没事?”小乔儿疑道。 王右丞“哈哈哈”大笑,也不说话。小乔儿更觉得他有趣了。 “只怕进不去了”,二人叹着气。 忽然王右丞胸口里的宝刀冒出柔软的青光,他狐疑地将刀举了起来,石门竟“咔啦啦”地洞开了。 “啊?!难道神仙姐姐也与这群诡异的人有关系,她......她的复活大业的关键在这大殿中?!”王右丞不敢相信。 “你好有趣啊,身上藏着不少秘密。这个刀又是怎么回事?”小乔儿一把抢过刀,宝刀立即失去了光芒,她怎么用灵力拔它,都拔不开这把刀。 “这可不是个吉祥的东西,你要喜欢就拿去。”王右丞巴不得她来完成仙女姐姐的复活大业。 小乔儿将刀丢给他,不屑地说:“白天不给我,我现在才不稀罕呢。”说着小心地往大殿里走去。 “它真的不是个好东西。”王右丞悄声跟上她。 大殿里漆黑如墨,阴冷至极,二人仿佛浸在冰河当中。 “这里这么黑,他们去哪里了?”小乔儿蚊声说。 “这里这么黑,他们去哪里了?” “这里这么黑,他们去哪里了?” ...... 漆黑的大殿中,立时隐隐传来她的回声,仿佛角落里蹲着几个女人在说话。 小乔儿立即抓紧了王右丞的胳膊,手心里冒着汗。 二人紧促的呼吸声也在大殿中不断回响,似乎周围站满了人在耳边呼吸。 王右丞本想搂着她,但觉得小乔儿很介意这样亲密的举动,只拍了拍她的手。他立即运起剑气进右眼,眼球立时烁烁泛起蓝光,“当晚只有蓝色的眼在夜幕里不是那么扎眼,应该是它能看清快速移动或者隐藏在漆黑中的东西。” “你的眼怎么又变蓝了?”小乔儿刚开口,大殿里又四处飘荡着她的回音。 回音在黑暗中变了声调,尖锐阴沉地如女鬼在暗处说话。她吓得急忙要用灵力进行感知,却被王右丞按住。 果然在蓝色的复眼里,黑暗的大殿被一览无遗。大殿并不大,不过几间房子大小,结构并不奇特,只在四个角落里分别立着一具紫黑色的鞣尸。尸体他在大陆上见多了,并不害怕。只是觉得北极岛这样修仙正道,在大殿里放这个东西很是古怪。 鞣尸估摸能将细微的声音在大殿里不断放大,但他又不想吓小乔儿,遂抓起她的手掌写到:无人,机关作怪。 小乔儿见他蓝色的眼睛可以透穿黑暗,心里又好奇又觉得心安。 大殿正中的一块石板已揭开,露出一道台阶通往地下。他牵着小乔儿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 地下石阶不过三尺多宽,竟像是建在空中,四周冷风不断吹来。左右两侧仿佛是望不到底的悬崖,他即使用蓝色复去看,也是一团漆黑,只要走错一步掉下去即刻要粉身碎骨。 “想不到北极神宫的地下还有这么恐怖的地方,难道是防范那些可以飞行的上阶或者元婴级高手来入侵么。”小乔儿用灵力感知了一下,脚下只有一条羊肠小路,四面八方空空如也,宛如一个虚无的世界。 “这里像是北极当铺建的地牢。除了诡异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只要小心一些,不掉下去就好了。但费尽心机挖这样的大洞,反而只派一个丙级弟子来看管。难道不怕有人像我们这样阴差阳错地闯进来?”王右丞狐疑地说。 二人手挽着手一路往下,走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心中早已摆脱了初来时的畏惧。但眼前的石阶依然没有尽头,黑漆漆蜿蜒向地下。王右丞回望来时的路,身后亦是一片虚无。 “怎么停下来了?”小乔儿问。 “总感觉不太对劲。”他想起呼延邪在密林中给他描述的鬼打墙,于是掏出小乔儿白天送他的蝴蝶发卡摆在地上,然后抱起小乔儿飞速地往下奔去。 小乔儿被她搂在怀里,急忙问道:“到底怎么了?” “你用灵力感知太过耗费灵力了,待会遇到危险还要靠你来战斗。我的复眼,啊,是蓝色双瞳能看清路,这样走地快些。”他在石阶上风一样狂奔,不一会又突然停下。 浓墨的黑暗中,一只五彩的蝴蝶发卡安静地躺在身前的石阶上,发卡的翅膀上刻着两个字:“小”、“乔”。 王右丞小心地放下怀中美女,缓缓地说:“果然我们又回到了原点。” 他将发卡的事告诉小乔儿,小乔儿接过发卡脸上露出恐怖的表情。 “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王右丞点点头。 小乔儿想了一下才说:“不如回去吧,右丞。” “只怕也回不去了”,王右丞望着身后虚无的一片说,“不过还是试试吧。” 小乔儿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王右丞抱着她快速往回奔去。不过是片刻而已,果然又看见蝴蝶发卡如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立在石阶上。 “这是一个走不出去的圆,怪不得北极当铺只用一个丙级弟子看守。”王右丞笑着说,危机关头他总是能保持冷静和一点幽默。 小乔儿将发卡塞进他怀里,“收好吧,别弄丢了。我很少送人东西的。” “当然了,小乔老师的东西,我自然要珍藏一辈子。” “切,万一刚才能出去,岂不是要落在这里了”,小乔儿不屑地说。 王右丞尴尬地笑了笑。 二人轻松下来,又试了几次都是徒劳,每次都是走回到原点。即便是一人留在原地,一人往前或往回走,不久便又会看到对方。 小乔儿坐在石阶上,腿伸进虚无的空间里。王右丞坐在另一边,也将腿放进黑夜中。 他想着是不是撕破喉咙大喊大叫一夜,就会有人将他们救出去。 不过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要不跳下去看看?或许一个台阶在下面能接住我们,只是我们看不到它而已。”小乔儿说。 王右丞躺在石阶上道:“这个想法很大胆,但绝不可能。你都说了,这是用来困住元婴级高手入侵的。如果下面真的有一条出路,人家会飞可不早晚都能找到?” “那就没办法,要死在这里啦。”小乔儿可不是胆小鬼,初时的畏惧不过是缺少历练有些手足无措而已,当下反而越发的冷静。 “我们不如来推理一下,想想几种可能性,如何?” 小乔儿来了兴趣说:“你先开个头。” “这个地牢显然是为了困住关押的东西,又兼顾防止别人入侵的”,王右丞说,“那么这两边的虚无里绝不是悬崖或者下面有什么怪兽这么简单,不然绝世高手来了依然可以纵身飞下,全身而退。” 小乔儿跟着附和:“所以这才是这个机关的厉害之处,让你空有一身修为而无可奈何。” “再说这石阶,它是一道虚无中的圆。我们从入口进来,入口就消失了。如果把入口比作一个点的话......” 小乔儿抢着说:“那么问题就出现了。我们是如何从这个点,毫无知觉地走进这个圆当中的。而且是要保证元婴级高手也不会察觉。” 王右丞补充说:“或者是察觉了也反应不过来。” “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李总管要给蛇妖打扫,他又如何从这个圆走出去的?或者说他如何从入口的点跳出这个圆的。”小乔儿也躺在石阶上,脸对着王右丞的脸说。 “而且他还带着两个没有灵力的家奴。” 二人鼻息相闻,又有了白日里喝交杯酒作乐的感觉。 “既要保证自己门下低微灵力的人能正常出入,又要困死元婴级灵力高手,这显然是个伪命题。我们既然能想到这层,若真有高手困在这里,漫长的岁月中,他就是再笨也能想到这。但北极当铺就是这么笃定,即便你猜到有个秘诀可以不被这虚无的圆困住,但你还是出不去。”小乔儿看着王右丞蓝色的复眼缓缓说。 此刻她心中再没有对他的罅隙,反而觉得与他亲密不少。 “所以这个秘诀是什么呢?如何跳出这个圆,回到来时的点,或者去地牢的那个点呢?”她喃喃自问。 王右丞也是费解:“而且是被困的人知道了,也几乎没办法脱困的秘诀。大道至简,这一定是个非常简单的点,是我们没想到而已。” 他忽然心神一动,“从一个点跳到一个圆里,难道说......” 他掏出了自己的劣质传送符,小福女跟他说的那句“可以传送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的话响在耳边。 “传送符?” 小乔儿也举起自己高级的传送符,二人异口同声说:“我们踏进入口的那刻被传送了?” “比你手上高级的传送符还要高级的一种传送符咒!只要踏入立即困死!”王右丞挥手与小乔儿拍了一掌,俨然开心极了。 “所以没有特定的传送符,你再厉害也只能在这里终老......”小乔儿叹了口气,“所以我们还是被困住了。除了神宫的几个总管以外,谁会有北极当铺那死女人专门的传送符啊。 王右丞乐了,“北极当铺死女人?怎么人人对北极当铺掌门的评价都这么一致?” 小乔儿说:“你以后就知道啦,她....她就是一个死女人。不然怎么能想出这等机关来。哪个元婴级高手会去偷区区卑微丙级弟子的传送符?怪不得让这些不入流的总管看押地牢,没人会打他们身上东西的主意。就算胁迫他们来到这,那李总管一个传送就跑了,你一个高手反而困在此地。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不是死女人是啥?她肯定在李总管这些人身上还动了手脚,并不怕别人用酷刑逼他们就范。” “这个死女人有没有留有后手我不知道,但李总管身上的传送符我倒是有两张。”王右丞说着从身上掏出许多值钱的玩意来,又一个个扔进了虚无里,只留下两张皱巴巴的白色符咒。 小乔儿惊了,“你哪里弄来的?” 王右丞很不好意思地说:“额,是我白天偷的。你让还回去,我其实没还。碰巧那李总管居然是剽的肥羊中的一只。” “好啊,你居然敢骗你师傅!”小乔儿捏着他的脸喝问:“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王右丞疼地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可再也不会了。” “我不信!再骗我怎么办?”小乔儿的逻辑俨然是偷鸡摸狗可以,但骗她不行。 “那就诅咒我永远和你困在这里做一对饿死鬼!” 小乔儿呸道:“你想得美!” 王右丞拉起她的手,问道:“小乔儿师傅大人,我这次可听您的,咱们是出去还是去地牢里看白蛇?” “还不一定能出去呢!不过呢,那死女人不想让我们看蛇,我非要去看看。” 王右丞于是微声念道:“带我们去地宫白蛇附近。” 话音卜落,两侧虚无一样的黑暗居然蠕动起来,如液体缓缓流进了二人眼中。耳边又有上面的鞣尸在学他说话, “带我们去地宫白蛇附近”。 “带我们去地宫白蛇附近”。 ...... 不久黑暗又如墨泪从眼角流出,二人已躺在了一寒冷的石牢里。身前有堆稻草,上面立着一只有黑色斑点的巨蛋。 这里太冷了,王右丞冻得直哆嗦,呼吸开始不畅。 小乔儿见他身体出现了失温,运起火之灵力抱住他,王右丞浑身顿时暖洋洋的。 “这是个啥蛋?”小乔儿见石牢中燃有火把,显然附近有人,声不可闻地问。 王右丞端详了一下,附耳说:“这特喵地竟像是一只蛇蛋。” 第三十一章 蛇蛋与男人的头 龙蛇寒下蛰,雾露昼多阴。 蛇蛋大如斗,椭圆的灰色蛋壳上呈现着黑色花纹缠绞。 “蛇蛋多纯色,偶有花纹也是暗红赤色的缠绞,怎么会有黑色斑点的蛇蛋”,小乔儿伸手在蛇蛋山抹了一把。 蛇蛋如一个冰疙瘩,蛋壳上还有一层透明的黏液,在她手上拉出粘稠的丝。 小乔儿抓着王右丞地衣服擦手,恶心地说:“这么冷的蛋,还能孵出蛇来么。” 王右丞忽然将她的手放进自己怀里,不断在他皮肤上摩擦。 “不要拿开,这蛇蛋上的黏液有剧毒。” 小乔儿将信将疑,望见王右丞的右眼已从蓝色又变成了绿色在蛇蛋上来回晃悠。她的手在温暖的胸膛上摩挲,粘稠的汁液抹遍了他胸口。她正想说他是不是大惊小怪,王右丞皮肤里竟涌出丝丝的气萦绕在她手上。 这气宛如一根根细长的舌头,贪婪地舔食着黏液。待她将手伸出来时,手上粘稠的汁液已干成薄薄的一层纸一样的东西。 王右丞小心地将这层“纸”从她手上挑开扔到一边,才松了一口气说:“好险、好险。” 小乔儿从他睁开蓝色的眼时,就知道他右眼有异能。此时换成绿色,不知道他又看到了什么。遂小声地问: “你看到了啥?” 王右丞指着蛇蛋上的黑色花纹说:“这不是花纹,是一条条小蛇爬在蛋壳上,它们在以你看不见的速度蠕动。这个蛋也不是灰色的,它其实是透明的。这里面充满了灰色的黏液,你手上的东西就是从里面渗出来的。” “是毒?” “粘液里有零星的妖气在流动,很像是一滴滴的毒素”,毒的事情其实是摩柯允谷告诉他的,王右丞本身对毒是一窍不通。 小乔儿睁着美目看着自己的手,果然肌肤到神经有微微的麻木感。她运起火之灵力在手上燃出一团火,立即将残存的毒素都祛除掉。 “你刚才是用灵气把黏液里的蛇毒全都吸收了?”小乔儿问。 王右丞点点头,心想:“这吞噬剑气以前只能吞吃摩柯允谷残存在我体内的灵根和灵力。后来在蛛弥勒谷用妖力刺透我时,它便能顺着妖气的流动将对方的妖力吞食干净。如今竟能从皮肤中渗出来,将皮肤上的蛇毒吞噬。” “如果说剑气在变强,不如说它在我体内如一只小蛇在慢慢进化”,王右丞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那你将我的毒素吸收在体内,没事吧?”小乔儿仍抱着他关切地问。 王右丞尬笑着说:“能有什么事情啊,呵呵...呵呵...” 他心知小乔儿可不好糊弄,又随口诌道:“其实我是毒之剑气属性,乃百毒不侵的毒君。” 小乔儿从谢步尘派回岛内的千里蝶那里得知,王右丞虽然没有了灵根,但体内有一股与灵气差不多的剑气。她对这股剑气当然不懂,只当是与灵气一般的东西。 “你现在修炼到到三阶灵气的水准了?剑气居然是毒的属性的,我越来越觉得徒儿你有趣了”,小乔儿笑着说。 王右丞见她信了,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乔儿又说:“一枚蛇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蛇,我以为会有一条大蛇在里面。” “谁知道呢,可能这是个多胞蛋”,王右丞打趣说。 他又看着蛇蛋道:“不过我很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个蛇蛋。毒蛇家族都是下蛋繁衍,只有伪胎生的非毒蛇产的小蛇上才会包裹着这样透明的粘膜。而且这蛋里面灰色的粘液混沌不清,我也看不清里面到底还有什么。” “这个蛋并不打紧,我们先去找李总管和那俩家奴,再看看那条蛇,这才是正事”,小乔儿说。 王右丞隐隐觉得这个蛋很奇怪,放任它在自己身后可能会有风险。 小乔儿却不以为然,搂着他往石牢的门口摸去。 石牢的柱子上贴满了雷符,牢门的锁和石链上也是。但牢门是打开的,而且是被钥匙打开的。显然这里是地上大殿到地牢的传送点,李总管三人应该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将蛇锁在里面,将蛇蛋锁在传送点又是为了啥?”王右丞总觉得这里透着古怪。 二人来到门口,小乔儿忽然快速地抱着王右丞闪到了一边,悄声说:“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牢外昏暗的甬道里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来人很似悠闲地在踱步,好久才晃到门口。 小乔儿与王右丞对望了一眼,做了一个捶他的手势,要等那人走进来的那刻一招将他打昏过去。 那人却不进来,只在门口来回地踱步,喉咙里还哼着小曲子。曲调和歌词含糊不清,他又是用大陆上的方言唱的,也不知唱的是什么。但能感觉出这人情绪上很开心,似乎沉浸在某个快乐的事情里。 他哼唱了好久,仍是不进地牢,让小乔儿都不耐烦了,几乎要冲出去一招将他打昏。 王右丞耐性极好,摇着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牢外的人忽然不唱了,门里门外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听不到任何移动的脚步声,这人显然就在牢外直挺挺的立着。 王右丞能想像出一幅画面,一墙之隔外有个人在一动不动地往牢内瞅,而牢里还有一颗奇怪的剧毒蛇蛋。 这人似乎在与空气和蛇蛋僵持,空气中只能听见他略微急促的呼吸。 如此又过了片刻,此时已换成王右丞抱着小乔儿,因为她不耐烦地要冲出去将那人制服。 二人正在无声地纠缠,牢外那人突然又哼起了歌儿。但这次声音大了很多,还带着颤音。他似乎又快乐不少,但身体却虚弱地不能支撑他高亢大唱。 在极含糊的歌声里,一只黑色的布鞋踏入了石牢,紧接着那人终于缓缓迈了进来。 居然是青书! 这让挣扎出王右丞怀抱,手上燃着火之灵力的小乔儿一时不好下手了,生怕一掌将他打的脑浆迸裂。 青书眼球斜向二人,嘴角笑了笑,竟视若无人地一步一步走向蛇蛋。 王右丞与小乔儿面面相觑,他们以为青书会大喊大叫,或者会把他们当作救他出苦海的救世主而抱住他们,更或者大惊失色地晕过去,至少突然看见有人藏在墙边也会愣一下神。 然而青书仍旧哼着歌,仿佛没看到二人一般,踱步来到巨蛋的前面缓缓蹲下。 “这个家奴有点怪”,小乔儿在耳边说。 王右丞点点头,注意到青书的棉衫已没了,此时只有一件单衣贴在他雪白柔嫩的身上。 “他不怕冷么?”王右丞穿着棉衣仍需要搂着小乔儿,靠着她体内的火之灵力才能暖和,而青书似乎浑然感觉不到冷一样。 小乔儿指着青书裸露在外面已经发紫的一块皮肤说:“这里温度太低,我猜他得了失温症,感觉不到冷。他现在出现了严重的幻觉,身体的血管在收缩最后一点温暖的血液涌向脑子。这让他感觉很热,并且还会产生莫名其妙的快感。难怪他看不到我们,也不听到我们说话。” 果然如她所说,青书开始撕扯自己仅剩下的单衣,赤裸着上身拥抱在蛇蛋上。 小乔儿道:“再不救他,他必然冻死了。” 王右丞扯住她说:“即便得了失温症,他为何非要来抱这个蛋。” “你不是可怜他才来这里的么,怎么这会又如此冷静地眼睁睁看他去死?”小乔儿第一次亲眼看人要在眼前死去,心中不忍地发问。 王右丞仍毫不松手地抱住她说:“此一时彼一时,越是生死关头越不能冲动。” 他攥着拳头,心中也很急切。他绿色的复眼中青书虽没有被什么古怪灵力附身,但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不能碰他。 青书浑身沾满了蛇蛋上的毒液,黏液已把他糊的亮晶晶,他的脸和头发与蛇蛋上滚出一条条粘稠的拉丝,妩媚的脸已面目全非。 蛇蛋里那些黑色的小蛇忽然动了,慢慢地由透明蛋壳的内壁爬向青书的脸。 青书眼里透着癫狂,面带喜色地将脸靠近那些小黑蛇,极其兴奋地喊着什么。他嘴里吞下了不少粘液,已吐不出一个字,只是“嗬嗬嗬”地鼓囊着。 “咔嚓”,蛇蛋在青书脸上裂开了一条缝,汩汩灰色的液体几乎将他裹成了一个粘稠的茧。一只黑色的三角蛇头从蛋缝里钻了出来,对着青书吐着黑色的蛇信。 青书抹着嘴里的粘汁,张开嘴朝着它。 小黑蛇从蛋中伸出细长的身子,蜷曲了一下,立时扑向青书的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王右丞忽然暴起,扯住青书的头发,体内的吞噬剑气悉数而出瞬间将他罩住。青书身上的毒源源不断地涌入他体内,四经八脉里升起阵阵麻意。 “吸地好,吸地秒哇!这虽然不是妖力,但这剧蛇之毒与你眼中黄色复眼可产生奇妙的变化,以后保不齐有妙用呢!”摩柯允谷在他眼中叫道。 王右丞哪有空管他,吞噬掉青书身上的毒后便一把将他甩在身后,叫道:“小乔师傅快给他取暖。” “经火之术!”小乔儿念道,一团火之灵力立即钻进青书体内,沿着他的经脉驱散他内体寒气。 “他肉体凡胎,这样会把他烧成残废”,她喊道。 “残废总比死了强!”王右丞头也不回地说。 蛋壳的裂缝在扩大,灰色的毒液和十几条黑蛇喷射在他全身。 黑蛇从他衣缝里钻了进去,冰冷地在他全身游走,忽然一只小蛇从领口里爬上了他的脸,瞬间游进了他嘴里。 “哈哈哈,不知死活的东西,尽管来做你大爷的口粮吧”,摩柯允谷狂笑道。 这蛇冰冷滑溜,王右丞抓不住它,被它游进了肚中。 起初这蛇似欢愉地朝他小腹挺进,但不过片刻便被体内的剑气盯上了。它在王右丞肚中,极其惊慌地乱撞,卷曲成一团,眨眼的功夫就被融成了王右丞身体的一部分。 “嗝!”王右丞打了一个饱嗝,对自己恶心极了。 身上其余的蛇感知到了危险,惊慌失措地从他衣服里爬了出来。 王右丞担心它们去咬小乔儿,撕掉衣角缠在手上,一招雪中折梅手奇快地将它们全都攥在手里。他背对着小乔儿,浑身冒着剑气将蛇和毒液全都吞噬干净。 见蛋的裂缝还在冒毒液,他又索性一只手堵着裂缝,源源不断地吞噬起蛋内所有的灰色汁液。 小乔儿小心翼翼地用火之灵力驱散青书体内的寒气,生怕稍有偏差控制不好灵火便把他烧成了灰,所以也没注意到王右丞在干嘛。等青书脸色红润,呼吸平稳了后,她才额头上冒着汗珠看向王右丞。 一看就呆了。 王右丞浑身冒着一缕缕白烟,全身被一层白色的膜覆盖着。蛋壳里的灰色毒液已经干涸,地上和蛋壳上也是布满了同样的白状物。 “小徒弟,你......” 王右丞攥着十几条蛇的骨头,仿佛一个白色的木乃伊。从经脉到皮肤都麻麻的,还挺酸爽,他扯破身上的白色膜,挠了挠头说:“小乔师傅,我好像吃撑了,还有点想吐。” “咔嚓!”没有毒液的巨大蛇蛋龟裂开。 几乎同时,小乔儿电闪而至,抓住王右丞与青书瞬间跳出石牢蹲在了甬道里。她火红的眼注满了灵力,警惕地说:“有妖气!” 蛋壳碎成了几块坍塌在地上,里面还有一枚黄软的透明蛇蛋。蛋中一条蛇骨卷在里面,蛇骨上居然不是蛇头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的脑袋。此刻那男人正恶毒地望着他们。 “你一开始就说对了,我们看到的并不是蛇蛋,这个才是”,小乔儿低声道。 王右丞看着满牢白色的薄膜,薄膜上布满了鳞状的格子,恍然说:“那灰色的黏液和那些小蛇,是......是.......” 小乔儿毫无惧色地也盯着那颗人头回道:“没错,那是他的蛇蜕,是他的体液而已。这是一条上古大王级蛇妖,变成卵状在蜕变,或者是在疗伤。他刚才想把青书和咱们全吃了,不料反被你消化掉了。” 黄卵中男人头以下的蛇骨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残缺,残缺处参差不齐。大王级蛇妖蛇身还在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几乎一口咬断,只能下一点骨头连着。 “它应该是在疗伤,被我们惊醒了”,小乔儿说。 王右丞脸上还有很多白色蛇蜕,他一一扯下来恶心地扔到一边。正想要开口,黄卵中的男人头看清了他样子,恶毒的表情变成了惊诧,随即又变成了高兴,接着他居然难掩开心地在蛋中开了口: “花兄!花兄!是你么,是你么!天呢,整整200年过去了,你他喵的终于来了!” 王右丞和小乔儿面面相觑,这已经是不知第多少次了。 男人蛇见他没反应,脸贴在蛋中扯着嗓子大叫起来:“花兄啊,花兄啊,你他喵地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小青弟弟啊,你那漂亮的蛇尾巴呢,你的花骨朵呢,我们一起跟神仙姐姐打怪兽的啊!神仙姐姐她老人家还好么,她复活了嘛!” 小乔儿狐疑地看着王右丞说:“这是你兄弟?你本名叫王小花?你原来是一条花蛇?” 王右丞听到它说“神仙姐姐”,“复活”,如遭雷劈地傻在原地。 “这个家伙居然认识神仙姐姐,还知道她要复活?这货是谁啊,怎么跟我很熟的样子?” 他便问:“你认识我么?能不能讲清楚一点。” 男人蛇在黄卵里游荡起来,咖喇一声差点将自己的骨头扭断,俨然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疼地龇牙咧嘴,晃了晃脑袋才说:“我是你青弟弟呀!” “我是二大爷!”王右丞气道,“你他喵的能不能多说点啊!” 小乔儿接话说:“你俩都习惯说‘他喵的’,看来还真像是兄弟。” 谁知那男人蛇在黄卵里竟“嘤嘤嘤”地哭了,呜呜咽咽地说了一堆话,但王右丞跟小乔儿根本听不懂。然后他又拿头撞着黄卵,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摩柯允谷你能听懂他在说啥么?”王右丞心里问。 摩柯允谷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这条大王级前辈似乎一直在重复他很想你,很想和你的尾巴继续卷在一起吃青蛙。还一直喊你花哥哥。” 男人蛇哭了一通,才又说:“花兄,你身边的这个母蛇是什么品种,我怎么看不出来呢?她体内有火之灵力啊,咱们蛇之一族有能喷火的母蛇么?” 小乔儿哭笑不得,指着它说:“原来这家伙受伤太重,蛇蜕和体液又被你的毒之剑气消化掉了,此刻神志不清了。见谁都是蛇。” 王右丞点点头,但心知这家伙绝不是傻掉了这么简单,他跟神仙姐姐和自己一定有很大的关联。 男人蛇忽然大喊:“小心,刚才那个厉害的家伙来了!” 王右丞以为他又在发病,身边小乔儿却从袖中抽出一柄极其细薄的短剑,娇声念诀:“烽火连城!” 甬道中立时滚起熊熊大火,一条火柱蜿蜒如龙地从她剑上喷薄而出。 甬道尽头,黄莺一颦一笑地自火中走来,她的半张脸皮已被烧地融化掉,看着极其恐怖。 小乔儿挡在王右丞身前,双眸如火地看着她。 黄莺依靠在甬道石壁上,她身后跟着一张巨大而又美丽的女人的脸。 第三十二章 浴火之蝶 女人的脸俊美无双,但实在是太大了,跟黄莺半个身子一样大小。她大大的身子只披了一件半透的纱衣,如蛇一样弓着,几乎塞满了整个甬道。裸露的平坦小腹下是一条白色的蛇身,湿漉漉地曲盘在暗处。 这半人半蛇女妖的头发和眉毛亦是全白,如雪一样。她脖子上拴着一根黑铁项圈,项圈上扣着条铁链亦延伸在甬道深处。 “这一条得了白化病女蛇妖,也是大王级的。我来拖住她们,你掏出传送符我们快离开这里”,小乔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说。 黄莺依墙而笑,指着小乔儿说:“想不到我附身在区区家奴身上,还能被你跟踪,真是大意了。看刚才的‘烽火连城’,你不过中阶灵力而已,又怎么能带着一个没有灵根的青城弟子逃出北极当铺镇压此牢的‘虚无空间’的?” 火光中,她也看清了王右丞的脸,竟也愣住了。眼球飞速地转了一圈,指着王右丞对白蛇女妖说:“妙远真人,你瞧他脸熟么?虽然他与那位大人长得一样,但他可不是那位大人。” 白蛇成道后,给自己取了一个“妙远”的道号,她望了一眼王右丞登时面露凶相,咬牙切齿地说:“他正是200年前,与牢内那青色贱蛇一起打伤我的混蛋玩意!” 男蛇妖在黄卵里听到她们对话,狂笑道:“你这白贼贱虫,我与花兄当年没有把你先x后杀真是可惜,真是可惜啊!哈哈哈哈!” 他又阴毒地说:“本大蛇被你差点咬成两截,才被北极当铺关在这里整整200年。他日我出来一定将你活剥了皮当凉席送给花兄弟和他这个如花似玉的母蛇,当做他们的新婚礼物。” 妙远真人大怒:“本真人当初若不是被你和这奸鸟贼暗害,又怎么会沦为这苦寒之地的阶下囚!非活吃了你,不解本道姑心头之恨!” 小乔儿恍然,原来黄卵男人蛇身上的伤口是妙远真人咬的。两条远古大王级蛇妖曾在200年前恶斗过一番,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才被北极当铺关在这里。 王右丞听到黄莺说自己与‘那位大人’长得一样,忽然想起镇远城密林中芳婆婆临终前说林中有一个与他长得很像的人,“原来他们一伙人里真有一个与我差多模样的家伙,地位好像还颇高。” 小乔儿蚊声说:“小徒弟别被他们对话迷惑了,我猜他们认错人了,将200年前与黄卵中男人一起打伤白蛇的人当做了是你。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向岛上汇报才对。” 王右丞心说自己真是傻狗,自己怎么可能活出200多岁,二蛇被关押太久肯定太寂寞而认错了人。于是掏出白色的传送符,搭住小乔儿的肩膀,要立刻传送出去。 黄莺却丝毫不惊慌,指着地上的青书和蛇蜕说:“这家奴没被青蛇吃掉,大约你刚才种在他身上的毒被他们不知用什么秘法吸干成了蛇蜕。” 妙远真人淫笑说:“那倒好办了。” 她勾出一指,淫靡地对着小乔儿和王右丞轻声唤道:“来,来,来,我的小心肝。” 小乔儿不知她在做什么勾当,剑尖拄在地上娇喝道:“火棘之墙!” 妙远真人与黄莺的脚下,燃起圆形八芒星的火阵。火之荆棘从阵中长出,勾连成一道火墙。火墙中四道火棘如鞭,霎时缚住了她二人双手。无数根火的倒刺扣进她们血肉中。 黄莺在火阵里笑道:“舍弃吟唱剑诀,还能瞬间将这稷下火院下阶的剑法发挥出如此神威,真真是了不起。” 她黑粗的手指挑在火棘上,似一柄锋利的小刀轻松地把它割断。 妙远真人鼓吹雪腮,嘴里吐出白霜寒气喷灭八芒星阵火,手指凝出一团妖力疾速射向小乔儿。 小乔儿冷哼道:“不要小瞧我!”说罢白嫩的小手举在胸前,掌中一团红色火球爆射而出与妙远真人的妖力在空中对撞而炸。 甬道的石壁被妖力和灵力震裂出一道大裂缝。 小乔儿挡在王右丞身前,空气里星星点点的妖力扑在脸上如冰凌,她说:“原来你的妖力属性是冰。” 妙远真人与她换了个平手,心中着实震惊,不敢小觑她。 黄莺叹了口气,拍了拍同伴说:“真人,你看到了吧。200年过去了,稷下中阶灵力的小丫头已经能与你平分秋色了。” 妙远真人如听死刑判决一样,惊恐地说:“不是的,不是的。我在濒死的重伤中刚刚苏醒,妖力还没恢复到以前的三成。”她又扯着脖子上的铁链道: “这该死的锁妖索,使我连三成妖力也发挥不出来,您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小乔儿见妙远真人很惧怕这个黄莺,几乎是在恳求。 黄莺抱着胳膊道:“我此行来的目的,刚才已与你讲了。不是来救你的,而是看你是否还有资格保留眼球上的字。如今看来嘛,你只是在找理由搪塞我。” 妙远真人将两只蛇眼瞪成圆球,惨白的眼球上居然没有瞳仁,而是刻着黑色的字:左眼“下八”,右眼“殿”。 “下殿八?这是什么称谓”,小乔儿隐约察觉黄莺与这白蛇同属一个组织,这个“下殿八”便是妙远在这个组织里的牌位。 妙远真人斥道:“你这个将死的腌臜混沌,给我闭嘴!”她瞥了一眼甬道上的裂纹,吐出细长的舌头说: “这里太过狭小,我们去里面比划!” 说罢,她扭动蛇神从甬道里游了出去。 黄莺嘟着嘴,跟着退进了黑暗中。 “切,你当我是傻子?小徒弟,我们快点传送走,不要再耽搁了”,小乔儿催促道。 身后无话,小乔儿才感觉到王右丞已经安静很久了。 黄卵中的男人蛇扯声说:“小母蛇,我花兄弟他中了妙远那贼婆的勾魂蛇毒,已被摄去了神智了。你快拉住他,别让他做傻事。” 小乔儿急忙看去,果然王右丞眯着眼,流着口水,呆呆捏捏地望着甬道。 “他不是吸了你的蛇毒么,怎么会中了那白蛇的毒?”小乔儿问。 男人蛇“嗨”了一声说,“这便是那女人的奸计。她们将勾魂蛇毒注在地上女孩模样的男人身上,命身体失温的他抱住我外层的蛋,诱我吃了这厮,感染上这个勾魂的毒。而且这厮身上还有别的致命之毒,双毒齐下妄图使我乖乖做她俩的走蛇。但不想这毒被我花兄弟不知用什么秘法全吸进了自己身体,现如今被妙远这女贼蛇迷惑了。” “200年前他还没吞吃毒素的本事,如今怎么学会这个了?”他很是纳闷。 小乔儿好不自责,若不是自己一味要去救青书,也不会害他在最后关头将毒吸入自己体内。 “你们认错人了,他不是200年前你的同伴。”小乔儿说着就摸进王右丞怀里,准备立刻带他传送出去,找医仙馆的人医治。 “我的小心肝儿,还不来找我?”妙远真人在黑暗中淫靡地呼唤。 王右丞剑气大作,甩开小乔儿快速跳入甬道的深处。 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足有6层大殿之高。尖锐如矛的钟乳石星罗密布在洞顶,一条冰冷的地下暗河汹涌地穿过溶洞。黄莺立在一根石笋上,而妙远真人盘在一条石柱上。 洞内长有许多发光的水晶,甚是明亮。 妙远真人见王右丞跑来,伸出双臂轻声呼喊道:“乖宝贝,快来我这里,让你在我肚子里快活。” 王右丞露着痴迷的笑脸,一步一摇地朝她走去。 孤蝶小徘徊,翩翾粉翅开。并应伤皎洁,频近雪中来。 小乔儿翩飞而至,一指点晕王右丞,小心地将他放在甬道口,才持着剑对洞中二人怒目而视。 妙远真人的蛇身粗长无比,宛如一条蛟龙白惨惨地缠在远处。她将手伸进喉咙里,扯出一把蛇骨巨剪,挥在空中飒飒作响。 男人蛇从甬道里滚了过来,在黄卵中小声说:“嫂嫂,这妙远贼婆的妖之属性是冰,正与你相克。她的衍生属性是毒,端的厉害,沾到肌肤即入,能控人神志又能害人性命。还有她手上的那把蛇骨剪锋利无比,你可要多加小心。” 小乔儿点点头,火之灵力燃在双臂,祛除了从王右丞身上沾染的毒。 “好个警觉的丫头”,黄莺赞道,她忽地折断一根石笋跳来,砸向小乔儿。 小乔儿左臂去如鬼迹,单手挡住石笋。见远处妙远真人“噗通”钻入水里,她右手短剑燃着火立即自胸前劈下,正砍在从河岸里爬出的她刺来的蛇骨剪。 黄莺另一只手臂脱臼一般,伸出老长捅向小乔儿心口。妙远嘴里细长的舌头如箭射向她面门。 小乔儿被两股巨力制衡住,一条腿已弓在地上,她娇声大喝:“拼力气,我也不会输!” 美目寒光点点,她左手震碎石笋抓住黄莺,在被对方戳穿胸口前将她如一发炮弹甩了出去。短剑立时将蛇骨剪砍在地上,侧脸躲过妙远的舌头,小乔儿小手抬掌,一发炎火球激射向妙远。 妙远握着蛇骨剪被小乔儿死死压住,只好勾出一面冰墙挡在身前。 怎料火球怒撞玉斗,惊星彩散地爆在妙远头上,滚滚炽炎落在她肌肤上。 黄莺惊说:“这丫头恁地厉害!” 妙远喷出冰霜之气,浇灭身上的火,蛇尾横扫而去逼退小乔。冰与火的较量中,浓白的水雾氤氲在她全身,让人目所不及。 “干的好啊嫂嫂!”蛇之男滚着黄卵来助威。 小乔儿将他踢飞回甬道口,娇呼:“来了!” 水汽中妖力飞箭如蝗群,超电掣风地射来。小乔儿升起火之八芒星棘墙,每一支飞矢来如飞电地射在火阵上,如巨石撞击“篷篷”作响,直将她一步步震退。 妖箭遇火而化,融为一滩冰水挂在火墙上,再有冰箭射在冰水上立时结出一层薄冰。箭如黑雨,在火墙上绽放出无数冰花,八芒星火墙已暗淡下去,变成裹在冰花丛中的一团火苗。 寒芒一点,一支白箭钻破冰花,过天星般射来。 小乔儿挥剑砍去,白色妖箭遇剑碎成漫天晶莹,扑簌簌落满了她裙衫。她皱着眉,正欲融掉身上冰晶,妙远真人的蛇骨剪挥砍而至。 “烽火连城!” 湍急的地下河面被燃出几尺高的火,火柱出水卷在妙远的蛇尾,又从蛇尾冲向妙远的头。 妙远真人置若罔闻,蛇骨剪若陨落之星,惊天石破地砍在小乔儿剑上。 小乔儿呼吸一滞,脚下岩石竟被蛇妖砸裂。蛇骨剪迸出一道妖力冲击波,响彻牢洞。妖波乍来,寒霜染白了整个溶洞,霎时销尽蛇妖上和河面上的火。汹涌的河水没了声音,河面结出厚厚的冰层,整条河全被妙远冻住了。 妙远真人左手指着小乔儿,厉声念:“冰缠!” 冰之触手如藤蔓,破土而生,遇风则长,将小乔儿五花大绑地捆住,束出她玲珑的身体曲线。 蛇骨剪的刃上,粘稠的妖力股股流在小乔儿剑上,从剑身淌在了她举剑的小臂。凛冬之寒渗入肌理和经脉,几乎将小乔儿的手冻成冰柱。妙远真人长舌与手同时袭来,小乔儿出手若电,擒住妖手缠在细长的舌头上。但另一股寒流立即涌入体内,将她这只手也冻住。 妙远粗长的蛇尾立时卷住她的娇躯,一朵冰花绽放在她樱桃小嘴上,茁成冰球冻住了她的头。 蛇之男在黄卵里忧心忡忡地喊:“嫂嫂......” 黄莺远远立在被冰封的石笋上,笑着喝道:“小丫头还不露出真本事,真人可要把你冻成冰雕了!” “丝丝~”小乔儿的裙衫上冒着白气,被冰住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冰封住的河面上热浪滚滚,白色氤氲在河的上空凝成了云团。四周仿佛在笼屉中,浓稠的水蒸气令人丧失了视野。 黄莺的脖子上滚下来汗珠。她皱着眉看向仍被“冰缠”束缚,几乎被冻成冰人,正举剑格挡妙远真人蛇骨剪的小乔儿。 云团须臾成了红色,宛若夏日傍晚的火云。河的冰面上“咖喇”龟裂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纹,地下河水又嘈杂地奔涌起来。 黄莺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发现是火云里落下的细腻水珠,抹在手上温热如茶。 她脚下石笋表面的冰已融化,令她差点滑进河里。火云之雨骤然大了,浸透了她黄裙,滚烫像沸水。 “哗哗哗~”牢洞里下起大雨,把洞壁上的寒霜冲刷个干净。 “真人,快放开这丫头!”黄莺大呼。 妙远早感觉不妙,但尾中的美人仍被自己冻成个冰疙瘩,自己冰之妖力正一点点沿着经脉流向对方的丹田灵根处。眼见就要冻死小乔儿,她焉肯放弃?蛇骨剪上妖力更盛,源源不断流进对方体内。 昔年曾遇火龙君,一剑相传伴此身。天地山河从结沫,星辰日月任停轮。 小乔儿秀目变成了红色,剑刃变成了红色,蝴蝶纹路的裙衫变成了红色! 妙远的寒之妖气在小乔儿体内霎时被焚地毫无踪迹,她心中大叫“不妙”,便欲脱身。 怎料小乔儿身上所有的冰碎落成渣,她脚下的岩石已融成岩浆。崔巍赤火狂卷如恶龙,岩浆喷薄似地狱业火,灼日火瀑从地下、从河里、从岩壁、从洞顶毁天灭地般降临,火的海洋瞬间吞噬掉牢洞内的一切。 赤焰烧虏云,炎氛蒸塞空。 小乔儿如一只浴火之蝶飞在半空,斜站在洞顶一截长长石笋上。脚下,妙远真人淹在岩浆和火焰中,在苦苦挣扎。而黄莺早已不见了踪迹。 她并不罢休,飞剑指印:“赤!阳!三!五!尔!” 娇声卜毕,天火下凡,地火上涌,体内三昧真火自剑刃蜿蜒如龙而出,五雷之火从火云里劈来,洞顶由火构成的一座大赤天宫轰然镇下! 小乔儿翩飞似火蝶,持剑疾速而下,短剑砍在浑身浴火的妙远真人蛇尾上。 妙远七窍流火,见她扑到,蛇骨剪上的寒气悉数喷向小乔儿。 小乔儿“嗬呀”双手握剑,宛有天神之力,迎着扑面的妖之寒气,舞出英姿飒爽的一剑,直将妙远砍成两段。她又如蝴蝶飞开,天火、地火、三味真火、五雷火与大赤天宫一齐将妙远吞没! 妙远丢下蛇骨剪,徒劳地扯着拴在脖子上的“锁妖索”,浑身冰之妖力卜一反抗,立即被灵火焚尽。她被烧成大大的火蛇在火海里痛苦挣扎,嘴里喷火地大骂:“该死的北极当铺死女人,我在六道轮回里也诀不饶你!总有一天,本真人要把你和这个小丫头,还有那青蛇和花蛇一起活活吞下肚里!” 她越骂声音越小,扭着半条蛇身,还要来咬小乔儿。 小乔儿落在她头上,一脚将她踩进火海中,才缓缓落在了甬道的入口处。 牢洞里弥漫着一股蛇肉被烤熟的香味,蛇之男直流口水,在黄卵里兴奋地嚷着:“嫂嫂火神下凡,嫂嫂力大无穷,嫂嫂你真他喵的绝了!嫂嫂你能把那条肥美的白蛇尾捞过来给我吃嘛!” 小乔儿踢飞他哼说:“谁力大无穷了,我是娇柔的小美女!” 她红裙如霞,蹲在王右丞身旁,见他未曾受到一点妖力和自己灵火的波及,才放下心来。 “嫂嫂放心,我用黄卵给大哥挡着哩!”蛇之男又滚了回来。 小乔儿拍着黄卵说:“不要嫂嫂、嫂嫂的浑叫,都说你认错人啦!” 她手上缠起一道灵火,便想用“经火之术”将王右丞体内的蛇毒驱散,再抱着他一起传送出去。 身后有缕缕寒意,回头时一支冰之箭已悄然射在眼前。 小乔儿大骇,已来不及挥剑,绝然地侧脸,拼着腮上中箭,也好过被射穿眼球。危机关头,她突然被柔软的黄卵撞飞,冰箭“嗖”地射进了蛇之男的蛋中。 “嫂嫂,妙远这个贱蛇还没死啊?!”蛇之男不敢相信地说。 小乔儿冷汗涔涔地站了起来,火海里妙远被烧成黑炭的半截躯体竟长出了一双白皙的腿,浑身燃着火苗坐在烧融的石笋上微笑着看着她。 妙远的皮肤已经龟裂,裂纹中能看出里面被焚黑的经脉和蛇肉。但她远没死,小腹中的冰色妖丹晶晶闪烁。碳化的身体和骨架一块块脱落在地上。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宛如蛇蜕后重生一般,光着身子从中站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英雄总是在最后登场 重生的妙远,只比普通女人稍高一些。她从蜕掉的蛇身上揭下一层蛇皮,撕成袍子系在诱人的身子上,又挥手招来蛇骨剪,在空中挥了两下。 第一下,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一道圆波妖力将牢洞里所有的火扑灭。 第二下,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侵骨的冷风呜咽如鬼哭,空气中被蒸发掉的水汽变作了雪花,飘扬落下。洞里又在下一场小雪。 极冷极热间,洞顶的石笋破断而下,插在了妙远周围,歪歪扭扭地似栅栏把她围住。 她脖子上依然扣着锁妖索,慵懒地说:“你这丫头恁厉害,我忍不住想把你这颗北极岛明日之星扼杀在此。” 妙远的声线变粗了,居然跟黄莺说话一个味道。 又听妙远说:“妙远真人重伤复苏,只剩下往日的三成妖力,还被这‘锁妖索’销去了一半。但她毕竟是上古大妖王级的,居然被你斩杀于此,真是让人唏嘘。” 她又赞许地说:“你刚才的‘火瀑剑’与‘五火诛妖术’真真精彩,隔了几百年再见到冒顿的神技,依然能想起他当年在诸侯韩国除妖的英姿。你是冒顿的女儿么?” 她又摇了摇头说:“我看不像,冒顿这丑陋的家伙怎么能生出你这般貌美如花的闺女”,说完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乔儿吃惊地问:“你认识我父亲?!他虽然不太英俊,但我娘可是标准的大美女。” 妙远真人沉默了一会才笑说:“我差点是忘了,牟玉可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她果然嫁给了冒顿这家伙啊。” 小乔儿乃是稷下火院掌院与文修女真人的小女儿,北极岛里鲜有人知她母亲大人的本名。如今妙远张口说出,话语间与父母早有渊源,她很是惊奇,于是又问:“你到底是谁,怎会知道我母亲的本名?” 妙远真人摆手说:“几百年前的旧事啦,上一辈的恩怨与你可没多大关系。”说着她扭着身子惺惺作态地问: “妙远这身子还有这脸蛋如何?是不是比你妈妈现在的样子性感漂亮?” 小乔儿皱着眉说:“你不就是妙远么,还一口一个‘妙远’。” “你比牟玉笨多了,若是她这个狐媚子早就看出此时‘妙远’身子里已是另外一个人了”,妙远拍手笑道。 小乔儿见她神态、声调和语气与刚才黄莺如出一辙,不敢相信地说:“你是刚才那个黄莺?!” 妙远伸手从后扯出一具被烧成骷髅的骨架来,说:“这才是黄莺。她肉体凡胎的一个家奴,我寄生在她身上躲不开你的天火,如今被烧成了这个样子。”说罢将黄莺的骷髅尸身仍了过来,砸在甬道口摔了粉碎。 “寄生?”小乔儿指着她说,“难道,难道你现在......” 妙远很是得意这副身躯,点点头说:“对呀,我正寄生在妙远真人的躯体里。大王级蛇妖的身体就是不同凡响,她还很漂亮哩。” 小乔儿双手握剑,眼前的妙远简直是一只怪物。她体内的家伙居然可以寄生在任何人身上,并且妙远现在已进化成人形,俨然妖力还陡增了不知多少。 甬道里有人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正是青书。他从昏迷中醒来,身体在被小乔儿经火之术治疗后,已瘸了一条腿。如今隐约听见黄莺死了,满眼带泪的哭着跳出来。抱着黑黢黢的半个骷髅头骨,仰天痛哭。 闻见他嘶声裂肺的哭声,小乔儿也有些同情地望着青书。 妙远却很不耐烦地讲:“本姑娘最烦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她捏出一支妖箭,飞蝗般射向青书。 小乔儿持剑跳出,短剑疾砍而下。怎料妖箭软如柳枝,在她剑身上绕了一圈“梭”地飞向身后。 “哇!”青书左脸中箭,箭上蛇毒立时毒烂了他整张脸。他原本比女孩还美几分的面孔,变成了满是红白脓疙瘩的丑样。毒眨眼间窜遍了他全身,裸露的皮肤上全是脓疮。青书痛苦地满地打滚,忽然伸手去抓正躺着的王右丞。 小乔儿闭着眼,非常不忍地一剑枭掉了青书的头,又甩出两团灵火将他的尸身烧成了骨灰。 妙远见了,拍手笑说:“瞧你又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小乔儿怒睁俊目,娇喝道:“胡说,他们分明是被你害死的!” 妙远捂着嘴,柔嫩地讲:“你净说些‘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歪理,可是牟玉那勾人的狐媚子教你的罢。她当年就长着尖牙利嘴,专爱干泼人脏水的事来。” 小乔儿小脚蹬裂了石板,如一只蝴蝶飞向妙远,短剑在雪中舞出漫天火光,娇声斥道:“我母亲大人温柔极了!火之碧霞!” 气引迎寒露,光收向晚霞。 云火如霞,缭绕在妙远身体上,笼在牢洞内。 没有摧天毁地的大火,火霞温暖之极,随着妙远的呼吸缕缕进入她体内。一粒粒火星燃在经脉上,灼在她肺上,燎在妖丹上。火霞如纱,披在妙远肌肤上,一粒粒细微的火星落在毛孔里,将她点缀成红晶晶的人,皮肤里的火星炙烤着她每一寸的神经。 火云失荧光,妙远看不见小乔儿身在空中何处,全身从里之外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火星。她满不在乎地说:“这么阴损的剑术,一定是牟玉这个狐媚子教的。” 小乔儿从火云中现身,出现在妙远身后,短剑斩向她脖子。 妙远柔软地转身,举着蛇骨剪挡住她。但手上巨力压来,自己竟被砸进了岩石中。以她为圆心,整个洞穴的地面都下沉了二三尺。地下河几乎被小乔儿巨力的一剑,震地改道。 “想不到你的衍生属性是巨神之力”,妙远盯着小乔儿脸说,“你的眼睛跟你父亲简直是一模一样。” 小乔儿不料她单手就能扛住自己这剑,大喝道:“我是个柔弱的女孩子,不是大力女!”说罢另一只手搭在剑柄,山崩巨力更上一层,几乎摧折了妙远手臂。 妙远不急不缓地说:“给你这小丫头瞧瞧,大王级妖怪是怎么用三成妖力作战的。” 她小腹的妖丹烁烁放光,身上的火星顿时消了。火之云霞失去了红光,褪色成黑色雪云。蛇骨剪忽然蠕动如活物,四根尖利的獠牙钻了出来刺向小乔儿。 小乔儿的剑和手臂立时被冰封住,她急忙运起灵火才堪堪挣脱。 卜从蛇骨剪上跳开,蛇骨剪被妙远扔在空中,长成一条冰之森蚺巨蟒,一口咬住了她的小腿。 小乔儿甚至来不及升起灵力,小腿上的肉已扎满了冰蛇的毒牙。冰之妖力与剧毒霎时摧灭了她内所有灵火,直击她的灵根。她嘴里咬出血来,才默念火诀将它们祛除出体外。 “你这漂亮的脸蛋,跟你娘一样。我真不喜欢!”妙远凝出一把冰之鹊画弓。弯弓似明月,快箭拂飞鹏,妖箭快地让小乔儿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射碎了她膝盖。 小乔儿体内蛇毒星星点点如她的火之云霞,跗骨之蛆地粘在每一跟神经上,一点点侵蚀她的身体。 她“哇”地吐了一口鲜血,血中已有一大块黑脓。 “大王级妖哪怕只有三成妖力,与你中阶灵力的丫头比也是云泥之别”,妙云拍手笑道,“这阴损的招式我还是从你火之碧霞上学的,你娘根本想不到,有一天她的招式会应验在自己女儿身上吧,哈哈哈哈!” 小乔儿半跪在冰面上,横剑挡住扑咬而来的冰蛇,眸子里已渗出血来。她咬牙大喝:“梵火永昌!” 一座巨大的火之弥勒大佛从空中缓缓而降,万丈佛火便是他的莲座。火之弥勒抓住冰蛇,掌上一道火印将它焚成火蛇。 “道家不好么,非要学佛家无用的东西,牟玉把你带坏了!”妙远单爪隔空一抓,冰蛇身上的火立即灭了。冰蛇张开巨嘴,一口将火之弥勒吞进了肚子。 冰蛇蛇尾又凌厉地打在小乔儿娇躯上,她如一只断线的风筝被砸进岩壁之中。 “真是不堪一击啊”,妙远拍手笑道。随手一招,那冰蛇又化做了蛇骨剪刀落在她手里。 她看着小乔儿的裙衫褪色成白色,知她再无力反抗,便提议道:“小丫头,你若肯大叫三声‘牟玉是个不要脸的贱人’,我便饶你性命如何啊?” 小乔儿体内仅存的灵火在与蛇毒苦苦抵抗,再有一会便会被剧毒腐烂掉全部血肉。她一个膝盖碎了,左手手骨也断了,身上被冰蛇拍裂出无数道伤口,鲜血染透了裙衫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蛇之男在黄卵里哭说:“嫂嫂,嫂嫂,你说说话,便认怂了吧。” 小乔儿吐出一口血,对着妙远呸道:“去你喵的,我死又如何。一死而已,我父亲和母亲大人早晚会将你碎尸万段给我陪葬!”她家教甚好,一时找不到骂人的词来,才说出王右丞的口头禅。 她咬牙切齿,又说:“不知你跟我母亲大人有何恩怨,但你这个丑八怪给她提鞋都不配!” 妙远阴着脸道:“你跟那狐媚子牟玉一样的嘴贱!你现在就给我去死!”说罢将蛇骨剪如摧城石一般,扔向小乔儿。 小乔儿闭眼等死。她听见蛇骨剪刺穿身体和骨骼的声音,但浑身居然没有痛楚。 一道青影带着股微风抚在脸庞,她缓缓睁眼,只见王右丞张开手臂挡在了她面前,蛇骨剪正插在他后背上。 她眼中含着泪说:“你这个傻瓜徒儿,醒了跑走便是,白白送死来救我干嘛?” 王右丞左眼闪着黑光,右眼跳跃着斑斓的八彩光芒。他搂住小乔儿从岩壁上跳在了甬道口,体内剑气悉数而出将她体内的毒全都吞噬掉,才将她平放在石板上。 “你跟200年前变了好大模样。两只眼睛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鲛人的异族灵力和月山蛛琴娘殿下的妖力?”妙远拍手笑问。 王右丞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你认错人了。” 说着体内剑气将蛇骨剪一点点吞噬进体内。 “吞噬剑气?”妙远笑说,“果然是你。” “都说了你认错人了!”王右丞左手一指,喝道:“黑闪!”一道黑色灵力波从手上激射而出。 妙远伸手去挡,怎料黑闪刺进她皮肤,竟在体内游走,四处吞噬着她的妖力和血肉。她大惊失色,疾运妖力来抵挡,然而这古怪的黑闪竟如蛛丝在体内张开一张黑色蛛网,包裹在了她妖丹之上。 妙远定睛一看,一根若有若无的蛛丝线缠在他手指,一直延伸进自己体内。 她抻出冰之鹊画弓,要将他射倒,怎料冰弓招出既碎。 “你在鲸吞妙远的妖丹!”妙远惊道,她察觉自己寄生的这个躯体内的妖力正源源不断地从黑色蛛网里涌入进王右丞身体。 随着妖力磅礴而入,王右丞两只眼的色彩更加鲜艳,几乎要变成液体滴落下来。 小乔儿受伤很重,在王右丞身后看不到这一切,只看他一指不过下阶的黑色灵力竟然制住了妙远,很觉得不可以思议。于是虚弱地问:“小徒弟你刚刚入二阶剑气,又怎么会突然达到下阶灵力的?” 王右丞忽然公鸭嗓地扯叫道:“还不是你大爷我跟他达成了协议,让我与剑气和妖力暂时控制他的肉体,才分解了毒清醒过来。并用我的绝学‘黑闪’配上蛛弥勒的蛛网和剑气,在吞食这娘们的妖丹。怎么样?能想出这套绝妙的搭配,我是个大天才吧?!哇咔咔,哇咔咔咔!” 他洋洋得意地吐着舌头,仰头放笑。 小乔儿见他性格仿佛换了一个人,张狂至极,又在说一些听不懂的胡话,弱弱地呼唤着:“右丞,你还是你么?你到底怎么了,不会也被什么东西寄生了吧。” “寄生你大爷!洞房花烛的时候,老子才让你好好品尝老子在床上的神威!哇咔咔咔,能活动身体的感觉真好!” 王右丞忽然将小乔儿的剑踢在手上,攥着刺向左眼。他嘴里立时吓出哭声,说:“我错了,大哥我错了!你干嘛动刀动枪的,咱俩不都是一起的嘛,有话好好说呀。我暂时不吱声了还不行嘛,您来,您亲自来。” 话音刚落,王右丞恢复了往日语调,羞说:“小乔儿师傅,我...我刚从毒中清醒。昏迷中做了一个怪梦,梦里跟你成亲进洞房了,而且梦见自己变成了个喜欢胡言乱语、自大的混蛋。这梦和现实还没理清,才说出这样的浑话来。呵呵呵...呵呵呵,你可不要生气啊。” 小乔儿脸红地呸道:“谁要嫁给你这个青城末级弟子啦!”一激动,浑身经脉疼地她龇牙咧嘴,俨然王右丞说什么她信什么。 原来王右丞虽中了妙远的勾魂蛇毒,被小乔儿点晕的时候体内剑气已将毒吞噬的差不多了。但他一时半会吞掉了蛇之男的毒和冰蛇之毒,剑气修为又低,一时间无法消化。毒素的残余还在麻痹他的神经,令他无法动弹。但他神恢复志清醒,瞄见小乔儿如浴火之蝶将妙远斩成两段,心中对她敬佩至极。 怎奈昆虫的复眼中,他望见了一个人偶形状的灵力家伙爬进了妙远的蛇尸,蜕生出一个妖力鼎盛的怪物女人来。他急于想告诉小乔儿快点带自己跑掉,却无法动弹开口说话。 待见小乔儿挥出火之云霞的时候,王右丞就看出她不是寄生妙远的对手,才急急与摩柯允谷达成了协议。由下阶灵力的摩柯允谷控制自己多半身体,来搏一次命。他深知即便是全交给摩柯允谷,也不是蜕生的妙远对手,才想出不顾妖力和吞噬剑气反噬,将它们组合在一起,先手束缚这个妙远的妖丹的法子来。 怎知摩柯允谷出口成“脏”,说出下流玷污女孩清白的话来,此时还是由他完全接管了自己身体。但他修为太低了,源源不断而来的大王级蛇妖的妖力,几乎击溃了他的神志。他的灵台在同摩柯允谷切换回来的时候立即被污染。 蛛妖和蛇妖的淫邪之念,使他恨不能现在就将妙远和小乔儿玷污了,然后再将二人的身体活吃进肚里。更可怖的是,蛇之妖力远盛于蛛弥勒,他的经脉别说是消化,就连作为一个容器都盛不了这么多妖力。 摩柯允谷感觉他体内的经脉几乎要爆了,着急地在左眼中大喊:“还是由我来吧,你这个废物马上要撑破了!” 那边被寄生的妙远本来能轻松弄死王右丞,但她似乎很顾忌王右丞一般,不想下死手,甚至不想弄断他的胳膊而重伤他。犹豫中才被王右丞这怪异的黑蛛网困住妖丹,妖力在狂泻不止。 她从惊异的情绪里恢复过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再用妖力做任何抵抗,反而开心地拍手笑说:“对对对,你赶紧多吞食一点。月山上,蛛琴娘的二丫头没得手让你吃蛛妖丹,如今反而是我在让你在吞食大王级蛇的妖丹。妙哉,妙哉啊,妙远真人死的也真是太值了。” 小乔儿忙问:“小徒弟,她说什么吞食妖丹,你怎么会有这种本领?” 王右丞正在癫狂,听到她柔美的声音,勾起了心中的欲望,恨不得现在就扑在她娇柔的身上猥亵。 第三十四章 凶巴巴的牟玉 王右丞咬牙强挣扎地说:“我是在吸收她体内的毒而已。小乔老师,你别在说话了,求求你了。我被魔道的人挖去灵根之后,还存了点下阶灵力在身,这会快要用尽了,你还是安静地等我吸完她的毒素再说话。” 这话漏洞很多,但小乔儿体内灵火正在一点点修复经脉和身体创伤,目前还不是特别清醒。她经此一战,又对王右丞心生出青春少女的好感,自然是他说啥就信啥。 但她见妙远淫笑的脸和王右丞浑身发抖的身体,自知王右丞这样吸收“毒素”很是危险,心急如焚地闭目噤声疗伤,急欲能动后去帮他砍了妙远。那边妙远再说啥,自己全然不会再当真。 王右丞很想问妙远,她到底是谁,她在那夜荒寺里做了什么手脚,她和面具女人在北极岛谋划着什么,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还有她为何非要自己吞噬妖丹变成一个怪物,而北极岛的这些大王级妖怪扮在演着什么角色。他更想问,她跟神仙姐姐的复活又是什么牵连。 但小乔儿在身边,他不敢开口。 只听妙远笑着说:“蛇性淫靡,你右眼的蛛妖之力也不遑多让。你站在那么远干嘛呢,你一定很想做些快活的事情吧。不如我走过去,让你得偿所愿,再挖出妖丹让你吞了,如何呀?” 说着她挑断了腰间的蛇皮系带,裸着身子一步一摇地走向王右丞,还不断抚弄自己的身体在勾引他。 王右丞情火焚身,急的“啊啊啊”大叫。 他右眼中的黄色复眼,明亮如烛火,已然盖住了其余颜色复眼。 摩柯允谷焦急地大喊:“还是换我来吧。这蛇毒太多太猛,黄色的复眼都要吃不动了!”原来王右丞将吞噬来的蛇毒全都运送在能分泌毒素的黄色复眼中,才避免再次麻痹。但俨然他黄色的眼睛目前也到达了极限,毒素马上又要窜入经脉。 饶是如此,他决然地拒绝了摩柯允谷,心里说:“不行!你也不过能短暂控制住妖性而已。以你的个性,一定会对吃了妖丹,又对小乔儿师傅做出可怕的事情来!我不能答应你!” 妙远越走越近,也越走越困难。妖丹里的妖力被王右丞吞走了大半,一条蛇尾从屁股后面长了出来。 王右丞看到蛇尾,更是性奋,迫切地要把玩一番。 妙远笑着说:“你这样不顾妖力和体内吞噬之气的反噬,又在强自保持清醒,难道是为了身后那个小丫头?但你这是徒劳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内吞噬掉一条大王级妖怪的妖丹,虽然它只剩下几成妖力,但任何人也抵御不了妖性的反噬。” 果然如她所说,王右丞胳膊和手上此时居然长出了一片片白色的蛇鳞,他的舌头也耷拉出来老长,简直像个怪物。 蛇之男在黄卵里兴奋地叫着:“花大哥,你这是又要变成蛇的样子了么。” 王右丞瞥见它,忽然笑了,对着妙远说:“你这人偶怪说的很对,我特喵的现在恨不能把小乔儿师傅扒个精光,在这里与她洞房。” 妙远拍着手笑着点头。 小乔儿听到这里,脸红到了脖子,心说:“妙远在说胡话,你也跟着说这下流胚子的话。” 妙远说:“你居然能看到我人形木偶的真身,可见你五彩斑斓的右眼很有些神技在里面。” 王右丞点点头,道:“还有一只红色的眼,能让你和小乔儿老师在这里欲仙欲死地快活哩,你愿不愿试试?” 小乔儿几乎气死了,恨恨地心想,“我...我怎么能跟这个蛇妖一起...啊,不是,我死了算了。也不受这你这样玷污我清白的侮辱!” 妙远的妖力不足以再支撑她长有双腿,此刻蛇尾做膝地游在地上,缓缓靠近他。她拍手笑说:“如此最好,男女之妙我还没体验过哩。今夜便能得偿所愿,你可要轻点哦。” 王右丞拍了拍脸,极力让自己清醒,说:“这样一点点吞食妖力,我几乎要炸了。” “是的,你左眼中那鲛人的灵力弱掉后,你剑气只不过二阶剑气而已。但你目前至少吞吃了一个中阶修仙者的灵力。以目前你的身体状况,再有一会便会被妖力炸碎。”妙远越走越近,又说:“不如你现在先歇歇。寒夜苦长,你先在我和这小丫头身上发泄完妖性,慢慢炼化了妙远的妖力后再吞食如何?你放心,我不会走的,妖丹和这个蛇身都是你的。” 王右丞露出癫狂的笑,一脚将小乔儿踢在怀中,长长的舌头钻入她嘴里,与她的丁香小舌湿滑的纠缠在一起。 小乔儿大惊,伸手要去推开他。怎料胸口一凉,对方的一只手伸了进来,按在她软丘上。她羞愤至极,急忙要自毁灵根而死。怎料王右丞在给她递眼色,而胸衣中的手并没有猥亵的动作,只是轻轻按着而已。 “不给我个解释,我待会定把你杀了,然后自尽!”小乔儿不再反抗,假装重伤不能动。 妙远见他兽性大发,以为他尽失灵台,变成了妖。开心地说:“甚妙,甚妙!” 王右丞松开嘴又笑着说:“这样不过瘾,不如你现在把妖丹吐给我,我吞在体内日后慢慢炼化。还不会耽误与你二人逍遥。” 妙远放松了警惕,说:“如此最好不过了,我本来就是为了让你吞掉它。”说罢张嘴吐出晶莹的蛇之妖丹。 王右丞用手指上的黑色蛛网立即将它抓在手心。 蛇之男在黄卵中大叫,“花哥哥你疯了嘛,吞了这个白蛇的妖丹,你就不是纯花的漂亮蛇了!” 王右丞忽然拔出他黄卵上的妖箭,闪电般将妖丹从小洞里塞了进去,一把捅进了他嘴里,大喊道:“你也是蛇妖,吃了蛇丹应该没事!或许能助你恢复蛇身。日后再见,可要跪下来谢老子!” 蛇之男咕噜一声,将蛇丹消化掉,眼泪冒出两行泪来,“大哥啊,你果然还是处处为我着想。感动,爱你,么么哒!” 说完蛇之男黄卵里升起一团白雾,蛇蛋中已模糊地看不到他。 妙远自知中计,但也无可奈何,只是笑着说:“你这家伙,跟200年前一样奸诈!” 摩柯允谷本来是建议王右丞将一部分妖力转嫁到小乔儿身体里,但也被王右丞断然拒绝了。因为他担心小乔儿的火之灵力与妖力不能共生。即便共生,也害怕她变成与自己一样的怪物。才心生一计,将蛇丹骗到手塞给这个认错人的蛇之男。 没有了妖丹的妙远,萎靡地趴在地上,须臾变成了一条又肥又粗的白蛇。她仰头说:“你现在从二阶剑气一举升上到了六阶剑气,我今夜也知足了。早晚有一天,咱们还会遇到,那时候本姑娘可再不会受你欺骗了。” 王右丞一愣,心中与摩柯允谷一起庆祝: “我特喵的居然升上了六阶剑气啦!” “你特喵的果真是个人才,这么凶险的局面居然能化险为夷,还升到了六阶剑气。我的灵力也提升不少呀,哈哈哈!” 小乔儿的胸口被他按着,羞愤难当。她只看见王右丞骗了妙远的妖丹塞给青蛇,令二人处境转危为安,二人嘴里所说的话却没往心里去。只当是王右丞在说些骗妙远的谎话,而妙远也把他认错成别人了。 她呸道:“你摸够了吧?!” 王右丞体内剑气与右之复眼将吞噬的蛇之妖力平息下来,此刻灵台空净,双目恢复成黑色。听到她说话,吓地赶紧抽出手来,将她放在地上。怎料小乔儿膝盖碎了,一时站不住又倒在了他怀里。 小乔儿抬手打了他一个大大的耳光,脸红道:“你又亲又摸,我宁愿死了,也不要这样才能脱身!” 白蛇听了冷哼一句:“死倒是简单,你倒是死啊!果然跟你娘那狐媚子一样,嘴上不饶人!” 小乔儿气地抢过剑,跳将过去,要一剑将它斩死。 怎料白蛇体内妖力还留存不少,张嘴一道妖箭射向她。 王右丞大惊,扯住小乔儿搂在怀里。他又望见一具人形木偶正从白蛇上慢慢爬起来,正机械地朝他们摸来。 小乔儿自然看不见,娇声说:“用不到你这个下流胚子徒弟来保护我!” 王右丞见那人形木偶越来越近,哪敢耽搁在此与她斗嘴,当下便要抱她传送出去。他又瞄见已混沌不清的蛇卵,心说:“这家伙也不是坏人,不过脑子有点不灵光而已。不能放任他在这里,被这人形木偶寄生了。” 于是如踢皮球一样,将蛇卵踢回到石牢中。石牢里居然躺着一个人,正是那李总管。 李总管见他是青城弟子,怀里还抱着浑身是血的小乔儿,以为他二人与白蛇死斗一场刚死里逃生。他似乎受伤不重,但爬不起来,战战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说:“这个师弟,快将牢门锁死,那蛇妖便出不来的。” 王右丞心说:“哪里还有蛇妖,是个更恐怖的寄生人偶!” 他抢过钥匙,咔嚓将牢门锁死,才舒了一口气。 人形木偶机械地走来,见石牢关上了,笑了笑,又从口中抻出一张白色的传送符咒,霎时没了踪迹。 王右丞本以为这里能把它关住,怎料它居然也有传送符,“看来是从李总管身上抢的。” 小乔儿还在不依不饶地说:“刚才与那妙远僵持也不见你如此惊慌失措,现在怎么作了胆小鬼怕成这样?你放开我,我去杀了她!” 王右丞不知如何与她解释,对李总管道:“你还有传送符么?” 李总管见牢门锁死,痛哭流体地握住他的脚腕说:“我还有,我还有啊。老弟多亏了你,不然老哥我不死,也要被掌门活活折磨死。” 小乔儿斥道:“你色心作祟,带俩家奴擅自来此,才惹出大祸!” 王右丞想起李总管的断袖之好,感觉他在摸自己小腿,赶紧嫌弃地躲开。 李总管点点头说:“这个青书刚才与我讲了,说他姐姐下午不想打扫,便四处求人。偶然碰到了一个好心人,塞给他们一道神符。吞了这个神符后,黄莺变立即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般,还身手了得。我这才大意被她骗到这里,又被制住打昏在甬道的另一端。不知岛内哪个大侠,被她说动了,以为我在欺负他俩,还给她一道这么厉害的符。想来是北极岛特级神符吧。” 小乔儿恍然:“原来她不是被人寄生,而是被神符改了性。神符被她吞下,被我焚烧成灰,又被白蛇吸入了体内,如此才显得蛇妖被什么东西寄生,并且妖力大涨。但给了她符咒的人是岛内哪位上仙啊,俨然对我母亲大人恨极了,还将这份记忆都炼化进符咒中。” 李总管直是摇头,显然后悔不已。 王右丞心说:“哪是什么强化和记忆符咒啊,是符咒里有人形木偶而已。但你俩如此误会最好,省的多生枝节,若再被岛内查出我体内有什么吞噬剑气和妖之复眼,再把我给咔嚓了,那就惨了。” 小乔儿断骨的左手已肿成猪蹄,她在强忍疼痛。虽假装没事,但浑身在颤抖。 王右丞赶紧捏出白色符咒道:“带我俩出这地牢。” “带我俩出这地牢...” “带我俩出这地牢...” 耳中又有鞣尸在重复他的话,眼中黑暗散尽,他已抱着小乔儿站在了阴森的大殿外。 王右丞又捏出两张劣质的传送符说:“带我俩去稷下小乔儿母亲那里。” 小乔儿急忙大喊,“不要,不要啊!”不知她到底是怕这劣质传送符呛到自己,还是在惧怕她母亲。 稷下火院一座华丽的宫殿内殿中,一个身穿华美裙衫的女人正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她忽然停下脚步,招出长剑挥空砍下。 落剑出,“篷”地一声白雾,王右丞和小乔儿滚在了地毯上。 长剑在王右丞脑袋上停下,那女人见到浑身是血的小乔儿顿时花容失色,立即扔掉剑抱住她,叫道:“乔儿,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正是牟玉,道号文修真人,小乔儿的母亲。 王右丞见她果然如妙远所说,生着一张绝美无伦的脸,而且看着不过20岁出头的样子,俨然像是小乔儿的姐姐。 牟玉颤颤巍巍地搂住小乔儿道:“你这是被上古大妖王寒冰之蛇打伤了?!你的膝盖全碎了,手骨也断了。体内还中了剧毒,不过又被人以极快的速度吸走了?这个下毒的手法怎么又跟你的火之碧霞如出一折?” “她妈妈好厉害,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毒被我吸了,还知道她如何中毒的”,王右丞心想。 牟玉不等小乔儿说话,立时从手上纳戒里唤出大大小小上百瓶仙药。她性子很急,一掌将全部药瓶击碎,一股灵力将仙药全都凝在空中扭成一团,然后才小心翼翼将药化成汁液,再用灵力输入进小乔儿体内。 小乔儿身上的伤口立时痊愈了,断手也消了肿。 牟玉捧起小乔儿的左手,吐出一阵甘霖之气在断骨处。 只听小乔儿嗷嗷地叫了起来说:“娘亲,你轻点啊,好疼的!” 牟玉见女儿受伤如此之重,扑簌簌地掉下泪来,心疼又安慰地说:“乖乔儿,你忍着些。” 王右丞见她治疗的手法与小福女折扇如出一辙,想必她与医仙馆很有渊源。 小乔儿的手忽然能动了,小手娇嫩如初,开心地抱住了牟玉。想到自己刚才在地牢里几乎死了,这才后怕地哭了起来:“娘,你姑娘刚才差点被杀了,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呀。” 牟玉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说:“乔儿不怕,有娘在这里。你快告诉娘亲,伤你的大王级蛇妖在哪里,我现在就去剥了它的皮。” 小乔儿抹着泪,又自豪地笑了:“娘,我把它给斩成了两段。” 牟玉大惊。自己姑娘区区中阶灵力,虽然天赋异禀,但说能斩杀如此凶悍的蛇妖她自是不信,于是温柔地说:“不能说谎!你什么本事,我还不清楚。以你的灵力,连它一片鳞片都斩不下来。” 小乔儿道:“骗你干嘛啊。不过我杀了,又没杀。是我这个小徒弟最后把那蛇的妖丹掏走了。” 牟玉更是吃惊,才注意到王右丞,只看了一眼就说:“这小子连灵根都没有,体内只有一股相当于六阶灵气的剑气而已。他连你都不如,又如何击败蛇妖?” 王右丞心惊胆战,这还是第一次他不主动运起剑气,有人一看便知他经脉中有剑气。 摩柯允谷也是胆寒,生怕牟玉看出他藏在左眼中,瑟瑟发抖地不敢说话。 “哎呀,这个话长了,你赶紧给我治疗腿呀,我最最漂亮温柔的妈妈”,小乔儿撒娇说,并不断地给王右丞递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怎料牟玉见她胸口衣衫不整,胸衣还被人撕开,酥胸半露。登时便问:“闺女,你...” 她又怕女儿尴尬,附身在小乔儿耳边蚊声说:“蛇妖性淫,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小乔儿赶紧捂着胸口支支吾吾地说:“怎...怎...怎么可能啊。那蛇是个母的。我这是被...被...是我自己拼杀时撕破的。” 牟玉见女儿脸红地不断望向王右丞,猜到了七八分。 单手抓住了王右丞举在半空,脸如秋霜地喝问:“你是不是欺负我女儿了?!” 王右丞刚要开口解释,立即糟了她七八个耳光,脸随即肿成了猪头。他嘴、眼、鼻和耳朵里全冒出了血,而体内的妖力和剑气非常惧怕她一般,缩在右眼和经脉中不敢稍微动弹一下。 王右丞自知理亏,但被打的眼冒金星,组织不起语言来。 牟玉丢他在地上,对着他的要害部位又连踹了三脚。王右丞立即滚在地毯上,像一条虫子痉挛起来。 小乔儿疾声说:“娘,他当时是被逼的,你别打我小徒弟啦!” 牟玉哪管她,登时一脚踩碎了王右丞的左右手骨,然后捏住一只金针刺醒刚疼昏过去的他。再把能摸到的家具,花瓶,甚至是铜炉全都砸在王右丞的身上,直把他腿骨和肋骨全都砸断了,才又举起长剑说:“我现在割了你的鸟,让你做个太监。再把你仍进万兽山,给一群性淫的虫子做花房,让他们日日折磨你,想死都不能!” 第三十五章 牟玉居然是未来丈母娘? 小乔儿见母亲出手奇快,眼中一花王右丞已被打的没有人样,忙要站起来抱住牟玉。她膝盖碎了,自己还不习惯,一个踉跄跌在地上抱住牟玉的腿哭道:“你别打他啦,是他救的我。没有他我早就被蛇骨剪洞穿了,你看他身上还有被戳穿的伤口呢。” 牟玉早看见王右丞后背有两道极深的伤口,听女儿这么说才稍稍平复怒气,赶紧抱起女儿放在榻上柔声说:“乔儿乖,这小子死不了。他身体被人参红丸洗练过,用不了一时半会自己就恢复了。” 王右丞虽疼痛要死,但恨不起牟玉。若自己将来的女儿被人玷污,只怕自己会做出更疯狂的报复。又听她道出人参红丸的事,更是对她惊佩不已,似乎自己什么事情都能被她一眼看穿。 小乔儿见王右丞不会被变成太监,才赶紧转移牟玉的注意力说,“娘啊,你快帮我治好膝盖啊,我都不能走路了。” 牟玉听了,摸着她的腿,眼眶红了,竟又哭说:“你的膝盖是蛇妖以最精纯的妖力化成的箭射碎的,按说当时便会把你的腿射成二截。但我看你伤口,显然它受伤很重并妖力大损。她没尽全力,你能留下这条腿已经很侥幸了。” 小乔儿弱弱地说:“娘,你是说......” 王右丞也勉强抬起血脸,望向牟玉。 只见她抱住了小乔儿,失声哭道:“以娘的见识,你这条腿永远都无法再好了。” 小乔儿呆坐在榻上,魂都掉了。她初以为自己母亲和父亲有无上神力,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哪知自己今后便要成个跛子了。她忽然抱住了牟玉,委屈地也哭了起来。 母女哭了一抱。 牟玉跳下榻,又举起王右丞,极其凶狠地命令着:“不管你因为什么欺负乔儿,但她现在瘸了,你得给我负责。” 王右丞浑身骨头10处被她打断了7处,软趴趴晃在空中。他听到小乔儿受伤的腿今后无法再好了,心里也极其痛苦,当下小声说:“我负责,我一定负责到底。” 牟玉目光如电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又说:“你果然是修炼的好苗子,我稷下火院上上下下的弟子里,还没有质素强过你的。你与那雷院的柳蝶衣和风院的左青青不相上下,未来可期,配得上我乔儿。你以后要娶她,照顾她一辈子!” 王右丞和小乔儿又一次面面相觑,俨然想不到牟玉在这伤心的时候居然挑起了未来女婿。 小乔儿心说,“母亲平日里眼光奇高,我大哥的婚事便因她瞧不上对方不过是大陆修仙小门派的女孩,而被她生生拆了。现如今怎么这么唐突地让我嫁给小徒弟?是了,她一定看我跛了,觉得我没人要了。” 于是撅嘴道:“我一辈子赖在家里,也不要别人可怜我,也不要嫁给这个小徒弟。” 王右丞更是惊恐,忙说:“阿姨,我......” “啪”,他的嘴又遭了个耳光。 牟玉沉声说:“阿姨?我有这么老嘛。” 小乔儿深知母亲对人极其严酷,不容别人违拗自己;又自恃美貌,十分厌恶别人说她老了。所以才不想传送到她这里,果然王右丞被暴打了一通。 “娘,你这是干嘛呢?难道我的腿坏了,你就要撵我出门?你这么为难他干嘛,我被扫地出门还必须要找个青城的末级弟子吗?”小乔儿委屈的说。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小乔儿与我是师徒关系,我怎么能......能娶她啊”,王右丞被卡住脖子,几乎喘不过气来。 牟玉回望过去,见小乔儿听到这小子说已有意中人后,眼中隐隐有一丝失望。 小乔儿在榻上不耐烦地嚷着:“快快放他走了。我瘸了是自己的事,去大陆远远地做个护城使,省的你和我爹看我心烦!” 知女莫若母,牟玉看出闺女的小心思,朗声说:“什么师傅徒弟的,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作不了数!你在这里跟乔儿一起治伤!” 王右丞不知道牟玉为何如此唐突,说话蛮不讲理,自己女儿瘸了也不至于非要便宜自己这个末流的人,只好求助地看着小乔儿。 内殿外响起嘈杂的脚步,但无人说话。 有一家奴模样的女孩碎步走进来,毕恭毕敬地说:“禀真人,掌院和几位与乔小姐关系好的师兄们来了。” 牟玉扔下王右丞坐回榻上,看着满屋的狼藉道:“先打扫了,再传他们吧。” 一队女家奴鱼贯而出,另摆了一套奢华的家具文玩,屋内焕然一新。 “夫人,我能进来了吗?”内殿外有男人在焦急的问。 小乔儿眼角挂泪地喊:“爹,女儿的腿断了,以后走不了路啦!” “啊!”那人惊了声,又急切地问:“夫人,我能进来了吗?” 说罢焦急地在殿外来回踱步,但依然不敢擅入。 王右丞蜷曲在地上心想:“原来小乔儿师傅的爹是稷下火院的掌院,难怪她娘这里如此富丽堂皇。但为何堂堂掌院进自己妻子的内殿还要等候,他们不是夫妻吗?” 女家奴奉上茶,垂手立在角落里。牟玉吃了两口,才对她说:“请掌院进来吧。” 女家奴福了福,低声称是,碎步往外走去。冒顿早已按捺不住,闯了进来。见女儿浑身是血的躺在榻上,他急忙上前将小乔儿搂在怀里,关切又自责地说:“乔儿,爹来晚了。你这是...这是...” 他面圆身大、鼻直口方,交加一字赤黄眉,确实不太好看。 小乔儿揽住他的脖子哭道:“女儿差点一头女蛇妖打死,膝盖被它射碎了。娘说以后这条腿再站不起来了。” 冒顿见她伤痕累累,手骨也似骨折过,但俨然已被牟玉治好了,并无大碍。只是女儿的腿果然绵软无力,他急忙捏出一团灵力覆在膝盖处,立时皱着眉说:“这是被寒冰大王级蛇妖的妖力贯穿打碎的?乖乔儿放心,医仙馆能治好的。” 牟玉吃着茶说:“你心知这是治不好的,又何必骗闺女。” 冒顿不忍女儿太伤心,知她从小未受过一点挫折,担心她小小年纪承受不住这样的伤残,赶紧补充道:“医仙馆或者北极当铺那里总有妙法,爹今夜就带你去治伤,以后定能痊愈。” 女家奴呈上了四碟点心,牟玉见有橘子甘,便将手上的茶碗砸在王右丞脑袋上斥道:“小姐不爱吃酸的,你不知道么?” 王右丞头上流出血,心中怨道:她上错了,你又打我作甚? 牟玉挑了一块红豆沙糕喂到小乔儿嘴里,捏着她的脸蛋柔声说:“你最爱吃这个。” 女家奴赶紧给牟玉又换套茶具,才战战兢兢地匍在地上认错。 冒顿说:“你且下去吧。” 牟玉说:“这种不中用的,非罚她不可。” 冒顿忙道:“这女家奴得罪了夫人,自是该死。但今日女儿受伤了,还是赶紧去治腿才对,暂且放过她吧。” 牟玉哼了声,又吃起了茶。 冒顿望见曲在地毯上的王右丞,疑惑地问:“夫人,这个青城的弟子又犯了什么错,被你打成这样?” 小乔儿吃着沙糕,得意地道:“我就是跟他一起打死了蛇妖。” “他还轻薄我,亲了我两口。爹你帮我把他舌头割下来!”小乔儿又煞有介事地说。 王右丞吓得一哆嗦。 冒顿打了她小手一下,“你平日竟欺负别人,他一个没有灵根的人怎么会亲到你,想来其中必有缘由。再者他被你娘打成这样,已经足够了。他又与你一起除妖,听家奴说还是他把你带回来的,这样同生共死的伙伴应该好好珍惜才对。怎么能动不动就要割了人舌头?” 说完便命家奴赶紧拿药出来给王右丞疗伤。 王右丞心说:“他样貌不济,心肠倒是好。” 牟玉却说:“不用费事了。你这小哥还在真人面前装什么伤兵,这会已然能站起来了吧。” 王右丞见什么都瞒不过她,只好慢慢爬起来,但被打断的骨头还是疼地他龇牙咧嘴。 冒顿见他忽然好了,自是欢喜,忙命人搬来凳子给他。 小乔儿惊奇地说:“他怎么这样就好了,刚才我看他被娘你打断了不知多少骨头。” 冒顿在旁边摇头道:“夫人,你这样滥打他,可不太好。” 牟玉浑然不在乎,“他身体被人参红丸洗练过,非凡人能比。被蛇妖用妖器打伤都能自愈,区区断骨小伤而已,算不得什么。” 小乔儿觉得王右丞又有趣了些,想到自己膝盖骨碎了却好不了,又兀自伤心地落泪。 冒顿擦着女儿的眼泪,又对王右丞笑着说:“人参红丸乃是上古仙药,非有缘而不可见。这位青城小哥,原来有神遇,吃过一颗人参红丸......” 牟玉端起茶水,轻声补充:“半颗而已。” 王右丞见牟玉,如见照妖镜,惊佩不已。 “半颗也是神缘。” 冒顿又说,“承蒙小哥救下小女,又被院君打成重伤,不知如何感谢和补偿你。我稷下火院虽不像别人门派那般仙宝多多,但不知小哥在青城修炼有什么所需的,尽管提出来,我必当满足你。” 王右丞心想,小乔儿的腿伤是她为了保护自己造成的,人家大人不追究就不错了,焉能再厚着脸伸手?但牟玉在前,又害怕说错一句话,就要遭耳光,只好噤声摇头。 小乔儿自知父亲宽仁博爱,他一来,王右丞便在母亲大人的魔掌下安全了。心中松了口气,撒娇道:“爹爹,你对他这么好干嘛,他真的欺负了我。” 冒顿也捏了捏她脸蛋,朝着王右丞说:“小哥,极品胚炼灵根的药丸送你如何?” 牟玉轻声讥笑:“什么药丸能比得上人参红丸?再者他连灵根都没有。” 冒顿才想起传闻,青城芳儿力战妖邪而死,她徒弟王右丞被挖去灵根又被特招入岛,想必眼前的人就是他。心底对王右丞很是赞许,于是想了想说:“那我送小哥一把剑如何?” “他有剑啦,还是北极当铺上品的短剑!”小乔儿忙道。 “哦哦”,冒顿点点头,“那送小哥一本剑法吧,我当年游历大陆,寻得一本《两仪剑》,剑法耍起来刚柔并济,快慢自如,正适合小哥从头练剑。” 小乔儿嘟着嘴说:“徒有剑谱,没有剑诀也没太大用处,给他多浪费呀。” 冒顿立即拍手说:“那我再送小哥一套《太极剑诀》吧,我曾足足参详了一整月,这剑诀与《两仪剑》最搭!” 小乔儿捶着冒顿,连声叫着“不要给!不要给!” 牟玉命家奴端上莲子汤,亲自盛了一小碗递给小乔儿,说:“你不要帮腔作势,撺掇你父亲送好东西给这小子。” 小乔儿被她识破心思,脸红地喝汤不再说话。 王右丞心想:“我断不能拿冒顿掌院的东西。以后还要找各种办法,把小乔儿师傅的腿治好”,当下只是摇头。 牟玉打开一方金匣,从里面捏出一根楠竹烟杆来,嘬在嘴里吐着烟对冒顿说:“剑谱和剑诀,我看大可不必了。” 小乔儿立即抗议,“娘,你怎这么小气?” 王右丞怔见这烟杆,想到神仙姐姐在梦里也拿过一根,不知牟玉与神仙姐姐是否有交情。 只听牟玉娓娓说:“我哪里小气了。这小子曾被大陆凡人高手以夺命鸳鸯腿踢中,被异族捅穿过胸口,又似被蛛妖灼伤过眼球,被魔道八寒部的人捅破过小腹,还刚跟你从大王级蛇妖手下逃脱。更有甚者,他的手臂还曾被一绝世高手劈断过,而这个高手的修为只怕不比你爹低......” 冒顿和小乔儿皆吃惊地望向王右丞,想不到他居然受过这么多残酷的伤。 王右丞再也忍不住了,惊叹道:“阿姨你真是神光独照!” 刚说完,嘴上立即又遭了两个耳光。 牟玉抽完他,才悠悠地说:“这家伙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恶战,还能安然地坐在这里。只怕不用灵力,稷下火院练剑十余年的甲级弟子都未必能逃得过他的杀手。以他的天赋,只需十年,他单学青城剑法就非左青青、柳蝶衣这样的狐媚子而没人能在剑术上赢得了他。所以还送什么剑谱剑诀的,他压根儿不需要。” 左青青和柳蝶衣的名字,王右丞今夜已是第二次听到,似乎是稷下年轻弟子里的佼佼高手。 小乔儿想起王右丞以雪中折梅手飞快地夺去他剑的场景,觉得他功夫确实不错,但自己哪里肯承认小徒弟如此厉害,大声说:“我才不信,他能跟那俩妖女比?” 牟玉和冒顿一齐望向她。 “你娘亲是长辈,自然怎么称呼她俩都行。你怎么能背地里对师姐们这般不尊重!”冒顿教训道。 小乔儿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妖女?王右丞听到这个词心中一颤,不知道这俩人是否是那个自称“天才”写出快剑剑谱的家伙。 冒顿打量起王右丞,见他毫无灵根,又没有经年练剑之人的架势,自然不信牟玉的话。但他又不愿开口质疑,怕伤了王右丞自尊。 牟玉自然也能一眼看穿自己丈夫的心思,吐着烟说:“一试便知。” 冒顿迟疑了一下,便询问道:“夫人,我能将光烈叫来么?” 牟玉点点头。 王右丞一脸黑线,心说:“冒顿掌院也太过妻管严了,处处都得请示自己婆娘,真是丢脸。” “啪啪!”,他嘴上又遭了两个耳光。 “娘,你又打他干什么?”小乔儿问。 牟玉依在榻上,低声回说:“他心里清楚。” 王右丞这下连想都不敢想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冒顿唤来一个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的男人。这人仪表天然磊落,有出人的英武凌云的气质。 光烈跪下给冒顿和牟玉叩了头,才站起来关切地问:“小师妹,你的腿要紧吗?” 小乔儿委屈地说:“光烈哥哥,我的腿八成是坏了。” 光烈叹息不已,安慰地说:“我一定去大陆找到治好你的法子。” 冒顿说:“你有这份心就好。但现在她膝盖上的蛇妖之力还没全被灵火祛除,不能立即去医仙馆治疗。现在这里有一位青城的好少年,剑术端地高明,你与他切磋一下如何?” 光烈看了看王右丞,只见他平平无奇,点头应允。 王右丞却拨浪鼓摇头,自己可不想平白无故地跟人过招,恭敬地对冒顿和牟玉拜了拜,说:“冒顿掌院,我不过青城末级弟子,哪里能是这光烈师兄的对手,与他简直是云泥之别。我认输了,不用比了。” 冒顿听了有些失望,却也不愿强人所难,笑着说:“那就算了。” 光烈在外殿听到牟玉对王右丞的评价,以为他是青城了不起的大人物,谁知是个毫无灵根的垃圾,心里瞧不起王右丞,心道:“师娘对他赞誉有加,说什么稷下十年的甲级弟子还不如这小子。我若轻松打败了他,岂不是让师傅高看我,还能博得小乔儿的欢心。” 于是他对王右丞躬身道:“这位师弟,是觉得自己剑术太高不屑于我交手么?还是你真是烂泥沟里的泥鳅,登不了这辉煌的大殿而自惭形愧呢。你若怕死,我们可以用木剑笔试,如何?” 王右丞立即说:“我是泥鳅,我也是怕死,不比了,不比了。” 光烈傻了,想不到他如此干脆认怂,这在北极岛乃至修仙界都是很丢脸的事。 牟玉抓起茶杯又摔在王右丞脸上,喝道:“我们难道是在求你?让你比就比,哪来这么多客套的废话!” 王右丞最是怕她,赶紧抹掉脸上的茶水和茶叶说:“我比,我比!你让我现在去死,我也认了。” 第三十六章 比剑 王右丞搔了搔头说:“请光烈师兄手下留情。” 光烈当然开心,摆手不语。 冒顿皱着眉看牟玉,“夫人常年强行修行永驻青春的秘术,性格乖戾无常,暴躁无比。今天不能让这王右丞白受罪了。”他遂命家奴从内殿中取出两把剑来,说:“这一把剑曰‘煌灭’,上古奇兵,属性为阳。在我进岛十年时,师傅赠与我的。” 他将煌灭拉开,森然的火气蔓延在内殿,剑光甚至将烛火都盖住了。 光烈和小乔儿盯着剑,眼睛都直了。 冒顿举着第二把剑说:“这把剑叫焚寂。我曾在诸侯韩国斩杀过一头火龙,这剑是用它最尖利的牙齿打造的的。这剑极凶,我就不拉开它了。今夜你俩切磋一下剑术,若谁赢了,这把焚寂便是他的。败者就将煌灭拿走,当是我给的彩头。” 牟玉射了他一眼,说:“你还真舍得。” 外殿里十几个人立时窃窃私语起来,都羡慕不已。不过一场剑术比试,败者也能拿到上古神兵。胜者更不用说了,焚寂可是由大陆第一铸剑师打造,用火龙骨制作的神剑,稷下火院有哪个年轻弟子不想得到它。 小乔儿忍不住了,不顾腿伤要站起来,叫道:“我也要比,我也要比,三人挣两把剑!” 冒顿其实有心要感谢王右丞救自己女儿的命,但又见他不愿拿人恩惠,便想出用名剑当奖励的法子。光烈又是他年轻一辈弟子里最看好的,今年正好又是他来岛的第十年,早有意赠送他一把神剑。这法子一举两得,自己暗暗欢喜。 光烈激动地浑身颤抖,看出师傅对自己的器重,心说:“这‘焚寂’必是我的了,只可惜‘煌灭’要被青城的家伙拿走。这样阳之属性的神兵,给到他这样的滓子,真是浪费了。” 小乔儿抽出自己的短剑,单脚蹦在地上,娇声道:“爹爹,你这不是明摆着要送好东西给他们嘛?这两把剑我都问你要了好几年了,你每次都敷衍我。现在居然要大方的送给别人,你这样不公平!我不管,我不管,我也要比!” 冒顿只动了一根手指,小乔儿短剑霎时回到袖中。他又沉声说:“这两把剑极凶无比。尤其是‘焚寂’,你俩拿到它的人一定要好好降服它才行。”他虽嘴上说“你们俩”,但眼睛看地却是光烈。光烈修炼天赋奇高,火之灵力即将突破中阶来到上阶,他的剑术又是自己手把手教的,怎么会输给一个刚入岛的青城末级弟子。 小乔儿被他拽回榻上,不断地打滚撒泼,吵着也要比武拿剑。 光烈劝道:“小师妹,以后师傅还会给你更好的兵刃的。” 小乔儿忽然爬坐起来,说:“光烈哥哥你平时最疼我了,是不是?” 光烈立即点头,“那是当然了,看到你腿伤,我真是心如刀绞。待我以后去大陆给你找药治伤,再打一头龙给你铸剑。” “那你待会把‘焚寂’让给我,好不好嘛?”小乔儿泪汪汪地求道。 光烈左瞧西看,搓着手结巴起来,“这个...那个...小师妹以后你灵力到达上阶了,我再...再把它给你,如何?” 小乔儿嚷道:“平日说那些为我死、为我活的话,原来都是骗人的!” 光烈羞赧地低声说:“不是...不是...” 小乔儿搂住牟玉央求起来:“母亲大人,父亲平时最听你的话,你给他说说让我也参加比剑嘛。” 牟玉将她抱在怀里,笑道:“那你可错了,凡大是大非的事情,你父亲的话便是铁令,我哪能做主?” 冒顿不好意思地呵呵傻笑。 牟玉在小乔儿耳边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说:“你怎么不去求求你未来的丈夫,他一定会把剑给你。” 小乔儿气鼓鼓地看了王右丞一眼,趴在她耳边说:“他哪里是光烈哥哥的对手。而且他爱财入命,入岛的时候想先上船挑礼物,反而出了大丑。怎么会把这样的珍宝让给我。还有我...我又不喜欢他。” 牟玉刮着她鼻子说:“今天娘再教你一招,学会了它保管一辈子受用不穷。” “什么武功?”小乔儿兴奋极了,以为牟玉又有神技要传授自己。 熟料牟玉低声说:“这一招就是,如何看清楚一个男人。”她青春永在,脾气也跟个孩子一样,抱住满脸通红的女儿不让她挣开。 那边已有家奴呈上两把木剑,她立即冷脸道:“用什么木剑,以为是在过家家做游戏么?!”,复又指着王右丞和光烈凶狠地说: “你二人除了不许用灵力,其余全当对方是妖邪、妖怪,只管拼死搏杀!若软软弱弱的,做什么妇人之仁的小家子气,立即给我滚出稷下火院!我稷下火院容不得一个性子矫情软弱的家伙在这里!” 光烈立即俯首称是,王右丞则怕的连一个想法都不敢有。 冒顿心说:“外殿人多眼杂,王右丞败了,对他太难堪了,别让他小小年纪受这样的虐心之苦。”于是又命令家奴将碍事的家具全都搬开,让二人在内殿比试即可。 牟玉抽出小乔儿袖中短剑扔给王右丞道:“你用它罢!” 光烈则由外殿取回了自己长剑,外殿中有人咋呼不止,都在羡慕他今夜能得师傅宝剑。 见二人面对站定,小乔儿清脆地拍手叫道:“开始!” “我须一剑制服这小子,让师娘高看我,也不负师傅的器重!”,光烈心念于此,长剑一闪已刺在王右丞面前。 小乔儿惊道:“好快!” 王右丞剑气来到六阶,即便不催动剑气入眼,各个颜色的复眼也能微微主动发挥各自本领。在他看来,光烈的这一剑慢如老牛。他微侧着身子,提着短剑捅向光烈手腕。 这一剑古拙质朴,毫无剑术可言,但光烈立即撤剑又站回在原地。 冒顿皱着眉头打量起王右丞,而牟玉嘴角则挂起了笑。 小乔儿小声地在牟玉耳边问:“这小徒弟平平无奇的一剑,怎么倒逼退了光烈哥哥。” 牟玉悄声说:“这一剑大有稷下雷院的风采,剑意无穷。你不在阵中,自然看不明白。” 王右丞刚才的那招正是白天从死鱼眼明夜那看会的。 光烈瞄见牟玉正笑着给小乔儿讲东西,心里火大。自己天之骄子,居然让一青城末级小子占了先手。他忽然剑走游龙,跳杀向王右丞。眨眼刺了几十剑。 王右丞立在原地不动,目无表情地一一躲开。 光烈连刺不中,自觉像个小丑,腿如长鞭扫在王右丞右腿,长剑同时凌空斩下。 王右丞右腿攸地原地侧踢,一招夺命鸳鸯腿正踢中光烈小腹。 光烈矮住身子,手上剑势不减,依旧劈来,见王右丞岿然不挪动一步,心说:“让你托大,削掉你一层头皮再说!” 长剑落在自己额头的那刻,王右丞忽然出手若电,一指点在光烈握剑的虎口处,反手扼住剑颚奋力一搪,竟生生将光烈的剑抓在了手里。 内殿中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外殿弟子急于想知道结果的熙攘声。 光烈一招扑空,反被夺剑,心中大骇地想:“完了,完了,我居然被一个末流的弟子打败了。”他这么一想,没了抵抗,小腹上立即遭了王右丞第二次侧踢,“噗通”一声仰栽倒地。 冒顿打破了沉默,拍手笑道:“精彩精彩,王右丞小哥刚才不过看了一遍我如何将小女的剑勾回她袖中的,便立即学会还用在了实战里。果敢,冷静,时机拿捏死死的,只要出手稍差一丁点立即会被光烈砍掉层头皮。” 他复看向牟玉说:“夫人看人永远那么准,这小子果然是剑术奇才”,说着便要将“焚寂”剑扔给王右丞。 怎料牟玉抬手阻止他说:“且慢!”,说罢甩出一只茶碗砸在王右丞脸上喝道: “你胜之不武,不许用灵力,也不许用任何小伎俩!不然戳瞎你的狗眼!” 原来王右丞被牟玉恫吓几次,心中不敢再有任何想法,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是心中无物,灵台空寂地在面对光烈。一切应对,皆由心生,误打误撞地进入到一层“无我”的境界里。在有复眼的加持下,才将明夜、黑风煞和冒顿掌院的招式全都精妙地打出。他沉浸其中,快乐无比,似乎寻找到了更加纯粹的剑道。 但被一碗茶水立即打断了思路,他回过神来看着牟玉仿佛是一面对着自己的照妖镜,急忙吓得将剑丢给光烈,颤抖地躬身说:“冒顿掌门,是俺输了,俺胜之不武,剑俺也不要了。” 他一紧张,连在镇远城说的土话都冒出来了。 小乔儿只见他举手间便打败了光烈,又听母亲说他作弊,但自己不曾见他如何使诈,觉得王右丞真是有趣至极。 冒顿询望向牟玉,自己也不知王右丞为何要认输。 牟玉却对光烈道:“你没有输,起来再比!” 王右丞刚要开口,这个要当自己未来丈母娘的女人立即如头老虎盯住他,他只好压制住复眼的神技,又站在了光烈对面。 光烈感激地看向牟玉,心说:“师娘到底还是偏向我的。” 王右丞再无刚才“无我”境界的样子,反而先手制人,一招青城“横指瑶池”率先扫向光烈。 光烈急忙回头,大斥:“好个率先偷袭人的卑鄙小鬼”,说罢稷下火院精妙的剑法罩向王右丞。 王右丞与他拼了两剑,立时落于下风。 光烈大喊起来:“果然你刚才用了卑鄙伎俩,被师娘看穿,如今露出了剑术低下的马脚”,他剑越来越快,一道剑光如漫天星云笼在王右丞身上。 “好快的一招‘夜火银河’!”小乔儿赞叹道。 王右丞并不说话,短剑“雪中折梅”立即挥出,在满身的剑光里拼了几剑后堪堪跳开,大腿却被剌出一道伤口,汩汩流血。 光烈一剑得手,倒转长剑,不给对方辗转的空隙,剑光如流火扑向王右丞后背。 王右丞换手持剑,倒飞在半空如一只飞鸟,短剑锵然格下背刺的长剑,又快速砍向光烈脸庞。 光烈冷哼道:“不过如此!”他半跪在地上与王右丞对砍数剑。他对砍间,尚有余力,剑如雨簇立时又戳了几下在王右丞肩膀。 “青城‘雁落平沙’与稷下‘万道疾剑’!”小乔儿咋呼道。 王右丞俨然落了好大下风,半身是血地落在地上。 王右丞却不停歇,弹射而至,转动短剑与光烈拼斗在一起。他短剑贴在对方剑刃上,蜿蜒如蛇,清辉流转地卷向光烈手腕。 光烈见他剑术纯熟,剑法奇快,喝道:“好一招‘曲光流转’,你且吃下我这招‘降魔杵’!”只见他镇定自若,深吸一口气,在王右丞剑光搅在手腕时,手臂青筋暴涨,奋力挥剑,威严如罗汉,直将王右丞一剑甩在了地上。 王右丞手臂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割伤,几乎露骨。但他抓住了地毯,又跳杀而来,双手握剑以青城九剑里的“斩棘破甲”,毫无停滞地爆斩。 光烈只单手横剑,硬接下他这招,手臂仅稍颤了一下。他左手做刀,捅向对方下巴。 王右丞的剑在他剑上剌出一串火花,电光火石地削向光烈脖子,这一招正是九剑中的“尖峰削翠。” 光烈仰过头,只被削掉了一缕头发,手刀直将王右丞下巴打脱臼。但他心惊道:“这小子的剑法好快!” 小乔儿忧心忡忡地说:“小徒弟,你要加油啊,千万别死了。” 光烈听了,十分吃醋,剑飞快地啄向王右丞,几乎要一举将他的手钉在地上。 王右丞滚落在地,左手卡主下巴,“咔嚓”一声将骨头复位,但手即要被快剑戳穿。他立即拄剑螺旋地跳在半空,短剑随身转动如收割的镰刀,斩杀而去。 光烈大喝:“‘杖屦南涧’虽快,我比你更快!” 他一招“回马枪”,长剑陡然上挑,在王右丞的破绽中划破了他小腹。 二人立定,小乔儿捂着嘴关切地看着王右丞,见他差点被剖成死猪,喃喃低语:“小徒弟,你没事吧。” 光烈毫发未损,看小乔盯着王右丞,心里埋怨:“小师妹,奈何对他这么关心,真是让我失望!” 他搓了一个剑花,以稷下火院中阶的剑法“野火不尽”刺了过去。初时剑意绵绵,但越来越凶,越来越快。 王右丞与他对拼十几剑逐渐不支,不断后退。但“野火不尽”的剑招,厚积薄发如深秋原野里的漫天大火,源源不断又威力无穷地裹向自己。即便用尽刚才所有的招式,王右丞全身依然被砍了不下十剑。 光烈不肯放过他,眼中全是小乔儿和师娘对王右丞期许的样子,将王右丞逼在了角落,一剑又一剑地剌开他的皮肉。 王右丞咬着牙拼死抵抗,后背抵墙的那刻,忽然双手握剑,任凭长剑剌在他胸口皮肉里,舞出了华丽的圆形剑光,照着光烈兜头斩下! “圆舞?!”小乔儿惊了,显然不知道王右丞居然会青城下阶的剑招。 光烈也大吃一惊,疾速闪身。饶是如此束发笄被砍碎,他披头散发地躲在一旁。 王右丞立时贴上,一点寒芒刺在光烈腰窝,但剑却被光烈用剑柄砸开。 “你居然还会‘灵犀一剑’?!真是小瞧了你!”光烈大喝。剑刃如恶龙,剑光似獠牙,“咬”向王右丞肩膀。 王右丞收剑挥格,将将把来剑挡掉,才避免被戳穿肩胛骨,但后背被割出整一剑的伤口来。他正要反击,胸口遭了一腿,翻滚在远处地上。 小乔儿见王右丞浑身是血,缩在牟玉怀里,担忧地说:“娘啊,我们认输了,你让他们停手吧,我小徒弟马上要死了。” 牟玉只是笑了笑。 “我们?你什么时候跟这小子是‘我们’了?!是谁天天陪你修炼,又是谁任你天天欺负,又是谁今夜满北极岛找你?小师妹,你居然跟这个不堪一击的臭小子是‘我们’?!” 光烈气闷不已,以几乎鬼魅的身形,闪在王右丞身后,长剑便搭在了王右丞脖子上。 “啊......”小乔儿想要大呼阻止光烈割掉王右丞脑袋,却被牟玉一把捂住嘴搂在唇边。 牟玉悄声说:“我的儿,你仔细看,不要眨眼。什么才叫做反戈一击,于败中取胜。” 王右丞忽以手刀拍偏了长剑一点点,在喉咙即将被割开的那刹那,给自己滕出了一丝空隙,攥着短剑擦着自己脸皮,贴着自己耳朵插了上去! 光烈立时后退半步,差点被戳穿下巴,但他的长剑已甩在了半空,而王右丞已扭过了身子蹲在他侧肋前。慌乱里,他以稷下火院最快的一招“飞火流星”挥砍而去。 王右丞暴跳而起,胸口贴着胸口,一只手钳住了光烈挥剑的大臂,另一只手的短剑贴着他左臂如游蛇而上,不给他任何反制的机会,刹那将剑砸在光烈的眼珠子上。 冒顿及时出现在二人身侧,将二人拎在手上分开,才坐回榻上。 王右丞浑身是血,少说被砍了二三十剑,但都是皮外伤,此刻趴在地毯上呼呼喘着粗气,但他赢了。 光烈占尽优势,最后被一招反杀,几乎丧命,虽身上没有一个伤口,但败地彻底。 牟玉脸上挂着笑,这结果早在她意料之内,当下搂着没回过神的女儿问:“你看懂了,光烈如何输的么?” 小乔儿摇摇头。 光烈依然不敢相信自己输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冒顿将“焚寂”郑重地交给了王右丞,又拍了拍自己把“煌灭”塞到到自己手中。他不敢相信自己败了,败给这样一个青城默默无闻的家伙。他又看见,王右丞步履蹒跚地将“焚寂”宛如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丢给了小乔儿。而小乔儿感动地抱着这个小子,把脸埋在他满是血的怀里开心大笑。 “焚寂”不是我的么?小师妹的笑不是属于我的么?这个家伙,不过是侥幸而已,我灵力可以轻松烧死他。而我以后可以寻得更好的神兵,再把“焚寂”让给小师妹,然后得到她的拥抱! 对,我没输,我没输! 光烈丧失了理智,拉开了“煌灭”,在小乔儿的惊呼里,火之灵力燃在剑上劈向王右丞。 冒顿抓过光烈,打掉他的剑,一掌将他拍在地上,怒喝:“比试输了,就该光明磊落地承认!你输就输在自大上,一味地要跟他比快剑,反而被带入对方的拼杀节奏里。你又不够专注,杂念不断,不断受你小师妹的影响,心神不宁的在比试,焉能不败?!你居然瞧不出,对方早就看透了你剑招,伺机在贴近你,而你最后居然主动站在了他边,注定要被他一剑反杀!” “你还输在怕死上!这小哥还没使出全力,我看他身上应该还藏着一手更快的剑不愿示人,拼着最后去死也咬牙用青城剑法与你比试!而你却畏畏缩缩,几次都怕被对方砍上一剑,男子汉身上留下几道伤疤又如何?!” 冒顿将“煌灭”收回手里,气道:“比试输了,技不如人而已,有何气恼的?!最让我失望的是,你居然要偷袭人家,真是令人不齿!你不配拥有这把剑,罚你去剑阁里闭关半年!” 小乔儿求情道:“爹,光烈哥哥他......” 牟玉又捂住了她的嘴,命人将已瘫在地上不起的光烈抬下去。 冒顿看着王右丞,思虑了一会,说:“王小哥,你在青城做末级弟子太委屈了,不如来我稷下火院,做个甲级弟子如何啊?” 王右丞已经没有力气,摇摇头拜谢了,说:“我是芳婆婆的弟子,永远都是青城的人,不敢高攀稷下。” 冒顿捶手道:“有气节!我喜欢!挖人墙角的事情,我不再提了!芳儿这孩子招了一个好徒弟!” 牟玉看着正抱着“焚寂”欢喜不已的小乔儿,对着冒顿说:“你不必懊恼痛失这个好弟子,我刚才把小乔儿许配了他。你未来多了一个厉害的女婿哩。” 小乔儿气鼓鼓地说:“爹,你瞧娘又发病了!我不嫁给他,我还小呢!” 冒顿搔搔头,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王右丞,点点头说:“是呢,孩子还小,婚事早着呢!我看王小哥你先回去吧,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来提亲也不迟,我也留姑娘在身边多待几年!” ...... 王右丞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大殿,身后传来几句话, “爹,你刚才的是什么话!他有心上人啦!” “唉,我又错失了一个好女婿,可惜可惜!” “你学会怎么看男人了么?这家伙很不错的,我就知道无论你要什么宝贝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你。他和意中人成不了,早晚是我的乘龙快婿!” “夫人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放心啦,呵呵呵......” “你们!你们!你们不想着给我治腿,反而招起了女婿,我不理你们了!” 王右丞头上,月明星稀,风光正好。 第三十七章 调皮人偶盲盒 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已是夜深月上,月光惨淡映着短草,夜色凄苦笼着白霜。山月似看透了王右丞的心事,故弄起清辉,照明他内心的迷茫与困惑。 寄生人偶与面具女人明显是一伙的,它们在北极岛在谋划着什么? 神仙姐姐的复活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200年前与自己样子很像的人与它们发生过什么? 为何现在还有另外一个与自己很像的人在寄生人偶那边? 蛛弥勒大叔说月山大蛛妖上有“上殿三”的字,而地宫白蛇眼球上刻着“下殿八”,这代表排位的称号意味着什么?难道北极岛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妖在面具女人麾下么? 他心里很乱,特意传送到青城脚下不远的小径上踽踽独行,很想摆脱这么麻烦的生活,但又深知是万万不能了。 空山明月间,忽然传来了女孩的山歌,声音嘹亮悠远。不知是何处方言的晚唱,在浩渺的青城山里弥漫无际,哄睡树中俏皮的雏鸟,抚平他紊乱的心弦。 不远处的几间草屋,灯火犹亮,有一女孩高高坐在堆着石头的人力车上在支颀歌唱。 王右丞走近瞧见她蛛网纹的裙衫,才想起小蛛女王仙儿来,便笑着说:“你唱的真好,天大的烦恼都被你的曲儿吹到天边去了。” 王仙儿瞄见了他,“嘿咻”地蹦了下来,甜声喊:“黑野猪大叔,我哥哥回来了。” 厨房的木门“哐”地被踹开,苦闲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你他娘的浪到海里做小王八去了?!我们巴巴地等了你半夜,饭都舍得吃一口!”他说完就打了一个饱嗝。 王右丞摸着万仙儿的头说:“今晚与稷下的人打了一架,于是来晚啦。” 苦闲见他衣衫褴褛,上面的血都凝固发黑了,大吃一惊,扯他来到屋里端详起来。看他浑身二三十道剑伤,虽已结痂,并无大碍,但仍拍着桌子骂道:“你告诉老子,是稷下哪个混球欺负你?!打狗还要看主人,这是啪啪扇老子的脸呢!必须唤上吴起,去打这鸟东西一闷棍,给你出气!” 王右丞才想起这里还住着一个叫吴起的家奴,但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苦闲臆想出来的。他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撕掉半只鸡,说: “是稷下火院一个叫牟玉的年轻女人打伤的我,性子恁地暴躁无常。你快快去把她捉来,咱俩把她扒光,轮番与她玩玩。” “牟玉是谁,老子怎么没听过,是这届新弟子里的猖狂丫头么?!” 王右丞不料他不知道小乔儿母亲的本名,于是补充说:“牟玉就是文修真人啊。” 苦闲涨着黑脸,噎在原地,许久才吐着字道:“文修真人...她...她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这事还是从长计较...计较好了。” 他忽又拽着王右丞的衣领喝问:“你他娘的,是不是去稷下火院做了什么下三滥的勾当,才被这婆娘用剑戳了一顿!” 王右丞一口鸡肉卡在喉咙中,挣扎地说:“我特喵逗你呢,你再不松手,我放王仙儿咬你了!” 王仙儿张着四只尖利的牙,流着口水看向苦闲。 苦闲立即撒开了手,说:“老子给你这腌臜说清楚。咱们末级弟子,也是有底线的,你若真干了什么出格的鸟事,我可不去帮你教训文修真人。” “呵呵,我看你也怕她”,王右丞心说。他不想将今晚的事说出去,便胡诌道:“学堂里有个叫东方志信的家伙,恁地猖狂,非说什么‘稷下的剑法比青城高一万倍’。” “放他娘的鸟屁!”苦闲睁眼骂道。 王右丞又撕下一只鸡腿给王仙儿,说:“我肯定也不服气,便与他打了一架!从下午打到刚才,打的他跪下来喊爷爷,我才回来。临走我还丢下一句话,青城上上下下的弟子,尤其是苦闲师傅你,都是他爹。” 苦闲满意地点点头,显然没注意到王右丞话里自己也成了“儿子”。 “哥哥,你背着好大的一个包裹,是打猎回来的么?”王仙儿啃着鸡腿说。 王右丞将“焚寂”送给了小乔儿,临走时小乔儿塞给他一个包裹,说是小小的谢礼,此刻他正背着。 “哈哈,牟玉这长着好丰满一对奶子的女人,见我浴血打赢了那厮,居然很是欢喜地送了一包东西给我。还说着什么‘让这东方小子不选择进我火院’的话。” 苦闲道:“稷下四院面和心不和几百年了,每一家都想坐第一把交椅,她自然恨那猖狂的小子不拜在自己门下了。送你东西也为了是折辱他。你快打开,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稷下的家底可比咱们青城厚呢!” 王右丞摊开包袱,里面是一蝴蝶图的锦盒。锦盒里有一琥珀样子的玉石,里面立着一只鲜艳欲滴的红锯蛱蝶,正扑棱着翅膀。 “这是啥东西,它怎么还是活的?”王右丞捧在手心说。 苦闲艳羡地说:“这是千里蝶,还是很珍贵的品种哩,文修真人还真大方!” 正说着红锯蛱蝶从琥珀里钻了出来,立在王右丞指上,伸出丝喙卷上一节手指,小乔儿的声音立时传进了王右丞脑中: “小徒弟,你送我这把剑,师傅大人我太开心了。随便挑了几样东西给你这个穷光蛋,以后等我腿好了再送你大宝贝!”声音刚毕,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从指尖渗透进心神,吓得王右丞急忙要甩开这只蝴蝶。 苦闲急忙制止他说:“你慌个鸟,是这千里蝶在与你缔结契约。” “怎么像是妖气啊?”王右丞吞食了不少妖气,心有余悸地说。 “它不是妖,能他娘的传信么?你尽管放轻松,将这股妖气与你体内剑气融为一体试试,它们是被神兽山炼化过的,妖气并不伤人。” 王右丞点点头,遂运起剑气与蝴蝶妖气碰了个面,怎知体内剑气一口将妖气吃了。红锯蛱蝶在手指上差点跌落下来,很是畏惧地飞在王右丞头上,绕了几圈跑出了厨房。 苦闲拍手说:“成了!你在心里给它起个名字,她以后便会飞来替你传话。你记得时不时去北极当铺买上级花蜜喂它,不然这鸟东西会饿死的!” 王右丞如释重负地点点头,以为千里蝶会被自己吞噬成渣呢,心里又说:“查兄的猫叫狗蛋,那你就叫小臭虫好了。” 小臭虫在屋外射了一泡尿在他脸上,愤然地飞去没踪影,俨然很不满意自己这个名字。 锦盒里还有一个满是针脚的荷包,荷包绣着一只巨丑无比的蝴蝶,跟个长着对翅膀的蛤蟆一样,像是刚学针线没多久的人缝制的。 苦闲嫌弃地道:“文修真人的女红也他娘的太次了!” 这一定是小乔儿师傅做的吧? 荷包里裹着一颗硬硬的东西,倒出来滚在桌子上烁烁放光,竟是一枚戒指。指圈用细细的金子打成弯曲如花蕊的样式,戒肩上镶着一只蚂蚁大小,威风凛凛的鬼脸凤蝶宝石。 “哥哥,这是一枚蝶形纳戒,还是枚男生的尾戒”,王仙儿吞着一只猪腿说。 王右丞很担心她会被撑死,刚去夺猪腿,王仙儿立即张着四只尖利的小牙,奶凶奶凶地看他。 他立即缩回了手。 荷包里还有一张纸条,写着“秘诀是‘蝶出照兮,劳我心物’。” 王右丞将指环戴在左手小指,又一丝妖气渗进体内,当然也被体内的剑气一口吃了。 “纳戒也是妖炼化的?”王右丞询望向苦闲。 苦闲看着纳戒好不羡慕,他知道纳戒制作的原理但心里酸溜溜地不想说,只是道:“你他娘的戴好就是了,管这么多干嘛!” 王右丞点点头,从王仙儿头上扯过一根头发,心里默念起秘诀。 尾戒上的鬼脸凤蝶随着他心意冒处点点白光,手上的头发须臾被戒指吸了进去。再念秘诀,纳戒又将头发丝吐了出来。 王右丞早就对纳戒垂涎三尺,当下开心地哈哈大笑。 苦闲酸溜溜地道:“看你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老子根本不稀罕......” 锦盒里还有一本秘籍、一身叠整齐的衣服和一个盒子,再无他物。 苦闲拿起秘籍念道:“太上玄指?”他黑野猪的脸掩不住惊诧和激动,薅着王右丞脖子大声问: “你他娘的是不是答应给稷下火院做上门女婿了?!” 王右丞大惊,心说:“你怎么看出来,牟玉非要做我未来丈母娘的事呢?!” 苦闲如一头刚刮完毛的野猪,颤抖着肚腩说:“300多年前正邪两道血战,稷下冒顿掌院帮了咱青城天大的一个忙,青城便将这本《太上玄指》送给了他。冒顿掌院最得意的几个弟子都不传,偏偏给你这鸟人,难不成是看上你,要你做他们女婿不成?” 说完他跺着脚地骂:“真他娘的瞎了眼,我哪里长得差,不如把它给我了!” 王右丞一把抢过秘籍,默念纳戒秘诀,将它塞进去,才问道:“冒顿掌院当初干啥了,快讲讲?” 苦闲冷哼道:“呸,你这狗鸟眼看人低的玩意,我难道会跟徒弟抢东西!”说完又正了正色,以十分敬佩地语气说: “冒顿掌院杀光了与自己拼斗的魔道一部后,又一人阻击了另外一个魔道部,才让咱们青城最后大胜而归。着实是经天纬地的大豪侠。听说咱们青城一个女的还特别喜欢他,二人亲亲密密几乎要结婚。但不知怎的,他后来与文修真人喜结连理,而咱们青城的那个女孩最后也不知下落了。” 王右丞想起地牢里,寄生人偶附在妙远蛇尸上对牟玉极其恶毒的怨念,心说:“难道青城的那个女人就是寄生人偶?这夺丈夫之恨,确实一辈子都不能放下”,于是急急追问起来: “咱们青城当年与冒顿掌院在一起的女人叫什么啊?” 苦闲说:“我他娘的哪知道这陈年旧谷子的八卦!” 王右丞好生失望,但抓到了一丝线索,隐隐看到了一团乱麻的线头了,心中的苦闷稍减一些。他又抓起最后一个木盒,木盒上小乔儿也贴了一行字:调皮人偶盲盒,看小徒弟你运气咋样。 “人偶盲盒,还调皮?什么意思......”王右丞把玩起来,发现木盒是四面封死的,并没有可打开的小锁。 “切!小孩子的玩意,老子没兴趣了!”苦闲说着,抱起一坛子酒回自己屋里去了。 王右丞也心道这调皮人偶盲盒,不过是小乔儿在戏弄自己。身边的王仙儿嘴里吐着泡泡,闭着眼躺在自己怀里,已沉沉地睡了。他遂抱着她来到了自己屋内。 刚将她放进被窝,王仙儿睁着那只妖丹的小眼,迷糊地说:“哥哥,我饿......” 王右丞奇道:“你刚才差点吃下一头猪,怎么还会饿?” 王仙儿重复了好几遍“我好饿”,忽然浑身筛抖起来。她的脸色难看极了,圆圆的脸蛋没有一丝生气。 摩柯允谷在眼中提醒他说:“支撑她肉体的妖丹似乎快不行了,只怕她要死。” 王右丞大惊,急忙亮出绿色的复眼望向她,果然王仙儿体内的绿色汁液已经几乎不流动了,眼中的妖丹昏暗如黑炭。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会真死了吧?”王右丞焦急的问。 “不是你用妖丹强行救活了她,这样的废物早就该死了。待会把她扔地远远的,省的被人发现不就行了。”摩柯允谷说。 “那怎么可以?”王右丞急急运起剑气进入右眼,眼球立即五彩斑斓地闪烁着鲜艳欲滴的八种颜色。体内的吞噬剑气趁机又开始吞噬妖力,此时他右眼中不光有蛛弥勒的妖力,还有更多没用剑气分解掉的大王级蛇妖的妖力。 他本打算用全部复眼观察王仙儿,找找办法来治她。怎料王仙儿忽然搂住了他,把他拽进了被窝里,张开小嘴在他的右眼上吮吸起来。 右眼的妖力一点点被王仙儿吞在肚子里,复眼中的妖力慢慢流向了她眼眶中的妖丹。随着新鲜的妖力进入,昏暗的妖丹又发出微弱的光,王仙儿体内的汁液也正常流动起来。 “哎呀,这太好了,我眼中的妖力居然可以给她续命!”王右丞心中欢喜,脸贴着王仙儿的粉颈,闻着她女孩的体香说。 摩柯允谷可惜地说:“真是浪费,自己吞了涨剑气不好么?!” 王右丞听到,立即担心体内剑气反噬王仙儿,于是放任剑气肆意吞噬妖力。 就这样二人在被窝里抱了一会,王右丞眼神慢慢迷离起来。他心中痒痒的,手在王仙儿细嫩的腰上慢慢游走,隔着裙衫摩挲着她柔软玲珑的身躯。王仙儿吞食了不少蜘蛛和蛇的妖力,面红耳赤,娇声喘息。她吐气如兰,缓缓解开了裙带,任由王右丞的手如小蛇滑进自己裙中。 “切,让你滥好心,被妖力反噬了吧!”摩柯允谷哼说。 王右丞已听不到他的声音,一只手缓缓褪去王仙儿的裙衣,另一只手在如坟的软乳上肆意揉捏。 王仙儿两条温软的白臂缠着他的脖子,粉色的唇从脸一直落在了他嘴上,香软湿滑的舌头舔了进来,与他唇齿缠绵地纠缠。她一双粉白的玉腿叉在他腰上,两团肉蒲团在轻柔地摩擦晃动。 王右丞嘴里吞吐起美人儿的丁香小舌,舔着她四颗尖利的小牙。手在把玩王仙儿细细的脚踝,玩弄着她一根根纤细的脚趾。带着淡淡酸味的脚趾玩够了,手遂划过细嫩的皮肤,落在了如馒头柔软的臀上,终于慢慢按在了她最幽密的地方。 他忽将王仙儿按在床上,两只手各抓着她的白皙的小脚儿,将她的玉腿最大限度地分开。 王仙儿凌乱的头发遮住了迷离的眼,赤红的脸蛋歪向了床头,娇吐香气地把手垂了下去。 周公之礼欲成时,王右丞蹬掉了那只调皮人偶盲盒。 盲盒滚在地上,最上面坍出圆形的小洞,一个调皮的小人偶举着粒骰子立了上来,并机械地发出一串声音:“嘎啦,嘎啦,六个数字说出你心里的那个,看我会打开什么东西送给你。” 王右丞复又压在王仙儿身上,一点点踢掉自己的裤子,揉捏和蹂躏手里的一对萌乳,嘴在她粉嫩的脖颈上深吻和轻咬。 王仙儿玉腿盘在他腰间,红丸即将便破。 调皮的小人偶仍不断重复:“嘎啦,嘎啦,六个数字说出你心里的那个,看我会打开什么东西送给你!” “嘎啦,嘎啦,六个数字说出你心里的那个,看我会打开什么东西送给你!” 声音越发聒噪,妖性淫浪当中,王右丞只盼着万物安静,让他好好享受,便烦躁地吼了一句:“我要7,要7行了吧!” 调皮的人偶落了下去,盲盒叮铃咣当地响了一下便打开了,一只微型的红衣火炮玩具躺在地上。 人偶擦燃一根木柴,点着了大炮。随着“轰”地一声地动山摇,一粒炮弹射在了王右丞正要挺入的身体上。 整间草屋被炸飞,冒出蘑菇云的火云。熊熊大火里,王右丞披着衣服,浑身是黑色炸伤地抱着王仙儿跳了出来。 惊吓里,二人恢复了清醒。 王仙儿不以为意,穿好了裙衫坐在地上可爱地笑着。 王右丞扇了自己几个大耳光,跪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火光中,木偶拽着红衣大炮走了出来,嘴里发出了牟玉的声音:“就知道你这小子是风流阵中的第一名,再有下次,直接轰碎你!”说罢,玩具又合成了盲盒,不用王右丞念诀,就跳进了他纳戒中。 这原来是他未来丈母娘送的礼物。 第四十四章 青城除鬼篇(四) 摩柯允谷立即紧张起来,“难...难...道说有鬼在附近?!” 王右丞张开手,以寒冰剑气凝出八团雪球,甩向周身八个方位。雪球射在空气里,激出一道道剑气波纹,四散而去,又一波波地荡回王右丞掌心。 同时感知八个方向,王右丞此时也不会再有剑气枯竭之感,他闭目感受了剑气才摇头说:“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只有几只冬眠的鼠而已。” 路过了那黑铁像,方走到婵月宫时,一队半露酥胸,光着大腿的歌姬缓缓走了出来。 王右丞立在台阶下,红着脸,不停地偷瞄着。 雪白的腿还没看够,两队与自己差不多装束的乐工,背着丝竹管弦地匆匆跟了上去。他心中正大叫扫兴,二十多个漂亮脸蛋的娈婉卯童,拎着花篮和竹水筒将自己差点挤倒。 娈婉抛花,卯童洒水,前面的乐工立时弦声大噪,更有一龟公模样的汉子,在雪里打起华盖。 “这么大阵仗,莫不是你们夕月掌门要来了?”摩柯允谷问。 王右丞也老大个好奇,一代修道大仙出场怎么会如此风月? 正狐疑着,一梳着垂挂髻,披大红狐裘兜帽篷,身着白羊绒夹袄裙的小娈婉站在了台阶下。她掏出一副红牙板,音调细腻清脆地唱了起来。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听这一首凄苦的《雨铃霖》,王右丞恍然,心中叫说:“原来是青楼里的花魁要出来了!” 人群里忽另有一粗壮的婆子,劈手将那小姑娘的红牙板夺了,粗声骂道:“你这小贱蹄子,夜合花魁游街,你唱什么伤情的烂调!”说罢挥起月牙板,打在那女孩的腮上。 女孩眼里泪珠打转,只低声嗫嚅地讲,“昨夜弹奏三味弦的小” 《我的剑气吞噬天地》第四十四章 青城除鬼篇(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七章 调皮人偶盲盒 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已是夜深月上,月光惨淡映着短草,夜色凄苦笼着白霜。山月似看透了王右丞的心事,故弄起清辉,照明他内心的迷茫与困惑。 寄生人偶与面具女人明显是一伙的,它们在北极岛在谋划着什么? 神仙姐姐的复活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200年前与自己样子很像的人与它们发生过什么? 为何现在还有另外一个与自己很像的人在寄生人偶那边? 蛛弥勒大叔说月山大蛛妖上有“上殿三”的字,而地宫白蛇眼球上刻着“下殿八”,这代表排位的称号意味着什么?难道北极岛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妖在面具女人麾下么? 他心里很乱,特意传送到青城脚下不远的小径上踽踽独行,很想摆脱这么麻烦的生活,但又深知是万万不能了。 空山明月间,忽然传来了女孩的山歌,声音嘹亮悠远。不知是何处方言的晚唱,在浩渺的青城山里弥漫无际,哄睡树中俏皮的雏鸟,抚平他紊乱的心弦。 不远处的几间草屋,灯火犹亮,有一女孩高高坐在堆着石头的人力车上在支颀歌唱。 王右丞走近瞧见她蛛网纹的裙衫,才想起小蛛女王仙儿来,便笑着说:“你唱的真好,天大的烦恼都被你的曲儿吹到天边去了。” 王仙儿瞄见了他,“嘿咻”地蹦了下来,甜声喊:“黑野猪大叔,我哥哥回来了。” 厨房的木门“哐”地被踹开,苦闲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你他娘的浪到海里做小王八去了?!我们巴巴地等了你半夜,饭都舍得吃一口!”他说完就打了一个饱嗝。 王右丞摸着万仙儿的头说:“今晚与稷下的人打了一架,于是来晚啦。” 苦闲见他衣衫褴褛,上面的血都凝固发黑了,大吃一惊,扯他来到屋里端详起来。看他浑身二三十道剑伤,虽已结痂,并无大碍,但仍拍着桌子骂道:“你告诉老子,是稷下哪个混球欺负你?!打狗还要看主人,这是啪啪扇老子的脸呢!必须唤上吴起,去打这鸟东西一闷棍,给你出气!” 王右丞才想起这里还住着一个叫吴起的家奴,但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苦闲臆想出来的。他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撕掉半只鸡,说: “是稷下火院一个叫牟玉的年轻女人打伤的我,性子恁地暴躁无常。你快快去把她捉来,咱俩把她扒光,轮番与她玩玩。” “牟玉是谁,老子怎么没听过,是这届新弟子里的猖狂丫头么?!” 王右丞不料他不知道小乔儿母亲的本名,于是补充说:“牟玉就是文修真人啊。” 苦闲涨着黑脸,噎在原地,许久才吐着字道:“文修真人...她...她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这事还是从长计较...计较好了。” 他忽又拽着王右丞的衣领喝问:“你他娘的,是不是去稷下火院做了什么下三滥的勾当,才被这婆娘用剑戳了一顿!” 王右丞一口鸡肉卡在喉咙中,挣扎地说:“我特喵逗你呢,你再不松手,我放王仙儿咬你了!” 王仙儿张着四只尖利的牙,流着口水看向苦闲。 苦闲立即撒开了手,说:“老子给你这腌臜说清楚。咱们末级弟子,也是有底线的,你若真干了什么出格的鸟事,我可不去帮你教训文修真人。” “呵呵,我看你也怕她”,王右丞心说。他不想将今晚的事说出去,便胡诌道:“学堂里有个叫东方志信的家伙,恁地猖狂,非说什么‘稷下的剑法比青城高一万倍’。” “放他娘的鸟屁!”苦闲睁眼骂道。 王右丞又撕下一只鸡腿给王仙儿,说:“我肯定也不服气,便与他打了一架!从下午打到刚才,打的他跪下来喊爷爷,我才回来。临走我还丢下一句话,青城上上下下的弟子,尤其是苦闲师傅你,都是他爹。” 苦闲满意地点点头,显然没注意到王右丞话里自己也成了“儿子”。 “哥哥,你背着好大的一个包裹,是打猎回来的么?”王仙儿啃着鸡腿说。 王右丞将“焚寂”送给了小乔儿,临走时小乔儿塞给他一个包裹,说是小小的谢礼,此刻他正背着。 “哈哈,牟玉这长着好丰满一对奶子的女人,见我浴血打赢了那厮,居然很是欢喜地送了一包东西给我。还说着什么‘让这东方小子不选择进我火院’的话。” 苦闲道:“稷下四院面和心不和几百年了,每一家都想坐第一把交椅,她自然恨那猖狂的小子不拜在自己门下了。送你东西也为了是折辱他。你快打开,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稷下的家底可比咱们青城厚呢!” 王右丞摊开包袱,里面是一蝴蝶图的锦盒。锦盒里有一琥珀样子的玉石,里面立着一只鲜艳欲滴的红锯蛱蝶,正扑棱着翅膀。 “这是啥东西,它怎么还是活的?”王右丞捧在手心说。 苦闲艳羡地说:“这是千里蝶,还是很珍贵的品种哩,文修真人还真大方!” 正说着红锯蛱蝶从琥珀里钻了出来,立在王右丞指上,伸出丝喙卷上一节手指,小乔儿的声音立时传进了王右丞脑中: “小徒弟,你送我这把剑,师傅大人我太开心了。随便挑了几样东西给你这个穷光蛋,以后等我腿好了再送你大宝贝!”声音刚毕,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从指尖渗透进心神,吓得王右丞急忙要甩开这只蝴蝶。 苦闲急忙制止他说:“你慌个鸟,是这千里蝶在与你缔结契约。” “怎么像是妖气啊?”王右丞吞食了不少妖气,心有余悸地说。 “它不是妖,能他娘的传信么?你尽管放轻松,将这股妖气与你体内剑气融为一体试试,它们是被神兽山炼化过的,妖气并不伤人。” 王右丞点点头,遂运起剑气与蝴蝶妖气碰了个面,怎知体内剑气一口将妖气吃了。红锯蛱蝶在手指上差点跌落下来,很是畏惧地飞在王右丞头上,绕了几圈跑出了厨房。 苦闲拍手说:“成了!你在心里给它起个名字,她以后便会飞来替你传话。你记得时不时去北极当铺买上级花蜜喂它,不然这鸟东西会饿死的!” 王右丞如释重负地点点头,以为千里蝶会被自己吞噬成渣呢,心里又说:“查兄的猫叫狗蛋,那你就叫小臭虫好了。” 小臭虫在屋外射了一泡尿在他脸上,愤然地飞去没踪影,俨然很不满意自己这个名字。 锦盒里还有一个满是针脚的荷包,荷包绣着一只巨丑无比的蝴蝶,跟个长着对翅膀的蛤蟆一样,像是刚学针线没多久的人缝制的。 苦闲嫌弃地道:“文修真人的女红也他娘的太次了!” 这一定是小乔儿师傅做的吧? 荷包里裹着一颗硬硬的东西,倒出来滚在桌子上烁烁放光,竟是一枚戒指。指圈用细细的金子打成弯曲如花蕊的样式,戒肩上镶着一只蚂蚁大小,威风凛凛的鬼脸凤蝶宝石。 “哥哥,这是一枚蝶形纳戒,还是枚男生的尾戒”,王仙儿吞着一只猪腿说。 王右丞很担心她会被撑死,刚去夺猪腿,王仙儿立即张着四只尖利的小牙,奶凶奶凶地看他。 他立即缩回了手。 荷包里还有一张纸条,写着“秘诀是‘蝶出照兮,劳我心物’。” 王右丞将指环戴在左手小指,又一丝妖气渗进体内,当然也被体内的剑气一口吃了。 “纳戒也是妖炼化的?”王右丞询望向苦闲。 苦闲看着纳戒好不羡慕,他知道纳戒制作的原理但心里酸溜溜地不想说,只是道:“你他娘的戴好就是了,管这么多干嘛!” 王右丞点点头,从王仙儿头上扯过一根头发,心里默念起秘诀。 尾戒上的鬼脸凤蝶随着他心意冒处点点白光,手上的头发须臾被戒指吸了进去。再念秘诀,纳戒又将头发丝吐了出来。 王右丞早就对纳戒垂涎三尺,当下开心地哈哈大笑。 苦闲酸溜溜地道:“看你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老子根本不稀罕......” 锦盒里还有一本秘籍、一身叠整齐的衣服和一个盒子,再无他物。 苦闲拿起秘籍念道:“太上玄指?”他黑野猪的脸掩不住惊诧和激动,薅着王右丞脖子大声问: “你他娘的是不是答应给稷下火院做上门女婿了?!” 王右丞大惊,心说:“你怎么看出来,牟玉非要做我未来丈母娘的事呢?!” 苦闲如一头刚刮完毛的野猪,颤抖着肚腩说:“300多年前正邪两道血战,稷下冒顿掌院帮了咱青城天大的一个忙,青城便将这本《太上玄指》送给了他。冒顿掌院最得意的几个弟子都不传,偏偏给你这鸟人,难不成是看上你,要你做他们女婿不成?” 说完他跺着脚地骂:“真他娘的瞎了眼,我哪里长得差,不如把它给我了!” 王右丞一把抢过秘籍,默念纳戒秘诀,将它塞进去,才问道:“冒顿掌院当初干啥了,快讲讲?” 苦闲冷哼道:“呸,你这狗鸟眼看人低的玩意,我难道会跟徒弟抢东西!”说完又正了正色,以十分敬佩地语气说: “冒顿掌院杀光了与自己拼斗的魔道一部后,又一人阻击了另外一个魔道部,才让咱们青城最后大胜而归。着实是经天纬地的大豪侠。听说咱们青城一个女的还特别喜欢他,二人亲亲密密几乎要结婚。但不知怎的,他后来与文修真人喜结连理,而咱们青城的那个女孩最后也不知下落了。” 王右丞想起地牢里,寄生人偶附在妙远蛇尸上对牟玉极其恶毒的怨念,心说:“难道青城的那个女人就是寄生人偶?这夺丈夫之恨,确实一辈子都不能放下”,于是急急追问起来: “咱们青城当年与冒顿掌院在一起的女人叫什么啊?” 苦闲说:“我他娘的哪知道这陈年旧谷子的八卦!” 王右丞好生失望,但抓到了一丝线索,隐隐看到了一团乱麻的线头了,心中的苦闷稍减一些。他又抓起最后一个木盒,木盒上小乔儿也贴了一行字:调皮人偶盲盒,看小徒弟你运气咋样。 “人偶盲盒,还调皮?什么意思......”王右丞把玩起来,发现木盒是四面封死的,并没有可打开的小锁。 “切!小孩子的玩意,老子没兴趣了!”苦闲说着,抱起一坛子酒回自己屋里去了。 王右丞也心道这调皮人偶盲盒,不过是小乔儿在戏弄自己。身边的王仙儿嘴里吐着泡泡,闭着眼躺在自己怀里,已沉沉地睡了。他遂抱着她来到了自己屋内。 刚将她放进被窝,王仙儿睁着那只妖丹的小眼,迷糊地说:“哥哥,我饿......” 王右丞奇道:“你刚才差点吃下一头猪,怎么还会饿?” 王仙儿重复了好几遍“我好饿”,忽然浑身筛抖起来。她的脸色难看极了,圆圆的脸蛋没有一丝生气。 摩柯允谷在眼中提醒他说:“支撑她肉体的妖丹似乎快不行了,只怕她要死。” 王右丞大惊,急忙亮出绿色的复眼望向她,果然王仙儿体内的绿色汁液已经几乎不流动了,眼中的妖丹昏暗如黑炭。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会真死了吧?”王右丞焦急的问。 “不是你用妖丹强行救活了她,这样的废物早就该死了。待会把她扔地远远的,省的被人发现不就行了。”摩柯允谷说。 “那怎么可以?”王右丞急急运起剑气进入右眼,眼球立即五彩斑斓地闪烁着鲜艳欲滴的八种颜色。体内的吞噬剑气趁机又开始吞噬妖力,此时他右眼中不光有蛛弥勒的妖力,还有更多没用剑气分解掉的大王级蛇妖的妖力。 他本打算用全部复眼观察王仙儿,找找办法来治她。怎料王仙儿忽然搂住了他,把他拽进了被窝里,张开小嘴在他的右眼上吮吸起来。 右眼的妖力一点点被王仙儿吞在肚子里,复眼中的妖力慢慢流向了她眼眶中的妖丹。随着新鲜的妖力进入,昏暗的妖丹又发出微弱的光,王仙儿体内的汁液也正常流动起来。 “哎呀,这太好了,我眼中的妖力居然可以给她续命!”王右丞心中欢喜,脸贴着王仙儿的粉颈,闻着她女孩的体香说。 摩柯允谷可惜地说:“真是浪费,自己吞了涨剑气不好么?!” 王右丞听到,立即担心体内剑气反噬王仙儿,于是放任剑气肆意吞噬妖力。 就这样二人在被窝里抱了一会,王右丞眼神慢慢迷离起来,手控制不住地按在了王仙儿的裙上。 “切,让你滥好心,被妖力反噬了吧!”摩柯允谷哼说。 王右丞已听不到他的声音,一只手缓缓褪去王仙儿的裙衣。 王仙儿舔食了妖力,亦自迷情,凌乱的头发遮住了迷离的眼,小手垂在了床边。 周公之礼欲成时,王右丞蹬掉了那只调皮人偶盲盒。 盲盒滚在地上,最上面坍出圆形的小洞,一个调皮的小人偶举着粒骰子立了上来,并机械地发出一串声音:“嘎啦,嘎啦,六个数字说出你心里的那个,看我会打开什么东西送给你。” 摩柯允谷稀奇地看着它,又望了望正被妖力反噬而忘乎所以的两人,道:“是我的话,老子就选6,所谓六六大顺嘛!不过可惜你听不见老子的声音,这小子也没空搭理你,哈哈哈!” 调皮的小人偶仍不断重复:“嘎啦,嘎啦,六个数字说出你心里的那个,看我会打开什么东西送给你!” “嘎啦,嘎啦,六个数字说出你心里的那个,看我会打开什么东西送给你!” 声音越发聒噪,妖性淫浪当中,王右丞只盼着万物安静,让他好好享受,便烦躁地吼了一句:“我要7,要7行了吧!” 摩柯允谷嗤笑起来,“骰子里哪里有7,脑袋混到天边去了!我看这盲盒未必搭理你!” 怎料调皮的人偶落了下去,盲盒叮铃咣当地响了一下便打开了,一只微型的红衣火炮玩具躺在地上。 人偶从屁股后抽出一根木柴擦燃,点着了大炮。 随着“轰”地一声地动山摇,一粒炮弹射在了王右丞正要挺入的身体上。 整间草屋被炸飞,冒出蘑菇云的火云。熊熊大火里,王右丞披着衣服,浑身是黑色炸伤地抱着王仙儿跳了出来。 惊吓里,二人恢复了清醒。 王仙儿不以为意,穿好了裙衫坐在地上可爱地笑着。 王右丞扇了自己几个大耳光,跪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火光中,木偶拽着红衣大炮走了出来,嘴里发出了牟玉的声音:“就知道你这小子是风流阵中的第一名,再有下次,直接轰碎你!”说罢,玩具又合成了盲盒,不用王右丞念诀,就跳进了他纳戒中。 这原来是他未来丈母娘送的礼物。 第三十八章 主角的衍生属性 大火很快烧在了另外的草屋上,王右丞急忙冲进去救苦闲。 在满屋的火里,苦闲依然可以醉酒酣睡。王右丞将他扛在肩上跳出草屋后,草屋便被烧坍,只剩下个框架燃着火苗立在原地。 王右丞看着一老一小,心里充满了愧疚。自己差点害王仙儿失去了贞洁之身,又把苦闲的房子给烧没了。正内疚着,五彩斑斓的复眼远远瞧见火后的竹林中有一黑衣男孩握着把木剑在气喘吁吁地跑来。 这人比自己不过大一二岁,头发披散着,个子也不太高,满眼焦急地在竹间穿梭。他显然是个凡人家奴,奔跑间摔倒了几次,脸被细竹戳破了几个口子。以常人的速度来说,他跑地倒是快。在他踉跄地爬上土坡后,王右丞便对他挥手大喊起来: “喂!房子要塌了,你别靠近它!” 这人竟不理他,粗喘着气脱掉身上的棉袄,裸着上身跳进火里。 等王右丞把他也捞出来时,这人也昏迷了。 王仙儿打着哈欠如一只蜘蛛爬上了树,裹裙睡在枝丫间。王右丞燃起一堆篝火,将自己的新衣服盖在地上二人身上,又抱了几抱干草给他们铺上,才赤着上身坐在了人力车高高的石头上。 与王仙儿彼此赤身纠缠的场景,依然令他耳红面赤。他摇了摇头,拼命要把这段记忆从心中甩去。但越是这样,各种细节越是清楚难忘。 “你不用费劲了,在剑气吞噬妖力时,你身体已不可逆转地被同化了”,摩柯允谷在眼中说。 王右丞很无奈地讲:“我感觉到了动物原始的兽性和冲动在我身体里觉醒了。” “你知道就好,那就看开点啊,人家毕竟是一只长相还不错的蜘蛛。你作为饲养她的主人,维系她妖身的恩人,偶尔吃点豆腐她不会介意的。” 王右丞捂着脑袋说:“只怕我会越来越深陷其中,变成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摩柯允谷早与他心神合一,感觉到他心中的痛苦,遂想了想安慰他说:“你似乎认为在吞噬了妖力后,心逐渐与妖无二,自己慢慢成为了一个半妖?” 王右丞反问着,“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你又没吞食和分解妖丹,怎么会变成行尸走兽的半妖。” 王右丞手指穿过头发,扒着头皮不愿意回想一般,低语道:“那我怎么会对她......我根本察觉不到刚才妖力的反噬,甚至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这种它,这还不是妖化了。” “大错特错,你没注意到自己现在光着身子,却丝毫不怕冷了么?”摩柯允谷也在反问。 隆冬之际,青城山下阴冷,寒气丝丝地侵骨蚀髓。王右丞在被窝里与王仙儿香汗淋漓地互相抚慰,又在火中救出了两人人,此时身上的汗已结霜,薄薄的一层覆在他胸口、后背和脸上。 触手冰凉,头发上原来也凝汗成霜了。 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王右丞赤身坐在这样酷寒之地,居然浑身热乎乎,仿佛窝在暖阁中一样。 他以为自己得了失温症,抽出短剑在自己胳膊上剌了一剑,火辣辣的疼痛钻进了脑中。 “我没有麻木到失去知觉,并没有失温啊。怎么会感觉不到冷?”他忽然想起在地宫中与妙远僵持后,也再没由小乔儿给他取暖,自己依然可以行动自如。 “难道说我将妙远那蛇妖的属性一次吞噬了?如此体内又生出一种了酷寒不侵的属性?”王右丞不敢相信地说。 妙远冰封地宫的神技历历在目,寒冰属性的威力依然令他心有余悸,想到自己居然衍生出了这种属性,王右丞几乎跳了起来,激动地说:“小乔儿老师说,五阶灵气后修炼者体内会催生出第二种属性。我现在六阶剑气了,终于也有了别的属性,再也不用受这吞噬剑气的折磨了!” 如果摩柯允谷还有肉身,他真想搂住他庆祝一下。 摩柯允谷兜头一瓢冷水地说:“你又错了,作为没有灵根的凡人,你是永远无法产生第二种或者多种属性的。为啥你总是记不住你是特别的,你所有的修为都是拜体内吞噬剑气所赐而已。” 王右丞一点就透,结结巴巴地道:“你的意思是,寒冰属性并不我的属性...它是...是这吞噬剑气的?!” “不错,正是这吞噬剑气的。不过吞噬剑气也是你的,你也可以认为是你的属性。” 王右丞静思了一会,回想自己身体的变化,明白了摩柯允谷的意思,“你是说吞噬剑气它本身没有属性,吞噬的行为只是它的一种特质?” “是本能。我在你体内观察了它好久,稍微弄清楚了它一点。就像从月山出来后我们分析的那样,可以把它比作一个活物,一只兽。你肯定也能感觉到它是有灵性的。” 王右丞点点头。 摩柯允谷又说:“吞噬一切,其实是它的兽性,是它活下去的冲动,并不是一种属性。上古笔记残卷毕竟是几千年前的笔记,还是辑佚本,后世的修仙者都将它曲解了。你体内的剑气吞噬掉了寒冰妖力和蜘蛛妖力,‘它’就有了这两头妖的属性。但这吞噬剑气的恐怖之处还不仅如此,它连妖性都惟妙惟肖地有了。” 王右丞恍然,又沉默了良久,品味着这段话,才缓缓地在心里说:“你是说淫靡之性不过是我体内剑气的表象而已?” “正是,不过是它吞食妖力后的‘赠品’而已。所以你并没有妖化,不过是刚才放任它不管,才让妖性一点点显露出来。你可以这么想,刚才是它想与王仙儿行周公之礼,趁你心神没有防备,伺机驱动了你的身体。” 王右丞终于放下心来,心说:“幸亏有你在我眼中,如果仅凭肉体凡胎的我,只怕根本弄不清楚这些,一辈子都要被它牵着鼻子走。这也吃,那也吞,淫之性、兽性、人性杂乱在脑中,最后肯定变成一个精神分裂的畜生,变成它驱动的身体。” 此时他心里对摩柯允谷感激极了,经过几日相处,俨然已把他当做自己最知心的朋友。 摩柯允谷打趣说:“还有一个人只看了你几眼,就弄清楚了你的身体状况。幸亏她没说出来,还对你非常期许。” “你是说牟玉...啊...我小师傅的母亲她知道?不会吧......”王右丞很是后怕。 摩柯允谷哈哈大笑,叫道:“不然你未来的丈母娘为何假冒你未来媳妇的笔迹,送了这样一个稀奇古怪的盲盒给你。定是怕你迷失自我,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来,让那小人在关键时刻敲醒你。其实吧你丈母娘对你不错,要我说你干脆从了算了。” 王右丞眼中浮现出萧婉云的笑脸,摇了摇头:“我对小乔儿老师,可没有一点非分之想。” “你把人家带到地宫里,轻薄她不说,还害她这辈子成了一个跛子。冒顿和牟玉不计前嫌,还送你这么多宝贝,你可欠了人家不少人情,你不以身相许,拿什么还他们。哈哈哈......”摩柯允谷似乎很乐意见到王右丞处在为难又混乱的处境里。 王右丞想到小乔儿的腿,无比自责起来,似乎跟自己沾边的人都没有好运气。 慢着?我这体质怎么跟查方平越来越像了? 他叹了一口气,心说:“我以后无论如何得找到治好小乔儿的法子,哪怕拿我的腿跟她换也行。” “卧槽啊,你这妇人之仁过了头,我可不想跟在一个瘸子身上,你体内的剑气也不会乐意”,摩柯允谷赶紧说。 “说到剑气,小乔儿老师说五阶灵气者能将灵气具象化在兵刃和身体上,不知道我这剑气能否......”王右丞抽出短剑,想起《青城九剑》里的那招‘平生荧雪’,遂默念起剑诀,体内的剑气沛然如长江大河在经脉中流转起来。 他跳下高石,一个纵身已落在距离草屋废墟很远的小林中。 “再次卧槽啊,你居然能跳出这么老远了,可见吞噬剑气果然成长速度惊人。这才不过一天而已,抵的上人家天才练几个月甚至一年的了!”摩柯允谷惊道。 短剑在手上疾速转动如一轮白日,体内剑气从剑上迸出,森冷的寒气在林中蔓延开来。 王右丞剑诀越念越疾,平生萤雪的剑招越舞越快,“......水声冰下咽,砂路雪中平。旧剑锋芒尽,应嫌赠脱轻!敕!” 他在林间连戳几十剑,骤然停住,剑上一道圆弧寒冰之气炸开,瞬间将几丈内所有树木全冻成了冰柱。 “唰!”短剑横空一划,所有的树应声破碎成渣! 王右丞和摩柯允谷愣在原地好久,终于一起欢呼起来: “我也能像芳婆婆和小乔儿老师那样战斗啦!欧耶、欧耶!” “想不到你这等废物,也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开心、开心!” 王右丞心知自己目前还要吟唱剑诀,与小乔儿舍弃吟唱依然能将火之灵力爆发出来的实力相去甚远;又与妙远恐怖的寒冰之力想比,更是云泥之别。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头,展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条修炼的康庄大道。 摩柯允谷又兜头一瓢冷水,说:“不是修炼,是吞噬!” 王右丞撇撇嘴,有时候真想掐死这这家伙。 插剑入鞘,复眼里望见自己寒冰剑气的圆中,有一具动物的骸骨。动物是新死的,但只剩下一点皮肉挂在骨架上,还在寒风里冒着股股热气。他刚才太过专注于剑法,没注意到有动物也在周围。 这是一具猪的骸骨,地上还有一滩血水。 “它怎么不是被冻死的?”王右丞纳罕,手指揩在骨架上,皮肤立即被腐蚀地冒出白烟 “这是毒?”体内的剑气将毒吞食掉,王右丞疑惑的说,“你又用黄色的复眼分泌毒素了么?” 自己黄色的复眼可以分泌各种毒素,自己与小乔儿相熟,也是因为摩柯允谷在她体内分泌了迷情毒素引起的。 摩柯允谷否认道:“老子刚才在专心看你寒冰剑法,哪有功夫分泌毒素。” 王右丞右眼五彩斑斓地亮起,居然发现骨架上淋着妙远的腐蚀之毒。 “我的寒冰剑气里还有蛇毒?” 心念所想,他求证一般,伸出一指,运起剑气大喝一声:“黑闪!” 摩柯允谷惊道:“你怎么会我的这招!” 剑气从指尖激射而出,但不是黑色的。 “原来是用我的招式将剑气射出而已。不过你也是够聪明的,我不过用你身体使了一次,你就掌握窍门了”,摩柯允谷虚惊一场地说。 王右丞跳入林的深处,又一头野猪身体被他剑气贯穿,此刻冻成了冰雕。他蹲下来仔细观察,猪身上铜钱大小的伤口果然开始在慢慢腐烂,复眼能看见它体内的血肉和内脏冒起一串串脓疮泡沫,逐渐融成了一缕缕脓血水。 须臾,这头野猪也变成了一堆骨头。 “妙远的蛇毒也被吞噬成剑气属性了”,王右丞悠悠地讲。 摩柯允谷道:“若是能像那被人偶寄生的妙远那样,精巧地控制这毒素就好了。不必完全依仗寒冰剑气,将毒也作为更阴损的招式,更为致命。” 王右丞想到小乔儿的“火之碧霞”,以及被寄生的妙远如何用同样的招式毒她的,很是同意这个想法。他纵身又跳在人力车的巨石上,静心打坐,以九剑的剑诀不断驱动剑气在浑身大穴中游走。 王仙儿被他吵醒,迷糊地喊了一声“哥哥”。 两三个时辰后,王右丞忽然睁开双目,在心里问摩柯允谷:“你想不想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摩柯允谷气道:“你特喵的能不能认真点,别总是三心二意地修炼。” 月下枝头,东方渐渐鱼白,绯红的云霞已染在天上。 王右丞心神一动,手上凝出了一把剑气化的鹊画弓来,他搭上用剑气作的一支箭,嗖地射向林中,又一头野猪应声而倒! 摩柯允谷欢喜道:“天呢,连对方的兵器都能吞噬成自己的?” “这不是兵器,只是招式而已”,说着王右丞缠起一根蛛线粗细的剑气,将那头射死的野猪拉过来。野猪已然被腐蚀而死,但浑身包裹着一层蛛网,“不用你和妖力掌控身体,我连蛛网都掌握啦。” 摩柯允谷啧啧称叹,“你他喵的真是个天才,果然有趣有趣!” 王右丞脸上呈现出神秘的微笑,低声说:“这并不是我说的有意思的地方,其实我想让你看看这个......” 说罢他下巴竟如蛇一般脱臼了,嘴巴张开老大,王右丞将手伸进了嘴里。 “你要干嘛?难道说...” 只见王右丞从喉咙里抽出了妙远的那把蛇骨剪来。 第三十九章 恩爱的一家老小 早起烟霜白,初寒鸟雀愁。 青城山下罕见憔悴烧枯的树木,正是昨晚草屋大火的杰作。废墟的火已灭,留下四五根黑黢黢的柱子正冒着青烟,它南面的树林还一片繁荣。日辉及时泻下如甘霖,清晨吹拂朔冷的北风。 蛇骨剪的剪环套在手指上,上下左右地被甩成一道光圈。王右丞攥住剪的一只小股,张开剪刃,将它如回旋镖掷出。蛇骨剪反射着阳光,鱼鳞点点地飞过小林,落在一汪水塘里,它迸出的柔柔寒气瞬间将塘面上冻出了一层薄冰。 一丝蛛线剑气粘在蛇骨剪的销轴,又将它拽回在王右丞手中,经过寒冰剑气的摧炼,此刻剪刀晶莹如一块干净的冰。 “妙远的妖器被剑气吞噬在你体内,居然没有随她的死亡而消失?”摩柯允谷惊喜地说。 妖器乃妖终其一生修炼的兵刃,与妖丹一样皆是对妖极其重要的宝物。妖器又与妖的生命紧紧相联,往往随妖死而碎。如今见王右丞手握一把上古大妖王的妖器,他焉能不开心。 “我刚才用剑诀摧练剑气时,在经脉中发现了它。已经融成了吞噬剑气的一部分,它其实是属于剑气的,并不是我的。可能是吞噬的蛇妖之力还不够,这蛇骨剪远没有妙远挥动时那么威力悚人”,王右丞小声说。 “寒冰蛇妖之力在你体内,怪不得这蛇骨剪没有消失。它不用剑诀驱动,迸发出的寒冰之气比你刚才‘平生荧雪’还强。日后剑气成长起来,它一定可以成为你傍身的又一神兵”,摩柯允谷道。 蛇骨剪的剪刃和剪背长如尖枪,把环大如磨豆腐的石盘,只有一个能套住手指的剪环。 王右丞举着它犯了难,讲:“这剪刀被巨大的蛇妖握住刚好,对我来说太笨重了。从喉咙里将它凝出掏来,便迎风长成这般巨大,要是能随心所欲像短剑或长尺大小就好了。” 车下有人在说话,好似目无感情的稻草人,“你手上的好像是一只寒冰蛇骨剪。” 王右丞惊慌失措,蛇骨剪立时碎成一粒粒的冰晶,又被剑气吞进了体内。他太专注于手上的妖器,复眼中昨晚救下的那黑衣家奴站起来都没注意到。 那黑衣男孩将衣服和稻草给苦闲盖好,苦闲仿佛躺在一小坟中。这人浑身几乎没有肥肉,赤着的身上全是完美的肌肉线条,精瘦的他正握着竹剑目无感情地看着王右丞。 “《妖之法器》,大周历488年的第七次修订本,第六卷的‘蛇妖妖器概述’,第三章‘北燕寒冰蛇妖骨剪’中有插图和记述,与你刚才手上的东西一模一样。”他说话不掺杂一丝情感,如一只提线玩偶在说话。 又听这小子道:“书中记载蛇骨剪的收回方式是插入蛇的咽喉里,但刚才它碎成小块被你吸入体内的方式,又与大周历712年第二次修订版的《明成灵根属性纲目》,最后一纲‘遗落属性’,第十六篇‘吞噬属性’的记述很相似。” 王右丞与王仙儿呆如木瓜地看着这黑衣男孩,甚至都不在乎他看到王右丞体内有妖器,有吞噬属性,只非常惊讶他如数家珍般在背书。 那人看了一眼王仙儿,又声无波澜地说:“我昨天勤于练剑,没留意你捡来的这个女家奴。她裙上的蛛网纹饰,头上的蛛网花簪,与她尖利的小牙,这与杂家学派桑虫上师在大陆历855年委托北极当铺刊印的《北极岛野外妖物考察笔记》,第三章‘月山森林竹海蛛妖族详记’里的描述很像。她是只蛛妖么?” 王右丞大惊跳下石头,一把捂住他的嘴,慌说:“大哥,你是谁啊,怎么这么喜欢读书,不去考个状元可惜了。”他转念心起飞智,指着王仙儿说: “你应该知道,妖怪是出不去结界的。她也是读了那老不死桑虫的什么巴拉巴拉妖物笔记,喜欢上了这纹饰,立志一辈子活成个蜘蛛精的样子来。你瞧她举手投足也喜欢模仿蛛妖。喂,仙儿你学着蜘蛛咬他!” 王仙儿立即四肢扒在树上,奶凶地仰着头露出四只尖利的小牙来,萌叫:“我要吃了你,小瘦野猪。” 王右丞呵呵呵地尬笑,“你看吧,模仿地多像哦。” 那人点点头,“笔记前要的第三段有述,妖出不来六层结界,想来她不是妖。这女家奴不过是模仿蛛妖入了心魔,得了种拙病吧。” 王右丞松了一口,心说:“这小子死读书,幸亏一个榆木疙瘩好糊弄。” “昨晚你与这女家奴彼此脱光了亲热,与东齐诸侯国的禁书《少女白洁》里第一章‘爱河中的女孩’描写的一样,只是差了其中关于前戏描写的那些动作。即便是禁书,读书也要注重细节,王小哥。” 王右丞几乎当场昏厥,想不到昨晚草屋的春宵一刻竟被他撞见了,脸红如霞地小声道:“大哥,你偷窥别人隐私这不大好吧。” 他突然跪在地上,抱着那人的腿求说:“大佬,大佬啊!求求你别说出去,好不好?我给您当家奴,好不好?大佬,求求你了......” 那黑衣男孩说:“诸侯魏国的《贾谊新书》里说,‘密者,德之高也’,我是正道家奴自然也会保守秘密。” 王右丞大喜过望,开心地道:“感谢贾谊,感谢贾谊出了这本新书,洗涤了你的灵魂,升华了你的人格。” 黑衣男孩纠正道:“《贾谊新书》的作者是刘向。” “感谢刘向老哥,感谢刘向”,王右丞欢愉极了。 黑衣男孩不肯罢休地追问:“据说你灵根被魔道八寒部的人吃了,你如何会有吞噬属性的?那蛇骨剪又是怎么回事?” 王右丞心里大苦,看着他真诚求知的脸,心说:“难道非要逼我把你灭口了么?” 想要一个人停止对你的责难与逼迫,想要得到一个人对你的好感,送这人最喜欢的礼物是不二之选,尤其是要送珍贵的礼物。 “蝶出照兮,劳我心物” 王右丞不顾摩柯允谷痛心疾首地大喊“把他灭口远远扔进粪坑,没人会发现”,把昨晚那本《太上玄指》唤了出来,攥着书在那男孩的眼前晃悠起来。 那人见了,果然眼睛随着书来回晃动,握着竹剑的手也兀自发抖起来,“《太上玄指》,青城绝密武学,成书于一千年前。看这书的纸张,像是檀皮纸,而不是成书时惯用的桑麻纸,这应该只是抄录本。相传青城在正邪两道血战后,送了一本给稷下火院,难道就在你手里。” 他声无感情,但眼睛已从书上移不开了。 “你是吴起吧?你痴迷读书,又酷爱修炼,起早贪黑地练剑,害我今天才遇见你”,王右丞狡黠地笑问。 这男孩正是吴起,此时头也在随书摇摆。 “我若把这本书给...借给你抄录一份,你要把我蛇骨剪和吞噬属性的事统统忘掉,如何?” 吴起听罢,挥起竹剑劈头打在自己脑门,直打地自己鼻血横流,然后捂着脸思虑了一会说:“好像忘不掉。” 难道北极岛人人都特喵的是个莽夫么?王右丞一脸黑线地看着吴起,见他流着鼻血,脸上一道赤红的剑痕仍盯着书不眨眼。 他将书塞在吴起手里,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别说出去,永远都不许跟第二个人讲我体内蛇骨剪和吞噬属性的事,好不好啊,读书郎大人。” 吴起点点头,“这并不难,我能做到。我背上两个月便能把书记住,然后将书再完璧归赵。” 王右丞看着薄薄一册的《太上玄指》,自己翻看一遍便能一字不差地记住,这货居然要两个多月才能熟背,那他满肚子的书岂不是要日夜不辍的天天背诵才能装在脑袋里? 复眼中,他观察到苦闲的眼皮在抽动,呼吸急促起来,俨然要从梦中醒来,于是一把将书塞进吴起裤裆里说:“就这么定了,这书借你两月!” 摩柯允谷在眼中气道:“平白无故便宜了这个腌臜家奴!你若不肯杀他,把他打成傻子不就好了?你这个烂忠厚没用的人!” 那边苦闲抹着脸上的霜坐起来,诧异道:“老子怎么喝醉睡在了院子里?” 他看见吴起在与王右丞说话,粗笑道:“你俩终于见面了,这小子平日净喜欢躲在林子里看书练剑......” 苦闲闻到烧焦的糊味,回头便看到了正冒着青烟的草屋废墟。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拔出一根草标插在脸上,愣了一下,立即扑在烧坍塌的屋子前大哭起来:“老子辛苦半辈子换来的这几间草屋,怎么变...变...成了这个鸟样!”说着,往后一跤摔倒,不省人事。 吴起慌了,找来水桶,慌将几桶冰水浇下,才将他灌醒。 苦闲醒来,一脚踹在水汪里,挣起来,衣服都跌散了,两手黄泥,淋淋漓漓的一身水,拍手哭道:“噫!天塌了!全烧没了!” 王右丞老大个不好意思,正要赔礼道歉,任他打罚。 怎料吴起率先开口,“昨夜烧火蒸馒头,忘记关火,才走了水。” 苦闲抓起两把黄泥甩在他身上,狗血林头地骂道:“你这天天痴心妄想修炼成仙的害人精!一幅尖嘴猴腮短命薄福鬼托生的腌臜滓!也该撒泡尿自己照照,自己是个癞虾蟆的狗样,哪有一二分能修炼的福相!老子可怜收留你,而你却恩将仇报起来。我辛苦一个月,赚得钱把北极币,攒够买的这点房产,如今都把与你烧了,教老子和王狗杂,还有他捡来饿死鬼寄生的女丫头一齐嗑西北风去!” 说罢跳将起来,踹在吴起胸口。仍不解气,又从废墟里抄出根烧成炭的木棍,一棒棒地砸在吴起头上。 吴起摸着鼓囊的裤裆,面无表情地任苦闲殴打,直是不再说一个字。 王仙儿见他打的凶狠,木棍都折成两半,又抄出更粗的一根往吴起身上乱砸,便从树上扑下来,搂着苦闲道:“咱们在树枝上打窝睡就好,你再打小瘦野猪,我就咬你啦!” 苦闲拎起王仙儿道:“你他娘的以为咱们是虫子么!还睡在树上,如今只能掘个地洞,睡在土里做个鼹鼠罢!!” 王仙儿欢喜起来,“仙儿喜欢吃鼹鼠和竹鼠!” 苦闲轻巧地把她推在一边,又挥起木棍要打。 王右丞见木棍早被烧酥了,哪里能伤到人,只心说苦闲刀子嘴豆腐心。但看吴起替自己背锅,也觉得愧疚,便抢了木棒掼在地上,劝道:“原来草屋狭小挤簇,我们又多了个女孩,来往过活多有不便,烧就烧了。这青城山上多有良木,我们砍了做个三进三间,轩敞干净的木屋好了!” 苦闲卷一卷油晃晃的衣袖,拿出凶恶的样子,一嘴巴打将过去,说道:“偏你主意多?!你这该死行瘟的货,不知道青城夏天那些白蚁和柴虫的厉害,一二般的木头不出3个月便被它们啃食光了,经不过一个暴风雨咱们一家人都要被木屋砸死!只有最好的青城黄松,自然纹理漂亮又强度高,才能做木屋。但仍然要做浸泡防腐,将防腐药剂浸入黄松自然的孔洞里,还要抛光打磨,这才能行。北极岛的房子皆是由黄松做的,但它只长在神兽山和咱们青城山顶。如今一株黄松足足500个北极币,加上工艺只怕800枚都打不住!咱们如今这等穷酸样,哪里买的起?!” 王右丞一时语塞,又想到做个竹屋或石头屋来,但肯定这些材料更是不菲,当下也不知怎么办。 王仙儿却欢喜地道:“一家人,咱们是一家人啦!” 苦闲黑着脸说:“可怜我末级大英雄苦闲,还要养活你们这三个小不死的孩子!” 一家人?你漂泊不定十余年,忽然有了落脚之地,多了几个家人,原本孤独的心还那样苦,那样无所牵挂么? 王右丞呆站着,想到小乔儿一家人欢乐融融,以为这样天伦之乐与自己早已无关,如今苦闲、吴起和王仙儿在就身边,心底涌着一股温暖,一股他从来不曾拥有,所以才从来不屑的家庭温暖。 “我就偷点钱来,几万北极币不过两三天的事情”,王右丞冲动地说。 苦闲哈哈大笑,“你怎么敢在老子面前装大?咱们正经人,是有些体面的,你做偷鸡蚀米的事,我脸上也无光!苦钱的事,交给大人我来办好了。”说罢又不舍地看了几眼草屋的废墟,披着衣服,腆着肚子往青城山里走去。 王仙儿喊道:“老黑野猪大大,你做什么去?” “去借点钱再搭草屋!” 苦闲边走,边觉得那只打了王右丞耳光的手隐隐疼将起来;自己看时,把个巴掌仰着,一时弯曲不过来,心中疑道:“不过短短一日,不知是否是火院文修真人调教的缘故,这小子皮骨坚硬如铁,俨然剑气修为大进,真是令老子欣慰。” 王右丞看着他孤零零的身影,五味杂陈。昆虫复眼扫向周围森林,里面不过是些普通松树、杨树、软桦树等不中用的树,其间竹子更是细弱不堪重负大用,遂叹了一口气又坐在高高的石头上,也无心修炼。 王仙儿爬上来,在他后背上要与他玩耍。他拽起她脖子,奋力将她扔远在林中,大喊:“你再去打几只野猪,獐子,傻狍子来,我们中午烤肉吃。” 王仙儿遂“嘿咻嘿咻”地消失没个踪影。 此时那叫小臭虫的千里蝶飞了过来,很嫌弃地在他手指上立住,又射了一泡尿在王右丞脸上才传起话。 桑虫上师苍老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昨夜北极神宫出了状况,今日休学一天。各北极岛新入弟子,可于今日拜会自己本门掌门。” 王右丞心想:“不知昨夜的事,小乔儿老师怎么汇报,北极当铺又如何处置,岛内会做什么反应?” 正苦恼间,空地里“篷”地一声白雾,小福女传送了过来。见草屋烧成了废墟,立即惊道: “老大,你的华居怎么走了水啊?!” 她忽瞧见王右丞的脸,也很嫌弃地说:“你这小流氓,面色红润,气息有淫靡春色,显然昨夜与女孩缠绵了一番!” 