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进时光里的心动》 第1章 他的婚礼 临澜酒店二楼婚宴厅 厅外,一张迎宾海报惹人侧目,可见今日的两位主角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海报右下角有两行醒目的黑体字: 新郎:陈东隅先生 新娘:林雨嫣女士 厅内,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影,光影所到之处,一派精致奢雅,有八珍玉食,更有宾朋满座。 在30位小提琴手悠扬乐声的伴奏下,这一场盛大婚礼拉开了序幕。 林雨嫣穿着一袭白色的曳地婚纱,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带着淡雅的微笑,她挽着身旁父亲的手臂,一步一步朝不远处的男子走去。 随着距离的逐渐缩短,她看清了今天他的模样。 黑色的西服服帖地穿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的身姿更加高大挺拔,棱角分明的五官尽显深邃立体,那样浓密的眉,冷淡的眼,薄薄的唇,无一不吸引着她,从初见一直到现在,也将延续到将来。 她那样沉迷地注视着他,可他却毫无反应,一双黑眸无波无澜,没有温度,甚至唇角弧度都没有一丝变化。 不知为何,林雨嫣心里陡然一慌,觉得自己抓不住他,嘴角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可略一细想,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东隅他本就是这样的男子,冷漠沉峻,没有多少温柔可言。 但不管如何,他答应了她的追求,成为了她的男朋友。让她更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前,他竟然会向她求婚,她万分欣喜地点头答应,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一场盛大的婚礼。 婚后她会学着做一个好妻子,对他嘘寒问暖,对他温柔体贴,她相信,时间是最好的回报,他脸上的坚冰总有一天会因她而打破,单是这样想着,林雨嫣的唇角便又缓缓绽放出笑容。 当父亲将她的手交到陈东隅温暖干燥的大手中时,她胸腔内那颗不安分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了。 当她仰着脸深深注视着面前容颜冷峻的男子说出那一声“我愿意”时,她的红唇在微微颤抖,可嗓音却是坚定无比的。 当她同样等着他开腔说出和她相同的那一句话时,她的心脏剧烈跳动得仿佛要蹦出她的胸腔。 紧张,期待,激动种种情绪如潮水般向她席卷而来。 林雨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陈东隅。 一秒,两秒,三秒。 他的薄唇依然没有开合,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有一双看她的黑眸越来越深,越来越沉,仿佛要将她拉进深渊。 面对这样突发的情况,底下的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林永升的脸上闪过不悦,陈东隅的父母相互对视面露不解,主持人擦了擦额前的虚汗想着如何维持这尴尬的局面。 林雨嫣慌了,刚才还要蹦出胸腔的心脏变得安分了,跳的厉害,更失了节律。 她抓住他的手,祈求般地说道:“东隅,你说话呀!大家都在等着你,我也等着你。” 林东隅淡淡地拂开她的手,在厅内扫视一圈没有见到那个他想见的人,低垂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痛楚。 他都给她发短信了,她还是不肯来吗? 再看向林雨嫣时,眼神一片冷漠。 “各位,今天我和林雨嫣的婚礼只是个幌子,接下来要发生的才是重头戏。”陈东隅看着底下宾客淡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婚宴厅的大门被打开。 只见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径直走到林永升面前,肃然道:“林先生,我们已经掌握您涉嫌多项违法行为的证据,请跟我们走一趟。” “这不可能,我什么都没做。”林永升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他看了眼陈东隅,眼神仿佛淬了毒。 “做没做,你自己心里清楚,跟我们去警局看看证据吧。”带头的警官将他双手拷上,一脸正气地说。 林雨嫣看着她的父亲要被带走,顾不上自己的难堪,提着裙摆跑过去挡在了几人的面前。 “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父亲不会做违法的事。” “这位女士,请你不要干扰警察执法。”另一位警官拦着她,示意同伴先带人出去。 林雨嫣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带走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婚礼化作泡沫,而自己沦为众人的笑点。 她眼底的悲伤被浓烈的恨意所覆盖,再次走到陈东隅面前时,她朝他甩过去一个重重的耳光。 “为什么这么做?”林雨嫣咬牙切齿地问道,手掌心一阵发麻她顾不得,只是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陈东隅冷冷一笑,嗓音冷冽得像是裹了层冰:“为什么?你去问问你的好父亲是怎么对我的桑桑的,怎么逼我和你在一起的。至于你,我是利用了你,这一巴掌我该受。” “逼你?利用我?”她抓住了几个关键词反问道,顿了顿,又慌乱地抓着他的衣袖,“你对我从来没有半点情意?” 他没有片刻的停顿,薄唇淡淡吐出“没有”两个字,被她抓着的袖子,也缓缓抽了出来。 林雨嫣再也承受不住这多方的打击,身子一软,缓缓滑坐在地上。 “戏已结束,大家都散了吧!”陈东隅看着底下仍然还有不少宾客,淡声道。垂眸看到胸口碍眼的“新郎”胸花,他不耐烦地扯下随手丢开。 “阿东,这是怎么回事?”唐淑萍和陈振辉夫妻俩带着陈慈走过来问道。 “爸妈,我们回去再说。”陈东隅不想多谈,只想先离开去找桑桑。 “你们有见到桑桑吗?”手机一直联络不到她,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有些焦急地问父母。 “没见到。”唐淑萍沉吟了一会儿说,“她说有事会晚点到,让我们先过来。” “我去找她。”陈东隅扔下这句话后便大步离开。 林雨嫣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厅,紧紧握着那朵新郎胸花,白皙的脸上早因为不停滚落的泪水而脱了妆。 她喃喃自语着,只不停重复着一句话:“我就是个笑话。” 这场婚礼以盛大为开端,却在陈东隅的一手策划下化作幻影。 然而这一切,过早离场的陈桑晚全然未知。 时间倒回半小时前 她从顾思衍的车上下来,内心几番挣扎后,还是进了临澜酒店二楼最大的婚宴厅门口。 她几乎自虐般紧紧盯着那张迎宾海报。 报上男子清隽无双,沉稳持重,一双好看的黑眸揽尽风华却自带一股难以亲近的冷漠感。 然而他身旁的女子却没有被这股冷意所击退,反而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弯着眼角,勾起唇角,露出了幸福而甜蜜的微笑。 她这样的大胆主动,最后终于撕开了他的冷漠,得到了他的回应。 陈桑晚看到了,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他一只手垂在裤腿边,另一只手是揽在她的后背上的。 多么相配的一对,哥哥找到了余生的伴侣,嫂子温柔娴雅,是大家闺秀,是俞东名媛,挑不出半点的不好,她该真心祝福的。 可为什么眼睛这么疼,心脏像是被锤子重重砸过一样,痛得几乎要喘不上气,她转过脑袋,不再看那让她刺目的画面。 凭着请柬,陈桑晚在大厅的一角坐下,这个位置离台上最远,是个不易被察觉,容易被忽视的角落。 她看着新郎新娘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看着宾客们满脸祝福地为两位新人送去掌声,听着新娘毫不犹豫,温柔含情地说出那一句“我愿意”。 那一刻,宾客们心潮澎湃,唯有她僵着身体,连假笑,连迎合都没办法做到。 笑的是他们,唯有她心在滴血。 她不敢去听接下来哥哥要说的话,不敢看他们交换戒指,不敢看他们在众人的祝福下拥吻。 她怕下一秒自己会冲动地跑上台,像护着自己的所有物不被别人抢走似的,紧紧抱着陈东隅,大声宣告:他是我的,不许你抢走。 可陈桑晚知道,其实他并不是她的所有物,他会在夏天的夜晚为她赶蚊子,会在冬天的早上为她系围巾,会在她的班级门口等她放学,会骑自行车带她回家,会耐心指导她的学业,会严肃教育她不许早恋,也仅仅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哥哥。 是她妄图偏离兄妹的情感轨迹,拉着他往畸恋的路上走去,如今他用最直接的行为斩断了她的所有念想。 执迷不悟了这么久,是该清醒了。 清醒即是放手,退回到一条被化作规矩守则的线内,从此不敢对他再有多余的心思。 于是,在陈东隅开口前,她掩着身子匆匆离场,像个落荒而逃的败兵。 2017年3月2日这天,是她哥哥结婚的大日子,是她斩断畸恋的第一天,从此他的人生在一步步走向辉煌,而她恋错了人,该开始自我疗伤了。 如果可以,她想在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就逐渐和陈东隅保持距离,做一对接触有度的兄妹,可以偶尔关怀,偶尔体贴,却不应该总是黏在一起。 若是那样的话,今天她作为他的妹妹,在婚礼现场便是和众人一样的,会满含笑意、送去掌声、真挚祝福,待到婚礼结束,在闹玩洞房后满足的离开。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一切早已发生。 陈东隅,陈桑晚,连名字都是出自一句话里的。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他给她取的名字多好听。 只是他是日出,她是日落,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共存的。 第2章 她的离开 陈桑晚再次回到顾思衍的车上时,这一路强忍的悲恸再也难以忍受。 她曲着双腿,将自己抱作一团,一双明媚的桃花眼里有红丝遍布,有湿润在逐渐蔓延,最终眼眶难以承载,便化作一行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她沉默地哭着,只拿一个后脑勺对着他,让他看不到她的一脸狼狈。 顾思衍深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对女孩的心疼,他想开腔说点什么安慰她,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递了纸巾。 黑色的车子在高速上行驶着,从俞东市开往乘西市。这一路,陈桑晚流干了眼泪,眼睛很干涩,迎着风只觉得一阵刺疼,她没忍住用手揉了揉。 一旁的男子注意到女孩的小动作,默默地将两旁的车窗关上,说了自她再次上车后的第一句话。 “桑晚,不要用手揉眼睛。” 清冽干净的嗓音,隐含关切和温柔。 她轻“嗯”了声,停了动作。 得到回应的顾思衍微微一笑,继续道:“你脚前面的袋子里有水和零食,是给你买的,我不方便拿,你自己拿着吃吧。” “谢谢你,顾大哥。”这一回,她不好意思再拿后脑勺对着人了,转过来看着他俊逸的侧脸,低低道。 “我们认识多久了,还这么客气?”他刻意忽略她因为哭过而显得沙哑的嗓音。 陈桑晚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半响才说:“那等我们到乘西后,我请你吃饭。” “好,不用着急,等你到学校安顿好先。”他淡笑着点头答应,搭在方向盘上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显而易见主人这会儿的好心情了。 短暂的几句闲聊后,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陈桑晚抱着矿泉水看着车子驶离俞东市的那一刻,各种情绪在心里翻滚着,有对过去强制斩断的难过,远离生长之地的不舍以及对前路的期待。 最终她还是唇角轻扬,在心里呢喃着一句话。 “陈东隅,哥哥,祝你幸福。” 这一次是真心实意,也是彻底成全。 另一边,陈东隅驱车匆匆赶回家。喊陈桑晚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最后站在她紧闭的房门前敲了两下,房间里没有动静,他心里着急,只说了句“桑桑我进来了。”便推门而入。 不大的房间一眼便能全部扫过,床铺整齐干净,只有一只米色的泰迪熊半靠在床头,书桌上有序地叠着几本法语书,除外便是那部吸引他走过来的手机。 陈东隅将手机拿起,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他的短信和未接电话,他松了口气,原来是桑桑没带手机出门。 可是没带手机她会去哪里,还去了这么久?他眉头一皱,有些不好的猜测在心里滋生着。 这时,他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在这几本书上。 少了一本她最爱的《伊斯坦布尔假期》! 这本书从她高二买来起便一直带在身边,开学时跟着她来学校,放假后又被她随身带回家,总之走哪带到哪。 他曾笑过她的这一行为,她却嘟囔着说:“小女生的爱好,你哪里会懂。” “是,哥哥不懂。”他点头承认,但是会满足你。 第二年,陈桑晚考上俞东大学法语专业,他托在法国出差的朋友带回了一本《伊斯坦布尔假期》的法语原文书。 大学开学的前一晚,他陪着她一起收拾行李,悄悄地将这本书塞到她的箱子里。 “咦,这怎么还有一本一模一样的?”她握着手里那本翻旧了的书,又看了看箱子里躺着的这本封皮都未拆的崭新的书,不是中文,而是法语的原文书。 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猛地抬头看向他,这一对视刚好撞进他含笑宠溺的黑眸里。 “哥哥,我爱死你了。”她手里的书“啪”地一声掉进箱子里,整个人都扑进了陈东隅的怀里,兴奋地说。 两人都是蹲着的,陈东隅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下,重心有些不稳地往后倒,幸好一只手及时在后面撑住,另一只手则稳稳抱着她。 她这样莽撞,他却什么都没说,墨黑的眸子里尽是对她的纵容。 “桑桑,你喜欢就好。”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拉出怀里,“快点收拾,明天还得早点去报道。” “嗯”她抿嘴一笑,露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 她在叠衣服,他则帮她把衣服归类放进行李箱里,两人默契地配合着,不曾言语,但小小的房间里却有一股温情在淡淡流动着。 “哥”她突然轻声唤他。 “嗯?”他回她,手中动作未停。 “我会把它们都一直带在身边的。”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可他怎么会听不明白?于是抬眸朝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好”这才是我想看到的。 如今她只带走了一本,那本原文书籍却被她这么孤零零地留在了这里。 陈东隅红着眸子紧紧盯着一叠书中最下面的那一本,怎么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突然,他大步走向衣柜前,柜门打开,衣服只剩寥寥几件,原本不大的柜子显得异常空旷。 他环顾整个房间,空气里还存留着她的味道,可是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手机,原文书籍,泰迪熊,都是曾经他买给她的,如今她却都不要了。 她决绝地放弃了它们,就像放弃了他一样。 一瞬间,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跌坐在她的床上,将床头的泰迪熊拉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往日冷清的黑眸一片猩红,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了他的痛楚。 他靠着泰迪熊闭了闭双眼,再次睁开时,通红的眼底闪过一抹决然。 不管如何,他一定要找回她。 陈东隅拿起陈桑晚的手机,给她的室友打了电话。 “小晚,是想我了吗?”电话里响起夏瑶甜腻腻的声音。 “我是桑晚的哥哥。” “那个桑晚哥哥,有什么事吗?”听着耳边传来的低沉嗓音,夏瑶一愣,咳了咳嗓子,正经地问。 “她最近有对你说她要去哪吗?” “这个”她想了想,“没有啊!” “怎么了?小晚出什么事了吗?”意识到他问的话后,她有些焦急地说。 “没事。”他失望地刚想结束通话,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说,“不过上学期,桑晚好像报名了学校的一个交换生项目,看看日期,也差不多开学了。” “哪个学校?”他紧张地追问,等待的这几秒时间里,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乘西大学。” “谢谢。”他真诚地说。 挂了电话后,陈东隅正准备马上赶往乘西市,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阿东,你快来公司一趟。”耳边是大学室友孙漾严肃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 “你先来,电话里说不清。” 陈东隅看了眼陈桑晚的手机,将它放到自己的西装内兜里,然后驱车去了他和三位好友一起创建的公司。 刚踏入里面,就有漫天彩带向他袭来。 在彩带下坠的空隙里,他看到了他们满含笑意的脸。 “孙漾,这就是你口中说不清的事?”陈东隅的眼底没有波澜,只是嗓音凉凉地朝中间那位瘦高男子说道。 孙漾淡笑着没有说话。 “阿东,这是我们想给你的惊喜。”另一个有些胖的男子解释道。 “就在刚刚,我们成功收购了王老在林氏5%的股权,你现在手中的股权已经超过林永升了。”右侧一位穿着深蓝色西装的年轻男子脸上难掩激动地说。 这三位男子是陈东隅的高中同学兼大学校友,分别叫孙漾,李泽林,张木源。 他们四个从大二开始筹备创建了房地产营销策划工作室,经过几人的合力发展,融资、策划、营销……一步步将工作室壮大起来,在去年正式转化为一个小型的公司。 “这个惊喜我收到了,这几天我不在,你们辛苦点。”陈东隅点点头,说着叮嘱的话。 “现在正是收购林氏的关键时刻,你要去哪?”孙漾眉头一皱问道。 他沉默了片刻,才沉哑着嗓音说:“去找桑桑。” “桑晚怎么了?”几人都知道陈东隅有多宝贝这个妹妹,听他这么说,都不免关切地问。 “她去了乘西。” “那没事,我还以为她丢了。”李泽林松了口气。 陈东隅听得心里一震,怎么会没事?她是丢了,是他弄丢了她,所以要去找回来。 “我得去找她。”他眸光坚定地说。 “阿东,你别冲动,我们知道你宝贝她,可以先找人看着她一点。公司现在离不开你,这样关键的时候一不小心我们就前功尽弃了。”张木源叹了口气,劝阻道。 其他两人也纷纷点头表示会帮助他找个可靠的人看着陈桑晚的。 陈东隅闭了闭眼,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如果他现在不去处理这边的事情去找桑桑,那么公司若是出了什么事,即使找回了她也没办法给予她更好的生活,甚至一无所有拖累她。 如果他先处理完所有事,得到一切后再去找桑桑,即使她不能马上原谅他,他也有时间在那等着她。 “先把股权转让书拿给我看一下。”他说完这句话后,朝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这就给你送过来。” 三人看着他的背影,皆是松了口气。 办公室里的陈东隅看着桌上的相框出了神。 照片里坐在草坪上的女孩穿着宽大的校服,梳着高马尾,精巧秀气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这一笑眼角折射进无数细碎的光芒,衬得一双桃花眼娇艳多彩。 他以指轻抚着照片上女孩白皙的脸庞,垂下的眸子里遮掩了他的专注和迷恋。 桑桑,请你再给哥哥一点时间。 第3章 他的追逐 这半个月,整个俞东市的房地产界掀起了好几次波澜,记者们的重大报道一波接一波,吸引了不少市民的关注。 3月3日俞东商报:“东升房产老总被捕,大量资金流向成谜,涉嫌多种违法。” 3月3日俞东日报:“东升地产董事长涉嫌内幕交易被立案调查,其女婚礼成泡沫。” 3月9日俞东商报:“东升集团高层大换血,最高掌权人疑是林某‘女婿’。” 3月15日俞东商报:“东升集团被收购,收购方竟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3月16日俞东商报:“从此‘东升’为过去,‘执桑’开创新未来。” 执桑集团23楼 刚结束了一个冗长会议的陈东隅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高耸入云的大厦、车水马龙的道路、匆匆来去的人影,现代化的城市一片繁华热闹,却抹不去他内心的寂寥。 敲门声响起,是他的助理郑辉。 “陈总,这是您下周的行程安排表。” “都推了,推不掉的找孙副总。”他淡淡地交代了句,“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这……”郑辉有些欲言又止,两个公司刚刚合并,一切还需要安定下来,陈总有什么大事能比公司这事还着急? “你还有什么事吗?”他皱眉看着他,声线寒凉。 “呃,没有,我先出去了。”郑辉掩上门后轻呼了口气,陈总这半个月来周身的气压是真低,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就自带寒霜,他这每天真是过得如履薄冰,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炒鱿鱼了。 周身都是低气压的陈东隅在郑辉走后立刻拿上自己的大衣和行李朝专用电梯走去。 乘西市是隔壁省的省会城市,驾车上高速差不多4小时就能到,他没麻烦司机,自己亲自开去。 中午出发,到达乘西大学附近将近五点了,他按耐住想要马上见到她的冲动,先去找了下榻的酒店,换下了这一身的西装革履。 不把一切都安排好,怎么接桑桑过来? 之后他按着拿到的地址前往乘大7号宿舍楼。 此刻,夜色渐浓,天边的一轮皎月代替着日光继续完成它们的使命,而每隔一段距离就出现的路灯则是皎月的陪伴者。 三月,正是冬春交替之际,夜晚总是寒凉的,路上的学生们或穿棉服,或穿大衣,三两结伴,有说有笑,都是年华正好的时候。 陈东隅提着一盒糕点站在宿舍楼门口,正和宿管阿姨说话:“您好,我是本校学生陈桑晚的哥哥,能麻烦您帮我联络一下她吗?我的手机丢了。” 宿管阿姨是个五十上下的中年妇女,在这工作多年,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一扇门的存在,是起着保护女孩子们人身安全的作用,怎么能这么容易就给外人提供帮助? 可是眼前这个高高大大的年轻男子,长得也忒俊了些,眼是眼,鼻是鼻的,工作多年她唯独没见过这样子的,谈吐也不俗,让人看着就觉得是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她沉迷了一会儿,又马上清醒了,心底暗骂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在色相上过不去。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整个这样的脸蛋还能没有吗?忒没出息了点。 以色骗人,这或许是骗子的新手段。 她这么想着,又端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对着他:“电话我借你,你就自己打给她吧!” 说罢,阿姨把固定电话掉了个头对着他,还好心的帮他先按了“0”。 陈东隅脸上一愣,垂眸看着电话机无从下手。 桑晚的新号码他不知道,本以为她会帮自己联络,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他跟阿姨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看着她眼里渐渐露出的鄙夷,无语了好片刻,这是把他当坏人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还是老实交代了:“阿姨,我确实是陈桑晚的哥哥,手机丢了是假话,她和我闹了点矛盾,把手机丢家了,微信又被拉黑,我没办法联络她。” 这话对宿管阿姨没有半点作用,她依然是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好像在说:你编,你继续编,你看我会不会信。 陈东隅面上无波,内心却一阵抓狂,为什么乘西大学会有那么难搞的宿管存在。 他想见桑晚就这么难吗?什么叫做“心急如焚”,什么叫做“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这一次真是深有体会。 “阿姨这是我的身份证,手机里这张是我妹妹的身份证。”他从裤袋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放在她面前,又拿出手机在相册里找出一张桑晚的身份证照片。 “您这下可以相信我了吗?”他维持着仅剩的耐心缓慢开口。 “里面那张照片你拿里弄来的?”阿姨拿着手机端详了好一会儿,眼神狐疑地看着他。 “我亲手拍的。”他的舌尖抵了下牙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您还不信,就看看这些。”他划开另一个加密的相册,里面全都是两人的合照以及她的单人照。 宿管阿姨一张张划过,心底的怀疑一点点在减少,直到看到一张写着哥哥妹妹的照片时,她所有的怀疑彻底消失。 再次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她的眼底带着满满的感慨,是真俊啊,不是假的,娘胎里出来没有动过刀的那种。 这次倒真是她瞎了眼,坏人见多了,见谁都像坏人了。 “找妹妹啊,阿姨给你联系去,你妹妹也长得好靓,就是你俩长得不太像。”她换上一副和蔼的表情对他说。 “谢谢阿姨。”他淡淡地开口,对她态度上的转变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内心松了口气。 她一边翻着学生的联络本,一边慢慢道:“你也别怪阿姨刚才这样刁难你,现在这世道坏人多,这里住的都是女孩子,阿姨当然要谨慎些。” “我明白,您先好好找着。”顿了顿他又提议,“或者我帮您一起找。” 后面这话听得她心里舒畅,笑容不自觉地就溢出来了:“小伙子还挺贴心。这么着急啊,那阿姨快点给你找。” “你们兄妹俩有什么矛盾闹成这样,还手机都不要了,看你脾气不错的样子,是不是妹妹是个暴脾气?” “不是,是我让她难过了。”听着她的话,陈东隅心里一酸,桑桑很好都是他的错,“我妹妹她脾气很好。” “那就是你不对了。”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她突然“诶”了声,食指点着纸上写着“陈桑晚”三个字的地方,高兴地举给他看,“找到了。” 陈东隅把那一串数字保存在手机里,也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 “阿姨能麻烦您给她打个电话吗?我怕她知道是我会直接挂断。” “行,这个好说。”言罢,她已经利落地拿起电话拨号了。 “嘟”了两声后,电话里传来女孩柔和的嗓音:“您好。” “是陈桑晚同学吗?”她贴心地开了免提。 “是的” “我是宿管阿姨,你现在在宿舍吗?”她看了眼陈东隅手机上的字。 “不在,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你有位朋友来找你,他在宿舍楼下等着。”手机上的字这会儿又变了,她照着上面说。 “她叫什么名字?”女孩谨慎地问。 “夏瑶” “能让她接一下电话吗?” “这个,她刚好上厕所去了。”她看了眼陈东隅的指示。 “好的,我会在微信里再联络她的,谢谢您的转告。” 挂断电话后,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宿管阿姨先开口:“你这个妹妹,也挺厉害,好像知道是你来了。” 陈东隅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桑晚这是摆明了不愿意见他,可是他既然来了,就是带着要把人好好哄回去的决心。 不愿意见又如何,他就在这里等到她出现为止。 “桑晚?”顾思衍看着对面盘子里被叉子戳碎成一堆的意面,忍不住开口叫她。 自从刚才她接了个电话后,就开始变得心不在焉了,目光也会时不时地落在一旁的手机上。 “嗯”陈桑晚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是不是有什么事?”他看了眼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颔首示意,“刚才那通电话。” “没什么事。”只是她哥哥来了而已。 刚才宿管阿姨给她打电话说夏瑶来找她了。 可是就在两个小时前她们还聊过微信,她跟她抱怨说这学期的专业老师有多变态,她有多羡慕她逃离了苦海,晚上她又要去上选修课…… 怎么可能突然有空来找她了?除非是有人借她的名义说谎。 这个人是谁,她不用想也知道。她来乘西本就瞒不了他多久。 陈桑晚心里乱糟糟的,拿着叉子的手无意识地戳着盘里的意面,脑子里想了很多。 时隔半个月他才来,是因为和新婚妻子结束了蜜月旅行才想起了她吗? 还是他来责怪她不辞而别,打断了他和新婚妻子的蜜月旅行? 或是他生她气了,索性晾着她十天半个月的,等气消了再过来训她?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担心她才匆匆赶来的? 最后这个念头一出,立马被自己否定了?若是真担心,又怎会过了半个月才来?可见她这个当妹妹的不如他的新婚妻子重要。 想到这,她心口有些发酸,又有些抽疼。 来了就等着吧,凭什么一个电话她就得立刻赶回去,她很忙,忙完了再说。 “真没事?”顾思衍再次确认而后特别体贴地给出建议,“你要是有事我先送你回校,这顿吃不完整的饭我们可以下次再约。” “真没事。”她看着他定定道,那次在他车上说好的要请他吃饭,结果在学校里一直忙到今天才有空。 “好”她都这么说了,那这顿饭一定要吃到最后,他一点也不急。 这么想着,顾思衍看着对面的女孩扬唇一笑,顿时眸色生辉,万千星辰被挤在一旁,中间只余一个她。 只可惜,垂下眼正在舀汤的陈桑晚并没有发觉。 第4章 她的疏离 7号宿舍楼里的女生们今晚沸腾了。 水房里、寝室里,甚至在走廊上,楼梯间都会听到她们激动的议论声。 “啊啊啊,你们看到了吗,咱们寝室楼下站着一个大帅哥啊!” “看到了看到了,那脸那身高还有那身材,分分钟秒杀当下的娱乐圈小鲜肉啊!” “我最近看的霸总小说,嘿嘿,男主的脸终于能够带入了。” “我刚刚下楼去买脆骨肠,帅哥两小时前在楼下,现在竟然还在,就靠在一棵树边上!!!” “一定是在等女朋友。呜呜,果然长得好看的都是有对象的。” “……” “小伙子,要不进来坐坐吧!你都站那两小时了。”宿管阿姨见他穿得单薄在外面站那么久,有些不忍。 陈东隅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进去等多没有诚意,还是在外面站着好。然而站在宿舍门口太招摇,可离远了又怕错过了桑晚的回来,于是他只好靠在旁边一棵有些隐蔽的大树下,不敢做些别的,只是专注地盯着宿舍大门。 “小伙子真固执。”她叹了口气,还是提了个小马扎送过去。 陈东隅看着面前的小凳子,实在没有坐下去的欲望,可也不能糟蹋了别人的好意,于是朝她说了声:“谢谢您。” 宿管阿姨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走了,边走还边低声咕哝了句:“多好的哥哥,我看还是妹妹脾气暴。” 夜渐晚,寒意渐重,凉风吹拂而过依然会给人带来一股严冬的刺骨感。白色衬衫外只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的陈东隅却仿佛毫无察觉,仍旧身姿笔挺地站在那。 可明明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都冻得发青了,他却只是担忧地想着她。 桑桑这么晚了在外面会不会冷?有没有多穿点衣服? 不知道是一个人出去的?还是和室友一起? 若是一个人,这会儿这么晚了,只为了不见他,就一直不回来,他很不放心。 想到这,陈东隅心中有些发慌,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准备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突然不远处的一幕让他的目光瞬间凝住了。 从欢喜到不悦,不过短短几秒,却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一双本就冷峻的眸子温度直降,连夜里的低温都抵不过围绕在他周身的低压。 他等了这么久的女孩终于出现了。 可刚才对她的担忧却通通都是多余的,她一点也不冷,短款棉服外还套着一件男士的大衣,也不是一个人出去,而是有身边的男人陪着。 他们时而含笑浅谈,时而目光交汇,没有多少亲密的举止,但两人并肩而来的画面却深深刺痛着他的眼眸。 随着他们的走近,他垂在两侧的双手一点点紧握成拳,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桑晚,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乘西市,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顾思衍看着女孩,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可最后还是觉得过于唐突,只是轻轻拍了拍。 今晚他很高兴,她竟然会在吃完饭后,提议一起去看电影,虽然是一部很幼稚的动画片,但他依然觉得很满足,只因对方是她,跟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都尤为珍惜。 顾思衍突然的举动让她意外,刚想后退一步,手臂间被一道大力紧箍住,随后一扯,她便重心不稳地落入一个怀抱里。 下一秒,头顶有一道低沉含怒的嗓音响起:“这位先生,看好你的手,别对她动手动脚的。” “你是?”顾思衍看了眼陈桑晚呆愣的模样,又直视着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请你放开她。” “不好意思,放不开。”说这话的同时,他搂着女孩腰肢的手又收紧了些。 他用着这样挑衅的言行,可一双黑眸里却是透着与之不符的冰冷。 即使隔着厚厚的大衣和棉服,陈桑晚依然觉得自己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箍得生疼,也是这样的疼才让她清楚意识到身旁两人剑拔弩张的局面。 她深吸了口气,对着顾思衍缓缓地说:“顾大哥,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先回去吧,他是我哥哥。” “他真是你哥哥?”顾思衍俊脸上闪过一丝犹疑,看了眼面色冰冷的陈东隅,又看着她问道。 “真的”她笑了笑,又补充了句,“亲哥哥。” 这话一出,顾思衍放心了,可陈东隅的眸子里却是几不可察地暗了暗。 放下心来的他准备走了,却被她的哥哥叫住。 “衣服带走。” 下一秒,有东西朝他飞来。 顾思衍稳稳接住后,看着他不善的脸色,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回去了,朝着和两兄妹相反的方向离开。 这会儿,终于只剩下她和他,陈东隅克制着心底的情绪看着她。 “桑桑,跟我走。”他想要拉过她的手腕,却被她躲开了。 “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虽说晚上八点多,宿舍门口没多少人,但终究还是要注意点的,何况她真不想跟他走,也没什么好谈的。 “我先回去了。”她淡声说完,便向宿舍门口跑去。 陈东隅听着她冷淡的声音,感受着她疏离的态度,心脏像是被攥住了似的疼地一缩。 她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他,从小她就爱黏着他,会朝他撒娇、会逗他高兴、会陪他学习;后来长大了些,她依旧懂事乖巧,对着他眼里总是含着笑意,可喜欢黏着他的这一习惯几乎没有改变过。他不去阻止,这就是他纵容的结果,也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即使到了两人关系最恶劣的时候,她也只是生他气,因他伤心难过过,可这更加让他明白他在她心里的重要。让她这样伤心,是他不该,可那时他不能安慰,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而害了她。 只要忍过最艰难的时刻,之后他一定会完完整整给她交代,生气伤心难过这些因他而起的负面情绪,他都会一一为她抹平的。 可等他终于扫平一切危害她的因素,迫不及待赶来想要给她一个交代时,她却不再因他伤心难过了。 此刻她对他的冷淡疏离是不是说明她不再需要他了? 不再需要他? 这几个词在他脑海里出现时,陈东隅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本就漆黑的眸子融入到夜色中变得更加深幽莫测了。 他不允许,这一生他离不开她,也不准她离开他,他们本就是一体的,从始至终。 这么想着,他长腿一迈,几步追上了她。 “桑桑”他叫她,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压抑。 眼看自己又被他揽了过去,她有些气恼,想挣扎又挣扎不开,正巧碰到迎面走来的宿管阿姨,于是她着急道:“阿姨,您快帮帮我,这个人我根本不认识,还假装我哥哥对我动手动脚。” “陈同学,乱说什么,这小伙子就是你哥哥,跟他回去吧,兄妹俩能有什么大矛盾的,都好好解决了先,反正明天周末你们也没课。”宿管阿姨语重心长地对着她说,而后又同情地看了眼陈东隅。 陈桑晚眼睁睁看着宿管阿姨走到一棵树下提着小马扎和一盒糕点离开,泄气地闭上了眼。 之后便是任由陈东隅拉着走了。 车内一片静默,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可内心的想法却各不一样。 陈东隅想着有好多话要告诉她,有很多事要解释给她听,还有他对她的情感也要让她知道,接下来有一整夜的时间,他有机会慢慢来,车里不是一个交谈的好地方,会显得迫切,又不够郑重。 而陈桑晚想着他莫名其妙的来,又态度强硬地拉着她离开,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说就不说,反正她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最多她欠他一句“新婚快乐”没有对着他当面说。 满室漆黑被点亮的瞬间,陈桑晚的眼前覆盖着一只大手,为她抵挡了刺目的光线。 然后他带着她在沙发前坐下,脱了大衣,又倒了两杯水,挨着她坐下来的同时交叠起了双腿,摆明了是一副促膝长谈的样子。 “先喝点热水。”他将杯子推到女孩面前,开腔的嗓音透着温和。 以往两人相处都是挨得这么近,可是现在陈桑晚却觉得格外别扭,于是趁着拿杯子的时候默默往沙发内侧挪了挪。 她这小心翼翼拉开两人距离的模样被他一分不差地看在眼里,脸上虽没什么表现,可一双黑眸却顿时晦暗了不少,藏着一丝复杂的深意。 他又想起了不久前看到她和那个男人并肩走来的画面。 他们挨得这么近,偶尔两人的衣料会碰到一起,没看到她的抵触和不适,甚至他摸她的脑袋也没见她拒绝。 他们认识多久了,她能这么信赖他? 那他呢?他们十几年朝夕相处,他守护着她长大,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如今却换来她这样疏离的态度? 带着一丝怒气的火苗一旦在身体里种下,便会越燃越旺,爆发也是无可避免的。 于是陈东隅再次靠近她,原本要和她解释的话变成了对她的质问。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陈桑晚不喜欢他这样贴着她,带着压迫,又透着一股沉冷的气息,不是她以往熟悉的他。 “跟你无关。”她挣不开他的桎梏,也厌恶他的质问,出口的语气不由地变冷了。 “再说一遍。”陈东隅心里的火已经窜进眼底了,他用舌头抵了下牙根而后缓慢开口,似乎是想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说我的私生活不用哥哥您来干扰,欠你的一句话既然你来了那就给补上,祝你和嫂子新婚……” 陈桑晚未说完的话,消失在了两人骤然相贴的双唇间。 感受到唇上袭来的压迫感,她不由地瞪大了眸子,来不及推开,也做不出任何反应,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中。 眼前抱着她用力吮吻的男子和小时候把她宠上天的哥哥真得是同一个人吗? 第5章 他的妹妹 1999年秋荞北市童知孤儿院 “你打啊,以前不是很能打吗?起来继续啊!” 说这话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他垂着眼用脚踢了踢歪倒在地的人。 地上躺着的男孩漂亮的脸上有几道血痕,嘴角挂上了一小片青紫,纵然被这几个人打倒在地,可眼神依旧是倨傲不屈的。 闻言,他挣扎着要站起来。 “咦,还有力气,兄弟们给我继续打。”男孩抬手一挥,另外几人便听从了他的指挥。 顿时,几个孩子便又打成了一堆。 “岑伯伯,有,有人打架。”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软糯糯的童音,有掩不住的焦急,也有流露出的害怕。 几个男孩一听到这话,立刻停下动作,跟着他们的老大向着声源的反方向迅速逃离。 这几个人一走,便只剩下躺在地上不停咳嗽的男孩,他弓着身子,唇角抿得紧紧的。 “你,痛不痛,他们坏,好多人一起打你。”看着他们的身影完全离去,小小的女孩才从角落里出来,颤着腿有些紧张地走到男孩面前。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挣扎着要站起来。 她伸出小手想帮他,可刚抓着他的手臂,就被他拂开了。 因为受伤,他使不出多大的力气,但纵使如此,蹲着的小女孩依旧摔在了地上。 这么点大的小孩子不懂得看人脸色,摔倒了又继续站起来要扶他走。 “你烦不烦。”男孩终于不耐烦地出了声,他皱眉盯着这个才到他腰上的小不点。 “哥哥,这里,受伤了。”她指着他的肘部,软软道,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 他闭了闭眼,打算不再理会这个听不懂人话的小不点。 这时,一阵又一阵的凉意袭上他的肘部,他骤然睁开了眼。 “你在做什么?” “吹吹,吹吹就不疼。”因为连续吹气,小女孩累得直喘气。 听了这话,男孩脸上一愣,随后还是僵硬地说了句:“不需要。” 他拖着受伤的身体慢慢走着,她便在后面迈着小短腿跑着跟住他。 “你跟着我干嘛?”他回头,烦躁地看着她说。 小女孩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住,一时没刹住脚步往他后腰上撞去。 “唔”她捂着额头站在原地低低地叫了声。 他想就趁此机会甩开这个麻烦的小不点,可是看着她抖着瘦弱的肩膀终究是迈不开腿。 “你哭什么?”他把她放在额头的小手拿掉,一双红红的眸子一下子入了他的眼。 “很痛?”他皱眉问她,心里想着这么个小不点不仅麻烦,还很脆弱。 小女孩点了点头,软糯的嗓音里含了一丝沙哑:“你受伤了,我还撞痛了你。” 撞痛他?他后面可没受伤,反而是她,额头红了一小片。 “对不起”她抽抽噎噎地说。 男孩一向冷漠的脸因为这两句话裂开了一条缝。 从刚才到现在,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她,小不点留着短发齐刘海,长得很白净,不管是五官还是脸都小小的,一双眼睛生得格外好看,尤其是现在含了水光后,看着他,总有一种惹人怜爱的感觉。 “小傻子”他嗤笑一声,动作不算温柔地揉了揉她的额头。 “别哭了,再哭我就把你扔这了。”他淡淡地威胁道。 小不点抽着鼻子仰头看着他,不敢哭出声,没一会儿整张脸都憋红了。 他叹了口气,戳戳她肉嘟嘟的小脸,无奈了:“你还是哭吧。” 她点头又摇头,这动作整得他一脸迷惑。 “你到底想怎样?”他嗓音骤然抬高。 这一吼带来的后果是牵动了自己受伤的嘴角,也吓到了小女孩。 她抖着嗓音说:“哥哥,不要凶凶,我怕。” “熊?”他无语,四处张望了一番,又缓了声音说,“哪里来的熊?” 一双白皙的小手颤巍巍地指着他。 他皱起眉头,脸色有些不好看:“你说我是熊?” 看到她瑟缩着点了点头后,他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男孩气得转身就走,小女孩却又紧紧跟了上来。 “不是说我是熊吗?还跟着我干什么?”他偏过头没好气地对着斜后方说。 “哥哥现在,不凶了。” “怎么又不是熊了?” “没骂我了。”她小跑着追上去,悄悄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男孩:“……”敢情骂了她自己就成熊了? 回去后的男孩和那几个孩子因为打架被岑院长罚了一个星期禁闭,抄写三十遍《三字经》,虽然三餐照常,但菜品明显变差,都是孩子们吃完剩下不爱吃的菜。 因为每天12点都会有人来替男孩上药,所以小女孩会偷偷提着自己的饭菜跟在他后面,等他上完药走了,才慢慢地过去。 伴随着敲门声响起的是小女孩压低的嗓音。 “哥哥” “你怎么又来了?”一门之隔是他不耐的语气。 “我给你带了吃的。”她蹲下身,看了眼四周没人后,将捂在怀里用塑料袋装着的饭菜压扁后从门缝里塞过去。 男孩放下笔走过来,看着黄色袋子里的一坨,感觉不到半点食欲。 昨天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这种东西是人吃的吗? “我饿不死。”他靠着门边朗声说,“以后别带了。” 