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也不及我的剑》 第一章:苏十七(上) 轰! 一道闪电撕裂了笼罩天空的黑暗,那一瞬间的绽放就如一朵盛开的彼岸花,妖艳而诡秘。 乌泱泱的黑云散而又聚,天幕的阴暗仿佛压向地面。 雷鸣泯灭后,豆儿大的雨滴也开始飘落,转眼间暴雨倾盆,凛冽的风也一阵紧过一阵。 武陵城,苏家。 此时,诺大的广场上聚集着数百人,迎着疾风骤雨,人山人海,无一人肯散去。 雨声淅淅沥沥,却掩盖不了众人的攀谈声。 “咦,怎么眨眼间就变天了?” “好吓人的一道雷……” “这天变得实在有些怪。” “呵呵,这显然是上天都觉得苏十七配不上愔嫕姑娘。”人群中,一位锦衣公子轻笑道。 此人位于广场的露天之地,其腰间白玉散发的光芒,阻隔了这漫天飘零的雨滴,如此倒令其显得俊逸潇洒。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尤其是这人身后跟着的家仆,更是扯开了嗓子朝着广场中央的少年出言讥诮,眼神嘲弄与轻视。 苏十七—— 耳畔的声音起初微弱而模糊,直到听清“苏十七”三个字时,少年的意识才一瞬间如从桎梏中脱离。 他艰难的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晰,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立体。 是梦醒了吗? 等等,这是哪? 嘶,好痛! 广场中央,苏十七艰难的挺起身,望了周围一眼,眼前陌生的环境和人,令他感到有些茫然和困惑,还来不及说些什么,身体各处便传来一阵强烈的疼痛感,他抽痛着倒地。 “怎…怎么回事?” “不…不是梦吗?嘶,好痛。” 倏! 就在此时,一道赤红的身影如箭矢般爆射而来,此人手持大刀,刀身裹挟着熊熊烈火,对着苏十七就猛劈了下来。 刀未近身,苏十七便从火焰之上,感受到一股难以承受的灼痛感。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苏十七脑子里几乎提前预警到了这股危机,他有心躲避,可却无力动弹。 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感令他痛苦不堪。 火焰刀劈近,这真实的触感告诉苏十七,这绝非梦境。 此时,一股强烈且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笼罩全身,几乎吞噬了意识和感知,一瞬间他仿佛与世界隔离,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要死了吗? 苏十七睁大了眼睛,视线中只有被火包裹的身影和劈落的大刀。 “废物,去死吧!” 完颜烈一声低吼,大刀猛地劈了下去。 “不要!” 人群中,一道娇小的倩影向着苏十七急奔而去。 那女孩速度根本不及刀落下之势,可惊奇的是,她脚踝生光,竟踩着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柳枝,缩地成寸般,出现在了少年跟前。 刀气逼近,那娇小的身躯毫不犹豫的扑倒在少年身上,用后背挡住劈落的大刀。 灼热的火焰一瞬间将女孩衣衫焚毁,那光洁的玉背倏地遍体鳞伤,无数刀气划过,在少女后背留下道道狰狞可怖的伤口,鲜血淋漓。 锵! 就在精刀落下之际,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斩断了完颜烈手中的大刀。 刀身被击飞,刀柄去还握在后者手里。 “够了!” 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天空之上,一位白衣中年驭剑而立,喝道:“完颜家真当我苏家如此落魄吗?一介小辈也敢在我苏家闹事?” “苏爷?” 看清来人,完颜烈轻笑一声,他兵刃虽毁,却未住手,兀自地抬起右臂,打出一拳,一股气浪顿时扑向了少年额头。 噗! 还搞不清状况的苏十七一口鲜血吐出,再也支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而趴在他身上的少女也在完颜烈刚刚猛烈的一刀之下,被震昏了过去。 广场上的人群因白衣中年的出现,而爆发出一阵阵议论声。 “洞天境。原来父亲说的没错,苏家虽落魄,但的确不能小觑!” 雨中,一位俊逸青年心底暗忖,顿了顿,沉声道:“堂堂世家,还真是虚伪,这可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此人一袭青衫,乃是武陵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姜家少主。 “公子这是何意?”一旁姜戎道,此人是姜颜华伴童,自小一块长大,二人关系高于主仆。 “苏家想与城主府联姻,苏稚绾誓死不愿。这下好了,苏三爷临危之下救了这兄妹俩一次,已是一次恩情;苏十七这会儿仍危在旦夕……苏稚绾无依无靠,怎能不去求助苏家?” “苏家这是要逼迫苏稚绾嫁去城主府?” “嗯,依我看,苏十七身上的毒便是苏家自己人下的,不然换作平时,完颜烈怎能打的过苏十七?” “嘶,要说这毒我到现在还未看出来,苏家还真是阴险。”姜戎倒吸一口凉气,道:“唉,苏家傍上城主府,这下武陵城势力又变得复杂了……” 随着苏长青出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哗然,诸多苏家弟子俯视着天上之人,不禁心驰神往。 洞天境,这是多少人遥望不及的境界? 于修炼者而言,淬炼、筑基「蕴神」、缘灵、金丹、洞天、合道、归墟、大乘、渡劫等,共分九大之境。而迈入洞天,可“勘虚断阻”,与天相争,视为强者。 强者,上境,受万人敬仰,这般崇高光荣,是为多少修炼者所追逐的? “苏稚绾不是被囚禁了吗?怎么突然跑出来了?”回过神来,有苏家弟子疑惑道。 “她没有修为,怎敢跑到这来,莫不是疯了?” …… 另一边,完颜烈虽被苏三爷的剑气震伤,但却寸步不移,昂首立定于原地,这般实力与胆魄不禁令同辈之人钦佩。 “晚辈完颜烈,拜见三爷。” 完颜烈抱拳作揖,强忍着右臂的疼痛,镇定道:“常听父亲提起三爷,今日一见,果真令晚辈大为惊叹。” “哼!” 苏长青拂袖一挥,一道道白色匹练如白绫般裹挟着断刀,又稳稳的落在完颜烈身前,道:“小辈气魄不错,不过今日之事,你需当解释。” 接过兵刃,完颜烈笑道:“此事无需解释。苏家家试,晚辈看的不禁手痒,恰巧与苏十七在学院内有约,我们二人因而交手,不过这也是提前应约而已,更何况又无人逼迫苏十七。” “如此吗?” 苏长青喃喃道,他声音不大,可回荡空中,却令在场众人听的清楚。 “拜见苏前辈。” 姜颜华向前一步,对着苏长青微微作揖,随即道:“苏家家试开始时晚辈便在此观摩,可做证人,完颜烈说得大致不差,不过二人交手却是因为小妹。” “二人既然应约交手,不管因为什么,这与我无关。”苏长青淡淡道。 “非也,即是对决,便需公平。” 那位腰佩白玉、风雨不染的锦衣公子向前一步,轻笑道:“完颜烈与苏十七交手时,苏十七状态可不佳,也不知道是谁如此阴毒,竟给他下了「妖蛇」之毒,如此下作之举,还乘着苏家比武之际,怎还能说与三爷无关?” 此人乃是谭家少主,谭家与姜、苏、完颜共为武陵城中的四大家族。 话音落下,一时间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妖蛇。 这附近妖蛇指的唯有那长着一对青色翅膀的巨蟒——青翼妖蛇。 当然,不少人听到青翼妖蛇这凶猛的魔兽名字时,还是为之一惊。 青翼妖蛇虽不易遇见,但却是剧毒之物,平时缘灵境之下的人见到了,得绕着道走。 “中了蛇毒,只怕筑基后期之人也是九死一生。” “难怪苏十七与完颜烈交手时处处掣肘,身中蛇毒,还这般运转灵力,这会儿恐怕已伤及本源,神仙难救了。” “唉,可惜……” …… 第二章:苏十七(中) “你这话是何意?” 闻言,苏长青不禁有些愠怒,身下这谭修所言,虽对外人打了个哑迷,却对自己是话中有话,显然他已猜到苏十七为何中毒。那眼神好似在嘲笑自己。 “字面之意。” 谭修不卑不亢,侃侃道:“晚辈只是可惜,苏十七如此年纪就已筑基初期,这般天赋惹人羡煞,可如今却将夭折于此,可惜,他此遭可谓真是防不胜防。” 说罢,他看着广场中央那一对昏迷的兄妹,微微摇头,虽心底在冷笑,但神色间却也露出些许惋惜之意。 “哼!” 咻! 长剑回鞘。 苏长青气息内敛,缓缓落下身,心想:“我苏家行事又与你谭家有何干系?” 顾及身份,也不屑与一介小辈争辩,走到苏十七身旁,扔出一枚丹药,剑指一点,药丸瞬间化作齑粉,均匀的洒在少女背部,随即脱下长袍,落在在少女身上。 一股丹香散开,温和的药力不断孕养着少女伤口,被刀气所伤的伤口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自愈。 此时,广场上还围着不少人,苏、姜、谭、完颜四家少主皆在此,除外,还有部分服饰统一的学院派弟子,乃是武陵学院。 武陵学院在武陵城地位不容小觑,这些人中,学院派弟子自为一伙,姜家以姜颜华为首,谭家则以谭修为首,完颜家无人随从,完颜烈是孤身而来。 不过今日完颜烈一介淬炼境后期的晚辈,竟敢在苏家家试之上大打出手,这也令众人甚是不解。 在武陵城中,除了城主府,向来是谭、姜、完颜、苏,四大家族之人说的算。 如今苏家家主已是晚年,大限将至,苏家虽没落,可也不至于能容忍到一介小辈出来滋事的地步。 然而,从完颜烈出手至此,苏家除了苏长青,也并未见有人出来制止,即使是在场诸位长老。 这点自然令人起疑。 “苏氏家试外人自然可以参观,但如若冒犯、寻衅滋事,就莫怪我苏某人替各位家中长者来教育一番。” 苏长青巡视着众人说道:“今日家试到此,明日继续。” 说罢,一挥手,踏步而去。 随着苏长青的离去,苏家主持家试的长老才纷纷下台管理秩序,苏家弟子陆续散去,诸位看热闹的外姓人也不再多留。 “怪不得这家伙有恃无恐,原来都是串通好的。”姜颜华望着完颜烈安然无恙的离去,不由冷笑道。 “串通好的?”姜戎道。 “苏家与城主府联亲之事虽然隐秘,外人猜不出这其中猫腻,怎么你也猜不出?”姜颜华有些不悦。 “您知我头脑愚钝。”姜戎汗颜道。 “唉。” 姜颜华一时无言,叹了口气,转而向着身后躲在暗处的人呵斥道:“出来吧,还藏什么?不去看看你心上人死了没有?” 听言,姜戎转头去,只见身后一名黄衫少女缓步而来。 “我还寻思究竟是谁帮了苏稚绾,原来是大小姐啊!” 姜戎挠头笑道:“这莫非是咱们姜家的「御灵功」?嗯…没想到咱们大小姐修为又精进了。” 姜愔嫕没有理会姜戎,而是低声问道: “哥,青翼妖蛇的毒你可以解吗?” 她的目光不离苏十七,那双灵动的眼睛也不知何时变得通红,分不清长长的睫毛上,是泪水还是雨珠。 “他先前与完颜烈交手,丹田运转,加速了蛇毒的扩散,别说苏十七只有筑基修为,就算他此刻晋升缘灵,也难逃一死了。”姜颜华喟叹道,言语之中也大有惋惜之意。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完颜烈,你明知道我喜欢苏十七,为什么还要看着他去送死?我恨你!”姜愔嫕怒道,眼泪扑簌簌地流下。 “你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我讨厌你!” 见妹妹如此袒护外人,姜颜华心中一酸,可还是于心不忍,温声道:“你刚刚动用秘术,还是先坐下调息一下吧。姜戎,你背着苏十七,咱们回去吧。” “站住!” 姜愔嫕喝住姜戎,对着姜颜华问道:“哥,你是不是有办法救他?” “我没办法,不过苏家肯定能救他……” 姜颜华道:“苏家欲与城主府联姻,事到如今,这一切不过也是他们安排的罢了。” 顿了顿,皱眉道:“刚刚若不是苏长青及时出手,苏稚绾二人恐怕已是完颜烈的刀下亡魂,你私自将苏稚绾救出,难不成没想到这一点? 苏家为了联姻,岂会看着苏稚绾寻死? 自然是留了后手。” “可是十七体内的毒已经……” 姜愔嫕凝噎道,她看着躺在血泊中的人,心中刺痛,才不会在意苏稚绾的命运怎样,甚至更宁愿她就此死去。 若不是因为她,又怎会拖累苏十七至此? “以苏十七的天赋,今后定有更高的成就,就算苏家能救他性命,却绝不会放任他成长。”姜颜华叹了口气,道。 闻言,姜愔嫕颤声道:“他们要令、令十七再也不能修炼?” “只怕已经是这样了,青翼妖蛇的毒常人怎能抵挡?” “怎么、怎么会这样……” 姜愔嫕泪如雨下,一颗心狠狠地抽痛了起来,她牙关紧咬,紧握的手掌掐进掌心,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眩晕感,一步步走向苏十七。 “好一个苏家,竟把你害成这样,该死…” 看着周边的人影蹿动,以及那几位并肩离去的苏家长老,姜愔嫕心中更感凄凉。 没想到就连此刻,也无人怜悯一眼苏十七。 衣袖下,少女握紧了拳头,内心的怒火难以压制,她哽咽着,推开苏稚绾,轻轻地将苏十七抱在怀里。 “十七,就算所有人都不在乎你,但还有我,我带你回家!” …… 轰隆隆! 酝酿许久的闷雷终于是冲破厚重云层,于天地间发出一阵震人心魄的嘶鸣,大地为之震颤。 风雨之势愈烈,更有雷霆当空。 雷鸣振聋发聩,闪电噼里啪啦的如蛛网般密集分裂着,侵占了整片天空。 若天空是一张硕大的囚笼,那此时,这“雷霆万钧”便如同一只即将突破囚笼的洪荒猛兽! 嘶! 雷鸣长啸。 这一刻,苍穹上极致的雷光仿佛凝聚一团,一瞬间将灰暗的天空照明,宛若轩日,待漫天电光消散,云层中又突兀地劈出一道雷霆。 一瞬间劈落,一瞬间消失,一瞬间再没了踪影… 密布的乌云散去,拨云见日。 风停了,雨却依旧。 不知过了多久。 苏家比武场上,诺大的广场上人早已散去,昏迷在地上的少女也终于是缓缓苏醒。 苏稚绾看着地上被雨水冲淡的血迹,心中一滞。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可刚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身上的白袍滑落,她人也怔住了。 “哥?” 她捂着嘴,泪眼模糊。 眼前出现的‘光影’,不是自己哥哥又是谁? 苏稚绾只觉得眼前视线变得模糊,连眼中世界都好似变得不真实了。 她不敢相信。她看着‘光影’,眼泪如决了堤一般溢流不止。 一阵温和的风挽起少女湿漉漉的鬓发,那‘光影’缓缓伸出手,揉了揉少女额头,随即微微一笑,化作荧光,向着天空飘散了去。 …… 时间一晃,三日后。 第三章苏十七(下) 灰暗的房间内,光影斑驳,尘糜浮动,几缕鸿毛般的荧光翩跹飞舞。 苏十七躺在床上,鼻下嗅到一股令他陶醉的清香,不禁睁开眼。 近在咫尺间,一双闪着泪花的眼睛,就这般怔怔地盯着自己。 “我靠!” 苏十七被吓了一跳,“蹭”地一下就向着身后滚去,由于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伤口,导致身体一阵剧烈的撕痛。 回过神,他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少女,胸口不断起伏。 少女容貌秀美,肤若白雪,出落的亭亭玉立,可就是这张精致秀丽的脸蛋儿,却几乎把他的魂儿给吓了出来。 苏十七疼的呲牙,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待看清少女模样后,这才稍稍定心,可还来不及开口,便见少女突然扑了过来,继而自己就被那一双纤细手臂紧紧抱住了。 苏十七有些发懵,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奈何被抱得太紧。 他有点迷惑和不知所措,看着女孩道: “你是谁…” 话音未落,脑袋便猛地一痛,一段段陌生的记忆浮现脑海,他心潮却也跟着莫名的澎湃了起来。 …… 片刻, 苏十七脑海中多出了许多陌生记忆,记忆中的轮廓也逐渐鲜明立体,对于正抱着自己的女孩的印象也变得愈发清晰。 “姜…愔嫕?” 这似乎是女孩的名字。 苏十七皱着眉,环顾四周,陌生之下是一阵莫名的熟悉感。 苏十七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从而也知晓了自己身处何地。 ——武陵学院。 关于这里,他有太多关于“自己”的经历了。 莫名其妙的,苏十七回顾着这些“记忆”时,心中竟泛起些许温馨感。 首先他确定,记忆中的自己不是自己,也发现了,记忆中的“自己”,却无论在哪方面,都与自己有种莫名的相似。 或许是,平行世界,他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这些记忆在脑子里逐渐清晰,苏十七不得其解,眸光带着深深的迷茫。 莫非,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苏十七不敢置信。 …… 良久。 灰暗的房间内,少女端坐在一张木桌前,手中掌控着一种紫火,正专心致志的熬烫。 房间内,偏幽静的环境中透着一种檀木味儿,尘糜浮动,四周陈设皆是木制品,东瓶西镜放,摆置的位置倒令宽敞的房间显得不是那么清冷。 苏十七打量着四周,不禁又想到了许多事情,印象中,“自己”妹妹倒是经常跑来这里帮助打理家务。 妹妹, 苏稚绾? 苏十七猛地一惊,下意识喊道:“我妹妹呢?” 突然间,他几乎在一种不可抑制的情绪促使下,朝着门外跑去,可是刚跑几步,却又停住了,挠了挠头,转身坐在了门槛之上。 “我在担心什么?” 苏十七有些茫然,他刚消化完穿越的事实,这会儿却已满脑子都是苏稚绾的身影。 这一瞬间的代入感差点令他觉得自己就是苏十七! 苏稚绾… 一想到这个妹妹,苏十七第一反应就是同情。对于这个令自己同时感到“陌生和亲切”的妹妹,他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姜愔嫕被苏十七突然的举动被吓了一跳,连忙定下心神,收住火焰,随即跟在苏十七身旁坐下,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 “没事。” 苏十七摇了摇头。 一阵微风拂过,新鲜的空气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他一呼一吸间,只感精神饱满,心旷神怡,烦恼和焦虑也淡去了不少。 不过这真实的感触,却也令他不得不相信,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心底颇有点五味杂陈。 “苏稚绾被囚禁在了苏家,今天是武成鸿迎娶的日子。” 姜愔嫕以为他在担忧苏稚绾,柔声道:“如今你丹田毁坏,修为尽失,根本对付不了这些人,我求你不要做傻事,不然你也对不起苏稚绾为你做的。” 顿了顿,她眼神变得坚定:“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恢复的,我会好好修炼,让他们付出代价!” “丹田毁坏,修为尽失…” 苏十七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穿越到的乃是一个梦幻且充满神秘的世界,适者生存、强者为尊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姜愔嫕的话令苏十七幡然醒悟,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取代了“苏十七”的身份,可却面临着四面楚歌的困境,心下不禁担忧。 “苏十七”这些年无形间得罪了许多人,这些人之中不,乏一些有权有势的勋贵,他们视自己为眼中钉,最是见不得自己。 往日这些人还得顾忌苏家颜面,可如今…… ——在苏家,只要少年筑基修成,便可进入“净槃池”争取造化。净槃池是苏家一大圣地,净槃池中藏着无数神兵利器,这些兵刃唯有流淌着苏家血脉,且经过净槃池洗涤的人才能持有。 前身入净槃池被排斥,显然说明,他不是苏家人。 