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小修》 第一章 应试 今天是余思上院检验弟子们四年修行成果的日子。 这届弟子共六百余人,张崇也是其中一员。二试过后,此间弟子就要各奔东西了。 张崇安坐桌前。二试中的第一试乃是笔试。桌上厚厚一叠的考卷,包括灵药培育,矿物鉴别,阵法,炼丹,炼器,虽然都不是什么精深的内容,但是又多又杂,得耗费一天的功夫才能全部写完。 修为在身,写一天也不算什么。 与很多同辈弟子一样,张崇无父无母,天地孕生,没什么好奇怪的。东极山上的东极下院里有位张夫子,十年前张崇还在下院修行的时候,少言寡语,修学也是勤勉,很受这位夫子喜欢,故而张夫子给他取名张崇。 此界多山,或者说此界全是山。故而“崇”在大家的普遍认知里也算是个极好的字。 东极下院的日子当真是无忧无虑,有夫子催促修习,指点修炼。虽然学业繁重,但是在张崇看来,不需要自己忧心,一切都有夫子安排,这样的日子当真是安逸。 六年时光过去,张崇不负张夫子的期望,通过了下院院考,得以来到余思上院继续修行。东极下院中的大多数弟子都没有来到余思的机会,离开下院就必须开始自己辛劳的一生。 余思弟子的幸运在于他们能比其他人多四年安逸的生活,日后也不需要干脏活累活,那是给在下院院考中失利的师弟们干的,余思上院的弟子日后出去,都是干轻松些的差事。 题目有难有易,答题间,张崇回想自己在余思的四年时光。没了夫子的鞭策,自己在修炼和修学上都十分懈怠。学院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如此,都以这种懒惫的方式来珍惜自己开始一生辛劳前最后的四年安逸时光。 想到夫子,张崇神色有些黯然,张夫子百二十寿,两年前于东极下院去世。生老病死,张夫子修为在身,少有病痛,只是天道轮转,总也是要一步步走向幽冥。 其实以修行者的神识,四年时间的修习,张崇便是一题不错也不过算是正常发挥。看着诸多奇怪的问题,不知所云的灵矿,张崇也不以为意,无论上院安排什么差事都是差不多,干什么都是干。 天色不早,张崇也写得七七八八了,一叠试纸只余几张。 学院的院试都大同小异,无论余思上院还是各个下院,不外乎笔试检测修学,二试检测修为。 只是自数百年前余行知院长之后,余思上院院试中笔试一项在诸多别类之后又加了一类杂项,就是这最后的几页纸了。 张崇之前就听说了这杂项一考,只是如诸多师兄弟一样,对此都不太在意。杂项历来只有四道题目,几百年来一直没变过,而且学院里的夫子也几乎不提院考杂项一事。余思上院的人都知道,不过是几个毫无意义的问题罢了。 张崇提笔蘸墨。 第一问:何谓余思? 余思上院是余院长在几百年前给上院改的名字,在当时可是一件顶天的大事。余行知靠着自己的双拳,将反对的人一个个都打过一遍,把数千年历史的牌匾砍碎烧掉。威压余思数十年,但凡提到上院以往名字的,都要好生收拾一番,又收了几个弟子,师徒几人打架之能冠绝此方世界。之后的历届弟子都能由此知道余行知何等狂妄自大,不可一世。须知余院长之前,至少数千年里,历任院子都无改名、加项之举。 想起数百年前余院长的惊人之举,张崇提笔写到: 余思,余思,当是余院长之思,人生一世,不过百年,若能世间留名,也算不负此生。 张崇写罢,微摇笔杆,又有所得。 接着写到:余思,或许除了丹药、法器、辨矿、阵法还需思虑其他,又或是差事、吃食之外还要思考些…… 嗯…… 张崇脑中有所思量,一时还不能想清楚,笔尖顿住。 此题写到这也差不多了,懒得继续写了。 第二问:何为星辰? 张崇想,虽说余院长风评不好,但确实不是常人可比。这一问就让人摸不着头脑。 张崇写到:只知星辰石,其色黝黑,大小不定,嵌银色颗粒。此石坚硬,难以毁坏,可观其表面银斑,银斑多为上品。 接着写下一句:不知何为星辰。 第三问:生从何来? 这一题却是不太需要想。 张崇字写得不太好看,有些随意,又或者是潇洒,相貌或许不够,但心是潇洒的。以往张夫子叫他练字,他也确实认真临摹,只是他张崇觉得自己这字写得还是可以。 他写下:人之来处,不外两种。一者天地孕生,降于人世。这一类人必定身具灵根,可以修行。二则是父母生下,此类人中也有身具灵根之辈,但都是父母中有人身具灵根,还未有父母平庸,生下身具灵根之子嗣的事。 余院长并非简单人物,张崇不知道余院长为何要问这么简单的问题,总觉得其中有些深意,但又毫无头绪。反正自己也不求答得多么出色,就这样吧。 张崇翻过一页,看到最后一问:世界何状? 张崇陷入沉思,不觉间把余行知在心中的形象又拔高几分,虽然其人风评不佳,但是他确有过人之处,不说其他,他提问之能就与他打架的能耐差不多。 张夫子所思,不外下院弟子,传道解惑。余思上院弟子所想,多是修炼、修习,往后谋生。有父母的或许还要思及家里。弟子往后所虑,或许是娶妻生子,或许是兢兢业业。 余院长倒是有所“余思”。 张崇写下:山峦起伏,此为地貌。日月交替,是为天象。天高多少,地有多厚,无人知晓。天地以外是虚无,不存一物,没有生机。天地的界限…… 张崇想起了自己降生之处,东极峰。那里是世界的最东边,再往东就是常年不散的白雾,人们把它视为灵魂的归宿,称为冥雾。张崇曾进去过,里面茫茫一片,目不能视,似乎没有边界。他进去数次,每次无论在里面走了多久,只需回身三步就能回到冥雾外面。他最后一次去冥雾是两年前,他和东极下院的人抬着张夫子的棺椁,把他送往冥雾中。 张崇继续写到:世界的边界是笼罩四方的冥雾,冥雾内无边无际,是千百年来无数逝者的归宿。 作答完毕,张崇收拾卷纸,然后便起身离开。所有人走后,夫子自会前来阅览,然后将成绩记录在册。 第二章 学院往事 是夜,张崇回到自己的房中。 余思上院很大,占据整个三源峰,屋舍众多,可是此间修行的弟子还是需要三人共用一个院落,各占一个房间。 明月高悬。张崇回来时李达、李金铭二人已经在院中坐着了。一张石桌,四个石凳。张崇就着近的石凳坐下。 李达开口:“明日二试过后,你我三人就要各奔东西了。” 李金铭:“是啊,四年相处下来,张崇你虽然话少,但是确实是个好人。只是学院里可以由着你的性子,到了外面可就不一定了。” 张崇露出些许哑然之色,“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唉,你总是这样,李达你说他这样出去能行才是怪事呢。” 李达:“临别了,你还要充大头?在家里听了几句现在巴不得全拿出来说?” 张崇向来懒得跟这二位互相嘲讽,开口到:“你们的事怎么样了?安排好了吗。” “差不多了吧,以往都是这样的,今年应该也行。” 李金铭:“嗯,本来我们帮你一起把事办理,以后到了我的地盘也好有个照应。” 李达:“哦?就成了你的地盘了?” 张崇:“离你家近点,就算是你家地盘了吗?还是算了吧,我是外人,多一个人就多花一份代价,没必要。” “嘿嘿,你怎么能算外人呢?” “还是算了吧。” 三人交谈良久,而后各自回房。李达二人乃是家族子弟,并非天地孕生。像张崇这类了无牵挂的弟子自是听从学院安排,而李达这种家族子弟倒是可以提前安排一下去处。 屋内陈设简单,一套桌椅,一张床,没有什么装饰。 张崇自枕头下取出一封信,这是两年前张夫子留给自己的,他死前嘱咐旁人交待自己离开余思学院之后再看其中内容。如今笔试已完,明日二试走个流程,之后就不算是余思弟子了。 捋直皱巴巴的信封,张崇取出信纸。 见字如面。 生老病死乃是世间绝难避免之事,不必太过悲伤。如无意外,你此时当是要离开余思学院了。 所有人都需做得一份差事,我当年入东极下院,做了一名教习,这一做就是一辈子。此生碌碌,如今大限将至,却是时常想起一些往事。 昔年院试之时,遇余院长之问,“何谓余思”。我答:“生活之余,尚有所思。”之后在下院遇一人,得他告知一事,方知院长之思当不止于此。 当年余院长收下几个徒弟,他死后几个弟子便在各个下院做了教习,并且口耳相传一件事情。余院长天纵之资,修行、修习皆是冠绝同辈,四十岁执掌学院,精研争斗之术,易名、增项,实乃一世人杰。 只是余院长之前,还有一位传奇人物。那人乃是一位教习,年代久远,具体姓名已不可考。其人事迹乃是余院长在一本偶得的旧书中看到的。 那人在学院做了数年教习,表现平平,但是常有惊人之言,在教导弟子之余,也会宣扬他的观点。直至有一日,他得了一个论断,乃是真正前无古人之言。学院中少数弟子受他影响,随他出走,在此界各地宣扬他得出的真相。 此界本是虚幻,你我亦非真实。谷神一梦,得了一个虚假世界。天地孕生,不过是谷神随意捏造。无数年来,此间之人庸庸碌碌,不思生从何来,死往何去,盖因诸人都是谷神幻想,你之所思所想,皆是谷神所设。 这位其人自称受天神指引,来此虚假世界拯救愚昧众生,使人们免遭谷神奴役。那半年,是此界最为活跃的半年,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知道他的荒缪言论,不少人受他蛊惑,不事生产,专随他辗转各地,宣扬共造末世,轮回新生的论调。死气沉沉的世界因此有所不同。 当年冬至,年祭之时。整个世界都下起落尘雨,那位奇人和他的信众皆化为石雕。冬至日后,此界重归宁静。 张崇,其人谬论,我并不赞同。受人所托,我需将此事流传下去。一方世界的奥妙你我难以窥见,日后所见所闻,愿你常怀“余思”之心。 昔年余院长惊人之举后,每年年祭都有落尘雨降世之忧,虽未落下,但性命之忧,不得不慎。你需记得,奇人难做。 日后若是遇到合适之人,可将这些旧事告与他,莫使前人传承断绝。 至于你日后出路,无论学院将你分往何处,你只需记得做好本分。无论是何职司,你只需按照前人所做,照猫画虎,想来就也足够。 多说无益,你我就此两隔,珍重。 收起书信,张崇内心有些不平静。从小到大,这个世界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不想传闻中的落尘雨确有其事。以往的故事都掩于尘埃,学院中提及余行知院长时,都只是说他胆大妄为,妄改院名,不提其他。 张崇颇多感慨,但也仅此而已。就算世界当真是假的,明日还是要迎来新的生活,那才是让人忧心的。 放下书信,张崇盘坐床上,闭目凝神,开始修炼。 张崇对于修习一事不太上心,可是对于修炼,他却是每日不缀。在东极下院时,是张夫子督促他修炼。在余思学院,则是他沉醉于身体里渐渐增加的力量,修为的提升是真真切切的收获,修为是自己的。 学院几间大堂内,教习们正在给此届弟子评级,同时安排日后职司。 甲等有留在余思学院任教习的机会,乙等可入各地下院,丙等则无留用资格。大多数时候,这三等弟子都是需要赶赴各地,各领职司,只有等学院或者下院出现空缺,甲、乙二等弟子才有机会摆脱繁劳。 莫以为教习只是个传道解惑的人,余思学院的教习都是在一定程度上掌握弟子们命运的人。 大多家族子弟的安排早已商量妥当,几位教习都是炼气后期,神识有成,半夜忙碌也就完成了。 随后登记造册,六百余弟子日后出路便全在这一本名录之上了。 第三章 赶赴元音 翌日,诸弟子二试之时。 二试在山腰广场举行,张崇和李达二人在一同看弟子评级的榜单。家族子弟,多有门路,对于弟子的评级颇为看中。李达是为数不多的几十个甲等之一,李金铭只得了个乙上,颇为不忿。张崇看着自己乙中的评级,心想与自己所料果然一样。 广场中传来一声略带威严的喊声,“张崇”。 听到教习喊到自己,张崇快步走了过去。 “手放在上面。” 张崇依言。这是一个两尺宽的法盘,八角形制,上嵌灵石一枚。手放在上面,张崇便感到有丝丝灵力往自己经脉中钻去,游荡一会儿,又回到法盘中。 “炼气六层,还不错。” 张崇收回手,“谢教习”。王千鹤年过七十,眼细眉长,鼻尖而下,胡须飘然,在学院中资历很老。 随后王千鹤递给张崇一块竹简,对他说:“元音下院所辖,蛇王山,养护迷穀树,你可愿往?” 竹简都制好了,一句“你可愿往”不过是学院规矩。 张崇并不在意去哪,双手接过竹简,“弟子愿往。” “嗯。” 张崇细看竹简,上书:张崇评乙中等,予职元音下院蛇王山迷穀值守。启元五百一十六年,王千鹤制。 时过正午,三人回到自己的小院,张崇却没有当初离开东极下院时的不舍。他东西不多,也不用做什么收拾,把几件衣服包好,再把竹简和夫子遗信放进包袱,这就算是收拾完毕了。 李达、李金铭二人不急着出发,送着张崇来到山脚西侧的驿站。 “此去不知道多久之后,我们俩才能再见到你,唉。” 李达:“年祭过后想见随时去元音山就是了,不过就是十几日路程。” 李金铭:“你说的轻巧,十几天呢,你不回家,看你娘怎么收拾你。” 李金铭又转头来跟张崇说:“嘿嘿,不是不想去,实在是太远了。” 张崇笑道:“我了无牵挂,大不了我去找你们就是了。” “对呀,你来我家,我保证让你享受宾至如归的待遇。” 李达:“我觉得还是张崇来我们李家找个媳妇最好了,到时候搬来我们这住,不就得了。” …… 嬉笑很快过去,前往元音下院的弟子已是到齐,领队教习点齐人头之后就吩咐出发了。 张崇与李达二人作别,一行人拉起长长的队伍往元音下院的驻扎之处走去。 领队教习名唤王伯玉,乃是元音下院派来余思学院给这九十三名弟子引路的。王伯玉四十岁左右,头圆颈短,身形不高,完全诠释了“矮壮”二字。其人走起路来颇有些豪迈,倒不似一个下院教习。 张崇缀在后面,打量起前面和几名弟子交谈甚欢的王伯玉,偶尔和身旁的师兄弟搭句嘴。 行不多久,刚离开三源峰地界,队伍就来到了一片开阔山谷,张崇看去,营地几十顶帐篷,十数只体形巨大的千足驼陆盘在营帐周围。 “这老远的路,而且山路难行,接下来的十几天啊,咱们就靠这些伙计了”,王伯玉指着一条千足驼陆对着众人大声说到。 千足驼陆与形似蜈蚣,但是体形巨大,背甲宽阔,每只都有七八丈长,拿来驼人载物最是适合不过。 “好了,你们自己把帐篷分一分,明天一早儿咱们就出发。”说完,他就去寻那些御使驼陆的驼夫们说话。 教习一离开,弟子们就炸开了。 “哎呀,这长得也太丑了吧。” “嗯,师妹说得对,这只还缺了几条腿,不过驼陆的腿断了似乎是能长回来的。” “哎呀,好厉害啊。” 张崇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千足驼陆,以往他往来东极下院和余思学院都是坐船。听着一旁师兄弟对着这种妖兽“品头论足”,张崇也对着眼前的千足驼陆打量起来。 确实是如书中所言一般,长相凶恶,只是这眼中无有神采,倒是难以让人生出恐惧之心。背甲上沟壑纵横,多有剐蹭痕迹,有些裂痕看着颇为可怖。靠里边的孔洞应该是固定靠椅之用。 忽然,原本毫无生气的驼陆忽然立起前身,吓了场间诸人一跳。它扭过身躯,千足划动,伏在地上往谷外爬去,行动间颇为迅速。不止是这只,张崇耳边惊呼之声不时响起,所有千足驼陆都是往谷外爬去。 众人望去,只见谷外两只驼陆爬来,头上各有一个驼夫驾驭,十几只妖兽聚在一起,躁动不安。两个驼夫见惯了这等场面,把身后的肉食卸下,随即跳下驼陆,远远的避开。一群妖兽一涌而上,场面血肉横飞。这些千足驼陆上次进食还是在从元音山出发之前,十多天过去,妖兽早已是饥肠辘辘。故而启程回返元音之前,王伯玉安排二人在附近村落搜罗猪、羊,喂饱驼陆。 夜幕降临,篝火燃起。张崇平日里只是与李达二人交谈颇多,对于其他同门,却是没有多么熟稔,略略聊了几句,大致就是职司为何,具体去往什么地方之类的。 张崇不想多聊,便独自回到营帐中,自寻了个角落,打坐修行起来。张崇走后又过了些时间,大家陆陆续续地也都离开篝火,余下懒得修炼的少数人见大家都散去,也只好返回自家营帐,铺开元音山准备好的毛毯睡觉。 如今张崇炼气六层修为,每日可修行四个时辰,如若再多,则经脉胀痛,过犹不及。次日天明,张崇转醒,出得营帐一看,王伯玉和驾驭千足驼陆的驼夫已经在外忙碌起来。王伯玉好歹也是下院教习,虽不及余思学院,但也算是有身份的人,此刻竟然和驼夫们一道打包营帐,在驼陆背甲上安置靠椅。至于那些在一旁帮倒忙的蹩脚同门,平日里张崇虽然和他们接触不多,只知道他们乃是有父母的,但是他可不觉得这些人是什么勤快货色,今天倒是忙里忙外的。 此间修为最差的也有炼气四层,辟谷十天不在话下,所以营帐打包完毕,灵兽收拾妥当之后王伯玉就招呼大家出发了。千足驼陆行动间十分平稳,张崇背靠在特制的椅子上默默与学院道了个别。 第四章 野狼 行程过半,此时张崇一行正扎营在一处河谷内。扎营立帐之事张崇等弟子都已熟悉,不需多久便把营帐立了起来。这千足驼陆走的平稳,但是爬山过林,坐在上面的张崇等人这一天下来都是不太舒服,各自活动,顺便准备点起篝火。 孙安祖几天努力下来,和王教习已经是颇为熟悉。太阳已经落下,孙安祖还是抬手在额头上支了个遮阳棚,往河边的一座小山坡看去。 “王建德,你说咱们去那边搞点野味教习能答应吗?” 离他不远的高瘦男子略带迟疑地回答道:“应该不能吧,咱们辟谷几天又死不了,教习不会答应的,恩,对,教习肯定不会答应的。” “咱们两个去找他也许不行,再喊上王素就不同了,咱们再多喊几个人,教习不就放心了吗?” “对呀,王素是教习的侄女,她去肯定行的。” “走。” “诶。” 到得王伯玉处时,孙安祖已是纠集到了四人。王伯玉自是不同意的,也不是怕这山间野狼,只是出于防患于未然的考虑,不想这些弟子惹出什么事来,平添麻烦。 “且不说你们有没有打鸟、捉兔的本事,山间野狼你们见过吗?这个地方鸟不拉屎,没点人烟的,出了事咋个办?臭小子一天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孙安祖看自己不好使,还是得上王素才行。朝身后一名女子打了个手势,那人会意,走上前来把王伯玉肥手一抓,嗲声嗲气地喊了声“二伯~~”。王素小口如莲、鼻梁高耸,只可惜眉长不应,不然可当得一句“倾国倾城”,虽不是绝顶美人,但也非寻常女子可比,王家对这个女娃可是宝贝的紧。 “你这丫头,来添什么乱,你一个女孩子,荒山野岭的到处跑怎么行?” “哎呀~~我都五层的修为了,几头狼还打不了吗,再说还有孙师兄他们保护我呢。” “别说了,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许去。” 孙安祖一听,觉得有戏,“师妹不能去,我们能去呀,到时候打了猎物回来让教习尝尝。” “不稀罕,素儿你就留在营地,你们个快去快回。” “好嘞,师妹你等着吧。” “人家也想去嘛~” “师妹,这些粗活还是交给我们来吧,你只需等着便是了。” 几日赶路可谓是无聊透顶,四人此刻抓了机会,便急不可耐的去山林里一展身手。余思学院里虽然不教授捕猎之技艺,但是四人多年修炼,身体强健,耳聪目明,更有神识相助,捕兔捉蛇只是等闲,就是遇上三五头野狼也可拿下。 入夜,张崇早早入帐,运功修行。月至中天,忽听帐外传来嘈杂之声,张崇平息法力,停下功法,又调息片刻方才出帐查看。张崇出来时,便看见与他同一营帐的祝小虎已经与另一弟子在交谈。张崇走过去,了解到孙安祖四人外出未归,王教习正要带着几个驼夫出去寻找,让其余人留在营地,不要乱跑。 看着王伯玉等人急匆匆的身影,张崇猜测孙安祖等人怕是真出了什么事。回到营帐,张崇也无心修炼了。祝小虎也是天地孕生,无父无母。二人交谈数句,祝小虎觉得孙安祖几人凶多吉少,张崇心里也是这么觉得,半夜不归,若不是出了事怎会如此。嘴上言到:“还是等教习回来再说吧,没必要过多猜测。” “王家是元音山附近的大族,司礼大人也是出自王家,在那边,可没人敢触他们的霉头。若是寻不到王建德,怕是就要耽搁了行程。” 张崇听了这话,也不回答,回身躺在毯子上,“还是睡觉吧,明天还得赶路呢。”对于祝小虎可能存在的故事,张崇没有兴趣了解;王建德等人半夜不归的原因,张崇也不好奇。 张崇睡得很浅,天将明时,听见王伯玉等人回来的声响,张崇睁开双眼。实则张崇每晚修炼,是不太需要睡觉的。这次睡了小半夜,倒觉得神精气爽。比起打坐修行,到底还是睡觉更能让人充分休息。 大家陆续出了营帐,却不见驼夫收拾行装,安置靠椅。 王伯玉站着一只千足驼陆硕大的脑袋上,面色严肃地大声下令:“孙安祖、王建德彻夜未归,咱们暂时不能启程,今天你们一帐一组,进山搜寻,切记不要分散。” 下面一时议论纷纷,有名弟子问到:“要是实在找不到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找到。” 众人哗然。 王伯玉平时颇为和善,此时已是满面怒容,“好了,都给老子闭嘴!什么时候找到人,什么时候走,懂了吗?” 驼夫是王教习的人,驼陆是元音山的驼陆,众人也没办法,各自招呼同伴,往林中钻去。 “头儿,你怎么不跟他们说可能有妖兽的事?”,一个驼夫在王伯玉身旁低声问到。 “我这不是急昏头了嘛。再说了,以咱们昨晚见到的痕迹来看,最多不过是侥幸沾了点灵气的野兽,还算不得妖兽。我若是说了,只怕这些崽子怨气更大。” “你们几个在营地看好驼陆,其他人跟我再去找找。” 王伯玉也不是头一次干这护送弟子的任务,这还是头一次出这么大的纰漏,若是孙安祖四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回去可怎么交代。 且不提王伯玉这边心怀期冀,带着人仔细搜寻起来。张崇几人也是一边顶着祝小虎的“酸语”,一边搜寻孙安祖四人的踪迹。好歹也是四条人命,若是四人还活着,耽误行程也能接受,如是人死了,好歹把尸骨运回去,送往冥雾安息,免得做了孤魂野鬼。张崇还是颇为小心,不时提醒同伴不要与其他队伍离得太远。 山头在近百人的搜寻队伍面前也显得不那么大了,不过半个时辰就传来了好消息,人找到了。 听到“找到了,找到了”的喊声,王伯玉急忙跑到那名报信的弟子面前,见这弟子脸上略带惊慌,心下一沉,知道好消息之后恐怕就是个坏消息了。 “人在哪?” 弟子一指,“在那边,一个山坳里。” 王伯玉到时,山坳里已经围了一圈人。众弟子让开一个缺口,王伯玉进前一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见地上四具人骨混杂在一起,挂着撕碎的布条。骨头上还带着些许血肉,至于哪块骨头是哪个人的已经分不出来。 一时间山林变得寂静,除了几个女弟子刚到此处,惊呼出声外,山坳里的人几乎都保持着沉默。几个亲近师兄就这么死了,昨日音容还历历在目,今天就阴阳两隔,王素哭得十分伤心。 王伯玉也一脸哀伤,“把他们的尸骨包好,到时候送还到家里吧。” “招呼其他人,全都回营地去。” 第五章 有惊无险 回到营地,弟子们的怨声都烟消云散,死亡的阴云笼罩在整个营地上方。 王伯玉决定不在逗留,立即启程。 王伯玉头一次埋怨其余思学院来,为什么不教这些弟子武功?有时人多不会是助力,反而是累赘。 学院不教,自然是因为没有必要。普通野兽力量、反应都不可能比得上炼气中期的修士。学院弟子也不需要与人争斗。能用到武功的也只有各地司礼手下的巡监。至于妖兽,面对妖兽再好的武功都没有用,只有跑。根据记载,在数百年前,一旦出现妖兽踪迹,谷神便会降下落尘雨,涤荡山林,庇护子民。 没人知道山间的野兽为何能杀死孙安祖四人,但比起知道这些,大家更想赶快离开这个不详之地。大家的动作都很迅速,收拾完毕,一行人再次出发。 人迹罕至的地方是没有路的,虽然元音山和余思学院每年都会往来,但元音山的人也只能找到些稍微好走的地方,修路实在不现实。山路颠簸,张崇靠在椅上,稳住身体。 “嗷呜~” 忽而耳边传来一声狼啸,张崇一惊,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山高林密,没有野狼踪迹。 既闻狼啸,必有狼群。 王伯玉本在队伍最前面,此时跑到队伍中间的千足驼陆背上,深吸一口气,吼到:“不要惊慌,我们人多势众,千足驼陆乃是妖兽,这些畜牲绝对不敢上前,大家抓紧靠椅,我们加速前进。” 说完,王伯玉回到队伍最前面,下令加快速度,千足驼陆速度提高不少。千足驼陆虽然被驯养,但是身为妖兽,它们的战斗力比张崇等不通武艺,又无法术傍身的弟子强了不止一筹,普通狼群绝不是这十几只驼陆的对手。而且妖兽的气息对于野兽来说也的确是危险的气息,驾驭驼陆在外行走,向来是不必担心野兽袭击的。 只是今日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了,王伯玉十分忧心。狼群的确不敢靠前,但是原本只闻其声,不见踪影的野狼却渐渐露出了身影,纷纷跟在队伍周围。大家都看到了这些危险的家伙,张崇甚至还瞥见几只身躯格外大的黑影,显然不是普通的林间野狼,或许孙安祖四人就是被这些黑影所杀。 众人交谈很少,大家都不时张望,担心狼群会一扑而上。张崇经过了开始时的紧张,此时已经好了许多。对于这群野狼的情况,张崇也是尽力观察。狼群不过二十来只,体形格外健壮的目前只看见了三头。 野兽里能成妖兽的少之又少,和凡人中诞生有灵根的婴儿的几率差不多。这几头大狼也并不是妖兽。 王伯玉带着队伍走了一天,狼群也就追了一天,千足驼陆的速度已经降了下来,这群狼很有耐心,也很有毅力。张崇看队伍没有停下的意思,暗道不妙,从靠椅上起来。 同乘之人都惊诧于张崇的举动,张崇却不做解释,摇摇晃晃的从驼陆背甲上走到驼夫所在的头顶位置。 驼夫不解:“你在干嘛?还不快回去坐好。” 张崇留下一句“我去前面寻教习,不必担心”,随后奋力一跃,跳到前面的驼陆上,所幸驼陆背甲平坦宽阔,张崇没有掉下去。如是几次,张崇最终来到了队伍最前面。 张崇的举动早惊动了在全神戒备的王伯玉,张崇刚一落下,王伯玉便抓住了他的手臂,把它拉到孙安祖留下的空位上。不待张崇在靠椅上坐稳,王伯玉皱着眉头开口道:“你来这想干什么?也是个不怕死的?你要是掉下队伍,可没人能从那群畜牲嘴里把你救回来。” 张崇朝王教习草草拱手,“敢问教习可是要一直这么跑下去?” “当然,狼群不可能一直追下去,总能摆脱它们。” “可是这驼陆还能坚持多久?我看它们速度大降,恐怕跑不了多久了。” “驼陆好歹也是妖兽,未必比不过这群畜牲。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看狼群不过二十来只,想劝我全力反击,可是这些东西牙尖爪利,还有那三头大家伙。咱们虽然人多,可是打起来必然会有损伤,我不想再死人了。” “而且这些驼陆就只能驼人载物。几只野狼确实拿它的硬甲没什么办法,可是要它主动去打杀后面的畜牲,怕是还不如我这拳头。” 张崇心知王伯玉做得什么打算,先跑,跑不掉的时候再论其他,他想保全所有人,即便最后真和狼群斗起来,左右不过还是斗过一场,结果也不会更坏。 张崇缓缓开口:“真格下院第六任院长在《中述·捕虎》中写到:虎性刚强,佯捕而留一隙,虎之智,见生路而逃。再捕,再逃,如是三捕,饥乏袭身,可捕矣。生路耶?死路耶?” “王教习,狼群尾随一日,就算要退去,也绝不会甘心空手而归,它们是在等驼陆体力耗尽,等机会。我们必须停下休整,与狼群对峙,一味逃跑只会给狼群可乘之机。让驼陆保持体力,震慑狼群才是保全所有人性命的良策。” “咱们人用脑子捉虎,可这野狼能想到这等方法消耗驼陆的体力?” “我还在东极下院时,夫子曾对我说:人也好,兽也罢,有灵众生,吾可等而视之。” 当时张夫子在教授这一篇《中述·捕虎》的时候说得可不是这句“吾可等而视之”,而是援引了另一篇文章中的一句“禽兽之变,诈几何哉”。只不过这就没必要告诉王伯玉了。 王伯玉把目光转向同一驼陆上的众人,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他觉得张崇言之有理,可一时难以决断。 张崇在心里给这个教习八字评价:遇事不决,避字为先。 犹豫许久,王伯玉艰难地开口:“来时选定的扎营地点已经错过了,前面有条泾水分支,地形开阔一些,今晚咱们就在那里扎营吧,但愿你是对的。” 呼。 张崇长舒一口气。 “你就在这坐着吧,不必回去后面了,免得掉下去,当了点心。” 到了泾水旁,王伯玉下令停下休整。营帐肯定是不必搭了。王伯玉把除驼夫外的所有人聚在一起,千足驼陆趴在周围,把所有人围起来。驼夫就在千足驼陆上留守,虽是顶在最外围,可驼夫驾驭驼陆,自保无虞。 这一夜大家都过得心惊胆战,所幸林中一双双阴森狼目到底是没有靠近。 一夜无话,第二日。驼陆早早地就被驱赶起来,所有人一夜未眠,驼陆休息的还不错。 狼群还是跟在后面,王伯玉还是担心。狼群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张崇看到有几只黑狼靠队伍的距离越来越近,王伯玉自然也注意到了。原本扎营地点都是提前选定,彼此相距一日路程,昨天赶路很急,所行路程乃是平时一日半的距离。正午时分,队伍到达原计划中的扎营地点。王伯玉和张崇商量了一下,就决定不再赶路,还是依照昨晚阵形,在此休整,明日再行出发。 “嗷~” 驼陆刚一停下,众人才从靠椅上跳下,便听一声急促的狼嚎。 三只大狼领着狼群往营地冲来! “不要慌,让驼陆顶在前面,快去。都给老子上,想活命就给我拼命打。” 千足驼陆身形不及狼灵活,驼夫驾着它们横冲直撞,一阻狼群之势。王伯玉炼气七层修为,也练过拳,跟在驼陆后面,一马当先,挥起肥拳便朝一只狼攻去。 群狼冲入人群,众人空有修为,战力着实一般。面对野狼的攻击,大家基本都能及时避开,但是久守必失,总会有人受伤。张崇也想击退狼群,可是他的拳头根本没办法打到狼的身上去。如此战局,张崇也是时刻准备躲闪,有人遇袭,周围的人倒是可以趁机打上两拳。 狼群袭击难以持久,张崇时刻注意不离开驼陆太远,群狼都在有意驱赶慌不择路的弟子,不愿在靠近驼陆的地方攻击猎物,因为一旦被驼陆扑中,必无幸理。 狼群来得快,去得也快。两柱香功夫,狼群就在狼啸声和众人的欢呼声中退去。 所幸他们有所准备,若是一味逃跑,被狼群带走的绝不会只有三人。 第六章 元音蘸礼 狼群退去后便再没有回来,队伍小心戒备地走了六天,终于是赶到了元音山。 元音山乃是三座山峦共同聚成,放眼望去,依稀可见三个山头。元音下院便建在这三座山峦交汇之处的广阔山谷之中。下院每次敲响晨钟,山谷内余音不绝,先人名之“元音”,其中缘由或许就来源于此。 即到了此处,众人都是放心下来。王伯玉也是感觉轻松许多,一路上提心吊胆,让他颇为疲惫。一事过后,总也有另一件烦心事寻来,路上遇到狼群袭击的事是得向院长禀报的。遇害的七个人的名字,王伯玉也早已记牢。虽然王伯玉自认为此事情有可原,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可是院长未必这么觉得,司礼大人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出此纰漏,自己的教习之职多半是不保的。 张崇等弟子到了元音下院后很多人都散去了,回了自己的家族。 过几日,司礼会来到元音山,为众弟子主持蘸礼,蘸礼过后,大家就得去自家的地盘上赴任了。在蘸礼举行之前,张崇被安排在下院的客房住下。 除了刚到的那天晚上,张崇好好睡了一觉缓解一路疲乏之外,这几日张崇都是白天在元音山外熟悉环境,夜里修炼四个时辰。 来时同一营帐的几人只有祝小虎在元音山暂居,其他人都先行回了家族,等蘸礼那天才会过来。 元音山与余思学院所在的三源之地颇为相似,山水相宜,风景如画。张崇一路行来多次见到的泾水就从元音山脚下流过。 九月十九,司礼所定的吉日。张崇早得嘱咐,于清晨沐浴更衣,然后往东边的广场去。张崇到时,广场上已经有了一些人了。地上放着蒲团,平日修炼打坐,张崇都是盘坐,此时却不能如此,找了个位子,张崇跪坐在蒲团上,静静等待蘸礼开始。 这蘸礼还是为了感谢谷神恩赐,祈求谷神庇佑余生。也是显示一个人从此长大成人,可以开始担负职责。之所以不在学院举行,一是弟子的父母都希望能在子女受蘸礼之时在一旁观礼,二是为了让张崇这种无亲无族之人对往后生活的地方多一些归属感。 张崇等人正对着的就是掌管元音山周边地域祭礼、监察事宜的司礼大人。张崇遥望王老司礼,只见老人身形消瘦,宽大的玄色礼袍不太合身。此时王老司礼正闭目养神,束手静立。身前一方桌案,放着一柄木剑,一个三足小鼎。 参加蘸礼的人很快到齐,当最后一人找到空位跪坐下之后,老人睁开了双眼。 “众弟子,静!” 这一声“静”就表示蘸礼开始了,场下跪坐的张崇等弟子本就一直保持着安静,周边观礼的人听到这一声“静”,也纷纷安静下来。 王老司礼的声音平稳而虔诚。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尔极……” 念罢颂词,司礼拿起木剑,剑身下垂,以剑尖击地,再击,三击。而后挥剑在小鼎上一划,小鼎中弹起八十六滴清水,而后缓慢地飘向跪坐着的弟子。 张崇看着向自己飘来的水滴,想到书中所载,这是司礼一脉相传的秘术,蘸礼中的“蘸”就是指的这道秘术。 “跪。” 王司礼的声音在耳中响起,张崇变跪坐为长跪。 水滴点在张崇额头,似乎和滴下一滴雨水也差不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稽。” 张崇等人对着老司礼长稽,这一礼既是拜谷神,也是拜司礼。 “礼成。” 众人一齐开口,“谢司礼。” 来观礼的不只有修行者,凡人也是不少。这蘸礼是修行者独有的,凡人却是只可远观,一生也没有真正经历的机会。蘸礼即完,众弟子都站起来,有些父母就在一旁观礼,自然是和家人一起回去。而张崇则是回自己的客房收拾行李,准备前往蛇王山赴任。 张崇回到厢房时,见一人就在房门前站着,看其人装束,应是在元音下院修行的弟子。那人看见张崇,几步走过来。 “请问师兄可是余思学院张崇?” “是我,你有何事?” “司礼大人召你前去一见,快跟我走吧,别让司礼大人等久了。” “不知司礼大人召见所为何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还是赶快跟我走吧。” 张崇有所猜测,多半是因为狼群之事。 二人到了下院后,穿过回廊,来到一座池边小亭前。少年执礼,“回禀司礼,院长,人已带到。” 亭中坐着的中年男子眉浓口大,地阁厚重,五官六府倶好,行止自有威势,当是元音下院院长,南宫山。 南宫山冲那少年摆摆手,“下去吧”。 “是”,少年执礼而退。 除院长外,亭中还有两人。王伯玉立在一边,换了身墨色长袍的司礼大人坐在院长左侧。 南宫山:“你便是张崇?” “正是,不知司礼和院长召见所为何事。” “有几句话问你,你照实回答就是了,不必担心。” “是。” “王伯玉所说你们路遇狼群可是属实。” “属实。” “你说说当时情况,孙安祖四人如何遇害的你也说说。” “是,他们四个人遇害当日的晚上,教习半夜带人前去搜寻……” 说了有一柱香时间,张崇把途中遭遇交代清楚。 “嗯,你倒是机智,一味逃跑确实是下策中的下策。下去吧,回去好好干,来日我院教习出缺,你可来一试。” “谢院长,张崇告退。” “慢来”,司礼的声音悠悠响起。之前司礼只是在一旁品茶,一言不发,此时张崇要离开,司礼却是出声留人。 张崇停下转身离开的动作,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面上却是无甚表示。转过身来静待司礼问话。 “不必紧张,学院为你安排的职司为何?” “蛇王山迷穀值守。” “嗯,孙觉失踪有些时日了吧。” 南宫山回道:“快半年了,这次给学院送去的缺员名单也把迷穀值守添上去了,不想这么巧,恰好是张崇接下。” “孙觉,本觉得他日后未必不能接我的位置,可惜了。近来常有野兽袭击之事,但愿他能得谷神庇佑吧。” “孙觉不是庸碌之辈,我也曾数次召他来我院任职,他却一心要奔着余思学院去。” “孙觉其人,看不上下院也不足为奇。” 司礼评价完孙觉这个在元音治下颇为出色人物后,对张崇言到:“张崇,《捕虎》一篇你学得不错。” “东极下院的夫子教导有方,弟子不过学到皮毛。” “南人捕虎,心有忌惮,不过是为了避免困兽之斗,猛虎再强,也是难逃厄运。你等面对狼群,如何防范也挡不住三头巨狼夺人性命,若是那三头狼成了妖兽,你又待如何?那可不是千足驼陆这等妖兽可比。” “据书中所说,妖兽之威,非人力所能抗衡,只能逃。” “人力有穷时。” 张崇略一皱眉,司礼这么说必然是有深意,思索片刻,张崇回答道:“谷神庇佑,落尘雨下,再强的妖兽也难逃一死。” “孺子可教也,世间安定三百年,落尘雨久未落下,多有狂妄之辈藐视天威。灾劫若来,唯有谷神的庇护才是我等的依仗。” “我言尽于此,你回去吧,日后若有机会,我召你做个巡监。” “多谢司礼大人教诲,弟子告退。” 张崇离开。 司礼转头看向王伯玉,苍老的脸上显出适才刻意收敛的威严,“七人命丧途中,此乃大过。不过念在你遇袭之后反应尚可,撤去教习之职,降为驼夫。” 王伯玉早有心理准备,只是还心怀侥幸。此刻司礼开口,王伯玉不敢露出苦色,执礼回话,“多谢大人网开一面。” “嗯,下去吧。” “司礼,院长,伯玉告退。” 第七章 西华境王家 张崇因在应对狼群袭击时献策,从而入了司礼大人的眼,不过想要从此一飞冲天也不可能。先等张崇在蛇王山干个几年,再看王司礼到时候还能不能想起他这号人。 此去蛇王山有大半日路程,张崇已经和祝小虎约好同行。祝小虎降生于孙家寨,他的职司所在也和孙家寨相距不远,二人同路。 翌日,清晨。 张崇和祝小虎从山谷中出来,一路往南走去。祝小虎是个安静不下来的人,一路上嘴巴不停,张崇顺势就向他问起了西华境的情况。 “天下七境,各立一个下院,除开中境有余思学院压着,云间下院不是一境执掌之外,其余各境,境中一应事物都归下院管辖,另设司礼主祭祀,巡监。这是咱们在学院的时候学到的,可事实上,别的境我不知道,在这西华境司礼大人是要压过元音下院的院长一头的。” 这一点,张崇在下院受王司礼召见的时候就发现了些端疑。王司礼似乎并不以下属自居,地位反而隐隐比院长还高出一线。张崇想及此,开口询问:“这却是为何?据我所知,司礼人选都是由境内院长推举,再由余思学院任命。” 祝小虎言语中带着不屑:“学院夫子确实是这么跟咱们说得,可跟事实一比,就有些不一样了。这王家是西华境第一大族,历届司礼都是出自王家。咱们现在这个司礼资历可是老得没边了,乃是上任院长的师兄,咱们南宫山院长在元音下院修行时的教习。” “即便如此,南宫院长也不过是尊师重道,如何是被司礼压了一头?” “因为王家掌握着咱们西华境的命脉,元音山中也有不少教习出自王家。我所在孙家寨在西华境也算是比较大的寨子了,周边村落种粮为生,寨中出产铁器,茶叶,还有各类木制器具。这三类出产是孙家寨大部分人生活的依仗。还有泾河边的一些村寨,造船为生,可王家的人却不做这些。既不种粮,也不做工。” “哦?”张崇有些诧异。一般而言,以物易物是各个村寨的人生活的根本。小的村落,多是种粮、养畜。大的村寨则会有一些特有的产出。若是王家不事生产,如何能成西华境第一大族。 “如此说来,王家如何能生存,乃至称为西华境大族?” “王家!”祝小虎语气多有愤恨,“王家经商为生,族中各类资源都是不缺,如何不能生存?” “经商?” 张崇心想,尽信书不如不读书,这话我今天算是明白了。他向祝小虎说到:“以往我听教习说,世间资源交换,需要这么一类人来做着行商之事,只不过举族行商,倒是闻所未闻。”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教习们修为高深,十天半个月都未必喝口水,而且也很少出学院,哪知道如今这世道。以往那些小商小贩,往来几个大寨子就算不错了,哪里比得上这生意遍及整个西华境的王家。” 祝小虎怪笑一声,“嘿,在这西华境,王家人可是高人一等的。我看,咱们西华境早晚要给王家搞乱掉。” 外面的世界与在学院里听到的差别颇大啊。张崇对王家了解不多,但是对于祝小虎“王家会搞乱西华境”的话,张崇是不敢苟同的。 勤于思考,这也算是张崇的优点之一了。 张崇思索片刻,开口说到:“王家行事,也未必就是坏事。以往没有走贩的时候,先人兽皮做衣,洞穴为房。后来有人做衣服,有人制器具,自然也得有人行商,货物流通,俗世才是繁荣。你我身上衣物,不都是从商业中来吗?以前未有过如此大的家族行商,王家开此先河,以后你我未必不能从中得利。” “你是没见过王家人的嘴脸。” 张崇暗道,王司礼,王伯玉,这不都是王家人吗? 祝小虎接着反驳,“等你看到王家人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样子,你就不会为他们说话了。算了,你在路上立了功,还不知道司礼大人把你找去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越说,张崇越觉得与祝小虎交流起来颇有障碍。他似乎对王家有种偏见,或者说是敌视。张崇对于祝小虎的往事一无所知,不好多做评判。但是即便祝小虎与王家有仇,也当正视敌手,合理评判,毫无道理的贬低没有半点用处,反而是失了偏颇,最终可能是自己害了自己。 “我这么跟你说吧,这西华境大部分寨子的粮食都得从王家手里换,去往他境的交易也只有王家能做。咱们来的时候坐得驼队,整个西华境只有王家有这么一支。他们还把持这泾河行船,权势滔天就是说得他们。” 王家能做到这个地步,也可算是前无古人了,这其中王司礼想必是居功至伟的。王家生意做的再大也对张崇没什么影响,一则修行中人所需俗物不多,二则张崇没有亲族,不必为家族考虑。 行至蛇王山,二人也该就此别过了。 “师弟一路小心。” “师兄在这蛇王山才是该小心,师弟我这就走了,来日有机会再到师兄这蛇王山叨扰吧。” 二人拱手作别。 张崇看着祝小虎的身影远去,转过身来,看向这蛇王山。 山高林密,毒蛇遍地,其内有生长至少千年的迷穀树,但是站着这山脚下,这蛇王山看着和寻常山峦并无不同。山脚下有一条小径通往山中,张崇沿着这羊肠小道往山中走去,一路上偶尔会见到一种青色毒蛇挂在树梢之上。 迷穀树所在乃是密林深处,一路上木叶障目,可怜的几缕日光透过树冠,给地面带来些许光亮。约莫半个时辰过后,这些杂树变得稀疏起来,越往前走,树木也就越少,直至一片林中空地。张崇望去,入目是一棵参天古树,树下有一间茅屋。 这便是张崇日后生活的地方了,深山老林,茅屋一所。 第八章 蛇王山 这棵枝繁叶茂,极为高耸的迷穀树上只结了六颗红色的果实,而且并非都是成熟的。正如蛇王山这一大片山林也只能供养为数不多的十几颗迷穀树,这些千年古树的果实也并非轻易可以凝聚。 张崇站在迷榖树下,眼前的古树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张崇闻之感觉心绪都平静下来。单单是这些许气味就有宁神安魂的效果,树上果实有何神效更是不难想象。只是这些果实却不是张崇所能染指的,与历任值守初次来到这一样,张崇也在这树下站了许久,不同的是,前人往往会不时抬头看那树上的红色果实,张崇却只看了一眼便不再注目,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多看无益。 细细体会了这迷榖树的安神之效,张崇把目光移向了那一间简陋的小屋。茅屋是用山间常见的松木搭建,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了。张崇推开木门,里面积了些灰,不过倒也没结什么蛛网,应是有一段时间没人住过了。里面陈设也是简单,木桌、木椅,一张床,床上放着个蒲团,墙角堆着些杂物,看来上任值守倒不是个安于享乐的人。 收拾一番便可住人。 茅屋建于此处自有缘由。此地靠近迷榖树,其散发出得清香对修行也小有补益,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流过。张崇找了个木桶,来到溪边打起一桶水,清理起自己往后的居所来。小屋有小的好处,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张崇便把房间打扫干净。 坐在溪边,不是平日修行是的盘坐,也不是祭礼时的跪坐,张崇抱着双膝,坐在草地上。渐渐日落月升。此时张崇忽然想起了院试时的一个问题,“何为星辰?”。当时张崇不知,此时亦然,只是此时张崇心中还多了些迷茫。张夫子的容貌在空寂的夜空浮现,以往在下院时,夫子总为自己安排好一切,每日修习多久,每一层修为需耗费多少时间。后来张崇到了余思学院,漫无目的的过了四年,除了在夫子的严格要求下养成的晚课习惯让张崇修为达到炼气六层之外,匆匆四年可谓收获寥寥。 以往在下院时,似乎前路十分清晰,为了通过下院的院考,入得余思。后来便是混过四年,然后听从学院安排。此时张崇蘸礼已过,往后的人生方向只能自己掌舵,但是前路何在张崇却毫无头绪。或许安稳一生,日后会在孙家寨找一个人相伴终老;或许几年后会受司礼大人召见,做得一个巡监,甚至一路扶摇直上,最后成了一任司礼,不过自己不是王家子弟,想来也不太可能。 渐至子夜,张崇把目光从水中月影上收回,晚课总是不能荒废的。屋中蒲团张崇坐着不太习惯,就把它放在一边,盘坐在床上,闭目宁神,气运周天。 次日。 蛇王山共十三棵迷榖树,地下布置有一座大阵,唤作六合蕴灵阵。张崇漫步林间,一一察看这十三棵灵树。林中多有鸟兽踪迹,因为有滋养迷榖树的大阵存在,山腰的这一大片区域的灵气浓度比之其他地方高出不少,故而吸引不少飞禽走兽。 再走到一处三丈宽、三尺高的六边法台处,张崇一看,其上镶嵌有三十六颗上品灵石,色泽暗淡,想是其中灵力即将耗尽。张崇心道:其余五个阵眼法台的灵石应该也是如此,年祭过后需去元音下院领取一批了。 张崇每经过一棵灵树,都把其上的灵果数目记下,几颗已熟,几颗未熟。下次去元音山的时候不仅得置换一批灵石,还得领些纸墨,好给迷穀树再造一份册子,以待巡监和下院监查。 当张崇查看的第三座法台的时候,面上却显露出疑惑之色,台上只余三十五颗灵石,一枚灵石不翼而飞。这灵石的安置和取下都需要特殊的手法,对修为也有要求,不可能是山间野兽叼走了,只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上品灵石除了拿来布置阵法还能有什么用?此人动手时间不难想到,必是趁张崇上任前的这段蛇王山无人值守的时间。至于其人的目的,一时之间张崇还想不到,留个心眼,日后再看有无线索吧。 半日时间,张崇已是大致掌握了迷穀树的情况,十三棵灵树共结四十七颗灵果,十颗成熟,可作为年祭贡品。 张崇的任务可谓是轻松至极,他们这些余思学院出来的弟子大多如此。而下院弟子出山则都是开采灵石矿脉,种植灵草等起早贪黑的辛苦活儿。 左右无事,张崇又跑回那缺了一枚灵石的第三个法台查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张崇在学院所学拿到这里却是用不太上,只能看出窃贼用的是正经的取拿手法,除此之外就看不出什么了。 山林空寂,鸟兽潜行。张崇右手中指在法台上轻点。法台六座,窃贼独独挑这一座下手,而非是入山后所见的第一座法台,分明是舍近求远,要么是这座法台有不同于其它法台之处;要么是那窃贼独爱这一枚灵石;又或者……那人不是外来,而是就在此山之中!张崇将目光转向四周山林,原本只有鸟兽互语的林间在张崇眼中陡然变了番模样。 张崇旋即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左右不过是猜测罢了,无论那人出于何目的,是否还在蛇王山逗留,偷一枚灵石也算不得什么。这山中孤寂,有一位邻人做伴倒是不错,即便他可能是一位不速之客,若是那人早已离开也无所谓,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靠近迷穀树的地区树木稀少,蛇也少。张崇决定明日去孙家寨取些解蛇毒的解药,再弄些重台草,往密林深处去看看,给清闲的日子找点乐趣。 重台草又名七叶一枝花,一株一花,花生外轮,形似七片叶子,七叶中间冒出一朵花来,乃是拿来做驱赶毒蛇之用,也可用于治蛇毒,在这西华境最是常见不过。 第九章 孙家寨 天色渐明,溪水微凉。张崇捧起些水饮下,发现此次去孙家寨最好能弄些米粮,还要一个小釜。自己去捕猎还是太过麻烦,张崇一月吃个两三次饭足矣。比起打到猎物,开膛破肚,清洗干净,起火烤熟这一套步骤,张崇更愿意吃些谷物,方便得多。 在蛇王山常年不绝的嘶嘶声中,张崇漫步往孙家寨走去。 孙家寨是大寨,这个大不是说它比一般村寨大些,而是说它真的很大,人口十万有余。孙家寨囊括六座山峰,每座山峰自半山腰以下,各类屋舍连绵不绝,方圆三十里凡有人家之处必是孙家寨地域。凡是大寨,大多与孙家寨差不多,历史悠久,族姓众多。 以前孙家寨可能只是个不知建在哪座山头上的小寨子,孙氏一族百十来号人聚居其中。后来家族壮大,旁近村落和外来家族不断融入,寨子自然越来越大,占地自然也越来越广,变成附近的货物集散之地,也成了大小商贩驻扎之处。 由于此界风俗,孙家寨不会建城,也没有人能管理整个孙家寨,即便是孙家也不能。“孙家寨”这个名号不过是多年沿袭下来,孙家也不过是大寨里一个年纪最大,分量重些的成员罢了。 孙家寨划分六个区域,梨树坪是修行者活动的区域,其余五区多是凡人。相隔不过半日路程,却全然是两种景象。蛇王山渺无人烟,此处却是人声鼎沸,一派繁荣。张崇还是头一遭见识这样的大寨,两旁叫卖声不绝,凡人中没有钱银之类流通,日常交易全凭下院特制的粮符。这粮符一院一制,只在本境流通,在大型村寨中还算好用,到了偏僻之处的小村寨就不大顶用了。 西华境中,这粮符在大寨可以跟王家的米店换取粮食,但是在那些没有王家人行商偏远之地,换粮十分困难,也就不为村人所喜。 张崇没有粮符,也不需要。元音下院在孙家寨设的院司专为他们这些修行者服务。张崇所需都可以去院司领取,只要不超过一定限额即可。每月一石,可用,可不用,全凭个人意愿,只不过想直接把这每月一石的米粮直接领走可是不行的。 走马观花,张崇花了没多少工夫就找到了院司。寨子依山而建,地势越高的建筑地位也就越高,张崇一路上行,很轻易就找到了院司所在。只是此时院司门前颇为嘈杂,人群围在一起。 张崇走近看去,人群中立着一中年男子,看去颇为干练,正是负责王家在孙家寨一应生意的王伯行。 王伯行对面是院司的司正。 王伯行一脸严肃,“孙司正,今日我王家死了十多人,随队的修行者更是失踪,你当真不愿派人相助?” “伯行兄此言差矣,院司里的巡监都归司礼大人管辖,在下实在支使不动。王家死伤如此多人,我也是十分同情他们,只是我这小小的司正有心相助,但是无能为力啊,我恨不能手提长刀,为王兄屠尽那些吃人的畜牲。” “哼”,王伯行一声冷笑,“你我这么多年下来,何必再惺惺作态,司礼大人那里我早已派人去通传了,最迟明日就能回复。在你院里驻守的孙氏巡监哪个不听你的?你若相助,他日我王家必有厚报。” 司正收敛起好脸色,正色道:“没有司礼大人的命令,我是使不动人的,伯行兄不若自己进去找他们帮忙好了。”说罢,孙司正侧身把院司正门让出来,作势一请。 王伯行怒不可遏,“好,明日命令传来,我看你怎么和司礼大人交代。哼,我们走!” 地上十数担架,以白布盖住。其中有几个白布被掀开了些,露出里面被啃食得血肉模糊的尸体。王伯行今日知晓商队遇害,立刻就把尸体带来这院司门前,希望孙司正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派些人手去尝试寻找失踪的人,或许那名王家子弟难能留下一命,只是不想这司正还是不改以往那副小人做派。 王伯行气急,带着人抬着诸人遗体离开,孙司正也转身回到院里。大家看热闹结束了,也很快散去。 野兽袭击,这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不多时就传遍了孙家寨六山。这是后话,此时张崇还有事要办。 张崇自人群中越出,“司正留步。” 孙司正听到有人在身后呼唤,转过身来。张崇行礼,“在下新任蛇王山迷穀值守,前来领些东西”,说罢,把一片竹简掏出,递给孙司正。 “哦?孙觉失踪这么久,可算来个人接替了”,司正结果竹简,大略看了两眼,还给张崇,转头对旁边一人说到:“刘三,你帮他办一下吧。” 那人一脸谄笑,“好嘞,放心吧您。” 刘三把张崇引入院内,开口问到:“敢问值守贵姓,今儿个需要些什么?” “免贵姓张,我想领些米,还需要一个小釜,笔墨纸砚,重台草,嗯……”张崇想了想,又说,“若是有蒲团,那也来一个,不知一石粮可够?” “嘿嘿,够的,够的,小釜作抵二十斤,笔墨纸砚抵三十斤,蒲团可抵五斤,重台草可以送值守一瓶。不知值守需要多少米粮?” “二十斤吧,二十斤足矣。” “好嘞,您稍候,我这去去就来。”刘三从库房回来时,拿着包好的文房四宝,又提着一个小釜,腋下夹一个蒲团。放下东西,刘三又递给张崇一张粮符。这米粮本司也没有多少,值守大人得自行去王家的铺子兑换了。 张崇接过粮符,道:“无妨。”张崇接过东西,小釜两耳,穿了绳子后提着也颇为方便。谢过刘三,张崇看东西颇多,问到:“小哥可知道哪里可雇到马车?” “这个嘛,值守大人去兑换米粮的时候向王家的人说就是了,雇他们的马车就是了。” “好的,多谢。” “不敢,不敢,都是我应该做的,您慢走。” 张崇从院司出来后便去了王家的米铺,兑了米粮,说了马车一事,掌柜十分贴心地为他找来马车,耗粮五斤。 夕阳西下,张崇坐着马车回了蛇王山。 第十章 寻踪觅迹 张崇对自己的新蒲团还是不太满意,也许不是蒲团材质太差,只是它不是张崇原来的那一个罢了。 张崇取出小釜,在溪边煮了些米。趁着煮米的间隙,张崇取了笔墨,记录行迹,迷穀结果情况,以及灵石失窃一事。诸事录毕,张崇揭开釜盖,清香扑鼻。十来日未曾进食,张崇辟谷也到了极限,立即开动起来。这一餐无菜无汤,张崇也不以为意,依他之前所想,今日该去灵石失窃的那座法台周围查看。 半个时辰后,张崇出现在离法台颇远的密林中,周身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气味,这是服用以重台草制成的药丸之后的所产生的特有气味。张崇在此处发现了几处线索。 此处有几株被烧焦的榕树,不似雷劈导致,像是有人故意烧毁。地上树枝散落,像是被人用刀胡乱劈砍导致。想以此推断出什么来,显然不太可能,张崇拾起一根断枝,切口颇为光滑,而且叶片尚有碧色,想是最近才被砍断。张崇目光自林间扫过,看来没准真是有个朋友就躲在这蛇王山中,就是不知此人意欲何为。 张崇把断枝随手抛下,又钻进了密林深处。张崇也没有多担心自己的安危,那人难道还能杀了自己不成?一枚灵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张崇这等修行者还是有些地位的。 又搜寻许久,张崇终于在溪边又发现了些踪迹。这条小溪便是张崇屋旁的那条,溪边几个泥潭显然不是自然生成。 张崇面色一喜,再往周围探查,不多时便发现了一个山洞。张崇躲在一颗树后看去,洞口狭长,最多不过可容纳两人并行,洞内光线昏暗,看不分明。此处极有可能是那人藏身之处,但张崇此时却是踌躇起来。从学院来这西华境的路上,何人能想到孙安祖等人会命丧狼口。张崇虽不觉得那人会行杀人之事,但还是谨慎些好。 从洞口收回目光,张崇考虑这是否先把此事禀报上去,等上面派巡监前来一同探查。 此时,忽听背后传来一声“你是谁?” 张崇一惊,转身看去,便见一三十余岁男子面带笑容看着自己。此人气机深沉,竟是少见的炼气圆满修士;面容虽算不得绝美男子,但眉宇间自有浩然之气,张崇觉得自己以往所见之人未有能与其一较形貌者。 张崇抚平心绪,脱口而出,“你是何人?” 那人本是先开口之人,不过既然张崇问了,他便行礼回道:“在下孙觉。” 张崇站直身形,回礼道:“在下新任蛇王山迷穀值守,张崇。” 孙觉恍然,“算算日子,也该到余思学院派人来的时候了,山中无岁月,这下倒是说对了。” 张崇被吓了一跳,此时已经全然无碍了。“敢问前辈可是失踪数月的前任值守?” “正是。” 张崇之前不是没想过盗灵石之人就是这个失踪已久的值守,此刻突然见到其人,却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孙觉身上,有一股张崇从未感受过的气息,一股淡淡的危险的味道。张崇开口试探:“前辈失踪已久,可要去司礼大人处交代一二?” 孙觉一笑,“日后当有一个交代,只不过不是今天,还得等些日子。” “既如此,晚辈就不打扰前辈清修了,他日前辈要去司礼大人处时,晚辈可以同行,告辞”,张崇转身欲走,却发现前面便是那个山洞,而孙觉就堵在自己来时的方向。不过林中本无路,张崇随意选了个方向就要离开,绕路回去。 “慢来。” 张崇心中一紧,脚下想溜,然而直觉告诉他,跑绝不是个好主意。 “不知前辈还有何见教?” “嗯……” 孙觉微微仰头,面露思索之色。不过短短几息,张崇感觉那一股危险气息时涨时消,心中生出悔意,只不过面上却是不露表情。一会若是打起来,估计是打不过,张崇想着怀中的重台草丹丸,若是往蛇堆里跑,或许可以拖延孙觉一二,虽然普通蛇毒要不了炼气圆满修士的性命,但不可能全无影响。赌命!说不得也只有如此了。 这几息对张崇而言格外漫长,最终孙觉摇摇头,身上令人心悸的气息消散于无形。“你就不好奇我躲在这几个月在干什么?” “晚辈无意窥探前辈隐秘,并不好奇。” 孙觉显然不信,“你能找到这里,估计是发现六合蕴灵阵缺了一颗灵石吧,你说我拿这灵石有何用?” 张崇摇摇头,这就是真不知道了,“晚辈见识有限,不知有何用。” “罢了,你我也算有缘,你随我来。” 看着孙觉钻进那个狭小山洞,张崇有一瞬间想跑了再说,可随即便把这个念头扼杀,跟着进了山洞。 洞中狭小,昏暗。孙觉已经点了一个火把,“你刚才若是跑了,我可就是看走眼了。” 张崇腹诽,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跑。 孙觉往地上一指,“这就是我拿的那枚灵石了。” 张崇望去,见地上布置了一个简易的阵法,正中心镶嵌一枚灵石。此阵与六合蕴灵阵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简陋得多。露出地面的六道阵旗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炼制也十分粗糙。 “坐上去,运转功法,修炼片刻你就知道这枚灵石有何妙用了。” 张崇面露警惕,“敢问前辈这是何阵?” “好阵坏阵你一试便知,我若要害你,何须如此麻烦?记得平息静气,要是走火入魔了可怨不得我。” 张崇见孙觉神色不似作伪,索性依言盘坐阵中,既然在洞外没跑,那就没必要犹犹豫豫,是福是祸一并试了便是。 刚一坐下,张崇便察觉周围灵气浓郁非常,再运功法,浓郁的灵气涌入经脉中,此中修炼的速度远超平日一倍不止。张崇心中激荡,此种能借助上品灵石修炼的阵法可谓闻所未闻。 天下灵石皆是来自余思学院的上品灵石矿脉,此中不仅出产上品灵石,更有海量下中品灵石,只不过能被炼气修士直接用来修炼的下品灵石一从矿洞中出来,其中蕴含的灵气就会立即凭空消散。炼气修士的经脉难以承受的中品灵石也会消散,只有上品灵石可以保留,用于布阵。据张崇所知,胆敢吸收上品灵石中灵气的修士无一不是爆体而亡。 此阵能使上品灵石为修士所用,由不得张崇不震惊。 片刻过后,张崇抑制住修炼的畅快之感,睁开双目,起身看向孙觉。 第十一章 洞中玄机 “此阵乃是前人所留”,孙觉转头看向一旁的石壁,说到,“三百年前学院院长,余行知。” 孙觉将火把递给张崇,张崇接过,借着火光看向石壁。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张崇瞥了孙觉一眼,而后找到壁文的开头。 “老夫余行知。 世人皆知炼气九层,圆满之境。然则圆满之上,尤有境界。老夫三十岁时炼气圆满,而后法力凝液,又入上境,方知修行一途,尚有前路。 此境闻所未闻,法力深厚,神识强大远非炼气圆满可比,余遍览学院藏书,唯得二例。此二者俱亡于落尘雨下,初时我唯恐蹈前人之路,终日惶惶,此时余一百有五,尚且安在。多年思索,吾亦收徒数人,尽心栽培,却皆困于炼气九层,难窥吾境。此中缘由或许落在灵根之上也未可知,书中二例皆是单一灵根,吾亦然。 年至七十,老夫尚无老态。恐为众人所异,余辞去院长之职,游历世间。 老夫看来,世间有三大异处。一者为谷神,谷神是人是妖皆是可能。余精研历史,猜测每年年祭时收取祭品之神光或许不过天地自然之运转,而那谷神,乃是以落尘雨扫除异端之人。 二者为冥雾,老夫数次往冥雾查探,一无所获。世人皆道冥雾外是无边空寂,然则百年岁月,老夫愈觉此界逼仄,冥雾乃是囚人之笼。数月前老夫斩杀一个自冥雾外而来的怪人,那人无眉无发,双目极大,身披龟甲。当时我亲眼看他手持令牌,从冥雾中走出,之后将一个婴儿放在孙家寨外。吾在其人身上搜得令牌,欲要再往冥雾一探,此去或许再无回转之日,于此留笔。 小蕴灵阵乃是吾数十年潜心研究所布。自老夫三十岁时突破炼气圆满,此后七十五年修为无有寸进,即便创此小蕴灵阵,也没能使修为有所增长。此阵玄妙,虽于我无用,但对于炼气境修士用处颇大,愿来人善用。 玉简来自我所言的三大异处之第三者,五百年前学院孙教习。其人也被谷神划归异端一类,落尘雨下化尘埃。其人神异,所言谷神将离也未必虚言,老夫如今尚存,未知是谷神怜悯,还是谷神不在。过往种种已不可考,唯一点,孙教习留下的《廿七小术择录》昔年不为谷神所容,此时却大可习练。法术威力不俗,来人慎用。 玉简及小蕴灵阵,留待有缘。启元三百零一年,春。” 看罢余行知所刻壁文,张崇难掩心中震惊,余行知所言颠覆了张崇的认知,真假难辨,张崇一时难以收束心神。寂静的山洞中,火光摇曳,孙觉的脸也随之忽明忽暗。二人的呼吸声夹杂着火星溅落时的轻微声响。 “出去吧,虽然待了几个月,我对这黑漆漆的山洞还是不大喜欢。” “好。” 出得山洞,孙觉张开双臂,似在享受明媚的阳光,又似在拥抱这个世界。孙觉就这样背对着张崇,“我没有杀人灭口的想法,你大可安心,不过出去不要乱说就是了。余院长所说的上境虚无缥缈,我也不作指望,炼气圆满便是我的极限,小蕴灵阵你拿去用就是。” 闻言,张崇略略心安。 孙觉猛的转过身,“我且问你,可愿随我做些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 “壁文有言,谷神将离,若无谷神,司礼之尊如何维持;各地值守何人分派?今有余思学院辖制天下,他日却未必如此。我既得前辈传承,岂能再安于此地,当尽我之能,替谷神掌天下秩序。” 张崇皱眉,“那不过是余院长的猜测,没有证据。” “三百年了,三百年不见落尘雨,难道还算不得证据?若说三百年未有人犯禁,我却是不信,再说余院长之行若在上一纪元,岂能活至百岁?” 此界千年为一纪元,上一纪元说的是五百多年之前了。 “难道没有落尘雨不是好事?至少不会有人因此丧命。天下安定,也不需要你来救。” “安定?”孙觉语气不屑,“等你如我一般在这蛇王山枯守十年,那时就不会这么想了。即便日后我会葬身雨中,那也起码知晓落尘雨并非书者杜撰,我亦不负此生。” 孙觉拿出一枚碧绿色玉简在手中把玩,“天下将变,我既然有幸得了此简,那便是占了先机,天与弗受,反受其究。” 张崇想及壁文所言,心想这应当便是那《廿七小术择录》了。孙觉一心要做大事,张崇也不想和他再做争辩,且不论孰强孰弱,孙觉这副模样明显是劝不回的。至于孙觉所言大事,张崇也略有猜测。或许是上个纪历,也可能是上上个纪历,帮派之争,建城立国,这些被谷神抹去的东西就是孙觉想做的大事了。 孙觉见张崇不再言语,知道一时是劝不动这个新任值守了。自己欲行改朝换代之大业,这招揽第一个手下就没能成功,可见大业难成啊。 “你且看好”,孙觉右手掐一法诀,又翻手一抓,一团火焰凭空燃起,在孙觉掌间跳动。这是张崇此生见到的第二个法术,第一个是元音蘸礼时司礼大人所施,为司礼一脉秘传禁术。只见孙觉手掌一甩,火球便往旁边一棵榕树飞去,眨眼间火花四溅,常人腰身粗细的大树应声而断,倒在地上。 “此术名为火球术,威力不俗,不是司礼祭祀时施展的花架子可比的。这是真正的修行者的手段,也是我的依仗。此术也算简单,勤加练习,不难掌握,你若想学,明日带了纸笔来此,我可传你一份。” 听得孙觉所言,张崇心动不已,这火球术着实把张崇的魂给勾住了。但他还保留着一份清醒,孙觉让自己明日来求法,不外是给自己一晚时间考虑,要不要跟随他。张崇不说想学,也不说不想学,孙觉既然给了自己一晚时间,那足可以细细思量。 其实潜意识里,张崇已然认定这法术非要得到不可,只不过他自己还未意识到罢了。 孙觉所欲不外乎取代余思学院,掌御天下。在张崇看来,无论院长之尊位,还是值守之职司都是一样。人生百年,张崇小小年纪却已然对权势失了兴趣。其实似张崇这等天地孕生之人,修为在身,不求五谷,无父无母,不沾因果,好若浮萍寄世,大多数无所依凭,也无所追求。 张崇执礼,向孙觉道一声“告辞”,而后渐渐消失在密林中。 第十二章 法术难修 有些东西会在某个时刻忽然出现,多数时候,它被称为机缘,充满着绝强的诱惑力,它也暗藏着危险。 一夜思量,张崇选择了再次前往孙觉藏身的山洞。 在山洞外那片小小的草地上,孙觉接过张崇带来的纸笔。他把纸铺开,又看了张崇一眼,转而边写边道:“这火球术修炼起来并不多难,像这样的法术玉简中还有许多,我得此玉简时,欣喜异常,恨不得全数炼成。但是后来我才发现,要发挥法术威力,还是需要勤加练习,这火球术你练会后,可来寻我再学其他法术。” “嗯,贪多嚼不烂,我明白。” 既受孙觉授法,张崇倒也不在意孙觉以后意欲何为了,昨夜已经想好了,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也就是了,至于落尘雨……这谷神降怒的风险总是要担的。 不到两柱香时间,孙觉便把火球术修炼之法写下,随手递给张崇。张崇小心接过几张薄纸,细细研读起来。 “记住不要外传。” “我明白。” 这火球术不外就是把体内法力调运至掌间,凝聚一枚火球,再打将出去,以为攻敌手段。其涉及手间经脉也并不复杂,原本惴惴不安的张崇看了倒也有些信心。 三日后,即便有孙觉在一旁指导,这火球术的修炼还是没什么成效。而且说是指点,其实孙觉也不过草草掌握,此界法术断绝多年,实则孙觉并不能给张崇带来什么大的帮助。 茅屋中,张崇看着手间一点转瞬即没的火星,颇为欣喜。即便是与生出一个火球相去甚远,但这也算得上是一个进步了。最重要的是,张崇真的确定修炼法术的的确确是可行的,说来可笑,修仙者修炼法术再寻常不过了,但之前张崇却是心有怀疑,直至此刻才最终确定。 正待一鼓作气,再接着练习下去,却听屋外传来喊声,听去不是孙觉声音。 “此地值守何在?出来相见!” 张崇推门出来,见一人立于迷穀树下,腰佩长刀。张崇拱手道:“在下蛇王山值守,张崇,敢问阁下有何贵干?” 其人回礼,“吾乃司礼座下巡监,奉命来此查案,打扰之处,还望恕罪。” 站着说话显然不是待客之道,茅屋简陋,张崇虽不在意,但也不好把人往里面请。说了句“大人稍后”,转身回了屋内。张崇把自己的蒲团找出,又把孙觉遗留下来的旧蒲团翻出来。 几步走出茅屋,张崇把旧蒲团递给巡监,二人在迷穀树下落座。 “大人贵姓?” “免贵,在下孙恪三。孙某此来是为孙家寨狼妖一事。张值守上任不过几日,不知可去过孙家寨了?” “前几日去过一次,倒是在院司看见了王家带着许多遗体上门的情形。据说是被狼群袭击了。” “不只是狼群,司礼大人猜测狼群中可能有一只已经化妖,成了妖兽了。” “妖兽?在下在从余思学院来上任的途中也曾见得一群黑狼,难不成是它们尾随至此?当时狼群中有三头体型巨大,但也未到妖兽的地步。” “就目前看来,很有可能。修行者肉身灵气充沛,正合妖兽捕食修炼,前些天王家商队遇袭,司礼大人还没怀疑是野狼化妖,但是昨日响泉峰值守也失踪了,他住所中留有许多血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响泉峰离孙家寨不远,司礼大人担心狼群成了气候,着我等尽快将其击杀,只不过咱们这许多年不曾有过这疑似妖兽作乱之事了,我等一时也没什么头绪。只能先提醒各位值守小心防范。” “我知晓厉害,不知巡监可有狼群线索?” “没有。若是张值守有所发现,还请尽快通知院司。另外,若是巡监队人手不足之时,也许会抽调周遭值守,希望张值守到时莫要推辞。” “司礼大人若是有令,在下自然遵从。” 孙恪三站起身,执礼,“既如此,在下就告辞了,狼妖凶狠狡猾,张值守千万小心。” 张崇回礼,“多谢相告。” “告辞。” “大人慢走。” 迷榖树下,张崇看着离开的孙恪三,若有所思...... 妖兽...... 凡人中能诞生出身怀灵根的婴孩,野兽中未必没有身怀灵根普通兽类,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没有修炼功法的野兽难以发掘自身灵根,野兽化妖之事十分罕见。以往听闻的妖兽袭击事件,最后都发现只是相较同类更加健壮的野兽,并非化妖。只是此次修行者连续遇袭失踪,没准就是一只幸运的野狼在吃人修炼。 如今法术傍身,虽然成效不显,但张崇也有了几分底气,如若有面对狼妖之时,他当不会毫无还手之力。把蒲团收好,张崇便往孙觉处去。一是跟孙觉说一说狼妖之事,他法术有成,区区小狼当不是他的对手;二来就是借助山洞里的小蕴灵阵回复法力,好修炼火球术。 张崇轻车熟路,不多时就来到山洞外。孙觉听罢张崇带来的消息,沉思片刻,言到:“若真是化妖了的,孙恪三他们可不那么容易拿下,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若是那黑狼找上门来,你只管往我这来就是了,你先去修炼,我再摘录一道轻身术予你,可保你全身而退。” “这轻身术就是拿来跑路,没什么大用,修炼起来也比火球术容易许多,也不费什么法力,稍后你回去自己揣摩吧。” “多谢前辈。” …… 却说这轻身术当真是简单易学,张崇不消几日功夫就已完全掌握,施展起来有若清风随身,速度极快。反观火球术,进展实属缓慢,与前者可谓天渊之别。 时间一日一日流逝,年祭将至,孙家寨院司收到了个好消息。在孙家寨周围流窜的狼群在响泉峰安了窝,响泉峰水源充足,确实是个适合安居的地方。 孙司正当日便召集人手,要将这群孽畜连根拔起。孙恪三也在司正召集之列,一行二十人定于次日出发,当然,孙司正肯定不会亲自领队,此次负责绞杀狼群任务的是孙牧,一位担任巡监多年的老手,一手八门斩龙刀练得是炉火纯青。 翌日,在孙司正殷切的目光中,一行人带齐弓箭,药物,出发剿狼。 第十三章 狼与剿狼小队 响泉峰有一处清泉,泉水蜿蜒流下,滋润着一山生灵。一对狗獾夫妇原本带着三只六个月大幼崽在为冬眠做准备,不料一群黑狼突然闯进了它们原本平静的生活。 獾与狼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友盟关系,有时二者会一起捕食。獾擅挖洞,能刨开一些鼠类的洞穴,逼出猎物,狼负责捉住,并且会留下一些食物给獾。但是显然这群黑狼的首领对两个族群的友盟关系并不看重,不止霸占了它们一家的洞穴,还要它们做苦力,毕竟它们温馨的小洞穴住不下这么大一群狼。 大家都喜欢昼伏夜出,几只狼慵懒得伏在地上,周围有几只狼在巡弋。首领趴在地上,把下巴搭在两只爪子上,黄色的瞳孔看着正在卖力挖洞的狗獾一家。 一只体型瘦小的黑狼从林中窜出,小跑到首领身旁,伏下头。等首领在它后颈舔了一下之后,小狼开始发出一些狼群中特有的嘶语,首领立起大出小狼数倍的身躯,眼中散出锐利的冷光。小狼带来的信息很简单……敌人、或猎物。 它冲狼群嘶吼几句,然后返身往小狼来时的方向走去,继而隐匿于黑暗。 离此不远处,孙恪等人凭借修行者的目力发现了狼群的巢穴。孙牧大喜,立时命大家做好准备,点燃迷药。这迷药点燃之后会散发浓烟,不止可以把狼从洞穴中驱赶出来,而且狼吸入烟雾之后会变得动作迟钝起来,而对于修行者的体质,这些迷药就起不到什么效果。 巢穴的情况尽在眼底,孙恪三看去只有阿狼阿獾三两只,觉得不太对劲,走近对孙牧说:“三叔,根据祝值守所说,此地远不止这几只才对,而且那头疑似化妖的大狼也不在,不如再等等。” “不必了,兴许都在洞里睡觉也说不准,一群畜牲罢了,就算漏网几只也无所谓,只要把狼群灭了咱们就算完成任务了。恪三你还是太年轻,化妖哪有那么容易?咱们早点打完回家,即便给那大狼跑了,它敢再出来兴风作浪,咱就让他试一试这斩龙刀的厉害。” 孙恪三听罢,便也不再言语,说来到底不过是些野兽,若不是死了个值守,他们也不会如此纠集如此多人,大家都对此次任务不甚担心。 孙恪三向来行事稳妥,多此一语不过是小心万一,孙牧不听就算。 待得再靠近一些,孙牧大手一挥。几声箭啸,三狼应声而倒,毙命当场。继而十几团散发着浓烟的草团飞落下来,孙牧提起刀便一马当先往前冲去,但是浓烟之内,只有五只狗獾匆忙往洞里钻去,不见狼群身影。 嗷呜~ 此时,忽听一声狼啸响彻山林,孙恪三心中大叫不妙,“有埋伏”三字就要脱口而出,却又忽然觉得可笑,自己竟然生成被畜牲埋伏的想法,当真是紧张过头?把“有埋伏”三字咽了回去,心想:许是有狼发现同伴被杀,在招呼其它黑狼吧。 狼群自巢穴周围冲出,不过十几只,但其气势好若大军来袭,众人一时为其气势所摄,孙牧大吼:“都别慌,跟我杀!”孙牧大步一跨,飞身而起,大刀缠头一舞,劈向冲在之前的一只黑狼,刀锋之下,血花四溅,黑狼从狼嘴至后脑,被孙牧一刀削下,半颗头颅坠地,黑狼毙命。周遭人见了,不尤大声叫好。 孙恪三也挥舞长刀,八门之法严防死守,不露一丝破绽。狼群受挫,转而围着诸人,寻找人群的破绽,伺机而动。狼群捕猎,喜欢从兽群中驱赶出几只,单个击破。 却不知,此地烟雾弥漫,不多时,黑狼们吸入体内的迷药发作起来,一个个动作迟缓,反应迟钝。孙牧见机,大吼:“迷药生效了,给我杀!” 大家狼群状况都是看在眼中,眼见迷药起了效果,众人一时奋勇异常,各个施展起拿手招式,攻杀起来。 密林深处,一双黄色瞳孔冷冷的注视着人狼大战。它低下的灵智没让他产生与族类一起战斗的想法,也无法让它想出利用狼群作诱饵,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谋。 它修为尚浅,体内妖力不多,前面二十个饱含灵气的血食,每一个体内的灵力波动都比他强。它双目中透着贪婪,它想把这二十人都化作它的修行粮资。若它灵智再高些,或许会想到它的两个兄弟,若是当初能得到这么多血食,它们三兄弟也许就不用自相残杀了,可当初若不吞食两个同伴,它如何能化妖,如何能在此图谋这顿大餐。 浓烟散去,遍地狼尸。只有一人伤势较重,大腿被咬得血肉模糊,身旁一人为其包扎,其余人大多完好,只有几个受了点皮肉伤,也无大碍。 “大家休息一下,等会把尸体收拾了,总算是有惊无险。” 一人言到:“孙队长这八门斩龙刀法当真是厉害,一刀就斩了一只黑狼,佩服,佩服。” 众人齐齐表示赞同。 孙牧自得之色掩饰不住,嘴上言到:“不过是多练了几年,对付些野狼却是有些杀鸡用牛刀了。等祝青山伤口包扎好了,咱们就回去。” 场间遍地血肉,厮杀时混不在意,此时却没人愿意坐在血泊中。大家各自散开,找个干净地方盘坐歇息。施展武功招式,也是会消耗不少法力加持的,当然,不用法力也行,只不过威力略小罢了。众人体力也有损耗。 首领是一个合格的猎手,它很有耐心,迷烟对它没什么影响,但它不知道,它有耐心等烟散去。等众人松懈,开始坐下休息的时候,它动了。 淡淡的妖力生发在四爪之下,第一步探出时,首领的尖牙微微露出。第二步时,它便已爪下生风,速度奇快。转瞬间,一道黑影飞出,锋利的狼爪抓在祝青山身上,留下几条骇人的血痕,致命的尖牙嵌入他的左胸及脖颈。众人只听见一声“啊”,还不及反应,黑影又扑向适才给祝青山包扎之人。 待到诸人反应过来,提刀赶来之时,它已经再次窜入林中,只不过它没有走远,只是拉开了距离,几棵树木无法遮掩它的整个身形,众人能看见它,它也能看见众人。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血流如注,眼看是活不成了。 即便有人在耳边不停的呼喊这“青山,青山”,祝青山的意识还是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之中,再不会归来。 首领在不远处,隔着几颗树,观察着孙牧,还有他身边的人。它缓步绕着众人,步子很轻很慢,但每一步都好似重重地踏在众人的心头。当初它们三兄弟偶遇孙安祖几人,杀人食灵。后来它在三狼厮杀中得胜,终能化妖。此刻同族皆亡,它要扑杀所有,修为更进一步。 孙恪三能清晰的感觉到死亡的威胁,那头大狼要杀死所有人,而且它有足够的实力。他盯着这只足有一丈高的巨狼,嘴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它化妖了”…… 第十四章 有死无生 狼群首领已然摆脱凡类,化为妖兽,其一狼之力便远胜整个狼群。 孙牧看着眼前的敌人,握紧了手中的刀。 “先放箭,其他人保护弓箭手,小心它近身突袭,注意靠拢,不要散开。” 利爪、尖牙的威力孙牧已然见识过了,而且眼前的敌人速度惊人但是体型巨大,拉开距离远攻方为上策。 小队中共有七人携带弓箭,听得队长孙牧下令,七个人取箭搭弓,加持法力。 “射!” 七只箭矢射向林中的黑影,然后全数落空,孙牧面色一沉,面前的狼妖不止是速度快,而且灵活性也不差。几只箭矢并不被它放在眼里。 “接着放,别停!” 箭矢连续不断得飞向妖狼,但却一箭未中,箭囊中的利箭总会耗尽,而妖狼的体力却不见明显的损耗,显然躲避箭矢对它而言十分轻松。每落一箭,孙牧心头的阴云就浓重一分。 天色渐暗,虽说夜色并不能对众人产生多大的阻碍,但无疑会让胜利的天平再往妖狼一方偏斜几寸。 孙牧回头看向几人的箭囊,黑色眼眸中露出浮现出坚决之色。 孙恪三此时持刀护卫着一名箭手,此前他便已发现箭矢作用寥寥,而自己身旁的箭手每射一箭都会耗损法力,等箭囊中箭矢耗尽,他体内的法力恐怕也没有多少了。与闪躲相比,攻击的消耗要大得多,也不知三叔此举是对是错。 当最后一根箭矢飞过黑狼的头顶,孙牧也主意已定。无论胜败,自己这十八人都无法全部保全,总有人会死。让所有人都活下去不过是痴心妄想。 总要有人牺牲。 孙牧没有回头看任何人,他盯着敌人,语气坚定:“一起上,天黑了咱们都得死。” “上!” 孙牧冲在最前面,使一招拨云见日朝黑狼攻去,这招虽然威力不大,但胜在灵活多变,不会暴露给黑狼太多破绽。他虽然冲在最前面,但是面对强大的黑狼,想一击建功根本不可能,混战中还是保命为先。 面对气势汹汹的十八人,首领不断躲避着四面八方的刀剑,实在躲避不及就避开要害,些许皮外伤对它全无影响。它体内的妖力并不多,想留下所有血食就不能随意耗费。 身上的伤痕渐渐多了起来,鲜红的狼血滴在草地上。众人看妖狼完全处于劣势,在众人的围攻下毫无还手之力,不由多了几分信心,攻势不由自主的激烈起来。 祝蕴章习练清风剑法也有几年了,适才不间断地射箭消耗了他不少法力,故而一开始只是跟在最后,不敢太过靠近,眼见自己这一方占据了上风,祝蕴章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此时,狼群首领一个横跳跃至祝蕴章面前,后背就这样暴露在他面前,祝蕴章心道:好机会! 长剑猛得向前一刺,入肉三寸。与妖狼的体型而言,这种程度的伤势并不算多么眼中,它转过头看向祝蕴章,黄色瞳孔中流露出的冷意让祝蕴章心头一颤,难以言状的恐慌顿时将他吞噬,他拔剑后退,尽力压榨着体内的法力,以求能多远离妖狼几分。 “小心!” 旁人的提醒对祝蕴章全无半点帮助,剑尖从妖狼的大腿拔出,带出些许腥红的鲜血。血滴在祝蕴章的眼中慢慢放大,那是噬人的血色,然后血滴又陡然崩散,狼爪以更快的速度击散的血滴,而后,血肉、头发、脑浆、带着恐惧的眼珠、开花!!! 随着祝蕴章的阵亡,刚有起色的士气又落入了谷底,大家都被祝蕴章的突然牺牲震惊到了,除了孙牧。 祝蕴章的无头残躯在孙牧的眼前倒下,孙牧松了松握刀的手,又重新握紧。祝蕴章的死孙牧并不意外,他的目光扫了扫此刻尚存的十七人中几位,暗道:“总要有人死,才有人能活下去。” “都别离这畜生太近,慢慢耗,别莽撞!” 祝蕴章的死只是开始,小队的队员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众人战斗的意志被消磨殆尽,妖狼身上也挂了不少伤口。在首领又将一人扑杀过后,忽然猛的甩头,嘴中汇聚起蒙蒙青光,而后张口一吐,一刀青色风刃从孙恪三脸颊旁划过,拦腰斩断一颗碗口粗细的树,打在一名小队成员的后背。 “啊” 风刃几乎将他分成两段,它是小队七名弓箭手中最后阵亡的,也是小队中第一个决定逃跑的。腰斩之刑是何种程度的痛苦,修行者强于普通人的体质在此刻也变作刑具,延长着痛苦的死亡过程。对手强大,逃跑也并没有什么错,他避开了所有同伴的注意,只可惜没能躲过狼妖的感知。 狼群首领并不想轻易动用这道妖术,它修为尚浅,体内妖力并不足以支持他以妖术作为主要战斗手段,而依靠肉身的力量和些许妖力在速度上的加持则能使它保持持续的战力。只不过它更不想让任何一个猎物逃脱,故而逃跑的弓箭手成了它第一口风刃的目标。 在见识了狼妖的妖术之后,众人变得更为谨慎,战斗意志也所剩无几。表面上孙牧和大家差不多,谨慎的防备着妖狼的攻击,主动进攻的招数几乎不用,但在表象之下,孙牧已然看到了逃生的希望。 之前妖狼袭杀伤员,众人为其气势所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它的森然杀意,但妖狼到底如何强大,众人尚未见识到。在最开始的战斗中,狼妖表现出了足矣单挑十八人的战斗力,而且显然可以持久。之后开始有人死去,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直至有人开始逃跑。孙牧对于这场战斗的走向早有了大致预测,他的经验有时使他自大,而此时则令他冷静。狼妖在杀戮中一直保持着极高的速度,强大的力道,这表明它的消耗并不大,逃跑只会吸引它的注意,继续战斗面临的是近在咫尺的危险,逃跑则是跑向虚假的生机,真正的死亡。 妖术强大,在场的人面对那一道青色风刃都没有抵抗之力。但这也是生机所在。孙牧清楚的察觉到妖力吐出这一口风刃后身上瞬间减弱的妖力波动。 孙牧在等,等有人承受不住死亡的威胁,带着侥幸之心逃走。等妖狼再放出几道风刃,妖力耗尽。孙牧没有十足的把握,孙牧不可能强过妖狼,但他强过小队中的其他人。 夜幕降临,狼妖体内的妖力所剩无几,活着的人也只剩下孙牧、孙恪三和另外两个与孙牧同辈的巡监。青光在妖狼的嘴中汇聚,这个情形五人已经见过几次了。 这道风刃会杀掉谁? ...... 没有!青光散去......妖狼体内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它放出这一刀风刃了。 机会!孙牧暴起,挥刀劈向之前祝蕴章长剑留下的那道伤口,而后舍了陪伴自己多年的宝刀,纵身逃向林中。 “分头跑!!!” 四个人,四个方向,正好。 第十五章 年祭 孙牧四人逃出生天,同样逃走了的还有狗獾一家,响泉峰只留下受伤的狼妖和一地尸骸。 孙家寨平日里死个人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不消半日功夫就能传遍寨中六大区域。不想最近这些时日,前有王家商队全体遇害,后有响泉峰值守突然失踪,生死未卜,如今孙牧四人更是带回了狼群首领化妖,小队死伤惨重的消息。 大伙感叹今年可真是多灾多难之年的同时,也不免突然发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孙家寨居民议论纷纷,梨树坪院司的孙司正也是忧心忡忡。小队无功而返,自己在寨子里的威信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王老司礼那里也没个消息,只让各地巡监小心防范,保命为先。冬至日已然临近,一切都等年祭之后再做定夺。南宫院长倒是把孙牧四人叫去问话,也不知能不能商讨出个法子。 张崇每日安心修炼法术,火球术进展缓慢,轻身术练习起来倒是十分容易,消耗法力不多,施展起来速度大增,的确很适合拿来赶路。 十一月廿七,阴极之至,阳气始生。 狼妖蛰伏了起来,没有再出来伤人,这让孙家寨居民安心不少。人们也终于迎来了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冬至。这一日将举行年终祭礼,感恩谷神庇佑,企佑来年平安。 张崇和西华境所有修士一样,也要赶赴元音山参加祭典。至于孙觉,他没有随张崇前去元音山的意思,具体原因张崇没问,或许他想坐实自己失踪的事实,或许有其他打算也不得而知。 因为要先与孙觉打了招呼再出发,孙觉赶到元音山时天色已然不早,元音山上的广场早已人满为患。祭祀所用仪器,三牲祭品都已准备就绪,因为考虑西华境各偏远地区的值守会来得稍晚,所以仪式开始的时间也定得比较晚,一般要等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才会开始。 张崇才来西华境不过两个多月,实在不认识什么人,偶然瞥见孙恪三也没能上前找他说话。孙恪三作为巡监,此时要维持广场上的秩序,颇为忙碌,张崇也不好打扰人家。 剿狼事件过后,孙恪三也没受什么责罚,一来巡监队伍人手不足,二来剿狼小队死伤惨重,孙恪三几人能侥幸逃命已然不易了。事件过后,孙恪三隔三差五就要来蛇王山巡视一次,当然,附近其它的几个值守山头孙恪三同样也是时常前去巡察。张崇与其来往了几次,算是有了点交情。 张崇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盘坐树下,打起坐来。在孙觉的那个小山洞里修炼了有两个月左右,张崇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太适应外界相对稀薄的灵气。须知小山洞内有以上品灵石布置出的小蕴灵阵,修行起来是大不相同,张崇觉得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达到炼气七层,或许到时候火球术能有所进展吧。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时至黄昏,一袭红色礼袍的王老司礼来到了广场上。广场上人满为患,看到司礼大人来了,大家便紧挨着就地盘坐,等待司礼主持仪式。年祭传承多年,但是随着修士越来越多,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一些规矩渐渐就被人遗忘了。 对于乱哄哄的广场,王司礼也没什么办法,受地形所限,广场没法扩建,多年来也只能这么将就着。 王司礼行至案前,冲着身旁一随从微微摆手,那人随即用洪亮的声音宣告:“祭礼开始!” 司礼的声音开始响起。 “敬告谷神,地有元音。修民千数,野有佳音……” 每年司礼的颂词读差不多,大致就是向谷神说一下西华境的人口,修士数目,各地值守用心管理,各类灵物长势良好,许多果实成熟。然后就是希望谷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之类的。到了结尾,王司礼又填了一段话。 “妖狼逞凶,下民束手,多人魂归冥雾。祈愿谷神垂怜,下降雨泽,安定四方……” 谷神已有许多年不曾在世间显露了,现如今的人已经不想当初那样虔诚了,若此次能得见天威降世,想来司礼的权威会强上不少。 颂词念罢,一人唱到:“起!” 张崇等一千余修士站起身来,王司礼浇酒于地,众人行稽首大礼。 仪式并没有多复杂,多年来已然精简不少,夜幕之下,众人或选择逗留一晚,或选择直接回去。蛇王山离元音下院并不多远,但是最近野狼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张崇觉得一个人回去实在不妥,考虑是否前去下院寻个地方歇一晚。 “张崇。” 张崇听见有人呼喊,往声音来得方向看去,见是祝小虎和孙恪三二人。 “孙兄,小虎。” 祝小虎言到,“最近路上不太平,咱们结伴而行怎么样,让孙哥再去拉几个人,咱们一起先回孙家寨。” “也好。” 之后三人又找了几个孙家人,正要回去时又遇到孙家寨梨树坪院司的司正一伙人,这样一行十多人借着月光踏上回程。 祝小虎一路还是不停的叽叽喳喳,张崇也不知道他那里找来这许多话来说。张崇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有孙恪三在,众人不可能不起哄让他讲一讲当日剿杀狼群的情况。虽然死了许多人,大家都深感遗憾,但是对于狼妖,大家实在是好奇。 孙恪三虽然最近往蛇王山巡视了数次,但每次都是匆匆而过,确认张崇在任,没有异常情况后就往其它地方去了,对于当日剿狼之事,只字未提。 两个月过去,孙恪三想起当日景象还是心有余悸。众人热情高涨,孙恪三也很无奈,只得开口。 孙恪三讲得颇为细致,对于妖狼的情况,孙恪三也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讲到精彩处,众人惊叹连连。到得最后孙牧四人逃生一段,众人又夸赞起孙牧勇猛果敢,武功高强。此界向来安稳,众人今晚听了这个故事,相比要回味许久,至于二次创作,广为传播,大伙日后肯定不经意间就会做得。张崇也想着明日给孙觉讲讲,孙前辈法术精湛,也不知他与妖狼哪个厉害。 一行人平安无事,回到孙家寨后,张崇跟着孙恪三前往院司留宿,次日再回蛇王山。 第十六章 经络 蛇王山,小山洞。 张崇安坐与小蕴灵阵中,运转功法,冲击着炼气中期到炼气后期的小瓶颈。 修士的修炼的经络与凡人不同,此经络与灵根一般,依附肉身存在,但是又处于虚实之间。 五大经起于下丹田,通五脏,至四肢,上天灵。 此五经为:左手肺金经、右手肝木经、左足肾水经、右足脾土经、天灵心火经。 五大经,经脉粗壮,天下炼气功法无不修炼此五条主经脉。人们也常以“经脉”代称全身经络。 而后有络脉,经脉为里,支而横者为络。络脉有粗有细,都不及经脉粗壮,纵横交错,网络周身,无处不在。人身主要络脉有九条,分别为:列缺、通里、大钟、内关、支正、飞扬、外关、偏历、大包。另有无数细小络脉,并且除开五经九络外,每位修士的络脉都有些细微差别,并非完全一样。 五经粗壮,只要踏足炼气期,自然畅通,开辟下丹田气海。只不过炼气一层时气海逼仄,难容多少法力。九大络脉天生阻塞,每打通一条,便可扩展一次丹田气海。张崇多年修行,在东极下院时便打通列缺、通里、大钟三络脉,而后叩开内关脉,成为炼气四层修士,也得以升入余思学院修行。 之后张崇又打通内关、支正、飞扬三脉,此时张崇已在炼气中期的顶峰,只差一步便可踏足炼气七层之境。 张崇双目紧闭,灵力在五大经脉和以打通六大络脉中奔涌,而后冲向外关,外关脉较之内关坚实不少,但张崇有小蕴灵阵相助,几次冲刷下来,关隘已然变得薄弱,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张崇感觉经脉已然有些酸痛,想是今日修行的时间已然超过四个时辰,经脉承受到了极限。 忽而好似响起一丝水膜破裂之声,张崇面露喜色,内视中见内关脉果然有一丝法力飘忽不定。只要有一丝灵气涌入外关脉,那张崇便算是炼气后期修士了。今天的修行算是颇有成果,张崇平复丹田法力,收束功法,结束了今天的修炼。 洞外大雪纷飞,此时距年祭已然过去一月有余,蛇王山银装素裹,只见一白衣男子立于雪地之中,雪花临身,却又被一层薄薄的气膜隔开,无法真正落在孙觉身上。 孙觉法术精湛,这令张崇颇为羡慕。 “孙大哥。” 孙觉转过身来,笑着说到:“炼气七层了,可喜可贺。” “这还得多亏了小蕴灵阵,不然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突破呢。” “恪三今天来找你,我让他先等着,过来见你修炼正在紧要关头,就没打扰你。他在你那小屋等了有两个时辰了,先去找他吧。” 张崇闻言,不尤一惊。孙觉最近经常一出去就是几天,不知在搞什么,玩了这么久的失踪,今天却和孙恪三碰了面,总不会是碰巧遇到的吧。 孙恪三在张崇小屋旁的迷穀树下踱步,孙觉消失近一年,此时突然出现,对于其中缘由,孙恪三颇为好奇。可惜孙觉只是叫他等着,并未向他解释什么。两个时辰过去,还不见个人影,孙恪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有迷穀树的遮蔽,树下积雪只有薄薄的一层,此时已经被孙恪三的脚底压实了。飞雪之中,张崇及孙觉渐渐走出来。孙觉风姿不凡,张崇则把自己的蒲团顶在头上,遮挡飞雪,雪下得很大,略做遮挡还是有些必要。对于自己的新蒲团,张崇用着已经颇为习惯。孙恪三见二人来了,急忙走上前去,“觉哥,张兄”。 张崇一礼,“有劳孙兄久候,我去拿了蒲团,咱们坐下谈吧。” 张崇进了小屋,此时孙恪三才注意到孙觉的一样,这薄薄的气膜显然不是寻常手段。他一脸惊异的问到:“觉哥,你这是?” “一点小手段罢了,一会儿聊。” 孙觉走到迷穀树下,看了看树上的果实,与他记忆中的数目一致,看来这次年祭,谷神依旧没有收走祭品。树下积雪很薄,孙觉右手一握,随后在手中凝聚出一枚火球,随后拍在地上积雪迅速融化,水雾弥漫,待到雾气散去,树下已是有了一片干燥的空地。此种对于火球术的妙用,可见孙觉已然将其掌控由心,而且在法术方面天赋不低,悟性也颇高。 “这……这……” 孙恪三下巴惊落在地,张崇见了也是颇为惊讶,孙觉嘱咐他不要将法术外传,现在又在孙恪三面前卖弄,想必是要吸引新手下入伙了。 三个人,两个蒲团。张崇选择自己坐地上,好在孙觉提前清理了一下,直接坐下也无妨。 三人落座,孙恪三不是蠢笨之人,孙觉既然有意在自己面前展露他的非凡手段,那么必然是要向自己说明一二的,既然如此,耐心等待就是了。 孙觉开口,却是先询问张崇。 “火球术修炼的如何了?” 张崇回答:“已经有些成果了。” 孙觉:“哦?” 张崇平日修炼十分勤勉,只是这火球术的进展却分外缓慢,孙觉看在眼里,但是对于其中缘由却也毫无头绪。他当初只一月便把火球术掌握的七七八八,或许二人天赋差距过大,或许是其它原因,传承缺失,孙觉无从猜测。这月孙觉对张崇的修炼关注不多,不想今日回来蛇王山,见张崇已然在突破炼气七层了,现在一问,火球术也有了成果。 “你演示一遍。” “好。” 只见张崇呼了一口气,右手虚握,随后一翻,一颗拇指大的火苗在张崇食中二指上方半寸处跳动。张崇尴尬一笑,这比起孙觉一抓就是一团火焰的表现来说自然是差了许多,但张崇觉得自己这一小团的威力已经不错了。 孙觉:“打出去。” “嗯。” 张崇手一甩,朝离得最近的一棵树打去。若是离得远了,威力会略有下降。火球速度颇快,眨眼间便击中树干,留下一块焦黑的伤口,树干不粗,被火球术击碎了约有碗大的一块树干后已有折断之像。 “威力实在太低,我再传你一道地陷术,你修炼看看,法术种类繁多,或许每个人都有各自适合修炼的法术。” 孙觉转过来朝向孙恪三,“这地陷术,你可有兴趣?” 第十七章 孙恪三的决定 孙恪三只觉难以置信,“有有有,我有、我有兴趣。” 虽然孙恪三目前还是有些迷糊,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这法术威力很强,就像妖狼的风刃一样强。 数百年来,法术都被视为禁术,传承断绝。今天有机会学习法术,孙恪三不想放过。如果当初面对妖狼时有法术在身,那十六人也不会死,力强者生,力弱者亡。至于谷神的怒火,似乎被他遗忘了。 不过若是在七百年前,谁敢妄习法术? 面对力量的诱惑,又有谁会不感兴趣呢?孙觉见孙恪三如此积极,也不再拖沓,吩咐张崇取来纸笔便要为二人抄录一份口诀。 纸上笔墨缓行,孙觉对孙恪三说:“过些时日为兄或许有事相求,还望恪三贤弟不要推辞。” “觉哥放心,恪三定会全力相助。” 孙觉心有鸿鹄,不日就要展开自己的计划,然而张崇的火球术数月修炼依旧难堪大用。孙恪三和孙觉同为孙家寨修士,二人同辈,孙觉年长几岁。二人关系并不怎么亲密,但是依孙觉这么些年来得接触看,孙恪三行事谨慎,持身颇正,可以信任。 地陷术只抄录了一份,交于张崇二人一同研习。孙恪三炼气五层修为,比张崇差了两层。二人的修炼情况也能为孙觉掌握法术修炼的规律提供一些信息。 张崇之前已有了不少修炼法术的经验,接过纸来一看,地陷术与火球术有同,有异。二者涉及灵力运转的络脉并不相同,但是个中规律颇为相思。再者便是火球术是要在在掌中凝聚火球,隔空伤敌,地陷术则是要将法力打入地下,看起来只有限制敌人的效果,并非杀人手段。 孙恪三完全是第一次接触法术,倍感新奇,心情激动,但是读完下来,却不知如何开始第一步,好在张崇在侧,这个只掌握了半道火球术的小修士不免也要提点“师弟”几句了。当然,个中关窍还是要靠孙觉指点。不知不觉便到了夜幕降临之时,孙恪三十分不舍,但是又不得不回去复命。 孙恪三临走前才想起了自己今天的来意,对张崇说:“南宫院长要召集人手再去灭杀狼妖,希望附近的值守也能前去相助,这次院长做了充足的准备,调集的不下百人,还借了王家的千足驼陆。不过现在看来,如果觉哥能出手,想必是手到擒来。” 张崇:“孙大哥的手段不好显露人前,但是既然那狼妖都能依靠妖术逞凶,想来我们用法术降妖也是合乎天意。” “今天本来是要通知各地的值守的,耽误了这么久,玩忽职守是跑不了了,回去还不知怎么跟司正解释呢。” “恪三兄,法术之事还需保密。” “放心,在下并非两面三刀之人,既然得了这天大的好处,我肯定会依觉哥的意思行事。” 张崇:“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句罢了。” “还有一件事,还去张兄代为询问觉哥能否出手相助,妖狼实力很强,上次失利,我如今想来任心有余悸,觉哥出手,免去无谓的死伤总是好的。” “好的,我回去会和孙大哥提的。” “多谢了,我明日还会再来,到时也会亲口再跟觉哥说。张兄不必再送,我们有确切消息,妖狼不在这附近活动,不会有危险的。请回吧。” “既然如此,你路上小心。” “好。” 月光尚好,孙恪三走在路上,接触法术的兴奋感渐渐降了下去,一股恐慌难以抑制的涌上心头,步子越走越快,仿佛背后有什么人在追赶一样。好在孙家寨离蛇王山不远,没多久。孙恪三便看到了寨子里的火光。他一路小跑,到了院司,也不去找司正回报,想好的说辞抛之脑后,飞快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黑暗的房间中,孙恪三松了口气。 灰褐色的大地,天空也是一片阴沉之色。孙恪三独自一人站在这苍茫原野之中,这是哪? 嘀嗒!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孙恪三迷茫的双眼中,瞳孔渐渐缩小,惊恐陡然爆发。 落尘雨! 这就是孙恪三曾经相信中落尘雨的样子,一模一样。他奔跑起来,但这微雨覆盖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孙恪三无处可逃。 大地崩裂,原本在孙恪三脚下的大地裂开无限长的口子,无边大地陡然爬升,遮蔽天空的巨大土石向孙恪三头顶压来,耳边是巨大到空洞的声音,压抑着他的灵魂却完全听不见的幽冥之声。无边无际,天地崩塌的压力挤压着他的每一寸皮肤,身体要被压为齑粉却又将散未散。 这是绝对的窒息! 孙恪三惊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汗水打湿了床铺。他艰难的起身,打开门。 晨光微露。 来到后院,孙恪三打了桶水,喝了两口,孙恪三觉得身体好过了不少,他看看水中自己的倒影,模糊不清。 他与张崇不同,张崇从余思学院来到蛇王山之后,不久就遇到了孙觉。谷神的愤怒确实恐怖,但也就是停留在三百年前的书文记述。法术等同于禁忌,但法术神妙,威力强大,张崇只恨自己修炼的怎么如此之慢。 孙恪三任巡监之职已有数年,王司礼和巡监队伍中的前辈对他影响很深,谷神的形象,落尘雨的恐怖早在他心中埋下了种子。 有时候敌人的强大不止在本身的威势,还在于人们对他的恐惧,想要战胜强敌,先要战胜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印象。 好在虽然百战百胜的将军绝对是不可战胜的,但第一百零一场输了之后,强大的敌人似乎也不那么强大了。 孙觉就是那第一百零一个对手,不知他当初是有何等的勇气。亦或许,一百零一另有其人。 剿狼小队大战狼妖的景象再次在孙恪三眼前浮现,鲜血历历在目,死亡难以忘怀。 谷神的愤怒远在天边,狼妖的黄瞳却近在眼前。孙恪三心有决断,或许昨日听见孙觉一句“可有兴趣时”就有了决断。 掌握力量者,掌握命运。 第十八章 大军出动 孙恪三跟司里的人打了个招呼之后便直往蛇王山去,路途当中回忆一下昨日所记的地陷术口诀。 来到蛇王山,茅屋内不是张崇,而是孙觉。茅屋狭小,两个大男人住一起显然不太合适,所以张崇带着自己的蒲团和小釜搬到了小山洞去,夜里借助小蕴灵阵修炼,白天能有更多时间练习地陷术。 孙恪三见了孙觉,先是一礼,“觉哥。” “今天以后就去后面修炼,那里比较僻静,跟我来吧” “好。” “那个,觉哥……” “嗯?” “狼妖的事你可有听闻?” “自然听说过了。” “那你能否出手,那狼妖十分凶残,觉哥若是出手,相比能救不少兄弟的性命。” 