在看那汤汁都要流到地上的一坨,他皱了皱眉,拎起来嫌弃地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可是第三天,第四天,她依然来了,依然带着她小心翼翼节省下来的食物。 而他劝不动,也不打算浪费口舌了,只是忽略心底涌起的那一丝愧疚感,沉默地把它们扔进垃圾桶里。 之后的一天小不点没有来,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生出了一丝不适感。 直到第六天,来为他换药的医生和他闲聊似的说起:“东隅,那小丫头对你可真好,每次都把自己的饭省下来给你吃,她这么跟着我,我哪能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他假装不在意地听着,然后随口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你知道为什么昨天她没来吗?” 他摇摇头,想听他继续说。 “昨天她在给你送饭的路上,因为低血糖晕过去了。这几天她自己没吃午饭,全都给你省下来,早上的馒头和豆浆分成三份撑到晚上。” 他说得很平静,可这话却仿佛有千斤重,狠狠地砸在了男孩的胸口上,连呼吸都伴随着痛楚。 此后直到医生离开,他都没再说过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垃圾桶,看到双眸泛红,看到心底揪疼,看到脑子里除了“羞愧”两字再也装不下其它。 突然,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隐隐带着一丝哭腔,从头到尾只重复说着三个字。 “对不起” 男孩解除禁闭的那天,小女孩提着热乎乎的饭菜又来了。 这一次没有门的阻隔,他看清了一周未见的小不点。 肉嘟嘟的脸明显小了一圈,还有些泛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哥哥,我昨天忘记来了,对不起。”小女孩垂着脑袋低低地说,而后伸出纤细的手臂将装着饭菜的袋子递过去。 男孩始终静静地注视着她,听了她的话,眼眶里的热度越来越高,不多时,便有雾气蒸腾而起,他使劲眨了眨眼,驱走眼底的湿意。 真是难为情,三番两次被一个小不点弄哭。 他懊恼地扒了扒头发,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后,在她面前蹲下。 “谢谢”男孩真诚地说。 小女孩因此乐得咧开了嘴角。 “以后都有哥哥罩着你。”他将小小的她抱在了怀里。 “照着我?”她一脸不解地问,“像灯一样吗?” 男孩轻笑了声,忘记了这么大点的小孩哪里听得懂这话。 可是没有关系,对她许下的承诺他记住就行。 “是,像灯一样照着你。”他同意她的说法,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好啊!”埋在男孩怀里的小女孩轻轻地应了声,那微微上扬的声调透露出了她的好心情。 “走,先把你给我带的饭吃了。”他放开她,转而牵起她的手走进屋里。 “哥哥,吃饭要慢慢的。”她看着他吃得这么急,软软劝道。 “你带的饭菜很好吃、很香,我一时忍不住吃着急了。”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含笑对身旁的她说。 袋子里的饭菜已经基本被他吃完,这一次不知为何,只觉得饭香四溢,将他的嗅觉侵占得满满的,吃上一口后,连味蕾都被触动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把空袋子扔了后,重新走到她身边坐下。 小女孩瘪着嘴,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嘟嘟。” “嘟嘟?”他试着叫了声,只觉得奇怪得很。 “那你多大了?”他猜她应该也就三四岁。 “三岁” 难怪她还没有名字,这么小的年纪怎么给自己取名字。 “我之前上课时听老师说过一句话叫做‘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我很喜欢这句话,于是便找岑伯伯改了名。” “我叫东隅,以后你就叫桑晚吧。” 小女孩不认识字,只是照着他的口型念。 他微微一笑握住她的小手在纸上落笔,过了好片刻,纸上出现了两个歪歪扭扭却又能让人一眼看清的字。 她垂着脑袋看着这两个字良久,随后将纸条紧紧攥在手中。 “我有名字了。”她这样开心,连清澈的眼眸里也荡起了甜甜的笑意。 “对,你有名字了,你叫桑晚,以后哥哥就叫你桑桑。”他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是哥哥取的。”她上一秒还挂着笑,下一秒便像个被抽了气的气球似的蔫了,“可是我不会写。” “桑桑别难过,哥哥会教你写。” “好啊!”听了这话,她顿时又露出了一副笑颜。 “我还要学会写哥哥的名字。” “好。”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我是东隅,你是桑晚,我们因为这首诗,从此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第6章 她的哥哥 此后,桑晚成了东隅的责任,他为了保护她,再也不跟别的男孩打架了,甚至主动向他们求和;为了照顾她,每天都是第一个冲进食堂的,只是想要挑几个最好的菜端给她。 以往他在学校里上课都是得过且过,现在他一心专注学习,只为了回去能够更好地教桑晚。 而桑晚总在数着周末的到来,因为只有这两天哥哥不用去学校上课,会有时间陪着她,同她讲安徒生童话,给她唱“卖报歌”,教她拼音识字。 日子就这样在她的数数中不断逝去,转眼秋天便要过去了。 这一天,不是周末,他却过来找她。 “哥哥,你怎么来了?”桑晚满脸惊喜地看着他,没有察觉到他眼里的沉重意味。 “桑桑,跟我走。”他牵过她的手向外面走去。 他们来到岑伯伯的办公室,桑晚发现这里除了和蔼的岑伯伯外,还有两张陌生的面孔。 “这就是你说的妹妹?”先开口的是位妆容淡雅的女人,她幽深的目光里藏着一丝凌厉,上下打量了眼桑晚。 “是的,阿姨。”东隅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闻言,女人点了点头,又转身对岑院长低声问了句:“那小姑娘也是父母双亡的吗?” “是”岑院长看着两个手牵手的孩子,眼底透出一丝怜悯,“唐女士愿意两个都收养吗?” “我们再考虑下。”她没给出确定的回答,之后拉着她的丈夫走出门外。 “振辉,你怎么想?”她抬头看着自始自终一言不发的丈夫。 憨厚老实的男人缓慢说道:“我都听你的。” “这么多孩子里我一眼就看中里面这个叫‘东隅’的男孩,模样长得好不说,单看他这聪明劲和小小年纪就有的稳重模样,我确实是很喜欢,也真得想收养他。只是没想到他会跟我们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笑了笑,双眼微微眯起,柔化了过于分明的五官线条。 她的耳边仍然回荡着不久前男孩和她说过的话。 “您想收养我,可以,但必须要一同收养我的妹妹。” 明明才八岁的孩子,魄力不小,气势也很足,就这么站得笔直的和她对视谈条件,眼睛里毫无半点惧意。 “是你亲妹妹?”她讶然道。 “不是,但胜似亲妹妹。”他眸光坚定地看着她说。 听了这话,她有些意外,又顿生几分感慨:“你先把她带过来我们见一见再说。” 于是便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淑玲,你既然喜欢,那便养两个吧。”有儿有女,也算人生圆满,弥补了他们无子的遗憾。 “那小姑娘也长得一副讨喜样,就是还这么小,得需要我们花费精力去照顾。你知道咱们工作也挺忙,总有顾不上她的时候,东隅这么大了倒是好办。” “你都说东隅这么大了,他又这么在乎妹妹,平时就让他多照顾她一些。”陈振辉想了想,建议道。 “你这么一说倒是也可以。”她脑子里迅速转了转,已经默默算了下收养两个孩子后要承担的开销了。 “那我们两个都收养吧。”她挽起丈夫的手臂。 “嗯,两个都收养。”男人点点头,稍显圆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 之后东隅和桑晚便有了一个家,这个家姓陈,他们的名字也冠上了这个姓氏。 从此他叫陈东隅,她叫陈桑晚,他们是陈家的孩子,而他依然是她的哥哥。 …… “陈桑晚,你哥哥来了。”老师看着坐在教室里唯一的孩子柔声说道。 陈桑晚听闻眼睛一亮,连忙背起自己的小书包,被她牵着向幼儿园门口走去。 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棉服的俊俏男孩,静静地立在门口的一棵大树下。 “哥哥”陈桑晚扯着清软的嗓子喊他,然后挣开了老师的手,迈着小短腿朝他跑去。 “桑桑,慢点。”陈东隅眼底划过一丝担心,连忙走过去接住了她。 “跑什么,哥哥又不会走。”他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有点沉,却又带着毫不遮掩的关心。 “想快点见哥哥。”她在他怀里拱了拱小脑袋,嘴角满足地翘起。 他不说话了,只是垂眸看着她,眼神又软了不少。 一旁的老师看着兄妹俩相亲相爱的画面,没忍心打破,直到现在两人安静了下来,她才开口说:“今天你们爸爸妈妈来接吗?” “老师,他们今天加班,我来接妹妹回去。” “这怎么行,你也只是个小朋友,万一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这位女老师看着面前也不过八九岁的男孩,虽然说话语气是比同龄人稳重些,但毕竟年纪小经历的少,不知道社会险恶。 “我们住的不远。”他抿了抿唇。 “还是老师送你们回去。”年轻老师坚定地说。 冬天的晚上来得快,不过才16点多,天边的一抹晚霞就开始被黑夜所遮盖了。 “不麻烦老师。”陈东隅也坚定地回绝。 “麻烦什么,都是我的责任。”她被这小孩老成的语气逗笑,“小朋友,快走吧,你们再磨蹭我就回去的更晚了。” 眼看她比他还坚定的模样,他叹了口气,只好妥协了。 其实他们家住的真不远,穿过两条街再往巷子里一拐就到了。 “桑晚给我抱着吧!”老师伸出手,朝陈东隅说道。 “不用,她很轻,我抱得住。”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还把桑晚往上掂了掂。 “那你走的小心点。”她颔首嘱咐道。 将两个孩子送回去后,返回幼儿园的途中她不禁想着刚才的一幕幕。 这两个孩子,乖巧懂事,长得又漂亮,真是给父母省事。 陈家住在这栋半旧小楼的3楼,陈东隅把桑晚放下后,借着昏黄的灯光拉着她的手一步步走上去。 “哥哥,爸爸妈妈是把我们又忘了吗?”窄窄的楼梯间响起小女孩委屈的声音。 “没有,他们还在加班。”他轻声回她。 收养他们的那天,这对夫妻就明确告诉了他,他们会因为工作忙而有顾不上他们的时候,所以选择收养年纪较大一点的他,但是既然又多收了个桑晚,那么就需要作为哥哥的他多照顾她了。 “可是上一次爸爸就把我忘了,上上次妈妈来接我,可是连我在哪都不知道,还有上上次……” 她委屈的话说到一半就被陈东隅打住了。 “桑桑,没有关系,有哥哥就行。”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我们现在有了父母、有了家,能去上学、能穿厚衣服,不用挨打、不用抢饭吃就很好了。” 他们已经提供给他们俩很多东西了,再要些别的,对于非亲非故的他们来说,真是要求过多。 再说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生出来的,除了桑桑和他,他们之间是个例外。 “嗯嗯,我有哥哥。”陈桑晚仰起小脸看他,头顶的灯光昏暗,可哥哥的眼睛怎么这么亮呢? “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吗?我好想岑伯伯。”她突然问道,这里离童知好远啊! “回的去,等哥哥再长大点,就带你回去看岑伯伯。”这里是俞东市,离荞北市不过是隔了一个省。 “好啊!”她朝他露齿一笑,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 兄妹俩走进家门,面对满室的漆黑也并不觉得害怕和冷清,只因为最重要的人就在身边。 “晚上想吃什么?”他替她拿下书包后,才放下自己肩上背的包。 “想吃”她歪头想了想,哥哥又是来接她,又是要做饭好累的,还是吃方便一点的好,于是马上到嘴边的排骨炖玉米咽回去了,“想吃清汤面。” “只加青菜和面?”他挑了挑眉。 陈桑晚眨着眼点点头。 “不好,这样你营养跟不上。”他反驳道,“再加番茄,鸡蛋和肉丝。” 知道她想说什么,他微微一笑安抚她:“桑桑,哥哥不累,而且我也想吃。” 说罢,陈东隅示意她去沙发上坐着,而他脱了自己的棉服,挽起毛衣袖子朝厨房走去。 他熟练的择菜、洗菜、切菜、炒菜,140左右的身高能让他不太费力的在流理台前动作。 被陈家收养已有一个多月,爸爸妈妈都有教过他做些简单的饭菜,以便他们有事不在家时他能自己动手,不至于挨饿。 两碗热乎乎的面,卖相谈不上多好,但味道咸淡适宜,兄妹两人挨着一起吃,外面很冷,他们的胃和身体却因为这碗热面变得温暖舒畅。 “哥哥,我吃不下了。”陈桑晚默默将碗推到他面前。 “把蛋吃了。”陈东隅夹出碗里的蛋,送到她嘴边。 她乖乖张口接过,等到嚼完咽下后才说:“我真得不行了。” “再喝口汤。”他又举着勺子过来。 看着哥哥坚定的态度,她还是凑过来乖乖地喝下了。 “我的肚子都鼓起来了,哥哥~”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然后瘪着嘴朝他撒娇。 看着她娇憨的小模样,他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随后他垂下眸子,将妹妹碗里吃剩的食物都一一解决了。 他曾经毫不犹豫地浪费过粮食,而她也因为他的浪费挨过饿,受过罪。从那以后,他对粮食总怀有一颗敬畏之心,不敢浪费,因为怕他的浪费会报应到她身上,也明白浪费可耻的道理。 “以后桑桑吃不完的东西,就交给哥哥,我们不能浪费粮食。”他看着她认真地说。 “嗯嗯。”她也认真地对他点头。 “我们今天之所以不用挨饿,能够吃饱饭都是因为有袁爷爷。” “还记得之前看电视,那颗袁隆平星吗?” 10月26日那天,他们在电视上看到一颗小行星被命名为袁隆平星。它的国际性永久编号为8117,而原来的暂定编号1996sd1中的sd正好是中文“水稻”汉语拼音字头的缩写,可见人们对他成就的充分肯定。 “当然记得啊,那天哥哥你还激动了好久。”她朝他眨眨眼,俏皮地说。 “其实我也跟着你悄悄激动,后来我就把袁爷爷当成我心中的英雄。” “嗯,他是大英雄。”陈东隅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肯定了她的话。 第7章 他的妥协 饭后,陈东隅去厨房洗碗,而陈桑晚则去浴室洗澡。 他正擦着流理台的时候,忽然听到浴室里传来“咚”的一声,连忙放下抹布,朝浴室走去。 “桑桑,你怎么了?”他敲了敲门,有些着急地问。 “哥哥”里面传来她懊恼的嗓音,“我摔了。” “疼不疼?能不能站起来?”他想了想终究不放心,还是进去看看好了,“我进来了。” 浴室里雾气蒸腾,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白白瘦瘦的小身子,正歪倒在洗漱台边。 陈东隅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桑晚身上没冲掉的泡沫瞬间就吸附在了他的毛衣上。 “哪里疼?”他垂眸看着她因为热气而染红的小脸。 “屁股疼。”她软糯糯地说,有些不太好意思,“都疼,毛衣扎扎。” “是我没考虑到。”他把她放下来,让她抱着自己的腿,随后双手交叉放在两侧衣摆处,往上一掀,便轻松脱下毛衣,只剩里面一件柔软的打底衫。 “洗完澡后,哥哥给你涂药膏。”他说罢,看了眼她有点泛红但没破皮的屁股,试探着按了按,见她反应不大后拿过花洒很熟练地替她冲澡。 刚被收养的时候,桑晚一直不敢自己一个人在浴室洗澡,也不敢麻烦刚认的爸爸妈妈,只好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 他抵不住她的撒娇,可又不好意思和她一起洗澡,于是选择帮她洗,慢慢地,她一点点能适应了,也就愿意自己一个人去洗澡了。 “嗯嗯”她乖巧地点头,突然感觉摔过的屁股没有那么疼了。 虽然浴室里温度高,热气足,但毕竟桑晚那么小,一直光着身子还是很容易感冒的,于是陈东隅加快速度替她洗完后,用毛茸茸的小毯子将她裹住抱起来朝两人的房间走去。 他将她轻轻地放到下铺的床上,然后让她先趴着。 “还忍得住吗?”他摸摸她光滑白净的小脸。 “忍得住,哥哥洗洗,你的裤裤湿了。”她在他的手心蹭了蹭,突然瞧见他裤腿上的深色痕迹后,软软地说。 “好,我很快的,桑桑等等我。” 他见她点头同意了,才迅速回到浴室。裤子上都是水,湿乎乎的粘在腿上,又冰又凉实在不好受。 于是他快速冲了个澡,换上睡衣回到卧室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瓶药膏。 “桑桑,今天穿哪套睡衣?”他从衣柜里取出两套图案不一样的。 “要那个葫芦娃的。”她的小手伸出来一指,感受到冷意后瑟缩了下又迅速塞回毯子里。 “好”他点点头,将衣服放到床上,随后把她抱起来,熟练地给她穿好衣服。 “趴好,不要乱动。”陈东隅轻轻拍了拍她的腿,将药膏抹在她的屁股上。 “现在还很疼吗?” “没有了。”陈桑晚闭着眼轻声回他,“好舒服。” 听她这么说,他终于松了口气往浴室走去。 等陈东隅收拾好浴室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开锁声。 “爸爸妈妈,你们回来了。” 玄关处,唐淑玲和陈振辉正在换鞋。 “今天加班晚了,你和桑晚吃过饭了吗?”唐淑玲捏了捏眉心在沙发上坐下,开口的嗓音透着一丝疲惫。 “吃过了。”都快20点了,还没吃,桑桑可得饿坏了。 “吃的什么?”放下公文包的陈振辉突然开腔。 “汤面” “桑晚是睡了吗?”他又问了句。 “快睡着了。”他点点头,没提她在浴室摔了的事,不过是小事,没必要麻烦他们。 “那你也早点休息,晚上看书不要太晚。”唐淑玲关切地嘱咐道。 “好,爸爸妈妈晚安。”他转身便要回屋。 “阿东”她突然唤他。 他一回头,只见母亲正温和地看着自己,精致的脸上有一点笑容。 “明天晚上,爸爸妈妈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好的。”他平静地说,心里想着桑晚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回屋后,陈东隅见妹妹趴着没动,以为是睡着了,便关了灯,打算借着外面的一丝光亮悄悄爬上上铺。 “哥哥~” 他刚抬了一只脚,便听到了她轻软的嗓音。 “怎么了?”他走到她面前蹲下。 “桑桑好冷,想和你睡。”她嘟起嘴巴,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愈发明亮,仿佛吸引了无数星辰在里面入住。 “好。”他答应得很痛快,连动作也很迅速,下一秒就躺在她的身边了。 陈桑晚挪了挪小身体,向温暖的热源靠近,最后因为屁股还有点疼,索性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像八爪鱼一样扒着他睡。 感受到小小的身体压在自己的身上,陈东隅并不觉得有多沉,只是有些不习惯,今晚看来是不能乱动了。 他揉了揉胸前的脑袋,温和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稚气:“乖乖睡觉。” 桑晚睡相一点也不好,会踹被子,会踢他,踢他倒还好说,能把他弄醒给她盖好被子,若是只替了被子,长夜深冷,怕是会冻着。 不过今晚她既然趴在他身上睡,想来是没法踹被子了。 “不好。”她软声反抗。 还没等他问原因,只听见轻轻的,软软的,断断续续的嗓音在漆黑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哥哥的怀抱,幸福少不了。” 她抵着他的胸口唱歌,时不时带动了他胸口的微颤,可是胸腔里的那颗心是怎么回事?为何也在发颤,还泛起涟漪,一圈又一圈,一圈比一圈急促。 暗夜里男孩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有浓稠的情绪翻滚着,抱着小女孩后背的手也在不断收紧着。 “桑桑”他滚了滚喉头,声音哑哑地唤她,不过是两个字却裹着厚重的情感。 “这是桑桑送给哥哥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在他怀里蹭蹭,“老师今天新教的,我偷偷改掉了。” “桑桑”他依然哑声唤她。 “我唱得不熟。”她有些不自信地咕哝道,“是不是很难听呀?” “好听”他笑了笑,摸着她的脑袋认真而郑重地说,“这是哥哥听过最好听的歌。” “那我再唱一遍?”她有些雀跃地问。 “好,这次哥哥竖起耳朵听。” …… 翌日放学,是陈父来接两个孩子回家的。 陈东隅念的小学和陈桑晚所在的幼儿园距离不是很远又在同一方向,所以陈父先接了妹妹后再去接哥哥。 “哥哥”陈桑晚看到背着双肩包出来的熟悉身影后,小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她把那只没被牵着的手递向了陈东隅。 “走吧,我们回家。”他走过去牵住了那只戴着粉色手套的小手。 “今晚我和你妈妈给你们做了很多好吃的。”陈父静静看着两兄妹之间的相处,脸上流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真的吗?爸爸”陈桑晚眼中一喜。 “真的,不信你问哥哥。”他看了儿子一眼。 “哥哥,爸爸说的是真的吗?”她乖乖地扭头去问了。 “是真的。”男孩点点头,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你早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呀?”她瘪瘪嘴,有些不乐意地说。 “早告诉你了,就没惊喜了。”他握紧了那只想从他手心里抽出来的小手。 “什么是惊喜?”她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 “‘惊喜’就是你刚才听到爸爸说的话后露出的表情。”他想了想,给出一个三岁小孩可以明白的解释。 “我刚刚是什么表情?”她看不见呀。 “你刚刚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很亮,满脸都是笑。”他不假思索地看着她说,嘴角忍不住上扬。 “哥哥能做给我看吗?” “你有点为难我了。”他摸了摸鼻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在马路上做这么一个对于他来说略显傻气的表情。 “就一下下。”她朝他撒娇,本就软软的嗓音又软了一个度。 “好吧,等我们走到下一个巷子在做给你看。”他抵不住她的撒娇,只能轻易妥协了。 被忽略的陈父一点也不尴尬,听着两个孩子的对话,反而生出一丝发自内心的满足,确切来说是儿女双全的幸福感。 这一路他就这样静默地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直到三人回了家。 一门之隔抵挡不住香味的四溢,更何况铁门一开,来自厨房的香味便朝着三人扑鼻而来。 “哇,好香啊!”陈桑晚鼻子耸动了下,不由地感慨。 “回来了?”听到动静的陈母穿着围裙,拿着锅铲出来,原本略显冷厉的面容因为这一身装扮被冲淡了不少。 “妈妈,有什么好吃的。”陈桑晚的书包一被哥哥帮着放下,就连忙朝陈母走去。 “有你们爸爸做的油焖大虾,鸡蛋羹,干煸豆角,我做的荷叶粉蒸肉,文思豆腐。”陈母把她抱起来,指着摆在桌上的菜说给她听,“还有锅里的冬瓜炖排骨。” “妈妈,这些菜我都喜欢。”她抱着她的脖子,看着她高兴地说。 “喜欢待会儿就要多吃点。”她摸了摸女儿柔嫩的脸蛋,难得脸上笑意融融。 这一晚,陈桑晚果然吃了不少,还喝了一小碗银耳雪梨汤,躺在床上饱嗝打了一个又一个。 “桑桑变成小猪了吗?”睡在她身边的陈东隅一边顺着她的背,一边好笑地说。 “不是小猪,哥哥,嗝,才是,嗝,小猪。”她小声辩解,本就没什么气势的话因为几个“打嗝声”更是掺杂了几分可爱。 于是陈东隅没忍住终是笑出了声。 身旁突然传来的呜咽声让他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随即他敛了笑,有些慌地用手托起怀里的那张小脸。 “怎么哭了?”他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水珠。 “呜呜,哥哥欺负我,嗝~” “哪里欺负了?”他怎么舍得欺负她呢。 “你笑话我。”她撅着嘴控诉。 “不是笑话你,是觉得你可爱。”他揉了揉她的脑袋,重复申明,“桑桑刚才的样子很可爱。” 原来是觉得她可爱啊! “哦”陈桑晚没多说什么,可嘴角却忍不住地翘了起来。 第8章 她的委屈 后来的几年里,随着不断的深入相处,陈父陈母对待这对收养的孩子越发的好,连邻里之间都纷纷赞叹着羡慕着陈家四口的美满生活。 陈东隅本以为这属于他们的美满生活能一直延续下去,却不曾想在2004年的年末被一个意外的消息所打破。 这个消息于他和桑晚来说不是什么特别的好消息,可对于陈父陈母而言却是天大的恩赐,是几乎不可能中发生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可能。 被确诊为不孕症的陈母在36岁这年怀孕了。 彼时,陈桑晚刚升上小学一年级,而陈东隅即将走上初中生活,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从惊讶中走出后,陈父陈母沉浸在这个消息里,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欢喜和激动。 陈桑晚也在高兴,她摸着陈母的肚子,想着自己终于不是家里最小的那个了。 “桑晚别乱摸。”唐淑玲皱皱眉,拂开了她的手。 “妈妈,我很轻的。”她仰着脑袋软软地解释。 “那也不行。”说完,她便背过身去。 “桑晚啊,你一边玩啊,妈妈肚子里可是个金贵的小宝宝。”陈父憨厚的脸上挤开了一丝笑。 随后他便小心翼翼扶着妻子在木质沙发上坐下。 这时,一边始终盯着陈母肚子看的陈东隅终于挪开了目光,他向桑晚走去,眼底一片墨色。 “桑桑,和哥哥回房间。”他牵过她小小的手,话语间包含着对她独有的温柔。 他们的背影在逐渐远去,客厅一片光亮,而走向两人卧室的路却是越发漆黑。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走进卧室,他会为他们点灯的。 灯光骤亮的那一刻,陈桑晚的眼前横着一只手。 等到她能适应后,陈东隅才将手放下。 “哥哥,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她瘪着嘴,往日明媚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委屈,“是有了小宝宝后,我不重要了吗?” “没有不喜欢你,你很重要。”他俯下身和她平视,“至少在哥哥这里你最重要。” 她垂下眸子:“可是我也想要爸爸妈妈……” “陈桑晚”她未说完的话被他厉声打断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对着她总是温和的,宠溺的,可现在他皱眉看着她,黑眸里泛着冷厉的光,明明只比她大五岁,却有气势地很,让她害怕不安。 “不要不知足。”他们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原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可惜现在终究是不能了。 领养的怎么能和亲生的相比?只怕现在他们俩就要成为他们的负担了。 陈桑晚被吓得说不出话,只是看着他,眼眶里塞满了水光。 看她这幅模样,他终究是心疼的,桑晚虽比别的孩子早熟些,可毕竟才7岁,他不能和她解释那么多,只能一遍遍告诉她,她有他就够了。 沉沉地叹了口气后,他抬手替她擦去挂在脸上的泪水。 陈桑晚抿着嘴想要躲开他的触碰,却被他用手箍住了下巴。 “生哥哥的气了?”他的声线再度恢复到原先的温和。 她闭上眼睛不看他也不说话。 “再生气鼻子要变长了。”陈东隅收敛着力道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胡说,撒谎才……”看到眼前人逐渐露出了笑容,她才发觉自己被骗了,于是连忙紧闭着嘴又不说话了。 “真得不理哥哥了吗?”他敛了笑,状似苦恼地说。 “哼”我也是有小脾气的。 下一秒,陈桑晚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掐着腋下举得高高的,然后房间的每一处开始循环出现。 从房门到小书桌到衣柜再到上下床,一遍,两遍,三遍。 她笑了,白净俏丽的小脸上容光焕发,清脆的笑声静静回荡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小房间里。 “高兴了吗?”他把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来,手臂还虚拢着她。 “高兴。”她点了下头,眼底的水光已被细碎的星光所取代。 陈东隅陪着她一起勾唇浅笑,他就知道,妹妹最喜欢他这样把她举高了转圈圈。 这天夜里,从来都是一觉到天亮的陈桑晚窝在陈东隅的怀里失眠了。 她听着他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只觉得脑袋更加清醒了,想换个睡姿又怕吵醒哥哥,于是只好一动不动地挺着,仅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眨呀眨的。 而早已进入梦乡的陈东隅迷蒙间仿佛听见了一个软软的声音在说:“哥哥,我不敢多要的,我只是想想,就想想,我知道不可能。” “可是没关系啊,我有你,你也有我。” “都是你刚才没有听完我要说的话,还骂我。”突然软软的音调就变哑了。 “哥哥好过分,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你。” “不对,是最喜欢。” 这一切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他听得很认真,却说不了话,最后能做的只是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 失眠带来的结果就是第二天陈桑晚赖床起不来。 “桑桑,起床了。”已经洗漱好的陈东隅坐在床边,轻声唤着还在熟睡的小人儿。 陈桑晚好似不乐意被打扰,蹙了蹙眉,翻个身又继续睡了。 这赖床的小模样看得他不由地失笑:“再不起来哥哥就走了。” 床上的小人儿往被子里拱了拱,丝毫不在意他的话。 他叹了口气,还是伸手把她从温暖的被窝里剥了出来。 “唔,好冷。”她抖了抖身子,迷糊着往他的怀里钻去。 “给你穿衣服。”他拿过床边的毛衣给她套上,动作娴熟又温柔。 穿上衣服后又带着她去浴室洗漱。 等到两人从浴室出来,陈桑晚也彻底清醒了,就是一副没睡好蔫蔫的样子。 “来吃早饭吧。”陈父将蒸好的面包端上桌,朝迎面走来的儿女说道。 陈母自从有了身孕,就不再给他们做早饭了,所以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了陈父头上。 两兄妹的吃相优雅又斯文,每次陈东隅吃完后,都会将兜里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掏出来,一边看一边等妹妹吃完,不催她,也不会看着她。 可是今天因为允许她赖了会儿床,没有太多充裕的时间,所以他提前装了两个面包塞进她的书包里,然后嘱咐她抓紧喝完稀饭去上学。 “你们路上注意点。”陈父在两兄妹出门前又叮嘱了句,随后端着早餐回了主卧。 俞东市的冬天是湿冷的,即使陈桑晚被哥哥裹得像个粽子也依然觉得寒风在一个劲地往骨头缝里钻。 “还是很冷?”陈东隅注意到妹妹的身子轻轻打了个寒颤。 “嗯”她点点头,又把带着手套的手往哥哥的手心里钻了钻。 “那我们慢跑着去学校好不好?”他想了想低头询问她。 “好” 于是,下一秒,她就被他拉着在巷子里跑了起来。 他每一脚都迈得不大,是刻意迁就她的步伐。 等两人慢跑到学校时,还没到7:30,和往常一样,陈东隅先送妹妹去她的教室。 一年级和六年级不在一栋楼,但相隔也不是很远,沿着长廊就能过去。 “早上吃得急,书包里的两个面包记得趁热吃,下课了乖乖等哥哥过来接你吃饭。”他弯下腰揉了揉她的脑袋。 “嗯嗯,哥哥再见。”她笑着回他,朝前面的教室走去。 “好好听课。”他又扬声嘱咐了句。 “嗯嗯”她回头对着他重重点了点头,大眼睛里异常坚定。 当然要好好听课啦,哥哥这么棒,每次都是他们班的第一名,每次学校那面光荣墙上哥哥的照片总是一眼就能让她看到,所以她也要加油,她要她的照片和哥哥一起出现在那面墙上。 陈桑晚刚放下书包,身边的同桌就凑过来眯着眼笑嘻嘻地说:“陈桑晚,你哥哥怎么这么好看这么这么好呀?” “那是,这是我的哥哥嘛!”听到她对陈东隅的夸奖,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我没有哥哥,你哥哥能分我一半吗?”同桌是个小胖妞,脸上和身上都肉乎乎的,一双眼睛笑起来只剩一条缝。 “不可以,一丢丢都不可以。”陈桑晚严肃着一张小脸,认真说道。 “哼,小气。”她脑袋一扭,只拿后脑勺对着她。 “……”陈桑晚,说我小气也没用,哥哥是我一个人的。 胖同桌的性格很直爽,这会儿还生气,下一秒又能主动跟你有说有笑,所以陈桑晚对此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沉默着拿出语文书,准备开始早读。 一个上午就在她认真听课中悄然过去,中午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了,只有她一个人还坐在教室里。 课间,她很听话地把书包里的两个面包吃完了,所以这会儿到了饭点,也不觉得很饿,于是她一边坐在位置上等哥哥,一边开始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桑桑” 没过一会儿,有熟悉的嗓音在她身前响起,她猛一抬头,便对上了陈东隅含笑的脸庞。 “哥哥,你来啦。”她眉梢一喜,连忙放下笔从位置上站起,绕过桌子跑到他的面前。 “嗯,我们去吃饭。”他牵过她的手,走出教室。 这一学年是他们小学生活里唯一交汇到的一年,陈桑晚很开心,因为她和哥哥能够有更多在一起的机会。 他们穿款式相同的校服去同一所学校,他们参加同样的开学典礼,他们坐在食堂里吃着同样的盒饭,然后他们手牵手一同走出校门放学回家。 “同”这个字,她多喜欢,抄写本上写满了一整页,一撇一捺都极尽工整用心,有关它的组词她也全都喜欢,只有“不同”除外。 再过些年,她知道了,原来“形同陌路”这个成语才是她最不喜欢的。 第9章 他的选择 没过多久,新的一年又要如约而至了,时针分针秒针都在加快着自己的脚步,为2004年划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这一年的春晚,是经典节目频出的一届春晚。一场《千手观音》的表演令人震撼不已;一首《老鼠爱大米》的歌曲开始风靡全国; 魏三和孙小宝作为二人转演员第一次登上春晚;刘德华演唱的《恭喜发财》让人倍感喜庆快乐,此后商场里每每响起这首歌时,便知新年又要来了。 而现在,陈家兄妹俩正守着电视里的春晚节目看得目不转睛。 “阿东,桑晚,帮爸爸端下菜。”陈父举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出脑袋。 “马上来。”陈东隅放下遥控器,示意桑晚一起走。 他们来回端了好几次,才将所有菜都搬上桌。看着桌子上摆满的丰盛佳肴,闻着它们飘来的淡淡香味,不由地食指大动。 “你们先把筷子摆起来,我去叫妈妈吃饭。”和兄妹俩交代完后,陈父脱下围裙朝主卧走去。 等到他们不仅把筷子摆好,连碗和杯子都准备好了,陈父才扶着微微显怀的陈母出来。 “过年了,你们又长大了一岁。”陈母对着两个孩子温和道,因为怀孕的原因,她的眉宇间不再像往日那样透着几分凌厉。 “这是我和你们爸爸给的压岁钱。”她将两个红包分别递给兄妹俩。 “谢谢爸爸妈妈。” “谢谢爸妈。” 陈父清了清嗓子和蔼地说:“这是我们一家五口过得第一个年,往后年年都会如此。” 说着,他将王老吉倒进每个人的杯里,率先举杯:“来,祝我们一家五口永远幸福,和和乐乐。” “新年快乐。”四个杯子轻轻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阿东啊,你是哥哥,以后也要像照顾桑晚一样照顾妈妈肚子里的这个小的,知道吗?”陈父一边夹了筷排骨放进儿子的碗里,一边语重心长地说。 “嗯,我知道。”陈东隅虽这样说着,可低垂的眸子里却是半点情绪波动也没有。 陈父听了儿子的话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女儿说:“还有桑晚也一样,做姐姐了,要让让小的。” “嗯嗯,爸爸我会让的。”她可以多让让妈妈肚子里的小宝宝,只是希望她(他)可以不那么缠着哥哥。 “好了,孩子们心里都有数,先好好吃饭。”陈母见陈父还想说点什么,率先出声打断了。 “好好好,先吃饭。”陈父憨憨一笑,又给陈母盛了一碗鸡汤。 随后再聊的便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了。 等到兄妹俩回到房间拆红包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你怎么比我多200?”陈桑晚眼巴巴地瞅着哥哥手里那四张红艳艳的百元大钞,嘟囔道,“难怪摸起来我就觉得你的红包比较厚。” 陈东隅看着她,漆黑的眼底泛起温和的笑意:“这是哥哥给你的压岁钱。”说着他把毛爷爷叠好重新放进红包里递给她。 她眼中一喜,生怕他后悔了似的连忙抬手接过:“谢谢哥哥。” 然后她把几张毛爷爷都抽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那美滋滋的样子,活像个小财迷。 “都交给哥哥保管。”陈桑晚又把它们都叠放到一起装进一个红包里。 “好,哥哥替你保管。”他含笑接过。 “桑桑”他突然叫她,嗓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温和,还有一丝极力掩藏的紧张。 “嗯” “你看。”他摊开了自己的手,手心里躺着一条手工绳编织的挂着贝壳的链子。 “好漂亮”陈桑晚眼睛一亮,不由地感叹。 “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喜欢吗?”他抿了抿唇问道。 “好喜欢。”她抬头看着他,如捣蒜般点了好几下头,“哥哥快给我戴上。” 于是,陈东隅走到桑晚背后轻呼了口气,将链子解开小心地戴在了她白皙细嫩的脖颈上。 “哥哥,明年这个时候,你会不会抱着小宝宝就不陪我了?”陈桑晚摸着项链突然有些难过地问。 “不会。”他坚定地看着她重复道,“绝对不会。” “那就好。”她放松地笑了,朝他怀里拱去,“虽然我觉得我的想法很坏,可是我才不要你被别人分走。” 陈东隅抱着怀里柔软的小身体,心底也是一片柔软。 “不坏,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谁都不能和我抢你。 零点一到,新年的钟声一响,烟花便要漫天绽放了,虽美却很吵。因此,陈东隅哄着桑晚早早先入睡。 他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脑袋下抽出,又替她掖了掖被子,才开门出去。 在厨房里到了杯热水后,原本要径直回房间的。 这时,突然听到主卧里传来父母的交谈声,他敏锐地捕捉到其中有桑晚的话语,于是脚尖一转,轻轻地朝主卧走去。 “振辉,三个孩子的负担有多重,你该知道。”一门之隔,隐隐约约传来陈母冷静的声音。 “我知道。” “我们都只是普通的国企员工,生活不过温饱有余,存款也谈不上太多。之前没想过还能怀孕,才去孤儿院领养了小孩。可现在我们竟然有了自己的孩子,怎么说也得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她顿了顿又说,“既然阿东和桑晚我们领养了也不能现在说不要了,只是我们该给的还是得先给肚子里的这个。” “孰轻孰重你得明白。” “我明白。” “我是这么想的,阿东是男孩,他成绩又不错,拱他一直读书也好说。至于桑晚,一个女孩子读完高中就算了,以后至多给她找个条件好的人家嫁了。” “也好,我们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陈父沉默了良久,赞同道。 陈东隅默默听到了这里,握着杯子的手越收越紧,紧到关节都泛起了白。 他看着另一边他们兄妹俩的房间,眼底暮霭沉沉,有些考量开始在心底萌生了。 而这考量直到他小学毕业需要开始上初中时才决定施行。 小升初的考试,陈东隅发挥到极致,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俞东中学初中部,可他为了桑晚决定选择三年费用全免且能得到一笔高昂奖金的俞东二中。 这事他是瞒着桑晚悄悄进行的,父母也同意他的选择,可没想到在结束报名的最后一天出现了差池。 “桑桑,先开门好不好?”陈东隅拍了拍房门,焦急地说。 还好陈家夫妇去了医院做产检,否则兄妹俩现在的样子怕是会惹他们不快。 她不理他,房间里甚至也没有传来半点动静。 这样干着急也没用,于是他去了父母的房间里拿了备用钥匙。 门锁打开,眼前的画面令他呼吸一窒。 桑晚靠在床尾整个人缩成一团,肩胛骨突出显得瘦小而无助,环着自己的那双手用力到指节泛白,微微轻颤的身子很明显是因为哭泣造成的。 他又惹她哭了。 他抿了抿唇,心底一片涩然。 “不哭,好不好?”他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伸手将她圈进怀里。 今天难得天气阴凉,没有毒辣的太阳,也没有淅沥的小雨,偶尔微风阵阵,令人倍感舒适。于是,陈东隅带着桑晚午后出门散步。 原本两人的心情都是极好的,桑晚还时不时说些有趣的小事逗笑他。 可谁会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他们和他的同班同学撞了个正着。 本来寒暄两句便可作罢,谁知他突然提了一嘴别的事:“陈东隅,俞东中学那么好你不去读是不是傻啊?别人挤破脑袋都去不上,可这好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却非要白白浪费掉。” “跟你无关。”他皱皱眉,拉着桑晚要离开,“我们先走了。” “诶,你这人”那男孩摇摇头,叹了口气。 “等等”陈桑晚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他的话,想到了什么,甩开了陈东隅的手,向他走去。 “这位哥哥,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哥哥是考上了俞东中学却不去读吗?” “是啊,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们老师都劝他再考虑考虑清楚,他就是不同意改志愿。”他挠挠头,看着不远处陈东隅面无表情的脸,什么也不敢说了,只讪讪一笑,便走了。 “哥哥为什么不去俞东中学?”她仰着小脸直直盯着他看。 “不想有太大压力,不想每天只死读书。”他没怎么思索地说。 “你骗人。”明明有时候她半夜醒来还会看到哥哥在打着手电筒学习,他那么好学,也那么认真,就应该去最好的学校。 “没骗你。”他舔了下唇,说着违心的话。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了在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呢?她想不通,反正肯定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那如果我要你去俞东中学呢?”她突然呢喃道。 他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桑桑,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让自己去奔赴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迎接光明的未来,却将你置于黑暗里,在挣扎中选择妥协。 “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实话?”她朝他吼道,然后转身跑回家。 陈东隅想上去追,却发现自己像是被定住般不能动弹,紧握的拳头里早已是满手心的潮湿。 实话? 告诉她等同于伤害她;瞒着她又是在欺骗她; 没有两全的办法,只有二者取其轻的私心。 第10章 她的屈服 当那清爽好闻的气息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彻底包围住她时,那一刻她瞬间明白了。 她的哥哥从来都是非常有主见的人,年纪不大,却稳重老成,他考虑很多,但在他心里最先被考虑的却一直是她。 他不曾明说,但她却能在朝夕相处中感受到。 比如她不喜欢吃香菜,父母却很爱吃,于是每每吃面时,他都会将她碗里的香菜挑到自己碗里。 面对父母疑惑的目光,他却说:“我太喜欢吃香菜了。”所以要和妹妹抢。 可明明他也不喜欢吃香菜啊! 再比如去年的一次期中考试,她的语文严重发挥失常。 面对母亲严厉的教导,他却站到她面前将她护在身后说:“妈妈,那段时间是我晚上打呼噜影响了桑桑的睡眠。”所以妹妹才会上课集中不了注意力。 可明明那次考差是因为她的粗心大意。 这样的事还有好多好多,她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哥哥,我不听实话了,你去俞东中学好不好。”陈桑晚在他怀里闷闷出声。 “等我五年,我也会去上的。”她吸了吸鼻子又说,“你看我都能在光荣墙上和你一起出现呢。” “好”他滚了滚喉咙,闭上眼郑重地说,“我在高中部等你。” 于是那天下午,陈桑晚拉着他回学校改了志愿。 他的班主任一脸欣慰地看着兄妹俩说:“早知道就早点让你妹妹劝劝你了。” “老师,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晚。”陈桑晚眨了眨眼俏皮地说。 “是啊,你说得对。”她笑了笑,很赞同她的话。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她心想:小姑娘这机灵劲啊,看着又是一个好苗子,做这俩孩子的父母真是省心,难怪他们也不常来。 …… 俞东中学离家有些远,临近开学前,陈父陈母给陈东隅买了一辆自行车方便他上下学,也方便他去接送陈桑晚。 两人开学没几天,陈慈出生了,她在陈家夫妇的万千期盼中平安地降生到了这个世界。 这时候,陈家兄妹还不知道这件事,只是放学回到家面对着满室的漆黑冷清。 