没了苏家的背景,即使姜愔嫕再怎么庇护自己,却也管不了同为世家的那几人。 如今自己好似因为蛇毒的原因,境界也跌落了,又该怎样去应付这些人? 何况,现下还要惹上城主府。 关于城主府,记忆中的印象不深,不过想来,这才应该是真正忌惮的存在。 再谈苏家。 苏家这些人道貌岸然,人前光彩,背地小人行径,自己中的毒便是他们暗地里策划的,以至于落得这般下场,当真可恶! 苏十七心底既愤怒又无力。 愤怒的是,这些人阴谋得逞,苏稚绾就要嫁到城主府了;无力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他看了看身旁的姜愔嫕,叹了口气,思绪杂乱间,又想起了许多关于苏稚绾的记忆。 这姑娘命不好,她出生时,父母便被外敌杀害了,而襁褓中的她也被那人施以邪术,以至于自幼体弱,病魔缠身。 苏十七无法体会到那会儿还是婴儿的苏稚绾正在承受怎样的痛苦,只听一声声尖锐的哭啼,撕心裂肺。 他那会儿还是幼儿,无法摆脱黑衣人的禁锢,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也不解那人为什么不一并将自己杀了。 十四年来,苏稚绾每次生辰也都要再一次忍受那种生不如死的痛楚,那在病床上痛苦万分的模样,看着实令人揪心。十四年过去,她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 苏十七以为可以通过修炼让她身体好转起来,可偏偏苏稚绾体质太弱,根本无法修炼。 别人六岁凝聚气旋,她六岁为了凝聚气旋,命悬一线;别人十岁淬炼,踏入修炼之门,她十岁淬炼,几乎将死。 苏稚绾小时候就常在病床上修养,长大了亦是如此。 如今豆蔻年华,却要嫁人为妻。 想到这点,苏十七便不禁感到悲哀,这种无法抑制的情绪好似源于这具身体。 苏家… 苏十七切齿默念,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可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却令他卸掉了力气。 他深感无力。 对于这个新世界,他是抗拒的,心底畏怯。 如此困境之下,他有种压抑和窒息感,脑子里亲情、责任与怯懦做着斗争,他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天空。 【苏十七啊苏十七,她是你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你怎么能弃她于不顾?更何况她是为了救你啊!】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我的……我的修为已经被废了啊!」 【妹妹难道不该是你要守护的人吗?你不该为此而逃避,她始终是你妹妹!】 「我……」 此时,苏十七心底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争辩,他心里愈发茫然。 “如果换作你是我,该如何选择……” 苏十七喃喃自语,谁料这番话却被身旁少女听到,只听她道: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但我真的不想你出事,因为、因为我…我喜欢你。” 姜愔嫕将苏十七带回武陵学院目的就是怕他去寻仇,可她也深知自己阻止不了苏十七的决定,于是定定地看着后者,咬牙道:“不过,不管你怎样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闻言,苏十七有些讶异的看了眼身旁少女,而后怔住了。 白虹贯日,耀眼的晨光将少女映衬的熠熠生辉,那精致的容颜、雪白的肌肤;神采分明,顾盼生姿的模样,简直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内敛却娇艳,如此纯洁。 他端详着少女,突然怦然心动。 这话显然是对“他”说的。 他有点羡慕。 “谢谢你。” 苏十七替“他”对着少女道谢,心想:可能天意如此,既然老天让自己取代了他,总该有义务帮他守护他想守护的人吧? 心念至此,他心思也突然豁达了起来,站起身,不在纠结,向着山下走去。 随着每一步落下,他脑海中都会浮现出苏稚绾的身影,画面中是许多与她相伴的点点滴滴,这让他倍感温馨。 渐渐地,苏十七下山的速度越来越快,步子也越迈越大。 …… 第四章劫亲(上) 苏府。 朱红的大门敞开,白玉阶上铺满了落红,只见那“龙飞凤舞”的牌匾上流光溢彩,彰显着大户人家的气派。 两片祥云漂浮在天空,其中亦有鸾凤和鸣之声传出;府邸前,两尊威风凛凛的“赤麟兽”匍匐着,惹得围观众人一阵惊叹。 “不愧是大户人家,这般凶猛异兽也能驯服,真让人开眼界! 那大眼红珠子……” “快看「流云」之上飞的是什么?” “鸳鸯?” “呵呵,不就是一对鸳鸯吗?怎么话都说的不利索了。”人群中,一位外乡人调侃道。 “你特么眼瞎啊,那是一对普通的鸳鸯吗?” 有人解释道:“鸳鸯出双入对,这种具有灵性的飞禽虽不及神兽,但却令人羡慕。这天上飞的两只乃是修得“灵”的鸳鸯,这类飞禽稀少,平日里就算天天住在山林,待一百年也未必能见一次。这可是传说中的双生鸳鸯!” 众人正哄闹着,却见苏家走出来一行人。 以一位模样清秀的少年为首,两位红衣长老各领着七八人,看这气场,这些人应该都是筑基期的修士。 “阿四、阿五,你们两个把红毯铺到街尾,给看热闹的人发些喜糖,让他们往边上站些。” 少年指挥着门口两位家仆,随即对着身后红衣长老道:“六长老、七长老,你们带着这些人守着西南街,今天是苏家与城主府联姻的大喜日子,不要让那苏十七跑过来捣乱,如果看到,拦住即可。” “是。” 少年将攥在手中的一块布料拿到门前匍匐的赤麟兽闻了闻,在凶兽耳畔低语几声,心想:“苏十七,我们已经饶你性命,希望你好自为之。” 两头凶兽立即站起,一声低吼,向这街上跑去。 …… 苏家内院,闺房。 屋内。 几位衣着光鲜的少女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目光时不时的看向端坐在铜镜前的少女,有点艳羡。一位稍稍年长的女孩则帮着铜镜前的少女盘着发髻。 一番打扮,苏稚绾稚嫩的俏脸抹上胭脂,可却怎么也画不出娇艳与妩媚,反倒无形间添了几分憔悴和清减。 粉白熏黑,唇施芳泽… 苏稚绾看着镜中自己,内心酸楚,迟迟不肯将新衣换上。 “我的妹妹呀,新郎官都快到了,你怎么还不着急啊!” “我...” 少女低头抹泪。 “唉。” 苏晴叹了口气,默默地为其束上发簪。 她是苏家二爷的十三女,因其修行天赋高,幼时就被收入宗门修行。 同时她也是苏十七为数不多的朋友。 “姐姐,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要送一株无根参……”苏稚绾声音哽咽沙哑。 “你要它干嘛?我听师傅说,那玩意儿有一定邪性,蕴含元阴元阳,是大补之药,也是剧毒之物。是炼药的药材,像我们这等修为的人根本碰不得……” 苏晴话说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的看着苏稚绾,轻声道:“苏十七所中之毒恐怕光靠这灵参也难见得医好……” 顿了顿,无奈道:“算了算了,反正师傅药田里有三株,少一株就少一株吧。” 说着,她将腰间乾坤袋取下,双手掐诀,一抹蓝光从乾坤袋中飞出,落到了苏稚绾手中。 “诺。” “谢谢…” 苏稚绾攥紧无根参,抬头看着苏晴,眼一红,突然抱住了后者,紧接着泪水便如决了堤一般,止不住的流,积攒的所有委屈仿佛在这一刻尽数宣泄。 她幼年无父无母,只有兄长疼爱,心底对于情亲更为渴望,在她眼中,苏家何不是自己的家? 她想融入这个大家庭,想和其他苏家子女一样,心安理得的住在那里,得到长辈庇护,所以她一直向着他们靠近。 可人分九等,由于出生卑微,纵使她一味地奉献和付出,却还是会受到排挤。 那天,她看见哥哥倒在血泊之中,这些人的漠视,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绝望和无助,也是一第次对这个她无比渴望回到的“家”产生怨恨。她终于明白了,这些人根本就从未在乎过自己。 她觉得自己应该仇视苏家,若不是因为这些人,自己哥哥至少还可以一直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此刻,她看向苏晴,尽管对苏家的所有人怀有恨意,可当面对她真挚的关怀时,却还是没出息的依赖在了她的怀里。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她心底哭泣。 苏晴看着苏稚绾,心底不禁感到难过。 其实她小时候也在武陵学院待过,那会儿她与苏十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后来她被净上宗长老带去了宗门修行,以至于没了联系。 如今苏稚绾出嫁,她是特意赶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听说了苏十七的遭遇,心底同样感到惋惜,可终归是立场不同,她毕竟是苏家人,可他……不是。 摇了摇头,她不愿再去想这些往事,如今她只期望苏稚绾嫁入城主府后,那武成鸿会好好待她。 …… …… “还有多远?” 苏十七一路飞奔下来,二十几里路,片刻不敢停。 “前面就是城门,迎亲队伍要走东街。” 姜愔嫕道,她的状态很好,一路跟在苏十七身后,跑了这么久,可呼吸依旧平稳。 苏十七一咬牙,正欲向西街跑去时,前方突然爆发出一阵骚乱,原本熙熙攘攘街道,人群四散,纷纷避让,街道立即变得宽敞了许多。 主道上,只见两头高大威猛的“赤鳞兽”正在狂奔。 苏十七停下脚步,那两头怪物好像是冲他而来! “它、它们是什么?” 苏十七咽了口唾沫,因过于惊骇,以至于声音有点颤抖。 妖兽。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世界的妖兽。 “赤鳞兽啊!” 姜愔嫕俏脸上满是凝重之色,咬着下唇,道:“这下麻烦了……” “赤麟兽…” 苏十七倏地记起有关赤鳞兽的记忆。 赤鳞兽,乃栖息于帝国南疆,火灵域一带,这火灵域则是「凤炎兽」所掌控的领域。 传说在上古时期,整片神州大陆是被魔族统领的,当时人类刚起源,还没有能力与之抗衡。 而凤炎兽先祖乃是「黑凤凰」,是真真正正的一代魔王,如今凤炎兽虽已退化,但它仍旧具有魔王血统,千百年来盘踞一方,无人敢踏足它的领域。 这赤鳞兽栖息于火灵域,自然是受到凤炎兽的庇护,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有传闻说是苏长青从火灵域带回来的,不过只是传闻。 苏长青带回来的是幼崽,如今已还处于幼崽时期,不过已生的高大威猛,令人生畏。 自从融合脑中记忆后,苏十七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便越来越深,可是越了解,心底越恐惧。 “怎么办?” 眼看赤鳞兽逼近,苏十七愈发紧张,已这家伙的速度别谈甩掉它们了。 “要不你先走吧!” 姜愔嫕一咬牙,取下腰间金索,挡在了苏十七身前。 “我靠。” 苏十七脑袋一热,只感觉气血不断往上涌,他将女孩拉到了身后,喊道:“你先走。” 随即,径直冲着两头凶兽而去。 …… 第五章劫亲(中) 砰! 一团火球坠落,青石板铺成的地面被砸了个龟裂,焦黑一地。 赤鳞兽五行属火,会控火之术。其高一丈有余,形态似马,头有犄角,浑身鳞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看起来威猛异常。 苏十七倒地滚了两圈,避开一踏,暗道:“好险。” 赤鳞兽速度奇快,要不是他反应快,那一蹄子就踩到身上了,可即使如此,他也被那裹挟的火焰烧了个狼狈。 两头赤鳞兽乘着苏十七起身的空隙,一前一后的挡住了他的去路,只听“哞”的一声,似牛发出了龙吟。 “可恶。” 苏十七倏地一跃而上,挥拳向着赤鳞兽的头颅打去。 赤麟兽眼瞳红光一闪,威势迸发,自身散发的气浪卷起地上尘沙,尘土飞扬间,它直立起身,双蹄一蹬,砰!一团火焰绽放,火光向着苏十七扑去。 苏十七心下大骇,没想到这怪物反应更快,慌乱之下以避无可避。 咻! 一道破竹之声。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金色长鞭飞来,险之又险的将苏十七拉了回来。 虽然避开了双蹄重踏,可后者依旧被喷发的火焰灼伤,袒露肌肤被烧的严重扭曲。 姜愔嫕接住苏十七,收回长鞭,立即向后退去了数十米。 两头赤鳞兽并未立即追去,只是高昂的看着二人。 “别激怒它们,它们没有动杀心。”姜愔嫕连忙道。 “好。” 苏十七点点头,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两头凶兽,暗道:好险。这会儿不敢莽上了,更不敢直接逃去,赤鳞兽的速度根本不是自己可比,可想到苏稚绾,心底又感到无力和愤怒:“该死!怎么办啊。” “你先别着急,赤鳞兽既无杀心,那我就去引开它们,你找时机离开。”姜愔嫕说道,她双手凝决,本就白皙的肌肤变得欺霜赛雪,继而风起,她悬于微空,黑色的瞳孔变得银白,迸射着淡淡光芒。 “这是?” 苏十七心一颤,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孩。 这是,凝玉决? 记忆中,“自己”曾经与姜愔嫕在学院内比斗时,见她施展过这种秘法。 这种秘法能短时间内提升实力,也能令肉身达到一个惊人的强度,可惜消耗极大,副作用极大。 当时姜愔嫕因体内灵气消耗过多,精血流失过多,无法恢复过来,导致修为直接跌退,还落下“畏寒”的病根,也因此在家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不然她应该早已修得缘灵。 此刻,姜愔嫕气息逐渐攀升,以筑基中期之境直逼缘灵,这提升的太恐怖了。 苏十七愈发惶恐,明显的,这段时间她的「凝玉诀」愈发精进了,可能施展后,带来的反噬会越强烈。 “妹妹不能有事,你也不能有事啊!” 苏十七运起内劲,强行打断了后者施法。 他丹田被废,灵气不聚,如今已从筑基境跌到淬炼境,可淬炼境与筑基境不同。淬炼境乃淬炼筋骨,洗筋伐髓,修炼的是体魄;筑基境以后则是修灵。 他此刻虽无法运转灵力,但依旧有淬炼境的强横体魄。 噗! 苏十七抓住姜愔嫕的一瞬间,自手臂传来一股蛮横力量摧枯拉朽般,在体内袭卷开,内脏一阵绞痛,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姜愔嫕也不好受,几近缘灵境的力量在体内炸开,一部分向着苏十七奔去,一部分则在自己体内横行,还好她筑基多年,这股力量也遭受的住,不过她很担心苏十七的状况。 他如今跌入到淬炼境,能扛的住筑基期的力量吗? “你没事吧?” 姜愔嫕强行咽下已到喉中的鲜血,扶住踉跄的苏十七,急道:“你怎么…你、你为什么要打断我?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吗?” “可你这样也很危险啊!你还记得你上次这么做的后果吗?” 苏十七无奈道,他语气中本是有着责怪之意,可看着少女担心的样子,心中又是一软,语气变得柔和,心底既感激又很触动。 “对不起…” 姜愔嫕红着眼道,自责的低下了头。 苏十七有点愧疚,深吸了口气,强颜笑道:“我不信就凭这两头家伙就能拦住我,你不要让自己犯险,你和妹妹都不能有事!” 姜愔嫕心中一暖,定定地看着苏十七,缓缓点头,道:“好。” 苏十七微微一笑,站在姜愔嫕身前,看着两头赤鳞兽,暗忖:“跑不过,打不过,该怎么办啊?” 时间越来越紧,估计这会儿苏稚绾恐怕已经上了花轿,再不摆脱这两头家伙就来不及了。 可恶! “我再去试探一下,愔嫕,你掩护我。”苏十七道,眼下他根本无法沉下气去思考应对。 “小心点。” “嗯。” 苏十七慢慢靠近赤鳞兽,近距离打量。 这两头凶兽颇有灵性,这会儿好似“昂首挺胸”一般伫立着,那威猛的面貌也透着股不屑一顾的神情,可见它们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苏十七试探性的一跃。 站在稍前的赤鳞兽前蹄腾空,又是一踏。 这次他有了防备,侧身躲过了这一蹄,落地后迅速绕到赤鳞兽左侧,一拳打去。 赤鳞兽身躯高大威猛,对苏十七而言,这家伙也算庞然大物,所以他想凭借自己的灵敏,应该能给赤鳞兽造成伤害。 可惜,他太低估赤鳞兽的防御力了。 砰! 一拳打到鳞甲上,苏十七顾不得拳上的疼痛感,连忙退开数米,紧紧盯着赤鳞兽的一举一动。 若它追自己,那自己便能将两头凶兽引开,至少不能让姜愔嫕有事。 苏十七心里想着,可出乎意料的是,只见这头大家伙斜睨着自己,打了个响鼻,竟缓缓地趴下了身躯! “好家伙,这是在干嘛?以为我在给它捶背啊?” 苏十七感到困惑,不禁质疑起自己实力。 我应该还是淬炼境吧,很弱吗? 这般看来,赤鳞兽好似并无太大恶意,苏十七心中一喜,试探着靠近,走到它跟前,见这家伙还在趴着,只是眼珠盯着自己转,欣喜道:“啊,你就当我再给你捶背吧!” 说着,试探性的又打出一拳,这次没有尽全力。 砰! 一拳落下,赤鳞兽尾巴晃了晃,它眯了眯铜铃般的大眼珠子。 既然如此… 苏十七壮着胆子,对着赤鳞兽一阵狂轰乱打,在它身旁来回折腾,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不一会儿,除了它的屁股和头,其他地方全捶了一遍,期间,这头赤鳞兽一直趴在地上,竟出奇配合。 这一幕转变多少带点喜剧性,街上之前被吓退的众人也冒出头,凑在一起看窃窃低语。 “这么一看,这赤麟兽威猛不假,却没什么可怕的啊!”有人惊讶说道。 “不可怕你站这么远干嘛?” “……” …… 前方,姜愔嫕一直悬着心。 她对赤鳞兽的了解比一普通人更深,知道其厉害,她生怕苏十七一个不慎,会惹得赤鳞兽发怒,所以一直握紧长鞭,只要稍感不对劲,就将他拉回来。 随着时间推移,苏十七一边担心苏稚绾,一边又要小心翼翼的给赤鳞兽捶背,只觉得十分煎熬。 他看赤鳞兽具有灵性,所以只想尽快“伺候”好这头凶兽,希望它能不要继续缠着自己。 一会儿功夫,见赤鳞兽终于打了个盹,有些许困倦,他连忙说道:“大哥,我都这般尽心尽力了,您就别为难我了,给您同伴也商量商量。” 也不管它听没听懂,对着两头赤鳞兽恭恭敬敬的抱拳鞠躬,随即悄咪咪地绕过它们,朝姜愔嫕打了个手势,飞速向街上跑去。 两头凶兽向后看了一眼,却真的没有追去! …… 第六章:劫亲(下) 苏府,西门前。 苏毅辰看围观之人太多,当即叫下人在门前设立桌席,邀请众人与自己同坐,无论尊卑之序,侃侃而谈。 “不愧是大户人家,不愧是苏家小少主,这副胸襟真叫小人汗颜。”众人因荣幸而感到惶恐。 “唉,我等杂民,又怎有资格与公子哥同坐?”有人衣着褴褛,死活不肯落座。 “今日我们苏家有喜,诸位赏光前来,那自然是客,既然是客,我等又怎敢怠慢?快坐下快坐下。” 顿了顿,苏毅辰叹道:“唉,可惜叔父交友甚广,今日客人着实太多,屋内高朋满座,屋外还有诸君招待不周,说来真是惭愧……” 说罢,微微作了一揖。 “这……!” 众人大惊,无论站着的坐着的,连忙还了一礼。 “公子真是太抬举我等了,您这般岂非折煞了我等?唉!” 有人重重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宝物,道:“这枚「青灵果」本是准备给犬子服用,今日就当作贺礼,也算一份心意。公子如此招待,我等岂不能空手而来吧?” 一人领先,其余众人纷纷响应,各自掏出宝物。 这些东西对苏家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却是众人宝贝不已的东西。 苏毅辰本不想收,但抵不过众人的执拗,无奈道:“罢了,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收下了,也请诸君吃好喝好。