左右不见王仙儿,她跳上高石道:“她虽是家奴,你也不能尽欺负她呀!” 王右丞正在担忧岛内会如何处置自己,并不与她解释,只是说:“她还是处子,你别担心。” 小福女放下心来,悄悄地说:“小乔儿今日一早便被带到医仙馆来看病了。” 王右丞急忙追问,“她腿能治好么?” “哎呦,我还没说人家女孩是玉腿的事,你就知道了?”小福女很八卦地在他耳边又问,“你昨夜跟她在一起经历了啥?快给我讲讲...” 王右丞一脸黑线地看着她,心说:“这家伙原来是特意来打探消息的。” 小福女又说:“小乔儿平日高傲的紧,如今对你似有点好感啊,悄悄拉我说,‘千万别让王右丞知道,自己的腿好不了,免得他难受。” “果然如牟玉所说,她一辈子要做个跛子了”,王右丞内疚极了。 小福女笑嘻嘻地讲:“但我怎么能隐瞒队长大人,特意跑来报信给你。” “密者,德之高也。我看你品德有些问题。” 小福女晃着他胳膊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可不像你愁肠百结。快与我讲讲,你跟她怎么了,昨天早上还像个冤家,如今怎么会有些情愫的?这么难下手的大小姐都能纳入后宫,你不愧是风流场里的大将军哩!” 此时吴起走过来,依旧话不带感情色彩地说:“我去砍些木头,先弄个囫囵草棚。” 小福女指着他鼓囊的裤裆忙问:“你那儿怎么肿成个萝卜了。” 王右丞遂说:“他的鸟被毒蛇咬了,你要不给他吸毒疗伤?!” “啪!”清脆的耳光响彻在山脚下...... 第四十章 青城除鬼篇(一) 北极青城西,栈道与云齐。 青城山脉卧在北极岛北面,分为西、中、东三段。西段又分为三支,北支北歧岭、中支凤岭、南支白梁山。中段青城山,主峰武宗庙。南段又分鹘岭、大灵、小灵三支。青城的六支一峰,似与天齐,绵延一起隔断了来自北方冰海的苦寒,让北极岛在冬日里能湿润又温暖些。青城派掌门夕月上仙在武宗庙,今年是她掌教第七个甲子,在悠长的岁月里,她只收了十三个弟子,今年又亲点了一名青城新入灵童,灵根排名此届前十的孩子,作她的亲传弟子。仙雾笼在武宗庙经年不散,夕月上仙常十几年不出主峰,又不许外人擅进。偌大的武宗庙,似是一座空山。青城六支,各有一位天师主持,每支弟子几十到上百名。 青城脚下,末级弟子是例外,他们不受任何一支管辖,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 但逍遥的日子总有到头的这一天,此刻在草屋的废墟旁,王右丞正皱着眉头看小福女和吴起搭建草棚。 “小福女,为何桑虫那老家伙叫上师,而小乔儿的母亲叫真人?听说还有上仙,这些称呼令我稀里糊涂的。我瞧你搭草屋外行的紧,不如与我讲讲这上师、真人与上仙有何区别”,王右丞嚷道。 小福女正张红着俏脸,吃力扶着一根梁柱。 而吴起在旁边碎碎念,在地上用树枝勾着草棚的结构图:“先定‘地盘’,设定木构架的平面;再定‘侧样’,设定木构架的剖面与架深;然后定‘正样’,设定木构架的立面。这是大木构件,嗯...这是小木作,额...还有杂件。如此这般这般,木屋即成了”,说罢起身挥汗如雨地又建起木屋来。 小福女娇喊蓄力,与吴起一起栽那根大木。 王右丞看着那弯曲沉重的木头,以及吴起不知哪里捡来的砖石与蒿草,笃定他们在徒劳忙活,遂不愿去帮忙。 只听小福女一边咬牙,一边换用屁股顶木,朗声喊说:“灵力分下、中、上三阶,上阶以后便是结丹期,接着是元婴期与元神期。嘿咻,嘿咻...用力顶啊,嘿咻,嘿咻.......” 她细腿上只卷着长袜,此刻大腿被木刺剌出不少血痕来,仍不放弃地如一只工蚁在顶梁木。 “上师与真人都是修炼到元婴期啦,小乔儿的母亲笃信道家至理,戴了冠巾,守中级三百大戒与天仙大戒,做了不云游的道姑,于是给自己起了‘文修真人’的号来。” 二人果然顶扛不住那巨木,力竭跳开,差点被压成了肉泥。 “上仙便是元神期的修道者,你们青城夕月掌门便是上仙,厉害的紧哩。其余青城六支的掌院都是元婴期的上师”,她说完一脚踩烂了吴起地上的构图,埋怨道:“看你说的头头是道,才好心帮你,怎么第一步就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吴起面无感情地说:“我是按大周《营造法式》里第六卷,第三篇的记述构图的,想来不会有差错,再试一次便可奏效。” 小福女啐了一口,斥道:“我看这劳什子的书不管紧,还有别的法子么?” 吴起便说:“西秦王庭刊印的《工程做法术书》里有一‘木造篇’,建屋简单,不过用矮小短木便可依法搭成。” 小福女拍手跳道:“那我们便用小树与蒿草简单搭个屋子吧。” 王右丞心说:“那日芳婆婆教我时,略去了‘结丹期’,想来她以为我这等没灵根之人,不用详细的教罢。只是青城六支是什么意思?”于是又问了小福女。 小福女孜孜于搭房子,便简单说了青城剑派六支一峰的事。 “原来与稷下风、火、雷、山四院一样,青城也下设了六个剑院”,王右丞自言自语。 “我说老大,这可是给你这无家可归之人搭房子,不来出一把气力么?”小福女香汗淋漓地抗议道。 王右丞只扫了一眼吴起的新的构图,便说:“听这书呆子的,待会保不齐盖个坟出来,你也快回医仙馆去吧。” 小福女平日无聊紧了,这样的乐趣断然不肯放弃,于是在王右丞的注视下,与吴起辛苦劳作了1个多时辰,将草屋搭了个框架出来。 此间,王右丞打坐修炼剑气,卜一睁眼,立即跳下来拍着小福女的肩膀说:“不错不错,有个芝麻大小的院子,还有间勉强能爬着拱进去的小门。瞧这房高,都快到我腰了。” 王仙儿左手拎着一头野猪,右手提着一只袍子跳了回来,见这新房子便乐了,萌声说:“好漂亮的一个猪圈啊!正好养我打来的猪!”说罢便将两只猎物关了进去。 怎料这“猪圈”实在不结实,立即塌下,将两只猎物砸昏了过去。 王右丞捧腹大笑,“哇哈哈哈,这...这真是我平生见过最...最短命的猪圈......是草屋!” 吴起又蹲在地上构图,说:“这次换第八次修订本的《木经》试试。” 小福女羞着脸,气哼道:“对对对,你再搭个猪圈最好了!” 几人说话时,苦闲苦着老脸,拖着几株小树和一篷草走来。 王右丞便问:“借到盖房子的钱了么?!” 苦闲愤然说:“老子恨不能长出两张嘴来讨钱,却一个大子都没借到。说不得,今日我搭个草棚,咱们四人挤挤!” 不多时,几人眼睁睁看着苦闲也搭出了一别致的“猪圈”来。 偶有青城下山的六支弟子见了苦闲烧塌的草屋,与两座别致的猪圈,都乐不可支地讥刺起来。更有一年纪轻轻的男人,笑喝道:“苦闲老家伙,别是改行养猪了,要做个猪头道人?!” 王右丞一脸黑线,苦闲明显大他几辈,这人却直呼他姓名,而不称呼师兄,显然苦闲的地位在青城非常卑微。 苦闲任那人取笑了几句走了,才拍了拍结实的猪圈,道:“这个结实,躺着暖和。” 说罢猪圈就在他粗掌中亦坍倒在地。 王右丞心说:“看来还特喵的要我下场来拯救这几个家伙。” 此时天边有人在大呼:“苦闲师兄,那个新来的王右丞小哥可在你处?!” 话犹未了,忽然起一阵怪风,刮得树木都飕飕的响。林中的禽鸟,格格惊起了许多。小福女与王右丞吓得将衣袖蒙住了脸。少顷,风声略定,睁眼看时,只见天上有一道剑光有如天雷而下,一个男人立在飞剑上已停在了几人头上。 这人身穿青色团花战袍,白净面皮,有龙凤之表。只是腰间别着个渔篓,挂着只长钳子,又扛着根鱼竿很是扎眼。 他跳下飞剑,立时愣了,便说:“好哥哥,你的华居怎烧成了这样?” 小福女见了来人,笑着喊:“白云飞大哥好。” 那人立即扔来几枚北极币,和煦地笑说:“给医仙馆的几个小师妹买零嘴去。” 苦闲见这叫白云飞的,讪笑说:“白师弟,可是又捕鳝鱼去。今日我没了草屋,搭了个蟏蛸满室的草棚,可无法待客吃酒。” 小福女附在王右丞耳边说:“他曾是你们大灵山一支的第一高手,咱们北极岛的交际花,没有人跟他不相熟的,他专爱捕鳝鱼来卖,有个‘鳝鱼一哥’的称号。” 王右丞皱着眉说:“曾经的第一高手?” “是哩,听说他10几年前受了一次重伤,差点死了,灵力从结丹期生生被打成了中阶灵力。经过这些年苦苦修炼,才升上灵力上阶。” 白云飞撇着嘴道:“北极币也堵不上小福女爱嚼舌根的嘴来。” 小福女拜了个福,知他不会生气,反而说:“我什么都听你的,不去吃北极当铺的‘鳗鱼饭’,专等你钓鳝鱼来解馋,难道还不能讲你几句话给人家听。” 白云飞听了,愤然将鱼竿折断,道:“这群银样镴枪头,不中用的鳝鱼,整日里在泉水里寻欢作乐,竟不知多生几窝娃娃!我在神兽山偷钓了几日,空手而归。小福女你且忍耐两日,万不可吃北极当铺的红烧鳗鱼茄汁面、鳗鱼蛋卷、烤鳗鱼等等。” 小福女又跟王右丞讲,“神兽山的金丝鳝鱼美味的紧,一直都是他偷钓专供我们买去烧菜。怎料北极当铺在北海中捕来许多上级鳗鱼,做了许多美味的菜,再没人问津他的鳝鱼,此刻正恼火呢。” 王右丞心道:“原来他身上的物什是偷捉鳝鱼的。这人也是没溜,平白跟鳗鱼作什么对呢。” 白云飞扫了几眼几个孩子,立即掏出一张北极当铺的票子来,塞在苦闲手里道:“这里有3000枚北极币,你且去北极当铺换四间草屋来住。他们鳗鱼做的没味,但建造四间草房倒利索,不到晚上,就能让你们住下。别苦了这几个娃娃受冻。” 王右丞心惊,“此人如此豪气,如一游侠。对卑微的苦闲猪头都如此,怪不得人人喜欢他。” 苦闲流下泪来,已泣不成声。 白云飞指着王右丞说:“这个小哥便是芳儿姐的徒弟吧。” 苦闲点点头。 白云飞走来,拍着王右丞肩膀道:“好一副铁打的筋骨!” “些须有几分蛮力,不够给你倒马桶的。你若瞧上,扫厕所也罢,做个使唤小厮也好,此等废物白送给你”,苦闲抹泪说。 王右丞怨毒地看着苦闲,心说:“白白老子还感动地把你当家人,真是瞎了眼!” 白云飞哈哈大笑,赶紧说:“老哥别讲玩笑,今天北极学宫休课,众新入弟子拜掌门。这届拜掌门龙头宴,轮到我们大灵山一支啦。我接师傅命,顺路将这小哥带上大灵山。” “此等腌臜滓,别污了你的神剑”,苦闲说。 白云飞还背着一个斗笠,将它戴在王右丞头上,道:“其余灵童都早到了大灵山宫殿,独少他一人。我带他上山,更快些。” 原来末级弟子不属于青城六支剑院,自然没人会通知王右丞上山参加拜掌门的筵席。 苦闲听后,点了点头。 王右丞来不及开口讲一句话,便被白云飞扔在飞剑上。他跳上飞剑,给小福女也作别,遂轻念口诀,宛若一只青鸟飞向大灵山宫。 飞剑上,疾风如山倒,压地王右丞不得已运起剑气才稳住身子。 长空中,中天白日,照耀得青山胡泊如同万顷玻璃一般。平日‘悄步中庭羣籁寂,惟闻鸥鼓似谈经’的鸟儿,也在脚下阒然无声。王右丞观望起北极岛绝美的风景,心胸开阔,忍不住大叫了几声,痛快极了。 白云飞本担忧他在飞剑的强风里站立不稳,所以飞地极慢。此时见王右丞以股股剑气缠绕在飞剑上神情自若,不由地高看他几眼。遂喊道:“师弟,我们且快些,别被人等急了。” 说罢催着飞剑如长虹贯日,射向大灵山顶。 飞行片刻,云雨密布,天居然阴了。王右丞已隐约看到巍峨的一座大山顶上,矗立着辉煌的大灵宫前殿。正待落下,一篷小雨骤疾打在他身上。白云飞忽然抓起他跳下飞剑,一只数丈长的白头海隼在剑的上方电闪而过。 失重的骤降里,王右丞大感不妙,心说:“这特喵哪来的怪鸟?!” 空中急速下坠的白云飞伸手将飞剑招回来,还未踩稳,那白头海隼已经盘旋了半圈扑了过来。白云飞见这海隼是常年在青城武宗庙山崖上做巢的猛禽,心中纳罕今日怎么隐在乌云里偷袭自己。还未等他想完,白头海隼的双爪就已经抓到他跟前。白云飞身影一歪倒挂在飞剑上,将将躲过这一抓,然后将身上的鱼线打了一个环激射而出,正套在那海隼的嘴巴上。一股怪力将白云飞二人抛向了半空。他提着王右丞,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正落在那海隼的背上。 白云飞一手扯着鱼线,一手叉着腰哈哈大笑:“你敢戏弄鳝鱼一哥,今日被我套牢,以后乖乖做我坐骑吧,小小白头翁。” 白头海隼铁喙长鸣,挣断了白云飞手里的鱼线,双翅扇动垂直朝天际飞去。白云飞耳膜几乎要被它的嘶叫给震破,只好迎着飒飒的风雨在白头海隼的背上用力一跳,跳了足足二十余丈远,稳稳地站在了大灵宫前面的空地上,顺手将王右丞丢在地上。 “王师弟且站远一些,我去教训这畜生!” 他揉着耳朵,长剑已经出鞘飞到他手里。等白头海隼绕了一圈再扑向他时,他蹲在地上猛又跳起二十余丈高,手上的长剑如一匹白练卷向海隼的头。 白头海隼发出一阵惊叫,显然没有料掉白云飞能够须臾地跳在它面前。它前扑的动作还没做好,此刻只能迎头被白云飞砍。白云飞本无杀它之心,空中已将剑背对着海隼,欲打它一棒槌痛快一下。 怎料斜刺里,一团白影近乎于凭空现身,冒在他左侧。那人一把黑剑劈向白云飞。白云飞长剑一抬,剑上传来一股山崩的怪力。他的出云剑被蹭出一团火花,整个人被震回到大灵宫地上翻滚了几米才停下。 王右丞复眼看地清楚,有人在突施杀手,立即抽出短剑护在他身前,说:“白大哥,我来助你!” “好兄弟,来人有些扎手,你伺机行事吧!” 白云飞啃了一嘴的土,单手抓住了地,在地上炸起射向半空,青影白剑只眨眼功夫,已经刺向那白衣人。白衣人黑剑长舞,在空中格住了白云飞,二人这才对视了一下,皆是一愣。 白云飞愣的是,眼前这个剑术彪悍的人竟是一柔弱的姑娘。白衣女愣的是,白云飞剑力实足,一下弹飞了她。白衣女在空中宛如仙女,从容地转了一个圈落在了白头海隼背上。而白云飞被她刚才一剑又撞回地上,这次没有刚才的狼狈,只在地上滑行了两三米。 二人都没有用灵力,硬拼了两剑,白云飞虎口已经血迹沾沾。他抬头看着那女孩,只见她竟在海隼上摆了一招青城派“虎炮”。这是青城中阶十二剑中的一招,可他鳝鱼一哥居然对这女孩闻所未闻过。 王右丞不敢显露右眼神技,但依然感觉白头海隼上的人不是自己能应付了的,只好躲在一巨石后,在找机会突杀出去。 青衣白影刹那一闪,一簇拼剑的火花炸在眼前,王右丞惊叹:“好快的身法,单凭微微复眼,我居然捕捉不到他们的动作!” 白云飞往后疾速跳去,后背刚贴在山壁上,那女孩的黑剑已经插入他左脸旁的石头里。女孩只比她矮一点点,此刻微微隆起的胸部正靠在白云飞前胸。白云飞只觉香风一阵,两团柔软的小山,就贴在了他身上。那女孩清秀漂亮的脸蛋距离他只有一个剑尖的距离。 “你为何不躲?” 白云飞此刻快被柔软的一对“馒头”融化了,脸红地抬起左手,把一团亮晶晶的东西举到她面前。女孩转头一看,白云飞就觉“小馒头”晃动了一下,更是舒服,当下被这女孩杀了也愿意。 女孩一把抢下他手里的东西,退了开来。她理了理鬓角的长发,将那亮闪闪的东西别在了头上,“你后退的时候,用留在小强身上的鱼线,勾走了我的发卡?真要拼命,你这样至多刮瞎我的眼,而你就要被戳死了。” 没有了舒服的“小馒头”,白云飞有点失望。他指着头上正在盘旋打转的海隼说:“你管这么大的怪物叫小强?” “它只有2岁大,还是个孩子。”女孩耸了耸肩。 她只有及笄的年纪,美丽的脸蛋上还留有不少稚气。白云飞却看出,她灵力已在自己之上。暗自吃惊,六支里从未听说这等才华绝艳的师妹。 “我说小馒头…啊…师妹,敢问芳讳?是小灵山的同门吗?”白云飞挠了挠头。 那女孩收剑入鞘,打了一个口哨给白头海隼,对他说:“我是夕月掌门的亲传弟子,易依晨。奉命出武宗庙,来杀鬼!” 第四十一章 青城除鬼篇(二) 易依晨瓜子脸,丹凤眼,勾着纤细流云眼线;绾着低马尾,上系一绦红色发带,梳着薄薄两片如蝉翼的云鬓;穿白色绣‘刺玫果’纹饰的缎套,白色禅服样式的修身连衣长裙,窈窕的身段透着股飘荡空灵的美。 王右丞心里怪哉:“北极岛处处都是美女,难道修仙练道会让女孩出脱的越来越漂亮?” 白云飞无暇欣赏佳人,听她说来杀鬼,滞了口气,问:“小易师妹,青城里有鬼?几十年里从未听说,有鬼从鬼道门派里逃出来。” 易依晨将黑色长剑从岩壁里抽回,插入剑鞘,说:“自然不假,师傅命我今日出来,将三只鬼除了,再回武宗庙。” 她师傅是青城掌门夕月上仙,话保真。白云飞听了,仍是惊异,“竟然有三只?!” 易依晨道:“可不嘛,师傅笃定地告诉我就在大灵山里。” 白云飞忙说:“小师妹可曾见我师傅,大灵山的掌院?此等大事,我们可别磨蹭耽搁,我先与你引见,再商议如何诛杀鬼的方略。” 易依晨急忙扯住他,作了难,附耳说:“师傅命我只挑大灵山里的一二人做帮手,悄悄地把鬼除了,此事不可宣扬出去。” 白云飞不明所以,皱眉问道:“这是又为何?鬼狡猾多端,凶残之极,个个又修为高深。若是三只小鬼,尚不足挂齿。但若是魑魅魍魉级的恶鬼,单要擒杀一只已很不易,匡论三只?!怎要你犯险,一人悄悄将它们除去,这太危险啦。” 易依晨忽搂紧他,一对柔软的“馒头”贴紧白云飞胸口,蚊声说:“不怕让你知道,这三只鬼才不是从鬼道门派里逃出来的,而是昨夜打武宗庙里跑的。” “你们武宗庙豢养恶鬼?!”白云飞不敢相信。 易依晨一拳打在他小腹,直把他五脏六腑都震地颠倒,才说:“说什么浑话,我们武宗庙乃青城领袖,怎么会圈养这等邪物。这三只鬼,原是北极当铺那死女人寄在掌门那的,一直以‘石化术’封着。怎知昨夜有家奴打扫,不小心挑开了石化符,才让它们又跑了出去。” 石化术,乃北极当铺的独门秘法,以灵力石化符为媒,将妖邪或难以驯化的猛兽变为石头封印。正邪血战里,北极当铺曾用石化术兵不血刃地将魔道的太平部、白莲部和青面鬼部诛杀殆尽。 “北极当铺库房这么大,难道放不下区区三具石化的鬼么?为何不送到鬼道门派,反而寄存在咱们青城山?” 易依晨闷声说:“我才进北极岛十几年,哪里知道这些细节。反正师傅千里蝶传信给那死女人,那死女人回话说,‘夕月你不说,我差点将这件事给忘了,你们悄悄做掉这三只小喽啰好了,当然我可不会再出一个北极币’。” “呵呵,果然北极当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她当年寄存三只鬼在这里,肯定也是为了做生意。当年的生意完了,于是忘记了这劳什子的东西。”白云飞感受着乳团,十分受用,紧紧贴着易依晨说。 他突然发现刚才话中的细节,于是又问:“‘再’出一个北极币,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易依晨面露诡异的神色,道:“是哩,这不是三只鬼第一次逃跑啦。师傅说,这些家伙整70年前也跑出去一次,听说还吃了一个咱们青城的弟子,就在大灵山中。当时北极当铺花了大钱,请鬼道的同门将它们捉回来,又重新石化封印在武宗庙。只是不知,这次那死女人怎么不愿意出手了。” 白云飞大吃一惊,“它们吃了咱们青城的人,既然捉住就该处死才对,怎么重新封上了?夕月掌门,就这么对北极当铺言听计从啊。” “谁叫咱拿人手短来着?你忘了,咱们青城可是北极岛最穷酸的门派,这六支一峰大大小小的宫殿、讲武堂和院落当年可都是借北极当铺的钱盖的。咱掌门可欠那死女人人情哩,人家寄存点恶鬼,反而逃了,还是咱们理亏。” 白云飞自然知道,青城上上下下清心寡欲,着实没多少家底,不然自己也不会冒险去神兽山偷钓金丝鳝鱼来赚外快。据说当年六支一峰的弟子全住草屋,各个掌院才不过睡两间瓦屋而已。夕月掌门着实不过意,从北极当铺那借了好大一笔钱,才修起这许多辉煌的宫殿来。 他叹了一口气,又问:“区区家奴怎么能打开石化的封印?” 紧要的事说完了,易依晨放开他,摊手道:“这就不晓得了,她已被复活的鬼给活活咬死,死相惨烈,脸皮还被扯成诡异的笑脸模样。” 这二人站的远,但王右丞复眼在读他们嘴型,把对话看的清楚。在看到“诡异笑脸”几个字后,惊诧万分,心里急说: “那荒寺的寄生木偶居然也跑到青城山上了?!” 那边易依晨举起一枚青玉牌子,白云飞见了立即躬身听令,她颇有威严地道:“青城掌门令,着易依晨依北极当铺掌门书信行事,‘悄悄’诛杀大灵山三只恶鬼。此次行动,秘密行之,可选大灵山一二人为伴。若三日无果,武宗庙会再遣后援。” 她又拍着白云飞肩膀道:“都说白师兄曾是大灵山的第一高手,我刚才遂躲在云中,突袭试你剑术,果然合我心意。便选定了你和你的小弟,做我此次秘密任务的助手。” 白云飞接过牌子,见是青城掌门令箭,郑重地说:“掌门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白云飞定辅佐小易师妹,诛杀三鬼。” 他直起腰,一针见血地讲,“我看你是怕找了厉害的枪手,抢了你的风头;囫囵选个修为一二般的师弟师妹,又心里没底,这才挑了我吧。” 易依晨扭过脸,鼓着香腮,结巴说:“才...才没有哩!” “掌门也真是‘言忠信,行笃敬’,北极当铺说悄悄做掉恶鬼,她还真让咱俩照做。”白云飞说话轻巧,但心中沉重紧张,北极当铺封印的恶鬼,定然不好对付。 易依晨指着远处,正伸着脖子观望的王右丞说:“不还有你这小弟吗,是咱们三人。” “哈?!” “哈?!” 白云飞慌作一团,立即将王右丞是末级弟子,不过来参加拜掌门筵席的事说了。 易依晨气地跺脚,“此等机密之事,让末流的弟子知道,岂不是好大个累赘!” 她手忽按在剑颚上,王右丞立即纵身跳开数丈。 “这货想打晕我?”他吞噬掉很多妖力,变得非常警觉,立即如草中蛰伏的蛇或蜘蛛,机敏地察觉到来自易依晨的危险。 白云飞和易依晨见他没有灵根,却反应迅捷如电,比本门丙级、丁级的弟子还快上几分,当下惊异地望着他。 “师兄,他真是新入岛的末级弟子?”易依晨侧身而立,面朝王右丞。斜风细雨里,白色禅服摇曳飘飘,衬着她出尘绝世的风姿。她纤指点在剑鞘机簧,缓缓拉开一截黑剑。 王右丞如临大敌又跳开两步立定。 “你看到了么?”她低声问。 白云飞皱着眉,点头道:“王师弟刚好跳出你一剑能波及到他的范围外......他不过只看了你寥寥数剑而已,却十分精确地心算出你能伤到他的距离。” “也许我不用打晕他了。” 白云飞隐在她身后,有些不忍地说:“师妹下手轻些罢,三招以内制服不住他,就算他一个。” 易依晨禅裙飒动,去如鬼迹,雨中迸起一串水花,雷风喷薄地站在王右丞面前,黑剑驾风而劈,四道圆月剑气骤速袭来。 王右丞早弄散了头发,遮住右眼。复眼蓝光乍闪,弓身而退,他拽出短剑,寒冰剑气悉数而出,霎时冻雨成雪,在四道剑气里疾吟剑诀:“水声冰下咽,砂路雪中平;旧剑锋芒尽,应嫌赠脱轻!” 短剑绞碎了圆月剑气,锵然格在易依晨黑剑上。 “横指瑶池与平生萤雪,第一招过了!”白云飞大喊。 话音刚落,易依晨单手就将双手握剑的王右丞弹飞了出去,砸在巨石上。 “好强悍的姐姐!”王右丞惊叹着按住巨石,跳在空中,身下巨石已被如疾鸟而至的易依晨劈成齑粉! 天下焉有一味脱跑的将军? 王右丞运剑气于十二大主穴,在空中爆喝:“振鹭之行、群鸟之吭、风兮立晓霜、返兮华飞扬,月昼如白!” 易依晨脚下,严冰如蛇,从她细腿爬上了她窈窕的躯体。 雨寒成冰,易依晨发上丝绦飘逸似凤,她回以青城九剑中的“剑锋削翠”,震碎所有寒冰之气,黑剑以惊雷之速扑杀而去。 王右丞落剑,卜一碰到黑剑,骨头咔咔作响,霎时滚跌在地上。 “第二招啦!”白云飞生怕王右丞被易依晨打伤,再次呐喊道。 易依晨忽散去灵气,一字一顿道:“再比剑术!” 王右丞不敢在她面前装大,右眼在头发的遮掩下,快剑剑招立时缠上。在易依晨黑剑穿透他身上破绽时,王右丞忽矮下身子,剑走偏锋,短剑电光火石横扫,剑光霹雳再由下而上捅向对方丹田灵根。 怎料易依晨剑是虚招,黑剑陡然回撤,仙味十足地舞剑转动向下斩去。 “她竟比我还拼命!”王右丞大骇,但身无停滞,剑光潋滟,短剑刹那抵在黑剑剑脊,曲剑如游蛇,与她黑剑剌出刺耳金鸣,咬向易依晨纤纤皓腕。 “还不撒手!”王右丞喝道。 黑剑如初冬落叶,轻飘飘落下,不沾一丝人间之气,自自然然地削在短剑,以巧力打歪了王右丞短剑。 王右丞全身之力都在剑上,反被自己莽劲张扯开臂膀,他立身不稳,小腿又被易依晨白鞋勾中,一跤跌坐在地上。再抬头,黑剑已刺在他咽喉上了。 易依晨禅裙漫飞,赞许地看着他。 “青城九剑最后一招,天寒红叶......”王右丞丢下剑,喃喃地说。自己快剑和九剑里的‘曲光流转’,就这样被易依晨轻描淡写地破了。而且她先仅以灵气,后也只用剑招对拼,亦四招内就制服了自己。这就是灵力上阶高手的恐怖实力么?自己败地干净利落,若不是有蓝色复眼加持,只怕第一招里就会被她戳死。 白云飞跑来扶起王右丞,又将短剑塞他手里,非常赞叹地讲:“王师弟不仅六阶剑气沛然如海,那‘曲光流转’的剑招,又是我平生见过最快、最毒辣的。你居然还能跟上小师妹的身法,啧啧,我虽搞不清你这剑气和灵气有什么关系,但一些徒有‘甲级’称谓的弟子只怕难逃你的杀手。” 易依晨又扔了一块青城掌门令箭给王右丞,笑着说:“三招过了。看你读口型也知道我此次的秘密任务了,只好算你一个,一起悄悄杀鬼去!” 大灵宫前,无边丝雨细如愁。 王右丞瞅瞅白云飞,望望易依晨,脸涨满红地问:“那个...那个...什么是鬼啊?” 大灵宫有一队守宫官冲了出来,大声喝起来:“是谁胆敢在此私下比武?!捉住了,拿你们先去做一个月苦劳役!” 空地上,孑然无人影。守宫官四处寻了,才又退回宫殿内。 三人蹲在宫殿顶上,白云飞和易依晨长舒了口气,直叫:“好险,好险。差点出师未捷,被绑去做苦活。” 原来在北极岛,没有掌院或师傅允许,是不许私自斗武的。 王右丞本是来吃肉喝酒的,此刻蹲在雨里,淋地好不狼狈,又接了莫须有的危险任务,本觉得自己倒霉。但想到与寄生人偶似有牵连,也来了兴趣,便问:“这鬼可是人死后的鬼魂?我们青城山还有茅山道士的功夫,能镇邪压鬼么?不过从来听说,鬼只能吓死人,比如什么穿着红衣服跳河的女鬼,喊冤死的吊死鬼,乱葬岗里的野鬼,怎么它们还能吃人?” 易依晨瞥了他,叹气道:“看你身手不错,居然真是个什么不懂的新兵蛋。师兄,你来给他讲讲鬼。” 白云飞窃声道:“修仙届中的鬼,跟你说的魂魄可不相干。它们是活的,专喜欢吃人血肉的尸体。” 王右丞转眼便说:“师兄你说的鬼,怎么跟盗墓戏文里的僵尸一般?大陆有个叫南派三胖的人,写了好大一折南沙土夫子盗墓的戏来,里面好多黑多、白毛的僵尸,恁地可怕。” 白云飞见守宫官走远了,与他们跳下,躲在一偏僻的角亭里,点燃一铜火炉,才说:“差不离,鬼其实就是僵尸。不过是修仙者死而复生的尸体。” “死而复生?!”大约是被梦中神仙姐姐的事牵动,听到死而复生四个字,王右丞就紧张。 “芳姐姐,就是你镇远城的师傅,给你讲过吧,大陆妖邪有三股势力,魔道、妖道和鬼道。咱们北极岛也有鬼道一派。” 王右丞点点头,又摇头,“鬼道既然是妖邪,咱们北极岛为何也会有他们。我一直以为鬼道里是一群茅山道士,专研究镇邪压鬼的。” 易依晨对教书育人可没多大兴致,但既然决心拉王右丞入伙,须得给他讲清楚其中厉害,自己不便打岔,只好屏风倚阑干地听。 “其实大陆上本没有鬼道的,直到大约500年前,有一叫秦观的修道者出现了。这人原不过是一修仙小门派里的弟子,灵根质素奇差,苦苦修炼了30年才达到灵气三阶。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灵根属性,便被这小门派驱逐了。据说他流浪大陆,颠沛流离狼狈地又活了10余年,在南楚千里沼泽里中了一怪毒,几乎要了他的命。本来那时候他也老了,修炼又很低,早晚要跟普通凡人一样死去,于是就躺在沼泽里等死。传奇的是,路过了一光脚郎中,给了他一副药,竟治好了他。痊愈后,他发现自己体内生出来一股属性,便是他的血可以将一些死去的修仙者复活。” “啊?!还有这等属性?”王右丞惊问,感觉这属性比自己的吞噬剑气还离奇。 白云飞继续讲,“有了属性后,秦观的修为突飞猛进,不过短短十年居然突破元婴期,来到了元神期。此等灵力进阶之速,真是闻所未闻。但他的属性,有一个天大坏的副作用,就是他仿佛得了一种皮肤病,无法在阳光中行走。暴露在阳光里,会立时被灼烧而死。” “见光就死,真是与鬼一样。” 白云飞点点头,“期间秦观回到原来的师门,将其全门连同家奴100余人全部杀了,并强暴了自己师母、师妹、师姐、女家奴,甚至是粗劳力的婆子。他又用自己的血复活了他们,惊奇地发现被复活的人,修为都大涨,不生不死,并心甘情愿地奉他为主人。” “心甘情愿?”王右丞似乎意识到什么。 “对,他们并不是行尸走肉,只是丧失了生前的全部记忆和感情,但是活生生有智慧、有思考、有感情的活人。不过这些活人也继承了无法暴露在阳光中的皮肤病,只能在夜间活动。” “真是一群活鬼啊。” “还有更惊悚的,这些被复活的人,必须要吃活人血肉才能继续活下去,不然会变得十分虚弱,灵力也会迅速枯萎不堪。而且正道、魔道、妖的血肉,对它们来说更为美味。被秦观复生之人,还摒弃了原来的灵根属性,炼出了名叫‘鬼术’的灵力,专以‘鬼术’肆意捕杀正邪和妖道之人。不到百年里,死在他们手中的修炼者数不胜数。这群听命于秦观,死而复生之人,便被冠称为鬼。” “而且不只秦观,喝下任何一只鬼的血,也会成为鬼。只是鬼术会低一些,不如秦观的血那么厉害”,易依晨补充说,“它们不老不死,吃修道者血肉,其鬼术还会越来越强。这样久而久之,这群鬼自成一道,便是鬼道。” 王右丞听到这里,震惊想:“神仙姐姐所说的复活大业,不会是他喵的让我弄些鬼血给她吧?!” 白云飞继续说,“鬼道滥杀无算,400多年前正道和魔道联手终于将它们诛杀了十之八九。秦观自封了太虚上仙的名号,带着剩余的鬼们隐匿起来。后正邪两道大战,不知怎地又与魔道各部联手,鬼道才又兴盛起来。但血战中,鬼道又遭到我们北极岛鬼道门派重创,元气大伤。虽魑魅魍魉级的鬼仍然厉害无常,但数量已然不多了。” “北极岛鬼道门派,就是专门对付鬼的门派”,易依晨忍不住说。 王右丞这才听明白。 “魑魅魍魉级的鬼,皆是喝了秦观的血。魑级最高,魉又最次。但你可别小觑了魉级的鬼,它们鬼术可堪比灵力上阶者”,白云飞搂住王右丞又说,“喝了魑魅魍魉血的鬼,根据鬼术实力而排名,又有大鬼和小鬼之分。它们鬼术参差不齐,一阶灵气到中阶灵力都有可能。” “天呢,这群鬼全来这么厉害,那他喵的我岂不是送死,怎么可能还诛杀它们?” 只听易依晨悠悠地说:“你以为我看中你剑术高了?笑死个人,我是让你当活生生的诱饵,引它们出来而已!” 第四十二章 青城除鬼篇(三) 围坐风号野,午兴雪拥篱。 冰雨只下了一阵,大灵山上的雪花就变成大大的,宛如一张张竹席。它们零零碎碎地撒落开来,飘荡在角亭,盖在巍峨大山的每一处。山禽走兽,莫不白肿;青溪葭苇无不凝霜。 “我特喵的只是一个活饵?”王右丞期望地看着易依晨,直盼她嫣然地告诉自己在开玩笑。 白云飞扭过头欣赏雪景,沉默不语。 “哈?!”易依晨捏起他的脸,凹凸有致的身子凑过来,讥刺地讲:“你这新兵蛋还幻想做我们杀鬼小队的前锋参领么?我不过是怕你走漏风声,坏了我此次任务的大事;打晕你,又要费事给师傅解释,还要背负打伤同门的恶名,所以才勉强让你做个引蛇出洞的饵。你以为我对你抱有多大的期待,这么大么?” 她把着手掌在王右丞面前,而后又攥上,只露出一根小指,弯了一截才道:“只有一丁点而已!” 王右丞脑中,一幅自己被易依晨脱光了绑在钓竿上,三只凶神恶之鬼围在脚下转圈跳舞的画展现开来。他突地跳出角亭,撒丫跑向大灵宫,大喊起来:“你仙风道骨,却恁没有人性!老子不玩了,这便去也。我保证不多说话,小易姐你放心!” 他剑气运于双腿,拔足飞奔如风,须臾已到大灵宫前。 再一步即将踏上宫殿的白玉石阶,易依晨忽立在了他身边,劈手捉住他后领,尖利又冰冷的指甲戳进他肉里,沉声道:“现在的新娃娃,都这么不听长辈的话了,着实该打!你可是接了掌门令箭,再反悔,便要遭门规之苦了,不如做个乖活饵哩,我和师兄定保你安全。” “这姐姐好快!”王右丞复眼中,早望见她禅裙悄然晃动,雪中倩影连连,其身法远非自己能比。当下丧气垂下头,委屈地不住嗟叹自己命苦。 大灵宫内,有脚步纷踏而至,跑来一队“金丝软甲衬红纱,狮蛮带柳腰端跨”的女守宫官。易依晨自小被夕月上仙抱回武宗庙,养为关门弟子,凭生第一次出山,守宫官不识得她。 只听为首的女官按着剑娇斥:“刚听值守的师兄说,这里有人私斗,果然不假!你这女娃是哪个剑派的,私闯大灵山又拿着我们青城弟子意欲何为?!”她不认识易依晨,又看王右丞一身青城派弟子装束,以为她在找自己门派麻烦。 王右丞见了救星,手上一股寒气刺痛易依晨,立即挣脱了滚在那女守宫官脚下,大喊起来:“我的大灵山好姐姐们,这女贼得了武痴失心疯,妄图今日拜师龙头宴里与咱们夕月掌门比剑,你们快快将她制服吧!”说罢宛如条脱缰的野狗,飞也似的跑没了踪迹。 易依晨气急败坏地跺脚,远远角亭里的白云飞哈哈大笑了起来。 二人如何与守宫官纠缠,王右丞自是不知,当然也不想知道,只盼二人多耽误一会,让自己跑回山下。但他呼呼喘着粗气,狂奔了一炷香,竟没出这个宫殿。 “卧槽了,不是说青城派是穷光蛋吗,仅一座宫殿就修的这么宏大?!”他放慢脚步,左顾右盼。只见这是一座穿斗式梁架结构的宫殿,数不清多少根漆着红油、足有几人抱粗的青城黄松柱子,排在自己眼前。顶上有透气小窗,洒下微弱的光来,又有一盏盏造型别致的琉璃灯在照明,但殿内仍昏暗不已。 “难怪三只鬼要藏在这里。大白天都这么阴暗的地方,肯定是它们心仪的藏身之所”,王右丞边走边说。 不多时,眼前豁亮,来到了殿的尾门。走出来,另一座更高大宏伟的重檐庑顶、弥座样式为台基的金色大殿厚重沉稳地矗立在不远处。目力所及处,连绵不绝的宫殿藏在一株株千年老树中。 王右丞咂舌道:“喵了个咪的,这里竟是一片气派的道宫建筑群啊!我初以为这大灵山不过只有二三处宫殿,想不到竟与北极神宫一样庞大。那怪小易姐要我做活饵,在这如迷宫的地方要揪出三只鬼,着实不容易啊。” 此时一队头戴狮子盔,身披铁叶甲的守宫官走了过来。为首的一汉子见他是青城弟子,厉声问道:“瞧你不像大灵山的弟子,怎跑到北禅大殿来了?” 王右丞转了一眼,回说:“这位师兄,我师傅是苦闲,我是跟着他在山脚下修炼的新入末级弟子王右丞,前来参加拜师龙头宴。这里实在太大了,就迷了路啦。” 那汉子一听他是苦闲手下的,立即与身后的守宫官“哈哈哈”捧腹大笑起来。 “苦闲,靠自己和家奴种地养猪才有口肉吃的腌臜,如今还收了个小弟?!哈哈哈哈,他也不怕饿死你哦!” “你还说吃的哩?今早听下山的小华子讲,他那三间漏雨的草屋,昨夜被烧成了灰。自己只搭了两个猪圈来住,莫不是要把这小子当猪猡来养?! 一人听了,捧腹笑道:“早上他苦着老脸来找我借钱,原是为了盖新草屋。我被这老可怜求烦了,赊给他一坛酒吃。早知他是为了新居而来,若肯跪下求我,便借给他一二枚北极币又如何?” 苦闲身份卑微,自己亮出身份,果然让他们不追问自己如何跑来这北禅大殿。 但王右丞听他们话中作践苦闲,好不气恼,却仍挂着笑说:“正是正是!我着急去帮苦闲盖新房,所以才迷路了。师兄,你们山上的大殿可不是我们这样末级的弟子配享受的。如今能否指给我一条明路,我好下山去。” 为首的汉子微笑说:“原来你是来参加拜师宴的,跟着苦闲这等扒粪没见识的货自然识不得路。你以后的苦日子早着呢,着急下山受冻么?这北极岛拜师龙头宴要整整开三天,北极学宫三天内都不会有课,你安心在这里享几天福吧。” “居然要三天?!”王右丞诧异地心道。 那人指着条石板小径说:“你沿着它走出半柱香,在路口转右,穿过神武大殿,再向东穿过两处花园,见到一尊铁像后,拐向立有‘婵月宫’的小路,再有半柱香就到了飨客的宴会厅。今天咱们六支一峰都会聚集在那,算上家奴和乐工,以及从北极当铺雇来的歌姬,少数有千把人不止,你自己到时候找巡礼官坐了即可。” 王右丞没想到他不让自己下山,着实失望,又怕易依晨和白云飞追上自己,只好谢了走上石板小径。 小径风景不错,耐寒的花卉与绿植杂植两侧,又临着山上悬崖,雪云之景尽收眼里,让王右丞心旷神怡。神武大殿无甚看头,倒是路上的两处花园,有喷薄的汩汩温泉,温热之气暖着些春日时令的花儿在雪中怒放,很是怡情。过了花园,又遇上三三两两的守宫官,小径上便再无半个人影。 脚下的路变成了鹅卵石小径,两边不过零星立着石头宫灯,稀稀拉拉地栽着耷拉枝叶的花草,俨然是一条极其荒僻的路。拐了一个下坡,未曾见到那人口中的铁像,王右丞倒是走进了一虬枝错结、遮天蔽日的枯树林子里。林中鸟声不可闻,雪上无人的踪迹,昏暗少光,漫步其中很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那人别是诓老子吧?”王右丞狐疑道。 摩柯允谷在眼中冒了出来,“我感觉不到妖气或者妖的臭味,你只管放心地走好了。” 王右丞踏雪前行,问道:“那鬼呢?你肯定遇到过鬼吧,鬼可与妖怪那样,身上带着妖味,让你能察觉出来?” 摩柯允谷立即说:“你也听那女人说了,鬼是被复活的修道者,修道者身上怎么会有特殊的气味。而且鬼又狡猾多端,会伪装自己,又能隐匿行踪,正邪两道修道者可不会轻易发现它们。” 王右丞点点头,这显然在意料之内。林子似很大,走了一会越来越荒僻,让他很烦闷。 “这三只鬼不会就藏在这里吧,我看这儿没有阳光,鬼气森森的。” 摩柯允谷道:“三只鬼绝对不会的,一只鬼倒有可能。这破天气里,保不齐真有鬼蹲在附近,咱们赶紧逃出这林子。” 王右丞加快了脚步,飞溅起丛丛雪花,他纳罕道:“你此话怎讲,难道鬼都喜欢单独行动么?” “嗯,确实如此。鬼凶残之际,对新鲜血肉有很强的占有欲,一般都独来独往。所以它们鬼术强的没边,但两次大战里大败亏输。它们不团结呀,内斗严重的很。不过你这鸟人若点子背,真遇到一只,就算是小鬼,也不能对它的鬼术掉以轻心,鬼术都是很邪门的东西。” 王右丞没有师傅教自己修仙界的知识,幸亏身边有个摩柯允谷,不然真是两眼一抹黑。 “邪门?鬼术根本上讲不也是灵力么,无外乎那些属性而已。” 摩柯允谷讲:“那你丫可就大错特错了。秦观复活的鬼,能在修仙界自成一道,自然有他独到的地方。尤其是鬼术,脱胎于灵力,但可能与它们啃食血肉才能生存有关,其施展出的直接感官上,非常与众不同。” 王右丞远远见到有一亮光,亮光里立着一黑黢黢的高大铁像,心中大喜:“终于可以摆脱这破林子了。” 镇远城的密林给他造成的心里阴影,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他又说:“你特喵地能不能说具体点,比如你见到的鬼,它的鬼术是啥样的?” 摩柯允谷遂心有余悸地讲了起来,“那要说三年前了,我与鲛人长老师傅在东齐古黄河旁的小路上赶夜路,偶遇了一仓皇而来的古黄河鱼人族。” “鱼人族?你又在扯谎,鱼妖还能在路上行走么?”王右丞打岔说。 “你他喵的不信,自己去东齐看看呀!” 王右丞赶忙说:“好了,我信了,天底下的怪事我再也见怪不怪了。你快继续讲,接着发生了什么。” 摩柯允谷冷哼了一声,又继续说:“那鱼兄抱住我师傅,惊慌失措地不断重复‘我们被吃了,我们被吃了,有个面如桃花的魍级的鬼将我们一族全吃了!’” “这好像没啥特别的”,王右丞道。 “嗯,是的。师傅听说有魍级的鬼在附近,大惊失色,自然不敢继续前行,于是立即带着我和那鱼兄往回狂奔。但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鱼人先是吵着累要睡会,而后又不断叫嚷‘别让我睡呀,别让我睡呀,我睡了就死了,便被吃了’的话。” “睡着就死了?” “是哩,我和师傅莫名其妙,此时已在你们北极岛庇护的一个城下了,鬼自然不大可能刚吃完一族鱼妖就跑来惹北极岛的麻烦。于是眼睁睁看着那鱼人昏昏睡下,但他果然再也没有醒来。” “他死了?!”王右丞惊讶地说 “嗯,他似乎做了一个非常曼妙的美梦,做梦时脸上不断浮现出癫狂的笑来,然后逐渐没了气息”,摩柯允谷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才继续说,“他在梦里被鬼给杀死了。我和师傅检查了他妖尸,浑身没有一处伤口,也没有中毒的痕迹,不知道那鬼术如何施展的,于梦中把他杀了。” “梦中杀人?!”王右丞简直闻所未闻,惊骇之极。 “错不了。翌日中午,我们结伴了几个同道之人,壮着胆子来到古黄河鱼人的老巢。总计43具鱼妖尸体,身体被啃食,只剩下骨架,单单剩下一张完整无缺的脸。” “这鬼真是恶趣味,居然喜欢保管自己杀死之妖的脸”,王右丞想着鬼一边肯吃鱼妖的肉,一边抬起满是血的脸欣赏起猎物脸的场面,不由地觉得恐怖。 又听摩柯允谷说,“这些鱼人都紧闭双目,面露祥和,果真都是在梦里被杀,才被鬼吃了。所以说鬼术都邪门,鱼妖一族高手还算有几个,在一只魍级的鬼面前,连一丝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要我说,你拒绝做那女人的诱饵,简直是英明极了,咱们犯不着冒这等风险。你也别猪油蒙心,去吃什么龙头拜师宴,快快寻了路下山去罢......噫?你这家伙怎么站着不动了。” 还有不过一丈的距离便出了林子,王右丞忽然立住不动了。他鼻子不断翕闻,歪着脑袋在风里像是在嗅什么。 “你他喵的在干吗,找屎吃么?!”摩柯允谷怒道。 “差不离。” “啥?!我不过是个比喻,你不会真好这口吧?!”摩柯允谷恶心地说,他确实听说过,魔道有一犬部,其门下之人专爱吃茹素处女的屎。 王右丞右眼五彩斑斓地亮了,颜色鲜艳欲滴,“这林口有细微的臭味,一股非常特别的臭味,好像是腐肉与臭鸡蛋闷在酸菜缸的味道。” 穿林风鼓吹而来,这特别的臭味浓了一点点,王右丞八目复眼立即锁定了方位,抽出短剑一个纵身跳向林中一灌木里。 摩柯允谷兀自骂着,“阴雪天里,鬼最是饥渴,往往傍晚便出没找嫩肉吃。你丫还不赶紧走,没闲子找什么臭味。难道以后修炼不得道,要他喵的回大陆做个卖臭豆腐的掌柜么?!” 他话音刚落,王右丞便用短剑撩开了一丛明显被人铺盖好的野草和树枝,一具被啃食不全的男尸露了出来。 “卧槽了,这...这...这货被鬼给吃了?!”摩柯允谷结结巴巴。 王右丞皱着眉,低声道:“臭味就是从这里飘出的。” 摩柯允谷见男尸不过一未成年的男孩,脸皮被撕扯剩半张,两只眼球和舌头被鬼摘了去,内脏和一条腿也全不见了。但这人新死没多久,在隆冬天里,又怎么会发出恶臭。最稀奇的是,这人衣服被鬼扒了下来,整齐地叠在一旁。俨然这鬼吃人时,很有些仪式感,非要一丝不苟地脱下猎物衣服整理好,才如饕餮撕咬尸体。 王右丞在尸体胸骨揩出一指亮晶晶的口水,举在八目复眼上,疑惑地说,“臭味不是尸体上的,而是这骨肉残渣里,鬼留下的口水散发的。只是如你所说,鬼本是无味的,我是怎么闻到这股臭味的?” 摩柯允谷立即紧张起来,“难...难...道说有鬼在附近?!” 王右丞张开手,以寒冰剑气凝出八团雪球,甩向周身八个方位。雪球射在空气里,激出一道道剑气波纹四散而去,又一波波地荡回王右丞掌心。 同时感知八个方向,王右丞此时也不会再有剑气枯竭之感,他闭目感受了剑气才摇头说:“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只有几只冬眠的鼠而已,鬼早已跑掉了。” 他说完脱下青城的衣服,将死人的棉衣套在了身上,左右比划了下,只些许有点大。 “你在干吗?”摩柯允谷问。 “我青城弟子的装扮太扎眼,轻易就被小易姐和白师兄找到了。这人看似一个家奴,我伪装起来便安全多了,也不会被强拉去吃席。”王右丞一边说,一边又将尸体用树枝和枯草盖好,另又撒了一把土在上面。 “你特喵地还真是个机灵的人才啊!” 王右丞轻念秘诀,将短剑和小乔儿送她的蝴蝶发卡一起送入纳戒里,才轻飘飘地出了林子。 “你对牟玉的闺女没有感觉,为何一直揣着这发卡?” 王右丞一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摩柯允谷笑道:“所以说,感情是个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也许你心中也有意呢?” “你这个处男,懂个鸟!”王右丞斥了句,在雪中形单影只地走向了通往婵月宫的路。 第四十三章 青城除鬼篇(四) 雪中独行,过了那黑铁像,他方走到婵月宫时,一队半露酥胸,光着大腿的歌姬缓缓走了出来。 王右丞立在台阶下,红着脸,不停地偷瞄着。 雪白的腿还没看够,两队与自己差不多装束的乐工,背着丝竹管弦匆匆地跟了上去。他心中正大叫扫兴,二十多个娈婉卯童,拎着花篮和竹水筒鱼贯而出,列在石道两侧,又将他差点挤倒。 娈婉抛花,卯童洒水,前面的乐工立时弦声大噪,更有一龟公模样的汉子,在雪里打起华盖。 “这么大阵仗,莫不是你们夕月掌门要来了?”摩柯允谷问。 王右丞也老大个好奇,一代修道大仙出场怎么会如此风月? 正狐疑着,一梳着垂挂髻,披大红狐裘兜帽篷,身着白羊绒夹袄裙的小娈婉站在了台阶下。她掏出一副红牙板,音调细腻清脆地唱了起来。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听这一首凄苦的《雨铃霖》,王右丞恍然,心中叫说:“原来是青楼里的花魁要出来了!” 人群里跑出一粗壮的婆子,劈手将那小姑娘的红牙板夺了,粗声骂道:“你这小贱蹄子,夜合花魁游街,你唱什么伤情的烂调!”说罢挥起红牙板,打在那女孩的腮上。 女孩眼里泪珠打转,只低声嗫嚅地讲,“昨夜弹奏三味弦的小弦子不见了,一时找不出与我搭音的人。而且这...这...雨霖铃,夜合花魁也是爱听的。” 那婆子卡住女孩的下巴,嚷道:“小弦子也不知死去哪里了,许是摔下悬崖成了死人,那你就一辈子唱这赚人眼泪的曲子么?!唱曲儿,要分清场合!今天是青城的好日子,咱们拿了北极币是来让爷儿们、姊妹们开心的,不是让人家听你所谓‘阳春白雪’的高雅调子!” 说罢拿红牙板又抽了那女孩一脸,直将她香腮打的红肿。 “你这烂忠厚没用的人,怎不上去英雄救美?”摩柯允谷在眼里打趣说。 王右丞摇摇头,心中回说:“大陆上妓馆里的管教婆婆可比她凶哩,这算不得啥。我只是奇怪,这群歌姬乐工哪儿来的。” 身边一小卯童,戳了他,歪头低说:“哥儿,你怎么穿着小弦子的衣服?” 王右丞一惊,却面不改色地问:“好弟弟,你怎么看出我穿着他的衣服啦?” “昨夜咱们打北极当铺出来,住进这大灵山宫时,小弦子的棉袄被香火燎了三个小洞”,那人射了一眼王右丞腰说。 林中,王右丞复眼早就看到棉袄上有三个指头大的烧洞,不想这里居然被人认出来了。 “原来林中那男尸,是北极当铺乐工里的三味线师,是被大灵山聘来给拜师宴弹唱的。可巧他倒运,被这里的鬼给吃了”,王右丞心说。 大陆妓馆里经年有受不了苦的孩子逃跑,被打死的人也是不少。他在镇远城讨饭时,就曾被周大麻子拉去,拿妓馆些碎银渣,悄悄把被打死的人给埋了。 “小弦子说这儿太苦,忍不住挨打,悄悄逃了,临时求我垫场。我是新来的,还没做新衣服哩,你自然识不得我”,王右丞诌说。 那小子也是一惊,蚊声说:“他怎么敢?!少不得又挨一顿板子!” “好弟弟,你怎么称呼?我还没学规矩哩,弹弦子拿手,只是怕犯了什么茬子,被教训一番。” 石道上,管教婆婆命人拿来一把三味线琴,拨弄了响,让那小姑娘唱一曲《小庭花》。女孩战战兢兢唱了几句,立即又遭了耳光。那婆子气道:“我给你把场,你吭儿还不在家?!节奏不稳,或慢或快,脱板地不像话!没了小弦子,你还瞧不上明婆婆的活了?!” 那小姑娘赶紧说:“明婆婆,我...我再试试...” 明婆婆立即又弹,不管一行人在阴雪天里受冻,似乎非要将这女孩调教妥当。 “我是小阳子”,小卯童道,“这女孩唤叫宝兰,常年与小弦子搭伴唱曲。小弦子昨夜去了夜合花魁那弹弦,居然跑掉了。也不知月黑风高夜里,他如何下山去?却又把这宝兰晾在这里,白白让她受罪。” 王右丞正想知道林中弦师是怎么遇害的,听小阳子说似乎与夜合花魁有关,便问:“夜合花魁很难伺候么,为何半夜找他去?难道有大灵山的爷们捧场点曲?” 大雪中,众人都淋成了白人,小阳子轻抖了雪才说:“这我却不知道。不过夜合花魁自然不好相处,话说有几个大红大紫的姐姐好说话的。小弦子没告诉你他昨夜去干吗了么?” 王右丞心说,“他昨夜死翘翘做了肉干了,我只是不能给你说而已。” “咱哪能随意打听花魁的事,我还懂点规矩。” 小阳子点点头,“正是,正是。” 宝兰在雪里又唱了一曲,浑然无趣。她俨然火候还不到名家之境,仗着一副好嗓子出了头,现在还很挑弦师。见明儿婆婆又要打,周围姊妹无不怨毒她让众人在这里挨冻,立即指着王右丞,宛如看见救星一般,叫道:“你穿着小弦子的衣服,是救场的弦师么?” 所有人立即齐刷刷地望向王右丞。 明儿婆婆捉住他袖子,扯了过去,皱眉道:“你是哪儿冒出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王右丞无奈地看着宝兰,心中苦道:“你眼真尖!这丁儿大小的洞,都被你看见了。” 但他表情自然又轻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狂笑了两声。 每每面对诘问,王右丞总先大笑扰乱对方,让其看不出自己紧张。 “明婆婆,我是新来的弦师小丞子,还未到您那儿报道哩”,说着他手法奇快地扯住明婆婆的大袖,塞了一串北极币进去。 明婆婆缩回了手,笑说:“既然是新来的,暂就不教你规矩了,只是你三味线可在行?这小浪蹄子,挑剔的紧。” 王右丞白了一眼宝兰,心说:“老子他喵的要么下山,要么捉鬼,或者吃一顿筵席做个座上宾。都怪你,害我平白无故成了弦师,还搭了不少钱!” 他接过三味线,只见是一把小叶紫檀老琴料作琴杆,一整张猫皮做琴身,绷着三根晶莹剔透弦的老琴。八目复眼中,猫皮与琴弦隐隐有妖气在流动,像是从猫妖上扒下来的。捏着象牙拨划了一下,琴声铮然。 “真真一把好琴”,王右丞忍不住赞道。 明婆婆得意地说:“这自不用说,老娘手里吃饭的家伙哪有次的。” 王右丞又白了一眼宝兰,随手弹了一曲《小庭花》,琴音清幽纯净,宛若水滴静湖;又反手拨弄了一曲《将军泪》,其音铿锵,若刀枪金鸣,直把宝兰在内所有人听呆了。 “你哪儿学的这本领?”摩柯允谷也听地入神,在眼中问道。 “讨饭之人,哪有不会点乐器的,所谓技多不压身嘛。而且这小玩意,我只见人弹了几遍便会了”,王右丞心说。 摩柯允谷知他天赋异禀,武学一看就会,想不到乐器也是如此,不由羡慕不已。 明婆婆此时早把小弦子抛在九霄云外去了,拍着王右丞叫道:“好好好!你快与这宝兰死丫头弹唱一曲!” 王右丞无奈地耸了耸肩,拨了一曲《醉花阴》,弦音淡淡,缭袅于庭。 宝兰听地痴了,醉醉和唱了起来。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声毕,众人皆入了迷,已有二三人禁不住拍掌称赞。 明婆婆见王右丞琴技了得,不住说:“小丞子,你...你...你很好,真的很好.....” 她又道:“只是这凄苦的曲子,莫要再弹了。再把《乐府新歌》里的‘燕上行’弹来,这样豪气云天的歌儿,大灵山的爷们爱听。” 忽北风呜咽若哭,一篷篷雪卷在王右丞脸上,林中鬼的臭味浓浓地钻进他鼻子里。 婵月宫,有女人轻悠悠地说:“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这小丞子再弹什么,都一定是最出色的,婆婆莫再让他弹了。不过是例行游街走个过场,白白让这些人在这里淋雪,何苦来哉?” 臭味,仿佛是夏日烈阳里一头腐烂的猪身上的那样,呛人流泪、熏臭难挡地从婵月宫飘了出来。 王右丞惊惧地望向宫殿深处,一个系鲜红曳地长裙,披月白披肩,插着满头金钗,搓一脸胭脂铅粉的女人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她半敞圆乳胸脯,露着的桃红纱主腰上有一色金扣。 所有人立即低头请安,宝兰温软的小手拉着王右丞立在石道旁,悄声说:“这是夜合花魁。” 王右丞腿不住打颤,手兀自发抖,夜合牡丹那样美的脸蛋和身段,在他眼中仿佛是一头青面獠牙的鬼。 明婆婆迎了上去,扶着夜合花魁下了台阶。 “今日的光好刺眼啊”,夜合娇说。 早有龟奴打了华盖给她挡雪,明婆婆又撑了把鹅黄花纸伞遮在她头上。 夜合却说,“还是刺眼,有些难受,婆婆换一把黑伞来。” 明婆婆心里直说:“花魁今日好矫情,这么阴黑的雪天,居然怕起光来,哪里给她找黑色纸伞去?” 宝兰撒开王右丞的手,跑去找了一把黑色皮纸的伞递了过去。 夜合隐在黑伞下,才轻松地吐说:“这唱曲的女娃倒是伶俐,回头赏她些糖果。”说罢歪头打量了王右丞,悠哉哉地率着众人走了出去。 王右丞嗅着她身上浓重的臭味,差点晕过去,强忍着才不摔倒。他又弄散了头发,右眼闪烁着斑斓的颜色,望向夜合的身影,但见她身上毫无灵力的流动。 他心里打颤地说:“这花魁是鬼,是鬼啊!那小弦子昨夜肯定被她吃了!” 摩柯允谷也受了惊吓,“什么?这女人是鬼?!” “肯定是,她身上的臭味比苦闲的臭脚还浓!” “你他喵的没搞错吧?!” 王右丞笃定地心说:“不知怎地,我能闻到鬼的臭味,而别人都察觉不到。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想不到我身上还有这种特质。她一定是一只鬼,还把自己伪装的很好,复眼也看不到她身上有何灵力!而且这货还惧怕光,肯定错不了!” “小丞子,你在说什么鬼呀?你的眼睛害了什么病么,花花的。”宝兰还未走,窃窃地问。 王右丞赶紧打住,右眼恢复了黑色,打着哈哈说:“我是说这夜合花魁怪俊哩,你听岔劈了。我眼是学琴时,被师傅打坏了。” 宝兰点点头,很有同感地说:“我也时常遭打,忍忍就过去了。我们快些跟上去,宴会晚上才开始。花魁只在这儿照例游街而已,现在结束了,要先回休息的宫殿。待会婆婆找不到咱,又要打我们了。” 王右丞哪里敢去,只想赶紧下山,便推说:“哎呦,我肚子好痛。人有三急,宝兰妹妹你快去罢,我找个茅房舒服了再过去。” 宝兰看着他,只好说:“那你快些。”说罢迈着小碎步也跑走了。 见她走了,王右丞背着三味弦琴拔足狂奔,穿过婵月宫后,有十几条小路的岔口将他逼停了。 岔口没有路标,每一条小径还藏在一株株大树下,复眼望去,尽头依然曲径通幽。 正搔头作难时,有人喊他,“王右丞?你也来啦!” 王右丞循声望去,婵月宫上跳下三个青裙女孩,为首的有几分面熟。 那女孩伸出手与他握了握,笑着说:“你定不认识我。” “你...你是北极学宫的同学?”王右丞想了想,在学宫中确实见过她,只是无缘说话。 女孩道:“是呀,我叫苏小小,你这样的学宫名人居然记得我。” 她又见王右丞背着三味线琴,诧异道:“刚才宫下乐工队伍里,是你在弹琴?这天籁之声真真好听呢,我与她们在宫上练剑时都听痴了。” 王右丞见另外两个女孩比苏小小大几岁,虽面带笑意,但穿着与苏小小差远了,想必是青城指派给她的陪练。 果然苏小小和善地对这二女说:“姐姐们且休息吃酒去吧,今日饶了我,陪同窗王右丞说说话。” 二女应喏,对王右丞指指点点地私语了两句,才有一人笑着说:“苏姑娘,你这情郎可配不上你,不如改日挑个俊俏的哥儿。” 王右丞知她在玩笑,赶忙行了礼,塞了些北极币过去,说:“是我不懂规矩啦,姐姐拿去买些茶吃吧。” 那女的立即改口,“再俊俏的弟子,却也比不了这哥儿疼人,小小你眼光不错哩。”说罢拉着同伴走远了,还不忘回头又笑了苏小小一回。 苏小小红着脸说,“她俩尽爱玩笑,白赚你些钱。” 王右丞虽节俭,但并不吝啬,人情往来里出手从来都很阔绰,当下也不在意,只是盼着苏小小能带自己下山去。 于是悄声问:“小小,我一直住在山下,来到你们迷宫一样的大灵山,迷路啦!你能指一条下山的路给我么,我家苦闲师傅的草屋被烧了,我赶着去做苦力。” 苏小小一惊,“你宿舍被烧了啊?!昨天深夜,我在山顶悬崖打坐,看到山脚下火炮一样的爆炸,是你那里?” 王右丞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苏小小从袖中抽出一张北极当铺的票子,塞给他说:“这里有100枚北极币,是我7天的花销,先借你雇几个夯汗去盖房子。” 王右丞心知这不是钱的事,搪住票子不接,奇怪地问:“你7天的花销就有100枚北极币?为何我一个月才100个啊。” “岛内一个月给咱们100枚,这些是大灵山发的”,苏小小补充说。 “真他喵的不公平!”王右丞心中气道。 苏小小指着左手边最边上的小径说,“沿着那条小路一直走下去,就可出这片宫殿。再寻下山的路,可就难不倒你啦。” 王右丞感激不已,小声劝她说,“你这三日千万别一人睡,尽量多跟刚才那俩姐姐挤挤。而且深夜独自打坐也最好停下来,或者多待在有结界防御的地方修炼”,说着就要跳开下山。 怎料苏小小听他说了,面露疑色,拉住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晚上不敢睡,我现在困死了,所以借口与你说说话支走她们,好睡个囫囵觉。” 王右丞用复眼望向她,果然苏小小气血不足,已非常疲惫,显然睡眠极其不足。 “你修炼也太拼命了吧?你师傅难道日夜训你,督促你练剑么?真没人性,好歹让你睡饱了啊。” 苏小小与他边走边说,“我师傅可是极好的,是我不敢去睡。给我的那间偏殿,死过人,我晚上一个人睡害怕。” 王右丞一脸黑线,“原来是你怕黑啊,只好晚上开夜车修炼。死过人有何可怕的,天地间哪个角落没死过个把人,你也太胆小了。” “那人是枉死的,不然我怎么会害怕。大灵山一直宣称他是当年练剑时猝死,但听陪我练剑的姐姐咬舌根,说那师兄是整70年前被咬活活咬死的,还说他的一整张脸皮都找不到了,还落在房间里呢。” 王右丞愣住了,心说:“原来小易姐说70年前鬼第一次出逃,咬死过一个大灵山弟子的事是真的,苏小小如今就睡在这倒霉蛋的偏殿里。” “你若是害怕,可以找大灵山换一间嘛。我瞧这里空着不下上千间屋子,还没你第二间宿舍不成?” 苏小小为难地说:“我不过是新来的,仗着灵根排名在本届北极岛弟子里第十一名,大灵山已给了好多优待,本就引了不少人妒忌。那偏殿还是花了重金整修过的,我哪里好意思提出换宿舍,不知多少人要背地里要叫我是‘矫情鬼’呢。而且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还害怕,岂不是教人看低了。” “你既然清楚,这不过是你心理在作祟,那还怕啥,只管睡去呗”,王右丞不解地说。 怎料苏小小忽然鼻息想闻地凑在他脸上,蚊声道:“真的闹鬼,我只要睡下就会做怪梦,而且是同一个怪梦,非常瘆人。所以才晚上悄悄地溜到悬崖上打坐,天快亮了才敢回去睡一小会。” “啥?”王右丞发觉,什么样的怪事自己都能碰到。 “而且整整70年过去了,那偏殿明明还整修过,我居然找到了一本当初那枉死师兄的日志”,苏小小诡异莫测地说。 王右丞越发奇了,“还有这种事?” 只听苏小小左右观望了,才一字一顿道:“他日志里说自己是什么仙子的有缘人,来北极岛是帮她复活的,你说这怪不怪?” 王右丞如遭雷劈,再也没有了下山去的念头。 第四十四章 青城除鬼篇(五) 冬日密雪成球,砸在小池的冰上,好像碎琼乱玉的敲击声。 王右丞想到梦中神仙姐姐说自己是她第十个有缘人,那么当年被鬼吃掉的师兄应是第三个人,可惜“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他竟倒运被鬼吃了。 “看来神仙姐姐的事,果然是天下第一凶险的啊”,王右丞心里叹道。 苏小小见他不动,小声问:“王右丞,你咋了?不是赶着下山去么?” 王右丞十分想读读那本日志,于是说:“天已近傍晚,我还未吃一口热汤,没了力气赶路干活了。” 苏小小点点头,“下山的路远着呢,不如我送你张传送符?” 王右丞听了,直骂自己蠢蛋,自己在北禅大殿时大可传送走了,又怎会生出这些枝节。但此时他没了下山去的打算,满脸恳求地道:“山脚下的厨房也尽毁了,哪还有吃的。” 苏小小笑说:“你若是胆子大,陪我去落星殿,就是我那闹鬼的地方,如何?我以美食飨客,你守着我睡会吧。我现在困极了,再不想蜷在无人的角落里打盹了。” 王右丞心中大喜,仍面部改色地说:“女孩闺房,我去了可不大好。” 苏小小有些失望,只好说:“那你等着,我去包些点心给你。” 王右丞摆手道:“我哪里忍心看你没觉睡。若你不嫌男女之别,我在门口读读你捡的那本日志,守着你睡觉也就是了。” 苏小小大喜,“就这么定了,我已经没精神再站着了。”说罢,她捏出张高级传送符,拉着王右丞传送到了一圆形宝顶的别致宫殿前。 宫殿上有“落星殿”的匾额,倒也不大,静悄悄地落在一梅园中。此时梅花在雪中怒放,香气袭人心脾。梅园中白雪粉梅相照,大有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与不似都乃奇绝的美景。 “你这儿又幽静又美,比我那间草房可强上一万倍”,王右丞羡慕地说。 苏小小与他进来,大殿里摆着些花儿盆景和待客的案子,另有三个圆月立架,上面净是女孩儿喜欢的物件。殿上依旧挂着标牌,“苏小小”,“其余女孩”。 王右丞呵呵尬笑,怪不得苏小小说自己引别人妒忌。她一人住最大的偏殿,别人只能蜗居一隅,哪有不串她闲话的。 殿中静悄悄的,只有一打扫的女家奴,见了二人进来,柔身福了福。 苏小小问:“这个姐姐,其余师姐师妹都不在么?” 女家奴回说:“苏姑娘,她们一早喝了茶,都去拜师龙头宴瞧热闹啦。据说六支一峰很多俊俏的哥儿都来了。” 王右丞心说:“大灵山的女人都这么喜欢谈情说爱。” 苏小小点点头,微笑说:“姐姐帮我点了宫灯和暖炉,也过去热闹热闹吧。” 女家奴大喜,“姑娘偏殿里的宫灯和暖炉早弄妥当了,我这就去了。苏姑娘你也别耽搁,与这乐工幽会一番,也赶紧过去参加筵席。” 苏小小看着背三味弦琴,一身乐工装束的王右丞,脸红地说:“知...知道了。” 王右丞丢给女家奴一枚北极币说,“休去说我俩的闲话。” 那女奴接了钱,笑着应喏,便碎步退了出去。 “她还是会乱说你勾搭乐工的事吧”,王右丞指着宫外说。 苏小小叹了口气,“随她们去吧,咱们青城女孩的嘴闲不住!” 二人走进偏殿,是一进两间的女孩香闺。外间做书房,有椒墙、地毯、琉璃落地宫灯、黄花梨的书桌,另挂着几张水墨画。室内燃着香,窗下有一张暖榻,可以凭窗夜读听落雪,甚是别致。一木棂做墙,隔出间卧室。 桌上果然摆着一本发黄虫蛀的册子,上书“明晴日志”四字。遂假装不经意地拿起翻阅,一边苏小小扔了长剑,脱掉鞋袜,光脚跑进了卧室。 第一篇日志赫然写着:诡梦。 “余祖上蒙荫,世代于诸侯韩国做笔吏。自立春,边关战事吃紧。前日,家父被点了押运粮草的书办,昨日便携余进了韩军粮草大营。余自小通文墨,也分了差事,在左骠骑将军麾下做个记账的小童。别人欺余年弱,少报粮石者,多报士兵数量者,不厌其多。余又少不更事,据理力鉴,仍无济于事。又得罪些左骠骑将军的关系户,晚上挨了家父臭骂,真是委屈不已。” 原来这叫明晴的家伙,自小被送进了韩军历练,准备接他老爹班。看他古不古、白话不白话的行文,倒像个做事认真的酸腐书生。王右丞如此想,又立即读下去。 “粮草大营有夜宴,是左骠骑将军的连襟请酒,定是邀家父去商讨如何做损公肥私的坏事。官家昏聩,只苦了苛捐杂税下的百姓,呜呼哀哉。” 想不到明晴还有南楚屈原大夫的情怀,只是天地不仁,你哪里管的了天下人的命?!王右丞边读边说。 “余辛劳一天,点清账目后便睡了。只是做了个怪梦,梦中有一飞天遁地的人,看不清这人模样,是仙女或者仙男。此人架势十足,仙味飘飘地说余是她有缘之人,命我进入一北极岛内,见机行事,以助她复活。余说,‘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劝其早放下妄念。那仙女或仙男笑说,没有‘生’自然谈不上‘死’,这空无心境虽是六道之大乐,但有一面具女人,害她毁了肉身,又要祸乱人间,多少凡人不久要死在面具女人刀下。其务必要杀之,为苍天除害。” 王右丞手发抖,心说:“果然!果然!面具女人与神仙姐姐是老冤家,死对头!神仙姐姐就是被这厮给害了!” 他复又想,“神仙姐姐明明是女人声音,明晴却说分不清男女。佛教壁画里飞天的小人,其实是乾匒婆与紧那罗的结合体,不男不女,的确不一定是小仙女。他又能随口说出《增阿含经》的佛语,俨然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定然不会拒绝神仙姐姐。” 果然明晴又写到:“拯救苍生,乃是大福报,余便答应了这人。怎料那仙女或仙男走了,梦还没有结束。一与余年纪相若的男孩,闯进了梦里,恶毒地几乎要将余吃了。正被这顽童以一股气吞噬时,余万幸被值守的军丁唤醒。原来夜降倒春寒,死了无数军马。呜呼哀哉,好一个诡梦!明晴,大陆历894年,庚子月,戊申日。” 王右丞读完第一篇,皱起眉来,“明晴梦里怎么还会有一吞噬属性的修道者出现,老子他喵的怎么没有遇见?” 急欲翻读第二篇,就听苏小小在卧室里唤他:“王右丞,你进来吧。” 王右丞将日志揣进怀里,拉开纸门走了进去。卧室里更是清幽别致,尤其是衣架上挂了件价值连城的缂丝秀罗裙,妆奁台上摆着一套不菲的点翠首饰,另摆着六副剔红浮雕的屏风。 “喵了个咪的,单这几件东西,就足够让一千户人吃好几年的了”,王右丞惊叹。 苏小小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只穿了件半透的纱裙睡衣,两只软乳撑着的大红肚兜若隐若现。她一溜烟钻进了牙床软被里,也不放下幔帐,不好意思地说:“你还是在这里守着我睡吧,这样我才能安睡。墙角斗柜里有不少甜点,任你吃完。” 王右丞取了块糕,填了肚子。见她困意十足,仍心有余悸地在翻来覆去,不肯放下警惕入睡。于是解开三味线,坐弹起一曲《天仙子》。他以剑气运于琴线,琴音更妙,空灵似小珠落玉盘,和着窗外的风声雪声,不久便将苏小小劝入了香梦里。 他端来一盏小灯,又切了壶奶茶,颇有“雪沫乳花浮午盏,人间有味是清欢”地赏起窗外梅园的雪来。 不过片刻,未曾再翻日志,竟也昏昏地睡了下去。 梦中,那仙女姐姐又现了身,抚弄着那把三味弦琴说:“再不醒来,小命就没了。” 王右丞望见她,心知自己在梦中,诧异地问:“此话怎讲?” 她拉起琴弦,锵然作响,轻轻说:“你醒来就知。” “你走了,我就会醒来,老规矩啦”,王右丞道。 她摇摇头,“若能这样醒来,明晴也不会死,也许今天就轮不到你做我的有缘人了。” 王右丞一点就透,惊说:“难道我中了鬼术,现在昏睡不醒,马上就要被吃了?” 琴旁再无人,仙女姐姐已然走了。 王右丞知她断不会骗自己,大喊大叫起来:“喂,你就这么走啦?!你好歹提点我一下啊!” 怎么醒来,怎么醒来?!王右丞着急地不断拍打自己的脸,但梦中不痛不痒,显然无用。梦境中,屋内景色依旧,苏小小仍躺在床上酣睡。但这一切都是梦里假象,实际屋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 “须得有个外界的东西打醒我!” 王右丞在梦里忽然跑向牙床,掀开软被,一把扯掉苏小小的纱裙,手颤颤巍巍地伸进她大红肚兜,在两团软丘上揉捏起来。 “这只是梦,是梦,不是真的!她现实里还躺在被窝中呢!”他不断叮嘱自己。 苏小小玉体横陈在眼前,屋内立即响起机械小人的声音,“嘎啦嘎啦,我这有个骰子,你随机说出一个数字,我送你个好玩的东西!” 王右丞大喜,牟玉送他的调皮盲盒果然察觉到他色心大起,兀自发动了起来,于是大喊道:“我这次还要7,还是要7!” 啪嗒,是盲盒打开的声音。 “快快轰醒我!”王右丞疾道。 脸上忽然吃痛,房间混沌不堪起来,梦境一阵阵涟漪。他捂着脸再睁眼时,盲盒里的小人正握着一把巨大的镰刀在割自己! “果然是盲盒啊,每次打开后的东西都不一样!” 盲盒恢复原貌又跳入纳戒里,王右丞扫了一眼屋子,吓出一身冷汗。 此时天黑如墨,宫灯已全灭了,只有惨白的萤萤雪光渗在屋内。屋内哪里还有什么香味,夜合花魁身上的那股鬼臭,熏地他止不住咳嗽。更瘆人的是,五彩斑斓的复眼瞧见,半个男人的身子正缓缓从墙上一幅旬邑彩贴剪纸画里蠕动出来! 男人睁着双大大的眼球,正怪异地望着他。 这人是鬼! 王右丞大骇,立即从纳戒中召出短剑,寒冰剑气甩出圆月弧线,跳斩而去。 画中之鬼,挥手一拳打在剑光里,毫毛无损地把他打倒在地。 王右丞卜一落地,单手撑着身子,短剑如夜中流星攸地捅在那人眼球上。 “好快的剑招!”鬼开了口。 但他眼球硬如金刚石,王右丞奋力一剑居然戳不烂它! 寒冰剑气悉数发动,瞬间将鬼半个身子冻成了冰块,整间屋子也顿时冷如冰窖。 “寒冰灵气?你小子毫无灵根,居然能发动寒冰属性?”鬼在冰中仍自由说话,脖子扭了扭,挣碎了冰块,铁拳若电地砸来。 王右丞右眼中的颜色鲜艳欲滴,这鬼的拳头在他看来慢如蜗牛。他轻松躲开,双手握剑以青城九剑里最刚猛的‘尖峰削翠’劈在那鬼的头顶。“翁”地一声,如持铁棍敲在铜钟上,王右丞短剑脱手飞了出去,而鬼连一根头发也未断,寒冰剑气也被他一拳挥散。 摩柯允谷在眼中大呼:“这货是个魑魅魍魉级的鬼,简直像个铁人,我们快逃!” 说话间,鬼如一条虫,蠕动着从剪纸画里爬了出来,拍着脑袋说:“你这小子的眼像个花大姐,很有异能,居然能轻易捕捉到老子的动作。我待会摘下来,可要好好咀嚼一番。” 王右丞纵身抱起熟睡的苏小小,意欲冲破纸窗逃出去。怎料他撞在脆弱的窗上,如撞南墙,又被弹飞回地上。 “哈哈哈!怎么样啊,小子,你能逃出我天牢地网的鬼术么?!”鬼边说边捡起王右丞短剑,剌在自己皮肤上,竟蹭出一串火花。 “叮!” 他以手臂肌肉夹住短剑,生生将剑折断,看着猎物一样丢给王右丞,又流着口水说:“老子最爱吃处女,我先吃了这个女娃,再品尝你的眼球罢!整整70年没尝过灵童的肉味了!上次在这个房间里,另外两个鸟人,非要与我分吃那男娃娃。害的老子只分了他脑子,一条大腿和一挂肠子。今天我又藏在这里,可以独享两个灵童了,哈哈哈哈!” 王右丞冷汗涔涔,复眼瞧见这鬼体内的灵力比小乔儿强不知多少倍,心知自己绝非他的对手,只有伺机逃出去才有条活路。 “苏小小怎么还不醒来?难道中了鬼的什么迷香?” 他以吞噬剑气刺进她内,果然察觉到脑中有一缕毒素,立即将毒吞食干净。 苏小小悠悠转醒,迷糊地看了看王右丞,又望见漆黑的屋里站着一个高大男人,立即惊叫着跳在地上。 那鬼淫笑道:“醒了最好,昏睡着吃才没意思哩,我就喜欢看人被我活吃的样子。” 苏小小披了缂丝裙,惊问道:“右丞,这人是谁?!” 王右丞拉着她跳在门口,伸手拽了纸门,门纹丝不动。他沉声说:“这家伙是个鬼,还是魑魅魍魉级的。以毒迷晕了我们,躲在画中要悄悄爬出来将我俩吃了。” 鬼朗声说:“说的没错,只是你如何醒来的?我的毒香可厉害的紧,一般中阶灵力的人也遭受不住。我看你纳戒里蹦出个怪小人,挥起一柄镰刀轻易便将你唤醒了。这小人是什么来头,怎么能抵挡我的毒香。” 王右丞自然不会说,他体内的吞噬剑气和毒之属性早把鬼的毒给分吃干净了。 “你不愿意说,我待会可要给你点颜色瞧瞧了!” 苏小小的长剑落在门外,她踹了一脚门,疼地坐在地上。 “这是他的一种鬼术,似乎将这个房间封印成了一间坚如顽石的屋子。而且他浑身肌肤也硬不可摧,我的剑已被他折断了”,王右丞盯着那鬼,沉声给苏小小讲到。 苏小小忽挡在他身前,决然地说:“王右丞,是我连累你来这里的。我来拖住他,你找办法自己跑罢!” 摩柯允谷叫道:“这小丫头修为还不如你,指望不上的!不如换我控制身体,以吞噬剑气吸干这个鬼试试!” 王右丞心道:“只好如此了,这是唯一活命的机会!” 怎知那鬼身形一晃,王右丞立即劈手去拉苏小小,但他虽能看清楚鬼的身法,手上终究慢了一点。苏小小已被鬼倒提在手里,一只白嫩的脚已被他含在了嘴里。 鬼退站在屋中央,老长的舌头舔着苏小小的小腿。 王右丞左眼黑光大作,立即要摩柯允谷现身,以吞噬剑气做殊死一搏。 在苏小小的惊呼中,忽有人一女在屋外笑说:“小活饵干的不错,待会赏你一把剑!” 那鬼立即松开嘴,苏小小脚踝上两排牙印在汩汩冒血。 “哪来的妖女,居然能传声入我鬼术的铁壁空间里?!”鬼大惊失色。 王右丞瘫坐在地上,两只眼恢复成黑色,不住说:“得救了,得救了。” 屋顶咖喇碎出个洞,一道白影坠下,黑色长剑锵然斩在鬼的手臂。 鬼只愣了一下,立即笑道:“你能斩破我用鬼术强化过的皮肤么?!” 冷风从洞里灌入,禅裙与红色发带飘逸如仙,黑剑干净利落地切断了鬼的胳膊。在喷薄而出的血雨里,易依晨不带一丝纤尘,退站在门口,将苏小小和那胳膊一齐丢给王右丞。 鬼并出指头,点在自己身上,止住了血,咬牙切齿地看着宛若仙子的易依晨,道:“你像是来专杀我的,怎么找到这里的,我看不像是偶然路过!” 易依晨甩了甩剑,丹凤眼中两点寒光,禅裙上冒出冲天杀气。 “上阶灵力者?小小年纪如此了得,想必你一对软乳吃起来更是香甜!”鬼单臂捶在空中,王右丞和苏小小胸口如遭重锤,“哇”地吐出口血来。 摩柯允谷着急说:“这鬼要发动鬼术了!”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一道沛然的剑气冲破纸窗,白云飞快如飞矢,一剑戳穿了鬼的胸膛。 易依晨横指于空,十八支光剑乍现,排在身后如两只剑刃之翅。她足尖点地,下一刻已持剑立在了鬼的身后。 鬼白惨惨的眼珠转了两下,脖子与颈骨齐齐断了,硕大的脑袋咕噜噜滚落在地。 易依晨与白云飞抬手击了一掌,又朝王右丞比了个心。 苏小小惊大着嘴,只一眨眼的功夫,这个师姐就斩掉了鬼的头。 王右丞有微微复眼加持,也只看见易依晨的一道剑光而已。 第四十四章 青城除鬼篇(五) 冬日密雪成球,砸在小池的冰上,好像碎琼乱玉的敲击声。 王右丞想到梦中神仙姐姐说自己是她第十个有缘人,那么当年被鬼吃掉的师兄应是第三个人,可惜“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他竟倒运被鬼吃了。 “看来神仙姐姐的事,果然是天下第一凶险的啊”,王右丞心里叹道。 苏小小见他不动,小声问:“王右丞,你咋了?不是赶着下山去么?” 王右丞十分想读读那本日志,于是说:“天已近傍晚,我还未吃一口热汤,没了力气赶路干活了。” 苏小小点点头,“下山的路远着呢,不如我送你张传送符?” 王右丞听了,直骂自己蠢蛋,自己在北禅大殿时大可传送走了,又怎会生出这些枝节。但此时他没了下山去的打算,满脸恳求地道:“山脚下的厨房也尽毁了,哪还有吃的。” 苏小小笑说:“你若是胆子大,陪我去落星殿,就是我那闹鬼的地方,如何?我以美食飨客,你守着我睡会吧。我现在困极了,再不想蜷在无人的角落里打盹了。” 王右丞心中大喜,仍面部改色地说:“女孩闺房,我去了可不大好。” 苏小小有些失望,只好说:“那你等着,我去包些点心给你。” 王右丞摆手道:“我哪里忍心看你没觉睡。若你不嫌男女之别,我在门口读读你捡的那本日志,守着你睡觉也就是了。” 苏小小大喜,“就这么定了,我已经没精神再站着了。”说罢,她捏出张高级传送符,拉着王右丞传送到了一圆形宝顶的别致宫殿前。 宫殿上有“落星殿”的匾额,倒也不大,静悄悄地落在一梅园中。此时梅花在雪中怒放,香气袭人心脾。梅园中白雪粉梅相照,大有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与不似都乃奇绝的美景。 “你这儿又幽静又美,比我那间草房可强上一万倍”,王右丞羡慕地说。 苏小小与他进来,大殿里摆着些花儿盆景和待客的案子,另有三个圆月立架,上面净是女孩儿喜欢的物件。殿上依旧挂着标牌,“苏小小”,“其余女孩”。 王右丞呵呵尬笑,怪不得苏小小说自己引别人妒忌。她一人住最大的偏殿,别人只能蜗居一隅,哪有不串她闲话的。 殿中静悄悄的,只有一打扫的女家奴,见了二人进来,柔身福了福。 苏小小问:“这个姐姐,其余师姐师妹都不在么?” 女家奴回说:“苏姑娘,她们一早喝了茶,都去拜师龙头宴瞧热闹啦。据说六支一峰很多俊俏的哥儿都来了。” 王右丞心说:“大灵山的女人都这么喜欢谈情说爱。” 苏小小点点头,微笑说:“姐姐帮我点了宫灯和暖炉,也过去热闹热闹吧。” 女家奴大喜,“姑娘偏殿里的宫灯和暖炉早弄妥当了,我这就去了。苏姑娘你也别耽搁,与这乐工幽会一番,也赶紧过去参加筵席。” 苏小小看着背三味弦琴,一身乐工装束的王右丞,脸红地说:“知...知道了。” 王右丞丢给女家奴一枚北极币说,“休去说我俩的闲话。” 那女奴接了钱,笑着应喏,便碎步退了出去。 “她还是会乱说你勾搭乐工的事吧”,王右丞指着宫外说。 苏小小叹了口气,“随她们去吧,咱们青城女孩的嘴闲不住!” 二人走进偏殿,是一进两间的女孩香闺。外间做书房,有椒墙、地毯、琉璃落地宫灯、黄花梨的书桌,另挂着几张水墨画。室内燃着香,窗下有一张暖榻,可以凭窗夜读听落雪,甚是别致。一木棂做墙,隔出间卧室。 桌上果然摆着一本发黄虫蛀的册子,上书“明晴日志”四字。遂假装不经意地拿起翻阅,一边苏小小扔了长剑,脱掉鞋袜,光脚跑进了卧室。 第一篇日志赫然写着:诡梦。 “余祖上蒙荫,世代于诸侯韩国做笔吏。自立春,边关战事吃紧。前日,家父被点了押运粮草的书办,昨日便携余进了韩军粮草大营。余自小通文墨,也分了差事,在左骠骑将军麾下做个记账的小童。别人欺余年弱,少报粮石者,多报士兵数量者,不厌其多。余又少不更事,据理力鉴,仍无济于事。又得罪些左骠骑将军的关系户,晚上挨了家父臭骂,真是委屈不已。” 原来这叫明晴的家伙,自小被送进了韩军历练,准备接他老爹班。看他古不古、白话不白话的行文,倒像个做事认真的酸腐书生。王右丞如此想,又立即读下去。 “粮草大营有夜宴,是左骠骑将军的连襟请酒,定是邀家父去商讨如何做损公肥私的坏事。官家昏聩,只苦了苛捐杂税下的百姓,呜呼哀哉。” 想不到明晴还有南楚屈原大夫的情怀,只是天地不仁,你哪里管的了天下人的命?!王右丞边读边说。 “余辛劳一天,点清账目后便睡了。只是做了个怪梦,梦中有一飞天遁地的人,看不清这人模样,是仙女或者仙男。此人架势十足,仙味飘飘地说余是她有缘之人,命我进入一北极岛内,见机行事,以助她复活。余说,‘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劝其早放下妄念。那仙女或仙男笑说,没有‘生’自然谈不上‘死’,这空无心境虽是六道之大乐,但有一面具女人,害她毁了肉身,又要祸乱人间,多少凡人不久要死在面具女人刀下。其务必要杀之,为苍天除害。” 王右丞手发抖,心说:“果然!果然!面具女人与神仙姐姐是老冤家,死对头!神仙姐姐就是被这厮给害了!” 他复又想,“神仙姐姐明明是女人声音,明晴却说分不清男女。佛教壁画里飞天的小人,其实是乾匒婆与紧那罗的结合体,不男不女,的确不一定是小仙女。他又能随口说出《增阿含经》的佛语,俨然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定然不会拒绝神仙姐姐。” 果然明晴又写到:“拯救苍生,乃是大福报,余便答应了这人。怎料那仙女或仙男走了,梦还没有结束。一与余年纪相若的男孩,闯进了梦里,恶毒地几乎要将余吃了。正被这顽童以一股气吞噬时,余万幸被值守的军丁唤醒。原来夜降倒春寒,死了无数军马。呜呼哀哉,好一个诡梦!明晴,大陆历894年,庚子月,戊申日。” 王右丞读完第一篇,皱起眉来,“明晴梦里怎么还会有一吞噬属性的修道者出现,老子他喵的怎么没有遇见?” 急欲翻读第二篇,就听苏小小在卧室里唤他:“王右丞,你进来吧。” 王右丞将日志揣进怀里,拉开纸门走了进去。卧室里更是清幽别致,尤其是衣架上挂了件价值连城的缂丝秀罗裙,妆奁台上摆着一套不菲的点翠首饰,另摆着六副剔红浮雕的屏风。 “喵了个咪的,单这几件东西,就足够让一千户人吃好几年的了”,王右丞惊叹。 苏小小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只穿了件半透的纱裙睡衣,两只软乳撑着的大红肚兜若隐若现。她一溜烟钻进了牙床软被里,也不放下幔帐,不好意思地说:“你还是在这里守着我睡吧,这样我才能安睡。墙角斗柜里有不少甜点,任你吃完。” 王右丞取了块糕,填了肚子。见她困意十足,仍心有余悸地在翻来覆去,不肯放下警惕入睡。于是解开三味线,坐弹起一曲《天仙子》。他以剑气运于琴线,琴音更妙,空灵似小珠落玉盘,和着窗外的风声雪声,不久便将苏小小劝入了香梦里。 他端来一盏小灯,又切了壶奶茶,颇有“雪沫乳花浮午盏,人间有味是清欢”地赏起窗外梅园的雪来。 不过片刻,未曾再翻日志,竟也昏昏地睡了下去。 梦中,那仙女姐姐又现了身,抚弄着那把三味弦琴说:“再不醒来,小命就没了。” 王右丞望见她,心知自己在梦中,诧异地问:“此话怎讲?” 她拉起琴弦,锵然作响,轻轻说:“你醒来就知。” “你走了,我就会醒来,老规矩啦”,王右丞道。 她摇摇头,“若能这样醒来,明晴也不会死,也许今天就轮不到你做我的有缘人了。” 王右丞一点就透,惊说:“难道我中了鬼术,现在昏睡不醒,马上就要被吃了?” 琴旁再无人,仙女姐姐已然走了。 王右丞知她断不会骗自己,大喊大叫起来:“喂,你就这么走啦?!你好歹提点我一下啊!” 怎么醒来,怎么醒来?!王右丞着急地不断拍打自己的脸,但梦中不痛不痒,显然无用。梦境中,屋内景色依旧,苏小小仍躺在床上酣睡。但这一切都是梦里假象,实际屋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 “须得有个外界的东西打醒我!” 王右丞在梦里忽然跑向牙床,掀开软被,一把扯掉苏小小的纱裙,手颤颤巍巍地伸进她大红肚兜里。 “这只是梦,是梦,不是真的!她现实里还躺在被窝中呢!”他不断叮嘱自己。 苏小小玉体横陈在眼前,屋内立即响起机械小人的声音,“嘎啦嘎啦,我这有个骰子,你随机说出一个数字,我送你个好玩的东西!” 王右丞大喜,牟玉送他的调皮盲盒果然察觉到他色心大起,兀自发动了起来,于是大喊道:“我这次还要7,还是要7!” 啪嗒,是盲盒打开的声音。 “快快轰醒我!”王右丞疾道。 脸上忽然吃痛,房间混沌不堪起来,梦境一阵阵涟漪。他捂着脸再睁眼时,盲盒里的小人正握着一把巨大的镰刀在割自己! “果然是盲盒啊,每次打开后的东西都不一样!” 盲盒恢复原貌又跳入纳戒里,王右丞扫了一眼屋子,吓出一身冷汗。 此时天黑如墨,宫灯已全灭了,只有惨白的萤萤雪光渗在屋内。屋内哪里还有什么香味,夜合花魁身上的那股鬼臭,熏地他止不住咳嗽。更瘆人的是,五彩斑斓的复眼瞧见,半个男人的身子正缓缓从墙上一幅旬邑彩贴剪纸画里蠕动出来! 男人睁着双大大的眼球,正怪异地望着他。 这人是鬼! 王右丞大骇,立即从纳戒中召出短剑,寒冰剑气甩出圆月弧线,跳斩而去。 画中之鬼,挥手一拳打在剑光里,毫毛无损地把他打倒在地。 王右丞卜一落地,单手撑着身子,短剑如夜中流星攸地捅在那人眼球上。 “好快的剑招!”鬼开了口。 但他眼球硬如金刚石,王右丞奋力一剑居然戳不烂它! 寒冰剑气悉数发动,瞬间将鬼半个身子冻成了冰块,整间屋子也顿时冷如冰窖。 “寒冰灵气?你小子毫无灵根,居然能发动寒冰属性?”鬼在冰中仍自由说话,脖子扭了扭,挣碎了冰块,铁拳若电地砸来。 王右丞右眼中的颜色鲜艳欲滴,这鬼的拳头在他看来慢如蜗牛。他轻松躲开,双手握剑以青城九剑里最刚猛的‘尖峰削翠’劈在那鬼的头顶。“翁”地一声,如持铁棍敲在铜钟上,王右丞短剑脱手飞了出去,而鬼连一根头发也未断,寒冰剑气也被他一拳挥散。 摩柯允谷在眼中大呼:“这货是个魑魅魍魉级的鬼,简直像个铁人,我们快逃!” 说话间,鬼如一条虫,蠕动着从剪纸画里爬了出来,拍着脑袋说:“你这小子的眼像个花大姐,很有异能,居然能轻易捕捉到老子的动作。我待会摘下来,可要好好咀嚼一番。” 王右丞纵身抱起熟睡的苏小小,意欲冲破纸窗逃出去。怎料他撞在脆弱的窗上,如撞南墙,又被弹飞回地上。 “哈哈哈!怎么样啊,小子,你能逃出我天牢地网的鬼术么?!”鬼边说边捡起王右丞短剑,剌在自己皮肤上,竟蹭出一串火花。 “叮!” 他以手臂肌肉夹住短剑,生生将剑折断,看着猎物一样丢给王右丞,又流着口水说:“老子最爱吃处女,我先吃了这个女娃,再品尝你的眼球罢!整整70年没尝过灵童的肉味了!上次在这个房间里,另外两个鸟人非要与我分那男娃娃,害的老子只吃了半分饱。就如买猪吃一样,一颗猪头、一条猪腿、一挂猪肠子,哪里够吃哩?!今天我又藏在这里,可以独享两个灵童了,哈哈哈哈!” 王右丞冷汗涔涔,复眼瞧见这鬼体内的灵力比小乔儿强不知多少倍,心知自己绝非他的对手,只有伺机逃出去才有条活路。 “苏小小怎么还不醒来?难道中了鬼的什么迷香?” 他以吞噬剑气刺进她内,果然察觉到脑中有一缕毒素,立即将毒吞食干净。 苏小小悠悠转醒,迷糊地看了看王右丞,又望见漆黑的屋里站着一个高大男人,立即惊叫着跳在地上。 那鬼淫笑道:“醒了最好,昏睡着吃才没意思哩,我就喜欢看人被我活吃的样子。” 苏小小披了缂丝裙,惊问道:“右丞,这人是谁?!” 王右丞拉着她跳在门口,伸手拽了纸门,门纹丝不动。他沉声说:“这家伙是个鬼,还是魑魅魍魉级的。以毒迷晕了我们,躲在画中要悄悄爬出来将我俩吃了。” 鬼朗声说:“说的没错,只是你如何醒来的?我的毒香可厉害的紧,一般中阶灵力的人也遭受不住。我看你纳戒里蹦出个怪小人,挥起一柄镰刀轻易便将你唤醒了。这小人是什么来头,怎么能抵挡我的毒香。” 王右丞自然不会说,他体内的吞噬剑气和毒之属性早把鬼的毒给分吃干净了。 “你不愿意说,我待会可要给你点颜色瞧瞧了!” 苏小小的长剑落在门外,她踹了一脚门,疼地坐在地上。 “这是他的一种鬼术,似乎将这个房间封印成了一间坚如顽石的屋子。而且他浑身肌肤也硬不可摧,我的剑已被他折断了”,王右丞盯着那鬼,沉声给苏小小讲到。 苏小小忽挡在他身前,决然地说:“王右丞,是我连累你来这里的。我来拖住他,你找办法自己跑罢!” 摩柯允谷叫道:“这小丫头修为还不如你,指望不上的!不如换我控制身体,以吞噬剑气吸干这个鬼试试!” 王右丞心道:“只好如此了,这是唯一活命的机会!” 怎知那鬼身形一晃,王右丞立即劈手去拉苏小小,但他虽能看清楚鬼的身法,手上终究慢了一点。苏小小已被鬼倒提在手里,一只白嫩的脚已被他含在了嘴里。 鬼退站在屋中央,老长的舌头舔着苏小小的小腿。 王右丞左眼黑光大作,立即要摩柯允谷现身,以吞噬剑气做殊死一搏。 在苏小小的惊呼中,忽有人一女在屋外笑说:“小活饵干的不错,待会赏你一把剑!” 那鬼立即松开嘴,苏小小脚踝上两排牙印在汩汩冒血。 “哪来的妖女,居然能传声入我鬼术的铁壁空间里?!”鬼大惊失色。 王右丞瘫坐在地上,两只眼恢复成黑色,不住说:“得救了,得救了。” 屋顶咖喇碎出个洞,一道白影坠下,黑色长剑锵然斩在鬼的手臂。 鬼只愣了一下,立即笑道:“你能斩破我用鬼术强化过的皮肤么?!” 冷风从洞里灌入,禅裙与红色发带飘逸如仙,黑剑干净利落地切断了鬼的胳膊。在喷薄而出的血雨里,易依晨不带一丝纤尘,退站在门口,将苏小小和那胳膊一齐丢给王右丞。 鬼并出指头,点在自己身上,止住了血,咬牙切齿地看着宛若仙子的易依晨,道:“你像是来专杀我的,怎么找到这里的,我看不像是偶然路过!” 易依晨甩了甩剑,丹凤眼中两点寒光,禅裙上冒出冲天杀气。 “上阶灵力者?小小年纪如此了得,想必你一对软乳吃起来更是香甜!”鬼单臂捶在空中,王右丞和苏小小胸口如遭重锤,“哇”地吐出口血来。 摩柯允谷着急说:“这鬼要发动鬼术了!”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一道沛然的剑气冲破纸窗,白云飞快如飞矢,一剑戳穿了鬼的胸膛。 易依晨横指于空,十八支光剑乍现,排在身后如两只剑刃之翅。她足尖点地,下一刻已持剑立在了鬼的身后。 鬼白惨惨的眼珠转了两下,脖子与颈骨齐齐断了,硕大的脑袋咕噜噜滚落在地。 易依晨与白云飞抬手击了一掌,又朝王右丞比了个心。 苏小小惊大着嘴,只一眨眼的功夫,这个师姐就斩掉了鬼的头。 王右丞有微微复眼加持,也只看见易依晨的一道剑光而已。 第四十五章 青城除鬼篇(六) 任满地、月深云厚。夜寒里,枝上的雪细若白色流苏;直让人怜,前庭梅瘦。 偏殿里,白云飞点燃了宫灯。鬼的头和尸体黑成了炭,在穿堂风里碎成齑粉,扑了苏小小一身。 王右丞鼓着腮,如个虾蟆,气呼呼地说:“北禅大殿里,你俩是故意放我逃走的吧。” 易依晨从袖中拿出一叠劣质传送符扔给他,笑着说:“这样演戏才真切。” “你居然还偷了我的传送符?!”王右丞急忙将符收在纳戒中,摸着白天被她戳过的后颈,又说:“看来我能闻到鬼的臭味,也是你干的。” 易依晨伸出玉指,尖利的指甲上镶着弯月状的粉钻,一根牛毛细针露在指头上,“这是鬼道门派炼化的针,插入体内便可令人闻到鬼臭。怎么样,我手法又快又巧吧,保管你当时没察觉到。” 摩柯允谷在眼里说:“我检查了你的经脉,她插入你后颈的三根针当场就被剑气吞噬了。你小子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长着一只能闻到鬼味的鼻子。” 王右丞锤地不满地叫道:“怎么人人都他喵地要对我身体做点什么!” 白云飞解释道:“王师弟,整个大灵山只有你一个末级弟子,身边又没人相伴。她偷了你的传送符,我们笃定你会像个没头的苍蝇乱窜,正好做个好诱饵。” 王右丞把着短剑给他俩看,哭腔说:“你俩多少给我点提示,我就不会拿飞花短剑去拼命了!害我唯一傍身的宝剑都断了,你俩得赔,得赔!” 易依晨凑过来,稀奇地说:“这原来就是那妖女用过的飞花妖剑啊,我瞧也没甚特别之处,被鬼一碰就断了。” 白云飞说:“那姐姐剑术独步天下,飞花在她手里端地厉害。王师弟也许天资过人,但比起她当年还是差得远。纵然如此,若没有这把剑,王师弟的剑法不会这么快。” 易依晨点点头。 王右丞见他俩也认识这把剑原来的主人,正是这人炼制的药使自己体内催生出吞噬剑气,简直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于是他赶紧问:“她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 “稷下的妖女罢了,不提也罢。早晚我要会会她,看谁才是北极第一剑术奇才”,易依晨娇哼一声说。 白云飞则笑着摇摇头,不知是不愿意吐露这人姓名,还是觉得易依晨根本不是人家对手。 “稷下的妖女?难道是稷下火院牟玉口中那柳蝶衣和左青青中的一人?”王右丞如是想。 见易依晨挥手要拍自己肩膀,王右丞赶紧滚了开,担心这货又要改造自己身体。 “你怕个啥子呦,胆小鬼”,易依晨斥道,“要我说,你剑法以快见长,又有一股寒冰剑气在身,这短剑其实并不适合你。非长剑才能最大发挥出你的全部实力不可。” 白云飞也是同意,“苦闲老哥虽能指点你如何练气,但他在剑术上的见识可就有些浅显了。还是听你小易师姐的,换一把长剑来傍身。” 王右丞惊讶地看着他俩,想不到他们早看出自己剑术上的不足,尤其是白云飞还识破苦闲教过自己如何修炼剑气。 “昨夜冒顿掌院送的‘煌灭’与‘焚寂’也是长剑,看来他也知晓长剑才是最适合我的。这就是真正高手的眼光么,我还是太弱了”,他心里叹说。 又想到自己虽没真正的师傅,但遇到的每一个北极岛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纠正自己修炼的不足,把自己引向正确的剑道上,心中又觉得自己的运气也不是那么差。 眼前忽然递过来一把长剑,苏小小在他耳边说:“你是为了救我才被折断了剑,我便将自己的剑送你罢。” 易依晨拍手说:“那太好了,我就省了一把剑送这小子。” 王右丞不是很想接,他骨子里有一股游侠气,救人可不是为了图什么。 正想拒绝时,调皮人偶盲盒从纳戒里钻了出来。小人举着个骰子对苏小小说:“嘎啦嘎啦,我这儿有个骰子,你选一个数字,我送你个好玩意儿。” 苏小小惊奇地看着它,便开口说:“我选......” 王右丞立即捂住她的嘴,嚷叫:“我不要你的剑,我这辈子只会收小乔儿老师的东西。” 小人攸地扭过头,射了王右丞一眼,发出了牟玉的声音:“这样才对哩,我的好女婿!”说罢盲盒恢复原貌,又跳进了纳戒里。 易依晨与苏小小面面相觑,询望向王右丞。 白云飞“哇”地爆笑滚在地上,指着王右丞说:“你...你...好个浪里小白龙,你居然给她做了上门女婿,哈哈哈哈!以后有你好受的啦,哈哈哈...” “是谁看中这小子,要做他丈母娘?!” “是呀,是呀!白师兄,你快给咱们讲讲。” 易依晨与苏小小一齐追问,青城山女人骨子里果然都是极八卦的。 白云飞爬起来,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姊妹们,我不敢说。我说了,怕看不到明天日出了。不过以我的见识,这只盲盒是个仙品级法器,里面少说有80多把仙品级兵刃!” 他忽忍俊不禁地又大笑起来,“看来你未来的丈母娘对你可真不错,下了血本要你倒插门,以这种法子不让任何女孩接近你,哈哈哈哈哈!” 苏小小压低声音,诡秘地给易依晨说:“喂,师姐,你刚才听到王右丞说什么‘小乔儿老师’吧。她可是火院冒顿掌院的千金哦。我猜啊,是稷下的火院要找他做赘婿哩。” 易依晨立即抓着她小手,似个市井婆子问:“快给俺讲讲,那小乔儿长得好看不好看?肯定是个丑八怪,不然怎么看上咱这小子。” 听苏小小说小乔儿是个大美女,立即狐疑地说:“断不可能,难道她是瞎的么?!” “她脾气燥滴很,许是觉得王右丞性格懦弱,以后倒插门去好欺负。” 易依晨点点头,“噫!俺就说嘛,人家好好一颗大白菜,怎么会眼睁睁给猪拱了!原来对方女孩是个小辣椒!” 王右丞一脸黑线,麻木地说:“喂,你俩闲话够了吧!你们千万不要将这事说出去。” 易依晨与苏小小对他笃定地点点头。 “呵呵,我看你俩肯定会说出去”,王右丞心说。 此时大殿里有人在气喘吁吁地喊:“苏姑娘,拜师宴就要开始了,我实在顶不住别人追问了,你到底与这乐工幽会完了没啊。话说来日方长,小情侣何必急于一时,缠绵一下午还不够嘛。” 说罢,这人闯了进来,正是傍晚打扫的女家奴。她望着满目疮痍的卧室和屋内的四人,惊叫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易依晨立即嘱咐苏小小,杀鬼是秘密行动,万不可泄露出去。 苏小小便说:“白师兄与这个姐姐在教我剑术,不留神打穿了屋顶和窗子而已。还有,这乐工是稷下火院未来的女婿,可不是我小情人。” “你!”王右丞气急败坏,后悔救了她的命。 那女奴发现新大陆一般,不住地打量王右丞。 苏小小穿了鞋袜,插上点翠的头饰,光鲜亮丽地拉她走了出去,还说:“我这房子破了,随便给我安排个住处就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成。” 二人说着走远,王右丞恨恨心道:“你这混蛋丫头,终于不用住这让自己害怕的屋子了,却开口就将我出卖了!” 易依晨轻推了他,“小活饵,继续招鬼吃你去吧。” 王右丞遂嘟囔说:“你俩跟着我没发现么,今夜大灵山聘来的夜合花魁也是只鬼。” 易依晨大喜,“我俩怎么能全依仗你,白天去一间间搜寻这些大殿去啦!你简直有吸引鬼的体质,短短半天居然找了两只鬼来!” 白云飞也附和着连连点头。 窗外雪已停了,梅花暗香飘进了屋子。 三人商议还由王右丞假冒弦师混进大殿,白云飞仍照常参加宴会,二人伺机接近夜合花魁,并尽可能将她逼到无人的角落里。若人多眼杂,无法靠近她,再由隐在暗处的易依晨趁宴会结束后突施杀手。 路上,白云飞告诉王右丞,若果灵力不够,想办法斩掉鬼的头是杀掉鬼最直接奏效的方法。 疾奔中,易依晨与白云飞突然立住,跳上了一座宫殿圆顶。王右丞跟着上来,赫然见到圆顶柱上绑着一具被剥掉皮的女尸。女尸的肚子被掏吃空了,只剩点肌肤裹在空荡荡的骨架上,而她的裙衫整齐叠放在一旁。屋顶上好大一滩血,殷红着雪,散着淡淡腥味。 女尸的下颚有拳头大的洞,鬼的恶臭正从洞里飘散来。显然鬼是活活从下巴打穿了她头骨,从这里伸嘴去吸食脑髓。 “每一只鬼都有自己杀人的独特癖好。她与你所说林中被吃掉,衣服又被叠整齐的小弦子一样,吃掉他们的是同一只鬼”,白云飞恨恨地说。 易依晨查看了衣服道:“这人是北极当铺的歌姬,看来夜合花魁又吃了一人。从偏殿剪纸画里爬出的鬼是魍级,而她估计顶多是只大鬼,不足为惧。” 白云飞甩出一张符将这歌姬的尸体焚成了灰,合掌念了几句往生咒,对王右丞说:“级别越高的鬼,越会隐匿行踪,越会巧妙地遮掩自己身上的臭味。刚才的鬼就藏在画中,令你察觉不到。而夜合花魁按捺不住吃人的食欲,连吃两个凡人已暴露了行踪,又在阴雪天里肆意走动,所以级别并不高。” 王右丞点点头,但心中仍有疑惑,“鬼是昨夜才逃出武宗庙,而夜合花魁似乎早已成名,人人又都认识她,她怎么可能是跑掉的鬼呢?时间上似乎说不通。” 易依晨看出了他心思,丹凤眼里亮着寒光望向宴会大殿的方向,说:“鬼术诡异之极,难以常理忖度,但她身上的臭味是不会假的。” 王右丞手上无剑,很没有安全感,便问白云飞,“白师兄,你刚才说我盲盒里有80多把仙品兵刃,不知有何方法能取出把剑来。” “你似乎很紧张,还有点害怕啊”,易依晨道,“往后的日子里,可能还有千百次战斗,你要赤手空拳地面对更恐怖更残忍的对手。难道每一次你都非要寻一把剑,才能无所畏惧地去拼着活下去么?” 她抓住王右丞胳膊,弓身后仰,突燃将他抡向宴会大殿。 “太残忍了点吧,他还小呢”,白云飞看着满脸惊讶的王右丞如一发炮弹在空中划着完美的弧线落向远方,不忍地说。 易依晨拍拍手道:“直面恐惧,才能最快的成长。以后他一副弱鸡的样子,做了稷下火院倒插门的女婿,别人还会嘲笑咱青城没本事调教他哩!” 二人相视一笑,消失在夜色中。 “啊~啊~啊!”王右丞倒栽葱地从空中落下,倒插在了雪堆里,两条腿叉在天上摆成了v型。 他浑身是雪地挣出,一只千里蝶落在了耳朵上,易依晨的声音传来,“只有自己才是最好的兵刃,即便双手断了,用骨头也能戳死对方。如果这都输了,那有剑也是必死的。人就是剑,剑就是人。加油,小剑(贱)人师弟。” 王右丞背着三味弦琴往宴会大殿走去,心中气道:“又八卦又爱灌心灵鸡汤的小易姐,你不要小瞧了我!” 过了一个小跨院,大殿门门口、屋顶、墙上站满了人,但台阶下的空地却没个人影。这时角落里跑来个女孩,冰凉的小手拉住了他,正是白天唱曲的宝兰。 “苦苦找了你半天哩,跑哪里去了?” 她此时换上了唱曲的纱裙,涂了白花花的铅粉,抹了红色眼妆,下唇还点了湿润的樱桃粉彩。只是她穿的太薄,小小的个子在寒风里冻地跟个傻鸟一样。 王右丞不怕冷,将棉衫脱给她披上。 宝兰感觉他手温热如一团火,直说他真厉害,灵根再好的青城弟子都不如他。 “哈哈哈,我下午跑了肚,你是知道的。便找青城的神仙要了一副膏药贴在屁股上,睡了一下午就好了,现在还不怕冷了”,王右丞大笑道。 宝兰看着他屁股说了句,“好有趣,青城神仙就是多。” “话说,你们站在这里干嘛呢?” 宝兰拍手笑道:“宴会马上开始啦,都在等看放焰火呢。” 王右丞见空地里一根炮竹也没有,纳罕起来,“这空空如也的,放个屁焰火。” 正说着,空地的石板突然陷落了下去,人群耸动起来。 上百支焰火筒雨后春笋般冒上来,宝兰立即依偎在王右丞怀里,兴奋地道:“要开始啦!” 有一执事模样的人扔进一团火种。 “砰!砰!砰!”,焰火筒挨个炸出了白烟。 人人屏气凝神。寂静里,焰火筒烧了起来,火树银花般将大殿下照成了白昼。白光褪尽,周围又暗了,它们烧成了红色,星星点点,宛如一片红色星河。 “咚!咚!咚!”在人们的期待里,焰火闹着北风,揭天鼓响地炸向夜空。红色星河化成斑斓碎光,一簇簇、一丛丛地升入九天。 火树银花触目红,宝烟飞焰万花浓。五光十色的焰火在眸子里开花,硝烟的白雾在人群里蔓延。大灵山上,焰火在它头上点燃了上万盏灯笼。灯笼又被夜风吹落,如密雨流星。焰火流星再次绽放,像成千上万枝的火龙含着烛火飞上天空。色彩斑斓的烟花宛如美丽的缨络,犹若凤凰吐出的五彩火花。 爆竹声里,乐工们奏起了音乐。凤箫声动,玉壶光转,所有人仰望上空,无不看地呆呆的。 桂华流瓦,灯火阑珊之处,在朦胧火烟中,有蛾儿雪柳黄金缕的女人在冲王右丞招手。 一股股鬼的恶臭,弥天的硝烟都掩盖不住,是那夜合花魁。蓦然回首,她已消失在人群中。 王右丞对鬼很有些恐惧,又想起易依晨的心灵鸡汤,“老子才不是胆小鬼!”。他扔下宝兰,搔乱了头发盖住右眼,复眼立即闪烁着鲜艳欲滴的颜色找到了夜合花魁踪迹。他跳在殿上,宛若夜行的猫跟了上去。 大灵山的宫殿,建造的都颇大,拐了几拐来到一无人阴暗的小巷上,巷中只燃了一盏宫灯。然而这里却没有夜合花魁,阴影里,一小娈婉的裙子卷在腰上,亵裤褪在脚踝,正有一卯童趴在她屁股上来回蠕动。 王右丞惊红了脸,本鼓着一股杀气来捉鬼,怎料撞见二人在幽会,不留神从殿上滚了下来。 小娈婉吓了一跳,抬着裙子跑出了巷子。而那卯童居然是白天的小阳子。 小阳子又脑又怕,见是王右丞,才松了一口气道:“好哥哥,你吓死我了。” 王右丞也不大好意思,劝他说:“这里天寒地冻,又很不安全,你与小相好换个地方快活去罢。” 空气里没了臭味,夜合花魁似乎凭空消失了,复眼也找不到她, 小阳子提上裤子,正想嘱咐王右丞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就听见刚才那小娈婉奄奄地叫了一声。 王右丞大惊,背着三味琴跑过去,只见她浑身光溜溜地挂在步廊的栏杆上,裙衫叠地整整齐齐摆在一边。她的两只乳和脚已被咬掉,下巴里好大一个窟窿正流着白白脑浆。 王右丞拉开琴弦,“铮”地将剑气弹出,一举震晕了即将跑到的小阳子。他反指复挑,“锵锵”地以琴声为媒,把剑气荡出感知,但如此十数声,感知圈里空空如也,那夜合花魁顷刻间吃了这女孩又凭空消失了。 “她真的不是魑魅魍魉级的鬼么,又为何能突然隐去臭味,还能来去自如地不见了?”王右丞冷汗涔涔地想。 远处箫鼓喧、焰火明,仿佛在给这小娈婉送葬。 第四十六章 青城除鬼篇(七) 雪霁黑云散,朦胧斜月映照着万千灯火。静谧的小巷,一半沉浸在月光下,另一半笼罩在夜的暗影中。空庭阒寂,冬夜里的石阶清凉如水。卧看天河,北斗阑干、南斗已斜。 易依晨立在角楼,白云飞倒挂在对面殿檐下,二人已四下寻了,亦找不到夜合花魁的踪迹。他们跟着王右丞一路过来,仍不知她施展了何等鬼术,竟能吃了小娈婉又全身而退。 宴会大殿的方向,焰火已销了,一声惊飞满山栖鸟的铜锣声响彻起来。丝竹不停,有一执事以灵力在吆喝,“花魁献舞,青城六支一峰拜师龙头宴开始!” 二人大惊失色,区区大鬼而已,须臾间居然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小易师妹,王师弟,只怕这夜合花魁并不简单,我们依计行事,今晚便将她除了,不然更多无辜的人要死在她嘴里”,白云飞道。 易依晨丹凤眼眯出股杀气,一声不吭地跳向宴会大殿。 白云飞紧跟着她而去,回头朝王右丞大喊,“王师弟快些来罢!” 王右丞没有回应,而是将小娈婉的衣服包在尸体上。他抻出象牙拨,刚碰到三味琴弦,又将它一掌震碎。剑气运在手掌,他手指拉满琴弦,嘈嘈杂杂地弹了起来。凌厉的剑气随着音律在石板和土上炸出了一个小洞,才单手将女尸放了进去。 “小兄弟,你琴音乱了,似乎心烦不已”,墙的阴影中走出一人来。 剑气的感知里,明明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不知来人又从哪里冒出来的。王右丞簇着眉望去,见是一个穿着白色紧身武装,头顶白色小檐帽的大叔。 大叔瞟了一眼地洞说:“你这样掩埋她,明日一早便会被发现了。到时候被人挖坟掘墓,她死后又多一份亵渎。”说罢他匆匆跑到一花丛里,抠了一块石板扛了过来。 王右丞赶忙将土和碎石轻轻推进洞里,便要去接石板给女尸盖上。 那大叔却说,“春日天暖,她臭了还是要被人发现。” 王右丞没想到这层,身上又无火符焚尸,当下不如如何是好。 那大叔单手一指,一道黑色火光射在洞里,霎时将女尸烧成了灰。他又从怀里拽出一卷陀罗经扔进洞里,才小心地将石板扣上。 “尘归尘,土归土。凡相一具皮囊,与经书烧了,小姑娘早入轮回去吧”,他双手合十念道。 王右丞五彩斑斓的复眼瞧见,这人体内黑色灵力如冬至之夜,黑的瘆人。而在他运出黑色灵火时,身上并没有一丝臭味,这大叔不像只鬼。 “单从灵力程度上讲,这大叔比小易姐强上不少,不知他是青城六支一峰哪个剑院的”,他心道。 摩柯允谷在眼中提醒他说:“北极岛里决不可能有纯黑灵根之人。这么纯粹的黑色灵力,他不是妖就是魔道。自上古就有传闻,纯黑灵力是极其罕见的妖邪灵力,你可要小心他。” 王右丞打量起他,反而觉得这人浑身一股正气。 “音律与剑道一样,须入无我的大境界才能达到终极。我瞧小哥你虽遇事沉着冷静,但不过是苦苦压制情绪而已。刚才见这女孩惨死,你心中不忿,感情宣泄出来导致琴音大乱。想必你剑术也是如此,约莫是一直在压制内心冲动。所以我想,也许你能沉着冷静地与人拼杀,但一旦被恐惧、愤怒、畏死或者舍生取义的情绪占据灵台,平生所学的剑法便会走样,被丢到天边去了”,那大叔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 王右丞被说地哑口无言,难道高手都具有一眼看透人的特质么? “你若想除去刚才那只小女鬼,要谨记四个字,‘无我之境’。” “啊!你看到那女鬼吃人啦?!”王右丞惊道。 那大叔点点头,“我也瞧见有两个上阶的高手紧跟着你,看来青城这次想要悄悄地将鬼除去。” 王右丞指着他叫道:“你不是青城的人?!” 那人笑了,“当然不是,我若是正道之人,刚才便会出手救下这女孩了。”他忽然散去灵力,王右丞复眼瞧见他体内已一丝黑色灵力都没有了。 “啊?!这怎么可能,怎么这人还能将灵力散的一干二净,仿佛一个凡人?!要知道,一般修炼者消散灵力,灵根的气息仍会若有若无的在身上,妖也是如此。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有这等本事?!果然拥有纯黑灵根的人都非常人啊!”摩柯允谷诧异之极。 “大叔你怎么称呼?既然你不是正道之人,来这北极岛做什么?”王右丞问。 “哥舒,来混一杯酒吃,蹭一顿肉果腹。” 昏在地上的小阳子眼球在晃动,很快就要醒来,王右丞并不担心他,遂与哥舒肩并肩地往前走去。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大叔的名字真威风凛凛。” 哥舒笑说:“不是本名,本名早就忘了。不过些须认识几个字,冒古人名字哩。小兄弟怎么称呼?” “王右丞,青城的末级弟子。” 哥舒一愣,“如今青城末级的哥儿修为都这么高了?!” 王右丞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但他忘记头发被弄散了,不留神撩开了遮住右眼的长发。八种颜色的右眼,在夜里闪烁着鲜艳欲滴的光芒。 “啊!”王右丞大叫一声,慌乱地隐去复眼,尴尬地看着哥舒。 哥舒忽将小白帽盖在了王右丞头上,将帽檐拉低说:“蛛妖的复眼,莫让你同门撞见。” “王兄弟,你身无灵根,但浑身一股霸道的剑气,右眼里还有千年蛛妖的神技。你虽只有六阶剑气,严冬里却只穿了件单衣,想必剑气还有一股寒冰属性。刚才你的琴音虽紊乱,然而音律奇快。我猜想你剑法似乎又有高人指点,与青城三十六剑大相径庭,专以毒辣的快招制胜。” 他很有点羡慕地说:“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奇遇,真是羡煞老哥了。” 王右丞见瞒不住他,只好嘟囔说:“大叔,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怪胎,其实苦恼死了。” 哥舒笑了说:“就好像过春节,人人都问你‘今年修炼地如何’,却没人关心你一句‘今年过得好不好’。” 王右丞大有同感,拉住他衣袖不住点头。 “我乃纯黑灵力修道者,多少年一直遭受同样的苦。别人只说我走了捡狗屎的运,体内生出上古强横纯黑灵根,总把我当成个异类。正道见我欲除之而后快,魔道见我欲拉拢我做个刽子手。我自问,难道我呱呱坠地就注定是个坏人么?我平生杀过96个修道者和妖,但他们哪一个不是奇坏又该杀之人?!我真的是坏人,我却对得起良心!”哥舒看到王右丞不禁想起了自己,义愤填膺地道。 王右丞拽住他说,“大叔你别再往前走了,前面大殿里好多高手,你且站一站,我偷了酒肉给你送来吧。” 哥舒自然感激他,但仍然摆摆手说:“你拿的肉我必不爱吃。” 王右丞簇眉看着他,缓缓与哥舒朝着宴会大殿走去。 二人沉默了一会,王右丞才率先吐露道:“大叔你适才说剑术的‘无我之境’,我昨夜与人比剑中似乎偶然达到过。” “哦?!说来听听”,哥舒来了兴趣。 王右丞只简单叙说了在右眼加持下,自己如何轻松击败光烈的事。 哥舒抚掌赞叹,“小兄弟果然天赋了得。想我20郎当岁时,与心仪的姑娘共赴巫山云雨,被她老子爹追杀了整整2年,才误打误撞进到‘无我之境’。你如今比我当初还早上10年哩,我真越发喜欢你了。” 摩柯允谷在眼中大笑,“哈哈,你是被未来丈母娘恐吓出来的,与他遭遇也如出一辙!” 王右丞也对哥舒大感亲切,又问:“只是所谓‘无我’,在《空性禅修次第》里有解。‘我’是因果中的‘我’,万事万物以姻缘而生,‘因’不存在时,‘果’也不存在,单独的‘我’也就没了。所谓了知无我,劝人经常思索‘我’心所法,逐渐淡化对‘我’的执着。只是我很不明白,这修行的禅语又隐含什么样的禅机在剑道上。若将‘俱生我’都忘掉,在拼斗中岂不淡泊地等死而已?” 哥舒拍了拍他道:“王兄弟对佛经还有研究,真令人佩服。” 王右丞“嗨”了一声,“我常年要饭,偶尔给做白事道场的和尚跑龙套,常觉得无聊便翻了些经书来看。” “这也是佛缘”,哥舒笑着说。 他看着王右丞,满眼是年轻时自己的影子,便愿多讲一些给这个正道小子,于是边走边说:“西天的佛和菩萨这么多,地上的禅师又多如牛毛,这些家伙一人一句禅语就够你参详一辈子的了。大可不必拿《空性禅修次第》的话当真。其‘了解无我,破除我执’,这铲除轮回之根的境界与剑术无关。” “若真要以禅来论剑道,达摩祖师的《悟性论》还算接近。所谓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一地狱。我所说剑术上的‘无我之境’亦是如此。不以心生心,则心心如空,念念归静。‘无我’既是‘无心’,养十方诸佛,不如养一无心道士。与人拼杀时,你若连心都忘了,剑气、八目神技甚至我不知道的本领,便有了生命意识一般,主动发挥出来,便能最大极限地发挥出你全部潜力来。” 哥舒说完这段,已来到了宴会大殿前。 王右丞喃喃自想,“心心如空,念念归静...心心如空,念念归静...” 殿上有守宫官喝断了他思绪,对二人大喊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来路?!歌姬乐工早已到了,你二人又不似家奴,怎跑到这里来了?!” 王右丞瞥了一眼哥舒,心道:“大叔散去了所有灵力,果然如一介凡人,别人根本察觉不出他是个极厉害的角色。” 他忙将三味琴亮出来,谄笑说:“大哥大哥,我是琴师,吃多了酒误了时辰。您好不好放我进去嘛?”说着哈着腰跑上,塞了张北极币票子过去。 “他喵的,幸亏小易姐身上的钱多,不然还过不去这关了”,他心说。原来易依晨偷了他传送符,简直碰了王右丞的逆鳞。他一不做二不休将她身上一卷北极币票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剽在了自己袖里。 那守宫官展开一看,眼睛眯了缝,嬉笑说:“里面有个叫宝兰的小丫头正寻你哩,快快去吧。” 王右丞去拽哥舒,但身后空无一人。 守宫官也是一愣,直说:“眼见我太凶,这厮居然吓跑了。琴师小哥,你放心吧,我待会见到他自放他进去。” 王右丞急忙道谢,一脸纳罕地走了进去。 过了个屏风,宝兰正搓着手,如热锅上蚂蚁在打转。见他到了立即屁颠颠跑来,开心地说:“小丞子,你又哪里顽去了?!我以为你要丢下我不管呢!” 王右丞拉着她笑说:“天底下哪里寻你这等可爱的知音,我怎舍得跑呢。我不过是偷吃酒了而已,你若怕我再跑,我今晚与你睡一个被窝可好?” 宝兰欣然应允,与他携手揽腕地绕进偏殿,正撞在哥舒身上。 “啊!大叔,你怎么进来的?” 怎料哥舒面上阴暗极了,腮不住抽搐,流着口水劈手将宝兰拎在面前,低声说:“吃了你这个小家伙!” 宝兰先惊了,才放声大哭起来,挥着小拳去打哥舒。 王右丞拽过琴撩了两声,哥舒瞧了他才似清醒过来。 “暂且饶了你小命!”哥舒放下宝兰,又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王右丞说:“多亏王兄弟以琴音阻止我,大叔差点做了傻事。” 王右丞对他很有些好感,重新打量了他,才悄声说:“大叔,你吃了酒就赶紧走吧,莫做糊涂事。我知你不是坏人,可别白搭一条命在大灵山里。” 哥舒附耳道:“我还没吃肉呢。若遇不到该杀之人,这便溜了。” 王右丞点点头,对宝兰说:“这夯汉醉地不轻,咱不理他。” 宝兰也道:“夜合花魁刚陪六支的上师和哥儿吃了一巡酒,马上该我们唱曲了,咱们快走罢!” 本夜除去连吃三人的夜合花魁才是紧要任务,王右丞立即与宝兰跑走,但仍念念不忘地回头提醒哥舒:“大叔,你快走,快走罢!” 再回首,哥舒又不见了。 才来到偏殿口,北极当铺妓馆的明婆婆已和三个卯童在等他们了,见到王右丞才松了口气。她虽心中气恼,但又是极爱材的,深知小丞子以后能帮自己捞不少钱,于是笑着说:“我的活宝来,你与大灵山的苏姑娘缠绵一下午,真是急死妈妈了。下次可怜可怜我罢,别捡着这紧要关口去厮混,随便找个歌姬让你玩玩消消火便是。” 王右丞差点喷出老血,直骂大灵山的女人传八卦简直疯了! 明婆婆与卯童七手八脚地给二人换上演出的华服,妆扮好才欣赏地说:“宝兰这小蹄子的脸蛋自是不用说,小丞子精致一番后也是个俊俏的哥儿。” 王右丞直说她在讲好听的,自是不信。直到卯童打起一面尺许高的铜镜,看着镜子里尖尖下巴、大大眼睛的人影才惊说:“这是我么?!” 明婆婆啧啧地说:“好个穷人家的孩子,原是没怎么照过镜子的。” 王右丞心说,“我这他喵的怎么变帅这么多?” 摩柯允谷在眼里直嚷:“你吸了蛇妖与蛛妖的妖力,样貌潜移默化地发生些变化也是正常。二妖以美著称,你自然也不会差。不然牟玉那婆娘怎么会钟情于做你丈母娘。长得又好,修为又未来可期,还是个烂忠厚的人,哪个丈母娘不欢喜这样的女婿?” 王右丞无语,还是觉得原来平平无奇的样貌顺眼些。 正殿里丝竹声停了,一队歌舞姬退了下来,其中几个翘乳圆臀的见了王右丞纷纷邀他晚上去房里说话。 宝兰有些紧张,攥着王右丞的小手冒出了汗。 只听殿里有仪式官在喊:“唱曲儿的进,请本届新入弟子进场落座。” 明婆婆推了他们过去,悄声喊:“正常发挥,一定可以技惊四座。” 卜一进场,王右丞的眼被辉煌的灯火射地睁不开,须臾适应了才看清金碧辉煌的宴会大殿。攀着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的参天大柱,撑着如日月光亮的圆形宝顶。四兽在柱上缓缓蠕动,它们竟是活物,嘴里还衔着斗大的夜明珠。七个华贵的挑空贵宾厢,装饰地豪华无匹,在众人头顶绕了大殿半圈。贵宾厢下,几百人依次而坐。一人一张金丝楠的小榻上堆着琼浆美食,另立着一盏夜明珠子的小灯。每一张小榻旁分别跪着一男一女两个服侍的家奴。早有些女家奴上衣被剥了一半,露出只乳来被青城弟子肆意揉捏。另有几个样貌清秀的男童,被有男有女的人插手进裤裆猥琐。 居中的“武宗庙”贵宾厢是空的,另外六支已坐上了人。个个仙风道骨,俨然是青城的最高战力,只是他们身后的歌姬和面首也都衣衫不整。整个大殿一股淫靡之气,好似在刚才歌姬的表演中,许多人都放浪形骸过了。 王右丞心里很失望,心说所谓正派也不外如此。 二人站定,王右丞坐在角落的凳上,宝兰站在舞台中央。 王右丞从易依晨身上亦偷了一副玳瑁指套,以此作象牙拨,拉开琴弦弹了一首《菩萨蛮》。 明婆婆本给他们定的曲目是《燕上行》,不料王右丞十分想讥讽青城这滥淫之风,临时改换了曲目。宝兰斜看了他一眼,踟蹰中三味琴的音律已到,只好放开唱了起来。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琴音靡靡,歌声婉儿动人,众人皆醉。 明婆婆急的出汗,心说:“这偷情扒灰的词儿一定让大灵山的人光火!” 怎料大殿里所有的灯光熄了,只留下几只如萤火的琉璃宫灯,仪式官在喊:“仙家赏琴师与歌女珠子一串,请再唱一首。” 王右丞心说,“世浊则礼烦而乐淫,毫不知羞的正道!”于是糅杂地弹起更露骨的《香乳》、《柳腰》来。 宝兰涨红着脸,怯声跟唱起来。 “脉脉双含绛小桃,一团莹软酿琼缪。等闲不许春风见,玉扣红绡束自牢。温比玉,腻如膏,醉来入手兴偏豪。” “娇柔一捻出尘寰,端的丰标胜小蛮。学得时妆官洋细,不禁袅娜带围宽。低舞月,紧垂环,几会云雨梦中攀。” 她全唱走了板,但娇羞的女音附和着王右丞出神入化的琴音,反而将这春闺的新淫之声演绎地淋漓尽致。 琴音消散,大殿里已有悄悄喘息之声。又过一会灯光才亮,众人已心满意足。 王右丞却满目惊恐,只见有贵宾厢里有一男人扯着衣衫不整的夜合花魁下了楼,夜合花魁嘴里流着一滩口水。 第四十七章 青城除鬼篇(八) 仪式官喊道:“放肆的环节过了,诸位十年以后再开心吧。” 宝兰与王右丞走下舞台时告诉他,这不堪的场面是拜师宴的保留节目,从千年前传下来的。修道者常常禁欲修炼,动辄几年,多则一辈子。很多修道者忍不住爱欲,往往会走火入魔做出离经叛道的傻事,初代青城掌门便想出了这法子让弟子暂时放纵片刻。不过如今禁欲修炼的人越来越少,这个传统节目却保留了下来,大家也收敛很多。 “正是这香艳的环节才吸引了大家都来聚会吧”,王右丞心想,但他觉得自己也误会了青城之人,自己白天不也偷看了歌姬大腿么? 明婆婆在偏殿口守着一盘珠宝,欢喜地迎上去,如海里的一头海牛抱住他道:“小丞子,你果然没令我失望!待会挑一颗大珠子拿去!” 王右丞着急去追夜合花魁,挣开她说:“都送你了!回头找你蹭顿花酒吃!”说罢匆匆跑向内殿。 明婆婆指着身边的歌姬与龟公叫道:“你们瞧这哥儿,这才是好琴师。人家不要钱,一颗珠子也不要!瞅瞅你们这群穷酸丑鬼,是巴不得从婆婆我指头缝里抠出血来的东西,都跟小丞子学学!” 忽然身边路过一穿着缂丝罗裙的女孩,小声问她说:“这个婆婆,刚才的琴师去哪里了?” 明婆婆也是不八卦就难受的人,立即认出她是与小丞子传绯闻的苏小小,于是驱散了身边人才说:“苏姑娘,他急匆匆跑去内殿啦。你相思甚切,但也要参加完拜师宴第一场才好去幽会吧,不着急这一时的。改天我把他送到你房里,这不更好么,省的扎眼惹人非议。你只管打听,我明婆婆收费向来公道。” 苏小小知道王右丞领了杀鬼的任务,不知他又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很是担心他。于是辞了明婆婆,匆匆走进宴会正殿,直盼冗繁的酒会早点结束,好去帮王右丞一把。 内殿大的出奇,木棂做的隔间数不尽一般,还有许多套间夹杂其中。 王右丞嗅不到鬼的臭味,心中直说那夜合花魁又施展了鬼术,将自己巧妙地隐秘起来了。正焦急寻找中,方宝兰正坐在一拐弯的地上哭。他不料在此处也能碰见这丫头,见她脸上好大一个巴掌印,便问:“你怎么又挨打了?!” 宝兰啜泣地说:“有一青城的贵公子拉了夜合花魁去那间房子里寻开心,嫌我挡了路,便赏了我一耳光。” 王右丞大喜,立即劝她:“这人凶神恶煞,你快些走远些,去找明婆婆要珠子去!” 宝兰应声走了,王右丞怕那嫖花魁的人此时成了鬼的口粮,眼见四下无人,立即弹琴震飞了木棂。 房间里,夜合花魁浑身赤裸地仰躺栽榻上,叉着的两腿间趴着个光溜溜的男人。 二人不料云雨之欢会被这种方式打断,尤其还被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子撞见了。夜合花魁惊叫一声缩在被窝里,而那男人气的牙呲欲裂,披上衣服一脚将王右丞踹在了地上。 他踩着王右丞的脸说:“你这腌臜琴师想要找乐子还差了几年!” 鬼臭从屋内飘了出来,王右丞见夜合花魁隐在被窝里,也不知是哭是笑地在叽里咕噜说话。他以为鬼此时要偷袭这嫖客,伸手将踩在脸上的人扳了个狗啃泥,拾起地上的一把长剑朝夜合花魁砍了过去。 “我须一剑砍了她脖子才行!” 然而忽然察觉身后射来一道剑气,他攸地转身砍在剑气上,身体被射飞几步趴在了地上。 身后的人笼着长发,目露凶光地又射了几道剑气出来。 “这货不知内情,居然想要杀我?!”王右丞大惊,连挥数剑砍在剑气上。但这从大殿贵宾厢走出的家伙显然修为厉害的紧,王右丞手腕被剑气震麻了,长剑脱手飞到了那人脚下。 这人拔了剑一步步朝王右丞走来,对夜合花魁轻浮地说:“小美人儿,我收拾了这小子再好好与你开心。” 他突地身形一闪,王右丞立即滚到了一边,这人长剑正落空砍在了地板上。 “你不是普通的琴师,想必是个魔道细作吧,平凡之人可躲不开我这一剑”,那人说。 王右丞想给他解释,但又想到这是机密行动,也不好说给他听。他拉开琴弦震飞窗户逃进了夜色中,心里说:“我引开这精.虫上脑的货,再由白大哥和小易姐将夜合花魁杀了。” 过道里有一队守宫官跑了过来,大声斥道:“谁敢在此用灵力私斗!” 那人“切”了声,在夜合花魁的脸上嘬了一口,说:“我先杀了这琴师,晚些时候再点你”,说罢跳出窗子追杀王右丞去了。 易依晨与白云飞在不远的高处看地清楚。 白云飞说:“小易师妹,要不要先救了王师弟再说。北歧岭剑院的花荣似乎动了杀机,他已到了灵力上阶,王师弟只怕要受些苦了。” 易依晨皱着眉说:“他就是北歧岭掌院的独生子花荣?早听说他被花掌院宠坏了,想不到这般善淫又蛮横,哪里有正道的一点影子!还是先救王小兄弟再说吧,回头杀鬼也不迟。” 二人正准备跳下高处,惊奇地发现夜合花魁身上的软被掉在了地上,她又凭空消失了。而那队守宫官刚刚赶到,也没发现屋里有半个人影。 易依晨跺脚说:“这花魁神出鬼没,显然也是魑魅魍魉级的鬼,我们都猜错啦!” 白云飞十分担心王右丞,但目前情况而言,少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才是他俩应该做的,只好说:“希望王右丞能多撑些时间,咱们还是速速将鬼找出来杀了才对。” 易依晨道:“既然接了任务,就要有时刻面对各种危险的觉悟,如今只好暂时对不起王小兄弟了。”说罢与白云飞疾速朝着夜合花魁消失的大殿奔去。 王右丞在夜中狂奔逃跑,早已迷失了方向。好在自己有复眼加持,行动不受夜色掣肘,一路飞奔不止。 也不知跑了多久,他来到了一处极其偏僻的荒废大殿下,依靠着柱子说:“他喵的,我撞破这鸟人好事,也不至于杀我吧!而且过去了好一会,他总该气消了,我应该安全了些。” 他摸了摸头上的白色圆帽,庆幸哥舒送的这帽子套在头上很牢固,没有被风吹掉。 “我头有这么大么,怎么大叔和我戴着都正好?”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哥舒从身后的大殿里走了出来。 王右丞开心地说:“大叔,你终于想明白不去大殿里惹事啦!你快些走吧,我绝不说你来过青城。” 哥舒单手掌着一坛酒,咕嘟嘟一口干完并豪气地说:“不知多少日子了,才喝了这么一坛子好酒!” 王右丞看着他,心说:“老子的胆子真是大,面对他也不知道害怕。” 哥舒笑道:“我与王兄弟仅有一面之缘,却一见如故,好不舍得你。如今走了,便送你件饯别的礼物。”说着他竟也从嘴里抽出一把黑漆漆的剑递给王右丞。 “这是我做...做...做魔道修炼的一把宝兵刃”,哥舒结巴了一下才又说,“是以我微不足道的黑色灵力和一只魑级鬼的骨头打造而成,小兄弟若不嫌弃就拿去做个念想。” 摩柯允谷在左眼里瞧了,忍不住惊呼:“这是一把仙品级的长剑啊!” 王右丞也不推辞,将自己的断剑从纳戒里招出来,捧给哥舒道:“这是我师傅芳婆婆赠与我的,也是小子平生的第一把剑。如今虽然断了,对于我来说也是极重要的,我便将它送给大叔吧。虽是断剑,但情谊无价。” 哥舒抓过断剑哈哈大笑:“好好好!情谊无价!我一个遭天地唾弃之人在最后还能交到小哥这个朋友,知足啦!” 王右丞听他话里大有霸王过江的悲凉之意,但一时也不好问他,只拿起那把黑剑来看。怎料体内的吞噬剑气忽然发动,将黑剑包裹住,汩汩吞噬起剑上的黑色灵力。待他将剑气压制住,黑剑已变成了一根骨头,一碰就碎成了渣滓。 “吞噬剑气?!”哥舒大惊失色,仿佛看怪物一般,不可思议地盯着王右丞。 王右丞摊开双手,无奈地耸了耸肩,意思是我也是个怪胎。 哥舒搂住他道:“小友啊小友,真不知是替你开心还是替你难过,这个吞噬剑气你...你...唉...” “大叔,我这也是命,你别太替我思虑了。我还白白糟蹋了你一把剑哩!” 哥舒说:“我这剑是以纯灵力打造的,被你剑气吞食也在情理当中。”他又欲再送王右丞一件宝贝,忽然眯眼望向不远处另一座更荒僻的宫殿,立即拎着王右丞飞了过去。 飞,哥舒是真飞过去的。 王右丞只觉得黑夜就是他的翅膀。 “殿里有个坏人在做坏事!”哥舒窃声说。 王右丞跟他没有秘密,亮着五彩斑斓的复眼望去,立即浑身血气上涌,气的浑身筛抖。 殿中,苏小小被刚才追杀自己的人剥地赤条条地躺在地上,那人正在脱自己衣服准备糟蹋她! 王右丞“啊啊啊”地大叫,一掌震开了透气窗,纵身跳了下去。 哥舒叮嘱他说:“记住无我之境,心心如空,念念归静。” 王右丞坠落时拉满琴弦,一道道剑气宛若惊雷殛向那人。 那人分明感知过整座大殿并没人,此时头上却突然跳下一个人,令他惊慌捂着腰带退去。 王右丞滚在地上,将缂丝罗裙给苏小小披上,又抱着她放在角落里。见她睁着一双大眼流着泪望向自己,嘴唇兀自抖动却动弹不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被这暴徒用秘法封住了身子”,摩柯允谷讲道。 王右丞拍了拍她的头,低声说:“我去将他制服交给青城治罪,小小你看着我就好。” 苏小小眨了两下眼,眼泪扑簌簌落下。原来她担心王右丞捉鬼太危险,也想要出一份力。在自己行礼完后立即脱身去找他,远远瞧见王右丞跑进了夜色中,于是跟着过来了。但她新入岛没几天,谈不上有什么修为,不多时便跟丢了。黑夜中又撞见了追杀王右丞的花荣。花荣浴火正旺,眼见四下无人,立即想要糟蹋她。她危难之际,又被王右丞救了一次。 花荣打算不管来人是谁,一举杀了便是,又见是刚才弱鸡一般的琴师更是大为放心,嚣张地说:“你还要拿小公子爷?就凭你这个没有灵根的烂东西,我一只手指杀你都绰绰有余。” 王右丞不说话,鲜艳欲滴的复眼在殿中极为诡异。 花荣被他看地发毛,问道:“你右眼里是个什么东西,很像是妖的眼球。” 他又哈哈大笑说:“原来你是只妖,至少是半妖。你躲在这里奸杀了苏小小师妹,又被我一剑戳死在这里!哈哈哈,这个剧本真是妙哉妙哉!小师妹你放心吧,我杀了这小子便让你在痛快中死去,一点也不疼哩。我是北歧岭掌院的儿子,好多雏儿女家奴就是在牙床上被我温柔弄死的,她们死时还挂着笑呢!” 王右丞脑中一片空白,内心一丝情感也不曾有。他天赋奇高,经哥舒点拨了几句,又进入到无我之境里。 花荣正要再说狂语,王右丞琴上一道道剑气炸了他身上。 “好快的剑气,这小子不过刚拉琴弦,剑气就到了?!”花荣不敢小觑王右丞,心说这半妖果然手上有点东西,立即挥剑搓出漫天剑影将剑气打散。饶是如此,他脸上中了一招,竟划了好长一道伤口。 花荣大怒。他是天之骄子,脸蛋也是自己很看重的,如今被这小半妖伤了更欲将其碎尸万段。他毫无保留,上阶灵力顿时裹挟了整座大殿,也不见他如何念诀,一只巨大的白色麒麟站在了王右丞身后。 王右丞忽将琴举起,挡在麒麟挥下的巨爪上。 整座大殿被它一击震地发抖。 琴被无上灵力拍碎,王右丞闪到苏小小身前,替她挡住麒麟一击的残余灵力。 “哈哈哈,你连兵器都没有了,还拿什么与我纠缠?!” 王右丞扭脱臼了下巴,从喉咙里将蛇骨剪掏了出来。他将苏小小抱在了更远的地方,又走了出来。 花荣纳闷地看着王右丞,“你小子居然身上还有妖的法器?!”他手上一挥,又一只麒麟钻了出来,与另一只扑向王右丞。 怎料王右丞在神兽扑到时消失了,下一刻居然立在了自己跟前,他身后十八支剑气飞剑排在身后宛若翅膀,五彩斑斓的复眼几乎贴在了自己脸上! “破距之舞?!这青城上阶第二剑你怎么会......”花荣一语未必,蛇骨剪已砸向了他脑门,他立即挥剑去挡。 怎料这一击不过虚招,王右丞蛇骨剪轻飘飘地回撤弹在他剑上,又如秋中落叶飞回他脖子。 花荣资质一般,不过是由北歧岭掌院用无上灵药胚筑灵根,不知砸了多少仙药才在上个月将他抬到灵力上阶。他自小没有经过一场真正意义的比试,因为北歧岭所有人都让着他。 是以,紧要关头他竟不知道如何应对,蛇骨剪便剪中了他脖子。 “青城九剑,天寒红叶?”花荣不敢相信他平日最瞧不起的入门剑法,竟被这半妖小子以一把大剪刀精妙地挥了出来。 王右丞用剪刃卡他在地上,放任吞噬剑气吞食右眼中的妖力,龇牙咧嘴地一拳拳打在花荣脸上。地上一股股寒冰之气如小蛇钻入了花荣裤裆,剑气已将他的鸟冻成了根冰棒。 花荣毕竟还是有上阶灵力,眼见自己命根要被废,立即从慌乱中恢复了理智。一只麒麟从他手掌钻了出,在二人之间爆炸开来。 他落在不远处,以灵力摧碎了身上的冰,麒麟灵力已把刚才的地方炸成了粉碎。 “好唬人的妖法啊!你的破距之舞不过是用区区六阶剑气发动而已,空有架势,不足为惧!你如今被我灵力炸死,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让你亲眼瞧瞧我如何给这苏小小破身呢!” 在两头麒麟巨兽和花荣的注目下,王右丞左眼冒着黑光,右眼闪着缤纷的颜色,扛着蛇骨剪走了出来。 “怎...怎...么可能?!你吃了一计我麒麟剑居然毫发无损?!”花荣结结巴巴地说。 在无我境界里,王右丞任由摩柯允谷掌管了自己身体,以他的下阶灵力和吞噬剑气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招。 左眼黑光散尽,右眼的颜色却更盛,体内的吞噬剑气源源不断地将妖力吞食在经脉中。 花荣见王右丞体内的剑气简直像一头怪物在疯狂增长,已突破了六阶剑气来到了下阶! “你这半妖果然是彻头彻尾的怪物!但还不是我对手!”花荣将体内灵力发挥到最大,无数只麒麟扑向了王右丞,又一只只爆裂开来! “我看你这厮能抗多久!”他张狂地笑着。 无数光斑里,王右丞浑身是伤地倒在地上,手上的蛇骨剪也被震碎了一只箭刃。 苏小小在灵力的光影照耀下看地清楚,担心地又哭起来。 花荣拿着剑走到王右丞身前,狰狞地说:“看我一剑剑把你的肉剔下来!” 然而举着的剑却落不下,脸上的那道伤突然溃烂了起来,一串串红白脓包迅速爬满了花荣全身,经脉里还有寒冷的毒在向灵根处蔓延,另一种麻痹神经的毒令他根本握不住剑。 花荣一阵眩晕,浑身脓包已烂了一半,他恐怖又丑陋地滚在地上。 他又望见一个穿着白色束身武装的中年人从阴影里走来,对他说:“王小友以蛇妖法器生生抵挡了你全部麒麟灵力,并以毒悄悄伤了你。” 哥舒又不无惋惜地说:“到底是实力相差太远。可惜了这把大王级蛇妖的法器,为抵挡你灵力而毁了。” 王右丞从无我境界里恢复过来,他感到自己体内剑气大涨,似乎又突破到一个新境界。 哥舒笑着说:“恭喜王小友进阶到下阶剑气。” 王右丞身体仿佛被抽空,妖力、妖毒和剑气在经脉里乱窜,摩柯允谷替自己挡了一招麒麟剑后似乎休眠了。他难以动弹,感激地对哥舒说:“要不是大叔刚才在暗处替我挡下了这厮至少六成灵力,只怕此刻毁掉的不止是我的蛇骨剪了。” “原来是‘下殿八’妙远真人的法器,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哥舒笑着说。 他忽然走向花荣,劈手折断了他一只胳膊,以黑色灵火将胳膊上的毒祛除,张开嘴吃了起来。 花荣疼痛欲死,滚在地上惊惧地说:“你...你...你是...” 须臾,一只胳膊被哥舒吃地只剩下一根骨头,哥舒问:“王小友,你早知道了我身份吧。” 王右丞闻着他吃人肉时身上的臭味,点点头道:“大叔你果然是只鬼。” 第四十八章 青城除鬼篇(九) 王右丞捏起一粒碎石,用尽浑身力气弹在苏小小脖子上将她震昏,并不想她牵扯在这件事情里。 “从大叔说要去宴会大殿找顿肉吃时,我就猜到你八成是只鬼了。” “所以你不断提醒我赶紧离开这里么?” 王右丞奋力挪靠在柱子上,才有气无力地说:“大叔若想在巷中吃我和小阳子轻而易举,但你无动于衷,可见并不是坏人。我想几个乐工被吃也并不是你下的毒手。被封印了百余年,对你已经够了。大叔你快些走吧,待会就要出不去了。” 哥舒并不正面回应他,只是缓缓说:“王小友,你这份好心与剑气并不搭,我想你还没明白自己到底是谁。不如我仔细给你讲讲,你体内吞噬剑气的来历。” 王右丞摇摇头,“我听到你说了妙远真人,还有她‘下殿八’的身份。你与面具女人、寄生人偶和神仙姐姐复活的事肯定大有渊源,但现在不是时候,我不想听。大叔你快些走,快些走吧,真的来不及了。回到大陆去罢,做个只吃坏人的鬼也是豪侠,一辈子问心无愧!” 哥舒听后沉默下,又轻轻地说:“看来你知道了一些我们这股势力的事,不过也只是皮毛。” 他望着王右丞,满眼是自己年轻时的影子,道:“我也想回什刹河边的家乡去,只是这个世界不允许我这样做了。” 地上的花容见王右丞与这只恶鬼大有交情,惊惧交加地大喊起来:“青城的人在吗?!快救救我,快救救我!这里有半妖和恶鬼要强暴小师妹,还要吃了我!快救救我!” 哥舒对这等坏到根上的人没有丝毫怜悯,又扭下他半截大腿吃了起来。 花荣蜷缩成一团,不住给哥舒磕头,道:“大侠,鬼大侠,你行行好饶了我一条贱命吧!” 他咬着牙,浑身似个血人匍在哥舒裆下,又求说:“您给我口血...给我口血...让我变成只鬼也行啊!只要...只要...别杀我...”说完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哥舒将他仰面踏住,冷面说:“你这样恶毒的人在鬼中已很多了,不必再多一只让好人累命!” 王右丞见哥舒即将要杀花荣,也忍不住求情,“大叔且饶了他,我拿他去青城问罪,自有他好果子吃。” “你虽好心,但早晚要吃恶果的”,哥舒踢走花荣,“我小兄弟求我留你一命,你活了!” 哥舒又连忙给王右丞磕头,额上都砸出了血。 王右丞懒得理他,连连催促哥舒赶紧走。 哥舒体内黑色灵力如海水涌在荒僻大殿上,忽然将手上腿骨刺进王右丞小腹,宛如地狱中的阎罗一般,他朗声说:“你求我赶紧走,不过是想救这淫贼和那小姑娘而已罢!与老子装什么善!” 王右丞愣住了,忍痛将白色帽檐压低盖住脸,在复眼亮起的那刻就见一柄白剑骤然落在了哥舒脖颈上。 剑光灼灼里,白云飞逼退哥舒立即拉着王右丞闪在了苏小小身边。 阴影中,易依晨握着黑剑立在了哥舒对面,丹凤眼里闪着丝寒光。 “住手,住手啊!这大叔不是坏鬼,你俩也是好人,千万不要都斗下去!”这句话卡在喉咙里,王右丞知道自己说出后便在北极岛永无立身之地了,只能眼睁睁望着白云飞走向哥舒。 “王师弟你真是好样的,居然拖住了这只魑级的鬼,剩下的交给我和你小易姐吧”,白云飞掏出一只符射在大殿宝顶上,灵力从符上流出将整个大殿封闭起来。 花荣见他二人开心极了,但见神符封住了大殿又破口骂起来:“好个大灵山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你以‘牢笼符’封上大殿是什么意思?这样外面我爹他们就不知道这里在发生恶战,又如何救老子?!你难道要跟这区区小丫头悄悄将鬼除了?!” 白云飞飞踢一脚将他踹在角落里,喝道:“这一脚是替王师弟踢的,另外我们大灵山做事轮不到北歧岭的人咋咋呼呼。你在旁边用灵力疗伤,只管看着好了。” 哥舒拍手赞道:“这个世界也许错了,但你这一下做的很对。” 易依晨横指于空,十八支光剑乍现于身后。她禅裙飘动已抓住了哥舒衣襟,黑剑若电地戳向他脖子。 白云飞亦不迟疑,白剑飘然向他身后砍去。 “锵!” 两柄剑架在了一起,二人的灵力将大殿的地板撕出条裂缝来。而哥舒浑身冒着黑色灵力却立在了易依晨身后,冷声道:“我不想与你二人缠斗,何不放我出北极岛去?” 易依晨见哥舒神出鬼没地逃出自己‘破距之舞’的一剑,震惊地无以复加,这只魑级的鬼俨然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强妖邪。 “黑色灵力的鬼,人人得而诛之!比翼双刃!”她娇斥一声,两柄细薄之剑从哥舒两侧破石而出刺进他身体,令哥舒无法动弹。 白云飞‘飒若鬼神趋’地扑杀而至,云之灵力宛似疾瀑从四面八方卷向哥舒。 哥舒身不能动,遂并出一指,一缕缕黑光凝在手上突射而去。黑光呼啸若鬼号,眨眼穿透了云之灵力飞在白云飞脸上。 易依晨忽立在白云飞身前,十八支光剑若盾挡下黑光,白云飞已从环绕着哥舒的云中杀了出来。 他周身剑气凶如云涛翻滚,白剑疾插向哥舒胸口。 金乌入梵天,黑龙游玄都!哥舒运起黑色灵火,长江大河般炽热的黑火从体内喷薄而出。一条黑色火龙咬在白云飞剑上,漫天大火立即从身后浇了下来。 十八支光剑环形围住白云飞,易依晨一道剑影而至,不顾黑火焚身地砍在黑龙之上。 “锵!”三把剑格在一起,剑力、云之力,黑火之力将整座大殿的所有地板冲成齑粉。 困住哥舒的比翼双刃已断,那条黑色火龙竟是一柄剑,他立即抽剑跳在了另外一边。 “云之属性和光剑属性。” “黑火属性。” 三人同时开口,俨然对对方修为都很佩服。 “两位小道友能放我走么,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哥舒说。 王右丞在三人激斗里瘫坐在苏小小身前,没让她受一点波及,只盼着易依晨说一句“好!” 殿中,易依晨将马尾上的红色丝绦解下系在白云飞手腕,道:“师兄,今日我若死在这里,这留给你做个念想。” 白云飞笑说:“我要是死了,你要替我去神兽山偷钓鳝鱼,成为下一任‘鳝鱼一姐’。” 易依晨不再理他,纤纤玉手作诀,娇声念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洞慧交彻,五炁腾腾。禁!”她身后光剑骤然飞在哥舒周围,将他封在剑阵里。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敕!” 她禅服飘动,化一道剑光冲破九天般冲杀而去。 再念诀,“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易依晨剑光碎成了无数关点,在黑漆漆的大殿中像是夜中远星;远星徐徐从天隅降下落在哥舒身上,一道道剑光霎时透穿了他身体。 哥舒闭着眼,身上黑火‘吹焚照水府,炙浪愁天阙’地爆出。在黑火与剑光交缠里,他徒手抓住了一点碎光,两只手指正捏住易依晨的剑。 股股黑火烤着自己的灵根,易依晨百骸俱焚,大惊中立即要撒开剑退下。怎料禅裙忽被哥舒抓住,一计燃着黑火的手刀打在脖颈上,她兀自挣扎了两下便晕倒在地上。 团团云朵托住她娇躯,浮回了白云飞脚下。 白云飞见易依晨仿佛睡着一样,只是禅裙和皮肤烧了几处并无大虞。他将小师妹放在了王右丞身边,拍着王右丞的帽子道:“好好保护你小易姐。” 哥舒并不偷袭,大侠一样看着白云飞走了回来。 “其实我也不想与你拼杀”,白云飞身上的灵力在徐徐升起,大殿里起了雾,雾又凝成了云,使整座大殿像一座云顶天宫。 “错的是这个世道,何必介怀呢。你这位结丹期的大灵山高手终于要施展真正实力了么?”哥舒笑着问。 白云飞嘴里喷出口血,骤升灵力似乎对身体有很大伤害,他苦笑道:“我曾受过一次几乎致死的伤,这结丹期的灵力只能维持一刻而已。” 哥舒点点头,“所以我打晕那小仙姑,以期和你做一次真正对决。” 白云飞指着王右丞和苏小小又说:“你不像是个坏人,能否恳请你打倒了我以后手下留情,只吃我就好,别吃这俩小孩和我这师妹。” 哥舒摆摆手,“我只想下山去而已,你放我走的话,这场仗就不打了。” 大殿里的云团收拢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手持三叉戟,头戴宝雀战盔的天兵,威严肃穆地立在白云飞身后。摧天的灵力与剑气压地王右丞喘不过气来。 “好强的云之天兵,若你未曾受伤的话,应该还能再召唤出一只吧,真是可惜可惜”,哥舒说。 白云飞咳血举剑道:“你被石封了百余年,只吃了这厮一只手和一截腿而已,鬼术已很微弱了。若真对上拥有鼎盛黑火的你,只怕我再多几只云之天兵也是徒劳。两个虚弱之人对决,其实没有什么可惜,还很公平!” 哥舒微笑回应,眼中喷出两团黑火,朗声大喝:“黑火地藏!” 众烬合星罗,游氛铄人肤。厚地藏宿热,遥林呈骤枯! 黑色灵火焚着大地,一尊头戴黑色毗卢冠、一手持黑色锡杖、一手持黑色幡幢的地藏菩萨坐着黑火灵台从地下缓缓升了起来,高大的直顶在大殿宝顶上。 哥舒持剑划诀,“劫浊火、见浊火、烦恼浊火、众生浊火、命浊火,济渡众生五火临世!” 黑火摧半空,星雨洒中衢。五团黑色业火围绕成佛之光相,徐徐转动在黑火地藏身后,一团团黑色灵力如雨滴洒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王右丞吞噬剑气如蛰伏的小蛇,立即将淋在他身上的黑色灵力吞吃了干净,但他再也顾忌不到它,终于大喊起来:“你俩都是我的朋友,不要杀啦!错的是我,我不该找花荣的麻烦,把你们聚在这里非拼个你死活我!白师兄,大叔,你俩赏我个耳光就各自散了吧!” 徒劳的大喊里,白云飞与哥舒齐齐爆喝,云之天兵与火之地藏炸在了一起。 斑斓的复眼中,云吞火、火炙云;神兵举戟诛佛、佛以五浊恶世火弑神;白云飞浑身浴血地将剑割在哥舒脖颈,哥舒燃着地火将黑龙火剑砍在白云飞右臂。 殿内火云滚,石破天惊迟。忽天地昏沉、惊日月弥踪的两团灵力散尽后,一截握着白剑的臂膀在飞沙走石里打着转落在了王右丞身前,白剑正插进地里。 白云飞头发披散着,嘴里吐着血和唾沫的混合物,捂着断臂倒在了地上。 哥舒脖子被砍断一半,正喷着浓臭的血,他望着白云飞说:“可惜,可惜,就差了一点点而已。” 他扶正脖子,虚弱地走向王右丞。 王右丞吞食了身上的黑色灵力,将将能爬了。他匍着一点点抓地往前爬,眼泪淌了一脸,口中不住地喊:“白大哥,白大哥!大叔,大叔!” 哥舒惨笑道:“放心,这小子死不了。”说完跪在了地上,黑色的灵火褪了干净,他俨然已油尽灯枯。 王右丞慌爬在他身前,举起手在他嘴里,大声说:“大叔,你快吃了我!吃了我,你就不会死了!” 哥舒推开他说:“你体内有吞噬剑气,我咬你一口立即要被吸干啦,哈哈哈!” 王右丞立即望向了白云飞那截断臂,哥舒按住他道:“我不吃好人的肉,一口也不吃的。世道再错,我也不想犯错......” 错字未说完,一头麒麟巨兽从后咬住了他的头。在王右丞空洞的眼神里,麒麟饕餮一口将哥舒的脑袋咬断吞进了肚子里。 哥舒临死前,忽将王右丞的手插进了自己体内,吞噬剑气立即源源不断地汲取他的黑色灵力。 血落似大雨,淋了王右丞一脸和一身。斑斓的右眼没有了视觉落点,八只小眼在胡乱扭动。左眼盯着无头的哥舒躯体,眸里一丝情感都不再有了。 大殿里,花荣爬了起来,他以灵力暂时压制住了毒,但浑身已溃烂成一团烂肉,脸皮都掉了一块。他猛踢了白云飞一脚,才握着剑一跳一蹦地朝王右丞走来。 麒麟又将头颅吐在地上,被他一脚踹碎。 他止不住开心地说:“我连杀一个半妖和一只魑级的鬼,替被奸杀而死的苏小小和光剑女人报仇了,当然还有这个大灵山枉死的白云飞!哈哈哈哈哈!” “大叔,白大哥...这就是你俩要的结果么?这个修仙的世界为什么会错这样?!”王右丞呆呆的发愣,吞噬剑气已经将哥舒的黑色灵力和灵根吞食了干净。 哥舒的尸体黑成了炭,龟裂碎成了粉。 花荣单手捡起一只眼球,蹲在王右丞面前,将眼球硬塞进王右丞嘴里。 “给我吃!给我吃下去啊!哈哈哈哈!”他癫狂地笑着。 王右丞喉咙咕噜一声,将哥舒的眼球吞了下去。 身后苏小小好马上就要醒来,嘴里呢喃地说着什么。 “嘿嘿,醒了最好!玩清醒的妞才最爽哩!”花荣边扇王右丞耳光边道。 王右丞被他抽地满脸是血,嘴里嘟囔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你若让这魑级的鬼吃了我,你们都不会死。可天下没有后悔的药卖,你们几个在地下阎罗殿后悔去吧!”花荣咆哮着攥剑捅向王右丞。 王右丞八色复眼忽然聚焦成一点,左手攸地搪住剑,手掌被刺穿了好大一个洞。接着右眼的颜色只剩下鲜艳欲滴的黄色,花荣身上还没驱毒的脓包突然又炸开了。 花荣大惊,挥手又招麒麟兽来,怎料麒麟兽刚跳出就散成了一地光影。一股股毒集聚在他丹田和脸上,腐烂了他这两处的神经,寒冰之毒又阻隔了他经脉的灵力传送。 王右丞插着剑的左手握断了花荣的剑,开口说道:“你若不着急杀大叔,专心以灵力祛毒疗伤的话,再有几刻钟的功夫我便拿你没办法了。只是你太坏,太心急,才会被我以毒制住。” 他忽然咬住花荣的脸,毒之黄眼分泌出更多的毒在他体内。 花荣运起还能调动的丝丝灵力弹开王右丞,一张脸皮又被咬了下来。 “你区区下阶剑气腌臜的毒,我只要片刻就能用灵根驱散”,花荣面部全非地叫着。 王右丞脱臼了下巴,掏出被震断的蛇骨剪来。他于空中挥剪,剪碎如冰渣,一把黑漆漆的剑露了出来。 他毫无感情地说:“这剑是以大叔的黑火灵力和蛇骨剪在我体内融合而成的,你瞧这剑上还有一只大叔的眼珠呢。” 花荣望去,惊惧地发现黑剑仿佛是个活物,剑脊兀自睁开了一只眼睛,正眨巴着看他。 “眼珠也是你让我吞下的,我还要好好感谢你呢”,王右丞猛将剑插进即将突破寒冰之毒封锁的花荣灵根。 花荣满嘴吐血,两肢乱颤地不住大喊:“我错了,我错了!你是正道,我听白云飞说了你是大灵山师弟,你是正道!你可别做错事,不要杀同门啊!” 苏小小已经缓缓挣开一只眼,在迷蒙地瞧着黑漆漆的大殿。 花荣大喊起来,“苏小小,快救我,快救我!这个鬼不鬼的家伙要杀我!” 王右丞将剑拔出,花荣立即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得救了。 怎料王右丞打断了他下巴,薅着他头发往大殿的更深处走去。路过白云飞时,王右丞给他止了血,眼泪又落了下来。 花荣含糊不清地“呼噜噜”嘶吼,在地上徒劳挣扎。在被拖进暗处时,他只听王右丞不住地在自言自语一句话,“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第四十九章 青城除鬼篇(完) 荒馆人稀夜更长,青城宫远树苍苍。 夜的青烟含着树色,殿前庭院中的槐树寒影疏疏;月的碧光照着栖鸟,帘栊孤灯下的人儿伫立孑孑。 王右丞又抱膝在灯前,只有影子伴着他。山中似有小溪,有夜杵声急。 少顷,声毕。跑来一背着筐湿衣服的女家奴,那女孩问他:“无奈长夜里,你在这里干嘛呢?” 王右丞看着这浣纱女,又回头望了满目疮痍的宫殿,摇头道:“我害死了朋友,错过了睡觉的时间。” 女孩放筐在地上,浑不在意地坐在上面,问他:“内疚、自责、心痛否?” 王右丞点点头。 “那你还睡地这么香甜,还不快快去做些事弥补?” 王右丞纳罕地看着她,“我何时睡了?你莫要打趣我,快快走吧。劝你不要去拜师宴大殿那边凑热闹,老老实实回去休息。” 女孩拧着袖里的水道:“你居然这么跟你老子娘说话。不是我,你还做不了魔道八寒部的少主呢。” 王右丞疑了,问:“小姑娘你是谁啊,怎么知道我与呼延邪大哥的事情?” 女孩跳下衣筐,将自己刚洗的衣服一件件丢出,几件湿淋淋的肚兜挂在了王右丞脸上。她趴在筐里,又拎出一个带血的人头给王右丞看,娇声说:“想起来我是谁了么?” 王右丞惊看着哥舒的头在她手里摇摇晃晃,结巴地道:“大叔......” 女孩脸红了一下,随手将人头丢了,叫着:“我拿错啦!”说着她又从筐里薅起只血淋漓的熊头来,得意地给王右丞看。 “熊?八寒部?女孩?老子娘?”王右丞犹豫了一下,又结巴地说:“熊...熊燕儿?” 那女孩又将衣服和熊头一个个收在筐,复背上才开心地说:“记住这个熊头,以后有用哩!” 王右丞立即跳下去要抓她,震惊地叫道:“你跟神仙姐姐是啥关系?” 女孩飞踢一脚踹在他脸上,一溜烟跑走了,临走甩了一句话:“你没失眠,你一直在梦中哩。不然我筐里怎么会受你记忆影响,多了个鬼的人头呢?你回头瞧瞧罢!” “好暴力的丫头,跟神仙姐姐扯上关系的人修为都这么高吗?!” 王右丞蓦然回首,浑身赤裸的苏小小和易依晨肚子上好大一个窟窿,正怨毒地看着自己。而哥舒搂着自己的脑袋与独臂的白云飞一人一只大手已攥住了他脖子。 四人齐声说:“你害死了我们,你害死了我们,还我们命来,还我们命来!” 王右丞呼不出气,挣扎地喊:“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喊着坐了起来,温柔的阳光刺地他恍惚了一会,把着两只手掌看了会才喃喃地说:“居然是个梦?!” “熊燕儿怎么跑进我梦里了,弄个熊头给我看是什么意思?”他忽然拍腿怒道:“他喵的,你们有这么大本事闯进我梦里,就不能多说几句话告诉我前因后果吗?!气死爷爷了!” 正恼着,苏小小跑了进来,一把搂住他说:“你终于醒来啦!” 荒殿中的事一件件涌进了脑中,他也兴奋地抱住苏小小道:“你没死,你没死啊,太好了!” 苏小小说:“当然没死啦,有你这个大英雄救了我,我活地好好着!” 摩柯允谷忽然在左眼里说:“你可是牟玉的上门女婿,我劝你矜持点,别又让那盲盒发动了,把这房子给炸飞咯。” 王右丞大喜,心说:“哎呀呀,你这黑鱼怪还在呢?!我好担心你替我遭了一记麒麟剑灰飞烟灭了!” 摩柯允谷骂道:“你特喵地死了,我也好活着呢!” 苏小小见在他怀里道:“你在我的新宿舍里睡了一天一夜啦。就你有嘴福,我刚煮好了面,这就去端来”,说完屁颠颠跑了出去。 卧室窗明几净,只摆了几件朴素的家具,虽不富丽倒也清新。卧室照旧是以木棂隔的,想必书房和客厅也有,这又是另外一处大殿了。 王右丞呆呆自语,“我居然睡了整一天了?!” 摩柯允谷掩不住开心地说:“你他娘的吞了一只魑级鬼的纯黑灵力和灵根,又吃了个用仙药胚筑的上阶灵力者的脑子和灵根,吞噬剑气吃撑了自然要多睡会养神。” 他又说:“大殿血战里,蛛和蛇的妖力已被吞食干净,又有鬼和正道灵力补充,助你到了下阶剑气,而且是堪比战力最高的下阶灵力,距离中阶灵力也不过一步之遥了。” 王右丞惊道:“天呢,我剑气一夜之间成长地这么快?!” “是哩,是哩!到底是上古笔记残卷里记载的无敌属性,真他喵的强悍!要知道,纵是千古奇才,想要短短时日突破六阶灵气来到中阶灵力的山门前,少说也要七八年呢!”摩柯允谷兴奋地给他讲。 王右丞知他肯定趁自己睡觉时查看了自己经脉中的剑气,想到右眼的妖力已经没了,再也不必担忧吸食妖力而做出猥亵女孩的事,内心也很欢欣。 摩柯允谷与他心神合一,知道他在想什么,纠正地说:“都说了这吞噬剑气不是属性,是个活物。妖力被它吃了,成了它的一部分。你以后控制不住它,善淫的特质还会被它利用你身体去与女孩洞房。” 王右丞听了丧气地垂下了头。 “我特喵地还吞了哥舒大叔的灵力,以后不会还想要吃人吧?!” 摩柯允谷接着道:“这我不好说,不过你只是吃了他纯黑灵力而已,他的眼球还被融在了剑上,你应该变成不了鬼。但这大叔实在是太强了,魑级鬼里,他也是顶天厉害的。鬼吞食血肉的冲动,保不齐会与妖的善淫那样成为剑气的性格特质。” 哥舒送他的白色檐帽就在床边,王右丞将它默默地戴在头上,内疚地说:“大叔他死了,因为我死了......” “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道。我早提醒过你,烂忠厚在修仙界是行不通的。” 王右丞恨恨地攥紧了被子。 此时苏小小端了好大一碗汤面来,面里还卧了七八个荷包蛋。 “快吃吧,我手艺可好呢,家奴姐儿哥儿们吃了都说好。” 王右丞捧过大如猪食槽的碗,立即要大膏馋吻,扒了口面进嘴里。一股说不上的味道,又酸又甜又苦又咸齁的味道在嘴里,恶心地令他差点吐出来。 王右丞含着面吃不下去,但吐出来也不是,看着苏小小关切的眼不知如何是好。 “吃啊,吃啊!你不要感动地哭啊,这虽然是我第一次做面,但弥补不了你救我命的大恩。别掉眼泪了,赶紧吃吧”,苏小小抚着他背说。 王右丞眼中带泪,根本不敢咀嚼地吞下这碗猪食,心中苦道:“你奈何要以怨报德,我少说要被这碗面损几年阳寿。” 苏小小拍手笑道:“吃了我面的家奴们,都不知跑哪儿去了,我也不好使唤别人。你且等一等,我再给你盛一碗吧。” 王右丞赶紧拉住她,挤出笑来说:“饱了,我饱了!” 这时门外又走来二人,正是白云飞和易依晨。 易依晨眼睛红红的,俨然是刚哭过,见王右丞醒了才勉强笑了下,将一把剑放在床上说:“你那把黑剑没有剑鞘,我去北极当铺定做了一把给你剑套上了。” 王右丞握着剑,只见剑鞘以不知什么木头做的,隐隐透着股灵气。鞘上无装饰,只涂了黑漆,印着个火纹花押,另刻着几个小篆字,“右剑之火,唯蝶是承。” “这剑鞘是怎么回事?”王右丞问。 “怎了?你还瞧不上了?”易依晨揪着他耳朵说,“这可是用红杉树精怪的木头做的鞘!我还特意挑了一颗火之宝石给刀匠,打了个机簧在上面。你别不识好歹,这可花了不少北极币呢!” 王右丞当然看到了一粒凸起的红宝石机簧隐隐透着火光,他疼地呲牙道:“小易姐,我是问这个火的花押和这几个文理不通的字是咋回事?” 他很担心易依晨和白云飞看出这剑由哥舒黑火灵力铸造的。 不料易依晨叉起腰骂道:“也不知哪只狗贼偷了老娘的北极币票子,待这剑鞘打好了我竟拿不出一个币来!幸亏稷下火院的小乔儿,就是你未来媳妇也去给她新剑做鞘,可巧遇到一起去了。你未来丈母娘文修真人立即认出这是盲盒里的仙品级黑色火剑,便一同把你剑鞘的钱付了。” 苏小小听了,笑说:“这软饭吃的可真凑巧!” 易依晨捏着禅裙的袖子掩口笑道:“可不是哩!既然吃了人家软饭,自然要刻上稷下火院的花押。” 她忽然抢过剑鞘给苏小小看,“小小你看,这几个字里有‘右’还有‘蝶’,你说说是啥意思?” 