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秋》 第一章 夜纷扬(一) “很美,真的很美,请让我再看一眼……”她眼里满是绝望和死寂,说出的话确是另一种意思。 “哪有那么多可看的?回吧!!!”一道声音,不辨男女,音色寡淡庄严说到。 “想……想看!啊!!!”她感觉嗓子像堵了什么似地,说不出来,用力一喊,醒了。喘了一口气,心里怅然若失。 “总是这样,差一点,差一点就看到了,总感觉那样东西很美,很想看,没看到很遗憾,能看到就好了!”她自言自语。 “赶紧起来了,到点得上班了!”她随便吧啦了饭,套上衣服,拿好东西便出了门。 “诛梅,当年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寓意时,我忽然对你的幻想,蹦极式丧失。”她的同事和她打趣道。 “诛梅姐的名字有什么寓意?”新来的员工不太懂事的问了话。 “就是求子,儿子的子!诛梅不叫诛梅,本是妹这个字,她外公可怜她,把妹改了梅,就是这个诛字煞气太重,她家她是幺儿。” “哇,但是也好听!”新员工不知轻重的说了一句。 “我谢谢您的好听!”诛梅心里特别想说这样一句。可她说出口的是“哎,就这样,有个男孩子还是好的。父母有父母的观念嘛!”心底忍不住,自己暗暗吐槽自己一句口是心非。 “诛梅,我真想看看你不淡定时候是什么模样!”汪珺对着她诛梅说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珺姐,火药味好重噢!”新员工起哄道。 忙碌了一个上午,到了午休时间,诛梅为了节省时间,自己带了饭,好中午多休息一会,省得为了思考吃什么耗费不必要时间。 “诛梅,一起么?”蒋云霁问了她一句。 “不了,带饭了。”她拿了还微微温的饭盒,静静地一站。 “诛梅,其实有没有人说过你,静静地很好看?”她问了一句,紧接着又说:“对了,静女其姝这句话真的很适宜你。” “没,你是第一个,大家对我的关注点,从来不在这种地方。”诛梅说道。 “嗯,那你好好吃,好好休息,我们去外边吃了,需要给你带盒水果么?”蒋云霁问她。 “不了,谢谢,吃粥,带了苹果。”诛梅客气回道。 “噢,多笑笑,诛梅,你美的,自信一些,总感觉你束缚了自己。”她勾了勾唇角,带上口罩出去了。 单位保安锁了办公室,她吃完后在休息室眯眯乎乎的眯了一会,思绪似乎飘远又绕近,她觉得自己在梦里又好像回到孩提时刻。 “诛梅,你说我们姐妹几个名字怎么那么奇怪?”大姐面上愤愤不平,学校里总有人出言讥讽,莫名觉得难堪。 “是啊,大姐叫若男,我叫胜男,三妹叫盼娣,小妹如果不是外公,那名字更加难过了。”二姐心里也不是滋味。 “外公说梅是君子,诛是他们写错了,本来是朱,当年录的急,写的笔出了墨,变成了诛,本是红色的梅花,很美的。”诛梅懵懂的说道。 “你看爸妈求儿子给我们取的名字,你的意思诛这个字不是针对?”三姐盼娣对着诛梅说道。 “总希望不是这样的……”诛梅低低的说着,只有她自己听得到,月亮又大又圆,她心里默默祈祷“倘若天上有神仙,希望我们都是被父母疼爱的孩子,不是诛,是朱,红色的……很美很美的,就像雪中红梅,很美很美的……” 第二章 夜纷扬(二)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因为是周末,诛梅缓缓从沙发椅上起来,走到门口从猫眼撇了一眼,大概是快递员蹲了下来,猫眼死角看不见人,她给透风用的半门开了条缝隙,瞄一眼再确认一下,乌泱泱的脑门带着汗气儿,猛地起来,她一惊。 “女士,请签一下。”快递员说道。 “放那侧边空地就好,我等会儿会拿的。”她说完关了半门,任由快递员敲门也不开了。 “唉唉,女士?女士???!”快递员虽然见识许多这样的收件人,仍有些不愉快,为了好评,他忍了。 “女士,您可千万记得拿哈,我给您放门口了,记得好评哦亲~”他重复着快成他无意识语言的话,又给自己今天日常挣了一份辛苦的收入。 日子是漫长的,因为在太平的时代,诛梅不是最积极挣钱的那一位,却也不是不需要工作的社会人,所以她平凡的做着一份平凡稳定的工作。 诛梅经常对着镜子省视自己,每一个动作表情,再观察自己的心理活动,因为家里琐事她十分厌烦,乘着工作后,一次剧烈的争吵,姐妹四人各种在各自喜欢的城市落脚,若把人比喻做树,诛梅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水泥钢筋阴影里的那一株怪柳,随风乱舞的同时,又不是最标准的柳树,还带着特色。 人绝对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时突兀,也无可奈何。 夜深了,诛梅躺下,胸口左侧微恙,略有不适,稍有眩晕感,但夜色沉沉,她也就睡了过去,略过了这片刻不适。 诛梅意识似有似无时感觉自己梦到这种场景“快快快,抓住她!!!千万不能让她跑了!!!”一群人闹哄哄的,她觉得很疲劳,然后就彻底睡去,眼前有白光,似飘带游过,彻底闭上了双眼。 她感觉在梦里又醒了,看到了很多东西,这个陌生的朝代,更替、战争、新生、和平,虽然衣着似古人,言语文字却是她能认得的模样,很疑惑,却无可奈何。 她忽然觉得被人推了一下,醒来了,手变小了,脑子里有话,嘴里只能咿咿呀呀的发一个“阿”音,多激动也无济于事,世界是黑白的,翻不了身子,只能躺着,很痛苦,无奈,只能尽量发出声响了。 “呀,夫人,小姐醒了!!!”一旁的丫鬟说到。 “阿…阿…”这是她唯一能发出的声音,被丫鬟抱起来后她感觉好受一些,一直躺着那种不适略有缓解,环顾四周虽然是黑白的,但是这间房间的装潢和门窗,让她觉得,这家人身份不一般。 “快,报来给我。”夫人对丫鬟说到,她看到了她,长相传统,饱满鹅蛋脸,柳叶眉,人虽然憔悴,温和的睡凤眼,一直看着她,她伸手试着去摸。 “阿…阿…”诛梅轻轻地去触碰,描了一下她的眉眼轮廓,不曾想接到了一颗饱满的泪珠,砸在手心灼热又无奈。 “阿…阿…”她没办法说不了话,也没法问,只能这样叫唤。 “庆珠,喊老爷过来吧。”她边落泪边吩咐道。 “是,夫人。”庆珠从旁边出去了。 第三章 夜纷扬(三) “青玉,你终于肯见我了!”他急匆匆赶到,带了点风,诛梅觉得略有不适,虽然她被包裹严实。 “菁良,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可还认她?”她清寡的声音响起,侧身背对着他,满眼都是孩子,她怔怔地望着她的孩子,心下一片荒芜,却是一点也不想转头看他。 “青玉,你这是何苦?又是何意?”男人无奈又有些哀伤的问到。 “我自知时日不多,且……庆珠……喊大夫,快……”她声音太弱了。 “快快快,庆珠,大夫!!!”方菁良着急道。 “夫人,这…劳烦旁人出去一下。”大夫对着庆珠说道。 “老爷,请吧!”庆珠擦着眼泪。 “夫人可知自己怀的是双胎?”大夫趁她意识还在问到。 “不知,只是生完她,偶有不适,现下……我身体……可还……能捱几日?”她悲伤的问到。 “哎,这……夫人还需放宽心思,细细调养为宜,不宜多思多忧虑啊。”