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危光》 001 包房 一间饭店的包房里，美酒佳肴，觥筹交错，席间众人谈笑风生。 为了拿到合同，唐夕已经跟几个男人喝了七八杯。 李总跟她碰完杯，呵呵道：“唐小姐，温泉度假村这个项目我也很想早点敲定，但合同这个事儿，我说了不算。其实我们公司隶属于万利集团，最终得集团大老板签字才有用。” “万利集团？”唐夕已有几分醉意，皱着眉起身，“那……今天先这样吧，改天再约时间谈。”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阔步走进。 李总见了脸色一变，毕恭毕敬地站起：“江董，您怎么亲自来了？” 唐夕转头看去。 来人一身铁灰色高级西装，面如刀削，神色冷峻，透着一股慑人的气势。 她心口颤了一下。 “唐小姐这是打算要走？”江厉城径直到她近前，给李总打了个手势，“倒酒，我要跟唐小姐喝一杯。” 李总马上倒酒，介绍道：“唐小姐，这位就是我们万利集团的董事长——江厉城先生。正好江先生来了，合作的事可以当面商谈。” 唐夕怔怔地望着近前的男人。 真的是江厉城。 八年了吧！ 几乎不记得他原来这么高，她穿着高跟鞋才刚到他下巴。 从前他的性情就足够冷淡，如今深邃的五官增添了凌厉，举手投足仍是那种难以接近的孤傲。 只是，万利集团在s市的商业地位举足轻重，董事长有着呼风唤雨的本事，怎么会是他？ “唐小姐，赏个脸？”江厉城端着酒杯，一双黑眸灼灼地注视她。 唐夕压下纷乱的思绪，满上杯中酒，尽量表现得淡定。 “江先生客气了，我是云凌地产的唐夕，这杯我敬您。” 这个项目等同于云凌的救命稻草。秦湛身为老板，领着她和全公司前后忙了整整一个多月，如今秦湛劳累过度病倒了，只要有机会，她无论如何都要争取。 江厉城勾起嘴角：“既然这么有诚意，该自罚三杯才对。” 语气很淡，带着笑意说的，却暗藏一抹不容拒绝的迫力。 连喝三杯分明想让人家美女醉倒，然而江厉城虽然年轻，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物，桌上谁也不敢出声劝阻。 旁边的徐俊与唐夕是同事，硬着头皮从唐夕手里夺过酒杯。 “江老板，唐夕酒量不好，剩下两杯我替她喝。” 江厉城依然噙着笑，嗓音悄然沉了下去。 “做生意讲究诚意，并不是谁的诚意，都能打动我。三杯换签名，不值吗？” 闻言，唐夕夺回自己的酒杯。 她豁出去了，仰头又连干了两杯，趁着酒劲还没完全发作，快速从包里掏出合同。 “希望江先生言而有信，谢谢。我们合作愉快。” 江厉城盯着她嫣红的脸颊看了几秒，从西装内侧摸出金笔，连内容都没翻，直接在末尾处签下大名。 合同递回给她之前，他轻抬眼皮，吐出几个字：“不如过来跟我。” 唐夕一惊，不知为何，直觉他话里有另外一层含义。 而其他人听到这句，纷纷多看了唐夕两眼。江厉城用人要求极高，工作方面尤其严苛，竟然这么轻易地亲口挖人？ 002 让人看见不好 唐夕装作没听到，仔细地收好合同。 她的头开始眩晕，仍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江先生，还有各位……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得先走一步了。项目细节的部分，我们另外会有同事跟你们对接。” 江厉城放下酒杯，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唐小姐，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一程。” “江先生是大老板，日理万机，怎么能耽误您的宝贵时间呢？”唐夕抓起包，近乎仓促地往外走，脚步太快差点撞在门框上。 “对不起，唐夕今晚有点喝多了。”徐俊不放心地想跟着走，被江厉城一手按住肩膀。 江厉城眸底闪烁着不知名的光，淡淡地扫过众人。 “刚才忘了介绍，我跟唐小姐是故友，一阵子没见了，送她一程正好叙叙旧。李总，你留下好好招待徐先生。” 徐俊目送江厉城走出包房，悄悄揉了揉被按痛的肩，不敢再追。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唐夕和江厉城不但是故友，关系可能还非同一般。 电梯旁边，唐夕扶住墙壁等待着，脸上有种如释重负。 没想到能搭上万利集团这么强大的合作伙伴，公司可以度过难关，秦湛终于也可以放心了。 铛地一声，电梯门打开。 唐夕站直身子，手腕突然被人从后面捉住。 她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晕头转向地被拉进了电梯。 抬头，对上江厉城深不可测的眸子。 “唐小姐走这么急，莫非做了什么亏心事，害怕见到我？” 唐夕怔住，他好几次话里都让她觉得别有含义，很难不联想到八年前。 “江先生请放手，让人看见不好……” “这里没有别人。再说你什么时候学会害羞了？想当年，你可是当众……” “江先生！”唐夕的脸颊迅速通红，分不清是酒精上了头，还是为他的话感到羞恼。 江厉城稍微使劲，将她推到角落。 唐夕站不稳，双手本能地攀住他的肩。 江厉城勾起唇角：“你果然还是喜欢主动。” 唐夕有些难堪地收回手，努力找回冷静：“江先生特意追出来，是想叙旧吗？” 江厉城却冷笑着转了话题：“我猜你应该不知道，万利集团这两天刚好内部变动，之前李总负责的度假村项目需要重新评估。” 换而言之，刚才他签字的那份合同无效。 唐夕瞬间清醒了不少，怪不得他签字那么爽快，原来心里早就另有盘算，她的酒白喝了。 “江先生，这个项目对我们公司真的很重要！” 他似乎没听到后半句，淡声提醒：“怎么说，我都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叫江先生太客气。” 唐夕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抿着嘴不吭声。 江厉城突然伸手，用指腹滑过她的唇。 唐夕颤栗了一下。 这些年她经历过太多，并不是容易紧张的人，可他实在靠得太近，带着淡淡烟草味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围，让她全身不由自主地紧绷。 江厉城托起她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审视着。 “你对秦湛很衷心。” “要怎样……你才答应跟云凌合作？” 江厉城没回答，只将深沉的目光落在刚被抚过的红唇上。 003 各取所需 电梯抵达负一层停车场，他率先走出电梯，丢下命令：“想知道，过来。” 一辆高级黑色轿车停在最角落。 唐夕脚步虚幻地跟着江厉城上了车，车子没有启动，四周光线昏暗。 他不开口，车厢内显得格外安静。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江先生……” 江厉城高大的身躯突然倾压过来，手指直接探到她领口的纽扣上。 唐夕下意识握紧领口。 江厉城停住动作，“我又忘了，这种事你比较喜欢主动。自己脱最好。” 唐夕忍住眩晕，定定看着面前相隔不到一尺的男人。 “江厉城，你……是不是恨我？” 他好像听到了笑话，冷嗤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反问：“你做过什么值得我恨？” 唐夕张张嘴，感觉无从说起。 是啊！两人之间的纠葛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对她还有什么可恨的？ 若真要追究起来，她早已经弥补了过错。 江厉城冷声追问：“不继续说了？” 唐夕皱眉道：“那……你……是看上了我的身体吗？” “你当我江厉城没见过女人？” 冷峻的脸庞有一半隐没在阴暗中，唐夕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语气里传递出来的冷淡，那样真实。 “那……为什么……” “我只是好奇，你可以为秦湛做到怎样的地步。” 云凌地产提出合作时，江厉城让助理做过调查。 云凌由秦湛创办不到七年，生意做得相当不错，先后跟人合作了好几个有名的楼盘。 今年，秦湛独立斥资投入温泉度假村项目，可惜新开发不久就遭遇政策变故，资金链断裂，目前公司正处于危机之中，所以急着四处拉拢资本。 调查中，得到另一个让他意外的信息是唐夕。 唐夕大学毕业直接进了云凌地产。 这原本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外面传言唐夕是秦湛的女朋友，可她这个女朋友，在为公司拉项目时各种卖力，陪男人周旋甘愿牺牲自我，甚至可以卖命。 她有多爱秦湛？秦湛又是否真的在乎这个女人？ 江厉城很想好好求证一下。 他眼眸暗下：“脱衣服。” 唐夕此时酒精上头，身体开始软绵，他低沉的命令声让她心跳更激烈了。 “是不是满足你的要求……你就会愿意合作？” “看你表现。” “好……”她无法多做思考，闭上眼睛，衬衣纽扣一颗一颗往下解。 江厉城眯着眸子，面不改色地盯着她。 “继续。” “喔……”唐夕歪着头，很想将江厉城看清楚一点，可强烈的眩晕不断袭来。 她终于解开所有的纽扣，眼前的江厉城与当年的江厉城表情一样的冷，冷得她只想抱住给予全部的温暖。 唐夕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直接吻上去。 “你是江厉城……厉城……”她含糊地低喊。 或是错觉，江厉城有瞬间的僵硬。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反客为主，托住她的后脑勺转为进攻，强悍的气息瞬间将人席卷。 唐夕惊喘着，努力睁开迷蒙的眼。 他明明像火焰一样炽热，眼神却冷得像万年寒冰。 而她，此时已经分不清身体是冷是热，只知道自己软得像一滩水，对这个男人全无招架之力。 004 那个男人是谁 之后的事情，唐夕完全没印象。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二天中午，她躺在跟曹影儿合租的公寓里，身上穿的是自己的睡衣。 昨晚是梦吗？ 走到客厅，发现曹影儿正坐沙发上削苹果。 看她出来，曹影儿立刻放下苹果，道：“昨晚怎么回事？” 唐夕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我也想问，昨晚怎么回事？我怎么回来的？” “楼下保安给我电话，说你喝醉了，简直烂醉如泥。”曹影儿给她递上一杯蜂蜜水，担心地提醒，“别告诉我，你被人占了便宜自己不知道。” 唐夕皱眉：“什么意思？” 曹影儿脸色怪异，指指她的脖子。 跑到洗手间镜子一看，唐夕倒抽一口气。 白皙的脖子上好几个青紫印记，耳侧也有，再拉开睡衣领口往里一看…… 她苍白的脸色立马变红。 不是梦！ 包房里与江厉城重遇，之后被他带去了停车场，车上失控的吻，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最后到底有没有跟他…… 曹影儿追到洗手间：“碰到你喜欢的男人了吧！” 唐夕拧开水龙头，回避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曹影儿头头是道地分析：“我见你应酬过无数次，没有哪一次醉成这样，也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占你半点便宜。上回有个姓蔡的老板只是搂了一下你的肩，你就……” “别说了，可能最近压力太大。”唐夕掬起冷水，一遍遍拍打脸颊。 “这个男人是谁？你是因为他才一直没接受秦湛？” “曹小姐，我说很多次了，我心里一直把湛哥当哥哥。” “秦湛跟你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人家只把你当未来的新娘子。”曹影儿完全被点燃了八卦之心，“不如让我猜猜，昨晚的男人是你初恋情人，对不对？” 她认识唐夕这么久，从没见过唐夕跟任何男人有过亲密举动，包括秦湛在内。所以，她完全有理由怀疑唐夕心中藏着个男人，可惜一直没有真凭实据而已。 唐夕关掉水龙头，拿起毛巾擦擦手，有些无奈：“曹影儿小姐，娱乐记者都是你这样想象力丰富的吗？” 初恋情人？ 她跟江厉城好像没有真正地谈过恋爱。 还喜欢他吗？ 想到他从包房门口笔直走向自己的时候，那一瞬间确实有种恍惚的心动…… 唐夕甩甩头，赶紧制止回想。 她只非常确定一个事实，这些羞人的印记是江厉城故意制造的。 不管八年前或现在，他都那么危险，危险到最好不要轻易靠近。 眼下重点是云凌跟万利集团的合作能否成功？ “小夕，我简直好奇死了，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正好房间里的手机响了。 