出乎孙恪三意料,孙觉没有犹豫,直接就开口应下了。 “昨天张崇已经告知我此事,到时我会随你们一同前往,妖狼此时修为尚浅,自当及时除去。” 孙恪三抱拳,“多谢觉哥。” “跟我来吧。” 行至小山洞前的草地,此时已成雪地,孙觉叫出张崇,指点起二人的法术修炼来。至于山洞内的阵法,余行知的留书,孙觉都没有让孙恪三看得意思。孙恪三职务在身,练习半日后便辞别张崇二人,前往各个值守处巡视,下达南宫院长的指令。 到得次日,孙恪三依旧早早来到蛇王山,与张崇一同练习。 一股法力自丹田气海而起,上至脾土经,过列缺、通里、大钟、内关四络脉,汇聚于右足。张崇右脚踏地,法力涌入地下。表面上雪地里除了多一个足印似乎没什么变化,然而三人都通过神识察觉到了雪层之下的变化。一抹喜色出现在张崇脸上,孙觉也是微微挑眉,一挥袖,将张崇身前两丈处的积雪吹开,露出地上一个常人脑袋大小的泥坑。 这与地陷术真正的效果自然是差距颇大,地陷术练成之后,一经打出,地方脚下土石化为泥浆,而且还能纠缠到敌人身上,有困敌之效。但是与张崇修炼火球术时的龟速进展相比,第三天就能达到这个地步已然算是神速了。张崇颇为高兴,孙觉若有所思,孙恪三受此鼓舞,只恨自己练习起来没法更认真十倍。 孙恪三已经很认真了,可是到了正午时分他还是没能将法力打入地下,反而似乎是用力过猛,右足几处经脉颇有些疼痛。 孙恪三离开时,孙觉嘱咐:“不要操之过急,你职责在身修炼时间比张崇少许多,而且他之前修炼了许久的火球术,比你很快掌握也是正常。我看你并非急功近利之人,稳住心境,小心经脉受损。” “多谢觉哥教诲,我明日再来,告辞。” 十日后。 南宫院长召集的大军在元音下院集结。王伯玉现在作为驼夫队长,与王家驼队一起在此待命。另有数名学院教习,西华境各地武功高强的巡监,值守百余人。张崇、祝小虎也在队伍之中。 千足驼陆各个吃饱喝足,背上载着弓箭,大捆的阵旗。学院没有困阵、杀阵,但是教授守护灵药的阵法,众人带着阵旗以做防御手段。还有盾牌,长矛、捕兽网等。总之不管有没有用,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准备了不少。 南宫山院长亲自领队,王伯玉为驼队队长,元音下院教习南宫无风负责布置阵法,需要直面妖狼的百人分为十队,祝小虎、张崇这类前来助战的值守也在几日前便被编入小队。十名队长,孙牧也任一个队长,戴罪立功,王天龙统领百人,指挥作战,也兼任一队队长。 大军浩浩荡荡,向响泉峰前进。 大军一到响泉峰,南宫院长便令无风教习布置等人阵法,随后着人前去山中打探狼妖行踪。实则妖狼一直都在响泉峰附近活动,没有远离。即便化妖,浅薄的灵智还是没法让它摆脱天性的束缚,也没有危机意识。妖狼已经把附近几座山头当做了自己的地盘,上次饱餐一顿之后,妖狼这几个月都没有捕食的欲望,或许要等完全适应了体内猛增的妖力之后,它才会再出去主动觅食。 冬日里的太阳带不来几分暖意,妖狼原本伏在窝里安睡,忽然动了动鼻子。 有人来了,富含灵气的人…… 它爬出地洞,迈着自信的步子,循着灵气和血肉的味道找去。走到接近领地边缘时,妖狼看见了一个熟人,孙牧。妖狼活动了一下后腿,孙牧给它的那一刀,它可没忘呢。 孙牧一见妖狼,反身就跑,九个队员紧随其后,速度惊人。妖狼咧嘴,露出一个可能是“笑”的表情,飞步追了上去。不消几个呼吸,眼看孙牧等人就要被追上,妖狼一个飞扑,跃出林间,忽然瞳孔骤缩,速度一收,落地之后便停在原地。 眼前一百多人,千足驼陆体型更是庞大,这阵仗气势惊人。 王天龙见狼妖现身,也不多话。 “放箭!” 漫天箭雨袭来,妖狼身上浮现出一层蒙蒙青光,四爪齐动,灵活的身形躲过大多箭矢,没躲过的也被那一层青光挡下。 面对众多敌人,妖狼反身蹿回林中,就要逃跑,王天龙岂会让它如意,一声令下,百人冲出。王天龙长枪在手,反手自背后抽出一根长矛,向妖狼投掷而去。一矛既出,便有多根跟随,这飞矛的威力可比箭矢大多了,法力加持之下,妖狼也不敢以身相试,只能左闪右避。 飞矛大大拖延了妖狼的速度,没多久,它便被十队人团团围住,只等王天龙一声令下,众人就要一哄而上,捕兽网、刀剑、长矛一起招呼,不给妖狼反扑的机会。 逃无可逃,妖狼的扫视众人,露出尖牙,眼神凶狠。忽而,它又看到了孙牧,恨意涌上心头,张口一吐便是一道风刃。风刃速度极快,可谓眨眼便至,孙牧根本躲不开。 孙牧眼前一白,脑袋一僵,模糊的感觉到脸上热乎乎的。 是我的血吗?孙牧这样想。 第十九章 在劫难逃 火花散去,烤焦了孙牧的眉毛和发梢。 孙觉在千钧一发之际以一发火球术挡下来狼妖的风刃。他自一棵古树上跳下,朝着妖狼走去。孙觉在大军出发后便悄然随行,此时才为众人所见。 “孙觉?” “他不是失踪了吗?” “刚才那团火光是怎么回事?” …… 认识孙觉的人不少,对于这些人的疑惑,孙觉不做理会,他此时眼中只有那只妖狼。虽说孙觉对自己颇有信心,但是说起来,这也是孙觉开始修炼法术之后的头一场战斗,妖狼凶残,孙觉不得不郑重以待。 轻身术加身。据孙觉观察,妖狼速度很快,轻身术可使他在速度上不落下风。只可惜灵光护身术尚未练成,拿来挡避雨雪还行,实际防护力难堪大用。 孙觉不敢太过靠近,控制好距离,一枚炽烈火球脱手而出,妖狼侧身一跳,躲过了孙觉的攻击,随即身上妖气忽然一盛,猛地向孙觉奔去。孙觉哪敢让他靠近,足尖点地,一退数丈。 所谓久守必失,一味避退只怕总会给妖狼抓住机会,孙觉早有定计,又是一发火球术打出。 妖狼不出意料的躲过了这枚火球,而且口含青光,朝孙觉一吐,风刃割开空气,飞向孙觉。风刃在眼中渐渐放大,孙觉急退,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妖狼的攻击,暗道,好快!风刃发出之时,妖狼便超孙觉冲来,爪下妖力流转。 忽然,原本坚实的土地转瞬间化为泥沼,土石裹挟着这草根、青叶将狼爪缠住,妖狼大惊,好在爪下使力就挣脱了束缚,但是此时又一枚火球袭来,妖狼再难避过,只能看着炽烈的火球在身上爆开,传来的力道让妖狼倒飞数丈,滚落在地。 “好!” 众人大喜,原本看孙觉岌岌可危,结果转瞬间就强弱异位,不由叫好起来。观战之人中也不全是高兴地看着热闹的人,南宫院长和无风教习面色凝重,看着场中战斗,不知在想些什么。 妖狼站起身来,杏黄眼眸中透露出些许恐惧。背部左侧一片血肉模糊,好在它皮糙肉厚,还可再战。 有了之前的教训,妖狼时刻小心着孙觉改变地形的手段,不断口吐风刃,不敢轻易靠近。孙觉暗道,正合我意,手中火球不断,一人一兽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孙觉炼气圆满,法力深厚。妖狼不过近日才化妖,最多不过一阶中期,持续消耗显然是孙觉占优。 妖狼想要杀了孙觉,唯有凭借肉身之力,逼近孙觉才有胜算,可是它被孙觉的地陷术吓住,害怕靠近之后被孙觉故技重施。一柱香的功夫,妖狼体内妖力已然不多,心有退意,暗暗寻觅突破口,欲要脚底抹油。 张崇和众人看了个热闹,对于孙觉这两手法术颇为羡慕,暗叹一样的法术,二人施展出来差距怎么这么大。至于轻身术,太过朴实无华,张崇一时忽略了它的存在,张崇还是比较喜欢火球术这种法术。 妖狼身形急退,又是一口风刃吐出,却不是打向孙觉,而是袭向围困它的一支小队。小队十人惊恐万状,急忙躲避,其中一人被当头击中,一尸两半,命散当场。缺口已出,妖狼就要逃命。 孙觉与它之间的距离已然超出了孙觉地陷术的范围,而此时,脚下泥土又一次裹缠上来,却是张崇使出了修炼半月的地陷术。孙觉追上前来,一枚火球正中狼头,血花四溅,妖狼受此重伤,狂性大发,将体内为数不多的妖力化为风刃胡乱打出,又是几人丧命。 修炼之路多坎坷,欲要更上一层楼必有劫难临身。 荒郊野岭三兄弟杀人修炼,化妖之日三狼互搏实乃问道之劫。前日种因,今日得果。大军围困,强敌来袭,此劫若是渡不过,那便是身死道消。 世人常言修行乃是逆天行事。实是天地间因果循环,修行与渡劫本就是一体两面。 天地间自有规则。有一条求仙问道之路,路无好坏之分,也无顺逆之别。大道之下,求道之路是天地所孕,求道之人自然是顺应天道,顺天修行。既如道途,便沾因果,劫难生出亦是合乎天地间的规则,合乎大道,修行之人既然要撞破劫难,那便也可以说是逆天行事了。 是顺是逆不过人心思变,天地不仁,无情无性。 妖狼生机流逝,败亡已成定局。孙觉一枚火球术打来,妖狼倒地。这修炼一途,不知多少人如这般倒下,最后能有几人成道。 …… “孙觉,你是如何习得这禁术的?” 转头一看,原是南宫院长过来了,孙觉微微一笑,“南宫院长可想学吗?若是院长有意,孙某必不藏私。” 南宫山面色沉重,说:“我劝你老实交待,这禁术从何处得来,你失踪这些天干了什么?” 孙觉:“院长视之为禁术,我却不这么认为。若不是我出手,你们这一遭还不知要死伤多伤人,可见法术实乃我辈护身之宝,怎可以妖魔视之。” 王天龙长枪一抖,声音中气十足,“没有你,我们一样能擒杀恶狼,你修炼禁术,简直是胆大包天。” “王兄,不是孙某看不起你,只怕你们这百多人死伤过半也未必能拿这妖狼如何。” “你……” “好了”,南宫山拦住王天龙,“孙觉,你若再狡辩,莫怪我擒了你回去。” 孙觉:“院长,只怕你力有未逮啊。” 南宫山狠狠地道:“只怕你落尘雨下,有死无生。” “这落尘雨到底下不下,还未可知。” 孙觉转向大家,高声喊到:“诸位,若是有意学两道法术傍身,孙某在蛇王山随时恭候。” 孙觉:“张崇,走吧。” “张崇?” “拦住他们”,南宫山下令。王天龙快步上前,吼了一声“给我上!” 孙觉轻身术一起,足尖一点跃上一棵参天大树,张崇也使出轻身术紧随其后。二人在树冠上几个跳跃便飞出了老远。 众人毫无办法。 “这张崇也学了禁术?” 看着孙觉二人远去的身影,南宫山喊到:“孙觉,自你修炼禁术那天起,你便已在劫难逃。” 第二十章 开宗立派 孙觉从山上找来了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立在迷穀树下,又把本来在后面山洞修炼的张崇喊了过来。 几日来,不见有人来蛇王山找孙觉的麻烦,南宫山院长似乎忘记了这么一号人。孙觉当日说想学法术的都可以来蛇王山找他,几天了,也没人来。只有孙恪三在张崇二人回来的第二天搬到了蛇王山来。他舍了巡监的差事,到这蛇王山一心修炼起来。 之前俗事缠身,修炼起法术来进展感人,这两天孙恪三全身心投入,终于是能释放出地陷术了,效果如何且先不谈,起码也像模像样了,这一点让孙恪三颇为欣喜。只是这两天都是在迷穀树下天为被,地当床,生活条件实在过于艰苦了。既然法术有所小成,孙恪三琢磨着给自己建个木屋,总好过睡地上。 此刻三人围着孙觉找来的石头,思考着给门派起个名字。 “有了。” 张崇右拳在左手手心上一拍,“蛇王派,这个名字如何?蛇王帮,蛇王宗,都可以。” “这个名字太过随意,不好。”孙恪三表示不赞同。 “莫不如叫正道门,或者问心派,外人都觉得我辈修炼禁术,但是他们所怕的不外乎就是谷神。唯有强大自身,战胜恐惧才是正道,才能保护弱者,我们问心无愧,不如就以此为名”,孙恪三提议。 张崇:“这,听着好像也可以。不过也没见有人来咱们蛇王山,有必要建个宗门吗?” 孙觉语气飘忽:“自然会有人来的,等着就是了。” …… 孙恪三:“既然觉哥要传授法术,不如就叫法源派吧,法术之源。” 张崇:“这个不错,孙大哥,你觉得呢。” 孙觉沉吟片刻,“嗯,可以,就叫法源派吧。” 孙觉拿起孙恪三的佩刀,在石上刻下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法源派”。 “你们把这石碑搬到外边路旁,以后这就是我法源派的标志。” 没错,石头刻上字了就叫石碑。 二人把石碑立好便回去修炼了。没过多久,第一位前来学习法术的人出现了。 祝小虎,眼看一同从余思学院出来的张崇如今法术在身,风姿不凡,在一点莫名的情绪的支配下,怀揣着对法术和力量的向往,以及压在心底的对谷神的恐惧,他来到了蛇王山。 孙恪三见终于有人来了,快步迎了上去,“祝小虎,你是来加入我们法源派的吗?” 祝小虎:“法源派?什么法源派,我是来找孙觉前辈学习法术的,他说想来的都能来,我当时在场的。” “那就没错了,觉哥现在成立了一个门派,你看。”孙恪三朝着石碑一指,祝小虎扭头看去,正看见“法源派”三个大字。 “加入你们这么法源派就能学习法术了吗?如果是这样,那我马上就加入。” 孙恪三:“呃,这还是先问问觉哥吧,还没说收你呢。” 二人来到孙觉跟前,此时孙觉背靠迷穀树,安坐蒲团之上,张崇立于侧后放。 祝小虎行礼,“见过孙前辈。” “本门欢迎所有有志之士,不论你有何目的,只要不惧所谓的谷神,就能加入本派。另外,以后称呼我为掌门。” “弟子祝小虎,拜见掌门。” “好,欢迎。我这里有两个长老,张长老,孙长老,你可以选择一个,做其手下的弟子,当然了,法术我会亲自传授你的。” 张崇:“啊?我俩这就成了长老了?” 孙觉:“本门刚刚草创,一切从简,我刚刚决定任你们两个为长老,日后好好管理门下弟子,不得有误。” “也行吧”,张崇强行摆出郑重之色,“张崇遵命,多谢掌门提拔。” 孙恪三也收敛笑意,“恪三遵命。” 祝小虎完全理解了孙掌门的意思,自己要在二位长老中选择一个,以后就是他手下了。他与张崇本是同窗,若是跟了张崇,日后听他吩咐,总觉得隔应。还是选孙恪三吧。 “弟子选择孙恪三孙长老。” “好。恪三……长老,日后祝小虎就归你负责了,莫要懈怠。” 孙恪三:“是。” 第一位帮众收下了,孙觉站起来,面对着三人。 “好了。那接下来我就给你们三个讲一讲规矩好了,所谓无功不受禄,想要学习法术,先要为本门做出贡献。学了法术之后不得外传,不然严惩不贷。” “前辈……” 孙觉:“嗯?” “不是,掌门,您之前不是说想学你都教吗?怎么现在还要条件啊?” 孙觉佯怒:“放肆,天下间岂有白得的午餐,念在你第一天入门,本掌门就不计较了,不然必要重重罚你。” “是弟子知错。” 孙觉:“祝小虎,你来蛇王山的消息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弟子是悄悄来得,应该还没有人知道。” “好,祝小虎听令,你现在就去孙家寨院司换些米粮,蒲团之类的物品,越多越好,事成之后赐你一道法术,然后你和孙长老、张长老一起在这盖几间木屋,我再赐你第二道法术。” 祝小虎一听,喜上眉梢,“弟子遵命,定当不负掌门所托。” “嗯,你现在就动身吧。” “是。” 祝小虎匆匆下山而去,对于他,孙觉说不上满意,但只要能为他所用,谁都一样。 没了外人,孙觉调笑道:“二位长老,是否觉得我们这个法源派太过儿戏了?” 孙恪三答到:“确实有些草率,我们回去也当草拟一份门规,招收弟子也要有个章程,还有觉哥你这长老的任命也太随意了。” “我倒觉得没什么,虽然看起来好笑,但是只要达到了掌门的目的,过程如何都是细枝末节。咱们今天确实把宗门立起来了,也招到了一名弟子,还能解决以后一段时间的吃饭问题,这就够了。只要掌门还控制着法术的流出,法源派肯定会越做越大。” 孙觉点头,“以后自然要正式起来,不过现在确实是张崇说的这样。” “如此随意,只怕日后有人滥用法术,还是要考察弟子心性才行。” 孙觉:“总要有所取舍,恪三你不必太过忧心。” “张崇,把你那小釜拿过来,煮点饭吃吧,都多少天没吃过东西了,辟谷几天还好,一直不吃怎么行?” “没米了,掌门。” “啊?那就先去打点野味吧。” 第二十一章 传法石碑 蛇王山上四人花了半月时间终于是盖起了三间木屋。两间在山前,一间建在山后的小山洞旁,作为张崇的住所。张崇搬出了狭小的山洞,同时又能随时利用小蕴灵阵修炼。 修为到达炼气七层之后,张崇每日可以修行五个时辰,比以往多出足足一个时辰。孙恪三也在孙觉的带领下到洞中见识了一番,现在小蕴灵阵由孙恪三和张崇交替使用。至于祝小虎,孙觉还没有让他接触小山洞的意思。 三间木屋落成,最开心的当属法源派唯一二代弟子,祝小虎了。之前他已得了一道轻身术,可这却不是他最想要的。如今木屋都建好了,该是掌门兑现之前许诺的时候了。 该传授祝小虎什么法术,孙觉早有打算。张崇在山后独自修行,孙觉叫来祝小虎和孙恪三。 “祝小虎,本掌门赏罚分明,你为帮派建设贡献卓著,今日特赐你地陷术一道,望你好生修炼,不要辜负门派重托,早日扛起我法源派二代弟子的大旗。” 祝小虎一礼,“多谢掌门赐法。”不是祝小虎最想要的火球术,但是地陷术也不差了,孙恪三长老不也就只学了轻身术和地陷术嘛。 “有不懂之处可先找孙长老,恪三解答不了的就来问我便是。” “是。” 如今算来,法源派四人:掌门孙觉,炼气圆满修为,掌握轻身术、灵光护身术、火球术、地陷术,另有风刃术尚在修炼,水箭术略有尝试后发觉难以修成;长老张崇,炼气七层修为,掌握轻身术、地陷术,另有一道火球术尚在攻克中;长老孙恪三,炼气五层修为,掌握轻身术,地陷术;弟子祝小虎,掌握一道轻身术,地陷术尚未开始修炼。 半个月了,居然只有祝小虎一个人前来拜入法源派,孙觉觉得自己有些高估了法术的吸引力,同时也低估了大家对于禁术的恐惧。 傍晚时分,孙觉在迷穀树下召开法源派全体成员的一次议事。 四人点了一堆篝火,围坐在一起。 掌门首先发言,“本次议事主要要讲两件事情,第一件就是招收弟子的问题,之前我估计有误,坐等弟子上门似乎有些行不通了,还需另做打算。另外就是本门传授的法术,这一点我已经有了些心得,今日与你们说明一二。” “据我这些时日的研究,这法术的修炼跟修士的修为、天赋这两点关系较大。在我整理的法术之中,有两道对修为要求很低,一道为轻身术,另一道灵目术我尚在修炼中。这两道都是只需打通列缺脉,炼气二层修为就能修炼。日后招收弟子,将会优先考虑这两道法术。” “至于天赋这一点,目前只能知道两人修炼同一道法术,难度可能天差地别。在同一人手里,有些法术一个月就能掌握,有些修炼起来则是事倍功半。个中规律目前还难以猜测。”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崇、祝小虎都是摇头,孙恪三顿了顿,说:“我对法术了解不多,提不了什么看法,但是有一点我比较担心,过了这么久还不见元音山和司礼有什么动作,我觉得很奇怪。” “呵呵”,孙觉回答,“南宫山肯定是不愿我们这么好过的,只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他敢来,我一道火球术便结果了他。我们虽人少,但是力量悬殊,他又能如何?” 孙恪三:“还是小心为上。” 张崇眼珠一动,“要不我明天去元音山找南宫院长问问,反正我也能跑,他们抓不住我。” 孙恪三翻个白眼:“你直接去问能问出个什么?” “嘿嘿,总好过你在这瞎担心吧。” 孙觉暗道,“张崇的确是聪慧”。 张崇虽然言语跳脱,但却说出了他与南宫山等人最大的不同。他会法术,这是被整个西华境孤立的罪魁祸首,但也是他不把元音下院放在眼里的倚仗。南宫山是不会法术的。 孙觉:“还是说说招收弟子的事吧,这才是如今的当务之急。” 祝小虎提议,“不如我们明天去孙家寨表演一下法术,这样没准就能吸引人过来了。” 孙恪三:“对呀,当时掌门只是跟响泉峰上的一百多人说来传授法术的事,南宫院长肯定是下了封口令的,就算有人偷偷传出去,知道的人估计也是不多。” “孙长老说得有道理”,祝小虎附和。 孙觉皱眉,“难不成就这样去孙家寨表演不成?这成何体统。”他是不愿去众人面前耍猴、变戏法的,面子上过不去。 “我有个主意,你们听听看。”三人目光转来,张崇开口道:“我觉得吧,想修炼法术的人肯定是不在少数,只不过大家都怕,明天咱们也不用去搞什么表演。我们把轻身术的口诀刻在石碑上,然后往各大寨子傍边一立,总有人会忍不住修炼,这些人尝到甜头,自然就会想着往咱们这跑了。” “好!”孙觉大喜,“你这个主意可真是不错,人都有七情六欲。嘿嘿,一边怕着谷神,一边又是法术的诱惑,有意思。” 是好奇心驱使?或是忍受不了诱惑?亦或心怀侥幸?不论适合原因,只要到了蛇王山,想必孙觉都是欢迎的。 孙恪三开口:“如此一来,西华境岂不是法术泛滥了?” 孙觉:“只是一道轻身术,不碍事的,流传出去也无妨,只要能起到效果,绝对是十分值得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今晚你们好好休息,明天就出发去完成这件事。” 次日清晨,孙觉嘱咐祝小虎找来两块七八尺长的条状石头,略做修整,削出光滑的平面,做了两个十分粗糙的石碑。然后指尖做笔,在两块石碑上刻下轻身术的口诀。然后对轻身术的功效略做描述,最后加上一句“法术应当造福世人,蛇王山法源派欢迎每个有求法意愿的人加入。” 这附近的大寨子有两个,一个是孙家寨,一个是王家寨,王老司礼出身的寨子。王家寨也是西华境第一大寨。 二人分做两组,孙恪三和祝小虎去孙家寨,张崇跟着孙觉去王家寨。祝小虎把传法石碑一扛,孙、祝二人便往孙家寨去。祝小虎心里微酸,我这开山大弟子都得先给帮派办了事才能拿到手的法术,他们坐在家里就有人把法术刻好了送去。 孙觉这边自然不可能让一派掌门亲自扛传法石碑,也只能让张崇长老做了这个苦力。 张崇石碑上肩,孙觉一步踏出,“出发。” 第二十二章 传法石碑(二) 王家寨乃西华境第一大寨,寨子囊括宁安峰及周边相连的数十小峰,占地广袤,人口足有二十万。 到了王家寨外,张崇二人也不停留,直奔宁安峰而去。宁安峰山势挺拔,高耸入云。此峰即是王氏家族的根基,也是孙家寨修士的主要活动场所。 王家寨名为寨,实为一座没有城墙的大城,其内车水马龙,屋舍林立。孙觉和扛着石碑的张崇走在路上十分惹人注目。二人运起轻身术,快步躲过了这些凡人的目光,他们的目标乃是元音下院设在王家寨的院司,那里是修士往来最多的地方。 宁安峰山腰,宁安院司正门前有一片宽阔广场,张崇把传法石碑卸下,往地上一立,然后退开,双手抱胸,站在传法石碑不远处。 孙觉:“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找司礼大人聊聊。” “好。” 孙觉欲走,又停下嘱咐到:“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要出手伤人。” “嗯。” 孙觉来了王家寨的消息让宁安峰炸开了锅,大家都纷纷汇聚过来,来看看这个风云人物到这里来是要干什么。孙觉在响泉峰灭杀狼妖,当时人多口杂,根本不可能将消息隐瞒住。如今孙觉修炼禁术的事可谓是路人皆知,但是孙觉有意传授法术的消息却没有流传开来。南宫山为此耗费了不少心力。 众人将张崇和传法石碑围了个密不透风,当然,自然是保持适当的距离。 众人议论纷纷: “这就是孙觉?果真是一脸凶恶啊。” “凶恶。你从哪看出来的?” “这看着不像啊,太年轻了,不是说孙觉有三十了吗,而且因为修炼禁术,浑身是疮,脸上好几个瘤子吗?” “这石头上写得什么啊?” 人家都到了家门口了,宁安院司的司正王伯信不可能当没看见,带着人从院司出来,看看孙觉要搞什么名堂。不见孙觉,只看见一个年轻小子,一块石头。 石头上有字,王伯信读了几句,心中顿时惊起波涛骇浪,居然是禁术!虽然惊讶万分,眼睛却是不停,一字不漏的看完之后转而看向张崇。 王伯信:“孙觉呢?你们到我王家寨到底意欲何为?” 张崇:“石碑上不都写着呢吗?我法源派欢迎有志之士加入,共创美好新世界。” 王伯信脸上怒火一旺,“这是禁术!来人!给我拿下他。” 三个汉子跃众而出,抄了家伙就往张崇这边逼过来。张崇懒得与他们多言,右足一踏,三人脚下地板顿时起了变化,泥浆转眼间就将三人裹了个严实,只留个头露在外面。 这一手可是把大家都吓坏了。 此时,一位头发花白,胡子稀疏的没有几根的老伯挤到人群最前面,拐杖狠狠的地敲了几下地板。 老伯盯着张崇说:“修炼禁术,与找死无异啊!” “老伯,谷神都还没发火,您生个什么气?” “你敢对谷神不敬?你这样会给大家带了灾祸的。” “我招灾吗?老伯,要是再有野兽化妖,说不得到时候还是我出手救人呢,用法术哦。” 张崇伸出右手,食中二指上一朵小小的火焰微微闪动。 “你”,老头退后两步,“焉知不是你们修炼禁术才招来的妖兽?” “焉知我等的法术不是谷神赐下用来降妖伏魔的?” “好个小鬼,牙尖嘴利,我看你们能嚣张到几时。” “哼~” 张崇轻哼一声,不欲多言,静静地站在原地,有三个土人立在这威慑,众人也不敢靠前。 王伯信又狠狠地盯了石碑几眼,“修炼禁术就是找死,都给我散开,别看了。” 手下人也纷纷动作起来。 “都散开!都散开!别看了!” 王伯信:“王天灵,去把人都给我叫来,把这围了,别叫他们看了。” “是。” 此时张崇开口:“司正大人这是干嘛?大家就是看看,又没说要修炼,怎么赶人家走呢?看个热闹都不行吗?” “对呀,我们又不修炼,你凭什么不让我们看?” 王伯信大怒:“此乃禁术,我看你是想死,都给我滚!” 此时人群中传出一句,“我看是王家的人要私吞法术,别让他们得逞。咱们走了简直是吃了大亏了。” 张崇眼睛一亮,还有同伙?转而又想,蛇王山就我们四个人,哪来的同伙,想必这是那人的肺腑之言啊,嘿嘿。 这可如何是好啊?王伯信怒挥衣袖,赶紧往山顶上去寻王司礼,刚才竟忘了着人先去通知了。 却说山顶王司礼的居所,亭台楼阁,好不华丽。王司礼和孙觉在一座小亭里对坐。 “孙觉,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是换一个活法罢了。” “你便真的不怕死吗?” “有人走走山路都能摔死,哪有绝对安稳的路,修炼法术,我这不也还好的活着吧?” 王司礼摇摇头,“唉,谷神太久没现世了,竟让你们行事如此放肆。你既不怕死,回去练你的法术就是了,来我这里干甚?” 孙觉:“有些事情想跟司礼大人请教。司礼一脉传承悠久,甚至祭礼还会用到法术,想来对上一纪历的事也有信息记录。” “老夫传承的法术乃是专为祭祀谷神所用,岂能与禁术相提并论。至于先辈故事,我这里一个字也无,你请回吧。” 孙觉自顾自的说:“据我所知,上一纪历末我孙家先辈也有过修炼法术一事,只不过那时谷神时常下雨,当年年祭过后那些人就全数身死了。对于落尘雨,学院记述的事例那么多,难道独独没有这件事吗?” “事关禁术,只字未记。孙觉,你既然知道这件事,怎么就不记得他们的下场。落尘雨下化尘埃。” “尘埃……” 孙觉没来由的说了一句“也差不多”。 “既然司礼大人不愿多说,孙某就告辞了。” 孙觉本也没想着能从王司礼这得到些什么,与其说是来请教,倒不如说是来显摆显摆,毕竟以前见了司礼,可是要矮一头的。 好了,去看看张崇那里情况如何。 第二十三章 有客至 张崇二人在王家寨停留半日时间,之后便回了蛇王山。至于那传法石碑,不管王司礼如何处理都无所谓了。 几日后,传法石碑的效果还没有展现出来,来自余思学院的客人却来到了蛇王山。 一袭白衣,雪中行来。一个俊朗男子,走过刻着“法源派”的石碑,来到矗立千年的迷穀树前。 “你是谁,是来加入我们法源派的吗?”祝小虎问。 “不是”,男子淡淡地回答,“孙觉呢?我来找他。” “你找掌门?你是什么人?” 对于祝小虎这种杂鱼,男子半句话都懒得多说,转而看向迷穀树上红红的果子。祝小虎受了轻视,眼睛里凶光一闪便想要施展法术,让他尝尝瞧不起人的下场。 “小虎,来者是客,莫要失了礼数。” 法源派在蛇王山上的活动区域也就前山一小片范围,巴掌大一个地方,但凡来个人,谁都能发现咯。 掌门到场,祝小虎熄了放肆一番的想法,走到孙觉右后方冒充起金童玉女来。 男子一礼,“余思学院公孙玉,特来拜会法源派掌门。” 孙觉回礼,“我就是孙觉。” “前些日子南宫院长派人来我余思学院求援,学院特派我前来处理贵派修炼禁术一事,还望孙掌门配合一二。” “哦?”,孙觉笑道,“不知如何个配合法。” “交出禁术,解散法源派,不再跨出蛇王山半步。” 公孙玉一脸认真之色,似是没发觉自己言语是有多好笑。祝小虎哈哈大笑起来了,孙觉亦觉好笑,这白面小子莫不是修炼伤了脑子。 孙觉:“我若是说,没法配合呢。” 公孙玉的语气并无明显变化,只是这杀气却是赤裸裸地渗透出来,“此山之上,鸡犬不留。” 孙觉眯上眼睛,看着公孙玉的脸,公孙玉同样回敬。“年轻人,好大的口气,我到要看看你是如何个鸡犬不留法。” 公孙玉:“嘴上威胁自然是没用,我余思学院不日将组建卫道军,不知成千上万人围攻你蛇王山,你们有谁能逃得性命?” 孙觉:“既然如此,那你们打上来就是了,何必提前来通知我,莫不是觉得一句话就能吓住我。” 公孙玉露出些许不屑,言到:“院长不愿杀人,只希望你们能识时务,老实认罪。” 孙觉:“院长仁心,孙某自愧不如,我这法源派却是不会解散的。阁下请回吧。” “愚蠢!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便让整个蛇王山给你陪葬好了。对了,听闻你们还刻了石碑传播禁术,孙掌门还是不要连累无辜的好。” 孙觉:“不劳阁下费心。” 祝小虎听着公孙玉在这大放厥词,胸中怒火渐旺,“小子,你滚不滚?再说屁话我一刀砍了你。” 公孙玉斜睨祝小虎,再不走可能就有些危险了,“告辞”,公孙玉衣袖一摆,转身下山而去。 学院组建卫道军动作极大,孙觉等人不可能无知无觉,提前告知也是无妨。至于公孙玉此次的目的,无非就是威胁一二,主要还是院长下令,公孙玉只好来走这一趟,尝试说服。若是依公孙玉自己的想法,到时领着军队前来,不服就扫平他们。 公孙玉的造访对蛇王山而言不过是小小波澜,军队组建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招收弟子,扩充帮派实力。 轻身术并非什么高深法术,纵然西华境人毫无修炼法术的经验,但是半月时间也足够一些人摸索着练个差不多了。 冬末春初,法源派迎来了第五人,孙东明。孙东明的到来好似打开了一道门,法源派的弟子们纷纷从门里跳了出来。 待到第一场春雨落下之时,法源派二代弟子已是有二十三人。这些新入门弟子各自在蛇王山前山寻了个地方修筑木屋,作为居所。 法源派长老张崇向来独自在后山修炼,不常在众人面前露面,以至于张崇负责管束并指点法术修炼的几名弟子都是跟着祝小虎厮混。 雨过天晴,空气清新。孙觉看帮派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不由颇感欣喜,于是召集门人,在迷穀树下议事。法源派弟子渐多,议事时如何就坐便不能如上次张崇四人议事那样随意了。孙觉背靠迷穀树而坐,孙恪三、张崇二位长老分别坐在左右。二十三名弟子分作两排,在孙觉前面组成一个弧形,朝向孙觉三人。 孙觉:“我法源派弟子增长迅速,本座深感欣慰。能得在座各位加入本派,张长老提议所立传法石碑可谓功不可没。本座决定赐下法术一道,以奖励张崇长老对我派的巨大贡献。” 张崇有些惊喜,之前孙觉可没跟他提过会再传他一道法术,“多谢掌门赐法。” “诸位弟子新居陆续落成,我意传下一道灵目术以为祝贺,并且全派上下都可习练,此术有窥见他人修为之能,而且修炼起来十分简单。” 众弟子齐声回答:“谢掌门赐法。” “另外,祝小虎为帮派出力不少,本座有意任其为首席大弟子,以为众弟子效仿之榜样,你们可有异议?” 弟子中有一人名为祝小山,此刻开口道:“祝小虎师兄做大弟子可谓众望所归。他不当,谁还有资格当?我们没有异议。” 而后又有人附和,“没有”,“没有意见”。 “好,祝小虎,本座任你为我法源派首席大弟子,愿你勤加修炼,助力帮派,帮助同门,莫要懈怠。” 祝小虎:“弟子遵命。” 一场皆大欢喜的议事进行到这里可谓是完美。几件事情都说完了,孙觉也便要解散众人了。最后说了句,“大家可还有什么事要拿出来商讨一二,若是没有……” “启禀掌门,我这里有一件事需拿出来商量一下”,这却是孙恪三开口。 “哦?什么事?” 孙恪三:“学院的卫道军想来已经在组建,上次来得公孙玉虽然嚣张,但若是卫道军当真有数千人之多,我们不得不防啊。” 孙觉思量片刻,说:“南宫山在整个西华境召集人手,最后也不过一百来人,就算学院从各境招人,想来最多也也不过千人。我派弟子法术在手,不说以一当百,总也能以一当十吧。日后弟子越来越多,何须惧怕远未建成的卫道军。” 孙恪三:“小心防范总不会有错,我们还是派些人去三源山打探一下吧。” “大家刚加入我派,法术还没练两道,不说能否担当此任,远去中境可是十分耽误修炼的。” 孙恪三:“我愿前去。” “你一个人去我怎么可能放心,此事等弟子们法术修炼有些成果了再说吧。” 实则孙觉对法术的力量感受深刻,不只有与妖狼战斗的经历,更有百人围困中从容脱身的前例。对于人海战术,孙觉看不上眼。他很自信。 “还有人要发言吗?” 张崇:“我这里也有一件事,小事。” 孙觉:“什么小事,且说来听听。” “我不是对大家有意见,只不过帮派人一多,蛇王山上的古树可是少了一大片。以后弟子越来越多,到时候可别把山上的树都砍没了,那可就不好看了。” 众弟子有些人面露疑惑,有些人略有些惊讶,不屑者亦有之。 的确,山前的一小片大家常常活动的区域的确遍布树桩,不过就蛇王山而言,这一小片树可谓九牛一毛。 孙觉回味了一下张崇的话,说:“的确是不能局限在这小小的蛇王山上了,日后发展起来,门人岂能全部聚在一起,倒时吃饭都成问题。” 孙觉紧接着对众人说:“天色已晚,大家回去休息吧,今日议事就先到这里,散了吧。” 第二十四章 开疆辟土 门派发展的战略就不用拿出来跟大家讨论了。孙觉、孙恪三、张崇三人来到后山小草坪上,讨论起日后帮派发展的策略来。 张崇认为只要等下去,法源派的人总会越来越多的,没有必要再多想什么主意了,如今大家好好修炼就行了。 孙觉有意加快帮派扩充的脚步,他虽然自认不会被公孙玉所说得卫道军击垮,但还是认为需要加快步伐,到时卫道军再来阻挠,便如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孙恪三对法源派的前途一直颇为忧心,如今看见帮派有了一大步的发展,他也希望帮派能够尽快更进一步。 孙恪三思及最近入门的弟子弟子中有几个并非大寨出身,而是来自一些小村子。于是提议到:“才入门不久的朱倩,刘兰心都是来自离得较远的几个村落,我认为元音山附近的两个大寨受下院辖制较严,偏远地区下院鞭长莫及,乃是我们下一步的目标,这些地方虽然零散,但是能招到的弟子未必就比孙、王两个大寨少。” 孙觉:“可是如此一来,去那些地方招纳弟子多半费时费力,咱们人手也不多。” 孙恪三:“可以将弟子们派遣回乡,等他们带回新弟子再奖以法术,掌门以为如何?” 孙觉右手虚握,拇指在右眼下侧摩擦几下,说:“可行,等他们法术练得差不多了就派出去吧。这个事,恪三你到时候安排一下吧。” 张崇神色淡然,对于孙恪三的提议不置可否。孙觉对于这个法子其实也并不十分满意,虽说不需怎么费心,但是偏远之处到底修士稀少,到时收效几何也不好说。 他心里倒是有个计划,只是有些冒进,尚在思考当中。目光转向张崇,孙觉问:“张崇,你有什么想法?” “啊?”,张崇还以为孙觉采纳了孙恪三的提议之后,今天的议事就结束了呢,不想掌门又询问起他来了。 “我觉得如今二十几个弟子已然不少了,大家好好修炼法术就是了,所谓万事开头难,咱们既然停轻松的开了头,接下来顺其自然就好了”,然后张崇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掌门想让我派飞跃式的扩张,恪三长老的提议见效就太慢了,莫不如……” 孙觉,孙恪三异口同声地问:“莫不如什么?” “莫不如攻下孙家寨,将梨树坪院司赶回元音山。控制寨子之后不止各类资源不缺,大家不用天天打野兔、山鸡来吃,而且还能大肆宣传,广招门徒。” 张崇话音刚落,孙恪三立刻反驳到:“不妥,这么做就是在和整个天下宣战,太危险,太过冒进了。”此时恪三长老耳边又传来孙觉的声音,“有时候冒些风险总是没办法的事。” 孙恪三看向掌门,一脸诧异。 孙觉:“不过这件事的确是要慎重考虑,先不急决定。” 孙恪三急劝到:“咱们现在还没跟学院爆发真正的冲突,正当是暗自发展的时候,千万不能如此激进啊,若是学院恼羞成怒,人海战术之下,蛇王山不可能待得安稳。掌门千万三思啊!” “我会好好考虑的,不急决定,今天就先到这吧。恪三,咱们回去吧。” 说是考虑,其实孙觉已然决定过些时日就发兵孙家寨了。原先他还拿不定主意,如今张崇的提议与他可谓不谋而合,再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孙觉在前,恪三跟在后面,二人返回前山住所的路上并无交流,或者说孙觉无意交流,在孙恪三开口前便制止了他。 偷偷瞥了一眼一脸思索神情的孙长老,孙觉暗道,自我创建法源派时起,便注定与学院势成水火,这一点张崇大概是了然的,恪三他却还不能看破。学院暂未攻来,不过是尚在准备中,或早或晚,我们终有一战,我们从来都不需在意学院是否恼怒。 继火球、地陷、轻身、灵目四道法术之后,张崇从孙觉这里得到了自己的第五道法术,名为灵光护身术。 这一道法术分为三重,第一层乃是炼气前期修士打通列缺、通里、大钟三脉之后方可修炼,炼成后可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灵光,防御力堪忧。 第二重乃是炼气中期修炼完毕,体内已打通六条络脉,只差一步便可步入炼气后期的修士方可修炼。这第二重灵光护身术防御力已经可以用了抵御一些法术了,比之第一重强上不少。 第三重自然是要如孙觉这般炼气圆满,体内九条络脉全部打通方可炼成。第三重灵光的防御力大增,还可以加持给其他人或者物品,为其提供一层防护灵光。 这一道法术令张崇十分满意。在火球术这一威力显著的法术上修炼受阻,张崇此时觉得能掌握一道危急时刻保命的法术是再好不过了。 转眼春夏过去,秋季来临。 刘兰心、朱倩两位女弟子多日前被孙恪三派遣回乡,负责为法源派吸纳新弟子。 今日刮得是东北风,孙家寨正是在蛇王山西偏南方向上。孙恪三率领八名出身孙家寨的弟子留守蛇王山,虽说山上只有茅屋几十间,但是宗门重地,还是需要人留守的。 掌门孙觉,率领长老张崇,大弟子祝小虎及十二普通弟子向孙家寨梨树坪院司进发。 孙家寨与蛇王山实在是相聚不远,距离孙觉等人在蛇王山召集人手,提振士气还不到一个时辰,法源派众人便已经到了孙家寨。 孙觉:“用轻身术,不必在这些凡人区域逗留,直接去梨树坪院司。” 十五人如清风过境,看热闹的凡人还来得及没聚拢讨论,热闹便很快消失了。不过院司门口还有更大的热闹等着人看呢。 到得院司,祝小虎越众而出,走到院司正门前,开始向孙司正表明来意。 “在下法源派首席大弟子祝小虎。我法源派上承天意,下顺人心,意欲广传道法,恩泽天下。无奈蛇王山之小地,难容我派济世之大行,今得掌门谕令,来此借院司墙院一用。如若院司中人有自愿加入我派者,望速来相见,以免错失机会。” “若不愿加入,还望尔等体谅我派传法不易,为天下修士计,让出院司,自行返回元音下院,我等定当感激不尽,天下人亦会受益于此。” 第二十五章 善与饿 孙司正作为掌管梨树坪院司的人,终究是不得不出来跟孙觉一伙人交涉:“祝小虎,你也是在我孙家寨生活十多年的人,祝家加入孙家寨也有几百年了,如今你此番作为,便不觉得羞愧吗?” 祝小虎:“孙司正,我法源派今日被视作匪类,他日你便知我等所作所为绝不是为了为恶于世间。” “哼!”,孙司正压抑着胸中怒火,实在是孙觉一伙人穷凶极恶,司正大人不想做无谓的挑衅之举,不然…… “你们来我司到底意欲何为?” “之前不是说了吗,欲借贵司的地盘一用。” 孙司正无言,只是狠狠地盯着祝小虎。 孙觉见状,知道孙司正一伙人还没意识到自己该干什么。几步往祝小虎处走去,面对孙司正。祝小虎见孙觉来了,于是退到他侧后方站定。 司正看着来人,口中吐出低沉的两个字,“孙觉”。 孙觉:“司正大人,你们再不离开,我便只好请你们离开了。我并不想伤人,可如果你们不识好歹,那也没办法了。” 孙司正:“我知道你们都练了禁术,便看你们能风光到几时?” 司正手一甩,倒是颇为洒脱地直接离开,也不回房间收拾下行李。司正大人暗道,今日屈辱,来日必当百倍奉还! 张崇本以为起码要动手比划两下,司正大人才肯让出地盘,不想他居然如此果断。 如此一来,轻轻松松,法源派拿下了孙家寨。巨大的实力差距让一切都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过了几日,孙觉与张崇返回蛇王山,留下祝小虎在梨雪司主持大局,招收弟子,梨雪司便是梨树坪院司的名字。 孙家寨十余万人,每日消耗粮食三万七千余斤,近四百石,除去孙家寨及周边村落自己的产出,还有很大一部分粮食来自于王家的供应。 法源派占领梨雪司之后,王家的人很快就撤离了孙家寨,数日过后,除开梨雪司所在的梨树坪尚无太大变化外,孙家寨其余五区已然开始出现了粮价上涨的情况。原本一斤粮符便是一斤粮食,如今一斤粮符拿到店里只能换到半斤粮食,就算如此,一样是供不应求。 面对如此情形,祝小虎束手无策,只能返回蛇王山,向掌门回报这一突发情况。 前山,树下。 “你是说王家的粮铺早早就关了,王家的人也早就离开了?” “对,他们王家把控着西华境的粮食售卖,我早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昨天已经有人来院司这边闹事了,只不过不敢真的做什么。” 孙觉:“寨里的存粮还能坚持多久?” “这?我不知道啊,粮食都在几家粮铺手里,我怎么知道还有多少。” “王家在孙家寨的粮仓呢?他们走的急,没有驼队根本不可能带走粮仓里的粮食。” “这个,我没去看,我不知道啊。” 孙觉斜睨祝小虎一眼,对这个法源派的首席大弟子颇有些不满。语气不知不觉中就有了些变化,“不知道就去查,没看过就马上去看!” 孙觉:“先把王家粮仓里的粮食拿出来撑一下,本座和二位长老商量过后会拿个办法出来的,你先回去吧。” “是。” 孙觉以往以为修士和凡人并无多少不同,最多不过是吃得饭少些。在寨子里,修士、凡人混住在一起,在没有法术的情况下,修士地位虽比凡人高,但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区别。如今一看,几两米便使得整个孙家寨十余万人受制于王家,究其原因不过是修士能在一定程度上辟谷,而凡人不能。可是这一点,在平时却没什么人在意,吃得少点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修士到底是摆脱了一些俗世纷扰,更逍遥自在些。 后山,小草坪。 掌门和二位长老聚在此处,商议如何解决孙家寨的粮食缺口。 孙恪三对于孙觉占领孙家寨的计划本就不赞同,此刻出了问题,他板着个脸,一句话不说。 孙恪三心中冒出个把孙家寨还回去的想法,反正得来的时候也不费什么力。可是孙觉和张崇是决然不会同意的,孙恪三便也是心里想想,不说出来。 张崇:“究其原因还是人多地少,只要在孙家寨周边多开垦耕田,以后就不会缺粮了。” 恪三开口:“可是现在呢?看着寨子里的粮食一点一点吃完?到时候全部忍饥挨饿?凡人能扛多久?” “如今不是就在想办法吗。” 张崇看了看一连几问的孙恪三,神情淡然,“既然王家有粮食,那就去找王家,威逼利诱让他们给孙家寨供粮。” “威逼利诱!又是这样!我们修炼法术,成立法源派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踩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吗?以力压人,如此行径岂不是为恶世间?” 孙觉皱眉,呵斥到:“恪三,你太激动了。” 孙恪三立刻大声回道:“我激动了吗?” “好了!今天就议到这里,等祝小虎查明孙家寨还有多少存粮再说。”说罢,孙觉起身,独自回了前山居所。 看着孙觉身形渐远,张崇开口:“孙兄,还是不要惹掌门不喜的好。” “掌门倒是挺信任你,凡是你的建议都一律采纳。” 张崇摇摇头,“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只是我的建议合掌门心意,仅此而已。” 张崇接着说,“作威作福、为恶世间,这两个词但愿你以后都不要在掌门面前提起。” “我也知道咱们犯禁于天下,掌门对这些词确实忌讳,可是孙家寨如此多人,我父母也在其中,难道看着他们饿死不成?你说威逼王家供粮,若是王家不愿呢?况且我们修炼法术就是拿来驱人占地、威逼他人的吗?” “修炼法术是为了什么?当时我看到孙觉,嗯,掌门施展火球术的时候,或许是好奇居多,然后……”张崇思考了一下,“或许是为了力量。不过我认为法术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不论无论为了什么去修炼,总比没有来得好。” “我只看见有些人仗着法术肆意妄为。法术被天下视为禁术,如今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孙兄,慎言啊。大概我也是你口中仗着法术肆意妄为的人,不过咱们目前没伤任何一个人的性命,掌门也曾嘱咐过我不要伤人,甚至法源派成立以来,掌门一道攻击性的法术都没传授。至于孙家寨的事,也不是没办法可想。这还不够吗?区区王家都能挟持十万人的饱暖,我等所作所为又有何过分?” “现在的确是没伤一人,可是依咱们法源派这个势头下去,早晚会出事。”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心存仁心便是了。孙兄,我再提醒你一句,不是我们创立了法源派,是掌门”,张崇语气的在此一顿,“创立了法源派,没有我们立派的初衷,只有掌门立派的目的。” 第二十六章 王天豹 到底是只有往王家身上想办法。 孙觉让孙恪三带着弟子们都搬进了梨雪司,掌管孙家寨事宜,只留下孙东明一人留守蛇王山。 孙恪三最重要的任务是动员凡人准备开垦耕田,这一点阻力很大。一来众人不愿做那辛苦工作,大家已经习惯了以往有王家供应粮食的日子;二来人们对于孙家寨新的掌管者十分厌恶,一个个修炼禁术,占领此地后大家饭都没得吃,只恨自己没有神兵利器在手,不能斩了这些恶人。 孙觉带着张崇和祝小虎前去王家寨,无论如何都要拿到粮食。 管辖孙家寨的梨雪司设在梨树坪,而寨中最大的老家族,孙氏一族则是在六大区域中的子屋峰上。家族与元音下院设的院司分得很清楚。王家寨则不同,宁安司和王氏家族同在宁安峰上,一定程度上来说,去王家寨寻院司和寻王家是一样的。 宁安峰的宁静被孙觉三人悄然打破,三人走过山脚下的闹市,走过山腰的宁安司,直奔王老司礼所在之处而去。 三人到时,一名十一二岁的童子候在门口,见三人出现,行了一礼,说:“司礼大人等候多时了,三位请随我来。” 童子脚步不疾不徐,把三人带到地方之后向司礼一拜,而后说:“司礼大人,客人带到了。” “嗯,回去吧。” “是,卓儿告退。” 童子神情自若,始终如一,引得张崇不由暗赞一声。 老司礼抬手作请,“三位,茶已备好,请坐吧。” 孙觉落座,“司礼大人既然能提前准备好茶水,想必也知道我等的来意了。” 王司礼:“孙家寨不下五万人正为口粮发愁,孙掌门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孙觉:“王老知道就好。我等在王老眼中固然不是善类,可是寨中凡人乃是无辜的,王家撤了粮铺,致得数万人面临饿死的危险,不知王老何以教我。” 王司礼:“我自是不愿意无辜之人忍饥挨饿,只是你们强占孙家寨,我王家修士人人自危,怎么敢继续呆在孙家寨。” “王老放心,孙某在此保证,只要王家重开粮铺开我法源派绝不为难任何一个王家的修士。以前你们做得生意,如今已然能做。” 王司礼:“那好吧,你去宁安司寻伯信说这件事吧,人一老,就有些精力不济”,王老司礼揉了揉额头,“之前在孙家寨的管事,伯行,现在当是在山脚的王氏米铺,你派人找他们两个商量重开粮铺的事吧。” 孙觉没想到王司礼就这样答应下来了,这是为何?孙觉万分不解,疑惑两个字清晰的写在了脸上。 王司礼解释到:“正如你所言,凡人是无辜的,我王家绝不会与你等修炼禁术,不敬谷神的人为伍,但是却也不会看着数万人平白受苦。” 孙觉三人起身,“既如此,那便多谢司礼大人高义。” 王司礼微微摇头,似有些痛心,“唉,何苦要重演七百年前旧事。” 孙觉一听,对张崇、祝小虎二人说:“你们先去寻王伯行、王伯信二人,我与王老还有几句话说。”吩咐完毕,孙觉又坐回了位子上。 张崇、祝小虎二人从王老司礼的居所出来,略一商量便决定分头行动,张崇去宁安司寻司正王伯信,祝小虎去山下找王伯行。 张崇到了宁安司,见院司大门敞开,抬脚便走了进去。前庭里有几个人,见张崇进来,一个个都拿出警惕又厌恶的眼神打量着张崇。这院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与其前院、后院乱找,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得好。 张崇对面前的几人说:“我叫张崇,来找你们王司正,有事找他商量。” 砰! 院司的大门忽然关上,王伯信从偏厅出来,同时出现的还有十多名手持各类兵器的修士,以及五六个弓箭手。 王伯信:“张崇,王某等候多时了。” “上!” 灵光护身术! 王天豹一脚踏地,飞身而起,长枪突刺。枪尖划破空气,直冲张崇面门。 张崇的灵光护身术依然修炼到二重境界,但是能躲过去的情况下,张崇还是不想用自己的头去一试来人的长枪利否。轻身术一展,张崇后退躲过这一刺。 身后,有两人并肩持刀,二人各自把刀一横,并刀为剪,朝着张崇的腰间剪去,欲要将张崇剪作两段。 张崇心跳陡然加快,身上灵光大放,双刀砍在腰间,张崇只觉腰椎要被这力道砍断了。幸好这灵光护身术威力不错,挡下了利刃,只不过刀上的力道无法全部挡住。腰间的疼痛不及理会,张崇回手朝二人脚下地面打出一道地陷术,二人立时被土石包裹而上,动弹不得。 不过就是这施一道法术的时间,又有七人持着刀剑砍向张崇。丹田内法力翻涌,张崇跃至空中,可是躲过了几人的刀剑,躲不过早早在一旁候命的弓箭手。几只飞矢射在身上,而后被弹开。灵光护身术威力强劲,可是每挡下一击,消耗法力都是不少,几息时间内,张崇丹田中的法力已去三成。 危! 张崇身形尚在空中,背后又有一阵劲风袭来,神识之中,张崇知道是那个使枪的男子。银枪带出残影,王天豹这一招猛龙摆尾重重地劈在了张崇的后脑勺上。灵光崩散,剧痛袭来,张崇几近昏厥,可是生死一线,张崇岂能晕过去? 被王天豹一招打落,张崇倒在地上。院内其实颇为宽敞,可是作为战斗场地而言,对张崇来说就太过狭小,轻身术难以发挥威力。实则刚才张崇若是不跃到空中,而是择一个方向硬突出几人的围攻为好,空中难以腾挪,以至于被王天豹抓住机会。 “杀了他!” 王天豹得势不饶人,欲要将倒在地上的张崇一枪结果了。张崇身上灵光微弱,枪尖之上寒意正浓,长枪直刺张崇左胸。 却在此时,一抹火红掠过,枪势戛然而止。 第二十七章 虎魔 王天豹不甘地倒下,他得到的消息里可没说张崇还会这么一道法术,不是说孙觉对法术的流出管控极严,没传下过任何一道攻击性的法术吗? 灵光护身术、轻身术、灵目术、地陷术,不想除这四者之外张崇手中还有一道火球术。 王天豹此生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地杰误我啊。” 张崇在出其不意之下击杀了王天豹,然而战局依旧不容乐观,面对十几个人的围困,唯有逃走一途。腾空已然不可取,若是再在空中硬吃他们几招,只怕即便逃出院墙,落地时也已然成了一具尸体。 张崇的火球术尚不熟练,当时倒在地上,张崇倒有短暂的时间聚集法力,现在身形腾挪不定,轻身术及灵光护身术运转不停,时不时又要释放地陷术,却是没有再用火球术杀敌的机会。不过王天豹的死令围杀张崇的人一时群龙无首,同时也心有畏惧。这十几人中没有一人有王天豹那种一往无前,誓要斩敌的气势,这便给了张崇逃走的机会。 张崇左右腾转,不经意间落至大门处,打出一道地陷术限制住前面几人的身形,而后右手在空中一抓,一团小小的火球出现在张崇掌中。看见此术,众人都不敢轻易上前。如果大家一拥而上,张崇早就被拿下了,只是问题在于,谁去吃张崇的反扑一击?谁去冒着丧命的危险直面张崇的法术?眼见众人被吓住,张崇把火球往身后一打,院门瞬间被轰开。而后张崇全力运转灵光护身术和轻身术,硬抗身后之人的刀剑、飞矢,飞速逃走。 逃出生天之后,张崇心想,幸好是我来了这宁安司,如果是祝小虎来,他没有火球术,只怕难敌王天豹等人的围攻。不过既然他们能在院司设下埋伏,山下粮铺估计也有,而山上王司礼的庭院内估计埋伏的人只会更多。 脑后的伤口还需处理,还是先回孙家寨为好,可是孙觉和祝小虎如今生死不知,张崇有意去寻找一下,若是恰好遇到二人陷入苦战,张崇还能出手相助。 山上山下,两处地方,张崇决定先去山上。行至中途,忽见有两个几个起落下得山来,显然是施展了轻身术。“难道是孙觉和祝小虎?”,张崇心想。 待到二人近了,张崇才看清楚,原是孙觉将王司礼这一把老骨头擒在肋下,夹着就下了山来。孙觉衣袍上血迹不少,但看去是没受什么重伤。彼此是什么情况,张崇、孙觉二人一眼就看清楚了。 见张崇和祝小虎并不是待在一起,孙觉皱眉问到:“祝小虎呢?” “我们是分头行事,我来了院司,他去了山下粮铺。” “下山。” 山下乃是凡人聚集之地,王氏粮铺此时已然乱作一团。众人围观之下,铺内满地的尸体,便是门口处,也躺着三具。 孙觉与张崇的状态都不太好,孙觉虽未受什么伤,但是丹田气海内法力耗损严重,已然不足二成。张崇后脑的伤在灵力包裹之下止住了血,但是还需包扎,衣袍之下,浑身淤青,都是灵光护身术没能挡住的力道打在身上造成的。 站在远处,孙觉将王司礼交给张崇,“你带着他先走,我随后就到。” 张崇依命。 孙觉混入人群之中,挤到围观群众的前排。看了一眼门前的三具死尸,孙觉挑眉,以为自己看错了,开启灵目术仔细一瞧,居然是凡人,手里也没有兵器。 再往里瞧,里间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具,每个的下半身都被土石覆盖,显然是中了地陷术。这五人皆是死于刀伤,其中也没有祝小虎。 孙觉又仔细听起围观之人的议论起来。 “我可是亲眼所见,那人一脚踏地,一下就出现许多石头做得魔头,铺天盖地,粮铺里根本挤不下,那人还有一把魔刀,一刀下去直接就要人命的。可惜王家人虽然人多势众,可是一个个本事不济,上下一百多人全被杀了。” “放屁吧你,明明就死了八个人。” “哼,年轻人,你所见到的不过是表象而已,我亲眼所见,那人眼睛是红的,见人就杀,嘴里獠牙横生,每杀一人就张开大嘴吃了下去,最后吃饱了,才离开了。” 又有一人开口:“居然是这样?那人长什么样子我没看到,不过那人出来的时候被门口这三个人挡了下,结果一刀就把这三个人全杀了,这我是看到的,见人就杀肯定是没错的,还好我躲的远。” “真是个魔头!” 听出祝小虎大概是逃走了,孙觉退出了人群,返回孙家寨。 孙觉回到孙家寨梨雪司时,发现祝小虎已经回来了,只不过伤势严重。有弟子找来了一个大夫,威逼利诱之下,大夫正为祝小虎包扎伤口。张崇虽然满头鲜血,但是也只有后脑一道伤口颇为严重而已。包扎一番之后,便出去配活血化瘀的药,晚点时候泡个药浴。 孙觉将众弟子召集到正堂,“今日我与张崇长老,祝小虎在王家遭了埋伏,索性都回来了。尔等这些时日小心戒备。” “是~” “祝小山,寨内存粮还有多少?” “孙家、祝家等几家粮铺的粮食都拿出来的话,估计能维持几个月,只是能否维持到秋季收获之时,这就不好说了。而且秋季收获也只能保证接下来半年的粮食供应,耕田开垦见效太慢。” “几个月也足够了,就这样吧,好生修炼,你们散了吧。” “是~” 王家的宁安峰此刻阴云笼罩,围杀孙觉失败,与法源派已经彻底撕破脸。王司礼被掳走,生死不知,王天龙、王天豹分别在围杀孙觉和张崇的战斗中身死。王伯信、王伯行、王伯玉三人、几位族老,三人的伯字辈兄弟,以及王天虎齐齐聚在宁安峰顶的王家庭院,商议着王家的未来。 王家寨的凡人里,虎魔的名号悄然流传起来。比起孙家寨的妖狼,蛇王山神秘的孙觉,这个真真实实出现在宁安峰下的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更容易被大家拿来作为谈资。 第二十八章 祝小虎威风凛凛 一个月来,陆续有不少人加入法源派,这些人大多都是尝到了轻身术的甜头,于是选择性地忽略了谷神,前来蛇王山求道。 当初孙觉制作的两块传法石碑一块立在王家寨,一块立在孙家寨。王家寨的那块在孙觉和张崇离开后立马就被王伯信毁掉了。至于另一块,法源派占领梨雪司之后,有弟子在司内找到了被藏匿起来的石碑。现在这一块石碑被立在梨雪司外,人人皆可观看。 孙恪三留在梨雪司内主持孙家寨的大局,祝小虎亦留下来养伤。孙觉和张崇带着新加入的弟子回了蛇王山,王司礼也跟着去了蛇王山做客。 孙觉在蛇王山之前,派了一名弟子前去王家寨传信,给了王家两条路,一是乖乖重开粮铺,为孙家寨供应米粮;二是王司礼人头奉上,王家灭族。当时本无人敢去做这个信使,还是一名叫王地杰的弟子站了出来,接了这个任务。孙觉当场允诺事后传他一道地陷术。 如今孙家寨的王氏粮铺已经重新开张,主事人是王伯玉。而宁安峰王家,现在的主事人乃是任着宁安司司正一职的王伯信。 一个月的时间,祝小虎身上的的伤也好了,他的伤势倒是挺重,落在凡人身上早就死了,可是作为修仙者,只要还有命在,除了断胳膊短腿,刀伤一类花些时日就能痊愈。拆了绷带,换了身衣服,祝小虎带着几名弟子就上了街。 行至王氏粮铺,祝小虎抬眼看了看上面的牌匾,走了进去。 “你们这儿谁是掌柜的?” 小二没见过祝小虎,可后面跟着的弟子他倒是有些眼熟,赶忙去后院通知掌柜的,法源派的人来了。 王伯玉掀帘而出。 祝小虎一看,“呦,这不是王教习嘛。” 当初祝小虎等人从余思学院来西华境任职的时候,王伯玉为带队教习。他可能不记得祝小虎,但祝小虎倒是一眼认出了他。 王伯玉:“现在已经不是教习了。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来讨债!” 一听这三个字,王伯玉心头一紧,问到:“什么债?” “自然是你们王家伏杀我派掌门、长老,还有我这个门派大弟子的赔偿了。若是给你们杀了自然一了百了,可我或者逃回来了,自然是要上门来要赔偿了。” 王伯玉心里打鼓,这人明显不怀好意,他有些害怕。 “什么赔偿,你说。” “不如就拿你们王家的驼队吧,我看着还不错。” “我王家的驼队乃是经历几百年的选种培育才组建而成,整个西华境,乃至天下七境都只有这么一只,我无权决定。” 祝小虎偏了偏头,再把头转正时,眼神中已然满是冷意,“那就拿命来吧!” “你……” 祝小虎右足一踏,王伯玉脚下土石立刻纠缠上来,下半身立刻被牢牢裹住。 只见祝小虎又抽出身旁一名弟子的佩刀,几步走到王伯玉面前,把刀往王伯玉肩膀上一放。 王伯玉急道:“你敢?孙掌门可是说过,不得伤我王家一人,你敢违令?” 祝小虎冷哼一声。 那名佩刀被祝小虎拿走的弟子也劝到:“大师兄,掌门下令不得惊扰王家粮铺,违者严惩不贷,大师兄不要冲动啊。” 祝小虎回头望了一眼劝他的弟子,收回佩刀,转过身来。 地陷术解去,土石崩碎。解开了束缚,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不少,死亡的威胁真的是令人窒息,好在祝小虎理智尚在,王伯玉拿袖子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擦去冷汗,松了口气。 却见祝小虎急速转身,一刀顺劈下来。大好头颅飞到空中,温热的身躯倒在地上,猩红的鲜血溅了一身。 等店内几个伙计尖叫完了,祝小虎把刀扔还给那名弟子,转身走出粮铺,几滴血痕点缀着他眉间的凶戾。 孙恪三自然是极为震惊,想不到祝小虎伤一好就前去报复,先是派了一名弟子去蛇王山送信,然后把祝小虎叫回梨雪司,亲自看着他。 祝小虎在法源派身份不低,孙恪三拿他也无办法,只能训斥两句,没什么大用。祝小虎对孙恪三这个长老还是颇为尊重的,答应他不再去找王家的麻烦,愿意受罚。 晚间时候,孙觉的命令传到了梨雪司。祝小虎肆意妄为,立刻回蛇王山面壁思过。命王地杰一同前往,领受掌门赐法。 蛇王山依旧简陋,孙觉也没有在山上大兴土木的意思。毕竟孙家寨、元音山都有现成的。 祝小虎和王地杰到了蛇王山之后,孙东明前去向孙觉通禀。祝小虎和王地杰二人虽为同门,关系却有些紧张。 见到孙觉出来,孙东明伴随左右,祝小虎忙迎上去,行礼,“弟子见过掌门”。王地杰亦然。 孙觉面上看不出喜怒,对祝小虎说:“能从宁安峰上回来已经殊为不易,我稍后传你一道风刃术,你先在山上修炼数月再说吧。” “谢掌门。” “你先去休息吧,我有些话交代地杰。” “是。” 王地杰虽为王家子弟,也有可能是给王家传递了一些消息,但是孙觉并不在意。既然上了他法源派的船,不管王地杰揣了多少心思,都只能跟着门派一条道走到头。 “地杰,上次答应你的地陷术,如今便教给你,同时还有一件任务需要委托于你。” 王地杰已有猜测,于是先是行了个礼,说:“多谢掌门赐法,弟子定不负掌门所托。” “你大师兄他在王家险些身死,有些冲动,望你体谅。” “弟子明白。” “你明白就好。王伯玉身死。你去宁安峰走一趟吧,跟王伯信说,我保证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两年后王司礼必定安然无恙的回去。” “弟子遵命。” 孙觉自袖子里拿出写了地陷术口诀的纸页,交于王地杰。 “行了,回去好生修炼,莫要懈怠。” “是,弟子告退。” 看着王地杰离开的背影,孙觉微微摇了摇头,返回自己的居所。 可怜的王地杰此刻正沉浸在得授地陷术的喜悦中,却不知他已在刀尖上越走越远,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第二十九章 月下谈 是夜,孙觉来到后山,叫出张崇,二人对坐于弦月之下。 孙觉:“我以往有些自大了,即便法术在身,还是怕人多啊。” 张崇:“确实凶险,我也没想到王家如此果断。” 孙觉:“该说是咱们王老司礼果断。不过此次也只是小打小闹,到时候公孙玉所说的卫道军来了,那才是真正的风雨。” “我要再加快一些速度,扩充实力。我打算近日拿出些威力强大的法术出来,同时也要想办法多招人手。” 张崇略一皱眉,“掌门,之前我们只有四人,急功近利也是不得不为,但是几十个弟子还再我们掌控之中。如今我们新占了孙家寨,弟子也有了近三十人,若是再盲目扩张,只怕掌门会掌控不力。” “我知道,但是眼前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我需要实力,至于掌控的问题,我打算好好思考一下帮派里的权力架构,分些权力出去来保持稳定。” 张崇点头,“一群人掌控的确比掌门独力支撑来的稳固,只是分给谁呢?掌门的选择可是不多啊。” “你!如何?” 张崇摇头,“我不行,懒得动。” “我就知道,成天窝在这洞里修炼,你还想突破到余行知所说的那个境界吗?” “争来争去,也没法真正得到什么,倒不如修为跟法术来得实在。” 孙觉冷眼,“那你这份实在是白来的吗?还不是争来的。” “我知道,我又不是白吃不做事,掌门有吩咐我肯定会做,你这个贼船我上得心甘情愿,自然不会白吃你的饭,只不过对于掌权嘛,我是不感兴趣。” “张长老所求不多,自然懒得卖力了。无欲则刚,本座受教了。” 听得此言,张崇装模作样一拱手,貌似诚恳的说到:“敢不为掌门效力?” “得了吧,本也不指望你。祝小虎,你意下如何。” 张崇:“为什么不是孙恪三?” “他与你我不完全是一路人,我并非不信任他,只是……” 孙觉话不说尽,张崇已然明白。 张崇:“观念不同,也没有办法,但是只祝小虎一人吗,他可不像个能做大事的。” “无人可用,也只有祝小虎了,不然还能选谁?” 二人无言…… 张崇:“人一多就容易乱,不懂法术的修士跟凡人差不太多,可一但掌握了法术,可就不好管了,掌门想好便是吧。” “关于广招弟子的事,你出个主意。还有传授法术的事,之前都是无功不授,现在门下弟子基本都只会轻身术和灵目术,我还没想好找个什么借口。” “那我想想……” 过了一会儿,张崇说:“其实依照咱们的行事风格,直接攻下元音下院是最好了,西华境所有的修士都受下院管辖,后辈的年轻修士也都在那里修习。” 孙觉讥笑,“蚂蚁一口吃成象,好主意。” “呵呵,咱们这几十个人想取代下院的确是不太够看。” …… 弦月将落,太阳未升。 王地杰早早起来,前去宁安峰完成掌门交代的任务。快到“法源派”界碑时,见一人立于路间,祝小虎是也。 王地杰停在离祝小虎四、五丈远处,拱手行礼,“见过大师兄。” 祝小虎也不还礼,冷冷地问:“去王家?” “师弟领掌门令,要往宁安峰一行。” “王地杰,既然加入了我们法源派,你还是不要想搞什么两面三刀的把戏为好。” “多谢大师兄,师弟受教。” 祝小虎微微侧身,让开了路,山路狭窄,王地杰只能与祝小虎擦着肩膀交错,这让他颇不舒服。 才走了几丈,王地杰转过身来,对祝小虎说:“师弟倒是也有几句话想对大师兄说说。” “嗯?你说。” “不知大师兄可听过虎魔这个称号?” 祝小虎想了想,“没有。” “大师兄一月前在宁安峰山脚连杀八人,其中还有三个路过的凡人,杀人狂虎魔的名号现如今在王家寨可是颇为响亮。” “那又如何,生死一线,杀了又如何?” 修士与凡人之间界限分明,这界限不在地域之界,不在屋舍之隔,而是在于所有人的思维里。梨雪司的孙司正剿狼,没想过用凡人,南宫山剿狼也没想过召集凡人。即使在孙觉出世前,修士并不比凡人强太多,而凡人的数量却是远超修士。凡人活在凡人的世界里,修士活在修士的世界里,即便许多地方仙凡混居,尤其是那些炼气前期的修士,大多都是混在凡人堆了,可二者还是活在不同的世界。 孙觉建立法源派,凡人也有听闻,但有反应的只有修士;梨雪司换了主人,只要还能吃饱,即便是梨雪司里是孙觉这个头号匪徒,大家也不太在意。有一层无形的界限隔开了仙、凡两个世界,大家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 修士的世界里只有其他修士。在此界,修士杀害凡人绝对是令人吃惊的一件事,当然,杀人本身也是震动全寨的大事。 “大师兄,所谓因果报应,还是莫要妄造杀孽的好。” 祝小虎偏偏头,盯着王地杰,“你在咒我?” “不敢,只是给大师兄提个醒。” 祝小虎屈手一弹,一股法力打入地下。同样是释放法术,不同人来施法,过程自然也有不同。 初学者施放地陷术,大多是以足踏地,祝小虎此前便是如此。如今屈手可成,显然他在这一道法术上用功颇多。 在见到祝小虎施法之时,王地杰立刻清风环身,后退数丈,脚还没落地,便看到之前所立之地生出一个七八尺宽的涡旋,泥土和杂草立时纠缠在一起。 “反应倒是挺快。” “哪比得上大师兄法术精湛,师弟任务在身,恕不奉陪了,告辞。” 只见王地杰在山道上不时起落,渐渐走远。 后山木屋之中,张崇正把一枚玉简贴在额头上查看,这正是孙觉的《廿七小术择录》。昨夜孙觉离开时留下玉简,借给张崇几天,让他找找适合自己的法术。张崇完全能在这几天把玉简中的法术誊抄一份,日后慢慢挑选。 第三十章 法源派比武大会 孙恪三带着两名弟子在孙家寨六域间查看地形。孙觉欲要在七日后举行帮派中的比武大会,检验弟子们的修炼成果,命他仔细挑选场地,力求能让全寨的人都能看到七日后比武的景象。 至于比什么?这个简单。门中大多数弟子就会个轻身术加灵目术,张崇提议让弟子们比拼速度,孙觉立刻就允了。 半日过后,孙觉就选定了赛道,写了信函就派人送去蛇王山。 子屋峰地处孙家寨中心区域,与其它五域相连,环山脚一周,自然能遍历孙家寨六域。孙恪三制定的路线便是以梨雪司为起点,绕子屋峰一圈之后回到梨雪司。孙觉自无不可,回信交代孙恪三多做准备,最重要是要好好宣传一番,要让这个消息传播孙家寨。 七日后。 法源派上下共计三十二人,齐聚在梨雪司外的广场。 孙觉背靠院司,面对众弟子。孙恪三、张崇二位长老分立左右。 孙觉:“本次比武大会旨在考校尔等修炼成果。本座会择前十赐下法术,具体是那一道,你等可在地陷术、水箭术、风刃术这三者中自选一道。” 看了看众弟子的反应,孙觉颇为满意。 “那你们稍作准备,待我三声数后便出发。” 众弟子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三!二!一! 呼!几十道清风骤生,广场上一时尘土飞扬。咱们的孙掌门原想留在广场上看一会儿,这下搞得灰头土脸的,只好先钻回院司里。 孙恪三、张崇二人与众弟子一同绕着子屋峰跑,作为考官,防止有些弟子熟悉地形,搞什么小动作。 张崇在前,孙恪三在后,这与二人修为、速度有些关系。 一路上围观的凡人可谓人山人海。虽然大伙都会对孙觉一伙人表示厌恶,纷纷口头抵制对法源派谷神不敬的行为,但是来看看热闹总没问题吧,反正大家都来看了。 众弟子中,从出发开始就占据第一位的乃是首席大弟子祝小虎,孙东明一直紧随其后,牢牢占据着第二名的位子。张崇关注的重点也就是这两位了。最后面的一小撮人便是最新加入法源派的几名弟子,孙恪三就跟着这些弟子一起。 一个时辰后,祝小虎抵达终点,孙东明紧随其后。而后的半个时辰里,众弟子纷纷抵达。最终结果由张崇、孙恪三二人记录后,送呈给孙觉,由他宣布。 广场之上,诸弟子列队。 孙觉:“本次比武,前十为祝小虎、孙东明、孙吉雨、刘嘉、孙吉讯、王富贵、王地杰、孙恪言、刘兰心、朱倩。望你等戒骄戒躁,修炼不怠,本门兴衰便在你等身上了。明天清晨本座会在蛇王山传授你等法术,莫要迟到。” “是~” “至于其他弟子也莫要灰心,日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你们也要好好修炼。” “是~” …… 日升月落,又至冬季。 冬至日。 虽然王老司礼尚在蛇王山做客,元音下院依旧举办了年祭,好在法源派没有前来闹事,这让南宫山颇感庆幸。 法源派经过了近一年的发展,如今已有弟子共计九十二人,长老两位。往年的冬至日,大家都在下院参加年祭,而今天,加入法源派的弟子们齐聚蛇王山,参加这一次的门中比武。 相比于法源派第一次比武大会,此次显然更贴合“比武”二字。此次比武只有炼气四层及以上的弟子方可参与,分设擂台,抽签斗法。 如今的法源派分设三堂,一为梨雪堂,专管孙家寨大小事物,由孙恪三长老任堂主一职;二为传法堂,堂内弟子都是新加入法源派,几乎不通法术之辈,由掌门直辖。值得一提的是,新弟子中有不少从中境来的修士;三为守山堂,堂内弟子最多,为门派中坚,祝小虎任堂主,孙东明任副堂主。 梨雪堂中的弟子都是炼气四层以下,这些个弟子定居于孙家寨,不能参加比武大会,但是只要手头上没什么要紧事,来山上看个热闹倒是无妨。传法堂都是新弟子就不用说了,实力不足。故而本次比武大赛的参与者只有守山堂的弟子。 六十三名守山堂弟子,各抽号码,只等着祝小虎喊到,便要上台展露一番。六十三人,第一轮便有三十一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孙觉为了好好看看门下弟子的修炼情况,决定一场一场比试。 擂台之上,祝小虎已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度,环视众人后看向孙觉。孙觉点头,表示可以开始了。 “一号,二号,上台来。” 两个弟子越众而出,上得木台,而后向祝小虎行了个礼。 “互报姓名。” 女弟子先开口,“张苢”。 “师妹有礼,师兄我叫祝小山,最近都待在孙家寨,山上来得少了,师妹瞧着有点眼生啊。” “师妹入门不久,师兄没见过也属正常。” “所谓相逢即使有缘,咱们一号、二号显然是有缘分的,不如比试完了你我一起交流一二?” 张苢闻言,不禁一笑。这一笑落在祝小山眼里,只叫他魂飞天外,怪只怪张苢生得确是国色天香。 祝小虎:“小山,擂台之上,你给我严肃点!” 祝小山忙答到:“是。” “同门切磋,点到为止。”说罢,祝小虎下了擂台,走到掌门身边落座。 二人拱手,身上一同亮起了一层灵光。灵光护身术,守山堂弟子多有修炼。祝小山炼气四层修为,自孙觉举办第一届比武之后,想从掌门手里获得几道法术已经比较容易,祝小山在那之后得到了一道火球术和一道护身术。他倒还想和漂亮师妹多聊两句,张苢一句“师兄小心之后”之后,一股水箭便向他袭来,胸膛结结实实地受了一击,祝小山身上灵光一颤,转而破碎,人也被击退,一屁股倒在擂台上。 “咦~~” 台下顿时嘘声一片,孙觉心中暗道,这比武早该举办。法术练来不会使,这怎么行?此类切磋多多益善。 张崇在一旁看了,直接便笑了出来,这祝小山着实有些搞笑。 …… 法源派比武大会气氛渐浓,与此同时,数千里外的余思学院也在举行年祭,而卫道军的誓师大会随后进行。 第三十一章 卫道军的前锋 却说祝小山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胸口,这着实是有些痛。心里不知骂了些什么字眼,但实际从嘴里出来的却是,“师兄我一时不慎,接下来我可要认真了,师妹小心。” 正所谓表面上吞声忍气,心里头重拳出击。 张苢炼气六层修为,并且是已然打通了飞扬脉了的,只差叩开外关便能成为炼气后期修士,只不过为了张苢修炼灵光护身术第二重,所以耽误了突破的时间。 祝小虎不惜法力,轻身术全力运转,手中一枚火球凝聚,打向张苢。张苢见火球袭来,闪身躲过。祝小山似是没想到张苢能躲过去,眼睛一瞪,愣了一下,然后右手又是一抓,一枚火球重新出现。 二人一攻一躲,不过盏茶功夫,祝小山突然发觉丹田内法力已然不足一成,不尤大惊。这还没摸到师妹的边呢,怎么法力就消耗殆尽了?他心想:“这可不行,怎么也得打到张师妹一下,不然我这面子上岂不是太难看了?” 祝小山心一横,大步一迈便向张苢冲了过去,擂台本不大,看着冲来的祝小山,张苢身上灵光顿时一盛,侧身闪了一下,也难拉开多少距离。 火球临身,张苢也只得全力运转灵光护身术,同时一指点出,一股水箭凭空生成,飞向祝小山。 火花飞散,搅乱了张苢的长发。玉指滞空,黛眉微皱,几缕清风吹动青蓝襦裙,护身灵光闪动似叶落镜湖,涟漪即生。 啊! 祝小山硬吃张苢全力使出的一记水箭术,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掉落到擂台下,众弟子顿时一静,只余祝小山呻~吟之声。祝小虎和孙恪三急忙起身,前去查看。 孙觉对祝小虎的表现显然是不大满意,须知祝小山可比张苢入门早的多。不过他本就对祝小山不抱多大希望,只是这个弟子表现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差。 张苢这下子可慌了,可别打死人了。她赶忙跑到掌门面前,“掌门,我这,我,我不是故意的。” 孙觉:“别急。” 张苢:“是,可是……” “你叫张苢是吗?” 张苢闻言,循着声音看去,原是很少露面的张长老。 “秉长老,弟子是叫张苢。” “张姓在西华境可是不多,你是哪里人?” “弟子来自东玄境蓝竹山。” “这么远……” 此时祝小虎回来了,掌门问到:“祝小山伤势如何?” 祝小虎:“有点严重,我看还是马上送到孙家寨去医治。” 孙觉:“那就快派人送去吧。” “我去带人回去吧”,孙恪三说,“我看这比武大会受伤是免不了的了,我回去准备一番,免得伤者一多,耽误了医治。” 孙觉点头:“嗯。还是经验不足,本座也没能提前想到这一点。那恪三你就多费心吧。” “那我现在就带人回去了。” “好。” 孙恪三带着祝小山去了孙家寨。孙觉飞身落在擂台上,说:“这一场比试,张苢胜。接下来比试的弟子,注意分寸,尽量不要造成太大伤势。” 随即话风一转,“本座希望你们能在观战时有所体悟,刚才这一场,张苢只出手两次,然而祝小山一直全力维持着轻身术和护身术,根本徒耗法力,火球术施放也不知节制,炼气四层本也无多少法力可供挥霍,他输了也是正常。你等需引以为戒。” 众弟子道:“多谢掌门教诲。” 掌门回了座位,祝小虎便喊到:“三号、四号上台。” 众弟子的斗法皆是大同小异。但凡上场之人,先以灵光护身,同时维持轻身术,而后远远隔着互相丢法术,躲得过便好,躲不过就败。 大半天时间过去,第一轮的胜者终于全部决出,孙觉也有些乏了,便让众弟子各自回去歇息,明天再进行这三十一个弟子及轮空的六十三号的第二轮比试。 是夜。 两位客人造访梨雪司,也可称之梨雪堂。一年过去,孙家寨居民心里头对法源派还是排斥,平日少有人前来造访,这二人乃是来寻孙恪三的。 老夫妇是孙恪三的父母,二人膝下育有三子,大儿子和二儿子早已成家,二人现在与大儿子住在一起。以往孙恪三常常会去大哥家看望父母,不过近一年来是去的少了。 “三儿,娘今天来就一件事,你赶紧舍了这个什么法源派,去下院给院长认个错,戴罪立功,还能好好活下去啊。” “娘,你们半夜里来就为说这个?我不是早就给您二老解释了吗。我加入法源派就是我自愿的,掌握力量才能保护身边的人,我不是为了为恶,你们怎么就不理解呢。” “唉。” 此时老父开口:“恪三,现在不是理不理解的事,是余思学院大卫道军来剿灭你们了,有什么能比命重要,赶紧脱了这个贼窝才是正经。” “卫道军,您二老怎么知道他们要来了?” “三儿,是元音山的人找到我们,希望你弃暗投明,到时候作为内应,等剿灭你们这群人,你到时候还能活命啊。” “娘,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 “什么不义,等学院大军一到,你们都得死的?我要你活着。三儿,你是被那孙觉骗的太深了,回头吧!” “你娘说得对,就你们这几十个人,怎么跟学院的大军比,现在投了保全性命才是要紧啊。” “爹,你是凡人,你不懂。” “我知道,知道你们有禁术,可那也架不住人多啊,学院是有上千人来啊,一人一口唾沫都够你们喝一壶的。” 孙恪三哭笑不得,“爹,说了你不懂,你就回家等着就行了,等我们打退了卫道军你就知道人多也未必有用。” “唉……” “您二位赶紧回去睡吧,儿子不会死的,放心好了。要是元音山的人再来找你们,你们就替我转告他们,我就在梨雪司等他们打过来。” 二老无奈,只好无功而返。 余思学院征集卫道军,此前孙恪三等人也从几个来自西华境之外各境的弟子那里听说一些,却不想冬至刚过,他们的前锋就来了。 至于法源派为什么能招到西华境以外的弟子,自然是传法石碑上的轻身术流传出去了。 好东西或坏东西?反正是诱人的东西。 第三十二章 山雨欲来 法源派比武大会来到第二日。入围弟子共计三十二人。这第一场开始之前,孙觉跳到擂台之上,目光在众弟子脸上来回巡弋一番,开口说到:“今日比武,不过是同门切磋,小打小闹。大战不日便至,到时才是真正检验你等修炼成果之时。” “据我所知,学院的卫道军已经上路,或许十天,或许是一个月,卫道军便要打上门来。我不管你们为何加入我法源派,为了修炼法术,高人一等也好,只因好奇也罢,亦或是如本座一般不甘于庸碌一生,只要你入了我法源派,那就再无后路可言。修炼禁术,不容于学院,也不容于天下,本座劝你等莫怀侥幸之心,当与我派共进退才是。” 场下一时议论纷纷。这一番话,许多弟子听得糊涂,但也有一些弟子,心里明白。 “好了,安静。从此刻起,没有我的命令,守山堂及传法堂弟子不得私自下山,也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出入山门。” 说罢,孙觉飞下擂台,返回自己的座位。祝小虎上得台来,“二号张苢,三号刘嘉,上台对阵吧。” 张苢入门时间较晚,基本上见了人就得喊师兄。 “张苢见过师兄。” “为兄刘嘉,张师妹有礼了。” 灵光在二人身上同时亮起,张苢一看,刘嘉身上灵光竟比自己还有强上几分。她略一眯眼,明眸中微光隐现,灵目术下,发觉刘嘉已然是炼气七层修为,后期修士。 擂台上二人你来我往,擂台下围观弟子不时喝彩。孙觉坐在椅上,对身旁祝小虎吩咐到:“等今天的比试结束之后,你带几个人去元音山周围看着。卫道军人数极多,此来必定声势不小,他们抵达元音山后,你立刻派人会来通禀。” 祝小虎:“是。掌门,你这消息来得准吗?” “准不准不知道,但总要做一手防备,总不能人家都打上门了还不知道来人是谁。” 张苢入门时日尚短,只有一道水箭术,手段单一,而且修为上也被刘嘉压了一头,最终还是不出意料地败给了刘嘉。 十六场大同小异,第三轮又过八场,考虑到弟子们法力消耗颇巨,孙觉便决定将剩下的比试放到明天进行。 孙觉允诺此八人各得法术一道,至于明日胜者,乃至比武第一的额外奖赏,这是没有的,孙觉也实在拿不出什么来。 是夜。 “东明,我看守山堂弟子中,你的实力应当是最强的,明日我有事外出,比试可能是由掌门主持或者张长老主持,望你明日能战胜王地杰,夺得第一。” “东明定不负大师兄众望。” “掌门划分三堂,我任守山堂堂主,首席大弟子之位当是要换人了,日后还是称职司吧。” “换人?” 祝小虎望向众弟子所居的几排屋舍,说:“只是我的猜测。明天夺得第一之人多半出自你和王地杰之中,掌门对他不会没有防备,只是我还希望你能力压他一筹,别给他机会兴风作浪。” “师弟明白,大师兄放心便是。” “你有信心就好。” 翌日。 祝小虎带了几名弟子前往元音山打探消息,这一去估计要花费些日子。祝堂主本打算带上祝小山,只是小山正在梨雪堂养伤,无法跟随他一起出去执行任务。 比武大会进行到第三日,留下之人两两一对切磋一番。数场之后,最终一路得胜,来到争夺大会第一的这一场的二人是:孙东明、王地杰。 孙东明炼气七层修为,如今二十有七,不过修炼之人大多在容貌上看起来比真实年纪小。其手中有火球术、地陷术、风刃术三道。 王地杰炼气六层修为,手握火球、风刃、金光三道法术。地陷术在法源派门中的流传度仅次灵目术和轻身术这两个如今法源派弟子的必修之术。王地杰习练地陷术时也遇到了张崇修炼火球术的困境,进展缓慢之极,故而王地杰又找机会向掌门求了一道金光术。 法源派中习练金光术之人只有三四人。在没有前人指点的情况下,王地杰是这几人中掌握的最好的。 二人上台,互相行礼,通报姓名。孙东明求胜之心迫切,抢先出手。擂台为木制,地陷术全无用处,孙东明起手乃是一枚火球。 王地杰轻松躲过,身上灵光不强,显然是不欲多耗法力。而后王地杰并指为剑,食中二指的之间有细小的金色光点浮现。一息之后,王地杰朝孙东明隔空一指,发出一束金色光线袭向孙东明,速度极快。 孙东明来不及躲避,只把身上灵光增厚数成,尽力避开致命部位。火球术以爆裂之力伤人;水箭术虽以“箭”为名,但是穿透之力不强,而是如同挥出的拳头一般,凭力道伤人;风刃术乃是切割之力;而这金光术则是一道依靠穿透之利逞凶的法术。 孙东明被击中左臂,好在他的灵光护身术已至二重境,只是受了点小伤。论身法,二人相差仿佛,但是火球术易躲,金光术难防,这便是王地杰的优势。 孙东明修为压王地杰一筹,法力更为深厚,这是他的优势,可是如何将此优势转化为胜利呢? “地陷术在木台上用不了,火球术太慢,如今只能靠风刃术了”,孙东明心想。 王地杰见自己一击建功,面上无喜无悲,实则内心浮现一丝担忧。这孙东明能打到最后一场,可不要太弱了啊,我可不想赢啊。 孙东明化掌为刀,周身清风骤起,一脚踏地,朝王地杰弹射而来。风刃术威力不小,王地杰本身也有掌握,自然了解,他的灵光护身术只到一重境,不欲硬抗,于是抽身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孙东明隔空劈开的一道风刃。 “好!” “王师兄好厉害啊!” …… 听见场下弟子喝彩之声,孙东明皱起眉头,瞥了一眼擂台之下,而后继续向王地杰袭去。 王地杰只得再次拉开距离,而这此,孙东明掌间却是风刃术聚而不发。几次三番之后,王地杰醒悟过来,自己的金光术施展起来要花一息时间凝聚,孙东明的目的是不给他施法的机会,迫使他陷入二人互拼法力的泥潭,到时法力不济之人自然落败。 王地杰自知法力之深厚不及孙东明,拖下去胜算不大,但他不忧反喜,决定就顺着孙东明的计划,对耗下去。 这你追我逃的戏码刚开始大家看得津津有味,但是一直重复上演,众弟子也会觉得有些乏味。只因二人施放其它法术不多,只是把轻身术全力使了出来,辗转腾挪,这却是能耗上许久。 终于,还是王地杰先法力不济,被孙东明一道风刃术击中。 “好!” “孙师兄厉害!” …… 孙东明为免王地杰受太重的伤,这一道风刃的威力只有平日里的五成。王地杰自然留了些法力,灵光护身术全力防护,挡下绝大部分力道,所以他虽然倒飞出擂台,但实则没受什么伤。 “师兄法力深厚,术法精湛,师弟输地心服口服。” “师弟的金光术威力不凡,为兄不过仗着法力多点,算是欺负师弟了。” …… 法源派为期三天的比武大会就此落下帷幕。 第三十三章 卫道军至 如果说元音下院是西华境的大脑,那王家寨便有几分西华境心脏的意思。作为西华境最大的一个城寨,此地常住人口约莫二十万,各地往来人员也是不少,商业繁荣。 在西华境的大多数地方,乃至于此界的大部分地方,远行之人向来是十分稀少,所以想找个客栈倒是挺不容易的。 好在王家寨是有许多家客栈的。祝小虎带着三名弟子来到王家寨后,便在离宁安峰较远的福缘客栈落了脚。四人来得十分低调,或者说,根本就是偷偷摸摸潜伏到王家寨的。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打探些消息,等候卫道军的到来。 按理说,卫道军来了之后,必然是去元音山的,不会直接跑到王家寨来。但是元音山上只有下院一座,平日里除了教习就是童子,到时候可容不下容纳人数众多的卫道军驻扎,住所,粮食都是问题。只要卫道军到了西华境,总是绕不开王家寨的。 而且祝小虎三人在元音山上也不好隐藏,总不能露宿荒野,一直躲在暗处观察下院吧。 祝小虎四人在王家寨闲逛半月,终于是等来了卫道军。 千人之军涌入王家寨,于一处山脚设下营帐。大军浩浩荡荡,毫无掩饰之意。 祝小虎跟着人群来到大军驻扎地不远处的路旁。此时营寨外早已是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祝小虎也看不出个究竟。他便三个弟子让挤在人群里继续打探,自己找了个宽松的地方等着。 人群围了一下午,也叽叽喳喳议论了一下午,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大家也虽意犹未尽,也只好各回各家了。 三名弟子自然是什么消息也没能打探到。这些个凡夫俗子,市井小民能知道什么? 祝小虎想着,虽则现在掌握的信息不多,但还是该早早将消息传回蛇王山为好。四人返回了福缘客栈的厢房,祝小虎开口说:“刘兰羽,你明天一早就回去给掌门报信,就说是卫道军已经来了。至于具体是什么情况,我晚上会亲自去他们的营寨打探一下。” 刘兰羽:“是,堂主。” “堂主,你一个人去是不是太危险了,咱们现在已经知道卫道军来了,回去找掌门复命就是了,那卫道军看起来足有千人,你孤身前往实在太危险了。” “人多未必有用。别再用你们的旧眼光看问题了,我们不再是以前的修士了,你们日后都是我派的中流砥柱,要有点自信。” “是,谢堂主教诲。” 刘兰羽:“堂主,还有一件事,咱们出来没带夜行衣啊,这么晚了,也没地方弄去啊。” …… “要什么夜行衣?我就这样去。你们等我消息就是了。”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夜。 客栈内的三人一夜未眠,堂主一去不回,三人的焦虑都写在了脸上。 “刘兰羽,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天都亮了,堂主该不会……” 刘兰羽怒斥:“胡说!堂主法术精湛,第一次比武大会是轻身术位列第一,逃跑总没问题。” “那他怎么现在还不回来?那可是千人大军啊,我早觉得堂主这样去太冒失了,自大可是会害死人的。” 另一弟子不待孙东止说完,忙开口道:“东止!你这话要是等堂主回来知道了,没你的好。” 孙东止:“我这也是好心啊,我这不是担心堂主嘛。朱阳月,你可别害我啊。” 朱阳月:“我当然不会了。” 孙东止又把目光看向刘兰羽,刘兰羽会意,“我当然不会多嘴了。可是现在堂主一去不回,咱们该怎么办?” 孙东止撇撇嘴,“还能怎么办,等着呗。要是堂主好好的,等他回来了,咱们听吩咐就是了,要是……我是说万一啊,堂主遭了不测,咱们等卫道军传出消息就回去禀报就是了。” 刘兰羽:“这……” “不行”,朱阳月心有想法,干坐枯等绝非上策,“不能干等着,刘兰羽你回去向掌门报信,把堂主的事交给掌门决断。我和孙东止留在这打探情况,如果打探清楚了堂主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立刻回蛇王山。” 孙东止惊叫到:“朱阳月你疯了!堂主都没了,你还敢去打探,要去你去,我不去!” “又不是叫你跑到大军里面去,我是说混在凡人里面,在外围打听打听。” “不行,那也不行。万一被人发现咱们是法源派的人,那还不是死路一条?我不去,要不然咱们一起回蛇王山,掌门会理解咱们的。” “有法术在身,你怕什么?跑还跑不掉吗?” “嘿,堂主没学过轻身术吗?他的轻身术比咱们都好,可他回来了吗?要我说,你们学了两手法术简直忘了自己也是一个脑袋一张皮,都不怕死了!堂主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去送死吧,别拉着我!” 孙东止越说越激动,只怕楼下的食客都听到他的吼声了。 刘兰羽看着两人争执,心里渐渐偏向孙东止的提议,于是开口说:“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先回蛇王山吧。等掌门拿主意,要是堂主真被卫道军捉住了,咱们三个也救不出来,还是要靠掌门。” 孙、刘二人都有意回返山门,朱阳月也没法继续坚持。三人收拾一下便下了楼,去掌柜处交了粮符,退了房间。 朱阳月三人前脚离开了福缘客栈,卫道军后脚就开拔出发,剑锋直指孙家寨。 三人一路急行,于正午时分抵达蛇王山。朱阳月停在山脚下,对另两个说:“见了掌门之后一定要说是堂主固执己见,不停我们三个人的劝阻,一意孤行。” 孙东止:“还要你提醒?这我能不知道吗?咱们抛下堂主跑回来,虽说情有可原,但是没准还得受点责罚。” 刘兰羽心思一动,“未必吧,我可从没听说掌门罚过谁?而且这事也怪不了我们啊。” 孙东止:“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朱阳月:“如今有卫道军大敌在外,掌门就算要罚,想来也不会过重。” …… 小路蜿蜒,渐隐于山林之间。 第三十四章 困阵 蛇王山小山洞内,余行知所创的小蕴灵阵已然不再运转,其中用以嵌入灵石的凹槽此时空空如也。 蛇王山上守护迷穀树的六合蕴灵阵同样不再运转,孙觉立下法源派,与学院对立,根本不可能从元音下院再得到一颗灵石,上山灵石所含灵气耗尽之后,阵法自然也停了。 小山洞周遭区域平日少有弟子涉足。虽然孙觉并未明确下令,但是门中弟子都能领会这后山乃是法源派一定程度上的禁地,平日里也只有张崇长老独自在后山修行。 张崇正在打坐,享受了一段时间的在小蕴灵阵中修炼的速度之后,现在这颇为缓慢的修炼速度让张崇略有些厌恶。只是蛇王山上再找不出可用的灵石,张崇也没办法。 孙东明的声音将张崇从打坐中唤醒,“张长老,掌门传你去前山,有事相商。” 张崇问:“什么事?是祝小虎传回了卫道军的消息?” “嗯……差不多吧,只是孙堂主他还没回来。” 张崇见孙东明神色有异,不尤想起上次在宁安峰遇王家埋伏一事,皱眉问到:“出什么事了?” “长老你还是先到前山再说吧,我具体的也不清楚,还是先听回来的弟子怎么说吧。” 张崇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嘴上应了一声,“好”。 蛇王山上如今多了不少木屋,但依旧十分简陋。孙觉也没有大兴土木,修建楼宇的意思,只是围了个院子,修了一间颇为宽敞的厅堂作为法源派正式的议事场所。 这间议事之所,孙觉名之曰还真殿。 张崇到了还真殿,先向坐于上首的孙觉行礼,“掌门”。孙觉回礼,而后张崇就座,打量了一下堂中间立着的三人。 “掌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孙觉对刘兰羽说:“你将之前说的重复一遍,说给张长老一听。” “是。” 事情本不复杂,刘兰羽三言两语也就说清楚了。张崇听罢,心里不免猜测到这祝小虎恐怕凶多吉少了。 “掌门,卫道军大军来犯,这一遭咱们早晚是要过的,可是现在祝小虎生死未卜……” 孙觉起身,负手而立,“当然是要过,而且本座一定能渡过此劫!祝小虎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希望他吉人天相吧。” 而后孙觉转而对刘兰羽三人吩咐到,“你们三个就呆在山上。哪也不要去寻准备应对卫道军的进攻就是了,堂主失踪一事我不希望还有其他人知道。” “是” “下去吧。” “掌门,要不派几个人去王家寨打听一下祝小虎的消息?” “不必了。他要是真落在卫道军手里,去几个人有什么用?大战在即,他自求多福吧。” 公孙玉的大军浩浩荡荡地赶往孙家寨,蛇王山上的众人目前却一无所觉。 所谓兵贵神速,公孙玉所率领的卫道军于夜幕将临之时抵达孙家寨,而后立刻包围了梨雪堂。 身为梨雪堂堂主的孙恪三甚是惊讶,祝小虎被派到王家寨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这卫道军都打上门来了,他居然一点消息没收到,这祝小虎干什么是吃的! 此时堂内只有十几名修为不足炼气四层的弟子,堂主孙恪三,外加一位受伤了的守山堂弟子祝小山。 孙恪三聚拢众弟子,开了院门,出来迎敌。在法源派少得可怜的斗法经验里,地形因素算是门派上下略有心得的一点。开阔地形可最大程度上发挥轻身术的优势,避免与人近身拼斗,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浅浅的夜色下,孙觉第一次见到了卫道军的真容。足足千人将梨雪堂围了个水泄不通,排列有序,章法内藏,绝不是乌合之众。 孙恪三原本的愁容越发凝重,看着周遭围困之人,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意冷。法术的威力孙恪三决然不会怀疑,但卫道军身上的气势让孙恪三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这气息与他曾面对的狼妖大不相同,当初他跟随孙牧与妖狼一战时,妖狼传达出的是强大的实力带来的威胁。而现在卫道军这些人让孙恪三感受到的死亡威胁又是另一种。这些人不通法术,单抓出来,都不是孙恪三一合之敌,但他们身上确有一股骇人的气势。 千人成军,或许这便是军队吧。 法术是最近出世,军队又何尝不是学院首次组建,此前余思学院可没有什么军队。 “待会你们找到机会就逃,不要恋战,今天能不能保命全靠你们自己了,分散开!” 身后只有了了几人回了孙恪三一声“是”,此刻生死存亡之际,回不回话都差不多了。 孙恪三于稳立众人护卫之中的公孙玉遥遥对视一眼,而后踏地而起,清风环身,灵光护身术全力施展。 孙恪三一跃十丈,眼看再要掠过围困他之人的头顶,预料中的箭雨没要到来,孙恪三心生困惑,但更多的是逃出生天的欣喜。 这欣喜刚刚浮上心头,半空中的孙恪三忽然感觉周身空气忽然凝实起来,一股阻力凭空将他挡住。孙恪三反应不及,落到地上,身形不稳。 再看众弟子,脑袋着地的也有不少。 孙恪三还不及思索这是何手段,便有一队人左手举盾,右手持矛,朝自己冲来,他隔空拍出一掌,这一队人脚下的土石顿时翻涌起来,沿腿包裹而上。 众人脚下被束,尖锥阵形略显散乱,孙恪三收回右掌,掐诀虚按,一枚水箭凝聚而出,但这短短的施法功夫,竟又有一队人赶至之前一队人的前面,盾牌一立,护住了身后兄弟。 而被地陷术困住的人纷纷挥舞盾牌,将脚上土块砸了个稀碎。 面前一队防守严密,孙恪三将手边水箭击出,不出意料地被盾牌所挡,在盾面上留下了一处凹陷,看起来多来几下便可将之击穿。 这些人所持盾牌极为宽大,想必重量不轻,只是他们到底是修行者,即便持此重盾长矛,一时半刻也不会耗尽体力。 面临如此困局,孙恪三将身上灵光收起一半,节约法力。 卫道军有备而来,此刻弓箭手没有参战,周围过半军卒束手旁观,孙恪三等人真正面临的敌人,数目不足三百。 似是面临绝境,此时,公孙玉的声音在孙恪三的耳边响起。 第三十五章 二尸 “孙恪三,束手就擒还可留得性命,负隅顽抗只会是死路一条。” “公孙玉!” “时隔一年,孙兄在法源派过得可还如意啊?” “哼!” 孙恪三不耐与公孙玉多言,专心思考着目前的困境,攻击持盾小队不过是徒耗法力。如今只能寻机逃命,绝无战而胜之的可能。 阵旗? 适才将自己挡下的气障多半就是这些执拿阵旗之人搞得鬼,孙恪三不与面前两队人硬碰,身形后撤,甩手一道水箭打向一个持着阵旗,站在一旁之人。 那人四十岁模样,在孙恪三的灵目术下,其炼气三层的修为暴露无遗。见水箭袭来,那人惊恐不已,只把脑袋一偏,双目紧闭。 水箭转瞬袭至那人身前一尺处,忽而崩散,化为散流、水滴,转而消弥于无形,只留下气墙上阵阵涟漪。 见此景象,孙恪三面涌苦色,公孙玉嘴角微扬。 公孙玉本就有意借孙恪三等人一试大军成色,如今看来,效果尚可。 “孙恪三,我院的九元重峦阵可还能入贵派法眼?” “啊!” “祝小山!” 这一声“啊”吸引了众人目光,大家看去,原是祝小山被甲士欺身,长矛穿胸而过。 修士身体稍强于凡人,甲士拔出长矛,面带兴奋,祝小山倒在地上,口吐血沫,血泊渐渐扩展,难以名状的痛苦折磨着将死的小山。 小山倒在地上等待魂归幽冥,同门来不及悲伤,只能在大军之中小心的护持着自己的性命。 反观卫道军,士气一振,战意更盛。 公孙玉心情大好。 “孙恪三,这九元重峦阵以九人九旗为一元,九元成一阵,可是我院上下借鉴各类灵物的守护阵法,呕心沥血之作,如今看来威力尚可啊。” 见孙恪三对自己不做理会,公孙玉也不以为意,继续说到:“我军有神羽营两百弓箭手,重峦营三阵二十七元,震地营十人一队,共有六十队。有如此千零四十三人,你看能不能实现我当日之言,蛇王山上下,鸡犬不留?” 孙恪三:“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杀了你,不该放你下山。”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孙兄此言未免太小家子气。” 公孙玉脸上笑意止不住的涌出,“孙兄可还能再坚持坚持?我这大军只操练了三分之一,还有两阵人想要借孙兄之手锻炼一二,不知孙兄意下如何?” 孙恪三怒上心头,这猫戏耗子的把戏着实让人恼怒! 这偏头怒视公孙玉的片刻,几个锋利长矛已然刺来,孙恪三身上灵光大放,矛上力道传来,孙恪三借势后退,勉强稳住身形,但是腰腹处的剧痛让他冷汗直流。 这灵光护身术防御法术攻击,效果尚可。对于这些势大力沉的攻击,虽能免于被扎个通透,但其上力道即便被削弱了几分,威力也不可小觑。 “哎呀,孙兄千万小心啊,现在可不是分心的时候,咦?” 公孙玉说话的功夫,又有两名弟子倒下。众弟子看在眼里,一年里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纷纷在众人脑中浮现。一名弟子捂着自己受伤的右臂,心中充满悲伤与绝望,而后这股情绪化为一声爆喝。 “我投降!” “别杀我,我投降了,我不练法术了,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 公孙玉笑道:“这位兄弟,修炼禁术,死路一条,你不如把脖子亮出来,死个痛快,你觉得如何?” 泪水自这位兄弟的眼眶涌出,“不是的,我是被掌门蛊惑的,他们用了邪术,我是被骗的,我不该死的,你饶了我,你饶了我吧。” 公孙玉收敛了笑意,“有什么邪术胜得过你们的贪欲?不敬谷神,无视学院,你们该死!” “孙兄,我早便说了,不要搞什么传法石碑,到头来害人害己。我中境好像也有人不远千里来投身匪窝,当真是愚不可及。” 孙恪三目光一凝,纵身一跃朝着公孙玉飞来,人在空中便拍出一掌。公孙玉周围甲士提前举起盾牌,形成厚实的庇护之伞,将公孙玉护住。一股灵力自盾间穿过,直入地下,而后土石翻腾。公孙玉的护卫早已设想过此情景,只把龟壳举得稳稳的,脚下站定,一心缩头。 孙恪三落到乌龟壳上,人未站定,又立刻跳起。下面长矛飞舞,公孙玉的乌龟壳周围数丈之内,难寻立锥之地。又有两队人手持阵旗,八人围一,出现在孙恪三面前,阵旗一抖,两道无形之墙凭空出现,将孙恪三斩杀公孙玉的想法无情扼杀。 龟壳散开,公孙玉怒火难抑,“南宫无止,带你的人给我上,把他们都杀了!” “孙恪三,来生再见吧。” 原本观战的甲士、旗手纷纷加入战局,梨雪堂的弟子陆续倒下。 孙恪三几次想要突围,可是布置的小队实在太多,避开一队还有一队,更有甲士列阵一旁,利矛在背。孙恪三丹田气海内法力渐渐枯竭...... 次日清晨,蛇王山自睡梦中醒来。 孙东明奉掌门之令,前往孙家寨梨雪堂通知孙恪三长老卫道军已至以及祝小虎失踪之事。行至山脚,刚出山间小道,孙东明忽见大路上躺着两个人。他走近一看,不由大惊失色,此二者正是祝小虎和孙恪三。二人满身血污,身体冰凉。 