招待不周,惭愧、惭愧……” 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怎么这么热闹?” “三叔?” 苏毅辰转身就见一袭白衣的苏长青走来,连忙道:“这些人是来看热闹的,今日正门不便他们过去,所以就在这聚着呢。我令下人设了些酒席……” “甚好。” 苏长青对此举甚感欣慰,巡视一圈,微笑道:“赤鳞兽呢?” “为避免麻烦,我派去阻扰苏十七了。” 苏毅辰解释道:“虽然苏十七已跌退至淬炼境,但今日是与城主府结亲,容不得一点马虎。” “嗯。” 苏长青点点头,又道:“如今新郎正在大厅行礼,待他们出来,我们要以赤鳞兽领轿,这般才显我苏家气派。” 说罢,随即吹了个口哨,哨声尖锐刺耳,亦如放去的箭矢,破空而去。 不一会儿,西街原本熙攘的人群纷纷避让,只见两头浑身鳞甲的赤鳞兽正飞奔而来。 “莫扰了他人!” 苏长青喝道,他一抬手呼来一股罡风,向着赤鳞兽刮去,两头凶兽迎风自觉收去了火焰,继而踏步走到苏长青身边。 “你在这里照看,我领着它们去正门。”苏长青吩咐道。 “是。” 苏毅辰连声应道,随即目送着苏长青离开,瞧着一人二兽背影,不禁心驰神往。 恐怕这武陵城只有三叔才能让这两头凶兽如此听话吧? 转念一想,待会儿那武成鸿恐怕还要骑着它们回城主府——他眸光一凛,下意识握紧了双拳,待听到身旁家仆低语提醒,这才收敛起了情绪。 …… 西街。 店铺屋舍青砖瓷瓦,鳞次栉比,街上行人如织,繁华且热闹。 苏十七二人沿着僻静的小巷子向着苏府走去,一路上并无交谈,二人神色间皆有些许沉重。 “姜…” 苏十七内心有点犹豫和纠结,张了张口,终于是停下脚步,对着身旁少女道:“愔嫕,就送到这里了,你先回去吧。” 闻言,姜愔嫕转过身道:“说了要陪你,自然就要一直陪着你。” 那盘起的发髻有些许凌乱,和风微煦,微风撩起她额前的几缕秀发,那娇艳欲滴的容颜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好看;那双迷人的眼睛澄澈且灵动,黑色的瞳孔中也好似藏着星辰大海,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明亮深邃,却隐隐地泛着些许忧郁。 其实她难道不知道,苏十七这般劫亲去,不就是赴死吗? 他的行为注定会令城主府和苏家颜面受损,无论怎样,哪怕今日苏稚绾嫁到了城主府,他日后也定会遭到苏家或者城主府的暗地报复。 想到这点,她心头便感到几分酸痛,紧蹙的眉头显得很是愁苦。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不过你放心,我爹爹是姜家家主,我哥哥是姜家少主,所以,即使是城主府,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姜愔嫕看着少年,柔声道。 闻言,苏十七目光复杂的看着少女,欲言又止。 时至此刻,他对这个世界已然有了很深的了解,可却仍然感到陌生,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面对苏家、城主府,他心底不免感到胆怯,可思绪却总不受控制的想到苏稚绾,他脑子里拥有太多与她的回忆,这促使的他无法冷静下来去思考些什么。 可能是他潜意识里害怕自己会失去妹妹,所以会不顾一切向着苏家而去。 “是吗?” 二人不知何时被一群人拦住,为首的是一位六七十模样的老者,穿着红袍,满脸褶皱。 这是? “六长老?” 苏十七眯着眼睛看清来人,心底顿时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缘灵境中期……又是苏家派来的,可恶! 此刻,他对这个苏家简直是厌恶到了极点,内心本就压抑的情绪忍不住就要爆发。 “我来对付他,你先走!” 姜愔嫕一直注意着苏十七神情,见他脸色阴沉,神色不定,生怕他会冲上去和苏敬元拼命,于是连忙上前,双手凝诀—— 那瘦弱的身躯微悬于空,衣裙飘舞,她眼瞳迅速变为白色,莲藕般的手臂也凝聚着淡淡光芒,裸露在外的肌肤温润如玉。 凝玉决! “哼,我苏家处理家事,与你姜家何干?既然你想插手,就莫怪我替你长辈教育一顿……” 苏敬元大声喝道,他自身缘灵境气场大开,挥手间体内翻涌的灵力便凝聚成气旋,向着姜愔嫕袭卷而去。 劲风中,姜愔嫕的气息随着手诀的变幻而攀升,这股来自缘灵境的威压竟对她丝毫不起作用。 见状,苏敬元眸光一冷,心底略有些诧异,同时也不敢轻视少女。 他不清楚后者施展了何等秘法,明明只有筑基初期修为,此刻却散发着堪比缘灵境的气息。心底不由得警惕起来。 “你们速将苏十七擒下!” 苏敬元对着身旁几人说道,他知道这些花钱聘请的武师不敢得罪姜愔嫕,所以只让他们擒下苏十七。 “是!” 闻言,众位黄衣人筑基境修为全开,顿时朝着苏十七围攻而去。 见状,姜愔嫕顾不得继续施法,腰间绳索取下,和苏十七共同厮杀。 苏敬元冷哼一声,心想:“既然如此,就莫怪老夫无情。”一个箭步,向着姜愔嫕爆射而去。 突然间,一股冷冽的劲风吹来,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由晴转阴,一片雨云正好遮住太阳,天地间灰蒙蒙一片。 “身为长者,怎好意思对一介晚辈出手?这般行径岂不叫人耻笑?” 天空之上,只见一位灰发老者负手而立,老者一举一动间仿佛牵引着上空的雨云。 他看着身下众人,微微一挥手,雨云遮蔽之下,一股狂风缱倦,天地间犹如翻起浪涛,直接将围攻苏十七的众人吹了个七零八散,八位黄衣人气息一下子萎靡了下去,倒在地上的站不起来,站着的也摇摇欲坠。 人群中,即使是缘灵境中期的苏敬元,也显得有些招架不住。 “风尚行!” 苏敬元脸色阴沉,立定身,对着天空之人喝道:“莫非我苏家家事,你们武陵学院也要掺和?这岂不是管的太宽?” “唉,” 风尚行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这般欺负我徒儿也有不妥吧?” “若不是你徒儿爱管闲事,我又怎会拉下脸面对她出手?” 苏敬元拂袖道:“哼,你大可带你徒儿离去!” 闻言,风尚行自觉理亏,不再言语。 “老师!” 姜愔嫕喊道。 风尚行对着少女微微一笑,身影消散,下一秒却出现在姜愔嫕身旁。 他探出手,一股温和灵力包裹住姜愔嫕,悄然平息其体内躁动的气息。 看了眼苏十七,风尚行道:“人已上轿,你们赶去城主府吧,我来拦住他们。” “嗯。” 姜愔嫕点头,拉着苏十七的手,迅速离去。 “可恶,风尚行,你可知你这般做的后果?” 苏敬元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咬牙道:“你今日之举老夫回去后定会如实禀报,苏十七这一去,若因此让苏家和城主府蒙羞,你、你……哼!” 苏敬元一甩衣袖,心中十分不怠。 他知道风尚行以洞天境的实力阻拦,自己这些人肯定无法脱身,所以不打算追去,而是掏出传声玉,将消息送回了苏家。 “城主府,咱们这个城主可不简单…” 风尚行心中冷笑,眯了眯眼睛,望着苏十七离去的方向,喃喃道:“小子,莫要辜负了愔嫕啊!” …… 第七章:瞎子和老头 “你怎么样了?” 苏十七关切道,身旁少女脸色憔悴,步履虚浮,连续两次的秘术施展,恐怕已让她身体达到了负荷状态。 他目光动容,可同时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为什么...,都说了,妹妹不能有事,你也不能有事啊!” “我…” 姜愔嫕刚欲说话,就一口鲜血吐出。 她捂着胸口,脸色很是难看,缓了好一会儿才柔声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还说对不起?” 苏十七扶着少女,心底特不是滋味。 “我……” 姜愔嫕低着头沉默,过了几秒,她却突然抱住了苏十七,接着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她的脸紧贴着后者胸膛,哽咽着,蜷缩在他怀里一抽一噎:“我只是不想你死,你死了我会难过一辈子的你知道吗?一辈子!” 她抬头,怔怔地看着苏十七,那双好看的眼睛因哭泣,而失去了之前的神采。 “一辈子有多长啊,一辈子……” 闻言,苏十七心底不禁变得柔软起来,他想说些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更感歉疚。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姜愔嫕,歉然道:“抱歉。” 其实刚才很想坦白真相,说“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可…… 就算说了,又该怎么说? 犹豫了许久,苏十七目光复杂的看着少女,开口道: “假如…如果、如果的话,我是说如果。 ——其实我已经变了,我和以前不一样,不过唯一不变的是,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你……” 他有点心虚,说完话不敢直视女孩。 其实他想说“唯一不变的是喜欢你”,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面对少女,他此刻怦然心动。 可是,他脑海中有太多关于“自己”和少女相处时的记忆,那些记忆大多是美好的,所以他又有点失落,于是郑重道:“其实我也喜欢你。但是,如果你还要喜欢我的话,你需要从重新认识我。” 话说完,他又觉得羞愧,从而不由得地面红耳赤,偏过头,躲避少女看过来的目光。 “啊?” 姜愔嫕疑惑且茫然的看着他。 苏十七连忙道:“其实我变了,变成了另一个人,也需不是你喜欢的人了,就是这样。” 说完,他示意女孩坐下。 姜愔嫕听话的坐了下来,可一眨眼,少年飞也似的跑没了踪影。 追出巷子,茫茫人海不见其人,只有几片飘零的树叶裹挟着后者声音,缓缓落下: “如果我死不了,我会去找你的!” 姜愔嫕顿时又急又气,喊道:“可恶,想甩掉我?你难道是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去哪吗? ——混蛋!” …… 东街,景楼大道。 霓虹的花轿被彩云拖在空中,流光溢彩。 两只丈许大小的双生鸳鸯围着花轿飞旋,其羽翼间一抹翎羽殷红,飞舞间有如鸿毛般的荧光散落,如下红杏叶般纷纷扬扬,唯美且浪漫。 无数少女仰望天上的花轿,心生向往,此刻多么憧憬坐在轿子里的人是自己。 偌大武陵城数百万人口,仿佛这一天全来瞧热闹了,官道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水泄不通。 一些酒楼客栈的窗沿边也趴满了人,还有不少在空中停滞的车辇、灵舟、飞禽等,驭着人,近距离围观。 城主府的阵仗也夸张,两排士兵于前方开路,空中有飞舟并行。 这一路上,但凡听到有人说贺喜的话,都会有城主府的下人送去赏赐,以丹、甲、器、灵不等。 令人惊讶的是,当时在苏府门前,接新娘子上轿时,那两头双生鸳鸯头上挂着的乾坤袋中一下子洒了许多宝物,其中有人捡得一部功法,这惹得无数人眼红,若不是顾忌今天乃是少城主大喜日子,恐怕非得打起来。 眼见队伍停下,骑着赤鳞兽的武成鸿不由问道:“怎么了?” “是苏十七。不知少爷对您这个舅子了解多少…” 一位老者接过话道,此人以前是武成鸿授业老师,如今算是护卫。 武成鸿如今已拜入「圣学府」修行。 圣学府是“聚英殿”,是无数天之骄子修行的地方,在整个帝国地位崇高,是无数修士向往之地。 能进入去学府修行,又是未来的一城之主,如今武成鸿身份地位不言而喻。 “哦?” 闻言,武成鸿眉毛舒展,失笑道:“啧啧,那算了算了,且看苏家如何做吧!” 说罢,胯下一夹,策使着赤鳞兽继续前行。 周围众人早已避开,退到一旁,交头接耳起来。 迎亲队伍的最前端,苏十七被一群士兵围住,这些士兵并未携配兵刃,可自身修为却不收敛,在筑基、缘灵境的压迫感下,有种如箭在弦的紧绷局势。 不少围观众人都为苏十七捏了把汗,不知情的人心想:敢拦城主府的花轿,这是活腻了? 知情的人则事不关己,偶尔跟身旁人谈论两句,全当热闹看了。 或许是娶亲之故,这些士兵穿的全是红色布衫,着装一模一样。 只见整齐的队伍中走出一人,此人一身修为令苏十七看不透,猜测有缘灵之境。 此人神色傲慢,看苏十七目光带着轻佻,冷声道:“滚!” 苏十七面无惧色,铿锵道:“我今日来就没想回去,你滚开!” “哼。” 那人眼神一凛,鬓发飞扬间,一股狂躁的气息逐渐攀升。 “不要,哥,你快走!”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一道少女的呼喊声。 只见两头赤麟兽并行走来,一头麟兽背上骑着一人,这人手牵着红线,线的末端连着被霞云托起的花轿,此时花轿的帘子被扯下,一位窈窕倩影正站在轿子前,泪眼婆娑的凝望着苏十七。 这熟悉的声音…不正是苏稚绾吗? 抬头望去,苏十七瞳孔一缩,心底瞬间滋生出百般滋味。 是源自这具身体里的羁绊吗? 少女稚嫩的脸蛋儿被厚厚的胭脂,装饰的千娇百媚,那一袭红霓裳在艳阳下灼灼其华,明艳动人,看起来既高贵又端庄。 可是…… 想到少女只有十四岁,再看这副艳丽的妆容——本该天真无邪烂漫无忧的年纪,怎么就要嫁人为妻了? 苏十七心底倏地燃起一团烈火,他转而盯着赤鳞兽背上那人,握紧了双拳。 见对方投来目光,武成鸿微笑道:“多年不见,你快变得我认不出了,久违、久违……” 苏十七看着那笑容只觉得十分的虚伪,或许是对视,他从对方眼中感受到了一种自信和张狂感,这种情绪旁人应该不易察觉。 莫非这是所谓的优越感? 苏十七情绪变得特别躁动,眉心隐隐灼痛起来,也再难压制内心的怒火。 “滚!” 一声怒喝,苏十七猛地向前冲了过去。 他右手握拳,凝聚全身之力,照着挡在身前的那人打去。 “找死!” 武邵逡冷笑,面对攻势,抬手就想抓住后者右拳,出手时不急不缓,却是丝毫不将后者放在眼里。 然而, 拳掌相触。 砰! 一击声响,空气间仿佛炸开涟漪。 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拳。 武邵逡瞳孔先是放大,继而涣散,而后整个人身体好似僵住,“僵尸摔”般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众士兵为之一愣,待缓过神,心底顿时警惕起来,诧异的打量着苏十七。 “头儿?” 一人连忙上前查看,可任凭他怎么呼唤,武邵逡神志依然呆滞,置若罔闻。 见状,其余士兵再看苏十七目光时,多多少少带着点不敢置信。 他不是淬炼境吗?光凭肉身怎有这等爆发力?却压根不懂武邵俊为何变得呆滞了。 几人面面相觑,看着气势汹汹的苏十七,不知道该不该阻拦。 远远观望,这一幕的转变也令无数人感到错愕,隐匿在暗处的几人隐隐察觉到苏十七的气质变化,可却因他身上突然笼罩的神秘感,窥探不出个所以然。 其中便包括苏长青。 这股气息…他注视着少年,暗暗皱眉。 此刻后者身上突然笼罩的神秘感如雾气般朦朦胧胧,虚无缥缈,令人琢磨不透。 “这是?” 武成鸿目光则定格在武邵逡身上,感到些许疑惑。 “邵逡就算是靠药物提升修为,那也是缘灵境。” 李州满脸费解,又道:“这种力量是淬炼境能爆发出来的?” “武邵逡靠药物堆积,本就根基不稳,如今算是废了。” 武成鸿摇了摇头,眯着眼看着走近的苏十七,冷淡一笑,眼中闪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凶戾。 * * 仿佛是另一个小世界,入眼所及,乃是浩瀚无垠的星空。 星空中如黑洞般破碎了个缺口,缺口中映射着一幅幅鲜活画面。 缺口前站着两位老者,其中一个拄着拐杖,身形佝偻,眼窝凹陷,一双眼珠格外浑浊,是个瞎子;另一个形貌枯槁,面黄肌瘦,但精气内敛,立定如松,看起来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军。 “流放到这等‘下域’还能修得「蕴神境」,不愧是‘王’的血脉,即使被封印,也依旧掩盖不了那种王者气魄。”拄着拐杖的老者欣慰地笑道。 那浑浊的眼珠映不出缺口中的画面,也不知道他凭怎样的本事知晓画面中的情景。 “唉,修得蕴神境又如何?比起‘曌’封下的其他王,这位王无论是天赋或是实力,都远远不及,甚至不及万分之一……如此年龄才停滞在筑基,还是太弱了。”另一位老者道,相比之下,他就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哈哈,历来王者无不是身经百战,千锤百炼,他这才堪堪起步,咱且先沉住气,给他时间,静观其变吧。 也莫忘了,境界怎能定义一个人的强大?在这世界上,即使修行境界再高,若实力不济,也只能仍人践踏!” “那是我们的‘王’,我怎能沉得住气?” 老者激动道:“若是同境界,即使王被封印,这些虾米怎能及的上他万分之一?” “呵呵。” 瞎子有些失笑,摆了摆手,不再搭话,转而拄着拐杖慢悠悠的向缺口中走去,每迈一步,脚下便生出涟漪,涟漪扩散,向着星空边际荡去;每迈一步,星空消匿,这个小世界也更虚幻一分。 “罢了,就让老夫去挡住住‘曌’吧!”老者说道。 说罢,身影便消失在了这一方世界。 “去吧!” 瞎子停下脚步,挥手作了告别,随即身影也踏入了缺口之中。 …… 第八章:黑暗将至,天命将现 “趁我还没动怒,你赶紧滚吧!” 望着缓缓走来的少年,武成鸿斥退了围拢上来的士兵,冷声道。 “滚?” 闻言,苏十七.大笑一声,随即怒喝道:“往哪儿滚?” 话音一落,登时朝着后者杀去。 他既来此处,就已有决绝。 “真当我今日不杀人?” 武成鸿眼神渐冷,松开了手中牵的红菱。 无论怎样,他毕竟是武陵城的少主,一举一动关乎的是整个城主府的颜面,如今苏十七此举挑衅,若不能挫败他,那他日后怎能掌管一城之地? 只听“嘶啦”一声,武成鸿抬手一挥。 咻! 倏地,一缕寒芒如箭矢般向着射苏十七而去。 苏十七神情戒备,迅速避开。 只听,锵! 一道金戈交击之声响起,火花四溅。 苏十七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块青砖上竟镶嵌着一块儿红布? 这居然是布? 那如刀片般钉在墙里——若不是尾端茸拉下来的布条,这看起来应该是个箭头。 他眉头一皱,情绪不知受何影响,莫名激荡起来。 这招, 就你会? 苏十七猛地一跺脚,只听“砰”地一声,青石碎裂,他夺过被震起的碎石,一记侧翻,手臂裹挟着翻滚携带的惯性力量,将石头狠狠地朝着对方「天门穴(印堂穴)」掷去。 同时,左脚立地,右脚重踏,借着地面反震的作用力,整个人如同炮弹般爆射而去。 右手握拳,直砸后者脑门。 武成鸿两指扣住射来的石子,轻轻一夹,石子顿时化作齑粉。 他脚下发力,一踩马蹬,从赤鳞兽背上跃下,立定身,还不及出招,眼前少年拳头就已逼近,只得凝神屏息,暂且避让。 挥拳、侧踢、膝顶! 一套套招式行云流水般打出。 几息之间,二人就已交手数百招,那速度之快、力量之强,看的众人叹为观止。 离得近的又站远了些,生怕被二人波及。 凭借一股冲劲,苏十七将后者逼的连连后退。 砰! 终于逮到机会,在其连续出招下,武成鸿左肩挨了一拳。 可是,不痛不痒。 后者面不改色,仿若未受影响,反倒是苏十七被一股反震力震退数米,右拳关节剧烈疼痛,五指麻痹,几乎要失去知觉。 境界不光有差距,就连肉身差距也如此之大。 “力量还不错。” 武成鸿淡淡一笑,体内气息攀升,衣袍鼓动间,整个人气场骤变,几乎令空气凝固。 动真格了? 苏十七眸光一凝,微微后退了一步,眼睛闭而再睁,同时大喝道: “神蕴,开!” 刹那间—— 眉目传神,顾盼生辉。 风拂过,仿佛是一瞬间的升华,此刻苏十七身上无形间竟有种超逸脱俗的气质。 融合记忆后,苏十七对自身实力深知更深,这也是为何打斗时,出招随心所欲,招式行云流水。 或者该称为前身? 总之,自修炼以来,“苏十七”幼时所展现的天赋乃是至整个武陵城皆无一人所及。近些年停滞于筑基境,只不过是在冲击蕴神之境罢了。 修炼一道,世人知晓境界之分,却鲜少有人知道淬炼之上,还有蕴神一境。 淬炼锻体,筑基养灵,蕴神则修神。 