自从陈母怀孕后,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早已是司空见惯。这个胎儿在她肚子里不稳定,所以他们隔三差五就要去医院检查住两天。他们不在的时候,陈东隅便负责起两人的晚饭。 “桑桑,今天哥哥作业很多,我们就吃蛋炒饭好不好?”他帮她放下肩上的书包,低头询问道。 “好”陈桑晚点点头,“那我去拿香肠。” 两人在厨房里有序忙着,一个盛冷饭,一个打鸡蛋,在做着蛋炒饭的准备工作。 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陈东隅擦了擦手对桑晚说:“我过去接电话。” 他早有预感这通电话会是谁打的,果然接通的那一刻,传来陈父难掩喜悦的嗓音:“阿东,你们的妹妹出生了。” 他听见了,电话里响起了尖锐的婴儿啼哭声,刺激着他的耳膜。 “我和桑桑在家等你们回来。”他握着电话,声线平稳没有一丝起伏。 “你们不来医院看看吗?”陈父皱皱眉,对于儿子的反应有些不快。 “不了,我最近有些感冒怕传染给她。”说着他还吸了吸鼻子,以示他话语的真实性。 “那还是别过来了。”他嘟囔了句,又嘱咐他,“你们自己在家注意点,感冒药记得吃,零钱放在老地方,我们过两天就回去。” “我知道。”他垂下眼,“爸,恭喜你们。” 陈父还想说什么,但是一旁的陈母在叫他,于是只好匆匆挂了电话。 “哥哥,是爸爸妈妈打来的吗?”陈桑晚洗好了葱,向走进来的陈东隅问道。 “嗯,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他边说边拿起砧板上的菜刀准备切葱。 “我们有妹妹了。”陈桑晚感叹道。 “桑桑,我有你一个妹妹就够了。”他偏过头去,眉眼专注地看着身旁的小人儿。 “那她呢?”她咕哝道,“都出生了,难道你能塞回妈妈肚子里去?” “我不能,因为她是他们的宝贝。”他伸出另一只垂落在身侧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那你还说什么。”她翘起了嘴不乐意道,躲开了那只在她脑袋上撒野的手。 “要说的,你才是我的宝贝妹妹。”他说得缓慢而认真,“至于她,于我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哥哥,你你你,你今天的嘴是抹了油吗?”她听得小脸一红,说话都不利索了。 “桑桑,你听明白了吗?”他不理会她的调侃,放下菜刀双手握着她的肩郑重地强调,“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要记得,你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她不值一提。” “嗯嗯,我明白了。”她眨了眨眼,忽视脸上的红云回他。 这个孩子的出生,将会移走父母的所有重心,偏爱谁,忽略谁,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他目前能做的就是一遍遍告诉桑晚,她在他心里最重要,无人可及,就算她失去了一切,也不会失去他。 因为陈东隅的学习任务很重,所以陈桑晚饭后打算主动包揽洗碗的活。 “哥哥让我来吧,你去写作业。”她抢过他手里的碗,和自己的叠在一起。 “桑桑,我不差这点时间。”他好笑地说,又把她手里的碗夺回去。 最后,还是陈东隅负责刷了碗,而陈桑晚先进房间学习了。 她握着笔看着书本上的字,脑子里却又不自主地想起了哥哥刚才对她说的话。 “桑桑的手白白嫩嫩的,哥哥舍不得你做这种粗活。” “不好好学习,想什么呢?”陈东隅走进来便看到妹妹微扬着嘴角,握着笔半天不动的样子,一看就是在神游天外。 额角传来了一丝痛意,她用手捂着,愤愤地瞪着他:“哥哥,干嘛弹我?” 她前一刻还陷在哥哥的体贴中无法自拔,下一秒就因他粗鲁的动作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想什么呢,嗯?”他在她身边坐下,拿出了自己的作业。 “想你。” “咳”他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不由地被自己口水呛了下。 陈桑晚翻了翻白眼,吐槽道:“想你为什么会一会儿体贴,一会儿又很粗鲁。” “粗鲁?”他想了想没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对她粗鲁了? “这还不粗鲁?”她看着他迷茫的样子,放下捂着额角的手让他看。 “怎么红成这样了?”他皱皱眉,伸手碰了碰那一小片红,他明明收着力度弹的。 “那还不怪你。” “嗯,怪我。”他点点头,凑过去给她吹了吹,又揉了揉。 “下次不可以这么弹我。” 她摆着严肃的表情,可配上软糯糯的嗓音只让他觉得可爱,有一种故作老成的小大人模样。 “好,不弹你了。”他承诺道。 这短短几个字的承诺,他一履行便是一生。 “我现在要学习了,你别和我说话。这条是三八线。”她用手在双人书桌上划了划。 陈东隅含笑着点了点头,没说话。 后来一段时间里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在用功学习,唯一的声响只有书本的翻页声,和笔落在纸上的划动声又或者是它们交错的响声。 屋内的灯光悬在头顶一片柔和,一个灯泡便照亮了两个人的学习之路。 它带你扬帆起航,也为你增光添彩。 又过了许久,陈东隅已经完成所有作业了,他撑着额头偏过去看桑晚做题。 陈桑晚此时已经被一道数学压轴题难住快10分钟了,她皱着眉头在那苦思冥想。 好不容易有了思路又发现半途出错,想请教旁边人又想起自己立的三八线和不许说话。 她苦恼地叹了口气,心里的两个小人斗了几百遍终于还是屈服了。 她掀了掀眼皮想偷偷看一眼这个强大的旁边人,刚侧过脑袋便对上了他含笑的目光。 原来他正等着自己呢! 她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陈东隅便竖起食指抵在了唇上,然后另一只手指了指桌上那条无形的三八线。 这时候,陈桑晚的骨气早抛到了脑后,她只知道这题她真的做不出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再耗下去她的睡觉时间又要减少了。 “哥哥,我错了。”她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说,一手去拽他放在唇上的手,一手将那条无形的三八线毁掉。 陈东隅挑了挑眉不说话。 “我错了,哥哥。”她见他不为所动,又扑进他怀里,像小猫一样蹭着他撒娇。 他垂下眼看她赖在自己怀里,伸手掐了掐她颊边的婴儿肥。放手的那一刻,果不其然,又泛起了一小片红痕。 “红了。” “没关系,哥哥再吹吹。”她毫无原则,早忘了自己不久前义正言辞说过的话,还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刚才是弹,这是掐,可不一样。 温暖的气息越来越靠近她的脸,后来一个柔软的触碰落在她的颊边。 等到他开始抱着她认真讲题时,她才恍悟原来刚才那个柔软的东西是哥哥的嘴唇,他没有给她吹吹。 第11章 他的偏爱 面对初生的幼儿,看着她白嫩的脸蛋,纯真的笑容,挥动的双脚,连发出的咿呀声都是那么让人喜欢。人类幼崽仿佛天生就有一种惹人怜爱的魔力。 可陈东隅偏偏对此无动于衷。 一晃陈慈五个月了,她会睁着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周围的事物;会在睡累的时候自己悄悄翻个身,翻来翻去,乐此不彼,直到又变得疲惫;也会在婴儿床上躺累的时候撒娇求抱抱。 这天是周末,陈父出门买菜,陈母在家带娃。 而陈东隅和陈桑晚则窝在房间里下五子棋。 “阿东。”陈母抱着陈慈敲了下房门后进来,“你帮我抱一下阿慈,我去一趟厕所。” 陈东隅抿唇看了眼她怀里的一团,沉默着接过。 这是他第一次抱她,不熟悉怎么抱,陈母手把手教他。 “你小心一点。”她看着儿子生疏的动作,眼底尽是不放心,“我很快出来。” “嗯”他这么应着,可是手一滑,陈慈的屁股就掉了下来。 一阵响亮的哭声瞬间爆发出来,小小的人儿哭得满脸通红,陈母看着心疼,又从陈东隅手中接过她:“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陈东隅目送着她们离开,漆黑的眸底缓缓漾开一抹笑,他手臂一伸,便重新关上了门。 回头见陈桑晚呆呆地看着他,他大步过去,弯着腰压低声音对她说:“嘘,不要叫出声,哥哥抱抱你。” 下一秒,她的身子一轻,已经被他高高抱起,一只手稳稳拖住她,一只手放在她的背上。 这沉稳熟练的动作和方才抱陈慈时截然不同。 是意外吗? 他心底清楚,那是他的私心,是他对桑桑的偏爱。 陈桑晚搂着他的脖子,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要抱她。 “怎么还是这么轻。”他把她往上掂了掂,皱眉道,脸上看着挺有肉,身上怎么就不长肉? “我怎么知道。”她嘟囔了声,“倒是哥哥一直在长高。” “因为哥哥吃的多,还爱运动。”他笑了笑。 “那我怎么没长高?” “因为你吃的少,还不爱动。”他一针见血地说。 “哼,放我下来。”陈桑晚拍拍他单薄的肩膀。 “下来做什么?”他抱紧了她,“不要乱动,哥哥还想抱抱你。” 这一学期他开始学习生理知识了,再过几年,像这样抱着桑晚怕是不妥了吧? 现在他得好好珍惜。 “那你再抱一会儿吧!”她乖乖地靠在他肩上,“待会儿我们量量身高。” “好” 他又抱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察觉手臂有些发酸了才放开她。 “你快往墙边靠。”她拉着他站过去,然后自己搬了一条小凳子站上去,就这样还比陈东隅矮点,只能伸长手臂在他头顶抵住的墙面上划一根线。 “该我了。”她乖乖从凳子上下来,然后往墙上靠,示意陈东隅给她划。 “原来我们差这么多啊!”她比了比这两条线,沮丧道。 陈东隅14岁,身高165cm 陈桑晚9岁,身高130cm 短短几个月,她哥哥就高了她半个头。 “不要紧,青春期的时候桑桑会长很多的。”陈东隅摸了摸她的脑袋,出声安抚道。 “青春期是什么时候?”她不解地问。 “女孩子的青春期从十一二岁开始到十七八岁结束。” “那我还有两年才开始呢。”陈桑晚咕哝了句,有些遗憾地说。 “桑桑,时间过得很快的。”他垂眸看她,眼底不自觉泛起柔光。 是啊,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又是三年过去了。 “桑桑,你看你现在158cm了。”陈东隅用手比着卷尺上的数字给她看,少年的嗓音清冽又透着几分低沉,是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时期。 “可是你都185cm了。”陈桑晚仰着头看他,原本稚嫩的五官逐渐长开了点。 “嗯,哥哥都17岁了,没有多少长高空间了。”他淡笑着安抚她。 这个暑假,因为陈桑晚已经考上了俞东中学,所以心情很好,吃饭香,睡觉香,甚至早上被陈东隅拉起来去晨跑都很乐意,于是在身心极度舒适的情况下,身高也跟着窜了上来。 “好了,明天要开学了去睡觉。”他看了眼手表,快要22点了。 陈家在两年前搬了一次家,为了给陈慈更好的生活条件,他们卖了老房子甚至花了多年积蓄在市区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陈家夫妇一间主卧,还有两个次卧一个给陈慈,另一个给陈东隅和陈桑晚。 两个孩子都在长大,睡一间房怎么也不合适,奈何条件不允许,他们只能用一条帘子隔开两人,给彼此一个私人空间。 “哥哥,蚊子咬我。”陈桑晚在腿上挠啊挠,挠出了一个红肿的大包。 陈东隅叹了口气,下床找到电蚊拍,然后拉开了帘子,在空中一阵挥舞,只听见噼啪声响起,随之一股焦味弥漫开来。 床底天花板、角角落落一阵扫荡后,他放下电蚊拍,又从柜子里取出药膏,抓起陈桑晚的腿搁在自己腿上,替她细细涂抹。 “不能挠了,手上有细菌。”他叮嘱完后,又回到自己的床上,拉上帘子。 “哥哥,我睡不着。”陈桑晚一双灵动的眼睛在黑夜里愈发清亮。 “睡不着就闭上眼不说话。”一帘之隔,他其实也没什么睡意。 “不说话好难受。” 陈东隅:“……” “你唱歌给我听吧,我还想听《七百年后》。” 他没说话,可过了一会儿却有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他用熟练的粤语轻轻哼唱着。 哥哥的书架上收藏了很多cd唱片,其中大部分都是陈奕迅的歌。 这首《七百年后》是在她小考的前夕他唱给她听的。 彼时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整个人都被紧张焦虑包绕着。 陈东隅抱着她突然说:“桑桑,哥哥给你唱首歌吧,你闭上眼不说话。” “嗯嗯”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有些惊讶哥哥竟然会唱歌,还会说粤语,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呢。 他唱歌的嗓音和平时说话略有些不同,更低沉也更清冷,让她沉浸在其中,渐渐地身心彻底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便有了睡意。 可现在,这好听的嗓音完全没有催眠的效果,反而让她听得更精神,她想还是心境不同的原因吧! 那时的她背负着巨大的压力,第二天面对的是人生中的第一场重要的考试,这关乎她是否能够和哥哥在同一所学校,也在检验她当初放下的豪言壮语是否能够实现,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对不起哥哥这连续半个多月对她的全面辅导。 而现在的她实现了豪言壮语,满心皆是欢喜和期待。明天是崭新的一天,时隔五年,她又可以和哥哥一起去同样的学校了。如果今晚还能和哥哥一起睡就更好了,在他怀里醒来,和他一起上学。 这么想着,她抱着枕头拉开了帘子,朝陈东隅的床上拱去。 “桑桑,你该学会自己睡了。”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一团,话虽这么说,手臂却是自然地将她收拢。 “唔,我想和哥哥睡。”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一个舒适的睡姿。 “总不能一直跟哥哥睡?”他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 “为什么不可以?”她咕哝了一声,声音里掺杂了一丝困惑。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你终会长大,不久的一天,你就会明白什么叫男女有别,什么叫接触有度,哪怕我是你的哥哥。 陈东隅在心底叹了口气,一双眸子隐于一室漆黑中更显沉敛幽深。 她的困惑半天未得到解答,于是再次固执地问:“为什么不可以?” “桑桑,等你明天开始上初中了就会慢慢明白的。”到时候她怕是不再好意思往他怀里钻了。 这一回,陷入沉默地成了桑晚,她一时竟难以分清自己究竟是为即将开启的初中生涯而欢喜,还是忧愁。 见妹妹彻底安静下来,他以为她要睡了,正准备停下在她背上轻拍的手,却在下一秒感受到后背的衣料被轻轻拉扯着。 “哥哥,你还记得我被俞东中学录取的那一天吗?” “记得” 那一天,他这一生都难忘。 他作为学生会的主席,那天中午和各部长开完会正要离开的时候,会议室里突然进来了几名老师。 “你是高二一班的陈东隅吧?”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中年女老师突然叫住了他。 “是我”他颔首点头。 “你现在有空吗?”她摆了摆手中的文件继续说,“这是初中部要录取的新生名单,我们需要再次核对下这些学生的信息。” “有空,老师我来帮你。”他想到了什么,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和这位老师坐那一起核对。”她指了指一个戴着眼镜的女老师。 那女老师朝他温和一笑,然后走过来告诉他要怎么进行核对。 陈东隅坐那核对的很仔细,他和女老师两人各一半的新生名单,女老师都快核对完了,他才只看了一半。 他越看心底越沉,直到手头名单全部看完,依旧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一颗忐忑的心有一半已经沉进谷底了。 他滚了滚喉咙,想跟旁边人要名单,话还没说出口,这位正在进行二次核对的老师突然叫了他一声。 “陈东隅同学。” “嗯” “你看这个名字跟你很有缘分。”她示意他看着她手指点着的地方,“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你们还同姓陈。” 陈东隅看着那三个他期盼已久的字,深隽的黑眸里像是湖光倒映出的星辰明月,满眼温柔即将溢出,沉入谷底一半的心又被妥帖地安放到了心房里。 他缓缓开腔,嗓音里裹进了蜜糖:“因为她就是我的妹妹。” 陈桑晚 当这三个字在他眼前绽放的时候,他已经看见了不久以后他们同行的身影。 熹微晨光里,傍晚余晖下,他们一同上学,一起放学,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负载着他们,轮胎划过的地面,有了痕迹,消失又出现,重复再重复着。 第12章 她的玩笑 那一天,陈东隅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告诉妹妹这个好消息,可是下午还要给同学补课。想过打电话告诉她,又觉得不够隆重,最后他还是按捺住自己那颗乱跳的心,收敛着情绪上课。 着急什么,名单上的人不会跑,他的桑桑要来俞东中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早一秒,晚一秒,这个事实都摆在那里。而他只想当面和她分享这份喜悦,夸她聪明伶俐,看她眉开眼笑,还要接住她的投怀送抱。 与此同时,在家呆着的陈桑晚正在打扫她和哥哥的房间。 陈父陈母去上班了,哥哥上学,陈慈又在幼儿园,家里只她一人。 闲来无事,看书度日,等到眼睛变得酸涩了她才合上了书,拿着扫帚要去打扫卫生。 2009年,中央空调还未普及到千家万户当中,所以他们家只有父母和陈慈的房间有挂壁空调。 她忙活一场,又渴又热,身上的薄汗不断从皮肤里冒出,没一会儿后背的衣料便湿了一小片。 这样的炎热酷暑独属于南方的夏季,纵使7月还未到,可夏天的脚步已经早早到了。 陈桑晚擦了擦额角的汗,拿着换洗的衣服打算去浴室冲个澡,将一身的燥热尽数除去。 从浴室出来,已是半个小时后了,才下午2点,她该怎么度过呢? 她正擦着头发,思考着这个严肃的问题。 此时,客厅里的电话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考。 “喂,你好。”她静默了片刻又说,“我是。” 后来不知电话里说了什么,陈桑晚的表情在呆愣了一秒后,瞬间变得生动起来,不止唇角弯起,连眼角眉梢都沾染笑意,本就明媚的一张小脸,此刻容光焕发,显得更为光彩夺目。 一声“谢谢”之后,她挂断了电话,可覆在上面的那只白皙的小手却还在微微颤抖着。 她满腔的激动、喜悦,此刻无人得以诉说,于是回到房间抱着哥哥睡觉的枕头将脑袋埋进去,闻着那淡淡的好闻的味道,她轻轻地笑了,从嗓子眼里冒出的笑声缓缓融进一室静谧中。 哥哥,你快回来啊,桑桑有好消息告诉你。 可是一等再等,等到喜悦化开后,剩下的就变成了她狡猾的捉弄了。 陈东隅推开他们的房间,只见陈桑晚正趴在书桌前,小手曲着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桑桑”他在她身边坐下。 “哥哥”陈桑晚转头唤他,嗓音低低的,饱含难过。 “出什么事了?”他将原本要告诉她的消息又重新压回去,转而关切地问。 她嘴角一瘪,有水光在眼底浮起:“我……” “你怎么了?”他扶着她的肩着急地问,浓眉紧皱着。 她仿佛不敢和他对视似的垂下了脑袋,语声缓慢,隐隐带着一丝哽咽:“我没考上俞东中学。” 话音一落,她发觉原本还搭在自己肩头略有些力道的双手开始慢慢放松,直到最后彻底离开。 室内安静的让她觉得诡异,他不置一词的态度更是让她不敢相信,于是她抿着唇抬起了头。 这一抬,他们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哥哥这样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 看似平静无常,实则里面波澜起伏,深幽难辨,不知此时此刻他在想什么。 这样的对视不过三秒,她便低头躲开了。 但她始终难以忽视对面那一道一直落在她身上的沉沉的目光。 从不觉得时间是如此煎熬,她在想自己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这时,陈东隅动了动唇,终于开腔了。 “没考上?”他的嗓音淡淡的,辨不清是失望还是无奈。 她的脑袋垂得更低了,没说话,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嗯”。 “没考上也没关系。”他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将她脑袋抬起,和他对视,“只是我竟然不知道桑桑也学会和哥哥开玩笑了。” 陈桑晚听得脸色一变。 哥哥竟然早知道了。 那她刚才那番原以为对他开的玩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她自导自演的笑话。 “哥哥我错了。”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 “你哪里错了?”他摸摸她的脸,“你演的挺好,是我没配合你演下去。” “呜呜,哥哥你打我吧!”她看着陈东隅没有表情的脸,就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我怎么舍得打你。”他放开她了她,“中午我一知道这个消息就恨不得立刻赶回来告诉你,而你呢?” “我真得错了,我不该骗你的。”她在他身前蹲下,仰起小脸看他,眼眶里迅速泛起了红,“我就是等久了起了玩心。” 看他依旧不说话的样子,她抬手去握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住,脑袋也靠了上去。 “哥哥~”陈桑晚委屈又可怜地唤他。 “下次不许了。”他垂下眼,看着眼前这颗倚着他的毛茸茸的脑袋,漆黑的眸子里终于汇聚了一丝笑意。 其实他并没有多生气,只是不乐意。她可以对他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只是她考上俞东中学这件事,与他们而言都至关重要,不应该成为被开玩笑的对象。 “再也不会了。”陈桑晚连声答应着,哥哥之前的样子太可怕了,她再也不要见到了。 “那你重新把这件事告诉我一遍。”陈东隅将她从腿上抱开。 “嗯嗯。”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他对上了一张眉开眼笑的脸。 “哥哥,下午的时候我接到了学校的电话,她说我被俞东中学录取了。” 少女欢快喜悦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他仿佛能看到下午她接电话时的模样。 一定是激动得久久不能平复心绪的模样。 “我终于终于可以和你在一个学校了。”她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 “桑桑,恭喜你,这一刻我已期待许久。”他回抱住她,唇角终于流露出了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 “那天晚上,爸爸妈妈虽然为我煮了一桌饭菜,可是那些菜都是陈慈喜欢的。” 她突然出声将他陷入回忆的思绪彻底拉了回来。 “他们其实想我留在家附近的中学,虽然教学质量一般,但是离家近,我能够照顾到陈慈,就像当初你照顾着我一样。” 她想那一天一切都很美好,除了父母得知她考上俞东中学后的脸色一变。 “陈慈不是我们的责任,是他们的。”陈东隅温声告诉她,“欠他们的我们以后慢慢还。” 他是个自私的人,只愿意对在乎的人负责,其他人进不了他的眼,也没法让他为他们心甘情愿地做什么事。 更何况,被他们宠大的陈慈本就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嚣张跋扈,任性妄为,还会偷偷地欺负桑桑。 “嗯”她附和着说道,“等我长大了,我们一起还。” 后来她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陈东隅制止了。 “桑桑,快点睡觉,想说什么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这么说着,放在她背上的手也开始轻轻拍着,室内静悄悄地,只有他哄着她睡觉的拍背声在有节奏地响着。 第二天,她穿上陈东隅为她洗好的校服,看着和他同款的上衣裤子,她心里美滋滋的,放在他手心里的小手也忍不住活跃地动了动。 这一动,引来了他的侧目:“桑桑这么高兴?” “是呀!”她甜甜地笑了,露出了一排整齐干净的贝齿。 “哥哥也高兴。”陈东隅看着她娇俏甜美的样子,微风吹乱了她的短发,一张小脸被挡了几分,唯有那双漂亮明媚的眼睛完全显露在外面,含笑仰视着他。 他替她将发丝别向耳后,然后牵着她继续向那辆半旧的自行车走去。 和往日一样,陈桑晚坐在后座抱着他的腰,闭上眼感受着晨风拂面的舒畅感,再深吸一口气,盈满鼻腔的不止是晨间清新的空气,还有哥哥身上好闻的皂香。 她拿出兜里的mp3,连上耳机,一只塞进哥哥的耳朵里,一只留给自己。 这个mp3是她考上俞东中学后哥哥送给她的礼物,她喜欢至极,出门时也常带在身边。 “桑桑”他开口唤她,温和的声调揉进清风里。 “嗯” “上课不能听歌,在学校里也不要把它拿出来。”陈东隅稳稳地骑着车,仔细叮嘱道。 “嗯嗯” “一定要记住。”他再次强调。 “我记住啦,不会左耳进右耳出的。”她贴上他清瘦的背,也再次应道。 她这样说着俏皮又不失诚恳的话,惹得他不禁扬起了唇角。 清隽无双的少年淡淡一笑,连平静无波的湖水都禁不住荡起了涟漪。 路过早餐店的时候,他下车去买饭,而她守着自行车等他回来。 随机循环的歌单此时突然安静下来,陈桑晚疑惑地低头查看。 不是歌名,而是一个文件名,备注为“桑桑要认真听”。 下一秒,清冽中又含着一丝暖意的嗓音透过耳机在她耳边响起。 “桑桑,你有多想上俞东中学,我就有多盼着你能来。你的小考,哥哥比你还要紧张,不是对你没信心,而是怕在这过程中出现任何一点意外,所以满心期盼的同时也在提心吊胆。 幸好,这结果如你我所愿。 陈桑晚,我张开五年的手臂终于要为你收拢了。 未来,请继续绽放光彩。” 第13章 他的轻友 陈东隅提着早餐回来的时候,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少女纤细的身影逆光而立,一张白皙的脸上五官分明又惹人注目,细长的眉,清亮的眼,秀挺的鼻,红润的唇在晨光中一览无余。本就生得极好的人这时弯唇一笑,稚嫩中无端生出了些引人沉醉的味道。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正是此时对桑桑最好的形容。 他竟从未发现,在他羽翼之下成长的妹妹如今已经有了一丝窈窕之态了。 与此同时,陈桑晚也在含笑凝望着向她走来的人。 17岁的哥哥,身形修长,看似清瘦,其实她知道他是很有力量的,尤其是抱她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他手臂间突起的肌肉线条。 还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五官单看没有多优越,可是凑在一起就变得非常耐看。她最喜欢的就是他的那双眼睛。双眼皮不深,眼角钝圆,墨黑的眼珠占了大半眼眶,不笑时会觉得他冷漠疏离。如果一笑,就会让人迷失其中。 “先把烧卖吃了。”陈东隅站到她面前,将打开的烧卖连袋递给她。 她一手拿着烧卖小口吃着,一手抱着他的腰坐在后座上,看着沿街风景缓缓流逝,20分钟的路程就要到了,这一刻,她想先把要说的话告诉他。 “哥哥我认真听了,也会继续绽放光彩的。” 她的语气很郑重,让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想起她在说什么的时候,刚要扬唇回她,只听她又说:“你要一直看着我。” “嗯,我会一直看着你。”像过去一样,也将延续到未来,直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 清冽低沉的嗓音很快消散在了空气中,却一字不落地飘进了陈桑晚的心里,久伫不离。 俞东中学的初中部和高中部都在一个校门,所以当学校的风云人物推着自行车和身旁站着的一个青春娇艳的少女同时出现时,所有来往的女孩们都沸腾了。 “快看,那不是高中部的陈东隅学长吗,不是说他性格冷漠不易靠近吗,他怎么和一个女孩一起来了?” 旁边的女孩也附和道:“是啊,难道传言有假?” “长得太好看了,怎么会有长得那么好看的人啊!陈学长这颜值我真是分分钟拜倒在他的校服裤下了。” “呜呜,他身边的女孩是什么个情况啊,虽然不愿意承认她也长得很好看,可是这么个小孩哪里配得上我们高大帅气,成绩优异的陈主席啊!” “救命,陈学长还低下头听那女孩说话,这待遇谁也没有过啊!!!” “我现在就想知道此女是谁,夺了我们的校草。” …… “哥哥,你太出名了,她们都在讨论你呢。”陈桑晚朝他狡黠一笑,眼睛里闪着星光。 “是么”他摸摸她的脑袋,对此没什么太大反应,毕竟已经习惯了,他也选择了无视。 这一温柔摸头的举动,落在她人眼里又掀起了一阵疯狂。 “我天,那还是我们的陈学长吗?怎么会这么温柔,这么可亲可近啊!” “我也想被他摸头,呜呜呜,头顶痒痒的。” 她这话遭来旁人的嫌弃:“你这是几天没洗头了吧,可别玷污了我们学长的手。” “此时此刻,我十分非常羡慕嫉妒那位女孩。” “容我大胆一猜,那位女孩不会是陈学长的女朋友吧?” …… 陈东隅把桑晚送到班级门口,细细叮嘱了几句,才放她进去。 可她还没走几步,他无视旁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又叫住了她:“桑桑” “嗯” “中午等我过来接你吃饭。” “我知道啦。”和以前一样的。 这一层都是初一新生,没有人认识这位俞中风云人物,只是见过他的人都在议论着他的样貌,他的气质。 若是有再想深入了解些什么的,那就只能是陈桑晚所在班级的同学了。 从开始的完全不熟到后来因为一个帅气学长的出现而拉近了关系。而后她们试探着,充满好奇地靠近陈桑晚,欲言又止了好半天,还是和她搭了话。 “那个,同学,你好。”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长发女孩率先出声。 “你好。”陈桑晚从书本中移开视线,也朝她友好的问候。 “刚刚那位学长是你什么人啊?”她话音一落,四周的女同学将目光都聚在了陈桑晚的身上,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一副满心期待等着她回答的表情。 陈桑晚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却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你们猜是我什么人?” 有人说是男朋友,也有人说是哥哥。 这时的陈桑晚情窦还未初开,对于“男朋友”这词不甚在意,更不会觉得害羞。 “是哥哥啦!” 同一时间,刚回到自己班级的陈东隅也被几位平日里关系不错的男同学逼问着。 “阿东,听说你早上可是和一位漂亮小学妹一起来的?这个传言可是真的?” “嘿嘿,听说你还摸了人家小学妹的头,真否?” “我也听说了,一路来都在听那些小学妹说起这件事,当事人请给出解释。” 说着,三位男生手握拳头举到了陈东隅面前。 “解释什么?”他掀了掀眼皮,淡淡地开腔。 “别逃避,你知道。” “陈东隅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藏着掖着算什么男人?” “就是啊,速速招来。” “都是真的。”他拂开挡在他面前的三只拳头。 “……”三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平日里兄弟几个一起打篮球,吃饭,研学交流,也碰上不少来搭讪说话的女生。 可这位陈同学不是冷脸相待就是余光都不给半分。 风云人物如此这般高冷,难以亲近,不接地气,大家都逐渐习惯把他放在神坛之上了。 这会儿,他突然承认和一女孩关系亲密,又是主动开口,又是温柔摸头的,莫不是被什么附体转性了? 许久过后,等他们消化了这个真相还想开口继续问些什么的时候,陈东隅已经开始收全班的暑假作业了。 再然后便迎来一节又一节的课,课间短短几分钟,当事人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去了办公室,以至于他们再也没有开口探询的机会。 整个上午,三个男孩的三颗充满好奇的心被高高吊起,放不下来又卡在半空,还要提着胆上课,不知多难受。 这抓心挠肝的好奇啊,直到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才得到几分满足。 “诶,你去哪啊?” 上午最后一堂课结束,三人见陈东隅往食堂相反的方向走去,不免出声问道。 “你们先去吃,我去接个人。”他甩下这句话后,脚步走得更快了。 留下三人两两对视,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 其中一人突然朝他喊道:“那我们先给你们打好饭。” 陈东隅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朝后比了个“可以”的手势。 看着他渐渐走远,三人也转身朝食堂走去,这短短一路闲谈不断,只是谈话的内容都是关于那个抛弃他们仨的人。 “待会儿,哥几个是不是要见到阿东的那个小学妹了?”三人中一个微胖的男生压着内心的激动低低地说。 “不出意外的话,我想确实是这样。”另一个手插在校服裤袋里的男生扬起唇角,赞同道。 “虽然要看到小学妹了我们都挺激动,但是你们就没有一点对他重色轻友的行径感到不满吗?”最右边长相斯文的男生挑了挑眉,看着他俩道。 “为了咱们的好奇心能得到满足,这点重色轻友我原谅他了。”微胖男生拍了拍胸膛豪迈地说。 “没错,想看阿东重色轻友一回也是不容易。” 食堂里,每一个窗口都排着长队,等到三人突破重围,端来六份餐盘回到早已占好的位置上时,额上都浸出了些汗来。 “都快擦擦,待会儿要见小学妹了。”微胖男生掏出纸来,递给对面的两人。 “对对,这学长形象可得稳住。”瘦高的男生接过纸来对着窗户仔细擦了擦。 “咱们待会儿收敛点,别吓坏小学妹啊!笑得自然点,别一脸猥琐。”举止斯文的男生将擦好的纸扔进垃圾桶后,嘱咐道。 “知道知道,阿源,我有分寸。”微胖男生憨憨一笑,看了眼餐盘里的菜,“也不知道小学妹喜不喜欢吃这几个菜。” “这没关系,不喜欢就把我们餐盘里她喜欢的菜都夹给她。”瘦高男生提议道,还想说什么,只见食堂门口处走来了两人。 他眸色瞬间一亮,抬高手臂冲那位挺拔俊朗的男生唤道:“阿东,这里。” 于是在三人目不转睛地注视下,陈东隅带着陈桑晚走过去。 “这是我妹妹,陈桑晚。”陈东隅为几人互相介绍着。 又分别指着三人对身边人温和地说:“这几位是我的同学,孙漾,李泽林,张木源。” 突然面对这么多大她好几岁的异性,陈桑晚有些腼腆,但还是弯着唇角和他们问好。 此时,三位男生内心想法趋向了一致。 竟然是妹妹???长得太好看了吧!!! “坐下吃饭吧!”瘦高的孙漾指了指身旁空着的位置朝两人微笑道。 陈东隅指着不远处空着的坐位示意陈桑晚先过去。 等她走后,他才端起两个餐盘朝三人说:“下次吧,她害羞。” 话落,又只留一个背影给三人。 瘦高的孙漾:重妹轻友了。 微胖的李泽林:哥几个的好形象还没摆出来呢,怎么就走了。 斯文的张木源:就这?别说猥琐了,都没给机会笑得自然。 第14章 她的体贴 开学没两天,整个俞中学生都知道风云人物陈东隅有一个妹妹。 妹妹不仅长得花容月貌,学习上更是成绩斐然。 冷漠不易亲近的陈东隅只有面对她时,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才会柔和不少,眸底辰光悄然聚集,只在她眼前盛放。 兄妹俩到底有多相亲相爱,他们更多的是听说。 但在今天下午这场篮球比赛中,围观群众是彻底看清了,什么叫做宠溺,什么叫做羡慕。 作为篮球队队长的陈东隅领着自己的队员即将要和俞东二中的对手进行一场冠军争夺赛。 前来观赛的女学生络绎不绝,有些甚至提前半天来场地抢好了位置,只为目睹陈东隅在赛场上的卓卓风姿。 哥哥的比赛,陈桑晚是一定要去看的,只是没想到和同桌来到现场时,面对着座无虚席的场面顿时傻眼了。 “桑晚,叫你快点还不信,这会儿连个落脚点也没了吧。”同桌小红瞥了她一眼,嘟囔道。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陈桑晚愕然地说,目光却在场地中迅速寻视着,仿佛在找谁。 “要不我们去找你哥哥,让他给咱俩弄个座?” “嗯,我正在找他。” “那我看这边,你看那边。” 场地很大,一个人根本看不过来,两人一起就轻松了,不过片刻,陈桑晚便拉着小红的袖子说:“我找到了。” 于是她们穿过层层人群,来到了陈东隅的身后。 他穿着宽松的蓝白球服,露出结实好看的手臂和小腿,不是很壮但又不显得瘦弱,修长的身形,挺拔的背影,在人群中是那么得亮眼。 “哥哥” 他听到了熟悉的嗓音在唤他,于是和队友暂停了交谈,转过身来垂眸看着她。 “桑桑” 不是刻意的温柔,而是习惯性的温言软语。第一声调本就柔和,再加上叠音的衬托,这样简单的称呼不知有多挠人心弦。 “我们想来看你比赛,可是没位置了。”她指了指身旁的小红,朝他说道。 陈东隅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小红身上,就一瞬便移开了,而后只是专注地看着陈桑晚。 可小红却因为这一瞬的关注而烧红了脸,心脏砰砰乱跳着,十分不安分。 “你们跟我来吧。”说罢,他拉着她的手向不远处的座位上走去。 身后的小红也快速反应过来跟上了两人的步伐。 “孙漾,站起来。”陈东隅踢了踢男孩的鞋尖。 “怎么了这是。”孙漾正垂着脑袋放空自我,突然被这一打扰,有些不快地抬起了头。 一看到陈桑晚,他眉头一松,俊脸上浮现出了笑:“桑晚妹妹来啦,你坐。”说着,立刻站了起来,让出座位。 “她不坐你这。”陈东隅将她带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示意另一边的小红去坐。 “谢谢陈学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谢,然后又对着孙漾再说了一遍后才坐下去。 “渴了就喝水。”陈东隅从一边的箱子里拿出一瓶未拆封的矿泉水放到妹妹手里。 “我能喝吗?”她知道这水是给他们比赛准备的。 “能,这瓶是哥哥的。”他替她理了理刘海,不顾周围女孩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安心喝。” “我喝了那你怎么办?”陈桑晚仰头望着他,眼底还有些犹豫。 “喝你剩下的。”他说得很坦然,“好了,我先去准备了,你乖乖坐在这里看,待会儿要给我加油!” “嗯嗯”她弯唇一笑,“哥哥加油!” 陈东隅没说什么,漆黑的眼底却开始有一层笑意在缓缓蔓延,他安静地看着她,突然手握成拳在胸口轻轻垂了两下。 等到他跟孙漾一离开,陈桑晚的周围彻底沸腾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们的陈学长,好温柔啊啊啊啊!” “我的天啊,有幸目睹了陈学长的这一幕,我真是要晕过去了,他怎么能这么温柔、这么贴心、这么宠溺啊!” “做不了他女朋友,做他妹妹也很幸福啊!” “我要是有这么一位哥哥,让我掉20斤肉我都愿意呜呜呜。” 目睹全过程的小红也不禁靠过来,满脸羡慕地看着她:“我好酸啊,这样的哥哥我也好想要。” 陈桑晚看着哥哥在前方的身影,又听着身边人的话,嘴角不自觉地翘得更高了。 这么好的哥哥是她的。 后来比赛开始了,她看着他矫健的身影在场地上穿梭着,时而为攻,时而防守,篮球在他的手下前后左右不停地拍打着,终于寻到机会,他运着球,冲过对方的层层防线,一个跃身,篮球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后,不偏不倚地落在筐内。 这一刻,全场在为他欢呼,掌声连绵不绝。 而陈东隅的视线却越过众人,独独落在那个抱着矿泉水瓶,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的少女身上。 此刻她脸上染着一层薄红,像春日里初初绽放的花朵,娇艳欲滴。 他垂下眼,淡淡一笑。 他赢了一个球,他的妹妹啊,比他还激动。 既然如此,他得努力赢得这场比赛,让她更高兴。 于是,大家发现了,之后的比赛里,陈东隅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运球都变得快准狠,直击中间的那一个篮筐,为队伍赢下一分又一分。 中场休息时,陈东隅和孙漾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可以啊,后面每一球你都发挥得很稳。”孙漾用手臂怼了怼他,“是不是因为桑晚妹妹在这里啊!” 他没说话,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可孙漾却听出了其中的一丝傲娇之意,正想继续调侃他,却发现他已经加快步伐往前走了,他不禁摇了摇头,暗叹:真是个妹控。 不过他又看了眼场内乖乖坐在位置上笑脸相迎的陈桑晚,心头一软,又想:他要是有一个这样的妹妹,指不定也和阿东一样了。 “哥哥,喝水。”陈桑晚给他拧开瓶盖,把水送到他面前。 “就喝了这么点?”他接过瓶子,看了眼瓶中的水位线。 “我不渴,你多喝点。”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仰头喝水,喉结一滚一滚的,没一会儿,半瓶水没了。 陈桑晚接过他拧好的瓶子,看着他额前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突然拽着他的衣角说:“哥哥你弯下来一点。” 他依言照办。 而她从校服裤袋里掏出一叠整齐的面巾纸,抽出一张,替他细细地擦。 这样温馨的一幕落在旁人眼里不免再次掀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一旁站着的孙漾也是满脸羡慕,直感慨着:“这样的妹妹我也想要。” “桑晚妹妹,就不能给我也擦一擦?” 陈东隅听了唇角一沉:“自己没手?” “你的汗多脏你自己不知道?” “说得好像你的汗多干净一样?”孙漾被他戳心的话气得愤愤道。 “干不干净桑桑都愿意替我擦。”见妹妹乖乖点了头,他挑了挑眉看着他。 “……”孙漾,陈东隅你变了。 围观群众心底也是一惊,没想到啊,男神竟然还有这样毒舌傲娇的一面。 最后这场比赛,不出意外,俞东中学篮球队获得冠军。 当众人以为陈东隅捧着奖杯要好好保存起来的时候,他却把它放到陈桑晚的手里,温声说:“给你玩。” 她接过沉甸甸的奖杯,正细细触摸着杯身的刻字,却听他又说:“哥哥今天厉害吗?” 闻声,她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只见哥哥平静的面色下,眼底流动着细微的波光,好像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厉害。”她点点头,笑得很甜,“哥哥最厉害。” 陈东隅终于笑了,虽然只是弯了弯唇角,可眼底骤然绽放的耀眼光芒却是闪到了众人的眼。 她们直叹小心脏受不了的同时,又忍不住贪婪地盯着他的俊颜看。 最后看着两人牵手离去,而妹妹另一只手拿着哥哥刚赢得的奖杯,她们眼底的羡慕早已满得溢出来了。 小红:两人来,一人走,目睹兄妹俩相亲相爱全过程的我已经内心麻木了。 孙漾:又是重妹轻友的一天。 众人:我也想要这样的哥哥。 …… 他们回到家时,陈慈也已经被陈父从幼儿园接回来了,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喜羊羊与灰太狼》。 看到陈桑晚怀里抱着奖杯,陈慈眼睛一亮,迈着胖胖的小短腿,跑到她面前,一跳一跳的,伸直胳膊想要抢过来。 “给我。”明明是稚嫩的嗓音却说着很固执的话。 “这是哥哥的。”陈桑晚抬高手臂不愿意给。陈慈太顽皮了,到她手里的东西不是摔坏了就是拆毁了。 “哥哥~”陈慈又看向一边的陈东隅,伸出小胖手拽了拽他的校服裤。 陈东隅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不能给你。” “我就要。”她气呼呼地说,胖乎乎的脸蛋皱成了一团。 “再闹我就把你的棒棒糖藏起来。” “呜呜,我要跟妈妈说你欺负我。”她伸出食指指着他控诉道。 “去说吧,以后一颗棒棒糖也别想吃到。”他淡淡地说,眼底一片薄凉。 陈慈从小爱吃糖,后来陈父陈母发现她开始长蛀牙,就不再给她买糖了。 可一直嗜糖的小朋友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戒得掉? 于是她眼珠滴溜一转,去找了陈东隅。 “哥哥,我想要吃糖。” “我没糖。”他看着书本头也不抬地说。 “你给我买。”小女孩挺着胸膛理直气壮地说。 “我凭什么给你买?”他终于看了她一眼,“爸妈都不同意。” “别撒娇,没有用。”见她瘪了嘴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立刻出声制止。 “你就会欺负我。”她跺了跺脚瞪着他。 “你就会欺负桑桑。”他也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别以为他不知道,每次她吃了零食把客厅地板弄脏了,不收拾干净却说是桑桑弄的;每次不吃木耳把它们挑出来扔垃圾桶里也说是桑桑做的…… “因为你只对她好。”她终于承受不住他的目光,低头落了泪。 “我不对她好对谁好?” 明明只是一句轻轻的反问,却掷地有声。 第15章 他的纵容 “那我呢,我也是你的妹妹。”陈慈走过去仰头看着他,白嫩的脸上有了泪痕。 “你们不一样。”他摇摇头,桑桑在他心里无人能及,可陈慈于他却是可有可无的。 她难过得不行,都是兄妹,为什么差别这么大,从她有记忆以来,他甚至从未抱过她。 所以她不喜欢姐姐,因为姐姐抢走了哥哥所有的宠爱。 “还想吃糖吗?”陈东隅抽了张纸给她。 “想。”她点点头,接过纸把脸上的泪水擦掉。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给你买。” “什么事?”陈慈脸上一喜,这是哥哥第一次这么温和地对她。 他放柔了语调说:“以后不准欺负桑桑。” “好”她咬咬牙同意了。 不欺负姐姐了,哥哥是不是就会对她更好一点。 “一星期就只买三颗给你。”陈东隅给出承诺,“不过,一旦被我发现你又欺负她,以后糖就再也没有了。” “我不会欺负她了。”她连声应着,再也不敢耍些小动作了。 …… 一听到以后不能吃棒棒糖,陈慈的火气立马灭了,瞬间蔫了下来:“我不说了,也不要了。” 