孙东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片刻后,把地上二人抱起,左右腋下各夹一个,运起轻身术急急上山而去。 第三十六章 夜探 孙恪三和祝小虎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迷榖树下,蛇王山上的六合蕴灵阵早已停止运转,树上传来的气味较之以前也更为浓郁,只是其安定心神之效在此刻却是全无用处。 孙觉面沉似水,诸弟子静默而立。张崇想起了当初这蛇王山上只有他们四人时的情形,短短一年,物是人非。 孙觉:“恪三遇难,责任在我,若是昨天立刻派人通知恪三,有了防备,或许他就不会死了。” 孙东明劝到:“掌门不必太过自责,谁也没想到卫道军来得这么快。” “唉” “你去准备两副棺材,将他二人的尸体好好保存,等打退卫道军之后再送往冥雾中安葬。” 孙东明:“是。” “张崇,咱们去还真殿商量下。” “好。” “掌门,这个仇我们岂能不报,我们这就打过去,给长老和堂主报仇!” 孙觉和张崇回头一看,说话之人原是孙恪言。 “此仇当然要报,只不过不是现在,你们回去好好准备,不日出发与卫道军一战。” 众弟子也不散去,聚在迷榖树下议论起来。孙觉和张崇入了还真殿,各自落座。 “掌门,此时敌暗我明,还是先派人前去打探一二吧。” “这事可是极为危险,派谁去哪?” 孙觉略一思索,有了主意,“就派刘兰羽他们三个去吧,让他们戴罪立功。” “不妥,此时去孙家寨无异于自投罗网,只怕我们的人一在孙家寨出现,立刻就有人去报信了,生面孔、熟面孔都不合适。” 孙觉皱眉,“畏首畏尾的,岂能做事?” “我觉得还是该以保全弟子性命为重。” “谁都不去,自然安全,可是只保住眼前的平安,卫道军这个祸患怎么解决?恪三、小虎都死了,总免不了有人牺牲。” “让孙恪言去找恪三长老的家人打听打听吧,偷偷去。恪三身死,他父母不可能不恨卫道军,甚至可以让孙恪言把他父母亲人带到蛇王山上来,面对卫道军祸及其家人。” “嗯,此言有理,就这么办吧。” 孙觉:“此事虽也重要,但最要紧的还是我们是攻是守。恪三、小虎就这样死了,如不早做决定,只怕下面的弟子胡思乱想,自乱阵脚啊。” …… 公孙玉的大军就在孙觉寨驻扎下来,似乎不急着攻打蛇王山。 是夜,孙恪言潜入孙恪三的家中。孙家死了儿子,但是却不敢发丧。对于孙恪言的来访,恪三的兄弟并不欢迎,也不想给法源派提供什么信息。二老颇为伤心,孙恪言也不好打扰。 恪三、恪言虽是同辈,但二人没什么交情,两家血缘关系有些远,之前也没什么来往。 孙恪言没在恪三家里收获自己想要的信息,只好把目光转向自己家中,只是家里对他加入法源派一事极其反对,他已经一年没回去过了。如今法源派面临生死存亡之危机,即便不是为了打探消息,也还是该回家见父母一面。 次日,张崇立在法源派的界石旁,等待孙恪言回来复命。张崇交代孙恪言的是入夜进寨,在天亮之前离开,可是现在日上三竿了,却还不见孙恪言回来。 毕竟是张崇提议孙恪言前去孙家寨,如果他没能回来,张崇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或者说是内疚。 张崇等了许久,还不见孙恪言回来,暗自有了不好的猜测。孙恪言在寨里互相认识的人不少,他加入法源派也不是什么秘密,或许卫道军早有防备,哪家有人加入法源派早已调查清楚。 既如此,张崇便怀着有些沉重的心情回了山,通知了掌门一声。 如今法源派正值多事之秋,若是继续于后山独自修炼,联系起来多有不便,张崇便搬来了前山居住。 迷穀树下,张崇盘坐在蒲团上,接着树身散出的气味安定心神。 “张长老。” 张崇睁眼,“是东明啊,什么事?” “孙恪言回来了,掌门叫你去还真殿听他禀报。” “哦?他回来了。” 来到还真殿,见孙恪言全头全尾的站在中间,张崇面露喜色。 先向掌门一礼,孙觉还礼,张崇坐定之后,问孙恪言:“我吩咐你要在日出之前趁夜离开,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夜里没拿到什么消息,这你叫我怎么回来,所以我混到茶馆了,埋头听了老久,总算听到点东西,这才回来。” “好胆,你是真不怕死啊”,张崇笑道。 “张长老何必太苛责,能平安回来就好,恪言,说说你带回来的消息吧。” “是,掌门。” “这卫道军是前天快晚上的时候到的孙家寨,到了之后立马就包围了孙长老他们。” “这领头的据说叫什么公孙玉,来自余思学院。” “公孙玉?” “是他?” 孙觉、张崇对视一眼,而后示意孙恪言继续。 “卫道军呢,据说是有一千多人,当时围观的人很多,应该错不了。其中有弓箭手,还有持盾执矛的甲士,最为关键的是一群执旗手。据说当时公孙玉亲口向孙长老解释了这些旗手。” “他们能布置一门阵法,名叫九元重峦阵,似乎孙长老他们就是被这个阵围住才没法用轻身术脱身。” “就这些?” “就这些。” “好,你先下去休息吧。” “掌门,咱们法术在手,个个都能以一当十,直接打过去不就完了,就算有什么劳什子阵,我看也架不住怎么人手一道法术。” 孙觉拿出掌门威仪,喝到:“好了,你下去吧!” “是。” “张崇,你有什么看法?” 张崇:“公孙玉的倚仗想必就是这个九元重峦阵了,我在学院虽然也学过些阵法,但都是守护灵物,滋养生机的阵法,这个名字倒是第一次听说。” “东明,你的看法呢?” “我?”,孙东明颇为诧异,掌门和长老交谈,他可没想着发言。 “但说无妨,我有意让你接替祝小虎的职责,任首席大弟子兼守山堂堂主。” 孙东明执礼,“弟子谢掌门厚爱。” “不必多礼,说说你的想法吧。” “弟子觉得被动御敌不如主动出击,既然卫道军有困住我们的手段,那我们不妨偷袭,速战速退,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孙觉眼前一亮,偷袭,好主意。 第三十七章 夜袭公孙玉 一连几天,公孙玉都按兵不动。他手下设三营,其中重峦营和震地营各分三部,公孙玉以甲乙丙分别名之。 公孙玉每日在孙家寨闲逛,得知法源派之前在鼓励凡人开垦荒地,自给自足,倒是颇感意外。 余思学院对于除中境外的其余六境的具体情况向来关注不多。学院关注的重点向来只有下院院长更替,教习职司,还有生员这三者。公孙玉到了这西华境之后,对于王家的行商之道倒是生起了兴趣。 南宫无止为公孙玉手下七位执令官之一,掌震地营乙部两百人。这几日南宫无止多次劝公孙玉发兵蛇王山,但是每次都被公孙玉以时机未到为由拒绝。 蛇王山地形并不高耸,山势平缓。虽则到底是山林之间,不利于重峦营布阵,于法源派匪徒更为有利,但是正因为如此,他南宫无止才认为该果断出击,速战速决,若是给山上匪徒有了准备,到时想尽剿贼人就更难了。 此夜,值夜之责轮到震地营乙部,两百人共二十队,五队一组,每组值夜一个时辰。 月朗星稀,夜幕下草木尽披银妆。几道黑影闪烁间潜入营寨中。 公孙玉正于主帐内打坐,忽然睁眼,右手一按床沿,身体空翻一圈,清风环身。一枚火球飞至,擦着公孙玉的衣摆而过。公孙玉急退,撞破营寨,来到外间之后清风隐去,公孙玉高呼:“敌袭!” 孙觉等人撕开营帐,各自跃出。他们一行五人,分别为孙觉、张崇、张苢、孙东明、王地杰。 敌军主将就在眼前,孙觉话不多说,左右手各自抓出一枚火球,一前一后打向公孙玉,其他四人也不多言,水箭、风刃、金光等术紧随其后。 只是几人破帐而出的时候,公孙玉已然跑入甲士之中。几道法术都打在了坚盾之上,只是那些挡下法术之人当场有三人盾破人亡。孙觉炼气圆满,法术精湛,他的火球术岂是这么好挡的? 周遭甲士源源不断的涌向公孙玉。南宫无止在远处高呼:“重峦营!布阵!布阵!” “哼!”孙觉冷哼一声,掌下又是一枚火球凝聚,甩出之后再是一道风刃紧随,胆敢给公孙玉挡刀的甲士只有死的份。 其余四人中,修为最低的是王地杰,只有炼气六层,张苢已于法源派比武大会结束不久后晋入炼气后期。几人法术威力都是不弱,收割起人命来颇为轻松。 公孙玉在众甲士的保护下不断后撤。众多同伴如草遇镰刀般成片倒下,甲士们都开始畏惧,不敢靠近孙觉等人。 而后神羽营就位,面对连绵飞矢,运起灵光护身术硬抗实乃蠢猪之举,五人各御清风,腾挪闪避,一时对公孙玉的攻击也就减弱下来。 箭雨之中,张崇见有人手持约莫丈长阵旗,悄悄包围五人,暗道“这就是重峦营吧”。他抬手向离他最近的九人执旗小队打出一道藤缠术。 对于火球、风刃这两道掌门的拿手好戏,张崇修炼起来都是分外艰辛,倒是他在《廿七小术择录》中找到的这一道藤缠术修炼起来上手颇快,就是这藤缠术一次只能困住一人,杀伤力不显,美中不足。 那九人小队中有一人被张崇的藤缠术捆住,连人带旗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本来这灵气所化的青藤会越缠越紧,几息功夫就能将这个倒霉的旗手勒死,可张崇还是手下留情,只是困住了那人。 张崇反身对孙觉四人喊到:“别被他们的阵法包住,先退出去!” 孙觉也注意到了那些手执阵旗的人了,一个手刀打出风刃,将一名甲士连人带盾削成两截之后喊到:“撤!” 众人得令,几个起落就跃出了营寨,此时重峦营的人刚刚摆开架势,阵法将起却未起。 甲士包围之中,公孙玉看着离去的五人,眼中冷意凛然。 此次夜袭虽被公孙玉逃过一劫,但是战果还是颇为可观。五人斩杀了为数不少的持盾甲士,还有神羽营的弓箭手,至于重峦营的人,他们一直在战场最外围,倒是无人阵亡。 后半夜,月色渐隐。 还真殿内,孙觉坐于上首,张崇四人左右就座。孙东明以往都是立侍于掌门身侧,此时也有了座位,与张崇相对。张苢、王地杰虽然在门中地位也是一般,但是既然五人是凯旋归来,他俩得个座位也无可厚非。 孙觉:“此次夜袭,虽然让公孙玉逃过一劫,但是我们斩杀了不少军士,这个结果算是不错了。” 张崇:“而且也能看出他们的九元重峦阵布置起来需要的时间并不短,这一点也算是不小的收获。” 孙觉点头,接着说到:“可惜稳妥起见,没能一试那九元重峦阵的威力,可算是美中不足吧。” 此时孙东明开口,“掌门下令撤退实乃明智之举,若是我们被困住,那可就危险了。孙长老前车之鉴,我们还是改小心为好,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嗯,东明言之有理。此次还有一个收获,可谓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张崇:“哦?是什么?” 孙觉一笑,“那公孙玉躲过我的火球术时用了轻身术,而且我看他的样子,修炼时间应该是不短了。” “啊?”几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讶之声。 孙东明:“这卫道军主将,余思学院公孙家的天才子弟,偷偷修炼法术,还来讨伐我法源派?” “正是如此。” …… 战后总结中,张苢和王地杰甘做听众,孙觉三人交流一番后决定将战果告知全派上下,并且还要于次日夜里再袭公孙玉。 孙家寨这边,公孙玉衣摆被烧掉半截,也不换衣服,再起了个营帐,而后听南宫无止等七个执令官禀报伤亡统计。 “震地营甲部死九人,三人重伤。” “我的震地营乙部死四十三人,伤十七人,只有一个伤势较轻,还可以继续作战,其余十六个都是重伤。” “震地营丙部死五人,无轻重伤。” “重峦营甲部无人伤亡。” “乙部无伤亡。” “我丙部轻伤一人。” “神羽营死七人,五人轻伤。” 第三十八章 再二再三 南宫无止死伤了许多手下,但是公孙玉依旧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这令南宫无止颇为沮丧。 南宫无止躺在床上想着等拿下蛇王山后,定要让孙觉等人不得好死。忽然,帐外传来嘈杂之声。 南宫无止慌忙出帐,见外间又是火球纷飞,土石飞扬。 “该死!又来了!” 孙觉五人昨夜战果颇佳,今夜却是又来了。公孙玉并未出现,不知躲在那个帐子里偷偷指挥作战。 袭击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孙觉几人不敢恋战,以免落入困阵之中。杀伤些军士之后,五人潇洒离开。 南宫无止双拳紧握,又恨又怒,却又无处发作。 次日。 一座普通的营帐内,公孙玉与七位执令官齐聚一堂。公孙玉先听了七人手下死伤人数的报告,而后表示要安抚死者家属,失去战力的伤员要立刻送去就医。 连吃两次大亏,公孙玉下令,以后重峦营与震地营协同值守,而且人数翻倍,力求孙觉等贼人出现后的第一时间就能布置阵法。 七位执令齐声称“是”。 公孙玉:“齐百川,你三人营中人数有缺的小队要立刻重新组建,免得交战之时才发现有小队不足九人。” “是” 齐百川为重峦营甲部执令,旗手下各队有些因法源派连续两次夜袭折损了人手,人数不满九人,无法组元成阵。 下去之后,他自当是要从乙部、丙部抽调人手,优先补全他手下一阵八十一人方可。 “好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处理各自事宜吧。” 其余六人无话,南宫无止开口:“统领大人,我有一事。” 公孙玉看向南宫无止,“你说。” 余思学院自余行知之后,各任院长皆出自公孙一家。让公孙家显赫至今的那位先辈乃是余行知的弟子,在余院长卸任后,他接了余行知的班。 南宫家也是中境历史悠久,显赫多年的家族,帐中除南宫无止外的六位执令官中,三位出身普通氏族,两位乃天地孕生,还有一位震地营甲部执令,公孙希与公孙玉同出一族。 自卫道军组建之时起,一应军务都是公孙玉一言而决,也只有南宫无止偶尔会给上几句建言,其他人说得最多的就是“遵命”二字。 南宫无止说到:“我震地营三部已经死伤不下百人,要是法源派多来几次,我等就要被蚕食殆尽了。统领,何不主动出击,将那些匪徒一网打尽。” “南宫执令,我已经解释了很多次,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蛇王山地势狭窄,利于敌而不利于我,主动进攻实非良策。” “那便在这坐以待毙,过几天灰溜溜回学院去吗?” 公孙玉脸一黑,右手“啪”一声拍在案上,“如何作战我自有定计,你只管奉命就是了。这两日折损不过是我们掉意轻心,日后严加戒备就是了。是胜是败,我公孙玉自会承担。” 南宫无止腹诽,“公孙院长还能怎么罚你不成?我呸!” “今日议事到此结束,你们回去加强戒备。” 营寨远处山头,正有两名弟子藏于树冠层中,瞪大眼睛,运起灵目术,关注着营帐内的情况,此二人正是孙东止、朱阳月。 蛇王山还真殿内,刘兰羽正向孙觉回报他们卫道军的情况。 “他们增加了巡逻人手,有些伤员看方向是送去了王家寨,护送人手不少。” “暂时还没发现有出兵的迹象。” 孙觉:“做得好,你们三个万事小心,保命为上,一旦公孙玉有什么举动,立刻回报禀报。” “是。” “下去吧。” “张崇,公孙玉有了防备,这两次夜袭,他折损不少人手,你能猜出他下一步打算吗?” “这我怎么猜?我与他总共就见了两面,一句话没说过。不过对于卫道军之后的动向,无非攻守二字。他攻来,我们占尽地利,他防守,我们也乐意见得。” “嗯。你去通知东明他们,今晚就不去了,既然公孙玉加强防备,去了估计也是收获寥寥。” “好。” 公孙玉每日缩在营帐里,也没什么命令下达。只是苦了手下的军士,巡逻频率大增,范围也扩大到营帐之外,时间延长,巡逻队伍数目翻倍。这些可都需要弟兄们不辞辛苦啊,一连几日,每日除了休息就是巡逻,就一个字,累。 而法源派这边,唯三人颇为辛苦,刘兰羽三人日日监视,轮换着回蛇王山汇报,这戴罪立功属实不易。 又一日。 这天轮到了朱阳月回报,他除了带回平常的普通消息之外,还带回了这些天唯一一件可称情报之事。 还真殿内。 朱阳月:“启禀掌门,卫道军营中戒备依旧,只是偷奸耍滑的人多了起来,我三人常常看见一队人马巡逻到一半,就有近四成的人溜到林中歇息。” 孙觉:“戒备力度如此之强,自然不可持久。” “还有一件事,卫道军在孙家寨贴了告示,招募甲士入军效力。还有一队人去了王家寨,估计也是去招募兵丁。” “公孙玉手下的人一靠阵法消除我等的优势,二靠人数,三靠军阵配合。新人加入,未经训练之前都不足为虑。” “掌门睿智。” “好了,你们三人功劳不小,而且这些日子的辛苦也结束了,回去和他们两个商量商量战后需要什么奖励吧。” “谢掌门”,朱阳月一愣,“结束?掌门你是说……” 孙觉一笑,“是时候了,你去把刘兰羽二人叫回来吧,在蛇王山看好家,同时看住司礼老爷子。” “是,弟子告退。” “东明,召集所有弟子集合。” “是。” 众弟子的居所都相距不远,没花多少功夫就召集完毕,孙东明清点一番,发现皆已到齐,于是通晓孙觉,“掌门,人都到齐了。” 孙觉目光扫视众弟子,待大家安静之后,侧头看了看高耸的迷穀树,说:“本座立法源派于此迷穀树下,当时有张、孙二位长老,祝小虎与本座四人,如今我派日渐兴盛,恪三、小虎却与本座阴阳两隔。” 孙觉背负左手,右拳紧握,神情激昂,语气如狂风卷狼,“此仇不报,我孙觉誓不为人!” 第三十九章 王×匪×命运 “孙长老率梨雪堂不过十数弟子,受公孙小儿千人围攻而死,岂能甘心?” “前些天,我与张长老率东明三人两探敌营,其战力不过尔尔,今日其营防备懈怠,我意举全宗之力消灭此敌。众弟子!敢从否?” 弟子中,孙东明高呼:“唯掌门命是从!” “敢!” “为祝堂主和孙长老报仇!” 群情激愤,孙觉双手虚按,待得众人安静下来,孙觉继续说到:“玄门妙法,此乃天授机缘。我观余思学院积蔽已久,各地下院腐朽不堪,我当振臂一呼,改此界千年困局。” “南宫、公孙之流当归尘土,卫道军乃是学院集天下七境之人力而建,此战之后,我法源派当承天地之运,予天下生机。到时再无值守之困,只有仙道逍遥!” “今日便是我等主宰自身命运,我法源派上下创造历史之战。此战之后,改天换地,再无迷昧之祀!诸君再无谷神之忧!” 谷神存不存在,和他战与不战又有什么关系呢?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不用人带头,众弟子纷纷嘶嚎起来。 “好!” “改天换地!” …… 大战将至,士气可用。 孙觉大手一挥,“出发!” 张崇一直在孙觉一旁看着,直觉孙觉一番演讲,当真是令人热血沸腾,只是九元重峦阵之威,孙觉只字不提,此为隐忧啊。 好在这几日众弟子已经从孙东明三人口中得知了卫道军的不少情况,即便不是极为详尽,但孙东明三人也不可能会藏私。 孙觉选择这三人跟着去夜探卫道军,一来三人修为足够,二来是为了同时照顾到来自孙家寨、王家寨两地以及其它地方乃至从外境而来的弟子。 而且孙觉早有打算,等到了孙家寨,孙觉自会在交战前交代众人小心阵法。 节省法力起见,法源派众人的前进速度并不快,到得孙家寨时,晚霞满天,已是黄昏。 冬日暖阳本也不暖,如今更有冷意。 公孙玉立于帐外,看着远处的三道黑烟,还有那些渐渐放大的闪烁起落的人影。 孙觉接近孙家寨后,便让大家加快速度。大军来袭不比夜里袭击,接近孙家寨后被发现乃是必然,越快交战,给公孙玉准备的时间就越少。 脚下赶路不停,孙觉高声对众弟子说:“交战时不要在一地停留太久,九元重峦阵围人需要时间。优先击杀那些拿着阵旗的人,不要被围困住就没有危险。” 法源派的人飞速靠近,孙觉的表情已经清晰可见,公孙玉看着他和他的门人,周遭将士各自列阵,七位执令官各在其位,备战来敌。 孙觉一马当先,张崇几人紧随其后。 在轻身术加持之下,法源派众人纷纷从天而降,落到阵前,同时到来的还有各式法术。 张崇右手掐诀,打出一道藤缠术,缠住一人。而后见一队甲士冲向自己,反手一招地陷术将之困住,抽身而退。 人在半空,神识忽见背后一箭袭来,张崇也不过多关注,背后灵光一现,挡了下来。 这灵光护身术,张崇已然能做到只加强部分地方的防御,而非大耗法力全身防御了。与那些时不时全身大放灵光的弟子相比,可谓高下立判。 张崇落地,身旁正好有三名法源派弟子,其中一人身后正有一人朝他冲去,长矛眼看就要及身,那名弟子看起来却浑然不觉。 张崇挥手一道青藤,将那个人捆了个严实。虽然张崇也曾用火球术对过敌,但此术至今用不顺手,远不如习练时间不长的藤缠术好用。 而那弟子被张崇救了一命,却依旧浑然不知。 背后偷袭的甲士刚刚倒地,张崇忽然瞳孔骤缩,极速偏头,锐利的枪尖自张崇的发间穿过,几缕断发随风舞动。 张崇一脚踏地。这一脚即是借力侧移,拉开距离,也是施放一道地陷术困住偷袭之人。 张崇侧移之际,一滴鲜血飞溅到他的脸颊上。他转头看去,原来他适才所救之人乃是王富贵。 王富贵加入法源派的时间还是挺早的,平日里遇到,张崇也会和他说上几句话。此时一根长矛从他胸膛穿过,他双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沾着鲜血的长矛自他身体中拔出,王富贵跪地、倒下。此时此地,如他这般倒下的人不知凡几。这些倒下的人,分辨他们是死是活已经没有意义,能爬起来就继续战斗,爬不起来就原地等死,或者已然是死了。 大战才开始不久,卫道军一方已然死了不下百人。法源派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真正与人动手,第一次亲手杀人,但是战场之上,大家适应的速度都难以置信的快。也许是那《廿七小术择录》中的许多法术,本就是为了杀人而生。 面对法源派的猛攻,卫道军伤亡惨重,重峦营小队偶有能布出困住,围杀法源派弟子之时,但杀得几人,难阻胜利之脚步。 法术肆虐的范围眼见就要波及到公孙玉了,公孙玉所立之地便是法源派众人眼中胜利的终点。 战败似乎就近在眼前,公孙玉从怀里拿出火石。 砰,砰,砰…… 火星落在公孙玉身旁的营帐上,上面淋的油见了火星立刻剧烈燃烧起来,火焰吞噬了这座营帐,浓烟冲天。 “不妙”二字在张崇脑中乍现。 公孙玉口中吐出四字,声音微不可查,“烟火为号”。却见战场外围的林中走出一圈甲士,还有阵法已成的重峦营小队。 巡逻懈怠未必是真懈怠,护送伤员到王家寨未必就真的去了,招募兵丁未必是真的招募兵丁。 林中伏兵一出,公孙玉这边的重峦营小队便与之遥相呼应。一只小队就是一堵墙,莫看这一队只有九人,阵旗摇曳之下,一墙之长可达十八丈,这墙一堵连着一堵,连成了一座九元重峦阵,连成了一个环,圈住了所有人。 重峦营三部三阵,除开这外面的一环,环里还有许多小队,纵横切割,挤压法源派众人腾挪的空间。 众弟子慌乱之际,忽听见掌门大喊:“拿下公孙玉!” 公孙玉所立之地便是此战胜负之所在,之前确实如此,现在虽未必,但擒贼擒王,正该如此。 第四十章 火蛇×逃×张苢 九元重峦阵,此阵有两种变化。一为连星成线,化为困阵,而是八人围一,守护内里之人。 孙觉带着数人朝公孙玉攻去,相距尚远,法术先至,打在阵法之上,激起涟漪。 开战至今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公孙玉露出个冷笑,外有重峦阵守护,内有众甲士组成的乌龟壳,擒贼擒王?孙觉等人不过痴心妄想罢了。唯一可虑的就是,为了请君入瓮,卫道军的伤亡实在惨重,想要一网打尽恐怕不容易。 九元重峦阵越聚越小,已有弟子施展轻身术时撞到困阵上的情况发生,其下场自不用说,十死无生。 张崇也被两队重峦营的人围堵,不得已只能向掌门处靠拢,只是若各自为战,尚还有些腾挪空间。若真是齐聚掌门周围,那可就真成了瓮中之鳖了。 卫道军的包围圈越来越紧,一些修为不高,丹田气海内法力并不深厚的弟子纷纷死于长矛、箭矢之下。到了最后,只余二十来人被卫道军驱赶在一起,双方陷入了短暂的对峙中。 一番大战之后,大家体内的法力都留存不多了,等到法力耗尽之时,便全成了公孙玉的俎上鱼肉。 公孙玉隔着数道人墙对孙觉喊话。 “孙掌门,我这九元重峦阵可还能入眼?当日我上蛇王山劝你回头,可惜你冥顽不灵啊,如今害的如此多人与你陪葬,何苦呢?” “公孙玉!你设计诱骗我主动前来,我中计了。你这困阵的确颇为不凡,但是想取我性命,这可没那么简单。” “孙掌门好气魄,只可惜走了邪路”,公孙玉貌似惋惜地摇了摇头。 孙觉不言,双手负于后背。低声说到,“我有把握在困阵上破开一个缺口,机会只有一次,先逃出去再说。” 孙觉:“你这布阵的阵旗也需要消耗法力,他们体内还有多少法力?还能坚持多久呢?公孙玉,你杀不了我。” “他们再短,只怕也比孙掌门坚持的时间长,你是个有趣的人,但也仅此而已了,来生再见吧。” 公孙玉抬手就要下达进攻的命令,却见孙觉背着的手忽然拿出,自空中抓出一枚火球,而后聚而不发,托着火球在身前一挥,化出一条火焰长蛇。 “火蛇术?” 张崇曾在《廿七小术择录》中见过此术,只是唯有炼气圆满,九络脉打通之人才能修炼此术,即便练成,施法时间也是不短,想不到掌门居然修炼了此术。 火蛇术限制不少,威力自然远非火球术可比。 孙觉右手向一个九人执旗小队一指,大喝一声“走!” 火蛇顺势而出,击中那九人布下的“墙”。火蛇在阵法上爆裂开来,那九人受此一击,纷纷吐血倒地。众人见此缺口,不用招呼,一个个不惜法力,飞身而逃。 公孙玉不想孙觉还有此种手段,急忙下令攻击。 “掷矛!掷矛!神羽营!放箭!快放箭!” 张崇冲向了孙家寨凡人最多的子屋峰。公孙玉绝不会轻易放自己等人离开,子屋峰凡人众多,多少能让卫道军投鼠忌器一些。 他身后也有一名弟子与他选了同一方向,只可惜此人似乎法力消耗太过,身上灵光微弱,在箭雨之下变成了刺猬,没能和张崇一同逃走。 穿过子屋峰的凡人闹市之后,张崇体内法力也是无多,身后也不见有追兵,但是张崇仍旧步伐不停,非跑到个毫无人烟的地方不可。 夜幕中,也不知是何方向,张崇逃到一处小河谷,身心俱疲的他找了棵古树,背靠着它进入了浅浅的睡眠之中。 次日中午,张崇醒来。先是坐在原地愣了半天,然后才回过神来,环顾四周。这个地方张崇毫无印象,这意味着此地不在孙家寨或元音山周围,也算是件好事。 张崇来到河边,捧起一捧水洗了下脸。这河多半就是泾水了。 法源派算是毁了,此次惨败过后,想再起炉灶可没之前那么轻松了,卫道军已建,只怕刚有开宗立派的苗头,他们就打上门来了。 张崇逃命之时也没注意到其他人的情况,掌门想必是能逃得一命,也不知他今后是何打算。 看着水中不大清晰的倒影,这张清秀的脸不见喜色,眉宇间带着愁云。 在蛇王山时能清净修炼,练习法术,如今蛇王山是回不去了,而且自己估计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以后风餐露宿,捕鱼捉鸡想必是少不了了。 张崇一番考虑,决定先藏身与西华境,或许还能再找到同门,或是孙觉。 孙家寨。 横行许久的法源派被剿灭,梨雪堂也该重新改名为梨雪司了。只不过梨树坪西侧尸横遍野,死伤将士是首先要处理的,庆祝法源派被灭这种事还是要往后靠靠。 公孙玉得胜之后,首先是收敛死者遗体。追杀余孽之事实在力有未逮,暂时不做考虑。次日,公孙玉命公孙希带着些人前往蛇王山,剿了法源派的老巢。 刘兰羽三人在蛇王山没等来孙觉他们凯旋而归,反而是等到了卫道军找上门来。三人无法,立时钻进了深山老林之中,留下空空如也的蛇王山给公孙希。 王老司礼在蛇王山受困一年,如今终于得救,倒算是苦尽甘来。 一个月后,公孙玉带着卫道军驻扎到了王家寨。西华境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平静时光,一切如旧,除了王家寨驻扎的几百将士。 张崇想了解法源派其他幸存者的消息,自然不可能躲在老林里等消息找上门。他最近几日都在几个小村落里游荡者对于他这个陌生人,村民们倒也说不上多警惕,至于孙家寨、法源派的消息,这些人也是一条也无。 消息闭塞,外间发生如此大事,这些村子却一无所知。 不得已,张崇也只有往离孙家寨或是元音山近些的地方去了。 林间赶路,身后忽然传了异响,张崇停下,放出神识往身后探去,手下法术就绪。 “长老,是我。” “张苢?” 第四十一章 泾水×中境 “你也逃出来了。” “是。” 看着眼前的张苢,张崇颇有些感慨。张苢入门不久,张崇总共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如今法源派覆灭,二人却在此地重逢。 张崇:“你有其他人的消息吗?” 张苢摇摇头,“当时只顾着逃命,没在意其他人,只看见掌门逃走了,但是之后就没见过掌门了。” “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回家去,虽然现在这种情况回去也没法正大光明的出现,但我又能去哪呢?长老也是东玄境人吧,可想过回去?” 张崇:“事到如今,还称什么长老,叫我张崇就是了,东玄境……” 张崇的思绪飘到东极山,东极下院,“我在东玄境无亲无故,也没有回家一说,去哪都差不多。” 张苢:“我是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好几个月了,想我娘了。当初我来法源派可没想过还有打打杀杀的事呢。” “我从学院来这里任值守的时候也没想到会遇到掌门,世事难料,活着就已经挺不错了。” …… 两人既然遇到,自然是一起行事,二人在王家寨外观察数日,最终选择入内一探。 二人混在人群之中,远远的看见卫道军的驻扎地,知晓了他们还未撤军。营门外是一排告示,二人不敢靠太近,稍微走近一些,而后运起灵目术。原来这一排告示乃是通缉孙觉、张崇等人的通缉令。 孙东明、王地杰、张苢等人的画像亦在其上。 二人互换眼色,悄悄退走。 王家寨绝非善地,不可久留。张崇二人离了王家寨,潜回蛇王山。 此去尚需几个时辰,途中,张崇想起一事,便说了出来,让张苢一起参详一二。 “你加入法源派的的时间尚短,而且一直在蛇王山修炼,少有下山。公孙玉这么快就查到了你的身份,连画像都如此逼真,有些不寻常啊。” “可能他很早以前就开始调查了吧,我离家出走的消息被下院传给学院了也说不定。” “也许吧。” 当初孙觉无故失踪,可没见元音下院上报给学院。 到得蛇王山,空有木屋成片,却无半点人烟。山后的小山洞内,余院长所留壁刻已经被摧毁,地上的小蕴灵阵也惨遭毒手。 张崇略感惋惜,如今就收拾心情,回东玄境吧。 泾水横穿西华境,一路自西向东。沿着泾水而行就可以抵达中境,穿过中境之后可一路乘船回到东极峰。 张崇计划的路线大致如此,不过反正他也不赶时间,到时候大可以徒步穿过中境,顺便护送张苢回家。 山高林迷,张崇来时有千足驼陆可乘,此时有轻身术傍身。 二人沿着泾水一路东行,白天赶路,晚上起一堆篝火,闲聊片刻便各自休息,张苢和衣而睡,张崇打坐入定。 行至当日遇到狼群袭击之地,张崇便给张苢大致讲了讲此事经过。期间提到当时的带队教习,张苢问是不是就是被祝小虎所杀的那个王伯玉。 当然就是那个王伯玉了,故人已逝,张崇不愿多提,张苢也不深究。 当初张苢孤身一人从东玄境来到蛇王山学艺,让人佩服。如今她返程时有法术在身,还有一人为伴,可于途中解闷,实在是比来时好了太多。 泾水不流经中境,二人出了西华境后便无泾水指引,但却有驿道可行。这驿道是余思学院所修,为东玄和西华两境往来的行人以及沿路各寨的居民提供了许多便利。 驿道共有三条,起于余思学院所在的三源山,一条往南,直达云间下院;一条往东,通到中境与东玄境交界处的一个江边码头;一条往西,抵达与西华境交界的泾水河畔。 至于三源山以北,则是连绵的雪山山脉,中境所有的河流都发源于此。雪山山脉为此界第一大山脉,其主峰也是此界第一高峰。至于三源山,不过是其外围一座普通山峰罢了,只不过地势较为平缓。 当初张崇等人去往西华境所乘的千足驼陆体型巨大,不便于驿道上行走,所以王伯玉选择带着驼队在野外穿行。因此,这条西向的驿道张崇还是第一次走,倒是东向的那条,张崇曾经往来数次。 驿道宽约一丈半,十分平坦。虽说通缉令可能早已经传到中境了,但是卫道军还驻扎在王家寨,所以二人对自身的安全也不甚担心。一路不见客栈,唯有一下简陋的茶摊供行人歇脚。张苢本有意坐下喝杯茶水,可惜各境下院发行的粮符并不相互流通,西华境的粮符到了中境形同废纸。二人身上没有中境的粮符,张苢只好打消了歇脚的念头。 驿道比西华境的山路好走许多,但张崇二人的速度却比在西华境山林中行进的速度还慢,盖因为驿道上常有行人往来,二人动用轻身术难免惹人侧目。 两天后,二人来到了三源山。二人都曾在此地度过四年时光,途经旧地,二人却没有上去看看的想法。 张崇遥遥一望,见之似乎记忆中的学院有所不同,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同。摇了摇头,他想,若是孙觉成事,或许这三源山余思学院在不久后就会沦为回忆了吧。谁知道呢? 学院北面群山一直是历届学子向往的冒险圣地。奈何其上常年积雪,地势险恶,阻挡了一批又一批好奇的脚步。 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去看看雪山风景,张崇想着。 又过两日,二人来到泺河码头。二人已经商量好了,不走水路,而是一路边走边看,慢慢回家。安全到还在其次,二人不甚担心,只是想游览一番家乡的大好风光罢了。 法源派带给二人一身法术,也带给二人,就在这码头上贴着的,带着画像的通缉令。除此之外,还有些不那么明显的。试想,若是张崇还受困与一地值守之责,何来如此逍遥? 码头上还有张崇在中境所见的唯一一家客栈。不过既然通缉令已经贴到这了,估计是住不了店了,不能好好洗个澡,睡个舒服觉,张苢十分郁闷。 离开泺河码头,二人找了个僻静地方,展开轻身术,投身于游览家乡大好山河的旅途之中。 第四十二章 雷夜×村庄 张崇二人走走停停,一路上打杀了不少山猪野兔以解腹中饥饿。 这一夜,山中本只有鸟叫虫鸣,忽然间一声惊雷乍响,其声响彻天地。此声不同于雷雨天里乌云间的隆隆作响,干干脆脆,一声乍响,即无前兆,也无余音。 此声过后,山林寂静。张苢从睡梦中惊醒。张崇面带惊异之色,看着夜空。 不待二人稍作交流,又是一声惊雷乍响,同样是响彻天地,二人只觉心神一震,似是煌煌天威就在头顶。 二人静静仰望夜空,没有交谈之念,也没有其它的什么念头。此雷声一下接着一下,一直响了有六十来声之时,漆黑夜空忽见一道闪电接天连地,天地为之一亮。 而后,雷声不止,闪电随之。 忽然,张崇二人眼眸之中,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就落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山林里,二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睁大,之后一阵气浪袭来,张苢被推倒在地,张崇本就盘坐在地,两手一撑,倒是避免了一波四脚朝天。 这一道闪电过后,天际又响了六声惊雷,又降下了六道闪电。之后天地重归寂静,原本的鸟叫虫鸣全部销声匿迹。 “长老,这是怎么回事啊?这雷来得也太突然,也太奇怪了吧。” 张崇:“没见过,也没在哪本书里见过类似的记载,这绝不是寻常雷雨。” “当然了,这也没下雨啊,连片云都没见着呢。” 张崇无言,站起身来,说:“或许咱们到了大点的寨子里就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我去找些柴来。” 二人都能夜里视物,更有神识相助,篝火实在是可有可无,但是二人每晚还是会点一堆篝火。 此时已是深夜,篝火已然熄灭。张崇在附近找了些枯木,堆原本的灰烬之上,凝了枚火球,将之点燃。这火球术虽然战斗之时用起来不太顺手,可是拿来生火还是绰绰有余的。 火光映在张苢秀丽的脸庞上,张苢抱着膝盖,下巴搁在小臂上,看着火堆,幽幽开口,“长老,你说这会不会就是谷神的怒火啊?” 张崇想了想,说:“根据我在学院修学时所读的一些书来看,传说中谷神降怒都是下一场落尘雨,雨过之后,该死之人化为石雕,随后在风中变成灰尘飘散。没见过关于今夜这场奇怪雷声的记述。” “我在学院的时候也看过关于落尘雨的故事?或许谷神的手段不止一种呢?你说是吧?” 张崇思及法源派破碎,二人因此逃亡,对于张苢所思,张崇自己多少也是感同身受。 “既然敢上蛇王山,就要有可能身死的觉悟,谷神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无论如何,路都是自己选的。” “唉。我当初也不知怎么地就非要去西华境学法术不可呢?好好地看我的蓝竹,做我的值守不好吗?” “对呀,你当时远在东玄境,怎么会想着跑到蛇王山上去学艺?” 张苢:“我是在竹芝寨的一个凡人商贩嘴里得知掌门创立法源派的消息的,我还从他那里买了一份轻身术的口诀,练成之后高兴了好久呢。原本我就是想偷偷尝试一下,还以为这轻身术是那人编来骗粮符的。” 张苢绝了撅嘴,接着说:“然后我就越来越觉得这法术奇妙,越发觉得谷神只是书里的东西,不是真的。现在想想,学院里那么多典籍,总不全是编来骗人的吧。” 张崇:“对呀,或许谷神就是借公孙玉的手剿灭我法源派。” 张苢把搁在手臂上的头一抬,看着张崇,“啊?这么说,长老你也觉得真的是有谷神咯?” 张崇笑笑,“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了,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要打雷,要下雨,你我也没什么办法。” “休息吧,别想太多。” 张苢:“现在我怎么还睡得着啊?” “打坐就是了。” …… 次日清晨,二人踏上行程。 行不多远,二人便看见周围树木倒伏,地上有不少鸟雀尸体。又走了走片刻,忽见一村庄,只不过此时这村庄已经成了废墟一片,村民们都面带哀色。 村庄的村长六十有三,见张崇二人走近,于是迎了上去。对二人一拱手,说:“老朽徐和庆,乃是本地村长,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张崇二人还礼,回答:“我兄妹二人从中境返回家乡,途经此地,见此处屋舍坍塌,树木倒伏,故而心生好奇,前来一看究竟。” “哦,不走水路,这倒是少见啊。昨夜电闪雷鸣,二位想必也见到了。” 张崇点头称是,试探性地问到:“昨夜我看见一道闪电就落在不远处,难不成就落在村子里?” 村长面露苦涩,“就落在村子旁边,东头的房子当时就成了碎片,人也都死了,离得远些的人倒是活了一半下来。” “村长节哀。” 徐和庆拱手,“二位远道而来,只是恕老朽不能招待了,村中几百死伤,老朽还要去处理呢。” 张苢忽然开口,“老伯,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不必了,二位还要赶路,不比在此耽搁时间。” 张苢:“老伯,我不急着回家的,而且我们两个人都有炼气七层修为,肯定帮得上忙的。” 徐和庆本想送别二人,见张苢不似在与他客气,言语颇为真诚,于是说:“村中死伤众多,若是二位能出手相助自然是最好了,老朽代我铁松村的人谢过二位了。” 既然张苢要留下帮忙,张崇自然是跟着留下来。 铁松村的重建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完成的,张崇二人也不可能在村里待太久。目前村里有两件要紧事,一是在废墟中找出还能用的东西,还能吃得粮食,二是重新搭建房屋,三是处理死尸。 村里有几百人丢了性命,大部分的尸体都能找到,如何处理却成了一桩难事。依照传统,死者遗体应该收殓入棺,而后送往冥雾之中安置。但是这几百具棺材一时之间可不好造。 所以村长决定火化,然后再将骨灰送往冥雾之中。此界送亡者最后一程的方式的习俗不是入土为安,而是送往冥雾之中,那里才是世人认知里魂魄的最终归宿。 村长拜托张崇二人帮忙火化,之后顺路和几个村民一起将骨灰送到冥雾中去。 第四十三章 蓝竹×东极 张崇和张苢在村里待了两天,了解到村子建成不到三十年,周遭开辟了耕地,自给自足。遭此横祸,村长打算再过些日子就去东极下院要些援助,至于能不能要到,徐和庆也没什么把握。 两天时间,村子里不幸死去的人都成了骨灰。村里现在找不出那么多探子,只能委屈他们呆在十分简陋的小木盒里。这些盒子是幸存村民们这两日一起制作的,算是对死者略尽心意。 在村长徐和庆的带领下,村民们聚在村外,为张崇二人和三名村中的中年男子送行。大家都面带哀伤,只有少数人泪流不止,哽咽着送别亲人。 灾难来得突然,许多家庭都是全家一起遭了难。但也有些幸运的,家人死去,他们却在废墟里存活了下来,只是之后的痛苦与孤独也只能一个人独自忍受。辛与不幸,福祸相依。 马车什么的是不用想了,张崇、张苢和徐善成、徐善长、徐善扬三人各负一根扁担,挑两箩筐骨灰盒上了路。 徐善成三人乃是同辈,却非一家三兄弟。血缘关系肯定是有的,却不知要追溯到哪一代了。 不管张苢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帮徐村长的忙,张崇既然接下来这个事,就不会敷衍了事。这些骨灰盒,张崇自然是要一路将他们送到冥雾之中的。一路上,张崇很少说话,他对这三人没什么交谈的兴趣。倒是张苢和徐善成三人交流颇多,能和张苢这么一位美女说话,徐善成三人倒是挺乐意的。 五人行进速度不快,用了七八天功夫才到了蓝竹山附近的竹芝寨。善成三人都没有修为在身,一路来干粮耗尽之后全靠张崇打来的野味充饥。现在到了竹芝寨,三人需要去补充水和干粮。 此前张崇对善成三人谎称自己和张苢家住竹芝寨,虽然对寨子一无所知,张崇还是大大方方和三人一起进了寨子。一来张苢是熟悉竹芝寨的,二来就算善成三人看破了张崇的谎言,张崇也不觉得会怎样。 这竹芝寨比起孙家、王家二寨可是差远了,其内人口不过数万,寨子建在竹云峰与墨玉峰之间的平坦地带,其内没有客栈一说,店铺也就几家,善成三人要补充水、粮,还需等到明日早上的集会,到时才会有人出来摆摊。 善成三人倒也没有提去张崇家借住的事,若是三人如此不见外,张崇又要找借口拒绝了,不提最好。 张苢是真的家住竹芝寨,进了寨子,与张崇交代一声,然后就回家了。张崇则说自己不急着回去,还是和三人待在一起,比较放心。 又是野外打坐一夜。 次日,几人把十筐骨灰盒放在张苢家里,然后兵分两路。善成三人去了市集,张苢则要带着张崇去蓝竹山转转。 蓝竹山此时已经有了新的值守,张苢带着张崇偷偷地上了山。 蓝竹山山脚只是普通的山林,沿峰而上,半山腰开始则是漫山的竹林。青竹挺拔,竹叶交错,林中,张苢二人并肩而行。 张苢拈下一片竹叶,对张崇说:“这种竹子每十年会长出一片蓝色的叶子,所以越是年份高的竹子,蓝色竹叶也就越多,这山腰的竹子大多就只有五六片,山顶上有一片蓝竹,每株都长了一百多片蓝色的叶子,风景和这里大不相同,我带长老去看看吧。” “好。” “长老,我爹、我娘见到我的时候都哭了,我也哭了。” “人之常情”,张崇嘴上这么说,但是这母女之情到底是个什么样,他却是跟本不知道,就像说“节哀”的人不能真正体会到亡者家属的悲伤。 “以后我在家里都要偷偷摸摸的,不能被人给发现了,长老,我有点羡慕你了,无拘无束,想去哪就去哪。” 二人边走边聊,漫步竹海之中。 蓝竹之海有一种妖异的美,这夹杂着蓝色竹叶的竹海可称张崇平生所见第一美景。 中午,张苢和父母好一番解释,说自己完成了答应老村长的事就回来,不会出去乱跑了,二老这才放手,让张苢挑着扁担再次出发。 又过数日,五人终于来到了东极峰附近的冥雾之外。五人都是第一次送亡者魂归冥雾,好在村长是有经验的,提前有过交代。 五人挑着担子进了冥雾之中。一进此中,张崇便感觉目不能及远,只能看清身边四人,除此之外便只有茫茫雾气。 五人在雾中走了半柱香功夫,然后徐善成停下步子,说:“就送到这里吧。”张崇自无不可,放下箩筐,搁好扁担。 徐善成叹了口气,对着地上的几百骨灰盒说:“阿贵、柱子,各位乡邻,一路走好。” “咱们回去吧。” “嗯。” 张崇后退三步,一瞬间便回到了之前迈步踏入冥雾的地方。张苢四人也在他身旁。看着常年不散的冥雾,张崇知道,即便他们五个马上进去寻找,也不可能找到之前在冥雾之中留下的五副扁担了,这就是所有人最终的归宿。 回时,五人路过东极峰。张崇遥望此峰,熟悉中带着陌生。即便山上一切如旧,却也没有他张崇的家,回不回去,看与不看都差别不大。 张苢:“不去山上看看吗?” 张崇闻言,忽然起意,看不看都无分别,倒也不妨回下院一趟。 “要去看看,徐兄,在下要去东极峰一趟,就此别过吧。” 徐善成回礼,“多谢张兄还有令妹相助,日后若有暇来我们铁松村做客,我们一定好生接待二位。村中重建事务还多,村长也还在等我们的消息,我们三个就告辞了。” “三位一路小心。” “多谢,日后再见了。” 徐善成三人离开后,张崇又与张苢告别,独自上了东极山。 张苢是个聪明的家伙,她看出张崇显然是没有带她一览东极景色的兴致,便体贴地让张崇独自故地重游。当然,她张苢当年也是在东极下院修炼六年,然后升入余思学院的。 二人分别时,张苢说:“长老,以后要常去竹芝寨看我呀,我现在都没法光明正大的出门了。” 张崇回答:“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的。” 张苢努努嘴,只说:“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第四十四章 流浪 张崇施展轻身术,轻而易举的跳到了下院内。院内一切如旧。 下院进门是一片宽阔的广场,两旁种着黄角树,每株树都与这下院一般年纪。 从树荫下走过,来到众弟子就学之地,张崇穿过中庭,走过众学子受业的宽敞房舍,见其中童子安坐,一位教习正在讲述阵法布置的一些要点。 中庭中有一棵垂柳,其树干有三人环抱粗细。对于这棵垂柳,下院之人从来都是精心养护,所以这古树得以存活至今,而且生机旺盛。 垂柳似一个巨人,庇护着树荫下的学子。张崇想起了张夫子,他对于东极下院的记忆,大半都在张夫子身上了。 “张崇?” 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张崇转身,见此人脸上激动和紧张两种表情夹杂在一起,明白这人不是自己曾经的同窗,而是他认出了自己就是通缉布告上的一员。 张崇微微一笑,“是我。” 既然被认出了,张崇也不想多惹麻烦,直接跳上屋顶,扬长而去。 离东极峰不远处的张家寨乃是东玄境的大寨,因为邻近东极下院,寨子里各地往来之人颇多,自然也就有客栈。 张崇这么多天以来,一直露宿野外,如今能住客栈,自然是可以小住几日。至于粮符嘛,这倒是不成问题。张苢前几日回家一趟,再出门自然带了东玄境的粮符,便也交于了张崇一些。 东来客栈的店家并未认出张崇。实则下院张贴的通缉告示知道的人不少,孙觉等人的故事也流传很广,但是真正跑到东极峰上看张崇等人画像的也没有多少人。大家口口相传,权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就足够了,毕竟法源派贼人远在西华境。 张崇付了三天的粮符,要了个房间,吩咐小儿烧桶了洗澡水。 天色渐暗,张崇两手压在后脑勺下面,躺在床上。 咚!咚!咚! 小儿在门外说:“客官,洗澡水准备好了,现在就给您送来吗?” 张崇睁眼,从床上起来,“嗯,就现在吧”,然后打开房门。 “好嘞,小的这就去给您提上来,客官可需要晚饭啊?是在下面吃,还是给您送到房里来?” “晚饭不必了,准备好热水就是了。” “好,客官稍后,小的去去就来。” 店小儿来回数趟,总算是把澡盆给填满了,然后又提了一木桶热水放在大澡盆旁边备用,向张崇说了声“小的告退”,然后擦了擦汗,退出房间。 张崇将门栓好,走到澡盆前,试了试水温,然后脱了衣服,翻身钻入盆中。 舒服~~ 若是能把控水术修炼一二,洗澡、洗衣服都很是方便啊,张崇这样想着。 《廿七小术择录》中不只有杀敌的法术,还有许多不能伤敌,但是各有妙用的法术,例如张崇早已掌握的轻身术、灵目术,还有张崇没学的控水术、驱物术等。 在张家寨逗留三日,张崇白日走走看看,回忆着幼时的往事,夜里对着一碗水修炼起控水术来,只是进度迟缓,或者说毫无进展。 三日过后,张崇在东极峰上看了一次日出。东极峰的日出与他处不同。从东极峰再往东不远处就是冥雾,加之东极峰高六百丈,为附近之最,所以东极峰的日出不是太阳自山峦或地平线缓缓升起,而是从远处冥雾之上,一片茫茫中渐渐显现出来,边升高,便显现。 东极日出,说不上什么绝世美景,却当得上一个“奇”字,乃是东玄最为著名的一处奇景。 日出之后,张崇下了山,离开此地,再次启程。张崇没有特别想去的目的地,倒是可以先去蓝竹山看看张苢,她现在算是张崇的几个熟人之一了。 都到了竹芝寨了,张崇却不知道见了张苢该说什么话,张崇觉得,即便是见了面,两人也没什么好交流的,见不见都无所谓了,于是想索性改了主意,不去了。 张崇转念又一想,这来都来了,还是去看望一下,找不到话聊就少聊几句就是了。 竹芝寨不大,张崇很快找到了张家。没得说,找了个路人一般都留意不到的角落,就想翻墙而入。可是如此一来似乎不大礼貌啊。虽然自己和张苢都是被通缉之人,但是这样上门拜访还是不太好。 张崇从角落出来,走到大门前。 砰!砰!砰! 前来开门的是一位妇人,眉宇间与张苢有几分相似,张崇猜测这便是张苢的母亲了。 张崇拱手,“伯母,请问张苢在吗?我途经此地,前来看看她。” 妇人眉头一皱,说:“你是谁?我家苢儿失踪好几个月了,你若与她相熟岂会不知?” “在下张崇,来自张家寨,也算是张苢的同窗吧。” “张崇?” 妇人似是想起了什么,说到:“你就是张崇,你们害我孩子还不够惨吗,还找上来干什么?” 张崇倒是没想过张苢的母亲对法源派的怨念有多大。当下只得解释到:“她的选择全是自愿,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伯母可否容在下入内一叙?” 妇人又上下打量了张崇一番,在街上扫了两眼。 “进来吧。” 张家小门小户,进了门是一方小小的院子。妇人把张崇带到堂屋就座,交给丈夫接待,自己则是去张苢的闺房喊张苢出来。 张苢的父亲四十多岁,是个凡人,一脸老实相貌。他给张崇倒了杯茶水之后便问起了法源派的事。张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对于张父所问都是知无不言。 二人交谈间,张苢从侧边的门里出来,喊了声“长老”。 虽然张母明显不太欢迎张崇,但是张崇可以理解。木已成舟,张母纵有千般怨言,也改变不了事实。 眼下还不是农忙时节,张父张母便留在家里,四人围坐桌前,交谈起来。 张父不似张母,他对于张苢如今的通缉犯身份似乎看得比较开。通过一番交谈,张崇明白是张苢小露的几手法术让他感到安心。 及至晚饭时间,张父问起:“张崇,你说你们这个帮派还有机会重建吗?我看你们帮主也没死,你们法术又威力这么大。” 虽说一般凡人都尊谷神,但是在事涉自家女儿的时候就未必了。谷神远在天边,可闺女就在身边啊。要是法源派再搞起来,自己女儿就不要偷偷摸摸的了。 张苢:“爹,你问这个干嘛?法源派打打杀杀的,就算掌门重开山门,我也不想去了。” “爹就是问问,你这么躲藏一辈子也不是个事啊,不嫁人了?” “不嫁就不嫁呗。” …… 第四十五章 流浪×铁松村 张家虽小,客房总还是有那么一间,张崇歇息一晚之后,便向张苢及其父母辞行了。 以后就是孤独寂寞的居家生活了,张苢倒是有些舍不得张崇,送送张崇也是应有之义。 二人出了竹芝寨。 “长老,我就送你到这了,本来还想带你四处走走,看看风景的,只是竹云山上没什么看头,墨玉山上也就是几朵墨玉灵芝。” “有你父母的一番款待就足够了,你多保重,还是要小心公孙玉。” “我知道的,长老此去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去中境,去雪山里转转。” “啊?看来长老是没什么机会来看我了,待在家里可无聊了,我要是也能像长老一样潇洒就好了。” “我这可没多潇洒,无根之萍,到处飘还差不多。” “长老一路多多保重吧,我就不多送了。” “你也保重,我昨晚抄录了一份《廿七小术择录》,上面的法术你无聊时可以修炼一下,打发时间,同时也是以防不测。就放在枕头下面。” 张苢意出望外,“真的?谢谢长老!” “我走了,就此别过吧。” “长老保重,以后有机会要来看我啊。” …… 张崇前往中境还是走来时的路,路过铁松村的时候,见村子新建了不少茅屋,废墟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只是若要修建长久居住的房子,这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办成的,而且村子里现在物资短缺,吃饭问题乃是当务之急。 既然路过,张崇自然要去叨扰一番。 村长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做点轻松活还是行的。村里大部分人都下地干活去了,村长领着几个人农妇在村外边熏制肉干。 “徐村长,张某有礼了。” “哦?是张公子啊,刘家妹子,去搬个凳子来。” “张公子,咱这村子百废待兴,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恕罪啊。” “村长客气了,天灾无情,村长肩负重任,晚辈佩服。” 徐和庆拱手,“张公子兄妹之前相助之恩,老朽在这里谢过了,只是如今条件简陋,怕是连些许酒水都不能奉上了。” “举手之劳而已,村长不必多礼。” “若是公子不嫌弃,倒是不妨留下,好让老朽略尽地主之谊啊。” “不必了,贵村如今诸事繁杂,在下岂敢再给你们添麻烦。我不过是途经此地,顺便来拜访村长,之后就要离开了,就不多打扰了。” “唉,打扰什么啊,如今事情是多,可要做却也无从做起啊,老朽只怕招待不周,就不留公子了。” 铁松村此时自然是有诸多困难,但张崇也没什么办法能给村长帮上大忙,要度过难关,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徐和庆脸上闪过几丝犹豫之色,之后开口说到:“老朽冒昧问一句,敢问张公子可是东极望族张家的人。” 村长所说的张家自然是东玄境司礼大人所在的张家了。 张崇摇头一笑,“在下虽然姓张,但与东极峰张家没什么关系。” “也是,善成回来说,你们兄妹二人住在竹芝寨,又不是张家寨。” “不知村长为何有此一问?” 徐和庆苦笑,“我铁松村需要东极下院或是司礼大人的援助,不然只怕要覆灭于此了。” 村长继续解释到:“一来我们没有足够的粮食坚持到秋收,即便附近有不少死于雷击的野兽,但是也是杯水车薪。二来入冬之前我等未必能建好足矣避寒的房子,如今村里残存的几间房子也是摇摇欲坠,住起来实在不安全。故而我想着若是公子能跟下院或者司礼大人说得上话,老朽就觍着脸求公子帮忙求援一二。” “这可要让村长失望了,在下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唉,老朽过几日便去东极峰求见院长,只是几百人半年的口粮,院长未必能给我们,即便是借,也难啊。而且此去距离又远,山林难行,运输也是个问题。” 张崇想着,若是王家在此,想必是很好解决,他们筹集粮食不在话下,更有驼队能往来山林如履平地。 “车到山前必有路,村长不必太过担忧了。” “那就借公子吉言了,若是公子不嫌弃就在蔽村小住一夜如何?” “那就打扰了。” “呵呵,也不费什么事。” 张崇坐到火堆边,火堆上没什么明火,浓烟滚滚,村长几人把兽肉割好,搁在一旁的木架上熏烤。 入夜,田间劳作的村民纷纷回家。几百人在夜色中就着月光、篝火,吃了简单的晚饭,便入睡去了。张崇注意到,村民中也是有几位修行者的,只是修为都只有二、三层。这也正常,若是有中期修为,应该是出任一地值守才对,哪还会住在村里。 半夜,张崇来到村旁的铁松山上。此山高不过百丈,山上有几株灵松,质比金铁,材质坚硬。本来像这种生有灵物的山头,下院都是会派遣一名值守前来的,只是这铁松也不需什么养护,本身也不会轻易受到损伤,修士人数本就不多,所以也就没有派人前来。 想找块合适的石头还真挺不容易的,山上草木丛生,没见有裸露的岩石。既然寻觅不到,张崇便只得作罢了。 张崇见村民们求生不易,有意留下几道法术,总归是有点用处,只是用来制作石碑的材料却是便寻不到。若是寻一岩石,刻下法术立在村头,而后悄然离去岂不潇洒。说起来,张崇没修炼风刃术,即便找到了石头也不好刻字啊。 次日天明,张崇找到村长询问可有纸笔。 “这文房四宝老朽倒是有一套,就放在我那老屋里,公子稍后,我去取来。” “随您一路去吧。” 到了村长原先所居住的屋子,见这墙上有两道裂缝,老屋显然有随时倒塌的可能。 村长取出笔墨纸砚,张崇说:“我想写些东西,或许能对贵村有所帮助,村长您自去忙吧,不必管我。” “好嘞,公子自便吧。” 时过正午,徐和庆见张崇还没从房里出来。现在到了用饭时间,虽然知道张崇有修为在身,不吃也不妨事,但老村长还是决定喊张崇一声。 推开房门,里面已经没有了张崇的身影。桌上有张崇留下的一纸留言。徐和庆走近一看,墨已然干了,于是抄起纸来,细看起张崇写了些什么。 不告而别,还望村长恕罪。 我观村中众人虽然缸中无米度日,上无片瓦蔽风,但是斗志高昂,劳作不缀,更有村长劳心费神,想来必能撑过此次灾劫。 村长热情招待,在下亦愿略尽绵薄之力。留此三法,希望能助力一二。轻身术可令修行之人日行千里,灵目术则能使人目力大增。控土术于房屋修建多有助益。 法术乃世人眼中禁术,我却以为若能救人于水火,岂可执着于陈规陋习,若是都饿死、冻死了,空有敬畏谷神之心又有何用? 此三术是用是弃,全凭村长决定。 张崇留字。 西华境法源派之事已经传遍了,徐和庆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看过张崇所书之后,两手一抓便要将这几页纸撕扯个稀烂,只是刚要下手,却又犹豫了起来。 村长抽开第一张纸,看了看后面几页张崇所留口诀,沉思良久,将纸折叠起来,收入怀中。 第四十六章 流浪×学院 张崇不告而别,自然是因为如此行事颇有高手风范。神龙见首不见尾,岂不潇洒呼? 给铁松村留下的三道法术也是张崇静心挑选的。当初张崇将《廿七小术择录》抄录一份之后就将玉简还给了孙觉,留下一本小册子贴身收藏。 张崇遍览二十七道法术,适合留下的其实没有几道。一来张崇所见的铁松村里的几个修士都是炼气前期修士,能够修炼的法术并不多。二来张崇不愿给村里留下风刃术之类的攻杀法术,此类法术或可解一时之困境,却可能会留下更大的祸患。 张崇找来找去,也就只有轻身术、灵目术、御土术三道比较合适。 离开铁松村,张崇一路往中境而去。一路上张崇也不着急,白天轻身术赶路,入夜则抱着《廿七小术择录》研习控水术。 数日后,张崇来到泺河码头。他也无意逗留,继续前行。 又过数日,张崇再次回到了三源峰。一路行来,张崇发觉学院对他们这些法源派漏网之鱼的缉捕并没下什么力气,也没见有卫道军的影子,难不成公孙玉还赖在王家寨,这是为何? 公孙玉遗忘了他们这些人,张崇倒也乐得轻松。既然到了三源峰,去学院一游自然也是顺理成章。 藏书楼还是老样子,没几个人出入。如今尚不是用饭之时,膳堂也没多少人。倒是学子们聚集活动的宽阔广场上多了不少东西,张崇走近大略一看,成捆的长矛、堆在一起的盾牌、还有看去和阵旗有几分相似的几捆木棍,木棍上系了几条布带,颜色各异。 “这就是卫道军训练时用的东西吧,竟然是在学院里训练……” 走着走着,张崇就走到了昔日与李达、李金铭二位同窗共住的院子,里面的石桌还和以前一样,或许如今住在这院里的人也会围坐在这石桌旁,如张崇三人当初一般,月下长谈。 张崇忽然想起,昔日他们这些人都是很好奇院长到底长什么样子,张崇他们从进入余思学院到离开,还没见过院长的尊容呢。 学院里有什么事,一般都是王千鹤等几个德高望重的教习来处理。这也正常,学院院长不止是余思学院一院之长,更是天下七境的院长。院长日理万机,学院里杂事岂能劳烦他,他自然也就很少在学子们面前出现。 既然想起这么一处,张崇便直北院,摸到了院长的起居之地。张崇躲在房顶上,观察片刻,发现有位教习过来了。 张崇想,想必是来寻院长。于是尾随上去。 那位教习进了院长的书房,张崇便在书房房顶上一趟,用手枕着头,认真听起来。以他炼气七层的修为,六识敏锐,而且屋内之人没有防范之心,偷听起来很是轻松。 “子勇啊,玉儿那里有回信了?” “是,院长,是玉公子的信到了。” 张崇听着,老人的声音不疾不徐,中气十足。 “何时回来啊?” “玉公子在信里说,法源派贼人尚未全部剿除,他清理完余患后自会带兵回来。” “一拖再拖,我这侄孙到底在想些什么?都过了这般久了,哪里还能抓到他们,托词耳。” 这个话头可不好往下接。子勇教习继续说到:“许是玉公子力求完美,想防止孙觉死灰复燃吧。公子信里还提到一件事。” “什么事?” “原西华境司礼王万元在蛇王山法源派匪巢里身心受创,加之年事已高,亡故了。” “万元”,老者的声音有些哽咽,“遇到这么个事儿,唉,我也快去陪他了,这老东西也不会多寂寞的。” “院长切莫说这些不吉利的,以院长的康健,何须早早谈死论生。玉公子所言之事不止于此。” “哦?还有什么事?” “公子请求学院委派下一任司礼。” “嗯?各境司礼向来都是自行推选,何时需要学院指派了?” “玉公子的意思是各境自行推选司礼,良莠不齐。这次法源派之祸便有已故司礼教化不力之过,而且他手下的一位巡监孙恪三还是随孙觉组织法源派的的头目之一。所以玉公子是想从今往后都由学院任命司礼。” “哼!各境从来都是各管各的,司礼与下院共治,我学院历来只掌下院院长任命,境内事务很少插手,玉儿要我从各境收了司礼任命之权是要干什么?学院要这权力何用?我觉着我这个院长已经够累了。” “或许公子也是从此次平乱中看出来一些旧制的弊端,我对公子的观点倒是十分认同。” “呵,玉儿向来聪慧,只是他怕不止是为了改除陋习,全善教化。” …… “你去给他回信,就说漏网之鱼不足为虑,让他早点回来。司礼一脉传承已久,学院不会干涉,让西华境的人自己依旧制推选。” “是。” “唉,出去晒晒太阳吧,坐的累了。” “今日的天气倒还是不错,我陪院长走走吧。” 听见老者要出来,张崇起身,坐在房檐上看着院子。 先出来的是刚才的教习,而后一老者身着墨色外袍,双手负背,走了出来。张崇只能看到背面,老者发髻巍然,头发黑白夹杂,白发居多。 张崇运起灵目术,发现院长是炼气圆满修为。 老者法力深厚,常年练习拳脚,强身健体效果颇佳。这可惜空有一身法力,没有运用之法,可惜可惜。 但是修为摆在这,自不可能全无用处。张崇运起灵目术之时,老者立刻察觉背后有人在窥伺。 老者转头看去,同时神识也随目光延伸出去。忽见房顶上有一年轻人,衣衫破旧,不似学院弟子。那年轻人似乎没想到会被发现,眉头一挑,站起来向老者躬身一礼,“弟子张崇见过院长”。 老者疑惑,“张崇?” 子勇教习解释到:“张崇,原蛇王山值守,后入法源派,为最初的长老之一,正在潜逃。” 老者恍然,却不惊慌,“原来是你。” “正是在下,张某故地重游,现在又得见院长真容,此行圆满,在下也该告辞了。” 张崇衣袖一舞,飞身离去。 第四十七章 流浪×雪山 雪山山脉深处的山峰,山腰以上常年都被冰雪覆盖,常人难以抵达。 雪山外围的群山则生长着各类草木,生机勃勃,一些小的村落便在此依山傍水而居。 泺水发源于雪山中心,张崇顺着河流而上就不必担心走错方向。离开余思学院五日之后,张崇终于再次见到了人烟。 一路上张崇修炼控水术实在进展缓慢,于是转头练起了御土术。这种小小打击对张崇来说不算什么,有些法术就是不适合他张某人练,这一点他早就明白了。 这五日独行,真正困扰张崇的还是那种孤独感。虽则在之前也有独自赶路于山野之间的时候,但是那时知道前面就有人烟,倒也不觉得有多孤寂,最多就是无聊而已。现在则不同,雪山山脉中人迹罕至,可能一直都遇不到人,张崇已然在心里打了几下退堂鼓。 泺水在发源地乃是由众多无名溪流汇聚而成,这个村子旁的小河便是其中之一。 张崇此时立于一座无名山头上,遥遥看去,河边稀稀拉拉的分布着八九户人家,不远处的山坡上也有几家。如此看来,即便还有张崇没注意到的人家,这个村子估计也不过百十来人。 张崇看着村子周围也没有多少田地,零星地有些田土,大的不过一亩,小的不及三分,想来村里猎户当有不少,不然想吃饱可不太容易。 张崇下了山头,走进村子。每间房子都是门窗紧闭,走过了好几处人家,张崇才看到一个家里有人的。 七八个孩童在露天坝子上玩耍,坝子边有几颗梨树,上边挂着些小小的青梨。 一边的屋檐下边有位老婆婆,侧靠着门沿,坐在门槛上看着嬉闹的孩童。 张崇走过去,拱手一礼。“老人家,在下途经此地,有礼了。” 老婆婆眯眼瞧了瞧张崇,声音不大有力,“呦,是个生人啊,少见的紧啊。小伙子有事啊?” “老人家,敢问这里可有名字?在下路过这里,特来拜会。” “名字?总也没几户人,没有正经名字,祖祖辈辈都叫这里偏坳子,几年也见不到个生人路过啊。” “小伙子这是要去哪?” “在下欲往雪山深处去,游历一番。” “雪山?再往里走可就没什么人了,咱这的后生打猎也都不会往雪山上走太远,那里一个人没有,重要是冷啊,夜里点了火都是要冻僵的,你这不是去送死吗?” “老人家,我是修行者,不会送死的。” “哎呀,修行者不是人吗?什么值守、巡监我也见过不少,也没有哪个不怕冷的,你何苦去找罪受。”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多谢老人家指点,在下告辞了。” 张崇再行一礼之后就要离开,老婆婆却伸手一招,“别急啊,后生,我看你这衣服可是够单薄的,也没见你带了干粮,就这样去?” “就这样去,在下告辞了。” 张崇沿着河流而行。 两日之后,张崇看周边树木越来越少,前方倒是出现大片的草地。同时,周遭环境也是越来越冷了。目前这种程度,张崇还能承受,再往后面,张崇估计就得靠法力抵挡严寒了。 张崇踏上草地,视野十分开阔,向前遥望,看见之后是碎石遍地的荒原,再往上则云雾缭绕,难窥山峦全貌。 这草地上倒是不见有什么兽类出没,偶尔会看见一二只乌鸦,为宽广空寂的天空填几笔颜色,增些许声音。 到了全是碎石的一段后,张崇连乌鸦也见不着了,不过山上的皑皑积雪倒是近在眼前了。这雪山之景便由他张崇一人独享了。 天色渐暗,张崇身泛灵光,来到一处四五丈高的瀑布下面,把顺手收集的枯树干扔在地上,于背风的崖壁下生了一团篝火,修炼起御土术来。 树干上沾染不少水露,十分湿润,故而火势不大,烧了两刻钟后就有熄灭的趋势。张崇挥手又拍出一团火球,打到火堆之中。 简单而又略有些乏味的日子周而复始,张崇在雪山中越走越深,御土术也进展迅速,而远在西华境的公孙玉也正得意着。 西华境北部的一处山谷,谷底下有一个小小的寨子。公孙玉带着他的一队人们在寨子外面围住一人,这人正是孙觉。 狭长的谷底的两人总也没见过几面,此时却像是多年不见得故人一般。可见“一见如故”一词并非前人臆想。 “一月不见,孙掌门似是过得不大如意啊,不复当日风采了。” 孙觉冷笑一声,“自然比不得公孙统领了,就你这阿猫阿狗三两只,带几把阵旗,难不成是来送死的?” “杀你哪还需要大军出动,我带这两元一十八人已经是看得起你了。” 实则若是领大军前来,哪里还能出其不意,围住孙觉。 孙觉双目微眯,“受死!” “死”字话音未落,孙觉的手刀已然向公孙玉隔空一斩,一道风刃朝着他极速掠去。 公孙玉脚踏清风,身上灵光大放,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击。 “偷袭?动手!” 公孙玉一声令下,手下十八人分作两路,一路九人阵旗一展,布开阵来,另九人手掐法诀,释放火球、金光等术朝孙觉打去。 孙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运起灵光护身术,同时左闪右避,躲开法术攻击。 公孙玉动起手来,半句废话没有。他手下人不惜法力,每人专施一道攻击法术,布阵的九人则是一边灵光护身,一边围住孙觉。 公孙玉立于阵外,不是脚下一踏,一道地陷术袭至孙觉脚下。 “卑鄙!” 孙觉一声喝出,又躲过两道两道法术,转手拍出一团火球,打向施法攻击他的九个人之一。 那人见火球袭来,急忙想要躲开,无奈慢了一步,火球术正中他的胸口,他倒飞出去,倒地之时胸前衣衫破损,一片焦黑,两口鲜血吐过,气绝身亡。 孙觉一击建功,不尤一喜。这些人修为都不及他,受他一击定然是不好受的。只需将这九人逐一击杀,再破困阵,公孙小儿死期已至耳。 第四十八章 孙觉×雪狐 孙觉腾空而起,避过公孙玉的一道地陷术,然后左右手各抓出一团火焰,向一名使用风刃术的公孙玉手下砸去。 那人惊恐万状,只是飞来的火球却毫不留情。 孙觉见这一击又将得手,心中默数,“第三个”。此时,神识中忽然察觉背后一道法术袭来,躲无可躲。 孙觉硬抗下这一道金光术,转头看去。公孙玉还维持在施放金光术的姿势,见孙觉看过来,公孙玉微微一笑,又是一脚踏地。 孙觉急忙躲避,嗯?是假的?原来公孙玉不过装腔作势,虚踏一脚,并未释放地陷术。 孙觉气急,只是受了公孙玉一击金光术之后,孙觉章法大乱,不仅不能再杀一人,而且不时身中一两道法术。体内法力因全力施放灵光护身术而消耗极快,要不了一刻钟,他孙觉便只能束手就擒了。 火蛇术施法需要太长时间,该怎么办?孙觉心中焦急,脚下却慢了半分,土石缠绕而上,孙觉大惊。 而后数道法术攻来,土石纷飞,孙觉身上灵光崩散,倒落在地,背后一道伤口自右肩划到腰部,深可见骨。 布阵的九人见机而上,九杆阵旗围着孙觉往地上一插。孙觉顿时感觉重压袭身,难以动弹。 公孙玉这时飘身到了跟前,俯视着孙觉。 “孙掌门见了我等法术,似乎有些惊讶啊?” “呵,卫道之军,现在却修炼起尔等口中的禁术来,岂不可笑?” “我也是为了剿除贼人,澄清寰宇,不得已而为之。待我清除了你们这些人,自然会自划牢笼,不再出世,让这些禁术随我等一同老死。” 孙觉咳了口血,艰难地坐起来。“可笑,口颂谷神,现在不怕天谴了?公孙小儿,你这等卑鄙无耻之徒……我……不甘心啊。” “孙掌门,你法源派都没受天谴,我又怕什么呢?” “天谴没有,却有人劫。我之今日便是你日后下场。” 公孙玉摇摇头,“不不不,我出身余思学院,中境大族,你只是个值守。我是你口中的人劫,可这天下,没有人能做我的人劫。” “孙觉,你想改天换地。只可惜王图霸业不好成就,来世继续吧。” “你懂个屁!本座岂会仅仅是为了称王称霸,为了权力?本座救万民于愚昧,惊天动地,岂能与你混为一谈。” “哦?原来如此,那你倒是成功了,至少你从愚昧中救出了我,让我知道世上还有法术这种好东西。孙掌门大恩……我就不报了。” “你!” 孙觉只觉胸中怒气不得宣泄,怒视着公孙玉,而后双眼渐渐黯然,身体缓缓地倒下。 雪山山脉。 皑皑雪山之上,一处山洞之中。张崇在洞口点了堆火,此时正盘坐洞中恢复法力。 张崇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字,饿。 这雪山深处不仅人迹罕至,而且鸟兽稀少,张崇进山以来,颗米未进,辟谷之能已然到了极限。 在炼气阶段尚不能完全辟谷,以张崇现在的修为,不吃东西是绝对不行的。 张崇刚刚在周围寻觅许久,法力消耗大半,还是没能找到什么吃食,外面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一片。 待到夜间,洞外飘起了雪花,张崇法力回复圆满,站起身来稍稍活动下手脚。 这山洞不大,乃是崖壁下的一处裂缝,看去似乎是一块巨石不知何故分裂开来,留下一道裂隙化作山洞。洞内高可容常人正常站立,宽可容两人并肩而行。山洞里还有少许木柴,乃是张崇搜寻食物之余找到的。 看着外面的雪花,张崇心想,明日便回去吧。 雪落无声。 次日,山洞内柴火已尽,洞外风止雪停。张崇走出山洞,已然决定要下山去了。 下山之前,张崇踩着雪地,依照记忆往东边的一处山脊走去,他两日前在那里发现了一株雪莲。 走不不多久,张崇便又找到了长在斜斜的山脊上,绽放于碎石之中的雪莲。 此雪莲花灵气盎然,绝非凡俗草药。花开十五瓣,洁白无瑕,苞内有淡黄色花蕊。 这莲花一看就是好东西,只是张崇却犯了难,他也是头一回见到真的雪莲,而且还不是普通凡种,不知该如何处置。直接吃掉肯定是暴殄天物,先带回去再说呢,张崇有没有什么保存手段。 张崇跃上山脊,蹲在莲花旁边,在花瓣上摸了摸,发觉手感细腻,花瓣很软,表面还有一层浅浅的柔毛。 拿回去熬成汤药想必是治病救人的良药。 张崇腹中饥饿,不想在此久耗。雪莲虽好,在此时却不及一碗白饭有吸引力。 张崇想了想,有了主意。只见他双掌按在雪莲两旁的碎石上,运起还不娴熟的御土术来。几息过后,一大团泥土包裹雪莲花的根茎缓缓脱离大地,被张崇两手抱起。 即便如此施为,张崇估计此花也活不了两天。不过张崇已经想好,将这花拿到山下那个叫偏坳子的地方,一来还了那老妇人指点之恩,二来跟她换一顿饭吃,两全其美。 上山时走得慢,下来可就快多了。张崇捧着雪莲,起落之间便来到了积雪区域的边缘,再往下便是上山时经过的荒原区域。 张崇看了看怀里的雪莲,似乎没什么明显变化。 张崇正待继续赶路,尽量赶在天黑前下山,这样明日早晨,估计还能赶上老婆婆家的早饭,可却忽然发现似乎周围有个活物。 莫不是熊瞎子、雪豹子什么的?张崇散出神识,双目法力流转,片刻之后再不远处一块石头的阴影下边发现了一只白色狐狸。 这小狐狸也是机谨,见自己被发现了,立刻掉头就跑。 张崇见它往往雪原中跑去,张崇空空如也的肚子立刻提醒张崇追上去。追了二、三里远,张崇忽然失去的小狐狸的踪迹。 此处积雪覆盖,前后左右都是差不多。张崇细细找寻,而后终于找到了一排小兽的爪印,张崇顺着爪印摸到了地洞周围,未免打草惊蛇,张崇把神识往狐狸家里探去。 地洞里有两只白色狐狸,张崇猜测这估计是对夫妻。夫妻烤肉,估计是能吃饱了。 两只狐狸匍匐在地,枯草堆上还有几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团成一团,在大狐狸身边蠕动,大狐狸不是舔上几下,这可就看得张崇有点下不去手了。 人家家庭幸福,自己要是把他们做成全家套餐,似乎还有点过意不去啊。 虽说弱肉强食,天地至理。但是这地洞里的一家子也太温馨了点吧。张崇无父无母,一时竟有点羡慕洞里的几个肉团。 张崇蹲在原地想了一会,悄悄走到洞前,将雪莲放在一边,腾出双手,自雪莲花上摘下几片花瓣,放在洞口,而后抱起雪莲反身离开。这么多天都没能看见一只活物,小狐狸忽然出现或许是被这雪莲吸引也未可知…… 杀,是循天地至理;不杀,是全了自己侧隐之心。 此前在蛇王山时,张崇已然明了他们这些修行者与凡人是决然不同的,只因他们能修炼法术,法术之威就是仙凡之别。 此时张崇隐隐又有所领悟,猎人打猎,不杀生就会饿死,但他不同,如果他是凡人,如此饥饿,他别无选择。但他是修行者,他可以选择忍一忍。而且以后修为越高,辟谷的能力也会越来越强。 能选择杀,也能选择不杀,虽然即使如孙觉这样的炼气圆满修士也不能完全辟谷,可他们已经有了选择不杀的资格。 第四十九章 雪莲×肉汤 夜色淡去,晨光将至。 偏坳子里升起了几缕炊烟。赶路许久的张崇来到了村中。 砰!砰!砰! 门没关,张崇在门沿上敲了几下。正在做饭的中年妇人往门这边一看,见是一个衣衫破旧的年轻男子,“你有什么事?” “在下想以此雪莲换一顿饭吃,不知可否?” 张崇举了举手中雪莲。妇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对旁边堂屋喊到:“大娃,叫你爹过来。” 那便传来一声稚嫩的童声,“诶!” 这户人家的房子是木制盖瓦,中间是堂屋,屋里正对着大门的墙上供奉着谷神牌位,逢年过节的时候一家人就在堂屋里吃顿好的。平时呢,堂屋里都是堆着杂物。左边是灶房,也是吃饭的地方,里面有个门连着堂屋。灶房外外边还开了个门,这是平常出入的门,也是张崇现在身前的门。 妇人对朝张崇招呼了一下,“进来坐吧,等当家的来跟你说。” 张崇道了声“多谢”,迈步而入。门槛约莫有常人膝盖那么高,如此高的门槛想来是为了防范蛇虫鼠蚁之类的。 张崇进门,左右看了看,没找见凳子,只看见土砌的灶台前面有一条大概一丈长的长凳,正对着火门。坐在上边烤火取暖应该是不错,只是上边黑漆漆的,还铺了一层灰。 张崇抬眼看看了灶台上边,这房顶也因常年的烟熏火燎而黑得不行,上边还挂着黑丝,在烟中摇摆。 不多时,一个身穿皮袄的男子从堂屋过来,身后跟着个七八岁的孩童。 男子先是冲张崇一抱拳,然后说:“这位朋友哪里来?有何贵干啊?” 张崇举了举手中雪莲,“阁下可认得这个东西?” 男子看了一眼,而后稍稍瞠目,快步走上前,细细瞧了瞧这雪莲。 “你这个可是在雪山上边采的?” 张崇一笑,“正是。” “这雪莲还是十几年前见过一回,而且你这个怕不是灵物吧,我虽然是凡人,但你这一朵刚采下来不久,闻着味儿就知道不是普通东西。” “确实带有灵气,老哥眼力不差。” 男子不舍地瞧了瞧雪莲,“小兄弟当是一位修行者了,不然哪可能从雪山上带这宝贝下来,佩服,佩服。” “当家的,他刚说要拿这个换一顿饭吃。” “胡说!怎么可能?” 妇人拿着锅铲朝大锅里狠狠一铲,嘟囔着“本来就是嘛”。 “这位大哥,大嫂没说错,我就是要拿这雪莲换一顿饭。” “这……不可能吧,你知不知道这雪莲拿去给那些大寨子能换多少粮符?这雪莲据说可是能延年益寿的大补药啊,算是雪山山脉里最稀罕的东西了。我们这等人家可是受不起。” 张崇无奈,吃顿饭也这么难,明显是大赚的事,你有什么受不起的? “这……可我是真饿啊,前些天我在这遇到一位老婆婆,当时蒙她指点,现在我是来报恩的。不知她可在家?” “大娃,去叫你阿婆过来。” 这边张崇正在进行着一笔自己亏损严重的交易,西华境那边,公孙玉也诛杀了孙觉,带着手下回了王家寨驻地。 公孙玉刚刚返回营帐,便有一人前来拜见,此人乃是王地杰。 王地杰掀开门帘,走入帐中。“恭喜统领得胜归来。” “他怎么说也是你法源派的掌门,如今他死于我之手,你就没什么想法?” “统领说笑了,法源派已灭,我与他再无瓜葛,各不亏欠,在下当然不会有什么想法。” 公孙玉十分随意地摆了摆手,说:“小希,把孙觉的尸体放到营外的告示下面示众,然后派人通报各境孙觉已死的消息,让他们大肆宣传。” 公孙希抱拳称“是”。 公孙希离开营帐后,公孙玉对王地杰说:“院长来信让你们推举下一任司礼,你们王家商量出个什么结果?” “我在现在的身份不宜露面,王家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或许会是让伯信祖叔顶上去吧,他是如今的家主。” 公孙玉:“王伯信不是已经担任了宁安司的司正了吗?” 王地杰抬眼看了公孙玉一眼,然后说:“由元音下院再委派一名司正就是了,总也会是王家人担任。” 王伯信做了司正就不能做司礼了吗?公孙玉此言何意,王地杰一时有些想不明白,只知道公孙玉肯定是明白宁安司司正一职并不会影响王伯信去争夺司礼之位。 公孙玉:“我觉得王伯信不是很合适,西华境出了这么大个乱子,需要能干之人来执掌教化才行。” “统领初来王家寨,可能对我王家不太熟悉,我王家长辈里,伯信祖叔乃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老成持重,素有威信。” “那是以前,现在有更合适的人选。” “谁?” “你!” 王地杰大惊,是真正的惊讶不已。“我?统领,我这个身份,如今能在统领帐下苟活已经算是侥幸了。司礼之位根本不可能。” “不不不,我说你合适,你就合适。到时候各大寨子推举司礼的时候,你随我出席。” “统领……” 公孙玉抬手,掌心对着王地杰需按,示意他不必再说了。 “你先下去吧。” “是。” 公孙玉看着门帘,想着王老司礼得知自己带人修炼法术之后被他活活气死。 司礼这个位子怎么能不找个通情达理的人呢? …… 老婆婆一家最终还是收下了雪莲。当家的男人为了表示感谢,当即吩咐妻子拿出他们珍藏的鹿肉出来,煮了一锅肉汤,再加几个小菜,招待贵客。 这雪莲若是隔些日子就摘一片花瓣服下,可保老婆婆健健康康的度过自己的晚年时光。即便是加在汤里,一家人分享了药效,老太太仍旧不必担忧日后会有病痛折磨。 无论是猎户一家还是张崇,对于这朵雪莲都并不完全了解,都低估了它的效用。 男人在堂屋架起一张四方桌子,张崇和他们一家人用享这顿丰盛的早饭。 小孩是贪吃的,张崇是饿了好几天的。 饭桌上的张崇只觉得这鹿肉着实美味,这雪莲换的真值。 第五十章 公南寨 张崇在猎户家饱餐一顿过后,又可以十天不吃饭了。离开时,老太太一直觉得自家占了大便宜,又看张崇身上衣衫破旧,于是送给张崇一张鹿皮,一张狐皮,好让张崇去集市换些粮符,购置新衣。 张崇也不打算马上掉头再探雪山,加之囊肿羞涩,故而直接收了老婆婆的赠礼,把皮子一包,提着就离开了。 公南寨位于三源山之南,临近驿道人口众多。公南寨的地势也是少见的平坦,各式房建筑鳞次栉比,占地四、五里方圆。此为张崇所见之最大的一个寨子。 张崇进了公南寨,在街道上来回兜转,最终是找到了一家铺子。铺子名为“刘氏成衣铺”。 张崇走进铺子,把皮子往柜台上一放,直接开口,“掌柜的,这两个皮子可是难得好货色,你看看能出多少粮符?” “呦,客官是来卖皮子的,我看看啊。这鹿皮鞣制的手法有些粗糙了,脖子这还有个缺口。” 掌柜的放下鹿皮,又抄起狐皮,手掌轻抚,“我看看,嗯,这白狐皮倒是不错,毛色纯净,手感也还行,就是小了点,顶不上大用啊。” 张崇对皮毛毫无研究,市场行情一概不知,他也不管掌柜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先摆出一脸的自信,而后说:“掌柜的开个价吧,我还想在你这店里置办一套衣服。” 掌柜的目光在狐皮上瞟了瞟,说:“这鹿皮我给十五斤粮符,这狐皮嘛,我只能给到十斤。” 张崇皱眉,“这么少?” 须知张崇之前做值守的时候,每月能从梨雪司白拿一石的粮符。他虽不知行情,可兽皮总不至于只比麻布衣服贵那么几成吧。 掌柜一笑,“客官,这可不少了。” “掌柜的,在下也懒得与你计较些许粮符,这两张皮子,换你店里两套成衣,成就成,不成我就换一家。” “客官,寨里总共就三家成衣铺,另两家也没我这好,何必再大老远的跑呢。两套成衣就两套成衣,客官先看着、选选,我把皮子收了就过来,您稍候。” …… 张崇自刘氏成衣铺中出来时,已然换上了一身青色长袍,背后包袱有一套备用,原来的那身破衣服就拜托掌柜给处理了。 衣食住行,还是少不得粮符啊。张崇走在街上,琢磨着怎么才能弄点粮符。偷?这肯定是又轻松有快的方式了。 张崇在公南寨闲逛数日也没想到弄粮符的方法,没有粮符就住不了客栈,露宿街头的感觉并不美好。 找不到门路,门路却自己找上了张崇。 公南寨偏西的集市之上,人头攒动。一个瘦高男子拦住了张崇,他贼眉一弯,鼠眼一抬,捋了捋小胡子,对张崇说:“公子可是个修行者?” 张崇心生警惕,“是又如何?” “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我这有好东西,包你感兴趣。” “哦?前头带路。” 那瘦高男子把张崇领到一个位置偏僻的地摊前面。地摊上放了十几本书,没什么稀奇的。 男子看看周围,右手往嘴角一放,偏着头小声对张崇说:“法源派的法术,你有兴趣吗?” 张崇险些笑出声来,憋着笑意回答:“法源派的不是禁术吗?你是嫌自己活的不过长吗?” “您说笑了,我一个凡人,又不修炼,是不是禁术有什么要紧。我手里有法源派流出来的轻身术一套,绝对真实,练成之后飞天遁地不在话下,早上从元音山出发,晚上就能到东极峰。” 张崇:“此等禁术,我可不敢练。” “嘿,练不练的且不说,您就不想来一套?回去看看稀奇也好啊,又不贵,一套只收你一石,这对你们修行者来说可不算贵吧,你们每月从院司领的粮符都至少有一石了。” “呵呵,是不贵,还有别的法术吗?法源派总不是就靠跑得快跟卫道军拼的吧。” “这……这其它的嘛,我东家正在弄呢,您要是有兴趣,等弄到了再来买吧,暂时还没有。” 张崇嘿嘿一笑,“你们没有,我这里可是有。不知道你们东家有没有兴趣?” “什么?你有?朋友,这玩笑还是别开的好,你要是有兴趣就掏粮符,没兴趣就走,别影响我这做生意。” “别急啊,你们这轻身术是从法源派的传法石碑上弄的吧,那东西在西华境几乎是个人就能弄到,我说的对不对?” “呦,原来是个知内情的,小的眼拙,您多包涵。不知您这又有什么啊?” “我这有千里眼法术一道,是法源派还在的时候,里面的弟子人手一道的,当时有弟子悄悄流传出来,辗转到了我的手里。” “呦,这事小的做不了主,不如小的带您去渐渐东家,让东家辨辨真伪?您觉得行吗?” “可以,带路吧。” “那行,刘福啊,你在这看着摊子,我这领贵客去见东家。” “行,你去吧。” 张崇跟着高瘦男子来到一处小院。在公南寨,能有个后院就算是条件不错的人家了,如这般前边还有个庭院的可属实是个小富户了。 敲开院门,里面是个老仆人。高瘦男子问:“老邢哥,东家在吗?” “在呢,在里面呢。” “您请。” 张崇在院子里站了一会,便见高瘦男子将他的东家带了过来。 东家一见张崇面容,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看几息之后,东家开口,“你是……张崇?” 张崇没想到会被这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看破身份,抱拳说了声“告辞”,而后就想离开。张崇倒是不怕院里的三只阿猫阿狗,就是怕麻烦。 “且慢,张兄不是要谈生意吗,这还没开始谈呢,怎么就要走?” 张崇回身打量了东家一眼,笑道:“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我看张兄不是嗜杀之人。” 张崇挑眉,“你说对了。” 东家伸手相请,“张兄,里面说话如何?” “可以。” 一番交谈过后,张崇得知东家炼气二层修为,名叫邢中声。他之前是学院下辖灵石矿脉的一个矿工,每日辛劳,难以忍受。后来他偷偷溜走,几经辗转,来到了公南寨,之后凭借偶然获得的轻身术抄本做起来生意,赚点粮符维持生活。 商量过后,张崇拿出灵目术给邢中声,邢中声承诺会付给张崇一定的报酬。张崇所求不多,也不怕邢中声反悔。 张、邢二人于是开始了一番友好合作。 第五十一章 归客×来客 张崇从邢中声手里得了一笔粮符之后,寻了个客栈住下。每日在公南寨里闲逛,同时查看着是否有卫道军的踪迹。 张崇防范着邢中声悄悄通知学院的可能。 数日过后的一天,张崇忽然发现公南寨中心的小广场喧闹之声不止,遥遥看去,那里人头攒动,人群挤得是水泄不通。 张崇走了过去,想看看是何热闹。人群之中,张崇大概看了个明白,人们汇聚在此,乃是因为此地立起的一张告示。只是张崇懒得硬生生挤到里层去,便站在外面,听里层的人谈论。 不久,张崇便知道了到底告示上写了些什么。 法源派贼首孙觉伏诛! 张崇立时跃起,落至最中间,面沉似水,见布告上所言果真如此。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怎么回事?就你一个人看是怎样?” “给爷我爬开!” 惹了众怒,张崇不以为意。几个起落离开了广场,来到下榻的客栈。张崇取了包袱后,就离开了公南寨,赶去西华境。 张崇与孙觉算不得是挚友,张崇对孙掌门有些尊重,有些畏惧,也有些感恩。更多的是什么呢,或许是友情,或许是同舟共济的情谊,也可能是相处久了的熟悉。 孙觉炼气圆满修为,怎么就这样死了,连张苢都活得好好的,孙觉怎么就死了呢? 张崇一路不停,只有法力消耗太过时才停下来歇息,回复法力。中境与西华境来往的这条路,张崇是第三次走了。 五日之后,张崇回到了抵达了王家寨,只是贸然在寨内出现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张崇避开寨子里的人常常经过的区域,寻了个山头隐藏其中,在山上往卫道军驻地看去,见营外摆着一具尸体,距离太远,用了灵目术也看不清楚。张崇猜测,这或许便是孙觉吧。 公孙玉大肆宣扬此事,无论是以假乱真,还是孙觉当真身死,最终目的多半还是引蛇出洞。 张崇看着下面的驻地,觉得这表面的平静下面杀机暗藏,王家寨内埋伏着危险。 一连几日,张崇都没什么大动作。白日里在王家寨里游荡,也不主动打听消息。夜里便在卫道军驻地附近留下两句火球术的口诀,末尾再刻个“蛇”字。 这一日,西华境各大寨子的人齐聚宁安峰,共举下一任司礼。 公孙玉带着王地杰、公孙希二人和震地营甲部两百人出了营寨,往宁安峰上去了。 公孙玉一行大摇大摆,张崇自然注意到了。躲在远处观望,认出了公孙玉,也认出了王地杰。 看着公孙玉等人走远,张崇一边思考着这是不是公孙玉在放饵,一边往卫道军营帐走去。 孙觉的尸体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上,张崇心中下了决断。 宁安峰上宁安司,司正王伯信将各寨来使和代表元音下院来的南宫无风都请到大堂之后,各自落座,只有公孙玉的位子上还是空的。 一群人等他公孙玉一个,众人却一句怨言也没有,都乖乖坐在位子上,饮茶闲聊,好似混不介意。 不多时,公孙玉来到了宁安司,众人起来迎接,却发现同来的还有两百甲士,王伯信更是发现了王地杰这个法源派的漏网之鱼。 两百人在堂下一站,公孙玉带着王地杰二人走入堂内,拱手行礼,“公孙玉见过诸位前辈,有劳各位久候了。” 众人纷纷回答:“不妨事。” 之后各自落座,小希、地杰二人分立于公孙玉左右。 王伯信:“既然人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这司礼一职,历来是由我王家……” 这堂内众人轮番发言,公孙玉静坐一旁,静静看着。 …… 张崇在营寨外看了看又看,还是没发觉到异常。于是轻身术、灵光护身术全力施展,以极快的速度几步跑到孙觉尸体之前,伸手一抓将孙觉提了起来,夹在腋下,转身就走。 就在张崇抓起孙觉的刹那,原本看门的小兵忽然身形一展,也是施展了轻身术,朝张崇飞来,巡逻的卫兵也是如此。邻近的两个帐子陡然裂开,里面各飞出数人,直扑张崇所在。 张崇不管不顾,一心狂奔。 …… 宁安司大堂,一个传信兵跑入堂内,凑到公孙希跟前,说:“孙觉的尸体被人夺走来,那人跑得太快,咱们的人追丢了,目前正在寻找。” 小希让传信兵退下,走到公孙玉背后,凑到他耳边以原话禀报。 公孙玉听罢,面带怒色,“废物!” 这一声“废物”却是吓了王伯信等人一跳,公孙玉从椅子上站起来,右手搭在王地杰的肩膀上。 “诸位商量了这么久,最终无非也就是争论王伯信有没有资格做这个司礼。依我看啊,这堂中最有资格做司礼就在你们眼前。王地杰!” 王伯信陡然站起,“他?法源派逆贼,公孙统领莫不是在拿我等寻开心?” “自然不是,王地杰舍生忘死,在法源派潜伏了如此之久,着实是立了大功。如今西华境教化难行,急需像他这样的青年才俊担当大任才对。” “哼,他才几岁,有功有过尚且不明,他何德何能?” 公孙玉右手一招,下边待命的两百人立时涌入堂中,将众人围住。 “王伯信!我说他有功,他就有功。这司礼一职我只认他王地杰,你等看着办吧。” 孙家寨梨雪司的孙司正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王地杰说,“我绝不同意!我西华境选谁做司礼,不劳统领大人费心。他一个……” 孙司正话没说完,公孙玉对着他冷眼一扫,而后一把尖刀便从他的胸膛穿出。看着胸前带血的刀尖,孙司正简直不敢相信,公孙玉就这么直接杀人,他怎么敢? 孙司正对法源派的人可是恨透了,当初他被孙觉赶出梨雪司,像个丧家之犬一般寄身于宁安峰,后来法源派被灭,他才又回了孙家寨,重新做起了司正。 今日他怒上心头,硬气一回,不想竟直接被杀。早知如此,他必定举双手、双脚赞同啊。 公孙玉好似堂中还一切如常一般,说:“诸位好好商量吧,孙司正突然犯病,不幸死于恶疾,选出了司礼之后直接送归冥雾吧。” 第五十二章 客从雾中来 张崇带着孙觉的尸体来到了西华境的最西边。 不远处就是冥雾,眼前是一条四五丈宽的河。不知其上下游又有什么名字,在此处,它名“不渡河”。凡从此处送亡者离开的人,无不需要渡过此河,故而得名“不渡河”,希望世间不再有生离死别之事。 一根铁链连接两岸,也系住了渡船。船夫四十来岁,光棍一人,在这不渡河边以渡人为生。 张崇此时十分狼狈,衣摆被烧掉半截,光着脚,抱着伤痕累累的孙觉。张崇虽狼狈,但是伤势却没多重,因为孙觉为张崇挡下了不少法术,张崇这才逃出生天,没被卫道军留下。 孙觉生前修为颇高,死后肉身历多天而不腐。只不过死后没了法力、法术的保护,法术轰击之下,不免血肉模糊,缺失一些骨骼、内脏,外加一条腿。 张崇把孙觉放在船上,坐在船头看着河对岸的冥雾。 船夫见惯了死人,可孙觉的凄惨模样他还是头一回见。 “公子,你这位朋友死状有些吓人啊。” 张崇悠悠开口:“船家在此摆渡,想来是看惯了生死,死状如何又有什么分别。再怎么吓人也总归是不会活过来吓你的。” “逝者已矣,是我多嘴了。” “船家啊,你在此处摆渡有多少年了?” “从小就在这干这个了,总有个三十几年吧。” 张崇收回望向冥雾的目光,轻闭双眼。 不渡河并不宽,不一会就到了对岸。 “公子,我这就靠岸了,送你朋友走吧。” “有劳船家了。” “公子自去,我会在这等公子回返的。” “多谢。” “应当的,收粮符办事罢了。” 张崇抱起孙觉的残躯,走入冥雾。 一刻钟后,张崇将孙觉放在地上。以曾经的拜见掌门之礼给孙觉行了一礼。 “当时我初到蛇王山,见你时慌张不已,好在你没什么恶意。你传我法术,无论目的为何,我都记着你的恩情。你开宗立派,我也愿意做马前卒。如今你我阴阳两隔,往事如风……” “掌门一路走好。” 张崇看着孙觉的遗体,后退三步,退出了冥雾。 与此同时,七境各处的冥雾之中,走出了来自外界的客人,无人察觉。 船家:“公子,上船吧,生老病死哪有人能逃得过。节哀顺变吧。” 张崇跳上小船,“走吧。” 船过了河。 看着张崇离开的背影,船家嘴里念叨起来,“也不知是骨肉兄弟还是至交好友,既然孤身前来送最后一程,却是不见流一滴眼泪。难不成只是碰巧遇到一具尸体,做个好事?可他看起来确实很伤心啊。可真是个怪人,死人也怪,活人也怪。” …… 王地杰十分不甘愿地成了西华境的司礼,元音下院的院长南宫山也将此事报给了中境余思学院。司礼就任仪式将择几日举行,届时便可执掌巡监,布告全境。 南宫山院长坐在自家书房里,写着送去余思学院的信函。前两日送去的乃是公函,是上禀新任司礼一事。他现在所写的则是送给公孙院长的私人信函。公孙玉在王家寨待了这么久了,行事越发跋扈,而且还没有带着大军开拔离开的意思,他想问问什么时候才能送走这尊大佛。 南宫山心里对公孙玉颇为不喜,他在信里列出的理由也是十分充分。 一来法源派已灭,孙觉也已伏诛,卫道军理当回去了。 二来千人大军每日消耗米粮对王家寨来说也是一大负担,寨子不堪重负,还是早早撤军的好。 三来军士寻衅滋事,扰乱寨子安定。 四是军中只能多为各地值守、巡监,离开所辖之地已久,各地人手急缺,还是早日各回各司才好。 南宫山正在信里痛陈利弊,一个年轻教习忽然闯入书房。南宫院长顿时不喜,正待教训几句,那人却道:“院长,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啊!” “怎么了?龙松。” “下面有人来报,蛇王山上空忽然出现两个人,灵气波动剧烈,山上迷穀树的果子全部被掠。” “嗯?是什么人?法源派的?” “还有呐,紫毒峰上的紫毒木全被拦腰砍了,消失无踪。还有邻近的千年碧玉藤,金珠湖里的那株狐尾金珠,全都被盗了。而且还有不少人看见了疑似盗贼的家伙,他们各个都会飞,不是法源派那种一跃数丈,是实打实的飞行……” 南宫山脸上惊疑不定,不敢相信刘龙松所言。 此时,又一名教习跑到南宫山的书房里,口呼“大事不好!” 张崇送完孙觉最后一程之后,顿感前路迷茫,一时不知该去往何处,漫无目的往回走。 三日后,张崇回到了蛇王山。穿过蜿蜒小路,张崇来到了法源派原址,眼前景象瞬间将张崇从空洞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那棵见证了法源派兴亡的迷穀树半截树冠被砍落在地,其上的灵果也不见了。 张崇大惊,这是谁干的? 此界迎来了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各地的灵物被掠夺一空,此界修行者守护了不知多少代的东西纷纷落入外界来客之手。 每过一日,天上流光就会多那么几道。之后陆续出现了值守、巡监被杀之事,各境人心惶惶。 再之后,各境下院和各大寨子闯入了绝世凶人,蛮不讲理,修者、凡人多有死伤。 一个月后,大地之上满目疮痍。余思学院几座殿宇倒塌,虽然大部分建筑依旧完好,但整个三源山已经空无一人,大家都各自逃命去了。 高来高去的强人渐渐少了,天上流光也不多见了。但是外来人却变得到处都是。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炼气修为,偶尔有些筑基修士。 前些天元婴、金丹横行的时候没多少人遭难。可那些人离开之后,这些低阶修士涌入此界的时候,死伤每时每刻都有发生。 张崇看那些炼气期的修士,看出他们都是炼气后期修士,也使用法术,但他们还有威力巨大的神奇武器。 公孙玉的卫道军已然土崩瓦解,张崇亲眼所见。王家寨里的外界修士数量稍稍多起来之后,他们和卫道军就爆发了冲突,九元重峦阵在他们神奇的武器下不堪一击,三营溃散,死伤无数。 张崇在孙家寨转了一圈之后就回了蛇王山。这一个月来,他每隔几日就出去打探下情况。不外出时就躲在后山做木雕。 上次张崇下山,发现山上几颗迷穀树都被砍伐了,只留下木桩。这次张崇下山,又发现连迷穀树的树根都被刨走了,只留下几个大坑。 天地大变,张崇躲在蛇王山上也无心修炼,于是便将被人砍下的半截迷穀树的树冠拖到后山,寻了几把刻刀雕刻起来。这迷穀树会散发一股香气,使人心神安定,张崇想雕个什么东西带在身上。千年灵树,放在那没人要岂不可惜。 挺大的一截树干,在张崇手里却不太经得起折腾。到底是新手,最后就弄出了这么一串手链,一共十三颗木珠子。 张崇走到离自己的木屋不远处时,脚步忽然一顿。 有人!不是他察觉到里面有人,而是里面那人的神识已然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 第五十三章 院长×离开 张崇立在原地,不敢动弹。最近见得多了,听得也多了。这些外来修士不乏暴躁之辈,但也并非都是嗜杀之人。 其人自木屋中走出,面朝张崇。模样看去像是五十来岁,身修七尺,相貌堂堂,美髯垂至胸口,身着紫青祥云袍。 张崇不知面前之人修为有多高,但很明显不是炼气期。面前之人气息如渊似海,张崇舍了逃命的念头,恭恭敬敬地拱手一礼,“见过前辈。” “你可是秘境中的原生民?” 原生民?张崇一愣。 “那就是了,你是何身份?” “晚辈蛇王山值守。” 元音下院并未通告除去张崇的值守之职,所以这么说也没错。 “洞内阵法和壁文可是你毁坏的?” “不是,洞内阵法、壁文是被学院的人发现,而后毁坏的。” “是嘛……” 此人屈指一弹,一颗水珠朝张崇打去。水珠速度虽快,张崇却勉强能反应过来,身上灵光一现,御风而退。 水滴打在张崇身上,毫无反应。张崇先是一愣,而后是不解。 对面之人无甚表情,只说:“二重境,倒是不错。” 那人背负双手,说:“此界众人不修法术,体内除五经九络外的经脉大多闭塞,你手足经脉通畅,丹田法力灵动,该是修炼了多道法术。” 这老家伙,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不是外面的人吗? 好在张崇并不是一个想一人独占前人遗赠,毁坏壁文的自私之徒,不然今天没准就被随手收拾了,还没有给他收尸的人。 张崇收了灵光护身术,躬身拱手。 “前辈容禀。是前任值守孙觉发现了洞中遗赠,而后携我等创立法源派,只是不久前法源派被学院所建的卫道军所灭,壁文也是那时被学院中人发现,然后毁掉的。” “法源派?名号倒是不错。” “适才我去学院,发现山上空无一人。你可知学院里的人去哪了?” “晚辈不知。” 他朝东面远处天空看了一眼,问到:“如今的学院传到哪家了?” “回前辈,如今的 院长出自公孙家。” 那人想了想,说:“我怎么不记得中境大族里有公孙氏。” 你记得?张崇听他话里的意思,您以前还是这的人? 等等!张崇想起了一件事。 “回前辈,公孙一族兴起于您的徒弟公孙世清,虽然公孙氏族人不多,但是学院院长之位一直在公孙家内传承。” 余行知一笑,“你倒是聪明。” “前辈事迹在学院流传百年,晚辈更是曾看过前辈留下的壁文,故而斗胆猜测。” “聪明固然好,却不必卖弄。” 张崇腹诽,要不是想跟你扯点关系,保住小命,谁乐意猜你是谁? “谢前辈教诲。” “相逢即是有缘,我今番重返故土,不过是为了了却多年心结,如今到了这,方知物是人非,我已非我了。秘境关闭在即,你若想出去,我可带你出去。你若想留在此界,也随你。” 留下则可回到以前的日子,孤单而安定;离开,则要面临未知,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 “晚辈想出去,前辈大恩,晚辈日后必衔草结环以报。” “举手之劳罢了。走吧。” 