关于蕴神境的记载,恐怕连千百年屹立在武陵城的各大世家中的古籍里也未有提及,偌大帝国,于历史长河中,也无听说过有谁修得蕴神之境,由此足见此境界之神秘。 如今步入蕴神境,若论实力,苏十七觉得自己已有质的提升,可惜丹田溃烂灵气不聚,无法运转灵力,不然即使武成鸿是缘灵境,又未尝不能一战? 话说回来。 苏十七只觉得此刻感知敏锐,精神饱满,仿佛是病重之人一扫沉疴,凝住神,意念也是前所未有的空明。 眉心隐隐跳动,体内有能量正不断充盈,自上而下,趟过周天,如涓涓细流般游走经脉,润补骨穴,最后汇于丹田。 久逢甘露? 大抵是这种感觉。 这会儿全身暖洋洋地,右手虽然麻痹,但疼痛感却缓解了许多。 察觉到身体变化,苏十七心底拾起信心,眸光明亮,斗志昂扬。 “来吧,当年能挫败你,如今也不能!” 闻言,武成鸿面色登时变得阴沉,他曾在武陵学院修行时,同为淬炼境,却总被苏十七压一头,也因此总被闲人私下碎语。 众口悠悠,闲言碎语多了,也总能传到他的耳朵里。 料想,堂堂一城少主,虎父犬子,竟连一介穷儒都不如…… 心高气傲的他,怎能忍受这种流言蜚语? 他幼年时便有此郁结,此刻只感羞怒,哪怕如今他实力早已远超后者。 武成鸿阴冷的看着苏十七,传声道:“你想死,我成全你。”同时不再藏拙,右手虚握,一杆长枪便已凝成。 却在此时,灰云遮日,天现苍狗,往来的北风倏地多了几分肃穆之气。 可当下众人关心之事莫过于二人殊死,也无恐这异端之象,只道是要下雨罢了。 …… 烟岐山,天上灰云浮动,地上黑暗所至。 一白发老者望着被黑暗吞噬的山河,对着身旁一人道:“只怕武瀛钧已坠黑暗,沦为魔人,武陵城这一灾无可避免,只希冀‘它’还尚未复苏。” “‘它’?” 中年人说道:“我已探查,黑暗之中,方圆百里可闻婴儿哭啼,十里之内,定是尸骸遍野;凝神辩识,有九道竖瞳,只怕那孽畜‘蠪蛭’早已苏醒,附近村庄也已被蚕食殆尽……” “唉。” 老者摇了摇头,道:“蠪蛭难敌,暂且尚能一避,但‘它’若苏醒,只怕帝国将沦为炼狱。” 闻言,中年人为之一骇,心想:“院士修为如此高深,遇上蠪蛭却只能一避?枉自己还欲降此一妖。”摇摇头,心下不禁担忧,问道:“那不知‘它’是?” 老者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只知此凶魔气滔天。” 话音一落,只见远山如潮水般涌动的暗色,转眼间已蔓延到了烟岐山山脚。 老者沉声道:“你即刻回城,开启护山大阵,且传令风尚行,务必拿下武成鸿,需注意,此乃魔子,恐有遁寻之法。” “是!” 中年人连声应道,随即剑指一掐,脚下生光,一叶扁舟浮现。 飞舟载人,转瞬已达千里之外。 …… 寒芒一闪,枪影重重。 武成鸿手持长枪,红发飞扬,其影所至,有万枪随行。 长枪勾连地火,火焰森然。 诡秘的火焰呈黑色,是从枪的末端喷发而出,即使离有十丈远,附近之人仍能感到一股灼烫感,且莫名心悸。 “这是什么功法?” 苏长青眯着眼,心底感到差异。 他收敛气息,隐匿在院墙之上,周遭虽有人,却对其视之不见,如若看不到似的。 咻! 就在此时,他眼前兀地有一道黑影闪过,看不清何物,转瞬已消失。 苏长青微微一鄂,随即就嗅到一股浓郁的狐臭,掺杂着血腥味,他猛然望向身后,只见千里之外,那一片竟已被黑暗吞噬! 他紧忙闭目凝神,神识一扫,最后眸光落到天空中那少女的身上。 苏稚绾? 苏长青面露惊骇,心底顿时感到几分不安。 他掐指推演,却在下一秒脸色大变,自己命格竟于此刻透露种死气! 修道之人夺造化,窥天机。然,命格乃是命数。凡懂得推演之术的人,都能以天为宫,地为盘,在五行八卦之中找到自己的命格星,修为越高,窥探的命数就越深。古往今来,也有无数大能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预知未来。 “怎么回事?” 苏长青呼吸粗重,再看向少女目光时,已满是惊恐。 轰! 烟尘滚滚,沙土飞扬。 重重枪影之下,苏十七已显得招架不住,这才交手片刻,却已被后者「九净拳」击飞。 他能躲过长枪,却躲不过后者枪拳联动。 九净拳乃是武陵学院功法之一,当年苏十七在此拳法之上领悟非凡,也是因此击败武成鸿,于武陵城中,成为当之无愧的天骄。 如今武成鸿施展此拳,只有羞辱之意。 墙面坍塌,苏十七身躯掩埋其中,武成鸿踩在一堆碎石之上,手中长枪再凝,伴随着一阵阵嗡鸣声,黑光大作,倏地一贯而下。 只听一声尖锐高亢的嘶鸣,黑光凝成蛟龙之影,一声嘶吼,声音回荡天际,穿云裂石,振聋发聩,令人惊心动魄。 气浪滚滚,枪鸣不绝。 待尘埃散去,红发青年依旧持枪而立,但脚下却已是一片废墟,入眼所及,三丈内皆满目疮痍。 地陷之下,哪儿还有苏十七的身影? 场面一度寂静。 “结束了...” 看着漫天齑粉,武成鸿冷笑,手中长枪掷出,黑光闪烁间,一头蛟龙虚影幻化而出,只听“砰”的一声,那虚影如烟花般绽放,硕大的黑色蘑菇云仿佛要将一切烧之虚无。 “不!” 人群中,正赶来的姜愔嫕心猛地一滞,双脚突然就似被灌了铅一样,寸步难移。 她望着那一片焦土,心底瞬间滋生出一股强烈的悲痛感,这种悲痛痛到她快要窒息。 她红着眼,眸光涣散,却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如若灵魂被剥夺,此刻她就像是凭借着仅剩的些许意识短促且粗重的呼吸…… 她不敢相信,她死死地抓住手中的少年,五指掐进后者血肉而不觉。 鲜血溢流下,她如若失心疯似的模样令旁人发怵,纷纷逃也似的跑开了。 “嘶……” 离得远了,有人这才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少女手中擒住的已奄奄一息的少年,惊讶道: “这不是完颜家小公子,完颜烈吗?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为之一鄂,但凡是武陵城本地人士,皆又紧忙散开了数丈远。 这些人之前是怕被苏十七二人打斗所波及,此刻则是怕被眼前少女失控夺去了性命! “完了、完了,苏十七只怕已死,连尸首都看不到了吧?这下彻底闹大了。” 有人压低声音道: “素来听说,姜家大小姐与苏十七走的近,二人关系恐怕不简单……待会儿恐怕还有一场恶战。” 说话的人不由看向站在远处,一片焦土之上的武成鸿,心底一阵胆颤。 “嘘!噤声。” 有人提醒道。 闻言,那人立即闭嘴,转身混到人堆里去了。 …… “不会的、不会的……” 花轿上,苏稚绾摇着头,如若魔怔般地喃喃自语,她望着地陷之处,眸光空洞且痴呆,也不知何时那双眼睛竟变成了竖瞳,而那张脸此刻也变得艳紫妖红,在一缕缕不知哪儿蹿来的黑气缠绕下,分外诡异。 远远观察的苏长青见状,顿时心悸,察觉到自己命格星激烈动荡,「天门宫」黑气也愈发浓郁,他再难保持往日「剑仙」一般姿态,颤声道:“变数、变数难道就在她身上?” 惊惧亦有,不敢置信情绪的绪却更浓,此刻他脸色变化不断。 很难接受,自己堂堂洞天境高手,命格之变数,只因一个毫无修为的少女? “不,” 苏长青心底不断否定,转而看着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心想:“修行之人,无不是逆天而行,命格之数,怎由天定?!” …… 第九章:黑暗降临 咻! 一道强烈的气流声如闷雷般炸响,一团火光于空中飞掠,转瞬即逝。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原本灰色的云彩变得绚烂,美的如梦似幻。 光影消散,天空中一道人影伫立,来人身高八尺,身材魁梧,火光下,一袭红衣鲜红欲滴。 来人正是完颜烈的父亲,完颜雍狄。 “烈儿!” 完颜雍狄瞪眼一看,顿时目呲欲裂,只听“砰”地一声炸响,以他为中心,一朵硕大的蘑菇云猛然绽放,熊熊火焰中,他头生利角,皮长鳞甲,于灵光萦绕间幻化成火龙。他身影一烁而闪,抢近少女,瞬间出手。 电光火石,那少女就已被他擒住。 直面对方雄浑无匹的力量,姜愔嫕毫无招架之力,此时呼吸滞停,脸色张红,虽被人捏住脖颈,不过她目光却依旧怨恨地盯着武成鸿,仿若连置身于“火域”也不在乎。 完颜雍狄右手成爪,尖锐的指甲“唰”地刺入后者脖颈。 姜愔嫕如玉般的肌肤上凝生出白色光华,光华护体,却挡不了后者利爪刺入,血喷涌间,也顺着肌肤流了下来,染红了衣领。 铮! 也在此时,忽有绿芒一闪,伴随着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嗡鸣声,无数繁杂的古老铭文倏地凭空而生,光斑汇聚,浩浩荡荡的向着姜愔嫕涌去。 下一秒,却有一根根细小“藤条”从完颜雍狄指缝间缠绕而出,只听“嗤啦、嗤啦!”的紧锁声,仿佛要将这条手臂绞碎。 百里之外,一道绿影飞速穿梭,此人掌心间凝有法印,法印之上绿芒大盛,光华映射,漫天铭文自光中浮现,直涌入姜愔嫕体内。 这人速度奇快,刹那间已俯冲至完颜雍狄身后,迅猛出手。 完颜雍狄不敢轻视来人,不得已扔去姜愔嫕,回身还了一拳。 砰...砰! 只听轰隆声不止,二人不断交手,那速度快到无影无形,偶尔只见两团光点微闪。 轰! 又是一声巨响,一阵地动山摇间,无数砖瓦碎裂,屋舍塌陷,也不知从哪燃起的“火”烧了一片,骚乱中,无数人四散逃命。 二人短短几招之下,激起的波动却几乎要将这条街给推平。 “直娘贼,你竟出手如此之重,莫不是以为自己突破洞天上境就无人制止? 尔岂敢狂妄!” 来人严词厉色,横眉怒目,显然已是怒到极致。 “哈哈哈,笑话!” 完颜雍狄回瞪道:“令媛将我儿重伤,我没夺去其性命已是开恩,说我狂妄...,如此护犊,岂不是恰恰觉得自家人高贵,伤不得了?” 说罢,话音一转,冷声道:“究竟是谁在狂妄!” “令郎如何作风,无人不知,蛮横惯了,得了教训就该懂得收敛。哼,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也早就看你不惯,今日正好,且让你知晓,我姜家人你就是冒犯不得!”姜闫忠喝道,神色间一股凛然之威顿生,后背生出光彩羽翼,朝天直上。 完颜雍狄眸光阴戾,脸庞上隐隐涌上一层黑气,他爪又成拳,虬筋凸起间只听“咯吱咯吱”的骨骼活络声,暗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一跃空中一旋,身形徒然暴涨三丈,随即一头棕红色火龙如实质般幻化而出,紧跟了去。 …… 废墟中。 尘埃落定。 武成鸿已察觉不到苏十七的气息,这足以表明后者已死。 此刻,他直视着姜愔嫕,体内隐让的气息相比之前变得更为狂躁,手中长枪凝结,伴有蛟龙低吼声。 “你要为他报仇?” 武成鸿面无表情道:“我不想杀你。” 姜愔嫕眼瞳由白变得银白,肌肤上光华更显奇异,只听一声厉喝:“千羽诀!” 刹那间,那圣洁而清冷的光华自少女体内喷薄而出,无数银光斑点化作凌厉的翎羽,如大雪纷飞般,漫天袭卷。 一股凌厉的冰寒之气展开,方圆十里,天寒凝霜,冷风刺骨,与周围焦灼的环境呈两个世界。 吼! 一声高亢的蛟鸣,武成鸿枪头有黑星一点,他握枪如握笔,于虚空中画着龙影,脚下随“龙影”踩着诡秘步伐,形如鬼魅。 蛟龙之影渐成,武成鸿猛地顿步,手中长枪向上一掷,一团黑火“砰”的勃发,黑暗中红芒一闪,沉闷的气流搅动声下,如有一只庞然大物睁开了眼。 哗啦啦! 漫天翎羽爆射。 森然黑火迅速凝缩,继而一只头角峥嵘,已有龙形的蛟龙显现,蛟龙面对漫天飞羽,仰天嘶吼,身上鳞甲一片片剥落,却如盾般挡住了无数的翎羽。 武成鸿站在蛟龙之下,三尺之内黑环护体。 翎羽不断飞射,蛟龙之鳞不断剥落。 短短片刻,翎羽成霜,铺满了地,掉落的鳞甲则化作火焰,兀自燃烧不息。 姜愔嫕唤来一根金鞭,浮空而行,向着武成鸿杀去。 武成鸿运起灵力,掌心再生火焰,火焰涌入黑环之上,令其更稳固了几分。 他料定姜愔嫕的「千羽诀」消耗极大,所以掷去兵刃抵御,想一点一点的耗尽她体内灵力。 然而, 啪!啪! 金鞭打击在黑环之上,只听“盯盯”几声响,一阵涟漪下,黑环上的光芒竟暗淡了几分。 武成鸿心中一惊,暗道:“这家伙疯了?筑基境暴发这种威能?她是在拿前途换自己性命!” 感受到掌心火辣辣的疼痛感,他有些恼怒,体内气息再度暴涨,掌心火焰跟着跳跃起来。 “玄鳞衣!” 武成鸿大喝一声,地面上兀自燃烧的火焰顿时又化作成鳞片,流光似的向他飞来。 黑鳞相连,眨眼间就已组成铠甲。 武成鸿伸手道:“回!” 只见蛟龙之影变虚,他掌心抽吸着蛟龙精气,将之融汇到一起,手中再度出现一把弯弓。 弓的两端似是龙角,弓身布满鳞甲,鳞甲上光泽圆润,看起来坚固异常。 弯弓凝成的瞬间,蛟龙盘起了身躯,依旧阻挡着漫天飞羽,不过此时却隐隐被那翎羽压制,硕大身躯愈发虚幻。 “想死,我成全你。” 武成鸿二指虚拉,恍若将弓弦拉成满月,只见一点红芒逐渐璀璨起来。 倏! 一道尖锐似哨的箭矢声,那一点红芒爆射而去。 姜愔嫕皓腕转动,金鞭挥动间亦如漩涡,待那“箭矢”射来,瞬间将其吞噬。 漩涡内,金光包裹红光,两股恍若光芒缠斗。 红光分裂数道流光,欲融汇于金色漩涡中欲突破枷锁;金色漩涡如同坚不可摧的囚牢,光环一层固上一层,固若金汤。 二人灵力不断灌输于法器之上,两股力量激烈对撞。 可姜愔嫕终归是筑基境,与武成鸿持久比拼,终是落了一筹。 金色漩涡被红光撕裂了,即使立即又坚固起来,可红光分裂出的一缕流光还是乘着缝隙钻了出去。 嗤! 那流光恍若毒蛇,以迅雷之势射向少女。 此时的姜愔嫕正全力以赴,哪还有能力去阻断这一击? 噗! 姜愔嫕口中吐出鲜血,五脏内强烈刺痛感令她气息一滞,可正是因这短短的一瞬间,那原本被压制的蛟龙虚影徒然暴涨,嘶吼着,竟一举冲散了这漫天飞羽。 武成鸿一招得胜,丝毫不给后者喘息机会,手中长枪再凝,立即追杀了过去。 姜愔嫕惊慌之下,手中金鞭舞的更加凌厉,可她受伤之余,灵力运转间亦不能顺心自如,怎还打的过后者? 武成鸿面色冷漠,出手狠辣,处处照着人体“死穴、要害”之处刺去。他是男子,对手是女子,他亦不顾身份和风度,乘女孩闪躲时,往她衣衫上刺去,意欲扰乱后者心神。 此刻他心底一片杀意。 金鞭本是柔软之物,面对长枪本就不易抵挡,何况使枪之人招式精妙刚猛? 刺啦刺啦! 几招之下,姜愔嫕鲜彩的衣衫已被刺的破烂,左胸口坦露出大片光洁,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也已被划开数道口子,伤口狰狞可怖,冒着黑气,鲜血四溢,而那延伸到脚踝的衣裙也被划开至大腿,若再往上一分,恐怕就会将少女遮掩私密处的内衣挑开。 如此龌龊流氓之打法,令姜愔嫕羞愤难当,情急之下,更是被后者打的节节败退。 她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奋力挥动着金鞭,眼瞧后者长枪向自己腹部刺来,这一枪凌厉迅疾,想躲避已是不易,何况若要躲去,他枪头定会调转,刺向自己腹下,这样以来自己下身就全光了,她怎能堪忍这种侮辱? 一念之间,姜愔嫕脑海中猛地浮现出苏十七的样子,眼泪不争,夺眶而出,泪珠晶莹剔透。她的眼瞳一下子变成银白,眼中满是痴狂嗔恚之色,她将金鞭弃去,化掌为拳,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迎着枪头竟不退让半分,是准备以命换命! “你疯了!” 武成鸿大骇,眼中第一次闪过惧色。 他想回枪,可他满怀杀意之下,枪势去的凶猛异常,强行决断只会遭受兵刃的反噬,何况后者决心换命? 吼! 黑枪化蛟,一声嘶鸣,长枪穿体,飞扬喷洒的鲜血染红了一片雪地。 姜愔嫕要紧银牙,眼中白光愈发璀璨。 只听, 砰——! 巨大的声响回荡不息,空气间仿佛荡漾着层层涟漪。 武成鸿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沿途的屋舍被撞毁了无数,人也埋没在了废土之中,许久没有动静。 刺啦! 长枪贯体而过,少女跪倒在地,眼中白光散去,黑色的瞳孔中暗淡无神,再没了光彩。 她气息瞬间萎靡,呼出上气,却接不了下气。 而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恢宏磅礴的嘶吼声,那声音雄浑苍古,如若来自蛮荒,比之天雷还要沉闷震撼,直叩击人的灵魂深处,令人不禁颤栗。 天空继而被黑暗笼罩,就连耀眼的阳光也穿不透这层层雾障,黑暗中一片死寂! 许久,许久。 天空中的嘶吼声渐渐消匿,不知何时,黑暗里突然闪烁起两抹光点,那光点一红一绿,恍若流星,正飞速坠落。 看似慢,实则那坠落的速度已打破人肉眼捕捉事物的界限,即使正在黑暗中观望的人一眨不眨地注视,可也仍不知,那东西是何时落地,耳畔是何时传来“轰”地一声,巨大炸响。 流星在地上砸出了大坑,绿光暗淡,红光依旧强盛。 “爹?” 远远的,姜愔嫕在红光之中看见,完颜雍狄正举着自己的父亲,满脸凶残的笑着,那猩红的光芒下,他模样显得格外癫狂。 姜愔嫕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她重伤之余,哪还有力气站的起来? 她双手抓着地面,完全是凭着过人的毅力,艰难爬着。她腹部被人刺穿,鲜血还在滚滚流淌,淌了一地,那纯白的寒霜被血染红,这一幕凄惨无比。 “不,不要。” 姜愔嫕咬破了下唇,泪水扑簌簌地划落,她眼中满是祈求和惊恐之色,她想呼救,她想阻止,可她腹部受如此重伤,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哪还喊的出声? 绝望中,她眼睁睁看着父亲身躯绽放起最后的红色花瓣,在猩红的光芒下,格外的鲜红艳丽。 那高大伟岸的身躯被折成两半儿,在烈火焚烧中,永远地,不复存在了…… 一股强烈的悲痛感涌入心头,姜愔嫕几尽窒息,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世界仿佛也彻底黑了,只剩死一般的枯寂。 …… 第十章:垢尘 浩瀚的星河之中,星光璀璨,一望无际。 苏十七恍若一粒尘埃,置身星河之中,随波逐流。 他周身满是星河,斑驳灿烂的星辉将之映衬,显得如此圣洁。 他身前还有一道‘星门’,此时‘星门’之上的画面已变成了黑漆漆一片,隐约可瞧见一道满身鲜血的身影消失在画面之中。 苏十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到这儿的,此刻只是红着眼,怔怔地问:“她、她死了吗?” 他声音干涩,怔怔地看着星门,眼中满是凄恻之意。 他身旁还站着一位老者,老者白发苍苍,身形佝偻,已到迟暮之年,不过却有仙人一般仙风道骨的气质。其眼窝凹深,眼珠浑浊,显然还是个瞎子。 闻言,老者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声音苍老低沉温和。 “告诉我,我怎么回去。” “你只需掌控这一方世界。” “掌控?” “对,掌控。” 老者伸出手,突然之间,一道蓝光自他掌心而生,光芒直向整片星域的边际延伸,恍若贯穿空间尽头,致使星空变得光怪陆离。 蓝色的光芒似涟漪般浮动着,那光芒飘渺奇幻,仿佛是牵引着整片星域,使无数星光随之浮动而流转,奇异绝伦。 “星空之剑,名唤:垢尘。此剑诛邪、诛妖、诛魔、诛神、诛仙。 上古之时,天地初分,鸿蒙初判,此剑于世间最干净纯清之中孕育,于最肮脏污浊之地出世,是能净化天地之神兵,无所不及。” 老者掌心中一柄约莫寸许的剑已成型,只见蓝光一闪,千星骤黯,他混浊的眼珠因而变得湛蓝且炽热。 “垢尘?” 苏十七脑子里虽满是姜愔嫕的身影,可听着老者声音,却不知为何,一时间心底情绪好似都被淡化了,他目光被其“掌心剑”吸引,心仿佛也被牵引住了,竟莫名平静了下来。 只听老者续道: “混沌回塑,地煞崩道,娑婆之世,长夜永至;邪魔蚀骨,人间苦厄,万古亡灵摆渡。世道不安…… 天降大任于‘王’,吾盼赠此一剑,助王斩破魈浊,尘光净天。” 老者眉目慈善,言语之中大有悲天怜人之哀叹。 苏十七看着‘垢尘’,心底也莫名泛起了些许沉重感。 这柄剑于老者掌心之中略显小巧,剑身黯淡古朴,斑斑锈迹之上还有蓝色剑纹,看着既深奥又繁杂; 犹似星光研成粉末,缀满了剑身,‘垢尘剑’精致内敛,素净却不失仙灵,于这无数璀璨繁星聚集之地,依旧遮掩不了奇异,无与伦比。 “你是谁?” 