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将反派哄得团团转》 第一章:攻略反派 谢斐死了。 谢斐又活了。 一睁开眼,恢弘的门庭,视线上移,门匾上,写着硕大的司府两个字。 周遭,是众人指指点点的指责声。 “嘶,这谢家家主那般清风明月的一个人,竟然生了这么一个不守女德的姑娘,这谢家的脸,可算是被丢尽了!” 她微微一愣,下意识的低头一看,自己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裙,古代的装束。 不等她作反应,大脑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机械般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复活成功。” 谢斐愣怔两秒,舔了舔后槽牙:“我是想复活,可是没让你给我复活到古代!” 她连续五天半夜加班写合同,结果在家里猝死,却被穿书系统选中,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复活,却没想到,这系统,直接把她丢古代了! “你也没说让我把你复活到哪个时代。” 谢斐:“……” “宿主,你也别生气,只要你能把反派救了,不让他黑化,那你就能回到自己的时代。” “问题也不大,是吧。” 谢斐脑仁突突的疼,问它:“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书中内容已传达,宿主你记得接收一下。” 原书名叫《庶女为后》,讲的是书中女主谢心莲乃是庶出继室的官家小姐,因为身份原因一直被打压,谢心莲不甘心于是勾搭上继妹未婚夫——也就是原书男主后,用阴谋诡计将继妹害死,还和大反派司御轩联手干掉了原男主,最后和大反派双宿双栖。 是一本妥妥的反派隐忍藏拙,最后升级干掉所有炮灰的无脑爽文。 而她谢斐,就是那个被谢心莲下药诬陷未婚生子,最后名声落地凄惨而死的炮灰继妹! “找人接盘也要找个像样点的理由,被诬陷,呵,当我司府是什么地方,大小姐这主意打的可真好,毁了一个谢家还不够,还想把我们司家也毁了?” 站在门前的管家骂声越来越难听,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 直到有人拽了一下她的衣袖,谢斐才从狗系统发给她的剧情中回过神来:“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司家不会要我们的。” 谢斐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也想回去啊,她也不想在这里自取其辱,可是她要回家,就要拯救反派,所以这个司府,她是必然要进去的! “别担心,我有办法。” 她拍了拍丫鬟的手,镇定片刻后,正要走上前同他理论,大门却从内突然打开了。 “张管家,来者是客,这可不是我们司府的待客之道。” 张管家回过头,脸色顿时有些不满。 来人是司府的二公子,这位公子是个庶出,天生又身怀残疾体弱多病,在司府压根就是不受宠的存在,虽然略有不满,可毕竟是主家,他不敢反驳。 “二公子有所不知,老夫人吩咐了,谢司两家的婚约作罢,这谢大小姐登门闹事,怎么能说是客呢,分明就是想来坑害我们司家!” 二公子?谢斐抬眼去看,男人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出来,他腿上盖着一个薄毯,看起来就一幅病态,视线上移,一时怔住。 这就是在书里日后恢复皇子身份,灭了司家,争夺太子之位的疯批反派司御轩? 端的是容颜清绝,艳灼入心! 谢斐见过不少娱乐圈的小鲜肉,都觉得他们不如男人一半绝色。 啧,真是会装! 温和的表面下,一副黑心肠,原书男女主差点被他搞死,还有他的那两个孩子,最后居然会走上弑母行凶的地步! 想想也是惨! 司御轩看到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微微拢眉,薄唇轻启:“罢了,都是旧事了,她一个弱女子还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给她一些银钱让她回去吧。” 谢斐细微的察觉到男人话里的一点不悦,收回视线,落在他的腿上。 他在司家,名义上是二公子,却也只是一个外人,任人欺凌,过的也不怎样,他最后离世,也是因为在司家染了疾,没有来得及医治……落下病根。 “二公子的腿,每日夜里,是不是都伴随着胸骨压痛,四肢关节痛,下雨天还会生出刺痛感!” 司御轩闻言一惊,因为,谢斐说的完全是对的,宫里的御医看过几次,都没诊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神态,摩挲着指尖,眼神中带着考量。 “小女子不才,会点医术,可以让二公子站起来。” “噗嗤——”一旁的张管家闻言没忍住笑了起来,“谢小姐耍赖还扮上神医了,我家二公子的病是自幼带的,都二十余年了,你能治?莫不是走投无路连瞎子瘸子都不放过了?” 他这话不仅骂了谢斐,连司御轩也一起骂进去了,谢斐捏紧拳头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笑道,“是不是真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司御轩看着站在眼前的少女,她面色憔悴,眼睛里却似有流光划过,多了点韵味。 谢斐看出来他这不信的表情,自信的笑了笑:“二公子,我既然敢说出口,就一定能做到,左右你不吃亏,也不会有更差的情况。” 张管家看这情形,直觉事情不妙,急急忙忙的回去给司家老夫人刘氏禀报了事情的始末。 一个废物嫡小姐,能比宫里的御医更有本事? 旋即,刘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扶我出去。” 刘氏走到门口,发现谢斐正蹲在司御轩身前查看他的腿,目光骤然冷下:“谢斐,你可莫说大话,我司府门前从不许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随意糊弄,我孙子的腿你若是治不好,别说和衍儿的婚约要作废,今日你的命,也要交代在这!” 谢斐冷笑,这刘氏,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老夫人放心,二公子的腿治得!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若是治好了二公子的腿,那谢司两家的婚约便要如期履行,若是治不好,我谢斐今日就在这里,任凭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谢斐才不在乎嫁给谁,这司衍不喜她,她也不乐意让司衍碰,再者,她的目的,是为了司御轩! 只要能进司府,可以接近他,就足够了,方式什么的,不重要。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名声败坏的女人,竟然要求嫁给司家嫡长子?就算两人曾有婚约,但谢斐如今都有两个孩子了! 她怎么敢的! 司御轩微微皱眉,看向谢斐的目光愈发多了些深沉。 “好,那便依你所言,今日你要是治不好,不仅你,就连你们谢家也给我滚出洛阳城!” 谢斐没多耽搁,找准穴位就当众一针扎了下去。 女子的手轻轻按压在他腿上,两人相隔之近,他几乎能闻到她身上特有的体香。 她施针很稳,司御轩脸上渐渐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双手紧紧的握着扶手,绷着唇,连带着耳根子也红了半截。 很快,施针完毕。 “好了,请二公子站起来走两步吧。” 管家看到司御轩难看的脸色,表情讥讽:“谁不知道谢小姐一无是处,如今却忽然会了医术,莫不是觉得我司府的人好骗?” “为了嫁进司家,扯下如此大谎,二公子的腿别说走两步,就是站起来——” 管家话还没说完,司御轩扶着扶手在没有下人帮助的情况下,竟然真的慢慢站了起来! 众人一愣。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司御轩挪动脚步,朝前走了两步,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站起来的感觉! 顿时,刘氏脸色都黑了! “刚刚说的我已经做到了,还希望老夫人不要食言,早日履行婚约。” 就在这时,有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老夫人,不好了,巡抚夫人难产,可能,可能要撑不住了!” 刘氏身子轻轻一颤,神情瞬间紧绷:“什么,难产?产婆呢?快快,请御医啊!” 这巡抚大人一家是巡视周界路过此地,早先本应住在衙门内,但因巡抚夫人身怀有孕,所以才找了个民宿住下。 这也是刘氏早就打好的算盘,若是招待好了这两位京城来的大官,那他们司府光耀门楣岂不是指日可待? “产婆折腾了几个时辰了,御医也没办法,说,说是孩子要保不住了,这巡抚夫人要是在咱们司府出事,那还得了,老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刘氏蹙着眉,猛地想起什么,视线落在了谢斐身上:“她,让她去,谢大小姐会医术,不如,让谢大小姐去看看。” 小厮先是一愣,诧异的看向了谢斐,微微皱着眉。 却听刘氏又开口了:“司御轩的腿疾已有多年,刚刚谢大小姐不过是施了几针,他就已经站了起来,想来医术不差,快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话刚落地,刘氏在身后猛地推了谢斐一把。 “谢小姐,人命关天,我们赶紧走吧。” 谢斐直接就被拉着走了,刘氏看着两人远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谢斐要是了救巡抚夫人母子,那就是司府的功劳,若是救不活……那便是谢斐一个人的罪过! 刚好,司府可以摆脱她了。 这么想着,刘氏让人搀扶着,跟在两人后面。 第二章:剖腹产 “啊——” “好痛啊——” 房间里不断传来惨叫声,还有产婆的安抚声,巡抚大人在外面来回踱步,急的满头大汗:“人怎么还没来!” “大人,大夫来了。” 巡抚大人朝小厮后面看:“大夫呢?” “她,她就是大夫,谢小姐会医术” 巡抚大人瞬间冷下了脸,声调都拔高了几度:“你让本官把她们母子两人的性命交到一个女人的手上?” 谢斐微微拢眉,瞥了一眼巡抚大人,声音平静也冷漠:“想要母子平安,就听我的!” “刚刚在门外,所有人亲眼所见她治好了我家二公子的腿,她可以救夫人的。” 谢斐目光凌厉:“你可以怀疑我,可是里面的两条人命,可没有时间让你浪费了!” 光是听喊声,就知道里面情况很不妙。 谢斐的话,一下子就将男人给吓住了,巡抚大人紧锁眉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咬牙同意,甚至是有些急切的开口:“那大夫你快去看看吧,切记,如果母子只能保一个,给本官保大!” 谢斐愣了一下,在古代,竟然还会有如此好男人:“放心,两位都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谢斐走进了房间,把脉,施针,巡抚夫人呼吸微弱,更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 她直接对产婆说:“不能顺产了,需要别的方式。” 产婆都愣了一下,别的方式? “剖腹产!” 什么?剖,剖开肚子? 产婆呼吸一滞,瞪大了眼睛:“你,你胡闹!这剖开肚子,人还能活吗?” “巡抚夫人现在自己都难保,你让她如何把孩子生下来?一尸两命,你负责吗?” 门外的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屋内的一举一动,司御轩眼神微眯,紧紧地盯着谢斐,他越发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出人意料了。 “啊——” 伴随着巡抚夫人的一声痛喊,谢斐想也没想将众人往屋外赶,“快,病人快撑不住了,马上吩咐下去,准备热水,干毛巾,纯酒,火盆子,已经给我找几把干净的解剖刀。” 吩咐完这些,她撕下自己腰间的一块布料,当做口罩戴了起来。 剖腹产的环境很重要,这古代没有杀菌的工具和环境,她也只能尽量地去创造环境了。 —— 两个时辰过去了,看着紧闭的大门,也不知道谢斐在里面搞什么把戏,正想着让巡抚大人派人进去看看,忽然间,一声婴儿的啼哭冲破天际。 巡抚大人大笑出声:“生了,生了——” 谢斐从屋里走出来,手上身上都染了血,脸上却挂着笑:“恭喜巡抚大人,母子平安。” 巡抚大人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地,急忙走进屋子里,小孩就放在床里面,虽然皱皱巴巴,但是可以看出来很健康。 巡抚夫人半睁着眼,神思还有些混乱,嘴角的笑容却是幸福的。 巡抚大人转身将孩子抱给奶娘,继而对谢斐深深鞠了一躬:“多谢谢小姐救我妻儿性命,若不是你,恐怕我和内子就要阴阳相隔了,谢小姐医术这么好,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师出何门?” 刘氏笑眯眯地走上前,一把拉过谢斐的手:“巡抚大人过奖了,这位谢家小姐,是我司家的孙媳妇。” 身后的司御轩:“……” 这刘氏,还真是……有点不当人啊,直接就将功劳给揽了。 “司府人才辈出,儿郎更是少年英勇,娶妻当如是。”有魄力,有能力,巡抚大人对谢斐评价很高。 “等到大婚当日,本官定会去喝喜酒,给谢小姐,备份大礼。” “巡抚大人客气了。”刘氏赔笑道。 —— 谢家,司家,是京城两大世家,名声极好,可两家人的婚礼,却办的格外寒酸。 迎亲时,都不见新郎的踪影,瞬间,谢斐就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到了司府门前,跨火盆,拜堂,能省的,都给省了。 “这谢小姐到底图什么啊,别的人家,就算是娶个妾,都比她又排场啊。” 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贬低之语不绝入耳。 直到谢斐被人扶着进了屋子,那些声音才消失,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没想到在古代,人们也都这么八卦! 正在她准备自己掀了盖头,取下压在她头上的那些朱钗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声音,她手中动作一顿,急忙坐好。 “公子,他们也太欺负人了,让你娶了谢斐!” “之前退婚,就是因为她与人有染,听说还生了两个孩子,她,她们这简直就是在侮辱您!” “您怎么不拒绝了?只要您态度强硬一点,就算是老夫人,也拿您没辙……” 谢斐微微拧眉,“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她听到两个脚步声。 而那个叽叽喳喳的声音,依旧在抱怨,就算是看到了谢斐,甚至更是变本加厉。 “也不知道谢小姐的脸皮有多厚,还要来祸害别人。” 穿着红衣的男人忽的抬眸,目光冰冷。 “出去。” 冷漠无情的音色,让谢斐微微蹙眉,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不等她反应,红盖头被掀开,落在地上。 入目的,是绣着精致祥云图案的红衣,他腰间系着腰带,视线上移,精致的下颚,高挺的鼻梁,直到,她对上男人的双眼。 好似晴天下的一场惊蛰,她心脏都是骤然一紧! “卧槽!狗系统,你出来,书里可不是这个情节啊!” 不当人的系统似乎在睡觉,打着哈欠:“你刚好要攻略他,嫁给他不是事半功倍?” 谢斐:“……” 事半你妹的功倍! 嫁给司御轩,她感觉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这人野心勃勃,看着温和,毫无心机,可却是正宗黑芝麻馅的。 司御轩低着头,将女人眼底的惊讶尽收眼底,和刘氏联合起来算计他,现在却装的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他伸出手,挑起她的下颚:“谢小姐似乎很惊讶。” 极为轻佻的动作,谢斐却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直窜大脑,她双手紧紧握拳,总觉得男人这双极为好看的手,下一刻就会掐断她的脖子。 吾命危矣! 谢斐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稍稍呼了口气,偏过头,躲开了男人的手,淡淡的说:“我要嫁的人是司衍,我还没问二公子为何出现在婚房。” 从男人的喉间,忽的泄出一抹轻笑,谢斐抬头,才发现,男人的眼底,都是凉薄之色。 他不会在怀疑是她在设计陷害他吧? 这狗东西,不会在新婚之夜杀了她泄愤吧? “二公子的腿,应该还会痛吧?”谢斐强做镇定,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腿,发现他站在她面前,腿还是微微曲着的。 司御轩微微眯眼。 谢斐掩盖住袖下的慌张,继续道:“你的腿并非先天顽疾,而是被人下了毒,所以导致身体娇弱,腿伤也一直不见好,我那天只是施针让你能站起来而已,若想完全治好腿,还是要先解毒。” 司御轩是个极为严谨的人,要想让他相信自己,她只能亮出所有底牌。 “你还会解毒?” “会!” “条件。” “嗯?” “说出这番话,不过就是想让我信任你,那你的条件呢。” 不愧是快要整死男女主的大反派,这个脑子转的就是快! 他这副冷漠的样子,简直和那天在司府门前见到的温润如玉的公子判若两人! 谢斐抿了抿唇,心里安慰自己,不怕,只要能在反派黑化之前拯救他,就不会死! 虽然原书中司御轩的妻子最后死得很惨,还是被自己的孩子给杀死的,但她只要不和他圆房,不生下孩子,肯定会没事的! 思虑半晌,谢斐才犹豫着开口:“我既然已经嫁了进来,你就不能将我赶出去,谢家不会要我的。” 她生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似雾非雾,微微皱着眉,带着几分无家可归的可怜之色。 司御轩稍稍愣怔片刻,偏过了头,道:“只给你一次机会。” 谢斐心里大喜,伸手扯住了他的腰带,往前拽了一下:“二公子,把衣裳脱了吧?” 司御轩腿本来就有些不便,虽说可以行走,可还是跟针扎一般,猝不及防被谢斐这么一拽,直接一个趔趄,直直向前摔去! 谢斐也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根本来不及躲,直接被男人压在了床上。 他身上带着雪后的清冽感,几乎是瞬间涌入她的鼻尖。 两人鼻尖相蹭,呼吸近在咫尺,齐齐愣住。 系统:“哇哦,亲上去!其实你也可以用爱感化大反派,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谢斐:“……狗系统。” 被系统的话激了一下,谢斐急忙推了一下司御轩:“二公子,你压疼我了。” 司御轩沉着脸,翻了个身,坐在了床边,两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揉着,谢斐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二公子,你还不脱衣裳?” “你说什么!” 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此时这话说出来,配合着这结婚的氛围,大红喜字,效果极佳! “我要施针,不脱衣裳,如何施针?而且,我是大夫,二公子你该听我的。”谢斐声音温柔却坚定。 一件一件的衣衫被褪下,谢斐想着,自己也算见过不少男人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可当她拿出银针,回过头去,眼睛瞬间直了! 第三章:是你不行 男人身上肌理分明,并不夸张,很有美感,再加上常年不见光,肤色近乎冷白,喉结,锁骨,无一不精致。 男人不悦的蹙了下眉:“你在看什么?” 谢斐抽出一枚银针,收敛心神,当然,要忽略她微微泛红的耳尖。 “哦,我在找穴位,你躺下吧。会有点疼,你要是忍不住,可以叫出来。” 毒素入骨以深,想要一下子治好,是不可能的,谢斐低下头,开始施针,认真且严肃。 司御轩绷着唇,身体轻轻颤着,指尖紧紧扣着被褥,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毒素全部被她逼至指尖,缓缓流出了紫黑色的血,银针渡穴,是很痛的。 紧接着,从屋子里,就传出来了男人低沉又急促的一声“嗯——” 在外面听墙角的几个手下,诧异的大眼瞪小眼。 “谢家小姐这么生猛吗?” “我觉得公子可能是在轮椅上坐多了,身子虚,有点退化。” “你就是说公子不行呗。” 众人:“……” —— 翌日,谢斐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了司御轩的身影,地上的血迹,也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旋即,她轻笑了一声,原来,堂堂大反派,竟然这么怕疼啊? 小丫鬟清荣走进来:“小姐,该洗漱了。” “二公子呢?” “二公子一早就出去了。”清荣脸上憋着笑,继续说:“二公子还说,你累了,让我们不要吵醒你。” 谢斐:“……” 谢斐没解释什么,刚收拾好,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刘氏身边伺候的老嬷嬷就过来传话了:“二夫人,老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谢斐抿着唇,该来的,还是会来。 她虽然已经进了司家的门,但刘氏一定会借机拿她的两个孩子说事,与其任她拿捏,她还不如主动出击,去找她说清楚接回自己的两个孩子。 一路走到花厅,刘氏坐在主位上,一脸威严,似乎早早的就在这等着她了。 谢斐对她施施行了一礼:“祖母安好。” 刘氏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嫁到我们司家,就要守司家的规矩,你可不再是谢家的大小姐了。” 谢斐微微挑眉:“哦?司家的规矩?” “司家的规矩就是明明该娶亲的是大公子,却让新妇入了二公子的房?如此弥天大谎,不知道祖母是怎么做出来的?” 语气不轻不重,却好似一把软绵绵的刀,直直的戳进了刘氏的心窝。 谢斐这话,几乎是在戳着刘氏的脊梁骨在骂了。 刘氏攥紧了手,都说谢斐不学无术,在京城这么多家官家女子里,她是最上不得台面的那一个。 此时一番话,绵里藏针,让人惊讶。 刘氏冷笑一声:“你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还想嫁给我家衍儿?嫁给司御轩,已经是看在巡抚大人的面子上了,别太得寸进尺。” 言外之意:能嫁进司家,已经是你三生有幸了。 谢斐很想说一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老夫人不怕这件事传出去,司府面上无光吗?” “你敢!” “我为何不敢,我这人本来就没什么名声可言,有什么好怕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氏目光冰冷的落在谢斐身上,她到底是和司衍有婚约的,却入了司御轩的房,这件事若是此时传出去,对他们司家,是大大的不利! “我有两个孩子,我要把他们接进府里。”原身是有两个孩子的,她一直记得,如今成了婚,也是时候将两个孩子接到身边来。 “不可能!”想也没想,刘氏就拒绝了。 “那就没办法了,这件事怕是只能让巡抚大人来替我做主了。” 刘氏呼吸微沉,权衡利弊后,沉声开口:“你的孩子可以进门,但是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如若发现,你们娘仨就给我滚出司府。” 逼得刘氏同意把孩子接到府中,谢斐松了口气,她听清荣说,那两个小孩在外面,受人欺辱,日子过的不好。 之前在谢府,并非她不担心两个孩子,而是她的妹妹谢心莲实在没安好心,两个孩子在谢府,可就早就被害死了。 在外面,虽说清苦,却没有性命之忧。 匆匆收拾了一下,谢斐带着清荣往谢家的方向去,走在街上,谢斐看着路边的小商贩,有卖小零食,也有小玩具,她看着都想买,带给两个孩子。 她在一家小摊前停了下来,“这个小甜点给我包一份。” 却在这时,一个站在不远处的小姑娘趁着老板包甜点的功夫,将手伸向了一旁的糕点,抓起几块猛塞进怀里就跑。 这么小就学会偷东西了? 谢斐没有犹豫,匆匆将钱扔下就去追那小孩,她一把拽住孩子的手,手中的糕点顺势而落。 “你这小孩儿怎么还偷东西,你家大人呢?” 小姑娘惊了一下,眨巴着眼睛看了她两眼,眼里的厌恶清晰可见。 然而下一秒,小姑娘却嘴巴一瘪,哭了起来:“哇……苗苗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我,苗苗肚肚饿。” 这时候谢斐才注意到,这孩子虽然长得小巧,但小小的身子骨瘦得可怜,确实像几天没吃饭的模样,她的语气忽然就软了,“饿也不能随便去偷别人的东西啊,这样吧,我给你一些钱,你去买点吃的,以后可要记住不能再偷东西了,知道吗?” “嗯,苗苗记住了。” 拿了钱,小姑娘立马跑开了,脸上挂着泪珠子,眼里却满是狡猾:“略略略,我才不是没钱呢,我就是不想给,今儿这买卖不亏,吃东西不用给钱还赚到一笔,值当了。” 说完就跑开了。 谢斐脑袋‘嗡’地一声炸掉了。 简直不敢相信这流里流气的话是从一个几岁的小姑娘口里说出来的,更何况这孩子刚刚还哭着叫饿,脸上的泪珠都还挂着。 她刚刚是在演戏! 不行,这样的熊孩子必须得教育,这才几岁啊,这样下去还得了! 谢斐冲上前一把抓住孩子的胳膊,作势就要让她尝试一顿什么叫“巴掌上煎肉”,却被匆匆赶来的清荣叫住了。 “小姐,别,使不得,她,她是您的女儿。” 什么?! 这就是她的孩子?她生的孩子,这么坏? “那还有一个呢?” “苗苗,你哥哥呢?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清荣耐心地问。 小姑娘被谢斐这架势给吓得不轻,嘴巴瘪了好几次才努力忍住了眼泪,“哥哥在家里,苗苗是偷偷跑出来的,你之前说讨厌我和哥哥,不让我们叫你娘亲,还让我和哥哥滚出去,苗苗不是故意要拿你的银子的……” 原身竟然还说过这样的话? 谢斐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愧疚,心也仿佛被扎了一下。 谢斐看她身上破破败败,再加上声音委屈巴巴,训斥的话,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反而是伸出手,轻轻擦去了苗苗脸上的赃污。 苗苗眨了下眼,眼底划过一丝精光,忽然抱着她就大哭起来,谢斐心里揪成一团。 她抱起苗苗,声音温柔:“苗苗,以后娘亲不会这样说了,你们也可以叫我娘亲,带娘亲去找你哥哥好吗?” 苗苗在她怀里重重的点头。 —— “我打死你!我让你骂我!” 几人走到一个破败的小巷子口,还没走进就听到有声音从巷子里传出来。 谢斐心道不好,连忙走过去,眼见一个目露凶光的小男孩趴在一个比他大很多的人的身上,手中的石块狠狠的往那孩子的头上砸。 他周围还有别的小孩,可是没人敢靠近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动手打人,眼里带着畏惧。 他们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凶狠的人,一开始只是觉得这孩子年龄小肯定好欺负,谁知道只是骂了他几句,他就捡起石块冲了上来,不要命似地往欺负他的那人身上砸,血都砸出来了。 “娘亲,那就是哥哥。” 谢斐眉心狠狠一跳。 卧槽! 一个小孩,打人这么凶吗? 在这么打下去,地上的孩子肯定是要出事的。 谢斐急忙放下怀里的苗苗,跑过去,把岑岑抱开:“别打了。” 那男孩头已经被打伤了,谢斐看了一眼,岑岑到底是小孩,力气有限,没有很严重。 “切,竟然没打死。”岑岑站在那,语气冷漠,极为不屑,阴冷的眼神不像是一个孩子所能拥有的。 谢斐闻言,心头一惊,扭过头,才看清,岑岑瘦的不行,小脸苍白,表情却阴沉的有些可怕,石头还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刺破皮肤,鲜血流了出来。 苗苗却不以为意,很自然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岑岑,声音甜甜的:“哥哥,你看,我找到娘亲啦。” “娘亲说她来接我们回家了。” 岑岑却很冷漠的看着谢斐,把苗苗护在了自己身后:“我们哪里来的娘亲,多半她是想把你卖了换钱。” 谢斐:“……” 这小孩子的思想怎么感觉有点歪呢? 谢斐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倒也不能怪两个孩子,他们哪里知道什么善恶是非,不过一直被养在乡下,没有人教导,歪了也在意料之中。 “岑岑,以后不能那么打人,这是不对的。” 岑岑绷着唇,苗苗却在这时开口,很委屈,很无辜:“娘亲,这不能怪哥哥的,是他们每次都要抢我和哥哥的吃的,所以哥哥才会打他们的。” 如果此时那群小孩还在,怕是会直接给苗苗一个白眼。 颠倒黑白可不是这么颠的,到底谁抢谁的! 谢斐心疼的看着两个孩子,说:“跟娘亲回去吧,娘亲以后不会再让你们受欺负了。” 带回去,顺便把他们两人教育好。 一个偷东西,一个要杀人! 若是一直歪下去,无法想象长大以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苗苗听哥哥的。” 苗苗眨巴着眼睛,看着岑岑。 谢斐盯着岑岑,仿佛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以后娘亲不会再赶你们了,你也不想妹妹跟着你住在这个破屋子里忍饥挨饿吧?” 岑岑看了看苗苗,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第四章:她是小反派他娘 日暮西山,司御轩的院落,落日余晖照进房间里,一片金黄。 司御轩回来时,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小孩子的嬉笑声,他微微拢眉,推开门,就瞧见谢斐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她把小女孩逗的咯咯直笑。 而另一边的阴影之下,坐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不说话,也没有表情,气质有些阴沉。 这孩子怎么感和他小时候有些相似,无论的五官样貌还是气质上,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他不由多看了两眼,直到四目相对,岑岑扯了下嘴,撇开头,端是一副高冷的模样。 司御轩也犯不着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收回视线,审视的目光看着谢斐。 谢斐看到他回来,把苗苗放下,让她和岑岑去外面玩。 司御轩脸色不好看,甚至是有些阴沉。 谢斐给他倒了杯水:“把孩子接过来,老夫人同意了的。” “那你打算,让我替你养?” 他也是一个男人,被人设计成婚也便罢了,竟然还要替别人养孩子?这女人当真是欺他无能? 司御轩没接她的茶杯,谢斐捧了一会,就放了下去。 “我可以把你的毒彻底治好,腿也可以,和常人无异,甚至可以习武,就是希望你可以让我们有个栖身之所。” 她眨巴着眼睛,声音适当的带了点委屈:“不行吗?” 谢斐做出发誓的动作:“他们就是两个小孩子,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打扰你的,以后你要是找到了心仪的姑娘,我一定主动和离给你们腾位置,绝对绝对不会影响你和新夫人的幸福生活的,也不会让我的孩子占了你孩子的份额的。” 司御轩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有?” 院子里,不断的传来苗苗的嬉笑声,他听的有些烦躁。 “随你。” 男人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谢斐呼了口气,心中暗自诽腹,我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你那两个小魔王精会弑母行凶,幸好那人不是我! —— 翌日,谢斐还没苏醒,房门就被人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直接钻进了她的被窝。 窝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娘亲,娘亲,快醒醒。” 谢斐想不醒,都难了。 缓缓睁开眼,一张粉嫩的小脸蛋就出现在眼前,她伸出手在苗苗的脸上捏了捏:“苗苗,你怎么醒这么早?” “娘亲你快点起床,去管管哥哥,哥哥拿着那位司叔叔做的袖箭去花园里玩啦,他不带苗苗。” 谢斐瞬间睁开眼,睡意尽散。 “哥哥最坏啦。” 谢斐急忙坐起身,捏了捏眉心,这岑岑从哪里拿了袖箭啊! 司御轩也不说把这些东西放好了。 谢斐急忙穿上衣服,就带着苗苗往花园里奔去。 找了些地方,终于,在湖边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他躲在湖边的草里,撅着屁股,手中的袖箭,却对着不远处的一个丫鬟。 谢斐心头狠狠一跳。 夭寿啊! 她来不及阻止,袖箭已经发射,眼看着寒芒就要穿透丫鬟的脑袋,谢斐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预料中的尖叫声并没有传来,谢斐先是睁开了一只眼,再接着,发现司御轩就站在丫鬟的身前,他手中,就握着那枚袖箭。 而那名丫鬟,早就被吓的蹲在地上,目露惊恐之色。 司御轩低头瞥了她一眼:“还不走?” “多,多谢二公子。” 看到小丫鬟没事,谢斐长长的松了口气。 急忙过去,把岑岑从草丛里扒拉了出来,声音严肃:“岑岑,你怎么能把兵器对准人呢?若不是你司叔叔,你今天就杀人了!” “你怎么敢!” 谢斐真的被他吓到了。 岑岑看着手中的袖箭:“这里面还有一支箭,娘亲,你说射谁比较好。” 谢斐:“……” 苗苗这时忽然开口:“哥哥,你的手受伤了。” 谢斐这才注意到,他掌心的伤口,重新渗出了血,有一道伤口,一看就是被利器划伤的,不用说,都知道是袖箭。 新伤叠旧伤。 谢斐冷着脸,问他:“疼不疼?” “不疼。” “过来,娘亲先将你手上的脏污清洗一下。” 掌心除了血迹,还混着泥土,谢斐带着岑岑去了湖边,伤口似乎划的很深,血珠一滴一滴的落。 这时,一个阴影罩了下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危险:“我的袖箭一直放在书房,你乱进我书房了?” 谢斐抬头,刚想训斥他挡住了光线,眼中猝不及防的闯入男人受伤的手,伴随着他将袖箭递到岑岑的面前,血迹滴落…… 他摊开手心,袖箭威力大,他徒手接住,掌心的伤口,深可见骨! 谢斐张了张嘴,脸上有些尴尬,她说不会让小孩打扰到他,现在好像,有些打脸了啊! “抱,抱歉。” “你先稍等下,我先把岑岑手上的伤口清洗一下。” 和司御轩相比,她自然更心疼的是自己的儿子。 她低下头,司御轩手中的血还依旧在落,伴随着岑岑手上的血……两人的血,在湖里,竟是其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她瞳孔狠狠一颤,手中动作都是一顿。 不可置信的盯着两人的血…… 怎么可能。 岑岑和司御轩,他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血迹怎么可能会融合? 可事实就是如此,血液融合,这两人,是父子关系! 谢斐被吓的直接蹲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父女三人。 此时细细想来,苗苗和岑岑的坏,好像……好像也可以理解了! 毕竟,基因在那! 一个大反派,最后不得好死,他的两个孩子,弑母,草菅人命,是朝廷奸佞! 最后,也落了个被毒死的下场! 不可谓不惨! 天—— 她,她竟然是反派的母亲?! 那她的结局,不就是死在这两个孩子手上? 谢斐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好像有二百五十只猴子在里面敲锣打鼓。 她就是个二百五! 她早该想到的,如果谢斐还是原来的“谢斐”,那么司御轩的腿和毒根本就不会好,哪来的余力去找女人生孩子啊! 怎么这么巧,她的孩子就也是龙凤胎呢! 谢斐小心瞥了一眼司御轩的神色,确定他并没有发觉,这才松了口气。 现在的大反派都还只是个宅在家里的颓废青年,更别提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了,只要在反派彻底黑化之前阻止,她就不信没有掰不直的小苗苗! 不过前提是……绝对不能让这个大反派知道这俩小崽子就是他的种! 见她捏着孩子的手愣在那里,司御轩冷冷开口:“再过一会血都流干了。” 谢斐愣了愣,干巴巴地应了两声:“哦、哦。” 岑岑脸上满是毫不遮掩的嫌弃,阴恻恻地看向司御轩手里的袖箭,感受到了投射过来的目光,司御轩淡淡地瞥了这个满身阴郁的小鬼一眼。 只是一眼,岑岑就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说地压迫感。 他僵硬地别开头,就好像一只尚未长成的幼虎,在霸占着山头的壮年雄虎面前识趣地收回了自己稚嫩的爪牙。 丝毫没察觉这父子之间的互动的谢斐正帮自家儿子止血涂药,麻利地包扎了起来,还恶意地打了一个兔子结。 “我不要这个,丑。” 谢斐看都没看他一眼:“不丑,小兔子多可爱。” 多让这小崽子接触点可爱的东西,说不定就没那么变态了。 苗苗也跟在一旁起哄:“娘亲我也要!” 岑岑一张粉嫩的小脸都皱成了包子。 看着一家三口的“亲密”互动,司御轩抿了抿唇,转身就要离开。 “哎!你的伤口!”谢斐连忙拿着药囊追过去:“我给你也包扎一下吧。” 毕竟是她带来的小孩给他弄伤的,谢斐多少还是有些歉疚。 司御轩只是垂眸看向这个瘦削的女人,冷漠地轻启双唇:“不必。” 谢斐眉头瞬间皱到了一起。 “你们这些病人啊,就是不愿意听大夫的话。自以为是个小伤口就不用处理,到时候感染了小心整个手都烂掉!” 说罢,她一把捉起男人的手,也不管他乐不乐意,径自清洗起了血迹。 司御轩没有反抗,任由她在自己手上也打了个同款兔子结。 苗苗不高兴地撅起嘴:“娘亲为什么不给我也弄,给他弄了个和哥哥一样的嘛!他又不是我们的亲生父亲!” 只是一时顺手的谢斐愣了愣,看着这两张极为相似的阴冷面容和同款的绑带,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连忙掏出裁剪绑带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削去了多余的袋子。 “哈哈……抱歉,顺手了。” 看着没了耳朵的“兔子”,司御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妙的神情,谢斐正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氛围,一个下人就匆匆赶来过来。 “二夫人,老夫人找你。” 谢斐连忙借机溜之大吉,将两个孩子丢给下人照看,便带着清荣赶了过去。 刘氏正斜倚在贵妃榻上,完全没了昨日里那个凶悍劲儿,一脸的病态,鼻翼青瘪,薄且沟深,眼底还有黛色,谢斐当下了然,恐怕是胃病犯了。 还未等她开口,一旁的张管家就看见了她:“磨蹭什么,老夫人难受着呢!” 谢斐也懒得理会这个下人不客气的语气,径直走到榻前,给刘氏诊了脉。 虽然刘氏脉象弦实有力而洪大,但谢斐很清楚,这是强弓之弩的排斥反应。如果再不及时治疗,恐怕就要癌变了。 第五章:刘氏的病 她掏出银针,在中脘和足三里各刺下一针。 虽是已经见识过谢斐治疗司御轩的场面,但毕竟是在自己身上动针,刘氏还是有些心虚。 她用尽力气恶狠狠地瞪了谢斐一眼:“别耍花样,要是治不好我,小心我把你赶出司家!” 这种病人谢斐见多了,也懒得跟她计较,只是施针的手用了些巧劲。 原本沉浸在穴位传来的暖意中的刘氏只觉得一股痛意直冲脑子,忍不住痛呼出声。 谢斐眉眼弯弯:“老夫人,你忍着点,要是针歪了效果可就不好了。”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刘氏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劲头,倚在榻上两眼发黑。 谢斐收起针,又开了几个抑制胃酸的方子,这才忍笑说道:“如何,可还胃痛?” 躺在榻上的刘氏刚想骂人,却发现那股子闹人的痛意真的消失了。 一整日未尽滴米的刘氏瞬间被饥饿感侵袭,连忙叫嚷道:“给我弄些吃得来!” 张管家见老夫人又有了胃口,连连应声,打发丫鬟去厨房了。 效果立竿见影。 这小蹄子确实有几分本事,当初把她留在司家,也是想着有一日自己犯了病,也能有个不要钱的大夫。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刘氏欣喜过后,看着立在一旁的谢斐,顿时又升起些嫌恶。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这卸磨杀驴的速度,朱元璋看了都直呼内行。 谢斐浑然不在意,只是淡定地回道:“老夫人这病是常年积攒下来的旧疾沉疴,若想根除还需要长期调养,至少要针灸一月。” 张管家嗤笑一声:“一月?你怕不是以为自己有那么点小本事,就能借机赖上司家吧?” 刘氏横眉一挑:“我告诉你,就你这声名狼藉的女子,应允娶你进司家我已仁至义尽,京城的名医有的是,不缺你一个,休想再在我这捞到什么好处!” 看着毫无感恩之意的刘氏,谢斐眼底的神色也冷了起来,她拎起药箱,揣着愣在一旁的清荣,大踏步地出了门。 “那就祝老夫人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大夫吧,我这点小本事,就不在您面前卖弄了。” “小姐,这司家人也太不知感恩了,都不谢谢你为他们治病。” 看着清荣愤愤不平的样子,谢斐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放心,有她求我们的时候。” 刘氏的病虽看似不过是胃病,但想要治好,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主仆二人刚走到后院,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公鸭嗓。 “小野种,叫你偷东西!” 谢斐心中一“咯噔”,连忙快步走到院内。 果然,刚一拐过转角,就看到一个小厮背对着她们,正用力踢着两个小孩。 “你在干什么!”谢斐怒喝一声,冲了过去。 岑岑小小的胳膊上满是青紫,嘴角也流下了血迹,但一张小脸上却满是愤恨和不屈,紧紧用瘦小的身子护着怀里的苗苗。 谢斐顿时心疼不已,不管他们之后多坏,现在都不过是两个刚刚起步的孩子而已。 那小厮被她的吼声吓了一跳,但看清来人之后,脸上却多了一抹轻蔑。 “二夫人,这两个小孩去厨房偷吃,被我捉住了,正教训着呢。” 谢斐查看了岑岑的伤处,确定只是皮肉伤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眸光冷寒地看向小厮:“教训?你不过是个下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的孩子?” 小厮没想到她会如此强硬,心中一虚,但依旧嘴硬:“哼,不过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嫁了个残废,就真以为自己是司家的夫人了?生了两个野种也只会当小偷,我呸!” “胡说什么呢!” 清荣气得就要上前打他,却被谢斐拦住了。 小厮以为她怂了,便得意地笑了两声,准备离开。 然而刚一转身,他就觉得背后一痛,随即一股如同毛虫爬过的感觉遍布了全身。他控制不住地抓挠起自己的身体,在上面留下了道道血痕。 “哈哈哈……好痒……哈哈……你、你做了什么……” 谢斐勾起唇:“看你这么喜欢笑,就让你笑个够而已。” 说罢,她也没再管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下人,拉着两个小孩就回了房,苗苗没受什么伤,但左右只是几岁的孩子,还是受了些惊吓。 浑身是伤的岑岑,上药时只是绷紧了唇,一声也没吭。 倒是像他爹。 谢斐猛地摇了摇头,把这个危险的想法晃出去。 不行,绝对不能像他爹! 见她脸色突然凝重起来,岑岑眼中划过一丝失望。 “你是不是又要训斥我们了。” “嗯?”谢斐一脸茫然,“训斥什么?” 苗苗也瘪了瘪嘴,在一旁插话:“娘亲这么啰嗦,肯定又要说什么偷东西不好了。可他们都不给我和哥哥饭吃,不给我们就自己去拿啦。” 她细嫩的小脸上满是理所当然,像是早就习惯了,谢斐有些无奈,却也有些心疼。 “我为什么要训斥你?你保护了妹妹,做的很棒。” 她将小孩脱臼的胳膊重新接上,如愿地听到了岑岑的一声闷哼。 对嘛,会叫疼才更像小孩。 “我们呢,不能去主动欺负其他人,但是遇到这种坏蛋欺负你们,就应该教训回去,知道吗?” 谢斐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们还太小了,这些事交给娘亲来做就好了,娘亲会保护你们的。” 岑岑的眼中似乎带上了些诧异,他垂着头,纤长的睫毛盖过了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斐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又怕他以为这是鼓励暴力,还不忘强调:“但是绝对不可以欺负弱小哦,这是不对的。” 被她这么反复念叨,苗苗已经打起了哈欠,岑岑更是不给面子,直接卷过被子,躺在了床上。 看着两个进入梦乡的小家伙,谢斐沮丧地摸了摸下巴。 如果趁他们睡觉的时候在耳边不停说“你是个好孩子”,会不会达到洗脑的效果哦。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这个荒唐的举动,也脱掉外套跟着一起躺上了床,待到她的呼吸平稳了些,本应该早早睡去的岑岑,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盯了谢斐熟睡的脸半晌,悄悄拉开被子,往她的方向盖了盖。 不出所料,没过几日,张管家就慌慌张张地赶到了她的屋子。 那些个所谓的京城名医看了老夫人的病之后连连摇头,有那些个不客气的甚至直接开口让管家准备副好棺材。 本以为自己不过是普通病症的刘氏也慌了神,连忙让张管家再去把谢斐叫来诊治。 谢斐戏谑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刘氏,也不知她这是病的还是吓的。 “你真的能治好……我这病?” 谢斐神色淡然:“自然,老夫人你不是已经体验过了吗?” 想到针灸后那几日舒服日子,刘氏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若是治不好我的病,你和你那两个小野种,都得给我滚出司府!” 谢斐有些好笑,这人也真是嚣张惯了,一会还要针灸呢,居然还在这时候放狠话,是真是不怕她心一横,手稍稍偏上几寸,到时候这棺材,可就真的派的上用场了。 不过为了岑岑和苗苗,她也只能隐忍下来了。 刘氏虽然答应了施针,但心底仍是看不起她的,即使病好了,也定然会找那些名医复诊。 到时候那些名医见到这被他们断定会死的人不仅活的好好的,还病痛大减,自然会追问她在哪就诊。 刘氏这好张扬的性子,一定会将此事声张出去,说他们司府如何厉害,连那些个名医圣手都比不上。 虽然她未曾留名,但想必后来求医的人……也不会少了。 这样,她也算是给自己这一家子挣了个活路。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老夫人身上,没有人注意,一个修长的身影正躲在门后,悄然看着这一切。 他的身边还佝偻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人,那人浑身都是道道血痕,竟都是自己抓出来的。 司御轩收起目光,冷眼看向缩在墙角喘着粗气的男人。 “如果在明日卯时之后还能在司府看到你,我不介意亲手送你去个好地方。” 谢斐总觉得,这几日在她院中伺候的人换了许多。 而且那些新来的看向她的目光没有之前那种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不屑,反倒多是怯怯的,就好像她是个吃人的母老虎。 那个被她教训了的小厮也不见了。 谢斐有些纳罕,她挑的穴位都不过是些让人发痒的,应该……不会死人吧? 她满脑子胡思乱想,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女人。 “抱歉。” 谢斐连忙道歉,却听到那人冷哼了一声:“我当这是谁,原来是二少爷的媳妇。” 这话听着就夹枪带刺,谢斐眉头一皱,抬头看向面前的女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女人正是长房夫人,也就是司御轩的伯母江玉玲。 虽然没与这人打过交道,但就凭这鼻孔看人的样子,怕是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谢斐不想与她纠缠,默声绕过她便离开了。 第六章:为什么不能打它们 江玉玲愤恨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个就是给老夫人治病的那个?” 一旁的丫鬟连忙答道:“千真万确,奴婢亲眼看到她给老夫人针灸的!” 江玉玲心底有了几分算计。若是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给老太太治好了病,保不齐就会得寸进尺,搭上她的儿子司衍。 衍儿可是司家正统,以后要继承家业的,可不能让这个女人毁了! 她目光一凛,面上闪过一丝狠戾。 “彩蝶,给我找些东西来。” 谢斐日日坚持给刘氏针灸,成效很快便显现了出来,刘氏的胃口好了不少,对待她的态度虽还是飞扬跋扈,但也缓和了不少。 不过谢斐很清楚,想要这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太改变,除非重新再投次胎。 她要做的就是在被当做傀儡的这段日子,尽可能地为自己和两个孩子争取资源。 这日针灸完毕,谢斐亲自去了趟药店,将采买回来的药材分门别类地放好。其中有一味药晒得时日不太够,谢斐不太满意,便自己拿出去找了个日头足的地方摊开晾晒。 司御轩回房的时候,正看到满院子的草药。 嗅到这淡淡的苦味,他微微蹙了蹙眉。 一个丫鬟手里拿着个布袋子,匆匆忙忙地向着门口跑来,看到司御轩的一瞬更是面上一惊,连布袋子都掉在了地上,又慌忙去捡。 “二、二少爷。” 司御轩冷眼旁观。 这丫鬟有些面生,似乎……是长房那边的。 丫鬟手忙脚乱地捡起包裹,起身就要离开。 “站住。” 司御轩的声音低沉阴冷,似是淬了冰。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丫鬟被他周身的威压骇得动弹不得,只得垂着头战战兢兢地答道:“是、是给二夫人送了些草药。” 司御轩自然不会信她这含糊其辞,一把将包裹夺了过来。 里面确实是些草药,和地上晾晒的别无二致。 司御轩凤目微敛:“你是来送药的,为何包裹里还是满满的草药?” 丫鬟被这么一质问,顿时所有辩解的话都抛在了脑后。 “我、我……” 司御轩不等她言语,迈步走向她刚刚呆着的地方,只见原本摆放齐整的草药,有一小块格外杂乱无章。 他蹲下身仔细查验了一番,发现了问题。 这些散落的草药中,有一些虽然很像,但有些微微泛黄的叶片混在了其中。 “这是什么?” 见动的手脚被人识破,丫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声求饶:“都是、都是夫人让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看着她这幅样子,司御轩顿时了然。 他冷笑一声,手中抓起的黄叶一把捏得粉碎:“我不会怪你,你照常回去复命便是,但若是让你家夫人知道这过程中被我抓住,想必你应当知道后果。” 要是让夫人知道她搞砸了事,非扒了她一层皮! 丫鬟连连称是,接过包裹就回去复命了,江玉玲见满包裹替换过来的草药,顿时露出得逞的笑来。 “好好好,彩蝶,明日跟我去老太太那,我倒要看看经过这次,她还能不能在老太太那讨到好!” 谢斐捉了偷跑出去的两个小崽子,一手一个拎了回来,岑岑手里还抓着偷她房内的鹿脊筋丝做的弹弓,死死捏着不肯放手。 “为什么不能打它们,它们很吵。” 谢斐看着一脸理所当然残害小麻雀的小孩有些无奈,虽说打鸟不是什么大事,可就这小变态,这会不制止,明儿个他就得去射司御轩的脑袋。 “岑岑,如果你不喜欢它们,可以把它们赶走,但是不能随意伤害它们。这世上的东西不是围着你长的,你不喜欢的东西以后只会越来越多,若是你每个都欺负过去,总有一天会有人同样来欺负你。” 岑岑眨了眨眼,面上一副无所谓:“我会打回去。” 这熊孩子! 谢斐咬咬牙,眼神微眯继续耐心地劝道:“那如果他不来找你,来找我,或者找你妹妹呢?” 岑岑小小的身子一顿,看向一旁的苗苗。 苗苗倒是浑然不在意:“我也打回去!” 谢斐无奈地弹了弹她的小脑壳,刚要继续劝说,就听到岑岑低声开了口:“我知道了。” 他绝对不能让人伤害到他的家人。 谢斐微微一怔,见他听进去了,便露出欣慰的笑来:“这才对嘛,我去拿些吃食给你们。” 她心情大好地走出门,就看到了个让她瞬间冷却的人。 “二公子?你站在这干什么?” 司御轩并未言语,只是把他挑拣出来的叶子,递到了谢斐的面前。 “通窍草?哪儿来的?”谢斐一眼便认出了那草药,目光不怀好意地在司御轩的屁股上转了几圈,想不到这大反派仪表堂堂,竟然也会便秘啊…… “在你的草药里看到的。” 谢斐疑惑地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发现了晾晒草药的问题。 她脸色一变,她晒得这味草药虽现在是绿色,但等到完全晒干,也会变为黄色,到时候不仔细看叶脉纹路根本无法分辨了。 见她面色阴沉,司御轩才缓缓开口:“是长房夫人做的。” 长房夫人?那不就是她原本的婆婆? 谢斐眸色微凉,看来还是有人不相信她根本不想攀这门亲啊。 