听了这话,陈东隅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陈桑晚先回了房间。 “哥哥,什么棒棒糖?”她将奖杯小心地放到书柜上,转身问他。 “哄她的东西。”陈东隅从书包里拿出了什么,示意她伸出手。 她乖乖地照做,只觉掌心一暖,随后有什么东西落在她手上。 垂眸一看,是两颗德芙巧克力。 “这是给你吃的糖。” 陈桑晚听见了落在她头顶的嗓音,带着对她一贯的温柔宠溺,是陈慈不曾听过的。 两人在房间里没呆多久就出来吃晚饭了。 席间,陈父陈母的关注点大多在陈慈身上。 “阿慈,多吃点排骨。”陈父说着夹了一块放进她碗里。 “不要,这里有一点肥肉。”陈慈嫌弃地夹出来看了看,又扔进父亲的碗里。 陈母叹了口气,还是顺着她,给她重新挑了一块:“这个总不肥了吧。” 她点点头,夹着全是瘦肉的排骨开始啃咬起来。 “爸爸,这个排骨真好吃。”陈慈看着身旁的父亲,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那下次就多买点。”陈父这么说着,又给她挑了一块。 “不要有肥肉的。”她嘟着嘴巴强调。 “好,瘦肉全给你留出来。”陈父看着小女儿白嫩圆润的脸蛋,心底一片柔软。 “别光顾着说话,饭也要多吃点。”陈母看了眼对面始终没说话的兄妹一眼,又对陈慈说,“你看哥哥姐姐吃饭多安静。” “哦”陈慈撅撅嘴,勉强地舀了一口饭进去。 这一顿饭,陈东隅和陈桑晚没有夹过一块排骨,而陈父陈母也未曾在意过。 饭后,夫妻两人准备带着陈慈出去散步。 外出前,陈母只叮嘱了两句话给留在家的兄妹俩。 “阿东,你现在高三了,等会儿就去学习。” “桑晚,把碗洗一下。” 短短两句话,没有多少温情与关心,只有冷淡和命令。 透过玻璃窗,陈桑晚看到他们三人牵手离开的背影,陈慈笑着闹着,他们宠着纵着,温馨幸福,和谐美满。 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无人能插足。 “桑桑,不要羡慕,你还有我。”陈东隅看到女孩眼底流露出的渴望,不由地伸出手将她抱到怀里。 “哥哥”她也回抱住了他。 他用双臂圈出了一方天地,那里只容得下她进去。 而她窝在那里,只觉得安心和满足,可以什么都不想,也可以什么都不要。 多年后,她才知道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一方天地给了她依赖,也禁锢了她,想离开却做不到,最终将自己挣得头破血流。 “嗯” “我没吃饱。”陈桑晚低低地说,饭桌上都是陈慈爱吃的,她不能跟她抢。 “哥哥给你开小灶。”他听了她的话,将她放开,转而拉着她的手朝厨房走去。 后来陈桑晚心满意足地吃着哥哥做的番茄鸡蛋面。 而陈东隅看着妹妹吃得开心,就连洗碗的动作都加快了不少。 …… 这天下午,高三学生加了一小时的自习时间,陈东隅没法通知陈桑晚,心里正有些焦急,只听外面走廊忽然传来班主任吴老师温厚的嗓音。 “小姑娘,你在这里等谁呢?” “我等我哥哥。” 女孩清脆的语调一响起,陈东隅便知道外面是谁了,顿时他有些坐不住了。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陈东隅”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桑桑叫自己的全名,不太熟练,三个字都是从嘴里慢慢蹦出来的。 他听着有些怪,可眼神却莫名一软。 教室过于安静,大家都在努力奋斗,加油拼搏着,完全是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状态。 可当这窗外之事戳中了大家的好奇心时,圣贤书便被抛在脑后了,一个个耳朵都竖得高高的,仿佛不愿意落听一个字。 窗外的声音还没有继续响起,他们就看到班长突然站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 陈东隅走出门,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桑桑。 小姑娘背着书包乖乖地站在吴老师身边,看到他时,嘴角一弯,双眸染上了光华,整张小脸都变得神采奕奕的。 “哥哥”她朝他走去。 而他自然地伸出手牵住了她。 “东隅,快把你妹妹领进去吧。”四十出头的吴老师没有中年男人的大肚腩,他站得很挺,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也不知道小姑娘在这站了多久。” “老师,我刚来不久。”她脆脆地回答。 “好,快进去吧,在外面等多不舒服。”吴老师温和一笑,领着兄妹俩从后门进去。 “小姑娘,你坐那好了。”他指了指靠窗边的一个空位置。 陈桑晚看了眼陈东隅,见他点头后才走过去坐下。 “你也回位置上继续学习吧。”吴老师拍了拍他的肩,又环顾了眼自他们出现后就有些躁动的学生们,朗声道,“凡事要有度啊,你们离神已经够久了。” 话音一落,学生们纷纷安静下来,不再交头接耳,也不再频频回头,他们再次看着桌子上的书本,可知识却因为心有杂念难进脑子里。 而反观陈桑晚,因为能和哥哥在一个教室里学习,她心无旁骛,学习的劲头特别足。 再看陈东隅,往常总是一门心思在学习上的人,今天总想回头看看桑晚,看看她在写什么作业,看看她数学题会不会做,看看她有没有需要他的地方。 陈东隅的表现全都被台上坐着的吴老师看在眼底,他想了想朝他走去。 “东隅,你过去和你妹妹坐吧。” “谢谢老师。”陈东隅怔了怔,随后明白了他的心意。 于是当他在陈桑晚身边坐下来时,整颗心终于安定下来了。 “哥哥”她欣喜地看着他。 “嗯”他摸摸她的小脑袋,眼底浮起了笑意,“我们学习吧。” “好呀!” 后来,高三学生每天下午都要加1小时的自习时间,于是陈桑晚每到17点就会准时出现在高三一班的门口,吴老师得知后,便调了陈东隅的坐位。 他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而他的同桌姗姗来迟,只出现在17点以后。 一个小时转瞬即逝,可对于这些心有杂念的学生们来说还是过得比较煎熬的。这不,一下课,他们就把陈东隅兄妹俩围住了。 “班长,你妹妹长得很漂亮啊!”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说道,“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谢谢。”陈东隅替两人收拾着东西,抽空回了句。 也有人看着陈东隅麻利的动作好奇地问陈桑晚:“小学妹,班长在家也是这么体贴地对你吗?” 陈桑晚眨了眨眼笑着说:“才不是,他的臭袜子都要我洗。” 众人:“……”这有点毁形象了。 陈东隅垂着眸子没为自己辩解,只是唇角微微上扬了些。 之后,不等他们多问他便牵着她的手和众人告别,朝停车棚走去。 “调皮”他掀了掀唇,淡淡的语气里透着几分纵容的意味,明明都是他给她洗袜子。 “哥哥你的光辉形象被我弄倒了。”她狡黠一笑。 “哥哥不在意。”他将她抱上后座,“你高兴就好。” 她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抱住他腰的双手,然后将脑袋贴在了他的背上。 自行车在道路上平稳行驶着,带起了一阵轻风,它来得正好,吹乱了少女的短发,也窥见了她脸上的笑意。 “桑桑” “嗯” “今天怎么找来的?”陈东隅平视着前方,心却在后方的小姑娘身上。 “当然是问别人的。”她脸上突然变得生动起来,“哥哥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好找的很。” 沉敛冷漠的少年骤然一笑,日月都好似卸了光环。 原来他出名的用处是为了她能找到他。 “哥哥,你这么出色我好有压力啊!”陈桑晚突然惆怅道,她的哥哥,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冠军,物理和化学竞赛冠军,不论参加什么比赛都能获奖,她作为他的妹妹觉得骄傲的同时也是倍感压力。 “不要有压力,不管什么时候,你在我心里都是最优秀的。”而我要为你铺后路,所以只能不断地让自己变优秀。 第16章 她的气愤 转眼俞中开学已近1个月了,马上迎来的便是国庆7天假。 然而事实上除了初中部的初一新生能有7天假期外,其他年级都只有5天假,而即将迎战来年高考的高三生更是只放3天。 对此,当陈东隅领着陈桑晚放学回家时,看到妹妹脸上不但没有即将放假的喜悦之情,反而是一脸颓意,他甚是不解。 “桑桑,你怎么了?” “哥哥~”她瘪着嘴仰头唤他。 “出什么事跟哥哥说。”他敛眉看着她,眼中含了几分担忧。 “国庆回来后我们要开运动会了。” “所以?” “班主任要求我们都要参加运动会的项目。” 陈东隅没说话,只是示意她继续说。 “我就去了趟办公室送英语作业,结果回来就只剩下1500m一个项目了。”陈桑晚郁闷地说道。 “你在怕什么?”这个暑假他经常拉着桑晚去晨跑,1500m于她来说应该不算很难。 “我跑不动。”她垂下眼,低叹了口气。 “之前我们晨跑,跑的路程不比1500m多?”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陈东隅挑了挑眉,替她将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 “晨跑可以慢跑。”而且还有你在。 “1500m一样可以慢跑,只要你能坚持跑到终点,名次不重要。”他放柔嗓音和她说。 “那我得最后一名,她们会不会笑话我?”她蹙着眉头又问。 “不会”,陈东隅抚平她眉心的褶皱后才缓缓开口,“至少你有跑完1500m的勇气,而她们没有。” 听了他的话,她终于展开了笑颜:“唔,那我努力往前跑就是了。”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湛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满意的情绪。 “哥哥,你参加了什么项目?”自己的苦恼得到解决后,陈桑晚开始关心起了兄长。 “跳高” “那天我一定要去看你比赛。”她眼中一喜,兴奋地说。 “那哥哥可要好好表现了。”闻言,陈东隅嘴角挂起一抹笑意。 “嗯嗯,必须的。”她仰着下巴,眼里亮晶晶的,像是盛了漫天星光。 “不说运动会了,国庆想不想出去玩?”他低头询问她,就三天假期,怎么也得多陪陪桑桑。 “想”她点点头,可又想到了什么,兴奋劲大大减弱了,“那陈慈呢?是不是还得带着她去?” “不用,爸妈要带她去临南旅游。” “那太好了。”她可以和哥哥一起度过美好的国庆假期了,虽然只有三天。 2008年10月1日,陈东隅兄妹俩在家准时收看阅兵仪式。 这场国庆阅兵盛典看得他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这一年是改革开放的第30周年,发生了很多事,从汶川大地震到北京奥运会再到前几天神舟七号的成功发射,全国人民一步步从失去同胞的悲痛中走出一起为祖国不断走向强大而欢呼自豪。 10月2日,陈东隅履行对妹妹的承诺,带着她出去玩。 两人先在商城里吃了一顿饭,随后他们来到电影院,看了一部国庆假期重新上映的经典老电影。 这是陈桑晚第一次来电影院,她坐在哥哥旁边不安分地到处看,眼底充满着好奇。 “好了,别乱看了,电影开始了。”陈东隅双手按住妹妹的肩膀,压低嗓音说。 “嗯嗯”她点点头,将脑袋靠在哥哥肩上,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的大屏幕。 “哥哥,阿甘能跑起来了。”她看着大屏幕中阿甘奔跑的样子,不由地抓着哥哥的袖子也跟着高兴。 陈东隅转头看了眼她,没说话,可一双眸子却在黑暗中闪烁着亮光。 “珍妮真是阿甘的福星。”她又轻轻感慨了一句。 电影正讲述到阿甘为了珍妮打了她的男性朋友的时候,没过多久陈桑晚眼前突然一片黑。 等她明白遮住她双眼的是什么的时候,她伸出手一边掰一边有些气恼道:“哥哥,你干嘛用手挡着我。” 因为视觉被遮挡了,听觉就变得尤为清楚,她能感受到周围有些躁动和议论。 可下一秒,她的一双耳朵也被一只绕过来的手臂给捂住了。 再次恢复感观后,她气呼呼地看着陈东隅,借着大屏幕上的光,除了看清他俊脸上难得泛起一丝红以外,连眼神都是淡然的。 陈东隅摸摸她的脑袋安抚她,也没给她解释。 她在心里嘀咕了声“莫名其妙”后,就又把注意力放回到电影上了。 随后因为她的投入,近三个小时的电影很快就过去了,结束出来时她还觉得意犹未尽。 唯一不尽兴的地方只有两处,除了之前一次挡眼外,后来她又被哥哥挡了一次眼。 想到这,她就用不满的眼神看着身边牵着她的人,食指也不安分地挠了挠他的掌心,从鼻腔里发出重重地一声“哼”。 陈东隅看着她气愤的小模样,不禁有些苦恼,该怎么和她说那些是少儿不宜的画面,是会教坏她这么个小姑娘的。 “别跟我恼了,那些是你不能看的。” “我怎么不能看了?”她仰起下巴,眼底染着一簇小火苗。 “很暴力,担心你害怕。”他牵着她走上扶梯。 陈桑晚半信半疑地回了他一声“哦”。 然而小姑娘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商场里一个抱着巨大的米白色泰迪熊的女孩吸引。 陈东隅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过片刻他又转回来看她,这一次他看清了她眼底的渴望。 于是原本打算离开商场的想法被搁置了,他带着她来到一家玩偶店前。 “进去看看吧。”看着桑晚呆愣的样子,他笑了笑,径直拉着她往里走。 “是不是喜欢这个?”简单地逛了一圈后,他指着和刚才看到的几乎一样的米白色泰迪熊。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再从店里出来时,小姑娘一只手被哥哥牵着,另一只手抱着新得来的玩偶。 “为什么给我买啊?”她把脸贴在毛茸茸的熊脑袋上蹭了蹭,这个熊还那么贵。 “因为你喜欢。”陈东隅这样说着,看着妹妹欢喜的样子,唇角不由地弯了弯。 因为你喜欢,所以我想给你买。 别人有的,我的桑桑也要有。 …… 休息的时间过得很快,陈东隅的三天假期一晃就结束了。后面四天他要回学校上课,而陈桑晚也选择陪他一起。 兄妹俩手牵手出现在高三一班的场景,同学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会热情地招呼陈桑晚,时不时拿出些小零嘴哄着她。 当然不止是同学们,他们的任课老师也知道陈东隅有个妹妹,宝贝的不得了,连自习都要带着她一起来。 他上课,她就安静地写自己的作业,看她的书。 直到这天下午,陈东隅上了讲台,后来,她的目光就从书本上挪开,再也没离开过他。 那是陈桑晚第一次看到这么耀眼的哥哥。 他站在讲台上身姿挺拔、从容淡定,解题的语气不紧不慢,解题的过程简单易懂,虽然她听不懂,但是单看周围人的情况就知道哥哥讲得有多好。 从数学到物理再到化学,他细细地讲,他们深深地听,而她只专注地看着他。 傍晚余晖透过敞开的窗户洒了几缕进来,落在陈东隅的身上,淡淡的、亮亮的,仿佛在他周围镀了一层金光。 有时,他也会在讲台上和她目光相汇。那一刻,即使他的脸上还是淡淡的没有表情的样子,可眼神却欺骗不了底下的同学们,因为他的眼底盛满了温柔,好像包容了漫天星辰。 由于陈桑晚的存在,他们已经见到了太多陈东隅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比如妹妹的鞋带开了时,他会蹲下来替她系好后,才牵着她走。 又比如他走路的步子走是迁就她,偶尔还会侧眸看看她是否跟得上,他是否还需要调整。 再比如妹妹的数学题他讲了两遍她还不懂时,他只说是自己没有讲得通俗易懂,于是又换了种更简单的方法教她。 …… 他温柔体贴,他细心周到,所有的呵护和笑容都只给了她。 女同学们看在眼底,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只恨自己生得早,没有机会拥有这样一个好哥哥。 趁着陈东隅去卫生间的时候,前桌的女孩转头和陈桑晚搭话。 “你哥哥对你这么好,如果有一天他有了女朋友,把对你的好分给了她,你会怎么办?” 哥哥有了女朋友? 这个问题陈桑晚从来没有想过。 难道哥哥有了女朋友就不会对她好吗? “我没想过这件事,但我相信哥哥不会这么做的。”她一脸笃定的语气对她说。 “哎,还是个小孩子啊!”她摇摇头,显然是觉得她的想法太天真,“女朋友将来没准会成为他的妻子,妻子是能陪伴他一生的人,妹妹和妻子哪个重要就不用我说吧?” 陈桑晚不愿意理她了,低头翻起了书。想着:我的哥哥我最了解,才不是这样呢! 可心里却莫名因她的话而生了刺。 晚上睡前,她还是忍不住问了陈东隅这个问题。 一帘之隔,传来他低沉的嗓音:“桑桑,永远都只有你最重要。”因为谈女朋友的事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陈桑晚听了这话,弯了眼角,心里的刺被拔得干干净净的,舒坦又愉悦,忍不住也回他一句:“我也是,哥哥最重要。” 第17章 他的陪伴 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在国庆假期结束后不久便如约而至了。 从初中部到高中部,每个班级的开幕式都是花样百出,有让人捧腹大笑的,也有让人拍手叫好的,总之都是与众不同的。 400m的操场上汇聚了6个年级的学生,他们穿着样式简单的校服在里面穿梭着,脸上洋溢着青春的色彩,时而在铅球场地驻足片刻,时而在为赛道上跑100m的同伴加油助威。 “桑晚,你哥哥的跳远比赛还有一会儿就开始了。”同桌小红看了眼手表,朝身旁在写通讯稿的陈桑晚说道。 “写完这份就走。”陈桑晚头也不抬地说,落笔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她旁边坐着的一位扎着马尾的女同学也凑了过来,笑眯眯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看。” 三人要走之前,陈桑晚从脚边的箱子里拿出一瓶未开过的矿泉水。 “既然你带了水,那我就不带了。”小红眨了眨眼,挽住她的手说。 “这不是给我自己喝的。”她看了眼手中的瓶子。 “你这就过分了啊,拿着班级的公共财产给别人。”虽然这个别人是她的哥哥。 看着女同学揶揄的眼神,就知道她是说笑的,于是陈桑晚没反驳,只是顺着她说了句:“嗯,借花献佛。” “这个成语用得好。”一旁的小红称赞道。 这时陈桑晚才一脸认真地说:“没有多拿水,只是把我的那份给了我哥哥。”她不想让她们误会自己的行为。 “我们知道的。”两人不甚在意地说。 经过主席台前,陈桑晚把自己写的几份通讯稿交了上去。 等到三人来到跳高场地时,已经人山人海了,以场地为圆心被学生们包绕成好几圈,想要见缝插进去,除非自己足够瘦。 于是三人中最瘦小的桑晚发挥了作用,她硬是凭着一己之力将两位同学都带进了场地的最里面。 “呼,还好有你啊!”小红对她仗义的行为表示非常满意。 “那么多女生肯定不少都是冲着桑晚的哥哥来的。”女同学环顾了下四周感慨道。 “别说别人,咱们不也一样。”小红瞅了眼她。 “说得也是。”她讪讪一笑。 这边两人在说话,陈桑晚却是仰着脑袋在找哥哥的身影。 “别找了,他们还在检录。”小红拍了拍她的肩说。 她“哦”了声,便不再伸脖子了。 “第一次见运动项目还没开始就围满了人的场面啊!”女同学又感慨了句。 “所以说桑晚哥哥魅力太大了。”小红笑笑,耸了耸肩。 “待会儿你想怎么给你哥哥加油?”她又偏过头问她。 “秘密”陈桑晚眨了眨眼,狡黠一笑。 “不会就是普通的一句“哥哥加油”吧?”女同学猜测道。 “我才没有这么俗气。”她反驳道。 “行,那我们拭目以待。”两人点点头,相视一笑。 没过多久,运动员们检录回来,比赛要正式开始了,围观学生激动又兴奋,议论声始终没有停下来过。 陈桑晚看着哥哥在一众人中鹤立鸡群的模样,眼底流露出淡淡的自豪感。 而陈东隅自然也在人群里看到了她,他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有些交流不用嘴说,只一个眼神就足以表达彼此间的默契。 刚开始大家发挥的水准都差不多,左腿一蹬,右腿一抬,身子一跃,落地干脆又漂亮,身后的横杆纹丝不动。 直到横杆升至1.65m时,被淘汰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10位都是身高腿长的。 陈东隅排在最后一位,他正准备起跳,这时广播里传出了他的名字。 “陈东隅,我最骄傲的事就是有你这样一位哥哥。我喜欢追逐着你的脚步,看你在赛场上意气风发的样子、看你在讲台上从容淡定的样子。这一次跳高场上,依然少不了我的存在。哥哥,跨过横杆后,记得回头看看我,我一定是在笑着为你欢呼,直到比赛的结束。” 围观学生们发现了从这篇通讯稿开始响起后陈东隅的视线就没从妹妹身上挪开了。 原本那样一个冷漠寡言的人脸上渐渐有了一丝裂隙让温柔得以入驻,柔光也顺势悄悄地钻进了他的眼角。 此刻,陈东隅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可他的眼中却只看得见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校服站在人群中,衬得身形单薄瘦弱,然而白皙俏丽的脸上绽放的笑容却是这么耀眼,夺去了他所有的专注力。 突然她的两瓣小巧的嘴唇轻微地张合了几下。 “哥哥,加油!”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听见了,于是他暂时从她身上收回目光,转身,起跳,顺利通过横杆,以她想要的结果回应她。 每一次跨过横杆,他都会回头,除了看见陈桑晚的笑颜外,还能得到她朝他竖起的两个大拇指。 “我不活了,陈桑晚,‘羡慕’两个字我早就说厌了。”小红每每看到兄妹俩的小互动,内心就深受撞击一次,怎么能这么有爱呢! 想到家里那位跟大爷一样要她伺候的亲哥,旁边的女同学也忍不住说了句:“同一个天下,不同的哥哥。” 陈桑晚静静地听着,抿起嘴笑了笑,看着不远处的陈东隅,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她的哥哥横看竖看侧看倒着看都很好,难怪大家都羡慕她。 不出意外,陈东隅顺利进入下午的决赛。 比赛结束,人群开始散去,小红也拉着女同学跟桑晚说了句“再见”后便离开了。 “哥哥,你真棒。”她走到他面前,仰起头毫不吝啬地夸奖,眼底满是对他的崇拜。 一旁的裁判员也听到了这话,他合上笔,看了眼陈桑晚,想起之前通讯稿的事,又对陈东隅说:“小伙子,你有个好妹妹。” “是啊!”陈东隅难得笑了笑,摸了摸陈桑晚毛茸茸的脑袋。 “都是我哥哥教的好。”她有些自豪地朝裁判员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老师您也很有眼光。” 裁判员被这马屁拍乐了,不由夸她:“你这小嘴真会说话。” “谢谢老师夸奖。”她弯起了嘴角。 和裁判员道别后,陈桑晚把手中的矿泉水递给陈东隅。 他接过喝了一大口后便盖上了,然后拉着她朝左前方走去:“带你去看孙漾跳远。” “好”只要和哥哥一起,干什么都行。 他们到的时候,孙漾正好跳完一轮,看到兄妹俩,眼中一丝惊喜划过。 陈桑晚冲他笑了笑,示意他加油。 后来孙漾一直以最好的状态发挥,跳进了决赛。 “中午一起吃饭不?”男孩勾起唇角,俊脸一片温柔。 陈东隅没说话,他看向了陈桑晚,想听听她的意见。 这一幕落在孙漾眼里,见多了,早已见怪不怪了,陈东隅就是个超级妹控。 “好啊!”陈桑晚答应得很爽快,“再叫上另外两个学长吧!” “别管他俩了。”他摆摆手,“那两个都是大忙人。” 于是陈桑晚没再说什么,三人径直来到食堂简单吃了顿饭。 饭后,两人送她回教室休息,等待下午的1500m跑步。 陈桑晚没想到的是原定15:30开始的比赛竟然调到14:30,这让她没有准备不说,还刚好和哥哥的跳高决赛时间撞在一起。 时刻关注着妹妹的陈东隅也发现了这事。 于是在跳高开始前的半小时,他去找了裁判员,告诉他自己想放弃决赛。 “你弃赛的理由是什么?”裁判员听完蹙了蹙眉,这小伙子分明很有机会拿到前三名。 “我妹妹待会儿要跑1500m,她第一次跑这么长的路,我不放心,想陪她跑。” “就是之前那个小姑娘?”裁判员想起了什么问道。 “是她。” 挺瘦一姑娘,要他他也不太放心,于是他考虑了一下才说:“这事我能理解,但是你选择弃赛我不同意。你先等我一下。” 说罢,裁判员从裤袋里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拨了个电话,没说多久,便回来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刚刚我跟我们跳高组的负责人联系过了,我们商量了下,同意你陪你妹妹跑完1500m后再来比赛,但是你没有重头开始的机会,他们已经跳到哪,你就要从哪开始跳。” “谢谢老师,我会把握好这个机会的。”这是他意料之外的结果,但却令他动容。 1500m项目,一直都是学生们特别关注的比赛。一来是用时长,站在班级营地就能看到运动员的身影;二来是场面很大,需要有人加油鼓劲。 枪声一响,陈桑晚随着人群一起向前跑去,她不敢跑太快,怕太早就把力气用完了;也不敢跑太慢,怕到时候追不上大家。于是就维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跟在中间。 突然身边多出一个人影,她略一侧头,脸上一喜,刚要说话就被打断了。 “嘘,别说话,哥哥陪着你。”陈东隅眸色温和地看着她,脚步未停下半分。 陈桑晚点点头,在陈东隅的引领下紧跟在他身侧并肩跑。 两人配合地很默契,也很淡然,但围观群众甚至场上的运动员们可不淡定了。 跟在后头跑的远动员内心崩溃:“哭了,要不要这样虐我,本来就没动力,这下好了直接蔫了。” 被两人超过的运动员一脸惊异:“这是什么情况???” 围观群众双眼放光:“好有爱啊,陈学长绝对是人间好哥哥。” “呜呜,我要是有这样一位哥哥,让我跑3000m我都愿意。“嘘,别说话,哥哥陪着你。”” “我靠 ,要不要这样感人啊!” “……” 群众们躁动不已,只有跑在最前面的运动员们还一无所知,只知道奋力向前冲。 第18章 她的担心 围着400米的操场,跑过一圈又一圈,终点近在眼前,可转瞬又擦肩而过。 “桑桑,再坚持坚持。”陈东隅发现两圈过后,妹妹渐渐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了,于是柔声哄道。 “跟着哥哥,我们咬咬牙,一下就到了。” 陈桑晚勉强点点头,用嘴重重呼吸着。 俞东10月的风,不再裹着火热而来,它带着舒爽和清凉拂过陈桑晚,合着哥哥的温言软语,一起抚去她心底渐起的躁意和疲惫。 后来,他们超过一个又一个,在最后两百米的时候,陈东隅嘱咐她要尽量冲刺,而他跑去终点迎接她。 腿上的酸软陈桑晚已经无力顾忌了,她只是看着前方哥哥弯唇浅笑注视着她的模样,咬了咬牙,好像瞬间被加满了油,步伐渐快,化作长箭,往终点飞去。 她看不见同学们脸上的欢喜,听不见他们的呐喊,只看见哥哥在她抵达终点的那一刻接住了她欲下滑的身子,听见他在她耳边呢喃轻语一句:“我知道,我的桑桑一定能做到。” 陈东隅扶着她向跳高场地走去,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 等到缓缓走了一会儿后,他从包里拿出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陈桑晚嗓子冒烟般难受,接过水便仰头喝了好几口。 慢慢地有些缓过来,她才看着他轻轻地,满是愉悦地说:“哥哥,我跑了第三呢!” “嗯,桑桑很厉害。”他顺了顺她被风吹乱的短发,夸奖的话语略显朴素却又不失真挚。 “接下来就看你啦!”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示意他赶紧去比赛。 “好”他微微一笑往前走去,将陈桑晚暂时交给后面跟着的三位好友。 “小学妹啊,刚刚是不是眼里都看不见我们在给你喊加油呢。”微胖的李泽林挑了挑眉,揶揄道。 “没有啊!”她眨了眨眼,小脸慢慢地红了。 “桑晚,说假话会脸红的。”张木源优雅地扯了扯嘴角。 “这是跑完步热的。”她抬起手扇了扇脸。 “那你这皮肤散热能力不太行啊,还会反作用,待会儿得告诉阿东,让他带去你去看看。”张木源一本正经地说。 “好了,别欺负桑晚妹妹了,一会儿阿东知道了你们都得遭殃。”孙漾走上前打断了他们还想说的话。 “走吧,学长们带你去看你哥哥的比赛。”孙漾又偏过头朝陈桑晚温柔地说。 于是四人来到跳高场地。 此时正是比赛最激烈的关头,陈东隅的一招背越式跳法赢得大家久久不落的掌声,也让他顺利融入了接下来的比赛中。 有的人天生就沉稳淡定,横杆在不断升高,已经到陈东隅的脖子了,他依然面不改色,眼神沉静地盯着它,而后助跑起跳,身体腾空一跃,在空中优雅地翻过一个弧度,最后落地。 一次又一次,他面对的对手越来越少,轮到他起跳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直到比赛的最后,只剩下他一人。 众人欢呼,陈桑晚笑靥如花,终是忍不住对身旁三人说了句:“我的哥哥就是这么无所不能。” 听听这小傲娇的语气,真是让人发笑。 不过看在桑晚妹妹这么可爱的份上,他们就勉强附和她一次。 孙漾:“是,你哥哥最厉害。” 李泽林:“对,你哥哥最牛。” 张木源:“好好好,你哥哥最棒。” 这听上去极敷衍的语气惹来女孩的一瞥,那眼中透露出的无语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 于是三人内心愤慨:和她哥一样,是个难伺候的主。 …… 陈桑晚手里拎着她和哥哥两人的奖牌坐在后座上被陈东隅载回家。 一抹残阳斜斜落在两人身上,忽明忽暗,好似在和他们比肩而行。 去停车棚停完自行车后,在陈家所在单元楼门口,他们碰到了两位邻居。 “张阿姨,王阿姨。”兄妹俩率先开口问候。 “放学啦?”张阿姨转过身,保养得当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是的。”陈桑晚脆脆地答。 “一段时间没见,桑晚怎么又变漂亮了。”留着一头长发的王阿姨含笑看着对面的少女。 “王阿姨也越来越年轻了。”她被夸的脸有些泛红,但依然礼貌地先回了话。 “东隅也是,都长成帅小伙了。”张阿姨偏过头,看着少年挺拔俊朗的身姿,由衷赞叹。 “看看他们,咱们呀真是老了。” “是啊!” 两位阿姨顿觉岁月不饶人,转眼半生已过。 又随便聊了几句后,兄妹俩辞别了二人。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话题不由地又落在了他们身上。 “这俩孩子真不错,长得好又聪明懂事。” “是啊,长大后可得多有出息。”张阿姨也附和道,“淑玲两口子有福气。” 王阿姨听了她后半句话,突然拉着她胳膊凑近她耳边低语:“难说,你看他们现在多宠陈慈,小姑娘小小年纪都成整个小区的小霸王了。”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孩子,能不宠吗?”张阿姨倒是觉得能理解。 “那也得有个度啊,你看两口子现在一心都在陈慈身上,哪还管过东隅桑晚。”说到这王阿姨眼底有一抹怜惜之意,“去年年初,两人带着陈慈回老家,留兄妹俩守在家,我去看过他们几次,每次吃泡面炒饭,都没吃点好的。我不忍心,买了点好菜把他们叫家里吃。” “唉”张阿姨听着低低感慨了句,“你这说的听得我心里酸酸的。” “这才哪到哪呢。”王阿姨瞥了眼她继续说,“俩孩子怎么也不愿意过来吃,后来还是我佯装生气了他们才肯来。饭后,桑晚抢着洗碗,东隅出去了一趟。等他回来时,手里提着一箱牛奶。” “真懂事。” “太懂事了所以被忽视。”王阿姨挽着张阿姨的手往前走去,“可这俩孩子分明是被忽视惯了才被逼着懂事。” 兄妹俩回到家后,家里三人已经开饭了。 听见开门声,陈母偏头淡淡说了句:“过来吃饭吧。” 陈慈看到了哥哥,脸上一喜,跑过去给他拿了拖鞋。 “谢谢”陈东隅看了她一眼,又转身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给桑晚。 “阿慈你回来吃饭。”陈母沉了声,“你哥哥那么大的人了自己不会拿吗?” “哦”陈慈敷衍地应了声,趿拉着走回去。 等到兄妹俩端着饭上桌时,桌上的菜已经不多了,尤其是荤菜,几乎成了空盘,或者余下了佐料。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在餐食上从来不挑,都是剩什么吃什么。 可陈东隅总会心疼桑晚,每每趁着父母和陈慈不在时,就会熬些排骨汤、煮点瘦肉、买点鸡腿给她吃。 “哥哥你哪里来的钱买这些?”陈桑晚看着诱人的食物,闻着它们散发出来的香味,食欲已经被牵动了,可理智依然占了上风。 “桑桑在担心什么。”陈东隅笑了笑,“不偷不抢,都是合法得来的。” 他一直没告诉过她,他为了她攒了个小金库,那里的钱每一笔用途都被他标记好了,无一例外全是因为她。 “怎么得来的?”她好奇地问。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他把调羹放进她手里,示意她先吃。 “哥哥,下次不要这么破费了。”她握着调羹却没动,眼神执拗地看着身旁的他。 “什么叫破费。”陈东隅深邃的黑眸摄住她,“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怎么可以跟不上。” “难道不想长高了?”他反问。 “不是。”她着急地解释,“我是觉得有点浪费。” “快吃,吃完了就不叫浪费。”他强硬地舀了口汤到她嘴边。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这是故意误解了她的话。 “再不吃我就把它们倒了。”陈东隅淡淡地威胁道,眉眼里的认真劲一看就不是骗人的,“到时候就真叫浪费了。” “我吃我吃。”她连忙咽下到嘴边的汤,不敢再惹他了,“哥哥也吃。” 你吃我吃,吃到后来屋子里冷淡的氛围终于变得温和了,他们相视一笑,融融暖意凝聚在心口。 之后哥哥给她开小灶,她都欣然接受。 荤菜很香,胃里很暖,心里很甜,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在父母离席之前,陈东隅说了件事。 “爸妈,下周五我们要开家长会,你们到时候能来吗?” “看情况吧。”陈母敛着眉,“你那会去的,至于桑晚那还得看你父亲有没有时间。” “是啊,我最近工厂里好忙的。”陈父憨厚一笑,连忙附和妻子的话。 “下周我还有亲子活动呢!”陈慈听着他们的话,嘟囔道。 “你的亲子活动,妈妈就是有事也得请假去的。”陈母摸摸小女儿的头发,眼底浮现淡淡的宠溺。 “妈妈最好了。”陈慈把脑袋挤进了她的怀里。 “怎么,爸爸就不好了?”陈父佯装不乐意道。 “嘻嘻,爸爸也很好,就是能够给我买小裙裙的话,就更好了。”她弯了弯嘴角,肉乎乎的脸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好,为了当好爸爸,明天就带你去买。” “哦耶,我爱死爸爸了。”陈慈脸上的欢喜掩不住,一个飞吻送给了陈父。 一旁的陈母淡笑着看父女俩的互动,下颌线条不觉又柔软了几分。 圆桌一角的陈东隅和陈桑晚默默吃着饭,桌底下的手却紧紧握在了一起。 一家五口围着桌子吃饭,分明是温馨的一幕,可却被言行举止硬生生分割成了两幕。 隔着模糊不清的分界线,可他们的心底却是心知肚明的,有关孰轻孰重,有关谁先谁后。 第19章 他的到来 入夜后的校园难得这么热闹,校门口停满了私家车、电瓶车以及自行车。校园里,以往总是休眠的路灯也纷纷开始工作,照亮了家长们脚下的路。 他们三两个结伴同行,相互交谈,轻笑声、赞叹声、满足声打破了平日里的寂静,让整个校园都变得生动起来。 陈母去了陈东隅所在的班级,而陈父则带着陈慈去了陈桑晚那里。 高三年级家长会开始的早,因为班主任要说的内容有很多,不单是关于期中考的事,还有不久就要到来的高考。 唐淑玲坐在儿子旁边,看着滚动的ppt时不时出现他的名字,有关竞赛、有关成绩、有关优秀学生等等,他几乎一一包揽。 这些名字的出现给了她太大的视觉冲击,而后这股冲击力缓缓进入她的心底。 第一次,她偏过头去悄悄打量身旁的陈东隅,浅棕的眼底逐渐蔓开惊喜,骄傲以及满足的情绪,虽然很淡,可仔细一看却能发觉。 她听着班主任当面称赞陈东隅,看着周围家长纷纷递来羡慕的眼光,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 可下一刻,班主任的话却让她瞬间变了脸。 “接下来,我想请陈东隅的母亲来分享下她平时的教育经验。” 掌声响起到结束,唐淑玲没有丝毫要起身的动作,平静无波的脸上压下了她心底涌起的惊涛骇浪。 “吴老师,我母亲不善言辞,我想还是由我来分享我的学习经验对同学们来说更有用。”陈东隅站起来,神色淡然地说。 “好”班主任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只是心底却有了一丝疑惑。 陈东隅的一番分享引得底下家长们拍手称好,他们纷纷偏头嘱咐自己的孩子们要好好向他学习。 唐淑玲看着台上大放光彩的儿子,他的演讲平淡朴实却深入人心,他的视线扫过众人却不曾落在她身上。 这一次周围人对他的夸赞并没有让她觉得自豪,反而如坐针毡,只因他的优秀与她无关,她除了提供经济上的支持,其余的吝啬给出半分。 于是在家长会快要结束,听到丈夫打来电话说陈慈不舒服的时候,她便借着这个由头落荒而逃了。 留给陈东隅的只有短短几句话:“阿东,阿慈身体不舒服,我们先带她去看一下,你去参加桑晚的家长会。”顿了顿,她还是有些神色不自然地说出了心里话,“你很优秀,妈妈今天终于发现了。” 陈东隅看着母亲的离去,眼皮一掀一落,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仿佛刚刚被夸的不是他一样,又或者是他从来不在意除了桑晚之外别人说的话。 他离开教室朝桑晚所在班级走得很快,初秋的夜风都比不过他脚下生的风。 没有想和风比的心,只是想快点过去给他的桑桑撑场。 看到哥哥在她身旁坐下,陈桑晚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 方才陈慈的吵闹整得她头大如斗,一会儿闹肚子疼,一会儿闹头疼,陈父哄不住,她更不想哄,又要面对别人投来的目光,别提多烦躁了。 当陈振辉一脸歉意地告诉她自己要带着陈慈离开去医院,让陈东隅来给她开家长会的时候,她垂下眼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爸爸你快去吧,先带她去看看,我这里不重要。”她闭了闭眼,用略有些失望却表示理解的语气对他说道。 看着大女儿难过的样子,陈父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于是他掏了掏裤袋,拿出两张红色的毛爷爷交到她手里,嘱咐她:“想吃什么就去买啊,爸爸先走了。” 少女目送着二人离开,握着手里的毛爷爷,狡黠一笑的样子被月光和路灯尽数窥去。 然后她回到坐位上翘首以盼哥哥的到来。 期间,小红和别的女同学凑过来问她:“桑晚,刚刚那位是你妹妹吗?” “是”她漫不经心地回她,眼神还流连在窗外。 “你们家三个孩子?”另一个女同学有些惊讶。 “是的。”她转过脸点了点头。 “那你哥哥对那个妹妹是不是也很好?”小红追问道。 “才不是。”陈桑晚郑重地反驳,“我哥哥只对我最好。” 几人看到她这幅傲娇的小模样也不再问了,再问就是虐自己了。 于是,她们一散开,她又开始隔窗凝望了。 这会儿见到陈东隅,她用手托着下巴看他,眉眼里装满了细碎的笑。 “哥哥~” “嗯” “你终于来了。” “是,恨不得飞过来。”他眼神一软,难得开回玩笑。 陈东隅来了没多久,家长会便开始了。 这是他第一次作为家长听老师说话,心里有些微妙的变化,谈不上多愉快,但有点别扭是真的。毕竟是同一个学校,老师也是半生不熟的,一众长辈里还只他一个年轻人。 可那点别扭很快就因为桑晚出色的成绩抹去了。 他听着老师对她的夸奖,竟比刚才吴老师夸自己还要高兴的多。 这一次被老师邀请上讲台分享他的学习经验和教育经验的时候,他优雅从容又含着几分浅笑,目光时不时和底下的桑晚相触,漆黑的眸子里繁星聚集,闪着熠熠华光,里面还盛放着某个小姑娘小小的倒影。 关于学习经验他说了很多,都是非常受用的技巧,学弟学妹们捧着下巴认真欣赏他的同时,也在拿笔用心记下他说的重点;而关于教育经验,他只说了寥寥几语。 “我们家陈桑晚学习认真刻苦,从来不需要我催促,她一直跟着我的步伐学习,不懂就问,懂了就做,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独立思考,什么时候需要向我请教。所以我不怎么过问她的学业,因为我知道她的付出。” 此话一出,学生们开始絮絮低语。 “我学习路上最大的障碍是什么?是缺一个这么优秀的好哥哥。” “我要是有这么个好哥哥在学习路上领着我,考俞大还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 “哭了,我没有哥哥,看来这辈子都和好好学习无缘了。” “……” 而家长们也是感慨不已。 “好孩子啊都是别人家的,一个更比一个优秀。” “瞧瞧人家是哥哥带着妹妹学,我家那两个是哥哥带着妹妹闹,一天不上房揭瓦就皮痒。” “现在把我家那小子拉去回炉重造不知道能不能来的及,这成绩差的我老脸羞红。” 陈桑晚的班主任这时上台朝陈东隅含笑道:“谢谢你的分享,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家长同学应该都受益匪浅。我也一样,特别喜欢你们俩孩子,虽然你不是我教的,但你的名字你的优秀全校师生都有目共睹,桑晚也被你教的很好,你是个好学生更是个好哥哥。” 结束家长会后,他们没急着回去,陈桑晚拉着陈东隅漫步在校园里。 “恭喜陈东隅喜提‘好学生’和‘好哥哥’两枚勋章。” 少女仰头轻语,路灯洒在她白皙的脸上,有清浅笑意爬上眼角。 “勋章呢?”他配合着她表演。 她抬起双手在半空划了两个圆,然后捧到手心往他面前送去。 陈东隅很配合地摊开自己的双手接过。 “沉甸甸的,份量很足。”他轻抬了抬手。 “那是,陈氏独门配方制作,毫无杂质。”她眼神清亮地说。 “独门配方从哪里来的?”他弯下腰和她平视。 “从你那里偷来的。”她抬了抬脸,凑近他耳边低声说。 说完转身刚想跑,就被某人牵住了手。 “偷了我的配方还想逃?”他把她抓回来,空出的一只手揽着她的肩。 “这不是被你抓住了。”她低低地说。 “嗯”他点点头,沉吟了片刻,“既然被抓了就要受罚。” “怎么罚?”她开口,语声带着颤音。 “就罚你”他顿了顿,继续说,“洗我的臭袜子。” “你记仇。”她想起之前她对着他班级同学说过的话,控诉道。 “对我记仇。”陈东隅偏头看她眼底一片坦然,“说说哪里说错了。” “你的袜子很香。”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还有呢?”他挑了挑眉想笑,袜子都是他洗的,香不香她怎么知道。 “我的袜子臭。”她抿了抿唇,委屈地说。 明知她是装的,可他还是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你的袜子不臭。” “那哥哥继续帮我洗?”她满脸期待地问。 “难道你要自己洗了?”他掀了掀唇,反问她。 一听这话,陈桑晚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懒丫头。”他淡笑一声,揽着她继续走。 “好哥哥。”陈桑晚脑袋靠过去,在他肩上蹭了蹭,又试探着问,“那你的袜子呢?” “我自己洗。”他缓缓开腔,难不成还真欺负她? 一旁经过的一个学生对兄妹俩的亲密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是她听到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谈话,略有些纳闷。 难道高智商的兄妹聊天都是这么有味道的吗? 她理解不了,也体会不到,虽然她有个哥哥,可是她哥喜欢带着她上树掏鸟窝,下海摸鱼虾,聊得最多的也是去哪胡吃海喝。 第20章 她的爆发 家长会结束后不久,陈桑晚在同桌小红的引领下迷上了看漫画。 那段时间陈桑晚不敢在哥哥面前看,于是趁着课间休息看,趁着自习时间看。后来胆大了点,就趁着哥哥在讲台上讲课的时候看。 可也仅是那一次,就被陈东隅的班主任吴老师抓到了。 彼时,吴老师正走到教室后门看看学生们的学习情况。 大家都非常认真地在听陈东隅的解答,只有一个人低着脑袋,手放在课桌下翻动着。 他沉默地注视了良久,想了想还是走过去,轻轻敲了敲她的课桌。 陈桑晚心头一跳,抬头看到他时,脸上闪过受惊的表情,一双被课桌遮住的手动也不敢动。 吴老师的表情还算和善,他怕吓到她,已经没怎么变脸了。 “跟我出来下。”他放轻嗓音开口。 陈桑晚乖乖地跟他往外走,脚步沉重,甚至不敢看台上的哥哥一眼。 她知道他在看她,可是她第一次没有勇气回视他。 吴老师把她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此刻屋里静静的没有别人,很适合谈话。 他给她倒了杯水,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 小姑娘局促不安地坐下来,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措辞良久,才说:“桑晚,其实这事我也没有管的理由,毕竟你不是高三生,也不是在课堂上看漫画。” 陈桑晚静静听着没有说话,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把裤子纠成了一小团。 “可是你以往过来等东隅都是学习看书写作业的,今天你在看漫画,明天你依然可以,放肆一次后你的自制力就会变差,你的原则就会被打破,那后天你是不是就敢在课堂上看呢?当然这些只是我的合理推测,不代表你就会这样做,但也不能排除你会这么做的可能是不是?” “我的意思不是说让你不要看漫画,只是希望你在适当的时间里看,比如周末休息的时候,不影响学习的时候。” “老师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件事的,但是今天看了你的表现后,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事你知道比较好。” 陈桑晚有预感,接下来吴老师要说的事一定是关于哥哥,也关于她的。 于是她抬起头,将羞愧暂时放下,认真看着对面的吴老师,示意他讲。 “上个星期,你哥哥放弃了俞大的提前招,选择读完这一年正常参加高考。” 她听完这话眼底逐渐泛红,心脏一阵紧缩,几乎瞬间明白他放弃的原因。 “俞大提前招的名额学校总共就五个,你哥哥学习成绩全校第一,竞赛成绩次次拔尖,工作能力强,品行素质高,样样出色深得各科老师甚至学校领导的喜欢,俞大向他提前抛来橄榄枝是必然的事。” “他的任课老师不能理解,甚至学校领导也来找他谈过话,可是他每次都是坚定的拒绝,问过原因,他说自己想完整度过三年高中生活。” “可我作为他的班主任,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那么你作为他的妹妹,你知道吗?” 吴老师一直在讲,这一次他终于将话语权抛给了面前眼眶通红的小姑娘。 “哥哥他……他是为了我才放弃的……我知道……他想陪我一起度过这一年。”她带着哽咽的语气说,“因为我……我努力了五年才在这里见到他。” 吴老师抽了张纸递给她,点头道:“是,最后他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不过说法略有不同而已。 