唐夕连忙跑回卧室接电话，懒得再理会曹影儿。 话筒里的低沉男声让她愣了一下。 “我是江厉城。” 唐夕瞬间提起精神，清清嗓子道：“您好，江先生，找我有事？” 江厉城道：“昨晚我说过，表现让我满意就签约。” 唐夕第一反应，想知道两人到底有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踌躇片刻，没问出口。 她试探地把话丢回去：“请问江先生满意了吗？” “你不先问问，昨晚都做了些什么。”他的语调依然平稳无波，教人听不出情绪。 005 是个狠人 唐夕捂着话筒没有接话。 “你昨晚表现得很热情，至于满意——”江厉城故意打住，然后慢条斯理道，“很好奇秦湛知道之后会怎样？” 唐夕心头一惊，克制着翻滚的情绪：“没想到，江先生是个好奇心这么重的人。” “你紧张了？” “没有。” “听说他不但是你老板，也是你男朋友？” “……” “不否认了？” 唐夕想否认，但觉得没必要解释，将话题转到公事上。 “江先生，我跟秦湛的关系随外人怎么说，总之签约的事情希望你说到做到。我可以保证，跟云凌合作的这个项目，绝对不会让万利集团吃亏。” 江厉城的口吻也变得严肃：“我江厉城做生意，要的可不是不吃亏，而是一本万利。” 利益最大化是商人的本质，尤其像江厉城这样精明冷酷的商人。 s市商业圈有个八卦，说江厉城是利明集团董事长江一鸣的私生子，十二岁才被带回江家，一直很不被待见。 两年前江厉城从美国回来，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逼得江一鸣让位，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被调往非域分公司，然后自己一手把控了这个千亿集团，并将公司改名为“万利”。 而现在的江厉城，也不过三十岁。 “请问江先生，打这通电话给我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没打算给云凌机会，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呢！” “要机会？半个小时内赶到万利集团，迟到当你自动放弃。”江厉城说完便挂了线。 唐夕看一眼时间，飞快从衣柜找了件高领的打底毛衣，她得遮住脖子上羞人的印记。 曹影儿靠在卧室门口，一脸兴致地探问：“江先生？万利集团的董事长江厉城？别告诉我，昨晚给你种草莓的男人……” 唐夕听得头疼，神色凝重地打断：“你也认识他？” “当然，我们娱记不仅关注娱乐圈的明星动态，对富豪圈也同样感兴趣呀！江厉城是这两年国内最有影响力的富豪之一，年轻、高大、帅气！重要的是他目前单身，多少女星和名模想尽办法扑他，我亲眼见到的就有好几个。” 唐夕皱眉：“你好像了解不少，有写过他吗？” 曹影儿立刻摆手：“我可不敢写。江厉城绝对是个狠人，以前有两家报道过他的媒体，不到一个星期都关门大吉，还有几个偷拍过他的记者，基本上第二天就在这个行业消失了。” 唐夕想，这听起来确实是江厉城会做的事。 说起来，这些年她不但没再见过江厉城，连他的消息都很少听到。一方面他刻意神秘低调，另一方面，她每天起早摸黑地把全部精力投入云凌地产，心思都在如何协助秦湛发展事业上。 糟糕！ 江厉城只给半小时，她没功夫耽搁，随意往脸上拍了点护肤霜，抓起外套和包往外冲。 曹影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追到门口。 “对了，秦湛一早打电话过来问候，我说你昨晚喝得有点多，不舒服。他让我转告今天放你一天假，在家好好休息。他晚上有空再来看你。” 006 给一次机会 唐夕一边穿鞋一边道：“他自己还生着病，来看我做什么？我等会给他电话。” “你现在这么急匆匆是赶着见谁，江厉城吗？昨天晚上的男人难道真是江厉城？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唐夕始终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但曹影儿心中有了答案。 …… 万利集团大厦矗立在市中心最黄金的地段。 集团成立三十年，凝聚了江一鸣毕生的心血，主要经营传统的地产、金融、酒店等生意。 江厉城接手后，董事会的老股东们并不服。他一点都无所谓，不留情面地对几个倚老卖老的股东表示“不服就走”，然后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 这两年，集团转战投资互联网高新科技和新能源产业，还建立跨国合作，公司利润翻倍，巨额分红成功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街上秋风瑟瑟，寒意渐浓。 唐夕的额头上却覆着一层薄汗，喘着气地站在万利大厦前。 怕停车不方便，她特意打了的士，再从对面马路连奔带跑地横穿过来，此刻距离江厉城要求的时间还剩三分钟。 不过，应该来得及。 唐夕跑进大楼，被前台小哥挡住。 “小姐，你找谁？” “找你们董事长江厉城先生。” 前台小哥疑惑地打量她：“有预约吗？” 预料到会被阻拦，唐夕这边已经掏出手机，直接拨打江厉城的电话。 “嘟嘟——嘟嘟——” 一直占线，眼看着时间流逝，唐夕担心赶不及，只能拜托前台。 “帅哥帮个忙，我真的约了江董，或许你可以联系秘书室确认一下。要不然，万一耽误了江董的正事，你也得承担责任，对吧！” 前台想了想，怕真的担责，转身走到座机前。 这时，行政电梯走出一道俊拔的身影，后面紧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下属。 “董事长？”前台飞快放下话筒，朝那边笔直地立正。 唐夕顺着看过去，是江厉城没错。 江厉城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脸上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只觉得举手投足气势逼人。 他在打电话，一边步履匆忙地走向大门。 “江先生。”唐夕顾不得多想，快步迎过去，还没走到江厉城近前，就被保镖模样的人伸手挡住。 而江厉城似乎没看到她，径直从她眼前走过。 唐夕忍不住提高嗓音：“江先生，你让我半个小时内赶到这里，我做到了，请你说话算话，给云凌一个机会！” 