苏十七问道,他心中对‘王’的称呼大为疑惑,却未深想,见老者来历神秘,手段通天,心底也生了几分敬畏。 老者微微一笑,伸着手,却未答话。 垢尘剑从他掌心脱离,蓝光敛去,星域因而变得灰暗,唯有剑身上下铺缀的剑纹散发着微光。微光荡漾,却如烟波般浩渺。 此时,剑由已变得两尺有余,立悬于空,神光异彩。 苏十七.大感惊奇,竟鬼使神差的将手伸了过去。 只听“铮”的一声,垢尘剑兀自爆发出一股极强的吸力,苏十七手还未相触,反倒被剑牢牢吸住了。 沿着手臂,他立即察觉自己体内精气犹似正不断被剑汲取,只是刹那之间,他精神就已感匮乏,眼中白茫茫一片,仿佛将要失去意识。 其时,他全身也正不住的痉挛,精气流失,那本就消瘦的身材变得枯槁,行将就木,只是他已失去感知。 老者面向少年,拐杖立定,暗自沉思。 他眼虽盲,但本领通天,此时发生之事无不了然于心。 “垢尘残破,剑灵固封,却没想到‘王’竟能引之生变?” 老者略感诧异,心中不由得激荡起来:“莫非世上真有这等奇异之事?垢尘‘定乾平坤’之剑,非人族帝王所能驱唤。‘王’即是王,可‘曌’生九君,十二子,‘王’乃庶出,怎又及的上正统? 却不知‘王’的生父是何等来历……” 顿了顿,又想:“可惜‘天宫’之中,无人敢提及此人,想来‘曌’因恨极了此人,才至于将‘王’流放此界。” 想到此处,他神色间既喜且忧,过了许久,才喟叹道:“唉,如此看来,‘王’乃天外之人,生而不凡,是天命所归,流落这等下域,‘王’路途注定坎坷,愿能得‘垢尘’相助。” 听得耳畔呼声渐弱,眉头顿时凝重起来,暗道:“王的‘天命星宿’被‘曌’封印,堕落下域,凡胎肉体,怎地挡得住‘垢尘’之威?” 再难镇定的住,喝道:“炎邪,凤泰岂!” 轰隆一声! 整片星域突然震荡起来。 刹那间,无数古老而繁复符文从老者脚下法阵之中激荡而出,阵法之中乃是一只硕大的凤凰图腾,这法阵延伸万丈之远,一只千百丈之大的凤凰自法阵中央冲出。 老者背脊挺直,身躯徒然暴涨千万丈,霎时间仿佛已与星域齐高。苏十七于他身边小的连一粒尘埃都不及。 此时,老者神情激昂,身姿伟岸,哪还有半点先前的迟暮之气? 他举起双臂,如同开天地之姿,将整片星域举起。 硕大的凤凰于老者肩头矗立,那羽翼间神光熠熠,圣洁而纯净,炽盛的火焰映红了整片星域,星域之中,无数繁星犹似在火中涅槃而焕发,随着星河倒转,再次璀璨生光。 奇变之下,‘垢尘剑’却兀自震颤,剑鸣不止,这一颤一鸣之间,依旧牵引着无数繁星,整片星域随之动荡起来。 苏十七面色稍缓,显然是垢尘剑的吸力减弱了几分。 不过此刻他脸色苍白,全无血色,而且皮包肉骨下,面貌枯槁,看着尤为诡异和恐怖。 …… “娘子,您辛苦啦!孩儿,孩儿,咱有妹子了,有妹子了…… 男子汉大丈夫,当为家里顶梁柱,今后顶天立地,威武不屈,纵使爹娘不在了,也莫要别人欺负了你妹妹……” 迷迷蒙蒙间,耳畔突然响起一道温和敦厚的声音,苏十七不断呓语:“爹、娘?” “谁?孩儿莫怕,保护好娘和妹妹!” “婧儿,婧儿,——我、我杀了你!” “爹,爹!” 突然,苏十七猛地睁开了眼,其双目冲红,满是狰狞怨恨之色。 “莫让邪魅迷了心智。”老者连忙喝道,声音震荡,正气凛然,亦有煌煌天威加持,连绵不止。 苏十七神情激荡之下,罔若未闻,只听怒吼:“还我爹娘命来!” 声音凄厉尖锐,犹似梦魇。 他右手猛地发力,一把将垢尘剑拿了起来。 铮! 垢尘剑一颤,剑纹碎裂之处神光倾泻,然道道炫彩神光在此刻竟流入苏十七体内,整片星域却也沦陷在了神光之中。 一股虚脱感笼罩而来,苏十七眼前再度变得模糊,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姜愔嫕。此时姜愔嫕红着眼,正向自己扑来。 “这是,武陵学院?” 苏十七呆呆地看着少女,心想:“这好像是我的幻境。” 一时间有点茫然。 “你、你终于醒啦。”姜愔嫕抱紧着苏十七,言语中尽是说不出的欢喜之意。 软玉在怀,苏十七闻见少女幽幽的体香,顿时只感口干舌燥。 “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舒服吗?” 姜愔嫕将头埋进苏十七颈边,害羞的道,手却突然开始解起自己的衣裳, “怎么这么热啊,好热好热!” “十七,你不热吗?我帮你宽衣吧。” 姜愔嫕红着脸,声音娇柔妩媚,说着,伸手就从苏十七的腰往下摸了过去。 “别!” 苏十七打了一个激灵,内心邪火直冒,他抓住姜愔嫕的手,可就是这么一抓之下,那柔软的触感却让他体内奔腾的欲望有了缺口,望着少女含情脉脉的目光,心脏仿佛在鼓动,“扑通、扑通”犹似一只野兽正蠢蠢欲动。 “不对劲,不对劲!” 苏十七心底不断摇头,同时告诫自己这是幻境,是用来迷惑自己心智的幻境,可不能上当。 纵使还有理智,可情欲的念头一经宣泄,他血气方刚的少年怎又抵挡得住? 苏十七咬牙切齿,可身体越来越燥热难耐,难受的让他只想大肆发泄起来。 他看着少女,饥渴耐难,终于再也忍不住,恶狠狠的扑了过去。 此时,苏十七犹似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疯了一样发泄着。 春色旖旎。 …… “唉,‘王’不该才如此定力。” 瞧着苏十七情欲不堪的模样,老者心中说不出的失望,摇着头,满脸苦涩。 苏十七此刻坠入了垢尘剑的‘灵境’之中,这‘灵境’是剑灵蕴养之地,如今也是试炼之地。 苏十七既能将剑拿起,自与剑有了共鸣,因此他的神识是被剑灵引到了这试炼之地。 垢尘剑乃太古之时,与天地共生的神兵,千万年来,它为人族历代帝王所持,历经杀伐,所染凡尘污浊不知凡几,是以剑灵滋生出了魔性,如今剑灵因魔生邪,由邪变恶,由恶化善,由善而空,也因此“剑灵固封”,不复以往。 人有七情六欲,苏十七凡胎肉体,世俗执念也就无法抛开,此刻既陷入‘灵境’,欲念越强,就只会越陷越深,最后迷失自我,沦为剑灵祭品。 苏十七之前在幻境中看到幼时父母被杀的场景,心底恶念已被剑灵激发而出,再难除净,此刻又陷入情欲之中,难以自拔,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世间。 老者心中忧虑,也无暇顾及自身,只是一边拼尽全力抵御垢尘压迫之威,一边分出神念,往苏十七神识之中寻去。 …… “我这是怎么了?” 幻境之中,苏十七茫然道,突然感到无比疲惫,再瞧枕边之人,心底只有一股说不出的厌恶。 “十七,你怎么了?” 姜愔嫕轻声问道。 “滚,别叫我。”苏十七一把推开少女,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你干嘛?你、你怎么了?” 姜愔嫕顾不得穿上衣裳,急忙拉住苏十七:“你别走,别走。” 眼中满是祈求之色,泫然欲泣。 “滚。” 苏十七冷漠道,挥手就是一掌。 这一掌结实的打在姜愔嫕胸口,后者顿时站立不住,摔倒在床脚。 “你怎么了十七?我是愔儿啊。”姜愔嫕哭道。 “愔儿?” 苏十七瞧着少女嘴边漫出的鲜红血液,眸光一亮,表情突然兴奋起来,耳畔仿佛有一道充满魔力的声音在低语: “杀了她,杀了她!” 这声音在脑子里回荡,犹似天籁之音。 苏十七一拳打碎旁边铜镜,拿着镜片一步步走向姜愔嫕,心中只是幻想割开少女白嫩的肌肤,看其皮开肉绽、鲜血横溢的画面。 “你、你到底怎么了?” “不,不要。” “十七,你疯了吗?我是愔儿啊……” 姜愔嫕恐惧的望着苏十七,连眼泪也止住了。 “你、你想干嘛?” “你要杀我吗?” 苏十七不为所动。 突然,姜愔嫕像是变了一个人,竟诡异的笑了起来:“哈哈,你要杀我?来啊、来啊!” 她声音变得尖锐凄厉,似男似女,听得令人头皮发麻。 苏十七一怔,这声音他刻骨铭心,无法忘记,因为这正是杀害自己父母凶手的声音! “是你?” “是我,是我,快来杀我啊!哈哈哈……” 苏十七眼中透着一股邪性,只见他二话不说,铜片立即向姜愔嫕脖颈划了过去。 “恶念已生,怎能一味的为‘邪魔’所染?‘王’不该如此不堪。” 就在此时,木屋中一团火光熠熠,光焰中,老者缓缓走出,只见他身旁一只三丈有余的凤凰随行,凤凰周身燃起火焰,火焰一下便将屋内所有东西烧成了虚无,包括姜愔嫕在内。 老者的声音如拂晓晨钟,令苏十七心神一振,猛地从浑噩的桎梏间清醒了过来。 犹似做了一场噩梦,他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 “我、我这是怎么了?” 他眼中恢复清明,却带着深深的茫然之色。 “唉,一切皆是虚妄罢了。幻境之中,执念越深,陷的越深,‘王’,您已入了魔。” 老者叹息道,这一刻,他的一道神念看着就已有油枯灯尽之相,脸上满是颓然之色:“恶念既生,因果不除,危及苍生,后患无穷……” “果然是幻境...” 苏十七苦笑道,内心一股无奈油然而生。 他在幻境之中亦知自己身处幻境,对于种种发生之事实是不愿为之,可他意志不坚,到最后被迷失了心智,酿下祸端,虽一切只是幻境,可他内心却难以释怀。 他转而看着手中垢尘剑,手却不自禁抖擞了起来。 察觉到垢尘剑的神力消失,星域不在动荡,老者微微一怔,随即收回法身,躬身道:“恭祝王获神剑。” “我通过考验了么?” 苏十七疑惑道:“可我沦陷在那……那个、那个……” 想到自己在幻境中所为,脸色既尴尬又羞愧,无地自容。 “王天命不凡,何须菲薄?” 老者温声道:“剑既为王所持,王自是其主,不过此剑残缺,不复昔日之圣,王将来务必寻到其余碎剑,方可重铸垢尘。 于吾所知,三界之中,碎剑不是几数,“圣灵”却只有七缕。 如今剑灵选中王,那自是王的造化,只是剑灵诡秘难测,欲得其助,必先自赎,若因彼失心,为剑灵夺舍,那于苍生而言,则是一场莫大浩劫。 娑婆之世,妖魔当道,混沌回溯已不远矣。吾只有一言忠告,望王时刻铭记于心,切不可再为邪魔侵染心境……” 老者继而低语,那一字一句犹似仙音一般飘进苏十七脑海里,聆之当真如同天外之音。 听着老者声音,往日所学之识倏地涌现脑海,突然间,苏十七灵台净明,心神安宁,杂念皆挥散了去。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或是心境使然,往日拜读道德经时,苏十七内心只感对文字的烦闷和晦涩,可此刻心有所感下,听老者言述,突然觉得大有所获,同时也没想到这个世界竟也有道德经流传。 心境归于平静,渐渐明了老者用意,心想: “他说‘致虚极,守静笃’,言下之意是让我心灵保持空明虚无的境界,以此无惧邪魔妖道的侵染; ‘万物并作,吾以观复’,是让我以虚静之心观察垢尘剑,这样才能正真达到与剑共鸣的状态;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这之间肯定另有隐喻。” 想到此处,不由将心底疑惑问了出来,道:“前辈,您称呼我为‘王’,那您是知道我的身世了?” 他问的自然是“苏十七”的身世,他是穿越者,不属于这个世界。 老者不置可否,微微一笑,转而道:“剑既已交到王手中,吾便即回去复命。时日无多了,上苍还在征战,吾怎能畏敌而后?” “您是天上的仙人?” “再见了,吾王。” “喂,等等,我该怎么回去啊?”苏十七忙道,可他话音未落,老者身影已化作幻影,消匿在了星域之中,只得腹诽道: “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这么仓促,游戏npc么?神神秘秘...” 心下正自忧虑时,却听一道温和声音传来: “此界乃剑灵所开辟之地,不属三界,王既与剑灵共鸣相通,此界也就为王掌控。心念所及,出去之法亦在其中。” 闻言,苏十七心下寻思:“我沦陷在幻境中,也能通过剑灵的考验?” 不由收敛心神,尝试与垢尘剑共鸣。 他闭着眼,模模糊糊间意识好似出现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黑暗中仿佛只有永恒的黑暗和虚无,他于黑暗中寻找,心有感应、冥冥中有所指引之下,他终于找到了垢尘剑,那散发着微光,于这片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源。 这一刻,他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喜悦和激动之情,心念一动,喊道:“垢尘!” 霎那间,周围的黑暗一瞬间被垢尘剑炽盛的光芒冲击溃散,犹似打破桎梏,苏十七意识再次回到了星域之中,此时垢尘剑已从他手中脱离,正围着他旋转,那斑驳剑纹上的光芒一闪一黯,显得是如此雀跃和活泼,像极了一个孩童和久别的好朋友相聚。 “垢尘?” 苏十七满心欢喜之情简直要溢了出来,不住的叫着垢尘,他每叫一声,垢尘剑上的剑纹都要闪烁一次,似是以此回应。 “来!” 苏十七一伸手,垢尘剑立刻飞来,心念所及,放开剑,剑又立刻向前飞去,好似随着他的心意,垢尘剑也相应随之变化。 他握住剑时,意气风发,垢尘剑也神光熠熠,光彩夺人;他心中战意滋生,垢尘剑也神光内敛,变得寒气逼人,凌厉无匹,属实是奇异绝伦。 苏十七与剑有了羁绊,对剑也愈发喜爱。 他定了定神,将剑握在手中,心想:“该出去了。”心念一动,垢尘剑自显神异。 只听“倏”地一声,整片星域顿时消匿于无形。 苏十七握着剑,再次能视物时,眼前则又是一片黑暗,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闻得到一片浓郁的血腥味儿。 耳畔刮来凉飕飕的风,犹似鬼魅低语,周围阴森的可怕。 这是武陵城? 怎么变成这样了? 苏十七心底正困惑之际,却听远处传来一道沙哑诡秘的声音:“如今你我两不相欠。” 他浑身一震,心道:“这莫非是我妹妹吗?她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此时又听另一道声音呢喃回应:“两不相欠、两不相欠...”言语之中尽是黯然和颓靡之意,光从声音中已能听出后者心怀死志。 苏十七心中一痛,喊道:“姜愔嫕,愔嫕。”急忙展开身法,向前奔去,突然察觉到右方一抹寒芒逼近,他想也不想,挥剑一斩。 蓝光一闪,只听“砰!”地一声,似是有什么重物坠落,与此同时黑暗中也响起一道凄厉尖锐的蛟龙嘶鸣,那声振聋发聩,许久才逐渐止息。 苏十七来到姜愔嫕身旁,手中垢尘剑散发着微光,微光下他看着少女,泪水突然夺眶而出,心中一阵绞痛:“对不起、对不起……” 轻轻抱起少女,灵力源源不断向着少女体内灌入而去。 其时,他丹田也已复原,甚至在那瞎眼老者的造化之下,赋予了仙根,更盛以往。 那老者来自上界,本领通天,别说苏十七只是丹田受损,纵使他被人杀了,只要三魂不灭,那老者也能为其重铸肉体,令他涅槃而生。 “十七?” 少女望着苏十七,泪水模糊了眼眶,哽咽道:“你还、你还在……” 气息萎靡,声音弱不可闻,说了上句,下句却再也没了声音。 苏十七探其鼻息,心中松了口气,轻轻放下姜愔嫕,站起身,满腔怒火在此刻彻底爆发,怒喝道:“武成鸿!” 垢尘剑悬浮于他身旁,也在此刻爆发出炽盛的蓝光,蓝光将方圆几十里照的明亮。 第十一章:娑婆 “你居然没死?” 武成鸿充满怨毒的声音四面响起,苏十七目光扫视,在西南方一堆废墟中看到了他。 不知后者经历了什么,蓝光下,他半张脸像是被什么怪物啃下了一块,脑浆血骨显露,模样格外骇人,仅剩的一颗左眼珠子凸了出来,垂挂在眼窝下,骨碌碌地转动着。 苏十七看的头皮发麻,满腔的怒气霎时间被惊惧取代,心想:“特么的这是东西?”一颗心不由忐忑起来,下意识攥紧了垢尘剑。 武成鸿左瞳发白,四肢僵硬,犹似行尸走一般向苏十七走近,口中怨道:“苏十七,你还真是个恶臭的蟑螂,怎么都杀不掉。 你了不得,一剑把我兵器都给毁了,厉害,厉害……” 他的声音很古怪,沙哑中透着一种机械感,没有半点情感。 离得近了,苏十七看着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孔,心下一阵胆寒和反胃,连忙喝道:“别过来!” 挥剑一斩,一道剑气在武成鸿跟前划开一道沟壑。 “你不是找我吗?我来了。” 武成鸿咧着嘴,露出几颗白森森的牙齿,道:“拜你妹妹所赐,把我弄成这副模样,我好开心啊,好开心……” 模样瘆人可怖。 他僵硬的跨过沟壑,突然纵身扑向苏十七,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 “滚!” 苏十七虽暗生怯意,可他生怕后者会危害到身后少女,不得已一剑斩了过去。 此时,武成鸿气魄散尽,三魂早已寂灭,完全是凭着自身修为和一缕残念吊着一口气,苏十七一剑斩来,他没有还手的余地。 只听“砰”的一声,蓝光一闪,武成鸿顿时化作一团血雾爆开,神魂俱灭。 垢尘剑‘尘光净天’,正是一切邪魔的克星,武成鸿修习魔功,已沦为魔奴,他身躯爆开,但其体内蕴藏的魔气还未散开,就被垢尘剑所净化。 苏十七心兀自跳个不停,他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继而将剑束在背后,抱起姜愔嫕,向着黑暗里走去。 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眼下情况不明,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自己妹妹,他刚刚明明听到了妹妹声音,可赶到时只见到了姜愔嫕,心底不禁担忧。 借着垢尘散发的光芒,在黑暗里前行,走了几里路,这才注意到地上出现的一具具尸体,越往前走,尸体越多,这些尸体好似还有余温,显然是刚死不久。 空气间的血腥味儿愈浓,一眼望去,残骸遍地都是,这些未寒的尸骨溢流着血,鲜血汇聚成了细流,不知流向何处。 往日繁荣的街道沦为废墟,一片破败和萧索,这个世界好似突然变了。 “这是怎么了?” 置身黑暗之中,苏十七心中不免感到戚戚然,只有紧贴着少女,感受后者身上的体温才有些许慰籍。 壮着胆子,继续向前走。 走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十七只觉得周围的黑暗好似越来越浓郁了,只不过这些黑暗无法吞噬垢尘所散发的光芒,他依旧能看到方圆三十里内的景物。 “那是什么?” 苏十七一惊,猛地看到一个绿油油的东西向自己飘来,那东西悬在半空,像是一团鬼火,阴森森的,移动的速度也飞快。 还没来的及看清,那东西就消失了,可过了几秒,它又从眼前突然出现。 “卧槽,鬼!” 苏十七吓了一跳,这玩意可不就是一鬼吗? 那绿油油的,冒着光,直接就从自己体内穿了过去。 呼,呼! 一阵阵幽冷的风刮来,霎时间四面八方又冒出了无数只绿鬼。 苏十七心下愈发惶恐,连忙将少女抱紧,蹲了下来,喊道:“垢尘,快出来保护你主人啊!” 垢尘剑有灵,当下横在苏十七跟前,那斑驳剑纹之上蓝光大显,一缕缕神光顺着剑尖向下汇去,于苏十七周围形成了一个光罩。 这光罩甚是厉害,那些飘来的绿鬼但凡接触到光罩,立即就会被光罩净化。 苏十七心神略安,心想:“垢尘剑果然不凡。”暗暗观察者这些绿鬼,看着看着,顿时又心惊肉跳起来。 “苏倩、苏不宁、苏卿涛,这些不是苏家的人吗?” 顾盼而望,恍然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走进了苏家大院里,而这些突然出现的绿鬼好像是从地下爬出来的。 借着微光,苏十七看清周围。 此时,周围屋舍早已坍塌,好多残骸埋在地下,定睛一看,这些尸骸皆残缺不全,不过唯有一点相似,这些尸首和武成鸿一样,半张脸被什么东西啃了下来,惊恐的瞪着左眼珠子,好似死不瞑目。 显然这些人都死在一个不知是人、是怪物的手中。 苏十七一阵心悸,隐隐不安起来,想起武成鸿说过的话:“拜你妹妹所赐...”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人的惨状会是苏稚绾的作为,记忆中她只是一个柔弱少女罢了。 苏十七走到一个仅剩半截身子的少女尸体跟前,凭借着往日记忆依稀判断的出,这少女是苏不宁,与自己同辈的苏家子弟。 少女的血染黑了地上泥土,空气间掺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狐臭。 苏十七看着这些飘来飘去的绿鬼,颤声道:“莫非,他们都死了?” 