司御轩将她的神色变化全然收入眼底:“若是你愿意,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 翌日,谢斐照常带了晾晒好的草药来。 江玉玲早早就到了刘氏的屋内,还讨好地送了份甜汤过来,说是给老夫人服药后解苦。 谢斐像是什么都不知一般,将煎好的药汁递过去,刘氏慢吞吞地喝完了一碗,只觉得口中苦涩难耐,连忙端起甜汤喝了一口。 谁知这一喝不要紧,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她的腹内突然升起了一股浊气。 老太太连平日里的官家妇人做派都顾不上了,一溜烟地跑去了茅厕,来回了几趟,刘氏本就不硬朗的身子骨差点折腾散架了。 江玉玲见药效已起,借机发难道:“谢斐!你究竟给老夫人吃了什么鬼东西,若是老夫人有个好歹,我第一个唯你是问!” 谢斐却不紧不慢淡然回道:“夫人,老夫人的药已经喝了半月,一直没有什么问题,倒是今日喝了你的甜汤便害了病。你说……究竟是谁的问题呢?” 见她没有被唬住,江玉玲心里顿时有些发虚,眉毛一拧:“好啊,还敢污蔑我,来人呐,请府上的医师过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药有问题,还是我的汤有问题。” 府上的大夫很快便赶了过来,他先是查验了药渣,又搅了搅余下的甜汤,从里面夹出一片泡的发烂的叶子来。 “夫人,这个可是通窍草啊,虽可治疗便秘,但常人吃了怕是……” 他的话未说完,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江玉玲的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毕竟那是她精挑细选的与谢斐所用药材相近,又能让老夫人不适的东西啊! 看着她惊恐的神情,谢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既然她不仁,也不能怪他们将计就计了吧。 一直没有言语的司御轩适时地站起身,声音沉稳却充斥着责问:“伯母连食材都未经审查,就把这东西拿给老夫人喝,实属不孝!” “你……”江玉玲百口莫辩,只能咬碎了一口牙。 “是媳妇照看不周,让那些下人躲懒没有好好查看。彩蝶!你还不知错!”原本就慌了神的彩蝶被这么一叫,更是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不等她开口,江玉玲便叫身边的人将她拖了下去,重重责罚。 司御轩并未打算追究到底,毕竟这事没证据是她故意为之,再纠缠下去也没有益处,他侧目看向神采奕奕的谢斐,心中突然对这个女人有了些兴趣。 谢家小姐是有名的草包,跟面前这位医术精湛的灵动女子,显然无法重叠道一起。 这其中……定然另有蹊跷! —— 司府这边基本稳定了下来,谢斐便把注意打到了谢家身上。 原身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谢心莲才是罪魁祸首。 她既然重生在了这里,那谢家那些腌臜事,她也不能坐视不理的。 更何况就算不为了原身,为了自己今后做打算,她也得先把谢心莲这个冉冉升起的白莲花扼杀在摇篮里再说。 她安顿好两个小崽子,没收了一切有可能造成伤害的工具,这才带着清荣大大方方地回到了谢家。 谢家好不容易将她这个“丢人”的女儿丢了出去,自然是不可能给她开门的,看着倚在门口鼻孔朝天的家丁,谢斐勾了勾唇,径直上前拍门。 “开门!我是来拿我娘的东西的!” 家丁反应不及,大门被拍得框框作响,惊醒了周围的邻居。 一大早被扰了清梦的人们纷纷骂骂咧咧地探出身子,想要看看是谁家在闹事,这一看不要紧,居然是谢家那个不学无术跟人暗结珠胎的女儿回来了! 众人顿时没了困意,连忙叫起家人妻小,趴在窗沿看起了热闹。 家丁连忙上前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拖远了几步。 谢斐站定身子,冷冷看向那个家丁:“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捉着我,就不怕司府怪罪吗?” 家丁一愣,连忙甩开了手。 这个没用的小姐如今攀了高枝儿了,他可不想平白无故被她拖下水。 “小姐,虽说你也姓谢,毕竟已经嫁出去了,就是他司家的人了,这谢府……恐怕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了。” 谢斐嗤笑一声,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倒是谢府的一条好狗。 第七章:谢大小姐好不要脸 她没理会家丁的阻拦,继续朗声喝道:“我是来取我母亲遗留的家产的,你让他们取来给我,我现在就走!” 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嘈杂了起来,谢家是这条街上的大户,那流言蜚语也是没断过,谁不知道谢家早亡的夫人母家殷实,留下了不少钱财,这才喂肥了谢家,只是大家都碍于谢府的威望,平日里只敢私下议论,没想到这个出嫁的女儿居然还回来要钱了,真是有够滑稽。 原本躲在门后避而不见的谢岭终于按捺不住,猛地推开大门,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孽女!你在这里丢什么人,快滚回司家去!” 谢斐打量了一番这个所谓的“父亲”,眼底一片冷意。 “父亲收了司家的十箱彩礼,却没有给我一箱嫁妆,究竟是我丢人还是丢人,想必父亲心中清楚。” 被她这么一呛,谢岭怒意更甚:“你还想要嫁妆?你小小年纪就跟人暗通款曲,把我们谢家的脸都丢尽了!自甘堕落不配为谢家的女儿,送你出嫁已是仁至义尽,钱,一分都别想要!” 继母李氏站在谢岭身后,眼中透出些嘲讽。 “我说谢斐啊,你都被人破了身子了,司家还愿意要你,你应该感恩才是,怎地能像个泼妇一般在街上大吵大闹,坏了司府的名声。” 她巧妙地将谢斐从谢家摘了出去,把她归到了婆家之中,这下子丢人的可就不是谢家,而是司家了。 要是司家听闻了她的事迹,将她赶出府去,那便更好了。 李氏用帕子掩着嘴,假模假样地劝道:“司家家大业大,怎地都不会亏待于你,你还是速速回去吧。” 被她这么一番阴阳怪气,围观的人都想到了那些关乎于谢斐的流言,忍不住低声议论了起来。 “听说谢家这个大小姐,十五岁就已经有一打的男人了,甚至还宣称要日日当新娘呢!” “嗨,我还听说她为了钱财能跟八十老汉在一起,这不,出嫁了还回来吸娘家的血呢!” 听着耳边的吵嚷声,谢斐直直地盯着一脸愤恨的谢岭,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说起暗通款曲,我又哪比得上您呢?” 她的唇角微扬,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您当年可是借着我母亲的母家提点才赚了些小钱,后来更是忘恩负义,不顾当年的承诺强行将我改姓谢,还和这位李氏女暗中苟合,最后更是趁我母亲重病登堂入室,将这个女人纳为了妾室!” 谢斐冷哼一声,声音阴沉。 “我母亲当年为何会突然急症暴毙,想必你们二位心里很清楚吧?” 这话一出,周围围观的众人瞬间哗然。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然表明,这谢家前任主母的死,恐怕有什么旁人不知的蹊跷! 谢家家大业大,妒忌的人自然不少,平日里虽然都捧着吹着,但一有点腌臜事,一个个倒戈的比墙头草都快。 “那位夫人我也见过,中庭饱满面色红润,是个有福之人,确实不像是有什么隐疾。” “还不是发绝户财,我早就看出来了!” 眼见着身边的议论声转了个风向,向来好面的谢岭顿时脸上发烫。 他可是还打算借司家的东风让早已有颓势的谢家重振荣光,让她这么一搅合,这条路怕是以后难走了。 这个不孝顺的东西越长越像她那个无趣木讷的娘了,每次他看到这张脸,都觉得是那个早早死了的人在给他下咒。如今好不容易将她嫁出去了,居然还阴魂不散 他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狠狠剜了面前的女儿一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荒谬!你母亲还不是因为你自甘堕落这才气血郁结而死,你居然还青天白日地给生身父亲泼脏水,简直不可理喻!” 他疾走两步,抬手便要打谢斐,却被一声柔弱的呼唤止住了。 “爹,不可。” 谢斐回过头,见自己那个身娇体弱的小女儿正立在门口,连忙走了回去。 “莲儿怎么不多歇息一会,这不过是些小事,莫要惊了你。” 谢心莲楚楚可怜地摇了摇头,贝齿轻咬嘴唇:“莲儿是谢家现如今唯一的女儿,理应为父亲分忧。” 好家伙,真对得起她这个名字。 谢斐看着这位白莲花小姐卖力表演,心里都忍不住要给她鼓掌了。 她不过是嫁了出去,在谢心莲这里居然都已经被谢家除名了。 也罢,这种恶心的家族,她还不想待呢! 谢心莲迈着款款小步子向前几步,一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眸子中含了些泪。 “姐姐虽然已经出嫁,又怎能不念父亲母亲养育你的恩情,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羞辱父母呢?” 谢斐嗤笑一声,她倒是不知道她何时羞辱这俩人了。 她做了什么?不过是把这两人做的烂事说出来了罢了! 她眨了眨眼,也摆出一副无辜的作态:“妹妹何出此言?我不过是想有些家底傍身,因此来讨要嫁妆罢了。不然到时候让人家知道,我们谢家嫁女一毛不拔,妹妹你的婚事,怕不是难找咯!” 谢心莲藏在袖下的脸微微一僵,这谢斐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她暗自掐了掐自己,又挤出几滴清泪。 “若不是姐姐有错在先,父亲怎会如此绝情?莲儿不求嫁个好人家,只要父母莫要生气,保重身子,莲儿愿意一辈子伺候在父亲母亲左右。” 得了吧,原著里你那男人可没少换。 谢斐轻笑出声:“那正好,妹妹的那份嫁妆,也一并给我吧,横竖你是用不到了。” 谢心莲:…… 这人怎么变得如此不要颜面了! 她只是装装样子,自然不可能真的允诺什么,便巧妙地岔开了话题:“看来姐姐在司家过得并不如意,父亲,不如就给姐姐一些钱财,也好让她能够糊口。” 谢岭也抓准了时机,从锦囊中掏出几两碎银,狠狠像谢斐脸上掷去。 “拿着!我谢岭今日在各位的见证下,彻底与这个不孝女断绝关系!” 谢斐后退一步,稳稳接住了碎银。 这点银子,连谢心莲每月的点心钱都不够。 她娘之前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丝绸商的独女,光是陪嫁的布匹绸缎,都够买下几间不错的铺面了。 虽说谢岭这个不善经商的人这些年败了不少家产,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家还算是家底丰厚的。 谢斐颠了颠手中的银子,忽地出其不意地向谢岭掷去。 谢岭反应不及,被打了个正着,鼻子突地冒出一道血来。 谢心莲“呀”地一声尖叫:“父亲!你流血了!” 谢岭伸手一摸,果然摸了一手的艳红。 “谢斐!你个忤逆的不孝女!” 谢斐却丝毫不在意这男人的无能狂怒,挺直腰杆,向周围人望去。 “你们都看见了,今日是我谢斐要同这个靠女人上位又背信弃义的白眼狼断绝关系的。” 她定定看向惊诧又愤怒的谢家三口,一字一顿。 “属于我的,一桩桩一件件,我都定将一一讨回!” 司御轩接到消息的时候,正端坐在书案旁饮茶,他的笔锋微顿,看向来报告的手下。 “她真是这么说?” 手下连忙点头:“是的,千真万确。” 司御轩沉吟片刻,吩咐道:“去给我查查她母亲的事情。” 手下得了命令,干脆应下,便消失在了房内。 司御轩手腕微动,将“晦”字的最后一笔落下。 他将宣纸展开,沉默地看着面前“韬光养晦”四字,突然升起了一丝同情之意。 小小年纪便被继母害死了生母,在旁人的打压下长大,想必她的名声,也是被那些个小人搞坏的吧。 和他的遭遇,又确实有几分相像。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隐忍了十余年,如今是打算展露原本的光芒了吗? 思及此处,司御轩忽地勾了勾嘴角。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医术高超的小丫头,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谢家的事情到底没多久就闹开了,外头闲言碎语漫天飞舞。 百姓们最爱的便是这些达官贵人家中的阴私事儿了,一个个热闹得不行,生怕火不够大。 可终究是没燃起来。 谢斐丢下狠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谢家,那姿态当真是潇洒至极,围观者瞧了,没一个敢对她指指点点的,反倒是揣测起谢家来了。 清荣加快脚步跟了上去,瞧着谢斐一脸阴沉,有些愤愤道:“这谢家也忒不是东西了,颠倒黑白,胡乱泼人脏水,如此欺辱小姐,真是罪该万死!” 本是从谢家出来的,如今清荣都已经生疏得称呼一声谢家了。 谢斐忽然停了下来,清荣差点就撞到了她,轻轻叫了一声。 “你说的我都知道,所以我不会再信任谢家了,他们不把我当谢家人,我还觉得这血脉脏了我的人呢。”谢斐冷冷勾唇,语气很是嘲讽,“这前头十几年所受的委屈,就当做偿还这一场生养之恩了。” 不仅是今生,还有前世,他们的之间的情分在方才的闹剧便已经正式割裂! 从今往后,她与谢家便不再是亲人了。 心中忽然一紧,谢斐掩下自己的不对劲,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清荣将她神色尽收眼底,心疼得不行,“小姐如今和从前到底是不一样了,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日后定然不会再被欺负了,谢家的那些恶人就等着遭受报应吧,小姐可别为此伤心了!” 第八章:谢大小姐也是苦命之人 谢斐摇摇头:“我不难过,也不伤心,只是难免觉得悲凉……事已至此,且行且看吧。” “小姐放心,谢家咱们是指望不上了,可奴婢会一直陪着小姐的,绝不让人欺负了小姐去!”清荣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满脸都写满了忠诚勇毅。 虽然清荣嘴快,可到底是一片忠心为主,可取之处更多,谢斐到底是感动的,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可是我身边唯一能用的人了,你的心思我都明白。” 清荣不好意思的垂了眼睛,傻傻地笑了两声。 因着她的几句话,谢斐心中总算是松快了几分,手垂落之际,她忽然便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我手上的药材不够了,咱们去药铺走一趟,不过去之前,我们还得去一趟当铺!” 从这条街出去,两人很快就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当铺。 看着谢斐将手腕上的镯子给卸了下来,清荣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做什么。 “小姐!”清荣伸手一拦,话音更是急切,“你该不会是想把这镯子给当了,然后换钱去买药材吧?!” 谢斐低头瞧了一眼那镯子,虽不算顶级的好货色,可也是很不错的水头了,色泽通透,没有杂质,应该能值不少钱的。 谢家把她赶出去的时候,什么都没给她,她本也没什么钱财积累。方才一众人闹成那样,谢斐在钱财方面算是暂时黔驴技穷了。 司府虽然有钱,可那和她现在可没什么关系。 如今还是得靠自己想法子,否则还真要束手无策了。 清荣一把夺过了镯子,很宝贝的捧在手心里,“如今小姐虽然嫁入司府,可到底是受人白眼的。如今小姐的首饰已经没几件了,要是这再没了,可该怎么办?” 谢斐倒是笑着道:“你也知道咱们如今处境并不好,总是要自己想法子的。这镯子可能换不少东西,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要是想将来过得好些,便快将镯子给我。” 简单几句话,却说进了清荣的心中。 纠结了一会儿之后,清荣才依依不舍的将镯子送回了谢斐手中,“那好吧,是奴婢考虑不周了。” “这才像话嘛。”谢斐拿了镯子,转身便去了柜台处。 当铺掌柜只扫了谢斐一眼,并不怎么上心,来当铺的人多了去了,一个个都少不了故事,不过像谢斐这样气质的倒是头一回见。 镯子被他仔细的打量了一边,当即便朝谢斐伸出了几根指头。 清荣一见就炮仗似的炸开来:“二十两,太少了吧?!” 掌柜鄙夷的看了清荣一眼:“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清荣被激得又要争辩,谢斐当即伸手一拦,挡在了她身前,“我丫头自是冲动,可掌柜这价格也未免太低了些。这镯子虽然不是顶级货色,可也是很不错的,便是放在中等人家也是有人稀罕的,掌柜的莫不是瞧着我年轻,就想压了我一头?我记得这当铺做的,可都是实诚的生意吧?要是传了出去,还以为你仗着店大欺客呢!” 看着不怒不威的,可谢斐这模样偏是气势逼人。 掌柜的还真存了些心思,却没想到她如此厉害,当即眨了眨眼睛,像是有些心虚了一般。 “瞧姑娘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当铺自然做的是实诚事儿了。” 谢斐故意笑得弯了眼睛,“话既如此,掌柜的还觉得这镯子只值二十两么?” 分明是一副笑里藏刀的样子。 “咳咳——”掌柜脸色一僵,自知有愧,连忙道,“我见你气质不凡,如今虽来当铺,但谁又没有个着急的时候。我也不是什么恶人,就给你、给你三十两银子好了!” 说软话还不忘维护自己的形象。 谢斐眼珠子一转,那掌柜以为她还不满意,又急匆匆的拍了柜台,“三十两最多了,可不能再多了!” “成交!” 什么叫做见好就收,谢斐还是懂得的。 看着这主仆走了,掌柜的才抹了一把汗,明明是个小姑娘,可怎么就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呢,真是奇了怪了…… 谢斐掂着手中的荷包,终于笑了出来。 这三十两银子对于谢家、司家都不是大数目,可对于现在她却已经是很多了。 “清荣,走,咱们买药去!” 采购完药材,谢斐也算是了了一事。回了司府之后,谢斐一头便扎在了蘅芜馆的后院里头,叫清荣帮忙打下手,紧赶慢赶做了些药膏出来。 老太太的药自然有府中拨钱,谢斐也不会给人倒贴,买药为的自然是司御轩——她拿着药罐子,直接就去了书房。 司御轩因为腿脚不便,很少走动,一般都是在蘅芜馆待着。 书房周围静悄悄的,谢斐走过去便从门缝之中见着司御轩坐在窗前,正拿了一卷书在手中,神态倒是认真,时不时翻上一页。 这样子的司御轩却是谢斐没有见过的。 虽然还是一派的清冷模样,可却少了几分冷意,平添了一缕书卷气息,看起来倒是很像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了。 要是他没有黑化的话,想必能走上别样的路子。不说狠辣,他的能力终是不逊于人。 谢斐在心底惋叹,抬手便敲了门。 司御轩头也没抬,“谁?” “是我。”谢斐淡淡回应,“我来给你送药的。” 这时候司御轩才抬头看向了门外,怔了一下才点点头示意她进来。 谢斐进去之后,就直接将小药罐子放在了司御轩身侧的桌面上,“这药膏是我为你特别研制的,以你每日里取来擦在双腿上,早晚各一次。” 司御轩没有看那药,看了谢斐一眼之后,目光又放在了书卷上。 “你从谢家回来了?” 谢斐微微一愣,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司御轩虽然势弱,可并不代表他毫无作为。 恐怕从她出府开始,司御轩便已经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今我可是你的妻子,不回来还能去哪?”谢斐故意开了句玩笑。 在司御轩面前好好展现,也是为了自己日后的前程,可千万不能像原书那样! 司御轩似乎冷哼了一声,但还是不置可否,只道:“你今日倒是威风的很,是不打算再忍了么?” 谢斐一下子就明白了司御轩这话的意思,事实却并非如此,她不是原本的谢斐,没什么可忍的,不过他要这样认为也好,不必解释了。 “二公子难道不觉得总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其实也挺没意思的么?” 一句话让司御轩的目光忽然便沉了几分,他翻书的手一顿,屋子里忽然就静了下来。 “好像是挺没意思的……”他的声音很轻。 谢斐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要是勾起了什么就糟了!一扭头就看见了门外的人影,那人一见着屋子里有人就停了,她记得这是司御轩身边的人。 “药已经送到了,我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二公子了。” 司御轩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门外的修竹,“也好。” 谢斐退下,修竹便紧跟着进了屋子,给司御轩行了个礼,“公子。” 司御轩还盯着谢斐的背影看,声音从唇边溢出:“这么快就回来了,查到了什么?” 修竹沉声道:“属下按照吩咐去探查,发现谢大小姐所说的确不假,谢家是借了她外祖家才起势的,那位谢夫人死得蹊跷,恐怕和那位姨娘上位的继室夫人有什么关系。 谢大小姐没了生母的庇护,谢岭又不喜她,便时常受人欺辱。本该是嫡出小姐的她,总被那位李氏夫人和谢二小姐打压,活得比庶出的姑娘还要辛苦……” 司御轩眉头一皱,眼底墨色忽然氤氲而上。 修竹还在继续说着:“属下亲自找了谢府里头的老人打听消息,听说谢大小姐其实根本就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她也是从小饱读诗书长大的,待人很是和气。外头那些名声,多半是李氏和谢二小姐的手笔了,毕竟正经嫡出的身份摆在那里,总是要为人所忌惮的。 那李氏手段狠毒,不是故意让谢大小姐出丑,就是故意折磨她,克扣用度,裁减下人的事情早是常态,更别说还有其他属下打听不出来的事情了。 如此抹黑一个嫡女的名声,再在暗地里做上许多小动作,积年累月下来……这位谢大小姐看来也是个苦命人啊!” 自家主子在司府是如何,修竹很明白,一想到谢斐一个女子要承受那些,真是让人唏嘘。 司御轩眉头越皱越深,宛如沟壑一般,承载无数深沉之色。 旁人自是难以琢磨,司御轩也有些不明所以,自己难道是因为这些话而生出感同身受和同病相怜的感慨了么? 谢斐不简单,她的经历也不简单,她这些年是怎么捱过来的? 是感慨,还是怜悯……司御轩一下子也想不通。 修竹看司御轩发愣,便叫了两声:“公子,公子?” 司御轩方才回过神来,看了修竹一眼,“我没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外头的动静也要时刻注意着。” “是。” —— 暮色堪堪褪去,司府便已经开始掌灯。 按照习惯,谢斐回去之后便准备了一番,再度去了万寿阁给司老夫人把脉、针灸。 外头早就有丫鬟等着,立马将人迎了进去,态度倒是比之前的好了一些。 谢斐随便行了礼,倒也挑不出错来,“祖母安好,我来给祖母瞧瞧。” 第九章:工具人上线 照例先是把了脉,刘氏便有些紧张的问道:“我这身子如何了,可还是很要紧吗?” “已经针灸了数日,病情有所转好,但是依旧不可以松懈,还是要继续治疗,才能彻底根治,若是半途而废,只怕不好。”谢斐瞧着她气色的确好了许多。 刘氏斜斜乜了她一眼:“我的身子虽然如今交给了你,希望你懂些分寸才好。” 虽然语气没有多么恶劣,可谢斐还是不爱听刘氏说话,只敷衍的点点头:“孙媳都知道,我现在要给祖母扎针,得罪了。” 旁边站着的李妈妈连忙上来给刘氏松散了衣衫。 谢斐正凝神针灸,刘氏也紧紧盯着她的动作,那目光有些不同寻常,但无法窥其心思。 “大公子来了!”外头似乎有丫头的声音。 很快进来一道熏风,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有些像是丁香。往那一瞧,便见着一位器宇轩昂,容姿隽秀的男子匆匆入了堂上,朝刘氏一拜。 “孙儿给祖母请安了,祖母安好。” 刘氏一抬眼便笑了:“哟,是你来了,我倒是有数日没见你了。” 男子再度作揖:“是孙儿不孝,一去就是好几日,倒是缺了几日的安了,往后定当补上,该时常给祖母尽孝才是!” “你瞧瞧你这张嘴,真是甜到我心坎儿里去了。”刘氏难得笑得这样开怀,转头又忙指了李妈妈,“还不快端了杌子来给衍儿坐下?” 衍儿? 低头针灸的谢斐自然也没神游,将这些都收入耳中。 难道这位就是那位被原书女主谢心莲狠心算计的工具人兼任舔狗司衍了吗? 这原本还是她的未婚夫来着。 说起来,入了司府这么些天了,还真是没见过这位鼎鼎有名的大公子露面。 司衍还未坐下,却瞥见了半蹲在在刘氏身前的谢斐,方才没走近所以没有发觉,如今才见到她手中银针,当即皱了眉,“这是怎么了,祖母身子不适么?” 如今谢斐衣衫普通,司衍还没想到什么,只担心着刘氏。 刘氏忙招手:“你先坐下来,别着急。我这不过是老毛病了,如今治着倒是好了许多,她说了,只要针灸再加上吃药调理着,慢慢也就根治了。” 她? 司衍坐了下来,目光挪向了谢斐。 谢斐刚好能瞥见他的衣摆,那是月白色的衣衫,角上绣一丛翠竹,看着倒是很别致。 “这是祖母新得的医女?”司衍有些糊涂,他一去数日,倒还不明白这里的事情,只知道谢斐嫁给了司御轩。 当初为了防止谢斐和谢家直接来纠缠司衍,司家便安排司衍去了长青山听老先生讲书。 如今谢斐既然已经嫁了司御轩,到底是威胁消失了,也不好耽误司衍的学业,便回了保定。 刘氏笑容神秘,摇了摇头,恰此刻谢斐手上一用力,那穴位便陡然传来疼意,刘氏当即一颤:“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故意弄疼我?” 真不是谢斐的锅,她不卑不亢地说道:“祖母误会了,我并非是故意为之。此处穴位新灸,有所淤结,乃是气血不通所致,我这一针下去通了气血,自然便会有些疼,还请祖母忍耐。” 想着这几日谢斐的确还算用心,自己也深得其益,刘氏倒也没怀疑。 司衍却大惊失色:“她唤您祖母?!莫非这位就是二弟的媳妇,谢家的大小姐!” 谢斐收了针,站起身来,扫了司衍一眼,又转身去翻自己的药箱。 刘氏安抚一般看着司衍:“可不就是她么?你出去这些日子,倒是没赶上你弟弟成亲,也算是一桩好姻缘了,往后你也该称一声弟妹才是。” 说着,刘氏便和李妈妈相视一笑,那笑容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李妈妈捂嘴掩盖笑意:“可不是上好的姻缘么,谢家大小姐配咱们二公子,那可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一个未婚先孕,名声扫地的大小姐,一个庶出无能的残废二公子……真是般配啊。 谢斐抿嘴一笑:“李妈妈的嘴就是巧,与妈妈的气质也很是匹配,只是可惜了这般伶俐却委身后院,该去考取功名、名扬天下才是,一个小小的司府又怎么能困住你?” 分明是在嘲讽李妈妈是个长舌妇。 在朝为官的尚且要注意口舌,李妈妈却敢这样放肆。 李妈妈读书少,却不明白:“奴婢不过是个下人,怎么敢想这些?” 方才还“夸”她伶俐,现在便露了蠢,真是让人发笑。 眼看着气氛忽然不对,李妈妈才发觉有些不妥,面色一红:“你!” 刘氏不想继续丢人,忙道:“好了。” 李妈妈立即闭了嘴,只是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你倒是伶俐,我真是越发见识了。”刘氏看了谢斐一眼,不过也没轻易恼了去。 谢斐应道:“若是不伶俐些,怎么好生照看祖母?” 这话又是惹得刘氏一惊,直觉眼前此人不简单……一想着她能治好自己,她便将事情压在了心底,干笑了一声。 司衍早就静了下来,不动声色瞧着眼前这些,心中却是潮起潮涌不断。 眼前的谢斐言行清明,更是伶俐得很,虽然才听了几句,却也不难察觉此人很有自己的风范。可自己印象之中的谢家大小姐并非如眼前此人一般,真是让人疑惑。 “这是我给祖母配的一方丸药,与之前的汤药一块用了,更能固本培元。”谢斐将找出来的药瓶递了过去。 刘氏接过了药瓶,打开瞧了一瞧,嗅到那浓烈的药味便皱了眉。 恰好此时有小丫鬟端着汤药上来,谢斐便道:“祖母正好试试。” 以前可从没听说过谢大小姐会医术,司衍立即惊道:“祖母!” 刘氏侧目看他:“衍儿这是怎么了?” 司衍犹豫了一瞬,立马沉了声音:“这身子是最重要的,问医用药都要慎之又慎,怎么能随便吃药呢?弟妹的医术真的有这么好吗?” “祖母身子从前便常有不快,多少大夫只说好生调养才可,如今弟妹才来没几日,怎么就能断言可以根治,也不知道师从何人?” “听闻谢家家风严谨,居然会让弟妹学医,真是令人惊叹。” 不是直接说谢斐不妥当,而是拐着弯说她不行。 看似很有礼貌,可却处处让人不舒服,这个司衍还真是会说话。 谢斐微微眯了眼睛,这时候才直视了司衍,长得的确不错,就是心思不太好,也是可惜了…… 如此目光落在司衍身上,他顿时一乱,又道:“不知道弟妹可否解惑?” 好一个解惑。 “你在质疑我。” 平淡到极点的几个字从谢斐嘴中吐出,屋中气氛似乎都跟着冷了几分。 “不是质疑,我只是有些疑惑罢了。”司衍还在强行咬文嚼字。 “我的医术我心里有数。”谢斐抬抬眼皮,很是从容,“我都说医者父母心,我难道会害一个病人吗?而且这个病人还是我的祖母。大公子既然如此孝顺,早就该找到名医,如何会叫祖母深受其苦呢? 她也拐着弯的在说司衍。 接着谢斐面色黯淡几分:“我唤老夫人一声祖母,本是一片好心却让大公子如此误会,一身苦苦修习的医术还要被质疑,真是难堪至极。若是老夫人也觉得我不堪此托,那我便卸了这差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怎么使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般的急切。 看着眼前二人的反应,谢斐就知道自己的话说对了。 刘氏最是急切,身子也直了起来:“衍儿只是关心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谢斐垂着脑袋,低声道:“我自知愚笨,虽然有一身好医术,祖母也是见识过的,若是大公子不信任我,还是别用我了……” 这些天来,刘氏能够安稳可都是多亏了谢斐,她自然明白其中好处。 要是如今谢斐治到一半撒手不管了,刘氏上哪去找人给她治病? 谢斐打的也就是这个主意,她吃准了刘氏要用自己,便故意做了这么一场样子,可不就让她心急如焚了么。 司衍一会儿也是上不去下不来了,怔愣间便被刘氏瞪了一眼。 刘氏如今只想稳住谢斐,难得给了好脸色:“老二媳妇,你也别介意,衍儿就是太实诚了些,你莫要怪罪,所谓关心则乱,总得体谅些。我是知道你医术好的,往后还要你照看呢,切莫因着小误会而失了和气才是。” 司衍没想到司老夫人居然会这样在意一个谢斐,瞬间疑云四起,难道她真有本事不成? 可是照从前谢斐的名声来看,他是不信的。 谢斐一脸失落,演得倒是十分入神。 刘氏转头便给司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言。 纵使不愿意,可司衍也不是个糊涂的,收敛了脸上的颜色,正声道:“都是我不好,不该误会了弟妹,还请弟妹原谅则个。” 能叫司衍这样的贵公子道歉,也算是不亏了。 刘氏又恰到好处的说了几句好话,才将这事掀过去了,从堂上一出去,谢斐忙松了一口气。 才出去没多远,便觉得背后一凉。 “谢大小姐!” 谢斐脚步一僵,犹豫了一下才转过头去,正见着司衍款步朝她走来。 第十章:孤男寡女 既已回头,倒是不好继续装作没听见了。谢斐转过身去,匆匆打量了司衍一眼,随便行了个礼:“大公子。” 此时正在万寿阁外的花圃旁,没有灯火,倒是昏暗一片。 司衍走近了些,莫名的带了一种压迫感:“谢大小姐脚程倒是快,我险些没追上。” “大公子真会开玩笑。”谢斐尴尬的回道。 “我不是开玩笑。”司衍的声音有些沉静,在夜色中犹为清透,“反正谢大小姐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可还多着呢,我倒是好奇得很……你如今虽然嫁给了我二弟,但是你也得记着自己的身份,如果想要靠拉拢祖母在司府乱来,那你的主意就是错了。” 谢斐:? 她的确是有利用刘氏的意思,可却从不会胡作非为,他想的未免太多了。 “司家可以容忍你入府,你最好是不要做什么小动作,尤其是对祖母不利,否则我是绝对不会纵容的。” “大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 “还有从前咱们虽然有婚约,但是你现在是二弟的妻子,有些事情就不必太过计较,老实本分些,司府也是不会亏待你的。” 被打断的谢斐有些不太愉快,尤其是他这一副睥睨众生,高人一等的样子最是让人不舒服! 先是怀疑她,现在还要继续乱说话,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谢斐也不客气,看着他还要说,立马就拔高了声调:“大公子既然知道我是你弟妹,就该注意些,如此孤男寡女传出去太不像话了!我不仅不会对老夫人怎么样,还对从前和大公子的婚约没有半点兴趣,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大公子请便!” 话音才落,谢斐爽快的转身便走,没多给司衍一个眼神。 司衍被她一番话震得身子发僵,她竟然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这样毫无礼教的女子,真是野蛮!方才的表现虽让人意外,可看来还是里子就是个坏的,还好这婚事已经黄了! 司衍愣了一会儿之后才想着生气,也立马转了身,袖子甩得很是飘逸。 不过几日过去,刘氏的身子又好转了许多,幸好的是,谢斐再没撞上过司衍。 “小姐,这味药材该放在哪里?”清荣拿了药草问她。 谢斐抬起眼瞧了:“放左边的罐子里头。”目光一移动,便见着走廊上远远走来一人。 蘅芜馆规模不小,谢斐和孩子们只住在了后头的厢房,倒也知道寻常这里没什么人来走动。 当即眯了眼睛一探,人慢慢走近了,那一身石青对襟衫子的人不就是刘氏身边的李妈妈么,已经是老熟人了。只是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 观察的功夫,人就已经走过来了。 李妈妈竟然没有记着上次的口舌之争,笑眯眯的给谢斐请安:“奴婢给二少夫人请安了。” 谢斐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愣了一下才道:“不知道李妈妈来做什么,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 “正是老夫人的吩咐呢!”李妈妈笑得眼睛眯起来,几分真假却不可知,只知表面功夫是极好的,“老夫人身子日渐好转,可是一直惦记着二少夫人的功劳,特意让奴婢来给您送些东西。” 才说着,李妈妈便招呼着身边的两个丫头上前来。 谢斐这时候才发现丫头手中各自端了托盘,一个端了几匹锦缎,一个端了些首饰,还有一排整齐的银元宝,少说也有五十两了。 先不论老夫人是个什么心思,这些东西对于谢斐来说倒是好的。 不是见钱眼开,谁让局势使然? 现在这光景,钱财那是必不可少的。 李妈妈一边察看着谢斐的神色,一边道:“老夫人知道二夫人辛苦了,您也入府好些天了,便特意挑了这些东西来,赏人也好,自己收着也好,总之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就是了。” 谢斐没有故作客气,也知道无需客气,只大大方方地道:“那还真是让祖母费心了,我晚些定然是要亲自去谢恩的。” 李妈妈没有想着谢斐会如此直接,但是她还是反应极快:“二夫人这样反劳心劳力,老夫人费这点心思也是值得的,只盼着日后二夫人更加用心,早日治好老夫人的身子才是。” “这是自然的。”谢斐点点头。 “老夫人还托奴婢来问问,若是二夫人有什么缺的少的,也只管开口。”李妈妈故作客气。 谢斐目光灵动:“我都知道了,若是有这些事儿,自然不会拘束。” 哪怕人家只是客气,可谢斐却并不介意,也不想假客气,我给你治病,你对我好,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李妈妈笑意一僵,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谢斐扫了一眼那些东西,虽然不多,但也算是大数目,也够撑一阵子了。 从蘅芜馆出去,李妈妈便径直回了万寿阁给刘氏禀报了情况,恰逢司衍回来,在门口听了一阵。 “老夫人你是没瞧着,那谢大小姐看似规矩,可却一点也不推脱,到底是见着那些东西便动了心思。”李妈妈似有愤愤,“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看来也不过如此。” 刘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她收下就好,我就怕她还有别的话呢。” 李妈妈瞪着眼道:“这怎么可能?老夫人这些东西也算好了,更别说还直接给了银子,奴婢还觉得她一个贱人胚子糟蹋了这些!” “你这是什么话!既然她有几分本事,我赏些东西也应当,若能费这些就哄了去,倒也不错,如何就是糟蹋了?” “老夫人说的有道理。”李妈妈有些讪讪的,“只是奴婢怕她不知足,毕竟是个琢磨不准的。” 刘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知足不知足并不打紧,只要她如现在这般,终归是拿捏在咱们司府手里头,她要是懂事,日后我也不介意对她更好些。” 李妈妈不敢去猜测主子心中所想,只一味的奉承:“老夫人英明,定然能拿捏住她的。” 门外的司衍听得心跳都乱了,他多少也能猜到些。 必然是刘氏给那谢斐是送了东西,而且还不少,这已经是刘氏表了态了。更别说前几日刘氏还为着谢斐说话,如今听着更是觉着刘氏对谢斐很是不一般,态度可谓大变。 虽然那夜谢斐那一句对二人的婚事毫无兴趣一言犹如在耳,可司衍还是有些乱了。 总觉得谢斐不如外界所言,那便是个藏得深的,谁知道老夫人会不会是被表象所骗? 可如今刘氏的身子还得靠着谢斐,司衍觉着自己不能就这样鲁莽闯进去,当即转身往外走去。 谢府。 荷香园内,熏风袅袅,帘帐轻扬。 谢心莲正坐在书桌前头,静静的提笔写字,可纸上却没有一个字,她实在是静不下心来。 丫鬟红袖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神色有几分慌乱紧张,四处张望着行了礼:“小姐!” “鬼叫什么!”谢心莲不耐烦起来,干脆将笔一扔,“你这样闯进来,我还怎么练字,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红袖眉毛耷拉下来,人也爽快的跪下去:“奴婢知错,可是……” 话音一顿,一张薛涛笺便递了过去—— 啪! 谢心莲一巴掌拍在了书桌上,纸险些被她揉碎了去,红袖更是被吓得身子颤抖。 不过眨眼的功夫,谢心莲就慌了起来,又是抚摸自己的法鬓,又是整理自己的衣襟:“你瞧瞧,我头发乱了没有,我的衣衫可还妥当?” 红袖匆匆看了一眼:“小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谢心莲走过去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还算你会说话,我也没怪你,你就别跪着了,快帮我准备妥当了,我得出去一趟。” 一刻钟后,一辆马车悄悄出了谢府。 往东而去,又是过了一两刻钟,马车便稳稳地停在了一处看似不起眼的巷子里。 这里有一处较为隐秘的茶馆,谢心莲四处张望了一下才走了进去,一递了牌子便有人引着她上了二楼的雅间。 才推开门,里头的男子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来了!”那一身锦袍加身的俊秀男子分明便是司衍。 谢心莲朝红袖道:“你在外头看着。”人转身便入了屋子,款款朝司衍一礼:“见过公子。” 司衍一看门关上了,立马便伸手示意:“你不必如此,快些坐下吧。” 两人入座之后,司衍又亲自为谢心莲斟了一盏茶水,动作很是优雅,更别说他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了。 寻常女子若是见了,只怕也要为此风采所倾倒,只可惜谢心莲心思并不在此,她心里只想知道司衍叫自己来是为了什么。 本来男女之间就要注意分寸,司衍也向来是个识大体的人,不会如此莽撞,突然送信,定然有事! 若不是拗不过好奇,谢心莲倒也没什么心思出门,这些天外头的风言风语就已经折腾得她心烦意乱了。 “本是为着避险,才挑了这个地方,倒是难为你出来了,先喝口茶吧。”司衍柔声说道,“这是上等的神泉小团,我特意让人为你备的。” 第十一章:一唱一和 谢心莲轻轻抿了一口:“果真是上好的茶叶,我很喜欢这个味道,多谢公子。” “你喜欢就好,也不枉费我费这些心思了。” 二人目光一对,谢心莲便故作羞赧的将眼睛垂了下去。 谢心莲浅笑着道:“公子心思自然最是细腻,却不知道今日为何邀我来此?” 司衍早就琢磨了许久,此刻开口倒是还有些犹豫:“我早几日才回来,也听说了谢斐在谢家门前闹腾的事情,心里想着你怕是难过,叫你出来也好散散心思。” “如今有了公子如此相待,我还有什么可难过的?”谢心莲眉目间波光流转,“公子可是见过姐姐了?” “不错。”司衍点点头,“只是我见着那谢斐似乎很是不一样,倒不像是传闻中那般蠢笨,不仅是口齿伶俐,为人更是嚣张,在我面前也敢甩脸子。” 一想到此处,司衍就有些气恼,但碍着美人在侧,只能隐忍。 谢心莲一脸惊讶:“姐姐那脾气……真是委屈公子了,我与父亲、母亲又何尝不是被她恶语相向?” “上次谢家一闹,我们也是才知道姐姐竟然如此凌厉,难保从前的柔和都是装出来的,真是叫人心惊。” 不过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成了都是谢斐装得好。 司衍这样一想,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的人肯定是心机深沉,否则也不会哄住了司老夫人! “那只怕还真是她露了真面目,从前她便是一副蠢笨的样子,不过能做出来未婚生子事情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如今既然已经知道,可千万不能让她再继续闹腾了。”司衍话音沉沉。 谢心莲看起来有些心疼司衍:“幸好公子未能与姐姐成婚,否则我便无颜相见了。” 司衍轻抬手一挥:“这和你无关。虽然没有嫁给我,但是也是入了司府,你是不知道,如今祖母对她信赖有加,我真怕出些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此言一出,谢心莲的心头肉都跳了一跳。 “什么?!”谢心莲惊讶得叫出了声,一见着司衍抬头,立马收敛了声音,“怎么会如此,司老夫人不是不太喜欢姐姐的么,怎么会……” 要是司老夫人信赖谢斐,那不是给了她上位的机会么! 不行,谢心莲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司衍眉头紧皱起来:“你难道不知道谢斐会医术么?” 老天爷呀,这是什么话,谢心莲再度怀疑自己的耳朵,那个小贱人什么时候会医术了,在谢家可是她和李氏做主,谢斐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 谢心莲照实说道:“我实在是不知此事,此和老夫人是个什么关系?” 司衍更觉谢斐此人不简单,朝暮相处的谢家人都被蒙蔽,司府岂不是危矣? 按下心惊,司衍将事情大致和谢心莲说了一遍。 谢心莲整个脑子都嗡嗡作响,谢斐什么时候学会了医术,还一下子就在司府想要翻了天去,不可能,绝不! 以为出了谢家就能翻身么,从前被她们踩在脚底下,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一定会是一样的下场。 脸色有些灰白的谢心莲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恨意,眉头皱得极紧:“姐姐竟然能夸下此言,老夫人又信赖有加,可能是真的有几分本事,能够治好老夫人自然是好事。” 只听了这句话,司衍更觉得谢心莲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不由得多生出些情意来。 “救人治病,免于痛苦那是功德,也是老夫人的福气,只是我有些担心……” 谢心莲看了司衍好几眼,欲言又止,神情凄婉。 司衍顿生怜惜,用极为温柔的眼神望着她:“在我跟前,你有话大可直说。” “公子也知道姐姐的名声素来不好,虽然她如今有些不一样了,可到底是众说纷纭,三人成虎,众口烁金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哪怕是姐姐真的能够治好老夫人的病,但是她的名声摆在那里,这事情若是传扬出去了,只怕也会被人所诟病。谢家已经被姐姐所累,断断不能让司家的声誉也被姐姐所污,那罪过可就大了!” 这话说得委婉,可却是处处为司家考虑,司衍又如何不触动。 女子学医本就不是常见的事情,更别说谢斐这样的名声了,司家如此任用此人,岂不是在自打脸面? 送了谢心莲回去,司衍一个人又在里头坐了好一会儿。 一回司府,司衍便见着自己的母亲正带着婆子丫头往西边走去。 江玉玲眼睛尖,一下子看见了他,立马停了下来:“是衍儿回来了,出去做什么了?” 司衍照旧行礼:“儿子出去走走,也没做什么。” “你日日读书,也是辛苦了,散散心也好,但不要耽误了功课就好。”江玉玲满意的点了头,“我正要去你祖母那里瞧瞧,你也一块去吧。” 一提到司老夫人,司衍便想着自己与谢心莲的话,顿时又心思郁结起来。 思来想去,司衍都觉得此事应该早点说。 “你这孩子,发什么愣,难道是累着了?”江玉玲扫了他一眼,伸手就要去拍他。 司衍很是神秘的看了江玉玲一眼,轻声道:“我有话想和母亲说。” 看着自家儿子如此郑重的样子,江玉玲自然觉得事情不简单,当即和司衍一块去了就近的一间屋子里头。 不过一刻钟的时辰,母子二人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两个人脸色都很沉重,话也没多说,便朝着西边去了。 “哟,母亲正在喝药呢。”江玉玲进门就换了笑脸。 刘氏额头上勒着西番莲铁锈色眉勒,一颗指甲盖大的东珠光彩熠熠,显得她气色愈发红润,一见着这母子更是笑起来。 “你们倒是一块儿来了!” 江玉玲笑语连连:“心中可都惦记着母亲呢,自然是要来多瞧瞧的,母亲今日可大好了?” 司衍跟着就道:“看祖母气色不错,想来是身子不错。上回我也见识了弟妹,看她说话做事极为妥帖,她自己也说自己保管能治好祖母,定然是一日胜似一日了。” “瞧瞧你们这嘴,真是惯会讨老婆子我高兴。”刘氏一想着自己渐渐好了,心情更是舒畅。 “咱们也就小事上占些巧了。”江玉玲凑过去瞧了瞧老夫人的药,“到底还是老二媳妇手艺好,否则咱们嘴巴再会哄,也是不行的。” 刘氏似是点头:“她医术的确还不错,想来身子很快就好了。” 江玉玲顺着杆子便道:“母亲若是好了,也该热闹一场,旁人若是说起来,也得叹老二媳妇一声。” 忽而打了自己的嘴,江玉玲歉疚满面:“瞧我这张嘴!老二媳妇惯来是好,但这事情需得慎重,不知道母亲预备如何?” 司衍略作沉吟:“弟妹是好,可到底是有些前尘往事在,要是大肆宣扬开来,恐怕……” 刘氏眉头一皱,她只顾着病好了的欢喜,倒是差点忘了谢斐从前是个什么人物了。 “老二媳妇既然是咱们司家的人,毕竟才入府,想必也想趁此机会立稳脚跟,倒也不是什么错事。” 话说的妙。 江玉玲很清楚,刘氏可是很讨厌那些想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耍什么小心思的人了。 刘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黯淡了几分:“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玉玲自是添柴加火,说得更起劲儿了:“老二媳妇才入府,毕竟有前头那些事情在,要是不能在咱们司家站稳脚跟,那她又该怎么做人呢?如今她有这样一手好本事,总是要挽回些颜面的。” 咚—— 似乎是刘氏手上的宝石戒指磕在了茶几上头。 江玉玲又看了司衍一眼,他当即开口:“弟妹多为自己考虑些也是应当的,二弟那样的情况,她怕也是心中有些难受的。” 终究是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彻底将刘氏的镇定给击溃了。 刘氏愤恨的一掌拍在了茶几上头,茶杯都跟着震了震,“她要站稳什么脚跟,她难道还想要在这司家当家做主不成?不过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入了司府已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二哥儿虽然身有残疾,没什么才干,但是有司家在,不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她嫁给二哥儿难受,她是想做什么,想要翻了司家的天吗! 就她那点事情,谁听了不说她几句闲话,她不老老实实的,还想着整什么幺蛾子,真是天生就是个不安分的下贱胚子,从骨子里就是个坏的。她要是想闹腾咱们司家,我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反正谢家也没这么个女儿!” 一连串的话骂下来,刘氏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江玉玲眼看自己的计策起了效用,立马上去替她顺气:“母亲切莫生气,为这样的人生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好不容易多了几分好感,经此一事,刘氏对谢斐又是厌恶满怀了。 好不容易哄着刘氏安稳下来,江玉玲和司衍便退了出去,母子二人相视一眼,无声却充满深意。 —— 谢斐自然不知道万寿阁生出了这样的事端,还好好的在蘅芜馆侍弄药草。 等第二日一早,谢斐便趁着好天光去了万寿阁,请安是一回事,她心里可还装着更重要的事情。 只是才到了院前,便见着丫鬟看她的目光有些怪怪的,都只是匆匆行礼就避开了。谢斐有些狐疑,自己掀了门帘进去,却见李妈妈正给刘氏篦头发。 见着谢斐进来,刘氏只扫了一眼,眼底涌过一抹深沉,只是并没让她瞧清楚。 请安之后,谢斐便主动问道:“祖母可是昨夜没有睡好?按道理来说,我的药吃下去,身子各方面都是会好些的,不过今日我来了,正好请个平安脉。” 第十二章:失魂落魄 刘氏还是明白利益为重,在看病的事情上,得了好处之后便不再为难她了。 更何况现在看她如此乖顺,倒也没有发脾气的理由,昨个气了一通,到如今也没那么激动了。 谢斐把脉之后便明白了一二,“祖母应当是动了肝火,虽然不碍事,可也得注意身子。等到了明日,便可以用新的药了,换方子吃上几日后,这病也就能好了。” 调养了这些日子,谢斐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信心的。 一听见自己痊愈在望,刘氏也高兴了些,朝李妈妈笑了笑:“这病好了,人才能舒坦,才有福可享。” 谢斐嘴角轻抽,您这还嫌自己福气不够? 不过刘氏既然高兴了,谢斐便趁机沉声说道:“祖母病体将养好了,自然是福如泉涌。孙媳倒是有个想法,如今我替祖母治好了陈年旧疴,倒不如借此接诊,也好壮大咱们司府的名声,祖母以为如何?” 刘氏一下子便想到了昨日江玉玲和司衍在自己跟前说的那一通,顿觉谢斐此言有所图谋。 她果然是来了,要是遂了她的愿,那刘氏可就真的白活了。 “我觉得不妥。” 短短几字,却是将谢斐的心思瞬间打入了海底一般,沉沉下去,迟迟坠不到底。 谢斐心中错愕不已,可面上还算淡定,只是抬起头来问道:“祖母这是何意,若是我能借此接诊,不是正好壮大司家名声,也好叫司家愈发壮大才是。” 司家的确辉煌过,可那也只是从前,如今已经渐渐有了颓败的势头。司御轩所在的二房已经就他一个,长房虽然还有个司大人,可到底是年纪一年年上去了,官位却一直不怎么样,一家人的目光几乎都放在了司衍身上,就指望着他能够前程锦绣,重振司家门楣。 按理来说,只要是能够壮大司家的事情,刘氏应该是趋之若鹜的才是,如今怎么拒绝的这样干脆? 失落的谢斐觉得自己的计谋不应该这样失败,难道出了什么岔子么。 刘氏推开了李妈妈的手,定定地瞧着谢斐:“你所说自然是不无道理,可是我却觉得不妥。你的医术的确不错,可是你也应该知道自己从前的名声有多差,说句你不爱听的,便是如今,你在外头的闲话还是一抓一大把 在我看来,便是你能借此发扬司家名声,可难保旁人说你闲话,岂不是还要害了司家?而且现在最好的就是这事情也不要传扬出去,我知道是委屈你了,可这事咱们府中知道就足够了……”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要谢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要将她的功劳全部抹去么。 谢斐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喉咙里酸酸胀胀的,她的确是有些委屈,但也知道刘氏不是好对付的。 这口苦水,就算是谢斐不想咽,也得咽。 就在谢斐沉默之际,刘氏又道:“上次巡抚夫人之事也是一般,我也知道你用的是那样的法子,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些,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旁人都说你是害人的妖女呢。” 原本是可以成为一个机会,如今刘氏亲自下了刀子。 谢斐咬着牙齿,抬起头来却是柔和笑意满面:“到底是我想得不够全面,倒是祖母事事顾及,孙媳自然明白。” 刘氏点点头:“你明白就好,是委屈你了,前个儿我得了一匹好缎子,待会让人送过去,也算是弥补你一番了。” 出了万寿阁,谢斐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本来是算计好的,可如今却忽然断了,怎么能让她高兴?如今身在困局,真是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蘅芜馆的,谢斐迈着机械的步伐上了走廊,一路飘似的过去,下一刻,她便觉自己撞上了什么,右脚的疼意刺激得她眉头紧皱。 再一低头,谢斐的眼中有一瞬的慌乱,她撞到的不是柱子,而是木制的轮子。 方才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司御轩便见着了神游物外的谢斐,那模样看起来很是失落,让他不由得停下了步子。 自从谢斐入府以来,司御轩见过她各种各样的神态,或是眉飞色舞,或是展颜而笑,便是沉默的时候也自有一股风采萦绕,却从未见过她这样迷离的时候。 