江厉城终于停住脚步，微微侧身，一双深幽的眼眸透过墨镜看着她。 身后跟着的几人，也纷纷停下看她。 唐夕懂得审时度势，道歉道：“对不起，江先生好像急着去处理重要事情，我先不耽误您，希望您忙完之后，记得抽点时间给云凌。” 她此番前来，代表的仅是云凌。 江厉城颔首，对前台吩咐：“把唐小姐带去会客室。” 前台立马应声：“好的，江董。” 唐夕望着江厉城孤冷的背影，不知怎地想起八年前第一次见他的情形。 007 江先生请自重 那天下午阳光很明媚，在江家举办的草坪宴会里，音乐动人，宾客们热烈交谈，他却独自站在花圃旁宛如遗世独立，周身被孤独笼罩，孤独得教人心疼。 也许，从那一眼开始，她已经怦然心动…… ** 会客室就在三楼。 唐夕睁开眼睛，外面已经夜幕低垂，楼下路灯的光隐隐地照着玻璃窗。 天！她几乎从沙发上弹起来，摸了摸发酸的脖子。 最近一定太累了，在这种地方，喝了一杯咖啡竟然还能睡着。 摸出手机一看，秦湛至少打了五通电话来。 “醒了。”低沉的嗓音从对面传来。 唐夕吓了一跳，手机差点落在地上。 “江厉……江先生？” “嗯。”江厉城拍拍衣角，不慌不忙地起身。 高大的身影自黑暗中走来，唐夕莫名紧张。 “江先生在这里多久了？为什么不叫醒我？为什么不开灯？” “唐小姐，你问题挺多。” 唐夕环顾了一周，估摸电灯开关应该在门边，没来得及走过去，只听江厉城又道：“时间不早，先去吃晚餐。” 他淡然的口气好像两个人很熟，笃定她不会拒绝似的。 唐夕看了眼手机，七点半。 江厉城很忙，一起晚餐是个不错的时机，至少能争取到商谈合作的时间，可是跟这个男人相处，每一分钟都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压力。 江厉城拿起西装外套，举步往门口走。 “不想去绝不勉强。我这个人时间不多，也没什么耐心。” “别误会。我很谢谢江先生的邀请，但是想先打个电话，可以吗？” 江厉城没应声，唐夕当他同意了。 事实上一通电话也不需要谁同意，她走到窗前，拨打秦湛的号码。 刚“嘟”了一声，秦湛就已经接起，话里充满担心。 “小夕，没事吧？从昨晚一直联系不上你。” “我好好的呢！不用担心。”唐夕刻意用轻松的语调回答，“可能昨晚喝得有点多，今天一直晕乎乎的，坐在哪里都能睡着。” “没事就好。”秦湛松了口气，嗓音恢复了平时的稳重，“昨晚的情况徐俊都跟我说了。小夕，让你为公司受了这么多累，我好抱歉……” 唐夕赶紧打断他：“怎么跟我说这种话？明知道我不爱听。” “好，不说了。曹影儿说你下午急急忙忙出去，是去万利集团？” 唐夕犹豫要不要如实回答，忽觉背后传来一股强大的压力。 传递压力的主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江厉城并没有碰触她，只是站在她身后不到一尺的距离，身体无形地散发出辐射。 他附身靠近她的耳垂，低声提醒：“我说了没耐心等人。” 低哑的嗓音在黑暗中格外暧昧，唐夕僵直身子，握着手机一时忘了回答。 等回过神来，下意识用手肘往后顶开他。 她很担心，不知道秦湛刚才听见了没有？ “湛哥，我跟你保证过，度假村的项目好不容易动了工，我一定不会让它半途而废，一定会争取到合作的机会。不过我现在好饿，要去晚餐了，回去再跟你慢慢说。” 秦湛舍不得挂电话：“刚好我也没吃，你现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唐夕明显感觉到了江厉城的不悦，哪里还敢多说。 “不了，湛哥，你感冒才刚好点，多休息知道吗？” 她最后几个字说得极其温柔，下一秒手机便被夺走。 江厉城眯眸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摁断，然后塞回唐夕手里。 008 特别晚餐 他掉头出门，没再多说一个字。 唐夕匆忙追过去，到门口想起忘记拿包，又慌忙返回沙发前摸到皮包。 “江先生，请等一下。” 重逢不到一天时间，她已经见识过江厉城的脾气，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如果惹他不高兴，项目的事随时会黄掉。 追到大厦外面，司机将车开了过来，江厉城依旧没有停下半步。 他下午刚处理完一桩生意上的纠纷，心情不算好，识相的都清楚别在这个时候惹他。 唐夕抓住时机，趁司机为江厉城开车门的时候，快速从另一侧坐进去。 “江先生，不是我非要跟着你，是你刚才约我一起晚餐的。” 江厉城没有赶她下车，径自发动引擎。 唐夕牢记自己的目的，挤出笑脸：“江先生，我知道有家本地菜馆口味正宗，环境也不错，要不今晚我请你？” 江厉城勾了下嘴角：“我江厉城还不需要女人请吃饭。” 唐夕侧过身，解释道：“知道您是大老板，但我身为云凌的代表，又刚好有这个机会，请江先生吃顿饭理所当然啊！” 江厉城突然一个急刹，将车子停靠路边。 唐夕全无防备，身体猛地摇晃，一头撞在他结实的手臂上。 “江先生……” 窗外树影落在江厉城的脸上，他声音很冷漠：“如果你抱有其他目的才跟过来，现在下车。” 这个男人太难琢磨了！ 唐夕突然有点恼火：“江先生，你不能出尔反尔。难道从昨晚到今天，你是故意逗我玩吗？” 让她罚酒、脱衣服，她都咬牙豁出去了；让半小时内赶到万利集团，她也按要求做到了，结果仍然没给机会。 江厉城转头：“你觉得我很有时间陪你玩？” “可你分明把我的诚意当笑话！” 江厉城的眸光暗下，语气低缓：“说起诚意，我比较喜欢昨晚你在车里的表现。” 然后猝不及防地扣住她的后脑勺，拉近抵住她的额头。 “昨晚的你热情、妖媚，一般男人可抵挡不住。” 每个字如同耳语，车内的温度骤然升高。 唐夕屏住呼吸，不服输地瞪着他：“江先生是一般男人吗？” “我不介意用实际行动跟你验证一次。”江厉城修长的手指从她耳后滑到颈子，再缓慢地滑向她的胸口。 唐夕胸口起伏着，飞快推开他：“江先生请自重。” 被搅得心慌意乱，她已经没有心情同他周旋，手指落在门锁上。 “你如果现在下车，我保证整个s市不会有任何人敢给云凌机会，包括他父亲的秦氏企业。你信不信？”江厉城已经坐正身子，云淡风轻的话里透着傲慢与自负。 但是，唐夕承认他的威胁非常有用，原本打算开门的手被迫收了回来。 “我不走，江先生想去哪里吃，请随意。”她认输。 江厉城得到满意的回答，很快重新启动车子。 进入一家法国餐厅，唐夕环顾四周，怀疑江厉城提前订了位。 因为餐厅被包了场，里里外外不见其他宾客，一位金发帅哥用法语跟江厉城交谈，直接将他们带到最中间的餐桌。 