他最看重的学生那天就坐在桑晚现在的位置上告诉他:“吴老师,我在这里等了我妹妹五年才换来一年与她的陪伴,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来打断这为之珍贵的一年。这件事也请您不要告诉我的父母,我们家有点特殊,这种事不必让他们操心,我自己能够正确抉择。” “所以你要好好向你哥哥学习,不说比他更优秀,至少要无愧于你自己。以后当别人提起你们兄妹俩时,不会只说哥哥怎么怎么优秀,而是来一句哥哥妹妹都很优秀。”吴老师语重心长看着陈桑晚说。 他也有注意到光荣榜上小姑娘的名次,其实也很不错了,就怕年纪轻轻,难抵各种诱惑最后误入歧途,还是趁有苗头出来之前就给它熄灭来的好。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刚才是我做错了。”她吸了吸鼻子,情绪稳定了点后,站起来对着他鞠了鞠躬,“以后我再也不会犯了。” “好孩子。”他欣慰一笑,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陈桑晚正准备开口出去,吴老师却开口拦住了她。 “先把水喝了。”他指了指茶几上的水杯,“不要浪费。” 她点点头,喝完将杯子扔垃圾筒后,在他的同意下,走出了办公室。 陈桑晚垂着脑袋走得很慢,脑子时而清醒时而混浊,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熟悉的白色板鞋她才停住脚步。 明知面前的人是谁,却不敢抬头看。 而对面的人也始终不说话。 陈桑晚不知道两人沉默了多久,只知道当她的手腕被握住时,隔着一层校服都能感觉到哥哥的掌心一片冰凉。 她被他带进一个空教室里,因为有台阶,所以他们勉强能够平视。 只是陈桑晚仍然不敢抬头。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打破沉默的还是陈东隅,他的嗓音喜怒不辨,让人听不出情绪。 她没吱声,过了片刻,才低哑地说:“哥哥,我做了一件错事。” “你抬头看着我说。”他没等她动作,便用双指卡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脑袋。 她这双眼生得很美,眼形似桃花,水汪汪的,眼尾呈平行、微垂微翘,平时笑起来像月牙一样。可现在,这双眼里含着三分雾气,湿漉漉的,让人一看便心生怜爱。 “我刚才偷偷看漫画被吴老师抓到了。”她怯怯地说,嗓音虚的很。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这是他一直介怀的事。 她走出教室之前没看他,从吴老师办公室出来也没看他。 “怕你对我失望。” 他叹了口气后,缓缓说道:“为什么要对你失望?哥哥不觉得你看漫画有什么问题,这个点本来就是你休息的时间,你只是因为在等我所以延长了学习。” “不是的。”她脸上一怔,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背着你偷看就是不对。你这么努力,我却在懈怠。” “你还小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他摸了摸她泛红的眼尾,放柔了语调。 这话一出,陈桑晚心底积压的负面情绪彻底爆发了,她的嗓音变得尖锐,小脸上满是愤懑:“怎么会没有压力,你之前为了我不上俞中,现在又为了我放弃俞大提前招,都是因为我。” “你这是在怪我?”陈东隅愣住了,盯着少女的眼睛,他不可置信地问。 “是,我讨厌你这样做,我讨厌你为了我放弃大好前途,以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她第一次朝他吼道,一张白皙的小脸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 “你讨厌?”他的嗓音莫名哑了,垂在裤边的手紧握成了拳。 陈东隅突然觉得好累,高三的学习压力都比不上这一刻带给他的心累。 他视她如珠如宝,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一路照顾,一路保护,时时关注,在他心里她从来都是最重要的,甚至连好好学习都是为了她,为了将来能成为她最强大的后盾。 可是她不理解,她在埋怨他,她在怪他,她甚至还讨厌他,她说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剑把他所有的付出都刺成泡沫,化为乌有,同时也刺伤了他爱护她的心。 看着眼前人,是桑桑没错,可那幅怒气冲冲的样子是他从没见过的,陌生到令他无所适从。 是他做错了吗?是他因为太在乎她所以私自做了好多以为是为她好的决定,其实却给还那么小的她带来无形的重压,她默默扛着,直到有一天,压得她喘不过气而后彻底爆发。 “我懂了。”他松开拳头,有些无力地拍了拍她的肩,“以后不会再为了你放弃什么。”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活得自在些了。 “我先回去学习了。”他说完这话后,转身的同时眼底瞬间红了,唇角抿得紧紧的好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陈桑晚一直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直到发现哥哥看着她时眼底都是空洞的,她才瞬间惊醒。 她想说话,可他却先说了,以后不会再为她放弃什么,是连带着也放弃她了么? 嗓子像是被堵住了般,说不出话,她只能在心底呐喊着不可以。 哥哥的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几分孤傲寂寥,眼睁睁看着他即将走出她的视线,那一刻,一种要失去他的恐惧感在心底滋生,而后席卷了她。 在他开门而出的瞬间,她像是溺水之人抓紧浮木般冲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身后陡然贴上的热源让陈东隅僵住了。 他闭了闭眼,垂在裤边的手握住了陈桑晚环着他腰上的小臂,略一用力竟是要将它们扯下来。 “哥哥,不要放弃我。”她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双臂上,牢牢抱着他不放。 “放开。”他没有太用力,仍是怕伤到她。 “我不放。”她吸了吸鼻子,在他背后摇了摇头。 “陈桑晚。”他沉了声音叫她。 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可事情却远比几年前那一次严重太多了。 她有预感,如果这一次她不说清楚,那么就会失去他了。 第21章 他的难哄 “哥哥,对不起。”陈桑晚放开他,走到他面前抵住门看着他低低地说。 陈东隅没说话,眼神平静无波好像一切不曾发生过,只有眼底的红血丝出卖了他,见证了他方才强烈的情绪波动。 “我不怪你,也从来不讨厌你做的事,我是讨厌我自己,总是让你放弃,总是要你付出。我就是个拖油瓶,专门拖你的后腿。”她急急说道,脸上的绯红早已被惨白所取代。 见陈东隅仍然没有半点松动的意思,陈桑晚抖着唇继续说:“刚刚吴老师告诉我你为了我放弃俞大提前招时,我除了一点点高兴外,心底满满的都是难过。我总想追上你的步伐,可事实上我们差了五年,根本追不上的,都是你在迁就我,都是你在妥协,而我还在埋怨你给我压力。可是哥哥,压力从来都不是你给我的,刚才那些都是我的借口,是我给自己的懈怠心理找的借口。” “你从来都是让我变得积极向上的动力。”她突然拉住他的手认真说完最后一句话。 “桑桑,你知道‘覆水难收’的意思吗?”这一次陈东隅没挣开她的手,只是语气仍然很冷淡。 “我知道刚刚我说的话一定很伤你的心,对不起,真得很对不起,哥哥那真不是我的本意。”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她是真的怕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积聚,最后终于兜不住顺着眼角流下来。 要说陈桑晚这番话对他毫无触动那肯定是假的,只要她能理解他的做法,能理解他的付出,那么他便满意了。 可她之前说的话多伤人,为了杜绝以后她再犯,再戳一次他的心窝,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给个教训,所以他对她的眼泪也视而不见。 “说完了?”他挣开她的手,“我先回去了。” “不许你走。”她展开双手拦住他。 “不要闹了。”他蹙了蹙眉淡声道。 “我没闹。”她委屈地瘪了瘪嘴,抖着胆子上前挎住他的手臂,“要走一起走。” 陈东隅没说话只是看着臂弯中那双紧紧攀着自己胳膊的手眉眼微动,而后随她去了。 离自习结束也没几分钟了。 班级里同学们因为陈东隅兄妹的先后离开和迟迟不归而略有躁动。 此刻看着两人回来时那幅粘糊劲,才觉得他们是真想太多了。兄妹俩感情那么好怎么会吵架,就算吵架了,凭着班长对妹妹的疼爱也一定会让她的。 回家路上,陈桑晚坐在自行车后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陈东隅的反应依然冷淡。 可她却没有半点受挫感,反而紧紧抱着他的腰,把脑袋贴在他的背上,继续叽喳说着,仿佛清楚即使哥哥嘴上不回应,可耳朵却是听得很认真的。 晚饭,陈东隅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就说要回房学习了。 哥哥一走,陈桑晚觉得食不下咽,也匆匆收了自己的碗筷去厨房洗碗。 没多久,陈慈进来了。 她叉着腰气呼呼地质问她:“你是不是惹哥哥生气了。” 俩兄妹的事父母都没有发现却被眼前这个小女孩看出来了。 “没有。”陈桑晚反驳,“哥哥只是心情不好。” “那肯定是因为你。”陈慈瞪了她一眼。然后点着脚接了杯水往外走。和她擦背而过时,故意撞了撞她。 她心底窃喜,姐姐惹哥哥生气了,他就不再喜欢她了。这可太好了,她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让哥哥多喜欢她一点。 “哥哥喝水。”陈慈悄悄地走进他的房间,把杯子放到书桌上。 “谢谢”他握着笔,瞥了眼这不是自己的杯子,于是放那半天也没动。 “你还不出去?”他的字跃动在试卷上,目光从始至终没往陈慈那里分去半秒。 “我想留在这里陪你。”小女孩一屁股坐到属于陈桑晚的凳子上。 “不需要。”陈东隅没什么耐心地说,“你在这很影响我学习。” “我不说话也不乱动的。”她还想在挣扎一下。 “不可以。”他没有半点动摇,“你现在在这墨迹就是打扰我。” “原本我能写三个选择题,因为你现在一个也没写好。” 陈慈不说话,屁股还是舍不得抬起来。 “再说一遍”他终于将目光从试卷中挪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启,“出去。” 这下陈慈终于憋不住了,眼睛红红的,“哼”了一声就摔门出去了。 正巧碰上端着牛奶要进屋的陈桑晚,陈慈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仿佛要把在陈东隅那里受到的气全都撒在她身上。 陈桑晚没在意,陈慈一直以来对她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喜欢她。 她走进来本想把牛奶给哥哥的,可看着书桌上那一杯满满的水,她欲出手的动作停了。 这时,陈东隅出声了:“不想给我喝了?” 他知道这一次开门的是谁,强忍着不去看她,等她把牛奶送到他面前。奈何她站那踌躇不决,急得他想磨牙。 陈桑晚怔松了一瞬,连忙把牛奶端过去,也不知怎么地,竟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要喂吗?” 陈东隅:“……” 看到哥哥的反应,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天话语,于是小脸刷地一红,手里那杯牛奶像个烫手山芋一样恨不得立刻扔出去。 然而下一秒,语出惊人地变成了他。 一个“要”字淡淡地从他的薄唇间吐出,不轻不重却很有力,让她忽视不了,再看他的眼神,几分随性几分认真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陈桑晚:“……” 后来,她还是给他喂了,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 以往只有他喂过她,现在他们身份互换,她才发现原来喂牛奶也有技巧。 杯子倾斜不能过大,要根据他喝的速度来控制倾斜角度,否则就像现在这样,牛奶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了。 她慌忙放下杯子拿纸去擦,而他坐在那任她所为,眼神一刻也没从她身上移开。 陈桑晚抬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没看到他眼中有生气不满的情绪,她微松了口气,继续替他擦了擦。 “还喝吗?”她看着桌上的半杯牛奶低低地问他。 “当然”陈东隅微挑了眉头,“不能浪费。” 于是,这一次她喂他不仅顺手,还变得自然了很多。 陈桑晚将空杯放到桌子上,正想着说些什么,没想到哥哥却主动说话了。 “你看,你只不过是喂我喝了两次牛奶,都从毫无经验变得得心应手。而我呢,习惯照顾你为你考虑这么多年,很多时候一些言行几乎都是下意识,自然而然说出来做出来,想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 “哥哥我知道。”她深吸了口气突然抱住他喃喃道,“所以我想再自私一点央求你不要改变。” “以后不会再责怪我?”他任她抱着,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绝对不会。”她一字一句肯定地说,再也没有半点犹豫。 陈东隅满意了,他舒展了眉眼,抬起手臂终于抱住了她。 “桑桑,记住今晚你说的话。” 终于哄好了哥哥,陈桑晚一整晚情绪都处于亢奋状态,她看着这块帘子,突然就觉得很不顺眼。 于是想了想,拿起自己的枕头,撩开帘子往哥哥被窝里钻去。 感觉到背后贴上了一个微凉的东西,陈东隅没有动,只懒懒地说了句:“知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哪里很大了,分明一直比你小。”她嘀咕了一句,一手搭着他的腰,更紧地抱住他,心里感慨着这么冷的天,哥哥暖得像个火炉,她好喜欢。 13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变化,陈桑晚自己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陈东隅却忽视不了。 他坚硬的后背被她柔软的前胸贴着,微妙的触感清晰可查,他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身虚虚搂着她,低声嘱咐:“没有下次了。” “我知道啦。”她打着呵欠嘟囔了声,似乎不满意两人之间的空隙,于是又贴了上去。 陈东隅:“……”床就这么点大,他已经贴边睡了。 然而很快,陈桑晚便对男女有别有了概念。 那是初一下学期的开始,他们有了生物课,一下子新世界的大门朝她打开了,她一边红着脸,一边听着老师讲解。没过几天,属于她慢慢走向成熟的标志来了,同时身高也长到了162cm,虽然依旧纤瘦,但女性该有的曲线已经隐隐显现出来了。 她终于明白了哥哥以前对她说的话,也学会和他保持恰当的距离。 不再去他班级等他放学而是自己先回家,不再拉着他的手走路,不再后座上抱着他的腰,不再随便坐他腿上钻他被窝,甚至和他交谈时都不怎么敢正面看他。 处于一个房间下的两人,一下子没有了太多的交流,陈桑晚这会儿只觉得尴尬,恨不得少看见他,于是早早就放下帘子装睡。 她的改变陈东隅都看在眼底,不能说什么,只能配合她,只能在心底苦笑,属于他们兄妹之间那段亲密无间的时光终于还是走到了终点。 他们按时长大,却被迫着学会保持距离,哪怕曾经他们的感情有多深,他们的关系有多亲密。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第22章 她的叛逆 这样的尴尬期一直持续到陈东隅高考结束。 可是兄妹俩之间的沟通一旦减少后,想再恢复到先前的热络黏糊,几乎是不太可能。 整个暑假,陈东隅很忙,忙着考驾照,忙着在给好几个学生兼职补课, 而陈桑晚在这个暑假和同桌小红感情愈发地好,她们经常相约外出,偶尔一出门就是一整天,趁着哥哥回来前才会回家。 陈父陈母对两个孩子采取放养政策,只要不给他们添乱惹事,要做什么都行。 这天,三位好友终于约来了陈东隅到新开的休闲酒吧小聚。 “阿东,你说说,你这么拼命做什么?明明奖学金拿到手软,在学校的时候给全班同学补习,现在高考结束竟然还要同时给好几个高二学生补习。”李泽林不解地摇了摇脑袋。 一旁的张木源也搭上他的肩附和:“没必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孙漾却是了然一笑:“他呀,肯定是为了他妹妹。” 陈东隅握着手中的杯子晃了晃,看着里面的酒液随之摇晃,出口的嗓音极为低沉:“是,要给妹妹赚零花钱。” 张木源“啧”了一声,仰起头微叹:“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哥哥,做梦都得笑醒。” “我可不愿意要弟弟。”他偏过头去眼神很淡地撇了他一眼。 正是这一撇,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张没有波澜的俊脸陡然沉了下来。 这间酒吧以轻音乐为主,比较安静,没有热舞女郎也没有重金属音乐,给人一种文艺、复古、温馨的感觉。 可这并不代表未成年人就可以随便进来。 酒吧的另一头,陈桑晚有些局促地坐着。 今晚小红神秘兮兮地告诉她让她穿成熟点,要带她去个不一样的地方。 结果当她穿着白色修身t恤和蓝色窄脚牛仔裤出现在小红面前时,她扶额一叹:“我就知道你不行,白瞎了这好身材啊!” “来来来,我给你带了一套。”说着就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她,“这是上次我买小了的衣服,给你穿肯定正好。” 陈桑晚疑惑地低头,把手伸进袋子里翻了翻,再抬头时脸上飘起了红云,震惊道:“这么暴露?” “这还暴露?”小红挑了挑眉,把自己的外套敞开给她看,“这才叫暴露。” 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她推进公共卫生间里守着她换好。 好半天陈桑晚才咬着唇别别扭扭地走出来,一会儿扯扯肩带,一会儿提提裙子,迟疑地问靠在一边的小红:“我这样真的行吗?” 小红偏过头看到眼前艳光四射的小美人时,眸底瞬间一亮:“行,太行了。” 她走过去给她理了理肩带,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口,轻声感慨:“肤白貌美,细腰翘臀大长腿,你呀,就是胸平了点。” 陈桑晚本就俏脸泛红,被她说得脸颊好似涂上了几分胭脂,明明未施粉黛,却明艳动人,一种半生不熟的风情让她瞬间褪去了几分稚气。 “走,带你去见世面去。”小红拉着她很快来到酒吧的某一处坐下。 一落座,她才发现,原来面前还有两位男士。 他们看着年纪比她俩大些,长相说不上好看,但也不算丑,脸上明明挂着浅淡的笑意,可陈桑晚却总觉得这笑有点不怀好意。 尤其是她面前的这位,从她坐下来开始他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肆无忌惮地打量令她整个人都变得极为不安。 “嗨,小美女。”他突然前倾过身子和她打招呼,“第一次出来玩吗?” “嗯” “放开点,就当我是半个朋友。”他宽慰道,嘴角扬起的一抹弧度就没有下来过。 这时,身旁的小红凑近她低语:“你先跟他聊,我跟他出去一趟。” “你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她抓住她的手,蹙眉摇头。 “放心,我俩马上回来。”小红拍拍她的手。 看着小红被那个男士搂着离开,她心里更加不安了。 “你别怕,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他说着起身要往她旁边坐。 陈桑晚皱着眉头往长凳的另一端移。 眼看着他一点点坐过来,正要起身逃开,手腕间骤然袭上一股力道将她猛然拉了起来。 “你是谁?”男士愤愤地问。 “我是她哥。”沉怒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被抓住手腕闻到一股淡淡皂香味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是他来了,于是她放下了心。 “误会,都是一场误会。”男士闻言讪讪一笑,拿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走。 这里的躁动惹来了众人的注目,陈东隅将陈桑晚的脑袋按进怀里,揽着她大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以为寻到了一个僻静之地,却不想惊到了隐在巷子里拥吻的一对男女。 陈桑晚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前面那个被人抱在怀里又摸又亲的人分明就是小红。 她顾不上脸上的绯红,只眼睁睁看着小红羞恼地看了她一眼后被人拉着离开。 “看到了吗,她是什么样的人。”陈东隅嗤笑一声,眼底还有余怒未消。 陈桑晚低着头不说话,那一幕太有视觉冲击了,令她心底的震惊久久还未消去。 “看看你跟她鬼混成什么样子。”他抬起她的下巴,被她这一身装扮气到,“才多大年纪,亮片吊带,黑皮裙。” 露肚脐、露手臂、露大腿的,白花花的、细皮嫩肉的样子,方才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人的眼球。他看得哪哪都不顺眼,恨不得现在拿件长外套把她整个人裹起来。 “我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陈桑晚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懊恼地说。 “不知道?你眼睛白长了?”陈东隅感觉胸口一团火冉冉升起,“还没长大就敢学别人乱来了。” “我没有乱来。”她气他莫须有的指责。 “那你穿这一身是怎么回事。” “是小红要我换的。” “她要你换你就换,你自己没脑子吗?”陈东隅气得不行,恨不得把这不听话的人拉回去打一顿。 她知道自己错了,他却还是一个劲地没完没了地说她,于是心底的叛逆窜上来,她破罐子破摔道:“我就是眼瞎无脑行了吧,跟个小老头一样真会说。” 说完,她甩开他的手,朝巷子里面跑去。 陈东隅一怔,被她的话气笑了,这丫头的叛逆期真是来得又急又猛,回去还是得好好教育一番。 他单手叉着腰深吸了口气,抬腿准备去追她。 陈桑晚说了那番话后,只觉得心里格外舒畅,嘴角的弧度还未完全上扬便僵住了。 因为身后陡然袭来的热度,因为颈间洒上的酒气,因为有人贴着她的耳朵嬉笑:“小美女,想去哪里啊!” 她刚想叫出声,一只手顿时捂住了她的嘴。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身体在剧烈地挣扎着,可抵不过成年男子的力量,他的另一只手在她赤裸的手臂上摸索着,粗糙厚重,令她心底直犯恶心。 这一刻,她终于感受到了十万分的害怕,这样的巷子里幽深僻静,四处无人,悬在头顶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灭了,她挣扎无果,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只盼着哥哥不要抛下她,快点找到她。 她后悔和他顶嘴,她后悔自己被叛逆心理所控制,说错话,做错事,现在就是她的报应吗? 感受到男人的大手在她腰间游走,有要往上移的趋势,她终于抵不住胃里泛起的恶心吐了出来。 那男人闻到了一股酸臭的味道,看着手上的污秽,被酒精侵犯的大脑瞬间清醒不少,醒后便是怒火上涌,嘴里吐着脏话,一巴掌欲要落在陈桑晚白皙的脸上。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制住了他的手腕,肚子上传来的疼痛让他跌倒在地。 他骂骂咧咧地还没爬起来,脸上又被挨了一拳。 陈桑晚反应过来上前要拉走陈东隅:“哥哥……别打……要出事的。”开口的嗓音破碎又颤抖。 他深吸了口气,拉着妹妹离开这条巷子。 等到重见光明时,他看到了她通红的眼眶以及满脸的惧意。 陈东隅心里一痛,不顾她满身的狼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桑桑,哥哥来晚了。” 陈桑晚说不出话,只是在他怀里摇头,不晚,来得刚刚好。 回家之前,陈东隅用矿泉水让她漱了口,还给她买了件长外套,将她整个人裹起来。 客厅里陈父在看电视,看到兄妹俩回来只是疑惑道:“这么热的天,桑晚怎么还穿外套?” 陈桑晚低着头没说话,陈东隅替她解了围:“桑桑有点感冒了。” “那快去休息吧。”陈父又关切地说了句,随后把注意力放回到电视上正在播的足球赛。 他替她换了鞋,随后半抱着她进了房间。 刚准备放开她去倒水,却又被她紧紧抱住。 “我不走。”看她满脸都是汗,又软声哄她,“我们先把外套脱了?” 她没反应,于是他轻轻地拿开她抱着自己的手,替她解了纽扣,脱了下来。 里面这一身衣服过于暴露,他想让她换下来,可看她这副样子是不可能了,于是只好悄悄过去先落了锁,避免父母或者陈慈突然进来。 裹着她的热度骤然离去,陈桑晚又想到了刚才的遭遇,这一次,害怕恐惧终于随着眼泪一起落了下来。 陈东隅见状,将她抱在怀里,看她哭得压抑,身子发抖,他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揪着,闷痛的同时又喘不上气,他多希望她能放声哭出来,可是地点不允许,他能做的只是更紧地抱住她,这一刻两人完全没有觉得这样黏在一起有多热。 “哥哥在,别怕了。”他开口哄她,嗓音又沉又哑。 陈桑晚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紧紧贴着他,仿佛他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惧怕异性的触碰,也讨厌异性的打量,唯独对着哥哥,她可以卸下心防主动靠近他。 尤其是今晚经过这件事后,她更加意识到哥哥对她的重要性,无人可替,就算时光变迁也不能改变。 第23章 他的怜惜 在陈东隅的持续低哄下,陈桑晚终于渐渐止住了哭泣。 “哥哥”她喃喃道,嗓音沙哑地不行。 “哥哥在。”他拍了拍她纤瘦的后背。 “我想洗澡。”她想洗掉被那个男人碰过的地方,想洗掉满身的狼狈。 “我去看看爸还在不在外面。”他想放开她,可是被她搂着脖子抱住了。 “那我不要了。”她摇头,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呢喃,“那个人就是这么对我的,他,他还摸我。” “很脏,很恶心。”她闭上眼不敢再想,可是那些画面却又自动浮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的嗓音很轻,可每个字都仿佛重若千斤,砸在他身上,让他四肢百骸都叫嚣着痛。 可再痛也不及她心上的万分之一痛。 那种心灵受伤的痛是需要时间去弥补修复,眼下他除了抱着她安慰她,其余的还能做些什么。 他无能为力,又气自己当时未能抓住逃走的她,以至于让她遭受到伤害。 他心有余悸,不敢想象自己迟来半步后她除了被落下巴掌还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他有些恼火,为什么她不听他的话,要和他对着干,如今都是她自己酿下的错,却要他陪着她一起痛。 可是,他怎么舍得怪她,终究还是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我先去给你打盆水擦擦,好不好?”陈东隅用小时候哄她的语气说。 他等不到她的回应以为她不同意,可没过一会儿,她竟然点了点头。 于是她将他放在椅子上,自己悄悄地打开门,又迅速地接了一盆温水回来。 整个过程,没有引起陈父的注意。 没了陈东隅的怀抱,陈桑晚曲着腿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漆黑的大眼睛看着门口,里面却是空空的。 陈东隅拧干毛巾,替她擦了擦脸,又顺着脖子一路擦到两只纤细白皙的手臂。 看到手臂上还未消去的红色指印,他的脸色变得阴沉,一腔怒火涌入大脑,恨不得再给那人来几拳。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他从小宠到大的宝贝。 陈桑晚也注意到了哥哥情绪的变化,她眼神一慌,想把胳膊从他手中抽出,不想让他看到她身上落下了别人动手的痕迹。 不料,哥哥却紧紧抓着不放。 下一秒,有温热的、柔软的触感落在那些指印上。 她愣怔地看着他黑黢黢的脑袋在移动,不敢相信哥哥在做什么。 为指印重新打下标记后,他抱住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你说他还这样对过你。” 哥哥的气息清新又好闻,微热中夹着温暖,不像那个人酒气滔天,热意熏人,她一点也不恶心,更不排斥。 “哥哥,谢谢你。”她抬手抱住他,终于觉得脑海里的画面被哥哥温暖的举动打碎了。 等到陈东隅把微凉的水端出去时,发现陈父已经回屋了,于是连忙叫陈桑晚拿着睡衣去洗澡。 而他坐在外面守着她,听到里面传来了花洒声,他终于放下心来。 然后去房间打开电脑登上qq在群里给三位好友发消息。 陈东隅:“今天失陪了,下次再聚。” 秒回消息的是李泽林:“桑晚没事就好。”他们几个见到出现在酒吧的小姑娘也是被吓到,就几个月没见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紧接着孙漾也出来了:“桑晚还小,你可别打她啊!现在正是青春期,叛逆期,自尊心强的很,小心她跟你反着来。” 陈东隅苦笑了下,不过是说她几句,都已经反着来了,再打那都得翻天。 这么想着,他敲下几个字:“嗯,怎么舍得打她。” 张木源这时也炸出来了:“啧,真酸。” “先不说了,我去给她洗袜子。” 孙漾:“你已经彻底活成操碎心的老父亲了。” 李泽林:“+1” 张木源:“+1” 陈东隅关电脑前垂眸看到了他们的回复,心想:我就乐意这么对桑桑。 这个澡,陈桑晚洗得比往常都要久,陈东隅没有去催她,而是在房间里给她拍蚊子,等着她回来给她吹头发。 陈桑晚洗完澡穿着睡衣进屋时,整个人都带着潮气,眼睛有些肿,但至少眼里有了些光彩。 她不敢把吊带和皮裙放阳台上晒,于是只好挂进房间的窗台上。 陈东隅走过来看着她动作,又看了眼随风飘动的衣服:“知道自己穿得有多不像话了吧。” 她红着脸点点头,眼里带着懊悔。 “这才像我的妹妹。”乖巧听话,他舒展开眉眼。 他给她吹完头发,然后自己去浴室洗澡。 等他出来时,发现陈桑晚的床上没人,他眼神一深,去掀那块帘子,果然薄被里拱起了一个弧度。 陈东隅刚走到另一边躺下,被窝里的人就自动往他怀里钻去。 他抱着怀里香软的人儿,不觉得热,心底反而悄然滋生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绪。 从他高三下学期开始一直到现在,桑晚没有过来和他一起睡,没有主动抱过他,甚至抵触他对她的触碰。 他以为她长大了,知道兄妹之间也需要避嫌,所以他配合她,不再和她牵手拥抱,两人之间好像陡然多出一条无形的分割线,又或者是有形的帘子,将他们隔出安全的距离。 然而今晚发生的事让她主动打破了这条泾渭分明的线,帘子再也挡不住什么,她回到了他的身边,恍惚间那段相处有度的日子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哥哥”陈桑晚在他怀里轻唤。 “嗯”她的声音唤回了他游离的思绪。 “我好像有点不像话。”她闷闷地说,“这么大了还黏着你。” “你才13岁,哪里大了。”他柔声安抚她。 “可是你以前还说我长大了要自己睡。”她低声反驳他。 陈东隅:“……”那是以前,是为你着想。 “现在如果你有需要,哥哥这里永远都是为你敞开的。”他松了松怀抱,又紧了紧。 “骗人,你要上大学了,这里我都抱不到。”陈桑晚摸了摸他的胸口,不是很壮实,但胜在肌理分明。 “俞中和俞大离得不算远,你想我了我就来看你。”他抓住她捣乱的手,承诺道。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想你?”她撇了撇嘴。 陈东隅扬了扬眉,低低一笑:“我们心有灵犀。” 她听了这话,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后来聊着聊着她终于抵挡不住困意,窝在这个让她心安的怀里,卸下满身疲惫,睡得特别香。 于是朦胧中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有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额前,带着珍视又不失温柔。 隔天,陈桑晚听了哥哥的话致电联系小红出来见一面。 兄妹俩提前15分钟到了约定点。 而小红姗姗来迟,迟到了10分钟。 她刚坐下,一看到面无表情的陈东隅心底一虚,眼里有惧意划过。 她平复了下心绪,试着忽略陈桑晚身边这座大山后,才对她歉意道:“桑晚,对不起,昨天不该带你去那样的地方。” “唐晓宏,我原谅你,但是以后我不会再跟你有过多接触了。”陈桑晚淡淡道,将袋子递到她面前,“这是昨天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 “你是看到昨天那一幕所以嫌弃我了。”小红脸色一白,嘴唇抖了抖。 “不是,你的交友态度我不予置评,但很显然这是我做不到的。” “说得好听,还不是觉得我不自重。”小红低哼一声。 这时陈东隅缓缓开腔:“很好,你自己说出了实话。” “作为陈桑晚的哥哥,我确实也不希望她和你过多接触,不,是一点也不要接触。”他顿了顿,拉着妹妹起身,留下最后一句话,“毕竟近墨者黑。” 小红被这话瞬间砸醒。她仗着自己成绩不错、家境不错、相貌不错,以年轻为资本,肆意挥霍,不觉得有什么错。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自己自甘堕落无所谓,可别带坏了别人。 她已经这样遭人嫌了吗? 唐晓宏捂住双眼,像迷途的羔羊,看着前方的十字路口,不知如何选择。 过了许久,她睁开双眼,眸底浮现出光芒,那里聚集起一股要重获新生的力量。 …… 暑假剩余的半个多月里,陈桑晚恢复到从前的黏人状态。 哥哥去哪她都要跟,最后没办法,陈东隅早早结束了兼职,腾出时间陪她。 晴天,他教她骑自行车,狠心放开车把手逼她学,看她狼狈摔倒又忍不住心疼,一会儿狠心一会心疼,在他承受着两种情绪的不断拉扯下,陈桑晚终于学会了。 当她围着他骑了一圈又一圈,白皙精巧的脸上神采飞扬,笑意盎然,他也被她的快乐所感染,扬起了唇角。 阴天,他带她去爬山,他背着鼓囊囊的包,里面装着她的驱蚊水,她的零嘴,而她只带着她自己和手里一把散热的小扇子。 山不高,她却只到半山坡就喊累,于是他在她的撒娇卖萌下屈服,胸前背着包,身后背着她,引无数人注目。 好在她还算体贴,知道给他摇扇子、给他擦汗、给他喂水。下坡也知道体谅他,主动要求被他拉着走。 雨天,他们窝在房间里看书,一张课桌并肩坐着两人。她看《骆驼祥子》,他看《平凡的世界》,他们默默相伴,互不干扰,偶尔起身离开也是悄悄地,再回来时,桌前已然摆着两杯蓄满的水。 他们在温情相伴的日子里忽视了时间的流逝,可分别的日子转眼即是。 第24章 她的不舍 陈东隅开学前一个晚上,桑晚陪他一起收拾行李。 她看着他们的衣柜渐渐变空,属于哥哥的衣物一件件在少去,鼻尖一酸,险些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低垂着脑袋,也不说话,只是蹲在地上默默替他叠衣服。 而他自然能感受到她的难过、她的不舍,正想走过去安慰她,这时敲门声响起。 他缓了缓心绪,先去开了门,门口站着他的父母。 “阿东,你出来下,我和你爸有话要对你说。”先开口的是唐淑玲。 陈振辉微点头带着憨厚的笑看着他。 陈东隅掩好房门,跟着父母来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这是我和你爸送给你的升学礼物。”陈母将茶几上的两样东西推到他面前,脸上浮起一丝淡笑,“祝贺你考上俞大。” 陈母还记得那天高考放榜,陈东隅的成绩是全市高考理科第五名。 孩子取得这样优秀的成绩,做父母的如何不骄傲,如何不自豪。况且对于阿东的学业,他们从不太严抓,一切都是靠他自己。 也不知道这事怎么传出去的,整个小区都知道了。 她不过是下楼倒个垃圾,就有不少熟人生人上前和她搭话。 “淑玲,听说你家东隅考上俞大了,还是全市高考理科第五名呢。”张阿姨拍拍她的肩,感慨道,“东隅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啊,你可真是好福气。” 谁不爱听点真心赞美的话呢,陈母扬了扬唇:“是啊,我也没想到阿东能考这么好。”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张阿姨睨了她一眼。 这时,来了另一位倒垃圾的中年妇女,她听了两人的话,忍不住道:“你就是陈东隅的妈妈啊,我可太羡慕你了,我家那孩子天天被我念着要好好学习,结果就考了个三本。” “我家那孩子还不如你呢,他连本科线都没够到。”又一位为孩子操碎心的老母亲走上前说。 不多时,距离垃圾筒几米开外的地方聚集了不少今年孩子刚考完高考的母亲,她们絮絮叨叨,相互倾诉,时不时比比孩子们的成绩。 最后她们纷纷看向唐淑玲,满心满眼的羡慕都溢于言表。 那一刻,唐淑玲成为了所有母亲的焦点,只因为她有一个给她争气的儿子。 那一刻,她感慨于自己的好眼力,在十年前同意收养了他。 而现在,她看着他,高大俊气、成绩出众,除了感情寡淡外,哪哪都很好。 陈东隅看了眼面前鼓鼓的红包和手机盒,抬眼对着父母道了声谢。 “早点休息吧,明天你爸开车送你去学校。”陈母伸手拍拍他的肩。 “爸明天不是要上班?”陈父是某鞋厂的车间主任,虽然职位不算低,但他对自己要求高,几乎不怎么请假。 “为你请个假又不是什么难事。”陈父笑了笑,圆润的脸庞让人看不出年纪,但眼角略深的笑纹却暴露了他。 “我自己坐车去吧。”他习惯了凡事靠自己,眼下父母突然这么殷切对他,倒真让他觉得不适。 “就这么说定了,你爸送你去。”陈母强势了半辈子,不喜欢有人反对她的决定。 母亲这个态度,陈东隅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于是拿起茶几上的东西和他们道了声:“我先去收拾”,之后便回屋了。 打开门,发现那小小一只仍然蹲在地上替他忙活,她长高了,衣服便短了,这么弯着背,他能看到她腰间一小片白腻的肌肤,中间凸起的一块块骨骼很显眼,还有那腰怎么能这么细,这样弯着都没有一丝赘肉。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桑桑这饭都吃哪里去了,他得好好管着点。 后来又想到自己要去俞大了,平时和她相处时间更少了,怎么会管得住她? 这么想着内心免不了一番惆怅、一番忧虑。 陈东隅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课桌后,才走到妹妹身边蹲了下来。 “桑桑”他摸着她的脑袋温声唤她。 陈桑晚说不出话,因为她喉咙哽得难受。 他看出了她的异常,也没要她说话,只是坐下来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絮絮低语。 “明天自己骑自行车上学要小心,不要听歌,不要分心,记得吃早餐,也别忘记锁车。” “以后中午要多吃点饭,你看你这么瘦,别人会说是我没照顾好你。你可得为哥哥作证,我可是好吃好喝都给了你。” “我们还在一个城市,想见面很容易,我算过俞大到俞中整整11.1km,骑自行车只要45分钟左右。坐公交9路转38路,加起来15站,算上等车时间,不超过1小时。你看从家里骑自行车到学校都要20分钟左右,这样一想我们是不是离得很近?” 陈东隅察觉到怀里的动静,脸上一怔,他没想到她竟然点头了。 你看,他的妹妹,明明那么舍不得他,却依然乖巧听话,怎能不惹他怜惜。 后来他又叮嘱了她很多事,关于日常、关于学习,明知她长大了不少,可在他眼里还是小,还是需要他操心的小姑娘。 时间不早了,桑晚明天还得早起上学,他哄了她好久终于把她哄睡着了,于是才敢小心抽出被她压着的胳膊,替她掖好被子。 陈东隅走下床,将课桌上一盏小灯的亮度调到最低,然后就着微弱的光静静收拾着剩余的行李。 等到全部弄好已将近11点,他去浴室快速冲了个澡,然后抱着桑晚入睡。 可事实上他这一整夜几乎都没有睡着过。 一想到明天就要和妹妹分别,心里真是不好受,于是总想借着窗外的一丝月光,多看看她两眼,他本想用手去抚摸她的五官,去感受她脸上起伏的轮廓线条,但又担心打扰到她,这个想法只好作罢。 他真舍不得她。 可这话怎么能告诉她? 他得负责哄她,难不成说了一起抱着哭吗?太不像话了,他只能憋在心里独自消化。 多想时间停留在这个相拥而眠的夜晚,可惜时间听不到他的心声,东方的第一缕光亮依旧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甚至比往日出现得更早。 怀里一空,桑晚已经起来了,她去浴室洗漱穿衣,等到再次回房间时,她来到他床边蹲下,目光片刻不离床上的哥哥。 他的睫毛又密又长,像小扇子一样覆在脸上,高高的鼻梁下是一张淡色的薄薄的嘴唇,微凸的眉弓和颧骨,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一张俊脸有收有凸,虽然不能看到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可这样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仍然能感到满足。 陈桑晚用手隔空比划着他的五官,从眉毛开始一步步下移到嘴唇,最后视线又回到他的整张脸上,晕着雾气的眼底满是离别的不舍。 “哥哥,再见。”她软声轻喃了一句,而后背起包悄声离开,没敢再回头。 她转身的那一瞬,陈东隅眼皮微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仿佛彻底打翻了一瓶墨水似的,他的眼底一片漆黑,静静注视着桑晚的离去。 不到8:30,陈父已经将陈东隅送到了俞东大学。 “爸,你先回去上班吧,剩下的我自己来。”他将行李从陈父手中接过。 “自己真能行?”陈振辉有些不放心。 “没问题。”他淡淡道,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有几位同学一起。” 等到陈振辉终于被他顺利劝走后,他提着行李独自去报道。 身材挺拔,长相出众的人到哪都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这一路,陈东隅时不时接受着女孩们的打量。 “你看,你右手边走过来的那位帅爆了啊,太帅了太帅了,开学第一天就让我这么大饱眼福啊啊啊!” “白衬衫,黑裤子,白鞋,高高瘦瘦,英俊沉稳,是我的梦中人。” “虽然他表情很冷,但是真得很吃他这股疏离感,很有未来的霸总气场。” “……” 来到商学院的报道处,接待陈东隅的从学长变成了学姐,他淡淡地看了眼她笑容满面的样子,而后从钱包里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她。 这位学姐伸手接过后,一边登记信息,一边在心底感慨:果然好看的人随便拍张证件照都像是个人写真。 “学弟,你的手机号码在这里填一下。”她把本子和身份证一起递给他。 陈东隅握着笔,写下11个端正的数字。 “这是你住的寝室钥匙,那位学长会带你去。”学姐微笑着说完后,示意他过去。 “谢谢”他颔首接过。 她看着他离去,又垂眼记下了他写的号码。 字如其人啊,就是性子冷了点。 四人间的寝室,上床下桌的布局,陈东隅是第一个到的人,等他打扫完卫生,铺好床,收完行李的时候,终于来了第二个人。 “阿东”孙漾拎着行李看到背对着他的人时,吃惊地唤了声。 “嗯,很巧。”陈东隅转过身,嗓音里含了一丝笑意。 他们四个人都考上了俞大,李泽林和张木源在经济学院,一个学金融,另一个学经济,而他和孙漾在商学院读工商管理专业。 两人不仅在一个班,又被分到一个寝室,真是巧得很。 “可以啊,真是流水的学校,铁打的我们。”孙漾收了惊讶,露出了笑。 “好兄弟,快帮我一起收拾收拾。”他把行李放在陈东隅的对床,招呼他来帮忙。 陈东隅放下书,却没有起身的打算。 他微一挑眉,淡声道:“我累了。” 孙漾低哼一声,白净的脸被气得染上薄红:“别装了,快点过来。” “人在累的时候给人帮忙会”剩下的几个字他缓缓吐出,“越帮越忙。” “我先给你捶两下,你再来帮,帮完再给你捶捶。”他翻了翻白眼,妥协道,原本温和的性子被眼前这个人气得快要炸毛了。 “来吧!”陈东隅调整好姿势,闭上了眼。 孙漾:“……”我其实就是客气地说说。 第25章 他的迫切 俞大的食堂有两个,一个在教学楼附近共三层,饭菜美味还价廉;另一个在图书馆附近,以西餐和各地特色小吃为主。 为求方便,陈东隅四人选择了一个离寝室近的食堂。 这会儿正是饭点,吃饭的人不少,他们端着餐盘只能在角落里找到坐位。 李泽林看着那餐盘里没两口的食物,愤慨道:“阿姨这手抖的真是绝了,比咱们高中还离谱。” 视线一转,又落在了陈东隅的盘子里,他更气愤了:“凭什么给你那么多。” 陈东隅耸了耸肩,没说话,倒是他身边的孙漾被逗笑了:“人家阿姨也是看脸给菜的。” “你看你这脸圆的,五官都挤一堆了。” 张木源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下:“小李同学,你真该控制了,高考结束也不能这么放飞自己,胖了15斤啊啧啧啧。” 李泽林撇撇嘴:“我可不跟你们一起当电线杆。” “我们肚子上几块腹肌你不知道?”张木源凑近他又问,“你这一坨肥肉不嫌沉?” 这时陈东隅也放下筷子缓缓开腔:“唐朝以胖为美,李泽林近来想要效仿。” 这话一出,孙漾和张木源憋不住笑了。 那是说女子的,阿东不可能不清楚,这是在暗戳戳地戏弄李泽林。 李泽林彻底被气饱了,他冒火地看了看身边这三位:“我怎么会有你们这几个损友。”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 “你看这不就不想吃了。”张木源伸出手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过会儿就想吃了。”他翻了个白眼强调。 “你背上这肉多了不少,一掐就是一大坨啊!”张木源掐了又掐,感慨道,“手感不错。” 李泽林忍无可忍:“把你的爪子从老子身上拿开。” “我特么就想好好吃顿饭,你们一个两个三个怎么就这么过分。”他无语望天,深感交友不慎。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孙漾敛了笑意,把盘里未动的排骨全夹给他。 