莫名的,司御轩的心头鼓动了几下。 “二公子没事吧?”谢斐有些尴尬,好一会儿才开口。 只是一低头,却发现司御轩正紧紧盯着自己看,谢斐还从没被男子这样看过,尤其是这样姿色的男子,真是有些扛不住,半是羞涩半是惭愧,顿时红了脸。 便是不在时候,也不得不说,司御轩的这张脸真的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司御轩瞥见她脸颊一抹红,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将目光挪开:“我没事,倒是你怎么这样失魂落魄的?” 幸好撞的是他,要是撞了别人可就不一定这么好运了,若是摔跤就更惨了。 一提到这个谢斐就有些没劲儿,似叹非叹地说道:“我没事,可能是起太早了,现下回去歇歇,过些时候再去给二公子送药。” 为了确保司御轩的平安,那些药可都是谢斐亲自操持着,除了清荣之外,再无人可碰。 司御轩怎么看谢斐都不像没事的样子,但是他生性冷淡,只点点头便推着轮椅走了。 心中莫名想着之前打听到的关于谢斐的事情,她从前在谢家被欺负,也会是这个样子么? 可下一瞬,司御轩便皱了眉头,这些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想这么多做什么! 谢斐回了后头的厢房,两个孩子正好起来,清荣也没怎么照顾过孩子,正手忙脚乱的帮着照顾两人。 岑岑直接推了清荣一把:“你走开,我不要你帮我,你太碍事了!” 清荣没有防备,一下子就撞到了身侧的桌子,那桌角磕到骨头,疼得她立即红了眼睛,却还是忍着道:“小公子,奴婢没有坏心,你不用这样。” 一边的苗苗见着清荣很疼,总有些不忍,一抬头就见着了门口的谢斐,顿时有些怯了:“娘……娘亲。” 岑岑抬头一看,瞬间有些心虚,但脾性太过执拗,并不愿表露出来,只冷哼了一声:“我都说了不用,你自己非要乱动,你痛了是你活该!” 谢斐走了进去,先是朝清荣道:“我房中放药材的柜子第三格有一个青色的小瓷瓶,里头装了跌打损伤的药油,你拿去揉了。” “可是……”清荣有些犹豫。 “快去,若是淤了可就有的疼了。” 清荣一走,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谢斐的目光在岑岑身上游移了片刻,看得岑岑背后直接发毛。 “你别这样看着我!”岑岑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和个小大人似的,“我不是故意的,谁让她多事。”只是似乎没有刚刚那么强硬了。 “你的确不是故意的,但是你知道你这样做是错的么?”谢斐叹了一声,直接蹲了下来,好让自己和孩子在同一水平线上,“我知道你从前吃了很多苦,面对那些坏人自然不能软弱,可清荣不是故意的,她也是一番好心,你无心之失却伤害到了她。你自己知道痛是什么感觉,你还让无辜之人受伤,你这样的行为和那些欺负你的坏人又有什么不一样,你难道也想变成一个坏孩子吗?” 这话说的浅显易懂,岑岑虽然年纪小,但也是听懂了的。 岑岑心中顿时有些慌乱:“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 谢斐眉心一沉:“那要是欺负了你的人现在和你道歉,说不是故意的,你会原谅他们吗?” “不会!”岑岑想都没有想就说了。 “那不就是了?你欺负了人,伤害已经造成了,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抹去的,你要记着这个教训,下次才不会这样鲁莽,不是谁都会原谅你的。”谢斐伸手拍了拍岑岑的肩膀。 岑岑竟然没有躲开,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谢斐。 小孩子虽然顽皮,性子有些缺憾,可却不是不可以更改的。 苗苗轻轻拉了拉岑岑的衣袖:“哥哥,你要不要给清荣姐姐道个歉?” 岑岑撅起嘴巴,似乎有些不太愿意。 谢斐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若是知道自己错了,就去给清荣道歉,你也不想自己成为一个坏人是不是?” 从前没教过孩子的谢斐真是用上了浑身解数,不管孩子再坏,他心底也一定有对正义的渴望,循序渐进的诱导便很重要了。 岑岑纠结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点了头,不过他一个人跑了出去,没叫人看见。 没过一会儿,清荣就和岑岑一起回来了。 谢斐也没多问,只从看就能猜到几分,便在两个孩子吃了早饭之后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记得你们好几日都没出去了吧,等过两日,我就带你们出去玩。” 道理讲了,歉也道了,糖也该给。 这两孩子从下没有拘束,如今在司府也算是束缚,听见可以出去玩,自然很是高兴。 第十三章:流言纷纷 两日后,谢斐没有食言,带着两个孩子便出了司府。 岑岑和苗苗那可是看什么都新鲜,不过如今懂了些事,走上几步就要回头看看身后的谢斐和清荣,也不敢胡乱生事。 谢斐走在后头,看着前头那两个小家伙笑得这样高兴,也是莫名的欢愉。 “其实这样也不错是不是?”她忽然说了一句话。 清荣有些莫名其妙:“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不错?” “没什么。”谢斐淡淡一笑,她看见苗苗在朝自己招手,立马快步走了过去,清荣连忙跟上。 苗苗停在了一个小摊前头,拽了拽谢斐的衣袖:“娘亲,我想吃糖人儿!” 这不是什么难事儿,谢斐当即点头:“吃吧,岑岑也吃,给你清荣姐姐也买一个。” 清荣有些惊讶:“奴婢又不是孩子。” 可没人管她说什么,苗苗正神气十足的朝那摊贩说道:“我要一个大老虎,你给我捏威风一些,我哥哥就要一个大狮子,再给清荣姐姐捏个花篮吧!” “我不要!”岑岑抿着嘴角,一脸冷漠,可苗苗根本不管他,正兴致勃勃的看着那摊贩捏糖人,这让岑岑更是不好意思了。 谢斐忍不住揉了揉岑岑的脑袋,却被一掌推开了,岑岑正瞪着她,好似在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这样一幕落在了不远处的黑影眼中,他微微攥紧了袖口,嘴角紧抿的样子倒是和岑岑有六七分的相似…… “我说公子怎么突然要出来,原是来瞧夫人的,难道公子以为夫人是要做别的什么?” 两人跟了这许久,倒是没见着那一行人有什么异动,反倒是真出来闲逛游玩的样子。 司御轩没有说话,虽然眼前那一幕有些怪异,但又很是和谐。 糖人一捏好,苗苗却舍不得吃了,一路上捧着和宝贝似的。 “那是哪家的,这么瞧着不太面熟?” “哎呀,不会是谢家那个吧?” 忽然入耳的声音让谢斐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有不少人正在打量着自己,不过她不在乎,只淡定的走着,可那些声音却越来越多。 “长成这样,又带两个孩子的,不就是谢家的大小姐么。我是听说了,她已经嫁去了司家,却还是不安分的。” “怎么不安分了?” “她嫁的是二公子,却还肖想大公子,像她那样不检点又不知廉耻的女人真是在痴心妄想。” 有女声很是尖锐,几乎刺破人的耳膜:“可不就是么,那样的女子又蠢又不要脸,真是丢死人了。” 有男子也附和:“不是说那二公子是个没用的残废么,脾气还差得很,总是打骂下人,一个庶子仗着长房到如今都不知道珍惜,倒是和那谢大小姐天生一对!” 又走了一会儿,谢斐才发觉外头漫天都是流言,她和司御轩的名声简直又下降了好几个度。 这绝不对不会是偶然,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难道是前几日才回来的司衍? 谢斐似乎明白了刘氏什么会拒绝自己的请求,恐怕也有旁人的缘由在,倒是她没有思虑周全了。 不想让两个孩子也听了这些流言蜚语去,谢斐便带着他们往安静些的地方去了,顺便去买些外头的点心果子,也好叫孩子在府中吃。 没一会儿,岑岑就一个人走到前头去了,苗苗跟在后头追,嘻嘻笑笑的尽显天真浪漫。 要是这孩子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原书的结局,谢斐想都不敢想。 岑岑忽然停了下来,苗苗喘着粗气:“哥哥你走这么快干嘛!” “嘘,你别吵。”岑岑一脸严肃,拉着苗苗就往那拐角处一躲,这时候谢斐也走了过来,正还听见了,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你总算是出来了,挺人说你是病了,如今可好了吧?”是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模样倒也清丽。 另一个蓝衣女子掩唇而笑,语气是姐妹们调笑的语气:“莫不是被你那姐姐给气的?我听说她前几日可是在门口大闹了一场,你父亲还没砸烂了脑袋,你没有被欺负吧?” 那位容颜最为出众的女子拂过鬓边的累珠绢花,红唇微动:“我那位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母亲从前百般为她的蠢遮掩,她却上赶着去丢人现眼,如今好了,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真是羞得没脸了。” 竟然是谢心莲! 谢斐本对这些闲话没有兴趣,可那两个孩子却盯得紧,她也不好贸然出声。 “你也是可怜了,摊上这么一个姐姐,她那些污糟事情咱们几个闺中姐妹可早就传遍了。”蓝衣女子满是感叹。 谢心莲也委屈得垂了眸子:“谁说不是呢,若非都是谢家人……我总得顾及谢家颜面,两位妹妹可都是明事理的,自然知道我与我姐姐是不一样的。” 粉衣女子摇摇头:“咱们自然知道你是个好的,不管是容貌还是品性,那自然是咱们城里数一数二的,在京城也能算上数儿。” 她们几个人虽然在铺子里头说话,可也不防有来往的人,自然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蓝衣女子又八卦起来:“我当你是好姐妹,倒是想知道些内情,那日谢斐说的不是真的吧?” “自然不是真的,咱们谢家可是被冤枉坏了,你只听她在司府的名声就知道她不安分了。”谢心莲红了眼睛,装模作样的拿帕子压了压眼角,“现在外头不是在传么,她想在司府抢权,一味的奉承司老夫人,还不甘心嫁给二公子,想要勾搭大公子,做当家主母,这些可都是真话,我也就只与你们说了……” 这是什么狗屁! 谢斐差点没一个白眼翻上天去,好一个口灿莲花的谢心莲,合着搁着拉踩她就那么得意? 说两句瞎话,再被捧上几句,就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天呐,这谢家大小姐竟然是这么个人物,前些天还以为误会她了,看来是江山易移本性难改啊!”另外听闲话的夫人已经压低了嗓子,同身边的人说了起来,眼珠子瞪得老大。 这般的流言漫天都是,谢斐根本没办法堵住悠悠众口,真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岑岑年纪虽然小,可还是听得懂一些的,他虽然对这个娘不亲近,可还是有尊严在的,他捡起一块石头,猛地朝里头砸了进去,一只手拉着苗苗就跑。 “哎哟!” “心莲姐姐!” 谢斐当时看见了,但却没法子阻止,愣了一瞬之后立马和清荣一块去追了两个孩子,任由身后那一阵阵嘈杂不断。 “岑岑!” 谢斐在后头追着,别说这小孩还跑得真快,她都差点没追上。 跑出去老远之后,两个孩子也有些体力不支了,停在了僻静处,偶有两个行人却也不会注意他们。 “岑岑,你为什么要打她?”谢斐很是和气,并没有责怪孩子的意思。 岑岑绷紧了一张小脸,略带愤恨地说道:“长舌妇,不应该打吗!” 他竟然知道长舌妇是什么意思么……谢斐微微一怔,“你是不是知道她是在说我,所以你才打她的?” 苗苗此刻便道:“肯定是了,我和哥哥都知道她是谁,有这样的姨母真是丢死人了,她从前还骂过我们,我觉得哥哥打的对!” 谢心莲的确不喜欢这两个孩子,也曾口出恶言,这俩小东西竟然什么都记着。 岑岑抬眼悄悄瞄了谢斐一下:“你别自作多情啊,我打她是我不高兴才打的,可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眼神躲得那样快,分明是这话说的不够真切。 这谢斐可还什么都没说呢,小子别是为了自己才打的人,怕面子上过不去才故意否认吧? 说到底,这孩子总归是谢斐是生出来的,母子之间天然的羁绊总是无法磨灭的。 一想到这里,谢斐便忍不住笑了,小小孩子还玩嘴硬心软的一套,莫名的叫人觉得可爱。 岑岑看见谢斐的笑便有些心虚,当即拉了苗苗的手:“一点意思也没有,咱们回去了。”说着便往司府去了,只是脸上却让谢斐瞥见了一抹红色。 清荣忍不住低声道:“小公子分明是在关心小姐呢,只是害羞不肯说真话。” 谢斐不由自主地勾了嘴角:“或许是这样吧,今日也没什么好逛的了,咱们回去吧。” 门房上的人一见了是谢斐回来,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多看了几眼,那目光似乎……有些怜悯?! 还没抬脚进去,便听得一声凌厉的嗓音好似破云般闯入几人耳中:“站住!” 一个穿着绛紫色绣如意柿子纹比甲的中年女子正朝几人走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也都趾高气昂的,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那一声立即吸引了外头过路的人家,一个个驻足停留,预备看上一场热闹。 “二夫人倒是来的比预想的要早一些,奴婢还以为二夫人要在外头安家了呢。”那婆子咧嘴说着,眼睛似是要飞到天上去。 谢斐仔细想了半日,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一位人物——是不惯常跟在江玉玲后头的曹婆子,是个做惯了粗活的,说话更是粗声粗气,不比那些贴身嬷嬷来得规矩。 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难道这又是江玉玲要来找茬了? 第十四章:惩处孽障 曹婆子往门口一站,身量没有谢斐高挑,但体型却快有她两个那么大了,瞬间带了一片阴影。 “二夫人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么,如今名声那么差,居然还敢出门去招摇,是不是要害了咱们司府!”曹婆子一开口就给谢斐安了罪名。 可这罪名,其实根本算不上罪名,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 谢斐迎上她的目光,轻飘飘地说道:“我身为司府二少夫人,出门又有何妨,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没做什么坏事。” 曹婆子眼珠子一转,盯上了她的衣衫,冷笑着道:“你这个名声败坏的女子,入了司府的门已经是福气了,便是正室娘子也不配穿着正红的颜色,若是人人如你这样行为不检点,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我看二夫人是糊涂了!” 就在曹婆子在这里出言侮辱谢斐的时候,正主江玉玲正躲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正咬唇得意,等着看谢斐的笑话。 你看,只要人想对付你,你穿个衣衫都是错的。 谢斐额前三道黑线落下,无语的看着曹婆子:“我行为不检点,你难道亲眼看见了?听风就是雨,你在这里抹黑我就是摸黑司家的名声,我还想问你是不是居心不轨呢。” 曹婆子一时语塞,呆了一下才继续道:“你别冤枉我,是你不洁在先,还反咬我一口。看来真是天生孽障,若是不替天行道,简直枉顾天道!” 眼看着谢斐口齿伶俐,曹婆子就想来了快刀斩乱麻,也是怕真的有辱司家门楣,她目光一转,立马看向了清荣身侧的两个孩子。 “好哇,一个未婚先孕的还敢带着孽障出去招摇,今日要想入这司府的大门,就必然要断孽才行了!”曹婆子立马给身后两个丫头使眼色,“把那两个孽障抓了,速速断孽!” 谢斐才注意到那丫头手里拿了柳条,看来这曹婆子是有备而来,预备在这大门口下她的威风了。 “还不快点!”曹婆子催促着。 两个丫头立马冲过去要抓岑岑和苗苗,清荣极力维护,却先被人一把推开,直接撞上了门口的石狮子。 “住手!”谢斐大喊一声,目光一转,立即抢过来那丫头手中的柳条,一甩手就打了过去。 清脆的一声“啪”,让门前的所有人瞬间都愣住了,包括暗地观察情况的江玉玲。 曹婆子反应了一下才捂住自己的脸叫唤起来:“啊,你竟然敢打我,你放肆!” 清荣趁机将孩子带着走到了谢斐身后,那两个丫头也不敢轻易上前来了。 谢斐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两个孩子,一手抚弄着那纤长的柳条,笑眯眯的看着曹婆子:“放肆的难道不是你么?我倒是想知道你是何用意,是有人刻意指使你来为难我这个二少夫人,还是司家规矩不好,竟然纵容一个奴婢来打主子的脸面?” 曹婆子面色一白,方才被打的那一道就愈发红艳,渐渐有肿起来的趋势,疼得她鼻尖发酸。 “你胡说八道,本就是你有错在先,还要妄图胡言乱语,真是天生的孽障精,怪不得生出两个小孽障!”曹婆子强撑着骂道。 谢斐真的怒了,岑岑和苗苗还是两个孩子,更何况是无辜的,怎么能够被人如此侮辱! 她先是回头看看孩子:“乖,你们别听她睁眼说瞎话。”而后一转身,拿起柳条便唰唰的往曹婆子脸上、身上打,一下也没留情。 “我的孩子那可是宝贝,你这个贱婢也敢妄言?”谢斐气势如虹,打得曹婆子连连后退,“你既然说孽障,你又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了障业!” “为老不尊,欺负无辜稚子,此为一!” “以奴欺主,毫无尊卑规矩,此为二!” “胡作非为,置主家于不顾,此为三!” “佛有口业,妄语、绮语、两舌、恶口都让你触了个遍,你心中可还有青天上苍?你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又辱没司家名声,桩桩件件皆为孽障!你便是这最大的孽障,我谢斐今日便要为司家除害,为你除去身上孽障!” 一番话如巨浪一般落在了曹婆子身上,她整个人已经懵了,哪里还有刚才那副恶奴欺主的英勇模样? 谢斐手中的柳条不断抽打在曹婆子身上,外头看热闹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却也赞叹她遇事不乱,说话条理清晰,不像那个曹婆子不成体统。 身后的清荣,岑岑和苗苗都是一脸呆滞,苗苗眼底涌现出几分敬仰,似乎在仰慕自己母亲的英姿。 岑岑看似冷淡,可他那清冷的眼眸之下却涌动着无数的暗潮,袖子的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住手!” 众人转过头去,却见江玉玲正从门内款款而来,脚步略显急切,脸上挂着客套的笑:“这是在做什么?” 谢斐懒得和她装:“伯母难道瞧不见么,我记得这婆子可是你身边的人,怎么,伯母是不忍心了吗?” 就这么一句话,外头的人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如果这位闹事的婆子是江家大夫人的奴婢,那指不定里头有什么猫腻呢,大家看向江玉玲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怪异了。 江玉玲眼神明显僵硬了几分,干笑着道:“我倒是不知道外头出这样的事情了,这个婆子也太可恶了些,你如今当众罚了她,我回去便打发了她,咱们司家素来通情达理,绝不会容忍此等恶奴!” 说着,她瞪了曹婆子一眼,生怕她多嘴似的。 谢斐这一回儿真切的打的是曹婆子,可伤的却是江玉玲的脸面。 闹剧终是被江玉玲糊弄过去,一行人都进了门里,外头的人也都散了。 江玉玲转头就冷冷看着谢斐:“老二媳妇,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口齿还这样伶俐,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啊。” 谢斐淡淡一笑,进退有度:“伯母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人心似海,总有琢磨不透的,伯母下次可要注意些。伯母素来多么英明的一个人,怎么容忍这样的奴才在手下做事,可千万要好好琢磨,别侮辱了司家的名声。” 一番话,让谢斐说得阴阳怪气,又像是一巴掌从江玉玲脸上甩了过去。 江玉玲气得咬牙切齿:“你!好个谢家大小姐,好个司家二少夫人!” “伯母放心,我会好好做好司家的二少夫人。”谢斐的笑意勾勒得恰到好处,让人看着就恨得牙根痒痒那种,“我也不打扰伯母处置下人了,想必伯母定然会以身作则,毕竟伯母最是注重司家的颜面了。” 话音还未落下,谢斐便拉着苗苗的小手,与清荣、岑岑往蘅芜馆去了。 曹婆子胆怯的看着江玉玲:“夫人,都是您吩咐奴婢这么做的,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她实在是害怕的得紧,从前做粗活出来的,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江玉玲我的青眼,可不想就这样被打发了。 江玉玲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还说呢,交给你这样好的差事,你偏偏给搞砸了,真是没用!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还不快回去!” 心里却在想着,这回让谢斐得了便宜,下次一定要让她吃吃教训…… 苗苗抬头望着谢斐,眼珠子亮晶晶的:“娘亲刚刚好厉害啊,那个江大奶奶话都不会说了,还有那个婆子被你打得脸上紫一道红一道,也太好笑了!” 岑岑满脸都写着你没出息几个字:“她们那都是活该,谁叫她们心思歹毒。” 若是苗苗一直是这么乖巧的样子,谢斐其实还挺喜欢的,下意识便揉了她的小脑袋瓜:“她们想欺负娘亲,想欺负你们,那可是不能够的,谁也别想伤害你们!”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谢斐,可这副身子和孩子之间有些天性本能的亲近之感,谢斐有时候觉得这感觉其实也还不错。 岑岑看着谢斐的笑颜和信誓旦旦的样子,忽然想到了她在门口说的那一句他们是她的宝贝,心中顿时有些躁动的感觉,他的嘴角绷得更紧了,更像是司御轩二号机了。 苗苗扯着谢斐的衣袖,此般乖巧神态别提有多可爱了:“娘亲就是厉害,苗苗相信娘亲会保护我们的。” 谢斐柔声道:“到底是我不好,让你们经受这些,你们被吓到了吧?” 看着苗苗对谢斐还是一副亲近仰慕的模样,又或许是谢斐难得的温柔刺激到了岑岑,他终于憋不住了。 “你之前不要我们,现在又要保护我们,真是可笑。”丢了这么一句,岑岑便又快步走开了。 谢斐知道孩子心中有芥蒂,可她现在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挽回他们的关系的,连忙朝清荣道:“你悄悄跟着了,别让出事就是。” 看来这事情还真是任重而道远,不过来日方长,她倒也不着急。 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岑岑就回来了,还是那一张冷脸,不过他什么时候都差不多,生气的时候更是一个混世小魔王。 清荣悄声对谢斐道:“小公子一个在湖边坐着,安安静静的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倒是不像岑岑的性子了,上回他跑出去就拿了司御轩的弩箭,这回倒是不一样了。 第十五章:唱歌给你听 而且先前拿石头丢谢心莲的时候,他也是悄悄做的,丢完就跑,没有直接出去硬刚,比起从前那可是收敛了不少。 看来这孩子虽然面冷,但实则还是将她的话给听进去了,就是性子太过倔强了…… 母子几人一块吃了晚饭,谢斐难得没去侍弄药材,而是陪着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头玩了一会儿,岑岑多数时候都是看着苗苗闹腾。 真是小小年纪……老气横秋。 岑岑悄悄在苗苗耳边问道:“你真这么喜欢她?” 苗苗一副高兴的样子,很兴奋的说道:“喜欢啊,原来以为娘亲讨厌我们,现在她不是对我们很好吗,不怕人说闲话,让我们住大房子,吃好的喝好的,这又有什么不好。” 小孩子说话就是真诚。 谢斐看似坐在一边发呆,实则早将他们的话收入耳中。 岑岑也愣了愣,妹妹说的的确不错。而后他又听见苗苗念叨:“从前大家都说我们是野孩子,没人要,难道哥哥又想变成没人要的孩子么?” 一时之间,岑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看着苗苗转头就又去缠着谢斐了。 谢斐收了药材之后,便叫了两个孩子去屋里,让清荣打了热水来,亲自给两个孩子擦脸擦手,令她意外的时候,岑岑居然没有躲开。 她不由得勾了嘴角,有些得意起来,有变化总是好的。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该睡觉了。”谢斐想去帮岑岑盖被子,他自己就已经做好了,她便转头去看了苗苗。 两个孩子从小一块长大,如今也不过两岁多,倒也不必过于避讳,只在一间屋子摆两张床。 就在谢斐要转身的时候,苗苗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角:“娘亲,我睡不着,你能不能哄我睡觉?” 孩子天真无邪的目光宛如一汪世间至真至纯的净水,叫谢斐心头瞬间一软,哪里还会拒绝,当即就点了头:“好,娘亲哄你们睡觉。” 想了想之后,谢斐才道:“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说故事什么的她可不擅长,要是孩子来了兴趣问个没完就不好了,唱个歌她倒是还行。 苗苗点点头,连忙示意岑岑认真些,岑岑直接给她翻了个白眼,然后就转过身朝着里头去了。 谢斐哭笑不得,一边轻轻拍着苗苗,一边轻启菱唇,轻柔的歌声便溢入屋内,悠扬而又婉转:“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 屋子里只有谢斐的歌声,似乎一切都沉醉其中。 而屋内几人不知道的是,屋子外头正有人透过窗户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边编织忙。编成卷入我行囊,伴我从此去远航。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牧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 女子清越灵动的话音将这童谣娓娓唱来,像是枕畔低语,又如絮语伶仃,让两个孩子的神思渐渐疲乏,缓缓闭上了双眼。 谢斐垂眸看着孩子的睡颜,侧颜被昏黄的灯火映照得柔和一片,宛如镀上了一层光泽似的,多了几分母性的温婉和端庄。 司御轩就静静的坐在轮椅上,凝视着屋内的女子,深邃的眸子里头映着她的侧影,涟漪一起,影子便四散开来。 心底似乎也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有微澜泛波,又或是心血涌动,他的喉咙忽然有些痒了…… 谢斐吹熄了灯,转身出了屋子,一阵风起,吹得她裙摆翩跹,她抬手拂过发丝,手腕在夜色下似乎散发着玉一般莹润的光泽。 直到她的身影走远,司御轩的眼前似乎还不断回荡着那一幕。 夜已经很深了,而司御轩的心更深,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翌日清晨,谢斐便听的屋外头有些声音,她立即起身来,才发现是两个小家伙已经起来了。 因为司御轩是庶子,虽然是二房的独苗了,可一应还是从公中拨了来。等早膳的时候,谢斐便打算教两个孩子学一套健身操,也好强身健体。 “二夫人好兴致!”有人从走廊走来,发髻上的八宝攒珠发簪晃着晨光,有些金光熠熠的味道。 谢斐只用余光一扫,那人可不就是江玉玲身边的张妈妈么,一向是仗着长房大女使的身份作威作福,却也有不少人上赶着要巴结她。 这狐假虎威,狗也自然可以依仗人势。 昨日才打了江玉玲的脸,今日她身边的张妈妈就来了,很难不让人有些不安。 如今每每见着江玉玲身边的人,谢斐就知道多半没什么好事,除非太阳打西边升起。 谢斐装作没看见她,还依旧指点着苗苗的动作。 张妈妈当即有些不快了,可她却比曹婆子要稳重得多,自然还是一张笑脸走了过来:“奴婢给二夫人请安了,二夫人安好。” “哟,是张妈妈,怎么纡尊降贵来了这里,也不怕折了你们丽景轩的福气?” 谢斐这一开口就是老阴阳大师了。 “二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张妈妈依旧撑着笑脸,真是看着都让人替她累,“咱们司家上下一体,哪里有这些话。” 态度居然这么好,肯定有问题! 江玉玲那个两面派大师手下的人,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谢斐上下扫了张妈妈一眼:“张妈妈还是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张妈妈可是伯母身边的红人,不知道来这里有何贵干,是不是伯母有什么吩咐?” 张妈妈挤了挤眼角的鱼尾纹:“二夫人就是聪明,什么都能猜到。正是您所猜的那样,二夫人入府也快一月了,虽然二房没了长辈,可如今是咱们夫人当家,这伯母也算是半个婆母,合该去请安敬茶才是,不然您这二夫人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还真是当家做主上瘾了! 这司御轩没了父母双亲,她便是当家做主的,也不过是个伯母罢了,这半个婆母这种话还真说得出来。 想来就是江玉玲要故意折磨她罢了,她的身份可是刘氏认下的,江玉玲还没这个本事直接越过刘氏去。 谢斐掩下思虑,淡淡道:“原是如此,自该去补这一杯敬茶的,张妈妈且先回去复命,我稍后就来。” “这一盏敬茶倒还真是叫我好等了!” 谢斐才一进了丽景轩正厅的门,便听得江玉玲那刻意将调子拉得老长的话音,只让人听了就有些不太舒服。 江玉玲今日穿了件水红缂丝八宝纹的上袄,下头那条织锦镂金的牡丹裙子更是精致,整个人一见就是精心打扮过的,在这上头倒是压了谢斐一头。 便是入了司府,谢斐也没几身好行头。 不过谢斐却也不在乎这些,只端庄大方地行了礼:“见过伯母,问伯母的安好了。” 伯母两个字让谢斐嚼得恰到好处,既能点醒,又不至于太过浅显。 江玉玲笑得依旧柔和:“你这孩子,这般客气,我虽是你伯母,但也如母亲一般了。今个儿你补上这盏敬茶,往后咱们更是亲如一家人。” 谁要跟你是一家! 谢斐暗自腹诽,面上却道:“都是我的不是,叫伯母好等,虽是隔房,却也该亲。” 如此局势之下,谢斐有时候不得不示弱,这几日她在外头名声又落了个底儿掉,不仅是为了眼下,更是为了日后。 江玉玲难得见到这样的谢斐,心中不免得意几分,忙给厅上候着的丫鬟使了眼色:“没眼力的东西,还不快去备了茶来!” 那小丫鬟唯唯诺诺的下去了,神色间很是惶恐。 谢斐却听出来了这弦外之音,说的是丫鬟,可却是在指桑骂槐的刺激她。 没一会儿那丫鬟便端着茶上来了,谢斐接了过来,恭敬地行了礼:“请伯母用茶。” 只看这仪态,便是这么也挑不出错来的。 江玉玲的手才接触到了杯盏,忽然便缩了回去,好在谢斐没有松手,否则便要摔了去。 只见她眉头一皱:“这茶怎生这样烫,好你个惫懒的丫头,这点小事儿也做不好。” 丫头受了惊,当即跪了下来,连声认错:“都是奴婢不好,夫人绕了奴婢吧!” 茶杯的确滚烫,谢斐都要拿不住了,却又得忍着,指尖不住的灼痛,让她眉头轻轻抽搐几下。 江玉玲骂声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下去!”说着,她的目光便挪向了谢斐,似是有些犹豫,“老二媳妇,你看这……” 分明是在看她会怎么做呢。 谢斐自然猜到了江玉玲的意思,倒也没有恼了,只是起身将茶盏往边上一放:“既然那丫头不会做事,我亲去看水就是了。” 如此顺承的谢斐心中可并不服气,只是她想看看江玉玲还有什么花样。 出了厅堂,便去了后头的茶水房,谢斐这回亲看了水,才端了茶去。 江玉玲接过茶来,轻轻抿了一口:“这茶怎么有些凉了,要不还是叫那丫头来吧?” 话外的意思却是在说谢斐还不如刚才那丫头呢,摆明了是想要给她难堪的,屋里屋外可都是司府的下人。 如此反复两次,茶水不是烫了就是凉了,下头的人瞧着谢斐进进出出的,都已经在捂嘴偷笑了。 谢斐算是死心了,不管她怎么样,江玉玲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她难堪的,她本不想闹事,她既然如此折磨人,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十六章:教训不成反吃瘪 看着谢斐转身再度去了茶水房,江玉玲掩唇而笑,眼里闪烁着得意的光彩。 让你得罪我,看我怎么折磨你! 等谢斐再度端着茶出来,江玉玲已然一副正色,正朝她微微示意,谢斐回她一个笑意,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走了过去。 “伯母请用茶。” 江玉玲只看着那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便知道这茶定然滚烫,伸出手去便接,待到谢斐松手的一瞬,她也撤了一撤。 那茶盏眼看着往下坠,谢斐故作惊呼,看似是要伸手去拦,却巧妙的用了力气一推,那茶盏瞬间往上一翻! 滚烫的茶水四散开来,茶杯坠地的一瞬间,江玉玲毫无仪态的嚎叫起来。 啊—— 入耳尽是江玉玲的痛呼,好几个丫鬟瞬间围了上去:“夫人你没事吧?” 那一刻,谢斐适当一退,茶水正从她裙摆擦过去,只略微濡湿了一团,除此外毫发无伤。 与江玉玲的狼狈对比,谢斐此刻的端庄从容便宛如上好的教材,令人喟叹。 不过下一刻,谢斐便装作一副关心的样子走上前去:“伯母怎么这样不当心,连茶杯也没端稳,可没事吧?” 一句话便说是江玉玲没端稳茶杯,先将罪名给丢开了。 江玉玲呲着牙,愤愤瞪向谢斐:“好你个谢斐,竟然敢拿这么烫的茶水来烫我,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那茶水显然是刚沸就拿上来了,她的脖子,手臂还有双腿都被烫到了,一层皮都是疼的。 谢斐委屈的瘪了嘴角:“我知道伯母日夜为司府操劳,有些疲乏端不住茶杯也是有的,可怎么能颠倒黑白呢?我自知蠢笨,伯母要我几次三番敬茶我都不曾多言,伯母怎么还要怪我?” 大家可都瞧着呢,到底是江玉玲折磨人在先。 江玉玲气得双目发红:“果然是个没教养的,也不知道谢家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东西,看来我这个伯母要代为教训你了!” “来人呐,二夫人不敬尊长,不懂规矩,罚她跪在院中思过两个时辰!” 看来江玉玲这是要来硬的了。 “我看谁敢!” 谢斐冷哼一声,虽不重,却无人敢上前来,一个个都呆住了。 “你个小蹄子,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的就开起染坊来了!”江玉玲疯狂使眼色,“你们都是死人了,这司家可还是我做主!” 丫鬟们又要上前,却听谢斐忽而冷笑,这回便连江玉玲也被她那姿态给震住了。 “伯母姓江,便是掌了权,这司家可还是姓司的不是?!”谢斐轻移目光,环视一周,顿时冷意笼罩,让人不寒而栗,“伯母以为司家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么,您将祖母置于何处,将伯父置于何处?!” 江玉玲顿时一怔,身上实在是疼,又坐回了椅子里:“你——” “我才嫁入司府,却也知道伯父才是司家的家主,如今他办公在外,却迟迟不肯归家,伯母难道不知道是何缘故么?公事固然重要,伯母掌管中馈,上孝祖母,下便该照顾家眷。我夫君虽是二房庶子,但伯母也说自己是半个母亲,怎么就要厚此薄彼了。 府中的人可都是长着眼睛的,伯母苛待庶子,毒霸专权,我才入司府便听得流言不少,叔父又当真会不知么?若是伯母还不知收敛,恐怕日后司府便要成为众说纷纭之地了!” 下人们纷纷垂下了脑袋,一个个都屏气凝神的。 这番话说的的确不假,几乎是司府人人所知的事实,可却从没人敢这样宣之于口! 江玉玲傻眼了,她呆呆看着谢斐,胸口起起伏伏,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谢斐又往前两步,目光如炬般看着她:“从前伯母苛待我夫君,如今又对我刻意为难,总会有话传到叔父耳中,他最是要脸面的人,伯母觉着他会怎么做? 又或者说这事情传出去了,人人都会以为伯母您手腕狠辣,您的名声,叔父的官声,还有大公子的前程姻缘,乃至整个司府上下的荣辱,难道伯母都要不管不顾了么!” 如此一番沉重的话压下来,江玉玲更是哑口无言,或许她自私自利,精于算计,可真的能做到什么都不管不顾么? 自然是不能。 谢斐就是算准了这些才敢直接和她撕破脸去,说完这些话她就笑眯眯的看着江玉玲,仿佛方才那般冷漠孤高的并不是她一般。 江玉玲僵硬地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没那股子傲气了,只强撑着脸面道:“好一个谢家大小姐,好一个谢斐,好一个司家二少奶奶,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伯母过于了,青出于蓝胜于蓝,我往后还得向伯母多多学习呢。”谢斐面带微笑注视着她,转身又拿起了最开始的那一杯茶,“还请伯母饮下敬茶,咱们一家人的日子可还多着呢。” 若说方才是江玉玲逼着谢斐敬茶,现在便是谢斐逼着她喝茶了。 这一杯已经差不多凉透了的茶,江玉玲就算是不想喝也得喝。 江玉玲愤愤地接过了茶水,竟然一饮而尽,随手将茶盏往地上一坠,瓷片四散开来。 破碎声中,江玉玲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确是日子还多着。” 谢斐盈盈欠身:“既然茶已敬,我就不打扰伯母了,先行告退。”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 出了厅门,谢斐便听得里头摔杯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可她并不在乎,在喧嚣声中孑然一身,风度卓绝。 刚要跨过拱门,却见着司御轩正在门前,他端坐在轮椅之上,面上似乎带了一抹似笑非笑,正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 一阵风起,掠过无数天光,眼底轻轻晃漾。 “你还真是越来越威风了。”司御轩薄唇轻启。 谢斐目光晶晶亮,嘴角轻勾:“不过是沾了二公子的光而已,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眸子里的对方互相辉映,背后花丛红云涌动,摇乱一地的好光景。 “你们是怎么回事!” “听吩咐做事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公子待你们不薄,你们怎可得了一点好处就跑,难道不怕泯灭了自己的良心吗?” 有人冷笑:“良心,那是什么东西,难道可以当饭吃,还是可以做银子使?” “就是,这地儿我们是待不下去了,你们就守着这个残废过一辈子吧!” “哈哈哈,一个残废和一个野蛮女子罢了,还有什么可指望的?” 接着便是一阵很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压低的人声,忽而又是脚步声急促,竟然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此时天才亮不久,谢斐还在安睡便被吵醒了,揉了揉睡眼惺忪,穿了衣衫到门外一看,才发现几个下人正在外头吵吵闹闹的收拾东西。 院中站着一道略显魁梧的身影,竟是个长脸男子,看旁边那个小厮对他的姿态,应当是府里的某位管事。 谢斐拢了拢头发,走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那管事见着她只草草行礼:“是二夫人啊,因着府中人事变动,江夫人特意吩咐了要调用人手。虽然二公子是庶子,可咱们夫人却从不亏待,如今其他地方有了空缺,自然要将多余的人调过去了。” 什么调用人手,就是说的好听罢了,明明就是趁机裁剪蘅芜馆的下人。 本来蘅芜馆就那么些下人,要是一裁剪,很多杂物就要落在其他人身上,自然便少了照顾主子的时间。 哪怕谢斐不稀罕这些奴才,可从不能委屈了司御轩吧? 谢斐算是明白了,昨日自己下了江玉玲的面子,让她吃瘪,今日她就来蘅芜馆动手脚了,还用这样的名头让人无法挑剔,真是好算计! 刚要开口,便见着司御轩也从前头的屋子里出来了,他瞥了那管事一眼:“在这里吵吵闹闹也是伯母的吩咐?” 没有直接说正事,倒是叫那管事脸色一变。 “这些子奴才不懂事,真是叫公子笑话了,奴才这就带了他们去。”管事笑着道。 谢斐瞧了瞧司御轩,用眼神给他示意,却没想到他直接说:“要走就走,别在这里碍人眼。” 还真是……别有格局。 不过倒也是司御轩的作风,他在司府备受冷眼,性子冷傲孤僻些。 没多时候,蘅芜馆的下人便差不多走了一半,留下来的多少还是有些忠心的。 司御轩推着轮椅到了院子正中,看着剩下的那些人道:“方才那几个是管事点名要走的?” 有个圆脸的丫鬟立即道:“才不是,是他们上赶着要走!他们从前做事就不尽心,如今更是没有骨气,真是丢了公子的脸!” 谢斐立马去看司御轩,只见他面色如常,并未因此就生气。 可越是这样,便越发显得他心思深沉、难以琢磨。 司御轩“哦”了一声:“那你们呢,你们还有谁也想走吗,不如一并去了,也省的日后麻烦了。” 剩下的几个小厮和丫鬟纷纷跪了下来,一个个都磕了头:“奴才(奴婢)们对二公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第十七章:麻烦初现 倒是还有几个忠心的,虽不知真假,可谢斐还是为司御轩觉得高兴,有人肯跟着,总比没人好。 但司御轩并不在乎这些,他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便离开了。 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孤高,就连影子都染了冷漠的味道,谢斐的心中莫名涌上几分悲凉。若是不看日后,如今的司御轩其实真的很让人心疼。 还没等谢斐伤感多久,苗苗便来缠着她了。 至巳时后,谢斐便将药材拿出来晾晒,刚到屋后,却发现有几只九香虫在树叶上头,这也是一味药材,谢斐自然不能放过。 拿了小罐子来,蹲下便开始捉虫子。 “公子也是忒好脾气了,属下觉得江氏这回做得过分了,本来咱们院子里的人就懒散,如今还裁剪了去,可不是摆明了要欺负公子没有权势么?”一道看似清瘦却不失体格的身影正站在窗前。 谢斐的动作一顿,这声音她知道,是司御轩身边的第一护卫修竹的声音。 司御轩淡淡的声音响起:“你都说了,那些人懒散,如今走了可不是正好么,这些人留在这里也多余。” 修竹还是有些不忿,又道:“那算什么,公子终归是公子,是司家的主人,江氏如此苛待您,真是不成体统。” 谢斐忽然站了起来,悄悄从缝隙之中往屋子里看。 正见着司御轩从书架上头拿了一本书下来,随手翻了几页,阳光洒落在他脸上,可他的眼眸却是冰冷一片,目光稍稍凝滞…… 看着司御轩不说话,修竹便拿了桌面上的一盒墨,似是叹息:“单看这墨,粗糙至极,香也古怪,是江氏在故意敷衍咱们呢,属下不是去领月例么,又少了好些,说是咱们之前花了不少,如今要做账面扣回去呢,真真是笑话。” 谢斐心头一震,原来不仅仅是裁剪人手,就连这些日常用度也被江氏使了手段么? 司御轩抬起眼眸,略微扫了修竹一眼:“你也觉得我在这司府是个笑话?” 修竹立马急了,摇头晃脑地说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公子切莫误会了!我是觉得江氏如此手段,真是太过分了,绝对没有编排公子的不是。”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怪你。”司御轩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我这不是怕公子误会我么?”修竹长眉一敛,显得很是乖觉,“我对公子最是忠心,公子定是知道,修竹这条命都是公子的。” “嗯。”司御轩依旧是冷冷淡淡。 修竹忽然闷了声,过了会儿才道:“这事情会不会和那谢家小姐有关系,她这几日可是和江氏闹了不愉快……” 司御轩这才又看了他一眼,拿书卷往他身上一敲:“你这话错了,江氏本就对咱们不满,便是没有她,江氏也会想尽法子找不痛快,只是迟与早的问题罢了,你不必多想,更别怪罪她。” 谢斐怀疑司御轩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怎么就让自己心中歉疚有所释然了呢? 方才谢斐就在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不是司御轩的日子会好过些? 男子深邃的双眸忽然转了方向,正朝窗户看来,阳光像金子似的碎裂开来,映衬得目光熠熠生辉。 谢斐赶忙蹲下了身子,差点就要露了踪迹了!刚松一口气,听着轮椅忽然转动的声音,谢斐大觉不好,难道真的被发觉了么? “公子,你在瞧什么?”修竹不理解司御轩为什么忽然走到窗前开始张望。 窗下的谢斐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如今司御轩虽然还未起势,但也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自己偷听了他的窘迫,谁知道他会不会想要解决了她! 司御轩竟然轻轻一笑:“看猫呢,还是一只大猫。” “猫?”修竹很是困惑,“那几个主子不是不喜欢猫吗,司府怎么可能有猫,公子莫不是眼花了?” 再也听不下去,谢斐心都要蹦出来了,赶紧沿着墙根,猫着腰跑路,还真像是一只猫。她冲回了后院之中继续将药材一一翻了面,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清荣一出屋子就发觉谢斐正四处张望,不由得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谢斐故作淡定:“没什么,就是遇见了一只像狐狸的猫。” “像狐狸的猫?”清荣更是不解,有这样的猫吗?刚要继续问,却见谢斐拿了一束药材给她,“快去将这药碾碎了,别多嘴了。” 日头渐渐上去,午时将至,天倒是有些热了。 谢斐早就忙得忘了那些,还是清荣叫她进屋去吃午饭才觉得有些累了。 “我才不要吃!” 一进屋子,谢斐就看见苗苗嘟着嘴,正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吃?”谢斐走了过去,才要去哄苗苗,目光一瞥到桌面的时候,她就僵住了。 虽然照旧是四菜一汤,可那菜都是一些素菜,光看样子就知道是一些不好的。叶子菜蔫了吧唧的泛黄,豆腐在这里便能闻到有些发酸,汤里就是几块鸡骨头,中间赫然最显眼的那块就是鸡屁股,那汤油光都不怎么泛。 这样的菜,拿去喂猪还差不多,怪不得苗苗要不高兴了。 清荣见了都摇头:“他们怎么敢拿这样的饭菜来敷衍咱们!” 谢斐却见怪不怪,原主在谢府的时候便是这样的待遇,毫无嫡女的尊严可言,也就是身份撑着才不至于比奴婢还差了。 就算是谢斐和清荣两个大人可以勉强吃这些,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可就不行了。 谢斐怔了一下,转头对两个孩子道:“这些东西你们的确不要吃了,我待会先给你们拿些糕饼垫垫,我再去想想法子。” 幸好两个孩子没有闹腾,否则还有谢斐头疼的。 蘅芜馆没有小厨房,什么都是靠着公中,自己这里都这样了,谢斐一下子便想到了司御轩,他恐怕也不好过…… 江玉玲不仅是裁撤人手,更是连吃食用度也要克扣,麻烦算是缠上来了。 一连三日,蘅芜馆的饭菜就没怎么正常过。 谢斐悄悄去看过司御轩那头的情况,也是查不到,便是她不在意,也总不愿意让他和孩子一块受罪。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下去。”谢斐暗自咬牙,仔细想了半天之后,觉得还是得将那事情办成。 去万寿阁的时候,谢斐特意带去了新做的养生丸,预备再试一试。 谢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面色也很是柔和:“孙媳给祖母请安了。” 刘氏正和江玉玲坐在一块说话,没怎么在意她,只是随手指了个杌子给她:“坐吧。”转头就又道:“你做事我是极放心的,只是还是得注意些,事事谨慎为先。” 江玉玲笑着拍拍刘氏的手:“媳妇都晓得,自然不会叫母亲失望。”说着她悄悄瞄了谢斐一眼,似乎有些得意。 在刘氏跟前,谢斐比起江玉玲来说,那还真是不够看的。 “那好,这些事情就都交给你了,你一定办好了。”刘氏还在说着话,现在她胃病好得差不多了,人可是精神头十足,“朗儿那里可有了新消息么?” 她口中的朗儿多半指的就是长房的大爷司明朗了。 上一任司家家主膝下儿子不多,司明朗为刘氏所出,二房是庶出又没落了,刘氏自然是要厚此薄彼。 一时半会插不上话,谢斐便也琢磨起来,那司明朗如今官声平平,前段日子还外调去做事了,到如今还在外头奔波。 如果按照原书的走向,司明朗就是这一次铆足了劲便得了升迁,不过司家还是不够威风。 江玉玲拂拂胸口,叹了口气:“外头事情多,大爷如今又想着搏一把,已经大半月没有音信了,我这心中也是担心得紧。” 刘氏瞪她一眼:“呸,有什么好担心的!朗儿虽不是天资过人,但也是勤勤勉勉,没消息便是好消息,你可别瞎担心!” “是是是,母亲教训得是,都是媳妇糊涂了!”江玉玲自己打了嘴巴,惹得刘氏又笑了。 这时候刘氏才想着身边的谢斐,瞥了她一眼:“你可又是来请脉的?” 如今这几日刘氏身子越发好了,谢斐自然来得没那么勤快了,若非刘氏本就不喜她,否则又是要被人挑刺儿的。 “祖母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若非有什么不快,哪里需要请什么脉?”谢斐故意说这话哄刘氏高兴,还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 刘氏果然听了高兴,看她的眼神也和善了一丁点:“你倒是学乖了,也愈发会说话了。” “我既然入了司府,自然就要事事以司府为先,祖母是司府的长辈,我又岂能不尊不敬?”谢斐忍着心中的恶心继续说道,“我今日虽然不是来请脉的,却新出了一味养生丸,特意给祖母拿来,对身子是很有益处的。” 如今见识过谢斐的医术后,刘氏在这上头并不怎么怀疑她了,笑着便接了过来,装装样子看了看才道:“你的医术的确极好,你这份心意我就收下了。”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谢斐才切入了正题:“祖母想必也是觉着我医术不错,我自以为学有所成,就该好好发挥,上回我和祖母提过的,我治好祖母的病可做声望,若是能借机接诊,对司家是很有益处的……” 话音渐落,屋子里瞬间死寂一片。 第十八章:委屈你了 方才还有些笑脸的刘氏面色一黑,当即咳了一声:“咳咳,你这是什么意思?” 倒是江玉玲先激动起来:“你今日来给母亲送这养生丸就是想趁机提起这事儿,又用好话哄了她老人家,就觉得一定会答应你是吗?我以为你转了性子,却没想到在这里和咱们玩心机呢,我今儿才知道了狗改不了吃屎这话是真的!” 一番话像是刀子似的,纷纷的扎在了谢斐身上。 江玉玲还在说着:“我就知道你是个狡猾的,你拼了命要算计这事儿,到底是为着什么,是为了出去招摇撞骗,还是抛头露面?” 其中讽刺意味很是明显。 谢斐最为人所诟病的就是未婚先孕的事情了,抛头露脸是什么人喜欢做的?江玉玲这是趁机疯狂使刀子呢。 刘氏听了也是不高兴,但她比江玉玲可要淡定得多,见着谢斐要开口就先一步说道:“玉玲,你也别太激动了,还有老二媳妇,你也先别急。” 难得见刘氏这样温和的时候,就连谢斐也有些琢磨不透了。 要说冲动和嘴上不饶人,刘氏和江玉玲是差不多的人。 谢斐耐着性子,听得刘氏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司家着想,我也知道老二媳妇想要出头,这是好事儿,可却不该在如今……司家如今这般,总是要规行矩步的,万万不能出了岔子,否则就要连累了这一大家子人的。 我知道你从前是有些糊涂事儿,也知道你今非昔比,并不是个蠢笨的,就该知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旁人终归只是看表面的,你总不能去堵住悠悠众口吧?倒不如先耐着性子磨上一磨,说不定日后就有了转机,那时候我自然就不再拦你。” 话说得是好听,可若要细究,其实也没多大意义。 谢斐只想吐槽,刘氏是真会画饼! 要真是等着,只要刘氏不愿意,江玉玲又阻拦的话,谢斐岂不是要等一辈子了? 看来这条路暂时实行不通了,谢斐也不想受这份气,只低声道:“孙媳明白了,还是祖母考虑得周到。” 刘氏主动拍了拍谢斐的肩头,叹道:“我知道是委屈你了,你再忍忍吧。” 谢斐只得点头,眼睛刚一转,便见着江玉玲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既然这事情不能说出去,老二媳妇你也注意些,咱们对外只说治好病的是府上的大夫,免得影响你的声誉,也不会落人口舌。”刘氏笑着递出了最锋利的一把刀子。 竟然连谢斐的路都直接给斩断了,怕是以后要利用治好刘氏为开端也不能够了! 出了万寿阁,谢斐便想透了,江玉玲那些作为刘氏身为老夫人定然是知道一二的,只要事情不闹大了,那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她恐怕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遭,便和江玉玲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好让谢斐无法多嘴。 谢斐回头看了一眼正厅,里头江玉玲不知道说什么又哄了刘氏高高兴兴的,欢声笑语到底和她不匹配了,匆匆回了蘅芜馆。 到了翌日,她们手里头的东西也吃得差不多了,谢斐便想着出去一趟。 转头去了后院,她本意想着偷偷溜出去,怀中还揣着几瓶药丸打算拿出去卖了,也能换些银子。却没想到角门上有婆子守着,三三两两坐着说闲话,看样子就是不能得逞了。 谢斐咬咬牙往前院走去,才到了门前便发觉守卫多了些,大门紧闭着,刚露了脸,门房上的小厮就瞧见了她。 “是二夫人啊,可是要出门去吗?”小厮走了两步,看了她好几眼,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谢斐有些心虚,往后退了一步。 那小厮见状又道:“这几日流言纷纷,二夫人要是要出去的话,小的这就去和长房夫人说一声,得了令,您便可以出去了。” 哪里是害怕流言,就是在这里防着她呢。 