大夫摇了摇头,处理好首尾,净了手,吩咐庆珠一些注意事宜,出来了。 “大夫,我夫人可还……”方菁良问到,看到大夫摆摆手似不愿多说的模样,他戛然而止。 “人说山险路阻,哪难得过这女子鬼门关前走一遭呢?”说完便摇着头离开了。 “老爷,还请您留一日,夫人吩咐她确实有话要同您说。”庆珠忍住眼中泪水,对方菁良说道,庆珠心想定不让夫人心怀遗憾。 “也罢,庆珠你代我转告车旁书童敏谨,让他回去带个口信,今日我就宿在姜府。”他满眼迷茫望着庭院中即将升起的月亮。 “青玉,我们彼此终究不能互相原谅么?”他坐在院里亭子里,望着月亮,心下不免凄凉。 房内 “庆珠,大夫说我肚子还有一个男孩,还有两月,也差不多能出来了,我时日不多,待他出世,两个孩子终究是要托付给他的,可他……我怕孩子到时受人欺辱,没娘的孩子似草一般,倘若父亲疏忽,更是如同光有住处的孤儿一般,这可如何是好?”她不知他被庆珠留在院中,细细碎碎的哽咽声,引得他从亭中走到房间侧边,犹豫是否要推门进入时,听到男孩,忽然眼泪止不住的坠,青玉哭她自己时日不多,孩子命苦无亲娘在身侧,而他因他们缘分太浅,哀伤落泪,纵使他排除万难使得她入了他家的宗谱,如今也并无意义了。 思及此处,他整了整衣冠,轻叩房门,压住心下复杂情绪,他如同初次上姜府门拜访一般,为自己报上身份:“江州方氏菁良,有疑惑未解,特来求见,不知……不知可否……方便?”哽咽之余,地上已有碎泪。 “庆珠,让他进来吧!关好房门,大夫说了要避风。”房门轻开又合上,沁湿的石面随时间流逝渐渐减淡湿意。 “青玉,你……好生保重,我……” “菁良,你就对我只有一句好生保重么?这次可是一对,姐弟呢,给他们取个名字吧。” “青玉,真的可以么?” “如果有选择,菁良,我已不愿再见你,可惜我时日不多,倘若孩儿父亲再不顾,便是孤弱,姜方二家本有宿怨,你看我们走的这么坎坷,其一是我们缘分太浅,其二便是这宿怨太深,若取了名字,可要护这两孩儿一生一世,不要让他们经历我们俩的痛苦。” 第四章 夜纷扬(四) “青玉,你的身体大夫怎么说?”他问到。 “大夫说,我腹中还有一个男孩,还有两个月就要出来,倘若你对我还有真心,便放我自由,不要让我入了你方家的宗祠,你们家太压抑,纵使我们情深也奈何不得这宿命。”青玉说完已是疲劳不已,她招手,庆珠随即服侍。 “青玉,你既不愿入宗谱,我问你庆珠对你可是忠诚?”方菁良问到。 “夫人!!!这!!!”庆珠似有些知晓自己的命运走向。 “青玉,只有这个法子能保全我们的一双儿女,除你之外我已不愿再娶,可为了防家中长辈阻挠,我的嫡妻之位,不能空,其他女子我亦不放心。”他一脸诚恳望着背对他的姜青玉。 “菁良,有心了……庆珠,你意下如何?”她虚弱的问到。 “庆珠愿意的,夫人,这样没人能伤害到夫人的孩子们,庆珠也能尽力去保护,没有夫人,庆珠早就在那个饥荒年里,宿在黄土里醒不过来了。”庆珠动情的落泪道。 “那好,庆珠,往后你就叫姜庆珠,到时便随着老爷去吧,我不想再离开姜府了,我要在这,再不离开了。”姜青玉的枕头湿了一片,仍旧没有转身,她怕,怕自己心软,怕自己再泥足深陷。 “青玉,到时我的嫡妻就叫姜庆珠,我们的孩子便是方府的嫡长子嫡长女,待稳定后,我便去从军,边塞虽然危险,方府也没那个能耐伸手到边疆,我会在那,青玉,你千万不要走的太急,定要等等我,我们一起……一起走。”他无奈极了。 “我们的姐儿叫菁玉可好?哥儿就叫玉青?”他问道。 姜青玉缓缓转身“菁良,怎地就偏心姐儿,哥儿也要一样的疼惜。” “青玉,那你说他们取个什么名字?”