李泽林滚了滚喉咙,大为感动地看着他:“还是孙漾对我最好。” “我只是看着它没有食欲。”他促狭一笑。 “合着我就是一垃圾桶。”李泽林收起感动,又被气到了。 “快吃吧!”陈东隅也把盘里未动的荤菜拨给他,“我吃饱了。” 孙漾惊了:“你都没吃几口。” “嗯,吃不下。”他淡淡地补充了句,“没有桑桑在。” 三人:“……”妹控真是不得了。 …… 开学第三天,就迎来了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商学院女生少,于是教官对他们男生的要求特别高,一站就是一小时,一有小动作的就被揪出来继续罚站,休息十分钟,训练两小时,几天下来,晒脱了层皮不说,躺在床上累得压根不想动。 军训期间实行封闭式管理,学生要上交一切电子产品,所以陈东隅虽然想陈桑晚,却没办法联系她。 在家的陈桑晚也一样,她抱着他买给她的泰迪熊躺在床上,看着对面空了的床铺,心底对哥哥的想念泛滥成潮水,越涨越高,就快将她淹没了。 哥哥开学那天,她独自骑自行车去俞中,满脑子想的都是从前哥哥载她上学的画面,于是一个不小心,差点就摔在马路牙子上了。 她懊恼地伸长腿踩在地上,想起哥哥的嘱咐,要她不要分心,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念。 这一路上,风迎面向她吹来,吹得她眼睛涩涩的,有些难以睁开。彼时风有哥哥替她挡着,而现在她只能自己面对。 “哥哥,我好想你啊!”她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没过一会儿,浅蓝色的枕头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这是陈东隅离开的第七天,他们从相识开始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终于熬过军训,陈东隅回到寝室三两下收拾好东西就要走。 “你等等我啊,才15点钟,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孙漾还在收拾的动作一顿,朗声喊他。 陈东隅手搭在门把手上,头也没回只说:“我要去接桑桑放学。” 孙漾摆摆手,叹了口气:“那你走吧。”他可比不过桑晚妹妹。 等到陈东隅离开后,另外两个室友上前和他搭话。 “陈东隅还有妹妹啊?”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问。 “是啊,那可是他的小心肝。”孙漾抬头看一眼他,勾了勾唇角。 “他性子挺冷的,我刚才听他提起妹妹时语气却很柔和,有机会真想见见这个妹妹。”另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男声颇为好奇地说。 想起陈桑晚,孙漾脸上也是一柔:“他妹妹确实很招人疼,长得好看不说,对阿东也很体贴的。” “听你说的,我也想有个妹妹。”寸头男生摊了摊手,“可惜我家就我一个。” “谁不是呢。”另外两人也附和道。 去俞中之前,陈东隅先去了趟附近的商场买了一直记挂在心里的东西,而后又提了一盒糕点,赶在桑晚放学前来到校门口。 陈桑晚推着自行车随着人流一点点向校门口移动,披肩的长发被束起,露出一整张白皙精巧的鹅蛋脸。 初二开学,唐晓宏便转校了,她现在的同桌是个男生,非常腼腆,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只在一点上特别和谐,那就是两人都执着于埋头学习。 因为经历了唐晓宏一事,她平时更喜欢独来独往,在学校里也不敢闲着怕想起哥哥,于是便愈发钻进学海里,学习劲头特别足,原本稳定的成绩开始变得更加突出。 终于从人流里出来,她跨上自行车便要离开。 可有人影挡住了她前进的脚步,于是她一抬头,便撞上了一双漆黑含笑的眸子。 眼前人黑了些,皮肤变成健康的小麦色;好像也瘦了点,脸上的下颌线更明显了;不过露出的小臂线条却变得更结实了,整个人看起来也比以前更成熟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剪短了头发的原因。 “怎么,不认识哥哥了?”陈东隅伸出手搭在车把上,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 陈桑晚回神,反应过来后立刻下了车要抱他。 “不急,我们先回去。”他拉住她的胳膊,示意她看看周围。 她脸上一囧,差点忘了自己身在哪里,此刻接受着周围人轮番打量,恨不得赶紧从这里消失。 陈东隅看穿她内心的想法,于是把手里的东西放进车篮里,长腿跨上车,示意她上来。 陈桑晚垂下头坐上后座,又悄悄地伸手环住哥哥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不再看别人。 兄妹俩的互动被知情人看在眼底。 “那是陈学长吧?”一个女生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 身旁人回她:“你没看错,就是他,啊啊一个暑假不见,上了大学的陈学长更帅更有魅力了。” “真要命,我三观歪了,竟然觉得他们兄妹俩好配。” “一个会宠,一个爱娇,真是好甜啊!” 不知情者比如初一的小学妹们想得又不一样了。 “这这这公然在校门口和外校男生这么亲密真得好吗,虽然不得不承认他很帅很酷,要上天的那种。” “我还小,为什么要让我看这种画面。” 旁边走过一个高年级学姐轻飘飘地回了句:“小学妹,你想多了,人家是兄妹。” 陈桑晚不敢相信,她又一次坐在后座上被哥哥载着回家。 这一切仿佛是她的幻想,又或者是她的回忆,直到陈东隅唤她好几声都得不到回应,于是将她抱下来。那种身体相贴的触感温暖又熟悉,她终于相信,她的哥哥是真得回来了! 她乖乖地被他牵着手上楼,被他伺候着换了拖鞋,被他拉着回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对他满腔的想念终于有了宣泄点。 陈东隅看着她扑进自己怀里,他下意识地伸手托住她的臀部,一手护着她的后背。 “哥哥”陈桑晚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里,双手紧紧圈着他,软声呢喃里融进了这些天她对他的无限想念,“我好想你。” “我真想你。” “没有你在,我睡不好,也吃不好,差点都要学不好。” “你终于回来了。”她轻叹一声,在他脖颈里蹭了蹭。 “是啊,我回来了,军训一结束我就马不停蹄赶来接你放学了。”他温声轻语,眼底有着对她一如既往的宠溺。 “没敢告诉你,其实我也很想你。”他护着她背的手突然收紧。 陈桑晚听见了他的话,嘴角忍不住翘起,一点一点往耳根子靠近。她这些天里对他的想念、离开的不舍,这一瞬间都被他以同样的回应给妥帖抚平了。 “哥哥有东西要给你。”他把她放下来,拉着她在课桌前坐下。 “手机?”看着哥哥推过来的盒子,陈桑晚眼前一亮。 他颔首示意她打开来看看。 “和妈妈买给你的一样。”她将它小心握在手里看了看。 “嗯,我们用一样的。”他看着她欢喜的样子,眼里带着满足。 其实暑假的时候他就想买两部手机,方便两人打电话。只是到底费用太高,他想再缓一缓。 没想到的是,母亲竟然会给他买了一部,如此一来能少一笔费用的支出,再者他熬不住十天半个月不能和桑晚联系,于是军训一结束,他就赶紧先去商场买手机。 他教她使用按键,教她存好两人的号码,教她怎么发短信,最后也不忘叮嘱她不要因为手机而荒废了学业。 陈桑晚抱着手机滚进他怀里保证自己一定会更加认真学习的。 陈东隅这才放下心来,将旁边的糕点拆开递给她。 是她喜欢的桂花糕。 陈桑晚两指捏住一块,启唇咬了一小口,细腻微甜的口感融化在舌尖,味蕾被调动,她满足地吃下一个,然后冲陈东隅甜甜一笑,眼角弯成一轮皎月,眼底也点缀着细碎的星光。 这样一双眼,笑得时候这么璀璨夺目,哭得时候又这么惹人怜惜,他沦陷在里面,却不是坠入无底深渊,而是走向星辰大海。 第26章 她的追问 晚上,因为陈东隅的回来,陈母做了一桌的佳肴。 她除了给陈慈夹菜外,还时不时夹给陈东隅。 “妈,不用给我夹。”他的语气很淡,但细听却能听出一丝无奈,“我这么大了。” “那你多吃点。”唐淑玲点点头,也不再给他夹了。 陈东隅顿时觉得自在,于是夹起一块排骨放到桑晚的碗里:“你也多吃点。” “哥哥都不给我夹。”陈慈看到他的动作撅起嘴不乐意地说。 “你碗里不是还有很多?”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埋头啃起排骨,不多时便梗着脖子来了句:“我吃没了。” 盘里只剩下最后一块排骨,陈东隅没打算给她夹,反而夹给了陈母:“您今天辛苦了。” 父母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尤其是陈母,他不能在他们面前公然对陈慈和桑晚区别对待,所以这最后一块排骨他既不能夹给桑晚,也不愿夹给陈慈,只好孝敬他母亲。 果然,陈母很满意他的做法,甚至颇为欣慰:“阿东也会体贴我了。” 话是这么说,但排骨她还是夹给了陈慈。 “不过我最近牙口不是很好,还是给阿慈吃吧。” 这时,陈父突然开口:“阿慈,你不是说有数学题不会做吗,这下哥哥回来了,你可以去问他了。” “当然,待会儿我就要哥哥去我房间。”她傲娇地说完,还看了陈桑晚一眼。 陈桑晚看到她不善的目光,没什么反应,只是垂下眼拨了拨碗里的青菜。 饭后,陈桑晚去洗碗,陈东隅被陈慈磨着去了她的房间。 “哪些题不会做。”他看了眼手表,“我只给你15分钟的时间。” “这些,这些……”她翻开数学练习册,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都不会。” “你上课有没有好好听?”他蹙眉看她,“这么简单的100以内加减法都不会?” 他想起小时候的桑晚,学习一直很用功,那时刚学数学,要背九九乘法表,她用功到夜里呓语的内容都是它。 “这个我没法教,你先把九九乘法表背熟。”说完欲起身,被她扯住了袖子。 “我要你坐着。”陈慈理直气壮地说,“我背给你听。” 陈东隅甩开她的手,捏了捏眉心,耐着性子说:“快背。” 陈慈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背全,还错了不少。 这下,他彻底没耐心了:“背成这样,别浪费我的时间了。”他的时间都该留给桑桑的。 看到陈慈泫然欲泣的模样,他还是缓了语气:“你先好好背,背熟了再背给我听。” “好”陈慈眼中一喜,点了好几下头。 陈东隅回到房间,看到了在给他铺床的桑晚。 “这么快就好了。”她有些讶异地看向他。 “嗯,没什么好教的,她不如你聪明。”他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床单和她一起铺在床上。 “再聪明也不如哥哥你。”她笑了笑,将床单掖好。 对于妹妹的夸奖陈东隅很受用,于是他微微扬起了唇角。 晚上,她窝在他的怀里,给他讲自己如何用功学习,又说了唐晓宏转校的事。 陈东隅以指梳着她的黑发:“她走了我比较放心。” “我觉得她以后会变的。”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会变当然好,趁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说完便转了话题,“我们不说她了。” “那说说你。”她撑起脑袋看着他,“我想听听你的大学生活。” 他垂眼看她:“没什么特别的,一直在军训。” “军训是不是很累?你都瘦了,还黑了。”她摸了摸他的下巴,确实清减不少。 “站军姿比较累,其他都还好。”他如实说。 “其他还有什么?”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他。 “踢正步,左转右转,走方队,稍息立正等等。”陈东隅补充了一句,“都是些基础的。” “嗷”一听就是她没兴趣的东西。 “哥哥,那你们班女生多吗?”她转了话题。 “不多” “不多是多少?”好奇宝宝今晚的问题有点多。 “1/3” “那全班一共有多少人?”哥哥真是的,就不能说个具体的数字吗?害她也要拐弯抹角地问。 “45人” “15个也不少了。”她微微感慨,“有长得好看的吗?” “没注意。” “有上前和你搭话的吗?” 他想了想回了个“有”。 陈桑晚瞬间炸了:“她怎么和你搭讪的?” “怎么,怕我被抢走?”陈东隅看着她,突然低笑一声。 “当然,哥哥是我的。”她抱住他的胳膊,扬了扬下巴,“别转移话题,快说。” “她问我,‘你有女朋友吗?’” 陈桑晚蹙起眉头,这么直接的吗? “你怎么说?” “我说,‘没有,也不想有。’” 她点点头:“这个回答我很满意。” “你也不许早恋。”他注视着她再次强调,嗓音沉了几分,“不许早恋听到了没有?” 陈桑晚小脸一红,嗫嚅道:“我知道,我就喜欢黏着哥哥。” “所以我回答的这么好,你有什么奖励?” “还要奖励?”她不可置信地反问,“我还没跟你计较你骗我的事。” “我骗你什么了?”他心底有些好笑。 “你说没注意班级里有没有长得好看的,可是和你搭话的人你不可能不看她啊?” 陈东隅讶然失笑,他的妹妹还真是精明。 “没放在心上,哪里会记得她好不好看。”他捏了捏她的脸蛋,光滑紧致的手感让他忍不住又捏了捏,“在我心里,我家桑桑最好看。” 她坨红着脸慢吞吞地“哦”了声,也不知道是回他的第一句话还是后一句话。 但毫无疑问小姑娘一脸娇羞的样子一定是因为后一句话。 “桑桑”他突然温声唤她。 “嗯” “再唱一遍那首歌给我听好不好?”他把她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去拿手机。 “我小时候唱给你的那首吗?”她不确定地问。 “是” 陈桑晚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酝酿了好久,才有歌声从她唇间溢出。 她平时的嗓音很清脆,带着一点南方女孩特有的软糯语调,一唱起歌来,却变得更加甜蜜柔软了,像一勺没有兑水的蜂蜜,直甜进他心里去。 “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哥哥的怀抱,幸福少不了。” 她唱完的那一刻,他也关掉了手机。 “是不是怪怪的?”她犹豫地问。 “哪里怪,还是很好听。”陈东隅搂紧她,下巴在她头发上蹭了蹭,“唱到哥哥心里去了。” “以后每个周末哥哥都会回家。” 这样每周他们都能相处两天,一起过美好的周末。 “嗯嗯”她在他怀里弯起唇角,高兴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后来,她的兴奋劲一直下不去,还是陈东隅给她唱了好几首歌,一直耐心地哄着她才终于把她哄睡着。 …… 大学不再是埋头苦学的地方,你可以加入学生会锻炼个人能力;可以参加社团活动丰富课余生活;可以参加社会实践提高个人阅历;可以参加文体活动展示个人才华;也可以什么都不参加,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人和事,或与室友结伴出行,或谈一场美好的恋爱,总之在大好年华里,抓住青春的每一天。 而面对社团学生会等学生组织举办的纳新活动,陈东隅四人选择了创新创业精英汇。 他们把申请表交给负责人后,正要离开,一道清丽的嗓音止住了他们的步伐。 “陈东隅” 他回头,撞上了一双含笑的眼。 她摆出一副熟稔的样子朝他走来,并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解释:“学弟,你可能忘记我了,我是迎新那天接待你的学姐,我叫钱婉莹。” 陈东隅颔首:“你好。” “我们创新创业精英汇欢迎你们四位的加入。”钱婉莹一一看过面前的四位男生。 “学姐,不是还得要面试吗?”李泽林挠挠头,有些不解。 “我看过你们的申请表,非常优秀,是我们需要的人才。”她神色不变地说。 后来等人走远了,三人用揶揄的目光看向陈东隅。 “阿东,托你的福。”孙漾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跟我有什么关系?”他闲闲开口,俊脸冷漠。 “这还不明显?那位钱学姐一看就是对你有兴趣。”张木源眨了眨眼。 “我没兴趣。”他说完,率先走了。 “你这话说得太早了。”李泽林冲他吼了声,又压低嗓音对身边两人说,“我赌碗泡面,那位学姐会很主动。” “你这不废话,难道你还想阿东主动?”孙漾想翻白眼,奈何在外面不能破坏自己的形象。 “说起来,她长得还不错,身材高挑,五官也算大气,有御姐风范。”张木源回想了下刚才站在他们面前的人。 “阿东应该不会喜欢这种类型。”孙漾沉吟了一会说,“我觉得他还是喜欢他妹妹那样的。” “我也这么觉得诶。”李泽林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会撒娇,又体贴,长得很标致,性格又很乖巧,会激起他的保护欲。” “你们还不走?”陈东隅回头见好友们仍然扎在原地交谈,一想就知道还在讨论方才那事,于是沉声道,“肉蟹煲还想不想吃了?” “想”三张嘴巴看向他同时出声,难得几人今天没课,不得出去改善一下伙食? 俞大后街开了一家肉蟹煲,物美价廉不说,份量还足,每天都吸引不少学生光顾。 他们中午去的早,不用排队便吃上了热乎乎的第一锅。 “有点咸。”孙漾夹了一块鸡翅咬了口。 “这也没多好吃。”张木源皱皱眉,放下了筷子,拿起一旁的啤酒。 “你们要求太高了,这不挺好吃的。”李泽林瞥了他们一眼,又吃了一块鸡爪。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他们愣几秒,随后纷纷摆出一幅肉麻兮兮受不了的样子看向陈东隅。 第27章 他的室友 铃声响起的那一秒,陈东隅眉目一软,他无视三人的目光,握着手机走出去。 “哥哥~”电话那头是少女略带欢快的嗓音。 “桑桑”他也唤她,微垂着的眼睛里柔光浮起。 “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学校食堂里?”他看了眼手表马上就到午饭点了。 “不对哦,我在俞大。” 陈东隅一怔,问她怎么突然来了。 “周二那天,老师说周四要带我们参观俞大校园,我一直忍着没告诉你,想给你个惊喜。” “哥哥,你在哪呀?” “桑桑,你在哪?”他不答反问。 “我在俞大图书馆。” “等我,我马上过去。” 三人看着陈东隅回来,便止住了讨论,齐齐抬眼看着他收拾的动作。 李泽林不由问道:“桑晚的电话?” “嗯”他抬头,说着抱歉的话,可语气里却藏了一丝不易发现的愉悦,“不好意思,桑桑她来俞大了,我先去接她,你们慢慢吃,账我结好了。” “那我们也走吧。”孙漾放下筷子,准备起身走。 李泽林惊了,他还没吃饱!!! “别顾着我,你们继续吃。”陈东隅看着他的表情,难得挑了挑唇角。 “你走吧。”张木源摆了摆手,低叹,“你这重妹轻友的样子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知道你是不想我们打扰你和桑晚妹妹。”孙漾低哼一声,仰头灌下一杯冷饮。 “嗯”他颔首,眼里掠过一丝淡笑,“你们说得对。” “走吧,走吧,别影响我们吃饭了。”李泽林嘟囔道,又夹块玉米放进碗里。 “吃得愉快。”他说完便要走,又被孙漾叫住。 “阿东,不得不说你这手机铃声是真有点东西。” 紧跟着,另外两人也开了腔。 “有妹妹了不起?” “有妹妹就能不干人事了吗?” 这回陈东隅只留下一句“你们也可以有。”便真得走了。 “呼”孙漾撂下筷子直呼,“气饱了。” “别啊,该吃还是得吃。”李泽林宽慰道。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张木源拍了下他圆滚滚的肚子。 “cao,张木源你这贱手。”他眼底冒了火。 “不好意思,手贱了。”张木源耸了耸肩。 “真好奇,如果有一天阿东有了喜欢的人,也会像对桑晚一样好吗?”孙漾搅拌着碗里的调料,突然打断了两人的打闹。 “我看可能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张木源想了想认真地说。 “那我们几个在他那里是彻底没地位了,又是重妹轻友,又是重色轻友的。”李泽林叹了口气说道,但依旧不影响他的食欲。 “你是不是饿死鬼投胎?”孙漾看不下去了。 “我是节约粮食。”他理直气壮地解释,“还得把钱吃回来。” “下次我们去吃自助吧。”他拍拍胸脯,“我一定吃得稳赚不赔。” 身旁两人:“……” 从后街走到学校图书馆还是有一大段距离的,于是陈东隅选择走到校内坐公交,只不过算上等车时间,待他站在图书馆门前也已经过了半小时了。 俞大图书馆一共有五层,设计考究,低调中透着气派,里面藏书更是众多,几乎涉及到每个行业,因此也吸引不少校外人员前来借读。 陈东隅在1楼找遍了也不见桑晚的身影,打电话又没人接,他想了想决定逐层楼上去看看。 刚要去坐扶梯,手臂突然被人挎住,他一偏头,便对上少女俏丽的脸庞。 “从哪冒出来的?”他压低嗓音问她。 “我等你好久,肚子都饿了,就去旁边的小店买点东西吃了。”陈桑晚扬了扬手里的饼干。 “是哥哥来的慢。”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带你去食堂吃。” “你们班的同学呢?”路上,他问她。 “都跟着老师去参观校史馆了。”陈桑晚如实道,“我跟老师说你要来接我,她就同意让我在图书馆等你了。” “你老师这么放心你?” “她不放心我,是放心你。”陈桑晚眨了眨眼望着他说,“谁让我的哥哥在俞中这么出名。” 陈东隅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那你老师有对你说什么时候回去吗?” “下午15点要你送我到校门口集合。” “时间还很足,陪你吃完饭后,去寝室坐一会儿再带你逛逛校园。”他低下头温声询问她,“这样可以吗?” 陈桑晚点点头:“都听哥哥的。” 此刻正是中午放学的点,前往食堂的路上免不了有不少学生经过。 美好的人事总是容易吸引人们的注意,他们不由地向两人投去视线,出众的容貌,亲密的姿态,成为了他们眼中难得的风景。 食堂里依旧人山人海,陈东隅带着妹妹上了三楼,在征求她同意的情况下,给她点了一份炸酱面。 看到他只端了一碗,女孩疑惑道:“哥哥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你什么时候吃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从哪里赶过来的?” 陈东隅感慨于妹妹的心细:“刚刚跟孙漾他们在外面吃。” “然后因为我的电话,你扔下他们几个走了?”她夹面的动作一顿,秀眉蹙起迟疑道,“这样不好吧?” “没良心的小东西。”陈东隅点了点她额头,没好气道,“我是为了谁?” 陈桑晚讪讪一笑,躲开他还想要再袭来的手,靠在他肩膀上,叹息了一句:“哥哥真好。” “你学过川剧变脸吗?”他捏了捏她的脸。 “嗯?”她发出不解。 “这张小脸怎么能说变就变。”他又捏了捏。 “……”陈桑晚 饭后陈东隅领着她回自己的寝室。 站在宿舍楼前陈桑晚不动了,陈东隅低下头不解地看她。 “哥哥,我进男生寝室真的好吗?”她望了望四周,小声道,“他们怎么都看着我。” “首先男寝女生可以进,其次我会和宿管阿姨说明你是我妹妹。”他和她解释完,又把她拉回身边,“他们看你是因为你可爱。” 可是我不乐意看到别的男生打量你的目光。 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陈桑晚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男生,初来乍到的羞涩感过去后,她开始转着脑袋四处打量。 走道上的一一看过后,她不由地心底感慨:这个太矮,那个太瘦;这个长得不好看,那个长得有点坏;看了一圈,每一个入眼的,还是自家哥哥最帅! “别乱看。”陈东隅捂住她的眼,揽着她大步往前走。 “唔,哥哥我看不见了。”她嘟囔道,一双小手想扒开却抵不过他的力道。 这声称呼被走廊里的男生们听到后,他们不由地有些心虚,羞愧于自己心里泛黄的想法。 陈桑晚重见光明的那一刻,便是进入哥哥的寝室时。 寝室宽敞明亮,上床下桌,收拾得颇为干净整洁。 她满意地点点头,坐在哥哥拉过来的椅子上。 突然一个脑袋从床上探出来,迷糊着问:“陈东隅你回来了?” 陈桑晚看到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虽然盖着被子但是胳膊却是裸着的,里面可想而知什么都没穿,有这个认知的时候她忍不住惊呼一声钻进了哥哥的怀里。 她这一出声也吓到了那个男生,他瞬间清醒,身子往被窝里钻去。 “不好意思,这是我妹妹。”陈东隅咳了咳,“你先穿好衣服吧,我以为寝室没人。” “啊,原来是妹妹来了。”他眼睛一亮,不久前还说有机会想见见,还好他被放鸽子了今天才有幸见到,只可惜王挺出去了怕是没机会见了。 只听一阵窸窣声响起,没过多久他就从床上下来了。 “那个,妹妹你好,我叫郑鸣,是你哥的同学。”他朝她友好一笑,浅棕的瞳仁里闪过一丝惊艳。 “你好,我叫陈桑晚。”她也不扭捏,站起来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 “桑晚今年多大了?”他看着她纤细修长的身形,估摸着应该有个十五六岁吧。 “13岁。” “才13岁长这么高?”郑鸣一愣。 “都是我哥哥照顾的好。”她仰头看了眼身旁一直沉默的陈东隅,双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他看了眼兄妹俩,感慨了句:“你们家基因可能也好,东隅也这么高。” 只是不知道为何,兄妹俩的性情差那么多,一个寡言冷漠,一个娇媚可爱。而且就在刚刚,他不经意间和陈东隅目光对上,发现他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却有一丝冷意,这丝冷意毫无疑问是对他的,就是他不理解他突然这样的原因。 郑鸣正想借口离开,陈东隅却已经先开口了:“我先带她走了,你继续睡吧。” “啊”他有些意外,却也没挽留,寝室里突然多出一个女生还是挺尴尬的,“那好吧。” 于是他就看着陈桑晚被她哥拉走。 而她却礼貌地回头和他说了声,“再见”。 少女的马尾辫在背后一甩一甩的,她一回头,它便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而后他再次看清了她的面容,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她没笑,可他却能想到她一笑时的样子,如冰雪消融,似雨后初霁,必是极为撩人心弦,诱人心神。 那一天,他的好觉被人打搅,也受到不少惊吓,却难得勾不起一丝坏情绪。他站在原地,往前看是金色的日光洒满半个寝室,往后对上的便是刚才少女如花的娇颜,不知不觉中笑意已然攀上了嘴角。 第28章 她的得意 有人出乎意料的欢喜,也有人莫名其妙的不悦。 此刻,陈东隅心里就有一窜小火苗,吹不灭又燃不烈,不上不下的堆积在胸腔里。 陈桑晚没察觉到,还在一个劲地说。 “哥哥,你这个同学还挺有趣的,一看见我就像老鼠见了猫直往被里钻,虽然我知道他是因为没穿衣服。” “而且我发现他和我一样都在眼尾长了一颗痣,只不过我的在左边,他在右边。” “还有啊,他的耳朵好像大耳朵图图,有一种想摸一把的冲动。” “啪”一声,小火苗有了助燃剂彻底炸开了火花。 “陈桑晚” “啊”她懵懵地抬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叫她全名。 “他很有趣?也有痣?很想摸?”陈东隅沉了嗓音,连连问出三个问题。 心里这团火它来的莫名其妙,却是有迹可循的。从郑鸣看着桑桑时眼中闪过的惊艳开始,到后来两人的相谈,如果不是他从中强行中断,怕是聊得更欢了些。 他想但凡作为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都会有类似的心情。精心呵护着在掌心宠大的妹妹,还处于含苞待放的时候,就被人注意到,可想而知他得多不乐意了。更让他不乐意的是,这个傻妹妹出来后还一个劲地和他谈论郑鸣,好像她对他也有不一样的感觉。 “呃”陈桑晚一脸茫然,“哥哥你吃炸药了?” “是你往我脑袋上浇油。”他用舌尖抵了抵压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看她这样子,分明是什么都还不懂,他这火真是没处发。 哥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陈桑晚想了想,进寝室还好好的,然后他的同学主动和她说话,没说两句,哥哥就拉着她走了,有点迫切的样子。 难道是…… 陈桑晚转了转眼珠,凑近他身边低低地说:“哥哥,你是不是不乐意我和你同学说话?” 陈东隅心里一咯噔,没想到被妹妹发现了,可他不能承认,在她面前形象得立住,于是他眉目不动,开腔的语气很沉稳:“不是。” “那就是乐意我和他说话了?”她眨了眨眼,又摆出困惑的表情,“那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他再次强调,试图转移话题,“你渴不渴?” “骗人,你没生气为什么打断我说话,还叫我全名。” “……” “你为什么不说话?” 一时陈桑晚变成理直气壮,头顶冒火的那个。 “行了,我承认。”他终究还是没抗住,又一想,在桑桑面前妥协也没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抿着唇,极力掩藏起快要溢出嘴角的笑意:“你承认什么?” “承认我不乐意看见你和他说话。”他叹了口气无奈道。 陈桑晚垂下眼,这会儿笑意再也藏不住了,盛开在唇角,也悄悄爬上眼尾,然后那一小颗痣也跟着上扬了几分。 “那就不和他说话,反正我们也见不到。” 陈东隅没说话,但心里那簇火花已经因她的话而彻底熄灭了。 没听到哥哥的回复,她也不介意,反正他都在她面前承认了,这会儿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的。 “我们去哪里逛呢?”她挽住他的胳膊,身体向他靠近了几分。 “本来以为寝室没人,想让你在里面睡一觉再逛的。现在大中午也挺热,我们去做校内公交转转行吗?”他恢复了往日对她的语气。 “行” 去坐公交前,陈东隅先去了趟寝室楼下的小超市。 “怎么不是冰的?”她皱皱眉,有些不乐意地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 他薄唇微张,淡淡吐出“伤胃”两个字。 “大中午的没关系。”她还想再挣扎一下,试图动摇哥哥去换。 “不行。” “好哥哥~,我真得热。”陈桑晚摇着他的胳膊,嗓音软了几分。 “这种事上撒娇没用。”陈东隅瞥了她一眼,“现在9月下旬了,也热不过大夏天。” “桑桑,我不可能拿你身体开玩笑”他沉了嗓音正色说。 “哦”她知道哥哥是为她好,可心底还是有一点点点点的不乐意,于是挽着他的手悄悄松了开来。 这一路两人隔着半步的距离沉默到上车。 此刻车上学生不算多,座位还有不少。 陈东隅拉过她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然后顺势在她身旁坐下。 被他紧紧攥着的小手还在挣扎,可他依然坚定地握着牢牢不放。 他看着身边这位从坐下开始就望着窗外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的少女,漆黑的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后来也不知道是她挣扎过度,还是他突然一松,总之两个人的手就这么分开来了。 手背上的温度一消失,陈桑晚突然有些懊恼,她在矫情些什么,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他闹,明明好不容易她才有机会来俞大见到他,却因为一瓶水闹得不愉快,白白浪费见面的时间。 不值得,真不值得。 只是哥哥现在生她气了,她该怎么哄? 突然手背又一次被一股热意覆盖,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觉得手背被翻了过去,随后掌心塞进了一块东西,塑料包装,摸着像是糖。 陈桑晚缓缓垂下眼,入目是一颗德芙巧克力。 “听说吃巧克力会让人快乐。” 鸣笛声中掺杂了他低沉轻柔的嗓音,明明不响,却占据了她所有的听觉,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回荡。 “为什么?”她将手中的巧克力掰成两半,顺势问道。 “巧克力中所富含的苯乙胺可以帮助调节人的情绪,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那我也想让你快乐。”陈桑晚撕开包装,将前半块巧克力递到他嘴边。 陈东隅看着女孩坚定的眼神,心底一软,微微启唇将它咬进嘴里。 香甜丝滑的口感瞬间融化在他的唇齿间,他忍住皱眉的冲动,缓慢咀嚼着,同时漆黑的双眸始终紧锁着桑晚。 他不喜欢甜食,但这是她的心意,更是她的示好,他不能拒绝。 见哥哥吃了,陈桑晚也把后面半块咬进嘴里,她注视着他,丝丝缕缕的笑意开始在眼睛里凝聚。 直到巧克力完全咽下后,笑意也聚集完毕,她轻声和他低语:“哥哥,我很快乐。” “我也是。”他颔首,回应她的还有唇边勾起的一抹笑。 两人间无声的冷战彻底瓦解,小小一块巧克力功不可没,但更多是源于他们之间的相互退让和心有灵犀。 这天中午,校内公交5号车司机除了专注开车外,在刹车等待的时间里他的目光会透过后视镜望向坐在最后一排的一对小年轻。 吸引他注意力的不只是两人出色的容貌,更是他们从上车后的表情变化。 两人分明在上车前闹僵了,但在上车后没多久就和好了,他们有说有笑,女孩时而望向窗外,时而回头看男孩;男孩却很少望窗外,总是低头和她说话,偶尔还会拍拍她的脑袋。 是不是小情侣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相处的模样很美好,让他想起“青春”两个字,那是他回不去的过往。 到了终点站也没见两人有下车的意思,于是司机开了口:“后面两位同学,你们要坐到哪?” “叔叔,没有终点站我们只想一路坐下去。”陈东隅说着,又走过去投了硬币。 “小年轻,还挺浪漫。”司机大叔笑了笑,熄了火后舒展着身体往后靠。 “那是你对象吗?”他对着后视镜努了努嘴。 “是我妹妹。”陈东隅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嗓音不觉一柔。 “这样啊!”竟然还真不是情侣,他反应过来后又顺便问了句,“那怎么不带她下去逛逛。” “怕她嫌热,还是车上凉快。” 更重要的是,累了能倒在他肩上入睡,醒来能看见校园风景;而他,身边有她,便已满足。 “小伙子,你这哥哥当得真称职。”司机点点头,不吝夸赞道。 后来将近15点的时候,两人在俞大校门口下了车。 临走前,陈东隅和他道了别。 陈桑晚也挥了挥手,和他说:“叔叔,再见。” 司机师傅微笑着回应他们,心想:果然哥哥称职,妹妹也被教得好。 校门口,被分成几波的班级同学还没有全部集合完毕,陈桑晚回来的还算挺早。 “过去吧。”陈东隅将装着零食的袋子递给她,一只手落在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陈桑晚抿着唇瞧着哥哥,漆黑漂亮的眼睛里明显带着不舍的情绪。 “哥哥明天就回去了。”他温声劝说,克制着力道,揉了揉她的脑袋。 “嗯”她听话地点了点头往前走,可没走两步就要回头看看他。 陈东隅始终长身玉立地站在树荫下,注视着妹妹逐渐远去的身影,宠溺揉碎在目光里不曾消散过,只因她还没有完全离去,更因她还会回头找他。 这样的兄妹温情萦绕于他们之间,对于旁人的注目自然无暇顾及。 同学们扎堆在一起朝他们睇来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有羡慕、有花痴,甚至还夹杂着淡淡的嫉妒。 直到看到陈桑晚回来,她们才停止交谈,或者转移话题,也有凑过去对她主动开口的。 “桑晚,我发现你哥哥变得更帅了。” “嗯,他一直都很帅。” “虽然这话都说烂了,但是还是忍不住羡慕你啊,每次你俩一同框,你哥哥就变得好温柔。” “是嘛?”陈桑晚状似惊讶道。 “当然,他看着你,眼睛里没有寒气,只有宠溺,满得都要溢出来了,我们旁观者看得最清楚。”说话女生又偏头看向身边的人,“你们说对不对?” “对,太对了。”身边几人纷纷点头如捣蒜。 陈桑晚矜持地笑了,心里却是得意满满。 哥哥对她有多温柔她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连旁人都看得如此分明,看来即使公众场合里他也毫不掩饰对她的好。 第29章 他的自律 人的目光总是容易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 俊男靓女成双成对行走在校园里可吸精无数。或者单拆开来,俊男、靓女独自行走,他挺拔如松,步履稳健;她纤细窈窕,裙摆飘飘,都是大学校园里一道美好的风景线,惹人侧目。 钱婉莹捧着书本就这么凑巧地在回寝路上碰到了陈东隅。 她今年大三,商学院的课不少,今天下午难得七八节没课,于是下了课就准备先回趟寝室。 “陈东隅” 这一次,他们隔着不远的距离,她相信他一定能认出她。 “学姐”他淡淡颔首。 “下午没课?”钱婉莹走到他身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随意问了句。 “嗯” “你准备去哪里?”她偏过头,目光落在男孩穿着衬衫的肩膀上,不算宽厚,但很结实。 他给她的感觉不像同龄男生那般阳刚之气不足,身上还有未褪去的稚气和浮躁。 他沉稳持重,面上鲜有波澜,一双黑眸也是冷峻如冰,看着你时,仿佛要将你冻结。 可当初迎新接待上第一眼见到他,惊艳过后便是猝不及防的沦陷。 没被冻到,是被烫到了。 “寝室” 他惜字如金,说话言简意赅,钱婉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我也是,正好一起走吧。” 陈东隅没说话,注视着前方的眼底有一丝烦躁一闪而过,他不着痕迹地往她反方向移开了点距离。 她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边走边说:“你才刚踏入大学半个学期,可能对创新创业这方面不是很了解,我是精英汇里的老人,到时候你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问我。” “谢谢” “你也不用着急,项目我会带着你慢慢做的。”说到这,她停顿了下,“我那有我们精英汇往年获过奖的项目策划书,你有兴趣看看吗?” 事实上陈东隅寝室里已经有在图书馆借过的有关此类的书籍,但是她既然这么开口了,本意还是希望他自己能多看看。 “麻烦学姐了。” “小事”她不在意地笑笑,“那你待会儿在我寝室门口等下,我上去拿。” 他觉得不急于一时,刚想开口,就被钱婉莹抢先了:“就今天吧,刚好碰见。” 她如此坚持,陈东隅也就随她便了,只要她不觉得麻烦就行。 没等多久,就看她微喘着气走过来,妆容精致的脸上泛起两团薄红。 她站定在他面前,微仰头看他:“给你。” 陈东隅伸手接过,看到最上面摆着的一盒牛奶时,眸色一顿。 还未等他拒绝,就听见清丽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这瓶牛奶也给你。” “那我先回去了。”怕他拒绝,她说完转身走了,姿态利索又干脆,微卷的长发、黑色的裙摆也跟着扬起又落下,在空中短暂的划过一个弧度。 陈东隅拿着东西刚回到寝室,正要关门,却受到一股阻力。 “别关”一门之隔,传来孙漾的声音。 门内与他相抗的阻力骤然一弱,于是他推门进去。 “桑晚回去了?” “嗯” “渴死了。”他从陈东隅桌上拿过牛奶,“先给我喝。” “你带她到哪转转了?”孙漾喉结快速滚动了几下,纸盒便扁了。 陈东隅把书理好放在架子上,开腔道,“公交带着她转。” 孙漾愣了几秒,回味过来后迟疑地问:“你们坐了一下午公交?” “嗯” “你也太无趣了啊!”他控诉好友,“要是我,我就带桑晚妹妹撑着伞去静心湖边走走,累了在六角亭里坐坐,吹着风舒缓躁意,然后给她买奶茶喝、买零食吃,还跟她讲讲大学校园里一些有趣的事,逗她开心。” 陈东隅掀起眼帘看他,未置一词。 孙漾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怎么我说错什么了,这还不够有趣?” “你觊觎我妹妹?”他这说的分明是情侣间相处的状态。 “咳咳……”孙漾被他的话惊得一口牛奶卡在了喉咙里。 缓了好久,一张白皙的俊脸都被整得通红,他又急又怒地看着他:“陈东隅你想什么呢?桑晚才多大?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这三连问,也安定了陈东隅的心:“没有最好。” 他也承认了自己的荒谬:“是我想太多了。” “你再喝点水。”他把桌上未开的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孙漾低哼一声接过,算是解气了。 看着他收拾书包的动作,他又问:“要去给人补课了?” “嗯” “给妹妹的零花钱还没赚够?” “嗯”赚不够,远远不够。 “那你每周末还回家?”孙漾把喝完的牛奶扔进垃圾桶里,剩一半的矿泉水放在桌上。 他拉上书包拉链,静默了一瞬才说:“要陪桑桑。” 等到陈东隅出门了,孙漾才发出一声低叹。 这些年,人人都夸阿东聪明能干,学习成绩好、竞赛水平强、办事效率高,总说他是天才。可他作为他身边的好友,却是亲眼看他一步步从艰难中走出来,学习压力最大的时候,他坐在厕所地板上抽烟,眼底是一片无尽的黑;做竞赛题累到趴在桌上刚休息一会儿,嘴里呢喃着一句“桑桑”就惊醒了,醒来继续没有表情地做题。 为了桑桑,阿东他活得太不自我了,他从不劝说,只因看到他的甘之如饴,但偶尔他也会看不下去比如现在,为他心疼。 …… 工商管理作为俞大的王牌专业之一,自然是有其存在的道理的。 首先师资力量强,所有在职的授课教师均为博士学历且具有留学经历; 其二教育资源好,优秀的专业离不开精品课程的支撑,此专业目前开设有战略管理、创新管理、运营管理、商业模拟等一批优质课程; 其三学生能力强,每一年本专业招收的新生都是各省高考成绩最突出的前500名; 其四毕业生就业率高,这源于学院与俞东市高企联系紧密,企业能提供给学生更多的见习、实习机会。 当然学校高度重视以及市里政策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陈东隅虽然是大一新生,但学业压力依旧不小。在这个人才济济的专业里,最不缺的就是勤奋好学、踏实上进者,他们都怀有各自的梦想,或创业当老板、或入职做白领,只有当下厚积薄发,未来才会有无限可能。 因此,他每天的生活很简单,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外加早起晨跑和晚上辅导。 他的自律被孙漾看在眼底,某人顿觉内心羞愧,原本柔软舒服的床好像一下子长了刺似的,让他难受。于是在陈东隅的影响下,孙漾也放下游戏机,背起书包和他去学海里遨游了。 这天中午,创新创业精英汇要开会,钱婉莹作为负责人之一和五位团队成员讲了有关本次创新创业项目的难点和重点,并且教了陈东隅和孙漾两位新成员如何对该项目进行着手以及搜集资料的途径等。 严肃的话题结束后,钱婉莹眉眼舒展,倚靠在讲桌边,勾唇微笑:“为了欢迎我们这两位新成员,我们下周来一次聚餐吧,大家多熟悉,之后好一起工作。” 她话音一落,底下有人立刻来了精神:“好诶,该聚一聚了,咱们这可是个team。” “我也同意,总得和学弟们打好关系后,才方便共事。”说这话的是团队里除了钱婉莹外的另一位女生,她带着大大的框架眼镜,几乎挡了大半张脸。 最后经过几人的商议,将聚餐时间定在下周一晚上。 六人在校门口集合后,一同来到离学校只有两条街远的一家中式菜馆。 两位新成员被安排坐在钱婉莹的左右侧。 “我作为负责人,首先代表整个团队欢迎你们两位的加入。”钱婉莹率先举起酒杯。 随后六个杯子轻轻一碰,发出一声脆响,而后几位余下的老成员纷纷开口表示欢迎。 “我和东隅也敬你们一杯,希望学长学姐今后多多指教。”孙漾又倒了杯酒,示意斜对面的陈东隅一起。 你来我往的敬酒活动结束后,氛围也逐渐变得热络起来,孙漾本身就是个性子随和的人,很容易就融入其中。 而陈东隅冷漠惯了,几乎不与人说笑,偶尔有人和他搭话,他才会给点回应。 坐在他身旁的钱婉莹自然是比较关注他的举动,见他吃的少,也说的少,又频频低头看腕表,忍不住凑过去问他:“你待会儿有事?” “嗯”事实上,是他没兴趣在这浪费时间。 “那我跟你一起走吧。”她放下筷子。 “我和陈东隅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慢慢聊啊,账我已经结过了。”她起身拍了拍手,直到几人停止交流将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时,才颔首说道。 “不好吧,你都走了,我们留在这干嘛?”有人嘟囔道。 突然胳膊肘被撞了撞,他哀怨地看向身旁那位带框架眼镜的女生,只听她浅笑道:“你们去吧,我们会玩的尽兴,你们也是。” “胡说什么。”钱婉莹剜了她一眼,又有些匆忙地看向另一位话题中的主角,只见他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一时有些放心,又有点失落。 后来看着两人离去,几人开始八卦了。 “咱们部长这是芳心暗许了?” “我看像,小学弟长得帅是帅,就是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 “部长魅力大,拿下小学弟不过是早晚的事。”有人摆了摆手,了然一笑。 “那可说不准,阿东可是块难啃的骨头,初中高中六年没人成功过。”孙漾唇角一勾,似是想到了什么。 众人齐齐看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30章 他的魅力 陈东隅在俞中是风云人物,走到哪都是女孩目光的焦点,谈论的话题。 喜欢他的女孩不计其数,有含蓄的默默藏在心里的,也有热烈的大方表达出来的。 孙漾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他们高二那年,体育老师在下课前的最后20分钟里给了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 兄弟四人占了一张乒乓球桌,正轮流打着。等到阿东被换下场准备坐一旁休息的时候,突然围观人群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陈东隅” 他听声抬头,沉峻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声音的主人身上。 那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清秀稚气,微仰起的下巴和着那双清亮的眼睛透出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 “有事?”他看着她从人群中走出,一步步站定在他面前。 “我们能去那说吗?”她的手指朝里面指了指。 陈东隅往后退了一步,和她拉开了点距离,而后淡声道:“有事就在这说。” 女孩有些挂不住面子,她握了握垂在裤边的双手,又向前一步鼓足勇气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你。” 话音落下,她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从最初的忐忑不安到后来的失落难堪,只有几秒的时间,可她却觉得有一个世纪这么久,久到她以为这一方寸之地只有他们两人。 