谢斐明白得很,直接摇了头:“不必了,我就是随处走动走动。”说着便转身离去。 刚回了蘅芜馆,却是静悄悄一片,清荣带着两个孩子去园子里玩了,她刚从清风堂前路过,忽然听得一阵奇怪的声音。 “唔……” 起初谢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四周太安静了,她停了下来,过来一会儿那声音又冒出来了。 像是有人在痛呼,极力忍耐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光听这声音就让人从骨子里有些发麻。 啪啦—— 有东西掉在了地上,碎裂开来。 谢斐目光骤然一凝,当即朝清风堂内冲去,一把将门推开——却见地上四散一堆瓷片,茶水飞溅,有一道身影倒在地上,五指抠在地砖上,指节泛白,肌肤都似乎有些透明了。 “二公子!”谢斐愣了一下之后才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扶司御轩。 却没想到司御轩防备心极重,都这个时候也还有力气,猛地将谢斐一推,她踩着地上的水渍,一个不小心就滑倒在地。 怕碰着司御轩,谢斐还扭了扭身子,整个人往地上压过去,手正好碰到了瓷片。 似乎是瓷片划破肌肤的声音,血腥气渐渐弥漫开来。 可谢斐顾不上自己,匆匆爬了起来,立马又去扶司御轩,神情既着急又紧张:“你怎么摔了,修竹呢,他怎么不在你身边?” 司御轩一抬眼便对上那双澄净的眸子,看着她这样着急自己,目光灼烈的让他立即挪开了眼睛。 这一挪便正好见着谢斐手臂上那一道伤口,衣衫都被划破了,里头的伤口也可想而知并不轻,正汨汨从里头溢出,衣袖已被染红一片,一颗血珠坠落司御轩眼前,他的瞳仁映射出朱色光泽。 司御轩愣神的工夫,谢斐已经凭借自己的蛮力将他给扶回了一边的椅子里。 因为常年生病,司御轩其实并不重,谢斐还觉得他有些轻了,拉他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男子手上的骨感。 “你呀,身边就该有人跟着,要不是我来了,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谢斐一边念叨着,一边将侧翻的轮椅扶了起来,又动作利落的将地上的瓷片和茶水收拾干净了。 “院子里不是还有其他下人吗,你也别死要面子,该叫就叫,耽误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司御轩却始终没有说话,目光没有离开过谢斐,像是看呆了一般。 如今修竹此刻在场,恐怕就要为之震惊了,自家主子竟然没生气?全府上下都知道司御轩沉默寡言,纵使瞧不起他也不敢当面胡言乱语。 也就谢斐仗着如今司御轩还没起势才敢这样说话了,自己也还没发觉。 空气都凝滞了一般,司御轩的手紧紧扣住了椅子把手,额头上一层薄汗晶莹,背后的衣衫更是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只是黑色的袍子让人看不出来罢了。 谢斐一转头就发现了司御轩泛白的手和有些异样的脸色,便是他在极力忍耐,可她是医者,她也没瞎! “你怎么了?”谢斐立马专注于司御轩了,她伸手就去抓他的手腕,眼看着他要挣脱,她便瞪了他一眼,“别乱动!” 司御轩此刻的内心遭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这个女人竟然敢瞪他,她在瞪他,还用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话? 如今看起来外表还算温和的司御轩其实并不好惹,他是真没想想到这个女人屡屡给自己创造惊喜,而他还真的听话没有再乱动了。 真是可恶! 司御轩暗自咬牙,却不知该怨谁。 谢斐仔细听着司御轩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才松开了他的手,转头就蹲下去,伸手在他身上看似胡乱地摸了一通。 “怎么会这样呢?”谢斐喃喃说道。 只是她光顾着诊断,却忽略了司御轩此刻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挤出墨水来了。 虽然司御轩是个男子,可被谢斐这样胡乱摸了一通,心中也是不快。 “你是不是觉得双腿很疼,有些难以忍受,身子四处也会随之作痛?如今头部还有眩晕之感,伴随着身子无力的症状?”谢斐站起身来问道。 司御轩眼底光彩一沉,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斐飞快地思索着,想必是自己这几日为司御轩扎针,还用了药物稳固他的身子所致。 “这就证明我的法子是有效的,你这身子毕竟坏了这么多年了,要治疗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过程总会煎熬一些。”谢斐缓缓说道,还伸出手去在司御轩腿上的穴位上轻轻按揉,“如今这针灸和药物刺激到了你体内原本的毒素,既是在撼动它的毒性,也是一种刺激,所以你才会这样疼。” 被她陡然一揉,司御轩有些乱了,这个女人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才揉了没几下,那疼意便消散了一些。 两人沉默了片刻,谢斐干脆蹲下身去,仔细的将他双腿按摩一番。 看着眼前乌黑的头顶,光滑的发丝如绸缎般,司御轩有些怔住了,又或是疼痛的缓解让他不再紧张了。 双腿被女子纤长的手指不断揉捏着,每一寸的力气都恰到好处,司御轩紧咬着的牙关也不知何时松懈开来。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谢斐抬起头来,一双眸子从上往下看更是圆润可爱,此刻她目光如水,映着天光,恍若月色星辰,让人一见便有些恍惚。 第十九章:不,就现在 或许有那么一瞬,司御轩竟然不自觉的陷入了那眼眸之中。 “咳——”司御轩不自然的摸了摸嘴角,“是好多了。” 可谢斐也没停下来,而是又继续揉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来,递给了司御轩一块帕子。 司御轩有些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谢斐。 “倒是不知你也有这样呆傻的时候。”谢斐很轻很轻的嘟囔了一句,顺手就帮司御轩把额头上的汗珠给擦掉了。 这时候司御轩才如梦初醒一般,又是惶惶,又是尴尬,连谢斐也不敢看了。 谢斐可没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暧昧,她眼中的司御轩只是自己要攻略的一个病人而已,做这些不过是出于下意识。 继续将残局收拾了,谢斐又道:“你下回记着要叫人,叫我也行,要是疼得厉害是可以疼死人的。” 司御轩点点头,心中似乎有股子奇怪的感觉涌上来,让他全部的心思都有些不可名状了。 眼看着谢斐要出门去,司御轩连忙叫住了她:“你等等!” 谢斐回过头来,微风拂起她的发丝,掠动眼眸内一池秋水盈盈:“怎么了,还有什么不适么?” 司御轩垂下眼睫,光落在他脸上:“你帮我解毒吧。” 这话说得突然,惹得谢斐连忙往四周看了看才又重新进屋去,将门关上了才道:“你怎么忽然说这个?” “如今你为我针灸也已经不少时间了,虽然是缓解我的症候,调养我的身体,但我觉得还是要早些解了这毒才能一了百了,以绝后患。”司御轩说得认真,又莫名有些紧张。 他说的的确不错。 谢斐思忖着,针灸用药这些日子,司御轩的身体也已经养了几分元气,这个时候解毒也不是不可以…… “如今解毒虽然可以,但是过程却会非常痛苦,不如再推些时辰,到时候也能减轻几分痛苦。”谢斐提议道。 “不,就现在。” 司御轩抬头看向了谢斐,凤眸微动:“早痛晚痛又如何,倒不如早些解毒,也能早日复原,这副破身子,你难道不觉得是一副累赘么?” 就算是谢斐没有中过毒,却也能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如今司御轩态度如此坚决,他对自己竟然这么狠么,怪不得后来会有那样的成就。 只是想着想着,谢斐总有些心疼司御轩,倒不是可怜,只是觉得他活的太辛苦了…… “好,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我就帮你解毒!” 不容耽误,谢斐立即便在他的书房将解毒的药方给写了出来。 “这些便是解毒所需的药材。”谢斐将药方递了过去,“我的诊断应该没有错误,你身上潜藏多年的毒是来自西凉国的一种特殊毒药,名为千里销魂散,此毒可以深入骨髓,令人身子虚弱,长久下去便会导致骨骼、肌肉病变,也就是你如今不能行走的原因。主要毒性来源于其中的碎骨莲,若要破解其毒性,最主要的便是星灵草,雪玉骨参和云冰花,还有数十味的珍贵药材一同辅佐而成。” 其实谢斐早就琢磨过这件事情,这些日子也一直在研究解毒的方子。 看似随手写的一张药方,实则倾注了谢斐不少的心血,她不断的斟酌、调整才得到了这一张方子。 司御轩久病这么多年,也认识一些药材,只是这方子却看得有些糊涂,不免问道:“这星灵草、雪玉骨参还有云冰花是个什么东西?” 谢斐便解释道:“都是一些珍稀药材,比较难以寻觅,却不是没有,只是这方子上所费颇大……长久治疗下来,必然更甚。” 说及此处,谢斐便有些犹豫了。 要先把司御轩的身子调理好是一回事,可要花钱也是她的考虑,故而她才想着晚点解毒。 本来司御轩在司家就不受待见,现在两人更是被江玉玲为难,连日常吃食都要被克扣,更别说这动辄百金的药材了。 如果没有足够的钱财,只怕是连治病解毒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谢斐还没直言,司御轩便明白了她的话外之音。 看着司御轩忽然垂眸,显得有些落寞,谢斐连忙指着方子上的几行药材道:“虽然咱们现在是弄不到那些珍贵的药材,但是我说了这是长久治疗,需得一点点解开你积累多年的毒素。我们暂时先压制住毒性,等筹备到资金之后,我们可以先用这些药材瓦解毒性,再加上我给你针灸,辅佐以药草沐浴,待到日后再去找那三味药材就可以将毒素尽除了!” 她这是在安抚自己么? “好,既然你有数,那么我的身子就交给你了。” 谢斐郑重点头:“你放心就是,我一定会帮你解毒的!” 看着女子明明身在困境,却依旧如此有毅力和定力的样子,司御轩心头微动。 谢斐当即出了清风堂,准备晚上就给司御轩来一次药浴,看他能不能承受这些药性。 司御轩看着谢斐出了屋子,久久凝视着她的背影,整个如好似入定了一般,却又像画卷一般,处处都是精细勾勒的彩墨。 修竹忽然出现在了清风堂的门前,模样有些惊讶:“公子?” 一张药方轻飘飘的往修竹的怀里一丢,司御轩自己推着轮椅转身去了里屋,修竹连忙跟上,匆匆看了一眼药方。 耳畔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你再出去一趟,找个可靠的大夫查一查这方子有没有问题。” 天色渐暗,鸦默雀静,一地月华如水。 咚咚咚—— “进来。” 司御轩坐在窗前,正静静地闭目养神,耳畔是轻柔的风声,掠动他的鬓发,为他平添了几分柔和。 修竹将门关上后才轻声道:“属下已经查清楚了,夫人的方子没有问题,而且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外头的大夫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方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是说了不至于害人,那几味稀有的药材还有医死人肉白骨的传言,虽然夸张,但却是是不会害了公子的。” 之前谢斐的针灸和药膏,司御轩试了也没什么不妥,反倒是身子的确舒坦了许多。 如今得了修竹这话,司御轩心中的疑心也消去几分,倒是越发的想看看谢斐有多少本事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司御轩轻声说道。 修竹前脚刚才出了清风堂,谢斐后脚就来了,身后还跟着清荣,两人一块抬着一个木桶,里头丝丝冒着热气,还有十分苦涩刺鼻的草药气息,瞬间将整个清风堂充斥。 司御轩就这样看着主仆两人在清风堂内进进出出了好几回,直到侧室的浴桶被她们给装满了。 清荣拿着药桶下去了,谢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笑着看向了司御轩:“总算是弄好了,要不是不想着消息传出去惹人注意,我也不必亲自搬药水了。” 为了保证疗效,谢斐早就准备了一个超大的浴桶,如今来回这么几趟也的确是辛苦她了。 司御轩抿了抿嘴角:“有劳你了,下回你可以叫修竹帮忙,你一个女子做这些活不好。” 这是在关心她,还是客气而已? 谢斐没有深究,只是检查门关好了之后便走向了司御轩:“好了,咱们得赶紧进行针灸,否则等下药水凉了就没有那么好的药效了。” 这些可都是谢斐算计好时间的,不得不说她对司御轩的病还是很上心的,毕竟她的全部可都要仰仗这位大佬了。 扶着司御轩往床上一躺,谢斐也没想那么多,满脑子都只是如何治病而已。 这一回是解毒的开端,自然和前头的治疗有些不太一样,她直接将司御轩扒光了。 没错,从头到脚,一丝不挂的那种。 司御轩行动不便,又没经历过这些,直到谢斐扒光了他的下装,他才反应过来,立即扯了衣服一遮,可谢斐早就把他看光了。 谢斐没什么想法,如今的司御轩久病在身,身材说不上多好,有些瘦了,肋骨都能看见,她只觉得眼前是个病人而已。 可司御轩却不一样了,他也是出身世家,哪里遇见过谢斐这样干脆的。 心中顿时尴尬得不行,又是恼怒又是羞愧,司御轩顿时有股气堵在了胸口。 谢斐拿了银针淬火之后才一处处穴位开始施针,沉浸其中很是入神,根本没注意到司御轩颤抖的眼角。 才下了几针,司御轩便觉得自己身子四处都有些密密麻麻的痛意,没有多么痛苦,但却让人有些难受,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套针灸下来,司御轩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偏谢斐还站直了身子在打量着他。 司御轩更是羞恼,冷睨了谢斐一眼:“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害羞的女子,这样明目张胆的盯着男子的身体看。” 此时灯火昏昏,映射在床帐之上,落在司御轩脸上斑驳一片,晃着眸子里深沉颜色,显得他格外地阴沉。 不过若是仔细观察,或许能瞥得某人眼角的一抹朱色。 若是司御轩不说还好,这一说谢斐便真的想起了这男女之别,但是她胆子大,也是羞赧作祟,竟然很硬气地说道:“就二公子这副身子,可有什么看头么?” 这两人一斗起气来,竟然如孩子般幼稚。 第二十章:有什么看头 司御轩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犀利如刀一般,似乎要劈向谢斐内心深处:“是吗,难道你看过不少的男子?你倒不如仔细看看,反正你也不害臊。”说着,他那手似乎要挪开。 谢斐脑瓜子嗡嗡作响,似乎有一盆火从心头迸发,让她双颊滚烫,她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抱起略显瘦弱的司御轩,巧劲儿就把他推入了浴桶之中。 噗通一声。 似乎连烛火都跟着抖了一抖。 司御轩险些被呛到了,整个人都被药水所包裹,还没从这突然的刺激之中反应过来。 而谢斐涨红了一张脸,愤愤道:“二公子就好好泡泡吧,待会可有的你疼的!” 不知道是针灸的原因,还是这药水太过厉害,不过才进去,司御轩便觉着周身传来的无数针扎啃啮一般的疼意,像是浪潮一般一波波涌来,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吃力了。 司御轩四肢失去力气,整个都往药水里倒去,猛地呛了一口。 眼看着司御轩在药水浴中挣扎,谢斐也没功夫羞恼了,连忙上前去,一把将他的身子给扶了起来,用胳膊撑住他,好让他不至于溺进去。 司御轩又是疼又是呛了水,猛烈地喘息着,那深褐色的药水裹挟着他的身躯,显得他整个人格外苍白。 不知道是不是谢斐的错觉,那样白皙的肌肤,脆弱得仿佛有些透明,甚至能看见血液的流动。 “这是……什么药?”司御轩缓了一会儿,终于能开口了,眼前却直冒金星。 谢斐的目光带了几分怜悯:“这是给你解毒的药水,你放心我不会害你,但是这药的确是疼了些,你忍忍吧,要不下次我减轻一些药量?” 司御轩疼得下意识抓紧了那只扶着自己的手,咬牙道:“不!不必减轻,我还受得住。” 这主角就是主角……对自己这么狠。 谢斐暗自咂舌,眉头却皱了起来,因为她也疼了起来,司御轩这抓的是她的痛手! 下午才被瓷片给划破了一道,虽然伤口不深,但也流了不少血,如今被司御轩紧紧抓着,估计又要裂开了。 目光微微下移,瞧着司御轩极力隐忍着痛苦的样子,谢斐心头一动,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声道:“好,你再忍忍,等水变凉就可以出来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时辰,司御轩已经有些神志恍惚了,谢斐费尽力气才将他从水里捞出来,自己也弄得一身狼狈。 刚要转身去叫清荣,却不防司御轩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意识模糊了,司御轩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别走!” 这样脆弱的司御轩是谢斐从未看过的,恐怕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时候吧? 谢斐没有走,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从腰间掏出一个瓶子,倒了一颗药丸给司御轩喂下去,转手又拿了帕子给他擦去药渍。 刚擦到腰间,司御轩便睁开了双眼,再度将抓住了她的手:“你在做什么!” 谢斐吃痛,连忙挣脱开来,将帕子一晃:“我给你擦擦,要是受了寒气,我不还得给你治么,我可对你没兴趣!” 司御轩面上一红,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害臊。 他扯过一边的被子连忙将自己给遮住,目光一动却瞥见了谢斐的手,衣袖已经湿透了,正映衣衫下的伤口,袖子上还有点点红色,纵使被药水所晕染但也是清晰可见。 她下午的时候被自己推了一把,那个时候受了伤,自己方才还一直抓着她的手,似乎是同一只…… 谢斐见着司御轩忽然盯着自己发愣,立时把手收了回去:“二公子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先处理了这些。”说着她便转了声,立即去屋外叫了清荣来。 司御轩愣了半晌,心里不知怎的竟然有些难受,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他只晓得那是他前所未有过的感受,整个人都为此而煎熬。 外头的夜色浓重如墨,灯火映着司御轩略显落魄的神色,似乎也多了几分寂寥。 修竹看着清荣走了,屋子里静了下来才敢进去,他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如此惶惶飘摇的目光。 “修竹。”过了一会儿,司御轩忽然开口,“前些日子不是得了几瓶金疮药么,你去给夫人送过去。” “那些可都是上好的金疮药。”修竹有些惊讶。 司御轩扫了他一眼:“我知道那是上好的金疮药,否则还能让你去送?”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修竹暗自抹了把汗,“属下是觉得虽然是上好的金创药,可夫人不一定要啊,人家自己就是大夫,哪里用得着公子关心?” 下一瞬,修竹感觉自己脖子一凉。 那是司御轩的目光,如刀一般,正落在他的脖颈上。 修竹连忙往外跑:“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去办!” 还是小命要紧啊。 修竹送药过去的时候,谢斐正出门端水,吃了一惊,险些没把铜盆给丢了出去,“你说这是二公子给我送的药?!” “是,公子特意吩咐的,夫人就收下吧。”修竹生怕谢斐拒绝,直接将药瓶往人手里一塞就跑了。 谢斐拿着那瓶金疮药,久久不能回神,司御轩竟然会吩咐这些小事,他不是知道自己是大夫么,难道是因为愧疚不成? 那个男人的心思实在是难以揣摩…… “娘亲,娘亲,我睡不着!” 苗苗闯进屋子的时候,谢斐正给自己上药,一见着孩子进来,立马手忙脚乱起来。 可是苗苗已经看见了,立马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要看:“娘亲怎么受伤了,一定很疼吧?苗苗给娘亲呼呼,娘亲就不疼了!” 轻柔的呼吸落在伤口处,的确是减轻了几分痛楚。 谢斐的心底瞬间变成了柔软一片,看着苗苗这样心疼自己的样子,她忽然很是感慨:“是啊,你吹吹,娘亲就不疼了……” 如此乖巧的苗苗,让谢斐真的体验到了一把喜当妈的快乐。 若是能够一直这样和和美美下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怕只怕是自己的妄愿。 包扎好伤口之后,谢斐便揉揉苗苗的头:“我已经没事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睡觉。” 苗苗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斐:“不行不行,我睡不着,我要娘亲哄我睡觉,我还要听上次那一首童谣!” 抱着苗苗回了屋子,却见到被褥里的岑岑似乎飞快的闪躲了一下,下一刻便没了声息。 谢斐一下子就知道这孩子没睡,现在是在装睡呢,但是她也不戳破,只唱歌哄了苗苗睡觉。 次日谢斐照旧去门房上晃了一圈,府内的守卫也并没有松懈,她算是找不到机会了,干脆去了后头的厨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刚跨过拱门,便听见有人“诶哟”一声。 “康妈妈,您怎么了?” “还不是老毛病又犯了,我这身子就是这样,老是头晕,而且这胸口闷起来,简直是要了我的老命了,有时候还会疼!” 谢斐探头去看,却见一个穿着秋香色比甲的小丫鬟和一个身着绛紫色长衫的妈妈正在树底下说话。 “您这怎么也不去找个大夫瞧瞧,咱们虽是下人,可这身子也要紧着呢!”小丫鬟有些担心。 那康妈妈捂着胸口揉了揉,叹道:“瞧了,怎么不找人瞧,就是没法子这不才只能挨着么?若非我有这个毛病,怎么会在这后院里头困着,早就去了主子院里了!” 小丫鬟也帮着她捏捏额角:“康妈妈如今可是咱们厨房的头一把手,也是威风得紧,何必去前头院里掺和,也不怕惹了祸?您不是也知道近些日子江夫人正在对付二少夫人……” 两个人一说起闲话来,便打开了话匣子似的。 不过谢斐却得到了一个关键信息,眼前这位康妈妈是管厨房的。 两人正说得起劲儿,却见那康妈妈忽然白眼一翻,顿时捂着胸口便倒在了地上,整个人急速的喘息着,冷汗满头,面色苍白,光看着就想吓人得紧。 小丫鬟被吓坏了,手足无措的转了一圈:“来人啊,不好了!” 谢斐正想想着该怎么利用此人,见此就拍了一把墙壁,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让我来瞧瞧!”谢斐当即走了过去,一边掐了康妈妈的人中,一边开始把脉。 小丫鬟又嚷起来:“你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 谢斐没有理会这小丫鬟,她的动作便已经将人给唬住了,还有不少厨房的下人闻声为了过来,都一个个看着谢斐,没人敢上前来。 快速诊断之后,谢斐觉得应该是心脏的问题,心肌缺血,血液供给不足才会出现头晕胸闷的情况,而像如今这样突然晕厥气喘,应当是心律不齐伴随着心绞痛。 这样的病在这时候的确是不好治的,需得用药慢慢调理。 谢斐见着康妈妈难受得紧,立即拿出随身的银针给她扎了几针,她立即便缓和了不少,一边的下人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什么人?” 后院里头的人不常去前头走动,还是有人不认识谢斐的。 “不会是那位二夫人吧,她不是会医术么,还治好了老夫人呢!” 叽叽喳喳之间,谢斐已经施行了急救措施,见着康妈妈幽幽醒转,有了意识之后才给她吃了一颗救急的药丸,她渐渐地也就稳定下来了。 “还真是神了,这就救过来了!” 第二十一章:行个方便 谢斐抚着康妈妈的胸口:“怎么样,感觉如何了?” 康妈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自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谁,顿时惊地僵在了原地:“二夫人,是您救了奴婢?!” “你这病是积了多年的了,一时之间也的确是不好治,但是我能给你开一剂心宝丸,你日常吃着,难受的时候也可以吃,对你的病情是有好处的。”谢斐缓缓说道。 “康妈妈这毛病我知道,都是好多年了,她时常难受着,也没大夫敢治,二夫人竟然有这个本事!”有人惊讶连连。 “不是说老夫人也是她治好的吗,看来她真的有几分本事!” 康妈妈目光呆滞:“心宝丸?您能给我开药,也就是说您可以治我这病了?” 谢斐点点头:“算是可以治,但是也得你配合,长久服着我给你的药,再配上一些强身健体的锻炼,想必是能够康复的。只是你这病太久了,我也只能尽力保全你的安稳,痊愈的机会并不是完全的。” 要是这康妈妈再年轻个几岁,谢斐的把握也能更大些,不过能遇着她已经是上天给的好运气了。 这总比时不时受到病痛折磨要来的好,康妈妈还算拎得清楚,立马就激动得抓了谢斐的袖子:“二夫人说的可是真的?如果能免受痛苦,奴婢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 谢斐将康妈妈扶了起来,扫了周围的人一眼,眉头微动:“康妈妈如今身子还有些虚,不如我去屋子里再给妈妈扎几针?” 得了益处的康妈妈哪里还会拒绝,立马就引着谢斐去了后头自己的屋子里。 “这儿就是了,夫人请进,真是委屈夫人到这地儿来了。”康妈妈打着笑脸。 谢斐却不在意:“这算什么,我最见不得病人受苦了,康妈妈可别客气。您解了衣衫,我在你心口处扎几针,你会更舒服些。” 康妈妈立即照做了,待到扎完针,还真就舒坦了不少,她感激的看着谢斐:“二夫人这一手医术还真是神了,我这心口不疼也不闷了,连头也不晕了,二夫人这叫什么,简直就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啊!” 这马屁拍得,还真是响亮至极。 谢斐不在乎这些名声,只惦记着旁的事情呢,又提起了药的事情:“康妈妈既然信得过我的医术,我来日做了药再给你送过来吧。” 康妈妈也不傻,更是知道两人身份有别,忙道:“这怎么行呢,您是主子,我是奴婢,怎么能劳烦夫人尊驾?” “这有什么,你就当我是个寻常大夫就好了,救人治病本就是应当的。”谢斐还在引着话题走。 “这怎么行呢?”康妈妈有些为难了,“奴婢只是个下人而已,绝对不能占了您的便宜去?” 谢斐斜斜飞了她一眼:“康妈妈是真的很想治这病吧?” 康妈妈恳切地点点头:“自然是了,二夫人是不知道奴婢被这病折磨得有多难受,只要夫人肯帮奴婢,奴婢说什么都答应!”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我自然明白康妈妈的痛苦。”谢斐微微沉吟,敛了容色,“这样吧,我也不要求康妈妈如何了,只想康妈妈给我行个方便。” “什么方便?”康妈妈还没察觉谢斐的算计,“只要是奴婢能力之内,倒也不是不可以。” 治病的诱惑对于康妈妈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康妈妈想必也知道我不受江夫人的喜爱,她对我多有刁难之处,我这话也就和你说了,你若是愿意的话,就在厨房给我行个方便,总不能日日吃了那些东西。” 给蘅芜馆那些饭菜,康妈妈又怎么会不知道,江玉玲可是在她跟前授过意的,每日送去的饭菜也是由她过目。 康妈妈目光瞬间凝止,一头是自己的身子,一头是江玉玲的压力,她顿时有些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抉择了。 谢斐拍拍康妈妈的肩头:“我知道康妈妈向来是听吩咐做事,我也不会为难你的,只是如今正好有了这么一段缘分,我也不求康妈妈别的事情,只想着能够让我好过些,康妈妈也就好过些不是么? 我不必康妈妈给我上好的饭菜,只要康妈妈日日给我些食材,我自己拿了悄悄做饭,也不会被人察觉。你在江夫人那里还是照常回禀,此事除了你我之外,再无人知晓,康妈妈难道不想治病了吗?” 方才给康妈妈治病的时候,谢斐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不会让康妈妈反感,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要钱是因为康妈妈绝不是那样大方的人,而要食材的目的,一是如她所说两头方便,不会被江玉玲察觉,二是大厨房做的东西她也不放心,还不如自己动手来得安全。 康妈妈听了谢斐的话果然心动,不就是给些食材做饭么,也不是什么难事,既不用付出大堆的金钱,又不必得罪了人,她自然乐意了。 看得她犹豫,谢斐又添了一句:“便是事情暴露,我也不会供出康妈妈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从后院出来的谢斐别提心情有多愉悦了。 她抱着一个大大的油纸包裹,正哼着小曲儿往蘅芜馆走,一边想着该如何利用手中这些食材。 “你这是去了何处?” 谢斐立即停下脚步,努力将脸从纸袋后头露出来,低头便看见了司御轩,他正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她浑然不在意,只高高兴兴地说道:“我去了一趟后院,拿了些东西来。”才说着,她便故作神秘的将油纸包裹抱得更紧了,“今天晚上……我给你们改善伙食,二公子也来我这儿一块吃饭吧!” 一想着终于能吃上好吃的了,谢斐那是打心眼里头高兴,一溜烟便跑去了蘅芜馆的小厨房。 可这一幕落在司御轩眼中却变了味道,仿佛是逃跑一般,难道她是去大厨房偷东西了不成? “修竹!”司御轩越想越慌了神,连忙叫了人,“你快去后院探查一下,看看夫人刚刚都做了什么。” 谢斐蹦跶着到了小厨房,将自己的战利品一一清点了一遍,虽然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可在她手下还是能够发挥很大作用的。 食材虽然有限,可厨艺无上限。 没有来这里之前,谢斐就是个贪吃的,对于美食很有自己的看法,她还见识过那么多美味,如今可不就是到她大展身的时候了? 清荣一进来就看着自家主子对着一对食材傻笑,立马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小姐,您没事吧?还有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不会是……” 谢斐戳了戳清荣的额头:“你放心吧,我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我这可是靠本事换来的!” “换来的?”清荣更是糊涂。 “好了,你要想今天晚上吃上好东西,你就乖乖帮我一块处理这些东西。”谢斐转头就开始找盆了。 清荣连忙跟上:“小姐尽管吩咐!” 康妈妈到底是有所顾忌,如今谢斐又还没给她正式的药物,只随便从厨房里拿了些常见的食材给她,诸如青菜白菜、芋头和土豆这些,或是豆腐面粉之类的玩意,以及一些果仁香料,又觉得太寒酸了才塞了几根猪肋排给她。 当时康妈妈还说:“怕夫人拿不了,等要了再使唤人去拿就是了。” 看来这笔买卖是很划算了。 既能改善蘅芜馆的伙食,又能不让江玉玲察觉,不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么。如果康妈妈想要自己活得久些,是觉得不会让这件事情传出去的,这样一来也是方便了谢斐。 清荣洗菜的功夫,谢斐就将面粉给揉了……一通准备下来也费了不少功夫。 不仅仅为了自己吃,想着蘅芜馆人少了,上下都辛苦了,谢斐便想着多做一些,也好补贴补贴下头的人。 那两个小家伙也闻声而来,岑岑不必说,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就在旁边瞅着。倒是苗苗好奇心重,看什么都新鲜。 “娘亲,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香榧,与杏仁一块用,那样做出来的酥黄独才更加香甜可口。” “酥黄独?” 谢斐一时有些语塞,顿了顿才道:“就是一种用芋头和面粉做的好吃的,你待会见了就知道了。” “哦。”苗苗点点头,又指了指其他东西,“那这个呢,苗苗没见过土豆切成这样呢,是要做什么?” …… 做菜还没做累,谢斐就已经要被苗苗给问晕了,她愿称其为最强“问题少女”。她擦了擦手,无奈的摸了摸苗苗:“好苗苗,厨房里头油烟重,待会被呛着了就不好了,你先去和哥哥玩一会吧,待会我会叫你们吃好吃的!” 苗苗已经吃了好几日的粗糙饭菜了,一听见待会有好吃的,拉着岑岑就去院子玩儿了。 清荣忍不住感叹:“小小姐如今可是活泼多了,到底是在小姐身边养着好,也免得被人一直欺负……” 谢斐的目光刚挪到她身上,小清荣顿时有些慌了:“不是,奴婢不是说小姐从前不好,只是希望小姐、小小姐和小公子都能高兴。人活一辈子,说短不长的,只有活的高兴了才不算辜负了。” “我明白。”谢斐抬头看向正在追逐打闹的苗苗,一想着正主从前做的那些事也是有些爱恨不能,罢了,谁让如今她才是谢斐了呢,好好走下去吧。 第二十二章:这叫不错?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因为功夫多,连剩下几个丫鬟也过来帮忙了,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都乐得听些谢斐指挥。 香气飘得老远,瞬间牵动了人的胃口。 司御轩推着轮椅到了走廊上,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后院里头的人忙来忙去。 修竹站在他身侧,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公子,你还别说,这闻着还真是挺好闻的……”他也好几天没吃过正经些的饭菜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叫你查的事情呢?”司御轩瞥了他一眼 “哦,属下刚到,这不是被这香味给引回来的么?”修竹砸吧砸吧嘴,“属下没打探出什么来,只听说是管厨房的康妈妈突然犯了急病,是夫人出手帮了她,再多的便不知道了。” 为了怕事情传到江玉玲那里去,康妈妈也不蠢,早就让人将嘴给闭严实了。厨房的下人都仰仗着她,岂会自断生路出去胡说? 司御轩向来是头脑灵活,纵使不清楚事情的经过,想着谢斐行事的风格,便也能猜到几分。 看着眼前的热闹,司御轩的心中却是沉甸甸的一片,他怎么也琢磨不准谢斐,又或许是自己将她想的太复杂了么…… 天擦黑的时候,谢斐的美食盛宴便新鲜出炉了。 “清荣,你去请了二公子来吧,我方才不是还备了一桌么,叫院子中的人都来吧,也算是弥补他们辛苦一场了。”谢斐一边摆着碗筷,一边吩咐道。 清荣当即去了清风堂:“奴婢给二公子请安了,今日夫人特意准备了晚膳,请公子过去赏个脸,也不枉费夫人的一番辛苦了。还有修竹小哥也一块去吧,夫人特意吩咐了,今日不分主仆。” 司御轩其实没得多大的兴趣,只是一旁的修竹那一副馋虫的样子实在是让他头大,也是有些不忍心了,这才点了头:“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清荣立即去叫其他人了,司御轩白了修竹一眼:“你能不能擦擦你的口水?” 修竹嘿嘿一笑,还真擦了擦嘴:“这不是夫人做得饭菜太香了吗,公子难道真的不想试试那手艺?” 两人到蘅芜馆侧厅的时候,已经围了一屋子的下人了。虽然去了四五个下人,可也还剩下了五六个人,围在一块显得很是热闹。 “奴才(奴婢)见过二公子。”屋子里顿时乌泱泱跪了一片。 苗苗正缠着谢斐说话,谢斐干脆带着她走向了司御轩:“我忘记和二公子说了,今日这晚饭不分主仆,叫了大家一快来吃,二公子最是善解人意,应当不会介意吧?” 下人们都有些惶恐,他们刚还不知道司御轩要来。 静了片刻,司御轩才淡淡道:“我不介意,你既做主,我又有什么异议?” 谢斐当即走过去,亲自帮司御轩推了轮椅,让他坐到了首位上头,接着朝下人们道:“你们都听见了,还不快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公子多么凶神恶煞呢。” “是是是!”众人纷纷也都入了座。 为了表示热情和歉意,谢斐主动给司御轩推荐了菜式:“二公子尝尝这道菜,是鸳鸯香酥卷,虽然简单,味道却不差。” 司御轩见着那一桌子的才也是惊着了,可不就是色香味俱全么,这真是谢斐捯饬出来的? 入眼满目琳琅,什么翡翠白玉豆腐汤,醋溜土豆丝,土豆卷饼,香辣猪肋排,香煎豆腐,酥黄独等等等,简单的食材却被谢斐玩出了不同的花样。 就连修竹见了也瞪大了眼睛:“这些都是夫人做的?原以为夫人只是医术好,却没想到这和厨艺也不赖,真是让人看着就馋了!” 恭喜修竹再度收获白眼一枚。 只是这回翻白眼的却是岑岑这个小屁孩,他实在是有些瞧不起修竹那狗腿的样子,不就是几个菜么。 司御轩沉默着动了筷子,吃了一口鸳鸯香酥卷,大家都盯住了他,这让他有些不太自在。 “怎么样,味道如何?”谢斐也紧盯着他,目光很是期待。 “不错。”司御轩缓缓吐出两字,谢斐如释重负,能得不错二字已经是很难得了,只要不被人觉得难吃,她这辛苦就是值得的。 看着司御轩动了筷子,众人也就不扭捏了。 “这叫不错?”小厮常安才吃了一筷子就叫嚷起来,“奴才觉得这简直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美味,夫人的手艺也忒好了些!” 一时间夸赞不断,谢斐却不受影响,只是谦逊的笑笑,若不是食材有限的话,她还能做得更好。 修竹尝了之后,也悄悄推了退司御轩的胳膊:“属下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大饱口福了,恐怕是皇宫御膳房也不一定有这个水准吧?” 司御轩皱眉:“有的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这一餐,蘅芜馆上下都十分满足。 有了先例,谢斐便愈发在这事情上下功夫,只要不耽误医治司御轩,她便是想着法来钻研厨艺。 不过两日,司御轩那儿已经不吃公中的饭菜了,似乎主动和谢斐吃饭已经成了心照不宣,约定俗成的习惯了似的。 就这事儿还惹得修竹一顿吐槽:“我就说主子嘴硬,明明喜欢夫人的手艺,却还装的一副清高的样子,真是没劲儿。” 不过这话也就从小陪着司御轩长大的修竹才敢说了。 司御轩直接掐了修竹一把:“我从前怎么没觉着你嘴这么多,看来得多多吃些,免得以后吃不到了。” 修竹连忙认错:“是属下的不是,主子可切莫这样说,我可想多多吃夫人的饭菜,这等享受可是旁人没有的呢。” 就连帮忙照顾苗苗、岑岑的新得脸的小厮常安也跟着道:“夫人的手艺堪称天下一绝,奴才第一个赞同!” 前两日蘅芜馆大聚的时候,就是常安最活泼才不至于让气氛僵硬。 收拾碗筷的谢斐听着这话也明白了,司御轩是喜欢吃她的饭菜的,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愿意宣之于口罢了。她暗自一笑,莫名有些得意起来。 刚要转身去厨房,脑中忽然闪过一句话: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必然要先抓住他的胃。 谢斐顿时有些慌乱,脸也烫起来,她就是来阻止反派黑化的而已,要他的心做什么! 一时出神,谢斐慌乱间就打碎了一个碟子,又忙去收拾,手指乍然被割破又沾了油盐,顿时生疼。 “没事吧?” 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司御轩。 恐怕连司御轩自己也没想想到,顿时有些尴尬,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拿了手帕递过去:“擦擦吧,那碟子脏,要是入了伤口就不好了。”转头又道,“修竹,常安,你们做什么的,还不快收拾,怎么叫夫人动手?” 修竹“啧”了两声,多看了司御轩一眼,结果被反瞪了一眼,顿时委屈的去收拾桌面了。 谢斐随便擦了擦伤口,笑道:“就是小口子罢了,我是大夫我还不知道么,不要紧的。修竹你要照顾二公子就不必忙了,常安,你还得照顾孩子,这些就让我来吧。” 看着眼前忙碌的女子,司御轩心头总觉得有些不快,但又不知道是何缘故,只按捺不言。 接下来的几日,谢斐每日都换着花样做吃食,任何简单的食材在她手中就是能玩出花样来,简直令人啧啧称奇。 被谢斐手艺俘获的还有常安,他本是寻常小厮,但如今也得了脸,他为人机灵,但又不跳脱。是司御轩亲自指派他在谢斐这头照顾着,俨然也是这蘅芜馆的小厮头子了。常安除了去大厨房拿东西和康妈妈交接之外,便是在两个孩子跟前了,倒是减轻了清荣的负担。 谢斐刚晒了药草,便见着苗苗拽着常安的袖子:“好常安,你就帮帮我吧!” 常安面露难色,一见着谢斐的身影,立马给她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怎么了?”谢斐走了过去。 “是小姐想要在咱们院子后头的园里扎个秋千,但是奴才觉得那里不太安全,怕小姐受伤,但是……”常安看了看苗苗,显然是被她死缠住了。 谢斐蹲在了苗苗身前,耐心地说道:“是想在后园那两颗树下扎秋千吗?” “苗苗在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哥哥又总是不理我,苗苗真的很想要一个秋千,娘亲这么疼苗苗,不会不答应吧?”苗苗点点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谢斐,她这样神情,若是寻常人见了只怕早就被可爱到了。 “娘亲知道了。”谢斐又看向了常安,“没关系的一个秋千而已,她玩的时候让人看住了就好了。” 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谢斐和常安一块帮苗苗扎了秋千,还测试了的牢固程度才敢让苗苗上去玩。 苗苗坐在秋千上,笑声飘得老远:“哈哈哈,常安你再推快一点!” “小姐,你抓稳一点,别松开。”常安连忙盯住,眼睛一下都不敢离开苗苗,生怕她从秋千上掉下来。 第二十三章:这不是诈骗吗 “不得不说常安是真的很细心。”清荣叹道,“他可比奴婢对小姐公子还要上心,这样体贴细心的程度,连奴婢都自叹不如。” 谢斐也叹得一声:“你都不如了,那我岂不是更差?”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不得不说,有了常安的照顾,省了谢斐不少功夫,他虽是男子,可有时候却比女子还要细致。谢斐觉得自己赚大发了,这样一个“男妈妈”保姆,真是可遇不可求,打着灯笼都难找。 眨眼又是三日已过,谢斐又准备了针灸和药浴,司御轩这一回还是疼得死去活来。 本就是为了司御轩着想,这药浴是三日一回,谢斐瞧着还是有些不忍,但是司御轩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我没事,我还能撑得住。” 才说完这句话,司御轩便再度晕在了浴桶之中,让谢斐又是险些湿身。 这也的疼意,不是每个人都能撑住的,但是如司御轩这般的却是少之又少。谢斐长叹一声,转身出了屋子,打算再研究研究药方,看看能不能加些不影响药效又能减轻痛楚的药物进去。 一到了自己的屋子才想着康妈妈的时候,又忙取了新制的心宝丸去了大厨房。 大老远就见着康妈妈在院子里头和人喝酒,谢斐顿时皱了眉头。 “哎哟,是二夫人来了?”康妈妈面色红润,眼袋也早就消了,如今身子康健,日日都带着笑脸,“二夫人来坐坐罢,这是上头刚赏下来的好酒,轻易可喝不着呢。” 谢斐看了她身侧的那几个婆子一眼:“我有些话要同康妈妈说,你们先退下吧。” 几个婆子很有眼色,立马就纷纷起身要走,谁料康妈妈竟然还要去拦:“诶,你们别走啊,再陪我喝些!”只是她拦不住,人立马散了。 “康妈妈!”谢斐直接将人拽进了屋子里头,又拿出来薄荷脑油给她闻了闻,“我给你送药来了。” 这时候康妈妈软软坐在椅子上,才清醒了几分,打了自己一下:“是奴婢吃罪了,还请夫人见谅,夫人是不知道,奴婢如今身子好多了,实在是高兴啊……” 她絮絮叨叨说着,谢斐却没心情听,直接将药往桌子上一放:“这是这几日的药,康妈妈还请拿好了。” “怎么劳烦夫人亲自来送,真是折煞奴婢了。” “我来也是我的话要说。”谢斐直截了当的开了口,“除了日常的素菜之外,我明日想要两斤糯米面和红豆,若是再有只鸡就好了,不知道康妈妈方不方便?” 听了这话,康妈妈倒是不糊涂了,一个骨碌就挺起了身子:“奴婢也没有把握,这两日上头看得紧,在您跟前说句不怕的,奴婢自己个儿都捞不到什么油水,若想要好的,只怕是有些难。” 谢斐早就知道这康妈妈是个半醉的,哪里就真的糊涂了,她难道还瞧不出来么,和稀泥打太极的功夫那必然是不差的。 “夫人有难处,奴婢也有难处,总不能得罪了江夫人不是?”康妈妈一脸苦涩。 “我知道了,康妈妈尽力就好,我且先回去了,药吃完了给我递消息就成。”谢斐直接转身出了屋子。 康妈妈跑出来送她,方才还笑着,谢斐一转身就变了脸色,眼底闪过一抹深沉。 第二日,康妈妈果然没有送好东西来,只是糯米面和红豆却有,谢斐也是明白,并没有记挂这事儿,这几日的东西的确不怎么好,好几天都没见荤腥了……她叹得一声,只拿了东西做了一回红豆糯米糍来。 刚送了去清风堂,想回头再给孩子,转头便见着苗苗和常安在树后说话。 “你怎么能这样!”苗苗瞧着似乎有些生气,一张小脸耷拉下来,“你要是不赔我的东西,我就去告状!” 谢斐顿时停住脚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常安嗫嚅着说道:“奴才不是故意的,还请小姐绕了奴才吧。” 苗苗直接将一个香囊摔在了常安跟前:“我这香囊可是很金贵的,你不肯帮我去大厨房要点心,还弄坏了我的香囊,你要是不想我去司叔叔和娘亲跟前告状,说你欺负我的话,你就必须要赔给我!” 常安自然不想把事情闹大,又因着她这话觉得真是自己的错,立即便道:“小姐要奴才赔多少?” 苗苗想了想才道:“那就三两银子吧,我也不要多了。” 三两,这还不多?便是得宠的大丫鬟也才二两银子的月例,别说日子紧巴的蘅芜馆下人月例才几个钱。谢斐直接呆住,那香囊看着就知道不值钱,也就是苗苗敢唬常安了,这哪里是赔钱,这不是赤裸裸的诈骗吗? 谢斐仔细一琢磨两人的话,忽然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常安肉痛的掏出了自己的钱袋子,下一刻便直接被苗苗给抢走了,孩子的眼底飘过一抹狡黠—— 不对! 谢斐的直觉告诉她,这事情绝对不简单,她越发的盯紧了苗苗。 苗苗将那钱袋打开之后忽然就有些不太高兴了:“怎么才这么点,这连二两银子都没有吧?” 常安心里苦啊,一脸无奈地说道:“奴才也没有办法,每个月没多少月例银子,能攒下来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我这香囊很珍贵,如今却被你弄坏了……”苗苗委屈地垂下了脑袋。 这孩子如此模样还真是让人看了心疼得紧,常安这些日子又早就对两个孩子有了真心,哪里舍得她难过?自然连忙道:“那小姐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苗苗沉默了很久,忽然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一眨的:“我想到了!我不要常安赔我钱了,我记着你是司叔叔身边的小厮,也比其他人厉害些,我记得哥哥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你能不能带我去司叔叔的书房看看书,就看看就好了!” 常安有些犹豫,司御轩的书房,那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除了修竹之外,他还在真是那个能进去的,平日书房的打扫可都是由他负责。 “好嘛好嘛,常安你最好了。”苗苗拉着他的手不停的撒娇,“我就是想想去看看书有什么好的,绝对不会给你添乱的。” 一见苗苗这个样子,谢斐这个亲娘就明白了,这孩子又是在给常安下套呢。 常安到底是耐不过苗苗的连环攻击,只能点了头:“那好吧,待会我去书房打扫的时候,你悄悄跟进去,但是绝对不许捣乱。” “苗苗最乖了,苗苗才不会捣乱呢。”苗苗笑得眼睛弯弯的,若是只看表面,还真是一个十分可爱惹人喜欢的孩子。 只可惜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谢斐都快要没眼看了,但是为了搞清楚苗苗到底要做什么,她只能按捺不发,悄悄跟在了两人身后。 到书房的时候,里外都是静悄悄的,一般人是不会来这里走动的,常安推开门张望了一眼,他心虚得很,再三确认没人之后才敢朝藏在树后的苗苗打暗号。 苗苗兴奋得和一只小兔子似的,一步三蹦跶,一溜烟便如抓不住的泥鳅似的从门缝里钻进了书房。 常安捂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也连忙进去将门给关上了,这回谢斐可是什么都瞧不着了。 谢斐往书房凑了凑,却是听不见什么动静,她只能耐心地等着。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工夫,门就打开了,苗苗先钻了出来,嘟囔着道:“没什么好玩儿的,常安你继续打扫吧,我先去找哥哥玩了,他恐怕正无聊呢。” 常安还得打扫书房,便也没有留她,只叮嘱道:“那小姐当心一些。” 苗苗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走了!” 你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还不算孩子? 真是屡屡语出惊人,谢斐都怀疑这俩孩子都成精了。 谢斐顿时又支棱起来,连忙跟在了苗苗身后,见着她在拐角处停了下来,正举起手来,有什么东西在她手心里散发着光芒。 定睛一看,苗苗正笑眯眯地端详着手中的东西,那赫然是一块金镶玉的貔貅镇纸! 谢斐不是没去过司御轩的书房,那东西是在桌上见过的,寻常的镇纸都是湖石所制,这金镶玉貔貅镇纸一看就很值钱。 世家之中,但凡是值钱的玩意儿,那可都是要登记造册的。 苗苗眼光的确不错,但是没用在征途上,谢斐悲叹一声,颇是无奈。 这不问自取便是偷,一想着苗苗刚刚还诓了常安的银子,如今她就潜入书房拿了镇纸,可见是目的不纯,真是个小兔崽子! 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这黑化岂不是指日可待,谢斐大呼危矣! 谢斐刚要上去抓包,苗苗又笑着抛开了,直奔蘅芜馆后头的园子去了。 苗苗一到了园子里就撒开嗓门开始寻找岑岑的踪迹,那模样别提有多高兴了。 “就是个野种,还想着在咱们司府耀武扬威呢,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小野种!” 突然一道声音入耳,叫谢斐、苗苗二人都怔住了,母女两个都悄悄伸长了脖子去看。 岑岑坐在秋千上,正一下下晃悠着,而不远处就站着三两个丫头,正朝着他指指点点的,像是看猴子似的看着他:“你看看他那无礼的样子,又不是司府正经的主子,还真把自己当公子了,真真是要笑话死人了!” 第二十四章:太腹黑了 “要说也是他那娘不知廉耻,生下两个贱种来,叫咱们司府跟着丢人,我瞧她那二夫人的位置也坐不久了,江夫人迟早有一天会玩死她的,两个小野种也要没有家了……” 几个丫头越说越放肆,还咯咯笑个不停,完全没有把岑岑放在眼里。 别说岑岑了,就连谢斐都听不下去了,正要冲出去的时候,岑岑便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一脸懵懂地看着那几个丫头:“你们是在说我么?” 好家伙。 这演技,谢斐都直呼内行,不颁个金鹰奖真是浪费了。 若是初初认识岑岑,只怕是要被他这样子给蒙骗了,但是他亲妈知道,这孩子多半是要扮猪吃老虎了。 丫头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吃惊,低声道:“他听不懂吗?” “废话,这两岁多的孩子懂什么,你以为是你啊?” “听不懂,那岂不是更好了?”有个桃色衣衫的丫头当即笑起来,似乎已经有了主意,“是个傻的,那不是任由咱们拿捏了?反正是个野种,没人会在乎的。” 另一个绿裙子的丫头道:“你想怎么做?” 黄色比甲的丫头当即低低说了几句,谢斐听得并不清楚,只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直沉默的岑岑却忽然戳了戳那丫头:“你们是来陪我玩的吗?” 桃色衣衫的丫头便道:“你方才那主意不好,你且瞧我的。”她说着便看向了岑岑:“你是不是想要我们陪你玩?” 岑岑点点头:“我好无聊,你们陪我玩儿吧。” “那我们就玩儿捉迷藏吧,我们藏起来,你来找我们好不好?”她那笑都要藏不住了,还真当小孩子看不懂了。 瞧着岑岑一点头,几个丫头便立即作势要藏起来。 “一、二、三……”岑岑还真的有模有样的数了起来,等到了一百,他却没有去找人,而是转头走到了池塘边的亭子里坐了下来,时不时逗一下水里的锦鲤,根本没把游戏当回事似的。 那几个丫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脸被太阳晒得通红,却又各自憋着招式想要耍岑岑,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这一等便足足过了一刻钟,谢斐蹲得脖子都酸了,再一撇头过去,苗苗比她还有耐心……汗颜,真是汗颜。 其实谢斐大可以直接出去阻止一切,但是为了更好的教育孩子,她还是选择了等待,若是事情没有做全,她又如何纠错?反倒是会惹了两个孩子不高兴,促使他们进一步黑化可就糟糕了。 岑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就丢入了水中,然后放声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几个丫头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哪里还藏得住,一个个都从暗处蹿了出来:“怎么了?” “我的玉佩掉进水里去了!”岑岑装作很难过的样子,“那可是上好的玉佩,要是就这样丢了,真是太可惜了!” 黄色比甲的丫头最先开口:“很值钱的玉佩吗?” 岑岑连忙点头:“那可不是么。