唐夕听不懂法语，但能感觉到江厉城说得标准又流利，而且是这里的常客。 009 猜不透 她很快发现另一个特别之处。 这家餐厅竟然没有开灯，只有桌上一个复古造型的烛台，点着几支白色香薰蜡烛。 烛光微微摇曳，映着江厉城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 此刻的他看起来不可思议地英俊，孤傲的气息与这暗夜奇妙地融合，多了些许高贵神秘，也多了丝意外的平和。 唐夕望着，不觉思绪恍惚。 影儿说从没见她跟哪个男人亲密过，包括秦湛在内，能留下激情印记一定是碰到喜欢的男人了。她竟然无法反驳。 因为即便是此刻，明知道江厉城有多危险，她依然克制不住多看几眼。 “在想什么？”江厉城皱眉。 “没什么……”唐夕收回心思，“江先生应该常来这里吧？” 江厉城不置可否，将餐牌递给她。 “自己点。上面没有的菜式，也可以跟主厨说。” 原来金发帅哥不是服务生，是来自法国的主厨。 他极有礼貌地说着生涩的中文：“美丽的小姐，很荣幸为您服务。本人最拿手的有鹅肝排，巴黎龙虾，沙福罗鸡……” 唐夕没心思细看餐牌，微笑着回应：“谢谢，我跟江先生要一样的就好。” “ok！”主厨转厨房忙去了。 江厉城招来服务生，附耳交代了几句，而后不慌不忙点燃一支烟。 相隔铺着雪白桌布的餐台，唐夕迷惑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一缕烟雾在烛光中缓缓散开，江厉城深沉的面孔显得模糊。 只是，他锐利的目光穿透云雾，无形地笼罩在唐夕身上，唐夕几乎无从躲避。 法餐诸多礼仪，很是讲究，他竟然能在这里无所顾忌地抽烟，服务生还毕恭毕敬地奉上烟灰缸，可见规矩对有钱有身份的人格外优待。 唐夕清清嗓子，打破令人不安的沉静。 “江先生不想谈公事，我可以请教一个私人问题吗？” 江厉城弹了一下烟灰，抬起眼皮：“唐小姐对我的私事感兴趣？” “江先生别想歪，我想问的是……”唐夕桌下的双手悄然扣紧，这个问题很重要，盘旋在心底八年，昨晚在车里她就很想借着酒劲问个明白。 江厉城将她的每丝表情看在眼底，道：“你的样子好像难以启齿，想问昨晚我们有没有做吗？” “做？”唐夕反应过来，脸颊发烫，“不是。我想知道……” 话到嘴边，却临时换了问题。 “江先生常请人吃饭吗？” “不会。”事实上他只喜欢独自用餐，非常讨厌被打扰。 “那为什么请我？” “你可以当作是对昨晚热情的回报。” “昨晚……”唐夕提醒自己冷静，不要总被他的话影响思路，“江先生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云凌目前的状况你肯定调查过了，如果能帮云凌度过这次难关，我们会感激不尽。” 江厉城眯起眼眸，淡淡地抽了一口。 “你对秦湛不但衷心，关系还很亲密。” 唐夕不否认。 “他是你男人？上过床吗？” “江先生！” “不是？” “这些没有必要跟你交待。”唐夕强忍着吸口气，目光坚定地迎视他，“但是既然江先生这么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秦湛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 010 我赌 餐厅太过安静，旁边服务生不过相隔几米，她极其不愿在公共场合讨论自己的隐私。 “最重要的人。”江厉城垂下眼眸，低低咀嚼这几个字。 烛光中，他的脸色忽明忽暗，让人猜不透情绪。 气氛又陷入冰冷的沉默。 唐夕双手搁在桌台上，十指紧扣着。 她代表云凌谈过多桩合作，酒量不算好，但酒桌上敢拼。 为了迎合客户们的爱好，她可以陪一群男人在ktv嗨唱到半夜，啤酒一瓶接一瓶。有客户喜欢棋牌麻将，她不会，硬逼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学会了这些技能。 偶尔，碰到像蔡老板那样色眯眯动手动脚的人，她没有忍耐，端起酒痛快地泼对方脸上。结果是，姓蔡的到处编造谎言诋毁她。 好在合作伙伴和客户大多有素质，夸她人美，能玩，给面子，生意上自然也愿意给她面子，基本上签约愉快。 没想到，今天会碰到江厉城这样的人，像一块铁板，软硬不吃，还随时有反过来让自己受伤的风险。 唐夕想着头痛，不知如何才能让江厉城同意…… 好在前餐很快上来，怪异的沉默被打破。 江厉城起身，亲自为她倒上红酒。 唐夕皱皱眉，下意识摸了一下胃部，昨晚的酒精还没完全消化。 江厉城大约看见了，这次没有逼她，回座端起自己的酒杯晃了晃。 “产自勒桦农庄，据说比罗曼尼康帝好喝，我花八十万投来的，有兴趣的话可以尝尝。” 唐夕对红酒没有研究，浅尝了一口，香醇顺滑，口感的确非同一般。 随后餐点陆续上桌，江厉城灭了烟蒂，拭净双手开始享用晚餐。 他神色非常专注，刀叉熟练地切着牛排，偶尔配一口红酒。 好几次电话响起，他都只是淡然地瞥一眼，便将手机搁置旁边，注意力继续回到美食上，仿佛世界上没有比用餐更重要的事情。 唐夕看着面前精美的食物，心底一酸。 老实说，自从家里发生变故之后，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这么讲究的法式大餐了。 江厉城喝完一杯酒，拿起餐巾优雅地擦拭嘴角，正好捕捉到她皱眉的表情。 “怎么，不喜欢法国菜？” 唐夕收起情绪，扬起社交场上公式化的笑：“法国大餐谁会不喜欢呢！很久没吃了，谢谢江先生给我这个机会。” 江厉城看看她的盘子，“牛扒几乎没动。不合胃口，我可以让安德烈另做一份。” “不用了，我其实没什么胃口。”唐夕心里念着项目的事情，每顿几乎吃不下，晚上也睡太不安稳，这个月已经瘦了好几斤。 “甜品会让你心情愉快些。”江厉城起身，将小盘覆着开心果泥的慕斯蛋糕推到她面前，“吃完它，我们谈合作的事。” “真的？”唐夕眼中迅速聚起了光亮，但想到他飘忽不定的态度，又没敢抱太多希望。 “真的。他们作证。” 候立在旁边的服务生们突然被点到，连忙九十度鞠躬，齐声道：“是，老板。” 唐夕才知道，原来江厉城是这家法国餐厅的老板。 慕斯蛋糕的味道甜酸脆软，她无心品尝，拿起勺子三两口匆忙吃完。 “江先生，我们可以开始了。” “吃这么快，要是让安德烈看到，一定会说你暴殄天物。” 江厉城拿起餐巾，俯身，轻柔地为她擦拭嘴角，像是情人的宠溺。 011秦湛 唐夕小心避开他的动作，正色道：“云凌手里的温泉度假村项目，不论地理位置或建设规划、还是旅游发展都是精心评估过的，前景可观。” 江厉城没做反应。 唐夕又道：“要不是资金链临时出现一些困难，我们也不会急着寻找合作伙伴。