余行知一手搭在张崇肩膀上,一股轻柔的法力包裹全身,而后余行知带着张崇直飞天际。 须臾,半空中,余行知忽然停下,转头看向张崇,眼神中透着疑惑。 张崇平生第一次飞行,激动又紧张,见余行知忽然停下,看向自己,张崇不解,但也不敢问。 余行知的神识在张崇身上仔细扫了一遍,没发觉异常,于是打消疑虑,带着张崇飞往秘境边界。 到了冥雾边上,张崇低头看看了下面小小的一条不渡河,然后被余行知带着,一头扎进了冥雾之中。 这次不似以往,在张崇的感知里,冥雾不再是无边无际的了,在极远处依稀可见一片蓝色。 进入秘境之中的那些炼气期、筑基期的修士也如潮水一般退出了秘境,天下七境送别了这一群不速之客。 西华境,泾水河岸,公孙玉坐在岸边,旁边是公孙希。两人在卫道军被打散之后及时逃脱,如今打算赶回中境。对于中境的情况,二人全不知晓,只希望回去之后不是面临最坏的局面。 忽然,二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天。众多修士御使着各式飞行法器从二人头顶经过,匆匆往西边飞去。 小希:“他们这是去干嘛?” 公孙玉:“也许是要回去了吧,从他们来地方向看,中境的恶徒不比西华境少,学院的情况估计不怎么好。” 铁松村的重建已经有了起色。村子周边农田里的庄稼长势很好,到了秋天必然是个丰收之季。村长到底也还是没敢把张崇留给他的三道法术拿出来给村里的几个修士修炼法术。好在东极峰给铁松村提供了一些粮食,虽然不多,但也能让村子勉强撑过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竹芝寨旁,墨玉峰上的墨玉灵芝被采摘一空,值守身死。竹芝寨里的人倒都还安然无恙,张苢抱着张崇给他留下的《廿七小术择录》,发誓要努力修炼。 雪山之下,老婆婆一家的堂屋此时已被布置成了灵堂。延年益寿的雪莲散溢出的灵气成了招灾的祸根。 雪山之上,雪狐一家平平安安。公狐还是每日出去寻找食物,过着简单而充实的生活。 元音下院,阴霾笼罩在众人心头。 前几日南宫山和下院的教习,弟子一同被驱赶到平常教习们授课的听竹轩。那一伙外来人将他们集中在一处逼问元音山上有什么灵物、宝贝。可他们真没有什么宝物啊,最后南宫山终于想起下院库房里还有不少上品灵石,没准在这些人的眼里也算是宝物。 送走了一伙强盗,看着被搬空的库房,南宫山还是颇觉庆幸,至少元音山上下没有一人被杀。几个被毒打了的教习也保全了性命。 天下大乱,南宫山不敢放学子们回家,将他们留在山上,虽然看起来他没有保护大家的力量,他也确实是没有,但作为一院之长,他看着孩子们暂时是安全的,也能有几分欣慰。 第一章 赤沙岛×阵灵 冥雾之外是茫茫大海。 余行知带着张崇出了山岚秘境之后,自乾坤袋中摸出一件飞舟法器。飞舟不大,没有船篷。余行知立于船头,张崇坐在船舱里,看着海上蒙蒙雾气飞速远离,十八岁的少年离开了家乡,踏入修仙界中。 两日后,张崇抵达了黎南群岛。北有大陆,陆上有一临海之国,国号为黎。黎国之南为山岚海,其中有群岛散落,名为黎南群岛。 海上岛屿数之不尽。群岛之中有一赤沙岛,岛上有中型灵脉一座,灵气充沛,其岛主为黎南散修余行知。 赤沙岛四周低平,中间高耸,呈穹隆山地形,其大小有三百余顷。岛上中型灵脉主体位于岛中央的山脉,其支脉中最大的一条一直延伸到南边海岸。支脉之上有一座修仙者的城池,名唤赤沙城。 余行知御使着飞舟落于城中。城中自然是有禁空法阵的,只是限制不了他这等金丹修士。张崇跟着余行知进了城中正北街上的三源阁。 “师父,看见遁光,我就知道您老人家回来了。” 余行知嗯了一声,然后直接走上二楼。 张崇看着余行知的这个徒弟,只觉得不可思议,其人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看着怎么也有八九十岁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这徒弟比师父可是老太多了。 张崇跟着上了二楼,走进房间。 “师父,这位小兄弟是什么人?” “顺手带回来的罢了。” 余行知:“张崇。” “晚辈在。” “日后你便在这赤沙岛上修炼吧,我会嘱咐海生关照你一二,日后成就如何,全看你自身福缘了。先下去候着吧。” “是。” 张海生招来端茶进来的两个侍女中的一个,“你带这位小兄弟去隔壁歇息,好生招待。” 侍女轻声回答:“是。” 张崇跟着侍女去了隔壁。 房间内。 余行知品了口茶,问:“我离开的这些天,岛上有什么事吗?” “没有,岛上倒没什么麻烦,最近周围都挺太平的,也没人闹事。” “那就好,如今山岚秘境已经关闭,过些时日想来会有不少炼气、筑基修士从南边过来,这些人身上有不少从秘境搜刮来的东西,但他们也都是胆大妄为之徒,明天我会让乐儿过来坐镇,以备不测。” “丘师妹前来,当是万无一失了。” …… 小半个时辰后,张海生推开了张崇的房门。此时张崇正在椅子上运功炼化腹中灵气。张崇没想到只是喝了口茶,其中蕴含灵气居然如此精纯,灵气在腹中打转,若不炼化就会溢散出体外。于是张崇当即运功炼化,免得白白浪费。就这一小会功夫,张崇竟然发觉修为涨了些许。 张海生进来后,在张崇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安静等待张崇收功。 张崇炼化完腹中灵气,睁开眼发觉余行知的老徒弟就坐在自己旁边,当即起来一礼,口称:“见过前辈,还请前辈恕罪。” 张海平摆摆手,说:“无妨,我也没等多久。坐吧。” “小兄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老夫要入土的人了还是炼气圆满,可当不得你一声前辈,你我道友相称就是了。” “道友?” “小兄弟生于山岚秘境之中,想必对修仙界的规矩并不了解。你我一非亲友,二非同门,修为相差无几,依修仙界的规矩当互称道友。” “多谢前辈解惑。” 张崇没有改口,张海生也无意纠正,他自认还是当的起张崇一句“前辈”的。 “家师让我照拂小兄弟,我考虑让你去丹香阁做一名炼丹学徒,丹香阁乃是我四师弟的产业,学得一技傍身,你日后的修行路当会好走不少。” 张崇对外界情况可谓一无所知,面对未知的世界,张崇选择相信张海生的话。 “晚辈愿意前去做炼丹学徒,多谢前辈。” “不必多礼,修行一途,你日后能走多远还是要看你自己。” …… 晚间,三源阁的一个伙计将张崇带到城西的一处院落,这是张海生给张崇安排的落脚处。 院里三间屋子,中间和左边都住着三源阁的伙计,右边那间还空着。带张崇来此的朱德荣就住在中间那间,另一个伙计郭万有还没回来。 张崇从朱德荣手中拿过房门钥匙,道谢,然后打开房门,走进房间。 房间内桌椅、被褥都很齐全。进门左手边设了一道屏风,分隔出卧室。张崇十分满意。 张崇往床上一躺,忽然感觉一切都好似梦境,不敢相信,可这床,这院子,这赤沙岛都是如此的真实,他的的确确已经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正想放松身心,好好睡觉休息一晚,左手手腕却忽然传来异样感觉。张崇抬手一看,木珠手链上有一颗珠子灵光流转,然后一道斑斓光华在张崇眼前放大,一个模糊的人形东西箕坐在张崇胸膛之上。 张崇只能看见其形状,却感受不到它的重量,赶忙爬起来,跳下床。 张崇从床上起身,那人形东西就轻飘飘的落到了床上。 “张崇满脸警惕,既然长的看起来像个人,张崇便直接开口询问,“你是什么东西?” 床上那东西的脸上模糊一片,也不知有没有嘴巴、鼻子。一道甜甜的女童嗓音在张崇耳边响起,“我是你的神。” “神?不要装神弄鬼,你到底想干什么?” “年轻人,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所以特地入世,前来点化你呀。” 张崇看了看手上的木珠手链,说:“你是迷穀树成精?怕被那些高人收了去,所以藏在珠子里。” “不是,他们也叫高人?元婴、金丹,根本不值一提。” 这东西口气不小。 “年轻人,和我做笔交易吧。” “什么交易?” “是双赢的交易哦,你帮我入世转生,我指点你修行。修炼可不是简单的事,有我在,包你以后不比那个金丹老头差。” 金丹老头估计就是说余行知了。 “谈交易之前,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迷穀树成精?” “哎呀,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你的神。” 张崇眉头一皱,试探性的开口,“谷神?” “没错哦,我就是谷神……”,它把这个“神”字拖了几息音。 “手下的阵灵啦,嘻嘻,平时也算是半个谷神吧。” 第二章 秘境×转生 张崇和女童聊到深夜,终于是弄清楚了女童的来历。 这女娃虽说有形无质,相貌模糊,但是她的来历却是实打实的不一般。她乃是炼虚大能所设大阵的阵灵,千年孕育,由炼虚修士亲手点化而出。 而阵灵的本体便是笼罩整个山岚秘境,也就是张崇之前生活的世界的空间大阵。此阵将一片极为广阔的空间收束在炼虚老祖的肉身本体上,作为山岚玄龟一族的一处秘境。 在那个天落惊雷波及到铁松村的夜晚,山岚一族的炼虚老祖身陨在雷劫之下,若不是他提前将阵灵点化而出,女童此时应该还是灵智迷蒙,被困在大阵之中,往后永远困守于秘境之中,不得解脱。 张崇:“照你这么说,当初山岚老祖建造秘境的时候,我们秘境中人的先祖都是被他抓进去为他看守灵药的了?” “呃,当时我还没诞生呢,我不知道,不过你看啊,老祖都转世去了,你也没必要这么记仇吧。等老祖转世成人,你可能都老死几百年了。” “你不是说会让我至少不弱于余院长吗?现在又这样说?” “你不懂了吧。金丹才活多少年啊,老祖转世没准几百年才成。而且诸天万界,老祖他指不定会在哪呢。” “诸天万界?” 这个词张崇倒是第一次听说。 “嘻嘻,不懂了吧,你现在这个世界乃是一处大世界,也叫灵界,大世界下边还有无数小世界,加在一起就是一处界天,界天不止一处,这就叫诸天万界。” “原来如此。那我之前的家乡世界呢?是小世界吗?” 女童甜甜地回答:“非也非也,就是一处空间秘境,要是老祖拆了大阵,你这个秘境就又与灵界融合了,算不上小世界。而且,那也不是你的家乡世界啊。” “不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呀,你是从哪来的?” “天地孕生。” “嘻嘻,笨蛋。我才是得天地造化,孕育真灵,而后得老祖点化,开了灵智,千年难得一见。你?你是偷来的孩子!怎么样?伤心吗?” 张崇面无异色,点头言到:“当初在蛇王山看到余院长留下的壁文,过后我便有过猜测,原来果真如此。幼时张夫子就说过,天地孕生的孩子都至少有几个月大,大的有一岁多,出现时身穿小衣,有些还有饰品,其中缘由此时方知。” “啊,偷来的孩子一点都不难过吗?” “哦?要我痛哭一场你才开心吗?” “也不是吧,开个玩笑嘛。继续说秘境吧。我跟你说,山岚秘境大阵原本是依托在老祖的背上,他肉身受雷劫波及,损伤严重,所以他把肉身与秘境融合,促使空间秘境脱离灵界,演变成依附在灵界上的独立秘境。” “独立秘境就像是一个小小的世界,会有自己独立的天地规则,只是演变的时间有点长。你还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打开秘境,让外面的修士冲进去抢东西吧?” 张崇自然是不清楚,静候女童解惑。 女童见张崇不说话,又问:“你不知道吧?” “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你怎么不问啊?” 张崇无语,“这……那这是为什么?还请阁下解惑。” “自然是老祖吩咐了,他说山岚族没了他这个炼虚老祖,守着秘境只会招来灾祸,不如将它化为独立秘境,破财免灾。在此之前大开秘境,让利给人妖两族,用其中资源换取山岚族顺利隐退。” “你不知道吧,山岚族之前可是山岚海霸主。这一处秘境中的资源足可造就数个元婴后期修士,他们再努力一点就是几个化神修士了。” 张崇不知道女童口中的“一点”指的是哪种一点,但秘境的价值想来是非常高了。 “说起这个,小伙子,我给你看个宝贝怎么样啊?” “什么宝贝”,张崇问。 “反正能吓你一跳”,女童从床上往张崇这里飘来,“你闭上眼睛,不要抵抗。” 半夜相处下来,张崇对这个从他被偷到东极峰开始就一直在天上陪着他的老乡已经没什么戒备之心了。 张崇依言闭上眼睛,忽感一阵头晕,胸口闷堵的厉害,直犯恶心。 睁开眼睛,这里已经不是黑漆漆的房间,而是一处月光照耀下的树林。 “这是哪?” “这是你的家乡世界啊,嘻嘻。” 张崇转过头一看,女童的真灵之体就在他身边飘着。 “这么说,这是山岚秘境咯。这里是七境中的哪一个?” “是北灵境。不过只有几十亩大。” “几十亩?” “对呀,不懂了吧。我被老祖点化出灵智之后,就听他吩咐,在这设了个小小的空间阵法,从秘境里圈了一小块地。以后我转生修炼,灵石什么的全从这里出了。” 张崇往周围天空看了看,漆黑一片。四周不是冥雾,而是白色的光幕。大概这几十亩地算不上秘境,只能算是个房子吧,这些光幕就是墙了。 张崇没去过北灵境,对此处十分陌生,问:“这里应该也有一种灵物或者草药吧,是什么?” “没有。” 张崇不解,问:“这是为什么?” “我喜欢这个湖啊,那边有个小湖,很漂亮。” “湖?就这样?” 张崇来到女童所说的小湖旁,确实挺漂亮,小则小已,却风景秀丽。 张崇没来由的有些失望,虽说这处空间跟他半颗灵石的关系也没有,但是没有珍贵的灵物,还是让他觉得女童选错了地方。 “就一座湖,你不是说以后修炼就靠这秘境里长灵石了吗,怎么不圈点宝物进来。” 张崇十分痛心啊。 “人家喜欢这个湖嘛”,女童此时就像个委屈的孩子,“你可以自己种东西开发嘛,养点鱼卖也行啊。这种小空间,那些元婴修士求都求不来呢。” “唉”,张崇叹了口气。 “我?我种东西……什么意思?” “当然是你了,难不成是我吗?不是给你说了吗?你帮我转生,这个小空间借给你,帮助你修炼。而且这个空间的入口我就设在你手上的一颗木珠子里。” 这下好了,这处空间和自己有关系了,张崇更觉痛心,当即跪在湖边,拿拳头锤起地面来。她要是圈几亩几千年的灵药进来该多好。 张崇看向左手,咦?手腕上的木珠手链不见了。 女童十分贴心的解释到,“不用担心,木珠带不进来,它是我们倆进出秘境的门,现在留在你房间里的。” “你那座山上的迷穀树是从秘境建立之初就存在的,树干有安魂凝神的效果,我挑中你,一来你是秘境中人,我看你品行还可以,二来就是看中你这珠子了。” 痛心过后,张崇回过神来,女童给的条件他是懂了,十分丰厚,她所求又是什么呢? “你说的转生是怎么回事?难度高吗?” “不高不高,很简单的。你给我找个孕妇,要怀的是女孩,最好是个漂亮的孕妇。孩子要有灵根,最好是天灵根,最差也起码要是个异灵根。时间呢,是越快越好,我虽然能借助迷穀树干稳定真灵之体,但是过几年再不转生的话,我就得消散了。” “还有就是呢,孩子不能太小,最好有个八个月,不然承受不了我的真灵之体,然后也不能太大,不然已经有生魂附体,那就不行了。” “然后家里最好是已经有了儿子,这样好斩断因果。不能离太远,你要保护我长大。附近最好是有个大宗门,以后好直接加入宗门修炼。” “嗯……暂时我就只想到这么多了,你看,很简单吧。” 张崇黑着脸。有几句话他还不太理解,比如什么是灵根,但是他知道,这事做起来一点也不简单。 女童飘在张崇身边忽闪忽闪,小心的等着张崇答应。 张崇脸虽黑,但是他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什么是灵根?” 此问一出,表明张崇会尽力完成女童的要求。女童松了口气,模糊不清的脸上好似吐了下舌头,开心地给张崇解释起什么是灵根来。 …… 第三章 丹香阁 次日,张崇戴着木珠手链出了门。 丹香阁是余行知四弟子胡景春的产业。主业是售卖炼气期所用的各类一阶灵丹和少许筑基修士需要的二阶灵丹。 胡景春是一名炼丹师,丹香阁内所有的二阶灵丹都是出自他之手。 张崇顺着主街从正西街走到正南街。一路上见识了不少修仙者的华美之姿,也看到了街旁店铺中琳琅满目的货物。有两件东西是以张崇目前的见识而言比较有吸引力的,一是修士所穿法袍,水火不侵,不染尘埃。二是乾坤袋,端是神奇。 丹香阁修的极是气派,楼高四层,是城里少有的四层建筑。 张崇走进去,先是找到一楼掌柜,行了一礼,而后从怀里拿出推荐信,表明自己是张海生推荐过来做炼丹学徒的。 掌柜不敢拆开信看,说:“你在这稍等片刻,待我去见过东家再来回复你。” “阿雅,帮我看着点,我有事离开一会儿。” “欸~” 掌柜的上了楼,阿雅走到柜台后面,打量起站在这的清秀少年。 长得还行,年纪轻轻修为倒是挺高,估计资质不错。这穿得是凡人的粗布衣服吧,怎么会怎么穷? 阿雅已然二十有八,当然了,阿雅自己说起来的时候就成了“二八年华”。她不过三灵根资质。在丹香阁做事薪水不低,阿雅也常常购买增进修为的丹药,无奈资质摆在这里,如今年纪还是炼气六层。 张崇已从女童口中得知自己乃是土、木灵根,之前火球术、风刃术修炼不畅的原因也弄明白了。属性不合,事倍功半。 “小女子这厢有礼了,道友可以叫我阿雅,不知道友贵姓,来此何事啊?” “免贵姓张,道友有礼”,张崇对如此称呼还是不太习惯,不过入乡随俗,“道友”二字虽然烂大街,但还是颇有意境,十分契合于修仙界。 “在下是受推荐,来丹香阁做炼丹学徒的。” “这样,那就祝张道友早日成为炼丹师,日后财源广进,铸就道基。” “多谢。” 却说掌柜拿着信上了三楼,把信交给胡景春。胡景春拆开一看,见大师兄提到此人是师父交代下来关照一下的,不由想到会不会是师父有意再收个小师弟。 胡景春知道师父向来孤身一人,没有亲族,不太可能是在关照后辈。好在张海生在信中说了,张崇不过是师父随手相救,给他安排个学徒身份就是了,不必多想。 胡景春思虑片刻,对掌柜说:“老吕,安排他去康玮手下吧。” 吕尽善小心提醒到:“东家,康师傅手下已经有好些个学徒了,他对此已经有些怨言了,还加给他。” “哼,这老东西在我这混吃等死,一年也炼不了几炉丹,要不是炼丹师不好找,他又在丹香阁干了有些年头,我早赶他走了。让他多带几个学徒,教两个合格的炼丹师出来也算我没白花灵石养他。” 老吕明白,胡景春怎么可能会白养着康玮,不过是这两年康玮给他赚的灵石少了,他不太乐意罢了。 老吕得了命令,告退一声,出了胡景春的炼丹房。来到一楼,老吕对张崇说:“张道友,跟我来吧。” 张崇跟上,走出前厅,来到后院。这后院的面积比前边大得多。但却显得很拥挤,中间的小庭院不比走廊宽多少。 丹香阁占地虽大,但是储存灵药的库房、几位炼丹师的房间、炼丹房、一间厨房、几个学徒的房间等等已然把这片地塞满了。 老吕带着张崇找到康玮时,他正躺在藤制摇椅上晒着太阳,好不惬意。 “康师傅。” “哦,是老吕啊。什么事啊?” “这是新来的学徒,名叫张崇,东家让我把人交给你带。” 康玮从太师椅上跳起,盯着老吕,“又来一个?这都第几个了,老夫一大把年纪了,炼丹都忙不过来,你去让东家换一个人。” 老吕面带笑意,“康师傅,人我是给你带来了,东家的话我也带到了,前厅离不开人,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老吕转身边走。 康玮一招手,“你别走啊!” 老吕好似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的走了。张崇见就剩下自己和康玮两人,行了个礼,说:“张崇见过康师傅。” 康玮躺回椅子上,闭上眼晃晃悠悠地问:“你是哪人啊?哪个家族的?” “在下不是哪个家族的。” “呦,散修?谁给荐过来的?” “是三源阁的张海生前辈。” 三源阁,东家的大师兄? 康玮睁开眼睛看了看张崇,问:“你也姓张,你和张海生什么关系?” 张崇一愣,回答:“没有关系,机缘巧合得了前辈的推荐信。” 康玮恢复了原先的姿势,眯上眼睛。喊了声“小琳,出来!” 不一会儿,从旁边的房子里跑出来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挺水灵的。这小海琳聪明机智,在一众令康师傅烦心的学徒里算是比较特别的,很讨康玮的喜欢。 “小琳啊,这是新来的学徒,你先给他讲讲规矩,明天带他开始干活。” “是。” “进去讲,别吵着我了。” 海琳:“这位师兄,跟我来吧。” 张崇跟着海琳师妹进了康玮的炼丹房,里面充斥着各种草药的味道,不是很好闻。 中间是一个与张崇差不多高的一个三足炼丹炉。房间里还有六个修士摆弄着各式草药,五男一女。 “还不知道师兄的名字呢。” “在下张崇。” “我叫海琳,咱这炼丹房里有一条规矩就是:虽然这里面味道很难闻,可是不能闭住嗅觉,作为炼丹师,熟悉各种草药的味道很重要,” 然后海琳靠近张崇,拿手挡着,低声轻语,“悄悄闭住嗅觉也是没关系的,康师傅他根本不管的。” 然后海琳继续正经地说到:“第一条规矩是不能违逆康师傅的吩咐,不要问为什么;第二是多听多看,少问问题,不要老是麻烦康师傅;第三是不能偷拿草药,违者重罚;四是无故不能旷工,每天都要来炼丹房做事;五是……” 可爱的海琳师妹给张崇讲完炼丹房的规矩后,康玮就甩给张崇一本《常见丹药记事》,把张崇赶出了炼丹房,让他回去背熟了,明日检查成果。 第四章 辟谷丹 被康玮打发出来,张崇看天色还早的很,于是起意在赤沙城里转转。 北城、南城都是店铺林立,比较繁华。东城区有一大片空地,是用来吸引散修的自由交易集市,城里会定期举办交易会。 北城区还设有一个擂台,这是留给那些暴脾气的家伙解决冲突,乃至于仇杀的地方。 正东街两旁都是些只有一层楼的小店铺,大多是散修或是一些跟散修差不多的小家族在经营。 西城区是赤沙城里底层修士和一些为修士服务的凡人住的地方。张崇三人的院子在挨着正西街,算是西城区里比较好的居所了。 一路从丹香阁所在的南街走到了北城门,路上大大小小的店铺都对张崇来说都十分新鲜,可是身无半颗灵石,张崇也不进去自找没趣了。 从北门折返,张崇又转到了正东街。东城区人流很少,路旁不少铺子都死气沉沉的,走过几家,才能看到一家有客人的。这些铺子在每月初一,城东组织交易会的时候才会赚到些灵石。 没有灵石,再怎么逛也是无济于事。张崇熟悉了赤沙城内的情况,加之天色渐晚,张崇便回了西城,返回小院了。 郭万有和朱德荣作为三源阁的伙计,一般很晚才回来,所以此时院里只有张崇一人。 回了房间,张崇拿出康玮交给他的《常见丹药记事》,读了起来。 薄薄的册子,里面记载了几种丹药所需的各类草药,有些是灵药,有些则是普通的凡俗草药。所载草药数量不多,但是颇为详细,从草药的习性、特诊到如何采摘,再到炼丹之前如何处理都有细致的讲解。 张崇细细读来,颇为兴起,可是有人不太高兴了。 淡淡的虚影从张崇左手腕的木珠手链中的其中一个珠子里钻出。围着张崇转起圈来。 “你什么时候才去给我找转生的对象啊?” “呃~也不急在这几天吧,我先熟悉一下环境,打听一下哪里的凡人比较多。” “哼!要是我死了,肯定把秘境入口给你毁了,让你什么也得不到,哼!” “行行行,明天就去找,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每在外界多待一会儿,阵灵的真灵之体就会虚弱一些,她得了张崇的承诺后就钻进了木珠中。 打发了烦人的女童,张崇又专心看起《常见丹药记事》来。 次日,张崇早早来到丹香阁后院候着,等着康玮来检查的看书的成果。 第二个到康玮炼丹房的学徒是海琳师妹,张崇跟她打了个招呼,二人便闲聊起来,不出半柱香功夫,其余学徒陆续到达,康玮也紧跟着出现,大家时间都把握的很不错。 康玮伸手在门上一按,解开了房门上的禁制。除了张崇以外的七个学徒进去继续干各自的活儿,不需康玮吩咐。 张崇站在门口,康玮问他:“昨天给你的《记事》看得如何了?” 张崇回答:“已经认真看过,都记住了。” “书拿来。” 张崇从怀里拿出书册,递给康玮。 “咦?” 康玮接过书,不解的问到:“乾坤袋也没有一个?” 张崇回答:“没有。” “呵,怪哉怪哉,穷成这样还做什么炼丹师,出去随便找个什么活儿赚点灵石换件法袍也好啊。罢了罢了。” 康玮往藤制躺椅上一躺。 “我且问你,甘草用于哪种丹药?” “辟谷丹。” “取哪部分入药?” “根。” “嗯,不错。如何采挖?” “春,秋二季采挖,除去须根,晒干。” “如何处理?” “除去杂质,洗净,润透。” 康玮点头,“嗯,这甘草灵气全无,不过是凡俗草药罢了。其用于辟谷丹中是为了抑制腹空之感,不感饥饿。” 这是《记事》里没提到的,康玮虽不喜带这些学徒,时不时还是会指点两句。 “行了,我今日便要开炉炼制几炉辟谷丹,你去将库房里的一袋甘草取出来洗干净,然后拿到炼丹房来,和他们一起在一旁观摩。” “是。” 张崇转身就要去库房,却听康玮说:“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康师傅恕罪,您继续说了。” “炼丹最忌心浮气躁,若想成为炼丹师,你这耐心还差的远呢。可会控水术啊?” “不会。” “那就去院里打水,既然不会控水术,那就需更细心些,记住了?” “记住了。” “还有,早点去弄个乾坤袋,不然以后去城外农户手里收草药还有肩扛手提的人。” “是。” “行了,去做事吧。” 城外农户?这城外有凡人居住,那女童所要的婴儿可算是有着落了。张崇心想,原本还想着怎么打听凡人孕妇去哪里找,这下好了。 至于乾坤袋嘛,没灵石,没办法。 张崇从库房提出一袋甘草,来到狭小的院里打了水,清洗起来。没有控水术,还是很不方便啊。 甘草洗完。张崇到炼丹房时,康玮已然在炼丹炉下放好灵木,燃起了火焰。 康玮见张崇来了,让他把东西放下,坐下来好生观摩。 张崇对炼丹也是十分好奇,于是盘地而坐,认真地看。 康玮见人已经齐了,炉子也差不多热了,于是开始传授炼丹技巧。每次他开炉炼丹,就是这些学徒们学习的机会。其他时候,康玮可是没什么兴趣开讲。 “开炉之前,要等炉身加热,灵木燃烧的火势稳定。” 这句是特意说给张崇这个新人听的了,其他人早就知道了。 “辟谷丹共用灵药两味,凡药五味。此药搭配简单,却于丹道阴阳之理,五行相生之妙。最适合你等理解炼丹奥秘,也是入门练手的最佳选择。” “白阴、白阳二果先入炉,数目一定要相同。注意控制二者分隔,不能混杂。” “待到二者杂质尽去,留下精华之时揉和在一起,聚成一团灵液。” 说着,康玮右手掐诀,朝炉中打出一道法诀。丹炉乃是全封闭的,打开炉盖之前,炼丹师只能凭神识和丹诀控制炉内情况。 “此法诀乃是炼丹特有的丹诀,乃是促使药液相合的合字诀。” “即便白阴、白阳二果数目相同,得到药液也不是全部相等,稍后我会以一道驱字诀分出白阳果多余的药液,使得二者相同。这两道法诀也是辟谷丹仅需的两道,日后我会教与你等。” 丹炉中药液正在缓缓融合,康玮继续讲解,平时他是个不太合格的康师傅,可是一旦要讲,也不会敷衍了事。 “打开炉盖一定要小心,新手多在开炉驱液这一步失败。要快!更要稳!只要维持住炉内药液不散就没有问题。” “还有一点,驱字诀使用全靠经验。新手使用不是排出太多就是太少,两种药液始终不能平衡,以至于最终一炉九颗丹药最终只能成一两颗,甚至一颗也无。” “没有成堆资源练手,到了炼制更高阶的丹药时,炉中七八种灵药,十个里有十一个都会炼废。” 说到这里,康玮看了一眼张崇。张崇懂了,没有灵石,就不配炼丹。 康玮的讲解还在继续,张崇的兴致却不高了。 第五章 乾坤袋×无香丸 康玮第一炉辟谷丹炼了半个时辰,之后又炼了几炉,时间上比第一次短些。 张崇从丹香阁回来之后就让女童打开秘境空间,钻进了找有没有能拿去换灵石的东西。 张崇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弄到一枚灵石。所谓万事开头难,如何才能获得踏入修仙界以来的第一笔灵石,这可难倒了张崇。 说不得明日就要去找海琳师妹打听打听了,康玮不炼丹的时候就是个讨厌的老头,其他几个同在一个炼丹房的学徒又没和张崇说过几句话。至于自己的两个同院邻居,难得碰上一面。 而去三源阁找张海生这个选择被张崇摆到了最后,他俩非亲非故,自己受他们师徒的恩惠已经够多了。 秘境空间又不大,张崇翻来找去也没找到财源,索性跳到湖里洗了个澡。 其实女童关于人族修行的知识还是挺多的,可惜这些知识都是来源于山岚老祖死前给她的些许记忆。老祖修为高、活得久,关于人族的事知道很多,可惜其中不包括底层修士赚灵石的法子。 转眼将近一个月过去,又到了初一。海上四季不是那么分明,如今已然到了秋天。 东城热闹了起来,张崇等人在丹香阁摸了半天的鱼之后就被康玮放了出来。 张崇出了丹香阁后直奔东城,去看看这个平时空荡荡的交易广场今天是个什么模样。 正东街人流比平时密集了很多,两旁的铺子似乎也都忙碌了起来。 张崇来到广场,看见面前人山人海的场景,颇感惊异。这些人大部分是黎南群岛这一片海域的散修,一年中偶尔会来参加几次交易会。 遍地都是摆摊的人,上边的东西大多是灵药、符箓、破旧的法器、各种瓶瓶罐罐的。一些人的摊子上还有些貌似不凡的不知名宝物,看不出究竟的妖兽卵,杂七杂八的东西。 张崇在人群里走来混去,看个热闹。 而此时,丹香阁也迎来了一位贵客,东家胡景春亲自接待,这位必然不是个简简单单来买丹药的筑基修士。 交易会上还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人,这些修士人数很少,但是身上财货却不少,他们的摊子周围自然也就聚集了许多人。 这些人都是从山岚秘境返回的修士。他们胆子很大,敢跑那么远去秘境里凑热闹,当然,他们一个个收获也是丰厚。 没有金丹修士的速度和能耐,他们回来得自然也慢。秘境中的东西虽多,可是能留给炼气修士搜刮的全是前辈们看不上的。 能真正从秘境里抢到宝物的不多,那些抢到了的也会把东西卖给三源阁这种实力比较雄厚的势力,或者自己藏起来,不会拿到交易会上招摇过市。这些人摊子上摆的乃是另外的收获。 山岚秘境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修士,从元婴到炼气,散修、宗门修士、妖修都有。所谓另外的收获就是秘境关闭之后,甚至秘境之中发生的杀人夺宝。不管你是主动还是被动,总之这种事情总也免不了的。 在交易会上大饱眼福之久,张崇便回去了。看得满意,可是张崇却没什么参与感,也就只是个看客罢了。 回到西城,却见阿雅正站在门口。 “阿雅?你怎么在这?” “我有事找你,掌柜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张崇接过阿雅递过来的东西一看,原来是个乾坤袋。 “乾坤袋!这是为什么?” “这是借给你的,掌柜的说你们明天要出城办事,没个乾坤袋不方便,特地让我过来提前给你,叫你熟悉一下怎么用。” “多谢你了,带我谢谢掌柜。对了,明天有什么任务啊?”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东家今天接待了一个贵客,好像是跟这个有关吧,不清楚,明天康师傅会给你讲的。” “多谢你送乾坤袋来,进去坐坐吗?” “不了,我要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我送送你。” 一个月下来,张崇跟除海琳外的同处一个炼丹房的学徒没有亲近多少,反倒是和掌柜、阿雅二人熟悉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张崇明白炼丹需要大把灵石之后,每天都在丹香阁混日子吧。 送走了阿雅,张崇回到房间,对着木珠子喊女童出来。一个月来,张崇不知道该怎么去给她找孕妇,一直用“明天”来糊弄她,虽然张崇从没忘记自己的承诺,但是女童还是很生气,好几日没和张崇说话了。 女童藏在珠子里不肯出来,张崇便对着手腕上:“明天有任务出城,能顺便给你打听下转生的事,我知道你听着呢,不出来算了。” 她还是不出来。 “看!这是乾坤袋,我想要好久了。” 张崇像个献宝的孩子,把乾坤袋凑到左手手腕边上。 阵灵还是不出来。 阵灵还在生气,张崇也没什么办法。于是盘坐床上,熟悉起乾坤袋的用法来了。 这乾坤袋勉强算是一阶法器,但是不用炼化,只需用神识便可将其中物品取出,同样也可放入各种死物。人是不能放进去的,除非已经是一具尸体。如有必要,还可以以神识在乾坤袋上设下禁制,不过对于炼气修士来说,一般都没必要。 第二日张崇到了丹香阁。 康玮给他们八个一番讲解之后,张崇对这次任务算是基本了解了。 某位前辈的千金被一个恶徒的毒犬所伤,需要用毒犬的粪便解毒。可是这位小公主怎么也不肯吃狗屎,于是那家人就找到了丹香阁,想让胡大炼丹师将这狗屎制成丹丸,要保证药效十足,不能有异味,卖相不能黑不拉几的。 这丹丸尚未研制出来,胡景春已经把名字给想好了,就叫“无香丸”。在炼丹师的圈子里?若是能研制出一种新丹药,那此人便不可以寻常炼丹师的身份视之了。虽然这无香丸严格来说算不得丹药,但说出去也是好听啊。 以胡景春的造诣,研制一种新丹药简直是痴人说梦,但是若只是把狗屎弄得好吃一点、好看一点,不涉及改变药性,那也就简单了。此笔生意不止是客人出手阔绰,而且无香丸制成之后,丹香阁又会多一笔财源,他胡大炼丹师在炼丹师的圈子里也能凭借研制无香丸的名头提升不少知名度和地位。 张崇今天的任务就是带着一千两银子出城,去赤沙岛上的凡人村落收购琼味子。 这琼味子本身药效普通,所含灵气也是极为稀少。凡人多以之冲茶、熬粥,有养阴固精之效。而在炼丹师手里则是用了去除一些丹药本身的刺激气味和味道。这对丹药的药效没有改善,甚至还有些损耗,但是味道也是吸引客户的一种手段。 琼味子用量少,丹香阁库房存量也就不多,不能支撑胡景春试验所需,所以需要张崇等学徒去凡人的村子里收购。至于为什么是张崇他们几个,自然是因为胡景春觉得康玮很少开炉炼丹,手下八个学徒不能吃干饭了。 其实除了张崇,小琳他们七个可都是托了关系,交了一笔灵石才能来丹香阁做学徒的,能不能学到本事尚且不说,反正这劳力是做定了的。 康玮一声“出发”,张崇八人便一齐上了路。 第六章 琼味子×医馆 赤沙岛沿岸的渔村不太可能生长有琼味子树,八人自北门出了赤沙城,一路往海岛内部走去。 走不多久,海琳就和另一个稍大她两岁的女学徒组队离开。另五人也三两一队,各自前往不同方向收购琼味子。 张崇一个人乐得自在,随便找了个方向就迈步而前。说起来张崇乃是八人中修为最高的。这修为到了炼气后期就可以御使飞行法器了,只可惜张崇还没功夫去购置。 这赤沙岛上有大片大片的灵田,里边种植着灵米。张崇顺着灵田边缘薄薄的雾气前进。这些雾气乃是守护灵田阵法的显化,即是提醒旁人不要误触,也是防止心怀不轨之徒闯入灵田。 傍晚时分,张崇总算是找到了他的目标,上宫城。 上宫城是凡人城池,岛上没有国家一说,城主便等同于世俗王侯。上官城的城主是余行知二徒丘乐的亲族。 张崇进了城,先寻了个地方住下。修仙者来到凡人城池自然也不用太费心。张崇打算明天去见丘城主一面,问问该去哪收购琼味子,不必自己漫无目的地去找。 这个晚上,张崇在上宫城的大街小巷里来回穿梭,迷穀木珠里的阵灵散出神识寻找合适的对象。忙碌一夜,二人一无所获。别说是身怀天灵根的胎儿,就是怀孕的妇人都没遇到几个,肚子里胎儿有灵根的是一个都没有。 次日,张崇直往城主府去。虽然张崇在赤沙城里没什么地位,但是在凡人堆里总还是有几分面子的。丘城主接见了张崇,虽然张崇不符合他印象里的修仙者模样,但只看张崇粗布衣服下的出尘气质,当然,主要还是看张崇腰间挂着个乾坤袋,丘城主也不怀疑张崇是冒充修仙者来骗吃骗喝的。 张崇直接表明来意,询问何处有较多的琼味子树,这种杂事丘城主怎么会知道,但他不敢怠慢。丘城主叫来一个手下,着他带张崇前往城外周边的村子收购琼味子。 张崇嫌那个领路的走得太慢,于是便叫他指个方向,自己一个人去找。那人起初还死死垦求张崇,他不想让城主以为他怠慢了仙师,不过在张崇不耐烦地承诺不会让丘城主追究他之后,那人也就乖乖指了路,恭送张崇离开。 小王庄临近赤沙岛中央的山脉,庄外有两个山头都种满了琼味子树。每年卖些琼味子出去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张崇到了小王庄,见了两片山上的琼味子树,心想任务应该是差不多能完成了。 张崇对赤沙岛上的情况十分陌生,好在聪明的小修士转眼就有了主意。 张崇远远看见一个老农从长满琼味子树的山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摆弄了一下腰间的乾坤袋,施展轻身术悄然落在老农面前。而后以地陷术稍稍禁锢一下老农的鞋底,老农停下后就悄然散去法术。如此精妙入微的控制对张崇来说倒是个不小的考验。 老农见多识广,赤沙岛上修士对凡人而言也并非多么神秘。见了张崇,老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小老儿见过仙师。” “老人家,可是这你家的琼味子树?” “禀仙师,这两片山头一片是王家的,一片是李家的,小老儿不过是个佃户,租了这山上几十棵树。” “哦,原来如此。” 张崇甩手扔给老农一锭银子,老农拿到手里,足足十两。 “仙师有什么吩咐说就是了,小老儿岂敢收您的银子?” 老农作势要退还,张崇哪里有兴趣跟他推来推去。 “不必多说,我要收购大量琼味子,一两银子一斤,你去村里告诉你说的那两家人,还有村民们,都通知到了,明白吗?” “小老儿明白。” “行了,我与你一同进村。” 进了村,老农问:“仙师,您若需要大量琼味子,不妨去庄里的医馆看看。另外,我也好通知手里有货的人家在那里集中。” “行,我明白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事成之后还有你的好处。” “多谢仙师,那小老儿去了。” “嗯,你去吧。” 王氏医馆,张崇一走进去,便见着一个农家男子陪着自己身怀六甲的老婆来医馆诊脉,看看胎儿是否安好。 张崇嘴唇微动,感受着左手腕传来的震动,颇感意外,这随便走走竟然就撞见了一个孕妇。看阵灵的反应,似乎胎儿还是身怀灵根的。 张崇不动声色,走到柜前问:“掌柜,你这里可有琼味子?” 掌柜回答:“这自然是有的,客官倒是个生面孔,不知是要抓去做何用?” “掌柜不必多问,只管把你这医馆里的琼味子都拿出来就是了。” “非也非也,所谓是药三分毒,琼味子虽然常见,平常人家也多有食用,但是恕我还是要问一问用途,这却是我的本分。” 原来是个良心商家啊。 张崇拿出右手,慢慢地在腰间乾坤袋上一抹,百两纹银立刻就出现在柜台之上。 张崇含笑不语,掌柜已然明白过来了,急忙施礼。 “一两银子一斤,你这店里的琼味子我都要了。” “这……”,掌柜抱拳,语气诚恳地说:“仙师恕罪,小馆没那么多琼味子,而且尚要留下一些入药,以备病患之需,还请仙师谅解。” “罢了,你能给多少就是多少。阁下有医者仁心,这百两银子就留给你了。” “多谢仙师,在下愧不敢当,岂敢收您的银子。” “不必推辞,去取琼味子吧。” 掌柜提了二十斤琼味子出来,张崇神识一扫,查看了一下就收入乾坤袋中。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老农带着许多乡邻一人提着半斤、一斤的小布袋也来了王氏医馆。张崇将他们手中的琼味子全数买下。 王、李二家虽然是小王庄里的琼味子大户,可他们喜欢存银子,不喜欢存琼味子,手里也没多少货,张崇也不嫌少,全部收下。 在小王庄收了接近百斤琼味子,张崇和乡民们各取所需,都很满意。 任务可以凑合着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张崇便跟善心掌柜道了声别,打算离开小王庄。 走出王氏医馆,那个老农却是等候已久了。 张崇见他两手搓个不停、满脸堆笑,不禁轻笑一声,甩手十两银子过去。老农接过银子,连连道谢。 “老人家,多谢相助,日后有缘再见了。” “仙师且慢。” “嗯?还有什么事?” 张崇刚刚发现了帮阵灵寻找转生对象的好法子,可懒得在这旧耗。 “仙师勿怪,不是我有事,是我这老姐姐有事。” 张崇瞥了他旁边的老妇一眼,感觉她生得刻薄之像,有贫苦而无淳朴。 “什么事?” “她有一些灵药种子想卖给仙师,不知道仙师有没有兴趣?” 第七章 火纹草×灵根 灵种,张崇自然是有兴趣。 跟到老妇家中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拿出珍藏许久的灵种。灵种被她包在一片花布里,她打开花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张崇神识一扫,见布片上的百十来颗红色草籽内含灵气,生机尚存,是灵种无疑。 老妇要价纹银千两,吓了老农一跳。这一千两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数目。 张崇心里冷笑,面无面前。不说他拿不出来,就是有那么多,也不可能当这个冤大头。 若是在赤沙城里,不管在哪家店铺,拿银子买灵种都是徒惹人笑的蠢货行径。当然了,这么一点灵种在赤沙城可能也没什么人买。 但是在这小王庄里,本来就不值几个灵石的一点点灵种可根本不值一千两。 张崇见老妇人狮子大开口,甩下两句话来,“一枚草籽一两银子,多了没有。告诉我这是什么灵草的种子。” 价钱直接砍的只剩一成,老妇人哪里可能满意,正要开口讲价,老农急忙堵住了她的嘴。 “你疯了?敢和仙师放肆?一两银子一枚已经是一百多两了,这么多你还不满意?李家当初要买你这灵种十两银子都不肯出,你昏了头了!” 老妇这才想起,面前之人不止是财大气粗,更重要地是张崇是一个仙师啊。 妇人面带惶恐,“是贫妇昏了头了,仙师恕罪,一两就一两吧,我愿意卖了,仙师大人大量……” “好了,一百一十三两,你拿去吧,这草籽是什么名目?” 老妇见了张崇掏出的银子,忍着冲过去把它们抱在怀中的冲动,说:“去年我儿子在北边山里偶然遇到了几株火纹草,摘回来卖给了李家。草籽是那时候留下的,李家压草籽的价格,我就没卖。火纹草的名字是李家告诉我们的,我也就知道个名字,别的就不知道了。” 事情已了,张崇收了草籽,离开了小王庄。 张崇回到上宫城,先去城主府说了一声,他安排的带路小吏并无怠惰之罪。而后张崇在城里搜寻到了最大的医馆,玉合堂。 他在医馆外找了个茶摊,几壶茶喝到了天黑。医馆进进出出的病患不少,孕妇也有两个,只是怀中胎儿并无灵根。目前张崇只在小王庄遇到了一个五灵根的胎儿,五灵根资质太差,阵灵直接就舍弃了这个选择。 入夜,医馆关门。张崇又飞身上瓦,在上宫城各家屋顶上搜寻起合适的胎儿起来。一夜过后,毫无收获,遇到的几个妇人腹中胎儿都是凡人。 灵根在凡人里本来就比较少,在修行者的后代里出现的几率会高很多,但是许多修行者都是不结双修道侣,不生养后代的。 出来几日,也该到了回丹香阁的时候了。张崇依着来时的路,轻身术一展,半日功夫就回到了赤沙城。 进了城,张崇先回去把火纹草的草籽和用剩下的银两放在家里。学徒外出完成任务是没有酬劳的,这些银子店里也不会收回去,权当是张崇等人的工钱了,只是在赤沙城里,银子屁用没有。 乾坤袋一会儿就要还给掌柜,若是还要抱着几百两回来岂不麻烦。 来到丹香阁后院,张崇方知自己比其他人晚回来足足一天。张崇跟康玮解释说自己初到赤沙岛,不熟悉环境,这才耽误了。 康玮草草责备了两句就拿着琼味子走了,这些学徒认真与否对他而言并没什么两样。 康玮不开炉,几个学徒也都没什么事做。张崇到前院找到掌柜,归还乾坤袋。 吕尽善没有接过乾坤袋,对张崇说:“这乾坤袋不值几个灵石,你先用着吧,算是我赊给你的,以后来还灵石就是了。” 张崇颇感意外,也不推辞,收下了乾坤袋。感受到了它的好处,张崇自然是想拥有一个的。 “多谢掌柜的。” “不必谢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连乾坤袋都买不起的修士还是少见啊。每个人都有过去,老夫也不好奇这是为什么。小友现在虽然窘迫,但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后期修士,以后筑基了,老夫还要承蒙关照啊。” “那就承掌柜吉言了。” 张崇想起另一件事,于是跟掌柜说:“掌柜,店里可有关于灵植方面的典籍吗?” “有几本,不过成为炼丹师可是前途无量啊,灵植夫是万不能与之想比的!” “掌柜,我不是要做灵植夫,好奇而已,想了解一下。况且炼丹需要大把灵石,我这种情况想成为炼丹师可太难了。” “你说的也是,炼丹、阵法最耗资源。店里关于灵植的几本典籍都是五十灵石一本,都是大路货,有一本比较珍贵的需两百灵石。你要几本?” 掌柜面带嘲讽之色,看着张崇。 张崇一囧,“掌柜何必挖苦我,我不过是问问,又没说要买。” 时间紧迫,胡景春想带着丹香阁的几个炼丹师连夜把无香丸研制出来,交付买家。师傅们要事在身,众学徒们便得了闲暇。 根据张崇了解,赤沙城里的散修赚灵石大致有三种。 一为出海捕杀妖兽,风险高,利润也大;二为接受雇佣,为人办事,赚得少,但是门槛低;三为掌握一门修仙百艺,没什么风险,利润高,就是早期需要投入大量时间、资源和精力。 这三者对目前的张崇来说都不太容易。猎杀妖兽就不用说了,张崇连件法器都没有,就别去送菜了。接受别人雇佣倒是不错,可惜张崇在同辈中战力垫底,而且身为丹香阁学徒,也没时间出去找活儿。至于修仙百艺嘛,最理想的情况自然是掌握炼丹术,日后日进斗金不在话下,可惜张崇这近乎于零的财力暂时还不足以支撑他走这条路。 好在张崇这次出城收购琼味子却是发现了另一条路。 赤沙岛中央的山脉是余行知的地盘,偌大山脉中开辟了不少灵田,药园。他座下弟子不多,以他们的身份也不可能去干灵植夫、看守之类的杂务,所以这些地方都是租给散修了。 而中央山脉的外围还散落着零星的灵药,周围的凡人偶尔会发现一些,这些灵药也许会流入赤沙城,也许不会。张崇的目标就在这些东西上。 中央山脉边缘中的野生灵药太少,不易寻找,也只有常年在那里生活,而且人数众多的凡人才能偶尔发现一些。至于山脉的核心地区嘛,无人敢深入山脉去余行知眼皮子底下搜罗东西。 他仔细考虑,又跟阵灵商量了几句,觉得去凡人里面搜寻东西,然后等每月初一的交易会卖出去赚灵石这个法子是可行的。 此法耗时耗力,赚的灵石也很少,而且还要自降身份去凡人堆里打转,赤沙城很少有修士愿意走这条路。张崇选择这条路是出于两点考量,一是他已经穷得几乎没有选择了,二是可以顺便寻找阵灵的转生对象,这一点对张崇和阵灵都有莫大的吸引力。 于是,张崇便打算凭借手里的几百两银子,开始自己的货郎道途。 第八章 第一枚灵石 无香丸以极快的速度研制好了,买家出手大方,胡景春很是开心。做成了这笔生意,丹香阁上下都有赏赐。张崇等出去收购无香丸的学徒每人得了十枚灵石。 十枚灵石够干什么呢?干不了什么,只能让张崇体验一番用灵石修炼是什么感觉。 领到灵石的夜里,张崇将十枚灵石从储物袋里拿出来,放在床上。 张崇拿起他人生中的第一枚灵石,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灵气,觉得很一般。还有一点也很可惜,这灵石不是张崇靠自己的货郎大业赚来的,眼看张崇就要开始实施自己的赚灵石大计了,让他凭此赚到这第一笔灵石该多好。 人生诸多不如意啊。 张崇在山岚秘境里见过不少上品灵石,如今看看手里这枚下品灵石,只觉得里面灵气驳杂,含量也少,个头也比上品灵石小上许多。 张崇收起九枚,余下一枚握在手里,盘坐在床上修炼起来。 一夜后,张崇手中的灵石化为带着不少裂痕的普通石头,被张崇放到一旁。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修为,张崇发觉用灵石修炼的速度比不用时大约快个三四成,果然是个好东西。 张崇略做收拾,带上银子就去了丹香阁。 来到后院,张崇走到康玮跟前,行了一礼,说:“康师傅,我想告假几天,还请应允。” 康玮睁开眼睛,躺在藤椅上看着张崇,问:“我这虽然事情少,不缺你这一个,但是你告假到底还是会耽误炼丹术的修习,你告假去干嘛?” “晚辈有感炼丹艰难,而我有很缺灵石,所以想先去赚取灵石,再考虑炼丹的事。” “你也算是有自知之明,告假可以,几天啊?” “嗯……半个月吧。” “行。” …… 转眼半个月过去,在赤沙岛西部的一处山村里,张崇身着凡俗道士所穿的道袍,手持算命幡,正与一个乡民讨价还价。 “老哥,我这手里真的就只有五十两了,你这东西挖出去了可就卖不出五十两了,就卖给贫道吧。” 那人回到:“仙师,真不是我不识好歹啊,那乌木根拿到外面肯定是卖不出五十两,可是现在它还在土里啊,栽下去等个十年就又是好几株灵药了,我虽是凡人,可不是什么都不懂。” 张崇无奈,他懂的还没眼前的汉子多呢。这还没出土,保存完好的乌木根当然不止值五十两。要不是这些凡人没有门路,只能把东西卖到那些家族手里,即便是活性已失的灵药也不止卖五十两。 但是张崇身上真没钱啊。 这半月的收货经历让张崇发觉了两件事。一是凡人里有不少大家大族都是会从乡野小民手里收购零散的灵草的,他张崇并非头一个发现这小小财路的人。二是凡人很容易以貌取人,自从张崇换了一身算命的行头之后,在凡人堆里好混了不少,不用费劲扒拉地证明自己修仙者的身份。 手里没钱,张崇也没办法和这汉子好言好语了。 “你莫要不识好歹,你拿出山去卖给张家,能拿到五十两?你莫看我这两日在村里跟你们好言好语的就当我好哄骗。我若是生气起来,只怕你没有好果子吃!” 说着,张崇亮出一手火球术。 这汉子当即怂了,连忙抱拳。 “仙师勿怪啊,五十两就五十两,这乌木根卖与你就是了。” 同时他心里暗想,“还以为是个好人,原来也是个面善心恶的家伙。也怪我被他外表欺骗了,差点就忘了他修仙者的身份。” 张崇掏出银子,说:“我也知道你要价百两也算公道,只是我手上实在没这么多钱,以后还你就是了。再说了,你若不是遇到我,你自问还会有人愿意出五十两买吗?” 汉子不敢有不同意见,只得说:“仙师说得对。” 张崇说得本来也就是事实,凡俗家族收灵药,价格一般都不高,因为这些小民没有其他门路。 “好了,前头带路吧。” 张崇前两日来到这个村子,一边寻找合适的转生对象,一边搜寻灵草、灵药。 阵灵心心念念的天灵根没有半点踪影,张崇想要的东西却是送上门来。 这汉子听说张崇出价高,而且像个好人,于是找上来说自己知道一株至少十年份乌木藤的位置。 从汉子口中,张崇得知乌木藤乃是一种十年成熟的灵药,在他们这片地方大概每隔几年会有人发现一株。乌木藤身上有用的地方是它的根,所以乌木藤有时也被人以“乌木根”之名代指整株灵药。 过程有些不愉快,但张崇与他总算是谈妥了价格,现在便要一起去挖出乌木根了。 想从凡人手里拿到好东西,摆修仙者架子是不行的,其他修仙者觉得没面子,不愿与凡人为伍,张崇却是没这个负担。 面子有灵石实在吗?对此,张崇颇有些感悟。这些宝贵经验,张崇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与阵灵分享。 张崇在汉子带领下翻过了一座山头,在山谷里的一处茂密灌从中找到了乌木根。 一旁的崖壁上渗出了一股极小的水流,小到连聚成水坑都不行,全部渗进土里。 这股细小水流蕴含着些许灵气,张崇注意到了,于是对一旁的汉子说:“老哥,看见这崖壁上的水没有。” 男子顺着张崇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水流,不解的问:“仙师,这水流怎么了?” “里面蕴含着少许灵气,你回去拿个葫芦什么的来这接上,回去以后常喝,保你百病不侵,长命百岁。” “仙师,这是真的?” “当真”,张崇怪异地一笑,说:“你这乌木根的消息收了我五十两,我给你指明这灵泉也只收你五十两,如何?” 汉子一听这话,当即不知怎么地好,要他交还银子是万万不可能的,可是…… 见了汉子的囧样,张崇心满意足,说:“我也不用你给银子,这灵泉就当我补个买你乌木根的差价。你之前不是嫌五十两少吗,现在可满意了?” 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即疯狂点头,“满意!满意!” 这灵泉即是意外之喜,也可以说是应有之义,灵物生长总少不得灵气的,就算这山里有一条中型灵脉也是一样。 张崇转而查看起乌木藤来。他见识少得可怜,但他神识可入地下半丈,又有灵目术在身。双目闪动之下已然确定这就是他半月来最大的收获了。 张崇细细查看,估摸着这棵乌木藤最长的一根藤大致有两丈长,其它分支最短的也有一丈。 忽然,张崇目光一定,聚在藤蔓周围的一处地方。张崇右手探去,从长卵形叶片下拾起一颗黑褐色的松子大小的东西。 他拿给身旁的汉子,那人接过一看,说:“这是乌木藤的被皮,这黑色的薄壳里面一般都包着三颗种子。” 张崇从汉子手里拿过来放在手里一捏,黑皮碎了,露出里面的三颗种子。张崇一想,这乌木藤没准是成熟多年,这周围应该还有不少种子。 “老哥,帮我找找周围还有没有乌木藤种子。” 二人最终又找到了十来个像松子一样的被皮。 张崇也不贪图那些可能还没被他二人找到的种子,收回心思,把神识集中于乌木根所在的地下。 张崇走近,蹲在一旁,细细感知了地下的情况后,把两手按在乌木根两侧,施放起御土术来。 而后一个两尺宽的土块包裹着乌木藤的根被张崇拔起,抱在手上。 这灵药的移植是越快越好,张崇不多耽误,对老哥说了声“后会有期”之后就运起轻身术飘然离去。 老哥目送张崇离开了也不急着回家,先是摸了摸怀中银子,然后又走到崖壁前琢磨起那一小股灵泉来。 张崇离开抛出乌木藤的地方之后,随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往杂草丛里一钻,藏了起来,全然没有仙家仪态。 张崇叫出阵灵,让他带自己进入秘境空间中。 移植也是简单,秘境空间里灵气浓郁,张崇特意找了个地形相似的地方,刨了个坑,将乌木藤栽了进去。 阵灵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张崇忙活。 第九章 第一次摆摊 三日后,张崇回到了赤沙城。 比之前和康玮说好的半月时间多了几天,张崇也只好前去向康玮请罪了。对此,康玮还是颇为恼怒,训斥了张崇几句。不够也就仅此而已了,张崇是靠着关系进来的,康玮也懒得与他多做计较,免得惹了某些人不快。 离下一次东城交易会还有十天,张崇在丹香阁做学徒之余,都在四处打听行情,免得到时候摆摊定价太离谱。 南北两条正街上的的铺子基本没有售卖灵药的,只会卖炼制好的灵丹,卖灵种的也不多,张崇几日打听也是收获不多。 所以张崇在接下来几日就把目标转向了东城区那些小店。灵草之类的同样没有,倒是有几家出售一些灵种,要价也不高。在此期间,张崇还在一家叫做“了凡丹坊”的小铺子发现了一些好东西,价格便宜,张崇很有出手的想法,只可惜囊中羞涩,不得不作罢。 又到了初一这一天,张崇在丹香阁混了半天,午时刚过就来跟康玮说自己事情做完了。 康玮爽快的放他离开。最近一段时间,张崇是越发的对炼丹房不上心了,看起来是放弃了成为炼丹师的想法。对此,康玮不忧反喜。炼丹师有几人能成就?与其在此徒耗光阴,不如去赚灵石,拼一把筑基,同时他老人家也省心,可谓是一举两得。 终于到了这一天,张崇等待多时了。 东城广场,现在这个时间,摆摊的人还算不多,往来散修也不算多,一般到了傍晚时分才是交易会最为热闹的时间。 张崇每晚修炼消耗一颗灵石,如今身上只剩两颗,这还是为今日的交易会特地留下的。囊中空空丝毫不影响张崇在各摊位之间闲逛的心情。交易会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张崇一番逛下来也发现了几个摊位上有些灵药种子,问了问价钱之后,心中已然有了底。 太阳已落山,交易会上的气氛正是热烈的时候。张崇在广场边缘寻了个摊位,拿出乾坤袋里的东西摆在一张几尺宽的布上,然后盘坐在地,等着有人来问价。 交易会看着散乱,但众人都默默守着几条规矩。 一是不能动手,逼不得已也是上擂台解决,动手是万不可取的。 二是位置,修为高的占据中心处的摊位,修为低的就乖乖去僻静地方凉快着。 三就是这张布了,布只是凡俗世界里的普通粗布,在这广场边上的一家小铺子里却一张要价两枚灵石。有这张布,你就能在这摆摊,没有就会被那家小铺子里的人赶走。当然了,这布也分个三六九等,张崇这个不过是最便宜的。 那家小铺子名为“广进阁”,阁主是个筑基修士,算是余行知手下的一个记名弟子。这记名弟子与真正的弟子相差很大,更像是被余行知雇佣的伙计,只是他不拿灵石罢了。 他为余行知做事,得余行知的庇护。办事得力会受到余行知的赏赐,但是不能得到金丹修士的传承。 记名弟子还有个好处,那就是他们有变成亲传弟子,真正拜入金丹修士门下的机会。 张崇的摊位上,有火纹草草籽六十三颗,他留了五十颗草籽自用; 还有无名金属一小块,这是张崇偶然获得的,虽然这不在他原本的目标之内,但他还是花十两银子从一个四十来岁的光棍手里买下了; 乌木藤的被皮六枚,每枚被皮里有三颗种子,这乌木藤的种子,张崇同样在储物袋里留下一半; 未知灵树的所结果子的果核一个; 不认识的灵草半株。之所以只有半株,是因为那个娃娃发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被放牛娃家的黄牛啃掉了半截。 就这么些东西,有些寒酸。 等了小半个时辰,张崇有点焦虑起来了,这辛辛苦苦淘来的东西卖不出去?难道要卖了那株乌木藤?张崇想及已经在秘境空间里成活的乌木藤,有些舍不得,珍贵的东西留给自己不好吗? 张崇胡思乱想之际,一个二十来岁的将张崇拉回了现实。 张崇盯睛一看,来人身形消瘦,好似一个世俗书生。其修为有炼气六层,若是他真如模样上一般年轻的话,这修为还算过得去吧。 “这位摊主,不知你这些灵种作价几何?” 张崇见生意来了,打起精神,堆出假笑,说:“道友有礼了,我这摊子上的东西都不贵。火纹草草籽六十三块,作价六枚下品灵石;乌木藤六个被皮一共十八枚种子只要三枚灵石;至于其它三样,我也说不出是什么,你看着给吧。” 柏冬青一听,暗道这价格还是很便宜的,这枚果核他也认得是什么来头。 他不动声色,说:“摊主价格公道,你这乌木藤和火纹草的种子我要了,连带这个果核给你十枚灵石,如何?” 张崇看了摊上那不起眼的果核一眼,说:“我虽是不认得这果核是个什么名堂,可应该不止值一枚灵石吧。” 柏冬青回答:“摊主有所不知,这草籽数目多,种下去几年,总能收获几株灵草,但是想凭一枚果核种出灵树,不说成活的可能性有多低,就是时间也至少是几十年才能小见成效。” “若是摊主实在嫌少,我可出三枚灵石买你这果核,不知阁下愿否?” 张崇总觉得自己亏了,犹豫之间又有一人来到张崇摊子前,开口问价。 “摊主,这火纹草草籽怎么卖?” 张崇抬头一看,其人气息当是炼气圆满。此中年男子身上一看就价值不凡,腰间乾坤袋品级也高。长相十分平庸,是个很难让人记住的相貌。 张崇拱手,“道友有礼了,六十三枚草籽作价六枚灵石。” “嗯,倒是很便宜。” 柏冬青可不愿意了,眼看到手的鸭子岂能让这个后来的抢了? “这位道友,在下已经要交付灵石买下这火纹草了,还请道友见谅。” 王洪洋修为高他太多,所以柏冬青说话也比较客气,不愿与之发生太大矛盾。 王洪洋看也不看柏冬青,对着张崇说:“摊主,火纹草只是一阶灵药,黎南群岛有几处地方多有产出,只是它对生长之地有些要求,在其它地方不易成活,草籽也很少流出,你这火纹草的草籽我出十二枚灵石。” 财大气粗! 柏冬青气急,奈何修为没他高,乾坤袋里灵石估计也比不过人家,只能在一旁生气,等王洪洋离开后好拿下那枚果核。 张崇觉得十二枚依然是大赚特赚,心里高兴着呢。张崇也开心地笑了一下,说:“成交。” 王洪洋付了灵石,收了草籽,却不离开,他还想恶心柏冬青一下。 “摊子,你这一小块萃金石怎么卖?” 柏冬青见王洪洋还不走,于是对张崇说:“摊主,在下家族离此颇远,时间不多,可否按刚才的价将果核和乌木藤种子卖与我,我好及时返回家中。” 张崇意动,这果核得来的轻松,卖给三枚灵石也不错了,不料王洪洋忽然伸手虚拦,说:“不知摊主这果核怎么卖?” 柏冬青好气! “三枚灵石。” “欸~~”,王洪洋阴阳怪气的这么一声让他原本在张崇心里的高人印象当时就崩碎一半。 “摊主,这紫花梨的果核可是你这几样东西里唯一的二阶灵物,不卖个三五十枚岂不亏大了?” “二阶紫花梨?”张崇不知道紫花梨什么情况,可是上了二阶的东西确实价值大涨。 柏冬青几乎想扭头就走了,拿五十枚灵石买颗种子,不是他这个穷鬼炼气六层修士做的出来的。 王洪洋瞟了一下柏冬青,目的达到。 柏冬青暗道早早下手了,不计较那两枚灵石,现在岂会只能收几枚被皮回去? “摊主,在下就要这六枚乌木藤被皮了,三枚灵石你收好。 张崇接过灵石,问:“道友不要这紫花梨果核了?” “二阶灵物价格太高”,他看了一眼王洪洋,接着说:“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道友别急啊,十枚灵石卖给你,你看怎么样?” 柏冬青很意外,“二阶灵物岂能只卖十枚灵石?” 张崇自有考量,说:“留在手里也是无用,所谓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一枚无用果核与道友结个善缘岂不美哉?” 柏冬青倒是没想到,当即拿出灵石,“我便买下了。” 王洪洋见最终没能十足地恶心到柏冬青,略感可惜的同时对张崇说:“小友年纪虽轻,却有大智,绝非池中之物。” 柏冬青眉毛一抬,心想:“小友?这称呼……” “道友缪赞,有舍才有得,在下不过是缺灵石罢了。” 王洪洋摇头,“非也非也,我见过太多抱着金山而死的愚人了。贪之一字,何其难挡?” 王洪洋抱拳离开,“后会有期。” 张崇还礼,“后会有期。” 王洪洋离开之后,柏冬青也要告辞了。 “在下乃是明光岛柏家人,道友日后有暇前往,冬青必扫榻以待。” 张崇回礼,“在下张崇,有机会一定前去叨扰,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第十章 第一颗丹药 送走两位客人,张崇又盘坐下来。 此时他摊子上就这么两件东西:一小块萃金石,半截灵草。 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走到张崇的摊子跟前,以十枚灵石的价格买走了那半截灵草。 张崇从壮汉口中得知,这半截灵草名叫红骨草,对体修而言是一味用处颇大的灵药。一株红骨草的价值当为三、四十灵石,张崇这半株卖个十灵石尚算公道。 最后一个萃金石品级不高,量也很少,张崇估摸着多半卖不出去,于是干脆收了摊子,四处逛逛。 张崇如今乾坤袋内有灵石三十五枚,虽然也不多,但至少是有了问价的资格。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广场上的人也少了很多,摊位也是一样。 张崇在交易会中心的几十处摊子看了看,发现里面的东西与自己无缘,于是渐渐往外围靠去。渐渐地,张崇已然来到了广场边缘,在这种犄角旮旯摆摊的人估计和张崇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这外围摊位上的东西价值都很低,张崇逛着颇有些愉悦。龙住龙窝,狗钻狗洞,大致如此。 逛了一会儿,张崇在一个摊位前停下脚步。摊主看着比张崇大不了几岁,修为不及张崇高。他摊子上堆着几十本纸质书籍,十几张灵符,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张崇认得出来或认不出来的东西。 张崇的目光停留在一本《灵植精要》上。 “摊主,你这本《灵植精要》多少灵石?” 摊主向张崇一笑,说:“道友有礼,五十。” 他这个笑可比张崇摆摊时的假笑熟练多了。 五十灵石显然不是张崇负担得起的,张崇略一皱眉,说:“丹香阁里的典籍也才不过五十灵石一本,你这本凭什么能卖这么贵?” 摊主解释到:“好叫道友知道,这是在下祖上传下来的典籍,无奈传到我这里家道中落,不得已才拿出来卖啊!我这本《灵植精要》乃是先人的心血,五十灵石已经算是贱卖了。” 张崇不知道这个年轻摊主所说是真是假,他也无意深究。 张崇直接问:“我能翻开看看吗?” 摊主拿起《灵植精要》,回答:“可以,但是最多只能看一柱香时间。” 张崇答应了,接过书来。张崇在山岚秘境中所学的东西到了修仙界也就识文断字一项可堪一用。 书中墨迹很新,这应是摊主的抄本,不是原本。大略翻了几页,其中内容对张崇来说还是十分合用,合上书时,张崇已然决定买下。 “这不是原本吧?” “道友说笑了不是,原本跟抄本都是一样的内容,再说要是卖你原本,价格可就不止五十了。” “其中真伪难以判断,而且在下囊中羞涩,最多只能付阁下三十灵石,多了没有。” 摊主佯装恼怒,将书从张崇手里夺回,“如此廉价岂不是有辱先祖?我是断然不会卖的!” 张崇也不继续争论,在他旁边寻了个地方又铺开摊子,孤零零的放下一小颗萃金石,盘坐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今天的交易会眼看就要收场了,广场上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了,刚才那位摊主收了摊子,拿着《灵植精要》来到张崇的摊位前。 再次看了一眼张崇一览无余的摊位,他开口说:“若是阁下添了你这萃金石,我便以三十灵石的价格将此书卖给你。” 他那块萃金石实在太小,本也不值几个灵石,张崇自然是愿意达成这笔交易了。 财货两清,两位摊主各自离开了东城广场。 张崇自觉此次交易会上,他完成了所以的目标,十分满意,心情颇佳。另一位摊主此次没卖出几张灵符,一堆典籍抄本也只卖出去了一本,而且他还觉得在这本《灵植精要》上赚少了,有些郁闷。 张崇回了城西院子,同院的两个三源阁伙计已经休息了。说起来,他有两个邻居,其中一个郭万有他至今还没见过呢。 一夜休息,张崇带着空空的乾坤袋和五枚灵石再次开启了赚灵石之路。与第一次相比,那时他只有几百两银子做本钱,现在却已经有了五枚灵石,还有一册《灵植精要》。 先去一趟丹香阁,和康玮打了声招呼。张崇基本算是放弃了炼丹一途,康玮也不管他。同一炼丹房的学徒看出他放弃此途之后隐隐有些看不起他,人穷志短就是几个学徒对张崇的评价。海琳和张崇的交流也少了,也许是因为张崇时常跑出丹香阁的缘故。 和康玮打过招呼之后,张崇并未直接出城,而是去了城东的了凡丹坊。 在凡人的世界里,没有银子可是吃不开的,即便你是修仙者。 了凡丹坊出售炼气修士修炼所需的聚气丹、凝气丹、益气丹,以及用来回复法力的回气丹,也有一些回春丹,解毒丹。 而丹坊的主打丹药则是给凡人服用的长生丸。 张崇进了店,原本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的小伙计顿时来了精神。 “道友要点什么丹药?” 小伙计虽然年幼,但却是个实打实的修行者,称一声道友并无不妥。 张崇回答:“长生丸。” “道友要多少瓶?本店的长生丸物美价廉,买二十瓶会附赠一瓶。” 张崇一笑,说:“只要一瓶。” “啊?只要一瓶啊……道友稍候。” 小伙计有些失望,转头往后面喊到:“哥~来客人了~” 了凡丹坊在店主兄弟二人手中经营惨淡。弟弟的修为低,让他看着店里的灵药根本不安全。哥哥是炼丹师,常常在后院炼丹,不可能时时兼顾前面店里。所以这前面店里货架上基本是摆了些空瓶子装装样子,店里所有的存活几乎都在店主的乾坤袋里。 不多时,一个炼气九层的男子到了铺子里,问张崇:“道友要什么丹药。” 一旁小伙计抢着说:“只要一瓶长生丸。” “一瓶?” 店主有些没想到,愣了一下,对张崇说:“承惠三枚灵石。” 张崇此前曾来了凡丹坊了解过长生丸,付了灵石之后,接过店主从乾坤袋里掏出的一个瓷瓶。 张崇打开一看,里面有九颗乳白色丹丸,几乎不含灵气。张崇好歹在丹香阁待了这么久了,总也有点“见过猪跑”的经验,估摸着这一瓶丹丸所需草药应该基本上都是凡俗草药,成本当不超过一枚灵石。 “久闻贵坊长生丸大名,不知效用如何,有何禁忌?” 店主回答:“这长生丸转为凡人所创,有补精益气,延年益寿之效。凡人每月只能服用一枚,多则无益。” 这就是张崇打算拿到凡人世界里换银子的东西了。 张崇看着他人生中购买的第一瓶丹药,说:“我吃了会有什么效果吗?” 店主:“道友说笑了,此丹凡人吃了有效,对修士而言却是有害无益。” “有害?” 这却是出乎张崇的意料了。 店主平日也没什么生意,当下便耐着性子给张崇讲解起来。 “我辈所求一是修为增长,二是肉身无垢每每突破一层境界时,身体会排出一些杂质,这一点想必道友也是知道。” 张崇哪里知道,不过他还是点头称是。 店主继续说到:“这长生丸名字响亮,但也只是补益凡人精气。凡人食五谷,肉身内杂质极多,服用长生丸与吃补药相似。” “但是炼气修士所求乃是肉身无垢,平日食用之物都力求是灵米、灵膳。长生丸不含灵气,修士服用等若是服用五谷杂食,只会增加体内杂质,这是其害。” “之所以说无益,则是因为凡人之精气与修士之精气相差巨大,长生丸难有补益之效。” 此时的张崇可谓是受益良多。 他前几天还在丹香阁的小厨房吃了顿饭,岂不是又摄入了不少杂质?现在想想,海琳他们好像的确很少让厨房的师傅给他们做饭,最多就是吃些点心。 张崇向店主称谢,允诺以后有机会一定前来光顾,而后离开了了凡丹坊,出了赤沙城。 …… 所谓精气神三宝,精是肉身气血之力;气是修士的丹田法力,是凡人之中真气、内气、五脏之气,总而言之就是依附于肉身之精上的活力;神则是指魂魄之力、思维意志,修士还有神识,也包含于“神”之一字中。 第十一章 第一株灵木 甲申年的最后一天,亥时一刻。城西的某处院子,张崇的房间空无一人,一串木珠手链静静地躺在床上。 秘境空间中有一山一湖,山不高,湖也小。 张崇正在砍伐矮山山腰处的树木,想要清理出一片空地出来。此时阵灵就飘荡在他周围,时不时跟他说两句话。 几个月来,张崇走遍了赤沙岛上比较大的几座凡人城池,还有许多小的村子。收获不可谓不大,就说他腰间的乾坤袋吧。他赚了灵石之后没有去买法袍,而是选择拿出八十灵石先还给丹香阁掌柜吕尽善,如此一来,身上便无欠债了。 那本《灵植精要》是灵植一途入门的典籍,张崇已然细细读过。张崇在山岚秘境中所学的东西在他研习《灵植精要》时倒是起了很大作用。灵植在修仙百艺中属于不难入门,但是也赚不到什么灵石的一项,修仙界中,灵植夫和炼丹师一样少。 书中将各类灵草、灵药大致分了类别,比较杂乱,不成系统,不过便宜的东西,总也不能苛求太多。 《灵植精要》中有两种分类之法,一为五行之分,金木水火土五行各介绍了几种常用的养护手法;另一种分法就相对来说比较细致了,分木属、草属、水属、藤属、阴属等。 张崇现在所为就是要给秘境空间里的第一株灵树腾出空间,供其生长。 依书中所言,草树、藤属周围有其他普通植株并不要紧,灵植生长首重灵气,最重要是保证灵气充裕,普通植株不耗灵气,所以可以留着。 木属则不然,灵树适应环境能力远超灵草之类,一在其体大,二在其根深。张崇要依据书中所说砍去周围十丈的树木,还要毁坏树根。 张崇不远处是一株灵桃树,只有一阶。张崇在山岚秘境里千年灵树见得多了,阵灵更是眼光极高,她对这棵灵树根本就瞧不上眼。 张崇虽然知道这灵桃树不过是一阶的金碧桃,但是以张崇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应该是他手里最贵的东西了。 灵木的品级一看种类,二看年份。紫云梨本身就是二阶灵木,其果核也是二阶;金碧桃只是一阶,但是有百年年份之后就是二阶灵木了,只是其种子还是属于一阶。 此物得来也是不易。赤沙城位于赤沙岛南岸,而灵树的来源则在赤沙岛东岸。 赤沙岛之东,有一座临海的凡人城池,名叫琼琚城。 半个月前张崇在琼琚城发现了一个三灵根的胎儿,她母亲也生得妖娆多姿,这是张崇目前找到的最好的目标了。 自己一个人寻找到底是势单力薄,效率极低,可是这种事情也不能大张旗鼓,被人发现阵灵的存在,把她捉去炼丹,或者是封印到法宝里做器灵,这都不是什么好下场。而且张崇所谓类似邪修,若是被人误会了,只怕免不得被人斩妖除魔了。 三灵根不合阵灵心意,她记下了那个妇人的气息,实在不行也只能凑合转生了。 除了为阵灵寻找转生对象一事小有进展以外,张崇还获得了一个意外之喜。为此,张崇付出了一千两银子。 金碧桃的消息来自于一个渔村里的渔夫,张崇花银子买来消息,又乘着渔船出海,来到了一座无人小岛上。 张崇初到岛上的时候发觉小岛上虽然郁郁葱葱,但是并无灵脉,能生长出一株灵树实在罕见。 在渔民的带领下,张崇找到了这株金碧桃。当时灵树的情况并不好,整棵树没有什么生气,树叶稀少,生长出来才两三年就要死于灵气匮乏了。 灵树好运,捡了条性命;渔夫也好运,遇到的不是黑心修士,赚了千两银子;张崇也幸运,捡了一棵灵树。修仙界中也不乏这种三者皆得满足的小欢喜。 张崇支开船夫,叫他去岸边等候。而后他花了半天功夫,小心翼翼地把树移植到了秘境空间中。也是这灵树还小,和张崇差不多高,不然就要麻烦许多了。 秘境空间的门虽然不会显出形状在张崇眼前,但是其大小却是有限的,只是阵灵在木珠中设下门户是就已经定下的大小,难以改变。若是金碧桃再大一点,张崇就只能考虑回去换个大一点的乾坤袋再来了。 张崇移植金碧桃的时候,阵灵给了张崇一个建议:杀人灭口! 事出仓促,想保住秘境空间的秘密和灵树的消息,只能指望船夫没有在张崇待在秘境空间里的回来偷看,或者是…… 阵灵在张崇进入秘境空间之后一直以神识监视着外界变化,知道渔夫没有跑回来偷看,但是……毕竟死人的嘴才严实。 也不知山岚老祖死之前给阵灵传授了什么,她脑子里的想法颇有些让张崇害怕。 张崇没有采纳阵灵的提议,他知道这样有一定风险,但是平白无故地杀人,他做不到。 张崇和船夫各取所需,愉快的踏上回程,在渔村码头分别,不问姓名,不问何往。 看着张崇离开,渔夫也松了口气。一千两啊,他出海一趟,也就赚个几钱银子,最多一两。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场赌博,他赢了,赢了一场富贵,日后生活当会轻松如意许多,回去之后就着手搬家吧。 偶然发现灵树是渔夫的运气,他一向是个老实人,从没进过赌坊,但是在他有了赌注——一株灵树之后,他不知怎的就有勇气拿命去赌一把,若是遇到个心黑的,他可就没命了。与仙师打交道,只有三岁小儿才会觉得安全。 秘境空间中。 阵灵:“张崇,你说这破桃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能结出果子吗?好吃吗?哎呀!我没有嘴的。好烦啊!张崇,我要转生!我要转生!” 张崇有些不耐烦:“你别叫了好吗?” “干嘛凶人家……”,阵灵觉得委屈。 张崇呼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天灵根百年难得一见,目前我也就听说过余院长这么一个修士,异灵根也难得才难出一个,急也没办法。” “我之前也不知这么难找嘛,老祖又没告诉我。实在不行和你一样,是个双灵根也行啊,反正不能比你差!反正三灵根这种货色绝对不行!” …… “不说这个了,张崇,你说明天你能赚多少灵石啊,会有一千吗?” “不可能这么多,我也说不好会赚多少,明天再说吧。” 张崇退出空间,又和阵灵聊了一会儿,而后便握住一枚灵石,开始运功修炼。 第十二章 第一件法袍 乙酉年元月初一,张崇十九岁。 赤沙城里也有凡俗世界过年的习惯,毕竟城里的炼气修士人数众多,他们的习惯自然而然也会汇聚成赤沙城的习惯。 新的一年从今天开始,照例,城里会举办规模很大的拍卖会。赤沙岛周围的散修也会从四面八方涌入城中。 很多人会选择这几天放松自己,疏解一年来的各种压力,做到有张有弛。 对张崇而言,元月初一的交易会将会异常热闹,众多的修士汇集在赤沙城中,还需早早赶到城东广场,占下摊位。 丹香阁的学徒和炼丹师也会放假几日,海琳他们都选择了返回家族。 时辰尚早,张崇便来到了城东广场,花两枚灵石在广进阁租了一张布,在交易会外围选了个不那么差的地方摆下摊子。 他摊子上的东西不多,其实以张崇这种方式也很难搜罗到很多东西。 一些灵种,被张崇装在小布袋子里。袋子上贴着纸,写明是何灵种以及数目; 几株灵药,品级都是一阶,被张崇放在木盒中保存。 东西不多,却是张崇几个月辛劳的成果。 时辰虽早,交易会上却也已经有了些人。随着暖阳渐渐西垂,广场上的摊子和行人也越来越多了。 张崇等来了他今天的首位客人,是一名女修。女修手指摊上的一个木盒,说:“摊主这金环花卖多少灵石?” 再次抬眼看了看,姿色一般,说:“五十灵石。” “倒也不贵,我买了。” 女修十分爽快,也不讲价,交了灵石之后就拿了金环花走了。张崇不禁怀疑是不是这盒子里的不是一阶金环花,而是长相相似的某种其它灵花。 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光顾张崇的小摊,几个木盒里的灵草都被买走,张崇隐隐察觉自己定的价格可能低了点,可他这些定价可都是询问了老吕丹香阁收购一阶灵草的大致价格后定的,应该不会太低啊。 殊不知这交易会上向来少有灵药流出,而且丹香阁收购灵药的价格本就比市价低,无论买家是否用得着,买下张崇手里的灵草都是绝对不亏。 几样灵草很快就卖了出去,装灵种的几个小袋子却是无人问津,一个没少。 今天赚取的灵石对张崇而言十分重要。赤沙城他基本上是走了一圈了,短时间内很难再从凡人中取得什么收获,在新的一年里,张崇计划走上简单快捷的灵植一途。当然,这“简单快捷”也只是对坐拥秘境空间的张崇而言,对一般修士来说,修仙百艺中每一条都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走通的。 交易会上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张崇摊上的灵种也卖出了一袋。这袋灵种被人以五枚灵石的价格买走,张崇并不认得那是何灵种,卖给他的凡人也说不上来名字。 张崇手里的灵种都是卖一半,留一半。张崇将那袋灵种记住,以后好知道自己亏了多少。虽说这样除了让自己难受一下之外没什么大用,可让这个事像根刺一样卡在那里,张崇也不会舒服到哪去。 每年元月初一的交易会除了平常摆摊买卖这一种形式之外还会在广场中心设一个简陋的半拍买、半交换形式的小交易会。此时小交易会正是高、潮之时。 张崇看自己摊上剩下的东西也没什么人感兴趣,更重要的是卖不了几个灵石。张崇索性收了摊子,挤到小交易会去看个热闹。 要拿到小交易会上的东西价值必须要够高,可不是什么破烂玩意都能往上面凑的。 人群中心摆了一方小桌,广进阁的人在一旁主持,同时也是做见证。每笔交易做成了之后需给见证人支付一笔灵石,这是广进阁的规矩,或者说是余行知治下的赤沙城的规矩。 场上一人手中拿了一把飞剑想换一件防御法器,可惜无人换给他。人群里多有嘲讽之声,说这人不是好歹,智力堪忧,防御法器也是能随便换来的? 那人本也就是上来试一试,既然不行,他也只好尴尬地下去了。 换得一人上来,那人手持灵符一张,介绍到:“我这枚火蛇符乃是一阶上品,内封一道火蛇术,威力等同炼气后期修士,要价七十灵石,价高者得。” 这是个诚心要卖东西的。当下就有人叫价。 “我出八十!” “八十一!” “八十五!” “八十九!” 这一下,没人跟价了。火蛇符在各家店铺的售价就是九十灵石,再跟着加就是亏了。这个买家也是有趣,小赚一枚灵石他也乐意。 价格已经喊出,交易达成了一半。人群中最后一个喊价的修士走出来,接过火蛇符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交付灵石,这笔交易就算是成了。 飞剑、法器之流张崇是十分想要的,可是为长远计,这些东西都要往后靠了。 小交易会对张崇来说颇有看头,能增长不少见识。小交易会结束后,张崇便回去休息了。 次日有一场赤沙城各大商家联合举办的拍卖会,胡景春也要前去参加。这拍卖会对入会者的财力有要求,张崇也不想去凑热闹。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张崇细数乾坤袋内灵石,得三百一十六枚。 东城李记杂货铺,此店没有什么特色,也没有主打之物,内里各类东西都有,多的是不知几手的东西。 张崇走进店内,见两旁货架摆满了各类物品,杂乱无章。 掌柜是个挺胖的中年人,修为也是炼气后期。据张崇了解,店主不仅仅是长了一脸老实相,而且一向待人和善,最重要的是他这杂货铺里什么东西都有,而且很便宜。 张崇现在没法求质量,要得就是个便宜。 掌柜的主动问张崇:“道友要点什么?” “我听闻贵铺有各类典籍出售,特来问一问有没有灵植一类的入门典籍,不求精深,只要内容细致即可。” 掌柜想了想,说:“似乎是有的,道友稍等,我去找找。” 不多时,胖掌柜就拿了三册书,一把铲子模样的法器,一件道袍出来。 “道友久等了,你看这三本可还满意。” 张崇接过三册书籍,见三者分别是《木属培育记要》、《水生种纲目》、《常见一阶草属略讲》。张崇翻开看了看,十分满意。 “掌柜,不知这三册要价几何?” 掌柜回答:“给你个实惠价格,一共一百灵石。” 张崇想着,果真便宜得离谱。 掌柜接着说,“我这里还有一把六成新的法器,专为灵植而炼制,下品法器灵铲,只要九十灵石。” 张崇又接过法器来看,想着日后应该是需要,于是决定买下。 掌柜紧接着又把手上的一件袍子一抖,展开在张崇面前。 “我看道友还是穿的粗布衣服,实在有损阁下炼气后期修士的体面。我这件青海麒麟法袍足有九成新,作价一百一十枚灵石,道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张崇有些犹豫,这法袍可不在张崇原本的计划之中。衣服只是装饰而已,可有可无,为此花费一百一十枚灵石在目前的情况下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他真的很想要一件法袍,有了法袍确实方便不少,也不会时常因为粗布衣服而在街上惹人侧目…… 但是修为才是一个修士的根本啊! 张崇从李记杂货铺出来时,终究还是购买了那件法袍。在掌柜的大力推荐和降价十枚灵石的让步之下,张崇还是不敌内心的欲望。 出了店门,张崇立马就有些后悔了,这些灵石本该是留下来修炼用的,浪费在这里属实不智。 谁又能时时刻刻控制欲望,保持绝对理智呢? 第十三章 康玮×张海生 张崇回到家后,迫不及待的换上了青海麒麟袍,喊出阵灵来看自己显摆。后悔归后悔,灵石都花出去了,总不能把法袍放着不穿吧。 青海麒麟袍算是一件下品法器,和张崇的乾坤袋一样,都是属于不入流的法器,都不需祭炼就可使用。 张崇这件法袍没有什么防御力,其上只有三个功能。一是可以略微调整大小,使修士穿上之后更合身;而是不易沾染污秽,可以保持洁净;三是不惧水浸火烧,当然,这是指凡俗水火。 阵灵出来看了张崇的打扮,不免夸赞几句。二人自娱自乐一番之后,阵灵就返回了木珠之中沉睡。 张崇如今身上只有二十六枚灵石,今后一个月的修炼所需都不够,对此,张崇也没办法。摸出一枚灵石攥在手里,开始修炼。 元月初三,海琳他们还在家族里没有回来,丹香阁内颇为冷清。掌柜就坐在柜台后边,闭目养神。 张崇经过之时,吕尽善毫无反应。倒是阿雅注意到了张崇换了身衣服。 “张崇,今天换了衣服呢,比之前英俊了好多啊。” “阿雅,早啊。” “早。” 几位炼丹师这些天都没有开炉的打算,张崇来丹香阁也没什么事做。但是只要人在赤沙城,张崇还是习惯每天到丹香阁和康玮报备一声。 躺在藤制躺椅上的康玮瞄了一眼,嗯了一声,旋即继续晒他并不怎么缓和的太阳。 “康师傅,若没什么事,张崇就回去了。” 张崇转身便要离开。 “张崇”,康玮叫住了他,说:“你这袍子看着不错啊。” 张崇不知康玮是什么意思,展开手臂看了看身上,回了一句“还行吧”。 “法袍虽好,却并无什么太大用处。须知修为才是我辈的根本。我看你最多也就二十岁,已经是炼气后期,本以为你明白这个道理。” “你放弃炼丹一途在我看来并无不妥,事有轻重,有舍有得。你如何做都是你自己的事,老夫本无权过问,可是今日老夫还是想要多嘴几句。” 张崇一礼,“前辈教诲,晚辈求之不得。” 康玮并非筑基修士,一声“前辈”乃是为了表示张崇尊重之意。 “你这法袍当是二手吧?” “康师傅慧眼,确实是。” “既非新品,想来你手中灵石也是不多,无论购买丹药修炼还是买一件法器防身都远比一件法袍来的好。” “张崇,莫以为这只是小事,以小见大,若时时为外物所惑,不能有所持,则大道无望。” “你是有机会在三十岁之前筑基的,虽然筑基丹难得,但是总也有机会。老夫早年痴迷炼丹,修炼也全靠丹药,最后法力驳杂,根基不牢,终身不入筑基之门,心不能持就是我这般下场,望你引以为戒。” 张崇真诚地向康玮一礼,“多谢前辈教诲。” 康玮活了这么些年,遇到的人多了,看得事多了。大限将至,康玮开年之后的这两天一直心绪起伏,今日见向来穷困的张崇换了件二手法袍,不知怎的就想说上几句。 张崇返回西城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冒出把这法袍两下撕了以证向道之心的想法,可是到了家里,张崇又舍不得了。 罢了罢了,能否持心跟撕不撕法袍有什么关系。康师傅提点之恩,张崇铭记于心,日后必将报答。 这几日张崇每日去丹香阁打声招呼之后就回家研读《木属培育记要》、《水生种纲目》和《常见一阶草属略讲》。 《木属培育记要》是张崇最重视的,他打算将手里的灵种全部种到秘境空间中去,这《记要》中的内容十分合用。《记要》中还提到了灵铲法器的作用,不仅仅是挖坑填土,还能疏导地里的灵气,对灵种的发芽颇有助益,是灵植夫常用法器。 《水生种纲目》是三本书里最厚的,里面罗列的很多一阶妖兽,都是弱小不堪的水中妖兽,可以捉来养着吃。还有不少生长在水中灵药。《纲目》中没有什么灵植方面的技巧,是一本介绍性质的书。 《常见一阶草属略讲》与《纲目》差不多,介绍了各种一阶草属的灵药。不同在于其中有不少修士的批注,注明移植或栽培此种灵药时需注意的重点。 白天读书,夜里修炼,如此几天过去。 有一件事一直萦绕在张崇和阵灵两个人心头。目前阵灵转生的最好选择便是张崇不久前在琼琚城遇到的那个三灵根,可是这与阵灵的期待相去甚远。再过几个月后那妇人便要生产了,错过了下一个,下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至于阵灵关于日后道途的考量,原本他是想要加入一家大型宗门,可是目前看来是不太可能了。张崇实力太低,想离开黎南群岛去往大宗门的地盘根本不可能,唯有退而求其次,与张崇相互扶持,走散修一途。若是运气稍微好点,转生到修仙家族之中就更好了。 丹香阁今日得了一份委托,来自于胡景春的大师兄张海生。 张海生也是一个炼丹师,之后自从他接受三源阁之后就很少开炉炼丹了。此次他来丹香阁是想请胡景春出手炼一炉柔黄丹。 柔黄丹乃是二阶灵丹,作用是滋养胎儿,略微舒展经脉以使资质得到少许提高。此丹炼制难度不小,加上这一次服用灵丹的孕妇乃是一个凡俗女子,她身体的承受能力也要考虑在内。 张崇从阿雅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 张海生夫妇的几个儿女都是凡人,他们各自成家,都不在赤沙城内居住。这次小女儿怀孕,特地从高秋城跑到赤沙城来安胎。 张海生作为余行知的大弟子,修为却只有炼气期。 早年余行知刚刚结成金丹,尚未占下赤沙岛的时候,张海生就拜入余行知门下,学习炼丹术。当时余行知对张海生的修炼也不上心,等到占下赤沙岛之后,张海生炼丹术还算可以,修为却一塌糊涂。 而后张海生前后两次尝试筑基都以失败告终,道途断绝。 子女之中没有一个身怀灵根,张海生的遗憾也难以在下一代弥补回来。 这次小女儿有孕,张海生特地去求见师父,帮忙看看腹中胎儿是否能够踏上修行一途。 可喜的是,此胎儿竟然是个双灵根,资质尚可。所以张海生特地找出三源阁不知从谁手里收的柔黄丹丹方,前来拜托三师弟胡景春炼制。 张崇听了张海生家的喜事,自然而然地就想看看这喜事会不会顺便也关照一下他和阵灵两个人。 第十四章 转生 是夜。 阵灵得知了双灵根的消息后十分兴奋,围着张崇一直转圈。 “张崇,带我去看看,带我去看看……” “看肯定是要去看的,可是这个……三源阁的掌柜到底是对我有恩,虽说我不会继续走炼丹这一条路,但是对人家的孙女下手总不太好吧……” “是个女孩吗?那就好呀,其实要是天灵根就更好了。” “你在做梦!你有没有听清楚我的话?” “听清楚了,你这种杂鱼修士啊,什么的不懂。” “你倒是懂,别靠我这个杂鱼修士给你找转生对象啊。” 阵灵模糊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喜悦,“嘻嘻,那我就给你讲讲什么叫做转生吧,杂鱼修士。” “这转生乃是像我这样的阵灵,或者器灵,灵植诞生灵智后所变成的灵妖,我们这种不是一般的魂魄,而是真灵之体。” “我们想开始修炼呢,就必须寻找没有魂魄占据的婴儿转生,或者直接夺舍,夺舍这种下三滥我是看不上的。唉!还是妖灵好,他们还可以将就自己的本体用。” “我这种真灵比不少我老祖那样的炼虚大能,他们的真灵乃是千锤百炼,凝聚一身精气,与灵魂合而为一,就算他们死了,真灵还可以转世重修,记忆不会被轮回洗去。” “像你这种杂鱼呢,不修炼到炼虚,死了之后灵魂也会转世,只不过你的下一世和你完全没关系,你这一世的记忆会在死后消散,生死道消就是这个意思。” “你想啊,我去转生和一个普通灵魂去附体有什么不一样吗。只不过我去转生之后他家一定是得了一个天才修士,以后带着家族称霸山岚海,哈哈,到时候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我这么说,你懂了吧?” 张崇又不是蠢货,自然懂了。他点了点头,说:“就算如此,我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像是在张前辈孙女上搞鬼,就算转生不同于夺舍,可也到底不是原本该有点那个灵魂了。” 大道之妙,此时的张崇难以揣测。 “哎呀!你怎么就不懂呢?你怎么不知道注定就是该我去转生呢?反正错过了这个你还有两年时间,时间一到我就拉你垫背,一起转世去。我不知道我这个伪真灵之体扛不扛得住轮回洗礼,反正你肯定是扛不住。” “行了,行了,过几天找机会去三源阁看看,你说把咱们那株乌木根拿去送给张掌柜,找找他女儿在哪怎么样?” “不行!秘境空间里就那么两样东西,留着给我呀,给外人干吗?” “这个……这不是总要找个理由去三源阁吗?总不能就这样直接去找他吧,跟他说我想看看她女儿吧。” “笨,就不能偷偷的去偷看吗?” “凡人城池可以这么干,这里是赤沙城,怎么偷看?” 阵灵:“我不管,我不管,我非要去!” “行行行,明天再说吧,这两天我看那几本书有点心得,打算今天就在秘境空间里试试。” “啊?晚上不修炼了吗?” “秘境空间不能被人发现,只能晚上进去干啊。” “好吧……” 由于大规模种植需要开辟灵田,耗时费力,所以张崇打算先把手上的十几颗乌木藤种子种下去,试试手。 张崇选择的地点就在之前移植的乌木藤周围,灵药之间距离不宜过近,张崇每埋下一颗种子就换一个地方。 一把二手的下品灵铲给张崇提供了不少助力,不枉张崇几日来分出时间祭炼它。这灵铲一铲下去不止是撬动泥土,张崇感觉土里的灵气也受了灵铲的影响,微微流动。灵气的具体变化,张崇感知不出来,但这多半是对灵种发芽有促进作用。 阵灵就在张崇头上飘着,不时瞎指点几句。 将乌木藤种子全部种下之后,张崇退出空间开始修炼,阵灵也回到迷穀木珠中休息。 张崇次日便开始在三源阁附近游荡,希望能“偶遇”张海生的女儿。可惜三源阁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不是个凡人女主安胎的地方,所以张海生把女儿安置在不远处的一个宅院内。 一个月后,张崇总算是远远看到一个孕妇挺这肚子从三源阁出来,张崇自然是尾随而去,跟着来到了妇人暂居的宅院。不大不小的一个宅子,张崇没有贸然潜入,而是记下地点,返回了西城。 一进屋子,阵灵就迫不及待的钻出来,叫到:“真是个女孩,双灵根?双灵根。就是她了,就是她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张崇也只有提前恭喜张家得了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了。 “可是有一个问题呀。” 张崇问:“还有什么问题?天灵根、异灵根可遇而不可求,难道你还想着要寻一家大宗门才行?” “不是,是我未来母亲住的地方有阵法守护,你一进墙里就会被发现的,到时候被抓起来做成咸鱼干可怎么办啊?” “呵,我成了咸鱼干,你也得被余院长抓去封到法宝了做器灵!” …… 二人斗嘴之间,一个可行的计划就渐渐成型了。 又是半个月过去,张崇总算是等到妇人出门了,她旁边还有一名三源阁的女伙计相陪。 张崇装作路人从妇人身旁经过,一颗木悄然钻进了珠子她的衣袖中。为了做到控制如意,张崇半个月了苦练驱物术,总算是努力没有白费。 张崇耳边传来阵灵的声音,“张崇,祝我好运吧。” 张崇心中默念:“祝你好运。” 有张海生的精心安排,阵灵应该是可以顺利出生,只要阵她运气不是太差。 回到家中,张崇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木珠链子,只剩下十二颗。 张崇拿出《木属培育记要》来看,却有些静不下心,看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张崇看不下去了,索性又出了门,在城里闲逛起来。 不知不觉就又逛到了北城,那座宅院附近。遥遥看了一眼,张崇又转身离开。阵灵能否顺利转生全凭她自身的运势了,张崇很难帮上什么忙了。 是夜。 妇人早早安睡,房间内的阵法安静的运转着。 一缕缕黄色烟气从脱下的妇人衣服里钻出,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而后阵灵又十分吃力的从衣服了把迷穀珠子摄出,放到了房梁上。 这颗珠子不是带有空间门户的那颗,虽说阵灵在那颗珠子里住得比较习惯,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不要拿出来冒险得好。 放好珠子后,阵灵飘到妇人的肚子上空,缓缓降下,而后渐渐全部进入了妇人的肚子,与胎儿合为一体。 转生之事力求悄无声息,要让所有人都觉得阵灵就是个普通的娃娃。若是为人所觉,只会平添变数。 第十五章 灵田×坐化 阵灵之前已经将空间门户的控制之法教给了张崇,他将法力注入木珠子内后就能以神识打开入口,进入空间。 张崇看了看四周,想选定地方着手开辟灵田。空间内灵气浓郁,堪比中型灵脉。浓郁的灵气也是张崇在秘境中,没有灵石、丹药也能这么快修炼到炼气后期的关键。当然,余行知留下的小蕴灵阵也功劳不小。 这开辟灵田,只靠张崇的双手和一把铁刀还不知要搞到什么时候,光是砍树一项就要耗去不知多少时间。 从乾坤袋里摸出《廿七小术择录》的抄本,里面有些什么法术张崇都知道,不过张崇还是习惯拿出来翻一翻,看看能不能在书里找到什么好办法。 其中最适合不过的就是风刃术了,可惜张崇没有火灵根,修炼起风刃术有些力不从心。 灵根属性对修士而言存在天然的限制,一般修士都会借助外物来弥补不足。法器、符箓、阵法,这些都是对一个修士帮助很大的东西,可惜张崇现在身无半枚灵石,只能老实地一棵一棵树砍下去。 张崇想着,若是阵灵在侧,怕是又要开始嘲讽了。 开辟灵田不是几日可成,张崇也不着急,一个半时辰之后,自从便退出了秘境空间,开始修炼。没有灵石,修炼的效率低了很多,赤沙城内的灵气也稀薄的很。修炼了一会儿,张崇又钻进了秘境空间中。 一夜过去,张崇在床上打坐,回复耗损的精力,不需多长时间,张崇就又变得精力充沛了。从床上起身,推开房门,天已经大亮了。 一枚留音符,停在空中,这东西张崇没有用过,但是见别人使用过。留音符并非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总也是要花费灵石的,张崇自空中揭下留音符,激发。 阿雅的声音响起,“张崇,康师傅走了,掌柜的叫你赶紧到店里来,他有事要跟你说。” “康师傅走了?什么意思?” 传音符激发之后就灵光暗淡,变成废纸一张了。张崇随手将它丢入乾坤袋袋,而后往丹香阁赶去。 来到丹香阁,不巧掌柜正在招待客人。张崇静立一旁,观察张崇言行。吕尽善一起如常,看见张崇进门也并无什么情绪流露,想来并非是康玮意外身亡,张崇略感心安。 客人买了丹药之后就离开了,张崇赶忙凑到柜台前面。 “掌柜的喊我来有什么事。康师傅怎么了?” 吕尽善徐徐开口:“张崇啊,不得大道者终究不过一死而已。康师傅年岁颇大,昨日已经向东家辞去差事,准备自家后事去了。” 张崇又问:“可我昨日早晨见康师傅还好好的,怎么会如此突然就……” “在你看来突然,但其实在修仙界,康师傅这种情况再寻常不过了。他是散修,在丹香阁也干了有些年头了,无儿无女,无亲无故。” “东家说他是自感大限将至,自己去找地方安稳坐化了。可能过个一年半载,他……” 吕尽善话语一顿,接着说:“还是说说你的事吧,其他学徒东家都安排到几位师傅手底下了。他见你无心炼丹一途,便叫我问问你是离开丹香阁还是转跟另一个炼丹师。张崇,东家发话了,若是你要留下来,就不能吊儿郎当的,就得做好炼丹学徒的事。” 张崇在丹香阁收获了很多,几乎就是除开灵石以外的东西都是在丹香阁得到的。说实话,张崇是想赖在丹香阁的。可是他既然已经决定放弃成为炼丹师的想法了,除非走在路上捡到了哪家老祖的乾坤袋,得到大量资源,否则不会改变原有的决定。 张崇向张崇一礼,“多谢掌柜几个月的照顾,张崇无意成为炼丹师,还请掌柜告知东家,张崇选择脱离丹香阁。” “你想好了?” “想好了。” “想好了就好,张崇,选择无关对错,以后还请常来关照小店生意。” “一定。” 康玮的离开很突然,张崇一直记着他当日的一番提点,想着有机会一定得报答一番,如今看来,似乎是没机会了。康玮连个后辈都没有。 生生死死,世间常态罢了。 张崇站在丹香阁外的大街上,想了想,回了西城。 张崇坐在床上,康玮的身影一直挥之不去。最近接连发生了几件事,让张崇的心境乱了起来。 张崇摇了摇头,右手抚了一下木珠,打算进入空间继续开辟灵田,暂时不想这些了。 抚在木珠手链上的右手忽然顿住,张崇想起了乾坤袋内的留音符。阿雅来找他的时候他应该是在秘境空间里,还没出来打坐恢复精神。 张崇看了看自己居住了好几个月的屋子。想着自己身怀重宝,只要被人撞见一次,起了怀疑之心就危险了。而且这房子属于三源阁,他是借居于此。 看了得搬家了,张崇想着。 夜里,张崇坐在院子里看着星空。山岚秘境里只有日月,没有繁星。余行知曾在余思学院院考中留下“何为星辰”之问,当时张崇自然不知,可他出了秘境后的第一个夜晚,看见了头顶的满天繁星,他就顿时就明白星星到底是什么了。 天上的星辰几千年、几万年都差不多,人却是生老病死……张崇胡思乱想之际,他等的两个邻居终于也回来了。 张崇向朱德荣打了个招呼,看见他旁边还有一个人,便问:“这想必就是郭万有道友了吧?” 那人一礼,说“在下正是郭万有,道友有礼了。” 张崇还礼,“在下张崇,我们做邻居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郭万有恳切的说:“三源阁事情太多,每天都回来的晚,这才没能相见,实属无奈。” “呵呵,张某特地等候于此,是想托二位告知张前辈,我要搬走了。” 朱德荣:“张兄不是在丹香阁做炼丹学徒吗?怎么要搬走啊?” “在下已经辞去了学徒身份,不宜再借居于此了,要去别处另谋出路。” “可惜了,若是能成炼丹师,日后可就大不相同了。” 张崇不置可否。 朱德荣:“张兄为何不亲自去找掌柜的,托我二人转告可是有些失礼。” “在下已经受了前辈大恩,不想再麻烦他了,也不愿再承他恩惠了,日后怕是还不上。” “好吧,我会为你转达的,还请放心。” “在下身无长物,这本《廿七小术择录》还请二位收下。” “这是……” 朱德荣接过来一翻,居然足足有二十七道适合炼气期修炼的法术,这可是价值不菲啊。 “这太贵重了,不能收,我不能收。” “不必推辞了,朱兄收下吧。” “既如此,在下一定把话带到。” “多谢。” 这本《廿七小术择录》对张崇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里面适合他修炼的法术都已经被他背得烂熟于心。送出去至少是还了一份人情,了结了一段因果。 次日,朱德荣将张崇放弃学徒身份并且搬走的事告诉了张海生。张海生想了想,记起了这么个人。 “知道了,下去吧。” 一件小事耳,改日见了师尊,禀报一声就是了。 