可是它掉进去了,我根本捡不到,我本来还想说,你们是愿意陪我玩儿的人,我要把这块玉佩送给我第一个找到的人,现在恐怕是不能了。” 几个丫头瞬间心头一动,要真是上好的玉佩,那岂不是赚大发了? 岑岑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又孩子气地说道:“不如你们帮我捡玉佩吧,谁要是先捡到玉佩,那么就归谁所有,你们觉得好不好?” 绿裙子的丫头有些犹豫:“可是我不会水……” “这有什么,捡玉佩而已,会不会水都没什么差别,你不捡那我去捡了!”桃色衣衫的丫头已经蠢蠢欲动,话音还没落下,人便直接冲向了池塘边。 其他两个丫头又怎么会甘心落于人后,也都连忙抬了脚,几个人在池塘边便开始推搡起来,要闹个先后快慢。 谢斐眼睁睁的看着岑岑走到了几个人身后,悄悄地伸了一把手。 不好! 谢斐冲过去的时候就已经迟了,那几个丫头像石头似的砸入了水中。 “咕噜噜……救我……” 这蘅芜馆后头的园子少有人来,池塘也是没怎么打理的,淤泥又深又厚,几个丫头踩了底就要往下头陷,几个人你拉我,我踩你,赞竟然是越挣扎越往池塘中心去了,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岑岑就那样站在池塘边上,冷冷地看着里头挣扎的人,眼底竟然涌现一抹快意,如浓墨般深沉而又隐晦,神情与他的年纪十分不匹配。 太腹黑了! 这不就像是原书中日后的司御轩那样么,睚眦必报。 “岑岑!”谢斐大呼一声,连忙拽着他后退一步。 “你怎么来了?”岑岑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谢斐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谢斐真是头疼,她顾不得岑岑,连忙叫了两声:“快来人呐!” 可这蘅芜馆素来僻静,周围根本没有什么人,如今又裁减了人员,更是有些叫天天不应地不灵的感觉了。 眼看着那几个丫头挣扎的动静渐渐小了,人也往下沉去,谢斐便知道大事不妙了,先不管是不是丫头的错,要是真在这里出了人命,对现在的情况只会雪上加霜。 就算是谢斐不想救人也得救人了。 深吸一口气,谢斐脱去外袍,直接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咚的一声,溅起好大的水花,苗苗此刻也跑了过来,急忙忙地大喊:“娘亲!” 这水没多干净,谢斐被呛了一下,但只顾着救人了,搂住一个丫头的后颈便连忙往岸上去了,却不防被另一个丫头拽住了腿,死命地将她往水底下拽。 咕噜噜……谢斐又喝了几口水,几欲要作呕,可却不敢再张嘴。 苗苗见状急的都要哭了:“娘亲,娘亲,快来人啊!” 这时候一向冷峻严肃的岑岑终于露出了别样的表情来,他眉头紧皱,紧紧盯着谢斐的身影,似乎是有些担心她一般。 谢斐觉着自己胸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都有一瞬间的发白,莫不是自己才来了没多久就要把命给搭在这里了? 真是丢死人了! “夫人!”有人大喊一声,连忙投入了水中。 就在谢斐要窒息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托了起来,她急忙吸了几口气。 听着后头有动静,两个孩子急急回过头去,却见司御轩不紧不慢地推着轮椅过来了,身侧几个小厮都急匆匆的往池塘赶去。 苗苗怯怯地看了司御轩一眼:“司叔叔,你快救救娘亲,她就要死了!” “她不会死的,谁比她命硬?”司御轩淡淡说道,目光却挪到了岑岑的身上,将他从头到脚给打量了一遍,他只觉得这个孩子淡定得有些可怕。 便是一贯淡定如斯的他也觉得岑岑不像个孩子,那样的成熟简直是精怪一般,便连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淡定两个字怎么写。 司御轩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不经意间便有冷意翩飞。 此事本就因岑岑而起,就算是他再怎么早熟,在面对司御轩的时候,他总是莫名的有些惧怕,更别提他这样的神态了,岑岑背后一凉,立马转过头去,抿紧了嘴角。 司御轩推着轮椅越过了岑岑,在池塘边上停下,只见修竹已经拖着谢斐上岸来了,谢斐呛了水,人有些恍惚,有些半死不活的。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眼里映着谢斐的模样,她的衣裙已经湿透了,透出底下玲珑有致的曲线来,发丝散乱在脸颊边,脸色有些发白,眼下却有些潮红泛起,整个人瞧着是那么的的柔弱可欺……而此刻的她正躺在修竹的怀中。 这让司御轩忽然有些不快,暗自握紧了轮椅的扶手。 苗苗立马过去,抱着谢斐的胳膊就开始哭:“娘亲!” 岑岑蹦出几个字来:“还没死呢。”可他的眼睛却分明也没离开谢斐,瞳孔微微颤抖着。 谢斐瞥见了岑岑眼底的那抹很淡的情愫,心中有些触动,忙爬了起来:“娘亲没事,吓着你们了吧?” “呜呜呜……苗苗还以为娘亲要死了。”苗苗紧紧拉着谢斐的手,一下也不愿意松开,像是真的被吓到了。 “放心,我没事了。”谢斐有些苍白的笑笑,又朝修竹道,“多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还真就要溺死了。” 修竹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一红:“夫人客气了,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司御轩忽然睨他一眼:“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身上都湿了就赶紧下去换衣衫。” 这话说得稍微有些冲,但瞧着还是关心修竹的,修竹却听出来了一丝不一样,他自是畏惧自家主子,连忙告退了。 谢斐怎么这话好像是在说她似的,难不成是自己的错觉么? 这时候小厮们也将那三个丫头给捞了出来,她们几个就没有谢斐这么好的运气了,已经都昏死过去,一看样子就知道半条命都没了。 谢斐连忙转过身去,一个接着一个做了胸部按压,头两个立马就醒转了,猛地吐了好几口水,命算是捞回来了。 第二十五章:真的是活腻了 可最后一个丫头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她脸色最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了,甚至连呼吸都极为的微弱。 谢斐忙检查她的口鼻,果然发现了一些水草之类的杂物,清除之后,当即便俯身过去。 司御轩大惊:“你这是要做什么?!” 男女之间稍微亲密便足以为人诟病,便是同性之间做出这样举动也是有些惊骇的,谢斐只匆匆说了一句:“人工呼吸!” 不多解释,直接下嘴。 一边的众人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谢斐惊世骇俗的历史上头再添一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套人工呼吸,加上简单的心肺复苏,如此往复了几次,那丫鬟终于有了呼吸,再用力的一挤压,她终于吐出了那口水,人却还是恍惚的。 两位两个丫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都跪在一边话也不敢说一句,却悄悄瞪了岑岑好几眼。 司御轩掩下心中的震惊,看向了那几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裙子的丫头抽抽搭搭地说道:“奴婢们路过此地,见岑小公子在此,就和他玩游戏,结果却被退下了水!对,我们就是被他推下去的!” 纵使司御轩是个不得宠的庶子,但要是她们说岑岑闲话,还要捉弄诓骗他的事情传言出去,只怕是她们几个也没有好果子吃,为了不让自己遭殃,她便说了这样一个慌。 另外两个丫头也连忙附和:“就是就是,奴婢们好心陪小公子玩,却被狠狠耍了一通。” 她们受了这样的“委屈”,自然是想着要在岑岑身上讨回来了。 苗苗第一个站了出来,指着她们的鼻子:“放屁,明明是你们欺负哥哥,你们还敢放肆!” 真……是豪迈,小小年纪,嘴倒是快,谢斐根本拦不住。 司御轩没有见着过程,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谁撒谎,但下意识看向了苗苗:“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他蘅芜馆后头出的事情,他终归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是她们几个在说谎!”苗苗着急的走到了司御轩跟前,“司叔叔你信苗苗,苗苗不撒谎,是她们几个先侮辱了哥哥,又想起欺负哥哥,才会不小心掉进水里去的,真的不关哥哥的事!” 维护起自己家哥哥来,苗苗还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黄色比甲的丫头嚷起来:“你才是胡说,我们那是好心陪他玩,谁料被他蒙骗,他还推我们下水!” 两头的人顿时争论不休,谁都想维护自己的清白,可苗苗又怎么说得过几个大人? 那桃色衣衫的丫头急眼了,有些口无遮拦起来:“果然是小野种!二公子在这,你们还敢撒谎,真当司府是好欺负的么?!” 啪—— 谢斐抡圆了胳膊,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直接将那丫头给打蒙了。 在场所有人,无有不震惊愕然的。 司御轩顿时精神了几分,饶有兴致的盯住了谢斐,只见她逼近了那丫头,嘴角挂一抹冷笑:“司府的丫头就高人一等了?你们自己说了什么心里不清楚么?身为奴婢,不守本分,背后议论主子,还敢黑白颠倒,看来是真的活腻了!” 谁也没有想到看似温和的谢斐会忽然发怒,一时间都被她周身那凛冽的气质给震慑住了。 丫头还想辩驳:“明明是——” “明明是你们以下犯上,不知尊卑有别!光凭这一点,就足够你们死上千百回了!我刚才就不该救你们,任由你们死在水里多好?” “你们有什么可豪横的?一个奴婢而已,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你们以为凭借一己之词就可以混淆视听了么,你们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人知道么,是不是要我帮你们回忆回忆?” 谢斐背脊挺直,纵使现在的她模样狼狈,毫无美感可言,但是她的气势却是无能能及,只那一双充满寒气的眼睛就让人觉得从心底里头害怕。 几个丫头对视了一眼:难不成她什么都看见了? 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她们几个的确是该心虚的,一时间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斐将岑岑往自己怀里一搂:“我告诉你们,岑岑是我的宝贝儿子,谁敢欺负他,谁就给我等着,敌若伤我三分,我必然十倍以报之!” 岑岑有些嫌弃湿哒哒的谢斐,但这一回他却没有躲开,心中的某块坚硬,似乎在无声无息的消融着…… 谢斐又转头朝司御轩道:“二公子放心,我绝不给你添麻烦,这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你们几个还不认罪是想我提了你们去老夫人跟前治罪吗?” 一记眼刀横过去,几个丫头顿时抖如筛糠,连连叩头:“奴婢们知错了,还请二公子、二夫人饶命啊!” 岑岑抬头看向了谢斐,眼里似乎隐隐有些崇拜,但只是转瞬即逝。 谢斐并未察觉,而是继续盯着那几个丫头:“饶命?你们现在怕死了,方才放肆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呢?我看你们根本就是仗着自己愚蠢就肆意妄为,今日敢在蘅芜馆撒野,明日是不是要去丽景轩和万寿阁放肆了?” 丫头连连磕头:“奴婢们万万不敢啊!” “我看你们敢的很!”谢斐故作凶狠,端得是气势逼人,“你们既然犯下这样的事情,那自然不能轻饶了,命可以给你们留着,但是罚也得有,这是你们应该承受的,你们认还是不认?” 除了点头,那几个丫头再也不敢说别的了,就怕又惹祸上身。 “奴婢们认,不管二夫人怎么处罚,奴婢们都认!” 谢斐目光犀利:“既然你们认了,那就是对我的处罚心服口服,若是日后再有不满或是闲言碎语出来,我不介意帮司家处置了你们。你们要记着,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得罪的,今天你们还有命在,明日就不知道去哪里收尸了!” “你们既然是祸从口出,我就罚你们各自掌嘴一百,互相掌嘴,再在这里跪半个时辰,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一连环的话说下来,哪里还敢有不负的,就连蘅芜馆的下人见了也是心服口服,他们瞧着二夫人是个和和气气的,没想到却还有这样一手! 苗苗悄悄道:“娘亲,你好厉害,她们都很怕你呢。” 谢斐还撑着不苟言笑的脸面,只轻轻拂过她的肩头。 几个丫头哭着掌了嘴,一百掌下来,一个个都是鼻青脸肿,嘴角开裂,活脱脱猪头三似的,惹得众人发笑。 而后一行人便回了蘅芜馆,也没叫人盯着,全靠那几个丫头自觉跪着了。 司御轩这时候才道:“二夫人真是好威风,连我也跟着长脸了,只怕日后再无人敢得罪你了。” 谢斐松懈了几分,揉着肩膀道:“二公子是和气,可我却不会让人随便欺负,岑岑不过一个孩子而已,何其无辜?事有可为和不可为,如今却是不可不为,咱们蘅芜馆也受了好阵子气了,收敛锋芒固然重要,但若是一味这样下去,只怕什么蛇虫鼠蚁都要来踩上一脚了,那时候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方才就见识了谢斐的一张嘴,如今司御轩更是佩服了,撑场子她不落下风,讲道理更是头头是道,倒真不是那个草包大小姐了。 尤其是今日她的处事说话,司御轩觉得她手段果敢,更是对她刮目相看。 如这样手腕和魄力的女子,又不蠢笨,那还真是少之又少了。 司御轩叹道:“二夫人很有见解,也很懂得如何生存,更明白该怎么做人……不过你还是先去换身衣衫吧,若是着凉了,可就没有威风可以逞了。” 这是关心还是关心啊? 谢斐上一次这么无语还是在上一次。 “多谢二公子关心。”谢斐随便客气了一句,刚要转头便想起什么来,“二公子放心,今日的事情就算是传出去了也不会连累到二公子的,不过想必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不管怎么样,那几个丫头都不在理,刘氏和江玉玲都不会愿意为了几个丫头或是为了惩处谢斐而影响到整个司家。 如今司家想要的就是安静,谢斐可是算准了才敢出手的,也是趁机树立自己的威严。 “嗯,我知道了。”司御轩才说完这话,直接转身去了清风堂。 倒是让谢斐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她真是搞不懂这个男人。 清荣见她发愣也道:“小姐还是快去换衣服吧,那池塘不干净,小心沾了脏东西!” 可谢斐却道:“等等,还不着急,还有事情没完呢。”她瞬间看向了两个孩子。 苗苗和岑岑看了对方一眼,瞬间感觉有不好的预感,撒腿就要开溜,但是谢斐一伸手便抓住了他们的衣领,直接将人给拽到了屋子里去。 “清荣,你在外头看着。”谢斐把门一关,两个孩子更害怕了。 方才谢斐对付那两个丫头的场景可还历历在目,两个孩子又各怀鬼胎,现下更是心虚得紧。 “娘亲,我有些饿了,你给我做好吃的好不好?”苗苗眼看躲不过,直接开启撒娇模式,顺带转移话题。 可谢斐现在不吃这一套,她先看了岑岑:“你给我乖乖坐着,我先处理了你妹妹再来说你的事情,在这些时间里,我绝对你最好是反省、思考一下自己的事。” 第二十六章:教育刻不容缓 岑岑噘着嘴便坐了下来,托着脑袋看窗户,像是根本没把谢斐当回事似的。 谢斐瞧着有些头疼,只刚刚接二连三的事情瞧下来,她便明白这两个孩子的黑化算是有了开端了,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就要和原书一样了,她可不想被俩孩子给玩死! 趁着现在两个孩子和自己还没有完全离心,在利用那还有所剩余的孺慕之情,好好的教育两个小家伙,想必是能够成的。 “东西呢?”谢斐直接朝苗苗伸出了手。 苗苗吃了一惊,难道娘亲已经知道了吗?她自认为计谋很精湛,就连常安也被她骗地团团转,这怎么可能? “娘亲在说什么?”于是苗苗开始装傻。 谢斐眉眼都冷了几分:“你若还叫我一声娘亲,最好是自己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如今是我在你跟前,事情就还可以挽救,若你继续这样下去,我就把你交给你司叔叔去处置!” 之前苗苗好几次都想亲近司御轩来着,可他却是很冷淡,似乎还不怎么喜欢孩子,苗苗就打消了这个心思,如今一听到这个,瞬间有些慌乱了。 看着苗苗一脸纠结,谢斐又道:“你真的不听话吗,你是想受罚吗?” 更漏滴答,清脆如珠,愈发显得屋内寂静。 苗苗看着谢斐脸色愈发冷淡,甚至还一脸痛惜,瞬间触动了她幼小的心灵,她只觉得自己眼睛越来越酸,连忙将腰间藏着的东西拿出来往她手里塞:“苗苗给娘亲,娘亲不要生气!” 谢斐拿来一看,就是那个金镶玉貔貅镇纸,她盯着苗苗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知道这东西的主人是谁么?” “是司叔叔的。”苗苗低声说道。 “你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要拿,不问自取就是偷,你年纪小小不学好,竟然学会了偷东西!你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么?迟早会被人发现,能去书房的就是修竹和常安,修竹是二公子最信任的侍卫,别人就会以为常安偷了东西,不是被活活打死就是要被卖去做脏活累活,常安对你有多好你不知道吗,你难道要恩将仇报的去害他吗!” 苗苗被吓到了,眼泪瞬间涌上眼眶:“我没有想要害常安,我只是想要拿了这东西去换钱,我真的没有坏心思!” 谢斐如今正是要教育孩子的时候,根本不会留情面。 “你是不想害常安,但是你偷东西就是坏心思,你还有东西没有交出来,你骗了常安的钱,你这也是在做坏事,只有下三滥的人才会偷盗,你是孩子没错,但是有错就该认。”谢斐冷眼瞧着苗苗,丝毫没了往日里慈爱的目光。 便是苗苗再早熟,也到底年纪小,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连忙将常安的钱袋也拿了出来:“苗苗不要了,可是苗苗真的没有坏心……” 从小的经历告诉苗苗,她所做的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却没想到…… 谢斐抓住孩子的肩膀:“不管你有没有坏心思,你做的就是坏事,你一点也不乖,如今大错虽然没有酿成,但是要是出了什么万一,你根本负不起责任!” 说完这句话,谢斐就不再搭理苗苗,连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苗苗。 苗苗觉得谢斐像是不要自己了似的,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点归属感就要离自己而去了,但是她又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只急的直哭。 这些天以来,苗苗也不是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变好了,虽然会受人冷眼,可是她也是期盼母爱的,如今这一幕实在是让她难过。 “呜呜呜,娘亲……”苗苗想去碰谢斐,却被她给躲开了。 谢斐很清楚,苗苗现在哭只是表象而已。 苗苗性子本就狡猾,如今不过是趋利避害才会服软,认错是真真假假掺半,害怕受到责罚最是真,要不是危机到了眼前,只怕这孩子还会有鬼主意呢。 她好赖话都说了,能不能理会就看苗苗心底的善念还有她的悟性如何了,不过这才是个开始,她也不着急。 “哭有什么用?你自己好好想想,若不是真心的话,我是不会听的。” 一转头,谢斐便走到了岑岑的跟前,不顾耳边苗苗的哭声,直接说道:“怎么样,你看清楚了吧,我不是好蒙骗的,你在这里坐了有一会儿了,你想得怎么样了?” 岑岑低着头,眼底情绪全被盖住,模样很是深沉,嘴角紧紧绷着,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一般。 “怎么,你还不说话?” 最让谢斐头疼的就是岑岑了,如今就是个魔王,以后那还得了,简直和他爹一个德行,真不愧是父子俩。她脑中乍然浮现司御轩的模样来,渐渐与这孩子重叠。 不不不,不会的,现在她正在实行挽救计划,绝不会失败! 岑岑抬起眼睛扫了谢斐一眼,倒是很冷淡的样子:“是她们侮辱我在先,她们如今是咎由自取,关我什么事儿?” 有一瞬间,岑岑的眼睛飞快地眨动了两下。 谢斐还是那个冷漠的语气:“你真的觉得自己没有错么,我之前就教过你,别人欺负你自然应该找回来了,但却不该用这样的手段,要是今日她们真的死在了水里,你以为我们在司家还能待下去么。最好的就是遭众人唾弃,被迫远走。你知道最差的是什么吗?” 岑岑愣了一下,张张嘴却没说话。 “最差的就是我们要被移交官府,以谋害杀人定罪,你还是个孩子,自然不会被严惩,但是我会有事,不过你也不在乎,反正你根本就不觉得我是你母亲,所以我死我活和你也没有关系。但是你妹妹和你都会被众人叱骂,再没人会保护你们,你们会彻底变成孤儿,好的话能长大,不好的话就会不知道死在哪里,你们难道想这样下去吗?” “我!”岑岑立即开口,可他却无力反驳。 谢斐的眸光愈发冰凉:“你只顾着眼下复仇的快感,却忽略日后会怎么样,做事不能只看眼下,更不能不计后果。她们的确该惩罚,但不是用命来给你赔罪,我希望你能够知道人命值千金这个道理,你不也是为了自己活的舒畅才会做这些么,你的命重要,别人的就不重要了是吗?” 岑岑又将头垂了下去。 “我说过一次的话,向来是不喜欢说第二次的,我以后再也不会说,但我希望你能够真正记载心里,这不是为了我好,而是为了你自己,若是等到日后真的出事的时候,恐怕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谢斐耐着性子将语速放慢些,“我希望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说完这话,谢斐便转身出了屋子。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谢斐先是找到了常安,将钱袋还给了他,常安拿着钱袋一脸懵逼:“这……” “这是你的东西自然要还给你,苗苗这孩子狡猾,那香囊也不值什么钱,她是故意诓你的,我替她给你道歉了。”谢斐朝常安欠身道歉。 常安被吓得魂不附体,若非谢斐拦着,他的膝盖就要去亲吻地面了。 “这、这怎么使得,小姐是主子,二夫人更是主子,奴才实在是受不得!” 谢斐温声道:“我又不吃人,你这样惶恐做什么,该你的拿着就是了,但有一条,下回你不许这样纵着她了,否则只会助长歪风邪气。” 常安忙躬身:“是是是,奴才都记着了!” 望着谢斐远去,常安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清风堂是蘅芜馆的主屋,最是清净少人,便是原来院子里人还多的时候,司御轩也不怎么喜欢人来打搅他。谢斐顺着走廊过去,拐了一个弯儿便到了,正见着修竹从里头出。 “二公子可在里头?” 修竹有些发怔,谢斐怎么还是这么个模样?不是去换衣衫,这换了个寂寞不是…… 他呆呆地点点头,就见着谢斐没事人一样进去了,只是那神情却不见得有多松快,像是有事似的。 晚风吹来,谢斐衣衫已然半干,而发丝散乱,很是狼狈,若非她还有那张脸,说是女鬼也不为过,不过这脸也撑不起这般糟糕的形容。 司御轩一回头见着谢斐这幅尊容,险些没吓出旧病来。 “二夫人走路都没声音的吗,我还以为是鬼呢,好在我眼神好,才没动手。” 这是看着斯斯文文的司御轩能说出来的话么,谢斐虽然吃惊,但还是记着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立即行了一礼:“是我的不是了,二公子勿怪。” 司御轩上下扫了她一眼,又开始整理自己的书架子,一本本书非要摆的整整齐齐,边边角角都不能差了分毫。 “二夫人来做什么?” 说来也好笑,这一对夫妻虽无感情,却一个称二公子,一个唤二夫人……不过这名号对于他们来说仿佛只是一个名号而已,甚至都不是他们。 谢斐直接将手中的镇纸放在了司御轩身边的小几上,而后鞠了一躬:“这是二公子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我是来替孩子赔罪的。” 第二十七章:罚她做枣泥糕 司御轩甚至都没看那镇纸一眼,只看向了她:“这赔的是什么罪?” “苗苗偷拿了你的镇纸,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教养不善,但好在没有酿成大错,我只求二公子别为难孩子,我愿意为孩子赎罪,随便二公子差遣。”谢斐再度躬身,那模样别提有多谦卑了。 这让司御轩陡然便想起了下午她那副气盖天地的模样来,倒是浑然不同了。 而让她这样谦卑却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孩子……司御轩拿起了那镇纸,轻轻摩挲了一下,似是自嘲般笑了笑。 谢斐不明白司御轩在想什么,但是他那神色却忽而让她心头一紧。 冗长的安静后,司御轩蓦然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没什么好计较的,但却没有下次了,孩子是你的,你就该好好教养,好歹是亲情血缘。你既然来赔罪,那么我就罚你再做一次枣泥山药糕。” 谢斐刚还忐忑着,下一刻就怀疑自己听错了? “枣泥山药糕?!” 一直以来,司御轩对于她做的吃食都不咸不淡的,从来也不夸赞,但也吃得不少,真是没想到他居然还好甜点这一口啊。 “怎么,二夫人难道还有什么异议么?”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事情太简单了……”谢斐恨不得偷着乐呢。 司御轩眼眸一压:“嫌弃太简单了,那我就——” “不简单,这哪里简单了,我这就去做,二公子等着!”谢斐刚要冲出去,却不防被人拉住了袖子。 “换身衣衫再去吧,我可不想吃带泥巴的点心。”司御轩嫌弃的抛开了她的袖子,转身就去了内室。 谢斐连忙去了厨房,可她如此卑微给司御轩道歉的一幕却落在了窗外的两道矮小人影的眼里。 不过这日,除了专门做给司御轩的枣泥山药糕之外,谢斐什么菜都没做,只让人上了从公中厨房送来的那些“美味佳肴”。 司御轩到侧厅的时候,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对付着吃了。 两个孩子没想到没有好吃的,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吃饭也不像个吃饭的,碗里的饭粒扒拉来扒拉去的,却不敢说话。 谢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漠然说道:“还有一刻钟,不吃就撤了。” 苗苗委屈巴巴地望着谢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修竹也是个被谢斐手艺养刁钻了的,见状便忍不住吐槽道:“这大厨房送来的吃食实在是差,也不怪他们不吃,便是属下这个做下人的也觉得不和胃口。” 苗苗连忙点头,那股子可怜劲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 可谢斐却熟视无睹,只迅速收拾了自己和司御轩的碗筷:“若是不吃就没得吃,晚上饿了可别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要论阴阳怪气,谢斐也是不差的。 修竹还以为谢斐再说自己,顿时一句话也不敢说了,连忙给司御轩使眼色。 司御轩抿了一口茶:“要是眼睛抽筋了,不如叫二夫人给你治一治,她那医术保管你药到病除。” 修竹遂晕,无力扶额,默默念叨,他怎么觉得这两人还真的挺登对的呢? 夜渐渐深了,丽景轩的灯火却还很亮堂。 “夫人是不知道谢斐那派头,简直是拿自己当司府的当家主母来看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最大的主子呢,什么事情都要她来做主。”张妈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下午那事情自然事无巨细都传入了江玉玲的耳朵。 江玉玲眉头一皱,“哎哟”一声。 下头帮她捏脚的小丫头一震,连忙跪了下来:“奴婢该死,弄疼夫人了!” “轻些,以为我是谢斐那种皮糙肉厚额贱婢么?”江玉玲剜了她一眼, “奴婢不敢。”丫头又继续起身捏脚,有些惶恐。 看似无心的话,可却让张妈妈忙笑着道:“是奴婢糊涂了,那谢斐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怎么能和夫人相比较,这司府上下可都靠着夫人您呢。” 江玉玲瞟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张妈妈是除了最受重用的彩蝶之外,江玉玲身边的最得力的管家婆子,她素来贴着主子,是个心思多眼睛快,老奸巨猾的货色。 “奴婢自然是知道,只是今日生了这事情,奴婢还是觉得不妥。谢斐本就是个草包,如今不过是庶子妻,就敢在司府里头作威作福,难保有朝一日要骑到夫人头上来,这样的人实在是个祸害……”张妈妈嘴快,看着倒像是说了肺腑之言,“要是今后府里的下人都怕了她,咱们还怎么制得住蘅芜馆啊?” “糊涂东西!”江玉玲啐得一声,立马戳了张妈妈一下:“就她那点手段还想在司府作威作福了,真当我江玉玲是死人了吗?” 张妈妈连声称是:“如今可是夫人当家做主,自然没有谁比您更尊贵的了,奴婢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江玉玲懒懒地把弄着自己的指甲:“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虽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草包,不过就是有点小聪明罢了,还真以为能飞我的五指山了?做梦去吧,她迟早是要在我跟前磕头认错的!” 见她话如此,张妈妈也不好继续说了,只又奉承了两句,叫江玉玲愈发的舒坦了。 屋子里才笑着,彩蝶就从外头进来了,手里还掐着信封,喜色满面:“夫人,门房上刚来信了!” 江玉玲登时便支棱起来,忙接过了信来,一见着封头便喜滋滋地道:“是冀州来的信,估摸着是老爷的!” “哟,老爷不是大半月都没来信了么,想来定然是好消息了!” “可不是么,我盼这信都盼了老久了,可真是等开了花儿。”江玉玲忙拆开了信,仔细的瞧了下去,那眉眼愈发带了喜色。 张妈妈侧首道:“看夫人这样高兴,可是有什么好消息了吗?” 江玉玲拿着那信反复读了两遍,神秘地压在了胸口上,连声祷言:“上天保佑、上天保佑,真是福泽降临,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这事儿若是成了,咱们司府可是走大运了,不过也是老爷本事好,否则也不成呢!” 虽然张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只跟着高兴。 彩蝶出声道:“既然是喜事,可得知会老夫人一声?” 江玉玲犹豫片刻才道:“先不要说,到底还得再等等。不过那谢斐那事情却得传过去,我虽然如今不屑收拾她,但保不准老夫人听了不高兴,替我收拾了也成,且看看万寿阁是什么意思吧。” 刘氏虽然不喜欢谢斐是事实,但是总要周旋上下,顾全整个司府,又因着病愈一事要给谢斐几分面子,上回还警醒了江玉玲几句,否则她早就坐不住了。 张妈妈有些激动:“奴婢知道,夫人放心就是。” 不过不消张妈妈去说嘴,刘氏那头自然便有了消息,她身边的李妈妈早就吹起了耳边风,倒是一副很愤懑不平的模样。 “奴婢也是听了一耳朵,瞧见的人说了,那谢斐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竟然还敢惩处下人,真是胆子肥了。” 刘氏靠在炕上,正闭着眼睛养神,听了李妈妈说了这事情,却也只是轻声道:“到底是做奴婢的不规矩。” 李妈妈却不同意:“那还不是老夫人性子好?二夫人就算是入了咱们司府,那也只是个充数儿的,她要是这样闹腾下去,可不是要搅个天翻地覆了?” “那也得她闹腾得起来才行,你在这儿着急做什么?”刘氏抬起眼皮来,“丽景轩那里没有动静?” “那自然是没有了,老夫人您不吭声,那江夫人怎么敢乱动,还不是看万寿阁的脸色行事么。” 刘氏又闭了眼睛,可眉头却皱了起来,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一般。 过了半晌,刘氏才缓缓道:“你说的自然不是全无道理,你是我身边的老人,我也明白你的心思,只是如今这时节风浪多,还是得谨慎些才好。” 李妈妈那心里和爪子挠似的,忙道:“谨慎是要的,但总不能让二夫人打了咱们司府的脸面,下头又人多嘴杂的,奴婢觉得还是得惩戒一番,否则只怕是要后患无穷啊。” 瞧着是处处为了司家、为了刘氏,可却怎么也绕不开要罚谢斐这回事。 这话敲着刘氏的心,让她有些按捺不住,可是一想到近日来的流言纷纷,她便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沉声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多多注意着外头的动静就是。” 李妈妈心凉了半截儿,这不就是要坐视不理了么,未免谨慎过头了吧?从前老夫人也不是这样的呀? 不过这话却只敢放在心里,嘴上只说:“奴婢自然都听老夫人的。” 刘氏揣度着这事情,又忽然茅塞顿开一般,诧声说道:“谢斐的确是胆子大了,但要是归根溯源的话,这事情莫不是从玉玲那里开始的。她私下里克扣用度,我也不是不知道,只当教训他们罢了。 如今细细想来,恐怕就是这件事情出了问题,蘅芜馆只怕早就积累了不少怨言了,却又不敢说,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发作起来了。” 李妈妈自然没想这么多,一听这话也是诧异:“是这么回事吗?” 第二十八章:不要和孩子生气 刘氏揉了揉眉心:“难不成还有别的缘故?若不是玉玲克扣在先,恐怕也不止于此。”她顿了顿,“终归是苛待了庶子,这事情别人不是没有,但也不兴闹出来……你明日午后去厨房取一盏百合蜜枣汤,就说让玉玲降降火气。” 若是不闹出事情来,刘氏自然乐意瞧着蘅芜馆吃罪,只是如今怕谢斐再生事,便只能警醒丽景轩几句了。 李妈妈暗自垂眸,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再抬头却是一脸正色:“奴婢晓得了。” 翌日,谢斐难得睡了个懒觉,只觉得什么事都不理的感觉真好。 清荣进来时,谢斐还没起床的意思,正随手拿了医书在看。 “小姐,您这……”清荣欲言又止。 谢斐转了个身:“怎么了?” 清荣眉心拧了起来:“您这不下厨房了,小小姐和小公子又是没吃好,瞧着无精打采的,奴婢看了实在是有些担心。” “是一口都没吃吗?”谢斐问了一句,余光瞥见清荣摇了头又继续道,“既然不是,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吃了就不会饿死,难道没有我下厨就不吃了吗,没得惯坏了去。” 说了这话,谢斐便爬了起来,洗漱了便去捯饬药材了,根本没有想着要管两个孩子的意思。 有时候教育也讲究一个欲擒故纵,谢斐自有自己的法子。 到了中午,苗苗便主动来谢斐身边晃荡了,一口一个娘亲,叫得很是亲昵,却没前几日的活力了。 “娘亲,你理理苗苗好不好?”苗苗刚要去碰她的手,直接被她给躲开了,孩子的眼里闪过一抹难过,转头却又缠了上去,“苗苗知错了~” 谢斐直接转身:“清荣,把那边的药草给我。” 清荣看了苗苗一眼,终是不忍,多说了一句:“小姐,你就别生气了吧,小小姐还是个孩子而已……” “孩子而已?”谢斐冷笑一声:“孩子就能这样大胆,长大了还得了?今日不长记性,明日指不定就杀人放火了,你可别纵着他们!反正他们不稀罕我这个母亲,我又何必生了他们,白白伤我的心!” 苗苗僵在了原地,她第一次看见了谢斐眼中的悲凉,那也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内疚。 —— “李妈妈,你且回去一趟吧!” 李妈妈才出了万寿阁的正堂,便见着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面色很是焦急。她顿觉不好,连忙拉了人到一边:“出什么事儿了?” “是翡翠姐姐不好了,上午还吃了东西,方才忽然生了高热,奴婢这才来找您。” “怎么就突然生了高热了呢!”李妈妈一拍手,立即便匆匆去了后院。 一进屋子,就有药味扑面而来,李妈妈往床边一坐,立即抓了床上人的手,果然是滚烫一片,惊得她红了眼圈:“怎么烧成这个样子,昨日不是吃了药下去么,大夫都说没什么大碍!” 那丫头看着比床上躺着的还小,只哽咽道:“翡翠姐姐受了这样的屈辱,心里总是不好受的,说不定是因此病得重了。” 李妈妈一听这话就有些愤愤了:“可请了大夫么?若不是那蹄子,翡翠又何至于此!” 丫头点点头:“请了的,药也才吃,奴婢怕再出事才打搅李妈妈的。翡翠姐姐可是妈妈的独生女,奴婢一点也不敢马虎了。” “你是个好孩子,我都记着呢。”李妈妈直接拔下了头上的一支鎏金簪子塞给她,“你这几日就帮我好生照顾着翡翠。” 丫头连忙退让:“这怎么使得,奴婢受了李妈妈恩德,做事是应该的,怎么可以收您的东西!” 李妈妈硬塞给了她:“你最是懂事,不给你给谁?” 她这才收下了。 没过多久,翡翠便醒转了,她脸还肿得老高,不正是昨日欺负岑岑的丫鬟之一么。 翡翠一见着李妈妈就直哭:“娘,我好痛,我是不是要破相了?” 李妈妈将她搂在怀里,和心肝肉似的:“不会的不会的,娘会给你找大夫,你放心。等你这风寒好了,脸也就好了。” 这翡翠是她独生女儿,入了司府也只做些轻松的活计,并不在主子跟前得脸。 昨日听刘氏口气,李妈妈便知道没办法让刘氏做主了,要是被知道是翡翠惹了祸,那免不了要被责备的,她便只能先忍了这口气。 翡翠又哭起来:“娘,那个二夫人有什么可嚣张的,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下好了,李妈妈的气也被提上来了。 翡翠还在抽抽搭搭的,样子很是可怜:“都怪那个二夫人,还有那个小贱种!娘,我真的好疼,我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李妈妈心一横,捏紧了拳头:“蘅芜馆算什么东西,活着都要看万寿阁和丽景轩的眼色,你放心,娘会想法子的。” 心头的火越烧越大,李妈妈觉得一定不能这样轻易翻篇,这事儿可还没完! 安抚了翡翠,李妈妈便想着自己的差事,转身便去了大厨房一趟。 厨房的婆子一见了李妈妈便立即躬身行礼:“哟,是李妈妈来了,倒是有失远迎了。” 李妈妈瞥她一眼:“有什么远迎不远迎的,你们厨房最是会办差事的了,全府上下又有谁不知道呢,尤其是你做得一手好汤水,老夫人可记着呢。” 婆子当即喜笑颜开:“那可真是托了李妈妈的福气了,往后还得多多靠您美言。” “好了,我都记着,做好了事儿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李妈妈往厨房里头瞥了一眼,“早上吩咐的百合蜜枣汤可准备好了没有,我可是要送去给丽景轩的呢,老夫人的吩咐,可不敢耽误了。” “早就准备了,如今在灶上温着呢,熬足了时辰的汤最是滋补,怎们敢耽误老夫人的吩咐?”婆子当即给小丫头使了眼色。小丫头立即便去灶上将汤装好了,仔细地将食盒递到了李妈妈的手中。 李妈妈正想转头,忽然想着翡翠,便悄声道:“你再帮我煮一回红枣鸽子汤,晚些我来拿。” 那婆子自然是连连应了,恭敬地送了李妈妈出厨房。 才到了院子里,迎面便碰上了康妈妈,李妈妈眼睛一眯,顿时停住了脚步:“这不是康妈妈么,怎么瞧着气色好了许多,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 这康妈妈有病的事情那可是司府很多人都知道的,更别说如李妈妈这样的老人了,平常只是少见,如今一见倒是吃了一惊。 康妈妈走近两步,眉毛一挑:“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么,我这不仅仅是精神好了,平日里做什么都格外有气力了,保管还能在这里再撑个八九载都不成问题!” 李妈妈更是好奇:“这是怎么了?怎么也得和我说上一说吧。” 这康妈妈可是孤家寡人,她能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如今爽快了,康妈妈既是得意又是兴奋,想都没想就说:“这身子好了,可不就是天大的好事么?如今我只盼着能继续得司家庇佑,怕是能长命百岁咯!” 李妈妈这会子便觉得有些不对了,康妈妈求医问药多少年,这身子一直都不见好,上个月还因为这事儿告了好几日的病假,如今这就好了? 抬眼仔细一瞧,康妈妈还真是一副康健十足的模样。 “康妈妈这是遇着神医了?”李妈妈又问。 “哪里是什么神医,还不是——” 李妈妈耳朵刚支起来,却不防这话音戛然而止,听了个寂寞。 康妈妈尴尬地笑笑:“哪里有什么神医了,我哪里有这个运气啊,神医可都是神出鬼没的,我就是走运,无意之间得了一个方子,如今正吃着调理,只是好些了而已,倒是没痊愈,怕是还得养养呢,让李妈妈你笑话了。” 这话说的让李妈妈觉得有股子欲盖弥彰的意思,又见康妈妈似乎有些闪躲,便觉其中定然不简单。 神医的确是可遇不可求,可这偏方也不会陡然冒出来啊……李妈妈思索着,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之前老夫人为陈年旧疴所累,身子一直不好,寝食难安的,如今却吃嘛嘛香,精神劲儿不知有多好,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新进府没多久的谢斐。 如今康妈妈也是旧疾渐愈,这让李妈妈不得不怀疑起这两人之间有些什么。 李妈妈的脑子转得飞快,盘算着说道:“这是大喜事,该高兴才是,有得治总比没得治要强,只是你这偏方是哪里得来的,这大夫想来也是不错的,我倒是好奇得紧。” 康妈妈一想到自己和谢斐的交易,哪里就能将实话说出来了,一听李妈妈这话更是警惕。 “不过是去外头串门的时候得来的罢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出处,我这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李妈妈当即明白自己是问不出来了,只干笑了两声:“你这是运气好,后头指不定还有福气呢。” “那可就托李妈妈的福了。”康妈妈瞅着她拿着食盒,转眼便转了话题,“李妈妈这是要去哪儿,还可是老夫人那里要这汤,我就说呢,早上便备着了,绝不敢耽误。” 第二十九章:计上心来 李妈妈眼珠子一转:“是去丽景轩呢,我也不敢耽误了,就先去了。” 这两都活了大半辈子了,那里听不出个弦外之音呢。 一出了厨房的大院子,李妈妈便又琢磨起来,若真是谢斐治好了康妈妈的病,那她们两个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可还记着江玉玲让厨房的人克扣蘅芜馆的事情,瞬间就将这事儿给联系在了一起,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进了丽景轩,张妈妈就将李妈妈给迎了进去。 江玉玲正看账本,一见着是李妈妈便丢了账本,当即起身来:“李妈妈怎么来了,可是母亲那里有什么吩咐么?” 李妈妈将食盒放在了桌上,亲自取了汤出来:“事儿倒是没有,这不是老夫人惦记着夫人么,想着夫人日夜为了府中事物操劳,便让奴婢送了一盏百合蜜枣汤来,既是给夫人养身子,又好降降火气。” “那还真是……有劳李妈妈跑这一趟了,坐下来喝杯茶吧。”江玉玲笑着迎了人,心里却犯了嘀咕。 前头的客套话她自然听得明白,可后头那句降降火气却似乎大有深意。 这天气还没热起来,又有什么火气可以降? 李妈妈还真坐了下来:“夫人客气了,奴婢倒也歇歇,陪夫人说说闲话。” 江玉玲皱着眉头道:“我料理府中事务本是应当的,母亲怎么突然想着给我送汤了,倒是有些无功不受禄了。” “老夫人的意思是夫人辛苦了,难免有着急上火的时候,但有些事情呢不必做得太全了,若是累着了身子可就不好了。”李妈妈微微含笑,“老夫人昨日听说了蘅芜馆的事情,也是怕夫人着急上火,厨房又做得好汤水,夫人可要记着养住身子才是。” 这是在敲打自己么? 江玉玲左右摇摆不定,琢磨了半晌才明白这是在暗示什么。 又是说辛苦,又是点到厨房,还提及了蘅芜馆,恐怕是在说她克扣用度饭菜的事情了。 看来老夫人这是将昨日的事情记在了她的头上! 这让江玉玲觉得很是不妙,连忙笑着圆了她的话:“那还真是多谢母亲惦记了,我确实也该歇歇了,到时候老爷回来了,可还有的忙。” 李妈妈点点头:“自是如此,老夫人苦心,想必夫人也能领悟。夫人这话是何意,是老爷快回来了?” 江玉玲掩唇而笑:“那到也不是,只是左右这一两个月了,应当也快了。” “那倒是好事儿,奴婢回去也该和老夫人说一声,想必她该高兴了。” 彩蝶奉了茶上来,江玉玲催着李妈妈喝了一口。她说完了正事,便计较起小心思了。一边打量着上首人的神色,一边轻声道:“夫人也尝尝这汤,是老夫人特意嘱咐了的。” 江玉玲喝了两口,连连夸赞:“还真是好味道,一尝就知道是王婆子的手艺。” 李妈妈脆声道:“那是自然了,她熬汤的手艺是厨房一绝,自然不会用了旁人了。奴婢去的时候,她也说了这是精心准备的。都说这好汤养人,但奴婢今日却见了一桩奇事……” “哦?是什么奇事?” “奴婢今日去厨房见着了康妈妈,她不是一直身子有些不好么,如今却是精神饱满,气色大好,奴婢觉着奇怪便多问了几句,没想到她的病竟然快好了!”李妈妈故作惊讶。 江玉玲倒是不怎么上心,只敷衍着咦了一声:“这的确是奇了。” 李妈妈眉头猛然一扬:“您猜怎么着?奴婢一问才知道,竟然是她得了偏方,如今才大好了,奴婢觉着能写出这方子的定然是个神医,只可惜康妈妈说不知道哪里来的方子,真真是可惜了。若是能找着神医,又何必让蘅芜馆那位出头?” 就这么看似无意的一番话,却引动了江玉玲的心雨。 不知道哪里来的偏方也敢用,这还真是奇了怪了。 江玉玲看了身边的彩蝶一眼,她顿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朝李妈妈道:“哎哟,瞧我这记性,我还得见见几位管事,有要事得处理,看来是要招待不周了!” 彩蝶见状也道:“几位管事已经候着了。” 李妈妈会心一笑,离开了丽景轩。 看着人走了,江玉玲匆匆道:“若非今日这一听,我只怕是要糊涂了,叫张妈妈进来,我有事要交代她去做。” “夫人叫奴婢有什么事儿?” 江玉玲直接一拍桌子:“我算是知道了,那个贱人从来就是个不安分的!” 张妈妈全然不知屋中的事情,只瞧着江玉玲这模样便有些心惊胆战的,怯怯道:“这是怎么了,谁惹夫人生这么大的脾气?” 彩蝶插嘴道:“还不是蘅芜馆那位么,方才李妈妈奉了老夫人的意思来,话里话外都是要咱们夫人不要做得太过分了。李妈妈还说了管厨房的康妈妈忽然身子大好,你说这哪里来的神医,这事必然有蹊跷!” 江玉玲搅着那百合蜜枣汤,随便将汤匙一扔,发出清脆的声音来,“真以为自己是神医了么,什么事都要她来出头,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李妈妈忽然说起这事,会不会也是老夫人的意思,也是来警醒夫人的?” “管她是不是,反正老夫人是觉得我做过头了,想让我收敛着呢。”江玉玲仔细想着,怒火却蹭蹭往外冒,“我收敛什么,老夫人莫不是把昨日的事情算在我头上了?蘅芜馆是不敢去告状的,只怕是老夫人误会了我,这个贱人真是晦气!” 张妈妈忽然奇道:“说来也怪了,咱们这事情也不是做了一日两日了,蘅芜馆也一直不敢吭声,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忧,反正老夫人也不喜欢那里。” 这一句话瞬间点醒了江玉玲。 江玉玲一下子站起来,身侧的汤都差点被掀翻了去,只听她急切道:“我就说了,蘅芜馆居然不吭声,看来是有问题了!张妈妈你快点去帮我查查康妈妈的事情,务必要仔细着!” —— 蘅芜馆。 “娘亲!” 谢斐刚出了屋子,苗苗就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小孩子一时着急,直接迎着地摔了出去。 这一声听着就摔得不轻,谢斐终于回过头去。 苗苗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登时疼得眼泪直往下掉,半晌都有些动弹不得。 谢斐的心瞬间被揪紧了,那是天生血缘带来的羁绊,是无法忽略的母子天性,她瞬间走了过去,忙把孩子扶了起来。 “娘亲,我好疼!”苗苗趁机扒住了谢斐的手臂,紧紧拽着不肯松手,甚至连疼也顾不得了。 一低头便见着孩子泪流满面,脸上沾了泥土灰尘,万幸只是鼻尖和下巴摔破了皮,只是那看不见的地方了却不一定这么幸运了。 瞧着苗苗这个可怜劲,普通都要心疼的,而谢斐是她的母亲。 可一想着昨日的事情,谢斐便知道自己觉不能就这样心软了,连忙唤了一声:“清荣,给她擦擦身子,处理一下伤口。” 说着便转身要走,决绝得不留丝毫情面,可谁又知道她衣袖下暗自握紧了拳头。 清荣闻声过来,还有岑岑也凑了过来,都一脸心疼的看着苗苗。 “小姐,小小姐摔得不轻,要不还是小姐亲自看看吧?”清荣担心地说道。 谢斐冷冷道:“就是摔了而已,自己疼了也不会知道别人有多疼,我有什么可看的?” 才要走,苗苗直接抱紧了她的大腿,或许是那冷漠的样子吓到她了,她开始放声大哭:“娘亲,我真的知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骗人偷东西,我真的不敢了!” 孩子哭得可怜,谢斐的胸口发紧,呼吸都有些沉重。再仔细一看,她的袖子上有点点血迹,她终是忍不住了,只拽了孩子的袖子将人带了进去,又吩咐清荣:“打些水来。” 谢斐让苗苗坐了下来,又仔细检查了她身上,手上的确被划了一道,但不太严重,只是两只膝盖却是有些血肉模糊了,看着就知道有多疼了。 “娘亲,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苗苗忍着疼,哭声也压了下去。 清荣正打了水进来,谢斐转头就去拿了药箱过来,只沉默地给苗苗擦拭、处理了伤口,那样子颇有些公事公办的冷淡意味。 苗苗又是疼又是委屈的,可怜巴巴地看着谢斐:“娘亲,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别不理我了好不好?” 直到伤口包扎好了,谢斐都没有搭理她一句,这看得一边的岑岑更是绷紧了一张脸。 完事后谢斐就打算走,可苗苗又拉住了她,还险些再摔一次,若非被谢斐拉了一把,只怕是白干一场。 “你要做什么?” “娘亲,你理理我好不好?” 清荣忍不住道:“小姐,我知道你有苦衷,但是这样下去,好不容易培养的感情不就又没了?” 谢斐到底是没走,却也不全然是因为清荣这句话的缘故。 苗苗见状立马就道:“我知道骗人是不对的,尤其是不该骗对我好的人,绝对没有下次了。我也知道我不该偷东西,不管有什么借口都不对,我愿意让娘亲惩罚我,但是娘亲不要不理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也知道错了。” 看她仔细说了一堆,倒是很诚恳的样子,谢斐也被触动了:“你真的认错了?” 第三十章:为奴婢针灸 “是,苗苗认错!”苗苗哭得脖子都红了。 岑岑见妹妹这样姿态,到底是心疼妹妹,他也上前来,缓缓道:“我也知道错了,虽然那些人欺负了我,但是我不该算计她们的性命,我愿意任凭你处罚。” 这话虽然简短,但是却也很难得了。 苗苗性子跳脱,可岑岑却一副倔脾气,能让他主动认错,可见谢斐没有白下功夫。 谢斐注视了两个孩子片刻,这才放软了语气:“你们是真心认错最好,你们要知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我罚你们五天不许吃点心,你们可认?” 两个孩子齐齐点头。 “那好,罚该有,奖励也会有,你们要是表现好,我也会好好对你们的。你们如今年纪小,该学好,不要想着做坏事,你们要是不学好的话,我就当没有你们这两个孩子,又把你们丢到外头去,不会再管了,你们的死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可记住了?” 苗苗赶忙抱紧了谢斐的胳膊,连连摇头:“苗苗不想被丢掉,娘亲不要抛弃我们!” 看着两个孩子难得这样乖巧的样子,谢斐却还是有些沉重,如今事情虽了,但还是任重而道远,她要做的事情还不止这些…… 苗苗哭着哭着累了,便睡了过去,谢斐又让岑岑也睡一觉,自己转身出了蘅芜馆。 康妈妈一见着谢斐突然过来,可是吓了一跳,忙将人带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去:“夫人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可没吓到奴婢。” “是我唐突了,只是惦记着你的身子,才不得不来了,否则我怎么扰你的清净?”谢斐话说得客气。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奴婢可受不起。”康妈妈有些惶恐。 谢斐直接道:“我来是想想着这药也吃了不少了,我这回来是看看你身子如何了,好调整一下药方,顺便为你针灸一次,巩固一下养身的元气。” 康妈妈自然是满面喜色:“那还真是有劳夫人了,夫人待奴婢这样好,奴婢实在是——” “好了,这些话就别说了,我对你的好你记着就是了,我可还得仰仗着你,咱们这也是互帮互助了。”谢斐说着便为康妈妈把了一次脉。 “怎么样了?”康妈妈问道。 谢斐点点头:“是好多了,往后可以多加几味药了,想必对你身子更是大大的有益处。来,你解了衣衫,我帮你扎上几针。” 康妈妈自当照做。 待到一刻钟后,谢斐便收了针,仔细叮嘱了她几句。 康妈妈一转头便拿了个包裹给她:“这些是奴婢新得的东西,就是些灶上的玩意,做菜煮汤都成,都给了夫人吧,也算是谢了夫人的大恩了。” 谢斐也不客气,当即收了:“那我就收下了,康妈妈放心,身子只会越来越好的。”悄悄往里头扫了一眼,都是些荤腥,还有一些白参红枣枸杞之类的玩意。 比起之前的东西来,这一回康妈妈倒是真没吝啬。 “诶,托您的福了。”康妈妈笑着将谢斐送了出去。 可不防这一切却都落在了榕树后的一双眼睛里,正是为江玉玲前来厨房探查的张妈妈,她在屋子旁边看了半晌,从谢斐进厨房院子就被她盯住了。 张妈妈那看得是心惊肉跳的,连忙就回了丽景轩。 “夫人所料不错,奴婢不仅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还正好撞了个正着!”张妈妈站在下手,脸上的皱纹挤了起来,“夫人是没看到……” 仔细的将偷看到的都告诉了江玉玲,险些没把她的脸给气歪了去。 “好啊,好个康妈妈,这头收了我的好处办事,那头又得了谢斐的好处,真是两头通吃,各不耽误啊!”江玉玲胸口起起伏伏,脸色涨红。 张妈妈又道:“奴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厨房的人嘴巴里撬出话来,听说康妈妈和二夫人见面不是一回两回了,恐怕两人早就勾搭上了,就瞒着咱们丽景轩呢。” 江玉玲抚过自己的额头:“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真是活腻味了,贱蹄子就是贱蹄子!” “夫人别急,这事情咱们可急不来……” 晨光乍破,微云舒卷,自在娇莺恰恰啼。 天还没亮的时候谢斐就拿了瓷瓶到蘅芜馆后头的院子里采集晨露,这是为了给司御轩研制药丸。 寻常的山泉和无根水都不太好,而这晨露澄净,最是适宜,就是太费功夫了些,她才集了两个小瓶子腰便有些直不起来了。 谢斐觉着自己应当下次在花草下头支棱纱布和小碗,想着便懊恼的捶了捶自己的腰。 一抬头便见着清荣匆匆走了过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小姐,不好了!” “有事慢慢说,别急。”谢斐走出了花圃,将手中的瓶子放到了一边的小篮子里。 清荣喘了两口粗气才道:“奴婢方才照顾着小小姐和小公子起身,才吃了早饭的功夫,想来院子里走走,却没想到一转头小小姐人就不见了,奴婢找遍了蘅芜馆也没见着,实在是怕出事才来找了小姐。” 苗苗不见了? 谢斐登时也有一瞬的慌乱:“好好的怎么会不见,既然没在蘅芜馆,说不定是跑到别处去玩儿了,你先别着急,岑岑呢?” “叫常安看着呢,小姐放心。” “那就好,你心思细腻。”谢斐拿了篮子便给清荣,“你将东西放到药房去,我先去附近找找看,你放了再去西边看看。” 清荣连连点头:“奴婢知道了。” 谢斐匆匆就顺着蘅芜馆的周边开始寻找,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苗苗不会去北边和东边,那边是万寿阁和丽景轩,她便顺着南边往西边走。 到底是母女连心,找了没多久就被谢斐发现了苗苗的身影。 苗苗正跟在两个丫头身后,似乎是偷偷跟着的,谢斐见着她安全无事便也放慢了脚步,难免又念叨着她莫不是起了什么歪心思, “今日这差事虽然重,但却是夫人亲自吩咐的,要是咱们做好了,定然是有赏赐的。”高个的丫鬟笑着说道。 另一个丫鬟悄声说道:“听说不止这回呢,恐怕是有什么大事,夫人最近也高兴得很,厨房内外采买了不少东西,还不乏有好东西呢,只是咱们却是只能看着了。” “这有什么?”高个丫鬟偷偷看了看四周,“咱们做好了差事,还怕得不到好处么?” 两人对视一眼,“好了,别说了,赶紧将这些东西送过去,我手上这一下子外头福禄斋定的糕点,最是精细,我可不敢怠慢。” 两个丫头匆匆去了后院厨房,将手中东西放了,和厨房的婆子做了一下交接。 谢斐一瞧见那些糕点就知道苗苗为什么要跟着她们了,只怕是被这点心给吸引了! 没到时辰,厨房如今正闲着,又多有各做各的事情的……谢斐眉头一皱,苗苗正盯着那糕点,那目光太过灼热,她当即一个健步飞奔出去,一把抓住了孩子的衣领。 两人往厨房旁边的小假山后头一躲。 苗苗刚要挣扎,一瞧见是谢斐顿时便蔫巴了:“娘……娘亲?” 谢斐蹲下了身子:“你想干什么,你好端端的跑到厨房来做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是迷路了。” “我……”苗苗结结巴巴的,话也说不清楚了,只是眼睛却不住的往那厨房里的糕点上面瞟,甚至还咽了咽口水,一见就让人知道她这是馋了。 “你是不是想要吃点心?”谢斐可还没生气,小孩子馋嘴也是有的,更何况这几日她都没有做好吃的了。 苗苗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道:“是,苗苗好几日都没好好吃东西了,我想吃点心。” 谢斐很像喜欢这样诚实的苗苗,柔声道:“你想吃点心是没错的,你可以和我说,但是却不能动别的心思,比如去偷吃。” “不不不!”苗苗忙摇了头,“我没有想偷吃,我就是过来看看,娘亲的话我都记着,我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真的吗?”谢斐还是有些怀疑她。 苗苗回答得无比肯定:“自然是真的!” 可为什么谢斐还是看见她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谢斐很是头疼,恐怕这孩子还没完全学好,在她面前终归是有些胆怯了,要想真正改变这两个孩子,她得继续想法子。 “是真的就好,你这样做得很好,我最喜欢乖孩子了。”谢斐牵住了苗苗的小手,“为了奖励你这次听话,回去我给你做点心吃。” 苗苗顿时期待得瞪圆了眼睛:“真的吗,娘亲要做好吃的了?” 一见着谢斐点了头,苗苗顿时高兴得蹦了起来,可却牵扯到了膝盖的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的,可笑意却怎么也挡不住。 谢斐不由得感叹,孩子的快乐还真是简单。 一回了蘅芜馆,苗苗就小跑着去找了岑岑,大肆在院子里宣扬“我娘亲要做好吃的了”,那股劲儿简直惊人。 清荣过来问:“小姐这是准备再度下厨了?还真是让人怀念。” 第三十一章:头一次夸她 谢斐从柜子里找出了土豆给清荣:“把这洗干净了,再削掉皮。” “是!”清荣也有了干劲,连忙给谢斐打下手。 一顿忙活下来,谢斐十分有成就感,一边将东西摆上托盘,一边道:“你去请了二公子来吧,今日又有新鲜东西吃了。” 谢斐刚将东西摆上桌面,修竹就推着司御轩过来了,一壁笑着道:“二夫人今日居然肯下厨了,不知道做了什么好吃的,有多新鲜?” 修竹也算是相处久了,摩挲到了谢斐几分脾气,知道她是个不计较这些的,倒也有些不拘礼节了。 司御轩倒是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没半点规矩。” “属下这不是知道二夫人脾气好么,若是换了旁人,属下可不敢放肆。”修竹伸长了脖子,倒是没怕司御轩,他忽然呼得一声,“呀,这还真是新鲜,不知道这都是什么东西?” 这下子就连司御轩也被吸引过去,桌面上摆满了吃食,都是他们前头没见过的,果真是新鲜至极。只是他才看了一眼,便立马转了头,似是不在意一般。 谢斐当即开始介绍:“这个呢叫做汉堡,这个是薯条,这个是炸鸡翅,还有红豆派和紫薯派……” 修竹瞪大了眼睛:“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啊,二夫人哪里来的这样的主意,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我的主意可还多着呢。”谢斐神秘一笑,当即打开了自己秘制的番茄酱,用薯条沾了一下之后便递给了苗苗,“来,你尝尝。”她又看看其他人,“还有你们也别愣着了,都来尝尝吧!” 这一次谢斐做了不少,毕竟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做这种食物,又因条件和材料有限,她还怕自己做不好,特意改良了一下。 “娘亲,这味道好奇怪,但是很好吃哦!”苗苗作为谢斐主厨头号小迷妹,当即送来了闪亮爱心。 蘅芜馆的下人们又一次聚集到了一块儿,常安最是狗腿,还没吃就已经开始夸了:“夫人手艺这么好,做什么都好吃!” “你们都吃,别客气,要是不够我再去做,保证少不了你们的。” 大家虽然都跃跃欲试,但是司御轩始终没动,修竹心中馋虫大动,连忙撺掇着道:“公子难道不试试么,夫人的手艺真是极好的。” 司御轩却置若罔闻,眼睛都没眨一下。 谢斐见状,直接拿了一块红豆派,递了过去:“二公子就别干坐着了,快些尝尝吧。” 司御轩还是没动静,但是却看了谢斐一眼,似乎在怀疑这东西能不能吃。 下一瞬,谢斐直接将红豆派塞到了司御轩的嘴里:“尝尝吧,保管你不后悔!” 众人可都没想到谢斐会这样大胆,纷纷竖起了眉毛,生怕司御轩会因为她的无礼举动而生气。 司御轩微微张嘴,顺势将红豆派送入嘴中……过了片刻后才听他轻声道:“还不错。” 这一下众人都开动了,没有谁再去注意他。 谁也不知道司御轩方才的心跳的有多快,他真是没想到这个女子这样大胆,不过她大胆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更重要的是,她做的东西真的很好吃,这话他说不出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 众人顾着吃美食的时候,岑岑忽然出声:“是真的很好吃。” 谢斐愣了一愣,这居然是岑岑说出来的话么?之前他吃她下厨做的东西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说过半句话,如今居然在夸她? 一股满足感瞬间充斥了谢斐的心田,让她喜形于色。 “真的很好吃吗?”谢斐又问了一句。 这下子岑岑脸一红,直接扭过头去,只顾着啃自己手里的鸡翅,完全不想搭理谢斐了。 谢斐瞧着岑岑这一脸傲娇又害羞的样子,更是兴奋,实在是太可爱了!一个没忍住,谢斐直接拉过岑岑,在他脸上“啵”了一口。 这一声宛如雷霆。 岑岑顿时石化,飞快地擦了一下自己的脸,似乎有些嫌弃谢斐似的。 “娘亲竟然亲哥哥!”苗苗叫嚷起来,“不行不行,我也要!” 谢斐毫不客气,也亲了她一口,只是岑岑的脸色却愈发沉了…… 瞧着这一家子和谐的模样,司御轩的眸底深处浮现一抹晦朔,宛如最深沉的夜色一般,可转瞬却又随风飘散,映着眼前的那三道人影。 苗苗本来还缠着谢斐撒娇,可她却忽然看见了司御轩有一瞬间的落寞,那一瞬间苗苗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些触动似的。她连忙拿了吃食,跑到了司御轩的身边:“司叔叔,你快吃这个!” 司御轩愣住了。 方才谢斐强塞红豆派给他的时候,他都没有觉得自己的反应有这样大,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人撑着一张笑脸,整满心期待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吃嘛,这个也很好吃哦~”苗苗继续开始撒娇。 司御轩机械地伸出了手,缓缓将那小块炸鸡送入了嘴中。 苗苗有些得意起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很高兴:“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吃呀,我娘亲的手艺那可是天下第一!” 看着司御轩一言不发,谢斐生怕苗苗这样亲近的举动会引起他的不快,连忙将孩子往后头一拉:“孩子不懂事,二公子可千万不要介意。” “无妨。”司御轩终于开口了,“你做的东西的确不错。” 这算是司御轩今日第二次夸自己了吧? 再加上今日还是岑岑第一次夸自己,谢斐觉得自己的自信心都要爆棚了,这种的成就感是无法取代的,更别说这夸赞还是来自于他们了。 或许用美食攻略这几个大小反派也不错……谢斐瞬间又有了鬼主意。 毕竟又有谁能够拒绝美食的诱惑呢? 看着眼前的众人吃的高兴,谢斐满意极了。 到了晚上,蘅芜馆可算是又吃上了谢斐的饭菜了,气氛都活跃了几分。 谢斐却顾不得吃,直忙教育着两个小东西:“你们要是乖乖听话,日后我只会对你们更好。反之,我就把你们丢掉,你们就真的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了,你们不想这个样子吧?” 苗苗立马点了头,而岑岑稍微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知道就好,以后可都要乖乖的。”谢斐伸手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 等哄了两个孩子入睡,谢斐便想着去药房处理一下药材,却忽然听见了一缕很飘渺的笛音,仅仅是一瞬而已,可却似乎有种难以言说的悲凉之感。 整个蘅芜管陷入寂静,谢斐突然很想去追寻那一抹笛音,哪怕那笛音已经消失了。 谢斐顺着长廊走了过去,却发现自己身前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道拉得很长的影子,顺着那黑影看过去,才发现在院中的梧桐树下有一道人影伫立。 昏黄的灯火照射在院子里,隐约照见那人的侧颜,挺直的鼻梁,薄削微翘的嘴唇,以及那纤长的睫毛下盖着半颗明珠似的眼眸…… 一身青衣飘渺,青丝如墨未曾束起发髻,随风微微摆动,便是在昏暗之中,也显得他肌肤如女子般的细腻白皙。如此画面,宛如大家手中风流画卷一般,令人心生向往。 从第一眼见到司御轩的时候,谢斐就知道他是一个美男子,如今夜色清冷,男子周身自有一股凛冽气质,更是宛如妖魅一般动人心魄……谢斐咽了咽口水,将自己往柱子后头藏了藏。 再仔细一看,谢斐便瞥见了司御轩手中握着的一管长笛,那是通体青翠的玉笛,还散发着点点莹润光彩。 过了片刻后,司御轩缓缓抬起了玉笛于唇侧,他眼眸一阖,清逸的笛音便随之宣泄而出,压低了声音的笛音,倒是有些像洞箫了,格外的低沉。 日日春光斗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 几时心绪浑无事,得及游丝百尺长。 谢斐不知道司御轩吹的是什么曲子,可心绪却被他的笛音所牵动,为之起伏,为之下沉,甚至为之黯然销魂…… 那是怎样一种悲凉? 方知如泣如诉是何意味,谢斐手搭在柱子上,抚摸着那斑驳陆离的漆面,她觉得自己的心也仿佛是斑驳一片,人随风而飘摇,难以寻觅归处。 在这一刻,谢斐觉得自己好似更理解司御轩了,他的黑化是必然而然,他心中的苦楚和悲痛,是不是从来就没有人理解过? 哪怕是原书的女主谢心莲亦是如此,她走的只是自己的道而已。 不知何时,一曲已毕,可谢斐却久久不能回神。 谢斐心中一抽,她凝视着眼前的司御轩,她不是在可怜他,她这是在为他难过?可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只觉得自己无法控制自己一般,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司御轩的身侧。 司御轩听得脚步声,立马回过头去,却见谢斐双目含泪,似泣非泣,神色凄楚之中自有一股美态。 “你怎么来了?”司御轩当即收了玉笛,有些警惕地扫了谢斐一眼。 第三十二章:苗苗好害怕 谢斐盯着司御轩的眼睛看,心头越来越紧。 司御轩有些紧张起来,又有一种被人看破心事的窘迫在,话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原来二夫人好这一口,竟然学得梁上君子在人背后偷听,还这不愧是大家风范呢。” 这一句话说得很是讽刺。 平日里的司御轩虽然冷淡,但是也不至于冷漠过头,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便是他自己也惊着了,他何至于如此着急? “二公子,你的笛音很不错,十分动人,只是这曲子终究是太过悲凉了,我希望你日后不会再度吹奏此曲。” 谢斐仿佛没有听见司御轩的话一般,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话,“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也无需念着那些旁人给你的坏,天理循环,天道昭彰,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如果你需要,我会成为你的臂膀,如果你不需要,我也会尽心尽力,直到你不需要的我那一天,我只想告诉你,这世间并非只有无穷无尽的恶,往前看,往光里看……” 谢斐越说越乱,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希望眼前这个男子能够好好的活下去,能够变得更好,而不是用无数的恨意和不甘来滋养自己的野心。 “二公子本该是风华超然的公子,就该如竹破石,倔强生长。如今阻挡你的,不过是前进的助力,如今瞧不起的你,也只会是往后的不屑一顾。二公子超然脱俗,绝非池中之物,但望走向正道,名震天下,而我会一直等着这一天……” 女子丹唇轻提,一抹温暖笑意映入人眼,顺着血液流动,直至心底不停鼓动。 司御轩怔然,面上呆若木鸡,可心底却是掀起狂潮,宛如滔天巨浪铺天盖地而来,在他心头不断拍打。 那些话不断回荡在耳边,司御轩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了,整个人都有些热了……他匆匆垂下了眼睛,直接推着轮椅就往清风堂去,速度之快宛如逃跑。? 这下子可就轮到谢斐愕然了,她才回过神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还有司御轩这是个什么反应,难道是将自己当傻子了么。 谢斐瞧着司御轩的背影,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心跳有些乱了。 ── 后院。 原以为乖乖睡着的苗苗在谢斐走后,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些困意了,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刚要睡熟了,却忽然听见了一些咔咔咔的声音,立马便将她给惊醒了。 裹着被子坐起来,苗苗发现窗户竟然是开着的,那晚风吹来,窗户还微微作响,发出吱吱的声音来。 睡前的窗户可都是关严实了的,这让苗苗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 有些胆小的苗苗立马害怕起来,连忙拍了拍隔壁床的岑岑:“哥哥,哥哥你睡着了吗,我好害怕!” 可岑岑早就睡死了,任由苗苗怎么摇晃,他自是屹立不倒,魁然如山。 “哥哥,哥哥!”苗苗又叫了两声,实在是害怕的她连忙裹上自己的小毯子,摸黑出了屋子,往前头走去。 才过了一个走廊,苗苗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发呆的谢斐,连忙叫着跑了过去:“娘亲娘亲,苗苗害怕!” 谢斐被惊动,一回头就看着苗苗光着脚丫跑了过来,连忙一把将孩子给抱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鞋子也不穿,难道不怕着凉吗?” 苗苗紧紧贴着谢斐,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窝在她的怀里,脑袋也埋在她胸口,闷闷地说道:“苗苗害怕,苗苗不敢睡了,呜呜呜……”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和娘亲说。”谢斐抱着苗苗就往她的房间去,一边还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眼底隐隐有些心疼。 苗苗轻声说道:“我本来都要睡着了。但是忽然听见一切奇怪的声音,被吓醒了,发现窗户居然开了。都说晚上有妖怪喜欢抓小孩子去吃,我太害怕了,哥哥又睡着了,我这才跑出来的。” 谢斐不由得失笑:“哪里有什么妖怪,都是骗孩子的,你不要害怕。” 一走到房间,谢斐也听见了风吹窗户的声音,蘅芜馆后头的屋子的确是不怎么修整,有些声音也不奇怪,便道:“你应该是被这个声音吓醒了,你别怕,现在我在,你快睡吧。” “不对不对!”苗苗立即叫嚷起来,“不是这个声音!” 谢斐被惊着了,将她放在了床榻上,然后问道:“你的意思是,把你吵醒的不是这个声音?” 苗苗点点头,很肯定的说道:“这个声音是吱呀吱呀的,我听见的声音是卡塔卡塔的,似乎还有脚步声,所以我才会觉得有妖怪,我绝对没有听错,娘亲你信我好不好?” 本来谢斐还以为是司御轩吹笛的声音,一听这话才知道自己这是大错特错了,看苗苗这样子也不像撒谎,她也顿时觉得有些不对。 这窗户是走的时候,她亲自给关上的,而且是从里面栓好了的,如今却是大开的样子……窗户又没长手,自己会自己开了? 谢斐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立马便走到了窗户前,低头看了看才发现那窗户上有些许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撬过似的,而且窗棂上还有半个脚印,窗木破损的木刺上头似乎挂住了一缕丝线…… 这一切的痕迹都告诉谢斐这绝对是人为的痕迹! “除了声音之外,你还有没有注意到别的,比如说人影什么的?”谢斐有些紧张地看向了苗苗。 苗苗赶紧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那时候很困,就听见了声音。” 谢斐忙去检查安睡的岑岑,发现他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而且睡得很香的时候才送了一口气,可她又立即在这屋子里开始搜索起来,一处也不敢放过。 既然是有人闯入的痕迹,那必然是有事情发生,谢斐不得不防备起来。 找了一圈之后,屋子里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风一吹来,床帐微微摇晃,谢斐忽然弯下身子往床底下一看,果然看到了一片黑影! 谢斐忙点了蜡烛,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片黑影是两个木盒子,她便拿了出来。 谨慎的将木盒子给打开了,谢斐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娘亲,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苗苗凑过来,一脸的好奇。 谢斐拿出一些放在手心里,轻轻碾压闻了一下才道:“这些是阿胶和冬虫夏草,而且都是上等的货色,用来补身子最好不过了。” 如这样品相的阿胶和冬虫夏草,又是这样两盒子,在外头的市价少说也要上百两银子了,这在司家也不是个小数目。 “那这些都是好东西了!”苗苗有些兴奋,想要伸手去摸,却被谢斐打了回去,她顿时有些委屈了,“娘亲……” 谢斐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这些的确都是好东西,但是我们绝对不能碰。” 像这样的东西,谢斐如今的能力可是弄不到的,可却有人半夜闯入苗苗岑岑的房间特意放了进来,这事情若是没有古怪,谢斐还不信了。 为什么这东西会出现在爱这里? 苗苗见着谢斐眉头紧皱,有些担心:“娘亲,怎么了,为什么得到了好东西,你还不高兴呢?” 谢斐摸摸苗苗的小脑袋:“你还小,天上是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情的,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但是也还想不明白。苗苗,这件事情现在就我和你知道,这东西你不许动,依旧放在床下,你就当做没有这一件事发生,听懂了吗?” “好,这是我和娘亲的秘密,我谁也不说,也绝不对乱动!”苗苗保证道。 “真乖。”谢斐将东西放回了床底下,又让苗苗上床,“我哄你睡觉,有我在,你别怕。” 一夜过去,一切皆被夜色所吞没,了无声息。 第二日苗苗便真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照常缠着岑岑玩闹,还拉了常安一块玩捉迷藏。 “哥哥,你就陪我们一块儿玩嘛!”苗苗将岑岑摇来摇去,脑袋都给人晃晕了。 岑岑只能点头,苗苗立马兴奋得大叫:“好耶,玩捉迷藏,我和哥哥去躲,常安,你来找我们!” 话还没说完,苗苗立马跑开了,还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这一回我躲得远远地,绝对不会被人找到……” 苗苗为了赢得这次游戏,直接就跑出了蘅芜馆,到了近旁的小苑里头了,正想看中了一处假山想要躲进去,却不防见着一个小侍女忽然摔了一跤。 那侍女疼得哭起来,周边只有一个苗苗看见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去了。 “你怎么了?”苗苗盯着地上的人,皱起了眉头。 侍女挣扎着起身来,连忙去捡地上的食盒,可那食盒却被摔开了,里头的点心散乱开来,幸而都用油纸包了,没有弄脏。苗苗见状就帮忙去捡,可她却动了私心,想要偷偷拿几块点心藏起来。 刚塞了两块到袖子里,苗苗忽然就犹豫了。 “多谢你。”侍女收拾了食盒,转头就朝苗苗道谢,可是她却哭个不停,“这些都是上头吩咐的重要点心,我如今这样不小心,我真是太笨了,我该怎么交差啊……” 第三十三章:好像做错事了 苗苗看着她哭得可怜,又想到谢斐之前的话,默默的将那两块点心放进了食盒里头:“这里还有两块,你别哭了,没人看见的。” 侍女打量了她一眼,惊讶道:“你不会就是二夫人的……” “嗯,我就是。”苗苗有些躲闪,她虽不在司府其他地方走动,也知道自己和哥哥都不受待见。 “奴婢给小小姐请安了。”侍女擦擦眼泪,竟然给苗苗行了一礼。 苗苗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似乎在怀疑眼前这个侍女是个蠢的:“你竟然给我行礼,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侍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你是二夫人的女儿,便也是主子,更何况你还帮了奴婢,奴婢行礼是应该的。” “你是个怪人,你和她们不一样。”苗苗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她吃了不少冷眼,这样的倒是第一个见,在司府来说就更是难得了。 “那些不尊小小姐的人,都是不懂规矩的。”侍女忽然看了看四周,“奴婢与小小姐这也是缘分一场,看在你帮了奴婢的份上,你随奴婢过来。” 苗苗对她有几分好感,还真跟着她走到了假山后头,两人并排坐了下来。 只见那侍女竟然将食盒给打开了,从里头拿出一碟没有被打翻过的点心送到了苗苗跟前:“这芙蓉酥是福禄斋一绝的点心,小小姐尝尝?” “这怎么可以?”苗苗就算是再不懂事,也能知道不能乱吃别人给的东西,而且方才这侍女很紧张这些糕点,如今却给她吃…… 侍女直接拿了一块塞到苗苗手里:“你就吃吧,这少一两块是瞧不出来的,小小姐对奴婢这么好,奴婢自然要报答一二了。” 苗苗心想,自己也没做什么吧,就是帮她捡了东西、安慰了一句而已,这么就是对她好了? 可是苗苗怎么说也是个小孩子罢了,难得见到有人对她这么亲切,又有些抵不过糕点的诱惑,还是咬了一口,就这么一口就直接被俘获了。 “这也太好吃了吧!”苗苗塞了一嘴的芙蓉酥,含糊不清地说道。 侍女又拿了另外不同样子的点心给苗苗:“你再尝尝这几个,这些也都是寻常吃不到的。” 又吃了一块之后,苗苗便有些吃不下了,毕竟才吃了早饭没多久,这时候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这样是不是又枉费谢斐的教育了? 看着侍女又递来糕点,苗苗连连摇头:“不要了,我吃不下了……”虽然她很想吃,但是她已经有了罪恶感,有些不敢吃了。 侍女直接扯了一块油纸出来,包了两块糕点在里头,递给了苗苗:“那你带回去吧,想吃的时候再吃,你放心,奴婢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盯着那糕点看了半晌,最终苗苗还是没能抵抗住美食的诱惑,将东西拿下了。 “这样就对了嘛,奴婢觉得小小姐和别人说的不一样呢,是个极乖巧的孩子,奴婢很喜欢你。”侍女露齿而笑,十分的浪漫,“往后奴婢还可以来找小小姐说话么?” 苗苗正盯着手里的糕点看,只胡乱的点点头,根本没听清她的话。 侍女笑意更是浓烈:“真是太好了,那奴婢就不久留了,先去送东西了。” 眼看着人要走,苗苗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奴婢叫木香,是杂役上的侍女。”木香说完这一句,渐渐地便走远了,留下苗苗在原地呆滞了一会儿。 苗苗想了许久,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握紧了那两块糕点便回了蘅芜馆。 才进了拱门,常安便走了过来:“我的天爷呀,可算是回来了,要是您再不回来,奴才可就要小命不保了!” “我不玩儿了,我要去找娘亲!”苗苗直接跑去了药房,一下子就找到了谢斐。 谢斐一低头就从架子缝隙里看见了一脸古怪的苗苗,立即走了过去:“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吗?” 苗苗有些心虚,扭扭捏捏地走近了些,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话就好好说,我又不是吃小孩的妖怪。”谢斐开玩笑地说道。 苗苗这才哇地一声叫了出来:“呜呜,娘亲,我好像做错事儿了。” 谢斐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真出事儿了吧?瞬间从头到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个小魔王! 苗苗扯了扯谢斐的衣袖,胆怯地说道:“我方才和哥哥还有常安玩捉迷藏,然后跑到外头去了……”她仔细的将事情给说了一遍。 谢斐的心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只要没闹出事情来,那么一切都好说。 “我觉得那个木香真的有些奇怪,娘亲我是不是惹祸了啊?”苗苗犹豫了半天才把手里的糕点拿了出来,“她对我的确很好,也不嫌弃我的出身,甚至还给我糕点吃。” “给你吃糕点?”谢斐当即接过了那糕点,简单的检查了一下,糕点倒是没什么问题。 苗苗有些紧张,连忙摆手:“娘亲放心,我没有吃,我绝不敢随便吃别人我的东西,而且……”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实在是太心虚了。 说经过的时候,苗苗就刻意将自己吃了糕点的事情给忽略了,如今更是直接撒了谎。 谢斐瞧着苗苗有些奇怪,便瞥见了她眼底那抹躲闪,也顺便看见了苗苗嘴边没有擦干净的糕点渣渣……这孩子多半没说实话。 看来上回的教育虽然有用,但是却没有完全起效,两个孩子表面上乖顺了许多,但是恐怕只是因为畏惧她而已,表面的收敛可并不能解决实际上的问题,谢斐这些天都要为这个问题愁秃头了。 这一回,谢斐没有直接戳穿苗苗,只要她有愧疚就有改变的机会,她不能急于求成,否则只会拔苗助长。 谢斐柔声说道:“你肯将这件事情告诉我,我很高兴,你本质上其实是个乖孩子,我希望你会越来越好。那个木香是有些可疑,你不要太信任她了,要是她以后继续来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苗苗低下头,很低的“嗯”了一声。 接连几日,那木香还真的总来蘅芜馆外头晃悠,总能恰好捧着苗苗,不是带了松子糖就是带些小玩意来,与苗苗两人很是“相谈甚欢”。 有了谢斐的提醒,苗苗哪里还会上套在,只是对付着木香罢了,木香倒是以为两人感情精进迅猛,别提有多高兴了。事后,苗苗便将所有事情都报告给谢斐,一件也不敢落下。 谢斐听着苗苗的小报告,心里却犯了嘀咕。 她当日在事后也刻意去打探过,在杂役上头的确有个叫木香的侍女,年纪不大,在府内没有什么分量,是万千蝼蚁中的一员罢了,可是这样的人又为什么会这样亲近苗苗? 在这偌大的司府之中,对于苗苗岑岑来说,没有人是看得起他们的,对他们的指摘之声并不比谢斐的少,甚至因为他们年纪小又没有身份,那些下人们之间的流言更是纷乱不堪。 在人人都对蘅芜馆避之不及的时候,居然会有人来亲近一个小孩子? 真是可疑至极。 仔细的琢磨了许久,谢斐始终无法猜透这古怪事件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出了谨慎防备着以外,她实在是太过被动了。 到了第五日的时候,木香居然带着苗苗去了一趟厨房,这回连岑岑也跟着去了。 苗苗回来的时候,脸色还有些红润,有些激动地道:“今天木香带着我们玩游戏了,我还不小心进了一间屋子,藏在里头,谁也没找到我,哥哥还认输了呢!” 谢斐便问:“去的什么地方?” “唔……”苗苗仔细想了半天,立即指了一个方向,“似乎是那边,就是之前娘亲有一回找到我的那个院子里,我好像也有些认不清楚了,这司家太大了!” 那不就是厨房了? 谢斐更加觉得不对劲了,这蘅芜馆离厨房可是有很远的,谁没事会去那边玩耍……越来越多的疑惑萦绕在了她的心头,看最近的司府安静得过头,她什么也觉察不到。 这夜谢斐怎么也睡不着,又或是上天刻意的安排。 谢斐披了衣衫,悄悄地推门而出。门外一地月光如水,正静静的淌在门前,因着屋侧的一丛青竹,斑驳陆离的光影之中,偶尔有小虫鸣叫,夜色很深了。 踩着月光一路而去,谢斐刚想去院子里走走,却突然在寂静之中听见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立马便汗毛直竖,瞬间停住了脚步。 那是很轻的脚步声,似乎是从后头的屋子传来的。 谢斐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上次窗户无缘无故打开的事情,立马便悄悄走到了孩子的门外,果然那声音愈发明显了。 从门缝里悄悄看进去,正好透过月光看见屋子里似乎有一道人影在床前停留。 心里惦记孩子,生怕他们出什么事情,又不敢惊动了人,谢斐一转头看见地上有一块石头,立马便捡起来往草丛里头一丢。 咚的一声,在夜里犹为明显。 第三十四章:跟踪黑影 屋子里的人影果然有些慌乱了,还发出“砰”的一声来,谢斐一凝神的时候,那人影便飞快地从窗户翻了出去。 谢斐火速进了屋子,看了两个孩子没什么大碍之后就往床下看去,果然又多了两个木盒子,这回里头装的就是金丝燕窝和一盒子的银元宝了! 难道是有人要给他们送东西,但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法子? 若非上次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恐怕是会让人毫无察觉,看来这事情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可是为什么要下这样大的手笔呢? 顾不得多想,谢斐连忙从窗户翻了出去,循着那点微弱的动静追了上去。 那人跑的并不快,只出了蘅芜馆之后便放慢了脚步,甚至还越走越悠哉了。谢斐身手敏捷,没多久便追得很近了,瞧着那身形是越看越熟悉,而她去的方向居然是厨房大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斐按捺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紧跟着那人到了厨房,绕过了杂房之后便到了后头的下人居住的院子里头,这里谢斐来了几次了,很是熟悉。 最要命的是,那人影居然敲响了那道她最熟悉不过的门。 门开的一瞬间,屋子里有一盏灯火亮起,混光正映在门前那人的脸上,照了个一清二楚——竟然是张妈妈! 张妈妈可是江玉玲身边的人,她为什么要做这些,还在深夜来到厨房大院? 屋子里的人正是康妈妈,只见她很是惊讶,仓皇的张望了一圈之后便将张妈妈迎入了房内,门紧紧闭上,再也看不见了。 谢斐咬咬牙,干脆走近了些,直接绕到了屋后,从窗户缝隙里正好可以窥探一二。 见着康妈妈毕恭毕敬地迎着张妈妈坐了下来,她刚被吵醒,人还迷糊着,有些惶恐的问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张妈妈怎么过来了?” 张妈妈面色严肃的看着康妈妈,半张脸被阴影所笼罩,再这样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可怕,她的声音更是低沉得骇然:“哼,我来做什么?我要是不来,又怎么会知道康妈妈你的差事是办得越来越好了?” 康妈妈被吓了一跳,身子很明显地颤了颤:“张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有些不太明白了。” 啪—— 一个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油灯抖了一抖。 “你不明白,你难道真的不明白么,所谓明人不说暗话,你就不要在我跟前装傻了,难道到了夫人跟前你也要这样回话么?”张妈妈眼底冷意瑟瑟,让人如寒风扑面,“你敢在夫人这里也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手段,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了吗?” 话虽没说得很明白,可康妈妈早就想过这样的场景,也知道左不过就是那件事情,只是她真没想想到设想居然会成真。 自认为将事情隐瞒得很好了,厨房的人要想好,就绝不会到处乱说,她实在是想不通事情到底是怎么暴露出去的。要是让她知道,她定然不会绕过那人! 才想着,张妈妈就有些不耐烦了,咳嗽了两声清嗓子。 康妈妈更是瑟缩了,颤声道:“夫人……知道了?” “哼。”张妈妈更是厉色,“你果然是认了!夫人本来还愿意相信你,看来是夫人对你太好了,太过纵容你了,才会让你分不清谁才是你的主子,别人给你点好处你就跟着走,你还想不想在司府继续待下去了?!” 谢斐也是听明白了,江玉玲恐怕是发现了康妈妈和自己的事情了,这便派了张妈妈来敲打康妈妈。 康妈妈被吓地当即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面色如纸:“我也是没法子,毕竟我得了二夫人的人情,我总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之辈吧,我断然也不敢忘了夫人的嘱托,并没有给二夫人什么好处……张妈妈,你要信我啊!” “我信不信你有什么用,你自己做下这样的事情,就该自己承担起这个责任,你让夫人如此失望,你当初就没想过么!”张妈妈气冲冲地指着康妈妈的鼻子,“你真是太糊涂了,夫人才是司家的主子,你该醒醒神了!” “我真的错了,不知道夫人要如何处置我?”康妈妈已经心沉入海了。 张妈妈微微一顿:“你是得力的,夫人自然是不愿意砍掉这只臂膀,就要看你的诚心如何了……” “奴婢深得夫人大恩,自然愿意为夫人鞍前马后,肝脑涂地了!” 为了自己的平安,康妈妈此刻可是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忙表示自己的忠心耿耿。 张妈妈半信半疑地说道:“哦,这话可是真心的吗?我就知道康妈妈你是个聪明人,一时糊涂谁都会有,但要紧的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是还记着夫人才是正经主子的话,就要记得你这番话!” 康妈妈只顾着磕头了:“我自然记得,一定记得死死地!” “那就好,你先起来吧,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你,你可得听好了。”待康妈妈起身来,张妈妈便附嘴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谢斐根本听不真切,但是见着康妈妈脸色一点点凉下去,她便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说起来康妈妈这也算是藏了私心,背叛过江玉玲了,肯定是要将功折罪的,可她们到底是要做些什么呢? 才想着,便见张妈妈站了起来:“你可都记好了,要是办砸了这件事情,你也就别想在厨房混了,等着去杂院干一辈子苦活吧!” “是是是,奴婢都记着了!”康妈妈点头哈腰,十分恭敬的将张妈妈送了出去。 张妈妈一走,康妈妈屋里的灯火也熄了,谢斐当即转身回蘅芜馆,可心中却还在琢磨着今夜这事情。 一阵寒风吹来,谢斐抖了一个激灵,瞬间一道灵光闪过,她忽然想到了床底下那些大馅饼,这难道就是江玉玲给自己挖好的坑? 几乎是一路狂奔回了蘅芜馆,两个孩子已经睡死了,谢斐将几个木盒子都挪了出来。 这匣子都是精细雕琢的,用的上好的梨花木,于月光下层光瓦亮,还有隐隐的补品香气,丝丝渗入人的的肺腑。 不管江玉玲打的什么主意,谢斐都知道这些东西是万万留不得了,她没有多想,直接抱着几个盒子便出了蘅芜馆,往东边去了。 此刻的丽景轩寂静一片,只有廊下几盏孤灯,谢斐很顺利地摸索到了张妈妈的房间。 张妈妈才回来,擦了把脸准备入睡,脸上还挂着喜色,仿佛遇着了什么好事一般,一躺下去便舒坦得呼呼大睡了。 谢斐确认张妈妈已经睡熟了才敢进去,依法炮制,将那木盒子尽数塞在了她的床底下。 既然是你送来的,那就物归原主好了,谢斐心中暗道,瞧了一眼张妈妈便悄无声息的回了蘅芜馆。 一夜过去,天光大亮。 才洗漱的工夫,便听得外头有人声,很快清荣走了进来,朝谢斐道:“小姐,外头有人来了,说是要叫您去万寿阁请安呢,顺带给江大夫人瞧瞧。” “瞧什么,江夫人病了?”谢斐擦了手,有些狐疑地问道。 清荣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来人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却是没说清楚呢。” 如今刘氏身子大好了,轻易不会让谢斐去她跟前晃悠,一是不喜欢她,而是不想看见她,平日里的晨昏定省也都给免了,如今陡然传人过去,总觉有些不妥。 谢斐心头似乎咯噔了一下,难不成江玉玲这么快就要发作起来了,看来这回她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重重道:“你取了药箱,叫后院的小丫头,就是那个叫半夏的和我一块去,你留在蘅芜馆守着,叫常安看着两个孩子,有什么事情你机灵些应对,切莫要时刻注意着。”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清荣看着谢斐这样严肃,也生出一股不安来,若非有事,她又怎会如此叮嘱?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总之你一切小心就是,要是实在是有麻烦,你紧急的时候可以去找二公子,你只管跟他说要想活命就要帮我,他一定会帮忙的。”谢斐也是怕真出什么意外,司御轩虽然不得宠,可还是很聪明的。 清荣闻言更是不安,但为了谢斐的嘱托,也不敢露了怯,只郑重应答了。 谢斐带着后院的小丫头半夏去了万寿阁,叫人拿着药箱在外头等了,自己便入内去了,施施然给座上两位行了一礼:“给祖母、伯母请安了。” 江玉玲正和刘氏说话:“母亲这些天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可见是咱们司家的福气越来越旺了,往后等着抱孙子,抱曾孙都没问题呢。” 刘氏笑得嘴都合不拢:“你这张嘴,真是甜,尽会哄了老婆子我高兴,我这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哪里还能活成老妖怪了?” “这不还有老二媳妇在么!”江玉玲这才看向了谢斐,忙伸手虚扶她一把,“怎么还拘着礼儿呢,快些起来吧。” 刘氏举眼看看谢斐:“你正巧来了,可别说我了,你快给你伯母瞧瞧,她总说着几日睡不安稳,你来看看是个什么缘故。” 少作妖不就能睡好了?这话谢斐只敢在心底里头说。 第三十五章:补品变黄泥 面上只笑着道:“伯母正值壮年,又素来身强体健,恐怕是事务繁多累着了才会失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也瞧瞧。” 江玉玲爽快地伸手出去:“你是咱们都知道的神医,只怕是给你瞧上一瞧,这寿命也能长几岁!” 谢斐垂眼搭上了江玉玲的手腕:“这是哪里的话,我又不是神仙,伯母可莫要揶揄我了。” 这要是真想捧她,也不必等到现在了,这真真假假的情意,真是虚伪至极。 刘氏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谢斐两眼:“你的医术的确不错,不必谦逊。” 谢斐没有搭这话,只耐心听了江玉玲的脉搏,缓缓说道:“伯母这脉象很是平稳,并没有什么病症,想来失眠只是思虑太多,你若放宽心思,自然是睡得香了。” 这是在暗戳戳的说江玉玲想的太多了,在场的可都能听明白。 可江玉玲却像是听不懂一眼,还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喟然一叹:“倒真是我的不是了,近日来府中要操持的事情不少,各处又都要打点着,里里外外我不知道要管多少事情,总不好辜负了母亲对我我的期望,一时着急便有些睡不好了。” 谢斐随便点点头:“这便是了,伯母还是要多多注意身子,纵使身体强健,也不能一味地辛劳。” 江玉玲又道:“我这虽是没大问题,可也需要吃药调理着?” “倒也不必,只平日里注意歇息即可。”谢斐淡淡道。 刘氏也跟着道:“不错,都说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别吃吧,用别的法子养着也成。” 江玉玲抚掌而笑,激动道:“那倒也是了,正巧我前几日得了些好东西,都是皇商手里来的金丝燕窝和冬虫夏草,正好可以拿来补养身子,我也为母亲准备了一份,今日辰起便让厨房灶上煮了养生汤给母亲,如今算着时辰倒是好了,母亲可要试试,顺带看看这些东西,合不合您的心意?” 此言一出,谢斐心猛地一紧—— 好家伙,原来搁这等着她呢! 原本谢斐还有些忐忑,不明白江玉玲要弄些什么幺蛾子,现在她似乎有些许明白了。 但现在还不是她该激动的时候,她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可以了。 刘氏点了头:“也好,难得你有这份心思了。”那眼中分明是对江玉玲的赞赏。 江玉玲的笑很是温和,可却让人觉得有些假:“张妈妈你去厨房瞧瞧,顺带将东西都给带过来。” 张妈妈“诶”了一声,当即便出去了,可是人才到了门口,刚抬了脚,险些就被人给撞倒了,与来人拉扯了几下,才站稳了脚跟。 这可是素来稳重的张妈妈,江玉玲一见了就有些不高兴了,嗓音沉了几分:“这是闹什么呢,万寿阁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张妈妈和来人立即跪在了堂中,两人都有些惶恐:“奴婢不敢!” 刘氏仔细的瞅瞅,忽而目光僵住了:“这不是厨房的康妈妈么,怎么会这样急匆匆的,还冲撞了人……” 康妈妈面色急得通红,额头上还有汗水一片,看着就是很着急的样子,她更是着急地磕了一个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这下子刘氏更是糊涂了,连忙看了江玉玲一眼。 江玉玲坐直了身子,略带了呵斥的意味道:“你这是做什么,没一点样子,还不快好好讲话给说清楚了,否则你就去领罚吧!” “奴婢、奴婢……”康妈妈急得直冒汗,又是一个响头嗑了下去,“奴婢有罪!前几日江大夫人将一批补品交给奴婢,让奴婢放在厨房冰库保存着,本来一直好好的,今日来了话说是要取东西,奴婢便进去查探,却没想到那些东西竟然都……” 刘氏被她弄得有些心慌意乱了,着急问道:“都怎么了?” 立马上来一个小丫鬟,手里捧着一叠盒子,当即在众人面前展现开来——本该出现在里头的补品无翼而飞,全部变成了一捧捧的黄泥巴。 江玉玲当即色变,整张脸变得铁青,瞳孔震颤不停,一副讶异至极的神态,她站了起来,指着那几个盒子道:“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康妈妈脸渐渐变白了:“奴婢也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出事便慌了神,连忙来报告请罪了!” 谢斐淡淡扫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康妈妈奉命管理厨房,又得伯母命令管理这些东西,应当很小心才是,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玉玲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稍微怔了一下。 康妈妈抬头迅速瞄了谢斐一眼,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似乎闪过了一抹心虚的慌乱,“奴婢实在是不知道啊,奴婢怎敢怠慢了江夫人的差事,自然是用心看管着,平日里冰库也有人看着……” 厨房的后头有一处冰库,是用来储冰以及存放一些稀罕东西的。 这回也是因着这金丝燕窝和冬虫夏草不简单,江玉玲才没有放在自己的库房里,而是托付到了冰库。 江玉玲瞧着那些黄泥巴,犹豫着说道:“儿媳将东西交给康妈妈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双方也都检查过,怎么就会变成泥巴了,儿媳觉得此事甚是蹊跷啊!” 这话便是在说,东西只有可能是到了冰库之后才出事的,和她江玉玲没什么关系。 张妈妈也连忙附和:“老夫人是不知道,我家夫人为了这些东西,那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的,就等着献给老夫人,讨您的欢心,可眼下这一番心血却是付诸东流了!” 刘氏本来很期待那些东西,可如今却是希望成空,又被这些话给刺激着,渐渐有些绷不住了,难掩怒色道:“你这办的是什么差事,好端端的交到你手里,怎么就成了泥巴了,你真是……咳咳咳。” 江玉玲忙走过去轻抚刘氏的胸口,细声道:“这也不能全怪康妈妈,母亲也知道康妈妈在咱们府上做了这么多年了,向来是个老实本分的,厨房这些年太平也是她的功劳。这些东西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泥巴的,儿媳觉得这事情还得查上一查才行。” 屋子里登时沉默了片刻。 冗长的寂静,仿若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动静。 刘氏冷哼一声,几乎所有人都震了一震,除了江玉玲和些谢斐之外。 “查,的确该查!”刘氏往桌上一拍,茶盏震颤,碰撞间瓷声叮叮,分外清脆。 这时候刘氏身边的李妈妈忽然出声:“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寻常东西,断然不会自己长脚跑了的,更何况还变成了泥巴,奴婢觉得这事情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毕竟这样珍贵的东西……” 江玉玲一脸的惊愕:“怕是有这个可能!会不会是有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将东西偷龙转凤拿走了?” 刘氏脸色气得有些发黄:“偷龙转凤,说的好听,偷就是偷,咱们府里居然出了手脚不干净的人,要果真如此,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十里地外去了!” 谢斐眉心跳了跳,附和道:“若真有人敢拿了给祖母的东西,的确是该狠狠惩处了才行。” 江玉玲眼里精光闪烁,顿了顿道:“老二媳妇这话说得不错,可见是出了贼了,还要请母亲下令,彻查此事,安了您的心,也好给康妈妈一个清白。” “查,现在就给我查!我还真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来!” 刘氏一说这话,张妈妈便立即道:“既然要查,那就先查查什么人出入过冰库和厨房,不过奴婢觉得府中的下人不会这么大胆,还是得慎重些,免得被贼人逃脱了去。” 众人出了万寿阁正堂,摆了椅子到廊下,几个主子坐了,又将厨房的下人们都叫了过来,顿时便跪了一院子,一眼望去全是人头。 下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着这阵仗也是惶恐得很,一个个低眉顺眼的。 刘氏给了江玉玲一个颜色,自己便捧着茶盏慢悠悠地喝了起来,如今她心中窝着一股火,一句话也不想说。 江玉玲会了意,当即看向了那一群下人们:“你们都是厨房上的人,在五日之内进过冰库的都给我站出来!” 下头的人互相看看,看着江玉玲那般神色,终是太过畏惧,有那么三两个人举起了手来。 “你们都站出来。”江玉玲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进去冰库都是做什么的?” 一个侍女小声道:“奴婢是奉了康妈妈的命进去检查的,检查完就出来了。” 另一个小厮道:“奴才是进去挪用冰块的,也是拿了就出来了。” 还有一个婆子也低声道:“奴婢是进去拿新鲜瓜果的,拿了便出来,绝不敢多逗留。” 那冰库里冷嗖嗖又阴沉沉的,谁会愿意久留? 康妈妈见状,主动上前一步说道:“他们几个进去都是由专人记载的,门口上的秋子可以作证,这几日都是她负责在管钥匙,这几个也都是老实头,绝不敢造次。” 第三十六章:是二夫人家的小姐 “哦?”江玉玲的眼神有些阴恻恻的,“那就是说他们几个都没有嫌疑了,那么这个秋子呢,她难道就没进去过?” 秋子当即出列,倒是不慌不忙地说道:“奴婢的父亲是前院的周管事,是司府的家生子,一家子都捏在司家手里,绝不敢在府内乱来,还请夫人明鉴。” 江玉玲仔细瞧了瞧她,果然有些眼熟,“原来是你,我见过的,的确是家生子。” 家生子和外头买来的奴仆并不一样,家生子一般世世代代都倚靠着主家,很少出问题,司府也算规矩森严,这些人更是懂事。 谢斐拿过一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既然这些人都没有嫌疑,那伯母不如问问其他的,比如说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物去过,外院的,后院的,司府可是大得很呐。”谢斐不咸不淡的吐出一句话来。 江玉玲被她这话惊着了,总觉得她神色有些太过淡定了,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突然有些心悸,但转念一想便又定了下来,惊异道:“你难不成是在怀疑万寿阁或是丽景轩的人?” 谢斐故作惊讶,赔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我可没说这样的话,伯母怎么就慌了神了?” “我有什么可慌的!”江玉玲最讨厌谢斐这幅伶牙俐齿的样子了,暗自咬了牙,“既然厨房的人不敢做这样的事情,那便是其他院子里的都有嫌疑了。” 刘氏忽然咳嗽了一声,江玉玲忙掩了嘴,她竟然被谢斐给绕了一道! 