心下一沉,暗道:“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他们该死。”姜愔嫕道。 苏十七一喜,看着怀中少道:“你醒啦?” “嗯。” 姜愔嫕神色黯然,倚着少年艰难的站起身,向前走去,走了几步,突然跪了下来,眼中泪水一瞬间如河水决堤似的溢流不止,未发出半点哭声。 苏十七心底一片怜爱,他在星域之中目睹着外界一切,见少女亲眼看着自己父亲惨死,不免感到内疚,黯然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叔叔。” 姜愔嫕摇着头,说不出话。 她这一哭,真的哭了好久,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振作起来。 她抹去眼泪,低声道:“不是你,是完颜雍狄,我要为父亲报仇。” 她眸光暗淡,眼睛不再像以前那般灵动,没了往日神采,眼中多了几分深沉。 “这次我陪你。”苏十七道,他语气平静,说话时,束在其背后的垢尘剑却兀自闪烁了起来。 “嗯。” 姜愔嫕眼一红,连忙仰起头,抑制住了泪水。 苏十七走向前扶起少女,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 …… 垢尘剑引路,微光驱散着黑暗。 苏十七二人借着微光,向姜家方向走去,走了很久,依旧没看到一个人,黑暗中好似没有了活物,只剩一片幽冷和静谧。 “哦,对了,我修为恢复了...” 苏十七率先打破沉默,说着,握住少女的手,灵力运转起来。 他自从丹田被瞎眼老者修复后,只觉得自己体内灵力充沛,怎么也用不完。 姜愔嫕默默看着少年,腹部伤口在少年灵力的滋补下一点点的开始恢复。 苏十七笑了笑,当下把自己经历说了出来,当然,他沦陷在幻境中的遭遇却不提及。 “你说那老前辈来自天上?”姜愔嫕问道。 “不,我只是猜测,不过这世界上好像并没有关于神或仙的记载……” 顿了顿,苏十七又道:“或许「渡劫境」之后才会得到答案?” 姜愔嫕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转而又问道:“那他为什么会送你剑呢?” “这...” 苏十七挠了挠头,道:“我也不太清楚。” 心底却在想:他称呼我为王,我前身到底有什么身世? 见少女沉思不语,连忙道:“总之,这是好事对吧?无论怎样,我实力算是恢复了,今后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 姜愔嫕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只是筑基境罢了,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何谈去保护别人?” 苏十七一愣,一时沉然。 “对不起,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确实,我还是太弱了。” 苏十七低声道,想到若不是因为自己,怎会连累得到少女至此? 心下暗自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努力修炼,不让任何人欺辱到自己身边的人。 “唉,害死我父亲的是完颜雍狄,我会让他偿命的。” 姜愔嫕握住苏十七的手,温声道:“你说过会保护我的,我相信你,所以我们要一起变强。” 苏十七心中一暖,缓缓点头:“好。” “行啦,不说这些了,你不是要找你妹妹吗?她应该就在附近,你不如把垢尘剑收起来,这样她才敢见你。” “她就在附近?” “嗯,她藏在黑暗里。” “?” “你见到她后亲自问吧。” 苏十七连忙将垢尘剑收了起来,他此时与垢尘剑心意相通,心念之下,垢尘剑顿时化作一缕蓝光,印在了他的眉心。 微光消匿,四周彻底黑了下来。 苏十七心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簌簌! 就在此时,黑暗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声,似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 苏十七紧握着姜愔嫕的手,将少女护在了身后,喊道:“是你吗?妹妹...” 黑暗中动静消失,过了好一会儿,苏十七耳畔突然传来苏稚绾的声音:“哥。” 紧接着,另一只手就被一个温热的小手抓住。 第十二章:蝴蝶 听着苏稚绾的声音,苏十七心中一酸,一股莫名的愧疚感顿时涌了上来,这声哥真叫的他特不是滋味。 他抬手摸了摸苏稚绾的头,安慰道:“没事了,不哭了。” 苏稚绾在苏十七面前根本止不住哭泣,紧紧抓着后者衣角,抽抽噎噎的道:“对不起哥,对不起……” “怎么了?” “我、我……” 苏稚绾哭的稀里哗啦,话也说不清楚。 “无论发什么都没关系……” 苏十七心中一软,轻轻拥住了她,心里轻叹:这是有多依赖她的哥哥? 其实他对着这个妹妹既感亲切又感陌生,害怕失去,可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近。此时心疼,他其实明白,是因为这具身体对于亲情的羁绊,也或许是出于怜爱罢了。 “有关系的,她是妖,与我们不同。”姜愔嫕忽然开口道。 “你才是妖,你才是!”苏稚绾突然尖声喊了起来,她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声音歇斯底里,像是被厉鬼附身,听着格外凄厉。 黑暗中,她的眼睛竟倏地变成了一双竖瞳,幽冷的绿光令人发怵,怨毒的盯着姜愔嫕,同时,一股恐怖的气息从她体内爆发了出来,这气息之强,几乎将空气碾压殆尽,周遭霎时凝固了起来。 “你怎么了?” 苏十七吓了一跳,也莫名悸动了起来。 苏稚绾猛地推开苏十七,突然向姜愔嫕袭了过去。 黑暗之中无法视物,神识也不可探查,可苏十七自从突破蕴神境后,感知由此升华,且被瞎眼老者赋予仙根,实力达到前所未有的层次,此时变故,他仅凭筑基境修为,却也感知的一清二楚。 他被一推之下,人立时倒飞了出去,一阵天旋地转,意识也恍惚了几秒钟,等到恢复正常,双脚也稳稳落了地。 苏稚绾这一推,犹似一股滔滔巨浪铺天盖地的袭卷了下来,令苏十七有种在绝对力量面前的渺小感。 他心底震惊不已,不知自己印象中,那柔弱的妹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了。 此时姜愔嫕元气大伤,苏稚绾实力莫测,又满身暴戾,感觉是要杀人的架势。 苏十七心中一惊,连忙唤出垢尘剑。 只听倏地一声,垢尘剑自他掌心而出,一瞬间就已横在了二女之间,剑尖对准了苏稚绾,离其脖颈不过一寸。 垢尘剑处处散发着神异,其强势的光芒一出,立时就将周围的黑暗逼退了数米,好似天生相克,这些黑暗根本触及不了垢尘剑光芒所覆盖之地。 “你在干什么?”苏十七看着苏稚绾,不解的质问道,连忙跑过去将姜愔嫕护在了身后。 “哥?” 苏稚绾竖瞳中闪着泪花,定定地看着苏十七,眼神中的怨毒和暴戾一点点散去,继而变成了无尽的茫然和委屈:“为什么,为什么你也怪我?” 此时,垢尘剑散发的蓝光渐盛,那光芒如实质般侵蚀着苏稚绾肌肤,她原本暗沉发黑的肤色逐渐变得白皙,周身溢出的黑气也被垢尘剑净化。 光芒下,苏稚绾半人半妖的模样逐渐显露,人身狐尾,脸孔皲裂,有黑气不断从裂口中溢出,其形貌诡异,看着就如同一只妖怪。 此时,苏稚绾神情痛苦万分,其脸孔皲裂之处变得扭曲,好似在光芒下受到了腐蚀。 苏十七见状,心底又惊又疑,又是害怕,又是担心,想要收回剑,可却不知为何,垢尘突然自主起来,竟不受自己意念驱使了。 苏十七不及思考,立时朝苏稚绾喊道:“快闪开。” 他与垢尘剑心意相通,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的是垢尘剑对自己妹妹那宛若实质般的杀意! 苏稚绾心下悲痛,此刻如同着了魔似的看着苏十七,泪水不断从眼中滑落。 倏! 垢尘毫无征兆的刺下。 苏十七站在垢尘剑末端,他方才握住剑时,剑已不受他意志驱唤,眼见苏稚绾还怔在原地,急忙抢过身,在垢尘剑刺下去的前一刻,扑倒了她。 垢尘剑并未展现出怎样超然奇异的威势,一剑刺空,继而调转剑尖,对准了苏十七。 此时,垢尘剑斑驳剑身变得璀璨,剑纹之上神光流转,一层更盛一层的剑气激荡起来,与方才暗淡内敛的气势大不相同。 “小心!”姜愔嫕喊道。 察觉到垢尘剑杀意更盛,苏十七下意识护住了苏稚绾,可他没料到垢尘这次刺的是他! 蓝光刺目,剑一贯而下。 “十七!” “——哥!” …… 东麟山,立善门。 往日清幽僻静之地,此时却聚有数百人。 此地乃是通往武陵学院上山之路,也是城中唯一没有被黑暗侵蚀的地方。 此时,不少学院派弟子占据着山道险地,神色肃穆,紧张的盯着护山大阵外的黑暗,眼神或惊或惧,期盼能看到有人走过来。 一些女弟子哭哭啼啼的乱在一团,几位中年女长老不断安慰,不过这一幕也令许多人颇为烦躁。 众人为首的是一位灰衣中年人,而姜愔嫕的师傅,风尚行也在众人之中。 “师尊,如今整座成就只剩下一百一十二人了,其中除去咱们修行弟子,逃难过来的只有十二人。”一名弟子躬身道。 闻言,灰衣中年人点了点头,随即向着身后弟子道:“吩咐丹阁的弟子抓紧时间炼丹,以防不测,剑阁和武生院弟子听令,与我继续前进三百米,其余弟子速速回到山上。” 说罢,又对着风尚行道:“时间来不及了,师弟,你先带着身后这群弟子前去传送阵吧。” “嗯。”风尚行点了点头。 “我们不走,我等要于师尊一同御敌!” 一群年轻弟子义愤填膺,不知谁喊了一句。此言一出,压抑许久的氛围也被点燃,山上顿时哄闹了起来,连带着一些女弟子也是满脸坚定,慷慨赴义,誓要与众人共生死。 修行界分七大体系,武陵学院中的功课与之对应,分剑、体、丹、术、八卦、勘虚、炼心等领域。 其中剑、体、丹道不必多言。 术法,天地道法,修习术法一道的人领悟天地法则,顺天而为,顺应而施; 八卦,驱凶辟邪,预卜先知,乃逆天而行; 勘虚,此道早已遗传,早在千百年间就已无记载,所以学院内虽有这一门功课,可无一位授课导师; 炼心,顾名思义。炼心炼的是凡心,七情六欲。 人生而泥土,凡俗根深,尘念不除,难以羽化,此道乃是成仙之道。 相对而言,这群只有筑基境的弟子绝大部分乃是剑、体和丹修,只有寥寥几位修习术法和八卦,不过也少有窥其门径之人。 除去剑、体,这群弟子面临危险之际根本难以自救,于是乎灰衣中年才命风尚行带众人暂且避难。 “救人不是逞匹夫之勇,你等尚且不能自救,去了只会拖累大家。”风尚行出言道,声音传遍众人耳中。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令众人顿时哑火,几名弟子羞愧难当,咬着牙,眼泪汩汩流下,恨自己无能。 风尚行可不管众人心思如何,一抬手呼来阵阵白雾,如屏障似的隔绝开了剑修、体修与其余弟子,随即上山而去。 众人看着身前白茫茫一片,踌躇不前,最后无奈,也只得跟着风尚行上山去。 白雾隔边,灰衣中年则领着众弟子继续前行百米。 此时山下黑暗动荡,有翻涌之势,向山上逼来,而众人与那黑暗相距也不过数十米之远,已经可感受到黑暗中传来的冰冷与死寂。 众人戚然,或畏惧,或激愤。 突然间,黑暗中传来一声极尖锐的凄厉声,一道白光直冲,划破黑暗,如流星般冲入了护山大阵的屏障之中。 白光消散,看清来人,灰衣中年这才松了口气,微微一笑,道:“院士。” “嗯。” 老者微微点头,神色间疲态可见,那早前一尘不染的白衣如今已经脏了,衣衫褴褛,且浑身伤痕,鲜血淋漓,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斗。 “院守大人,是院守大人!” 老者的出现令一群弟子不由得兴奋起来,不过很快就他们就又满脸担忧。 连院守大人都受伤了么? 院守大人可是整个武陵城境界最高的存在啊! 黑暗里到底有什么? “怎么样?”灰衣中年问道。 “没了,城中已是死地,无一活口。”立士渊道,神色黯然。 “可恶...” 闻言,灰衣中年气得浑身发抖,洞天境散发出的气息变得絮乱,周围更是刮起劲风,显然是极具愤怒。 整座武陵城有数百万人口,如今就只剩下这一百一十二人? 蠪蛭,这个孽畜! “院士和那孽畜打了一架,是那孽畜受伤了吗?”想到先前那声尖锐,向启书又连忙问道。 “不,是武瀛钧。” 立士渊摇了摇头,道:“当初不该妇人之见,顾及他城主身份。蠪蛭尚未完全复苏,如今只是附身在武瀛钧身上罢了,恐怕我伤的是武瀛钧。 那蠪蛭借武瀛钧之手残杀百姓,是以十方血气来供养自身,别说此獠还尚未复苏,纵使它不附着武瀛钧,我也不是其对手,为今之计,只有暂避,望将来能有能人降伏此妖。” 向启书默然半响,随即不甘心的道:“难道城中真的...再无活口了吗?” 说着,不由得握紧了双拳,额前青筋暴起。 立士渊不语。 向启书见状,眼一红,深吸了口气,缓缓道:“院士,您先带着其余弟子上山吧,我来殿后。” 立士渊看了向启书一眼,没有说话,继而领着这些剑、体修的弟子上山去了。 院守在诸弟子心中地位不言而喻,连院守大人也只能退避,可见黑暗中的怪物有多么厉害。 听着二人谈话,这些弟子心下黯然,默不作声的跟着立士渊上山去了。 此时,山下也只剩向启书一人。 等众人走后,向启书突然祭出葫芦法器,喝道: “我以自身为坦,祭寿于此,望仙灵指引迷途之人!” 他一袭灰衣无风鼓动,脚下一叶扁舟浮现,碧绿光芒闪耀,一阵更璀璨一阵,一朵朵金莲隐隐组成八卦图。 “晨光、八卦,启!” 他声音凛然,话音落下,东麟山上空一轮白虹贯日,刺目的日光将向启书包裹其中。 向启书的手缓缓挥动着,犹似搅动着浮云,令天上的浮云再也遮挡不了日光,随着他手臂的挥动,那一轮日光凝聚成白影,犹似飞龙一般,舞动着硕大身躯,倏地冲入了黑暗之中。 白影所过之处,光芒久久不散,却在黑暗中开辟了一条道路。 “蝴蝶!” 向启书左手掐诀,右手剑指点住眉心,其眼眸霎时间迸射出两道精光,也在此时,那副八卦阵图兀地推演开来。 同时,一只只蓝色的彩蝶从八卦阵中飞出,沿着白影开辟的道路,向着黑暗里飞去。 每一只蝴蝶承载着向启书一缕意念,飞去黑暗深处,霎时间黑暗中各处地方回荡起他的声音: “吾乃东麟山,向启书,城中若有人听到此言,请务必跟随蝴蝶指引,往武陵学院之中赶来!” …… 第十三章:清心咒 永恒星域。 苏十七心有余悸的看着身前的垢尘剑,喃喃道:“连主人也杀?” “我要杀你,轻而易举。” 垢尘剑道,一字一句犹似天外之音,回荡星域,空灵缥缈,经久不息。 “你居然会说话?” 苏十七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他踩在虚空中,每退一步,脚下便生涟漪,涟漪蕴着淡蓝色的光芒,向着星域边际荡去,奇异非凡。 “无知凡人。” 垢尘剑声音淡漠。 苏十七干咳了一声,自觉自己见识短浅,神色略显尴尬,问道:“你将我带到这里是?” “不将你神识引到这里,你已经死了。” “啊?” 闻言,苏十七一头雾水。 “莫非你当真以为能挡我一剑?杀你实非我所愿,乃我‘邪念’所为。” 垢尘剑闪着蓝光,悠然道:“天地初分,上清下浊,我与天地同生,是以‘神、魔之念’共存。 无尽岁月以来,我与持剑者历经征战,沾染尘世之气深重,是以滋生出‘邪念’,如今我剑身残破,不复往日神韵,欲与我争夺剑灵之位的有三缕剑念,乃:仙、妖、邪。它们可称‘剑魂’,亦可称:‘剑灵’,与我同在。 若我失去剑灵之位,那届时时间必然是一番浩劫。 那‘守星使’把我带到下界,借你之力我暂且能抑制住它们,可你先前情绪不稳,我又与你同心,邪念因此乘机而出……” 这番话其实有警醒意味,若垢尘剑这等上古神剑失控,那这对于三界来说将是一场莫大的浩劫,届时不说世间生灵,纵使连这天、地也将倾覆,可苏十七是穿越者,这些对他来说是认知之外的事,所以也就不明其中道理,对此也并不在意,只是嘀咕道: “可你这不还是没压制住?” 语气里倒幽怨的意味,虽然杀自己乃是垢尘剑邪念所为,可他心中不免怀有芥蒂。 想了想,他暗忖道:“感情是这家伙自己认主,并非我通过它的试炼?嗯,也难怪……” 不禁又回忆起自己之前在剑灵幻境之中的事,略感羞愧。 “你乃人族帝王后裔,有仙人之姿,将来洗净污浊,斩去世俗之念,成仙亦无不可,何况此地下界,你修得蕴神境,能与我神念相融,也是下界唯一能与我相依存之人,不选你,我则只能继续与邪念纠缠,如今我渐渐式微,恐怕也压制不了多久……” “咦,你——” 苏十七一愣,本想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话到嘴边忽然想到,这家伙与自己心意相通,自然就知道自己想什么,也就不在惊讶。 沉默了会儿,转而问道:“你知道这世界到底怎么了吗?” “大浩劫降临,世界要恢复最初的样子。” “你是指鸿蒙?” “嗯,黑夜将临是预兆,妖魔复苏也是预兆,接下来该是河水逆流,阴阳失衡,山河破碎,地陷天塌。” “地陷天塌?我靠……” 苏十七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道:“等等,妖魔复苏?莫非,” 他话未说完,垢尘剑已知他心中所想,回道: “苏稚绾是被蠪蛭附身,蠪蛭乃九尾狐一族,有九身一胎,一为母胎,九身便是附着母胎之上的八首。你妹妹是被八首之一附身。” “蠪蛭?” 苏十七低着头沉思,这名字他不陌生,印象中有在《山海经》中看到过关于它的记载。 “山海经、山海经...” 他低声呢喃,对《山海经》纠结起来,眸光露出几分茫然与迷惑之色。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回忆往日记忆时,竟会感到一阵遥远感,尤其是越认真回忆,便有种虚幻感笼罩而来,这些记忆仿佛要被模糊掉了,此时,他连自己父母的名字和样貌都记不清了。 他其实不叫苏十七,他在地球上有另外一个名字,可此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对,是自从他知道这个身体主人的名字叫苏十七时,他就已经忘记自己本来的名字了。 记忆的丢失让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慌感,这种恐慌让他有种在深渊里下潜的感觉,既畏惧又窒息。 “奇怪,你在想什么,心绪怎如此絮乱?”垢尘剑的声音回荡起来。 “我、我叫什么啊?” 苏十七声音发颤,眼神空洞,却逐渐表现的惊慌失措起来。 “这是入魔了?” 垢尘剑一怔,语气中略微有些不可思议,它大喝一声,立时化作一缕蓝光,冲入了苏十七眉心。 …… 茫茫白雾之中,此地是意识世界,苏十七徘徊于此。 一道蓝光闪过,垢尘剑凭空而现。 “奇怪,怎么什么也看不见?”垢尘剑道,声音依旧空灵缥缈。 它与苏十七心意相通,纵使有其余剑灵干扰,也能知苏十七心中所想,可刚刚他思绪突然变得浑浊,让它窥探不清,因此钻入后者意识之中,不过看到的竟是一片空白,这令它十分不解。 “什么也没想怎么会入魔?” 垢尘剑大为惊奇,这等清净空明的意境也会入魔,仙道入魔吗? 说来可笑,饶是以它的见识也一时琢磨不透这其中道理。 可入魔终归不是好事。 凡人入魔大多是因偏执而心生怨念,此乃祸根,容易令人迷失,有伤天和,如今垢尘剑依赖苏十七来抑制其余剑灵,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堕入魔道,最后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倏! 一声剑鸣。 垢尘剑毫无预兆的向着苏十七刺了过去。 想阻止他入魔,无非脱离这意识世界,而脱离这意识世界无非就两种方法: 一,唤醒魔怔中的苏十七,简而言之就是在这世界里将他杀了。杀了他,这世界自然也就消失了。 二,将这世界毁了。 此时,苏十七仍旧无意识的徘徊,如云雾一般,垢尘剑一剑刺去,没将他杀死,反倒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怎么回事?” 垢尘剑更为惊诧了,心想:他难道不存在吗? 