合作方案，之前我们已经跟李总谈得差不多了，相信你也心中有数，对吗？” 江厉城的确看过方案，但是开发温泉度假村对万利集团来说，只是区区不起眼的小项目。 若非无意中发现唐夕参与其中，且为了秦湛如此卖命，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个女人，已经八年没见，久得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她了。 没想到，那晚进包房第一眼看到她，旧时纠葛竟然瞬间浮过眼前。 既然缘分注定重遇，怎能不做点什么呢？ 见江厉城没有任何表示，唐夕拿出十二分诚意。 “江先生，我们的度假村不算大，或许这个项目不能让你一本万利，但我可以保证，只要江先生愿意签约，我们可以比原方案多让出10%的股权给万利集团。” 江厉城眸光闪烁：“多出让10%的股权，不用回去跟秦湛商量么？” “他会同意的。”唐夕在这件事情上很有把握。 她为公司殚心竭虑，秦湛也对她百分百放心。 何况10%的数字不是信口开河，是跟秦湛曾商讨过的备案。 “听起来，你跟秦湛的关系牢不可破。” 而他江厉城最痛恨所谓的“真诚”与“忠心”。 这个世界除了利益，人与人之间不可能存在无条件的信任，他绝对不信！ 唐夕从包里掏出手机。 “江先生如果不信，我可以马上打电话给他确认。” “不必。”江厉城丢开手里的餐巾，眼底隐藏着算计。 “我记得唐小姐很喜欢打赌？” “打赌”两个字刺痛了唐夕，也勾起她的某些回忆。 烛光中，她脸色悄然发白。 “江先生想说什么？” “我们来一场赌约。如果你赢了，万利集团即刻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告入股云凌地产，不但不需要你们多让利10%，我还会额外附加八千万给云凌做资金运转。” 太诱人了！ 唐夕心跳加速：“什么赌约？” 江厉城看透她的心思，提醒道：“我还没说你输了的条件。” “唐先生请说。” 为了秦湛和云凌，让唐夕献出生命也无所谓。 何况，她知道江厉城不可能要她的命。 江厉城托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字道：“如果你输了，立刻从云凌辞职，来我身边，永远不许再为秦湛做任何事。” 唐夕有些意外，转而一想又是意料之中。 毕竟昨晚一见面，他就已经对她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再加上过去的恩怨牵扯…… 江厉城冷笑着问：“要赌吗？” 唐夕看着他。 这个自负的男人不可能便宜她，想必对赌局有着十足的胜算。 可是最多一个星期，云凌再找不到新资金注入的话，度假村项目会终止，其他在建的楼盘也会随时崩掉，秦湛会因此背负沉重的债务。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被债务所逼的感觉。 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但要赌，而且一定要赢。 “我赌。内容是什么？” 012 分你一半 江厉城却转身回座，好整以暇地叠起双腿，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 “不急，先安心享用完这顿晚餐。” 事实上，一直到用餐结束，江厉城也没有说明赌约的内容，只表明一个星期内会再找她，到时候她自然知道。 赌约的事情，她必须保密，尤其不能跟秦湛透露半句，否则一切免谈。 之后，江厉城安排司机送她回家，自己则在接到一通电话后单独离去。 夜色正浓，公寓里透出温馨的灯光。 屋子里，等候她的是秦湛。 秦湛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文件，听到动静转头看向门口。 唐夕换鞋。 “湛哥？你怎么来了，影儿呢？” “她说有个猛料需要马上赶过去，晚了就错过了。” “当记者也是不容易，看她好几次半夜跑出去跟拍的。” 秦湛重感冒还没痊愈，加上日夜为公司操心劳力，清俊的脸庞显得苍白。 唐夕放下包，关心道：“吃晚餐了没？” 秦湛收起手里的文件，笑笑：“随便打发了一下。” “你现在是病人，怎么能随便打发呢！我帮你下碗面条。” 唐夕进卧室，换了套家居服，转到厨房。 秦湛拉住她的手臂，道：“别了。刚回来先歇歇。如果你也累倒，我该怎么办？” “放心，我可没那么脆弱。你先出去等着，最多十分钟。” 秦湛知道拗不过她，无声叹了口气，扶着她的肩让转过身，顺手取来墙上的围裙。 “湛哥，我自己来。” “别动。” “喔，谢谢。” 唐夕低头，老老实实接受他的好意。 秦湛拨开她柔软的长发，将围裙套上去。 目光忽然定在她的耳侧，还有雪白的颈子…… 几个大小不一的印记，他是男人，不可能不懂。 秦湛的眸光悄然变冷。 “湛哥，好了没？” “好了。” 唐夕完全没往那方面想，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拉面，忙碌起来。 秦湛没有离开厨房，靠在门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曾经珠宝大王家的千金小姐，出了名的娇气任性。十八岁之前不分五谷杂粮，不识柴米油盐，每天被人捧在手心伺候着。如今围裙一系，动作娴熟地在灶台前忙前忙后。 他喜欢她。 不，他爱她！ 秦唐两家本是世交，秦湛比唐夕大五岁。 在这个女孩还不谙世事的时候，他已经清楚明白了什么叫心动。 后来唐家破产，唐父负债跳楼，她妈熬了不到一年便带着弟弟改嫁，不知愁滋味的女孩变得无依无靠。 看唐夕人前故作坚强的样子，秦湛对自己发誓，这辈子要倾尽所有呵护她，不让她吃苦，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可是她进云凌之后，每天拼了命地为他工作，身子越来越清瘦。 公司遇到困难，她毫不犹豫地担负起压力和责任，劝也不听，连生活上都努力学着照顾他。 所以，他从不勉强她任何事，包括感情。 然而，她颈上的印记刺痛了他的眼。 谁做的？ 江厉城吗？ 唐夕架起锅子煮水，瞥见门边的身影。 “湛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去客厅等，很快就好。” 秦湛一言不发，上前搂住她的腰。 013 与虎谋皮 唐夕正好拿起面条，一只手停在半空中。 