若是其他院子都有嫌疑,那不是万寿阁也难逃了,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也就意味着老夫人管教不善了,这话还真是大大的错了。 张妈妈忙帮腔说话:“夫人也别太着急了,咱们不如先问问厨房的人有没有看过什么其他的人去过厨房。厨房虽然人多杂乱,但是也不是人人都会去的。” 都说君子远庖厨,一般有些身份的人都是不愿意去掺和厨房的事情的,可疑人物的范围也就缩小了。 江玉玲当即转头朝那些人道:“除了你们厨房的人之外,你们还有没有看见过其他人去过厨房,尤其是接近过冰库的人,都给我想仔细了,一个也不许落下!” 下人们想了半天,忽然有人道:“奴婢见着李妈妈去过一回后院,但是没有待多久。” 刘氏扫了一眼身侧:“李妈妈是我的人,她我最清楚了,不会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 要是李妈妈想偷东西,那大可以直接偷老夫人库房里头的奇珍异宝,何必拐着弯去偷江玉玲要送给老夫人的东西呢? 李妈妈激动地点点头:“奴婢绝不会背叛老夫人。” 刘氏也沉着嗓子说了一句:“难道就没有别的了吗,你们尽管说,如果所说线索有用,我给赏赐。” 这下子可好了,下人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大堆的名字,可是把刘氏给弄晕了,耐心也渐渐快没有了。 又静了片刻,忽然有人大喊:“奴婢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人时常来厨房,她还去过库房,有没有进过冰库就不知道了。” 江玉玲目光一定:“是谁?!” “是……蘅芜馆二夫人的所出的那位小姐。”那婆子有些结巴地说道。 谢斐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不可能,你休想胡乱污蔑人!” 婆子重重磕头:“奴婢可不敢撒谎,是奴婢亲眼见着那位小姐来厨房走动的,还不止来了一回!” 接着又有其他几个下人纷纷抬头:“奴婢、奴才也见过,王婆子说的不是假话!那孩子来了几回,次次都在院子里晃悠,奴婢们也不敢说半句不是,倒也没有留心,心想一个孩子罢了,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江玉玲呆呆地回头看向了刘氏:“怎么会是那个孩子?” “一个孩子罢了,呵呵。”刘氏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下去,目光如刀刃一般刺向了谢斐:“老二媳妇,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真的被说中了不成?” 谢斐歇眼一瞥:“空口无凭,一句话就想污蔑一个孩子?” “这还不算凭证么!”张妈妈乍然开口,气势倒是十足,“问了这么久才问出来,这么些人都瞧见了,难道还能联合起来作假不成?” 江玉玲轻声道;“可那孩子年纪还小,不过不足三岁,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张妈妈又急急说道:“就是年纪小才不容易让人发觉,指不定后头还有什么秘密呢,这事情若是不彻查恐怕是要害了咱们司家!” “这倒也是了。”江玉玲唱着红脸,倒是头一回这样温和,“那孩子年纪不大,可却很机灵,我见了也是喜欢的,就是可惜不是咱们司家的人……” 话音忽然停滞,可却已经如一支利箭恰到好处的扎在了刘氏心上。 先扬后抑,说了喜欢苗苗,又暗戳戳说她不是司家人,这不是在故意引起老夫人的怒火么! “年纪小怎么样,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贱种,到底是外头生的,不知血脉的货色,要是真敢在司府玩这些花样,我绝不会轻饶!”刘氏将茶盏往桌上一摔,噼啪一声,吓得人心都悸动了。 看来刘氏是已经被江玉玲主仆的一唱一和给说动了,就认定了这事情和苗苗有关。 毕竟一个毫无关系的孩子和司府多年的体面来比,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就会选择后者。 下头又有个侍女站了出来:“奴婢上回送东西去厨房的时候,便见着那位小姐跟在后头,还对奴婢送去的点心虎视眈眈的,像是很眼馋的似的。” 江玉玲眼底极为隐晦地闪过一抹得意之色;“你所言可真?” “真!奴婢绝不敢说假话!” 这个侍女谢斐倒是有些印象,不就是那日苗苗不见的时候跟着的侍女么,看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江玉玲就已经开始给苗苗下套,给谢斐整活了。 若不是那夜意外,恐怕江玉玲这个计划就要是天衣无缝。 从引诱苗苗开始,到张妈妈偷塞东西,再到木香亲近苗苗,促使她去厨房走动,一环接着一环,将人一步步圈入陷阱。 就连谢斐也不得不感叹,江玉玲这一回格外的谨慎和阴险,居然从孩子下手。 可,棋差一着。 不等刘氏发怒,谢斐便主动上前一步,从容说道:“祖母是认定了是苗苗偷窃了这些东西吗?” 虽然此刻谢斐几乎毫无表情可言,但却那一双澄净如清泉,一眼望不到头的眼睛在盯着人看的时候,竟然会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冷傲得让人不敢再度直视,仿佛那会是一种亵渎和蔑视。· 刘氏避开了她的目光,她为什么要怕她? 下一瞬,刘氏便又撑住了自己的气势,话音略带几分凶狠;“如今人证俱在,你那孩子又本就有些品性不端,我也不想冤枉人。” “好。” 这一句好将众人都给整蒙圈了,好什么好? “老二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江玉玲忍不住问了。 谢斐直接坐了回去,很悠哉的望了望天边,晴空万里,片云不沾,十分敞亮的好天气。她微微一笑,眼底波光粼粼:“伯母不是怀疑苗苗偷了您的东西么,不如就让人去蘅芜馆查一查吧,若是冤枉了好人,不知道祖母和伯母哪一个会给那孩子道歉呢?” 什么,没听错吧?! 刘氏和江玉玲齐刷刷地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底下的下人们也是一片哗然。 太……太大胆了吧。 “二夫人莫不是糊涂了?”李妈妈吃惊地说道,“老夫人怎么可能会给一个孩子道歉,更何况如今这人证充足……” 谢斐眯了眯眼睛,像是一种晒太阳的狐狸一般,略显得有些慵懒;“人证充足,那有人亲眼看着我女儿偷了伯母的东西吗?没有吧?既然没有,要是弄错了,冤枉了人,不是应该道歉的吗,还是说司府的家教就是如此,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就可以胡作非为了?这要是落入某些御史言官的耳朵里,都可以参上一本了!” 一番危险系数极高的话在她说来却是那样的轻飘飘。 如今大家都紧着司家大爷在官场能够搏一搏,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可没人担待得起,谢斐也是吃准了这点才敢“口出狂言”。 刘氏怔住了,这些日子乖顺的谢斐看得多了,倒是忘了她不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人物。 江玉玲却是不怕,她自是成竹在胸,以为谢斐是入圈而不自知,当即便道:“老二媳妇,我劝你还是不要这样张狂,要是真拿了正着,你又该当如何?” 谢斐装作胆怯的样子,思考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如果真的是苗苗偷了东西,那我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司家,绝不纠缠!” 这一句话让江玉玲瞬间心动! 对付谢斐只是为了报仇而已,若是能够真的将人赶出司府,那才真是一了百了的舒坦。 “好,你既然敢说这样的话,那我也不多嘴了,如果要是我冤枉了人,我自然会亲自赔礼道歉!”江玉玲眼里涌动着欲望,恨不得现在就把谢斐和两个孩子打包丢出去。 谢斐重新站了起来;“好,伯母定然是言而有信的人,在场的大家也都听见了,便一同做个见证,也免得伯母日后反悔不认账了。” 这便是在刻意讽刺江玉玲了。 第三十七章:那就都查查 要是江玉玲言而无信,那可是会沦为整个司家的笑柄的。 江玉玲切齿道:“我自然会遵守诺言,还希望你也记着你说过的话才是!”转过头去,她立马喝道,“张妈妈,你是我身边的人,就由你去搜查,还有李妈妈,你是母亲身边的人,也一块去做个见证,也不至于说我冤枉了人去。务必要查个仔细,不能与冤枉了好人,也不能纵容了坏人!” 查个仔细几个字被她咬得犹为的重,仿佛是一定会查到东西一般。 刘氏亲自点了下头几个丫鬟:“你,你,还有你们几个,都跟着一块去吧。” 眼看着人要走,谢斐忽然道:“等等!” 江玉玲见状便冷笑起来:“怎么了,可是心虚害怕了,不敢让人去查了吗?” 谢斐摇摇头,呆滞地望着江玉玲:“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觉得苗苗虽然有嫌疑,但是嫌疑最大的还是当初接手这些东西的康妈妈和张妈妈吧,不如就连她们两人的屋子都一块查了。也好显出伯母对这事儿的公平公正来,否则怕是难以服众啊!” 什么服众,也就一个谢斐罢了。 江玉玲不知道谢斐这玩的是什么花样,心中一急切,语气也有些冲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两个司家的老人会做出这样不齿的事情来吗!” 谢斐迈着缓慢而优雅的步子走到了江玉玲的身前,与她面面相对:“我不过是想彰显伯母的公平公正而已,既然有嫌疑就要查,那为什么不查查张妈妈和康妈妈呢,难道是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听命于伯母,伯母害怕出事情连累到自己才不敢查么?”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江玉玲脸色一变,宛如恼羞成怒一般。 “我可没有胡说,难道是被我说中了不成?”谢斐迎上她的目光,绵软的笑意让人有些恍惚。 “好了。”刘氏出声打断了这沉默,“玉玲,你既然要查,就该公正些,反正你也说了,这两个都是司家的老人了,那查一查也无妨,最要紧的是找出来那贼人。” 江玉玲一时讷讷,忙退了一步:“是,母亲说得对,那就都查一查!” 李妈妈立即带着那些丫鬟们去查证了,刘氏便对二人道:“都坐下来吧,喝口茶歇歇。”她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天光正好,门前一丛月季开得灿烂,如片片云霞绚丽,引得蝴蝶穿梭其间,晃花了人的眼。 众人便这样等了快两刻钟的时辰,谁也没有说话,一个个屏息凝神的,下人们还跪着,只觉得这太阳都有些烈了。 李妈妈带着一行人回来的时候,江玉玲便坐不住了,探着脖子就问:“怎么样,是不是查到了,我就说——” 她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谢斐慢悠悠地说道:“伯母怎么这么着急,就这么肯定能在蘅芜馆找到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伯母亲自放进去的呢。” 江玉玲心下一慌,当即死死瞪向了谢斐,宛如要就此绞杀她一般:“你说什么!” 刘氏的目光如寒冰一般划过江玉玲的面庞,她由着小丫鬟扶着站了起来,抬首看向了李妈妈:“查得怎么样了?” 李妈妈偷偷看了江玉玲一眼,而后便上前行礼:“的确是查到了。”她一个眼神,便立即有小丫头将几个木盒子都拿了上来。 “这几个盒子就是奴婢们查出来的。”李妈妈将盒子一个个打开来,阿胶,金丝燕窝,冬虫夏草和一匣银子,当即便叫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还真有赃物!” “竟然敢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真是太放肆了!” 下人们嘀嘀咕咕起来,江玉玲不觉得聒噪,反倒是如闻天籁一般,方才的怒色已经尽数化作了得意,于唇畔勾了一抹笑意,笑得得意而又放肆:“我就说嘛,野种就是野种,尽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李妈妈缓缓抬头来,脸上的皱纹一颤:“不,这是从张妈妈房中搜出来的。” 咔嚓—— 江玉玲手上的茶杯应声而落,坠在了西番莲暗纹的地砖上头,当即碎成了无数碎片,茶水飞溅,将她那绣着芙蓉花样的绣鞋给濡湿了一片,仿佛脏污一般,灼了人的眼睛。 “你说什么?!”江玉玲走下了屋廊,当即瞪向了李妈妈。 李妈妈被江玉玲的气势所震慑,立马求救似的看向了刘氏。 刘氏缓缓起身,她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比起江玉玲的急切来说,她哪怕再平静,她也是想看见谢斐出事的。 可如今,似乎一切都翻转了。 李妈妈重整冷静,沉声说道:“奴婢奉命前去搜查,在蘅芜馆内什么都没有找到,而是在丽景轩后院张妈妈的屋子里头找到了这些东西,还请夫人瞧瞧,看看这些是不是就是丢失了的那些东西。” 江玉玲绷不住了,她脸上的神采一点点破碎,直至变成一片铁青:“你这个老货在胡说些什么东西,你竟然敢污蔑我身边的人,难道你也收了这贱人的好处吗!” 她实在是急透顶了,已经慌乱到有些口不择言了。 谢斐倒是淡定从容,整个人宛如静水,目中毫无波澜可言,“伯母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慌不择路了,居然想要颠倒黑白?李妈妈可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最是得以重用,祖母更是信赖有加,她做事公允,又怎么会胡乱说话来冤枉了伯母?难不成伯母以为祖母也收了我的好处,才会这样纵容李妈妈么?” 刘氏的表情也有些难看,李妈妈是什么人,她江玉玲真是糊涂了,竟然敢胡言乱语? 江玉玲余光轻动,一瞧见刘氏的神情更是慌乱不已。 “我没有,你不要胡说,我可没有指责母亲的意思!”江玉玲挺起胸膛,似乎这样她的气势便能更加强大一些,“你是不是动了手脚,为什么东西不在你那里?!” “伯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斐皱起眉头,睫毛掀起来,将那一双澄净清冷的眼睛展露在众人视线中:“苗苗本就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东西会在蘅芜馆?方才伯母便那样急切,我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伯母莫非是有未卜先知的魔法,又或者是您亲自安排的这一切,好彻底将我和孩子赶出司家?伯母,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啊!” 说着,谢斐便委屈巴巴地望向了刘氏:“我自知我从前名声不好,可那只是过去而已,如今我一心为了司家,为了祖母,哪里还有半点不安分的心思,我不知道我哪里碍了伯母的眼睛,竟然要这样对付我了,不是要了我的命吗!我实在是冤枉,实在是委屈,若要承受这样的屈辱,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干净!” 谁也没想到谢斐会忽然发作,就连江玉玲一时也忘了辩驳,就这样看着她急切的冲了出去—— 刘氏眼睛快,立马大喊:“拦住她!” 几个丫鬟一拥而上,连忙去拉住了谢斐。 可谢斐速度快,便是被人一拉,那额头还是碰在了柱子上头,登时红肿起来,她头有些晕,人也歪歪斜斜的靠在了丫鬟身上。 不过这一切都在谢斐的算计之中。 刚到门前的司衍见着这一幕,人已经傻眼了。 早就见识过谢斐的口齿伶俐,却没想到她还有这样性子烈的一面,实在是让人震撼! 比起柔弱可怜,让人怜惜的谢心莲来说,司衍是真没见过如谢斐这样的女子,越发的觉得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一般了。 司衍走了过去,给刘氏和江玉玲行了一礼:“祖母、母亲安好,这是……?” 刘氏哪里有功夫搭理司衍,只忙去看了谢斐:“人没事吧?” 小丫鬟便答:“只碰了一下,应该没事。” 谢斐强撑着站了起来:“不就是想我死吗,何必如此?反正伯母眼中容不下我……” 刘氏惊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她一个眼神,那几个小丫鬟便扶着谢斐坐在了椅子里。 而谢斐也很清楚,如今司府是绝对不会要她死的。 外头还在传她的闲言碎语,她又才刚刚加入司家,人人都知道司府不喜欢这么一个儿媳,否则也不会成亲这么久都没什么消息传出去。 不管谢斐名声如何,要是她真死在了司家,那外面的唾沫星子都可以淹死司家了。 恐怕到时候外头就要说司家不满媳妇,折磨媳妇,让媳妇枉死,那司府怕是洗不干净了,因为流言永远不会停下来。 之所以这么做,谢斐自有用意,只有这样才能展现她的悲愤和委屈,刘氏才会知道她有多么豁得出去,也会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江玉玲愈发的恼怒,这样才能达到她的目的。 刘氏如谢斐所料,已经对江玉玲起了疑心,如今也被这闹剧弄得心烦意乱了:“真是张妈妈屋子里找到的?” 李妈妈点点头,并无作假之意。 江玉玲已经反应过来了,她心急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然后迅速往刘氏跟前一站:“母亲,这事情定然有蹊跷啊,张妈妈可是我身边得力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这里头肯定不简单,母亲,您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主持公道?”刘氏的牙齿似乎都在咯咯作响了,“刚刚要我彻查,为你主持公道的不也是你吗?然后呢,贼赃可是从你院子里搜出来的,这就是你要的公道吗!” 第三十八章:不如死了干净 “不是这样的,这事情和我绝对没有关系!”江玉玲没想到事情突变,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好法子来辩驳了。 此时谢斐揉着额角,强撑着站了起来,可人有些发软,又坐了回去。 刘氏忙道:“你快坐着,别起来了,有话慢慢说。” 要是人真出事了,最头疼的还是司家。 “和伯母没有关系?”谢斐浮现一抹虚弱的笑容,“不是伯母口口声声说是苗苗偷了东西吗,不是伯母非要去查蘅芜馆的吗,如今贼赃在此,伯母怎么不认了?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伯母比天子还要高贵几分吗?!” 司衍并不蠢,听着这些话便也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 刘氏听着头疼,她知道这回谢斐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情了,她由着丫鬟扶着坐在了太师椅里头。 “玉玲,如今你要的公道可就摆在你眼前了,你还说些什么?我虽然不管家了,但不会任由你就这样胡闹下去,你不要脸面,咱们司家可还要呢!” 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处置她了么? 江玉玲觉得自己脑袋有些发晕,身子当即一歪,好在司衍扶住了她,“母亲,你没事吧!” 司衍扶着江玉玲坐了下来,转头便看向了刘氏:“祖母,母亲也是一心为了司家啊,她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倒是弟妹,如此咄咄逼人,不仅气了祖母,还气了我母亲,祖母一定要分辨清楚啊!” 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司衍都是要维护江玉玲的,更何况他本就厌恶谢斐,恨不得将这个曾经和自己有过一纸婚约的女子踩入泥地永不翻身。 仿佛只有这样,那一纸婚约带给自己的屈辱和不堪才能烟消云散一般。 从知道这事情开始,司衍便觉得这是自己锦绣人生之中最大的污点,如今婚约消除,可那污点只是换了个方式存在。 不管什么正义,什么公道,在他的人生里头,挡了路的就该要祛除。 谢斐没想到司衍会来,但是并不碍事,他要维护他的母亲,那就让他维护好了,反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和她又有什么干系? “的确是要分辨清楚,不能因为是一家人就刻意包庇了去。”谢斐抬起眼皮,微光于眼中一晃,如若灿灿阳光,“大公子大义凛然,也定然不会纵容此等风气,若是日后影响了整个司家的运气和前程就不好了。” 司衍的眸光乍然肃杀起来:“你这是何意?” 谢斐饱含哀伤的目光从江玉玲脸上划过,凛声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张妈妈还要从何辩驳?分明是你从中作梗,监守自盗,还要将罪名推在一个孩子的身上,如此心思,实在是过于歹毒,造下如此孽业,往后可是要下十八层炼狱的!不知道伯母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知道,那便是纵容歪风邪气,罪加一等……我知道祖母一定会秉公处理的,司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肯定是不会偏私暴毙,枉顾法纪的对吧?” 管他司衍说什么屁话,她且说她的就是了。 而且司衍这一插嘴,反而让刘氏更加头疼,只会让人心生厌恶。 如今才算证据确凿,张妈妈根本翻不了身了。 若是江玉玲还要一味的维护张妈妈的话,那便是让人觉得她们从头到尾就是一伙的,也就证实了谢斐之前所说的陷害一说。 刘氏左右琢磨着,忙给江玉玲使了个颜色。 就算是她再怎么恼怒,也不可能真的看着江玉玲出事,否则伤的还是司家的体面。 江玉玲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她哆嗦着嘴唇道:“张妈妈,亏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竟然敢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真的是太糊涂了!” 扑通一声—— 张妈妈跪倒在地,连声大喊:“没有,奴婢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还请夫人、老夫人明察!都是二夫人,都是她冤枉奴婢啊,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东西明明是在蘅芜馆的——” 这一句让江玉玲浑身毛骨悚然,她连忙一拍桌子。 “住嘴!” 险些就露馅了,这句话若是说了,定然是要被人怀疑的。 司衍被江玉玲这动静给吓到了,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制止了,只能悄悄看了看谢斐,见她如此淡定,心中陡然生出一股火气来。 这个女人,还真是他们司家的麻烦! 江玉玲连忙打量了一下老夫人的神色,匆匆站了起来,直接走到了张妈妈跟前,一巴掌就甩了过去:“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说些什么,说你是冤枉的,也要看老夫人信不信!” 张妈妈被打懵了,捂着半张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江玉玲,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她们是一伙的,为什么江玉玲会突然变卦? 谢斐也不得不叹江玉玲的脑子转得快,将一切都推在张妈妈身上,只有这样她才能摘个干净,否则日后她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才能在刘氏跟前弥补回来了。 不过这回谢斐也没想想着要伤了江玉玲多少,她在府中多年,又岂是轻易能够撼动的,她要的不过是让她们吃到教训而已。 毕竟,她可不是好对付的。 江玉玲怒目而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我本以为你是值得我信赖的人,却没想到你竟然偷鸡摸狗,你做事之前就没有想过你的家人吗,就没有过我吗,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看似是失望的气话,可却潜藏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若是张妈妈还敢胡乱说话,攀附江玉玲的话,那么她的家人可是要被拿捏的。 张妈妈登时怔住了,一句话也不敢说,她已经明白了,只缓缓垂下了脑袋,早就没有了半点的神气。 刘氏见状便道:“看来真的是张妈妈监守自盗,竟然还敢冤枉那孩子,妄图推卸责任,此等罪责,咱们司府绝对不能够纵容!” 一句话便已经将这事情下了定论了。 司衍可知道张妈妈是自己母亲的心腹,连忙说道:“此事我觉得蹊跷,不如再审审吧?” “审问,审问什么?”刘氏驳斥道,还难得的乜了司衍一眼,“我倒是不知道你这样有本事。” 因着恼了江玉玲,刘氏见着司衍也没了好脸色,尤其是他这样不会说话。 张妈妈急急磕了两个头:“这事情都是奴婢的错,还请老夫人息怒!” 哪怕不想认罪,张妈妈也不得不认。 江玉玲不想事情继续闹大了去,更怕司衍被连累,忙道:“这孩子也是孝心一片,不想母亲和我为了这件事情忧心生气,张妈妈也的确是跟了我多年的人了,恐怕是一时糊涂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惩罚是要惩罚的,可我还是腆颜同母亲求个情。” 张妈妈也是家生子,她的夫婿更是外院上的管事,江玉玲是真不想浪费了这一颗好棋。 谢斐嘲讽道:“怎么,到我这里就是要严加处罚,张妈妈一个奴婢反而要手下留情,法外开恩,果真是人情做主,法纪都成了笑话了?” 这话让江玉玲更是丢脸。 而且还是这么多人看着这位声势赫赫的主母夫人丢脸。 暗中也有人对谢斐更加畏惧起来,看起来这位二夫人是个好欺负的,却没想到居然屡屡让江玉玲吃瘪。 江玉玲气不打一处来,可偏生只能忍着,几乎咬破了嘴唇,“的确是该严惩!张妈妈年纪大了,就罚她半年的月钱,再发配到后院里浣衣,不再做管事!” 说完这句话,江玉玲只觉得自己脑中空白一片,整颗心几乎都在滴血,恨不得当场将谢斐给拆皮剔骨! 如此将张妈妈赶出了丽景轩,往后江玉玲要是想再度启用此人,怕是难上加难了,但若非如此,谢斐岂不是白算计了么。 谢斐微微一笑,声音清澈通透:“我就知道伯母最是公正了,这样的安排也极好,还能告诫底下的人。”她目光悠悠荡过去,“你们这些人可都听见了,往回要是谁还想作妖,那就是这个下场,司家可容不得这样的人!” 下人们连连躬身:“奴婢(奴才)们都知道了,绝不敢生事!” 这阵势,反倒像谢斐才是这司家的主子一般了。 再观旁边的江玉玲灰头土脸的,看来很是狼狈,毫无主母的气势可言。 从有权有势的管事妈妈到后院浣衣奴婢,也算是云泥之别了,张妈妈一时支撑不住,竟然晕了过去,立马有人上来,直接将她给拖了下去。 刘氏咳嗽了两声:“你们也都看见了,希望你们引以为戒,莫要徒生事端,否则决不轻饶!” “是!” 一边的江玉玲打了个哆嗦,她有些幽怨地望着刘氏:“母亲最是公正了,下头的人自然不敢生事。” 本是服软示好,可便让刘氏找到了由头训诫江玉玲,她声音陡然高亢起来:“你这话说的不错,你也知道自己管家不严,治下无方了?你手中握着府中中馈、管理大权,便不能如此纵容,生出这样的事情来,搅得整个府里都乌烟瘴气的,一次就够麻烦的了,若是再有二回,我怕是命都要气短几年了!” 这话可是说得很重了,几乎是明着在打江玉玲的耳刮子了。 第三十九章:绝不轻饶 江玉玲自知惹了刘氏的不快,居然直接跪了下来,错认得很快:“都是儿媳管教下人不善,才会生出这些事端来,往后定然加紧勤勉,绝不会再犯。” 如此场景倒是在谢斐的意料之外了。 用一时的脸面来换得刘氏的不忍么,好一手忍辱负重呢…… 刘氏也有些吃惊,叫江玉玲这样一个当家主母当众下跪,可还真是为难她了,瞬间怒气就消散了几分, “我知道你管理家事很是辛苦,可也不要顾此失彼,还是要各方面权衡着才行,当初我将这任务交给你,便是看中了你的能力。这管家权利便是一把双面刃,你用好了,就是有益于司家,若是反之,便会害了整个司家,我希望你能够想想清楚,要好好运用手中的权柄,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下一回。” 江玉玲重重点头:“是,儿媳都明白了,还请母亲放心。” “我虽然不管家了,可有些事情还是清楚得很,也不是什么老糊涂,希望你是真的长教训了。”刘氏让李妈妈将她给扶了起来:“好了,别跪着了,先起来吧。” 这话中所指多半就是她私底下苛待蘅芜馆的事情了。 恐怕老夫人是将种种都归咎在了江玉玲的身上。 不过也是如此,若非江玉玲作妖在前,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江玉玲觉得心头摇摆几下,连忙垂下了头,那些目光实在是让她坐立难安。 此事已了,江玉玲很快便告退了,走之前从谢斐身边过的时候,她垂首狠狠剜了她一眼,那目光凶狠至极,让人不由得颤栗。 可谢斐不过回以一笑,洒脱至极,也肆意至极。 眼看着江玉玲和司衍走远了,刘氏便看向了谢斐:“老二媳妇……” “孙媳在。” 刘氏舒了一口气,眼睛微微眯起,那眼角的褶皱似乎都有了锋芒,漏出锐利的光泽来:“你的委屈我自然明白,可是今日这事情就不该闹这么大。” 事已至此,若是刘氏还看不明白的话,她这么多年可就白在后宅里头混了。 谢斐并不在意她的话,眼瞳骤然染上墨色,宛如漆黑长夜般的冷寂:“祖母这话我可不明白了,有委屈要宣泄,有错误应当罚,这不是应该的么,若是今日的事情换成大公子被人冤枉,恐怕祖母便坐不住了,恨不得将事情闹上京兆府吧?” 如今这事情只在司家闹开,已经算是谢斐给她们脸面了! 刘氏这番话分明是在指责她,不就是想要谢斐忍气吞声,私下解决么,可她偏不! 凭什么,凭她们脸大吗? 真是笑死人了。 刘氏没想到谢斐如此不知收敛,立时被呛得有些不知道如何还嘴,连连喘了两口粗气:“你,你可真是好啊!” 谢斐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我的确很好啊,这还不是多亏了祖母和伯母么,不过本来可以更好的,只是别人非要与我过不去,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井水不犯河水,河水偏偏要来闹腾,自然是要掀起波澜了。我这头还有些晕乎,就不和祖母多说了,我也怕我少几年活头,先告退休息了。” 甩甩袖子,直接走人。 刘氏呆滞片刻,指着她的背影气道:“真是狂妄至极!” 李妈妈连忙抚她胸口:“老夫人息怒,贱人就是贱人,若非无奈之举,又岂会让她张狂?且让她得意这一时罢了,你且瞧着,自会有人收拾了她去,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何须咱们操心?” “是我糊涂了……”刘氏忽而顿首,瞬间想到了江玉玲那张脸,意味深长地,笑了。 “诶呀,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清荣等在门口,一见着人就迎上来了。 谢斐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额头来,随手摸了一下,疼得呲了牙:“没什么,就是碰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清荣却是急得不行:“这哪里就没事了呢,您看看这!都肿起来了,是不是司老夫人和江夫人又欺负您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拿自己设计了她们而已,不小心用太大力了,你别担心了。”谢斐没事人一样走了进去,却迎头碰见了刚从清风堂出来的司御轩。 他一见着谢斐也愣了一下:“你这额头……” 谢斐这时候便有些不自在了,连忙作势挡了挡:“我没事,有劳二公子关心了。” 自那一夜胡言乱语之后,也正好不是要针灸药浴的时候,两人竟也好两日没有正经说过一句话了,谢斐见到他总觉得有些尴尬。 那一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说了一通话给他听,事后想起来都觉得丢人。 司御轩见着她似乎在躲避自己一般,心头竟然一缩,“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谢斐说着便连忙拉着清荣往屋子里头去了,头也不带回的。 清荣颇觉诡异,还回头看看了司御轩,道:“小姐怎么看起来像是在躲二公子似的,难道你们吵架了吗?”不太可能啊,她怎么不知道? 司御轩盯着谢斐的背影看了半晌,眼前仍旧浮现出她额头红肿紫胀的模样来,冷冷吐出二字:“修竹。” 修竹几乎是唰的一下便出现在了司御轩身边:“属下在。” “二夫人刚才去了什么地方了吗?”司御轩声音极轻,仿佛随时要融入风中消散一般。 “先前老夫人身边的人来请夫人,想必是去了万寿阁吧。”修竹想了想才回答。 万寿阁么……司御轩沉吟片刻,指尖无意地摩挲着,声音忽然便沉了下去:“你去查查万寿阁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回来一一报我。” 很快,人便消失在了走廊上。 屋里头谢斐瞪了清荣一眼:“别胡说,谁要和他吵架,那不是不要命了!” 清荣更觉诡异,二公子只是看起来冷淡而已,但却并不难相处吧,怎么会没命…… 谢斐坐在梳妆台前,看了看镜子里头的自己,额头果然肿起来一大块,还隐隐有些紫色透出来,应该是有些淤血了,她忙取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来,咬着牙抹了一遍。 还真是……疼啊。 这回她可是豁出去了,就怕刘氏还偏帮着江玉玲,好在结果和她所料相差无几。 上完了药,谢斐便对清荣道:“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呢,你替我去丽景轩走一趟,告诉伯母一声,让她准备好道歉。” 清荣不解,但没有着急追问,“若是江夫人不依呢?” 谢斐思忖着,低声说了几句,清荣“诶”了一声,谢斐怕她不清楚,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她当即便往丽景轩去了。 江玉玲也才到丽景轩,她气得路都险些要走不稳了,面色赤红,双目睁圆,一进屋子就将桌面上的物件一举挥落,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屋子里的下人们被吓得都跪了下来,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了。 司衍想去扶江玉玲,却被一把推开,他怔了一下才道:“我知道母亲生气,可是生气伤肝,再怎么样也不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就气坏了身子。” “不相干,现在干系可是大了去了!”江玉玲连连拍了几下桌子,让人怀疑地面都跟着震动了几下。 “我知道今日是母亲吃了亏,可若是让一时的愤怒冲昏了头脑,咱们又拿什么来谈以后呢,母亲不是时常教导儿子要沉稳么,如今正是需要沉稳的时候,母亲可不能自己乱了方寸才是。”司衍轻声安抚着江玉玲,又忙给彩蝶使了个眼神。 彩蝶一个闪身出去,立马便去备了茶水来。 江玉玲稍微冷静了一些,但还是愤恨地说道:“她谢斐算个什么东西,便是出身谢家又如何,还不是连给你提鞋都不配?现在居然敢骑到我的头上来撒野了,真是给她能坏了!” 一想到谢斐那个肆意狂妄的模样,司衍也是怨毒丛生,冷声道:“她是个贱人,可咱们切莫不能被这贱人给左右了,咱们越是生气,她便越是高兴呢。” 江玉玲似乎点了头:“你这孩子说的倒是不错,我是险些就要被气昏头了。” 看着她渐渐冷静下来,司衍也坐了下来,淡定道:“这一回咱们已经在祖母面前丢了份儿了,便是想要处置谢斐,也要慢慢来,放在现在她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看着,飞不出去的,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何必急在这一时?” “你这性子是越来越沉稳了,比为娘还有精进些。”江玉玲拍了拍司衍的胳膊。 司衍淡然一笑:“这还不是母亲教养得好么,否则儿子哪能到如今?” 江玉玲一下子就被哄高兴了,露了几分笑意,忙扫过地上的人影:“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都给我出去!” 屋内人顿时都散了,只余下母子二人。 彩蝶这时候送了新茶水来,司衍亲自奉上江玉玲手中:“母亲先喝口茶消消气。” 江玉玲才将茶盏送到唇边,刚要品茗,便听得外头似乎有人声嘈杂。 “你来做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入咱们的院子?” “我配不配可不是你说了算,你我同为奴婢,你也敢为主子做主了,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知道是从了谁了。” 司衍听得半清不楚的,但也觉得不妥,当即斥道:“外头什么声音!” 第四十章:气死人不偿命 彩蝶才要出去打探,却见人影已经到了门口来了,“奴婢奉命来给江夫人传话!”才嚷着,人便已经进了屋子。 江玉玲柳眉紧蹙:“是你?你来丽景轩干什么,还敢耍威风,是你那主子让你这样放肆的吗!” 清荣正儿八经给江玉玲行了礼,规矩可一点没耽误,“奴婢见过江夫人,奴婢可不是来放肆的,只是来传话罢了,倒是夫人院子里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来冤枉人,我还以为是做奴才的能替主子做主了,怕耽误了正事才进来的,想必江夫人这样知礼节,是肯定明白的吧?” 这样口齿伶俐! 倒是一下子就让屋内两人想到了谢斐,只让人觉得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若不是外头的人非要拦着,清荣也不会这样急匆匆的了。 江玉玲鼻子都皱了起来:“果然是谢斐教出来的丫头,真是让人赞叹!” 清荣又一屈膝:“我家小姐自然聪明懂礼,有劳夫人夸赞了。” 不要脸!江玉玲险些骂出来,可若是骂这一句,她便真成了无礼的人,也就证明这丽景轩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吃过一次亏就不想吃第二次,江玉玲不想见清荣这幅和谢斐神似的姿态,咽下了那一口气:“废话少说,你家主子让你来干什么,就单单是来我这里耍威风的吗,万寿阁的威风还没逞够?” 清荣笑得伶俐,露出洁白的牙齿来,十分的天真无辜:“蘅芜馆能有什么威风啊,还不是都看夫人您的?夫人今日不是答应了我家小姐一事么,如今奴婢瞧您神思清醒,总不会忘了吧?” 有好好的话就是不好好说,诶,我就是玩儿。 江玉玲被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又给勾起了怒火,还偏偏不能直接发泄出来,只能暗自握紧了拳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清荣故作惊讶:“难道夫人竟然不知道么,还是故意不敢认账?夫人今日冤枉了我家小姐,可是在众人跟前都答应过的,要亲自给苗苗小姐道歉,这事情可不能敷衍了。” 只顾着生气了,江玉玲还真的把这茬儿给丢在脑后了! 当时惩处了张妈妈,她以为这事情便结束了,却没想到还有个坑没填。 司衍越听越生气,立马站了起来:“你不过一个奴婢而已,岂敢在我母亲面前如此嚣张,可知规章法度么,真是以下犯上,不知所畏!” 清荣盈盈笑道:“奴婢哪里以下犯上了,不过是实话实说,提醒江夫人几句罢了,怎么大公子还急上了,难道是想借机公报私仇不成?” 如今万寿阁一事才刚刚平息,正是流言满天飞的时候,要是丽景轩真对蘅芜馆的人做出些什么来,那可都是要被人说闲话的,甚至还要惹恼了刘氏,若是江玉玲明白,就该懂得什么叫做进退。 司衍没想到自己被一个小小丫鬟堵住了嘴,强忍着怒气道:“我母亲可是当家主母,况且犯事的是张妈妈,我母亲并不知情,如何要我母亲去给一个孩子道歉,真真是天大的笑话!” “当时是江夫人亲自答允了,若有冤枉,亲自道歉,可不是咱们压着要夫人点头的。如果夫人想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又不怕别人觉得您没有当家主母气量的话,那就尽管将这些话当做耳边风。小孩子尚且知道做错事该付出代价,也知道践行诺言是天经地义,难道江夫人会做不到么?” 司衍还想挣扎,可江玉玲却拍了他一下,重重道:“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自会允诺!” “蘅芜馆恭候夫人大驾。”清荣笑着屈膝,施施然离开。 人一走,江玉玲的脸都歪了:“贱人,她就是个天杀的贱人!” 声音之凄厉,几乎撕裂人的耳膜。 江玉玲红着眼看向司衍,悲愤万分地说道:“你都看到了,这虽是谢斐的丫头,可这样的话多半都是她教出来的,你让母亲如何忍耐,我现在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饮血泄愤,她这样羞辱我,恶心我!”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对于在府中作威作福惯了的江玉玲来说,这些言语就已经是无数的利剑了,几乎要将她捅个对穿。 再想到自己居然要给一个孩子赔礼道歉,她一颗心几乎都要裂开了,骨子里都淬满了恨意! 司衍见自己母亲如此悲愤,对谢斐愈发不屑,恨恨道:“母亲别怕,就是暂且的屈辱而已,我们若是不依,只怕她还要使劲闹腾呢,倒不如先以此麻痹她们,日后再找机会报仇就是了。如今祖母也无法偏心我们,为了母亲,也是为了整个司家,咱们这个哑巴亏是不得不吃了!” 若是唇齿能化作利刃,只怕这母子二人早就将谢斐给嚼碎了。 若不是知道无法改变,江玉玲也不会应下清荣的话,更不会愤恨成这个样子。 母子二人在屋中说了一会话,再出来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平静得多了。 “彩蝶,你去准备东西来,我们现在就去蘅芜馆,也好让全府看看我母亲这当家主母的气量!”司衍眼眸微眯,深邃的暗影在眼底涌动着,宛如欲雨的墨色般凛冽。 既然不能躲过去,那便直面,还换个好名声回来。 司衍还对江玉玲道:“母亲既然肯为了手下多年的老人给一个孩子道歉,这份能屈能伸的气量可不是无人能及么?” 江玉玲这才松快了几分,“我真是没有白生你个儿子!” 匆匆准备了一番之后,司衍陪着江玉玲去了蘅芜馆。 清荣刚给谢斐详细描述了当时情况,正说得高兴:“小姐是没见着,那大公子也在,他的脸色简直可怕,和染了铅色似的……” 外头半夏来报:“江大夫人和大公子一块来了。” 谢斐顿时坐了起来,拍了拍手:“走吧,待会可还有热闹要看呢,半夏你去将苗苗叫过来。” 两人出了厢房,直接往花厅去,远远便见着江玉玲那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虽然还是一身华贵的打扮,可怎么瞧着都有些撑不住场面了。 苗苗很快过来了,谢斐拉着她的手,直接往上首一座,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带你看看好戏。” “什么好戏呀?”苗苗好奇地问道。 才说着,江玉玲一行人便进了花厅,强颜欢笑地看向了谢斐:“老二媳妇。” 谢斐除了嘴皮子什么都没动:“是伯母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很久呢,没想到伯母这样快,还真是出人意料。” 江玉玲闻言,脸色顿时一僵,“你这孩子还真是会说笑话。” 之所以不发作,是因为她想快点解决这件事情,在这里多待一会便是一分的屈辱,对于她来说可是备受折磨的事情。 “我这张笨嘴又哪里比得上伯母呢,伯母最是伶牙俐齿,不仅仅哄得祖母开怀,更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谢斐自愧不如。” 高情商:化腐朽为神奇。 低情商:颠倒黑白,拨弄是非。 司衍眸中泛起寒意,薄唇紧抿:“弟妹这张嘴才是真的厉害,只怕是无人能及了,何必如此谦逊呢?” 他是真不知道从前笨拙蠢钝的谢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愈发愤恨。 谢斐无辜地摇摇头:“我这怎么能是谦逊呢,我若是谦逊,就不会成这个样子了,伯母一个劲往我和孩子身上泼脏水的时候,我可是毫无招架之力。” 她轻抚自己的额头,此时已经被白纱所覆,为她平添几分柔弱的凄美。 司衍一抬头的刹那,有一瞬间的愣神,下一刻他便掐了自己一下,她有什么可看的! 江玉玲心底一股子恶气涌上来,强压了下去,话说得有几分艰难:“我知道是我对你不住,让你和孩子受了冤屈,可这到底是误会一场,我这不就是亲自来赔不是了么,咱们终归是一家人,往后还要一块过日子,总不能因为这个就生分了不是?” 谢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惊疑地说道:“祖母都说了此事不是误会,伯母莫不是糊涂了?若是想要以此让我吃了这个哑巴亏,那我也是不依的,这事情只有处理好了,咱们才能在这屋檐下好好过活,否则日后还是要闹的。” 气氛顿时凝滞。 苗苗有些听不懂,但却知道有人吃瘪了,眨巴着大眼睛盯着她看。 仿佛是天真烂漫的孩子气,可偏偏让人瞧了生气。 和她娘一样,天生是个不安分的!江玉玲腹诽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直面谢斐的时候,司衍反而更沉不住气了,他目光如炬般射向女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就是非要缠着我母亲不放了,你眼中可还有长辈?” “大哥这话好生可笑,难道因为是长辈就可以强压人一头了么?” 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去,眼见着那男子推着轮椅走近了,虽然身有残疾,但是这浑身的气度却并不差,荣貌甚至比司衍还要出众许多。 “二弟,你怎么来了?”司衍眉心一沉,声音略略拔高,似乎这样便可以起到震慑的作用。 司御轩淡淡道:“这蘅芜馆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来,还是大哥觉得我不该出现在此?” 看似平淡,却字字带刺。 第四十一章:赔礼道歉 司衍从未见过这样的司御轩,顿时愣了一下,“你就是这样和我说话的么,你不要妄自曲解了我的意思!” 谢斐知道原书之中,刚开始的时候这两兄弟便因为长辈的缘故不怎么亲厚,但也不至于直接剑拔弩张,只是谁也不理谁罢了。 司衍在外头便要踩司御轩一头,总要人觉得他才是司家的希望,他可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弟弟。 司御轩目光如水,毫无戾气,看起来很是温润和气:“我怎么敢曲解大哥的意思,只是大哥仗着自己是长辈,便要曲解我的意思,就如同伯母是长辈,便想让我的夫人吃亏一般,果真是母子同心……” 我的夫人?这算是司御轩第一次承认她的身份吧? 不对不对,重点歪了! 谢斐掩下心乱,她可不想司御轩搅在这浑水里头来,连忙走到他身边,手掌从他肩头拂过:“夫君何必为了我和大公子说这些话,没得让人误会。” 司衍的眼睛漆黑慑人,“误会什么,有什么可误会的,我看二弟是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心智了,连兄长和伯母也不尊了。” “这话好生可笑。”谢斐忽然笑出声来。 “你疯了?”司衍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好好说这话,她偏偏笑一声,简直莫名其妙。 谢斐轻嗤:“大公子和伯母的确是长辈,可却不是嫡亲兄弟,伯母也不算正经母亲,纵有养育之恩,也没有越俎代庖,牝鸡司晨的道理,没得让人笑话司家失了体统和脸面。” 江玉玲怒色瞬间涌上眼底:“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不过是话面上的意思罢了。伯母可曾知道父慈子孝,那尚且是父慈子才孝,伯母扪心自问,不过一个隔了房的伯母,您算是一个合格的长辈么,不然又有什么资格来用这些亲情孝义教条礼仪俩束缚我们,说出去只是平白惹人笑话罢了!” 司衍和江玉玲齐齐色变,脸上青白两色交替,简直是精彩至极。 谢斐也不想和他们牵扯这些,只爽快道:“伯母若是真心来给孩子道歉的,就不该顾左右而言他,这个时候维护面子有什么用,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该动歪心思,熟不知善恶到头终有报!” 话如雷霆,震击人心。 外头早就有下人在围观了,这花厅四面透风,什么也藏不住。 江玉玲觉得自己实在是屈辱极了,匆匆说道:“都是我的不是,我这不就是来给孩子赔不是的么,还特意准备了一些东西来。” 一个眼神,彩蝶立即上前来,将东西展现在众人眼前——金银之外还有珍宝,倒是没敷衍。 谢斐只看了一眼便道:“东西都是次要的,伯母若是真心悔过,便给孩子正正经经道歉,其他虚名没什么用处。” 看着江玉玲真的转头朝苗苗走去,司衍有些犹豫,低低唤了一声“母亲”。 江玉玲摇摇头,咬着牙朝苗苗一拜:“是我对不住你,给你赔礼谢罪了,还请你原谅。” 虽然不甚真心,可谢斐向来是点到为止,今日江玉玲受的已经够多了,她忙给苗苗使了个眼色。 苗苗却怯怯地跑到了谢斐身侧,“我不要你的东西,但我会记着你。” 这是什么意思? 江玉玲竟然琢磨不明白一个孩子的话了。 莫名的,江玉玲的心头震动了一下。 那个孩子的眼神明明是那样的天真,可却有一瞬间让她觉得害怕,她瞬间僵住了。 “歉也道了,可以了吧!”司衍冷冷扫过蘅芜馆内众人,迫不及待地扶了江玉玲一把。 谢斐似笑非笑地望着司衍:“大公子这么着急做什么,岂不是显得伯母这歉道得不够诚恳了,白白浪费了一番心意呢,您这是在维护伯母,还是在帮倒忙?” 司衍最恨谢斐这一张嘴,衣袖下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他强忍着怒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我母亲再道一次歉吗?” “我可没说,难道是大公子觉得伯母道歉道得不够诚恳,愿意为母代劳再来一回么,苗苗的歉是道了,可我也受了委屈呢……”谢斐拉长了语调,显得犹为的绵长,也显得犹为的欠打。 可偏偏现在就是她得意的时候,司衍母子根本拿她没有办法。 她还欠一个道歉呢,毕竟之前江玉玲可没少把祸水往她身上引,孩子是年纪小,便可以污蔑是她指使。 司衍只觉得自己喉咙发紧,“你!得寸进尺!” 谢斐眉头一瞥,当即后退一步:“是啊,我怎么敢得寸进尺呢,我这委屈受了也就受了,是绝对不敢承受大公子的道歉的,毕竟大公子和江大夫人才是这司家的主子,我总是要看人脸色生活的,否则这司家可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以退,为进。 这话会飞快的传出去,不管江玉玲是不是纡尊降贵的给一个孩子道了歉,反正也会坐实了他们依旧在欺压蘅芜馆的事实。 不等他们开口,谢斐便又飞快地说道:“我知道我们比不上你们金贵,自然不敢再要什么公道,要什么道歉,就此作罢了吧!” 江玉玲身子止不住的发软,是被气的,她忙给司衍使眼色,两人准备离开。 可谢斐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伯母今日得了祖母训诫,还是要引以为戒的好,管理下人要注意,规矩也不能忘了,更不要以权谋私,终究是害人害己,若是祖母知晓,定然不会轻饶。” 江玉玲靠着司衍,脑瓜子嗡嗡作响,她这是在提醒自己暗地里给蘅芜馆使绊子的这件事情吧。 她回头看了谢斐一眼,郑重道:“你放心,我会记着,必然记着!” 话音未落,人已经转头,瞪了瞪那围观的下人们:“你们还看,看什么看,小心我挖了你们眼睛!” 下人们顿时作鸟兽散。 江玉玲由司衍扶着出了花厅,却是一下没稳住,一个踉跄摔了出去,正迎面磕在了那草皮间的青石板上。——那一声砰,听着都让人觉得疼。 司衍和彩蝶连忙去扶摔的四仰八叉的江玉玲,又是好大一张脸没了。 两个孩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惹得江玉玲一行人臊得不行,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出了蘅芜馆。 谢斐让清荣带着两个孩子下去,她竟然去推了司御轩的轮椅,一边往清风堂而去,一边轻声说道:“今日倒是难得见着二公子说这么些话。” 她最清楚司御轩,又最琢磨不准这个人。 司御轩前期的性子可是极度隐忍的,看起来和和气气,但却什么事情都不理会,从不多事,也不掺和,便是江玉玲给他难堪,他也绝无二话,但如今…… “二公子不会是因为我才说这些话的吧,如果因为这样才将你搅和进来,那我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了。”谢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你想多了。”司御轩直接打断了谢斐的幻像。 谢斐顿住了,眼看着司御轩自己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她忙追了上去:“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公子不要误会了!” 他不会是误会自己自作多情了吧? 天知道她可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以为司御轩在帮她而已,并不是牵扯到那些情情爱爱的。 司御轩手上的动作一顿:“噢?那你是什么意思?” 谢斐无奈道:“我只是惊讶公子居然肯帮我,毕竟你从前可不管这些事情的,我觉得很奇怪,害怕因为我而让二公子你惹上麻烦就不好了。” “这个意思和那个意思有什么很大的差别么?”司御轩继续往屋子里去,“还有,你的确是自作多情了,我可没有刻意帮你的意思。” 靠!绕来绕去还是自作多情了么! 谢斐一口气没上来,干笑了两声,“那就当我自作多情好了。” 