他见她转身兴喜异常,语调都欢快了几分。 “姐儿还是叫菁玉是可以的,小字便是诛梅,可好?哥儿还是叫睿珉,小字慧敏,静敏聪慧?” “还是折中一下吧,哥儿叫青珉吧?小字就一个字明可好?姐儿也不要煞气太重既然是女孩,小字便是梅单字可好?” “罢了罢了,就这么定吧。方菁玉,方青珉,蛮好蛮好。”她似乎也有些欢喜。 “你爹夸你是青色的美玉呢。”她轻轻抚摸肚子,心里暗暗地对着胎儿道。 “老爷,夫人,放心庆珠一定照顾好菁玉小姐和青珉少爷。”庆珠道。 “菁良,你知道么?为什么我最喜欢秋季么?”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秋季最美了,春有句芒神,夏有祝融神,秋是蓐收神,冬有玄冥神,各司一方季节,而我最喜欢便是秋季,既主寒冬将至前的肃杀,有金的锐利,又主丰收,恩赐于人,大概是个公平又赏罚分明且严明的神明吧。” “青玉,你好生休息吧,夜已深,我也得回我房中了,太晚了,你……” “嗯,庆珠,送他到西边离我近一些那个厢房吧。” “是,夫人。”庆珠引路退到门外,方菁良小心翼翼关好门,不忍她被风吹到。 第五章 夜纷扬(五) 纵使才高八斗也算不准这般突发情况,他看着她睡了,退出房间,简单的问了庆珠几句,到客房歇下了。 “虽入秋,已有冬意。”庆珠低声到,在耳房歇下了。 一个月后 “……夫人,这如何是好,也太突然了。”庆珠有些手忙脚乱。 “呼……嘶……呼……庆珠,去喊产婆,还有大夫。”她忍着雷同上次一般的疼痛,吩咐到有些慌乱的庆珠。 “我马上去,夫人,你坚持住。”她冲出房门一阵错愕,老爷竟然有准备闯进去的神态,她来不及细想,毕竟夫人生产保不定,且人命关天,还是抓紧时间去找大夫产婆要紧。 “青玉,你一定要坚持住,不然我就进房中来了。”他知她艰难,只能如此语语言激将了。 “不……呼呼……不可以进来,你……不可以……呜呜……”她害怕他忽然进来,只得忍住恐惧和疼痛提起精神。 “啊………”一声女子的惨叫,庆珠更忙了。 “青玉!!青玉!!!”方菁良着急了。 “大夫……她怎么样?”方菁良紧张极了。 “除了必要照顾她的人,和她想见的人,就不要再额外加人了,节外生枝也是不必要,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过得如此苦闷,这种病听师傅说过,当年宫中的娘娘才会得。” “你的长辈全知晓,就你方菁良丝毫不知,是他们护你护得太周全,还是自始至终我们不是一路人!”他恍惚间忽然想起那时她一脸决绝的对着他说,而他当时回了一句蠢极了的话。 “青玉,我们回家吧!”他说完,他收到了她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再见她已经是眼下这般模样了,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青玉,你生下这一双孩儿,终究是爱?还是怨憎?”他头疼极了,而她再也不会在他耳边轻声温柔地喃喃细语,他们之间不可能恢复,也有一道难以言喻的鸿沟,也许往后时光漫漫,她的虽然短暂,却足够让他一生都痛苦。 “前人孽,后人偿,因果循环,果然,何因配何果,分毫不差,夫人,庆珠求您了快醒来吧,好保住这来之不易的他们。”纷纷扬扬的柳絮随夜晚微风四散,飘着飘着又旋起一个小旋风,轻轻地松散在庭院角落,不再随风旋走,庆珠望着月亮,暗暗祈求着。 “这人世间的事情,哪有那样多的能对簿公堂,真正公平的被处理呢?