他喜欢自己，她知道。 但是，他向来尊重她，理性而克制，很少突然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 秦湛下巴抵住她的肩膀，嗓音有些暗沉。 “我该阻止你去万利集团的，江厉城没有为难你吧？” 唐夕手一抖，几根面条从包装袋里滑落下来。 她不着痕迹地推开他，轻描淡写道：“没有啊！江厉城虽然不好惹，但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是代表公司去跟他商谈合作，买卖不在仁义在。他怎么会为难我呢？” “没有就好。”秦湛退回门边，脸色温和了些。 “好啦，生病的人不许操心太多。你别耽误我煮面条。” 唐夕将他推出厨房，否则真怕被看出端倪。 秦湛外表斯文俊雅，实际骨子里充满男人的傲气和固执，如果知道江厉城强势地胁迫她做了什么，肯定宁可终止跟万利集团的合作。 不，云凌是湛哥白手起家打拼出来的，对他的意义不仅是“事业”两字这么简单，还是他对父母、对世人展示自我的一种证明。 公司危机已经迫在眉睫，容不得再出差错。 与江厉城的恩怨纠葛属于私事，唐夕发誓，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阻碍公司前途。 “水开了。”秦湛提醒。 锅里的水翻滚着。 唐夕“哦”了一声，赶紧把面条放进去。 一碗清水面，上面只撒了几片葱花，但倾注着她的爱心。 秦湛脸上挂着笑意：“多拿个碗来，分你一半。” 唐夕道：“不用，这份特意给你下的，你全部吃完我才开心。” 秦湛也没再多说，坐到桌前拿起筷子。 “我觉得世界上最好的美味也就这样，希望可以吃一辈子。” “清汤面而已，难得湛哥不嫌弃。反正只要你想吃，我随时都可以做。” 这些年，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便是这样，互相信任，彼此照应。 有些话不是承诺，却像似承诺。 每每听到这样的回应，秦湛便觉得满足。 但今晚开始，他的心境其实有了改变，不时若有所思地皱一下眉。 唐夕没察觉他微妙的反应，拿起沙发上的文件，翻看起来。 “湛哥，你什么时候另外做了一份项目备案？” “今天。”从徐俊汇报昨晚江厉城现身的情况之后，秦湛立刻连夜重新策划。 万利集团是云凌目前最大的希望，但绝对不能当作唯一的希望。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唐夕与江厉城再有交集。 唐夕一页页仔细翻看，沉吟道：“如果按照这个方案走，公司就算暂时勉强地度过危机，也会损失很惨重。” 她顿了顿，抬头对上秦湛的眼睛。 “其实，我已经跟江厉城说了，只要签约，云凌愿意多让利10%的股权。” “江厉城有什么表示？” “暂时还没有，说一个星期内会给回复。” 唐夕不敢提赌约的事。 秦湛若有所思道：“是吗？” “嗯。不过江厉城未必可靠，我们得抓紧时间，尽量找找其他关系。我打算明天再去银行那边谈谈看。” “我们一起去。” 秦湛轻咳了两声，抽纸巾擦拭嘴角，然后看似随意地问她。 “对了，你晚上一个人吃的？” 014 赴约（改） “我江厉城对女人向来言而有信，不过，你确定做好输的准备了？” 前面六天，他仁慈地留时间给她做心理过渡。 毕竟，这个赌局可是非同一般。 唐夕道：“愿赌服输。但是局还没开始，就判定谁输谁赢，江先生未免有点言之过早了。” 那边娇媚的女声再次响起。 “厉哥，快点啦！……嗯？你肩上好像有个疤……” 下一秒，听到“嘭”地重响，女人的哀呼声同时响起。 “厉哥……” “滚！” 江厉城起身，冰冷俯视着被自己推开的女人。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镜子前一根蜡烛。 烛光映着他刀削般的深邃五官。 女人抓住他的浴袍，着迷又贪恋地恳求：“厉哥别生气，刚才是我不该多嘴……” “滚听不懂？”江厉城抓起桌上一包钞票，丢她身上，“十秒之内给我消失！” “是……谢谢厉哥。” 女人不敢再说，手忙脚乱捞起钱和旁边散落的衣物，鞋都没穿赶紧往外跑。 保镖看了眼狼狈逃离的女人，敲敲门走进一步。 “厉哥，需要帮忙吗？” 江厉城摆手，保镖会意地退了出去，重新关好门。 江厉城看了看手机，很意外唐夕没有挂掉。 “唐小姐还在？” “是的，我还在。” 虽然不在现场，但唐夕用耳朵听了一场精彩好戏，说不出是啥滋味，一时没管住嘴：“江先生对女人都这么无情的吗？” 江厉城冷嗤：“唐小姐如果想知道，可以亲自试试看。” 唐夕立马后悔自己不该说这句，当年他得到她之后，就是反脸无情地离开了，还有什么可试试看的。 她清清嗓子道：“我明天会去找江先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 “下午吧，等我电话。”江厉城挂断线，点燃一支烟。 细小的红色火光在指间忽闪。 他抽了几口，闭眸靠坐在沙发上。 刚才被赶走的是新出道的嫩模，身材火辣会撒娇，可惜太不了解他的脾性了。 他江厉城不排斥女人投怀送抱，但还没有哪一个敢随意碰触他的身体。 除了…… 那晚车子里，唐夕借着酒劲发狠地咬自己一口。 这个女人，当年骄纵任性，如今狡猾泼辣。 如今肩牙印足足六天了，依然清晰深刻。 她还真敢！ 可惜，他江厉城睚眦必报，人生字典里没有“顾念旧情”四个字。 唐夕，当年的债撇开不说，如今敢得罪他就要承担得起后果。 第二天傍晚，唐夕才接到江厉城的电话。 他简单问了她的所在位置，没多久便让司机过来接。 唐夕被带到星皇大酒店。 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万利集团的产业。 顶楼贵宾室里铺着昂贵的欧式地毯，墙上挂着巴黎印象派的画作。 江厉城穿着考究的三件式蓝色西装，一手插裤兜，一手端着红酒站在画作前，正在沉静思考。 斜阳从窗外投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唐夕望着他，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会，江厉城转头，目光定在唐夕脸上。 015 意想不到的局（改） “喜欢白天，还是夜晚？” 唐夕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直觉地回答：“白天，因为有阳光。” 阳光让人温暖，她体会过夜晚冰冷孤独的滋味，很煎熬，不好受。 