张崇离开了赤沙城,悄无声息,一如之前的康玮。 第十六章 发芽×天星 琼琚城内有一家客栈,二楼上有一间上房,屋里有一张床,床上一串木珠,珠子里空间一座。 张崇之前种下乌木藤种子发了芽,十几颗种子有四颗发了芽,张崇对此颇为满意。 张崇拿之前砍下的一截树干做了两个木桶,具体来说就是把木头中间掏空,整出个桶的形状,装不了多少水。这时候就显得控水术的用处了,可惜张崇没有水灵根,并没有修炼这一道法术。 拿两个木桶在小湖里提了点水给四颗嫩芽浇了,张崇便坐在地上,盯着小小的叶片上的水珠看。 看了一会儿,拍拍膝盖,起身继续开辟灵田。张崇如今有点理解为何山岚老祖为什么要弄些凡人关在秘境里了。张崇现在都想着要是能找几个人来帮帮忙就好了。 阵灵转生之后应该能帮上忙了,不过也要等她长大。 之前带着张崇找到金碧桃的渔夫已经不见了,左邻右舍也都不知道他们一家人搬到哪里去了。张崇本还想着让渔夫带自己去那个小岛上再撞撞运气呢,如今看来也只能作罢了。 开辟灵田的第一步就是灭绝生机,其后是汇集灵力,最后是依据所种灵植的不同进行调整。 第一步费时费力,张崇现在还没完成呢。 第二步需要布置阵法,张崇觉得空间里的灵气浓郁,既然自己没有灵石,那就不布置了,反正种的都是一阶灵草,将就一下吧。 第三步自不用说了,省去。 张崇如此施为,到时候成活率如何已经可以预见了。 灵田可以给张崇提供长久的收益,但是灵草的生长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年起步,张崇还是需要一个赚取灵石的路子。 次日,张崇掏出自己的算命幡,穿上旧道袍,出了琼琚城。只是韭菜要一茬一茬的割,灵物的积累同样也需要时间。 一连十几天,张崇一无所获。或许是时候离开赤沙岛了。 这十几天,张崇一直在思考是否要去别的地方碰运气。赤沙岛上很安定,很少发生修士被杀之事。可是赤沙岛上的灵石几乎每一枚都有主人,张崇实力差,地位低,继续待下去不太可能有出路。 但是南边则不一样,越是往南,赚取灵石的机会也就越多,可是越往南的地界也越乱,张崇对南边日日杀人,夜夜夺宝的消息听得多了。 张崇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连件法器都没有,就不去南边给人塞牙缝了。 西边有黎南群岛另外一座中型灵脉,千年以来都是把持在石家手中。 石家手里还有两条海上商路,一路自石家所在的南枢岛穿过整个黎南群岛,途经诸多岛屿一直到东边的东涯洲。二是与北方黎国修仙界互通有无的商路。这两条商路可谓是石家的命脉所在,同时也是黎南群岛修仙界繁荣与否的一个关键。 每月会有一艘石家的海船在赤沙城外的海域停驻一天。张崇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把目标放在了这艘海船上。 张崇先去了一趟赤沙城,将他那株乌木藤卖了。三源阁的掌柜兼东家自然是张海生了,只不过张海生平日很少干掌柜的活。 接待张崇的掌柜并非张海生,他接过张崇递过来的木盒。打开看了看,又抬眼瞧了张崇一眼,说:“新鲜的很,若是培育得当,说不定还能成活,你这乌木根挖出来不超过一天。” 张崇面无异色,“掌柜好眼力。” “一阶乌木根,二十年的年份,我给灵石九十五枚如何,若非你这乌木根药力十足,我给价不会超过九十,道友考虑一下吧。” 张崇:“就九十五吧。” 一阶灵药很少有能卖到一百灵石的,九十五已然不错了。 每月海船来的时间都会有一两日偏差,张崇等了几天之后,石家的海船总算是来了。 张崇站在岸上,看着海面上的海船。此船名为天星,长百丈,宽二十五丈,体型巨大,不能停靠在岸边。但凡需要远行的修士自行上船就是。 等候在岸边的修士各自掏出飞行法器,或是一方云帕,或是舟型法器,更多的还是一把把飞剑。众人各展神通,上了天星号。张崇没什么办法,只能全力施展轻身术,以一手“水上漂”上了船,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连件飞行法器都没有也要去东涯洲,土包子……” 旁人的嘲讽张崇恍若没有听见,观察了一下之前上来之人的行事,大致看清楚之后就照猫画虎,来到一方桌案前交了五十灵石的船资。那位收灵石的修士点清数目后询问了张崇的名字,登记下来。 此去东涯洲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张崇登记好之后便寻了个地方盘坐,这也是船上大多数人的做法。 船还会等一下午,黄昏时分才会起锚。 船楼中有着石家一位筑基期修士坐镇。他即是船上秩序的维护着,也是保护天星号安全的人。筑基期修士有独自一人前往东涯洲的能力,而且耗时也比乘坐天星号短。但是也会有一些筑基修士愿意乘船,或是他们此次有重要货物需要筑基修士押运,所以船楼常常不止一个筑基修士。 甲板下的船舱半是货舱,用来储存一些不能以乾坤袋存储的货物,比如灵兽、兽卵、需要保持生机的灵药等。另一半则是客舱,房间需要预订。张崇这样的普通乘客只能在甲板上度过一个月时间。 铁链卷动的声音响起,船锚被拉出海面。巨大的船身上亮起密密麻麻的纹路,这是驱动巨船前行的阵法。船身后面散出一道接一道的波纹,速度渐渐加快。 在张崇的视野里,赤沙岛越来越远,渐渐与海平面融为一体,只有中央的群山还依稀保留着轮廓。 扮成道士模样在赤沙岛各处搜罗灵物时,张崇觉得赤沙岛很大。前不久离开赤沙城之后,张崇觉得赤沙岛最大,却抠不下几块灵石来修炼。现在看着几乎要看不见的赤沙岛的一丝形状,张崇忽然觉得赤沙岛很小说小岛张崇伸出一根手指就能遮住它。想到这里,张崇忽然一笑,笑自己的奇怪想法。 张崇对自己说:还是阵灵看得清楚,张崇,杂鱼而已。 张崇转身,手抚舷墙,看着远方的薄薄暮色,似明似暗。前方为何尚未可知,张崇只能在心里祝自己好运。 第十七章 柏冬青×行凶 张崇盘坐在地,倚靠着舷墙手里拿着《常见一阶草属略讲》仔细阅读。船上鱼龙混杂,根本不适合打坐修炼,更遑论进入秘境空间了,读读书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漫漫大海上,巨大的天星号像是一条游鱼。 巨轮在离开赤沙岛后的第三天夜里降低了速度,不少人从夜色中飞出,落到船上。 大海广阔无垠,不知激发了古今多少人的豪情壮志,张崇的心却没有什么波澜。黏黏的海风吹在身上让张崇不免想到幸好穿了这件法袍,不然身上还不得难受死。 又过一日,之前偶尔还能瞧见一二小岛,现在天星号四周却只有一望无际的海面,想来是已经出了黎南群岛的海域。 张崇这些天就做了一件事,背书。对一个修仙者来说这并非什么难事,花些时间就行。几天下来,《常见一阶草属略讲》中的一百多种草药张崇都已做到烂熟于心。现在看得这本乃是《水生种纲目》。 张崇沉浸书中之际,一道影子遮住了书上的阳光。张崇抬头一看,原是柏冬青,一个曾在东城交易会上碰到的人。 张崇站起身来。柏冬青一礼,“想不到竟能在船上遇到张道友,还真是有缘啊。” 张崇回礼,“柏道友。” 张崇:“我也没想到能遇到柏兄,之前说去贵岛拜访,在下却连明光岛在哪都搞不清楚。” 柏冬青:“路途寂寞,能遇张兄已经算是幸事了。这次我是跟随两个家中长辈去东涯洲做点买卖,历练一番。两个叔伯都无趣的很。” 张崇和柏冬青没什么交情,也就是上次做一笔交易,二人互相客气了两句。天星号上属实无趣,张崇很乐意跟柏冬青聊上几句。 柏冬青太年轻,居然问起了张崇此行的目的,这可是修仙界中有点犯忌讳的事。好在张崇不以为意。直言自己穷困潦倒,赤沙岛内赚不到灵石的所以特地去远方讨生活。 柏冬青是家族子弟,但凡是个正经的家族,族里肯定是有筑基修士的,有高手庇护,柏冬青对修行之艰难还没什么领悟。 对于张崇的困境,柏冬青也有一番理解。 “张兄志在高远,在下佩服。赤沙岛乃至黎南群岛安定多年,大大小小的资源都被瓜分完毕,散修若是没有门路的确是比较难生存。东涯洲地大物博,确实是个好地方,只是离得太远,人生地不熟的,在下却是没有张兄的勇气。” 张崇:“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话题进行到这里,就有点沉闷了。柏冬青自乾坤袋中摸出棋盘一张,棋子一副,对张崇说:“张兄可有意与我来一局。” “不瞒柏兄,在下只看过别人下,我自己是不会下棋的,只怕不能奉陪了。” 张崇有些遗憾,本来下下棋打发时间也好,柏冬青家族子弟,结交一番也没有坏处,可惜了,只恨山岚秘境中的人都是不会下棋的。 “无妨,我下得也不好,张兄可以边学边下嘛,很简单的。” “也好,那就有劳柏兄传授了。” “其实很简单的”,柏冬青抓起一把白子,说:“你来猜单双,猜对了你拿黑子,猜错了我拿。” 手中数目神识一扫就清楚了,可张崇显然不能这么做。抬手拈起两枚黑子,余光扫了一眼柏冬青,张崇又漏下一枚到棋盒里。 “我猜单数。” 柏冬青在棋盘上松开手,七枚白子落于棋盘之上。修行者中,喜下棋者大多不会以神识提前知晓手中白子数目,谁执黑子全看运气。因为除非是要使什么小手段,否则提前知道了没什么用处。柏冬青每次与人对弈之时,却总免不了提前用神识探知数目,改不了这个烂习惯。 神识妙用无穷,但有时自己知道了没什么好处,却给他人提供了可乘之机。 未知未必是件坏事。 柏冬青要给张崇讲规则,所以二人下得很慢。 …… 不得不说,张崇还是有些天赋,两局之后就基本掌握了下法。 柏冬青本人也只是个棋坛新手,下的不怎么样,瘾却挺大。到了第三局时,他已然不能在短时间内拿下张崇。 “慢着!我这一手下错了,张兄容我悔一步如何。” 张崇错愕,“悔棋?柏兄,这下棋还能悔的咯?” “我这不是失误吗?小悔一步,无伤大雅。” 不等张崇同意,柏冬青已经从棋盘上取走了一枚棋子。他告诉了张崇棋盘内的规则,却唯独没有说“落子无悔”这么一条。 柏冬青下棋就是有个毛病,棋随心走,落子后又常常后悔,不拿回这颗棋子就不舒服,非要悔一步放可。 海上旅程十分枯燥,张崇二人周围渐渐多了些围观之人。柏冬青和张崇每下一步,这些观棋者就会纷纷摇头一番。 柏冬青:“叫吃!” 围观人群里有一人低声评价,“这一步还像样。” “啊!” 一声惨叫忽然响起,众人惊疑之时,一个修士在大家的目光中倒在了甲板上面。 此人正面朝上,躺在甲板上,双眼瞪得很大,布满血丝,表情惊恐至极。 张崇进入黎南群岛以来,还是头一次看见修士身亡,张崇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想着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棋可能也是下不成了,这东西还是挺有意思的。 甲板上的骚乱惊动了石家的筑基修士,他从船楼里飞出来,落在尸体旁边。 石宗成环顾众炼气期的船客,说:“散开些,别靠太近。” 张崇等齐声答“是”。 “用良,怎么回事?” “七叔,这个人原本好好的刚才忽然暴毙。” “刚才他在干吗?” “他应该是在看这两位小兄弟下棋。” “下棋?” 石宗成看向张崇二人。张崇感受到石宗成的神识在他身上扫过,似有成千上万的无形细针在他身上刮过,弄得他心里直发毛。张崇恭敬地行了个礼,“晚辈张崇。见过前辈。” “晚辈明光岛柏冬青,见过前辈。” 石宗成:“柏秋风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石宗成转而看向地上尸体,显然正在以神识探查。 众人等待着他的结果…… 第十八章 仇杀×邪修 “用良,去查查这个人的身份。” “是。” 石宗成查明死者的死因之后,脸色阴沉。 众人就待在原地,等候石宗成发话,没人做出什么异样举动,以免惹人怀疑。 不一会儿,石用良回来禀报。 “七叔,此人是在咱们南枢岛上船的散修,名叫王进旭。” “散修……” 石宗成高高瘦瘦的一个人,长脸鹰鼻,生了一个很不讨喜的长相。此时他筑基期的气息显露无遗,阴气森森目光扫视着众人。 “在我天星号上闹事,是不把我石家放在眼里,这船上容不得杀人者。”石宗成认真的观察着这些炼气期的小修士,想借助狠话激出凶手。 “但是修仙界中仇杀再正常不过,谁杀了王进旭,主动站出来说明缘由,然后自己下船,我保证不会动你一丝一毫。” 石宗成的目光一无所获。 “如今离黎南群岛尚不太远,下了船还能御器返回。要是等我后面把你找出来,就算我不杀你,这茫茫大海也会吞了你,望你想清楚了。” “你若信不过我石某人,今夜悄悄离开就是,希望阁下好自为之。” 石宗成吩咐石用良,“将尸体抛进海里去。” “是。” 石宗成返回了船楼。 若是黎南群岛的某个家族修士,石宗成还会考虑送其尸体回家,没有跟脚的散修还是甩了吧。 咚! 王进旭的石头沉入大海,作为一具富含灵气的新鲜肉身,想来一定会惹来不少鱼类争夺。 张崇看见王进旭倒下时内心毫无波澜,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了。但此时看着王进旭尸骨无存,张崇还是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秘境中时,人们尚且会将死者送往冥雾。这修仙界中,不止生死无常,死了之后还是如此下场。 大家都觉得王进旭死于仇杀,明天看看谁不见了,或许就知道是谁下的手了。 甲板上百十来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柏冬青家里在天星号上订了一个房间,入夜之后,他就回船舱中歇息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 “洪学传死了!洪学传死了!” 这动静唤醒了天星号。第一个赶来的是石用良,他看了一眼死者,死状与昨天的王进旭一模一样。 他偏头对身边一人说:“去禀报七叔。” 石宗成来后,石用良对他说:“七叔,此人名叫洪学传,是在赤沙岛上船的散修。” “赤沙岛……” 石宗猛地转身,狭长的双眼透这怒火,盯着人群,也不知是在看谁,说:“你在找死!” “敢在天星号上找我的不痛快,别被我抓住,否则你死路一条。” 说完,石宗成便朝船楼走去。 “尸体先在这放着,用良到我静室来。” “是。” 洪学传的遗体留在这就是让大家寻找蛛丝马迹的。两名同道接连遇害,大家都嗅到了不好的味道。 “宋老,您见多识广,看看这人是怎么死的呗。” 宋允章八十来岁,发须皆白,但是双目有神,不显老朽之态。他也不推辞,拿着他一人多高的拐杖走到洪学传的尸体旁。 宋允章对尸体说了声“得罪了”,然后一手按在尸体的丹田处。石宗成探查死因根本不必接触死者的肉身,宋允章神识强度比之筑基修士大有不如,只能就近查看,还需要将灵力送入死者身体中以做协助。 张海生无法查看女儿腹中胎儿的灵根情况也是因为神识太弱。甚至筑基修士也做不到,胎儿脆弱无比,还是由金丹修士出手方才稳妥。 宋允章查看过洪学传体内状况后说:“经脉和肉身都没有明显的伤势”,而后又摄出洪学传心脏内的一滴血,看过后,说:“也不像是中毒。” 旁人中有急性子开口:“老头你行不行啊?” 宋允章扭头一瞪,那人顿时就闭了嘴。 而后宋允章用手按住洪学传的额头,面露异色。 “脑髓受损,泥丸宫破碎,这……” “泥丸宫!” 脑内泥丸宫乃是修士识海所在,神识为魂魄的延伸,识海破碎自然必死无疑。 “这专门伤人识海,乃至魂魄的手段可是少见的很,只有……”,另一人接话,“只有邪修擅长此道。” “难道这船上有人想借我等性命修炼的邪修。” “不好说,未必就是邪修炼,也可能只是刚好与这二人有仇,躲在暗处寻仇罢了。” “放屁,你小子屁的经验没有,这二人一个在南枢岛上船,一个在赤沙岛,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懂?” “散修的事谁说的准,保不准以前有过龃龉,还有,你说谁放屁呢?” “你!” “你在找打!” …… 众人乱作一团,石宗成在船楼上静静看着甲板上的混乱。 大家吵吵闹闹,最终也没个结果,相熟之人纷纷聚在一起,好有个照应。孤身一人的散修不会接受同样孤身的散修的邀请,也不会被那些已经聚了三五个人的团体接受。 大家都怀着警惕。 当时王进旭死的时候,张崇正在和柏冬青下棋,很多人都看到了。如果船上有邪修的话,张崇的嫌疑是比较小的。 有两个散修先后来找张崇组队,想大家坐近些,有个照应,都被张崇拒绝了。原因无它,小心为上。 夜里,打坐休息的人几乎没有,大家都互相保持着尽可能大的距离。 张崇觉得这个夜晚格外的长,漆黑的海面好似明日归宿,空荡荡的夜色里潜藏着危险。弱小和无助此时在张崇的心里被放大。 他一改平日的盘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张崇背靠在舷墙上,双臂环抱小腿,却不是把头埋到膝盖间的可怜模样,张崇抬着头,等待着天亮。 深夜。 “大胆!” 一声怒喝打破的夜的寂静,石宗成从船楼里飞出。有一个臭虫在他石家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损了他石宗成和整个石家的颜面,传出去也会影响他家的生意。 大家选择乘石家的船,一是大海茫茫,炼气修士难以横渡,再就是图个安稳。 这次身死的人名为丁广明,石宗成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样,可惜既没能救下他,也没能抓住凶手。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有邪修藏在船上了。 第十九章 卢东江×包广泰 天色渐明,船上的邪修却依旧藏在暗处。 “要我说啊,这邪修可能不在这甲板上,晚上大家都看着的,没发现有谁有奇怪的动作,可是这夹板下面,还有客舱呢。” 客舱里的人也不可能终日在房间里枯坐,白天也会有人上夹板上来吹吹风。 有人听得此言,当即反驳,“我等在黎南群岛都是有名有姓的家族,岂会有人修炼邪法,我看你就是心怀不轨,企图混淆视听,转移视线。” “你这是污蔑我,反咬我一口,这样只会显得你们这些家族狗嫌疑更重!” “你说什么?你在找死!臭散修,邪修只会从你们这些烂人里出。” 那散修听了这话,当即从乾坤袋里抽出飞剑,“小子,有胆就跟大爷我比划两下,让老子教教你什么叫强者为尊,绣花枕头。” 那个家族子弟哪里受过这气,掏出一刀、一盾两件法器就要动手。 就在此时,一直作壁上观的石宗成也坐不住了,落到甲板上,气息一展,威压一放,震慑双方。 那个散修就算见了对手有两件法器也不慌,他早已认定对面是个样子货,给他再好的法器都是白搭。但是石宗成一到,他就萎了,急忙收了飞剑。 “前辈恕罪,晚辈冲动了,恕罪恕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是吧。” 家族与散修之间看不过眼也是正常,不过是被邪修这个引子诱发出来了而已。有他在,船上乱不了,可是那个臭虫,石宗成非捏死他不可。 石宗成本想独自揪出杀人者,但是那臭虫藏得很好,他一时没什么好办法,也只有去求助卢道兄了。 卢东江乃是重霞岛卢家的家主,此行是领着卢家几人前往东涯洲办事,随船而行。 老卢是中期修士,修为高过他石宗成,年纪也比他大。 卢东江的静室内。 “石道友,那行凶之人未必就在甲板之上,昨晚我也以神识窥视着甲板上的情况,同样没发现行凶之人。” “卢道兄是说那人是哪个家族的人?” “只是有此可能,而且可能性不小。” “下面的人都是黎南的家族,虽然都是炼气修士,但我也不好直接监视他们。” “不能监视,石道友,加入真是他们之中有人搞鬼,此举只会打草惊蛇。” 石宗成摸出十枚中品灵石,放到桌上,说:“若是让那人继续杀人,我石家损失太大,还请卢道兄,出手相助。” “依我看,甲板上散修和家族两边的人矛盾已经起来了,互相猜忌。道友不妨推波助澜,待到不得不出手调和之时再出现,将客舱里的人赶到甲板上,虽说麻烦了一下,可是却能转移怨气,不得罪黎南各家族的同时将他们监视起来。” “道兄这主意好啊,可是如此一来,那人岂不是会彻底藏匿起来,我怎么揪他出来?” 卢东江:“道友,那人本事不小,能在你我眼皮子底下杀人,揪不出来也就罢了,只要让他们看到石家有作为,行凶者收手也就够了。” “话虽如此,可是不宰了他难解我心头之恨,我石家折损的颜面也没法挽回了。” “邪道修士多灾多劫,早晚难逃一死,不死在道友手里,也会死在别处,道友又何必自乱道心。” 石宗成拱手一礼,“石某修行不足,让道兄见笑了。” 卢东江还礼,笑道:“道友言重了。” …… 包广泰和许自励本以为自己走了霉运,坐个船遇到这档子事,却不想此事却让二人有了个赚灵石的机会。 海天一色,万里无云,只是船上之人却没几个人有这闲情逸致赏景了。 张崇在自己的地方坐着看书,同时分出一些神识注意着自身周围。终日维持着神识外放是不可能的,而且神识损伤不好补救。张崇只是外放两丈,聊胜于无。 看到《水生种纲目》中彩雾扇贝一段。 “此贝为一阶,最大可至半掌大小,行动极为迟缓。遇敌时口吐彩雾,毒性较弱,但是此贝多群居,千数同吐彩雾,毒性大增,绵延数里范围。肉有微弱毒性,味道极佳。十年以上彩雾扇贝有可能凝聚贝珠,或可制灵器。” 这灵器是什么,张崇倒是不知,有机会要了解一二。 张崇正待看下一张,却听船的另一侧又有喧哗声起。 包广泰神情激动,大声斥问:“你们把丁广明和洪学传尸体弄哪去了?凶手尚未查出,你们就急着毁尸灭迹。” 赵晨明反驳:“血口喷人,你。我是听石前辈吩咐将二人尸体扔了。” “你说是就是了,我看你就收在你的乾坤袋里,准备拿回去炼尸!” “你放屁!我没有!” 此时许自励开口呼应好友包广泰,“那他俩的乾坤袋呢?贪心一起,我看没什么不可能,说不定你就是那邪修!偷了尸体还有用处!” “胡说,乾坤袋早就被石家……” 赵晨明以一敌二,嘴上有些说不过,好在他是跟着家中兄长出来的。 赵晨乾出现在弟弟身后,“你二人无理取闹想要干什么?” “五弟你退后,我到要看看这两个泼皮要干什么?” “泼皮”二字一出,包广泰、许自励一时像是受了天大屈辱一般。 “我……你……爷爷……干……” 包广泰之后的无言秽语语速太快,张崇人生中头一次听见如此话语,一时惊讶地听不清包广泰说了些什么。 赵晨乾气急,“两个臭虫,你们在找死!” 赵晨乾手掐剑诀,一把飞剑掠出,直取包广泰的项上人头。 包广泰没想到这人一上来就动手,心中大恨,骂得太高兴了,没把握好尺度啊! 飞剑转瞬即至,眼看就要刺入包广泰的喉咙人一道青影打来,将飞剑击偏开来,救了包广泰一命。 他转头一看,原是好友许自励早早拿出来青蛇鞭。此时不是道谢的时候,包广泰反手摸出一捆黑色锁链,末梢带着个钩子。 他大喝一声,勾魂索一甩,就朝赵晨乾攻去。 敢不远万里在东涯洲和黎南群岛之间行走的散修,首先这修为全都是炼气后期,手上总也有一件趁手的中品法器,张崇除外。 家族弟子虽有长辈护持,修为低一点也可以出门走动,但是这船上也就那么几个炼气中期的小公子,大多都是后期修士。 第二十章 蠢货×闹剧 赵晨乾以一敌二,不落下风。他放出四张竹片法器,环绕自身。此防御法器四方宝签虽然只是下品,但是也看得包广泰十分眼热。 赵晨乾攻守兼备,一手飞剑御使得有模有样,更有炼气八层修为,压了包广泰二人一头。 大家都乐得看个热闹。赵晨明在后边跃跃欲试,在家族里没什么机会动手,此时有大哥在旁,不乘机从这两个满嘴喷粪的家伙身上搞点斗法经验更待何时啊? 赵晨明手抚乾坤袋,就要摸出法器上前相助兄长。却同旁边传来一声“赵兄莫慌,卢某来助你一臂之力”。 赵晨明转头一看暗道:“卢家人。是大哥的朋友吗?我怎么没见过?” 这卢家大汉一来,甩手就是两张一阶下品的火球符,这威力对场间炼气后期来说是中看不中用。 两枚火球在空中爆开,范围很大,很是波及了一些人。大家都不愿插手,小小火焰也全当没看见,纷纷退开,让出地方给他们打。 打赢了又没好处,何必冒着风险逞一时之快呢?手上法器损坏了找谁赔?受了伤找谁说理? 卢家大汉甩完火球符之后也不急着动手拿下包广泰二人,而是瞪了不远处的王孝庭的一眼。 王孝庭适才躲避火球符时稍慢了一点,此时位置比他身后的散修稍靠前一点。面对卢家大汉极度不屑的眼神,王孝庭暗脑。 “阁下的准头也太偏了。火球符这种威力低下的符箓又无用处,还请不要乱放就是了。” 王孝庭自度,这也算是不卑不亢了,正打算后退,却听大汉回话,“看着碍眼,清清场子罢了,滚滚滚。” 王孝庭看着大汉不屑的冲他甩甩手,连说三声“滚”,只觉怒不可遏。破口就是“老子……槽……骨灰……饭……” 这王姓散修言辞之精彩程度不下之前的包广泰啊。 光骂怎么能找回面子?若是私下里,王孝庭忍气吞声不在话下,可是船上散修众多,还有石家前辈看着,他王孝庭不打得这卢家狗满地找牙岂能罢休。 王孝庭翻手拿出一把七言如意笔,不是那种制符的细细符笔,而是婴儿手臂粗细的杀人利器。 他手拿七言如意笔,与空中一挥,黑墨自毫中间隙流出,如滴落在水潭中一般,在空中弥散开来。王孝庭一笔划尽,空中似气似液的墨汁汇聚成一个“困”字,他笔尖一点,这字就化成三道锁链朝卢家大汉飞去。 大汉放出一把飞刀环绕身侧,此刀只有刀身而无刀柄,形似月牙,三尺来长。飞刀一斩,黑色锁链就断作两截,大汉嘴角一弯,“就这?” 却不想,水无利刃亦从不为刀锋所伤,抽刀断水只是徒劳,这大汉的应对可当得一声“愚蠢”。 断开的锁链转眼就重新接连在一起,环绕在大汉周身,伺机而动。 船楼中某处静室,一声“蠢货”响起,正是他家长辈给他的再合适不过的评语。 大汉不管不顾,只把飞刀不停斩下。三条锁链一经放出就是无源之水,在大汉的连续消耗下最终消散,可是不待大汉得意,又是三条墨黑锁链飞来。 苦也。 跟着大汉来的几人见他处于下风,纷纷掏出法器来。 王孝庭这边,众散修不甘示弱,也是要出手相助。这种混战大家应该都不敢下杀手,不趁机出口恶气怎么行。最重要的是,此时位处天星号这边船舷的散修有几十个,大汉那边只有几个人,这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不打死人就是了。 两边杀气腾腾,王孝庭也是兴起。就在此时,大汉一个不慎被锁链捆住手脚,王孝庭大笔一转,血红墨汁凭空出现,最后聚成一个“杀”字,笔尖一点,一把长刀化出,往大汉手臂斩去。 “啊!” 血色长刀略过,大汉的左手在鲜血的陪伴下中落在甲板上。 嘈杂的天星号上,断臂落地的声音算得上很小了。轻轻的一声,似是激励两方拼斗开始的鼓点,又像一场闹剧的落幕之声。 “够了!” 筑基中期修士的含怒一声压下了甲板上的嘈杂。 卢东江和石宗成飞身落到甲板上。 石宗成环顾众人,大家已然纷纷罢手。 石宗成:“你等有没有把我石家放在眼里?若再有人在天星号上动手,莫怪我掌下无情!” 大汉拿着自己的断臂走到卢东江面前。 “家主。” “没用的东西。” 卢东江伸手一抓,将大汉的断臂摄到手里,以他筑基修士的真元将断臂裹住,留住生机。 “去我的静室,我待会来给你接上。” “是,谢家主,谢家主。” “让石兄见笑了,家中后辈久不出门,斗法之能弱了点。” “贤侄根基深厚,飞刀运使流畅,已经十分难得了,只是这次的对手法器精妙,这才一着不慎,相信有此番经历,贤侄日后定然是知耻后勇,或许不需多久就筑得道基,成为吾辈中人了。” 听了这话,甲板上所有人,包括两位筑基修士心里都是响起这么一句话,“就这么个废物还筑基?” “那就借石兄吉言吧,只是接断臂还需一些丹药,不知船上可有,在下需要购买几瓶。” “有的,贤侄在我天星号上受伤,理当我送他些丹药才是,怎么能还要卢兄的灵石呢?” “那就却之不恭了。” 两个筑基修士旁若无人的交谈起来,却是苦了王孝庭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怎么随便动两下手就招惹到筑基修士了。你也是,后辈出个门你筑基修士还跟着,活该你家的修士都是绣花枕头、废物点心。 王孝庭叫苦,如今茫茫大海,早已经离黎南群岛不知多远了。 现在趁卢家筑基修士不注意能溜走吗? 能找准方向吗? 会不会遇到海兽? 中途有没有海岛歇脚,恢复法力啊? 今天会不会死啊? 我这是怎么了,不会死之前开始胡思乱想了吧? 我该开始回忆人生了吗? 可是人生跑马灯不是会自己出现吗? 王孝庭边想边退,等退到舷墙边了他才回过神来,跑是跑不过筑基的,待会乖乖赔罪,希望卢家筑基修士是个要面子的吧。要是他不给活路,那就只有拼一把了,爷还没跟筑基修士交过手呢。 第二十一章 食气鼎×借灵蛭 王孝庭忐忑不安,见卢东江朝他望过来,他也只好乖乖一礼,口称“前辈”。 卢东江脸上无悲无怒,望了王孝庭一眼便回了静室,去给他家的那个大汉接胳膊了。像这种断肢重伤,能接回去还好。要是断臂没能保存好,那可就多半只能残疾一生了。 想要单纯靠修为补足缺少的部分,至少也得有个元婴修为。元婴期以下,想修复断肢必须借助天材地宝方可。 王孝庭松了口气,自度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好在是个不喜以大欺小的筑基修士。王孝庭已然打算好从此刻起低调做人,下了船立马逃跑。 卢东江回来船楼,留下石宗成处理甲板上的事。 “我石家向来是奉行和气生财,你等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苦要打打杀杀的。这次是有邪修作乱,挑拨你等我也不与你们计较天星号上的规矩。只是这邪修一日不除,船上就一日不得安宁。” “昨夜我与卢道友二人看顾之下,仍旧被其得手,可见邪修藏于客舱也不无可能。所以自今晚起,有劳客舱中人都到甲板上来,我会封闭船舱,直到凶手毙命,或是天星号抵达东涯洲。” 石宗成转而看向赵晨乾,问:“你等可有异议?” 赵晨乾没得选择,他不想违逆筑基修士的意思,只能回答:“晚辈没有意见,若能抓住邪修,各家道友想来也愿意配合。” 石宗成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招来石用良,吩咐到:“带人去客舱叫大家出来,一个人都不能留,稍后我会去货舱检查一番,你等处理好客舱事宜,人都出来之后封闭船舱。” “是。” 甲板下方客舱的人陆陆续续上来,散修给他们挪出了一点地方,双方渭泾分明。 家族中人都是聚拢在一起,相熟的几家坐于一处,人多的群体有十几人之多,少得也有三五人。他们人少,聚得也密,没占据甲板上多大空间,只需船楼两侧的地方就够了。 反观人数众多的散修,颇为均匀的布慢了甲板各处。 张崇今天看了一出热闹,之后见甲板下的人上来了。石家有抓住邪修之心里,这让张崇和众人安心不少。想来如今的情况,那邪修也会收手了吧,除非他当真是找死。 这个夜晚平静地度过,没有死人,之后接连数日,天星号上都再没有死过人。 张崇这几天还是照例看书,打发时间。今日白天柏冬青来找他下了一天的棋,张崇自然乐意奉陪。随着张崇逐渐熟悉棋盘里的几种常见定式,柏冬青悔棋的次数也是多了起来。 夜幕降临,二人在夜色下鏖战完后半局,柏冬青终于还是保持住了自己面对张崇时的不败记录,满意地回到家中长辈身边去了。 柏冬青本想邀请张崇去他们那边一起过夜,可是长辈不同意,柏冬青只能作罢。 修士的神识可以算是人的另一双眼睛,无视黑暗,细致入微。但是肉眼虽有种种不足,可却能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神识虽妙,但修士之间向来会以神识在身边划出一个圈,即不会主动窥探他人身上隐私,也不会容他人肆意冒犯自己。就如同是野兽划定的领地。 这夜色给许多人一层保护,遮蔽了他人的视线,掩盖住了自家的秘密。 赵晨明在黑暗中与兄长轻声交谈。 “大哥,这都几天了,石家也没说退我们租用客房的灵石,我们灵石不是相当于白花了。” 赵晨乾回答:“想来石前辈会有个解决办法的,石家在黎南群岛的信誉还是挺好的。” “可我看石用良他们……” 此时一个老修的声音响起,“晨明,石家愿退就退,不退便罢,不必纠结于此。此事也不要跟石家的人提,明白吗?” “知道了。” 此时的甲板上,多得是低声密语,白天不好说的话,似乎到了夜里就少了忌讳一样。 …… 在距张崇不远处地方,一个灰袍修士环抱双臂,倚靠在舷墙上闭目养神,坐姿随意,一腿直放,一腿曲着。他怀中衣衫里面有一个比拳头稍大一点的小鼎,散发着微弱的灵气波动,几乎与他本身修为散发出的波动程度一样。 此小鼎三足极短,若是立在地上,小鼎底部离地面便只有一丝距离。鼎身通体呈黄铜之色,顶盖上并无抓握之处,想来是只能以法力驱使开合。 圆圆的小鼎若是没有那短短的三足,活像个黄铜圆球。 型制讨喜,其作用却未必招人喜欢。 小鼎名唤“食气鼎”,其能耐在于捕捉修士气息,收于鼎腹中,再吸纳天地灵气,孕育出一只借灵蛭来。 此借灵蛭由灵气和修士气息组成,没有重量,只有蠕虫之形,而无可以触碰之质。 灰袍修士此前已然选定了目标,一个小家族里的中期修士。修为如此之低还敢出来行走,他只觉好笑的很,想要给这个小女娃上一课。 借灵蛭孕育完毕,灰袍修士夹在右手腋下的左手暗掐法诀,食气鼎的盖子打开一道缝隙,一只蠕虫模样的东西从里面爬了出来。 此借灵蛭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做到肉眼不可见,神识不可察,灵气不可感。 神识与灵力感知作为修士独有的两种手段,有着寻常五感难以做到的妙用,要瞒过这两者并非易事。 神识可近可远,近则细致,远则粗略,不受墙壁阻隔,不需灯光烛火。 灵气感知多用于修士掌握自己体内的情况,当然也不止于此。此法有一弊端,必须以体内法力为媒介接触其它灵力,亦或各种事物方可有感知之能。 再说这借灵蛭之能。 肉眼不可见乃是因为其身由气息和天地灵气组成,此二者本就不为肉眼所见。若修士修炼有某种灵眼之术,倒是可以看破其形藏,不过灵目术这种一阶下品法术就算了吧。 神识不可察则是因为此虫气息与目标修士相同,旁人或可察觉异样,即将受害之人却会因为借灵蛭身上的气息掩盖而不能注意到危险来临。 灵气不可感则是因食气鼎借助天地灵气孕育借灵蛭,而非法器主人的法力。修士体内的法力乃是经过炼化后的天地灵气,已然大不相同。天地灵气大家都是日夜沉浸其中,熟悉,同时又容易忽视。 蠕虫从食气鼎中爬出来之后,慢慢地飘向空中,身躯扭动,缓慢地靠近着那名中期小修士。蠕虫速度缓慢,而且十分脆弱,若是距离远一点说不定中途就出了意外了。 借灵蛭渐渐靠近,然后飘入了那人的神识范围,而后落在她身上,慢慢爬到她的后脑,隐匿在发髻之中,她还一无所觉。 第二十二章 鬼磷火×斩八方 借灵蛭名中的这个“借”字便是其功用所在。他能在灰袍修士控制下钻入颅内,吞噬修士的神识,被吞之人大多难逃一死。 “啊!” 一声女子的惨叫令张崇一惊,睁眼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模糊间看到几个慌乱的身影,看不分明。 女修死状与前几日的几人一般无二,痛苦和恐惧定格在她脸上。 借灵蛭“借”到神识之后便在灰袍修士的控制下飘回了食气鼎中,三日之内将借灵蛭炼化吸收可增强神识之力。 修仙界中能修炼神识的功法、手段十分罕见,此法虽然是邪道,但是依旧价值不菲。灰袍修士能得到这个食气鼎,也算是个机缘深厚之人。 张崇心中暗叹,这还没安稳几天呢,坐个船提心吊胆的,闯荡修仙界就如此艰难吗? 张崇也没什么倚仗,要是真的遇到危险,他早已想好一条对策。到时候只需往海里一跳,再往秘境空间里一钻。至于能否逃生就看天意了。这种好若水中浮萍的感觉还真是差啊。 嘀嗒! 甲板上的喧闹提不起张崇的兴趣,邪修为祸,他张崇无力改变,看护自家的小命就足以耗费他全部的心神。 此时雨滴落下,张崇仰头看了看天,漆黑一片,无星无月。 大海上的天气变幻莫测,暴雨骤然落下,狂风呼啸。张崇倒还是头一次见这海上暴风雨之景。 大雨落在甲板上,众修士都在体表布下一层灵力,隔绝雨水。 天际乌云密布,一声闷雷响起,刹那间的光芒照亮了天星号。 卢东江和石宗成出现在甲板上,他们两个盯上了灰袍修士。 灰袍修士见两个筑基期的前辈来的自己面前,急忙起身行礼,“见过二位前辈。” 石宗成神识裹住灰袍修士,想要将他全身上下探查个究竟,不料此人神识强度居然不在他之下,石宗成的神识根本近不了灰袍修士的身。 卢东江一步迈出,说:“你果然有问题,这些天你看似随意地换位置早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如今又有人死在你周围,小子,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干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石宗成二人一惊,灰袍的气息变强了,他的修为不是炼气期而是筑基初期。似乎是刚突破不久。 卢东江:“哼!原来是隐藏了修为。邪门歪道!束手就擒吧!” 灰袍以一种轻松的语气回道:“二位道友,在下不过是杀了几个炼气小修吧了,二位何苦要为难我呢?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这就离去,大家日后有缘再见如何?” “哼!风急雨骤,阁下怕是不好走,不如留下吧”,石宗成一拍腰间乾坤袋,取出一把上品飞剑,又将一块盾牌型法器护在身边。 卢东江见石宗成亮了家伙,自然也就拿出一把月牙飞刀,想要与石宗成合力,以二打一,免生意外。 石宗成也不给灰袍掏法器的功夫,手掐法诀,飞剑化作一道流光冲向灰袍修士。 灰袍一拍舷墙,飞身腾到空中,一具白骨傀儡被他放出,挡住了石宗成的攻击。 白骨傀儡落到地上,灰袍则依然飘在空中。筑基修士可以短暂地浮空,无法持久。只见那灰袍于狂风暴雨之中取出一柄飞剑置于脚下,御器浮空,又抬手放出一个骷髅头。 一道闪电掠过天际,天星号上的众人都看清了灰袍苍白的面容,若是面色红润些许,当是个俊美的公子哥。 灰袍右手如鹰爪一般,虚抓着他的骷髅头法器。骷髅头两个眼眶中闪烁着两朵幽蓝火焰,是为骨磷火。 也不见灰袍如何动作,骷髅头中的两团骨磷火喷出,各化出九只火焰恶灵,分别向石宗成二人攻去,满天大雨对鬼磷火全无影响。 卢东江只御使着月牙飞刀,于周身来回掠动,单反有火焰恶灵扑来,一刀过去,管叫它碎裂当场。卢东江筑基中期修为,面对这种攻击可谓是毫无压力,应对起来十分轻松。 石宗成这边盾牌护身,飞剑拦敌,一时也是无碍。十八道恶灵转眼就被消灭殆尽,张崇等一众炼气修士看得过瘾,强忍着拍手叫好的冲动,散开到天星号头、尾两处,以免被波及。 空中灰袍修士一击不成,又是十八道恶灵放出。石宗成见此,不慌不忙就欲将之斩尽,他倒要看看灰袍能有多少法力挥霍,攻击可比守御更耗真元。 就在此时,一个拳头自石宗成身后打来,他急忙御使盾牌挡住,可这白骨傀儡拳头上的力道居然是出乎意料的大。白骨傀儡一拳将盾牌打得倒退,贴到了石宗成的后背。 与此同时,十八道恶灵同时冲向石宗成,一众炼气修士无不为石宗成担心了一下。 好在卢东江反应够快,飞刀掠来,分化八道刀气,于石宗成周身八方同斩。每道刀光都足足一丈长,如八弯弦月环绕,光华一放即消,只一招便将十数恶灵斩碎。 卢东江遥手一招,月牙飞刀旋转着飞回到他身边,对于他这一招斩八方的效果,他卢某人还是较为满意的。 空中的灰袍修士口吐二字。 “可惜” 石宗成吃了白骨傀儡一拳,受了些内伤。此时不是道谢的时候,石宗成大喊一声“用良”。 “你带人缠着这只傀儡!卢道兄,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石兄放心。” 一般修士斗法之时,大多御使一主一辅两件法器,可灰袍控制两件法器的同时还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御使白骨傀儡攻击,可见其神识强悍,不是石宗成可比。 灰袍神识强大,可以同时控制傀儡、御使飞剑腾空、施展鬼磷火,而且看去并不吃力,显然不是强行为之。 石家没有修炼神识的秘术,石宗成神识不及灰袍,只能收了盾牌,再放出一把飞剑,御器腾空,与灰袍在空中交战,一来抵消灰袍在空中可以重攻击轻守御的优势,二来避免了白骨傀儡可能的偷袭。 卢东江自然也是放出飞剑一把,腾空而起。 第二十三章 道劫×道友 这飞剑一类法器、法宝大致有三种。 一为剑丸,一般只有剑修才会使用。剑丸法器十分少见,一般而言,只有金丹期的剑修才会炼制,而且多是法宝,很少会为低阶修士炼制剑丸法器。 二是大小如意,可以收于丹田的法宝飞剑,炼气、筑基这等修为的人就不用多想了。飞剑这种东西,不拘是在金丹修士中,还是筑基,亦或炼气期,都是十分常见的一类型制。 第三类便是石宗成此时放出的两把飞剑了。其型制与世俗凡人所用之剑十分相似,即可以持握在手,也可能放出杀人。若是再细细计较,石宗成所使用的两把飞剑又有不同。 他脚下这把,即可以御之飞行,又可以以之对敌。此一器两用之飞剑在散修之中颇为流行,只是既得两用之利,也有着因两者相互限制而两用皆不出众的弊端,此种两用飞剑最多位列中品,难入上品法器之流。 而悬在石宗成身侧这一柄上品飞剑,虽不能御之飞行,但是其攻杀之力极强,不是脚下这种货色可比。 三位筑基修士的衣袍随风而动,漫天大雨难遮其身。石宗成无盾牌法器护身,只恐夜长梦多,意欲尽快斩杀灰袍修士。 石宗成并指为剑,驱使身旁飞剑朝灰袍攻去,流光一闪,灰袍早有准备,抬手又是一具白骨傀儡。只是这一具显然是有粗制滥造之嫌,飞剑一刺,它便断为两截,落入大海之中。 似天星号上的上品傀儡,他手中也就那么一具而已。 他新入筑基期不久,手中已然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了。想要杀了这石家筑基再走显然是不成了,灰袍已有去意,他十分自信,即便这石家筑基还有个筑基中期的帮手,也依旧留不住他。 “二位,后会有期。” 灰袍转身便逃。 石宗成岂会放过他,催使脚下飞剑,追了上去。 三个筑基修士消失在天星号上众人的视野里,遁入那暴风雨中。 甲板之上,石用良则正在与灰袍留下的白骨傀儡交战。傀儡不会法术,不会御器,但是它真的很硬,力气又大,石用良根本奈何不得他。好在白骨傀儡没了灰袍的控制,只凭本能行走攻击,呆头呆脑,根本伤不到石用良这边的人。 甲板上炼气修士众多,这一具小小傀儡,实力不到筑基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大家就看着石用良几个人在那里戏弄一具白骨。石用良已然将此傀儡视为自家东西,不想它有所损伤,只想着不使它伤人就是,等石宗成回来再将之降伏。 忽而,一把月牙飞刀飞到白骨傀儡身侧,那傀儡正要一拳锤下,飞刀忽然旋动,接连放出四道刀影,看去颇有一点卢东江刚才那一招斩八方的意思。 白骨傀儡受此四刀,倒飞出去,速度颇快,但是身上却不见什么损伤,也不知这刀影是在“斩”还是在“推”。 张崇眼见白骨朝自己这边飞来,连忙使轻身术远远的躲开。 只是不大凑巧的是,白骨傀儡飞去的方向,正对着一个白衣修士。白衣修士自然是想躲开,只是这船头的位置,也没多大空间好躲啊。 傀儡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立马一个翻身就站起来了。 之前因躲避筑基修士战斗波及而挤在船头的众人一边远离傀儡,一边拿出各式法器。 白衣修士拿出一把笔形法器飞快一挥,带出一团金雾,金雾转眼聚成一个“御”字,而后化为一个大钟将他罩住。 与此同时,白骨傀儡一步踏地,飞身几丈,森然白骨捏成的拳头朝着白衣修士的胸膛砸去。 咚! 金色大钟应声而碎,拳头落在胸膛。 痛! 白衣修士倒飞出来,伴着满天雨滴、少许血滴往海中落去。 这大海波涛汹涌,海面之下还可能有妖兽活动。若是平时,不慎落入海中也不算什么,飞行法器一放便可上得船来,但是此时,白衣修士受伤颇重,能不能御器还是两说,就是在海里面反应过来的这短短功夫,都不知会被汹涌的海水卷到哪里去,或许会到一只闻着血腥味而来的鲨鱼嘴里也说不定,如果这只幸运的鲨鱼比妖兽来得更快的话。 就在他即将落入海中的刹那,一道青藤飞来,捆在他腰间,而后又是一条青藤钻入水中,将他落入水中的笔及时捆住。 白衣修士悬在空中,披头散发,一道浪花打来,刚好打湿下垂的发梢。 这大海养育了无数生灵,同时也是无数生灵的埋骨地。 一颗头颅落入海中,散乱的头发裹住了面部。不远处是一团被鲜血染红的海水,里面飘浮着他的身体。乾坤袋和食气鼎消失不见,鼎里还有他没来得及吸收炼化的一只借灵蛭。 灰色法袍还在身上,但恐怕也不能从妖兽、鱼群口中护住他的遗体。他最好的结果当是留下一副骸骨,躺在在海底供一些海里的小东西寄生。不过,似他这种富含灵力,十分新鲜的修士身躯通常都是被某只妖兽囫囵吞下,出来时只有残破法袍一件。 灰袍修士的魂魄已然离体,前去轮回。颅内残存的神识似乎还留存着他短暂一生的记忆。 记忆中有食气鼎。 食气鼎可“借”他人神识来增强自身,实乃借命修行。 修士自入道途起,自有劫难随身。邪修杀生太多,因果繁杂,自然多灾多难。他自得到食气鼎以来,一路顺风顺水。筑基之后,他亦有感天道予夺,灾劫当是不远,渡过则生,不过则亡。 记忆中最后悔的一段当是在天星号上借了四条命。 以往使用食气鼎,机会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因为很少有能修士会在一处呆着不动给他收集到足够孕育借灵蛭的气息。天星号上,修士间距离较近,夜里不常走动,灰袍便使用了食气鼎。他信奉积少成多,相信勤能补拙,但这一次似乎冒了太大风险了。是筑基之后信心膨胀?还是走捷径增长的神识太过杂乱,以至于影响了灰袍的判断? 记忆中最清晰的莫过于石宗成和卢东江了。 面对石宗成二人的追杀,灰袍本也有信心逃走。他以往提炼鬼磷火,同时也会得到许多灰烬,这些灰烬有灼烧神识之效,曾助他多次脱离险境。只是这一次,他低估了筑基中期修士的实力。 卢东江强忍着神识上的疼痛,锁定了他,以伤换命。那一道刀光,留下了他的性命。 借灵蛭,有借有还,大致如此。 第二十四章 东涯洲×斩鲸城 天星号上,邪修被两位前辈解决了,天星号上众人也恢复正常。原本在客舱有房间的人结束了几日的露宿时光。 灰袍身上最贵重的东西当是食气鼎,这东西是明明白白的邪道法器,卢东江不敢粘手,让给了石宗成。若是无人知晓这么个东西,他卢某人倒是不介意拿回去收藏,但既然是他与石宗成两个人一起发现的,鼎内的一只蠕虫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还是决定放弃。 灰袍留下的白骨傀儡价值不低,卢东江返回天星号后就出手收了去。 石宗成内脏受损,卢东江神识被灼伤,神识上的伤势恢复起来相对比较棘手。二人钻入船楼养伤之后就没再露过面。 被张崇救起的王孝庭自然是对张崇十分感激,二人不免攀谈一番。张崇得知王孝庭并非黎南人士,而是东涯洲人。 张崇对东涯洲可谓一无所知,便向王孝庭请教起东涯洲的一些事来。 转眼五天过去,张崇从王孝庭口中得知了不少信息,对东涯洲算是有了些了解。 柏冬青还是常常来找张崇下棋,王孝庭在一旁观之,总是摇头。王孝庭也不是什么棋道高手,但他估计,这对战的两个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当日白骨傀儡的一拳令他受了重伤,伤在肉身,经脉倒还几乎无损。王孝庭这里日服用了一些弥补气血的丹药,但脸色依旧苍白,还需好好修养数日。好在这天星号上,他时间充裕,只不过一团阴云一直困扰着他。 只怕这天星号上,有人想取他性命…… 四月末,天星号抵达东涯洲。 天星号吃水太深,不宜靠岸,在赤沙岛时都是停在海里,等船客自行上船。 斩鲸港口规模之大远超赤沙岛上的那个码头。此处人流密集,船只往来不断,船客们飞来飞去太过混乱,自然不能任由他们如此。 一条三十三丈长的引桥自岸上延伸到海中,天星号船速极缓,慢慢靠近引桥。 天星号尚未停下,两道身影便自高处船头飞了下来。两人落到船头,运起轻身术头也不回的急匆匆离开。 二人消失在码头有了盏茶功夫之后,柏冬青一行几人也落到引桥上。 “咦?张兄先行离开了?我这还想跟他道别几句呢。” 其身后传来一句,“散修不知礼节,也不知你为何与之相交?” 柏冬青无奈,回答他:“二叔,张兄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多个朋友多条路,张兄值得一交。” “罢了,先去店里吧。我还是那句话,不可深交。” …… 王孝庭唯恐被卢家筑基修士追杀,哪里等得急天星号停下再下船。王孝庭去逃命,张崇自然跟上。当然,张崇自然不可能是为了给王孝庭陪葬,二人出了码头就分开走,约定在斩鲸城的西城门碰头。 卢东江本来是有顺手宰了王孝庭的打算,可他现在正忙着养伤,却是懒得来追杀王孝庭。 张崇顺着从码头延伸出来的宽阔大道十分轻松地找到了西城门。张崇刚到,王孝庭便不知从哪跳了出来。 “虚惊一场,张兄,咱们这便进城吧。” “好。” 张崇找王孝庭带路是因为一路相交下来,觉得其人并非心思歹毒之辈,有他指点当是能顺当不少。 斩鲸城城门修的十分壮观,又宽又大,与之相比,赤沙城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王孝庭:“这斩鲸城里凡人比修士的数量还多,并非纯粹的修士城池,里面的修士鱼龙混杂,城主是平海宗的金丹修士。城里禁止飞行,禁止斗法。” 张崇是实打实的乡下人第一次进城,不懂就问。 “纯粹的修士之城?可是如赤沙城一般。” “应该是吧,我没去过赤沙岛。但想来也差不多,就是凡人稀少、几近于无的城池。跟黎南海域南枢岛上的情况不同的是,东涯洲上的修士之城都需要缴纳灵石方可入内。这斩鲸城便不用灵石了。” “原来如此,多谢王兄解惑。” “应该的。张兄是想先在城里转转还是找地方租用洞府,我倒是在斩鲸城待过一段时间,可以为张兄提供点建议。” 张崇想了想自家的情况,说:“实不相瞒,在下囊中羞涩,不远万里来东涯洲是为了赚些灵石修炼。不知王兄可有建议?” 王孝庭并不意外,想了想,问:“修仙四艺,丹器符阵,张兄可有擅长的?” 这四样是修仙百艺中流传最广的,只要掌握一样,赚起灵石来就十分轻松。 “倒是做过几天炼丹学徒,没学到什么东西,炼丹炉都没摸过一次。” “这样的话,只怕张兄只能选择和我一样,去青巫山脉讨生活了。想在斩鲸城内修行,一靠灵石,二靠技艺,没有这两样是不行的。” “青巫山脉连绵万里,物产丰富,妖兽极多,是许多我这般没有势力倚靠的散修们修炼的地方。只是那个地方很乱,杀人夺宝之事天天都有,与黎南天恶域的情况十分相似。” “这……” 张崇有些犹豫,去这种地方和找死也差不多吧。 “比天恶域好点的是,青巫山脉有几处市坊还比较安定,市坊内也是禁止动手的。” 王孝庭:“张兄可以再考虑考虑,我要去购置一些疗伤的丹药,晚上会出发返回青巫山脉。张兄考虑好了可到东城门寻我,我会等到天色彻底暗下为止,若是等不来张兄,我便会认为张兄要留在城中,你我二人便只能后会有期。” 张崇点头,“行。” “张兄,城内筑基前辈不少,道友注意小心分辨,在下先走一步。” 王孝庭与张崇分开后,并没有去寻出售丹药的店铺,而是来到遍布东涯洲各大修士之城的大商行——平海阁。 王孝庭看了看平海阁的匾额,平复了一下心情,带着自己此次九死一生的黎南之行的巨大收获迈步入内。 “道友要些什么?” “在下想卖点东西。” “哦?本店并不收购普通灵物。不知道友要卖什么东西?” “好东西……” 第二十五章 戒心×信任 张崇独自看着这宽阔街道,林立的店铺,没有什么叫卖之声,觉得与赤沙城正南街有些相似。 斩鲸城很大,张崇一路往东,先往东城门去。张崇边走边想,“我来东涯洲是为了安稳吗?如果是这样,赤沙岛岂不是安稳非常。我是来寻求机会,岂能畏首畏尾?” 想到这里,张崇再看这斩鲸城,只觉自己与此地格格不入。张崇没了在城里走走看看的心思,一番寻找下来,终于是找到了东门所在。 张崇在一旁茶摊坐下,要了碗茶。不想这茶摊居然只收灵石,不收银子。张崇有些心痛,一碗没什么滋味的茶水居然也要一枚灵石。在这城里修炼果真是不容易。 这茶水添了几趟,张崇终于是等到了王孝庭。张崇离了茶摊,上前打了个招呼。 “王兄。” “张兄原来早到了,在下有事耽搁了,有劳张兄久候。” “是我来早了。王兄,接下来可是要去青巫山脉了?” 王孝庭闻言,脸上显现出郑重之色。 “张兄想好了?我还是要提醒张兄,青巫山脉虽不及天恶域,但是也不是善地。” “我意已决,还请王兄相助。” “既如此,那便走吧。此去青巫山脉路程尚远,张兄若是后悔了也来得及。咱们出城吧。” 月光撒下,张崇与王孝庭并肩而行。 “张兄,要说一步登天,还得是你们黎南的天恶域,十个人进去,一个人活着出来,十个人个累积的财货集中到手里,何愁不能筑基?” “我一向是待在赤沙岛上,天恶域只闻其名,却是没真正去过。” “我也只是听说,但以我的经验来看,九死一生是绝对没跑了。” “还不知王兄在青巫山脉是如何修行的。若是有关王兄隐私,还请王兄恕罪,不必说就是。” “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爷是个符师,大部分时间都在青沂市坊制符,偶尔也会进青巫山里去碰碰运气。” 王孝庭看以后跟张崇还有老长的日子要打交道,话语中也不拘束自己了。 “王兄居然是个制符师,那为何不在斩鲸城修炼,不是安稳的多?” “安稳是安稳,灵石也不缺,可是这样就得终日制符,哪有时间修炼?到时候就算侥幸筑基,也不知多少岁了,那实力估计也是差劲。” “爷本来是想三十岁之前筑基,现在看是不太可能了,但是三十五岁之前还能搏一搏,要是在斩鲸城里给人制符,爷估摸着没准能早几年,可是灵石堆上来的修为,筑基多半是不成。” 张崇:“三十岁之前,这是有什么说法吗?” “看来张兄即便是在散修里也是相当凄惨的呀,这肉身在三十岁之前气血旺盛,筑基把握高,同时这突破修为肯定是越年轻越好啊。等六十岁以后气血衰败,就算成了也是很难有机会一望金丹期了,扯太远了。” 王孝庭打量了一眼张崇,小吃一惊。 “张兄年纪轻轻就已经炼气七层了,看来三十岁之前筑基有望啊。我这还结识了一位少年天才,日后还请张兄提携一二。” 看着王孝庭逐渐阴阳怪气起来,张崇无语。 “王兄别取笑我了。倒是我有一件事需得请教王兄。” “嗯,爷听着。” 张崇心想,这王孝庭的真性情可着实不讨人喜欢,还是之前说话有礼有节的比较让人舒服。 “我是双灵根资质,修炼的功法……” “张兄且慢!” 张崇刚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不禁有些诧异。 两个本来边走边聊的人也停了下了,面对面站着,看着对方。 “张崇,你是怎么修炼到现在的?我本以为你只是见识少,现在看来你还蠢得可以。你这种情况还是早点回斩鲸城得好,还能赶得上石家的海船回黎南去。” “你这样去青巫山脉不是找死吗?” 语气忽然激动起来的王孝庭令张崇有些不解。 张崇:“王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可真是福大命大才能活到现在。资质和功法可以说是修士的命根子,你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给人看不就是在找死吗?” “这……我不是相信你嘛。” “别说咱俩相识不过一个月,就是几十年的好友,这种事情也不能随便说。相信爷是好事,但很蠢!” 张崇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王孝庭行了一礼。 这可是出乎王孝庭的意料,张崇所行之礼不是同道间的问候之礼,而是一般见到前辈才会拿出来用的躬身礼。 王孝庭不敢接受,连忙阻止。 “你这是干嘛?” “王兄大恩,张崇感激不尽。” “哎呀,言重了,言重了。” 张崇紧接着说:“其实我的功法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没有名字,只有一到九层,没有筑基法门,没有附带法术,没有任何玄妙之处。” …… 今天王孝庭在张崇身上见识了太多可笑之处了,听闻他功法特性之后居然没有丝毫意外。他想了想,说:“这样看来,这的的确确是一本顶垃圾的功法,什么用都没有,修炼速度也不见得多快,以你二灵根的资质看,你的修炼速度只是平平常常。” 王孝庭却不知,张崇修行到现在可是没用过几枚灵石,没服用过灵丹。张崇能在这个年纪有此修为,一是资质尚可,二就是无名功法在修炼速度方面较为侧重。 被王孝庭叫做垃圾功法,张崇也没有替他的无名功法叫屈的打算。 “张兄,我看你还是趁早改换功法吧,修炼没有筑基法门的功法肯定是无望大道的。功法威力差还可以拿法器补足短板,筑不了基是真不行。” 张崇:“这……功法有卖的吗?” “有啊,而且还不贵。青沂市坊里就有卖的,什么《金刀功》、《水行功》这种修仙界的大路功法多的是,而且筑基期的功法别处也有卖,就是这威力嘛,嘿嘿,差劲得很。” “那也得换啊”,张崇是想要筑基的。原本张崇在山岚秘境里是没什么追求的,可是环境会改变一个人,不知不觉间,张崇也有了修仙之梦。 试问修仙界中,谁会不想筑基呢? 第二十六章 灵米×黑斑水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孝庭与张崇在沂琉河边的松树林中停下,歇息一晚。对修士而言,夜晚赶路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夜里视线总是不能及远,张崇二人并不着急赶去青沂市坊,所以决定白天赶路,晚上休息。 王孝庭拿出一个小釜,在沂琉河里取了些河水,倒入灵米,架火煮了起来。 这灵米张崇是久闻大名了。修士基本上都不喜欢吃五谷杂粮,而是更喜欢灵膳。吃灵膳会比吃凡俗食物摄入杂质少得多。而且其内的灵力对修士的修为也有些帮助。 不多时,灵米煮熟。王孝庭从乾坤袋内取出两副碗筷,递给张崇一副。釜盖一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张崇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灵目,他定睛一看。其内米粒颗颗饱满,比寻常稻米稍大。淡淡的灵气从釜中散出来。 二人将釜中灵米一分,各盛一碗。 王孝庭:“说起来当日张兄救命之恩我还未能报答,如今便以区区一碗灵米招待张兄了。” “说出来不怕王兄笑话,我还是头一回吃着灵目呢,以往一直是只闻其名啊。” 王孝庭讥笑道:“张兄,穷鬼到了你这个份上,也算是绝无仅有了。那我便给张兄讲讲这灵米。” “这灵米啊,是修仙界最最普通的一种灵膳了。比起吃寻常食物吧,食用灵膳不仅助益修为的提高,据说对筑基也有那么一点帮助,可惜修士肉身消化能力有限,不然……” 王孝庭讲得兴起,张崇吃着灵米。张崇感觉着腹中的暖意,灵米中的灵气逐渐被吸收,进入经脉之中。这是与炼化灵石和天地灵气截然不同的感受。 张崇刨一口灵米入口,就在此时,阴影中忽然射出一道影子,速度极快。 王孝庭不愧是在青巫山脉闯荡多年的修士,反应也是极快。身上灵光乍现,同时往地上一滚。张崇的反应比王孝庭慢了半拍,那影子擦着王孝庭身子过去的时候张崇才使出灵光护身术。 待到王孝庭起身时,手中七言如意笔已然在握,挥手两笔,两个“御”字浮现,两个金色大钟将他和张崇罩住。 二人神识大开,眼睛盯着黑影射来的方向。 张崇看得分明,适才的黑影应是类似于水箭术的一道法术。张崇对敌手段匮乏,翻手以法力凝聚出一条青藤,环绕着浮在张崇身侧。 嘶…… 又是一道黑影射来,速度极快。 “蛇!” 张崇一指点出,青藤弹射而出,向那黑影而去。 可惜空了。 黑影直扑王孝庭……脚下那一口没吃的一碗灵米。它大口一张,将灵米带着碗和泥巴吞下去然后身子一盘一弹,扬长而去。 王孝庭看清楚了,说:“是黑斑水蛇,一阶后期。打劫打到爷的头上了,给我死来。” 王孝庭挥手解了他和张崇身上的金钟,放出一把飞剑,拿着笔朝妖蛇离开的方向御器追去。 炼气修士不能长时间御器飞行,飞剑不适合日常赶路,却适合现在这种情况。 张崇看王孝庭钻入黑暗中,也起了轻身术追了上去。 一阶后期的妖兽,修为和张崇在仿佛之间。看上去王孝庭是信心满满,可是总也是有风险的。张崇打算跟上去,虽说自己实力不怎么样,但是帮他收尸还是能做到的吧。 很快,张崇就追到了河边,王孝庭站在沂琉河畔,手里提着半截蛇尾巴。 王孝庭察觉到张崇来了,扭头看了他一眼,说:“那黑斑水蛇吃了我一道斩字诀,被留下半截尾巴,逃到水里去了。” “张兄,可敢随我下水追它一追?” 张崇心想,所谓的斩字诀应该就是他在天星号上削下卢家修士一条手臂的招式。 “这水蛇都没影了,怎么追?” “它受了伤,逃到这里肯定是因为它的窝就在这水下,想来不会太远。黑斑水蛇在一阶妖兽中实力低下,但是水中环境利于它而不利于我,爷一个人倒是不太敢下水。” “不过是一碗灵米罢了,跑就跑了,上天有好生之德,王兄放它一马不就完了?” “哎呀……张兄这就不懂了,不说它刚才偷袭我,已经是取死之道了,它本身也值不少灵石啊,送上门来,爷怎么舍得放过。” 张崇看着跃跃欲试的王孝庭,不由也有些意动。倒不是贪图灵石,而是想要尝试一番,试试修仙界中最为常见的猎杀妖兽一事到底是什么样子。 “若是王兄有把握,我也可以陪你下去一探。只是我本领低微,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王孝庭欣喜一笑,“张兄,咱们两个人一起下去,当然是有把握的。” 王孝庭唯恐给那黑斑水蛇跑了,张崇一答应,他便拉着张崇跳进了沂琉河中。 闭气对张崇二人来说十分简单,王孝庭和张崇在水中相距不远,搜寻着黑斑水蛇的踪影。 沂琉河中妖兽稀少,能遇到一只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幸运。 张崇散着神识,目光在河底来回搜寻。鱼群不是从张崇二人身边经过,交错时形状变幻,张崇倍感新奇,总会不时将目光转移到鱼群上。 张崇伸出手,想摸一摸旁边的一只彩色斑点鱼。 “找到了!” 王孝庭的声音打断了张崇的摸鱼行为。 张崇跟着王孝庭游去,看见前面泥沙淤积的河床上有个黑漆漆的洞,洞口有淡淡血迹。河水冲刷之下还会遗留血迹,那一定是适才的黑斑水蛇刚刚经过。 王孝庭和张崇渐渐靠近,往里面一看,里面果真有一条缺了尾巴的的棕色水蛇,两三丈长,棕色鳞片中夹杂着一下些黑色鳞片,看去就像是黑色斑纹。 只是这洞窟之中不仅仅只它一条黑斑水蛇,而是有一窝,足有十多条,有长有短。 看了这情况,张崇二人吓了一跳,哪里还敢接近。只不过他们想走,洞内的妖蛇却已经发现了他们两个,断尾之仇,这一家子显然是没有放过王孝庭的意思,一个个想要游出来。 十几条黑斑水蛇中除开断尾蛇外还有一条是一阶后期的修为,其余都是前期或中期,身长最长的也不过一丈半。 王孝庭见此,将一直拿在手里的七言如意笔一挥,舞出一团紫色墨汁。同时张崇挥手打出一道灵光,以御土术聚集泥沙将洞口堵住。 只不过区区泥沙如何能拦住妖兽在?一条条水蛇从被堵住的洞口钻出,在张崇二人周围来回游动。 张崇手段匮乏,在水里轻身术也是效果大降,除了逃他想不出别的办法。 再看王孝庭这里,那一团紫墨转眼便凝聚成了一个“迷”字,而后在王孝庭的控制下爆散开来,笼罩范围飞快地扩大,将张崇二人包裹在内。 “张兄,走!” 这紫雾有阻隔神识和视线的作用,只不过在这水中,河水流动之下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这一窝黑斑水蛇被困在紫雾里乱蹿,胡乱吐出黑色水箭攻击。张崇则和王孝庭一起乘机往河面游去。 第二十七章 化生经×囚龙索(上) 王孝庭的一手迷字诀成功地拖住了黑斑水蛇,张崇二人没被那一窝水蛇追上,顺利地出了水,回到了适才休息的地方。 王孝庭煮饭用的小釜还留在地上没有收起。他现在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瓶丹药,倒出一颗给张崇服下。 王孝庭语气中略带焦急,“你赶紧炼化了这枚解毒丹,黑斑水蛇擅长水系妖术,水箭中略带毒性,只要赶紧解毒,不让毒性扩散就不会有大碍。” 张崇面色有些苍白,大半是吓出来的。刚才在沂琉河中,张崇往回游的时候中了紫雾中射来的一道妖术,好在威力不大,被护身灵光抵消大部分威力后,张崇只受了点小伤,养两天就好了。只是伤口中的毒有点麻烦,好在王孝庭身上常备有解毒丹。 张崇服下解毒丹后就盘坐起来,炼化药力,王孝庭在一旁护法。 “唉,还好那道水箭术应该只是一条中期蛇妖发出的,不然我可就对不起你了。” 张崇一边炼化药力,一边说:“我既然决定随你下去,风险自然由我承担。我现在也没受什么伤,不必纠结于此。说起来,当时中了这么一下,可是把我给吓坏了。” 张崇受惊吓的那股劲过去,脸色便恢复正常了。 王孝庭:“你这算什么?爷第一次捕杀妖兽的时候,就我自己一个人。那时候是在青巫山脉里面对一只一阶中期的裂地熊,当时还不如你呢。掏出法器还没动手就被它震飞了,要不是它跑不过爷,爷就成了它的早饭了。” 唾! 王孝庭吐了口唾沫,继续说道:“现在想起来,当时爷居然给它一声叫唤给吓住了,差点死了,真是可笑。也不知那头裂地熊现在什么修为了,没准还是中期。” “你这伤虽然小,但咱们天亮之后还是寻个地方养两天,养好了再进河里去一趟。” “还去?那么多条蛇,你想到主意智取了?” “那倒不是,你先专心炼化药力,黑斑水蛇的毒是腐蚀肉身,虽然毒性不强,但还是要及时去除。” …… 次日天明,张崇身上的毒完全处理干净了,王孝庭也告诉了他想要再入沂琉河一探的原因。 当时在水下,张崇只注意到洞里有一窝妖蛇,王孝庭却是眼尖,看到洞里还有一副人族的尸骨,裹着一件破烂法袍。 王孝庭给张崇解释说:“这人很可能就是一个修士,有修士就有乾坤袋,乾坤袋里肯定有他的财货,万一洞里的是个炼气后期的修士,甚至是筑基乃至金丹期的修士陨落,那可就赚大了。” 此地离斩鲸城并不远,而且是在青沂市坊和斩鲸城往来的这么一条道上,并不隐蔽。 王孝庭和张崇找了半天,终于是在河对岸找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树洞,只是树洞狭小,容不下两个人。二人便跳到了古树枝头,弄了些树干剃干净,架在粗大的树枝之间,弄了个勉强容身的地方,能让二人有个舒适的坐姿。 王孝庭与张崇二人在树冠中安坐,张崇搭建树窝的时候顺手弄出了一张棋盘,二人一边下棋,一边聊天。 “张兄,若是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木土灵根吧。” “是。” 王孝庭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爷就知道。” “我之前看你御土术、和那道能发出藤蔓的木系法术都极为熟稔,于是有此猜测。依我的经验看,张兄这几手法术很少有人能做到你这般程度。相比于法术,法器才是更趁手的武器。” “王兄缪赞了,我这两道法术不过是用得多了,比较熟练,没什么值得夸耀的。那道放出藤蔓的法术名为藤缠术,是用来困敌的。” “原来叫藤缠术。法术这个东西,威力大的施法时间长,施法快的威力又小。张兄你还是需要一件法器来提升一下实力为好。” 张崇一个白眼过去,“我没有灵石啊,你当我不想要一件法器吗?” “嘿嘿,灵石,眼前就有机会啊。” 张崇会意,“你是说河里的那具前人遗体?” “是。我已经想好了,关键还在你这道藤缠术上。你这法术能掌控到何种细微程度上?最远能放多长距离?” …… 第二日,张崇后背上不到巴掌大的伤痕结痂,张崇反手摸了摸,感觉坑坑洼洼的。神识扫过,伤口确实是凹凸不平。 第三日,张崇的伤势完全好了。这就到了该下水的时候了,张崇二人等到天黑之后,再次潜入了沂琉河中。 王孝庭和张崇的计划很简单。引蛇出洞、声东击西之类的手段都没有。 开玩笑!引蛇出洞?十几条蛇出来之后怕就是勾引容易逃命难了。牺牲一人,成就另一个,这可不太好。 张崇能在天星号上从海里捞出王孝庭的七言如意笔,想从洞里拉出那具遗骸应该也能做到。 二人悄悄摸到蛇洞附近,原本被张崇掩埋的洞口已经被黑斑水蛇们重新挖开了。 张崇与王孝庭对视一眼。 动手。 张崇全力以赴,一条青藤自他掌心生出,越来越长,而后青藤方向一转,钻入洞内。 青藤往骸骨的腰间一缠,缠住之后,张崇口吐两字,“好了”。 早早准备好的王孝庭瞬间出手,大片大片的紫雾瞬间喷涌而出,涌入蛇洞之内,蛇洞周围的大片区域也被覆盖。 二人得手后立时往水面上游去。张崇手里拿着长长的青藤,拖着一具尸骸在水中游动。 须臾。 皎洁的月光洒在沂琉河河面之上,忽而两道身影自水面跃出,各自带着一串尾迹落到河岸上。其中一人摇手一拉,一具骸骨被他拉出水面,稳稳接住。 张崇将骸骨放到地上,搓了搓手。新鲜的尸体见过不少,这种东西还是头一次碰,张崇心里有点发毛。 王孝庭施法将二人身上的水除去,然后便迫不及待的检查起这具尸骸来。 翻了翻破烂的法袍,王孝庭以一种略微可惜的语气说道:“烂得不成样子了,看不出品级。” 而后他的目光又转移到尸骸的左胸,那里缺了两根肋骨。一旁的张崇也注意到了,细细看去,断口光滑,缺了的两根肋骨应该是被利器斩断。 王孝庭看出了更多东西。 “骨质细密,经久不损,爷看如果他不是体修,就是筑基修士。金丹修士的骨头长什么样爷不知道,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乾坤袋,好东西。张兄,这里面东西咱们回去再好好分一分。” “嗯。” 张崇指着尸骸腰间的另一个束口袋问:“这个袋子也是乾坤袋吗?” 王孝庭拿起来一看,说:“这是个兽囊,用的人倒是不多,那窝黑斑水蛇没准就是这个人以前养的。兽囊不比乾坤袋,里面的灵兽是可以自己出来的。” 王孝庭尝试以神识打开,发现内里没有空间了,说:“这个兽囊已经坏了。”然后把兽囊丢给张崇。 张崇接过兽囊,看了两眼,看不出什么玄妙。 修士的东西大多都在乾坤袋里,身上不会有太多杂物。 王孝庭将尸骸检查了一边,确定没有错过什么东西,然后便站起身来。 张崇说:“将这位前辈的遗体安葬了吧。” “不。” 张崇不解,“为什么?” “修仙界多得是通晓炼尸、炼骨的邪修。很多修士即将坐化时都会选择火化,免得死后尸体被玷污。” “就像天星号上的那具白骨傀儡?” “是的。而且以我的火球术来火化,花的时间太长,没准就会引来其他修士,节外生枝。” 王孝庭看向旁边的沂琉河,“我看这沂琉河或许就是他命里注定的埋骨之地,扔回水里去吧。” 张崇自无异议。 嗵! 这具尸骸出来晒了晒月光之后,又重新回到了沂琉河中。 张崇看着下沉的尸骸,将手中坏掉的兽囊轻轻一抛,扔进了水中…… 第二十八章 化生经×囚龙索(下) 修仙界从来都不缺少奇遇,无数年来,有几人能得道飞升?这些前辈死后留下的东西终究会流传到后人手中。 前辈遗泽对王孝庭这种散修而言是足以改变道途的东西,如此轻易就到手,这让王孝庭有一种不真实感。僧多粥少的情况在修仙界处处可见,这种遗泽一向只会眷顾少数幸运儿,王孝庭从没想过自己会是这些幸运儿中的一员。 王孝庭和张崇回到林中树窝,打算看看河中前辈的收藏丰不丰富。 二人坐于树梢。王孝庭拿出怀里的乾坤袋,神识往里一探,顿时喜形于色。 “发财了,发财了。” 王孝庭挥手一抹,手中便出现了两件法器,然后将乾坤袋递给张崇,示意他看看里面的东西。王孝庭自己则检查起手中的法器来。 张崇接过乾坤袋,神识一扫,这里面的空间之大就不是张崇那个小小的下品乾坤袋可比的。乾坤袋内有成堆的灵石,其中中品灵石也有几百枚。还有几件法器、各种瓶瓶罐罐、几十件衣服、阵旗、阵盘、书册、玉简...... 张崇已是被乾坤袋里的丰富收藏完全吸引住了心神,现在怕是王孝庭给他一刀,他也反应不过来。 “王兄,这么多东西,在这似乎放不下啊。” 王孝庭:“是放不下,里面的东西先不急,你看看这两件上品法器。这上边印了名字,这把飞剑名为飞羽;这根锁链名为囚龙索。” 这两件上品法器是乾坤袋中最贵重,同时也是王孝庭最看重的两件东西。 见张崇看过来,王孝庭怪怪的一笑,说:“张崇,你可听闻修士之间杀人夺宝之事?可知道一件上品法器可令兄弟反目,师徒相残?” 张崇闻言,盯着王孝庭的脸,说:“王兄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杀了我独吞?” 王孝庭反问:“你说呢?” ...... 二人看着对方,都不说话。林中虫鸣鸟语变得清晰可闻,不远处,埋葬那具遗骸的沂琉河的河水流动之声似乎也传了过来,还夹杂着黑斑水蛇的嘶嘶之声。 张崇忽然一笑,“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你怎么不动手呢?” 王孝庭同样笑了出来,“嘿嘿,灵石虽然吸引人,但能遇一道侣,同行大道更是人生一大幸事。爷和那些无情无义的家伙可不一样。张崇,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张崇大模大样地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真要动手呢,我差点就想开跑了。” 王孝庭:“啊?是吗?也不知是你走运遇上我,还是我走运遇上你?” “当然是你走运了,要不是我,你早就已经喂了鱼了,还能到这撞大运捡到前辈的遗泽?” “张崇,你这么说的话,要不是你遇到我,换一个人来,刚把那人捞上岸的时候就下手偷袭你了,你死了还不知道为什么呢。还有卢家,别给我遇到,不然我下次斩了他三条腿,看他先接哪条。” “在我面前放狠话有什么用,天星号上的时候不见你放什么豪言壮语?” “船上有筑基修士啊,大丈夫能屈能伸,命比什么都重要,当时放狠话有什么用?修为!筑基!这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行了行了,王孝庭......你这名字不顺口啊,我还是叫你王兄?” “你也可以叫我大哥,我修为比你高,年纪比你大,这么叫最合适了,张贤弟,你看如何?” “做梦吧你,还是称呼名字吧。” 王孝庭与张崇在此时从同行的陌路道友变成了真正的同道好友。 这树林里不是个分东西的好地方,要是满地灵石、法器铺出来的时候遇到有人路过,那可就麻烦了。漏财之前大家萍水相逢,各走各的。要是漏了财,那可就免不得有一番交集了。也许两根生命线相遇之后就只剩下一根继续前行了。 张崇二人一番合计,决定到了青沂市坊之后再说。 ...... 沂琉河起于东涯洲之东,流经青巫山脉,向西汇入大海。 青沂市坊便坐落于青巫脚下,沂琉河边。 市坊不大,一条东西走向的主街两旁建筑林立,衍生出一座市坊。市坊内设有禁空阵法,不能御器。更有一座防御大阵,平时并不开启。 张崇与王孝庭经过十多天跋涉,终于是抵达了市坊。此地虽不是洞天福地,但其中的熟悉感还是让王孝庭倍感安心,这次外出可谓是十分惊险,不提黎南一行的凶险,就是天星号上招惹到了筑基修士这一件事都是可能会要命的。 好在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来了,而且收获颇丰,还有一番奇遇。 二人立在市坊外。 张崇看着前方小镇模样的地方,打量着它。 张崇:“这青沂市坊看着很小啊,连赤沙城都比不上。” “麻雀虽小,但是五脏俱全啊。先不急着去市坊,走吧,先去我的洞府,咱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王孝庭的洞府距离青沂市坊有十几里路程,一路上二人路过不少山头,那些山头都是被炼气后期修士占据了的。当然了,这种灵气稀薄的山头在青巫山脉多得是,张崇以后完全可以挑一座开辟洞府。 到了地方之后,王孝庭拿出一枚令牌,往石门上打出法诀,而后两扇石门开启,激起不少尘土。 “太久没回家了,灰有点多。” 张崇跟着进去,石洞的洞顶镶嵌有三颗碗大的明光石,只不过此时光芒十分暗淡。 王孝庭取了几颗下品灵石将明光石旁的几颗灵气耗尽的灵石换下,洞内顿时明亮起来。 王孝庭挥手关了石门,说:“这是明光法阵,你以后开辟洞府也需要买一套的。这个只是小意思,最重要还是要有一套防御法阵,我看无名前辈乾坤袋里的那套阵法没准可以,咱们待会好好看看合不合适。” 回来的这一路上,王孝庭和张崇总不会放着乾坤袋不闻不问,里面有什么东西,张崇二人已经大概检查清楚了。 王孝庭的洞府简洁地很,旁边还开了几间石室,各有用途。中间这间没什么用,堆了一些杂物,王孝庭从没考虑过有客人来拜访的情况,也没必要弄些桌椅占地方。 在张崇略有些兴奋的目光中,王孝庭拿出乾坤袋,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不剩,全部取了出来,原本宽敞的石室瞬间被堆满。虽然早已清楚了大致数目,王孝庭和张崇还是细细的认真清点了一番。 …… 洞府内明亮依旧,外面却已经明月高悬了。 清点完毕后就是分配了。王孝庭对散修分配收获的方法、规矩自然是熟悉。 王孝庭:“规矩简单地很,咱们一人一样,一直挑就行了。张崇,这把飞羽剑归我,囚龙索归你,如何?” 张崇:“行,我要这枚《乙木化生经》玉简。” 这部功法,二人之前都没有细看,只是看了一眼里面是什么内容。王孝庭考虑到张崇可能会转修这部功法,不愿窥探。 王孝庭:“张崇,这部功法肯定比市坊里卖的大路货好,至于是否转修,你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再决定。” “知道了,赶紧选吧你。” “急什么?”王孝庭拿起一本纸质的书册,“这本《驯兽通法》咱们抄一份,还有几本东涯洲的风物志就给你吧,这些我用不上。还有一枚玉简,里面记载了一个丹方,等我后面抄录一份。” 张崇:“行。” 王孝庭:“这些丹药里有几瓶是二阶丹药,我就收下了,这些丹药价值不菲,等我筑基之后用得着。” 张崇:“那我就要这个阵盘和阵旗。” 王孝庭从灵石堆里拿出了一枚玉简,“这套阵法应该是他买来的,这是附带的布置说明,你拿回去照着布置就行。” 好东西挑完了,剩下的东西就不太能入王孝庭的眼了。 “这中品三件法器……我拿这个钟吧。这把飞剑是一把两用飞剑,看你要不要吧。” 张崇:“那我就要这把飞剑吧。这些丹药都是些什么?” “”些都是一阶丹药,基本上都是回春丹、解毒丹、回气丹这些常用灵丹,没有适合我们炼气期修炼用的。还有这三瓶……” 王孝庭再次打开瓶盖看看了,说:“灵气驳杂,腥味很重。可能是给灵兽吃得。这位前辈对自己的灵兽倒是挺好的,那黑斑水蛇之所以抢我的灵米估计就是以前吃惯了,嘴馋。” 黑斑水蛇是杂食妖兽。 张崇:“那这件法器给你,我就要这些丹药吧。” 王孝庭摇了摇头,说:“不不不,这些丹药不值什么灵石的我还是建议你拿这件中品法器。爷也不差这点丹药,给你就是了。” 张崇:“嗯……可是该你选了啊。你不要这件法器吗?” “我不差这一件,你比较需要。还有,上品法器轻易不要让人知晓,平日最好还是使用中品法器得好。” “那我选这件法器,少分些灵石,换这些丹药吧。” 王孝庭:“这个可以。” 剩下的东西就没什么好分的了,王孝庭和张崇决定把这些东西拿去青沂市坊中低价处理了。 最终,在王孝庭的不时指点之下,张崇获得了一部《乙木化生经》、一道丹方、一部《驯兽通法》抄本、几本风物志、十几瓶丹药、一套阵法、一件上品法器囚龙索、两件中品法器、六十枚中品灵石、一千余枚下品灵石。 王孝庭分得的东西价值稍高,这也是应有之义。 第二十九章 万符楼×汝南阁 王孝庭本身是有在青沂市坊内的万符楼供职,这次出门这么久,回来后理当去店里说一声。天一亮,他便和张崇一起来到青沂市坊。 王孝庭去了万符楼,张崇在王孝庭的指点下找到了汝南阁。此地市坊是由一个名为雷汝南的修士所创立。这汝南阁便是管理市坊内所有店铺、地产的地方。 市坊内所有地皮都是只租不卖的。 张崇进了汝南阁,一名执事立刻迎了上来,问:“道友有何需求?是租店还是租房。” “租房。” “是租房啊,道友稍候。” 汝南阁的执事说白了也就是店小二,只是他们不会点头哈腰就是了。 不一会儿,执事拿了一张两尺长宽的图出来,在张崇面前浮空展开。图上是青沂市坊的建筑分布,有些是灰色。有些是红色。 “道友可以挑选一处房子,红色是有人了的,灰色是空的。” 张崇看了看图,发现空房并不多。他没急着选,而是问到:“租金是多少灵石?” “一个月起租,每月三十灵石,长租三年以上价格为每年三百灵石。不知道友是长租还是短租?” 张崇随意选了个灰色的房子,指着说:“就这个吧,我先租一个月。” “好嘞,道友这边请,缴纳灵石之后我便带道友去你选中的房子。” 张崇走到柜台前,从乾坤袋里掏出三十枚下品灵石,交给掌柜。掌柜挥手收了灵石,递给张崇一块玉制符牌作为凭证。 张崇挂在腰间的还是他那个下品乾坤袋,从河里得来的乾坤袋被他揣在怀里。王孝庭给张崇灌输了许多财不露白的道理,张崇一点就通。 他腰间的乾坤袋空间太小,装不了什么东西。昨晚二人分完东西,王孝庭索性把乾坤袋也给了张崇,也谈不上吃亏,乾坤袋这种东西价格不高。张崇原本的乾坤袋太差劲,他更需要一个大些的乾坤袋。 交了灵石之后,张崇跟着汝南阁的执事来到一处房屋前。执事取出一枚令牌,将房门上的禁制解除,然后对张崇说:“道友,禁制已经解除,道友可以入住了。道友切记不要毁坏房屋墙壁,不然是要赔偿的。有什么事可到汝南阁相询,在下告辞。” 张崇还礼,道了一声“多谢”。 执事离开后,张崇推开房门,发现里面桌椅齐全,只不过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里是正堂,后边还有起居室、厢房、静室。张崇租的这套房子一共四间屋子,算是一个修士洞府最基本的型制了。 张崇打算一个月内就挑选好地方开辟洞府,也不会在这里久住。 张崇在房间里转了一起,还算满意,转身出了屋子,拿出符牌在门上打下一个禁制。这个禁制没什么大用,防君子不防小人。 万符楼是青沂市坊内一家专门出售各种符箓的店铺,小楼有三层。 张崇到了万符楼之后直言自己是来找人的。一个炼气前期执事收下张崇递过去的一枚灵石之后就前去为张崇通传了。 这等候的功夫,张崇的目光在一楼展示的各种符箓中来回瞧。 不一会儿,王孝庭就到了一楼。 “张崇,你地方都找好了?” “已经租下了。” “那就好,我欠下了不少符箓要画,这些天都有得忙了,恐怕不能陪你选择洞府所在了。” 张崇道:“无妨,这些事我自己一个人就行。我的屋子在西街乙巷十七号,来给你知会一声。待会我就去选地方了,可能很晚回去。” “行,选好了让爷去给你把把关,不过一定不能太深入青巫山脉,妖兽倒在其次,无法无天的修士才是最可怕的,最好就是市坊周围五十里范围之内的地方。” “行了,画你的符去吧,我走了。” 出了青沂市坊,张崇便跑到了王孝庭的洞府周围,开始寻找合适的地方。 开辟洞府,最重要的是灵气浓度,这一点在青巫山脉外围都差不多,反倒是不必考虑。其次就是山体要牢固,土层要浅,岩石层要密实。 张崇白天到处乱转,当然,他时刻注意着距离,确保自己不会离青沂市坊太远,晚上回市坊内修炼,同时祭炼手里的法器。 囚龙索想要祭炼完全需要很长时间,张崇选择先祭炼飞剑。这把中品飞剑可做攻杀,也是一件飞行法器。 两天后,张崇选定了地方,是离王孝庭洞府只有四里路远的一处无名山头。王孝庭来看过之后也觉得这山合适。张崇没有选择立马开始挖掘洞府,而是又等了十来天。 六月初。 张崇用了差不多半个月时间将飞剑祭炼完毕。同时花费了两百灵石购买了一套一阶下品明光法阵。乾坤袋里的那套法阵张崇也研究完毕。 王孝庭半个月来白天在万符楼制符,晚上还有在自家洞府里赶工,煞是辛苦。他告假这么长一段时间,积压了了不少制符任务,即便他现在身家富有,完全可以辞去万符楼的差事,但他出于安全考量,还是不想显露出多少异状。 张崇今天开辟洞府,王孝庭决定来帮忙。 张崇和王孝庭立于山脚,此山高百丈左右,北侧山腰以上都是崖壁。 张崇召出飞剑,驱使着往崖壁上一戳,剑身一转,这就削下了一块石头。开辟洞府没什么技巧,就是花时间挖下去就是了。 大半个时辰过后,张崇体内法力几乎耗尽,王孝庭却还有余力。山体内已经被张崇和王孝庭开辟出了一个三丈高宽的石室,又在其左右及后面各开辟了一间较小石室。 张崇摸出一个蒲团,服用了一枚回气丹回复起法力来。 这洞府具体要挖成什么样,张崇打算以后再说,先就弄这么几间将就用着吧。张崇回复法力,王孝庭却没闲着,他御器飞到一旁崖壁前,削下一大块石头,准备制成一块大石板充当洞府大门。这门没有太大用处,要守护洞府,还得靠阵法。 一刻钟后,张崇体内法力回复大半,起身夸了一句王孝庭削出来的极为简谱的两扇石门,随后就开始着手布置阵法了。 “王孝庭,你最近不是画符都要画疯了吗?今天多谢了,接下来的事我自己一个人就够了,你先回去吧。” 王孝庭:“爷也不差这点时间,还是等你把阵法布置好了我再走吧,还是稳一点的好。” “行吧。” 阵法布置王孝庭不会插手,张崇进了石室,从乾坤袋里拿出八杆阵旗,一块阵盘。阵旗长三尺,阵盘大小与蒲团差不多。 此阵名为八御玄土阵,布下之后,筑基以下修士绝难打破。 张崇将八枚阵旗在洞府内找好位置插下,然后渡入法力,使阵旗释放气机。 八杆阵旗放好之后,它们释放出八股气机,汇聚在主室后方,张崇打算拿来作为练功房的石室内。之后便是放置阵盘,收束八道气机,使九件阵器气机合为一体,结成守御阵法。 张崇将阵盘放下之后,发现有四股气机未能与阵盘相合适的于是又去调整阵旗的位置。数次之后,淡淡的土黄色灵光从洞府的墙壁上浮现,张崇看到,知道阵法已经布置妥当了,微微一笑,十分满意。 在阵盘上嵌入八枚中品灵石,打入自己的神识印记之后,张崇便出了洞府。 “张崇,弄好了?” “是。” “那爷就走了,你自己小心吧。” 张崇:“我送你。” “就几里路,送一送就到我家了,用不着麻烦。我还得忙好一阵子呢,而且我打算最近几年埋头修炼,你有什么事可以到我的洞府找我,或者去万符楼,就这两个地方。” 张崇:“行,改日再见。” 王孝庭草草拱手,回洞府去了。 第三十章 功法×法器×灵符 张崇走进自己那十分简陋的石室内,关了洞府大门。从今天起,张崇算是真正扎下根了。本想好好收拾一番心情,规划一下未来,可是大门关上之后石室内瞬间就暗了下来。张崇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好笑,而后取出之前购买的明光法阵,花了点时间布置在主室顶部。 嵌入灵石之后,明光法阵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石室。 张崇拿出蒲团,随手放在地上坐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上品乾坤袋。 本以为来东涯洲起初会十分艰辛,有了这个乾坤袋,一切都很是顺利,倒是好运气。王孝庭应该算是我到黎南以来的第二个朋友了吧,头一个是阵灵。算算日子,阵灵也该出生了,等在这里安顿好了,明年就回赤沙岛一趟。 一岁,她是真灵转生,在一岁的年纪应该也可以认人了吧。张崇手抚迷榖珠子,想着小娃娃应该会挺可爱的。 一年之后回赤沙城,这一年里事情还真不少。张崇从乾坤袋内取出《乙木化生经》的玉简,贴在额头查看起里面的内容来。 这部功法可供人一路修炼到金丹初期,还附带有两门法术。一道乃是张崇修炼过的藤缠术,同时还有它的进阶法术——万化天牢引;另一道则是雨泽术。藤缠术只要是个身怀木灵根的修士就能修炼,即便没有木灵根,强行习练也无不可,只是得不偿失罢了。万化天牢引则是只有修炼了《乙木化生经》的人才能修炼。 张崇身怀木灵根,转修这部功法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选择。只可惜这部功法在与人争斗、法力深厚程度方面均不突出。按照玉简中所言,此功法对滋养肉身、锤炼经脉、伤后恢复帮助很大。 转修功法要经历散功,闭合九大络脉,从炼气一层开始转化法力等过程,耗费时间最短也要耗费半年时间,眼下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还是等明年回了赤沙城再做打算吧。 收起玉简,张崇又从乾坤袋内取出了三件法器,中品飞剑已经祭炼完毕。上品法器囚龙索祭炼起来耗时费力,但却能极大的提高张崇的实力,每日当花些时间祭炼。 第三件法器位列中品,是一件葫芦状的法器,高约一尺。张崇拿着葫芦看了一圈,没发现哪里印了名字。法器阻隔了神识,张崇也看不到法器内部的情况,还需祭炼之后方可打开一看。 张崇打算先祭炼囚龙索,之后是葫芦法器。 张崇将自身情况考虑清楚之后,便把几件法器收回了乾坤袋内。既然安稳下来了,每晚修炼自然也不能落下。只是开始修炼之前,张崇还打算进秘境空间中看一眼,多日未能入内查看,张崇有些不放心。 秘境空间中。 张崇开辟出的半亩灵田还是空荡荡的,张崇还没来得及种上东西。手头上到还有些种子,张崇计划将种子都种下先看看效果再说。 张崇扫了两眼灵田之后就跑到金碧桃旁边仔细观察起灵树的长势起来,发觉金碧桃已经成功移植,枝叶看起来比张崇刚发现它时多了许多活力。等它长到十多岁的时候,估计就能结出灵桃了。 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事情却似乎有点多。 张崇退出空间,拿出一枚下品灵石握在手里,开始修炼。 一连十几天,张崇都窝在洞府里修炼,白天参悟《乙木化生经》,为日后转修做准备。同时他还抽空在秘境空间内的灵田里种下了手头上的各类种子。 除开参悟功法,还要祭炼囚龙索。夜里还需修炼,此时修为长得一分,到时转修之后修为也能高一丝。 期间张崇曾去了青沂市坊购买了五十斤灵米,每斤两枚灵石。张崇灵米到手后还起意在空间里自己种灵米,不止可以自己消耗,还能卖出去赚些灵石。灵米一年即可成熟,而且由于赤沙灵田少,散修多,那里的灵米售价为三灵石一斤。 只是张崇后来在王孝庭稍作了解就放弃了。一来市面上的灵米都被处理过,人们常称之为阉米,是没法当做种子的;二来就是成本了,如果种得不过多,实则未必有直接购买来的划算。 时间一晃来到七月初一。青沂市坊每年的年中、年末都会举行露天交易会,参加的修士有时会接近一千。 王孝庭和张崇也打算参加,将手里的低阶杂物卖了。这些东西大概能卖个两百灵石,张崇二人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不舍得随便放弃,特别是张崇目前还没有灵石来源,属于坐吃山空的状态。 张崇洞府内明光法阵每月消耗几枚下品灵石,这还好说。守护洞府的八御玄土阵乃是二阶法阵,没有外地滋扰的情况下每年消耗中品灵石八枚,这可就是足足八百下品灵石,更别提下品灵石换中品一般还需要溢价一成。 张崇每天修炼还需消耗灵石一枚,日后修为上来,所需灵石肯定会随之增加,积年累月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况且张崇还想趁此机会在青沂市坊入手一些用来修炼的丹药,还有一些符箓,这些东西可都不便宜。 二人来到市坊时,交易会还未能成形,王孝庭便先陪着张崇到万符楼买些符箓。 一进店门,便有执事迎上来。 “呦,见过王师傅。” 王孝庭作为万符楼的制符师,在楼里还是有点地位。他摆摆手,“我带朋友来买些符箓,不用你招呼了。” “是,您二位请。” 张崇已经提前想好要买什么,直接对万符楼掌柜说:“掌柜,我要十张留音符,两张上品金刚符,两张火蛇符。” 王孝庭紧接着说:“老刘,我的半成回扣就不用给我了,直接给我朋友打个九五折就行了。” “原来是你小子的朋友,行,那就打个九五折。留音符十五灵石一张,金刚符一百五一张,火蛇符一百二一张,打个折扣,抹去零头,承惠六百五十枚灵石。” “好,我买了。” 虽然早从王孝庭那里知道了价格,张崇此时还是感到心痛,可是乾坤袋里没点东西如何能在青巫山脉闯荡。 刘掌柜拿出张崇要的灵符。张崇将几百枚灵石一掏,堆满柜台。掌柜神识一扫,收了灵石,财货两清。 第三十一章 黄叶三友×血绒花 张崇出了万符楼之后便与王孝庭分头行事,他去购置丹药,王孝庭则去市坊西街尽头的交易会摆摊。 青沂市坊内最值得信赖的商家乃是平海阁。张崇身上还是有些灵石的,完全可以选择这种可能价格贵些,但是危险系数较低的商家。 张崇入得店内,见此间装饰古朴大气,大堂空间开阔,客人不少,不由对平海阁再添三分好感。 前来接待他的是一名女修,张崇从她身上淡淡的灵气波动可以感觉到其人修为不高,但是他也不好拿灵目术大胆窥视人家,只能按捺下心中好奇。 女修的身影是极好听,像是清脆的鸟鸣。 “道友是要购买法器还是丹药、符箓?” “在下想购置一些益气丹。” 女修见要买益气丹,猜测张崇乃是炼气后期修为,称赞到:“道友年少有为,小妹佩服。” 张崇想着谦虚两句,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只好回答:“侥幸而已。” “道友请跟我来。” 张崇跟着女修走到店内右侧,女修走到柜台后,打出法诀解开货架上一个格子的禁制,从中取出一瓶丹药,放在柜台上。 “道友可以看看是否满意。” “张崇拿起玉瓶,打开瓶盖,顿时丹香扑鼻,只见其内九枚益气丹颗颗灵气饱满。” 张崇到底也是在丹香阁干过些时日,将玉瓶盖上盖子,暗道:这炼丹师手艺尚可,只是还不能做到康玮师傅口中所说的灵气内敛不散,气息淡而不轻。 若是炼丹之人技艺炉火纯青,所出丹药必定药力饱满,灵气溢散很少。一打开瓶盖就丹香扑鼻的情况,乃是炼丹师的手艺还没能达到较高境界,不能抑制药力的流失。 好的丹药气味必然很淡,但是即便是很淡的味道,里面蕴含的药力也很浓郁,这便是所谓淡而不轻。 张崇手中玉瓶所盛的丹药已经算是品相较好了,炼丹大师哪有那么多啊。张崇开口问到:“这益气丹多少灵石一瓶。” “灵丹五十灵石一颗,一瓶九颗,共四百五十枚灵石。不知道友要几瓶啊?” 好贵! 张崇没有讲价的习惯,除非是真的迫不得已。 “我要一瓶。” 掏了五枚中品灵石,这令女修眼前一亮。使用中品灵石的炼气修士可是少见的很,难不成还是个行事低调的富贵修士? 这却是张崇乾坤袋内只有一百余枚下品灵石,只能用中品灵石付了。 女修找回五十灵石,张崇收下,手拿玉瓶,又问:“这益气丹服用可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益气丹是炼气后期修士最常用来修炼的丹药了,其特性可谓人尽皆知,张崇此问令女修有些没想到。 女修的疑惑尽皆收敛在心,脸上一直挂着甜甜的笑容。 “益气丹乃是炼气后期修士修炼所用,服用一颗需五日方可耗尽药力,若是不怕丹毒和浪费药力,每三日服用一枚也可。” “多谢告知。” “这是小妹该做的,道友可还有需要?” “没有了,在下告辞。” “道友慢走。” 离开平海阁之后张崇直奔交易会,地方也不是很大,张崇很快就找到了王孝庭。 张崇走近时,王孝庭正与三个修士交谈。 王孝庭看张崇来了,笑着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不久前结识的一个朋友,张崇。” “张崇,这是住在黄叶谷的三位道友。” 张崇一礼,“在下张崇,三位道友有礼。” 三人回礼,“张道友有礼了。” 三人中站在前面的一人身高七尺,相貌堂堂。 “在下温铎,这是我的两位兄弟,杜鹏、耿明义。” 张崇:“幸会幸会。” 王孝庭觉得今天这摊子是没什么好摆的了,于是开口说:“既然张崇到了,那爷就收了摊子,咱们找个雅间坐下聊吧。” 温铎三人表示同意。 王孝庭开始将东西收回乾坤袋,张崇问:“王孝庭,要商量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三个要进青巫山脉一趟,觉得人手不足,想邀我一起去。” “进山?是去猎杀妖兽吗?” “算是吧。” 王孝庭收拾完毕,抬眼看了看张崇,“怎么?你想去试试?” 张崇也不扭捏,直言:“的确想去见识一番。” 温铎适时插嘴,“张兄既然是王孝庭的朋友,想要加入,我们自然是欢迎。” 王孝庭:“去清风楼谈吧,这里人多口杂。” 清风楼既是茶馆也是酒楼,有灵石的来了可以叫上一桌灵膳,没灵石的来了也可只点一壶灵茶。 张崇等一行五人来到清风楼,要了个二楼雅间,叫了一壶灵茶。 几人落座,温铎率先开口,“我等这次进山是为了血绒花,上回我们和王兄一同发现的那片血绒花这两日就快结果了,所以我们想邀王兄一同前去,只可惜王兄不肯。” “血绒花……” 王孝庭:“也不是我不去,爷万符楼积压了太多制符任务,脱不开身,这我有什么办法?” 杜鹏身材魁梧,大手在桌子上一拍。 砰! “王书生,几张破符有什么好画的,到现在也画不出一张上品灵符。这次进山是白捡灵石,要不是李秋玲死了,我们哪用得着这么求你?” “呵,白捡?老杜你这么能,自己一个人去捡不就得了?” 温铎佯装不悦,“老二!少说两句。” “张兄看起来是新到青沂市坊不久,不是可曾听过这血绒花。” 张崇回答:“不曾。” “那我便为张兄讲解一二。血绒花花开之时,结出伪果也会同时成熟。这雪绒花伪果是炼制气血丹的一味辅药,价值不高,但是它会散发出独特气味吸引妖兽来争相抢夺,到时候妖兽相争,我等就可以趁机轻易击杀,风险低,收益高。” 说到这里,温铎一拱手,“张兄、王兄,去不去给句准话,好让我三兄弟早做打算,以免错失机会。” 张崇心有疑惑,问:“既如此,似乎道友三人也就足够了,毕竟不是直接猎杀。” 王孝庭一听张崇之问,只觉好笑,开口解释到:“怕的不是妖兽,是怕有人来抢,到时候人少抢不过。” “王兄所言极是,若是有五人同往,即便两只队伍遇到,大家互相忌惮,动手的可能性也低些。” 王孝庭:“既然话都说到这了,张崇去,爷就去。” 一瞬间,四人的目光都转移到张崇身上。 张崇已然意动,于是说:“在下本领低微,若是几位道友不弃,自当前往。” 杜鹏:“好!那就说定了。你个王书生,咱们打了这么久交道,你还没一个新来的爽利。” 王孝庭脸一黑,“你懂个屁!要不是有温铎在,你这猪脑子也能在青巫山脉混?” 砰! 杜鹏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吼,“你说什么?” “好了!” 温铎起身冲张崇二人一个抱拳,说:“两日后辰时,在断头峰碰头,如何?” “可以。” “可以。” “我三兄弟先走一步,告辞。” 张崇二人起身还礼。 黄叶三友走后,王孝庭坐了下了,对张崇说:“张崇,你太大意!” 张崇一愣。 “温铎不是愚蠢之辈,你刚才一问,他肯定明白你完全没有闯荡修仙界的经验,两日后进山,你小心点。” “难道那个温铎不是什么好人?那我不去不就是了,没必要为了一点灵石冒险。” “那倒不用,我和他们三个也打了几年交道了,他们倒不至于直接图谋你的性命,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本来也是不想去的,只是别无他法。” “这是为何?” “一来当时我不知道你要去,之前几次组队都是他们三个加我,还有一个女修,就是杜鹏刚才说的李秋玲。她一死,我一个人跟他们三兄弟进山,我是怎么都不会去的。” “二来就是我打断潜心修炼,搏一搏筑基,几年内都不想出去冒险。可是我离开青沂市坊这么长时间才回来,若是不去,只怕被他们猜出我这次出门收获极大,惦记爷的乾坤袋。” “再说你吧,想在青巫山脉修炼,不进山是不可能的。早晚都要有第一次,这次风险不大,对你来说是个机会。有你同去,对爷来说也是一个保障,就是你实力太差劲了。” “那件法器你祭炼的怎么样了?” 张崇知道王孝庭说的是囚龙索,回答:“还早,现在还不能驱使。” “葫芦呢?” “还没开始祭炼……” 二人无言…… 第三十二章 死生×争斗(上) 两日后,张崇和王孝庭御器来到断头峰。此峰的山顶似是曾被人击碎,不知所踪,只留下凹凸不平的断口。 张崇二人落到山头,见温铎三人已经到了。 王孝庭带着张崇走过去,抱拳一礼,“有劳三位道友久候。” 温铎三人还礼,说:“我们也是刚到,咱们这就出发吧。” “好。” 五人掏出飞剑,各自踏上,往青巫山脉飞去。温铎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张崇和王孝庭的飞剑。 中品? 他可是记得上次见面时,王孝庭的飞行法器还只是一把下品飞剑。还有这个张崇,年纪轻轻,经验几乎等于没有,也是用得中品飞剑,会是什么来历? 温铎三人中除了温铎脚下飞剑乃是中品法器外,杜鹏和耿明义的飞剑都只是下品。 因为时间有些紧,所以张崇五人才会选择御器飞行。等稍稍深入青巫山脉外围之后,温铎便让大家落地,恢复法力,准备徒步赶往那片血绒花生长之地。 在青巫山脉中御器赶路是一件极愚蠢的事,那样会使自己暴露在无数妖兽和修士的视野之内,极其危险。 一个时辰之后,五人恢复完法力,立刻又继续深入山脉。 虽然一行五人中四个都是老手,温铎还是不免时刻提醒大家注意妖兽。同时告诫众人发现那片血绒花的可能不止他们一行人,要时刻注意可能会爆发的战斗。 张崇动用轻身术,王孝庭四人使用神行术,大家速度都是不慢。逐渐深入,张崇也是注意到周围树木的年份越来越高了。地上落叶堆成的淤泥也越来越厚。 