苏小小兴奋地说:“那小乔儿最喜欢蝶了,这‘蝶’字肯定指的是她。啧啧,这话我才看明白,原来是定情的话,好肉麻哦。” 王右丞立即打断了她俩八卦,朗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们不要再传这等闲话,白白让我小乔儿老师背后受人闲言蜚语。” 说完他肠子就悔青了,苏小小和易依晨一齐亮着眼说:“居然还是三角恋!这么狗血的事情你快讲讲呀!” 青城女人的嘴闲不住!王右丞被她俩如个拨浪鼓晃悠,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但想到牟玉假认这把剑出自盲盒里,着实让自己少费口舌诌这剑的来历,心里多了一丝轻松。 “喂,喂,喂!你俩好歹关心一下我这个受重伤的人吧!”白云飞给王右丞解围道。 白云见他右臂没有断,好好长在袖里,一下开心地蹦了起来,抱住他哭道:“白大哥你手又长出来了!这太好了,这太好了!” 易依晨把他拎回床上,扯开白云飞袖子,他断臂处爬着触目惊心的缝合针眼。 她带着点哭腔说:“胳膊不过是被医仙馆的人缝上的,还说他一辈子...一辈子都握不住...握不住剑了。” 说完趴在白云飞身上嘤嘤哭了。 王右丞的心情跌入了谷底,自责地垂下了头,心说:“我又欠了白大哥一条胳膊,害他连剑都握不住了。我真是个害人精!” 苏小小也叹着气不吱声。 白云飞大笑起来:“那魑级的鬼大叔端地厉害,我只折了条胳膊就让咱们几个活了,简直是赚大了!你们这等伤心姿态真大可不必!” 易依晨捶了他一拳,才恢复了神色,后怕地说:“都怪我指挥不力,低估了这只鬼的实力。他脖子被你砍断,又吃了那花荣大部分的脑子和灵根才死,真是实力不可小觑!” 苏小小怒道:“那淫贼花荣死了最好!不过是被鬼挖去了脑子,掏去了灵根成为了一个弱智痴儿,简直便宜了他!” 白云飞说:“他常做坏事的玩意儿也被那鬼大叔割了个干净,舌头和眼珠也被剑捣烂了,如今连只狗都不如,教他和北歧岭掌院生不如死,比没了命还难受呢。” 苏小小点点头,才稍微心情好点。 王右丞闷着头不说话,眼中摩柯允谷笑道:“你他娘下手还真狠!” 易依晨道:“王师弟你出名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你弹三味线出神入化,今晚最后一天拜师宴,都指名让你再谈一曲呢。不过可惜的是,我师傅她老人家还是不来,你见不到咱掌门啦。” 王右丞立即说:“是了,今晚咱们要把那夜合花魁除了!” 怎料白云飞说:“她已被你小易姐杀了,除鬼的任务结束了。主峰武宗庙已经将除鬼的事报告给岛内,还大大记了你一功呢。咱们青城赔了点钱给北极当铺,作为那几个死去乐工的补偿。至于北歧岭,掌门自有安抚。” 易依晨接口道:“花荣名声早臭了,据说北歧岭上下没有不开心的。” 王右丞却皱眉说:“夜合花魁死了?!” 易依晨歪着头,丹凤美目盯着他,很不满意地说:“你这小子还看不起我了?她虽神出鬼没,到底是一只大鬼而已,我昨天就悄悄将她斩了。” 王右丞暗自思索了,又突然笑着说:“小易姐做事哪里有假,我大可放心了。” 一旁苏小小觉得自己没帮什么忙,还给他们做了累赘,内心过意不去,提议道:“既然大功完成,我中午亲自下厨请你们在我这儿吃酒罢!” 白云飞和易依晨似领教过她厨艺,脸上掩不住惊吓,直说自己还有报告要写给武宗庙,一溜烟跑没了踪迹。 夕阳度西岭,群壑倏已暝。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 拜师宴最后一夜的酒会开始了,王右丞换上了青城弟子的装束,拿着三味琴坐在舞台角落。 宝兰依旧与他搭伴唱曲,穿着件鲜红的襦裙,立在舞台中央。 武宗庙和北歧岭的贵宾厢是空的,其余青城六支一峰的弟子危襟正坐,再没有第一日那样混乱不堪的场面。 王右丞早听苏小小说了,那日陪酒的家奴也是从北极妓馆里聘来的。此时望见同门个个正气的脸,直说自己那日误会了他们。谁又不食色,谁又不贪美,谁又能做到长久的心心如空、念念归静?修道者无欲无求么,那追求成仙得道不也是一种欲么?何必苛责别人,处处高举道德大棒的指摘他人低俗。 又想到哥舒,他只盼以后岁月静好、不诉离殇。 王右丞拉满琴弦,宛若刀枪齐鸣、铁骑迸进地弹起《燕歌行》。 宝兰闭目高吭地附唱起来。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燕歌行》本是乐府旧题,本就有闺愁曲调。但此曲经多次改编,收录到《乐府新曲》中又成了壮怀激烈的新曲。宝兰极近完美地将思沉与豪迈的歌中情绪唱出,令场中人无不赞叹。 下场去,明婆婆又捧着盘珠子在迎他们,“我的好哥儿,你真是我平生见过最出色的琴师。改日你不做大灵山的弟子,苏小小的情郎,稷下火院未来的上门女婿了,再找婆婆来,包管你一辈子吃香喝辣的!” 王右丞只捡了三颗珠子在怀里,宝兰挑了两颗。 见她拿两个珠子,王右丞扔了两个回去,便拉着宝兰走远了。 明婆婆又大赚一笔,直道:“多好一株摇钱树呀,做个修仙者真白瞎了。” 王右丞拉着宝兰越走越远,直走进第一天的那小林子中。 宝兰环顾了昏暗的树林,拉着王右丞衣袂,有些害怕地说:“小丞子,我们走到这里来做什么?待会还有焰火看呢,咱们别在这里顽啦。你若...若想要我的身子,去...去...暖阁里可好?” 王右丞忽笑了:“你一个鬼,居然不喜欢这儿,倒喜欢看焰火的热闹。” 宝兰放开了他衣袂,睁着大眼望向他说:“你在说什么鬼啊,夜合花魁不是死了么,哪里还有鬼?” 王右丞的八目复眼鲜艳地亮了起来,左眼黑光大盛,他瞧着宝兰说:“你不是鬼么?剪纸画里鬼说当年有另外两只鬼与他分吃了姐姐的有缘人,但哥舒大叔肯定不在其中。所以我猜,另外两只鬼其实是一只,只是她鬼术可以使自己一分为二。” 宝兰阴惨惨地也笑了,“你继续说。” 王右丞点头,娓娓道来:“大叔早就给我过提醒,说‘吃人的是小女鬼’,又见到你就想把你吃了,所以我猜他说的鬼并不是夜合花魁,而是你。再者,把我指认成琴师,给夜合花魁拿黑伞,听到我说杀鬼,依偎在我怀里好让夜合花魁在焰火中找到我,假装无意间让我找到花荣,与小弦子相熟的人都是你。你想让哥舒大叔死,让夜合花魁死,借由我之手让青城的人除掉他们,你就可以在宝兰的体内一直活下去了。” 宝兰身上毫无鬼臭,但一条长舌头已流着口水从嘴里卷了出来。 又听王右丞说:“我想你的鬼术应该是换皮这类的吧,夜合花魁和小宝兰早被你吃了。” 宝兰将身上的人皮一点点揭下,露出张丑陋的脸来,尖锐地笑道:“我与姐姐其实是一张人皮,我本不同意跟她来北极岛,早就计划杀......” 王右丞忽并出一指,缕缕黑光凝在指尖,一道黑火激射在宝兰娇躯上。 “哥舒的黑火灵力,你怎么...”宝兰滚在地上,被黑火焚着痛苦又惊讶地说。 王右丞按下机簧,长着只眼珠的黑剑化成条巨朋无比的蛇一口将她吞死。 “你的过去我不感兴趣,只想替大叔吞噬你”,王右丞冷冷地看着黑蛇一口口将她的身子吃完,捡了她两颗带血的珠子才走出了林子。 第五十章 吐槽的一章 摩柯允谷现身杀死宝兰这只鬼后,得意地在眼中说:“我现在可是中阶灵力了,刚才那一剑帅吧。换作你的话,还得与这小鬼斗上一会呢。” 王右丞一步一步地朝宴会大殿走,边叮嘱他说:“可别让这剑气将她吞噬了,留着还有用。” 摩柯允谷不耐烦地道:“你他喵地说了好几遍了,我知道你要拿它回去喂王仙儿那小蜘蛛,一直在极力控制剑不吃掉鬼。你还没说我这一剑怎么样哩!” 王右丞穿过大殿,站在暗处以帽檐遮住右眼,宛如一蜘蛛耐心地盯着苏小小。 “怪不得我吃了与结丹期修道者匹敌的魑级鬼之灵力,吃了上阶灵力者灵根,又消化了眼中蛛妖千年妖力和大王级蛇的妖力,自己才升到下阶剑气。感情它们大部分都被你消化了,成为了你灵力一部分”,他心中说。 摩柯允谷怒道:“我他喵的可不像你专吃软饭,待会再与你细说!你猫在这儿干嘛,青城人人当你是末级没用的人,没有人找你喝酒,还不快点回家去?” 苏小小是这届新入弟子中的翘楚,很多人找她喝酒叙话,此时已有些酒醉微醺,仍勉强地一杯杯陪人喝酒。 王右丞摇摇头道:“还有个谜题未解哩,她说落星殿里闹鬼,一遍遍重复做一个梦,而且几十年前的明晴日志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房中,这又是为何?” “为何?因为你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事都了了,顶多是那寄生人偶做的呗,就像放出这三只鬼一样。” “你太缺少想象力。鬼虽是寄生人偶放出的,为何不命令它们像当年吃掉明晴一样,一齐攻击我这个神仙姐姐的有缘人呢?我在皎月宫遇到夜合花魁,宫上偏偏苏小小在练剑,偏偏她屋内还有只鬼。倒好像是想引导我一步步与鬼接触,以它们淬炼我体内吞噬剑气一般。哥舒大叔教我‘无我之境’的剑术也不像是偶然......” 摩柯允谷想到落星殿中他二人要以吞噬剑气做殊死一搏的场景,不由得说:“好像真是这样!既然面具女人他们跟神仙仙姑是死对头,为何对你这样好,非要你变强呢?月山上,地宫中还想让你吞食妖丹哩!而且他们让你看到明晴的日志又是为何?” 大殿外放起了焰火,宴会已近尾声。 苏小小醉地不行,被两个女家奴搀扶着往新宿舍走去。她其实酒量不错,少说喝了三斤半的白酒,这已经很唬人了。 王右丞远远跟着她们,对摩柯允谷说:“所以说你缺少想象力,这本日志其实不是寄生人偶弄出来的,是苏小小自己拿出来的。” 摩柯允谷惊道:“这怎么可能?!” 王右丞青城末级弟子的身份引不起任何人注意,轻松地跟着苏小小三人来到了一座小殿前。青城派女生宿舍似都选在幽静地花园中,这座小殿名曰“新花殿”,孤零零地躺在一茶花园中。 他像条蛇匍在花下,对摩柯允谷说:“你做过噩梦么?” “当然了,这不是废话么!” “即便再恐怖的噩梦,每天做一遍,你还会害怕么?” 摩柯允谷犹豫了,“这个...这个...” “是我的话,我也不会多害怕,顶多算是怪事而已。而且苏小小刚才喝趴下四五个男人,她焉能是胆小鬼?” 摩柯允谷听王右丞刚才说日志是苏小小自己拿出来的,现在又扯到梦上,不知道他到底要讲什么,不再出声地听他继续说。 “你有没有想过真正可怕的梦是什么?比如方圆几里就你一户人家,但每夜梦里都会被一邻居邀请去吃肉。如此十几日之后,你突然发现房子不远处的一个新坟被人徒手扒开了,里面住着一只老狐狸,而尸体已经被吃去大半,棺木中还遗落了你刚丢了两三日的一只鞋......” 摩柯允谷不待他说完,毛骨悚然地大骂:“老子才他喵地不住在坟地里呢!也他喵地不会梦游与老狐狸吃死人!” 王右丞笑着说:“真正骇人的梦就是这样能照进现实,平平无奇但越来越让你后怕的梦。” 摩柯允谷恍然,似乎知道他要讲什么,“你是说,是说......” 新花殿的灯灭了,两个女家奴退了出来,嬉笑打闹地走远,苏小小已睡下了。 王右丞盯着苏小小的窗户,轻轻地说:“这丫头说日志,说日复一日重复的梦,又说她害怕。我猜她每夜都会梦到自己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找啊找,找啊找,就是不知道自己找什么。梦里她接着就会坐在书桌前写日志。第二天醒来,苏小小居然发现自己书桌前摆着梦里写好的几篇日志,而日志的内容居然是70多年前在这个房间里死掉之人的生活琐事。” “喵了个咪的,你不去写鬼故事可惜了啊”,摩柯允谷吓坏了。 又听王右丞继续说:“更让她害怕的是,她虽将日志撕了或者烧了,第二天梦醒以后桌上的日志又重新写好而且还多了几页。最令她崩溃而不敢住在落星殿的是,她将自己捆在床上睡觉,再醒来发现书桌上摆着的是那本70年前明晴自己写的日志,内容居然与自己写的一模一样。” 摩柯允谷结结巴巴地说:“不会这么邪门吧,难道真的是明晴的鬼魂附她身上了?” 王右丞笑了,“这是我编的,这个故事吓人吧。” “你不去写书真可惜了。” “只怕写了也没人看,还要被人说我故事情色低俗又血腥。” “你他喵说的事和经历的事本来就少儿不宜,怪不得别人说!” “你以为我乐意啊?!我也想自己是‘穷苦少年与世界首富女儿从小定亲,长大后被悔婚,从此走上修仙道路,最后后宫无数’这种狗血小说的男主角,但是可能嘛?!” “你不要怨别人,人人都爱看这种爽文,谁让你不托成在这种小说情节的人身上啦?!而且你软饭也吃的香,浑身上下的好东西不都是牟玉送你的?!” “我不想走这条路,‘一介平民,成为豪门丈母娘的女婿,帮助她们家打败几个世仇,称霸江湖或者生意场’,这种无数俗套小说的情节我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吃软饭!装什么清高!” “我至少是没按部就班地去乖乖倒插门吧?”王右丞狡辩道。 “这也是小说里的俗套路,怪不得你说你写书没人会看。而且你吃软饭!” “你能别说吃软饭的事么?” “你占人家女孩的便宜,又重伤花荣,又黄又血腥。别人若这么说你,肯定也没错。” “我......”王右丞闭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人正斗嘴呢,新花殿的灯突然亮了。夜色里,苏小小披着缂丝罗裙缓缓地走了出来。 王右丞亮着五彩斑斓的复眼望去,说:“她果然在梦游。” 苏小小走地很慢,披散着头发,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冬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直来到一梅园,她才一步一摇地拐了进去,这儿有一座顶上烂着个窟窿的殿,正是落星殿。 王右丞的复眼有八种颜色,目前只觉醒了三种颜色。黄色眼可以分泌各种毒素;蓝色眼可以看清黑暗中或者极远距离的东西,又能捕捉高速移动的物体;绿色眼可以查看对方体内灵力或者妖力的流动状态。此刻他眼蓝得像一只波斯猫,见四下无人,也不管苏小小是否会从梦游中惊醒,大大咧咧地跟着她走进了落星殿偏殿。 那间被毁掉的卧室里,苏小小点燃了暖炉,斜躺在软塌上,露出一条白皙的腿。暖炉红彤彤的光映着她的脸显得有些诡异。她在梦游,但正对着门口,似乎在等王右丞。 王右丞一看她,腮又鼓起来如个赖虾蟆,从袖里掏出一根烟杆点着递给她。 苏小小在梦里,嘴角却挂起一丝笑。她拿起烟杆抽着,一句话不说地从怀里掏出那本明晴日志扔给王右丞。 摩柯允谷看着苏小小妩媚的坐姿,捏着烟杆的潇洒姿势,惊惧地说:“她...她...她是神仙仙姑?!” 王右丞点点头,“看来我猜的没错,就是神仙姐姐做的鬼。她一定知道我会来参加拜师宴,一定知道面具女人他们会引我进入苏小小的房间,所以早早进入苏小小梦里,弄出这本日志给我。这三日遇到事,除了花荣这淫贼,哥舒与白大哥的血战,其余多半都是她们两股势力算计好的。” “这你他喵的都能想到?” “熊燕儿替她进入我梦里时,我就想到了”,王右丞气鼓鼓地看着苏小小,或者说那个仙女姐姐。 月华似水落山去,梅香入窗进梦来。 王右丞大呼道:“大姐,你说句话啊!你他喵的能控制人的梦,应该能说话吧!喂!我被你害惨了,莫名其妙地偷了一把刀而已啊,至于遭受这么多情色低俗又血腥的事情嘛?!而且我要再被发现,连我每个月保底的100个北极币都要被克扣啦,甚至要被赶出北极岛呢!” 苏小小似很久没抽过烟的老烟枪,贪婪地闭目嘬着烟嘴,对着他吐出一个个烟圈,但就是不说一个字。 “喂,大姐!你至少睁开眼看看我长得什么样子吧!”王右丞被她弄得没点脾气。 一袋烟完,苏小小拍了拍桌上的明晴日志,一步一摇地走出了宫殿。 王右丞呆呆地看着她背影,十分清楚围绕着她和面具女人势力之间的这场阴谋才刚刚开始。 殿外,明月照着积雪,朔风猛烈而凄厉。 第五十一章 明晴的第二篇日志 斯人远去,天空的月与星儿都被她带走了似的,穹幕灰灰的一片。落星殿中,轻微脚步踏出的声响在寂寂夜中更显弥怨。 王右丞在书架上摸索了好久,再没发现任何关于明晴的只字片语,只摸到一本《青城下阶十二剑》的剑谱揣在怀里。他捏出劣质传送符,“篷”地传送走了。 青城脚下,四间新草房已建好了。 王右丞在白烟中现身,他以剑气为屏障未染纤尘,稳稳地站在草庐前。 “哥哥,你终于回来啦!”王仙儿从树下跳下,又爬在了他后背上。 苦闲从新厨房的草窗里伸出硕大脑袋,不满地说:“直娘贼,你根本是算好饭点来的罢!” 窗中飘来勾人的烤肉香味,小福女在屋内喊:“老大,大家伙都在等你哩,洗了手快来吃烤肉!” 忽有一猫儿的叫,接着是锅碗瓢盆摔地的嘈杂声。 苦闲大骂起来:“呔!那扫帚星托生的腌臜,老子不是告诉你不要乱动了么!这几个碗碟少数3个北极币,你他娘地不赔钱别想吃一口肉!” 查方平的声音隐隐传出,“苦老爹,俺...俺有钱就不来蹭饭了。再说你这几个粗陶海碗哪里值这许多钱?!” 身后有人撞了一下王右丞,正是吴起。他抱着木柴,腔不带调地说:“你莫再看了,这新居是我照着《宅经》定的穴,再没有比这好的风水走向了。” 王右丞一脸黑线,“定穴?你确定看的是《宅经》不是《葬经》么?” 他背着王仙儿进来,草棚搭的厨房里立即燃起了几根焰火,屋内的人纷纷大喊起来:“乔迁新居之宴开始!” “原来他们一直熬到现在等我回来”,王右丞感动地看着小福女几个人,觉得大灵山的广厦万间也不如这里温馨。 小乔儿也来了。 她依旧穿着蝴蝶纹饰的裙子,晃着两根蝴蝶状的焰火棒,正开心地望着他。 王右丞搔着脑袋说:“我不知道你们在等我,不然不待日落就回来啦!” 小乔儿大大的眼睛使了个眼色,一群人立即将一坛酒泼在了王右丞身上,纷纷在嚷:“罚酒三斤!罚酒三斤!” 混乱中,查方平发现自己泼王右丞的不是酒,而是一坛子火油。 几人围坐在火炉边烤肉吃酒,庆祝这寒酸的草屋新家落成。 酒肉吃尽,小福女又‘夜臼和烟捣,寒炉对雪烹’地煮了些茶与大家吃,众人方才散了。 王右丞搀着小乔儿一跛一跛地来到院中树下,笑着说:“小师傅,你腿还没好呢,大可不必过来。送个万把枚北极币来,我领了你心意就是。” 小乔儿捶了他一拳道:“你还欠我剑鞘的钱呢,好意思伸手要礼物!” 王右丞撩开一截她的裙子,只见膝盖处虽被布包着,仍能看出骨头拧巴着的伤,遂心痛地说:“我早晚会治好它的。” 小乔儿拄着剑,不满地问:“听说你们青城山第一夜拜师宴有个非常香艳的保留节目,想必你也是这样撩北极当铺妓馆女人的裙子咯?!” 王右丞懊恼地讲:“你还说哩,我白白给武宗庙当了三天活饵去杀鬼,差点死在山上!” “早听我娘给我说了,她还笃定你这次下山后修为会大涨。不过我瞧你也没什么变化嘛?”小乔儿上下打量着他道。 王右丞心说:“果然什么都逃不出牟玉的眼睛,我看她比神仙姐姐和面具女人高明多了。” 他忽张开手,一只白色的玉蝴蝶胸针躺在掌心,得意地说:“这是武宗庙给我的此次任务的奖励。我特意托白大哥挑了这枚胸针,如今送你做个小礼物。” 小乔儿嫌弃地将胸针别在裙衫上,说:“你们青城山也太寒酸了点,刀头舔血的任务就给个小玩意儿。” 夜的灰色幕布上划过一颗流星。 王右丞心神一动,手指燃出一团黑色灵火按在蝴蝶胸针上。 小乔儿惊讶地看着他,想不到短短三日而已,王右丞体内居然有了一股火之属性。 这黑火属性正是因他吞噬了哥舒的黑火灵根而催生出的。 王右丞左右观察了胸针,捏着小乔儿的手指以她的指甲在烧软的胸针上划了几道。 小乔儿只觉得手上寒气阵阵,忍不住说:“你居然还有一股极其霸道的寒冰剑气?” 王右丞松开她的手,斑斓复眼亮如明月,眸子流下一滴液体在胸针上。 “成了!这下小师傅大人该满意了吧!” 小乔儿低头瞧去,只见白玉蝴蝶的两只翅上已被刻了美丽的纹路,还被他右眼滴下的液体染上缤纷的颜色,栩栩如生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真蝴蝶。 “我娘告诫我说,无论你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剑气都不让我说出去,也不让我追问你。不然我今天肯定把你打到吐真话,你这些神乎其神的属性和右眼到底是咋回事”,小乔儿鼓着小嘴说。 “呵呵,你要知道估计会不想理我”,王右丞回她。 小乔儿忽然情不自禁地抱住他,埋头在他怀里悄声说:“我怎么会不理你......” 王右丞不知所措,他本想对她的腿做一点补偿而已,不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摩柯允谷在左眼里不屑地说:“装什么无辜,我看你就是故意撩人家女孩的!” 这时查方平一手搂着那叫狗蛋的猫,一手挑着个小桔灯走了过来。他不胜酒力,歪歪斜斜走到跟前才发现二人正似在幽会。一个紧张,小桔灯被扯翻在王右丞身上。 王右丞本就被他泼了一身火油,立即如个烤全羊般烧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浑身被烧成透黑的王右丞躺在了木床上。草屋虽大了一间,被分给了王仙儿,他依旧蜗居在斗室。 “我看你内心喜欢上了小乔儿,只是不愿意承认吧”,摩柯允谷打趣道。 初恋总是美好的,王右丞还心心念念萧婉云,并不搭理他。 “哥哥,哥哥,我要跟你一起睡!”王仙儿从屋顶上像个蜘蛛爬下来,钻进了他被窝。 王右丞拎着她脖子薅她出来,又抽出黑剑,左眼黑光大盛,右眼亮着毒之黄眼。 黑剑剑脊睁开了一只眼,随即化成一条巨蛇,这把王仙儿吓得瑟瑟发抖,在床上蜷了一团。 黑蛇巨口一吐,一团模糊粘稠的东西落在王右丞手上。 “这是半只大鬼的...额...这是极其美味的食物,我还分泌了蜘蛛妖毒在上面,你赶紧吃了吧”,王右丞手伸在她嘴边说。 王仙儿果然是饿死鬼托生的蜘蛛,不顾黑蛇凶残的目光,尖出四只小牙一口将王右丞的手吞在了嘴里。 不多久,王右丞看着被舔地油光锃亮的手以及打着饱嗝的王仙儿,将她甩飞出屋子道:“你是大姑娘了,以后一个人睡!要是觉得孤枕难眠,你就去找吴起那书呆子去,记住梦里别把他吃了就行。” 王仙儿想捶门进来,迎头撞见那条黑漆漆的大蛇,吓得一溜烟爬回了自己卧室。 桌上燃着一豆油灯,王右丞看着巨蛇说:“你在大灵山上还嘴硬没吃我软饭,你瞧瞧这胖乎乎的巨蛇,简直像条龙!” 摩柯允谷咋呼起来,“你他喵地用剑气催动剑,它也是这么大好不好?跟我是否占用你身体没有关系,只是我操纵它的时候威力更大点而已。” 王右丞不信,左眼黑光散去,那黑蛇果然还蠢萌蠢萌地看着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我以为是你以中阶灵力驱动黑剑,才唤醒了它呢!” 摩柯允谷激动地说:“老子好好跟你算清楚,省的你总说老子吸收了大部分吞噬而来的灵力!” 他想了想才又道:“先说那头蜘蛛的千年妖力,一部分成为了你剑气,助长了你修为。但大部分都被剑气汲取后洗练了你八色复眼,老子可一点光都没沾到!” 王右丞想确实如此,自己已然可以轻松驾驭觉醒的三只颜色复眼了。 “再说妙远那贼蛇的大王级蛇妖之力,一直助你提升至下阶剑气,也抬了老子一手,这确实不假。但为何哥舒和花荣的灵根和灵力是完全被吞噬了,却只让你剑气升到下阶呢,就完完全全是因为这把黑火蛇剑!” 王右丞蹙着眉头道:“因为这把剑?!” 摩柯允谷扯着公鸭的嗓子说:“这是一把脱胎于蛇骨剪的剑,它本质上不是剑,而是实实在在的妖之法器。老子早与你讲了,妖修炼妖丹,同时也修炼妖器,所以它们修炼的时间才远超普通修道者。你右眼其实也是蛛弥勒的妖器。妖器的成长都需要巨多妖力,你为了保全哥舒的眼珠,荒殿里无意识地将吞噬而来的灵力都凝在了它上面。妖力与黑色灵力让它迅速成长出活物形态,你瞧瞧这蛇,它他喵地长着三只眼呢!” “地宫里,秒远的蛇骨剪也确实变成了一条冰蛇。这条黑不溜秋的家伙,难道就成了我的法器,与我心神合一了?喂!转过头来瞧瞧!” 这黑蛇果然随着王右丞心意将脑袋探过来,额上赫然有只人的眼球在上面。 王右丞摸着这眼球上一个小小的鳞片凸起,纳罕地讲:“这他喵是个啥,像一只小角?” 摩柯允谷兴奋地说:“我还没给你讲哩!哥舒的火剑是黑龙形态,他大部分灵力现在都在这妖剑上。我猜等你吞食更多灵力后,这黑蛇便会长出角来,变成更厉害的黑蛟龙!” “你是说这把剑还有成长的空间,它现在比我和你要厉害?!” “那当然了,它可是用大王级蛇妖法器和魑级鬼的纯黑灵根与灵力融合而成的。只是你和我现在发挥不出它最大的威力,真是可惜了!”摩柯允谷不语惋惜地道。 他忽然又委屈地说:“你内心深处十分嫌弃和厌恶花荣的灵力,这淫贼的灵力与灵根才被剑气运送在我这里,助我提升到中阶灵力以上。我他喵地是你和剑气的垃圾桶,不要的东西才扔给我!” 王右丞恍然地说:“原来我前日只吸收了部分蛇妖之力和一点哥舒大叔的灵力而已。我现在体内有纯黑黑火属性、寒冰属性以及蛇毒属性,那这把剑也是如此了?” “正是呢。不过它不是剑,是妖器,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那花荣召唤麒麟兽的属性呢?” 摩柯允谷无所谓地说:“被吞噬剑气嫌弃了,没有选择这么弱的属性。” “啥?它还挑食了?!”王右丞不敢相信。 “你要知道,这吞噬剑气是活物,黑火和蛇之属性才是它中意的。你只是它寄生的宿主,根本上讲属性是它的,而不是你的。它与你共生,察觉到你恨极了花荣,这也是它没有选择麒麟属性的原因之一。” 王右丞点点头,终于弄出清楚自己黑火属性和这黑火蛇剑的来历。 夜已深了,他毫无困意,遂将怀里的两本书摸了出来。 一本明晴的日志,一本是《青城下阶十二剑》。 他秉着油灯,聚精会神地翻起明晴的第二篇日志来。 “辛丑月,己未日。余随左骠骑大将军粮草大军进驻到燕谷山阴的谷中,又发生一件诡事。” 王右丞推算了一下日期,这篇日志距离上一篇足足过了十一天,心想明晴也不是天天写日志的勤快人。 他接着往下读去: “早有加急文书,前方几股蛮子骑兵已守候我军多日。朝堂命左骠骑大将军另辟蹊径,其遂率军来到此荒蛮烟瘴的深山中。及至午时,山起浓雾,白惨惨一片。有探子报,前有一深不见底的洞窟,飘散异香。军营中有一将军门客,说燕谷山中风水奇佳,似有大墓。将军大喜过望,竟命其挑两队斥候前去打探,又令余随队前往。想来大将军是信不过这门客,派我前去监军。” “大雾中山路道阻且长,及至天光阴暗时才寻到那洞穴。那门客拿出罗盘比划,大喜地要带队探地穴。其又恐余多生是非,劝余在地面等候。余自不爱搬山卸岭一道,这乃极阴损的,遂坐看他们下洞。怎料等至半夜,非但无人出洞,那攀爬的绳索亦断了。余扒洞望去,黑漆漆一片,浑不见半只人影,浑听不到半句人声。” “余向来不是半途而废之人,耐心躺在洞口静等,不久困倦地入睡。待再睁眼时,惊见洞口蹲着一女孩,正极力从洞里拽出一具死尸。余遂去帮忙,但见那死尸不过一男青年,许是她的丈夫。那女孩伏在死尸上恸哭许久,不久竟也死了。余感慨世事无常,想来这亡命鸳鸯亦是盗墓掘金之徒。掩埋尸首时,见其二人身上各有一枚牌子,都篆有‘北极’二字,与前些日梦中仙女或仙男命我进入的地方同名。” “余将牌子留在身上,又蹲坐在洞口打盹,恍惚里闻到极其浓厚的香味,似月季腐烂之味。再回首时,刚掩埋那二人的土坟竟不知何时被破开了,里面空空如也。坟土有同样的熏人香味,两串脚印从坟里延伸向山中,他二人竟似又活了从土中走出去了一般。” “正惊恐时,那军师与几个斥候终于从洞中攀爬出来,说里面只有石头并无古墓,遂又与余回到军中。只是余暗自闻了,他们身上也都隐隐有股月季腐烂的香味。真是怪哉!” 王右丞读完,浑身地不自在,心说:“难道死人复活了?” 正欲再读下一篇时,王仙儿跑了进来,死活赖在床上就是不出去。王右丞无奈,搂着她昏昏进入到梦乡。 第五十二章 人面蜘蛛王仙儿 翌日,天更冷了。 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孤零零的草屋内,可闻四野哀嚎的北风。 王右丞脸上湿漉漉的,迷糊中揩了一缕,发现是黏黏的口水。他伸手去推王仙儿,让她不要贴着自己流口水。被窝空空,小美女竟不在了,手却摸到了一只毛茸茸软趴趴的小虫。 是一只死蜘蛛。 他惊坐起来,看着已被压瘪的蜘蛛惊叫:“天呢,你夜里变成蜘蛛怎么也不吱声啊!如今被我梦中压死了,我岂不是又欠你一条命!” 床尾上吊着一斗大的蛛茧,好像只巨型的蛋。王仙儿从里面伸出脑袋来,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眨巴着,萌声问道:“哥哥,你在说什么哩?!” 王右丞见她没死,不过是结茧睡在里面,捂额气道:“你亲兄弟被我压死了!”说罢将蜘蛛扔在她脸上。 王仙儿小嘴一张将蜘蛛吞了,奶声奶气地说:“这是我跟哥哥生的孩子。” 王右丞指着她,更气道:“你休要瞎说,你可是清白小姑娘!别人听了还以为我做了下作的事!” 王仙儿天然呆的小脸疑惑地对着他,从茧里又摸出三只小蜘蛛来,开心地举给他看,“你瞧啊,这是我生的小宝宝。” 她小手上的蜘蛛毛毛茸茸,白中带着黑点,生着四对细长的螯肢,长成螃蟹的样子。蜘蛛背上的黑点按着人五官的比例组成了眼睛、鼻子、嘴巴的样子,像极了表情丰富的人脸。 王右丞跳过去攥着她脖子吼道:“你他喵的是不是深夜跑山里找野蜘蛛小子幽会去了,还是被什么小流氓蜘蛛给欺负了?!好端端地怎么生出孩子来了?!” 王仙儿尖着四颗小牙,一口咬在他手腕上,疼地他在床上打滚。 王右丞看着肿如猪蹄的手,纳罕起来:“这是毒?” 体内吞噬剑气兀自发动,将手腕上的毒吞食干净。 他亮着复眼望向王仙儿,见她左眼那粒妖丹闪着晶莹的白光,体内妖力在如小溪般流淌,再不像前几日妖丹枯竭、妖力萎靡的样子。 “这是咋回事,鬼血和灵根在助她复苏?”王右丞心中猜测着。 摩柯允谷打着哈欠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这小蜘蛛昨夜在你睡着的时候闹腾一宿,老子警惕地盯着她都没合眼,这会你又起来作妖!” “你没合眼是什么意思?”王右丞想到自己右眼紧密熟睡,左眼却冒着黑光睁地大大的,一只千年蛛妖还在身边吐丝结茧的场景,不由得毛骨悚然起来。 “你他喵地没用我身体跟她做什么男女之事吧?!”他呆呆地问。 摩柯允谷气道:“老子是有鲛人小女友的,又怎会像你没皮没脸地见一个爱一个,浑不自爱!” 王右丞放下心来,看着蛛茧里王仙儿妖力大盛,肚子里还爬着些白色蜘蛛样子的光点,遂问:“她妖力似乎恢复了?” 王仙儿从茧中伸出细嫩的胳膊揽住他脖子,白皙的香肩露了出来。 王右丞立即将她推进茧中道:“你穿了衣服再出来顽!” 摩柯允谷疲倦地道:“这小蜘蛛昨夜吃了被你用吞噬剑气加工过的那人皮鬼的灵根与灵力又重生了。昨夜孵出许多人面小蜘蛛,应该是她的妖技之一。我害怕这货伤害你,做了你一夜守卫,现在困极了。” “那她不会被北极岛的大仙们发现,再给丢到月山上,或者被处死吧?”王右丞忧心起来。 摩柯允谷没好气地说:“这等害人精丢了最好,你还要留在身边当童养媳?” 昨晚一群人其乐融融聚餐饮酒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王右丞很舍不得她,心里把这小蜘蛛当成了妹妹看待。 “人皮鬼的鬼术特质也被她吃下了,昨夜她身上又长出一层能屏蔽妖力和妖臭的壳来,我想她应该不会被发现吧。你瞧瞧她蛛网纹裙衫里还有一层蜕掉的皮呢。” 王右丞拎起王仙儿的衣裙,一张蛛蜕落在手里。想到深夜自己枕边有只蜘蛛精在蜕皮生壳,就觉得恐怖,遂一手将蛛蜕捅进茧中,吓得里面小美女惊叫连连。 “你他喵的以后不准在我房间里脱衣服,也不许在我床上进化!”王右丞气鼓鼓地道。 “嘿咻...嘿咻...”王仙儿在茧中手脚并用地忙活,又在给自己织衣服。 “我本是想喂她点食物而已,并没有想这么多。是吞噬剑气将鬼的灵力转化成可消化的妖力了,还是人面蜘蛛本就有吞吃血肉增长修为的体质?” 摩柯允谷道:“我哪里知道这么清楚,你当老子是修仙宝典呢。不过我还是偏向是吞噬剑气的功劳。它是个活物,许是察觉到你心意,擅自做主利用蛛弥勒妖力的特质改造了鬼的血肉也未可知。” 王右丞忽然想到小乔儿在北极神宫给自己讲的那句‘六阶灵气时,可与灵根交流了''的话。 “难道这剑气在我修为大进时也觉醒了?它拥有了自我意识,而我还没察觉到?”王右丞想到了这种可能,越发觉得这剑气有些可怕。 这时就听王仙儿在茧中萌萌地问:“哥哥,咱们的宝宝可爱不?!” 王右丞看着蛋一样的茧,心说她妖力恢复了但脑袋还不太灵光,竟将妖技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喂!我说你啊,以后不经过我允许,不许把这些小蜘蛛示人,也不能让它们去咬北极岛的任何一人!你要想磨牙,就去撒开它们去吃野猪!” 王右丞又想到昨夜苦闲告诉他,王仙儿三日内少数捕杀了十八头野猪,附近小山里的野猪几乎绝种了。他赶紧又补充道:“一个月只许捕一头!” “嘿咻...嘿咻...”王仙儿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他的话,仍在茧中劳作,不多时从茧中伸出件衣服。 她萌声道:“哥哥,给你做的新衣服。” 王右丞疑惑地接过来,竟是一件蛛网纹白色束身武装,与哥舒穿的一模一样。 正想问她是怎么回事,王仙儿尖细的指甲划碎了蛛茧,“嘿咻”一声跳在地上。 她个子小小单膝跪地,已换了身新蛛网纹衫裙,斜插着两支白色蛛型流苏步摇,长发盖住了俏丽的脸,嘴里吐着缕缕白气。 王右丞以为她又在玩,伸手去拉她起身。 怎料王仙儿手臂如人面蜘蛛细长的鳌肢延伸出几尺长,向后捅进破碎的蛛茧,从中抓出一件白色蛛网纹的兜帽篷披在身上。她将兜帽抬在头上,小嘴里的白气又浓了一点,才缓缓站了起来。 王右丞亮着复眼望去,居然看不到她体内的妖力流动。 摩柯允谷亦道:“这小蜘蛛身上的妖臭也全没了。” 二人惊疑不定地看着王仙儿,就见她呲着四只尖牙从袖中抽出一张雪白的面具戴在脸上。面具与人面蜘蛛背上的人脸一个形状,只是白惨惨的令她像极了一具烧给死人的纸人。 面具下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睛突闪了下绿光,她右手伸长如一支尖枪疾刺向王右丞。 王右丞黑火剑气大作,躲开如尖枪捅来的小臂又霎时贴在了她身上。他以手作剑,手刀自下而上攮在王仙儿小腹,脚上勾住她柔嫩的脚一举将她击倒在地上。 “这小蜘蛛刚恢复妖力便入魔了,快快杀了她!”摩柯允谷叫道。 王仙儿跌坐在地上,惨白的面具上爬上了一只人面蜘蛛。她袖口一舞,无数只蜘蛛从裙下如潮水般涌向王右丞,须臾爬满了他全身。 王右丞全身被蜇满肉球,像被藤壶寄生着的海龟。他招出黑龙火剑,化剑成蛇,黑蛇冒着黑火一口将王仙儿制在地上。看着兀自在蛇嘴里挣扎的王仙儿,他劈手将面具扯下。 小蜘蛛们退回裙里,面具随即龟裂碎了。王仙儿睁着一大一小的眼睛,惊恐地望着蛇和王右丞。她瑟瑟发抖地匍在地上,颤音道:“仙儿...仙儿刚走火入魔了,哥哥...哥哥不要吃...吃了我。仙儿知错啦,知错啦。” 她趴在地上,斗篷上的图案才完全露了出来。上面纹着一只背长人脸,八肢颀长的人面蜘蛛。 “我在鲛人长老的书屋里见过这个图案,她居然是一只大王级人面蜘蛛妖!如今还是个幼崽,以后修炼成了可就不得了啦。啧啧,真是想不到原来月山蛛妖一族有这么多大王级妖怪,她老子娘不知又是什么样存在”,摩柯允谷道。 王右丞吞噬掉体内毒素,蹲在地上捏起她下巴冷冷地说:“你是我妹妹,便也是青城派末级正道弟子,以后不许用这人面蜘蛛滥杀别人。只许像哥舒大叔那样专吃坏人,不然我就亲手抠掉你左眼吃了!你听明白了么...” 没了面具,王仙儿又恢复成心智不高的女孩,“嘿咻、嘿咻”地摸着蛇不住点头。 “须对她有个防范”,王右丞亮起黄灿灿的毒眼,黑蛇两根毒牙立即刺进了王仙儿脖子,将蛇毒汩汩注进她娇躯里。 王右丞揭开她斗篷,见蛇毒悉数凝在了她脑中,又低声说:“若你以后故意杀一个好人,这毒便会腐烂你的小蛛脑。如果是被逼无奈,又或者那人明显不是好人,那你只管吃了去!” 王仙儿捂着冰冰凉凉的头,委屈地应喏。 “你现在很有一些邪道的做派了,哈哈哈!”摩柯允谷笑道 “作为大王级蛛妖,她怎么就这点本事?”王右丞化蛇成剑,皱着眉道。 王仙儿拍着额头笑说:“虽入魔了,还有点清醒意识,没有对哥哥用真本事哩!你要不要看我以蜘蛛宝宝弄死隔壁那一老一小两头野猪?” 王右丞赶忙摆手,又问她:“这衣服看着很合身,你怎么知道我尺寸的?还有你打哪儿知道这款式的,你又没见过哥舒大叔。” “那夜你亲我时,我量...” “打住!打住!这事你以后不要给任何人说!”王右丞脸红地像个猴屁股。 王仙儿窜到床上,打着滚撒娇说:“样式是大蛇告诉我哒!” 王右丞心里一惊:“这剑气果然觉醒进化出更高一层意识了,只是还不愿意与我交流而已!” 天色尚早,王右丞收了剑推门而出,王仙儿立即屁颠颠跟着他出去。 吴起刚好练剑回来,指着王仙儿道:“她跟桑虫上师《北极岛野外妖物考察笔记》里记述的人面蜘蛛一样,已经进入到妖丹和妖器双修的境界。这白色斗篷应是她的蜘蛛壳,你有没有见过她的白色面具,那是她的妖器。她真的是人,不是个妖?” 王右丞立即将他抱住,按住他的嘴低声说:“密者,德之高也。吴小哥,你能把她的事也烂在肚子里么?我...我...给您跪下了。” 吴起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裤裆,点头说:“这事容易。” 王右丞一脸黑线,心想:“他难道一直把《太上玄指》藏在那儿?我再也不要看这本秘籍了。” 吞了两只包子,又灌了碗豆浆,王右丞才捏起劣质的传送符来,说:“带我去北极神宫。” “篷”地一声白雾,只见王仙儿又忽然将面具戴在脸上,疾速地爬到他身上来。 “我去学堂,你他喵的跟着...” 一语未必,王右丞已四肢着地趴在北极神宫广场上,“咳咳咳...咳咳咳...你跟着过来干嘛!” 王仙儿坐在他背上,伸手将那顶白色圆帽戴在他头上,笑着说:“哥哥,你忘记拿帽子啦!” 王右丞薅住她脖子大吼:“这有什么打紧?!我自然会回去拿,只是你来到这里是很危险哒!” 王仙儿噙着泪,“哇”地大哭起来,委屈地好似死了老子娘一般。 身边有人路过,正是自登船进岛就与他结下梁子的张若虚,他嗤笑道:“好个腌臜逞强汉,欺负有眼疾的女家奴真是威风!哈哈哈!” 另有几人站在不远处对王右丞指指点点,纷纷指责他欺负弱小,更有人说他是残暴猥琐男。 王右丞丢下王仙儿急欲解释,不料面前杵起一高大如山的男孩,攥着他衣领怒道:“好你个末级青城弟子,打不过同窗就作践小女孩儿逞威风么?!” 他是本届弟子灵根排名第三的东方志信,自恋又爱出风头,此刻打抱不平地要教训一下王右丞。 张若虚在旁边讥笑起来:“本以为七人队队长选人是很无聊的事情,想不到看到一出狗咬狗的好戏,精彩精彩!” 东方志信一听,立即松开王右丞,很在乎形象地退到远处。 “你怎么不跟张若虚打一架?他这么奚落你是狗,你都能忍?”王右丞冲他大喊。 张若虚笑道:“这货是个伪君子,虚伪的很。他想保持一副好形象,待会游说人加入他的七人队!” “什么七人队队长选人?什么游说?”王右丞纳罕道。 广场里只站了三十多人,每人手里都拿着那本七人队金册,许多人脸上浮出按捺不住的焦急表情。 “你不知道最好,哈哈哈!”张若虚笑着走远了。 脚边王仙儿仍大哭不止,有一穿着桃粉色长裙的女孩瞥了一眼,厌恶地对王右丞道:“我平时最讨厌欺负弱小的臭男人!” 王右丞呆看着她心里一痛,扯住女孩的袖子道:“云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忘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么?!你在月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似把我全忘了一般!” 女孩正是萧婉云,她轻飘飘地扬手在他小腹推了一掌,冷冰冰地说:“我跟你这样专欺负小女孩的人没什么话好讲!” 王右丞小腹如遭锤击,忍痛看她仙姿绰绰地走远了。他拉低帽檐,以绿色复眼望去,只见萧婉云体内灵力生生流转不息,竟比王仙儿不差几分。 “她居然也有下阶灵力了?!这么可能嘛!”摩柯允谷惊道。 “月山的人不知对她做了什么,我一定要查个明白!”王右丞心说。 身边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小男孩蹲在了王仙儿面前,拿着手帕给她擦眼泪。 王仙儿鼓着腮帮子,小手打开手帕,尖着四只小牙道:“哪儿来的松子头傻狍子,看我吃了你!” 王右丞大惊,立即要去拦她,怎料一个女孩已笑吟吟地将王仙儿揽在了怀里。 王仙儿四肢挣扎着,气恼地要去咬那粗布衣男孩,回头瞧了又甜甜笑起来,奶声奶气地喊:“嫂嫂好,嫂嫂好!” 小乔儿和背着药箱的萍儿一人捏着她一边的脸蛋欢喜极了。 王右丞红着脸说:“我今天可没迟到。” “不,你迟到了。今天是七人队队长选人的日子,大家伙早到全了”,小乔儿说着拿出一张点卯的表来,一跛一跛地走到他身边,戳破了他手指在“迟到”一栏又按了个指印。 “我带咱妹妹去玩,你待会好好发挥,争取多游说几个好手进队。话说今天你可别捣乱,我的队长也来啦。” 众人见她背着火气森森的长剑,又听说她打死一只蛇妖的事迹,没有不怕她的,遂纷纷躲远远的。 “喂!她是‘我’妹妹,不是‘咱’的!”王右丞冲着她背影抗议道。 他也从纳戒里取出七人队金册,自问道:“什么七人队队长选人,我怎么不知道?” 刚才那穿粗布衣服的男孩在旁边说:“你千里蝶没传信给你么?岛内通知拿到金册的队长今日在广场等候,以到广场的顺序依次进入学宫游说自己心仪的同窗进队。说是选队员,其实就是互选,所以很多人昨夜就在这里等着了。” 王右丞大惊,这么重要的事那叫小臭虫的千里蝶怎么没告诉自己?!他立即念出咒语,要将小臭虫召过来臭骂一顿! 怎料小臭虫有气无力地飞来,一下摔到了地上,再扑扇翅膀的力气都没了。 王右丞火气全无,将它捧在手心里心疼地大喊:“我可怜的小臭虫啊,你是跟哪只千里蝶争夺配偶权被打了嘛!” 小臭虫撅起屁股呲了他一脸尿。 粗布男孩说:“它是饿的,已快要饿死了。你没买花蜜喂它?!” 王右丞这才想起苦闲告诫过自己,‘要买花蜜喂千里蝶,不然它会饿死’的话。 “我...我...忘了”,王右丞涨红着脸说。 粗布男孩从自己纳戒里取出一瓶花蜜滴在小臭虫的长喙上。 须臾花蜜被吃了精光,小臭虫恢复了神采,扑棱棱地飞到天上又射了泡尿在王右丞脸上才跑走了。 第五十三章 七人队选人 王右丞认出这男孩是沈苏门,本届弟子排名第一,入了神兽山门下。第一日学堂里他穿了件羽织,不知为何今日又换回了粗布衣服。 “松子头傻狍子...沈兄,我欠你个大人情,”王右丞感激地道。 沈苏门说:“客气了,未来的大舅哥。” “哈?!”王右丞印象里沈苏门是沉默寡言的,不知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实不相瞒,我自小就喜欢可爱的女孩,对令妹更是一见倾心。王兄若以后想嫁妹了,请务必第一个通知我”,沈苏门鼓足了勇气说。 王右丞心道:“若你见她生出一窝小蜘蛛来,不知道还有这想法不。” “王右丞,沈苏门过来排队啦!”学宫门口纪律委员白月兰露着双大白腿在朝他们招手。 王右丞想到小乔儿说自己迟到了,自己定排在末位选人,丧气地与沈苏门一齐走过去。 “第一轮选人,招满队员的队伍可以暂时休息。第二轮,未招满人的队长再由现在的顺序游说同窗。依次类推,直到所有弟子加入七人队或者成为某一队的备选,这次选人才结束。” “备选?难道说...” 沈苏门点头道:“此次大家不过根据灵根排名和对彼此的初步印象互选,所选的队长或队员未必是最适合的。再者一些有魅力的队长更受青睐,难免会有许多人要加入他的队伍。所以本次选人允许一支队伍有备选队员的存在,日后再慢慢调整。” “我肯定没一丁点魅力”,王右丞自觉的站到了队尾。 白月兰给沈苏门一个“17”的牌子,又递给王右丞一“44”的牌子。 “这是你们进去的顺序,要排好队哦”,她温柔地说,还不忘给身边每一个队长打气。 “本届315个人,刚好45个队长,我居然不是排在最后一位?”王右丞心算了一下。 “啊啊啊啊!我来晚啦,我来晚啦!”一男孩蓬头垢面地叫着跑来,一下撞在了王右丞腰上。 这人尖嘴猴腮,颇有几分精明之相,接过白月兰递给他的“45”号牌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连夜在北极当铺算账,竟误了时辰!”他穿着件黑色对开襟褂子,左袖上绣着枚北极币图案,右臂上是个“当”字,俨然是北极当铺的门人。 见王右丞正看自己,他扑了扑土站起来与他握了手,道:“北极当铺甲级学员,石崇!” 他声音阳光明亮,与尖酸刻薄的长相相去甚远。 “王右丞,青城末级学员”,王右丞搔头道。 那人一听他名字,两只小眼滴溜溜地打量起王右丞。他从纳戒里掏出7个木盒来,叠在怀里像座小塔。 “眼见我管的库房里还有些配的上几个师兄师姊的玩意儿,且托了姐姐带给其余几个纪律委员”,他说着就要将木盒塞给白月兰。 白月兰再三推辞,直说:“若受礼,唯酒一斗、鹿肉一柈足矣。” 石崇急了,道:“你我年谊世好,就如至亲骨肉一般;若要如此,就是太见外了。” 白月兰方才将木盒收下,作福谢了。 石崇附耳在她耳边说:“蓝色木盒是姐姐的,我专放了一瓶肌肤玉露水在里面。” 白月兰笑而不语。 这几日北极当铺的名号在耳朵里灌满了,如今见石崇公然送礼,王右丞对北极当铺更心驰神往,心道:“我去北极当铺做个家奴也比在青城好,大约也能混出个人模样来。” 石崇打了个躬,又说:“我们在队尾巴,还有些时间才轮到咱进去。姐儿,我与王世兄一向有失亲近,想去叙叙情谊。” 白月兰柔声道:“我与你把关,待会叫你。不要走得太远,顽的太久。” 石崇应喏,挽着王右丞的手来到一僻静处。 王右丞不知这人要干嘛,心说:“难道要招我做副手,这感情太好了。” 怎料石崇说:“我昨日翻了北极当铺年鉴,贵师傅青城苦闲公,与我师傅乃同一届弟子,你与我是亲切的师兄弟哩。” “啥苦闲公?是苦闲那臭烘烘猪头么?”王右丞道。 石崇点点头。 “那我真是侥幸,能与你攀上这层关系”,王右丞自嘲道。 石崇挽着他的手不放,又说:“既是一家兄弟,日后才要多多亲近才是。” 王右丞摸不着头脑,道:“怎么亲近呢?以后典当东西专去找你么?” 石崇眼瞟着王右丞的黑色剑鞘,激动地说:“正是这个理!世兄弟前日定制的这把黑衫木剑鞘,可知我那大师姐掌管的一号钱庄白赚了您未来丈母娘不少北极币哩!若是找我和师傅掌管的第18号钱庄来做,定给你个亲情价,少说省下四五千枚钱!” 王右丞恍然,这货是打听到财大气粗的稷下火院与自己的绯闻,特意来拉关系照顾他生意的。 果然石崇说,“我们北极当铺下设36个钱庄。虽号是‘钱庄’,做的却是典当行、赏金任务处、仙器行、神药铺、艺伎赌档馆五门生意。每一号钱庄在大陆上都开遍了分号,你想买的、想卖的、想定制的、想寻特殊乐子的,没有能难住我18号钱庄的。” 王右丞眼睛冒光,进入到这么大的当铺,再混成个钱庄小头目,这才是他一个小叫花子最初的梦想啊!他艳羡地看着石崇,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人家已做到了。而他呢,在最穷酸的青城派做个末级弟子,还接了神仙姐姐那恐怕是整个修仙界最危险的任务,并且做这任务的费用还得自理! “真他喵的没有天理!不公,不公!”王右丞恨出了声。 石崇以为他在咒骂1号钱庄,仍握着他手道:“世兄不要气,你日后做了稷下火院的乘龙快婿,还在乎这些须几个钱。稷下火院是我师姐1号当铺的大主顾,一年就是无事,仙药也要买个千百万北极币,区区几万北极币何足挂怀!” “啥?我这黑黢黢的剑鞘居然靡费几万个北极币!”王右丞不敢相信,眼睛瞪地像俩牛蛋。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枚”,石崇说。 王右丞想着苦闲为了讨区区几千北极币受尽青城人奚落的样子,不由得想:“牟玉对我是真不错。” “石崇兄,你大概觉得我是‘奇货可居’。但我要说清楚,我不是稷下火院的倒插门女婿,更做不了人家生意的主。恐怕你算盘要落空了”,王右丞老实地讲。 石崇笑说:“世兄真是嵚崎历落之人。要挖我大师姐一号钱庄的墙角,自然不易。但你日后只肯稍抬抬手指,先挪些火院的小生意与我们18号钱庄,那也是极好的。世兄吃下心,个中笔笔折扣,我和师傅少不了你一枚钱。做赘婿难哩,小乔儿上面还有三个兄弟和一个姊,你多少得为自己着想,所谓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王右丞烦了,不断强调:“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赘婿!不是赘婿!” 石崇心说:“所谓欲速则不达,我还是大心急了。这倒插门是极不光彩的,我全在讲世兄最羞于启齿的事,他挂不住脸生气了。来日方长,我且与他处好关系再做其他计较。” 于是石崇不断认错,不再说这事。但仍挽着王右丞手不放,又塞给他几瓶花蜜说:“听闻世兄昨日新迁华居,谨具几瓶千里蝶花蜜作贺仪,权且收着。” 他其实准备了更丰厚的礼物,但处事圆滑机灵,看出王右丞有几分孤芳自赏的傲气,想到送昂贵的礼物反而招他烦,遂仅掏了几瓶花蜜。 果然王右丞心花怒放地接下来,感激地说:“我那小臭虫差点饿死了,这几瓶花蜜真解决了我燃眉之急!” “小臭虫?” “哈哈哈,就是我那千里蝶啊!” 石崇也笑说:“果然是极好的名字。世兄若不嫌弃,我将自己的千里蝶改名叫‘小丑蛋’,与你的‘小臭虫’结为连襟,这岂不是更显亲近?日后它俩可在我那儿一同进食花蜜,也省去世兄为这些繁琐事浪费宝贵的时间。” 刚说完,一只金斑喙凤蝶扑扇而至,射了一泡尿在石崇脸上。 王右丞说:“石兄的心意我领了,但小臭虫不吃嗟来之食。我还是自己买花蜜喂它吧,想来它也吃不了多少。” 刚说完,小臭虫也飞了过来,怨毒地呲了泡尿在王右丞脸上。 二人正在擦脸上的尿,两只千里蝶同时将长喙卷在了他们手指上,白月兰的声音传来:“快来,快来吧!马上轮到你俩了!” “怎么这么快?!前面不是有四十多人么?!”王右丞与石崇往回走去。 石崇说:“这三日世兄在青城大灵山除鬼,做的是大英雄大豪侠的事。这群同窗却已在暗中联系游说,极大多数都选定了队长和队员啦。只是难免有几个好手,还举棋不定要加入哪支七人队,才需要点时间去游说。再者被心仪之人拒绝的队长,抱着宁滥勿缺的想法,游说几个备选之人也是有的。但都不费时,多数是在走过场,所以才这么快。” 王右丞心里苦说:“小福女找我时,我就该想到这层。白白浪费了大好时机!” 学宫门口人头攒动,已经互选结束的人纷纷围着队长在聊天玩笑。 他打眼瞧了,沈苏门只选了五名队员,独缺一人。但其队员个个是排名前60之人,每个队员穿着不一,俨然来自不同门派。这样的七人队,每人实力强横,又能以不同的灵力互补,想来是绝不弱的。 萧婉云也只选了五名队员,一身粉色长裙衬着她玲珑的娇躯,在几名排名靠前的队员之间宛如一朵花儿。 东方志信的队伍则颇为庞大,身边挤着足足十人,正大嗓门地咆哮演讲:“我们队伍虽超编了四人,但尔等放心,我东方志信不会抛弃任何一名队员!你们都是我最好、最能托付性命的好兄弟、好姊妹......” 很多未招满队员的队长对他投来鄙夷的目光。 张若虚倒像是宁缺毋滥,只招了四名队员,正怡然自得地晒太阳。 排名第六的姑苏蓉蓉也只招了五名队员。 王右丞察觉出灵根排名靠前的队长们,除了东方志信外大都空了一个名额,不时露出焦急的神情往学堂里探望。 他们看到王右丞和石崇来了,纷纷催道:“快快进去,快快出来!” 另一边萍儿背着药箱跑来,刺破石崇的手指在点卯的表上按了个“迟到”的指印。 王仙儿左右手各抓着几串团子,边走边大口吞咽,她旁边的小乔儿着急地拽着王右丞手说:“学堂里已没剩几个人了,真急死我了。早知道我前几日替你游说去!” 王右丞握着她柔嫩的小手说:“人家若瞧不上我,谁游说也没用的。” 王仙儿吃地开心,左右扭着屁股,差点撞倒了小乔儿。 王右丞急忙揽住小乔儿的腰,气道:“你姐姐伤还未好,也不知扶着点,还差点害她摔跤!” 小乔儿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抱住,微微挣扎了下,脸红地说:“凶什么嘛,她还是个娃娃。” 石崇瞧在眼里,顿觉王右丞更是“奇货可居”。 排在第43号次序进场的队长领着6名队员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纪律委员明夜在学宫大殿门口嘶哑地喊道:“丞,该你了!” 小乔儿见王右丞新衣服前襟滚皱了许多,低下头替他扯了几回,才拍拍他肩膀说:“要好好加油哦!” 学宫里的桌子被摆成了7张一排,里面空空荡荡只剩下十个人。左手第二排有六人像说好了似的坐在一起,见是他进来都面露失望的颜色,又低下头窃声聊天。 还有三人全是王右丞相熟的,小福女、查方平和司马巫。他们依旧坐在最后一排,小福女率先喊了起来:“老大,我们在这里!” 王右丞扫了司马巫一眼,心说:“怪不得东方志信一众高手都故意空了个席位,原是为他留的。他灵根排名本届前五,又没拿到七人队金册,这才是可居的奇货!想来他也是在犹豫到底加入哪支队伍,反正是不会选我的。” 还有一女孩独坐在一隅,正希冀地望着自己。王右丞皱着眉看着她圆圆又清秀的脸蛋,回想起这人正是登船入岛时在昭阳号与自己亲吻的姑娘。 除去小瘌痢头和摩柯允谷,其实自己的初吻正是与她发生的。王右丞尴尬地冲她笑了笑,那女孩亦回了一笑。 小福女和查方平不住呼唤起来:“老大,我们想死你了,拒绝了好多队长的邀请哩!你快快把我们领出去!” 查方平头顶着叫狗蛋的猫,抑制不住兴奋地手足舞蹈,一个趔趄将小福女挤趴在地上。 王右丞一脸黑线,“你俩一个留级生,一个排名倒数第一。我看是没其余队长搭理你们,着急了吧!” 他率先走向曾与自己接吻的女孩。 那姑娘见他走近立即先开口道:“我愿意!” 王右丞搔了头心说:“这招队员也挺容易。” “敢问同窗芳讳?”王右丞将金册展开递给她。 “车金凤”,那女孩说着捏笔在金册上写下自己名字。 “什么嘛!我居然不是老大你的第二人选!”查方平很是失望,粗手一扬正打在刚爬起来小福女的脸上,又把她打翻在地。 小福女气急败坏,一手将他拽到,两人一猫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那一排六人看了,哈哈讥笑起来。 王右丞遂要去游说他们几个,一领头脸长痘痘的男生立即说:“王兄,我们昨日已与石崇队长谈妥了,决心加入他的七人队。早听石崇说了,你与他是焦不离孟的世交好友,咱们两队人以后可要多亲近。” 这几人虽排名不高,但都颇有几分精明,俨然是做生意的料。 王右丞笑着冲他们点点头,立即领着车金凤来到最后一排,一手拎着一个将扭打的二人分开。混乱里,那叫狗蛋的猫一爪挠了他脸四道血痕。 “写上你的大名吧,宇宙第一丧门星查方平大爷!”王右丞无奈地说。 查方平大喜,正欲抓笔去写,一旁的小福女却连连揪秃了几只笔,满头布满猫毛地娇斥:“不给你这倒霉蛋用!” 查方平无奈,不顾狗蛋如何挣扎,捏着猫尾巴蘸墨在金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好丑的字!”王右丞禁不住说。那狗蛋徒劳挣扎,后腿踢在砚台上又泼了他一身墨点! 王右丞仰天哭诉:“苍天啊,我若做错了什么你尽管指出来,何必派这卧龙凤雏来折磨我!” 说罢垂头丧气地带着这三人要出去,一直闭目修炼的司马巫突然开口:“你为何不邀我加入你七人队?!” 王右丞一愣,小福女立即附耳道:“前面所有队长都第一个邀请他,但都被他拒绝了。这美男子一直闭目不说话,原来是在等老大。” 王右丞浑身颤抖,小心翼翼地将金册铺在司马巫面前,不敢相信地看着司马巫在金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苍天啊,你果然对我还是不错的!”他又大呼。 小福女、查发平以及车金凤见这等人才与自己同队,皆开心地蹦了起来。 “为何选择我,我...我...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啊”,王右丞与司马巫边走边问。 司马巫淡淡地说:“那夜与鲛人异族在荒寺血战,我察觉你在剑术上有更高、更精妙的造诣,这正是我或缺的。” 王右丞与队员们出来,石崇第一个上去祝贺,给他每个队员送上了一份小礼袋,连那只叫狗蛋的猫也得了根小鱼干。 钟小样在旁很是羡慕,委屈地说:“若不是郭心怡师姐下令我加入田园剑派的七人队,我一定去小叫花子这队了。” 沈苏门虽很失望,也跑来低声道喜。 萧婉云,姑苏蓉蓉,张若虚等一干专为司马巫空出一席的队长们,无不投来幽怨的目光。 小乔儿开心地搂住王右丞脖子,甜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招他进队!” 查方平不识时务地插嘴道:“这位纪律委员,请你放尊重些吧!我老大有心爱的萧婉云姑娘了!” 小乔儿气地推了他一把,怎料脚下一滑摔在地上。 王右丞扶起小乔儿,看着查方平心说:“好恐怖的厄运之体啊!” 第五十四章 人生处处有意外不是吗? 登船入岛日时,小乔儿就见过王右丞与萧婉云形影不离,那萧婉云更是不顾迎新盛典而跑去昭和号找他。她自然清楚二人的关系,当然也很糊涂为何萧婉云好似变了一个人。 她一向率真,从不藏半分虚假,攥起查方平的衣襟大声道:“我就是喜欢上你家队长了,你若又意见就拿出你们鬼道的真本事与我拼斗一番!” 萍儿是她闺中密友,立时掏出只肥肥胖胖的小毒蟾来,问:“这小子得罪了你,要不要喂他吃蛤?” 学宫大殿前,众人听小乔儿公开示爱,都震惊地沉默下来,齐刷刷地望向王右丞。 苏小小十指扣紧,娇声道:“哎呀呀,好一对小鸳鸯。”她又将自己队友招在身边,悄声八卦起王右丞还暗恋萧婉云的事。 小福女一直是力挺小乔儿的,咋呼着:“萍儿多喂这多管闲事的扫把星几只蛤蟆!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到这个丑陋的混球来反对?!” 王右丞好不尴尬,正要劝小乔儿松手,怎料查方平被她吓坏了,两手乱挥地嚷着:“你...你...我...我...我就是反对!” 他粗手打在萍儿的手掌下,那小毒蟾被击飞了出去,正落在兀自大喝的小福女嘴里。 小毒蟾湿滑的紧,在小福女柔软的舌上蠕动了下就掉进了喉咙里。 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 “啊啊啊!”小福女惊叫着,众人就见一个肉球从她脖子一直滚向肚子。 小乔儿不料查方平简直是古今闻所未闻的倒霉蛋,立即对萍儿说:“快快掏解药来!” 萍儿作难地讲:“上次明夜说不许咱俩再喂人吃蛤,我就没带解药。这小毒蟾还是我昨晚炼药,落在药箱里的。” 小福女的脸已变成了蓝色,一种想要吃虫的欲望从心里升起来。 王右丞倒是可用吞噬剑气将毒吸出,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展露这剑气,只能不住地安慰小福女道:“这蛤蟆其实还算美味,眩晕一会就过去了。” 车金凤道:“福儿姐,你自己不就可以驱散毒么?” 小福女听罢,这才掏出折扇。但还未打开,立即丢下了,四肢扒在查方平身上伸出舌头要吞虫子。 王右丞心说:“呵呵,这货果然太弱了,毒已然发作了。” 复眼中,一只人面小蜘蛛悄悄从小福女卷在小腿的长袜上爬进了裙里。只听小福女舒服地呻吟一声,脸上蓝色褪去,软软地倒在了王仙儿身上。 王仙儿伺机从她裙的围腰里捏出蜘蛛,假装吃丸子将人面蜘蛛吞下,奶声奶气地说:“好甜美的食物!” 王右丞心说:“她居然还是吸取毒素,果然大王级蛛妖都有些神技傍身。” 摩柯允谷却问:“你才刚才那蜘蛛咬了她什么部位?!” 王右丞哪里搭理这货,伸手拦住要揍查方平的小福女。 混乱里,学宫二层殿上忽站起三个人来。 为首一人,身披拼花大氅,头戴白玉小冠笄,围着月色软巾,一缕长发飘脸旁,正严肃的看着众人。这人样貌能与司马巫媲美,浑身还多了一股阳刚之气, 他左手边立着一穿白袍的胖和尚,手持一把降魔杵,戴一串紫红佛珠。这和尚眼睛贼小,被脸上肥肉挤成了一条缝,正拿着一流油的鳗鱼饭团子在吃。 另一人亦是男的,但穿了件红色坦领红,内着粉色绣花抹胸,又搭了条齐腰纱裙,俨然一女装大佬。 王右丞拉低帽檐以绿色复眼望去,此三人体内灵力雄浑明亮,比那夜与自己比剑的光烈不差几分。尤其是正中披拼花大氅的人,体内灵力更远超在场的任何一人。 小乔儿悄声说:“我队长来啦!” “你队长?” 小乔儿洋洋得意地说:“我们这届纪律委员其实是一支七人队,中间的就是我队长。他叫林荀龙,北极修罗道门下,前几日刚入了灵力上阶。那吃鳗鱼团子的和尚,号八不道人,法名玄大慈。” 王右丞微微地说:“唯愿世尊,大慈听察?” 小乔儿挽着他胳膊问:“小徒弟还熟读过《无量寿经》?” “且为了在大陆讨口饭吃才读的,你直呼人家法名可不太礼貌。” 小乔儿掐了他一下才说:“八不道人师兄出自大光明寺,是个爱喝酒吃肉的荤和尚。旁边那好没羞的是巫道的苏嫦,嫦娥的嫦哦。” “额,那他到底是男是女?” “男的。你千万别打趣他穿着,巫道的人都有几分邪门,咱可招惹不起。” 王右丞心说:“北极岛十二个门派,田园剑派、青城剑派、稷下剑派、月山剑派、大光明寺、修罗道、鬼道、巫道、北极当铺和医仙馆的人我终于全都见识全了,真是好大一个正道联盟,想记住这些人着实不太易。” 殿上林荀龙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他冷如冰霜的声音、居高临下的威严感令一贯调皮玩笑的众人都不敢吱声。 林荀龙展开一卷纸又道:“北极岛主旨令,兹有本届纪律委员小乔儿夜入北极当铺地宫,诛杀蛇妖、保护同门有功,特奖蝴蝶衫一件。青城末级弟子王右丞,不顾同门之危,私自进入地宫害同门重伤,又害两家奴丧命,应当重罚。但念其在大灵山诛鬼有功,北极当铺又不与追究损失,遂功过相抵,只扣发其半年月钱。” “啥?!这他喵的也太不公平了,也太双标了!我不服!”王右丞刚想喊,立即被小乔儿捂住了嘴,拉着他上前领旨。 林荀龙将纸卷丢下,低头说道:“小乔儿,蝴蝶衫已被送到伯母那儿了。” 他说话冷冰冰,但仍关切地看了下小乔儿受伤的腿。 “谢谢林大哥为我讨这件蝴蝶衫,我早就知道岛内有这件水火不侵的宝贝衣服啦!”小乔儿开心地道。 林荀龙射了一眼王右丞,只说了六个字:“今后好好修炼。” 二人谢了恩,方才退下。 林荀龙宣布:“队长选人已毕,可去天火鼎力投入金册,查看七人队排名。半个时辰后,再回来听上师婆婆讲课。” 王右丞想起小福女第一日说的话,需将金册投入神宫天火鼎,这鼎认可了才算行,而且大陆上正邪两道根据七人队战力还专设了排名。但他心系地宫的事情,便将金册交给了小福女,命她先带人去投金册,自己则跟小乔儿在人群后缓缓地走。 “北极当铺对地宫关押着两条大王级蛇妖的事做了什么解释么?”他问道。 小乔儿摇了摇头,“只是说是为了炼制更好的法器才关了它们。” “那你是怎么汇报的啊?”王右丞担心她将地宫中妙远和寄生人偶的话全复述上去,那藏在暗处进行较量的两股势力可就要曝光了。 小乔儿不好意思地说:“那夜我中了毒,全当你与蛇妖的对话是在骗她,只说我和你合力打死了蛇妖而已。当然我夸大了一点点自己的功劳,全为了那件宝贝蝴蝶衫,嘻嘻嘻,你不会生气吧。” 王右丞松了一口气,心说:“这样最好不过了。” “黄莺那么古怪,你也没汇报么?!” 小乔儿凝重地说:“这当然要说啦,这又与你我的功劳又不相干。我和那李总管将她吃了岛内某个人给的神符,修为大涨同时性格大变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王右丞心里轻松不少,“你俩果然把她被人偶寄生当成了吃灵符。” 小乔儿忽然压地声音说:“岛里也觉得给她灵符的这人很有些可疑,但也有人说这人许不过好心,为此还争论了半天。又招来北极神宫的守卫和家奴询问,都说未曾见过黄莺遇到岛内灵根结丹期以上的高手,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但我想这人肯定不简单,悄悄问了我母亲大人,问她在岛内可有什么情敌。” “牟玉...文修真人她怎么说?”寄生人偶的线索全在冒顿掌院的感情史里,王右丞自然很感兴趣。 小乔儿无奈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母亲大为光火,说什么‘你爹风流成性,是娶了两个小妾、生下三个野种的烂人,多个恨他的女人有什么稀奇’!” 王右丞一脸黑线,说:“怪不得冒顿掌院这么惧内,原来他如此风流。” 小乔儿捶了他一拳道:“你不许说我爹爹,他是个极好的人。” 王右丞连连道歉。 小乔儿才又说:“岛内也找我父亲大人问了话,他也说自己平生没负过什么女人。但凡与他有情史的,就是我二姨娘和三姨娘,他都娶回家了。我两个姨娘虽貌美,但修为不高,是做不出这等灵符的。岛内也深知他为人,也没线索再查下去。” 王右丞忽然问:“我听苦闲猪头说,冒顿掌院曾与青城的一女子两情相悦,还差点结婚,那女人最后不知所踪了。不知道是否是她做的坏事。” 小乔儿又捅了他一拳,不满地说:“你们青城人爱八卦的臭毛病真是会遗传,你才来几天就知道这事了?!那女人早死了,听说是被大陆上一妖邪杀的,岛内是知道她的,早把她排除在外了。” 她叹了口气说:“可能我爹爹心里一直有这女人的痕迹,听说他后来娶的我两个姨娘都很像她。所以我母亲大人才恨极了他们。” 寄生人偶的线索居然断了,王右丞心里有些失望,也不好多问她的家事,只扶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只是他心里忖道:“北极当铺与蛇妖和武宗庙的鬼都有关系,此次还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其难道也是神仙姐姐一营的,在暗中帮她对抗面具女人一伙人?但也说不通,他们为何不直接禀告给北极岛主呢,反而悄悄做这些事。难道神仙姐姐也不是正道,或者有见不得光的事?” 王右丞觉得自己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但还有十万八千里路要走,前面也许有九九八十一难在等自己,遂忍不住嗟叹自己命苦。好在地宫蛇妖的事没搞大,不过罚了半年月例而已。自己剽易依晨的钱票还剩下两千多枚北极币,足够应付生活了。 “慢着,小易姐就带这点钱给我做剑鞘,哪里够啊?!这家伙显然是瞧准了小乔儿也去做剑鞘才去的,这个该死的吝啬鬼!”王右丞心里诅咒了一顿易依晨。 小乔儿任他搂着自己的腰,脸上一团红晕地问:“你以后会不会也娶好几个女人做院君?我听说大陆上很流行这个哩。” 王右丞想了想回道:“大陆上是一夫一妻制,一个男人只有一位妻子,就是你说的院君。其余的都是小妾而已,那算不得妻子。” “切!这有啥子区别嘛!像我娘那样经年见不到我爹一面,成天听说他陪我两个姨娘去了,要这样的名份又有啥意义?我看你们男人都是坏东西,见一个爱一个!” 王右丞说:“我原来也是梦想有娥皇女英的齐人之福的,只是怕讨了两只母老虎回来成天打架,所以还是只娶一个罢!” “那若两个都是温柔如水,只会干吃眼泪不吱声的女孩呢?” “你们女人怎么这么麻烦,天底下一百万种可能都要一一问清楚。你然后又会问,一个河东狮,几个小绵羊,我是不是就想都娶了,是不是?!” 二人正在探讨人类永远无法解决的男女婚姻问题,就见王仙儿举着七人队金册一蹦一跳地跑来,身后小福女和查方平在气喘吁吁地追她。 “老大,快拦住你妹妹!她要把自己名字也写上!”小福女大呼。 小乔儿见王仙儿身法飘飘,着实快地匪夷所思,皱着眉道:“咱妹妹明明没有灵根,为何比一般下阶灵力之人跑地还快?你哪儿捡来的,难道仙儿体内也有剑气?” 王右丞一脸黑线地心说:“她长着八只腿,当然跑地快啦!只是我不敢给你说而已。” 王仙儿鼓着腮帮子,“嘿咻、嘿咻”地跑到二人跟前,撒娇说:“哥哥,嫂嫂,我也要加入七人队!” 王右丞攥着她脖子气道:“什么嫂嫂、嫂嫂的浑叫!另外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装什么糊涂啊,你怎能加入七人队?!你且去找你那萍儿姐姐,问问她的小毒蟾癞蛤蟆是不是要组一支小动物七人队,你去加入它们好了!” 王仙儿尖着四颗小牙,嘴里呼呼吐着白气,伸手就要将白惨惨的面具戴在脸上。 王右丞吓得立即说:“小心你脑袋!” 王仙儿颤抖了下,改以撒娇无赖的战术,爬在小乔儿背上不住央求她去说服王右丞。 小乔儿很是喜欢她,便对王右丞说:“把仙儿名字写上吧。她一介小小家奴,又不在北极岛弟子籍里,天火鼎是不会认可她的,定会把她名字的那页再吐出来。权且哄一哄她好了。” 王右丞心想也是,便以仙儿的牙齿刺破了她手指在金册上画上一只人面小蜘蛛,说:“快拿去投进天火鼎里吧。” 王仙儿大喜,跳下来拉着小福女和查方平跑远了。 二人随后赶到,就见一只硕大无朋的大殿悬在半空,鼎上刻着上古的纹路或者文字,正朝天喷着火舌。 其余队长已将金册投进了鼎里,鼎焚了一会又将金册纷纷吐了出来。金册每一页的队员名字都变成工整的漆字,并在金册上还印了该队在大陆上的排名。 小福女告诉王仙儿说:“若吐出的金册里你名字那页变成了白纸,说明你没有被天火鼎认可,加入不了七人队。待会你可不要哭哦。” 王仙儿点点头,一把将金册扔进了鼎中。 小乔儿立即伸手在王右丞面前,嬉笑这说:“拿钱来吧?” “什么钱?!”王右丞有股不详的预感。 小乔儿就知道他没正经师傅,肯定不清楚,于是笑说:“这天火鼎可不是白燃的,不是白给你做鉴证的。七人队队长需每年缴纳2000个北极币给它。” “啥?!它他喵的要钱去找母鼎结婚么?!”王右丞惊道。 “却也不是,但这时规矩,你总不能免俗吧。” 那边苏小小早交了钱,对王右丞说:“是哩,青城不是给了咱们队长北极币票子嘛,你别舍不得,躲不过去的!” “我他喵的什么票子也没见到!我身上的是我血汗钱,血汗钱!”王右丞攥着袖中的北极币票子,仿佛是他的命根。 小乔儿蚊声说:“知道你没有钱,我替你交了吧。” 王右丞哪里愿意光天化日吃软饭,急忙掏出偷易依晨的票子塞在她手里,又拣出两张来说:“这是2036枚钱,其余给你做辛苦费了。” 小乔儿又低声问:“你偷的?” “是拿,不是偷!”王右丞想起司马巫的名言来。 另一旁队长们金册上纷纷闪起光来,队伍在大陆上的排名显在了封面上。 萧婉云的七人队排名最高,排在了大陆第6983名。小乔儿直呼厉害,说刚成立就能进入前7000名是很了不起的。 沈苏门的七人队排名次之,排在了第7021名。 东方志信的队伍居然排在了9946名,俨然是本届排名倒数的七人队。 小福女低声说:“天火鼎神奇的很,不光看队员灵力,似乎还会根据这支队伍整体的可塑性进行排名。显然东方志信那队出现了很多问题,神火鼎并不认可他们。” 张若虚的队伍排在第7311名,但他最开心的反而是看东方志信吃瘪。 姑苏蓉蓉和苏小小的队伍分别排在7104和7188名,都还算不错的排名 其余几支王右丞看好的七人队排名也都在8000名以内。 “你们纪律委员的这支七人队排在第几?”王右丞悄声问 “5009名”,小乔儿得意洋洋的道。 正说着,最后一本金册也被吐了出来,落在小福女手里。 她急忙翻看,眼见第一页自己的名字赫然成了漆字,松了好大一口气。 查方平、车金凤和司马巫的名字亦还在。但她忍不住举着金册,不可思议地对王右丞和小乔儿低声道:“你...你...写你妹妹名字的那页没有变白,她...她成了咱们七人队一员!” 王右丞和小乔儿不敢相信地望去,果然那页纸上赫然印着三个字:“王仙儿。” “这怎么可能嘛?!”小乔儿望了望正坐在查方平脖子上吃丸子的王仙儿惊说。 忽然金册的封面也闪了一下光,小福女忙翻了回来,眼睛霎时蹬成了牛蛋。她立即跳在高出,将金册展示给众人看,仰天放笑起来。 只见金册封面上刻着:排名第999名。 第五十五章 月季花香 天火鼎下众人骚动,挤在一起朝小福女手里的金册伸长脖子,奋力要去看清金册封面上的那几个小字。 有如苏小小、石崇和沈苏门真心给王右丞道喜的,更多人则是在不忿地聒噪,甚至还有些人质疑此排名是否有暗箱操作之嫌。 萧婉云深望了王右丞,一声不吭地领人回学宫去了。 东方志信则如犬吠地说此次排名不公,怒火冲天地啐了一口在王右丞脚下,才与人走远。 张若虚大大咧咧地扯了一句:“早晚本世子要超过你这腌臜白丁,让你知道这荣誉你根本不配!”说罢摆了摆手,笑着回去了。 众人瞧够方散了,天火鼎里喷出一蓬火来,百十来只千里蝶自火中飞出,扑棱棱朝着四面八方飞了个不见。 小乔儿开心地说:“这是天火蝶,它们负责将本次排名告知岛内各大门派,也有几只是去传信给岛主和岛外正道同门。今日里,你这新人七人队历史第三强队的名号就会传遍咱北极岛。再有几日,整个大陆正道都会晓得你啦。” 看着身边小福女与车金凤搂在一起庆祝,王右丞则完全开心不起来,心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白白得个毫无实惠的排名,不知要惹出多少旁枝末节的琐事!” 小福女抱起狗蛋,催众人回学宫,独留王右丞和小乔儿在天火鼎下说话。 “第三强队?还曾有往届师兄师姐在成队伊始比这999的排名还高么?”王右丞问道。 小乔儿与他拉着手,讥笑道:“咋了,难不成别人就不能强过你?你这么问可就有些傲娇了。” 王右丞否认起来,直说自己不过好奇。 四下无人,小乔儿又是青春悸动的年纪,索性偎在他怀里说:“我们稷下的叶子幽师兄,当初可是排名第404名哩。那时他和咱一个岁数,如今他的七人队已排名大陆第三啦!” 王右丞对她并无太多情愫,不过任由她靠着,咂舌道:“这叶师兄才是天下第一奇才,我与他比可是只蚂蚁咯。他是你们火院的么?现在一定在大陆上斩妖除魔,想想真威风!” 小乔儿捏着王右丞送她的那枚扳指,惨笑了一下:“他是我们完颜掌门的爱徒,不属于四个剑院。就像与你在青城杀鬼的易依晨师姐一样,你晓得吧。不过叶师兄犯了不少错,如今被完颜掌门罚他带队守北极岛结界,已100多年了呢。” “这么惨?!那他犯了什么错,连累整队人受罚?”王右丞问。 “这我却不知,但你去青城派打听也许能得到些蛛丝马迹”,小乔儿打趣道。 “堂堂大陆第三七人队沦为一介守卫,排名再高也没让他捞到好处,我还以为多风光哩。那当初的第二强队呢,总要好过一些吧?” 又听小乔儿沉声说:“叶师兄这队才是第二,排名第一亦出自我们稷下,就是那俩妖女。” “柳蝶衣和左青青?” 小乔儿点点头,“她俩当年排在了第378名。而且叶师兄那队当初可是满编,而这俩妖女不过二人成队,排名居然这么高。” 王右丞心里在喊:“错不了,错不了!那本快剑剑谱和催生出吞噬剑气的药丸一定是她们其中一人的杰作。” “她二人又怎么会被冠以妖女的称呼?”他又问。 “连雷院掌院的眼睛都被她们戳瞎了一只,你说是不是妖女?!” 王右丞惊道:“她二人如此厉害?!” 小乔儿不满地说:“如此忤逆,你居然充耳不闻?” 王右丞心说:“我与雷院掌院可没交情,哪里管他是否变成独眼龙。” 但他嘴上狡辩道:“我只是被震惊脱口而出的,小师傅别怪罪。” 小乔儿哼了一声,才又说:“这二人犯下如此大罪,便被稷下打发到大陆上做任务去了。怎知她们不费吹灰之力荡平了盘踞在西秦的魔道肃慎一部,还把西秦诸侯国的皇陵给挖开了。回岛以后宛如两只鬼魂,整年见不到个人影。而且她们凶残暴戾,去年直把一修罗道师兄的灵根给挖了出来!” “啊?!她们为何这样做?!”王右丞又吃一惊。 小乔儿耸耸肩说:“岛内传闻那师兄得了疯病,居然要杀这俩妖女,反而被折磨成个废人。” “原是这样,那左青青也没做错,毕竟自卫而已。” “以她二人的手段,举手间就能打昏那师兄。又何必残害他,白白斩去人家中阶灵力。所以人人说这是妖女才做的出的,我也没冤枉好人”,小乔儿娇声道。 “喵了个咪的,中阶灵力的修道者落在她二人手里连一招都过不去?!那牟玉还说我十年后必然能追上她们,这也太高抬我了!”王右丞心说。 小乔儿转身抱住了他,悄声说:“愿你以后也能成为叶师兄和这俩妖女一样的高手。” 不远处一石灯下,忽然有人在喊:“我...我劝你矜持些,俺们队长可不稀罕你!” 小乔儿秀目怒睁,红着脸单膝一跳,已跳在灯下用剑鞘杵住了那人咽喉。 “又是你这万年扫把星!”她气道。 王右丞跑过来,查方平躺在地上立即喊:“老大救我,这悍妇要杀我!” 他腿脚乱踢,正蹬在石灯的墩上。也许是年久失修,也许本就立住未稳,石灯忽如山倒地压向小乔儿。 王右丞急速挡在小乔儿身后,运起黑火剑气挡住石灯,双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小乔儿霞飞美腮,纤手一拳将石灯打成粉碎,附在王右丞耳边道:“还不松手,被人看见啦。” 王右丞急忙松开怀中美人,心说:“竟忘了小师傅是个怪力女。” 查方平见小乔儿轻轻一拳竟打的巨石迸碎,吓地下巴打颤。 王右丞又劝了几句,小乔儿才捏起一张传送符道:“我这几日要跟母亲大人去医仙馆治腿,回头再去青城山找你。”说罢嗖地一下传送走了。 查方平爬起来,心有余悸地说:“老大,此等悍妇万不能娶回家!我们村里那李小二,每年总有几次被他婆娘脱光了捆在树上......” 王右丞打断他,与他一起往学宫走去。看着这扫把星,他心说:“我或许因吞噬剑气的缘由,勉强称得上未来可期。仙儿这丫头是只大王级的人面蛛妖,司马巫自是不必说了。但不过三人而已,又为何能被天火鼎排在999名?!” 他心神一动,故意放慢步子,在查方平身后亮起了绿色复眼。 查方平仍兀自不断地诉说同村李小二的悲惨婚姻生活。 王右丞只看了一眼,呆在了原地。复眼中,查方平体内的灵气蜿蜒如溪,灵根明亮如白昼,竟比萧婉云的灵根还要强不少!但查方平灵气氤氲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茄色气体,在体内经脉上围成了一个头长两角的孩童形状。 “这...这货是咋回事?明明是个王者,偏被当成了弱鸡排在本届倒数第一名?!”他心中疾问。 令王右丞更恐怖的是,茄色气体似乎发觉了自己在观察它,那长角男孩竟在查方平体内‘瞪’了他一眼。 紧张之下,王右丞体内黑火冒在身上,那由气体围成的男孩的脸立即作了个惊恐的表情,而后整团气散在查方平经脉里不见了。 “这是一道诅咒?!”摩柯允谷禁不住说,“这小子似乎被诅咒了,难怪北极岛神官老头和桑虫上师都不愿接近他。难道这诅咒会让他一辈子厄运缠身?!” 查方平已讲到同村李小二在打麦场被他婆娘和其姘头按在草堆里胖揍的事,浑然没发觉王右丞没跟上自己。 “这诅咒似乎认出了我体内吞噬剑气,你说我能用剑气将它吞食掉,让查方平摆脱诅咒么?”他心中发问。 摩柯允谷骂道:“你他喵的想上茅房掉进坑里溺死就尽管吞了这诅咒!” 王右丞赶紧将这想法丢进爪哇国,赶上查方平,不久二人来到了学宫大殿门口。 学堂里桑虫上师已然开讲了,二人担心被骂,遂从后面偷偷溜了进去。 小福女与车金凤、司马巫仍坐在最后一排。只是钟小样也坐到了自己这支七人队的座位上,正歪在司马巫胳膊上发着花痴。 “小小年纪,好没出息!”王右丞叹了气溜坐在位置上。 桑虫上师见他到了,忽停下声音,枯树皮的一张老脸正对着最后一排。她苍老枯瘪,像一根竹节虫。 “呵呵呵...”她笑了,让人担心她能把浑身骨头笑断。 只听桑虫上师说:“我每常说自己这双眼是认得人的。这个王右丞品貌又好,剑气又高,几届弟子里也没有一个有他体面的。想着先年,多少人要招我孙女福儿进七人队,都被我拦下了。只觉得她是配最强队长的,如今果然不错!” 一通话说的好多人投去鄙夷的目光,张若虚甚至笑出了声。 桑虫上师甩出只堂木,“啪”地打晕了张若虚,又说:“些须几个小玩意,给王小英雄和其队员做个贺仪。” 小福女笑吟吟地递来两枚香喷喷的玉佩,指着腰示意自己也有。 王右丞接了,小声问:“原来你是桑虫上师的孙女,怎么跑去医仙馆而不呆在杂家?” 小福女蚊声道:“婆婆说杂家只会做学问,学不了真本事。进入别的门派,还要与妖邪拼杀,在医仙馆做弟子还安全些。” 她又说:“你妹妹抢了我一枚传送符,早回青城山玩去了。” 王右丞摩挲着玉佩,一股熏鼻的香味在手上,说不上来的怪。 课堂上,桑虫上师开始讲灵力系统。 “几日前已讲了灵气。所谓生灵气为一阶,生属性而进三阶,衍生属性在五阶,与灵根沟通在六阶。灵气的进阶可用各门派的入门秘籍来修炼和衡量,但入到灵力阶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事实上,你在灵气阶段可以修行所有门派的入门修道法诀,但灵力阶后非天纵英才连本门寻常的剑法或者咒法都不一定全能修炼。” 又是求知欲强的姑苏蓉蓉举手问道:“敢问上师,这是为何呢?灵力与灵气的本质相同,我们非但难以再学别门道法,反而连本门的都学不全?” 桑虫上师呵呵一笑,指着萧婉云道:“你已入了下阶灵力,你师傅是怎么与你讲月山剑派《万剑归元》八八六十四路剑法的?” 学堂里很多人发生轻微惊叹,想不到萧婉云已修为大涨。 萧婉云躬身一礼,缓缓地说:“师傅说我下路二十四剑可全掌握,中路二十剑不过只能学十五剑而已,上路二十剑能参破其中十剑已是大成。” 桑虫上师点点头,命她坐下,又说:“能精通四十九剑已很不错了。姑苏蓉蓉提的问题,根本不在灵力与灵气上,而是在各派的剑法和咒法上。月山剑派不光有《万剑归元》剑法,还有诸如《御神九剑》,《灭却四剑》等剑法。这些剑法的剑诀、剑招及其灵力的修炼要诀都迥然不同,薄薄的一册剑法往往要搭配十几本厚厚的释义剑册来修炼。各派绝学乃是无数前辈平生修炼的经验总结和智慧结晶,单一门剑法就变幻无穷,要想用有限的时间将所有神技通学,几乎是不可能的。” 众人听了,都觉得却是如此。 姑苏蓉蓉又问:“若真有人通贯了本门绝学,难道这样的天才也难学其余门派的仙术了么?” 桑虫上师回道:“灵力分为下阶,中阶和上阶,这你们是知道的。但从灵气演化而来的灵力,经过本门专门秘法修炼后,不但会具有属性还会有类人的‘特质’。它为根,经本门修炼又若孩童一般逐渐成长,直至结为内丹,再成为元婴,脱胎后成元神。本门修炼的剑诀与法诀就是催它生长的血肉。试问一个人,能否将其肉抽干,将其器官全都摘除,再换上另外一个完全无血缘关系之人的血和肉呢?即便这人不死,那么他还算是原来的‘他’么?他已然成为了给他血肉的人,是另外一个人了。” “灵力也是如此。你强行修炼别派神技,反而会因灵根不适应而走货入魔;或者将原来所学全都抛弃,最后成为他人门派的传承之人。但修炼原本就凶险和艰苦,你放弃平生所学,宛如一呱呱坠地的婴儿,还未学成便会在各种不测面前身死神灭。再者灵根的成长是不可逆的,焉有一棵大树再缩成一粒种子重新发芽的道理?” 姑苏蓉蓉点点头,遂坐了下来。 桑虫上师又说:“灵力系统无特别要讲的,修炼到了即可进阶。其修炼最为苦闷,一看你的天资,二看你的运气,三看你的意志。我只有一点要说明,各位要根据各自灵根属性来学习各自门派灵力阶的剑法或法诀,切勿闷头钻研不适合自己的东西,枉费青春。” “至于如何判定灵力是否进阶或者大涨了,在你与灵力和灵根心神和一沟通时,便可看地十分透彻。” 学堂弟子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桑虫上师命大家可互相交流一下心得,有问题待会提出来,她再做解答。课堂于是乱糟糟一片,几百个少年欢声笑语地又吵闹起来。 王右丞看着纳戒,心里苦道:“原来我剽来的《青城下阶十二剑》不过是光杆子将军,没有剑诀和灵力法诀释义根本就没用嘛!这些用来释义的剑册,定然还需师傅指点,不知苦闲猪头能否......” 想到苦闲粗苯的样子,他又心说:“这货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旁边查方平不住地在嗅那枚玉佩,不住地说:“好香啊,简直与我老子娘的手指一样香。” 王右丞恶心地道:“这香味怎么会跟你娘的手指一个味道?再者,你好大一男子汉成天闻自己老子娘的手指头干嘛?!” 查方平将玉佩系在腰上,不好意思地说:“老大,女人都爱美,又极爱对手指甲做些装饰,这你是知道的。比方福儿姐和小样妹妹,指甲上染着花膏或粉彩。更有女子喜欢在指上戴宝石指套,但这都是极贵的。俺们农村穷的紧,舍不得买这些奢侈东西。乡间女人便将矾和花瓣捣碎,以花叶包在指甲上,不久便也染出了彩色指甲来。” 小福女和钟小样纷纷说:“这我们也玩过,指头上还会有花儿腐烂的香味呢。” 查方平又取下玉佩闻起来,陶醉地说:“我们老家最喜欢种月季,家家屋前院里一丛丛、一片片的。我老子娘便喜欢以月季花染指甲,这玉佩的味道与她手指上的一模一样。” 钟小样插嘴说:“这玉佩味道确实有一股月季腐烂的味道,但细闻之下感觉又不是。” 王右丞如被人用符咒钉在凳上,直挺挺地说:“这就是月季花腐烂的味道么?”他自小长在苦寒之地,野花野草的自是多见,却从没见过月季花。 此时桑虫上师忽踱步到最后一排,王右丞看着她心里发毛起来。 他分明闻到她身上散发着与玉佩一样,更浓重的月季花腐烂的香味。她枯瘦如只短星翅蝗的身材,仿佛如明清日志里讲的那样,像一具从坟土里走出来的尸体。 第五十六章 两个很像的人 王右丞如鲠在喉,任由桑虫枯瘦的手摸弄自己的头。他心里道:“这一定是个巧合,也许这老家伙特别喜欢泡月季花瓣澡,又或者她痴迷用月季花做香袋。平白无故,明晴日志里诡异的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边?!” 花香袭人,查发平忍不住凑向桑虫上师说:“婆婆,你颇有我老娘的风味。” 桑虫瞥了他一眼,很忌惮他体内那股茄色诅咒,挪到了小福女身后说:“如今你在这么好的队伍里,便要好好修炼,不要总回家去见你爹妈。” 小福女愠道:“知道,知道啦!我是有娘生没娘管的野孩子,哪还敢去叨扰这那两位大仙,不过在医仙馆自生自灭好了!” 桑虫干硬如蚂蚱的下巴咬了咬牙,按捺住脾气说:“他们是成年抱着药罐子才能续口气的病入膏肓之人,哪里对你不管不顾了。天底下,父母爱子女的心都是一样的。” 小福女“哼”了声,扭头不再理她。 查方平忙打圆场道:“福儿姐,我连自己亲爹是谁都不知道,你可比我好多了,何必跟婆婆置气呢?” 他又不识趣地对桑虫说:“婆婆,你若不嫌弃把我当成您的儿,我日后比福儿姐还孝顺你哩!” 钟小样笑道:“那你岂不是福姐姐的叔叔了?” 小福女作手要打他,却被桑虫立即制住了。 桑虫磕巴地说:“福儿,你要少...少...碰这小子。他是个不详...是你队友!” 小福女甩开手,指着查发平气道:“这会子又装作是没爹的孩子是不?你今早才给我念叨,是你父亲叮嘱你要跟着能保护你的人,你才认定了老大当队长。我看你是故意要占我便宜!” 查发平晃着头道:“那是我父亲,不是我爹。我老子娘与野汉怀的我,我爹不过是接了野汉的盘子。” 王右丞看着他心道:“你也不知那人是个什么来头,不仅把你生的灵根茁壮无匹,还下了一道诅咒在你身上。” 小福女噎在位上,扯过狗蛋当抱枕趴在桌上不再说话。 桑虫端详起司马巫,嘱咐起来:“这位稷下少年,福儿以后还要托你多照顾才是。” 司马巫急忙站起来,躬身说:“学生既与福儿师姐为队友,日后定舍生赴死地保护她。” 桑虫上满意地点点头,又颇有顾虑地低声说:“你需多参读佛经,以佛入道,日后方可慢慢化解灵根里的黑气。完颜掌门治下的稷下剑派,修炼太过于剑法与灵力的融合,虽已隐隐是大陆修仙界第一剑派,但其修炼之道未免太过忽视心境一道了。你一定切忌盲目追求精妙的剑术,须知心无旁骛亦是大境界。” 说着她淡淡一指点在桌上,整座学宫忽地震一样晃动起来,惊地学堂里众人尖叫连连。 王右丞复眼未见她如何运用灵力,平常一指居然撼动了整座大殿,心中惊说:“从未见过这样的仙技,这就是她所说的心境之道么?!” 司马巫又施一礼,恭敬地说:“学生受教了。” 桑虫又回过头对王右丞说:“青城三十六剑你不必学了,也学不通。若有机缘,你可去大光明寺卜上一卦,看看你在剑道的机缘在哪里。” 王右丞便糊涂了,心说:“我要找到释义的剑册还学不来青城三十六剑么?她适才讲了,要根据个人灵根的特质来选择修炼的剑法。难道我的剑气与青城所有剑术都不相合?” 他很想多问几句,但顾忌桑虫上师身上的味道,遂只作揖称是。 桑虫再无话,仍坐会高椅上讲起灵力系统。 其再讲的各种细节均是有灵根之人修炼所需注意的细节,与自己并不太大干系,王右丞遂听地昏昏欲睡。他假装要去如厕,跑出学宫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明晴的日志从纳戒里唤了出来。 他捏了纸团,以黑火剑气附着在上面,将它放在脚边。 纸团落在地上,如叶落止水地激出一阵阵涟漪。如此感知了周围没人,他才捧起日志读起第三篇来。 “辛丑月,丁卯日。余随左骠骑将军已过了燕谷山,又来到一处丘壑纵横的大山中。行军地图上有标注,此为莫愁山。” 王右丞推算了一下,此篇日志写在了上次日志的六日后。 “那门客及斥候身上腐烂的月季花之香日益浓重,与他们并立宛在温室花圃里一般,花香熏天难挡。今日将军大帐里,有游击参领嫌弃其中一斥候身上太臭,命那人报告了前方蛮族的骑兵方位后速速离开。余正写文书,不禁悚然,这些从洞中爬出之人身上的香味,竟只有我才能闻见。 莫愁山阴冷之极,日落后裹衾难挨侵骨之寒。余便去找巡夜的兵丁讨些炭,正撞见那门客步履如飞地跑进林中。余向来是不愿多生是非的,但那夜之事宛如影子在脑中挥之不散,遂潜行跟上他以图看个究竟。 不过半柱香,余在原始莽林里迷了路。山黑且崎岖,在一大树下已精疲力尽。待要偃旗息鼓回军营时,月季花腐烂之香忽隐隐飘来,像故意在勾余去找它一般。月如银盘,林中清光碎了一地。闻香寻径,只不过片刻,余便望见那门客跪在一巨嘴花下。此花茎不过三尺高,却粗若大碗,顶上生了朵四五张麻袋大小的花。 花状若笼,宛如张大嘴,一滩滩花蜜似口涎淋在那门客身上。一排尖枪长的刺长在花笼的盖上,这竟像一朵成精的紫色猪笼草。眼见它缓缓罩向那门客,余欲大问他为何跪在这等几乎是精怪的花下。话未出口,风吹光转,但见一男孩正蹲在那猪笼草花的叶后。余更惊恐万分,此男孩正是前些日梦中要杀自己之人!正当时,那门客宛如着了魔主动爬入了花内。花盖笼上,再瞧时,花吐出几段人骨后竟缩成了一女子。诚然地讲,这花妖着实好看,王廷里也难寻此等姿色的女人。 月季花腐烂的香味更浓,待一男人从暗处走出后,余才辨清他二人是那夜从坟中逃出的男女。 要杀余的男孩忽指着余藏身的草丛,那花妖女人的脸已贴在余面前。她眼球惨白如纸,上无眸子,竟似被人用墨刻了三个字:下殿七。 余惊恐之下,裤裆全湿了。正等被花妖吞食之时,那夜捡的两枚刻有“北极”字样的牌子发出了荧光,花妖与她姘头竟齐齐围攻起那男孩来。余趁机落荒而逃,幸遇巡山而归的军士,一同回到了营中。 此等怪诞陆离之事,余不欲说与他人听,恐左骠骑将军罚我个蛊惑军心之罪。只将其记录在日志,时刻警醒余远离那些浑身有月季花腐烂之香的人,他们不过是花妖之饭尔。 幸花妖与其姘头香味甚浓,余日后更好分辨。 此夜得活小命,佛之所幸,呜呼哀哉。” 王右丞读完这篇,心中惊道:“不知北极岛那队情侣在燕谷山洞里遭遇了什么,竟死而复活成为了一朵花妖。而且居然有‘下殿七’的字在眼上,比妙远真人的排位还高。月山有只蜘蛛是‘上殿三’,难道面具女人一伙暗自集结了一支战力颇高的队伍在北极岛里,并以‘上下殿’来排位?!” “据蛛弥勒说,他母亲整200年前被重伤过,如今方才苏醒。妙远也被重伤过,前几日才在地宫中醒来。难道这支队伍在200年前被重创过,面具女人重现北极岛是为了将旧部一一苏醒,再继续他们的什么计划?是神仙姐姐干的么?若如我猜的遮掩,那她好生了得,居然以一己之力能与这群怪物拼个鱼死网破。” 他又想:“这下殿七的时间似乎对不上,明晴日志是70年前写的。难道说神仙姐姐当初还打死了几个上殿或者下殿之人,才逼得面具女人一伙逼不得已再招新手下?” 摩柯允谷忽然在眼里说:“你他喵的不是应该关注明晴梦中拥有吞噬灵气的男孩是不是那个与你长相很神似的家伙么?他俨然是真实存在的,芳婆婆见过他,妙远和寄生人偶也将你错认成他,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日志里他像是面具女人一伙的,但为何妙远他们偏认错他是你呢?按理说他修为应该很高,打眼一瞧就知你与他不过神似而已,怎么会认错人呢?” 他又补充说:“而且他200年前还帮神仙姐姐重伤过妙远,如今又成了对面一伙,这不是很可疑么?” 王右丞摇摇头道:“地宫里寄生人偶分明说了一句类似‘他与那位大人很相似,但不是那位大人’的话,可见妙远并没有将我当成明清日志里的男孩。” 摩柯允谷咋呼道:“那这乱七八糟地怎么解释清楚嘛!” 王右丞幽幽地说:“只有一种解释,面具女人一伙里有个与我很像的家伙;200年前神仙姐姐的阵营里也有一个与我或者与这男孩很像的人” 第五十七章 纪律委员七人队 地上一波剑气的涟漪荡回在纸团上,有人在走近他。王右丞立即将日志收了起来,不远处纪律委员萍儿背着药箱正冲他招手。 “王右丞,我们林荀龙队长找你哩!”萍儿唤道。 王右丞皱眉心说:“这等厉害的角色找我干嘛?”但他仍面挂微笑地跟着萍儿往外走去。 及过了几座宫殿,来到一处挂着“神宫演武堂”的殿前,萍儿从药箱里取出一瓷瓶递与他道:“你的七人队摘了头名,他们多半要找你比剑呢。乔儿嘱咐我多看着你,你且吃了这丸‘玉黄丸’,待会或许能多挨几个回合。” “原来是林队长觉得我排名太高,不服气了,特意来找我茬子”,王右丞拿了瓷瓶,打开倒出一枚金灿灿的丹药来。玉黄丸清香怡人,只闻了便令人神清目亮。 “这他喵的才是仙药,那‘妖女’炼的药丸简直是羊屎蛋!”他心道。 萍儿个子小小,仅比王仙儿高出半个额头。她垫起脚,扒着王右丞肩膀说:“你若害怕胆怯,进去就挑明是稷下火院未来的女婿,他们就不会难为你啦。” 王右丞本还在犹豫到底进不进去,被她如此一说,反而只好硬着头皮道:“林队长能比青城的鬼吓人?!我怎么会害怕,便去一遭这‘鸿门宴’。” 萍儿忧心忡忡地讲:“不行就跪下来求饶...” 王右丞将黑蛇火剑抓在手里,拍了拍她肩说:“你是故意激我进去的吧。” 萍儿惊慌地道:“哪有啊!我怕你受伤,小乔儿回头跟我吵架而已。” 王右丞知她心地单纯,笑了笑,转身走进演武堂。 身后萍儿在大呼:“支持不住,磕头也无妨啊!大丈夫能忍胯下之辱...” 殿内空荡荡的,家奴早被打发走了。纪律委员明夜背着两把剑正在里面来回踱步,见他来了,两只死鱼眼眯成了条缝,嘶哑地说:“丞,待会你可要选我!” 王右丞纳罕问:“什么选你啊?” 大殿上立有标牌,明夜拉着他走进通向“北殿场”的回廊,说:“你是聪明伶俐之人,还不知道今天纪律委员七人队要找你麻烦么。待会龙这家伙肯定要试试你的剑法,是否配得上大陆七人队999的排名。你不需要顾忌那几个家伙的感受,只管点名找我比试就行。” 王右丞叹道:“你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吧。” 明夜回说:“这又不是闹着玩,当然要竭尽全力,你若能戳我几个窟窿那最好不过了。不然咱俩怎么知道各自剑术上的不足,又如何变强呢。” “也不用下手这么重吧?!既都是同窗,拿擀面杖互刺几招得了呗”,王右丞建议道。 明夜死鱼眼回看了他,有点为难地说:“丞,原来你是惯用擀面杖的。这会子却找不到这东西了,你用剑将就一下如何?” “没有擀面杖,我经天纬地的青城剑法只能发挥不足6成啊,可惜了”,王右丞打趣说。 明夜疾声道:“这等事你应该早告诉我,我...我待会也用6成稷下剑法好了。不过从未听说青城有擀面杖剑法,真的威力无匹么?” “没有,我逗你的”,王右丞笑着说。 明夜本在狐疑,听他否认,信以为真起来,心说:“丞在大灵山诛了三只鬼,这擀面杖剑法兴许是青城奖励给他的。这等神秘剑法,他不想示人。大陆排名999的七人队队长,一定有什么高深莫测的剑法傍身。” 不久二人来到演武堂北殿场。北殿场只有四扇小窗,两排宫灯燃了不过七八只,场内昏暗极了。林荀龙坐在一高背石椅上,八不道人和女装大佬苏嫦分立他左右。白月兰站在门口,欢喜地将他们迎了进来。 石门在身后砸落,王右丞撇了撇嘴,心说:“今天怕是不打不成了。” 林荀龙手上落着一只天火蝶,起身朝他道:“王师弟的七人队卜一成立,就排名大陆前一千名,真是可喜可贺。” 白月兰立即奉上一张印着红漆字的票子,笑吟吟地说:“这贺仪是我们几个纪律委员凑的。” 王右丞双手接了票子,捧在眼前念道:“王级金雀舌草一两,北极当铺第一号钱庄。” 他入岛时,在昭阳号上挑了件北极岛主准备的礼物,是一张北极当铺当票。可以十斤王级金雀舌草换取北极当铺地下三层任意一件逾期保管的物品。想不到白月兰记在心里,特意送此仙草给自己。 苏嫦手粗如一柄钢叉,浑身腱子肉,面黑若虎贲之士。他偏独爱女装,红衫白裙配抹胸,手持一把十二葵瓣形白绢团扇,小指缠着鬓发,娇滴滴地对王右丞道:“我们一人出了2钱仙草给你,简直倾尽了全部家私呢。真羡慕北极妓馆里的女孩儿们,不但天生能体会到做女人的妙处,还能赚些钱来。想必花魁拿出斤把王级金雀舌草,不过与男人欢愉一夜就换来了。可惜奴家我没有这福分和运气,天生是个可怜人儿。” 明夜死鱼眼白了他一下,道:“斤把王级金雀舌草足够买好几车花魁了,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 苏嫦以扇掩口而笑,满口说:“讨厌,何必戳穿奴家的玩笑,妾身不过羡煞她们女儿身而已。” 明夜嘶哑地说:“人无刚骨,安身不牢。小乔儿看似娇弱,怪力堪比巨猩猿大怪兽,这才是修仙界的好女孩。你偏热衷做天天剔甲,胭脂粉气的平常丫头,好没志气!” 苏嫦笑容可掬地道:“天色寒冷,你今夜来我屋里,我簇个火盆烫些酒与你吃。到时我酥胸微露,云鬟半婵,保管哄地你春心萌动,要与奴快活。看你到时还能说出这等噙齿戴发的话来?” 明夜气道:“糊涂桶!你哪有酥胸,你胸肌比我还结实!” 苏嫦冷冷清清地立在一宫灯下,歪着头竟嘤嘤哭了,喃喃呐呐地说:“你竟奚落嘲笑奴家!这副铁打的身子,早就不想留了!我明儿自掏了灵根去北极当铺,换个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去!” 明夜烦躁地讲:“再换一张猪皮面具遮了你这张男人毛脸!” 苏嫦梨花带雨地摸了摸自己坚硬如铁的脸,又望了白月兰柔腻如膏的脸蛋,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八不道人抓着五六个鳗鱼饭团子塞在嘴里,满嘴流油地说:“不耐烦听你委屈!洒家本愿做个雷厉风行的军汉,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偏那贼秃师傅说我有佛缘,剃了洒家的头,非让洒家做个臭和尚。我却与谁说理去?!成天睡木板禅床,养不出个肥膘!偷吃道鳝鱼炖菜却被青城的白云飞这直鸟贼打一顿,非要洒家给他钱才行,这还有屁天理?!如今抢了北极当铺的几屉鳗鱼团子才勉强吃口肉,不比你屈上天了?!” 王右丞一脸黑线地想:“这几个没一个正常人么?” 白月兰忙去搀起苏嫦,拍着他后背安慰道:“莫哭、莫哭!今夜再与姐妹们一同去神兽山泡温泉去!” 苏嫦捻帕擦泪,满口应道:“甚妙,咱们离这些臭男人远些才好!” 林荀龙甩出一张符咒,将北殿场所有宫灯齐刷刷点亮,周围立即明如白昼。 他直接了当地讲:“王师弟,今日请你过来是想试一下你的剑法。我等想知道你到底有何神通,能比我们纪律委员七人队排名高出这许多。你若不愿意大可一走了之,我绝不为难你。” 王右丞以为他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怎料他坦荡直接如冒顿掌院一般,当下不知道怎么回他才好。 见王右丞犹豫,林荀龙又说:“你若还有条件尽管提,只是王级金雀舌草我等连一片叶子也拿不出了。” 明夜急忙插嘴道:“龙,丞新练了一套擀面杖剑法,乃青城绝密武学。如今他没趁手兵器擀面杖,只能发挥不到6成剑气而已。” 苏嫦娇声斥说:“从未听说青城还有这等剑法,我看他是故意逗你这个武痴的!” 八不道人粗声道:“管他擀面杖或者烧火棍,洒家没有架打,早浑身难受了。我空手让他一把剑总可以了吧!” 林荀龙皱着眉,扫了王右丞一眼,说:“各派绝学博大精深,我们见识浅薄未曾听闻也是有的。敢问王师弟六成剑气大约是灵气几阶?” 王右丞心说:“我若说低了,不免太过奸诈。”当下便说自己现在只有下阶灵力相当的剑气。 几人大惊,他入岛时不过刚有剑气,如今竟已达到下阶了,而且这还仅仅是他六成实力而已。 林荀龙点点头,一双电目射在王右丞身上,沉声说:“果然天纵奇才!” 那边明夜早按捺不住,抽出双剑擎在手里,急切地道:“我以下阶灵力与丞讨教两招!” 王右丞机警地跳在演武场的另一端,大呼说:“我...我还没考虑好呢。” 演武场里缕缕电光乍现,明夜浑身绕着黄色电光,衣衫和头发已被雷之灵力激荡地飘了起来。 王右丞忽拔出黑蛇火剑,以黑火剑气与寒冰剑气舞出一道黑漆漆的圆弧,正劈在电光火石而来的明夜双剑上。剑上宛如被雷殛中,黑火与寒冰之气霎时被冲的一干二净。他心中大骇:“明夜这厮好强!” 明夜化作一团电火,乍冒在他身后,剑曳着雷光已扫在他脖颈。 王右丞有复眼加持,不念剑诀兀自发动青城下阶八卦剑阵,道道黑火哭嚎地扑向明夜。他鬼魅地一招“横指瑶池”打在明夜剑上,黑剑如蛇地贴着剑刃钻向对方手腕。 明夜双目喷电,另一把剑化一道惊雷斩向王右丞,意欲拼个各自断臂。 忽然十八支光剑如翅立在王右丞身后,一半燃着黑火,一半白如冰雪。他双手握剑,去如鬼迹地躲开明夜劈下的雷剑,黑剑仍悄无声息地戳向明夜手腕。 明夜见王右丞使出青城的“破距之舞”,左剑喧雷鸣,右剑凛电火,嘶哑地吼出:“六丁雷电!”话音卜落,身如雷电出浚湍,以电光之姿在半空炸了六道雷火,才握着双剑半蹲在地上。 王右丞手握黑蛇火剑,半跪在另外一边。 明夜仰天大笑:“精彩精彩!丞,你未修青城三十六剑,仅摧动剑气就能依葫芦画瓢地使出这么精妙的剑法,真是...” 一只尖角绣鞋突然踏在他嘴上,白月兰单脚踩着明夜的脸,圆润的手握着一柄红漆鬼头刀,柔声道:“你与他打个平手,现轮到我了。右丞,我以鬼道斩首之刀领教你在大灵山诛鬼的剑法!” 她单膝发力,将明夜蹬在地上,借力射向王右丞。空中葱白的手指射出一根牛毛细针在王右丞脖子,针上一道细线正连在她刀上。王右丞挥剑去砍那根细线,却砍了空。 这竟是一条灵力之线。 有了这灵线牵引,白月兰翩飞若一只丰腴的水田白鹭,红漆鬼头单刀去势如一斗红云斩向王右丞颈子。 北极鬼道门派专以杀鬼为业,其牛毛细针可封印住鬼的行动,灵力之线可确保一击斩下鬼的头。 王右丞体内各条神经被牛毛针制住,挥剑后再不能动弹,他运起黑之灵火散在周围,像极了一团雾。 “有了灵线,我能轻易找到你哦!”白月兰笑着扑进黑火雾气之中,举刀便砍。 怎料黑火之雾星星点点地附着在她灵力线上,甚至要随着呼吸进入体内焚烧她。 “小乔儿的火之云霞?!”惊呼中,她灵力之线已被焚断,红漆鬼头刀与黑蛇火剑砍在了一起。 “锵!”剑气与斩首之刀的灵力迸炸在整座演武场内,一时间四周石屑横飞,烟瘴弥漫。 王右丞举剑再劈,飞灰里已没了白月兰身影。苏嫦正在他身边摇着十二葵瓣形白绢团扇,边扑灰边埋怨:“又脏了身子,待会在可要好好与姐妹们泡澡。” 他粗手扯出一方罗帕抛向王右丞,忽又像飘渺不定的鬼魂站在了很远的地方。 王右丞一剑剖开罗帕,正欲去与他拼斗,这两段罗帕却像膏药贴在了剑上。 苏嫦笑吟吟地勾出一指,娇滴滴地说:“剑来!” 黑色火剑应声脱手而出,正落在他手里。 “臭男人的东西我不稀罕”,苏嫦又将剑丢下,团扇一挥已分了六个分身将王右丞团团围住。 六个女装大佬拿团扇指着王右丞,像勾魂的夜叉在喃吟:“随我来兮,魂来魂来...” 王右丞跪在了地上,捂着头痛苦地滚来滚去。 几个苏嫦笑道:“昔我往矣,魂飞魂飞...” 一团黑色火云慢慢浮在了演武场,人圈中的王右丞被自己黑火焚成了一个火球。 苏嫦真身皱着眉举扇就挡,黑蛇火剑正砍在他团扇的骨上。 他看着王右丞从一团黑火云里钻出,而自己分身圈中燃着的不过是王右丞蛛网纹的白色武装。苏嫦不禁婉儿笑说:“你还偷学了鳝鱼一哥白云飞师兄的绝技,虽只有个形似,但足应对了我的摄魂之术。了不起啊,了不...” 一只大手抓住了苏嫦衣领,将他甩在了明夜怀里,八不道人手持降魔杵踏在王右丞跟前。 他将降魔杵插进地里,大喝:“洒家说过了空手让你一把剑,焉能说话不算数!” 王右丞亦将剑甩在地上,一把搂着八不道人滚在了地上,二人纷纷以大陆流氓打架惯用的王八拳招呼在对方脸上。 两人脸上每挨一下,对方拳头就在面皮上迸出一道灵力,直将演武场晃动起来。王右丞将八不道人打成了两只熊猫眼,自己的脸也被打肿成了猪头。 苏嫦不屑地道:“如猴子打斗一般,真是毫无美感!” 明夜则挽起袖子,眼馋地说:“我也想下场打几拳!” 王右丞与八不道人互殴了几十拳在彼此脸上,方才分开站了起来。 八不道人吐出一颗牙道:“不要命的直娘贼,勉强与你算打个平手!” 王右丞面目全非,鼻子眼睛和嘴巴挤在了一起,他啐了口血踉跄地捡起黑蛇火剑,目中无神地看着仍坐在石椅上的林荀龙。 念念如空,心心归静,他早已进入到哥舒教他的“无我之境”里。 林荀龙缓缓站起来说:“你连战四轮,消耗了太多剑气。我不占你便宜,仅以下阶灵力神符与你一招定胜负!” 他扯下拼花大氅,一个瞬步已捏着张修罗道的神符立在王右丞身后。 王右丞体内蜘蛛和蛇的妖性立即警觉起来,此人竟与易依晨一样让自己每一滴血都紧张不已。不待对方神符发动,他体内剑气悉数而出,火、冰甚至毒全笼在林荀龙身上。 林荀龙蹙着眉看到自己的手一面被火炙烧,一面被冰侵蚀,更有腐蚀之毒自毛孔钻进他体内。 他把神符甩在半空,单手指着王右丞低声道:“困龙之棺!” 神符“咔嚓”地发出一声棺木被打开的响音,一只巨大的黑色灵力棺椁从王右丞脚下冒了出来,将其像具尸体殓在其中。 王右丞所有属性的剑气一同被封了起来,黑蛇火剑捅在黑色棺椁上如砍金刚石一般,只能徒劳蹭出一串串火花。 林荀龙将神符贴在黑色棺椁上,念道:“破!” 黑棺碎裂,王右丞拄着剑跪在地上,浑身染满了鲜血。 林荀龙低声说:“居然没昏死过去,那我与你也算是个平手。” 王右丞从无我之境里恢复过来,喘着粗气说:“是你赢...”话未说完便栽倒在地上。 (跪求喜欢的本书的读者大大们评论、收藏、投票) 第五十八章 寄生一种会传染的病 夜间朔风紧起,四下里彤云密布,又纷纷扬扬飞下一场雪来。 雪直下到三更天气,青城山似银铺世界,玉碾乾坤。飞琼撒粉漫遥天,草屋小林如玉,山水银色相连。 明夜正在雪里踏着那乱琼碎玉来回舞剑,小福女推起草屋的帘子,一张俏脸带笑地说:“醒啦!” 他急忙闯进来,见王右丞靠坐在床头正喝着汤。 “丞,你...你好些了吧...哎呦”,他说话含糊不清,挨不住疼呻吟了一声。 王右丞自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草屋的床上。小福女筛了一盏酒在吃,而王仙儿则蹲在墙角拿着火箸在簇火盆。 见明夜脸青一块紫一片,胖肿了一圈,王右丞诧异道:“明夜兄,我昏倒后你又与别人比剑了么,怎么被打成了这狼狈样子?” 小福女“噗”地喷出一口酒,倒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 王仙儿萌声说:“是嫂嫂将他打了!” “啥?是小乔儿师傅下的重手?”王右丞眨着眼问道。 明夜疼地龇牙咧嘴,不愿回忆一般,只拍了拍他手说:“我们...我...嘶...,乔有了‘焚寂’这剑后,恁地又厉害了几分。我们...私下找你比试,还打伤了你,如今好生后悔。龙特留下我给你道歉,你原谅我...我们吧。” 王右丞赶紧说:“哪是私下,你们几个光明正大地各与我斗了几招而已,我全没放在心上。小乔儿怎么会知道,又如何打了你?你也没还手么?” 明夜不欲细说,背插上剑一瘸一拐地出了去,只甩下一句话:“丞,你婆娘好生凶悍,以后可有你忍受的!” 小福女见他走了,褪下鞋袜,钻进床尾被窝里。一双娇嫩的脚儿搭在王右丞腿上,对王仙儿招呼道:“小家伙将火簇旺些,一起来暖和。” 王仙儿囫囵添了些炭,“嘿咻”一声跳进她怀里。 小福女娓娓道来,原来萍儿在演武场外久等不见王右丞出来,又见大殿被不同灵力晃动不止,遂千里蝶传信给了小乔儿。 待小乔儿背着“焚寂”杀气腾腾地赶到,正撞见王右丞浑身是血,脸如猪头的倒在地上。便上演了一出“梁红玉暴力救夫”的好戏。 小福女口沫横飞,将小乔儿如何胖揍一干队友的细节描述地活灵活现。 王右丞抹着脸上的唾沫星子,打住她道:“你像是亲眼所见一般,她哪有你说的这样暴戾。而且那梁红玉是侑酒营妓,与小乔儿师傅比可不大贴切。” “呦呦呦,你还护起食来了!那纪律委员五人,包括林荀龙脸上的淤青是假的么?”小福女不屑地说。 王右丞心想:“想来林荀龙他们心中有愧,没还手罢。” “他们都来我这草屋了?”王右丞问。 小福女想到有趣的画面,连连说:“是哩!小乔儿说你不好了,他们都不许离开这里。你没瞧见林荀龙和八不道人那尴尬的脸,直把我笑死了。” 她又说:“可巧萍儿送你了‘玉黄丸’。小乔儿含了这药,嘴对嘴地喂你吞了,众人才如蒙大赦地一个个溜走了。” 小福女眼里浮现出一群人看他俩接吻的场景,又抱着王仙儿笑了一通。 王右丞白了眼张狂而笑的二女,摸了摸已恢复如初的脸,心说:“我体内有人参红丸的药效和吞噬剑气,不用再服药也能痊愈,白白浪费了一颗这么好的丹药。” “喂,你俩笑够了吧,该让我这个重伤之人清净点吧”,王右丞不满地说。 怎料小福女与王仙儿已熟稔地如亲姐妹,她忽一扇扑灭了油灯,解衣宽带地脱下裙衫,只穿了小衣缩在被窝里与王仙儿一起躺下。 “我今日忙里忙外累瘫了,与你们一起睡”,她说完便给王仙儿讲起了睡前鬼故事来。 王右丞急忙跳下床,捡起王仙儿给他新织的蛛网纹白色武装,戴着圆帽逃到院子里。 “你这个毫不知羞耻的家伙,你...你...怎么能霸占我的床!” 正骂着,另一间房的帘子被撩开,一只臭鞋砸在了他脸上。 苦闲闷声大喝:“含鸟野猢狲,别聒噪吵老子睡觉!” 如遭大陆上最强毒气,王右丞几乎被臭死过去,癫狂咳嗽着跳坐在院中树上,不敢再吱一声。 他团了雪吃了,不忿地想:“老子好歹也是999名七人队队长,如今连个窝都没了!” 摩柯允谷在左眼里说:“你可以去小蜘蛛那房里睡呀。” 王右丞亮起五彩斑斓的复眼扫向最里间的草屋,只见里面密密麻麻挂了无数张蜘蛛网,数不清多少只蛛卵形状的妖力光点挂在上面。每个光点里有一只螯肢颀长的小蜘蛛在蠕动。 摩柯允谷惊道:“这家伙在面孵了好多人面蜘蛛卵!她在进化!” 王右丞又见那间房门内侧被一张蛛网封住了,才心有余悸地说:“幸亏她得了人皮鬼的鬼术,能屏蔽妖力和妖臭,不然今天下午就会被林荀龙发现。” 摩柯允谷忽然坏笑起来:“此二女正光着躺在你床上,你不若去鞭笞她们一番。” 王右丞没心思与他玩笑,右手凝出那张剑气鹊画弓,拉满了射出四五团火箭,将不远的几株孤零零的枯树点着了。他依在树干上,就着火光赏起雪来。 青山一片白,如一条银龙。 不久,他叹了一口气道:“昨日我输的好彻底。” 摩柯允谷附和说:“是哩!你尽全力在与纪律委员们拼斗;而他们只用下阶灵力的水准,还放水未与你动真格的;你们才堪堪打个平手。” “不,我一个都没打平。若不是你在暗中助我,明夜的‘六丁雷电’就将我打趴下了。那林荀龙更是一纸下阶灵力之符就几乎要了我的命。” 摩柯允谷笑道:“原来你早察觉到我悄悄抵消了对方一部分灵力啦。” 王右丞点点头,将鹊画弓捏地粉碎,恨恨道:“我好弱!” “你也未尽全力,若将三眼黑蛇招出来,再以我和吞噬剑气作战,未必不能赢几个回合。” “不是这么回事!我剑气已与下阶灵力相当,对方几人也用的是对等灵力。但没有你和这把黑蛇火剑的话,我根本招架不了一个回合。可见如桑虫上师说的那样,灵力阶与灵气阶根本的不同,是能修炼更高深的剑法和咒诀。我只精通了区区《青城九剑》,根本不足以与这些高手较量。” 王右丞又说:“我所用的如‘火之云霞’、‘破距之舞’等高深神技,不过徒有个空架子而已。虽样似,但威力与小乔儿师傅和小易姐的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不过唬人而已,再遇到白月兰和明夜,他们一招就可杀了我。” 摩柯允谷安慰他道:“你仅凭揣摩和复眼观察对方灵力在体内的流动,能照虎画猫地运用,这已经算是大天才了。” 王右丞低沉地说:“弱就是原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面具女人杀我时才不会管我是不是个天才!” 他将《青城下阶十二剑》招在手里,先翻了“灵犀一剑”,又看了一通“圆舞”和“八卦神剑”的那几页,心中急道:“全不中用!书中寥寥几笔剑招、剑诀和灵力的运用法门,与我猜想的大体不差。但我使出来的威力,连芳婆婆都不如!没有释义的剑册,没有师傅的指点,它根本就没用!” 他恶狠狠地心说:“而且就像桑虫老东西说的那样,我剑气还不一定适合修炼这青城剑法!我简直弱的像条狗,怎么办,怎么办?!” 摩柯允谷见他情绪激动,弱弱地说:“再想想那本快剑剑谱呢?” 王右丞忽将三眼黑蛇招了出来,一脚脚将它踩扁,心里斥道:“你是个屁都不懂的猢狲虫!这妖女在剑谱上留了一个‘气’字,那俨然不过是她曾练灵气的心得,又怎么拿来淬炼我灵力剑气?!” 他跳下高树,心欲焚火地讲:“要想变强,看来只能以吞噬剑气多吃灵根和妖丹才行!我先把这两个丫头吸了再说!” 那黑蛇随他心意,游在雪里,与他一点点靠近草屋。 从窗的缝隙里看,小福女只穿了件草绿色亵衣,一双玉腿外露,透着股诱人的青春气息。 摩柯允惊异地说:“你恁地性情大变?!” 正当时,人偶盲盒从纳戒里迸了出来,小人举着骰子叫嚷:“嘎啦,嘎啦!我有个骰子,你说出心里的数字,我给你看个好玩意儿!” 黑蛇与王右丞卜一见它,皆愣住了。 王右丞呢喃了一句:“还是选7...” 小人缩下,盲盒打开,只有拇指大小的重甲骑兵一队又一队奔了出来。中军队列,马披银光锁子甲,兵擎红彤彤火尖枪。左翼突袭兵士皆背插有“稷下之火”字样的旌旗,手握明晃晃马刀。右路骑兵则挎强弓,举巨盾。它们在朔风里马嘶金鸣,若不是太小,真真好不威风! 为首一将军模样的小人忽打马而来,其身后骑兵小人们吆喝着听不懂的方言,立即如一群行军蚁爬到了王右丞和黑蛇的身上。 良久,黑蛇已变成了剑插在地上,王右丞满脸是马蹄印地从雪地上坐了起来。 “我...我...刚才又被剑气迷了心智?”他不敢相信地说。 回望了草屋里正熟睡的小福女和王仙儿,他庆幸地感慨:“感谢我未来丈母娘送的盲盒!有个土豪丈母娘的感觉真好啊!” 摩柯允谷则狐疑起来,道:“吞噬剑气刚才并未发动,像是你在嗟叹自己很弱时迷了心智。在月山竹林里,你也有一股差不多的凶狠情绪。我说,你特喵的是不是有什么童年心理阴影,一旦觉得自己很弱就会发疯?!” 王右丞回忆道:“月山上我确实看到了一段记忆,神仙姐姐光脚踩我脸上令我好不恼火。这是怎么回事?!” “我他喵的怎么知道!” 正说着,一个约莫三尺的纸片人从大雪里蹦蹦跳跳地站在草屋窗下,扒着窗棂想挤进去。 王右丞喜道:“这是谢步尘大哥的式神。” 那纸人扭头,在雪里蹦跶哒地发出一串男孩的声音:“嘿吼,嘿吼!剑气小子在这里,害爷爷差点认错!” 王右丞担心他吵醒苦闲,牵着他跳到更远的土坡下。 “嘿吼,嘿吼!剑气小子修为大涨,只比爷爷我低一些!” 王右丞问:“你怎么跑来了,谢步尘大哥找我有事?” 那纸片式神从后背撕下一片纸,叫道:“嘿吼,嘿吼!疼死你爷爷啦!” 王右丞见那纸是一张传送符,还未再开口,已被式神卷住了手。 “嘿吼,嘿吼!带我们去月山!” 山雪颠倒,天地轮转,转瞬间王右丞与它已站在了一荒僻的竹林里。 “这是月山的竹海?”王右丞看着身后如巨兽之口的黑黢黢悬崖说,他左手不远处更高的悬崖上那挂铁索已在雪中几不可见。 竹海下的草悉悉碎碎地作响,一群胖乎乎的竹鼠拿着竹叉和石子跳了出来,见是王右丞纷纷“叽叽”地围上他。 白毛竹鼠和他女儿因闯出了二层结界,此时妖力大减,比之别的竹鼠不过更肥更萌一点。二鼠跳在王右丞怀里,用胖乎乎的小爪一会比划个“一”,一会比划个“二”。 “它们在说啥?”王右丞问摩柯允谷。 摩柯允谷只略懂妖语,这低级小妖的话也听不太懂,沉吟道:“这俩臭鼠像是在说什么‘月山那人变异了’,又说‘多了一个’。叽叽喳喳好不聒噪!” 王右丞恍然说:“难道稷下的师术人伪装成月山的人又来这里梦游了,还发生了什么奇怪变化?” 林中一穿绛色衣衫的男子走了出来,笑着说:“王师弟你还懂竹鼠的妖话?” 白毛竹鼠见谢步尘来了,与族鼠们在地上滚了一圈算做行礼,然后纷纷钻进了草里不见了。竹鼠公主许是因王右丞曾塞了一粒石子在它肛们,对他颇有情愫,焦急地在地上划拉了一个人头形状,又在这人头上添了个角才依依不舍地跑了。 谢步尘不禁打趣道:“日前听大灵山的白云飞说你女人缘特好,想不到连母竹鼠都对你青睐有加。” 王右丞非常开心又见到他,哪管这些绯闻,直拉住他手说:“谢大哥,我好想你!好多怪事无法与他人说,憋得很难受!” 谢步尘摸着他的圆帽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若不经些磨难,你怎么会砍蛇妖,杀鬼怪,又怎么会成为999名的七人队队长呢?” 王右丞好些话要与他讲,但觉得这里实在不安全,悄声说:“谢大哥,这竹海六层结界里有只大王级蛛妖近期才觉醒,我们还是去别处说话吧。” 谢步尘回望了一眼黑漆漆的竹林,风雪里他的眼皮肿的老高,指着身后道:“不是一只,是四只。” “哎呀,大哥你果然知道这里面有头母蛛妖和它两个行瘟的女儿、一个儿子的事!你不会进去了吧?!” 谢步尘摇摇头说:“我是听魏春来说的。” “春来大哥?”王右丞狐疑地说,不知他也跑到这里来干嘛。 谢步尘指着竹鼠公主画的人头说:“你瞧它像谁?” 王右丞一掌拂开落雪,端详了又疑道:“画的却像是虎头虎脑的春来大哥,怎么头上长了只角?” “魏春来可能已不是你春来大哥了”,谢步尘将地上的画趋没了说。 不待王右丞开口,他又讲:“记得荒寺那夜后,我与你说要私下调查那群能寄生在人身上的人偶的事吧。自登岛后,我白天时常隐在春来周围观察,但一无所获。他表现的很正常,似乎没有被寄生的痕迹。直到前夜,我那只被寄生的式神忽然自己跑了出去。” 他说着捏出一个纸片人来,引王右丞过来的男孩式神立即捂着脑袋说:“嘿咻,嘿咻!不要将它放出来,我怕,我怕!” 谢步尘将式神展开,那夜被晕染上人偶色彩的式神此刻更活灵活现。它纸上的人儿是一头插木标,穿破烂两色格裙的干瘪女人。只是女人头上多了一只角,眼睛还肿了一只。 纸上的女人忽呲了口牙,而被捏着的式神也蠕动了下。 王右丞复眼中未见谢步尘用灵力,惊说:“它未经你驱动,居然像有了生命一般!” 谢步尘指着自己肿着的眼说:“式神其实是我的灵力,我与它心神合一。它几乎打瞎了自己一只眼,我的眼也变成跟它一样了。” 王右丞追问道:“那夜到底怎么回事?” 谢步尘幽幽地说:“前夜我追出去,就见它一直往这竹海飞奔。来到铁索后,我感知到魏春来就在不远处。便抓了式神,站到了崖上。令我意外的是,魏春来像是在梦游,不顾我径直爬下了铁索。我也装作梦游,跟着魏春来一直走进了竹海。” “师术人是不是也在里面?”王右丞急忙问。 谢步尘讶然地说:“原来你也知道师术人来竹海了。不错,他也在这里。但他却没梦游,反而像个木偶机械地牵着我们往里走。” 王右丞心说:“不过几日,师术人已像个清醒的人偶了。” 又听谢步尘说:“师术人一路只说了一句话,‘2号人偶前日已来了,可与我进去。3号人偶做完梦就走吧。’说着他引魏春来跳进了六层结界里,原来春来是2号,而我是3号。” 想着那夜竹海里师术人的种种怪异,王右丞心说:“要变成清醒的人偶须得有个觉醒过程么?第一夜不过是做梦,再来这里就要彻底被人偶寄生了。” 果然如他所料,谢步尘说:“我假装梦游在外层溜达,不多时魏春来如一只意识清醒的木偶走了出来。他看到我还在打转,机械地说了句‘1号已走了,里面四只大王级蛛妖还很凶猛,我后夜再领你进去。’说罢他提着我上了悬崖,灵力似乎精进不少。” 王右丞看着被寄生的式神道:“原来暗中做坏事的人,不知道人偶是寄生在你式神上的。” 谢步尘点点头,嘱咐王右丞说:“今晚便是与魏春来约定的日子,这式神又要跑出去,自然被我困住了。它非常不忿我坏它好事,竟兀自打伤了自己一只眼,我的眼也肿了。王师弟,我若真变成他们这样,请你突然将我俩杀了,再将这事禀告到岛内。” 王右丞结结巴巴,他既不想杀人,也不能将这事说出去。他跟神仙姐姐还有约定呢! “来了!” 谢步尘忽然将两只式神收了,装起梦游的样子。王右丞立即跳在了非常远的地方藏起来。 铁索上有二人攀了下来,一人正是虎头虎脑的魏春来;另外一人他却不认识,并非那夜荒寺之人。 只见那人也梦游模样,王右丞不禁发毛地想:“春来大哥竟将‘寄生之体’传染给了另一人?!” 第五十九章 偶遇 夜雪似塞外胡沙,直淋了一晚。竹枝堆琼,劈咧地断了一簇又一丛。及至天蒙蒙青时,雪已霏霏如细霖。月山高崖上有零星宫殿已燃起宫灯,在粉雪里宛若烟村四五家。 大雪将一只只竹鼠染成了馒头,又落满了它们竹制的弓刀。 竹鼠公主从王右丞怀里钻出来,掸去他身上厚厚的积雪。 王右丞半跪在灌木里如一只蛰伏的蜘蛛,未曾动弹一下地等了一夜,而剑如一节沾满了雪的竹子亦纹丝不动。 而谢步尘再不曾从竹海里走出来,仿佛消失在了六层结界里。蓝色的复眼几乎望瞎了,也瞧不见林中他的身影。 竹鼠们守了一夜,再无耐心,有一只吱吱地叫了起来。 王右丞忽捏住了那竹鼠的嘴,低声说:“有人出来了。” 竹海里走出来的却是那个他不认识的人,闭着眼睛一步一摇地挪步到林的边缘。有风吹过,一股月季花腐烂的香味从这人身上飘进了王右丞鼻子。 那人捂着脑袋滚在雪里,衣服白花花的一片,他极尽癫狂地欣喜说:“找到妙法出去了,找到妙法出去了!” 胡说了一通后,这人才匍在雪里不动弹了。不久恢复了神志,他睁眼爬起来惊异地道:“噫,我怎么睡到这地方来了?!”说罢捏出一张传送符,急慌慌地传送走了。 林中死寂一边,只有雪落下的细碎声。 又过了片刻,王右丞心知再也等不到谢步尘了。他拽过黑蛇火剑飞一样奔向竹林深处,及过了二层结界,头上忽落下一队竹鼠。 白毛竹鼠气喘吁吁地挡在他面前,叽叽地劝他不要进去。 王右丞五彩斑斓的复眼射向六层结界里,一招“雪中折梅手”揽过竹鼠滚在了雪堆里。 他冷汗涔涔,适才分明瞧见一只斗大长满黑毛的蛛眼慢慢在睁开。 “要冷静,万不可意气用事!若谢大哥还没暴露,我此刻冲进去不过连累他和我一起被里面的大蜘蛛吃了!”王右丞心里叮嘱自己。 抱着“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想法,待那只恐怖的蛛眼又合上后,他才不忍地抱着竹鼠悄声退了出来。 “谢大哥,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他垂头丧气地祈祷着。 与竹鼠们作别,他才发现自己竟未戴纳戒,约莫是在草屋昏睡时被小乔儿取了下来。 天色暗沉,东方未白。 他叹口气说:“没有传送符,怎么回去呢?” 竹鼠公主指了指高崖上那道铁索,吱吱地蹦起来。 王右丞喜道:“好聪明的鼠妹,我去月山找只落单的小肥羊剽张传送符也就回去了!” 想罢他几个纵身,兔起鹘落地跳在高崖下,攀着铁索如只猿猴爬了上去。 王右丞“嘿咻”一声跳在崖上,眼前是一片阔叶红枫林。也不知月山的人如何栽培,枫叶在凛冬里红的像血,全没有大陆上衰败凋零的颓势。 林中有一道石路,王右丞漫步其中,心生一股“白雪红叶最清绝”的惬意。 路上偶遇几个早起扫雪的家奴院工,王右丞知他们不过是可怜人,便没剽他们。 只是小道越来越偏僻,蜿蜒地通向不知何方,头上的月山宫殿群变得遥遥无期起来。 “天光大亮后,若想不被月山的人发现可就难了,说不得再见到家奴就要下手了!”他暗自心道。 正想着,三个背筐的女家奴从林里走了出来,见到他立即笑了,纷纷说:“好俊的哥儿,是早起练剑的么?” 王右丞心说:“原来我穿着这蛛网纹武装,她们不识得我是青城的人。” “大冷天里,几个姊妹背着筐在这儿干嘛?”他装着亲切地问。 为首的一女孩道:“月宫的婆婆说这个时辰的雪最清冽,命我们储存几罐,夏日里好给上师们烹茶吃。” 王右丞笑道:“可别冻坏你们啦,不如我替你们铲雪吧。”说着他就要去帮她背筐,借此剽家奴袖中的东西。 怎料三个女孩忙不迭地躲开了,仍是那领头的说:“婆婆交代了,哥儿们阳气太重,会污了雪的味道。非处子之身的女孩采新茁梅花上的雪不可呢。” 王右丞无法得手,暗自骂道:“好矫情的死婆子!” 他转了下眼说:“这好大一片红枫林,哪有什么梅花?想来你们不愿与我亲近,才故意诓我的吧。” 那领头的女孩年纪比他长一些,福了福,笑说:“我的哥,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你若想亲近,晚上我燃了红烛等你!这枫林是依咱们掌门的卦阵栽植的,每几株参天的枫林后就有几条通向不同的地方小路。你不知道么?” 王右丞心说:“怪不得我越走越迷,原来这林子大有乾坤,非月山的人轻易摸不到方向。” 他又怕多说反而会被她们识破,遂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哩!我看这几株枫林后藏着的小路就是通向你闺房的,晚上便去找你玩。” 如果你想得到一个正确的答案,最好的办法不是直接发问,而是先抛出一个错误的答案,别人自然会去纠正你。 果然另外两个女孩笑作一团,那为首的姑娘说:“错啦,这后面是通向祭祀大殿的。你往回走,在一虎头宫灯的枫树后,沿着那里的小路一直上去,不过几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家奴的住处。不过哥儿别打趣我,你才瞧不上我们使唤丫头呢。” 王右丞心中窃喜,嘴上说自己日后成了剑仙一定迎娶她,直把三个女孩逗得咯咯笑。 采雪的女孩又行了礼,才牵着手去梅林了。 他立即飞奔回去,浑身剑气大作沿着虎头宫灯后的一条小路往上跑去,边跑边感慨:“我有复眼也无大作用,在这奇门遁甲里连一条小路都发觉不到。北极岛果然藏龙卧虎,老子日后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行!” 待飞跃一处大石后,风景霎时变了,一座座别致的楼阁正立在头上。 约十丈高处的亭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王右丞急忙仰头,就见一道红影砸了下来。 他单手抓地,窜到半空将红裙女孩揽在怀里。卜一落地,疾出一指,黑火剑气激射而出,正撞在一道皎白的弯月状剑气上。 王右丞皱着眉,低声喝道:“什么人敢在月山逞凶,要杀我同门?!” 一披着白狐裘,身穿杏色上衣、豆绿月华裙的女孩从不远的石后悠悠地走了出来,她说话不掺杂一丝情感,只轻轻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右丞愣住了,刚才挥出那霸道弯月剑气的人居然是萧婉云。 只见她手握一柄缀着流苏花穗的长剑,又冷冰冰地开口说:“你放下我红豆师姐,我要杀了她。” 王右丞低头看了眼怀里浑身筛抖的女人,其年纪果然比他和萧婉云要大不少。 红豆俨然修为不高,不是萧婉云的对手,死抓着王右丞不放,战栗地说:“小师妹,那突袭你的刺客不...不是...我。” 王右丞奇道:“云儿,你被人刺杀了?!” 萧婉云并不说话,举剑飒动如风,劈脸砍向红豆。 王右丞弹出黑蛇火剑,拔剑格住她,却被震地滑出二三丈远。 摩柯允谷在左眼里说:“不过一夜而已,她灵力又强了不少。” 萧婉云长发飘飘,单手握剑道:“这是月山的事,你青城要插上一手么?” 红豆被放在地上,缩在王右丞身后嚷道:“小师妹,昨夜暴雪,我是担心你在剑道场里挨不住寒,才爬起来去看你而已。怎料有一同样穿红裙的戴面具女孩从剑道场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又塞了一只面具给我。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杀了出来。真...真不是我要害你!” 王右丞愣了一下,诧异地说:“有个戴面具的女人要行刺你么?可是镇远城密林里的那女人?” 回应他的不是伊人之语,而是一柄剑, 萧婉云漫天剑影罩向王右丞,她未用灵力,竟是要与王右丞比试剑法一般。 王右丞与她互砍了二十几剑,不禁感慨:“不久前我二人还是形影不离,浑不会半点武功的普通人;如今却像一对仇人在北极岛拼斗剑法!” 萧婉云剑力十足,一剑震开王右丞,飞刺一剑戳向红豆。 红豆却不敢还手一般,闭起眼睛不断地说:“小师妹别杀我,别杀我!” “怎束手就死?!”王右丞大喝,转身护住红豆,以剑脊拨开萧婉云的剑。 萧婉云剑似飞龙,又去势奇快地斩向王右丞脖子。 王右丞背对着她,忽提剑格住,再以几乎是自刎的招式,剑刃贴着脖子挥剑向后扫去。 “锵!”黑蛇火剑一击砍在萧婉云剑颚上,将她的剑打飞了出去。 王右丞赶紧抓起红豆跳在远处,指着萧婉云道:“她像是月山派来专门陪你练剑的,即便存心害你,怎么会穿地这么扎眼去行刺?而且她灵力修为还不如你,下毒害你岂不是更有把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你怎能说杀就杀!” 不料萧婉云原本清净的眸子迷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发颤的手,又捂着头说:“刚才你这搏命毒辣的一剑,我像是曾经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在哪里呢?”她不住呢喃,捡起剑慢慢走了。 刚才那一剑正是王右丞对上摩柯允谷时所用的,见她好似忘记了所有与自己有关的记忆,王右丞心知追问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默默地看着她远去。 红豆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说:“这位师弟,幸亏你救了我!” 王右丞问道:“这个姐姐,萧婉云刚才行为怪怪的,她在你们月山上经历了什么?修为大涨不说,脑袋好像还断片了。” 红豆扑着雪站起来,作难地讲:“这我不知道哩,知道了也不能与你说。小师妹是我们月山近几届最有潜力的弟子,师傅和掌门怎么教她是不会告诉我这个丁级弟子的。” 她又说:“不过她练剑太过刻苦,根本就不睡觉。我想是另外有人误打误撞进了她专门的剑道场,小师妹心烦意乱之下才以为有人要刺杀她吧。等她心情平静了,我再将这段误会跟师傅讲。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救命大恩啦,我就不追问你怎么跑月山来的原因了。” 王右丞心中自问:“真是这么简单么?” 那边红豆拍了拍屁股就溜走了。 “喂!你就轻飘飘的一句谢谢,连个礼物都不送我么!”王右丞大喊。 红豆远远地扔给他一包鳗鱼饭团子,摆摆手就跑进了宫殿群里。 此时天光大亮,王右丞早饿了,抓了一只吞下。米糯如膏,鱼香流油,这鳗鱼团子简直是平生吃过的最大美食。 “白大哥的鳝鱼约莫永远都没市场了”,他捏出从红豆身上剽来的传送符,一眨眼飞回青城山脚下去了。 第六十章 哪有不交学费的道理 来到青城山下不久,雪似落梅飞絮,又疾下了一场。点点扬花,片片鹅毛,草屋外的万千青山已成了碧玉琼瑶。 王右丞闯进卧室,立即遭了小福女一个耳光。 他流着两道鼻血,在门外说:“昨夜你可豪放的很,今早又做什么矜持模样?!” 小福女在屋内大喊:“昨晚吃多了酒才放浪形骸,你这小流氓没占我便宜把。”不多时,她整齐了衣衫,洗手剔甲后才拉了王仙儿去吃早饭。 王右丞戴了纳戒,方跟了进来,将鳗鱼团子让给她们吃,自己只抓了两只馒头夹炒咸菜丝吃。 从竹海里走出的另外一人身上也有浓重的月季花腐烂的香味,令他心生疑窦,便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桑虫婆婆这么大年纪,为何像个思春的姑娘,浑身熏着这么重的月季花香?” 小福女早检查了身子,确信晚上没与王右丞做出男女之事,此时正喂王仙儿吃鳗鱼团子。听他这么问,笑着说:“说到思春,此屋里正有一人沐浴在爱河里,也不知道是哪位风流急先锋。” 王仙儿立即指着王右丞,却见他眼中凶光一闪,立即垂下手囫囵吃饭。 小福女又说:“那不是月季花的味道,是皮皮花。” “皮皮花?”王右丞从未听过这稀奇的花名。 正巧吴起端了一锅热腾腾的鸡蛋汤进来,便说:“《仙草纲目》一书的《卷五.魂花目》有记载,皮皮花乃是阴间之花,其花冠、花茎可炼制丹药,有驱散魂术的功效,又能修补修仙者受损的魂魄裂纹。其花有异香,若月季花。” 小福女赞许地点点头。 吴起给三人各盛了一碗汤,继续说:“大陆上本没有皮皮花,200年前被神兽山的高仙在西秦皇陵里找到一株,才带回到北极岛。因其长着7朵形状各异的小花,挤在风里像极了顽皮孩童的脸,才取名叫‘皮皮花’。后来,其被杂植在鬼道与巫道的十八层地狱道场之上,专爱吸食两个道场里的孤魂精气。鬼道和巫道将其铲除干净后,杂家学派才发现其对抵御魔道妖邪的魂术有奇效,便将其收录在《仙草纲目》里,并种了许多在杂家门派里。” 王右丞听罢,心里起了疑:“又是200年前,时间上太巧合了,看来这花与神仙姐姐和面具女人一伙的恩怨也有牵连。” 他问小福女:“这皮皮花只有杂家学派里才有么?” 小福女道:“嗯呢,而且在我婆婆那里栽的最多,熏地住在那边的人全身都是这种香味。” “只有桑虫上师那才有这么多皮皮花,那里的人才会有这么浓的香味么?”王右丞急忙追问。如果真是这样,昨夜从竹海里出来的那人也是杂家学派的弟子了。 “是啊!”小福女见他这么在意,干脆又说:“整70年前,我爹娘从北极岛外做任务时被妖邪伤了魂魄,非要不断食用以皮皮花炼制的丹药才能续命。所以我婆婆才遍种这花,就是为了多炼几枚药丸而已。你可别多想了,她是为了救我爹娘的命,才不是因为癖好熏这种花香的。” “啪!”王右丞打翻了手里的碗,滚烫的蛋汤泼了一桌子,他愣看着小福女,心里不住重复:“明晴日志里的那对男女居然是她的父母,她娘就是‘下殿之七’!” “你...你...没开玩笑吧,你今年才多大,活在70年前的人怎么会是你父母?”他心存侥幸地问。 小福女急忙起来收拾,不满地说:“小乔儿的爸妈都活了几百岁了,我娘早就是结丹期的高手,多活点年月不是很正常么。” “她不是受了伤,魂魄受损么?”王右丞很不甘心,真希望小福女在逗自己。 小福女又给他装了一碗汤才叹着气说:“她和我爹爹这70年来几乎都在沉睡,中间醒来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3年,可巧就生下了我。自我出生后,他们又昏迷不醒。我时常想去看他们,婆婆却是不让。哎......” “下殿之七也在沉睡!所以才有个被人偶寄生的杂家学派弟子跑到月山,是面具女人故意安排的,就是要唤醒她!”王右丞完全想明白了,为什么魏春来会多带一个人过去。 70年前的那个洞里,不知面具女人一伙对小福女爹娘用了什么妖法,才让其中一人短短六日内变成了花妖,还成为了他们队伍中的一员?天底下真有这种妖术么? 王右丞十分不愿小福女遭什么不测,佯装不在意地对小福女说:“要我说,既然你父母身体不好,你就听桑虫上师的话别去看他们了。日后他们魂魄的伤被治好了,再去也不迟。” 小福女不置可否,默默吃着饭,厨房里一时安静极了。 生活是一袭华丽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王右丞感慨着抹了抹嘴,与小福女传送去了北极神宫。 在学宫大殿门口,脸肿成猪头的白月兰和苏嫦正在点卯,见到王右丞纷纷说:“你未来媳妇下手可真狠,连医仙馆的药一时都无法驱散她的火之灵力。” 王右丞安慰了他们两句,来到熟悉的最后一排,时不时偷瞄小福女几眼,觉得她甚是可怜。 当然也很同情已坐到高椅上的桑虫上师,她还不知道自己费劲心力维持他们性命的儿子和儿媳,早在70年前就已经死了。 桑虫上师见所有人都到了,苍老地说:“今日给你们讲讲魔道和妖的等级。” “魔道妖邪比较简单,他们亦是人,不过是修炼的法门比较阴损而已。他们挑选灵童,往往会选择灵根不纯之人。说白了,就是灵根里有黑色光点的孩子。这样的人最易修炼他们的邪术,轻易会获得更奇妙的灵根属性。不过灵根纯净也无妨,随着魔道的邪术修炼的越来越深,其灵根也会逐渐有黑色光点。” 姑苏蓉蓉抬手问道:“魔道诸部灵根不净,是不是其骨子里天生就是极恶的人。” 桑虫上师很喜欢她提问,笑着说:“有人天生是坏胚子,有人天生是良善之人。但个人善恶与其成长的经历也有很大关系,很难对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定性,说他必是好人或者歹人。其实魔道里也并非皆是奸恶之徒,我们正道也有一些宵小鼠辈。” 姑苏蓉蓉纳罕地又问:“既然无关人性,为何正邪两道如此泾渭分明呢。” 桑虫上师接着说:“魔道之‘恶’,并不始于人性,而是因他们修炼的方式太过恶毒。例如魔道人屠部,以残杀修道者为主要修炼法门;而长乐未央部,以采撷少男少女精血为修道手段。诸如此类,魔道中人常年浸淫其中,其人性才越来越恶。久而久之,魔道里的正义之士可就如凤毛麟角了。” 姑苏蓉蓉还想提问,桑虫却没再理她,继续说:“魔道之人的灵力,分为‘常级’、‘龙级’、‘灾级’三个阶段,分别对应的了我们下阶、中阶和上阶灵力。其中‘龙级’原叫‘鬼级’,因为食人鬼的出现,魔道后才改了名。其三阶再往上,又与我们正道一致了,分别是灵力‘结丹期’、‘元婴期’和‘元神期’。” “魔道中人,其修为越高,灵根则越黑,光点则越来越小。各位日后遇到天生灵根纯黑,亦或是修炼到灵根全黑的魔道妖邪,可要多加小心。这些人往往天赋奇高,修为也端的可怕。” 她说到这里,王右丞心里一寒,心道:“我吞噬了哥舒大叔的纯黑灵根,这事若让北极岛的人知道,焉有我活命的机会!” 桑虫上师忽然一笑,让白月兰抱出一摞摞油印的册子,说:“关于魔道各部的介绍、历史以及其中厉害的修道者概要,我特刊印了内部小册子。目前只要300个北极币一本,另有一本关于‘妖’的册子,亦300个北极币。两册一起,今天只要500枚北极币。待会大家把钱交给纪律委员即可。” 她说完就走出了学堂,一些学生已在小声议论了。 “这北极学堂不是免费的义务教育么?!怎么还卖起讲义来了,你婆婆就穷成这个样子?!”王右丞摸着自己仅剩的两张北极币票子,心痛地对小福女说。 四下里不满声也越来越多, “简直钻进钱眼里了!” “什么嘛?!伪道学,真商人!” “昨夜门派里又发了北极币,原来是让买讲义的。抠钱抠到咱们这些学生手里了!” “怪不得不让我再提问!怕是说多了,卖不出去册子,赚不到黑心钱来!” ...... 小福女听了觉得刺耳,低下头独自哼歌,妄图屏蔽这些声音。 不多时,白月兰和苏嫦一边发册子,一边来收钱。众人虽有不满,但仍老实地把钱交了。有钱不够的学员,其队长都代为缴纳。 轮到最后一排时,王右丞苦着脸说:“月兰妹妹,我能不买么?末级弟子没钱啊,我还被罚了半年月例呢!” 白月兰温柔地笑说:“那我待会找小乔儿收去吧。” 王右丞赶紧交了钱,心道:“真是被逼上梁山,妙手空空又要重出江湖了。颤抖吧,小肥羊们!” 查发平可没他这么好的手艺,抱着王右丞的腿哭诉道:“老大,借我点钱吧。鬼道根本不给我发钱,小弟买不起讲义!” 他体内的茄色诅咒,也围成了一个委屈的男孩模样,可怜巴巴地瞅着王右丞。 王右丞一脚踹开他道:“待会我去找石崇,看他收不收腰子。你割了一个卖,人有一个腰子就够了!” 查方平复又拽住他说:“老大,你若不帮我,我总觉得你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还是可怜可怜我,再苦些钱来吧。” 二人纠缠的狼狈样,引起许多人讥笑。 东方志信更是大喊:“堂堂大陆999名七人队的队长,居然对队员如此吝啬,可见他不配这个名次!” 王右丞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毕竟东方志信的钱是稷下给的,自己的钱则是纯凭本事‘拿’来的。但他复眼瞧见查方平体内茄色的诅咒男孩对自己慢慢伸出了一只手,吓得立即磕巴道:“查大佬,有...有...话好好说啊,何必说出这么...这么绝的话来。” 说罢他一溜烟跑到石崇旁边,摸出在大灵山做琴师而得的一枚珠子,擦了擦上面的血,悄声说:“石兄,你瞧这个能换几个钱?” 石崇不料他这么快就有生意找到自己,心花怒放地扯着他来到角落,二人攀谈起来。 市价700枚北极币的珠子,因为上面沾了王右丞解释不清而且还擦不掉的血迹,应折价到400枚。但石崇给了王右丞800枚的高价,笑眯眯地说:“承蒙世兄看得起,日后有生意尽管来找弟弟。” 王右丞感激地抱了抱他,才跑回座位将查方平的钱给交了。 查方平感激涕零,抓着讲义对东方志信骂道:“呔!你个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我队长顶天立地,已经给你爷爷交了钱!” 他一向懦弱,敢为王右丞对身材若熊的东方志信说出这种话,已耗尽了平生所有勇气。落座时难免不稳,一跤跌在地上,讲义刮在椅子上立时被扯烂成好几段。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司马巫掏出票子给查方平又买了一份,连车金凤、钟小样和小福女的那份也一并交了。 他一句话不说,从一个挎兜里摸出四五只壳上有五色斑点的蜗牛吃了起来。 活生生蠕动的蜗牛,在他嘴里被咬地磕吧作响,汁肉横飞。 钟小样立即拿出手帕给他抹嘴,关切地说:“好哥哥,别噎着了。” 车金凤和小福女本感激他仗义疏财,但瞧见他生吃蜗牛,恶心地说不出话来。 查发平是生吃过毒蛤蟆的人,浑不在意,跑去要抱司马巫,却被钟小样拦下来。 “你这个万年扫把星,不要碰我哥哥!” 查发平这才讪讪地退回座位。 摩柯允谷在左眼里说:“司马巫是东齐平宁侯强暴异人鬼族妠哈喇部的王妃生下的野种,乃人与异族人的杂交种。他不吃拥有灵力的活物,就维持不住人的样子,而且会发生非常可怕的变化。这些活蜗牛,就是微级的妖,想来是稷下发给司马巫用来维持人样的食物。” 王右丞不无同情地看着司马巫,心里又想:“老子的队员都他喵的是些奇葩!厄运体质之王,下殿之七的女儿,人面蜘蛛大妖怪,异族人少年,加上我这个有吞噬剑气的怪胎,只有车金凤还算个正常人。格老子的,我想过点正常人的生活都不能!” 正想着,桑虫上师从学堂后面踱了进来。她见司马巫正在吃活蜗牛,从他身后捏了一只来到讲台,举起来给大家看。 “下面正好来讲妖的等级。” “妖的等级是天生的,命中注定的。有的动物天生是妖,有的则一辈子是林中走兽。妖根据妖力大小,分为‘微级’、‘末级’、‘凡级’、‘精级’、‘梵天级’、‘大王级’六个等级。” “‘微级’妖一般做上等食材,我手里这只五彩蜗妖就是汁肉极其鲜美的妖。”说罢她伸出舌头将蜗牛吞在了嘴里,又笑眯眯地说:“可惜没有带芥末。” “‘末级’妖可驯化成工具来使用,比如纳戒和千里蝶,它们其实就是被神兽山驯化的‘末级’之妖。” “‘凡’级的妖与灵气阶的修道者差不多;‘精级’则对应灵力阶;‘梵天级’可就是能与结丹期和元婴期修道者抗衡的大妖了。而‘大王级’妖通过修炼妖丹和妖器,是最后能媲美元神期修仙者的妖中之王。” “妖的修炼期都特长,因为‘凡’级开始,它们都要同时修炼妖丹与妖器,又要时刻提防天谴。它们千年方成人形,又彼此互吃、互杀,古往今来能修炼到各自等级妖力顶点的妖特别之少。” 王右丞想到了王仙儿,遂对自己七人队的未来又充满了无限期望。 姑苏蓉蓉听罢,又想提问。 桑虫仍摆摆手,不让她吱声。她微微一笑,又说:“我所写的《北极岛野外妖物考查笔记》第十八次修订本已经由北极当铺刊印出售,目前首发价只要400个北极币。各位若有疑问,可以买此书去读,定然能解答心中所有关于妖的疑惑,并且令你眼界开阔。另有插图本,只需800北极币。” “啊?!怎么又是要钱啊,难道课堂上不讲了么?” “这也太糊弄人了吧。” 众人嘴巴张地老大,不知今天是来听课的,还是来花钱买知识的。 又听桑虫苍老地说:“明日休课。后天我会组织大家去北极岛野外观察各个等级的妖,活动费用每人688个北极币。今天的课到此为止,各位回去找各自师傅拿学费去吧。” 说罢她像个土财主一样溜出了学宫。 第六十一章 夕月上仙 下了学,石崇等北极当铺弟子开始在学堂里兜售起桑虫上师的新书和野外考察的门票。他们卖力地吆喝,唾沫横飞地游说一个个队长。价格倒是便宜,新书和门票的价钱只有桑虫上师说的9成而已,还包一顿午饭。 新入北极岛的弟子们都没逛过北极岛。尤其天天被各自师傅关在门派里修炼入门剑法或咒诀,已觉得非常枯燥辛苦,此时有个机会去野外玩耍自然都很神往,不多时都纷纷与石崇交了钱。 “老大,北极当铺的价钱这么便宜,我们也快报名吧”,查方平和车金凤很心动,对王右丞劝道。 王右丞与他们出了学堂,悄声说:“便宜?我猜他们与桑虫上师签了对赌协议,承诺至少给她卖出去300份,才以8成的价钱拿到独家售卖的资格。桑虫上师先报了个高价,他们再降一点钱打个便宜的幌子,专门骗你们这样不谙世事的小白而已。这书和劳什子的门票,成本能有个100北极币就撑破天了。北极当铺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你们也太单纯了。” “可别人都去,独咱们队伍缺席,这得多寒碜啊?!”查方平还是想去,遂给他吹起耳边风。 车金凤也说:“对呀,一起去还能增进彼此的感情哩!” 司马巫又抓了几只微级的蜗牛妖在手里,吃完说:“若你们都想去,我去将钱交了。” 王右丞若不是惧怕查方平体内的诅咒,真想一脚将他踹地远远的。他白了一眼,闷声说:“想去的自己苦钱。” 他走了两步又阴着脸道:“我既是队长,今天就立下咱们七人队的第一条队规:无论遇到什么事,每个人都要保存实力,想尽办法的活下去。这样明显费钱的事情,我们这等穷酸的队伍当然不会掺和。也许今天省下的这点钱,日后偏能在关键时刻救了你的命呢?!” 他又揽过查方平厉声说:“在修仙界能活下去才是最好的,面子什么的都不重要。你我这等末流弟子徒要脸面,反而会活地很累,还要遭人一次次羞辱。你若觉得这队伍损了你的威严,大可现在就退出,另攀高枝去!” 几人见他忽然如此严酷,都止住步子不敢说话。 王右丞身上还剩300多北极币,当下摸出一张100枚的票子递给小福女道:“我已一夜没合眼,困顿之极。你且拿了这个,请他们在学宫吃顿好的吧。” 说罢拉低了帽檐,快步出了学宫。 风雪里,他于心中说:“有许多人在暗自观察我这支队伍,我且离司马巫他们远远的。” 摩柯允谷在左眼里道:“是哩,八只小眼看到了很多北极岛之人在学堂外和学宫里正偷偷瞄你们。” 一个角楼下,有两个身穿黑衣对开襟长衫的男人在交谈,臂上还绣着两个白绢的字:鬼杀。他们皆挎着一柄与白月兰兵刃相似的鬼头刀,俨然是北极鬼道门派之人。 此二人装作在躲雪闲谈,眼睛却有意地瞥向王右丞。 王右丞右眼珠上的八只小眼将二人口型瞧的清楚,只见一面带刀疤的人虽面带着笑,嘴上说的却是:“北极又出了一支建队就排在大陆前一千的新入门弟子七人队,师门命咱俩在这酷寒天里暗自观察他们,不知是为何?” 另一人说的是:“若他们是叶子幽大侠或者左青青之流的妖女,我想岛内各门派就不会派这苦差事给各自弟子了。适才我瞧了,这支队伍的队长没有灵根,俨然废物一个。但据大灵山和稷下的消息,他体内剑气短短几日已修炼到下阶,并同时有寒冰和黑火的属性,又像是个修仙奇才。而查师弟的灵根虽是几百年难遇的好苗子,但他体内诅咒...” 刀疤男直叹气:“可惜啊可惜...若没有那霸道诅咒,查师弟比之当年的叶子幽大侠可不逊几分。” 另一人点点头,仍面带着笑,实际却说:“谁说不是呢!听说掌门都为他专门跑去杂家和北极当铺找秘典,就是寻不到破解这诅咒的法子。” 二人沉默了一下,他才又说:“月山那丁级丫头没甚好讲,废物一个。倒是稷下的司马巫与查师弟的灵根不相上下,但情况好的是,他灵根只不过有黑气而已,想必日后修为定然直追叶大侠。至于小福女师妹,在娘胎里就没长好,也是弱的很。” 刀疤男接着道:“那个叫王仙儿的小家奴我刚去青城山脚下观察过了,她像一只人面蜘蛛大王级之妖。” “啊?!”他同伴再也装不下去轻松,惊呆了。 “师兄别露了马脚,被那王右丞瞧出来了可不好。这蛛妖从月山竹海里跑出来后,被六层结界打没了妖丹,如今徒有个人样而已,妖力和妖味都没了。不过一个普通凡人女孩而已。” 他师兄又恢复了闲谈模样,问:“月山的蛛妖跑出来了,你和各门派弟子可去竹海里亲自看了么?这事马虎不得,咱们要亲自给掌门和岛主汇报的。” 刀疤男见王右丞正在神宫广场里堆雪人,以为他玩心大没有发现自己,遂又说:“早与月山的同门进六层结界里看了。里面那几头大王级蛛妖像是遭了天谴,全死绝了。” 王右丞一掌将刚堆好的雪人头给拍碎了,引得二人投去警觉的目光。 又见他摔了一跤,黄泥与雪湿淋淋地沾满了白衣,好不狼狈的样子。这二人才放下心又交谈起来。 “那小蜘蛛肯定是见它老子娘和兄姊全死了,才慌不择路地跑了出来。虽被生生拔去千年道行,好歹活了一条命,但像个心智不高的小孩子,一点威胁都不存在。” 另一人点点头说:“看来天火鼎是因为查师弟、司马巫的灵根和王右丞奇高的修炼天赋才将他们排名在999位。” 刀疤男道:“若这三人有一人是个正常人,排名或许会更高。但...真是可惜,他们身负不同桎梏,只怕未来排名会掉到一万名之外,成为最无用的七人队。” 另一人也很唏嘘,“谁说不是哩,可怜他们这么好的天赋了。我们就如此报告吧,岛主有好生之德,想必也不会为难那只命运多舛的蛛妖。只怕不看好他们日后的修炼,不会派发好待遇给这几个孩子。” 刀疤男又假装与他扯了几句日常,才淋着雪走了。 王右丞大汗淋漓地堆起好大一雪人,复眼瞧见暗中观察自己的人都走了,才嘘了口气坐在地上。 摩柯允谷喜道:“竹海里那几只恐怖的蜘蛛死了,上殿之三死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王右丞心情凝重地说:“总觉得这事很蹊跷。” 原来这些突然出现的人是北极岛各门派的前哨,来打探自己这支队伍底细的。自己处心积虑隐藏的王仙儿也被调查个底朝天,庆幸她的蛛面斗篷能隐匿妖力,不然只怕这会已经被诛杀了。 “我们排名这么高,却不被重视,穷成这个鸟样,原来是北极岛并不看好我们”,王右丞一脚踹碎了雪人,兀自漫步在雪中。 摩柯允谷打趣说:“至少牟玉和冒顿很在意你。” 王右丞心知他在分散自己注意力,怕自己又因情绪迷了心智。 只走了几段路,萧婉云撑着一把油纸伞从雪中一假山后走了出来,冷声说:“听月山暗中观察你的师兄说,你往这边来了。我特在此等你。” 王右丞急忙走近她,纳罕地问:“你在找我?” 萧婉云忽扔掉油纸伞,眸里闪着寒光道:“早上被你打飞了剑,我很有些不服气。” 她弹出长剑,一道弯月剑气爆出。 王右丞惊退两步,以破距之舞的招式闪在她身后。 萧婉云刚入下阶灵力,实在不是他的对手,长剑脱手飞在了空中。 “你还差些火候...” 他一语未完,那边萧婉云却抓过剑又捏出一张写有“天狱”的符来,冷声念诀:“阳日作石灰,阴月以地尘;天狱八星,各阔七寸;北斗黑暗狱,至我神剑持!卓剑天狱,敕!” 她仰举长剑,一道道光剑宛若大鱼飞速游在王右丞周身上下。 王右丞焦躁地说:“即便你不记得我了,但我们是北极同窗,为何非要以死相搏?” 光亮飞鱼立住,一具黑色鸟槛之笼罩在他身上。 “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 笼碎,黑光迸散,激起千堆雪。 良久,一浑身裹在黑布里,脸戴着榆木面具的孩子跑来假山,见二人拼斗后没了踪迹又悄悄溜跑了。 大殿顶上,王右丞的脸被按在雪里,旁边萧婉云低声道:“这就是今早在剑道场要杀我的人。” 王右丞鼻子和嘴巴里灌满了雪,几乎憋死,伸出手来死掐着她的腰,扑棱棱的像只呆头鹅。 萧婉云松开手,他才立即亮着复眼瞧去,只看见一个侧影而已。 “你给我使个眼色不就好了,我刚才差点被你杀了!”王右丞气愤的说 萧婉云毫无歉意,不过冷冷地问:“你怎么看?” 王右丞也觉得刚才那人甚是可疑,便说:“你先把今早的事讲讲。” “我在剑道场练了一夜的剑,这人穿成红豆师姐的样子,戴着个面具进来便要对我做古怪的事。” “古怪的事?