这句表白的话在陈东隅心里掀不起一丝波澜,甚至脸上也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对面的人说的是什么无关痛痒的话一样。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也听见了周围人的议论,于是只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回去吧,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我是”她连忙想要介绍自己。 却被他残忍地打断了:“我没兴趣认识。” 两人的说话声很小,但孙漾离得最近,只有他能看清陈东隅眼底的冷漠,听清他话语里的无情。 他不给任何异性机会,哪怕长得再美,性格多好,都激不起他的兴趣。 没兴趣认识,别说半点火花了,那是一丝火苗都没有。 “那你怎么受得了他?”有人还是问出了口,“他性格这么冷。” “我觉得挺好,我比较能说,他不爱说,倒是给了我更多说的机会。”孙漾笑笑,收回了思绪。 “但是我们还是更喜欢你这样的,好交流。”女孩抬手扶了扶眼镜,看了他一眼。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孙漾却笑而不语。 世人大多如此,只看表象就匆匆下了定论,阿东的好,需要花下时间去发现,需要诚心相待才能得到。 这边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仍在继续,另一边却是孤灯冷风,默然无言相隔在两人之间。 钱婉莹在试图寻找话题,但每次开启又很快接不下去,因为他的不配合。 她今日特地画了一个浓淡相宜的妆,白色修身毛衣将她胸前玲珑的曲线完美展示了出来,下面复古格纹半身裙圈住她纤细的腰肢,露出一截纤长的小腿,本就明艳张扬的五官,因为脸上微醺的酒意被染得愈发夺目起来,不时吸引路人的注视。 可偏偏身边人毫无所知。 她心底有些烦躁,这盛装打扮没吸引到意中人,反而惹来路人的频频回头,真是极度不适。 这么胡思乱想着,脚下一个不察,就踩进了一个水坑里,看着鞋面上、脚背上被溅到的泥点子,她深吸了口气,耐住快要爆发出来的脾气,扶着裙摆蹲下身,拿纸巾重重擦拭着,好像在泄愤。 一抬头,看到走远的身影,她气得剁了剁脚,压着怒气喊他:“陈东隅,你等等我。” 被喊住的人终于停了脚步,回身看她,沉敛的双眸一片漆黑:“怎么了?” “我踩水坑里了。”她走上去,似嗔似怒地说,一双丹凤眼看着他眼底流转着波光。 “小心点。”他说罢,再无多言地往前走。 钱婉莹却是面上一暖,终于有了笑意,他这是关心她! 有这一句话,这个水坑踩得值。 回到寝室里,钱婉莹接到了远在英国的闺蜜的电话。 “嫣嫣,中午放学了?”她看了眼手表,粗略计算了下英国的时间。 一声轻“嗯”低低传来,随后女孩又怅然道,“婉莹姐,我很想你,我讨厌爸爸。” “傻瓜,林叔他是在保护你,不把你送走他怎么和那些人斗,你是他的软肋知不知道?” 她知道,但是她就是不想离开爸爸。 那些人因为不满意拆迁费而把她抓走来要挟爸爸,虽然最后她被救出来,可爸爸心里却有了阴影,于是她高二都没读完就被他送出国。 那边半天没有回应,钱婉莹低叹了口气,又问:“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林雨嫣小她两岁,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极深。她心疼她早年丧母的经历,也羡慕林叔对她的宠爱。 难得的是,这个被父亲一手宠大的女孩不仅没有半点嚣张跋扈之气,反而温顺柔弱的像个小绵羊,这更加惹她怜惜。 “有,温姨的饭做得很好吃,比外面的快餐好吃多了。” 钱婉莹欣慰一笑,心里却是一惊。温姨在林家多年,如今林叔为了女儿,竟然把年纪一大把的温姨也给送出了国。 “那就好,在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和林叔太担心。”她仔细叮嘱道。 “我知道了,婉莹姐。” 后来两人又聊了几句,因为温姨的几番催促,林雨嫣才不舍地和她道别挂了电话去吃饭。 ……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转眼大一上学期就要结束了。 这一年俞大商学院的元旦晚会,四位主持人里,两位是大三的学长学姐,两位是大一的学弟学妹,大三带大一,其目的是更好地培养出下一届的主持人才。 值得一提的是,这对学姐和学弟的搭档刚好是钱婉莹和陈东隅。 两人在台前幕后对了无数遍稿子,默契度已然从最初的没有攀升到顶峰。 晚会正式开始前,两人甚至拿出即将定稿的项目书在后台修改删订。 演出人员、工作人员、服化道具人员各个都很忙碌,唯有二人像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坐在不甚明显的角落里,却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有私语声在后台悄然滋生。 “你看他俩还挺相配,气场都很强大啊!” “是啊,钱学姐一身礼服漂亮大气,小学弟一身西装沉稳帅气,姐弟恋好好磕。” 一个工作人员从他们身边经过,带着震惊的表情和她们低语:“绝了,绝了,你们知道他俩在干什么吗?” 有人抬抬下巴,无语道:“显而易见的事,对台词嘛!” 那人瞥了她一眼,更无语了:“要是对台词我会那么惊讶?” 旁边一个化好妆的女生出声圆场:“所以是在干什么?” “他俩竟然在商讨他们创新创业的项目书。” “……” 众人感慨:“学霸果然就是学霸,稳如钟啊!这种场面根本不放在眼里。” “小学弟果然沉稳,难怪钱学姐频频和他示好。” “他俩好配,好配,真得配。” 后来如众人所说,两人一上台,两股相似的气场就产生了完美的融合,他们配合默契,女声清亮,男声低沉,再加颜值加持,这场元旦晚会成为了近些年最值得回味的经典。 在场的观众们后来回想起来,不仅是对节目的津津乐道,更表达了对两位主持人的满意之情。 节目吸引人,却也不想错过其中两位主持人的登台报幕,以至于到了最后,都依依不舍地不愿离场。 散场前的合影,钱婉莹和陈东隅被推到了一起,因为人多,两人的肩膀甚至都挨上了,这是他们从未有过的近距离接触。 她心中欢喜,他却极度不适,隐忍着等到合完影想离开,却被她叫住了。 “东隅”钱婉莹提着裙摆走向前,精致的脸上笑意分明,“我们也单独合张影吧,难得第一次搭档。” 他还没开口,她怕他拒绝已经拉着他的手臂叫住了摄影部的同学。 那位同学正有此意,于是扛着摄影机朝二人走来。 “你俩靠近点。”他摆摆手,示意陈东隅。 陈东隅抿着唇往她身旁移动了点。 “再近一点。”他看了眼摄像头朗声道。 钱婉莹微微一笑,大方靠近他。 “学弟你也笑一笑。”摄影师无奈地说。 陈东隅面无表情的脸在下一秒的时候僵了,他侧头看向她,因为察觉到她的手挎在他的手臂间。 这一刻,却被摄影师“咔嚓”一声记录了下来。 他正想抽出手臂,她已经提前放开了,正满含笑意地看着他。 少年的短碎发有几缕垂了下来,却依然挡不住他英挺的眉目,因为底子太好,他没有化妆,仅仅是换上一套合身的西服,他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沉稳了,气场强大。 她想,她好像窥见了几分这个男孩几年后西装革履,步伐稳健地穿梭在写字楼里的样子。 “还没告诉你,今晚你表现得很好,也很帅。” 说罢,她潇洒离开,红裙飘飘的样子十分惹眼。 第31章 她的生病 大约在一年多前也就是刚考上俞中的时候,陈桑晚偶尔会想如果哥哥去上大学了,她该怎么在这个家呆着? 这个家里,她好像是那个可有可无甚至多余的存在。 陈慈是他们亲生的,哥哥聪明优秀又合他们的意,只有她成绩好坏无人关注,因为他们已经儿女双全不缺孩子了。 陈母漠视她,陈慈讨厌她,对她还算好的唯有陈父。 怎么办?这真是个无解的问题,哥哥离开是早晚的事,纵使她再不想接受,可事实依旧摆在她眼前。 她安慰自己,幸好哥哥没有去别的省读大学,而是留在俞大,他还能每周回家。 至少在忍受一家人同桌吃饭五天后会见到哥哥;至少关起房门她还有一片属于自己和哥哥的方寸之地。 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她唯有不断丰满羽翼,才能有朝一日离开这里,去筑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巢穴。 因此陈桑晚努力学习,拼命学习,没日没夜的学,只要考上俞大,她就一脚踏出家门了。 可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这两天,天气骤冷,外面的浴室热水器坏了。 她和父亲提过,可他点头之后便忘在脑后了;她跟母亲委婉地说,可她却让她去找父亲。 她不愿意去父母的房间借浴室,更不愿意去陈慈那里,于是咬着牙冲了一回冷水澡。 冬天管道里的水冷如寒霜,浇在身上时,只有刺骨的冰冷,可再冷,也冷不过她的心,已经结了几层冰,拿着榔头也难以破入。 她抖着麻木的身体将整个人都裹进被窝里,颤着唇在那背《桃花源记》。 语声本就低微,后来不知怎地竟有些哽咽,到最后一个词也说不出,一室静谧中只有呜咽声和抽泣声低低传出。 冷风过境,尚有棉服可抵御;心上结冰,却难有办法能融化。 她在被遗忘、被忽视的角落里成长,逐渐明白一个道理。 求人不如求己。 同样是这天夜里,陈东隅躺在宿舍床上辗转难眠,外面狂风怒号,室内倒是暖意融融。 可偏是这样的反差让他难以静下心来,因为入耳皆是寒风的呼啸声以及细微的窗玻璃抖动声。 他从枕头下拿出手机看了眼,22点15分,不知桑桑睡了吗?有没有多盖条被子? 心念一动,他便披上外套下床,去阳台打电话。 电话里只有机械的女音在告诉他:“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看来是睡了,陈东隅握着手机重新回到床上。 不知为何,他却依然放不下心,没有听到妹妹的声音,也不知道今晚她会不会和他一样受外面所影响。 这么想着,他发觉自己是彻底睡不着了,明天早上也没课,要不先回趟家? 打定主意后,他开始下床收拾东西。 尽管动作很轻,却依然被对床的孙漾听到了。 他从遮光帘里探出脑袋,握着游戏机满脸困惑:“大晚上的,你要去做什么?” “回家”陈东隅头也不抬地说。 “疯了吧?”他愣了一秒,压低声音说他:“这个点了回什么家。” “不放心桑桑。” 听了这话,孙漾摇头失笑:“桑晚今年14岁,不是4岁。” “我知道。”他顿了顿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你没有妹妹你不懂。”不懂那种为人牵肠挂肚的感觉。 他被他噎的没话说,最后只摆摆手,让他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陈东隅找借口和宿管阿姨说明情况后往校门口走,这个点公交已经没了,他等了很久才打到出租车。 到家已经快零点了。 他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心,深呼吸了一会儿才打开他们的房门。 一室漆黑里,陈东隅只隐约看见一团拱起的弧度。 他蹲在她的床边,见桑桑整个人都包在被子里,连脸都没露出来,于是伸出手,想要把被子往下扯一扯。 可指尖刚触上被子,便被暖意包容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有多凉,要是不小心碰到桑桑,会让她受惊的。 僵了一秒后,他收回了手,双手在脖子上捂了片刻才敢重新伸过去。 随着被子被扯下,他虽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感受到她周身的温度有多不正常,烫得惊人。 于是再没顾忌多余的,他把手搭在了陈桑晚的额前。 滚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递给他一个明确的信息。 桑桑发高烧了。 他紧皱着眉将她抱起来,为她裹上外套后就大步往外走。 这时主卧里响起开门声。 陈父睡眼惺忪地握着杯子往外走。 看到玄关口站着的人时,整个人都被吓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他瞪大双眼,气呼呼地说:“阿东,大半夜的你是把谁抱回来了?” “爸,桑桑发高烧了。”他没空理会他的胡思乱想,一颗心全在桑晚身上。 “什么?”陈振辉一愣,放下杯子,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就要往外走,“那赶紧去医院啊!” “您再多穿件衣服。”陈东隅打量了眼父亲的一身薄睡衣。 “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出来啊。”他挠了挠头,憨笑了下。 陈振辉回屋了,穿衣服的窸窣声吵醒了唐淑玲。 “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去?”她不满地发问。 “桑晚发烧了,我送她去医院。”陈父低低地解释。 “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不陪了。”说完,她翻个身裹紧被子又睡去了。 夜里,车辆不多,但因为视野受限,没法开太快,陈振辉只能集中注意力谨慎行驶。 而陈东隅则坐在后座紧紧抱住躺在他怀里打着寒颤不时呓语的妹妹。 他心疼地抚摸着她滚烫的脸颊,嗓音压得轻轻地哄她:“桑桑,再坚持坚持,马上到医院了。” 等来到最近的医院后,陈父想过去抱起桑晚,却被陈东隅避开了。 “爸,还是我来吧。” 他点了下头没再强求,只是替女儿裹紧外套后,领着陈东隅往急诊大厅走。 “你们当家长的怎么回事,孩子都烧到39.3c了也不知道,现在已经引起轻微的脱水症状了,再晚点送过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接诊的医生年资颇高,他皱着眉,一脸严肃地说。 陈父看了眼躺在留观室里输液的女儿,又看着坐在床旁椅上握着妹妹的手始终没有说话的儿子,对着医生赔笑道:“是我们的疏忽。” “下次要注意,不要觉得孩子大了点就可以掉以轻心,发烧也能要命的。”他顿了顿,缓了语气说,“小姑娘现在还处于体温上升期,待会儿这颗退烧药给她吃下去后,会慢慢开始散热的,到时候出了汗就好了。” “是是是,我记住了。”陈振辉摆出一脸受教的样子,送医生出了病房。 陈东隅给烧得迷糊的妹妹喂了退烧药后,就这么坐着看她,眼神一刻也没离开她的脸。 他在庆幸也在后怕,庆幸回去的及时,也后怕他若是没有发现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他不敢想。 “你先去陪护椅上睡会儿,我来看着桑晚。”陈父走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不用,我自己来。”室内的暖气并不能掩盖陈东隅稍显冷硬的语调。 “怎么会突然回来了?”他在陪护椅上坐下,弓着背双手握在一起。 “您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陈东隅回头冷声质问,“我不回来你们是不是就任由桑桑烧到天亮了?” 陈父被说得面色讪讪:“桑晚她也没和我们说不舒服啊。” “难道不是你们对她关心不够吗?” “是,是我的疏忽。”他看了眼病床上躺着的女儿,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父子俩的谈话因为陈桑晚嘴里突然发出的一声呓语而结束。 “渴,好渴。”她秀眉微蹙,软声喃喃道。 “这就喂你喝。”陈东隅连忙往杯子里掺了点热水,试过温度正好后,才把她半搂着,将插着吸管的杯子喂到她嘴边。 看到她阖着眼快速吸吮的样子,他不由放柔声调哄她,一只手还缓缓替她拍背。 “桑桑,不急,慢点喝。” 看着儿子一人就能把桑晚照顾的得心应手,陈振辉突然发现自己的多余,于是拿起桌上的水壶,朝他说道:“我再去打壶水。” 说罢,不等陈东隅反应,便落荒而逃似地离开了。 喝了不少水,陈桑晚的嘴唇红润了不少,她的意识也随着体温的下降逐渐清明过来。 眼睛还未睁开,并不知道自己在哪,却能感受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包裹着,那样清冷好闻的气息、那样松紧适宜的力度,她一下子便明白了。 于是鼻间蓦然一酸,陈桑晚抖着唇,哑声唤道:“哥哥” “哥哥在这。”陈东隅听到怀里的动静,冷硬的脸庞瞬间柔和下来,他低下头,用温暖的指腹抚摸着她的脸。 “你怎么回来了?”她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布局后蹭着他的胸膛,仿佛想要更深地往他怀里钻去,“我又怎么会在医院?” “你发高烧了,幸好我回来的及时。” “你怎么会知道。”她没打电话告诉他啊。 “大概是我们有心灵感应。”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眼神莫名一软。 陈桑晚没说话,吸了吸鼻子,嘴角却翘了起来。 哥哥说得对,他们有心灵感应。 第32章 他的怒气 然而陈桑晚的小高兴没持续几秒就因为哥哥接下来的话而打散了。 “是不是没多穿点衣服才受凉发烧的?”他将她拉出怀里和她平视,一脸正色道。 他不提还好,一提陈桑晚心里的委屈和难受便又像烧开的沸水一样咕噜咕噜往外冒了。 “才不是。”她梗着脖子反驳,漂亮的双眸里蕴出一丝晶莹的水光。 “那你跟哥哥说说是怎么回事?”他看见了她的委屈,于是再次软了声调。 “浴室的热水器坏了好几天了,我今晚冲了一个冷水澡。” “坏了为什么不跟爸妈说?寒潮天气你冲冷水澡?”他蹙起眉头,有些责怪她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我说了,他们不修有什么办法。”陈桑晚红着双眼反问,“那还不让我洗澡了?” 他摸了摸她发红的眼皮,将她抱进怀里:“为什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有用吗?你能赶回来帮忙修?还不是让你白白担心。” 这一番话说的直戳陈东隅的心窝,桑晚这样懂事,懂事地让他心疼。 后来,她渐渐支撑不住,在他怀里又睡着了。 而他将她小心地放进被窝里后,开门去找陈父。 陈振辉打完水后一直坐在外面,低着头双手盖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身边位置上多了个人。 “爸,桑桑醒了。” “醒了”陈振辉颓败的脸上出现一丝波澜,“我去看看。” “又睡着了。”陈东隅开腔止住了他欲起身的动作。 “哦”他应了声,身子又瘫坐在椅子上。 静默片刻,少年冷不丁发问。 “您知道她为什么发烧吗?” 陈振辉抬眼看他,竟然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她冲了冷水澡。”他说得很平静,但心里却掀起狂澜。 “这孩子,这么冷的天洗什么冷水澡。”陈父听得缓缓皱起眉头,十分不满女儿的做法,“真是不把自己身体……” 他还未说完却被陈东隅厉声打断了。 “爸” 陈父被这一声明显带着怒气的称呼给吓到,他懵懵地看着眼前脸色冷峻的儿子。 “是你们不给她修坏掉的热水器。”他用舌尖抵了下压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陈父一愣,随后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不敢再看儿子凌厉的目光,于是双手捂着脸,沉哑的嗓音里透着懊悔:“是我给忘了。” “是压根没放在心上吧。”陈东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他说对了,但陈父不敢承认这话。 他们有了阿慈,桑晚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妻子和他都觉得能继续收养她,能拱她吃穿,拱她学习已经很好了,再分给她更多的关注,那便对阿慈不公平了。 可是,他真没想过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所以你们对陈慈有多好,我就对桑桑有多好。”陈东隅寒了嗓音,“正如你们不能把对陈慈的爱分点给桑桑,我也一样,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分。” 陈慈有的够多了,可桑桑只有他。 “我很感激你们对我和桑桑的收养。以后该报答的,该孝顺的都不会少,但要说对你们感情有多深,那绝对是虚的。” “阿东,你”陈父心中一凉,他有些慌乱地抬眼看他,明明才19岁的儿子,可眉宇间透出的冷然却让他不敢直视。 “爸,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对桑桑有多好,只希望至少她的健康能得到保证。”陈东隅沉沉地说道。 陈父阖动了下双唇,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出口的不过是“我知道了。”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至于这事他有没有和唐淑玲讲,陈东隅不知道,只知道后来他们面对桑晚时终于多了一丝温度。 而陈桑晚的这次生病让陈东隅给她打电话的频率又增加了,早上7点一通,晚上9点一通,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他大一下学期的结束,因为桑晚初三后只一心学习不再和他频繁通电话了。 现在要说的是他的这一行为,也被身边的孙漾看在眼里。 孙漾记得,5月那会儿正是他们大创项目传来参加国赛的好消息。 团队里人人都为此欢呼高兴,于是外出聚餐,ktv续摊,好不欢快。 坐在陈东隅身旁的孙漾也沉浸在如斯氛围里,上去高歌了几首。 “你怎么回事,老看手机。”他偏头去看他,忍不住嘀咕。 “等电话。”往常一到21点,桑桑就会接通电话,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他给她打了3通了,都没人接。 “可能在洗澡?”孙漾揣测了下。 “不会”陈东隅淡声道,“她习惯性20点去洗澡,20:40左右出来。” 他说的这么精准,听得孙漾一愣,反应过来后朝他竖了竖大拇指:“你这哥哥当的,真是没话说。” “再给她打打看?”孙漾对着他手里的手机努了努嘴。 “算了,她可能有急事,等到忙完看手机的时候,自然会给我打的。”陈东隅缓缓开腔。 身边人虽然脸色如常,但孙漾能察觉到他心思完全不在这里,总是隔一会儿看一眼手机,没看到消息也没等来电话时,他的眉心就会不自觉拢起。 孙漾心里微叹:如果以后他谈恋爱了是这副样子,总是牵肠挂肚的真闹心,还不如单身好。 后来又想,他这是想什么去了,身边那位可不是谈恋爱啊,那可是亲兄妹! 没过多久,他听到了手机的振动,只见陈东隅突然站起来,大步往外走,这脚步分明透着几分急切。 这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孙漾拍了下脑门,止住了今晚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 “东隅他怎么走的那么急,也不跟我们说一下。”钱婉莹走过来,在孙漾身边落座。 “他没走,去外面接电话了。”孙漾捂着脑门解释道。 “看他走的那么急,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打来的?”她拢了拢长发,语气状似随意,实则藏了几分试探。 “是啊!”孙漾点点头。 “女朋友?”她压下内心涌起的躁意,含笑问道。 “唔”孙漾垂下眼,棕色的瞳仁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不好说。”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钱婉莹勉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将内心涌起的烦躁压下去。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说得模棱两可,“也许成了也许还要一段时间。” “你知道她是谁吗?” 孙漾摇头:“阿东没和我说过。” 钱婉莹听罢静默不语,心里几经波澜后最终归于平静,只因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而身旁的孙漾也是有所想法。他当然看出来钱学姐对阿东有意思,为什么还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他知道阿东明确表示他不喜欢钱学姐。 她迟迟不坦白,他便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而她也没必要在阿东身上浪费青春。既然成不了好事,那还不如早点坦白早点放手。 他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推钱学姐一把,让她早点主动说出口。 这事有些逾矩他知道,但是阿东想必更不愿意听他和钱学姐说桑晚。 至于钱学姐,他想以后还是得找机会和她道歉。 这边两人各怀心事,外面走廊上的陈东隅却一心都在电话那端的少女身上。 “哥哥,对不起,刚刚我下去扔垃圾了,没带手机。” 电话里传来妹妹带着愧疚的嗓音。 “没事”听见她的声音,他不觉松了口气,“以后这么晚就不要下去扔了。” “嗯嗯”陈桑晚一边应着,一边点了点头。 “哥哥,我今天数学考了145分哦!” 轻快的语气和明显带着求表扬的语调陈东隅怎么会听不出来,于是他再开口时,声音里不自觉就揉进了笑意:“我家桑桑真聪明,想要什么奖励?” 那样温柔含笑的语调,富有磁性的嗓音,隔着手机都能烫到她的耳朵,吹进她的心里。 “不要奖励,只要哥哥一直都能陪着我。”她一边认真地说,一边用手抠着睡衣上的纽扣。 陈东隅立在安静的走廊上,一墙之隔隔开了里面的热闹欢笑,他看着窗外灯火通明,车流人影匆匆的景象,耳边听着妹妹向他诉说的依赖,眉梢眼角在光影折射下竟然堆积了几分笑意,一张冷硬的俊容此刻难得柔和下来。 “好,一直陪着你。”他语声温柔而又不失坚定地说。 …… 一个月后,钱婉莹团队再次得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们的大创项目在国赛中脱颖而出,取得金奖。 这一顿大餐,必不可少。 六人举杯欢庆,陈东隅也难得脸上露出了一丝愉悦。 等到酒足饭饱,已经不早了,四位男生将两位女生先送回宿舍楼下,再各自离开。 孙漾喝得有些醉,陈东隅将他半扛回寝室放到他的座位上,刚甩了两下肩膀,裤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看着来电显示标注着“钱婉莹”,怔了怔,才走出去接通电话。 电话里没有动静,他只好先开口:“学姐?” “东隅,我在你宿舍楼下,能下来一趟吗?”钱婉莹紧握着手机,深吸了口气,才如常开口。 等陈东隅下来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她默背了好几遍想表白的话,低头整了整衣领,又抚了抚裙摆,觉得从外在到言语都没问题了,才露出了一丝为自己鼓劲的微笑。 “有什么事吗?”陈东隅立在她面前,薄唇微启。 “我们能到那边说吗?”她指了指斜侧方那片安静的空地上。 陈东隅颔首同意后,两人并排朝不远处走去。 “我马上大四了,要去外面实习,精英汇也准备退了。”她闲聊似地开口。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钱婉莹偏头看他,眼里带着一丝期待。 “提前祝你实习顺利。”陈东隅想了想,又添了句,“很感谢你这一年在精英汇对我的指导。” “没有了?”她挑了挑眉。 “你还想听我说什么?”他看着她,声音寡淡。 “好吧”钱婉莹大方一笑,“既然你没有了,那我有想对你说的。” 此刻,窈窕淑女终于要在月光与路灯的见证下和意中人坦白心意了。 第33章 他的拒绝 “你有没有发现我对你的不同?”钱婉莹弯起唇角问他。 “没有。”陈东隅直视着她,定定地说。 “看来是我藏得太好了。”她叹息道。 “陈东隅你听着,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女子收起笑意认真开口,“从去年新生开学,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心里就起了心思。我记下你的手机号想等着哪天联系你。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后来竟然加入了精英汇。我很高兴,这下可以光明正大地靠近你。这一年里,我们合作过无数次,我指导你,你询问我,我们变得越来越有默契。” “如果你不介意我比你大两岁,能考虑一下将这份工作上的默契延续到生活里吗?” 她说完仍旧静静看着他,不愿意错过他眼中的任何一丝波澜。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他的黑眸沉静如水,从她开始说话到结束,始终没有变化过。 于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她又深吸了口气说:“你想听我说那四个字吗?” 她的这句话是在给双方台阶下,让两人都不至于太尴尬。 “不想”陈东隅薄唇微启,没有犹豫地吐出两个冷冰冰的字眼。 “我明白了。”她咽下嘴里蔓开的苦涩,努力让嘴角弯起,“刚才那番话你就当左耳进右耳出好了。” “不出意外我们应该很难再见面,所以我就现在祝你学业顺利。” 这话说完后,钱婉莹便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转身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浑身轻松,心中无人的感觉也很好。 只是她不由地想到陈东隅那样一个性格冷漠的少年以后究竟会为谁所折服呢? 至于留在原地的陈东隅,他并没有将此事太放在心上,拒绝别人的事他做得太多了,早已习惯。 …… 接下来的三年里,陈东隅很忙。他开始在精英汇做项目负责人、开始和三位好友着手准备创业、开始进入俞东龙头房产企业——东升集团实习、开始提交保研材料。 难得这天周六闲下来,他去了俞中接陈桑晚放学。上高二后她就开始住校了,每周只有一天休息,而他也配合她调整了自己的回家时间。 四月的俞东市,放眼望去皆是融融春意,青翠欲滴的嫩草,光鲜亮丽的花朵,树木抽出新枝长出绿叶,人们褪去厚衣轻装出行。万物复苏的季节里,一切都是那样的生机勃勃。 只不过此时,暖阳却没了生机,它斜入西边,金灿的光芒逐渐褪色成橙黄,摇摇欲坠地往下落,不多时便是一抹残阳。 然而当这抹残阳斜落在陈桑晚的脸上时,他竟觉得光影和人影都变得如此生动,仿佛润色了整个春日,也抚慰了他连日来的疲惫。 十七八岁的少女素面朝天,那份夺目的容颜让人惊叹,虽然穿着同样的校服,可纤细修长的身姿却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光影调皮地围着她转,跃动在她脸上。似是觉得有些晃,她抬手挡了挡,纤长白皙的五指下,容颜半遮,只余挺翘的鼻梁和红润的双唇露在外面。 陈东隅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走来,漆黑的眸子里不自觉盛满了柔光,平日里的冰冷被一点点驱散。 “哥” 陈桑晚其实早早就看见他了,只不过碍于距离太远,才没有叫他。 他自然而然地上前接过她背上的书包,开口时嗓音里带着一丝对她独有的宠溺:“走,带你去吃饭。” 她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跟上他,反而在后头悄悄打量他。 哥哥的背影颀长挺拔,肩膀虽然不厚实却很结实,能撑得起身上穿着的黑风衣。风衣下摆露出的一截穿着黑色牛仔裤的小腿很长,明晃晃地吸引着她的目光。 一身黑衣黑裤黑鞋完全不显老气,反而衬得他更加成熟稳重。她的视线重新上移,看到他单肩背着的红书包时,突然觉得很碍眼。 这幼稚的东西破坏了哥哥的稳重,有些影响他的气质了。 陈东隅回头,见到的便是陈桑晚微抿着嘴,秀眉轻蹙的一幕。 “站那不动做什么?”他折回去,替她轻抚了抚眉心,“怎么了这是?” “哥,你把书包还给我吧。”她仰头看他,伸出了手。 陈东隅收回手,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她的目光里透着几分审视:“先说怎么回事?” “你别这么严肃地看着我。”陈桑晚指了指她的书包,“就是觉得这个包和你气场不符。” “我替妹妹背书包还要什么气场。”听了她的解释,他扯了扯唇,俊脸上有了点笑,“再说也不是第一次背了。” “别想些有的没的。”他拍拍她的小脑瓜,而后虚揽着她往前走。 他们去的是一家开了多年的粤菜馆。 老板是地道的广东人,虽然在俞东生活多年,粤普逐渐淡化了,但做得一手好粤菜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其中老火靓汤、蜜汁叉烧、糖醋咕噜肉、上汤焗龙虾是本店的特色招牌。 每次带陈桑晚来,第一道汤和第四道菜都是必点的,所以陈东隅从来不用过问桑晚想吃什么,因为她的喜好他了然于心。 “这汤真是喝不腻!”陈桑晚接过哥哥给她盛的汤,用调羹舀着抿了一口才轻叹。 此时老板正好经过,他听到这句话后,好兴致地说:“这是当然。小姑娘,你知不知道煲这汤花了我多少时间?” 陈桑晚对煲汤并没有什么研究,只知道哥哥以前给她做冬瓜炖排骨汤要两个小时,她想再久总不会超过四小时吧? 于是有些迟疑地回他:“四个小时左右?” 她的话惹来了老板的低笑,他伸出食指摇了摇:“低估了啊!” “这汤首先要在厚厚的砂锅里慢煲三小时,煮熟后还要用小火焖四五小时,这样才能保证原汁原味。所以整个过程下来,至少要花七个小时。” 陈桑晚认真听完后不免发出感慨:“难怪您家生意这么好,都是有原因的。” “哦?”老板把手背到身后,有些好奇,“小姑娘讲来听听,是什么原因。” “因为您对原汁原味的坚持,一道汤是这样,这所有的菜想必也是一样。”女孩扫过桌上的两菜一汤后,抬眼对老板说。 老板听完一愣,而后笑得爽朗,看着陈桑晚直点头:“说得好,说得好,小姑娘,桌上这顿伯伯请你们了。” “谢谢伯伯。”她也不扭捏,大方表示感谢,“我相信您家生意一定会更加红红火火的。” “借你吉言,趁热用餐吧。”这话说完后,老板便满面笑容地离开了。 陈桑晚正想抬头和哥哥邀功,却蓦地撞上他深邃的目光。 这样的专注,好像持续很久了,只不过她方才一直和老板说话,忽略了他。 这么一想,她才发觉他的目光有点炽热,焦灼在她脸上,比汤里扑面而来的热气还要再热些。 于是她仓皇地低下头,喝口汤压压惊后,才笑对着他如常开口:“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陈东隅知道她指的是他们免单这一点。 刚才他看着她和老板交谈得游刃有余,眉梢眼角都流淌着一种名为“自信”的情绪,一双桃花眼波光粼粼,狡黠灵动,不知不觉中便吸引了他的目光。 原来他的桑桑已经按照他从前的要求绽放地这么好了。 “是,托你的福让我享受了一回免单。” 陈桑晚一怔,哥哥这是难得和她开玩笑呢! 她刚想说什么,一位服务员走到桌边,将一份饮品摆在他们面前。 “两位打扰了,这是老板亲手为你们做的杨枝甘露。” 陈东隅礼貌道谢,陈桑晚却偏过头隔着众多桌位看到被一面玻璃挡着的老板。 他很忙碌,一边煲汤,一边准备食材,却还能留一份心思在他们身上。 她心里一暖,因老板这一无声的举动。 离开时,她想和他好好道别,却寻不到机会,后来一想,为什么要道别,以后她还会有无数次的光顾。 “哥,免单还附赠一份饮品的感觉怎么样?” 陈桑晚亲昵地挽着陈东隅的手臂,走在大街上。 “很好。”他沉吟了下,“有你陪着更好。” 她听了忍不住弯起唇角,又问:“那你愿意花时间给我煲7个小时的汤吗?” 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陈桑晚有点心塞,想松开挽着他的手臂。 不料,他却不肯放过,施力夹住了她。 她抬眼看他时,他也垂眼注视着她,四目相对间,仿佛有一抹晦涩难言的情绪缠绕住他们。 “愿意。”他沉沉地说,“两个7小时也可以。” “那你刚才不回答是在犹豫?”她垂下长睫,挽在他臂弯间的手轻抠着他的风衣料子。 “我在想说愿意之前,我什么时候能做到。” “现在想好了?” “嗯” “什么时候?”她有亿点点想知道。 “还不到时候。”他勾起唇角,眼中难得闪过一抹戏谑的光。 陈桑晚低哼一声,不想理他。 “到时候给你惊喜。”陈东隅凑近她耳边,柔声哄她。 到时候?好吧,那她拭目以待。 陈桑晚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那么好哄的样子。 第34章 她的偷拍 被夜幕笼罩的俞东市并不寂寥,相反因为无数路灯的照耀,万家灯火的点亮衬得这座南方城市比白天更有烟火气息。 陈桑晚喜欢这样的夜晚,她挽着哥哥在热闹的街区没有目的地走,不用绷紧神经伏案学习,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看到不远处有一家书城,她拉着他进去。 见妹妹在认真地翻看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陈东隅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自己在对面的书架那里。 捧着厚如砖头的五三,陈桑晚去了外国文学那一片。 白皙的手指在一本本书中穿梭而过,最后停留在一本绿封面的书上。 她是被书封上的一句话吸引的。 “生命中总有一些征兆,指引我们相遇。” 她对这本书产生了兴趣,只可惜包着书皮,看不了,于是从心所为,将它叠放在五三上。 试看不了,那就买! 然后陈桑晚去工商管理那一片找陈东隅。 他长身玉立在书架前,微垂着头,单手托着书底,一手翻着页。侧面看去,眉目俊朗,鼻梁挺直,五官立体而深隽,清晰的下颌线条此时因为低头的动作弱化了几分。沉浸在书海里的哥哥满身的冷峻被敛去,倒是流露出几分书卷气质。 这么美好的一幕,她忍不住拿出手机记录了下来。 像素虽然不高,但也是一种朦胧美。 她偷拍得光明正大,自然会引起陈东隅的注意。 于是他的目光从书中挪开,看向她。 她手一抖,又按键拍下了一张。 屏幕里的年轻男子黑眸如潭水般深幽,也许不知道偷拍者是她,所以脸上的表情很冷,透着几分凌厉。 她放下手机,抿嘴笑着走向他。 就这么短短几步距离,陈桑晚见证了哥哥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脸上的冷意逐渐融化,眼神也越来越柔和,专注地看着她靠近。 “我看看。”他伸出手,示意她把手机给他。 陈桑晚乖乖地递过去。 他垂眸看了眼,没说什么,又还给了她。 “拍得怎么样?”她问他,语气里有一丝期待。 “挺好。” “是模特配合的好。”她眨了眨眼。 “知道侵犯了我的肖像权,所以在讨好我?”陈东隅捏了捏她的脸。 “我们什么关系,谈什么侵犯。”她瞥了他一眼,咕哝道。 “那你说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还用说,不就是相亲相爱的关系。” 相亲相爱 陈东隅在心底咂摸了下这四个字,合理中又透着几分怪异感,只是此时他没去多想这怪异为何而来。 从书城结账出来后,两人直接回家。 客厅里父母和陈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见两人回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招呼一句“过来吃水果。” 12岁的陈慈即将小学毕业,成绩不好不坏的她在几次模考中勉强能够上俞东二中的录取分数线,偏是这样也将陈家夫妇高兴坏了,直夸她聪明,于是给她买了新裙子做鼓励。 陈慈穿着白色的新裙子走到陈东隅面前,扬起一张圆润的脸庞问他:“哥哥,我的新裙子好看吗?” 他随意打量了下,有些敷衍地“嗯”了声。 “你都没细看。”她不满地说。 陈东隅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了句:“吊牌没摘。” 等到两人回房的关门声响起,她还是一脸疑惑。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她嘴里嘀咕着坐回陈母身边。 “傻孩子。”陈母慈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和她解释,“你说你哥没细看,他都知道你身上的吊牌没摘所以怎么没细看?” 原来是这样啊,陈慈恍悟过来后,终于笑了。 房间内,陈桑晚在小心翼翼地拆书皮,翻书页。 结账的时候陈东隅就注意到了这本《伊斯坦布尔假期》,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喜欢,宝贝成这个样子。 “以后想去伊斯坦布尔看看吗?”他在对面脱了风衣后走过来。 闻言,她捧着书仰头看他:“如果可以,当然想啊!” 陈东隅没说话,却默默地记下了她的心愿。 略一偏头看到了袋子里紫皮的文数五三,顿生感慨:“08年出的五三,我们这届09年的高考生开始试用,到现在也五年了,它越来越畅销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哥你都要大学毕业读研了,我也还有一年就高考了。”陈桑晚也忍不住说道。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问他:“当年那本你用过的五三还在吗?” 陈东隅颔首:“我找给你。” 他回到对面,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收纳箱。 没过多久,便拿着一本半旧的五三过来。 陈桑晚粗略地翻了翻,看着每一页哥哥都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战斗力。 他看着她把五三又合上递还给他,有点疑惑。 于是她动了动唇,解了他的困惑:“你这是理数,我是文数,参考不了多少的。” “我想看看你的五三,是想知道当年你是怎么学的,我好紧跟上你的步伐呀!” “嗯,你跟得很牢。”他温声说着,眼底浮现了一丝薄薄的笑意。 “那我能考上俞大吗?” 以她现在的成绩还不算太稳,一个掉以轻心就可能和俞大擦肩而过了。当初就是觉得学理太吃力了,跟哥哥商量后才选了文科,只是文科需要背需要记的太多,有时候一不上心,少背一点,下滑的成绩就立刻来警示她了。 “怎么不能,你的努力加上我的辅导,一定能。”他坚定地注视着她说。 “如果这样就太好了。”她眼神清亮,仿佛能想到以后和哥哥一起走在大学校园里的画面。 后来,两人先后去外面的浴室洗了澡。课桌两边,陈桑晚在学习,陈东隅在看书,互不干扰。但偶尔她也会凑过去问他问题,他偏头和她耐心讲解,两人挨的很近,头顶的光泛着暖黄,不偏不倚地打在书页上,打在他们身上,仿佛在给他们的未来指引出一条光明的路。 上了高三,陈桑晚越来越觉得时间不够用。 在高强度的学习下,她又瘦了不少,陈父陈母也在伙食上下过功夫,但依然不见好转。 于是陈母劝她:“桑晚,不用这么拼,顺其自然就好。”她没说出她对她的安排,是怕在这个关键时刻打击到她。 陈父也凑上来告诉她:“身体最重要,不要因为学习熬坏了身体。” “父母都盼着自己的孩子能金榜题名,你们怎么不一样?”陈桑晚不解地看着他们。 陈父垂下眼,眼底的心虚一闪而过。 陈母怔了怔,而后面不改色地说:“我们更看重你的身体。” 女孩点点头,没说话,可心底却还是狐疑的。 而陈东隅为了让桑晚安心备考,跟父母商量想在外面租房子给她住。 “我不同意。”陈母毅然反对,“她一个人住外面不安全。” “我会陪她一起,学校不要求研究生必须住校。” 陈父想了想说:“你哪有精力照顾她。” “既然我有这个想法,就有这份精力。”他淡淡地说。 “那房租也要不少吧?”他有些为难地开口,“阿慈还要补课,还要学兴趣班,还要……” “这个钱我自己出。”陈东隅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头,出声打断了陈父未说完的话。 这几年,他和孙漾几人合伙创立的小公司发展的还算顺利,客户稳定,资金周转也没问题,不至于出不起这钱。 再不行,他还有给桑晚准备的小金库。 “钱我自己出,人我也自己照顾,你们还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他沉声反问。 “行,你长大了翅膀硬了,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唐淑玲堵着一口气说完后回房间。 见妻子如此,陈振辉低叹了口气后立刻追了上去。 沙发上的陈东隅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扯唇嗤笑了下。 多俗,说些冠冕堂皇的话阻拦他,其本质不就是不愿意出钱。 之后,陈东隅在同校学长的帮助下,在俞中和俞大之间的小区租了一套两室一厅装修精简的公寓。 在告诉桑晚这个好消息之前,他抽空将整个家都重新打扫整理了一番,添置好该有的家具和日用品后,他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子,眉眼舒畅。 接她来的那天周六,陈东隅去了附近的大型超市买了食材和水果。将处理好的食材放在料理台上,洗干净的水果摆在茶几上,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才脱下围裙,拿起玄关处的钥匙准备去俞中。 “今天怎么要骑车?”陈东隅看着妹妹推车出来,走上前接过车把手。 “因为不想坐公交。”她说,“太挤了。” “今天先不骑。”他将车头转了个方向,“你回寝室收拾点换洗衣服出来,我把车停到停车棚。” 陈桑晚听得一愣:“要去哪吗?” “嗯,带你去个地方。”他缓缓开腔。 陈东隅看了眼腕表,手指在上面敲了敲:“给你20分钟时间,我们校门口见。” 20分钟不到,陈东隅就看见妹妹提着行李袋出来。 “怎么这么急。”他接过她的行李袋,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说道。 “还不是你规定的。”陈桑晚无语。 “嗯”男子点头,眉间隐有笑意,“主要是迫不及待想带你走。” 怎么回事,是她太好哄还是哥哥太会说,就这么一句话,她就服软了。 第35章 他的惊喜 陈桑晚说不想坐公交,于是他们就打车回去。 等车停在西苑小区门口时,她愣愣地跟着他下了车。 “走啊。”陈东隅看她杵着不动,于是揽着她往前走。 她见他轻车熟路的样子,呐呐问道:“我们是要见什么人吗?” “算是。”他偏头看她,眼神一深。 直到坐上电梯,在802室站定时,陈东隅问她:“你做好准备了吗?” 陈桑晚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里面又不是洪水猛兽她怕什么。 “不要紧张。”他揉了揉她的头顶。 “别揉了。”她躲开他的手,怪罪地看了他一眼,“揉乱了怎么见人。” 