司御轩忽然回过头来,那目光似乎还有几分认真:“我这并不是纯粹为了帮你才出口说话的,你如今毕竟是蘅芜馆的人了,若是你出什么事情,那我也逃不了,从前也忍了许久了,如今正是该威风的时候,也该展现几分,否则一味的任人欺凌下去……”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竟然爽快地进了屋子。 谢斐愣在原地,他刚刚是在和自己解释顺带安抚自己吗?那些话分明是他的真心话,这还真是难得…… 恐怕她是第一个能听见司御轩说这么多的人吧? 当天晚上,厨房来的饭菜便不再是那些糟践人的东西了,虽说不上多好,可也算差了。 江玉玲倒是还不算糊涂到底,若是她继续不作为,那必然要引起不少的闲话,若是传出府去,只怕是要为司家的风评蒙上一层阴翳了。 而自那日过后,蘅芜馆的条件改善了不少,但永远都是司府内最差的。 谢斐觉得还成,吃饭问题算是解决了,总比想尽办法弄吃的要强。 三五天如流水般淌过去,府中风言风语虽有,却也算安静,尤其是属丽景轩最冷寂了,比起从前来,简直门可罗雀。 江玉玲那一跤摔得不轻,膝盖肿了两天,人也被气得肝火旺盛,回去就晕了过去,却撑着脸面不肯叫大夫,只随便吃着药调理着。 彩蝶给江玉玲送了安神汤过去,“夫人这两日都憔悴了许多,还是要注意些,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第四十二章:自作多情 除了彩蝶之外,下头的人几乎都被江玉玲骂了个狗血喷头,一个个都不敢来近旁伺候。 “气?我已经气得够多了。”江玉玲喝了一口汤,脸色还有些憔悴,眼底更是大片的乌青,一见便知道是日日难以安睡。 彩蝶打量着道:“不管怎么说,夫人这司家的主母,一时的委屈罢了,总不会让小人得意一世的。” 江玉玲揉着自己的额头,沉声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会给她得意的机会,反正她迟早是要死在我手里的,我这回就是太急了,否则定然能铲除这个祸害!” “夫人聪明无人能及,她不过是运气好了些,下回就不一定了。”彩蝶奉承道。 “你说的对。”江玉玲被她哄得有些许愉悦涌上心头,侧首便道,“我今日精神好多了,你去厨房把康妈妈叫过来。” 康妈妈很快便到了丽景轩,颤巍巍地跪了下去:“不知道夫人唤奴婢来所为何事?” “康妈妈,你真是好会做事啊!”江玉玲怒冲冲地说道,直接吓得人心头大乱,“我这休息了两日,倒是还没有将你给处置了。” “奴婢可是一心为夫人办事,从来不敢松懈半分,夫人要分辨清楚啊!”康妈妈声音都颤抖起来。 江玉玲可不听她分辨,狠狠说道:“你是说我糊涂了,看不清楚了?分明是你两面三刀在先,如今还让那贱人得意非常,难保不是你从中作梗,将事情告诉了她,否则东西怎么会在张妈妈的屋子里出现!” 想了几日,江玉玲都觉得这问题或许出在康妈妈身上,毕竟她可是得了谢斐的恩惠的。 在她看来,谢斐是绝对不可能未卜先知的,殊不知是自己早早路了马脚。 康妈妈连连磕头:“奴婢没有,奴婢怎么敢背叛夫人,夫人愿意给奴婢机会,奴婢绝不会这样不知死活的,还请夫人明察,信奴婢一回吧!” 头一个个磕下去,康妈妈的额头已经红肿一片了,这架势可不像是在说假话。 江玉玲有些犹豫了,试探着问道:“你真的没有做过这事儿?” “是,奴婢敢对天发誓,奴婢绝对没有做过背叛夫人的事情,便是之前和二夫人来往,也只是为了拿药治病而已,是绝对不敢做出对夫人不利的事情来的!”康妈妈着急忙慌地说道。 盯着康妈妈看了半晌,江玉玲心里摇摆不定。 康妈妈是她的棋子,也是她的一只手,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如今张妈妈是废了,若是康妈妈也没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但—— “夫人还请相信奴婢吧!”康妈妈又急切地开始表达自己的忠心耿耿,“奴婢绝不敢背叛夫人,奴婢愿意为夫人做牛做马,奴婢不是和二夫人有几分交情吗,往后奴婢还是有用的,可以继续为夫人做事!” 江玉玲思量了片刻才道:“你是和她有几分交情,可当日在堂上喊冤的时候,一看你就是和我站在一块儿的,她恐怕就已经不信任你了,你说你还有什么用处?” “这……” 屋内陡然一片死寂,青花缠枝香炉里燃着安息香,香烟袅娜不断,缓缓升腾,映着日光下曼舞的灰尘,宛若金丝碎屑一般,又化作一抹云翳于眼底不断交织。 康妈妈不知带该如何言说,她好像连这点价值都已经失去了。 江玉玲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在寂静中悄然开口:“你是没有多大的用处了,但是你我主仆多年,是我一步步将你提携到这个地位,你怎么能够不记得我的好处呢?” “奴婢岂敢,奴婢一直都记着的!”康妈妈话音匆匆。 “你既然记得,就不该和那个贱人有所纠缠,你真是坏了我的事,看来是——” 康妈妈居然打断了江玉玲的话音:“不,奴婢效忠夫人,绝不敢有二心,便是犯糊涂了也不敢做出对不起夫人的事情来。如今夫人很想对付二夫人吧?那一日奴婢并未直接对付二夫人,而以二夫人的性子也不会随便追究。奴婢虽然不才,但是愿意帮助夫人,只要夫人不抛弃奴婢,奴婢做什么都愿意,不如夫人把我安插给二夫人,奴婢愿意肝脑涂地!” 这话却有两条路可走。 她不是不知道江玉玲的手段,心中害怕得厉害,连忙就想出来了这话。 方才江玉玲说她没有用处,只是在震慑她而已,她可没有像张妈妈那样直接对付谢斐,还是有挽回的机会的。 若是江玉玲听了她这一番话,她就还有机会,而若是真被安排给了谢斐,也是退路一条。 谢斐能让江玉玲屡屡吃瘪,康妈妈便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 这几日里头,康妈妈自然也没闲着,该想的出路都想了个遍,命在自己手里,她可是要握紧了! 江玉玲被她这番话给惊着了,不过也听进去了,思忖了许久才道:“虽然你如今是半颗废子了,但是你这番话却正好提醒了我,看来你还是有点用处的,我暂时不会处置你,但是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若是再有什么轻举妄动,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你要知道,我是主子,你是奴婢,我要是想对付你,你的下场只会比张妈妈还要惨上百倍!” “是是是!奴婢明白了!”康妈妈重重磕头,汗液从额头滑落,无声的落入精美的织丝地毯里。 “还不快滚!” 康妈妈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子,江玉玲喝了一口茶,闭上了眼睛。 半晌,江玉玲忽然睁开双眼,眼中精光闪烁,宛如兵刃光泽,带着几分寒意,“彩蝶。” 彩蝶推门进来:“奴婢在。” 江玉玲眉尾微微上翘,话音泠然:“方才康妈妈的一番话提醒了我,咱们不是给了蘅芜馆体面么,可终究还差了些东西,你现在准备些东西,再从库房里头挑一支人参来,随我去万寿阁一趟。” 重新绾了头发,脸上也敷了一层脂粉,却不抹胭脂,整个人更是苍白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勾唇,“小蹄子,我看你得意到什么时候去。” 出了丽景轩往万寿阁去,江玉玲还觉得膝盖有些疼,走得便慢了些,到的时候,背后都生出了片薄汗来。 “夫人怎么来了?”李妈妈正要进屋去,立即停住了脚步,上下打量了江玉玲一眼,几分震惊被眼皮盖了下去。 江玉玲摸了摸自己的鬓角:“我这几日身子有些不爽快,这不好了些便惦记给母亲请安了么,劳烦李妈妈进去通传一声罢。” 李妈妈转身便进去了,没一会儿便传江玉玲进去。 刘氏正靠在窗边的炕上,眼皮子也不抬一下:“你竟然也来了,听说你身子不好,我也没去瞧,怕搅了你休息。” “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我又岂敢劳烦母亲去看我,我这几日没来请安,心中很是愧疚呢。”江玉玲笑着行了礼,脚步却看起来有些虚浮。 “你有这份心思就好了,还是身子要紧,快些坐下吧。”刘氏漫不经心地说道。 江玉玲不急着坐下,忙让彩蝶拿了东西来,“上次东西没给成,我今日特意准备了些别的,都是外地来的好东西,更还有一株五十年的人参,炖汤最好,或是揉了药丸补身子都好。” 彩蝶将东西奉上,李妈妈帮着看了几眼。 刘氏这才抬眼看向了江玉玲,面上诧色纷飞,叹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也没什么。”江玉玲别过头去,瞧着竟有些伤感,“儿媳这几日都有些睡不好,总觉得是我的错,事虽然是张妈妈做的,可到底是我管教不善,若非我,老二媳妇和那孩子也不会被冤枉了……” 神色凄凄,话音轻轻,倒是让人有些为之难受。 刘氏心底也明白,便是有几分怨怼在,也不会真的对她彻底恼了,见这样更是心酸,忙道:“你也别太自责了,我知道你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不少,如今这事情有所视察也难免,毕竟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肯认错就是极为难得的了。” 江玉玲很是惊讶:“母亲竟然不怪我?我这哪里只是疏忽,我这明明就是错得大了,以至于我这几日病了,说不定就是上天的惩罚呢,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些人又哪里见过江玉玲这样软弱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余地,便莫名会觉得她这也是委屈了。 江大夫人可不是白当的,她自然知道如今强硬不起来,便也来打感情牌了,总比输的一败涂地要好。 刘氏嗔道:“你这说的是什么糊涂话,什么惩罚不惩罚的,也不怕惹了晦气!” 听了这一句,江玉玲便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了。 不管怎么样,刘氏再生气,也知道孰轻孰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我这不是愧疚得很么,就怕母亲也因此恼了我,那我这真是死不足惜了。”江玉玲装模作样的抹了摸眼睛,可实际上半滴眼泪都没有,只是眼睛因着睡眠不足有些发红罢了。 第四十三章:补上这个空子 刘氏拍了拍自己身侧,“你过来坐我身边吧,瞧你那样子,是真憔悴了,赶紧找个大夫来瞧瞧,别耽误了才是。我虽然恼这事情,却不会怪你身上,你也别说这些浑话,司家的里外可还要你操持着,莫要在这节骨眼上掉了分才是。” 这下子江玉玲心中更得意了。 她就说嘛,她殷勤侍奉刘氏这么多年,岂是一场闹剧就能闹开的? “诶,儿媳晓得了。”江玉玲感动得愈发眼红,“等身子好了,自然要好好整顿上下,绝不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可不敢让母亲再生气了。” 刘氏满意的点点头:“你是个明白的,我可就不多说了。” 江玉玲眼珠子一转,有道:“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老儿媳妇,心中总是愧疚不安,想要补偿些的。前些日子还因为人事调动,减少了蘅芜馆的人手,如今想来还是得补上这个空子,又怕自己做不好这事情,想要请母亲先做主拨几个人去,先安抚了他们,我再仔细挑选些好的送过去,也不会叫他们不安,不知道母亲觉得怎么样?” 这番话,可不就是江玉玲撑着病体来这里一趟的缘故么。 若不是康妈妈想着过去谢斐身边,江玉玲还没想到有这么一个好利用的机会呢,如今简直是就是绝佳时机。 刘氏琢磨了一会儿,缓缓道:“你这想法倒是不错,看来你也是真的想补偿蘅芜馆,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那我就指派几个人过去吧,反正万寿阁人手多,也不怕少几个。” 江玉玲心下一喜,强忍着道:“母亲英明,我也是投机取巧罢了。” “李妈妈,你去将底下几个丫头叫过来,我且瞧瞧。”刘氏自然也起了心思,她何曾想不到这些? 万寿阁杂货上的几个丫头立马便来了,刘氏看了一圈才指了三个,“就她们三个吧,往后你们就去蘅芜馆伺候着,同在这里是一样的,可不能怠慢了!” 丫头们齐齐称是,心里却犯了嘀咕。 刘氏给了李妈妈一个眼神,她立马便懂了,带着几个小丫头下去嘱咐了一番。 江玉玲笑道:“母亲这里的丫鬟都是最伶俐的,手脚也勤快,我可得找了人牙子来仔细挑挑才行,免得蘅芜馆不满意。” “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刘氏哼了一声,“你就从手底下拨几个过去就是了,再配两个小厮,再送份礼过去,他们还敢说些什么不成,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话正中江玉玲下怀,当即笑着告退了。 江玉玲带着那三个丫鬟回了丽景轩,又让彩蝶将手底下的丫鬟都叫了出来,排成了一列,她仔细看了一圈才点人,“你,你,还有你,往后都去蘅芜馆伺候。” 丫鬟们面面相觑,心中那是有苦难言,蘅芜馆在她们眼里可是一份苦差。 却见江玉玲沉声说了几句,那几个丫鬟竟然有了笑意,齐声道:“奴婢们定然做好这份差使!” 江玉玲还是这几日来笑得头一次这么开怀:“彩蝶,你再带两个小厮,将她们送去蘅芜馆吧,该说些什么你都清楚,不必我教了。” “奴婢给二夫人请安了。”彩蝶入了蘅芜馆,正见着谢斐在院子里头,立马便上去行礼。 谢斐见着那一堆人,登时愣住了,这是来干什么,江玉玲不会又想找什么茬吧? 彩蝶指挥着身后的人都给谢斐行礼:“你们还不快速速给二夫人行礼,愣着是算怎么回事?” 侍女们和两个小厮整齐划一地行了礼,多恭敬却说不上,“奴婢(奴才)给二夫人请安了,二夫人安好。” 这架势,别说还真挺慑人的。 要是换在别人家,或许会觉得这些做下人的十分有理节、规矩也教的不错,但是在谢斐看来,这真的不是在给她下威风吗? 谢斐走了过去:“可别,我受不起。彩蝶,你是伯母身边的大丫鬟,这是怎么回事?没得折煞了我,我可没这个福气。” 自打入府以来,谢斐就没被人这样“看得起”过。 彩蝶赔着笑脸道:“二夫人这是哪里的话?没得显得咱们丽景轩和蘅芜馆疏远了似的,既然是一家子人,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这话说得更是让谢斐狐疑了,忙道:“可别这样,我实在是受不起,我在这里不是人人都把我当外人么,如今这样子倒是假了,你可别怪我话说得直。” 借口说话直,实则却是在给彩蝶难堪。 不过彩蝶可比张妈妈那些人还要稳得住,否则又怎会年纪轻轻走爬到了这个位置,便是听得这些话,脸上的笑意还是不减半分。 “二夫人可真是会开玩笑,有什么假不假的,不过都是为着一个司家而已,夫人这话倒是让奴婢不安了。” 谢斐扫了她一眼,又看看那群下人:“罢了罢了,多的话也不说了,不知道彩蝶姑娘带这么些人是来做什么的,可不会又是来搜查我这蘅芜馆的吧?” 彩蝶眨眨眼睛:“这哪能啊,奴婢是特意奉了老夫人的命来的。” 奉刘氏的命? 那哪里用得着丽景轩的彩蝶,当李妈妈是个摆设么? 这其中必然有古怪! 谢斐疑惑道:“哦,竟是如此么,彩蝶姑娘什么时候到老夫人身边去了?” 彩蝶笑意一僵,顿了顿道:“不过是帮着跑跑腿罢了,老夫人惦记着上回府中调度人手的时候蘅芜管少了好几个下人,这不特意从府中调来了好几个丫鬟,又来了两个小厮供蘅芜馆使唤,这可是好事儿呢。” 这回可算是明白了。 “上回直接裁了人去,这回便是来塞人了?”谢斐没有客气,直接呛了一句。 “这都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也是怕手下人少照顾不周,如此心意可是难的,尤其是老妇人知道二夫人委屈了,特意中的特意呢。”彩蝶眉头微微跳动了一下,手掌一挥,“这边这三个是老夫人手下拨过来的,这边这三个是从我家夫人那边拨过来的,这两个小厮更是前院里的得力好手,做事勤快,手脚力气又大。” 哪里是送力气,分明是在蘅芜馆里头趁机安插人手。 一头是万寿阁,一头是丽景轩,哪一边的人,谢斐都不能随意了去。 当初裁撤人手的时候,谢斐就做不了主,如今她们硬要给人,她也无法拒绝,否则便是不懂规矩、没有分寸了。落在外人眼里就更加是谢斐的不是了,又要惹出闲言碎语来。 直觉告诉谢斐,眼前这事情多半和江玉玲脱不了关系。 “那还真是老夫人体贴蘅芜馆了。”谢斐淡淡笑对,心下却不停地在琢磨着。 彩蝶垂下眼皮,“这自然是老夫人和我家夫人的一番心意了,可不能推辞了去,这些人今日入了此处,往后便是蘅芜馆的人了,不管二夫人如何安排,都是应该的,绝对忠心不二。” 谢斐嘲讽道:“既然是祖母和伯母给的人,那必然是忠心不二了。” 什么忠心不二,不二的是对于她们原来的主子而言吧? 送来的是下人无疑,可却和请了几尊大佛来怕是没有区别。可事到如今,谢斐只能点头将人给收下了。 “可不是么,往后这些人可就全部都供二夫人差遣了,老夫人还送了些东西来,说是要给夫人补贴补贴呢。”彩蝶一个眼神,其中一个侍女立即上前来将东西奉上。 谢斐只匆匆看了一眼,无非就是那些东西,也没什么好看的。对于她来说,除了真金白银和药材之外,什么宝贝都是中看不中用罢了,这些可都要登记入库,想换银子都不成! “有劳了。”谢斐淡淡道,让清荣、半夏将东西给收了。 彩蝶屈膝道:“奴婢的差事办好了,人也带到了,就不打扰二夫人了,先行告退。” 人一走,那些刚来的下人们便都开始打量起谢斐来,也就万寿阁的那几个还算老实些,并没有乱看。只是丽景轩那几个却是张头巴脑的,总让人瞧了有些不舒服。 谢斐脑瓜子一转,立即道:“你们这几个先在这里等等,我先去同二公子说几句。” 话音刚落,她转身就走,还不忘给清荣一个眼神,让她将人给看好了。 去通知司御轩是一回事,然后趁着这说话的机会,正好将这些人晾一晾,也好杀杀他们的威风,让他们没办法拿捏准自己。? 司御轩正在清风堂内,他静静坐在书桌后头,手中竟然捏了一只紫竹笔,正缓缓在纸上描摹,似乎是在练字。 男子眉目微垂眸,风雅油然而生。 姿态清绝,偏又有一抹艳色淋漓眼角,让人一见便难以挪开双目。 谢斐愣了一下之后才走了进去,“二公子。” 府中人人皆知二公子从小就身体虚弱,坏了双腿后行动不便,自此无人关怀,甚至连书也只读过一年而已。 便是他书房中藏书千百册,日常笔墨也有,却没有人会将他和诗书六艺,春秋典籍联系在一切,以至于江玉玲从来嘟不觉得他会是一个威胁。 一个内敛的残疾而已,无人屑此一顾,顶多是看看笑话而已,再吹捧大公子几句,更显得司衍出类拔萃,出尘绝世。 所以司御轩的存在,无足轻重,同时也是整个司家的疙瘩。 司御轩一见着谢斐进来,直接将纸一盖:“你怎么来了,又出什么事情了?” 第四十四章:小不忍则乱大谋 谢斐有些不好意思:“二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仅仅是有事的时候才会来找你吗?还是说二公子觉得我事多?” “说你一句便这么多话,我又没怪你,可见你多心。”司御轩堵了回去。 “二公子竟然也会开开玩笑么?”谢斐愣了一下,旋即尬笑一声,“我还真是来找你有事的,方才老夫人和江夫人都送了几个下人来,说是前些日子缺了人手,现在给我们补回来,不知道二公子想如何安排?” 目光一动,谢斐便见着那薄纸下透出来一片墨色,虽然只是朦胧一片,但是却依稀可以分辨那底下笔走龙蛇,极尽翩跹的风流笔韵……他的字竟然这样洒脱,却又不失体统,极有个人风格。 而如此般姿态的字迹,若非有多年功夫在,恐怕是难以书成。 忽然便想到了他于无人处练习书法,苦读诗书经传的模样,竟然有些心疼…… 这么多年的寂凉孤苦,他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吧。 谢斐愣神间,某人直接用笔杆戳了戳她:“你在发什么愣?” “啊?”谢斐如梦初醒,低头便见司御轩一脸无语,“什么,二公子刚才还和我说什么了吗?” 司御轩眉尾一动:“我说你现在既然是蘅芜管的女主人,那一切就由你来看着办,随便你怎么安排都可以。” 女……女主人? 谢斐有些汗颜,虽然道理她都明白,可是这样的话从司御轩在嘴巴里说出来真的很奇怪。 “是,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吧。”谢斐尴尬的脚趾抠地,却硬是撑着没跑。 片刻后。 司御轩沾墨的手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谢斐本来聚精会神的看着司御轩,想看看他会写什么东西,却没想到他居然嫌自己碍事? 刚刚消下去的尴尬又起来了,谢斐连忙解释道:“是没有什么事了,但是我还得再待一会儿,我得晾一晾那些人,这样也是制衡下人的一种权术,二公子定然明白吧?” 一滴墨汁坠在了洁白的纸上,司御轩微微一愣,轻轻地“嗯”了一声。 下一刻,司御轩就这那滴即将晕染开来的墨汁,手腕动作间便书成了一个格外的潇洒的“谋”字来,笔墨连横,乌色沉沉。 谢斐忍不住赞叹:“妙,二公子这一手字实在是妙啊!” 司御轩却突然将笔递给了她。 这是让她写?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斐接过了笔,迅速落墨,在那纸上又添上了几个字。 小不忍则乱大谋。 司御轩薄唇轻动:“你的字也不错。” 两人的字迹虽有不同,却在此刻格外和谐,笔间神韵竟然有相似之处。 明明男子的目光很平静,可谢斐却忽然有些悸动,连忙放下了笔:“我也该出去了,就不打扰二公子习字了。” “这太阳这么大,竟叫我们干等着么!” “你小声些,这里不是从前的院子,你就不怕说错话被处置了么?” 那丫头眉毛一扬,眉眼间丽色纷飞,显得愈发娇俏:“处置什么处置?咱们可不是寻常丫头,二夫人又不是当家做主的,只怕是不敢胡乱动手,你难不成就怕了她了?” 另一个丫头也道:“就是,也不看看是谁当家做主,珍珠姐姐你说是不是?” 珍珠是刘氏院子里拨来的丫鬟,她此刻只低着头看自己的裙摆明,陡然被人提及,她也只是干笑了一声,并没有应答。 那丫头见着自己的话,居然不被人理会,顿时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恼,冷冷哼了一声。 “我们现在可都等在日头底下,这二夫人也真是忒不知理了一些,也不想想咱们是怎么来这儿的,真的是不把老夫人和夫人放在眼里吗?”俏丽的丫鬟嘟起小嘴,看着很是不满。 谢斐站在廊下听着她们说话,笑而不语。 要的就是这样了,晾了这么一会儿,倒是还真的揪出来一两个不老实的。 那两个浮躁的不必说,谢斐更担心的还是那几个沉默少言的,或许真是性子老实也说不定,但最怕的也就是她们心思深沉,并不是这样的小伎俩就能够勾出她们的真性情来。 这些人一旦进了蘅芜馆,那必然是一出麻烦,谁也无法预料到日后会发生什么。 若是有个万一,苦得还是谢斐。 “哦?”谢斐缓缓走了过去,“那你呢,你是不是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那丫头一愣,顿时僵住了:“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怕夫人这样会惹恼了我家夫人。” 谢斐轻声一笑:“你家夫人?你可还惦记着伯母呢,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主子可是我,还是说你不服从老夫人的安排,不愿意在蘅芜馆伺候了?” 明面上都是刘氏的安排,倒是正好让谢斐利用了。 三言两句的,那丫头就支愣不住了,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奴婢怎敢?” “不敢你还说,可见是明知故犯了,我蘅芜馆可不敢用这样的丫头,不如我去回来老夫人,将你重新送回丽景轩去?”谢斐的话音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可却不失震慑人的力量。 丫头一想到自己来此之前江玉玲对自己的吩咐瞬间变吓得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不是有意的,只是好心提醒夫人而已,如今既然入了蘅芜馆,自然只有一个主子,还请夫人饶恕这一回吧!” 既然是刘氏做的表率,若是她真的被送回丽景轩的话,岂不是又在打江玉玲的脸么? 事情还没做好,就要被遣返,不仅会让刘氏恼怒,还会遭到江玉玲的责骂,谢斐这一句还真是把她的七寸给拿捏死了。 谢斐幽幽道:“是吗?我觉得倒不是这么回事呢。” 那丫头彻底慌了神了,她只是想甩甩脸子,却没想到谢斐这么不好对付,还反掐了她一把。 “自然是了,奴婢怎敢说假话?”丫头扫了一眼谢斐,努力装的镇静,“奴婢从前是江夫人手下的,如今入了蘅芜馆,自然是以二夫人为先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将局面稳定住,否则她可就要遭了! “我知道你从前是丽景轩的下人,想必伯母对你也是看重,否则也不会派你来这里了,既然是这样,我看在伯母的面子上……”谢斐的声音忽而小了下去,似乎是在揣度其中的厉害关系似的。 那丫头心下一喜:就说吧,只要把江玉玲的名头给搬出来,看谢斐这个不得势的二夫人还敢怎么嚣张,这不就是怕了? 谢斐忽然问她:“你这样伶俐,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眼里闪过一抹得意:“奴婢叫菱角。” “菱角,倒是个水头十足的好名字,怪不得你这样机灵活泼。” “多谢二夫人夸赞──” “我夸你了吗!”谢斐的神色忽然变得十分严肃,眉目间戾气环绕,眼底更是一片怒色,声音更是凌厉,“好你个菱角,你居然还敢拿伯母的名头来压我,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丫鬟罢了,你还想翻身做了主子不成?!” 菱角瑟缩一下:“奴婢没有!” 谢斐狠狠地瞪着她:“没有?你竟然还敢狡辩,你分明就是胆大包天!” “你惦记旧主是好事,可我不知一句提醒你现在是在蘅芜馆,你就不该总拿伯母来压我,这难道是她教你的不成?你这样肆意妄为,狐假虎威,头一日来蘅芜馆就想闹得这里不安生吗,你可是从丽景轩来的规矩?” “不是不是……”菱角有些被吓到了,神情既惶恐又有些呆滞。 “既然不是,那你为什么又如此目中无人,可见是没有我这个主子的,我受你一个奴婢欺压是我没本事,可若是这样的事情传扬出去的话,只会让别人说丽景轩管教不严,养出你这样一个刁钻的奴婢来,那到时候丢的可是谁的脸?是你江大夫人的脸,还是老夫人的脸,你可想过没有?” 一番话压下来,菱角身子都抖了抖。 谢斐继续发力,高声斥责道:“今日我受了委屈不要紧,可不能不顾老夫人和大伯母的颜面,更加不能不顾司家上下的颜面,有一就有二,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岂不是上下颠倒,不顾尊卑了吗?” “不管你服不服,今日我都要代替老夫人和大伯母教训教训你,希望你能够长记性,以后不要再不懂规矩,更不要胡言乱语才是!” 菱角身子都软了,这是怎么回事,她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就要被罚了,还要拉扯上刘氏和江玉玲…… “我也不罚重了,小惩大诫而已,你就在这里跪着,跪足了一个时辰才可起来。”谢斐面无表情的看着菱角。 “奴婢……领受。”菱角此刻已经被震慑了,哪里还敢多嘴,面上服从了,心里却生出怨毒来。 其他几个被拨来的丫鬟见到这一场景,已经是大气都不敢出了,都各自垂着头。 早就都没把谢斐放在眼里,如今算是开了眼界了,都对她有所改观,更多的还是畏惧和恐慌。 第四十五章:杀鸡儆猴 谢斐扫了一圈,放低了声音:“你们可都瞧见了?这就是放肆无礼的下场,司府是极重规矩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撒野,尤其是打着主子的幌子来撒野,那更是错的离谱!” “是,奴婢们定当紧记,绝不敢再犯!” 小惩大诫,也是杀鸡儆猴。 要是换了其他人如此放肆,谢斐还是会一样的处置了,怪只怪这个菱角伶俐过头了。 “你们都是从老夫人和大伯母那边拨过来的人,自然一个个都是伶俐的,我也不敢使唤你们做什么要紧事,你们只要好好做事,不要像现在这般不知所畏,倒也可以相安无事。” “但凭二夫人安排。” 这就对了嘛。 问了一遍大概,老夫人送来的几个叫珍珠、黄鹂、莺儿,看着都不是挑事的主儿。 而丽景轩来的,除了菱角就是茉莉和吉祥,茉莉一直垂着头,吉祥就是另一个伶俐的了。 谢斐目的已经达成,但姿态依旧很严肃:“你们几个是原来老夫人身边的,就做一些日常缝补和管理物件的活,你们两个就负责清扫屋子和照顾茶水,小厮在跟着其他人一块做事就是,至于你嘛……”她看向了菱角,“像你这样聪明伶俐、活泼机灵的我倒是有些不好安排了,你暂且就跟在半夏后头学着做事吧。” 清荣自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半夏是原先蘅芜馆下头的小丫鬟,因着没人了,她又老实沉稳,她这才启用,可如今到底是个二等丫鬟罢了。 而菱角在丽景轩就已经是二等丫鬟了,如今让她跟着二等丫鬟学做事,可不是踩了她一大脚么。 这些人谢斐是不会让她们做一些要紧的事情的,否则就是将自己暴露出去了。 不过就是一些杂货罢了,而这个菱角,她还是想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的。 远水救不了近火,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好及时止损。 “是,奴婢知道了。”菱角轻声应道,似乎还有些许不服。 谢斐转身进了屋子:“清荣,半夏,你们看着安排吧。” 清荣笑道:“奴婢一定用心安排着,小姐放心就是。” 有这两人办事,谢斐自然放心,而且这还是她在测试半夏到底可用不可用,毕竟上回她喊着要留下来,可是让谢斐印象深刻。 如今清荣虽然好,可到底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不仅仅是司御轩,还有两个孩子,有常安也不能事事周全,能用的人还是多两个好。 一边想着,便进了屋子。 眼看着人都散开了,一个也没多话,甚至都没人看看菱角,她盯着谢斐的背影瞧了半晌,愤恨不平的揪着身侧的草皮,眼里的怨毒越来越深。 头上的大太阳晒得她发晕,偏生地上还是花岗岩的地板,又硬又容易发烫,膝盖被硌得生疼,骨头都是酸的……她咬着牙,几乎要呕出血来。 “茉莉姐姐,咱们往后该怎么办啊?” 吉祥几个人正收拾了往后要住的后院,拿着东西经过院子的时候,她不由得多看了菱角几眼。 在她们几个被拨来蘅芜馆伺候的人里头,就属菱角当时在丽景轩最得江玉玲的脸面,当时最不乐意来的人也就属她了。 茉莉眼睛都不乱看一下,只匆匆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只管安心做事了,若是没有吩咐,你就不要多嘴,更不要多事,否则咱们丢的就是丽景轩的脸了,也会让老夫人面上无光。” 一旁的珍珠多看了茉莉一眼,似乎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个么个道理。” 不管往后她们几个能在蘅芜馆待多久,旁人会记着的也是她们原先的出处,若是犯了事,只怕是不会影响谢斐分毫。 珍珠有些奇怪,倒是不知道丽景轩还有如茉莉这样淡定的丫头,暗自留了个心眼。 地上的菱角被太阳晒得发昏,又听得她们几个叽叽喳喳的,顿时冒了心火,狠狠地“呸”了一声。 吉祥撇了她一眼,又见着身边几个人都不说话,她连忙垂下头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转头继续拾掇物件去了。 菱角压低了声音,暗自骂道:“你们这起子见风使舵的小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还真把蘅芜馆当家了么?要做主也轮不到这儿来嚣张,真是可笑!” 这声音其实也不低。 谢斐的屋子就在不远处,自然听见了。 清荣正进去说话,听了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小姐这还罚着她呢,她倒是有摆起谱子来了,可见是没有真心认错的,小姐罚得是不是太轻了?” “嘴长在她身上,我难道还要去堵住不成?堵了一张嘴还会有第二张嘴,何必如此呢,她爱说就由着她说去,反正丢的也不是我的脸。”谢斐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哦,奴婢明白了!”清荣心领神会,可心底到底是有些不舒服的。 谢斐又道:“往后你多盯着她一些,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记得留心,这些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千万不能留下把柄给她们才是。” 清荣很郑重地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一定不负小姐所托。” “去吧。” 谢斐转身便取了医书来,她虽然一身的好医术,可要学的还有不少。 清荣当即出去,盯着那几个丫头收拾了屋子,又去院子里看了看晒着的药材。 很快便过了一个时辰,菱角倒了好几回,手都蹭破了皮,她耷拉着一张脸,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头瞪了清荣一眼。 吉祥几个见了,还愣了一下。 倒是茉莉想要上前去扶她一把,却没想到菱角一把将她给推开了:“起开,谁要你来扶我?” 别说她跪了这么一个时辰,这力气倒是还挺大的,险些没将茉莉推得一个踉跄。 吉祥愣了,忙帮着说话:“菱角姐姐,你快些来收拾东西吧,待会可要做活呢。” 菱角愤愤道:“你有这说话的工夫,竟也不知道帮我收拾了去?”才说着,她便转过身去,竟是步履蹒跚地往外头去了,头也没回一下。 清荣默默地观望了一会儿,才回屋子里去,道:“小姐,菱角出去了,要不要让人叫回来?” 谢斐摇摇头:“不必了,不用想我都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你只管做好你的差使,不必管这些了。” 菱角出了蘅芜馆,忍着身子的不适,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走到丽景轩。 彩蝶一见着她满头大汗地过来,顿时心生疑窦:“你这是怎么了?” 可菱角也不搭理她,只一个劲儿的往屋子里去,嘟囔着:“我要见夫人!” 江玉玲刚才午睡起来,听着这声音顿时有些不悦,立时披了衣衫起来,往外头正厅走来:“这是怎么了?”她被菱角的样子给吓着了,平日里多水灵一个丫头,怎么皮干肉燥,脸色发白呢? 可无人注意的眼底却闪过了一缕意味深长的光采。 菱角又一把跪了下去,膝盖还是疼的,这时候眼泪便出来了,哭着道:“夫人,奴婢实在是无用,一到了蘅芜馆就被二夫人给摆了一道,实在是丢了夫人的脸面了!” 半句不提自己说错了话,只一个劲儿的拱起江玉玲的怒火。 江玉玲和彩蝶交换了一个眼神才道:“你的事情其实我也知道了。” 菱角心下一惊,她竟然已经知道了么,难不成是看穿自己的意图了?但仔细一观察,按照江玉玲的脾气应该生气才是,可她如今还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 “你到底是从我这里拨过去的丫鬟,在蘅芜馆受了委屈,我也是心疼你的,只可惜那位二夫人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如今才出了不少的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才是。”江玉玲缓缓说道。 这或许是菱角见过的最和气的江玉玲了,险些就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呆滞了片刻,菱角才问:“夫人的意思是……” 江玉玲亲自将菱角给扶了起来,笑着拍拍她的手:“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一声,你不管到了哪里,都是我手下的人,我才是你的主子,这些我早就说了,你可还记得吧?” 菱角点点头:“奴婢自然记得,奴婢只有夫人一个主子而已,绝不敢生出别的心思来。” 如今菱角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在蘅芜馆闹腾的时候,彩蝶便已经在院子外头将那些话都给听了去,早就在江玉玲面前说了一通了。 当时江玉玲很是恼火,但是幸亏彩蝶安抚了几句,倒也静下心来。 反正是闹得谢斐不快活,她自然乐意,反正脸也丢得不少了,不差这一回。若是能让这些人搅得蘅芜馆愈发乌烟瘴气,那才是真正的解气了。 江玉玲此刻便安抚菱角倒:“你如今去了蘅芜馆,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你是要受些委屈,可别和人正面冲突了,等着日后找机会对付她岂不是更好?” 见江玉玲对自己这样客气,菱角早就被喜昏了头,只觉得张妈妈是没了,可若是自己能够趁机上位的话,也是很不错的。 菱角愈发殷勤地笑起来:“夫人的意思奴婢好像明白了,奴婢一定将蘅芜馆给盯紧了,若有什么动静便来告诉夫人!” “不错,你的悟性倒是很高。”江玉玲夸赞道。 第四十六章:只是个开始而已 彩蝶也跟着道:“你若是能够好好为夫人做事,日后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菱角连连点头,面上终是被喜色覆盖:“奴婢知道了,奴婢向来深受夫人大恩,既然得了夫人的嘱托,那必然是要用心做事的了,绝不敢辜负夫人的托付。” 江玉玲很温柔地望着她:“你这孩子就是实诚,那我就再叮嘱你几句,你在蘅芜馆不要太出头,但也不要随便让人欺负了你去,毕竟你是丽景轩出去的,免得让人看不起了,若是二夫人有什么动静的话,你一定记得都要告诉我。” “是!”菱角十分恳切地点点头,就怕忠心表现不足。 彩蝶不知何时往后头绕了几步,这时候便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了菱角的手里:“这是夫人给你的赏赐,你好好受着,也算是弥补你一番了。” 这一个荷包,一到手里还险些有些拿不住。 菱角稍微掂量了一下,这里头少说也有快上百两银子了,这对于一个做奴婢的来说,可是极大的诱惑了。 一等的大丫鬟,如彩蝶这般的,也不过才一两银子的月例罢了。 二等丫鬟就更加不必说了,能有几吊钱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菱角怕是攒上几年都不一定能有百两银子的收入,如今陡然见了这么多,还是有些惶恐的。 “这也太多了,奴婢可不敢收!” 江玉玲硬把荷包塞到了菱角的手中:“这可是我给你的一点心意,多些有如何了,你尽管收着就是了,你收了我的赏赐,也该更加用心为我做事才是。” 东西拿在手里,菱角偷偷勾了嘴角。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收下了。” 彩蝶眉眼带笑:“这就对了嘛。如今话也说清楚了,你也别在这里久待了,恐怕二夫人那里又要挑什么毛病了,你速速回去吧,可别再像今日这样鲁莽了。” 菱角“诶”了一声,匆匆退了下去。 江玉玲坐了下来,脸上的笑意瞬间崩塌:“你瞧瞧她这个样子,真是让人火大。” 彩蝶倒了茶水给她,柔声说道:“这算是什么,夫人也是没法子了,这个菱角从前就是个不老实的,如今正好打发了出去,倒是为夫人少了一桩麻烦,费了些银子下去,还可以收获一个眼线,倒也是不亏了。” “你说的也是,只是我这心里到底是不快活。”江玉玲喝了口茶。 “夫人何必忧心,就菱角那样的性子,定然是要闹得蘅芜馆不安生的,如今只是个开始罢了,往后可还有得那头受的呢,夫人就且睁眼瞧着罢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眼底笑意盈盈,得意之色毕露。 “我原以为我一辈子都拿不到这么多钱呢……” 菱角在院子外头,悄悄地把荷包给打开了,一见着里头白白净净的银锭子,瞬间笑得合不拢嘴了。 步子也不沉了,头也不昏了,菱角笑嘻嘻地往蘅芜馆去,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悲伤气愤的模样。 只是才入了院子,正准备往后院去的时候,菱角一直努力的将荷包给藏起来,却没注意到走廊上有人走来,直接和人碰了个正着。 “哎哟!” 菱角一不小心就摔了过去,不知被什么给硌了一下,腰间顿时酸疼一片。 “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居然敢撞我!”菱角骂骂咧咧的扶着腰,勉强爬了起来,这才发现荷包掉了,银子也洒了出来,连忙捡起来往袖子里藏。 清荣也爬了起来,连忙去捡地上的草药,两人又碰到了一块儿。 “你想抢我的东西不成!”菱角急急忙忙的藏着荷包,还直接踩了好几脚地上的药材。 “你住脚,你想干什么!”清荣彻底恼了,直接一把将菱角给推开了,满脸心疼地看着地上的药材。 菱角被推得左右摇晃,刚站稳便急匆匆的朝着清荣扑了过去。 屋内突然走出来一道身影,立即阻止了菱角,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可菱角却正在气头上,顾不得那么多,直接甩开那人的手,又要继续找清荣出气。 清荣眼疾手快,连忙躲开了,倒是菱角有些猝不及防,竟是一下子扑空了,整个人往栏杆外头摔了出去,四脚朝天,姿态诡异非常。 “你!”菱角眼睛一转,瞬间看清楚了抓她的那个人居然是谢斐,立马爬了起来,“二夫人。” 清荣愤愤道:“小姐,你看看,我们今日刚晒好的药材,奴婢正要拿到药房里去,却没想到有个人没有长眼睛,竟然撞到了奴婢,碰翻了药材不说,竟然还踩了几脚!” 谢斐看着地上那些药材,也是有些不忍,蹲下身子就去捡。 这一个竹簸箕里头装的都是上好的山茱萸,谢斐能拿到这些药材可都是悄悄从刘氏那里剥削来的,本是打算用来入药,替司御轩补养元气。 本就没有多少,如今被踩了几脚,基本上就废了一大半,这样的东西虽然只是损了形态,拿来入药却是不太好了。 菱角当即反驳道:“才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你自己撞到我的,哪里还能怪我,若不是你推我,我又怎么会踩到、这些什么鬼药材!” 清荣很是不忿:“你还敢狡辩,明明就是你往我身上冲,你还敢强词夺理了,你简直就是不懂规矩,难道刚刚的惩罚还不够重吗!” “明明是你在胡说!”菱角眼睛一动,忽然看见地上自己的钱还没捡起来,而谢斐已经看见了! 她瞬间急了,连忙去将钱都给捡了起来,这一动,又难免踩到了药材。 谢斐捡东西的手一顿,她站了起来,一道阴影便笼罩在了菱角身上。 菱角瞬间觉得自己背后一凉,匆匆将剩下的银子捡好了,连忙往袖子里一揣,怯怯地看了谢斐一眼:“二夫人,这真的不干奴婢的事情。” 清荣完全忍不住了:“你还敢踩药材,你就为了几个臭钱几次三番不把我家小姐放在眼里,你真是太肆意妄为了,你这是拿了丽景轩的好处,这就来作践我们了?!” “好了,清荣。”谢斐终于开口,却是将险些暴走的清荣拦在了自己的身侧,“你别生气了,不过就是一些药材而已,哪里比得上银子金贵。” 除了她之外,其余两个人都怔住了,这…… 菱角知道谢斐肯定清楚她的银子是哪里来的,如今却没生气,难道是在惧怕她身后的江玉玲么? 这个想法瞬间占据了菱角的大脑,她不仅不害怕,还有了底气,瞪了清荣一眼:“你看,二夫人都说了,不过是些药材而已!” 清荣呆呆地望着谢斐:“小姐,你……” 这可是清荣头一回见着谢斐没有帮她说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斐面色淡淡,忽然又蹲了下去,将竹簸箕给掀开了,赫然是一粒碎银子正躺在地上,她给捡了起来,递到了菱角手中:“这样宝贝的银子,你可要收好了。” 菱角将碎银子一拿,只觉得谢斐这样姿态肯定是知道自己去了丽景轩,这会子害怕起来了! 想着想着,菱角觉得自己的腰杆子比什么时候都要硬了,竟然仰头直视谢斐的双目:“就知道二夫人和气,真是多谢二夫人了!” 说着,她十分得意的给清荣投去一个藐视意味十足的眼神。 清荣被气得够呛,但是谢斐没有说什么,她也只能忍着,她可不像菱角这样鲁莽,得了点颜色就沾沾自喜。 不等人开口,菱角又匆匆行礼,样子很是敷衍:“奴婢还要去看看后头的屋子,就不搅扰二夫人了,奴婢告退。” 若是此刻人有尾巴,想必菱角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看着人走远了,清荣才敢开口:“小姐怎么这么轻易就绕过她了,这些药材不是很珍贵吗?” 谢斐遥遥凝视,哪怕此刻再也捕捉不到人影,她微微眯起眼睛,缓缓道:“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清荣很是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上天如果想要一个人灭亡的话,就一定会先让她变得骄傲自满。”谢斐敲了敲清荣的额头,“你也觉得她很嚣张是不是?你等着看吧,她迟早会自取灭亡的。” 这话虽然说得够明白了,可清荣还是听得一知半解的,只呆呆地点点头:“我还以为小姐是怕了她呢,这样的人可没什么好怕的,就是个假把式罢了。” 谢斐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就要去捡药材,目光挪过去的一瞬间,却发现了有人正在对面的走廊上看着自己。 司御轩神色清冷,眉头微蹙,嘴角却似乎有些许弧度,让人难以揣摩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他早知道谢斐不简单,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她懂得不少,不仅仅医术过人,这心思也并不浅。 这样的女子,真是让人好奇,让人很想知道她心里究竟都装着些什么。 第四十七章:丫鬟都骑到她脑袋上了 原本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若能借着她为自己治好身体也不错,可上回她稀里糊涂的话让他大受震撼,如今总见她说话做事,莫名的便对她愈发感兴趣了,甚至想要更多的深入了解。 这在从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在司御轩这里,似乎没有谁能入他的眼,便是再貌美多才的女子,在他眼里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般的虚无罢了。 下一瞬,他便推着轮椅走了,风起,叶落,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谢斐抿了抿嘴,低头弯腰将幸存的药材给捡了起来,“清荣,你去看看院子里的其他药材,我先去药房了。” 转身去了药房,倒是也没得个清净。 药房在厢房的最后,离后头杂院最近,便能听着那屋子里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她一边清理药材,那些声音便往耳朵里头钻。 “菱角姐姐,你回来了!”是吉祥的声音。 菱角翘着嘴角坐在了床上:“你们猜刚刚发生了什么?” 莺儿嘴快:“我们可都瞧见了,菱角你可真是好大的威风了,先前才被罚跪,怎么如今倒是挺起腰杆子来了?” 珍珠瞪了莺儿一眼:“你说话仔细些,莫要失了分寸。” “这有什么,珍珠姐姐你也忒仔细了些,这里又不是万寿阁。”莺儿年纪最小,面上看着烂漫,实际却是个很活泼的,心思也活络,如今看菱角得势,自然就按捺不住了。 菱角直接将手里那粒碎银子丢在了莺儿的怀里:“这个给你买糖吃。” 莺儿喜出望外,连连叫了几声的“好姐姐”。 这一下更是将菱角捧得舒服极了,直接翘着二郎腿就往床上一趟,吉祥见状连忙给她身后塞了个枕头,让她躺得舒服些,又殷切道:“菱角姐姐,你的铺子我给收拾了,你躺着可还舒服?” 菱角拍了拍吉祥的手:“你倒是机灵!” 这架势,宛如她已经是个当家做主的主子似的。 可真是一朝龙得势,凡土脚下泥,俨然忘了自己本其实是个虫。 谢斐一边清理着药材,一边听着这些话,倒是不动声色间便将那几个丫头的性子给摸透了,心里也便有了数。 这莺儿、吉祥和菱角便是一丘之貉,得了些脸面就会洋洋自得,又受不了激,看着是个老实头,实则就是胆子小罢了。 倒是珍珠、茉莉两个沉稳,话虽不多,但能知道二人并不简单,剩下还有个黄鹂,倒是一直没说话,想来也不什么乱来的,只等着再看看。 果然不出谢斐所料,没过个几日,这几个新来的丫头便俨然分开了阵营。从前蘅芜馆剩下的三个丫头都是跟着半夏的,没有同她们搅和在一起。 现下里,一边以菱角为主,一边以珍珠为主,浑然两个样子,做事虽然还成,但到底时日浅,还有的琢磨。 暮色将昏,薄暮冥冥,夜来风一缕,倒吹散许多愁。 因着今夜得去给司御轩针灸用药,谢斐一头扎进了药房里头,正试着调剂药方,刚提笔沾了墨,却迟迟没有下笔,这一味芬草要不要加多些? 斟酌了半日,总觉得还是不妥。 “如今他的体质是好了,可这也会不会太猛了?”谢斐喃喃道,“如今我根本没办法拿到星灵草,雪玉骨参和云冰花,只能试着用别的药材先撼动毒性……” 真是令人头疼。 谢斐揉了揉脖子,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可屋子里只有她一人而已,她连忙抬头四处张望了一圈,陡然看见药材架子的缝隙之中,竟然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 惊悚,太惊悚了。 瞬间毛骨悚然的谢斐一下子站了起来,笔掉在了药方上,一下子糊了一片,这下也用不着纠结了。 那眼睛居然也不慌,反而是带了几分倨傲,哼了一声便走开了。 谢斐低下头去,将药方拿了起来,一脸的懊悔,这下得了,这么复杂的方子,她并不是记不住,只是不想再抄一遍。 叹了一声,谢斐直接将药方丢到了身旁蒸煮药材的小炉子里烧掉了。 “小姐。”清荣正巧走了进来,眉目间带了几分不满,“真是太过分了!” 谢斐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道:“这是怎么了?” 清荣也来帮忙,有些生气地说道:“小姐是不知道,那几个丫头有多刁钻!就单单拿菱角来说吧,小姐不是让她跟着半夏学做事么,她便借此进了内室,看似是打扫,却是暗地里翻东西呢,不管是柜子还是匣子,就连小姐的被褥都被她给翻找了一遍!” “这还不是第一回了,前几天她看着乖顺了,可背地里却还是贼眉鼠眼的,恐怕是江夫人吩咐她做这些事情,想要抓小姐的把柄呢,真是太可恶了!” 谢斐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她的确很可恶。” 方才那双眼睛可不就是菱角的么,好好的正事不做,来这里偷窥她的一举一动,换在现代那可是变态了。 就那一日给了她些颜色,这几日里菱角做事虽然没什么岔子,但是这些小举动却是源源不断,让人十分生厌,可偏偏现下还说不得,不然可又要生事了。 清荣替谢斐打抱不平道:“奴婢也是为小姐着想,她这些天这样放肆,可见是没把小姐放在眼里,我也知道小姐那日说了天欲什么,狂什么的,可小姐真的要这样下去么,岂不是让她的气焰更加嚣张了?明儿可就要骑头了!” 这些谢斐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她自有自己的考量。 人才送过来,当日便打过一回脸面了,若是这下子找机会处置了这几个不听话,只会愈发的得罪刘氏和江玉玲罢了。 如今困境虽然暂解,但是她和司御轩都得靠着司府这棵树,两人都还不够强大,硬碰硬都做不到,若是要拼,那便是以卵击石。 谢斐摸了摸清荣的头,无奈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是咱们的处境就是这样,咱们得韬光养晦,方可一鸣惊人。你先别着急,我要交代你一件事情,你先看好了菱角几个性子骄的,若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便来报我,其他的就装作看不见,不必搭理她们就是。” 清荣最是听谢斐的话,可谓是唯命是从了。 现在又知道谢斐跟从前不一样了,是不会轻易被人给欺负了去。 既然她这样说,那她就只管点头。 “奴婢知道了,奴婢都听小姐的。”清荣重新提起了精神。 谢斐将银针收入袖中,道:“我吩咐你看着厨房准备药浴,你都准备好了吧?” “自然准备好了,奴婢让修竹去看着了这才过来,就怕被人发现了。”清荣骄傲地拍了拍胸脯。 “做的不错,你和修竹悄悄将药水带入房中,就说是二公子要沐浴,我去伺候着,别让那几个人过来纠缠。”谢斐转身出了屋子,直奔了清风堂。 现在给司御轩解毒还是个秘密,除了最亲近的人,再无人知晓。 从前尚且要注意,如今多了好几个眼线,谢斐更是不能掉以轻心了,若是被江玉玲知道了,只怕是要不好,怕就怕她狗急跳墙要直接结果了司御轩。 一个人若是想害人,那还真是防不胜防。 进屋子的时候,司御轩似乎料到她这个时候会来,直接推着轮椅就往侧室去了。 谢斐跟了过去,看着修竹和清荣悄悄将药水从侧门带了进来,又是扶着司御轩坐进了浴桶之中,笑道:“二公子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才进去,那药效就起来了,司御轩眉头紧皱:“若是不熟练,又怎么习惯,可不是人人都受得起你这药的。” “你手伸出来。”谢斐一把握了他的手腕,听着脉息,“你的身子已经好多了,看来日后的药浴频率可以增加到两日一次了,你可还受得住?” 除了第一次疼得失态之外,这些日子下来,除了晕过几回外,司御轩可是忍耐力愈发好了,无论再怎么疼痛入骨,他也从未吭过一声。 司御轩轻轻颔首:“我自然撑得住,若是能早些痊愈,一日一次也可。” 看来真是求愈心切了。 谢斐顺带帮他捏了捏穴位,通过按摩促进血液循环,也好让药效达到最佳,一壁叹道:“你想一日一次也不成,二公子肯定知道是药三分毒,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你这毒都多久了,你心里没数?” 司御轩被刺激得疼意更甚,几乎是咬牙道:“你说的对,是我太着急了。” 顾不得羞赧,司御轩又没撑住,就着她的手昏了过去。 难道是自己推拿得太有效了?谢斐皱了皱眉,不应该吧? 刚要将人拖出来,便听得门口有些闹哄哄的声音:“我来给二公子送东西,你们怎么不让我进去!” “你放肆,二夫人在里头,你休得胡来。”清荣瞪了菱角一眼。 菱角捧着手里头的补品,晃了晃:“这可是江夫人特意给二公子准备的东西,你拦着我做什么,难道是想对江夫人不敬么?二夫人在里头又如何,难道我便去不得了吗?你这样拦着我,不会是你家主子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说完菱角还故意往里头探去。 清荣被气得面颊发红,下意识地遮住菱角视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都说了不能进去就是不能进去,你也不怕惹怒了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