按理说,即使在意识世界里,人也应该有个本体,本体与这世界相连,若本体死了,那这意识世界自然就消失了,可若这本体是虚幻的,那这世界岂不是一个无稽之谈? 自垢尘剑问世至今,还未见过这等奇事,以它的本领,它可以很肯定眼前的苏十七就是本体,至于他为何是虚幻的,一时倒还真琢磨不透。 “既然如此,那便把这世界毁了!” 垢尘剑喝道,一瞬间,它犹似洗去了身上的锈迹,变得斑斓奇异,剑纹之处蓝光愈发鲜亮,神威凛然,奇妙绝伦。 以苏十七为中心,其上为天,其下为地。 此时,垢尘剑散发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无上法则,随着光芒强盛,整个意识世界开始动荡。 天空兀地出现了缺口,一团团赤色的流火纷纷砸落; 地下被雷云覆盖,乌泱泱的云层中分裂着无数雷霆,放眼望去,无边无际,尽是雷声“噼里啪啦”的轰鸣之声。 “给我破!” 垢尘剑凛然的声音再次回荡起,倏地,整片天犹似镜面一般被人打碎,随着流火的砸落,“天”不断坍塌,天之外的光景一览无余,那是永恒虚无的黑暗;地下雷霆万钧,而这雷霆仿佛早已洞穿了地面,雷霆之下也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垢尘剑神威大显,此时它剑躯徒然暴涨千丈,一剑劈下,“天火、地雷”霎时间绽放。 轰隆隆! 这意识世界的天地骤然消失,变成了虚无的黑暗。 这世界仿佛真的被它给毁了! 一股虚幻感笼罩而来,徐徐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永恒星域,可这星域只出现了一瞬间,世界就又被白茫茫的一片所取代,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 苏十七依旧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徘徊,刚刚的一切仿佛也只是一个幻境。 “我就不信了!” 垢尘剑又是一剑劈下,一道与天地同高的剑气再度将这世界斩破,可永恒星域仍然只出现了一瞬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垢尘剑将这意识世界毁了又毁过不知多少次,可总是斩破不了这世界的桎梏,无论怎样,这世界总会在消失的下一刻,又重新恢复成原样,这点不禁令垢尘剑感到离奇和荒诞,觉得不可思议。 到底是为何? 这少年身上莫非藏着自己也无法窥探的秘密? ——其实,它哪知道此时的苏十七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苏十七心中所想的自然是另一个世界中的记忆,所属两个世界,纵使垢尘剑是鸿蒙之初孕育的神物,可也无法打破两个世界之间的避障和枷锁,先前无法知晓后者心中所想、此时无法打破这意识世界的桎梏,自然也是这个原因。 正当它茫然不解时,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声音: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说话的正是苏十七,此时的他像是突然恢复神智,眼睛干净,神色间满是茫然和思索之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个意识世界在悄无声息中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连垢尘剑也捕捉不到半点痕迹,周围一切已被永恒星域取代。 垢尘剑转动着剑身,难以发觉自己是何时从苏十七意识中脱离的,它剑身上的光芒微弱闪烁,犹似彰显着此刻的费解与难以置信。 这,这是……为什么? “你怎么了?” 感受到垢尘剑此刻剧烈的情绪波动,苏十七有些奇怪的道。 他之前一直处在回忆状态,思绪游离,也不知道自己是入魔了,何况世界法则连垢尘剑也看不破,他一介凡人又怎明白这其中道理? “哼。” 垢尘剑冷哼一声,剑身上奇异斑斓消失,就此沉寂了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 苏十七挠了挠头,心想:我寻思也没说错啥话啊,咋还傲娇上了呢? “吾只是不想与你说话。” “……,忘了,你我心连心哈~” “滚。” 苏十七笑了笑,正当他寻思要不要离开星域时,脑海中突然浮现“清心咒”三个字,紧接着出一段一大段繁琐的文字便镶嵌在了心间,挥之不去。 “你心智不坚,易受邪念影响,此乃‘清心咒’,可助你抑制心中杂念。” 闻言,苏十七不由得闭上了眼,拜读着心间咒文,那怕他对这些文字感到十分晦涩难懂,可此时也心如止水,耐得下心去一遍遍钻研复读。 起初是完全看不懂,到后来也还是看不懂,不过他可以感觉的到,这些咒文跟呼吸一样,仿佛融入了自己本能之中,在观摩的同时,他觉得自己已处在修行状态。 星域之中难以察觉时间的存在。 苏十七一闭一睁眼之间,仿佛已对清心咒有初窥门径之感,而与垢尘剑之间的感应仿佛也有了微妙变化,用“密不可分”四字足可形容。 之前他与垢尘剑虽心生羁绊,心意相通,可每次与驱使剑时,思绪总会莫名的浮想,难以保持宁静,可能这就是垢尘剑所说的邪念? 是邪念影响了自己? 此时心思澄澈,灵台净明,苏十七再度握住剑时,只觉得垢尘剑变得格外……随心所欲。 随我心意,与我同行。 他对剑的掌控仿佛终于是到了得心应手的地步。 “原来现在我才算是正真持有了你。” 苏十七微微一笑,心念一动,身影也在下一秒消失在了星域之中。 …… 第十四章:蠪蛭(上) “你们在干嘛?” 睁开眼,苏十七发现自己正躺在苏稚绾怀里,身旁的垢尘剑依旧散发着光芒,光芒下则是二女缠斗在一起的画面。 苏稚绾一手扶着自己,另一只手则变成了一只比她体型一般大的狐爪,被姜愔嫕的金鞭缠住了。 姜愔嫕攥紧着金鞭,牵制住了苏稚绾,不过此时的她明显落入下风,俏脸上也满是憔悴。 “都给我住手!” 苏十七意念一动,垢尘剑顿时斩断了金鞭,他抢上两步扶住将要摔倒的姜愔嫕,又看了眼红着眼,仇视着姜愔嫕的苏稚绾,心中恼怒: “难道就因为她说你两句就要置于死地吗?你此时满身暴戾,又跟妖有何区别? 你是我妹妹,我都说了,不管怎么样都没关系的,无论你是人是妖,变成了什么样子,都是我妹妹,别在犯傻了,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 “哥...” 苏稚绾欣喜的看着苏十七,可听着他的话,又委屈哭了起来。 “把眼泪收回去!” 苏稚绾咬着下唇,泪水倏地就在眼眶打起了转儿。 见状,苏十七心中又是一软,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走向姜愔嫕,道:“她不是妖,她是我妹妹。” 姜愔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低下了头,心中既感到落寞又有点苦涩,心道:“也是,他们本就是兄妹,是一家人,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她原以为自己在苏十七心中应该更重要,可此刻看来,他还是更在意自己妹妹。 想到父亲身亡,家人不知去向,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姜愔嫕偏过头,极力抑制着眼泪,因为她不想在苏十七面前表现的太软弱。 “我们还是太弱了。” 苏十七将外衣披在姜愔嫕身上,温声道:“叔叔的仇我们会报的,不过报仇之前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我们...?” 姜愔嫕朦胧的看着他。 “对,我们。” 苏十七点头,拉着她的手,向着黑暗里走去。 垢尘散发着微光,在前方开路。 起初苏稚绾特别抗拒垢尘剑的光芒,不过此时,苏十七与垢尘剑相当于一体,倒也能抑制住剑的神威,这样也就可以让后者在光芒下而不受到伤害。 垢尘剑天生克制邪物,在光芒下,苏稚绾体内的魔气也被压制住了,所以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这些游离的魂魄想必都是被蠪蛭所杀的人吧?” 苏十七看着周围飘荡的绿鬼,低声道:“唉,人死后怨气不平,都化作了亡灵……” 想到之前苏不宁尸体的惨状和她的亡灵,他应证了心中的猜想。 看来这些游离的绿鬼,都是人死后积怨而变成的东西。 一路上他见到有不少面貌相熟的绿鬼,皆是武陵城本地人士,这让他心情有些沉重。 看来整座武陵城死了不少人。 “蠪蛭?”姜愔嫕好奇道。 “埋伏在黑暗里的一头上古妖兽,相传它有九头九尾,是九尾狐一族。这些尸体身上残留着它的气息。”苏十七解释道。 看着废土下压住的尸骸,姜愔嫕低声道:“这股气息……” 说着,下意识看了眼苏稚绾,目光中多了几分戒备。 “我妹应该是被一只雄性蠪蛭附身了。” 苏十七将苏稚绾拉到自己左侧,对右侧的姜愔嫕道:“其实蠪蛭并非九头九尾,乃是有九只,一只雌性,八只雄性,雌性体型较大,雄性体型较小,很多时候雄性都是爬在雌性身上一起行动,因此在辩识上,很多关于九尾狐的传说,都是人们对蠪蛭的误读。” “你是怎么知道的?”姜愔嫕道,关于蠪蛭,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陌生的名字。 上古妖兽...她生平也看过无数关于妖兽古籍的记载,可属实是没听说过蠪蛭。 “忘了。” 苏十七摇了摇头,叹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我有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他转而看着苏稚绾,欲言又止。 自星域离开,苏十七就只记得自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那已是记不清了。 如今来到这个世界,苏十七融汇了前身的记忆,对其一生境遇和经历早前就在脑中浮现过了一遍,可谓记忆深刻。 他之前在垢尘剑的幻境之中看到了“自己”养父母曾被杀害的场景,那段记忆在此时尤为清晰。 如今想来,苏稚绾变成这样,应该还要追溯到那晚发生的事。 那晚杀害“自己”养父母的凶手,其实是和对刚出生的苏稚绾下手的人,是同一人,想必苏稚绾体内寄生的蠪蛭和那人脱不开干系。 时至如今,混沌回溯,天地生变,也应该到了这孽畜破除封印的时候。 垢尘剑不说过么? 大浩劫降临,黑夜是预兆,妖魔复苏也是预兆。 妖魔复苏…… 想到此处,苏十七不由得揉了揉少女的头,心想:“看来还得想办法把那孽畜从妹妹体内赶出来。”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苏稚绾突然问道。 苏十七微微一笑,将眉头舒展开来,道:“没有,别瞎想。” 苏稚绾看了眼苏十七,没有说话,只是也神色低落了下去。 她当然知道自己哥哥是在担心自己。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只见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缕光点,纵使那光点十分微弱,但在黑暗的环境中,也令人无法忽视。 “莫非前方还有人?”苏十七道。 “有灵气波动,好像有人打斗。” 姜愔嫕语气突然激动起来,道:“我好像听到我哥的声音了!” 由于离得太远,垢尘剑的光芒覆盖不到那里,也无法看清具体情况,只能感受到不弱于缘灵境的灵气波动。 苏十七不好判断,顿住脚步,眯着眼细细观察,也不敢贸然过去。 可姜愔嫕听到兄长声音,却顾不得其他,立时就朝着前方跑了过去,同时喊道: “哥,你在哪吗?” 苏十七见状,只得跟了过去,意念一动,垢尘剑回到了手中。 “愔嫕?” 只听前方传来男子嘶哑且高亢的呐喊声:“别过来,快跑!” 轰! 地面突然震荡起来,一阵狂风似的气浪滚滚而来,浪风中,跑在最前面的姜愔嫕根本站不住脚,瞬间就被浪风刮飞了出去,好在被苏十七一把拉住。 苏十七有垢尘剑护身,这气浪在强,也对其丝毫不影响。 站稳脚步,他望向前方,这才发现那黑暗中好似笼罩着一层硕大的阴影,这阴影比周围的黑暗还要暗沉,看着像是有一只庞大的四脚兽矗立在那里一般。 “原来是它。” 垢尘剑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十七与剑心神交会,听它在心底说话,不由得问道:“蠪蛭吗?” “不,它可比蠪蛭厉害。”垢尘剑道。 “不是蠪蛭,那是谁?”苏十七问道。 “暂且不告诉你它的来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这黑雾来自鸿蒙,万物生灵不可久留,否则就会永远消失,连同神魂,化作混沌界的虚无。 此时有我护着你,大可不惧这些妖兽,尽早离开这里要紧。” 苏十七心中警醒起来,看着那团黑影,目测这家伙足有三十丈之高,这么大一只庞然大物,一脚下来自己得死多少次? 那黑影周身散发的气息也令他有种强烈的危机感,尤其在黑暗的环境中,他的心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一剑一人正交流着,身旁的姜愔嫕却再度冲了过去,看她模样,显然是没注意到前方那团黑影。 “危险!” 苏十七不及多想,连忙跟了过去,苏稚绾也紧跟其后。 三人快步而去。 呼! 路过那黑影所在之地时,一阵冷冽的妖风兀地刮了起来,可光照下却不见妖兽踪影,那溢散的气息也消失无影。 苏十七心有所感,这才心渐渐放宽了些许,道:“它走了?” 看了眼莽撞的姜愔嫕,有些后怕,还好她没出事。 此时,苏十七内心不安的情绪也得到缓和,不由心想:“垢尘贵为神剑,果然不俗。” “有我在,它自然不敢正面相迎。”垢尘剑回道。 “厉害。” 苏十七由衷佩服。 三人速度奇快,走了不远,只见一堆废墟之下,原本焦黑的地面坍塌了下去,此时,一位衣衫褴褛的青年正在大坑底下跪地喘着粗气,其全身焦黑,遍体鳞伤,像是被凌迟又被火烧过一般,那绽开的皮肉处还溢着血,有些地方虽结了的痂,但还是令人触目惊心。 此人喘息粗重,瞳孔涣散,杵着剑跪地而不倒,可显然是受了重伤,已算是九死一生了。 在他身旁,还无数具没有头颅且死壮相同的尸首,这些尸首自脖颈断裂处还不断喷涌着鲜血,鲜血汇聚,流向四周黑暗。 这鲜血格外映红,而这场面也是一片血腥和凄惨。 “哥!” 姜愔嫕哭着向那人跑了过去,不顾自身状态,强行运起灵力为后者疗伤。 融汇记忆后,苏十七自然认得那人,此时见他模样,不由感到些许惊叹。 印象中,姜颜华一直都是翩翩公子,才华出众之辈,他为人谦和,不争权势,不受趋炎,于修炼一途更是天赋异禀,受无数少女仰慕,可如今这模样…… 苏十七目光复杂。 此时的姜颜华身上已没了昔日的意气和神采,脸上表现出的丧气令人看着有些堕落。 身旁的苏稚绾拉了拉苏十七的袖子,低声道:“哥,我好像在周围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它自然指的是蠪蛭,可不用苏稚绾说,苏十七也察觉到周围残留的不同于人的气息。 “是蠪蛭吗?” 苏十七道,在他看来,九只狐狸趴在一起才能被称为蠪蛭,故此有一问。 “和我体内的一样...” “别担心。” 见苏稚绾有些不安,苏十七安慰道。 领着妹妹下了大坑,苏十七走到姜颜华身旁,道:“我来吧!” 说着运转起灵力,向后者体内灌输而去。 “没事,我死不了的……” 姜颜华强笑着摆了摆手,苏十七被“废”掉的那天他还在场,如今他一个退境到淬炼境的人哪有本事为自己疗伤? 可他说话的同时,便察觉到一股暖流传遍了全身,以至于张着嘴,没将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 良久,姜颜华轻叹了口气,面色复杂,道:“你……恢复了?” 时至此时,他心底竟有了一丝后悔,后悔的是他明知道自己妹妹喜欢眼前这家伙,那日为何就不能出手帮他一下呢? “哥,这些人……” 姜愔嫕红着眼,看着遍地尸体,身体忍不住颤栗,那本就憔悴的脸变得愈发苍白。 周围满目疮痍,废墟之下难以分辨这是在哪,可大坑之下,还有若隐若现的光幕环绕,看到这里,她心脏不由一滞,全身再度悲痛包裹。 这是在自家的试炼之地,是禁地,这光幕是先祖留下保护试炼之地而布下的阵局,如今光幕将散,也就意味着阵局已经被破了! 姜愔嫕仿佛被抽干了浑身力气,颓废的跪在地上,泪水如断了线的串珠,滚滚而落。 “呵呵,是我没用,对不起……”姜颜华凄然一笑,神色间尽是颓靡之色。 “只剩我们了,只剩我们了……” 姜愔嫕扑过去抱住了姜颜华,哭诉道。 “我们?” 姜颜华心猛地一紧,颤声道:“父亲呢?父亲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此时的姜愔嫕哭的抽噎,伤心欲绝下,话也说不清楚。 苏十七红着眼,黯然道:“叔叔他也没能幸免……” 当下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完颜雍狄!” 姜颜华脸上的颓靡瞬间被仇恨取代,泪水滑落,他怒喝着,声音高亢而震耳。 “这仇一定会报的,可眼下当务之急是离开黑暗,黑暗里还藏着一只怪物。留着命我们才能报仇!”苏十七连忙道。 “怪物?呵呵,是一只狐狸啊!” 姜颜华死死盯着苏十七,咬牙切齿的道:“留着命?我怕他死在了那畜牲手中!” 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亲手杀了他!” …… 第十五章:蠪蛭(下) 听着姜颜华的话,苏十七不由得沉默了下去,心底或多或少也有些愧疚。 说到底,姜闫忠的死和他也有一定关系。 “哥,你听。” 这时,苏稚绾突然开口,他微微侧头,耳朵灵巧的动了动。 闻言,苏十七下意识凝神静听,模隐隐约约听到一股微弱的气流声,抬头看着去,只见远处一抹光点飞动着朝这边而来。 瞧那翩跹模样,似乎是只蝴蝶... 苏十七讶异的看了眼苏稚绾,心底惊叹她是怎么察觉到的? 其实若不是四周死一般的枯寂,苏十七又在星域之中得到造化,这微弱的气流声纵使是他晋升缘灵境,怕也是难以听到。 离得近了,那蝴蝶的身躯也在黑暗中愈发显眼。 蝴蝶玲珑剔透,薄薄的翅膀上浑身散发着荧光,肉眼看去,周围的气流仿佛随着这双翅膀而被搅动,飞过之处,竟形成了一条似有若无的气旋。 一道凝实的声音自气旋中传来,由远变近:吾乃东麟山,向启书,城中若有人听到此言,请务必跟随蝴蝶指引,往武陵学院之中赶来…… 听到传声,众人皆愣了一下。 苏十七看向姜愔嫕,道:“是向老师的声音,他让我们去武陵学院,那里应该没有被黑暗吞噬。” 说着,内心也不由得激动起,目光带着殷盼之色。 此时姜颜华情绪过激,他希望她能劝住她哥。 “若你犹豫不决,直接将那二人打晕便是。”垢尘剑道。 “……” 苏十七没有理会垢尘剑,见姜愔嫕不为所动,劝道:“那恶贼实力比我们高强,想必也不会那么容易殒命,倘若此时他还活着,那他能去的地方也唯有武陵学院,纵使你们要报仇,也需在那里等他吧?” 姜愔嫕呆呆地看着地面,也不说话。 姜颜华冲红着双眼,咬牙道:“我会亲手杀了他的。” 说罢,杵着短剑起身,却因伤势而始终站不稳。 姜愔嫕连忙扶助姜颜华,继而在苏十七帮衬下,爬上了大坑。 “要不我背你吧?”苏十七道。 “不用,还死不了。”姜颜华摇了摇头,在姜愔嫕搀扶下走在了前头。 苏十七看着这兄妹二人的背影,心里祈祷着路上千不要遇到完颜雍狄。 跟随蝴蝶的指引,几人向黑暗里走去。 有垢尘剑在,四人一路畅行,不一会儿也就走到了东麟山下。 此时,往日灵秀的山峰被一道硕大的屏障笼罩,屏障阻隔了黑暗的蔓延,在屏障之内还可见白虹贯日,万里晴空,与外面呈现两个世界。 苏十七几人的出现令远在山脚下注视的向启书万分惊讶,他连忙喝道:“准备接人!” 话音一落,其身后就数名弟子立即朝着黑暗里冲了过去。 “咦,那是苏十七?” “他居然没死?” 咻! 一道白光流光般划过,却是抢在众人前头射去了黑暗里。 这是向启书的「定音指」,其目的是为了击退黑暗里的妖魔。 