不是要杀你么?”王右丞奇道。 萧婉云半仰在殿上,蹙眉回忆说:“这人灵气已然六阶,不差红豆师姐。但她突然偷袭,手里的武器居然只是一粒种子。说这个种子会在我身体里发芽。” “啊?!可是绿色的种子,上面有藤蔓的须子?” 萧婉云点点头。 王右丞浑身颤抖,想不到面具女人盯上了萧婉云。 “我将这事报告了上去,师傅说我是几夜不睡觉产生了焦虑而已。” “那你为何来找我?你似乎对我没什么好印象吧”,王右丞道。 萧婉云摸了摸脸,迟疑地说:“一早被你打飞了剑,眼里冒出几段关于你的画面来,觉得你似乎是个可信任的人。” “只是这样?”,王右丞知她记忆全无,乃一冷酷的冰美人,怎会因为臆想就冒然找自己说这么私密的事。 萧婉云换成了平躺的姿势,低声说:“总觉得刚才那人是学堂里的同窗。” 王右丞接着道:“而且还是你们月山的弟子。” 萧婉云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宛如进岛前天真烂漫的样子。 王右丞看着心痛,挪开视线望着天说:“不是月山的弟子很难知道红豆的穿着;也不会轻易从那红枫林里闯出去找到你;更不会尾随你至此。我想这人是在学宫里换了衣服,才跑到这里的。可惜我他喵的被你按在了雪里,不然以我八目...以我机敏的眼一定能认出这人。” “本届月山同窗,除我之外还有21人,你队里也有一个月山弟子。” “车金凤?断不可能是她。我早暗中观察过,她体内灵气绝没有到六阶”,王右丞回她。 “那还剩下20个有嫌疑的人,我再一一给他们队长说吧。” 王右丞一脸黑线,说:“我以为你是特意找我商议的。原来你是想逐个警告别人,我不过排在了第一个。” “不然呢?你很有些自作多情...”萧婉云冷声说。 摩柯允谷听了,在眼里窃窃笑出了声。 王右丞急忙说:“你这样跟当众宣布出来没什么两样。尤其是让苏小小这样的青城女人知道,第二天全北极岛就会传开你有疑心病的事。” “你不也是爱八卦的青城人么?”萧婉云反问道。 王右丞一时语塞。 萧婉云枕着剑,声音越发低了,蚊声说:“那就咱俩暗中查这人好了”,说罢转过身竟睡着了。 “呵呵,她天天不睡觉,现在已支撑不住了”,王右丞心说。 待萧婉云睡熟,他才轻轻抱起她跳下大殿,正落在地宫中相识的李总管面前。 李总管卜一见他,开心至极。不住说要请酒吃,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王右丞请他找个暖阁将萧婉云安置好,又婉拒了他的盛情邀请,才举着符传送回去。 摩柯允谷不理解地问:“你不是应该守着她睡,并且再感慨一番么?戏文里痴男怨女都是这样演绎的。” 王右丞也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个午觉,心里回道:“深陷于过去,不愿意松开手,最后什么也得不到。总有一天,我将她记忆找回来,一切都会明了。当务之急,是帮神仙姐姐早点除去面具女人,以免云儿遭不测。但我现在两眼一抹黑,还是个弱鸡,真是可恶!” 刚入草屋,王仙儿就扑在了他怀里。 王右丞抚弄着她脸蛋心说:“你今天被许多人盯上了,命悬一线哩!” 另一边苦闲闯了进来,大喝起来:“你老子娘找你!” “啥?”王右丞不知自己怎么多出个娘。 苦闲指着厨房道:“老子一贯清净,常年没人来聒噪。自打你住进来,成天有人来混吃混喝。你瞧吧,刚才又一混账女人淋着雪来找你,非说是你的娘,直把老子新炒的山叶花茶给吃了半罐去!” 王右丞狐疑地背着王仙儿来到厨房,一穿着朴素粗布衣裙的中年美妇正拍着茶罐往红泥炉茶锅里倒茶叶。 苦闲劈手夺了茶罐,见只剩下点叶沫子,痛心地骂道:“哪儿来的牛饮狼喝的女人?!老子费劲辛苦从春天收集到隆冬才攒够这么一小罐茶,如今全教你这没家教的给喝光了!” 中年美妇烹了茶,兀自陶醉地吃了几盏,才歉然地说:“不如我赔你些钱吧。” “有钱没地方买去!”苦闲拿着一大海碗将剩余的茶全倒在里面,恨恨地走了出去。 中年美妇喝的小腹微微隆起,笑着说:“这四季花叶之茶,须得摘惊蛰、谷雨、小暑、白露、霜降、小寒当日开的时令小花,再以其夜新茁的各色山树嫩芽生炒,及至第一场雪时埋在井水里,再于今日这暴雪天气取出方才成好茶叶。今日下山来,居然能吃上几口,真真值了!” 苦闲正住在隔壁,扯声骂道:“值你妈!” 王右丞拉低帽檐,以绿色复眼射向这美妇,只见她体内灵根已长成金钗少女的样子,惊惧地将王仙儿扔在了地上,牙关打颤地道:“你...你...你是...灵力元神...” 话犹未完,那美妇已提着他走出了草屋厨房,吆喝着:“苦闲大师傅,我且带他出去走走!” 苦闲闷声叱道:“滚走了别再来,老子说不得要被你吃穷!” 不见美妇如何作法,忽已站在了一小山顶上。此时天地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好一派琼瑶仙境。她张开双臂,兴奋地喊:“好久没下山看看我的江山啦,果然好美!” 王右丞瘫在碎石堆里,宛如一只冻僵的蛆,弱弱地问:“元神级的大姐,你...你...到底是谁啊。” 那美妇婉儿一笑,道:“在下夕月。” “夕月掌门?!”王右丞立即匍在她脚下,脸沾着她鞋袜,卑微地像一只蝼虫。 “哎呀,我今早听小易嚼舌根,说牟玉儿找你做她女婿,我哪儿能任由这丫头挖我墙角哩?!又听说你如今拔了头筹,卜一组建七人队就排在了前一千名。这等有前途的弟子我不知几百年没遇到了,遂亲自过来见见你”,夕月上仙微笑着说。 王右丞浑身打颤地说:“弟子谨记芳婆婆教诲,不敢擅入别的门派。”他体内的吞噬剑气更像一条受惊的蛇,缩在经脉里瑟瑟发抖。 夕月上仙道:“你其余队员我全看过了,鬼道和稷下的两个娃娃着实不错。他们自有命数,我且管不着。但你这人面蛛妖的妹子是咋回事?” 她破空一抓,竟将王仙儿凭空擒在了手里。 “她这身壳居然还能屏蔽妖力,妖丹还长在了眼睛里。难怪其余门派的报告文书都写她没有潜在威胁。” 夕月纤指勾掉王仙儿的斗篷,又将她丢在地上,笑着说:“还装什么小孩子,你可比我年纪还大哩!” 王右丞撅着腚,像极了一条白豆虫,看着王仙儿身体撑碎了蛛网纹裙衫,原地化成了一只高约四五丈的人面蜘蛛。 第六十二章 夕月上仙(二) 夕月摘掉发钗,齐腰的长发散在风里,纵身跳在了人面大蛛妖的背上,高兴地叫道:“好大一只毛绒绒的坐骑啊!” 她纤指勾了勾,白光闪闪,王仙儿的妖器面具已落在手中。恶作剧一般,她将面具盖在了蛛妖的脸上。 蛛妖立即凶起来,口器里喷出一股股白烟,八只颀长的螯钻破了岩石,一篷蛛网从屁股射出笼在她头上三尺处。 “不要忍耐了,还不快快捆了我去吃?!”夕月薅着蛛妖的一根绒毛笑嚷道。 蛛妖似在忍耐,蛛网迟迟不落下,长螯死抠着岩石也不刺向她。 夕月于空一招,变戏法般弄出了一穿着红黑圆点袍子的男孩。她攥着男孩的脚脖子,将他吊在蛛嘴边上,开心地说:“这是一只凡级的甲壳虫妖,乃是蜘蛛最爱的食物。香不香,香不香,要不要吃啊?!” 蛛妖七颗大眼,一粒小眼骤然盯着空中的虫妖,血盆大口缓缓地张了开。 “仙儿,你要忍...”王右丞趴在地上怯声提醒。 夕月微蹙了眉,一道空气波将他击飞在顽石上。 王右丞从岩壁上坠下,跪在地上不敢再开口。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山顶只有风在呜咽。尖牙触碰到虫妖男孩的腿时,蛛妖用那粒小眼瞄见了王右丞,又缓缓闭上嘴,趴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一下。 夕月跳下蛛背,手上甲壳虫妖又不见了。王仙儿已缩成小女孩模样,披着碎裙衫坐在她脚边,青涩的身体露了大半。 “非礼勿视,”夕月和善地笑说。 王右丞急忙低下头。 “关于她到底是恶是善,岛主只信青城的。我不能放任一只大王级蛛妖在北极弟子身边而不管,说不得要试一试她。” 王右丞匍在地上,紧张地说:“她妖丹被她母亲挖去吃了,左眼妖丹是她哥临死送她的。仙儿天性善良,除了野猪和袍子,未曾滥杀一个活物。请掌门留她一命,小子愿以性命担保她不会残害一个好人。” 夕月拍拍手,轻声说:“月山蛛妖一族遭了天谴,若她也死了,就真灭族了。但...” 王右丞“砰砰砰”地磕头不止,血流了一脸。 “你将金册呈上看看”,夕月还在犹豫。 王右丞急忙从纳戒里把金册招出来,又磕起头来。 王仙儿戴上了面具,眼里噙着泪,嗫嚅地唤着:“哥哥...哥哥...” 夕月摩挲着金册上“王仙儿”三个红色的漆字,思虑了良久。 “不杀一个好人么?那坏人呢?”她忽然问。 王右丞随着心意,一字一顿道:“凡恶者,该杀!” “哥哥...”王仙儿掩着胸口,呆呆地念叨。 夕月道:“北歧岭的花荣是被魑级鬼打残的?” 王右丞双臂软了,扑进了雪里,闷声说:“是弟子我把他折磨成这样的。” 夕月竖起一指,竟将他的黑蛇火剑从纳戒里生生招在了手里,把玩了一会才说:“蛇妖法器与魑级鬼灵根的结合体。” 她拉开黑剑,剑脊上那只眼慢慢睁开。 王右丞大着胆子抬眼望去,一条黑火双角恶龙无声无息地盘在了山顶,夕月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它。 她啧啧地说:“果然是把好剑!魑级鬼的全部修为基本都在这剑上了吧。” 王右丞胆战心惊地道:“原来除鬼的那三日,掌门都在暗中观察。” “我亲传的徒弟就十来个,可不能折了一个去。我在武宗庙看的清楚,只是不知道你和那鬼在说什么悄悄话。你还算实诚,基本没对我说谎。至于你体内的剑气,北极当铺的死女人让我不要管。你瞧瞧吧,到底是拿人手短,都管到我头上来了。” 夕月很喜欢这黑色火龙,骑在它脖子上笑道:“此虽为凶器,但与你心神相一。你若心存正气,它就是一头可斩妖邪的好龙。例如这样...” 她抓着两只龙角,轻轻一呼:“驾!” 黑色火龙的鳞片骤然蜕变成冰之白色,咆哮着驮她飞向了天上。 白龙绕天飞了一圈,才御风而下。夕月站在龙头上,迎着漫天风雪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月浩然,沛乎塞苍冥。王右丞,望你成为一个浩然正气的男子汉!这黑火妖剑,亦可为正义之刃!” 王右丞磕头应喏。 “若你走向邪道...” 王右丞诚然地讲:“任凭掌门千刀万剐!” 夕月却说:“别急,我没说完呢。若你走上邪道,也需谨记你刚才说的话:‘不滥杀一个好人;而大恶者,尽除之!’” 王右丞呆呆地看着掌门,心里则说:“我又怎么会成为邪道...” “我觉得你是个好孩子,你和魑级鬼做朋友,以及这妖剑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我要警告你,日后低调行事,正道里像掌门我这样豁达而没有正邪偏见的人可不多哦”,夕月跳下龙来,龙立即化成了一柄白剑。 剑被递到王右丞手上时,又成了黑色,俨然王右丞的修为远不足以驾驭它。 夕月钗好头发,又颇为失态地仰天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掌门这么多年,终于扬眉吐气遇到这么一个比别派弟子要优秀上百倍的弟子啦!” 她“啪啪”作响地拍着王右丞脑门讲:“你可别让我失望哦!‘一代仙侠王右丞,是夕月的门人’,这听起来多让我脸上有光啊!” 王右丞趁机说:“掌门,可我现在没钱...” 夕月立即收敛了笑,清咳了两声道:“没钱找你未来丈母娘去,她可是大富婆!我还有一大帮子人要养活呢!” ...... “我还没有人教青城三十六剑,您能否...” 夕月悄声说:“我反复看了你在大灵山与花荣血拼的画面。若你没有被魑级鬼传纯黑灵根的话,单学青城剑法,剑术就一定能直追稷下那俩妖女。但...”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现在青城的剑法已经不适合你了,你自己另找出路吧,我反正教不了你。还有啊,别人只知道你有黑火剑气,而不知道它是由妖邪的黑色灵根而来,你可千万别露馅了。不然我真保不住你哩!” 王右丞委屈地点点头。 夕月又走在王仙儿身边说:“其实不管王右丞怎么求情,我今天本是一定要将你捉回月山的。但天火鼎承认了你,我虽不是很理解,也只好收你做个末级弟子。” 王仙儿不敢吱声,只是趴下磕头。 夕月又忍不住放声大笑:“大王级蛛妖做我夕月的末级弟子,这也太风光了吧!哈哈哈!” 她一身正气,心胸豁达,本就不愿为难这俩小孩。且掌管青城悠长的岁月里,总被别的门派压制;如今遇到两个很有前途的弟子,遂也存私心先放他们一马,再观后效。 夕月笑声未落,已消失了没个踪迹。 (读者粑粑们,请给本书一个五星啊,给你们磕头了...) 第六十三章 逛街 翌日,苏小小与白云飞来了,拿出一本户贴让王仙儿在“末级籍”上画押,便正式收了她进入青城剑派。临走时,苏小小送了青城下阶十二剑的释义剑册给王右丞。 王右丞连那明晴日志都不顾了,潜心读了一天。 第二日,仍是那座小山中。 “五气腾腾、金光速现;内有霹雳、雷神隐名;鬼妖丧胆、精怪亡形,敕!” 黑火剑气运于周身大穴,王右丞舞了数招,举剑凌空一刺,五道黑火汹涌而出。 王仙儿戴着面具坐在树枝上打哈欠,扔出一只人面小蜘蛛正撞在五道黑火上。 小蜘蛛冲散黑火,落在王右丞脸上,又咬了他脸一口。 “哥哥,第四十七遍了,仙儿好无聊哦!”王仙儿戴上面具妖器后,心智便与常人无异,晃动着一双小脚很无奈地看着脸被蜇满脓包的王右丞。 她跳下高树,晃着王右丞胳膊道:“你体内黑火剑气是鬼以邪道法门修炼的,已不再合适修习正道剑法或咒诀啦。其中道理,前日课上不是都讲了么,你还在苦苦挣扎干嘛?若我说,咱们兄妹游走大陆去,捉几个坏蛋魔道回来。你以吞噬剑气吸干他们,再逼他们交出邪道妖术秘籍,岂不美哉?” 王右丞苦心练了一天,这‘五光霹雳剑’是他目前运用最纯属的,仍发挥不出体内全部的下阶剑气。自己仿佛有万斤之力,却总是打出绵绵拳一般,每一招下阶十二剑都被王仙儿这个陪练轻松化解。 他气闷地道:“这剑气吞食再多也无用,我发挥不出它全部威力。怪不得它宁愿将哥舒大叔的全部灵力运送到这剑上。我连你这只笨蛋小蜘蛛都打不过,谈何捆了妖邪来吸他们灵根?一照面,不被人家杀了才怪。” “哥哥可以单用这妖剑啊,嘿嘿嘿...”王仙儿鬼笑着说 “我又不是妖,哪能处处依仗妖器,这于人的修仙之道可大相径庭”,王右丞推开她的脸,又教训道:“男女有别,你别离我这么近好不好啊。” 王仙儿娇哼一声,“真是迂腐!我才不陪你虚度时光呢,现在找嫂嫂玩去!”说罢摘下面具,嘿咻嘿咻地溜走了。 她已正式拜在青城门下,又能屏蔽妖气与妖臭,王右丞也不再担心她安全,任由王仙儿跑走了。 “这家伙的妖力增涨得好快,你不招大黑蛇已打不过她啦!难怪她老子娘要先吃她,原来她修炼的天赋比你还强一些!”摩柯允谷在左眼里说。 王右丞又练了一通,剑术仍无进益。吃了几盏酒,兀坐在一石上生气。 不多时,“篷”地一声小福女传送了来。 她打了呼哨,查方平、司马巫和车金凤也一并传送到身边。 查方平开心地道:“得亏福儿姐能传送到老大身边,不然我们在草屋里可紧等呢” 王右丞见他们都很听自己的话,没随桑虫上师去野外,心中欣喜不已。嘴上却装作不在乎地问:“你们几个来找我干嘛?莫不是又来蹭饭的,苦闲老猪头可又要烦我了。” 车金凤笑着说:“在家里灶上灶下的多有不便。前日还剩下三四十北极币,今天咱们几个再凑些份子,找你去北极当铺太白楼吃酒呢。” 小福女挽起王右丞道:“如今我们队伍兵强马壮,再去钱庄接个任务挣些钱花花。” 王右丞想起石崇说的,北极当铺下设的各号钱庄都有赏金任务处,当下也很好奇会有什么挣钱的任务。 司马巫仍不爱多说话,只抓着五彩蜗牛妖吃。 常日无俚,青城剑法又修炼停滞,王右丞不愿拂了他们兴致,便与他们一同传送去北极当铺。 传送落地,几人站在了一很大的圆形广场里。 广场以高墙围着,中央竖着一枚巨大的北极币,有八八六十四个街口通向不同方向。每个街口上立有一座牌坊,上面挂着匾额,刻着例如“一号钱庄”、“二号钱庄”的字样。 广场里的人熙熙攘攘,不时还有穿着各异的青城弟子和家奴传送至此。有酒酣耳热的醉汉;有买胭脂水粉的姑娘;有捂着仙药和神符四处兜卖的小生意人;有垂头丧气似输了钱的赌徒;还有几个妓馆里的卯童娈婉在揽客。大陆上的生活气息十足,王右丞仿佛身处久违的镇远城里。 王右丞、查发平和车金凤相拥在一起,不住地说:“这里好热闹啊,简直又活到以前了!” 小福女笑道:“北极岛上可有好几万人呢,今天又是休沐日,自然人多哩。” “北极岛里有这么多人?本届各派新弟子至多不过几十人而已。推演一下,算上修为高深、年逾百岁而不死的弟子,各个门派多不过一千到两千余口人。十二个门派至多2万多人,哪有几万人这许多?”王右丞问 “还有家奴哩,算上他们不就多了么?”查方平跟着说。 王右丞点点头,心说确实如此。 周遭又有许多身挂木牌的人,木牌上有“望仙门”、“渭城金刀派”诸如此类的黑字。 “他们不像是北极岛的人”,王右丞悄声说。 小福女回他说:“休沐之日,每月四天。岛内弟子可不修炼,随意休息玩乐。而岛外正道之人,亦可从北极当铺钱庄的各个分号传送至此,可买可卖,可找美艳的艺伎玩乐,还能在各大赌档里一掷千金。不过休沐之日的门票要一万北极币,很多修道之人还是能承担得起,所以我才说这岛上有几万人呢。不过他们只能在这北极当铺的高墙内走动而已。” “若擅自跑出高墙呢?”王右丞皱着眉问,心想:“难道寄生人偶和面具女人打通了北极当铺的路子,是从这里自由进出北极岛的?” “万万不能。他们身上的木牌子就是一道符咒,若出了这高墙,立马就会被结界斩去修为。” 王右丞则不大相信,说:“那也未必吧!若是有元神级的高手,又或者北极当铺有人故意放他们出去,谁能保证呢?” “魔道九代长老,等闲三个元神级上仙不能近身的顶级妖邪;九天凤妖,西域佛陀座下的半佛之妖;这二人可算你说的高手吧,曾买通了北极十四号钱庄的掌院,从这里硬闯出去找岛主比试...” 几人听了纷纷追问:“结果怎么?” 小福女乐地像朵话说:“还未走出几丈远,就被捉住了。如今被北极当铺死女人关在当铺最底层,日夜被抽取灵力和妖力,成了她炼制丹药和符咒的原材料。” “西域佛陀没找咱岛主求情么?”查方平问。 “来了呀!其与岛主约定,斗三场,赢了两局便要领九天凤妖回去。” 王右丞急忙说:“输了?” 小福女点点头,拍着王右丞道:“其座下十八伽蓝神第一神通的天鼓、五大明王之一的降三世明王,被你们青城掌门夕月上仙各斩去了一只手,输的可谓一塌糊涂。那佛陀便灰溜溜地跑回西域去了。” “啊?!这些西域诸神原来都是真实存在的?!”王右丞大惊,俨然想起自己曾不止一次羞辱过密教诸神,觉得自己日后轮回便肯定要托生成猪狗了。 他又说:“降三世明王有三面八臂,断了一只手为他老情人凤凰妖也没什么。只是想不到我掌门居然如此厉害,能连斩两个西域大神。不知她与西域第一战神湿婆的媳妇杜尔迦相比又如何...” 查发平不通佛之密教,便问:“这明王与凤还有有一腿?” “这就要从很久之前,佛吃饱撑的下树捡鸟蛋开始说了...嗨,说这些干嘛呢!咱们且逛一逛去!”王右丞关于面具女人从这里跑出去的疑虑顿消,领着几人走进十八号钱庄的街道。 先入眼的是一座座精致的小楼,皆是红尘之所。虽是白日,流连忘返于此的人颇为不少。 身边锣声迸响,又涌出一群群登徒浪子来。街上龟奴打华盖,卯童洒水,娈婉撒花。弦乐大噪后,几名婆婆撑着花伞扶着一风华绝代的花魁游街来了。其身后跟着的两队艺伎,圆乳半掩,粉腿外露,引得人人伸长脖子去瞧。 小福女揪着查方平的耳朵,直催几人不要看这些少儿不宜的场面,引着他们往里走去。 “离录事巷远些!”她叨叨个不停。 “老大,什么叫录事巷?!” 王右丞解释说:“‘录事’即妓子,她们入籍课税,受官家认可。非录事,就是暗门子,暗娼而已。不过我瞧这北极录事巷,几乎全是卖艺不卖身的侑酒、侑乐的女子。此处风雅而已,谈不上伤风败俗吧。” 小福女不屑地道:“那你是没找到门路子!” 正说着,一白墙青瓦的小楼上飘下一罗帕,粉香扑鼻地盖住了查方平的脸。 一半露脂肩、浓妆艳抹的女人冲他招手道:“小哥儿,方便将奴家罗帕送上来么?” 查方平扯过罗帕,大声嚷:“与你困觉多少钱?” 那女人一愣,淡淡地说:“哥儿若开心了,赏几个钱就好。” 查发平撒丫子跑了进去,一卯童拎着大茶壶卑颜奴膝地将他领上了楼。 小福女气地跺脚,直要追进去,又被一婆子推了出来。 那婆子叉腰道:“我说医仙馆的姐儿,咱‘满香别院’只招待男人。你可别为难我,不然找人打你出去。” 王右丞与车金凤笑作一团,拉小福女走了。 过了录事巷,又是一片赌场。大小赌档门,鳞次栉比地排列,里面咒骂与吆喝声不绝于耳。 王右丞好奇地挤进一挂着“格斗骰”幌子的屋子,就见一荷官捏着六枚红、黄、蓝、靛、紫、绿,而且有十七个面的筛子放进一琉璃罩子里。桌上铺的绸布上画了几十个方块,有“大”、“小”、数字、“吞”、“云”、“雾”、“隐”等字。 他不了解规则,随手扔了10个北极币押注在数字“7”上。 赌桌边的人吵吵嚷嚷地买定离手,屏住呼吸都不再说话。 荷官捏出一张“斗”字符盖在琉璃盅上,所有人立即手舞足蹈地吆喝起来。 只见六个筛子在盅里上下翻滚,不多时各长出手脚,像小人又像虫地厮打在一起。红色骰子长有两角,其棱角处像只嘴,扒住黄色的骰子又拱又咬。那黄色骰子手脚各卷着一柄小刀,飞速地砸在红色骰子上。一黄一红斗地十分激烈,待黄色骰子被红色骰子咬成个粉碎,押注“吞”的一伙人神采奕奕地又叫又喊。 而押“砍”字的人不住大呼倒霉,“真他娘的倒运,黄豆偏一开始撞上了红豆!” 那红色骰子还未啃食完,一粒绿色的骰子叮铃咣当地弹跳而至,手脚各拎一条软鞭抽动红色骰子像个陀螺转动起来。 押“云”字的人欢欣雀跃,而刚才押“砍”字的人紧张地又不吱声了。 有一人还惨兮兮地讲:“绿豆豆怎么这时杀上红豆豆了,那靛色豆豆快来解围!” 正当时其余几色骰子纷纷砸来,琉璃盅里响声大作,五颜六色的光彩溢满了。 王右丞心说:“原来这六色骰子有互相克制关系,就看点背点顺,乱斗里谁能存活到最后。” 几人瞧到最后,手持盾和矛的蓝骰子滚出了盅,但也残缺不全,正一面数字“7”朝上。 赌徒们纷纷开始碎碎念: “今早出门就见了普信寺的尼姑,晦气死了。遇见尼姑,逢赌必输!老子今天倒了血霉!” “昨夜梦见老子娘穿了一身蓝褂子,说她饿地睁不开眼了,不住向我讨粥吃。我就知这是吉兆,买了蓝豆豆通杀,果然赢了!” “蓝豆豆已赢了8场,而紫豆豆今天还未赢哩。兄弟听我分析准没错,独押‘雾’,保管今晚独占花魁!” ...... 荷官递了一张100的票子给王右丞,又捏出六个骰子开始下一局。以一搏十,王右丞心满意足。 他们几人退了出来,小福女高兴地说:“没了万年扫把星,咱们的运气都好了!” 王右丞将票子塞给她道:“今天且把这个吃完!” 时近晌午,这条街上开着许多酒楼,大陆上的各色菜系应有尽有。 他们掇上太白楼,点了好几道鳗鱼菜饭,足花了96个北极币。小福女将票子甩给跑堂的,并令他不用找钱了。 那跑堂家奴感恩戴德,少顷偷送了他们一壶浊酒。 酒足饭饱以后,仍不见查方平归队。 王右丞打趣说:“想不到这家伙居然如此持久。” 他从楼上张望而去,朝小福女疑问道:“这街上还有典当行、赏金任务处、仙器行和神药铺,但北极当铺怎么见不到呢? 小福女吃了酒,又放浪形骸起来,细嫩的双腿搭在桌上说:“这儿只有他们六十四家钱庄,当铺在稷下剑派之中。” “哈?这是为何?难道是觉得稷下是宇宙第一剑派,宝贝堆在哪儿安全么?”王右丞问。 小福女摇摇头,作势要把短裙也撩开,被车金凤赶忙搂住了。 她说:“非也,非也!哎呀你抱着我干嘛啊,我要当众做个舞姬,给大家看看我好身段!” 王右丞撇撇嘴,假装搀她,手悄悄按住她后背将其体内酒气全吸了过来。 小福女神情一滞,突羞红了脸,掩面低问:“我刚才没做出什么害臊的事吧?” “差点要脱光了!”车金凤笑着说。 小福女捂着脸,催几人掇下楼,才说:“不知什么时候的事了,稷下完颜掌门找北极当铺买了一件东西。结果如数交了钱后,北极当铺居然找不到这宝贝,这一拖就是一个甲子。北极当铺掌门那死女人,盛怒之下切了自己一根小指,并将北极当铺搬到稷下给完颜掌门作抵押。据说到现在也没找到那宝贝,北极当铺就在稷下安了家。” 车金凤好奇地问:“什么东西,至于这样难找?” “是北方黑驰衮角断魔雄剑。” 其实今日司马巫四人自门派里领了钱,是来北极当铺买兵刃的。小福女遂领着他们朝仙器行走去。 王右丞则一惊:“永镇北方的神祇,真武大帝的神剑?这家伙居然也真实存在么?!” 小福女点点头。 “他喵的,去岁我还在真武大帝的庙里,对着他神像撒尿哩!这货不会哪天显圣,将我杀了吧?!”王右丞心里后悔极了。 几人进了一挂着“仙剑阁”匾额的小楼,掌柜是一穿着黑色对开襟褂子,左臂绣着北极币,右臂上有个“当”字的姑娘。她卜一见到王右丞,立即将小楼的门给关上了,莞尔带笑地道:“喜鹊喳喳叫了两天,果然有贵客到。” 她将座上的茶全泼了,命家奴换上最好的茶来,请王右丞几人落了座,又说:“我是这家仙剑阁的掌柜,徐皎星。敢问王世兄今日率队可是来采买宝剑的?” 徐皎星早听石崇说过,王右丞乃可居的“奇货”,已打探清楚了几人样貌。 王右丞搔搔头道:“这是稷下的司马巫、月山剑派的车金凤,他们今日想买两柄剑。” 徐皎星便问:“世兄不需要么?” 她说完就尬笑起来:“我却忘了,稷下火院的文修真人给你定制过剑鞘,想必世兄早有神剑傍身。” 王右丞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徐皎星也不问司马巫和车金凤带了多少钱,拍拍手唤了一个家奴出来,说:“将咱们上品的剑全呈上来给几个贵客看。” 那家奴却不退下,而是将窗帘全拉上了。 小福女惊呼:“我还从没去过贵宾内室哩!” 还未说完,那家奴竖起一道符来,一楼大堂缓缓落进了地里。 直落了三层方止,徐皎星福了福,说:“各位请随我来。” 转过一道屏风,早有另一个穿北极当铺衣服的高大男人在等他们。这男人掐指念诀,一道石门徐徐张开,又请几人再进去。 灯火辉煌的密室里挂满了各色宝剑。 徐皎星笑着说:“未知世兄要来,小店准备不足。这儿仅有两千又四十七把上品级长剑,诸位不要笑我寒酸。” 王右丞、车金凤和小福女像极了土鳖,跑进里面又摸又看,俨然听不见她在说啥。 司马巫却一动不动,只是说:“徐掌柜,可有集山、火、水、风四种属性于一起的仙品级长剑。” 徐皎星一听,顿时眼冒光彩,急忙道:“我...我简直瞎了狗眼,怎能带世兄的队员看这种庸货!” 那高大男人也止不住激动,扯了一个家奴叫道:“还不滚去给几个大爷开路!” 王右丞钻了出来,问道:“仙品级长剑大约几个钱?” 那高大男人忙握着他手说:“些须世兄一年零花钱而已。” 徐皎星似好久没开张做大生意了,许久才平复情绪,娇声说:“寻常属性的长剑,不过一百多万北极币而已。” “啥?!一百...万!”王右丞脸拉长地像头驴。 只听司马巫在旁边毫无感情地说:“劳烦挑最好的四属性剑来。我只带了500万枚北极币,不够的话再去典当行支取...” (请读者粑粑们给个五星,给你们磕头了) 第六十四章 有钱人的逻辑 仙剑阁里,王右丞睁着圆彪彪的双目看着司马巫,不敢相信他居然如此有钱。 徐皎星与高大男子亲自搬了条凳请司马巫坐下,又扯了王右丞到一敝静角落。 她探头瞧了瞧司马巫,才小声说:“这笔四属性神剑的生意做成了,其中折扣多少,还请世兄明说。实不相瞒,小妹掌柜也只有三年多光景,从未做过单笔几百万的大买卖。个中规矩,实在是个没脚蟹,一时拿不定主意。只怕给得不够世兄心意,坏了咱们交谊,那可万万不好哩。” 莫大接腔道:“不知世兄与石崇师弟可有定约,咱们可是亲兄姊,遮遮掩掩地可妨碍了感情。” 王右丞不过是因石崇提了几句,顺路来十八号钱庄逛逛,没成想被他们当成了买办。尤其这二人比自己还大几岁,偏一口一个“世兄”令他好不尴尬。但他毕竟在大陆上乃剽肥羊的佼佼者,与买卖一道也门清,心说:“从中抽成倒是不难,只怕我先开了口,这二人只管拿些次品来糊弄司马巫。他得不到十足的好剑,我七人队的战力可要大大受损。蚀本的买卖,老子可不能做。” 于是作难地讲:“我与一号钱庄,就是你们大师姐那边的关系,你们晓得吧...” 徐皎星和莫大听到一号钱庄,脸上立即变了颜色,惶恐地道:“自然清楚,那可是世兄未来丈母...” 王右丞急忙打断他们,作噤声的样子,蚊声说:“本来我是非去一号钱庄的,毕竟听说那儿的四属性仙剑品相更好一些。星儿姐也见了,这司马小公子可不差钱。他来之前也非要去一号钱庄,直认准那里才有好剑。” 徐皎星急了,正欲插话,反被莫大拽袖口按住。 王右丞瞧在眼里,心里笑道:“不诈他们一下,反而觉得这笔生意必给他们了,说不得以属性不好的仙剑来搪塞我们。” 他拉着二人肩膀,面带坚毅的表情,娓娓道来:“但石崇兄弟对我小心有加,又劝我说‘上门的女婿要早找来钱的门路’,我才拉了小公子到你们这儿。但没有四个属性皆是最纯净、最强的剑,只怕...只怕...这笔生意也未必能成。至于折扣嘛,想必你们大师姐也不会亏待我。” 徐皎星拽住他道:“什么样好买卖哪里都让大师姐捞了去?!她有的,我恁没有?!世兄,你可千万不能走,我这就...” 正说着,家奴气喘徐徐地抱着几个剑盒跑来,要打开给王右丞过目。 徐皎星甩了他两个耳光,斥道:“适才让你去领路,怎抱着这几把不入流的剑来了?!还不滚开,这儿自有我们招待!” 见那家奴走远了,莫大才说:“世兄不知,我们六十四个钱庄都能调配北极当铺地下的仙宝。本店这几把剑,想必不入哥儿们法眼。你们不如先去阁楼暖阁里歇息,我这就亲自去一趟稷下,取来属性最上乘的剑与你们看。” 王右丞不置可否地说:“岂不是辛苦哥哥了。” 莫大打了一个躬,立即飞奔跑了出去。 徐皎星与王右丞走回来,不料司马巫已拦下了刚才那家奴,取了盒中的几把剑来看。他将一剑抽出,乌黑的剑刃低鸣若龙吟。 “敢问师姐,这剑多少北极币?” 徐皎星笑着说:“此剑为上古玄铁所铸,蕴含四种属性,乃北极当铺最好刀匠费时五年才打造好。若算上剑鞘,需一百...二百八十万枚北极币。” “属性可与我说的一样么?” 徐皎星称是。 王右丞以复眼瞧了,此剑缭绕着四色气体,俨然是极好的剑。 见司马巫有些心动,王右丞揣摩了王侯公子的消费心理,附耳给他说:“还有更贵的剑。” 有钱人果然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司马巫随手将剑丢给家奴,谦恭地冲徐皎星微微一笑,再不看这些剑一眼。 这几把剑可赚利颇丰,正是徐皎星悄悄命家奴取来的。见司马巫颇为不屑,她擦了擦汗,以为他在恼自己以这等庸剑来糊弄,遂急忙解释说:“这...这不过是行瘟的家奴自作主张拿来的。哥哥们且随我上阁楼里等一下,自有好剑呈上。” 旁边车金凤挑了一把上品级短剑与小福女走了出来,笑着问:“星儿师姐,敢问这把剑多少钱?” 徐皎星瞧了一眼,随口说:“这把剑曰冷烟,最适宜修炼月山剑法。原七万北极币,妹妹今天给六万就拿去吧。” 这个价格其实已经很公道了,车金凤却叹了口气道:“我区区丁级弟子,月山只给了一万北极币。我还是再瞧瞧中品级的剑好了。”说着就要将剑放回原处。 王右丞忽朗声教训她说:“你在装什么穷酸?!七万的好剑,你只给一万,天底下没有你这样袖里吞金来砍价的!难道星儿姐会不顾我等情谊,一把剑赚你几万钱?!教别人听了,只管说她是个没体面的人!” 车金凤委屈地道:“队长,我没这么想。我是真没钱...” 徐皎星则一把将剑紧塞在她怀里,擦着汗笑说:“妹妹且拿着,价钱咱们好商议。” 她不欲再生枝节,忙捏出一张符来,几人又缓缓升到了一楼。 门外有人在咣咣砸门:“星儿姐,快开门啊!别让我的好哥哥走,对他朝思暮想的石崇弟弟来了!” 他只砸了几通又没动了动静,窗的帘影上有两人似在拉扯。 又听石崇不耐烦地讲:“我说大和尚师兄,昨儿你已化了我千把北极币走了,今天怎么又阴魂不散的跟着我?!你们大光明寺给佛像塑造金身、修缮寺宇的工程可都是交给2号钱庄来做的。你怎么盯着我一个人薅羊毛哩,何不去找2号钱庄的茬子?!” 门外有一男人,以低沉的声调徐徐在讲:“善哉、善哉。小僧昨日化的一千钱已悉数侍奉佛祖了,但文殊菩萨像也需要修葺。今日只好叨扰施主,再化1000北极币香油钱。” “开门啊,开门啊!哥哥,我来了!哎...大和尚,你别拽我裤子啊...” 那和尚又说:“化缘,乃指化度的因缘。我已卜过一卦,今日到彼家,可教化,可获初果。” 因门帘皆合上,石崇看不到里面,用力砸门道:“哥哥,你万不可去一号钱庄!你要的剑,弟弟包管给你找到...气死我也!和尚爷爷,你别扯我了行不行,我今天有要紧事哩。而且你瞧我是有佛缘之人么?” 门外和尚不急不缓地说:“《六祖坛经》中云:一切功德,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种下佛缘善根,需用一心去念南无佛。施主再舍些香油钱,这佛缘善根也就种下了。” 石崇气道:“那不得了,我如今没有佛缘,也不舍钱种善根了。你走开便是,求求你啦!” 和尚波澜不惊地回道:“小僧的卦是不会错的,今日可在你这里化到因缘。” 徐皎星冲过去一把将门拉开,石崇的裤子已被拽到了裆部,他一跤滚了进来。 众人往门外望去,只见一穿着全是补丁纳衣的头陀,杵着一棒子正和善地看着屋内 这头陀约莫二十多岁,脸瘦且脏。他清澈的眸子只扫了几人一下,立即单手作什,清声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小僧执迷于卦象,未参透因缘,蠢哉蠢哉。”说罢便轻轻走了。 石崇提起裤子,一把将门摔了,大声说:“卦象可是道家的,你一大和尚成天卜卦,简直不可理喻!” 他的师傅是这十八号钱庄的掌院,整条街的生意都与他有莫大干系。石崇转脸看到王右丞,立即上前抱住了他,激动地说:“好哥哥,我来晚了!” 王右丞笑着问:“石崇兄今天不是收了同窗的钱,与桑虫上师带队去野外看妖怪么。怎么抽身跑来这里?” 石崇分别与其余三人拉了拉手,才揽着王右丞掇上楼,边说:“我早将世兄这队的钱交了,却没见到你们。结果哥哥跑来照顾我生意,我焉能不亲自来呢。” 其实是徐皎星千里蝶传信给他,得知有几百万的大单生意,他屁滚尿流地逃了回来。但给王右丞等人交钱这事,他倒是没撒谎。 阁楼上几人落了座。 徐皎星已对他们几人背景摸过底,向司马巫求证地问道:“敢问这位世兄,度朔之山的神荼大仙是您......” 司马巫话不夹感情地说:“我母亲大人是他在大陆上的女儿。” 王右丞心中一惊:“上古神话里阅领万魂的阴间鬼王居然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这小子的外公?!他喵的,难怪他出生就引来孤魂野鬼无数,这是遗传啊。只是他母系一族被东齐凡人诛灭,神荼怎么不来相救?是了,想来他也不便过问凡间之事,人人自有命数而已。” 几人还未客套,阁楼里的一面大镜兀自转动起来。碎光流转,堂内凭空冒出五个人来。这五人金盔金甲,盔上分别刻着“丁卯”、“丁巳”、“丁未”、“丁酉”、“丁亥”。他们手里各自擎着一个用符咒封印的剑盒。 徐皎星吞咽着口水说:“司马巫师弟,这是北极当铺地下的六丁搬运神。凡最好的仙器,我等弟子是没资格触碰的。只有以百万北极币做押金,才能请他们带仙器出来,但也只有一炷香而已。” 她说着把出一个白沙滴漏,开始计时。 石崇亦神情紧张地道:“而且如果这笔生意黄了,百万押金可是不退的。这绝对是我们北极当铺最好的四属性剑了,司马哥哥您尽管去上手试试。” 这五把剑即便以符咒封印着,其散发的灵力亦让修为最弱的车金凤和小福女汗毛倒立,直打激灵。 司马巫视若无睹,反而望向了王右丞。 石崇和徐皎星心有神会,知王右丞才是这队伍的老大,俨然可以给司马巫做主,皆急切地望向他。 王右丞拉低帽檐,以八色复眼瞧去,眼睛险些被这些剑上的四色光芒给射盲。心中满意地想:“果然徐皎星花了大价钱,请了最好的剑过来。只是六丁搬运大神,怎么只来了五个。” 他遂不急不缓地喝起茶来,一句话也不说。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徐皎星和石崇再也坐不住了,半跪在王右丞面前恳求说:“我的亲爹,你去1号钱庄找破天,也是这几把剑!可怜可怜我们,拿个主意吧。” 小福女见滴漏里的白沙少了一多半,疾道:“他们说的是实话,赶紧挑一把剑,不然这六丁搬运神就回去了!” 车金凤则围着五个金甲神不住转圈,也说:“这剑太好了呀,队长!” 饶是定力超常的司马巫,此时也抓紧了双手,蹙着眉望向王右丞。 王右丞冷笑了一下,反问石崇道:“我诚心照顾石兄生意,奈何仍以这等庸品糊弄我?感情没把我当兄弟,真让人老大伤心。” 石崇立即匍在他怀里,几乎哭了,说:“我的爹!真...真...是最好的四属性剑了。” 王右丞眼盯着他的眼,淡淡地说:“我只再问一遍,真是最好的了?不然我们可就去你大师姐那边了。” 石崇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王右丞心说:“我就知道!” 果然石崇与徐皎星交耳说了几句,徐皎星咬着牙关朝阁楼大镜子挤出一句:“莫大,带丁丑搬运神来!” 那面镜子打着圈圈转到了堂中央,影射着无数道阳光。待它停止不动后,莫大和丁丑搬运神扛着一被符咒捆成粽子的干尸站在了阁楼里。 小福女和车金凤没见过这等骇人的尸体,二人抱作了一团,皆娇声叫道:“这是个啥?” 那干尸手里抓着一柄以符咒包裹的剑,徐皎星指着剑道:“此人是魔道九代长老的左护法,灵力元神级的妖邪。因随同他主子闯出北极当铺,被我掌门捉住抽干了灵力和灵根,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而此人的剑号‘极乐’,亦是‘水’、‘火’、‘冰’、‘山’四属性。单将这把剑请出来,我又押了500万枚北极币在当铺。若世兄不买,我...我...” 她当下真不知说什么好了,这几乎赌上身家性命的生意让她啜泣了起来。 王右丞可不敢再以复眼去望这把剑,害怕真被这剑的光芒射瞎了。 在一屋子人的注目下,他冲司马巫点了点头。 徐皎星和莫大见生意成了,立即瘫软在地上,二人“哇”地哭了起来。 石崇却没哭,晕了过去。 司马巫早按捺不住,急问道:“这剑多少钱?!” 石崇忽然清醒过来,在王右丞耳边说了一串话。 王右丞咂舌道:“2000万枚北极币,这他喵的也太贵了吧!我一年月例钱才一千二,不吃不喝要攒一万七千年!石兄,你给算便宜...” 不待他说完,司马巫默念秘诀,从纳戒里唤出一叠票子,递给徐皎星说:“这是整2000万钱的票子,师姐且看一下。” “啊?!” “啊?!” “啊?!” 王右丞、车金凤、小福女、石崇、莫大,甚是那六丁搬运神都惊骇地望向司马巫。 这有钱人买东西都不讲价的么?! 徐皎星颤抖地接过票子,沾着唾沫飞速数完。仿佛怕他反悔,她立即抓过那柄“极乐”塞给司马巫,又趴在地上开心地哭了起来。 不久,四人走出仙剑阁。 车金凤握着那把飞烟短剑,开心地说:“星儿姐一开心,将这把上品级的剑都送我了!” 小福女手上戴着一副冰蝉丝手套说:“这手套足足十万北极币,也送我了。我们沾了司马巫好大的光哩!” “这手套有啥用处?”王右丞笑着问。 “改造灵力和仙器啊,这是我的爱好。” 王右丞转向司马巫,“我若真砍了价,你是不是就不买了?” 司马巫点点头,“能砍下价的,一定不是好东西。” “你不是说只带了500万钱来的么,怎么会还有这么多票子?” 司马巫幽幽地说:“只怕他们拿不好的剑漫天要价,我便想先装作个没有钱的穷酸。但我见你很懂门道,最后全凭你拿主意。” 王右丞一脸黑线:“身有500万算穷人?这富人装穷,跟穷人装富显然是一样的难。” 第六十五章 茄色诅咒 “仙器有下级、中极、上级、丹级、婴级、仙级六品。其与妖器相似,丹级及以上仙器有属性、可随修道者灵力一道进化。虽受铸造材料,锻造匠工和修仙者自身灵力影响,仙级法器不见得就一定比婴级的厉害。但足足2000万枚北极币一把的剑,一定不会有这种让人失望的先天缺陷”,小福女边走边说。 王右丞道:“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小福女狡黠地笑问:“老大,你从徐皎星那儿分了多少抽成?” 车金凤和司马巫止住步子,各有深意地瞅着王右丞。 王右丞也不瞒他们,竖起2根手指晃了晃。 “20万枚钱,这也算合理呢。他们送我和福儿姐的东西,总价也这个钱”,车金凤松了一口气。 小福女撅起嘴,不满地说:“十八号钱庄真真是小气鬼!按照规矩,总也要给中间人50万币才对。” 前面有几家神药铺,小福女拉着车金凤率先跑了进去。 司马巫挡住王右丞,低声问:“其实是200万枚钱吧,可够你盘缠几个月的?神荼大仙荐我来北极岛时,送了不少北极币给我。不如再去买一把与‘极乐’一样的剑给你?” 他对自己简直和小乔儿一样志诚,王右丞感动地噙着泪说:“不必了。我私吞了200万钱,你不恼我就阿弥陀佛了。” 司马巫一脸疑惑,“200万钱不过仨瓜俩枣而已,我奈何恼怒?你日后真需要剑了,只需让北极当铺找我收钱就好。”说罢也走进了神药铺子。 摩柯允谷在眼里亦动情地讲:“他对你也是真爱啊!” 王右丞体质非同一般,压根不需要丹药,遂坐在台阶上等他们。 三人买了60万的丹药,这又是一笔大生意。神药铺的掌柜几乎是一个个将他们抱出来的,见到王右丞坐在石阶上,拉过自家家奴,劈脸就骂:“我瞧你的眼是俩鱼泡,鱼籽,鱼鳞!这等亲爹般的贵人,为何不请进暖阁里休息?!” 石崇妥善了仙剑阁的事,一道烟地跑回几人身边,见小福女抱着几瓶丹药,急忙附耳给那掌柜说了几句。 小福女气闷地朝司马巫娇声吼道:“知道你腰缠万贯,但我起码是医仙馆的弟子。以后买丹药,能不能先问问我的意见,不要只买最贵最好的。这几瓶上品级的九转神丹,虽瞬间能让我们灵气阶的弟子短暂提升修为,还有生肉长骨之效。但咱们此时哪里用得到,白费这么多钱。” “许能救命”,司马巫说。 车金凤忽拍手笑道:“花魁又来游街了!” 一声锣响,乌泱泱的人群像团蚂蚁涌过来。一面庞像猴的青楼龟奴,两手执锣棒,腰系条粗麻绳走在最前列。洋洋得地尖声叫着:“都来咯,皆到喽,快看看这小贼屁股吃‘竹笋烧肉’啦!”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沿街楼上亦挤满了。男人女人指指点点,嗤笑声如群蛙鼓噪。更有几个嫌起哄不过瘾的家奴,把着鸡蛋和青菜朝人群里砸去。 蛋浆横飞,臭菜淋漓,众人笑骂着让出一个圈来。 就见这龟奴腰上的麻绳拖在地上,另一头绑着一几乎光溜溜,脖上挂着件大红肚兜,屁股系着条围巾的男孩。男孩披头散发,浑身几道血痕,呜呜咽咽地在哭。 两个穿宝蓝色裙子的粗野婆子,卷着袖子,露出毛茸茸的臂膀来。一人舞着根藤条,“啪啪”抽在那男孩屁股上,险些将遮羞的围巾给打掉,引得众人又是一哄大笑。 另一婆子把着根茶碗口粗细的竹竿,张口骂道:“穷瘪的猢狲,敢到录事巷里吃霸王餐!玩完了姑娘就想脱溜,今天老娘让你当众先吃一只咸鱼!” 说罢她脱掉绣鞋,仰后薅起那男孩的长发,霹雳地打他了嘴几鞋。 男孩仰面吃了几下打,眼神迷离地不住呢喃:“我怎么没给钱?恁骗我,恁骗我...”竟像是个傻子。 王右丞几人瞧清了他面孔,纷纷转过头来。 “咳咳,今天时日不早了,咱们早点回去吧”,王右丞建议道。 小福女附议:“我还要回医仙馆用这冰蝉丝手套改造一下灵力和仙器哩。” 车金凤尴尬地笑说:“我...我...我衣服还没洗,也要尽快回月山。” 三人转过头,手牵手,以屁股朝向人群。 只有司马巫纳罕地讲:“这不是查发平么,怎这样狼狈?要不要去救他...” 仙药铺掌柜趁机塞给王右丞一张北极币票子,才皱着眉道:“确实像是世兄七人队的弟兄,怎么会眠宿妓馆而没钱呢?再不救他,其屁股就要当众吃一顿竹棒子了。” “啊哈,谁是查方平呀?福儿姐,是你相熟的人吗?” 小福女急了,“我哪里认识这等大英雄?金凤,你可认识他?” 车金凤立即道:“断然没有!” 那边猴模样的龟奴扯直了麻绳,啐道:“我的儿,还不给爹走快些!” 拿藤条的婆子终于打掉了查方平腰上的围巾,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大喝:“小贼,对你的娇臀说再见吧!” 查方平扑倒在地,满身黄土、鸡蛋汁和烂臭菜,大红肚兜也撕破道口子。他迷蒙地爬将起来,仍不住说:“恁骗我,恁骗我!我要找老大全杀了你们!” 王右丞回头射了一眼,就见查方平体内的那茄色诅咒男孩,头上两只角尖如短刀,下巴呲出两颗尖牙,眼睛眯成条凶狠的缝在左顾右盼。他遂急忙扯了下石崇的手。 石崇早就在等他的意思,立即唤来神药铺的家奴,附耳交代了两声。 那家奴急慌地闯了过去。 家奴腿脚到底不够快,拿藤条的婆子又勾倒了查方平,另一婆子挥起棒子重重拍在他屁股上。众人立即爆出山呼海啸的喝彩声。 王右丞惊恐地瞧见那茄色男孩自查发平体内坐起来,手里擎过一柄茄色鬼头刀来! 幸亏那家奴及时拦下仗刑的婆子,低语了几声。 两个婆子神情骤变,叉起腰朝人群骂道:“滚你们娘的,瞧什么热闹呐!都滚滚滚,再看一眼交一万北极币来!” 围观的人听了这话,议论纷纷地散了个干净。 一婆子扔掉竹棒,脱去了宝兰色衫儿,解下红绢裙子,赤膊将查方平拎起来。另一婆子将衣服囫囵给他穿上,冲他福了一福,转脸领着龟奴走远了。 见茄色男孩收了鬼头刀,又钻入了查方平体内,王右丞才舒了一口气。 神药铺掌柜请他们入店内安座,又让家奴将查发平领了进来。关好铺门,拉上帘子后,与石崇一同掇上了楼。 小福女气炸了,娇声叱道:“丢人丢到如来佛祖那去了!知不知道录事巷和赌档是什么地方?管你有花不完的金山银海,能吃了你不剩一粒骨头渣子!” 车金凤也埋怨他:“平哥,这烟花柳巷的地方着实不是咱该去的。” 查方平穿地像只花大姐,耷拉着脑袋说:“俺就点了两个姐儿,说好的一人不过一千钱而已。” 他抬起头,眼露凶光地叫道:“怎料他们骗俺!香闺房费3000,茶水费2000,大茶壶服务费2000,点心水果又要了1000!他们骗俺,老大帮俺去杀了这些鸟贼!” 王右丞见那诅咒男孩又要脱身而出,吓得几乎要将黑蛇火剑唤出来。 却见小福女不知者无畏,跳将过去甩了他四个耳光,骂起来:“臭不要脸的糊涂虫,还想要祸害咱们队伍?!老大,快将金册拿出来,把他名字那页给撕了去!” 那茄色男孩似乎很惧怕小福女,缩进查方平经脉里不见了。查方平被打木了,呆呆傻傻地垂下头不再吱声。 车金凤将小福女劝了回去,掏出手帕来给他擦净了脸。 小福女又叫:“他身子沾了不干不净的女人,别碰他!” 王右丞叹了一口气,跑去楼上托石崇买一套鬼道的衣服来。 本来做了两笔大生意,石崇要留他们晚上吃酒的。怎料自己管辖的花街柳巷跟王右丞七人队队员闹了这么一出,他也觉得老大尴尬。遂命家奴去取一套好衣服,又抬了乘小轿来,皆没收钱。 王右丞大为感激,将换好衣服的查方平塞进了轿子,与另外三人朝广场走去。 小福女把九转神丹分了,一人五瓶,独没给查方平。 查方平在轿内捂脸哭道:“我买鬼头刀的钱全没了,福儿姐也不理我了!” “你嘴巴和舌头都是脏的,不要开口讲话!”小福女白了他一眼道。 路过一叫“宝器行”的铺子,其掌柜小跑而来,塞给王右丞一柄上品级鬼头刀和两袋牛毛针,笑着说:“石崇师弟过意不去,请我这里以刀赔罪。”又说了番客套话才退下。 来到广场,王右丞揪查方平下轿子,将刀递给他说:“查兄拿着它吧。你也别太在意,仙人跳是妓馆惯用宰客的路数,日后多嫖几次就没人欺侮你了。” 查方平受了刺激,垂头像个死尸,兀自不接刀。 小福女、车金凤和司马巫已传送走了,王右丞看着痴傻的查方平,心说:“他这样是无法回鬼道的,今晚只好收留他在草屋里睡觉。” 想罢,以小臭虫传信给石崇,请他代为转告鬼道,说留查发平在青城过几日。然后举起传送符,一道白烟回了青城脚下。 王右丞扶着查发平刚落地,王仙儿萌萌地跑来,奶声奶气地问:“哥哥,这头倒霉蛋獐子怎像得了疯病?” 查发平单睁着圆鼓鼓的眼,叫道:“我不脏,我不脏!福儿姐嫌我,你也嫌我!我不要呆在这里,且去找个水塘洗干净!”说罢体内茄色诅咒暴涨,抢过刀和针竟霎时跳在了远处,几个纵身已没了身影。 王仙儿来了兴趣,拍手笑道:“倒霉蛋獐子修为大涨,请我玩捉迷藏哩,我这就去追他。” 说完盖上白色斗篷帽,小脚蹬地,化一道白烟冲了出去。 摩柯允谷在左眼里问:“你看到了么?查方平体内那行瘟的诅咒,刚才大的像一具八臂阎罗!” “仙儿不知内情,只怕要与他斗个两败俱伤”,王右丞体内剑气大作,召出黑蛇火剑,疾速赶了过去。 道狭草木长,林深鸟寂寂。及至夜气青漫漫地浮于天地,他才在一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莽林里找到二人。 王仙儿已戴上了妖器面具,身边趴着近千只人面小蜘蛛,小嘴里吐着白烟正死盯着查方平。 见王右丞落地,她立即挡在他身前,沉声说:“哥哥小心,他很扎手!” 初夜的阴影中,查方平狰狞着脸,歪着脑袋,披散着头发,单手擎着鬼头刀,像一具僵尸站在两丈之外的树上。 他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怪声,忽以刀在腮上剌了一道口子,血顿时流了半张脸。 王右丞八目复眼五彩斑斓地亮起,见他体内茄色诅咒已从后背钻出,化成半具长角的八臂阎罗,举着四柄鬼头刀正恶狠狠地看向自己和王仙儿。 “来了!”王仙儿娇呼一声,与王右丞立即跳开。 查发平正劈在土里,一道几丈长的裂纹爬在大地上。 王仙儿玉手掐诀,千只小蜘蛛犹如潮水爬在查方平身上。她单脚立在一根两树之间的蛛线上,嗖地一缕白烟,从蛛线上弹射在查方平头上。 黑色尖利的指甲直插向他头顶。 “嗬...嗬...”茄色八臂阎罗转身,查方平亦转身。八臂阎罗挥刀,查方平也挥刀。飒动如狂风,霎时斩死不下百只人面小蜘蛛,又抬刀砍向王仙儿手腕。 王仙儿轻呼出白烟自半空降下,以爪与鬼头刀“叮叮叮”地打了十几招,又趁机跳上了一根蛛丝。 她对王右丞疾呼:“哥哥,这家伙到底在发什么疯病,怎突然这般厉害?!” 未及再开口,一根牛毛针扎在她粉颈上,上面一根灵力细线缠在查方平小指上。 王仙儿忽浑身僵直,就见查方平拉直细线电闪而至,鬼头刀斩在了颈上。 “锵!” 王右丞黑蛇火剑正格住刀,双臂猛挥将查方平挡落在地。 他单指一篷黑火,燃断了灵力之线,教训道:“拼杀时,焉能分神?!” “今日只怕难善了了!” 兄妹二人化两道白影,与被诅咒附身的查方平缠斗在一起。 剑光曳火,刀光澹澹。 斗了几十回合,八臂阎罗第五只手又擎出一柄刀,凌空斩了一道圆。查方平在剑和蛛爪的间隙中,刀光乍闪,强横的一招圆斩将二人砍翻在地。 “复眼捕捉到了他的动作,我仍然躲不开?!”王右丞胸口血迹涔涔,抓着王仙儿跳到远处。 “哥哥小心!”王仙儿疾推走王右丞,另外拍出一掌,一团蜘蛛的妖力迸射而出。 八臂阎罗抽出了第六把刀,暴舞出一招横扫千军 查方平拉直指上两根连着二人脖子的细线,照着它的招数,已横砍而至。 蜘蛛妖力被砍成粉碎,刀势却不减一分,若天幕流星般砍来。 王仙儿知他是自己哥哥的好友,一直未用全部妖力和毒伤他;不料当下又浑身僵直,竟似要命丧刀下。 天色忽更暗淡了,一条黑火大蛇遮蔽了所有光亮,从她身后立起,张着毒牙“咔嚓”咬在了鬼头刀上。 王右丞左眼冒着黑火,右眼八色鲜艳欲滴。他燃断灵力细线,将王仙儿扯在身后,冷声说:“既然不能善了,他的人命债我背了。我自会去找夕月掌门和鬼道领罪,仙儿你且退下。” “嗬...嗬...”随着这怪声,八臂阎罗拎出了第七把刀,查方平在歪着头狰狞地微笑。 王右丞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思念小福女,痛心地对这查方平地道:“若福儿姐在的话,一个巴掌就都能打醒你了吧。” 回应他的只有“嗬嗬”声。 刚做好决死一拼的准备,三人就望见一根木棒从天而降。 八臂阎罗擎出第八把刀,查方平仍拦不住它。木棒直挺挺地砸在头顶,他“哎呦”一声昏软在地上。 “阿弥陀佛,小僧在青城山上走了一下午,却不知道从山脚草屋开始找施主,果然蠢哉蠢哉。” 淡淡声里,一穿着全是补丁百衲衣的苦头陀从林中走了出来,正是白日缠着石崇化缘的那个和尚。 第六十六章 卦和黑绳地狱 暝色已昏。 冬日之光,被山峦掩去了,在林中不留下一点一滴。 旖旎的云霞,宛若风中之梗飘荡着,又被夜吹散了颜色,在晚风悠悠的笛声中朝欢暮散。 一弯淡月浮出山头,薄薄的光映起旧雪,涵着新霜,更显得霁色泠泠。 王仙儿丢下一个火折,将地上人面小蜘蛛的尸体给点燃了。 王右丞捡起木棍,见上面没有缠绕一丝灵气,不过普通的杨树枝。他走过去,黑色火蛇也跟着游在身后,将木棍双手呈给了那苦行的头陀。 头陀的肩和光头上亦结了薄薄一层白霜。他似很少洗面沐浴,浑身脏兮兮,却没骚臭。仅穿着的一件单衣,上面有些补丁破的无法再补,囫囵用些麻线绑成一个个小揪揪。走近细瞧,仿佛这人身上长着不少小蘑菇。 王右丞恭敬地道:“没有大师出手,今夜我和这弟兄只怕要死一个,小子真是万分感激。” 头陀双手接下木棍说:“小僧卦上说,今日找十八号钱庄化缘,可化一道佛缘。仙剑阁里见王师弟极有佛根,便在青城山里寻你化缘。不想化解一场刀光之灾,此乃因缘际会,王师弟不必道谢。” 王右丞见他灵力修为高深,穿的却比自己在大陆讨饭时还破。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念过许多佛经文章,但总对出家人修心一道不理解,当下便问:“行苦修法,即能抖擞烦恼;心如衣抖擞,可离贪嗔,能去尘垢。苦行头陀为浣洗烦恼,行十二誓行,常乞食,受一食法,着弊纳衣,坐露地。如此思惟求道,大师不觉辛苦么?” 那头陀说:“小僧厌离三界、心明利、入空定,此间大自在也。” “心明如空么?与哥舒大叔‘无我之境’的剑道似有所通....”王右丞心略有触动,双手合什道:“小子受大师教了。” 头陀笑了,但没感情上的流露,只是说:“青城王师弟,你能随口说出《法苑珠林》的文章,可见已融会贯通佛家经典,何须听小僧念叨。且小僧法号僧肇,担不起大师二字,恩师鸠摩罗什才乃禅师。” 王仙儿跳了过来,甩了好几只小蜘蛛在僧肇光头上,叫道:“你这贼秃可是来拿我和哥哥的?!”说着操纵这几只蜘蛛爬在僧肇脸上,狠狠叮咬了一通。 僧肇也不恼怒,任由脸被蜘蛛毒起一片脓包来。 王右丞急忙扑散了蜘蛛,以黄色复眼分泌出解毒的唾液,涂在对方脸上。他急切地说:“僧肇师兄,你本事这么大,怎么任由这疯丫头放蜘蛛咬你。挥手不就将它们拍死了?” 僧肇本觉得脸上一股股阴冷的毒渗向大脑,但被王右丞瞬间解了,面皮连一个坑都没留下,遂作什道:“毒蛛也是生命,小僧不欲徒增杀孽。况且这毒来的太快,料犹未及。” 王右丞踢走王仙儿,让她先去照看查方平,才指着她玲珑的身子对僧肇说:“师兄,我这妹子已拜入青城,如今是个末级弟子。她心肠好的很,一心向善。留着点微末的妖力,可是为了斩鬼除魔。你好不好别捉她回去?” 卜一说完,王仙儿就劈脸打了查方平几拳,并叫道:“待会就吃了你!” 僧肇见了,微笑道:“白日里听千里蝶传音,夕月掌门收了一妖力全无的大王级蛛妖做弟子,原来是王师弟的妹子。她既是青城同门,又不曾滥杀无辜,纵还剩些妖力,小僧不会为难她的。” “那...那...我这条大蛇,师兄能否也别说出去”,王右丞有点磕巴,不知道他看到自己的剑变成这副模样会怎么想。 “王师弟豪掷万金,在仙剑阁买的这把酷似妖器的长剑,以青城下阶十二剑剑诀摧动它变成大蛇,端的厉害无匹。一般北极同门的话,一定四处招摇。若师弟一贯行事低调,不想让人知道这事,小僧日后绝不会与人提起。” 王右丞心神一动,想到:“原来我没修习邪道妖法,单以青城剑诀发动黑火剑气和这妖剑,别人是看不出我吸收了哥舒大叔的灵根和拥有妖器的。这大蛇又适才没发动黑火、寒冰和毒,这师兄误以为它是我从仙剑阁买来的一般长剑而已。” 当下立即化蛇成剑,以防他待会瞧出端倪。 僧肇又扫了一眼剑,好心提醒王右丞说:“只是这剑像是妖邪或者鬼用过的剑,虽有无上进化潜力,但于正道的剑法一路却不相合。师弟若非有夕月掌门那样经天纬地的修为,用它作战,可发挥不了你体内的全部剑气。你这钱,其实有点白花了。” 他俨然也调查过王右丞,知道他体内剑气的事。 王右丞凄苦地想:“我何尝没发觉这事哩!不单是这剑,体内黑火和冰毒属性也不适合正道法门。难怪掌门说我‘走上邪道也无妨’,她其实看地透彻。我若想变强,只有修炼邪道妖法才行。他喵的,这不是逼良为娼,赶我变成个邪道么?!” 僧肇见他在垂头苦思,心道:“这个师弟虽佛根深种,但还未看破世俗,当下在为浪费的钱苦恼。我且休提他双目颜色的事了,免他还要费心与我解释这青城神技的事。只是奈何他两只眸子里的光,分明像妖眼和鲛人的灵力。” 他忽皱了一下眉头,打坐在地上,心说:“师傅说我总以眼看世界,而非以心察。世间尘景,渐迷入眼。长久纠缠万物表像,佛道不前。我真是痴儿,这女孩,这剑,这师弟的双眼神技,不过天地之物外在之虚拟,何必牵挂于心?”遂呢喃心经,清净灵台,再不想他二人诸如双目颜色之类的事。 那一边,王仙儿大呼:“哥哥,这倒霉蛋獐子身体由内而外裂开了好多道伤口。” 王佑丞跑去,扒开查方平衣襟,见他胸口布满了丝线大小的伤口,手臂和脖子上都是,正往外渗出血珠。 “难道那诅咒要冲破这货身体出来了?”他以复眼瞧去,茄色诅咒恢复成男孩模样,伏在查方平体内在沉睡。 “无妨,他身体遭不住因诅咒暴涨的灵力,皮肤下的血管裂开了而已”,他松了口气,取出九转神丹放在查方平唇上。 王仙儿疑问道:“什么诅咒?” “回头给你细讲”,王佑丞扭脱臼了查方平下巴,丹药顺势滚进了他肚子。 王仙儿见神丹药效卓著,查方平的伤转瞬长好了,开心地道:“等他好了,我再与他比试!” 僧肇走了过来,指着查发平说:“好一个诅咒魔君,好一道护身符。” “护身符?” 僧肇点点头道:“他生父母不知是何方大仙,怕这师弟日后被人欺侮,种了一道诅咒在他体内。虽令他今生晦运连连,但总可以在万分危难之时保他平安。只是这诅咒,蚀人心智与阳寿,在这师弟心神崩溃时也兀自发动起来。只怕这点是他生父母没有想到的。可惜他顶好的灵根,被爹妈过分保护的溺爱之心给坑了。” 王右丞一脸黑线,心说:“不知道哪个脑残大仙搞大了查兄老子娘的肚子,竟干出这样没谱的事来。” 他遂问道:“师兄可知破解之法?” 僧肇摇了摇头,“鬼道掌门都没办法破解的诅咒,小僧自然也无能为力。” 王右丞令王仙儿将查方平带回草屋,本想邀僧肇一同去喝杯茶,再听他讲些‘净智妙圆,体自空寂’的禅理。但又想到苦行僧过午不饮食、不饮浆,行坐睡卧都追求艰苦,只好奉上一张北极币票子,又躬身拜了几拜,便要告辞回去。 僧肇却拦住他说:“小僧追随鸠摩罗什禅师游历大陆已十一年,不久前却被恩师赶回了岛上。说有一段佛缘在岛内等我,令我化了它,并等上一年后方可再出岛。我着实愚钝,参不透其中道理。苦寻多日,仍找不到佛缘之人,才执迷于卜卦,以窥天机。果然卦不欺我,今日遇到了王师弟。你我既有因缘,且不能这么走了。” 王右丞搔着头说:“师兄,说归说,你能别扯我裤子么?” “抱歉,小僧禅定不修,紧张之时便会拽人衣服,真是蠢哉!” 王右丞担心他拉自己去做和尚,尤其是做苦行僧,作难说:“四谛法门里,辟支佛跟阿罗汉不会主动去度人。师兄,我还要娶媳妇哩,不是很想去做和尚。” 僧肇纠正他道:“师弟说的小乘佛法里,佛虽不主动度人,却不是不度。若你有佛缘,佛会在定中观察你,有缘既度。” 王右丞真怕他擎出一柄剃刀刮了自己头发,急忙说:“师兄,你又怎知我是你要找的人。” “我的卦是不会错的”,僧肇笃信卦理,捏出一张红色的纸团给王右丞,并说:“这是恩师鸠摩罗什大人交给我的,说令我找的佛缘之人见到它一定会有所触动。” 王右丞皱着眉展开纸团,心说:“我装成无所谓的样子就是了,哪里就要跟他受苦做和尚去!” 红色纸团不过指甲盖大小,展开后是半片剪纸,是一只熊头的样子。 “怎么是个大熊的脑袋,我根本没感...觉...”他话犹未完,眼若牛蛋地瞪向僧肇。 大灵山除鬼那夜的梦里,有一叫熊艳儿的女孩曾举着一血淋漓的熊头警示他一句:“记住这熊头,日后有用哩!” 话犹在耳,当下小乔儿和萧婉云全顾不上了,王右丞抱着僧肇就喊:“神仙姐姐他喵的终于良心发现,派了一个救兵给我!苍天呐,我终于不用孤军奋战了!” “师兄,你知不知道,我过的可苦哩!以后神仙姐姐的复活大业,是不是由你来主导啊,这感情太好了”,他委屈地说。 僧肇见他反应如此热烈,知所寻之人必是他,也十分欣喜。但也诚然地告诉王右丞:“师弟说的‘神仙姐姐’、‘救兵’、‘复活’等事,小僧并不理解。想必你会错意了,我不过是来化一道缘。” “啥?!你家禅师没告诉你我是干嘛的么?!”王右丞惊了,隐约有点失望。 僧肇徐徐地说:“关于这熊头剪纸和师弟的关系,鸠摩罗什大人并未明示。他命我来,自有因果,这也是禅。” “禅个毛毛球!他弄出个熊艳儿的熊头来,俨然是神仙姐姐一个阵营的,为何不直接命你来帮我。神仙姐姐做事总是神神秘秘,害苦我了!”王右丞见他是自己人,也不客套了,当下非常不满地说。 僧肇淡然讲:“原来恩师与师弟有因果之缘,小僧不过从这缘中而来。你过去世和未来世的业果,鸠摩罗什大人既然不说,小僧不便参与。” “师兄少说禅机,你是不是真要度我?!”满心欢喜地以为遇到一救兵,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王右丞仍气呼呼的。 “自然,师弟若有烦恼可与我讲。” 王右丞立即说:“我现在急需20个元神级高手,至少100个仙品级武器,再整十八个全是元婴级修仙者的七人队,便烦恼全消了。” 僧肇笑说:“这不是烦恼,是欲。除欲,需勤修戒定慧。心净空明,这妄欲也就没了。” “妄欲?!我还嫌说少了呢!单那面具女人只怕并非元婴级的,而是跟冒顿掌院一样厉害的妖邪!”王右丞白了他一眼说。 僧肇听他好似在与什么魔道暗中战斗一般,也皱起眉来说:“冒顿掌院曾以一人一剑,诛杀过围攻他的魔道和鬼道两个元神级妖邪。师弟怎么会惹上一个能与他匹敌的高手?!” 王右丞扯着嗓子喊:“一个?是不知多少个哩!你说说,我活的容易吗?不过是对方目前似乎不想杀我,每次都留我性命,不然我他喵的早就见阎王去了!算了,跟你说也没用,你懂个毛毛球!” 僧肇心也不定起来,暗道:“恩师命我来找他化一道缘,是命我暗中保护他?剪妖除魔,自是义不容辞。只是我区区微薄灵力,哪里比得上冒顿掌院,又如何帮他抵挡如此厉害的妖邪?又或者让我只是以佛理讲与王师弟,教他打禅修行,做个心无旁骛的行者?这俨然也不是,不然为何只约定了一年时光给我。开化虽只在一刹那,但我瞧王师弟少说也需几年才能洞悉佛理。我真是蠢哉蠢哉,参不透恩师的意思,难怪他常说我心智不通达!” 王右丞又在催叫道:“师兄没计较了,我这就回去睡觉啦!” 这更令僧肇心急如焚,手不断摩擦着木棍,心里不住重复:“到底要怎样!到底要怎样化他这道缘!” 王右丞作势要走,僧肇又扯住了他裤子说:“我心绪不宁,失了定力,这是心魔。恩师送我了几枚铜钱,又教我卦理,让我修行迷了心时,便卜上一卦。随卦而行,可笃心志。如今我卜上一卦可好?” “你鸠摩罗什师傅不会是什么江湖骗子吧,怎教你这种歪门野路子的修行法子。哦...我知道了!所谓技多不压身,他是觉得你日后做和尚不成,还有门手艺混饭吃!” “师弟尽管玩笑,只将心中想求之事说与我就好。但我只能算一卦,不可多算,你最好问个实际点的问题”,僧肇说着从腰间麻线上取下六枚铜钱,将其中三枚排开交给王右丞。 又说:“我已用另外三枚给自己卜过,师弟且用这三枚。” 王右丞见拗不过他,只好接了铜钱说:“桑虫上师说我修炼不了青城剑法,让我找大光明寺卜一道卦,兴许可知我剑道在何处。那我剑道上的烦恼就拜托师兄看看了,到底有何解,又在哪里解。” 说着他极快晃动铜钱,扔下又拾起,拾起又扔下,如此六次。 僧肇看六爻,以木棍在地上排卦象。 王右丞虽也略懂卦理,但见他在地上写画的全是卦书上未见过的算法,当下也很好奇,也不吵着要离开了,只是静静等待。 “怪哉,怪哉?!”僧肇怪异地看了看王右丞,拂出一掌将土抹平了,又说:“师弟再摇一次看看。” 王右丞奇道:“不是只能卜一次么?” “卦象太怪,小僧说不得要验证一次”,僧肇皱眉说。 “他这会心绪大乱,我还是别再打趣他”,王右丞又将铜钱摇了六次。 见这几次摇的每一爻都与上次不同,他心道:“这次师兄应该不会迷惘了吧。我如此配合他,真不知是我度他,还是他度我。我看那鸠摩罗什命他来找我,竟像是以我来助他修行的。可恶,我居然又是一个工具人!” 另一边僧肇又排了稀奇古怪的卦象,他这次趴在地上看了好久,忽阴晴不定地站起来凑到王右丞身边说:“仍和上次是一模一样的结果,难道恩师的意图居然是这个...可这怎么可能啊,这不是要害了你么?!” 王右丞弱弱地问:“师兄,卦象上我剑道在何处,有何人可解啊?难道没有出路,非要我出家当和尚学习什么易筋经才行,这种路数的小说戏文我可见多了。这确实是害了我,我是小色胚,宁愿被妖邪杀了也想先娶个媳妇。” 僧肇犹豫了一下,一棍拄在地上,道道灵力感知了出去。 王右丞见他灵力感知圈几乎盖住了小半座山,心里直呼:“他这样厉害,若真是来帮我的就好了!” 僧肇感知不到有人在附近,才悄声说:“师弟,鸠摩罗什大人是个好人,断然不会加害你的。你千万不要对他有个坏印象啊。” “师兄你到底要说什么?”王右丞稀里糊涂的。 僧肇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卦象上说你的剑道在...在地狱里,在第二层地狱里!” “黑绳地狱?!”王右丞彻底凌乱了,“难道我他喵的非死了,再下到恶火地狱里才能练剑么?这也太扯了吧。” 僧肇的脸很难看,咬牙说:“而可解你剑道烦恼的人就在此处。” 王右丞环顾了一下这鸟不拉屎的林子,奇道:“是师兄你?” 僧肇点点头,“正是小僧。” “你...你该不会是从黑绳地狱里爬来的恶...恶鬼吧?”王右丞指着他说。 僧肇十分为难地从纳戒里唤出两本黑漆漆的册子递给王右丞,道:“小僧非是恶鬼,也没有引你下黑绳地狱的大能。但小僧身上恰好有一本残卷剑谱,当下送给你。只是...只是...你看看就好,不练也罢。这是十分阴毒的魔道剑法。” 他又叹道:“也许小僧愚钝,会错恩师的意了,希望他不是特意让我来交剑谱给你的。” 王右丞愣愣地看着黑色册子,只见封面上写着:黑绳剑法。 第六十七章 蜘蛛侠 林中草木萧疏,北风寒切。 王右丞睁看着这两册《黑绳剑法》。封页的黑色印染地并不均匀,深浅斑驳的一片。他嗅了一嗅,微声道:“这不是颜料,是干涸的血?” 萤萤雪光里,他翻了几页,纸纤薄如丝,虚柔滑净。纸色白如新出的蚕茧,又有如鱼卵的纹点,与日常书画的纸大有不同。 前几年他曾剽了一古书商,得了一卷自上古唐国古墓里盗掘来的琴谱,其用的也是这纸。 他仰面问道:“这是大陆周王朝未建立时,专供上古唐国宫廷的鱼卵纸?” 僧肇钦佩地说:“王师弟博学古今,见识非小僧能比。若不是恩施提点,我是瞧不出这剑谱是一千余年前的东西。” 书的扉页只有三个小字:耶律稹 王右丞遂说:“原来这是耶律稹所创的剑法,他是哪位大仙?” 摩柯允谷在左眼里吃了一惊:“竟然是他的剑法?!” 僧肇却说:“黑绳地火十七剑确实是耶律稹的平生绝技,但此剑法并非他所创。” 他源源不断地用灵力进行大范围的感知,生怕有人闯进来撞破他们在研讨这剑法,微声道:“师弟,修仙界有正邪之分已几千年了。但正道三极,如我们北极岛,开宗立派不过千余年。而魔道各部虽组织松散,但其建立的时间却早了正道几百年。其初创时,由魔道教主统领,下有四极长老,三界八大护法,九十九个部。当时他们沆瀣一气且紧密团结,全不似如今各部游兵散勇、各自为王的光景。” 此时夜中有小兽出没,僧肇警觉地环顾了一番,顿了顿才接着往下讲去: “耶律稹正是魔道第一代地冥左护法。只是后来魔道各部高手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他们不甘于教主的奴役,其中三十七个部纷纷造反。此般祸起萧墙,魔道妖邪内斗不止,元气大损。又逢千年前,正道三极成立,正邪两道发生了第一场血战。耶律稹便在百余年的动荡里不知所踪了。他一生只收了2个徒弟,仅传了这二人黑绳地火十七剑的第一剑。这二人在其师傅失踪后,各自建了魔道的中幽和上幽两部,横行于今天韩、赵、魏三个诸侯国。我们北极岛在那儿牺牲的护城使,十之七八正是死在这二部手里,其中又有不少人便丧命在这黑绳地火第一剑下。” 王右丞忙将剑谱递给僧肇,说:“会这剑法的妖邪岂不是我们北极岛的大仇人?我要学了它,与二幽两部有血债的同门还不要先除我而后快啊!师兄赶紧将这破剑法拿了去!” 僧肇却不接剑谱,只是继续讲:“据说这黑绳地火十七剑是耶律稹如你这般年纪时偶然得来的,只被他抄了一份,又跟他一同在千年前消失了。而你手里的残卷,并非只有第一剑。” “啥?!”王右丞缩回手,紧着眉头细看,果见两个册子分别写着“黑索剑”、“火卒剑”。 他奇道:“这剑法不是只有第一剑传下来了么,师兄手里怎么会有二式剑法?难道中幽、上幽两部妖邪无法修炼第二招‘火卒’剑,才被你和鸠摩罗什大人抢了过来?” 僧肇望向西北夜空,摇摇头道:“这剑法残卷是耶律稹亲手誊抄的,二幽部也没有它。” 他指着两册剑法又说:“千年前还没有千里蝶,当年耶律稹与魔道各部的书札信件留存很多。恩师已找了不少其书信与这剑册上的字迹对比,确是耶律稹的亲笔。而书上所用的上古金文篆字,早已被弃用千年。寻常修道博学者,都识不全这些字,更谈不上洋洋洒洒写满两本金文篆字来伪造。鸠摩罗什大人也只能读懂个大概,又摘录了几个生僻字拿与一些大妖仙看,它们也道不认识。这也不意外,金文篆字本就只流行在上古唐国,那儿偏是魔道总坛所在,其境内的妖当时被斩杀了个干净。可见,这的确是真迹。” 王右丞翻看了几页剑册,见这些字结构修长细劲、行笔随意勾连,与自己当年剽的那卷琴谱确实一模一样。但他搔着头说:“师兄,这里有些字很难懂么?为何我却全认识?” 僧肇一听,心中直说他不过年轻逞能而已,便拿了第一册‘黑索剑’,指着剑诀释义一篇最难理解的一句话,让他讲讲句义。 王右丞娓娓道来,比之鸠摩罗什大人给僧肇讲解的还要通顺。 僧肇吃了好大一惊,便问:“师弟博识之广,令人赞叹。可曾与世外高人学习过?” 王右丞也觉得不可思议,道:“在大陆讨饭时,小癞蛤蟆的爹曾教我识字,但并非这上古金文篆字。可我好像生来就懂这些古文,真他喵的奇怪!” 摩柯允谷在左眼里提醒:“别是你瞎编的吧?这秃驴若信以为真,待会不给你讲剑谱了。” 王右丞在心里说:“这剑法太拉仇恨了,学了也无法当众用。而且邪道妖法,若非逼不得已,我还不想修炼。” “切!我看你是怕走上邪道,娶不到如花似玉的小乔儿了!怎这样眼浅,魔道里漂亮的小姑娘也多的很哩!” “去你喵的!” 僧肇双手做什说:“看来我想的没错,师弟与这剑谱有缘,恩师确实是让我来将它送给你的。” 王右丞作难道:“师兄,我并不想练妖邪的剑法,还是拿回去吧。” 僧肇赞许道:“王师弟心有正气,一般人可禁不住这诱惑。既然鸠摩罗什大人和卦上均有示意,即便小僧将它收回,日后你仍然会再得到它。何必再多此一举呢?况且你也未必修炼它,暂时收着吧。因果轮回,或你也不过是个中间人,哪日自有人再从你手里将这剑法取了去,也未可知。” 王右丞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将两册剑法收在纳戒里。 当下又问:“既然这是失传的东西,师兄和鸠摩罗什大人是怎么拿到它的?” 九天上一道流星坠落,僧肇寻望去,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腔调微颤地说:“恩师带我游历大陆,及至川蜀时,发生了件怪事。这剑法便从那件事里而来。” “怪事?”王右丞一听怪事就头疼。自从偷了宝刀后,各种凡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已遭了一遍。 “大概一年半前,川蜀之地。恩师与我装成云游的凡人苦行僧,来到一叫大觉寺的寺庙。恩师欲在此开坛讲法,但那寺院住持与长老嫌我们寒酸,在此讲法会害他们少赚香油钱,便打发知客僧带我们去菜园子里暂住。” 王右丞笑道:“大陆上九成和尚都不过混饭吃的肉眼凡胎,这也太正常不过了。” 僧肇点点头继续说:“当时正值盛夏,下了七八日的暴雨。天晴后的几日,恩师见此处庙宇虽然宏大华丽,但无人真心向佛,便要带我离开。怎料知客僧早晨突然跑来,请我们上山。山上,当地县丞和官军一并来了。原来此县的巨鹿镇依山谷平原而建,上游有一年久的堰塞湖。连日暴雨令湖水决堤,将那整个镇淹没了。” “堰塞湖决堤,黄水千里。难道死伤很多,官家找你们去念经?” “非也。这县丞是个极爱民的,早见决堤先兆,将镇上百姓全疏走了。只是这镇上有一大财主,兀自不搬。一家十九口人,像全死在了楼里。” 王右丞疑道:“像是?” “那县丞与这财主沾亲,初以为这家人舍不得家财,必困死在洪水里。待水退到齐腰深时,便发了赏银,命地方上的团头,并其八个火家,拿了皂丝麻绳和白布,将这家人尸体背出来。怎料这群人一去不复返,足足两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闻那座大宅楼里,有人在呜呜咽咽地哭。” 王右丞不禁道:“好邪乎啊,后来怎样?” 僧肇吐了一口气,才往下说:“所有人皆说那楼里闹了溺死鬼,在抓人还魂,谁还敢再拿送命钱进去。只有县丞事先请来作道场的大觉寺长老和其五个弟子不以为然,领了几锭大银,又扛着经幡走了进去。一日间,他们也未曾再出来。及至午夜,有蹲守在远处的县役都头望见,那长老居然撑着一盏白灯,行在楼上伸出了半个身子,晃眼间便没了踪迹。” “地方上闹水灾,又出了这等鬼事。只怕那县丞坐不住,往大觉寺里找高人来了吧”,王右丞说。 “是哩。那住持当然不敢去,又不愿得罪官家,便拿我和恩师搪塞。鸠摩罗什大人应允了,与众人来到那大宅。他命我不要进去,只身前往。不久便将殓尸而失踪的一干人背了出来,说这些人是溺死在一楼堂屋里的。” 王右丞很是不解地问:“水早退了去,一众人能全溺死?” 僧肇说:“我当时验了尸体,这些人面皮青紫,像是突然进入到没有空气的狭小空间后,昏厥在水里溺死的。而后恩师又背出十九具尸体,说其中四具躺在顶楼的角落里;八具则在二楼分散站立;另外七具则或坐或躺地散在一楼和后院小楼里。” 王右丞皱着眉道:“尸体分布地好诡异。” 僧肇看了他一眼说:“更怪的是,这家人不是溺死的,而是被活活烧死的。” “啊?!在洪水里被烧死了?!” 僧肇点点头,“鸠摩罗什大人指着一具未烧化的尸体说,那就是夜间挑灯上楼的和尚长老。这家人还有一个没找到,而一楼下面有个藏宝的地洞,正从水里冒出黑色火来。类似有人在哭的声响,便是水火吐咽发出的。这火几乎烧尽了所有空气,团头一干人才被憋晕过去。他说完又独自走进那宅子,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终于背着最后一具烧成炭的尸体走了出来。但恩师的右眼却流血不止,已瞎了。” 王右丞看着剑册上的血,惊道:“这血难道是...” “是鸠摩罗什大人的,他当时手里抓着的正是这两册‘黑绳地火十七剑’。” “那地下难道有什么妖邪么?他是你师傅,灵力修为出神入化,怎么会被人无声无息地戳瞎了一只眼?” 僧肇不欲再细讲,只是说:“我感知过,那地下并没有一个活物。恩师在当地终于开坛讲法,月余后离去。在验证了这剑册是真迹后,再没有将它拿出来。直到前些日子,才交给小僧,并命我回岛化一道缘。” 王右丞听罢,心里直打鼓:“乖乖咙嘀咚!与神仙姐姐沾边的事,果然都是极凶险的。” 他惋惜地说:“为一本妖邪剑法,折了禅师的一只眼睛,真是不值!” 僧肇合什道:“凡相一具臭皮囊,无甚可惜。鸠摩罗什大人以心看三界,他亦不在意。只是当日地下的事,恩师没有与我讲。这本剑册与王师弟的因缘,想必你日后定然明白。小僧任务已完,这便走了。” 他看了看剑册,忍不住要劝王右丞不要修炼它。但话到嘴边,又想:“痴儿痴儿!一切有为法皆由因缘而成,我何必攀缘行事?!一年里,小心观察他就是了。” 想毕,持着木棍就走了。 王右丞大呼:“我若有事,何处找师兄?” 僧肇不答,已下了山去。 王右丞悻悻地回到草屋,抓了几只猪头肉烧饼来吃。 王仙儿小腹上好大一道刀伤,只披着件半透的纱衣,坐在一张蛛网里疗伤。 王右丞打她屋里出来,四处寻不见苦闲和吴起,心想:“这俩一个末级弟子,一个家奴,成天见不到人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查方平四仰八叉地倒在自己床上,鼾声如雷,睡地像头死猪。 王右丞又踱步回王仙儿那,知她用蛛网封闭了整间屋子,在她房里看“黑绳地火剑法”最是安全。 “我只看几眼剑册而已,不去修炼便是”,他想着,便拍了拍王仙儿。 王仙儿戴着面具笑道:“哥哥今夜又想亲我?” 王右丞红着脸说:“又说浑话!你织一张网给我,我想在你这里看看书。” 王仙儿拍着他脑袋道:“何需麻烦我呢?哥哥也有这本事,难道忘了?” “我那是蛛网状的剑气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仙儿小手托着下巴说:“原来你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怪不得不见你结网呢。我的眼球在你身上,弥勒那厮的妖力又全被你吸了去,你却说自己不会吐丝,莫不是在骗我?” 王右丞指着自己肚子道:“你瞧我有这个器官嘛,我可是人!” “不,你是人妖!那夜咱俩在交尾时...” 王右丞急忙捂住她的嘴,说:“你换个词好不好!” “母蜘蛛交尾后会吃掉公蜘蛛。你如此小心,是怕我吃了你么?” 王右丞无奈地说:“对对对,我怕好妹妹吃了我总行了吧!” 王仙儿笑道:“担心的有理,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哩!” 她又说:“那夜我吞食哥哥眼里的妖力,发觉你体内有蛇和蜘蛛的妖性。但如今蛇的形态已尽在哥哥剑上了,你以后不会变成可怕的蛇啦。” 王右丞想到自己在地宫里确实蛇化过,此时心生一个不妙的想法,“你...你是说蜘蛛的形态还在我体内?” 王仙儿忽拿掉面具,张开小嘴舔在他右眼上,一只人面小蜘蛛爬进了王右丞脑袋里。 王右丞急忙挣开,但那小蜘蛛已被吞噬剑气消化了。 王仙儿复戴上面具,笑说:“哥哥体内的剑气好有趣,想必吃掉我这只最野性的小蜘蛛能助你恢复蜘蛛的本能。” “本能?” 王右丞刚说完,右眼球上的八只小眼皆睁地圆彪彪的,使眼球凸鼓了出来,几乎冲破眼眶。 王仙儿拍手欢呼:“果然如我所料,我的这只眼睛是认识我的。哥哥真是好帅的一只蜘蛛呀,我真动了心呢!” 王右丞疼地趴在地上,双手捂着脸道:“你他喵的对我身体干了什么?!” 王仙儿戴着白惨惨的面具,浑身肌肤胜雪,像极了一个纸人。她跳下蛛网,伏在王右丞背上,柔声说:“哥哥且忍忍,再有一个时辰...” 王右丞的心脏“咚”地一声巨响,浑身血肉剧烈地抖了几抖,刚才被他剑气吃掉的那只小蜘蛛仿佛在脑子里活了过来,并在里面做了巢一般。 他八只小眼睛裸在空气里,突然齐齐盯住王仙儿。 王仙儿吓得缩回蛛网,只露出个脑袋,呆呆地说:“哥哥体内的剑气好强横,这比我预计的时间短好多。” 随着人面小蜘蛛在意识里扎根,月山蛛妖一族的形态意识一下子涌上心头。 王右丞在地上滚了好久,又汗淋漓地躺在地上,两只手掌骨间的皮肤上各长出四只针眼大的孔来。 王仙儿欢喜地叫道:“蛛妖形态终于被你剑气认可啦!蜘蛛可不比蛇弱,它本来还看不起我们,不屑让你有吐丝的本领....” 一蓬蛛网激射在她面具上,刹那将她从蛛网里拽了出来。 王仙儿娇呼着落入王右丞怀里,定了定神,笑道:“哥哥快赏我些好东西吃,我助你完成了蛛妖化。” 掌骨皮肤上的小孔喷出的蛛丝,黏黏白白,又有精钢丝一般的韧性。王右丞扯在眼前瞧了,这蛛丝已与那日拽野猪时截然不同。他解开衣服盖在王仙儿身上,气愤地摸起根棍子,一棒棒打在她屁股上,嚷道:“你是大姑娘了,不要总穿地这么暴露!还有,你以为我乐意吐丝?!谁他喵的想变成蜘蛛侠了!” 第六十八章 觉醒的剑气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王仙儿小腹上的伤已好,留了一道浅浅的疤。她眼中妖丹更亮了些,妖力又涨了。 屋内挂满了蛛网,有的大如伞,有的小如掌,密密麻麻的一片。 王右丞吐丝了半夜,玩地不亦乐乎。见她睁眼,遂叫道:“仙儿,你瞧这个!” 说着他以剑气附在蛛丝上,甩手四根蛛丝如牛毛钢针刺进她小腹。 “哥哥,好痛!”王仙儿掉下几滴泪来。 “忍着!” 王右丞用复眼仔细查看了她伤疤上的肌肤纹理,手指搭在蛛丝上。 王仙儿小腹上的蛛丝忽柔软细滑,在疤痕上弯曲蠕动起来,须臾竟将这道刀伤浅痕修复成如雪的皮肤。 “咋样?是不是看不出有刀疤了?” 王仙儿笑道:“哥哥已能随心所欲地操纵蛛丝了。刚才那顿打,我可是没白挨。” 说着她以长指甲勾起一根蛛丝,便将王右丞拉进了蛛茧里。 一张稠密的大蛛网如幔帐落下,蛛茧里二人依偎而睡。 翌日,仍是休沐之日,天阳已上山头。 查方平清醒了,跪在房门口,不住地擦泪。 王右丞与王仙儿携手出来,望见他皆吓了一跳。 “查兄,你这是干嘛,讨压岁钱的么?” “倒霉蛋獐子,拿起你的鬼头刀,再与我比一比!”王仙儿仍戴着面具说。 昨夜的记忆犹在,查方平双手捧起刀说:“你们把俺当作好友,俺昨天竟然对你们下杀手,简直不如猪狗。老大,你也砍我一刀吧!” 鬼道专以鬼头刀砍头,被其刀砍到的人,脖颈往上的伤最是难以痊愈。九转神丹虽治好了他脸上刀伤,但面皮上仍爬着一条粗蜈蚣大小的刀疤。 王右丞握起刀来,慢慢举起。 查方平抖着身子,闭目引颈等死。 “哥哥,你...”王仙儿心知王右丞内心深处并不像外表那样善良,下毒手的时候绝不会手软。她遂拽着王右丞衣角,要劝又不敢劝地半吐了一句。 王右丞双目闪着寒光兜头斩去,刀刃却停在了查方平头发上。 一道剑气冲地查方平头发飘起,刀上的寒气已鼻息可闻。 复眼瞧见他体内的诅咒男孩,亦低头乖乖跪着,并没有反抗。王右丞才将刀塞进查方平手里,搀着腿软的他站起来。 “哈哈哈,查兄你别将昨晚的事说给别人听,咱们就扯直啦”,王右丞摘掉王仙儿的面具,拉着她走进厨房。 心里想的是:“须得让这诅咒服我,至少认为我对查兄是个没有威胁的人。不然我这队长以后还怎么当下去?时刻防范查兄会不会暴走,这也太辛苦了。 刚才的结果令他很满意。 查方平大喜,小心翼翼地跟过去。 厨房里只有一锅粟米粥,王右丞吃了几口便不吃了,疑道:“吴起今日早饭做的好糊弄人。他可是有什么急事,匆匆煮了粥就走了么?” 王仙儿也直呼难吃。 查方平走来说:“老大,苦大叔和吴小哥昨晚一夜未归。这粥是我煮的。” 王右丞往附近瞧去,果然不见他二人踪迹,心道:“这俩家伙难道还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么?” “我后半夜渴醒,再没睡着。未见他们回来,只听见仙儿昨晚在...” 查方平忽凑到他耳边说:“老大,你怎么能把仙儿当老婆呢?她虽然与你名为兄妹,实际是主仆。但这事若让小乔儿知道了,岂不是要学我们村李小二的婆娘,把你当众暴揍?!” “昨晚我在蛛茧里直接就睡了,什么也没干啊?!”王右丞惊说。他抬手一道蛛丝将王仙儿面具扯出来,盖在她脸上。 颤抖地问:“昨晚你又干了什么?!” 王仙儿阴笑了一下,推走查方平,温声说:“我小蜘蛛死了太多,需要借你一用,所以...”未说完,又冲出去捉野猪去了。 王右丞把着个手掌,呆若木鸡地坐在椅子上。 查方平则心想:“许是我想多了,他二人不过在修炼什么剑法或者妖术。老大手上能射出一道丝线暗器,岂不是最好的佐证?他令我不要将昨晚的事说出去,我连仙儿有妖力的事也要烂在肚子里。” 想罢,抻出张传送符回鬼道了。 王右丞回过神来,草屋附近已没一个人影。 “我真是禽兽不如,竟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我还算什么正道...”他走到院中,挥手拍碎了颗石头,掩面蹲在地上。 摩柯允谷瞧准了他心思,咋呼说:“你做出乱伦的丑事,还装什么伪君子,赶紧把那两本黑绳地火十七剑学了!脸都不要了,命总是还要的。神仙仙姑煞费苦心地送你剑法,定然知道这是能帮你保命的。你还在矜持,等面具女人杀上门来,再后悔可就晚了。” “是了,仙女姐姐一营的人交给我剑册,一定有什么深意。我若秉持正邪之见,别耽误了正事”,王右丞立即招出剑册,又冲进了王仙儿屋内。 蛛茧里,王仙儿的纱裙上有点点血迹,若一串夭桃之花。 “哈哈哈,你昨夜还挺能干的嘛!”摩柯允谷继续刺激他道。 王右丞心烦意乱,自己结了张网坐上去,心说:“我专心研读剑法,不去瞧这衣服。” 摩柯允谷戳破他心里最后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坏笑道:“这可是女孩的处血哦!快与我讲讲具体的感觉,我在你眼里瞧的真切,可惜没有触觉。别再装傻充楞了...” “我不想这事,我只看剑册;我不想这事,我只看剑册!”王右丞立即翻开第一本《黑索剑》。 而萧婉云和小乔儿一颦一笑的模样涌上了心头。二人的笑仿佛是讥刺他的两柄尖刀,直插在心口。 王右丞攥紧了剑册,九只眼睛几乎贴在了纸上,但一个字都瞧不进去。 “我看书,我认真看书!看书就会短暂忘记这事!”他呢喃地说。 摩柯允谷见他方寸大乱,又淫笑着讲起昨晚王右丞与王仙儿行周公之礼的场面。生动处,还吟了上半阙的《醉风里》: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这首词的下半阙极为露骨,他偏不再吟了。 如此更勾人心思。 王右丞到底博学,颤声微微地脑补起下半阙词,立即心智大乱。 “哈哈哈!”摩柯允谷在眼中放声笑起来。 王右丞厉喝:“你莫要小瞧了我,才不受你这般滋扰灵台!” 摩柯允谷竟不理他,继续鼓噪地嘲笑他乱伦的事。 王右丞昨夜听僧掣讲“心明如空”和“修戒慧定”略有所感,遂在蛛网上禅定,念念归空、心心归静,以“无我之境”来读剑册。 果然灵台空净,充耳不闻摩柯允谷的骚话,心中忘我般读了下去。 只见《黑索剑》开篇第一句:“若有后世修道小友幸得此书,当谨记:非修到结丹期,灵根已黑时,而不可修炼此剑法;若小友乃天生灵根纯黑之人,则放心修炼。身有火之属性者,则事半功倍。” “这剑法竟像是专门为我量身写的,难怪神仙姐姐一营的人要将它送我”,王右丞心道。 他继续看下去: “此天下有八大热地狱,等活、黑绳、众合、号叫、大叫唤、炎热、大焦热、阿鼻地狱。” 凡造杀生者、嗜杀成性者、残酷狠毒者、邪知邪见者堕生黑绳大地狱。 押堕此间地狱者,狱卒捉其于黑色地火上。舒展其身,以地火铁绳絣之数千段,以地火斧逐绳道斫数千段。烧皮彻肉,燋骨沸髓。 罪业分上、中、下三品。凡犯上品罪业者,堕生大地狱。犯中、下品罪业者,堕生小地狱。 黑绳大地狱下设十六小地狱。 黑绳地火剑法由此间地狱掌管者,地狱第三殿阎王宋帝王所创。以一大狱、十六小狱为象,谱十七剑。 凡得此剑法者,须性情仁孝,心地纯净;然嫉恶如仇,对罪业者绝不宽恕。” 王右丞见此剑法并非僧肇所说是极阴毒的,且正气凌然,颇合自己心意。遂再无防备,潜心将第一剑“黑索剑”的剑招、剑诀、灵力法诀和释义的部分全都读完。 不过一个时辰,他已倒背如流。薄薄一册书,不够尽兴,又将第二剑“火卒剑”诵背了一遍。 其剑法之精妙,剑诀和法诀与纯黑火属性灵力之绝配,远非学习青城三十六剑能比。王右丞此前练剑迷惘,如被薄薄白纱蒙住了双目。而此时稍以此剑法运剑气于经脉,剑气流转通畅,再无阻滞无力之感。一座燃着黑火的大地狱,仿佛栩栩如生的就在眼中。 与青城三十六剑厚厚几十本冗繁复杂的释义剑册不同,黑绳地火十七剑的释义更注重“冥想”。 剑法上有八字:“心道大成,则剑道大成。” “这就是桑虫上师所说的‘心之一道’么?亦像是僧肇师兄所说的‘以心查三界’,与哥舒大叔的‘无我之境’也很相通。这是剑道的另外一面,与青城、稷下、月山追求的剑之大极截然相反的‘心之大极’么?”王右丞低吟思索着。 他通读佛家经典,亦在‘无我之境’的剑道上略有小成,也知晓一些北极正道剑法的灵力运用。当下捏三昧指诀,定心一处。不起心、不动念、不分别、不执著,其心清净如镜地进入冥想。 他先以“黑索剑”的剑诀和法诀摧动剑气入经脉,走各大要穴,浑身舒畅无比。 黑火剑气源源不断地流转,竟不需心动,如一条有意识的黑蛇在体内游动。 寒冰剑气生生不息地流淌,亦不需念动,似一条有意念的白蛇在经脉中遨游。 毒之剑气星星点点地浮现,也不需意动,像万只有本能的彩蛆在每一滴血里蠕动。 良久、良久。 王右丞如突然大彻大悟的僧人,不掺一丝情感地想:“呵!吞噬剑气主动配合我了。早已觉醒的它终于品尝到自己喜爱的修炼之道的味道,以我的身体,以这地狱剑法在兀自进化。我本不欲练这黑绳地火剑法,但已停不下来。无妨无妨,正如僧肇师兄这等苦行高僧一般,我此间亦大极乐。” 他十几年悲惨的社会底层讨饭生活,品过无数人生死离别的滋味;几次几乎丧命的大悲;又几次侥幸活下来的大喜;对萧婉云的执念;与小乔儿说不明的情意;还有抱着对王仙儿、哥舒大叔的愧疚;加上他过人的聪慧,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在剑道上破妄显真,明心开悟的因缘。终于在毫无人指点之下,以这魔道剑法悟出“心之大极”的剑道。 极乐的心境中,三股属性的剑气交融在一起,如一条三色的蛇畅游在经脉之中,又如同他黑蛇火剑的剑脊,在体内缓缓睁开了一只三色的眼。 王右丞于心中与这眼对视了一会,心道:“这就是吞噬剑气觉醒的姿态,待我吸了更多灵力和灵根,它才会睁开第二只眼,才会露出真实面目吧。” 想毕,他缓缓睁眼,不怒不喜地问:“小黑鱼,你怎么不继续讲我如何与仙儿交尾缠绵的场面了?” 摩柯允谷知他剑道大成,俨然是一个从地狱里走出的魔君。虽目前只有下阶灵力相当的剑气,但仍很惧怕他,结结巴巴地说:“有...有甚好讲的,不过是房中情事而已。你已掌握了‘黑索’剑和‘火卒剑’的要领,还...还是谈谈如何将剑法更上一层楼才对。” 王右丞射出一道蛛线,将蛛茧中的纱衣勾在手里。他伸出舌头在血上舔了一下,笑道:“这是我的血,而非仙儿的处子之血。我真傻,调皮的盲盒也没发动,我怎么会与她做出男女之事?” 他指上一簇黑火将纱衣烧成灰,忽以蛛丝钻进左眼,蜿蜒地将整个眼球束缚成一只白茧。 摩柯允谷惊道:“你这小子要干嘛?” 王右丞疼地浑身战抖,仍不以为意地说:“你煞费苦心引我学剑法,如今我学成了,给你看看成果。” “你...你...到底要干嘛!” 王右丞轻轻地说:“凡罪业者,黑火之绳絣之。” 蛛线霎时变成黑色,收缩拉紧将眼球拽瘪。眼球在蛛丝的缝隙里突出来上千段,殷红的血一滴滴滑在脸上。 黑色地火在蛛线上燃起,烧的血和肉从眼眶里冒出一缕白烟。 摩柯允谷立即嘶声裂肺地哀嚎起来。 足足烧了眼球半柱香,王右丞自己也差点疼晕过去。 蛛线撤去,左眼近乎失明,他才问道:“怎样?被黑火之绳束缚的滋味不好受吧。” 摩柯允谷没有回音。 人参红丸的药效发动,眨眼的功夫,左眼球已恢复如初。 “以后不许骗我,不然绞碎烧化了你”,王右丞抹把脸上的血,大步走了出去。 他右眼蓝色亮如盏小灯,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深山,招出黑蛇火剑飞奔而去。 林间,王仙儿架着一堆篝火正在炙烤野猪,身边两只小猪猡被打碎了头骨挂在一张蛛网上。 来自蛛妖一族的警觉,她“嘿咻”一声将面具戴上,王右丞已抓着剑站在她面前。 “哥哥?!你...”王仙儿见他浑身冒着的黑火之气凶戾异常,再无一丝正气,禁不住吓出声来。 王右丞扯出黑剑,冷声道:“我太溺爱你了,昨夜打你太轻,你记不住教训。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说着双目燃着火,去若惊鸿,剑若游龙地刺到。 森然黑火蜿蜒而至,快地让王仙儿躲无可躲。 王仙儿倾尽全部妖力,以爪硬抗下这一剑,手骨骤时全碎了。巨惊之下,她胸口遭剑脊重锤,身若一发炮弹被直直打飞出二十多丈远,撞断了几十株大树才滚落在地上。 她缩了碎骨的手臂入小腹,体内又钻出一条雪白手臂,抬手念诀起来。蛰伏在林中几千只小蜘蛛,悉悉碎碎地爬在一起,螯肢勾连地聚集成一头大如巨象的人面蜘蛛。 王右丞舍了她直奔大蜘蛛而去,黑火之剑劈头斩下。 大蜘蛛口喷白气,四肢大螯疾挡在剑上,背上妖光点点似星辰大海地要爆在王右丞身上。 怎料,那黑蛇火剑的剑刃突然散若缕缕黑火,凭空消失了。 王右丞落在它身后,立时几万条蛛丝细的黑绳破空而出,四面八方地将大蜘蛛像个粽子捆起来。 蛛丝之绳燃起黑火,那头大蜘蛛痛苦地滚在林中,不知又压断了多少棵树。 许多小蜘蛛熬不住炙烧,从中爬了出来,立时又被蝗群一样的黑线戳死在地上。 王右丞沉声道:“凡罪业者,黑火之绳絣之!” 漫天大火顿时吞没了大蜘蛛。 王仙儿见自己苦心修炼的小蛛妖全死了干净,心痛地娇呼:“哥哥,你若赶尽杀绝,我就...我就要拼命啦!” 说罢小脚踩地,一道白烟单爪扑来。 刚要沾到王右丞白色武装的衣角时,只听他又冷说一句:“凡罪业者,黑绳地狱之卒必矶之!” 一个头戴黑斗笠,披黑色袍子,燃着黑火的地狱卒役破土而出,单手抓住她脑袋将王仙儿摁在地上,擎着一柄双刃大斧搭在她颈上。 又几十根黑线束住王仙儿玲珑的身体,而另一根黑线挽了道绞索套中了她脖子。 王右丞单手捏线,将她的头抬起,地狱卒役的大斧几乎要切破粉颈上的皮肤。 “你与我左眼中的家伙昨晚商量好的吧,先刺破我手指装成咱俩做了乱伦之事,再娇声几句让隔壁的查方平听见。故意让我心神不宁,修炼这黑绳地火十七剑。怎么样,你如意了,这剑法厉害么?!” 王仙儿徒劳挣扎着,哭说:“哥哥,我们也是为你好啊!” 黑火已将小蜘蛛全烧成了灰,又缕缕凝聚成剑,落在了王右丞手里。 他收剑入鞘,收紧了绞索,勒地王仙儿满脸通红,“人人都说为我好,却从来不问我愿不愿意。” “你们知错了么!” 摩柯允谷在左眼里,王仙儿匍在地上,二人齐齐说: “我错了,他喵地再不敢骗你了。” “哥哥,仙儿知错了,再也不敢骗你啦!” 王右丞扯断黑索,地狱卒役钻入了土中。 王仙儿脖子上一道勒痕,已深地渗血。她所有的小蜘蛛都死了,伤心地扑在灰烬里嗷嗷痛哭。 王右丞见自己下手太狠,心生愧疚,又心软地想去安慰她。 体内剑气觉醒的那只眼在心神中睁开,直勾勾地盯着他,似在劝王右丞去吸王仙儿的妖丹。 一股贪欲袭来,王右丞立即捏三昧指诀静心,不多时那只眼才又不甘地闭上。 “这黑绳剑法开篇说的那样正气,却果真阴毒之极,将吞噬剑气的野性都唤醒了”,他冷汗涔涔地心道。 第六十九章 妖山篇(一) 王右丞黑绳剑法初成,气宇轩昂地回到草屋,忍不住嚣张地大喊:“看谁以后还敢对我大呼小叫!” 草屋里一只臭鞋砸在他脸上,只听苦闲骂道:“畜生东西,叫地鸟紧,吵老子睡觉,还不滚远点!” 王右丞被熏地两眼一抹黑,腿软了两软,悄悄溜了走。 他怕又飞来一只臭鞋,心有余悸地小声说:“这货又回来了,不知道昨夜干嘛去了。咳咳...咳咳...这货的臭鞋真是修仙界的第一暗器,福薄之人只怕当场就要没了小命!” 待日落西山,残霞晚照,约莫苦闲睡醒了,才敢灰溜溜地回家。 从此,他上午去学堂,晌午到后半夜练剑。时光如流水,如此过了整一个月。 期间课堂上,桑虫上师讲了许多修仙界的历史,丹药的炼制原理,上、下三界诸神的秘闻等,又卖了几十册的讲义和书,赚北极币颇丰。王右丞本是爱读书的,奈何桑虫上师身上皮皮花的香味以及对她道场里“下殿之七”的恐惧,每次课上总心不在焉,自听得昏昏欲睡。课堂笔记和功课,全教给小福女来代笔。 学堂同窗们的天赋差异显露出来,彼此之间修为的差距越来越大。以沈苏门为首的佼佼者,有20多人已先后冲破灵力六阶,进入灵力阶。岛内众说芸芸,皆说本届弟子乃是正邪最后一次血战以来天赋最高的一届。吊车尾当然也是有的,以小福女为“佼佼者”,她灵气一直停滞在灵气三阶。而查方平居然是第九名冲破灵气阶的,更让她气闷不已。时常大爆脾气地殴打查方平和王右丞,埋怨王右丞给查方平私底下开小灶进行“特训”。 每每被她挠地满脸是抓痕,王右丞就会十分冤枉地心说:“若不是体内有诅咒又脑子愚蠢,查方平只怕是本届第二人到灵力阶的。” 上次休沐之日后,萧婉云便已进阶,是本届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甚至桑虫上师都十分惊诧于她的修为进度。但她性子越来越冷,与自己七人队的队员也说不上几句话。期间,王右丞上月山找过她几次。她每次在枫树林里匆匆说‘未再见那个要害自己的人’便又回剑道场修炼去了。 王仙儿那日吃了教训,不过老实了几天,又开始撒娇打诨地与他胡闹,心中全无芥蒂。王右丞打她太狠,十分内疚,便将自己“心之大极”的感悟传授给她,又在十八号钱庄那里买了一百万枚北极币的微级妖物作食材给她吃,俨然成了一个“宠妹狂魔”。不觉间,王仙儿妖力暴涨,蛰伏在身边的人面小蜘蛛足有几万只。每到深夜她修炼时,草屋附近的蛛虫如百鬼夜行般爬行,沙沙作响,总让苦闲狐疑是不是下雨了。 王仙儿长高了不少,只比小乔儿矮一点。一夜又披着半透的纱裙闯进来,要与王右丞交尾。王右丞见捡来的“妹妹”已长成袅袅婷婷的大姑娘,也不好再打屁股,便把苦闲的臭鞋挂在门口,自己堵死鼻子睡觉。果然她对这“天下第一毒器”也很害怕,再没有跑来。 被人偶寄生的魏春来和师术人,体内人偶状的灵力越来越强。他们行事与平常无异,岛内也无人察觉。王右丞曾夜间跟踪,见他们在一小殿内密谈。最后一次跟踪中,荒寺那夜的薛奇华也来了,不知他们在密谋什么。 谢步尘再没有出现,仿佛消失了。但月山的红豆师姐告诉王右丞,白日里很多人见过谢步尘,这让他稍稍安心了点。 又到了休沐日,王右丞睡了个大懒觉。 巳牌时分,天又琳下一场雪。 今天是大陆上的小年,石崇派家奴送来好多东西,好酒好肉十几担不说,居然还遣了两个侑酒的艺伎来。 王右丞看着环肥燕瘦的两位美貌女子,吞咽着口水,十分不舍地对领头的家奴说:“我自会弹琴唱曲,你还是将两个姐姐带回去吧。” 那家奴垂手弓腰道:“此二位才女,已签了契,今早散了辫子。请世兄与她们结线头,作个梳槐孤老。” 吴起与苦闲仍时常彻夜不归,白日不见踪影,查方平便担当起草屋伙夫的角色。此时收拾妥当了酒肉,跑来问:“老大,他这是啥意思?” 王右丞悄声说:“艺伎签了契,便真入了红尘青楼。她们改梳发髻,即可第一次接客,这叫‘梳弄’。你懂什么意思了吧?” 查方平眨眨眼,羡慕地说:“那你还在等啥啊,还不快快进屋子里快活。我且与老大作门神,不让别人打搅。” 那家奴也笑说:“正是,正是。” 王右丞“心之大极”的剑道已成,贪色的心欲转瞬即逝,不断推辞不受。 他心说:“若往日,我非要痛苦决绝一番才肯拒绝这好事。如今清心寡欲,只求心乐。以后不会真他喵地甘心做个和尚吧?我还要取小乔...额...是娶云儿呢。” 旁边查方平却急了,扯声说:“我老大有个极凶悍的未来媳妇,不敢玩儿!我替他与两个小姐姐困觉如何?!” 他又搓手思考了一下,大嗓门地问:“这次是免费的不?收钱的俺不玩,上次被害地恁苦!” 那家奴作难地望向王右丞。 王右丞哭笑不得,在查方平耳边说:“小心福儿姐知道。” 查方平立即泄了气,没好脾气地将家奴和艺伎赶走了。 梭地一声,院中大树上忽站上两个姑娘。 穿白色裙衫的王仙儿站在稍高处,一手拎着包鳗鱼丸子,一手撑着把蝴蝶花样的纸伞。 小乔儿背着长剑,穿件有樱粉和柠檬黄线条的袍子,广袖上各绣着一只淡素的蝴蝶纹饰;系条蝶纹桃花色的群衫;腰束着白红两色格的宽带,正站在稍矮处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不穿纪律委员的袍子,这身打扮更衬她妍丽好颜色。 小乔儿笑道:“小徒弟,一个多月不见啦,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练剑。” 话音刚落,已翩然地跳在王右丞面前,扯出“焚寂”长剑,单以稷下火院的剑招刺向王右丞。 王右丞看她腿仍跛着,遂站在原地不动,以黑剑递过去,与她“铛铛铛”地斗了几十剑。 小乔儿见他的剑招仍刁钻毒辣,奇快无匹,但已与那夜比剑时迥然不同,剑光密如万根黑线结成的大网,令自己尽全力也突破不了。十几招时,他便可将自己的剑打飞,往后不过在让着自己,只作防守而已。 剑网上闪过一丝空隙,小乔儿剑若飞矢,一招挑飞了黑剑。 王右丞还没开口,查方平抽出鬼头刀大叫:“恁这狂暴丫头,怎么见面就打?!老大娶你之前,我帮他先给你立个从夫的规矩!” 小乔儿转手一剑打在他刀镡上,鬼头刀脱手飞上屋顶。 “老大,你这婆娘太强了,我...我尽力了”,说罢往屋顶爬去,捡刀去了 王右丞好久不见她,欢喜地说:“小乔儿师傅剑术又精进啦,只怕我一辈子都追不上咯。” “你队员这般说我,你也不吱声。我难道真的很凶?”小乔儿佯装不满地说。 “天底下再找不到比你温柔的了”,王右丞违心地回答。 “你这话和刚才卖的破绽一样,都这么刻意”,她笑着说。 二人四目相对,忽同时开口: “小师傅,我还有点想你哩!” “我好想你...” 沉默了一下,二人顿觉有趣,击了一掌,皆笑出了声。 “哎呦,小情侣淋着雪在说悄悄话,感情我来的不是时候”,苏小小撑着把伞走了过来,她几个队员站在远处却不来。 小乔儿大方地说:“许久不见他,特趁着小年的休沐日来看看。” 苏小小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道:“那我不叨扰你们,送了年例就走。” “年例?”王右丞纳罕说。 “今天小年了,门派不给你点过节费,你怎么过春节哩?”小乔儿拉过他的手说。 苏小小看在眼里,心说:“早知道我在远处多等一会再过来,也许他们还会亲嘴呢。可惜可惜,这等好新闻我见不到了。” 王右丞诧异道:“修仙界也过小年和春节么?” “当然啦,你在北极岛内见过几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者?” 除了僧肇,王右丞还真没见过,遂摇了摇头。 “可不是了,而且修仙者的小年还有集会呢,听说极其热闹。我这便跟队员们去逛逛,你们幽会完也来吧。兴许遇到了,一起吃酒。” 苏小小说完,从纳戒里取了一包东西扔给树上的王仙儿,道:“这是你和你哥的年例,里面有200北极币,可别自己吃光了哦。” “嘿咻、嘿咻”,王仙儿未戴面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苏小小遂与队员们走远。 王右丞望着小乔儿的腿,忽然有个奇思妙想:“我若以蛛丝将她碎掉的经脉和骨头修补好,腿可不就好了。” 小乔儿正在埋怨:“你们青城也忒小气了,两人才给100北极币年例,打发叫花子的...” 没说完,王右丞已把她公主抱起,往房里跑去。 “啊!你干嘛啊,小徒弟!”她惊叫起。 木门“啪”地摔上,风雪里听不到里面说啥。 王仙儿“嘿咻”一声跳下,要跑进去屋里。小福女从树下雪堆后面跳了出来,将她捉住,悄声说:“你哥哥和她在房里亲热哩,你可别去。” 车金凤与司马巫也走了出来,说:“福儿姐,你用词好没臊。兴许队长跟她只是说几句体贴的话呢。” 原来他们亦刚到,躲在雪后要偷看别人约会。 小福女抱着叫狗蛋的猫,冲她使了个眼色,蚊声说:“要不要去听墙根?” 车金凤“嘻嘻”一声,二人蹑足躲在了窗下。 司马巫没兴趣,只抓着挎兜里的五彩蜗牛吃,满口汁肉地说:“今日蜗牛的味道好怪。” 二女扒着窗户缝瞄去,只见小乔儿脸蒙着一方手帕,仰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铺满了被子。裙子抬到小腿上,光着条白腿搭在王右丞肩膀上。 她们捂着嘴,脸上绯红,互相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是:“他们居然在做羞耻的事情!” 遂再不敢看,只蹲着偷听。 屋内王右丞给小乔儿说了,要以秘术治她的腿。 小乔儿虽然狐疑他医术,但觉得很有趣,便任他治疗。 前些日子,王右丞曾说她脚臭,此时自己的脚正搭在他脸旁。小乔儿要自证清白,心说:“我的脚可不臭”。 便娇声道:“好不方便,把我鞋袜脱了吧。” 小福女和车金凤瞪大了眼,皆心道:小乔儿好主动。 王右丞摘掉她鞋袜,握着她柔软的脚儿,亮起八色复眼观察她腿上的经脉和灵力流动。 只见小乔儿膝盖处的骨头、经脉和肌肉全碎在一起,关节由一块柔软的、闪着灵力光芒的软玉撑着,小腿经脉早已枯断,连血管里的血都只在微微流动。 “这软玉应该是医仙馆的人植入进去的,不然小乔儿师傅的这条腿只怕无法撑地”,王右丞心说。 他要以蛛丝刺进去,拨顺经脉和血管。但不懂人体构造,只好先观察自己的腿,便说:“我要掀开自己的半截裤子,你莫看。” 窗下二女的脸又红一分,脑补出一番王右丞解腰带的画面。 实际上,王右丞只从裤脚将裤子挽到膝盖,心说:“她膝盖碎的太狠,乱麻一团。今天只好先试着调顺她小腿上的血管,其余的日后再作计较。” 想罢以八根蛛丝缠上了小乔儿的腿。 小乔儿咯咯咯地笑说:“好痒,好痒呀。” 窗下的两个女孩,四只手不自由地握紧在一起。 蛛丝缓缓刺进皮肤,在肉里绕开毛细血管,柔柔地绕在几条紊乱的大血管上,要慢慢将它们拨通顺, 小乔儿蹙眉呢喃:“你...你...轻点,我有点疼。” 这是极为精细的操控,王右丞汗涔涔地说:“忍耐一下就习惯了。你且别乱动,(蛛丝)进不去里面了。” 窗下的人已抱在了一起,脸红的像炭。 蛛丝一点点拉顺血管,难免触碰神经。王右丞捏着蛛丝,好不小心,粗喘连连。 小乔儿腿上又疼、又麻、又痒,一股热流滚在皮肤上,痛苦地问:“我好辛苦,是不是流血了?” 王右丞已将缠在一起的大血管分开,正在无数毛细血管间拨最后一条极度扭曲的大血管,当下沉声说:“是流血了,不过好少,你别怕。” “啊...”车金凤听罢,羞地要叫出来,立即被小福女捂住了嘴。 少顷,几条大血管里的血已流畅起来,王右丞轻轻拍着自己脸,让自己集中精神。 他边拍边问:“(你的腿)是不是舒服一点了?” 啪啪声里,小乔儿察觉原本毫无知觉的小腿里,有热热的感觉,开心地晃着床说:“好舒服!” 她的腿长时间缺血,此时血管纾困,又没灵力辅佐,立即麻了。 小乔儿柔声道:“好酥麻!” 这些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里,小福女强忍着羞耻感,“呀”地一嘴咬上车金凤的肩膀,尽量不吱声。 腿里的经脉和毛细血管何止千千万万条,错综复杂,有些比蛛线还细,王右丞不敢再医治下去,便对小乔儿说:“我要(将丝)拔出来了。” 蛛丝抽出来的那刹,他忍不住发出“呃”的声音。 麻木感褪去,肉被蛛丝剌着,小乔儿挨不住刺疼,“啊!”地呻吟。 屋内是短暂的沉默。 二女几乎是爬着回到树下。 王右丞给小乔儿穿上鞋袜,急切地问:“快起来感觉一下。” 小乔儿拿手帕擦了擦腿上的血,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经脉不通,膝盖仍无知觉,但腿已然能吃住些力了。 她开心地搂着王右丞叫道:“你好棒呀!” 待她与王右丞从房内出来,捏着带血的手帕给小福女等人打招呼时,车金凤磕磕巴巴地低声说:“我...我...要存钱给他们作...作...新婚贺礼了...” 王右丞纳闷地看着他们说:“怎么傻乎乎地在淋雪?”说着领他们走进厨房。 他的治疗初有成效,心情大好地指着小乔儿的腿问:“我(医术)厉害吧!” 车金凤和小福女骚红着脸,小鸡啄米地点头。 “你们也是来找他去逛小年集会的么?”小乔儿将带血的手帕塞给王右丞说。 小福女结巴地说:“若你们还有...有事,我们也可以再等...等等。” “今天怎么如此生分?”小乔儿疑问。 “没...没什么。” 小乔儿拉着王右丞的手笑说:“难道是怕我跟你们去?小年集会一向是七人队一起去玩,我这就要去找林荀龙他们,才不跟你们一起哩。” 查方平此时捡了刀跑进来,忙不迭地问:“据说小年集会是在大陆上举行,由北极当铺全程维持集会秩序和各个摊位。每年都换一个地方,齐、燕、楚国北境的正道都会参加,好不热闹!今年不知在哪里举办?” 小福女和车金凤犹在私下讨论羞耻的事,没有理他。 小乔儿见他似乎能接受自己和王右丞相处了,便搭腔道:“今年集会是在楚国与东齐交界的玄英山里。” 司马巫是东齐王族,开口说:“从未听说东齐和蛮楚边界上有这么一座山。” 小乔儿笑道:“你自然不知了,那儿是一座妖之山。” ......................................... (请读者粑粑们给个五星好评;求收藏、评论。新年给你们磕头啦!) 第七十章 妖山篇(二) 东齐与南楚北境相交处,有两座隐在结界中的山。一座叫玄英山,一座叫玄珠山。 玄英山颇大,有大小山峰几十座,绵延上千里;玄珠山则是一小小的山丘,与玄英山隔河相对。 千年前,正邪两道第一次血战时,世上还没有这玄珠山;而玄英山是妖之地狱,里面几十类、近千只妖朝夕不停地互相捕杀。它们由一只上古大王级猪妖统领,此妖名曰玄烈。 正邪血战时,玄烈率八妖将、十八妖都尉、一百妖兵与北极岛田园剑派交锋,悉数被斩杀。玄烈重伤之下,逃到玄英山下的清泉河边,被田园剑派的卓、孙两个掌院合力毙杀。其死后,猪妖之尸大如小山,腐烂之臭毒死了东齐和南楚三个城的凡人;脓血流入清泉河,几乎害死玄英山里的所有妖灵。 卓、孙二人焚了猪尸,搬来西域的沙土和巨石掩盖在猪骨上。玄彬残余的血肉滋养了各色植物生长,不过百年,埋着他骨头的土石之丘已草木葱郁,像极了一座趴卧在地上、猪模样的山。 因伏妖之祸而死的无辜生灵太多,卓、孙二人愧疚不已,遂辞了掌院之职,隐居在玄英山里,并将埋着妖骨的山命名作“玄珠山”。他们在这里铲除恶妖,保护善良之妖,建立了新的妖之修炼秩序。他们奉行人与妖可和平相处的信念,娶了一对狐妖姐妹为妻,繁衍子嗣。500年的善行,让玄英山的妖族又生机勃勃起来,其二人终于飞升成仙。 “这便是如今玄英山的两大养妖家族,卓家和孙家的来历。” 北极当铺十八号钱庄的街上,小乔儿娓娓地讲完。雪纷纷,团团如棉花。她有火之灵力,并不觉得寒冷,但仍任王右丞搂在怀里,一跛一跛地往前走。 查方平给小福女和车金凤撑着伞,自己则淋了一身厚厚的雪,冻地手掌通红。他瑟瑟发冷地问:“未来嫂夫人,那对狐狸姐妹也得道成了仙吗?啊...啊...啊唒!” 他打了个喷嚏,鼻子挂上了两道鼻涕,但不肯把伞打歪而去擦。遂大吸一口,将鼻涕吞在了肚里。 王友丞不忍地对伞下的小福女道:“你又不是没长手,何必奴役他给你撑伞。” 小福女挽着车金凤,大着腔调对查方平说:“没人稀罕你这等花街柳巷里的大英雄给我撑伞。快快把爪子从我花伞上松开!说不得,给你开小灶修炼的王大队长要教训我哩!人家心疼的是你,而不是我这等医仙馆末流的小学徒。” 她得知王右丞以剑气与纪律委员七人队比试,双方打了个平手,自知他修为了得。又见查方平同样是末级弟子,在草屋当上伙夫后,灵力精进如飞,故以为是王右丞暗自助他。她好胜心奇强,经常缠王右丞也给自己特训。怎料软硬兼施,人家就是不理她。当下见王右丞说自己,便夹枪带棒地将二人讽刺一番。 王右丞被噎住,求助地看向小乔儿。 小乔儿只在他怀里笑,一脸是“谁让你偏心”的表情。 查方平未穿袄,已快冻僵了。他双手把着伞,忙说:“老大,俺是心甘情愿给福儿姐做短工的。她肯再跟俺讲话,俺就知足了。” “别别别了!你才是队长的心头宝,我算哪门子的队员,不过是给他天天做课堂笔记的丫头罢了!”小福女说着就要去抢花伞。 怎料抓到查方平的手时,脚踩在一块冰上,屁股结结实实地摔坐在雪里。 她委屈地哭起来,“你这万年倒运虫和队长一起欺负我!”一边哭,一边抓起雪和泥,全摔在查方平脸上。 车金凤赶忙去劝:“小福姐,队长许是帮完平哥,然后才会助咱们修炼。凡事总有个顺序,你别着急嘛。大家都知道你非常想变强,特训的机会早晚会轮到你的。” 小乔儿也在王右丞耳边说:“你总要一碗水端平才是。” 王右丞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他压根不会鬼道的刀法和法决啊。遂忙对查方平道:“你他喵的快给大家解释,我根本没跟你交代过什么吧。” 怎料查方平天生愚钝,以王右丞的话为军令,决心不将那夜灵力暴涨的事说出来,便梗着脖子说:“我已向女娲娘娘发过毒誓了,我和老大的秘密是要带进棺材里的。” 王右丞一脸黑线,跳过去就要掐他脖子。奈何查方平体内的诅咒男孩,一副“你莫找不痛快”的表情看着自己,只好又退回来。 “好啊,你果然承认被特训了,还要装豪侠气概羞辱我小气不是?!”小福女一把扯倒查方平,骑坐在他肚子上,左右手各团起泥雪按在他脸上。 查方平满嘴雪泥,呜呜咽咽地挣扎,但手仍撑着伞给她挡雪。 小乔儿也去拉小福女。 见查方平体内的诅咒男孩,惶恐地缩成一团,任由小福女欺负。王右丞气闷地心道:“他喵的,这劳什子诅咒奈何单单惧怕福儿姐?!这欺强怕弱的毛病是哪里学的?” “难道福儿姐也是灵力爆种的天才?”他以复眼瞧向小福女,跟以往无数次观察的一样,她灵根弱地简直能比自己的小臭虫千里蝶。 几人劝了一番,小福女剜了王右丞一眼才作罢。 王右丞生怕她挠自己,下意识地又把小乔儿抱住。 “卧槽了,我体内蜘蛛和蛇的警觉性,让我也怕她?”王右丞心生疑窦。 见查方平一身是泥,而小福女短裙和小腿上的长袜却纤尘不染,他遂问:“你为何不怕冷,而且衣服也不沾泥水?” “哼,你终于在乎我了。我衣服和鞋袜被我改造过,绝不会脏的”,小福女又从袖中扯出一张火符说: “这火符也被我改造了,是个贴身的暖炉。” 小乔儿惊说:“从未听说有人可以如此精巧地改造火符。修罗道的人能炼制出这么温暖的火符,但非灵力结丹期的高手而无法改造它。你简直是天才啊!” 王右丞皱着眉打量起小福女,又见她捏出张水符,随手捏碎便将自己皮肤和查方平身上的泥污全洗了干净,心中暗想:“她对传送符和折扇也做过类似天才般的改造....” 虽是休沐之日,街上行人稀稀拉拉,所有店铺和赌档也都关门了。路过的北极岛人,全不理会小福女撒泼,而是面带喜色地冲进街尽头的一座三层木楼里。 小福女指着楼,催说:“今日小年是集会第一天,咱们别再耽误时间了。所有店铺和岛上的人都从那楼里传送去了玄英山,咱们赶紧过去吧。” “呵呵,你以为我们因为谁才在这里挨冻?”王右丞心说。 司马巫抱着叫狗蛋的猫,与王仙儿撑着一把伞,边吃蜗牛边说:“蜗牛的味道好怪。” 众人还没问他有什么怪味,仙剑阁的掌柜徐皎星走了过来。 她笑着说:“早在传送楼里等你们,怎在停在这里看景?今天我们都去小年集会里做生意了,可没人招待你们。” 王右丞与她行了礼,问:“姐姐怎么不去?” “石崇请我在这里等世兄”,她说着便塞给王右丞一张票子,又悄声说:“这是司马世兄买符咒、丹药和五彩蜗牛的折扣。” 王右丞展开一看,居然是120万枚。 “司马巫这家伙居然买了一千多万的符和药?!”他震惊地看向司马巫,俨然这货是个滥氪金的修炼者。 徐皎星客套一番,引着众人往那三层木楼走去。 小乔儿想到刚才查方平的问题,接着给大家说:“那对狐狸姐妹不过1500多年道行,且是‘精’级的妖,只怕一辈子飞升无望了。” 妖有微级、末级、凡级、精级、梵天级、大王级六个等级,精级的妖至多能与上阶灵力者匹敌。 查方平想到桑虫上师讲的关于妖的分级,又问:“那卓、孙两家是她们在当家做主么?” 徐皎星插话道:“此两家家母早结伴云游去了。卓、孙两家一直是第二代族长当家,皆是结丹期的高手。他们亦要远游去,长年做妖的生意,灵力长久不前。所以两个族长决心让位,选出第三代族长继承人,然后便要潜心修炼,再不管玄英山的生意啦。” 小乔儿接着说:“本次集会,他们两家不计成本地做东道,邀北极岛将集会设在玄英山,就是为了让北方正道见证未来族长的接班大典,顺带参加一下两家联姻的婚礼。” “婚礼?”一行人纷纷问。 徐皎星笑着说:“卓、孙两家世代交好,孙家族长娶了卓家族长的妹妹。双方约定,卓家三代族长接班时,可就要娶孙家姑娘啦。” “这不是包办婚姻么?!那二人要各自有心上人,岂不是活活被拆散了?!”小福女不满地说。 查方平撑着伞道:“父母之命怎么会有错。而且感情总会变,哪有一直爱地死去活来的。过了几年,小两口没有感情也生出感情来了。” 小福女瞪了他一眼,查方平与体内的诅咒男孩都赶紧闭上嘴。 王右丞则问:“他们做的什么生意,很有钱么?在大山里搭建能容纳这么多人的场子,只怕花费巨大。” “玄英山的水特别适合养妖,单其圈养的微级之妖‘雪花牛’、‘刀鱼’和‘黄油蟹’,每年牛肉、鱼和鱼籽酱、活蟹的生意就可赚八千多万北极币,更何况他们还有别的生意”,徐皎星说。 王右丞点点头,“怪不得叫‘养’妖家族。” “他们也未必亏钱呀。集会上各种生意赚的钱,玄英山可与北极当铺分成”,小乔儿补充说。 几人走到传送的木楼前,她又拿出五张票子,给每人发了2万北极币,笑着说:“权且作你们成立七人队的贺仪,拿着在集会上玩。我要先走一步,找林荀龙他们去啦。” 王仙儿立时撒泼耍赖,“嘿咻嘿咻”地拽着让小乔儿不让走。 小福女则赶着众人站远点。 小乔儿拥起王右丞,柔声说:“又要分开啦。” 王右丞已对她心生些情愫,虽还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爱,但总归是超越友谊的感情。他悄声说:“集会上再约,不又可以一起吃酒么?” “我还要陪着爹娘在卓家做客,只怕没机会咯。” “呵呵,你要是吃到雪花牛肉,可记得给我打包点剩菜”,王右丞也笑了。 “吃你个大头鬼!”小乔儿撒开手,一步跳进了楼里。 小福女一手拽着正张牙舞爪要跟着跑去的王仙儿,一手晃着票子说:“队长,你未来媳妇儿可比你对我好!” 车金凤和查方平拿到这么多钱,也欢喜地不得了。 氪金玩家司马巫则将票子直接送给了小福女,俨然2万北极币对他来说根本连零钱都算不上。 “你看看!连司马巫对我都比你强!”小福女扯着嗓子喊。 徐皎星拉着吵闹的几个人走进了楼里。 这楼的一层比在外面看起来要大很多,几乎跟北极学宫一样宽敞。 里面赶着传送去玄英山的人排了好长一串队伍。 徐皎星唤来一个女家奴,悄声交代了几句,便告辞说:“世兄,她会带你们走二楼贵宾传送通道。我还有事,这就不相陪了。” 小福女欢声雀跃地跳了起来,:“一万北极币的通道,这才符合我最强王者的身份。” “呵呵,是嘴强王者吧”,王右丞心说。 看着队员走上了楼,他追上徐皎星,两人在角落里密谈起来。 不多时,徐皎星找来家奴,取了一册“仙品级冷门法器”的图样翻给他看。 王右丞看到一只“十宝玲珑盒”,眼冒金光地问:“姐姐,这个盒子里可是有十把仙品级武器?” 徐皎星点点头,好心地劝说:“世兄要买这个么?这东西远没有文修真人送你的调皮盲盒好,里面仙器少不说,而且它们状态混沌不定,连我们掌院都不清楚里面到底是怎样的仙器。世兄还是再看看别的吧。” 王右丞看着图册上的一串小字:若要发动此盒,首要条件是修炼者有无上的改造能力。 遂笃定地说:“没错,就是它了。我他喵地花钱买个清净。” 徐皎星犹豫了一下说:“但这个破玩意最低要4000万枚北极币...” “啥?这么贵!”王右丞想不到这盒子居然比司马巫的剑还贵一倍。 徐皎星为难地说:“我也觉得离谱,但掌院说肯定有傻子...有伯乐愿意买这盒子。” 王右丞只好作罢,又将自己的预算和想要找的仙器细说了一遍。 徐皎星拍手笑道:“赶巧了,我师兄的店里刚好有一件仙品级的冷门宝贝,正甩价抛售哩。世兄且在这里坐一坐,我去唤他。” 二柱香后,王右丞走进了二楼雅间。 小福女早等地不耐烦,气汹汹地问:“恁耽误这么久,是给你心头宝买好东西去了吧!” 王右丞捏出两个以一条红线串着的两个铃铛,铃铛一个晶莹透明,一个金光灿灿。 小福女立时盯上铃铛,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仙品级‘双仙铃’内有两个式神,最适宜改造和进化。你是买...买...给小乔儿的吧。” 王右丞白了她一眼说:“人家刚才说,有个医仙馆的末级弟子每隔半个月就去看这串铃铛。偏这人还没钱买,见有别人感兴趣还竭力败坏这铃铛是个垃圾,害地人家七八年卖不掉这冷门的东西。” 小福女脸红到了脖子,支吾道:“我马上就存够了嘛,只...只再需要20年左右。” 王右丞将铃铛塞在她手里,大模大样地坐在榻上说:“不知哪个长舌丫头说我不疼她哩,害的我胸口好疼!哎呀...好心疼...” “哎呀,福儿姐!队长把这串铃铛送你了!我就说大家都有个次序,早晚他会帮我们变强的”,车金凤开心地晃着小福女说。 “老大,俺也想要...”查方平艳羡地道。 “什么时候轮到我,帮我拆解剑法?”司马巫问 “嘿咻,嘿咻...”王仙儿抱着叫狗蛋的猫,也在抗议。 小福女低下头默默地将铃铛绑在手腕,忽又举在查方平脸上,张着嘴癫狂地大笑道:“你这渣滓看到了吧,我才是老大的心头宝,哈哈哈哈!”说罢飞扑在王右丞身上,捂着他胸口说: “老大,老大,你胸口还疼不?可恨被小乔儿捷足先登了,我此刻好想嫁给你。” 王右丞嫌弃地推开她道:“190多万枚北极币,几乎掏空了我全部身家,我且心疼着呢!” 小福女又拉起他胳膊,噙着泪花说:“要不奴家替小乔儿服侍你?我的命和清白都是你的了,嘤嘤嘤...” “别了别了,我花钱买个清净。你以后别再挠我就好。” 正说着,一个家奴站在雅间门口,拉下一道绳子,屋内的两扇窗子忽然关上了。 “世兄在妖山玩的开心,”那家奴说完恭敬地合上房门。 一行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见落地宫灯闪了两闪,两扇窗户又齐刷刷地自行打开了。 窗外的景色大变,已换成了一堵湿漉漉的黄色的墙。 查方平纳罕地走过去,说:“这就传送成功了么?怎么像是把我们扔进了一堵高墙里。” 刚到窗边,那堵墙竟“活”了过来,往后退去。 查方平看清了那堵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吓坐在地上。只见窗外一个大如小室的蛇头正立在空中,眨着一对黄色双眼在吐信。 “蛇...蛇...妖!”查方平几乎尿了。 那蛇妖开口说:“抱歉,抱歉,蛇的眼睛看东西很模糊,我才贴在窗上往里瞧。各位北极大仙,欢迎来到玄英山!” 第七十一章 妖山篇(三) 雅间的房门徐徐打开,有穿堂暖风滑过,寒气顿消。 门外是青青的树林,全是些鹅掌楸、合欢、香花槐、枫香、悬铃木之类的阔叶乔木;另有一条碧水长江,在静谧地东去。江上,烟淡云轻。 对岸是绵延层峦的群山,顶上白云嵯峨,像是北海白浪在连天涌动。满岭山花烂漫,空水氤氲,让其多了几分灵山的妩媚。 几人走出屋子,正站在白蛇盘曲的身上。再回首时,雅间已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车金凤啧啧称奇:“北极当铺的传送术真是匪夷所思。” 查方平躲在王右丞身后,探出个脑袋喊:“我队长厉害的紧,你若想吃我们,那可就找错人了。” 大蛇张着血盆大嘴笑道:“各位大仙,玄英山是大陆唯一一块人与妖和平相处的净土,诸位大可放心,小妖并没有恶意。这儿是贵岛十八号钱庄的临时传送点,小妖奉命在此渡你们过江。” 它伸过头来,将脖子上拴着的一块木牌给众人看。木牌正面刻着一个“卓”字,背面是个北极币图样的花押。 小福女验明花押不假,冲王右丞点点了头。 白蛇舒展了身体,缓缓游进江里。入水后,一只花花绿绿的大青蛙妖咕咕地从林中跳了出来,趴在地上等下一拨传送的客人。 几人或坐或站,客路青山之外,行蛇绿水之前。 王右丞问白蛇:“这就是清泉河么?” 蛇说:“正是。玄英山和这段江有玄烈当初设的结界,凡外人和外界修仙者不能进入,故此需小妖驮你们过水。” 游了一会,江水已浅,且清澈见底。查方平掬起一捧水而饮,不禁说:“好甜,俺从未喝过如此好喝的水。” 其余几人也尝了,确实比北极岛的山泉清甜。 蛇说:“玄英山的雪水汇入此河,才让此段河水如此爽快。山上的溪水才甘甜哩,而我们卓府的那几眼山泉更为清冽。” 小福女笑道:“难怪你们圈养的末级之妖的肉会这么美味,喝这种水长大,不好吃才怪呢。” 又过了须臾,蛇已游在岸上,与他们告辞又游进水里。 岸上旌旗猎猎,花门拱拱,渡河而来的人熙熙攘攘。迎宾是美艳的花妖,驮软轿是蜗牛妖,拎行李的是飞天的蜂妖,端茶送水的是黑蚁妖,修仙者与它们交谈玩笑,轻松和谐。 王仙儿“嘿咻、嘿咻”地钻进一猴妖摆的‘松子馒头铺’,顷刻塞了五六只热腾腾的馒头在嘴里。 另外几人也纷纷去买各色小妖卖的饽饽。 王右丞从一蜻蜓妖那买了一只白色面具,当着众人给王仙儿戴上,说是给她玩。暗中却将面具烧碎,让她把自己的妖器面具戴上。 几人不曾生疑,戴上面具的王仙儿恢复了常人心智,不再胡闹撒泼,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只是她饭量奇大,不住地央求买东西吃。宠妹狂魔王右丞自然欣然答应。 石崇打人群里跑了来,拉着王右丞的手说:“这岸边全是不愿交摊位费的小妖的生意,没甚么好玩好吃的。我已经给世兄在山麓包了一座小楼,大家随我来吧。” 说罢他打了一个呼哨,六只长须上挂着“孙”字木牌的工蚁妖驮起众人往山麓爬去。 王仙儿则挂在一只蜂妖足上,半飞在空中。 几人都觉得有趣,咿语诗歌,喁喁词曲。又离了河岸,人迹稀少。雾蒙树梢,绿林扬风;草木青翠之上,飞鸟相鸣其间,此般风景更让人心旷神怡。 及过了一处冰丝带雨的小瀑布,山麓上的小年集会已在眼前。 满山的亭台楼阁挂灯结彩;赌场、青楼、酒肆林立;摆摊卖食、耍把戏、贩售各色小物件的妖擦肩摩踵;各路正道修仙者络绎不绝地畅游其间。 工蚁妖以一对大牙开路,少顷来到一座还算幽静的小楼前。 蜂妖放下王仙儿,已然扑棱不起翅膀。 王右丞指着它对王仙儿说:“你吃的恁多了,看把人家累的。” 小楼不大,一层有个玄关和茶室,其余是几个狍子女妖劳作的厨房和香厕。二层是敞开间的会客厅,也做宴会厅用。三层有三间卧室。 王右丞和王仙儿一间。小福女执意要跟他们一起睡,车金凤只好单独一间,司马巫和查房平睡一间。 石崇安排妥当,交代说:“几位,你们胳膊上已坠了有各自名字和门派的木牌。我们掌门又下了一层结界在玄英山里,集会和结界处皆有雇来的北极岛结丹期师兄师姐看守。万万不可闯出去,尤其是不要去玄珠山。” 王右丞见自己胳膊上果然悄然无声无息地拴了一枚木牌,与北极当铺街道上的岛外人士挂的一样,应是一道符咒。贸然闯出结界作恶的话,只怕会被捉住抽干灵力。 但他仍好奇地问:“玄珠山既然也是妖山的一部分,为何不能去?” 石崇压低声音说:“官方说那儿是玄烈猪妖的坟,是不详之地。但据小道消息,孙、卓两家把那里设成了监狱,里面关着一队作恶的妖。而且是满编的妖之七人队。” “既然是坏妖,何不杀了干净?”王仙儿问。 “这不是两家要举行接班人继任大典和婚礼嘛,杀生不祥。” 众人点了点头。 “不过不用担心,这支妖是乌合之众,不过是精级的妖,妖力也只相当于中阶灵力而已。卓家的高手看管它们绰绰有余,你们别闯进去就好”,石崇笑着说。 见几人没有不满意的,他就要告辞离开。 怎料司马巫忽然说:“我想定做一把剑鞘,再买个千把万的丹药和符。不如你带我去,折扣都算给王右丞好了。” 石崇乐地冒泡,恭敬地给他开门,又给他掸了掸灰,才低头哈腰地跟着司马巫出去。 查方平呆呆地问:“司马巫到底带了多少北极币进岛啊。” “他外公是上古传说中的鬼王,送几万万北极币给人间的外孙应该不成问题吧...”王右丞弱弱地说。 俩土鳖穷酸正在感慨,一女狍子妖跑上了楼,递给每人一张3万的票子,傻里傻气地说:“叫石头的家伙,送你们几只家伙的。” “好耶!” “好耶!” 查方平和车金凤抢了票子,夺门出去玩了。 “福儿姐,一起去逛逛吗?”王右丞刚进卧室,一条香味混着酸味的长袜摔在他脸上。 “我要用双仙铃修炼《玉蝉心经》,待会再找你去”,小福女换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裙坐在床榻上打坐说。 王仙儿出门时道:“原来她是怕车金凤看到自己修炼的样子,特意要跟咱们睡一起。哥哥,你真有女人缘,人家姑娘不怕你看。” “你福儿姐是一心要变强的,可不要打趣她。” 集会大如一个城,他兄妹二人不停地走了半天,也没逛完,期间倒是遇到了几个熟人。 白云飞担着两笼金丝鳝鱼来卖,易依晨给他望风。但他不愿意缴摊位费,被卖鳗鱼饭团的狗妖举报了,二人慌不择路地四处乱窜。 张若虚雇了一群猴妖抬轿子,整支队伍招摇过市,遇到王右丞还扔了几个币来,说是赏他的。 沈苏门则与萧婉云的队伍联谊,搭了帐篷在野炊露营。 东方至信的队伍在卖艺,与螳螂妖打擂,还挂了大大的一个“本届北极岛弟子灵根排名第三”的幌子,想来不是为了赚钱。 姑苏蓉蓉唾沫横飞地与一正道在辩论上古‘契书计数法’的起源。围观的螟虫妖说,已经吵了2个时辰了。 还没逛完,天色已暗。群群萤火虫之妖钻进了琉璃灯,山间明亮如星辰大海。 他兄妹二人逛到赌场,钻进最喜欢的“格斗骰”赌场里。 原本小小的琉璃盅,已被换成一座有三层小楼大小的琉璃塔。红、黄、蓝、靛、紫、绿的六色骰子,亦换由六只颜色的甲壳虫妖扮演。它们身上贴着十七个数字,嗡嗡地飞在琉璃塔壁上,王右丞等一众赌徒立即爆出山呼海啸的呼喊。 甲壳虫们秀了秀自己坚硬的外壳,长满刺的腿和粗如小臂的牙后,便钻进了塔里。 一荷官拍拍手,赌徒周边升起四面赌注绸布。 王右丞立即扔了张一千枚票子,兴奋地喊:“我押‘吞’,赌红豆豆大胜!” 旁边一北极岛赌徒提醒他:“师弟,此时它们全改名了,应该叫‘红虫虫’大胜。” “红虫虫独占鳌头!” 这一喊,立即有人大吼呛声:“黄虫虫必胜!”“蓝虫虫无敌宇宙!”“绿虫虫钻死它们!” 格斗骰子们还没格斗,赌徒的热情已经被点燃。 荷官跳在琉璃塔上,念诀贴上一张“斗”字符,六只甲壳虫妖立即化作道道闪电拼斗厮杀在一起。 直杀地天昏地暗,血肉横飞,妖壳粉碎、虫腿断裂方才休止。 最后,紫色甲壳虫只剩下一条腿和半截身子爬了出来,头上的数字只剩下个“8”。 押“爪”字的赌徒们嘶吼着庆祝。 王右丞、王仙儿和旁边那人,纷纷卷起袖子,将所有北极币票子都掏了出来,反声大叫:“我们钱多的是,看今天哪个怂娃输光在格斗骰下!” 下一局开始,兄妹二人又铆足劲赌下去。 但他们运气太次,一个多时辰只赢了一局,反输了将近30万北极币。在多次询问荷官,能否以王仙儿做押,换20万北极币来赌,而遭到多次拒绝后,王右丞才灰溜溜地拉着王仙儿出来。 王仙儿戴着面具不满地说:“哥哥,你居然想卖妹妹去赌,我回去就告诉嫂子!” “额...你这么聪明,又那么能吃,即便跑不了,也能吃穷他们。我这不是想回本嘛,你可千万别跟小乔儿说哦。” 二人闷声走了几步,肚子咕咕叫起来。 “哥哥,我饿...”王仙儿淌着口水说。 “别急,待会遇见白云飞大哥,向他讨几条鳝鱼吃。” 正寻人,他迎头撞上苏小小。一队人臊眉耷眼,面有菜色,俨然也是输光了。 “王右丞,你可有一百北极币,先借我们吃个饭和住店啊”,苏小小红着脸问。 王右丞扯过王仙儿说:“我这妹子已然饿地想吃妖了,哪里还有钱借。” 一行人坐在路边,愁肠百结。 王右丞忽扫了一眼苏小小,悄声与她商量起来。 不久,就见赌场旁,苏小小的队员在卖力吆喝:“来来来赌酒啦!谁今天能不用灵力和妖力喝倒这个女孩,便可拿一千万北极币!” 这一吆喝,许多正道之人和妖立即围了过来,皆道是个北方凶悍的婆子在挑衅,结果看到几人围着的圈里坐着个娇柔婉约的苏小小,又都大笑起来: “有钱没地方花,这不是白送钱么?!” “哈哈哈,北极岛青城剑法了得,我们漠上三雄自然佩服。但要说酒量,可就是欺负这个女娃娃啦!” “简直不知好歹,我刘大哥不善饮酒,也能喝二斤烈酒,一个回合就拿下了这小姑娘。” “嘿咻,嘿咻,我赌2000北极币,这姐姐撑不住一个回合。” 这句话却是王右丞教王仙儿说的,他兄妹二人混在人群里帮呛,做起了外围庄家。 本次斗酒,只可有一人上台挑战,谁报名费出的最高,谁上。 赌苏小小第一回合输的,1赔16;第二回合输的,1赔10又三成;第三回合输的赔... 而赌苏小小第一回合就赢的,一赔300。 一时间,对自己酒量有信心的人纷纷报名,不爱赌博的豪侠也纷纷押了些钱赌苏小小必输无疑。 不多时,王右丞收了大约160多万枚北极币。他不禁心里祈祷:“小小啊,你他喵的要输了,咱们可要赔2000多万。到时候我只好溜走,在你被人卖入妓院抵债后,再把你救出来。” 一千万的花红让报名费节节攀高。最终一个胳膊上没有绑牌子的大汉以十五万北极币拿到了进场挑战苏小小的头名。 这人黑熊般一身粗肉,双眼赤丝乱系,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但穿了件极华贵的、绣着个“卓”字的袍子。 旁边有人悄声说:“此人是卓家卓王孙手下的头领之一,凶恶好赌,而且酒量好的很,少说十斤烈酒不在话下。我看不必比了,这青城小姑娘必输无疑。” 另有人问:“卓王孙是谁?” 那人说:“你来这集会,还不知他是谁?他是本届卓家接班人第一人选哩!” “哦哦,怪不得此汉子穿的如此富贵,原来是未来金主的跟班。” 那人嘿嘿一笑:“未来金主也说不准哩。听说卓王孙的胞弟卓颜良,今年方十九岁,修为已然到上阶灵力。而卓王孙生性多疑,冷酷暴躁,残酷无情,灵力也至多中阶而已。孙家早定了接班人孙延年,而卓家至今也不肯吐露接班人。据说卓家是要换人呢!” 王右丞听在耳里,心说:“只怕卓王孙手下的头领一定也不好相与。” 果然那黑汉大步走进场地,一脚踹碎了条凳,攥着苏小小的一队员衣襟说:“斗酒,酒呢?!” 那队员结结巴巴地要把实话吐出来:“还没..没...买...” 王右丞立即跳了出去,抢过他站在黑汉前道:“还没妈妈送来么?” 那黑汉一愣:“甚么妈妈?!” “沽酒的妈妈啊!” 黑汉见他们是北极岛的人,也不敢太凶,只是雷吼道:“集会哪有卖酒婆子!” 正说着王仙儿拽了一拖车的酒来,足有上百斤。酒钱是从赌资里出的。 黑汉笑道:“这人面蛛妖确实有一千多岁了,也算个鸟婆子!” 正当时,北极当铺的人闯了进来,喊道:“在这里做野赌场,先缴50万的钱来!” 黑汉浓眉紧促,劈手掐住王右丞脖子,声若大钟地说:“你这鸟贼居然没交钱,且拿了你去问话!” 王仙儿小跳起,在王右丞耳边说:“哥哥,要不要我掏死他?” 王右丞挤出一句:“未经我允许,不许出手。” 黑汉子听地清楚,以为这俩半大不大的小子看不起自己,一拳打在王右丞小腹。 王右丞喷出一口血来。 苏小小等人围了过来,几乎就要拔剑。 围观的人反而更兴奋了,不住地呼朋唤友来看热闹,许多赌徒甚至冲出了赌场来瞧这场斗酒的局。 北极当铺收费的人瞧清楚这赌局的庄家居然是王右丞,眼转了一下,立即笑说:“原是我记错了,王世兄怎么会没交钱。是我没开收费凭证,事多又忘记了。” 说罢冲过来,写了张纸条递给王仙儿,其心说:“他是一号当铺和十八号当铺都在争取的红人,我且不去为难他。” 那黑汉见是误会,松开王右丞,摔了张5万的票子在他脸上,粗声道:“给你这弱鸟看病去!” 围观的人纷纷暗想:“早听说卓王孙是个不懂为人处世的暴戾之人,从他手下头领的做派就可见一般。打狗还要看主人,如今居然敢当众羞辱北极岛的末级弟子,只怕这族长的人选真未必选他了。” 王右丞咳着血趴在地上,王仙儿又递话道:“哥哥,你演地可真像。” 他抬起脸,嬉笑道:“敢问这位卓家头领姓名?” “你爷爷叫萧逵!” 萧逵说完,拨开人群,又摔了只条凳进场,才走了回来。 他一把扯住王右丞的耳朵说:“瞧你像是这帮人的老大,你且说说第一回合赌多少斤酒!” 王右丞挣开,苏小小立即挡在他身前,手已按在剑的机簧上,说:“右丞,钱咱不要了,今日我教训他一顿!” 她队员也纷纷应喝。 萧逵抬手一抓,苏小小来不及反应,长剑几乎要被一招夺走。 王右丞轻轻推了苏小小一把,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萧逵抓了空。 “你这末流丫头,也敢跟萧大爷比划?!乖乖滚去坐着,等着喝酒!输了,我可就拉你去卖身!” 萧逵扫了一眼王右丞。 人群里许多人纷纷嘲笑:“好没骨气的家伙!居然是个没种的鸟!” 有些修为较高的修道者和妖则不再出声,心都这般想:“这庄家好巧、好快的身手。萧逵这一抓已摸在了那姑娘的剑柄,居然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我看这赌局很有意思,不如买萧逵输。” 遂纷纷掏钱,要再押注。 王右丞复眼瞧地清楚,心里着急:“他喵的,再演下去,全部都买萧逵输,苏小小可真要去做妓啦!还是速战速决!” 当下喝住王仙儿不要再去收赌资,朗声说:“每一个回合5斤烈酒,总共8个回合,一人四十斤烈酒。谁先喝完谁赢;谁先喝不下去或者吐了,谁就输!” 第七十二章 妖山篇(四) 以发芽的谷粒酿的酒叫醴,是甜酒,味薄。 以粗米二斛、曲一斛酿成的曲酒,色浊而味柔滑稍辣。 以酒曲发酵酿造,继蒸馏而得的烧酒,有灼烧神经的辛辣之味。 有善饮的人,扑了扑车上的酒味,便说:“这是粗酿的‘二刀烧’,烈焰般生辣,实实在在的烈酒。” 集会上的佳酿甚多,皆是由上万道工序蒸馏酿制的,口感绵柔、微酸有回甘,果香和谷香层次分明的好酒。 而这“二刀烧”不过是食肆醉腌微级虾妖的酒,作饮不得。 善饮的人又说:“以此醉妖的粗酒来斗,不用灵力的话,平常十斤的酒量必然折一半。有趣,有趣。我自恃酒鬼,也未尝豪气云干地饮上一坛。若这二人不用灵力能喝下十斤,酒鬼的名号便自己摘了送给他们。” 围观的人堵塞了街道,两岸楼上挤满了人,皆引着脖子在起哄: “快喝,快喝呀!” “谁怂谁是狗蛋!” “箫逵你若输给青城的小姑娘,就改名叫箫淑妃好了!娘里娘气,正适合你!” “青城的苏小小师妹喝倒他! “我们彭城凌云派和淮河八怪赌钱来晚了。庄家他娘的难道怕了,继续开棚子(赌局),老子们要下注!” “对对对,我们要下注,下注!” ... 一众本来觉得此斗酒局有蹊跷的高手,听一轮就是5斤烈酒,足要战8回,皆又如此想:“‘二刀烧’醉倒过无数英雄汉,这小姑娘只怕有点危矣。再者,就算她酒量大过天,此局还要比快,她小小的肚皮焉能短时间内装下40斤的酒来?这叫王右丞的庄家,一定在赌箫逵撑不住8巡酒便倒了。这可算棋差一招。箫逵若当众斗酒而输给小丫头,可丢大了脸面。即便回去醉死,他黑牛一样的身体,一定会硬撑到底。” 遂纷纷说:“小蜘蛛妖再来收钱。买箫逵赢,权当个乐趣。” 赌场里时兴‘跟红顶白’。运气平平的赌徒往往实行“借运”,即“赌运旺”的人投注那一瓣便照跟那一瓣。这些高手多数是在赌场里赢了钱的,又修为了得。他们此刻押箫逵赢,一干还在观望的赌虫焉有不跟风的道理,纷纷挥着票子要王右丞再开棚子。 王右丞心里乐开了花呦,但仍哭丧着脸,转圈拱手作难道:“各位场子里通杀的爷,我今晚是个‘黑仔’(赌桌倒运的人)。开了这个棚子,不过想回个本,奈何一齐难为我们兄妹?还是罢了,大家瞧个乐就好。” 有在“格斗骰”场里的人认出了他,扯声吆喝:“这小子输了一整晚,大伙儿点他的天灯(怼他)!” 一北极岛的人却劝说:“他已然输了不下一千万的北极币,着实运气太差。想最后搏一把,捞个本,大伙何必难为他?” 此话一出,众人更要捶烂王右丞这面破鼓。不等王仙儿出来,一张张票子已扔在她脚下,落了厚厚一层。 只有少数几个在“等运”的职业赌手,独买了庄家通杀全场。 箫逵见众人,尤其是不少修仙高手都买自己赢,大觉风光无限。再不管王右丞刚才轻巧的身法,红光满面地捉住王右丞,喷着一嘴豪气道:“老子下场斗酒,给足你这杂鸟面子。奈何不开棚子,要折我的脸面?!你若怕输钱太多,一千万的花红便给我一半,其余的散给各路朋友吃酒就好。再磨磨唧唧,休怪再给你一拳。” 王右丞心里笑道:“今晚你连一个子儿都拿不走。” 脸上却是为难模样,叹了一口道:“仙儿收钱,给各位大仙记下押注。” 这一回,又收了一百多万的钱。 箫逵大喜,绕了一圈给众人道谢,然后掇了两只条凳在一起,坐地高高的。 苏小小心里发怵,踟蹰地坐在他对面。 她队员搬来一方小桌,在二人面前摆下五只大海碗。 王右丞将一坛十斤的酒掼在桌上,“篷”地打碎了封泥。 一众人立即喝了一彩。 此时有一围观的人跳了出来,穿着黄色直缀衫,捏着把笛子,道:“且慢!” 箫逵拱手说:“原来是酒鬼太白,难道也要下场斗酒?!老子身上钱虽不多,但这斗酒的资格绝不会让你!” 太白笑道:“我哪里敢跟卓家斗富,而今晚这酒鬼的名号便要送你和这小姑娘其中一位。” 箫逵听他说“送你们其中一位”而不是“送你”,心中十分不悦:“这厮鸟竟小觑我!” 太白朗声问王右丞:“这位青城小侠,此间收了我们260多万的押注。若输了,不单要给箫兄1000万的花红,还少说要赔3000多万。我瞧小哥年纪轻轻,不像有4000多万身家的。” “任哪里都有砸场子的。我若说把苏小小卖入妓馆,做个几十年的花魁,一定能挣下4000万北极币,这货能信么?”王右丞心中叹道。 他仰面宣布:“我七人队队员司马巫是度朔之山的神荼大仙的外孙。区区几千万北极币而已,我们还是能拿出手的。” 众人皆吃了一惊,纷纷点头。 太白打量起他,心说:“何止几千万,几万万对那老仙来说也是九牛之一毛。” 刚才说王右丞在格斗骰场输掉一千多万的北极岛人,此时开口说:“王右丞的七人队成立伊始,便排名大陆999名。几个队员每人有五六样仙品级宝贝,焉能没钱。” 围观的人立时炸了锅,私下议论起来,对王右丞指指点点。皆说“原来是他”、“难怪刚才身法不同一般”、“箫逵可惹了不一般的人”之类的话。 箫逵眯着眼,神情莫测,两道凶光直要把王右丞射穿。 太白收起玩笑的脸,给王右丞行了礼,才又说:“王兄莫要嫌我多事。但我要得罪地说一句,耍老千、使诈的赌局颇多,即便是斗酒也需要有个见证。” 押注的人也都在附和他。 王右丞笑问:“酒鬼太白老哥,此二人若要用灵力拼酒,大家一看便知。还需要有什么见证?” 太白走向酒桌,以笛子指着酒和海碗说:“这酒和碗也可做手脚。” 王右丞心说:“我就知道赚钱没那么容易。” 便道:“老哥号称酒鬼,那每一回酒便由你先品一口,如何?” 太白点点头,恭敬地说:“既然王兄邀请,我便不推辞了。而这碗...” 王右丞以雪中折梅手将十只海碗摔地粉碎,大呼一句:“劳烦有热心肠的哥哥们再随意拿十只碗来。” 有好事的人忙不迭地扔下十只海碗。 太白本要以笛子将碗挑下来。怎料眼中一花,王右丞已将碗悉数接在手里,并绕场一周给众人查验。 场外高手个个惊叹:好快地身手! 箫逵死盯着王右丞,这一会没作声,像是在严防他以极快的手法换掉大碗。 见碗也无恙,太白又给王右丞行了一礼,说:“我斗胆再说一句,斗酒的二人也需要验证。” 此话一处,苏小小噤若寒蝉,惶悚地抖了两抖。 她队员也表情各异,望向王右丞。 王右丞却一脸平静地拎起苏小小,说:“来给酒鬼太白搜身,别让人家说我们藏了什么仙品级的仙器出老千。” 苏小小迟疑地附在他耳边道:“要...要...不就别比了。” 太白瞧在眼里,不容他们反悔,立即唤来一个女人,道:“这是我夫人,恳请她给这个姑娘做个见证如何?” 王右丞笑着说:“甚好!” 苏小小将自己所佩的首饰全摘了,任由那女人搜摸了全身,才一脸愁容地坐下。 太白心满意足,转身向箫逵说:“箫兄,可到你了。” 箫逵睁着黑彤彤的大眼,骂道:“贱虫,老子与女娃娃斗酒,焉用得上卑鄙伎俩!”说罢脱地赤条条,只留了条短裤。又站在椅子上将短裤抖了两抖,大斥: “都他娘的看清楚咯!” 别人见了,都心说:“卓王孙好歹是翩翩公子,管教的头领却如此粗野无礼,他真是不配做卓家族长。” 太白宣布道:“此酒局可算公平透明,不知在场的人还有意见么?” 话音刚落,说王右丞输掉一千万的人跳了出来。他穿着满衫都是各色鲜花的衣服,说:“倒酒的人也要验证。” 太白笑道:“正是,正是,还是我疏忽了。阁下难道是田园剑派的花荣兄?” 那人作了一揖说:“正是区区在下。” “北极田园剑派结丹期的高手!” “据说是为了一朵花连杀四个魔道结丹期妖邪的大侠!” ... 人群议论着,并有人大喊:“不如劳烦花大侠给倒酒,咱们就没有质疑了!” 王右丞愠道:“都是北极同门,你奈何为难我们?!” 花荣捏出一朵花,嗅了嗅说:“我瞧苏小小娇艳如花,便想亲手浇灌她,不行么?” 箫逵已等地不耐烦,指着花荣和太白道:“聒噪个鸟,你俩来倒酒!” 花荣也不恼,倒了十碗酒,刚好一碗一斤。 太白以一小勺尝了,点点头。 王右丞敲响铜锣,苏小小与萧逵捧起海碗一仰而尽,又抓起下一碗吞饮。 “啪!” “啪!” 二人几乎同时喝完,将最后一只碗同时摔在桌上。 “好!”所有人爆喝了一彩。 花荣立即又倒了酒。 王右丞气道:“何必倒这么快,且让他们缓缓!” 围观的高手皆想:“那姑娘果然酒量了得,王右丞确实要以慢取胜。” 烈酒一下肚,萧逵口喉几乎要烧起来。肠肚里一团火升起,气血上涌,黑脸顿时红了。 而苏小小抹了抹嘴,面色不改,气息平稳地说:“花师兄,倒慢点吧!” 萧逵立即道:“慢慢吞吞,好不痛快,我们继续!” 说罢抓碗就喝。 苏小小急忙捧碗,咕嘟嘟地将五只碗的酒一滴不剩地干完。 人群又跟和了彩,并催道:“再倒酒,别停!” 那些买庄家同杀的职业赌手则斥说:“想撑死他们不成,先停一柱香再比。” 萧逵小腹微微鼓起,只觉一条火蛇在上半身游动。打了个饱嗝,满嘴辛辣,头脑里一阵眩晕。 他抠着条凳道:“停个鸟,再来第三回!” 王右丞抓住花荣的手说:“花哥哥,10斤啦,牛也没般饮的!” 花荣甩开他道:“你开棚子时也没说每一回合的间隔长短不是?” 太白与他皆买了萧逵赢,立即接过酒坛倒了酒。 萧逵抹了抹胸口,抬眼就见苏小小已开始喝了,遂缩着舌头,不品滋味地吞酒下肚。 不过片刻,两人又斗了两轮。 20斤烈酒让萧逵肚里一片火海。没有灵力分解酒,他脑袋里仿佛有一颗铜球在滚来滚去。 苏小小的肚子已将缂丝裙撑起,脸蛋仍白白嫩嫩,目光清澈。 “小姑娘酒量太大,但肚皮装不下多少了!”买萧逵赢的人大喊。 “再……再倒!”萧逵拍桌子大喊。 两人又拼了两巡,饶是看好他的人都捏了把汗。 苏小小直呼:“我肚子要撑破啦!” 萧逵也在极力忍耐,双眼迷离,眼中人物都有了重影。 又是一轮,苏小小已将腰带解开,盖了队员的袍子在腿上。 她队员笑道:“我们队长在大灵山宴会上可是喝趴下三四个男人的,酒量了得!” 太白见苏小小脸不过微微泛红,浑然没有醉意,不过肚子大成个西瓜,心说:“我哪里还有脸称酒鬼!” 苏小小却催起来:“倒酒!” 太白和花荣一愣,就见苏小小抓起一坛子酒就喝。 箫逵也是吃惊,抱起酒坛子灌起来。。 奈何这一坛子酒足足十斤,只喝了不到一半,“哇”地摔了坛子,呕吐不止。 苏小小则鼓着肚子,将空酒坛倒拎在空中,打着嗝说:“我赢...赢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等运”的职业赌手冲进场里将苏小小抛向了空中,大喊:“酒仙在世,酒仙在世!” 赌输的人很是无奈,便要散去。 有好事之徒在叫:“箫淑妃!箫淑妃!箫淑妃!” 东倒西斜的箫逵勃然大怒,大吼:“恁这群鸟耍诈,她小小身躯怎么能喝下45斤的酒来!” 说罢挥舞条凳,驱散了赌手,将苏小小扯在半空,伸手去掰她的嘴。 “你身体里一定有什么机关!老子不服!” 太白赶紧劝:“箫兄,你足喝了40斤二刀烧,已经够大英雄了。所谓认赌服输,不如放开她,就此算了吧。” 没有腰带束身,苏小小的裙子就要滑落,遂赶忙伸手去拉,嘴巴立即被箫逵掰开。 王右丞扯过另一条凳子,砸在箫逵的手臂,瞬间将苏小小抢在怀里,将她送在她队员怀里。 太白叫苦不迭:“若知道北极岛和卓家要因此斗殴,老子就不来趟这浑水了!” 他跑在二人之间,抱着箫逵的腰说:“箫兄可要理智点!因为这芝麻大的小事而得罪了北极岛,你回去可不好交代!” 箫逵一肘将他打飞,如一只大鹰扑向王右丞。 苏小小系上腰带,拔出长剑,以青城剑法杀来。 她不愿总被王右丞保护,剑剑是杀招,戳向箫逵。 怎料箫逵虽已酩酊大醉,笨拙地让了几招,忽手臂去若雷电,已抓在苏小小面门 王右丞及时赶道,伸脚勾倒了苏小小,顺势将她挡在身后,手上条凳硬砸在箫逵拳上。 “篷!”条凳碎成数断,只剩下一条木凳腿在手里。 本来要散的人又围了上来。 他们一起劝:“箫兄莫耍酒疯,别丢了好汉的脸面!” 箫逵兀自不理,与王右丞斗在一起。 王右丞虽练不来青城下阶十二剑,但其剑招已领悟了透彻。当下以木棍为剑,连续戳了箫逵十几棍。怎奈箫逵一身铜皮铁骨,他手被震地生疼,却一分也伤不到他。 以复眼望去,他不禁悚然:“这货灵力居然跟小易姐不相上下!” 花荣与一众高手见二人不以灵力拼杀,心中大安。又见王右丞剑招迅捷毒辣,一些上阶灵力者也比之不及,便存心袖手旁观,不贸然插手。 箫逵酒劲上涌,招式凌乱没有章法,被打了几十棍子。周围“箫淑妃、箫淑妃”的叫声不断,令他怒火中烧,不顾漫天棍影,双手抓向王右丞。 王右丞瞅准时机,一个虚晃,矮身从他双臂的空隙插棍而上。棍若黑色闪电,正戳向箫逵下巴。 “好快!这小子排名大陆999名,绝非浪得虚名!”众高手惊叹。 箫逵大骇,张开满嘴钢牙,一口咬中了棍子,甩头将王右丞扔出去二三米远。 王右丞也被箫逵震惊的无以复加,自己的各种剑法居然对他不起作用。 他抓过苏小小的长剑,一招“曲光流转”,剑如游蛇地咬在箫逵的肩上。 箫逵抬手,以肉身“锵”地将剑给弹了回去。他忽然不醉了一般,闪身欺在王右丞面前,长臂圈住他,一计头槌砸下。 花荣见这一招足以让王右丞脑浆迸裂,正欲去解围,就见王右丞的剑忽闪成了一条线一般。再眨眼时,王右丞已双腿夹住箫逵的后背,长剑勒在了箫逵的脖颈上。 众高手纷纷皱眉,已有人在说:“这一招快剑不像是青城剑法。” 王右丞用的正是黑绳剑法。他立时警醒,不再以它示人。 这一迟滞,箫逵抓出他掼在地上,“砰砰砰”地踢了他脸和肚子十几脚。 苏小小和其队员见王右丞忽然落败,急忙慌地冲过去。 王仙儿则戴着面具,如个纸人一般,岿然不动。 王右丞满脸是血,头脑发昏,抬剑刺向箫逵的脚。怎料被一掌打偏了剑刃,对方一只巨脚随即要踩扁他的脑袋。 苏小小娇呼,自己却够不上去救。而她眼角一道花影,花荣已一掌打飞了箫逵。 “狗鸟贼,敢打老子...”箫逵还没骂完,六七八剑已搭在了他脖子上。 北极岛维持秩序的高手和闻讯赶来的卓家人,将他死死压制在地上。 箫逵毫不畏惧,破口喷道:“你们这群鸟男女,我主子卓王孙一定将你们全打成没种的鳖孙!” 卓家领头的人大怒,一掌劈晕了他,并命人捆了他走。这人好言好语劝散了人群,又跪下来不住地给北极岛人道歉,并央求花荣将重伤的王右丞交给自己来医治。 “不用了,我还能走,不碍事的。他一个醉汉,我不与他计较”,王右丞吃力地爬起来,命王仙儿将钱发给买苏小小赢的赌手,而后一瘸一拐地领着自己人走远了。 花荣扶着他,见周围终于没外人了,忍不住问:“老弟,咱们这个局最关键的是苏师妹如何能喝下45斤酒。我虽在竭力帮腔作势,还是不明白她怎么做到的?” 王右丞抹了抹脸上的血,狡黠地笑道:“我在她肚子里放了一只人面小蜘蛛。这些蜘蛛都贼能吃,再有50斤酒也能装下。我的妹子一天已吃了不下200斤饽饽哩!” 第七十三章 妖山篇(五) 玄英山内,正是梨花时节。小楼之东,白锦无纹的梨花开了一树又一树。梨园之上,一轮满月洒下溶溶银光。小楼西畔的栏廊,浸着碎碎的琼光。霭霭浮光里,白漆的窗棂像极了一片软皱的琉璃。 夜烟幂幂,晚灯点点,小楼的二层已烛光泛红。 苏小小的七人队与王右丞、王仙儿和花荣在隔座对饮。互相猜钩嬉戏,分组行令。 王仙儿作噤声样,小指勾起了一根蛛丝,对案肚子鼓成西瓜的苏小小立时张开了嘴。她微微一拉,一只酒湿淋淋、肥嘟嘟的人面蜘蛛从苏小小舌头上被拽了出来。 苏小小又瘦成玲珑柳腰,伏在案上不住地说:“吞它时辛苦,拔出它时更艰辛难忍。” 王仙儿戴着面具道:“若你听我的意见,坐在马桶上把它拉出来,也不会这么痛。” 苏小小红着脸,埋头在一女队员怀里,支支吾吾地说:“右丞,你妹妹说话好没臊。” 王仙儿将人面小蜘蛛甩在地上,它慢慢鼓成牛犊大小,八只爪毫无章法地在地板上划拉,口器里吐出一串串酒泡泡,俨然是喝醉了。 “它怎这么大?!”苏小小那女队员惊叹。 另一人接腔说:“毕竟它替队长喝了45斤二刀烧啊。” “哈哈哈!”一群人笑作一团。 花荣正是在赌场里提醒王右丞应改称“红豆豆”为“红虫虫”的人。他与王右丞在“格斗骰”里并肩作战,输了个底掉。王右丞遂拉他入伙出老千,在人群里做帮腔的外援。看似要以苏小小酒量取胜,实际上是要以快酒制胜。因为王仙儿的小蜘蛛喝多了就会不受控制,变大爆开苏小小肚皮。花荣正是快速倒酒,把控斗酒节奏的关键。 喝醉的蜘蛛趴在墙上,好不瘆人。花荣弹出一朵白花扎在它肚子上,须臾白花变绿,蜘蛛又恢复了大小爬到王仙儿袖里去了。 苏小小惊叹:“花师兄能以花吸酒,早知这喝酒的苦差事交给你来做。” 花荣笑道:“我但凡用一丝灵力,会立时被一些高手瞧出破绽。此时一定被王右丞卖去妓馆做龟奴挣钱哩。” 苏小小拍着王右丞说:“你这么义气,才不会干出这种卖友的事情呢,对吧?!” 王右丞结结巴巴地称是,心说:“若输了,你这会正在青楼卖艺呢。” 刨去几个职业赌手的那份,今晚足挣(骗)了210多万的钱,王右丞建议三队人平分。 