赶了一天路,夜幕降临之后五人便停下休息,生起篝火。 篝火点燃之后,温铎又从乾坤袋内拿出一块木头丢进火堆中。 张崇:“这是何物?” 温铎颇为豪爽的一笑,“张兄有所不知,这片地区有很多火毒蚊,能悄无声息的靠近修士,若是不注意,它甚至能瞒过修士的神识。它吸血之时回在人肉身中注入一种奇特的火毒,麻痹感知,一阶解毒丹也解不了,有些麻烦。” 王孝庭接过话来,接着说:“而温兄这截留雨木兼具木、水两属,燃烧的气味能够驱赶火毒蚊。” “王兄所言不差,火毒蚊不喜水属,不过它的幼虫却是生于水中,不得不说造化奇妙。” 张崇:“多谢温兄解惑。” “小事而已,何须言谢?张兄客气了。” 次日又是赶了一天路,期间五人遇到了一只一阶中期的啸月狼,杜鹏抢先出手,将其斩杀收下。 谁杀得就归谁,也是有这么一条规矩。一头一阶中期的啸月狼不值多少灵石,王孝庭也没多说什么。 时值傍晚,张崇五人赶到了一个山谷外。张崇遥看谷内,见其中长满了一种与蒲公英颇为相似的灵草,暗道:这就是血绒花了吧。 王孝庭看过之后说:“还没到时间,还得靠近些才能估计成熟时间。” 温铎:“嗯,王兄说得没错,我们再靠近一些,注意隐蔽身形。” 王孝庭手往斜上方一指,说:“那片山坡居高临下,草木茂盛,去那里吧。” “嗯。那里倒是不错,咱们走吧。” 五人刚至坡下,温铎忽然举手,示意张崇几人停下,而后他向前面一拱手。 王孝庭挥手摸出七言如意笔,张崇拿出中品飞剑握在手中,左手食中二指又夹住一张金刚符,一脸戒备之色。 “不止是何方道友当面,在下黄叶谷温铎,几位道友可否出来一见?” 一株古树的树冠中传来声音,“原来是黄叶三友,久闻大名。” 而后四个人从树冠中飞出,落到张崇五人面前,三男一女,同样是法器在手。 为首之人开口言到:“在下沂北郡胡敬义。” “原来是沂北郡胡家,失敬失敬。” 胡敬义:“明人不说暗话,温道友也是为了下半夜的妖兽来的吧。” 温铎:“没错。” “五五分,如何?妖兽尸体我们各取一半。” 杜鹏的大嗓门忽然响了起来,“五成?你们只有四个人,也敢开口要五成?不可能!” 他转头对温铎说:“大哥,不能答应!” “二弟,你别急。” “胡道友,山里有山里的规矩,不论这家那户,论的是实力。” “温兄莫不是要与我兄妹四人比个高下?恕我直言,只怕凭你们五个还拿不下我们。” 既然组成队伍,张崇和王孝庭自然是以炼气九层的温铎为首,只要不是坑他们两个,温铎的决定便会是他们五人的决定。 温铎知道这些家族子弟来青沂历练,身上的法器、符箓肯定不会差,自己这边虽然多一人,但是斗起来未必有多大优势。但他也不会轻易让出利益。 “不妨你我切磋一二,点到为止。血绒花成熟在即,你我双方还是不要起争斗的好。” 胡敬义自是信心十足,“好!那就试两招。” “敬云,你们为我掠阵。” 胡敬义身后三人后退,留下他一人面对温铎。张崇四人同样后退,同时防备着胡敬义身后的三人。 温铎二人互行一礼,而后温铎手掐剑诀,一把中品飞剑掠出,直插胡敬义眉心。 这柄金铭剑不同于温铎之前御使的飞剑,这把飞剑没有带人飞行之能,只有攻杀之力,其杀伤力比之前那把强太多。 胡敬义虽然瞧不上大多数散修,但是此时也是郑重以待,他知道万一自己在切磋中不小心落败,恐怕对面五人立刻就会出手袭杀他们四个。 面对袭来的飞剑,胡敬义拿出一张铜镜,铜镜一翻变为门板大小,其镜面土黄色光芒闪动,挡住了温铎的金铭剑。 王孝庭低声轻呼:“中品防御法器!” 胡敬义挡下飞剑后,手中折扇一开,挥手朝温铎一扇,扇出一团灰黄色旋风旋转着朝温铎射去。 在温铎的神识中,这团灵气旋风有若飞速旋转的石块一般,他收回金铭剑,朝此风团一斩,旋风顿时四分五裂。 胡敬义一击被挡,手中折扇翻飞不止,灰黄色旋风一团接着一团朝温铎打去。 温铎将金铭剑环绕周身,防守得密不透风,挡下了胡敬义的全部攻击。 胡敬义见拿不下温铎,也便不徒耗法力,以免到时因法力不足而给了温铎几人可乘之机。 胡敬义折扇一收,抱拳道:“温兄御剑之术精妙,胡某佩服。” “胡兄道法精湛,在下只是防守罢了。不过既然胡兄停了手,那到时分配收获,我们先挑,你们后挑如何?” 胡敬义一想,到时若是斩下单数妖兽,自然是少分了一头。若是双数,那也算是五五分成了。至于后手选,这也无妨。 “好,我答应了。” “胡兄爽快。这山坡是你们先来,我等就不抢夺了。我们会在下面等候,希望到时你我两方能通力合作。” “一定,一定。” 事情谈妥了,双方便分开来,各自隐蔽。 第三十三章 死生×争斗(中) 据温铎和王孝庭的估计,血绒花会在后半夜成熟,剩下的时间不多,想来也不会有人再来此地分一杯羹。 几人收敛气息,寻了高大树木坐于枝上。 张崇忽然听到轻轻的“嗡嗡”声自右后方传来,他转头望去,看见了两只灵蜂。 灵蜂个头有拇指大小,整个腹部都包裹着浅浅的一层紫色绒毛。 张崇:“是紫玉灵蜂?” 王孝庭闻言,也是顺着张崇目光看去,说:“嗯,没错。” 张崇自幼所待的山岚秘境中妖兽少之又少,他只见过千足驼陆和一头狼妖。但是从余思学院的课业中,张崇也得知还有几种灵蜂存在,只是张崇只是记住了书上的描述,却没有真正见过。 这紫玉灵蜂就是书中记载的几种灵蜂之一。 王孝庭继续说道:“附近可能有紫玉灵蜂的蜂巢,要是对面胡家的人看到了,也许会起心思,不过这东西对咱们没什么用处。就是我们找到了蜂巢,最多也就是弄一点灵蜜,蜂群并不好惹,很不划算。” 张崇暗道:“若是有机会倒可以尝试把蜂巢弄到秘境空间里面去,在余思学院学到的东西还是头一次派上用场呢。” 时间在静逸的夜色中缓缓流过。一株血绒花的叶片根处,一颗圆圆的长在茎和叶之间绿色珠子终于成熟,散发出独特的气味随风传播。这种果实并非开花授粉,而后结出的真正果实,算起来应该更像是人身上长了个肉瘤,只不过肉瘤有害,而这绿色珠子则是有益。 温铎察觉到了空气中气味的变化,知道时间到了。他压低声音,说:“妖兽要来了,都小心一些,不要被妖兽发现了。” 大家都全神贯注,注视的山谷内。 一株血绒花扎根之处忽然陷了下去,两只小爪子从里面伸出来,将植株上的伪果连着叶子一起抓到了土里。 “是土甲鼠。” 此鼠明显不止一只,山谷内各处都不时从地下冒出两只爪子。 一只土甲鼠吞食了几颗伪果之后,忽然钻出地面,双目通红,发疯了似的疯狂乱蹿。 王孝庭给张崇低声解释:“这果子吃多了会使妖兽变得异常好斗,但是副作用过去之后,这些妖兽也能从伪果里得到很大好处。” 这群土甲鼠来得最早,血绒花伪果任它们享用,没多久就全部眼放红光,钻出地面吞食伪果。 却在此时,天空中忽然出现一声长鸣,一只金风雕出现,双翅一振,扇出金白两色夹杂的狂风朝地上吹去。 狂风掠过之地,花草碎裂。金风雕看准机会,在被风吹到空中的众多草木碎片中找到血绒花伪果,来回飞掠啄食。 至于地上不幸被狂风波及的土甲鼠,一个个身上凝聚出黑褐色甲壳,只露出细长的尾巴和眼睛、嘴鼻。 吼! 金风雕尚在啄食伪果,一只黑纹虎忽然从林中扑了出来,这一跃怕是足有十丈远。 黑纹虎一口咬在金风雕的尾部,二者一同落到地上。金风雕双翅不停拍打,金色风刃在黑纹虎身上刮出道道血痕。黑纹虎双爪一拍,金风雕顿时飞出数丈,整个屁股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巨大的伤口,血肉模糊。 但此雕竟也没有当场死亡,居然还能动弹。 黑纹虎自认解决了碍眼的杂鸟之后就寻觅起伪果来。 而后三只啸月狼一同奔入场中。 一只四肢着地时也有一丈多高的暴地熊横冲进来,一掌拍飞了一只没了理智,敢和他抢伪果的土甲鼠。那老鼠当即甲壳碎裂,飞出老远,落地时胸腔内陷,双目几要突出眼眶,七窍流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温铎:“是暴地熊,一阶后期。这只和那个黑纹虎一定不能放过,待会听我指挥,我们三个……” 又一条青木蟒飞快的爬入山谷,再一头三角狂牛一路狂奔前来夺食…… 血腥味渐渐盖过了血绒花伪果的独特气息。 一众妖兽富含灵气的鲜血落到地上的渗入土中。 血绒花的头状花序上,一颗颗种子吸收着兽血中珍贵的养分,连在种子上的白色冠毛结成的绒球渐渐变为血红之色。 原本稳固的绒球变为红色之后,气流的轻微扰动便将之吹散开来,一颗颗种子随风飘到其它地方孕育新的血绒花。 无论种子飞往何处,花开之时总免不得一场生死大戏,轮回不止。 山谷内的血绒花伪果已经被吞食殆尽,一众妖兽却还是双眼通红。 之前为了抢一颗伪果,黑纹虎与暴地熊已经大战了快一刻钟。两者在青巫山脉中的一阶妖兽中乃是顶尖实力。若在平时,其中任何一只都不是温铎三兄弟敢随便图谋的,可是现在,他温铎全都要。 温铎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天明了。天明之后伪果的效果就会散去,该动手了。 温铎回望张崇四人,张崇会意,摸出了飞剑,王孝庭也拿出来七言如意笔。 温铎转过头去,双目闪过一丝疑惑,这张崇没拿趁手法器,还是之前那把飞剑? 此时没时间给他多想,他按下疑惑,看着山谷中说:“按之前说的,动手!” 温铎三人各亮法器,朝黑纹虎而去。 张崇和王孝庭则是奔着暴地熊而去。王孝庭笔尖一点,一把黑色长刀直插暴地熊面门。黑熊本在追逐黑纹虎,忽然直立起来,前爪一拍,将王孝庭的斩字诀击散。 长刀消散,化为灵气消弭于无形,一柄飞剑随即赶到,钉入黑熊胸膛,入肉一寸,造成的伤势等同于无。 张崇见自己一剑命中,来不及开心就察觉自己这一击几乎没伤到黑熊,反倒是似乎激怒了他。 王孝庭低喝一声“散开!” 张崇随即同王孝庭分跳两边。王孝庭接连使出困字诀,九条锁链朝暴地熊飞射而去。张崇朝暴地熊隔空一指,一道地陷术打入黑熊脚下泥土,瞬时泥土翻飞,裹住暴地熊双足。 老熊身躯一震,张崇的地陷术立时土崩瓦解。张崇又放出一道藤缠术,与王孝庭的九道锁链一同纠缠暴地熊,只是那老熊前爪乱挥,九黑一青十条锁链全不被它放在眼里。 他血红双目直盯王孝庭,脚下不停直冲王孝庭所在。 张崇见法术不顶用,便全心全意操纵起飞剑来。 暴地熊之前与黑纹虎一战,身上伤口不少,张崇御使飞剑转挑这些地方劈砍。 老熊身经百战,虽然灵智不高,但凭着本能也知道要先解决了王孝庭。 王孝庭见暴地熊冲来,心中叫苦,挥笔画出一个“御”字,朝着胡家四人大喊:“快来助我,不然爷宁可将这头黑熊放跑咯!” 第三十四章 死生×争斗(下) “不行!” “不行!” 胡敬义和温铎的声音同时传来,王孝庭也知道他们绝不可能放过暴地熊,可是只凭张崇和他两个人实在是力有未逮啊。 温铎三人正在与黑纹虎缠斗,此刻他也不得不分心安抚王孝庭。 “王兄你只需拖住它,我们解决了黑纹虎就来助你,一定要拖住。” 胡家四人在张崇他们动手之时也一并出手,他们四人先是击杀了两只一阶中期的妖兽,然后胡敬义独战三角狂牛,他妹妹则追着一只一阶中期的土甲鼠打,另两人则在合力对付青木蟒。 山谷内最强的两只妖兽乃是黑纹虎和暴地熊,胡敬义对付的三角狂牛实力只能说是一般,再加上这三角狂牛在争抢伪果之时消耗了许多妖力,同时也受了伤,以胡敬义炼气九层的修为,想快速解决并非难事。 他妹妹之前建议他拖上一拖,多削弱一些对面的实力,他也是这么做的。可是听得王孝庭的呼救声之后,显然他再拖延下去,只怕会走脱了暴地熊,那可就得不偿失。 就是不知这是对面故意藏拙还是真的实力不济,救还是不救?胡敬义举棋不定。 还是问妹妹吧…… 三角狂牛皮糙肉厚,之前胡敬义并未使出全力,息风沙尘扇的攻击打在它身上并未给它带来多大损伤。 胡敬义瞥了一眼妹妹的位置,而后双目一凝,锁定自己的对手。丹田内法力狂涌,手中折扇一扇,一道灰黄之风打向三角狂牛。 三角狂牛身形大小与寻常黄牛相仿,被此旋风一击,立时嘶吼着倒地。腹侧的一道伤痕被旋风撕裂,伤口翻卷、鲜血直流。 狂牛嚎叫一声,站立起来。额头上的竖角妖力涌动,欲要发动天赋妖术,却见那该死的对手,已然倒退,拉开了极远的距离。 三角狂牛不管不顾,迈开蹄子就朝胡敬义冲去。 胡敬义一招逼退三角狂牛之后立刻寻到妹妹身旁,顺手一击将那只土甲鼠打死。 “小妹,对付暴地熊那两个散修在求援,你说去不去?” “不去!哥哥,暴地熊跑了就跑了,我们一定要削弱对面实力,不然一解决了妖兽对面就会下黑手。宁可少赚灵石,也要防一手。” “对对对,还是小妹想的明白,那咱们再跟这三角狂牛玩玩。” 王孝庭实在不敌黑熊,十分狼狈。此熊似是使用了力场一类的妖术,使得王孝庭腾挪的速度大降,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此时山谷另一端传来胡敬义的声音。 “那边的道友!一定不能让暴地熊走脱了,再坚持一下!我们解决了三角狂牛就来助你。” 王孝庭:“我坚持你……爹的……骨灰盒……” 张崇对王孝庭的污言秽语置若罔闻,从乾坤袋里摸出火蛇符,夹在指间,注入灵力。 “去!” 灵符瞬间爆开,一条火焰拖着长长的火焰长尾转瞬间跨越几十丈距离打到暴地熊的背上,火焰瞬间将暴地熊吞噬。 吼!!! 这一声吼叫吸引了山谷内虽有人的注意。 翻滚的焰浪很快散去,暴地熊趴在地上,背部皮毛焦黑一片,两截脊椎骨失去了皮肉保护,裸露空中。 张崇一喜,不愧是一百二十灵石一张的灵符,威力着实不错。 张崇的飞剑被他斜插在脚边,左手掐一张火蛇符,右手掐一张上品金刚符。 暴地熊受此重伤,原本便是血红的双目更舔怒火。它将体内妖力全数调用,翻身起来盯着张崇,四爪弯曲着地。 王孝庭大喊一声“张崇小心!”然后将手中七言如意笔一挥,一把漆黑长刀朝黑熊斩去。 长刀划破空气,带着淡淡尾迹飞至暴地熊身后…… 眼见长刀即将击中的那一刹那,王孝庭忽然感觉原本束缚他的力场骤然散去,暴地熊一声怒吼,冲天而起! 墨色长刀划过黑熊原本所立之地,斩了个空。 吼声传到温铎等人耳中时,暴地熊已然跃至山谷上方三十三丈。 张崇仰头看着暴地熊,心跳若暴雨雷霆,上品金刚符往身上一拍,火蛇符激发。 暴地熊的气机已然锁定张崇,它的身体借着刚才一跃的余势又上升了些许。就在它在空中的轨迹由升转降的刹那,张崇忽感身体沉重了十倍,几乎难以动弹,张崇心跳骤然加剧,护身灵光变得极度耀眼,右手伸向腰间乾坤袋,左手指间的火蛇符爆开。 “去!” 一条火蛇冲天而起! 黑熊若天降流星,裹挟着厚重妖气骤然落下! 二者相触的短暂瞬间,由头至尾,暴地熊穿透火蛇直直的蛇身。火蛇节节爆开,化为火云,黑熊自漫天焰火中落下。 砰!!! 尘土飞扬,天地灵气剧烈动荡,众人的视线、神识均被阻隔,不知其中情况。 “张崇!” 王孝庭给自己加持了一道御字诀,跑入弥漫空中的尘土之中。 …… “哥哥,赶紧斩杀了这头三角狂牛,别给那头暴地熊跑了。” 胡敬义闻言,口称“没错”。 …… 很快,黑纹虎和三角狂牛接连被杀。青木蟒也被胡家二人以一张网状法器困住,难逃一死。 解决了各自对手,温铎三人和胡敬义兄妹来到王孝庭和张崇这边。 暴地熊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三丈多宽的大坑,坑的正中央嵌着暴地熊。 黑熊的头只剩下烧焦的半颗,内里空空如也,它那不怎么灵光的脑子或许是在与火蛇的冲撞中化为灰灰了。 张崇在大坑边上盘坐调息,王孝庭于一旁护法。 两张上品金刚符,三百灵石,保下了张崇的性命。 胡敬义的小妹目光闪动,打量着张崇。 温铎问王孝庭:“张兄的情况如何?” 张崇经脉受损,体内气血翻腾,此时的状态可谓极差。他强压下体内伤势,在王孝庭开口回答之前出声回道:“有劳温兄挂碍,在下受了些小伤,需要稍稍调息片刻。上品金刚符的防御力果真不错,我这灵石总算是没有白花。” 温铎:“呵呵,上品金刚符的防御力确实强悍。接下暴地熊倾尽全力一击,张兄却只受了轻伤,这灵石花得值。” 张崇知道仅仅言语逞强并不稳妥,于是停下功法,站起身来,对温铎说:“接下来就是分配收获了,在下初来乍到,不知是个什么规矩?” 温铎看着张崇的脸,张崇坦然回视,眼中稍带询问之意。 几息过后。 温铎说:“这还要看胡家几位道友的意思。” 第三十五章 收获×疗伤 胡敬义看了自己的小妹一眼,说:“就按刚才说好的来,让你们先挑。” 温铎:“如此最好。那就先清点妖兽数目吧。” 没花多少功夫,山谷里的妖兽肉身就被九人聚拢在一块,其中有些过于残破,价值也不高的妖兽则被众人舍弃了。 温铎五人与胡家四人分列两侧。 温铎转头问王孝庭:“王兄,咱们这边是个什么说法?” 王孝庭看了一眼张崇,说:“妖兽挑选就由温兄一人决定吧,想来温兄眼光肯定不会差。等出售之后,我和张崇各取两成灵石。” 温铎冲王孝庭一拱手,说:“既然王兄信得过温某,我们三人自然是同意王兄的建议。” 温铎走到金风雕的肉身旁,说:“我们选这只金风雕。”他伸手在金风雕身上一抓,将它收入了乾坤袋中。 此飞禽生前的实力比不上黑纹虎和暴地熊,但是它死后留下的材料却更适合炼器,它的价值是此刻山谷里最高的。 胡家四人以胡敬义为首领,但此刻出来挑选的却是他的妹妹。 “我们要这头黑纹虎。” 女修话音一落,胡敬义便上前将黑纹虎收了。 温铎三人动手极有分寸,黑纹虎尸体十分完整,不似暴地熊一般,半颗脑袋不见了踪影,背部还损伤了大片的皮毛、血肉。 温铎:“暴地熊。” 胡家女修:“三角狂牛。” 温铎:“青木蟒。” …… 总共十三只妖兽,胡家四人取了六只之后便立刻告别,匆匆离开了。 六只妖兽已经进了温铎的乾坤袋,地上只剩一只土甲鼠。 一阶中期的土甲鼠,能卖个一百灵石就顶天了。温铎是瞧不太上这土甲鼠,不过还是将之收入了乾坤袋。好在他温铎的乾坤袋够大,不然还装不下这么多妖兽尸体。 其实若是趁着妖兽尸体内血液尚未凝结,提炼出一些用于制符的精血也是一笔收入,只是青沂市坊地方小、修士少,这种提炼出的精血买家太少,也就少有人会主动提炼了。 温铎:“我大致估算了一下,金风雕大致能卖个一千三百灵石,暴地熊一千,青木蟒七八百,两只啸月狼就算一共一千好了,花影豹就一张皮值点灵石,大致在两三百之间,土甲鼠怕是一百不到。” 王孝庭接话:“那就是三千五百灵石。” 温铎:“最多不过三千五百灵石。” 王孝庭:“那两成就是七百灵石,此行已是很赚了。” “是很赚”,温铎目光一转,看向张崇,“只是张兄动用了四张上品灵符,还受了伤,只怕不仅赚不到,还要倒赔灵石。当时我也没想到那暴地熊实力比黑纹虎强悍这么多,让张兄和王兄冒了这么大风险,改日必定设宴赔罪。” 张崇一笑,“温兄说笑了,区区小伤而已。在下虽消耗了四张灵符,但却保住了性命,灵石方面总也有点赚头。” “至于设宴一事,在下以为这并非温兄的过错,又何来赔礼一事?张某实力不济,这次幸有几位道友带着进山涨些见识,张崇感激不尽。” 说着,张崇便对四人一礼。 温铎四人还礼。 温铎道:“王兄,二位可还要在山里继续猎杀妖兽?若是二位这就要回去,我们倒是可以同路。” “这个……” 王孝庭暗道:“也不知道张崇身上的伤到底多重,若是太重,就得冒险留在山里了。” 王孝庭:“张崇他头一次进山,我听他的。他要是想多留几天,我便留下来传授他一点经验,他要是要回,咱们结伴回去自然是最好。” 王孝庭说完,张崇也不犹豫,直接开口:“这次如此凶险,我是有点怕了,还是回去吧。” 此时天已经亮了。 温铎:“那我们恢复一下法力,一个时辰后就出发。” 王孝庭、张崇寻了个地方一起盘坐下来。 王孝庭将七言如意笔放在腿上。然后服用了一枚回气丹,开始运功炼化。 所谓驱物术即是以法力配合神识御使物品,修士御使法器、法宝一般都是使用此术。 除去法术之功,驱物更在于是神识之力。修士自乾坤袋内取出物品靠的就是神识。 张崇手抚乾坤袋,面色无异,其神识却是尽了全力,在乾坤袋中单纯依靠神识之力将一个玉瓶捏碎。如此,张崇便不必将整个玉瓶取出,而是能只取一粒出来。 张崇的手自乾坤袋上拿开时,其中已然出现了一个玉瓶,他将玉瓶打开,倒出一枚回气丹,然后合上瓶盖,将玉瓶收回乾坤袋中。 灵丹入口,却不只一枚,而是两枚。 张崇将回气丹含在舌下,把适才从乾坤袋中拿出,而后藏于掌心的回春丹吞入腹中。他经脉受损,此时承受不得回气丹提供的灵气。 回春丹是修士常用疗伤之丹药,能治疗肉身之伤,对经脉损伤也有一定效果。 一个时辰后,众人法力恢复完毕,于是便启程回青沂市坊。 行不多久,张崇便注意到走得不是来时的那条路。王孝庭解释道,在青巫山脉,原路返回容易被人埋伏。 王孝庭稍作解释,张崇便已明了。他已经开始理解青巫山脉周围这些修士的思维,很多事只需提点一句便可,相信之后有很多事他会无师自通。 两日后,一行五人回到了断头峰附近,王孝庭、张崇与温铎三人作别,而后两路人便各回各家了。 王孝庭的洞府比张崇自己的离得更近,张崇提议去王孝庭的洞府坐坐,王孝庭自无不可。 两拨人分开后,一向少言寡语的耿明义忽然开口。 “大哥,姓张的小子肯定受了伤,为什么不作了他?中品飞剑,上品灵符,这小子身家很富。王书生是个制符师,肯定也不是穷货,他之前出去那么久,指不定身上还有什么宝物。” 温铎摇摇头,说:“三弟,风险太高了,而且也不合算。” 耿明义:“大哥,他们只有两个人。大哥你是炼气九层修士,姓张的又受了伤,富贵险中求啊!” 温铎停了下来,看着耿明义,说:“我们三个凭什么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就是凭稳。我说了,风险太大,不划算。” “依我观察,张崇虽然受伤,但是应该还保留有大概七成实力,况且他手中若是还有上品灵符怎么办?他这些天只用过一柄飞剑,能用的中品飞剑和上品灵符的人绝不会没有趁手法器,这绝对是他藏了手段。” “王孝庭是个制符师,与之交好也能得到不少好处,有些还是灵石买不来的。另外,他手里的符箓在山谷里可是一张都没动用。” “老三,咱们跟王孝庭打交道也有些几年了,你觉得你的实力比他如何?” 耿明义眉头一皱。 杜鹏哈哈一笑,说:“老三,我大哥说得对,我也不怕你生气。王书生的七言如意笔确实厉害,斗起来你不一定打得过。” 耿明义:“哼!不过是仗着法器强悍罢了。既然二哥也觉得不该出手,那就算了。” 张崇一进王孝庭的洞府,就站在石室中间闭目长舒了一口气。 王孝庭打出法诀将洞府大门关了,然后给明光法阵嵌上灵石。王孝庭习惯出门前将明光法阵关闭,节省点灵石,一直如此,张崇则没这个习惯。 石室时明亮起来。 “张崇,想不到你还挺机敏,之前我看你什么都不懂,呆头呆脑的……” 说话间,王孝庭转身看向张崇,却见张崇脸色苍白,背靠着石壁坐着,右手撑地,左手手臂搭在膝盖上。 王孝庭急忙走过去。 “张崇,你伤的很重?那就不该拖延,该冒险留在青巫山脉里,若是伤重断了道途可就什么都完了。” “呵,断了道途我一样是炼气七层修士,怎么就完了?” “你还有心思打趣?没机会筑基的修士也能叫修士吗?算了,不说这些,你伤势怎么样?” “这两天服用了一枚回春丹,肉身上的伤感觉能养回来,可是经脉破损我就没什么办法了,这两日光是御剑和动用轻身术就让我觉得疼痛难忍。” 王孝庭一惊。 “你这伤可是太重了,最近还是不要轻易动用法力了,也不能修炼。” 张崇再次闭目内视,五大经乃是修士身上最粗壮的经脉,基本尚好。九大络脉中有五条受损严重,裂痕遍布。不过好在伤势没有恶化,回春丹还是有些用处的。 “你先在我洞府里住下吧,明天我去平海阁购买一些帮助经脉恢复的丹药。我们两个这次能平安回来,全靠你演技好啊。” 张崇想了想,他虽然确实是以最坏的情况作为设想,但他还是说不好温铎三人会不会痛下杀手。 “你说温铎他们三个真会下杀手吗,如果他们知道我重伤不能动手的话。” 王孝庭闻言,静静想了想,说:“也许会……不!没有也许,张崇,决不能拿命去赌。” 张崇不耐烦的说:“我知道。” …… “左边是我绘制符箓的地方,你住右边的石室,里面杂物有点多,你将就一下吧。” “行。咦?我突然发现你这洞府里的灵气浓度怎么比外面高一点啊?” “这是自然,我的静室里有一套小型的聚灵阵。” “明光法阵几个灵石都要省,聚灵阵你居然舍得摆,不便宜吧。” “爷又不是守财奴……” …… 第三十六章 参元丹×灵酒 次日,王孝庭从平海阁给张崇带回了一瓶参元丹。 参元丹四十五灵石一粒,整瓶购买可稍便宜一些,四百灵石一瓶。 张崇取了四枚中品灵石交于王孝庭,并得知参元丹可养护经脉,补益气血。此丹最好每七日一服,多服则有害无益。 王孝庭在符室中制符,不能受外界干扰。张崇静坐于杂物室,取出一枚参元丹,放入口中吞下。 丹药入腹,张崇立刻运转功法,缓缓炼化药力。随着参元丹的炼化,张崇能感受到经脉中多了一股柔和的灵力在滋润着脉壁。在参元丹的作用下,相信破碎的经脉会很快愈合,恢复如初。 张崇除开每七日炼化一枚参元丹之外,其余的时间便用在参悟《乙木化生经》和祭炼葫芦法器上了。停下了每日的修炼,张崇的闲暇时间可谓颇多,十四天之后,张崇边将葫芦祭炼完毕。 法器祭炼完毕之后,自从神识往里一探,察觉其内收束了一丈立方的空间,里面盛着半葫芦水。 张崇打开盖子,把葫芦口凑近闻了闻。 “是酒?” 中品法器就只是拿来做个地方酒葫芦? 张崇盖上盖子,起身朝王孝庭的符室走去。 王孝庭正在制符,张崇见了便立在门口,安静等候。王孝庭是一阶中品制符师,想来是在绘制某种一阶中品符箓。 张崇暂居的杂物室各种摆设十分混乱,王孝庭的符室也是差不多。其内有一大缸,应是他自己调配符纸原液所用,周围堆了几捆灵草和某种灵木的树皮。墙角胡乱堆着几个制作空白符纸的模具。他的桌上空白符纸和废符夹杂在一起,地上还散落不少废符。 王孝庭伏在桌上,神情十分认真。他手持符笔,一笔一划快慢不定,但是都极稳。 张崇等候两刻钟后,王孝庭终于停手,放下伏笔,完成最后一步注灵。一张灵符制作成功,王孝庭拿起来认真看了一眼,然后哈哈一笑。 “爷终于成上品符师了,哈哈”,王孝庭把手中灵符朝张崇挥舞几下,说:“张崇快来瞻仰一下爷的大作。” “上品!” 张崇走近,从王孝庭手中接过灵符。 …… 嗯……看不出种类,但是凭灵力波动判断,这的确是一张上品灵符。 张崇:“恭喜。” 王孝庭:“多谢,多谢。从青沂市坊回来,爷就决定一定要制出上品符箓!以前还不觉得,面对暴地熊这种实力的对手的时候,爷才感受到只有上品灵符才能给爷带来帮助。” “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张崇将手里葫芦拿到王孝庭眼前晃了晃,说:“我把它祭炼好了,你猜猜里面是什么?” “你看过了?” “嗯,看过了。” “让我想想……灵水?灵火?毒障?难不成……是葫中剑?” “都不是”,张崇打开盖子,递过葫芦,“你闻闻就知道了。” 王孝庭面带疑惑,接过葫芦闻闻了,同时神识往里一探。 “呃?” 王孝庭做了个夸张的惊讶表情,“中品法器,酒葫芦,这位前辈是个酒徒不成?” 张崇一笑,“你这是什么表情?至于么?” 王孝庭嘿嘿一笑,“少见多怪,少见多怪。” 这是在自家洞府,张崇也不是外人,再加上新成了上品符师,王孝庭也就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而是任由其释放。以修仙者的眼光来看,情绪起伏太大并非好事,王孝庭的表现是修行还不到家的。 王孝庭:“你等我一下。” 他跑到杂物室,在一个箱子里的下品乾坤袋中取出一个鹤嘴酒壶,两个酒杯。 王孝庭回到符室,“张崇,虽然这葫芦不能拿来斗法,可是里面的灵酒一定是难得的佳酿,你拿出来庆祝一下爷成为上品符师,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张崇无语,说:“你东西都拿过来了,还问这些?假不假啊你……” “总也是要问一下嘛,不过咱俩谁跟谁啊。” 王孝庭拿手杯子、酒壶,在符室扫视一番,发觉找不出两张凳子,于是说:“张崇,咱们就席地而坐,痛饮一番!” 张崇:“行倒是行,可是我没喝过灵酒。” “哎呀,没事没事,人生总有第一回嘛。” 王孝庭伸手一挥,用法力将地上散落的废符扫开。 “来来来,坐。” 张崇取出蒲团坐下,王孝庭则直接盘坐于地。 打开葫芦盖,张崇驱使葫芦,自葫口引一股细流,落入鹤嘴酒壶中。灵酒从酒葫芦里出来的一刻,符室内酒香四溢。张崇和王孝庭都不是懂酒之人,但却不妨碍二人赞一声“好酒”。 鹤嘴酒壶盛满,王孝庭拿起来给张崇斟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上,然后从乾坤袋内拿出一个玉瓶。 “这是验毒散,张崇,入口的东西还是小心为妙。保不齐那位前辈就爱喝毒酒呢,修仙界什么人都有,决不能光以有无害人之心评判。” 张崇了然,王孝庭多年独自修炼,经验老道,他要学的还很多。 王孝庭在两杯酒里倒入些许粉末,见无异样,随即收了玉瓶。 张崇:“我也不爱喝酒,你要是喜欢,这酒葫芦就留在你这吧。” “那怎么行?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你的就是你的,爷想喝了自然会去找你要的。” 张崇举起酒杯,“那这第一杯,就祝贺你成为一阶上品符师。” “好。” 二人酒杯一碰,张崇一饮而尽,顿时感到喉咙似火烧一般。 “咳咳咳……” “哈哈哈,真没出息。” 王孝庭再给二人满上。他上次喝灵酒还是修为突破,成为炼气后期修士后买了灵酒,自饮自酌。当时喝来,觉得雷家的灵米酒味道还是不错,可与如今的这种灵酒相比,那就差得远了。 王孝庭:“第二杯,祝贺咱们天星号上的相遇,漫漫仙路谁为友,干!” 张崇喉咙刚刚好点,强忍着又是一杯下肚。 “第三杯,祝你早日恢复。” 修行者若是不想醉,灵酒入口后以法力裹住,喝多少都是不会醉的,但是那样就白白浪费其中滋味了。 三杯过后,张崇脑袋一昏,倒在地上。 王孝庭说不上海量,但也能喝上那么一点,见张崇醉倒,也不管他,给自己倒满,举杯对着张崇说:“你是爷人生路上的好友,但却不是爷的酒中知己啊,完全不是爷的对手。” “第四杯,愿你我得成筑基,要做那人上人!” …… 第三十七章 崇涯洞府×月下囚龙 修仙者在凡人眼中高处云端,远离俗世,餐风饮露,无尘无垢。仙凡有隔,世人难见修士真容,常以“东宫娘娘摊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之想揣测修仙者的生活。 偶有一二凡人,如厕之际不禁想到:仙师老爷们需要拉屎吗? 只是他们可能永远也无缘知晓答案——需要,至少炼气期的修士是需要的。 王孝庭在自己的符室中醒过来,尿意促使着他走出洞府,寻了个老树,动作有些生疏地为它浇灌一泡仙尿。 王孝庭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了,若不是喝醉了,他完全可以在吸收完腹中灵酒所含灵气之后,将水化成水汽从口中呼出来。 一夜过去,水成了尿,再从嘴里呼出就不太合适了。同理,若是吃了太多东西,拉屎就是免不了的了。 王孝庭从来都是少饮少食,也很少睡觉,夜间常常都是以打坐修炼代替睡眠。 修士进食之物经身体吸收后留下残渣大多都在呼吸吐纳间被排出体外,但总有些许残留,这些便是修士身体内的杂质。 这些杂质是修士突破筑基的障碍之一。 炼气修士不能完全辟谷,灵米和灵膳能很大程度的减缓修士身体内杂质的累积。 王孝庭回了洞府之后,张崇也醒了过来。 他检查了一下自身情况,惊喜的发现自己的修为有了一丝提高,这灵酒辅助修行的效果还算不错啊。 王孝庭和张崇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洞府,前去青沂市坊。他要把昨晚新绘制出的冰封符拿去万符楼挂着售卖,同时也是以此举宣示自己的制符术突破到一阶上品。 留在洞府内的张崇先是拿出囚龙索祭炼一番,这上品法器的祭炼颇耗时日,不能急在一时。 完成祭炼法器的任务之后,张崇又开始研读自己身上的几本典籍。 昨天刚刚服用过一枚参元丹,七天内都不用再服用了。 晚上,王孝庭回来,同时他还带回来了温铎分他的七百下品灵石。 王孝庭向张崇讨要了一壶灵酒之后就钻进了符室,打算小饮两杯后开始制符,画几张符之后就去静室修炼。 张崇待在杂物间里,想着此前青巫一行。 耗去四张上品灵符,还身受重伤,参元丹又花去四百灵石,而分得的收获却只有七百灵石,一次进山差点丢了性命,还亏了一百多下品灵石。 张崇身上还有几十枚中品灵石,来得容易,对一百多下品灵石的损失也不甚在意。 时间匆匆,转眼到了八月中旬。 张崇的参元丹已经服用了五枚,如今伤也基本上养好了,他便拜别王孝庭,回到了自家洞府。 伤好之后,张崇便能操控八御玄土阵,不惧外敌来袭了。 囚龙索祭炼完毕,以他炼气七层的修为尚不能发挥出上品法器的全部威能。囚龙索乃是一件困敌、擒拿的法器,斗法之时固然有其妙用去,但到底是没有攻伐之器来得直接,张崇打算明日去青沂市坊一行,将手头的灵石转化为实在的战力。 张崇先是更换了明光法阵的灵石,而后便在空荡荡的静室坐下,拿出了他早已买来的益气丹。 张崇自玉瓶中倒出一粒,看了一眼,而后放入口中。 益气丹入口之后便开始徐徐弥散出精纯的灵气,张崇凝神定气,运转功法修炼起来。 两个时辰后,张崇睁开眼睛,同时将益气丹的细微残渣化为一口浊气吐出。 张崇细细体会了一下,这一枚益气丹竟相当于他平日依靠炼化天地灵气修炼十日之功。要是能解决丹毒、耐药性、价格昂贵等问题,那修为岂不是能真正做到一日千里? 张崇这个想法也只是臆想罢了,他笑了笑,手抚迷穀珠子,进了秘境空间。 张崇在他开辟的灵田中种下了许多灵种,只是过去了这么久,没有一颗种子发芽。 张崇摇头几下,暗道可惜。不过他转念一想,似他这般敷衍,草率开辟出的灵田种不出灵草才是正常。灵植夫虽说不是多么高深的手艺,总也是和丹器符阵一般,都是修仙百艺之一。 张崇看了看还插在灵田里的灵铲法器,也不想收起,转头去看金碧桃的情况。 山坳里的乌木藤倒是长势不错,假以时日就是四株一阶灵草,怎么也值个两百灵石吧。 山腰的金碧桃没什么变化,张崇围着小桃树转了几圈,自言自语到:“不死就行。” 可怜张崇这个灵植夫,连入门级别都够不上,他是真正的连皮毛都没摸到。 出了秘境空间,张崇依然精力旺盛。思及自己斗法经验的极度欠缺,张崇起意出去活动一番。 出了洞府,张崇仰头见明月高挂,好一片静逸夜色。 张崇兴致一起,祭起飞剑,脚踏其上欲要肆意飞行一番,顺便磨练自己御器飞行的技巧。 目光扫过洞府大门,张崇忽然觉得似缺少了什么,他停下飞剑,双手抱胸。 几息过后,张崇眼前一亮,跳下飞剑。他右手并指为剑,御使着飞剑笔走蛇龙。 一刻钟后,随着张崇收剑,碎石、粉末纷纷落下,他洞府上方崖壁浮现出四个大字——崇涯洞府。 这四个字说不上龙飞凤舞、雄浑有力,但却有一丝行云流水、逍遥自在的仙意。 张崇站在自家洞府门口欣赏良久,十分满意。随后飞剑一起,张崇御器沿山而上,落到山顶。 收了飞剑,张崇挥手自袖中甩出一条漆黑锁链,锁链前端乃是一颗袖珍龙首,雕刻十分粗糙。龙首颌下依稀可见“囚龙索”三字。 此法器经张崇祭炼之后,大小如意,收缩自如。张崇将之藏于袖中,免去乾坤袋收放之不便。 张崇负手而立,只见囚龙索于林间穿行,其速比中品飞剑的速度快了不止一筹。 只闻其风啸之声于四处响起,仅见一抹黑影在月下林间穿梭来去,肉眼难以捕捉其行迹。 忽而,一细长黑龙自林中腾空而起,直入天际,于一轮皓月映衬下灵活变化,轨迹莫测。 张崇伸手一招,囚龙索转瞬间回到其身侧,围其身转过一圈。 张崇凌空一指,口吐一字——“去!” 囚龙索极速掠出,在一棵老树身上一缠、一挣,古树拦腰而断。 老树“咔嚓”断裂之声还未传入张崇耳中,囚龙索已然变为一条纤细锁链,飞入张崇袖中。 张崇吟到:来去如风天地锁,纵横一线我囚龙。 第三十八章 十八飞叶×铜东涯令 次日天一亮,张崇便出了洞府,来到青沂市坊,平海阁。 “道友要些什么?丹药还是法器?” 张崇:“在下想购置一件防御法器,不知掌柜可有推荐?” “不知阁下属意什么品阶?本店下品、中品防御法器库存都是颇多。” 张崇:“中品法器吧。” 掌柜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讶色,和善一笑,“可还有别的要求?老夫也好为阁下推荐。” 张崇:“最好是木属性。” “好,客官稍候。” 张崇没等多久,掌柜便回返柜台,翻手取出三个盒子,有大有小,上边都施了禁制。 掌柜先打开了最长的盒子,从中取出一把伞制法器。 “此乃碧落伞,可释放护罩守御周身,对各类法术的防御力极强,在防御力道攻击时效果略差。此伞作价九百灵石。还有一点就是,修士不能隔着碧落伞的护罩施展法术,只能御器对敌。” 张崇:“嗯……看下一件吧。” 掌柜又打开了最宽的盒子,从中取出一面盾牌。 “用四百年铁松木打造成的铁松盾牌,可稍微变化大小,防御力惊人,作价九百五十灵石。” “这件倒是不错。” 盾牌是修仙界最为常见的防御法器型制,经典、可靠。 张崇有些意动,但却不急着做决定。 “还请掌柜的打开这第三件给在下一观。” “十八飞叶,一套十八片。守御严密,灵活多变,只是若想发挥十成威能,对操纵者的要求就有些高了。另附赠有一套十八飞叶阵,有三叶、九叶、十八叶三种阵势,由易至难、由弱至强。” 张崇大为心动,此十八飞叶明显比铁松盾强了不只一星半点。 张崇问:“这十八飞叶要多少灵石?” 掌柜的不急报价,而是先解释说:“中品法器大多数价格都不会超过一千灵石,但这套十八飞叶乃是中品防御法器中难得的佳品,故而价格有些高。” “掌柜请说。” “一千五百枚下品灵石。” 确实很贵! 张崇被这个价格小小的惊了一下,但转瞬就恢复如常了。 “好,我要了。” “道友好眼力,只是本阁出售法器可没有事后退货一说,还请阁下好好考虑,检查无误。” 掌柜将装着十八飞叶的盒子向张崇一推,盒中十八枚飞叶叠放在一起,张崇伸手拿起一片。 此飞叶看着很薄,入手却是极重。其形状极似水滴,头圆尾尖。正反两面样貌相似,但张崇尝试渡入法力后却发现,飞叶正面完全阻隔了灵气、神识,而背面则能容法力自由流转。 把玩片刻,张崇将飞叶放回盒中,盖上盒盖。 “一千五百灵石,这十八飞叶我要了。” “道友爽快,那……” “掌柜稍待。” 张崇抬手阻住掌柜之言,说:“在下还想购置几张符箓,取了灵符后再一并交付灵石吧。” “这……自然是可以的,不知道友有些什么符箓?本店各类一阶灵符基本都齐全。” “两张火蛇符,两张上品金刚符,一张隐身符。” “那就是有六百四十灵石了,这一楼人多眼杂,道友还请随老夫上二楼稍候片刻。” 上得二楼,掌柜先是给张崇上了杯灵茶,然后嘱咐人去取来灵符。 “道友勿怪,本阁也是为了道友着想,如此数额的交易恐遭人惦记,想来道友也不愿平白招惹麻烦吧。” 张崇拱手,“多谢掌柜。” 掌柜还礼,“只是店里的规矩罢了。” 实则平海阁二楼都是用来招待筑基修士或者做购买、售卖二阶灵物的交易。掌柜将张崇招到二楼来更多是出于防范张崇拿了灵符后趁机闹事、盗走灵符的考量。 当然,在二楼交易对张崇和平海阁双方来说都是好事。 张崇品了一口灵茶,滋味尚可。 不一会儿,一名炼气前期修为的年轻女修端了灵符进来。 张崇一眼扫过,灵符旁还摆着一枚令牌。 女修放下东西,掌柜一甩手,“你下去吧。” “是。” 掌柜伸手介绍:“这是道友要的灵符。” 张崇收下灵符,拿出二十一中品灵石、四十枚下品灵石放在盘上,似是对上面的令牌没有半点好奇心。 掌柜挥袖收了灵石,手指令牌,说:“凡在本店一次花费两千灵石以上的都可得一枚铜东涯令,持此令可参与本阁在各地举办,亦或是参与筹办的交易会和拍卖会;也可以在本店寄售物品,售卖所得灵石我们只收半成;还可以委托本阁代为搜寻灵物,用处颇多。” 张崇接过东涯令,暗道:既名铜东涯令,想必其上还有金银两类东涯令。 “九月九日,本阁与其它几家商行会在黑石城联手举办一场拍卖会,届时会有筑基丹出现,道友若有兴趣,可凭此令牌入场。” “筑基丹!” 张崇心思一动,略带迟疑的问:“不知这筑基丹大致在什么价位?” “筑基丹向来都是一万灵石起拍,以老夫的经验看,成交价应在一万三至一万五之间,不过一筑基丹的珍贵程度,即便卖出两万灵石也不奇怪。” “多谢掌柜。” …… 筑基丹的珍贵自不用说,但是张崇并无足够灵石,这拍卖会去与不去还在两可之间。 回洞府前,张崇来到王孝庭处,一是要告知他自己打算再入青沂山脉磨砺之事,二是给他送一壶灵酒。 现在看来还有第三件事,那便是跟王孝庭商量一下黑石城的拍卖会,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张崇进入王孝庭的洞府后,见主室内放置了一副石桌石椅,做工精良。 “王孝庭,你这桌椅是在哪弄的?青沂市坊里还有卖这些东西的?” “市坊里哪有,爷特地去了一趟临江城,买了两套。你要吗?我这还有一套一样的,你带回去装点一下洞府。” 张崇:“还是算了吧,我有事跟你说,咱们坐下说。” 王孝庭:“好嘞,我去拿酒壶。” 张崇取出酒葫芦,将王孝庭拿来的酒壶倒满。只是这次王孝庭拿出的酒壶显然不是原来那个,这一个很是能装。张崇倒满酒壶之后,发现酒葫芦中的灵酒竟少了两成。 “王孝庭,你这酒壶有问题啊……” “没问题、没问题,爷新买的云鹤壶,专门拿来盛酒的下品法器。怎么?心疼你那点酒了?” “切,倒酒吧你。” 这云鹤壶经王孝庭祭炼,自然也只有他能使用,倒酒的活儿,他是跑不掉了。 “我有两件事要跟你说。” 王孝庭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王孝庭:“什么事?” “我今天去平海阁新购置了符箓,还有一件中品防御法器,等我祭炼完毕之后,我就要再进青巫山脉了。” “什么?”王孝庭把酒杯往桌上一放,“你去干嘛?” “张崇,上次能收获七百灵石,一是温铎我们有确切消息,捡了便宜;二是我们一行五人都是后期修士,遇到胡家四人也能占据主动。” “你独自进山未免太冲动了,山里可不太平。妖兽狡诈,人心更是险恶。我建议你还是先熟悉两年,然后再单干。” 张崇:“我这次准备充分,进山的目标也选好了。大道岂是坦途?我急需磨练,不冒点分险,即便再等两年也不会有多少长进。我已经决定了,你别再劝了。” 王孝庭又喝了一杯,说:“何必要冒这个风险?你完全可以安稳修炼到炼气圆满再说。算了,你要去就去。” “你进山之前来找我一趟,我给你绘几张灵符给你。” 张崇:“你刚刚成为一阶上品符师,能画出什么符来?” “你懂什么?有时候上品灵符未必比得上爷的下品灵符。至于是什么符,到时候爷自然会告诉你,你记得一定要来找我就是了。” “行吧。” 王孝庭:“不是说两件事吗,还有一件呢?” 张崇:“我从平海阁掌柜那里得了一枚东涯令,听他说这令牌能参加黑石城九月初九举行的拍卖会,拍卖会上据说会有筑基丹出现。” “筑基丹……”王孝庭语气淡然,似是不为所动。 “东涯令我也有一枚,黑石城每隔几年都会举办一次拍卖会,这次居然有筑基丹,倒是少见。” 张崇:“王孝庭,你不是做梦都想筑基吗?你怎么没什么反应啊。” 王孝庭:“反应?张崇,咱们两个的财力加在一起也拍不起,有没有反应都一样。” 张崇:“那倒也是。” 王孝庭:“虽然买不起筑基丹,但咱们也可以去拍卖会凑凑热闹。张崇,等咱俩去过拍卖会你再进山吧。” 张崇:“算了,下次吧,我已经决定了,等法器祭炼完毕就进山。再说我刚才在平海阁花了二十枚中品灵石,也没多少灵石了。” “唉”,王孝庭喝了一口酒,“随你吧!” 第三十九章 紫玉灵蜂×黄雀在后 张崇盘坐在洞府之中,十八枚青绿色飞叶在他周身环绕,离地九寸,缓慢转动。 张崇的法力在十八飞叶中流转不息,以做祭炼。十八枚飞叶并非十八件独立法器,而是气机相连,圆融为一的一套,所以祭炼之时也是十八枚飞叶同时祭炼。 转眼十天过去,张崇每日除开修炼外,重心都放在了祭炼十八飞叶一事之上,再有几日便可祭炼完毕。 这一日正午,张崇正在祭炼十八飞叶,忽听王孝庭在洞府外呼喊自己。 张崇睁开双目,缓收法力。十八枚飞叶缓缓转动,逐次转到张崇身前,落于地上,一片片叠放在一起。 张崇将十八飞叶收起,拿出八御玄土阵的控制令牌,起身打开府门禁制,出门相迎。 王孝庭正仰头欣赏张崇在府门上方所刻的“崇涯洞府”四字,见张崇开了门,说到:“你这几个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啊,我回去了也弄一个。不过我的洞府不是建在崖壁上,都是土层,刻在哪呢?” 张崇:“你刻个界碑不久成了?” 王孝庭一愣,“也是。” “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山?我过几天就要赶去黑石城了,等不到你,我只好把东西给你送来。” 张崇:“怎么也得再有个四五天吧。你说的东西是什么?” 张崇:“先进来坐吧。” 二人进了洞府,王孝庭见张崇主室空空荡荡,哪有桌椅,不禁失笑。 “你这有坐的地方吗?还是算了吧。” 张崇有些尴尬,说:“洞府初建,这不是很正常吗?” “算了算了”,王孝庭摆摆手,然后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玉盒,“喏,给你的。” “这是什么?” 玉盒巴掌大小,张崇接过来打开一看,见其内有一摞灵符。 王孝庭翻手拿出两张灵符,看去与盒中灵符乃是同一种。 “这是子母动静符,符成下品。” 王孝庭右手食中二指夹住一张灵符,向张崇介绍说:“这是子符。” 他屈指一弹,子符便飞落在地。 “子符激发之后可在原地维持一个方圆两丈的感应子域”,王孝庭将母符递给张崇,然后走向子符。 王孝庭走过子符旁边时,子符并无变化,张崇手中的母符却忽然散出阵阵灵力波动,而后碎裂。 王孝庭:“感应的范围是十里。这子母动静符来自我获得的传承,爷独一份,买是买不到的。” 张崇:“这符箓造价如何?十套多少灵石?” 王孝庭不在意地摆摆手,说:“花不了多少灵石,就不用你给了。有个问题你要记住,子符分辨不出是人经过还是妖兽,有时候一片落叶都会使母符碎裂,所以这东西不是很可靠。” 张崇拱手,“多谢。” “嘿嘿,过几天我就去黑石城了,你这次进山万事小心,别等我参加完拍卖会,你的洞府已经换人住了。” “别咒我了,你去黑石城,不会是凑够了拍下筑基丹的灵石吧。” “不是”,王孝庭神秘一笑,接着说:“我也不需要。” “啊?” “好了,我回去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王孝庭不主动说,张崇也不愿深究。 九月初,张崇终于将十八飞叶祭炼完成。张崇习练之下,发现三叶阵并不难,九叶阵也能顺利布置,但是布置十八飞叶阵的时候却颇为艰难。 张崇数次尝试,发现自身神识强度并足以不支持他施展十八飞叶阵。他若是使用九叶阵,那便还有余力御使飞剑。 张崇休养一晚,次日清晨神完气足,走出府门。 石门上贴了留音符,张崇将之摘下,激发。 王孝庭的声音响起,说他已经出发前去黑石城。几句话言毕,留音符灵光消散,变为废纸一张。 张崇反手关闭石门,打下禁制,然后向青巫山脉而去。 他的目标是紫玉灵蜂,张崇在《驯兽通法》中学到了几种御兽法门,想尝试在秘境空间里培育灵蜂。 不过这几种法门都是要得到蜂巢之后才能成事,至于得到蜂巢的办法则是来自于余思学院的教习。 张崇没有像上次一样先御器飞行飞行一段距离,而是选择用轻身术沿着温铎他们的路线一路赶往青巫山脉。 一进入山脉外围,张崇便立刻激发了一枚子母动静符的子符,留在自己经过的地方,母符揣入怀中。 张崇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前些,估计距离差不了就放下一枚子符。 待到张崇打算放下第三枚子符之时,怀中一张母符忽然传出一阵灵力波动。张崇摸出那枚母符,见是自己布下的第二枚。 母符碎裂,张崇心生警惕,左右扫视一番,而后飞身攀到一株二十丈高的古树之上,收敛气息,袖中囚龙索蓄势待发。 等了两个时辰,仍不见异常,张崇心想:多半不是有人跟踪,虚惊一场。 张崇从树上跳下,稳稳落地。他自乾坤袋中取出玉盒,在原地留下一张子符,然后继续前行。 子母动静符只有十套,张崇打算找到蜂巢之后再布下剩余七套。 花了三日功夫,张崇才找到那片山谷,山谷内此时仍是一片狼藉。 蜂巢所在之地并不好找,紫玉灵蜂的活动范围覆盖蜂巢周边几十里,但越是靠近蜂巢,灵蜂出现的频率也就越高。 张崇记得上次在山谷外蹲伏时曾见到几只紫玉灵蜂一同出现,或许蜂巢所在之处就离此不远。 只是山谷中的血绒花和其它花草已经全数死去,没有花粉为引,张崇在山谷里转了一圈,却是没发现灵蜂的踪迹。 直至天黑,张崇依旧一无所获。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生了一堆火,坐在火边打坐回复法力。 山中虫鸣阵阵,身旁火堆不时响起木柴燃烧的轻微爆裂声。 忽然,黑暗无光的林中传来一声异响,张崇瞬间睁眼,先施展灵光护身术,同时九片飞叶自乾坤袋中飞出,于张崇周身结成阵势。 法阵刚成,一只花影豹自黑暗中蹿出,直扑张崇所在。 只见九枚飞叶在张崇操控之下瞬间三叶一组,结成三叶草之形,转眼布下三层防御。 在花影豹飞扑之下,第一层的三叶阵被拍散开来,其势也收此一阻,没能突破张崇的第二层防御。 花影豹先是前爪扑在飞叶之上,而后与后足交换,后肢一蹬,弹射而去,轻盈地落到地上。 张崇将被拍飞的三片飞叶招回,翻手摸出飞剑,朝花影豹一指。 “去!” 此兽极为灵活,躲过张崇一击。张崇御使飞剑,再次刺向花影豹,又不中。 张崇暗道:花影豹速度奇快,我得动用囚龙索了。 张崇九叶护身,飞剑击敌,可攻可守。要是动用上品法器囚龙索,那就必须暂时放下对两件中品法器的操控,用全部神识御使囚龙索,这样无疑很危险。 张崇边攻边思考之际,却见那花影豹身形灵活,来回闪躲,然后竟转身离开了。 花影豹乃是黑暗中的猎手,狩猎不成就会选择离开,不会徒耗妖力。 花影豹一走,张崇立时松了口气,将飞剑持握在手,九片飞叶环身。 张崇看向火堆,自言自语到:“上次是有五人结伴,这次我只有一人,还是不要升火了,虽然前两晚没事,但这里已经深入青巫山脉外围,要靠近山脉内部了。” 张崇一道地陷术将火堆埋入土中,留下一枚子符,转身离开。 张崇离开后不久,一个人出现在被掩埋的火堆旁。 第四十章 风翼遁法×王洪洋 花影豹的突袭令张崇越发警惕起来,对手中剩余六套子母动静符,张崇也不打算多留,只要寻到灵蜂踪迹,他便会立刻开始使用。 在离血绒花山谷已经有了十多里距离的一处林中草地上,花卉丛生,好不艳丽。 更重要的的是,张崇在此中看见了不少紫玉灵蜂。 几日搜寻,终于看到希望了。张崇取出一张子符,打在地上然后开始观察其中灵蜂的去向。 有两只灵蜂先后朝着南边飞去,张崇一喜,跟了上去。 一路上张崇不时放下子符,可是之后的发生的事却令张崇越走越心惊。 昨夜在火堆旁留下的子符很快就被触发,张崇本以为是其它被火光吸引过来的妖兽,或者是花影豹去而复返。但这回,张崇每布下一枚子符,都很快被触发。 最终,张崇跟随灵蜂来到了一处山涧,两旁乃是高几十丈的崖壁,一条溪流从中穿过。一旁的崖壁上生着一株百年老松,松树上挂着一个巨大的蜂窝。 张崇此时心中没有半点寻到目标的欣喜,因为他怀中六张母符已经全数碎裂。 有人跟上他了! 张崇朝身后深深地望了一眼,目光坚定。 他拿出原本计划中用来摘取蜂巢时用的隐身符,贴在身上,一息之后,山涧里已经没了张崇的踪迹。 此符可使张崇隐匿身形半个时辰,只要他不主动露出气息、神识,同阶修士很难发现他。 山涧叮咚作响,树梢灵蜂“嗡嗡”。 一个高高瘦瘦的猥琐修士打破了此中和谐,他神识在周围巡视一番,面露疑惑,“去哪了?” 崖壁上的“嗡嗡”声传入他耳中,他抬头望去,见是一个蜂巢。 “紫玉灵蜂。等解决了那只雏儿,倒是可以来抢些灵蜜尝尝。” 嗵! 囚龙索自水中电射而出! 张崇从山涧中跳出来。 以囚龙索之速,突袭之下,炼气修士少有能避过的。 只是…… 张崇召回囚龙索,放出九枚飞叶,中品飞剑,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树下的修士。 那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背生双翼,极速后掠躲过了张崇蓄势一击。 张崇脑海中开始判断对手实力:炼气八层;背后翅膀近似虚影,应该是某种法术,速度很快;年纪不大,气血旺盛;还不知其法器是什么,什么品级。 张崇翻手一张上品金刚符拍在身上,对他喊到:“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踪在下?” 只见那人舌头一舔嘴角,拱手一礼,“道友有礼了,在下黄雀。” “黄雀?” “正是,你刚才所用是上品法器吧,还好老子看你的踪迹戛然而止,觉得不大对劲,防了一手,不然还真栽了。” “交出上品法器和乾坤袋,老子放你一条生路。” “哼!” 张崇冷哼一声,轻身术起,朝黄雀奔去。待到他出现在自家神识范围内的一瞬间,张崇御使飞剑朝黄雀刺去。 那人背后双翼一展,轻松躲过。 张崇立于原地不动,驱使飞剑来回穿刺却始终不能伤到那人。 与那人的速度相比,飞剑的速度太慢了,使用火蛇符想必也是一样被躲。 张崇知道自家丹田内的法力论深厚程度来说与同阶相比是只弱不强,僵持下去绝非良策。 张崇又是一刺不中,召回飞剑,脚踏其上,反身逃离。 黄雀舔了舔嘴角,怪笑一声,“逃?老子能让你逃了?”随后双翼一展,追了上去。 二人的距离转眼就被拉近,黄雀的遁速快过张崇几乎一倍。 他手托一枚一尺来长的飞梭,朝张崇打去。张崇头也不回,周身九片飞叶结阵而守,令猥琐修士的中品法器夺命梭无功而返。 张崇逃不多久便落到地上,黄雀速度极快,逃是逃不掉的。 中品飞剑插在地上,张崇将九枚飞叶收入乾坤袋,甩袖打出囚龙索。黄雀轻松躲过,打出夺命梭,这一击打得上品金刚符形成的护罩摇摇欲坠,只怕再一击就会破碎。 张崇不管不顾,强提轻身术上前,操纵囚龙索朝黄雀缠去,只有离得够近,囚龙索才有可能捆住黄雀。 空中的黄雀冷笑一声,口吐两字“再见”。 飞梭打出,上品金刚符形成的护罩应声而碎,化为细碎光点。囚龙索及身,他却不闪不避,距离太近,他知道躲不过……他也不用躲。 结束了,据他观察,这上品锁链法器只有困敌之能,而他……还有杀人之法。 张崇想倚仗上品法器擒住他,他何尝不是希望张崇舍守来攻,给他击杀之机。 一枚飞针自黄雀手中弹出,直刺张崇眉心。 一般而言,炼气后期修士都能同时御使两件中品或下品法器,张崇如此,他……亦如此。 飞针通体墨绿,即将射入张崇眉心之际,他消失了。 黄雀大惊! 囚龙索在黄雀身上缠绕十多圈,将他捆了个严实,自空中跌落下来,同时落下的还有一串木珠。 黄雀在地上扭动几下,忽然看到一双脚突兀的出现在他脸前。他艰难的仰头一看,不是张崇会是何人? “怎么会?” 张崇没兴趣给黄雀解释,伸手招来飞剑,准备一剑结果了他。 黄雀见此,脸上浮现哀色,忽而又转为慨叹。 “唉……大道艰辛,老子认栽了,只愿道友得了在下的遗馈,能在这求仙路上走得远些。” 张崇听此一言,将飞剑留滞在空中,低眉看向自称“黄雀”的修士。 张崇低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张崇手指虚抬,轻轻点下。 囚龙索前端的袖珍龙头随着张崇的动作在黄雀丹田处一点。黄雀顿时感到自身法力被困束在体内,难以调动,心知这是丹田被封住了。 黄雀光棍地躺在地上,做慷慨赴死状。 张崇右手朝黄雀腰间一抓,他的乾坤袋和一个兽囊就到了张崇手中。 乾坤袋先不急着看,张崇法力往兽囊中一激,里面顿时跳出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趴在地上微微摇晃脑袋,似是刚刚醒来。 小东西毛色黑白夹杂,间或有一些红色斑块。张崇仔细看了看,这红色斑块原是血迹,不是原本毛色。 小东西站起来,左右看看,粉嫩鼻子四下闻闻。忽然,它嘶叫一声,两下跳到黄雀身上,两只爪子猛刨起来。 黄雀本是心怀忐忑,看似闭目等死,实则心里已经想着要是逃过此劫一定要将张崇抽皮扒骨。 “什么东西?” 黄雀臆想之际,忽觉身上有异,顿时睁开眼睛,他还以为是张崇要杀他了。见是之前捉的小兽,松了口气。 张崇以为这小兽忠心护主,虽然他对囚龙索的威能信心十足,但是他还是不愿平添风险。 张崇正要伸脚将小兽踹开,忽见它一双大眼睛里充斥着怒火和恨意。 小兽刨了两下,并不满意,一扑扑到黄雀脖颈处,张口一咬。 黄雀:“道友!道友!救我!救我……” 张崇忽觉好笑。 “牙还没有米粒大的小兽都知道对敌人要不死不休,我却在这犹豫不决的,可笑、可笑。” 张崇想起黄雀还有两件法器遗落在附近,于是散开神识去寻。 “道友!我的乾坤袋归你,救救我,救救我,我愿意为奴,愿意认你为主,神识禁制,可以给我打入神识禁制……” 对于背后传来的呼喊声,张崇置若罔闻,专心找那根飞针和那件夺命梭。 “老子做鬼……咕噜……也……你不得好死!” 再之后就是意义不明的“咕噜”声,想是喉咙被咬破了。 张崇找到两件法器之后回来一看,小兽奋力撕咬半天,奈何嫩牙不尖,小爪不利,黄雀竟还没死。 又过了一会,令黄雀饱受折磨的处刑才结束。 张崇暗自猜测,这人或许会想:我终于死了。 小兽累了,睡了过去。 张崇一剑斩下黄雀的人头,不留一丝机会。 然后将踢到一边,收了囚龙索放入乾坤袋,囚龙索上沾了血污,张崇就不直接收入袖中了。 扒下中品法袍、一双下品法器级别的靴子。 张崇右手虚抓,几息之后,掌中凝聚出一大团火球,张崇将火球朝黄雀一甩,黄雀的尸体立刻燃烧起来。 张崇目光转向被他一脚踢开,四脚朝天熟睡的小兽,想着:能卖多少灵石呢? 啪!啪!啪! 身后忽然传来拍掌之声,张崇大骇。 “小友好手段,耽误了一点时间,来慢了,小友这都已经开始毁尸灭迹了。” 第四十一章 火灵蚊 眼前之人让张崇觉得有些眼熟。可是他总共也没见过几个筑基修士,眼前之人分明不在他曾见过的几个筑基修士之中。 张崇行了个礼,迟疑着开口:“敢问前辈是……” 王洪洋:“赤沙城交易会一别,张摊主竟是不记得我了。吾名王洪洋。” 张崇想起来了,原来是当日买下他火纹草种子的人,当日想必是隐藏了修为。 张崇:“晚辈愚钝,未能认出前辈,还请前辈见谅。” 王洪洋:“当日小友还在为几十灵石奔波,如今却已经在青巫山里混得风生水起了,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张崇:“前辈缪赞,晚辈刚来青巫山脉不久,能反杀此人实属侥幸。” 王洪洋不置可否,嘿嘿一笑。 “你赶紧收拾好了跟我走,我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 见王洪洋没有杀人夺宝的意思,张崇稍稍安心了一点,将小兽收入兽囊,一道地陷术将没烧完的黄雀埋入地下。 王洪洋瞥见小兽,道:“你倒是好运气,这虎斑山猫要是拿到黎国或者尤国修仙界去,可值两千灵石。” 王洪洋手掐法诀,在二人脚下凝聚出一片白色云雾,将他和张崇托起。 腾云驾雾术。 张崇惊讶于王洪洋的手段,此法术或许不如何强力,但是给张崇造成的视觉冲击却是极为强烈。 仙家手段,该当如是。 王洪洋带着张崇于低空飞行,越过青巫山脉外围之后便降下云头,二人徒步深入青巫山脉内部。 王洪洋速度不快,张崇勉强能追得上。周围不时有二阶妖兽的气息出现,但却都没有靠近,攻击张崇二人。 两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一处湖泊旁。张崇暗道:两地相隔这么远,他是怎么注意到我和黄雀的打斗动静的,是恰好就在附近吗? 王洪洋拿出一枚令牌,朝前方打出一道灵光。 前方空气顿时一阵荡漾,随后露出一个一人高的门户,王洪洋迈步入内。 “进来吧。” 阵法内部是一个圆形空间,头顶似一个碗倒扣下来。里面空空荡荡,除开张崇二人外边只有一口大缸,张崇看着,这似也是一件下品法器。 王洪洋:“张崇,找你来是我临时起意,想让你帮点小忙。” 张崇:“前辈请吩咐。” 王洪洋:“我有事要去黑石城一趟,大概要个三五天时间,你这几天帮我收集一下火灵蚊卵,一百灵石一天,这个价钱如何?” 一百灵石一天自然是极高的一个价格了,要是王洪洋出去个一年半载才回来,买筑基丹的灵石不就有了。 虽说张崇不太愿意赚这笔灵石,但目前的情况可由不得他选择。 王洪洋甩手丟给张崇一个玉牌,张崇接住。 “这是这座大阵的控制令符,你凭它可自由出入大阵,你稍后将之炼化了。附近有几只二阶妖兽,此大阵可保你无虞。” “现在我为你演示如何收集蚊卵。” 王洪洋将张崇带到湖边,大湖周边长了不少火纹草,年份都低得可怜。 王洪洋拿出一个碧绿玉瓶,在湖边滴下一滴绿液。 绿液落入湖中,很快扩散到三尺大小的范围,然后便稳定下来。 “这瓶药液你拿着,每天入夜之前滴一滴到湖中,等火灵蚊产卵之后,在天明之前收集起来倒入大阵内的缸里。” “晚辈明白。” 王洪洋:“我不是狡诈凶恶之人,事成之后我会送你去青巫山脉外围,保你安全。日后若有缘再见,我这也算与你结一段缘法。” 张崇:“晚辈定当用心。” 王洪洋翻手拿出一柄木勺,与酒楼师父炒菜用的大勺差不多。 “蚊卵脆弱,不能以驱物术或者控水术收集被绿液染绿的湖水,只能用这柄普通木勺。” 王洪洋用木勺在水中轻轻一舀,动作缓慢,舀起一勺绿色湖水。水中一尺大小的绿团微微摇晃,却没有破散,依旧维持着原状。 “要轻,要稳”,王洪洋递来木勺,“你试试。” 张崇接过木勺,深呼吸,然后依样在水中一舀,速度比王洪洋刚才慢得多,一勺起来,绿团依旧未散。 王洪洋暗道:性子沉稳,不错。 “简单吧?” 张崇回答:“确实挺简单的。” “这灵石可是赚得容易得很,好了,我要赶去黑石城了,只要做得好,少不了你的灵石。” “湖里有几只一阶妖兽,白天也有很多妖兽在附近活动,你注意安全。” 王洪洋转身欲走,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张崇说:“湖里游鱼很多,你晚上注意不要被那些鱼扰乱的绿液,最好是整晚看护。” 说罢,也不待张崇回答,王洪洋便转身离开。 张崇如今所在的区域向来少有炼气修士涉足,其中最大的阻碍就是二阶妖兽。 王洪洋这个筑基高手离开之后,张崇顿时觉得周围充满了危险。 张崇收了木勺,走到大阵旁边盘坐,炼化起玉牌来。 一刻钟后,令符炼化完毕。张崇打开门户,走入阵中。 张崇松了口气,直接原地坐下。 此时离入夜还早,张崇回想此番经历,之所以能杀死那个自称“黄雀”的人,靠得一是灵石,上品金刚符和上品法器都不是那些穷酸修士用得起的。 二就是出其不意了,木珠空间让他躲过了黄雀的致命一击,从而能顺利制住黄雀的同时还能保全自身。 张崇仔细回想战斗经过,发觉自己逃跑之举完全没有用处,御器飞行浪费法力的同时还暴露了自身位置,完全是情急之下有些失了方寸。 至于王洪洋,对这种完全出于意外的情况张崇也没什么办法。一想到目前的处境,张崇就感到无力。好在王洪洋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恶意,张崇只希望这王洪洋不是个虚伪恶毒之人,能有点前辈风度吧。 这青巫山脉中的修士大致有两种,一是平日在青沂市坊附近修炼,偶尔进山的修士,如王孝庭、温铎之辈;二就是专门混迹在青巫山脉中做无本买卖的人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张崇拿出黄雀的乾坤袋。 “也不知他是哪一类?” 炼气修士的乾坤袋很少有禁制一说,张崇神识往里一探,搜寻一番。 一千枚左右的下品灵石,两枚玉简,一颗三角狂牛的头颅,几株灵草,几瓶丹药,此外就是些杂物。 张崇取出两枚玉简,然后打开木珠空间门户,将乾坤袋丢了进去。 一枚玉简贴在额头,《火行功》炼气期一到九层功法,大路货,没什么价值。 张崇将另一枚玉简贴在额头,知晓其中内容后露出欣喜的笑容。 玉简中记载了一门遁法,《风翼遁法》。 张崇正要细观,怀中忽然有了动静。 第四十二章 五日×火毒 张崇低头看去,他的肚子忽然涨了起来。张崇扯开衣服,一只小兽从中跳了出来,原是那只虎斑山猫。 兽囊与乾坤袋的不同之处在于,乾坤袋是一个封闭空间,不能维持生机,兽囊却是内外相通,可以容灵兽在内存活,只是有一点不好就是灵兽能自己选择从兽囊里出来。 小兽跳到地上,扫视一圈,发现了张崇这么一个人族。 小猫露出嫩牙,一脸凶萌之像,与张崇对峙着后退,一直退到阵法边缘。 对于这只价值两千灵石的妖兽,张崇打算带回青沂市坊卖掉。 一只一阶前期的幼年妖兽,反正也没什么威胁,张崇也不管它,继续浏览玉简内容。 《风翼遁法》共分三重,第一重,法力为引,风出翼形;第二重,真元凝翼,双翅若真;第三重:身化风鸟,无踪无迹。 炼气期所能修炼地乃是第一重,这种跟随修为增长而增强的功法、法术多出于家族、宗门之中,一般散修很难得到。 此法主修支正、飞扬两络脉在背部的几处穴窍,第一重练成之后会在背部化生双翼虚影,假飞鸟之形,遁速极快。 这风翼遁法的威力张崇已经在黄雀身上见识过了,擅长困敌、速度颇快的上品法器囚龙索都很难追上。 神行术、轻身术这种提高身法速度的法术完全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风翼遁法对灵根没有限制,只是修炼这门遁法需要风属性的二阶妖兽的妖丹或一、二阶妖兽精血相助,这对张崇而言可不太好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无论是出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原则,还是畏惧筑基修士的威势,张崇都得把王洪洋交代的事情放在心上,至于哪个是主要原因,这就只有张崇知道了。 张崇走出大阵,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什么危险,于是将出入门户关闭,来到湖边。 张崇将神识往湖中一探,见果真是有不少游鱼。他招出飞剑,将之放入湖中来回穿刺,驱赶走附近的鱼虾。 一滴绿液滴入湖中,张崇于其旁静静等待,没过多久,耳边“嗡嗡”之声逐渐放大。许多火灵蚊飞到绿液浸染的湖水附近,落在湖面上将卵产在绿团之中。 这绿液应该是有诱使火灵蚊前来产卵的效果。 张崇后退几步,身上亮起淡淡的灵光。 张崇在湖边守护一夜,光是维持灵光护身术就将他体内法力消耗大半。张崇见这些火灵蚊一门心思都在产卵上,于是收了灵光护身术,拿出木勺,开始收集蚊卵。 他舀起一勺绿色湖水,然后回到大阵内,将湖水倒入缸中。 此缸似乎也是如乾坤袋一般内含空间,肚子比看起来大得多。张崇一勺一勺,忙活了近半个时辰才将蚊卵收集完毕。 这种活儿也不费什么力气,就是耗时间,又很枯燥。 张崇将最后一勺湖水倒入缸中之后,缸内液面还是不见有什么明显增长。 张崇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忽觉后颈有点不对。张崇伸手摸去,发现这里不知何时竟是起了个包。 想也知道是火灵蚊咬的,张崇悔之晚矣,从乾坤袋内取了解毒丹,倒出一枚服下,开始炼化。 五天很快过去。 张崇每晚都认真收集蚊卵,白天躲在大阵里修炼,参悟功法,或是读身上带着的典籍。 五天来,没遇到二阶妖兽,蚊卵的收集也很顺利,只是后颈的包却还没有消去。 张崇后颈半掌大小的皮肉已经没了触觉,这是火毒蔓延,皮肉坏死之状。 即便及时服用了解毒丹,还是不能完全解掉火灵蚊叮咬后留下的火毒。 两天前张崇煮了一小釜灵米,张崇揭开釜盖的刹那,与他僵持三天的小猫立刻就败下阵来。 炼气后期的张崇尚且不能完全辟谷,每月还要进食几次,遑论这小小妖兽了。 虎斑山猫价值两千灵石,张崇不想看到自己的两千灵石活活饿死,于是又煮了一釜。 小猫吃过之后就睡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开始讨好张崇,在张崇腿边蹭来蹭去。 张崇发现这小猫实力虽弱,但是颇通人性,情感、灵智方面要强过普通一阶妖兽不少,不过他并没有养灵宠的打算。 张崇正为后颈的火毒忧心,小猫几次前来讨食,都被张崇轻轻一脚踢开。 大阵忽然打开了一个门户,王洪洋走入阵内。 张崇见王洪洋回来,立即起身相迎。 “前辈。” “嗯,这几天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没有。” “那就好。” 张崇拿出令符、玉瓶和木勺,说:“张崇幸不辱命。” 王洪洋挥袖收了三样东西,走到大缸旁边,神识一探,明了张崇这几日没有怠工。 他从乾坤袋内拿出五枚中品灵石,托在掌中递给张崇。 “这是你的报酬,把你的虎斑山猫收起来,我送你到山脉外围去。” 张崇见王洪洋不是奸恶之辈,拱手一拜,说:“晚辈岂敢收前辈的灵石。” 王洪洋略一皱眉,心中对张崇的评价顿时低了几分。 “我说了,只是你的报酬,你收就是了。” 张崇:“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我前几日不慎被火灵蚊叮咬,中了火毒,还请前辈看在我也是为您收集蚊卵的份上指点在下解决之法。” “哦?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王洪洋心道:我就说嘛,我岂会看错人?原来不是没有收灵石的胆子,是有事相求。 张崇感觉到一股神识在身上扫过,在他后颈处着重停留了一会儿。 “你以往在黎南修行,最近才到青巫山脉来。火灵蚊在青巫山脉十分常见,名声极大。火毒虽然难缠,但只需一层灵光就能防范,你居然会被咬到,可见这些常识你还没有了解就匆匆进山。” “晚辈一时大意,让前辈见笑了。” “死在这青巫山脉里的人哪个不是一时大意?” “前辈教训的是,张崇受教。” “你转过去。” 张崇依言转身。 王洪洋:“好在你应该是及时服用了解毒丹,火毒没有扩散。这样的话,要解决此毒也是简单。” …… 痛!!! 王洪洋所说的简单之法居然是将被火毒腐蚀的部分连皮带肉削去。 后颈剧痛传来,张崇脸上一阵扭曲,同时强忍着打出袖中囚龙索的冲动。 这囚龙索在之前已经被张崇清洗干净了。 剧痛之后,转而是一阵清凉之意传来,痛感缓解不少,张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王洪洋:“你身上可有气血丹?” “没有。” “回春丹呢?” “有。” “吃一粒。” 张崇摸出玉瓶,倒出一枚回春丹服下,然后盘坐炼化。 “这种外伤服用气血丹效果最佳。回春丹主疗五脏损伤,不过都是治疗肉身之伤,也将就能用。你先疗伤,明天带你出去。” “是。” 五枚灵石落到张崇腿上,身后传来王洪洋的声音。 “你应得的。” 第四十三章 回府×刘家 入夜。 张崇后颈的伤口在回春丹的作用下已经不再流血,只是要想尽快长出新肉的话,最好还是服用气血丹。 晚上给王洪洋免费做了一晚上的工,第二天张崇便被王洪洋带着离开了青巫山脉内部,回到了黄雀的埋骨地。 张崇原本的捕蜂计划只能推后,他没有在山脉内多逗留,很快回到了青沂市坊内。 张崇从黄雀的乾坤袋里找了一件斗篷披上,戴上斗篷帽遮住后颈的伤口。 张崇先去了一趟平海阁购买了一瓶气血丹,然后来到雷家在市坊内开设的三宝坊。 三宝坊是青沂市坊里最老的店铺之一,原本有三门生意:灵米酒、店铺和地皮、收购青巫山脉里的灵草的妖兽材料。 后来雷家又在市坊内开设了汝南阁,从三宝坊手中分走了店铺租用一项。 张崇进了三宝坊之后找到一个管事。 管事三十多岁,修为只有炼气四层,资质想必是极差,所以被雷家派到青沂市坊做个管事。 管事先给张崇行了一礼,问:“道友可是来卖妖兽材料的?” 平日来三宝坊购买灵米酒的修士都是市坊里的熟面孔,管事虽有此问,但心中对张崇的目的已然有八成把握。 张崇还礼,“是。” 张崇拿出三角狂牛的头,管事接过。 三角狂牛在青巫山脉颇为常见,身上最值灵石的是头顶竖角和一身牛皮。 管事神识一扫,查验清楚之后给张崇开出了两百六十灵石的价格。 张崇认为这价格还算公道,表示同意然后从兽囊里放出虎斑山猫,提在手上。 “管事,你看这只虎斑山猫作价几何?” 管事倒是有些惊讶,打量了一会儿,确认的确是虎斑山猫幼崽。 “这种妖兽幼崽十分少见,我给道友开一百灵石,如何?” “一百灵石?这太少了吧。” “寻常一阶中期的妖兽也不过卖一百灵石,而且虎斑山猫虽然少见,可是身上并没有什么价值高的部位。一百灵石真的不少了。” 小猫在空中张牙舞爪,张崇也不管它,放下提着它的手,自然垂在腿边。 “可是我听说在黎国那边,一只虎斑山猫可是价值两千灵石的。” 管事一愣,随即露出苦笑,说:“实不相瞒,虎斑山猫虽然在黎、尤两国很受欢迎,但也很少能卖两千灵石。” “小店主要收妖兽身上的材料,不做活物的生意,就算买了你这虎斑山猫,我们也是转手卖给灵兽宫的商行,赚不了多少灵石的。” “道友嫌少,可一百灵石已经很高了,如是道友诚心卖,在下做主给你一百五十灵石,如何?” 张崇不差这一百五十灵石,于是说到:“算了,把三角狂牛的灵石付给我吧。” “道友要不再考虑一下,一百七十如何?” 张崇语气平静,“小猫不卖了,还请管事将三角狂牛的灵石付了。” “那……若是道友以后再要出手,小店随时愿意收购。这是道友的灵石。” 张崇神识扫过,两百六十枚灵石一颗不少,他收了灵石,转身离开。 路过王孝庭的洞府,张崇在府门外呼喊几声,没有回应。 张崇猜想王孝庭尚未回来,于是留下一枚留音符,贴在王孝庭洞府大门上。 一路上张崇几次想要把虎斑山猫塞进兽囊,它都立马跑出来。张崇无奈,只好一路提着它回到洞府。 回家之后,张崇随手将小猫丢到地上。虎斑山猫刚一落地,立刻朝门外跑去。它一跃跳出洞府大门,一心逃走。 张崇没等小猫跑出多远,甩手打出囚龙索,将小猫捆住,拉回洞府之内,关了大门。 这幼兽具体如何处置张崇还没想好,若是能在年末青沂市坊的交易会上换到一阶风属性妖兽的精血是最好,至于二阶妖兽的妖丹或是精血,那些东西张崇不抱什么希望。 张崇走进静室盘坐,服用了一枚气血丹。 三天之后张崇后颈的伤口基本愈合,看着饥肠辘辘的小猫,张崇拿出小釜给它煮了一些灵米。 张崇对紫玉灵蜂还是念念不忘,秘境空间是他修行路上最大的倚仗,他想要一点一点将之经营好,避免坐吃山空。 离青沂市坊不远处有一座凡人城池,临江城。 青沂市坊中的修士需要一些凡俗之物时多会来此购置。 张崇来到临江城,先购置了一套家具,一些肉食,然后在城中闲逛起来,最后也没找到想找的店。 不得已,张崇跑到城门寻了个无业游民一样的人,拿出几颗灵石在他面前抛着玩。 那人会意,跑上前来,“仙师有什么吩咐?小的乐意效劳。” “我问你,城里可有什么花匠?” “花匠?”那人想了想,回答:“有,我记着是有个老花匠,现在是在刘府给刘老爷种花。” 张崇:“带我去刘府,这个灵石就是你的了。” “小的明白,仙师请。” …… 路中,张崇向他了解了一番刘府的情况,得知刘家乃是城里的富户,以商起家,只是家里没出过修士,比不得城里真正的几家显赫家族。 来到刘府,张崇丢给带路之人一枚灵石,打发了他,然后上前叫门。 门房在张崇有意显露之下一开门就发现了张崇修仙者的身份,连忙通知老爷。 刘老爷听闻有修仙者拜访,立刻出来迎接,然后请张崇正堂说话,并吩咐下人奉上好茶。 张崇坐于上首,刘老爷在一旁陪坐。 “不知仙师大驾光临,敢问有何见教。” 张崇:“在下此来是想和贵府谈一笔生意。” “仙师请讲。” “我新到此地不久,在青沂市坊外开辟了洞府,只是山头荒凉,所以想寻些花匠在山上种些花草。至于花匠的工钱嘛,每日一枚灵石如何?” 青沂市坊离临江城不远,以凡人骑马赶路的速度而言,一日可至。刘老爷对青沂市坊也略有耳闻,只是仙家重地,他们这些凡人却是不敢轻易涉足。 刘老爷:“在下明白,若只是种些花草,我刘府可为仙师免费种植,这是我刘家的福分,不敢收仙师的灵石。” 张崇摆摆手,说:“不必,有什么要求你大可以提,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考虑,我需要花卉的量很大,希望以后你们能一直派人养护山上花草,灵石是不能不给的,但我不可能再加价了。” “是,但听仙师吩咐。在下没什么要求,每日一枚灵石已经是天价了,在下岂敢再贪心,只是青沂市坊乃是仙家汇集之地,还希望仙师能庇护我家派去之人的安全。” 张崇:“这个没问题,我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三言两语,张崇此行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 修士与凡人的交往总是如此的简单直接,也很有效率。张崇开出的价码的确够高,灵石在临江城里可比金银好用。 灵石能从那些有修仙者庇护的家族手里换取房屋、田地、亦或是人命…… 这些名门望族基本都有族人踏上仙途,他们掌握着城里大半的财富,他们看不上金银,更喜欢灵石。 刘家能和一位修仙者扯上关系也能算是一番机遇,当然机遇通常伴随着风险。 在与刘老爷商量了一下具体细节之后,张崇便在刘府歇下。 第四十四章 三个花匠 第二天,刘老爷把三个花匠带到了张崇面前。 一个是年近花甲的老头,姓马。他在刘府干了大概有十年了,平日里也不干什么重活,身体上没有什么沉珂暗疾,看着十分硬朗。 旁边二十来岁的男子是老马的儿子,他继承了父亲的手艺,也是一个花匠。 跟在刘老爷身后的小女孩名叫刘红梅,十二岁,刘老爷说她是跟着去帮衬马氏父子的,给他俩做做饭什么的。 张崇:“她才十二岁,太小了吧,为什么找她去?” 刘老爷还未开口,刘红梅抢先回答:“仙师前辈,我很能干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刘老爷:“张仙师,这农家丫头十二岁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我看她聪明伶俐,所以就安排她随老马一起。仙师若是觉得不妥,我再换一人就是了。” 此言一出,刘红梅顿时一脸紧张之色,偷偷看向张崇,又怕张崇发现。 张崇:“不必了,就她吧。” 刘老爷:“仙师满意便好,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府外。” “嗯。” 刘老爷将张崇送至门外。 门外街上停着三辆马车,张崇向刘老爷一礼,“告辞。” 刘老爷惶恐且恭敬地回礼,“祝仙师一路平安。” 张崇上了最前面的马车,老马三人上了中间一辆。三辆马车在车把式的招呼下出了城,往青沂市坊而去。 马车的速度太慢,到了傍晚时分还没到达青沂市坊。 车把式见天色已晚,但又不是很敢开口和张崇说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赶路。 三辆马车缓缓而行,眼看这天色都要完全黑下来了,中间的马车加快了速度赶上了前面一辆。两辆马车并排而行。 花匠老马掀开帘子,对张崇所乘的马车喊到:“仙师,天要黑了,咱们还是停下来过夜吧,马走了一天,也累了。” 张崇放下手中的《驯兽通法》,将神识探出车外,发现已经天黑了。 “停下。” 车把式依言停下马车,张崇从车里下来,对老马说:“找个地方过夜,明天再继续赶路。” “好嘞。” 老马的儿子和刘红梅去找柴火,升起篝火。三个车把式把车从马的身上卸下,从后面一俩马车上取了草料来喂。 做完了自己的事后,六个凡人围坐在篝火旁边吃着干粮。 张崇在侧,几人也不敢闲聊,气氛着实有些压抑。 一夜无话。 次日凌晨,车把式睡醒之后就开始套上马车,准备出发了。 老马有些着凉。 他本不想大老远出来干这趟活的,可是面对白花花的银子,还有刘老爷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还是决定带上儿子走这一遭。 “咳,咳,咳。” 张崇听到老马的咳声,走到近前,手抚老马的后背,渡送一股灵力入内。 在老马的感受中,灵力就像是一股暖流一般从后背流进他的身体里面,身体上的不适立刻就消散一空。 张崇收手之后,老马赶紧转身,想要拜谢。 “多谢仙师,小老儿何德何能……” 张崇一把将他扶住,说:“不用跪了,赶紧赶路吧。” 凡人就是麻烦! 半日过后,马车已然临近青沂市坊,只是前面已经没了路,马车不能再继续前行了。 张崇命老马三人下了马车,将第三辆马车上的器具、被褥等东西收入乾坤袋内,让车把式赶着马车回去了,一个月后再来接老马三人。 一行四人慢悠悠的走了许久,总算是抵达了张崇的洞府,十几里路走这么久,主要还是照顾到老马年纪大了,走不快。 张崇将老马他们的东西从乾坤袋内取出,放在地上,让老马三人自己在洞府附近找地方支起营帐,他则是打开洞府大门,进了洞府之中。 张崇刚一进门就看见有个东西朝自己扑来,张崇闪身躲开,看着那东西从他身边飞过。 啪! 小猫直接贴到了石门上,然后滑落下来。 这小东西有情感,通点人性,就是身上脏兮兮的,脾气似乎也不太好。过几天找机会给它洗干净好了。 张崇伸手捏住它的后颈皮,把小东西从地上提了起来。小猫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委屈,看得张崇直想笑出声来。 张崇提着小猫在空中摇晃几下,然后把它放到地上。 张崇洞府内四间石室,一间是挨着洞府大门的主室,里面一间作为张崇修炼用的静室,左右两间此前都没什么用处。 张崇从乾坤袋内掏出在临江城购买的两把椅子、一个小方桌,放在主室内。两把椅子夹着小方桌贴着右边石壁。 张崇摆好桌椅后走进右边空无一物的石室,鼻子一抽。 “什么味道?” 张崇扫视石室内,在地上发现了异味的来源。 张崇一转头,怒视小猫。 虎斑山猫敏锐地感受到了张崇的怒火,趴在地上,把脸埋到两个小爪子里,似乎这样张崇就看不见它了。 “早知道还是该一百灵石把你给卖了。” 张崇转而走到左边石室,将两个大箱子放下,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许多用不上的杂物放入箱子里,腾出乾坤袋里的空间。 张崇现在所用的乾坤袋乃是一个中品乾坤袋,内部空间有三丈立方。张崇最先从丹香阁掌柜哪里得到的下品乾坤袋内部空间太小,被张崇丢进了箱子里。 至于张崇从沂琉河前辈遗物中得来的上品乾坤袋则是被张崇放到了秘境空间里。 上品乾坤袋一般都是筑基修士和富有的炼气修士所用,张崇不想招摇,从不将上品乾坤袋佩于腰间。 清点完乾坤袋后,张崇转身几步走到主室中。 小猫还是原来的埋头姿势,一点没变,可是位置却从洞府大门门口转移到了左边石室的门口。张崇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这小猫聪明好呢,还是蠢好呢。 张崇轻轻一脚把它踹开,打开了洞府大门,几步走了出去。 小猫见张崇出门,立刻冲了出来,跟在张崇后边。 张崇察觉到动静,回头一看,醒悟到这小东西莫不是在洞府里关了几天,关怕了。 小猫能在黎国卖出两千灵石的价格果然是有一定原因,至少它的情绪比一般的一阶妖兽要多得多。 第四十五章 闲谈 “刘红梅。” 正在和老马父子一起支营帐的刘红梅听见仙师叫自己,连忙放下手中的木楔,快步跑到张崇跟前。 “仙师前辈叫我?有什么吩咐吗?” 张崇:“你跟我来。” 刘红梅跟着张崇进了洞府,进来一看,她顿感失望,张崇洞府里的景象与她所想象的差距太大。 张崇手指右边石室内小猫的排泄物,说:“把这些弄干净。” 刘红梅:“是,前辈交给我吧,完全没有问题。” “嗯,你们准备好自己的事之后便来敲门就是,无事不要来打扰我修炼。” “是。” 张崇抛给刘红梅一枚下品灵石,进了静室。 张崇在蒲团上坐下,看着尾随而至的虎斑山猫,不禁有些犯难。 《驯兽通法》里记载了几种让妖兽认主的方法,还有许多驯化妖兽的通用规律。但是对于如何防止灵宠到处排泄这一点,张崇却是没在书中看到过。 张崇伸手提起小猫,一把将它甩出静室,眼不见,心不烦。妖兽大多皮糙肉厚,小猫虽然年幼,但区区一摔根本不会受伤。更何况它身形灵活,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轻盈的落到了地上,根本没摔着。 张崇调整了一下呼吸,平心静气,服下一枚益气丹,开始修炼起来。 次日一大早,老马前来叫门。 “张仙师,我们今天开始栽花吗?” “张仙师?您在吗?” 过了一会儿,石门缓缓开启,老马后退几步,不敢靠得太近。 “你们三个的住所弄好了?” “有劳仙师挂念,都布置好了。小老儿特来请教仙师有什么要求,我等尽快开工,免得仙师多费灵石。” 张崇从里面走出来,说:“我就只有两点要求,花卉要够多,最好一年四季都有花开。再就是要好养活,活得要够久。” 老马:“小老儿明白了。仙师可有什么独爱的花草?或者是对您这仙山塑景有什么要求?” 张崇:“没有,你只需做到我说的两点就行,不必考虑其它。” “小老儿明白了。百花齐放自是妙景,仙师无为无象,玄机暗藏,小老儿佩服。” 张崇对老头的马屁毫无反应,只说了句“尽快完成”。 老马带着儿子和刘红梅忙活起来,张崇还要在秘境空间内遍植花卉,不免在一旁偷师学艺起来。 张崇在一旁监工,老马三人自然是干劲十足。 山中树木丛生,给老马三人带来了许多不便。 张崇便施展飞剑,连砍百棵大树。看得马家父子惊叫连连,刘红梅的目光中则满是羡慕。 半天观察下来,张崇发觉这栽花也是简单,将种子埋下,倒点水,看着没什么难的。 同时张崇也发现,刘红梅手上有茧,皮肤粗糙,不像是刘府娇生惯养的小姐,但是老马却对这个十二岁的小丫头颇有些敬畏的感觉,从来不指派她做事,一直都是刘红梅主动上前帮忙。 张崇不知刘老爷送刘红梅来此是何用意,但他也不道破。谁会没点心思呢?张崇并不在意刘老爷的用意,只要能完成他交代的事就行。 老马三人不断重复着刨土栽花的枯燥工作,张崇也看乏了,就回了洞府。 不想张崇刚打开石室大门,熟悉的味道再次钻入鼻中。 “又在我洞府里拉屎!” 张崇快步走到小猫身边,把捂着脸的虎斑山猫一把抓起,往外面狠狠一扔。 “你给我滚!” “喵……” 小猫叫唤着飞出老远。 “呦,张崇,你这幼崽是哪来的?怎么这么脏?你不要可以给我啊,摔坏了可不好。” 是王孝庭的声音。 张崇站在门口,见王孝庭正笑盈盈地打量着小猫。 虎斑山猫也不想着逃跑,警惕地看着王孝庭,见张崇出来,于是快步跑回来,蹿进洞府里。 张崇:“两千灵石一只,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打个九折。” 王孝庭:“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啊你!爷洞府太小,养不起灵宠,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你去个拍卖会去这么久,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半路被人给劫杀了呢。” “黑石城离这有五千里远,路上还得小心,现在回来已经算是顺利了。” 王孝庭手指老马三人,“你这怎么还多出来三个凡人。” 张崇:“说来话长,进来说话吧。” 王孝庭一进洞府,“呵!你这什么味啊,想熏死爷吗?” 张崇脸一黑,“一点点味道,你至于吗?” 而后他对老马三人那边喊到:“刘红梅,来这收拾一下。” “马上来。” “张崇,你这是养了三个仆人?骄奢淫逸,修仙大忌啊,别怪我没提醒你。还是多学学爷,清心寡欲,别整这些没用的。” “待会再和你解释”,张崇又对跑过来的刘红梅说:“你把这收拾一下。” 刘红梅:“是。这位是前辈的朋友吧,小民刘红梅,见过仙师前辈。” 王孝庭:“仙师就是仙师,前辈就是前辈,仙师前辈算个什么称呼?” “啊?这……”,刘红梅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回答。 “算了,随你怎么叫吧。张崇,你这臭气熏天的洞府也是人待的地方吗?” 张崇:“我这山顶还有块大石,去那坐坐?” “行啊,拿出你的灵酒来,爷在哪喝都行。” 二人御器来到山顶,两个蒲团一放,取了酒器对饮起来。 王孝庭喝得多,张崇喝得少。 王孝庭在听张崇解释过老马三人的来历之后,便断言一个“蠢”字。 “张崇,就算你成功弄来了蜂巢,也认主了,可是你一年能得到几两灵米?而你的投入呢,舍身犯险不说,三十灵石雇佣那几个凡人也只是小头。等你立下蜂巢,购买守护阵法的灵石怎么也得上千,你什么时候才能靠灵蜜赚回这笔灵石?” 张崇反驳到:“我是要自己服用。灵蜜滋养经脉,稳固根基,对日后修炼多有帮助,现在耗费灵石的确不少,但是一旦功成,能一直服用灵蜜到筑基之时,对日后道途有极大益处。” 王孝庭:“唉,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筑基丹!你把灵石花在这方面,能筑基我自然没话说,可是筑基丹呢?没有筑基丹你怎么筑基?” 张崇自认有秘境空间在手,只要好好经营,筑基不难。但这些就不必与王孝庭说了。 张崇:“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年纪比我大,也快炼气九层了,你比我更急。” 王孝庭冷哼一声,“我不急,因为……” 张崇:“因为什么?” 王孝庭神秘一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转而说起了自己在拍卖会上的见闻,又拿出一个玉瓶,称里面有一滴元露。此灵物对王孝庭筑基颇有帮助,而且还能使得他筑基之后真元更为雄厚,为了拍下这滴元露,他花了足足三十枚中品灵石。 据当时拍卖师所言,此元露是在一处小型灵脉的灵眼之树上凝聚,为一阶上品灵物。 张崇也说起了自己此次进山的经历。 提及黄雀之时,王孝庭大肆嘲讽张崇不听他言以至于九死一生。张崇略去了自己秘境空间一事,只说当时拼着金刚符碎裂制住了黄雀。 再说到在其乾坤袋中发现了《风翼遁法》之时,王孝庭大呼不公,他这些年也在青巫山脉杀了几个人,怎么就没得到这种罕见遁法。 当然,王孝庭所杀之人各个都有取死之道,毕竟他王某人也是正经的符师,不是饥不择食的凶徒。 再讲到偶遇王洪洋,轻松赚到五枚中品灵石,王孝庭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他多年苦心钻研,终于制出了一张一阶上品符箓,可他那张冰封符也就卖了一百下品灵石,分到手的不过七十枚。 张崇:“你在酸什么啊?这都是我凭实力得来的。” 王孝庭:“实力,我还不知道你?你有个什么实力,别逗我笑了。” 张崇跳下石台,指着王孝庭说:“认识你这么久,还没跟你较量过呢。” 他拿出一枚玉简,放在石台上,“打赢了,这《风翼遁法》借你研读几天,敢不敢?” “哼!别以为我上次被暴地熊搞得那样狼狈,还需要你相救是实力不如你。那只是暴地熊修为高过我,爷又不想浪费手里的上品灵符。” 王孝庭摸出装着元露的玉瓶放在蒲团上,也从石台上跳下。 “你赢了,这元露归你。” 张崇挥袖取出九片飞叶,又拿出中品飞剑悬在一旁。 “那咱们就点到为止。” 王孝庭取出七言如意笔。 “好!” 第四十六章 遁法做赌×千金购石 张崇没有什么特别攻击手段,中规中矩地御使着飞剑刺向王孝庭。 王孝庭本身是没有专门的防御法器的,他的七言如意笔攻守一体,也可困敌,乃是中品法器中难得的佳品。 叮! 飞剑击在王孝庭御字诀所化的金钟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张崇这一击之后,二人的斗法算是正是开始。 王孝庭大笔一挥。 “迷!” 浓浓的紫色雾气顿时张崇山顶弥散开来,遮蔽了张崇和王孝庭的身形。 张崇在雾中神识受阻,只能模糊的感知到王孝庭的动静。他将九枚飞叶环绕周身,同时左脚踏地,朝他模糊感应到的位置使出一招地陷术。 一息过后,张崇察觉地陷术未能命中王孝庭,于是抽身急退,想要退出迷雾笼罩的范围。 王孝庭的迷字诀能阻碍神识、目力,同时限制也大,一经放出就无法转移位置,紫雾笼罩的范围也并不大,能维持的时间也并不长。 眼看张崇几步后撤,即将退出雾气笼罩范围,一柄漆黑长刀破空而来,张崇御使飞叶挡住。 迷雾中传来王孝庭的声音,“你这法器倒是有点精巧。” 张崇两步撤出迷雾,回应到:“你这迷字诀可就有些鸡肋了。” 王孝庭藏身雾中,张崇难以锁定其人位置,于是手掐掐诀,向迷雾中打出一道接一道的藤缠术。 接连七条青藤打入迷雾中后都是石沉大海,张崇紧接着打出第八条。 第八条青藤进入迷雾中后立刻被斩断,但张崇也由此找到了王孝庭的位置。 张崇飞剑一出,直击王孝庭的所在。 剑过之处,迷雾排空,飞剑所指之处正是王孝庭。 御字诀所化金钟被飞剑击碎,张崇御使着飞剑在空中一个折转,又回到了张崇身边。 迷雾已经变得稀薄,即将消散,王孝庭索性一个闪身出来,反手一张中品金刚符贴在身上,七言如意笔在空中接连写了三个“困”字。 九条锁链如长蛇盘绕,自四面八方飞来,张崇右手掐诀,丹田中法力涌向九片飞叶。 只见九片飞叶分作里外中三层,每层三枚飞叶首尾相连,围着张崇转动成环。三个环彼此纵横交错,在张崇身边结成阵势,化出一个一丈多宽的球形屏障。 锁链捆来,全数捆在了九叶阵势之上,不能困住张崇本体。 张崇不以飞剑斩断锁链,因为他知道这锁链斩断不难,可是之后又会复原回来,需要连斩多次才能消除一根。 张崇不管束缚自己的三道困字诀,御使飞剑,来回飞掠斩击王孝庭。 “张崇,你就这一招攻击手段,未免太单调了,而且也没什么用。” 王孝庭或避或扛,不经意间靠近了张崇一些,张崇见王孝庭靠近,猜想他是有什么手段要施展。 不出张崇所料,王孝庭抬手向张崇隔空打出一掌,手掌心一个“封”字飞向张崇,打在九叶阵势之上。 封字诀打中,张崇只觉自己对飞叶的操控忽然变得极为滞涩,这种滞涩感只维持了不到一息时间,却也足矣让王孝庭攻破他的九叶阵势。 王孝庭在封字诀击中的瞬间陡然加大了三道困字诀上的力道,球形屏障立刻崩碎,张崇被九条锁链捆了个严实,败下阵来。 “张崇,你输了。” 张崇:“你赢了,愿赌服输,《风翼遁法》你拿去看吧,记得给我还回来。” 王孝庭挥手解了张崇身上的束缚,九条锁链化为灵气消散在空中。 张崇收起自己的两件法器,问:“你这个‘封’字是怎么回事,居然能打断我对十八飞叶的操纵?” 王孝庭若有所思,看了手中的七言如意笔一眼,说:“这是我七言如意笔的七道法术之一,可以短暂隔绝法器上的灵力。这道封字诀无法一挥而就,需要时间准备,我藏在雾中的时候趁机写在手上,引而不发。” 张崇恍然,“原来如此。” 王孝庭神情少见地严肃,目光灼灼,“张崇,你是故意邀我切磋,是想将《风翼遁法》输给我,对吧?” 王孝庭:“就算你能赢,你也会故意输给我,是不是?” 张崇收了轻松之态,取而代之的是肃然。 “《风翼遁法》是能保命的东西,别的也就算了,王孝庭,它的珍贵程度你比我清楚。” “我就是清楚它的珍贵,所以……” 张崇:“你帮了我这么多,一本遁法你有什么不好意思收的。要是没有你的子母动静符,我也不可能发现尾随的黄雀,这《风翼遁法》本来就该有你一份。” 修仙界中,功法从来都是一个修士的隐秘,是不能与人分享的秘密。这些底细一般只有师门、亲族或者双修道侣才有可能知晓,而“朋友”,从来都不在此列。 张崇手中的《乙木化生经》乃是王孝庭和张崇一起获得,但王孝庭没有看功法的内容,为的就是不越过朋友间的界限。 张崇以这种方式赠他功法,他没理由不收下,但一门遁法到底是极为珍贵的东西,王孝庭有些犹豫。 最终,王孝庭还是抵不住诱惑,收下了玉简。 收之前多有犹豫,收了之后王孝庭立刻恢复了本来面目,拉着张崇又喝起酒来。 这东西一收,王孝庭的念头也似是通达了。 “张崇,一门遁法能增加不少自保之力,但你这种白白送人的举动我还是劝你以后少做。” 张崇:“也就是你,我不想刚认识你没多久就得参加你的葬礼。遁法在身,以后你打不赢还能逃命。” 王孝庭:“以后爷筑基了,必定全力帮你筑基。” “你?咱俩谁先筑基还不一定呢。我资质比你好,修为也只差你一层。” 王孝庭:“爷有把握十年之内筑基,你虽然资质强过我,但也不太可能比我快,而且筑基丹可不好弄。” “这回青石城拍卖会流出了三枚筑基丹,但出手的炼气修士多达百人,最后也只有一个炼气修士以两万灵石的价格拿到一颗,另外两颗都被筑基修士拍走了。” 张崇:“我不好弄,难道你就能轻松搞到筑基丹?” 王孝庭左右看了看,没人。他贴近张崇耳边,小声说:“我有了。” “什么!” 张崇大吃一惊。 张崇:“什么时候?” 张崇:“算了,还是别说了。” 王孝庭没有止住话头的意思,喝了杯灵酒,问张崇:“山岚秘境,听说过吗?” …… 王孝庭一番解释,张崇才知晓原来山岚秘境开启之时,王孝庭也曾冒险前往。 九死一生,他最终带着收获回到黎南群岛,然后与张崇同乘一趟天星号回到东涯洲,在斩鲸城平海阁兑换了一枚筑基丹,他的东涯令也是在那时获得的。 王孝庭提醒张崇:“你要是有能让金丹修士动心的灵物,也能从平海阁兑换一枚筑基丹。” 张崇有,可是拿木珠空间换一颗筑基丹未免太蠢。更何况,严格来说秘境空间的主人是阵灵。 张崇、王孝庭二人在山顶交谈许久,最后王孝庭离开之时提出要拿张崇山顶的这块大石去刻碑,也给自己的洞府取个名字,设个界碑。 买这块普通石头,王孝庭出价一千下品灵石。 一千灵石远远不足以买到一门精妙遁法,但是买一套阵法看护灵蜂也足够了。 张崇没有推辞,收了灵石,让王孝庭以一个“天价”买走了大石。 第四十七章 百花峰 老马三人经过一月苦工之后,已经在张崇的洞府周围种下不少花种,具体成效还要来年再看。 老马原先以为张崇是刘老爷一样要做一个精致的花园,到了百花峰之后才发现,张仙师的要求是种满山头。三人一个月的成果远远达不到张崇的目标。 张崇将老马三人送到青沂市坊附近,又给了老马一笔灵石,让他转交给刘老爷。 同时吩咐老马转告刘老爷好生准备,多找几个人,他几天后会亲自去临江城接。 老马三人上了马车,张崇也打道回府。 又过数日,张崇再往临海城一行,去接老马一行人。 刘老爷准备的东西颇多,足有满满十辆大车。其中两车是农具、帐篷,另外八车则是各种树苗,枝条。 此次随行之人除了老马三人外还有五个庄稼汉子,穿着粗布褐衣。 张崇照例还是在刘府歇息一晚,计划明日启程。 晚间,刘老爷敲开张崇所居厢房的门。 张崇开门一看,刘老爷还领着一个女娃,正是刘红梅。 张崇心知,刘老爷安排刘红梅冒充花匠的目的应该是要显露出来了。他侧身做请,邀二人入内一谈。 二人落座,刘红梅立在一旁。 刘老爷一礼,“打扰仙师休息了,还请仙师恕罪。” “刘老爷有话直说就是。” 刘老爷拉过刘红梅,说:“红梅是我一个远房表兄的女儿。四年前平海宗开山收徒,测出这孩子是五灵根,虽然能修仙,但是资质太差,平海宗不收。” “后来有一个修仙家来说能给她修炼典籍,但是她得改姓加入那个家族。” 刘老爷手抚刘红梅脑袋,说:“这孩子有孝心,不愿离开父母,就没答应。好孩子啊!只可惜浪费了她的仙缘……” 听罢,张崇对刘老爷的想法基本了然。 “做个凡人安稳过完一生未必不好,五灵根的资质想于仙道有所成就也很难,更何况大道艰辛,不乏中途陨落之人。” 刘老爷在刘红梅腰间轻拍,刘红梅当即跪下。 “张前辈,还请收我为徒,晚辈愿当牛做马,报前辈大恩。” 张崇见此,笑道:“我修为浅薄,哪有资格收徒?修仙界里能做师父的起码也得筑基才行。” 刘红梅:“晚辈真心向道,还请前辈垂怜。晚辈不求能拜前辈为师,只求能跟随前辈修炼,日后修炼有成,必不负前辈大恩。” 张崇思虑片刻,说:“你起来吧,我能留你在我洞府所在山头修炼,也会给你一本功法,但我无力指点你修炼,以后成败全靠你自己,你也愿意?” 刘红梅磕了个头,说:“晚辈愿意,能跟随前辈在百花峰修炼,晚辈求之不得。” “百花峰?这名字哪来的?” “禀前辈,是王仙师告诉我们的。他说日后百花峰会花开满山,所以您给它起名为百花峰。” 张崇哭笑不得,他可不记得自己起过这么一个女性化的名字,想来是王孝庭的玩笑。 张崇:“你起来吧。修仙者几乎不行跪拜之礼,不必跪了。” “是。” 刘红梅站起。 张崇:“到了百花峰我再传你功法。” 张崇转而又对刘老爷说:“刘老爷可满意了?若是满意,还请对在下的事多多上心。” 张崇语气略显冰冷,刘老爷听了当即站起身来,躬身向张崇解释到:“还请仙师恕罪,红梅年幼,当日我等不知她是否合适跟随仙师修炼,不敢贸然打搅仙师。” “如今红梅知道仙师修为不凡,心胸宽广,仁爱慈悲,故而贸然前来拜师。假装花匠都是老夫的主意,还望仙师海涵,仙师之事老夫必定全力办妥。” 张崇:“行了,若无事,二位就请回吧。” 刘老爷松了口气,“那就不打扰仙师休息了,老夫告退。” 出了张崇的房间,刘老爷和刘红梅都面露喜色。 刘老爷语重心长地和刘红梅说:“家族一定会大力支持你修炼,你日后当要回报父母,护佑家族啊。” “红梅明白,定不忘叔父大恩。” “我会把你父母接到临江城里来居住,你不必担心,一心修炼即可。” “多谢叔父。” “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谢?” 刘红梅心道:“一个月前我都还不知道有你这个叔父呢。” 一夜过去,次日清晨。 张崇看着眼前十三辆马车顺着刘府外的街道排开,这队伍未免有些冗长了。 张崇让人将后面十辆载物的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掏出自己的上品乾坤袋将十大车东西全数收了进去。 张崇无视目瞪口呆的五个汉子和刘府的几个下人,上了前头的马车。 刘红梅换了一身红色襦裙,带了发饰,若不是手上有茧,皮肤不够细腻,倒也真像个富家小姐。 回到百花峰,张崇将乾坤袋内的十大车东西取出,然后将刘红梅唤入洞府。 