听了这话,陈东隅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那笑声冷不防撞进陈桑晚的耳朵里,低沉悦耳又不常听见,于是她沉浸其中忘了计较他这笑是为何而来。 只可惜某人笑意收敛得太快,她还没听够,他就已经恢复如常了。 然后陈桑晚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裤袋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中,旋转了两圈,打开了门。 他朝她摆出了一个“请进” 的姿势,磁性的嗓音里裹着笑:“欢迎桑桑来见我们的新家。” 陈桑晚脚下仿佛定住般迈不了半步,她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室内一片明亮的光,而后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面前的哥哥。 “吓到了?”他笑笑,却伸手半抱着她进了家里,“还说自己做好准备了。” 直到他替两人换好鞋后,才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你先缓缓,我去做饭。” 又指着茶几上的东西对她说:“饿了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我尽量做快点。” “如果缓过来了,也可以先自己去参观一下。” 陈桑晚呆呆地没有任何反应只会眨眼,他却觉得长大后的妹妹难得露出这副可爱模样,让他整颗心都变得跟海绵一般,软得能挤出水。 和她交代完后,陈东隅朝厨房走去,也不知道他的话她能听进去多少。 是的,陈桑晚根本没听进去,因为她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怎么就有小家了呢?哥哥是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准备的? 直到听见开放式的厨房里传来炒菜声,看到哥哥穿着围裙挥舞锅铲的样子,她才有一种真实感,这里真是他们的家。 于是接受这个事实后的女孩开始打量起他们的家。 厨房和客厅以吧台做隔断,用餐之余又颇有格调。 客厅里没什么太多的家具,只有灰色的布艺沙发,黑色的茶几,镶嵌在墙上的电视机,以及下面的黑色电视柜。 往外看去,是一个大阳台,和客厅相连,拉开窗帘便能将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她站起来,看着铺满地面的泛着光泽的米色瓷砖,只觉得格外温馨,厨房客厅阳台,两处隔断点又用了黑色的瓷砖,不显单调之余又透着简约的设计感。 再往里面走去,是两个卧室和一个卫生间。房间的大小和装修基本一样,只是一个衣柜大些,另一个有工作台。 这个家不大不小刚刚好,带给他们温暖之余又提供了几分舒适。 绕回到外面,陈桑晚一步步往厨房走去,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却局限在这个方寸之地中忙碌着,她鼻间一酸,眼眶陡然有些发红。 她的哥哥,对她总是事无巨细,大到为她准备了一个家,小到每天准时准点一通关怀的电话。 得兄如此,她除了倍加珍惜外,也想在以后多为他做点事。 可眼下她最想做的就是给他一个拥抱。 听到脚步声,陈东隅回头看了眼:“缓过来了?” 一声轻“嗯”带着淡淡的鼻音,只不过被锅与锅铲相碰撞的声音掩盖了。 直到她站在他身边,他细瞧了眼终于发现了她的异常。 桑晚的眼睛很红,还冒着水雾,仿佛下一秒就要凝结成水珠落下来了。 “怎么了?”他有些慌乱地关了火,想碰她又觉得自己满手油烟味会弄脏她,于是伸到半空的手又收了回来。 “哥,我想抱抱你。”她摇摇头,吸了吸鼻子,仰头看他语声很轻地说。 “现在吗?” 陈桑晚点点头。 他瞥了眼自己,除去身上的油烟味不说,围裙上还有水渍,实在不适合抱,于是柔声和她商量:“要不还是做完饭再抱吧?” “不要”她坚定地拒绝,难得无理取闹一回。 于是陈东隅只好妥协了:“给我一分钟。” 这一分钟里他快速脱掉围裙洗干净手,又拉着她走出厨房,站在明亮温暖的客厅里,他朝她伸出双臂,薄唇上扬着说了两个字。 “来吧” 陈桑晚闻言看他,此刻哥哥一双凝视着她的黑眸里缀满了繁星,眼角又折射进几分浅笑,一时间竟比头顶的灯光还要耀眼。 被他所感染,她眨去眼中的水雾,也忍不住弯起唇角,投入他的怀抱里。 当她的脸颊贴上陈东隅胸膛的那一刻,他自然而又默契地抬起手臂,圈住了她的腰背,开口的嗓音虽然有些无奈却透着掩不住的宠溺:“满意了吗?” 陈桑晚没回答,只是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片刻后,才郑重说道:“我很喜欢这个新家。” “你喜欢就好。”他抬起一只手在她发顶揉了揉,薄唇缓缓上扬。 “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这个问题等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可以慢慢回答你。”他顿了顿,继续说,“至于现在你就专心抱我,抱够了,再放我去给你做饭。” 听着他低沉温柔的语气在室内响起,她的耳朵软了,不争气的心也跟着软了。 真好,真好,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哥哥。 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她不清楚,只知道最后满足地松开手时,两只胳膊都是酸的。 等到酸胀有所缓解的时候,陈东隅也做好了饭,端着盘子出来了。 他们围着吧台相对而坐,简单的两菜一汤因为他的用心烹饪而让陈桑晚食指大动。 给她夹菜的间隙,陈东隅缓缓开腔:“很早之前我就想过等你升上高三就接你出来住。一来能让你摆脱那个家专心复习,二来也方便我照顾你。” “你高中生涯里最关键的一年,我不能缺席。” “所以你说服了他们?”陈桑晚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内心一片温软。 “是”他颔首,语气自如地说,“爸妈也支持。” “可是你读研不忙吗?还有公司要管。”女孩想到了什么,蹙眉道。 “放心,你哥有三头六臂,都能管得上。”为了宽慰她,他半开玩笑地说。 陈桑晚被这话逗笑了,眉间的烦忧瞬间散去。 “以后周日休息你就来这里学习。” “嗯”这回她应得很干脆,哥哥都为她做到这份上了,她必须接受。 饭后,陈东隅要去洗碗,却被陈桑晚拦住。两人对峙片刻,最后各退一步,他洗碗,她冲碗。 等到把厨房收拾干净,他带她进了那间衣柜比较大的卧室告诉她:“桑桑,这是你的房间。” “有哪里不喜欢的地方,明天我们就换。”他边说边开了灯,顺便将她的行李袋放到书桌前的椅子上。 陈桑晚摇头:“哪里都很好。”她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你先收拾,我去忙了。”他说完话后,径直往对面的卧室走去。 女孩掩上门,缓步走在木质地板上,以手轻抚过蓝色的被子,又走到书桌前,透过窗外仰头可见空中高挂的一轮皎月,低头又见被万家灯火点缀的夜景,此时此刻,虽身在陌生之地,却异常安心。 她将行李袋里拿出来的东西分类归置,其中那本《伊斯坦布尔假期》被她珍之重之地放在床头柜上。 这本书买来短短半年,她却读完不下三遍。 喜欢小说里这场奇幻神秘的寻爱之旅,用香味和画面层层推进故事,让她仿佛也置身于其中。 于是,它开始慢慢变成她生活中的一部分,睡前的必读品。 在这个陌生房间的第一夜,陈桑晚盖着松软的被子,半靠在床头,静心翻着书页,嘴角半扬起,显而易见的好心情。 等到陈东隅忙完工作进来时,床上的女孩已经陷入熟睡中。 他将手中的钥匙扣放在床头柜上,替她掖好被子,然后低头凝视着她,薄唇缓缓张合了几下。 “晚安,桑桑。” 真高兴你在新家的第一晚便适应得这么好。 翌日,陈桑晚是被一股香味给唤醒的。 她耸了耸鼻子,寻着飘香一路来到了厨房。 只见一抹高大的身影正背着她在做些什么。 “哥,什么东西这么香?”她咕哝了句,整个人看着还有些迷糊。 闻声,陈东隅握着汤勺转过来,一缕阳光透过窗子斜洒在他的侧脸上,仿佛镀了层金光,让他冷硬的下颌角看起来柔和不少。 “煲了七个多小时的汤,你要不要喝?” 陈桑晚听得眼前一亮,迷糊劲瞬间消失了,原来已经到时候了。 “要”她重重地点头。 “先去洗漱。”他朝浴室的方向看了眼,示意她去。 “遵命。”陈桑晚朝他敬了个军礼后就跑没影了。 留在厨房的男子见状,单手抵着太阳穴,垂下的眸子里盖住了一丝愉悦的笑意。 五分钟后,女孩洗漱回来,见吧台上已经摆了两碗冒着热气的汤。 再看了眼厨房,哥哥正从锅里一个个夹出馒头。 “需要帮忙吗?”陈桑晚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去。 陈东隅偏头看她,柔声开腔:“拿两副餐具。” “还有吗?”她握着手里的筷子和调羹,询问他。 他摇了摇头,又适时补充了句,“去外面坐着,我马上好了。” 女孩乖乖照做,杵着下巴看陈东隅在里面忙碌,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这个早晨平淡且日常,却又温馨而美好,是以后常有的样子,更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 第36章 她的招待 最近,三位好友发现陈东隅有些变了。 平日,他不是呆在图书馆里找资料,就是窝在公司里迟迟不下班。现在也依旧如此,只不过一到周六下午,他就走得特别早,然后周日一整天不见人影。 一次两次就算了,但是三番四次下来,他们就觉得这事有点不正常了。 三人轮番对视下来,最后从各自眼神里传递出一个共同的认知。 阿东有事瞒着我们。 “他是不是有对象了?”李泽林探着脑袋看了眼里面的人影,然后压低嗓音对身后两人说。 “我瞧着不太像。”张木源摇摇头,“谈对象了会不跟我们说?” “阿东这性子你还不知道?还指望他能对咱们说?”孙漾瞥了眼他。 “那你俩还室友呢,怎么啥也不知道?”李泽林贴着玻璃门的脸艰难转过来,冲孙漾低低道。 “我又不是24小时跟他呆一起。” “得了吧,你就是”李泽林还没说完,只觉得重心一歪差点栽倒,还好被身后的张木源及时拉住。 玻璃门被打开,此时陈东隅正淡淡地看着他们,一双黑眸里不见波澜。 三人站直身体,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随后是李泽林先讪讪一笑:“阿东,那个,我是被他们挤过来的。” “咳,我是被他挤过来的。”张木源斯文地笑了笑,手指指了指后头的孙漾。 “我是被”孙漾说到一半发现身后没人,然后反应过来气愤地说,“我是被他们拉过来的。” 陈东隅看着几人滑稽样,眉头轻轻蹙起:“知道你们现在像什么样吗?” 三人“……”不想听,也不想知道。 “做贼心虚后还起内讧。” 听了这话,李泽林想,贼都贼了,还心虚啥,于是挺起胸膛问他:“阿东,兄弟们就是想知道你最近的异常动态。” 孙漾和张木源对视一眼,眼神里的惊讶一闪而过,而后是对李泽林的佩服。 “想知道?”陈东隅的眼神一一扫过三人,见到他们眼中求知的渴望后,他勾勾手指头,“跟我走吧。”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不可思议,于是落在陈东隅身后几步低语着。 “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张木源挡着嘴疑惑道。 “可能是今天心情好。”李泽林说出自己的猜测。 “你们看,他在跟谁打电话?”孙漾用手肘碰了碰好友。 “咱们跟上去听听。”张木源提议道。 三人刚要跟上去,却见陈东隅已经把电话挂了。 他回头看着几人,出声说:“先跟我去趟超市。” 去超市? 于是四个年轻男子浩浩荡荡地在超市里闲转,惹来不少女孩的注视。 三人刚开始还有点不自在,后来索性随她们看去。 看吧,看吧,这说明哥几个魅力大。 直到听见一阵碎语声传进耳畔。 “你看,这四个男人逛超市,怎么就那么想让我浮想联翩呢!” “元芳,你怎么看?” “咳,我觉得那个站在最前面推购物车的和那个长得瘦瘦高高,一眼就感觉很温柔的男人是一对,然后另外两个是一对。” “对对对,我也这么想。” 两个女孩暗自激动地不行,不远处的四人却听得黑了脸。 尤其是张木源,他分外嫌弃地和李泽林拉开了不少距离。 等到陈东隅结完账,几人提着好几袋购物袋离开超市,才觉得终于松了口气,并且一致做了个决定,再也不会一起出来逛超市了。 这是什么让人鸡皮疙瘩起一身的体验,绝对算得上是他们心中的阴影。 这阴影一路笼罩着三人,直到听到陈东隅的开门声,孙漾率先缓过来,阻拦了他的动作:“等等,这是哪?” “我家”他淡定地吐出两个字,然后继续开门。 门内,一张白皙娇艳不施粉黛的俏脸仿佛从画中走出般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欢迎你们来我和哥哥的新家做客。”陈桑晚身上的校服还没有脱下,明艳动人和稚气未脱相混合,不显矛盾,反而异常和谐。 三人纷纷从女孩惊艳的容貌中回过神,和她打招呼。 “今天我哥下厨,我来好好招待你们。”她说完,引着几人在沙发上落座,然后拉着陈东隅往厨房走去。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陈桑晚翻着袋子一一看过。 “外面那几个比较能吃。”他洗水果的同时温和回应,“不过我把你的份单独留出来了。” 陈桑晚仰头朝他嫣然一笑,所有的感动都融于其中。 “把这些水果端出去吧。” “那我待会儿再进来帮你。”她端起盘子朝他说道。 “不用。”他看了眼外头,“你帮我招待他们就好。” 见哥哥坚持,陈桑晚便没再说什么就出去了。 客厅三人见到女孩过来,立刻摆出一副温和含笑的模样。 “桑晚,你哥做菜好吃不?”李泽林舔舔唇问道。 “这个”她眨了眨眼,没有正面回答,“你们尝过就知道。” “小丫头长大了,心眼也长了啊!”张木源摇头笑笑,“不会是黑暗料理吧?” 此话一出,陈桑晚还没来得及反驳,已经被孙漾抢先了。 “你可真没眼力劲。”他瞥了张木源一眼,继续说,“你看阿东在超市里挑食材的样子像是没经验的吗?那分明就是个老手,不敢说做得有多好吃,不难吃是肯定的。” 张木源听得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不就开玩笑说说,你还真当真了。” “是我太较真。”孙漾摸了摸鼻子。 “咳,那个学长们吃水果吧。”陈桑晚见场面有些尴尬,马上摆出主人家的气势来调和。 “桑晚妹妹,你们一直都住这里吗?”孙漾捏了块苹果问道。 女孩摇了摇头:“刚搬来没多久。” “突然搬家?”李泽林也凑了过来。 “不是”她说,“我现在高三了,哥哥想让我在外面静心学习。” “那阿东周日都是跟你一起呆在家吗?”张木源突然问道。 陈桑晚点点头:“我学习,他在一边工作。” 三人悄悄对视了下,阿东反常的原因破解了,原来还是为他妹妹啊! 陈东隅在烧菜间隙偶尔也会望一眼客厅。客厅三人围着桑晚而坐,正其乐融融地聊着什么,把她逗笑了好几次。 这副场景明明应该乐见其成的,可他为什么会觉得碍眼? 来不及多想,锅里传来的一丝焦味将他的神思拉回,他连忙加了点水进去,于是勉强将这盘青椒炒肉挽救回来。 没过多久,菜便全上齐了。 三位好友拿着筷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吃吧”陈东隅颔首,示意他们行动。 孙漾夹了块卖相很好的糖醋排骨,一块肉在嘴里咀嚼许久,勉强咽下。 李泽林对着眼前这盘虾仁炒蛋下手,仅仅是吃了一口,便喝光了一杯橙汁。 而张木源看着两位好友的模样,没敢去碰这两道菜,手腕一转,夹了一片肉。 还好还好,就是肉有点焦,味道还是不错的。 “怎么样?”陈东隅眼神扫过几人,平静地问。 “还不错。”孙漾扒着米饭头也不抬地说。 “唔,我喜欢。”李泽林颤巍巍地夹了一片肉,然后就着一大口饭吃下去。 “比我好。”张木源如实道。 只有陈桑晚疑惑地看着他们,满心不解:学长们的味蕾坏掉了?还是对生活要求太低?或者是没有说实话? 她想后者可能性最大。 于是她凑近陈东隅耳边一针见血地悄声说:“哥哥,你今晚做的菜真得有失水准了。” “是吗?”陈东隅神色不变地反问。 “不过你的朋友们很给面子。” “我也这么觉得。”他终于弯了弯唇角,黑眸里一丝深意迅速划过。 在陈东隅的眼神压迫下,秉着“浪费可耻”的原则,三人含泪将桌上的菜清空。 临走前,陈桑晚对着他们盛情相邀:“欢迎你们下次再来。” “得空的话一定来。”李泽林挂着笑,说着违心话。 “不想再尝尝我的手艺?”陈东隅冷不丁问道。 “一次就够了。”孙漾摆摆手,“这样才值得我们去怀念。” “对对对。”张木源紧跟着附和。 “还要乱操心吗?” “乱操心啥呀。”李泽林摸摸鼻子,“我们以后都放宽心了。” 最后三人终于进了电梯,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阿东这是在报复我们。”李泽林愤愤地说。 “是的。”张木源点头,“一开始还以为他的厨艺就这样,后来他自己说了那话后,我彻底明白了。” “他的行径令人发指。”孙漾控诉道,“我现在嘴里还很咸。” “谁说不是,又闲又撑。”李泽林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 “幸好有你在。”张木源看了眼他的肚子,“帮我们解决了不少。” “合着我就是一垃圾桶。”他翻了翻白眼。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孙漾伸手过去拍了拍他。 李泽林“……”没一个好人。 交友不慎,回头岸还在吗? 他们一走,客厅瞬间空了,只剩下一片狼藉等待兄妹两人去收拾。 于是一个打扫客厅,一个收拾厨房,没花多长时间便将家整理干净了。 忙完后,陈桑晚将陈东隅拉到沙发上坐下。 “哥,你今晚辛苦了,我给你按按。”说着她便站到他身后,一双白皙的手已经搭在他肩上。 “这么体贴。”他舒展开肩膀配合她。 “那当然。”她不轻不重地替他揉捏着,“谁叫我是你妹妹。” 陈东隅勾了勾唇没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嘴角的弧度淡了下来:“我做饭的时候,他们跟你聊什么,这么高兴。” “就是闲聊啊!”女孩歪头想了想,手下的动作仍在继续,“说了些大学里好玩的事情。” “不过,哥,你今晚很奇怪。”她说,“为什么每个菜都做得有瑕疵?” “不允许我偶尔有失误?”陈东隅放在腿上的手指屈曲着敲了敲。 “允许”顿了顿,她接着道,“就是觉得不该在你身上出现。” “我是故意的。” 这话说者是一副轻描淡写的姿态,听者却是一愣。 故意的?为什么故意? 第37章 他的转变 这是第一次陈桑晚知道原来哥哥还有这么腹黑的一面。 那晚他没告诉她为什么故意这样做,但是她却能猜到一两点。 首先,哥哥在他的好友们走的时候,问了句“还乱操心吗?”,然后结合他们的回答就能明白他们一定是对哥哥过分关注了,导致哥哥的不乐意,然后把情绪发在锅里,让他们尝一尝。 其二,她想现阶段哥哥可能是不愿意请他的朋友们来家里。这原因无非就是为了她,想让她安心学习,也想让她自在些。 其三,哥哥不想别人来打扰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最后这个可能性比较小,因为她觉得哥哥不会这么轻友。 总之不管他故意的原因是什么,直到她高考,这三位学长都没有在他们家里出现过。 …… 之后的日子里,为了奋战来年高考,陈桑晚一头埋进题海里,两耳不闻其他事。 12月的俞东,昼夜温差很大,白天暖阳高照,最适宜到室外取暖;夜里温度骤降,即使呆在室内,也不见得比外面暖和多少。 所以陈东隅给陈桑晚买了一个取暖器放在房间里。 这晚,因为有许多数学题需要向哥哥请教,所以陈桑晚把取暖器搬到客厅里,把哥哥笔记本拿到茶几上,最后再把本尊请到沙发上坐下。 “哥,错题集上的这几道需要你跟我讲讲。”她在他身边的矮凳上坐下,手指在本上戳了戳。 陈东隅握着笔一道一道耐心地和她讲解,偶尔也接受她的狗腿行为——给他倒水,喂他草莓 此时,正讲完一道函数题,他让她去做一道类似的题目,而他在这空档里抱着笔记本改论文。 不大的茶几,被分割成两半,两个人坐得很近,却互不干扰,陈桑晚不受敲键盘的声音影响,而陈东隅也不在意笔划在纸上的沙沙声。 两人的专注力都很强,等陈东隅改完论文发现已经快21点了,而身旁的桑晚依然在奋笔疾书。 “桑桑,先去洗漱休息,明天再学习。”等她做完手里这道题,他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将书本收起来。 确实有点乏了,陈桑晚点点头,伸了个懒腰。 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取暖器已经回到房间了,而她的床头柜上还摆着一杯热牛奶。 陈桑晚心底一暖,将头发擦的半干后,走到床边,握着热乎乎的杯子,将里面的牛奶慢慢喝完。 睡前照旧是读了十几页的《伊斯坦布尔假期》,然后困意来袭,她合上书,关了灯,将整个人都缩进柔软的被子里。 不知睡了多久,陈桑晚因为口渴起了一次床。 她看了眼闹钟,还不到零点,于是握着杯子下床,开门朝厨房走去。 这一来一回的折腾,天气又冷,她的睡意散了不少,眼底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刚要拐回去,突然注意到对面房间里有一丝微弱的光亮透过门缝射出来。 哥哥这么晚还没睡? 陈桑晚这样想着忍不住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于是她犹豫了下还是开门走进去。 浅灰色的被子拢起一个弧度,她的哥哥躺在床上闭着眼,睡相很好,但为什么会皱着眉头? 她伸手过去想替他抚平眉心的折痕,指尖刚触碰上他的皮肤,就感受到了他身上不同寻常的温度,于是她果断将微凉的手掌贴上他的额头,手心下的热度透过掌心传递给她,同时也向她传递了一个讯息——哥哥可能发烧了 为了进一步证实,陈桑晚跑去客厅,从药箱里拿出体温计,消毒干净后,夹在他的腋窝下测量。 等待的时间里,她坐在床边有些庆幸自己被渴醒,要不然她这一晚估计都不能发现哥哥的异常。 看着体温计上显示的38.4c,她有些发愁。这么冷的天物理降温不太合适,送去医院又没太必要,最后考虑再三,还是选择喂哥哥吃退烧药。 陈桑晚将他半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在他耳边软着嗓音哄道:“哥哥你发烧了,喂你吃退烧药好不好?” 陈东隅烧得有些迷糊,只从鼻腔里发出低低地一声“嗯”。 因为她动作上的小心和他下意识的配合,喂药的过程还算顺利,只不过杯子里的水陈东隅没喝多少,剩下的都进了陈桑晚的胃里。 她刚想放开他,可他却伸手抱住她不放。 身边这个人有着微凉熟悉的气息,能缓解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热意,让他觉得异常舒服,不知不觉间微皱着的眉头也变得放松了。 “陪我一会儿。”他无意识地喃喃着,因为发烧嗓音也变得有一丝低哑。 听了这话,陈桑晚顺从地被他抱着扯进被窝里。 被窝里和哥哥的怀抱一样都很温暖,然而他正在发烧,体温其实算得上烫人的。只不过陈桑晚怕冷,又是冬天的夜里,这样的烫人与她而言刚刚好,舒适又满是安全感。 于是她窝在他身边,听着他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困意再次向她席卷而来。 退烧后的陈东隅还未睁眼第一反应就是怀里好像多了一个温软之物。 他的手轻轻在她身上捏了捏,不知捏到哪,惹来怀里传出一声嘤咛。 这声音很轻,可某人反应却很大。 陈东隅骤然睁开双眸,沉黑的眼睛里一片清明,他放开搭在她腰上的手,低头看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昨晚的场景一点点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发烧了,桑桑哄他吃药,耐心给他喂药,还整晚陪着他。 他的妹妹长大了,已经懂得开始照顾他了。 这么想着,年轻男子一双黑眸里逐渐聚起光影,开始变得柔和,如坚冰融化,似云开雾散。 陈东隅以指轻抚着桑晚柔顺的发丝,将黑发往一边拨去,露出一张睡得红扑扑的脸蛋。 他的动作很轻柔,但她却还是有被打扰到,于是侧着身子小幅度地动了动。 这一动,不知让陈东隅看到了什么,他的瞳仁一缩,难得温和的面容没有持续多久,偏过头时一张俊脸已经崩得紧紧的。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凌乱,闭了闭眼想彻底忘掉方才不经意间尽收眼底的画面,结果却适得其反,那一幕反而深深地扎根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从没注意过桑晚的身形,平时的她不是穿着宽大校服,便是宽松衣裤,甚至这加绒睡衣也是宽松的。但刚才因为他们身高的差距,因为灯光的照射,他毫无防备地看到了她松开的两颗睡衣纽扣里面那隐秘的景致。 拥雪成峰,一分为二,白中透粉,似有暗香,萦绕于鼻,难以忘怀。 难忘? 他皱起眉头,不,他必须得忘。 于是陈东隅深吸了几口气,再次睁眼时,眼角有一丝发红,唇角却抿得紧紧的。 他微颤着手,在不触碰到她皮肤的情况下,小心地替她将散开的两颗扣子系好。 不过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他却在完成的那一刻沉沉地吐了口气,从床上下来时,睡衣里早已浸了汗。 烧是退了,但一股无名的燥热却在他的血液中奔走流窜着,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要将他拉进无望的深渊里。 他用冷水洗脸,在低温的天气里外出晨跑,接受冷风的洗礼后整个人慢慢平静了下来,最后自然是理智占得先锋。 他是一个成年男子,有着正常的生理需求,等它积攒到一定程度时终会爆发,刚才的那一幕只是个引爆点,不能说明什么,但他因此明白了件事。 桑晚长大了,他们即便是兄妹也该接触有度,桑桑还不懂,他作为哥哥难道还不懂吗? 他不能直白告诉她,却能作出表率引导她。 比如和她减少肢体触碰保持适当距离。 他喜欢她,爱护她,但只能以兄长的方式。 早上8点多,陈桑晚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哥哥的床上,而身边却没有人。她坐起来缓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她床着拖鞋走出房间,看到穿着薄绒居家服在客厅办公的人。 “哥,你的烧退了吗?”她想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退了,昨晚让桑桑费心了。”陈东隅眼神平静,语气依旧温和。 陈桑晚摆摆手,有些感慨地说:“难得能让我照顾你一次。” “可是,你怎么会突然发烧呢?”她在他身边坐下,又问道。 “昨晚有点冻着了。”他含糊地说,对她这样的靠近顿生不适,只因鼻间又盈满了她身上的奶香味。 “你先去洗漱,我把买来的早餐再热下。”说罢,陈东隅放下笔记本站起来。 “哦”陈桑晚低低地应了声,还想问什么,可惜某人不配合,只在她眼前留下一个背影。 等到她洗漱完出来时,发现吧台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她坐下来一边吃一边寻找着哥哥的身影,后来看到他站在阳台上侧对着她接电话。 陈桑晚正打算走过去劝他进来接,外面那么冷,而他才刚退烧不能再冻着。 然而她才站起来,陈东隅已经挂了电话进来。 “桑桑,刚才爸打来电话,让我们中午回去吃。”他走到她面前,温声开口。 “好啊,我们也一个多月没回去了。”陈桑晚摸了摸鼻子,事实上从搬来这里后他们就没回去过。 他看了眼腕表:“我先去工作,你待会儿吃完收拾下,差不多10点我们再走。” 见桑晚点头后他才放心朝房间走去。 刚才父亲的那通电话,言语间处处透着妥协的意味,他理解自己,尊重自己的决定。也委婉表达了他母亲对这件事的释怀。最后他说希望他们今天中午能回家吃饭,家里三人都很想念他们。 父亲的话有几分真,他不想追究;中午这顿饭吃或不吃,他也无所谓。但是不能让桑晚觉得父母对她毫不在乎,至少表面关系还需要维持着。 第38章 她的爆发 一个人被忽视太久后,突然受到重视和关注,除了内心深处隐隐欢喜外,更多还是面上的难以置信。 此时的陈桑晚恰好遇到这种情况。 时隔一个多月没见到父母,陈母替她夹菜,陈父对她嘘寒问暖,甚至陈慈也难得对她有了好脸色。 “桑晚,在那住得惯吗?”陈振辉慈爱地问道。 “嗯”陈桑晚掩去眸中的惊异,点点头。 “天气也冷了,待会儿记得多带点厚衣服过去。”陈母说着往她碗里又夹了筷排骨。 “我知道。” “阿东,你平时照顾桑桑也挺不容易,多吃点啊。”陈振辉看了眼面色沉静的儿子,叮嘱道。 “嗯” 饭后,陈父收拾厨房,陈母把陈东隅叫进房间里,而陈慈则难得勾着嘴角朝陈桑晚喊了声“姐姐”。 她抬眉看着这个从小没把她放在眼里过的妹妹,没有说话。 “你跟我来一下。”她眨眨眼,示意她进自己的房间。 不知道她想干嘛,陈桑晚犹豫了下,还是过去了。 这么多年,她除了打扫卫生外几乎没进过这个房间,事实上距离上次来也是几年前的事了。 所以她不记得这个房间的布局,不知道原来陈慈屋里是这样粉嫩,粉白相间的墙纸,粉色的绒被,粉色的地毯,连床上的大娃娃都是粉色的。 多么少女的颜色,里面的每一处,每一块,增添过,重修过,都是由父母的宠爱搭建成的。 不像她和哥哥的房间,墙上的白漆会掉粉,半旧的棉被会掉絮,角落里的地板会起翘,还有娃娃,在哥哥送给她那只泰迪熊之前她从未有过。 置身于此,陈桑晚觉得这片粉格外刺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的多余。 可偏偏陈慈还要刺激她:“好看吗?墙纸是爸爸贴的,娃娃是妈妈买的。” “不过姐姐那么大了肯定是不在意这些的。你在意什么呢?让我想想。”她扯了扯唇角,靠在椅子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桑晚没有表情地看着她。 陈慈玩着手指甲,将食指缝里的一根倒刺拔掉后,她轻笑一声慢悠悠地说:“你在意的高考,可惜它没有任何意义。” 陈桑晚直觉下面的话一定是她不想听的,于是她转过身握着门把手就要转动,可陈慈却不给她机会。 “因为爸爸妈妈根本不会供你上大学。”她顿了下,又往陈桑晚心里补了一刀,“哪怕你考得再好。” “闭嘴”陈桑晚眉眼一片冰封,白皙的手指紧握成圈,泛白的关节昭示着主人的隐忍。 “我偏要说。”陈慈耸耸肩毫无畏惧地走到她面前抵着门继续说,“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父母的钱都应该是我的,凭什么要给你这个外人用。”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陈东隅和陈桑晚是被父母收养的孩子。她嫉妒他们霸占了父母好几年的爱,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可偏偏她对陈东隅就是讨厌不起来,反而很喜欢他,即使他待她极冷,她依然想要围着他转。可陈桑晚就不一样了,她厌她至极,抢了父母不说,还彻底霸占哥哥,凭什么她能得到这么多? 她配吗? 呸,她根本不配。 陈桑晚心底的防线因为陈慈的话拉得紧紧的,看似无坚可摧,实则用剪子轻轻一割便断成两半,然后重重反弹在她身上。 陈慈最后说的那句话便是那把伤到她的剪子。 她说:“不信你可以去妈妈房间,听听她和哥哥正在说的话。” 陈桑晚不想去,但脚下却在不由自主地靠近,直到里面的交谈声隔着门板时轻时重地传入她的耳朵里,那些来自母亲的话化作最后的利刃,将她彻底刺伤的体无完肤。 时间倒回到不久前,陈东隅被陈母叫进房间的时候。 陈母看着高大挺拔的儿子示意他坐下。 阿东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冷,有点像她。她这些年倒是因为年岁渐长,因为阿慈的到来,性格稍微软了些,没有当年那么强势。 可他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从不与他们交心,她极少见他笑过,一张脸总是冷冷的。正如此刻,她们明明相互注视着对方,他眼中依然毫无温度。 陈母终于率先败下阵来,重提了旧事:“我们不想让你在外面给桑晚找房子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陈东隅淡声道,什么原因他一直知道。 “你不知道。”陈母摇头,反驳他。 “我一直知道。”他强调,眼底带着不容忽视的冷硬,“所以请您不用再提一遍。” 唐淑玲心底一乱,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一时想不通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她想和他好好解释,于是措辞良久才慢慢道:“你知道养育三个孩子有多不容易吗?” “我们没有太多精力去照顾你们,因为要忙着赚钱,我和你爸的死工资根本就不够一家五口的开销,于是阿慈三岁那年,我和你爸做了笔投资,原以为能稳赚一笔,却没想到大半积蓄被掏空。后来那段时间你记得吗?你爸突然瘦了不少,一向圆圆的脸瘦出了下巴,连头顶也冒出了白发,都是愁的。” “但是两年后我们还搬了家。”静默良久的陈东隅突然说道。 “那是因为想给你们更好的生活,买了现在这套房子后,欠的钱直到这几年才还清。” “是为了陈慈吧?”他凉凉地扯了扯唇角。 “是”陈母大方承认,这确实是最重要的原因。 “我跟桑桑不过是顺带。”陈东隅一语道破真相。 “也许你觉得我们做得不对,我们做不到一视同仁,但至少我们养大了你们。” “我不能为了桑晚而让阿慈得不到更好的生活。有些东西本来就属于她,谁也不能拿走,供桑晚读到高中毕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大学费用太高,我们供不起。”陈母闭了闭眼狠心说,不去看对面男子越来越冷厉的眼神。 此时,房门突然被一股重力打开,房间内的两人回头望去。 一个眼里寒光隐去,浮起担忧。 另一个神色一慌,而后又归于平静。 陈桑晚整个人抖得厉害,纤瘦的身子仿佛支撑不住自己,她咧趋一步靠着门,往日神采奕奕的黑眸不复存在,此时此刻她定定看着她的母亲,眼底掀起风暴,狂风大作,波涛汹涌。 “您说得对,我当然比不得您的亲生女儿来的重要,我也从来不敢肖想能在您身上多得到些什么,不管是钱还是情感。” “桑桑”陈东隅想靠近她,却被她阻止。 “别过来。”她戒备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对发怔的陈母说,“是,供我读到高中毕业确实是仁至义尽。真好,我还真要感谢您能让我读完高中。” 说罢,她朝陈母鞠了一躬。 女孩伏低的身子印在唐淑玲眼中,显得格外刺眼,以至于眼角瞬间就泛起了红,她动了动唇角,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感谢您的慈悲,但更恨您的隐瞒。既然不准备供我读大学,为什么不早点说?还冠冕堂皇说让我顺其自然,身体最重要。看着我为了考大学没日没夜学习很有趣?还是想看我在你们面前表演一场大喜大悲的情感转换?” “真自私。”陈桑晚绷着脸,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吐出三个字。 说完这话,她转身便要走,突然撞上从厨房闻声过来的陈父。 “怎么了这是,眼睛这么红?”他拉住女儿的手腕,语含关心道。 “假惺惺。”陈桑晚冷眼睨他,甩开了他的手,往外跑去。 打开家门前,她看到不远处的陈慈抱着双臂,正眉眼得意地对她笑,陈桑晚漠然地转开眸子。 从家里跑出来后,一股冷风夹着冰霜毫不留情地打在女孩身上。 她仅穿了一件高领毛衣,抵不住室外的寒冬,只觉得浑身都冻僵硬了,一颗心破碎成渣还要被凝结成霜。 眼底的湿意在逐渐蔓延开来,她看着这偌大一方天地,竟找不出一个能容纳她的地方。 最后她躲进楼道内,坐在楼梯上双膝抱着自己,缩成一团也没办法驱走那股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冷意和失望。 陈桑晚跑出家门的那一刻,陈东隅就迈步追了出去。 可偏偏陈慈挡着不让他走。 “让开”他冷了脸色。 她不敢看那双泛起寒光的眸子,只是盯着他的下巴说:“不许去。” “你可真够烦人。”他转身朝客厅走去。 陈慈眼底一喜,以为他放弃了,于是也不再挡着门。 没想到他只是去客厅拿了陈桑晚的棉服,然后大步离开。她气得跺了跺脚,瞪着大门,仿佛它是那个罪魁祸首。 陈东隅绕着小区找了一大圈,也没寻见妹妹的身影。这么冷的天,她没穿外衣,没带手机和钱,离开小区应该不太可能。 所以他走到小区门口又绕回来,想着还有哪里能躲避冷风的地方。 后来听见楼道内传来压抑的呜咽声时,他脚步一顿,贴着门把的手微颤着却不敢犹豫地打开了这道门。 门内一个纤瘦的身影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她的肩膀在抽动,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很轻,却如千斤般重重地砸在他的胸口,让他每呼吸一次便痛上几分。 他不想打扰到她,只是慢慢地一步一步靠近她,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后,才坐在她身边,抱着她静静地陪伴。 当身上传来暖意的那一刻,陈桑晚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除了她的哥哥外,没人会关心她是否挨饿受冻。 只是现在,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一幕,所以她不能理他。 第39章 他的失控 有了电梯后,楼道内几乎没有人会经过。这样的清静安宁,这样的独处时光,是对刚受到伤害的兄妹俩最好的给予。 他不阻拦她哭,甚至希望她能好好哭一场,将所有负面情绪都尽数发泄完,然后再理会他,和他说说话。 也许兄妹俩真得心有灵犀,她感知到了他的想法,扑在他怀里哭了好久,又缓了好久后,终于哑哑地叫了他一声:“哥哥。” 从高二以后,桑晚便开始叫他“哥”。虽然意思相同,但一字之差却是千差万别。 “哥”听起来让人觉得出声者比较成熟,但被称呼者听起来却少了几分亲近感。 他还记得初听那声“哥”时的愣怔和不适,后来逐渐明白这是个必然的过程,桑晚总会有长大的一天,她不会永远窝在他怀里软声叫他“哥哥”。 但偶尔也会听到他再叫她“哥哥”的时候,比如和他撒娇时,置气时,或是现在受了委屈依赖他时。 放在平时,他听了会觉得怀念而后倍感舒坦。可此刻,他只觉得心如刀绞。 “我在。”哭的人是她,可陈东隅的声音却比她还要嘶哑,甚至喉头滚了好几次才能发出声。 “带你回家好不好。”他引着她穿好衣服,再拉上拉链戴好帽子后,将她翻到他的背上,然后稳稳地背着她起来。 陈桑晚知道他是指他们两个人的家,于是埋在他的颈窝里点了点头。 不久前,她一人站在这寒冷的天地间只觉无容身之处,而现在依然是这幅景,甚至有狂风在她耳边嘶吼而过,她却浑然不觉,趴在哥哥温暖宽厚的背上,仿佛找到了归宿。 陈东隅背着她出了小区,一步步往前走,寒风彻骨,而他通身温暖。 突然一辆出租车向他们驶来,陈桑晚抬手拦了拦。 司机将车掉过头稳稳地停在他们旁边,降下车窗问:“两位要去哪里?” “不好意思,我们不打车。”陈东隅有些歉意地向他解释。 陈桑晚疑惑道:“不坐出租车吗?” 他却不答反问她:“你冷吗?” 女孩摇了摇头。 “我想背你回去。” “可是你会很累。”她怔了怔。 “累不累,把你背回家才知道。”陈东隅将她往上掂了掂。 被忽视许久的司机师傅终于忍不住再次出声:“小两口想好了没,坐不坐车?” 陈东隅的关注点落在了司机对他们的称呼上,于是沉静的脸色突然一变:“不坐了,谢谢。”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哥哥箍着她腿的手僵了僵,但是她难得被司机的话逗笑和他解释:“他是我哥哥。” 司机师傅脾气顶好,被耽搁了那么久也不着急,还冲女孩笑了笑:“你这哥哥不错。” “我也这么觉得。”她扬声道,嗓音里的沙哑减弱了不少。 这个小插曲过了后,陈东隅沉默地背着妹妹往前走,内心却乱成一团。 连陌生人都看他们像小两口,难道真是亲密过度了? 今天是意外,不会再有几次这样的时候。所以他想这一路远一点,久一点,让他再多背背她,也让她更好地缓和情绪。 想明白后,他便不再纠结这一次的亲密,只是专注地、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然而这一路再远,他的脚步再缓,也终有到头的时候。 陈桑晚打开门的那一瞬,便是陈东隅放下她的时刻。 “哥,你的手。”陈桑晚发现他修长的手被冻得通红,想伸手去碰,却被他躲开了。 “别冻着你。”他温声道。 “我先去下卫生间,待会儿在客厅陪我说说话好吗?” 他虽然是一副商量的语气,但目光里却带着让她不容拒绝的坚定,于是她只能点头同意。 陈东隅刚准备从卫生间出来,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垂眸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一个字的备注,良久才选择接听。 “阿东,桑晚还好吗?”电话那端传来陈母略显不安的嗓音。 “您在乎吗?”他一只手握成拳抵在洗漱台上,沉声发问。 “我不知道她会在门口。”她焦急地解释,“如果知道我不会这么说的。” “所以您还想瞒着她?”就像桑桑说得多么自私又虚伪。 “我”陈母突然哽住了。 她今天看到桑晚眼底流露出对她的失望和憎恨时,心里陡然一惊。而更让她觉得难以接受的是,她的女儿竟然朝她鞠躬。 多么礼貌而又疏离的动作,在外会被人夸赞一句家教好,可独独不应该对内如此,这是不亲近的体现,甚至是没把她当家人。 作为一个母亲她有多失败,竟然没有让这个收养多年的女儿拿她当家人。 陈东隅透过电话察觉到了她情绪的起伏,缓了语气说:“您若是能瞒着她一辈子也好,我会以你们的名义负责她上大学的所有费用。” “这件事原本我想等年后跟你们谈,没想到今天您却自己抖了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颤着嗓音问。 “04年的除夕夜。”怕她想不起来,他又补充道,“您怀陈慈的那年过年。” 闻言,那头沉默良久,陈母终于低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阿东,是我的不对。” “这话不该对我说。”他捏了捏眉心,“我竭力想维持住桑桑和你们之间那点薄弱的关系,可惜您非要自己打破它。” 直到这通电话结束,陈东隅也没告诉母亲桑晚的情况。 但陈母知道自己这么伤害了她,她一定好不到哪去。 现如今她该想的是怎么去弥补,怎么去修复这段原本就不堪一击的,而现在被她打碎的母女之情。 陈东隅出了卫生间后去了一趟自己的房间,出来时看到桑晚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 借着窗外明亮的光线,他专注于她,才彻底看清了什么。 女孩脸色苍白,双眼红肿,一双灵动明艳的黑眸此刻无神又黯淡,即使外面光线再亮,也照不进分毫。 陈东隅漆黑的眼底印出一抹疼惜,原本准备到她对面去坐的想法被收起来,还是选择坐到她身边,只是隔开了两个拳头的距离。 “桑桑”他唤她,语气不自主地柔和下来。 “嗯,我准备好了。”她缓过神看着他,眼里开始注入一丝光彩。 “其实哥哥很早以前就开始打算准备你的大学费用了。”他说着摊开了自己的手。 陈桑晚垂眸,见一张银行卡正躺在他的掌心里。 “这是这些年来我给你攒的小金库。”陈东隅舒展着眉眼,徐徐和她解释,“里面的每一笔都是我合法得来的,有讲课赚的、参赛赢的、研究成果奖励的,还有奖学金、暑假兼职。” 多么薄的一张卡,可里面却倾注了这些年来哥哥的所有心血。它看过他如何在学习之余顶着巨大的压力去拼命挣钱,也看过他如何逼着自己在竞赛中脱颖而出拿得奖金。它见证了他从青葱年少到如今风华正好的全过程。 陈桑晚再次红了眼眶。可感动归感动却不能接受,这是哥哥辛苦攒的,怎么能就这样花在她身上。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哥哥不辛苦,为你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喜欢你赚我花的钱。”他再次软声哄她收下这张卡。 陈桑晚咬着唇还在犹豫不决,他干脆来硬的。 “我倒数三秒,你再不收下,我就把这张卡送给楼下的收纸箱大爷。” “三,二”没等他数到一,陈桑晚飞快将他手里的银行卡夺了去。 她清楚哥哥的性子,什么事都是说到做到,与其这张卡便宜给一个陌生人,还不如便宜给她。 “谢谢哥哥。”她凑过去飞快地抱了抱他。 还没等陈东隅反应过来,她便松开了。 “不过这张卡还是要你来管。”女孩摊开白皙的手,欲要将卡交还给他。 陈东隅从她手里拿过,指尖无意碰到了她的掌心,柔软温暖的触感让他有片刻的失神,这双手分明牵过无数次,可现在仅仅是微微一碰为何会扰乱到他? “行,和压岁钱一样是不是?”他很快掩起自己的失态,轻松说道。 “是的。”陈桑晚点点头,眼睛很红,但是脸色却慢慢变得红润。 “那压岁钱也在里面吗?”她犹豫了下还是问道。 “不是。”陈东隅被她紧张的样子逗乐,“它们额外存着。” 听了这话,陈桑晚不由地松了口气。 等到哥哥要回房间时,她突然叫住他。 陈东隅回头撞进女孩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里,那里繁星璀璨深深吸引着他。 “哥哥,我一定会考上俞大的。” 为了你,仅仅是为了你。 那声出乎意料的“哥哥”,毫无预兆地落在他的耳畔里,彻底拨乱了他的心弦。 陈桑晚看到哥哥没有说话,只是对她弯了弯唇角,眼神深邃而幽远,她看得见宠溺,却不看懂其他藏在深处的东西。 她当然看不懂,因为陈东隅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她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在乱了心跳的同时维持面上的平静,让紧绷的唇角自然地弯起一个对她才有的弧度,让眼神里纵然涌起波澜也不忘掺入一份对她独有的宠溺。 只是开口说话,他真得做不到,他抑制住想要不断翻滚的喉结,以至于嗓音被彻底堵住了。 所有的失控在背对她的那一刻露出了些许,在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又露出大半,直到锁上房门后他滑坐在地上彻底暴露了。 年轻男子像个困兽般垂着头,双手插进黑发里,屈起手指不断揪着头发,不敢直面自己的卑劣与恶心。 “哥哥”是桑晚对他的称呼,是她信赖他的体现,可他却因为方才这声“哥哥”对她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当那张红润的双唇扬声吐出这两个字时,他的目光紧紧摄住了它,嘴唇干燥,喉结欲滚,他竟然生出一股想要品尝的冲动。 他怎么可以对着从小照顾长大的妹妹生出这样不堪的想法? 他枉为人兄,也对不起桑晚的信赖。 有朝一日若是被她发现,不,不,他会将这念头彻底扼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