花荣执意不肯,只拿了50万,匆匆地就跑下了楼。 “哥哥哪里去?!”王右丞扒着栏杆,朝着他背影喊道。 “与你们喝酒实在没趣,我去找些大人的乐子,你不懂!”花荣说完,便消失在玉树琼苞堆雪的梨园中。 王右丞数出90万的票子给苏小小,自己仍只拿70万。 苏小小也不肯。此斗酒局全凭王右丞策划周密,想到了所有可能性的意外,才确保万无一失。自己和队员不过是个演员而已,哪能多分钱。 “你还白挨了一顿打,这钱我...我不能要”,她从青城那儿也没领过这么多钱,厚厚的票子十分烫手。 她队员也纷纷说只需50万就好。 王右丞硬塞给苏小小,说除了王仙儿能吃以外,自己没甚花销。 苏小小几人千恩万谢,说了一会话也告辞走了。 “怎么都跑了?”王右丞有些意兴阑珊。 “酒喝光了,他们当然走了。楼下傻狍子们做的菜这么难吃,简直像草料!白花了一万多钱买这些顶级雪花牛肉”,王仙儿说着便将所有菜倒进嘴里。 楼梯上突突跑来个狍子女妖,支棱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指着她道:“你这只说话忒难听,俺们这几只都爱吃!” 王仙儿扑过去,要与她厮打,“我瞧你肉好吃,先割一块来。” 王右丞搂腰抱住她,对狍子女妖道:“姐姐们没有事就回去歇息吧。” 狍子女妖傻里傻气地说:“恁几只房里的浴盆已倒好了水。你和两只母的一起洗洗澡,俺们几只这就走了。”说完晃着一团尾巴,突突地下了楼。 小福女一直在修炼双仙铃,也没下来吃饭。 “叮铃铃”一声悦耳的铃音传入二楼,接着有干瘪嘶哑的声音在吟唱咒诀,妮妮喃喃个不断。 王右丞与王仙儿相视一眼,说:“你福儿姐怎么老成个婆子嗓子?” “她不会变成桑虫那老东西的样子吧?这也太丑了!”王仙儿道。 王右丞想到桑虫上师老丑的神态,急忙拉着王仙儿上楼。 “喂,福儿姐,你...你修炼咋样了啊。别太心急,你可是咱们队的颜值担当。若变成老太婆,就不...”他怕小福女依旧衣不蔽体,遂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问。 门吱嘎一声开了。 一个竖着两只毛茸茸三角耳,褐色短发,白褂绛袴,死灰色的皮皱巴巴地裹在骨头上的人,站在门里直勾勾地望着他俩。 “咕叽”,王右丞和王仙儿齐齐咽了口口水。 这人个子不过三尺,挂着一串鲜红的佛珠,两只树枝粗的手腕上各绑着一只铃铛,黑色腰带上也别了一只。额发盖住了眼,尖尖的脸上只覆着层皴皱的皮。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乳微微隆起,像是个女人。 她张开嘴,上颚左侧一只尖牙,下颚右侧一只尖牙,嘶哑低沉地问:“有事?” 卧室里没有燃烛,窗也被拉死,黑漆漆的一片。走廊的灯火微微透来,她在阴晦的光影里像条枯干的尸。 “咕叽”,王右丞又吞了口口水。 王仙儿藏在他身后,颤微微地说:“我们想进去洗澡。” 刚说完,一只枯瘦的手自这女人后背的黑暗中伸出,一个同样打扮,死皮包骨的人无声息地站到了门前。这人胸脯平坦,像是个男人。 他未张嘴,枯着嗓子发音:“我们刚洗过,你们进来再洗。” 王右丞和王仙儿齐齐摇头,“不...不必了。” 一男一女两具干尸一样的人齐齐上前问:“为何不洗?” 他们站地稍稍近走廊,眼睛在发间依稀可见。女人双目全黑,男人双目全白。 王右丞有点腿软,仗着胆子,怯怯地说:“我们在楼下烧...烧...水洗吧。” 男尸说:“真!” 女尸道:“费!” 男尸说:“事!” 说罢二人于胸前合掌,手腕上的铃铛“叮铃铃”响起。 “拿着”,他们递上两张水符,又吱嘎嘎地将门缓缓拉上。 王仙儿愣了一会,才弱弱地问:“这是福儿姐下的卵,孵出的娃娃么?” “你是妖,不如你进去看看?”王右丞机械地拉着她下楼。 二楼敞开间里,兄妹二人捏破了水符,一道水流从内而外地将他们洗了干净。 “哇,好干净,还有香味哩!”王仙儿开心地结了个茧,在里面换起了衣服。 王右丞以黑火剑气烘干了全身,心有余悸地望了望头顶,也不知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水符透着股清秀的灵力,毫无妖邪古怪之感,让他稍稍安心。 “福儿姐他喵的不会一直是这个鬼不鬼、人不人的样子吧?!”他扯了两个蒲团,靠在墙角说。 王仙儿收了茧,卧在他身边,结了张蛛丝毯子盖在他们身上,道:“刚才好害怕福儿姐的娃娃会吃了我们。” 她爬在王右丞身上,要与他行交尾的事。 王右丞不断挣扎。 二人正厮闹着,就听楼上两串“叮铃铃”的铃铛声,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阵阴森森的风穿堂而过,扑灭了所有烛火。如墨的敞开间里,只有点点月光。 刚才那女人悄然地从楼梯口伸出一张脸,那男人从步廊里侧出个脑袋。 他们齐齐问道:“你们是不是在做羞耻的事?” 兄妹二人立时缩在一团,王右丞抻出黑蛇火剑,颤颤巍巍地说:“不知羞的是她,快快抓了去吃吧。” 王仙儿并出二指,墙和地板上立时爬满了几千只小蜘蛛,密密麻麻地闪烁着绿色的光点。 “别...别逼我动粗,我可不怕...不怕鬼!” “叮铃铃” 两个尸腰上的铃铛又响了,他们忽然站在了二人身边。 男尸说:“小!” 女尸道:“流!” 男尸说:“氓!” 王仙儿禁不住害怕,娇呼一声,她的蜘蛛大军全扑了过来。 怎料那二尸双手合掌一拍,瞬间没了踪迹,只留了一道火符飘在空中。 敞开间里的红烛霎时全亮了,小福女从楼梯上跳了出来,指着王仙儿说:“好啊!你这敢跟嫂子抢男人的小妖,我就知道你还是有妖力在身上的!” 她得意洋洋地走过来,伸出皓腕上的铃铛说:“我《玉禅心经.式神卷》修炼好了,刚才那是这双仙铃内的阿离和阿丸两个式神。我自小修炼心经,终于得了这铃铛,召唤它们全不费事。果然被我吓出来庐山真面目了吧,小仙儿?!哈哈哈!” 王仙儿挥散了蜘蛛,王右丞收起了黑蛇火剑,兄妹二人一下将她扑倒。 王右丞按住小福女,王仙儿不住地打她屁股。 小福女痛叫连连,直呼:“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吓你们啦!等我灵力涨了,练就真的式神,他们就会变得好看啦!” 二兄妹兀自不听,打了一身汗才放开她。 查方平和车金凤刚好回来,酒臭熏天地扔下两包酒菜便上楼洗漱去了。 王右丞告诫小福女不要将王仙儿有妖力的事说出去。 “我又不是傻瓜!她是我跟你在月山上捡回来的,东窗事发,我也要连坐!”小福女吞着酒菜说。 王右丞见她灵气毫无进步,依然是三阶而已,但那俩式神神出鬼没,很有神技一般,便问:“这铃铛不过200万钱,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东西?!” “额...这双仙铃上个月还叫价2500多万哩,卖不出去自然便宜咯。” 王右丞禁不住又问:“这他喵的掉价也太多了吧。” 小福女比了一个赞给自己,笑道:“本来就没人修炼式神灵力,加上本姑娘四处败坏它,你懂得吧?!哈哈哈哈!” 她赶走抢肉吃的王仙儿又说:“这铃铛是上古的东西,北极当铺当初一枚钱也没掏,白捡来的。卖你200万,已经赚大了!” 王右丞以为她在骗自己,不屑道:“哪里捡的,我也去!” “200年前,在神兽山中捡的。当时就挂在你跟小乔儿杀死的那条蛇妖的尾巴上。” 王右丞大吃一惊,愣在蒲团上。 “又是200年前。200年前的东西又落在了我的手里?!” 他拉低帽檐,以斑斓的复眼望去,只见双仙铃的光比那日看的几把仙品级长剑还明亮,差点暴盲他。 “北极岛的人可没有傻子,这东西可是极品仙器啊。北极当铺突然以破烂价卖给我,难道是神仙姐姐授意的?!卧槽了,她又良心发现一次,助死心塌地跟着我的队员修炼。” 想罢他赶紧问:“福儿姐,这铃铛不会只能弄出个洗澡符,点灯符吧。可有别的妙处?” 小福女卖起关子道:“天机不可泄露!” 王右丞正想捉住她仔细问清楚,步廊之上忽然站上了四个北极岛人。 他为防止面具女人一伙偷袭,已在小楼上下布满了蛛线,此时感应到好几处蛛线全断了,皱着眉心说:“楼顶站着一人,梨园里有三人,楼下还有二人。好大个阵仗!” 步廊上的四人中有个熟人,正是白云飞。 “白大哥,你们这是要干嘛?”王右丞很担心自己酒局出老千的事破案了,非常担心地问。 白云飞拍了拍他,给小福女和王仙儿打了招呼,才说:“我们在寻人,楼上二人是谁?不介意我们去搜一搜吧。” 王右丞点点头。 四人立即冲了上去,只听楼上车金凤娇呼一声,查方平“啊”地叫喊。 须臾,另外三人笑着下楼,冲王右丞点点头,霎时没了身影。 “结丹期的高手就是厉害,我啥时候才能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王右丞心中感慨。 白云飞脸上一个大大的手印,浑身是水的走下来,“王师弟,你咋不先说他们在洗澡呢。” 王右丞和小福女哈哈大笑,问:“是车金凤打的你么?!” “是那鬼道的家伙!该死的,不知他光溜溜的身子有什么好怕我看的!”白云飞气道。 见他作势就要离开,王右丞急忙塞上一张北极币票子,并拦住他问:“发生了什么大事么,在寻什么人?!” 白云飞见这票子足有一万枚北极币,弯下腰低声说:“卓家族长的第二人选卓颜良今晚被妖偷袭暗杀,差点死了。这妖是打玄珠山跑出来的,此刻藏在集会里呢!” 第七十四章 妖山篇(六) “卓颜良被暗杀了?!”小福女微微吃惊道。 听石崇说,玄珠山是座关押妖的监狱,里面全是些法外狂徒的妖。王右丞遂问:“他与这妖结了什么梁子么?” 白云飞摇摇头道:“卓颜良心地纯善,爱护妖和爱护人是一样的。” 北极青城的人都爱八卦,他压低声音说:“据说是卓王孙干的。卓颜良待人和妖如亲人般友善,广受卓、孙两家族人的拥护。他虽是卓家最小的儿子,坊间却说‘若是由他来做第三代族长,便是没人不服的’。而卓王孙则像一块冰,为人冷淡寡恩。虽是嫡长子,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少有人心甘情愿服他。明日是卓家公布继承人的日子,他此刻杀掉同胞弟弟,这族长的位置便把把攥了。” “原来如此啊...”小福女和王仙儿恍然道。 王右丞则心说:“卓王孙难道是个莽夫?早早不动手,偏偏在这高手如云的集会时下杀招,岂不是太过刻意。若一击不中,杀手被人抓住,他可不就全盘皆输了?” 白云飞今日没卖出几条鳝鱼,没挣几个钱,摸着北极币票子感动地拍了拍王右丞,念诀间也没了踪迹。 “喵喵喵”,几声猫叫,橘猫狗蛋窜上了楼。 紧跟着,司马巫面色惨白,吁吁喘气地走了上来。他冷汗涔涔,一手扶着案,一手抓起五彩蜗牛妖就吃。连吞了五六捧,脸色才红润起来。 “这蜗牛的味道好怪!”这已是他第三遍这么说了。 王右丞遂以复眼望去,见这些微级蜗牛妖有星星点点的妖力,与平日见的没有什么不同。 小福女捏了一只,托在手掌仔细观察,也说:“这不就是你成天吃的五彩蜗牛么,能有什么怪味道?” 司马巫气息已然平稳,坐在蒲团上道:“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 见他灵根上的黑气没有扩散和暴走的迹象,王右丞也只说他是吃的太多,把嘴养刁了而已。 “福儿姐,你明日给他买些小鱼妖和小虾米妖吃吧”,王右丞递去一张北极币票子道。 小福女欣然应允,搀着司马巫上楼休息。那只叫狗蛋的橘猫也屁颠颠地跟上了楼。 布在小楼周围的蛛线又断了一根,王右丞皱眉说:“今夜来访的人好多。” 果然楼下跑上一只家奴模样的犬妖,伸着粉舌头呈上来一拜帖。 王右丞打开看了,疑惑地对王仙儿道:“大半夜的,卓家人请我过去一趟。” 王仙儿便问:“所为何事?” “没说原因哩。” 还在犹豫去不去,酒局捆走箫逵的那个卓家领头的人掇上了楼,匍在地板上道:“挨千刀剐的箫逵打伤了王兄,我等无不惶恐。族长今夜便要开家族会议,给这厮定罪。特请王兄过去见证,莫让委屈在心中过夜,而伤了玄英山和青城的世代情谊。” 王仙儿笑道:“原是来赔罪的。” 王右丞站起来,左右扭扭脖子,抻腰扭屁股地道:“这位哥哥,你瞧我早好了,也没什么委屈要记在心里,哪里需要罚那个醉汉?如此就不去了。劳烦您给族长大人说,不必开隆重的家族会议啦,怪折腾人的。” 那领头人见他结结实实地挨了箫逵一顿拳脚,当时头骨已骨裂,内出血严重,想不到此刻跟个没事人一般,心中好大个好奇。 “北极岛的仙术之妙,到底非我玄英山能比。箫逵这个夯汉混蛋竟给族长招这种麻烦,真是死不足惜!” 他想完拍了拍手,一队小妖鱼贯而出,抬上几十件礼盒。 “这些是族长的心意,请不要推辞。若王兄身已无恙,我这便回去了。但家族会议仍是要开,今晚便给箫逵定个死罪。” 王仙儿疑问:“我哥哥都不追究了,奈何还不放过那个大黑牛?” 王右丞叹了口气:“这已非我和那箫头领的私怨,而是玄英山和北极青城派的事了。我若不去,玄英山一定要除死箫逵给夕月掌门看的。这就是江湖规矩,想不到修仙界也是如此。” 那领头人再拜,说:“正是。” 王右丞虽对箫逵没甚好感,但因为自己耍老千就枉杀他性命,觉得很是不妥。于是起身恭敬地说:“劳烦哥哥带路吧,我且去给箫逵求个情。” 领头人大喜,直夸他心胸豁达,引着他下楼。 楼下停着一乘软轿,轿边卧着只牛一样大的雀鹰。 “王兄,玄英山里可不像北极仙岛那般方便,有传送符赶路。乘‘鹞子辇’去山庄是快捷舒适的了。” 王右丞坐上软轿,雀鹰鼓动双翅,金黄铁爪勾住轿上的吊索,滑翔而飞。一股妖风大作,雀鹰已扶摇直上在云霄。 领头人坐在一只黑翅白腹的燕子上,飞在雀鹰的后面。 小年集会的萤光如一片璀璨的灯海。飞过两座山头,脚下才是静谧幽黑无边的山林,像夜中波涛汹涌的黑色之海。 王右丞举目远眺,一座黑野猪形状的小山孤零零地趴在远方。 “那儿就是玄珠山吧”,他如是想。 不过片刻,群山腹地的平原上有一片古建筑群,亮着片片灯火。雀鹰嘶鸣一声,俯身冲下,将轿子放在地上又振翅飞走了。 落地处是一座座以玄武岩和安山岩切成的,九层阶‘窣堵坡’(佛之坟冢)制式的浮屠塔。浮屠塔的莲花基座上雕刻着兽首和菩萨像,无数尊结禅定印的大石佛坐在塔群中。 这些塔经千年风雨侵蚀,颜色已销,靑虚虚的塔身上爬着无数道裂纹。王右丞摩挲着身边的一尊菩萨立像,见其手指纤细圆长,指间张有缦网。手足附有手钏、足钏,脸型与服饰均与大陆佛像迥然有异。 不禁奇道:“这是一尊西域喀坡旦式的菩萨像?” 浮屠塔全燃着灯。 他拍了拍脑袋,想到于空中看到的灯火组成的图案很像是一朵曼荼罗花,又见周围全是婆罗浮屠塔,讶然道:“这儿居然是一处佛教密宗和大乘教义结合的曼荼罗坛场!” “在大陆北方的深山中,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怀中的宝刀乍亮,一股呛人的烟味飘了来。他四处仰望,见一穿着嫣红鱼尾古丽褶裙、戴着薄丝面纱的女人正捏着烟杆坐在塔上看着他。 他大喜地跑过去,跳着喊:“神仙姐姐,你终于又出现啦!” 女人吐了吐烟,慵懒地靠在佛像上,晃悠这一条白腿说:“等你好久,如今才来这儿。” “这里等我?” 女人笑道:“正是哩。” 王右丞老大个不满,道:“总觉得又有厄运要降到我头上。” 女人不答他,忽以烟杆抵住佛像的头,“咔嚓”一声将佛头给抵断了。 石佛头滚落在地,头颅里淌出汩汩热血,一双石头雕刻的眼惊恐地眨了两眨,整个碎成了好几快。 王右丞惊异地发现,一尊曼殊室利菩萨像的石剑已悄然举在了女人的头顶。 女人“哦”了声,转向曼殊室利菩萨像。 曼殊室利菩萨像睁开了眼,石头眼珠惧怕地转了两转,才缓缓落剑,又变成原来静坐的模样。 婆罗浮屠塔林中,发出了刺耳的石头摩擦声,所有佛像皆慢慢收回了手臂。 王右丞惊道:“这群西域佛像刚才活了过来,居然要对神仙姐姐下手?你也太强了吧,一下就弄死个真神?!” 女人点点头,笑说:“它们是妖。饿了一千年的肚子,挨不住饥饿,才冒死来抓我元神。” “是妖?!” “千年前,卓、孙两个掌院搬来掩盖玄烈妖尸的西域沙石,你猜是从哪里取的材料?” 王右丞结结巴巴地说:“这俩货该不会...不会把西域某个曼陀罗坛场给整个搬...搬来了吧。” 女人噗嗤又笑了,拍着腿不住道:“好有趣,好有趣!” “额...那这些石像怎么又变成妖了?!” “它们在西域时本就有了灵性,又被玄烈的妖血浸泡,居然成了一座座石像妖。哈哈哈哈,卓、孙两个师兄也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只好将埋在玄珠山的它们又通通挖出来摆在这里,以佛之真神舍利镇住它们。你以为他们乐意在玄英山这鬼地方安家么,是迫于无奈。” 王右丞想不到孙、卓两家的由来居然还有这段秘闻。 他忽又惊道:“这儿居然有佛的舍利?!” “不然你以为我迷惑雀鹰带你这儿是干嘛的,跟你讲历史课么?” 女人拍了拍曼殊室利菩萨像,又笑道:“快快奉水给本小霸王喝。” 那尊曼殊室利菩萨像乖乖地双手掬起水在她面前。 女人饮了两口说:“这是玄英山独有的泉水,真是清冽。哎呀呀,几百年没喝到了,好畅快!” 尊曼殊室利菩萨像缓缓地移动,发出嘎吱嘎吱的石头摩擦声,一双石眼流下两道水来。 “它是在哭?”王右丞不敢相信。 女人摸了摸菩萨像的头道:“好啦,恁就知我心软,我这不是找小弟来救你们出苦海吗?” “咔!”“咔!”“咔!”“咔!” 她话音刚落,王右丞的复眼瞧见所有佛像全都睁开了眼,并且眼珠全转向自己身上。 他浑身发毛地指着女人说:“姐姐你...你...他喵的想干嘛?!” 女人悠悠地以烟杆指向一座大浮屠塔道:“你去将里面供奉的佛祖左掌骨拿出来。” “啥?!你让我去偷...” “是拿”,女人晃着腿说,那菩萨像立即以第三只手给她做脚蹬。 王右丞丧气地道:“好好好,我知道了,这就去‘拿’。” “这次怎么这么听话?我看你以前叛逆情绪很大嘛!”女人笑着问。 “省的你算计我!早晚我还是要去,何苦多遭罪”,王右丞说着便跳向那佛塔。 女人却突然发令:“室建陀拦住他!” 一六臂室建陀像,拉满了一把石弓,空射向王右丞。 王右丞大惊,拔剑招出三眼黑色大火蛇挡在身前。一道空气波正射在蛇身上。火蛇三目喷着黑火,立即要咬过去。 “小小妖器和鬼结合而成的蠢物,还要在本尊面前逞凶?”女人轻轻说了一句。 三目黑色大火蛇回首瞅见她,吓得魂不附体,不听王右丞号令,立时变成黑剑插在了地上。 “神仙姐姐,你到底要干嘛啊!”王右丞白了她一眼。 女人抽起烟道:“佛告阿难言:诵一万遍《观世音菩萨救苦经》,能救狱囚,能救重病,能救千灾百难苦。我瞧你也没这功夫,用你体内剑气将这群石像妖的妖力全吸了走,先帮它们逃脱这曼荼罗坛场的牢笼再说吧。” “啥?!你让我把残存在它们身上的玄烈妖血全吸了?!那它们可不就死了么?!” 女人摇摇头说:“玄烈的血早就被它们炼化了。它们与这曼荼罗坛场融为一体,终生不能移动。再有十年光景,天降天谴,便灰飞烟灭了。若你吞噬了它们,妖丹在你体内。有朝一日你飞升成仙,它们不就鸡犬升天了嘛?!” 王右丞嘟着嘴道:“你说的好听,还不是让我吃妖丹。感情不是你吃!蛇妖和蜘蛛的妖力已害我人不人、妖不妖的,还差点做出乱伦的丑事。我吞了这么多佛像妖的妖丹,指不定会变成什么鬼样。” “哎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还没见过人和蜘蛛女孩交尾哩!”女人拍手笑说。 她又道:“这群石像妖有佛性,非邪淫妖物,亦正亦邪,可助你修炼心之剑道。所得石妖属性,你不展露出来,正道的人便不会难为你。” 王右丞心有触动,自知不照做,她也有办法让自己就范。 “没猜错的话,我此刻正在梦游,对吧?”他问道。 女人点点头,“可惜控制你的梦,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不然我就永远控制你帮我复活,可就不用这么费事了。” “咔嚓”手中的烟杆断了,她又叹了口气说:“时辰已到,我要走了。醒来后,记住去‘拿’佛骨舍利,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不多了?!” 王右丞话未问完,女人缓缓走进了一座浮屠塔里不见了。 他忽然睁眼,自己正被一群佛像盯着。 夜幕上,一轮银蟾当空,远星几盏。 王右丞左眼黑光大盛,右眼八色鲜艳欲滴,全身剑气悉数运于黑色火剑上。剑刃燃起融融黑火,剑脊上睁开了那只鬼眼。他默念“黑索剑”剑诀,爆喝一声将剑插入石板,剑刃散作缕缕黑火飘散不见。他射出四条黑色蛛丝在石坑中,万道黑绳以他为圆心,霎时结满了整个曼荼罗坛场。 一根根黑绳缠在佛像上,彼此勾连,好似一朵盛开的黑色曼荼罗之花。 念念归空,心心归静。 王右丞左手掐慧定诀,空寂灵台,以心之大极的剑道与吞噬剑气心神合一。 体内吞噬剑气睁开了那只三色的眼,它没有抗拒或者嫌弃石佛像的妖力,黑剑妖器和全部剑气应王右丞心意如张开巨嘴的森蚺鲸吞起妖力。 妖力纯净而不掺一丝污秽,如一股股甘泉涌入身体,滋润着自己的身躯经脉、八目妖眼、黑色火剑、甚至是吞噬剑气,全无蛛妖和蛇妖之力那般淫邪、嗜杀的恶念。 石佛像原在西域久闻佛谛,又受佛之掌骨舍利照耀,佛家修心的智慧一并被吞噬了进来。 “心之所极,剑之所极,心之大极是心道,剑之大极是剑道,没有从属,原本为一物而已”,王右丞空乏其念,以心道入剑道,又进到另外一种心剑合一的境界。 千年弹指一挥间,佛像妖力须臾被吞噬了干净。 王右丞缓缓睁眼,黑绳凝火成剑,又落入了他手里。 剑脊上的那只眼清澈了许多,而剑刃更加乌黑透亮。 他将黑色大火蛇召唤出来,只见它大若条蛟龙,盘在身前比塔还大,头上的角已钻出一大截。 王右丞察觉自己瘦了一些,浑身脂肪少的可怜。左手做爪一抓,小臂变成了靑虚虚的岩石。 他伸出手来,朝着大蛇说:“咬我一口!” 大蛇张开獠牙一口钳住他胳膊,王右丞一点皮也没破,毫无痛觉。 “佛像妖的属性只是让我浑身经脉和肉体石化了,耐打抗揍一点而已。” 他又喃喃自语道:“它们本就不是作战厮杀的妖,而是天天修心的石头怪。最大的属性其实是“心之通彻”吧。黑火、寒冰、剧毒属性感觉更纯净、更强,更像妖邪靠拢了!” 王右丞破口骂道:“他喵的,这佛像的妖力使我对黑绳地火剑法领悟这么透彻干嘛!劝人向善的佛性怎么一点没吞来?!怎么不能像夕月掌门那样,一招就让黑火蛇变成正气凌然的大白龙!” 他以心查吞噬剑气,正想骂它存私心不吞佛心和佛性,就感觉吞噬剑气睁开了第二只三色的眼睛在望着他。 “卧槽了!”王右丞吓了一跳。 一股想法冒了出来:“佛心与佛性讲究开悟和因缘,非身体力行苦修而不可得。焉能吞来?若不是佛像的妖之属性是‘通彻’,这份千年苦修而得的智慧,我也吞不来。“ “这不是我的想法,难道说是吞噬剑气在与我交流说话?!我冲破下阶剑气,来到中阶了?!”王右丞不敢相信。 吞噬剑气睁着两只眼,像在说:“吞了上千尊大王级石佛妖的千年妖力,不进阶才怪。” 王右丞吐槽起来:“你两只眼,我右眼八只眼,剑上一只眼,还有一只摩柯允谷在里面的左眼。我他喵以后改名叫‘十二眼大郎’好了!” 想到摩柯允谷,这货自打来了玄英山就没出现过。没有他斗嘴,王右丞还有点不太习惯。 婆罗浮屠塔林的佛像已成一尊尊冷冰冰的石头,王右丞望向最大的那座浮屠塔,便要去‘拿’佛骨舍利。 只走了两步,忽饥渴难忍,熟悉的嗜血噬人的妖意涌上心头。王右丞捂着额头心道:“这是玄烈的妖性在作怪。这货当年到底有多强,尸血居然能让上千尊佛像成妖!刚才尊曼殊室利菩萨像要杀神仙姐姐,也是他的妖性在作怪吧。” 他伸出瘦长的胳膊,将黑色大火蛇招在身边,一计手刀插进蛇的头骨里,缕缕黑色之血流进了蛇头中。 “我不需要玄烈的血,吞噬剑气将它改造在妖剑上吧,反正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吞噬剑气应声发动,黑血顿时流淌了干净。 王右丞收了剑,只见剑脊上的那只眼红彤彤的。 “啧啧,好像得了红眼病”,王右丞嘲笑着剑。 黑蛇火剑似乎想证明什么,睁开了剑脊上的眼。 王右丞惊道:“怎么多了一只眼?” 他晃了晃剑,只见那只红眼一会有一会没有,只是一道影子。他闭上右眼,剑上的红眼便不见了,睁开时,红眼又映在剑上。 “八色复眼的第四只眼,红色之眼也觉醒了...”他呆呆说道。 第七十五章 妖山篇(七) 天上一串燕子叽叽喳喳的叫声,卓家领头的人从夜空上跳了下来。 “我在燕背上迷蒙了一会,雀鹰居然把你带到这鬼地方来了!”他急急地冲到王右丞身边说。 王右丞隐去红色的复眼,心说:“神仙姐姐做的法术而已,怨不得你。” 他面带笑地说:“我还以为这是你们开家族会议的地方,正四处找哥哥呢。” 领头的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家奴女孩,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站在阴影里抽抽噎噎地在无声抹泪。 “我已教训过雀鹰,又打了一顿驯养它的人了。把兄弟丢在这种地方,老孟给你赔罪啦!”这领头的人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环伺婆罗浮屠塔林,似很忌惮呆在这里。 王右丞朝那个委屈的驯鹰女孩挤出一个笑,想的是:若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不会被打一顿。 老孟瞧见地上刚才被神仙姐姐打碎的佛头,立即吓退了两步差点滑倒,略带颤音地问:“兄弟,这个佛头...” 他身后另一个穿着红色襦裙的家奴女孩急忙要去扶。 王右丞见这女孩裙衫不整,两条腿上还流了几缕血,脸也红肿了,遂心中埋怨老孟打人也太狠了些。 “我刚到这里,佛头就自己断了,想来是年久风化所致。哥哥不会以为是我打烂的吧?”王右丞邹说。 他以为这曼荼罗坛场现为卓家的祭祀地方,生怕老孟找自己赔钱。 怎料老孟虎躯抖了两抖,咽着口水说:“它自..自己断的?” 刚说完,与他随行的第三个女家奴跑到碎佛头那看了两眼,冲老孟不住摇头。 这家奴蜂腰丰乳,脸上有淤青。 王右丞止不住心道:“老孟哥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见王右丞不答自己,只是瞅着佛头,老孟一把扯过他飞奔逃走。 “哥哥怎么如此慌张?!” 老孟打了一个呼哨,黑背白腹的燕子正飞在头顶。他拽着王右丞一步跳了上去。 “这里荒废二三百年了,别说小妖,连只虫都没有,而且经常死人闹鬼!” 燕子驮不动二人,在低空扑扇着翅膀飞不起来。 王右丞心道:“没有活物,大约都是被佛像妖给吃了。” 遂好奇地问:“死人闹鬼是怎么回事?” 老孟心有余悸地说:“我们两家第一代族长还未飞升成仙时,经常来这里清扫,几百年间倒是平安无事。二代族长时,只是奉族训每月给最大的那座浮屠塔清扫上奉而已。这里久而久之就荒废了,连个点灯的人都没有。” 王右丞皱着眉望向灯火通明的浮屠塔林,微声说:“点灯看守的人都没么?那这些长明灯是...” 老孟脸色惨白地说:“一年多之前,这儿的灯每夜都会自己点亮,还不是闹鬼么?!而且卓家有十几口人或妖,有伺候夫人的姑娘,有一个族长手下的头领,还有些办事的人,两年多里全失踪了。最后你猜怎么着?” 王右丞看着曼荼罗坛场,磕巴地说:“不会死在这儿了吧。” 老孟捶了一下手道:“着啊!这些人的尸体,最后全被打扫最大浮屠塔的人在佛像上找到了!” “被吃了么?”王右丞问。 “这倒没有。卓王孙大公子说这些人死了不详,要命人拉去烧了。颜良小公子拦住,亲自带人去敛的尸,又找僧侣诵经做道场,给了苦主家里许多安家费。据小公子手下的头领说,这些人是自杀死的!” “自杀?”王右丞疑惑地看向曼荼罗坛场。老孟的三个女家奴此刻站成了一排,仰着头正看着他们。 他冲老孟笑道:“那些人被坛场里的脏东西迷了,枉死在这儿,确实不详。小公子真宅心仁厚,这等染厄运的事情也要亲自去。” “是哩,没有人不赞他品性的。” 王右丞忽然问:“卓王孙大公子和卓颜良小公子,老哥更倾向谁做下任族长?” 老孟斜了他一眼,只是说:“我也很佩服小公子的为人。” 王右丞点点头。 见驮着他们的燕子已逐渐适应了两个人的重量,十分平稳地停在低空中,再不晃晃悠悠了。老孟手掌凝出一团灵力,轻轻盖在燕子头上。 燕子清脆地叽喳一声,直冲向天际。 王右丞在老孟身后,指着坛场上的女家奴疾呼道:“哥哥,奈何把她们留在这么阴森可怕的地方?!” 白腹燕平时只能驮一人,老孟正以灵力专注于驾驭它,耳边风声又呼啸大响,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回头说:“你落下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在那鬼地方么?放心,丢不了的!根本没人敢去坛场,若不是因为兄弟你,我才不会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呢!” “你一个人来的?!”王右丞惊道 “对啊,可把我急坏了!” 王右丞极其缓慢地扭过脖子,甚至能听见椎骨转动的声音。只见坛场上那三个女家奴正冲着他挥手,长明灯和月光下并没有她们的影子。 白腹燕须臾飞过了山谷,降在了一座山峰之隔的山麓上。这儿有一座颇大的建筑群。几千间四正八厢的天井合院以一条石板大街为中轴线,规整秩序地排在一起。画楼、花园、风雨桥、别馆等建筑别致有趣地间杂其中,另有七八条山泉从中穿过。 早有一队妖和人的队伍在等他们。见二人到了,为首的一猫妖姑娘赶紧牵过两只行路的大蚂蚁,娇声催道:“孟头领,怎来的如此之晚,少说耽误了半个多时辰。” 她队伍里跑出两个人趴在地上,老孟和王右丞踩着这二人上了大蚂蚁。 “嗨,雀鹰带迷了路,飞偏啦!猫儿头领,族长他们都到了么。” 猫儿头领一行人跳上大蚂蚁,以一群萤火虫妖开路,说:“早就到了,听说今晚还要宣布族长继任人选哩!咱们几个族公和孙家族长他们都来了!” 老孟吃惊道:“今晚?难道说与颜良小公子被暗杀有关!” “要我说,早定了早好,免再生是非!” 猫儿头领和老孟皆是族长的手下,非卓王孙和卓颜良下属,谁当族长都与他们并无太大干系。 二人带队驾着大蚂蚁在石板道上飞奔而去。 王右丞在蚁背上奄奄地想:“我他喵地见鬼了,他喵地见鬼了。难道是红色复眼的缘故?我能戳瞎它么...”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一座颇大的祠堂,院子里的塘火照地四周好似明昼。 王右丞见天井正中有一眼清泉,急忙跑去掬水扑脸,又喝了几口。 泉水清冽异常,一股股流在体内,比吞噬的灵力还让他身体和经脉舒畅。 王右丞赞道:“天底下竟有这等琼浆一样的泉水。” 祠堂众守卫见他以手捧水喝,脸上均有不悦的表情。猫儿头领和老孟也很尴尬地相互看了一眼,但都没说什么。 祠堂回廊里跑出个黄襦裙的女孩,递上一只银碗道:“这清泉不能用手喝,你拿这个吧。族长夫人刚赏了我一碗水,我才用过的。” 猫儿头领立即凑上来小声说:“王兄弟,这清泉在山庄里只有三眼。族长院子里一眼,未来族长新婚的院子里一眼,这祠堂里一眼。平日咱们都作饮不得,你少喝一些,别失了礼数。” 王右丞急忙起身,给所有人赔礼,很不好意思地说:“我这等莽夫坏了规矩,先给哥姊们道歉,待会见了族长再认罪。” 众人见他好谦卑,面色都缓和了。 黄襦裙的女孩竖着两只毛茸茸小耳,瘦瘦的脸蛋,黑漆漆的眼珠,是一只黄鼠狼妖,生的倒是好看。她笑着说:“这碗里还有我没喝完的,你若不嫌吃我唇上的胭脂,就继续喝呀。” 王右丞见碗沿上有淡淡的粉色胭脂唇印,笑着说:“谢谢妹子。我吃了你的胭脂,只怕小乔儿师傅知道了会生气。”这水像是卓家人心中的圣物,他焉敢再当众喝,遂诌了理由道。 黄裙女孩尖着两颗小牙说:“哥儿原是有未婚妻的,那我先去祠堂里替你们报到。”说罢与猫儿头领和老孟做了福,一溜烟跑进了走廊。 老孟打趣说:“王兄样貌是一等一的出众,这么早就订婚,可要害不少思春的姑娘老大伤怀了。” 王右丞自打蛇妖和蛛妖的形态附身,一月间长高了不少,样貌也与妖那样迷人。刚才又吞了石佛妖的石化属性,身上赘肉没了,还多了点阳刚有力的线条,确实英俊潇洒。但他从不在意自身样貌,只要小福女和司马巫这杆队内颜值大旗不倒就行。 猫儿头领捏着下巴道:“小乔儿...小乔儿...好熟悉的名字。她真是王兄的未婚妻么?” 王右丞正想着自己见鬼和曼荼罗坛场死人的事,挠着头随口说:“是哩。” 刚说完,就见小乔儿背着长剑,在祠堂门口坐在一只大蚂蚁上脸红地看着自己。 王右丞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脚脖子,手作两爪鱼,支支吾吾地道:“我...她...猫儿头领...我给你解释...” 老孟和猫儿头领见小乔儿来了,拨开云雾见月明地齐齐说:“原来是稷下冒顿掌院的千金啊!怪不得名字这么熟悉!” 说罢识趣地站地稍远一些,不住笑看他俩。 小乔儿一跛一跛地走来,羞着脸柔声问:“你提亲了吗,就在这里浑说。” 王右丞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好换个话题说:“小师傅怎么也来了?” 小乔儿笑靥如小楼之东的梨花,悄声说:“我爹娘说卓家议会上要讨论你的事,让我也来听听。” 说完她柔软的手捧着王右丞的脸问:“一天而已,你竟瘦了些,可是这儿的饭菜不合口么?” 王右丞闻着她口中如兰的香气已经醉了,只能呆呆地摇头。 黄色襦裙的姑娘跑了出来,银铃般宣道:“既然小乔儿姐姐也来了,与王哥儿一起进来吧。劳烦猫儿头领和老孟把那作死闯祸的箫逵带过来。” 王右丞与小乔儿走进祠堂内,过了两道有守卫的门,才进入庄严的堂内。 堂内已吵的不可开交,一群人咋咋呼呼,见他进来也没停下。 令他意外的是,夕月掌门也在,正坐在正中最高的位置上喝茶。两个华衣玉带的中年人坐在她左垂手,冒顿和牟玉坐在她右垂手。 另有两个美妇对坐,其余皆像是卓、孙两家的族公。 一个美妇身边立着两个年轻人。年纪小的不过十八九岁,面若美玉、资质秀丽,穿着件水色长衫,和煦地冲他二人点头微笑。另一人二十四五岁,披着紫色的袍子,冰一样的眸子只射了他们一眼,又冷漠地回过脸去。 另一个丰腴美貌的姑娘站在另一妇人身边,正眼含情愫又有些紧张地瞅着年纪较小的公子。 祠堂里吵吵嚷嚷,如群蛙鼓瑟。正首而坐的一中年人咳嗽了两声,众人才安静下来。 他回头请示了夕月,才朗声说:“我卓木遥作为卓家族长,管教下面头领无方。其不但斗酒输了不认账,还打了青城的弟子王右丞。如今请来青城的掌门上仙和王右丞小兄弟未来的岳丈,一起做个见证,以家法处置箫逵这个畜生。” 卓木遥起身给夕月端茶致歉,又与冒顿作揖赔罪,才又说:“幸得上仙和冒顿掌院宽宏大量,不以此为忤。若因为我之错,而坏了玄英山与北极的情谊,卓某死不足以谢罪。” 另一中年人也起身与夕月奉茶,同冒顿作礼,道:“卓家与孙家是一体的,孙仲作为孙家族长也与上仙和掌院赔罪。” 冒顿很是有礼地说:“小辈之间的拳脚误会而已,两位世弟别太过意。” 夕月品着茶,啧啧地道:“以玄英山的清泉泡的茶真是天下良饮,可惜我武宗庙喝不到这等好水。” 卓木遥又起身说:“晚辈已找了贵岛北极当铺的掌门上仙,以仙术将我院中的那眼泉水,做乾坤挪移大法,扯了跟竹管在武宗庙。不过三日而已,上仙便日夜可取玄英山的清泉。另备了六根铸剑用的大王级虎妖的牙,并9999万的北极币,一同奉与上仙。您一贯清修,我与孙兄此般斗胆请您出山,诚惶诚恐。三日后的接班人大典和两家儿女的婚事,还要叨扰您老人家观礼。” 夕月轻笑道:“你费心了,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哩。” 那边牟玉接腔说:“卓世弟何须如此客气。”说罢伸出四只尖长如白玉的指甲划拉起茶盏来。 卓木遥起身又道:“世兄伉俪造访小山多日,令卓、孙两家蓬荜生辉。我与孙兄已备下四根大王级火蜂妖的毒刺做礼,请不要推让,与令嫒和王小兄弟做几把火剑用。” 冒顿赶忙说:“火蜂妖的毒刺极其难寻,我焉能受?!况我贤婿和小女已有了...” 牟玉扎了他一眼,冒顿立即红脸坐下,只是拱手说:“太客气,太客气...” 小乔儿附耳问:“你掌门和我母亲大人在干吗?” 王右丞蚊声说:“她俩在讹人!” 小乔儿撇撇嘴道:“好替她们难为情。” 王右丞又微声说:“这是道上的规矩。她们不开个高价,玄英山这俩家族长可会落个心病。若你老妈发了疯病,真与玄英山为难,我瞧孙、卓两家人一齐上也不是她对手。” “啪!” 他刚说完,牟玉抓起手上的茶盏,摔在了王右丞脸上。 王右丞抹了抹脸上的茶叶沫子,心说:“还是熟悉的味道。” 一众人讶然地看向他。 王右丞倒很放松,不住在心里念:“我未来丈母娘最美、最年轻、最善良、最妖娆如花...” “哼,这还差不多!”牟玉性子古怪,最烦人说她老。 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好开口讲话。 只有夕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此时老孟押着箫逵进来,一脚踢跪他。 箫逵骂道:“狗杂老孟,老子难道是个不懂礼数的糊涂虫?!你不踢,老子也会给族长跪的!” 披紫袍的人冷冷地说:“住嘴。” 箫逵立即噤声。 卓木遥笑着问王右丞:“小兄弟既然来了,怎么处罚这个蛮横无理的人,还请说个计较。既然你未婚妻也在,不如与她商议一下。” 一众人立即又望向小乔儿。 夕月心说:“玉儿,你竟挖我墙角。如今造势这么大,人人皆知你姑娘要许配给我弟子了。我若拿住劲,偏不带他上门提亲,你这算盘可就打空了。” 牟玉能读懂别人的想法,当下笑着竖起五根长指甲。 夕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乔儿害臊地掐了掐王右丞。 王右丞见牟玉朝自己竖起一根指甲,在桌子上磕了磕,心有领会地道:“我与箫头领不过一场误会,如今全解了。不若罚他一年薪俸好了。” 卓木遥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对箫逵喝道:“人家宽宏大量,吃了你这么多拳脚,也不计较。如今罚你一年薪俸,滚下去吧!” 正说完,卓家一满头鹤发的老头开口说:“卓王孙惹下的麻烦,族长却将全部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并拿全族的东西替他赔罪。手下的头领若人人如此,日后我们还怎么管理人和妖?!” “卓大叔公说的没错,我们孙家人也是这个意思”,另一光头老者徐徐地讲。 卓木遥立即道:“青城王小兄弟已然不计较了,大叔公和孙家二叔又这般说,可是为何?” 孙仲也说:“二叔公,这是贤弟的家事,我们可不要多说话。” 孙家二叔拱手道:“孙、卓二家本是一体的,还要联姻,继承人的事又怎么是外人的事呢?” 他复指着紫袍的年轻人说:“这卓王孙管教头领无妨,闯下得罪北极岛的大罪。这个箫逵不仅一句谢罪的话也不讲,上来就谩骂小孟,这等无礼的品行也是卓王孙手把手教出来的。再者卓王孙也不与上仙和上师长辈们奉茶,像个木头人一样杵着,这等管教下属无束、性格孤傲的人焉能做族长?” 小乔儿悄悄地问:“他们又在干吗?” 王右丞回她:“找个由头,要罢黜卓王孙的第一继承顺位。” 第七十六章 妖山篇(八) “任官惟贤才,左右惟其人。颜良十八岁进灵力上阶;所管南楚、乌桓两国的生意,三年间翻了一番;爱族人如己,连清扫蚁穴长工的名字都能记住,常与这等下人同坑而睡。此等贤才,焉配不上族长之位?”卓家大叔公说。 又一卓家族公讲:“去岁,魔道子野部劫掠我玄英山的运输船队。正是颜良带队在平台之野杀了个七进七出,不但抢回货物,还大震了玄英山的威名。反观卓王孙,对魔道和江湖怪人处处忍让,在我方胜券在握时,居然擅自与子野部议和,可谓丢尽了卓家的脸面。此等绥靖妖邪的人,我也不认可做下任族长。” 另一老者立即反驳道:“魔道子野部在平台、章台、溟台三野部署了几十个高手。其三野之北是是魔道太平教,之西又有天罡部一众妖邪。三部互为犄角之势,即便颜良打下平台,这些魔道反扑之下,他又如何能抵挡的住?若非有北极护城使牵制,只怕他进入平台之野时就已死了。卓王孙做的没错,我们玄英山没有实力同时与魔道三部作战。韬光养晦,待正道三极振臂一呼,再与这三部杀个痛快才是正解!金翰老哥,我可说错了?” 卓家大叔公卓金翰捶了捶手中拐杖说:“金浩,那我要问你,卓王孙议和条陈上有‘岁岁上贡2000万北极币’,这是议和么?这是缴纳保护费!” 刚才反驳人的卓金浩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讲:“打通了三野的水路,通往南方的生意顺畅了,每年可多赚4000多万。怎么算,这也是划算的!” 卓金翰怒道:“子野部虎目豕喙,欲壑难平,已要求明年的岁贡涨到3000万了!卓王孙一味求软,到时全大陆的妖邪都来勒索玄英山,咱们便要被吸干了!” “还不是颜良这两年扩充生意导致的?!玄英山向来只做妖肉类、妖药材类生意,正是他2年前主张连妖兵刃、妖护甲之类的生意也做,才招来魔道的觊觎。本来哪有这么多麻烦事!”卓金浩是力挺卓王孙的,又将矛头对准卓颜良。 孙家二叔公大斥起来:“卓王孙懦弱无能,缴纳岁贡后,每年只多赚2000万不到,就被你吹嘘上了天。颜良扩充的生意,每个月赚的钱就不止这么点了,你却在埋怨!” “扩充的生意抢了许多猎妖人和正道同行的生计!这也是为什么平台之战时,只有北极岛愿意策应我们的原因。长此以往,我们不但要与邪道周旋,还没了正道阵营的援手。要我说,颜良的做法非常眼浅!卓王孙是在给他擦屁股!”卓金浩道。 又好几个卓家人反驳: “多赚点钱有什么不好?!” “我们有北极岛做强援,还需要别的帮手么?!” “不多做点生意,大家嗑西北风去?!” 连孙家人也跟卓金浩呛起来,只有一孙家老者说:“术业有专攻,我们手伸地太长也未必是好事。我也觉得卓王孙保守一些是没错的。” 卓金浩叫嚷起来:“挣钱没命花去!” 卓金翰嗤说:“你花三千多万娶了个小门派的未亡人做妾时,可不见你这般视金如粪土!” 卓金浩怒着脸,即刻要与他厮打起来。 卓木遥雷霆般大喝:“都住口!北极上仙在这里,不要作这些丑态给她老人见看!” 一众人只好坐下,不再言语。 他叹了一口气,转向孙仲问:“王孙和颜良的生意经,世兄是怎么看的。如今敞开窗子说,再也别遮遮掩掩了。” 孙仲想了想,道:“两个世侄的主张各有利弊。咱们这两年确实多赚了许多钱,但也得罪了不少正道同行。其实以我的拙见,卓王孙做了族长后,别将扩充的生意全扔了才好。”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心意。满堂内,挺卓颜良的人占了绝大多数,纷纷又说起卓王孙的不好。卓金浩与孙家那老者则舌战群儒,与他们又吵嚷起来。 那丰腴美貌的姑娘,嘟着嘴扯了扯身边的妇人,急切地看着她。 那妇人拍了拍她的手,起身与夕月、冒顿夫妇行了礼,才缓缓地说:“哥哥,我有句话想讲。” 卓木遥忙道:“有话尽可说。” 这妇人是孙仲的妻子,是卓木遥的亲妹妹。她徐徐地说:“我尝闻,开创基业时,致治之道,首重人才,其人才的私德并不重要;守成基业时,应惟贤惟德。卓孙两家已富甲北方,继任人应首推私德好的孩子。一年间,卓府上有十几口人和妖自杀在曼荼罗坛场,而他们多数是曾服侍过卓王孙的吧。” 孙夫人询望向披着紫袍的卓王孙。 卓王孙冷冷地说:“是。” “这些人和妖常常被你责打,可没错?” 卓王孙说:“是。” “坊间说,他们是受不过你过分奴役而自裁的。” 卓王孙亦回答:“是” 孙夫人又道:“他们死后,你却不管不顾,命人将他们烧成灰,我可说错了?” “不详之人死了好”,卓王孙的脸像一块冰,毫无感情色彩地说。 孙夫人换了个话题,接着说:“你做了卓家的继任人后,是要娶你茗香妹妹的。” 她身旁那丰腴美貌的姑娘忍不住道:“娘,我不嫁...” 孙夫人打断孙茗香,看着卓王孙问:“大婚之前,除了通房丫头,你可有不顾家族的祖训,与别的女子或者妖欢好过?” 立时孙、卓两家所有人都望向了卓王孙。 堂内另一妇人是卓夫人,她赶紧说:“我的儿,你从来都不爱与女孩相处的。莫说通房丫头,连一众表亲姑娘的手都没碰过。快与大家说,断没这种事!” 卓王孙表情依旧冷漠,凉冰冰地回:“有过。” 堂内所有人哗然。连支持他的卓金浩也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卓木遥“啪”地摔碎了茶杯,怒喝:“畜生东西!那姑娘是谁,是哪个小门派里的小姐?!” 卓王孙冷看了一眼孙夫人,淡淡地说:“她是一只白狐妖。” “啊?!” “啊?!” 俩家人又被震了一惊。 “初代族长以后,家训明写着,不许族人再与妖结合。卓王孙你居然敢违背祖训,简直不配做卓家儿孙!”卓金翰颤颤巍巍地说。 孙仲无不惋惜地道:“王孙,你...你着实不该一时糊涂啊。枉费你爹和我一直看重你。” 其余人一齐发难,唾沫星子直要把卓王孙淹死。 卓木遥气地胡须倒立,指着卓王孙道:“这勾人的妖孽现在在哪里?!” 卓王孙岿然不动地说:“被我关在了玄珠山中。” 孙夫人朗声道:“你既与白狐妖相爱,却为了族长的位置将她关起来,可见是个极薄情的人。无论亲疏远近,服侍过你的,与你相爱的人都没落一个好下场。私德不行,族长的位置又怎么能由你来坐呢?” 卓家夫人是个没主见的,拉着卓王孙的袖子说:“我的儿,快给你爹和孙叔说明白,你是受了那白狐迷惑,并不是一心与她好的。族长不族长的不打紧,别受家法,被赶出玄英山才好。” 卓王孙扯过袖子,缓缓地说:“我与她是真心相爱的。” 孙夫人坐了下来,摸着孙茗香的手道:“难得你实诚一次,我准备的证据和证人就不必再唤上来了。” 王右丞与小乔儿相视一眼,心说:“这孙夫人像是有备而来,将卓王孙的事查地一清二楚。他想抵赖,也是不行。” 孙、卓两家族公立即又嚷起换人的话。 小乔儿拉着王右丞的手,悄声问:“若是你,会不会为了当族长而把我关在监狱里?” 王右丞附耳道:“断然不会。咱俩行走大陆讨饭吃,做一对行云野鹤不更自在?” “去你的,我才不要做北方杆子婆哩!” 说话间,那十八九岁左右的年轻人脸色白成了一张纸,匍在地上,嘴里吐出一串血沫。 孙茗香急忙跳去搀他,眼中含泪地问:“颜良哥哥,你怎么啦?!” 孙夫人和卓夫人也花容失色地蹲下去照看。 孙茗香撸开卓颜良的袖子,见其胳膊上有一道尺长的剑伤,伤口青紫发黑,俨然肉里还有毒。她疾声道:“颜良哥哥,不是说有个头领替你挡了那刺客的剑,你没受伤么?!怎么...怎么有如此严重的伤!” 卓颜良呼吸越来越弱,“哇”地又吐了口血,抖着身子说:“本觉得是小伤,抹了祛妖毒的药,怕爹娘担心便没说。况且北极上仙和上师也在,族公和孙叔都到了,我怎么能因为伤病而不到呢。” 卓木遥心急如焚地喝了一声:“简直胡闹!快去叫神医,把解妖毒的药统统拿来!” 牟玉以尖长的指甲捏出一粒丹来,笑着说:“我刚好有一粒北极医仙馆的仙药,且吃了去。” 孙、卓两家人大喜,急忙将丹药给卓颜良服下。 卓颜良吃了药,伤口立时好了,妖毒结在掌中却不消散,但脸色和呼吸都恢复如初了。 冒顿说:“这是‘梵天级’白狐妖的毒,颜良小侄每天以灵力逼出一点,不过月余就好透了。” 牟玉吃着茶,微声道:“偏你话多。” 孙仲查了伤口,点头说:“这确实是白狐妖的妖器所伤。它似乎已臻‘梵天级’妖力之大成,可与元婴级修仙者所匹敌。颜良你需静心祛毒,一月内不要情动即可。” 孙夫人抬头质问卓王孙:“白狐妖,白狐妖!你放了姘头出来,来暗杀你弟弟!” 卓夫人搂着卓颜良心疼地流泪,但仍斥孙夫人:“你不要挑破我两个儿子的关系,他们谁做族长,彼此心里都是没有罅隙的!” 卓木遥喝问卓王孙:“是不是你干的!” 卓王孙冷冰冰杵着,就是不开口。 王右丞看在眼里,心说:“说一句,只怕孙夫人有十句在等着。他不说话最好。” 卓颜良倒在卓夫人怀里,不住说渴,要喝水。 卓家族公忙命人端清泉水来。 一个穿着白衣,披一肩白发的女人端着银碗疾步而来。 匆匆而过时,王右丞闻见一股淡淡的月季花腐烂的香味,他惊骇地看着这女人绰约的背影,心想:“玄英山女家奴的身上居然有皮皮花的香味!” 白发女人走上前,卓王孙吃了一惊,立即去抢碗,道:“我拿水喂颜良,你快下去。” 怎料那女人轻推一掌振开他,摘下头上发钗,化成一柄长剑,白光一道已刺在颜良的咽喉处。 卓木遥和孙仲饶是结丹期的高手,仍慢了一拍。 昆吾宝剑三尺刃,火星炯炯精光绝。 一道火光迸炸,白发女人的长剑霎时被震飞插在了屋顶上。 冒顿如一尊火神,已单手将女人按在了地上。 屋内除了王右丞、牟玉、夕月和孙家两个族长之外,其余人都只看见一道白光爆起时被另一缕火射散了而已,一时间鸦雀无声地看着那白发女人。 那女人姣容宛若仙子,狰狞地说:“你让手下头领伪装成自己的样子,害我没杀死你。如今又设下有北极岛高手在的埋伏圈算计我!” 卓颜良捂着胸口道:“早察觉有凶戾的妖气在我周围,我那头领哥哥才扮成我的样子,不料冤死在你剑下。我与你何怨何仇,你非要置我于死地!” 孙夫人指着白发女人,扯着嗓子喊:“她是卓王孙派来的杀手!” 白发女人浑身妖力暴涨,立时被冒顿的火之灵力给压制于无形。她无力又怨毒地喊:“不是他,不是他指使我的!” 说完一双丹凤美眸望向卓王孙,又淌下两行泪来。 卓木遥不由地庆幸,此间有北极岛大仙在,不然满堂族人不够这狐妖杀的。当下甩了卓王孙一个巴掌,睚眦目裂地问:“这是你说的那只白狐妖么!” 白发女人在冒顿掌中挣扎说:“不是,不是!我不认识他!” 卓王孙嘴角流下血,看着那女人道:“是。” 卓木遥薅住他头发,厉声又问:“是你让她来杀亲弟弟的么?!” 孙夫人接腔说:“玄珠山由初代族长从北极岛岛主那儿请来的‘阵妖八卦图’锁着。没有你们卓家解阵的咒符,里面的妖是出不来的!” 卓木遥抖了两抖身子,捏着卓王孙的下巴问:“你用符咒解开了‘镇妖八卦图’?!” 卓王孙低声说:“是我解开的,也是我派她来暗杀颜良的。父亲大人以家法赐我死吧,且饶了她一条命。” 孙仲听罢,颤着身子道:“王孙啊,你不知道那里面关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卓木遥疾说:“孙哥,赶紧去看地宫中的东西还在不在?!若不在了,今天就杀了这不孝子!” 孙仲一个闪身,已没了踪迹。 卓夫人扒着卓木遥的腿哭道:“玄珠山里不是只有一支不太厉害的妖之七人队吗,将它们捉回去或者杀了,再将镇妖八卦图锁上不就好了。奈何要杀我儿的命!” 俩家族公纷纷说要以家法处置卓王孙,只有卓金浩和孙家老者给他求情。 王右丞纳罕地想:“难道玄珠山里还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卓木遥爆喝:“等孙哥回来再做计较。” 不多时,孙仲闪了回来,冲卓木遥点了点头。 卓木遥松了一口气,缓缓松开卓王孙。 “你是一时糊涂被这狐妖迷了,才做出如此荒唐的事。现在亲手杀了她,今晚就出发去西秦,永远别回来了。” 卓木遥慢慢坐在了地上。 白发女人嚎啕哭起来:“不是他放我出来的,也不是他让我来暗杀的。” 她恶狠狠骂起冒顿来:“不是你这个专欺负女人的王八蛋,这些人早死了!” 牟玉捏着果脯吃,笑说:“骂得好。” 冒顿挠了挠头,冲白狐妖道:“姑娘别凶,我与你求情,将你带回北极岛的六层结界里修炼,好不好?” 白狐妖啐了他一脸口水,说:“我宁愿死,也不与他分开。” 冒顿抹着脸,不住摇头。 牟玉倒是“咯咯咯”地笑了。 “不知好歹!你这畜生还不动手杀了她!”卓木遥冲卓王孙喊。 孙仲递过去一把剑,劝道:“大侄子,你爹在保护你,依照家法,今晚是非要处死你的。” 一直跪在地上的箫逵,开口大喊:“主子,杀了她吧,先保一条命要紧!” 卓王孙接过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在白狐妖面前,摩挲起她的脸说:“我不要你死。”说罢劈手斩断了自己的左臂,喷涌的血淋了白狐妖一脸。 他转手将断臂扔在地上,对卓木遥说:“还不够的话,我再斩一条腿。” 卓夫人率先晕了过去,一众族公也惊地说不出话来。 卓颜良爬在卓木遥身边,哭着说:“哥哥要杀我,肯定是我哪里做错了。爹别再难为他和这个厉害的狐妖了。” 王右丞看着他,心说:“呵呵,你好狠,今天非要了你哥哥的命。” 果然卓木遥听罢,狠下心道:“卓王孙不将所雇狐妖杀了,今晚依家法处死。” 话音刚落,卓王孙挥刺一剑向冒顿,朝白狐妖疾说:“还不快走!” 王右丞心里直叹:“他被今晚做局的人逼的没办法了,会不知再来一百个他也撼不动冒顿掌院么?” 冒顿一指弹飞卓王孙手里的剑,手搭在他肩膀上给他止了血,将他推向了箫逵。 箫逵接过卓王孙,不住地给冒顿磕头:“感谢上师不杀之恩,感谢上师不杀之恩!” 王右丞复眼瞧见卓颜良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表情。 “啊啊啊!是我不听你的谋划,是我的莽撞害了你!”白狐妖扭头望向卓王孙,嘶哑着嗓子喊。 她双目血红,体内妖丹明亮地像太阳,九条尾巴从裙里冒了出来。 “这狐妖要自爆!” 孙仲和卓木遥大惊,灵力暴涨,各持一柄剑戳向白狐田丹妖丹。 冒顿好不为难,就见牟玉以小指指甲向他身后戳了戳,而夕月上仙亦眨了下眼。 “不劳世弟们动手!”他沛然一招火焰掌弹开双剑,以火之灵力钻入白狐体内,焚毁了她妖丹周圈的大小经脉,并瞬间压制住了要爆开的妖丹。 “贤婿,戳死这个妖孽!”冒顿说着将白狐妖向后摔向王右丞。 王右丞按下机簧,弹出黑蛇火剑,一剑戳进了白狐丹田里,黑火剑气立时淬碎了妖丹。 小乔儿睁着美目,与众人一时看呆了。 王右丞抓着狐在面前,挡住众人视线,悄声问:“你身上的香味哪里来的。你不说,我这就把卓王孙也杀了。” “玄珠...珠山里,到处是..是这种花”,白狐说完耷拉个脑袋便死了。 王右丞抽剑,将尸体丢给卓王孙,道:“你自己处置吧。” 卓王孙甩开箫逵的手臂,单手搂起白狐尸体。 卓颜良突然开口:“哥哥将‘镇妖八卦图’的符咒留下再走。” 卓王孙在狐妖裙衫里摸了几下,取出块牌子扔向身后。又在王右丞耳边低语了一句,抱着尸体一句不吭地消失在夜色中。 当晚,卓家宣布第三代族长的继承人是卓颜良,贬卓王孙去西秦。 第七十七章 妖山篇(九) 石街一侧的小楼在悬空的孤月下,显得格外明亮。有雁啁啭着掠过屋顶,循声望去,碧空如水,夜云轻轻。 王右丞撑着一盏萤虫灯,扶着小乔儿在石街上默默地走着。他们婉拒了猫儿头领牵来的大蚂蚁,只说想静静心。 安静地走过了几个路口,小乔儿指着琉璃萤虫灯说:“那黄鼠狼小女妖似很喜欢你,单单送了你这只灯。” 王右丞思索着祠堂里发生的事,总觉得牟玉戳向自己的小指和夕月掌门漫不经意的眨眼,与卓颜良设局除去卓王孙的场面有些不和谐的地方。他挽起小乔儿的手,笑着说:“你不愿骑大蚂蚁,别人自然送一盏灯啦。” “这山庄里隔几步就有一座石笼灯,哪需要这劳什子”,小乔儿轻轻怨道。 两人又走了几十步,转到一偏狭晦明的巷子里。 王右丞忽然问:“今晚的事,你怎么看?” 小乔儿耸了耸肩道:“祸起萧墙,手足相残。只是颜良计毒,又会蛊惑人心,不着痕迹地夺了族长之位。而卓王孙抓了一手的好牌,却被自己的狐妖情人给搅地一地鸡毛。” “一手好牌?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乔儿拉着他边走边说:“我母亲大人告诉我,她是看好卓王孙上位的,还给卓木遥和孙仲当面提过。可惜卓王孙不知道北极岛在背后撑他,居然放出自己的相好当众刺杀亲弟弟。若是能忍过这夜,岂不是稳坐了族长?” 玄英山白天暖如仲春,夜里却凉一些。 王右丞搂过小乔儿的细腰,拐进更幽深的小道。 他笑着问:“若卓王孙做了族长,他可就要娶那个小胖妞啦。人家与白狐妖是真爱,也许偏不想娶弟弟的小情人呢?” 小乔儿嘟着嘴道:“你也看出孙茗香看卓颜良的眼神不一般啦。她娘演了大一出戏,句句话像把尖刀刺在卓王孙要害。其实也好理解,哪有丈母娘不关照女儿心上人的。” “丈母娘关照未来女婿么?”王右丞想到牟玉在祠堂里几番竖起指甲,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 “不过卓王孙若不想娶孙茗香,而要与女妖厮守,早早提出不做族长不更好么?也不至于落个情人死、手臂断的场面。” 王右丞凑在她耳边说:“若他又想做族长,又不要娶一个已经被他弟弟摸过、亲过的女人呢?” “你说话好没臊!”小乔儿扭了扭他,又说:“这是二选一的事,哪里能由他意愿。况且已经为时晚矣,大局已定。” 她走了两步,忽凝着眉道:“或许他还有一招致命的后手...难道这才是我娘让我来‘见识’一下的深层意思?” 王右丞浅笑问:“那你‘见识’到什么了?” 小乔儿思虑了几步,摇了摇头道:“卓王孙败地一塌涂地,看不出有东山再起的迹象。难道你看出来了,我却不信。” “我也没瞧出来。不过反常的事倒有一件”,王右丞揽紧她,几乎是双手抱住了小乔儿的小蛮腰。 “快讲讲。” “卓王孙把狐妖关在玄珠山,像是不想她出来捣乱,但为何又将解‘镇妖八卦图’的符咒给她呢?颜良毒计成败的关键在与白狐妖要及时出现刺杀他,他一定用了什么法子刺激了狐妖。如此一来,卓王孙岂不是将自己致命的弱点暴露出来?” 小乔儿迟疑了下,道:“难道他是故意的,他真有什么反败为胜,最后两全其美的计策?” 王右丞说:“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镇妖八卦图’涉及玄英山的一个秘密,有人想将它偷了去。所以卓王孙将符咒放在一个关在山里的妖身上,别人万万想不到开锁的钥匙其实就插在锁上。” “只是这个机密的事,卓颜良居然也知道了。可见他在玄英山布下了天罗地网般的密探。” 王右丞幽幽地说:“若这两种可能都对呢?” “你是说...”小乔儿讶然。 “卓王孙想要狐妖被卓颜良利用,又不欲显露心机。遂抓住他弟弟既要刺激狐妖,又想得到符咒的心理。明着是一以‘高明’的方法藏了符咒,暗里笃定符咒和狐妖的事会被对方掌握。那么今晚的事就会按照我猜想的,也是卓王孙原本计划的这样发生。” 小乔儿嗤笑起来:“不通,不通!他如此妙计,就为了换来这么惨烈的结局?” 王右丞与她专捡曲折的小道走,蚊声说:“古语说:‘人之情,非不爱其身也。其身之忍,又将何爱于君?’卓王孙挥刀自残,毫无迟疑。这样冷酷自制的人败地这么彻底,总觉得今晚是他‘两全其美’计策的一步。” “白狐妖都死了,还有什么‘两全其...’”小乔儿呆呆地望向王右丞。 王右丞“嘿嘿”一笑,拉着她继续走。 墙头一盏石笼灯下,有一树猩红鹦绿,叠萼重跗的西府海棠。 二人来到树下,王右丞推着小乔儿抵在树干上,双手环抱起她的柳腰,闻着少女身体那醉人的香味,轻吻起她的额头。 小乔儿一双玉臂搂过他的脖子,微闭着双目,缓缓侧过了脸,任由王右丞吻在自己的脸庞。 “既然我们能想到,卓颜良如此有心计的人,此刻也明白过来了”,王右丞只是做个亲吻的样子,实则在说话。 小乔儿向一旁扭过头,王右丞遂将脸埋进了她雪白的脖颈里。 “所以我们才被跟踪了么?”她迷蒙着眼,眸子已红,看似不经意地望向小道幽黑的深处。 王右丞的唇根本没碰到皮肤,在她衣领处说:“是哩。咱们绕了这么多小路,有个人一直远远缀着我们。” “卓王孙最后跟你说了什么话?”小乔儿捧起他的脸,依偎在他怀里,透过衣缝往后看去。 王右丞伸出舌头,像是在舔舐女孩的耳朵,实际在有些怨气地道:“这货只张了嘴,一个字都他喵地没讲!” “那是卓颜良起疑了,以为你和卓王孙在密谋什么。他仓促找的这个密探似乎灵力不高,也没用灵力感知,奈何仍能隔着这么老远,阴魂不散地一直跟着我们?” 王右丞嘴贴着她头发道:“你不是应该问,卓王孙为什么要拉我下水么?” “看来你刚才想的是没错。他不仅布局深远,棋走险招,还让所有人琢磨不透。你可要当心行事...” 小乔儿忽凑上脸,樱唇真吻在了王右丞脸上。 王右丞呆呆地看着她,一脸“你怎么来真的”了的表情。 小乔儿嘻嘻一笑,拉他隐在树影里。二人手脚做八爪鱼纠缠在一起,假装肆意亲热了起来。 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烂银盘、来从海底,皓色千里澄辉。 不久,小乔儿从树后跳了出来,拍手笑道:“演戏好有趣,终于把探子熬走啦!” 王右丞松了一口气,“再不走,我也要来真的了!” “你敢?!想吃女孩嘴上的胭脂,找那黄鼠精去!”小乔儿“哼”着甩过脸去。 王右丞看着插在西府海棠上的那杆萤虫灯,忽揩了点脸上小乔儿刚留下的唇彩,含着手指说:“这不就吃到了么?” 小乔儿举着小拳头去捶他。 二人嬉闹着从小道的另一头出去了。 小年集会中的小楼,王右丞推门走进了卧室。墙角有一枚巨蛋大的蛛茧,王仙儿正在里面酣睡。 他除去白色的束身武装,舒舒服服地钻进了被窝。 “管他阴谋阳谋的,我他喵地先睡个糊涂觉再说!” 他伸手去搂抱枕,却抱到了一温软柔腻如膏的女孩身体。 “嗷~嗷~”王右丞惊地掀开被子,指着只穿着薄薄睡衫裙的小福女喊:“《玉蝉心经》不是练成了么,你他喵地怎么还赖在我们房里!” 小福女双腮绯红,青丝凌乱,迷迷糊糊地爬将起来。看到他,立即杏口一张,娇躯就压了过去。 王右丞抵着她流着口水的脸喊:“怎么发起浪病来了?!” 王仙儿在蛛茧里闷声说:“她又喝醉了酒,一副豪放浪荡的样。刚才把我扒光了,差点就地正法。我好不容易把她弄睡着,你又将这个‘男女通吃’的家伙吵醒了。哥哥,你自己处理吧,我堵上耳朵呼呼睡。” 王右丞一脸黑线地看着张牙舞爪、全无淑女模样的小福女,说:“这才是你性格中的真实一面吧。白天楚楚动人的小姑娘样子,原都是装出来的!” 说罢便要以吞噬剑气将她体内的酒全吸过来。 怎料沉醉中的小福女似记得他这一招,猛然坐起身,与胸前合掌一拍。她手腕上的双仙铃“叮铃铃”响了一串,阿离和阿丸两只干尸模样的式神乍现,一尸按一条胳膊和腿,将王右丞四仰八叉地压在榻上。 王右丞浑身气血一滞,体内剑气不通,以八目复眼望去,不禁悚然:“这俩干尸的灵力居然巧妙地控制住了我全部经脉里的剑气流动?!双仙铃内的灵力被她好生精巧地摧动起来!” 蛛茧里,王仙儿困意十足地打哈哈说:“我刚才也被这俩凶神恶煞弄得毫无脾气,白让她吃了我一通豆腐。哥哥,你慢慢享受好了。” “喂...喂...仙儿你就这么见死不救么?!” “呼噜,呼噜”王仙儿摘下面具,打起了呼噜。 眼见小福女一副“逼良为娼得逞后”的土老财笑脸,一只纤纤魔爪正伸向自己“玉体”,王右丞着急地道:“未来丈母娘,你再不出手,我就失了清白啦!” 调皮人偶盲盒从纳戒里跳了出来,举着骰子说:“嘎啦,嘎啦,说出你心里的数字,我弄个好玩意给你看!” 小福女、阿离、阿丸一齐望向它。 王右丞喜道:“选7,还是选7!” 盲盒合上又打开,跳出只举着铁锤的布娃娃。它挥捶如鬼迹,“咣、咣”两下砸晕了小福女。 王右丞没了式神桎梏,捂着脑袋气道:“作妖的是她,奈何也...打...我”说完也昏倒在了被窝里。 (喜欢的读者粑粑们请给个五星好评,欢迎收藏、评论。2022年,给你们磕头啦!) 第七十八章 妖山篇(十) 翌日,王右丞头上一个包,脸上一个红巴掌印,坐在二楼上想着玄英山的事。 小福女头上也一个包,坐在他对面,气鼓鼓地说:“小流氓!你昨晚是不是欺负我了!” “哼!骨子里不知多毒的暴力女,又在装无辜,我才不理你”,王右丞白了她一眼,扭过头不睬她。 楼下的蛛线又断了一根,有人从梨园进了楼,是昨晚的黄鼠狼妖。 她依旧一身黄裙子,端着一托盘的热汤面、油条和炸糖饼,婉儿带笑地说:“快来吃早饭!听说你们伙食不好,族长和夫人特遣了我来伺候你们饮食。我叫黄淑淑,与你们队长昨晚在祠堂里见过了。” 王右丞一早将昨晚的事都告诉了队员们,几人皆心说:“原来这就是那个要喂队长吃嘴上胭脂的小妖,果然十分好看。” 王仙儿和小福女开心至极:“终于不用吃傻狍子们做的猪食了!”遂甩开后槽牙,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几人皆夸黄淑淑的手艺好。 她化成人样的年纪并不大,与三个女孩不多时打成了一片,像多年的小姐妹一般。 小福女昨天没逛集会,吃完早饭拉了众人一齐去逛。 集会上,北极岛的人多了好多,皆是些高手。路过一座酒坊,里面传来咿咿的唱曲声,华荣与昨晚搜查自己小楼的三个结丹期高手正在凭栏饮酒。王右丞遂笑着问:“几个哥哥,今天不用去值守维持秩序么?” 他将沽酒女唤到身边,将四人的酒钱给结了。 花荣开心地说:“白得了玄英山的钱,还不用出力,自然清闲了。” 另外三人纷纷谢了王右丞,其中一人说:“玄英山的头领们已接管了结界和集会守卫的位置,几天的工钱也一齐给结清了,说咱们北极岛的人只需在族长继任大典和两家婚礼上观礼就好。我们才偷来浮生几日闲,正要去‘格斗骰’翻本去。” 王右丞与他们作别,走在自己七人队的后面。王仙儿在他耳边说:“哥哥,卓颜良将全部守卫换成了自己人,他似乎信不过别人。” “此人疑心很重,卓王孙不死,他不会安心的。他将自己亲信悉数派出,已穷图匕现,卓王孙离开玄英山后就会被干掉。” “卓孙两家人不管么?” “出了山,死在妖邪刀下,与卓颜良可没干系”,王右丞笑道。 王仙儿戴着面具,隐在他身后问:“既然出了山和结界才好动手,在山里的这些动作是为防范卓王孙一党的势力么?” “很有这个可能,不过有些太刻意了,感觉又不全像。” “哥哥对于玄英山的事,抱什么态度?” 王右丞耸耸肩道:“与我们毫不相干的事,隔岸观火更好。” 王仙儿沉声说:“但感觉你一只脚已经陷进去了。” “你也有这种感觉?” 王仙儿点点头,“隐隐有这个想法。” “我才不要做别人内斗的棋子呢!” 小福女拉着众人去看把戏,王右丞伺机拉起王仙儿的手,附了一小团纸在她小手里。 “这是昨晚海棠树下,小乔儿塞给我的。” “什么重要的话,连口都不愿意张,非要以这么神秘的方式给你?” 王仙儿说着展开纸条,只见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小字:“你小子没有一座十八进的宅子,一万万北极币做彩礼,休想来提亲娶我姑娘。看完吃了纸团,免得别人瞧见,说我这个丈母娘在卖女儿!” 王仙儿奇道:“这不是什么打紧的话,怎么...” 她话未说完,王右丞揭开面具,一把将纸团塞进了她嘴巴里。 “快吃,快吃。反正你天天嘴巴不停,别人只当你吞了个丸子”,王右丞催道。 王仙儿艰难地咽下纸团,委屈地说:“我待会就去找嫂子告状去!” “我没房没钱,她可就不是你嫂子啦”,王右丞笑着说。 虽面带着笑,心里则疑云深深:“牟玉昨晚将小乔儿叫过去,难道就是为了给我这个纸团。她不好当面跟我说话,也不好亲手交给我东西么?” 卖把戏的人正在变戏法。 只见一穿黑灯笼裤、梳一条灰白辫子的老头拉着一黑衣小女童绕圈给众人看,一个猴妖“锵锵锵”地打起了小锣。老头又拉出两口红漆漆的箱子,并挑中小福女上台检查它们。小福女验证无误后,又按照老头的意思将黑衣小女童关进一口箱子,并上了道锁。 “锵锵”两声锣点,老头盖了一块红布在上锁的箱子上,并摇头晃脑地念起法来。 又一阵碎锣点,他掀掉红布,打开了箱子,那小女童居然不见了。 “锵锵!” 小女童接着从另外一口箱子里站了起来。 围观的人皆喝起彩,猴妖立即来打钱。 王右丞扔了一张票子过去,伸手将小福女拎了出来,搔着头问:“福儿姐,我要娶小乔儿啦!” 小福女毫不意外,坏笑道:“你与她忍不住做了羞耻的事,不娶不行了吧。” 王右丞一愣,不知她在说什么,只是笑着点头:“可不嘛。只是现在有一桩俗不可耐的难事...” “文修真人找你要彩礼了?”小福女嬉笑着问。 “昂,足要一座十八进的大宅子和一万万北极币哩!” “噗...”小福女喷了他一脸口水,惊道:“小乔儿已残花败柳了,居然还叫价这么高?!” 她深表同情地拍着王右丞肩膀,建议起来:“我有一良策,可保你一个北极币也不用掏。” 王右丞皱着眉问:“快说说。” 小福女凑过去小声说:“你搞大小乔儿的肚子,奉子成婚,可不就好了!” 王右丞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根本不似在玩笑,不禁想:“福儿姐的真实性格可真暗黑!幸亏她死心塌地跟着我,不然我非要躲她远远的。” “别浑说,有没有挣快钱的法子?!”王右丞问,他觉得牟玉肯定有更深的含义,似乎在指引自己什么。 小福女便说:“那你只好去北极当铺的赏金任务处看看啦,那儿挂着全大陆正邪两道发布的任务。一些极度危险的任务,其赏金都在一万万以上。” 说罢,她兴奋地悄声说:“老大,你若接了什么危险的任务,记得叫上我哦!” “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事,也与我讲讲!”黄淑淑从人群里挤出来,笑着问。 小福女笑吟吟地道:“老大正给我说这变戏法的老头如何将小女童移来移去的伎俩。” 查方平抱着叫狗蛋的猫,纳罕地问:“不是在说赏金任务处么?” 小福女立即搭腔:“是哩!我懂了变戏法的伎俩,正要去赏金任务处,看看有没有变戏法的任务,也做一回小老头儿。” 正说着,车金凤搀着司马巫也挤了出来,忧心忡忡地说:“他又病了。” 司马巫脸白地像张纸,满身冷汗,抓着五彩蜗牛不住往嘴里塞。 小福女挽起黄淑淑道:“我去买小鱼妖和小虾米妖给他吃,妹妹给我带路吧。等他好了,咱们再买衣服、首饰和胭脂去。” 车金凤说:“我扶着他先去找医仙馆的人看看,待会咱们在小楼里碰头吧。” 王右丞见司马巫虚弱地说不出话,但体内灵根和经脉没有什么异常。他捏了只蜗牛在手上,说:“我与仙儿去找人瞧瞧这蜗牛。” 查方平拉着他说:“我跟老大一起。” 小福女扯着他的耳朵,将他拽自己身边,道:“你来帮我们拎东西!” 几人散了,王右丞看着手上的蜗牛,闻了又闻,奇道:“这分明就是他常吃的蜗牛,怎么会没有疗效呢?” 二人逛了几间卖末级妖的店,将这只蜗牛拿出来与店中的蜗牛对比,店家也纷纷说是一样的。他与王仙儿腾挪换手,在每间店铺上都结了一根细细的蛛丝。 不多时,这些蛛丝在均匀的时间间隔中一根根断了。 王仙儿低声道:“哥哥,咱们被跟踪了。要不要我现在去将那个眼线杀了。” 王右丞摇摇头说:“你出手太着痕迹了。若被人当场拿住,咱们反而落入被动的局面,估计比卓王孙现在的下场还惨。而且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蹚这浑水。” 有一队猴妖抬着轿子迎面走来,张若虚与队员坐在轿子上好不惬意。 “呵呵,他还真挺享受这排场”,王右丞心说。 待猴妖队伍走近了,他以为张若虚会再扔几个铜板给自己。怎料张若虚在高处全没看见他一般,突然挥起鞭子抽在了一只猴妖的背上。那猴妖一个趔趄,整抬轿子瞬间歪了,堵在了王右丞身后。 “抬着本世子还不走快点,吃顿鞭子算便宜的了。若在南楚,你的脑壳今晚就要被敲出个小洞,再被浇上热油,做老子的下酒猴脑菜了!”张若虚扒着轿子,兀自骂着。 他的一个队员趁机挤了一个眼色给王右丞。 王右丞立即拉起王仙儿闪到小巷子里,飞奔出几百丈远。 “哥哥,你的老对头在帮你打掩护,躲避跟踪的人”,王仙儿说。 王右丞不答她,疾步往前走去。 只走了十几步就停了,他留在身后的几条蛛丝又一根根断了。 王仙儿讶然道:“这些跗骨之蛆是怎么跟上我们的?” “他们必有什么妙法。此刻我他喵地有点生气了!”王右丞阴着脸说。 “姐夫,未来媳妇!终于找到你们了!” 沈苏门迎面走了过来。 他依旧穿着件破旧的粗布衣服,个子也未见长高,此时比王仙儿还矮了半头。 王右丞笑着问:“沈兄,你在找我们么?” 沈苏门盯着亭亭玉立的王仙儿,有些尴尬地说:“找...找你借点钱。” 王右丞以为他在开玩笑,堂堂神兽山的一级弟子找自己借钱? “沈兄别开玩笑了,你一个多月前穿的那件羽织就抵得上一座金山啦,哪里会短钱呢?” 沈苏门拉过他,悄悄地说:“现在神兽山在大陆上的生意十之八九都在亏钱。之前神兽山上下挥霍无度,如今破落了,我羽织早被掌门拿去抵押给北极当铺换酒吃了。” “哦,原是这样”,王右丞掏张5万的票子递给他。 沈苏门瞟了一下写满字的手掌,又要继续说。 王右丞微微一笑道:“沈兄的意思我懂了,不必再背文章啦。” 沈苏门松了一口气,恢复成往日不爱讲话的神态,拱拱手便走了。 “哥哥,你啥时候把我许配给他了?神兽山再穷,也不会苛待他才对。你记得问神兽山要两万万北极币的彩礼,就不愁没钱娶嫂子了”,王仙儿淡淡地说。 “你长大以后真要嫁过去?” 王仙儿无所谓地讲:“我再跑回来不就好了。” “我真该把你打扮地漂亮点,以后把你同时许配给好几处人家”,王右丞似乎找到了生财之道。 他俩在街上打听了一会,不多时来到北极十八号钱庄的“赏金任务处”。 石崇正坐在楼前晒太阳,一个家奴给他捶腿,一个女家奴给他捏肩,另有一个家奴捧着茶站在他身边。 见王右丞来了,他豁然坐起,急忙开口道:“世兄,我等你...呃...不是...” 他平复了一下,又改口说:“好哥哥,今天又来买什么?” 王右丞看在眼里,和煦地说:“你将2500多万的双仙铃以200万不到的价格卖给我。我惶恐不安,特来将剩下2000多万的差价给送来。” 石崇大声笑说:“那是卖不出去的玩意儿,哥哥别再提它了。” 他将二人请到楼里,那三个家奴要将门关上时,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立时抵在了门缝上,三只豺妖闯了进来。 石崇笑着问:“三位玄英山的头领来赏金任务处可要看看有什么能接的任务么?” 为首的一个豺妖很恭敬地道:“正是,正是。” “那三位且坐一下,等这位青城的小哥看完,我再来招呼你们。” 豺妖不去理他,望向了王右丞,问:“这位少侠,我们兄弟三人最厌恶等待。妖嘛,难免没有耐心。不如咱们一起看看任务牌子,如何?若待会看中了同一个任务,我们让给你便是。” 这三只妖正是一直跟踪自己的家伙,王仙儿欲拦住他们,却听王右丞笑看向石崇说:“甚好,请让这三个头领一齐来吧。” 石崇犹豫了一下,在王右丞耳边问:“哥哥,你在捣什么鬼?” 王右丞声不可闻地答:“我一路碰见了好多熟人,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若我想的没错,你不让它们跟我一起的话,反而会不太妙。” “哥哥真是心细如发,难怪好事总能轮到你。” 石崇对家奴点了点头。 那家奴抻出一张符咒,小楼里忽然暗了下去。灯火再亮时,几人已站在了一挂挂牌子之间。 牌子上皆有一张符,符上写着诸如“去翠微山打三只野猪,赏金1枚北极币”的字。 石崇给王右丞讲道:“世兄,大陆正邪两道的人会派一些自己不好亲自出马,或者自己无法达成的任务给我们赏金任务处。他们押了定金在北极当铺,这儿便会挂起他们的任务牌子。如果你有能力或者有心接下其任务,拿下牌子,揭了这条符咒即可。但这些任务往往会有约定的条件,一般都是时间限制,毕竟人家不可能永远一直等下去。” 他又说:“许多任务还有押金条款,比如王大家的人出高价要杀李四家的人,李四家的人自己把任务领了,这任务岂不是就废了?押金条款一般指的是,接任务的人也要押与任务对等的钱在我们这里。若任务失败了,这些押金自然是不退的。当然押金条款不单指钱,一些极为凶险的任务甚至会要求押命。例如王大家的人付上‘完不成此任务,接任务的人必死’的条款,李四家的人自然就不会贸然把任务领了。至于如何索命,我们北极当铺会有办法的。” 这些条款细节很多,王右丞听地好不耐烦。他是觉得牟玉可能在暗指自己来这里,心中可不想接一个任务。但三只豺妖也在,他不好明说,只是假装耐心地听下去。 任务很多,一挂挂的像无数条蒜辫子。其中很多稀奇古怪且赏金不多的任务,亦有端是凶恶但赏金颇丰的任务。 王仙儿只是无趣地翻,一直在小心提防那三只妖。三只妖假装在仔细翻牌子,实际交叉位置,总有一只跟在王右丞不远处。 “看来卓颜良是轻易不会放过我的”,王右丞心中说。 他复眼看东西的效率奇高,捋一串牌子便能将所有任务都看仔细。只一炷香的功夫,便将所有任务都瞧遍了,没有一个是与玄英山相关的。 “难道我未来的丈母娘真想让我掏那么多钱去提亲?呵呵,她不会这么肤浅吧...” 正想着,王右丞摸到了最后一块牌子,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他缓缓将牌子摘在眼前,看了又看。 三只豺妖立即围了过来,指着牌子说:“这任务我们也想接!” 王仙儿戴着面具,拦在他们面前,阴冷地道:“不是要我们先挑么?!想找茬的话,我便在这里杀了你们!” 王右丞斜了一眼石崇。 石崇拍了拍手,屋内跑来六个北极当铺的高手,圈住了三只妖和王仙儿。 他笑着说:“北极当铺的规矩,大家都懂的吧。” 一北极当铺高手则按着刀喝道:“不要想在这里捣乱,你们还不够格!” 那豺妖圆溜溜的眼转了一下,赶紧笑说:“我们不过是想看看这个任务是啥,没说要与青城少侠抢。” 王仙儿冷声说:“你连任务都不知道,就要接下它,还不是故意找我们麻烦!” 石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请三个头领不要干扰别人接任务。任务的金主和接任务的人,北极当铺都要负责保密。若不是我世兄允许你们下来,你们才不会和他一起站在这里。” 王右丞忽然笑了,举着任务牌子给豺妖看。 三只豺妖忙不迭望去,只见牌子符咒上写着:帮北极岛杂家桑虫上师除去皮皮花海里的猪笼草,赏金100北极币。 它们互相看了一眼,为首的豺妖心中大安地说:“原是这个任务,少侠尽管接了去!” 王右丞笑道:“那我接了这个任务就先走一步咯!” 石崇点点头说:“正是!这三位头领再挑挑吧。” 他说罢立即捏出张符,王右丞与王仙儿已站在了小楼前。 “终于甩开这三个混蛋了,仙儿快与我去曼荼罗坛场‘拿’佛骨舍利!石崇不一定能拖住豺妖多久哩!”他早发现有玄英山的人在跟踪自己,一直无法脱身去坛场,当下焦急地说。 怎料王仙儿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面具下两只一大一小的眼,变幻出惊异的神色。 “你咋了?”王右丞问。 王仙儿递给他一个牌子,微声说:“哥哥,这个给桑虫上师除草的牌子在我斗篷的挎包里。” 王右丞左手摩挲着除草的任务牌子,右手缓缓接过王仙儿递来的任务牌子。 只见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上的牌子上有一道符,上面写的是:“限期三日,悄无声息地干掉卓颜良。任务赏金一万万北极币。” 第七十九章 妖山篇(十一) 王右丞与王仙儿如两道白色霹雳在玄英山的密林中穿行。 “如今情况骤变,你先把这些吃了,提升妖力!”王右丞甩出8粒晶莹剔透的妖丹碎片,然后射出四道蛛钉在一处悬崖的巨石上,纵身跳下了崖。 坠崖时狂风列列,及要摔在谷底时,蛛丝霎时拉紧,他下坠的身体一滞,已平稳地落在了地上。八目复眼察觉到这条山谷里并无玄英山的人,王右丞黑火剑气喷涌而出,霹雳电闪地冲向另一座山后的曼荼罗坛场。 王仙儿紧缀着他,一口吞下妖丹碎片道:“这是白狐妖的妖丹?” “她九千年的道行,如今被你一口吃下去八千年!”王右丞一边疾奔,一边道。 妖丹入体,尽被分解为自身妖力。王仙儿左眼那粒妖丹绿光大盛,宛如夜中星辰。妖力如浩浩长江大河瞬时充盈在全身,令她舒服地娇吟了几声。她樱口微张,吐出一缕绿烟,披着的白色斗篷亦变成了绿色。斗篷后背上的人面蜘蛛纹饰如同活了过来,八只颀长的螯肢在缓缓蠕动。 “我已根据自身蛛妖的妖性,用吞噬剑气改造了狐妖内丹,你应该不会排斥它!” 王右丞话犹未完,王仙儿一爪拎住他的后襟,化一道绿烟,星流电掣地在山谷中转瞬即逝。弹指间,她已抓着王右丞过了三四座山,来到曼荼罗坛场不远处。 “好快!”王右丞惊叹道。 “谢谢哥哥”,王仙儿好不感动,熊抱住他,掀开面具,情不自禁地吻上了他的嘴,一条柔嫩湿滑的丁香小舌缓缓伸了进去。 王右丞急忙推开她,斥道:“这时候了,还在胡闹!” “我给哥哥做妾,嫂子会同意的”,她作为一只妖,可没寻常女孩的矜持。 “别了,我可无福消受,此生娶一个心爱的姑娘就心满意足了”,王右丞招出黑蛇火剑,快步向坛场走去。 王仙儿建议道:“那我做你们一辈子的通房丫头可好?” 王右丞懒地理她,只是见她左眼眶中的妖丹绿油油的,里面居然有一只活的小蜘蛛在游动。当下把着她白嫩的脖子,脸贴在她面具上瞧了又瞧,不禁问:“你的妖丹里长出只蜘蛛,难道...” 王仙儿婉儿一笑说:“白狐妖已是‘梵天’顶级大妖,可与元婴期修仙者匹敌。我吞了她的妖丹,蜕变成一只可与结丹期高手媲美的妖,可没什么稀奇的!” 王右丞哈哈大笑,开心地拍着她脑袋嚷:“甚好,甚好!” 作为一枚“宠妹狂魔”,他全然没有想到自己若吞噬了妖丹,此刻亦能飞升进结丹期。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二人又在林中快步穿梭。 王仙儿走在他身后说:“卓王孙为何这么倚重哥哥,鬼使神差地将除去卓颜良的任务交给咱们?” 王右丞轻笑道:“你虽妖力大涨,但于心术一道还是道行太浅。藏在玄英山卓家内斗背后,要我干掉卓颜良的人是神兽山,是北极当铺,是稷下,是青城山,是修罗道,是咱们北极岛!” 王仙儿微微吃惊:“这是为何?” “哼,卓颜良扩充了这么多生意,抢了北极岛的生财之道啦!卓王孙眼光独到,早看出卓颜良做的是‘与虎谋皮’的生意。北极岛与他应该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早做了两手准备。我猜上策是卓王孙和平上位,逐步荒废玄英山这两年扩充的生意。下策是在卓王孙继位不成时,干掉卓颜良。” 王仙儿又说:“感觉上策并不难实现...” 王右丞冷哼道:“卓王孙不想娶孙茗香,铁了心要与狐妖在一起。他利用了卓颜良图谋族长位置的心理,非但对其拉拢两家族公的行为坐视不理,还将自己与狐妖的秘密暴露给亲弟弟。祠堂里,他看似败了,实际是强行裹挟北极岛选择下策。他既要做族长,又要娶狐妖,还要卓颜良死。” 王仙儿恍然:“难怪祠堂里冒顿掌院会将狐妖扔给你,难怪我们今天在街上会遇到花荣、沈苏门、张若虚。还有石崇给我们打掩护,他们一定都是接到了各自门派高层的指示,不断给你些提示和线索。只是...” 王右丞在坛场里见过鬼,不敢在林中快速前行,当下一边小心地环伺周围,一边问:“只是什么?” “北极岛高手众多,为何非要选择咱们这支队伍?” 王右丞低笑起来,指着胳膊上挂着的木牌子说:“集会上,除了北极岛以外,还有许多正道同门。我猜,若北极岛的高手靠近并杀掉卓颜良,这些绑在他们身上的木牌子会露出些痕迹,难免被一些好事的正道之人看出来。从牟玉如此小心且费尽心机地暗示我就可见一般。她连一个表明心迹的字都不愿意明示哩!。 他又徐徐地说:“而卓王孙在玄英山的势力又肯定被监视了,也无法下手。找个本届新入门弟子来做这件事,才会不让人起疑。我想,在小年集会之前,北极岛就向卓王孙推荐了我。咱们摆酒局,凑巧与箫逵恶斗,再被顺理成章地召进卓家祠堂,这其实都是卓王孙算计好的。我就说,堂堂上阶灵力的卓家头领怎么会那么孟浪,非要当众痛殴我呢。” 王仙儿撇撇嘴,想不到身边看似偶然发生的一件件事,都是按照别人的规划在有序进行。 她仍有个疑问,便说:“为何非哥哥你做这件事不可?” 王右丞叹了一口气道:“所谓‘哪有丈母娘不照顾未来女婿’的?我猜是牟玉推荐的我,并且笃定只有我可以‘悄无声息’地完成这件事。我若失败了,北极岛肯定还有下下策。而下下策的行动在更暗处进行,咱们就无从得知啦。” 王仙儿看着胳膊上的牌子,有些懊恼地说:“我现在去杀了卓颜良已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咱们也都绑着这碍事的木牌子,又如何能杀人于无形呢?” 王右丞没有明着回答她,反而问:“我早将查方平体内有诅咒的事给你说过了。但你知道这行瘟的诅咒唯独惧怕福儿姐么?” “惧怕她?她明明这么弱,诅咒为何会怕她?”王仙儿想起查方平在小福女面前噤若寒蝉的样子,不由得好奇起来。 王右丞幽幽地说:“我起先也很好奇。直到这几日观察,我才发现福儿姐骨子里是个顶阴毒狠辣的人。诅咒是查兄的野爹下在他体内防患那些会伤害他的人的,而它早就察觉到福儿姐才是咱们七人队里最恐怖的角色。呵呵,幸亏我们跟福儿姐的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幸哉、幸哉!” 王仙儿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我保留自己的意见,感觉她除了会撒泼外,完全是个没用的人。” “这才是她的可怕之处。我想牟玉和北极当铺也是看中了她这一点,一个区区三阶灵气的末级弟子,怎么会在戒备森严的玄英山中杀掉卓家继承人呢?任谁也不会怀疑起她来!”王右丞笑着说。 王仙儿皱着眉道:“你是说双仙铃是...” “哈哈,我若猜的没错的话,北极当铺一定找人刺激过福儿姐,笃定她在小年集会上要不断骚扰我。然后徐皎星再顺水推舟地将这件原价2500多万的宝贝以破烂价卖给我。” “一环扣一环,北极岛要杀个正道还真费劲了周折。若我们失败了,他们估计会甩锅给卓颜良,拿出一套‘你监视王右丞,王右丞才发了病要报复你’的说辞。将自己摘地干干净净”,王仙儿说。 王右丞点头道:“‘既要做婊子,也要立牌坊’,正是这个理。只能说卓颜良眼浅,居然痴心妄想地要独吞这么大一块生意。不怪别人不给他活路!” “哥哥真要接了这个任务?真要让福儿姐独自去完成它?” 王右丞停下了脚步,忧心地想:“卓颜良也应该隐隐能察觉出来些端倪了,但仍将所有北极岛的守卫全撤了。他哪儿来的底气硬撼北极岛呢?” 他又想起了哥舒死的场景,遂掏出了任务牌子,一把扯掉任务符咒说:“我莫不要有一丝妇人之仁,这任务接了!估计卓颜良也容不下我,而他也不是个好东西,这就够理由杀他了。回去就让福儿姐先将那个该死的眼线干掉,先考察一下她的手段!” 王右丞意气风发地回头,宛若个杀伐果断的大将军。但扭脸就望见三个身上有血有伤的女家奴围在王仙儿身边,正对她指指点点地说些什么。 他豪气顿消,腿软了下来。 有个女孩,鼓着两只红彤彤的眼球,脖子上有一道红血印,俨然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第二个女孩,两条腿有血迹,裙衫不整,像是被人奸污后捅死的。血染红了她整件裙子。 第三个女孩,脸上有淤青,似被人用石头活活砸死的。 “你们是自杀?”,王右丞木了吧唧地问 她们摇了摇头。 “是卓王孙害死你们的?” 她们又摇了摇头。 “你们是卓颜良安插在卓王孙身边的眼线,事情败露后,又被他在曼荼罗坛场杀了?” 她们点了点头。 三个女鬼魂指了指不远处的坛场,不住地对王右丞摆手,示意他不要过去。 王仙儿见他神情恍惚,对自己说着不沾边的事,不禁问:“哥哥,你在跟谁讲话?你的复眼怎么变成红色的了?” 王右丞一愣神,三个女鬼已消失了。 后脊梁冒出阵寒气,右眼裂开般疼痛,他捂着眼趴在了王仙儿身上,不住地想:“红色复眼真能看见鬼魂?!她们不让我去坛场,那边有什么危险么?!” “哪怕是地狱,我也得去一趟!” 想罢,他与王仙儿往更深处走去。及来到坛场边缘时,有一条荒草杂生的神道。九天上,云絮在来来去去。数枝白花脉脉地立在风中中,纷纷摇曳着四朵花瓣,散着淡淡月季花腐烂的香味。白花瓣上有几抹黑点,四朵花并在一起,像极了一张顽皮孩子的脸。 王右丞惊道:“这是皮皮花?” 沿着破败的神道,越过墙高的灌木丛,熏人的月季花腐烂的香味袭了来。王右丞如坠冰窖,只见昨晚还草木孤疏的坛场此时爬满了皮皮花,像一汪白色的海洋。 花生长的极其狂野,有些甚至扎根在石佛像的手和嘴巴上。远处最大的那座浮屠塔更生满了花,宛若一堆香雪。 二人漫步其中,踩碎了芳花无数。 神道的尽头有一个手脚被困,浑身是血的人趴在地上,是箫逵。 他见王右丞走来,咬碎了勒住嘴的铁链,大喝道:“小兄弟快走,有五个妖怪埋伏在这里等你!” 王右丞抽出黑蛇火剑,花雪堆里一条九环长刀舞着股黑风已然砸在脸上。 “哐”的一声,王右丞举着剑被扫飞了出去,卜撞在一尊阿僧伽佛像上,另三把妖器立时劈向他全身。 郎马无凭似蟢蛛,也有游丝在路途。 一道蛛丝飘来,缠在三把妖器上,速若疾箭地将扑在王右丞身上的三只妖瞬间拽向天上。 王仙儿像月宫树梢下的绿色玉兔,眼中妖光炯炯地看着二男一女,勾了勾食指,冷声说:“我杀了你们这三只杂鱼!” 一个浑身皮糙癞青,脑后鬃毛似箭,系一条青不青、蓝不蓝梭布直裰的黑大汉踢碎了花堆,扛着那条九环长刀走了出来。他呲着一根断掉的獠牙,睁着双圆眼,鼻中喷气地道:“本妖将刚刚复活,便能吃一只人面蜘蛛妖,真是比那七个腌臜幸运多了!” 王右丞左眼冒着黑光,右眼八色斑斓,飒动如风地一剑将他打飞。 “复活?妖将?你这家伙是谁!”他再狂飙一剑,刹那间已刺在大黑汉的脸。 黑色大汉左手一抓,竟牢牢将黑蛇火剑箍住,右手长刀破空斩在王右丞脖颈上。 “呛!”刀砍在王右丞肉上,如砍在金刚石一般,蹭出道火光。 王右丞的剑刃忽如一缕缕黑火散了,只听他大喊:“凡罪业者,黑火之绳絣之!” 道道黑火丝绳钻破石头,瞬间将黑色大汉捆了起来,火、毒、冰立时湮灭了他。 “黑索剑?!” 那二男一女大惊失色,挥动妖器便要去围攻王右丞。 三只人面大蜘蛛忽从他们身后破土而出,挡在了他们面前。 王仙儿全身绿色妖光大冒,攸地立在了三人中间,凌空一爪将他们打飞在地。 “三只低等杂鱼耳朵不好使么?我已说了,由我来杀你们!”她张着惨白的爪,冷冷地说。 “墨力,妾乐,章坤!你们三妖尉与这人面蜘蛛妖滚远点,老子先亲手杀了这个会黑绳地火十七剑的狗东西!”被黑绳捆住的黑大汉骂完,爆喝一声挣断了黑绳,浑身是火伤、冰伤和毒疮地扛起大刀怒视向王右丞。 王仙儿不屑地说:“哥哥,这四只杂鱼交给我好了,你只管去拿东西。” 王右丞凝火成剑,见那三妖尉十分强悍,而这黑汉妖将更妖力彪炳。他不欲王仙儿一人犯险,便说:“我与这黑猪一样的家伙单挑,你能应付来那三个家伙么?” 王仙儿耸耸肩,娇声对三妖尉道:“你们给我过来!”说罢一个纵身跳在了坛场的另外一边。 一个身披铠甲的妖尉,手持着把金刚环说:“只靠眼中有粒内丹维持妖身的家伙,有什么好臭屁的!我墨力今天非分了你一条腿吃不可!” 叫妾乐的女妖尉亦冷说:“不过是个大王级的妖雏儿,老娘今日给你上一课!” 章坤握着双剑冲那大黑汉道:“等我们收拾了这个浑身没妖力流动的小女孩就回来。刚烈大将给我们留点这家伙的内藏吃! 他们说完,化三缕烟,扑向了王仙儿的方向。 王右丞闻着大黑汉身上浓浓的皮皮花香,皱着眉问:“你是玄烈当年的八大妖将之一?一千年前不是已死了么?!” 刚烈拄着长刀大笑起来:“自有仙人将我等八大妖将复活了!” 王右丞指着皮皮花说:“可是与这皮皮花有关的妖法?!” 刚烈忽擎刀劈出四道罡风,长风万里地裹向王右丞。 王右丞抬手以万道黑火绳结盾挡在身前。 奈何罡风汹涌如海潮,瞬时冲散了他的盾。长刀自风中砍来,一刀劈在他脸上,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若不是他吞噬了石佛像的石化属性,此一招便会将他脑袋削成两瓣! “这黑皮猪刚复活,妖力在上阶和结丹期之间。他当年没死时,可是能单挑两个结丹期修仙者的妖!小哥,你快逃跑吧!”箫逵趴在地上喊。 “凡罪业者,黑绳地狱之卒必矶之!” 火卒剑发动,两个戴斗笠的地狱黑卒凭空冒出,挥着两柄大斧,雷霆一击将长刀扫走。 刚烈大吃一惊:“火卒剑?!你小子怎么会第二剑!” 他一个趔趄,身后石道里又钻出第三只地狱黑卒,抻着条套索勾中了他脖子,以另一只大斧兜头斩向他的上腹。 另两只黑卒及时赶到,各抓起他的一条腿,以火斧劈向他小腹。 火、冰、毒又同时爬遍了刚烈全身。 刚烈攥紧长刀,朗声大喝:“落日暴风雨,刺破穿地龙!” 长刀上九环咔喇喇做响,暴戾风柱从刀上爆开,直将半座坛场的浮屠塔和佛像全都摧成了粉末。 王右丞自黑风中落地,上身的白色束身武装已破碎剩一条袖子,裆上只剩下两片布裹在私处。他石化的皮肉已被风刀割开,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一道道深可见骨头的伤。 刚烈左手持刀,右手抓着三只黑卒的头,喷着粗气说:“今日非吃了你!听那操控纸片式神的家伙说,你身上有股与灵力相当的剑气。若被你冲破中阶来到上阶的话,这黑绳剑法可就十分扎手了!” 王右丞一听,急忙喝问:“你口中操纵纸片式神的人,他可叫谢步尘?!” 刚烈狞笑道:“他那种已死之人,老子何须记得他名字!” 王右丞睚眦目裂地喊:“你杀了谢步尘师兄?!” “你说是就是吧!我马上送你下地狱去见他!你的黑剑如今被我擒在手里,看你还有什么伎俩挡下我这一招!” 刚烈说罢,长刀九环又响声大作,一股股黑云凝在了他的头顶,黑压压地好不压抑。 他举刀指着王右丞爆喝:“敕!” 一股微风袭来,吹打着王右丞的头发。又一股风自九天拂过,刚烈头上的黑云居然散了。 “我妖力呢?!”刚烈不敢置信地望向湛蓝的天。 王右丞指了指他的右手。 他低头一看,只见三只地狱黑卒正在咬他的手臂,而自己居然毫无知觉。 “火卒剑怎么会咬人?!你用了什么手段,把我妖力弄哪里去了?!” 王右丞伸指一抬,冷声说:“你马上下地狱就会知道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徒手抓我的剑吧!” 三只地狱火卒瞬间凝成了一条三眼大火蛟蛇,巨口一张吞下了刚烈。 蛇口中,万道黑绳束中了刚烈,他体内的妖力狂泻进蛇腹中。 此时一条蛛丝射在地上,王仙儿拉直蛛线立时站在了王右丞身边。她拎着三只妖尉血淋漓的脑袋说:“哥哥的黑蛇火剑妖器居然可以小蛇吞象,不怕撑死么?” 第八十章 妖山篇(十二) 三眼黑色大火蛇肚子膨鼓,一张人脸凸在它肚皮上。上百条黑绳立即缠上那张人脸,三只黑手亦扒在人脸上。那人脸上的獠牙四处乱拱,挑断了绳和人手,喷出道厉风。大火蛇‘篷’地炸开,凝成剑插在了王右丞脚边。 漫天黑色火雨中,刚烈猪喙大耳,脑后鬃毛长如铁箭,竖起一双蒲扇耳,攥着九环长刀趴在地上呼呼喘气。他已经被黑色大火蛇吞去了七成多妖力,只能堪堪维持半人半猪的样貌。 “我只有中阶剑气,妖器火剑再凶悍也吞不下这等大妖”,王右丞心中说。 刚烈喘息方定,恶狠狠地抬头,手中长刀妖风大作,扑杀向王右丞。 王仙儿闪上前,挥手一团蜘蛛妖力冲散了妖风。她绿影一晃,已站在刚烈身后,并用五根蛛丝绞住了他的四肢和脖子。 刚烈的手脚和脖子被狠狠地向身后拽去,皮肤已经被蛛丝切破,血流了满身。 他呲着牙,睁着圆彪彪的眼,嘶吼道:“给爷爷来个痛快的!” 王右丞走到他面前,薅着他獠牙问:“可是一个戴面具的女人将你复活的?她在玄珠山到底要干什么?你说了,便可活命!” 王仙儿攥紧了绞索,扭断了刚烈的手脚。她绿色的蛛毒从伤口里渗入血管,像一条条虫在腐烂蚕食他的肉和神经。 刚烈疼地浑身颤抖,颈骨在嘎吱嘎吱作响,仍不屈不挠地低吼:“死就死了,老子无甚要说!” 王右丞伸手捅烂了刚烈的眼珠,手指在他眼眶里乱搅,冷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 刚烈嘴里咬出了血,双目喷火地看着他,连一声呻吟也不发。 王右丞复眼见他神情刚毅,面皮上毫无畏死的细微迹象,遂抽出血淋漓的手在他长嘴上拍了拍。 转身只走了两步,王仙儿玉手一扯蛛丝,齐刷刷地割掉了刚烈脑袋。 王仙儿拎着刚烈的脑袋,笑道:“哥哥,回去炖个猪头给你吃。” 附近的箫逵则突然大喊:“小哥,还有一只人不人、妖不妖的家伙!” 毫无征兆的,王仙儿在身后惊呼了一声。王右丞立即拔剑转身,就见一浑身裹着粗布,只露出两只眼的高大男人已单手将王仙儿的脸按在地上,另一只手插进刚烈尸体的小腹里摸索。 这高大男人掏出刚烈的妖丹,眼睛眨了眨,双眼球上泛出了三个字:上殿一。 “上殿一!”王右丞惊骇之际,挥手将大火蛇唤出,扑咬向这个男人。 地上的王仙儿身上绿色妖光四射,四头小塔一样高的人面蜘蛛亦杀向这个鬼魅般出现的男人。 高大男人将王仙儿的头杵进石头里,在石道上荡出一股剑气波。 王右丞、黑色大火蛇、四只人面大蜘蛛的后背上飙出一道血或妖力,霎时摔在了地上。 王右丞的脊椎骨被切断,惊骇地匍在地上无法动弹。 只听那高大的男人用古怪的语调问:“你来这个坛场是来找什么东西的么?在找什么?” 王右丞嘴里喷着血,用手抓着石道往前挪,试图去够自己的剑。 高大男人射了他一眼,薅着王仙儿的头发站了起来,一只手抵在她左眼那粒妖丹上,道:“我也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在找的东西,你和你妹妹便可活命。” 王仙儿扯声喊起来:“哥哥,别管我,任他杀了我好了!” 王右丞心中在天人交战,这高大男人体内的灵根已是个威猛少年的样子,竟不比夕月掌门弱。自己与他比起来简直连个虾米都算不上。 他心急如焚地道:“我说,我说!这个曼荼罗坛场上本有一群大王级石佛妖,组成了一道很厉害的曼荼罗阵法。我们是来找这个阵法咒诀的!” 高大男人拽出王仙儿的右眼珠,将血淋漓的眼球甩在王右丞脸上,道:“你在骗我。再说谎的话,她左眼的妖丹就要碎了!” “啊啊啊啊~~~~不要,不要啊!”王右丞撕心裂肺地喊道。 他垂下头,战战巍巍地说:“我说...我说...我是来....” 他猛地抬脸,射出一道蛛丝,卷了自己的剑射向那高大男人。 高大男人从粗布中抽出一柄长剑,打飞了黑蛇火剑,将满脸是血、已经昏厥的王仙儿丢在了地上,一脸凝重地望向王右丞。 王右丞见他神情莫名地紧张,不解地转了一下脸,赫然发现自己身侧竟不知何时立着一双白鞋白袜。 他急忙仰头,一个穿着白裙、头戴猫耳玉钗,勾着黑色狐媚眼线的女人正笑吟吟地看着那男人。 “你...你...是月山上救我的...” 只听那男人和这女人同时开了口: “你是谁?” “你是谁?” 二人说完电闪般拼了一剑,王右丞呼吸一滞,被二人剑上的灵力压地无法呼吸。 再抬眼时,这二人已没了踪迹,坛场上只有风和散落的皮皮花瓣。 他以黑绳蛛丝缠住断掉的椎骨,人参红丸的药效发动,立时修复好了身体。王右丞踉踉跄跄地奔到王仙儿身边,只见她右眼框黑洞洞的,全身在痉挛。遂心疼抱着她娇躯哭了起来。 此时一阵悉悉碎碎的脚步传来,有个女的在说话:“有颜良族长布下的这个绝妙陷阱,箫逵和王右丞应该死透了。多亏黄淑淑施放在王右丞这腌臜身上的鼬妖气味,咱们才能一直跟踪他,并知道他要来这儿。” 又一个男的说:“待会咱们收了尸,依计宣布箫逵与他在这坛场私斗,双双而死。北极岛也拿咱们没有办法,哈哈哈!” 说话间,玄英山的猫儿头领与老孟,领着那三只豺妖走了过来。他们迎面瞧见王右丞正抱着昏死过去的王仙儿正狠毒地望着自己一行人,不由得吓了一跳。 老孟看到地上三颗妖尉的头和王右丞身边刚烈的尸体,惊吸了一口凉气。他眼睛转了转,立即挤出一副笑脸说:“王师弟啊,我们奉命来打扫浮屠塔,想不到你居然在这里除妖。瞧你妹妹好似受了重伤,我们这就去带你们回去疗伤。” 猫儿头领也附和说:“是哩,让老孟乘着燕子回去,我们几个先照看你们吧。” 王右丞阴沉着脸,缓缓地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妹子只瞎了一只眼而已。你们刚好可以治她的眼...” 猫儿头领讶然说:“我们可不会医术啊!卓颜良族长那边有上好的妖伤药,不若我们带你去山庄里如何?” 王右丞不答她,指上射出一簇黑火燃断了箫逵身上的枷锁,低声问:“箫头领,你能单杀了老孟么?” 箫逵没有了桎梏,如一座黑铁塔站了起来,浑身灵力暴涨道:“小哥,在玄英山杀人,若被人知道可是不太妙哦!” “无妨,将他们全杀了不就没人知道了。” 箫逵早就对这些暗害他主子卓王孙的人不爽,只是时机未到,一直在隐忍。如今白捡了条命,再没什么顾忌,当下折断了一只佛像的手臂做兵刃,突地跳在老孟身边,抓了他往远处走去。 “老孟啊!我与你好好叙叙旧,别妨碍了小哥给他妹子疗伤!” 猫儿头领并那三只豺妖抽出妖器,就要扑上。 万条黑绳霎时困住了他们,四个戴斗笠的地狱黑卒以大斧又将他们砍倒。 猫儿头领妖力修为也是不差,横扫一支尖牙枪堪堪脱了身。 但她迎头撞见了一只大黑火蛇,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口吃了进去。 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待箫逵扛着老孟的尸体走回来时,看见猫儿头领和三只豺妖的尸体被一根蛛丝吊在了半空,尸体丹田上都有一个手臂粗的洞。王右丞手掌上的四粒颜色各异的妖丹,像四颗葡萄籽。 箫逵将尸体扔在地上,坐在旁边默默地看。 王右丞以吞噬剑气改造了四颗妖丹,只捡了一颗与王仙儿左眼妖丹大小相当的塞进了她右眼中。他看也不看剩余三颗妖丹,随手丢在了地上。 不久王仙儿从昏睡中醒来,摸了摸右眼,又瞅着四具妖尸,当下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伏在王右丞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等日后再遇到蜘蛛妖,再拔了它的眼睛给你。如今你先凑合用这粒吧”,王右丞安慰她说。 箫逵眼见再无什么事,起身告辞说:“小哥,我主子与你的...” “我已经接了任务。” 箫逵放下心来,就要离去。 “箫头领,玄烈当年的手下死而复生,你觉得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王右丞忽然问。 箫逵知他已是自己人,也没犹豫,就说:“当年卓、孙两家的第一代族长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杀死玄烈,他的妖丹被以‘镇妖八卦图’封在地宫之中。而玄烈的八妖将和十八妖尉的妖丹则被埋在了玄珠山里。我想刚才那有大神通的男人既然能复活妖将,想必亦能复活玄烈。他以此为条件,与卓颜良那狗杂联了手。” 王右丞听罢点了点头。 “我还要回去保护主子,小哥自行保重!”箫逵说罢便走了。 王右丞扶着王仙儿站了起来,以黑火将几具妖尸烧成了灰,才转身走向了已经歪歪斜斜,几要坍塌的大浮屠塔。 王仙儿身体还没适应新的妖丹,脑袋里一片混沌,只依在一块碎石上等他。 走在浮屠塔阶上,王右丞怀中的宝刀发出了幽兰的光,一座佛像整块陷落了下去,露出个黑漆漆的洞。 三个已经死去的女家奴正站在洞口等他。 走进塔里,那个被勒死的姑娘指了指一座莲花石台,又指了指宝刀。 王右丞快速将宝刀放在莲花台上,一座佛陀像砸在了身前,佛像手上捧着一截手骨。 王右丞大喜,正要将佛骨收在纳戒里,身边忽然站满了‘人’。 这些人大约有十几个,浑身都有不一样的伤,他们双膝跪地,期许地望着他手里的佛骨。 “原来你们枉死在这坛场,无法进入轮回,才特意现身让我用这佛骨超度你们么?”王右丞自言自语道。 他在大陆讨饭时,经常与和尚一起做白事道场,当下也不知适用与否,举着佛骨念起了一段往生咒。 佛骨洒下一阵细霖般的光,枉死的冤魂微笑着慢慢变成透明不见了。 王右丞抽剑,去看剑刃上自己脸的倒影,右眼并没有泛红,不禁奇道:“看来红色复眼并不是可以让我见鬼,它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技能呢?” 正想着,整座浮屠塔剧烈抖了起来,王仙儿化作一道绿光抓了他出来,娇声喊:“要塌了!” 刚说完,脚下的石板忽然陷落了下去,他二人急忙跳出了坛场。 回首时,曼荼罗坛场在漫天漫地的烟尘中缓缓沉入了山的腹地。 “它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没了佛之舍利,便再也维持不住能困住灵魂的阵法了,”王右丞徐徐地说。 王仙儿的两只眼珠已一样大小,看着倒没以前那么扎眼,反而好看了点。只是一只绿,一只红,像极了只波斯猫。 回去的路上,偶遇了一山涧水潭。 “这异瞳真好看,”她蹲在水边兴奋地说。 王右丞坏笑一下,将她推进水里,自己也跳了进去。 二人脱成赤条条的,将身上的血污和鼬妖的气味洗了干净,又藏在山涧的洞里各自修炼起来。 王右丞以中阶剑气不断淬炼‘黑索剑’与‘火卒剑’,通彻心之大极和剑之大极的两种境界后,他对这剑法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王仙儿则结了一枚蛛茧,躲在里面生生不息地运转妖丹。 及至月明星稀之时,他们各换上了新的衣服,才从洞里走了出来。 小年集会的格斗骰赌场中,小福女、车金凤和黄淑淑手挽着手站在琉璃塔前,在大声给红虫虫甲壳虫助威。她们脚边凳子上摆着新买的衣服、胭脂和零食,一边喊还一边互相投喂果脯。 待红虫虫甲壳虫全身是伤的最终获胜时,小福女情不自禁地搂过黄淑淑,亲吻起她的脸和嘴来。 王仙儿站在人群后低声说:“这个男女通吃的家伙已然跟这个眼线混成了好姐妹,哥哥真要将任务交给她么?” 王右丞一脸黑线,叹了口气道:“非她不可。” 二人挤过人群,王仙儿率先拍了拍车金凤。 车金凤开心地举着一把票子喊:“你们跑哪儿玩去啦!瞧我们这会赢了小一万北极币...噫?仙儿你的眼睛?” 她忽捧起王仙儿的脸,左顾右盼起来,艳羡地说:“好美的异瞳啊!” 王仙儿咧嘴笑了,抓着她的手也说:“对吧,对吧!我哥哥给我弄的,我就说真好看!” 黄淑淑见他二人无恙,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也笑着挤过来看。 小福女吃过了酒,放浪形骸地搂住黄淑淑的软腰,咬着她的耳垂呢喃:“好妹妹,异瞳有什么好的,我让你体验下更秒的东西。”她一边说,一只手在黄淑淑的屁股上摩挲着。 黄淑淑只是微微反抗,嬉笑着说:“好痒,好痒!下午在小楼里被你作弄了好久,你还没玩够呢...” 小福女脸贴着她脖子道:“待我把你带回北极岛,才要与你好好玩哩。” 王右丞一把扯过了她,黄淑淑如蒙大赦,逃在另一边围观起王仙儿的异瞳来。 “小流氓,你干嘛啊?!可是见我不与你快活,吃醋了不是?”小福女红着腮,喷着酒气说。 王右丞附在她耳边,冷冷地说:“毫无声息地干掉她!” 小福女双手揽过他脖子,一边吻,一边蚊声问:“几时动手?” “今晚。” 说罢,王右丞看到花荣和白云飞也在,便走在他们身边假装也赌起钱来。 “哐哐!”荷官敲了两声锣。一个家奴跑进琉璃塔,捏出一张符将塔内甲壳虫的断臂残肢收拾了干净。 “哐哐!”又一队颜色各异的甲壳虫飞上了琉璃罩,所有赌徒爆出山呼海啸的喝彩声。 小福女也挤了过来,一下依偎在了王右丞怀里。 白云飞和花荣见了,好不羡慕地感慨:“王师弟啊,你真是有女孩缘!” 王右丞尴尬地笑了笑,立即在小福女耳边问:“你他喵地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白云飞和花荣押了注,纷纷表示,让王右丞尽管亲热,他们不会给小乔儿说的。 “抱住我...”小福女抓着王右丞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王右丞瞅着王仙儿、车金凤和黄淑淑仍围在琉璃塔的边上,不知道小福女到底要干嘛,只好不情愿地搂住她。 荷官捏出格斗符,红、黄、蓝、靛、紫、绿六只甲壳虫立时钻进了琉璃罩里,昏天暗地地厮杀起来。 王右丞捏出一张票子要压黄虫虫,小福女立即拉住他的手,酒醉微醺地摇头说:“不要...黄虫虫必先死的。省点钱,给你当彩礼娶小乔儿吧。” 果然这局的黄虫虫好似也喝醉了一般,在琉璃罩里慌慌张张地乱跑一气,路过它专门克制的两个虫虫时也不厮杀,只是手忙脚乱地逃走。 一众押了黄虫虫的赌徒立即叫骂一片。 黄虫虫逃在角落里,花荣止不住嗟叹:“真倒运!跑到这个死角是必死的!” 话音刚落,红虫虫一嘴咬到,将瑟瑟发抖的黄虫虫撕成了好几段。 格斗骰场里,只听一个女孩撕心裂肺地叫了声,一篷鲜血喷在琉璃壁上。 几个还在厮杀的虫虫也停了下来。 众人循声望去,赫然发现被活生生咬死的黄虫虫甲壳里并不是虫妖,而是黄淑淑! 此时她嘴吐着血,只剩下小半截身子,睁着惊恐的双眼已经死透了。 王右丞惊骇的程度不亚于白天看见“下殿一”那般,他急忙朝车金凤身边望去。只见车金凤也震惊地望着空空的身边,嘴里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此局不算,有个玄英山的姑娘贪玩,假冒成甲壳虫钻进了琉璃壁里!”荷官赶紧宣布道。 一众赌徒全都在聚精会神地看格斗,都没关心这个身材娇小的小妖,也都道是她贪玩闯了进去。 一个家奴急忙地冲进场里,将黄淑淑的残躯焚烧了干净,北极当铺的人赶紧写了个简单的说明给玄英山。 也有几个与黄淑淑相熟的人,都在叹息她不该如此顽皮。 “花哥哥,白云大哥,我与队长去小楼里亲热,少陪了!”小福女拉了王右丞急忙走了出去。 王仙儿也跟了过去。 花荣问白云飞:“白兄,听说你还是处男...” 白云飞怒道:“你难道不是?!” 两人叹了一口气,好不羡慕王右丞的艳福。 小楼梨园的深处,小福女挖了一个大坑,又盖了条红布在坑上,笑着对王仙儿说:“看姐姐给你变戏法!” 她双手于胸前一拍,双仙铃‘叮铃’作响。 小福女扯开红布,黄淑淑正被那只叫阿丸的式神按在里面。 “你...” “你...” 王家兄妹吃惊地望向小福女。 小福女笑吟吟地道:“我的戏法儿变得咋样?还是跟白天那老头学的哩!此刻全玄英山的人都当她死了,老大你大可想尽办法折磨她...” 黄淑淑惊恐地说:“福儿姐,我们是好姐妹啊!我下午还服侍过你,你放过我吧!” 小福女娇声道:“谁都可以让我快活,偏少了你就不成么?!”说罢她拉着王仙儿上了楼。 明明月色下的小楼,楼内传来王仙儿奋力抵抗的娇羞声,楼外梨园里飘来黄淑淑一遍遍若有若无的痛苦悲鸣声。 (喜欢的读者粑粑请给个五星好评,请投免费的票票,欢迎收藏评论,给你们磕头了!) 第八十一章 妖山篇(十三) 翌日。 杲日尚未升起,天宇间青霾霾的一片。烟岚云岫的山阜上,画楼北角的厢房里燃起了一豆油灯。小轩窗外,冥冥惨雾正敛着院中的几根新竹。睡眼惺忪的玲香,搔着青丝推开了半掩的纸窗。在小院拂晓前的虚光里,她打起帘幕,卷落了滴滴凝露。 玲香翻了盏滴漏,洗面剔甲,梳发描妆。小室泥炉上的水热了,她吃了杯茶,匆匆咬了半块核桃酥。含了胭脂花片,系上条红花白裙,轻吟着曲儿出了画楼。 牵过门口的一只黑色行路蚁,伴着缥缈的白霾,她坐上它哒哒地朝玄英山庄最北的一座合院行去。 合院偏僻,周围有一片薄林,林中栖鸟在叽叽喳喳。三五只黑鸦忽扑棱棱地从头上掠过,惊地她好不惶恐。待玲香拴了大蚂蚁,站在合院门口台阶上时,黑鸦又在林中嘎嘎叫了几声。 这是卓家族长继任人的院子,僻静地建在山庄后面,只因这儿有一眼别处没有的清泉。 她还未叩门环,朱漆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了出来。 “乌总管好”,玲香福了福道。她是山庄负责清扫花园的女奴,昨夜山庄家奴总管吴司远找上她,命她卯牌初到时来继任族长的院子里收拾花圃。 同住画楼的小姐妹玲珠则劝她佯装生病,说五日光景里,六七个被乌司远叫去这院子打扫的家奴全都没回来。 “卓颜良族长中了狐妖的毒,性子不好惹。被叫去的人兴许触怒了他,被打发出了玄英山哩!” 玲珠的话犹然在耳。 玲香的哥哥去岁作了东齐行军道的军役头领,家中老父母一个月也能吃上几回肉了。她在玄英山做家奴的日子里也攒下了六颗金瓜子,所以巴不得被提前两年赶出山,早早过回凡人的生活。 乌司远浑身打量起她,沉声问:“昨夜可洗了身子?” 玲香垂首道:“洗了。依照您的吩咐,用山泉的凉水沐浴的。按您说的,昨晚到现在,我也没吃一口东西。” 玄英山涧中的泉水冷地侵骨袭髓,她其实只是用丝巾蘸了水草草擦了身子而已。 乌司远也不详问细节,又苍老地命令:“撸起袖子来。” 玲香抬眼,踟蹰地望了望老主管的脸,缓缓卷起了左手袖子。她略黑的小臂上,露出一粒朱砂痣。 乌司远点点头,“守宫砂还在,你果然是极听话的,没有与山庄中的小子们厮混过。” 若破了身,回到家乡就不好嫁人了。玲香一直洁身自好,她才不管玲珠带小厮回画楼过夜后,第二天给自己讲的那些‘男女之妙’。 “山庄正在举行北方正道的小年集会,明日又是族长的继任大典,以及咱们卓颜良族长与孙家大小姐的婚礼。这一桩桩的事赶在一起,着实把我这把老骨头忙坏了”,乌司远说着将玲香领到了院内。 院子里的亭台楼阁在缕缕烟瘴中显得有些狰狞。 周围静悄悄的,没一间房子燃灯,玲香只能听见二人窸窣的脚步。 林中的黑鸦盘旋在院子上,吱嘎一声,吓得她‘嘶’了一声。 乌司远扭过皱纹纵横的老脸,问:“怎么了?” 玲香忙说:“总管,这院子里好生安静。已经卯牌了,怎不见一个担浆把帚的女工,连伺候婆婆也不曾出来一个?” 乌司远只“哦”了声,也不答她,迈着步子又往院子深处走去。 借着青光,玲香见院子已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婚礼大典的囍字和大红灯笼处处可见。她心怨自己想多了:“未来族长院子里的规矩想来与我这等下人经常呆的地方是不一样的。这儿如此清洁,想必早被姊妹们打扫过了。” 一路无声,路过几处花圃,乌司远也没停下的意思,径直领着她走入最后一进小院。 玲香进了院子,不由得一愣,这里不大,竟败落的很。院中只有三间青瓦房,好生崩损。小径两侧苍苔尽长,墙面爬生碧藓,几枝小树上还结着蛛网,显得廊房寂寞凄凉。 只有一眼清泉的周围被拾掇的特别干净。 “卓颜良族长明晚要在这里洞房花烛,青瓦房里已清扫装饰好了。我手下的人全在前面忙活,你今日便将这院子清理干净吧。 玲香讶然道:“这宅子颇宏达,奈何选在这艰苦的地方过洞房之夜?” “这房子是第一代族长建立山庄前住的,他老人家便是在这里成的亲。玄英山祖训有忆苦思甜之意,要求未来族长须在这青瓦房里至少住上一年,方才能搬出来。是以,院子一直维持着原来的样子。明日婚礼是在山庄里举行,晚上除了新娘子和她贴身丫头外,这儿没有外人来。你简单收拾一下就好”,乌司远在她身后说。 玲香还想继续问,身后的门已吱呀呀合上,乌司远无声地走了。 她叹了一口气,拾起角落里的扫把劳作起来。 待到晞日初上时,小院子的杂草和苔藓已被她清除了干净。 待搬了几块石头砌在墙角,又捡了些圆滚滚的石头围在一株梨花下,她才香汗淋漓地轻松起来。 “这个丁儿大小的院子,哪里需要一天时间来清理?” 她拿着扫帚去拂梨树上的蛛网,怎料蛛网黏黏稠稠,一扯之下,竟迎风拉丝全糊在了自己裙上。 玲香急忙用手去扑,蛛网又粘了她一手,怎么也甩也甩不掉。 她揩着一篷蛛丝在眼前,一股腥酸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不像是蛛网。” 玲香走向清泉边上的另几株梨树,只见树梢和泉口碎石上亦全是这种虫网。虽知道这清泉非卓家人赏赐而不可擅自取水,但此时四下无人,她想打些水将这如跗骨之蛆的虫网擦掉,再饮一口止渴。 俯下身后,发现水上竟也有一张大如斗的虫网。这些网的形状不似蜘蛛网那样呈圆形状张开,反而如虫巢一般紧密地挤成一坨。 她不禁自言自语起来:“这些竟是石蚕的网?!” 石蚕以网筑巢,吐丝之精巧不亚于蜘蛛。其性又最喜在清洁的水边产卵捕食,若有一两只在清泉旁也不足为奇。只是晨光中,玲香发现院子到处是石蚕的丝巢,尤其是水上的这张网,简直大的不可思议。 “会有这么大的石蚕么?”她轻声自问。 身后突然有人幽幽地开口:“当然有了。” 玲香吓地一激灵,转身发现一个穿着绿乎乎、白乎乎裙子的女人正捋着两条像虫须的马尾在看她。 “这个姐姐,您...您...您是?” 这女人面皮倒也好看,但上颚有两只叶子牌大的门牙,看着十分丑陋。 “我叫蚕姬,是卓颜良那小子的贴身头领侍卫。” 玲香嘘了一口气,怯声说:“原是头领大人。我没偷喝清泉水,你莫不是来抓我的吧。” 蚕姬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门牙,笑着说:“我是来帮你弄掉身上蚕网的。” 玲香的手掌已被虫丝粘地张不开,当下大喜地将手递过去,说:“劳烦头领大人了。” 蚕姬粗癞的手攥上她的小臂,‘咔嚓’一声将玲香的一条胳膊扯断,挥着断肢笑道:“这样不就摆脱蚕网纠缠了么。” 玲香右肩喷出热血,洒红了她的白裙,喉咙里一口气没涌上来,就惊愕地听蚕姬又笑吟吟地说:“瞧你胸脯上也沾了好多蚕丝,我这就也给扯下来。” 小院深处传来玲香撕破喉咙的呼声,天上四只黑鸦跟着‘呱呱’地叫了起来。 约莫一柱香后,三间青瓦房内,俊俏的卓颜良坐在堂内椅子上在听蚕姬抱怨: “这小妮皮糙的很,也没用山泉浸泡沐浴,身子不够紧致。她还偷吃了核桃酥,好不甜腻!” 卓颜良看着一群乌鸦正蹲在血肉模糊的玲香尸体上啄食,两只还为了一只眼球厮打起来。他冲蚕姬没好气地说:“你到底还想怎样?这样的雏儿,我都还没享用哩!” 蚕姬指着他满是黑毒的手,纳罕地问:“你中了狐妖的毒,无法动情,难道忘了咩?” “看着这些死促狭的小娼妇儿,浪起我一肚子火没法发泄,真是好气!”卓颜良怒拍了一下桌子。 他又问:“你们那个眼上有‘下殿一’三个字的大仙呢?!他一定有神通,能将我的毒逼出来。我明晚一定要在床上好好享受表妹的身体!” 蚕姬笑着说:“那位大人似与一北极岛的女人杀到天边去了。” 卓颜良大惊失色。二年多前,有个面具女人找到自己,称她可复活玄烈的一干妖将、妖尉供自己驱使,又可以派一元神级的高手帮他抵御北极岛以及一些猎妖人的威胁。他当时急需扩充生意抓住玄英山两家族公的支持,又需要钱买通山内各个头领和眼线为自己卖命,便答应了这个面具女人。 面具女人替自己暗中杀掉一些反对自己做族长的人,保证玄烈复活后会悄然消失,并称自己父亲和孙叔叔不会发现这件事。自己便以自己坐上族长位置后,奉上玄烈妖丹为条件,换取她的支持。 在平台之野与魔道作战时,一个全身裹在袍子里的男人果然出现了。这人剑法逆天,所向披靡,让自己在此战中名声大噪。贸然暗杀自己哥哥太露痕迹,他便拒绝了这个男人的暗杀提议,只是开始暗中有恃无恐地布局。 地宫里玄烈的妖丹由另一个‘镇妖八卦阵’锁着,解开此阵的咒诀牌子在孙家手中。他便费劲心机地讨好孙夫人,并整日投孙茗香所好,终于博得了她的芳心。当然他也是贪图这个表妹丰腴的肉体,自己还从没给如此白嫩柔腻丰满的修仙界大小姐破过瓜呢。 孙茗香偷偷告诉他,孙家的符咒牌子藏在一处他绝想不到的地方,待他成为卓家继承人后,她便会告诉自己牌子在哪儿。 如今大事即将要成功,玄烈妖丹也马上到手了,自己与北极岛的关系剑拔弩张之时,这男人居然不见了,这令他心急火燎起来。 “那位大仙还会回来么?!”卓颜良急急地问。 蚕姬笑着说:“缘何如此紧张?北极岛未必真会走下策杀你,而且十八妖尉全在此处,我、刚烈、飞鼠三大妖将也在你周围,还保全不了你的安全么?你放心吧,北极岛能杀死我们的高手全被你安排了一众正道同门陪着,他们抽不开身呢。而且这些高手身上的符咒木牌便是他们的桎梏,只要有人摘了木牌,或者贸然闯进来将你杀了,修仙界立时会传遍这个丑闻。北极岛想要北极币,但更在乎自己的好名声。其余那些中阶灵力的家伙,即便能闯过你在暗中布下的头领这关,也绝不会是我的对手。” “我可是能与结丹期高手匹敌的妖哩!”她得意地道。 “只要熬到明晚洞房花烛之后,你成了真正的卓家掌舵人,北极岛自然会再与你到桌上谈条件”,蚕姬拍了拍卓颜良肩膀说。 卓颜良心中一直有个大报复,要以赚来的钱收拢更多高手,买无数仙宝装备一支能与北极岛和魔道抗衡的队伍。到时候,他掌管的玄英山成为正道第四极,岂不是无上风光! 他想到这里,哈哈狞笑起来,一把将蚕姬搂在怀里。 “我还没玩过有这么大牙齿的妖呢!” 卓颜良一口含住蚕姬的嘴,一条舌头在两个大牙上舔舐,手也伸入她小衣里肆意猥琐起来。 “啊!好痛!”,他扔下蚕姬,恶狠狠地说:“你奈何咬我舌头?!” 蚕姬指了指他的手。 卓颜良见自己手掌上的黑毒大了一圈,擦了擦嘴上的血道:“好险,好险,幸亏你制止住了我!” 但他祖母是狐妖,自己体内流着四分之一的狐妖之血,从小就有性瘾,成年后的这一年多里,一日不淫几个女妖便浑身难受,当下焦急地乱抓,已经不复往日沉着阴毒的神智。 “我有一个妙法,可去你的毒!”蚕姬嘻嘻一笑说。 卓颜良大喜,钻进她裙里,抱着她腿喊:“女菩萨救救命吧!” “你再抓个肉汁肥嫩的姑娘给我,我便除去你的毒,包你明晚洞房开心!”蚕姬挣开他道。 卓颜良大笑起来:“这有何难?!老乌,老乌快来!” 他的心腹老乌正在驱赶乌鸦,收拾满地的血骨,听屋内在唤自己,急忙小跑了进来。 “你再去弄个丫头给这蚕姬妖将!”卓颜良命令说。 乌总管犯了难,自己贴心、拿捏趁手的女家奴自然不愿意送来,而一些清扫山庄角落的女工则听说到这儿会被驱逐出山,也都纷纷装病不愿来。他看着正在剔牙的蚕姬,心中气道:“哪里再找人馒头给这妖怪?难不成偷绑一个不成?有些女孩或都是卓夫人一惯使唤的,若突然丢了,被人知道是我绑了去,主子焉能保我?” 蚕姬蹲在他耳边说:“我瞧集会上有好些破落户,你买个有只有灵气阶的小妮子来,给我打牙祭。” 她重生以后饥饿难忍,又成天奉命呆在卓颜良身边做保镖,无法独自去觅食,此时恨不能像一千前那样,管他正道魔道的,先吃几个灵童再说。 乌总管怒火冲冲地喊:“哪里买去?!我给你钱,你自己去买!” 蚕姬耸耸肩道:“那这是你的事情咯。” “主子,咱们大事眼见就要成了,别在这时候多生事端才对,”乌总管看向卓颜良。 卓颜良心说也对。 但蚕姬也饥饿难忍,冲他掀开了一截裙子,卓颜良按捺不住欲望,便说:“老乌,你且去集会上碰碰运气,有愿意签卖身契的正道女孩最好。没有的话,找个我下面妖力低微的小女妖送来也成。” “如此的话,只怕管着妖的头领们会心生不满。主子,人心最重要啊!”老乌是忠心耿耿的,不想卓颜良为了个妖而丢失人心。 卓颜良叹了一口气,心知这样确实也不妥。 脑中孙茗香脱光躺在牙床上的样子在撩他神经,他闷头想了想便说:“猫儿头领不是去坛场失踪了么,她去岁偷偷产下一窝猫妖。这些孤伶的娃娃太可怜了,万不得已,你将一只女猫崽拎来吧。反正也没别的头领知道她下崽这件事!” “刚烈大将和猫儿、老孟头领似乎消失了,那叫王右丞的家伙还安然在小楼里,这件事怎么处理?”老乌又问。 “上殿一阁下可是元神级高手,有他在坛场,这几人不会出问题的。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不是吗?况且他们就算死了,也一定是与那位大人斗剑的女人所杀。至于王右丞,他一个没有灵根的家伙,怎么能杀死这几个高手?而且他七人队全是些酒囊饭袋,真不知哥哥找他做什么勾当。偏黄淑淑这死丫头,我破她瓜时就觉得她脑袋不太灵光,居然顽皮死在了格斗骰场里,真是可恶!但王右丞不可不防,只要他靠近山庄,你就派人将他赶走。所有北极岛的高手,也需安排在大庭广众之下!” 卓颜良对那个高大男人的恐怖修为深信不疑,笃信只要有他在,坛场那边不会有什么意外。只要王右丞和北极岛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自己一定可以笑到最后。 老乌俯首称是,又说婚礼守备安排和搜捕卓王孙的细节还要与他探讨。 卓颜良便匆匆与他一起出去了。 青瓦屋内,有个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对蚕姬说:“刚烈和三妖尉似乎死了,王右丞的剑气又涨了一阶。我们以它们刺探王右丞虚实的目的,完美达成了。目前看,他成长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只是可惜,不知道他去坛场到底要找什么。我们要对付的女人,当真是诡谲无测。” 蚕姬点点头。 “你妖力未完全恢复,也永远不会恢复成你说的那般水准。而且就算卓颜良坐上族长位置,北极岛以后也断不会饶了他的命。你为何不告诉他,这几日反而不断劝他安心?”这人缓缓问。 蚕姬阴笑起来:“他已经骑虎难下,安心替我们找到玄烈大人的妖丹,以及拿到解开玄珠山阵法的符咒牌子不就好了。至于他以后是死是活,谁还有闲子管这事!咱们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王右丞是否奉了命来杀他,也与我们无关呀。能磨炼这小子成长,大人也会十分开心的。” 另外那人也很认同,又走向了阴影之中。 (喜欢本书的读者粑粑们请给五星好评,请投免费的票票。欢迎评论、收藏,新年给你们磕头啦!) 第八十二章 妖山篇(十四) 晌午刚过,乌司远在小年集会上只匆匆吃了一碗五彩蜗牛烩面,就四处溜达起来。 他起先悄声询问了些正道破落户门派里的姑娘,问她们是否愿意来玄英山做个小头领。倒是有几个小姑娘心动,但当他掏出卖身契的时候,人家又都跑了。 更有个女孩斥他:“找你老子娘去签这卖命的死契吧!” 他臊着一张老脸混进了赌场,见面带菜色、输红眼的赌徒,便上去悄声问人家是否愿意卖女儿或者女弟子换点本钱。但皆一无所获,还被人抢白了几句,甚至有二三个人作势要揍他。 踏破铁鞋无觅处,眼见一个只穿着件破背心、旧短裤的人正趴在地上,伸手去掏滚在犄角旮旯里的一枚北极币。乌司远凑在他身边,便问他可愿意用养女或者女弟子换几万北极币来翻本。 那人举着刚捡来的北极币,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挤在了‘牌九迷宫’赌桌上,高声叫嚷:“赌圣满血又来也!” 乌司远也不着急,点了烟斗在人群后抽烟。 不出所料,只一刻钟都不到,‘赌圣’丧气地溜了出来。 “高仙...”乌司远谄媚地笑了下。 这人叹了一口气,回头望了望赌桌,狠下心跺了跺脚,拉着乌司远走到赌场后面一僻静的树下。 树下搭着一浑是窟窿的帐篷,帐篷前系着一条绳子,绳上挂着条干净且有香味的被子。 “幂儿,幂儿!”这人大呼起来。 帐篷里钻出个丰韵娉婷、柳眉杏眼的女人。女人穿着件已洗地发白的梭布裙,鬓上插着朵花,蹙着眉问:“大郎,这位是谁?” 这人疾疾抢过乌司远手中的卖身契和北极币票子,咬破手指画了押,嚷道:“大郎如今赌运不济,破落没个熊样,说不得将你卖给玄英山去享福!” 他又对乌司远道:“我浑家是个极美的胚子,又是极爱收拾家务的,如今卖与你了!” 乌司远见这妇人样貌和身段确实迷人,但他可是来买及笄少女的,遂赶紧说:“大仙莫开玩笑,贵夫人的年纪可与咱们说的不太...不太相符。” 怎料这人一把扯过他浑家,把着妇人的脸道:“我幂儿看着也不过花信之年(24、5岁)...” 他叹了口气,闷声说:“如今不是我的幂儿,而是你们玄英山的幂儿啦...你少报几岁,回去给你主子说她不过十七八不就好了!” 乌司远连连摆手说:“哪里瞒的过去!” 那叫幂儿的夫人哭了起来:“大郎,我与你连理十数载,如今竟被你卖了。我与父母、兄姊断了来往,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流浪,到头来竟换来一纸死契。我的心、我的情,到底是错付了!” 那人拍着她的手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如今我在赌桌上倒了运,你这只鸟儿就飞了吧。” 妇人哭地梨花带雨,啜泣道:“烟儿咋办?!她还小哩,难不成也要一纸契约卖了?!你如今得了钱,把她留在身边好好养吧。” 正说着,一个穿斜襟短裙和尖头履,白色长袜卷到小腿,手腕上绑着两个铃铛的姑娘从树后跑了过来,抱起那妇人亦哭道:“娘亲,别丢下烟儿,我与你一齐去!” 乌司远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又见这叫烟儿的姑娘娇妍似月、面靥如花,体内还有一股三阶灵气,便想:“这小妮倒是极适合做蚕姬的人馒头。” “大仙,您看贵千金...” 那赌徒听罢,高声喝问:“咋了,你还想买一送一不成?!天底下卖婆娘已经够羞耻的了,你还想让俺把闺女也卖了咋滴?!” 烟儿满目悲怆,呜咽地说:“你若将娘亲卖了,我也早投了河去,也不跟爹在一起过活。” “反了你了!老子不打死你!”那赌徒跳去甩了烟儿两个嘴巴子,直将一对香腮打地红肿。 妇人护着姑娘,抓着赌徒的手,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将我们娘儿俩全都打死吧!死了好,好过在玄英山做个下贱的婢子!” 乌司远心中嗤笑起来:“这赌痨的货,有这样娇美的妻女不知道珍惜,眼里全是赌。我再给他5万钱,他焉能不卖姑娘给我?况且这小妮也不愿再跟他一起过了。” 当下便假装安慰,悄声在那赌徒耳边说了几句。 赌徒犹豫地蹲在地上不出声,许久才捶了一下地,一脚踢翻了帐篷。他扯过乌司远又递上的票子和卖身契,画了押,指着母女说:“莫哭,作什么生死离别的丑态?!待我翻了本,去玄英山再把你们赎回来!” 说罢将卖身契扔给乌司远,不顾妻女如何哭喊,头也不回地跑向赌场。 乌司远见这赌徒胳膊上挂着的是‘东湖七半月’门派的牌子,那妇人胳膊上的牌子亦是这个门派,心说:“果然是毫无名气的小门派!” 便也不再看小姑娘的木牌,拉着那妇人就说:“大娘子,快与我回山吧。” 叫烟儿的姑娘立即狠狠咬上了他的手腕,不住踢打他。 乌司远好不耐烦,一股灵力震开烟儿,说:“你这等灵根羸弱,灵气仅仅三阶的小妮子,连只玄英山的蚂蚁都杀不死,不要再在本总管面前逞凶!不然今晚便将你母亲送到伙夫屋里头去!” 妇人急忙扯了一个干净、带补丁的披风给烟儿披上,抹着眼泪说:“闺女,咱们就认了这个苦命吧!玄英山冷,咱们家最后一件厚衣服给你盖上胳膊,娘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母女二人哭了一抱,跟着乌司远在集会上又各吃了一碗五彩蜗牛烩面。 乌司远见她们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禁心中乐道:“果然是挨穷的破落门派里的女人,一点好东西都没吃过。” 他还有要紧的事要办,耽搁不起时间,催着母女二人跟自己回去。 玄英山庄中,负责守卫的头领见他领着两个面生的女人走来,便问起来:“乌总管,此二位是...” “山庄里缺人手,颜良族长命我买两个灵气低微的女人回来服侍,”乌司远指着母女二人介绍起来,“此大娘子叫公孙红幂,这是她女儿公孙烟儿,是我从‘东湖七半月’门派里买来的。” 守卫头领只看了一眼那妇人的牌子,也不去检查公孙烟儿,笑着说:“原是那个滓子赌鬼的妻女,他确实能干出这种事来!” 乌司远在头领耳边悄声说:“这是颜良族长私下交代的差事,你不要与别人说”,说罢塞了一张北极币票子过去。 那头领见这公孙母女样貌婉约动人,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亦小声道:“可从穿林小道走,那儿直通颜良族长大婚的合院。我这就让那儿的兄弟们暂时休息一下,就没山庄里的人聒噪总管你了。” 头领拱手去了,乌司远见公孙烟儿很怕生地窝在她娘怀里,心说:“待会你就永远不会害怕啦!” 只一小会,山庄西侧的小林里有人打了个呼哨,有家奴牵过两只行路的大蚂蚁来,三人在无玄英山的人知道的情况下驶向了合院。 卓颜良正在青瓦房里查看山庄地图上个个隘口的守卫情况,蚕姬则好不无聊地坐在椅子上吐着丝玩。待乌司远领着公孙母女进来后,二人眼中皆是一亮。 蚕姬看着公孙烟儿,一条舌头流着口水就伸了出来。 卓颜良则心说:“这妇人好细的脚踝啊,把玩在手里不知是何滋味。老乌到底是会办事!待我消了毒,非好好品品这枚熟透了的果子。只是可惜,这戴着铃铛的漂亮姑娘,马上就要被蚕姬大将给...可惜,可惜啊,我无福享用二女盛宴了。” 他问乌司远:“此二人的来历可干净?” 乌司远恭敬地奉上两张卖身契道:“这对母女是从‘东湖七半月’的赌痨手里买的,来历清楚,与北极岛不沾边。” 卓颜良看了眼那妇人胳膊上的木牌子,见她不过大约四阶灵气而已。她怀里的公孙烟儿只有三阶灵气,此时正楚楚可怜地说:“娘亲,这宅子好大,只是怎么阴森森地没一个人哩,我有点害怕...” 卓颜良笑着摩挲她脸蛋说:“原来是对母女啊,我还从没享受过...额...我和蚕姬大将不是人吗?你莫害怕,待会我陪你玩儿。” “老乌,你先将这大娘子带去前面‘闻风楼’里歇息吧。明日婚礼大典,这院子要来不少人。你关照一下,让人别去那边,等我日后亲自给她安排事情做。” “我带烟儿一起去!”公孙红幂抢道。 但乌司远不由分说,押着她走了,只留了公孙烟儿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在青瓦屋内。 卓颜良转脸对蚕姬说:“人馒头已做好了,女菩萨快快将我不能动情的毒除去吧。” 蚕姬笑道:“我须吃饱了才行。” 此时门外忽然跑来一个红衣女孩,俯首拜道:“小公子,我们孙茗香姑娘找你。” 卓颜良急忙道:“何事如此急慌?” “说是地宫符咒的事”,红衣女孩说。 卓颜良、蚕姬脸上颜色变了变。只是他们没发觉,角落里的公孙烟儿也皱起了眉头。 “快快走!”卓颜良拉着红衣女孩就要走,却被公孙烟儿拉住了。 “你不要陪我玩么?”公孙烟儿天真无邪地问。 那红衣女孩打掉她的手,叉着腰斥道:“哪儿来的勾人的狐媚子,想窝夫去乡下找汉子去!” 公孙烟儿拍了拍双手,腕上铃铛‘叮铃铃’作响。她作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问:“姐姐是做甚么差事的,难道是这宅子里管事的么?我是乌总管新买的丫头,不懂事哩,还要请你以后多多提点我。” “提点?等我随着我们孙姑娘嫁过来,才要将你们这些狐媚少主的货全打出去!” 公孙烟儿微微看了她一眼,讪笑着退了下去。待卓颜良与这红衣女孩走了,她眼里隐隐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 屋内阴影中忽闪出一个人,把她吓了一跳。只瞥了那人模样,她立即用粗布披风盖住了脸,伏在椅子上小憩。 “应是地宫‘镇妖八卦图’的符咒有眉目了,我与飞鼠妖将一同去看看”,这人甩了一句。 蚕姬忙问:“不如我也跟着一起?” “不,你看住这里,大事成功之前别让人来捣乱!”那人说罢一个闪身没了踪迹。 此时夕阳在山,屋内人影散乱;院中梨树阴翳,草虫之鸣上下。 “呱”地一声鸦叫,惊地公孙烟儿抬起了脸。 她赫然发现青瓦房内不知何时结起了满屋的虫网,这些虫丝结构精密,像一座巢将自己罩在里面。 满鼻是腥酸的味道,她讶然道:“这居然是蚕蛾的巢?!” “小妮子见识不错,只一眼就看出来了。到底是修道中人,非那些粗野凡人丫头能比。只是不知你的汁肉可肥美?”蚕姬像一条虫爬在蚕丝网上,呲着两只板牙,伸着长舌头说。 “呀!这个姐姐,你...你怎爬地这么高?”公孙烟儿拍了拍手道。 蚕姬手脚攀着丝,缓缓爬了下来,下颚张成了碗这么大。 公孙烟儿一跤跌在地上,磕巴地说:“你是...是妖!” 一条丝悄然缠住了她的脖子,阴冷的妖力钻遍了她全身,令她无法动弹。 蚕姬四肢一蹬,扑在了她娇躯上。 公孙烟儿使出浑身力气,射出一道灵气,扯声喊起来:“救命呀!救命呀!有妖要吃我!” 蚕姬细长的舌头舔着她的脸,粗笑道:“你叫破喉咙也用的。这里偏僻之极,院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你安心做我的人馒头吧!” 公孙烟儿眨巴着眼睛,娇声问:“这里真没人来吗?” “哈哈,何止是人!在我的这个蚕巢里,你连一丝灵力也渗透不出去!你别想挣扎了,太紧张可是会影响肉质的哦。” “哦哦!”公孙烟儿点了点头。 蚕姬狞笑着,低头咬破了她的喉咙,血肉横飞地吃了起来。 只吃了一会,她皱着眉拍了拍公孙烟儿死不瞑目的脸,纳罕地说:“这小妮也太柴了,跟土里的干尸一样!” 她撕掉脸蛋上的一块面皮,又将公孙烟儿的舌头拽出来塞进嘴里,“呸呸呸!简直如同嚼蜡!如此水灵的灵童,怎么会这般无味?!” 正在纳闷,怀中脸已经破烂不堪的尸体忽然眨了眨眼,把蚕姬吓了一跳。 她小心翼翼地去摸公孙烟儿的脉搏,就见怀中尸体迅速干瘪成一个只有三尺的干尸。 干尸头上竖起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长发脱落了干净,又长出一头干枯的褐色短发。尸体慢慢瘪了下去,只留下一层土灰色的皮在骨头上。 “尸变了?!”蚕姬大惊,伸手掏出一柄夹铲妖器朝女尸头上砸去。 怎料干尸又眨了一下眼,双眼球全成了黑色,伸出只有树枝粗的双臂一下箍住了她。 蚕姬浑身经脉像被冰冻住了,妖力居然无法流动,握着夹铲的手僵在半空根本挥不下去。 突然一只温软的小手自身后拍了拍她肩膀,有个女孩笑吟吟地问:“我的阿离好吃么?” 蚕姬脖子无法扭动,斜眼瞧见一张女孩的脸伸在自己脸旁,居然是公孙烟儿! “呃...呃...”她浑身的血甚至被干尸制住了,连话也吐不出来。 再转眼时,箍住自己的干尸已换上了身白色绛袴,脖子上挂起一串鲜红的佛珠,手腕和腰上还戴着一串铃铛。 “上...上古式神?”蚕姬使劲浑身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 公孙烟儿笑着蹲在她身边,打量着她道:“你是一只蚕蛾妖吧。” 她拍着手开心地说:“蚕蛾都喜欢在极为清澈纯净的水里产卵,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完成任务的法子。” 她似乎对自己的这个主意很满意,不住地说:“有趣,好有趣!” 公孙烟儿正想再跳一支舞庆祝,就见蚕姬小腹的妖丹闪了一闪。她“哎呀”一声,立时滚向了一边。 “篷!”一道耀眼的光芒炸开,蚕姬左手攥着阿离式神的脖子,右手拎着夹铲妖器已站了起来。 “区区三阶灵气的渣滓,居然敢暗算老娘!你的修为还差的远呢!” 公孙烟儿不料她能以全部妖力集中在一点冲破自己式神的桎梏,当下惊讶地张大了嘴。 “没了阿丸,仅靠阿离一个人果然不行!”她大呼。 蚕姬为冲破双仙铃的压制耗费了太多妖力,但眼见公孙烟儿已无别的奸诈伎俩,当下一个闪身,夹铲似浩荡长风劈向她。 她并不想用妖之绝技,怕将虫巢和这青瓦屋给冲毁,但这一铲对付这个只有三阶灵气的女孩已然足够了。 “嗖~~” 斜刺里,一个手持大黑铁锤的布娃娃凭空出现,抡锤似电地砸来。 “锵!”蚕姬转铲去挡,铁锤的摧天蛮力竟将她打飞在蚕网上。 刚落在网上,还未及运起妖力,一个手持长柄镰刀的小人从她脚下钻了出来,镰刀寒芒一点已将她握着夹铲的右臂切断。 蚕姬再也管不上青瓦屋会不会被毁掉,妖力大作,一个弹跳在半空,大嘴一张即要喷出妖力。 而地下的公孙烟儿身前竟不知何时立了一尊红衣火炮,她正推着炮口对准自己。 “这个小妮哪来的这么多仙品级宝贝?!”蚕姬大惊,妖力激射而出。 “咕咕咕~”一只披着铠甲、花花绿绿的大蛤蟆蹦在半空,大嘴一张竟将她的妖力吞进了肚子。 大蛤蟆吃了妖力,浑身冒着白烟,蠢萌蠢萌地蹲在了公孙烟儿身边。 “不要小看老娘!”蚕姬默念咒诀,平生绝技‘八步追魂波’立即要射出。 怎料左手抓着的阿离式神,忽然拍了一下手。在‘叮铃铃’的铃铛声中,蚕姬的妖力一滞,霎时跌在了地上。 一串刀枪金鸣、战马嘶吼声袭来,三队排列整齐的小人骑兵冲了上来。一道道长鞭绞在她脖子和手脚,十八般兵器全都插在了她周身大穴上。 “八步追魂...”蚕姬还未念完,红衣火炮‘轰’地一发炮弹射在了她妖丹处。 这一发炮弹的灵力被控制的极为精巧,凝成了一点刚好穿碎了她妖丹。 蚕姬匍在地上,小腹上只有一个鸡蛋大的洞,浑身其余的地方连衣服都没破一点。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眼前俏丽清纯的女孩嬉笑说:“北极医仙馆小福女参上!” 小福女捧起个盒子,另一个小人跟在她身后说:“嘎啦,嘎啦,所有好玩的法器都任你使用。” “知道啦,知道啦,我回去就谢谢你的主人!”小福女拍了拍小人说。 蚕姬妖丹已碎,布娃娃和第一个小人拿着大黑锤和镰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她已然成了小福女刀俎上的肉。 “你要杀就快些动手,老娘喊一个疼字是狗养的!” 小福女微笑着说:“我杀你费什么事?你还要帮我完成任务哩”,她说完拍了拍花花绿绿的大蛤蟆。 那大蛤蟆‘波’地吐出一只大大的蚕蛾来。 “这是一只公蚕蛾,它可帮助你产卵哦!”小福女说着将蚕蛾塞进了蚕姬裙里。 “你...你...是想...” “嘘!现在说出来就没意思啦!”小福女说着从盲盒里掏出一柄晶莹剔透的小刀来。 蚕姬战战兢兢地道:“你还想做什么?!” “在你快活的时候,我还想让你品尝一下《玉蝉心经》的换皮术。恭喜你了,我是学医的,扒皮时绝不会让你晕过去的”,小福女一步步走向蚕姬。 初月时分,青瓦屋内传来蚕姬撕心裂肺的痛叫声,跟早上玲香的叫声一模一样。 (喜欢的读者粑粑们请给个五星好评和免费票票;欢迎收藏、评论,新年给你们磕头啦!) 第八十三章 妖山篇(十五) 墨云拖着风滑过小楼。凭楼远望,晚烟西收,泉水东流。而白色梨花上的残月,正回照舞弄着推窗上的帘钩。 薄薄夜色中,王右丞默默地望向卓家山庄的方向,虽然他只能望见阻隔视线的群山。 他担忧起小福女,不知她只身潜在卓颜良身边,虽携带了调皮人偶盲盒,能否最终全身而退。他又不由得埋怨起自己,不该让她独自去完成这么危险的任务。 满目的忧思,令他心绪不宁地想:“福儿姐,完不成任务不打紧,你可一定要安然无恙地回来...” 王仙儿戴着面具,一双异瞳冒着两点妖光。她依坐在步廊之上,在默默饮茶。 敞开间里,司马巫的脸色白地像一张纸,冷汗已浸湿了他的衣衫。但他眼眸低垂,浑不在意般坐在地板上,冷峻地在一遍遍擦拭自己的‘极乐’长剑。 车金凤腰上插着短剑,无声地坐在他身边,在给他抚平气息。 查放平抱着叫狗蛋的猫,一会跑去门口看看,一会走到步廊上远眺。整座小楼的气氛压抑之极,只有他的脚步和橘猫的‘喵喵’声在回响。 有风自小楼外吹过,王仙儿率先说:“来了!” 话音刚落,宛若干尸的阿离式神站在了二楼敞开间的中央。它已经变成了半透明,虚无缥缈地像个魂魄。 王右丞等人立即围了上来。 阿离环顾了一圈,张开嘴以小福女的语气说:“啊哈,大家想我不?我已然快要完成任务了,简直是天地间第一有勇有谋的女子,你们这几头蠢驴就等着看好戏吧!哦,对了,我的阿丸式神跟着卓颜良去了孙家山庄后面的‘停鹤台’,而我现在...你们...来....” 它越说声音越弱,身体如水波涟漪在空气中扭曲起来,最后散作四缕幽光竟随风散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小福女以式神传话,要表达什么意思。 王右丞一脸黑线地说:“这个蠢驴,灵气太弱无法超远距离操控式神,她居然还先说了一大堆废话!” “难道她悄悄跟去了‘停鹤台’,要在那里动手,让我们快点过去?”王仙儿道。 王右丞心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福儿姐该不会真要在孙家山庄结果了卓颜良,然后嫁祸给孙家吧。这算个劳什子的妙计?!万一她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剩下七个妖将或者十五个妖尉捉住,这可怎么好?” 虽觉得以小福女的心机,她应该不会干出这等傻事,但保不齐呢? 他立即说:“我们去‘停鹤台’,看看福儿姐到底咋样了。” 车金凤立马从角落的竖瓶中挑出一张地图,铺在了地板上。 她指着地图最上面一角分析道:“这个地图是我托人在集会上买的。这张孙家山庄的平面图隐去了许多玄英山的地理细节,而‘停鹤台’就在这个地方。” 她拿着朱笔在这个角上画了一个圈,又说:“此地点在图上看似乎不大。但以地图绘制的比例计算,结合图上山川水路的走向看,‘停鹤台’这里应该是一片被几座深山包围的森林。它到底在森林的什么地方,我们无从得知。” “不过...”,车金凤在红圈很近的一个叫‘投石站’的地方勾了一笔,接着道:“孙家山庄后面有一条道直通‘停鹤台’,但我们无法穿过山庄而去。要从外围潜入的话,可以从这里翻山绕过去。” 她在地图上以‘投石站’为原点,画了四条曲线箭头伸向‘停鹤台’,说:“这有四条路,尽头皆是山的隘口,过了隘口就到了‘仙鹤台’所在的森林。” 她边说边在四个箭头处打了一个红叉,又道:“这是隘口,隘口指向的都可能是‘停鹤台’。咱们只以一个方向行进的话,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将整片林子搜遍。我们若要找到福儿姐,并且助她成功暗杀卓颜良的话,就要在‘投石站’兵分四路潜入。” 车金凤挺起腰看着大家,说:“正如队长白日里介绍任务时说的那样,卓颜良身边会有妖力彪炳的妖将和妖尉。而这四个隘口在地图上太过明显,每一处都可能埋伏着卓家的头领或者妖。进去以后,一定要万分当心!” 王右丞立即问道:“凤儿,你是军队斥候世家出身的。以你的见识,这四条道里,哪条是最有可能直达‘停鹤台’的?” 车金凤略一沉吟,指着两条同样短的曲线箭头说:“此地图既然公开售卖,想来能被其被标注的‘仙鹤台’必不是玄英山的机密之所。而这两条不甚曲折的小山路很是方便别人进山,我想最有可能通向它,当然也最有可能遇到妖将和妖尉的埋伏。” 王右丞点了点头,道:“如此的话,我走其中一条,仙儿去另外一条道,司马巫和查方平分别走最远的小道。” 说罢,他有些不忍地看着神情冷峻的司马巫和双腿吓得发抖的查方平,又说:“记住咱们队的第一条队规:‘无论何时,每个人都要想尽办法的活下去’。若你们俩真察觉到危险或者胆怯而不敢进去,那就果断回来。即便任务因此失败了,我也不会怪你们,每个人都平安回到小楼这里就行。” 司马巫攥着‘极乐’长剑,一双俊目闪着两点寒光,冷冷地说:“你今晚好生矫情。” 查方平挎着鬼头刀,紧张地浑身筛抖,连橘猫都抱不住了,磕巴地道:“老...老大,你...你放心吧。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出发!月过中天以后,还一无所获的话,就各自回来!”,四人飞速下了楼去。 车金凤跟着跑过来,拉着王右丞问:“队长,你莫不是觉得我修为低微,而看不起我,不把我当自己人么?” 王右丞纳罕地道:“没有啊,此话怎讲?” “为何偏不让我去哩,我也是咱们队的一份子!”车金凤抽出自己的短剑说。她亦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个多月前还是天真烂漫的凡人女孩,如今却要去面对恐怖的妖,心中焉能不害怕?但她一直告诉自己,七人队就是自己的家,她不愿眼睁睁看着家人去赴死,而自己躲在后方安命。 王右丞拍着她肩膀,忽笑了,说:“你是咱们队伍里心最干净的人,我不想让这样暗杀、不光彩的事脏了你的手。只要有你这样好心的姑娘在,我们七人队还是‘好’的。你和狗蛋留在小楼里吧!” 车金凤一时无语,其实不太明白王右丞在说什么。 “我和查方平一起不好么,还能互相有个照料,他都要吓尿了...”她知道时间不等人,遂最后一次请求道。 王右丞摆了摆手,说:“查兄真狠起来,连你都敢杀!你乖乖在家撸猫,等我们回来。” 车金凤叹了一口气,在小楼前忍不住哭了,她给每个人扯了扯衣服,呜咽地说:“我好好等你们回来,炒肉温酒给你们吃....” 楼下石崇领着几只北极当铺豢养的蜂妖在等他们,查方平挎着刀,跌跌撞撞地爬上蜂背,问:“老大,我...我心地不纯么?” 王仙儿戴着面具,低沉地说:“你?咱们队里就你不是处,还纯个屁呢。” 查方平脸红地低下了头。 边上,司马巫气息急促地拄着剑,煞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你要不也留下吧,仙儿一个人可以负责两条道的”,王右丞拍着他的背说。 司马巫一把甩开他,冷冷地盯着他道:“我必去!” 说罢,他捏出一张金光灿灿的符贴在自己肩上,化作一道电光霎时没了踪迹。 王右丞大惊,急忙以复眼追望而去,只见一团光点飞一般地消失在远方山林。 石崇捂着胸口,好不心疼地说:“200万一张的‘神行千里电光符’啊,就被这个氪金玩家当赶路的道具用了!” “哥哥,咱们也别落后了!”王仙儿抓起王右丞,白袍飘飘,蜿蜒一缕绿光冲破夜色而逝。 查方平坐在半空中,无比尴尬地指了指远方,又瞅了瞅石崇和车金凤,才驾着肥嘟嘟的蜂妖,一上一下地慢慢飞向‘投石站’。 “你如此过去太慢了”,石崇说完,便打了一个呼哨。 其余三只蜜蜂勾起查方平的肩膀和腰,原来被他坐着的蜜蜂则抓住了他的脚,四蜂一人风驰电掣地飞远了。 星稀河影转,露重月华孤。 “啊~啊~啊!不要飞这么快,不要飞这么快呀!”查方平在夜色里分不清方向,不住地大喊大叫。 不多时他又嚷起来:“不要这么粗鲁地丢下俺,不要这么丢下俺!” 四只蜜蜂同时撤爪,他像个西瓜被丢进了一座深山之中。 好歹他也是灵力下阶的修道者。坠落中,查方平急忙射出鬼道的牛毛细针缠上三株参天水杉,又擎着鬼头刀劈进一树干,才堪堪止住了摔下去的身子。 但他恁地倒霉,劈砍的树竟是枯死多年的朽木,被他这一砸立时倒塌在地。 “轰”地一声,查方平重重地摔了个‘狗啃泥’。 林中安静地出奇,有小兽在梭梭惊走。他吓得立即弹跳起来,双手挥着刀,牙关打颤地大吼:“该...该死的妖,我...我不怕你们,我...我杀了你们!” 待一只小白兔在草丛里露出个脑袋,他才一屁股坐在了树干上,擦着汗说:“竟是只兔兔。我回去就说它是头大如猛虎,张嘴能吃下一万根胡萝卜的兔妖,还被我吓跑了。啧啧,这样挺威风的。” 查方平在虬枝错结,遮天蔽月的莽林中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有夜莺出没便大叫一声‘我杀了你’;有蝙蝠穿梭左右,便吓得挥刀乱刺。如此行进了约二三炷香的光景,眼前忽豁然开朗,一个山的隘口就在眼前。 隘口处有一条小径,弯折地通向更远的一座山林,而山林中心的位置有隐约的灯火。 “哎呦,我居然是第一个到达隘口的!”查方平大喜过望,撒丫子就往小径上跑。 只跑了十数步,脚上绊到了一块石头,“噗”地摔在了土里。 他恼怒地挥脚去蹬石头,怎料那‘石头’居然缓缓蠕动了起来。 查方平惊骇地发现,附近好多块褐色圆润且一样大小的‘石头’都伸出了一对长长的足,好似活了过来。 头上似有东西遮住了光。 他急忙仰头,就见一只比树还高的大蜈蚣正一张一翕着两只大牙望向自己。而那些活过来的‘石头’正是这蜈蚣的身体。 “我...我被大蜈蚣包住了?!”查方平呆呆地说完,只觉得裤裆里一股暖流淌在了腿和屁股上。 第八十四章 妖山篇(十六) 大蜈蚣,红头、背光灰绿、足赤、腹下黄,上百对足窸窸窣窣地爬动,盘恒起来如一堵墙将查方平围起来。 它两只腭牙红的几乎要滴下血,一对须子支棱着杵向地面。 查方平抖着手,摸出鬼头刀,爬将起来,胡乱刺了一通。 大蜈蚣的壳硬地像盔甲,他惊慌中灵力和刀诀用地毫无章法,刀劈在蜈蚣足上连一条白印都砍不出来。 一阵腥风扑头袭来,查方平抱着脑袋“哎呀”一声蹲在了地上。一条蜈蚣的须子如条长鞭在头顶“啪”地抽响,震地他耳朵嗡鸣不止。 眼见第二条须子抽到,他伸手抓住了头上的须子,竟狼狈地攀了上去,脚下的石头立即被拍的碎石横飞。 大蜈蚣支棱起脑袋,查方平被它带到了半空,吊在腭牙处。 “啊~啊~啊~,有话好好说啊,何必这么粗鲁,咱们就此和好不打了吧!”查方平一手攀着须子,一手胡乱挥着刀,慌张地朝大蜈蚣建议道。 但这‘友好’的提议显然未奏效,大蜈蚣两只虫眼闪了闪妖光,腭牙飞一般夹向他。 大灾临头,查方平终于想起了鬼道门派的刀法来,单手挥出半月圆斩的刀气,一击撞在腭牙上将大蜈蚣的头震地向后仰去。 他急忙松开须子上的手,疾射出一根牛毛针在大蜈蚣的一只眼上。坠落中,他拉直针上细线,蜈蚣体内的妖力流动被霎时制住,查方平身形似阵风般扑在了蜈蚣的红头上。他手腕轻转,满月刀光兜头斩下,直将蜈蚣的一块虫甲砍碎,浓臭的虫汁喷了他一身。 大蜈蚣吃痛,扭头乱拱,须子打了一个圈回射向查发平。 奈何它似乎运气不济,山的隘口上竟莫名掉下块巨石,不偏不倚地砸中它曲起的上半身,令它往下沉了几尺。激射而来的须子没了准头,正抽中了它腹上的一条腿,将这条腿抽成了粉碎。 查发平死死拉直牛毛针线,稳住身子,急念刀诀,三柄斗大的鬼头光刀自空中坠下,如天降神雷殛在蜈蚣头上。 大蜈蚣嘶吼出刺耳的鸣叫,舞着尾巴戳向头顶。 可碰到查发平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好,它也不能例外。几株上百年的桦树,足有几人抱粗,受不住它在隘口扑腾,纷纷齐根砸落下来。 