有的不过是尽人事,罢了,天命我虽不爱听,却也不得不听。”方菁良心里很是复杂,整个人因此有种颓败的气息他在他休息房前,毫无模样坐在台阶上,迷茫望着月亮。 夜色很美,冽冽清风,月色阴柔,可人心早已如将尽的烛火,虽阴亮已是最陌路了,仅因为当年那几丝善和教养,给彼此留了随时崩坏的体面。。 诛梅很疑惑,她看不懂怎么回事,从她发现自己变小在这里,因为身体缘故,经常睡觉之余,她感觉她的父母关系非常微妙,似乎有情,又似乎无情,朦朦胧胧的。 第六章 夜纷扬(六) 诛梅看着旁边的弟弟,还有这个身体的母亲,她现在能看得到颜色了,好不容易能动她还是试图多动一动。 姜青玉看着她方菁玉和他方青珉,眼中的慈爱遮挡不住,想到自己的身体,笑得牵强无奈。 “庆珠,你看,菁玉她多像我,我小时候娘也说我可好动了,青珉还乖静些呢。”青玉看着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红着眼眶,哼着小调哄着。 “夫人,哥儿还小,哪瞧得出?姐儿活泼些也是好事,多些鲜活生机,兴许您心中松快了,病也不药而愈了。”庆珠还试图改变她的想法。 “庆珠,我自知我身体有多差,那时郁郁寡欢,现在身子难以恢复盛时模样,熬一天,多看他们一罢了。”因为身体虚弱,她说话语速比常人慢上许多,说完她停顿了好一会,慢慢地呼吸上气了后,庆珠扶着她缓缓挪到坐具,庆珠本想劝她多躺躺,她却说“庆珠,我再不动,真烂死床上了,虽然移动的慢,好歹动一动,我多少好受些。” 诛梅看着,毕竟是个成年人,再怎么,对一些事情也是清醒的,不像他弟弟,货真价实的懵懂,她忍不住落泪了。 “庆珠,庆珠,快看看菁玉,她是不是着风了,怎么流眼泪了?” “夫人,大概小姐是心疼您吧!”庆珠宽慰道。 “我只求她,不要像我这般坎坷,早日苦吃足了,苦尽甘来,不要像我,少时荣华似午时阳,寻常人家无人感直视,天家从不是我考虑的良配,而今却似秋日落叶,徐徐凋零。从前他们方府仰人鼻息,而今轮到姜府仰人鼻息,纵使他方菁良对我还有往昔情谊,也抵不过这悠悠时光里的柴米油烟酱醋茶,总有一天恩情消散,我这一对儿女……” “时光真是个良药,亦是毒药。”她姜青玉轻轻叹息,诛梅听了,心里发酸,她也没有办法,在这里她是方菁玉,还小不会说话,只能啊啊叫唤两声。 “小姐,您自幼机警聪慧,如今虽对外称呼是姜夫人,可方大人是一直把您当方夫人他的正室看待的。”庆珠试图劝说道。 “庆珠,你不懂,姜方二家的恩怨,我们能做成这样也是不容易了,就这样还能勉强维护面上的和睦,不至于……不至于……让两家难做难堪,当年菁良与我试图化解,开解,到头来,就像摔碎的玉镯,能工巧匠纵使有再高的谋划,也不能像佛一样,让它完好如初,碎过了就是碎过了,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这两个孩子,如果不是菁良周旋,不知道会不会被方家培养成复仇的棋子,我不要他们做棋子,我要他们做人,若是男子,便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做人!!!若是姑娘,也要活出自己的风骨,坚韧不拔,不要被困在两家四四方方的房屋里,为了往昔恩怨,沦为棋子,枉送性命,徒增烦恼,不得解脱啊!!!”她眼里的偏执变得浓烈,眼里似有火光,绝望凄美。。 “我不想让他们入方家族谱,我却愿意他们冠他方菁良的姓!庆珠,你可懂我心思!!!”姜青玉她双手抓住庆珠的双臂,用力摇着,好像这样抗争会有结果,一定会有她想要的。 