自从他的八卦阵开启后,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有人被蝴蝶给带出来,不过这些人身后总会缠着一些邪祟,这些邪祟诡异,向启书不敢大意。 其实也并非如院守说的那般,武陵城中还有活口,也因此向启书又传声风尚行,叫了几名弟子下山接应。 “奇怪,这次怎么这么安静?” 一指打出,黑暗中仍是一片死寂,这令向启书不禁生疑,于是连忙唤出法器玉竹,飞了过去。 “不好,向师伯,姜、姜师兄伤的太重……”众弟子中,为首的一位青衣少年道,此人名唤:南冠宇,和姜愔嫕是同门师兄妹,所以才能称向启书为师伯。 学院与宗门不同。 入院修行的人是以学生自居,称授业前辈为导师,并非师傅。 这些学生若想拜入师门,需自寻机缘。 其实武陵城有着数百万的庞大人口量,如今拜入武陵学院修行的人不下于三千,入了内院的也不下五百余人,然而,苏十七这一届中,却只有六位拜入了师门。 苏十七天赋虽不俗,却也并不在此列,足可见师缘难求。 “弟子拜见师傅。” 姜颜华见到向启书时,连忙行了一礼。 他身负重伤,这一礼未行到其处,就先被向启书一挥袖给扶了起来。 苏十七几人则被同窗一一接应。 “不必多礼。” 向启书从乾坤袋中拿出了数枚丹药,道:“你伤势过重,先服下吧。” 姜颜华接过丹药,又是行了一礼后才服下。 “与为师说说,如今城中是何状况。”向启书道。 闻言,姜颜华便将一路上所看到的一一说了出来。 他自黑暗降临时,便听从父亲安排和族人一直守在家族禁地,后来遇到蠪蛭,禁地阵局被攻破,族人也皆惨死蠪蛭手中。 他与蠪蛭生死殊战,自己身负重伤,命悬一线,然而也是命大,那蠪蛭不知为突然退走,又遇到苏十七,这才保住一命。 和苏十七赶来的一路上,借助垢尘剑的光芒,他在城中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和随处可见的尸骸。 “你与蠪蛭交过手?”向启书面容肃穆,询问着详情。 “那蠪蛭诡秘莫测,弟子唯有在它攻阵时看见一眼,禁地阵局一破,它便如鬼魅般融与黑暗看不到身影,弟子族人皆惨死与它手中……”姜颜华咬着牙道,双拳死死紧握。 “唉,院守也非蠪蛭之敌……” 向启书叹了口气,又问道:“依你之见,可能猜测那蠪蛭到底是何境界?” “不知。” 姜颜华摇头,他与蠪蛭交手是,连它身影都看不到,更何谈感知出它的境界? “罢了,山上传送阵已开启,你与他们几人先上山吧。”向启书望着护山大阵,道:“黑暗已至,此劫难逃。” 闻言,姜颜华红着眼,想到父亲,心中悲痛交加,又跪了下去。 “弟子恳请师傅助弟子报仇!” 这一跪又是一叩,额头磕在石阶上,顿时鲜血淋漓。 其实当姜闫忠和完颜雍狄两大洞天境强者交手时,向启书已有察觉,他乃洞天上境,又修得八卦术,于推演一道有所小成,自能知晓姜闫忠殒落之事。 如今浩劫来临,整座武陵城已沦为死城,危机之秋,他已决心赴死抵御妖魔,为学生谋求生路,可此时听到徒弟如此请言,心中却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意。 “如今城中活下来之人不过一百余人,大劫当头,你是要为师弃这些人而不顾吗?”向启书反问道。 “弟子绝无此意,弟子只想手刃仇人,可是……” 姜颜华咬着牙道,他知道自己不是完颜雍狄的对手,此刻也只是渴望师傅能在关键时刻助他一臂之力。 他还欲说些什么,可看到师傅脸上露出的失望之色,一时间内心既羞愧又茫然,一面恨自己无能,一面又为此感到痛苦而困惑。 轰! 突然,一阵炸耳的轰击声兀地响起,那阻隔着黑暗的屏障倏地开裂了! 整座高耸雄伟的东麟山在此刻震颤不止。 屏障之外,如有游龙搅动着黑暗,那如暗潮似的暗气一层叠着一层,似浪涛,遮天蔽日般压向东麟山。 这一刻,武陵城仅剩的净土好似也彻底被黑暗吞噬了。 “护、护山大阵竟被破了?” “那是什么?啊,我的眼睛……” “完了,我们要死,我们要死了……” “大家别慌,都站在一起!” “啊——!” 轰,轰! 炸耳的轰击声还在持续,黑暗里没了光明,众人立时骚乱了起来,耳畔又相继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令人惶恐不安。 一股窒息般的压迫感笼罩在众人心头,恐惧不断滋生。 “是蠪蛭,蠪蛭!”姜颜华惊声道,周围忽闪忽现的黑影令他终身难忘! “乾、震、离,列阵!”向启书喝道。 轰! 倏地,一轮金光绽放,湛湛的光芒中,‘乾、震、离’字位紫色的雷火迸射。 雷火中电弧丝丝作响,迸射出的缕缕闪电不断轰击着周围。 在这轮璀璨的金光下,众人只瞧得见一道如鬼魅般黑影不断闪现,而周围已躺下了三位断了头颅的尸体。 “众弟子听令,退!” 向启书声传四方,荡气回肠。 他双手掐诀,晕染而出的白光如气流般流转在玉笛之上,缓缓吹奏着乐曲。笛音尖而脆,渐渐压下了那炸耳的轰隆声。 听到笛音,本来恐慌的众人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南冠宇惊慌之余,却也故作镇定地喊道:“我辈修行者,应当处之泰然,临危而不乱,切莫让惧念占据心神,着了邪魔的诡道。” 说完,拔出背负长剑,看向姜愔嫕道:“师妹,你和伤者先行,其余人紧跟其后掩护!” 闻言,一众人这才回过神似的纷纷向山上逃去,有几名弟子甚至丢弃了兵刃,自顾自的跑到前面去了。 “小子你还发什么呆?那蠪蛭身后还有个更恐怖的家伙,这阵法只能拖住它片刻,你得快点跑才是。” 垢尘剑的声音在苏十七心间想起:“我感应到山上的灵气波动,那传送阵的灵力耗尽,快要崩溃了,你得抓紧时间。” 闻言,苏十七不敢犹豫,立即拉着苏稚绾和姜愔嫕的手就往山上跑。 “哥,哥!” 姜愔嫕回头喊道,可姜颜华却定在了原地。 轰! 又是一击炸耳的震响,护山大阵下出现了一个裂口,裂口中走进了两个人影,人影之前则是一只形似狐狸的妖兽。 那妖兽足有两丈之高,浑身被黑漆漆的雾气包裹,只能看见十六个绿灯笼似的眼球与那摇曳的九只尾巴。 ——蠪蛭! 第十六章:绝境 轰,轰! 护山大阵还在被撞击,这次却是连带着整座山开始震荡,那声音低闷,仿佛来自遥远的太鼓声,每一下都令人心生敬畏与悸动。 豆儿大的雨点开始飘落,呼呼的狂风袭卷开来,护山大阵的结界被撞裂了! 一道刺耳而又紧实的声音回荡在山峦之间,那蠪蛭口吐人言,幽瞳凝视着远处的一位少女: “抓住她!” 话音落下,其身后二人顿时站了出来。 迎上蠪蛭那幽冷的目光,苏十七打了个寒颤,忧虑顿生。 “看来那蠪蛭的确是为她而来。九个头,唯有一个头的眼睛没亮,看来我猜的没错,那最后一只蠪蛭可能就附身在我妹妹身上!” 想到此处,苏十七立时就想拉着二女往山上跑,可他抬起的脚还未落地,四面八方就笼罩而来一股无形压迫,压的他身体动弹不得。 “往哪跑?” 一道中年低沉的声音传来。 听到声音,苏十七心猛地一跳。 竟然是他,是杀死自己养父母的黑衣人! 苏十七转身,只感一股热血不断再往脑门上冲,双眼冲红地盯着那人,纵使此人黑雾遮面,看不清样貌,但这满身魔气却令他终生难忘。 绝对是他! “原来这场劫难并非偶然。” 向启书后知后觉,看着黑衣人,厉声道:“武瀛钧,枉你身为一城之主,竟献祭一城百姓来供养凶兽,当真该死!” 转而看向另一人,质问道:“完颜雍狄,你、没想到你也坠入魔道!” 苏十七洞察不到黑衣人真实身份,可同为洞天境的向启书却能一眼认出,这人就是这武陵城的一城之主,武瀛钧! 其实武陵城十七年前有过一次异变,不过异象惊人,动静却很小,最后不了了之。 可如今回想起来,一切皆有因可循。 “怪不得那场异变悄然平复,原来是有人将那妖兽藏匿了起来,原来是他出卖了人族,助那魔头复苏!”向启书暗自悔恨,恨自己当时为何没能调查清楚。 “死也是你先死!” 武瀛钧冷哼一声,冲向了苏稚绾。 向启书手持玉笛,挥臂一扬,一轮金光如壁垒般阻断了武瀛钧的进攻。 也在此时,蠪蛭与完颜雍狄也直奔苏稚绾而去。 向启书拦住武瀛钧,见状,只得大喝道:“快跑。” 他剑指凝诀,手中玉笛立时一分为二,其中一根玉笛被奏响,另一根则如飞剑般随着音律而舞动,形成漫天剑雨。 武瀛钧赤手空拳,面对剑影只得暂避锋芒,退了三尺,唤出法器,喝道:“奇莲盾。” 只见他掌中红光大盛,一个龟甲上雕刻的莲花霎时绽放,挡住了这漫天剑雨。 与此同时,一道厉喝传响:“完颜狗贼,拿命来!” 姜颜华纵身一跃,兀自杀向了完颜雍狄。 此时他体内气息狂躁而絮乱,周身灵力波动剧烈,灵光散开,身影在重重光影之下,犹似凝聚成了一柄长剑,刺向完颜雍狄。 这一招声势浩荡,一时间惹得风云为之变幻。 轰! 一声巨响。 只见蠪蛭身前红芒闪烁,唤来山上的巨石,砸向了姜颜华。 山石在红芒之下变得奇硬无比,与长剑对撞,却是剑影碎裂而炸散了开来。 姜颜华被巨石的冲击力击飞,整个人嵌入了山壁之中,没了动静。 沙尘滚滚。 尘埃尚未落定,蓦地里又升起了一阵黑雾,黑雾中蠪蛭身影一闪,下一秒就已出现在了苏十七身前。 那庞大的身躯完全阻断了山路,挪动间山上巨石也滚滚而落。 完颜雍狄御空,飞去将苏稚绾擒了过来。 苏十七苦于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 “大人,他们怎么办?”完颜雍狄道。 蠪蛭转过头,十六双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苏稚绾。 苏稚绾与它目光对触,身上被压制的魔气又开始翻腾了起来,脸上黑气缠绕,那显露在外的肌肤、骨骼开始畸变,臀部长出了狐尾,变成了半人半狐的模样。 体内狐妖作祟,苏稚绾因而昏迷了过去。 “杀掉。” 蠪蛭冷漠的道。 闻言,完颜雍狄双手合十,掌中火焰祭出了一把弯刀,他握着弯倒,唰的一下,劈向了苏十七。 滔天的火焰裹挟着凌厉的刀气,袭卷而去。 刀气掠过之处,石阶碎裂,地面一片焦黑。 巨大的实力差异面前,苏十七连动都动不了,此时睁大了眼睛,心底一片绝望。 “这般困境就将你束缚,看来你不仅实力弱,意志也很弱。”垢尘剑的声音响起,言语之中却太有轻蔑之意。 苏十七有些不解,心想:那我还能做些什么? 在他困惑之际,体内突然涌现出一股充沛感,仿佛灵力得到释放,如江流一般在体内奔腾,四肢百骸得到滋润,那股笼罩着四肢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了。 眼前蓝光一闪,只听“铮”地一声,垢尘剑已立在了跟前。 那滔天的火焰不断袭卷,可苏十七有了垢尘剑的庇护,却始终不曾被灼伤。 火焰与蓝光交汇相融,在这灰暗幽森的环境下,绽放起了一朵妖艳的花。 “我真蠢,垢尘剑如此奇异,刚刚我为什么不早些唤它出来?”苏十七这才反应过来,鬼门关前走一遭,心有余悸之余又暗自懊恼。 此时情况危机,苏十七心系苏稚绾安慰,挣脱束缚后立即开启了神蕴,转身对姜愔嫕道:“你先走!” 握住垢尘剑,挥剑一斩,劈开了铺天盖地的火焰。 “我能与它一战吗?” 苏十七心道,此时他在垢尘剑奇异的光芒下,长发飘扬,眉目间神采照人,外显出一股超逸出尘的气质。 垢尘剑未回话,却是他身后的姜愔嫕开口道:“要走一起走。” 啪! 是金鞭抽动的声音。 “我能与它一战吗?” 苏十七心底又小心地问了一遍,可垢尘剑依旧没有回答,他望着蠪蛭,一时间心却不由得起伏了起来。 “大人,这小子有古怪。”完颜雍狄道。 此时,在场众人谁也能察觉到苏十七的气场变化。 刚刚苏十七挥出的一剑令所有人,包括蠪蛭,皆为之一愕,黑暗之中,那撞击护山大阵的鼓声也都略停了一下。 “是你?” 蠪蛭冷冷开口,那十六双幽冷的眼瞳转过来俯视着苏十七,眼中满是戾气和敌意。 苏十七心底不由一颤,暗自心急,又在心底问了一遍,“我能与它一战吗?” 可垢尘剑依旧没回复,不过这次他却感受到了手上传来的阵阵灼热。 他与垢尘剑一体,能感受到这是垢尘剑散发出来的战意。 想必是蠪蛭的威胁刺激到了垢尘剑,这是个好消息,说明垢尘剑可能根本不惧怕蠪蛭。 蠪蛭的尾巴缠绕着苏稚绾,身前的黑雾越来越浓郁,周围的光亮再度被吞噬,温度仿佛也冷冽了起来。 见状,苏十七一咬牙,挥剑冲了过去,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任蠪蛭抓走苏稚绾,更何况他身后还站着姜愔嫕? 完颜雍狄强在蠪蛭前面出手,见苏十七冲来,挥刀迎面劈了过去,只听“铮铮铮”一连串响声,刀剑相击,瞬息之间二人相对数十招。 苏十七持剑上挑。完颜雍狄横刀下劈。刀剑相撞,刀上剑下,在一股巨力之下苏十七虎口被震开了口子,鲜血立时流了出来,他手腕顺势一转,剑又直刺了过去。 完颜雍狄横刀抵御,却见后者手中锈迹斑驳的长剑,兀地爆发出一股磅礴而汹涌的力量,这力量完全压制了他自身的灵力,竟令他有些招架不住。 哗啦一下,他的烈焰刀碎了,这把灵器在这等力量面前,轻易的就被摧毁了。 完颜雍狄骇然的看着这一幕,不敢置信,可那剑的威势不减,直朝自己胸口刺来,他没了兵刃,不敢对其锋芒,只得踏碎虚空,避了过去。 “大人,这把剑有古怪,绝非寻常……” 声先至,影后现。 完颜雍狄出现在了蠪蛭身后,紧盯着苏十七手中的剑,目光中既有忌惮、恐惧,亦有逐渐显露的贪婪之色。 “杀!” 蠪蛭喝道,身影立时朝着苏十七扑了过去,缠绕其周身的黑雾遮蔽了术法的灵光,铺天盖地的袭卷,带来阵阵诡秘。 黑暗中,唯有垢尘剑散发着光亮。 苏十七手持垢尘剑,面对蠪蛭,挥剑就是一斩。 他所学功法不多,在武陵学院中只修习过【轻身步】、【九净拳】、【七封剑】三部功法,其中【轻身步】练到了三重境界,【九净拳】初窥门径,【七封剑】则刚入门。 此时交战之下,【七封剑】便自然而然的施展了出来。 【七封剑】在武陵学院藏阁内被划分到了黄阶功法,共分七式,每一式又有三十六般变化,不过此功法讲究轻巧与攻伐,配合【轻身步】再好不过。 蠪蛭扑杀过来,却不敢直面垢尘剑的锋芒,只得施法术而游斗,身前红芒结阵。苏十七有垢尘剑在手,万法皆能斩破,加上他出剑灵敏快捷,交战时凝神专注,一时之间隐隐占了上风。 完颜雍狄伺机而动,他没了兵刃,却在一旁施展起了术法。 乘着苏十七无防备之余,双手皆印,哗啦啦地,无数冰晶自法印之中飞出,朝着苏十七爆射而去。 冰晶形成风暴,一泻千尺,席卷而来。 “凝玉诀,寒霜三千!” 姜愔嫕看见完颜雍狄时,早已红了眼睛,此时更是不顾自身状态,强行运转【凝玉诀】。 只见她眼瞳纯白,皓腕上的玉镯爆发出璀璨光亮,唰地一下,漫天寒霜倏地浮现,寒霜如冰雹,在苏十七身前凝结成盾。 可冰盾却在冰晶之下只坚持了数秒,便被击溃,姜愔嫕因而受到反噬。 劲风中,苏十七只得将剑舞的更快,可饶是他将速度逼到极限,却也做不到密不透风。 垢尘剑奇光斑驳,虽抵御了大片冰晶,可苏十七深处冰晶风暴中心,片刻之间,衣衫仍被血染的鲜红。 他毕竟是筑基境,还不足以抵挡完颜雍狄的进攻,若不是有垢尘剑护身,只怕光是这风暴就能令他粉身碎骨。 “可恶。” 苏十七咬紧了牙关,喝道:“封剑式!” 手腕转动,剑势一转,徒然挑起剑花,剑花击起层层风浪,风浪中垢尘剑神威再显,只见一阵蓝光薄发,铺天盖地,直冲云霄,如有星河现世。 星河流转间五光十色,奇异绝伦。 一瞬间,苏十七眼睛被光芒吞噬,仿佛进入幻境,幻境里白雪皑皑,是自己攀延一座山峰的身影。 不知为何,这道身影让他觉得格外的伟岸,“他”弯着背脊,像是背负着什么前行。 画面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再回过神,苏十七心中却莫名升起了一股磅礴之意,他手中的剑已变得无比炽热,体内的灵力也莫名亢奋了起来,在经脉里澎湃而激昂,被剑抽走。 此时,垢尘剑激荡,剑影无双,那【七封剑】最后一式在它的加持下,让苏十七舞的凛然生威。 那三十六般变化被凝聚成一剑,只听一声厉喝:“破!”倏地斩了出去。 他的声音回荡山峦间,如此浩然。 在一道高亢的龙吟下,剑影中一副古老而神秘的图腾徐徐呈现,从中飞来巨龙,嘶吼着,向蠪蛭俯冲而去。 轰! 神光流转,天雷滚滚,霎时间风雨骤停。 巨龙所过之处,如同山崩地裂,势不可挡。 蠪蛭直面剑气,周身翻涌的黑雾被神光驱散,庞大的狐身展露了出来。 它迎战巨龙,伫立嘶吼着,身后的九尾如同狂风下的野草,摇曳而又顽强,抵御着气浪。 在巨龙面前,蠪蛭身躯显得有些渺小,强烈的冲击将它一点点击退,在红芒之下,蠪蛭最终还是抵御不过,身影倏地消失了,又瞬间在百丈之外的虚空中浮现,留下了原地昏迷的苏稚绾。 垢尘剑有灵,纵使巨龙神威滔天,但在苏十七意志下,却也没让苏稚绾受到半点伤害。 巨龙冲破蠪蛭,身影也如荧光消散了,可余波的风浪却又向完颜雍狄奔袭而去。 完颜雍狄面前凝结的法印立时被剑气冲破,受到反噬,他口中喷出鲜血,水雾般洋洋洒洒的弥漫在空中。 危急关头,他眉心血红一闪,却是燃烧精血遁匿了去,等到再出现时,他的身影已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垢尘剑的威势骇人,剑气翻涌间,连远远交战的向启书和武瀛钧也受到了波及,不得已,二人只得联起手抵御剑气。 一时间,东麟山下,战场仿佛被肃清,唯有那道龙吟经久不息。 这一招苏十七拼尽了全力,体内灵力顿时被掏空,此时气喘吁吁,勉强才站定身子,他转过头,急忙对姜愔嫕道:“快去接你哥。” 说着,跑向了自己妹妹。 姜愔嫕点头,几步飞跃,爬到山壁上将姜颜华救了出来,落地时,人却直接摔了下去,几次挣扎,也没能再站起。 姜颜华十条命死了九条,人早已失去了意识。 苏十七抱起苏稚绾,见这对落难兄妹如此惨状,心中顿感愧疚与不忍,踌躇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姜愔嫕,目光中满是伤痛之意。 姜愔嫕十分倔强,她始终都想自己站起身,却没能成功。 此时,东麟山山顶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光芒将云层映的绚烂斑驳,同时天地间的灵气在此刻也皆涌向了光芒聚集之地。 这是传送阵灵气将耗尽的预兆,此时传送阵只是在借助周天的灵气来维持最后的运转罢了。 可东麟山周边的灵气虽充裕,却未被凝炼,加之天辽阔而高远,灵气不聚拢于一地,这对极消耗灵气的传送阵而言,还是进多入少,太过稀薄。 恐怕纵使将整座东麟山周边的灵气抽空,也只是杯水车薪,维持不了多久。 如今护山大阵已经裂,那诡秘的黑雾渗透了进来,向着山脚蔓延而去,蠪蛭在一旁虎视眈眈,黑暗中可能还隐藏着一个更恐怖的家伙,为今之计,唯有通过传送阵远离此地。 可…… “来不及了。” 苏十七心中暗自焦急,他依附垢尘剑使出石破天惊的一剑,体内精力匮乏,灵力耗竭,根本分不出余力相助姜愔嫕。 更何况,武陵学院距离此地十几里,这般状态何谈赶的过去? 风波落定后,向启书仍被武瀛钧死死缠住,蠪蛭只是暂时被击退,随时都有可能继续杀过来,而传送阵也随时会面临崩溃,如今境遇已是穷途末路。 苏十七望着怀中少女蹙着眉,痛苦的模样,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怜意,转头看向姜愔嫕,发现她已趴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哥哥,蜷缩着身体。 垢尘剑失去了光泽,变成了锈迹斑驳的铁剑,无论怎么呼唤,也得不到回应。 天空的轰击声停止,护山大阵也终于被击碎了,阻拦在外的黑雾如暗潮般涌来,东麟山风雨飘摇。 雨点落在苏十七脸庞,他抬头,望着灰暗的天空,一股苦涩与委屈抑制不住的在心房荡漾开来,眼泪倏地在眼眶打起了转儿。 他低头轻吻了下少女额头,脚尖轻点垢尘剑,剑被挑飞,如归鞘般融入了他体内。 苏十七抱着苏稚绾,迈步走向姜愔嫕,无力的跪倒在了后者面前,红着眼睛,哑声道:“抱歉,我尽力了。” 一眨眼,眼泪落了下来,落在了姜愔嫕的手中。 姜愔嫕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苏十七的手。 远处传来蠪蛭的声音: “到你出手了!” 黑暗里突然掀起了狂风,那吞噬天地的黑雾像是正被什么庞大的生物搅动,弥漫着,瞬间吞噬了所有光明,东麟山彻底沦陷。 也在此时,垢尘剑的久违声音终于响起: “穷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