大树砸中它的尾巴和躯干,它上身猛然被扯向地面,又摔在一尖如锥的石上,一片虫甲被戳地裂开。 大蜈蚣疼地百般扭动,庞大的身躯胡乱撞击两侧的隘口,又使更多的石头和大树落了下来,竟全都压在了它身上,而立在它头上的查发平居然毫毛无损。 “啊~我运气也太好了!”查发平喜地浑身发痒,扬手从天上唤出一柄柄的鬼头光刀,似九天流星地插向大蜈蚣的头。他还怕蜈蚣不死,挥刀砍瓜切菜般搠在蜈蚣的汁肉上。 直砍地浑身汗如雨下,丹田灵力耗尽,他还不停手,一边嘶哑着喉咙乱叫‘我杀了你’,一边不住地砍。 大蜈蚣终于耷拉下了头,匍在地上不动了,他才嘘了一口,一屁股坐在蜈蚣头上。 “我亲手除了一只妖!我亲手除了一只妖!”他喜不自禁地喊起来,举手才发现胳膊因为奋力挥砍已红肿酸胀的像根胡萝卜。 查方平解开裤腰带,乐不可支地道:“俺要恣意地洒落洒落,留个气味在这战利品上。” 说着在蜈蚣头上滋了一泡臊尿。 那大蜈蚣也好生倒霉,奄奄地张开口器,一缕缕尿流了进去。 “啊!这家伙还没死呢!”查发平看着被砍地稀烂的蜈蚣头,露着屁股举刀又要去砍。 这一刀还未斩下,乱石和树堆中有妖丹闪了闪光,大蜈蚣似出水的恶龙‘轰隆隆’窜了出来,一条须子‘啪’地将查发平抽飞了出去。 查发平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撞在隘口山壁上,嘴里喷出道血,肋骨已断了两根。他从头到脚底凉透了,堪堪运起灵力,脚下一蹬,逃在半空。 另一条须子攸地抽来,他单手举刀一格,另一只手立马按在刀镡上。 “嗬呀!三魂永久,魄无丧倾,八光鬼刀,继继无穷!斩鬼八刀,急急如律令,敕!” 刀刃上迸出八把鬼头光刀,搅动在一齐化成一道刀光龙卷,摧风毁地般射向大蜈蚣。 大蜈蚣头上滴着尿,浑身冒起红艳艳的光,巨口喷出一团红光霎时湮灭了斩鬼八刀的刀气。红光去势不减,光速炸在查方平身上。 查方平‘哇’地一声惨叫,皮开肉绽地跌落在乱石中,浑身经脉似被一柄柄小刀割断了一样无法再聚集灵力,鬼头刀也脱手飞在了远处。 大蜈蚣似恼怒之极,嘶鸣着刺耳的虫叫,庞大的身躯打飞了乱石和粗树,瞬间游在了查方平面前。 无数尖锐的石头又纷纷砸下,准准地砸在它脑袋上,而连一粒小石子也不落向查发平。 “噗嗤!蜈妖尉啊,你今晚怎这么倒运!”有女人在高处说话。 一月间,查方平只精通了鬼道门派的‘斩鬼八刀’,再无更高强的刀法可用。他刚才一直在全神贯注地与大蜈蚣搏杀,居然没发现附近还有别人。 黔驴技穷地他循着声,缓缓抬起了头。 他目力跟凡人无异,夜色中看不清山隘口上的细节,只骇然望见十只发着精光的眼睛在看向自己。 “还...还...有这么多头妖?!”他绝望地自语了一句。 十只眼睛各眨了眨,隘口上跳下五只妖尉来。 三男两女,其一穿着桃红撒花衫,石青刻丝披风,大红洋绉纱裙的女人,睁着双细长的眼睛笑道:“蜈妖尉果然是我们中最弱的,居然被这个刚入灵力下阶的小鬼打地如此狼狈。” 红头蜈蚣腥嘴一张,说出话来:“青玉,你他娘的找不痛快是么?!老子刚复活,妖力只有六七成而已,不像你们已全然恢复了!况且,你过来碰碰这小子试试,包你也倒霉不止!” 青玉嬉笑地问:“倒霉到喝了一嘴童子尿么?” 蜈妖尉大怒,巨口喷射一团红光射向青玉。 这青玉是一只尸妖,玉手一抬招出三具红毛僵尸,伸手将僵尸甩了出去。 红光只射碎了其中一只,另外两只僵尸兔起鹘落地攀在蜈妖尉身上,立刻就要咬上去。 一个束着秋香色盘金五龙窄小袖短衫的年轻男子,甩出长链飞镰立马将两具红毛僵尸给勾了回来,冷冷地说:“这小子哪里是处男,早就破了身了。而你们再打,他可就要溜了。” 其余五只妖尉急忙望去,就见查发平不知何时已悄悄爬在隘口岩壁,扯着一条树的根正笨拙地往上攀。 蜈妖尉一尾巴扫了他下来,大嘴朝他咬去。 青玉身形一晃,举手一团尸气弹开蜈妖尉,挡在查方平身边。 查方平此时经脉受损,无法聚集灵力,以为自己必死了,却见青玉救了自己。他见青玉粉光脂艳、花容玉貌,竟看痴了。 蜈妖尉大怒,喝问:“你这小蹄子要作甚?难道看上这脸上有道疤的小子了?!” 查方平摸着当初为给王右丞道歉而自残面皮的刀疤,心说:“俺这样泥癞猪狗的模样,这个漂亮的姐姐怎么会看上俺...” 只听青玉婉儿一笑道:“看上他又怎地了?” 查方平心突突地跳,不住心说:“她看上我了,她看上我了!这等神仙模样儿的女人竟要嫁给我了...”他向来愚蠢,又偏生多情,当下居然意淫起自己跟这个尸妖日后结为夫妻的荒唐梦来,充耳不闻几个妖尉接下来的话。 “我看你是想抢这个灵根出众的灵童吃!”蜈妖尉怒说。 青玉摇头晃脑地道:“这等好食物,人人见而有份,我自然也很稀罕咯!” 查发平心中狂喜:“她稀罕俺!她稀罕俺!”人家前面那句将他做食物的话,他居然没听见。 另外二男一女的妖尉虽未说话,但也流着口水望向查发平。 只有攥着长链飞镰妖器的男子妖力比他们都高,皱着眉道:“这小子灵根之强真是平生未见。但他体内似有道茄色诅咒,还围成了个男孩的模样。只怕吃下去会...” 蜈妖尉是十八妖尉中最后一头被复活的妖,如今心急恢复妖力,而查方平正是顶好的‘药膳’。见青玉和另外三只妖明显要从嘴里抢食,而年轻男子虽这样说,保不齐是想独吞这个灵童。 “我焉能与这几个家伙分而食之?!” 他妖丹大盛,两颗腭牙攸地刺出,冷不防地扎在查方平腿上,毒腺里的蜈蚣毒喷在了他血里。 “哈哈哈!我的毒已窜遍了这小子全身!青玉,迅苦,还有你们这三个家伙,还敢吃他,还敢跟老子抢么?!” 青玉大怒,狰着花一样美的脸道:“呸!剐千刀的虫,使这卑鄙的手段,以为老娘没办法么!” 她说罢抓了查方平在手上,樱桃小嘴一张咬在查方平脖子上。 “你居然想先将他灵根吸出来?!反了你这个小蹄子!”蜈妖尉骂着就要扑上去,却被两只红毛僵尸生生拦了下来。 一虫二尸立马缠斗在一起。 查方平被那毒牙咬了一口,皮肤、全身身器官的细小动脉和毛细血管爆发出过敏性血管炎症状,双腿、面颊、脖颈上爬满了褐色的紫斑。一股毒流淌过,身体开始发烧,头痛眩晕。他伤口已开始溃烂,心中恶心难忍,‘哇’地呕吐了一滩污秽在青玉的衣襟上。 青玉尸妖见他蜈蚣毒发作,心说再不将他灵根吸出,自己便无福享用了,便闭着眼狂吸他的血。 她妖力冷冰冰的,反而让查方平以为她在给自己吸毒疗伤。 “她对我如此真情,管她是妖是尸,我非娶她不可”,生死关头,他居然还在意淫幻想。 但蜈蚣毒已深入骨髓,他全身疯狂地抽搐,眼睛翻白昏迷了过去。 昏死中,他发起膻语病(蜈蚣毒的并发症),糊涂不清地说:“老大我爱你...福儿姐我好怕你...我要杀光你们这群妖...我要做娶青玉,生下十几个娃娃...” 另外二男一女妖尉急忙想上前抢吸灵根,却被迅苦拦住。 他甩出飞镰,一招将青玉勾回了身边,冷声喝道:“都不要动!这小子体内诅咒发作了,已变成一只擎着八柄鬼头刀的八臂阎罗!” 蜈妖尉见青玉已撤了回去,独留昏迷抽搐的查方平在原地,心中大喜。他妖丹闪了一闪,震飞两具红毛僵尸,宛如一条红头恶龙扑咬向查发平。 迅苦疾呼:“蜈妖尉,你不要冒然过去...” 话犹未完,地上的查方平猛地抬脸,歪起头,喉咙里挤出‘嗬嗬’的低沉声。他粗手指一勾,鬼头刀飞回掌内。披散着头发,擎刀爆射向蜈妖尉。 他身若骎骎流火,寒刀倒卷天潢,化作漫天飞雨,蜿蜒一道青光自蜈妖尉身躯上破风而上。 迅苦眼里,八臂阎罗明如灼灼白日,挥刀疾如夜雨雷电,从查发平身后探出半具庞大的身子宛若地狱邪神临凡! 鬼刀斩碎琉璃碧,妖刃迎面摇寒雪! 另四只妖尉眼中一花,在清脆的刀鸣中,红头大蜈蚣和两具红毛僵尸已碎成了血块散在地上。 而查方平披散着头发,半露屁股,浑身皮肤上全是因蜈蚣毒发作而泛起的紫色斑点,正攥着蜈妖尉的妖丹当个丸子在啃。 他只啃了两口,浑身妖毒祛了大半,歪着脑袋,眯起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众妖尉,喉咙里挤出‘嗬、嗬、嗬’的嘶哑声。 “这...他...只用普通斩击就杀死了蜈妖尉...”青玉抽出短刀妖器,磕磕巴巴地说。 另外二男一女妖尉纷纷拽出妖器,如临大敌地看向查方平。 迅苦妖光暴起,已然将体内妖力摧在顶点,冷声喝道:“一起上!” 五妖正欲一齐杀上,查发平已鬼魅般站在几人中间,一招圆斩横扫而至。 其中一女妖尉脖子上插着根牛毛细针,身体僵直如冰柱,刹那被斩掉了头颅。 腥血喷洒如雨,溅了四妖尉一身。 青玉及那二男以妖器横挡,在三簇兵器交加的火光中被打飞了出去。 只有迅苦攥着飞镰勉强最后接下这一刀,但他双膝一曲,右手骨‘咔嚓’一声断了。 众妖大骇,运起四道妖光就要射出。却见查方平狞笑着拉紧了食指上的一根丝线,舍了迅苦,去如鬼迹地贴在了一男妖尉身上,一刀将他剁成了两半。 迅苦震惊地看到八臂阎罗已完全从查方平体内钻了出来,立在半空,一手擎着刀,一手抓着簇牛毛细针,不禁大喊:“他体内诅咒已精通鬼道神技,用其灵线穿引,可来去无形!大家...” 一句话噎住,一根牛毛细针已插在喉咙上,他仿佛被一双大手扼住了脖颈。浑身妖力似被冰封住,迅苦只能眼睁睁看着查方平攸地靠近,举刀劈向自己。 “浑东西,老娘亦不是吃素的!”青玉骂着及时赶到,短刀升起全身的尸气锵然格挡住查方平的鬼头刀。 她斜出一指,尸气腐蚀断迅苦颈上的细线,但单手扛不住对方刀压,纤细的手腕眨眼被摧断了。 查方平就势一掌拍在她后脑上,将她砸进石头里。 身边迅苦摆脱了桎梏,平生绝技‘飞镰追命’耍出。长链飞镰游在查方平头上,青色妖力曳着漫天刀光罩向他。 地上的青玉奋力地伸出左手,纤指凝出一波尸气涟漪,娇声大喊:“击尸波!” 另一男妖尉从身后杀到,双手套着的利爪上妖光潋滟,大喝:“御破长空!!” 三道妖光如长虹贯日,同时裹挟向查发平。 青玉只见他呲牙狞笑,迅苦只见八臂阎罗展眉嗤笑,查方平舍弃了吟唱刀诀,低吟了一句:“斩鬼八刀!” 长刀揽下星空月,精光飞舞射流星! 八道沛然如九天银河的刀光无息地湮灭了三妖的妖力,鬼头刀划了一道圆,‘唰’地斩去了迅苦和那男妖尉的头颅。 这一击,甚至没有一点声响,诅咒附身的查方平似乎并不想惊动‘停鹤台’中的人。 耳边风声呜咽,青玉抬眼时,两具无头的同伴尸体齐齐倒了下去。 她惊恐地道:“别...别...别杀我,让我做...做什么都可以!我好不容易复活,还不想...不想死!” 查方平歪着脑袋,脸上的刀疤和蜈蚣毒引起的紫色斑点让他看起来十分恐怖。他眯着一双眼,薅着青玉的头发将她拎起来,嘴里发出阵阵‘嗬嗬’声。 青玉丢下了妖器,闭着眼睛等死。 怎料胸口一凉,衣衫已被剥落在腰间。她娇惊一声,又被查方平按在了地上,裙子和亵裤被扯在了脚踝上。 “你...你要...干嘛!”青玉颤抖地道。 “你不是妖尉,是我的媳妇!须把你做妖尉的记忆抹除,我这辈子最爱的老大就不会杀了你,反而会接纳你!”查方平红着眼举出一根金针来。 青玉惊慌失措地说:“北极岛祛除凡人记忆的金针?!这怎么能在我这个尸妖上起作用...” 查方平狰地一笑,一针刺在了她额头,青玉惨叫起来。 月光下,青玉花枝乱颤,查方平光着屁股压在了她身上... 半柱香后,查方平心满意足地提上裤子站了起来。地上青玉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睛,眼角淌下一串眼泪,她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嗬~嗬~”查方平擎着刀,恶狠狠地说:“除了老大我谁也不怕,当下见一个杀一个!” 刚说完,一个穿斜襟短裙的女孩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见到满地的尸体吓了一大跳。 待她见到衣衫不整的青玉,又瞅见凶神恶煞的查方平,便气鼓鼓地跳过去,一把扯过他的后襟,娇声喝问:“你这个腌臜流氓,居然这时候在快活?!” 诅咒附身的查方平大怒,转身举刀就要砍。但见到那张熟悉美貌的脸,立时呆住了,费劲挤出一句话来:“嗬?嗬?是大姐头...” 小福女见他举着刀,劈脸甩他了一个耳光,伸着脖颈喊:“你砍,你砍呀!” “嗬?嗬?有话...好好..说,别动粗...” “啪!啪!”又是两个耳光,诅咒附身的查方平居然哭了,呜呜咽咽地站着不动。 “好呀,欺负人家不够,还欺负到我头上了!”小福女举起一块石头,一下砸倒了查方平。 第八十五章 妖山篇(十七) 距离停鹤台最远的一处山之隘口。 司马巫面皮煞白,身子虚的像一张纸立在风中。 三只妖尉,二男一女成犄角之势将他围住。 “流叶,迅苦他们六妖尉全军覆灭了!”一个头戴束发紫金冠,齐眉勒着珍珠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的英俊男人惊说。 一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的女人皱着眉道:“我们十八妖尉心有灵犀,适才还察觉他们个个生龙活虎,又怎么会...别是哥哥感知错了。” 另一身躯凛凛、如摇地貔貅的男人闭目又睁眼,不可思议地说:“流风说的没错,他们被人秒杀了,但青玉还活着。” “流沙哥哥,她最后取胜了?!”流叶急问。 流沙默默地点了点头。 “赢得真是惨烈!”流风说完擎出柄蛮龙大矛,扛在肩上,一双寒星光眼朝司马巫望去。 “这位小公子,你就此离去,我们兄妹三人权当你没来过,可好?”他建议道。 流沙语话轩昂地道:“青城少侠,你远非我们对手,速速走吧!” 流叶腮凝新荔、观之可亲,亦柔声劝:“这个小弟弟,我们不爱枉害人性命的,你还是快去你同伴的那个隘口给他收尸吧。” 司马巫抽出极乐长剑,冷眼望了望查发平所在的隘口方向,沉声道:“你们放我过去,我回头再将他安葬即可。” “切!”流风叱了声,擎起蛮龙大矛,奔轶绝尘地劈向司马巫。 “诛鬼剑法之火!”司马巫冷喝,极乐长剑迸出四条火龙咬向流苏。 但蛮龙大矛星落长河一般冲散火龙,一下砸到他长剑上。 “诛鬼剑法之山!”司马巫剑意十足,与流风硬撼了一招。 二人兵刃上透出的巨力立即将整座隘口崩塌,两侧上的巨石和百年大树‘轰隆隆’坠下,将整个隘口给堵塞住了。 “你太弱了,十年后再来吧!”流风双眸闪了闪妖光,蛮龙大矛锵然一声将司马巫扫飞。 司马巫挥掌聚集灵力,于空中止住了身形,堪堪立在了地上。 流沙与流叶始终未出手,只是默默地在边上看。只见司马巫伸手向挎包摸去,抓出一把五彩蜗牛妖吃了起来。 流叶忍不住问:“哥哥,他在干什么?” 流沙粗声道:“这小子是个异族人。他现在虚弱不堪,再不吃末级妖的话,只怕会异变。” 流风单手举着蛮龙大矛,飒飒地转动,忽一道风般立在司马巫身后,大矛曳着妖光劈下。 司马巫翩然转身,冷目一张,长剑化作一抹春水。春水扬在空中,涨成道千尺飞瀑,湍瀑汹流地涌向流风。 “诛鬼剑法之水!”司马巫低吟一句,剑气奔雷入江般炸开。 流风紫金冠刹那间被摧碎。他披散着长发,毫不退缩地一矛杵散了如水的剑气。 “锵!”蛮龙大矛砸在剑上,司马巫立时单膝跪在了地上。 流风攸地撤矛,飞矛如疾箭,刺中了司马巫的小腹。他将司马巫挑在半空,幽幽地道:“少侠,我已然很手下留情了,不然蛮龙大矛这时已把你戳成两截了。我不欲取你的性命而遭天谴,你还不快走?” 怎料司马巫单手死死扒住矛刃,举着剑大喝:“诛鬼剑法之冰!” 适才被流风戳散的水之剑气,忽在他身上结成片片冰痂,一道冰柱从他脚下破土冲出,将他冰封在里面。 司马巫从矛上挣扎跌落,捂着肚子上的血窟窿,用剑指着流沙道:“我也没杀他,只不过冻他一会,现在该你们了!” “切!” 冰柱中有不屑的声音,司马巫转身举剑就砍。 流风单手扯碎了冰柱,蛮龙大矛去若重锤,在司马巫剑势未成之前,一击将他拍飞在地。 他将大矛抵在司马巫脸上,再次建议道:“你别不知好歹,快些滚!” 司马巫不答,趴在地上浑身筛抖起来。 “终于怕了!”流风用大矛拍打着司马巫的脸,又说:“知道怕了,就爬起来走吧。” 司马巫依旧默然无语,双手抠进了石头里,头不住往地上磕,浑身笼罩在一股黑色的阴气中。 流风讶然道:“你小子不是吃了五彩蜗牛么,怎么如今却要异变一般?” 另一侧,流沙抬手勾来一只五彩蜗牛,捏在流叶面前问:“小叶子,你瞧瞧这个蜗牛。” 流叶凝眉只看了一眼,娇声大呼:“这蜗牛被人做了手脚,反而在催他异变!流风哥哥小心!” 话音刚落,一团如夏日雷雨天里的黑云在司马巫身上爆开。 流风只觉得浑身经脉,甚至是妖丹都要被这股阴气冻住,立即擎着大矛要退开。 怎料司马巫一只惨白的手忽抓住了矛,另一只惨白的手擎着长剑一招劈在了他胳膊上。 “锵!” 流叶手握双剑,流沙举着一柄钢叉霎时赶到,堪堪迎下这一剑。但三兄妹立时被打飞了出去。 三人止住向后飞去的身子,起身瞧见司马巫的瞳孔缩成了一粒绿豆大小、双眼球白惨惨的;后脊窜出一双蝙蝠黑翅;额上钻起一只黑角;全身皮肤煞白,身后还长出条又黑又细的尾巴。 “度朔之山的鬼王形态?!”流风大惊失色,蛮龙大矛劈出一道罡风射向异变的司马巫。 司马巫长尾横扫,打散罡风。 罡风裹着尘沙弥漫在周围,令隘口毫光不进,暗沉沉一片。 “小心他突袭!”流沙挥着钢叉叫道。 “这小子居然跟度朔之山有血缘关系,好不扎手!”流风又挥出妖风,屏散了尘沙。 待月光又霖霖洒下时,二人骇然发现司马巫居然不见了,连流叶也消失了。 他三兄妹自幼在一起,感情深厚。如今妹妹突然不见了,流风心神不定,急切地喊起来:“小叶子,小叶子你在哪儿?!” 流沙以钢叉拄地,一道道妖波感知而去,他大喝道:“在上面!” 二人‘嗖’地跳上隘口,果然看见流叶仰躺在一巨石上,极乐长剑从她小腹戳过,直没入了石里。 流叶睁着一双惶悚的眼,吐着血已死了。 流风睚眦欲裂地跑过去,手足无措地抱住她尸体,痛哭不止道:“都怪我妇人之仁,都怪我妇人之仁啊!我早杀了这小子,就不会害死小叶子了!” 正哭着,死去的流叶缓缓伸出了手,突地拔出小腹上的剑,一剑刺穿了流风的胸膛。 “小叶子...你...”骤变中,流风呆呆地看着流叶满身是血的从石上坐起,怪异地笑着将剑一点点在自己体内搅动。 流风张嘴笑了,他任凭流叶捅烂自己上身的器官,一把抱住了她的娇躯,癫狂地笑道:“小叶子,你没死,你原来没死啊!” 他‘哇’地吐了一口血,扭头冲流沙喊:“喂!大哥!小叶子没死!” 流沙皱着眉,飞奔一脚踹飞即将刺死流风的流叶,挡在二人身前说:“这是度朔之山的魂术!她不是小叶子,是刚才那个异变小子变出来的!流风你万不可...” “噗!” 他未说完,流风的蛮龙大矛从身后穿透了他的小腹。 流沙惊骇地扭过头,只见流风正嬉笑着举着矛。 “小叶子,你别死,你别死啊!”身前竟还有个流风在哭 流沙缓缓拧过脖子,眼前的流风仍抱着流叶的尸体在癫狂地喊。 “我也中了魂术?!”他从体内生生拽出大矛丢在地上,挥着钢叉向后砍去,看也不看地一击将身后的人扎穿。 “啊!流沙哥哥!”身后是一声痛苦而又熟悉的娇呼。 流沙愕然地再次转头,自己钢叉刺穿的人居然是流叶! 他指了指满目惊恐的流叶,又朝前面望去,只见巨石上已没了流叶的尸体,而流风上身插着一把剑倒在了地上。 “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哪个是魂术的幻觉!啊!啊!啊!”流沙抽出血淋漓的钢叉,痛苦地叫了起来。 他赶紧跪在地上,一把揽过流叶,颤抖地呢喃:“哥哥不是故意的,哥哥不是故意的...” 正万般痛苦自责之时,隘口上又跳上一个流叶,扑在流风身上,惊惧地说:“风哥哥,你怎么被那异变的人无声无息地戳倒了?!” 她瞥了一眼流沙,吓得立即跌坐在地,磕巴地说:“沙哥哥,你...你...怎么抱着...” 流沙低头朝怀里望去,自己抱着的居然是一具湿漉漉、滑腻腻且怀着孕的女性鞣尸! 这鞣尸浑身脂化,面目肿大呈巨人观,一张嘴正对着自己喷着阴气。 流沙运起浑身妖力,单手要将鞣尸抛出,心中却想:“若这也是魂术,这个鞣尸其实才是小叶子呢!” 这一犹豫,就见女性鞣尸的孕肚‘波’地破开,一个黑黢黢的婴孩鞣尸从她肚子里爬将出来,伸出一双小手瞬间剖开了自己丹田! 婴孩鞣尸一百八十度扭过头,‘呀’地发出刺耳的啼哭,拧巴着脸咬裂了他的妖丹。 阴冷的毒立时窜遍流沙全身,他浑身僵直地往后仰去。 “沙哥哥,你怎么不反击!”流叶放下流风,疾疾地跑去。 夜风中,一条细长的黑色尾巴悄然缠住了她的脖子,女鞣尸肥腻湿滑的手指射出一道阴气,直将她的妖丹封住。 月色中,司马巫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用尾巴将流叶举在半空,吊在自己身前。 他随手一招,极乐长剑飞回手里,绿豆粒大小的瞳孔冒出缕缕黑气,一剑刺穿了流叶。 “大哥...小叶子...” 重伤的流风妖丹未受损,挣扎地爬起来。他捡起蛮龙大矛,仰天爆喝:“与我风之势,赐我风之烈,降风魂,落风骨!龙战于野!” 蛮龙大矛应声扭动,化作条罡风大龙,风头如刀面如割般,咆哮着冲向司马巫。 “住..住手!那仍是魂术!”流沙虚弱地吐了一句。 当空银蟾的清光中,司马巫与流叶散成了霖霖磷火,流风愕然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他们刚才的位置。 罡风大龙呼啸而至,弥天妖风霎时湮灭了他。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茫茫黄沙过后,丹田被蛮龙透穿的流风,只趔趄了两步,满眼惶悚地倒了下去。 磷火聚集成一团蓝火,司马巫用尾巴吊着流叶从火里走了出来。 流沙正被两具鞣尸啃食,奄奄地说:“少侠,放我妹子一条活路吧...” 说完他又止不住笑了,自嘲说:“死了一千年,我果然糊涂了。他已然变异,哪里还有清醒的神智可言?!” “小叶子,你别怕,我和流风会在地下继续保护你的...” 卜说完,婴孩鞣尸在他耳边尖声啼哭,一条湿滑的舌头舔上了他的嘴。 流叶妖丹仍被阴气封住,无法动弹,眼角淌下一串眼泪,惨笑道:“哥哥,来世我们还做兄妹...” 月转乌云,隘口上暗如地狱。 女鞣尸和婴孩鞣尸忽齐齐抱头发出哭腔,一道火、一波水、一缕风、一丝冰从异变的司马巫后背蜿蜒而出,卷在二尸上面将它们打成了粉末。 司马巫抖着身子,惨白的手捂着脸,双膝跪地,不住颤抖地喊:“我不要变成这样!我不要变成这样!我不要杀他们!” 说完撒开尾巴,将流叶扔在地上,挥手解除了桎梏她的阴气。 风、水、火、冰又袭来,钻入了他灵根中。 他缓缓匍在地上,尾巴、蝙蝠翅膀和角渐渐没了,又变成原来的那个翩翩公子。 司马巫将自己的极乐长剑丢给流叶,又从纳戒里招出自己花几千万北极币买的仙丹灵药一齐摆在面前,虚弱地说:“我异变了,胜之不武。我远不是你们的对手,你杀了我吧。这些药,给你们疗伤,权作补偿...” 说完昏死了过去。 流叶见这些药皆是自己千年前没见过的东西,伸手倒了一枚药先尝了。吞服后,浑身经脉被水洗过一般,畅快无比,剑伤也好了。她立即将两个哥哥搬到一起,每一瓶药先尝过一颗,确信有神效后,便一股脑倒给他们吃。 半柱香后,流风苏醒了过来,流沙已然能站立了。二人妖丹大损,白折了几百年道行,看着地上的司马巫皆唏嘘不已。 “继续跟着玄烈大人,日后的结局只怕会比今晚还惨百倍”,流沙叹了一口气,朝着玄珠山的方向拜了三拜。 他背起流风又说:“昔年,我兄妹三人被虎妖追杀,幸得玄烈大人相救,捡回一条命。但千年前血战中,我们以死报恩已然足够了。况且屠戮生灵,非我们心甘情愿。如今寻一处荒僻无人的地方,就此远离大陆修仙界的是是非非吧。” 流风惨笑一声,道“如此甚好!” 说罢,流沙背着他,飞速地朝停鹤台相反的方向跑去。 流叶扭头望了望地上的司马巫,柔声说了句‘少侠,再会’,亦翩然地走了。 不多时,司马巫嘴里被人喂了个糖丸。糖丸入口即化,微微妖力立时被身体汲取,灵力开始生生不息地在经脉里流淌。他呼了一口气,面色红润地抬起头,就见小福女正把着几枚卵状的东西往自己嘴里塞。 “这是啥...”他异变时发动魂术,消耗了不少灵力,此时还是十分虚弱。 “是蚕蛾的卵,是刚产的哦。如今还是末级的妖卵,你放心吃吧。但过了今夜...嘿嘿...”,小福女笑吟吟地又塞了几粒给他。 “我哪需要你喂我”,司马巫抓过虫卵坐起来自己吃,又瞧见查方平满头是血地搂着一个美艳的女人在旁边。 “他头怎了?”司马巫问。 “我打的!”小福女白了一眼查方平,查方平立即筛抖起来。 “这个人是...” 查方平见他发问,得意洋洋地抱过青玉,在她脸上亲了又亲,嚣张地说:“是俺媳妇,她是俺媳妇!” 青玉羞红了脸,歪在他怀里说:“平哥,你这样好没臊!” 查方平见她好一副娇羞、让人怜爱的模样,遂含住了她的嘴,吻了两口才说:“这是福儿姐,这是司马巫大少爷。他们以后就是媳妇你的家人,有啥难为情的?” 他又炫耀一般地说:“司马小公子,我刚才已与娘子在野外洞房了哦。” “额...难道我异变后脑袋不灵光了?还是眼花了?”司马巫捂着头,看了着他,又望了望青玉道。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眼花了?!我媳妇,青玉。她可是个活人,不是幻觉!”查方平晃着他说。 旁边的小福女鼓着腮帮子,一双美目在强忍笑泪,终于忍不住“哇哇哇”地狂笑起来。 “福儿姐,你这般为我开心,也太豪放了点吧!”查方平见小福女和司马巫望向青玉的眼神有点怪异,摸不着头脑地说。 只见司马巫皱着眉头,指着青玉,又纳罕地问了一句:“这真是你媳妇,你还与这人洞房了?!”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我适才不说,就为了等别人点破,看热闹哩!笑死我了,我回去立刻要告诉所有北极岛的人!哈哈哈!” 月亮从乌云里露出了脸,碎银满地,隘口上又光亮起来。 司马巫指着青玉脖子上凸起的喉结,纳闷地说:“这人分明是个男人啊。只是身体长的怪异,双乳发育了而已。” “噗~~~”小福女滚在地上,花枝乱颤地笑个没完。 “你...你...你在说啥?”查方平扭脖子望向青玉。 青玉羞着脸,点了点头,娇声说:“平哥,奴家屁股还疼哩。” 查方平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请读者粑粑给个五星好评和投免费票票。欢迎评论、收藏哦) 第八十六章 妖山篇(十八) 另一座山之隘口,一根蛛丝结在其两侧的树上,王仙儿正站在蛛丝上。 她面具上有两条细长的裂纹,一只袖子被切开成数绺飘在空中,纤细的手臂上爬着一道剑伤。 汩汩热血从手上滴落,浸红了她脚下一头人面大蜘蛛的尸体。 大蜘蛛尸体旁,亦卧着十数头蜘蛛。它们皆被一剑斩断了头或者螯肢,只能奄奄一息地抖动着残躯。 王仙儿解开竖发的蛛花,将长发扬在风里。 隘口上下,爬满了千千万万的小蜘蛛,一个个亮着八只绿油油的眼睛,挤在一起好像绿色的星海。 一个满头鹤发的老者,穿着棉麻直缀,攥着一把木柄的细薄短剑,正默默地看着王仙儿。 一头大如浮屠塔的人面大蜘蛛丛他后背悄然立了起来,张着大螯肢扑向这个老者。 腥风中,他只轻轻挥了一剑,人面大蜘蛛从头到尾被刹那间切断,‘吱’地一声裂成两半倒在地上。 “小姑娘,这是你最后一只大蜘蛛了”,老者甩了甩剑上的蜘蛛绿色汁液,声不带调地说。 王仙儿扯掉破碎的衣袖,白色的斗篷已变成了绿色。她小嘴吐出一缕缕绿烟,踩着蛛丝,一抹绿光已欺身在老者跟前。 “叮!叮!叮!叮!” 她挥着尖长的黑色指甲与老者的剑打了几招,一个转身不稳,面具立即又遭了一剑。 “啪!”老者一剑卡在她面具上。 王仙儿左眼妖丹里的小蜘蛛豁然变亮,纤手舞着一条蛛丝绞在老者脖子上。 面具上有一股弥天的吸力,老者拽不出剑,只觉得脖子上微微一痒,已被王仙儿死死勒住。 老者微微吃了一惊,从棉麻直缀里又抻出第二柄细薄的短剑,在颈骨被割断之前,一招切换了蛛丝疾跳在了后面。 脖子上被蛛丝切开一圆形的伤口,老者揩了血嗅了一下,微微闪了闪妖丹,从脖颈细微的伤口里逼出一缕缕绿色的毒。 王仙儿又跳上空中的蛛丝,仰臂一挥,不计其数的小蜘蛛如汹涌的浪涛将这个老者淹没。 蛛海里,短剑闪着灼灼清光,一团剑气爆炸开,将这些小蜘蛛冲成了碎片。 老者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揶揄地看着王仙儿。 王仙儿娇声轻说:“你比曼荼罗坛场里的那头猪强太多了。” 老者呵呵一笑道:“小姑娘说的是刚烈吧。我比他复活时间久,妖力已全然恢复了。但若再等上几日,待他妖力达到鼎盛,你这区区蛛妖的雏儿哪是他的对手。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千年前我确实比他厉害一丢丢。” “一丢丢?我看十头猪摞在一起,也打不过你”,王仙儿将面具上的剑摘下,随手丢给他。 老者接了剑,微笑道:“小姑娘声音好听,说话也很让我舒服。报上名字来吧,老家伙的剑从不斩无名之辈。” 王仙儿微微道:“王仙儿。” “我叫飞鼠,乃玄烈大人手下八大妖将之一。我瞧你是一只大王级的蛛妖,妖力不俗,未来可期。你本应该是死在我剑下的第十七只大王级之妖,但...”飞鼠捏着自己三根白胡须,打量起王仙儿,又说:“我这个老家伙一辈子没收过一个徒弟,精妙的剑法没有人能继承下去。千年前被斩死时,好生不甘心。不若你做我徒弟,我今天饶你一命,如何?” “我可不会使剑。” 飞鼠呵呵笑说:“无妨无妨,剑不过是个物件,用蛛丝和你的爪子还不是一样的?” “你放我过去,我回头在与你计较,如何?”王仙儿声音轻飘飘的,空灵地像幽谷中的回声。 飞鼠忙摆摆手,劝道:“放你过去送死么?最近的那个隘口,可有个大魔王级的人在镇守。你去了,岂非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被他一剑杀了,魂飞魄散有甚么好?不如做我的徒弟,咱们云游去,你天天给我洗衣做饭,不更自在?” “原是想找个丫鬟,说的如此好听”,王仙儿幽幽吐道。 飞鼠挠了挠脸,憨憨一笑。 “我非去不可,你快快闪开吧!”王仙儿一道绿光,破空而来。她绿袍飘飘似仙,爪上骤然凝出一团妖力,劈头按向飞鼠。 妖力在飞鼠上炸开,直将他瘦小的身子射成了齑粉。 王仙儿却觉得妖力并没有击中实物,耳边又有细微的脚步声。她急急回首,一柄短剑已架在了脖子上。 “刚才那竟是你的一道虚影?”王仙儿凝眉道。 “你妖力是有人输送给你的吧?你妖龄太低,短短时日内徒增了几千年的道行,虽说杀几个妖尉或许不成问题,但还未修炼独属于自己的妖技,无法将妖力摧到最大。啧啧,如此一张妖力盎然的白纸,可任凭老家伙在上面写写画画。你简直是老天送给我的好徒弟儿,快快跪下磕头吧...” 飞鼠一语未必,万道蛛丝忽如箭雨从四面八方射向他。 王仙儿一爪打歪他的短剑,抬手爆射出一团绿光,娇声道:“看你还怎么躲!” 飞鼠横剑于眼前,微念:“雾!” 只见他忽如一篷烟雾散了个干净,万道蛛丝及王仙儿的妖力扑了空,只将整个山口射出个几丈深的大洞。 “隐!” 王仙儿闻见左侧飞鼠又念了一句,遂飞速甩出蛛丝,去若游龙地抽去过。 怎料一柄剑竟从右肋侧电闪而至,霎时抵在她下颚。 飞鼠求徒心切,并不伤她,撤了剑笑吟吟地跳在她面前不远处,一副“我厉害不”的表情看着王仙儿。 王仙儿将妖力摧到了顶点,整个隘口全是她的蛛丝,朗声说:“我不服,再来一次!” 又一群小蜘蛛像海一般涌向飞鼠,蛛丝亦密如骤雨地钻向他。 飞鼠捋着胡子,单手持剑吟了一句:“冲!”其剑上一道电流星散的剑气瞬间砍碎了它们。 王仙儿闪到半空,趁他剑势刚歇的间隙,朝飞鼠拍出几十道妖光。 飞鼠微微抬头,王仙儿看到他眼中的一点寒光,心莫名地抖了一下。 “这是恐惧么,是小妖仰视大妖魔的那种本能恐惧么?!”她心中说。 “缠!”一声低吟,飞鼠的短剑散作一缕白烟,飘然而上冲散王仙儿的妖力,又卷在她娇躯上,瞬间将她扯了下来。 王仙儿卜一落地,挥手就要招出蛛丝,但身上的白烟又凝成剑刃,飞鼠已攥着剑抵在她眼睛上。 “就你这只连妖技都没有的娃娃,还想去挑战‘上殿一’?玄烈大人在世都不是他对手,你还不被他打屁股哦...”他拍着王仙儿的额头笑道。 王仙儿却不搭话,只傻乎乎地看着他。 飞鼠又拍了两下,王仙儿忽尖出四只小牙冷不防地咬了他一口,一道毒立时从手掌窜进了他经脉中。 飞鼠初不以为意,妖丹闪了闪就要将毒逼出。 怎料这些毒竟似有智慧一般,在他手臂里散成了霖霖微粒,令自己的妖力浑然没有办法冲散。更为可怖的是,这些毒又冷又有腐蚀性,一下渗到血肉最里层蔓延开来,星星点点地在腐烂自己血肉和经脉。 飞鼠大惊,扒开袖子就见整条胳膊起了红疹一般红彤彤的,自己妖力已然无法运在胳膊上。 “这不是蜘蛛毒,你从哪儿弄来这等混合的妖毒!” “是哥哥留在我身体里的!”王仙儿拍着手笑道。 眼见这些毒已窜到肩膀,飞鼠化作一缕烟坐在了隘口上,疾疾运起妖丹内的所有妖力来驱散毒。 王仙儿“嘿咻”一声跳在他身边,笑着说:“看你还怎么拦我!我这可不就去前面的停鹤台了么!” 飞鼠气的胡须倒立,冷声道:“骄横的小鬼,人家可不像我这样软心肠!死了,还别怪老家伙没提醒过你!” 王仙儿弓下柳腰,拍着他的额头笑道:“我哥哥和两个傻狍子小伙伴都在往那赶,去找一个小姐姐。我焉能不去?若我侥幸没死,回来再找你拜师。” 飞鼠一听,心中大喜,胡须更翘了,当下便问:“怎么改变主意了?” “别急,我有个条件。” 飞鼠胡须立马耷拉下来,作难道:“老家伙虽精通暗杀术,是个顶级的杀手,但从不滥杀别人。你若想让我替你先杀几个冤家,可万万不行。你可以学了我的妖技,日后自己去杀。” 王仙儿见他不似个坏人,心想:“哥哥正需要强悍的帮手,我也确实需要个师傅。” 便道:“你甩了玄烈,来北极岛吧,做青城派的末级弟子如何?” 飞鼠听了哭笑不得,一边坐着祛毒,一边叱道:“老家伙怎么能做萼绿华的门人!做不得,做不得,白白让人耻笑去。” 王仙儿讶然问:“萼绿华是谁?” “她是青城掌门...”,飞鼠顿了顿,又说:“额,老家伙都忘了,已经一千年过去了,她是不是都不在了。” 王仙儿便说:“现在是夕月上仙掌管青城派,没人嘲笑你。” 飞鼠拨浪鼓的摇头,说:“那她岂不是萼绿华弟子的弟子?我做了她徒孙的门人,更是羞耻。说不得日后飞升后再碰到萼绿华,要被她笑掉大牙!不成,不成!” 王仙儿用尖长的指甲戳着他脑门道:“人家早早飞升成仙了,而你一千年前还被田园剑派的人杀了。就你这两下子还妄图升仙?!” 飞鼠豁地站了起来,手臂已然好了,怒骂道:“老家伙若不是当年被那狗杂暗害又怎么会...” 他忽然停住,想了想又说:“算了,陈年旧事,提这些作甚。” 王仙儿惊道:“你的毒怎么突然就好了?” 飞鼠甩了甩胳膊,笑道:“区区蛇和蜘蛛的混合毒又怎么能难住老家伙?我不过佯装中毒,试试你是否要趁机取我性命而已。眼见你心地不坏,我更满意收你当徒弟啦。” “瞧你倒是个好人,怎跟着玄烈这等坏蛋?”王仙儿问道。 “我只是对你好,对别人可就很...”飞鼠冷笑了一下。 他又说:“玄烈大人虽大恶有余,但颇有些豪侠气概。他的生存之道,你们正道当然是看不懂的。” 正说着,一柄仙剑曳着条火光,如一颗流星射向停鹤台。 王仙儿看到仙剑上立着一裹在粗布中的高大男人,惊道:“上殿一?!他又来了!”说罢化作一道绿光,作势要飞过去。 “冲!”飞鼠低吟一声,一股剑气射晕了王仙儿。 他将王仙儿丢下隘口,冷声说:“看来你们是我徒儿所说的小伙伴。青玉妖尉,你居然也投诚了?” 隘口下,司马巫纵身接住了王仙儿,一旁的青玉则抱着半死不活的查方平,羞答答地给飞鼠行了礼。 “老家伙拦住他们,可就算完成最后一件做妖将的差事啦。萼绿华都不在了,我还凶狠好斗有什么意思?日后好好教这个徒儿修炼妖术,再不与玄英山有任何牵扯好了”,飞鼠心中一片淡泊,纵身跳下一招剑法打晕了几个人,拖着他们亦走远了。 不多时,只听他边走边纳闷道:“茄色诅咒?度朔之山的鬼王形态?” 又听他低吟了一句:“刹!” “呵呵,这样才乖么,两个娃娃跟老家伙逞什么凶哩?” 这一句话说完,深山中又寂寂无声起来。 第八十七章 妖山篇(十九)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王右丞持剑在林中飞奔。 车金凤分析的并没错,这条隘口是最近停鹤台的。过了隘口,有一条砂石路延伸在深林中。路旁,还有些小亭和一些不知作何用处的石兽。及越过一只石虎,三支铁箭已射在面门。王右丞攸地矮身,铁箭‘梭’地没入了石虎中。 一个挎着铁弓的妖尉从前面树下走了出来。他扔掉箭筒和弓,抽出一把背宽薄刃的马刀。 王右丞黑刃化火,黑索剑发动,黑火绳破空而出绞向这个妖尉。 这妖尉只微微吃惊,马刀上迸出飞蝗般的妖箭雨,冲破了黑火绳的围堵。他矫健似猿,在黑索间辗转腾挪,转瞬欺在王右丞身前。正欲一刀砍去,一只戴着黑斗笠的地狱火卒从地里钻出,擎着大斧拦住了他。 这妖尉惊骇之际,倒转马刀与火卒乒乒乓乓地打在一起。 王右丞正欲摆脱他,身后两道黑风射来,两只从隘口一直追他的妖尉赶了上来。 两妖尉身上带着伤,卜一落地,另两只地狱火卒立即从这两侧袭来,与他们亦缠斗在一起。 另外三处隘口分别爆出短暂的巨响和打斗的光亮,又都纷纷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不远处的停鹤台燃着火,在深山的夜色中像一座灯塔般明显,但自己的队员们却无一人赶到。这令他十分焦躁,不住心说:“我第一次指挥七人小队行动,实在是太冒失了!仓促中,我的布置毫无战略可言,还远远低估了对手的实力。这三个妖尉明显比曼荼罗坛场的高强太多,简直不是一个次元的。司马巫一定不是妖尉的对手,只有诅咒附身的查兄才能杀出来。至于仙儿,显然是碰到了扎手的妖将,不知是死是活。” 他百般自责地捂着脑袋,是去先救司马巫,还是继续行进寻找小福女,一时拿不定主意。 “你们可千万别死了啊!”王右丞此时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恨不能变出几个分身跑各个隘口处看一看。 正想着,擎着马刀的妖尉一脚踢飞了火卒,风驰电掣地一刀劈来。 王右丞挥手一抬,黑火绳自这妖尉脚下到头上纠结勾连成一黑火棺材。黑火棺材速速缩紧,将妖尉束成了一个黑色木乃伊。 这一招乃是王右丞看了林荀龙的招式自学的,足有把握黑火剑气会将这个妖尉至少打残。 怎料那妖尉以妖剑雨射破黑索,瞬间逃出了出来,他满身是血却仍可一战,擎着马刀再次劈砍而来。 身后两只妖尉摆脱了火卒,同时杀到。 “劈川斩!” “飞流长枪!” “十步杀!” 三妖尉的妖之绝技,同时罩向了王右丞。 摩柯允谷虽一直未现身,但其鲛人灵力仍可为自己所用。王右丞当下右眼冒着黑火,就欲招出黑色大火蛇全力一战。 刚凝火成剑,一道白影从夜空溘然降下,那个戴两只猫儿钗的女人来如雷霆地立在了擎着马刀的妖尉身前。她一指戳在他手腕,抓过马刀一刀劈死了他。她笑吟吟收刀,如江凝清光,王右丞身后两只妖尉的脖颈上喷出血箭,缓缓倒了下去。 三道妖力随风消散,女人笑着将刀扔在了地上。 王右丞呆若木鸡地看着她。饶他有复眼加持,也没捕捉到她挥刀的动作,只觉得这人身法简直快地不可思议。 这女人抬头望了望夜空,又抓过火卒手里的大斧,一道白影射向半空。 “我火卒的大斧不过是形态的话的剑气,你也能当兵刃用?!”王右丞佩服地五体投地。 但他未再及说话,头上一柄飞剑从隘口曳火而至,与那道白影撞在一起,在山林上空轰出一道剑气波。 复眼中的景色像水面被皴皱了一般,弯弯曲曲了一刹那。 王右丞心惊胆寒地想:“这二人一剑竟将月光给摧波折了?!” 白裙女子跳了下来,火卒大斧只剩下半个斧刃,而坛场中遇到的‘上殿一’已握着剑像一尊剑圣挡在了他们身前。 白裙女子将巨斧丢了,玉手伸在王右丞面前招了一招。 “大姐,你这次连剑都没带么?”王右丞乖乖地将黑蛇火剑放在她手上说。 白裙女子弹了一下剑刃,剑脊上的那只鬼眼缓缓张了开。 “哦?”她饶有兴趣吐了一个字,下一刻已像个鬼魂一般站在了‘上殿一’身前。 一黑一白两团光影立时斗在一起,王右丞根本看不清二人身法,只见一团剑刃交加的火光在前面又在后面,在天上又冒在很远处的林中。他刚抬脚要追过去,两柄剑又‘锵’地一声格在了自己头上。他惊骇地抬眼,身边却空空如野,两团光影又斗在了半空。 “这也太快了!他们还是人嘛!”他惊叹道。 王右丞很想帮这个女人对付‘上殿一’,摧起全身剑气,以蛛丝未媒在周围瞬间布满了黑色火绳。但‘黑索剑’刚刚发动,竟消失于无形了,一条黑色火绳也没有留下。 他纳罕地看了看手,心说:“关键时刻这剑法怎么不起作用了?” 一团剑火又凭空绽在脸上,他复眼一花,微微瞧见两柄剑在一招内互砍了少数三十多剑,而每一个剑招都精妙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原来我的黑火蛛丝在须臾间已被他二人悉数斩碎了。我这样的弱者,连插一下手的资格都没么?!”王右丞惊说。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周身空气忽凝固了一般,王右丞吸不到一口气进肺里。眼中又一簇火光,又一次光影的涟漪,周围除了他以外,所有的草花木石在一瞬间碎成了齑粉。 王右丞脸紫的像一颗茄子,几乎憋死,趴在了地上。 “他们不会连空气都给砍没了吧...” 他艰难地抬起头,白衣女子已持剑立在了自己身侧。 新鲜的空气终于流动起来,王右丞大口大口的呼着,脑袋因为缺氧已开始眩晕。 “啪!”黑蛇火剑被丢在了自己眼前,女子竟扔了剑,笑吟吟地抱着肩膀不动了。 王右丞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又瞅向‘上殿一’。 只见‘上殿一’脖子被斩掉了一多半,头耷拉在肩膀上,双膝跪在地上已经死了。 “啊!大姐,你居然杀死了上殿一!”王右丞惊喜交加,一下抱住了白衣女子,眼含热泪地又喊:“你是神仙姐姐派来的么?!天呢,你简直是剑神、剑圣、剑仙啊!” 那白衣女子轻轻推开他,微笑着说了一句让他透心凉的话:“这只是他的一个分身而已,真身在前面的停鹤台呢。” 王右丞听罢,才发现死去的‘上殿一’一滴血也没有流,化作一道剑气消失了。而手上湿热,竟是白衣女子身上的血。 王右丞爬起来看到她小腹和胸口上各有一个血窟窿,遂急忙将纳戒中那日在北极当铺买的‘九转神丹’召出来给她。 白衣女子吞了药,默默说了一句:“区区一个剑气分身都这样厉害,真身又当如何呢?”说罢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喂!你到底是谁?!是不是神仙姐姐一营的?!”王右丞鼓起勇气问去。 女子不答,一个晃身不见了。 “遭了,小福女这个蠢驴若真去了停鹤台,只怕会被上殿一捉住!”王右丞急忙拾起剑,转身往停鹤台去跑。 不过跑了几步,衣角竟被四只小手给拽住了,他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回首一看,不禁大喜,拽着他的竟然是两个式神纸人。 “呼噜~呼噜~剑气小子修为又涨了,已然比老子厉害咯!”男孩纸人跳着说 “嘿吼~嘿嘿~厉害了又如何,还不是要去送死?”女孩纸人转着圈圈道。 “呼噜~呼噜~他还没去,你怎么就知道去死?”男孩纸叉腰诘问。 “嘿吼~嘿吼~我是他老子娘当然知道了!” “我是他爷爷!” “那我是他老咸菜,老白毛!” ... 两个萌萌哒的之人吵着便厮打在了一起。 王右丞赶紧分开他们,急忙问:“你俩怎么在这里?我谢大哥人呢?” 两个纸人一听,默默地低下了头。 男孩纸人垂首指着停鹤台的方向说:“呼噜,他在那里,跟上殿一在一起呢。” “啊!太好了,谢大哥没死,阿弥陀佛!”王右丞开心地说。 “嘿吼,他已经不是他了,变了一个人啦!”女孩纸人嘟囔道。 王右丞心中一凉,叹息道:“谢大哥,他是不是被人偶寄生了,在设法帮面具女人一伙拿玄烈的妖丹?” “俺们不知道,只是他不要我们了,还把我们赶走了!嘿吼嘿吼~”女孩纸人不满地说。 “肯定是你吃的多,被嫌弃了,才害得我们无家可归!”男孩纸人跳着道。 “是你!” “是你!” 两团纸人又扭打在一起。 王右丞赶紧把他们揽在怀里,默默地说:“你们小点声,我带你们潜过去再悄悄吧。” 二纸人默默点了点头。 “不必了,我在这里。” 一语毕,只见谢步尘从深林中走了出来 第八十八章 妖山篇(完) 谢步尘依旧一身青衫,依旧神情淡然,只是体内多了一团人形木偶的灵力。 “你来这儿做什么?”他冷冷地问。 王右丞悲喜交加,知他被人形木偶附身,关于他那夜在月山竹海里的遭遇已不问自明。 谢步尘见他默然不语,指着两个纸人式神说:“你带着他们速速走吧,我们的事暂时与你无关。你也阻止不了我们复活玄烈。” “你们果真要复活玄烈?!”王右丞反问道。 停鹤台的方向飞出一柄飞剑,射向了卓家山庄。 “自然是了,不然我苦心孤诣地潜在玄英山做什么?来参加小年集会,来凑热闹吗?” 谢步尘仰望‘上殿一’飞去的方向,又说:“看来解开地宫镇妖八卦图的符咒已经到手了。这个符咒居然被种在了孙茗香的身体里,怪不得我们一直找不到它。” “福儿姐!”王右丞仍以为小福女在停鹤台,纵身越过谢步尘,向林中疾奔而去。 “蠢材,你现在过去,岂不会惊动了卓颜良?”谢步尘说着掷出了一团纸。 纸团落在两树之间,抖了两抖,延展出二三丈长,缠在两棵大树之间,像一把弹弓一样拉伸,‘嗖’地射出一纸炮弹。纸炮弹去若白电,刹那间来到王右丞身后。 王右丞疾疾转身,黑火剑气蜿蜒而出。 纸炮弹卜一碰到剑气,‘波’地张开像一张网,结结实实地将王右丞裹了起来。 王右丞不欲与他纠缠,黑色大火蛇破纸而出,一口将纸吞了进去。 “你将吞噬而来的绝大部分妖力都养了这等妖器,难怪自己目前只有区区中阶剑气”,谢步尘走了过来,望了望戾气弥天的大火蛇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吞噬剑气...”王右丞未说完,便瞧见谢步尘体内的人形木偶灵力已完全占据了他的肉身,遂叹着气说:“是了,你已经不完全是谢大哥了,而是地宫中的那个人偶,自然知道我吞噬剑气的事。” “呼噜~呼噜,剑气小子在说什么,老子听不懂。” “嘿吼~嘿吼,我就说主人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你还不信哩!” 王右丞将它们搂在怀里,望了望停鹤台,道:“谢大哥,我只好先将你打晕再过去了。日后如何将你体内的人形木偶除去,我再找别的办法计较。” 谢步尘凝了他一眼,微声说:“听你刚才说‘福儿姐’,原来是去找那个潜在青瓦房里的小福女。那你可以不用费事了,她不在停鹤台。我从青瓦房内出来时,她正悄悄发动秘术。这会子,想必蚕姬妖将已被她杀了。北极岛居然派了你这支七人队来暗杀卓颜良,真是计谋高深。” 他顿了顿又建议道:“我们不去揭发你暗杀的任务,你也不要妨碍我们,如此可好?” 王右丞听他说小福女不在停鹤台,心中大安,松了好大一口气,不禁又问:“谢大哥,你原来一直潜在卓颜良身边?” 谢步尘点了点头,说:“那个小姑娘演技精湛,若不是我曾见过她几面,差点也要被她蒙混过去。她如此有心机,又怎么会贸然来停鹤台暗杀卓颜良?你应该相信队友,不要因为心忧而方寸大乱。若不是你的三个队员身有异能,此时你七人队的主要战力已全军覆灭了。” 王右丞见他话语间颇为关切自己,又不禁怀疑谢步尘是不是真被附身了,遂亮出蓝色的复眼望向他,像要将谢步尘看穿。 “你不必再看,我不是你认识的谢步尘。只是受了他感知和记忆的影响,才让你产生了一些错觉”,谢步尘淡淡地说。 这句话像一柄小刀,戳痛了王右丞的心。 “你们利用谢大哥的身体,到底要干什么?!”他爆喝问。 谢步尘说:“你日后自然会明白。” 那个女孩式神颇为机灵,圆滚的小手捏起王右丞的脸皮说:“他带着我们去了玄珠山,还种了好多皮皮花在那儿,又复活了妖将和妖尉哩。” 王右丞一听,瞅着式神,恍然道:“复活的妖将和妖尉早从玄珠山‘镇妖八卦图’里逃了出来,原来是你们借用了谢大哥式神灵力,移花接木地将他们放出来的!” 他又惊说:“谢大哥消失后的第二天,月山竹海里的那几头大蜘蛛就‘死了’,还有个北极杂家学派的家伙说‘找到出去的办法了’。原来你们当晚就用了他的式神灵力将‘上殿三’的大蜘蛛妖给放了出来,又伪装成它们遭天谴而死的假象!” 谢步尘忽笑了,只是笑的很勉强,说:“原来那夜你也在月山。我们当初正苦于无法将‘上殿三’大人和她子女救出来,这精通纸片式神的小兄弟就伪装成被我附身的样子走了进来。呵呵,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他的纸片式神,我再也不需要解开玄珠山镇妖图的符咒,也能轻松将玄烈放出来。可惜,玄烈的妖丹居然不在哪儿,竟在另一处地宫里。我这才不得已与卓颜良这等贪心过罗刹的人联手,真真是好不耐烦。” “可好了,他明日就会被你队里的姑娘杀了,好生解气”,他耸了耸肩,又说:“你受那个女人指使,似在曼荼罗坛场取了什么东西。如今你的任务大功完成,我的差事也将完毕,岂不是两全其美?不如各自回去吃酒,彼此的恩怨情仇日后再算吧。在这里打打杀杀,于你我的大局可不利。你若惊住了卓颜良,暗杀的任务可就泡了汤。而我闹出大动静,北方正道一齐来停鹤台,也十分不好收拾这个局面。如何?” 他刚说完,黑色大火蛇就如条蛟龙游在了他跟前,张嘴咬向他的脑袋。 “我此时将你从谢大哥体内吞噬出来,可不就救了他么!”王右丞挥手,三只地狱火卒破土而出,立时按住了谢步尘。 谢步尘面不改色,微微笑道:“地宫里,我没杀你,却让你小瞧了我的本事。” 说着,他嘴里吐出一团湿漉漉的纸团。纸团迎风涨成一翼若垂天之云、身若连城之山的纸鲲。纸鲲翅击长空,巨嘴吸了气,一口将黑色大火蛇和火卒鲸吞进去。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谢步尘轻吟一句,纸鲲立时缩成个纸团与黑色火剑一并落在了他手中。 两个纸片式神看罢,咋呼起来: “嘿吼,式神大操纵术!” “呼噜,元婴期的法术,屌爆啦!” 说完,两个小家伙在王右丞怀里欢声雀跃地又夸了谢步尘一番。 王右丞一脸黑线,甩手将他们丢在地上,斥道:“怎么给敌人喝彩?!” 他不欲放谢步尘走,全身剑气大作,期望哪怕能拉扯出一个微小空隙,能够让他将谢步尘体内的人形木偶灵力吸出来。遂一个闪身,万道黑色蛛丝绞索随身迸进,电掣一般徒手杀向谢步尘。 谢步尘微微皱眉道:“我不欲现在杀你,你反而得寸进尺了。那卓颜良与他小情人马上要出来了,再闹出动静,北方正道高手也该察觉到了。说不得,先带你去玄珠上冷静冷静!” 他擎过黑色火剑,剑刃立时被他灵力摧成了一柄白花花的纸剑,凌空一斩,一条五爪的纸龙寂寂无声地从剑刃钻出。 怒如列缺光,迅与芬轮俱。 纸龙横扫尾巴,一击将所有黑色蛛丝拍断。 王右丞大骇,不料人形木偶居然有与夕月掌门一样的神力,可随意摧动他的妖器火剑。 他双手疾速掐诀,一只高比古树的大手从谢步尘身后的土里伸了出来。地下黑火涌动如汪洋大海,两只如夜中满月的眸子在黑火之海里慢慢上浮。 这是‘火卒’剑的终极奥义,他苦练一个月才堪堪臻破要诀。但‘火卒剑’剑册上最后有一句:此奥义一旦发动,寰宇间阴风鬼影、鬼火狐鸣、阴风怒号、尸骨成山,修仙小友莫不要率性随意使出此招。 王右丞遂一直不敢使用,但如今再无强援赶到,当下顾忌不得,决心以此奥义将谢步尘救下。 他全身黑火剑气,乃至骨子里的每一滴血都在燃烧涌动。耳边有万千鬼魂撕心裂肺的哀嚎,眼中一座黑火大地狱并十六座白骨森森的小地狱一点点浮现,心中一股‘天下人之罪唯我独判’的豪情油然而生。 王右丞“啊!啊!啊!”地嘶吼,念着剑诀就要将手按在大地之上。 “你好像要召唤出一个十分、十分、十分不妙的大怪物?!”谢步尘低头望了望滚滚地火,皱着眉道。 他身影溘然一花,将纸龙收回在剑刃,已站在了王右丞身前。又一个肘击撞在他头上,将他打倒,捏起一个纸片式神按在王右丞嘴上。 这式神立时燃成了灰,而王右丞即将拍出的剑气霎时被转移到了这个式神上,地火在须臾间散了个干净。 王右丞不敢相信地望着他,只听身后两个纸片式神又在咋呼: “嘿吼,式神的乾坤挪移大法!” “呼噜,俺们纸式神到底是你爷爷,天下无敌!” 一篷黑火窜到了谢步尘胳膊上,条条火蛇将整条手臂烧成黑枯。 “你剑诀不过刚刚发动,居然还能伤到我?啧啧,真是了不起的剑法。可惜,你剑气太微弱了,发动剑之奥义太慢。日后吞噬妖力和妖力,冲破上阶后才会有些骇人”,谢步尘说完,喷出一缕气扑了火。 王右丞为发动‘火卒剑’的奥义,已涸尽了浑身剑气,此时剑气一时半会无法再凝聚,当下如同一个废人趴在地上。 但他好不甘心,无论如何也不想让谢步尘被人偶利用,遂一把抱住谢步尘,张嘴咬在了他腿上。 两只纸人式神屁颠颠地扑在他身上,圆润润的小手扒着他的脸,在劝: “呼噜,你莫不是变成了鬼要吃人吧?这可不大好...” “嘿吼,剑气小子别着急,日后跟老子娘我混,一定可以打败他...” 谢步尘捏出一只纸鹤,纸鹤迎风变大飘在空中。他拉了王右丞跳在纸鹤上,一缕白烟朝玄珠山飞去。 纸鹤绝云气、负青天,不过须臾飞到了一面高墙边上。 像泼妇一样咬人的王右丞,不由得松开嘴,惊说:“这天上怎么会有一面墙?!我在玄英山中,可不曾望到它。” 谢步尘笑道:“这是北极当铺那个死女人设下的结界。” 说罢,他捏出两张纸人,‘篷’的一声又变成一架纸鹤,纸鹤上赫然还立着一个谢步尘和王右丞。 变出的纸鹤撞在墙上,立时坠下了云头。而他们一头撞在墙上,如同撞在透明的鱼泡上,在鼓鼓囊囊的‘鱼泡’里晃动了两下,便飞了出去。 “据我所知,全大陆只有我附身的这个人修炼纸片式神灵力。借由我的人偶灵力与式神结合,可像你说的‘移花接木’一般逃出结界封印”,谢步尘对王右丞道。 “那北极岛和全大陆的修仙禁地,岂不是任由你们进出?!”王右丞说。 谢步尘摇了摇头,说:“以这个法子,只能逃出禁忌之地,想自由出入可没这么容易。而且遇到更强横的结界,这一招只怕也不太好使。” “那你们是如何自由进出北极岛的?”王右丞追问起来。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谢步尘幽幽地说。 纸鹤过了结界,在天上不急不缓地飞,二人沉默了一会,谢步尘突然问:“你觉得我是坏人么?” “这是自然,难不成你以正道自诩?” “那你呢,你是好人么?” 王右丞当然道:“我自然是个好人,可从来不杀一个好人。” 谢步尘躺在纸鹤上,翘着腿像个妩媚的女人,又问:“你修习的全是魔道邪法。若大陆正道发现了,全说你是个妖邪。众口铄金之下,你又当如何评价自己?” 王右丞搔了搔头,回说:“这个我还没想过。” “若你因此被正道四处追杀,绝境中不杀一个无辜的人而无法脱身,你又当如何呢?” “这个...这个...”王右丞不知如何作答。 “你明明是被正道逼的,迫于活命才杀了个好人。但你杀了这个人,又坐实了是个恶人。如此循环下去,你还是个好人么?” 王右丞被问蒙了,痴在纸鹤上,一时无语。 正当时,一柄仙剑从玄英山射来,一道剑光落在了玄珠山中。 “上殿一大人得手了,我们快些去!” 谢步尘掐了个诀,纸鹤俯冲向玄珠山腹地。 玄珠山内黑漆漆的,无一团火光,在月光下像一头黑野猪的尸体趴在地上。 纸鹤飘飘落地,十只妖的眼在黑夜中乍亮了起来,五个妖将立时窜到。 妖将见是谢步尘,纷纷大笑,皆收起了妖器。 这里开遍了皮皮花,在夜风中摇晃,像一波波的白色水纹。眼前有一黑漆漆的大山洞,山洞上下扎出八支石化的獠牙。 王右丞心想:“这儿应是玄烈尸骨的嘴吧。” 正想着,‘上殿一’从大山洞里走了出来,指着他问:“怎么把这小子也带了来?” 谢步尘无奈地讲:“这家伙好不闹腾。我怕他惹出什么乱子,只好先拿他来。” ‘上殿一’点了点头,一手拖着具死尸,一手把出一枚白闪闪的妖丹,说:“终于拿到玄烈的妖丹了。复活他以后,我还要立刻将孙家的符咒送回去,时间耽误不得。我们快些进去,五个妖将看住这小子。” 王右丞看到那个死尸,不由得一惊,那竟然是在曼荼罗坛场中被自己所杀的刚烈的尸体。 “他们要用刚烈的尸体顶替玄烈的妖骨,那地宫中的妖丹肯定也被换成刚烈的了。原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了,放出最弱的妖将刚烈阻拦我,是故意试探我并让我杀掉他的。难怪仙儿割掉他脑袋时,‘上殿一’并不干涉”,他心说。 那五妖将俯首称是,谢步尘便与‘上殿一’消失在大山洞里,好似被猪妖吃了一般。 王右丞被妖将围住,如个柙中困兽,无聊地坐在皮皮花海里。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五个妖将也无聊起来。其中一男人忍不住大喝:“干巴巴地等个鸟!我且进去看一下!” 另一穿着花裙的女人拦住他说:“小心你的狗命!你以为自己是飞鼠老先生,是玄烈大人雇来的顶级大妖,能与洞中那两位斗个把回合?” 那男人听罢,拍了一下地,地面颤了两颤。 那女人不禁埋怨:“又闹什么情绪,居然用妖力摧了地震来?!” 那男人怒道:“老子何尝干这鸟事了!” 刚说完,六人所在花海里每一朵皮皮花忽亮了起来,像一盏盏画有顽皮小孩模样的灯。有风徐来,一朵朵花瓣从花茎上挣开,闪耀着光朝洞内涌去。 那女人喜道:“难不成马上功成了?!” 之后又是死一样的沉寂。 正当那女人也不耐烦起来,眼前的大山洞里忽‘轰隆隆’抖了两抖,一股黑烟伴着月季花腐烂的香味钻了出来。 黑烟中,有个男人尖锐地嚎了一串笑。接着一头戴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团龙云间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涤环,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的黑皮男人,扛着一柄狼牙大棒威风凛凛地走了出来。 他长得着实英俊,额上贴个猪头花样的红花黄,黑溜溜的眼珠上有三个小子:下殿八。 “玄...玄烈大人,您...您终于复活啦!”那女妖将噙泪跪在地上,喜极而泣地喊道。 玄烈朗声笑道:“呦,轻音,整一千年不见了哦!” 另四个妖将齐齐跪倒,皆泣不成声地啜泣起来。 “这是顶替妙远真人的下殿八,他被面具女人一伙复活了!”王右丞心中大骇地说。 玄烈射了他一眼,指着他问:“轻音,这个没有灵根的小鬼是谁?!” 一柄飞剑电光火石地从山洞飞出,‘上殿一’卷了王右丞飞向天,甩出一句:“大事已成,不怕他再捣乱,我现在带他回玄英山!” “呦,好不臭屁,老子早晚杀了你,爬上‘上殿一’的位置!”玄烈笑着挥手作别。 及用纸片式神过了结界,‘上殿一’将黑蛇火剑丢给王右丞,不待他说一句话,挥手打晕了他,又将他随手丢下,才朝停鹤台飞了去。 此夜终于结束了。 翌日,小年集会终于到了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夜。 卓颜良身边的妖尉全没了,但蚕姬妖将和‘上殿一’还在身边,让他笃信面具女人并没有抛弃他。而北极岛的高手全在自己密切监视下,例如夕月这等大仙,皆被自己安排了好几个北方正道之人整日陪着,无法靠近自己。他心中非常平静,波澜不惊地参加完了继任大典和晚上的婚礼。 整座玄英山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挂满了卓、孙两家山庄。琴瑟不止,烟花不停,他终于在北方正道的见证下,于喧喧闹闹中坐上了卓家族长位置,并娶到了丰腴美貌的孙茗香。 沙漏里的白沙只剩下了一小撮,再约莫一个时辰就过了子时。 在众头领的拥簇下,他披红挂绿地闯进青瓦房内,好不欢喜地求饶道:“各位哥哥姐姐,今夜且饶了我,明个再与你们耍。” 孙茗香身边的那个红裙小丫头,叉着腰将众人赶出小院子,直撵出了这个合院才跑回来。 待她回来,青瓦房的这个小院的门居然从里面插死了。她轻推了两下只好放弃,笑道:“早听姑爷说,蚕姬妖将给他除了狐妖的情毒,想不到竟如此猴急。” 说完也悄然退了去。她怕人听墙根,喝令着一众家奴亦出了合院,寻了山庄里最近的一处院子休息。 整座合院里,一串串红灯高挑,上百间房里皆燃着红烛,但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地像一座鬼宅。 青瓦房内,孙茗香仰躺在牙床上,丰腴白皙饱满的肉体在鲜红的床单映衬下,像一朵娇羞待被采摘的白花。 “相公,你的毒不打紧么?”她心有顾虑地问。 卓颜良昨夜回来,蚕姬主动给他祛毒,并与他‘快活’了一番。眼见身体无恙,他此时信心满满,淫笑着扑在了孙茗香的娇躯上。 半柱香后,孙茗香裹在红被里,惊慌失措地喊:“来人呐,来人呐!族长的情毒发作了!” 回应她的,只有风中红灯笼摇摆的窸窣声。 卓颜良披头散发,只披了一条衫,跌跌撞撞地闯到院子里,黑毒已窜遍了他全身, “我好热!我好渴呀!” 他爬到那眼清泉边,将头闷进水里,牛饮起来。待他湿淋漓地起身,身边无声无息地立着两个人。 一个是‘上殿一’,一个是蚕姬。只是蚕姬表情木讷,眼神无光,很是古怪。 卓颜良大呼起来:“两位大仙,救救我!” ‘上殿一’摇了摇头,轻声说:“你必死的。”说完便不见了。 “蚕姬,你没有将我的毒祛干净!我杀了你!”说罢,卓颜良运起灵力,一拳插进了蚕姬小腹,活生生将她的妖丹掏了出来。 “我呸!死东西!”他甩开妖尸,跌跌撞撞地闯到小院子门口,运起灵力大喊:“我情毒发作了,快来救我!” 有守卫的头领,不多时赶到。只见他肚子鼓鼓囊囊地躺在清泉旁,而孙茗香正衣衫不整地在照看他。 “族长身体里长了好多虫子!”孙茗香着急地冲众人喊。 几个头领立即围上来,刚要俯身查看,卓颜良狰狞着脸张开了嘴,嘴里竟有一只蚕蛾妖已结了巢,在啃食他的舌头。 “噗!噗!”卓颜良身体猛地直挺,两只眼珠爆了,眼眶里全是蚕蛾网。 一头领看了看清泉和蚕姬的尸体,不禁说:“族长情动,受狐妖毒所困,灵力运行受阻。又身体燥热,喝了这个泉水。而泉水里,这头蚕蛾妖不知在里面产了多少枚卵,如今全在他体内孵化了!” 孙茗香把着火光一看,见水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虫卵,不禁跌坐在地上,哭道:“这可如何是好!” 刚说完,卓颜良的肚子爆了开,肠子、血肉横飞,一群小蚕蛾正在肚腔中啃食他的灵根。 新婚合院里,传来一声孙茗香绝望的哀嚎。 集会上的小楼,王右丞坐在二楼步廊上欣赏着漫天烟花。小福女坐在他身边,伸出纤纤玉手,俏皮地给自己比了一个大大的赞。 第二日,卓家发讣告,卓颜良患疾病而死,急招卓王孙回山。 妖山篇写后感 写妖山篇时,正值农历小年,身边不惯过小年的亲朋好友也邀我聚在一起热闹了一番。酣醉之时,我便有了以小年聚会为由,写一故事篇的想法。 脑中设想的挺美好,但写起来却又是一回事,真是好生艰涩。单小说细纲,就足足在笔记上涂涂改改有一万多字。原本计划10章结束的妖山篇,最后写了整整20章。 此篇没有设置诡异的桥段,我也在尝试所谓‘家族内斗’的写作,但写了一半就觉得自己果然不配写这种东西。想必读者粑粑、麻麻们看起来也觉得很是没味吧。 妖山篇十九章匆匆3000字,满章都是错别字,还有兑水的嫌疑,在此给大家磕头认错啦。我遂在二十章一口气写了6800个字,给大家补偿。 此篇写到中段,只力求将逻辑理顺就阿弥陀佛了,再不敢妄求有青城除鬼篇那么精彩。此后故事篇,我不由得想,还是尽量控制在十章以内,竭力把节奏加快,让大家看地更过瘾一些。 《我的剑气吞噬天地》这本书,每一章平均字数都在5000字以上,写得快些也要写4个多小时,希望大家多多体谅我写作不易,不要取消收藏哦。 跪求大家给个五星好评、投免费的票票,欢迎收藏、评论。 么么哒,祝大家2022年武运昌隆! 《我的剑气吞噬天地》妖山篇写后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侍妾可不在乎年龄差距 小年集会上,有人在吹奏玉笛,呜呜咽咽地散在春风里,又随风落满了小楼。 沙漏里的白沙落尽,已是子时。 王右丞指着一穿着梭布裙、柳眉杏花眼的女人,一脸黑线地问小福女:“啥?这个姐姐是我买的?” 小福女呈上一张卖身契,坏笑道:“可不嘛。我在集会上看见那乌总管神神秘秘地在买丫头,便临时想了个妙计,将这公孙红幂姐姐从她相公手里买了来。又让她赌鬼相公配合我演了一出戏,才混进卓家山庄。可巧,那乌总管竟直接将我送到了卓颜良身边,省了我老大的功夫...” “我不是问你个中细节!”王右丞打断她,急忙说:“我是说,既然任务完成了,就不必再演买卖人口的戏了,这大姐为啥还在这里?!” “因为她真是我以你名义从‘东湖七半月’买的啊,这不是有死契嘛。足将你给我的北极币全花了,还从石崇那儿借了几十万钱。从此这个姐姐就是你屋里头的人了,嘿嘿嘿....”小福女嬉笑道。 “啥?!”王右丞忙看向死契,果然上面写着: “立卖字:东湖七半月门派陈大因有一妻,名公孙红幂,年三十岁,请中说合,情愿将其妻卖与北极岛青城末级弟子王右丞为妾。 三面言明:牙价北极币100万枚,同中笔下交清。若后生端,有中人以面承管,不与买主相干。 恐后无凭,永无返回。立卖字存照。 立卖字人:东湖七半月,陈大(卖主) 中保人:北极岛北极当铺,石崇(担保人) 带笔人:北极岛医仙馆,小福女(写卖身契的人) 收卖字人:北极岛青城派,王右丞(买主)” 死契上还有自己的指印,王右丞甩着契纸大声问:“这上面怎么还有我的手印?” 小福女双臂交在小桌上,埋起头,弱弱地说:“还记得我第一日见你时,对你身上动了点手脚么...” 王右丞立即捧起她的脸,拽长她的脖子,急道:“你他喵的,简直是小毒女!心大大的坏!” 小福女费劲地挣开,一把揽过公孙红幂,疾说:“姐姐,这人日后就是你第三任相公啦!”说吧,忙不慌地逃上了楼。 公孙红幂微微脸红,柔声低说:“相公好。” 王右丞唬地连连摆手,说:“大姐,你...你...我现在将这死契撕了,还你自由,你回东湖七半月吧。” 公孙红幂听罢,惨笑了一下,忽从袖中擎出柄小刀,朝自己胸口扎去。 王右丞大惊,一把攥住了她手腕,惊讶地问:“大姐,你奈何寻死?!” 公孙红幂推开小桌,就势躺在了他怀里,哭道:“我本是‘西湖八半日门派’焦错未过门的未亡人,乃是命苦的。后因陈大赢了他们4万钱,焦错的老子娘就把我卖与了陈大抵债。跟着这个行瘟的赌货荒废了整个青春,才可怜见地被他卖与王少侠为妾。本以为终于能过上几年好日子,想不到我竟是福薄的人,你也要将我撵出去。我不死,还等着什么?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等着被鬼吃,等着被妖吃,等着被妖邪掳去淫么?!” 王右丞急忙推开她,结结巴巴地说:“我给你钱...给钱...保管你衣食无忧...” 怎料公孙红幂颠沛流离十数载,早厌了无依无靠的生活,铁了心要跟着王右丞,嘴上直说‘撵我走,我就死’的话,说完便坐着抹泪。 “我只是个青城末级弟子,怎么能随便带人进岛呢?大姐你还是...” 不等他说完,小福女从楼梯口伸出个脑袋,像闯了大祸、害怕被罚的小孩一样,低声说:“我与石崇已为她办好了文书,这个姐姐以你家奴侍妾的身份进岛...” 王右丞跳过去,攥着她脖子怒道:“你他喵的,但凡是人干的事,你是一件都不干,是不是?” “呵呵呵...”小福女讪笑说:“当时形势迫在眉睫,不这么签死契,这个姐姐誓死不就范,我也...我也没办...老大,我喘不过来...气了” 王右丞松开她,忽然道:“她不是也卖与玄英山了么?我想明日卓王孙就会正大明光地回来,到时候我便托他给这个姐姐寻一个好差事,不就好了。” 小福女吐了一下舌头,摆手说:“不成,不成。这个姐姐是我又贷了100万钱,让陈大趁乌总管忙地焦头烂额时,又赎回来的。你又将她送回去,岂不是让人怀疑?” 公孙红幂默默地站起来,啜泣说:“原来我是你们可以随意推让的货物。如今王少侠别再为难,我在这里吊颈子死了吧。”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王右丞急忙道。 他思索了一会,才满头疙瘩地说:“好吧,姐姐你随我回去吧。不过,就以姐弟相称不好么?别整啥妾的...” 公孙红幂臊红着脸说:“你可是嫌我是败柳残花?其实...那陈大是个银样镴枪头,我还是完璧之身...” “噗~~~”小福女禁不住喷笑,忙问:“可姐姐和那陈大确实有个女儿,北方正道还不少人知道哩,我才能伪装成她的身份。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烟儿不过是他捡来,防人说他不举的丑事的。烟儿去岁已夭折了,我...我...可怜的孩子呀...”公孙红幂又止不住哭了。 车金凤忙抱起她,劝了好久才好。 “好刺激,白捡了一个年纪能当你娘的美貌处子做侍妾,嘿嘿嘿....”小福女坏笑道。 “大姐,你莫哭啦。随便你怎么称呼吧,反正我当你是姐姐...” “好耶,我多了一个队长夫人,回去且看小乔儿会发什么疯,会做什么毁天灭地的妖来!”小福女不嫌事大的说。 王仙儿和车金凤也欢声雀跃,不知公孙红幂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些女孩对她服服帖帖的。 “老大...”查方平窝在角落里,满脸惨白,有气无力地呻吟了一声。 青玉正搀着他。 “怎么出去了一天,你也弄回一个大姐...额...大哥回来?”王右丞没好气的问。 他不说大哥还好,一声“大哥”让查方平浑身抖了两抖,满眼含泪地捂着屁股说:“老大,昨夜我被带到小楼卧室里。这个...这个家伙,他趁我昏沉沉的,竟将我糟蹋了!足足欺负我一宿!你可要为俺做主,嘤嘤嘤...” “哈?!”王右丞不敢相信地望着他和青玉。 车金凤和小福女忍不住哇哇大笑,连公孙红幂也掩口轻笑起来。 “昨夜听你叫的那么欢腾,咱们三个都以为你在享受!哈哈哈!”小福女乐不可支地道。 “这是咋回事?”王右丞询望向小福女。 “他在隘口发了疯病,然后...”小福女趴在王右丞耳边,将青玉的事讲了一遍。 小楼里,王右丞滚在地板上“哈哈哈哈”地爆笑了一大串。他喘地上气不接下气,吁吁地说:“查兄,你好大的...好大的艳福!” 查方平一把甩开青玉,跪爬到他身前,求救地说:“老大,如今你非帮我不可。这大哥他...他要嫁给俺!” “哈哈哈!”王右丞癫狂地拍着他肩膀笑道:“恭喜你呀!说,你要我封多少北极币当贺仪!尽管开口!” 查方平愁眉苦脸地抱着他,不住说:“别玩笑了,别玩笑啦!” 大笑了一通,王右丞正了正色,对青玉道:“这位尸妖大仙,您像是妖尉...” “妖尉?什么妖尉?”青玉眨了眨眼问。 “查方平不知用什么手段,用金针将他做妖尉的记忆祛除了”,小福女小声道。 “茄色诅咒就是他喵的厉害!”王右丞心说。 他转眼想了想,遂又对青玉道:“这位妖仙,我这兄弟欺负了你,也被你欺负了,彼此算扯直了。你也看地清楚,他对你没有一分爱意。而你就算随我们去了北极岛,立即要被打入六层结界里修炼。到头来,爱情和自由全都没了,何其不划算?依我看,我明日给玄英山写一封举荐信,你不若在玄英山做个头领,如何?” 青玉叹了一口气,说:“几千年前,我原本是个原始部落的男儿郎,奈何双乳发育,娘亲便一直将我当个女孩养,内心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女孩。但那时的部族,蛮野又崇尚巫蛊之术,终于发现了我身体上的秘密。族长和巫师认为我是不祥之人,便乱石将我砸死做人殉。我从未与男孩亲热,好不甘心。怨魂不散,终于在祭祀之地成为了一具尸妖。如今得偿所愿,却发现一直憧憬的男女之妙也不过如此。除了让我屁股红肿之外,毫无快乐可言。” 他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我心愿已了,这位青城少侠既然不愿收留我,青玉自寻了一洞穴自行修炼去。至于玄英山,我并不想待在这里。” 青玉说完,起身拜了两拜,洒了一串清泪,默默地下了楼去。 车金凤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说:“他也是个可怜人,平哥你就不能像队长那样发发善心?” 查方平哭着喝止她道:“住口!老大的侍妾可是个貌美如花的女人,是实实在在的女人!而他....你不知道他昨晚对俺有多粗野!”说完,他拽着王右丞的手,感动地说: “老大,俺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俺以后给你做牛做猪,任你驱使!” 王右丞笑地前仰后合,只能连连点头而已。 王仙儿忽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坐在另一角落里默默饮茶的老者,轻声说:“哥哥,该轮到这个老东西了。” 王右丞赶紧俯身冲飞鼠下拜,感激地道:“感谢老先生手下留情,没有杀我的队员,还将他们安全无恙地带了回来。小子感激无比,不知如何报答您。” 飞鼠摆了摆手,微笑道:“我堂堂飞鼠大将,怎么会杀无名小辈。昨晚若碰见的是北极岛结丹期的高手,那老家伙的剑说不得就要饮一口他们的心头血了。” 王右丞大骇,想起玄珠山里那个叫轻音的女妖将的话,磕磕巴巴地问:“您...您...就是飞鼠?” “哦?小伙子居然识得老家伙?” 王右丞赶忙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听说您是玄烈雇来的顶级大妖。” 飞鼠饮了一口茶,才吐了一句:“正是。不过我如今与玄烈大人已不存在雇佣,还收了你妹子做徒弟,日后说不得要叨扰在你家,教她修炼我的剑法妖技。” 他语气很轻,却有一股不容王右丞拒绝的威慑力。 王右丞自然大喜,这老先生可是能与‘上殿一’杀个个把回合的大妖啊,尤其是自己目前孤立无援,这等人才打灯笼没处找去!遂急忙道:“不叨扰,不叨扰!您愿意到青城来,我愿意奉上自己的雏菊。” 飞鼠呵呵一笑,又独自饮起茶来。 “哥哥,怎么把这老东西弄进北极岛啊?”王仙儿小声问。 小福女则蚊声说:“这老棺材瓤子行不行啊,别给咱们平添个累赘。” 查方平也捂着屁股微声道:“我也瞧这老腌菜不咋滴,还是妖将出身...” “咳咳!”飞鼠冷哼一句:“哼!现在的小鬼头好没礼貌!” 他这一声混了些妖技在里面,吓得三人皆一个激灵跌在地上。 王右丞搔了搔头,心说:“他要是有恶意,在停鹤台的隘口上就全把你们杀了。若他想混进北极岛,跟着玄烈去不就好了。是面具女人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么,这也太明显了吧?眼见他不像有恶意,我着实太需要个高手傍身啦。” 便说:“你们休要胡说,以后可不敢对他老人家有何不敬。” 飞鼠本看王右丞毫无灵根,本对他很是不屑。但刚才自己那一句冷哼,王右丞居然丝毫不受影响,不由得又对他另眼相看起来。他有很强的猎奇心理,存心要试一试王右丞到底有什么本事,忽然伸出一指,微声念了一个字:“冲!” 王右丞不料他突然发招,右眼闪了闪颜色,抬手一团黑火剑气射出。怎奈黑火剑气卜一出掌,立时被无形的一道剑气冲散。 飞鼠的剑气刹那冲击了他掌中经脉。吞噬剑气立即发动,一口吞下了它。 飞鼠闭目感知了一下,惊讶地打量起王右丞,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说:“难怪,难怪...” 其余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讶然地看着他俩。 王右丞则尴尬地笑了笑,狐疑他是否仅凭一招就能摸清自己有吞噬剑气的秘密。 飞鼠又端起茶,和蔼地说:“王少侠不必为难,我已去了一封信给贵掌门夕月上仙。她看在萼绿华的面,已同意老家伙暂时跟你住在一起,但衣食住行等日常开销须由你承担,权当我做你妹子师傅的束修(学费)。” “真哒?!那感情太好了!想不到老先生居然跟我青城第一任掌门萼绿华大仙还有交情!”王右丞喜道。 飞鼠回忆起了往事,并不再理众人,起身走上楼睡觉去了。 “今晚你的卧室归我了,你小子自己找地方睡”,他在楼梯上甩下这么一句。 车金凤、小福女和王仙儿见再无热闹可看,也说困倦,亦上楼挤在一个屋里休息去了。 “老大,你晚上跟我一起睡么?”查方平问。 王右丞看了看他屁股,不忍地说:“那到不必了,我在镇远城讨饭时,鸡毛店木板床都睡得,今晚在二楼囫囵将就一下好了。你去楼上照顾司马巫吧。” 昨晚青玉似对查方平好不残忍,查方平撅着屁股一点点爬上了楼。 “平白多了两个人,青城脚下的草屋可不够住了”,王右丞吹熄了敞开间的蜡烛,一边欣赏着月色,一边心里说。 晚风清凉,一团温软柔腻的身子从身后搂住了他,公孙红幂脸贴着他的脸,柔声问:“相公,在想什么呢?” 王右丞想推开她,手却不小心摸在了她的腰上,脸红道:“大姐,我在考虑咱们这一家人住所的事。” “只要不再住漏风滴雨的帐篷,我就知足”,公孙红幂到底是有些经验的女人,吐着成熟女人唇舌间的香气,轻吻着他的脖子,娇柔地说。为发动‘火卒剑’的终极奥义而涸干的剑气,如今连一成都没恢复。今夜又熬到了后半夜,王右丞亦困倦极了,他靠着公孙红幂轻轻劝说:“姐姐,别这样...” 公孙红幂鲜红的唇在他脖颈上留下了一串串红印。她玉手缓缓将他放平在地板上,丰腴的身子揉着他,呢喃地问:“不想让姐姐怎么样...” 王右丞被她吻地心猿意马,意乱情迷时一掌推开她,朝着楼梯口大声说:“查兄,你不要偷看好不好!” 公孙红幂讶然地望去,果然楼梯口伸出个鬼头鬼脑的头,还真是查方平。 只听查方平言辞恳切地道:“老大,我现在是一心站小乔儿大嫂这边的,你不要...” 一句未完,公孙红幂扔了两个蒲团将他打跑了。 王右丞冲她尴尬地笑了笑。 公孙红幂躺下来,搂过他,二人相拥而睡。 第九十章 入住新家 玄英玉树莺声晓,清泉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有人起朱楼,眼看有人宴宾客,眼看有人楼塌了。 青苔碧瓦房内,孙茗香昨夜蒙彩罗袱、着大红装花吉服,睡了一场风流觉。隔日,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却披着条白丧服,在卓颜良灵前,放悲声哭到昏倒。 玄英山卓家新任族长病死,满山满野的大红灯笼换成了白白的灵幡。北方正道正好留下来参加葬礼,北极岛也将休沐日延长了三日,北极学宫亦不开课。 山中娱乐禁止,仅供斋食,众新入门弟子皆觉无趣,早早来到清泉河边传送回去了。仍是来时的那条白蛇,驮着王右丞一行人渡河,只是多个石崇在上面 王右丞沐浴在暖风中,闻着山中醮祭的礼忏声,笑着问:“卓颜良的丧仪糜费不赀,石兄不去揽个卖棺材的生意,怎跑来送我回岛呢?” 石崇淡笑道:“他尸体烂了个稀碎,已被一把火少化,骨头被纳入了瓦瓶中,再用不到棺材啦。而水陆道场法会则被大光明寺庙承包了,我这才闲的紧哩。” 王右丞点点头,微声说:“原来已经被烧了...” 几人谈笑风声,不觉间已到了岸。待那大白蛇游走,石崇才将王右丞拉倒一树下,将暗杀任务的牌子取走,笑吟吟地奉上一沓足有2000万枚北极币的票子,道:“依照世兄的意思,5000万钱寄在小弟十八号钱庄滚利息,另3000万钱买仙品级兵刃,这是剩下的2000万钱。” 他又说:“世兄任务做的是滴水不漏,我掌门非常欢喜,已命我将贵队福儿姐所贷的一百四十多万北极币一并勾了账。” “你们北极当铺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这次不仅搭了条双仙铃,还划了我在玄英山开销的账,不免也太大方了。依我看,卓王孙悬赏任务的花红应该不少于这个数吧”,王右丞说着伸出两个指头晃了晃。 石崇只是应承着笑,不住将票子往他袖中塞,也不答话。 王右丞却没接钱,回首望了望队员,悄声问:“既然石兄现在无事,我倒有一个工程想麻烦你。” 他现在可是自己的大财神,石崇忙道:“世兄何须说这等见外的话?管他刀山血海,我头拴在裤腰上也必去,这都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 “你...你能将公孙红幂做我侍妾的卖身契改成是买办女仆的普通契嘛?”王右丞问。 石崇眨巴着眼,瞅了瞅公孙红幂婀娜多姿的身段,便问:“可是她晚上不愿服侍世兄?这等女人,我在艺伎馆里见多了。管他忠贞烈女,吃了几顿打,包管做个乖乖宝。再不然,拿催情散和在酒水里给她吃。被羞了几次,这等人一般也都会低头认命。可需要我送你几包药?” 王右丞一脸黑线,道:“你们北极当铺怎么也做逼良为娼的事?!” “我们在签契约的时候,可是先将一切利害讲与对方听了。既画了押,无论男女,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不是?放心,未长熟的小孩子,咱们可不会用死契绑架人家一生。” 王右丞心说:“这确实比大陆上的妓馆要好不少。” 石崇扒着他,声不可闻地道:“听闻她还是个姑娘,莫不是真在床上死活不从吧?” 王右丞红着脸说:“不是,恰恰相反...” “哈?”石崇又眨巴眼望向王右丞,觉得他可能是嫌公孙红幂年龄大,遂说:“修仙界内婚娶最不在意年纪的,用自身灵力或者修炼秘术而永驻青春的人大有人在哩。这个姐姐年纪虽大了你一倍,但等世兄长成,她一定还是这般美貌年轻,你...” “哎呀,我是不想弄个侍妾在身边!” “你是不想,还是不敢?”石崇一针见血地问,问完还捂着王右丞的脑袋往公孙红幂丰腴嫔婷的身子上看。 “是不敢...”王右丞诚然地讲。 “你怕小乔儿作甚?!这姐姐做小,又不与她抢大娘子的名份。而且小弟我第一次做见证人,就公然毁契约。这要传出去,我可就要丢了饭碗啦。要不世兄就忍忍...”石崇作难地讲。 王右丞诘问他:“你刚才还说刀山血海都无所谓,骗我的?” “失了契约精神,就再没生意做,这可比下地狱要糟。” “算了,算了”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王右丞心灰意冷地说。 石崇松了好大一口气。 “不过我说的工程可是另外一回事。我想在青城脚下建一栋带院子的小楼,而且要当天建成,不知你有办法么?” 石崇一听便乐了,说:“这才是正经事。世兄有啥关于布局、造价和装饰的要求,尽管给我讲。” 王右丞便附耳交代起来。 “哈哈,小事一桩,那小弟先走一步了。” “你不等着传送门开了?”王右丞看着急不可耐的石崇问。 “这可是小弟人生第一次筹画府邸,再不等了这一时半刻了!”石崇说罢,竖起一张红色符转眼没了。 王右丞踱回众人身边,公孙红幂早铺下一张毯子给他坐,又支起个风炉烹茶给大家吃。 王右丞见水沸了,伸手要舀水喝。公孙红幂打了他的手,轻笑说:“相公莫急,这是枫露茶,三四次后才出色的。” 她先摆下六碟果脯糕点,又从手上纳戒里取出一都篮来。从篮中将茶笤、鹾簋、揭、越瓷碗、熟盂畚、扎、涤方、渣方、具列一一摆开,烹了四遍茶,才将第一碗茶奉给飞鼠,恭敬地道:“先生请。” 飞鼠双手接了,呷了一口,不禁说:“好讲究的茶,我过去几千年喝的原来不过是泔水而已。” 公孙红幂微微一笑,又呈上一碗茶给王右丞,柔声说:“小心些,别烫着。” 王右丞搔了搔头,接下亦尝了一口,只觉得饮她烹的茶比那日自己吞噬石像妖的灵力味道还要美,忍不住也夸了她一句。 公孙红幂红着脸,对小福女等人说:“一起来尝尝吧。” 其余人一哄而上,将茶吃了干净。 今日传送回岛的人很多,及日上三竿,一件传送斗室才缓缓落下。 待出了北极岛十八号钱庄大街,查方平冻得手脸通红,抹着鼻涕埋怨:“玄英山已是早春,而北极岛竟还是严冬,冻死俺了。” 众人说了几句话,小福女、车金凤、司马巫与查方平赶着回去,捏出传送符方走了。 公孙红幂第一次见到传送术,很是好奇,拍手赞道:“早听说北极岛的传送术有神仙之妙,如今果然不假,我可算长了世面。” 飞鼠冷笑道:“不过是用鞣尸的魂术打通了三界同道而已,若你见到这传送术残忍的一面,可不会这么说了。” 王右丞心中一惊,想到与小乔儿那日在北极神宫里遇到的那四只诡异的鞣尸,心中对北极当铺又产生了一丝惧怕的寒意。 天寒地冻,王右丞竖起传送符,揽过公孙红幂和王仙儿,对飞鼠道:“请先生拉我衣角,我带你们去青城脚下。” 不料飞鼠捋着三根白胡须说:“老家伙对青城熟的很,自己飞去。” 王右丞狐疑地望向他,不知他到底跟萼绿华当年是什么关系。 而飞鼠扔出木柄短剑,一道清光没了踪迹。 “他竟丝毫不必‘上殿一’的飞剑慢?!”王右丞心中惊道。 公孙红幂打了一个喷嚏,王右丞怕她着凉,“篷”地一声传送去了青城脚下。 卜一落地,公孙红幂便晕在自己怀里,蹙着眉说:“相公,这传送符让浑家好生难受。” “呵呵,不是我用剑气屏散了白烟,此刻你早趴在地上了”,王右丞心说。 “哥哥,你公孙姨娘,欢喜地糊涂了,这不像是咱们家!”王仙儿拉着他道。 眼前是一座白墙的院子,两栋别致的青瓦小楼矗在院内。 王右丞环伺了一下周围,指着身侧的树笑道:“这确实是青城脚下,这可不就是咱们经常爬的树嘛。” 他见王仙儿呆萌的样子,只好交代实情,说:“如今你红幂姐姐和飞鼠师傅也来了,我便托了石崇新建了这座院子给咱们住。” 正说着,石崇与徐皎星站在了院门,笑着道:“恭迎王少侠回府。” “想不到徐师姐也来了”,王右丞三人遂走进了院门。 “世兄又要买好兵刃,我自然亲自送货上门,正好帮着石师弟一起忙活”,徐皎星微笑道。 她又在院门处介绍起来:“这是回型别院,是依照世兄的意思,我们十八号钱庄以四十六道神符速速建成的。光挑合您心意的建筑神符,就将钱庄的家奴全找了来。” “此正门五间房,西侧两间做厨房,东三间做家奴的住所。” “左侧小楼,一楼是茶室、会客厅和一小间客房。二楼北两间房分别给吴起小哥和苦闲大师傅住,南两间套房是飞鼠老先生的。世兄爱住阁楼,三层整个阁楼做成了敞开间,您一人独住。” “右侧小楼,一楼一半是宴会厅,一半做了两间客房;二楼是姑娘们的住处,南北两间套房;而阁楼则是整层的书屋。” “正对着院门的是一练武的竖楼,一层是剑道场、二层是符咒场;深入地下还有一层,专为飞鼠老先生设的。” 徐皎星简单地介绍一下院子结构。 两侧小木楼碧瓦朱甍、八面玲珑,造型别致有趣而不落富丽俗套;门栏窗隔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而庭院以一条弯曲的小溪分割。小溪开沟仅不过二尺,以五彩的鹅卵石围着,清澈的水里可见星星水草和一队嬉戏的小青鱼,溪上搭着一座矮木桥。木桥左侧立了一块苔藓成斑的白石,右侧则种着一株鲜红果实累累的红豆树。丛丛矮生草竹拥在白石和红豆树下,看着好不清幽。 石崇在旁边说:“院内角落还设了一火炉房,以铜制的管道连接两座小楼和门房,可于寒冬内供暖。 公孙红幂见了,喜色盈腮,跟在王右丞后面一一察看了院中每一处角落,没有不满意的。尤其令她惊讶的是,站在二楼往庭院望去,那一带清流竟是将庭院刚好分成了一个‘太极阴阳鱼’的图案。左侧白石在阳鱼眼上,而那株相思红豆树则刚好种在阴鱼眼上。左边小楼为男人所住,右边小楼是女孩闺房,正合阴阳无极之意。 王右丞很是开心地说:“石兄办事,没有能挑刺的地方。这座院子,大概多少钱呢?” 石崇与他开了价,又将家具算在内,收了1800万钱,还赠了两个打扫服侍的家奴。他掏了200万的北极币票子给王右丞,道这是剩下的。 王右丞只留了十万在身上,将180万钱全交给了公孙红幂。 “打理家务还是需要靠姑娘才行,我和苦闲猪头肯定是不行的”,他如是想。 那俩家奴一男孩一女孩,公孙红幂给男的改名石头,女还则改叫相思。 俩孩子倒是机灵,跟在公孙红幂屁股后面忙到了后半夜。 飞鼠不久后赶到,只看了一眼院子,满意地点点头后便拉着王仙儿进入竖楼地下修炼去了。 王右丞在剑道场练剑到午夜,囫囵吃了些石头送来的饭菜,才上楼休息。 他躺在凭步而做的床几上,正想翻看明晴的第四篇日志,公孙红幂却走了进来。 他磕磕巴巴地说:“姐姐,你...你的房间在右侧小楼那儿...” 公孙红幂已沐浴过了,只穿了半透的睡裙。她默默地将琉璃灯吹熄,除去鞋袜和睡裙径直躺进了被子。 王右丞还要开口,她却伸出玉臂将他揽进了被窝。 浓浓冬夜中,伴着圆月的只有阁楼里公孙红幂和他的一串轻声。 第九十一章 明晴的第四篇日志 月影已浑,红豆枝上的星犹白。冬风空自急,榛中的繁露在它的吹拂下,忽以为霜。 阁楼暖室里,公孙红幂凌乱的青丝拖于枕畔,被只齐到饱满的胸上,一弯雪白的手臂撂于被外,正闭目酣睡。昨夜与她几番云雨,却不妨碍王右丞早起。过去一个多月,他一直沉迷于参详‘火卒剑’的终极奥义,将明晴的日志落在了脑后。此时他披件了单衣,斜靠排窗,就着一盏摇曳的火,将日志取出来读。 “壬寅月,丁未日。蛮人骑兵前日在高棉之野围攻了押送军粮队伍,韩军全军覆灭。左骠骑大将军被一唤叫拜儿答的蛮子首领当众斩去了头颅。拜儿答以半截长枪插其肚腔,栽了颗青驴头在枪上,奚称左骠骑将军为‘驴将军’。又命余拉一板车,载着尸体在被俘的官军间游走示众,真真是令人好不羞愤。” 上篇日志写于辛丑月,与此篇日志间隔了37天。 王右丞心道:“押送粮草的韩军专捡山沟子走,一路行军疲惫不堪,而对方蛮族则守株待兔,焉能不败?!若一开始就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与前线部队前后夹击,未必会一败涂地。” 他又往下读去: “余不忍左骠骑将军尸首分离,遂趁着天黑,将他被马蹄踏烂的头捡来殓了。余父亲大人因会些文墨,拜儿答将他收在帐下,依旧做军中笔吏。待余回关押战俘的羊圈,却只见羊儿咩咩,同被俘的人全不见了。正狐疑,余父揣了两只青稞窝窝头来,说俘军已全被坑杀了。蛮子坑杀降军的理由很荒诞,非仇非怨,只因嫌他们太能吃。 余愤恨不已,甩了窝窝头,攥着袖中藏着的一截断刃,就要去闯帐杀将。不过跌跌撞撞地走了一箭之地,却撞在一香气喷喷的女人身上,竟是那夜化作花妖,眼珠上有‘下殿七’三个字的女人。她丈夫亦在身侧。 女人直勾勾盯着余,让余还他们牌子,竟好似不记得余曾在林中偷窥她一般。 余呈上她夫妇‘北极岛’的玉牌,那男人便与她附耳说了两句。有一队蛮子守卫走来,余大喜。从未想过,有遭一日,余会如此喜欢蛮子。毕竟这对夫妇死而复生,其一还是会吃人的花妖,比蛮族可怕了一万倍。 这女人不知做了何等妖法,掌上扔出一串金光,将蛮子守卫全打倒了。其称呼余为‘灵童’,不由分说,拽了余逃出了拜儿答的大军。余闻着她夫妇身上月季花腐烂的香味,直说自己今夜便要作花肥了。 不过走在山野间,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榛莽小径中,女人忽然道:‘又多了一个。’ 男人大惊失色,则说:‘第八十一个了,快走快走。’ 女人道:‘它跟着我们,甩不掉。’ 男人催说:‘只管走,回到岛上就好了。’ 余初以为有什么活物或人在尾随,凭着月光环伺了,周围空空如野。 又过了几射地,女人又叫:‘哥哥,它爬上来了!’ 男人急地流汗,扯嗓子说:‘再有个把时辰就日出了,便躲了过去。’ 女人默默点头,拉着余飞一样地跑。 不过片刻,二人却不动了,女人斜看向身后,惊惧地说:‘它攀上我了!’ 余大奇,朝她身后望去,毫毛没有。但低头时,骇然瞅见,她拖在地上的影子居然多了一条。一条鬼气森森的人影,正扒在她影子上。那女人明明没动,这影子却在蠕动,抻着脑袋正往她影子上交颈而去。 余自是热心的,捧起一篷土就往那凭空冒出的影子撒。却也没用,人影慢慢与女人的影子融在了一起。 有风徐来,二人身上月季花腐烂的香味更浓了。 那女人捂着头蹲在地上,余去照看她,就见她‘下殿七’的眼珠在来回飞速乱转。 她又豁然站起,竟哭了,悲恸地道:‘哥哥,我记起来了,我全记起来了!一个月前,在山洞里,你和我早死了!’ 男人却发了疯病一般,大吼:“每有一道影子爬进你身子,你就爱说胡话!死什么死?!你我的灵根还在,咱俩活生生的,哪里死了?!’ ‘那为何这三十七天里,你和我好似缺了几天记忆,都记不起来咱们到底去了哪,又做了何事?!’女人哭说。 男人却不再言语。 女人哭地恁伤心,低低道:‘如今,我却全想起来了。你和我早死了,洞中的那群人又将我们复活了!他们要我给他卖命,做劳什子的‘下殿七’!’ 男人怒说:“那是鬼的鬼术,这..这影子就是他的鬼术!妹,你被迷了!” 女人一把推开他,抹泪说:“这是鬼术不假,不过是鬼让我回忆,是在给那群人传话罢了!我不就范,咱们可就死了!” ‘死有何怕?!’男人刚说完,他的影子里居然也直挺挺地爬出一条影子来。 男人又是一骇,立即将‘北极岛’玉佩塞给余。抡起余扔到了一草堆上,大呼:‘孩子,快逃命罢!带着牌子,自有北极岛的人带你回去!今晚的事,万不可与别人讲!’ 余听他们说‘鬼’,笃定他夫妻被鬼缠了,遂想回去帮忙,毕竟袖中还有刀哩。 怎奈回首时,那男人脚下长出的影子,竟生成了那朵酷似猪笼草的花妖,一口将其吞了下去。而那女人跪在花下,恸哭不止,浑然不反抗。 月下,一条灰蒙蒙的影子从她后背挣了出来,一点点地占据了她身子。 余哪还有勇气过去,只求苟活而已,拔足狂奔了去。待梅梢日上,方才停下,一只鞋已不知何时跑丢了。 庆幸韩军驰援粮草的部队赶到,见余穿着骠骑大将军麾下军队的衣服,便将余救下。 一月多前,原来是影子变作了花妖,而不是那女人。 余战战兢兢地将夜中之事记下,又得活一命,呜呼哀哉。” 这篇日志,王右丞足读了两遍。读完时,窗外的山头正好吐出一抹日光。 经过之前与小福女交谈,得知日志中的男女正是她一直昏睡的父母。 “福儿姐的爹妈也忒可怜了。这就是修仙界的生存法则么,弱肉强食,比大陆凡人世界好不到哪里去”,他叹了一口气想。 小福女的爹娘明显又回到了北极岛,似乎因为鬼术损了魂魄。但她娘是下殿七,如今看来是不假了。 “期望这大婶子一直昏迷,我他喵的可不要与福儿姐的娘作战”,他如是想。 正想再读下一篇,公孙红幂趴在杏子红绫被里,露着大半酥胸,将昨夜她破身时染血的白绢丢在地板上,睡眼惺忪地望了眼窗外晨景,迷蒙地说:“天还早哩,再睡一会吧。” 王右丞只摆了摆手。 忽一条红被从空中盖在他身上,险些将琉璃灯打翻。 他赶紧将灯吹熄,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公孙红幂从床几上钻了进来。 “已经早上了,他们都该要醒啦”,王右丞抱着她说。 公孙红幂婉儿一笑,纤手解开他的单衣,二人在地板上又耳鬓厮磨地云雨起来。 直到晞日高升,相思将阁楼角落里的木桶注满热水,又撒了几篷花瓣,才笑吟吟地隔着大红帘帐催他们起来沐浴。 “大娘子,王主子,往后的日子长着哩,不要新婚第一日就卿卿我我忘了时辰。按修仙界的习俗,该沐浴吃长思(丝)面啦!” 公孙红幂披着睡裙,靸鞋走了出来,笑着道:“再大娘子的浑说,就打烂你这小蹄子的嘴。我不过是个小,哪里承得了一句‘大娘子’?那长丝面也撤了去吧。你将我衣裙取来,我服侍他洗洗。” 相思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王右丞不惯人服侍,匆匆泡了澡,换了身袍子便走了出来。 刚到楼下,就瞅见吴起和苦闲在院门口踟蹰地不敢进来。 石头跑过去,叉着腰大喝:“呔!哪儿来的一对叫花子,要讨饭也等午饭过了再来!” 苦闲扭着脖子望了望院子,自惭形秽地说:“敢问,这地皮什么时候被卖与你家大仙了?怎么青城没人通知我...” 吴起呆呆地道:“不若再寻一处山旮旯,我再搭个草棚。你去北极当铺传送点等王右丞和他妹子,别让他们也误入了这华府,再遭这恶奴奚落可就不好了。” “哈哈!臭猪头,你们死哪里去啦!这是我给咱们新盖的院子,你们快些进来!”王右丞几日不见他们,还挺想念他俩,欢喜地跑过去说。 苦闲见他一身奢华的袍子,又瞅了瞅这别致的庭院,惊地扭曲了猪油肥脸,抖着牙关道:“这...这是咱们的新...新家?” “哈哈哈!你指定要爱死我了吧!”王右丞大笑说。 苦闲熊抱住他,刚抠过脚的手抹着他的面皮,激动地热泪盈眶,道:“你这现世宝,好...好...很好!” “咳!咳!咳!”王右丞一把推开他,趴在地上,指着他说:“你有话就好好说,何必拿这等天下第一臭手来扒我的嘴!” 苦闲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喝道:“老子的手香的紧!”说罢还舔了一下手指。 那石头见他俩应是王右丞交代过的苦闲和吴起,堆起笑脸说:“两个爷爷,怎这会才回来?你们的房子在左侧二楼北面,我这就带你去们。右侧小楼已煮好了辣汤,不若先吃两碗再去?” 苦闲拍着他后脑大声说:“你这惯会见风使舵的小狗杂家奴,只管拿一坛酒来,老子痛饮一番就睡!” 正说着,公孙红幂换了一身月白缎衫、白绫素裙,袅袅婷婷地领着相思下了楼,笑着问:“这就是苦闲大师傅和吴起兄弟吧。” 苦闲见她一身新妇装扮,便问:“这狐媚子是谁?” 王右丞搔了搔头,不太好意思地说:“这是我新娶的媳妇儿。” 公孙红幂赶紧补充道:“浑家不过是个买来的侍妾。” 苦闲遂拉过王右丞低声问:“你那稷下火院未过门的大老婆可知道?” 王右丞摇了摇头。 “那可有一顿电闪雷鸣、火光四溅的苦头给你吃了!”苦闲拍了拍他,跟着石头大步踱上了二楼。 他大手黏糊糊的,一张黄色的碎纸粘在了王右丞袍子上。 王右丞捏在眼前,见黄纸上还有朱砂字的痕迹,摩挲了一下,皱着眉想:“这竟是符咒的残片。他二人出去这几日,到底干嘛去了?” 吴起射了一眼门房,转身朝家奴的住处走去。 公孙红幂唤住他,笑道:“小哥,你的房子在楼上。” 吴起冷冷地说:“我也是家奴,怎能与你们同住”,说完走进了那间空着的门房。 公孙红幂挽起王右丞,微声说:“他好似不太喜欢我。” “他可能跟小乔儿比较对脾气吧”,王右丞说。 “她可是昨夜你与我说的,那个千金大小姐么?” 王右丞点点头。 公孙红幂红着脸,轻声问:“我日后与她共同服侍你,好不好?” 王右丞还未回答,只听一声娇斥响彻庭院,院子的两扇门被刹那间踹碎。 “不必了!” 小乔儿背着‘焚寂’长剑,杀气腾腾地站在了门下。 在她身后,小福女和苏小小正神头鬼脸地往里张望,一副‘好戏开场了’的表情。 第九十二章 一时情断 小乔儿一身冷酷地跛了进来。 相思和石头见她来意不善,先挡了上去。 小乔儿将他俩搡在地上,来至王右丞身前时,‘焚寂’长剑已攥到了手里。 长剑未出鞘,公孙红幂已被剑上火气森森的灵力逼的虚汗涔涔。饶是如此,她依旧绕到小乔儿身前,挤出个笑问:“这位小姑娘可是稷下火院的小乔儿?” 小乔儿瞥了眼她,挽了两挽蝴蝶纹袖口,抓着王右丞手臂,愤然地问:“她就是你新买的侍妾?” 王右丞心中对小乔儿的感情,友谊和因她为自己受伤的愧疚占了绝大部分。纵然别人众说纷纭他俩的感情,即便二人举止亲昵,但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自己与她不过是情谊颇深的好友。他当然清楚,小乔儿对自己的好是超越了密友关系的。而自己一直未与她表露心迹,反在众人面前常坦然承受她的过分好意,让大家和她慢慢误解了自己的心思。 “何苦害她白白浪费青春在我身上呢?做个赚人感情的混球,难道不会下黑绳地狱么?与我沾边的人,芳婆婆、哥舒大叔、白大哥、谢大哥、查兄、司马巫、福儿姐,他们身陷险境,死的死、伤的伤。我自是厄运不饶的人,已害她伤了一条腿,又何必还要再继续骗她的心呢?我不若就此成了亲,大家一拍两散,免了她的牵挂!” 王右丞昨夜在阁楼上如此这般想,以为自己理由充分,以为自己这样做大义凛然,便纵下了地府见到阎罗王也能直挺腰杆。但此时此刻,他凝望着小乔儿悲怆怆、怒冲冲的眸子,心却不由得一痛,像个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错事的孩子,抿着嘴点点了头。 小乔儿眼圈一红,豁地将‘焚寂’长剑拔出,举在了半空中。 竖楼练武场里,王仙儿扒着栏杆,愁眉锁眼地小声说:“嫂嫂真生气了。” 飞鼠在她身边,捋着胡须笑道:“依我看,是哀痛悲戚多过了火气。” 王右丞心中恨不得她一剑斩下,梗着脖子等死。 公孙红幂见形势不秒,伸手去拉小乔儿,柔声劝说:“好姑娘,我不是尅毒的人,不过是糊涂油蒙了心,妄想过些不再无依无靠的好日子。以为男子先讨个小妾是再寻常不过的,没意思夺你的心上人。是我先勾引的他,你剑要沾血,就只拿我问罪吧,与他是无关的。” 小乔儿窒了下,紧拉着王右丞的手臂,凄惨惨又心存侥幸地问:“你已与她洞房了?!” 王右丞复眼察见她好生绝望的细微表情,内心似被人活生生咬了一口,心中惨笑说:“呵!我见她难过,居然好生心疼!这个劳什子的滋味,我的心还从没品尝过。” “快说呀,你真...”小乔儿见他不答,又疾追问道。 “没...”公孙红幂抢道。 王右丞挥手打断了她,低声说:“是的,已与她行了周公之礼。” 小乔儿听罢,眼中一黑,单脚软了软,身子矮了下去 王右丞急忙要去搀,手伸到她面前却停住了。倒是公孙红幂忙慌扶住了小乔儿。 小乔儿甩开她,无声一剑将庭院的白石斩去了一截。 竖楼里,飞鼠赞许地道:“这小丫头剑法很好呀!啧啧,北极稷下的剑法比千年前高明多了!” 公孙红幂则被这超然的一剑吓了一跳,魂不守舍地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小乔儿收了剑,又拉起王右丞,直将指头关节攥地发白,忽苦笑一句:“恭喜你呀,小徒弟!如今你成了亲,做师傅的也替你开心哩!” 王右丞盯着他,心中是这辈子从未咀嚼过的苦和后悔,面皮上亦挤出一个笑,道:“小乔儿师傅,你刚才可吓死我啦!” 小乔儿背上剑,环伺了庭院,依旧拉着王右丞,说:“这院子很好,很好,很...” 她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呜咽,便不再说了。 王右丞搔着头,勉强笑说:“做了个大任务挣了钱,便置办了这些产业。”他在玄英山的任务本是机密,当下却不想再对她说一句谎话,便实话实说。 “你过得好,我也替你开心!”小乔儿大声道,“对了,你之前落了一枚扳指在我这里,我今天是特意来还你的。” 她说着解开脖颈上的一条红绳,将埋在胸口的那枚王右丞拜她为师时送她的鲛人扳指取了出来,塞在他手里,笑着转身又一跛一跛地出了院子。 王右丞摩挲着带着体温的蓝色扳指,只见上面工笔拙正地刻着一个小字‘丞’,而不是那日她嘴上说的‘乔’,心中又不免一痛。他很想拉住她,但心又想:“混账东西,你已是不洁的人,还有啥脸面再去她面前?况且,仙女姐姐的任务是当世最危险的,不要再累她犯险!” 遂站着不动,凄然笑着看她离开。 小福女和苏小小虽瞧了热闹,但毕竟亦是他俩的好友。她们见二人断了感情,心中也老大不是滋味,亦不过默默看着。 小乔儿强笑着走过她俩,两串豆大的泪珠才扑簌簌地滚在了嘴边。 牟玉正在不远处等她。她搂过女儿,竖起一张传送符便回了稷下。 稷下,牟玉的宫中,小乔儿扑在母亲怀里,抽噎不止。 牟玉一边笑,一边轻拍她后背道:“我的儿,你姻缘还没到哩,莫急、莫急。” “我去做个姑子去!” “姻缘到时,即便你做了姑子也会再遇到他。” “你惯会说好话骗我,呜呜呜....” 相伴时,不谙离恨苦,净做些荒唐事,伤透了伊人心。待人面不知何处去,落花风雨更伤春时,才方悔不当初,不如怜取眼前人。 王右丞自幼讨饭做贼,整日活着只为了三个字‘活下去’。他常年与镇远城的地痞小流氓们厮混,哪里懂的什么正常男女之间的情爱。尤其他刚入青涩懵懂的青春年纪,以为与小乔儿并无太多情愫。 但感情是个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在一起时浑然不觉,如今失去了,他才察觉自己竟已悄悄喜欢上了她。 感情又是碗汤。它的甜,饮之既忘;但它的苦,饮之会让你牢记一辈子。 王右丞一个人在剑道场呆了一天,心绪不宁地摸着鲛人扳指,无论怎么掐禅定诀,也静不下心练剑。 “后悔了吧?老子早就说过,你一定爱上了那个小丫头,你还不承认!”左眼里,许久不露面的摩柯允谷突然开了口。 王右丞吓地一抖,随即喜道:“小黑鱼,你没死啊!” “你他喵地怎么动不动就咒老子死?!我也是纯黑灵根的异族人,从黑绳地火十七剑的剑诀中得了好多修炼的灵感,不过在你眼中闭关修炼几日。本来早就要出关的,谁知你这家伙居然又吞噬了佛像妖的灵力,老子也得了些便宜,冲破了中阶,一下变成了上阶灵力。这才又多关了自己几天禁闭。” 摩柯允谷又说:“不过老子可没撒手不管你。在曼荼罗坛场时,没有我上阶的鲛人灵力,你焉能跟那头猪妖斗几个回合?在隘口,你他喵的几乎将老子的灵力耗尽来发动‘火卒剑’终极奥义。我当时差点因为你而走火入魔、魂飞魄散!” 王右丞斥道:“你说的这么仗义,还不是沾了我的光,将吞噬来的石像妖灵力分了一半走!” “老子混在你眼珠里,不白拿点东西,岂不是太吃亏了!尤其是昨晚,你与那勾人魂的女人快活,老子看也不是,不看还心痒痒的。忍不住偷瞄了几个回合,却没啥触觉,别提多痛苦呢!” “卧槽了,你这个变态偷窥狂!”王右丞怒道。 “你们百媚生春魂自乱,喋喋浪声吵地老子根本无心修炼。而且你眼当时睁地像只牛蛋,老子想不看也难!” “我现在烧了你!” “好啊,吃了两只白里透红的蟠桃果然硬气了。我若站在你面前,是不是还想踹老子个窝心脚?!” 王右丞脸一红,赶紧道:“你他喵地别说了!” 此时,小福女忽从门外伸出个脑袋,嬉笑着问:“什么别说了?老大你在跟谁说话?” 王右丞正襟危坐,忙说:“我自言自语呢。” 小福女见剑道场果然没人,端着一盘茶,小碎步地走来,非常愧疚地说:“若不是我擅自做主,让你买了公孙姐姐,你与小乔儿也不会一刀两断。” 她放下茶,伸着白花花的脖颈,闭目道:“你若生气,就打我好了。省的在心里藏着掖着,与我日渐生分,这样好没味!” 王右丞猛地一抬手,她立即双手捂着头,娇声连连道:“别打脸,别打脸!” 王右丞心知当时机会稍纵即逝,她也是迫于无奈,况且又不是她逼自己与公孙红幂圆房的。他亦不会因为自己情绪不好,就对朋友和亲人说刻薄尖酸的话,做出胡乱甩锅给人的事,当下只是伸手说:“快将我的调皮人偶盲盒还来吧!” 小福女睁开一只眼,见他不怪罪自己,心中大喜。但借来的盲盒里仙器多多,她舍不得撒手,遂装傻充愣地说:“什么盒子?可是落在公孙姨娘那边了,我去给你取。” 王右丞没好气地道:“我明日便将双仙铃给卖了,把你名字从七人队金册里除去,咱俩也一拍两散。” 小福女一听,赶忙将盲盒从纳戒里取出来放在地上,攀着他半个身子,柔声说:“老大,我可是咱们队里办事最利落的,你舍得嘛?” 王右丞将盲盒收在纳戒里,推开她,道:“舍不得!没了你,我能多活几年,也是没味的!” 小福女嘟起嘴,晃着他说:“你心中还是有怨气,尽管朝我撒,别撵我出队就成。” “呼噜~呼噜,这丫头就是剑气小子给我们找的新主人,简直是个小菜狗。” “嘿吼~嘿吼,这小妮除了脸蛋,没一处可取的。我不喜欢,我看不上她。” 王右丞怀里忽然挤出两个圆嘟嘟的纸人,跳在地板上,一碰一跳地指着小福女说。 小福女先是一惊,待看清是两个纸片式神,立即趴在地板上,稀罕地紧,兴奋地道:“老大,你果然有好多宝贝,哪儿弄来的这俩东西?” “嘿吼~嘿吼,她说你是个东西!” “呼噜~呼噜,难道没说你咩?” “嘿吼,我不是东西!” “呼噜,那我也不是东西!” 小福女乐地哈哈大笑,撅着屁股问:“你俩不是东西,那到底是什么哩?” 男孩纸人气势汹汹地指着她鼻子,道:“我是你爹!” 女孩纸人跳起来,拍着萌萌哒的小手,尖声说:“好了,终于到我占便宜了。我是她老白毛,老咸菜!” 男孩纸人不乐意,遂与她厮打起来。 小福女给它们助阵,吆喝道:“用嘴咬啊!哎呀,你倒是用脚踹他头啊!对,下死手撕她!你俩谁赢了谁不是东西,谁输了就可是东西了哦!” 王右丞一脸黑线地说:“福儿姐,你穿的可是短裙,能否不要撅这么高的屁股。” 小福女浑不在意地讲:“你又不是没见过!现在惺惺作态,真是酸腐虚伪。” “啥?你可不要乱讲!”王右丞真怕她四处败坏自己,急忙道:“你再乱说,我就不把它们给你了!” 小福女听罢,像一头母狮子扑倒了王右丞,攥着王右丞脖子,不敢相信地说:“你要将这俩式神给我?!老大,你简直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王右丞被扼地吐舌头,磕巴地说:“福儿姐,你现在把我掐死,就...就得不到它们了。” 小福女急忙松开他,跪在地上搓着手,指了指扭打在一团的纸人,又戳了戳自己,悄声问:“真给我了?” “额,是让你暂时收留它们。这俩家伙简直是话痨,天天吵架个没完,我受不了了。总之,你善于精巧的操控术,它们跟着你正好。不过有言在先,不管你把它们改造成什么样子,日后我向你讨回来时,你一定要把它们恢复原样给我”,王右丞说。 他是一定要将谢步尘从寄生人偶手里救回来的,便想先将他的式神妥善安置好。 小福女小鸡啄米地点头,一把抱了两个式神在怀里,笑着说:“小家伙们,快点跟我回家去吧!” 王右丞又从纳戒里取出一个小盒子丢给她,说:“这是十宝玲珑盒,我砍了好久的价才以1000万北极币买来的。这盒里的十件仙品级宝贝,状态混沌不清,北极当铺才贱卖给我。不过我想它应该难不倒大天才小福女吧?” 小福女抱着两个式神,眼圈一红,竟然哭了,凝噎道:“老大,你...你比婆婆对我还好!这辈子,我就算死了做鬼,也要跟着你!” “嘿吼,你这家伙要勒死俺啦!” “呼噜,我会憋气,死不了!”男孩纸人说着,狂吸了一口,肚子涨成了一面鼓,立时从小福女怀里逃了出来。 “嘿吼,我也会这个!”女孩纸人也胖了一大圈,跳在了地上。 王右丞咧嘴笑道:“你可千万别死,就没人替我看着这俩既话痨又顽劣的小家伙了。” 小福女抹着泪点点头。她拍了拍手,双仙铃‘叮铃铃’作响,两个正在比谁肚子大的式神立时瘪了气。 “嘿吼,你这小妮倒有点神通,快喊我老白毛,我就跟着你!” “呼噜,这小丫头片子真有能耐,跪下来磕头,我也跟着你!” 俩纸人一蹦一跳道。 小福女飞踢两脚,将它们踢飞在门上,狡黠地笑道:“本姑娘还有折磨人的好手段哩,再不老实,挑个两三样给你们尝尝!” 俩纸人贴在门上,对视了一眼,滚在地上,朝着小福女跳着骂街,真是什么难听骂什么。 王右丞被聒得耳膜疼,赶紧说:“福儿姐,你赶紧带着这俩小祖宗走,顺带让查兄和金凤来。” 小福女应喏,踢着俩骂街的纸人出了门。 不久,车金凤与查方平走了进来。他们今日得了千里蝶消息,知道王右丞与小乔儿分手,遂也赶了过来。只是二人表现倒是不同,车金凤进了道场,说了好一通安慰王右丞的话,而查发平则闷闷不乐地坐在角落里不说话。 王右丞取出一件女孩的内衬衫,交给车金凤说:“这件金丝衫能挡下不少妖邪的兵刃。虽说修仙界打斗还是以灵力、妖力取胜,但你有了它,好歹能多几分活命的机会。” 车金凤心知这支七人队就自己最没本事,在玄英山中也没出一分力。但王右丞仍担心自己日后的安危,送了这件价值不菲的金丝衫给自己,当下感动的不得了。 她放下金丝衫,推辞道:“老大,我是根没用的木头,就别浪费咱们队的宝贝啦。这件金丝衫,还是给他们吧。” 王右丞笑道:“下次再有任务,少不了你一份。快快拿去,待会让福儿姐瞅见,连根线头都没了。” 车金凤也不再作假态,欢喜地收了金丝衫。 王右丞转向查发平,伸手说:“将你的鬼头刀拿来我看看。” 查发平将刀抛给他,依旧闷着头。他在隘口上连斩五只妖尉,刀刃已又卷又残。 王右丞抠下一块刀上凝固的血痂,随手将一柄刃如雪、身如墨的新刀扔给他,笑说:“这是柄仙品级的三七鬼头刀,因能斩鬼的三魂七魄而得名。你今天可是那里垫了踹窝儿来了,怎么话也不吭?” 查方平听他问,看也不看那柄三七刀,径直走过来,将那柄卷了刃的鬼头刀抢在怀里,不大乐意地说:“亏老大还笑地出来?现如今,大嫂因你做了对不起她的风流事,已经不要你了!大嫂她曾用剑打在了我刀镡上,这刀我便用着顺手,不要劳什子的新刀!你若想让我用新刀,走,跟我走,咱们去闯稷下,求大嫂回心转意!” 他一向愚蠢木讷,认准了人和事,心中就绝不会改弦易辙。他跟萧婉云不熟,与小乔儿已十分熟稔,又见小乔儿是真心对王右丞好的,就见不得王右丞抛弃她。 王右丞哭笑不得,他心焉不疼么,只是为时晚矣。既撇清了关系,何必再纠缠对方? 他不想将这些话给查方平说,只是喝道:“你不要用新刀,就永远不要用好了!你想去稷下,没人拦你,只管去!哪日被妖邪窝心脚踹烂了肚肠,别后悔!” “单我一人去,大嫂她怎么会回心转意?!反正我不要这新刀!”说罢抱着旧刀一溜烟跑了。 车金凤跺了跺脚,甩了句:“老大,我去劝劝这个只有一根筋的脑子”,然后亦追了出去。 王右丞落寞地捡起了三七刀,又伸手去摸那枚鲛人指环。触手却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从袍中扯来一看,竟是那块‘帮北极岛杂家学派桑虫上师除皮皮花海里的猪笼草’的任务牌子。 想来是昨夜与公孙红幂云雨,这个牌子落在了床几上,今早又被她捡起放在了袍子中。 他本没当回事,但将牌子翻到背面,却瞧见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这个牌子居然还刻着一个红色的熊头,还很写意地在熊头下刻了几滴血痕花样,跟除鬼那夜梦见的熊艳儿给他瞧的熊头几乎一模一样。 第九十三章 红之复眼 烟笼水,月笼沙,中庭地白树栖鸦。风满溪,霜湿花,虫声新透绿窗纱。 银光渗过帘陇,和着青灯,在原木色的地板上冒着一片婆娑的清光。王右丞摘下牌子上半旧的黄纸,见上面写着两行限定任务的字。 第一行墨字:兹除去猪笼草即可,凡多余之事不要做。 第二行字却是用朱笔新写的,是:壬子日,务必达成此任务。吾敬告知同道人,此任务危、危、危! 左眼里,摩柯允谷奇道:“第一行字已然陈旧,墨迹上居然还有一层白花花的霜?” 王右丞沉声说:“这不是霜,第一行字不是手写的,而是拓上去的。原件应是个薄薄的石刻,石刻因为天长日久而有些风化,所刻字的表面并不平慗。是以,拓印时墨汁不能刷的太多,才会显得有些发白。。” “拓印的?”摩柯允谷讶然,便说:“桑虫老东西有闲子拓印,不如两行字都手写好了,整这出装高雅的幺蛾子作甚?” 王右丞将黄纸捏在面前,右眼闪烁着五彩斑斓的颜色,皱着眉说:“桑虫上师的字,我在神宫学堂里见过。她惯写颜体字,其字口丰满、遒劲豪荡,已臻化境。而第二行字,笔致飘逸,有行草之味,学的是郑克柔的字。但落笔稚嫩,收笔过分谨慎,还远不到火候。这黄纸条,竟不是桑虫上师写的。那么第一行字,也不是她拓的。” “你是说这除猪笼草的任务不是桑虫发布的?谁会闲的蛋疼,发任务替别人除草?别是恶作剧吧,当不了真”,摩柯允谷说。 王右丞摩挲着黄纸,微声说:“这纸也旧了,有些年头了。而第一行字又是拓印的,难道这个除草的任务早就发布了,还被人接了?但这人没有完成,所以他又将这个任务挂起,写了第二行字警示日后接这个任务的人,这除草任务很凶险。” 摩柯允谷今早已在他左眼里出了关,亦看到了明晴的第四篇日志,便说:“又是猪笼草,与被鬼活活吃死的明晴写的一样。” 王右丞点点头,道:“这牌子后还有个熊头的花押,看来此任务与神仙姐姐有关,至少和面具女人一伙人撇不开。” 他又翻了木牌,见熊头亦是新刻的,刻纹上的朱砂与第二行字一样新鲜,遂想了想,狐疑道:“熊头?同道人?” 他忽惊说:“这是神仙姐姐的有缘人写的!我是第十个有缘人,这人应在我之前,跟明晴一样!” “前九个有缘人不都死了么?!既然有有缘人没死,神仙大姑为何不用他,反而又干等十年,再找你这个现世宝?”摩柯允谷问。 “也许,这人发生了什么...什么怪事,已然不中用了”,王右丞想不出别的词,觉得‘怪事’二字用在神仙姐姐的复活大业上最贴切。 摩柯允谷通晓他在玄英山遇到的事,很后怕地说:“莫说那‘上殿一’,就单说在玄珠山复活的玄烈,他一棒槌不得锤死咱俩。也不说玄烈了,单论正在咱们脚下地洞里的飞鼠,也能轻飘飘二三剑戳你个透心凉。这除草任务既然凶险,咱们又未得神仙大姑的神谕,不如就别接了。若再碰到个把‘上殿’、‘下殿’的高手,想好死都难!100枚北极币现在对你来说,连根毛都算不上,干脆毁约算了。” 王右丞讥笑道:“你平日一惯说自己是大豪侠,如今事到临头,反而畏缩成了缩头王八。原来你不过是个嘴上的豪强,牙上的大侠。” 摩柯允谷一听就怒了,公鸭嗓地大叫:“老子上山能擒虎,下海能捉龙,怕个甚!” “用纸和笔,用一条舌头来擒虎杀龙么?哈哈哈!”王右丞打趣道。 “放你他喵的连环屁,老子不过是替你担忧。这人是第一个做除草任务的,俨然受了极大的打击,或残废了、或被拔了灵根,无法再继续完成神仙大姑的任务。咱们何必在自身修为不足的情况下,冒然去触这个霉头?!你别忘了,桑虫老家伙那儿可沉睡着‘下殿七’!依我说,你剑气吞噬到上阶再重新接这个任务也不迟。” 王右丞举起黄纸在左眼上,笑着纠正他说:“我们不是第二个接这任务的人,他也不是第一个。你没抓住我说的重点,第一行字是‘拓’上去的。” 摩柯允谷这才反应过来,紧张地说:“你是说这任务是更久远之前发布的?” “嗯,应该是在任务牌子还是用石刻的时候,有人已将它挂在了赏金任务处。” “那后来这些做除猪笼草任务的人都死了?他们是不是都是神仙大姑的有缘人?”摩柯允谷忙问道。 王右丞耸耸肩,轻笑说:“这我哪里知道。” 摩柯允谷怒道:“你居然还笑的出来?我瞧你是失恋了,得了失心疯的并发症!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难受地想死罢。” 此时,剑道场的门被一阵风慢悠悠地吹开,有人在门外喊了一声:“王右丞!” 声音好生,王右丞便问:“谁呀?” 门外沉寂寂的,过了一小会,才又人在喊:“王右丞!” 王右丞莫名其妙,推门走了出去,立即唬在了走廊上。 狭窄阴暗的过道中,竟多了一面灰黑色的墙,将整个走廊堵地死死的。 “怎么凭空多了个墙把我围在了楼上?”王右丞心里说。 过道中已不见灯光,昏暗一片,他诧异地慢慢走过去。卜一靠近,那墙面竟蠕动了起来。 “这墙是个活的?难道是道结界?”摩柯允谷一惊。 王右丞狐疑地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看看。墙面正中忽裂开,鼓出一颗硕大的死人头来。那死人头睁着灰色混沌的大眼,咧着嘴,伸长湿滑肥大的死灰色舌头,低沉沙哑地说:“你看得见我...你看得见我么...” “卧槽了,这他喵的是个啥!”摩柯允谷惊叫起来。 王右丞冷汗涔涔,心中强掐了个禅定诀才堪堪立住身子,喉咙像被人扼住,紧张地说不出一个字。 那死人头的眼珠上下来回打量王右丞,不住地说:“你看得见我,看得见我么...” 墙面上像沼泽泥潭冒泡那般,又鼓出六个圆疙瘩。 身后剑道场的门‘篷’地一声关上了,仅有的光霎时不见,走廊上漆黑如墨。 在蓝色复眼的加持下,王右丞瞅见又六个人头从墙上伸了出来,在硕大死人头的上面挤做一团,拧成了一串 “你看的见我们,看得见我们么...”六个人头纷纷伸着舌头,嘶哑的问。 王右丞盯着死灰的墙,才弄清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是一只肩上六个头,肚中一个死人头的巨人死尸。 “它...这...这死人吃了酵母么,怎么发地这么大,还生出这么多脑袋来?!石崇和徐皎星建这院子前,没他喵地用堪舆之术么,这楼竟似建在了这鬼魂的阴宅上!人家现在来闹事啦!”摩柯允谷在眼中浑身战栗地吼。 “你看的见我们么,看的见么...”一双粗手从它身体里伸在王右丞眼前,晃了两晃。 王右丞几乎就要将黑蛇火剑招出来,就听身后有人在说:“假装看不见,径直穿过它!” 六条湿漉漉的舌头像蛇一样蜷在空中,王右丞看地发怵,心说:“我他喵地不会真要与这么恶心的东西肌肤相亲吧。” “快走,快走!不然它发觉你能看到它,便要吞了你的魂!”身后的声音急急催道。 死尸肚中硕大的死人头,伸长了脖子,几乎凑在了王右丞眼上,哈着大嘴说:“看得见,他看得见!” 六只人头立即扭曲了死灰面皮,亦抻长了脖颈,缓缓地要探过来。 王右丞‘咕叽’吞了口水,心说:“死就死了!” 想罢,壮着胆子大笑一声:“哈哈哈,不自觉练剑到这么晚了。我可不能让新娶的媳妇儿干等,今晚定要将她柔嫩的脚趾一根根含在嘴里,尝尝玉足的味儿!” 说完便软着腿,汗毛竖立地笑着往前走。 卜一碰到死尸,一股阴寒裹遍了全身。他咬着牙,闷头扎在了死人头里。竟如同在玄英山闯结界,在死灰色的尸体气泡里踱了两步,平安无事地穿了出来。 眼前豁然一亮,琉璃灯熠熠的光火下,楼梯口就在不远处。 身后死尸似很失望,嘶哑地说:“竟是个恋足癖的废物,他看不见,看不见我们...” 剑道场的门又‘篷’地一声打开,一缕寒风倒灌,激地王右丞打了个寒颤。 他缓缓扭头,身后已空空如也。 “吁~~~~”,摩柯允谷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你他喵的胆子真大,居然佯装瞧不见,径直穿过这坨鬼魂。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王右丞诧异地说:“刚才身后有人告诉我的。怎地,你没听见么?” 摩柯允谷惊问:“还有人在走廊里说话?!卧槽,我一个字也没听到啊。你回去赶紧找北极当铺退钱,这宅子是他喵的凶宅!” “石兄办事一向稳妥,跟他一定不搭噶”,王右丞亮起八目复眼,将剑道场和走廊里看了一遍,一条人影也没瞧见。 “不知是谁刚才在好心帮我。若不是这姐姐劝我出去,我一定被刚才那死魂灵堵在了剑道场。亦不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他微声说。 “还是个女鬼?!”摩柯允谷惊悚极了。 复眼瞧见死尸立过的地方有一片黄纸角,王右丞捏了起来,狐疑地说:“这竟是与白天苦闲那猪头手上的一致。” “卧槽,他们在外面改行做了茅山道士?!结果没学成,反而将鬼魂引到了家里来!”摩柯允谷惊说。 “不知道他和吴起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勾当”,王右丞总觉得苦闲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如今更笃定了。 楼梯口忽然有人喊:“快烧了这个污秽的东西!” 王右丞也不迟疑,一团黑火剑气烧了纸片,心情凝重地下了楼。 院中,吴起正在飒飒地上下舞着竹剑。 王右丞正想问他是否在鼓捣阴间的东西,却发现他腰间鼓鼓囊囊的。 狐疑地走近,又骇了一跳。一条人头大蚯蚓正缠在吴起身上,死人头就扬在他后脑勺。 “拔了大蒜插洋葱,一窝接一窝!这小子被鬼魂附体了!我他喵地真后悔跟着你,就没过几天正常人的日子!”摩柯允谷埋怨起来。 那死人头是个干瘪老妇人模样,见王右丞往吴起身上瞅,歪着阴气森森的脸,嘶哑地问:“你看得见我,看得见我?” 王右丞立即蔫了精神,魂不附体地掐了掐大腿,强笑着走近,问:“小哥,你平日练剑好辛苦,没觉得身体有啥不爽吧?” 他这一问,那老妇人死人头攸地吐出舌头,狰狞地说:“看的见...你看的见...” 王右丞“哈哈哈”大笑,心中一阵恶心地拍着吴起肩膀说:“你怎么不理我哩。我不过是觉得咱俩一样年纪,想与你亲近亲近。你或身体不适,或想做件新衣服,只管跟红幂嫂子讲呢。” 那老妇人死人头听罢,失望地缩回了脸,依旧盘在吴起脖颈上,说:“原来瞧不见..” 吴起似乎感受不到有脏东西附在身上,只是冷冷地说:“《庄公二十二年》一书有云:凤凰于飞,和鸣锵锵。小乔儿才是你的凤凰,与你狎昵的大姐哪是我嫂子。你去茶室里吃茶吧,莫打扰我练剑。” 王右丞如蒙大赦,讪讪地走开。 迎头撞见二楼上,苦闲斜倚着阑干在饮酒,四个大头死小孩正抱着他的腿齐齐望着自己,皆欢声笑语地问:“看得见,看不见哩?” 苦闲牛饮了一口酒,满脸血红地喝道:“你这糊涂孙,终于肯出来吃饭啦!你的七人队队员都在等你呢!” 王右丞牙关颤了颤,装作无事地走进一楼。 “这俩人离死不远了!”摩柯允谷说。 一楼入门是间宽敞的客厅,公孙红幂摆了几件瓷器来装饰。路过一颇大的细长颈胆瓶,王右丞忽停住了脚步,又僵硬地退回到瓶子前。 瓶子上插着几只长梗梅,朵朵花苞与青花瓷的颜色相得益彰。 摩柯允谷见他驻足赏花,手还在抖,不禁说:“你他喵有了钱,就得了富贵病,矫揉地赏个什么花,好没意思!” 王右丞将脸凑在瓷瓶上,微声说:“你快看瓶上我右眼的倒影。刚才须臾而过,我只觉瓶器上一点红光,想不到...” 摩柯允谷一瞅,只见圆润腹满的瓶肚上,王右丞的右眼红彤彤,简直像要滴血。 “这...这...是红之复眼?”摩柯允谷微声说。 身后有个女人在说话:“你的红眼觉醒了,只要有鬼魂在身边,你便能看到它们。” 王右丞急忙转身,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直勾勾看他。 (这两日修改了小说细纲,断更了,各位读者粑粑见谅) 第九十四章 彘人魂与弘茜的梦话 左侧小楼的客厅中,凭空冒出的女人飘在半空,晃晃悠悠地像一抹氤氲的烟。她穿着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与前几只恐怖丑陋的死尸鬼魂比,简直算得上‘仙子’。 王右丞稍稍惊异,开口问:“这个大姐,您是谁呀,怎么突然跟一群死尸鬼魂跑我院子来了。” 摩柯允谷则吓尿了,惶悚地说:“你...你他喵地在跟谁说话?” 女人微微说:“那些是彘人魂,并不是死尸鬼魂。凡人、修道者、妖,肉身死了会化作中阴体。寻常来说,最迟七七四十九日,中阴体便会被地卒带入地府审判。根据各自罪业,或转生六道轮回,或下地狱受苦。但也许有修道者对中阴体下了法咒;抑或有些妖的中阴体妖力仍在;再者有凡人对世间充满了极大的执念,种种原因作用,有些中阴体不在地府阴司簿上。它们不在六道之中,孤魂野鬼地游荡在大陆。有一些极恶的、执念深的中阴体会吞食同类。每食了一个中阴体,它们阴气会涨,而身体则会长出被吞食中阴体的特征,久而久之变成了畸形丑八怪。这样的东西就叫做彘人魂。彘人魂不仅吞食孤魂野鬼和同类,也对有‘阴阳眼’人的魂魄感兴趣。” 王右丞恍然:“难怪大陆凡人中,那些能看到鬼魂的神婆子、神老头多数都死的早,原是被彘人魂给缠上了。” 女人点点头又说:“彘人魂不在六道中,寻常修道法门对它们可不太管用。任你是大王级的妖、结丹期的修道者,只要有阴阳眼,被饥饿的彘人魂发现了,便会吃你的魂没商量。只有修习魂术道法,才可以诛灭它们。” 王右丞心中怒道:“蛛弥勒这大叔真是吃饱撑的,修炼这鸟阴阳红眼干嘛,害苦我了!” 若没有这女人,只怕刚才自己的魂就没了,王右丞当下感激地不住给她道谢。 “这群彘人魂怎么突然闯进我院子,还缠上了苦闲和吴起啊?”他纳罕地问。 “是你走进了它们的生活,这群彘人魂早就在这儿了。只是你之前阴阳红眼未觉醒,未看到它们罢了。”女人悠悠地说。 王右丞想到朝夕相处的苦闲和吴起身上,整日睡的草屋里,竟都是这等凶物,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女人瞅了一眼正在院中练剑的吴起,又说:“此二人没有阴阳眼,我也不知为何彘人魂会缠上他们,而且还聚集了这么多只在这里。” “几...几...只啊?!”王右丞紧张到结巴,他实在不想看到一支彘人魂大军在自己院子里。 “你往院门外瞅一眼”,女人轻轻说道。 白日里,大门已被小乔儿踹碎了,此时整座院子门洞打开。王右丞假装不经意往小楼门口挪了两步,微微瞥了一眼,吓得立即扶住摆凳,才没有摔倒。 门洞里挤满了畸形丑陋的彘人魂,成百个死人头密密麻麻地伸在门口。它们各个张着嘴巴却没出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眼见石头和相思从一只大嘴彘人魂的口中跑来跑去地追打玩乐,王右丞心都凉了。 “我滴乖乖,怎么还有这么多?这里果然是凶宅,凶宅啊!”摩柯允谷恐惧地说。 “我明日就搬家,大不了再住草屋去!”王右丞微声说。 “你搬了家,不就承认自己有阴阳眼了嘛?!北极当铺做了个阴阳鱼的图案在院中,有辟邪的作用,极大多数彘人魂是进不来的”,女人说,“不过我初到你们草屋时也确实吓了一大跳,幸亏我的魂还有些灵力在,使它们和一般阴阳眼的人看不到我。” 王右丞听她说完,皱着眉头问:“原来你也常来草屋,却是为何?” 他忽然想到,自己行事低调,每每亮起八目复眼便以小圆帽遮挡,北极岛根本没人知道自己有八目复眼的事。但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张口就说‘红之复眼觉醒了’的话,不由得又问:“你又如何知道我右眼的事?” 女人有些揶揄地反问:“你这么聪明,难道想不出来?” 王右丞见她眉宇间与小福女有些像,小声说:“你是福儿姐的娘?你一直在她身边,那夜跟着去了月山,所以才知道八目复眼的事?” 女人点点头,道:“感谢你一直照顾福儿,这才忍不住提醒你彘人魂的事。” 王右丞指着她,结结巴巴地道:“你是下...下殿七!” 女人一愣,显然她一直守护小福女,并不知道发生在王右丞身上的所有事。她伸手捂住了右眼,再松开时,眼珠上已多了三个小字:下殿七。 摩柯允谷听王右丞在说下殿七,惊恐声连连:“下殿七来了?!在哪儿,在哪儿啊!” “你怎么知道我眼上的代号?”女人诧异地望着王右丞。 “我...你...你是来杀我的?!”王右丞此刻觉得她比彘人魂还恐怖,立即将黑蛇火剑召在了手里。 女人见他如临大敌,纳罕地问:“怎忽这么紧张?我早已死了,一缕冤魂能对你做什么?哦,你是怕我眼上的字。你与那伙人是什么关系?” “自然是大仇人!”王右丞锵地抽出剑,剑刃卷出一道黑火射向那女人。 不远旁的茶室闪出一个身影,飞鼠擎着那柄细薄的短剑,迎着黑火剑气吟了一句:“缠!” 短剑化作一缕白烟,蜿蜒而至,将黑火剑气刹那间冲地无影无踪。 飞鼠凝烟成剑,捋着三根白胡须,心中惊道:“黑绳地火十七剑?!这小子好不简单呀。” 那女人瞅了一眼王右丞,慢慢消失了。 王右丞从惊骇中恢复了神智,看着一众人从茶室里冲到跟前。 公孙红幂搀住他,柔声问:“你怎么了?我们见你在这儿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忽拔剑凶起来。幸亏老先生在,不然这小楼就被你一剑荡平了。” 王仙儿没戴面具,傻乎乎地捉住他另外一只手,道:“嘿咻,可是想大嫂了?姨娘做饭超级美味,早晚她也会馋地接受姨娘的。” 小福女则拉着车金凤,悄声说:“看吧,看吧,我就说失恋的人会有几天不正常,果然发起失心疯来了!” 查方平开心地道:“老大,你心中果然还是有大嫂的。俺就知道你不是这么无情的人。” 公孙红幂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凄伤,仍笑着说:“若相公与那姑娘有缘,早晚还会在一起的,何必现在作践自己。大家说,可是不是?” 其余人当然附和。 见他们都没有阴阳眼,看不到彘人魂,这让王右丞安心不少。 他心说:“哎呦,我适才紧张过度了。那大婶子明显是一心对我好的。纵真要害我,何必提醒我彘人魂的事哩。只是她害怕被彘人魂吞食,分明是一缕魂魄,是中阴体啊。难道她早已死了?福儿姐不是说她娘一直在沉睡,时不时还清醒过么,又怎么会死了呢?下殿七死了?感觉这事没有这么简单,说不得要去杂家桑虫上师的道场走一遭。” 王右丞被拉进茶室里,吃了一盏茶,佯说刚才是因为伤心过度才动了邪火。他又强运剑气,将红色复眼压了下去, 众人初见他眼睛红红的,以为是失恋哭红了,遂也没在意,纷纷又劝了他几句。 只有公孙红幂低着头默默烹茶。 “怎么不见司马巫?”王右丞问。 小福女道:“他似在玄英山隘口上受了什么刺激,拼命在稷下练剑呢。” 王右丞点点头,问她:“福儿姐,你多久没回杂家道场了?最近可曾去看看你沉睡的父母?” 小福女无奈地讲:“已经几个月没去啦,我婆婆不让我去!” 王右丞心说:“难道这段时间,那大婶子已然驾鹤西去了?可桑虫上师为何不发丧?” “别是死了吧!”查方平插嘴道。 小福女气急败坏,召出阿丸和阿离两个式神将他按在地上,与新收的两个纸片式神一起将查方平痛揍一番。 飞鼠看在眼里,捋着胡须想:“这小妮的操纵术好生精巧,若再给她几件神器,我小徒弟也未必是她对手。” 他又射了一眼王右丞,心说:“这小兄弟身边聚集了一群扮猪吃虎的人。这几个人除了车金凤心地淳朴外,其余全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一般修道者,大意惹了他们,只怕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与他们在一起生活,老家伙心中真是畅快,嘿嘿嘿。” 王右丞将鼻青脸肿的查方平救下,竖起那枚除草的任务牌子,笑吟吟地道:“福儿姐,我接了个给桑虫上师拔猪笼草的任务,你可有兴趣与我一同回家看看?” 怎料小福女见到这牌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急问:“你...你哪儿接的这古怪任务?!” 王右丞见她一脸惊慌,心说这任务难道人尽皆知?便道:“之前在赏金任务处随手接的。怎地,你知道这任务?” 小福女紧张地吞了一口茶,反而问:“是不是还有张黄纸在上面,你可曾见了?” 众人见她神情紧张,也都老大好奇,纷纷望向王右丞。 王右丞只好将黄纸捏出,铺在桌上给大家看。 查方平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奇特的,除个草还能遇到啥子危险。” 小福女则往四周瞅了瞅,扒着桌子悄声说:“第二行字是弘茜的笔迹,这个任务是她发布的。” 王右丞拍了拍她脑袋,问:“弘茜是谁?” 小福女撇撇嘴,道:“她是我闺蜜。” “哈?你闺蜜?”一群人奇道。 车金凤则说:“福儿姐姐,你有好朋友怎么不介绍给大家啊,咱们好相认相认。” 小福女用讲鬼故事的语气说:“她已经疯了!” “疯了?”王右丞皱眉说。 “是哩!她进岛时还是个小孩童,与我差不多年纪。我俩就住在婆婆的抱厦里,一起玩了差不多四年。直到第五年,她忽然揣了这个劳什子的任务牌子回来,一切都变了。” 她将这个牌子‘啪啪啪’地磕在桌子上,道:“喏,就是它!我第一次见这牌子的时候,黄纸上还只有第一行字,是拓上去的。” “她怎么疯的?”王右丞问。 小福女将几人搂在一起,蚊声说:“这就要从五年前开始讲起。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经常失寐的人别听,小心晚上害怕。” 公孙红幂急忙起身,道:“我最是胆小,还是不听了,这就去右侧小楼读书睡觉去。” 见她走了,查方平催道:“快讲,快讲!” 小福女鬼气森森地说:“我一直与弘茜睡在一个屋里,不过分了两张床。大约是五年前,她忽然开始说梦话。” 车金凤疑道:“说梦话有啥奇怪的,人人都会说。” 小福女的脸在琉璃灯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道:“她说的梦话却是与她不相干的,而是以另外一个人的语气在对话。” “另外一个人?”王右丞奇道。 “不对,是两人!她梦中说的话,是两个与她生活完全扯不上关系的人的对话。” 查方平天生愚笨,挠着头说:“啥意思啊?大姐头,你能否讲清楚些啊?” 小福女想了想,继续说:“我记得清楚,在五年前夏天的暴雨夜中,弘茜大半夜忽然说了一句‘哪哈来,存花节,侬力去哈?’” 几人面面相觑,俨然不知道这句是啥意思。 飞鼠饮着茶说:“这是土浑语,意思是‘明日便是花节,你准备去弄什么?’” 土浑国是西域小国,远在西方。王右丞遂问:“弘茜是西域人?” 小福女摇摇头道:“不,她是土生土长的东齐人,从来没离开过自己家乡。” 飞鼠此时也来了兴趣,便说:“一个在大陆东方长大的小丫头,忽然开口说了西域方言,确实古怪。” 小福女接着讲:“我本来以为弘茜跟我一样,害怕打雷爆闪,在跟我说话。便钻到她被窝里,却见她正闭目酣睡。突然窗外一道闪电,弘茜在轰隆隆的雷声中,捏着嗓子学着另外一人的腔调,又说了一句:‘别依强鹅囊囊,塞了环环花。鹅不符华,去海子里撸轰花。’” 几人又望向飞鼠,飞鼠翻译道:“有人抢我姑娘,送了环环花给她。我很生气,决心去沙海里找红花。” 他又解释说:“西域一神教和多神教并存,每个小国都有自己崇拜的神。环环花极其难生长,相传是西域掌管因缘之神厄洛斯种在人间的。而沙海里的红花,其实是一朵白花,只是在无垠大漠的夕阳中被映成了红色而已。这花仅存在传说里,相传是天泪所养。收了这花的女孩,便会为男孩流一辈子眼泪。” 小福女连连点头,道:“弘茜接着又换成原来的口气,说:‘莫寒里的花花,撸不到,累枯侬捉不起咧。’” 王右丞不耐烦地说:“杂家博学,自有关于西域方言的书。你一定偷偷查了,知道是什么意思。只管说白话,不要再扯鸟语!” 小福女不满地吐了吐舌头,才说:“弘茜以第一个人的语气说:‘这是没影子的花,累死你也找不到呢。’” “接着她又以第二人的腔调说:‘听说,在胡浚沙海里的水泡子旁就有。’” “只听弘茜以第一人那般又道:‘胡浚沙海里正在闹鬼。上月,我大叔二婶娘的男人给两个大陆来的人做向导,进到胡浚沙海里再也没出来’,” 小福女觉得总是说弘茜以第几人说话太啰嗦,便干脆‘第一人’、‘第二人’往下讲: “第二人道:那两个大陆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要去挖里面的古墓,得罪了沙漠神仙,肯定死在里面了。我去找红花,不相干,今夜就能赶到胡浚沙海里的水泡子。 第一人说:最好多找些人去吧,那儿也闹鬼! 第二人道:红花见了别的男人,就不灵了。我女人只许对我哭,不会为别的男人流泪。我带四匹骆驼去,保准没事。 第一人说:若找不到,就速去速回。” 小福女说完,便问:“第一夜的梦话到此就结束了,我在旁边干等了半柱香,她再也没说别的。” 车金凤好不稀奇,说:“她怎么平白会说别人的对话哩?!” 小福女笑了笑,道:“更诡异的是,我查了历史书,原来吐浑国在200年前就被高兰昌国给灭了。弘茜的梦话,是距她至少200年前的两个土浑人的对话!” 查方平俨然有点接受不了,车金凤也直说再听就睡不着了,二人起身告辞就走了。 眼见他俩从门口一群彘人魂中穿过,王右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嘿咻,睡前鬼故事好催眠,仙儿也困了”,王仙儿伸伸懒腰,作势就要去睡觉。 飞鼠一把捉住她道:“是修炼前的鬼故事,不是睡前的。你随我继续进地下特训!”说完不由王仙儿挣扎,将她拖进了练武楼。 王右丞还想继续听,小福女却打起了哈欠,道:“明日再与你讲,总之这除草的任务你扔了吧。” “明日就是壬子日,是弘茜规定任务的最后时限了。我...我还挺想去杂家道场做做客的”,这任务似与神仙姐姐有关,而他小福女的娘是否活着还抱着疑惑,遂不肯轻易放弃这个任务。 小福女无奈地说:“那明日我陪你走一遭吧!”说完亦从彘人魂堆里离开了。 整个院子空荡荡的,石头他们也都睡了。 王右丞蹲在溪水上一看,自己的右眼又红彤彤亮了起来,那只消失不见、有七颗脑袋的家伙不知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他一阵害怕,突突地跑上了右侧小楼的二楼。 公孙红幂刚换上睡裙,正躺在床上秉烛夜读,见他闯入,又惊又喜地问:“相公,你有事么?” 王右丞将她扛在肩上,快速踱上了另一侧小楼的阁楼。他也不点灯,将她平放在床几上,就着朦胧的月色说:“你莫因别人的话吃心,我既与你在一起了,便不会不在乎你。” 公孙红幂不料他突然说情话,脸红地点了点头,怯声说:“你可是听了什么骇人的鬼故事,害怕不敢一个人睡?” 王右丞很是尴尬地点点头。 公孙红幂羞答答一笑,伸手将他搂上了床。 第九十五章 鬼 200年前,西域土浑国,花节后的第二天。 安归问:“阿史娜,你哥哥达贺鲁从湖浚沙海里的水泡子那回来了么?” 阿史娜道:“昨晚他的白骆驼跑回了家,哥哥却没有回来。” 安归说:“你阿妈何不央兵役去找?” 阿史娜道:“白骆驼浑身是被野兽尖牙咬破的伤痕,兵役不愿去。” 安归说:“水泡子那儿闹鬼,没人敢去是正常的。” 阿史娜问:“什么是鬼,是撒旦么?那我日夜做弥撒向神祈祷,愿达贺鲁平安回来。” 安归说:“鬼不是撒旦,不归天主管,做弥撒没用。它是来自东方大陆的东西,邪恶的很。” 阿史娜说:“阿爸早死,我阿妈笃信天主,日夜跪在教会里祈祷。达贺鲁真不该为那个被天主厌恶的脏女人去找沙海红花。我没了主意,安归你是达贺鲁的缔约兄长,可有何办法么?” 安归道:“白日太过炎热,我夜间骑着骆驼去水泡子。” 阿史娜说:“阿妈由姊弟照顾,我也跟着你去。” 安归沉似吟了一会,才说:“如此,维斯星升起时,我们在城外集合。” 这段对话,是弘茜的第二段梦话。梦话里多了一个人,不仅有第一日去找沙海红花的达贺鲁和他朋友安归,还有他妹妹阿史娜。达贺鲁去了水泡子,之后失踪了。阿史娜和安归相约去找他。 王右丞在北极岛山间的羊肠小路上一边走一边听小福女讲,饶有兴趣地问:“天主、弥撒、祈祷、维斯星都是些什么?” 小福女修炼灵气没有长进,年幼时倒有大把时间翻阅西土民俗书籍,这段对话已被她用中原白话翻译过了。见博闻广记的王右丞还有疑问,她得意洋洋地卖弄起知识来,说:“据上古唐国《张安题记》里所述,西域大小十八国,与大陆诸侯国‘小同而大异’。土浑国北区信奉秘宗佛教,而西区民众则信奉劳什子‘天父’教。天主就是这个教的神,弥撒和祈祷类似于咱们去庙里烧香许愿。至于维斯星,就是晚间在西方天空第一颗出现的长庚星。” 王右丞顶着俩熊猫眼,打着哈欠说:“既然宗教习俗不同,那安归为何说出个‘鬼’字。而且第一段和第二段梦话里,他都在强调水泡子附近闹鬼。” “你一惯喜欢钻研细枝末节。西域都是小国,又经年与大陆诸侯国往来生意。佛教、道教里的鬼魂一词流传到土浑国也不稀奇”,小福女道。 王右丞显然有些疲倦,精神萎靡地说:“那安归大可以用撒旦这样的词来形容魂魄和中阴体,这样阿史娜不是更容易理解么。为何他非要用‘鬼’呢,而且还说鬼不是撒旦。” 小福女更得意了,蹦哒哒地道:“撒旦有点类似于地府里的狱卒,与不在六道里的孤魂野鬼当然不同啦。安归这样说,其实很精准呢。” “原来是这样...”,王右丞实在是没精神,但心中觉得安归用‘鬼’这个词,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来到更荒僻的野径。 王右丞不禁埋怨:“为何不直接传送去杂家道场,你一早拉我跑什么山呢?” 小福女笑吟吟地从纳戒里取出一个酒囊,‘噗’地将木塞拔开,递给他说:“自然是为了让你喝这口酒啦!” 王右丞见她嬉皮笑脸,不知她又在捣什么鬼,遂在酒囊瓶口闻了一下,酒气里有隐约的血腥味。 “这是什么酒?” 小福女催道:“你喝了我才告诉你,快些一口饮完。” 王右丞苦着脸说:“这他喵的足有一斤酒,我怎么喝的...” “叮铃铃~~”,小福女见他不从,运起双仙铃,让阿丸和阿离揪住王右丞的胳膊,自己坏笑着将酒全都倒进了王右丞喉咙里。 酒入肚肠,吞噬剑气将酒全吸进了经脉。两股火辣辣的热流瞬间流入了他两颗腰子,令王右丞好不舒畅。 式神消失了,王右丞没了桎梏,精神立即都抖擞起来。他神清气爽地问:“福儿姐,这是什么仙酒,竟一扫我精神上的困顿。” 小福女笑道:“仙药可不敢当,不过是用末级海马妖、鹿妖的鲜鹿茸和鹿阳、枸杞花妖果实、黄芪、巴戟天、野参妖、淫羊藿等锁阳的东西泡的补肾壮阳酒而已。” “哈?”王右丞愣住了。 小福女坏笑道:“公孙姨娘让我交与你的,她怕你太累了。”她故意将‘累’这个字拖了好长的音,说完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 王右丞一脸黑线问:“她让你给我喝的?” 小福女凑到他耳边说:“公孙姨娘修炼过一门‘采阴补阳’的媚术,这个类似于魂术。你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总之你晓得吧。” 王右丞重重扭了她一下,道:“这一定是你胡诌杜撰的。我不过是怕那...才没有纵欲过度,没有肾虚!”他昨夜一直担心彘人魂闯进阁楼,才没怎么睡而已。 他又敲了小福女脑壳两下,小福女求饶道:“好啦,好啦,我说还不成嘛。这是我用独门秘方酿制的血酒,可防一些魂术。” “防魂术?”王右丞诧异道。 “弘茜接了除草任务后就疯了,难保不是丢了魂儿。喝了我这个,有备无患!”小福女说。 王右丞放开她,满心怀疑地说:“我怎么觉得除了提神外,没啥特别的感觉。” “额...你有幸成为第一个喝它的人,我也不晓得到底管用不”,小福女笑着就跑开了。 王右丞知她是好心,遂不恼她。他快步追上去,让她继续讲弘茜的梦话。 小福女见日头尚早,难得出来散散步,并不着急传送去杂家道场,便又娓娓讲下去: 后一天,弘茜在梦中捏着嗓子,学安归的口气说:“过了这座沙丘,前面就是水泡子。” 梦中,阿史娜道:“那快些走吧。” 安归说:“有血腥味,你呆在这儿,我一人先去。若久不见来,你就赶紧回去。我总觉得水泡子旁不太平,八成闹鬼!” 阿史娜道:“若没事,你放个烟花传信给我。” “完啦!第三晚的梦话就这么多”,小福女摸出两个大包子,递给王右丞一只,边啃边说。 弘茜梦中的对话,竟在以有序的情节开展,令王右丞好奇地都不饿了,催小福女继续讲。 小福女三四口吞了包子,喝了口水,才继续叙述起第四晚的梦话: 阿史娜问:“安归,这就是沙海红花?” 安归道:“并不是,它是并不是植物,是动物,吃肉的,” 阿史娜疑道:“是动物?它虽长了一朵类似笼子的花朵,还有些尖长像獠牙的刺,但分明是花。” 安归说:“你莫碰它就好。我觉得水泡子里有东西,现在潜进去看看。” 阿史娜则说:“这有一串脚印延伸到水泡子,难道达贺鲁游进了水里?他可不会水,难道淹死了?!” 安归说:“你错了,这这串脚印并不是有人走进了水里,而是有什么东西从水里爬了出来。” 阿史娜忙说:“达贺鲁既然不在这儿,你也不怎么会水,何必犯险?咱们赶紧回去,或者就在这附近找找!” 阿史娜说完,忽惊叫一声,颤音道:“那是达贺鲁,他怎么飘在水里!啊...他又潜了下去!” 当归呼呼喘气,像是边跑边说:“你站着别动,我下水瞧瞧!” 小福女讲完这些便不吱声了,王右丞以为第四晚的梦话到此结束了,心想:“水泡子旁居然长了一朵猪笼草?!这东西在沙漠里捉蜥蜴和蛇吃么?!最诡异的是,那达贺鲁既然不会水,夜色中怎么在水泡子里游泳,竟像是在勾引人下去。他没死的话,为何不回家呢...” 还在想,就听小福女在身边学着阿史娜的腔调,冷不防地嚷了一声:“哎呦!这笼子花咬了我一口!” 接着她才笑着说:“第四夜的梦话结束了。” “卧槽,你吓了我一跳!”王右丞埋怨道。 小福女恶作剧得逞,开心地说:“弘茜在熟睡里,一会学女音,一会学男声,连感情腔调都拿捏地十分生动。尤其是最后一嗓子,简直像她被花咬了一口似的。我当时也被吓坏了,你也得跟着受这一吓。” “那你也不用讲地如此栩栩如生吧”,王右丞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到底是福儿姐胆子大呀。换作是我,黑灯瞎火的大半夜,室友在床上一惊一乍地说梦话,还是活在200年前之人的生活对话,我也...” 200年前?又是200年前!王右丞想到这,忽然有个不好的感觉:“这朵开在沙海里的猪笼草难道是明清日志里写的那花妖?!” 小福女见王右丞不吃包子,抢了过来,几口吞了,又绘声绘色地讲第五夜的梦话: 阿史娜似乎很害怕,怯声问:“你是谁?” 小福女粗着嗓子,明显是以另外一个男人的语气说:“在下是哥舒!” 王右丞惊恐地望向小福女,喉咙里凝着一团气,心里惊道:“大叔,是大叔!他200年前去土浑国干嘛!” 小福女正在聚精会神地表演,没有看到他的表情,继续讲: 阿史娜声音发颤地问:“你手上拎着的两个死尸,少头少腿,他们是被你吃了?!” 哥舒沉声说:“我从不杀无辜的好人。他们是被水中的花妖吃了,你下水的同伴此时也被吃了!” 阿史娜惊恐地道:“那我去水里救安归!” 哥舒笑道:“何须下水,花妖就在你脚下,那水里的不过是它的须根。它的根从水里爬出来将人拖进水泡子里溺死,然后再吃...” 小福女讲到这,又尖着嗓子笑了一串,明显在以第三个人的语调笑说:“哥舒,快来看你的新伙伴!” 她又学着阿史娜的语气,惨哭起来:“安归,安归!这从沙里钻出来的男人和女人把你杀了!” 她仍模仿阿史娜,惶悚地说:“你不是人!眼珠上怎么会有三个中土汉字!” 王右丞听到这里浑身血都凉了,抓着小福女衣衫急问:“然后呢,然后呢!突然冒出的人,他眼上的代号是几?!” 小福女甩了他一个耳光,斥道:“你摸哪里呢,小流氓!” 王右丞被打蒙了,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抓在了她胸口上。他急忙退下,讪笑道:“你讲地惟妙惟肖,我不自主地就进入了弘茜梦话中的角色,呵呵呵...” “我看你是故意的!公孙姨娘的胸脯子这么大,你还不得意,偏要吃我的豆腐?!”小福女叉着腰气道。 “别喊,别喊啊,我的好福儿姐!” 王右丞左右张望,眼见深山里除了几只猴和野猪外,并没有其余的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哼!”小福女扭过头不理他。 王右丞谄媚地给她捏捏肩,松松腿,道了好一会歉。小福女这才‘噗嗤’一笑,道:“好啦,逗你的。” “卧槽了,连我都实打实地惧怕福儿姐了!我蜘蛛和蛇的警觉性,使我一丁点儿不敢得罪她”,王右丞擦了擦头上的汗。 他赶紧追问:“那人眼珠上是什么字?!” 小福女摇摇头说:“不晓得啊,弘茜梦话里没说。” “不会吧,这么关键诡异的东西居然没说?” 小福女轻笑道:“如果弘茜不是在恶作剧,而真是在梦里说着200年前之人的对话,那说不出这三个字也很正常呀。” 王右丞叹了口气说:“是呢,阿史娜是西域的小姑娘,她不认识汉字。” 他又问:“那第六夜的梦话呢,快快说!” 小福女摊摊手说:“没了,弘茜就说了这五天梦话。” “啊,不会吧...”王右丞好生失望,眼见这花和一个‘上殿’或者‘下殿’沾边,结果线索居然而断了。 “哥舒大叔眼珠上并没有代号,看来他是这人的一个手下。日了二汪了,大叔已然是魑级的鬼,那这人能耐还不得翻了天。而且他和大叔还会说西域土浑话,真是博学多才,不然阿史娜可与他们对话不了”,王右丞心中想,“若结合明晴的日志来分析,这个眼中有代号的家伙像是收服了花妖做手下。而这个花妖在70年前又跟着一个跟我长相差不多的男孩,迫害了福儿姐的娘,让她成为了下殿七。” “水泡子闹‘鬼’,日志里说‘影子是鬼术’,哥舒大叔也是鬼...这人还让大叔见见‘新伙伴’,而鬼会与妖结伴么?”王右丞沉思了一会,便问小福女:“福儿姐,你翻译的这些弘茜梦话,其中安归说的‘鬼’,原字是什么?” 小福女捏着下巴,嘟着嘴想了想,说:“是‘莉莉斯’。我查了好久的古籍,发现‘莉莉斯’在西域语系中的意思是,诞生起就匍匐在撒旦脚下的邪物。那撒旦类似地府狱卒,我将‘莉莉斯’说成鬼魂也没什么不对吧。” 王右丞搔了搔头,又问:“这只是你的理解,书上关于‘莉莉斯’的特征还有啥别的描述么?” 小福女见他竟对这历史民俗学感兴趣,也想继续卖弄一下学识,便说:“书上说‘莉莉斯’起初像狼人,专爱捕食活物和人。它们畏光,又身怀邪术,专爱吸食人的精...血...” 她越说声音越小,与王右丞对视了一眼后,二人不禁叫道:“安归说的‘鬼’不是人死后的魂魄,而是大陆上专爱捕食修道者,身怀鬼术的鬼!眼珠上有字的人,他是一只鬼呀!” (喜欢本书的读者粑粑、麻麻们请给个五星好评、投个免费的票票;欢迎大家收藏、评论,给你们磕头啦) 九十六章 抱厦诡事 5年前,仲夏之夜。 杂家学派的西隅一角是桑虫上师的道场。道场颇大,由十几栋木制宫殿组成,寻常倒也热闹。不过道场的最西边有座小山包,山包的另一侧是一片长势极旺的皮皮花海。花海毗邻着早已荒芜、断瓦残垣的万剑山庄。万剑山庄所有人在正邪最后一次血战中全战死了,相传这儿经常能听见战死之人的哭声,是以一年中也没几个人会到这花海来。 但花海里却有一处小抱厦,总角之年的弘茜和小福女就住在这儿。 小福女的宿舍本不在这里。只是看守花海的四个家奴在春末时陆陆续续病死了,杂家学派便安排弘茜这个年纪虽只有十岁,但灵气已修炼至六阶的小姑娘来暂时看守花海。她与弘茜几年里形影不离,遂央求了桑虫上师,打着消暑过夏的幌子,搬到这儿与她一同居住。 弘茜已四天没再说梦话了。小福女偷偷观察了她几天,见她生活作息没有什么异常,以为她不过是看了什么怪谈小说,才发了前几天的癔症。毕竟杂家的藏书像海一样多,自己不也偷偷摸几本民间鬼故事做睡前读物么? 傍晚,她偷吃了一些酒,在抱厦的卧室里与弘茜嬉闹了一场,便早早睡了。半夜时,一声巨响将她惊醒。她从床上坐起,暴雨正如大河决堤一样倾泻在窗上,竟又在下雷雨。 小福女挺怕打雷的,她光着脚丫下了地,摸进了弘茜的床上。