张崇一进洞府,虎斑山猫就从兽囊里跳了出来,它为了不被留在洞府里一只猫看家,也只好委屈自己待在狭小的兽囊之中。 张崇取出一本书册,跟刘红梅说:“这是一门名为火行功的功法,在修仙界中属于最最普通的功法。我手中并无其它能给你修炼的功法,这枚玉简给你,日后是否改换功法全凭你自己心意。” 这《火行功》乃是张崇偶然所得,他之前在回来的路上抄录了一份。若不是刘红梅没有修为在身,不能查看玉简,张崇就是直接把记载有《火行功》的玉简给她了。 刘红梅接过纸质书册,道:“多谢前辈。” 她迟疑片刻,说:“前辈,我……不识字。” 张崇哑然。 “那我每日抽两刻钟为你讲解如何感知灵气,还有火行功第一层的口诀。学习文字之事你日后自行解决。” “是。” 时间转来到年末。 老马等人在不久前离开,有了五个熟悉农务的汉子加入,他们花了两个月时间在百花峰上种下了大量花种,还种下了许多树苗。 老马选用的树苗都是成长极快,花期较长的几种树。 同时老马还准备了好几麻袋野花种子,漫山遍野的撒。这些野花种子被张崇留下一半,撒在了秘境空间之中。 老马等人离开时没收张崇的灵石,刘老爷早吩咐了他们转告张崇,将工钱留个刘红梅,以补修炼之需。张崇身上没有金银,于是地给了老马七人一人一颗回春丹,告诉他们可在遭遇意外,伤重之时将丹药化水服下,可救性命。 在张崇的洞府不远处,老马等人起了几件木屋,围了一个院子,留给刘红梅居住。 刘红梅在张崇的指点下花了两个月时间还是没能引灵气入体,踏入炼气一层。这令她颇为郁闷,时常疑惑是五灵根资质太差,还是张崇敷衍了事,导致她一直不能真正开始修炼。 刘红梅走出自己的木屋,看着不远处的崇涯洞府…… 张崇不在洞府内,青沂市坊的年末交易会近在眼前,他去了王孝庭的洞府商量事情。 第四十八章 点地梅×铁翼蟒 乙酉年的最后一天。 张崇和王孝庭来到青沂市坊的露天交易会,二人寻了个地方,将不用的东西摆出来贩卖。 这些东西基本来自那个死在张崇手上的“黄雀”、沂琉河中的枯骨,以及王孝庭过往的收藏。东西五花八门,基本都不值什么灵石。 张崇从黄雀身上得来的法靴和中品法袍,他打算带到赤沙去处理,以免被人通过这两样法器寻上门来报仇。 王孝庭在摊位旁立了个牌子,上书:高价收购一、二阶风属性妖兽妖丹、精血。 张崇他们来得比较早,随着交易会上人多起来,二人摊位上也做成了几笔生意,不过二人定价偏低,也赚不了几颗灵石。 妖兽精血一直没有消息,张崇考虑在交易会之后前去平海阁委托他们代为搜寻,只是这个佣金嘛,可能就有些高了,王孝庭对此颇不赞同…… 交易会一直会持续到元月初二,一共三天。 交易会的第一天,张崇和王孝庭没能收到妖丹、精血,早早收了摊子在交易会上闲逛起来。 二人各逛各的,若是发现风属性妖兽精血再通知对方。 广场上数百摊位,纵横排列,摊位间两两隔出一定距离,供人往来。 张崇走过几十个摊位,发现了不少廉价典籍。这些典籍大多是介绍各种妖兽、灵草、灵矿、各地风土人情,也有讲述某些修仙技艺里的基本常识的。 这些典籍价格都不高,对张崇而言可谓是物美价廉,他不知不觉间就买了几十本。 …… 明月高悬,今日交易会也临近尾声。 张崇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打算去叫上王孝庭一起回府。他走过一处摊位前时,忽而眼前一亮。 张崇停下步子,在旁边摊位半蹲下来。 摊主是个炼气圆满的修士,目光锐利,眸泛寒光。 摊主的声音有些沙哑,“道友看中哪样了?” 张崇伸手拿起摊主面前的一个束口布袋,问:“我能打开看看吗?” “请便。” 张崇将束口袋打开,见其中是满满一袋灵种,有两斤多重。张崇不认得是何种灵植,问:“敢问摊主,你这是什么种子,要价几何?” “拿我一观。” 虽说是他摊上的东西,这摊主却不知袋中是何物。张崇看他摊上东西种类繁杂,杂物颇多,觉得倒是和自己与王孝庭二人的摊子有几分相似。 摊主拿过束口袋,两指撑开袋口,目光一扫,神识一探。 “是点地梅,一种一阶灵花。” “原来是点地梅”,张崇想了想自己曾在《常见丹药记事》中看见的描述,说:“点地梅对环境要求极低,容易成活,但种子发芽后多有不入一阶的凡品。其灵花可用于炼制解毒丹。” 张崇虽不识得花种,但道出点地梅之功效之后,想必摊主也不会漫天要价了。 摊主将束口袋系带一拉,合上袋口,把这一袋种子丢到张崇脚下,看起来对这袋种子毫不在意。 “八十灵石。” 张崇挑眉,这摊主看起来可不像个乐意吃亏的,不想却开了个颇低的价格。 张崇摸出八十下品灵石,放在摊子上。 “八十灵石,这种子我买了,摊主你清点一下。” “嗯。” 数目不差,摊主收了灵石,张崇拿起束口袋,离开了这个摊位。 这点地梅撒在秘境空间中怎么也比普通野花来得好吧,张崇一边想着,一边寻找王孝庭。 二人汇合之后便一起出了青沂市坊,回了各自洞府。在青沂交易会举行的这三天时间里,只要离青沂市坊远些的地段都不怎么太平。好在二人洞府都不算很远,返回的路上没遇到什么意外。 刘红梅在此辞旧迎新之际守于木屋之中,手握一枚灵石。她盘坐床上,努力感知着灵气的存在。 往年她都是与父母同过除夕,如今心慕仙道,却是只能枯坐房中。 与父母相处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以往的幸福在此刻回味起来仍可使刘红梅不自觉地展露笑颜。想着想着,忽然又想到了当初平海宗给自己测出五灵根时的场景…… 亥时过去,子时到来。 丙戌年元月初一,刘红梅思念双亲,同时有感修行之艰,忽而感到有一缕气自右手掌灵石流出,顺着经络缓缓流到丹田。 刘红梅忽然睁开双眼,惊疑不定地低头看向腹部。看了几息过后,她又闭目凝神,细细感知起来。 身体周围漂浮着的稀薄灵气变得清晰;手中灵石中蕴含的灵气在她的感知中分外耀眼;丹田内的一缕灵气也不是错觉。 “引气入体,我成了!我成功了!” 刘红梅喜形于色,从床上跳下,推开房门打算去告诉张崇这个好消息。 将要跑出院子时,刘红梅停下了脚步。 “还是明天再告诉前辈吧。” 次日清晨,刘红梅抑制不住持续了一晚的激动和兴奋,早早敲开张崇的洞府大门。 “前辈,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刘红梅语气激动,张崇使出灵目术一望,见她丹田内有少许法力留存,果真是有修为在身了。 “恭喜你。” “还是多亏了前辈多天来的指点。” “你如今也算是是炼气一层的修士了,我今天就再给你讲一遍火行功一层的口诀。” 刘红梅进了张崇洞府,二人落座。 此前张崇已经给刘红梅讲过几次火行功第一层的口诀了,如今再讲一遍,想来她也能顺利开始修炼了。 口诀讲得很快,临了,张崇答应刘红梅等她打通列缺脉,踏入炼气二层之后就传她一道法术,刘红梅自是感激。 刘红梅离开之后,张崇想起自己当初引气入体只用了十天左右。 刘红梅耗时足足两个月,资质、岁数这两点无疑是最大的原因。 刘红梅快十三了,体内后天积累的杂质肯定不少,又是五灵根资质,想突破到炼气二层也不知需要多久,更别提炼气中期了。 修为的提升从来都是越来越慢,刘红梅想在三十岁之前踏入炼气七层都难,等修炼到炼气圆满时估计都五六十岁,肉身气血开始衰败了。 再加上突破炼气四层和七层时的两个坎,她有生之年能否达到炼气圆满都很难说。 至于筑基,对五灵根修士而言,筑基几乎不可能。 资质真的很重要,想到此,张崇摇了摇头,回了静室继续祭炼夺命梭。 王孝庭的洞府前新立了一块石碑,上刻:十载洞府。洞府所在山头也被王孝庭起名为十载峰。 晚些时候,张崇来到十载峰,和王孝庭一起去了青沂市坊交易会。 张崇将王孝庭所立木牌之“收购风属性妖丹及精血”改为了“收购风属性妖兽妖丹、精血或可靠消息”。只可惜还是无用。 到了交易会最后一日,一个女修来到张崇和王孝庭的摊位前。 王孝庭:“仙子看上了什么?” 女修回答:“我不买东西,我有铁翼蟒的消息。” 第四十九章 通言馆×筑基丹 王孝庭:“铁翼蟒?” 张崇和王孝庭互看一眼,王孝庭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去清风楼详谈,你看如何?” 女修回道:“如此甚好。” 铁翼蟒乃是风、金两属性妖兽,成年之后有一定潜力迈入二阶,比肩筑基修士。其一双肉翅坚硬无比,极适合用来炼制法器,蟒蛇胆和蛇皮也值不少灵石。 三人前往清风楼的路上已经互报了名号。 女修名为辛红,不是青沂市坊的人,她自称来自斩鲸城通言馆。张崇二人没有听过通言馆的名号,辛红解释到通言馆新开张不久,故而少有人听闻。 …… 三人交谈间来到清风楼,王孝庭要了个雅间,三人上了二楼落座。 品一口灵茶,接下来就该聊正事了。王孝庭放下茶杯,问:“不知仙子所言的铁翼蟒在什么位置,是什么修为?” 辛红:“位置暂且不提,总之是在青巫山脉里;至于修为,当是在二阶初期。” “二阶初期?你……” 张崇抬手止住王孝庭,对辛红说到:“辛仙子,实不相瞒,我二人是想猎杀一只一阶妖兽,取其精血。二阶的铁翼蟒,我二人不做考虑。” 辛红:“二阶妖兽实力堪比筑基,二位道友自然不是对手。不过我所说的这只铁翼蟒不是单独一只,它领地内还有一个铁翼蟒族群,其中一阶初期到后期的铁翼蟒都有。” 张崇:“这样说,仙子是想让我二人去二阶铁翼蟒的领地猎杀它的后代?” 王孝庭大声说到:“不可能!” “这根本就是找死,不说二阶铁翼蟒发现我俩之后,我们难逃一死。就是蟒群也不好对付。再说二阶妖兽基本不会出现在青巫山脉外围,青巫山脉内部危险重重,炼气修士去了基本是找死。” 张崇皱眉,以他上次在青巫山脉内部的经历来看,二阶妖兽确实不少,即便是王洪洋这种筑基修士都需要布置阵法保护自身。 辛红喝了口灵茶,在口中稍微品味了一下,不甚满意。 “二位道友勿急。我看二位道友也是想要筑基的吧,不知筑基丹可有着落?” 张崇闻言,先是觉得意外,而后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女修来。 王孝庭:“仙子怎么忽然提到筑基丹上来了?我二人确实还没有门路寻觅筑基丹,但这跟铁翼蟒没什么关系吧。” 王孝庭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客气了。 辛红:“我通言馆馆主最近正在搜罗五行属性的二阶妖丹,打算炼制一炉筑基丹,看中了青巫山脉里的一条铁翼蟒。” “铁翼蟒身具金、风两种属性,修为也不高,正合适。只是那只二阶铁翼蟒手下还有上百条子孙,馆主无力分心,所以想要找些炼气后期的修士同往。” 张崇问:“报酬是筑基丹不成?” 辛红:“炼成筑基丹之后,我通言馆只取三枚,其余作为报酬。” “哼”,王孝庭冷笑一声,“三枚?若是只炼成三枚呢?且不论你要找多少道友同往,单说这妖丹炼丹之法。据我所知,此法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妖丹各一枚代替传统筑基丹丹方中的五味主药,炼制难度极高,一颗不出也是极有可能。” 辛红瞥了王孝庭一眼,随后一笑,说:“道友说的都对,但我家馆主炼丹术极为高明,而且确实是愿意拿出多余的筑基丹作为报酬,这……还不够吗?” 还不够吗? 王孝庭呆了几息,深呼一口气。张崇开口:“够了。仙子可否留个住处?容我二人考虑一番。” 辛红:“住处就不必了,三日后辰时,蟹钳峰峰顶,老槐树下,希望到时能见到二位道友。” 辛红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告辞”。 张崇、王孝庭起身还礼,“仙子慢走。” 辛红下楼之后,张崇二人重新坐下。 王孝庭:“风险很高,非常高!张崇,你怎么看?” 张崇喝了口茶,说:“真假难辨,来历不明。要去二阶妖兽的领地……” 王孝庭接话:“而且事成之后筑基丹先去三枚,以她刚才做派,想来她这个消息给不少人都说过。或许九死一生,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张崇:“如果她所说得通言馆当真只求三枚筑基丹,那么帮手自然是越多越好。” 王孝庭看着张崇,问:“去不去?” 灵茶喝尽,张崇左手搭在茶杯盖子上,思虑良久,最后说:“去!” 王孝庭:“张崇,筑基丹虽然难得,可是日后未必没有机会。等到你炼气圆满之后再寻机缘也不迟。” 张崇摇了摇头,修行一途,逆水行舟;机缘岂是好得?有时错过便是一生蹉跎。 炼气圆满之后再寻筑基丹自然会稳妥些,但又要消耗多少时间? 张崇看着王孝庭问:“你若是没有筑基丹在手,你去不去?” 王孝庭一愣,垂目思考,几息后悠悠开口:“也许也会去吧。” 他知道张崇有此一问,那就是考虑清楚了,要去。 王孝庭以一种少有的平静且坚定的语气说:“我和你一起去。” 张崇:“你不用去,妖兽精血我会带回来的。” 这妖兽精血本是王孝庭想好的借口,不想却被张崇提前堵住。 王孝庭:“就算不为妖兽精血,我也要去。我是三灵根,一颗筑基丹未必保险,再得一颗有何不可?” “呵”,张崇轻笑一声,“又不是四、五灵根,一颗筑基丹不成,就说明你注定无缘大道,两颗也是浪费。” 王孝庭:“不管你怎么说,我们两个去,到时分到筑基丹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张崇看着王孝庭,发现他身上那些属于粗鲁散修的痞气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坚毅。 无需多言。 张崇:“那就去多买些符箓,丹药。” 王孝庭付了茶钱,二人一同离开了清风楼。 在市坊内采购一番之后,张崇二人打道回府。 途间张崇向王孝庭询问了蟹钳峰的位置。 到了十载峰,张崇没有逗留,与王孝庭道别之后回了百花峰。 回到百花峰之后,自从召来刘红梅。 “我有事要外出一趟,或许有身死之危。就算回来了,我半年之后也要出趟远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先回临江城自行修炼吧。” 刘红梅疑惑在口,却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张崇打发走了。 张崇回到静室之后,取出夺命梭。因为飞针和夺命梭内残留有黄雀的法力,重新祭炼需要先驱除这些残存法力,所以祭炼起来会慢一些。 飞针之前已经祭炼完毕,夺命梭只差一点,三天时间应该也够了。 张崇盘坐在蒲团上,两掌摊于膝上。大概一尺长的夺命梭悬立在张崇身前的空中。 张崇闭目,运使法力祭炼起来…… 第五十章 谭延峰×啸风虎 三日后,张崇早早来到了蟹钳峰顶。张崇到的时候,老槐树下已经有两人在了。 蟹钳峰的峰顶形似螃蟹的钳子,似乎是被人挖去了部分山体一般,若是再挖得深些、大些,那蟹钳峰可就被分为两半了。 此峰位于青沂市坊和金蛟市坊之间,两个市坊的人往来一般都会经过此处。 张崇到了地方,便在离老槐树不远的地方站定,遥看早到的二人。 其中一个赫然就是卖给他点地梅种子的那个摊主,另一人则是一个看起来年纪颇大的老者。这两个修士相隔十来丈,老者盘坐于地,摊主站立树下。 没过多久,王孝庭也来到了蟹钳峰山脚,他架起飞剑,上了山顶。 张崇见王孝庭终究还是来了,迎上前去,说:“你到底还是来了。” “爷言出必践,怎么可能不来?” 王孝庭到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五个修士,三男两女。 两名女修结伴而来,另外三人则是张崇与之打过交道的温铎三人。 温铎三人到后,与王孝庭、张崇寒暄了几句。 山顶九人,大家都悄悄打量着其他人。大家既是即将一路同行的同伴,也互为争夺筑基丹的对手。 张崇将山顶九人的修为一一看过之后,发现自己的修为果然是最低的。 那个摊主和老者以及温铎都是炼气九层修士;其他人都是炼气八层,只有张崇自己是炼气七层。 张崇还未如何,王孝庭已然眉头紧锁。 辰时将至。 众人等待之际,树下的摊主和老者忽然转头向远处看去,一息过后,张崇也注意到了远处的一叶飞舟。 飞舟很快飞到了山顶,自其上落下四人,其中便有招来张崇二人的辛红。 辛红和她的两个师兄跟在馆主身后,通言馆馆主二十来岁,身上筑基修士的气息很是明显。 馆主随手收了灵舟之后向众人一拱手,说“诸位有礼了,在下通文馆馆主谭延峰。接下来就有劳诸位鼎力相助了。” 众人还礼,“见过前辈。” 谭延峰:“还不知诸位姓名,大家不妨先互相认识一番,接下来也好互相配合。” 老者最先开口,“老夫卢茂土,诸位道友有礼。” 摊主:“在下冯魁。” 再下来便是温铎三人,之后是张崇、王孝庭。 最后介绍自己的是两个女修——文云英和冯晓琴。 众人介绍完毕,谭延峰开口道:“此次我等的目标在断水峡,诸位的任务便是解决铁翼蟒的族群,不要让它们干扰我斩杀那只二阶铁翼蟒。” “此行的收获除了二阶妖兽都由你等自行分配。如是顺利,拿下这只妖兽的妖丹之后我便会择时间开炉炼丹,当会余出一两枚筑基丹,诸位也自行分配就是。” “还有就是,炼制筑基丹共需五枚妖丹,除了这第五枚,此前我也曾召集人手去擒杀妖兽,他们还余三人,也等着这筑基丹呢。” 张崇面色一沉,还有三人?辛红之前可没说过,不过箭在弦上,此时也无回头路走了。 谭延峰:“诸位可听明白了?” 众人互看不言,最后卢茂土朝谭延峰一拱手,说:“前辈,咱们这就出发吧。” 谭延峰:“此去断水峡有三日路程,我们先御器进入青巫山脉,而后再走到断水峡。” 谭延峰拿出飞舟,将之投到空中,飞舟由小变大,谭延峰踏上,朝青巫山脉飞去。 众人各展法器,飞空跟随。 夜。 众人御器飞行一段距离后便开始徒步而行,赶了一天的路,此刻在林中开辟了一块空地,升起篝火。 有谭延峰在,一路上的一阶妖兽都不敢靠近,他们一行人途经之地,妖兽都远远避开。 大家都各自调息,没什么人说话。 王孝庭看了看正在盘坐谭延峰,立马收回目光。 “看着很年轻,与我差不多大,也不知是不是驻颜有术。” 第二日,下午。 众人此时已经快要出了青巫山脉外围,要接近山脉内部区域了,不时有妖兽窥伺。 温铎三人想要顺便猎杀一二只妖兽,但谭延峰不愿节外生枝,他们三人也只好作罢。 第三日,夜。 此时众人驻扎之地离断水峡只有两里距离,谭延峰让大家好生休息,好应付明天的战斗。 夜色静逸,柴火劈啪作响。 “小心!” “啊!” 张崇瞬间睁开双眼,神识放出查看四周。 谭延峰的声音传来,“是啸风虎,你们小心。” 文云英的尸体躺在血泊之中,一只虎爪踏在她身上。 啸风虎体型巨大,身长两丈。 众人各自放出法器,小心护持自身。 “呔!” 谭延峰大喝一声,剑指一出,一柄上品飞剑立时刺向啸风虎。 飞剑及身,啸风虎大掌一拍,飞剑便被打飞出去。 与此同时,张崇打出夺命梭,王孝庭也施展了杀字诀。 众人各施招式…… 啸风虎四肢抓地,发出一声虎啸。一阵狂风裹挟着数道风刃从虎口中喷出。 篝火在狂风中瞬间消逝,风刃过处树木拦腰而断,大地被刮出裂痕,众人的攻击也被这一阵狂风打落。 风刃速度极快,张崇一道金刚符拍在身上,抵挡住了一道风刃。但是挡下之后,张崇也觉得胸口一阵疼头。 谭延峰放出一把伞型法器护在头顶,伞沿落下一层流光,轻松挡住了袭身风刃。 狂风过后,辛红放出了一只狼型傀儡,一身金铁。 谭延峰:“一起出手!” 一张一阶上品的冰封符从谭延峰手中打出,化为一团冰晶飞向啸风虎。啸风虎伸爪拍去,不想冰晶完全不受力,附着在虎爪之上,凝结为冰,沿着虎爪向身体蔓延而去。 机会! 啸风虎行动受阻,众人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符箓、法器纷纷往它身上招呼。 张崇御使夺命梭打在啸风虎身上,只觉其皮毛坚韧异常,难以穿透。王孝庭的杀字诀、老修士卢茂土的火球符也难以对其造成大的伤势。 众修之中,只有冯魁的上品法器魔蛟爪和筑基修士谭延峰的飞剑颇为犀利。 魔蛟爪在啸风虎的头上抓出了三道血痕,算是皮外伤。 谭延峰的飞剑插入啸风虎身体近一尺长,这一击令它怒嚎一声。 谭延峰遥御飞剑,将飞剑从啸风虎身体中拔出,鲜血顿时从伤口喷出。 啸风虎怒视众人,身躯一抖,放出十来只面容模糊的阴魂。 谭延峰:“是伥鬼!专攻神识魂魄,你们小心!” 话音刚落,有两只伥鬼便分别往张崇、王孝庭扑来。 张崇九片飞叶环身,面对扑来的伥鬼,他召来夺命梭,右手指尖朝伥鬼一指,夺命梭横穿其身,在其胸口打出一个脑袋大的贯穿孔洞。 伥鬼两个肩头一扭,胸膛穿孔便渐渐缩小,最后复原如初。 张崇双目一凝,不敢大意,不断御使夺命梭攻击,一边小心御使九片飞叶守御,打算将此伥鬼耗死。 冯晓琴与死去的文云英情同姐妹,此刻伥鬼乱舞,正是她出手之时。 她在身上拍了一张防御灵符,掏出乱神琴,盘坐地上,素手在琴弦上一划,刺耳的琴音乍响,音波传开,一众伥鬼纷纷身形摇曳,受创不轻。 谭延峰以一张一阶上品的雷光符将面前的一只伥鬼击杀之后,一抹飞剑之影又从其手中蹿出,啸风虎躲闪不及,侧腹被划开一道口子。 啸风虎又是一声怒吼,拼全力呼出一阵狂风,妖风裹挟着数道风刃冲向众人,其中有两道风刃目标直指盘坐在地的冯晓琴。 琴音瞬间停下,冯晓琴身放灵光,来不及放出防御法器,只得举琴作挡。 危急之时,谭延峰的飞剑划过,替冯晓琴挡下了一道风刃。 另一道风刃划过冯晓琴的中品法器乱神琴。此琴不擅守御,被风刃斩成两段。 护身灵符所化的一层防御也随后破裂,冯晓琴受此一击,仰头倒下,在地上翻滚了两圈。 风刃斩在冯晓琴身上时威力损耗得七七八八,只在其左肩留下一道颇深的口子,没能将她如乱神琴一般斩为两截。 谭延峰见此女性命无碍,转头向啸风虎看去,却见这妖兽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一众伥鬼与众人纠缠。 谭延峰犹豫片刻,而后自言到:“算了,穷寇莫追。” 张崇御使夺命梭边打便躲,没被伥鬼扑到。夺命梭穿刺七八下之后,这只伥鬼总算是被张崇耗死了。 张崇解决了对手,扫视场中,见只有两只伥鬼还在纠缠着卢茂土,其余人等都已停手。 文云英的尸体尤在原地,冯晓琴坐在地上,神色哀凄…… 第五十一章 断水峡×铁翼蟒 断水峡乃是沂琉河横穿青巫山脉之处,峡谷两侧是悬崖峭壁,横生些许苍松。 峡谷底下是奔涌的沂琉河,铁翼蟒的巢穴就在这谷底河岸,具体在什么位置还需下去细寻。 冯晓琴身上有伤,法器被毁,此行基本上是难有收获了。青巫山脉内部危险重重,留在原地等候或是自行回返都是十分危险的选择。 跟随众人一起下断水峡也并不安全,加之她如今实力大损,更难保全自身。但是有谭延峰及诸位同道在侧,总比独自回返来得令人安心一些。 冯晓琴思量过后,还是决定与大家一同下断水峡。 一夜休整之后,谭延峰带着众人来到断水峡边。 张崇往下望去,入目是汹涌的河水,谷底树木稀少,却是不知铁翼蟒的巢穴隐藏在何处。 谭延峰:“你等缠住一阶的铁翼蟒,务必不要让它们打扰我们斩杀那只二阶妖兽。如果顺利,半个时辰内便可结束。” “那就预祝此行顺利。” 谭延峰放出飞舟,起身踏上,又取出飞剑、宝伞,然后飞入峡谷中。 一直跟着谭延峰的两个通言馆的男弟子各自放出一只鹤型傀儡,两人各乘仙鹤,飞入谷内。 傀儡可是少见得很,张崇不尤侧目。大家都纷纷御器入谷,张崇踏上飞剑,又取九片飞叶守御,两张灵符拿在手中,跟着队伍下了断水峡。 峡谷内少有落脚之处,并且铁翼蟒背生双翅,众人必须御空接战。既然需要分心御器飞行,众人法器的选用就必须有所取舍了。 众人速度很慢,相互间维持着一定距离,不远不近。 下到一半时,峡谷内忽然响起了一阵阵嘶鸣之声,声音越来越大,在谷内回响不绝。 这声音传入张崇耳中,令其略感胸闷,不尤皱起眉头,再提警惕之心。 辛红御使着一方云帕停滞在空,被此声搅得心烦,一拍乾坤袋,放出一只灰狼傀儡。 灰狼傀儡一经出现,立时以锋利狼爪扣住崖壁,爬在崖壁上,然后扭头朝崖底吐出一股火焰。 火焰喷涌至崖底,激起漫天水汽,中途还摧毁了一棵倒霉的横松。 忽而,嘶鸣之声骤然激烈,一条铁翼蟒从下方飞出,其后一条又一条。 几息之间,不下百条铁翼蟒从下面飞出,在空中舞动双翼。铁翼蟒长短不一,修为各异,竖瞳中满是嗜血之意。 谭延峰看准蟒群出来的位置,带着两个手下直冲其等老巢。 只见两只傀儡仙鹤口吐寒气,寒气一扩数丈,出口便化为数十道冰锥向蟒群落去,当即打落数条铁翼蟒。 傀儡开路,谭延峰三人果断冲入崖底,去寻二阶铁翼蟒的老巢。 与此同时,百条妖蟒一同口吐黑雾,一时之间,断水峡下黑雾笼罩,不见天日。 黑雾笼罩而来,张崇一边后退一边祭出金刚符。谷内空间狭小,张崇等人最后还是尽皆被此黑雾笼罩。 张崇看着金刚符所化屏障上的异状,发现此雾暗藏锐利之气,一直在消磨金刚符。 面对此种手段,十八飞叶难以防范。张崇受限于修为,不能在御使飞剑、九片飞叶的同时再使用攻击法器。他将六片飞叶收入乾坤袋内,只留三片飞叶环身,然后放出夺命梭。 黑雾屏蔽光线,却无碍神识,张崇与王孝庭紧靠一处,互为助力。 王孝庭脚踏飞剑,以三道困字诀缠住三条一阶中期的铁翼蟒,这些铁翼蟒在空中速度颇快,而且一身鳞甲十分坚硬,王孝庭的杀字诀难以建功。他只求困住这三条妖兽,不求斩杀。 在其一旁,张崇以三片飞叶聚成三花聚顶之势抵住自上空甩来的一条蟒尾。张崇御剑脱身,而后剑身回转,他招手散去三叶,同时打出夺命梭。 夺命梭破空而去,将其尾打得皮开肉绽,几近断裂。 这是一条一阶中期的铁翼蟒,肉身尚不算特别坚硬。张崇不及将之彻底斩杀,右手回身一掌,三片飞叶自三个方向飞来,汇集在张崇掌前。 飞叶方至,一张血盆大口便从黑雾中冲出。此蟒大口扑在飞叶之上,其势将它丑陋的蟒头挤压的变形,些许血沫和唾液四溅开来。 三叶一阵颤动,几乎不支,张崇狂催法力,又忽然抬头望去,御使夺命梭直冲头顶黑雾,上空忽现蟒尾,长尾一甩,扫开了夺命梭。 夺命梭重锐不重力,擅长夺命一击,对攻之能比之同品级的飞剑大有不如。 王孝庭见张崇独自面对两条一阶后期铁翼蟒,忙舍了眼前对手,挥笔写就一个“杀”字,幻化长刀向张崇头顶妖兽斩去。 张崇腾出手来,来不及召回被打飞的夺命梭,张崇便从乾坤袋内取出一枚飞针。 蟒鳞坚硬,飞针必不能穿透,张崇欲攻,必选口、眼两处。眼前的大蟒血口大张,岂有他选? 张崇御剑后撤,散去飞叶,同时打出飞针。 飞针入体,铁翼蟒竟似全然无碍,双翅一振,又朝张崇飞来。 大蟒腾空扭转,长尾裹挟巨力,抽向张崇。张崇先失夺命梭,再去飞针,此时除袖中囚龙索外无有攻击法器。 他召出之前收起六枚飞叶,九叶结阵,全心守御。蟒尾巨力袭来,张崇被抽得倒飞出去,但只要飞叶不散,张崇便不会有大碍。 张崇稳住飞剑,定住身形,却见王孝庭朝自己飞来。 半息过后,张崇被自己神识之中感知到的事惊到,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王孝庭身后竟跟着十余条铁翼蟒,其中有三条是后期修为。其人身上金刚符所化屏障被一条铁翼蟒一头撞破。 王孝庭反手打出一张一阶上品冰封符,冻住向他咬来的一条铁翼蟒,只是那条身长两丈的铁翼蟒虽被冻住了双翼,大口却狠狠咬在了王孝庭的大腿之上。 “嘶啊!” 此蟒双翼被冻,向下方沂琉河跌落而去,同时撕扯下大片血肉。 张崇岂敢怠慢,双袖一展,狂催法力,飞叶阵势范围一扩,便将王孝庭包含进来。 追着王孝庭的十几条铁翼蟒中忽有一条双翼一软,不受控制的往崖底跌落下去。 见此,张崇暗道:毒发了。 只见张崇伸手朝那条暴毙的一阶后期铁翼蟒一招,一根不起眼的飞针从其体内飞出,于空中留下一缕转瞬即逝的银线,被张崇收于掌中。 一蟒身死,它的一众兄弟姐妹依旧朝张崇二人袭来。 十几条妖兽的冲击令张崇苦不堪言,纵使法器犀利,张崇也不可能挡住十几条妖兽的攻击。 他不惜灵石,乾坤袋内的灵符被他尽数打出。 王孝庭身为制符师,身上一阶中品灵符不少,此刻也是疯狂激发。 狂暴的灵力在九叶之阵外不时迸发,激烈的灵气波动传遍谷内。 一刻钟后,张崇找到了被嵌在崖壁中的夺命梭。围攻张崇二人的铁翼蟒也只余两条一阶后期修为的。 张崇丹田内的法力也是只剩三成。 张崇开口道:“我要收拢阵法,你注意。” 王孝庭:“嗯。” 张崇收拢九叶阵势,节省法力。同时王孝庭没了张崇的保护,也挥就一道御字诀以做守御。 王孝庭自己也是法力不多,开口建议张崇游斗,不求击杀。 二人相互配合,即便又有两条一阶中期的铁翼蟒被吸引过来,张崇二人也能堪堪自保。 张崇的一张上品金刚符已经被黑雾耗尽威能,没了灵符护身,张崇的灵光护身术不能完全抵挡黑雾侵蚀。 铁翼蟒大量身死,峡谷里的黑雾已经越来越淡。 游斗许久,张崇忽闻一声悲鸣从崖底传来。 此声过后,张崇二人面前的几条铁翼蟒忽然停下攻击,在空中焦急地盘旋几下,口中嘶鸣不断,然后它们胡乱寻了个方位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张崇和王孝庭互望一眼,心知谭延峰前辈应该是解决掉那只二阶铁翼蟒了。 第五十二章 五行雷法 张崇与王孝庭降下飞剑。 崖底铁翼蟒所居的洞窟一片狼藉,两岸悬崖峭壁,立足之处很少。张崇和王孝庭寻了一株被削去半边树冠的横生大树落下。 张崇的青海麒麟袍上满是血污,其中多是妖兽之血,但若揭开法袍,露出张崇内里衣衫,亦可见斑斑血迹。 张崇受黑雾中锐利之气侵蚀,身体多处被毁坏皮肉,鲜血渗出,碎肉糜烂。 王孝庭在战斗之时被一条铁翼蟒咬中,腿上被撕扯去大片血肉,此刻伤口被他以法力包裹,止住了血。 腿骨暴露在外,伤口鲜血淋淋。 张崇掏出装着气血丹的玉瓶,倒出一颗。而后手一撮,揉碎丹丸,将之撒在王孝庭的伤口之上。 “啊……痛!” 如此伤势,没有一两个月决然是好不了。若是凡人受得此伤,非要断腿不可,否则伤重难返,必有性命之忧。 王孝庭坐在树干上,将受伤的腿垂在空中。同时取了回气丹服下炼化。伤势可以拖延一二,体内法力却务必要尽快恢复。 张崇体表之伤一直作痛,好在铁翼蟒的黑雾无毒,否则他和王孝庭可就麻烦了。 伤口中异气盘踞,此时却非驱逐之时,张崇同样取了回气丹,炼化起来。 二人一边炼化丹药一般分心关注场间。 张崇环视一番,疑道:“冯晓琴不见了。” 王孝庭毫不意外,说:“可能死了吧,尸体落到沂琉河被冲走了,或许混乱中被铁翼蟒分食了也说不定。” 张崇略有哀色。 王孝庭看过诸人,发现杜鹏左臂齐根而断,若是找不回断臂,这杜鹏也只能做个残疾了。 王孝庭:“嘿,老杜断了手,赔大了。能让断肢重生的天材地宝可不好找,即便是筑基修士也不太可能弄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腿上的伤口,说:“这样看,爷也算是走运了。” 谭延峰御使飞舟从洞窟中飞出,舟上还立着一人,乃是他的其中一个手下。 飞舟后面,他的另一个手下乘坐仙鹤傀儡跟着飞了出来。谭延峰停驻在沂琉河上空,对大家说:“多谢诸位相助。” 众人回礼。 谭延峰一声叹息,“唉,可惜文云英、冯晓琴二位道友就此陨落,大道艰辛,愿她两人一路走好吧。” 温铎接话:“逝者已矣,前辈想是已经斩杀了那二阶铁翼蟒了吧。” 谭延峰点头,“没错,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斜睨温铎一眼,“你等收捡战利,然后自己商量筑基丹归属。” “我有言在先,我此次炼制筑基丹,一炉九枚,以我的炼丹术,到时成丹不会超过六枚。” 卢茂土盘坐在崖壁上的一处凸岩上,气势不似张崇等人一般战后衰落,体内法力仍旧留存过半。 “老夫年纪大了,这些一阶铁翼蟒我一条不要,筑基丹……”,卢茂土顿了一下,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我志在必得!” 闭目调息的冯魁听了卢茂土的话,睁眼看了一下老修士,说到:“我也一样。” 温铎冲众人一个抱拳,爽朗一笑。 “诸位何必如此剑拔弩张?总也是并肩战斗过,六枚筑基丹,谭前辈分去三颗,还有三颗,在下看,足够分了。” 卢茂土冷冷说到:“温道友莫不是忘了除了我等之外,还有三个人等着筑基丹呢。再说筑基丹难炼,纵然谭前辈技艺高超,总也会有失手之时,成丹不足六枚也不是没有可能。” 温铎:“卢道友为何不肯朝好的方面想想呢?” 卢茂土:“非我不肯,是你太过年轻。” 温铎:“罢了,我兄弟三人,在下也不分战利,只是我这两位兄弟却是要分一杯羹的。” “我二弟折了一条手臂,总也要有所收获才是。” 王孝庭忽然开口:“老温,老子也受了伤,是不是谁受伤重谁就拿得多?那不如让这些妖兽尸体都给冯晓琴陪葬好了。” 温铎皱眉,杜鹏怒而发声,“王书生!筑基丹没你的份,妖兽尸体大家平分就是!” 张崇、王孝庭都受了伤,而且王孝庭的伤还有些重。筑基丹之争,张崇已有退意。 张崇知道自己二人与卢茂土、冯魁甚至温铎,在实力上都有差距,事不可为,强求无益。 与自己和王孝庭的狼狈不同,冯魁、卢茂土明显战力尤在,这次张崇也算是清晰的感受了一番何谓实力差距。灵石、符箓纵能使他保得性命,却还不够。 张崇:“我二人只求一些妖兽精血,血肉、材料一概不分。但是想要我二人放弃筑基丹,我要补偿。” 冯魁再次开口:“你大可来争。” 卢茂土面露和善笑容,“冯道友何必如此?这二位道友愿意主动退出,拿些补偿也是应有之义。” “不知道友想要多少灵石?” 温铎的三弟耿明义嘴唇一颤,有些意动,但是他三人可视为一体,大哥想要筑基丹,补偿肯定是不能拿得。 耿明义终究是没有说话。 张崇摇摇头,说:“我不要灵石,灵石再多,能换来筑基丹吗?我要一件攻杀法器或者是强悍法术。” 炼气修士的实力大多都依凭与修为、法器,相比于修炼法术耗时费力,威力也不如法器强,法器更收修士青睐。 张崇也知提升战力首要之选当是法器,但是他并不如王孝庭、温铎等人一般轻视法术,故而强悍法术也在张崇可接受之列。 温铎皱眉。 冯魁干脆一声:“没有!” 卢茂土左右看看,最终苦笑,“老夫老了,等不下去了,我就吃点亏吧。” 卢茂土从乾坤袋内拿出一本书,翻开看了看,然后以两手一撕,将半本书册扔给张崇。 张崇不敢大意,挥手打出囚龙索,将书册缠住,见无异状,才拉回手中。 上品法器一出,众人纷纷侧目。温铎眼中露着惊讶,他可都没有上品法器。 峡谷中人,此前使用上品法器的只有筑基修士谭延峰,还有手握魔蛟爪的冯魁。 张崇以此震慑众人,表明自己并非全无倚仗,提前抹去了某些人可能存在的不好念头。 卢茂土:“道友深藏不露,不知我这一门五行雷法,你可还看得上眼?” 张崇翻看此书,见其中之言: 以五行之气合天雷之力,化气海雷元,成五行雷法。 乙为花果之木,乙木之气承雷光,曰乙木神雷; 丙为太阳之火,火雷相生化雷元,曰丙火神雷; 戊为城墙之土,生灭攻守成雷法,曰戊土神雷; 庚为斧钺之金,杀伐愈盛御雷霆,曰庚金神雷; 癸为雨露之水,天地之威生雷泽,曰癸水神雷。 五行雷法,五得其一可执生灭杀伐之力,邪魔恶气皆不能挡。 此为至强至烈之法,五雷齐备,可尽摧天下五行术法。 功法大成,以身代天地之威,雷霆降世,众生万物莫能与敌。 这些介绍有几分可信并不好说,张崇之前看区区一本大路货《火行功》中都写到:功法圆满,气机所触之地尽化火焰之国,焚天煮海,熔炼万物。 张崇大略看过后面五种神雷的修炼之法之后,觉得此法威能应该不小,其后尚有一道精妙阵法,乃是辅助修炼之用。 此功法欲要大成有两种方式,一为身具五灵根资质。 第二种方法不是炼气期能做到的,具体如何…… 张崇看着半册书的最后一页,明白筑基期乃至往后的部分都被卢茂土截下来了,显然他觉得炼气期的部分已然足够了。 张崇一拱手,“不知后半部卢道友如何才能交于在下?日后若是在下有足够宝物可以……” “不必了”,卢茂土抬手止住张崇的话,“呵呵,日后若是有缘再会,老夫自当告知。如今机缘未到,道友不必强求。” 卢茂土这是怕贼惦记,不愿透露行踪。 他转头看向温铎三说:“温道友,此时退出,想来冯道友和我都愿补偿阁下一二,若是道友执意要争,只怕到时人财两空。” 不是一无所获,而是人财两空! 温铎冷言:“不劳道友费心了。” 冯魁自不用说,一心奔着筑基丹,卢茂土也不做无用功,去劝他了。 场间一时无言。 谭延峰此时开口,“既然商量妥当了,你们就收捡战利,休整一番,午后我们启程离开青巫山脉。” 谭延峰御使飞舟返回洞窟,服用丹药恢复法力。此人或许是个出色的炼丹师,但就筑基修士而言,其实力实在算不得多强。 温铎三人、王孝庭开始收捡铁翼蟒尸体。有些铁翼蟒沉在沂琉河中,可以找到,也有不少妖兽尸体被水冲走,这令杜鹏大呼可惜。 张崇拿出纸笔认真抄录《五行雷法》,尤其是其中阐述阵法的几页和阵图,张崇抄录地尤为仔细。 《五行雷法》原本自然要物归原主,张崇也是要发个誓言,不会轻易外传。这种誓言的约束力等于没有,它更像是修仙界的某种仪式。 王孝庭要抓紧时间提炼妖兽精血,免得妖兽尸体灵力溢散太多,精血效用大降。而且他之后还要恢复法力,以应付回去路途之需。 王孝庭手掐法诀,丝丝红色液体被从妖兽身体中牵引出来,流入他手中玉瓶之内。 此精血乃是妖兽血液、妖力粗略提炼而出,贵精不贵多。 虽然人们常以精血称之,但实则真正意义上的精血却并非王孝庭瓶中之物,而是修行者融合精气神三宝的心头精血。 妖兽是没有心头精血的,凡人、凡兽也没有。 心头精血,无论人修妖修,都只有三滴。精血用去一滴需很久才能重新凝聚。若三滴同时耗去,必是与敌同归之时。 第五十三章 蜜茶与酒(上) 王孝庭很快便提取了八瓶铁翼蟒精血,其中有四瓶来自于一阶后期的铁翼蟒。 若依王孝庭的想法,六瓶全是一阶后期妖兽精血最好,但是实在找不到那么多后期妖兽尸体,拿些中期的充数也可以接受。 收集完精血之后,王孝庭便抓紧时间恢复法力。 …… 午后,张崇将《五行雷法》抄录完毕,众人也休整得差不多了。 王孝庭脚上有伤,小范围活动尚可勉强为之,但是长时间使用神行术赶路却是不行。张崇背起王孝庭,跟着谭延峰等人一同往青巫山脉外围而去。 谭延峰带着辛红四人走在前头,而后是卢茂土和冯魁,大家彼此间保持着约莫半里的距离,互相提防。 大家回时的速度比之来时快了不少,张崇背着王孝庭,跟得颇为吃力。 一路急行,众人夜晚也不休息,终于在天色将明时到达碎石坡。 碎石坡地处山脉内外交界处,众人在此互道一声“后会有期”,然后便各自分开。 张崇看着分四个方向离开的九人,一种微妙的情绪忽然在心底浮现,似是筑基丹也随着他们而离开。 他忽然淡淡一笑,强求不得,毕竟试过,修行大抵如此…… 冯魁、卢茂土、温铎三方不会选择与谭延峰一同回到斩鲸城,他们会独自前往,想来会在谭延峰抵达通言馆前后进入城中。 也可能有人会在路上遭遇意外,或许通言馆并不存在,一切都是谭延峰的骗局…… 王孝庭和张崇没有选择立刻回青沂市坊,而是来到了张崇发现紫玉灵蜂的蜂巢的那处山涧。 有些时候,山外比山里更危险。 王孝庭靠着石壁坐下,裸露在外的伤口裹着厚厚的一层灵气,灵气能保护、滋养伤口,却不能消弭痛感。 看着腿上的缺口,边缘还留着细密的尖牙咬痕,入目满是血腥,王孝庭颇觉不适。他服下一枚气血丹,闭目运功疗伤。 张崇揭开法袍,脱下被血染红的衣衫,露出已经糜烂的皮肤。 张崇脖颈以下,胸腹、后背、四肢几乎都被铁翼蟒吐出的黑雾侵蚀的不成样子。 张崇伸手在胸膛一搓,黑红夹杂的碎肉便如泥垢一般聚成根根细条,沾附在他身上。 张崇痛得五官扭曲,咬着牙…… 张崇心知,这些死肉还是早些除去为好,将体表盘踞的异气驱除之后,再服用丹药,过几天身体就可复原了。 张崇解了裤子,站在水边。 他先是御使飞剑在水里旋转片刻,洗去污秽,又拿在手中以法力冲刷表面,保证飞剑的剑身洁净。 然后,他便专心掐诀,神识包裹体表,小心地将身上的一层碎肉刮去。 这个过程自是非常痛苦,偏偏张崇又不能加快动作,以免误伤自身。 两刻钟后,张崇终于是将自己刮了一层皮下来。此时的张崇活像蒸熟的螃蟹,浑身血红。 他看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运起灵光护身术,在身体表面凝聚出一层薄薄的灵光,而后从乾坤袋内取了干净衣衫换上,之前满是血污的那套衣衫已经顺着水流漂走。 张崇换好衣服,弯腰从地上拾起青海麒麟袍,穿在身上,然后双臂张开,忽而法袍之上涌出阵阵法力,来回涤荡,凝固的妖兽血被除去,法袍转瞬间又变得干净、光鲜起来。 张崇处理完自身伤势,转身向王孝庭看去,却见王孝庭已经将气血丹炼化完毕,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张崇瞠目。 王孝庭怪笑一声,“张崇,你这身材还挺好的呀,嘿嘿。” 张崇脸上一阵嫌恶,“管好你自己吧,你这腿被咬掉半边,以后可别凹下去一块。” 王孝庭摆摆手,“不至于,过几个月这几斤肉也就长出来了,就是现在有点疼。” 张崇沉默片刻,说:“你可以不来的……” “呵,我不来?你没准就跟冯晓琴一样了。你那十八飞叶确实厉害,但还不足以保证你能从断水峡全身而退。” …… 几天后,张崇伤势痊愈。王孝庭腿上两掌大小的可怖伤口也长出了嫩肉。 张崇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上方崖壁的紫玉灵蜂的蜂巢之上。 张崇仰头看去,蜂巢倒悬在树上,看其大小估计已经有些年头了,不时有灵蜂飞进飞出。 张崇并指掐诀,御使飞剑在蜂巢依附的老树上飞快划过几下。老树被斩成数段,蜂巢自然也就掉落了下来。 张崇将提前准备好的麻袋撑开,飞身将掉落下来的蜂巢接住。 张崇落地后,将蜂巢立在地上,扎上麻袋口子,发现这蜂巢有到他胸膛高。 蜂巢到手,就要尽快赶回洞府,准备认主了。而且张崇不止要在秘境空间养一群紫玉灵蜂,洞府外也准备要培育蜂巢,掩人耳目。 王孝庭、张崇马不停蹄,回了各自洞府,路上倒还顺利。 二人出青巫山脉后路上遇到了两个修士,双方也没做交流,默契地各行各路。 张崇回到百花峰之后便把蜂巢丢出,放置在洞府内。平时留在蜂巢内的灵蜂并不多,一出麻袋,立时围着张崇攻击起来。 灵蜂并不如寻常妖兽一般好斗,单轮个体的力量也弱得可怜,张崇以灵光护体,便抵住了一众灵蜂的蛰刺。 只是蜂群的攻击如潮水般毫不停歇,张崇自不可能一直抵挡下去,灵光护身术撑个几刻钟也就是极限了。 同时此时蜂巢内总也就几百只灵蜂,张崇怎么舍得杀伤几只? 张崇以神识探查蜂巢内部,发现蜂后尚且存活之后,就进了秘境空间。几百灵蜂瞬时失去了目标,在张崇洞府内几间石室内躁动一番之后就回返了蜂巢之中。 秘境空间内一切尚好,张崇进来之后寻觅了一阵,最后在小湖旁找到了瘫在地上的虎斑山猫。 小猫应该是自己在小湖里洗了洗,不似以往那般满身污垢了,看去倒是颇为可爱。 张崇走近,小猫鼻头抖动了几下,翻身爬起来,见果是张崇,立时委屈万分,四爪一软,趴在地上。 小猫不喜一只猫待在洞府里看家,所以张崇此次进入青巫山脉就把它放在了秘境空间之中,走前还给它留下了肉食,如今看来,似乎是不够它吃。 金碧桃长势良好,四株乌木藤也是一样。张崇在空荡荡的秘境空间逛了两圈,估摸蜂群应该平息下来了。 崇涯洞府内,蜂巢安静地躺在地上,表面趴了几只灵蜂,也有灵蜂不时进出。 忽然,它旁边凭空出现一人一猫,那人一出现就朝蜂巢打出一枚夺命梭,给蜂巢扎了个对穿。 本来以飞针小巧的型制,会比夺命梭对蜂巢造成的破坏小的多得多,可是飞针带毒…… 可怜蜂后刚一查觉适才的神识再次出现在蜂巢中就在夺命梭的冲击下四分五裂。 杀了蜂后,接下来就是等待灵蜂们筑起王台,然后进行认主了。 张崇在《驯兽通法》中掌握了两种使妖兽认主,转为灵兽的方法。 一是简单粗暴的神识禁制,直接打入妖兽识海,使其听命。这种方法对灵蜂这种识海脆弱的妖兽并不适用,如果张崇对神识禁制的掌握细致入微,倒也可以试试,但这实则并不是炼气修士所能做到的。 二就是滴血认主了,这种方法成功率高,但仅仅适用于幼兽、兽卵之类自我意识薄弱的生灵。 张崇安心等待数日,蜂巢之中果然筑起了四座王台。 再观察几天之后,张崇发现蜂巢内的灵蜜被消耗了许多,原本的四座王台内的幼蜂都已不见,四只中有三只被最先筑起的王台中孵出的幼蜂吞吃了。 张崇以飞剑破开蜂巢,露出王台和幼小的蜂后,当即有灵蜜流出,甜甜的气味充斥石室之内。 小猫闻到味道,从右室门中探出脑袋,然后几步颠颠跑到蜂巢旁边,伸出粉嫩舌头舔食起来。 面对一群灵蜂的攻击,虎斑山猫毫不畏惧,眼睛紧闭,前爪捂住鼻子,身躯缩成一团,只有舌头舔个不停。 张崇身泛灵光,不管其它。他依照《驯兽通法》中的记载,划开指尖,施法凝聚一滴鲜血,然后分出一缕神识进入指尖血滴中。他手指一翻,血滴落到幼虫身上。 完成之后,张崇一屁股坐到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捂头。 嘶…… 分割神识之痛感远比刮肉疗伤强烈百倍。 张崇双目泛出泪光,脑内撕裂般的痛感许久之后才减弱。 痛感减弱之后,张崇忽觉一种心意相连之感浮上心头。 滴血认主已然成功了。 第五十四章 蜜茶与酒(下) 十载洞府。 王孝庭每日需要花费大量法力和时间促使腿上伤口恢复,其中最为关键的两点在于血管的重生和经络的修复。 养伤会耽误他几个月的修炼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居于洞府内闲来无事,王孝庭练习绘制冰封符之余,也拿出了一些时间参悟从张崇那里得来的癸水神雷的修炼之法。 符室内,王孝庭坐于桌前,拿起鹤嘴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从张崇那里要来的灵酒。 “接引天雷之力……阵法……” 王孝庭看到阵法部分,略一皱眉,然后翻到后面阵图一页,他看后先是一惊,而后无奈摇头。他将纸页合上,放入乾坤袋中,一口饮尽杯中灵酒,起身出了符室。 过了片刻,王孝庭反身回到符室,将鹤嘴酒壶收入乾坤袋中,再次出去…… 这《五行雷法》是他直接从张崇那里拿来的,还未抄录。 崇涯洞府外不远处,位处洞府和刘红梅所居小院之间的一颗树上,树杈上放置了小半片蜂巢。新蜂后指挥着几百灵蜂重建蜂巢,时值冬末春初,采蜜并不容易。 想来等不久后,百花峰漫山花海现时,蜂群扩大规模的速度会加快不少。 秘境空间中,张崇之前撒下的野花种子和一阶灵花点地梅的种子也纷纷发芽。 张崇安坐静室,闭目运功,身前地上放置了一瓶铁翼蟒精血。 张崇呼气,而后双唇微开,运功一吸。瓶内精血化为血雾,成丝化缕流入张崇口中。 妖兽精血饱含狂暴妖力,张崇要借其中风属性妖力磨砺背部穴窍,修炼风翼遁法。 修炼之时,他要将此妖力引入背部支正脉的一个穴窍,同时要注意不能使这些妖力有一丝一毫进入丹田气海。 丹田气海乃修士根基所在,不容异气沾染。丹田被污,想要驱逐异气也很是麻烦,甚至丹田内灵气冲撞,或成走火入魔之局。 吸一口妖兽精血,张崇将其含于口中,抽离其中妖气进入穴窍,后背似痛似麻的感觉传来,张崇不为所动。 妖气在穴窍内损耗之后,张崇便将之呼出,同时将含在口中的精血也化为血雾吐出。 张崇内视一番,见体内并无异状,正待再吸一口,继续修炼,忽听府外王孝庭叫门之声传来。 张崇收功,平复体内法力。然后将瓶盖合上,打上法力禁制抑制瓶中精血灵气的溢散。 王孝庭等了一会,张崇才打开洞府大门,将他迎进去。 张崇:“你不在洞府里好好养伤,往我这跑干嘛?” 王孝庭一进石室便在一旁椅子上斜坐下,说:“我当然是有事找你。我看你外边已经开始养蜂了,怎么不见守护阵法?” 张崇坐下,“自然是没有灵石了。” 他取出一套茶具,放在桌上。 “我昨天去市坊里购置丹药,顺便买了一斤云雾茶”,张崇一边起火烧水,一边说:“阵法我也去问了,最便宜的一阶迷踪阵也要八百灵石,我身上已然没那么多了。” “而且我打算过几个月,等你伤好之后回赤沙岛一趟,我在那边还有点事,总要留点灵石在身上。” 王孝庭:“嘿,坐吃山空。还是要有稳定的灵石来源才能安稳修炼。迷踪阵的灵石我出了,产出的灵蜜记得分我几成就是了。” “灵蜜自不会少了你的,但是我总不能一直靠你帮忙。” 张崇拿出酒葫芦,“这件中品法器可以储存大量酒水,而且能放入乾坤袋中,怎么也值八百灵石,归你了。” 内含储物空间的法器,如兽囊,一般都是不能放入乾坤袋的。这件中品葫芦法器想来并非内部开辟了空间,很可能是使用了压缩酒水的法阵,所以才能放入乾坤袋中。 酒葫芦放在桌上,王孝庭看了一眼,随后注视张崇,“这个葫芦可能只值一般中品法器的价,但是里面的灵酒品质很高,爷不想占你便宜。” 张崇:“就当是你因我受伤的赔偿,赶紧给灵石吧。” 王孝庭嘿嘿一笑,“爷也觉得不能白给那畜牲咬一口。” 王孝庭收了酒葫芦,掏了灵石,又拿出酒壶、酒杯出来,给二人倒上。 “你这茶太慢,咱们先喝一杯。我今天来,是为了那部《五行雷法》。” “五行雷法?怎么了?” …… 不多时,张崇的云雾茶也冲泡好了。他拿出一个陶瓷罐子,以驱物术从中取出一些灵蜜。 灵蜜飞出,在张崇指尖轻点之下落入两杯茶中。 这罐子也是一件下品法器,炼制极为粗糙,只有封闭灵气、防止流失的作用,但拿来装灵蜜也足够用了。 这是他在一家名为磐石炼器坊的小店里买来的,八十灵石,甚是便宜。 灵蜜一出现,原本正在酣睡的虎斑山猫下一瞬就从右边石室跑了出来,在张崇脚边站定。 张崇看了看浑身都是肿包,眼睛已然睁不太开的小猫,一脚给它扫到一边,无视它的馋意。 王孝庭端起蜜茶尝了一口,品味一下。 “嗯,云雾茶本身也就一般,加了点灵蜜之后的确滋味大不相同,灵气四溢,对修炼的帮助也大了一些。但比起葫芦里的无名灵酒就差远了。” 张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其味香甜,他颇为喜欢。 张崇:“我倒觉得不错,灵气浓度比灵酒是差了点,但是味道不错,而且另有功效。” 王孝庭:“说正事吧,这接引天雷之力的法子一看就危险不小,即便有引雷阵保护……” 张崇:“或许有危险,但是雷法威力不凡,以后有机会,我会修炼。” 王孝庭:“这一点才是关键,这个机会可不好找。这个引雷阵虽然是一阶上品的阵法,但是所用材料可是昂贵得很,没有万把灵石根本布置不出来。” “有这灵石,上品法器都能买到,哪还用修炼雷法?” 张崇:“法器虽好,终究是外物,早晚也会损坏……” 王孝庭:“法器威力就是强过术法,修仙界已有公论,没什么好说的。我要说的还有一点,那阵图你也看过,觉得如何?” 张崇想了想,说:“十分精妙,就是有些复杂。” 砰砰! 王孝庭手指敲了两下桌子,说:“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这引雷阵没有高明的阵法师根本布置不出来,以我的经验看,能接这活的不是七八十岁的老师傅,就是筑基期的阵法师,这两者既不好找,出手的价格也贵。” 王孝庭喝了一口灵酒,继续说:“那个卢茂土,拿这本《五行雷法》出来估计是没安好心。” 张崇心想:一阶阵法,阵灵没准能布置出来。可是问题在于,她现在还没满一岁…… 张崇与王孝庭一人饮茶,一人饮酒,畅聊了半天。 最后王孝庭有些微醉,张崇只好护送他回十载洞府,好在二人的洞府离得也近,御使飞剑很快就能到…… 第五十五章 通言馆×青须人 春末夏初,百花峰上已经有不少野花长出了花苞,渐合“百花峰”之名。 紫玉灵蜂的蜂巢已经小有规模,隐藏在云雾之中。张崇花八百灵石在洞府外布置了一套一阶迷踪阵,其范围可以覆盖百花峰的半面山腰,囊括了张崇洞府所在的崖壁和刘红梅所居小院。 迷踪阵一不能攻杀,二不能守御,三不能困敌,只有以云雾遮蔽目光、神识之效。 张崇已然将修炼风翼遁法所需的第一、二个穴窍淬炼完毕,他估计着,在五六月时当可将六个穴窍淬炼完毕,到时王孝庭伤势痊愈,自己也可放心回赤沙岛。 张崇身上的益气丹已经用完,体内外关脉几乎就要完全打通,要不了几个月,他就能步入炼气八层境界。 张崇是想转修乙木化生经之后再突破境界,毕竟修为越低,转修起来越轻松,也能将转修之举可能带来的坏处减弱一些。 转眼来到五月,百花峰上已然是花开满山。 紫玉灵蜂的蜂后努力将蜂群扩大到六百只之后,张崇便向蜂后传递了分群的命令。 此时秘境空间中也是野花盛开,如今尚不是点地梅花开之季,都是些普通花朵。 三百只紫玉灵蜂在蜂后的命令下进入秘境空间自建蜂巢,它们所选的筑巢地点自然是在金碧桃上。作为秘境空间中唯一一棵灵树,就算它尚且年幼,也足矣吸引蜂群筑巢其上。 这一日,张崇走出洞府,合上大门,以令牌打下禁制,然后走出迷踪阵所形成的云雾区域。 张崇并未掏出飞剑,只见他一脚踏地,背部法力激涌,幻化双翼虚影,飞到空中。 张崇御空飞行,遁速不下中品飞剑之速。不过半柱香功夫,张崇便到了十载峰,这短短功夫,丹田法力已是用去了一成。 不入筑基,炼气修士的法力终究不足以支撑长时间的飞行赶路。 敲开十载洞府的大门,跟王孝庭道别之后,张崇便踏上了返回赤沙岛的旅程。 王孝庭相送数里,二人作别,最终分开。 张崇沿着沂琉河而行,在五月中旬抵达了斩鲸城。 谭延峰自称通言馆馆主,如果是真,通言馆当就在此城之中。也不知最后是谁拿到了筑基丹。 石家的天星号还有几天才抵达东涯洲,张崇打算先在斩鲸城逗留几日。上次路过斩鲸城时来去匆匆,未及在城中游览,此次张崇进了城后便四处闲逛起来。 街道开阔,张崇见不少修士都手拿一张宽大纸张边走边看,这令他颇感意外,不知这纸张有何玄妙。 转过几条街道,张崇忽听有叫卖之声,几如凡俗。 “通言馆最新馆报!一枚灵石一张!快来看啊!” “黎南群岛惊现神秘筑基修士,或来自尤国灵兽宫。” “通言馆馆主手下三人先后筑基,透露自身来历,背景深厚!” …… 通言馆? 张崇心生好奇,穿过人群寻到叫卖之人。那人修为不过三层,年纪不过十六,手拿一叠馆报,不时卖出一张,收获灵石一枚。 张崇静待,见其周围买馆报者全部交易完毕,散去之后再走上前去。 张崇一礼,“道友有礼了。” 那人修为浅薄,急忙还礼,“不敢不敢,尊驾可是要买一份馆报?” 张崇拿出一枚下品灵石。 “是。” 张崇拿到馆报之后,不急着看,而是问到:“不知这馆报是何物,在下初来乍到,此前从未曾听闻过此物。” “这馆报啊,也是最近几个月才出现在斩鲸城的。” “城里新开了一家通言馆,这馆报就是他们的主要营生。馆报上写了各种消息和文章,阁下一看便知。” 张崇又给了那人一枚灵石,“多谢小哥。” 张崇走到一旁,撑开馆报看了起来。 其上有十几篇文章。 张崇读完之后,觉得此物颇为新奇,若是通言馆值得信任,这馆报也不失为一种了解周遭情况的方式。 馆报中有几件事引起了张崇的注意。 一是黎南群岛出现神秘修士雇佣散修和家族修士前往天恶岛,灵石丰厚,而且保证安全,吸引了不少人前去。据文中对被雇佣者所干事情的分析,通言馆的人认为那个神秘修士来自灵兽宫。 二就是通言馆三人筑基,张崇几乎可以断定就是辛红他们。文中称他们通言馆四人来自一个叫玄机宗的门派。文中写到:玄机宗隐于天际,行踪不定,有化神老祖坐镇。门中弟子筑基之后常入世历练。 三就是一篇落款为地浑商行的文章。馆报上多数文章落款都是通言馆,这篇简短的文章则不是。 其文为: 我行有大量青须人奴隶出售,价格从优,先到先得。 青须人为介于人族和妖兽之间的异种,历史悠久,分布极为广泛。此族之人喜食各种灵草灵药,繁殖迅速,有“蝗虫族”之别称。 其等时常攻打各派灵药园,一经出现,往往会受到各门派绞杀,多有被俘。本商行所以奴隶皆来自主动攻击山门之狂妄族群,其等沦为奴隶皆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青须人灵智低下,少有智者,喂草即可养活,任劳任怨,实在是打理洞府,收拾灵田的最佳奴隶之选。 本行现有上百青须人奴隶,四肢健全,品质上成,物美价廉,众道友万勿错过。 ——斩鲸城偏七街,地浑商行 张崇起意,将馆报收入乾坤袋内,便向偏七街而去。 秘境空间经营不外两条路。 一为开辟灵田,广植低阶灵草; 二为塑造灵药园,贵精而不贵多,种下珍贵灵物,只是灵药生长时间太长,灵种也难以获得。 张崇之前苦于人手不足,灵石奇缺,费力开辟的灵田也只能任其荒废。如今青须人奴隶或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张崇在城中寻找了一番,最终是找到了偏七街。 虎斑山猫每天除了睡觉时间以外,从来都不会乖乖待在兽囊里。 张崇来到地浑商行的铺子前面,腰间兽囊灵光一现,一只虎斑山猫跳出来,落到了地上。 小猫一出现就往张崇肩膀上爬,它是不太愿意自己走路的。 张崇一脸嫌弃,伸手抓住猫尾,将它从肩头扯下,倒提空中。 小猫顿时四爪乱舞,不停龇牙。张崇一笑,手换了个位置,揪住小猫后颈,提着它进了地浑商行。 第五十六章 吴织 管事见有客人来了,脸上换了笑意迎了上去。 “道友有礼。” 张崇还礼,“我在馆报上看到贵店有青须人贩卖,不知可还有吗?” “有的,有的,道友这边请。” 偏七街这个地段不怎么样,但是地浑商行的占地却是十足的大。张崇跟着管事来到后院,见数十个铁质牢笼一个挨着一个分立两旁,院里也不显拥挤。 墙上更有两处拱门通向里间,想来此院之后还有不少地方,这在斩鲸城内是十分少见的。 张崇在管事带领的下走到铁笼边,见笼内坐着三个一身青色的类人活物。 此三人身形矮小,只有常人的一半高。头上长有一根根类似树木根须的青色长须,比之人族的头发要粗得多。 三人皆赤身,倒也好分辨男女,那个女青须人怀中紧抱着一名幼童。 张崇看过这第一个铁笼内的青须人后又继续看后面的。 每个铁笼中都有两三个青须人,张崇接近时他们的目光中都充满敌意。这些青须人脸上都有叶子状的纹身。 一圈看下来,张崇最终还是看中了第一个铁笼中的三个。 那三个都目光呆滞,而不是如其他人一般带着敌意,而且看着比较干净。 张崇指着笼中三个青须人问:“这三个青须人怎么卖?” “道友好眼力,这三个乃是一家三口,带回去好管束,而且本店的成年青须人都是一个价,一个五百。幼年的青须人四百。” 张崇略一皱眉,“一千四……” 张崇身上灵石买下两个都不够,这三个…… 笼中雄性青须人忽然爬过来,手抓铁杆,说:“求你别把我们和孩子分开,我们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管事一愣,随后对张崇说:“原来这个青须人还会说人语,这可是少见得很。” 管事面露犹豫,随后似下了决断一般,说:“罢了,这种青须人本不止卖五百灵石的,不过既然我话已经出口了,那就还是维持原价卖与道友吧。” 张崇:“多谢,不过在下囊中羞涩,不知贵店可接受法器抵价?” 管事回答:“这个自然,不过二手法器,本店只能出到其原本价格的一半,还望道友明白。” 张崇拿出一件中品法袍,一双下品法器级别的靴子。 管事检查一番,伸出四个手指,“四百灵石,道友,不管你这两件法器拿到哪家,我敢说,都是这个价。” 张崇想了想,觉得买下来还是吃力,若是买下这三个,他身上就一点灵石都没了,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只买两个。 张崇考虑之际,忽听见清铃一般的声音响起。 “就你这三个青须人,卖五百还觉得亏?” 张崇转头看去,其人身着水蓝法袍,头挽一个简单发髻,长发垂下,眉如流云,眼含灵光,朱唇白齿皆是最相称的形貌。 管事见其法袍,立知其人身份,抱拳道:“原是平海宗的高徒,失敬失敬,不知仙子为何要搅我生意?” 吴织:“小女子也是为你商行名声着想,以次充好的事情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管事恼怒,“阁下纵然是平海宗弟子,也不能随意诋毁本店。若是阁下不给个交代,在下只好请本店前辈来与你论道理了。” 吴织一笑,“青须人中分三个种姓,上种花帝利,次种凡支门,劣种兀叶舍。花帝利掌王公之权,凡支门行兵戈之事,兀叶舍专事生产、贱役。” “青须种族中,兀叶舍智力低下,但是精擅灵植,最适合收为仆役;凡支门多在与修行者的战斗中死去,少有沦为奴隶者;兀叶舍智力正常,但是大多好吃懒做,与人为奴轻则阳奉阴违,伺机逃跑,重则反噬其主。” 管事眼中已现恼怒之意,吴织明眸一眨,随即说到:“我此来是传达李长老的命令。” 李长老,斩鲸城镇守修士,金丹修为。 管事脸上浮现恍然之色,随即又似感激不已,拱手道:“原来如此,多谢仙子提醒。在下也不知区区青须人中居然有如此多的门道,险些让我地浑商行的名声毁于一旦,多谢仙子了。” 吴织神色淡然,又略带笑意,“不用谢。” 管事一脸歉意,对张崇说:“道友若还是想要这三个青须人,在下可以给道友开八百灵石的价格。若是不要,也可以再看看别的。” 张崇把目光从吴织脸上挪开,看了一眼铁笼。 青须人夫妇眼中充满期冀,雄性青须人嘴唇微动,似要开口请求,却欲言又止。 张崇想着,到底是会说人语,而且便宜,倒也不妨买下。囊中羞涩,也没什么考虑的余地。 张崇:“在下以两件法器,再添四百灵石,买下这三个青须人。” 管事自无不可,收了灵石,打开铁笼。 “这三人都被喂了药,半个月内都不能动用灵力,但是药效一过他们的修为就会恢复,这两个成年的青须人实力大致相当于炼气中期的修士。道友还需小心驾驭。” 张崇:“多谢管事。” 管事交代了张崇注意事项之后转而向吴织伸手作请,“仙子既是传达李长老的话,那还请里面说话。” 吴织:“不必了,就一句话,我说完就走。” “什么话?” “东涯洲禁制贩卖奴隶。” 管事皱眉,“这……平海宗的规矩我们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我们如今卖得是青须人,不是……” 吴织:“正因如此,今天来的是我,而不是执法队。李长老有令,斩鲸城内禁止一切奴隶生意,包括蛮人、青须人等类人异种。” 管事一愣,“那我们这些……这……” 吴织眨了眨眼,“下不为例。” 管事松了口气,“在下会通知店内前辈的。” 吴织行礼告辞,张崇也出了地浑商行。 门口,张崇本欲向吴织道谢,顺便问一下芳名,不想吴织却抢先开口。 “这位道友,小女子为道友省下足足六百灵石,道友难道就毫无表示?” 张崇看着吴织,不敢直视她的脸庞,于是偏开目光,神识探入乾坤袋,看看自己身上有什么拿的出手的。 翻来翻去,最终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 张崇甩手将虎斑山猫丢给身后的三个手下,“先帮我抓着”。 他翻手取出自己装灵蜜的罐子,右手托着罐子的底部,左手解开禁制。 “在下身无长物,只有些许灵蜜聊表心意。” 吴织伸出素手,揭开盖子。 “紫玉灵蜂的蜂蜜,这么多?这怕是不下一千灵石了吧,我若都拿了,道友岂不是吃亏?” 张崇:“些许灵蜜罢了。” 吴织拿出一个玉瓶,这玉瓶比寻常盛放丹药的玉瓶大一些。她伸手自蜜罐中引出一股灵蜜,收入玉瓶中。 “嘻嘻,意外之喜。” 吴织一礼,“道友,山长水远,就此别过。” 张崇手托蜜罐,口称“后会有期”。 仙子芳名只有留待以后有缘再问了。 目送吴织离开,张崇收起少了三分之一灵蜜的蜜罐。一转身,忽而微微皱眉,忽觉自己适才的情况有些不对。 自己怎会拿出蜜罐任人取拿,莫非那女修不知不觉间给自己施了什么魅惑之法? 张崇又摇摇头,自言自语到:“不像。” 三名青须人跟在张崇身后,离开了带给他们一家三口许多痛苦记忆的地浑商行。 第五十七章 魏茵 张崇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在与男性青须人交流过后,张崇得知其名为扎泽贺,他妻子叫墨卉萍萍,他儿子叫扎泽芽。 张崇将他三人带进了秘境空间,三人起初有些惊慌,之后在张崇的解释下才有所好转。 张崇允诺他三人,只要他们尽心尽力,十年之后便给他们自由,决不食言。 青须人如果不能突破二阶,达到与人修筑基期相似的境界,通常只有五十年左右的寿命。 十年不算长,但也不短。 扎泽贺如果是兀叶舍种姓,想来当即就会答应下来,可他不是。他得了张崇的承诺并不满意,提出想与张崇签订一份约书,以魂血起誓。 张崇岂会答应,心中只觉好笑,战败为奴还如此多要求,当真是极不好用。修仙界多得是买奴隶夺魄炼尸的邪修,他花八百灵石可不是为了做善事。 在张崇看来,十年时间并不长,而且他既然说了会给他们自由就一定会,这其中可是有着秘境空间的秘密被泄露出去的天大风险。 他做到如此份上,扎泽贺还不满意? “扎泽贺,想明白自己的身份再说吧。此中草木,除了金碧桃和乌木藤,你等都可取食。紫玉灵蜂的巢穴,你等不可靠近。一个月后,我会再来。” 几日后,天星号终于抵达斩鲸城,庞大的船身缓慢靠近引桥,船上修士纷纷跃下,进入码头。 张崇又等待了一晚,次日上得天星号,缴了五十灵石的船资,在甲板上寻了个地方坐下。 旅途漫漫,张崇取出往日购买的典籍,细细阅读,增长见识。 一个月后,天星号抵达赤沙岛。 张崇站在舷墙边,遥望远处的赤沙岛,取了飞剑出来,脚踏其上。 张崇御使飞剑在赤沙城外停下,步行进入城中。 城里还是老样子,修行者寿命悠长,连带着修仙城池的小小变化都需要动辄数十、上百年才能突显出来。 张崇回赤沙岛,一是为了转生的阵灵;二是为了在赤沙岛相对安稳的环境下转修功法。 从赤沙岛中心的中型灵脉延伸过来的支脉以赤沙城为终点。 在赤沙城外的灵脉上有许多洞府向外出租,这些洞府都归城主府所有。 赤沙城主乃是余行知第三徒,得其阵法一道真传。 张崇租用了一套一百二十灵石一年的洞府,如此便宜的价格,其内灵气浓郁与否自不用说了。 张崇有了落脚之处,便想着去丹香阁打听一下阵灵的消息。之所以不去阵灵的外祖父张海生所有的三源阁,是因为张崇在三源阁内并无相熟之人,他和丹香阁的前台掌柜和伙计阿雅倒是有些交情。 丹香阁的东家与张海生乃是同门师兄弟,想打探点消息想必不难。 张崇来到丹香阁,抬头看了看匾额,而后进入店中。 “吕掌柜,聚气丹多少钱一瓶?” 吕尽善抬目一看,“张崇?你回来了?” 张崇一礼,“一年未见,张崇有礼了。” 吕尽善还礼,“是啊,一年未见,你离开赤沙城之后去了哪?” “东涯洲。” “这么远?嗯,好男儿志在四方”,吕尽善一捋胡须,道:“看来你今天是衣锦还乡啊。” 张崇:“掌柜莫要取笑了,在下在东涯洲只是勉强扎根罢了,这还是多凭的运气。” 张崇说的是真心话,吕尽善却只当张崇是在谦虚。 张崇:“掌柜的,我还记得当初三源阁张前辈还来店里委托过一炉柔黄丹,不知他近来可好。” 吕尽善:“张阁主,他自然好着呢。他那个外孙女天生聪颖,资质也好,才一岁就在阵法一道显露出不凡的天赋。老夫实不明白,一岁幼童离开始修炼还远的很呢,怎么就能显露出阵法天赋。” “哦?居然有如此天才?” 吕尽善继续言到:“谁说不是呢,相比之下,二灵根的资质,一岁便口齿清晰,能读书认字,这些本该是天才佐证的事都显得平常了。” “哦,对了,那女娃名叫魏茵,听说是拜师在岛主的三徒弟门下,也就是赤沙城的城主,不知真假。不过东家透露,似乎岛主想把她送到平海宗去。以她的资质,进平海宗没有难度。在大宗门里,她日后结丹、甚至凝婴的可能性更大。” 张崇面露惆怅之色,说:“原来如此,天资不凡,一岁就能拜得名师,日后修炼想来也是一片坦途,似我这等散修实在是羡慕不来。” 吕尽善听得此言,猜测张崇是在东涯洲过得并不如意,多有坎坷。于是安慰到:“修行总是少不得劫难、磨砺,张崇,你还年轻,日后筑基,甚至结丹都未必不能。” 张崇:“多谢掌柜了。” 张崇感觉自己这戏也差不多可以了,他转了话题,“掌柜的,聚气丹怎么卖?” 吕尽善疑惑,“你买聚气丹干嘛?聚气丹只对炼气前期的修士有用,对你来说没有用处啊。” 张崇不想透露自己转修功法之事,于是说:“掌柜你就别问了,在下自有用处。” 吕尽善也不追问,取出一瓶聚气丹介绍到:“九十灵石一瓶,若是炼气前期的修士服用,以七到十日吞服一枚为宜。” 张崇:“我要两瓶。” 背后忽有惊讶声传来,“张崇?真是你啊!” 张崇回身看去,原是伙计阿雅。 “阿雅,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嘿嘿。” 以为什么?自不用说。 张崇一边交付灵石,收起聚气丹,一边与阿雅聊起天来。 二人之前的交情还是不错的,一番交谈下来,张崇将自己从天星号上开始的一路见闻说与她听。 阿雅这一年就是在店里干活,日复一日,修为长进也不大,对于张崇的经历,她也是有些向往。 丹香阁又有客人进来,阿雅要去接待,张崇便与她和掌柜道别,离开了丹香阁。 阵灵如今名为魏茵,居住在三源阁,时常被人带着在三源阁和城主府之间往来。 张崇略一思量,打算找机会与她见上一面。不过,一岁的天才幼童,张海生乃至余院长想来都对她爱护有加。 如何能在重重保护下找机会见她一面呢? 第五十八章 转修 张崇一连几日都在三源阁周围游荡,只是张府对魏茵爱护得紧,不可能让她一个一岁幼童时常外出。 虽知同处一城之内,却难以相见。 尝试了几天过后,张崇很遗憾的发现自己并不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好暂且将之放到一边。 《乙木化生经》为直通金丹之功法,或许说不上多么强大,却也不是《火行功》之流可比。 凡上乘功法,皆自有玄妙之处,修行之时,丹田内亦有独特异象。张崇本身所修炼的无名功法,既无玄妙,也无异象,可见其品质偏低。 张崇安坐房内。 可不是所有洞府都如张崇、王孝庭那般是在山体上挖个洞出来,事实上,挖洞只是因为方便,修仙界多数洞府都不是洞窟型制。 张崇租用的这套洞府,外设阵法,内有数间房屋,功能齐备,练功室内还布置有十分简陋的聚灵阵。这聚灵阵效果说不上多好,但确实是能运转的,不是样子货。 张崇既然决定开始重修,一些准备是必不可少的。 灵米张崇还有不少,不必担心因为饿肚子而不得不中途结束闭关;虎斑山猫被张崇交给扎泽贺一家照看,免得受其打扰。 扎泽贺一家三口在秘境空间里也无事可做,待在里面如坐牢一般,张崇便将他三人放出,安置在另一间屋子。他们只需每月给张崇煮两次灵米即可,轻松的很。 为了控制三人,张崇以在《驯兽通法》中得来的方法,在扎泽贺和墨卉萍萍识海内设下了神识禁制。 二人知晓利害,也是乖乖配合。禁制一下,二人生死就在张崇一念之间了。 扎泽芽尚且年幼,识海脆弱不说,想控制自身不反抗,乖乖接受张崇的神识禁制也很难做到,张崇便不冒险在扎泽芽识海内设禁制了。 杂事安排妥当,张崇好好休息了一晚。 次日,练功室内。 张崇盘坐蒲团之上,闭目凝神,周身不断溢散出灵力,接近炼气八层的修为也如潮落一般退去。 此乃转修功法的第一步:闭合络脉,散去法力。 张崇将体内已经打通的七条络脉依次闭合,每闭合一条,张崇的修为便掉落一层。 这第一步历时一天一夜,最终张崇的修为跌落到了炼气一层。 九大络脉打通后可以闭合,五大正经却是天生通畅,无法闭合。 这第二步,就是改换功法,驱除异气。改修它法之后,五大经脉及丹田内法力都成了异气,与所修功法不合,需要排出体外,以免使自身灵力驳杂,甚至走火入魔。 张崇两手摊于腹前,一手手心朝上,一手朝下。口诀于心中念起,乙木化生经炼出一缕青蒙法力,凭空自丹田内生出。 第一步完成,张崇当即取出一枚聚气丹服下。 丹药入腹,当即散发出大量灵气,张崇运转乙木化生经,将药力炼化,转为乙木之气。 随着张崇对聚气丹药力的炼化,他丹田内的青蒙灵气越来越多,直至丹田气海满溢,乙木之气向五大经脉中挤去。 闭合络脉之时,张崇乃是依据各条络脉打通的先后顺序,依次闭合。而排出五大经中的残余法力,却是没有先后要求。 张崇首先选择了天灵心火经,多年修炼得来的法力自他头顶溢散出来,显现微弱灵光。 其后是左手肺金经、右手肝木经、左足肾水经、右足脾土经,张崇又将此四经脉中法力驱除过后,当即运转周天,乙木之气贯通全身,将未能驱除的少许异气一同炼化。 三周天过后,张崇体内法力已然全部转为以乙木化生经修炼出来的乙木之气。 张崇控制一缕乙木之气探入闭合不久的列缺脉。 法力一触列缺脉,张崇丹田内立即生出异象。 一片细长的叶子自气海中某处生出,起时极小,其形虚幻,而后渐渐变长,凝实起来。 无根无茎,唯有一叶在气海凭空静立,貌似无所依凭,却比任何参天大树的根茎都要稳固。此叶乃是以张崇一身修为作根基,张崇不亡,此叶不死。 叶片细长,状似兰草。丹田所化异象与修士所修炼的功法关系极大。与此同时,所谓相由心生,不同的人同修一门功法,所化异象也不尽相同。 此叶出现,意味着张崇已然是炼气一层的修士了。 半个月后,张崇重新打通列缺脉,而后顺利步入炼气二层境界。 又过半月,张崇达到炼气三层。 一个月后,张崇叩开内关脉,修为来到炼气四层。 散功重修不代表能将体内的一切打回原状,重新开始。 张崇体内经脉大多已被塑造完毕,特别是背部六处穴窍。 转修乙木化生经后,原先已经塑就的经络并不会发生多大变化,也就是说,这些经络、穴窍多半不是最适宜乙木化生经的。张崇之前选择暂不突破到炼气八层也是有此考量。 两月闭关,张崇所购聚气丹起了较大作用,即便重修的修炼速度本就极快,两个月时间达到炼气四层也算是难得了。 张崇结束闭关,打开房门。 扎泽贺正在给妻儿教授人族语言和文字。扎泽贺本身的人语水平也不怎么样,至少张崇交于他研读的几本与灵植相关的典籍,他看起来就有些吃力。 墨卉萍萍见张崇出来,转身去泡了一杯云雾茶,按照张崇之前的吩咐加入些许灵蜜,端到张崇跟前。 张崇估计,若要将修为推到自己原先的程度,大概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 张崇交代扎泽贺,言明自己欲要出门一趟,让他们三人在洞府内自行研习。 小猫自不会放过出去的机会,在洞府内憋了两个月,它早想出去逛逛了。 见不到阵灵,张崇始终不大安心,还是想要找机会与她见上一面。说到底,秘境空间到底还是阵灵的东西。 张崇走在街上,虎斑山猫随行脚边,不经意间,张崇忽见一美貌妇人自三源阁出来。 她并无修为在身,张崇一见其人,立即认出她便是阵灵转生之身的生母。她怀中抱着一个女娃,多半就是阵灵了。 母女二人身后有两名炼气九层修士随行,不好接近。张崇一边观察,一边思索,忽而目光微闪,看向脚边的虎斑山猫…… 第五十九章 纸雀 阵灵转生自是不同于普通人转世的,这一点不仅仅是对阵灵自身而言,对她身边之人而言也是如此。 阵灵携带记忆转生,她们母女之间所产生的感情如何也很难说。 婴儿尚且在孕妇腹中时,尚无魂魄附体,阵灵托生实则与魂魄附体并无两样。但这里还有一点就是,此种行为也可视为是阵灵将本该降生的正常婴儿的灵魂给替换了。 虽说以因果之论,阵灵转生定然是要寻一载体,既然找到他家,那么此中便是一段缘法。 然则若是阵灵将事实和盘托出,其家人会否一如继往,接纳她呢?这便要提到修仙界中臭名昭著的一件事——夺舍。 同样是携带记忆,同样是在世为人。若是自家孩儿被夺舍了,哪还有和平相处的可能?必是不死不休的结果。 谁都想要正常的后代,若是得知自己的孩子、外孙女乃是阵灵转生,是喜是厌可不好说。 阵灵转生虽说与夺舍不同,但想要其与普通孩子一样与父母产生难以割舍的感情也不太容易。 这是现实使然,不与善恶相关。 阵灵转生出来并非一张白纸,父母在她记忆中占据的位置很小很小,这便使得她很难对父母产生依赖,更何况其父母皆是凡人。 修仙界的很多事都难以用世俗道德观念给出一个明确的论断。 阵灵绝然不想暴露自己身份,假扮正常天才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张崇站在街边,想与阵灵联络,却又不能暴露二人之间的关系。 张崇看着小猫,心中暗道:这就要靠你了。 虎斑山猫虽说灵性十足,但想要理解人修的计谋还是不可能。 张崇没有与小猫多费唇舌,脚尖在它肚子下一勾,小猫抬头望来,双眼中满是疑惑。 它不见张崇回应,腹下却传来一阵轻柔力道。小猫还没回过神来,自己已然往空中飞去,它调整了一下姿态,四爪轻盈着地。 “什么东西!” 阵灵母子的护卫立时来到她们前面,将她母子护在身后。 “灵兽?” 妖兽、灵兽并无本质区别,被人收服的妖兽即为灵兽。赤沙城内自不可能出现妖兽,无论种族必是有主的灵兽。 小猫见面前两人凶神恶煞,立时弓背呲牙。 “孽畜,滚!” 一名护卫展露炼气九层的修为,小猫察觉不妙,反身就跑。 它刚一起步,便撞进了张崇怀中。张崇将之抱起,小猫呆住,这还是张崇头一次将它抱在怀里呢。 “实在抱歉,灵兽无礼,冲撞诸位,在下代它向诸位致歉。” 小猫只觉张崇之怀抱颇为舒适,但它享受之余,忽生一念。平日张崇从来不肯让它爬上肩头,这会它就要得寸进尺一番了。 张崇见怀中小猫挣脱出来,爬上了自己的肩膀,靠在他脑袋边坐着,略一皱眉,却懒得在此时与它计较。 妇人怀中的阵灵一见张崇,惊喜之余立刻明白这是张崇在找机会接近她。阵灵眼泛喜色,以一岁女娃独有的奶声说:“好可爱的小猫啊。” 两个护卫见张崇只有炼气四层修为,哪会与他好脸色。 “管好自己的灵兽,闪开,莫要挡路。” 张崇心知阵灵已然认出自己,也不纠缠,立时退走。 看着阵灵母子往城主府去,张崇随手将小猫自肩头扯下来,提在手中。 小猫下了肩头立时张牙舞爪,很不情愿。张崇便将它甩在地上,让它自己跟着走。 小猫见张崇离开,连忙小跑追上,跟在脚边。张崇将小猫抛下后也是以神识关注着它,见它跟了上来,不尤会心一笑。 张崇回了城外洞府,却不知身后北城门下,有两个修士盯上了它。虎斑山猫在尤、黎二国价值两千灵石,在黎南知道的人不多,却不是没有。 赤沙岛向来安定,争斗之事一向不多,却也不是没有。 认主的灵兽对主人自然是言听计从,生死全在主人一念之间。依二人观察,此虎斑山猫幼兽并不听话,显然没有通过禁制或是凝血法认主。 没有认主就是无主。 无主妖兽,他二人捉来卖了,那定然说不上偷抢了。 次日,三源阁外贴出了告示: 本阁现高价收购无主灵猫一只,灵石面议。收购对象包括金纹猫、虎斑山猫、长尾海猫等…… 仅限灵猫,余者勿扰。 张崇在三源阁外见了告示,便提着小猫进了个三源阁。 张崇在表明来意之后,便被人引到厅中,给他上了灵茶,嘱咐他稍作等候。 不多时,三源阁阁主张海生携女魏张氏及阵灵来到厅中,自坐上首。魏张氏与张崇相对而坐,两个护卫站立后方。 张海生察觉眼前男子有些眼熟,细想之下,响起了张崇的姓名、来历。 “原来是你,张崇?” 张崇起身一礼,“正是晚辈。” “咦,我记得你是后期修为,如今怎么……罢了,你在丹香阁过得如何?何时能成炼丹师?” 张崇:“实不相瞒,在下有负前辈厚望,已然辞了炼丹学徒身份,现在是一名散修。” 张海生:“这是为何?莫不是四师弟薄待与你?” “不是,炼丹一途耗资颇巨,在下自觉于此一途难有作为,所以早早决定放弃。” “如此,那倒是可惜了。若成炼丹师,日后道途当是通达。不过抉择在你,老夫也不多言了。” 张海生话头一转,“你今日来是要卖灵猫的吧。” “是,在下之前偶得一只虎斑山猫幼兽,一直没有合适机会出手,也尚未认主。今日见阁外告示,故而前来一试。” 张海生转而对着阵灵柔声问到:“茵儿可还喜欢?” 张崇难得的没有用脚,而是弯下腰在脚边小猫屁股上拍了一下。 虎斑山猫会意,立时端正起来,蹲坐地上。 魏茵从母亲大腿上跳下,想要靠近小猫。张海生忙开口:“茵儿,妖兽危险,别靠近!” 魏茵奶声奶气的说:“外公,茵儿不怕。” 张海生站起身来,以备不测。 魏茵靠近,张崇不经意间将脚挪到小猫爪子边,稍稍一压,将小猫的一只后爪轻轻压住。 小猫不敢乱动,忍着躁动让魏茵在它身上摸了摸。 “哎呀,茵儿不喜欢。” 魏茵拍拍手,转身跑回母亲身前。 张海生暗道:茵儿天生奇才,聪慧异常,但是性格却有些难以捉摸,不能以常理度之。 “带茵儿下去吧。” “嗯”,妇人抱起魏茵,回了内院。 张海生:“这却是让小友白跑一趟了。” 张崇:“无妨。”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张崇将小猫抓起,抱在怀中,出了张府。 转过街角,张崇在小猫身上一摸,取下粘着猫毛和些许黏渣的法盘。 法盘正八边型制,宽不过三寸。张崇不知其用处,不过阵灵将之递来,定然自有用处。 回到洞府,张崇把玩了一番法盘,看其上所铭刻的法阵,猜测此物用处与阵盘类似。 夜中,一只纸雀飞至张崇洞府,扑腾翅膀,来回轻触示警阵法。张崇察觉后,打开阵法,便见一纸折鸟雀飞入屋内,落到桌上的袖珍法盘之上。 第六十章 炼气八层×雨泽之术 张崇关上房门,拿起纸雀一看,见其爪下抓着一卷信纸。 他取下被卷起来的信纸,将之摊开,读起其中所写内容。 阵灵先是告知张崇纸雀和法盘的用法,以后二人交流多要凭此套法器了。纸雀可以传递书信和一些小物件,往返两地之间的距离需在五里以内。 再便是言及自己六岁之后就会进入平海宗,八岁开始正式修炼。这些年里,希望张崇能找机会加入平海宗,二人日后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至于秘境空间,阵灵让张崇好生利用,此后为二人共有。 张崇看罢,提笔回书一封,讲述自身近况,另外还告知阵灵自己不会在赤沙城久留,日后会择机返回东涯洲修炼。 看着纸雀带着回信返回城内,张崇自感心中有一桩事情了结,转身到练功房坐下,继续修炼。 张崇身上灵石不多,丹药耗尽,修炼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寒来暑往,转眼到了次年六月,张崇坐于洞府内那个极简陋的聚灵阵中,一身气机凝而不发,丹田法力涌动不止。 凭乙木化生经修炼出的法力涵蕴生机,中正平和,若是张崇修炼之初就得此功法,体内法力当可深厚不少。 盘坐阵中的张崇忽然周身气息一盛,洞府内并不浓郁的灵气向张崇旋流而去。 一柱香过后,张崇睁眼,口吐浊气。 “炼气八层了。” 张崇步入炼气七层已有数年,以其双灵根之资质,加之在东涯洲时服用了几瓶益气丹辅助修炼,转修功法完成过后顺势踏足炼气八层可谓水到渠成。 “扎泽贺。” 扎泽贺听到张崇呼唤,便在练功室门外回应,“小的在。” 张崇:“准备蜜茶,我出关了。” 扎泽贺:“是。” 张崇取出一枚玉简,将之贴到额头处,闭目查看起来。 《乙木化生经》中还记载了两门法术,其中万化天牢引需要筑基修为,雨泽术则可现在修炼。 不多时,扎泽贺端了灵茶进来,放下后又自行退下。 张崇端起茶杯,饮一口灵茶,继续参悟功法。 紫玉灵蜂产的灵蜜一般有三种服用之法。炼丹制药为上;做成灵膳为中;直接冲饮为下。 张崇一不是炼丹师,二不是灵厨,将灵蜜混在热茶中饮用也是无奈之举。 灵茶入腹,玉简取下,张崇已然明晓雨泽术之功用。 雨泽术有两种变化:一为凝聚水汽,降下灵雨,于灵草花木的生长多有助益;二是法力凝珠,可做疗伤之用。 张崇估计雨泽术或可弥补秘境空间内灵田的缺陷,加之空间内灵气浓郁,堪比中型灵脉,日后修炼粮资来源多半还是要落在此处。 乾坤袋内灵石已然消耗殆尽,张崇意欲将雨泽术修炼完毕后便出门寻觅赚取灵石的法子。 转眼过了一月。外间盛夏已至,天气闷热,秘境空间内却还是温暖如春。张崇站于自己此前开辟的灵田之中,由于无人打理,灵田内杂草遍布。 扎泽贺一家三口在张崇的命令下正在清理杂草。青须人中只有兀叶舍种姓会习练术法,作为培育灵草之用,他们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进阶二重境。花帝利和凡支门种姓的青须人则是走炼体路子,可以凭此增长修为,延长寿命。 不通术法,扎泽贺三人只能以笨办法动手拔除,效率着实不高。 三人清理杂草之时,若遇一两朵一阶灵花点地梅,墨卉萍萍总是将之采了,给孩子扎泽芽解馋。 青须人本就以灵草灵药为食,跟了张崇之后所食偶有灵米,更多的还是普通草木,不入品级,与他们被捉之前的伙食相比可谓云泥之别。 三人将灵田清理完毕之后,张崇命三人退出灵田,而后调整气息,运转法力。他双手掐诀,将体内半数法力从掌心发出,汇聚成一团浓郁的青气,期间不少法力化为灵气溢散,张崇苦于神识强度有限,难以操控入微,只能看着大量法力白白耗散。 张崇左手虚托气团,右手食指直伸,拇指扣掌心,其余三指依次弯曲,张弛有序,此乃施展雨泽术所需法诀。 气团越聚越大,直至张崇右手忽然朝天一指,气团瞬时飞上高空,旋转不停。 雨泽术并非以修士自身法力化为灵雨。须知修士体内法力有限,即便用尽全力,又能化出几丈雨云呢? 此术乃是以修士自身法力为引,聚集天地灵气、水汽,化为雨云。张崇之前所学法术,皆未有能借用天地灵气之术,此术之精妙在张崇所习练的法术中自是第一。 气团上至百丈高空,于自身周围不断聚集雨云,地上的张崇气机与气团相连,不断渡送法力,驱使着云雨越聚越广。 待到张崇体内法力只剩不到一成之时,雨云所覆范围才堪堪将灵田笼罩在内。 张崇施法大半个时辰,实是有些劳累,特别是神识之力消耗有些严重。眼见雨云已经汇聚的差不多了,空中气团也消弭大半,张崇法力一收,又朝上空打出一道灵光。 气团被灵光击中,当即消散,同时四周雨云中也开始凝聚颗颗水珠。 不多时,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每滴雨都蕴含不少灵气。张崇伸手接住雨滴,感受到其中灵气,颇觉满意。 张崇体表覆盖着一层薄薄灵光,将雨滴隔离在外,朦胧水汽将他映衬得似雨中仙灵。 扎泽贺早便见识修士的法器之威,今日亲眼得见此种呼风唤雨的能力,更是震惊不已,不尤对张崇心生崇敬。 灵雨还要下一阵子,张崇消耗甚巨,在雨中稍稍停留了一会便带着扎泽贺三人出了秘境空间。 夜间,张崇利用纸雀给阵灵送去一封书信,通知她自己可能要出门赚取灵石,也可能会就此返回东涯洲洞府。 又等了几天,张崇终于在半夜收到了阵灵的回信。 张崇将信看过,而后手指点纸雀的背上,纸雀趴在法盘之上,背部几条纹路亮起,这是张崇在给纸雀渡送法力。 将纸雀遣回阵灵那里之后,张崇将法盘一收,吩咐扎泽贺三人收拾洞府,准备明日一早出门。 第六十一章 明光岛 天明之际,石家的曜日号海船在晨光中缓缓来到赤沙岛南岸码头。 石家拥有的海船之中,曜日号的体型最小,比天星号小的多。曜日号主营黎南诸岛之间炼气修士的出行往来和各家族间的贸易运送。 曜日号靠岸之后,张崇便上了船。他此行的目的地乃是去明光岛拜访旧友,自几年前在斩鲸市坊一别之后,张崇便没见过柏冬青。 明光岛因岛上的一条明光石矿脉而得名,明光石乃是炼制明光法阵的关键灵材,柏家赖此兴起。 明光法阵价值虽低,但在修仙界中需求量却是极大,柏家凭此每年赚得大量灵石。 柏家财源之二则是一片灵药园,柏家传承数百年,灵药园有不少珍贵灵药,每年都会对外售卖一些。 曜日号到得明光岛外,张崇起了飞剑,飞出海船,落到不远处的岸边码头。 明光岛地势平坦,并无灵山。柏家在岛中心建有一个坞堡,以之为家族根基。 张崇略一观察,见码头简陋,附近也无城池,于是架起飞剑往岛内飞去。 御使飞剑只为表明自家修行者身份,张崇遁速极缓,表明自己并无恶意。 不多时,张崇见了一座凡人镇子,他于上空留滞片刻,然后降下飞剑,落到小镇之外。 又待片刻,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修士自小镇中出来。 此二人均为炼气中期修为,见了张崇,先是一礼。 “道友有礼。” 张崇还礼。 男修开口问到:“不知尊驾来我柏家有何贵干?” 柏家在赤沙岛和南枢岛都开设有店铺,若是欲要购买明光石或者灵药,大可不必特地来明光岛。 张崇回到:“在下此来是为了拜访好友,不知柏家家主之子柏冬青可在岛上?” “原来是少族长的朋友,在下柏冬来”,他一引身旁女修,介绍到:“这是舍妹柏冬瑶。” “在下张崇。” “原是张道友,少族长此时当是在族中坞堡,道友还请这边走。” 张崇自无不可,跟着柏冬来兄妹一同往岛中心去。 三人使了神行、轻身之术,很快便来到坞堡之外。途中张崇看见了许多庄园,询问后得知这些庄园亦是柏家修士的住所。柏家人并非人人都可住在坞堡,如他兄妹二人一般的大多数柏家族人都是住在各自的庄园之内。 坞堡自有人往内通传消息,柏冬来兄妹将张崇送到地方之后便回了小镇。 坞堡以砖石垒砌,古朴大气,墙高三丈,设宽大拱门。 张崇没等多久,便听到柏冬青之声。 “张兄,好久没见,你从东涯洲回来了。” 张崇将目光从远处收回,转看拱门之下。 二人相见,一番行礼自不用说。柏冬青一礼过后,便邀请张崇入内。 坞堡内亭台错落,楼阁林立。 张崇在柏冬青的带领下走过一片莲池回廊,到了池中小亭。 池中莲花盛开,灵气盎然,不似凡品。亭内石桌一张,石凳四个。 柏冬青伸手一请,“张兄,坐。” 二人落座,自有丫鬟奉上灵茶,张崇饮了一口,只觉滋味一般。 柏冬青:“张兄,自东涯洲一别,你我已经是两年未见了。今日一见,张兄已然功成八层之境,可喜可贺啊。” 张崇:“柏兄如今也是炼气后期,如此修为也是不差了。” 柏冬青从乾坤袋内拿出棋盘、棋子,摆在桌上。 “你我对弈一局如何?我本以为这修为已然追上了你,不想如今还是低你一层,那我就只好在棋盘里找回场子了。” 张崇洒然一笑,“乐意奉陪。” 柏冬青与人下棋,抓子猜先时若是自己抓,让对手来猜,那便总忍不住要提前以神识查看自家手中棋子数目,掩饰起来又十分拙劣,因此常常失了先手。 柏冬青伸手作请,对张崇说:“你来抓,我猜。” 张崇自无不可,道一声“好”,然后伸手自棋盒内抓了一把黑子。 柏冬青先是拈起两枚白子,然后细观张崇脸色。张崇也不知自己手中棋子数目,柏冬青自然看不出究竟。 片刻之后,柏冬青作罢,丢下一枚棋子,手一摊,一枚白子躺在手心,说:“我猜单数。” 张崇松开拳头,手中黑子纷纷落于棋盘之上,一阵噼啪声后,柏冬青面上一喜,“十三颗,是单数”。 柏冬青执黑棋,先落一子,张崇紧跟着落一白子。二人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主,开局之时都是下得极快…… 棋局之间,张崇言到:“我这次来还有一桩事要跟你打听一下。” “什么事?你说说看。” 张崇落下一子,“打吃”,随后说到:“我想买一些一阶灵草的种子,不知该去哪里购买。” 柏冬青面露疑惑,“张兄要灵草种子干嘛?” 张崇只道:“在东涯洲那边有用处。” 柏冬青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做深究。 “需要种子的往往都是各个家族,或者是一些前辈的药园,咱们黎南修仙界有灵田、药园的势力、家族都靠自给自足,既不需要购买种子,也很少出售灵种。” “这样啊……” 张崇闻言,不禁眉头稍皱。 柏冬青落下一子,接着说:“若是张兄只要个十颗八颗的,我从族里给张兄弄来也是无妨,就不知张兄是要什么种子。” “最好是一二年生,易于养活的灵草,不拘是什么种类。” “这……我族中药园多是比较珍惜的一二阶灵药,生长年份最少也是十来年。” 柏冬青摇头两下,忽然目光一亮,“倒是有个地方,能买到大量草种。” 张崇忙问:“什么地方?” 柏冬青却不回答,沉色思量片刻,缓缓开口:“天恶域。” “天恶域?” 此地之凶险,黎南尽人皆知。 柏冬青解释到:“两年前,有人在天恶域大肆收购火纹草,还在一个无名小岛上立下了市坊,出售火纹草种子,同时收购成品灵草。据闻那人是一个金丹期前辈,他立了规矩,岛上禁制杀人。” “这两年不少家族的灵田都部分改种了火纹草,可惜我家灵药园面积不大,明光岛也没有灵田。” “还有就是,那位前辈雇佣了大量修士往天恶岛上去,报酬丰厚,吸引了许多散修,族里也有不少人冒险前去赚灵石。” 火纹草一年长成,十年而枯。以药力论,自然是越久越好,但若是急用,一年份的火纹草也是足用。 火纹草自然是符合张崇的要求,但是天恶域…… 第六十二章 天恶域 一局终了,张崇心不在焉,遗憾落败。 二人各撤棋子,再启一局,落子间不时闲聊几句。 几局过后,各有胜负。柏冬青见天色已晚,便着人安排客房,予张崇留宿数日。 此时张崇已有决断,打算几日后乘曜日号去见识一番在黎南大名鼎鼎的天恶域是何模样。 几日匆匆而过,曜日号再临明光岛。张崇辞别柏冬青,乘曜日号往天恶域一行。 天恶域地处黎南群岛最南端,乃是天恶岛及其周边岛屿的代称。此地十分混乱,天恶岛更是情况特殊,故而石家曜日号并不会深入天恶域,停靠到此地的核心岛屿,天恶岛上。 曜日号抵达天恶域后,便于一处无名小岛旁停靠下来。张崇已知此无名小岛如今被起了个名字,为止戈岛。 止戈岛不过十里长宽,涨潮时更是要小上一圈。其上并无码头、引桥,张崇只好御使飞剑入岛。 与他一同在天恶域下船的修士还有不少,约莫三十来个,张崇粗略看去,居然还有炼气中期修为的修士。张崇见此,顿觉安心不少,若非止戈岛当真一改天恶岛原本的混乱面貌,炼气中期的修士岂敢来此。 踏上止戈岛,张崇远远便见到小岛中心的建筑。岛上地势略有起伏,中部稍稍凸起,无草无木,光秃秃一片。 张崇运起轻身术,起落间临近市坊,忽然眼睛一缩,停下脚步。 前面立着十来根高三四丈的木柱,并列一排,木柱上端无一例外的挂着一具尸体。修士肉身不易腐坏,加之岛上海风经年不止,此十数修士尽成干尸,各个面容恐怖,几若骷髅。 张崇站在原地,扫视一圈,在中间木柱下发现了一块木牌。 张崇稍稍走近,观其文字。 “止戈之岛,严禁杀戮。作乱袭杀之辈,皆在于此,留予诸君一观。” 寥寥几句,却尽是冷冽杀气。张崇心到:天恶域,名不虚传也。 区区几具干尸,自然吓不住张崇,相反,此地既然有止杀之令,正合他这类战力不高之辈一游。 木柱之后便是市坊。市坊简陋异常,几块木板,些许砖石搭成一个窝棚,修士盘坐其中。放眼望去全是此类如凡俗狗窝一般的建筑。 张崇观察片刻,走入此地唯一一家有个正经房子的铺子。铺子没个名号,就是一间木屋,设了阵法守护,也不开门,只留一扇窗户沟通内外。 张崇暗中惊奇,走到窗边,隔窗一观,里间坐着一人,修为难窥具体深浅,但其气息远超于他,必是筑基无疑。 张崇一礼,“见过前辈。” 那人坐在躺椅上,也不还礼,脑袋往张崇这一偏,见是生面孔,问:“干什么的?卖火纹草还是买种子,还是要去岛上做事?” 此人声音尖锐,如猿猴嘶叫,其人也是生得尖头尖脑。 张崇低眉打量了他一眼,觉得此处独有的风气倒是有些意思。 张崇拱手,言到:“在下欲购些火纹草种子,不知是何价格?” 那人懒洋洋地回答:“五十灵石一袋,每袋五百枚种子,你要几袋?” “可否容在下一观?” 那人甩了一袋种子出来,不耐烦的说:“赶紧的,别挡着本管事的日光了。” 张崇也不恼怒,神识查验一番,袋内种子均有生机,甚觉满意。五十灵石撒到窗台上,管事一挥衣袖,将之收了,随即闭目养神起来。 “却不知一年份的火纹草价值几何?” 管事眼皮也不抬,“二十八灵石一株”。 此人无礼,张崇本也懒得与他多行礼节,但考虑其人修为,他还是朝其一拱手,然后将种子收入乾坤袋中,转身离开。 张崇让出位置,立时便有一人上前,与窗内之人交谈起来。 海船尚在离岛不远处等候,张崇起了飞剑,回到船上。缴了船资之后,张崇便寻了的地方盘坐。 张崇心中算到,若是五百颗种子全数长成,那便是一万四千灵石,若是遇到机会,没准能拿下一颗筑基丹。 随即张崇又自嘲的笑了笑,且不说五百灵种全数长成是何等的异想天开,这筑基丹也不是有灵石就能买到的东西。 如是顺利,这几年张崇当是该以售卖火纹草所得购买丹药辅助修炼,而后便是收集布置引雷阵所需材料。 张崇原本计划收集一些灵种便回返东涯洲,如今却只得火纹草一种。 入夜时分,曜日号再次启程。 船行半夜,张崇忽然听见有修士呼喝之声传来。张崇起身望去,借着月光依稀可见是有三人于海面之上交战。 船上并无过多异响,不过多了几句交谈之声,想来大家对此都是习以为常。 依黎南修士的经验,天恶岛方圆千里可视为天恶域的大致范围。此处乃是天恶域边缘,争杀之事从来不绝。 以张崇眼光看来,那三人修为与自己在仿佛之间,其中青衣修士以一敌二,其攻守法器皆是中品,品质不在张崇手中夺命梭之下。 其人法器御使之间流畅无碍,想也是个熟于斗战之人,但是不过盏茶功夫,他便被一件飞盘法器削去了头颅。 张崇见此,忽感脖颈一阵冰凉。回过神来,方知是自己的错觉。 争斗结果一出,船上立时喧闹起来。众人纷纷开口,品评一番。类似“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可惜可惜”之言不绝于耳。 小小插曲过后,船上又恢复了安静。 曜日号走走停停,近乎半个月后方才抵达赤沙岛。 回到租用的洞府,张崇稍作歇息,便进入了秘境空间之中。 张崇一入此间,小猫便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蹿到张崇身边。 扎泽贺却是神情振奋,跑上来对着张崇一礼,说:“主人,灵田里有灵草发芽了。” “哦?” 张崇转念一思,或是那一道雨泽术使得之前随意种下的灵药发了芽。 张崇走入灵田一看,其中确实长了几株细叶千金草。 张崇已然决定在灵田中遍植火纹草,这几株细叶千金草实在鸡肋,空占地方。 张崇拿出装着火纹草种子的袋子,丢给扎泽贺。 “你们把这火纹草种子全部种下去,灵田里地方可能不够,你们自己开垦。这几株细叶千金草随你们处置。” 扎泽贺闻言,先是面色一苦,随后又露喜色。这灵草他们一家三口当然是要分食了。至于移植他处,留待讨好张崇的这个选择他是不做考虑的。 张崇看过灵田之后,转而又去查看乌木藤,金碧桃。 小小桃树如今也长高了一些,约莫高了有八九寸吧。树上挂着个蜂巢,张崇神识探入,立时就找到其中的蜂后,于神识交流中得知如今巢内已有灵蜜储存,灵蜂数目也有五百来只。 张崇视察完毕,便带着小猫和扎泽贺一家出了秘境空间。 转修功法已然大功告成,阵灵转生也一切顺利。张崇这次回到赤沙岛的两个目的已然达到,接下来便是静候天星号来到赤沙,随后回返东涯洲了。 第六十三章 火灵石 一个月的航行过后,张崇再次回到了东涯洲。 一来一回便要耗去两个月时间,船上鱼龙混杂,不宜运功修炼,这便是耽误了两个月的功行。张崇思量,如无意外,自己当不会轻易返回赤沙岛了。 张崇自斩鲸城内顺手买了一份最新的通言馆报,并未多耽误功夫,很快就出了城,往青沂市坊去。 张崇抵达百花峰时,见山上花木繁茂,洞府外迷雾笼罩,显然是迷踪阵尤在运转。 迷踪阵本身乃是品阶颇低的一阶阵法,所用灵石更换之期乃是在六个月上下,如今运转如常,张崇想来,应是有王孝庭照料之故。 踏入雾中,张崇忽觉其中有人,翻手取了十八飞叶出来,环身守护。修为突破到炼气八层之后,张崇神识之力同时也增长了几分,如今他已经可以勉强完整使出十八飞叶之阵。 张崇立于刘红梅的院子外,察知其内有一道熟悉气息,十分弱小,心中有所猜测。过不多久,一人打开房门,正是刘红梅其人。 她见张崇回来了,立时跑到近前,行了一礼,“见过前辈。” 张崇:“你是何时回来的?” 刘红梅:“禀前辈,我是半年之前回来的。当时前辈不在山上,我待了许久才等到王前辈来百花峰拜访,蒙他告知了前辈消息。他让我在山上安心等候前辈回来。” “嗯”,张崇略一点头,见她仍旧是炼气一层的修为,说:“你且去修炼吧。” 刘红梅应了声“是”,回了屋内。 这刘红梅资质极差,开始修炼的时间也晚,张崇估计她此生踏足炼气后期的机会当是不足三成,更遑论筑基了。 崇涯洞府的石门上积了些灰尘,张崇挥袖使法力驱散灰尘,然后朝石门打出法诀。 石门缓缓开启,内里虽暗,却能带给张崇安定之感。 明光阵起,张崇放出小猫,随后入静室先检查了一番八御玄土阵。 阵法无碍,不过其中镶嵌之中品灵石光泽暗淡,恐不久之后便需更换。 秘境空间之中,扎泽贺一家三口辛苦一月,五百粒火纹草种子已经全数种入灵田之中。 扎泽贺之前在族内也不是没见过兀叶舍种姓的青须人劳作,一番照猫画虎下来也是觉得自己在灵植一道上颇有些天赋。 张崇见灵田面积被扎泽贺扩大了近一倍,十分满意,不尤勉励几句。 扎泽贺听罢,也是堆了笑脸,说:“主人说的是,不知火纹草成熟之后,我们能分几株啊?” “嗯?” 张崇念头一起,扎泽贺顿觉脑中如刀劈火燎一般疼痛,当即嚎叫起来,双手抱着脑袋,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头顶青色须子抽搐不已。 张崇只想小小惩戒他一番,疼痛感只维持了几息时间。 “扎泽贺,莫不是我太好说话了,你看清自己的身份再问。” “带上你的妻儿,跟我出去。” “小的知错了,知错了……” 扎泽贺脑中余痛尚存,听闻张崇吩咐,只得站起身来,去喊墨卉萍萍母子,准备出秘境空间。 张崇看着扎泽贺矮小的背影,暗道:便宜没好货。智力正常,却难说聪明,果然是不好用。 张崇洞府狭小,自然不会让扎泽贺三人同住,从空间里出来之后就吩咐扎泽贺夫妇出去自行开辟山洞。 年幼的扎泽芽被张崇留在洞府内与小猫为伴。 张崇安排好扎泽贺一家之后,于静室中坐下,考虑起火纹草之事来。 这五百灵种能有多少长成还很难说,雨泽术效用不凡,张崇决定每月为灵田施展一次。 最为关键的是火纹草生长所需的火属性灵气了。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布置蕴灵阵,镶嵌以火灵石,提供灵草所需。 阵法一布,可谓是一劳永逸,即便日后改种其它灵药,这也是极好的培育手段。只是且不说除非是炼制好的阵盘,一般的阵法都只能由阵法师布置,就是这布阵的灵石消耗就不是张崇目前能承受的。 布置不了阵法,火灵石却总是要有的,灵石碾碎之后埋于田中一样可行。只是下品无属性灵石兑换下品火灵石的市价是十兑一,而张崇如今身上已经没有灵石了。 张崇想来想去,自己风翼遁法已成,去青巫山脉猎杀妖兽赚灵石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当然,可供张崇选择的路子也少得可怜。 修仙百艺,一技不通。张崇不去青巫山脉,那便只有去市坊内受雇于人,赚取佣金。 去市坊内赚灵石无疑十分安稳,但是每月赚得绝对不多。这条路倒是挺适合刘红梅这种资质差,修为低的年轻修士。 次日,张崇将刘红梅唤进洞府。 “坐。” 刘红梅就座,墨卉萍萍为其奉上一杯灵蜜茶。张崇言到:“这是青沂市坊内最为常见的灵茶,你不妨饮一杯。” 刘红梅拱手称谢,而后端起灵茶,小嘬一口。