江厉城眉毛动了一下，没做评价，举起酒杯。 “要不要来一点？” “不了，谢谢江先生。” 唐夕与他保持着距离，言辞礼貌客气。 江厉城看着她，轻轻晃了下酒杯。 “今天唐小姐好像比较安静。” “因为江先生说过，做人有时候需要沉得住气。” “你倒是听话。”江厉城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黑眸闪过灼亮，“我喜欢听话的女人。” 唐夕来的路上一再提醒自己，今晚要沉住气，一切以签约为重。 她扬起微笑：“项目合同我带来了，万一江先生赌输，可不要食言。”说着从包里取出将合同，还贴心地备好了签字笔。 江厉城瞥了一眼。 他也早有准备，从酒架旁抽出两张纸。 上面赫然印着两个字——“对赌协约”，右下方“江厉城”三个字已经签好。 “唐小姐签完这个，就不用担心谁会食言了。” 唐夕没想到江厉城搞这么正式，拿起协约仔细阅读。 输赢条件都跟他之前应允的一样，只是对赌内容…… 赌局内容依次罗列着五个选项： 1.贴面舞 2.热吻三分钟 3.唇印20个 4.…… 唐夕往下看到第五项，脸上一阵火烫。 “江先生果然是这种人。” “果然？”江厉城挑眉。 “对。” 这一刻，唐夕开始相信影儿说的八卦是真的，他根本就是纵情于犬马声色的男人。 “江先生想羞辱我，不妨直说。” 江厉城盯着她嫣红的脸颊：“唐小姐想哪里去了？” “你……这些……”唐夕看到他眼中的戏谑，“难道……不是对我提的要求？” 江厉城勾动嘴角：“如果唐小姐愿意，我倒是没意见。” 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就好，唐夕松了口气。 “那上面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江厉城没回答，不知从哪里按了开关，对面的墙突然变成一块巨幅投影大屏。 屏幕画面，显示着酒店某楼层的宴厅全景。 宴厅里正在举行狂欢派对。 一群男男女女盛装打扮，戴着面具。 中间是舞池，彩光闪烁。 周围十几张精心布置过的桌台，桌台上摆着鲜花、糕点和香槟。 盛装的年轻男女们穿梭其中，兴奋地结交着。 背景音量不大，依然能清楚感受到派对现场的热闹。 江厉城道：“这才是我们的赌局，全布置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唐夕还是不懂，迷惑地望着屏幕。 “麻烦江先生解释一下。” “今晚这场派对会有五轮游戏，我特别邀请了一位贵客参与。” 江厉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江小姐要赌的，就是猜这位贵客会在第几轮退出，也可以赌他把游戏进行到底。猜对了，算你赢。” 唐夕明白了。 所谓的五轮游戏，就是协约内容里罗列的那些。 “不公平，人是江先生邀请来的，他可以随时听从你的命令。我怎么可能赢？” 江厉城摇头：“这位贵客未必听我的，因为对于他——你比我更熟。” 唐夕顺着江厉城的指示看去，愣住了。 盛装的人群中，她看到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身影。 016 胜算（改） 那人一身简单的浅灰色西服，面具也是常见的海盗款。 正因为装扮简单常见，反而显得他格格不入。 “那是……” “秦湛。” 真的是湛哥！ 唐夕心头一紧，协约差点从手里滑落。 “江先生，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赌约，为什么要把湛哥扯进来？” 江厉城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唐小姐本来就是为了秦总才打赌，秦总也比任何人都想挽救公司。知道我们的赌约，他怎么能置身事外？” 唐夕手指紧成了拳头，无法平静。 “就算湛哥再想挽救公司，也不可能接受你这样的游戏规则。” 江厉城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的游戏规则怎么了？” 唐夕想到协议上罗列的项目，什么热吻、唇印，光看着字眼就觉得害臊，亏他想得出来！ “唐小姐不喜欢也罢，可你怎么知道秦总不会乐在其中？”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了解他。” 秦湛从来都是少爷圈子里的一股清流，谦谦君子，正直上进，身上没有一丝富家子弟的奢靡习气，更从来不乱玩男女关系。 唐夕感恩秦湛，更打心底敬佩这个男人。 江厉城噙着笑：“既然这么了解他，胜算会很大，抓紧开局吧！” 他将笔递到她手上。 “赢了我立刻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布入股，但是如果你没猜对——” 江厉城沉下嗓音，一字一字地提醒：“就照你说的，愿赌服输。” 唐夕攥着笔，静默了足足一分钟，难以决定。 “唐小姐这么犹豫不决，我不介意等第一轮游戏结束后，你再做选择。” 唐夕盯着笔尖，嘴唇抿得死紧。 她此刻最担心的，是自己凭一时之勇打这个赌，到头来不但没帮到公司，反而连累湛哥。 窗外夕阳下沉，光线逐渐黯淡。 只有屏幕墙透出的光，映照着两人。 江厉城似乎很享受这种昏暗的氛围，吧台前拿起红酒续杯，然后坐沙发上。 他随意地解开两颗衬衣领扣，舒展着长腿，不时惬意地喝一口。 唐夕僵着没动，目光紧随屏幕里的秦湛。 秦湛独自站在最角落的桌台旁。 前后两三个打扮美艳的女孩上前打招呼。 他连礼貌的点头都没给，冷淡的态度让美女们悻悻而回。 “看起来，你的湛哥不近女色呢！”江厉城一脸讥诮。 “也对，有唐小姐这样漂亮又忠心的女伴，确实不该沾花惹草。唐小姐，我建议你直接勾选第一项好了。” 唐夕一颗心悬着，没说话。 而江厉城这晚的话，比平日要多。 “对了，这场游戏派对的美女主持，唐小姐也认识。” 唐夕皱眉，悄然提高警惕。 江厉城见她还是不做声，挑眉道：“你不问问这位老朋友是谁？” “有什么好问的，想必是江先生安排的一个棋子。” “棋子？呵，她听到这个形容肯定很不高兴。” 唐夕嘴上没有问，心里增添了不安。 江厉城口中的美女主持很快现身。 一袭红色露背小礼服，戴着神秘性感的猫女面具，身材气质都相当出众。 她走到宴厅的舞池中间，清脆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