第七章 夜纷扬(七) 她看见一道光,光里有她梦想模样的影子,她果断放弃了捉住庆珠,扑向那道光,结果从坐具上只一声“啪”,倒在地上,额角磕破了,汩汩流血,摔得很实,一时半会情况没有任何好转模样。 听到消息的方菁良赶了过来“庆珠,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轻声细语的说,面上已是一层霜一样,冷的可怖。 “夫人……她本是捉着我说话,好不容易精神好些,在坐具上坐着和我说,哪曾想,光……她看到光,那么果断的扑过去,就……呜呜呜……”庆珠对姜青玉是一直有种莫名踏实的信任,大概是陪伴她长大的缘故,她在有些地方把自己当做她的姐姐,而她一直不见好转,她的内心煎熬抑郁只盛不减。 “青玉,青玉,青玉!!!”他在她门口痛苦的喊了三声,一脸僵硬痛苦的昏了过去。迷迷蒙蒙时感到人影绰绰,似有鱼贯而出,又似被拥簇,感受到一阵踏实,也彻底昏了过去。 方府 “这姜青玉这么厉害,病怏怏躺在床上还能让他去见她,真是,我们方府也该拿出姿态,刚好把那两个孩子带回来,我们想怎么教就怎么教,姜府又如何?还不是我们方家的种!”方家老太太刻薄恶劣的说道。 “可是老太太,方菁良从不是个愚孝之人,逼急了他可是很有自己的方式处理的!”二房太太林夙素边说边观察老太太的脸色。 “难不成,他方菁良成了朝中重臣还能不要方家这宗族大树不成?”老太太不乐意道。 “那也很难说,想当年他为了姜府,只身独闯,虽没有求得他要的,他所求的方向也成了八九分,那一二成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三房方锦良说道。 “那依你们看应当如何?”她扫视各房的态度,大家都不愿意得罪,她看着大家不阴朗的态度,心下暗暗的盘算没有停止。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事,我们大度让他们自己选吧!”老太太这样说道。 “哼,哈哈哈……”传来一阵被气笑了的声音。 “原来当年,青玉所受的不止于此,母亲您当年怕是背着我做了不少事情吧!!!”方菁良从外进来,不疾不徐,心中一阵一阵的难受,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么多年一直打击着他,因为昏沌初醒,脚步还踉跄,气急了走的这两步,差点没让他磕在门槛上。 “我也把话挑阴了,孩子,是她姜青玉的,她愿意让我扶养,我方菁良自会安排好,不需要谁来插手,就算她乐意孩子脱俗修道,我也全力支持,谁都不得阻拦!!!”他目色凌冽的扫视方府各房各院的人。 “母亲,喊您一声,不过是尊重,你已没有里子,如若抖出当年事迹,怕是方府也给不了你这样大的面子!!!”方菁良心下有了定夺,慢条斯理的轻声说道。 他扶着椅子边缓缓坐在了主位“你们说,是不是,世家,呵,也不过如此?!”心中一阵一阵的刺痛,当年若不是方家,他何至于落魄如斯,倘若……他亦不会骑驴路过,当时赶考,同他一般世家子弟,马车一辆是绰绰有余,肆意放纵也是常态,他马车没有且雇不起,那头驴都买的一个狼狈,哪知道姜府的姑娘,眉眼弯弯,嗤嗤一笑,扑扇子打着羞的模样,让他呆了,傻了。 “书生,你何故如此?人一般纵马而过,你竟然骑驴缓行‘嗤嗤嗤’,她噙着笑团扇遮了大半张脸,余一双灵动秋波,让他不知所措。”。 “我……我……”紧张的不行,耳根子的红充到了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