但床上空空,竹席和蚕丝被上没有一丝暖意,弘茜竟不在床上,不知去那儿了。 “难不成泌尿去了?” 小福女抓了个枕头在怀里,睁着大大的眼等她。她忽顽心作祟,想恶作剧一番,扮个女鬼待会吓弘茜一跳。想到就行动,她将头发披散盖住了脸,又换了一身白裙子藏在窗下,要等弘茜回来时冷不防地跳出来。 怎料沙漏倒转,弘茜仍不回来,她又百无聊赖地爬上了床。傍晚的酒令自己口干舌燥,小福女遂打着一盏小宫灯,踏着鞋去找水喝。窗外的夜雨正疾,‘哗哗哗’地好似不知多少人在屋外吵架。她穿过了黑漆漆的走廊,及来到客堂时,一股穿堂凉风忽地刮来,将两扇木门摔地“啪啪”大响。 小福女吓了一跳,手中的宫灯跌在地上瞬间熄了。她定了定神,心中埋怨弘茜竟没插门。正摸黑去关门,一道闪电炸在门外庭院,将整间客堂照地通白,瞬间暴盲了她的眼。在乍亮的瞬间,她看到了一条长长的人影拖在地上。 “弘茜,是你吗?” 她的声音立时被从千嶂而落的雷声湮没。暴盲中,成了睁眼瞎的她只好挥着小手往门外走。过了须臾,眼睛才堪堪好。借着微弱的光,她发现门外并没有人。 “是我眼花了么?” 刚才的人影如此真切,小福女以为弘茜也在扮鬼吓她,便在门外檐廊下找了起来。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臭丫头,你躲哪去啦!若被我找到了,非挠你不可!”小福女叉着腰叫道。 又一道闪电殛下,忽把整个庭院射成白惨惨一片。唬地她立即抱紧了柱子,求饶地说:“好茜茜,我不玩啦,你快出来吧。” 她脸贴着柱子,猫蹲在地上,只想尽快回屋里去。但在磅礴嘈杂的雨声和轰隆隆的雷声里,她却听见了极其细微的“吱嘎、吱嘎”声。这声音极为瘆人刺耳,好似有人用指甲在一遍遍挠着门。 “是谁?!谁在这附近!”小福女急忙起身,娇声大叫起来,“出来吧,我不怕你。我...我是大天才,被我捉到你,非剥了你的皮!” 她恐惧的示威声飘开不远,即被暴雨吞没了,而适才的“吱嘎、吱嘎”声也没了。 “我又幻听了?”她狐疑地依在柱子上想。 “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如同十根指甲在抓门的声音,又清晰地传进了耳朵。 小福女弹跳起来,那声音又消失了,周围除了呜咽如泣的风声和星星点点的蛙叫,再无别的声响。 她狐疑地摸起柱子,小心翼翼地将脸侧贴在上面,立即缩了回身子,筛抖地自言自语:“这鬼挠门的声音竟是从柱子里传来的?!” 柱子里有个人,想要从里面爬出来! 小福女吓地顾不上鞋,撒开脚丫子就往卧室里跑。头连撞了好几下,才摸清路,一屁股钻进了蚕丝被中。 夏夜的暴雨总是一阵一阵,待她进了屋,雨势渐小,不多时便停了。整座抱厦里安静地可怕,她匍在床上,就听“吱嘎、吱嘎”的声音居然从竹床上传了来。 “啊!啊!啊!弘茜你在哪儿,咱家闹鬼啦!”小福女掉在床下,嚎啕大叫起来。 她的声音在抱厦里回荡开,在漆黑的深处像有个小女孩在学她说话似的。 到底她不是怂包,而是未来杀人不眨眼的姑娘。小福女摸出折扇,将可怜的一阶灵气凝在上面,准备做个殊死一搏。她在屋子里查了一圈,发现不仅是床,墙面、屋内柱子里也全是这种挠门声。 地面上倒没这种声音,小福女不由得仰望起屋顶,凝眉心想:“这声音竟是从屋顶传来的,有什么东西在二楼上。” 她不愿点灯暴露自己,撞着胆子,悄悄从楼梯摸上了抱厦的二楼。二楼是个敞开间,平常只做书屋和修炼用。待她趴在楼梯口,骇然发现,不用贴着墙,二楼全是“嗤剌~嗤剌~”刺耳的声音,似乎有一群人在拼命挠着墙面,要从里面钻出来一般。 “轰隆隆!”不远处,万剑山庄的遗址上又响起了雷声,雨又嘈嘈杂杂地下了起来。 二楼也空无一人,但屋顶的气窗却开着。一道白闪划过天际,一条人影陡然从气窗上冒出,一直拖在了墙上。 “那东西在屋顶?” 小福女狠下心,嘴咬着折扇,攀着条软梯,缓缓爬上了气窗。 “管你是什么妖邪,本姑娘今天非要见见你的庐山真面目!” 刚从窗子探出头,一缕雨水流在了嘴里。水咸咸的,里面有血。小福女钻出了窗子,浑身立即被暴雨浇透。她攥着折扇,跪在屋顶的斜面,惊讶地望见,在雷鸣电闪中弘茜正穿戴整齐地坐在抱厦的顶巅。 “弘茜,怎么是你,你在发什么神经?!咱们这里闹鬼了,你快跟我下来!”小福女伸着脖子喊。 弘茜被淋成了落汤鸡,却不理她,岿然不动地望向远方。 小福女不断招手,不见她有任何反应,只好一点点往上面爬。耳里是震破耳膜的雷声,还有那清晰的“嗤剌声”,她好几次踩滑差点摔下去,才终于挪到弘茜身边。 “你在作什么妖哩!”她一把拉过已经有些冻僵的弘茜的胳膊,发现她的两只手正在拼命挠着瓦,几乎将屋顶掏穿了。 弘茜竟在用全身灵气抓着抱厦,十根指头已破地几乎见骨,两只手掌满是鲜血。今晚的怪声居然是被她这样弄出来的,而她不觉疼一般,兀自往下挠,嘴巴还在嘟囔着。 小福女捧过她的脸,发现她目光呆滞,一直盯着皮皮花海的方向。 “你在这里干什么?”小福女一张口,嘴巴里立即灌了口雨水。 弘茜呆呆地凝了她一眼,伸手指着雨夜,神神秘秘地说:“那儿有朵杂草,我要除了它。” 小福女本以为她在梦游,怎料弘茜突然开了口。她吁了一口气,说:“那儿是花海,有野草岂不是很正常?!快快跟我下去吧,别着凉了。” 弘茜像一座冰冷的石像,木木地道:“时间不多了,再不除去这杂草,它可就长大了。” “我明日跟你一起去,一把火烧了它不就好了!你光在这里看,有个劳什子用!”小福女气道。 弘茜摇摇头说:“那花下面还有个影子。我今天去了,除不去它,只好在这里磨爪子。” “磨爪...子?”小福女讶然,看着弘茜几乎就要残废的小手,不禁说:“再挠,你以后拉粑粑,可拿不住草纸了。难道让我给你擦屁屁么?!” 天际上又一道霹雳,在如昼的白光中,弘茜指着不远处,幽幽地说:“它在一步步往我这边走,它来找我了!” “谁来找你了?!”小福女忙望去,在道道闪电中分明什么也没瞧见。但她发现弘茜手里还攥着个木牌子,赶紧夺来看了,竟是一块任务牌子。 她举着牌子问,“你接了什么危险的任务...” 话未问完,小福女看见弘茜的一只眼已被雨水沙红了眼膜,半只眼球红殷殷的。尤其弘茜头上还戴了首饰,难怪闪电聚集在了这里。 “小心雷殛死你!”小福女急忙去拔她发钗。 弘茜挥手拦住她,银铃般笑了一串,道:“我是故意坐在这儿引雷的,要让神仙殛死那杂草,顺便劈死我更好!” “你疯了!”小福女怒道,说完出其不意地捏出一张符贴在弘茜脸上。符咒上荡开一股冲击波,霎时击昏了她。 这是小福女用一阶灵气,花费一个月才改造完成的昏睡符。此时心中好不庆幸,幸亏没用这符给自己催眠,不然没办法打昏弘茜了。她随手将弘茜满头的首饰摘掉,奋力扔了出去。 道道霹雳火光纠缠在一起,自九天而下,霎时劈在庭院中。 “好险,好险!差点你就变成烤猪头啦!”小福女说着,鼓起腮帮子一点点地将弘茜弄回了抱厦床上。 她将自己和弘茜脱地赤条条地,忽心中一热,狡黠地说:“说不得让你付我点辛苦费!”接着便欺在弘茜玲珑的身子上,又亲又吻起来。 小福女从小只要喝了酒,就放浪形骸、男女通吃。不多时,她心满意足地跳下床,燃起了琉璃宫灯,捏着二人湿漉漉的裙衫丢在衣篓里。这时,一张防水的黄纸掉了下来。 “原来弘茜接了一个除猪笼草的任务,字还是拓上去的”,小福女展开黄纸说。 她回忆了一下,弘茜这几日并没有离开抱厦,只在九日前去了一趟北极当铺。 “她接了这个任务的当天就开始说梦话了?今晚又在发疯?”小福女心中揣测起来,遂觉得这任务很古怪。便打开窗子,将木牌和黄纸远远地丢了出去。 给弘茜用药治好了手后,她已然疲惫不堪。又担心弘茜醒来再跑出去,便抱着这个室友一同睡了。 翌日,聒噪的蛙叫将小福女吵醒。她挣扎地从床上坐起来,弘茜正在梳头。 “你昨晚发了什么疯病,吓死我了!”小福女气道。 弘茜眨着眼,无辜地说:“我还要审你哩,福丫头。你说,你是不是趁我睡着时欺负我了?我脖子上都是你嘬的红印!” 小福女摔了一只枕头过去,咋呼起来:“昨晚你闹得这么凶,没有我带你回来,你早死啦!” 弘茜放下梳子,跑到床上将她扑倒,搔着她说:“耍小流氓还有理了,我昨晚一直在床上睡觉,哪里也没去!” 小福女被她挠地哈哈大笑,捉住她手问:“你又在装糊涂是不?你昨晚...噫?你的手...” 她惊讶地发现,弘茜的手居然长好了,跟往日一样白嫩,连一个伤疤也没有。 “这不可能啊,我又没找到生骨长肉的灵药,不过简单与你治了而已。还说今天带你去医仙馆看手,怎么它自己就长好了?!” 弘茜娇声哼了一声,用一条蓝色的绳绑了头发,说:“你惯会说瞎话!我赶着出门,今天不与你计较。不过我首饰全不见了,你记得帮我找找哈。” “你真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么?”小福女喃喃地问。 弘茜戴上一个斗笠,扮了鬼脸说:“记得你欺负了我!” “你戴这劳什子干嘛去?!” 弘茜笑嘻嘻地张开手,道:“我接了一个极容易赚钱的活。前几日不知怎地,竟然忘了它。本姑娘今天要把这100北极赚到手哩!” 小福女忽有个不好的感觉,定睛一瞧,不由得惊吓出一身冷汗。昨夜被她扔掉的木牌和黄纸条,居然完好无损地在弘茜手里! “你...你...又出去捡了它们回来?!”她磕巴地问。 弘茜皱着眉说:“我看衣篓里的衣服湿淋淋的,你昨晚一定跑去玩水了吧。别是发烧糊涂了,这任务牌子一直好好在我凉席下面啊。” “不可能!我分明...”小福女忽然狐疑起来,心说:“难道是我梦游,与弘茜不相干?昨晚那都是幻觉?” 但她望着衣篓里的湿衣服和弘茜红殷殷的眼,又觉得不太可能。 见弘茜就要出门,她忙说:“我随你一起去,有钱大家赚!” 弘茜笑道:“那你可没这个好命啦!你婆婆一早打发了家奴来,让你回道场瞧瞧你父母哩。”说完,她便走出了门。 兴阑啼鸟换,坐久落花多。 待小福女从道场回来,已月上中天。抱厦里黑漆漆的,只有水洼里的青蛙还在竭力嘶吼,屋子里静悄悄的。弘茜似去了一天,还没有回来。她满心担忧地想,要不要去找桑虫上师来看看。 “我先冲个凉,若茜丫头再不来,我立马找婆婆去!”她想着便走进卧室,去拿换洗的衣服。 所有的轩窗都关着,整间卧室闷热的像一笼屉。早上走的时候明明是开了窗的,难道弘茜中间回来过?小福女汗淋漓地推开窗,角落里忽冒出一句阴森森的话来:“别开,别开,我怕!” 小福女吓了一跳。她慌忙打开折扇,小心地走近角落,发现弘茜两只眼红殷殷的,正浑身打着哆嗦蜷在墙角。 “茜丫头,你眼睛发炎了,别是在发烧...”小福女抚着她额头说。但弘茜身上冰凉凉的,似乎一点温度也没有。 弘茜并没有发烧,反而颤地更厉害了,指着门说:“快..快把门关了,福丫头。” 小福女狐疑地将门关了,弘茜情绪才好一点。 “我带你去医仙馆!”小福女道。 “没用的!我这不是病...治不好的...”,弘茜坐在地上抱着肩膀说,“你也别点灯,我怕。” 小福女看着黑漆漆的屋子,恍然道:“你怕光?” 弘茜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小福女不像十年后认识的王右丞有恋足癖,昨晚没有亲吻弘茜的脚踝和脚趾,此时才隐约瞧见弘茜脚腕上有两排红色的牙印,不禁问:“你是被什么人咬了么?” 又怕光,又打哆嗦,她关切地说:“别是被有瘪狗症(狂犬病)的人咬了,被传染了可是会死人的。我现在带你去医仙馆...” 弘茜挣开她,趴在地上,颤着牙关道:“不是瘪狗症,咬我的人是为我好!我是怕...怕...影子!那东西它长大了,它就在这个屋子里!” “你怕影子,所以见不得光?!”小福女呆呆地说,“影子甚么可怕?” 弘茜抖着身子,裙下已湿了,一滩黄色难闻的液体从她双腿间淌了来,竟是恐惧到失禁。 小福女拉住她,忙问:“你去除草的时候,究竟遇到了什么啊?!” 弘茜拍着地,又抹脸说:“我怕,我好怕死了!怎么我遇到的全是怪人,梦中的女人是、咬我的人是、连它...它也是!” 小福女望着泥和尿一脸的弘茜,急切地问:“你口中的它,是人,还是什么动物啊!” 弘茜手脚乱舞,哽咽地道:“我不能说,我不能说,说了连你也会死的!” 不一会,她又冷静下来,拢了拢头发,冷笑着站起来,将脏衣服和鞋袜褪去,仿佛不怕影子了,径直走出了房门。 小福女不知她要干嘛,遂跟着出去。却发现她爬进了沐浴的木桶里,开心地哼着小曲儿在洗澡,又好似恢复了正常。 “茜茜,你不要紧吧?”她怯生生地问。 弘茜冷笑道:“我能有什么要紧?不过一条烂命罢了,今晚便磨爪子等那东西!”她洗了一会,才擦干身子,换了身新的衣裙,竟又跑在床上开始挠床。 “嗤剌,嗤剌~” 小福女坐在自己床上守着她,也不敢点灯,不多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待再睁眼时,弘茜又不见了,整座抱厦里也寻不见她。 “难道她去了花海?!”小福女急忙冲出了抱厦,往皮皮花海里跑。 不过两射之地,婆娑的月下,有一个人影在白色的皮皮花海里又蹦又跳。 果然是弘茜! 她满身泥泞,一会哭,叫嚷‘影子,有影子爬在自己身上了’;一会又笑,大喝‘轮回里,早晚我会吃了你!’ 年幼的小福女茫然地望着弘茜,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她已经精神失常、疯掉了。 九十七章 对影成三人 落山风过,惊起几只雪鸮。它们扑嘞嘞掠过,在清脆的猿声中,又急匆匆扎进了黑压压的深山。 三只黑熊崽摇晃着肥嘟嘟的屁股踱在了小径上。它们站成一排,齐歪着脑袋,好奇地瞅着小福女,而小福女亦侧着头看它们。 不多时,三只熊崽惨叫起来。小福女骑着一只,左手箍着一只,右手揪着第三只小熊的耳朵,在小径上来回奔驰,朗声笑问:“老大,你觉得我同时养三只小熊做宠物,医仙馆会同意吗?” 王右丞指了指不远处的深林,干巴巴地道:“窃以为,你最好先问问它们的老子娘同意不。” “篷!” “篷!” ... 伴着巨响的脚步,身边山地颤抖起来。碎石滚落,落叶萧萧,两只圆彪彪的蓝眼睛亮在了林中,一头大如小楼的母熊挤了出来。三只小熊流着泪,‘愕呀、愕呀’地哭嚎,扒着小福女不让她走。 它们好似在说:“我家大人来了,揍你喵的!” 母熊咆哮一声,拍断了两株碗口粗的树,狂啸着扑向小福女。 小福女眨巴了下眼,身边白影一闪,王右丞已率先逃了。 “啊啊啊~”小福女身上攀着三只小熊,边跑边喊:“老大,你不运行剑气,是跑不过这头大母熊的。快快将缠在我身上的三只小熊打飞,咱们一起逃。” 王右丞回头一看,大黑母熊已追至小福女身后二三丈远,疾甩了一句:“无妨,无妨啊,福儿姐!我只要跑地比你快就行!” 三只小肥熊像葫芦一样坠在地上,小福女一个趔趄摔倒,未及挣扎地爬起,大母熊像座小山一样压在了她身上。 小径上,小福女惨叫起来。 不多时,大母熊领着三只大仇得报、气宇轩昂的小家伙又溜进了林中。王右丞拍着被揍得鼻青脸肿、正趴在草堆里哭的小福女,安慰道:“你打了它三个孩子几十巴掌,人家只挠了你十几下而已,还是你赚。” 小福女嘤嘤哭泣,捏出丹药吞了,恢复成俏丽的容颜,委屈地斥道:“你是故意见死不救哒!” 王右丞笑不迭地说:“让你好好回忆弘茜发疯的经过,你偏要挟带私货,讥我是恋脚癖。呼呼,吃苦头了吧,哈哈哈!” 小福女抓了两把草扔向他,气道:“我还说自己杀人不眨眼哩!公孙姨娘悄悄问我,吃了脚趾上的油彩会不会得病。我又撞见过,你紧握着小乔儿的脚。你不是癖好女孩儿的脚,是什么?知道易,勿言难;知而言之,所以之人也,我是实话实话!” 王右丞蹲下来,捉住她脚儿,笑道:“你既这么说,那我也不藏着掖着,这就闻闻你鸦头罗袜的味。” “刚踩了熊粑粑,你先吃了它罢”,小福女翘头履蹬在他脸上,爬将起来,咯咯笑着跑开。 王右丞去追她,两人嬉闹着跑出了山谷。 及传送在桑虫上师的道场附近,王右丞才问起她:“福儿姐,你刚才讲弘茜发疯,那她后来怎么样了?” 小福女拽着他蹲在一丛草里,手指按在唇上,示意他噤声。见四下无人,才悄声说:“五年前的仲夏之夜后,我拉了婆婆去瞧弘茜。婆婆说她精神受了刺激,寻常药物已治不好了,便将她独留在抱厦中,将我带回了道场。婆婆亦颇懂医术,时常去给弘茜瞧病,我也跟着去了几次。只是弘茜总不见有起色,经常呆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说有什么影子要害她。再到入秋时,我被送去了医仙馆,就再没见过弘茜几面。” 说完,她拢了些枯树枝和蒿草盖在二人身上,警惕地望向道场上的宫殿。 “影子、猪笼草、阿史娜、眼中有代号的鬼、除草任务、下殿七、弘茜说的那句‘梦中的女人’,桑虫上师的道场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王右丞被小福女死死按在地上,心中升起很多个问号。 弘茜像是神仙姐姐的上一位有缘人。明清日志里的影子与花妖是一齐出现的,他们似乎又缠上了弘茜。但为何不杀她,反而逼她发疯呢? 第一个发布除草任务的人是谁,这人又如何得知有一朵恐怖的花妖在皮皮花海呢?他会是神仙姐姐有缘人中的一位么? 弘茜还被咬了,怎么会有人咬她脚踝哩?难不成那人与我有共同的癖好,都爱姑娘的纤纤玉笋? 200年前,阿史娜最后的结局如何? 70年前的猪笼草花妖,为何又在皮皮花海里? “这些疑问,只有去一趟抱厦才能解开”,王右丞心中道。 左眼里,摩柯允谷忽然开口说:“不要失了你的时了!这道场里沉睡着下殿七,说不得还藏着一只更凶的鬼,哪是你能应付了的?!要我说,还是撤吧!” “今天就是壬子日,是任务限定的最后一天。若真逾期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万一缠着弘茜的影子来找我,怎么办?家里已经有一堆彘人魂了,你愿意成天与这些怪东西们生活?”王右丞心里说。 摩柯允谷呲着腔调道:“不会这么邪门吧。不完成任务,就会半夜胡言乱语,说些200年前之人的对话,还会与弘茜一样发神经?” 王右丞叹了一口气。 小福女又在往二人身上盖土,他急忙搡开她,问:“福儿姐,这是你家啊。你好久不回来,怎么这般鬼鬼祟祟的?” 小福女微声道:“我婆婆不喜欢我回来,我事先没用千里蝶传信给她。咱们今天要偷偷溜进去,别被人发现了。” “你把咱们活埋了,就能悄无声息地进去了?”王右丞见她平日里很是机灵,今天却失了方寸,像个糊涂虫,不由得气问。 小福女趴在他身边说:“我早从食堂阿嬷那儿打听到了,今天道场供应鳗鱼烧茄子。全道场的人,包括我婆婆都爱吃这道菜。马上中午了,绝大多数人一定会一窝蜂地去吃饭。咱们先藏在这儿,待会就可以溜进去啦。” “这个法子真是搓!” 王右丞刚开口埋怨,一条白色的丝袜盖在了他嘴上,女孩脚上独有的香味和酸味袭了来。 小福女光着腴润隽整的脚,蚊声说:“你不耐烦,就先尝尝它。反正在道场里,你得听我的。” “我去,你真当我是变态?!”王右丞嗅了两嗅袜子,丢还给她说。 小福女神情专注地盯着道场,头也不回地拎出一条湿漉漉的三头怪物,扬在他脸上说:“你不听话,我就放它咬你咯。” 王右丞被这蛇不像蛇、绿豆虫不像绿豆虫的软肢怪物吓了一大跳,忙不迭跳在阳光下,扯声大问:“他喵的,你哪儿捉来的这么丑陋的东西?!” 小福女趴在草丛里,露出个脑袋,急切地喊:“哎呀,快回来,别被人看到了!这是你送我盒子里的小可爱...” 见这‘小可爱’对自己张着嘴,流着五颜六色的浓稠液体,王右丞顿时觉得还是彘人魂更可爱些。他摆手说:“福儿姐,你趴在这里做伏地魔吧,我自己想办法进去。” 眼见小福女的美眸里闪过一丝怒意,似要放三头怪物游向自己,王右丞拔腿就要逃。但转身的一刹那,在灼灼白日里,他的复眼隐约瞄见,有一条小手的影子在他影子的后背上攸地伸了出来,又转瞬缩了回去。 藏在这草丛旮旯里,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后背?可那分明是一只小孩的手啊! 他立马呆住了,吞咽了一口唾沫,僵硬地往自己后背摸去。 “佛祖保佑,观世音菩萨垂怜,湿婆大神显圣,但愿是有什么虫攀了上来,是妖也行啊!” 但后背空空,什东西也没有。 他左挠又勾,竭尽全力扭脖子往自己身后看去,真的什么也没有。 “别...别是眼花了?”摩柯允谷适才也看见了小手的影子,结结巴巴地说。 “对对对,一定是咱俩同时眼花了!” 王右丞刚说完,就见一只小手的影子蓦地搭在了自己影子左肩上,一点点地往自己脖颈上摸去。 “卧槽!大白天见鬼了!”摩柯允谷骇然道。 王右丞后脊发凉,刹那将白色武装衫扯下来,赤着膀子在空中疯狂抖动,不住碎碎念道:“有东西在上面,有东西在上面!” 但除了抖出些草棒和浮土,衫上并没掉下别的东西。 小福女见他本要遁走,竟又在原地不住拍打后背,还将衣服脱下来,似在找什么东西,便纳罕地问:“老大,你演哪出幺蛾子?” 王右丞亮起八色复眼,浑身黑火剑气大作,甚至将吞噬属性也运了起来,但凡靠近自己的东西一定会被焚烧吞噬,心说:“定是什么会隐形的妖,我看不见它,但它一定就在我身上,如今立即吞噬它好了!” 摩柯允谷惊恐地附和:“对对对,吃了这东西!” 这样竟也徒劳,当王右丞满怀期望地望向地面,骇然瞅见那小手居然五指张开,已扒在了自己影子的脸上。 小福女看不到影子小手,见他呆若木鸡地望向地面,不知是何意,跳将过来问:“老大,你咋了?” 王右丞看见她,好似看见了救星,急切地问:“福儿姐,你是不是又对我身体做了什么手脚,放了古怪的东西在我后背上?” 小福女一愣,往他后背瞅了瞅,狐疑地说:“没啊,我只是将小可爱放出来吓吓你而已,没做别的。你后背上只有一道道抓痕,什么东西刚才挠了你?” 王右丞说:“这抓痕是昨夜与幂儿云雨时,她给我抓的。你真没放什么类似猴爪的玩意在我身上?” 小福女见他神情紧张,也不打趣他与公孙姨娘的房事,转了圈瞅了一遍,娇声说:“我真没有,而你身上确实没东西。” 她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以为王右丞和弘茜一样要发疯,毕竟他也接了除草的任务。 “我带你去医仙馆吧...”小福女关切地说。 这句话听着好熟悉,在她讲的5年前弘茜的故事中出现了好几次,王右丞醍醐灌顶地心说:“卧槽,我也被影子缠了!” 摩柯允谷奄奄地说:“你他喵的还没去除草呢,怎么就被劳什子的影子盯上了?!” 王右丞觉得自己已离死不远,定了定神,准备对小福女交代一下后世和那几千万北极币的遗产分配。他凄恻地先讲了一句:“福儿姐,若我死了,你一定替我转告小乔儿,告诉她我其实很喜欢她。” 小福女噗嗤笑了,举着那条三头怪物道:“好嘛,你要表白自己去说。老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决不会死你后头的。” “只怕你这美好的愿望是实现不了了”,王右丞无奈地看着地上的影子道。 他此时仍运着黑火剑气,早上喝的酒从经脉里涌了出来,不禁喷了一个酒嗝。浓浓的酒味喷出,小手影子居然抖了两抖,扬在自己影子的头上乱晃起来。 这影子居然怕酒? 王右丞惊了一下,随即大喜,急忙按着小福女的香肩问:“福儿姐,你早上给我喝的酒是用什么酿制的啊!简直帮了我大忙!” 他这一欢喜,忘记压制吞噬剑气,小福女身上可怜不多的灵气,立时被狂吸进了自己体内。 小福女经脉中的灵气溘然而逝,灵根只剩下一幅空壳子。她讶然地瞅了眼王右丞,身体一软栽在他怀里。 王右丞惊慌失色,赶忙将剑气压制住。但小福女灵根本就羸弱,如今被他一吸,灵气骤然没了,面皮惨白地没了一点血色。 “不会吧,我亲手废了福儿姐?!”眼见小福女双目翕合,竟昏迷了过去,王右丞自责地叫起来。 摩柯允谷赶紧提醒他:“莫慌,你吞噬来的石像妖妖力非常纯净,这大姐头一定能承受的住!且让黑色大火蛇以她的灵气特征加工一下,输送一些妖力给她不就好了!” 王右丞顾不上自己影子上的异常,小福女的命目前才是最紧要的。但他不会输送灵气给别人,当下疾问:“福儿姐又不是仙儿,能吃妖丹和妖肉提升修为,我怎么传送灵气给她?!” “去找那大婶子!她娘不是有魂魄在么,一定有法子救她!快一些,待她灵根枯了,就真成了一个废人!”摩柯允谷催道。 “只好如此了。若寻不见大婶子,我便立刻去找桑虫上师!” 不远处的桑虫上师道场,三五成群的人正从十几栋宫殿里走出,欢声笑语地结伴去吃鳗鱼烧茄子。 他亮着蓝色复眼,各处宫殿的角落和结构细节尽收眼底。见一座用悬鱼、惹草装饰的重藻井宫殿并无人走出,遂决心先潜到那儿去。正欲纵身跳去,影子上被酒气压制的小手影子突癫狂起来,乱抖地盖在了自己影子头上。 王右丞见它不再惧怕酒气,好不烦闷,狰狞着脸说:“狗东西,莫要打扰我救福儿姐。不然我将你面具女人主子的事立即公之于众,大家换个鱼死网破!” 怎料那影子毫不惧怕威胁,一条细胳膊的影子搭上了他脖颈。紧接着一小巧玲珑、挽着随云髻的女孩影子完全钻了出来,爬上了他影子的后背。 女孩影子凑在他影子的耳边,嘴巴一张一合。 王右丞用复眼看着它嘴型,发现影子似在说:“莫急,还有条影子没爬出来哩。” 第九十八章 长得虽丑,却是大佬 小福女蹙着眉,手微微扶在王右丞后背,柔弱地呻吟了一声。她似未完全昏迷,挣扎着想要睁眼。 那条三头怪物见她身体不支,游在她手臂上,湿漉漉的脑袋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终于,她眯开了一条眼隙,微微吐了一句:“老大,我似乎突然变成了一个废...废人。你可别...别撵我出队...” 王右丞见她转醒,顾不上地上的影子,喜色道:“你是咱们队的队花,独少不了你的。快告诉我,你父母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带你去找他们。” 小福女轻摇着头说:“我如今不中用了,咱们是进不去净土大殿的。你...你日后真有机会,替我看看弘茜吧。但千万别去做那邪门的任务,连你也疯了的话,我就再...再也没了指望。”说完,抽噎了一口气,又昏了过去。 王右丞复眼瞧见她灵根已枯黑,焦急地说:“那大婶子在净土大殿。好在这道场宫殿并不似大灵山那样广袤,我带你一间间找去。” 他将哥舒赠他的小圆帽给小福女戴上,并拉低帽檐遮挡住她的脸,披上白色武装衫,兔起鹘落般来到桑虫道场的后面。 从远处看,道场每一处宫殿皆由正殿、东西配殿和一座后楼围成。方形庭院夹在其间,只栽了一株枝桠直指苍穹的灰楸。及来到近处,王右丞却发现道场的建筑结构又很复杂。宫殿周围全是依着地势而建的园囿,从外围看,只露出了一角一榭而已。园囿里有亭台矮楼,门房瓦舍,许多人在里面进进出出。园囿里到处种着皮皮花,使整个道场弥漫着浓重的月季花腐烂的香味。 摩柯允谷惊恐地说:“花!花!从影子里长出来了!” 王右丞往青石板上望去,只见一条芳华待灼的猪笼草的影子冒在了地上,扎根在那随云鬓女孩影子的脖颈上。 女孩影子张着嘴,好似在说:“它出来了哦。你不除去它,连你也吞死。” 王右丞心道:“原是催我去完成除草任务的。难道任务牌子被弘茜下了降头,置之不理,便会遭诅咒?” 摩柯允谷怒说:“这他喵的还没到子时呢,她急个鸟蛋哩!” 猪笼草的影子在地上打开了花笼盖,獠牙花刺缓缓扎进女孩影子的身体;四条纤长的花蕊蠕蠕而动,卷在了女孩影子的头上。 女孩影子竟似在笑,又吐嘴说话:“我时间不多了,快来皮皮花海。” “福儿姐也没多少时间了,哪里顾得上你!”王右丞怒道。 他事先选定的宫殿在道场外围,但被错综复杂的园囿拥簇着,自己竟不得而入。王右丞只好先去寻一间僻静的房子,将小福女安置妥当,再去一间间打探。 左手边有一个角门,他推门而入,正撞见两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半大小子。 他心里叫苦不迭,心说:“我也没跟查方平在一起啊,怎么今天运气这般差!” 但他处乱不惊,抱着小福女,先放声大笑了一串,开口便问:“两个哥哥哪里去?” 一龅牙男见他抱着一柳亸花娇,昏迷不醒的姑娘闯进来,又很有底气地与二人打招呼,诧异地问:“你好面生,抱着个小美人儿来我兄弟宿舍作甚?” 王右丞瞥见这小院孤零零地立着三间低矮的小屋。小屋前的空地极为偏狭,凌乱地摆着些花匠工具,遂揣测他二人不过是卑微的家奴,便拍着小福女的屁股说:“我叫苦小闲,如今得了依,与这小丫头相好,想趁她醉酒,借你们个空房跟她快活。” 另一小胖子怒道:“没有,没有地方!我俩还嫌地方不够大,哪里容得了你在这儿做龌龊事!” 长龅牙的亦气道:“除非你让我们哥俩站在床边儿瞧,不然赶紧滚出去!” 小胖子补充说:“还得让俺擘两把你相好的莲房才行!” 王右丞狡黠地笑起来,道:“这可不行,她是俺未过门的媳妇儿,怎能任你们亵玩?” 小胖子立即要撵他出去,王右丞轻飘飘递过一张北极币票子,摇晃在空中,对他俩使了个眼色。 小胖子冷声说:“几个臭子就让爷们把俺大胖胖看轻了?!”说着便要将木门关上。 长龅牙的却抢了票子来,展开一看,面皮颜色变了变,拉着叫大胖胖的看。 大胖胖小眼乍眯,结巴起来,说:“3...3万北极币?!” 长龅牙的立即拉王右丞进到院子里,左右瞧见巷子里没人,啪嗒一下将门掩了,悄声问:“这位哥儿,你这钱是给咱们弟兄的?” 王右丞装作猥琐的神态,小声说:“不瞒大胖胖哥,和...和...” 大胖胖赶紧说:“喊他强子就行。” “哦,是强哥哥”,王右丞笑道,“实情是这样的,这丫头是我迷晕的,想给她破个瓜就走。” 强子点点头,说:“我就说这丫头昏昏沉沉,哪里像是你相好的。” 大胖胖紧紧攥着北极币票子,伸出拳头在王右丞面前,憋红着脸道:“这可是犯了规矩的,被人发现,少不了被打。要不...要不...你还是将钱拿走吧。” 强子拉着大胖胖的手,很是犹豫地说:“咱们弟兄也是见过世面的,不在乎这些须几个钱。” 王右丞见他俩已经心动,再扔一张票子,必教他们就范。但终觉得此二人是好财怕死、见色起意的浅陋小人物,将小福女放在这儿亦不放心。不过贪心之人是最好拉下水的,因笑着将大胖胖攥着钱的拳头搪回去,道:“这个请哥儿们到北极十八号钱庄吃花酒。我是石崇的亲随大跟班,你们可识得他?” 大胖胖急忙将钱揣进怀里,恍然道:“谁人不知他哩!北极当铺最出风头的新入门弟子,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钱庄的第二把交椅。难怪你出手如此阔绰,原是跟了大财主。不像我俩,成天在这里吃糠咽菜,一年到头存不了几枚钱。” 强子扫了眼小福女,蚊声问:“这个女孩难道在花街妓馆里死活不愿接客,才被你下了药...” “对呀!”王右丞坚定的说,“桑虫道场有一修仙的哥儿,乃是小弟的同乡,他一直想花10万钱做个妓子的头客。” 大胖胖讥笑道:“10万就想做头客?!做白日梦去吧。” 强子急忙拽了他衣角,大胖胖自知失言,赶紧给王右丞道歉。 王右丞直说:“无妨、无妨,花10万钱确实在花街做不了头客。但若是这不长眼的小蹄子拼死不从,妓馆要悄悄将她变成的女人的话...” 大胖胖抢道:“那你私下将这机会卖与朋友,岂不是空手套了10万钱,他也能得偿所愿?!” “哇塞,大胖胖兄,你简直是一点就透呀!”王右丞赞道。 强子忍不住嗟叹:“在钱庄做家奴,到底来钱的手段多。” 王右丞见二人跟着自己的思路走,作难说:“但是小弟头回踏足贵道场,带了这个雏儿来,竟找不到朋友的住处。所以才想借贵华府权变一下,再去唤他来。既然二位有难处,我又实心与你们交朋友,不如你们带我和这雏儿去找他。这三万钱,你们照收不误。我只告诉朋友,花10万已做不了头客,需15万钱才行。这样双方便宜,你我都好!” 大胖胖觉得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钱砸头上了。他只要带着苦小闲去找人就能白赚3万钱,至于他们干什么作奸犯科的坏事,抑或这小妮醒来寻死觅活地吵闹,都与自己二人不相干。毕竟又不是在自己宿舍里! 他便将那三万北极币票子捂地更紧,忙问:“小闲兄弟,你那朋友叫什么名,我们带你去!” 王右丞尴尬一笑,大有深意地望着他,就是不说话。 强子心说:“大胖胖忒蠢了!这等悄咪咪的事,人家怎么会说对方姓名!” 遂一把推开大胖胖,谄媚地笑问:“敢问你那朋友住在哪里,我们带你去就好。” 王右丞搔了搔头,佯装思考了下,道:“是在净土大殿西隔壁的园囿...是那个...那个...” 大胖胖又抢道:“沁春园!” “对对对!就是沁春园!”王右丞喜道。 灰楸树冠茂密,有消声、绝尘、吸臭之效。桑虫上师最爱此树,又杂种了泡洞、白蜡、柿树、紫穗槐、花椒等与之混交。但灰楸极容易爬结线虫和楸螟,其余诸矮树亦会患虫病。更有给树疏枝、分蘖等细琐的活需要专人打理。大胖胖和强子便是这道场的花匠,平时照看各处宫殿的花草。 强子找来一干净的篓子,铺上棉垫,让王右丞将小福女藏在里面。又找来一身半旧的家奴衣服,将他打扮成道场新来的家奴,领着他往沁春园走。 王右丞背着篓子,低着头,生怕撞见学宫的同门。时近中午,道场的人多数去吃那鳗鱼烧茄子了,三人又专挑小道走,一路只碰到了几个家奴而已。 在道场辗转千回,及路过一座斗拱疏朗、四角挑檐的绿瓦大殿,王右丞望见其院门前立着一块‘敕造净土殿’的青石。 “到了净土大殿啦!”王右丞的心突突跳。他停下脚步凝望起净土殿,右眼在隐隐作痛。 大胖胖和强子先拐进另一条小巷,捅开一角门的锁,才唤他过去。 大胖胖悄声说:“苦小闲兄弟,这儿就是沁春园。从角门进去直走,有一排门派弟子的宿舍,你要找的人就住在那儿。” “你背着筐篓,装成花匠家奴,没人对你生疑。你只管问问人,一定可以找到朋友”,强子说。 此二人被三万北极币的巨款蒙蔽了神智,但凡思考一下,这叫苦小闲的人用千里蝶传信给他朋友岂不是更便宜?但他们脑袋里全是今夜如何花天酒地的场景,哪里顾得上这些破绽,说完话便一溜烟跑走了。 王右丞嘿嘿一笑,悄悄出了角门,绕到净土大殿院墙一角的小门前。小门上了锁,并被两道长咒符交叉封印着。他皱起眉,轻推了门环。咒符上的咒文瞬间亮起,一道电光炸在他手上。王右丞被陡然射在身后的墙上,电光在他手上并不消散,火光霹雳地钻向他的头。 王右丞左眼冒起黑光,挥手射出四根黑火蛛丝挡住电光。吞噬剑气应心发动,将这道诅咒霹雳吞噬进了体内。 “好险,好险!这不过一小门,居然被如此强横的符咒封上了。难怪福儿姐说,没了她,我是进不去净土大殿的”,王右丞心有余悸地想。 摩柯允谷忽然开口提醒他:“小心,咒符上的字有了新变化!” 王右丞已注意到了,咒符上原本亮晶晶的咒文竟悠悠转成了黑色,并兀自在蠕动。 摩柯允谷大骇,疾说:“快跑!” 王右丞立即将黑蛇火剑招在手里,拔出剑的那刻,黑色文字从纸上一个个飞了出来,凝在半空聚成了一张黑色的骷髅人脸。 骷髅人脸巨口一喷,一团团黑影飘向王右丞。 王右丞挥剑斩向黑影,却如同斩在虚空,剑刃‘锵’地一声砍在地上。 道道黑影如一群小蝌蚪,拖着条小尾巴,已游在了他面门。 他在大灵山除鬼时,易依晨曾扎了一簇能令人闻见鬼臭的牛毛细针在他脖颈里。而牛毛细针被吞噬剑气吞食,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使他生出一种能闻见鬼的臭味的体质。 此时他分明嗅到,由咒文组成的黑骷髅和团团黑影散发着缕缕熟悉而又难闻的恶臭,心中骇然叫道:“这些黑东西不是实物,而是一缕缕影子,是影子鬼术!天哪,明清日志里的鬼在桑虫上师的道场里!” 眼见影子扑到,王右丞化剑为黑火,道道黑索在巷子里破空而出,绞向黑骷髅。但黑骷髅是无形的影子,被打散后又立即凝成了原貌。王右丞辗转腾挪,以黑火绳屏蔽身侧,才堪堪拦住团团黑影。 这鬼术如跗骨之蛆,阴魂不散地游在巷中,似非要将他赶出去才作罢。 “可恶!只怕进不去净土大殿,反而会弄出声响,将附近杂家学派的人惊动!”王右丞冷汗涔涔地想。 摩柯允谷急道:“若你分析的没错,200年前在土浑国水泡子旁出现的鬼,一直跟猪笼草花妖在一起。那么这影子鬼术正是他的,净土大殿里不单沉睡着下殿七,他也一定在里面!咱们哪里是对手,不如快快逃了,再找桑虫上师救大姐头!” 猛风飘电黑云生,霎霎高林簇雨声。 黑骷髅与数团黑影融合,拉伸成一支黑影箭,在黑索剑的缝隙间,喷电曳风地射向王右丞。 耳边同时传来‘沙沙沙’的窸窣声,好似下雨一般。 王右丞背着筐篓,闪身躲过黑箭。但复眼闪了一闪光彩,他瞄见又一道黑影箭在身后凝成,黑光乍闪地射向自己肋部。 受制于不愿搞出大动静,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双手去如鬼迹,电闪般抓向两支黑影箭,决心以吞噬剑气将它们吞食进体内。 就在即将擒住黑影箭时,就听“啪哒”一声,王右丞身后的筐篓盖子突然翻开。小福女那条三头怪物游在他头上,左右两颗脑袋陡然将嘴张成水缸口大小,各自一口将影子吃进了腹中。 一阵冷风吹过,王右丞呆呆地看着三头怪物打了一个饱嗝,磕巴地自语:“大佬,好...好大的神通呀。” 三头怪物嘴巴里流着五彩液体,听他在夸自己,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王右丞嗅见这些液体有隐约的血腥气,与小福女早上给自己喝的酒里的味道一样,恍然道:“原来那酒是福儿姐用你的口水酿制的。大佬,你居然能克制鬼术和魂术?!” 三头怪物似能听懂人话,刺耳地‘吱呀’啼叫,冲他点了点三个脑袋。 它这一声尖啸,立时引来了附近不少杂家学派弟子们的注意。小巷的两头,皆有人在大喝: “净土殿乃是本道场私家禁地,什么人在小门前逗留!” “师兄,像有人在私闯禁地!” “师妹,咱们且去查看一下!” ... 王右丞被堵在巷子里,急地抓耳挠腮。怀中他偷来的那柄宝刀突然又发出幽兰的光来,面前的那扇小门“篷”地打开。 “神仙姐姐在引我进去?” 他想也不想,一个闪身钻进了净土大殿的院子,身后的小门随即又吱嘎嘎关上。 道场众人赶到,只见小门上的咒符安然无恙,而巷中一个人影也没有。遂纷纷说不过有鸟雀掠过,虚惊一场而已,便各自散了。 王右丞已知这净土大殿极为凶险,遂不愿带着小福女犯险。当巷子再度静悄悄后,他轻轻拉了一下小门想要出去,但木门竟像被铁水焊死,无法拽开。 他踱到院中,试图跳出去,不禁又唬了一跳。只见天空阴沉,漫天都是厚厚的、暗黄色的浊云,与院外晴朗的天空迥然不同。 满庭院充盈着鬼的恶臭和月季花腐烂的香味,王右丞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自语道:“这仍是鬼术,有黑影笼在院子上空,折射了阳光。只怕跳不出这院子了...” 门口墙壁上嵌着一块八卦镜,镜中自己的右眼红彤彤的。他拍了拍筐篓,抚弄起三头怪物的小脑袋,说:“大佬,愿你主人洪福齐天吧。咱们今日非要闯一闯这比地狱还可怕的净土大殿了。” 三头怪物盘在他脖颈,眨了眨六粒小眼。 王右丞深吸一口气,往院中深处走去。 (喜欢本书的读者们,请点个五星好评、投免费的票票哦。欢迎收藏和评论,左语轻轻给你们表演个口吞长剑!) 第九十九章 人蛹和下殿七 庭院阴森透骨,石阶上衰草残花,静悄悄地毫无生气。 先入眼的是东西配殿,皆用黄纸符咒封上。东殿窗上灰蒙蒙的,王右丞揩了尘往里窥去。里面有一排排书架,足占了三面的墙。殿的一角摆着个石头盆景儿和一架纱桌屏,还有个墨烟冻石鼎。凭窗是一案子,上铺着一张未写完的花笺。纸已黄、砚台早枯,显然写字的人中途撂笔走了,似再没有回来。而东大殿就此被封,保持着他最后一次生活的原貌。 王右丞发现,殿中所有物什全覆着厚厚一层的灰,但这张花笺却纤尘不染,似有人常常来读它。花笺上写着四五竖的蝇头小楷,学的是赵子昂的字。寻常从窗外看,这蝇头细书几难辨清。他右眼蓝光熠熠,才看清纸上的内容: “嫁女漱玉青览, 为父千里蝶已中了邪,非吾能控制。其所传之音,乃汝娘私自造作。 上月高棉之野,汝娘已中鬼术,空有躯壳而已,已非汝之娘矣! 吾儿漱玉,切忌出岛,万不可去上塞之原做任务! 为父被困于净土殿,命将不久。欲阖尽灵根,保全汝娘亲性命,将其从影子鬼手中救出。 今日起,吾再不能常伴汝之左右。阴阴二十三载,吾沉醉修仙,极少序天伦之乐事。方命不将久,悔怨甚毒。愿有来生,再与妻女相聚,即便做回凡人亦知足。 另有一事,汝娘亲曾说,吾与她早已死去,乃是死而复活之人。若此为真,你万不要回净土殿,此地危!危!危! 至于影子鬼,它在花的...” 读完,王右丞又扫了一遍东大殿,见再无任何异常的细节,才退回庭院。 他蹙着眉想:“这是明日日志里那男人写给自己已经出嫁女儿漱玉的绝笔。提醒她,她的母亲已经异变,自己则被困在了这里。同时警告他女儿,不要去上塞之原做任务,那里可能有已经成为‘下殿七’的她母亲设下的陷阱。只是漱玉是谁,难道是福儿姐的姐姐?70年前,漱玉已经二十三岁。福儿姐今年才不过十五六而已,姐妹年纪相差这么多,这男人也忒能生了。” 脖颈上的三头怪物忽扬起头,六粒小眼闪着凶光,呲着尖牙向身后低声嘶叫。 王右丞转身望见一个女魂魄飘在正殿廊下,睁着有‘下殿七’的眼珠正惊讶地瞧向自己。他大喜,一个箭步窜上廊内,拜道:“大婶子,虽你是下殿七,与我是死对头...” 那女魂奇道:“怪哉,你是如何进来的?另外,昨夜小楼中,你对我拔剑相向。今日又如此说,究竟我何时惹了你?你是我女儿的队长,又对她颇好,我为何要与你结怨呢?” 王右丞见她神情真挚,不禁说:“你作为面具女人一伙中的‘下殿七’,与神仙姐姐是死对头。而我又是她的有缘人,自然与你不对付。” 那女魂听罢,垂目低语:“原来如此,你是这么认为的,难怪对我有这么深的成见。” “怎么?70年前,你和你丈夫在高棉之野发生的事,那伙在你眼中刻字的人,你不都不记得了?”王右丞见她不像妖邪坏人,以为她真身在沉睡,目前这条魂不记得前事了。 女魂犹豫了一下,幽幽说:“你错了,我不是...” 正说着,三头怪物的嘴又张成缸口大,朝她鲸吞而去。 王右丞大惊,急忙去拽。奈何这怪物滑腻腻的,他竟脱了手,脚下一绊,摔在了地上。 鬼魂女人伸手掐诀,腊霰狂风骤起,一只白毛冰猫从中神速跳出。 两只怪物即将要撕咬在一起时,八条黑火丝破空而出,转瞬将它们捆成了粽子。 “大佬,大佬,这大婶子是你主人的娘,我找她来救你主人的!”王右丞抱着三头怪物解释说。 三头怪物攸地缩小嘴巴,像根三叉爬犁立在他头顶,乖乖地点了点头。 女魂惊道:“黑索剑?!你这个魔道细作,混入北极岛要干什么勾当?!” 王右丞急忙将放下筐篓,打开盖子说:“大婶子,快别在意这细枝末节了,赶紧救救你女儿罢!” 女魂望见昏迷的小福女,见她灵根枯萎,再有半个时辰就彻底成了废人,花容失色地问:“福儿她...她灵根怎么被人吸干了?!” 王右丞担心她会不放过自己,便道:“福儿姐思念你,带着我私闯道场,不成想遇见了一只眼珠上有字的影子鬼。我只一愣神的功夫,她就被那鬼伤了。” 女魂急切地说:“这大白天的,那鬼怎么会出来?!” 她又叹息道:“它一定隐在了福儿的影子里。你快背上她随我进殿,我要用《玉蝉心经》救她!”说罢驱散冰猫,轻飘飘地往正殿深处飞去。 王右丞大喜,背上小福女追过去。 及至殿中,他望见其顶是覆斗形天花板,以梁袱划分九格,分别作成了九个藻井。每个藻井中心为一颗红色圆星,两条漆黑的浮雕双龙游在红星周围。藻井下饰以天宫楼阁,作黑白漆画。仰观殿宇的顶部,顿感到楼阁重重,压抑之极。藻井四周置平座,设栏杆,四面各开一门,共八门。星檐、斗拱、吻兽、栏杆,虽构件玲珑精巧,但都刷了层黑漆,透着股幽隐之气。 所有的窗皆关着,殿内一丝光也没有,但却不黑暗。其墙上壁画和大理石地板上长满了白色的皮皮花,使整座大殿萦绕在白惨惨的光晕中。 鬼的恶臭和花香甚浓,王右丞捂着鼻子想:“大殿顶上的藻井暗含了‘八门九星’之格局,有守阳镇邪之神效,原本应是金碧辉煌的。这大婶子将颜色全涂成了黑色,俨然是为了破除此阵法,看来这儿正是她的老巢。只是桑虫上师应该也会来这,这老家伙难道不知道么?” 正殿进深三间,阴风刺骨。女魂引着他往最深的第三间走去,全程不再说一句话,空荡的殿中回响着王右丞孤零零的脚步声。 这儿极有可能潜伏着恶鬼,他悄悄将黑蛇火剑擎在了手中,左眼冒黑火,右眼闪着斑斓的颜色,已将黑火剑气摧到了顶点。 意外的是,一路毫无异常,他安然无恙地来到最后一间室内。 室内门口摆着一油缸,一盏长明灯飘在缸内,在融融燃烧。长明灯周圈很是明亮,但这火光却像被禁锢在了油缸之上,整个内室反而更显漆黑。受火光影响,王右丞的蓝色复眼只能微微瞧见,室内的黑暗中似乎竖着两具冰棺,棺中各躺着一个人。 长明灯?棺材?漆黑的净土殿?她竟把这儿修葺成了一座墓穴?! 女魂张望了两下,凝出一团灵力波感知,道:“你这个小魔道在此等候,我去唤醒官人魂魄。” 她幽幽地飘向那两具冰棺,攸地钻了进去,独留王右丞一个人在这‘墓穴’中。 摩柯允谷忽然开口说:“花的影子已将那女孩的影子吃了一多半去了。” 王右丞被他吓了一跳,再往地上瞅去,只见猪笼草的影子如一把马勺,花笼从下自上已经吞到了女孩影子的胸口。女孩影子、自己的影子,猪笼草的影子纠缠在一起,随着摇曳的光火,在地面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女孩影子的头被花蕊牢牢缠住,若是活人,此刻颈骨早就断了。它在束缚中,挣扎地张嘴,又在说话。 看口型,似在说:“这儿是下殿七换皮的地方,你快将她人蛹烧了,再来皮皮花海。我时间不...不多了...” 王右丞皱着眉,心道:“这梳着随云鬓的影子难道是弘茜?她一直在催我去花海,难道她快死了?!她又如何会操控影子,这不是鬼术么?!” 猪笼草影子的花盖和花笼在缓缓闭合,女孩影子的脸和脖子已被吃了进去,只剩下一个嘴巴子。 “若这真是弘茜的影子,我得救救她!”他拿影子束手无策,焦急地说了一句。 缠在他脖颈上的三头怪物听闻后,凶相毕露,呲溜地游在地上,抻开三张嘴猛地咬向猪笼草的影子,像绿豆虫蚕食叶子般,须臾将那影子吃了干净。它得意地冲王右丞啼叫了一声,鼓着肚皮像一条莽蛇,又攀上了他身体。 王右丞看地一愣一愣,摸着它丑陋的脑袋,喃喃地说:“大佬,你连地上的影子鬼术都能吃嘛?” 三头怪物很喜欢被人夸,嘴巴一张流下一滩滑腻腻的液体。王右丞踩在上面,一脚趔趄,仓皇中扶住了油缸才没摔倒。 油缸被晃地乱颤,长明灯的火苗四下乱甩。 在光与影重叠里,王右丞斜睨见有个‘人’正立在缸后! “恶鬼来了!”摩柯允谷疾呼。 “我刚才怎么没有望见他,这家伙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王右丞大骇,唰地抽出黑蛇火剑。 但那‘人’并没有过来,保持双手张开、僵直站立的奇异站姿,一动也不动。 王右丞缓缓摸过去,才看清这‘人’竟是一件撑在黑木衣架上的半透纱衣。 “这是件陪葬衣服?”摩柯允谷奇道。 “长明灯的光火反而扰乱了我蓝色复眼的视野,我才没瞧见它”。 王右丞挥手用黑色火绳结成了黑火幔帐,瞬间屏蔽了长明灯。他蓝色复眼立时瞅见这件纱衣后还立着二十余件一模一样的衣服。纱衣皆被衣架撑开袖子,整齐地排成了一列。 “哪有这样摆陪葬品的”,王右丞一边说,一边摩挲起眼前的纱衣。 这纱衣奇白,却没纱绸丝滑。其虽柔嫩,但表面有明显的砂感。衣层还很厚,比梭布还紧。王右丞皱着眉扯了一下,竟将纱衣拉伸了一指。 摩柯允谷又怪道:“这纱衣是女尸的寿衣吧,缝了个人脸兜帽不说,连双乳都照样裁剪出来。这劳什子寿衣做的如此束身,只有桑虫那老东西才套地进去。别是她给自己装备的!” 王右丞不与他搭话,忽地松开手,恶心地说:“这不是纱衣,是一整张扒下来的女人皮!” “人皮?!”摩柯允谷惊了。 王右丞往深处走去,发现其余二十多件全是人皮。只是最后一件人皮距今很久了,已然发黄透黑。他复又走到油缸前,微声说:“最近长明灯的这件人皮最新鲜,愈往后愈陈旧。这座大殿处处透着古怪,桑虫上师到底在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猛然想到刚才女孩影子的话:这儿是下殿七换皮的地方,你快将她人蛹烧了。 摩柯允谷与他在心里齐齐道:“这皮原来是下殿七穿的!” 那么人蛹在哪里? 王右丞心中有个可怕的想法,惊惧地往那两具竖冰棺望去。只见悠悠蓝光中,一个与小福女眉宇间有些像的女人正安静地躺在棺中,好似在熟睡。 “那大婶子果然沉睡在这儿...”他一步一步地向冰棺挪去,每踏出一步,都像踩在心头,心中“咚”“咚”发响。 还差约十步的距离,王右丞再不敢靠近了,亮起绿色复眼朝棺中扫去。只见小福女的娘气息平稳,灵根虽衰败但仍有光泽。 “这大婶子没死,难道是我们多虑了?”摩柯允谷微声说。 王右丞摇了摇头,心中可怖地说:“她浑身机能丧失,表皮血管和皮肉却在以常人十几倍的速度在疯狂生长。我觉得她已经死了,只是有人维持了她还活着的假象。” “你...你是...说...” 王右丞慢慢贴上了冰棺,将棺材盖打开,伸出将女尸闭合的眼皮掰开。见她眼球上果然有‘下殿七’三个字,又缓缓往女尸身下摸去。 “卧槽!你他喵地在干嘛?!你色心大起,连女尸都不放过么!”摩柯允谷扯着公鸭嗓,毛骨悚然地叫起来。 “神宫学堂里讲过,凡人和修仙者如果有条件,在丧葬上都不能免俗。我心中有有个非常、非常、非常吓人的想法。不出所料的话,棺材里有个东西能印证它”,王右丞边摸边说。 在女尸腰下,他手指碰到了一块冷冰冰的东西,立即皱眉道:“有了。”说罢,他捏出一块刻满字的玉牌。 摩柯允谷是异族人,不懂人类丧葬习俗,便问:“这是啥?” 王右丞颤抖着身子,一个关于他不愿相信,又呼之欲出的真相就在眼前。他咽了一口唾沫,不寒而栗地说:“人死了,就属于阴间。入土安葬的坟茔,其土地是属于地府的。自上古唐国以来,大陆就有这么一个习俗,有钱人一定会为逝者向地府买这块地。为死人买地的凭证,叫做买地券,亦叫冥契、幽契。这整间正殿,被修葺成墓的制式,棺材下一定有这大婶子的买地券。果然被我找到了。” 摩柯允谷结巴地问:“这..这冥契又能佐证啥子?” “买地券会刻有死者的名字”,王右丞幽幽地说。 摩柯允谷不明所以,与他一同往玉牌上看,见上面刻着: “壬戌年、乙巳月、乙亥日, 兹有北极桑虫上师为爱女向阴天子买地,作价十万北极钱。方圆以净土大殿为绳(阳间土地),东至甲乙、西至康辛、南至戊丑、北至壬癸、中至戍巳(阴间之界),四域之内,生根之物,皆属爱女。 吾爱女,北极杂家学派易安居士,漱玉。” 摩柯允谷读完,惶悚地道:“这是70年前,桑虫给她女儿刻的冥契。天呢,这棺材里的大婶子,她叫漱玉!东配殿里的花笺上明明写了,漱玉是明日日志里那男人的女儿。她不是大姐头的姐姐,而是她生母。那漱玉的娘,桑虫那老家伙,才是...是...” 饶是早有思想准备,看到这个结果,王右丞浑身仍如坠冰窖。 他点点头,说:“没错,桑虫上师才是下殿七!我们一直被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带偏了。70年前在诸侯韩.国死而复生,被折磨成‘下殿七’的人是桑虫上师才对。” 他攥着买地券往回走去,心中继续说:“她成为了下殿七,囚禁了她丈夫。但她是死而复生之人,或者无法像玄烈这等大妖一样再生肌肤,抑或要掩饰下殿七的身份,遂在上塞之原布下陷阱,将漱玉夫妇打成了濒死的状态。并将与她肉身有血缘关系的漱玉制成了人蛹,每隔一段时间,就扒下她的皮穿上。” 王右丞扫了一眼成排的人皮,不忍道:“大婶子已被蜕皮二十四次了,所以她肉身和魂魄的眼珠上才会有‘下殿七’的代号。难怪同样是灵力修为高深的修仙者,牟玉和夕月掌门依旧青春貌美,而桑虫上师却一幅枯瘪干瘦的模样。福儿姐说她娘之前苏醒过几次,想必亦是桑虫上师换上了漱玉的皮假冒的。福儿姐杀卓颜良时,用到了《玉蝉心经》的换皮术。漱玉刚才说要用这心经救她。可见《玉蝉心经》是这道场的秘密武学,桑虫也必然精通其中的换皮术。而这大殿,原来是她亲手布置成这样的。” 摩柯允谷想到了一个违背人伦的可能,说:“大姐头说她是漱玉在清醒时怀上的。难道是桑虫上师与她女婿...她有这么下作么,非要干出这种事,还意外暗结珠胎了。” 王右丞摇摇头道:“非也。福儿姐是桑虫上师故意生下来的。从大婶子魂魄刚才的话中看,确实是她生出了福儿姐,而非换了皮的桑虫上师。大婶子是新死没多久的,所以我才说她70年前被打成了‘濒死’。” 摩柯允谷恍然:“十五年前她还活着,只是近年来新死的。她被蜕了这么次皮,可能未来不久无法再做人蛹。桑虫上师才...” 王右丞拍着身后的筐篓,眼中透着寒光,默然于心中道:“福儿姐其实是桑虫上师选定的下一个人蛹。” (喜欢本书的读者们请投免费的票票,给个五星好评。欢迎收藏、评论) 第一百章 父母之爱是最无私的 孤殿青灯,似深夜篱落间的一簇火,淡然还媚幽独。灯花旋落,三头怪物的蛩声正苦,闻得人情绪萧索。 王右丞抱膝独坐空室,筐篓静放在身前,由不得同情起小福女。 纵不知自己父母是谁,他老子娘的肚皮在享受快乐时,至少不曾对未来出生的孩子抱有恶意。 福儿姐呢? 她来到世间的理由,却只为了外祖母能换上一层新皮。如此身世,甚至不如猪,不如狗,不如唧啾的草虫。 他打开筐篓盖子,摩挲着小福女的青丝,不禁想:“也许你也早就察觉,一分寻常的关爱都不曾拥有,是以才装成开朗的模样。你过分的要强,酒醉后的闹腾,不过是想博得在乎之人的一点目光罢?” 他又捏起小福女的脸蛋,扯着白嫩的面皮,心中笑道:“放心吧,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情绪正满,兀自神伤时,两只魂魄飘然从冰棺中钻了出来。 漱玉引着一男人魂魄来到王右丞面前,指着他道:“喏,这就是我常与你说的,福儿的七人队队长。” 男人魂魄扒着筐篓,愁眉锁眼地盯着小福女,只甩了一句:“小哥,我与浑家这幅样子,小女日后要托你照顾了。” 王右丞心说:“福儿姐的爹娘倒是真心爱她,可惜她没有阴阳眼,感受不到这份爱。” 漱玉飘在一旁,忧心忡忡地道:“这小子会黑索剑哩,把闺女托付给他,我不放心呢。” 男人魂魄打量了一下王右丞,又朝漱玉笑说:“他左眼珠还是月山大王级蛛妖的复眼,右眼球里还寄生个上阶灵力的鲛人,手上的剑还是一把鬼的灵根与蛇妖法器融合而成的妖器。只怕修仙界,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妖邪的人啦!” 漱玉听罢,恶狠狠地对王右丞吼道:“快说,你这魔道小混球到底来北极岛作甚?!不要以为以福儿的命要挟,我们夫妻便会掣肘,任你驱使。你若有奸心,那可看错人了。我娘百般利诱,我是宁死也不与什么‘上殿’、‘下殿’之流合污,更何况你乎?!” 王右丞心道:“漱玉倒是一身正气。” 遂起身拜了拜,说:“大婶子,福儿姐是我朋友,我只想救她而已。” 男人魂魄又笑了,对漱玉道:“管他魔道、正道,真心对福儿好就成。我见他很是不凡,放心将女儿嫁与他。” 漱玉冷哼一声,但也没反对。 王右丞吓了一跳,急忙摆手说:“你怎么跟牟玉一样,见面就要将女儿嫁给我?!” 男人魂魄纳罕道:“牟玉是谁?她若是个修仙的野狐禅,那她闺女可比不上我福儿。” 王右丞见这俩鬼魂好有耐心,放着女儿不救,居然与自己唠起家常来了,遂急急说:“哎呀,牟玉就是文修真人。大叔、大婶子,你们还不快快救福儿姐?” 漱玉一听这话,长吁了一声,复又开心起来,拍手笑说:“文修真人的眼光最毒,我独信她。她既相中你,你一定不是坏人。哈哈,太好了呀。我伴着福儿时,见到过一个跛子女孩,原是她姑娘。” 男人魂魄泄气道:“稷下总是这样,好苗子都被他们抢了去。现在平白无故,连聘姑娘都要占咱们先机。” 他又很无奈地朝王右丞说:“小兄弟,你仔细瞧瞧,我姑娘样貌和身段,在修仙界可是一等一的哩!尤其难能可贵,她心地最善良淳朴。” 王右丞心中嗤笑:“噗~福儿姐只对寥寥几个朋友很好。她杀起人来,可是毫无底线的,算得上哪门子善良。我的队里,只有凤丫头是真善美,其余几个没我约束,早晚要反了天!” 男人魂魄见他神情好笑,以为他心动了,遂说:“我闺女嫁给你做妾,你现在赶紧给我磕头吧。” 王右丞还没反对,漱玉倒先开了口,怒道:“我女儿怎么会沦为个侍妾?!凭啥她文修真人的姑娘就要做大娘子,生来就是院君的命?!我福儿哪里差了!哥,你好生不中用,恁地软懦!我不同意,福儿非做正妻不可!” 男人魂魄作难说:“可人家都有婚约了呀...” 王右丞见他俩没完没了,急欲止住这个话题,说:“我与小乔儿已没了关系,更没婚约可言。而且我都娶了个侍妾,你们别再纠缠这个了。” 如果魂魄的眼睛会发光,漱玉与男人魂魄的双眸此时一定比太阳还亮。他俩甚至开心地要拥抱,但两缕魂瞬间交叉而过。 漱玉叉腰笑道:“白日里我无法现身,昨夜只听了半句分手什么的。原是这样,那太好了呀!我福儿有了依靠,我也能放心走了。” 男人魂魄开心不已,说:“如此,是文修真人没运气,倒让小子我白得一好女婿。我没了,但也宽心,哈哈哈!” 王右丞见他们话语中竟有诀别之意,不禁想:“这大叔和大婶子笑中透着苦,可是为何? 漱玉飘到王右丞身边,凝起一团灵力,将小福女的青丝与他的头发绾在一起,笑着说:“条件有限,我亲自与你们结发。我姑娘嫁人啦,哈...” 她笑声噎住,又哭了起来,酸楚地说:“姑娘嫁人了,我竟听不见她喊一声‘娘亲’,给她穿不了嫁衣,连一件像样的嫁妆也没备下...” 男人魂魄黯然道:“让我再看看福儿,以后瞅不见啦。” 漱玉抽噎着,想去拽他衣角,但魂魄虚无缥缈,手指伸进了他魂魄里。她哭着说:“哥,你再看看我罢。以后...以后也见不到了。” 二人相视一眼,纷纷又笑了: “到底福儿有了依靠,我也没什么牵挂了。” “是呢,今天我们不要在哭了。” 王右丞见他们如此这般,皱眉说:“大叔,大婶子,你们要用《玉蝉心经》救福儿姐,代价是什么?” 漱玉惨笑着说了四个字:“魂飞魄散!” “是去六道轮回么?”王右丞追问起来。 男人魂魄哈哈大笑,说:“魂魄都没了,哪里还有轮回哩。从此天地间,我与玉儿连一缕青烟都不如,行将消失了。” 难怪他俩放着小福女不救,要先替她找个依靠! 难怪他俩一直装作无事的样子,在插科打诨取笑!这竟是他们最后一次说话,最后一次玩笑,最后一次一家人相聚。他们伉俪情深,快乐地相识,亦要笑着分离! 王右丞不料此代价如此沉重,大惊失色,一把搂过筐篓,道:“福儿姐不过是灵根枯萎,但还会活蹦乱跳地活着。大叔,大婶子,你们没必要这样做!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福儿姐的!” 男人魂魄指着他,笑说:“你看,他果然是心善的。” 漱玉则凄笑着点点头,道:“你有心就好。但父母哪有不爱子女的,我们心意已决,莫要再劝。你日后只要好生对福儿,我们就心满意足...” 她忽又忍不住哭了,啜泣起来问:“哥,你说咱们还会有‘心’,还会有‘感觉’么?我马上真死了,我好怕...” 男人魂魄笑着说:“玉儿,我也是。但被困在这里饱受折磨,还不如解脱去了好。” 鬼魂虽没泪,漱玉仍擦拭着脸蛋,点头说:“被一次次蜕皮,终于熬到闺女成家了。临了,能为她做件事,我却哭个甚,怕个甚?!” “这祸是我闯的,日后再找办法救你们!我决不要间接害死福儿姐的爹娘!”王右丞大吼一声,抓起筐篓就要逃出去。 男人魂魄吃了一惊,不料他会这样,疾运起一团灵力。室内清光粼粼,一只水猫熊当空坠下,拦在了王右丞面前。 漱玉纤指一划,那只冰猫同时现身,杵在了水猫熊的后面。 男人魂魄着急地说:“贤婿啊,我与玉儿最后就这一个心愿,你怎如此不乖呢?你的黑索剑虽能困住冰猫,但我水猫熊可是不会受制的。快快放下福儿,帮我们掠阵。这净土大殿的守卫是一只魑级的女鬼,你别把她吵醒了。” 王右丞以为他在唬自己,拔出黑蛇火剑,化刃为火,四只黑火狱卒从地里钻了出来,立时围住了冰猫和水猫熊。 “大叔啊,我不会让你魂飞破散的!”王右丞叫道。 漱玉见到四只头戴黑斗笠、腰挂黑火绳,手擎黑斧的地狱卒,骇然地齐说:“我的天,这是古书记载的火卒剑啊!” 男人魂魄急道:“遭了,这四只火卒上的弥天剑气,只怕已将那只女鬼给激醒了。” 他话音未落,一朵皎皎白花绽在王右丞脚下,一条枯瘦从花下伸了出来。 第一百零一章 净土殿的守卫 白花下,枯手五指上下翕动,缓缓抓向王右丞脚腕。 一只黑火狱卒快步而来,大斧挥锋电灭地斩向枯手。 枯手干瘦的黑臂攸地从土中钻出,如一条灰褐色的荆条,柔软地缠上大斧。 黑火狱卒双眸精光一盛,炎炎黑火从斧上喷薄而出,枯黑的手臂立时爆燃。 燃着火的手臂只颤了两颤,像一条藤蔓在斧上摩擦出‘沙沙’声,又蜿蜒绕上,一下卷在了黑火狱卒的脸上。那只枯手跟壁虎脚蹼一般,死死吸附在了狱卒的嘴巴上。 王右丞瞥了一眼脚下,射出两道蛛丝将冰猫和水猫熊揽在怀里,疾速跳在了漱玉夫妻身前。 他卜一跳开,又一朵皎皎白花在地板上抽出了娇嫩的花蕾,另一条狞恶的枯手钻出,打了个卷儿爬上了狱卒身子。在长明灯的映照下,一团黑漆漆的影子从狱卒后背挣了出来。影子围成了个削尖下巴的人脸模样,张开尖牙,迅疾地咬在黑火狱卒的脖颈。 王右丞等的就是这刻,掐手念剑诀,喝道:“纯阴导引,真火炼形,散!” 黑火狱卒浑身鼓胀,失了人形,应声炸成焰焰流火。人脸影子被燔灼爆裂,如一篷喷溅的墨汁,洒了他脚下一地。 王右丞将两只动物和筐篓一齐放在地上,对身上的三头怪物道:“大佬,有只鬼要出来了!” 三头怪物六目怒睁,引着脖子朝室外不住啼叫。 漱玉在他身后紧张地说:“这只魑级的鬼一直被我母亲用末级的妖喂着,鬼术灵力早已恢复,并非像大灵山的那三只鬼那样羸弱。你不是它对手,速速带着福儿离开吧。放心,它看不见我们,亦不会伤害我俩。” 男人魂魄搓着手道:“想逃出去,只怕也不容易!” 室内的门被“吱呀呀”推开,门口已长满了皮皮花,花香与鬼臭浓郁熏天。黑暗中,一个长发披散、四肢着地的女人缓缓爬了进来。她低着头,下颚抖出“咯咯咯..咯咯咯...”的怪声。 门口的四只黑火狱卒见鬼像一只爬虫一样进来,擎着大斧齐齐扑上。 女人歪起脖子,惨栗地尖啸,室内顶上坠下六条死尸一样的影子。影子卜一落地,像一滩滩烂泥粘在了狱卒身上,将它们牢牢困住。 狱卒忽散成缕缕黑火,又凝成黑蛇火剑。王右丞在冲天火焰里电掣而至,抓过剑来,追云逐电地朝女人头上劈下。 女人全身关节咔咔作响,如影上东墙,转眼站起。她抽出腰间一柄墨绿色的长剑,月下疏影般一晃,一招格住了王右丞的剑。 王右丞溘然撤剑,剑刃轻飘飘戳向她肩膀。 “咯咯咯...”女人牙关抖着怪声,墨绿长剑蘸一抹青光歪削向他手腕,要在肩膀被刺穿前斩掉王右丞的手。 怎料,王右丞忽地变招,黑剑陡然斜砍,‘锵’地抵住她的剑。两柄剑蹭出一串火花,黑剑擦着绿色剑刃扶摇直上,一剑戳穿了女人的手掌。 漱玉惊叹起来:“好快的剑招!” “小心她影子鬼术!”男人魂魄急喊。 “咯咯咯”的怪声里,女人被刺穿的手变成了一道影子,消散成虚无。一只惨白的手掌自女人体内伸来,抓住下坠的墨绿长剑,若风中帘影,砍向王右丞小腹。 念念归空,心心归静。已在无我之境的王右丞疾坠身体,以肘砸沉墨绿长剑,接着身形暴起,长剑曳着蜿蜒一缕黑光刹那斩在了女人脖颈。 男人魂魄赞叹:“好一招青城的曲光流转,他原来早就瞄准了女鬼的脖子!” 但女鬼的脖子堪比金坚,王右丞‘嗬呀’一声爆喝,只将她打飞在了墙上。他毫不给这女人喘息的机会,转眼而至,左手抵住她握剑的手,右手电刺一剑戳向她丹田。 女鬼咯咯一笑:“200年不见,哥舒你哪里学来的这等快剑?!我以为你带了个人馒头来与我吃,不过仅仅跟你过过招而已。你奈何竟要杀我?” 语落,她如一滩影子淌在了地上,王右丞的剑立时透进了墙里。 地上的影子像一滩黑水,女人又从中冒了出来。她仅有一双肉眼,如今站在王右丞身前才看清他的容貌,惊地一下跳在了门口,讶然道:“你不是哥舒,为何会有他的黑火剑气?!” 王右丞拔出黑蛇火剑,剑脊上睁开一眼,眼球朝她转了转。 女人吃惊地望着剑,呆了一呆,说:“这是哥舒的眼珠,怎么会在你剑上?” 她是净土殿的守卫,200年前与哥舒是一队的。在大殿藻井里沉睡时,被内室弥天的黑火剑气惊醒,以为是故人终于从大灵山脱困,特来这里找她,遂一开始并未认真拼斗。如今见是一个不过十六岁上下的英俊少年,其剑法超绝不说,浑身居然冒着哥舒的黑火剑气,剑刃上还有他的眼睛,不由得诧异不已。 王右丞擎着剑,缓缓踱在了漱玉和两只小动物身前,冷冷地说:“你果然是200年前跟大叔在一起的鬼。你眼上的代号是几?!” 女鬼一愣,不料这少年连他们最隐秘的事都知道,当下‘咯咯咯’阴笑起来,将披散的长发束成了一条马尾甩在身后。 她浑身肌肤惨白,外露的皮肤上布满了黑色的血管,穿着和哥舒一样的束身武装比肩,下系着条黑色拖泥妆花罗裙。高鼻梁,突颧骨,深陷的眼窝里是一双蓝色的眸子,但眼珠上并没有任何字。 摩柯允谷叫道:“这魑级的女鬼竟也只是那个影子鬼的手下?!” 王右丞见她样貌与大陆女子颇为不同,皱着眉问:“你是谁?” 女鬼射了一眼他身后的筐篓,嗅到了里面小福女的肉味,不禁流下了口水,阴森森地说:“你是问活着还是死后的名字?” 她一直被桑虫上师用末级妖喂养,虽恢复了灵力,但馋人馒头已馋狂了,急欲打倒王右丞去大膏馋吻,便又说:“死前死后都一样,我乃绝影大人座下的三大鬼将之一,阿史娜!” “阿史娜,你是阿史娜?!土浑国水泡子旁的阿史娜!”王右丞不敢相信地说。想不到弘茜梦话里的阿史娜真实存在,最后还成为了一只魑级的鬼,这令他着实震惊不少。 “咯咯咯...”阿史娜发出一串怪声,阴笑着问:“你居然知道我活着时的身份,如何得知的?!” 王右丞指着她,追问起来:“你和安归在一起时分明是个凡人女孩,怎么变成了鬼?!” 听到安归的名字,往事涌在了阿史娜的心头。 安归,哥哥阿鲁达的缔约兄弟,自己的情人,200年前已被绝影大人逼着自己吃成了一幅白骨。沙海里暴热干旱,没有细菌,想必他的白骨如今还完好地埋在沙子里吧。 阿史娜眼神一涣,但没有被前世惨烈的记忆扰乱心神。死前的记忆是沉重的包袱,早已被她想办法抛弃了。她因笑着说:“你既知道胡浚沙海里发生的事,那一定知晓我被冥花大将咬了一口吧。” 她伸出粗白的手指比划了下,道:“咬的就是这里。若我当时听了安归的话,不去触摸冥花,此时亦成了一具白骨,大约跟他埋在一起吧。” 王右丞想起弘茜梦境中的话,恍然说:“你所说的绝影,他让那朵花妖变成了鬼妖。而你又被它咬了一口,鬼血融进了你体内,立即让你变成了一只鬼?!” 阿史娜不答他,将墨绿长剑勾在手里,浑身萦绕起缕缕黑色电火。她双目滋电,长发与裙摆缭绕起道道霹雳,擎着长剑原地迸炸成一道飞光闪电,秉光通四海之势,在隐隐雷音之中刹那射来。 再用青城剑法,已挡不住她赴以全力的一剑!王右丞疾运黑索剑、火卒剑,落潭黑瀑一般的黑火绳笼在全身,五只黑火狱卒破石而出围在他身侧。 阿史娜一剑轻雷落万丝,碾空又化作六道黑火镰,摇闪当步的五剑斩碎了黑火狱卒,贴身最后一剑劈在了王右丞胸口。 王右丞浑身被黑电灼地发麻,屏住呼吸,在火卒悉数被斩的那刻,结出一张黑火蛛网,霎时困住驭电一般的阿史娜。他黑剑凝成,飞刺而出。 阿史娜不敢小觑黑索,摇身又化一抹火镰退回到了门口。 王右丞衣衫被斩碎,胸口爬着一道尺许长的伤口,在汩汩喷血。饶是有摩柯允谷上阶灵力的加持,他也只削断了对方一角衣袂而已。 “六丁雷剑?!这是稷下雷院的招式,你作为一只鬼怎么会这剑法?” 在与纪律委员七人队比试时,明夜曾用过此招。眼见阿史娜比之明夜更精妙绝伦地挥出此剑法,他不禁骇然。 西域女孩的身子都颇为高挑,阿史娜长裙无风自摆,勾出骄人的曲线。她手抓着从王右丞胸口落下的任务牌子,咯咯咯地又怪笑一串,道:“我是活着被咬了一口,绝影大人的鬼血只会慢慢将我进化成一只鬼。在变成鬼之前,我作为灵童进入了北极岛稷下雷院,会这六丁雷剑又有何让你惊讶的?” “慢慢...变成一只鬼”,王右丞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是哩,作为人的记忆,让我时常怨毒绝影大人和冥花大将。是以,我悄悄发布了一个除草的任务,就是要成为鬼之前找人帮我杀了他们。哈哈哈哈,人的情感还是脆弱哩,我那时真是好糊涂。幸好,鬼性浮现时,我及时找到了一个办法,将这份人记忆和情感传染给了别人。不然惹了绝影大人不开心,坏了他的好事,我就没活路了”,阿史娜笑道。 王右丞惊道:“除草任务是你第一个发布的?!你将人的情感和记忆传染给别人的方式是...” 阿史娜得意地说:“看来你也想到了。没错,我咬了另外一个人。” 第一百零二章 与魑级鬼的死战 阿史娜铮铮地弹着剑,笑地乐不可支,俨然对自己过去的杰作特别满意。 她笑着说:“被咬之人脑袋里会衍生出我前世的人格,在双重人格影响下,会着了魔一般想去除掉冥花大将。但他们哪里够格,在变成鬼之前,只能可怜巴巴地再将这除草的任务挂起,还会控制不住自己去咬别人,简直跟一只瘪狗没什么两样嘛!咯咯咯...如此循环,200年了,我的记忆居然经久流传,而除草的任务居然到了你小子手里。” “这些被咬的人,他们最后都去了哪里?!”王右丞见她与哥舒不同,心甘情愿地抛弃了人性善良的一面,已彻底沦为一头行尸走兽,厌恶地问。 阿史娜无所谓地说:“绝影大人只挑了两只听话的在身边,让哥舒管束它们。其余的,都不过玩具而已,早被我玩坏吃了。” 原来大灵山上的另外两只鬼以前竟是北极岛的同门,王右丞心中对阿史娜无比憎恶,但心中还有个疑问,问道:“死了这么多人,北极岛居然没有发现么?”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今天必死在这儿了。有桑虫上师和上殿一大人策应,那些玩具的死因自然被伪装成合情合理的样子”,阿史娜擎着剑一步步走向他,身上不仅萦绕着电火,背上还爬上六个黑黢黢的影子。 这些影子有男有女,面孔上呈现出临死之前异常惊恐的表情。 她扯过一个女人影子的脖子,把着残缺不全的影子脑袋,笑说:“绝影大人最欣赏这个小妮,奈何她看着柔弱,骨子里倒是一头倔驴。被我咬成了这样,都已经吓地失了魂,却誓死不从。我没了办法,每天咬下她一块肉,足足啃噬了三天才玩死她。最可笑的是,第二天夜里,她居然还喝了一碗清粥。” 王右丞冷冷地说:“你明明是个受害者,奈何成了鬼,反而更无人性。” 阿史娜‘咯咯咯’地怪笑,道:“人性?小兄弟,我告诉你,这种沉重的东西,你早丢掉最好了。不会伤心、不会流泪,反而能体验到折磨人的无上乐趣。哥舒最在意这劳什子人性,结果呢?不过只剩下个眼珠在你剑上而已!” 地上那个只剩下半张脸的女孩影子缓缓张了嘴,似在说:“我不要成为她这样的行尸走兽,你快快来皮皮花海!” 三头怪物盘在王右丞身上,暴怒地朝着不断靠近的阿史娜嘶吼,显然也十分讨厌她。 王右丞冲地上的影子说:“你若真是弘茜,我斩掉了她的头就过去救你。” 这时,水猫熊和冰猫从他背后杀出,咆哮着扑向阿史娜。 漱玉急切地道:“你别逞强,我们来拖住她,你快些带福儿逃走!” 男人魂魄掐着诀说:“我们魂魄灵力太过低微,只能拼出一个空隙来,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二人说完齐齐吟唱咒诀,水猫熊暴涨成一只体状若山、尖爪利牙的暴戾大水熊。冰猫窜进它身体,寒冰之气汹涌而出,将大水熊变成了一只长着条猫尾巴的双头冰熊。 冰熊‘嗷’地大吼,张嘴喷出一道冰激射向阿史娜。 阿史娜抬手一掌,挥散了冰柱。冰熊已扑在她面前,山崩一般压向她。 “你居然还豢养着灵兽式神?” 她如一滩影子融在地上,冰熊一击扑了空。 漱玉疾喊起来:“她化成了影子,你趁机快走!” 王右丞忽将筐篓踢向身后,擎着黑蛇火剑电射而出,剑如蛟龙出海,摧天毁地斩向大冰熊后背。 黑影如墨,染遍了冰熊全身,令它黑黢黢的。阿史娜从它后背钻出,握剑正砍向熊的脑袋,只觉身后黑风烈火大作,猛然转身劈了一剑,正挡住王右丞,两柄剑刃在‘咯咯’作响。 阿史娜狞笑一下,她的墨绿长剑扭曲成一道火燫,电行半空如狂矢,裹挟着黑云般的影子,在大冰熊和王右丞身上炸裂。 漱玉见这如电火冲天,其声如雷的一剑,不禁痛心地喊:“好傻的孩子,我俩命不要了,你却去救两个式神灵兽作甚?!” 男人魂魄朗声笑起来:“如此心善男儿,我果真没瞧错你!好罢,要死的话,咱们一家人痛痛快快地死,绝不向妖邪低头!” 阿史娜瞧不见、听不到他们,在如火山爆发的剑气中英姿飒爽地走了出来。她擎着墨绿长剑,手里抓着三只既像蛇、又像绿豆虫的脑袋,笑着说:“你这怪物可以吞噬鬼术,居然想暗害我,以为我没注意到么?我不用影子鬼术,单用稷下雷院的剑法已然足够杀你和这小子。” 她长剑骤摆,似铋铋影蜮,咬向未挥散的电火剑气。 四只地狱火卒疾疾冒出,大斧叠加在一起格住她的剑,却被一齐打飞了出去。 这个当口,王右丞浑身是血和电火的灼伤从半空摔了下来,像一粒石子在大理石地板上跌了几个跟头,才停在漱玉夫妇的魂魄前。他抱着两只奄奄一息的冰猫和水猫熊,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搡在筐篓旁,抓着三头怪物无头的尸体挣扎地站了起来。 他痛心疾首地低语:“大佬,大佬,是我害了你性命。” 阿史娜爪中的三颗脑袋发出一串正气凌然地嘶鸣,六粒眼珠一翻,已然死绝。 “咯咯咯...”阿史娜怪笑着道:“这等怪物肉味是什么滋味,我还没尝过,正好咀嚼一番。”说罢,抓着三颗脑袋就要往嘴里塞。 她要极尽地讥讽王右丞,弯起柳腰,后仰脖颈长大了嘴巴,手扬在面皮上,只需手指一松,三颗脑袋立时会掉进口中。奈何,手掌微微被剌疼,五根手指被什么东西拽住,齐刷刷地攥成了拳,将三颗脑袋死死握住,无法将其扔进嘴里。 阿史娜蓝色眼珠转了一转,已被自己砍成重伤的王右丞忽原地不见了。她心中大骇:“这小子非普通修仙者,年纪轻轻剑气已到中阶,不可小觑了他!” 想着,她擎着长剑吗,飒动如风地劈向右侧,尖声叫道:“障眼法而已,你正在这里!” 丝网张空际,蛛绳续瓦沟。 阿史娜手臂、脖颈、腰和脚踝上的皮肤微微一亮,刹那被什么东西绞住。她像一只提线木偶一般,被拎在原地,竟无法动弹。 一团黑火自右侧燃起,王右丞像一头地狱鬼差凭空冒出,飙飞一剑刺来。 阿史娜惊诧之际,急化成一滩影子脱困,堪堪退回道室内门口。 王右丞一剑戳空,于空中抓住三头怪物的脑袋,甩了甩黑蛇火剑又缓缓挡在了漱玉夫妇魂魄的身前。 “我决不会让你这张臭嘴亵渎大佬的尸体,也绝不会让你踏过我,去伤害我最好的朋友!”王右丞阴沉着脸说。 漱玉奇异地打量起他,又询望向男人魂魄,说:“他刚才那招是黑绳地火十七剑,但又不全是...” 男人魂魄生前是杂家道场的高手,亦博通古今、见识非凡,揣测着说:“你和我对黑索剑和火卒剑的了解仅限于古书而已。这等神秘剑法的奥秘,只怕只有身怀绝技的人才能真正掌握。我也不过是猜测,未来贤婿刚才用体内蜘蛛形态的蛛丝做黑索困住了女鬼,又将自己与地狱火卒融为了一体,才会凭空现身刺杀。” 他解释完,还还不忘提醒王右丞,道:“贤婿,你用此剑法可遁逃出去,但仍不是她的敌手。如今别管我们,快快走吧。” 王右丞经过一个月的参详,又遭了几次血战,在对阿史娜的怒火中,终于领悟到了黑绳地火十七剑的绝妙之处。他又吞食过佛像妖的大智慧灵力,于剑术的心之大极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适才将蜘蛛形态与自身剑法融为一体,果然霎时奏效。 他心无旁骛,决心以这个魑级的女鬼作自己的磨刀石,要将自己的剑术提上更高一层。 “我若连你都打不到,早晚必死,身边的朋友亦会被屠戮殆尽。阿史娜,你背负着无辜人的亡灵,尽管下到黑绳地狱赎罪去吧!”王右丞望着阿史娜背上死去之人的影子,恶狠狠地说。 他吞噬剑气悄然发动,将三头怪物的头和尸体吞噬进了体内。 漱玉本要劝他不要犯中二病,此间遁走才是上策。但话未开口,她瞅现三头怪物的尸体滋滋冒起白烟,转瞬成了一截白骨,惊地与男人魂魄对视了一眼。 二魂魄磕磕巴巴地齐说:“吞...吞噬属性?!” “拿我做磨刀石?你还远不够格!”另一边的阿史娜嗤笑着,身后亡灵的影子一只只飞入室内,爬在地上像几具僵尸。 她飒然挥手,影子电光火石地扑向王右丞。 王右丞招出地狱火卒挡在筐篓之前,擎着剑只身杀向影子。 “咯咯咯,你的剑又能拿无形的影子有何办法...”阿史娜一句话噎住,只见王右丞剑招如万根黑索结成的幔帐,密雨旋风、篁阴漫地爆斩,将将亡灵的影子全都打成了碎末。 “这小子黑索剑术大涨不说,居然还能砍到影子了?!”阿史娜心中惊异万分 王右丞吁吁喘气,狂卷一烈黑火,凌空蜿蜒射来。 阿史娜冷哼一声,墨绿长剑如影浸空江,曳出黑色闪电,疾刺而上。但她耳边有淅淅索索之声,娇躯一紧,手脚竟又被不知哪儿冒出的蛛丝给束住,又像一只提线木偶被困在原地。 她急欲化成影子脱困,但浑身黑影蠕动了几下,却摆脱不了蛛丝的束缚。 “连他的黑蛛丝也能捉住影子鬼术了?!”阿史娜大惊失色。 黑火剑气炽热如岩浆,刹那袭来,王右丞大喝:“这一剑是替大佬兄报仇的!” 这一剑阿史娜避无可避,双目骤然变成全身,拖泥妆花黑裙飘飒起来,黑影鬼术与雷电之灵力暴涨,狰狞地斥道:“想斩我的头颅,现在的你还远做不到!” 能触碰到影子又如何?不过是过了一道能与她正面拼斗的山门,魑级鬼的大山正盘恒在你寻求剑术高峰的山道之上等你! 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 阿史娜周身电光灼灼,生生挣断黑索蛛丝,鬼爪抓着墨绿长剑,奔逸似蛰伏九霄的黑电龙蛇。她又乍分黑影,六道黑影分身鬼魅而上。 一只鬼影又从王右丞后背钻出,叉着五指勒住了他的脖颈。 王右丞身影顿滞,阿史娜的剑与鬼影化成七道火镰齐齐插进了他身体。 阿史娜鬼术尽展,在王右丞仓皇一剑之前,溘然冒在他身后,电火霹雳的一剑砍进了王右丞脖颈。 若不是王右丞曾吞噬过佛像妖的石化属性,这一剑足以斩断他的颈骨! 王右丞脖颈喷血如注,睚眦欲裂地死死抓住墨绿长剑,不让阿史娜抽开它,挥手将黑色大火蛇招出。 三目大黑蛇猛然现成,喷着漫天妖气,张嘴咬中了阿史娜的手臂,火、冰、毒立时窜遍了她全身。 “这大蛇竟比他剑气修为高多了?!”阿史娜不料他还藏着如此凶物,并且自身的鬼术灵力居然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向大蛇的身体。 “荼蘼伎俩,你与魑级鬼之间的鸿沟可不是它能填补的!” 阿史娜抓着剑喊了一声:“电火雷车下九关,敕!” 一团黑影爆闪,黑色大火蛇被她生生炸飞,又凝成了剑插在了地上。 在浓浓黑电烟云中,阿史娜一步跳在了筐篓前,狞笑起来:“你伙伴已被我炸成了碎片,如今你快快到我嘴里来吧!” “叮~”身后黑蛇火剑兀自飞进了黑电烟云中。 阿史娜皱着眉转身,喃喃道:“这小子居然还没死?!” 在漱玉夫妇鬼魂的注目下,在阿史娜诧异的目光中,王右丞头戴着一张闪着八粒光芒的蜘蛛面具走了出来 第一百零三章 火卒剑的终极奥义 王右丞赤着上身,披了一件黑色的窄袖披风。他只系了颈带,惨白的手抓着黑蛇火剑隐在披风中。披风在雷火剑气的吹拂下猎猎翩飞,其左袖上纹着一只白色的赤背蜘蛛,右袖口上则缝着一只地狱火卒的脸。 卡在他脸上的面具是一张赤背蜘蛛的样式,上面两只白色大眼并六只小眼在一眨一眨,令王右丞像极了一只诡异的蛛妖。 他脖颈被阿史娜砍掉了一截,歪挂在肩膀上。王右丞伸出尖利的爪,甩出一根晶莹的蛛丝,打了个圈儿缠在颈部的伤口上。他轻轻一拉,颈骨“嘎吱”一声,头被拽正,伤口立即被缝合好了。 漱玉见王右丞被斩中了脖子,又遭了毁天灭地的一剑,凄恻恻地以为他必然死了。如今见他一副怪诞恐怖的装束走了过来,心中真是又喜又惊,她欢喜地说:“这小子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男人魂魄丝毫欢欣不起来,忧心忡忡地说:“他蜘蛛的面具和纹饰是月山大王级赤背蜘蛛妖的形态,这倒还好。只是这件披风...玉儿,你常年浸淫在火之大地狱的古书里,这披风看着很像是...” 漱玉微微细察,见王右丞的披风上还细纹着一个发垂披肩,愁眉瞠目,左手执索、右手举剑的人像,遂小声揣测起来:“那像是在大悲胎藏界曼陀罗中,位于持明院左端的不动大明王?” 男人魂魄点点头道:“相传密.宗不动大明王的分身之一,正是黑绳地狱阎罗王的僚佐。难道这小子将自己献祭给了地府,换来了阴司僚佐的真神附体?!” 漱玉听他说完,紧锁起眉头。但他二人只有魂魄,无法插手,只能干看着。 阿史娜见王右丞除了换上了不知哪里弄来的面具和披风,浑身剑气并没有异常的变化,心中讥笑他又在故弄玄虚。她吹了两声口哨,劈手去抓筐篓,笑道:“我先吃几口肉,再来杀你!” 但她手指还差分毫即将摸到筐篓的盖子,一根蛛丝缠在了她手腕上,将她扯住了。 王右丞捏着蛛丝,面具上的八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在瞅着她。 阿史娜嗤道:“切,又来这招?已然不管用了!”她运起雷电之光,‘刺啦啦’地炸在蛛丝上,但却没有将它烧断。 王右丞手腕微微用力,蛛丝上一股弥天蛮力将她手臂从筐篓上扯开。 “咔嚓”,阿史娜的肩关节竟被生生拽脱臼了。 阿史娜蹙起眉,冷冷地转身,按着耷拉的手臂将骨头复位,挥手一剑斩向蛛丝。 面具上的两只大眼慵懒地睁大,六只小眼仍旧眯着。王右丞拉直了蛛丝,墨绿长剑劈在丝上‘嗡’地一颤。阿史娜手腕一抖,长剑竟脱手飞了出去。 阿史娜大骇,立即紧张起来,以为王右丞要趁机杀来。她双手急急掐诀,六条亡灵的影子拖着弥天的电火在手指上凝成了一点黑光。 “雷电却擘九地,嗤!” 随着她一声爆喝,雷填填、影冥冥,一道黑波扑杀向王右丞。 王右丞捏着蛛丝的尖爪一张,单手抓住了这威凌宇宙的黑波。面具上的一双大眼珠眨了一眨,这道黑波竟被他吸进了体内,只在他爪上炸出一股氤氲的白烟。 阿史娜惊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平生绝技竟被王右丞轻描淡写地单手化解了。尤其是面具上的两只大眼珠弯成了一个弧度,很像一只蜘蛛吃饱了,满足地在笑。 “你不是刚才那小子,你...你是哪里来的怪物,附身在了他身体里?!”她惊恐地说。 王右丞不答她,掩面发出一阵鬼哭啼叫,震地阿史娜头晕目眩。在他狂叫中,万道黑索蛛丝凭空缔结,绵延穿插勾连。成千上万个枯黑的死人从地上、在墙上钻出了半具身子,引着孱瘦见骨的腔子朝阿史娜伸出手来。 室内狐悲狼嚎,鬼哭魂叫,透骨的阴风肃肃而生,一缕缕冤魂飘在室内上空。 阿史娜炼化的亡灵影子纷纷从她身上挣出,面孔上挤出癫狂、解脱的笑,扭曲着飞了上去。 阴房闃鬼火,室内閟天黑 鬼火灼于周身,殇魂游于室内。 蛛丝上忽沸沸燃起蓝幽幽的火,将整间内室阴森森地照亮。 阿史娜乍看一眼,吓地连退几步,仓皇地去捡地上的墨绿长剑。 不单是她,漱玉也吓地花容失色,指着蛛丝磕巴道:“这..这是...地狱!” 王右丞的蛛丝结成了一座燃着蓝色鬼火的麻环枷纽小地狱,他正戴着面具,像一只阴间的僚佐,眯着八只眼睛看阶下囚一般,在瞅阿史娜。 阿史娜惊慌之下,抓起墨绿长剑,雷之灵力爆棚,一道黑闪扑刺而去。 但地上一只枯黑的死尸伸出手来,一把攥住了她脚脖子,阴寒的怨气像一条冰凉的蛇钻进了她的丹田,令她雷之灵力无法流畅运转。阿史娜跌在刺杀王右丞的半路中,呲牙咧嘴地念出影子鬼术的咒诀。 “快来,快来!我的亡灵影子,你们都是被我炼化的,快帮我杀了他!” 她刚说完,那个生前被她咬地面目全非的女孩的影子,从她后背冒了出来,咧着嘴在她耳边笑起来。 阿史娜看地浑身发毛,伸手去抓影子。 那女孩影子摸出一柄黑影尖刀,一下剜进了她的眼珠,在被阿史娜擒住之前又笑嘻嘻地消散而逝。 阿史娜蓝色的眼睛立时变成了漆黑,灼烧神经的疼痛令她在地上滚了起来。 具具枯黑饥饿的死尸,像发现了难得的食物,纷纷张开手臂,黑潮一样涌向她,霎时将她湮灭在尸海里。 阿史娜被它们啃食,一块块皮肉被活生生咬下。她疼地叫骂。刚骂了两声,另外五只被她炼化的亡灵影子从枯黑的死人身上钻出,三人掰开她的牙,另两只擎着麻环和枷纽套中了她的舌头。 在它们狰狞的笑中,阿史娜的舌头被活活拔了下来。 阿史娜呜呜咽咽地干吼:“不要,不要吃我,不要咬我!” 她惊吓过了度,甚至忘记聚集灵力和鬼术,滚在地上手脚并用地乱舞,直喊劈了嗓子,才停下来。 阿史娜以为自己死定了,放弃了挣扎,手臂无力地挥了一会。但周遭空空如野,枯黑的死人和找她索命的亡灵影子都不见了。她摸不着头脑,仓皇地爬起,发现全身上下没一处伤口,墨绿长剑就落在身边不远处。 “刚才是幻术?”她懵了,伸出惨白的爪在面前握了握。复又运起灵力,发现雷之灵力依旧沛然如海,在体内生生不息地流转。但由蛛丝结成的麻环枷纽小地狱仍在,王右丞戴着蜘蛛面具站在前方,正歪着头看她。 她豁地捡起长剑,暴怒地指着王右丞,道:“你这个怪物,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王右丞幽幽地开了口,问:“怎样,被活吃的滋味不好受吧?” 阿史娜以为他被什么怪物附了体,本没期待他会回答,听他突然用正常的语气说话,不禁愣了。 漱玉和男人魂魄也惊诧不已,俨然他们刚才的分析也是错的,王右丞不仅剑气已凌驾于魑级鬼之上,居然还保持着清醒的神智。 王右丞见阿史娜不语,眨巴着八只眼睛,笑了一串说:“我刚才不过预演了一下,你将在地狱遭受的报应而已。” 他缓缓拔出黑蛇火剑,又问:“地狱里的冤魂有大把的时间折磨你,现在轮到我了。还记得我刚才的话么?我要以你的头椎骨作我剑的磨刀石。” 阿史娜从刚才的恐惧中镇静下来,罗裙上萦绕起霹雳黑闪,擎着剑阴笑说:“你不用刚才的幻术,单凭你的剑想要杀我,真让人笑掉大牙!” 面具上的两只大蛛眼忽地亮起一蓝、一绿的光,王右丞剑刃上燃起黑火,冥冥落星一道,执剑杀去。 阿史娜长发飘飘,挥出雷惊电散的一剑,刹那缠上。 一黑、一绿两柄剑兵兵乓乓地打在一起,震地整座大殿筛筛发颤。王右丞的剑招越来越疾,竟死死压制住了阿史娜。 “这小子剑法又暴涨了一大截!上阶?结丹期?”阿史娜拼了几十剑,越发看不清此时王右丞剑气的修为。她心中迷茫,手上慢了一拍。黑蛇火剑立时打散了黑闪雷电,剑刃宛若游龙,曲光流转的一招戳碎了她的左眼。 阿史娜剧痛之下,剑刃化作六道火燫,六丁雷剑绝技攸地施展来。 六道火镰纷飞中,王右丞面具上第一粒小眼睁了开,黄色的光芒闪了一闪,刺在她眼眶中的剑刃像蛇的毒腺喷出一缕毒来。冰凉的毒立时窜遍了她的脑子,如一条条小虫在咀嚼她脑浆。 王右丞攸地撤剑,单手打散了六道火镰,又攥住她的脖颈,阴森森地说:“这蛇毒里有一种酶,会腐烂你的肉。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将你变成傻子,会独留你清醒的感官在。趁你还能站立,快快再来与我斗剑!” 阿史娜指关节咔咔作响,霹雳一爪击退他,踉跄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她拼尽全身灵力,长剑如雁入长天,疾刺向王右丞。 “毒已然奏效,你的剑变慢了!” 王右丞面具上红色的小眼张了开,黑蛇火剑像一滩烂泥掉在地上,涨成了一只蛇、佛像、黑火之鬼、蜘蛛交融在一起的怪物。 怪物长着无数的脑袋,几乎撑在了室内顶上,对着飞刺而来的阿史娜问道:“你看的见我们么?你看的见我们么...” 漱玉惊道:“这是彘人魂?!他的剑怎么会变成这个东西?!” 王右丞哈哈大笑:“想不到地府里也有彘人魂吧!” 怪物的声音聒噪入魂,阿史娜嚷道:“哪来的怪物,给我闭嘴!” “她看得见,她看得见!” 由黑蛇火剑化成的彘人魂欣喜若狂,瘫成了烂泥瞬间包裹住了阿史娜。阿史娜在彘人魂里像个泥人在百般挣扎,先是嘶哑着嗓子怒骂,接着声音越来越小,终于不再动弹,静静地匍在了地上。 不多时,彘人魂像一潭泥沼从她娇躯上退下。那只蜘蛛头的嘴里含着一团光,‘泥沼’中的其余脑袋纷纷不忿地说:“可惜鬼就只有一缕魂,还被该死的蜘蛛抢了去!” 彘人魂凝成了剑,红色小眼弯了一弯,笑意满满,似吃了顿大餐。 王右丞扛着长剑,缓缓走向目光呆滞、口水横流的阿史娜。 阿史娜似还想反抗,微微挣扎了一下,只能呆呆地望着王右丞。 “你听力、皮肤的感知都应该还在哩!下到地府里,好好享受那些索命冤魂的酷刑去吧!”王右丞踢翻她,踩着她的脸,使她惨白的脖子以最大的角度仰开。 “你...你...别杀我,我能帮你对付..对付绝影大人!”阿史娜流着口水,求饶起来。 王右丞啧了一声,笑道:“人性是最沉重的东西,我现在将它丢了,便能尽情享受折磨人的乐趣了。这句话是你说的,如今我全学会了,魑级鬼!师!傅!” “这一剑是替三头怪物大佬报仇的!”他飒动一剑,将阿史娜的脖子砍掉大半。 阿史娜胸口一抖,嘴和腔子喷出血来,怨毒地看着王右丞。 “这一剑是取你颈骨,做我磨刀石的!”他再砍一剑,咔嚓一声将阿史娜的颈骨斩断。 王右丞弹了一下沾满血的剑,道:“快将她的魂吐出来,她还要下地狱享福,别吃了去!” 黑蛇火剑剑脊上的那只眼不情愿地瞪了他一眼,‘噗’地吐出阿史娜的魂。蛛丝结成的地狱里立时尸声雷动,早有一个挎着黑索的地狱火卒束中了魂,潜进了地中。 “大叔,你别不情愿,她的灵根给你吃!”说罢,王右丞猛然将剑插进阿史娜尸体的丹田,吞噬剑气瞬间将她的灵力吞食地一干二净。 王右丞捡起阿史娜的一截颈骨揣进怀里,如释重负地坐在地上。他冲漱玉夫妇的魂魄比了一个赞,笑道:“大婶子你猜错啦,我没有被邪神附身,这只是火卒剑的终极奥义而已。只不过,我涸尽剑气也摧不出不动大明王,便折中让自己的肉体替代了不动明王,来运起这剑的终极奥义。这是奥义的小小形态罢..罢...” 他声音极其虚弱,再也维持不住火卒剑的奥义形态,室内的蛛丝迅速枯烂掉下,死尸和阴魂早已不见,连脸上的面具和黑色披风也没了踪迹。 王右丞赤着上半身,七窍流着血,惨笑一下仰躺在地板上。 漱玉与男人魂魄疾速飘来,想搂住他,但却不能如愿。 男人魂魄见他双目无光,还在汩汩流血,焦急地说:“你这样是在逆剑法而行,会被火卒剑反噬的!” 王右丞嘴里全是血沫,含含糊糊地说:“大叔...大婶子,你们别用《玉蝉心经》救...救福儿姐。相信...信我,我能...” 未说完,便如之前无数次的遭遇那样,昏迷了过去。 第一百零四章 女权主义者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在一被常年风化,表层光洁的巨石之上,王右丞悠悠睁开了眼。婆娑恬静的月光里,北极岛高危入云的群山绵延地矗立在远方,横看成岭,侧看成峰。石下纤云弄巧,头上银汉迢迢。七八个星天外,一轮银蟾近得几乎徒手可摘。 他捂着脑袋坐起来,狐疑地自语:“我怎么睡到一高山顶上了?” 左右皆是一片虚空,并无立足之地。他忽恍然,转身朝身后望去,一个系着条缟素雪纺长裙衫的女子正捏着根白竹烟杆,在揶揄地看着他。 王右丞爬向她纤白的脚,因为太心切差点摔进虚无空间里,吓地咄了两声。 女人慵懒地半躺在石上,笑着说:“果然是恋足癖的小色胚,看见我的脚儿,连命都不要了。” 王右丞知道自己又在做梦,对着许久不现身的她气道:“大姐,你且收着些,别忒乐过了头儿!我在净土殿差点被鬼吃了,你的复活大业几乎玩完。” 女人吐了一个烟圈,笑吟吟地道:“不过拿你取个笑,竟恼了,好没意思。” 她将玉笋一样的脚伸在王右丞脸上,又道:“喏,补偿你的,快舔舔...” 王右丞哭笑不得,对她拜了两拜,求神一般地说:“大姐,你兀自发动宝刀,放我进到净土殿里,就是让我知晓桑虫上师的真实身份么?你下次能不能直接说呀,那老腌菜万一在里面,我岂不是直接嗝屁了。” “200年前的那位下殿七已被我豢养的八部天龙给吃了。我只是从弘茜的经历中隐约察觉到,桑虫上师的道场里可能潜伏着一个厉害的角色。正巧你接了弘茜那孩子的任务牌子,亦赶到了净土殿,我便顺势打开了影子鬼术结界放你进去。我本来跟你一样,猜测是漱玉。她一直在昏迷,想来对你也不会构成什么威胁,没成想里面会这样危险。” 女人又歉然说:“抱歉、抱歉,本呆妹儿小霸王也不是上知天、下知地,呵呵呵...” “呆妹儿小霸王?这是啥诨号?!”,王右丞虽仍看不清她的样貌,但见她嘴角挂着笑,哪有半分歉意,没好气地说:“不给我些甜头吃,我辍了这个工,日后再不给你卖命了!” 女人翘起腿,拿脚尖杵着他,长长抽了一口烟才说:“真是屈了天,没我的宝刀在暗中给你掠阵,你早被火卒剑反噬,此时已经脉爆裂而死了。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哩!” 王右丞反转火卒剑的奥义,以肉身承受阴邪的剑术,在戴上面具的那刻本已经脉气血逆行,几乎当场暴毙。但之后在与阿史娜的拼杀中,反而气息舒畅,剑气流动无比通达,他本以为是自己天赋爆种的缘故。如今想来,自己区区修仙蝼蚁,焉有逆转乾坤的大能,原来是神仙姐姐在暗中帮扶而已。 他遂感动起来,道:“我错怪大姐啦。”说完又指着她柔荑的脚,问: “那我还能亲亲它么?” 女人笑斥说:“想瞎了你的狗眼。” 王右丞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又问:“你小弟将这黑绳地火十七剑送与我,他可为此瞎了一只眼,你知道他在古宅的地下到底遇到了什么?” 女人听了,收敛起笑容,意味深长地说:“这上古魔道的剑法并不是我托鸠摩罗什大人送给你的。我本来的设想,是尽可能多让你吞噬类似曼陀罗道场中佛像妖那样纯净、正气的妖力或者灵力,以此来提升你的剑术修为。” 王右丞吃了一惊,呆坐在石上,问:“不是你授意的?那这秃驴为何要...” 女人又笑了,只是笑地有些苦,仰面看着天上的明月,缓缓说:“《大毘婆沙论》里有云:一切有为法,皆从四缘。鸠摩罗什大人并不是我这一派的,至于他为何要送魔道的剑法给你,自有缘缘。我只能告诉你,日后遇到他,别与他走的太近。” 王右丞见她一定知道原因,只是一如既往地不愿告诉自己,只好又问:“那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女人揣着白竹烟杆笑道:“僧肇说你是痴儿,真不假哩。你虽通晓佛家经典,却不开悟。难不知因有善恶,果唯无记?果里没有绝对的善恶,你不需知道鸠摩罗什大人赠你剑法的‘因’,因为修炼这剑法的‘果’到底是好是坏,完全取决你自己。所谓‘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你只消秉承善心,管鸠摩罗什大人是善是恶?” 王右丞见她的说法与夕月上仙的意思差不离,很不以为然地讲:“佛中的因果太过狡猾圆润!佛将因果强塞给世人,自己却干了不少‘栽赃弱者说前业,谄媚强恶换狗粮’的事。迷信佛语,所信的便是假因果。鸠摩罗什他是好是坏,对我有很大干系,我须弄个清楚才好行事。姐姐,你忒沉迷修佛啦,这样可不好。” 女人愣了,沉默了良久,才勉强笑说:“你果然是有慧根的,难怪在‘心之大极’的剑术上能进步这么快。说了这么多,痴儿竟是我自己。是只是关于鸠摩罗什大人,我无法告诉你他与我事。但你既如此问了,我还是说一句吧。这位大人是个彻彻底底的好人,但你千万不要与他走的太近。” 王右丞到底是青城的人,骨子里都极爱八卦,立即打量起她,心中坏笑道:“哦哦哦,看来神仙大姐与秃驴还有一腿,以前定发生过一段惨烈的爱情。” 想完,又害怕起来,心说:“糟啦!在梦境中,她知道我在想什么!”筛抖地看着女人,心底生出一些惧意。 女人则轻轻踢了他一脚,并不以为忤。 王右丞松了一口,对她的好感又深了一点。 “哦,对了,说到善恶,我却做了一件大好事!”女人忽拍手笑道。 王右丞大喜,赶紧问:“你是不是真找了十几个元神级的高手给我当帮手呀?!” 他觉得这样说很是不妥,又改口说:“我给他们当小弟也成!” 女人咯咯轻笑,道:“你以为是去菜市买鸡蛋,元神级高手就这么好得?虽没有招募强援,但我做的好事,你也一定欢喜。” 说完,她冲身后唤了一声:“你们快出来吧,再耽误时间,可就赶不上六道轮回了。” 王右丞纳闷地朝着大石后面望去,只见漱玉夫妇艰难地爬了上来。二人衣衫褴褛,浑身是被石头剌出的血丝。俨然在这梦境中,他们被神仙姐姐的无上神威压制成了凡人。 漱玉夫妇卜一站在石上,匍身就拜。男人魂魄满怀激动地说:“小子挈拙荆参见...” “嘘~”,女人以手指遮挡红唇,示意他噤声,不要在王右丞面前透露自己的身份。 王右丞看在眼里,心中苦笑:“算了,我他喵的早就习惯了!” 漱玉哭了,居然可以掉下眼泪,是真的在哭。她啜泣道:“我们以《玉蝉心经》救助小女,本该魂飞魄散。幸遇您仙驾而来,不吝以神力保全我夫妻魂魄,并助我们脱离净土殿的妖邪阵法,使我们终于能入轮回。这...这...这份恩情,漱玉真不知...不知如何报答。” 男人魂魄亦哭了,不住给女人磕头。 女人捏着烟杆,也不看他们,只轻笑道:“易安居士与翠微居士何须行如此大礼,本呆妹儿小霸王可受不起。” 男人魂魄趴在地上,看也不敢看她,颤抖地说:“仙子仙驾在此,我与玉儿哪敢称什么居士。此间受您大恩,更是诚惶诚恐。若有来生有福,愿常伴仙驾,侍奉在您左右。” 漱玉亦称是,也磕了几个头。 王右丞大喜过望,冲漱玉夫妇喊道:“大叔,大婶子,恭喜你们啊!”他一直担忧漱玉会不顾自己请求,执意去救小福女。但自己许下的承诺不过是安慰的话,自己毫无大能可以救这一家人脱离苦海。眼见神仙姐姐轻描淡写地救了他们,当下欢欣地亦掉下几滴泪来。 漱玉哭中带笑地嘱咐他说:“你日后可要好好待福儿呀。” 女人则有些不耐烦了,打着哈欠说:“好了,好了,我可见不得这赚人眼泪的场面。你们快走吧,我乏了。” 她用烟杆一挥,一个露着一对圆乳,头戴金冠,着西方服侍的女人在夜空中现了身。这女人不满地冲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挥手将漱玉夫妇的魂魄招在了身后,一个转身没了踪迹。 王右丞惊骇地说:“这不是西域佛教中的女神摩西妮嘛!她...她...大姐,你居然能唤动她?!你俩难道是闺蜜?” 女人磕了磕烟袋锅子,嗤笑起来:“摩西妮怎么会是我闺蜜。早先西方诸神血战,被凡人称作啥‘诸神的黄昏’,她被一只阿修罗打倒在了大陆,恰巧被我救了而已。她答应,若我哪天元神将灭,便助我在西方神界落脚。今天正好让她带漱玉二人去西方轮回,便了却了这段因缘。” 王右丞恍然地说:“难怪她刚才对你这么不满,你把这等机会就这么轻飘飘地让给了大叔和大婶子,全然没把她的许诺当回事。话说,你咋不去西方东山再起哩?” “那小蹄子在西方神界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角色,她是在夸海口而已,我哪里会当真”,女人说完,又想到了一个好笑的事,便说:“摩西妮可是位女神,她带去轮回的人基本上都会转生成母的哦。但漱玉夫妻的姻缘线还没断,我瞧...哈哈哈,好有趣,好有趣!” 王右丞看着她一副恶作剧的神态,一脸黑线地说:“那大叔来生岂不是会变成一个女人,还要与大婶子爱地死去活来?你这也...这也太没溜了!” 女人教训他说:“你懂啥,女女之间才是真爱!女人就非要托付给你们这些臭男人嘛,我瞧你不尊重姑娘。” 王右丞苦着脸道:“大姐,我也没这个意思啊。话说,想不到你居然还是位女权主义者,也太敏感了吧。” 正说着,只听“咔嚓”一声,白竹烟杆断了。 女人叹息一声道:“时间又到了,我要走了。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在你沉睡时,漱玉帮你抚平了经脉。但你逆转火卒剑,经脉和妖剑都大为受损。今日起一个月内,你不要再运行剑气,不然会再遭反噬。” “大婶子对我可真好...”王右丞喃喃地说。 “是哩,她还在梦里告诉自己的女儿,已把你当做未来女婿啦”,女人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模糊,仍不无可惜地说:“但你这个人姻缘不好,桃花虽旺,难修正果。” 王右丞听闻她亦让漱玉与小福女在梦中相间了,欢喜地说:“大姐,你果真是天底下心地最善良的女权主义者,我简直爱死你了!”当下对这女人的好感爆棚,张开手臂抱住她的腿,伸出嘴来去亲她的脚。 他猛地扑起,抱住一团柔腻的娇躯就吻。耳边立时传来娇斥和‘啪’的一声,面皮上火辣辣的疼。眼中景物泛起一阵涟漪,梦境刹那散去。 王右丞惊恐地发现自己正抱着小福女,遂急忙松开手,讪笑道:“福儿姐,你醒啦,我...我在做梦。” 小福女美眸一瞪,将他的脸当做一面手鼓,气鼓鼓地连甩了一串巴掌,“啪啪啪”地边打边骂:“你这屮鬼吊猴的小色胚,又想装傻充楞欺负我是不?!” 王右丞心中委屈地说:“大婶子,对不住你了,我是一辈子不敢对你家姑娘有任何非分之想的。不知哪个不怕死的倒霉蛋,以后会娶福儿姐,反正他喵的不会是我!” 他经脉受损,无法反制,仅凭一张肉脸挨了二十多下。 小福女正打着,忽“哇”地大哭,伸手抱住了他,梨花带雨地说:“老大,我爹娘死了,他们死了!” 净土殿的内室里火光冲天,两具冰棺在熊熊燃着火。王右丞红肿着脸,拍着小福女的后背问:“这是你烧的?” 小福女点点头,哽咽地说:“我娘亲在梦里让我这么做的。说她已死了,命我烧了她尸体。我查看了一下,他们果真断了气!” 王右丞正想安慰她,忽听大殿外有急促的脚步声。 “糟了!我婆婆她回来了!”小福女大惊,拽着王右丞一个纵身跳上了室内顶上的藻井中。 王右丞见她身法快了好多,不禁心道:“福儿姐的修为涨了不少。” 二人刚藏好,内室大门被“吱呀呀”地推开,桑虫上师像一只枯干的甲虫立在了门口。 第一百零五章 绝望 室内满目疮痍,墙壁上爬满了裂纹,一张张人皮凌乱地摔在地上。装着长明灯的大缸已碎,火油淌地四处都是。阿史娜的头颅就滚在门口,满脸是血和油污。两具冰棺蔓着大火,里面的尸体已烧成了炭。 桑虫干瘦的脖子鼓了一鼓,喉咙里挤出“啊、啊”的惊诧声。她步履瞒珊地扑在人皮上,将最新的那张人皮搡在怀里,看也不看阿史娜的尸腔,跌跌撞撞地抢在冰棺前。眼见漱玉的尸体烧地正旺,她枯干的手立即伸入火中,去捞尸体。火苗窜上了她袖子,但她浑不怕疼,甚至将脸凑在火上,窃窃嘶哑地说:“人蛹,我的人蛹...” 尸体已被烧化,她“篷”地一捞,只将燃着火的半截上体抓在了手里。漱玉的头烧成了骷髅,眼眶和颚骨上吐着火,似在同情讥笑她。桑虫将尸体摔在地上,半身燃着火,双手捧着枯树皮一样的脸,仰天发出哀痛震怒的尖啸:“谁!是谁!是谁烧了我的人蛹!” 整座净土大殿被她的喊声震地抖地起来。顶上藻井中,王右丞和小福女捂着耳朵,仍觉得胸口和头在被人用重锤击打,闷地生疼。 桑虫尖啸了一串才安静下来,她扑灭身上的火,阴森森地笑了一串,浑身冒着被火灼烧的黑烟,缓缓将自己脱了个精光。她裸着干瘪的躯体,一爪抠在脖颈后面,竟生生将自己的皮揭下一块来。她将死皮丢下,劈手又去抓耳朵,‘刺啦’一声将整张面皮全撕了下来。 眼皮一落,她惨白的眼珠一翻,三个黑色的小字从眼球内侧翻了出来,正是“下殿七”。 桑虫扭着血淋漓的脸,枯手去势奇快,开始撕扯身上枯干的死皮。 王右丞看到这恐怖的一幕,不禁斜睨向小福女,不知她看到桑虫这样会怎么想。 小福女脸上却毫无感情的波动,大大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桑虫,手指在王右丞掌上划了几个字:她在换皮。 “看来大婶子已在梦里将前因后果给她说了,不知道有没有将我黑绳剑法和吞噬剑气的事也告诉给她”,王右丞心道。 室内,桑虫上师浑身血不呼啦的,肌肉和血管裸在空气里。她将人皮抻在面前,念了一串咒诀,人皮竟融成股股乳白的液体,缓缓流遍了她身体的每个角落。 吟唱的靡靡之音中,桑虫浑身血肉冒着泡儿丰盈起来,将乳白色的皮撑起。不过须臾而已,她已成了一个有翠弯弯的新月眉儿,香喷喷的樱桃口儿,直隆隆琼瑶鼻儿,粉浓浓红艳腮儿,娇艳艳银盆脸儿,轻袅袅花朵身儿,玉纤纤葱枝手儿,一捻捻杨柳腰儿,软浓浓白肚儿和柔腻腻乳儿的年轻漱玉。 若不是亲眼见到她换皮,王右丞真会以为是漱玉复活了。 换皮时,桑虫一直蜷曲在地上。此时她爬将起来,从所佩纳戒里唤出一身丁香色云绸五彩纳纱的裙衫,将其披身上。 “人蛹已毁,我再也不用成天装什么丑态了!”她恨恨地说,其声音如莺啼婉转,不复苍老之音。她边说边捏脸,竟像是捏泥人一般,将面皮捏成了另一幅模样。 “我亦不用再装成人蛹的模样了,这便恢复到我年轻时的样貌,北极岛的人也只会说我以灵力重修了青春而已”。 说完,她攸地抬脸,恶狠狠地盯着室内顶上的藻井,凶残地说:“顶上的小贼,你毁我人蛹,就是想让我的身份暴露吧。如今算盘可打空了,快快下来领死,本上师早就发现你了!” 王右丞和小福女大惊失色,想不到她不用感知居然能察觉到他们还潜在这里。二人吓地挤做一团,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不敢妄动。 王右丞心中悔恨之极,心道:“早知如此,我就该在她换皮时将她拍死。奈何刚才被这货换皮的场景吓到了,真是忒胆小没用!福儿姐显然不是桑虫上师的对手,我只好再发动一次火卒剑的奥义与她死拼!只是...只是...” 想到桑虫上师曾在学堂里用寻常一指就撼动了整座学宫,他隐隐觉得自己即便如此也不过螳臂挡车而已。 小福女紧蹙眉头,死死抓着王右丞,想的却是:“这是我与婆婆的家事,可不能连累老大。我打昏他,自己下去被打死,好找爹娘去!” 桑虫冷哼一声,指着黑漆漆的藻井道:“再不下来,我就上去剥了你的皮!” 二人一听,浑身抖了两抖,正欲纷纷跳下先替对方受死,就听耳边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 藻井里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二人骇然不已,惊恐地循声望去,只见距离二人不过二三尺的藻井栏上竟趴着一个浑身雪白的女人! 这女人插着两只猫耳钗,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俩,用手比在唇上,示意他们别出声。 “是曾三次救过自己的女人,她...她什么时候来到大殿的?!她能破开大殿的结界,还能鬼使神差地藏在这里,我与阿史娜居然丝毫察觉不出来!”王右丞震惊地看着她。 小福女似认识她,指着她不住打颤,差点说出话来。 这女人婉儿一笑,从栏杆里钻出,纵身跳进了内室。 桑虫上师竟毫不意外,冷声说:“果然是你这个妖女!上殿一大人说在玄英上里遇到了一剑法超绝的白衣女子,我就猜到是你!” 女人这次也没带兵刃,手指一勾将阿史娜的墨绿长剑招在手里,悠悠地说:“我来领教一下杂家道场的高招。” 说罢翩若惊鸿,剑如游龙,已瞬间欺在桑虫面前,剑刃冒着幽幽绿光刹那劈下。 桑虫衣裙漫飞,凝出一指‘叮’地点在剑上。 净土殿在这二人一击之下,墙面龟裂,柱子毁断,藻井摧折,抖动着开始坍塌。 白衣女子左手伸在腰上招了一招,示意王右丞二人速速离开。 眼见她和桑虫一白一粉两道身影在内室深处炸来炸去,小福女拎着王右丞趁机跳在了门口,二人悄悄溜出了内室。 王右丞边跑边说:“何不传送出去?!” 小福女娇声道:“试过了,没用的!” 身后是震人魂魄的拼杀之声,二人疾速冲在了大殿门口,立即停了下来。整座院子居然门洞打开,一群道场的弟子正站在大门上朝里观望。 王右丞见夜色深深,不由得道:“原来我昏迷了一下午。我与阿史娜拼杀的那么猛烈,肯定有人察觉到了声响。只是他们不敢贸然进入净土殿,如今桑虫上师来了,才站在门边窥探。” 小福女急说:“我们就这样从殿里出去,一定被他们看到,婆婆事后便会得知我们也在这里!” 正说着,一阵晃动乾坤的灵力冲击波袭来,前殿在剧烈摇晃中塌下来,激起了漫天尘土。 见角门里有两个家奴在神头鬼脑地来回走动,王右丞大喜,对小福女说:“趁着烟尘,我们闪到角门那,那边有我的熟人!” 再不走必然被砸死,小福女顾不得那么多,在遮天蔽目的尘土中,抓着王右丞一个纵身跳在了角门。 所有人都挤在正门观望,角门处只有那俩家奴,正是大胖胖和强子。他俩在花街玩了一下午,回来时惊闻净土殿有人在作祟,立即狐疑会不会是苦小闲在搞鬼。遂躲开众人,只在小巷子里窥视。 在弥漫的烟尘中,果见苦小闲赤着上身与那个小美女一齐跳来。二人大惊,不住说:“苦兄弟,你害死我们了!你怎么拉着她在禁地做苟且的事!” 小福女满脸是灰,又是夜晚,他们竟没认出她来。 王右丞又塞了一张票子给他们,悄声说:“大殿里有妖邪,桑虫上师正在里面死战哩,没人察觉到我们进来!两位哥哥,快想法子带我们出去。我与这小妮子在这里传送会被高手察觉,出了巷子还会撞见道场的人。小弟若真被抓了,一定受不住酷刑,难免不将你们供出来哩。” 小福女聪明机敏,嘻嘻一笑,挽着大胖胖说:“好哥哥,我刚尝了男女之妙。你带我们出了人群,我回头好好服侍你呢。” 强子一把推开大胖胖,抢过北极币票子,将两个筐篓摆在地上,道:“小美女,你进我的筐篓!我们背你们出去,保管没人瞧见!” 王右丞与小福女立即跳了进去,大胖胖与强子背着他们推开人群,费力地逃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肩上的背篓忽然变轻,二人皆一愣,打开背篓一看,小福女二人已悄悄传送走了。 皮皮花海的抱厦里,‘篷’地一声烟雾,王右丞干呕着趴在地上,浑身是白面,痛苦地说:“咳咳咳...他喵的,我明天就去买一沓高级的传送符去!” 好几年没来抱厦了,小福女见抱厦里窗垮门斜,鼠虫乱爬,黑漆漆的大堂里只燃着一豆油灯,不禁更担忧起弘茜。 “弘茜,弘茜!你在这儿吗?!”她放声喊起来。 王右丞拉住她,道:“休要大声,不远处的皮皮花海里可能有两只更恐怖的鬼!” “他说的没错,福丫头你轻声些”,话音落,一个穿着蓝色短裙,手握一把折纸西川扇的女孩从楼梯走了下来。 女孩头插着一朵紫藤花,浑身肌肤雪白,但个子矮矮的,显得十分娇小玲珑。 “弘茜,我终于见到你啦!”小福女大喜,要去抱她,却被王右丞拽住。 “小心,她被鬼咬了,可能已经变成鬼了”,王右丞闻见弘茜身上浓浓紫藤花的香味中,隐隐掺杂着些鬼臭,不敢贸然地靠近她。 桌上有一沙漏,弘茜瞄了一眼,笑着对小福女说:“他说的没错,再有个把时辰,我就要彻底变成鬼了。” 小福女伤心透顶,诧异地说:“你怎么会被鬼咬了?!” 她复想起五年前的夜晚,惊道:“是那年夏天咬你的人么?!天呢,你当时还夸他对你好呢!” 弘茜惨然一笑,站在楼梯上说:“那人也是被鬼血迷了心窍,失了神智而已。他事后告诉我了这任务的缘由,又教我如何克制鬼血在我身体里蔓延,不然我早变成了鬼。” “克制鬼血?怎么克制?”王右丞狐疑地问。 弘茜转身往楼上走去,道:“你们随我上楼。” 她边走边说:“那位师兄钻研了好久,发现若活人被鬼咬了,以紫藤花入药可延缓鬼化。” “那他吃了药不就好么,奈何咬你?”小福女与王右丞随弘茜上了楼,问起来。 卜一站在楼梯口,只见二楼的敞开间里开满了紫藤花,简直是一间花房。紫藤花丛里有一张小木床和一张书案,显然弘茜平时就住在这里。但令小福女惊悚的是,花丛里居然躺着一具用花藤缠绕起的死尸。死尸已然发黑,似死去很久了。 弘茜撑开折扇,叹息着说:“它就是咬我的那位师兄。在他研制出紫藤花药时,鬼血已窜遍了他的全身,他再吃药已然不中用了。他遂自尽死在了我这里,而我斩去了他的头颅,以花藤包住他,才避免他被阿史娜和桑虫上师抢去。” 小福女想到她不单要变成鬼,还与一具尸体至少生活了五年,不禁替弘茜难过。她又纳罕地问:“阿史娜?200年前土浑国的那个女孩?她怎么会出现在道场?” 王右丞遂说:“你母亲在梦里没将弘茜和我的事告诉你么?” 小福女摇摇头,道:“母亲大人只将婆婆的事告诉我了,劝我以后跟她断绝来往,让我跟着你住而已。” “也对,大婶子并不知道神仙姐姐的复活大业,哪里告诉她去。不过这样也好,省的福儿姐跟我一样陷入险境”,王右丞心说。 他便只将阿史娜以咬人来抛弃前世的记忆和情感、如何运用影子鬼术的事告诉了小福女,其余一概不讲。 小福女挽着他说:“难怪弘茜当年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做出行径诡异的事!我以为她疯了,原来是被鬼血传染啦。难为老大拼死杀了那只鬼,间接替弘茜出了一口恶气!” 弘茜笑说:“是哩,因为鬼血的原因,我也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影子鬼术。我便将影子附在任务牌子上,而后寄生在他影子里。看到你队长简直如地狱僚佐一般,轻易杀了那只鬼,佩服地五体投地。” 二人打开了话匣子,又与当年那般熟稔起来,皆开心地笑了。 “梦中女人到底没选错人,你比我强多了!”弘茜打量着王右丞道,说着折扇一挥,自己留在王右丞影子上的残影飞回到了自己脚下。 “你果真是神仙姐姐的有缘人?!”王右丞虽猜到了,仍求证问。 弘茜点点头,又叹息说:“可惜我没帮到她,反而需要她的关照。若没她赠我的这把折扇,我早被桑虫上师捉去给那朵花妖作花肥了。” 王右丞见她折扇上画着一只熊头,熊头下面还写意地画了几滴血,遂想:“看来她果然是我的前辈。她会在任务牌子上刻上熊头,也是为了寻找下一个神仙姐姐的有缘人。” 但他仍有个疑问,便说:“即便有这柄折扇,他们要杀你也轻而易举,奈何五年里一直没动手呢?” 弘茜惨笑一声,道:“桑虫上师将我囚禁在这里,似乎在等我几乎成了一只鬼时,捉我去皮皮花海。纸扇上的灵力与紫藤花一直在延缓我的鬼化,他们才没动手。” 她又说:“紫藤花的药效已然越来越弱,而纸扇上的灵力也几乎消失了。过了子时,我应该会彻底沦为一只鬼,这才将任务限定在今天完成。” 弘茜张开嘴,小福女二人瞧见她上下颚上已长出四根长长的尖牙,不禁惊了一下。 王右丞皱着眉道:“除去那朵花妖就能阻止你鬼化么?” 弘茜摇摇头说:“我发布任务,是受了阿史娜前世的记忆影响。当然也包含私心,以为除去了花妖和阿史娜,我也会痊愈。但最近发现鬼化是不可逆转的,我找你来,是为了让你斩去我的头而已。” “啊?!那不行,我是不会让老大杀了你的!”小福女抱着她道。 弘茜搂着她,对王右丞说:“我从身上的鬼血里隐隐察觉,那朵猪笼草花妖的根中,有一只在沉睡的恶鬼。他一直在土里,靠花妖的滋养才能慢慢复苏。70年来,这里又被桑虫上师种满了皮皮花,想来也与他复苏有关。” “那只眼上有代号的鬼在花的根里?!”王右丞惊道。 “桑虫一直留着我的命,许是为了那只鬼的复活做打算。毕竟有他鬼血的活人,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了。所以5年前开始,他们不断派影子来折磨我...” 想到光烈复活时,人偶和上殿一确实拿了刚烈的妖丹和尸体进入山洞,王右丞觉得弘茜的猜测很有道理。 “只是即使我强行运起剑气,只怕也不是那朵花妖的对手...”王右丞懊恼地说。 弘茜推开小福女,缓缓走向他,道:“这五年来,我受鬼血的影响,被多种人格轮番控制大脑,身体也不再发育。在这暗无天日的抱厦里,简直活地生不如死!如今你杀了我就走吧,别再去犯险。我已经活够了,只求一死解脱。” 小福女忍不住哭了,噙泪说:“老大,你别杀弘茜,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 弘茜道:“若有别的办法,梦里的女人早就告诉我了。她去找你队长做有缘人,一定也是无奈。她到底心地纯善,若在梦里将我杀了,那只恶鬼便无法复活,自己也将少一个死对头。她没有这么做,其实是可怜我。但现在时间不多了,我们已没了选择,你快快将我杀了!” 王右丞不愿杀她,退在楼梯口,望着皮皮花海说:“我去走一遭,拼死再发动一次剑术的奥义,也许有些胜算!” “我也去!”小福女心中燃起了希望,高声叫道。 弘茜说:“为了我不值当的,我最后还会变成一只鬼啊。” 王右丞斥道:“哥舒大叔也是只鬼,他秉承善意,端地是一位大侠,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好鬼!你变成鬼,不去屠戮无辜的人,与活着没什么两样!怎么能妄自菲薄,不做努力就等死呢!” 王右丞的一通话让弘茜犹豫起来,心中亦升起一丝希望,遂挤出个笑来,说:“如此,好似真有点希望。你们不怕死,我也去一拼把。三个斗一个,也未必会输!” 小福女开心地跳起来,叫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快...” 话犹未完,满室里忽响起了‘沙沙沙’的声音。 这声音,王右丞在进入净土大殿时也听过一阵。 “噫?下起了绵绵细雨么?”弘茜狐疑地望向窗外,但天空白月高悬,分明是晴朗的天。 “沙沙沙...” “沙沙沙...” 声音更响了,二楼里好似有几万条蛇在密密麻麻地爬。 王右丞复眼瞥见满屋的紫藤花藤蔓在蠕动,突然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吼:“小心这些藤蔓,你们快逃!” 小福女与他相识日久,以他的话为铁令,当下一个闪身跳在了没有紫藤花的角落。 但弘茜却慢了一拍,两根紫藤花蔓像两条绿色的游蛇,猛然飞起缠住了她的娇躯。 王右丞心中一凉,喉咙像被无形的手钳住,一口气憋在了胸口。他心中那朵小小的希望火苗刹那熄灭,浑身陷入了绝望的深潭之中。 二楼窗上,一个身子颀长,穿一件黄布裙,戴着一张面具的女人正像一只幽灵在看他们。 第一百零六章 面具女人 一条条的藤蔓像蛇一样从抱厦的缝隙中游出,在地板上沙沙蠕动,密密麻麻地宛如一波绿色的河。 面具女人蹲在窗上,卜一瞅见王右丞,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她跳进室内,“咿咿呀呀”地指着王右丞,似不料会在此遇到他。叽呱了一串,她还像许久不见的老友,伸出手来给王右丞打了一个招呼。 弘茜被这乍现的女人惊到了,在藤蔓的束缚中拼力甩了一下折扇。她影子猛然从绿藤上挣出,叉出十指扑向面具女人 王右丞立即大喊:“你远不是她对手,不要去...” “啪!”面具女人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弘茜的影子霎时立住,影子的脸上鼓了一个小疙瘩。‘波’地一声,小疙瘩破了,一根娇嫩的藤蔓绿芽破影而出。绿芽迎风而长变粗,转眼像一条带刺的绿蟒一口吞下了影子。 “影子上怎么会长出植物?”弘茜骇然道。她话音刚落,腮忽肿了起来,似有一条肉嘟嘟的虫在面皮里慢慢爬向她的眼睛。 眼见这‘虫’即将钻进自己眼里,她惊慌失措地道:“什...什么东西在我脸上?” 王右丞眼中浮现出圆瓜小子死时的惨状,大呼着:“不要!不要啊!”他飞速招出黑蛇火剑,一个箭步冲向弘茜。 刚摸到弘茜的脸,一根藤蔓的绿芽钻破弘茜的脸,伸出细嫩的须子,宛若一只绿色的婴儿小手抓在了王右丞手指上。 仿佛有几十根细长的针在一点点扎进自己的脑子,弘茜疼地向后仰起脖子,呲着牙将双眼睁地圆彪彪的。无数条藤蔓绒毛根系从她的眼角生长,刹那像条条绿色的血管爬满了她两只眼球,使她眸子绿油油的。 “藤蔓长在了她脑袋里!”王右丞疾道,说着劈手一剑在弘茜的额头划开了一道小口子。 小福女惊问:“老大,你在...在干吗?!” “噫?”面具女人疑了一声,好奇地望向王右丞。 王右丞丢下剑,一手箍住弘茜的蛮腰,另一手射出四根蛛丝从她额头的伤口上钻进了头里。 弘茜玲珑的娇躯在剧烈抽搐,喉咙打着结在‘呃呃’地干吼。 “忍着些,不然你会死的!” 蛛丝在她肌肤里游走,转眼似碰到了什么东西,瞬间被拉直。王右丞手指勾了勾,竟从弘茜额头上生生拽出一朵血淋漓的藤蔓! “啊!”弘茜惨叫一声,似魂都被他拔了出来,手脚一软,疼昏在了地板上。 条条藤蔓像捕食的蛇将小福女围在角落,她只觉得这个戴面具的女人简直恐怖之极,瑟瑟地不敢动弹一下。 “啪!啪!啪!”面具女人朝王右丞鼓起掌来,咿呀地乱语,竟在夸王右丞。 蛛丝上沾血的藤蔓扭曲了一下,忽地仰起带刺的花骨朵,“嘶”地一声咬向王右丞。 王右丞不料这藤蔓居然还活着,大惊之下以蛛丝挥起黑索剑法,花落狂风一般将藤蔓搅成了粉碎。 但他刚将藤蔓碎屑甩在地上,一只戴着绿碧玺珠子手背链的玉手已将黑蛇火剑塞在了他手里。面具女人竟凭空站在了他身边,搂起他,示意他握紧剑。 小福女见这女人来无影去无踪,以为她要对王右丞下杀手,急将双掌于胸前一拍,阿离和阿丸两只式神骤现。两只僵尸模样的式神双手合十,身上的铃铛‘叮铃铃’作响,凝出一波灵力涟漪涌向面具女人。 面具女人看也不看她,清脆地打了一个响指。小福女脚下的一条藤蔓绿鳞蜿蜿地卷在半空,像条鞭抽来,‘啪’地将灵力波和两只式神打成了一篷碎光。 小福女胸口如遭重锤,倒在墙角,‘哇’地吐出一口血。手腕上‘刺啦’一声,她的双仙铃竟龟裂出一道细纹。 王右丞攸地挥剑砍向面具女人,但她身影虚了虚,又淡然地依在了窗上。即便是虫之复眼,也根本捕捉不到这女人的身法晃动。 他管不得自己受损的经脉,疾掐剑诀,要再逆转一次火卒剑的终极奥义。但幽幽鬼火刚燃起,他浑身每一寸经脉被撕裂一般,黑火剑气根本无法运转。头脑一阵眩晕,口鼻已流出血来,王右丞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 地狱之火缓缓散尽,心知自己已发动不起来奥义,他遂将剑指向面具女人,要将黑色大火蛇唤出。 只是如同神仙姐姐说的那样,这剑亦已受损,与他心神无法沟通,黑火蛇也无法招出。 在面具女人面前,自己连挣扎一下的可能都没有。王右丞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满脸是血的无力大吼:“啊啊啊!我怎么这么没用!这么没用!” 他忽将长剑抵在自己脖颈上,恶狠狠地说:“你若想伤害她们,我便立即自尽!” 心知面具女人一伙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暂时不想取自己性命,心知这样做不过是弱者无力的警告,但只要有一丝让自己在乎的人活下去的希望,他也愿意试一试。 “咿呀..咿呀..”面具女人伸出一根手指,冲他摇了摇。 “呃...”她懊恼地吟了一声,又打了一个响指。 二楼里,那具已经死亡多年发黑的死尸立即抖了起来。包裹它的藤蔓像蛇一样游去,两根绿油油的蔓芽从尸体眼眶中钻了出来。在小福女愕然的眼光中,死尸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直勾勾地望着王右丞。 面具女人长吁了一口气,嘿嘿笑了一下,冲死尸勾了勾手指。 发黑的死尸扭了两扭脖子,竟徐徐开了口:“我...我...不...能...开...口...讲...话。” 死尸喉舌的肌肉早已枯萎,说起话来慢慢吞吞。面具女人很是不满,一绿藤蔓须子霎时从死尸的嘴里伸出。死尸呜咽了一阵,竟能以常人的语速说话了:“哈哈!我不能开口讲话,只能寄生在这丑陋的东西上与你交谈哩!你休要不讲道理,我有个好提议,你且听不听?” 王右丞一愣,不知她要作甚,凝眉望向面具女人。 面具女人指着小福女,死尸开口说:“你用剑在这小妮的面皮上剌个叉,我就不杀她,如何?” 话音刚落,小福女的粉颈不受控制地歪起,一个肉疙瘩在她肌肤上鼓了起来,并缓缓蠕向她胸口。 面具女人抱着肩膀,死尸替她说道:“等我的种子钻入胸腔,她心脏可就破了哦。怎么样,成交么?咱们还是老规矩嘛,我数五个数好了!” 小福女大骇,急忙去捂脖子,奈何脖子里的东西像虫子一般,爬地更快了。 王右丞用剑在脖子上剌出一道血痕,疾说:“你这个爱折磨人情感的变态!你杀了她,我这就死!” 面具女人不理他,死尸已开始倒数:“五...四...三...二...” “别!我愿意!”王右丞忽地放下剑,冷汗涔涔地说。 “哈哈哈!那就请吧...” 面具女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好戏一般望向王右丞。 王右丞攥着剑,一步一步挪在小福女身前。小福女像一只受惊的小兔,惊恐地看着他。 “福儿姐,弘茜今晚是保不住了,你....”王右丞抖着手,很不忍地说:“一张脸蛋而已,毁了就毁了,还是活着要紧。” 小福女咬着牙,磕巴地问:“老大,她...她...会遵守承诺么?” 王右丞却不答她,转身冲面具女人问:“北极当铺有神药可以痊愈伤疤,我割了她鼻子岂不是更好?” 他挡住了面具女人的视线,另一只手在身后丢了张传送符给小福女手。 面具女人冲他比了个赞,死尸则笑呵呵地说:“那你亲手抠出她的一只眼睛罢!” 它刚说完,小福女抓过传送符,扯着王右丞衣角,“篷”地一声白雾,传送了出去。 月高风定露华清。微波澄不动,冷浸一天星。 一股白烟,死里逃生的王右丞与小福女趴在了地上。 小福女搂着七窍流血的王右丞站起,兴奋地说:“老大,还是你临危不乱呀,我害怕地都忘记有传送符这回事啦!” 王右丞冲她狡黠地一笑,道:“福儿姐,你可别打我,我说不得要真吃你豆腐啦!” 语罢,他伸手插进了小福女的胸衣中,握着她盈盈的莲乳,将四根蛛丝扎进了她的肌肤。 小福女又羞又惊,刚想打他耳光,又想到王右丞是在救自己,遂羞红了脸僵直地立在原地。 王右丞虚弱的很,歪在她怀里,操控着蛛丝,将一朵藤蔓从她体内抽了出来。他弓着腰,将藤蔓扬在后背上,担心被殴打,怯声道:“福儿姐,你...你现在可以打我...打我啦!” 但小福女却出奇地安静,身体僵硬冰冷且在微微颤抖,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抱住了王右丞。 “咋了,你还在害怕?”王右丞歪在她娇躯上,安慰道:“面具女人的事,我待会给你细讲。她可是元神级高手中的高手,咱们能从她魔掌里逃生,应该高兴才对。你别害怕了,她暂时不敢在北极岛门派管辖的范围里贸然现身。咱们快些进小楼院子里吧,找幂儿给咱们烹些安神茶吃。” 小福女不答她,抖着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胸口在剧烈地起伏。 “你可是因为弘茜,所以在伤心难过?”王右丞叹了一口气,挣扎着从她怀中直起身,不无惋惜地说:“我们救不了她...” 他话没说完,已望见了小福女惊恐扭曲的俏脸;已瞅见了他们正站在一片玉鉴琼田的皮皮花海中;已瞧见了素月孤光自照的银光中,一朵大如华盖的猪笼草之花就在身前怒放;更瞥见了面具女人正坐在猪笼草花妖上头的一株树上,左手拎着弘茜,在支着颀看他们。 王右丞浑身血都凉了,回头望了望身后不过两射之地、还亮着微微烛光的抱厦,骇然地说:“这是皮...皮皮花海?我们怎...怎么传送到了这里?!” 小福女惊慌过度,失了魂一般,喃喃地说:“我是要传送到青...青城脚下的...” 王右丞想到了镇远城那片走不出去的密林,恍然想到:面具女人操控藤蔓的妖法,可以用鬼打墙的招数紊乱方位! 第一百零七章 主角总会遇到救星 王右丞猛然推开她,双手擎剑道:“福儿姐,你快走,我来挡住这个变态!” 树下,抱厦里的那具死尸站了出来,朗声笑道:“哈哈哈,给了人希望,再兜头泼他一盆冷水!看着你俩从欢乐到绝望的表情,我真是舒畅极了!哈哈哈!” 面具女人在树上拍着手,笑地乐不可支。 见小福女一动不动,王右丞转身甩了惊魂不定的她一个耳光,道:“你只管一直往抱厦方向跑,能跑多远是多远,永远不要回头!” 小福女被打地幡然恢复了神智,抓着他手道:“老大,要死一起死!” 王右丞将调皮人偶盲盒塞给她,斥说:“等我日后给你破了瓜,你再讲这豪言壮语!如今带了盲盒防身,快些滚!” 说罢,他一脚踢翻小福女,擎着剑杀向面具女人。 死尸笑了一串,道:“甚好!在镇远城密林里,我就对你的快剑来了兴趣。刚才在抱厦里,只顾着享受乐趣,没来得及与你拼斗剑招哩!你若能单以剑招取悦我,我便放了这小妮回去!” 它说罢,面具女人身影一虚,已空手挺在了王右丞面前。 小福女在花海里滚了两滚,眼里洒下一串泪珠,跌跌撞撞地朝抱厦跑去。 王右丞斜睨见她走了,剑若游蛇刺向面具女人。 他肉体和剑法已非当日在镇远城可比,此剑招去势奇快,破空一阵剑鸣,咬向那女人的胸口。 面具女人攸地抬手,双指一夹,几乎将黑剑擒住。王右丞的剑刃如影子一虚,竟生生在半空停滞。这一顿,令她抓了空。 “哦?这剑招是临时从我身法里冥想出的?果然是剑术奇才...”死尸在树下疑道。 王右丞身形一矮,转剑横扫向她竖起的小臂。 面具女人‘啧’了声,飞踢一脚欲踹碎他的手腕。 王右丞忽撒开长剑,正躲开她的飞踢,叫道:“你这一招侧踢是第二次用,已对我不管用了!” 他左手再在空中抓过长剑,挡住面具女人戳来的手指,歪身右手作手刀斩向女人大腿根。 面具女人退也不退,纤长的腿凌空踢了第二脚,正中王右丞胸口。 王右丞手刀变爪,以雪中折梅手半途变招,正抓住她踢来的脚踝。他想硬挨一脚,同时扭断她的脚骨,怎奈胸口如遭了一发炮弹,身子如一只纸鹤飞了出去,在皮皮花海里滚了一丈多远才停下。 面具女人拍了拍手,身后死尸则开口道:“上次我没有防备,这次已做好了对你招式的戒备。但刚才被你抓住了脚不说,居然两招之内连伤你都做不到了。啧啧,好有趣,好期待与你下一次交手。” 王右丞从花丛里爬将起来,拎着剑一步步走来,狰狞地说:“何须下次,再来与我斗十几回合!” 面具女人摇摇头,死尸说:“你是想拖延时间,让那小妮逃走吧。别了,我还有任务哩!再说,我虽答应放过她,但我的伙伴可没有哦。她这不就又被捉回来了?!” 王右丞急忙转头,就见一男人扛着小福女走了过来。 这男人体内有一团人偶灵力,是那日在月山中随魏春来和谢步尘一同进入竹海里的杂家道场弟子。 “寄生人偶!”王右丞彻底放弃了抵抗,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寄生人偶望见他,拍了拍肩上的小福女,笑着说:“呦呵,又见面了啊,小哥!” 王右丞抓了两把花扔向他,睚眦欲裂地说:“你们留下弘茜复活绝影这只恶鬼不就好了,福儿姐对你们有什么用!我留下来替她受死好了!” 寄生人偶将小福女扔在树上,笑吟吟地说:“你居然连我们要以弘茜复活绝影大人的事都能猜到,果然聪明啊。不过嘛,既然绝影大人是鬼,复活后一定饿极了,你队员免不了做一次人馒头。再说了,你这女队员也不是善茬,她在玄英山做的事可恶毒的很哩,算不得是个好人,没有什么可惜的。” 王右丞抱住他,不住地说:“我替她死,我替她被吃!好不好!好不好!” 寄生人偶搡开他,与面具女人一起笑了一通,才说:“那我俩怎么舍得?你安心回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王右丞用手箍住他,反手抓起剑,一剑捅进了他的小腹,狂怒起来:“我杀了你!” 寄生人偶将身体从剑刃上挣出,无所谓地说:“我的人偶灵力分身有无数个,你可杀不死我。” 他纵身一跳,落在树上,伸手将昏迷的弘茜抓在半空,对着那朵巨大的猪笼草道:“冥花大将,快快张开花笼,迎接你家主人复活!” 王右丞疾奔而去,却被两条藤蔓束住,眼里流着血泪,眼睁睁开着猪笼草缓缓打开了花盖。 寄生人偶将弘茜丢进了花笼,周围的皮皮花立时亮了起来,无数朵花瓣飞在空中,像一条白色的银河亦钻进了花笼里。 在弘茜掉入花笼时,王右丞的复眼瞥见,她已经微微睁开了眼,是在清醒的意识里被活生生吞下去的。 小福女在树上挣扎着哭了起来,不住嚷:“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这俩畜生!” 寄生人偶笑着道:“你要怪就怪这个世道吧。错的不是我们,是这个世界。” 树下死尸替面具女人开口说:“也要怨你队长哩!他明明可以变得更强,却偏偏心慈手软,这个也不愿意吞噬,那个也不愿意吞噬,才会如此羸弱,落得个你被吃的下场!” 王右丞听她一讲,呆坐在了地上,空洞洞的眼睛望着小福女,舌头打结道:“都...都怪我...怪我...我还是...还是太心...心善...” 他正在迷茫自怨,只见猪笼草的华盖缓缓合上,整朵花亮的发紫。皮皮花海骤然暗淡,婆娑月光之下,一团黑影裂开了土壤,弘茜阴森着一张脸爬了出来。 她面貌没什么变化,脸上的伤口也好了,没留下一道疤。但她原本清澈的双眸此时隐隐透出一股弥天的杀气,眼球上泛出三个小字:上殿二。 月光下,弘茜的影子反而是一个身材伟岸男人的影子。她呲着四根小尖牙,娇滴滴地开了口:“格老子的,怎么老子复活成了一个小女孩!” 寄生人偶笑道:“恭喜绝影大人苏醒!” “恭喜绝影大人复苏!”这句话却不是死尸说的。是那朵猪笼草的花妖,摇身化作了一个戴着紫色面纱的女人在说话。 “呵...上殿二、三大鬼将之一,面具女人、寄生人偶...我还能有何办法?是我太心软...太心善...我若多吞食一些妖力、多吞噬一些灵力,也许弘茜和福儿姐就不会死...”王右丞望着他们,呆呆的说。 绝影射了王右丞一眼,银铃般笑道:“这不是哥舒嘛!你倒是好,居然复活成了一个这样英俊的小伙子!” 冥花大将凄然地说:“禀绝影大人,他不是哥舒。哥舒已经被他用吞噬剑气吃了,他身上有哥舒的黑火灵力而已。” 绝影一听,愣了一愣,满眼含泪地怒道:“格老子的,我现在吃了你,为我好兄弟报仇!” 面具女人挥出一条藤蔓拦住他,寄生人偶举着小福女道:“绝影大人别急,你仔细悄悄他是谁?” 绝影打量起王右丞,惊道:“这家伙原来是...” “嘘!”寄生人偶笑嘻嘻地说:“不要说,不可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一报还一报,他既然吃了哥舒鬼将,你此时吃了他七人队队员,还不是一样的?” 小福女吓得花容失色,在空中挣扎着说:“本姑娘...本姑娘来世定全杀...杀了你们!”她到底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女,豪气地讲完这些话,“哇”地哭了出来。 绝影冷笑一串,道:“好一个尖牙利齿的馒头馅,哈哈哈!” 王右丞垂下头,左右摸不到剑,豁地站了起来,在藤蔓束缚中,咬牙扑向绝影。只走了两步,立时被藤蔓拖在地上。 “好好看着你队员被吃吧!这就是你一直不愿变强的报应!”面具人偶说完,将小福女扔向了绝影。 王右丞哭了,他终于体会到作为一个弱者的无力,扯着嗓子大哭:“苍天啊,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再心善,现在谁来帮帮我啊!” “咚!”一声巨响,响彻天际! “咚!”又一声巨响,破空炸在众人耳里。 “咚!”再一声巨响,轰烈了王右丞周全的土地。 花瓣与尘土的漫飞中,一个穿着青色粗布裙,甩着双马尾的姑娘已抓着小福女站在了王右丞身边。 她将小福女丢给王右丞,眸子里冒着兴奋的光,尖声说:“呵!本大爷来晚了!” 绝影将细瘦的臂膀伸在面前,抓了抓五指,怒道:“格老子的,我竟还没习惯这幅矮小的身躯,被这不知哪儿冒出的家伙将人馒头抢了去!” 冥花大将在他身后幽幽地说:“大人,这青衣女人很扎手。” 绝影啐了一口,一团大头尖牙的黑影从身后挣出,道:“我影子虽目前只有个大头,单杀这家伙亦足够了。” 面具女人晃了晃手指,树下的死尸替她说:“非也,还有另一...” 死尸话犹未完,头颅已被斩下来。那个插着两支猫儿钗,勾狐媚眼线的女人微笑着从树下走了出来。 “左...左青青师姐,柳蝶衣师姐!”小福女惊愕地说。 青衣姑娘面对这四大高手,毫无畏惧,反而非常兴奋地指着抱厦说:“小子,还不带着师妹跑路?!别妨碍本大爷在这里练剑!” 寄生人偶笑道:“你好大的口气呀,以为能甩开下殿七大人,就能在我们手下走一遭?” 青衣姑娘不理他,甩手给了王右丞一个耳刮子,道:“难道你真连斩断藤蔓的本事都没有了?!” 王右丞眼见上天真派下两大救星给自己,清醒了过来。他终于摸到了黑蛇火剑,奋力斩断藤蔓,拉着小福女一个箭步冲向抱厦。 绝影等人也不拦他,想来觉得这一青、一白两个人馒头更可口一些。 寄生人偶笑着朝王右丞喊道:“喂!我已解开了鬼打墙的结界,你传送更快些呀!” 王右丞虽不欲久留此地,但仍不会信他话,只管竭力往抱厦跑。刚踏进院子,身后袭来几股灵力拼杀在一起的道道冲击波,裹挟着漫天花瓣,将二人击倒在了地上。 小福女灰头土脸地扶起王右丞,慌张地说:“老大,即便是这抱厦也未必安全!还有,左青青和柳蝶衣师姐能是他们的对手嘛?!” 王右丞拉着她往楼上跑去,边跑边道:“那狐妖一样的师姐是个人精,可不是莽夫,她定有办法应对的!那个自称大爷的家伙既然指着抱厦,我们来这儿一定没错!” 二人又踏上楼梯,蛇虺一样的藤蔓像绿潮般涌来。 王右丞大惊,心说:“这儿果然还是在面具女人的控制范围!” 小福女抢在他身前,晃了一下双仙铃,娇声唤道:“阿丸、阿离!” 但双仙铃沉闷地响了一串,竟无式神出现。 “遭了!我的铃铛被面具女人打坏了!”小福女大惊失色。 眼见藤蔓触手即将抓住她,王右丞挤到前面,张开手臂要以肉身挡下它们。 南风吹烈火,焰焰烧楚泽;虫蛇尽烁烂,妖兕出奔迫! 抱厦二楼,一条蜿蜒炎龙似彗星孛飞,熊熊炽火喷薄如蛟,一柄通红的火剑在火海里刹那斩碎了所有藤蔓。小乔儿双目通红,如一只浴火之蝶破空飞来,一把扶住了已精疲力尽的王右丞。 “你怎么跑来了?”王右丞趴在她肩上,愕然地问。 小乔儿护着他,娇声说:“柳蝶衣妖女传信给我,说你有难,我便来了!” “沙沙沙...” “沙沙沙...” 被斩碎、被焚烧的藤蔓居然像冬眠苏醒的蛇,一根根冒着火苗又爬了出来! 小乔儿紧着眉头,火之灵力已摧到了顶点,埋怨起来:“你这个色男,又招惹了什么厉害角色?!” 这里仍被面具女人的藤蔓妖术控制,她应该进不来才对啊!王右丞拉着她,急问:“你是怎么来到这抱厦的?!” 小乔儿挥剑逼退火红的藤蔓,道:“什么怎么来的?跟着咱妹妹...嗯...你妹妹的师傅传送来的啊。” 王右丞和小福女一愣,就听一声苍老的声音从楼顶传来:“缠!” 一道白色的剑气卷了他们来到抱厦顶上。飞鼠捋着胡须,看着不远处激荡乍闪的几道人影,动容地说:“那边有六个怪物啊,老家伙可不是他们对手!”说罢,竖起一张传送符,“篷”地一声传送走了。 青城脚下的小楼里,公孙红幂在院中焦急地等来等去,搓着手不住朝门外望去,自言自语道:“仙儿小姑子,飞鼠先生、石头、相思都去找了,怎么还不见相公回来!” 正说着,一道白烟乍起,满脸是血的王右丞和惊魂未定的小福女终于回到了家。 第一百零八章 创伤后的应激障碍 夜云干净的像一条玉绳挂在天上,拴在一轮如镜的满月之上。漏彩疏薄的月光下,一弯溪水漾着浮光,浮着残花。 水面上掠出一戴着紫藤花、细眉杏眼的女孩的倒影。绝影眯起眼,打量着自己这张陌生的脸蛋。他将紫藤花摘下揉碎,接过冥花大将递来的一漆藤丝儒巾戴在头上,方觉得自己有了些英武之气。 他又将两只沾满血的手伸进水里,不断地揉搓洗拭。 寄生人偶在其身后笑道:“上殿二大人,你何不舔手上那俩女人的血去吃?” 绝影擦着手站起来说:“这白狐妖女人的血很不干净,血里有股说不上的味道,我哪里敢吃。” 寄生人偶揩了一指自己脸上的血,嗅了嗅,诧异道:“我闻不出来,感觉与常人的血没什么二样。” 绝影望着一青、一白两个女人遁去的方向,大有深意地说:“这俩人年纪轻轻,剑法却恁地恐怖,一定经历过非凡的遭遇。而她的血像是被改造过...” “她往自己血里注入毒素了?故意引你吸吮,为了毒死你?”寄生人偶问。 绝影摇摇头,道:“并不像,感觉是她身体出现了什么可怕的变化。” 他又捶了下手掌,恨恨说:“可惜让她们跑了!这等有趣的高手,真想咬一口,让她们成为我的伙伴!” 寄生人偶笑起来,说:“她可是能单杀上殿一剑气分身的怪才,又早寻好了退路。咱们仓促之下捉不住她,这也无需懊恼。” 面具女人咿呀呀地嚷了几句,冥花大将翻译道:“下殿七大人已为您准备了几个可口的人馒头,咱们早点过去吧。若再耽搁,只怕会有北极岛的人来此勘察异样。” 绝影点了点头,与这三人瞬间消失在了皮皮花海。 青城脚下,小院中。 王仙儿、相思和石头从爬满彘人魂的院门中跑了进来。他们望见小福女正垂着头瘫坐在地上,公孙红幂满脸关切地搂着她,飞鼠则皱眉在打量小福女。 木桥之上,王右丞与一系着蝴蝶纹饰裙衫的小美女在窃窃私谈。 王仙儿戴着人面蜘蛛的面具,歪头瞅了一眼,开心地叫道:“嫂嫂,你怎么来啦!”说罢,轻飘飘一跳便站在了小乔儿身边,伸手搂住了她的腰道:“我以为你不理我们了,兀自担忧伤心了一整天哩!” 小乔儿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从纳戒里取出五六串丸子,道:“舍得了谁,也断忘不了你。喏,你最爱吃的关东煮,快吃吧。” 王仙儿欢呼一声,摘掉面具,像个傻妞一样狼吞虎咽起来。 小乔儿拉着王仙儿,对王右丞说:“你不让我将今晚的事说出去,我便不向上级报告了。反正除了蛇潮一样的藤蔓,我也没看见别的。不过...” 她很想劝他,若真遇到棘手的事,一定要与自己商量。但看到新妇打扮的公孙红幂,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只拍了拍王右丞的肩膀,期艾艾地说了一句:“你好好照顾自己罢。”说完松开王仙儿,竖起一张传送符,化作一团蝴蝶光芒飞走了。 王仙儿囫囵吞着丸子,指着天笑道:“嫂嫂的传送符越发好看了!” 王右丞掐了一下她,微声斥说:“你这个上辈子饿死的货,就知道吃,怎不知拦她在咱家里多说一会话?!” 王仙儿委屈地小声嗫嚅:“你惹了她,又不是俺...” 另一边,石头朝他俩喊了起来:“主子,大姐头像是瞎了、聋了!” 王右丞微微吃惊,疾步走过去。只见小福女一头青丝垂在脸上,两只手死死抠进砂石里,低着头在自言自语。 “相公,她...她听不见我说话...”公孙红幂握住小福女的手,结果小福女的手指在她掌中不断挠起来,似失去了触觉,分不清人掌和砂石了。 王右丞撩开小福女的长发,捏着她下巴将她的脸抬起。众人望见小福女的双眼空洞洞的,失了聚焦的点一样,在左右乱晃。 她嘴里不住嘟囔:“你是弘茜...你是弘茜...”说着两眼的泪已湿了王右丞的手指。 “福儿姐...福儿姐...”王右丞轻轻唤她,并在她耳边蚊声说:“弘茜已死了,我是小色胚子啊。” 小福女呆呆地凝向他,看到他满是血和黑灰的脸,身子一个激灵,断断续续地吐道:“别吃我...别吃我...” 石头纳罕道:“大姐头怎像丢了魂儿?”说罢俯下身来,在小福女面前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不要!”王右丞急忙拉住他。 但为时晚矣,小福女听见这‘啪’的响指声,绷着的神经立时断了。她满脸惊恐,牙关打颤,发了疯一般不断地拍起掌来,尖着嗓子大喊:“阿丸!阿离!你们快快出来,快快出来!有个怪物,有个怪物女人她要杀我和弘茜!” 但她的双仙铃已受了损,只能徒然晃出“叮铃铃”的响声。 石头苦着脸,望着暴怒的王右丞,摊着手说:“主子,我也不晓得她会被一个响指吓成这样啊。” 王右丞叹了一口气,询望向飞鼠。 飞鼠捋着胡须,皱着眉说:“这丫头被花海里的几个怪物吓破了胆,又似目睹了什么可怖到极点的东西,虽死里逃生,但神智有些不清不楚。” 他看着众人全是担忧的神情,仍如实地讲:“这是精神创伤造成的应激反应,对人的影响可大可小。一千多年前,我栖息的地洞附近有一窝猞猁妖,它们经常捕杀兔妖、鼠妖等小妖。终于有一日,小妖们忍受不住,找来玄烈大人报仇。玄烈当着四只小猞猁妖的面,活活将它们父亲的脑袋一棒子、一棒子地捶成了碎末。又薅着它们的脑袋,逼它们用最血腥的法子亲手杀了它们的母亲。四只小猞猁,当场疯了一个,有两只事后成了痴痴傻傻的愚儿,但有一只小家伙只消沉了月余,竟走出了这段阴影,后来反而成了玄烈的妖将之一。” 飞鼠打量着抓狂的小福女,接着说:“可见每个人的内心是不一样的,应对精神创伤的行为特征各有不同。寻常人,自然饱受触目惊心的经历折磨,一辈子摆脱不了精神桎梏的人大有人在。性格本就反人性、缺乏羞耻和同情心的人,却丝毫不会受影响。内心坚毅、常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王小兄弟,你至多会对世间曲直、修仙界的丛林法则有了新一层的认识而已。这个小姑娘,她杀伐果断、机灵透顶,我瞧不过是一时迷了心窍而已。但她虽对敌人和普通人毫无怜悯,却对友人抱以最大的善意,又第一次陷入濒死的绝境,只怕精神创伤会对她多少产生些影响。如今只能找一些安神的药给她吃,守着她好生睡一觉,其余的就要看她内心是否足够强大了。 他说着,指上凝出一团剑气,轻轻点在了小福女额头。小福女立时安静下来,又换成喃喃自语的样子。 公孙红幂听罢,急忙唤出新买的千里蝶,命其飞去北极当铺买药,又让相思去整理客房给小福女住。 王右丞打断她,道:“福儿姐从今往后便要跟咱们一起住了,她就住在你二楼的套房好了。” 言下之意,他要与自己像真正的夫妻日夜同睡,公孙红幂内心一阵窃喜。她遂与相思搀着小福女上楼,道:“我先替她洗洗,今晚守着她睡。” 王右丞点点头,说:“真是辛苦你了。” “我们不是一家人么,哪来这么多生分的话”,公孙红幂情深深地说了一句,便上了楼去。 王右丞拎着王仙儿的脖子,道:“你也去!福儿姐若真发起疯,操纵仙品级的仙器作乱,你姨娘一定应付不来。” 他身体虚弱不堪,无法运起剑气,这一抓遂用尽了浑身力气,却没将王仙儿搡动半分。 “呃...你身子愈发沉了,到底吃了多少东西?!学宫笔记里有云:小蜘蛛的寿命只有几个月,不久以后就会变成小蜘‘猪’。如今看来,果真不假!”他打趣道。 王仙儿尖着一只小牙在粉唇上,嗲嗲地道:“姨娘今天才喂仙儿吃了二十几碗面,没给太多东西吃哩!” “二十几碗?!”王右丞想到厨房里小盆大小的海碗,禁不住道:“你他喵的不怕长成肥婆...”未说完,他复眼瞧见王仙儿左眼绿色妖丹中的人面小蜘蛛竟长出了一颗微微尖牙。 看着她唇上那根新扎出的牙,他心中一动:“仙儿的妖力进化了?” 飞鼠在旁边“呵呵呵”笑了几声,俨然十分得意。 王右丞赶紧冲他拜了两拜,道:“有劳先生栽培舍妹啦!” 飞鼠捋着胡须,也不谦让,心中觉得王右丞奉承地还不够。 王右丞看在眼里,急忙又说:“先生果然是寰宇间第一大妖,乃能因材施教的无上妖师,是我蠢猪一样的妹子在修炼路上的明灯,为我凭生仅仅见、古书上亦不曾有过的绝顶高明的神仙...” 一通滔滔不绝的马屁直拍地飞鼠眉开眼笑,其缓缓笑道:“老家伙哪里有你说的这么神,不过十分只沾了九分罢了。” “先生真是太过谦虚,太过自谦!谦虚使人掉肉肉,难怪先生身材如此苗条,肌肉线条比我还匀称....” 飞鼠如敲木鱼一般拍着王右丞的脑袋,哈哈大笑说:“你与玄烈大人背后的那群怪物结了梁子,竟还有心情调侃老家伙,我真是太喜欢你啦!可惜老家伙没资格教你,不然定收了你做徒弟。不过心中到有一句话要送你....” 王右丞垂手道:“请先生不吝赐教。” 飞鼠捋着胡须,一双寒眼几将他内心看透,悠悠地说:“天地有正气,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这世界虽不曾善待你,但你需在苦难中品温情,于忍耐中悟生命。善养汝浩然之气,方成正道矣。” 王右丞肌骨一凉,其受面具女人和寄生人偶教唆,欲日后不分正邪,尽吞天地万物灵力、妖力的心骤然怯了。他抬眼望着飞鼠,惭愧地低头说:“先生果真良师,小子受您教了。” 他这句话是真心的。 飞鼠微微一笑,道:“如此,等药来后,你便休息吧。今夜我来守夜,你可放心些。” “小子仗先生庇佑,感激涕零。” “呵呵,老家伙抄一句你侍妾的话:都是一家人,哪来这么多生分的话”,飞鼠说罢,一道白影跳在了竖楼顶上,把着一坛酒赏起月来。 石头拽着王右丞的衣角,陪笑说:“主子,我也不睡,守护你和姨娘!” 王右丞弹了他一个脑瓜崩,道:“你这掳货下贱的东西,熬不过一个时辰就昏死了,赶紧洗洗睡去吧!” 石头见他不恼自己惊吓了小福女,心中大喜,忙不迭要跑走。 王右丞又拽住他,问:“吴起和苦闲大师傅呢?” 石头赶忙回道:“他俩一早出去了,一直未见回来。不过我...” 王右丞见他神色紧张,追问起来:“不过什么?快说,不然我今晚就给把你相思妹子破了瓜!” 石头忙抱住他,嬉笑起来:“别别别啊,主子。您是小说戏文里拥有后宫三千的主角儿那般的人物。我妹子还小哩,哪里承得了您的恩宠。” 他顿了顿,望向王仙儿。 “仙儿是小蠢萌,你但说无妨”,王右丞道。 王仙儿娇哼一声,叫道:“哥哥才蠢哩,我去找姨娘玩,才不听你们一味瞎小心图贤良的话!”说罢屁颠颠地跑进了厨房,偷吃东西去了。 石头见她走了,才递声给王右丞:“咱们门房的墙薄,昨夜我听见吴起小哥在说梦话,忒古怪了!” 王右丞现在最怕‘梦话’二字,但又不得不听,紧着眉听石头继续讲。 石头悄声说:“昨夜那小哥大半夜发了梦魇,不住大喊什么‘千魂阵,有个小孩跟着俺,那老人皮舔了你一口’这样的话。吓得我一夜没睡好哩!” 吴起和苦闲果然去了什么古怪的地方! 王右丞心中叹说:“我他喵就不能遇见一个正常的活人么!” 他告诫石头不要将这些话说出去,便放了他回去睡觉,自己亦上楼泡了澡、换上了公孙红幂熏好的袍子。 不多时,石崇领着一郎中打扮的人赶了过来,其身后还跟着一队家奴,每个家奴手里都捧着一个药箱。 王右丞迎下来,不好意思地说:“扰你清梦不说,还费你带了这么大阵仗来。” 石崇捶了他胸口一小拳拳,笑着说:“我还嫌这些药不够哩。这位扁鸦师兄是医仙馆驻我那儿的神医,定能妙手回春,将福儿师姐的病看好。” 扁鸦急道:“石师弟谬赞了。我需望了师妹的病症才好下药,断没有未见面就打包票治好人的道理。” 王右丞与扁鸦行了礼,引着众人上了楼。 一行人又忙活了半个时辰。扁鸦亦说小福女遭了过度的惊吓,挑了几瓶药交给公孙红幂,对王右丞道:“每样喂师妹吃一丸即可,不过也只能佐她安神而已。是好是坏,全依仗她自己啦。” 王右丞心知精神上的病是无药可根除的,不然修仙界岂不全是开心小能手了,遂对扁鸦和石崇谢了几谢,引着他们回去了。 摩柯允谷因输送灵力助自己逆转火卒剑的奥义,早在净土大殿时就陷入了深睡。无人在耳边聒噪,周遭一边寂静,王右丞更觉困顿,便上了楼扑在床几上睡死过去。 辰牌时分,天阴沉沉起来,又飘起了雪花。 一团如膏柔腻的娇躯贴在了他身上,王右丞缓缓睁开眼,见是顶着两只黑眼圈的公孙红幂。 “你真一夜未睡啊,”王右丞舒了下身子,搂起她的腰枝,与她亲了个嘴儿。 公孙红幂轻推着他,忧心忡忡地说:“相公,小福女她好像失忆了...” (又少了一个收藏,伤心) 第一百零九章 穿越时空篇(一) 王右丞刚来到一楼玄关,就听见王仙儿与小福女像俩破落户在吵架: “你已吃了十个了,这刚出鏊子的黄油鸡蛋小饼应该给我才对!” “嘿咻,嘿咻。仙儿才吃三分饱哩,这只鸡蛋小饼还是我的!” “哈?!三分饱?那等你吃饱,我岂不是要饿死啦!你快松手,我要吃!” “嘿咻,嘿咻。不给,就不给!” 然后是碗筷横飞,桌椅乱晃的激烈声。王右丞闯进餐厅,见她俩正为了两张夹着煎鸡蛋和花生辣酱的饼在厮打。王仙儿揪着小福女的面皮,小福女薅着王仙儿的耳朵,俩人倒在桌子上,腿还在不断踢对方。 王右丞一脸黑线地分开她们,劈手将金黄的小饼夺在手里,自己吃了起来。 正当时,相思又端来一摞饼子、鸡蛋、馓子和花生酱。王仙儿与小福女欢语一声,如恶狗护食一般,各自分了一半吃起来。 听闻小福女失忆了,又见她与王仙儿和相思在边吃边玩笑,似没有什么异常,王右丞循望向公孙红幂。 但公孙红幂的神情很复杂,并不像在夸大,他便有些糊涂了,只好狐疑地望向小福女。 小福女吃到肚皮圆鼓鼓的,才漱了口,“啪”地将调皮人偶盲盒摔在桌子上,道:“老大,你昨天将这宝贝落在净土大殿了。我特意捡来还给你,可没存私心吞没它哦。” “这盲盒明明是昨晚我在皮皮花海交与她的,她怎么又这么说?”王右丞心中念道,狐疑地将盲盒收在了纳戒里。 公孙红幂在旁边假笑道:“福儿,昨天多亏你带他从净土大殿传送回来,端地英勇呢!” 小福女趾高气昂地说:“那还消说?我为了救他,双仙铃还被一只鬼...” 说到这里,她忽地捂住嘴巴,笑嘻嘻地说:“净土殿里发生的事,我可不能告诉你们。” 王右丞听到这儿,心中更是诧异:“她的铃铛不是在抱厦里被面具女人的藤蔓打裂的么,怎么浑然不记得了一般。” 公孙红幂拉起他的手,复又问:“昨天还听你唠叨什么‘弘茜、弘茜’的,你们可是去道场找她玩儿去了?” 小福女听到弘茜的名儿,落寞地说:“弘茜它死了,可怜的很哩。我养了它这么多年,竟被一只瘪狗咬了,因此发了疯病。我把它埋在了皮皮花海里,在一株大树下。它这个小狗狗,想来睡在那儿也快乐些。” 王右丞皱着眉头,求证地问:“弘茜是你从小养的一只狗?” 小福女点点头,努着嘴道:“嗯啊,可惜它死啦。都怪我没照顾好它,才害它被瘪狗咬!” “那你昨晚...昨晚去了哪里,还记得不?” 小福女讶然:“傍晚时,我与你传送回来后,就一直在屋里睡觉呀,不然怎么会如此饥饿。” 王右丞与公孙红幂面面相觑,其心说:“狗儿因为自己没照顾好,被瘪狗咬死,并且被埋葬在皮皮花海,这暗合了弘茜的死。看来福儿姐受不了刺激,把死去的弘茜妄想成自己豢养的宠物,将昨晚惨烈的记忆全都忘记了。” 他叹了一口气,知这是她脑子应对创伤的反应,但觉得这样对小福女来说其实也不错。若有机会,自己也想什么都不记得,睁开眼就重新开始无忧无虑的生活。 “只是净土殿的事事关重大,这货不会也选择性忘记了吧?!”他遂捉着小福女,来到阁楼里问她关于桑虫上师的事。 庆幸的是,小福女对答如流,俨然将漱玉梦中告诉她的事,全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说不得,我以后要赖在你这儿啦,老大!” 王右丞笑道:“是哩。你在医仙馆住着,一定会被你婆婆用计捉去当人蛹的。我这儿又不缺一双筷子,你就安心住在我这儿吧。” 小福女欢喜地挽起他,说:“还是你对我好!不如...不如再借我300万钱,好不好?” 王右丞纳罕地问:“你要钱作甚,一切吃穿用度找幂儿支取不就好了?” “哎呀,人家要修复双仙铃嘛!”小福女撒娇起来,脸贴着王右丞的脸道:“好不好呀,才300万而已。要不权当你借我的,而我拿肉偿,以后给你做大娘子抵债?!” 王右丞怕她提起漱玉口中的婚约,急忙推开她道:“你去找石崇支300万钱去用,以后休提什么做我大娘子的事!” 小福女大喜,飞一般下了楼。 在她转身的那刹,王右丞复眼瞅见她原本羸弱的灵根上生着一对‘小翅膀’。他以为自己看花了,亮着绿色的复眼追下楼去,才看清小福女灵根上的‘小翅膀’居然是两朵新生的小灵根,而且每一朵小灵根都跟萧婉云的灵根一样纯净且强大。 “卧槽了,漱玉夫妇用《玉蝉心经》将他们的灵根传给了福儿姐?”王右丞心里嘀咕道。 看着小福女拉着王仙儿与公孙红幂去北极当铺逛街,一张天真烂漫的脸在雪中笑地像一朵花,他又不由得感慨:“有爹妈保护的感觉真他喵的好!我老子娘又是谁呢?” 公孙红幂本想跟王右丞腻歪在一起,怎奈挨不过小福女的软磨硬泡,只好带着王仙儿、相思和石头逛街去了。飞鼠说自己要去一趟青城山的武宗庙,说是要重游故地,缅怀一下萼绿华。他升起一柄飞剑飞走后,整座小楼空荡荡的,只剩下王右丞一个孤家寡人。 王右丞难得清闲,本想往下读明晴的日志。但他又觉得这日志简直是个魔盒,只要读上一篇,身边肯定会发生十分诡异不妙的事。他决定给自己放半天假,好好享受一下有钱人枯燥且乏味的生活。 他歪在排窗上吃酒赏雪,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正酣睡时,一只温软的小手拍打起他的额头,耳边有人在说话:“帅哥,快醒醒、快醒醒。” 王右丞以为是公孙红幂回来了,迷糊着眼一把将身边的人擒在怀里,迷蒙地说:“幂儿你终于回来啦,快快将鞋袜脱了,我要吃你脚指上的油彩。” 那人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微声说:“快放开手,我不是你的侍妾...” 王右丞坏笑一下,道:“是哩,你是我的大宝贝儿!”说着,手便摸在了那人胸上。 他感觉公孙红幂今天衣服的布料很是特别,绸不像绸,纱不似纱,还微微有些剌手。更令他意外的是,掌中的软丘像一只馒头,一只手刚刚好握住,浑不似昨夜云雨时那单手抓不牢的大蟠桃。 “嗯?怎么出去了半天,它竟小了一圈?”王右丞诧异道。 怀里的人娇躯一抖,“啪”的一个耳光甩在了他脸上,一下将他抽醒了。 王右丞睁眼一瞧,自己猥亵的娇娃正冷着一张俏脸在瞪自己,一双电目几乎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箫...萧婉云?!云儿!”王右丞大惊,一把将她推了出去,自己则倒栽葱地从窗榻上摔下来。 “早听青城的同窗嘀咕,你是个采花的镖头,风流阵里的急先锋。如今一看,果然不假!”萧婉云冷冷地斥道。 王右丞摔地头冒金星,爬将起来,急忙道:“大小姐,你怎么突然跑我小院里来...额,你这是什么打扮?” 眼前的萧婉云依旧美艳无双,只是穿着一条天蓝色的裤子,披着一个两腋和胸前是白色、其余全是天蓝色的褂子。这个褂子还没纽扣,是用一金属小坠拖着连续排列的链牙缝上前襟。最奇特的是,这个褂子前胸和后背上还印着四个字:育才中学。 她脚上穿的非靴非履,而是白底、粉色与白色线条相间,帮上镶着一红√和红心线条,绑着一串串红绳的鞋子。 他被萧婉云这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惊呆了,一个失神将酒盏打翻,溅了些酒在她样子古怪的鞋上。 萧婉云吓退了半步,埋怨起来:“你小心些,这是nikedunklowuniversityred低帮2042年情人节限定款。我上完晚自习送外卖,送了一个多星期才攒够钱买的!” 王右丞搔着头,不知道她在说啥鸟语,便问:“什么奶奶磕牙,乳大,情人节?北极岛有你奶奶,胸脯子还很大,并找了许多老头过情人节么?” 萧婉云叹了一口气,道:“你在平行的修真世界里,并不知道大陆在另外一条时间线上的文明。在另外一个时空中,西秦在2200多年前就先后将大周王廷、南楚、魏、北赵、东齐、北燕、韩给灭了,统一了凡人大陆。” “就西秦那帮给大周王室养马的弼马温,统一了大陆?”王右丞觉得萧婉云一定在月山又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如今已经在胡言乱语了。 他便又说:“蛮夷在不断蚕食西秦的西部城市,魏国长期霸占西河。西秦东西被夹,只能缩在函谷关里保命而已,其哪来的实力吞六国而统寰宇?你发烧了吧,我带你去看看病?” 萧婉云白了他一眼,强调道:“是另外一个时空,西秦在那儿是虎狼之国!” 她顿了顿,接着说:“不过秦朝早就灭亡了,如今是共和国93年,我在上海市育才中学上初三,如今有事找你呢!” 王右丞摸不着头脑,亮起绿色的复眼,转着圈儿打量起萧婉云。 萧婉云惊诧地问:“你的右眼什么跟英短似的?” “什么是英短?何方小妖?”王右丞边走边说。 “嗯..就是一种猫的品种。” “猫就猫嘛,还叫啥英短!不如小橘猫、小狸花猫叫的顺口”,王右丞囫囵应付着。他骇然发现眼前的萧婉云居然没有灵根,脑中只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灵气而已。 “你在月山上到底碰到了什么怪事?怎么灵根被人拔了!”王右丞问道。他见萧婉云没有受一点伤,浑身细皮嫩肉,竟丰腴了不少,不禁觉得她在月山过得还不错。 萧婉云气道:“都说了,我在另外一个时空,是共和国上海市的一个初三女学生!” 王右丞皱着眉,感觉萧婉云病得不轻,遂伸手去拉她,道:“我带你去北极当铺找扁鸦师兄瞧瞧吧!” 他这一抓虽然奇快,但以萧婉云与日俱增的修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高招。 但萧婉云竟毫无防备地被他擒住了胳膊,失声叫起来:“天呢,你们修仙世界的人的爪子简直像钢钳!”她疼地一扯身,踩在地板上的酒上,一个趔趄摔了下去。 王右丞不料她会这般没用,手仍死死抓在她古怪的“育才中学”衣服上。 “刺啦”,萧婉云的褂子和里面的t桖衫竟被生生扯烂了。 小楼阁楼里,只听清脆的一声“啪”,萧婉云红着脸,气鼓鼓地又甩了王右丞一个耳刮子。 王右丞流着鼻血,嘟囔起来:“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你就系了一条裹在胸上的布当肚兜,走光了也不能全不怪我吧。” 萧婉云跑去找了一件公孙红幂的长衫披上,才扯声说:“这不是肚兜,是...是胸罩。是另外...” 王右丞没好气地道:“是另外一个时空的!行了吧,大小姐。你穿地这么不伦不类,佯装成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跑来找我,到底要干嘛!” “什么不伦不类?这是我的校服,中学生都要这么穿,不然班主任可要找家长啦。我倒是想穿jk来着...”,萧婉云纠正他道。 “哈?孝服?”王右丞觉得真是没法跟她沟通,心中说:“你上学堂穿孝服,月山的师傅不得打死你!” 萧婉云望着自己湿淋淋的限量版耐克dunk,又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反正是莆田鞋。” 她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与你这个玄幻修真的家伙是说不清的。总之我告诉你,快来共和国2042年的上海市救我,我被困在了这初三女生的身体里了。” 王右丞见她说话的语气与平日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冰美人截然不同,好似一个活脱脱的俗妞,不禁问:“你莫不是逗我的吧,你被困在一个大土妞的身体里了?” “哎呦,谢天谢地,终于能在一个频道里交流了!”萧婉云感慨起来。她赶紧说:“是哩,记住我说的话,快来上海市育才中学救我。另外,那个世界也不安全,有许多鬼在暗处行走哩。” “鬼?什么鬼?是魂魄、还是吃人的鬼、还是彘人魂...”王右丞觉得天底下古怪的事全他喵让自己碰到了,当下无奈地问。 怎料阁楼里突然响起聒噪的音乐,有个女人在幽幽歌唱:“superidol的笑容都没有你的甜,好想一直在你身边陪你多跨几个年。集齐七颗龙珠召唤神龙让我许个愿,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偏爱或回到以前...” 王右丞大惊失色,闻着这从未听过的旋律,刹那将黑蛇火剑召在了手里,大嚷起来:“什么人在用灵力鬼哭狼嚎,快快现出真身!” 萧婉云跺了跺脚,疾道:“别慌,是我闹钟响了。记住来另外一个时空,到美丽富饶的共和国救我...”说罢身影泛起一阵涟漪,须臾没了踪迹。 王右丞以为又是面具女人在做妖法,凭空将萧婉云捉走了,疾速扑过去抓她。但步子刚迈开,身体仿佛坠入了万丈悬崖,在奇妙的失重中他摔在了地板上。 窗外雪意正浓,大雪洋洋洒洒地将天地又染了一层白。 王右丞爬将起来,捂着脑袋喃喃地说:“这竟然是一个梦,只是好真实啊。” 在另外一个平行时空,暴雨正伴着闪电在哗哗地下个不停。一个小姑娘睡意朦胧地将自己huaweimate80pro的闹钟按掉,抱着手机在胸口,对着窗外的鬼天气说:“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梦里的那男生好帅...” 此时手机上的时间是:2042年7月13日。 (新的故事篇开始了,喜欢的读者粑粑、麻麻们请给个五星好评,请投免费的票票。欢迎评论、收藏,给你们磕头啦!) 第一百一十章 穿越时空篇(二) 2042年,上海市,晚上7点整。 深雷隐在乌压压的黑云中,在震震发吼。一道孤闪挂在上海中心大厦的顶上,照得写字楼里还在加班的人脸色发白。 惊风乱飐,暴雨狂侵,萧婉云头戴美团外卖的黄耳朵头盔,裹着宽大的黄色雨衣,拎着一印着‘老潼关’字样的外卖盒,在焦急地冲保安大喊:“大叔,你就放我进去吧!这顾客备注了,非让我送上去呢!” 一中年保安指着‘外卖暂放此处’的牌子,作难地道:“不得行!我放你进去,万一被物业主管瞅见,非扣我工资不可。” 萧婉云浑身滴着水,引来许多下班白领的目光。她却浑不在意,用生硬的上海话对那保安央求起来:“伯伯,麻烦侬了,吾搿能有差评...” 眼见物业主管在远处朝他们看,保安赶忙对萧婉云说:“小美女啊,我不是上海人,是江苏徐州人,你别用方言套近乎了。你让顾客下来取嘛,又费不了他几分钟。” 萧婉云听他说自己是徐州人,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笑道:“你叶似徐州哩?俺似从小就搁徐州铜山长大哩,咱是老乡!叔啊,你就放俺进去呗...” 物业主管是个戴眼镜的少妇,端了端镜框,踩着高跟鞋就要过来。 保安听她一口流利的徐州话,挡住萧婉云,小声说:“看恁是徐州小毛妮的面,你把外卖放下,我等主管走了替你送上去。” 萧婉云大喜,立即将外卖放好,看了看手腕上的小天才手表,微声说:“还有6分钟就超时了。叔,你别给俺忘了。” 保安冲她摆摆手,萧婉云射了一眼物业主管,飞也似的冲出了门,湮没在密雨之中。 她的电动车违停在街对面,拴在一围栏上。暴雨洗刷着她的脸,却冲不掉她脸上的微笑。 “乌拉,本姑娘最爱这鬼天气,送一单的钱抵平时三单!” 她一边想,一边冲过马路。许多私家车在不满地对她按喇,萧婉云嘴上骂起来:“吵什么吵!赶着回家投胎去啊!” 这一开口,嘴巴立时灌进来一篷雨水。她‘呸呸’吐着,找到自己的电动车,一边骑在车座上,一边低头哼起了歌:“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都不会堵车...永远都不会...” “他喵的,小毛驴怎么不亮?” 她拧了十几遍钥匙,胯下这辆后视镜和挡泥板皆用透明胶带缠着、只比她年轻三岁的电动车就是打不亮。 萧婉云一脸苦闷地爬下车,搔着脸检查起电路来,雨水立时钻进了她的脖颈。 “我上个月才刚换的电瓶,还准备趁着暑假好好干一场呢,你怎么就不中用了?!” 她踢了两脚轮胎,在漫天黑雨中,在城市五光十色的灯光里,无奈地推着沉重的车子一步步往前挪。 在等红绿灯时,一辆宝马x6疾驰而过,溅了她一身泥水。 “我屮@#¥%#¥%………,你赶着回家捉奸啊!”萧婉云单手抹掉脸上的泥点子,冲汽车尾灯骂道。 “哔哔!”身边湿淋漓地驶来一饿了么的骑手,一大胖男人顶着头盔,油腻腻地闷声说:“呦呵,车坏啦!” 震震雷声中,萧婉云白了她一眼,扭过头不去理他。 那大胖男人讨了个没趣,踢了她车一脚。 “干嘛!踢坏了,你陪我一万块!”萧婉云娇声斥道,又回踢了那人的车一脚。但她忘记自己今天穿的是凉拖,一脚踹下疼地自己龇牙咧嘴。 那男人笑呵呵地冲她说了一句话,但雨声、车声和雷声令萧婉云没听清。 “你是不是在骂我?!”她有点怒了,自己可不是好欺负的,一定要骂回去。 男人见她误解了,大声喊起来:“你还剩下几单,我替你送吧!” 萧婉云一愣,随即大喜道:“哎呀,我今天碰见好人咯!就剩下一单,是送到前面不远的‘遇见美好’花店。” 那男人伸出手来,叫道:“你现在把外卖给我,我给你送!” 萧婉云却摇了摇头,迎着大雨扯嗓子喊:“不行,这样会弄湿顾客的餐盒的,我得对外卖负责!过了马路,在避雨的地方给你!” 正说着,绿灯亮了。 萧婉云费劲地推车过来,在一店铺的遮阳篷下,小心翼翼地将餐盒交给那男的,又从兜里掏出手机说:“大哥,你支付宝账号多少,我把这单的钱转给你。” 那男人又踢了她车一脚,笑道:“都是外卖游侠,这点小忙算不上啥!你赶紧回去修这破车去吧!” 萧婉云看了看手机,见还有时间,不依不饶地要将钱转给他。 那男人望了望天,抽了一口电子.烟,说:“都说不要了!天已经这么晚了,你快回家吧。最近市区出了个变态杀人魔,你一个小姑娘孤身在这鬼天气里送外卖,也忒不安全了!”说罢,扭了扭电闸,又冲进了雨中。 “今天净碰见好心人了”,萧婉云庆幸地说完,推着车子迈上了回家的路。 晚上八点半,雨仍不见停歇,几处低洼的路段已经淹了。她淌着水,浑身冻地瑟瑟发抖,终于推着车子来到了一破旧的棚户区。 上海是个会化妆的城市,陆家嘴的冷峻,外滩口的风情,南京路的娇艳都彰显着“远东第一大都市”的繁华一面。而日益减少的棚户区,则是它逐渐消失的另一面。 拥挤不堪的低矮小楼,偏窄的巷子,打着补丁的屋檐是这座城市还没抹去的历史记忆。 当然,很难说住在这儿的人是穷人,很多人反而是有钱人,或者是未来的有钱人。但萧婉云不是例外,她与外婆是彻彻底底的穷人,两人挤在一间90年代建成的平房里。 她父母早亡,一直跟着叔叔过日子。不过她叔叔去年离了婚,自己只好投奔上海年事已高的外婆。过了暑假,她本该读高一的,奈何转学手续出了问题,只好在育才中学再读一年初三。 “外婆!外婆!我回来了!”她将车子立在屋檐下,对着黑漆漆的窗户喊道。 这间平房建在一条死巷子尾,对面亦是一间平房。只是她来好几个月了,对面房门一直紧锁着,没有人住在里面。她曾擦掉对面窗户上厚厚的灰往里观瞧,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爬满尘土的桌子而已。 巷子里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在暴雨里闪了两闪,竟熄灭了。隔壁是车棚,并没有邻居,此时巷尾全溶在了墨一样的雨夜中。 她打开手机,凭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拍着冰冷的防盗门,又喊了起来:“外婆!我回来啦!” 雨声嘈杂,她的声音幽幽飘出去一两米,便被大雨吞没了。 “哐呛!”拴在路灯杆子上的一破旧自行车好似被什么人碰倒了。 萧婉云只微微看了一眼,拨打起外婆的老年手机。 “叮铃铃~”老旧的平房内立即响起了铃声。 “她肯定怕被我打扰,撂下手机打通宵麻将去了!”萧婉云耳朵贴着防盗门,伸手去掏钥匙开门。 一道白闪如鞭,忽抽破黑云,黄金钏碎般殛在巷尾。平地一声雷,几乎炸在萧婉云头上,吓得她急忙去拉门。 但她只疾拧了两下钥匙,手却不自主慢了下来。在刚才霹雳一闪中,她隐约瞄见对面没人住的平房的窗上浮着一道人影。 她狐疑地转过头,在狂风黑雨中,打着手机去照。 但屏幕微光映在眼里,反而让她目力不及,眼中一片黑暗。 她赶紧关闭屏幕,想淋雨摸过去瞧瞧。刚迈出步子,她原本坏掉的电动车突然亮了,前车灯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照在对面窗上。 萧婉云吓了一大跳,又惊又喜道:“小电驴,你怎么忽然满血复活了?!” 她收回了脚步,拍着车座子,望见对面窗上果真拖着一条颀长的影子,影子上还长着两条长耳朵。 “嘘...原来是我的影子”,她松了一口气,电动车立即熄灭了。 萧婉云皱着眉,走进了矮旧的屋子。平房里有一张圆桌,桌上摆着一张纸条和老年机。纸条上写着:搓麻将去了,侬先睏。 她脱下雨衣和头盔,湿漉漉地走进卧室。卧室只有一间,用一条布帘隔着,她睡在临着巷子的外间,窗户正对着她的床。 拉开日光灯,萧婉云发现床脚边躺着一快递盒子。 她喜道:“哈哈,我在拼夕夕上花九块九买的达芙妮小仙女凉拖到了!” 不过拆开快递,她一脸黑线地看着贴着‘大芙妮’商标,挥发着塑料臭味的41码男士青色拖鞋,暴怒起来:“我@#¥%……&*,拼夕夕越发没有下限了!” “哎,只好当成洗澡的拖鞋用啦!”她叹了一口气,趿着这双大芙妮的拖鞋,去冲了一个热水澡。 半个多小时后,萧婉云光着一双白腿,舒服地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窗外猛风拖电、暴雨霎霎,白炽灯‘滋啦’一声熄灭了,屋内陷入了湛湛黑暗。 “跳闸了?!” 萧婉云疑了一声,缩在太空被里,给好友发了一条很凡尔赛的微信:“我送外卖回来了,这个月应该能挣8000多块钱。” 很快,她的朋友回了消息:“你拿着我偷我老姐的身份证做外卖小姐姐,可得注意安全。万一惹出啥乱子,我也要跟着倒霉。” 萧婉云给朋友转了500块钱,回消息说:“知道啦,感谢小倩倩,一辈子都记你的好!” 发完,她打开音乐,困顿地眯上眼准备睡觉。 只迷糊了不过两三分钟,窗外电动车的灯又骤然亮了。虚散的光闯进来,令屋内白茫茫的。 萧婉云郁闷地坐起来,嘟囔着:“小电驴啊,你可真是难伺候,还让不让我睡...” 还未自语完,她哑然望见,在小电驴明晃晃的灯光下,对面平房的窗上有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这人影显然对车灯敏感,兀自扭了两扭。 “我屮!对面那空屋子里有个人!”萧婉云睡意全无,大惊失色地爬到床的另一头,贴着窗玻璃朝对门瞅去。 那人影双手扒着玻璃,在窗上蠕来蠕去,须臾又沉了下去。 小电驴的灯缓缓熄灭,整条巷子又是一片漆黑。 “哗哗哗!”暴雨正疾。萧婉云立即下了床,将平房的防盗门反锁死,心中悸悸道:“我早上走的时候,对门还空着呢,现在怎么会有个古怪的人在里面?” “别是闹鬼了!这种破地方,难保没一两个屈死的鬼在晃荡!” 她想到了这种可能,一下钻进了床,在被子里撅着屁股,露出个脑袋像一条大头蛆,死死盯着对面。 但只看了20分钟不到,大雨的白噪音和送外卖的疲倦,摧着她又打起了瞌睡。 正淌口水呢,一篷黄光照进了屋子,她赶紧睁开眼,赫然瞅见对面平房居然亮起了黄色灯光,一个男人正在窗边走来走去。 “啊,对面居然住进人了,一定是下午才租出去的”,萧婉云松了好一大口气。对面是人而非鬼,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那男人也不拉窗帘,在屋里逛了两圈,缓缓推开了房门,露出一圆鼓鼓的脑袋,伸着脖颈往她这边窥视。 同时,自己的电动车又亮了,一射强光直照对面。 那男人疾将房门摔上,又踱回了屋子,依旧扒在窗子上往萧婉云这边瞅。 “他喵的,这人在看什么呢!”萧婉云狐疑起来,突想起自己也没拉窗帘,遂惊叫起来:“他一定是个老色胚,在看我大腿呢!” 她很生气,爬到窗边,朝对面挥了下拳头,恨恨地将窗帘拉上。在拉上窗帘的那刹,对面的男人居然向她挥了挥手。 “他喵的,现在的变态可真多!” 平房的防盗窗和防盗门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萧婉云躺在床上,再也不管电动车是否射地人家睡不着觉,不一会便昏睡过去。 夜里,她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她站在一庞大的宫殿建筑群里,穿着古代的月华曳地长裙,系着条大红的叩身衫子,斜插一根流苏步摇,挥着一柄寒剑在飒飒乱舞。 正舞着,自己冰冷地一笑,剑若云霓雷霆,身如空山飞雪,钻入一幽黑的山洞,一剑戳死了一只獠牙青面的怪物。 梦中的自己好不残忍,又飙了一剑,剖开怪物的腔子,伸手在其肠子、器官中翻找起来。一边翻,一边还嘀咕:“灵根,怎么没有灵根。这个世界里的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萧婉云着实被自己恶心到了,胃里一阵翻腾,干呕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天色青蒙蒙的,她一觉睡到了早上。 萧婉云按亮手机,屏幕上显示:5点13分。但令她奇怪的是,手机屏幕上还挂着三条通知消息:“20420713段录音1已完成,20420713段录音2已完成,20420714段录音1已完成。” “我手机里怎么会有昨天晚上的录音?”她奇怪地说。 不过小腹紧张,尿意很急,她顾不上录音,得先去趟卫生间。但白玉的脚儿在地上划拉一阵,只碰到一只鞋。她不由得拿着手机找起来。 找了一圈,萧婉云发现水泥地上并没有大芙妮的第二只拖鞋,却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脚印也很奇怪,一只是脚丫,一只是拖鞋的花印,由房门一直延伸到自己床边。 “我屮艸芔茻!半夜有人进到我屋子里了?!还穿走了我一只拼夕夕的拖鞋!”萧婉云大骇。 她急忙往自己下体望去,心中不住说:“不会是对面的死变态半夜溜了进来,把我给破了瓜?!呃...破了瓜?这是什么朝代的词,我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萧婉云憋着尿意,检查了一遍身体,惊诧地发现自己下体虽没什么异常,但自己的右脚却沾了不少泥。 她又望了望地上的左脚拖鞋和左脚湿鞋印,不禁糊涂了,嘀咕起来:“难道是我半夜出了门,自己又走了回来?!” “我他喵的梦游了?嗯...他喵的?我何时学会的这等口头禅...”萧婉云这才发觉自己从昨天开始就说这三个字了,愈发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但忍天忍地,忍不了尿意。她急冲冲推开防盗门,闯进在隔壁搭建的卫生间。 待她出来,不经意地朝对面平房望了望,又吓了一跳。对面那男人竟翻着一双大眼,面皮贴在玻璃上在看自己! “死变态!你看什么呐!”萧婉云可是个小辣椒,又从小练跆拳道,还是个黑带,遂不怕这虚胖子。 她叉着腰,淋着细雨,朝对面一通乱喷。 但那男人不为所动,眼睛不转一下,仍目光呆滞地看着她。 萧婉云抬脚勾起一截木棍,攥着棍子跑到对面窗前,“篷”地抠开窗户,叫道:“你这个新来的邻居,昨晚就在偷窥...” 话未完,那胖男人脑袋一歪,仰后摔在了屋里。 萧婉云大惊,扒着窗台往里望去,竟瞧见那男人小腹被人刨开个窟窿,眼睛和嘴巴大张,已死透了! “死...死人了!”萧婉云刚想喊叫,就望见死尸的旁边有两串湿漉漉的脚印。一串两只都穿着鞋的脚印从门口‘走’到屋内,另一串一只脚、一只鞋的脚印,从屋内弯弯曲曲地绕在窗前。 更令她惶悚的是,死掉的人她居然还认识,正是昨天替自己送外卖的那个‘饿了么’骑手,而这个骑手的尸体脸边还横着一双‘大芙妮’的男士拖鞋。 第一百一十一章 穿越时空篇(三) 萧婉云看着那只拖鞋,心砰砰乱跳。她左右瞅了瞅,见巷子里并没有人,又‘篷’地一声将窗户关上,飞速逃回了屋里。 坐在床上喝了一瓶旺仔q奶,她越发觉得后怕,嘴不住哆嗦:“我...我在梦游中杀了个人?!” 她兀自说完,娇躯一颤,立即跳下床将平房中的帘子掀开。里面的那张床依旧空空,她外婆并没有回来,没有人听见她说话。 萧婉云颓然返回床上,抱着膝痛苦起来,感觉天地都塌了。 十五年来,这个世界在处处跟自己作对,从未向自己展露出一丝善意。如今自己冒充成年人送外卖,凭着吃苦耐劳,好不容易暂时改善了生活,竟又出了这档子人命案。 《当幸福来敲门》这部电影里有一段对话: “别让任何人告诉你,你永远成不了才。 即使是你自己也不行。 如果你有梦想的话,就要去捍卫它。 如果你有理想,就去努力实现...” 这是萧婉云的人生格言。是以,无论生活如何糟糕,她总是竭力将学习和工作做到最好。 再忍耐三年,她就成年了,从小憧憬的美好生活已近在眼前。但对面平房里的那具死尸,像是上天给她开的一个恶作剧玩笑,将自己这微不足道的梦击成了粉碎。 她好不甘心,恨恨地攥紧了被子。再抬头时,其眼中闪着一丝侥幸的光。 “我若将尸体不知不觉处理掉的话,应该没人会发觉那大哥死了。就算全世界都知道是我杀了人,但法律规定,如果找不到尸体,是无法直接对我定罪的”,她说出这句话时,自己也吓了一跳。但她一贯是想到就付诸实践的人,立即筹划起了这大胆的想法。 毕竟再过一天,那大哥就要臭了。 只是面对那至少180多斤的尸体,萧婉云着实犯了难。 她脑袋很乱,想法似一团乱麻,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她滚在被子里,狠狠抽了自己一计耳光,才微微镇静下来。 萧婉云拿出作业本和笔,像平时解最难的中考算数题那样,做起了藏尸的演算步骤。 她先写了三个字:方法一。 只单考虑分尸和抛尸,她的大脑像块24核48线程的cpu一样,开始飞速运转。 萧婉云在‘方法一’后面写道:用菜刀分尸,藏在自己的快递箱内抛尸。写完她就摇了摇头,补充写道:须要频繁来回取尸块,若被巷外的摄像头录像的话,警察会起疑。 接着她又写了方法二:模仿南大碎尸案,将尸体煮熟并切成几百块,再每天抛尸。但此方法要求自己在短时间内烹煮碎尸,自己俨然是做不到的。 然后是方法三:模仿西安旧楼房埋尸案,将尸体埋在地下。她想了想,又补充写:现在是2042年,并非1982年,警察的刑侦手段一定可以立刻找到尸体。并且挖出的那一堆土,也并不好处理。 她支着颀,缓缓写下了第四个方法:不如像绝命毒师处理尸体那样,用硫酸将尸体溶了? 想到这里,好几个想法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比如:将尸体剁碎,找一堆野猫和野狗吃掉之类的。 萧婉云写了满满一页纸,无奈地又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心说:“这都不是完美的犯罪。” 此时天光大亮,巷子里早起的老人已开始晨练去了。她愁眉惨淡地扫了一眼对面平房未安装防盗栅栏的窗户,窃窃地想:“从脚印上看,梦游的我是杀完人后,从窗子翻出来的。可窗台上并没有脚印,难道我是平地一跳,矮身越过了一米多高的窗户?天呢,梦游的我居然会轻功?!” 她正胡乱想着,计划翻几集金田一和柯南的动漫去找找灵感,忽然窗帘上映出一个撑着伞的人影。 萧婉云吓了一跳,紧张地浑身发抖。她急忙掀开窗帘,见一穿着红色格纹套裙衫的中年美妇正撑着把花伞在敲玻璃。 “你...你有事吗?”萧婉云咽了一口口水,打开窗子弱弱地问。 那中年美妇先说了一句上海话,又改成普通话道:“我是你外婆和你小姨的牌搭子。她们昨天在麻将馆赢了大钱,今早报了旅游团,去北戴河旅游去啦。托我告诉你一声,让你好生看家。” 外婆和小姨一直对自己很冷淡,她早就习惯了。尤其目前这种情况,外婆不回来更好。萧婉云心中如释重负,表面仍强装镇定,笑着说:“我晓得了。谢谢你,阿姨。” “嗷呦,叫我阿姨?我有这么老嘛!”那美妇微微生气道。 萧婉云尴尬地笑了笑,又改口喊了几声姐姐。 中年美妇稍展眉颜,扭着柳腰,指着那间有死尸的平房说:“也要拜托你帮我看好这间破房子,别让野猫野狗钻进去作窝。” 萧婉云一愣,拧巴着脸,磕磕巴巴地问:“姐,那...那间平房是...是你家的?” “是呀!你可得帮我看好了,我这几天就去找中介,将这房子挂网上出租。里面钻进小动物的话,就不好讲价钱了”,中年美妇有点瞧不起外地人,颐指气使地对萧婉云说。 “你...你还没将房子租出去?”萧婉云惊诧地问。 中年美妇望向那平房,炫富一般地说:“这房子电路早坏了一年了。我家有20多套房子在出租,这儿又租不了几个钱,我就一直没管它。正巧今天来了,待会找个电工修一下好了。” 萧婉云结语问:“那屋子还没...没电?” 她昨晚分明看到那平房里亮着黄色的灯光啊! “额,昨晚全巷子都跳闸断电,即便那屋子通了电,也不可能亮灯啊!”萧婉云心中一边想,一边惊悚地望向对面,觉得那房子处处透着古怪。 那中年美妇见她神情恍惚,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萧婉云回过神来,连忙摆手说:“姐姐,你放心吧,我肯定会睁大眼睛帮你看好房子的。” 中年美妇笑了一下,也不道谢,踩着高跟鞋,撑起雨伞就走了。 “她要去找水电工修电路,那我岂不是要暴露了?!那房子里到处是灰,不单有我的足印,一定还沾了不少我的指纹,更别提还有我大芙妮的拖鞋!天呢,我干脆报警自首好了!”萧婉云心中苦道。 她正脑补着自己日后在看守所羁押的画面,巷子里刮起一阵狂风,“哐”地一声将对面平房的窗户吹开了。 “我竟然连窗户都没关死?还幻想完美犯罪个屁!”萧婉云直骂自己蠢材。 随着窗户被打开,逐渐远去的高跟鞋的脚步声忽然停了。 那中年美妇翕了下鼻子,狐疑地转过身,凝眉望向自己的平房。只迟疑了几秒钟,她小心翼翼地往那房子走去。 萧婉云见她去而又返,惊出一身冷汗,跳下床冲出了房门,高声笑道:“姐姐,你怎么又回来啦!我帮你去关窗户就好,你就别过去了。地上的水怪深的,别弄脏你华伦天奴的鞋子。这鞋子5000多块钱一双...” 怎料那中年美妇不睬她,猛然伸出手掌让她噤声,自己则弓起细腰,探着脑袋半步半步地挪向平房。 萧婉云跟在她身后,心中五味杂陈,想到:“不如我现在将她灭口了?”她心中一阵惨笑,实在是下不去手。想着待会警察来了,自己实话实话算了,争取个法律上的宽大处理。 毕竟自己是在梦游,又不是故意杀人,何况自己还未成年哩。 “关个几年,本姑娘又是一条好汉!”她想定,默默地也走近了窗户。 “好浓的喰种尸臭味!”那中年美妇捂着鼻子摸到窗边,往里定睛一瞧,不禁吓退了半步。 而已经见过尸体的萧婉云,则吓得摔坐在水洼中,嘴巴惊地张了开。 屋内的那具死尸居然变了样子,此时浑身发青,嘴里呲出五六根尖牙,腮上另长出四只空洞洞小眼来! “刚...刚才,他不是...不是这个样子的。这还没一个小时,尸体怎么就长青...青斑了!”萧婉云已六神无主,惊恐地道。 那妇人平复了一下情绪,蹲下捂住她的嘴,小声地问:“小妹妹别声张,实话告诉我,你刚才见过尸体了?” 萧婉云再无侥幸的心理,忙不迭地点头。 “它刚才是什么样子?” “是...是一外卖小哥...” 美妇点点头,道:“怪不得巷子口停着一送外卖的电动车。” 巷子里有个买早餐回来的老人,远远看见二人,便大声问:“薛宝仪,远伐见,侬最近好伐?” 那美妇在萧婉云耳边说:“你别吱声!” 她起身对那老人笑道:“吾老好额!这小姑娘跌了跟头,侪要照顾。” 那老人又说了一句,便拐进了自己家里。 薛宝仪一把拉起萧婉云,劈手拽开平房的门跳进了屋子。 是跳,踩着高跟鞋跳进去的。 她从包里掏出烟,点上一支含在红唇中,扫了一眼屋内,又打量了一下萧婉云,皱着眉说:“适才就看你不正常,原来是你将这喰种给杀了!” 萧婉云见她丝毫不惊慌,也没吵着要报警,反而破坏现场将自己拽进屋里,不知道她要干嘛。但人逃避祸事的本能作祟,她张口否认道:“不是...我没杀...没杀人!” 薛宝仪不屑地朝她的脚使了个眼色。 萧婉云低头一看,自己慌张之下,竟将另一只大芙妮的拖鞋穿了过来。 薛宝仪吐着烟,微声说:“我刚才看到你床下也有一串脚印,与这喰种尸体身边的一样。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萧婉云苦着脸说:“我...是梦...游...” “切!现在苏北的杀尸队员来我地盘除喰种,连理由都懒得编了?!”薛宝仪斥道。 “什么喰种,什么杀尸队员?”萧婉云糊涂了。 薛宝仪冷哼一声,指着地上青面獠牙的尸体,说:“这不就是喰种么?我就说平白无故,你外婆这儿怎么会住上一个外孙女儿,原来是苏北杀尸分部派来抢功的小丫头!” 萧婉云看了眼地上的喰种,后脊梁发凉,连忙问:“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还在装傻,待我今晚回上海本部投诉你!”薛宝仪白了她一眼,复又问:“你白药带了吧,快将这喰种溶化了。” 萧婉云此时笃定薛宝仪认错了人,心说:“她好似一个政府秘密组织的,将我当成这组织苏北分部的人啦。只是...只是...这杀人怎么还变成‘抢功’了?” 薛宝仪见她不动弹,扔掉烟踩了一踩,冷声问:“看你是第一次行动吧,是不是没带着药?!” 萧婉云摇了摇头,真是不知道如何回复她。 薛宝仪又白了她一眼,从包里掏出一玻璃瓶递给萧婉云,说:“撒在喰种尸体上,快快溶了它,省的待会被普通市民瞧见!” “呃,这姐姐果然是秘密组织的”,萧婉云接过药,走到喰种尸体旁,作势要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在它肚子上。 她刚才太过紧张害怕,这会与薛宝仪说了几句话,情绪反而镇定不少。她这才看仔细喰种的样子,不禁心中又是一愣:“我屮,这家伙怎么跟我梦里被杀掉的怪物长得一模一样!” “喂,你有胆子杀它,反而没勇气溶化它?!”薛宝仪在身后催道。 萧婉云赶紧将白药全洒在尸体上,尸体立即冒起了白色烟雾,须臾化成了一滩血水,连衣服也被溶解了。 “我屮艸芔茻,这药也太牛了,简直是全职杀手必备之神药!”萧婉云惊道。 “切!又在装傻充愣!别以为这样,我们上海分部就不会起诉你”,薛宝仪甩了一句,扭着婀娜的身子走出了屋子。 萧婉云见尸体已没了,心中吊着的大石头着了地,追上她解释说:“姐姐,你真认错人啦,我不过是个初三女生而已。你们秘密组织是不是专门处理这种尸变怪物的?我可没杀它,你就别起诉我了。” 她想了一想,觉得自己猜得差不离,便又说:“我是个普通市民,不是你们什么杀尸队员。” 薛宝仪看也不看她,反手从袖中勾出一柄尖刺短刃,攸地插向她小腹。 萧婉云大惊,右手不自觉地并出一指,电光火石般点在薛宝仪手腕。她左手钳住剑格,猛地一拔,竟一招将短刃抢在了手里。 薛宝仪捂着发麻的手腕,怒目道:“你有这身手,还狡辩什么!快快将巷子口那喰种的外卖电动车处理掉,它同伴闻着味儿寻来,就又要惹出乱子来!” 萧婉云睁大了眼睛看着手里的短刃,心中骇然说:“这...这...我何时会这空手夺白刃的功夫了?” 薛宝仪夺过刀,撑起花伞,快速地离开了巷子。 萧婉云像个木头人一般,呆呆地返回了自己屋子。她坐在床上,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屁股下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她伸手去摸,发现是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上还在显示昨晚那三段录音完成的通知。 萧婉云点开第一段20420713-1的录音,第六感告诉她,自己即将要打开一个潘多拉魔盒。 只听手机缓缓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只是这个声音很冰冷,像是没有任何感情波澜的自己在说话: “你被一鬼跟上了,是一饿了么的骑手。这鬼已跟了你好几天,似今晚要对你动手。我用所剩无几的灵气摧毁了你的电动车线路,让你早点回家。但这鬼居然敢与你交谈,趁机在你身上留下气味,并跟着你回到了这巷子。我操控电动车灯光照它,但已然不起作用,他很快就要出来吃你了。说不得,我今晚只好占据你的肉体,将它杀了。” 萧婉云如遭五雷轰顶,魂不附体地又点开了第二段录音: “我已杀了它。这鬼好弱,但它身上还有更强的鬼之气息。若是北极岛的我,用下阶灵力剑法,除去它背后的鬼应该不成问题。但目前我只有不过四阶灵气而已,只怕不能保你周全。这个平行世界里,有好多鬼伪装成凡人在游走。我附在你体内,已看到了不下四五只了。不过似乎有修仙界的人在杀它们,但他们和鬼都不修炼灵根与灵力,我说不得要再借你身体去打探一番。” 自己半夜爬起来去对面杀了只鬼,还淋着暴雨在城市里乱逛,然后回来坐在床上给自己发录音?! “我他喵的精神分裂了!体内衍生出一个有妄想症的人格?!”萧婉云吓地扔掉手机,觉得自己可怕之极。 她手机设置的是循环播放,第三段录音已开始了: “我捉了一只鬼,在打死它之前问清楚了怎么回事。你一定要牢记我下面的话: 1这城市里有一种专吃人灵魂、散播疾病和死亡的怪物,但并不是鬼,而是叫喰种。 2专杀喰种的组织叫杀尸小队,他们与喰种已搏杀了2000年多。 3但杀尸小队太弱了,连四阶灵气的我都比不了。而这座城市里,最近诞生了几只棘手的喰种,堪比灵力上阶的妖邪。这打破了杀尸小队与喰种的实力平衡。杀尸人绝不是新生喰种的对手。 3我昨日已托梦给平行世界里的朋友,他与我有精神上的羁绊,一定会来救我。你受了我的影响,也会说他的口头禅。记住,日后见到那个长相很英俊,时常将‘他喵的’这三个字挂在嘴边的人,就是救这座城市之人!不过他是小色胚,你万不要喜欢上他。 录音到此播放完了,又开始重复起第一段录音。 萧婉云联想起薛宝仪的话,不禁冷汗涔涔,喃喃自语起来:“这一切难道是真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穿越时空篇(四) 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 一修理电动车的小铺子中,一个老汉捏着张身份证看了看,又瞅着眼前的萧婉云说:“你叫李蓉蓉?我怎么瞅着不像呢,你比身份证上的照片好看太多了。” 萧婉云撇着嘴说:“大爷,身份证照都丑!我身份证都给你看了,你还不相信这电动车是我的?” 老大爷瞥了眼她推来的电动车,指着蓝色的饿了么外卖配送箱,说:“我之前见你是美团骑手,这电动车不大可能是你的。” 萧婉云不欲与他纠缠,气鼓鼓地说:“给你500块钱,帮我给这电动车换一把钥匙。” 老大爷摆摆手道:“不成、不成!这电动车别是你偷的,我哪能为了500块钱就给你换锁?!至少得1000块钱...” “哈?1000块!大爷,就算是我偷的,这车转手也卖不了1000块钱。你咋不去抢呢?一口价,550!”萧婉云气道。 “给800块钱,你立马就能骑着它走”,大爷让了一步。 薛宝仪让自己处理掉这辆喰种的电动车,萧婉云急于摆脱麻烦,但又不舍得花太多血汗钱,当下娇声说:“700块!不然我就推着它找别家去。” 老大爷嘿嘿一笑,指着墙上的收款码说:“行吧,付钱吧。” 萧婉云白了他一眼,掏出手机付了钱,催起来:“你快弄,我赶时间呢。” 老大爷也不拿工具,坏笑着从电动车的储物格里捏出一串钥匙,‘啪’地拧亮了电动车,笑呵呵地说:“我就说这电动车不是你的吧,居然不知道钥匙就放在这里!” “你也大爷永远是你大爷,老家伙恁狡猾了!”萧婉云骑着电动车回到平房里,没好气地想。她给电动车充上电,煮了一碗泡面,蹲在平房门口吃起来。 正在撕一个卤蛋包装,她的电动车又亮了,射出一道强光在对面平房上。 萧婉云想起录音里的话,手一颤将卤蛋丢在地上,心说:“难道存在我体内的那女孩又发现了有喰种在靠近我?” 她是个无神论者,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拥趸,内心其实不太相信世界上有妖魔鬼怪。就算是从昨天到现在经历了匪夷所思的事,她还是不愿承认有另一个灵魂在她体内,而周围潜伏着散播死亡的脏东西。 但该死不死,这车灯又亮了。 正诧异着,她指上的一枚拙朴的古金指环突冒起金灿灿的光来。这枚古金指环,自她记事起就一直挂在脖颈上。升入初三后,她才将其戴在手上。 萧婉云曾问过叔叔,这指环是什么来历。她叔叔却说:“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一个清明节,你爸妈带你去上坟。才四岁的你趁大人不留意时,不知从哪里捡来的。” 5岁时,她父母出车祸死了。在那之前的记忆,萧婉云一点都不记得。 眼见这指环也亮了,萧婉云的心一下升到了嗓子眼。她不禁抄起一双节棍,壮着胆子朝对面走去。 刚走了两步,已经被她锁死的平房的窗下,慢悠悠地伸出两只小孩的手。一个面色土灰的小男孩赤着胳膊,睁着双黑漆漆的眼睛,从屋内露出了头。他盯着萧婉云,嫩声问起来:“你见我爸爸了吗?” 薛宝仪的话犹然在耳:若被喰种的同伴闻到味儿找来,又要惹出乱子。 萧婉云大骇,不知这小家伙是怎么进去的,亦不知他是不是喰种。她扯着双节棍叫道:“我没见过你爸爸,你快些走,不然我报警了!” 那小男孩指着正在充电的电动车,张嘴笑起来:“爸爸的车!”说罢缩进屋子的黑暗里,不知哪儿去了。 萧婉云一棍杵碎玻璃,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里面照射。屋子不大,但她照了每一个角落,发现里面居然没人。 “是...是幻觉?!”她不可思议地说。 刚说完,手上的古金指环更亮了。她低头一瞅,赫然发现窗台上有两只小手的掌印。萧婉云“哎呀”一声,将无神论主义立即丢在了爪洼国,转身跨上那喰种的电动车就冲出了巷子。 “那小孩一定是喰种的娃,闻着电动车上的味道追来了!小鬼难缠,我赶紧将这电动车扔了才行!” 她越骑越快,穿过车水马龙、人流不息的大都市,直过了2个多小时,才来到一片没有人的小河边。这是黄埔江段与前厍村之间的一条河。此时不过7点来钟,天色还未全黑,周围没一个人影。 萧婉云还想再往前骑,奈何电动车的电量只能支撑到这里。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找了一个下坡,将电动车推进了河里。眼见水面乍起涟漪,又平静了下去,她才轻松地坐在河边,自语起来:“终于丢掉了这祸害了” 此时夜色冥冥,野草和小树随着夏风在四处乱摇,好似有什么人藏在河边,正欲扑出来抓人而啖、 古金指环幽然明亮,她就听见一小孩在耳边娇声问:“你把我爸爸藏哪里了?!”萧婉云汗毛倒立,攥着双节棍跳了起来,劈手朝右手边挥去。但她扑了空,周遭空空如野。 “是不是你将我爸爸杀了?”又一声小孩的奶音钻了耳朵。 萧婉云吓得一个箭步窜上了河岸,摆出空手道的架势说:“我可是空手道黑带,你这个小喰种识趣的话,就快些滚!” 没人回应她,周遭只有呜呜咽咽的风。 这时,淹着电动车的水忽然亮了,水面冒起了一串水泡。 萧婉云皱着眉说:“电动车在水下自己亮了?难不成又是我体内的魂魄在提醒我...”她忍不住定睛一瞧,只见那个灰土色皮肤的小男孩已从水里爬出了半个身子,正呲着两只尖牙朝自己笑! “我屮,他居然一直藏在外卖箱子里,跟着我来到这儿了!”萧婉云想到自己载着一个怪物小孩穿过最安全的城区,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隐隐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那小孩光着屁股,浑身沾满了污泥,从河里爬了上来。他捏着嗓子啼哭了一声,腮上立即又张开两只眼睛。 萧婉云见到他有四只眼,手软了一软,拔腿就往不远处的村子跑。 只跑了两步,她指上的金环乍亮,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回响:“别跑了,它此刻就趴在你背上。” 萧婉云吓得花容失色,转手一摸,果然摸一团冰凉的肉,一条滑腻腻的舌头还舔了她手指两下。她两肩一紧,一颗硕大的小孩脑袋伸在了她脸庞,张嘴吐了一句:“你生命的味道闻起来真馋人...” 萧婉云“嗷”地一嗓子,劈手攥着小孩的脖子将他摔在地上,把着双节棍道:“你...你...” 小男孩在地上扑腾一下站起来,张着一双爪子,如一阵风般霎时扑在她面前。 萧婉云原地抬腿上踢,一脚踹在了那男孩肚子上,将他像个皮球一样踢飞出三四米。 但男孩卜一落地,转眼竟已贴在了萧婉云小腹前,蹦起来咬向她胸口 萧婉云不敢相信,这喰种小孩居然会瞬移的妖法,攥着双节棍劈头就砸,怒道:“想吃奶,滚回家找你老娘去吧!” 铁棍即要砸在脸上时,小孩于空中突地歪身,躲过这一击,扭头又咬向她的手臂。 萧婉云左手挥起,一计跆拳道的砍掌劈在它额上,右手转摆双节棍缠住喰种的脖子,抬腿一推踢,“咔嚓”一声撞断了它胸骨。 喰种小孩‘哇’地惨叫,滚落在地,挣扎着又爬了起来。他扑了扑身上的土,两手的关节在咔咔作响,恶狠狠地盯着萧婉云。 萧婉云从小运动天赋惊人,若不是学习太好,省里的散打队早就把她招走了。此时她从惊慌中镇静下来,扔掉双节棍,扭了扭脖子,扎了一个咏春拳的四平马步,很中二地吟了一句:“咏春,叶问之萧婉云,今天非徒手打死你这怪物!” 她虽精于跆拳道,但也不知怎滴,其修习中国传统武术咏春拳的天赋更是爆种,送外卖时曾徒手打昏过五个要性侵一夜跑女孩的小流氓,还因此得了个‘上海市好市民奖’。 眼见这喰种小孩速度奇快,招式凌厉无匹,用跆拳道无法与之搏杀。而咏春拳是一门制止侵袭的技术,拳和腿法有着精简的正当防卫系统,很适合此时拿来防御。 她刚开钳阳马步,喰种男孩已爆跳在她头上方。萧婉云以双摊叉手拦下它抓下的双爪,双臂上立即遭了一股怪力,身体不由后退了几步。她以正身双按掌止住步子,立即一招截踢踹在扑杀而来的喰种脸上。 怎料这喰种男孩如只泥鳅,头被‘嘣’地一声踢成后仰,双手却攸地抱住她的腿,又引着脖颈张嘴去咬她的腿。 萧婉云“梭”地收腿,在被咬的那刹,左臂以圈马耕手卡住喰种的下巴,右手一计日字冲拳飙在它脸上。喰种的又头被这一拳打得向后仰去,她快速一招标指插向它双眼。 喰种疾速松开手,堪堪滚在地上,险些双眼被废。 萧婉云趁它身形不稳,纵身冲去以弹马冲锤一拳打断它的下巴。她左镰手钳住喰种抓来的双臂,双腿用短桥窄马死死压住它的肚子,右手曲手留中,小念头拳的截、挫、腕指、连续冲拳在刹那间全重重打在喰种头上。 喰种的脸瞬间被打变形。它双目怒张,尖啸一声啼哭,震地萧婉云一阵头晕。 “一般男人早被我这般打成植物人了,它居然p事没有?!”萧婉云大惊失色,搭手扣住它双臂,一招退马耕手把它倒拎在半空,狠狠砸在了一块石头上。 “篷!”喰种的头将石头撞得颤了两颤,身体扭曲抽搐了几下不再动了。 萧婉云拍了拍手,笑道:“看你也是怪物,杀你不用负法律责任。我待会就将你扔进河里喂鱼!” 她手上指环微微发光,脑中有人在说话:“它不过在与你玩乐而已,你用外家功夫是杀不了它的。快些闪开,它要动真格的了!” 萧婉云一愣,就见喰种男孩的头扭了180°,张嘴射出一波绿灰色的气,疾如雷电地喷在她面门。 “是尸气,会毒残你的灵魂和身体机能,使你罹患上致死的病!换我来!” 这一声方毕,萧婉云就觉得浑身一轻。再睁眼时,自己竟飘在半空,浑身朦朦胧胧得像一片纱。她惊异地往下一看,脚下居然还有一个萧婉云。 只见地上的自己抬手从指环上抽出一柄长剑,飒挥之下劈散了尸气。 地上的她披散起长发,身影骤然没了踪迹。 那喰种忽惊恐起来,四肢着地,转身像条狗一般往田野深处跑。它喉咙里不住嚎叫,转眼奔出去十几米。还差一步即要窜进草莽之中时,一柄寒剑似燕过长天,从后戳穿了它的小腹。 “玉华初零,疏月时度,敕!” 剑上炸开一弯上玄月剑气,银光乱搅地将喰种男孩割成了粉碎。地上的她甩了甩剑,其纤手一勾,天上的萧婉云如坠崖般落下,又钻回到了自己身体里。 萧婉云看着手上的剑化作一缕清光飘回手上的古金指环,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刚才是...是你在占据我身体?你...你到底是谁!” 脑中声音沉吟了一下,冷冰冰地说:“我的灵魂被一条八部天龙从异世界拘到了你身体里,而你是这个世界里的我。我不知它要做什么勾当,总之是很不好的事。” “你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我?”萧婉云立马想到了刘慈欣科幻小说里的虫洞、时间旅行和量子力学,苦着脸说:“你该不会是三体人派来殖民地球的吧。” 那声音依旧不染世间烟尘一般,淡淡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你快些走,刚才那喰种是个四眼级的,有一只三眼级的喰种正飞速靠近你。” 萧婉云一听,扭身就跑。她同时想到死在自己对门的怪物有六只眼,而这男孩有四只眼,当下狐疑地问:“难道喰种也分等级,眼睛越少越厉害?那没眼怪岂不是大boss?” “你只说对了一半。据我昨晚杀掉的喰种交代,它们至少有会两只眼。但最近繁衍出的新喰种又分红眼、黄眼和黑眼。黑眼喰种才是最高战力...”这声音说完,又缓缓地自言自语起来:“红、黄、黑?这跟八部天龙鳞甲的颜色一样,难道是它化成了喰种?” 箫婉云狂奔出去两公里,气喘吁吁地说:“我他喵的简直要打破女子1500米长跑记录了!” 那声音急促地催道:“你太慢了,跟蜗牛一样。那三眼喰种已追来了!” 萧婉云骇然地往身后望去,却一个人影也没瞧见,叫道:“再百米冲刺一般地跑,我就要猝死啦。你别不是搞错了,身后哪有人呢!” “我是用北极当铺的‘神照三千世界符’进行的大范围感知,怎么会弄错?她来了,就在你前面的树上!” 萧婉云蓦然回首。只见在依稀的月光下,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人正扛着一把锯齿状的长刀站在五六米之外的树上,其三只大眼像狗的眼睛在发出幽绿色的光。 她吓得立即用咏春退步耕手连连后撤,抖着牙关说:“她不会是刚才那喰种小孩引来的吧?你杀了她丈夫和孩子,人家来报仇了。冤有头、债有主,要不你再出来一次?” 脑中的魂魄叹了一口气,道:“我受魂魄所桎,直接与你对话已很耗费灵气,如今暂时出不来了。” 眼见那女人跳下了树,正缓缓走向自己,萧婉云欲哭无泪地讲:“那...那可咋办?我不过托人送了个外卖,怎么就沦落到要被喰种杀死的地步。这也..这也太冤了!” 刚说完,她眼中一花,一柄长刀已兜头斩在自己头上。 萧婉云侧身躲过,长刀立时从半空横扫。 “快用我的剑!”那声音疾呼,同时一缕清光绕在萧婉云手上凝成了一把长剑。 她以咏春六点半棍的招式推剑挡去,两把兵刃‘锵’地擦出一双火花。萧婉云右手腕被震地脱臼,身体被一股蛮力撞飞进一臭河沟里。 “这三眼级喰种与刚才那只根不在一个次元里!” 她匍在水中,从淤泥中挣开头,刚爬到水沟边,脸又被一只穿着人字拖的脚重重踩进了臭泥中。 萧婉云鼻子和嘴巴里全是泥,已无法呼吸了。她四肢在水里不住扑腾,那柄冰凉的锯齿长刀抵在了她脖子上。 三眼喰种女人幽幽开了口:“好勾人食欲的女娃子!从辛亥起义那时起,我就再没尝过这等美味的魂魄和身子了。难怪我相公和孩子会不要命地来吃你!” 萧婉云浑身筛抖,单手抓着刀,流着泪在做最后的挣扎。 三眼喰种女人啐了一口痰在她脸上,抬脚将她的手踩在水里,一点点碾碎了她的手骨。 萧婉云已疼到扭曲的脸立时从泥里钻了出来,嘴里含着一口烂泥,呜咽啜泣道:“妈!妈!救救我啊!” 她刚惨呼一声,踩着她手的三眼喰种如临大敌一般,飞速跳在了远处。 萧婉云挣扎着抬起头,就见乡间小径上站着两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一身材猥琐的男孩,挎着一把鬼头刀,试探地问同伴:“老大,我还没与三只眼的女人云雨过。若我打倒了这妖邪,能否与她困觉?” 她体内的魂魄惊喜过望,娇声说:“好了,我异世界的朋友赶来啦!” 另一穿着古代束身武装、戴着白色小圆帽的人,笑吟吟地冲她喊起来:“云儿,你居然被这腌臜女怪物弄成了这副狼狈样...” 第一百一十三章 穿越时空篇(五) 三眼女喰种扛着长刀,指着查方平问:“你这俩cospaly古代人的家伙不像是杀尸小队的人,是何来头?” 对面这个脸上趴着一条刀疤,面皮丑陋的家伙身上分明散发着令她不寒而栗的气息,这气息又与杀气不沾边,更像是另一个次元高等生物的强者之气。这俩人在落地前毫无声息,更让她不敢小觑了他们。 但查方平却没答她,流着口水盯着她的光洁的小腿和略透明的连衣裙,转头朝王右丞喊:“老大,此平行世界的女人都穿地恁暴露了,这里简直是西方极乐世界呀!” 王右丞抬手射出一根蛛丝将萧婉云勾到身边,看着她露着肚脐的紧身t恤衫,摇着头说:“此异世界真是世风日下,你居然套个肚兜儿就招摇过市,简直像个窑妓。” 说着,他捏出张小福女改造的水符,捏碎它将萧婉云浑身洗了干净。萧婉云浑身湿透,缀着两点嫣红的软丘若隐若现。王右丞的脸红了一红,偷瞄了一眼后,才从纳戒里取出一枚九转神丹塞在她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如一缕甘泉之水流入小腹后,萧婉云双手的骨头和皮肉立马温热麻痒,却丝毫不疼了。 萧婉云张了张碎断的双手,惊诧地说:“你这个出现在我梦里的小色胚竟瞬间治好了我的手?” 王右丞一听,立即皱起眉来,右眼红彤彤地打量起她。 萧婉云被他看地发毛,磕巴地问:“你的眼...怎...怎么红得像要滴血?” 王右丞咧嘴笑了,看着她但又像是对另外一个人说话一般,笑道:“云儿,你果真被困在这不知羞耻的女孩的身体里了。她与你长得一个模样儿,我差点认错了人。” 萧婉云一愣,低声问:“你也知道我体内有个转世的角色?” 王右丞不爱搭理她,又亮起绿色的复眼望向三眼喰种,嘱咐起查方平:“这女人虽没有灵根或妖丹,但其刀、丹田和头颅里游着一股邪气。其又像鬼、又似妖,大约是既能吃人,同时也能施展邪术的类人怪物。你这个莽夫不要大意,先摸清她的招式套路再与她那啥。” 三眼喰种见王右丞浑身的气息与普通人无异,但右眼在变幻着诡异的颜色,手还能像蜘蛛侠一样射出蛛丝,不禁觉得他比眼前这个刀疤男还棘手。她略一沉吟,张口道:“看你并不是个善类,若愿意成为我们喰种的一员,喰种之王大人一定会非常器重你。何不与我一道回去,做个双目级喰种,定能成为这世界万万人的主宰。” 她本以为对方就算不就范,也至少会知道自己不想与他们为敌的意思。怎料王右丞一听便怒了,冷声喝道:“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好人,怎么不是善类了?!查兄,你快将她制服,说不得让这怪物吃些苦头!” 三眼喰种女人不屑道:“我好好与你讲道理,你却如此狂妄!一个人越是缺少什么,便又偏爱炫耀什么,同时也最忌讳别人说他什么。你这小鬼反应如此强烈,一看就知道并不是啥好鸟!毛都没长全的东西,老娘才不怕...哎呦!” 她怪叫一声,疾速抽甩长刀,‘呛’地砍在查方平转瞬劈来的鬼头刀上,但被这来势汹汹的一刀击退了十几步,五脏六腑拧在了一起。 “谁借你这腌臜的胆子,居然敢嘲讽我老大!”查方平怒骂一声,如一股黑风杀再次杀到。 三眼喰种女人不料他寻常的一招平砍竟蕴含着排山倒海的怪力,不敢再硬接他这一刀,三只眼闪了闪亮光,化一道虚影闪在了他身后,锯齿长刀炸成了一团黑气裹住了查方平。 “我是释放瘟疫之毒的喰种,你这丑八怪患上疾性黑死病,赶快下地狱吧!” 她刚斥完,一只大肥青蛙恰巧从臭河沟里蹦出来,被她一脚踩爆。滑腻的青蛙皮肉使她冷不防地摔在地上。三眼喰种女人大惊,害怕王右丞突袭杀来,单手拍向地面,欲平地跳起。怎料又一只大蟾蜍蹦跳而至,刚巧趴在她掌下,令她又摔个跟头。 “我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倒霉!”她狼狈地爬起来,浑身绕着瘟疫的黑气,防范地看着王右丞。 王右丞一脸失望地朝萧婉云说:“这怪物居然只有这点本事,我还想吞...”他话说半截便停了,很是瞧不上三眼喰种的摇了摇头。 “鸦.片战争以来,300年间来我已用瘟疫之毒吃了一百零八个杀尸队员,你算老几,敢说我只有‘这点’本事!”,女人三只大眼怒目向王右丞说。 王右丞愕然,不忿地搂着萧婉云的娇躯说:“喂!云儿,你听到了嘛,这种货色居然可以在这个世界活300多岁!在咱们那边,只有迈入灵力上阶的高手才能青春永驻啊。而且活不过百来岁,十之有七的上阶灵力修道者还会在修仙界的纷争中丧命。而她居然安然无恙地活了这么久?我的天,这异世界简直是‘百馀年间未灾变、天下朋友皆胶漆’的修仙乐土啊。” “满口胡言乱语,老娘用瘟疫感染死你,看你还聒噪么!”三眼喰种女人三眼精光乍闪,挥手笼起漫天瘟疫黑雾罩向王右丞。 这时一只粗糙的手掌搭在了她肩膀,劈手将她肩胛骨拧断。 三眼喰种女人大骇,忍着巨疼要跳开,但却被钢叉一样的手指死死扣住。她奋力扭身,转头望见查方平正擎着刀像一头孤狼在看自己。 “你...你...怎么没有染上我黑死病的瘟疫?!”她颤着身子问。 查方平周身迸出狂风刀气,将天宇间的瘟疫黑雾吹地无影无踪,漠然地说:“俺用灵气护住了身体,你这雕虫伎俩可侵害不了俺。” “你...你俩是怪物!”三眼喰种女人叫起来。 “呃,你才是吧...”查方平说着,以一计手刀打在她小腹。 三眼喰种女人眼睛一翻,浑身骨骼被打地发颤,像一滩烂泥软了下去。 查方平搂住她的细腰,单手捏起她的下巴,嘴巴立时含住了她的樱桃小嘴。 “他居然真要轻薄我?!”三眼女人湿滑的舌头被他狂吮,心中惊道。她忽尖出两根牙来,狠狠咬在了查方平嘴上,汩汩瘟疫病毒涌进了他身体。 查方平毫无惊慌,丢掉鬼头刀,手上已翻出一根牛毛细针扎在她腰间,将她扔进了暗处的草丛里。 三眼喰种浑身神经立时被冰封住一般,无法动弹一下。她惊骇地望着查方平跳过来剥光了她的服,一张香肠嘴将自己的三只眼亲吻了个遍,然后粗鲁地滑像她身体私密之处。而她,连吼一声的力气都不再拥有。 远处,王右丞拉着萧婉云走远,边走边说:“云儿,你且在这大土妞身体里再忍耐一会。放心吧,我最清楚查兄的身体,他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穿越时空篇(六) 半月孤悬的夏夜,凉风从野地的花中吹过,染香了梧桐树上蟪蛄儿的翅膀。 一辆比亚迪.唐的新能源汽车在夜幕中徐徐开到上海双汇公路的中段,司机是个纹着条过肩龙的中年胖汉。他看了看导航,伸出脑袋朝着路灯下的一对年轻人喊:“是你们叫的滴滴嘛!” 萧婉云冲他晃了晃手机,中年胖汉立即将车停在了他们身边。 王右丞看着汽车,惊诧地说:“这钢铁蛤蟆怪居然被凡人驯服成了坐骑?”他啧啧称奇地绕着汽车看来看去,眼冒光彩地又喊起来:“还是只雷电属性的蛤蟆,可比我来时扒着的大铁鸟怪要温顺一些。” 胖大汉瞅着他古代人的衣服,悄声问萧婉云:“你这胡言乱语的朋友不会是疯子吧。” 萧婉云无奈地诌说:“他是我们学校cosy社团的,模仿动漫里穿越的角色入了魔而已。我们还有个朋友还没来,你先别开车,我待会多付你钱。” 她拉开车门,冲王右丞叫道:“大哥,这是现代的马车,是现代文明里最普通不过的交通工具。你快上去吧!” 王右丞见这胖汉不过是一介凡人,断无可能有操纵妖怪的本领,便信了她的话。他在赶来的路上望见了这座现代城市的一角,被五彩争胜、流漫陆离的大都市震慑住了,私下以为这世界有拥有雷电属性的高手在运转这座城市,便生出要吞几个厉害的妖邪来增添剑气的想法。但从刚才三眼怪物女人的话中,他又隐约觉得这异世界并没什么厉害的修仙者。 “你们这平行时空好奇怪啊,没有修仙高手却能将城市建造的如此瑰丽魔幻,还能打造出这么舒服迅捷的马车来!”他坐在真皮座椅上感慨道。 “哇塞,这世界的普通人都这么富有嘛,居然用得起琉璃盏!”他又指着中年胖汉的保温杯惊叹道。 萧婉云坐上副驾,尴尬地把脸扭向车窗,竭力不去与司机进行眼神交流。 司机却觉得王右丞很有意思,攥着保温杯说:“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啊。” 王右丞扫了他一眼,微笑道:“大哥,我瞧你体内精气很旺,哪里用得上这补肾的东西。以我的见识,用‘夜御十女枪不倒’来形容你十分贴切。你觉得浑身匮乏,应是这一身肥膘的缘故。在俺们那个平行世界,你只需每日跑个百来里路,不久便又是翩翩少年郎了。” 哪个男人不爱被人夸‘雄风依旧’?中年胖汉开心地哈哈大笑,摆手说:“我没这么厉害喽,不过当年真的是‘一夜一次,一次一夜’。啧啧,不是我吹水,我当年的那些女朋友没一个不夸我的。” 萧婉云听到这些虎狼之词,赶紧戴上了耳机。 王右丞则拱手佩服道:“我没法与兄比,只能坚持半个时辰罢了。” 那胖汉不知半个时辰在古代等同于现在的一个小时,笑道:“咱又不是做鸭和拍片的,半个小时就够了。” “额,做鸭?房事跟烤鸭有什么干系?”王右丞搔着头问。 胖汉见他不过十六岁上下,正是抖机灵的青春年纪,便以为他是故意在彰显自己沉迷于cosy的角色,便半开玩笑地问:“我经常在纵横中文app里读玄幻穿越小说,你扮演的角色是从哪个朝代穿越来的?” 王右丞捏着抹除凡人记忆的金针,心说:“与他交谈也无妨,大不了祛除他的这段记忆!”遂微笑道:“我是大陆诸侯国纷争时代的人。” “噢!那是春秋战国时期!《寻秦记》里就讲得这段,我对这段历史熟悉。我儿子还是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的本科生,他在上海读书,我就在这城市里跑滴滴。租的房子里到处是他买的、借来的历史书,有时候我也读一读。你瞧,这还有好几本他落在车上的书”,胖汉司机摸出几本厚厚的书道。是几本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世界文明简史》,2002年第一次出版,到目前已是第十次修订本,新增了《人类工业史》、《世界经济通史》等卷。 王右丞将书抢到手里,饶有兴趣地翻了起来,还不忘夸胖汉:“大哥,你孩子真有本事!在我们那平行世界里,能入官家学府的人日后都一定是封疆大吏哩!” 胖汉拍了拍正在听歌的萧婉云,蚊声说:“这小子真是会说话。但你最好带他去医院瞧瞧,别真得了啥精神病。” 萧婉云白了王右丞一眼,道:“我与这家伙不熟,他都不爱跟我讲话。” 正说着,查方平从绿化带里跳了过来,惊骇地叫道:“天呢!老大,你怎么会被这铁虾蛄给吃了?!” 王右丞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闷声道:“这是现代的马车。你将那女人处理干净了么?” 查方平见他无事,松了一口气,面带笑意地说:“俺已将那三眼怪物剁成了肉泥,让她好好尝了一番斩鬼八刀的滋味。” 胖汉司机叹了一口气,心说:“得,又多了一个假冒穿越者的小孩。我就说,二次元的东西就是有毒。”他没注意,萧婉云听到查方平的话后,身体哆嗦了好几下。 王右丞凝眉读着书,推开后座的车门放查方平上车。 萧婉云赶紧说:“师傅,我们去黄浦区的肇周路。” “你们是去吃夜宵的么?那边都快拆完了,只剩下几块棚户区。想吃新潮小吃话,还是换个地方吧”,胖汉发动了汽车缓缓朝市区开去。 “不是,我就住在那边”,萧婉云解释道。 车辆行驶在高架上,查方平望着窗外星辰大海一般的夜景,拉着王右丞大叫:“哇!这夜晚中的城市简直是一片灯海,太漂亮了!” 王右丞没搭话,任凭其兴奋地乱叫。他有蜘蛛复眼加持,又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用短短20分钟不到的时间,已将《人类文明史》读完了。他自言自语道:“原来孔雀王朝的古恒河文明早就没落消亡了,其佛教中的那群神真是忒没用了。湿婆和杜尔迦徒有战神之名,其治下的凡人竟被天主教文明的蛮夷给奴役了一千多年。到底是融合了佛、道、百家的诸神,其统领的大陆文明蕴含着更强大的力量,在东方大陆称霸了2000多年。只是西方那群浑身长毛的蛮夷居然能在短短一二百年中雄起,真让我意料不到。” “老大,你在说什么呢?”查方平问。 王右丞又捡起《人类工业史》读起来,低头回说:“此一套书在讲述这平行世界2000多年间的文明衍变。我正好读读,找寻一下这花花世界如此精彩的原因。” 此时车已下了高架,在马路上行进。查方平睁大了眼睛,指着路上穿着清凉的小姑娘,尖声说:“老大,你还看什么书哩!这里全是露着大白腿,只穿着肚兜的女人!她们好没臊,但我好喜欢呀!” 王右丞快速翻着书,微声说:“这平行世界中的几大文明在交融,使得凡人在人性上更追求自由洒脱。‘存天理、灭人欲’等具有宗教色彩的古代共识,早已成为了老古董。想来这种穿着打扮在这里是最寻常不过的,倒是我和你的衣着反而扎眼。” 中年胖汉做滴滴司机久了,什么样古怪的乘客都遇到过,也不以他们的话为意,点开了收音机听起新闻。 又行了一段路,王右丞啪地合上书,望着对他来说近乎魔幻的城市道:“难怪这个世界里没有修仙高手,只有些小怪物。上天造物,天界和地府中的神和鬼皆有无上仙力,而凡人只有区区不堪一击的肉体。我总以为上天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公平,才赋予凡人灵根,造出了可与神和鬼抗争的修仙者。如今读完这些书,原竟是我想错了,这货其实赋予了凡人另一种人人皆可修炼掌握的仙技。而修仙者不过是在凡人未将这仙技运用到毁天灭地的程度之前,上天派来保护凡人不受仙和鬼奴役的权宜之计。这么看的话,上天对三界确实是很公平的。” 查方平纳罕地问:“老大,普通人皆可掌握的仙技是什么。” 王右丞指着一高耸的摩天大厦,道:“就是书中所说的‘科技’。这个平行世界里的人经过所谓的三次工业大变革,已将这项科技仙术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们不但将凡人大陆建设的犹如仙境,还打造出了连修仙者都抵御不了的兵刃。此书中有云,与大陆北境接壤的罗刹蛮夷,曾在81年前(1961年)引爆过一枚叫‘沙皇’的氢.弹。此炸弹可瞬间将方圆上百里内的所有活物全都气化,而其火球蕈云甚至比天还高,炸出的罡风能将2000里外的房屋震倒。更可怖的是,这炸弹蕴含着某种我理解不了的物质,居然可以让植物、活物、甚至是土壤,在未来几百年里发生可怕的病变。而这仅仅是一枚而已。凡人若真要与神拼个鱼死网破,以他们目前的科技修仙程度,可以轻轻松松将这片大陆毁灭掉。我想,即便是夕月掌门也难逃一枚沙皇炸弹的袭击...” 查方平听得瞠目结舌,道:“这还是80年前的老古董,那他们如今操纵的仙兵神刃岂不是更威力无穷?!” 王右丞点点头,亮起八目复眼打量起胖汉司机。见他再暴饮暴食,至多活不过62岁,便会因脑中血管爆裂而死,便又说:“可见凡人才是上天的心头宝。若他们有朝一日能突破肉体的生死极限,那真与跟神仙无异了。这是他们科技修仙上的终极,只是这些凡人目前还远做不到。不过,可见这世界并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安全,你切不可去招惹凡人,若真被一凡人兵卒用劳什子炸弹弄死,岂不是太屈了?” 查方平听罢,觉得路上欢颜笑语的美丽女孩们仿佛人人手里都攥着一枚沙皇炸弹,吓得再不敢有半分猥琐的心。 胖汉司机听他们讲完,真是笑喷了,点开手机在滴滴司机微信群里说:“老张!李哥!我今天碰到了两个怪胎小孩,简直逗死我咧。他们居然...居然...觉得人类造出原子炸弹是上天设计好的,是人类修仙的一种手段!哈哈哈哈!” 查方平见他对一发光的东西说话,疑惑地问:“大哥,你这是什么劳什子?” 王右丞见萧婉云手中也有一个,揣测道:“大约是与千里蝶差不离的东西,可传话给千里之外的人。” 果然,司机的朋友回了语音,其手机发出声响来:“咱们00后都老啦,理解不了25后小孩们的世界喽!” 查方平好不稀奇,惊道:“千里蝶也没有这般神速!老大,你果然没说错,凡人在某些修仙方面已超越了咱们北极岛!” 司机听完又是‘哈哈哈’大笑,王右丞则好心提醒他说:“大哥,你切忌情绪波动太大。你脑中的血管已堵塞僵硬了大半,很容易内出血的。” 胖汉笑道:“我确实三高,但就是忌不了肉和酒!” 萧婉云忍不住朝王右丞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我都要羞死了!” 查方平接茬道:“第一任大嫂,你怎么性情大变,以前你是不爱与人说话的。” 王右丞按着查发平的手,道:“她不是萧婉云,只是一个俗气的大土妞,你喊她土妞就行。” 萧婉云一听,美眸含怒,愤然抗议起来:“我明明就叫萧婉云,你为何喊我大土妞?!本大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打生下来就叫萧婉云,萧婉云,萧婉云,萧...” 王右丞忽闪电一爪扣住她脖子,在她耳边蚊声说:“你马上就不是萧婉云了,这个名字只属于云儿。而且你别往后伸头,有辆铁皮大蛤蟆从一开始就远远跟着咱们呢。” 萧婉云见他双眼闪着寒光,透着股让人灵魂都发凉的气息,只好缩回在副驾上。但她盯着后视镜看了一会,车后是一串车水马龙的灯光,心中不信他能分辨出这些灯光有哪一束在一直跟着他们。即便有人跟在后面,也许是同路的车而已,并没什么奇怪的。 又行了几分钟,车载收音机播送完娱乐圈新闻,开始报社会新闻:“今天下午16点34分,佘山发生一起凶杀案,家住xx别墅区的薛女士夫妇二人被歹徒咬断脖子死亡。记者从佘山警局得到消息,这已是本周以来发生的第六起恶性咬人致死案,而现场受害人财物没有丢失,女性被害人没有遭到性侵,凶手作案动机不明。目前警方已将这几起凶杀案串案侦查,并提醒广大市民在夏日务必要紧锁窗户,不让歹徒有可乘之机。若有能提供破案线索者,请联系孟警官、黄警官,电话是138...” 这条新闻播放了好几遍,胖汉司机说:“警察开始向全社会征求线索了,看来这连环咬人杀人魔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让警察很是头疼。” 车内是一阵沉默,每个人心中都有不一样的想法。 电台女播音员悦耳的声音还在继续,播报起第二条社会新闻:“刚才的凶杀案有些压抑,小鱼儿这里提醒大家真的要注意安全。那么,现在说一条有趣的消息,缓解一下大家的心情。仍然是今天下午的事,据降落在虹桥机场的9c6720航班的一男乘客说,在飞机从几千米高空降落时,他望见有三个人站在了翅膀机翼上。而坐在他后面的林女士印证了他的说法,甚至用手机拍下了短视频。视频中,机翼上确实隐约站着两小一大的人影,但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人影又消失了。林女士与男乘客坚称,这三人是纵身从千米高空跳了下去,还说其中一人穿着一身白、戴着顶小圆帽。下面我们来听听,林女士在社交媒体上的话... 胖汉司机听到这里,从车内后视镜瞄了一眼王右丞,他依稀记得这假装穿越的家伙在上车前似乎也戴着一顶白色的圆帽。但后座的王右丞头上空空,只戴着一顶假长发而已。他不禁心说:“我也是被这俩小鬼的话弄敏感了,怎么可能有人扒飞机,又从飞机跳下去呢?即便有这等疯子,也早摔死了。” 他摇了摇头,换了台,听起“你的月亮,我的心”这档感情节目来。 萧婉云则皱起眉,微微侧头射了后座一眼,心说:“这俩家伙难道还有同伙么?” 而王右丞浑然不在意一般,打量着这座城市的每一处细节。纸上得来终觉浅,饶是他已从书中晓得了科技的力量,仍被现代文明绚烂多姿的外在给深深震慑住了。但他不再表露自己的内心,只是默默看着,安静的像一尊佛像。 车在高档的洋房区和高楼大厦间穿梭了一会,不久来到肇周路上,拐进了一片已纳入市政改造项目的棚户区。司机看着导航说:“已经到了,你们在哪儿下车?” 许久不说话的王右丞不等萧婉云开口,指着不远处一块已拆到一半的废墟说:“就停在那儿吧,我憋不住了,要先去方便一下。” 查方平附和道:“大哥,你让这大铁皮虾蛄跑快些,我也要尿出来啦!” 胖汉司机大惊,一脚油门立马将车停在了无人的废墟边上,见三人下了车才松了一口气,驱车又走了。 萧婉云望着断瓦残垣,连一个流浪汉都没有的拆迁工地,催促道:“你俩真是懒人屎尿多,快进去方便吧。” 王右丞望了一眼身后,一辆车亦跟着拐进了这条小道。车灯熄灭后,车上的人点燃起一支烟在盯着他们。他嗅了嗅,道:“空气中没有鬼的臭味,这怪物不像是鬼,但他隐藏不住身上的怪物气息流动。” 查方平从怀里掏出鬼头刀,悄声问:“老大,要不要我去干掉这个跟踪我们的细作。” 萧婉云拍打着蚊子,漫不经心地说:“这朗朗乾坤,不可能处处有喰种吧!那是一辆法拉利f8spider,价值好几百万呢。这等有钱人怎么会是喰种怪物。我说,你俩到底要不要上厕所,我家里可没男人的衣服给你们换。” 王右丞依旧不爱与她说话,微声说:“原来这些怪物叫喰种,定是云儿告诉你的吧。这平行世界太过繁华,将怪物都给腐化了。它们竟贪图享受,难怪修为会这么弱。不过这只比刚才那三眼女人厉害多了,应该是她口中说的双目喰种。” 敞篷跑车里的人隐在昏黄的路灯中,将手中香烟扔掉,冲他们竖起了一根中指。 萧婉云一愣,大声喊起来:“你他喵骂谁呢!信不信本姑娘徒手打折你的胳膊!” 那人不屑地打了声呼哨,又燃起了一根烟。 王右丞拉住查方平,指了指身边的废墟,又冲那人招了招手,领着二人走进了废墟。 车上是一个富二代的花花公子,他解开花衬衫领口的扣子,吹着口哨下了车,心笑起来:“大王不让我去吃杀尸小队,原来是安排了这等大餐给我!” 他扭着身子,从嘴巴里拽出一柄尖叉,哼哼哒哒地朝废墟走去。 只走了十几步而已,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小道上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碎了,周围昏暗了起来。不远处繁华街道的余光透来,使得废墟一片迷蒙。富二代笑呵呵地说:“好久没用兵刃了,我的喰种气息竟能不受控制,便将路灯全都给震碎了。” 他刚说完,身后响起一女孩机械的怪声,有人在一字一顿道:“你,错,啦!是,我,弄,坏,了,灯!” 富二代骇然,身后竟有个人,而他居然毫无察觉?!他猛然回头,就见一浑身臃肿,面色发白的女人正像个钟摆一样,在地上左摇右晃。 他定睛一瞧,惊异地吐了一句:“这是一只人形木偶?是你在说话?” 他说着伸出尖叉,一点点杵向人偶。 怎料,人偶忽然立住,阴恻恻地说了一句:“我正好爬进你身体里...” (最近又断更了,各位读者粑粑、麻麻们见谅,扑街小作者就不跪求票票和好评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穿越时空篇(七) 富二代被人偶吓得一激灵,手上尖叉迎风涨成一柄三叉骨矛,噗地插进大木偶的脖子。 木偶圆鼓鼓的纸眼竟动了,微微垂目瞄着骨矛,木头腹腔里传出一女人的声音:“好有趣的兵刃!这柄骨叉似能损伤人的运动经脉,造成肌萎缩侧索硬化。若遭你这怪物一击,寻常人除了大脑以外,身体会如坠冰窟一般失去行动能力。” 它又蠕动双目,凝望向富二代,期艾地道:“我刚才已吃了五只你的同类,有的四只眼、有的六只眼。但他们太弱了,我着实瞧不上。它们临死说,三目和双目级的喰种最厉害,可吃人提升怪物气息。正巧你这只猎物来了,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人偶说完,大嘴一张,噗噗吐出五颗喰种血淋漓的头,空灵地笑起来。 富二代踢飞一个人头,攥着骨叉的手已成了一只土灰色的趾蹼。他眼眶陷下,瞳孔缩成了一道竖缝,随即两只鹅蛋大的眼凸了出来,将脸挤成斜扁状。周身肌肤爬满了土灰色的细腻疣鳞,甩出条有红白带斑的尾巴,伸着条长舌头说:“你是杀尸小队研制出的新武器吧。本大爷可不是地上这几个渣滓能比的,先毁了你,再去吃操控你的人类。” 人偶盯着他的恐怖的双眼,兴奋地说:“王右丞果然天生有招惹最强妖邪的体质。我苦寻了半天都找不到一只双目喰种,他身后居然踪着一只。大发,大发!可惜你是只爬壁虎的模样,太恶心了点,我不太想吃你。” 富二代喰种骨叉一抖,唰地斩掉了木偶的脑袋,挤眉弄眼地笑道:“老子割掉你的脑袋,看你还怎么吃!” 人偶没了头,又像个钟摆在原地左摇右晃起来。富二代喰种一脚将它踹倒,转身如一条壁虎,摇着尾巴朝拆迁工地贴地爬去。在废墟边缘,他引着脖子,伸出舌头嗅了下空气中的气味,狞笑自语道:“既露了真身,先吃道开胃菜也不错。” 他游在乱石中,寂寂无声地钻进一半塌的墙缝里。 墙后有一个趁着工地没人,偷拔钢筋卖废铁的老头。老头似喝了酒,浑身冒着酒臭,正满脸通红地薅着一截钢筋。喰种游在他头上,仰起粗大的头,伸舌头舔了他脖子一口。 老头转眼一瞧,吓地酒醒了大半,跌在地上指着它,磕巴地说:“怪...怪...木偶怪...”说完双眼一翻,吓昏了过去。 壁虎喰种皱着粒鳞的脸,心说:“这老货在说什么木偶?!”他扭着柔软的脖颈往自己后背一瞧,正望见适才已被他斩掉头的女人木偶竟好端端地扒在自己后背上! 他大骇之下,周身冒起红、白、灰三股喰种之气涌向木偶,舌头亦从喉咙里卷出骨叉射向后背。 女人木偶咯咯咯轻笑,大嘴一张犹如古刹铜钟,一口将喰种吞进了肚子。人偶鼓着肚子从墙上摔下来,掉进了一碎石堆中。须臾,那富二代缓缓从石堆中爬了出来,劈手扭断了钢筋,将昏过去的老头唤醒,笑吟吟地道:“喂,喂!老头,你怎么睡在这里啦?!” 那老头打了个酒嗝,迷糊地望着富二代,缓了缓情绪,惊慌失措地说:“有个驮着木偶的壁虎精!有个驮着木偶的壁虎精!” 富二代将钢筋塞给他,笑道:“你吃多了酒,花了眼吧。我路过此地,见你指着一块石头在发酒疯而已。” 老头四周张望了一下,又见他是个人,废墟里一只猫狗也没有,心虚起来,呢喃地说:“估计是我喝多了缘故。老了,不中用了!”说罢,抱着钢筋一歪一扭地走了。 “啧啧,你说我是个好人不是,刚才救了这老家伙一命哩!”富二代扭头望着一块大石头笑道。 王右丞从大石后跳了出来,阴着脸说:“小善难掩你的大恶。”他打了一眼富二代,望见他体内趴着一团人形木偶的灵力,冷声问:“你这寄生人偶就是这样将谢步尘大哥吃了的么?” 富二代不答他,挥手捡起骨叉凌空一挡,正格住查方平劈来的鬼头刀。他单手弹开鬼头刀,身形一花,掠在空中与查方平火星迸散地打了二三十招。 查方平越打手越软,一招斩鬼八刀逼退富二代,堪堪落在一倒塌的墙上,飞速扯出一根牛毛细针射进富二代脖颈。他拉直针上细线,霎时欺上,鬼头刀宛若一道天幕流星斩向富二代头颅。 富二代一根手指搭在细线之上,卷了一卷,将扑杀在眼前的查方平像一头猪般摔进了乱石中。不待查方平挣开身子,他攸地冒在其身后,将骨叉抵在了查方平脖子上。 查方平惊出一身冷汗,扯声大喊起来:“老大,这双目级喰种好扎手,居然不受我牛毛鬼针的桎梏!你快带着第一任大嫂走,我来拖住他!” 富二代啐了他一口唾沫,矫揉着身段像个女人一般,说:“愚蠢的货,你猜不出老娘是谁么?” 查发平一愣,扫了他一眼,立即又喊:“老大,这还是只有龙阳之好的喰种,不会是青玉伪装的吧。” 富二代哭笑不得,朝王右丞讲:“你这小弟也忒憨了!” 王右丞也笑了,纵身一跃立在二人之间,微声说:“查兄,这家伙是与咱们一同来到异世界的女人偶。她寄生在这喰种身上了而已。不过她的事,你千万不要与萧婉云和北极岛的任何人讲。” 查方平摸着头脑勺,郑重地说:“老大吩咐的事,别人就是撕烂了俺的嘴,俺也绝不会说。” 富二代收了骨叉,笑道:“难能可贵是忠心。” “查兄是我好友,可不是我仆人,哪有忠不忠的”,王右丞拽起查方平说。 查方平则围着富二代打转,不敢相信地问:“你真是下午跟我们一起扒大铁鸟怪来这异世界的人偶?” 王右丞踢了他一脚,斥道:“你与他套近乎,早晚没了小命!我让你在远处看着那小土妞,谁让你跑来的。” 查方平委屈地说:“俺远远瞧见石头缝里有个喰种,不是想助老大一臂之力的嘛...” 王右丞早用复眼察觉到,寄生人偶其实一直坐在富二代喰种的车上,遂引着他们来这废墟,为得是观察人偶的灵力手段。他担心萧婉云在异世界女孩体内也看到这一幕,才让查方平看住她,不料这货居然也跑来了。当下气地叹了口气,说:“你快去将那土妞带过来,我们今晚要将云儿附在她身上。” 查方平则不大乐意地说:“老大,你一口一个云儿地浑叫,真是刺耳。你若肯这么温柔地对小乔儿大嫂喊几声,她指不定心一软,不再介意你的风流事,与你和好如初了!我劝你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 王右丞瞪了他一眼,吓得查方平闭了嘴,拍拍屁股往工地深处跑了去。 他转过脸,冷冷地问寄生人偶:“你与我做交易,非要来这异世界,到底在图谋什么事?难道这平行世界里,还沉睡着你的伙伴?” 寄生人偶笑嘻嘻地说:“我答应你从月山魏春来的身体里钻出来,不再害他性命,同时用人偶灵力修复好你逆转火卒剑而受损的经脉,可没说要回答你这么尖锐的问题哦。” 不远处,查方平正拉着满脸怒火的萧婉云跑过来,王右丞疾声说:“你答应放过春来大哥,我才悄悄将你带到这儿来。但这事若被北极岛的人发现,我一定会被严刑拷问,到时我肯定先把你们的事供出来。” 寄生人偶讥笑了下,轻飘飘地道:“放心,你说不出来的。你只要敢开口,你背后的那女人一定会先杀了你。我才不担心这个哩!” 王右丞觉得神仙姐姐虽做不出灭自己口的事,但将自己弄成个跟查方平一样的白痴还是很有可能的,当下噎在原地,不知道再如何开口。 寄生人偶拍了拍他肩膀,小声问:“你说了这么多伤感情的话,到底还想让我做点啥?” 王右丞不料他会这么热忱,狐疑地指着萧婉云说:“北极岛将我穿越到这平行世界,便是让我带云儿的魂魄回去。但她现在困在这小土妞的身体里,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不知如何揪出令她穿越的歹人...” 寄生人偶搂着他,作难道:“你问错人了,我也不知道你小情人儿是怎么穿越的呀,这我真帮不了你。” 王右丞亦搂起他的腰,蚊声说:“我要是能与云儿正常交流,不就好了吗。但我不会魂术,而你的人偶灵力其实是极度高明的摄魂妖法吧...” 寄生人偶乐了,明白了他的意思,拍着他屁股道:“我道是什么难题,原是这桩小事,以咱们的交谊,我再帮你一次好了。” 王右丞厌恶地甩开他,冷声说:“我跟你可没什么友谊可言!” 寄生人偶不以为意,却反口问他:“还记得在玄英山上,我曾问你,你是否是个好人么?” 王右丞不明所以,说:“怎么突然又谈这个?” 寄生人偶笑说:“我真做了,这女孩的灵魂会受损的。你为了北极岛的任务,不择手段地伤害无辜的人,可算得上好人么?你的小情人儿一身正气,知道你与我这样的妖邪做暗中交易来救她,又会怎么看你,又会当你是个好人么?我瞧她多半不会承你的情,反而会与你疏远。” 王右丞低下头回避着他的眼神,却也没怎么思考,默默地说:“所以我才竭力不与这小土妞说话,与她熟稔了,反而心软下不去决心。至于云儿怎么看,那与我不相干。” “呵呵,这话说得既没味又勉强。你还是太心善,还堪不透‘小善如大恶,大善似无情’的道理”,寄生人偶笑着说。 萧婉云远远瞧见二人在说悄悄话,嚷道:“他喵的,你们在哪里不能聊天,非要来这破地方,害得我喂饱了蚊子!” 她走近了,方才瞧清富二代的样子,冲王右丞纳罕地问:“这一直跟着我们的家伙是谁?” 寄生人偶搭腔道:“我是他的朋友。” 萧婉云狐疑地打量起他,疑窦地问:“你是他的朋友?他在这城市里怎么会有你这么有钱的朋友?” 王右丞一步跳下了废墟,冷声说:“我跟他才尿不到一个壶里。这家伙不过是与我们一同而来,不知要在你们这个世界找什么东西的怪物。” 萧婉云难掩惊异的表情,望着寄生人偶道:“你也是从异世界来的?” 王右丞一把扯她在身边,斥说:“你这小土妞的话太多了!不要与他走得太近,这家伙比喰种可怕多了。” 萧婉云被他攥地胳膊生疼,费劲力气也挣脱不开,像一只小玉兔被拉出了拆迁工地。 寄生人偶摸出法拉利f8的钥匙,翻进了车中,把着方向盘手痒难耐地说:“你们快上来,我来操控这红色的铁皮大蟾蜍!” 王右丞抱着萧婉云挤在副驾上,饶有兴趣地问:“你居然会操控这东西?” 寄生人偶乱按了一通按钮,终于发动了这双门跑车,心有成竹地说:“放心,我隐在这喰种的车上,观看了一路他是如何操控这铁皮大蟾蜍的...”说着他一脚油门,将这400多万的车撞在了墙上。 王右丞一脸黑线地说:“要不我们还是步行吧,这大蛤蟆的前脸都被你撞瘪了。” 寄生人偶单手制住他,尴尬地道:“别啊,这东西太有意思了,我再试两圈!”说罢转了几转方向盘,一个倒车撞翻了四个垃圾桶。 萧婉云被撞的七荤八素,大嚷起来:“这车不是你的吗,你怎么不会开了?!” 王右丞也忍不住说:“你既然能寄生在喰种体内,难道不能查看他的记忆,将大蛤蟆操控术学会?” 他俩刚说完,车的轮胎在水泥地上擦出刺耳的尖啸,滚着一缕黑烟行了五六米,又重重撞在一快大石头上。 萧婉云惊骇地说:“你们有个同伙在这有钱人的体内,还能查看他的记忆?!天呢,你们果然是外星三体人,转行来地球拍科幻片的吧!” “我这等聪明人,一定能学会,才不要靠别人的记忆来修炼!”寄生人偶聚精会神地学开车,嘴里嚷道。 王右丞抱紧了萧婉云,单手撑在她身前,生怕她受了伤,无奈地讲:“想不到你这坏蛋,骨子里还挺要强的...” 寄生人偶将车撞地面目全非,终于摸清了门道,缓缓开车出了小道来到街上,他满脸是汗地说:“哎呦,练这大蟾蜍比修炼灵力难多了!” 上海深夜的街上,一辆破烂不堪的红色法拉利上挤着三个人,后置发动机引擎盖上还蹲着一个人,在大街上跌跌撞撞地乱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很多私家车见是法拉利不敢上去硬刚,纷纷给这破烂豪车让路,才没有引发什么事故。 人行道上的人纷纷拿出手机拍视频,还有人在说:“一定是哪个富二代为了拍短视频博流量,故意演的这出。” 寄生人偶、王右丞、查方平浑不在意,沉浸在第一次操控铁皮大蛤蟆的兴奋中,三人忘乎所以地在大喊大叫。 萧婉云曾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坐在法拉利、迈克伦的跑车上在上海风光无限地游街。如今梦想成真,她却捂着脸,埋头在王右丞怀里,心中说:“我他喵的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上海交警的监控系统发现了这辆闯了无数个红灯的破烂跑车,指挥中枢立即安排了六七名交警去堵截王右丞他们。 寄生人偶到底是天赋爆种的修道怪人,开车是越来越熟练。他用灵力将双涡轮增压的v8发动机的潜能发挥到了极致,望着身后闪着警.灯的车,冲王右丞大喊了一句:“我们还能跑得更快哦!” 王右丞也是玩心大,与查方平小鸡啄米般点头,情绪激昂地喊:“让我们自由奔跑起来!” 寄生人偶哈哈大笑。他双目精光一闪,法拉利f8的排气筒发出‘嘶’的一声沉吟,像一颗出膛的红色炮弹甩掉了追堵的警车,溘然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 穿越时空篇(八) 2天后,上海市佘山景区。一辆警车横在某段排水渠岸上,一辆吊车挥动吊臂将一辆已焚烧殆毁的跑车从河水里勾了出来。 一名二级警员望着依稀可辨的法拉利车标,笃定地说:“这一定是咱们前天晚上跟丢的那辆法拉利。” 他身边的另一名警员点点头,道:“根据天网系统显示的肇事车辆在市区行驶的轨迹看,确实是它。可惜这车用的是套牌,应该是辆走私入境的水车,查不出它的主人是谁。” 二级警员不顾倾斜坡的湿滑,小跑下去,围着车看了一圈,奇怪道:“车上没有尸体。采集的监控视频中,这车进入松江区不久后就开始自燃,继而发生了爆炸。但这车仍然飞速平稳地前进,丝毫不见减速,车上也没跳下一个人,而后就消失在了监控死角之中。从目击市民拍摄的视频上看,这车上可有四个人啊,他们没被烧死,反而还将车沉到了这里。这几个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岸上的警员嗤笑说:“那四个小年轻一定磕了药,精神错乱了呗!幸好他们虽一路狂飙,却没伤及路人,不过撞飞了几个路障而已。” 二级警员想起路况监控视频中,这辆跑车燃着火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宛如一道红色流火穿梭的画面,不禁赞叹起来:“磕了药还能把车开地这么好,那家伙不去做f1车手真是可惜了。” “没人受伤,也没有重大公共财务的损毁,只能当成一般的飙车党案处理了”,岸上的警员一边做着现场记录,一边说。 二级警员无奈地点点头,道:“这家伙再出来犯事,我非亲手抓住他不可。”他在水边提取了些现场证据,又拍摄了不少照片,才爬上了岸。 市政拖车将焚毁的跑车牵引好,他二人正欲上车离去,又一辆警车疾驰而来。这车飞也似的冲到,及到拖车时忽放慢了速度,徐徐地开过他们。其后座上,一个戴着gi飞行员系列黑色太阳镜的男人按下了车窗,伸头扫了一眼已报废的跑车,又瞄了下排水河才缩回身子。 二级警员见是武装警察的车,以为这跑车肇事案与前天发生在佘山别墅的连环咬人凶杀案有关,立即迎了过去。怎料武装警察的车辆并没停下,一个加速冲向了前面不远的别墅区。 另一名警员看在眼里,不满地道:“都是一个系统同事,连个招呼都不打,真是狂妄的家伙!” 二级警员与他回到自己车上,望着掩映在绿茵中的别墅群,很是疑惑地说:“我刚才瞅见那家伙身边放着一把cslr4c型的高精狙击步枪。” 另一名警员已发动了汽车,惊了一下,道:“将枪摆在警车里?这可是违规的啊!” “通讯系统并没有通知前面发生了什么恶性突发案件,他们三人带着武器去干嘛呢?” 警员已尾随着拖车回程了,娓娓地说:“也许是啥机密的任务,咱们交通部门管不到。” 二级警员很是同意这个说法,两人再无别话,便开车远离了佘山景区。 林荫新路255弄,佘山月湖山庄一栋较小的别墅庭院中,萧婉云小土妞穿着小短裙,光着一双白腿躺在一葡萄架下的睡椅上,吃着冰镇葡萄在刷短视频。王右丞裹着一围兜,正在一临时搭的案子上和面。面盆旁摆着一盘剁好的茴香猪肉馅,而查方平正提着鬼头刀在劈木头。 萧婉云好不惬意地娇声说:“为了吃顿饺子,就把人家昂贵的家具给拆了。你有多爱吃饺子,非要亲自下厨。” 王右丞双手和脸都是面,白了她一眼道:“今天是我们那个世界的除夕,我们因你的事回不去,但好歹得吃顿饺子意思一下。你这小土妞不来帮忙,就少说两句。” 萧婉云抛了颗葡萄在空中,小嘴一张正吞下它,吮着果肉说:“我没求你穿越,你没法过春节与我不搭噶。再说了,我又不会包饺子,点外卖你又嫌难吃,怪得了谁?” 王右丞揪下一块面,擀起饺子皮来,道:“你们这平行世界里的饭菜也太糊弄了,昨日吃的那面条居然不是手擀的,菜蔬也不新鲜,鸡蛋也不香,连镇远城街上的羊肉绿豆压面都不如,简直是猪食。我实在是吃不惯,说不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快餐就是这样,哪能跟你们纯天然、纯手工、无公害的古代小吃比?你那朋友给了咱们一张信用卡,我要带你们去米其林三星饭店吃好的,你又不同意。白白困在这别墅里两天,真是够无聊的”,萧婉云晃着脚丫说。 王右丞有恋足癖,看着她曲窄纤锐、韵艳弱瘦的脚儿,心上像爬了几只小蚂蚁一般痒痒的。他掐了禅定诀,才闷着头包饺子,尽量不去瞧她。 萧婉云见他绯红着脸不说话,又问道:“大哥,你那朋友开车差点将咱们烧死,回来后又躲进了地下室不出来,跟《射雕英雄传》里段皇爷闭关修炼一阳指似的。他一年不出关,难道咱们就要在这儿等上一年嘛。我九月份就开学了,没工夫在这儿跟你耗下去。” 前天晚上,寄生人偶用灵力摧动法拉利的v8发动机,开车简直不要太嗨。怎料过了一刻着‘松江区’的地界牌子,他灵力忽不受控制,走火入魔一般狂涌,竟将发动机给燃爆了。幸亏他修为着实恐怖,强压住紊乱的经脉和灵台,堪堪将车停在了这附近。 王右丞并不惧怕火烧,他遂将车推进了排水河里。 而根据寄生人偶附身的喰种记忆,这别墅是这喰种的巢穴,几人才躲进了来。但寄生人偶的大脑明显受了某种刺激,神志混乱地闯进了地下室,还不让王右丞进来。 王右丞很想趁机将他吞噬进体内,但想到这不过是他人偶灵力的一个分身而已,况且自己还有事求他,只好干巴巴等待。他心说:“寄生人偶修为恐怖,绝不会在这区区异世界的阴沟里翻了船,他不久便一定会出来。” 查方平生好火,煮沸了水,与王右丞一起包饺子。不过半个小时,一锅饺子已熟,俩人从别墅酒柜里又取了一瓶03年的茅台,大呼一声:“饺子就酒,越吃越有!过年啦!”接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萧婉云走进客厅,夹了一个吃,啧啧称美,厚着脸皮坐下来一起吃。 三人正吃到一半,只听地下室的门轰然巨响,寄生人偶袅袅婷婷地走了上来。他不顾三人惊异的眼神,劈手将茅台酒瓶杵在嘴里,直灌了半斤多酒,才擦了擦嘴笑道:“这异世界的酒倒是不错!呦呵,你们吃饺子呢!是了,今天应该是除夕。” 说着,他捏了一个在嘴里,呜咽地说:“嗯...嗯...这异世界饺子的味道居然跟北极岛里的差不离...好吃...好吃...” 王右丞一脸黑线地说:“这是我包的。” “呃...呃...难怪、难怪”,寄生人偶的大嘴一张,宛如井口,将盘中的饺子全倒进了嘴里。 他打了一个饱嗝,望着三人不忿的表情,有点尴尬地说:“我两天没吃饭哩,这喰种的身体吃不消了,见谅、见谅。” 王右丞用复眼打量起他,问道:“前夜你到底怎么了,现在没事了么?” 寄生人偶拆了几个午餐肉的罐头,边吃边说:“这异世界没我们想的这么简单,有个厉害的怪物在我踏入它领地的时候,忽然试图控制我寄生的这喰种的身体,引我自爆呢。幸亏老娘到底是元神级高手,否则差点被它害了!不过...” 王右丞急忙追问:“不过什么?” 查方平则纳罕地说:“你真身是个女人啊!” 寄生人偶吞着午餐肉说:“不过这喰种的记忆被抹去了,我看不到背后的那怪物到底在哪里,又长得什么模样。不然此番去了,非折磨死它不可。从来只有我操控别人,它居然想在太岁头上动一把土。” 王右丞皱着眉道:“有个怪物能控制别的喰种的身体?这喰种就算是它孵化生的,也断然没这个可能受它控制才对。” 寄生人偶摆摆手,笑吟吟地说:“你修仙的见识太浅薄了,修仙界的各种怪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我真是命苦,因为你的事,反而受了牵累...” 王右丞苦笑不得,说:“是你非要来,又不是我求你的。” 萧婉云听得云里雾里,摩挲着手上的古金指环,插嘴道:“喂!喂!我还在这儿呢,别把我忘了。你们准备啥时候放我回去送外卖呢,我这两天的损失找你们哪个赔?” 寄生人偶瞥了她一眼,从怀里把出个大头大眼小短腿,披着绿色青蛙样式斗篷的塑料娃娃来,朝王右丞问道:“你想好了嘛,我可要动手了哦。” 萧婉云看着浓妆艳抹的娃娃,少女心爆棚,喜色道:“这不是泡泡玛特的绿青蛙dimmo娃娃吗?好可爱呀!” 寄生人偶冲她笑了笑,询望向王右丞。 王右丞点了点头。 萧婉云察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意,心中一惊,立即往后挪了挪椅子。 寄生人偶‘嘿’了声,鬼魅般消失了。 萧婉云第一次见到这等来去无影的身法,急忙左右张望,指着王右丞磕巴地问:“你...你把我留在此地...到底想...想对我做什么!” 王右丞有些不忍,手在桌上划拉着,摸到半盒烟,点了一支含在嘴里。他第一次因为私心要伤害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心中五味杂陈,感觉自己坚守的一个叫‘正义’的东西正在离自己而去。就像很多男人第一次抽烟是为了排解失恋的情绪,他也很没用的点燃了烟,吸了一口差点呛死,对萧婉云讲:“咳...咳...先委屈你在这娃娃里呆两天。” “哈?”萧婉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隐约感觉有不好的事要降临在自己身上,凝了一口气就要跑。但一只冰凉的手攸地从椅子后按在她肩,她头脑立即昏沉,娇躯轻飘飘地如坠进寒潭,双眼像被蒙上了一片纱布迷蒙起来。 另一只手从后绕来,捂住了她的双眼。萧婉云只觉得灵魂深处有一个虚无缥缈的黑洞正在一点点变大,黑洞里有一个声音在勾她:“来吧,来吧...” 她内心大喊:“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但黑洞愈张愈大,若弥天黑夜须臾吞没了她。在被吞没之前,她瞅见另一个穿着古代裙衫的自己从黑洞中走出,其冰冷的眸子凝了自己一眼,缓缓走向了她身后。 良久、良久,无边无际的黑暗终于退散,刺眼的光射得她眼皮生疼。她迷糊地睁开眼,正望见别墅的水晶吊灯,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冰凉的地上。 “呵!吓了我一跳,我以为那小色胚要害本姑娘性命。我居然没死呀!”她笑了,撑手要坐起来。但手掌一滑,竟咕噜噜地滚了起来,撞到一冰冷的大白柱子才停下。 “别墅不是铺着地毯么,怎么会这么滑?这根白玉柱子又是哪儿来的?”她疑惑地抬头,颈椎发出嘎拉拉的机械声。 身边的大白柱子上裹着一层红纸,纸上有五个字:贵州茅台酒。 “这是一个茅台酒瓶?!怎么变得这么大!”她狐疑地四处张望,发现不单是酒瓶,其附近的盘子、碗筷都比自己身体还要大,有一只趴在上面的苍蝇居然也壮如蒲扇。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伸出手臂来,发现自己双臂是细弱的塑料胳膊。她又忙不迭地滚到光洁的盘子边,看着盘壁上自己的倒影,不敢相信地大喊道:“天呢!我居然变成了一只泡泡玛特的dimmo娃娃!我这是在餐桌上?!” “小土妞,你终于醒了”,王右丞走到餐桌前,将她捏在了手里,晃在面前说:“委屈你在这劳什子泡泡娃娃里呆几天,我朋友先用用你身子。” 泡泡娃娃挥舞着自己蠢萌的小手,一双小短腿在空中乱踢,尖声怒骂起来:“我屮你#@¥¥%%@!!....,我茻你@#¥%!@~~~....你他喵的还我如花似玉的身体!” 王右丞也不大好意思,手掌射出一道蛛丝拴在她脖颈上,打了一个环将它挂在自己胸口。 泡泡娃娃恨意难平,塑料小手一计咏春日字冲拳打在他身上,但如同撞在石头上,反而将自己弹飞了起来。 王右丞捏住它的小脸,摸出它的华为手机,手指像根胡萝卜在屏幕上笨拙地划了一通,才打开支付宝的界面给她看:“寄生人偶附体的喰种是这异世界的有钱人,我拿着你这块铁疙瘩学了一下午,终于学会了怎么给你转钱。啧啧,想不到异世界的钱居然不是实物,而是电子数字,真是好生有趣。” 泡泡娃娃定睛一瞧,只见自己支付宝的余额上显示:总资产5036725元。它浑身一热,眼睛睁地像俩只牛蛋,弱弱地问:“我支付宝上怎么多了...500..500万?!” 王右丞搔着头说:“我朋友租用你身体几日,这是租金。我也不知道500万在异世界是多是少,不过瞧你是个穷酸,这些钱你应该会满意吧。” 泡泡娃娃大眼眨了眨,张开塑料小手一把抱住了他手指,浑身乱颤地狂笑起来:“哈哈哈!大哥,你是我的亲大哥!本大小姐不吃不喝兼.职送外卖一年挣不到10万块钱,这500万抵得上我50年的工资啦!吼吼吼,我的身体你尽管租去,用几个月都成!” 王右丞心知摄魂妖法会损坏她的魂魄,但此时不忍告诉她,只是安慰道:“小土妞,不用几个月,只几天就放你回去。” 泡泡娃娃更欢欣了,仰着脖子笑道:“本大小姐终于不用再买莆田鞋了!我爱死你咯,来亲一口,么么么么哒!” “切,果然是小色胚,连一个娃娃都不放过”,楼梯上传来冷冷的声音。 泡泡娃娃扭头望去,只见另一个自己穿着件束身交领齐腰、刺朵朵桃花绣、红白色相陈的襦裙衫,系着根白蝴蝶流苏丝绦,随云鬓上钗着一支黑檀木玉簪花,缓缓走下了楼。 泡泡娃娃惊道:“这仙气飘飘的女孩就是原来在我身体内的魂魄,是你的朋友?” 王右丞点点头,奔在萧婉云身前,开心地说:“云儿,我终于能跟你说话了!” 萧婉云忽甩了他一个耳光,冷声问:“你是不是趁我与她进行魂魄交换的时候,亲了我的脚?” 王右丞流着鼻血,拨浪鼓般摇头。 泡泡娃娃则为他抱不平,朗声说:“你也忒封建了,亲一下脚儿又怎么样?再说了,这其实是我的脚,有500万兜底,只管让这大帅哥亲去。” 王右丞惊喜地晃着它说:“真的吗?!给500万就能亲个够?!” 萧婉云横眉冷对,坐在沙发上喝起了茶。 王右丞与查方平赶紧坐在她身边的地毯上,纷纷问: “云儿,你现在能开口讲话了,快快告诉我是谁让你穿越到这异世界的?” “第一任大嫂,你快说出背后凶手,我将它斩死,好尽快去玩玩。我听说了,这儿的妓馆叫夜总会和会所,里面还有金发碧眼的西域蛮夷女人哩!” 穿越时空是极其危险的,会极有可能被紊乱的时空吞没,最终不知流落在何处。萧婉云捧着茶杯,望着他们殷切的眼神,心中对他俩不畏危险来救自己充满了感激,心说:“我刚才还打了他,真是太矫情了。” 她亦想早日回去,遂微声道:“是一只夜叉将我带来的。” 查方平不禁问:“夜叉?可是地府中的夜叉鬼么?” 萧婉云摇摇头,大有深意地说:“并不是大陆凡人口中的夜叉和罗刹。” 王右丞皱着眉道:“你指的是恒河流域佛教中的天龙八部众之一,北天王毗沙门的眷属,夜叉之神?不会吧,你怎么会招惹到这么棘手的东西?” 萧婉云垂下头,沉默了许久,终于微声说:“其实我也是一只夜叉。” 王右丞一愣,没理解她的话,正欲再开口,只听飘窗的玻璃骤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复眼蓝光一闪,被寄生人偶修复好的经脉中黑火剑气大盛,急如星火地并出双指挡在萧婉云面前。一簇火花炸在他指上,‘篷’的一声闷响中,他石像属性的身子颤了两颤。 萧婉云和查方平大骇,见王右丞正捏着一粒黄橙橙的金属弹丸。若不是他这一挡,没有用灵力防备的萧婉云定然被爆头而死。他二人运起灵力,一个闪身隐在了角落里。 王右丞单手捂着胸口的泡泡娃娃,另一只手以雪中折梅手疾风般挥出。在出手的同时,飘窗玻璃溘然而碎,他手掌又爆出两簇火光,流弹竟将他生生击退了两步。 他忽想起这两日翻看的《人类轻武器进化史》,以一股剑气射碎了琉璃吊灯,隐在另一黑暗的角落里朝萧婉云叫道:“云儿小心!在远处,有人正用这异世界的狙击步枪在射杀我们!” 第一百一十七章 穿越时空篇(九) 静夜沉沉,纤钩明月与璀璨星河照得室内浮光霭霭。 查方平擎着鬼头刀隐在沙发后,大声问:“老大,可能看清埋伏的杀手隐在何处?我跳出屋子,可能瞬间贴过去将那厮给斩了?!” 话音卜落,一簇火光冒在沙发上。他体内的茄色诅咒男孩双眼一眯,查方平疾转头,张牙就咬,正咬住一颗子弹。茄色诅咒男孩狞地一笑,查发平一口磕碎了子弹。 王右丞亮着八目复眼向外窥去,喝道:“查兄,你不要躲!” 查方平毫不迟疑,立即从沙发后直挺挺地站起来。一颗子弹刹那射在了他面皮上,将他的头撞地后仰。他在原地趔趄一步,又一颗子弹飞来,正中眉心。查方平闷哼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手脚在兀自抽搐。 萧婉云看他中枪,悲声怒喊:“你怎么让他原地送死?!” 王右丞已将黑蛇火剑攥在手里,大呼:“看清杀手的位置了,就在对面小土丘的亭子上,大约6里的脚程!对方有三人,我们散成扇形杀去,一人一个!对了,这是你的纳戒,我从北极岛一齐带来了!” 说罢,他将一枚黑玉凤纹尾戒扔给萧婉云,身化一团黑火,电闪而逝。 “你牺牲队友,就为了找出贼人的下落?!” 萧婉云戴上尾戒,从中招出一柄森寒的长剑,又捏出一瓶仙药,扭头要先去救查方平。 怎料查方平在地上扭了扭脖子,披散着长发攸地跳起,擎刀单膝跪在地上,嘶哑了一句:“老大,等我!”其劈刀斩落一粒子弹,右腿一弓,踩碎了周遭地板,霎时没了踪迹。 萧婉云根本没看清他二人的身法,自言惊道:“好...好快!” 在月山上时,她曾就本届新入门弟子七人队的排名对掌门抱不忿,认为王右丞的七人小队根本名不副实、排名虚高。月山剑派掌门却告诉她:“稷下火院文修真人的眼光是绝不会错一丝的。我已去瞧了,除了咱们剑派的车金凤外,你王同窗七人队中的任何一人都有诛杀你小队全员的水平。” 她起初还不信,如今见此二人的身法远超自己,而王右丞狠绝地让查方平当肉靶,查方平毫不迟滞地执行了命令,他们彼此间的信任亦非自己小队能比,当下甚是觉得掌门的话没错。 萧婉云不甘落后,流转起月之灵力,娇躯一晃冲向了对面不远的小山丘。 别墅的青瓦顶上,寄生人偶妩媚地拢着头发,笑吟吟地朝三人鱼贯而出的身影说:“三个雏儿到底是太嫩了,还得靠老娘给你们殿后。” 说着,他一个纵身跃进了隔壁别墅的花园,抱着肩膀笑看着正在纳凉赏月的一对中年夫妻。 这对夫妻见他凌空掠来,吓了一大跳,男主人护着怀孕的妻子,怒道:“你家乒乒乓乓地吵闹,我已经向物业投诉了。到底是只能买起最小一间别墅的穷人,真是一点素质都没有!你跳到我家里来要干嘛,我这就让保镖赶你出去!” 寄生人偶不答他,悠哉地踱在一仿造的雅典娜青铜雕像旁,手腕轻抬将雅典娜拄着的巨大铜剑取下,扛在肩上笑看着这对夫妇。 男主人喜爱装风雅,其为彰显品味在偌大的庭院中放置了一群西方铜像,个个都有三四吨重,而这柄雅典娜的剑少数得有个几百斤。他见寄生人偶竟举剑若鸿毛,惊地张大了嘴巴。 怀孕的女人扭头朝正奔来的保镖和保姆喊:“你们快来,这有个疯子!你们围住他,我这就报警!” 寄生人偶翻出一掌,一股清风将这些人全都打昏,面朝一尊拿破仑的铜像笑道:“你这喰种小怪物倒是够机灵,居然隐匿在凡人的家庭中。” 月的冷光中,一个穿着蓝色洛丽塔的裙子、抱着只洋娃娃的女童从铜像后走了出来。她两只眼蓝的像两颗晶莹的宝石,其小脚一颠跳在了拿破仑铜像高举的手臂上,稚嫩地说:“我才刚被喰种之王大人生下来,还在等这女人腹中的婴儿生下来吃,你没弄伤她的胎气吧。” 寄生人偶笑道:“放心好了,我很少伤及凡人,怕遭天谴。” 女童点了点头,搂着洋娃娃说:“我早听见你寄生在了我同伴身体里,真是好有趣。” “偷听大人说话可不好”,寄生人偶忽闪在了她身后,将剑杵在她脖子上,微笑说:“你气息隐藏的很好,若不是稍微心急想潜去吃了那三个小鬼而露了一丝杀气,我竟察觉不出你的存在。你可比我寄生的双目级喰种厉害多了。刚出生就这般厉害,你背后的喰种之王的本事怪大哩。你好不好带我去找它,它可能是我遗落在这异世界的伙伴呢。” 女童右手小指抵在铜剑上,在剑刃上微微一弹,寄生人偶的剑脱手而飞。她童音烂漫地说:“你可能是想错了,我们新生的十二常侍喰种是与你有云泥之别的神佐。而喰种之王大人便是神,岂是你这蝼蚁说见就见的。” 寄生人偶挥了挥被她一指震麻的手臂,狰笑道:“看来谈不拢了,那我只好动手绑你啦。”他大嘴一张像一口麻袋,朝女童后颈吞去。 女童咯咯一笑,扭了扭洋娃娃的下巴。寄生人偶浑身的灵力一滞,下颚骨‘咔嚓’一声尽碎。 “这小家伙能用娃娃伤及我寄生的身体?!”寄生人偶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表情。他急欲先行跳开,但浑身经脉像灌了铅一样无法运行灵力。女童轻盈地一个转身,单手将他死死摁在铜像上,另一只手扬起洋娃娃,狠掐了下娃娃的脸。 寄生人偶的右脸爆裂,眼珠和脑浆崩溅,瘫软在拿破仑铜像的手臂上气绝而死。 女童笑弯了腰,撕掉他一块脸皮吃了,才跳在昏倒的中年夫妇身边将那男主人拍醒,又装作委屈受惊的模样,梨花带雨地哭喊起来:“妈妈,爸爸,你们快醒醒啊...妈妈,爸爸,你们快醒醒啊...” 小土丘的凉亭顶上,一戴着黑色墨镜的中年武装警察握着狙击步枪,朝亭下喊道:“那三个来历不明的小鬼杀过来了!” 亭下一两边腮上有微微几点雀斑的女警诧异地说:“苏定方大人,你竟失手了?!” 另一肥头大耳的男武装警察则冷哼一声,指着女警的鼻子骂道:“老子一个人去早将那别墅的四人全吃了!瞎了狗眼,我居然相信你俩这废物东西!” 女警气得一对圆乳颤抖,红着眼怒道:“若是以前,我非一铡刀砍死你这出口成脏的腌臜不可!” 苏定方丢下狙击枪,跃了下来,拉住女警说:“墨雨,休要与这厮动火。” 墨雨咬了咬牙,恨恨地扭过了头。 苏定方冲那胖警察道:“于大虎兄弟,从西边奔来的小鬼要劳烦你去处理了。” 于大虎瞪了墨雨一眼,拍着苏定方的脸说:“算你识相,以后让你这手下对老子客气点!”说罢,如狗一般吠叫,从小土丘的西侧狂奔下去。 墨雨指关节攥地咔咔作响,咬牙切齿地说:“苏大人,我气不过,这么活得忒憋屈了!” 苏定方指着东边一团正飞速靠近的花影,道:“你且再忍忍,先去将那小姑娘拦下来。” 墨雨嘟囔了一句,解开警服和衬衫的扣子,微露着黑色蕾丝的胸罩一个箭步冲下了土丘。小土丘是一座公园,里面零零散散逡巡着几个纳凉的市民,她如一只大鸟从树梢上掠过,尽量不去惊动他们。 及跳在山下,一个环卫工老太太在灌木丛里捡矿泉水瓶,正巧钻了出来。身边再无可落脚的树木,墨雨避无可避,在落地的那刹挥起一计手刀朝老太太后颈砍去,想先打晕她再说。 老太太忽闻身后黑风大作,下意识地回头。一柄长剑寒芒一点,一只手刀曳风而至,她双眼一花已被两个女人前后夹住了。老太太腿软了软,扑腾坐在地上,看到一个穿红白古裙的小姑娘正用剑格在另一女警察的手上。她手脚并用地爬开,指着萧婉云道:“你...你怎么敢袭警?!” 萧婉云翻出一根祛除凡人记忆的金针,射昏了老太太,冰清水冷地对墨雨道:“你不是喰种,奈何伏击我,还要伤这凡人?” 墨雨望见老太额头上的金针,挥掌逼退了萧婉云,惊喜道:“你...你...你不是杀尸小队的人。天啊,你是北极岛的人?!”她甚是狂喜,瞧见萧婉云一身古风打扮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立即原地蹦了一尺多高,癫狂地笑起来:“你也是穿越来的么?一定是那位大人派你来接我和苏定方大人了!” 萧婉云缓缓落下长剑,疑道:“你和我是一个世界的人?” “怎么?你不知道我是谁?”墨雨有些失望,复看了下萧婉云的剑,恍然说:“这是北极月山剑派的月蚀白剑,你是月山剑派的人?” 萧婉云点点头。 墨雨忽全身戒备起来,吟了声刀诀,唤出一柄巨大的铡刀握在手里,问:“北极岛发现了200年前的事,特派你们穿越到这异世界来追杀我和苏大人的么?!” 萧婉云听得云里雾里,微声说:“我是被八部天龙中的一只夜叉带到这里来的,可没接什么追杀的任务。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与我们北极岛有什么干系?” 墨雨听她讲起八部天龙,皱着眉问道:“我也是被那狗东西带到这异世界的,可它不是在这上海市么?怎么会平白无故将你也掳来了?” “你也是被它弄来的?什么时候的事?”萧婉云也奇了。 墨雨放下铡刀,她好久未见到修仙中人,对眼前这个冷如冰霜的小美女充满了好感,叹了口气说:“嗨,我在这异世界苟延残喘了200年了!还以为是那位大人来接我...” 她忽擎起铡刀,纵身劈向萧婉云。萧婉云同时倒转长剑,朝身后戳去。 “锵!” 一刀一剑撞在一对黑黝黝的尖角兵刃上,二人同时娇喝起来: “伤葬斩犬,敕!” “阳日作石灰,阴月以地尘;天狱八星,各阔七寸;北斗黑暗狱,至我神剑持!卓剑天狱,敕!” 冲天刀光与天狱鸟槛剑影齐齐扑杀而去。 一浑身黢黑的精装大汉,睁着双牛眼,乱舞一对尖弯牛角兵刃,霎时撞散了她们的灵力。他头如峻岭,下颚长着三对犬齿门牙,宛个头牛怪,怒问墨雨:“墨雨,你早被编入了双目级喰种,怎么帮这个小美人来揍我?!” 墨雨挡在萧婉云身前,蚊声说:“小妮子小心,这座城市近期冒出了个喰种妖王,又生下十二个极其扎手的喰种,唤作十二常侍。这就是其中之一的丑常侍,并不是你这月山剑派的雏儿能应付了的。咱俩可能在自己的世界中是敌人,但在这异世界的上海市可算是同命之人。你的出现,一定对我和苏大人意味着什么。作为长辈,我掩护你先走,你去山上找一个戴着墨镜、手拿狙击步枪的男人去,只有他才可以制服这家伙。” 萧婉云拉住她道:“你一个人可能行?” 墨雨笑道:“这等小妖,我在咱们的世界里不知杀了多少个了!” 丑常侍盯着墨雨的乳沟,鼻孔喷出两团气来,淫笑起来:“老子不懂你俩在说什么异世界,但听你的口气,是要帮这个小丫头了。这样太好了,我今晚要用牛鞭捅烂你们!” 墨雨大怒,一把推开萧婉云,铡刀爆出龙卷之气杀向丑常侍。 萧婉云从她刚才的招式中发现,她刀法虽精妙无匹,但威力与自己的下阶灵力剑法相当,好似灵根受损了一般,俨然不是这丑常侍的对手。遂捏出一张“月华”符,掠在一侧,双手横剑念诀道:“绿水浸素月,月华滟滟折妖魂!月华剑,敕!” 月华剑与卓剑天狱剑是月山下阶剑法,她以神符相助,其剑法威力更是惊人。月蚀白剑冲出一道潋滟的光华,绿光幽幽地罩向丑常侍。 丑常侍虬臂一舞,将两根尖角兵刃倒插进头上,活脱脱得宛若一尊牛魔王。他兽口一张,萧婉云和墨雨的耳膜骤鸣,二人如被人用小锥狠凿了后脑,齐齐懵晕摔在了地上,剑气和刀气霎时全没了。 萧婉云只懵了刹那,转眼挣扎地抬起了眼皮,手脚发麻已不能动弹,心中骇然道:“这牛头怪物竟能控制声波!” 丑常侍搓着手,大步走向墨雨,将她揽在怀里,一把扯碎了她的衬衫。他揉着墨雨的两团柔丘,哈哈淫笑着走向萧婉云。萧婉云的灵力被他声波击散,一时还无法在灵根中聚集。她堪堪抓过了剑,心道:“我宁死也不会受辱!” 萧婉云捂着胸襟,将剑按在脖子上,只要丑常侍再迈近一步,她便要自刎而死。 丑常侍不以为意,一边猥亵着墨雨的娇躯,一边说:“你死了最好,我刚好玩玩处女的尸体,哈哈哈!” 这时,一个浑身披着麻布口袋,只露出两只眼的人气喘吁吁地跑了来,对丑常侍叫道:“你快滚!不许伤害她!” 萧婉云一愣,惊声说:“你是在月山和北极学宫跟踪我的人?!” 丑常侍望见这怪装扮的人,拧巴着脸冲这人说:“看你还能猖狂多久!我今晚先好好玩这个女人,明天再来找那个戴墨镜的家伙算账!” 他说完抚弄着墨雨的双乳,便转身走了。但只走了四五步而已,他的头“篷”地炸开,丑常侍脸上只剩下一截下巴,血溅波心地倒了下去。 披着麻布口袋的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死尸惊呆了。 萧婉云勉强爬起,一个滚地将半裸的墨雨从血泊中抓了出来。 小土丘的顶上,王右丞攥着黑蛇火剑看到眼前戴墨镜的男人一枪毙杀了山下的喰种,皱着眉问:“你到底是谁?!” 苏定方放下狙击步枪,笑道:“我以为是故人穿越来了,结果你还不是那位大人。”说着他摘掉了墨镜,其左眼球上有三个小字:下殿五。 第一百一十七章 穿越时空篇(九) (此章此前上传了两次,因为写了不和谐的文字被吃了。特此重发。) 静夜沉沉,纤钩明月与璀璨星河照得室内浮光霭霭。 查方平擎着鬼头刀隐在沙发后,大声问:“老大,可能看清埋伏的杀手隐在何处?我跳出屋子,可能瞬间贴过去将那厮给斩了?!” 话音卜落,一簇火光冒在沙发上。他体内的茄色诅咒男孩双眼一眯,查方平疾转头,张牙就咬,正咬住一颗子弹。茄色诅咒男孩狞地一笑,查发平一口磕碎了子弹。 王右丞亮着八目复眼向外窥去,喝道:“查兄,你不要躲!” 查方平毫不迟疑,立即从沙发后直挺挺地站起来。一颗子弹刹那射在了他面皮上,将他的头撞地后仰。他在原地趔趄一步,又一颗子弹飞来,正中眉心。查方平闷哼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手脚在兀自抽搐。 萧婉云看他中枪,悲声怒喊:“你怎么让他原地送死?!” 王右丞已将黑蛇火剑攥在手里,大呼:“看清杀手的位置了,就在对面小土丘的亭子上,大约6里的脚程!对方有三人,我们散成扇形杀去,一人一个!对了,这是你的纳戒,我从北极岛一齐带来了!” 说罢,他将一枚黑玉凤纹尾戒扔给萧婉云,身化一团黑火,电闪而逝。 “你牺牲队友,就为了找出贼人的下落?!” 萧婉云戴上尾戒,从中招出一柄森寒的长剑,又捏出一瓶仙药,扭头要先去救查方平。 怎料查方平在地上扭了扭脖子,披散着长发攸地跳起,擎刀单膝跪在地上,嘶哑了一句:“老大,等我!”其劈刀斩落一粒子弹,右腿一弓,踩碎了周遭地板,霎时没了踪迹。 萧婉云根本没看清他二人的身法,自言惊道:“好...好快!” 在月山上时,她曾就本届新入门弟子七人队的排名对掌门抱不忿,认为王右丞的七人小队根本名不副实、排名虚高。月山剑派掌门却告诉她:“稷下火院文修真人的眼光是绝不会错一丝的。我已去瞧了,除了咱们剑派的车金凤外,你王同窗七人队中的任何一人都有诛杀你小队全员的水平。” 她起初还不信,如今见此二人的身法远超自己,而王右丞狠绝地让查方平当肉靶,查方平毫不迟滞地执行了命令,他们彼此间的信任亦非自己小队能比,当下甚是觉得掌门的话没错。 萧婉云不甘落后,流转起月之灵力,娇躯一晃冲向了对面不远的小山丘。 别墅的青瓦顶上,寄生人偶妩媚地拢着头发,笑吟吟地朝三人鱼贯而出的身影说:“三个雏儿到底是太嫩了,还得靠老娘给你们殿后。” 说着,他一个纵身跃进了隔壁别墅的花园,抱着肩膀笑看着正在纳凉赏月的一对中年夫妻。 这对夫妻见他凌空掠来,吓了一大跳,男主人护着怀孕的妻子,怒道:“你家乒乒乓乓地吵闹,我已经向物业投诉了。到底是只能买起最小一间别墅的穷人,真是一点素质都没有!你跳到我家里来要干嘛,我这就让保镖赶你出去!” 寄生人偶不答他,悠哉地踱在一仿造的雅典娜青铜雕像旁,手腕轻抬将雅典娜拄着的巨大铜剑取下,扛在肩上笑看着这对夫妇。 男主人喜爱装风雅,其为彰显品味在偌大的庭院中放置了一群西方铜像,个个都有三四吨重,而这柄雅典娜的剑少数得有个几百斤。他见寄生人偶竟举剑若鸿毛,惊地张大了嘴巴。 怀孕的女人扭头朝正奔来的保镖和保姆喊:“你们快来,这有个疯子!你们围住他,我这就报警!” 寄生人偶翻出一掌,一股清风将这些人全都打昏,面朝一尊拿破仑的铜像笑道:“你这喰种小怪物倒是够机灵,居然隐匿在凡人的家庭中。” 月的冷光中,一个穿着蓝色洛丽塔的裙子、抱着只洋娃娃的女童从铜像后走了出来。她两只眼蓝的像两颗晶莹的宝石,其小脚一颠跳在了拿破仑铜像高举的手臂上,稚嫩地说:“我才刚被喰种之王大人生下来,还在等这女人腹中的婴儿生下来吃,你没弄伤她的胎气吧。” 寄生人偶笑道:“放心好了,我很少伤及凡人,怕遭天谴。” 女童点了点头,搂着洋娃娃说:“我早听见你寄生在了我同伴身体里,真是好有趣。” “偷听大人说话可不好”,寄生人偶忽闪在了她身后,将剑杵在她脖子上,微笑说:“你气息隐藏的很好,若不是稍微心急想潜去吃了那三个小鬼而露了一丝杀气,我竟察觉不出你的存在。你可比我寄生的双目级喰种厉害多了。刚出生就这般厉害,你背后的喰种之王的本事怪大哩。你好不好带我去找它,它可能是我遗落在这异世界的伙伴呢。” 女童右手小指抵在铜剑上,在剑刃上微微一弹,寄生人偶的剑脱手而飞。她童音烂漫地说:“你可能是想错了,我们新生的十二常侍喰种是与你有云泥之别的神佐。而喰种之王大人便是神,岂是你这蝼蚁说见就见的。” 寄生人偶挥了挥被她一指震麻的手臂,狰笑道:“看来谈不拢了,那我只好动手绑你啦。”他大嘴一张像一口麻袋,朝女童后颈吞去。 女童咯咯一笑,扭了扭洋娃娃的下巴。寄生人偶浑身的灵力一滞,下颚骨‘咔嚓’一声尽碎。 “这小家伙能用娃娃伤及我寄生的身体?!”寄生人偶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表情。他急欲先行跳开,但浑身经脉像灌了铅一样无法运行灵力。女童轻盈地一个转身,单手将他死死摁在铜像上,另一只手扬起洋娃娃,狠掐了下娃娃的脸。 寄生人偶的右脸爆裂,眼珠和脑浆崩溅,瘫软在拿破仑铜像的手臂上气绝而死。 女童笑弯了腰,撕掉其一块肉吃了,才跳在昏倒的中年夫妇身边将那男主人拍醒,又装作委屈受惊的模样,梨花带雨地哭喊起来:“妈妈,爸爸,你们快醒醒啊...妈妈,爸爸,你们快醒醒啊...” 小土丘的凉亭顶上,一戴着黑色墨镜的中年武装jc握着狙击步枪,朝亭下喊道:“那三个来历不明的小鬼杀过来了!” 亭下一两边腮上有微微几点雀斑的女jc诧异地说:“苏定方大人,你竟失手了?!” 另一肥头大耳的男武装jc则冷哼一声,指着女jc的鼻子骂道:“老子一个人去早将那别墅的四人全杀了!瞎了狗眼,我居然相信你俩这废物东西!” 女jc气得一对圆乳颤抖,红着眼怒道:“若是以前,我非一铡刀砍死你这出口成脏的腌臜不可!” 苏定方丢下狙击枪,跃了下来,拉住女jc说:“墨雨,休要与这厮动火。” 墨雨咬了咬牙,恨恨地扭过了头。 苏定方冲那胖jc道:“于大虎兄弟,从西边奔来的小鬼要劳烦你去处理了。” 于大虎瞪了墨雨一眼,拍着苏定方的脸说:“算你识相,以后让你这手下对老子客气点!”说罢,如狗一般吠叫,从小土丘的西侧狂奔下去。 墨雨指关节攥地咔咔作响,咬牙切齿地说:“苏大人,我气不过,这么活得忒憋屈了!” 苏定方指着东边一团正飞速靠近的花影,道:“你且再忍忍,先去将那小姑娘拦下来。” 墨雨嘟囔了一句,解开衬衫的扣子微露出黑色蕾丝内衣,一个箭步冲下了土丘。小土丘是一座公园,里面零零散散逡巡着几个纳凉的市民,她如一只大鸟从树梢上掠过,尽量不去惊动他们。 及跳在山下,一个环卫工老太太在灌木丛里捡矿泉水瓶,正巧钻了出来。身边再无可落脚的树木,墨雨避无可避,在落地的那刹挥起一计手刀朝老太太后颈砍去,想先打晕她再说。 老太太忽闻身后黑风大作,下意识地回头。一柄长剑寒芒一点,一只手刀曳风而至,她双眼一花已被两个女人前后夹住了。老太太腿软了软,扑腾坐在地上,看到一个穿红白古裙的小姑娘正用剑格在另一女jc的手上。她手脚并用地爬开,指着萧婉云道:“你...你怎么敢袭击jc?!” 萧婉云翻出一根祛除凡人记忆的金针,射昏了老太太,冰清水冷地对墨雨道:“你不是喰种,奈何伏击我,还要伤这凡人?” 墨雨望见老太额头上的金针,挥掌逼退了萧婉云,惊喜道:“你...你...你不是杀尸小队的人。天啊,你是北极岛的人?!”她甚是狂喜,瞧见萧婉云一身古风打扮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立即原地蹦了一尺多高,癫狂地笑起来:“你也是穿越来的么?一定是那位大人派你来接我和苏定方大人了!” 萧婉云缓缓落下长剑,疑道:“你和我是一个世界的人?” “怎么?你不知道我是谁?”墨雨有些失望,复看了下萧婉云的剑,恍然说:“这是北极月山剑派的月蚀白剑,你是月山剑派的人?” 萧婉云点点头。 墨雨忽全身戒备起来,吟了声刀诀,唤出一柄巨大的铡刀握在手里,问:“北极岛发现了200年前的事,特派你们穿越到这异世界来追杀我和苏大人的么?!” 萧婉云听得云里雾里,微声说:“我是被八部天龙中的一只夜叉带到这里来的,可没接什么追杀的任务。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与我们北极岛有什么干系?” 墨雨听她讲起八部天龙,皱着眉问道:“我也是被那狗东西带到这异世界的,可它不是在这上海市么?怎么会平白无故将你也掳来了?” “你也是被它弄来的?什么时候的事?”萧婉云也奇了。 墨雨放下铡刀,她好久未见到修仙中人,对眼前这个冷如冰霜的小美女充满了好感,叹了口气说:“嗨,我在这异世界苟延残喘了200年了!还以为是那位大人来接我...” 她忽擎起铡刀,纵身劈向萧婉云。萧婉云同时倒转长剑,朝身后戳去。 “锵!” 一刀一剑撞在一对黑黝黝的尖角兵刃上,二人同时娇喝起来: “伤葬斩犬,敕!” “阳日作石灰,阴月以地尘;天狱八星,各阔七寸;北斗黑暗狱,至我神剑持!卓剑天狱,敕!” 冲天刀光与天狱鸟槛剑影齐齐扑杀而去。 一浑身黢黑的精装大汉,睁着双牛眼,乱舞一对尖弯牛角兵刃,霎时撞散了她们的灵力。他头如峻岭,下颚长着三对犬齿门牙,宛个头牛怪,怒问墨雨:“墨雨,你早被编入了双目级喰种,怎么帮这个小美人来揍我?!” 墨雨挡在萧婉云身前,蚊声说:“小妮子小心,这座城市近期冒出了个喰种妖王,又生下十二个极其扎手的喰种,唤作十二常侍。这就是其中之一的丑常侍,并不是你这月山剑派的雏儿能应付了的。咱俩可能在自己的世界中是敌人,但在这异世界的上海市可算是同命之人。你的出现,一定对我和苏大人意味着什么。作为长辈,我掩护你先走,你去山上找一个戴着墨镜、手拿狙击步枪的男人去,只有他才可以制服这家伙。” 萧婉云拉住她道:“你一个人可能行?” 墨雨笑道:“这等小妖,我在咱们的世界里不知杀了多少个了!” 丑常侍盯着墨雨的乳沟,鼻孔喷出两团气来,淫笑起来:“老子不懂你俩在说什么异世界,但听你的口气,是要帮这个小丫头了。这样太好了,我今晚要用牛鞭捅烂你们!” 墨雨大怒,一把推开萧婉云,铡刀爆出龙卷之气杀向丑常侍。 萧婉云从她刚才的招式中发现,她刀法虽精妙无匹,但威力与自己的下阶灵力剑法相当,好似灵根受损了一般,俨然不是这丑常侍的对手。遂捏出一张“月华”符,掠在一侧,双手横剑念诀道:“绿水浸素月,月华滟滟折妖魂!月华剑,敕!” 月华剑与卓剑天狱剑是月山下阶剑法,她以神符相助,其剑法威力更是惊人。月蚀白剑冲出一道潋滟的光华,绿光幽幽地罩向丑常侍。 丑常侍虬臂一舞,将两根尖角兵刃倒插进头上,活脱脱得宛若一尊牛魔王。他兽口一张,萧婉云和墨雨的耳膜骤鸣,二人如被人用小锥狠凿了后脑,齐齐懵晕摔在了地上,剑气和刀气霎时全没了。 萧婉云只懵了刹那,转眼挣扎地抬起了眼皮,手脚发麻已不能动弹,心中骇然道:“这牛头怪物竟能控制声波!” 丑常侍搓着手,大步走向墨雨,将她揽在怀里,一把扯碎了她的衬衫。他揉着墨雨的娇躯,哈哈淫笑着走向萧婉云。萧婉云的灵力被他声波击散,一时还无法在灵根中聚集。她堪堪抓过了剑,心道:“我宁死也不会受辱!” 萧婉云捂着胸襟,将剑按在脖子上,只要丑常侍再迈近一步,她便要自刎而死。 丑常侍不以为意,一边猥亵着墨雨的娇躯,一边说:“你死了最好,我刚好还没享用过女孩的尸体,哈哈哈!” 这时,一个浑身披着麻布口袋,只露出两只眼的人气喘吁吁地跑了来,对丑常侍叫道:“你快滚!不许伤害她!” 萧婉云一愣,惊声说:“你是在月山和北极学宫跟踪我的人?!” 丑常侍望见这怪装扮的人,拧巴着脸冲这人说:“看你还能猖狂多久!我今晚先好好玩这个女人,明天再来找那个戴墨镜的家伙算账!” 他说完,抱着墨雨便转身走了。但只走了四五步而已,他的头“篷”地炸开,丑常侍脸上只剩下一截下巴,血溅波心地倒了下去。 披着麻布口袋的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死尸惊呆了。 萧婉云勉强爬起,一个滚地将半裸的墨雨从血泊中抓了出来。 小土丘的顶上,王右丞攥着黑蛇火剑看到眼前戴墨镜的男人一枪毙杀了山下的喰种,皱着眉问:“你到底是谁?!” 苏定方放下狙击步枪,笑道:“我以为是故人穿越来了,结果你还不是那位大人。”说着他摘掉了墨镜,其左眼球上有三个小字:下殿五。 第一百一十八章 穿越时空篇(十) 王右丞以火卒剑的身法掠在小土丘上时,望见一头插牛角的喰种正悄悄跟在萧婉云的身后。他急欲杀掉眼前带墨镜的喰种,但还没来得及发动黑绳剑法,对方已快速拔出腰间伯來塔92f型手枪,一枪将他击飞出去两丈多远。 此时,他才用复眼察觉到对方并不是喰种,其体内竟有一颗茁壮如稚童的灵根。 “元神级修仙者?!”王右丞惊骇之下,又瞄见萧婉云已被那牛角喰种放倒了。他射出蛛丝缠在远处的树上,立即要飞下山去营救萧婉云,却见那戴墨镜的高大男人勾回小亭顶上的狙击枪,以蕴含灵力的一枪狙杀了牛头喰种。 王右丞冷汗涔涔,待看到他眼球上的字,心中更是后怕:“这妖邪若刚才用灵力开枪,我三人早就脑袋开花死翘翘了。” 他脖子上的泡泡娃娃惊呼:“天呢,这jc一枪就杀了山下的喰种,太牛x了!” 王右丞垂目瞥了一眼娃娃,将它闷在自己胸口里,对苏定方问道:“你作为面具女人一伙的顶级高手,怎么会在异世界?寄生人偶费尽心思跟我穿越到这里,是为了找你么?” 苏定方将枪收在黑色的枪匣中,体内的灵根泛起萤萤黄光又迅速枯黑下去。他捡起地上一柄以乌木为鞘的短刃摩挲了几下,将刀抛给王右丞道:“你原来是那恐怖女人的手下,我还以为你是那位大人,你俩长得可真像。” 王右丞接过被他一枪打落的宝刀,丝毫不敢因为他杀了喰种就放松警惕,凝眉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苏定方叼起一根烟,又甩给王右丞一根,拿着zippo打火机点燃了,深吸了一口说:“200年前我与下殿七恶战那恐怖女人豢养的八部天龙,两人一死一重伤,又被它带到了这异世界。你知道我眼上代号的含义,想必一定是她派来追杀我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当年的旧事?” 王右丞手指簇出一团黑火点燃了烟,含在嘴里抽了一口,又呛地鼻涕眼泪直流,扶着一株树在疯狂咳嗽。 苏定方哈哈大笑,笑道:“你这一口太猛了,要将烟一丝丝的吸进肺里才舒服!” 王右丞丢下香烟踩了一踩。 正巧有个环卫工老头走了过来,对他斥道:“你这小年轻,怎么能乱丢烟头!” “额,不能乱丢东西么?这异世界的规矩好奇怪...”王右丞尴尬地将烟又拣了起来。 环卫工老头见苏定方穿着jc的衣服,并不惧怕拿着剑的王右丞,很有底气地扯了扯肩章,指着王右丞道:“罚款50!” 王右丞作难道:“老者,我的口袋比你的脸还干净,要不这次就算了吧...” 环卫工老头瞪了他一眼,便走了。 苏定方笑拍着王右丞的肩膀说:“这是文明社会,不是咱们那可以随地拉尿屙屎的古代,哈哈哈!” 王右丞没好气地道:“我才来不过三天而已,哪里知道这许多!” 苏定方戴上墨镜,又点了燃一支烟抽起来,说:“小哥,我瞧你还挺讲道理的。你能否等我抽完烟再杀我,让我痛痛快快地上路。” 他又指着正背着墨雨上山的萧婉云,道:“我手下的四大将当年死了三个,就剩下墨雨一个姑娘了。她灵根受损比我还严重,已对你们构不成威胁。你好不好高抬贵手,只带我的脑袋回去复命,饶她一条命在这异世界苟延残喘?” 王右丞绿色的复眼像一波春水,打量着苏定方。见他灵根上爬满了裂纹几乎要碎掉,知他确实受了严重的伤,其刚才狙杀喰种的一枪已是强弩之末。 但他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亦感谢他救了萧婉云,便说:“我压根不知道你的存在,并不是奉命来杀你的。再说,你刚才手下留情没有用灵力射杀我们,我哪能不知好歹对你下杀手。” “呵呵,我是看见你与那位...” “那位你们一营中与我长得很像的家伙,你把我当成了他,才故意放水的,是不是?”王右丞抢道。 苏定方诚然说:“正是,正是。” 他又奇道:“小哥,你既然不是来杀我的,那恐怖女人派你来是为了何事?” 王右丞想起前几日的梦,神仙姐姐曾说了一句:200年前的那位下殿七已被我豢养的八部天龙给吃了。遂心道:“他口中的恐怖女人一定是神仙姐姐了。200年前,他与当年的下殿七恶斗神仙姐姐座下的劳什子八部天龙,因此战败而受了重伤。神仙姐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其手下的小弟当年恁厉害了,下殿五和下殿七都不是它对手。” 他不抱希望地问苏定方:“你说的恐怖女人,她到底叫什么名儿,是北极岛的某个大仙么?” 苏定方一愣,纳罕地说:“你不知道她是谁,就甘心为她卖命啊?!” 王右丞无奈地道:“我也是赶鸭子上架,被逼的。” 苏定方略一沉吟,笑道:“瞧你已与我当年的同伴交过手,他们肯定也没告诉你咯。那这其中定有不可说的道理,我也不好明说了。再者,好奇害死猫,你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王右丞心中郁结,将手中踩扁的香烟又点燃抽了起来,依旧咳嗽不止。 苏定方安慰他说:“也许是善意的谎言呢,两方人可能都在保护你。” 王右丞捏着香烟道:“神仙姐姐对我自是友善的,但确实如你所说,你们一伙人明知道我的身份,却从不对我下杀手呢?” 苏定方听到此话,看着他的脸,明白了其中大约六七分道理,便更不会将实情告诉他,只是笑了笑。 这时查方平左手拎刀,右手提着一喰种的脑袋,背着喰种腔子冲上了山,见王右丞正与对面的高手在抽烟,狐疑起来:“老大,你不会打服了这个喰种作你小弟吧?!” 王右丞闷声说:“区区双目级胖喰种哪里是你对手,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才过来?还有,这大叔不是喰种,而是修仙者。他和云儿一样,是被穿越到这异世界的。” “这土丘林中有好几对男女在幽会亲热。我杀了胖狗喰种后,带着尸体不好上来,才耽误了时间”,他没有复眼,只察觉到已灵根受损的苏定方身上确实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灵力,以为苏定方是个小角色,便冲他嚷道:“你虽灵力不济事,但好歹是修仙者,怎么能投靠怪物呢!真是丢煞了咱们修仙者的脸面,没一点骨气,我呸!” 王右丞担心苏定方一枪将他毙了,赶紧让他去接萧婉云上山。他簇出一团黑火,霎时将胖喰种的尸体烧成了灰烬,对苏定方笑道:“呵呵,我这兄弟很愚蠢,他不知道你是大妖邪,你可不要介意。” 苏定方并不以为意,叼着烟说:“你还没说为何来这异世界。” 王右丞指着已到小土丘顶上的萧婉云说:“她被莫名传送到了这里,月山剑派的掌门托我将她带回去。” 查方平两只胳膊各夹着一个美人儿跳了过来,苏定方打了一眼萧婉云,点头说:“原是这样。这姑娘只有些灵力、灵气在头脑中,体内没有灵根,不值得月山剑派花大力气将她弄回去呀。呃,难道她是月山令狐掌门的私生女?” 王右丞见萧婉云一脸怒意,赶忙解释说:“她肉身在月山上,只是魂魄被掳来了,此刻她魂魄寄生在了这异世界的小土妞身上而已。” “喂喂喂!你这家伙,张口闭口小土妞,我他喵的有这么土么!”泡泡娃娃从王右丞胸口中钻出个脑袋,晃着小手抗议道。 苏定方见到它,运出灵根中气若游丝的灵力在泡泡娃娃上,惊道:“这是...这是...” 墨雨这时苏醒了,裹着萧婉云给她披上的衣衫,狠抽了查方平一记耳光跳在了地上,指着泡泡娃娃惊喜道:“啊!这不是悬丝大人的人偶摄魂术嘛?!太好了,他来接我们回去啦!” 苏定方“哎呀”一声,大叫不好,指着远处的别墅说:“原来与你们一起的那个喰种竟是悬丝大人寄生的!糟了,我从狙击枪的夜视瞄准镜中看见,他的灵力分身已被子常侍给打死了!” 他似乎很后悔,扯声大叫:“可恼,可恼!” 萧婉云从查方平胳膊中挣脱落地,便问:“子常侍?难道是与刚才那丑常侍一样,是新生的喰种?我曾用这具身躯出去打探过,这异世界新生的喰种很厉害,我猜想是与上阶灵力差不多的怪物。但想不到它们竟比我想的还要厉害,能杀了会摄魂术的人。” 她不知道王右丞与寄生人偶的关系,又见寄生人偶对王右丞很热忱,只道是他是王右丞的朋友,是王右丞搬过来救兵。如今这个叫悬丝的人因自己而死,她非常内疚,忍不住偷瞄向王右丞。 怎料王右丞浑然不介意,满不在乎地说:“扯呼,那家伙怎么可能被什么鸟子常侍杀了?公鸡下蛋,母猪上树都比他被人杀了靠谱!” 萧婉云听他说粗话,心中想:“他这副说话的神态和语气,我怎么感觉好熟悉?他...我...” 正想着,王右丞一把拉过了她柔腻的手,朝众人说:“走,咱们过去瞧瞧不就好了。再者,地上的胖喰种已被我烧成了灰,待会那戴肩章的老者再跑来罚我钱,我他喵的可又要丢人了。” 萧婉云被他拉着,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浑身洋溢着暖意,心中纳罕道:“被这小色胚亲近,为何我反而在窃窃开心呢?他这般耍宝自嘲,我竟似很喜欢听。” 一旁的苏定方摇头道:“去了也是白搭,但好歹去看看吧。” 几人下了土丘,苏定方和墨雨在车上换了身衣服,与王右丞三人越过别墅小区的围墙,须臾来到那座大如庄园的别墅前。别墅已被警车围地水泄不通,一群jc和法政人员在大门处进进出出。爱看热闹大约是中国人的习惯,即便是有钱人也如此。别墅前围着不少吃瓜群众,有jc拉起了警戒线在维持秩序。 他们一行人不好进入,王右丞遂悄声问一正在围观的保姆大妈:“大姐,这家人怎么啦?” 保姆大妈附耳道:“死人啦!有个人跳到这家里行凶,反而被这几天连续杀人的坏蛋给咬死了!” 这时,前面围观的人纷纷后退,jc抬着一副盖着白布的尸体走了出来。王右丞虽看不到尸体的样子,但从尸体的体型上看,确实是寄生人偶附体的富二代。 保姆大妈忽拉着他,指着大门口说:“苦主出来了。听说大人们当时都被打昏了,只有这家小女孩看清了那凶手的模样。” 王右丞望见一个穿着洛丽塔裙子、抱着洋娃娃的小女童被一男人抱了出来,正擦着红肿的眼在哭。 保姆大妈怜惜道:“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年纪就看到了可怕的事,肯定是吓坏了。” 王右丞看着女童浑身冒着的弥天喰种黑气,心说:“大姐,你还可怜这小鬼。只怕她吃了你,连骨头都不会吐呢!” 但女童身上除了黑色喰种气息,确实没有寄生人偶的灵力,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难道寄生人偶真被她杀了?这叫子常侍的喰种真这么厉害?” 女童被抱着路过王右丞几人时,她扬起洋娃娃,一边哭一边翘起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来。 墨雨几乎当场发作,要冲过去与她拼命。苏定方制住她,微微摇头说:“她能举手间杀了悬丝大人的分身,此时的我灵力未恢复,并不是这小鬼的对手。” jc在清场,围观的人开始散了,王右丞几人也只好离去。 保姆大妈与他们结伴而行,忍不住说:“这别墅区连出两起凶杀案,也太不安全了。我今晚就辞职不干了,你们几个也赶紧搬走吧。” “几日前,我在铁皮大蛤...我在车上听到的凶杀案也发生这里?”王右丞问。 “怎么?你还不知道呐!”保姆大妈睁大了眼睛,指着远处一黑漆漆的房子说:“6a栋别墅,爱打麻将的薛宝仪夫妇就死那里!” 萧婉云和泡泡娃娃一听,齐齐叫道:“啊?!死掉的人是薛宝仪!” 与此同时,身后有jc在朝他们狂奔,那小女童指着他们哭道:“爸爸,我...我想起来了,那杀人的坏蛋就是这个拉着漂亮姐姐的人!呜呜呜呜...” 她这么一喊,保姆大妈吓尿了,一下摔在了地上。 “算你这小喰种狠!”,王右丞一脸黑线地看着涌向自己的jc,拉着萧婉云就跑。 第一百一十九章 穿越时空篇(十一) 上海浦东新区花木路1833弄1-48号,御翠园的一间别墅。 复古装饰的客厅中,200英寸的巨幕电视正在播放番茄台的夜间新闻:“上海市公an局发布a级通缉令,连日来连环咬人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已被警方锁定。此人年龄17岁左右,身高约175cm,身材精瘦,今日晚9时许挟持了一名着古装的女市民在佘山景区消失。官方悬赏100万元征集此犯罪嫌疑人和被劫持女市民的线索,本台将24小时在屏幕下方滚动播放热线电话。”接着屏幕上赫然播放起王右丞和萧婉云的照片。 苏定方在屋里依旧戴着墨镜,开了一罐啤酒递给王右丞,笑道:“你俩还挺上镜,监控画面的照片都跟明星一样,简直是金童玉女。” 王右丞已换了现代人的衣服,穿着大花裤衩、白背心,趿着双半旧的蓝拖鞋,接过酒喝了一口。 旁边的查方平咕噜噜灌了三罐,叫道:“老大,这异世界的马尿还挺爽口的!” 王右丞又啜了一口,扫了一圈别墅,说:“无论是喰种还是杀尸小队,一个比一个趁钱,个个都住奢华的宫殿,而你这里又更上一层楼。话说,你既然这么有钱,好不好打点些凡人jc的关系,将我的通缉令给取消了。” 苏定方抽着雪茄,晃着红酒道:“你以为我的钱是辛苦打拼混来的?100多年前,正适逢小日本鬼子侵华,我加入了国民74军,在淞沪会战里夜袭小鬼子的军船,砍了十几个小日本东夷的脑袋。正巧那艘军船在偷运咱们的国宝,我便抢回了一箱。后来这批瓷器和书画的价值在一直攀升,我卖了几件才换来安稳度日的钱。我伪装成jc不难,但可没有你口中的通天手段。” 王右丞这两日闲来无事,读了一套魏风华撰写的《抗日战争正面战场的细节》,对抗日战争的历史也颇懂一些,心中对东方邻国充满了恨意,当下‘啪’地将啤酒罐攥瘪,淋着一身啤酒恨恨地说:“你到底不是什么好人,对咱么大陆文明和凡人苍生没一点怜悯。就算是灵根受损严重,以你的本事,将那群小东夷的海军战船全部凿沉也易如反掌!若你肯暗中助一下国民军,当年上海就不会丢,那么南京也不会丢,就不会有30万军民惨死!若是我,若是我在的话,就算是遭天谴,也非将日本小东夷全都杀光不可!” 他情绪高亢地说了一通,恨不能早来异世界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王兄弟,你这么说可真冤枉我家苏大人了!”墨雨说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新换了一件粉色蕾丝露脐小背心,套一条露到大腿根的牛仔短裤,抢过查方平手里的啤酒坐在了苏定方身边。 她将苏定方的衬衣掀开,指着小腹上四道刺刀贯穿的旧伤口,说:“200年前我们被八部天龙重创,灵根跟碎了没什么两样,不过能堪堪维持住性命而已。说得难听点,从1842到1942年,我和苏大人虚弱地像一条狗!淞沪会战时,苏大人还无法运用灵力,跟一介凡人无异,却让我剃了头妆成个男人,一齐投身在抗击东夷小日本的战争中。” 说着,她拽下背心的肩带,香肩上赫然有一块丑陋的枪伤疤痕,道:“从上海会战到衡阳保卫战,苏大人一共被小鬼子捅了六刀,我亦被三八式步枪打了个贯穿伤。虽受制于无法运用灵力,但我们还是共宰了387个小日本东夷,也算对得起华夏文明了。” 王右丞听她说完,不禁自惭形秽,红着脸给苏定方道歉:“苏大哥原是如此有气节之人,我真是个只会高举道德大棒的小人儿,您别生我的气。” 他一向不以修炼灵力的正邪来区分人的好坏,当下只觉得作为下殿五的苏定方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几人早已互换过姓名,知道了彼此的身份,苏定方品了口红酒,笑道:“王小哥一腔热血,我也很欣赏,咱们就别生分啦。不过说起抗日往事,可与我们当下的处境十分有关联。” 王右丞一愣,不知这一个世纪前的战争与他们穿越还有干系,遂急切地说:“苏大哥,还请你快讲讲。” 苏定方摆摆手,望向楼梯处,揶揄地说:“还是等那小冰美人下来再讲。” 王右丞和查发平齐齐朝楼梯拐角上看,见有一角裙袂在左摇右晃,显然那人还在踟蹰要不要下去。 墨雨爽朗地笑起来:“妹子,这异世界的女孩都这么穿哩,你莫害羞嘛!你不来,咱们怎好商议大事?” 萧婉云有些尴尬地“嗯”了声,纤白的脚儿踩着双ugg粉色露趾拖鞋,上身系着条香奈儿的黑色蕾丝裹胸吊带背心,着一条高腰束身短裙,红着腮跑了下来。 王右丞看着她大片裸露的后背和一双粉腿,眼睛都瞪直了。 她卜一坐定,立即抓起两个抱枕搪在胸口和双腿上,透过披着的长发缝隙有些难为情、又有些怒意地射了王右丞一眼。她不满地冲墨雨说:“你衣橱里就没一件正经女儿家穿的衣服!” 墨雨恶作剧得逞,狡黠地笑道:“没办法呀,姐姐我就喜欢轻奢吊带穿搭风。你要不怕被人认出来,再穿回古裙去咯,我反正没拦着你。” 查发平目不斜视,丝毫不去看萧婉云,呷着啤酒语重心长地说:“老大,你都有了侍妾,又与小乔儿大嫂不清不楚的,如今像个馋鬼一样盯着箫同窗看可不好。姨娘和大嫂虽不在,我说不得要看住了你。” 萧婉云摔了一个抱枕砸到王右丞脸上,指着查方平冷声说:“你骨子里果然是熬不住的好色之徒,还没他正气呢!”她虽这么说,心中却想:“我却不是真心实意地讨厌他看我,好生奇怪。” 王右丞急忙扭过脸不去瞧她,讪笑道:“苏大哥现在可以讲了吧。” 苏定方放下雪茄和酒杯,走到一橱柜前取出个巴掌大的布来,复坐回来将其递给王右丞说:“打开瞧瞧。” 这是一块染满血迹的麻布,布的颜色原应是绿色的,只是年代久远已氧化得青黑斑驳。萧婉云与查发平围坐过来,见麻木里包着一截拇指粗的曲状金属,俩人看了一圈也没瞧出个所以然,便齐齐望向苏定方。 王右丞捏着琢有细腻花纹的金属,纳罕道:“这像是一截项圈,我好似曾在哪里见过。”他不由自主地点燃了一支烟,苦苦沉思起来。 苏定方说:“1938年春,东夷小日本第十师团意图消灭山东大运河以北的中国军队,第五师团以一部占领临沂后进入峄县附近配合第十师团作战,两个狗师团越过山东欲吞没重镇徐州,中日台儿庄战役就这么打响了。中国守军在台儿庄外围与日本狗血战了三天,守城的官军恁没有一个孬种,真真是至死不退,死守阵地。比如在城北门外与日军展开白刃战的181团3营的弟兄们,他们全是新兵,全牺牲在了台儿庄北门。” 他说到了这里,眼里浮现出当年与凡人并肩杀敌的血腥场面,激动地手在不住哆嗦。 苏定方以笑遮掩了一下尴尬,又继续讲下去:“三天后,日军濑谷支队攻入台儿庄西北角,谋取西门,切断中国守军31师师部与庄内的联系。我当时就混在31师中,自告奋勇地加入了池峰城师长组织的敢死队,与80多个战友于夜间扛着大刀潜入城内与小日本巷战。从台儿庄的南关到西角门,惨烈的巷战已持续了好几天,双方尸体摞了一层又一层。我直将刀刃都砍卷,终于体力不支被俩日本狗用刺刀戳倒了。” 此时,查方平忍不住插嘴道:“好惨烈啊..” 苏定方点点头,欣慰地说:“但大家的血没白流,我们最终赢下了这场战役,暂时保住了徐海,为日后旷日持久的武汉会战和长沙会战积蓄了力量。” “那这项圈是?”查方平又问 苏定方看着项圈道:“我虽无法运用灵力,但终归是修仙中人,刺刀的贯穿伤没有要了我的命。天蒙蒙亮时,巷战已转移到台儿庄的教堂附近,而我身边全是死尸,一个活人也没有。待我刚苏醒过来,想再捡一条枪、一柄刀去杀小日本鬼时,赫然瞅见一个穿着日本军服的女人也从死人堆里缓缓爬了出来。” “女人?”萧婉云疑惑起来,“你怎么知道那是女人?” 苏定方回忆着当年的细节,说:“她狗皮膏药的钢盔被打掉了,露着齐腰的长发,自然是女人。我起初以为是日军军中的艺伎,本欲偷摸过去将她擒住作俘虏。怎料那日本女人竟然在死尸中四处翻找,拎出两具日本鬼子和一具中国守军的尸体吃了起来。” “那一定是喰种了,这个异世界自古就有喰种,她一定是其中之一”,萧婉云猜测道。 苏定方却摇了摇头,说:“那时我已在这异世界呆了近100年,看到那一幕也只说她是一只普通的双目级喰种。但那女人竟用魂术妖法将三具尸体的魂魄吃了进去,接着她躺在尸体堆上解开臃肿的军服,露出圆鼓鼓的肚皮来。我才发现,这女人居然怀孕了,竟要在尸体上分娩一般。” 萧婉云和查方平听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插话,只听苏定方继续讲:“那女人呻吟了一阵,产下来一只全身是黄毛的婴孩。黄毛婴孩卜一落地,便跪在女人身边说:参见虚空夜叉大人!” 听到虚空夜叉四个字后,萧婉云的脸煞白,紧张地盯着苏方平。 苏方平看在眼里,继续说:“那唤作虚空夜叉的女人狞笑一声,手指抵在脖颈上,咔嚓一声扯断了颈上的一项圈,对黄毛婴孩说:我终于摆脱了这劳什子的桎梏了。如今我这幅身躯不行了,非要转生不可。你是我第一个孩子,今年是戊寅年,你就叫做寅常侍吧。这异世界有一类叫喰种的怪物,与我们夜叉族一样,也惯爱吃人,我这幅转生的身躯便是个双目级喰种,你日后可与他们为伍。本夜叉大人88年后才会转生,转生地在淞沪,你要拼死保护我,直到我转生之体的夜叉意识觉醒才行。那时,这异世界便是我们夜叉一族的了,本虚空夜叉要做喰种之王统治这无修仙者的世界! 那黄毛婴孩匍匐在地,恭敬地说:寅常侍一定确保虚空夜叉大人的安全。 虚空夜叉抓过他的手道:这是信物,88年后身上有此物件的婴儿便是我的转世喰种。另外你目前还太幼小,需要小心这异世界的规则,不要触犯天谴。我摸寻了快一百年,才终于弄清这规则。低级喰种散播病毒、疾病、死亡、灾祸、用粗鄙的方式吃凡人灵魂,这是上天淘汰凡人的方式,而高级喰种吃人同时负责繁衍低级喰种。但高级喰种只能吃有一些戾气的人,吃普通凡人的话会中毒而死。你身有夜叉和喰种的血,切不可吃普通凡人。那些有戾气的人组成了杀尸小队,你专吃他们就行。 这女人说完倒在尸体堆上,喘了一会气便死了。寅常侍割掉了她的脑袋,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消失了。我爬过去只捡到这么一截那虚空夜叉戴着的项圈,扯下一块军装将其包裹,一直保存到现在。” 查方平听完,搔着脑袋说:“大哥,我现在弄懂了两件事:第一,喰种之王其实是虚空夜叉,十二常侍是她生下的夜叉与喰种的杂交崽。第二,喰种散播死亡是上天给凡人定下的生死准则,而杀尸小队原不过是上天给喰种的食物而已。俺这样说,可对不对?” 苏定方笑道:“正是。不过虚空夜叉的理解还有点浅,有戾气的人组成杀尸小队不断祛除喰种,保证了喰种数量不会呈指数级增加,又同时维持了凡人文明的昌盛。这才是上天的根本的意图,让凡人在这种平衡下,伴着不确定的苦难一步步发展高度文明的科技。” 查方平恍然说:“这与我老大前几日讲的凡人是用科技在修仙,用科技在突破生老病死、摆脱空间与时间束缚的说法一样哩!” 苏定方赞许地看了看王右丞,而王右丞还在捏着那截项圈在苦苦思索。 但查发平还是摸不着头脑地问:“这虚空夜叉妄图做异世界的主人,这又与我们何干?” 苏定方不答他,朝王右丞说:“你既认识那恐怖的女人,在北极岛上一定见过这项圈吧。我给你个提示,妙远...” 王右丞一愣,扬着手里的项圈叫道:“我说这东西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不是套在妙远真人脖子上的捆妖索嘛!”他说完,头脑飞速地将一些话和词杂糅在了一起思考。 虚空夜叉100多年前说自己花了近百年才弄清这异世界的上天法则,那么她也是200年前才到这异世界的。 神仙姐姐说自己‘豢养’着八部天龙,八部天龙应是一只或者几只怪物。以神仙姐姐的修仙大能,她会怎么驯服八部天龙呢? 捆妖索... 神仙姐姐酷爱佛法,而夜叉族在佛教中是天龙八部众之一,难不成她圈养的夜叉被这货戏谑地改称了‘八部天龙’? 200年前,上殿五与八部天龙血战被带到了异世界。 萧婉云今晚还曾说,她其实是一只夜叉... 王右丞看着苏定方诡异莫测的脸,小声说:“喰种之王、虚空夜叉,八部天龙其实是一个东西,是她将你们带到了异世界?” 苏定方搂着墨雨丰腴的腰,对她说:“我就说嘛,这小子肯定一点就透!200年前未止的血战,一定又在原来的世界中缓缓拉开了帷幕!” 王右丞见他承认了,震惊地望向萧婉云,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能突然开口说话,为什么一夜时间失去了所有记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为什么她灵力修为会精益如飞,为什么她也会穿越到这异世界。 但他不愿开口,只是颤抖着看着她。 萧婉云瞥了眼他,惨笑一下,冷声说:“在我进月山的当晚,令狐掌门爱才心切,强塞了一只天夜叉进我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