茶水入口,味香且甜;灵气入腹,一股暖意浮现,刘红梅忽感自身修为似乎有所提高,虽然微乎其微,好似错觉,却也让她颇为欣喜。 张崇道:“修行一途,财侣地法缺一不可。你乃是五灵根资质,入道也晚,想要有所成就,所需丹药、外物必是少不了的。” 刘红梅眉头蹙起,言到:“家中到底不过是个凡俗商户,他们能给我收集的灵石很少,只够每天修炼的。” “你在我这修炼,全无赚取灵石外物的办法,可想过到市坊中找个什么活计?” 刘红梅摇头,“没有。” 话到此处,张崇不再开口,静候刘红梅下文。若是她只想着靠家里的支持勉强度日,那张崇也不会强行将她逐下山去。 石室内几息之间一时分外安静。刘红梅思量过后,最终开口:“还望前辈指点迷津,晚辈感激不尽。” 张崇:“你若有意,我今日可带你去见王孝庭一面,让他在万符楼给你找个差事。” 刘红梅面露感激,连声称谢。 张崇不过是在买下扎泽贺三人后不愿山上有个外人,想把她打发走罢了。此举可谓两全其美,张崇得了清净,刘红梅在道途也多了一丝希望。 第六十四章 再遇吴织 张崇并不能驾驭飞剑带人飞行,好在王孝庭的十载洞府与他相距不远。 修士但凡有些许修为在身,要么会习练轻身、神行等术,要么会御使飞行法器,刘红梅那与凡人无异的赶路速度让张崇颇不适应,但总也是忍受下来了。 十载峰。 王孝庭见得张崇回来,甚为欣喜。 “张崇,你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张崇一翻白眼,“呵。” 入得石室,王孝庭取出灵酒。张崇目光一凝,“你已经炼气九层了?” 王孝庭露出自得之色,道:“然也。我迈入炼气八层多年,如今终于突破,接下来只需按部就班修炼,待到炼气圆满即可准备筑基了。” 张崇拱手,道:“恭喜。” “嘿嘿,等爷筑基之后再恭喜不迟。你资质好过我,如今……咦?你也突破了?” “不错。” 王孝庭:“那想来我筑基之前,你应该也能到九层境界了。” 二人闲聊一阵,话题终于是转到了刘红梅身上。张崇道出想拜托王孝庭在万符楼给她寻个差事,好赚取灵石修炼。王孝庭一听,当即大手一挥,道:“没问题。” 如今王孝庭已经是一阶上品制符师,更是有望筑基之人。他在万符楼也是有几分地位,即便让刘红梅免去测试,直接招她入万符楼当个符徒也是可以。 刘红梅一直立在张崇后侧,听得王孝庭之言,立时感激万分,日后涌泉相报云云脱口而出。 …… 几日后,刘红梅离开了百花峰,前去青沂市坊修炼。 张崇收拾妥当,也准备入青巫山脉中猎杀妖兽。 飞过断头峰,张崇降下飞剑,以轻身术前行。 山脉中妖兽多不胜数,但是散落分布到广袤的地界里后,修士想遇到价值高些、实力又低于自己的妖兽并不容易。 张崇在山中寻觅数日,也只是发现了一窝土甲鼠。 土甲鼠不值几个灵石,更重要的是它们对钻洞逃命一道是极为擅长,不好击杀。 深秋之节,天地肃杀。 张崇坐于古树枝上,闭目调息,恢复法力。 明月高悬,一声清晰的狼啸忽然传来。张崇睁眼,遥望声音传来的方向,听此声,地方似乎不远。 张崇并不耽搁,运起轻身术便跳到另一棵树的枝头,如此反复起落,飞快的靠近狼啸传来之处。 斜峰之上,一只啸月狼坐于地上,仰头吞吐月华,身上气息浮动。妖兽大多灵智不高,不通修炼之法,最多只能凭借血脉天赋以一些粗浅的吞吐精气之法进行修炼。 张崇隐于暗处,心道机会来了。他将夺命梭取出,注入法力,扣在手中。论出其不意,张崇手中还有一枚飞针法器隐蔽性更高,品阶也不在夺命梭之下,但是飞针对付修士还行,拿来对付妖兽则不够看。 修士肉身大多脆弱,偷袭之下,飞针自有奇效,而且飞针带毒,也是阴险。然则妖兽大多皮糙肉厚,小小飞针颇难建功,恐难穿破妖兽皮毛,倒是夺命梭正是合用。 啸月狼正沉浸与月华之中,一道飞梭忽从林中飞来,其速极快,转瞬便击中啸月狼后脑。 啸月狼翻到在地,张崇背后双翼虚影乍现,正是风翼遁法。 张崇冲出,九片飞叶环身,召回夺命梭,又朝着啸月狼脑袋打去。 啸月狼丈许身长,此刻一个灵活横跃躲过一击,立时头也不回的逃走。张崇有遁法加持,自不可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连忙追赶上去。 啸月狼知不能敌,只顾埋头逃跑。张崇紧紧追赶,不时以夺命梭击之,其身已然伤重。 如此半个时辰,啸月狼逃窜之速已然下降,只是张崇却不得不暂且放它一马。风翼遁法速度惊人,更能让炼气修士不靠法器也能御空,但是其消耗法力的速度也是惊人,不过半个时辰,张崇法力已然快要见底。 继续追赶,未必不能在法力耗尽之前击杀啸月狼,只是在青巫山脉之中,耗尽法力之举既愚蠢又危险。张崇自是不愿冒此风险。 论法力深厚,张崇在同辈之中甚为平庸,不是乙木化生经不重此节,而是张崇前法已成,转修之后法力深厚程度也还是老样子。 修行之途,基础是十分重要的。张崇虽然不过是个炼气八层的修士,但已有根基不牢之虞,日后必须耗费精力,想办法弥补。 啸月狼身受重伤,张崇估计它逃不了多远。 此时最紧要的是寻个地方尽快恢复法力,好循着踪迹去追那啸月狼。 一个时辰后,张崇在回气丹的助力之下恢复了六成法力。 张崇不待法力复满,立时往啸月狼之前逃窜的方向追去。 杂草之间尚余点点血迹,张崇细寻踪迹,谨慎前行。 天色渐明,张崇走到一个只有两三丈高的崖上。啸月狼的踪迹到此断了,张崇看了一眼崖下,林木茂盛,难见地面形貌。 张崇一跃而下,落到地面。 二十多丈外,啸月狼倒在地上,其血尚温,并未凝结。一柄法剑悬于血泊之上,剑尖与狼血相隔三寸,剑身血纹密布。纹似豺狼之形,又有龙首之像。 张崇暗扣夺命梭,放出九片飞叶,却不靠近。 狼尸之旁,一人背对张崇而立。张崇下来的声响并不小,那人却好似全无所觉。 张崇不愿白白放弃追赶许久的妖兽,又怕前面是个实力强悍的凶人。 只过了几息时间,张崇已有决断。一只啸月狼不过几百灵石,何必冒险。张崇自知实力一般,失了此兽,再去寻就是了。 既下决断,张崇也不拖沓,双翼一展便欲离开。刚一转身腾空,张崇忽听一人语声传来。 “道友不要你的妖兽了吗?” 声音颇为耳熟,张崇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张崇按下疑惑,遥遥拱手,“既非在下击杀,道友收了此狼便是,却不知此言何意?” 咦? 张崇双目一凝,原是那人已然转过身来,张崇认出那人即是自己买下扎泽贺三人时遇到的女修。 “道友还真是大方,不知紫玉灵蜜可还有,吴织当日所取已经吃完了。紫玉灵蜜虽然不怎么珍贵,但市面上却是少见,倒是不好买。” 张崇消了几分戒心,道:“吴仙子,幸会幸会,在下张崇。至于灵蜜,倒是还有一些。” 吴织:“张道友何不上前说话,相隔如此远,说话也是费力。” 张崇:“不必了,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好。” 张崇怀疑吴织精通魅惑之术,暗道还是小心为妙。 吴织一笑,不以为意。 “我知道此兽是被人追赶至此,不想刚刚将之击杀,道友就追上来了。若是道友来晚了也就罢了,我也就心安理得的将之收了。但是道友既然来了,我也不占这个便宜。” 张崇:“仙子此言何意?” 吴织:“妖兽尸体归你,我取其精血即可。不过……你须给我一些灵蜜以做补偿。” 张崇不太相信有修士会如此好心,不过转念一想,吴织乃是平海宗弟子,到底是与蝇营狗苟的散修不同的。 张崇收了法器,走到离吴织十几丈远处,他自认这个距离,纵有意外也能来得及应对。 吴织头挽一个简单道髻,长发垂腰,耳边分出两缕垂在胸前。身着青色长裙,腰系天蓝系带。 张崇神识有感,其人若清池之莲,又似山巅兰草。 张崇知自己十分清醒,却不解于自己莫名的些许痴迷。他定了定神,甩开疑惑。 “不知仙子需要多长时间?” 张崇走近之后,已然看出吴织要妖兽精血便是用在她身旁法剑之上。 张崇观来,此剑杀气暗藏,吸敛血煞孕养自身,而且品质……张崇一惊,极品法器! 啸月狼的血很快凝固,血污略显灰白之色。吴织将法剑收入剑鞘之中,此极品法剑立时宝光内敛,旁人绝难看出它是一件极为罕见的极品法器。 张崇之所以认出它乃是法剑,而非修仙界更为常见的飞剑,便是因为吴织手中的剑鞘。 除了张崇听都没听过的剑修之外,修士的飞剑都是不需剑鞘的。 吴织并未将宝剑收入乾坤袋内,而是如凡俗侠女一般拿在手上。 “好了。” 吴织握剑而立。 大派高徒,如此英资,张崇不禁有些自惭形秽,只想赶紧取了灵蜜给她,早点分开。 张崇取出蜜罐,见吴织也取了一个小玉瓶子,走上前来。忽觉自家心态当是好笑,脸上自也微微讥笑。 既入仙途,竟还会心生尊卑贵贱之念,当是可笑至极。 吴织不知张崇心中所思,不解道:“你笑什么?” 张崇言到:“没什么,随便笑笑。” 张崇却没意识到,二人面对面,相距不过几尺。如此距离,吴织若忽生歹意,以极品法剑之威,他岂有幸理? 吴织取了些灵蜜,随即一礼,“后会有期。” 张崇还礼。 吴织潇洒离去,仙人之姿尚停于张崇眼前。 张崇将狼尸收入乾坤袋内,甩甩衣袖,不禁分心回忆起那柄极品法剑模样,亦是离开了此地。 第六十五章 矛蛛 青巫山脉极为广袤,张崇在山中兜兜转转,来到了一片山坳之中。 张崇进山已经有两旬时日,除开碰巧遇见的那只啸月狼之外,张崇之后便只找到了一只白尾灵雀,可惜未能将之捉住。 昨夜张崇为一只毒虫所蛰,还好有法袍在身,加之及时布下灵光护身,那毒虫的毒牙刚碰到张崇腿上皮肉便被弹开,随后在张崇的夺命梭下殒命。 张崇谨慎起见,还是服用了一枚解毒丹。 今日天明之后,张崇方才发现此地不太寻常,虫蚁较其它地方有些过多了。 他入山坳中略做查看,发现此中树木有半数都被织上了或大或小的蛛网。偶有一些妖力极弱的一阶蜘蛛类妖兽零星地趴在蛛网之上。张崇细细观来,发现这些蛛类乃是矛蛛一族。 一阶矛蛛中个头最大的足有脸盆大小,六根蛛腿尖锐锋利,十分适合用来炼制法器,价值不低。 此处显然并非善地,母矛蛛一次产卵上百枚,一大家子,几世同堂,群居一处。上千的基数下,其中修为达到一阶后期的矛蛛绝对不会只有一只。 张崇回想自己在典籍中所看内容:矛蛛擅跳跃,毒性剧烈,精于腐蚀。其毒于草木金石无碍,唯蚀血肉皮毛。 此山坳矛蛛数目极多,张崇看其中规模,想来与自己修为相当的一阶后期矛蛛也有不少。 只单纯以修为实力论,张崇还是该远远避开此处为好,免得杀蛛不成,反而被蛛群所捕,到时被矛蛛用蛛丝包裹成蛹,在蛛毒腐蚀下化为汤水,成了矛蛛的美味佳肴。 张崇没有选择避开这处山谷,一来是因为他入山之后,收获寥寥,不愿白白放过机会,二来就是这蛛群本身还有一道关窍。 若是矛蛛如紫玉灵蜂或是护木蚁一般是族群内阶级分明的群居虫类,那张崇肯定二话不说,扭头就走。此等实力的族群若是有枢脑存在,其等行动一致,张崇绝不敢触碰其等。 矛蛛却是没有王虫这一说法,除非是哪只矛蛛凝聚妖丹,得成二阶,同时它也有此心思,方才可能会倚仗力量统摄族群。 张崇观察下来,觉得此处当是没有二阶矛蛛的。 妖兽的世界没有庇护一说,只有弱肉强食之理,猎者、食物之分。若是山坳里有二阶矛蛛,那么此种中绝不会有众多非矛蛛的各类虫豸。无论是对炼气修士来说,还是对一阶妖兽而言,二阶妖兽的巢穴都是需要极力避开的一处地方。 待张崇围着山坳外围走了一圈之后,已然开始思量起如何行动了。山坳里毒虫众多,蛮干肯定是不行的,具体该如何利用矛蛛之间各划领地,互不统属这一点值得仔细考虑。 张崇一番思量,最终定计于“引蛇出洞”四字之上。 张崇离开山坳,在附近搜寻了几只山鸡野兔,以囚龙索捉来,带到山坳之中。 张崇小心翼翼,尽力避开密布的蛛网,实在避不过的就以飞剑将蛛网之上的弱小矛蛛斩了。一番寻找之后,终于是寻到了一个较大的巢穴。 一颗高二十余丈,枝叶繁茂的古树之上,蛛丝凌空密布,无数白色细丝将此树与周围几十丈内的树木勾连起来。地表之上,蛛网铺了几层,张崇若是想靠近蛛巢,一旦踩到或是触碰了空中蛛丝,必会为树冠中的矛蛛所察觉。 张崇运起灵目术朝树冠中看去。其内靠近树干处蛛网层层叠叠,围裹成团,只余一个洞口延伸出万千丝线。蛛巢周围树枝之上还挂着几个虫蛹一般的东西,由蛛丝裹成,想来是矛蛛的食物。 巢内矛蛛修为至少也该是一阶中期,方可将蛛巢经营至如此规模。 张崇从脚边抓起一只山鸡,朝空中一甩。山鸡立时扑腾翅膀,咯咯直叫。蛛丝并不坚韧,为山鸡所触,除非十几根一齐受力,否则都会被挣断。 山鸡落地,又过一息。 一道灰影自树冠中蹿出,带落几片树叶。其速极快,转眼落至山鸡身上,张崇立于一旁,定睛一看,此乃是一只一阶中期矛蛛。他暗道可惜,手上却不耽误,夺命梭朝其一打,击在矛蛛腹部,那矛蛛受此一击,腹部凹陷,渗出灰绿浆液。 矛蛛下来时带掉的几片绿叶落到了地上,张崇招回夺命梭,矛蛛稳住了身形。 矛蛛身体坚硬,生收一击不死也是正常,张崇并不意外,起了夺命梭又要祭出。 却见那矛蛛八肢同曲,随后一齐用力,朝张崇弹射而来,一头撞在飞叶之上。张崇又起夺命梭一击,从其口中穿入,在其胸部之内翻滚两下,将生机绞杀干净。 此矛蛛不过一阶中期,张崇自能轻松拿下。夺命梭上裹满了气味令人作呕的液体,张崇只得闭了口鼻二识,把它在土里搓两下,收回了乾坤袋中。 殒命的矛蛛还以它内脏、腹液的独特气味恶心着张崇。矛蛛身上只有四对步足可做炼器之用,其余螯肢、触肢、头胸腹部皆无用处。张崇以飞剑斩下四对步足,转身离开。 中品妖兽价值不高,张崇是想着斩杀一二后期矛蛛方可收手。 不久后张崇又寻到三个蛛巢,此三个蛛巢相距不远,周围大大小小的蛹状存粮有五十七个之多,周围亦有不少幼小矛蛛结网而居。 张崇不欲以身犯险,想着再换一个目标,不料他一转身,没走几步便觉不对,他低头细看,几根蛛丝与土石同样颜色,正被他踩在脚下。 张崇心道不妙,忙取法器。三个蛛巢中同时蹿出灰影,直扑张崇所在。张崇连掐法诀,以三块飞叶各阻一只。 矛蛛四对步足既坚又锐,弹跳力也强。此三只矛蛛中一只为一阶后期,两只中期。其等八只蛛目各泛幽光,从三个方位朝张崇跳来,一条条附肢好似利箭长矛。 张崇以一敌三,干脆收了夺命梭,十八飞叶结成阵势,全心守御。三只矛蛛借助地形,树木,从各个方向攻来,被飞叶挡住后立刻折返,快速换了方位又立刻冲来。 十数息内,张崇挡下攻击不下百次,神识、法力飞速消耗。与此同时,周围一阶前期,甚至不入流的矛蛛都躁动起来,尝试朝张崇攻击。 十八飞叶在极限情况下可同时抵挡十八只矛蛛的攻击,可是不提张崇能否做到控制如此精微,此地矛蛛数目岂止十八之数。 张崇勉力抵挡,知不能敌,十八飞叶流转不止,背部双翼虚影忽而显现。张崇遁法一展,御空而逃。 此地矛蛛却不肯放任张崇离开,虽无飞遁之能,它们却可凭弹跳之力,奔袭空中的张崇。 在青巫山脉飞遁从来是件危险之事,张崇还未摆脱矛蛛追赶,一只流火炎鹰又在远处空中出现…… 第六十六章 炎鹰×疯魔 张崇额头滴汗,转瞬冷汗又消弭于风中。 张崇见远方妖禽出现,面色凝重,转了方向朝流火炎鹰反方向飞去,以期能在妖禽飞至之前摆脱矛蛛。 实则若只单单为了摆脱矛蛛,张崇只要往上空攀升,到达矛蛛难以跃至的高度即可。然则青巫山脉之内,飞至那般高度,必为众多妖禽、修士所见,此举与寻死无异。 流火炎鹰飞行之速与张崇施展风翼遁法的遁速相差无几,若是法力足够,倒也不是不能一直往青巫山脉外飞去。张崇往背后一望,流火炎鹰距自己尚远,他一狠心,收了遁法落在离山坳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之上。 张崇目光扫过手腕上的木珠。秘境空间是他的倚仗,只是进入其中之后外界会发生什么就全然不在张崇掌控之下了。或许张崇自秘境空间出来时会发现自己正待在哪只妖兽巢穴之中也说不定。 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这依仗不可轻用。 三只矛蛛就在周围,与其被动守御,不如主动出击。张崇目光一凝,抬手一指,囚龙索从袖口之中飞出,以迅雷急电之速,飞向那只一阶后期矛蛛。 囚龙索飞出的同时,十八片飞叶失去控制,阵势一散,纷纷掉落在地。 上品法器岂是易与?囚龙索一出,那一阶后期矛蛛当即被捆作一团,倒在地上。 只是御使上品法器需要张崇动用全部神识,没有余力御使其它法器,故而另两只中期矛蛛跃向他时,张崇身上防御只有一层薄薄的灵光。 “嘶啊!” 数只尖矛一般的附肢插入张崇右肩及侧腹,身体的疼痛与面临死亡的恐怖一齐涌上心头。两只矛蛛得此机会,牢牢抓在张崇身上,张开蛛口便要注入毒液。 这一口却咬在了土块之上。原来在此危急之时,张崇以一道御土术摄来些许土石包裹自身,矛蛛之口也就那么大,也不似其等的附肢那般尖利,没能咬穿土层。 矛蛛行动呆板,攻击受阻便跳开,再寻机会。 此时,一声清亮鹰叫响彻山头,两只矛蛛不知怎的,竟扭头跑了。张崇往空中一望,见流火炎鹰已至。 一阶后期的矛蛛被张崇困住,在地上挣扎个不停。张崇将飞剑持拿在手中,快步冲到矛蛛面前,举起飞剑朝着蛛口狠狠插下,随后也不抽出飞剑,只留矛蛛在原处等死。 张崇手掐法诀,将散落在地的十八飞叶招至身侧,又将夺命梭握在手中。 山头上空,流火炎鹰盘旋几圈,而后降了高度,贴近地面。此妖禽翼展丈许,比寻常老鹰大了几倍,一身羽毛红黄夹杂。 不待张崇细观,流火炎鹰张口便是一道火柱喷出。焰柱出鹰喙时尚是细细一缕,落到张崇头上时却已经有了半丈粗细。 张崇御器抵挡,只是十八飞叶擅于应对法器攻击,对术法之流的攻击却是有些乏力。 焰浪一波接着一波,时不时从飞叶缝隙中露些下来,落到张崇身上。妖火威能不小,张崇身上的下品法袍不堪重负,没两下就被灼烧得焦烂了。 妖火灼烧之痛,加之适才矛蛛在他身上戳的几个窟窿,张崇只觉难以忍受。 十八飞叶组成的防护之下,张崇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目露凶光。 他一把扯下破烂不堪的青海麒麟袍,舍了九片飞叶,双翼一展,带着夺命梭飞上空中。 流火炎鹰见张崇飞起,收了焰柱妖术,朝空中的张崇吐出一颗硕大火球,火球打在飞叶之上,立时爆炸开来,于空中绽放一团绚烂焰火。 焰浪未散,一枚夺命梭自火焰中飞出,带着尾迹击向流火炎鹰。炎鹰双翅一抖,凝聚出数道流火,似流星般冲撞到夺命梭上,三道流火不分先后击中夺命梭,夺命梭倒飞回去。 此时火球爆炸的余波消散,露出赤裸上身的张崇。张崇作为修行者,如今年纪尚浅,皮肤自是白嫩,只是此时身上满是血污和妖火灼伤痕迹。张崇终日打坐修炼,也不炼体,胸腹既无赘肉,也没有体修那般充满阳刚之气的健硕之姿。 夺命梭倒飞,张崇掐诀控住,左手朝炎鹰用力一指,夺命梭又是攻去。炎鹰不断凝聚流火环绕自身,抵御张崇的攻击。 修士施法主要凭借神识、法力,手掐各式法诀为辅,不怎么需要肉身之力。此时的张崇状若疯魔,御使夺命梭如屠夫持杀猪刀般,动作极为用力,透着凶狠。 一连番攻击,夺命梭损伤极重,在它第十四次被炎鹰用流火急退之后,器身出现了极明显的裂纹。张崇忽感自己对夺命梭的操控出现了迟滞,随后夺命梭陡然断成两截,彻底损坏,往地上落去。 张崇失了法器,亦不慌乱,瞳孔中怒意依旧,思维却异常敏锐。 只见张崇双手同掐法诀,各使一招藤缠术,化出两道青藤朝炎鹰掠去。 空中一人一鹰,乃是张崇在攻,炎鹰在守。 丹田法力马上便要见底,张崇却如同不知一般,手上动作再快三分,一道道青藤打出,又纷纷被流火击散。 青藤一道接着一道,越来越快,直至这最后一道,炎鹰周身流火耗尽,不及凝聚,被青藤捆住双翅,不受控制的朝地上落去。 与此同时,张崇法力耗尽,再难维持风翼遁法,背后双翼虚影消散,身体也是坠落下去。 张崇摔在地上,可藤缠术到底威力不强,炎鹰以肉身之力及时将之挣断,扇起翅膀又飞了起来。 在张崇的猛烈攻势之下,炎鹰怕了,挣开藤缠术之后便欲逃走。张崇见此,没来由的杀意又生,强提法力施展风翼遁法升空。 双翼虚影一出即散,但也让张崇人到空中,张崇将手里飞针朝炎鹰奋力一掷,随后眼前一黑,在空中昏了过去,随后重重地跌落在地。 实则飞针能飞出多远,能否打中炎鹰与手上是否用力无关,只取决于法力、神识,张崇这奋力一掷全无必要。 这一场斗战,张崇施法、御器全无差错,临机决断也未失措,但是这如泼皮斗殴般的使力表现却又如此的奇怪,显得多余、愚蠢,更有些可怕。 第六十七章 心魔×凝煞(一) 星光洒落,山中寂静无声。 张崇自昏迷中转醒,仅是睁开眼睛这一简单的动作便牵痛了身上的伤势。他强撑起身,借着星空撒下的光线扫视四周。 囚龙索失了控制,松垮地缠在生机断绝的矛蛛身上;中品飞剑牢牢的卡在矛蛛口中,红绿夹杂的粘稠液体铺了一地。 张崇艰难地迈步过去,拔起飞剑,而后将囚龙索和矛蛛一同收入了乾坤袋内。 山中草木茂盛,多有荆棘藤蔓阻路。张崇没走多远,依靠在一株古树之下,摘下木珠手串塞入草丛之内,随后神识一动,进入了秘境空间之中。 身体上的贯穿伤和烧伤虽然看着恐怖,但张崇乾坤袋内还有几颗上次没用完的气血丹,服用之后性命当是无碍。 此时疗伤的重中之重为驱逐炎鹰妖火侵入张崇体内后,在其经络内留下的妖气。若是让这些异气在体内停留过久,甚至侵入丹田气海之中,于修为定是大有损害。 张崇盘坐地上,先取了气血丹服下,小心炼化,稳住身体上的伤势。半天之后,乙木化生经对于伤势恢复的促进效用开始显现,这部功法终于开始展露出它的能为。 治疗伤势不是几日可成,使其不再恶化之后,张崇立即开始着手驱逐体内的异气。他无玄妙法门,驱逐异气只能靠水磨功夫。 五经九络中的异气驱除起来还算容易,只需不断以法力冲刷即可,而那些细小络脉中的异气则需以极大耐心调用法力,在如迷宫般的络脉网中围追堵截。络脉成百上千,没有三五日是难尽全功的。 张崇全心内视,不时吐出一口浊气。驱逐异气与修炼之时运转周天不同,法力冲刷过藏有异气的经络之后不会回归丹田,而是裹挟着异气一起被排出体外。此举耗力极多,效率却不高,乃是最为笨拙的一种方式。 花了三四日时间,张崇将体内异气全数驱除,身上的伤也开始愈合。 空寂山林,张崇凭空出现。他捡起地上的木珠手串,戴在手腕之上。 夺命梭损毁,飞针消失无踪,张崇如今只余一件中品飞剑可勉强当做攻击法器。这件中品飞剑一器两用,杀伤力并不怎么高。 思及飞针,张崇遥望流火炎鹰飞来的那个方向,眼中闪过杀机。 他自语到:“这飞针还需寻回才行。” 那个方向乃是去往青巫山脉深处,想来炎鹰的老窝不太可能是在山脉内部区域,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发现浮空的张崇。如果还是在山脉外围,那倒是不妨前去一寻。 张崇不急前去,他选择以养伤为主,缓慢寻踪。 八天之后,张崇身上的烧伤区域都换了新皮,两处贯穿伤也已结痂,好了大半。 他如今所处之地距山脉内部已不足五十里,实则算是一处颇为危险的地方。此地有一株巨木,树高三十多丈,在青巫山脉内也是十分少有。 流火炎鹰之巢便筑于此树之上,张崇凭灵力在树上那巨大的巢穴里感知到了飞针的存在。他如今失了法器,又无强力灵符在手,实力比之以往大打折扣。此刻他思量一番,觉得飞针会出现在炎鹰巢中,必是飞针入体,而且难以逐出体外。 飞针之上的毒损伤经脉灵力,污秽丹田,比之矛蛛腐蚀肉身之毒要厉害得多。 张崇取了飞剑,踏将上去,徐徐升空,越飞越高,直至目光越过窝巢,看到巢内情况。炎鹰安静的躺在窝内,蜷缩着身子。它脖颈处原本鲜亮的羽毛此刻尽染灰黑之色,张崇灵目一扫,神识一触,发现眼前的炎鹰已然是一具死尸。 张崇伸手朝炎鹰一招,飞针透体而出,落到他手掌之上,其上乌光暗淡,当是所蕴毒性损耗殆尽。 翻手将飞针收起,张崇跳下飞剑,落到鹰巢之内。此鹰独自寡居,并无后代。一番搜寻下来,他也没能在鹰巢内发现什么好物。张崇失笑,揣测道:看来即便是对妖兽而言,一穷二白也是吸引不了雌鸟的。 此流火炎鹰乃是一阶后期妖兽,价值不菲,张崇将之收入囊中已是不虚此行。 既已收回飞针,张崇也不愿在险地久留,立刻便往山脉最外围而去,大致路线可算是原路返回。 临近矛蛛占据的山坳之时,本已觉得此时收获已然足够、不必再多事的张崇忽然想起了那三只追杀自己的矛蛛,情绪出现起伏,他杀意又生。 有了上回经验,张崇轻车熟路,轻松寻到了那三个蛛巢所在。 此时的蛛巢一片狼藉,原本密布空中的晶莹蛛丝断了无数,多了许多缺口,不能再覆盖全部空域。地上的蛛网也被犁出了几道长长的口子。原本此地像是三方共建的城堡,以蛛网密布四周,探查风吹草动,此时这里却如同战后废墟一般,满目疮痍。 原本的三个蛛巢此时已经变成了两个,被摧毁的不是被张崇所斩杀的那只一阶后期矛蛛的巢穴,而是另两只中期矛蛛中的一只的巢穴。 张崇不明所以,放出神识一探,发现如今此处只余一只矛蛛,而非他所想的两只。三棵树上挂着的食物之蛹如今都到了一家蛛巢外挂着。 望着那只矛蛛占据的大树,张崇双手一摊,各聚一团火焰。 火球术,张崇修炼最久,使用却最少的一道法术。两枚火球自密林中飞出,一枚落在树下的层层蛛网上,一枚击在树冠之上。火球遇到蛛网,立时爆裂开了,引起熊熊大火。 此前炎鹰来袭时,原本追着张崇的两只矛蛛选择逃跑。后来张崇思及,隐隐有所猜测。现在看来,即便矛蛛本身不为炎鹰所克,它们的巢也的确是经不起烧的。 巢穴遇火,矛蛛从中爬出,腹部喷出特殊的白色蛛丝,洒向周围。此种蛛丝很粗,看着带有黏湿意味,凡被白丝覆盖之处,火焰熄灭,不复燃起。 张崇见矛蛛出来,也不耽搁,袖口中飞出囚龙索,转眼便将正在专心救火的矛蛛捆了个结实。以上品法器对付区区一只一阶中期妖兽果真是无往而不利,况且妖兽还如此的蠢。 火焰沿着蛛丝传播极快,许多不入流的矛蛛在火舌舔舐之下成了焦炭。张崇越过火海,走到被擒住的矛蛛身边,举起飞剑狠狠刺下。这一剑未能刺入矛蛛头部,被其坚壳挡住。 张崇双手一同握住剑柄,又是一剑刺下! 拔起,再一剑刺下! 再拔起,再一剑! 张崇一连刺了十多剑,原本平静的脸上显露癫狂,他似是在这个过程中享受着诡异的快感。 …… 矛蛛最终惨死在张崇剑下,火焰燎过张崇并不健硕的身体,他回过神来,看着脚下矛蛛稀烂的脑袋,一种惊恐浮上心头。 他蹙起眉头,忽感一柄重锤敲在他的心头。手中飞剑沾染了矛蛛体内的粘液,但恍惚间,张崇发现飞剑上似乎还有比那令人作呕的粘液更令他厌烦甚至害怕的东西。 无形无状,耳不可闻,目不可见。神识不能觅其踪,灵气不能察之迹。 一坨混着衣衫的血水从树上的一个烧焦的蛹中掉落下来,就掉在张崇脚边,这一惊打散了张崇的思绪。随后随着火势变大,一个个蛹纷纷破裂,其内包裹的残尸、脓水掉落下来。这一变化把处于异样状态的张崇拉了出来。 张崇再看飞剑,上面的东西似乎没了,只剩下恶心的粘液附着在剑身上。他将飞剑在树上蹭了几下,同时看向那摊血水,以神识一扫。 “这是……” “乾坤袋?” 第六十八章 心魔×凝煞(二) 张崇伸手一抓,以驱物术将地上的乾坤袋摄入掌中。而后又起神识在蛛巢附近细细搜寻,没发现还有其它乾坤袋,于是转身离开了山坳。 张崇花了一天的功夫在附近寻到了一个崖缝,最宽处约宽半丈。此处算是较隐蔽的藏身之所了。 内里昏暗无光,脚下崎岖不平,看地势是往下而行的。 张崇没走几步,却见洞内出现淡淡荧光,他神识覆去,见有一炼气七层修士正整暇以待。 冷冷的声音传来,分不出男女。 “道友,此地有主了。” 张崇不再靠近,遥遥一礼,“在下唐突。” 此地既有旁人,张崇杀人夺宝之心忽然强烈起来,他强行按下此意,思考应对之法。 青巫山脉之中,无论遇人遇兽,最要紧是表现自身强势,如此方可打消对方的觊觎之心,故而张崇欲退,却不能立马转身就走。 他先是展露气机,表明自己修为高过对方一层,而后言到:“既然是道友先到,在下自不好鸠占鹊巢,只是山中合适的庇护之地并不好找,道友可否容在下在此歇息片刻?” “我独行惯了,无此习惯!” 张崇语带遗憾,言到:“那就算了,在下告辞。” 张崇离开此崖缝之后,想来那人也会随即离开,不会在原地久留。 又过几日,张崇已然来到青巫山脉最外围,过两天便能出了山脉,回返洞府。 一株平平无奇的大树,树冠中,张崇藏身其中。一枚玉简贴在张崇额头,此玉简中记载一门功法——《五毒炼真功》。 这枚玉简来自于他在矛蛛山坳中捡到的乾坤袋。除了玉简,乾坤袋内还有两百余枚下品灵石,张崇前日查看时发现此一点,只觉此乾坤袋的主人生前当真是穷得不行,却也不想想他张崇自己的乾坤袋内连一百灵石都找不出来。 此外只有一把下品飞剑、许多衣物、几十瓶普通的常用丹药、几块留雨木、三张威力颇低的火球符、十来本书册…… 此人常使的攻守法器却是不见踪影。 对于这笔意外之财,张崇最为看中的倒不是这枚玉简,其内的几道法术都需要修炼五毒炼真功之后才能习练,于他无用。此功张崇不会修炼,权当收藏。 张崇最为看中的是两本书册,其一为《毒物真解》,其中记载了三百余种毒虫、毒草,书后录有一门名为“凝毒成煞”的法术,他看罢之后,觉得可以修炼一番。;另一本书为《百兽图录》,是一本用来增长见闻的典籍。 此外,乾坤袋内还有一本修炼手札,张崇翻阅之后,发现其中修炼心得很少,大半篇幅都是在记录修行路上所遇疑难,却无解惑之法。张崇失望之余,此手札的价值在他心中也大打折扣。 半柱香功夫之后,张崇放下玉简,陷入沉思。玉简之中不仅记载有功法本身,还附录了几道法术,一件独门法器的炼制之法,更有一道丹方,一门迷药配置之法。此《五毒炼真功》虽然只到筑基初期,但却是散修中极为少见的传承严谨、辅助法门齐全的功法。 张崇本身修炼的乙木化生经仅附带两门法术,论传承齐全,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眼前这门邪修功法。 其所带丹方名为“化毒益灵丹”,只合毒修服用,于旁人而言与毒药无异。另一种迷药名为“毒心散”,专为毒虫研制,材料常见,配置之法简单,乃是为了方便修士借助毒物修炼所创。 张崇观来,此毒心散可用来修炼“凝毒成煞”。 凝毒成煞之术非是引毒煞入体,发出伤敌的手段。各类毒物的毒煞于修士而言乃是异气,将之存于体内颇具风险,除开邪修之外少有人会这样做。 凝毒成煞乃是借毒虫、毒草之身,以自身法力仿照炼化天地灵气之法修炼出一道毒煞。 张崇修乙木化生经,炼化天地灵气为法力之后,这些灵气便具备乙木化生经赋予的独特物性,譬如助益伤势复原之能。凝毒成煞也是此理,乃是借毒虫之体赋予自身法力以毒性,而非引毒煞入体。论其本质,以凝毒成煞之法修炼出的毒煞就是修士自身法力,如此便无异气入体,祸乱气海之虞。 邪修引毒煞入体,存于体内,用完即需再行引渡。此法则是于丹田炼出一道根本毒煞之气,此气不消,则可源源不绝地炼出毒煞来; 另,引煞入体,毒煞威能全凭其本身威能,是借外物之力;凝毒成煞则为法术,威力大小取决于修士修为,乃是自身实力; 凝煞之法固然玄妙,却有两处缺陷:一为修为低时,凝炼的毒煞威力太小,远远不敌引煞之人;二为耗时费力,不及引煞便捷。 所谓耗时,修炼法术大多如此,故而散修喜法器,祭炼后威力比法术强得多;邪修喜偏锋,一旦功成,实力急增; 所谓费力,则是此法必须借助活的毒虫、毒草修炼。张崇喜得是,《五毒炼真功》里的毒心散为此提供了压服毒物之法,且这毒心散在捡来的乾坤袋里还有现成的。 张崇此行失了夺命梭和青海麒麟袍,所赚灵石又需购买火灵石来投用到种满火纹草的灵田之中,这一道凝煞法术倒是可为他增加不少战力。 张崇本欲干脆回转到那处山坳,捉些弱小的一阶前期矛蛛回来,但是秘境空间内的灵田之中,火纹草已然发芽,若再不得火灵石之助,恐难有几株存活下来。 事有轻重缓急,张崇决定以灵田为重,起意回返青沂市坊。 张崇心中还有一桩事宜困扰着他,对于自己此次进山经历,他自感自身心性情绪有些反常。那些异常的心绪波动如阴云一般笼罩在张崇心田,也驱使着他回去探究原因,寻觅解决之法。 张崇之前都不急赶路,因为要兼顾身上的伤势,顺便寻找可为猎杀的妖兽,如今既已决定回返,自是拿出正常速度,两日出得青巫山脉,过了断头峰,再施展飞剑遁回洞府。 第六十九章 交流会 先于三宝坊卖出流火炎鹰、啸月狼及三只矛蛛身上的材料,共得灵石一千枚。 流火炎鹰实力最强,却只有身上的少数翎羽价值稍高;啸月狼虽是被张崇轻松拿下,其一身狼皮固然有损,一整只却也价值四百灵石。 得了灵石,张崇便去往平海阁,以六百六十下品灵石换得六枚中品灵石,供给八御玄土阵运转所需灵石;又以十枚灵石一颗的价格买得火灵石五十枚。 不大的青沂市坊上,有了什么变化总是一眼就能看出。街上出现了通言馆报,张崇在街上逛了不过盏茶功夫,便见到了市坊内新开的一家店铺——通言分馆。 张崇倒是意外,这一家店在斩鲸城出现不久,如今分店都开到青沂来了。花一枚灵石购得一份馆报,张崇一边浏览,一边出了市坊,往王孝庭的洞府而去。 馆报通常一月一出,其上除了各地发生的大事之外,还有许多各家店铺的消息。其中灵兽宫商行在黑石城和斩鲸城大量收购火纹草的消息勾起了张崇的注意。 十载峰从来都没什么变化,不比百花峰上花木愈茂,有越来越多灵蜂出没,更设了迷踪阵法,这么多年来,十载峰上不过多了一块界碑而已。 王孝庭自从能绘制一阶上品灵符起,便不需花大量时间待在万符楼制符,而是可以选择在自家洞府修炼,只要供给楼里的灵符足数,掌柜便不会多问他什么。 扣开府门,王孝庭见到张崇,开口便是:“我还以为你死在山里了,进去一趟花了这么长时间。” 张崇自顾自走进去,扯过椅子坐下,“是有点久,但是过几天还得再去一次。” 王孝庭:“还去?这次收获很少?” 张崇:“这倒不是,我新得了一道法术,需要借助毒虫修炼。我打算过些天去山里捉些矛蛛。” 王孝庭:“法术?要爷说,有这功夫,还不如搞一件趁手法器,法术能管什么大用?” “却也未必”,张崇顿了顿,“这次来一是报个平安,二就是有一处疑难想跟你请教一下。” 王孝庭:“请教两字就免了吧,你说,爷听着。” 张崇便把自己从遇流火炎鹰之后每遇斗战便心神有异的情形大致说了出来。 王孝庭听完,小饮一口灵酒,不太确定的回答:“听着有些像是心魔乱神。” “心魔?” “我也不太确定,我听闻一般只有突破境界的时候才会有心魔来袭,你这种情况我也没遇到过。不过眼下倒是有个机会。” “什么机会?” “金蛟市坊的吴老头几个人想弄一场交流会,就在三日之后,范围比较小,都是大家邀约炼气后期的好友前去参加。届时交流道法、互通有无,你倒是可以试试向其他同道问问。” 张崇倒是头一次听闻同道间的交流会,言到:“那倒是可以一起。” 王孝庭:“那三日后我去寻你,交流会在金蛟市坊外举行。” “行。” …… 张崇自觉在法术修炼一道上还是有两分经验,虽说法术修炼的确耗时良久,威力也比不过法器,但却也不是不堪用。他是想把这些经验与王孝庭分享一二,可是王孝庭全然看不上。二人饮酒半日,谈天说地一番之后,张崇回了百花峰。 火灵石大小与普通下品灵石并无两样,只是其内所蕴灵气乃是火属性灵气,故此价值高出普通灵石许多。 五十枚火灵石被张崇使法力搓成细碎颗粒,埋在灵田之中。据扎泽贺说,灵田中当是有火纹草三百五十二株。 将火灵石铺下之后,张崇又耗了半个时辰施展雨泽术,滋润灵田。 施法完毕之后,张崇便退出了秘境空间,走入静室之中恢复法力。 回想青巫山脉一行,所得灵石不过一千两百,但却折损了夺命梭、青海麒麟袍,还消耗了几枚疗伤丹药。夺命梭为中品法器,价格在八百灵石上下,此行只能算是不赔不赚。 还好得了凝毒成煞法术,等交流会后,倒是可以开始着手修炼。 转眼三日过后,王孝庭找上张崇,带他去参加交流会。 过了蟹钳峰不远处便是交流会举办之所——溪原谷。 溪原谷四面环山,于四方山脚下独成一片平坦草地,一条浅浅溪流自其中穿流而过。谷内花茂树稀,一年四季各有景色。此时正值冬季,谷内为寒梅缀原之景。 张崇二人到时,谷内已有十数修士到场,各取蒲团坐下。在场修士以溪流为界,金蛟市坊修士在左,青沂市坊修士在右。 王孝庭落至谷中,先是扫视一周,而后略一皱眉,取了蒲团坐下。 张崇见王孝庭神色有变,低声问到:“怎么了?” 王孝庭回答:“自从那日断水峡一见过后,我就在没听过老温他们三个的消息,以往有交流会,他们三个都会到场,这次也没来……” 张崇会意,“也许温铎成就筑基,另觅宝地了,或者……” 修仙界福祸难料,张崇和王孝庭也不就这个话题深聊了。 来溪原谷参加交流会的修士陆续到达,共三十多人,青沂市坊这边只有十一个。 居中坐主位的三人便是此次交流会的召起者。 中间老者为吴闿生,积年老修;左边女修乃是他的道侣,与他相互扶持几十年,名为宗莉;右边中年模样的修士来自青沂市坊,名为李秉刚,出身沂南郡李家,现于青沂执掌一家极小的店铺。 吴闿生满脸褶皱,双目却分外清明。他环视场间,问到:“怎么不见黄叶三友,往日他们都是从不缺席的。” 青沂市坊这边有一人回答:“他们三个一年多没露过面了,我去黄叶谷通知他们三个,也没见到人。” “这样啊……那我们便开始吧”,吴闿生从乾坤袋中摸出几件物什,言到:“老夫抛砖引玉,欲换几株灵药,分别为延生草、无尘根,玉露金髓枝,若是有延寿丹药,则是更好。” 场中无人回应,吴闿生静候良久,也是只能摇摇头,拿出一个拳头大的铃铛,说:“中品法器清心铃,安心定神,有抵御神识攻击之效,八百五十灵石起,价高者得。” 场中一时响起不少低语。 神识攻击之法少见,能防御此道攻击的法器自也少见。八百五十灵石自然不算贵,只是在场散修大多不愿花费灵石在一件很可能十年也用不到的法器上,大家都不是不缺灵石的那类人。 最后,李秉刚以九百灵石的价格将此清心铃收入囊中。 大家陆续拿出用不着的宝物,拿出来换取合用灵材,轮到王孝庭时,他拿出了几张一阶上品冰封符,又添了灵石,顺利换到一根出自二阶妖兽身上的细长羊角。 张崇身上实在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所以轮到他时,他只得拿出蜜罐,言到:“在下想换一件中品法器。” 此中哪有享受得起灵蜜的主,自是无人换给他,他也识趣,早早示意对面的下一位道友出手。 交流会上是由金蛟市坊和青沂市坊的人轮流开口,由于青沂市坊人少,很快便只剩溪流左边的修士在一个接一个拿出东西交换。 待到一人拿出一个透明玉盒之时,张崇起了兴趣。 那人不过炼气五层修为,看其岁数也是稚嫩,也不知是哪家后辈。 “小女玉盒中乃是一株尤有生机的陨心草,欲换一道一阶丹方。” 人群之中传来炸耳之声,“你这女娃,区区炼气五层也敢来此。你可知一道丹方价值几何?一株灵草也来献丑,你家长辈呢?” 坐于吴闿生右位的李秉刚面露愠色,说:“她是孙家子弟,李某受托带她前来见见世面,你有意见?” 李秉刚炼气九层,那人修为略逊,也不纠缠,只言:“灵草换丹方,在下只是觉得惊讶罢了,李兄既然觉得无碍,在下岂敢多言。” 李秉刚:“孙玉琴,别卖关子了。” 名为孙玉琴的女修虽受人讥讽,却无异色。此刻悠然单手托起玉盒,言到:“陨心草为二阶灵草,毒在血液、心脏,炼气修士沾染半点毒汁,必是血液染毒,如不及时断肢求生,血流过心,必死无疑。凡中此毒身亡者,肉身无损,血成黑墨,心脏皆被溶成烂泥,故名陨心草。” “至于丹方,虽说丹方珍贵,但许多丹方主药稀缺,借鉴之效大过实用,价值未必大过我手中二阶灵草。” …… 场中议论声起,张崇此时开口,“在下手中倒有一道丹方,不知合仙子意否?” 说罢,张崇甩手扔出一枚玉简。 孙玉琴接过,见是玉简,不尤更是期待几分,但因玉简只能由筑基修士制作、改录,于炼气修士而言可信度比纸质抄本高出三倍不止。 张崇修为有限,无法在玉简内设下禁制,只能强留部分神识在玉简中,遮蔽半数内容,防孙玉琴一手。 孙玉琴看过玉简内容之后,见是一道类似益气丹一般辅助炼气后期修士修炼的丹药。但是此丹只合身具木灵根修士所用,对主修木属性功法的修士而言,效用比益气丹好得多。 此榕须丹的主材灵榕之须她从未见过,但灵榕并非绝迹的灵木,尚有炼制出灵丹的机会。 孙玉琴送回玉简,拿了纸笔出来。李秉刚见有戏,飞身来到孙玉琴身侧,散出神识,施法阻隔窥视。 传音术并不难修炼,只是孙玉琴受限于修为,未能修炼此术,张崇则是没有传承,根本没想起要修炼一门传音术。 交易机密,不显于外,孙玉琴很快写罢,亲自跃过溪流,递给张崇。 张崇接过纸来,同时闻到孙玉琴身上气息,似是丹香,开口言到:“想不到仙子这般年纪,便已是技艺精熟的炼丹师了。” “道兄慧眼”,孙玉琴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的傲意,“小女子不过练得几炉聚气丹罢了,略懂皮毛而已。” “身具丹香,在下想不发现也难。” 张崇很快看完孙玉琴所写内容: “榕须灵丹,受用之限极大;木属之药,炼制难度亦高。小女子受限眼界,想东涯洲似是榕须绝迹,此丹恐难炼成,家族得此丹方唯余借鉴之效。然则丹方毕竟罕见,道兄既有意,小女不敢再做窃藏,属意一换。” 张崇:“丹方于我无用,然则只换一株毒草,似乎有点贱卖的意思。” 孙玉琴微露紧张,说:“小女子身上并无多少灵石,何况道兄这道丹方……” “玉琴!” 这是李秉刚打断了孙玉琴之语。孙玉琴为孙家后起之秀,天资聪颖,然则毕竟刚刚入世,岂知三言两语对散修而言毫无作用。 李秉刚简单直接,言到:“李某再添五百灵石,换下道友的丹方,不知够不够?” 此丹方对张崇而言全无用处,能换一株二阶灵草算是不亏太多,李秉刚以五百灵石相助孙玉琴,让她记此人情,张崇倒也可以由此与李秉刚结个善缘。 “李道友既然开口,那便如此交易吧。” 李秉刚拱手,“多谢道友,在下李秉刚,不知道友贵姓?” 张崇还礼,报上名讳。 一笔交易达成,金蛟市坊余下几人也轮流摆出东西,言明所需之物。 总的来讲,交流会上能达成交易的约在半数之间,因为许多宝主都是接受灵石叫价的。 待到最后一人收起他的灵矿石之后,前半场交流会到此结束。 第七十章 无忧阁 吴闿生见场中诸人再无交易之意,于是说到:“既然大家都没有出手的心思了,接下来不妨畅所欲言,大家交流道法。” 吴闿生话音刚落,便有一人起身,言到:“我辈散修,传承稀缺,今日恰逢有高明的炼丹天才在场,妾身这便厚颜讨教几句。” 此女体态丰腴,似也没怎么装扮,如同一个乍富的乡野村妇换上了华美衣裙一般。 “炼丹一道,上合阴阳五行之理,炼制之时需调制五行药力,然则妾身却是发现炉中常有火行过盛,以至炼废的情况,却不知何解?” 孙玉琴?????????????????????????????????听罢,也不拿捏,以一种自信的语气言到:“灵火份属火行,炼丹之时需调节用药,更需以法力隔绝炉火与丹液”。 女修不露喜色,只是紧接着说:“法力相隔,那么丹液便会由于火势不足而废,妾身常以时断时续之法隔绝灵火,但寒热交替频繁,药力损伤大大增加,以至成丹率极低。” 孙玉琴:“隔绝灵火的手法乃是法力与灵火夹杂,而非一味隔断接触。” 女修面露喜色,急忙追问,“怎么个夹杂法?” 此时,李秉刚嘴唇微动,却无声音发出。这是他使了个传音之术。 似这等交流会,同道交流道法大多是云里雾里,浅浅而谈。若是有交流颇深的情况,那必是双方均可在交流中有所收获。女修欺孙玉琴经历不足,自身毫无付出,一味向孙玉琴打听炼丹技巧,李秉刚自是不容她继续占孙玉琴的便宜。 孙玉琴得了李秉刚传音提醒,方才醒悟,不尤有些恼怒,却不显露出来。对于女修所问,她薄唇轻启,回答:“夹杂之法实则来自炼丹经验,无非熟能生巧而已,多练练自是能掌握的。” 女修听得此言,心知孙玉琴是在敷衍于她,心中暗自愤恨有人坏了她的好事。本有机会多赚些珍贵经验,如今被人搅和了,女修原本的欣喜顿时消散一空。她向孙玉琴草草一礼,口称多谢,坐回了蒲团之上。 她坐下后,又有一人起身,提了个关于修炼时辰的问题。 此问一出,大家纷纷各抒己见。一番争论过后,又有人提出平海宗弟子修炼向来会避过正午和深夜两段炎阳和寒气最盛的时辰。 此论一处,立时有人出言反驳,言到他又不是平海宗弟子,怎知此中细节?修炼时辰本就无甚讲究,没啥好讨论的。 张崇一看,此人便是孙玉琴拿出玉盒换取丹方时出言讥讽之人,此人端是喜欢反驳他人…… 场中话题再三变动,又转到了神识御器这方面来。 修士神识有限,常常是只能御使两件法器,这样一来,若是遇到需要御器飞空斗战的情况就必须有所取舍了。大家虽都是浅言即止,但都会说上几句,场中气氛也是热烈。 对于神识有限这一点,张崇也有些几分想法,于是开口言到:“其实法术完全是有打破此限的潜力,若是有高明遁法配合,斗战时更能舍弃飞行法器,留出充裕的神识之力。” “说得好听,高明遁法你有吗?拿出来悄悄。法术,鸡肋而已,我辈斗法,有几个用法术的?” 张崇转头看去,此言出自那个最爱反驳之人。 张崇:“只要施法熟练,把握好时机,对神识之力消耗极少的法术手段又岂会无用?” “爷哪有时间去炼什么劳什子法术,不如多赚灵石,入手一件趁手法器才是正理。” 张崇低眉一思,不与他做无谓的争辩,而是趁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他俩身上时,提出早早准备好的一个问题。 “法器虽好,却未必没有坏处。在下不久前御使法器猎杀妖兽之事,忽感心绪难控,杀意剧烈。这种心神动乱的情况也不知与耗费太多神识有没有关联。” “神识消耗过多分明是精气萎靡,头昏眼花之表现,哪是你这种?你用的什么法器?” “莫不是邪道法器?” “你这听起来分明是心魔之状啊。” “又不是突破境界,哪来的心魔?” 大家纷纷开口,张崇不愿放过任何一句话,即便是那讨厌之人的讥讽他也是认真听了。 张崇:“在下所用法器再常见不过,不是什么邪道法器。” 少言的吴闿生阅历极多,对张崇之问有些印象,但没经历过,带着些许好奇,他也是开口:“老夫觉得这倒是有些像心魔袭扰。” “哦,吴老见多识广,应该能解这位张道友的困惑。” 吴闿生也无把握,言到:“不过多活几年罢了,我等传承缺失,倒底比不得宗门弟子的见识。老夫下不了论断,不过斩鲸城内没准有一个人能为张小友解惑。” “哦?”,张崇抱拳一礼,“还请吴老告知是何人?” 吴闿生:“无忧阁阁主,吴织。” 张崇听此名字,想起了之前在地浑商行和青巫山脉中两次相遇的美丽女子。 张崇:“敢问此人是可是平海宗的炼气期女弟子?” 吴闿生稍显惊讶,“张小友知道她?” “曾有过一面之缘,只知晓名字,却没听过无忧阁,不知道她还是无忧阁阁主。” 吴闿生点点头,说:“此女为平海宗当代九大真传弟子之一,执掌平海宗一柄极品传承法剑。她开设无忧阁,号称炼气之境,一切疑难皆可解得几分。” “好大的口气!” 张崇听此声音,便知又是那人,于是转而朝他一拱手,说:“还未请教……” 那汉子还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马一刀。” 张崇:“马道友,不知马道友有何高见?” “她不过是个炼气修士,与你我一样,即便平海宗典籍多如瀚海,她怎敢放此豪言。依马某看,不过哗众取宠之辈耳。” 哗众取宠者,此间自有一人,张崇也不挑破,只说了句“或许吧”,就退回了自家座位。 一众炼气修士谈论道法,从阴阳之变说到星辰天象;从神识秘法谈到妖修道途。反正除开少数确实是诚心的交流心得,大家都是天马行空,颇为肆意。 最终,大家妄谈一番因果、轮回、气运等高深大道,大多数人都感到此次论道开始有了些虚假意味之后,交流会便在吴闿生的主持下顺利结束。 第七十一章 凝毒成煞(一) 回到洞府,张崇召出扎泽贺,命他去泡杯灵茶,自己则进入秘境空间,打算移植陨心草。 装陨心草的玉盒当是经过特殊法门炼制,可以保存内里灵药活性不失,保留了移栽的可能性。 未免陨心草种在灵田中后与火纹草相互影响,张崇在小湖边将之种下,又取了几颗灵石捏碎,一同埋入土中。 陨心草主茎矮壮,叶片宽大而数目稀疏,顶端有一指头大小的果实。 过不几天,张崇见陨心草成活,自觉运道不错,便准备开始修炼凝毒成煞法。 张崇修为尚浅时,每日修炼两个时辰便是极限,过多修炼会损伤经脉,故而每天多有闲暇时间。以他如今修为,每日可修炼八九个时辰。 若是修行不缀,张崇以目前的修炼速度估计,三十岁之前应该是能达到炼气圆满。若是分出大量时间修炼凝毒成煞法,那必然是耽误修炼的,但若不在法术上用心,练成之日也不知该到哪年哪月去了。 此中消除矛盾之法还是落在丹药之上,一瓶益气丹,可保一个半月的修炼进度不受拖累。 张崇此时身上尚有六百来块灵石,他也懒得将灵石拿去购置一件粗劣法器充数,虽则手上还无趁手法器,他还是果断去平海阁购置了一瓶益气丹。 湖水之旁,张崇面对着陨心草盘坐。 凝毒成煞法,借剧毒生灵炼得一道毒煞,称为“借体外炼”。 这第一步便是“感知毒性,凝聚煞种”。张崇的神识包裹陨心草,茎叶纹路、根须绒毛皆可观得,然则内里毒性,神识不可窥见。 张崇运起法门,右掌抚地,丹田法力缓缓离体,经由根须进入陨心草体内。他全心感悟,以求做到《毒物真解》所言“感明内外、通彻性灵”的状态。 接连九天,张崇都是紧闭府门,耗用半日时间修炼此法。然则经由神识、法力,陨心草内外一应特点皆可观得,如何体悟其性,乃至于更进一步,凝聚煞种,张崇却是全无头绪。 期间丁亥年过,戊子年至。青沂市坊年末交易会一如往常的热闹,张崇无灵石在身,却是没去参加。 到得第十天,张崇照常修炼,运起法门不久后便生出感应,可透过陨心草之形,窥见其性。张崇不由一喜,而后安定心神,默运功诀。 陨心草体内条条经络在张崇识海中浮现,这不是陨心草本身有像修士一般的经络,而是张崇以法力将自己感知所得具现出现,以便进行下一步修炼。 丹田内法力被张崇缓缓运出体外,经由陨心草内“经络”进行“外炼”,十份法力入得陨心草,最后所得“法性生变”的灵气只得一份。这一份可堪炼为煞种的灵气再经张崇收摄,重新归入丹田。 张崇不急着进行下一步,而是细细感悟起这一份灵气来。于他而言,修炼结果自是最为重要,但是修炼过程中的种种体悟也是不可或缺。张崇认为,散修识短之性,虽是有传承有缺,又无前人指点之故,但自身急功近利,不知自行感悟道法或也是一大原因。 此气围绕张崇丹田内乙木化生经所显化的八叶灵草缓缓流转,与法力相处无碍,由此可见,凝毒成煞法所炼化出的毒煞的确不是异气,而是可以归于修士自身法力一属的;而此气与张崇丹田内法力又是渭泾分明,可见经由“外炼”之后,此气法性已变,当是具备特殊威能了。 一番感悟之后,张崇将这一份灵气运入周天,炼化过后,便又只余十分之一二。此前灵气经过“外炼”,虽非异气,却也不能如自身法力一般如臂指挥,将之炼化之后所得的一缕煞气则可运使无碍。 炼出此缕煞气之后,张崇倍感振奋,稍一体悟,此煞气所有物性便了然于胸。张崇知晓此气微弱,尚不能久驻丹田,但最为关键的一步却已然完成了。 此番功成,接下来就是水磨功夫,壮大这缕煞气。等到煞气积蓄足够,凝为一道煞种,此后煞种不散,毒煞不绝,到时便不需再借助陨心草修炼了。 张崇满心欢喜,每日除开修炼乙木化生经增进修为,便是待在秘境空间中修炼。可惜三日之后,张崇却不得不停下。 陨心草每天被张崇在无意中抽离些许精气,十多天下来,已然不堪重负。张崇这一日进秘境空间来,惊见其叶焉然,叶沿翻卷;主茎无力,空有矮壮之形,内里生机衰败。 张崇一时紧张起来,若是这一株二阶陨心草死了,自己到哪去找另一株去?他细细感知一番,明了它短时间内当不至于枯萎,但是肯定不堪使用了。 张崇不得不把目光转移到雨泽术上来。雨泽术有两种变化,一为召集云雨,润泽灵地;二为以法聚气,弥补生机。张崇本以为雨泽术的第二种变化不过是一种疗伤手段,有气血丹、参元丹在手,大可不必耗费时间修炼,如今看来,此中却还是有可以挖掘的地方。 接下来的数日,张崇开始参悟雨泽术,终是有所体悟。 若说雨泽术的第一种变化为“予”,那么第二种变化则为“夺”。前一种借天地灵气浇灌灵地,范围极广,受益者为植株;后一种则是夺万物生灵的精气,聚为一团,补润自身。 陨心草急待滋养,张崇也不耽搁,参悟完毕便当即演练起来。 十来天后,张崇立于陨心草旁,双掌于空中缓缓搅动,雨泽之术自其身发出,覆盖周身十丈区域。强夺生机、执掌生灭的法术绝非张崇如今的境界可以习得,雨泽术所夺精气乃是由生灵自然溢散到天地之间的,故而能聚集多少,主要取决于周围有多少生灵。 半刻钟后,张崇好不容易在双掌之间聚集出了小小一团精气。他单手承托,屈身下去,小心翼翼地将精气递到陨心草旁,另一只手掐诀轻推。只见他掌中气团分出一股流到陨心草,此中“予夺”之变令张崇颇有一番领悟。他自感除开修为之外,自己于大道妙理之间亦有所得,此中之妙,不足为外人道也。相比之下,养护陨心草倒在其次了。 精气极小一团,很快就被陨心草全数吸收,其身似也无甚变化。张崇放出神识,察觉其内生机稍盛,但是又显虚浮。 张崇起身,心知雨泽术已起作用,近日再为其施法几次,当可保它无碍。但他却难以判断这虚浮之状是陨心草吸收外来精气需要时间之故,还是因为外力到底比不上灵草自身生机。由此,他又想到修士服用丹药过多导致根基不牢或与此有相通之处。 想及此,张崇摇摇头,自己也没那许多灵石买丹药,倒也不必胡思乱想。眼下陨心草不堪使用,他不得不拾起原已搁置的计划。 张崇准备一日,嘱咐扎泽贺在秘境空间中好生照料陨心草和灵田,而后便进了青巫山脉。 上次异状尤在张崇心头萦绕,张崇此行不欲猎杀妖兽,只想赶到那处山坳,捉些矛蛛回去便罢。 路上偶遇妖兽,无论对面实力如何,张崇都是果断避开,如此施为,自是顺利抵达了矛蛛山坳。 山坳一如去年模样,只是天气转寒,大小毒虫似乎都是怠惰下来了。 张崇不欲深入,稍一寻找,择了一只一阶初期矛蛛,远远地一抬衣袖,囚龙索飞出,转瞬便将之捆回。张崇看了一眼,起意打开木珠上的空间门户,将矛蛛甩了进去。 张崇的到来在寂静的山坳内掀起了些许波澜,给此险恶之地添了稍许生气。 他捉一只便走,转移地方,如遇矛蛛来攻,立时起风翼遁法逃开。一连两日忙活,张崇终于顺利捕足了三十之数。之所以耗时如此之久,是因为避开矛蛛追击耗费了大量时间。 三十只矛蛛中,有两只中期矛蛛,这两只矛蛛在发现张崇之后,一路穷追不舍,非要送上门来,张崇也是无奈,只好施展囚龙索,将之捉了去。 山坳之外,张崇遥望那只流火炎鹰老巢的方向。此行心绪异状并未出现,张崇却觉得难说幸或不幸…… 第七十二章 凝毒成煞(二) 张崇回返时发现了一个修士的遗骸,或许也称不上遗骸了。沾满血迹的破烂法袍,包裹着残缺不全的骨架。 张崇远远看了看,骨头被舔得挺干净,只残留了些许肉渣,还未腐烂,想来死者遇难不久。乾坤袋不知所踪。 此种事在青巫山脉里从来都不少见,张崇并不靠近,只远远的打出一枚火球,将其遗骸火化了,算是略尽同道之谊。 百花峰。 紫玉灵蜂在迷雾内外往来不绝,已经开始为张崇产出灵蜜,灵茶已然成了辅助他修炼的一大手段。 崇涯洞府内,秘境空间中。 扎泽贺被三十只矛蛛折腾地十分痛苦。他有着堪比修士炼气中期的修为,也习练过族里的几门法术,但是养尊处优的生活令他修炼不勤,之后的为奴生活又让他将修为荒废,战力实在堪忧。 面对暴躁的矛蛛,扎泽贺不得不拿出自己荒废已久的两门手段——“截木成兵”和“斩刃术”。只是对付中期矛蛛还行,面对后期矛蛛,扎泽贺完全不是对手,若不是有墨卉萍萍相助,只怕他就护不住灵田里的火纹草了。 上次不过多问了一句,张崇就是激发神识禁制,一顿责罚,这次要是没看住灵田,扎泽贺只恐自己一家性命堪忧。 好在墨卉萍萍聪慧,让他引开矛蛛,只跑不攻,而矛蛛追过一阵也就散去了,寻了地方开始结网筑巢。 保住了灵药,扎泽贺受伤不轻。“截木成兵”之术乃是取一截树木、乃至花草化为兵器。扎泽贺修为低,秘境中唯一的灵木金碧桃他也不敢动,只能折些普通树枝、树干来用,化出的木剑、木遁都不堪一击,被矛蛛一扑就烂了。 斩刃术则是可以发出类似风刃般攻击手段的一门青须族法术,打在一阶初期矛蛛身上还能将之吓走,面对中期矛蛛却是根本切不动它身上的硬壳。 张崇进入秘境空间后,扎泽贺连忙扑上前来,跪在张崇面前哭诉自身遭遇,而后十分蹩脚的表了一番忠心。墨卉萍萍也在一旁作委屈状。 张崇见此,方知自己大意,险些将灵田折损了。虽说矛蛛不吃火纹草,但是胡乱爬动,触折、踩死灵草却是难免的。 扎泽贺此次有功,张崇庆幸之余,赐下了一枚气血丹,助扎泽贺养伤。又言之后会赏给他们一些易成活的灵草种子,让他们自行栽种食用。 转眼来到戊子年九月。 如今张崇体内已经凝聚了两道煞种,一为用陨心草修炼出的陨心煞,二为用矛蛛修炼出的蛛煞。论威力,陨心草是二阶毒草,陨心煞的威力堪比一阶上品灵符,而蛛煞的威力就要逊色许多。可见凝毒成煞法的威能强弱,与所用毒草的品阶十分重要。 论起两种毒煞的修炼难度,却是蛛煞远超陨心煞。 张崇将三十只矛蛛捉回洞府后,立刻以毒心散药翻一只,开始修炼凝毒成煞法。 张崇每日取用一只矛蛛,修炼完毕后矛蛛无不萎靡不振。张崇也懒得给它们逐一施展雨泽术,反正数目不少,任其自行休养就是。 待这三十只矛蛛皆用过一遍之后,张崇居然又耗去两日方才炼出第一缕毒煞,其后又用了五个月方才将煞种炼出。毒心散只用了两个月就消耗光了,好在这些矛蛛一个个萎靡不振,后来不需毒心散也可在多费些力气的情况下照常修炼。 至于陨心煞,加上为陨心草施展雨泽术,同时等候其恢复元气的时日,张崇炼出煞种也只消耗的不到两个月时间。 其中缘由,张崇结合自身体悟,推断是自己的灵根资质,主修功法都是木属性,在属性相合的情况下借助毒草炼陨心煞自然事半功倍。他由此想到,日后再行修炼凝毒成煞法的时候,还是该选用灵草为宜。 煞种便是这丹田中第一口煞气,煞种炼就,日后只需运转法门便可凝聚毒煞存于体内,矛蛛、陨心草也可从繁重的修炼任务中解脱出来了。 为了养活功劳不少、付出颇多的三十只矛蛛,张崇花了不少心思。秘境空间里的羊群,就是为此而生。 这些羊性格温顺,年幼的扎泽芽就能将之驱开,护住灵田,加之扎泽贺三人数月来建起的简陋木栅栏,大可不必担心有羊子能偷食火纹草。 由于担心不好解释羊群的去向,张崇没有直接借助临江城刘家人的力量代为收购,而是向他们换来银两,亲自隐藏身份去临江城周边村庄购买。 紧锣密鼓的修炼告一段落,张崇享受了一番难得的闲暇时光,每日除开修炼,多是在市坊内打转。他拜访了一次李秉刚,与王孝庭喝了几次酒,还打算去邻近的金蛟市坊转一圈。 眼见火纹草年份已够一年,可以拿去卖予灵兽宫商行了,张崇便嘱咐扎泽贺好生看着,等火纹草种子完全长熟,之后就可取下种子、采摘灵草了。 趁此闲暇,张崇起意去金蛟市坊一行。小猫憋闷已久,张崇也带它出去散散心。此猫懒惫地很,张崇将扎泽贺带在身后,让他做个“抱猫使者”。 金蛟市坊比青沂市坊要大些,店铺也多些,但却没有平海阁的分店。青沂市坊为雷家所有,雷家乃是平海宗内世家,平海阁在两座市坊中选择青沂市坊也是正常。 金蛟市坊乃是散修所建,其中大店很少,散修开设的小店铺却是挤满了街道两旁。 张崇带着仆人,携着虎斑山猫这一昂贵灵宠在金蛟市坊闲逛一番。他这个连一件法袍都没穿,乾坤袋内更是一颗灵石都无的修士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这令他颇感不适应。 九个月来的修炼榨干了张崇的所有灵石,逛个市坊也不尽兴,加之旁人目光引起了张崇下意识的反感,在金蛟市坊待了一个时辰不到,张崇便踏上了回程。 只是途间…… 金蛟市坊与青沂市坊相隔两百余里,对修士而言算不上远,但若是有扎泽贺这么一个速度不快的累赘,那就另当别论了。 来时,张崇并不着急,边赶路边散心;回时,他不欲耽搁,只想快点返回洞府,扎泽贺的速度就显得慢了。 张崇正想着是否寻个僻静地方将扎泽贺塞到秘境空间里,还是说让他在兽囊里委屈一下,毕竟这样比较稳妥。 正在此时,两个修士出现在张崇身后…… 第七十三章 心魔再现 张崇心头一惊,转身一看,待看清来人后,不尤有些惊讶。 张崇抬手一礼,“耿道友,好久不见。” 耿明义草草还礼,回道:“是好久不见,张道友如今修为大进,身家似也丰厚起来了。” 张崇暗自警惕,不敢大意,嘴上问到:“两年未见,怎么不见温道友和杜道友?” “当初争夺筑基丹,我们输了,他们两个死在姓冯的手里。” 耿明义此言一出,他旁边之人忽然插嘴,说:“欸?杜鹏不是和你一起进山死在妖兽手里吗?怎么变了?” 耿明义脸色一变,阴沉地言到:“不必你说,多嘴!” 那人撇撇嘴,意味不明的一笑。 耿明义:“张道友,在下痛失两位手足兄弟,道途更为艰辛。今日偶遇道友,可谓是天道眷顾,还请道友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啊。” 张崇拱手,“那我便助你……” “早登极乐!” 此四字出口的同时,囚龙索也化为一道乌光,朝耿明光飞去。 上品法器,速度极快,但耿明义似乎早有提防,急退之后,使飞剑挑开了囚龙索。 金铭剑! 耿明义所用居然是温铎的金铭剑。 耿明义:“啧啧啧,上品法器,你这种小儿也配占据?” 张崇将夺命梭召回袖中,两手一展,十八片青光熠熠的飞叶结成阵势,将张崇护在里间。 张崇双手不停,接连打出几道藤缠术,意在骚扰。 耿明义随手打散青藤,提醒同伴,“他实力不怎么样,但是手里多半有上品灵符,小心点。” 耿明义的同伙使着一件中品摇风旗,身前悬一块半人高的下品盾牌法器。 两人各自动手,分立张崇左右。 耿明义手掐剑诀,金铭剑化为一道金光,几息之间在十八飞叶上连击数下,或刺或劈。 飞剑未能建功,其同伙将手中摇风旗当空一晃,放出一道灰蒙旋风,朝张崇飞来。 十八飞叶面对飞剑、飞刀自是可以尽展防御之能,但是面对此种法术攻击,却不能将之全然阻隔在外,总有余波从飞叶之间的空隙中漏到张崇身上。 只见那灰蒙旋风袭来,张崇背后双翼一展,腾空避开。 张崇有风翼遁法在身,可战可退,只要丹田内法力未竭,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张崇法力并不浑厚,此实乃一大弱点。 斗战方起,张崇心绪却难以自控的激动起来,杀意如怒海波涛,难以压下。 耿明义飞剑不停,又激发了数张符箓,一时之间,火球、风刃扑到张崇面前。张崇运起遁法,将之全数避过。 倚仗空中优势,张崇可攻可守,而耿明义两人若是御器腾空,必然不能再做到攻守兼备。 耿明义的同伴手段单一,只使一件摇风旗,对张崇造成的威胁并不很大。耿明义手中的金铭剑则是在中品法器一流中品质颇高的,张崇若是稍有大意,下场定是非死即伤。 张崇丹田内除开两道煞种乃是法术根基,不可轻易耗用之外,还炼有三道陨心煞、三道蛛煞。六道毒煞环绕着八叶灵草缓缓游动,丹田内的法力却在飞速减少。 叮! 张崇挡下金铭剑一击,而后双目一凝,飞至耿明义头顶。他抬掌狠狠朝下方一拍,一道陨心煞转瞬间自他掌心涌出,袭向耿明义。 耿明义急忙掐诀,翻手一指头顶发簪,一道灵光屏障立时出现。陨心煞打在屏障之上,未能将之击穿,自身反而四散开来,很快消弭。 这耿明义头顶发簪貌似平常,竟也是一件颇为强力的护身法器。 张崇一击不成,立时聚拢飞叶,裹成龟壳,金铭剑打在壳上,将阵势震得颤动不已,露出数道裂隙。摇风旗所发旋风趁势钻过十八飞叶,绞杀在张崇胸膛。 灵光护身术挡下了半数威力,然而剩余威能还是将张崇衣衫绞碎,胸膛血肉模糊。 张崇只觉疼痛不已,同时怒意侵占识海,双目乍现骇人凶光。 张崇将九片飞叶舍了,一指急点,飞针打向耿明义的同伴。那人伸掌一挡,盾牌及时飞至掌前,将飞针抵住。却不想张崇再弃九片飞叶,舍了守御,打出囚龙索。 耿明义自不会放过此机会,急急催使飞剑,杀向张崇。 张崇侧身横掠,堪堪躲过。 与此同时,囚龙索自那人慌忙打出的一道灰蒙旋风中穿过,将其捆了个结实。 金铭剑一击不成,立时掉头再攻。张崇飞身直冲高空,同时地上被缚之人身上飞出一条细长锁链,端头入得空中张崇掌中。 张崇拉着那人,尽力飞高,直至地上的耿明义神识再难触及张崇,自然也无法催使金铭剑摸到他为止。 手中锁链渐渐缩短,那人神情惶恐至极,“道友!道友!别杀我!我给你乾坤袋!” “灵石!法器!全都给你!” “我帮你杀了耿明义!” 张崇恍若未闻。 “神识禁制!你给我打下神识禁制!我愿意为奴!当牛做马!” 张崇残忍一笑,这一笑落在那人眼中,等若宣判了死刑。 囚龙索为上品法器,捆不到人的时候或许看着平平无奇,但是若被其捆住,方知上品法器之威非同小可,一身法力全部被禁锢在丹田之中,四肢亦不得动弹,实是万难逃脱。 张崇左手扣住那人额头,抓着他的头缓缓飞下,靠近耿明义。 就在耿明义觉得张崇距他的距离够近,足够他放出金铭剑击杀没有法器护身的张崇时。 张崇将手中扭动身子之人提起,提到他和耿明义面前。蛛煞自其掌心缓缓溢出,逐渐裹住那人头颅。 先是头发在蛛煞的侵蚀下化为污液,残余半截发丝随风飘扬。而后是面颊,皮肉化为脓水,沿着双耳流下、滴落。 痛苦的嘶吼在耳边响起,张崇沉浸其中;恶毒的咒骂在他听来好似妙乐仙音。 皮肉化为脓水流到地上,颅骨开始受到侵蚀,黏糊糊的脓水让张崇抓不住那人的头。于是,他便落到地上,无力地扭动着。 骨头被侵蚀出一个空洞,里面的大脑清晰可见。毒液脓水从两个眼眶流入颅内,落到大脑上。那人身躯一颤,彻底死了。而后整个脑袋渐渐松软,随即垮塌,只在地上留下一具无头死尸和一摊混杂着污液的血泊。 耿明义背生冷汗,反身御器腾空,拼命朝金蛟市坊飞去。 张崇岂会任他走脱,飞身追赶。耿明义一心逃窜,张崇紧跟其后。 囚龙索出,耿明义御使飞剑将之挑开。张崇收了囚龙索,又放出自己那把中品飞剑击敌。 耿明义战意已失,只顾逃跑。张崇的飞剑攻击他都是凭头上簪子硬接。 “市坊内禁止动手,逃进市坊就安全了。” 张崇催使飞剑不停刺向耿明义,一路如此。 眼见耿明义即将到达市坊之际,张崇全力一击,不堪重负的簪子所化屏障被飞剑击碎,但耿明义身上法袍为他挡下了飞剑的残余威力。 法袍虽破,但他身上护身灵光尤在。希望就在耿明义眼前,可是,张崇趁其屏障破碎之际,连发两道陨心煞。一道击碎耿明义的护身灵光,一道打入他体内。 几息过后,耿明义飞入市坊之中。张崇法力消耗甚巨,不敢再追。他对陨心煞的威力有十足把握,虽不甘于没能亲手将其头颅削下,而是让他死于毒发,张崇最后还是收了遁法,落地以轻身术回返。 第七十四章 问法无忧(一) 张崇回到适才交战之地,扎泽贺抱着虎斑山猫就守在无头死尸旁边。 张崇回返之后,将摇风旗收了,又把尸体腰间的乾坤袋摄入掌中。 扎泽贺小心问到:“主人,你有没有追上那个人,把他杀了。” 张崇甩手打出火球术焚烧地上的尸体,同时回答说:“他必死无疑。” “你抱着虎斑山猫不要反抗,我把你俩收到兽囊里,尽快返回洞府。” 扎泽贺:“是。” 入夜之后,张崇回到百花峰,将扎泽贺放出来之后,他便钻进了静室。 他坐下来,静心反思。自己九个月来闷头修炼,功成之后便有些肆意,失了警惕之心。此番招摇过市实乃取死之道,若非耿明义所招同伙实力堪忧,自己当是难以轻易走脱。 张崇后怕之余,再思此番斗战得失。 肉身上的伤势并不严重,修养几天便是。只是这次遭遇,让张崇清晰的认识到了自身存在的三处问题。 守御有余而进攻不足。十八飞叶阵确实是炼气境界少有的防御力强悍的法器,但是御使十八飞叶所需神识之力几乎与上品法器等同,这便意味着张崇无法在十八叶同出的情况下使用其他法器。 虽然这一套飞叶法器在炼制之时便设下三、九、十八三种阵势供御主灵活应变,但九叶阵的防御力比之十八叶到底差了一截。 至于进攻手段,中品飞剑的威力不强,难与金铭剑之类专事攻杀的中品法器相提并论;飞针只合偷袭,正面斗战通常难以建功;毒煞强在其毒性,本身却很容易被敌手挡下。 张崇实是很缺一门强力攻杀手段。 问题之二则是法力浅薄,今日斗战实则耗时颇短,但张崇回返时却已无足够法力飞回百花峰。此乃转修功法之前根基上的缺陷。 问题之三最为紧迫,今日又疑似出现心魔之像,张崇此时回想自己做出的残忍举动,只觉一阵后怕。此一点因果不明,难窥其貌,其中所蕴藏的凶险令张崇忧心不已。 次日正午,王孝庭造访百花峰。 王孝庭一踏入迷踪阵,张崇便知有人来了,先令扎泽贺前去泡茶。此阵也就示警的作用有点用处了。 王孝庭叫门之声传入府内,张崇打开石门。 王孝庭:“苦修无趣,来找你喝两口茶。” 张崇:“坐。前些天我不还去过你那吗?” “嘿,爷这次来是得了个惊人消息。” “什么消息?” 王孝庭慨叹一声,说:“耿明义死了。昨天的事,今天通言馆报上就有了。” 王孝庭拿出一份馆报,放在桌上。张崇拿起来,翻看浏览。 王孝庭:“说起来,我跟老温三兄弟也是好多年的交情了。他们三个向来是共同进退,这一回耿明义单独出现在金蛟市坊,还死了,只怕老温和老杜也是凶多吉少。” 张崇看着馆报,打消了告诉王孝庭真相的想法。 据馆报中言:昨日,一修士御使飞剑落入金蛟市坊中,随即栽倒在地,当场身亡。其所遗乾坤袋引得数名修士大打出手,而后市坊内的筑基道人出面收走了乾坤袋。 有死者生前好友辨认,此人为黄叶三友之一,名为耿明义,炼气后期修为…… 张崇平静地读着馆报,口中言到:“不得大道,终究免不了一死,早晚而已。” 王孝庭:“这些道理谁不知道,仙道不敢说,我只求能顺利筑基,得两百寿数就心满意足了。在市坊混了这么多年,其实相熟的也就那么几个,虽然一直防着老温,但看到他们死了,还是……” 张崇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对一旁石室内的扎泽贺喊到:“茶好了没有?” 扎泽贺:“好了好了,主人莫急,这就来。” 扎泽贺踏着小碎步,端着一套茶具出来。 张崇端起一杯灵茶,言到:“旧蜜用完了,这是刚从外面蜂巢取出的新蜜。” 王孝庭一口饮下,咂咂嘴,“挺甜,灵气似乎没有以往浓郁啊。” 张崇:“我这山上都是些普通花草,没有灵花灵木,自然差多了。” 王孝庭:“嗯,是差了点味道。” 张崇:“过两天我要去斩鲸城一趟,去无忧阁看看。” 王孝庭想了想,说:“去试一试也好。” …… 两人闲谈半晌,而后王孝庭回返十载峰。 秘境空间里灵田中最后活到成熟的有一百二十余株,张崇让扎泽贺三人收集了三百颗种子,然后允许他们自由摘取灵田内剩余种子留作自用。 两日后,张崇在灵田中留下二十几株,带着乾坤袋内的一百株火纹草去了斩鲸城。 途中,张崇白日赶路,夜里凝炼毒煞。 斩鲸城地处黎南群岛与东涯洲往来交通之要冲,人流如织,是一座繁华的修士城池。远在尤国的灵兽宫亦在城中设立商行,收集资源。 如今通言馆的馆报在城内极为流行,张崇花了一枚灵石,买下一份最新的馆报,顺便打听了一下灵兽宫商行和无忧阁的位置。 灵兽宫商行地处斩鲸城中最繁华的地段,极为好找。 张崇寻得灵兽宫商行后,入内了解到他们收购火纹草的价格为二十五灵石一株。 大商行办事效率极高,虽然灵兽宫商行主营灵宠和灵兽坐骑的买卖,但是依旧极快的将张崇带来的火纹草检验完毕,爽快的交付了两千五百灵石。 无忧阁所在地段就比较偏僻了,张崇费了一番功夫才寻到地方。 抬头是一块匾额,上书“无忧阁”三字。此三字如剑劈刀削而成,透着一股锐利之气,全无女子的娟秀。 铺子内左右各列数个货架,架子上什么都有,活像一个杂货铺。 柜台后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炼气中期修为。张崇进店看了两圈,这个女修才开口询问张崇有何需要。 张崇:“在下听闻无忧阁主能为炼气修士答疑解惑,慕名而来,却不知传言是真是假。” 小女修嘻嘻一笑,“自然是真的了,师姐在后院,我带你去。” 张崇随女修来到后院,入得一个隔出内间的屋子。 一道珠帘将房间隔成里外两间。张崇在外间,透过珠帘可隐约看到里间有一方桌案,案后坐着一人。 此珠帘十分稀疏,却似有阻隔目光、神识之效。 帘里传来语声,“这位客人,你我可还真是有缘啊。” 第七十五章 问法无忧(二) 声音入耳,张崇立时听出来帘后之人就是吴织。 “在下此来乃是有一桩疑难,还需吴仙子指点。” 女修取来一个蒲团,放在张崇身前。 吴织:“道友请坐。莲儿,你先出去吧。” “是,师姐。” 待名为“莲儿”的女修退出了房间,关上门,吴织开口:“道友有何疑难,不妨一问。” 张崇想了想,从自己在青巫山第一次出现异状说起,一直说到之前遇到耿明义二人劫杀,在斗战中虐杀敌手为止。对于自己和耿明义相识一事,乃至在交流会上听闻无忧阁之名这些细节都毫无保留。 用过小半个时辰之后,张崇方才讲完。 “张道友还真是坦诚,讲述得如此清楚,便不怕我心怀不轨吗?须知似此你等灭杀同道之举,可是不好让旁人知晓的。” 张崇本意是想令吴织充分了解事情原委,说得如此详细乃是出于某种信任。 吴织贵为平海宗九大执剑真传弟子之一,当不屑于那些小人行径;张崇此前与吴织见过两次,感觉她并非奸诈恶徒。只是仅此两点,似乎还不足以解释张崇为何这般无有戒心。 许是“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张崇:“想来吴仙子不会坏了自己名声,也不会损了平海宗真传弟子的名头。” 吴织:“或许吧。道友在遇到流火炎鹰之前可曾有过杀生经历?” “有。” “人还是妖兽?” “一只啸月狼,再往前的话,有人也有妖兽。” “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十七岁。” “为何而杀?是有仇在先,还是杀人夺宝?” 张崇想了想,尘封的记忆再次浮现。 “我与他们无冤无仇,大概算是门派相争。” “他们?” 吴织略有惊讶,十七岁杀人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他们”两个字可就不大简单了。 吴织:“当时有什么感触,可有害怕之类的情绪?” “生死有命,并无害怕,也没什么感触。” 吴织静思起来,张崇安心等待。 房间内宁静无声,吴织开口:“无恶之杀,怨念缠身,而成心魔。修行之士,杀生之举概莫能免。生灵既死,必生怨念,平时无碍,但到修士突破境界之时,有时便会因此受到心魔来扰,修为越高,越是如此。” “心魔并非只有杀业一种,修为到达一定层次之后,任何执念、因果都能诱发心魔,心境不够,便有陨落之危。” 张崇问到:“如此说来,在下是杀生太过,遇到心魔了?” 如此论断与王孝庭、吴闿生似乎并无不同,张崇微微皱眉,自己特意寻来,便是因为遇到的情形并不寻常,此刻却似乎得了个寻常结果。 张崇不免心生疑窦,吴织毕竟也只是一个炼气修士,即便出身平海宗,但自身未必有为人解难之能。难道是招摇撞骗之辈? 吴织:“是,但却不止如此。” 张崇:“此言何解?” 帘后似有一声微不可查的轻笑传来,“一千灵石,可解。” 张崇恍然,这开门做生意,灵石怎么少得了。一千灵石,实在不少。自己种火纹草也不过收获两千五百灵石,除开投入火灵石所用,两千灵石在此就要花掉一半。 张崇也不扭捏,把一千灵石从乾坤袋里倒出来,堆在地上。 吴织:“常人杀生,自有或多或少的煞气缠身,煞气有益也有害。你我这般浅薄修为,些许煞气可防怨念滋扰,即便突破境界,铸就道基之时也不虞遇到心魔。” “然而,道友杀人,有杀念、有杀心,但是却不立身于恶,心境居然一开始就是立于‘生死有命’四字,不以恶为恶,纵然杀得千万生灵,也不会有丝毫煞气生出,这便给了心魔可趁之机。” 张崇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吴织:“换言之,道友在生死一事的心境上没能如修为一般循序渐进,而是一开始就十分高远,如此就生虚浮之像,心魔由此而生。” 张崇豁然开朗,点了点头,“杀人者不知杀人之恶,煞气不生,以至怨念缠身,故生心魔。” 吴织:“然也。” “道友如是想要深窥此中缘由,我这里还有一本《阴阳道论直指》,一百灵石,道友不妨买回去看看。” “可否容在下一观。” “当然可以。” 一本蓝封书册从穿过珠帘飞到张崇手中,他翻开前几页,大略看了看。 修为不够,纵有万千典籍,你也难窥大道玄妙,但是这却不妨碍修士在修为尚浅时多做涉猎,管中窥豹。须知大道既在无限高渺之处,又藏于世间万物变化之间,张崇不能以之修炼,却可由此理解世间万事无物运转之理。 张崇看过几页之后,发现这《阴阳道论直指》确实值得买回去认真研读,他合上书页,取了一百灵石放在一旁灵石堆上。 吴织:“此书可令道友明晓病理,却治不了病。” 张崇回道:“还请仙子开一药方。” 吴织:“道友稍候。” 她取出一张传音符,挨在嘴边说了几句,而后激发出去。 “待到道友修为增进,境界够高之时,这点困扰自会烟消云散,此为治本之法。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两道治标之策。” “仙子请讲。” “一为修炼一门凝神定性的法术,心魔来袭时进行压制,以防止其做大,只不过此种法术我不能私自传授给你,你只能自己收集;二是入梦之法,平日多于梦境中消磨心魔,虽不能根治,但长久坚持下来,心魔便不会轻易出现了。”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传来,吴织:“进来。” 莲儿端着一个木盒,一个小香炉进来。 吴织:“此炉名为燃火香炉,内刻一道燃火法阵,用时以法力催发,即可点燃炉内香木。盒中所盛为安神木,可助道友在梦境中放空心神,引心魔出现。” 莲儿将东西放下,然后就退出了房间。 张崇看了看燃火香炉,又打开木盒。安神木倒是被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整齐的摆在盒里,但是这燃火香炉…… 张崇问到:“吴仙子还通晓炼器之法?” “不是,此物并非我炼制的,而是门中师弟寄存在我这里代为售卖的。道友莫看它卖相不佳,但的的确确是一件下品法器,而且法阵铭刻完美。” 张崇将燃火香炉拿起,此炉比寻常瓷碗要大一些,若不是一看便知是用某种金铁之材炼铸,其外形活像三岁小孩拿泥巴捏出来的。 平海宗为东涯洲唯一宗派,门下弟子若有意于丹符阵器四道,自能从门派获得一些助力。在这些弟子们初窥门径之时,一些练手之作虽说是炼成了,但是瑕疵不少,无法委托宗门处理,只能闲置。 吴织在外门弟子间专门低价收购这些东西,放于无忧阁,伺机卖出。她这店里多的是模样丑陋的法器、威力打折的阵盘、凭运气才能激发出去的符箓。 最终…… 张崇花一百七十灵石买下了燃火香炉和安神木,拜别了吴织。 出得店门,张崇回头一看,这一进一出,乾坤袋里就少了一千余灵石。 第七十六章 宝镜×玉简 张崇此来斩鲸城的目的已然达到,手头上还有一些灵石,倒是可以考虑用来增进实力。 张崇首先考虑的是去入手一件法器。比起购买益气丹用于修炼,法器对实力的提升更为显著,他目前也的确缺少攻击手段。 张崇依照自己几年来的经验看,对炼气修士而言,买到筑基丹的机会其实并不大,而依靠争斗得来筑基丹的机会却是不小,故而他最终没有选择把灵石花在益气丹上。 回到百花峰后,张崇为灵田施展了一次雨泽术,而后吩咐扎泽贺准备热水,供他沐浴。 扎泽贺一家现在住在洞府外的木屋之中,平日除照顾张崇饮食之外,还要打理山上的花木。 张崇沐浴过后,安坐于静室之中。他取出模样粗陋的燃火香炉,取了一块小半个巴掌大的安神木放在香炉内。 渡入法力催发燃火香炉,淡淡的烟气随即飘起,其味极淡,略有清香,闻之可安神定心。 过得半个时辰,张崇依旧坐于蒲团之上,但实则已然入了梦乡。 入夜,张崇醒来。这一觉睡得很香,没有梦到什么,也没有心魔出现。燃火香炉内的安神木已然用尽,张崇将之留在原处,打开府门,见外间已是夜色临原。 这一天算是荒废过去了,没消磨掉半点心魔,也没做任何修炼,但张崇却觉颇为舒畅,神朗气清。仰头看去,那是灿烂的星空,其中似蕴含着万千大道妙理。张崇沉浸其中,竟觉自己似入顿悟之境,但转瞬回味过来,其实并无所悟。 仙道修行,从来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纵有顿悟,那也是积累到了,从未有平白得来的修为。 次日,张崇来到市坊内的磐石炼器坊,想委托坊主炼制一件中品法器。 磐石炼器坊乃是一个散修所创,整个炼器坊内只有坊主和他的一个学徒。 张崇表明来意之后,坊主即邀张崇入内详谈。 对于炼气期的散修而言,能依照修士的要求炼制法器的炼器师当得起“高明”二字。在青沂市坊中,磐石炼器坊的坊主屈石明可算是首屈一指的炼器师。 屈石明与张崇修为相当,但是年长他几十岁。二人寒暄几句之后,屈石明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图册,上面记载了几种屈石明擅长炼制的中品法器的型制。 屈石明的学徒如今依葫芦画瓢炼制下品法器都炼不好,而他的水平则到了能对已有的炼器图谱稍稍修改,使其更合主人使用的地步。 两人商量了整整一天,最终选择了一件中品宝镜法器。 张崇留下六百下品灵石的定金,交于屈石明用来购买百年灵木心。 宝镜最终当会耗用张崇两千灵石,比寻常中品法器贵了一倍,一是由于此镜最终品质不会在十八飞叶之下;二是百年灵木心是二阶灵材,这也为宝镜日后提升至上品法器留下了潜力;三就是定制法器,屈石明自然要多收些灵石。 磐石炼器坊只是一家极小的店铺,店里存着的灵材大多常用且廉价,炼制宝镜法器所需的灵材还需较长的时间收集,法器的炼制也比不得丹药一般几个时辰就能炼好,耗费一个月也是寻常。 张崇此后每日都花去三个时辰睡觉,可谓极为奢侈,只是这效果却并不怎么好。 六日后,张崇才终于在梦中遇到了心魔。 梦中是当年他与卫道军作战时的场景,每个卫道军的军卒都目泛红光,浑身怨气。张崇不知身在梦中,只觉心悸不已,手中藤缠术疯狂施展,但是裹在团团黑雾中的军卒却越来越多,渐渐将张崇围住。 他想以轻身术逃开,但双脚却似粘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周围狰狞的军士一拥而上,要将张崇撕碎。他大叫一声,睁开双眼,喘着粗气,发现自己好端端地坐在静室之中。 这入梦之法实则就是把日后可能出现的心魔先行在梦中经历一遍,同时达到被动的消磨心魔的目的,自找罪受不说,投入时间不少,收获的效果却并不怎么明显。 …… 转眼到得第二年,秘境空间内的火纹草又到了成熟之期,与此同时,屈石明也在半个月前凑足了材料,已经开始炼制宝镜了。 张崇去了一趟斩鲸城,打算卖了火纹草之后便去磐石炼器坊交付灵石,拿到宝镜。但是在随手买来的馆报上得到的一个消息却让张崇决定在斩鲸城逗留数日。 三日后,城里几家规模中等商铺将联手举办一场拍卖会,只面向炼气期的修士,压轴之宝乃是一枚筑基丹。 张崇自是有意前去看看热闹,虽说身上没多少灵石,但却不妨碍他前去一观。 在炼气修士之中,张崇自认为身价尚算不错,若遇到心仪之物,倒是可以尝试出手。 拍卖会在十月初十举行,地点在胡氏拍卖行。 几日后,张崇凭借东涯令入了会场,领了个牌子后便去寻了个位子坐下。许多修士入场时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在外;三两结伴而来的修士也有不少。 不多时,一美貌女修身着宫装,身姿摇曳着来到场中台上。 “小女子胡敬瑜,诸位道友有礼了。” 主持拍卖会之人到了,场下当即有不少人大声催促,此起彼伏,颇为嘈杂。 胡敬瑜时时面露微笑,静候此间安静下来。 待到呼喝之人停下后,胡敬瑜才开口:“看来大家都等急了,但是开始之前,敬瑜却还是得先讲几句拍卖会的规矩。” 胡敬瑜把几条规矩都背得熟练至极,语速不急不缓,很快便交代清楚。 张崇听完,也是大致了解了此间规矩。此处只认灵石,若是灵石不足,可以向胡氏拍卖行抵卖足够价值的东西;禁止动手自不用说,这拍卖行里肯定有不止一个筑基修士镇守;虚抬价格,到时拿不出足数灵石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讲完规矩之后,便有一人端着东西上来。 胡敬瑜打开玉盒,露出里面的东西。 “玉露金髓枝,重七两,可用于炼制延寿丹药,四百灵石起拍。” “四百五十!” …… 每件都是好东西,竞价的人也是毫不含糊…… 到得第七件宝物上台,胡敬瑜介绍完后,却是无人开口。 台上之物为一张兽皮,上面花纹繁复,不似凡品,起拍价五百灵石。 拍卖行的人也不知道此为何物,其主人委托拍卖行代为拍卖,且定下了五百灵石的最低要求,只可惜场下无人识得此物。 胡敬瑜见无人叫价,笑容不减,少见的在竞价环节再次介绍,“这兽皮虽然来历不明,但是材质十分罕见。其上纹路定然别有玄妙,若是能参悟到其中玄机,想必所能得到的收获远非五百灵石可比。诸位道友若是心动,切莫错失机缘啊。” 仍旧没人叫价,胡敬瑜只好宣布流拍,叫人将这一件撤了,换了四个托盘一齐端上来。 胡敬瑜:“这四枚玉简出自于一个前人洞府,本行师傅以玉简损坏情况判断,这四枚玉简当制作于至少一千年前。每枚玉简中都载有一道一阶上品法术,威能都不在火蛇术之下。” “玉简皆为原本,本行可保证其中内容未被修改。” 张崇听罢,颇为意动。依照他为自己考量出的道途,法术在其中占有极大的份量,这四道法术若是有木、土二属,他必然是要出手一试的。 胡敬瑜:“第一枚玉简,内录金属法术,千刀化雨,起拍价三百五十灵石。” 属性不合,张崇略有些失望。 几息过后,有一人叫价,“四百灵石!” “四百五十灵石!” 此两人喊价过后,再无人加价。胡敬瑜毫不意外,法术在这些炼气修士之中本就不甚被重视,有两人出价已然算是不错了。 “四百五十灵石一次!” “四百五十灵石两次!” …… 第七十七章 石傀术×苍龙万化 三次过后,胡敬瑜敲定“成交”。 “这枚玉简由七十三号道友拍得。下一枚,土属法术,石傀术,三百五十灵石起拍。” 张崇立刻举牌,“四百灵石!” “四百五十!” 张崇:“五百!” 张崇自认灵石足数,自己又并无参与拍卖会的经验,故而不需耍什么心思,只凭灵石即可。只要价格不高出他的承受范围,不论多少灵石他都再跟就是了。 张崇加价之后,无人再跟,土傀术被张崇收入囊中。 “下一枚玉简,木属法术,苍龙万化,起拍价三百五十灵石。” 张崇:“四百灵石!” 一般而言,五行三异之中,雷属法术威能最强,木属法术威能最差,所以无人与张崇相争也是不足为奇。 很快,胡敬瑜便喊出“成交”。 “第三枚玉简又由一百二十六号道友拍下。” 花九百灵石,一件正常中品法器的价格,买下两道法术,场中不少人都觉得张崇不是灵石太多,就是脑袋不好使了。 胡敬瑜也不免多看了一百二十六号一眼。胡家也是平海宗内一支,宗门内不似散修那般过度推崇法器,轻视法术,但是张崇乃是散修,做出此举却是不太寻常。 第四枚玉简内录一道火属法术——九星连珠。张崇并未出手,这道法术最终以五百灵石的价格被人拍走。于此同时,张崇拍下的两枚玉简也很快被送到他手上。交付灵石之后,这两枚玉简便被他收入乾坤袋中。 接下来各式法器、丹药一一出现,最终只剩下三件压轴之物。 首先出场的是三张二阶雷击符。一张雷击符可视为一个雷灵根的筑基初期修士全力一击,若是这二阶符箓使用得当,取寻常炼气后期修士的性命并无难度。 场中气氛自胡敬瑜说完起拍价后便沸腾起来,最终三张灵符的成交价为三千零五十枚下品灵石。 第二件压轴之物是一件上品法器,虽说炼气修士御使上品法器之时多有掣肘,但这丝毫不损场中修士的热情。 上品飞剑,赤鳞剑的价格被推到了四千五百灵石,最终被沂南孙家的人拍下。 在会场的第一排,有十多个修士一直未曾出手,他们此次参加拍卖会只有一个目标。 赤鳞剑被端下去,压轴的筑基丹终于在两百多个修士的目光中到得台上来。场下不少人目光炙热,胡敬瑜立于筑基丹旁,恍惚间似有被众人目光灼伤之感。 她在不经意间小退半步,话不多说,宣布筑基丹的起拍价为一万灵石。 胡敬瑜话音刚落,立刻有一粗犷之声响起,“一万三千灵石!老子今天要定了!” 一开口就加了三千灵石,但这可吓不退任何人,只能让一些无力染指筑基丹的穷困修士惊叹一声罢了。 一老者徐徐开口:“一万三千五百!” “一万四千!” …… 张崇感叹有钱人真不少之余,略一计算之下,发现自己即便有稳定的每年种植火纹草的收入,去除修炼消耗之后,想在三十岁之前攒够买筑基丹的灵石根本不可能。 最终筑基丹的成交价为一万六千五百五十灵石。 随着筑基丹被拍出,拍卖会也随之结束,但之后的余波却未必止于这斩鲸城。 张崇离开胡氏拍卖行之后立刻出城,赶回青沂市坊,一路顺遂,最终平安地回到了百花峰。 府门之上贴着一张留音符,张崇揭下,激发后放于耳边静听。 此符为刘红梅所留,屈石明托她传来消息,说是张崇定制的法器已然炼成了。 刘红梅如今不过才炼气二层,五灵根的姿质令她在修行一途的每一步都走得分外艰辛。在万符楼中,虽然有着王孝庭的照抚,但刘红梅本身并无制符天赋,多数时候都是在做些迎客、接待之类的事情。 自身前途暗淡,刘红梅为了维持住与张崇之间的关系,偶尔会跑到百花峰请教一些修行上的疑难,同时给张崇带来通言分馆的馆报。 张崇唤出扎泽贺,命他前去烧水冲茶,自己入了静室,运功调息。 这一年来张崇花了大量功夫在解决心魔隐患之上,再加上要炼制法器,修炼进度就有些慢下来了。张崇拿出两枚玉简,觉得当是该停下每日的入睡了,接下来修炼的重心应转到这两门上品法术上来。 张崇用去半日来参悟玉简。 石傀术乃是借助土石凝聚斗战傀儡的法术,除开法力运转之法,石傀术还涉及神识的粗浅运用。此法炼到高深处非但能凝聚出与自身修为相当的石傀儡,甚至还能以数十傀儡结成阵法。只是玉简本身并不附带合用阵法,此一点还需张崇自己去收集。 苍龙万化则是聚气成龙,并可操纵出种种变化的一门攻杀之术。此术有三重境界,第一重为龙形聚化,噬夺显威;第二重为爪尾生聚,变幻由心;第三重大成境界为龙像无常,不拘于形。 似火球术、地陷术一流的下品法术大多直来直去,缺乏变化,威力极为有限。虽然修炼耗时短,但修士修为增长之后便会逐渐沦为鸡肋。而上品法术则不然,虽要花大量时间修炼,但随着修士修为的提高,法术的重重变化反过来对修士实力的哺益远非下品法术可比。 一夜修炼过后,张崇去了一趟磐石炼器坊,拿到了耗用他两千灵石才炼成的法器。 张崇为宝镜起名为“衍心法镜”。 此镜为张崇与屈石明认真考量之后,最终确定下来的一件十分符合张崇要求的法器。 衍心法镜以百年灵木心为核,阳槐木为主身,熔炼星辰石为镜面,辅之以各种灵材最终炼成。 宝镜为完满圆形模样,无柄无环,不能手持;寻常铜镜大小,背面中心凸,边缘薄,镜面为如夜空一般,漆黑中点缀些许银白斑点。 此镜消耗神识之力甚少,张崇在施展十八飞叶阵的同时再分出些许神识即可操纵此宝,此乃法镜核心处的百年灵木心的功效。 消耗神识极少的同时,法镜也舍去了攻守之能。此宝无半点攻杀手段,自身也十分脆弱,扛不住飞剑随意一斩。 此镜有助益法力运转,提升施法威力之效。在衍心法镜的加持之下,无论施展风翼遁法或是其它法术,都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张崇“以器为守,以法为攻”设想中,这件辅助法器可谓是重中之重。对寻常散修而言,衍心法镜无甚大用,最多值八百灵石,但对张崇而言,两千灵石也不嫌贵。 法器到手,张崇甚是满意,抬手与屈石明作别。屈石明做成一笔大生意,也是高兴,吩咐他的学徒送张崇出店门。 …… 第一章 秘境现世 癸巳年三月。 三年多过去,得益于秘境空间中的火纹草,张崇有足够灵石购买益气丹用于修炼,如今修为已然突破到了炼气九层。 张崇今年二十七岁,在三十岁之前修炼到炼气圆满并非难事,但是受困于筑基丹之限,张崇也不知自己何日才能筑基。 魏茵年满八岁,赋异禀,已经被余行知提前送入平海宗,只等两年后的收徒之日,便会与新弟子一起收录门郑 自山岚族老祖陨落引发的短暂动荡之后,平静的黎南再起波澜。 恶域中,原本平静的海面忽生道道漩涡,转瞬间伸起一条条接连海的水龙卷;狂风不知所起,掀起滔巨浪。 异象持续了不到半柱香功夫便消散,但其威势远在百里之外都能依稀看见,剧烈的灵气波动在整个恶域都能感受到。 消息很快传遍了黎南。一个月后,消息传到了东涯洲和北边的尤、黎两国。 水龙卷秘境! 在山岚海这片广袤的海域上,依附着一处独立秘境,它乃是一家早已覆灭的宗门所留,为其门中炼气期弟子历练所用,被人称为“水龙卷秘境”。 水龙卷秘境是一处黄阶秘境,只能容许炼气修士入内。其入口飘忽不定,大多数时候都是出现在荒无人烟的海域,亦或是妖兽肆虐的荒僻之处。偌大的山岚海,被人族修士占据的地域乃是少数。秘境入口像这次一般出现在人族修仙界算得上幸运了。 像斩鲸城和青沂市坊这种地方,因为有通言馆的存在,水龙卷秘境现世的消息可谓人人皆知。 张崇自也是买了一份馆报,想了解一下消息。 馆报上写水龙卷秘境的文章占据了大半篇幅。 张崇从上面得知,水龙卷秘境上一次现世已经是一百三十年前。秘境中是一处历练之地,分化九处地域。 此九处地域各有特点,其中八处地域为属性分明的历练场。文章对八处历练场的特点、危险,以及蕴藏的宝物、灵材都进行了一番猜测式的描述。 对于秘境中的具体细节,历来各门各派都是秘而不宣,只有一些传言和散修记述在坊间流传,加之水龙卷秘境已有一百多年没出现了,通言馆撰文时以猜测居多。 地处八处历练场中心的第九处地域为筑基之地。簇为秘境中的中型灵脉的灵眼所在。其中有灵泉一口,七星宝莲一株,每次秘境开启时,最先到达中域的七个人能各得莲子一颗,借助莲池内的浓郁灵气,可以在秘境中筑基。 并且七星宝莲的莲子还有独特的玄妙之处。 张崇看完文章,只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一般,修仙界又在他面前展露了极的一角。 张崇本以为除开灵根修士外,其他人想筑基都绕不过筑基丹这一关,今日却是忽然发现了,原来除筑基丹外,还有其它筑基之法。 张崇极想再多了解一些,但是一时却不知该从何处了解。他放下报刊,想了想,决定先去问一问王孝庭,然后再去市坊内寻找是否有相关典籍。若是再不成,那就只有去斩鲸城花灵石问一问吴织了。 张崇往王孝庭的十载峰走了一趟,只是王孝庭与张崇一样,对此并无了解。 水龙卷秘境中有筑基机缘,虽然十分凶险,但王孝庭也不可能劝张崇不要前去,只是提醒他要认真考虑。 张崇跑遍了青沂市坊和金蛟市坊,并无收获。想知道点事,在这种地方果然是难得很。 此时离火纹草成熟尚有一段时间,但张崇不打算再等了,水龙卷秘境开启已有迹象,张崇打算前往恶域一校在此之前,他还得打探情况,好提前有所准备。 几日后,张崇来到斩鲸城。 在去无忧阁之前,张崇决定先在城里找找有无与水龙卷秘境和筑基相关的典籍。毕竟斩鲸城不是似青沂那般的地方。 城内人流如织,张崇在通言馆报上得知东涯洲的散修、各家族修士、乃至平海宗的外门弟子都打算前往恶域一行,去秘境中一试机缘。 张崇行不多久,便见一店铺内客人往来不绝,生意火爆异常。修士的生意和凡汝铺可不同,客人蜂拥的场面可是少见得很。 张崇走近几步,抬目看其匾额。 品墨轩。 张崇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待客人变少之后方才发现旁边还立着一块牌子,刚才被人群挡住,张崇没能发现。 牌子上写着:本店出售《水龙卷秘境奇闻》抄本,五十灵石一本,先到先得。 张崇又等前面的人离开之后,上前摆出五十灵石,要了一本《奇闻》。拿到书之后,张崇却不离开,而是在店里看起书架上的书来。 张崇随手拿起一本,翻看了两页,便发现后面的书页都是空白,想来是怕被人白白看了去。 张崇换过一本,心中思量:如今水龙卷秘境掀起热潮,似他自己一般的散修多的是见识不足的,有商家看准机会以此牟利也是正常,此举可谓是各取所需。如此想来,售卖筑基之密的店家可能也有,或者这品墨轩中就有相关典籍。 色渐晚,店里已无旁人,张崇拿着一本《灵水录》和一本《古修道途考》来到柜前。 “掌柜,这两本书多少灵石?” 掌柜接过两本书,扫了一眼,言到:“一本三十灵石。” 掌柜看过名字,暗道:“咦?这本《古修道途考》我怎么没印象?” 掌柜估计,应是上一任掌柜在职时收入店中的书,多年来无人问津,故而他没什么印象。 待张崇给了灵石,掌柜拿出一个玉瓶,翻开两本书,在空白页上滴上一滴独家秘液。秘液很快扩散,浸透整本书,而后密密麻麻的字迹便显现了出来。 张崇拿起恢复全貌的书翻了翻,觉得颇为合算,又问:“不知掌柜这里可有介绍筑基法门的典籍,特别是以地灵物筑基之法。” 掌柜心中鄙夷,面上笑容不变,言到:“道友笑了,哪有介绍筑基法门的书。各家各派敝扫自珍,但凡涉及修炼,那是一点都不肯流出来。” 张崇一想,倒也是。纵然散修中也有不少知晓这些事的人,但却不会有人将之编纂成书,广为流传。 一是成书后卖不了多少灵石,二就是可信度的问题了。 之后张崇又在城中兜转,寻到了两家书店。《水龙卷秘境奇闻》都有售卖,也不知是哪家先流传出的。而张崇寻找的筑基之法却依旧不见踪影,倒是入手了一本《山岚海史》,可回去慢慢品读。 看来非得去一趟无忧阁不可了,只是吴织的要价可是不便夷…… 灵界小修 第二章 食气×血瞑(一) 一阴一阳之谓道。 石家立于南枢岛数千年,历来信奉明暗相合之理。 地处恶域核心区域的恶岛上,石用邪领着自己的三个手下顶着无处不在重尘往岛内而去。 石用邪本是石家安排在恶域的一个执事,手下有几个效力于石家的散修。 石用邪资质一般,但是年年杀人越货,家中又大力支持,灵石、丹药从来不缺,前几年家中长辈赐他一件食气鼎,之后修为更是突飞猛进。 前番他从恶域回到家族之后,领了筑基丹成功突破,意气风发,但是家族有命,他也不可能出现在明处。 水龙卷秘境现世,各地散修涌入恶域,家族便令他回到恶域,作为耳目。 水龙卷秘境真正开启的日期暂时还无人晓得,恶岛内的一群外来人则是成了吸引大家目光的替代品。 止戈岛在恶域出现已有数年,大家都知道设下止戈岛的人是一个金丹修士。前往恶岛上为这个金丹修士做事的散修、家族子弟每年都有不少,这些受雇之人干的事情多多少少流传出来了一些。 熬制药浆,采集重尘。 受雇之人只知道外来人对重尘和药浆的需求量极大,却不知他们要这些东西有何用处。 数年来,止戈岛收集了海量火纹草,雇佣了大量修士到恶岛上去,而且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在此期间,那位设下止戈岛后就少有露面的金丹修士花费的海量灵石令人惊叹,纵是南枢岛的千年家族石家和赤沙岛合力也不可能拿得出来。 如此财力到底从何而来?药浆、重尘到底有何用处? 胆敢窥伺其中奥妙之人此前无一人活着走出恶岛,但如今聚集在恶域的修士中,多的是胆子大又富有好奇心的人。 石用邪此前对恶岛也是非常忌惮,但他如今得成筑基,却是想借着恶域更加混乱之际来一探究竟。 邱子华曾经在恶岛收雇两个月,此行是为石用邪引路。 石用邪四人身上维持着一层灵光,阻隔遍布在恶岛空气中的重尘。恶岛上唯一的树木是一种少有的,能在重尘覆盖下繁衍的黑杉木。 半个时辰过后,石用邪来到一处营地,这是黎南修士在被外来人雇佣后,来恶岛上做事的地方。 石用邪四人动用上品隐身符,虽离营地不远,却未被人发觉。 石用邪命只有炼气期修为的邱子华三人原地等候,他独自去山包后面打探情况。 营地后的山包有筑基修士看守,一向禁止旁人靠近,若是想知道这些外来人有什么隐秘,这山包后面绝对是必须要前去一探的。 石用邪离得较远,单纯倚靠目力无法看清情况,他心得散出神识,发现自己周围并无异状,于是运起灵目术,窥伺山包后的情况。 地上有一个几十丈宽的圆形大池,池中被注满了绿色浆液,浅红色的细蠕虫密密麻麻,在浆液中穿行翻动;大池旁边摆放着十来个一丈多高的三足圆鼎,每个圆鼎由三个炼气修士互相配合,激发灵火,炼制药液。 石用邪面露疑惑之色,如果仅是如此,那与前面营地有何不同?根本没有特地藏到山后的必要。 他犹豫起来,多年来的谨慎令他不敢再靠前窥伺,可刚成筑基,境界的提升又令他产生了一种自信,觉得不妨一试。 踌躇之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兽吼! 多年来游走于刀尖之上的石用邪也不转身看去,在听到吼叫的一瞬间放出了神识,同时运起掠影身法往岛外的方向逃去。 紧随兽吼而至的是一只雄壮的啸风虎的利爪,虎爪上裹挟着沛然巨力,拍在石用邪留下的虚影之上。 石用邪透过神识,察觉此灵兽已有二阶,心中立时明白这群外来人是灵兽宫弟子,传言不虚。 一息之后,一个筑基修士飞过啸风虎上空,掐诀朝石用邪一指,一柄飞剑立时飞出,目标直指石用邪项上人头。石用邪飞快地在乾坤袋上一抚,飞剑取出与灵兽宫来人硬凭一记。 一击过后,石用邪看着自己的飞剑倒飞而去,立时明白来饶飞剑品质、真元雄厚程度都远超自己。 安全之时尚可犹犹豫豫,揣摩进兔失,但临此危局,石用邪知道现在绝非犹豫之时,等被追得没法了才动用最后手段,那是蠢货之举。 他面露狠色,一退数十丈,在原地留下一道虚影,使飞剑主动攻去,而后不看结果,右手食中二指在左胸一点。 石用邪心脏之中,三滴精纯的精血随着他指尖一点,立时散去一滴。石用邪凭借一滴心头精血中的精纯灵气化身幻影,转瞬间来到百丈之外,并且分化为三个一模一样的灰影。 此时三个灰影相距不远,只等下一息,三道灰影分开方向,各掠数十丈之后,灵兽宫来人就只有三分之一的机会寻到他的真身,而且也要来人遁速在他之上方可。 啸风虎的主人见石用邪这一下跃出的距离颇远,已然脱离了他的神识范围,又见石用邪分化成三道灰影,不尤认真起来。 就在石用邪以为自己就要再一次如以往一般,有惊无险的活下来之时,来人腾到空中,朝着石用邪双掌齐出,左右各放出一道气流,遇风而长。 石用邪调用法力,催使自身和两个灰影同时使出掠影身法,刚刚飞出十丈,身后两道气流已然在他身后不远处交汇在一起,瞬时扩散开来,于周围六七十丈范围形成旋风域场。域场之中,黑杉木较细的枝叶纷纷被风劲碾为碎渣,石用邪的两个灰影也是同样下场。 石用邪勉力从域场中脱身出来,心道不妙,不等他再起身法,一道旋风已然当头朝他罩来。他甩手在腰间一拽,扯下一枚玉佩,使真元激发,在体表形成一个灵光罩,护住自身。 旋风罩下,重压临身,石用邪行动受阻,又见来人已然临近,朝他打来一颗珠子。石用邪别无他法,只得激发一件他炼气修为时使用的下品盾牌法器。 这盾牌被李乘风的旋宝珠一撞,立时碎裂当场。宝珠紧接着打在石用邪腹部,玉佩化出的灵光罩破碎,石用邪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李乘风走近,轻笑一声,朝倒在地上的石用邪五指一抓,一张骨藤囚兽网飞将出来,把石用邪兜住。 网兜缩,李乘风把网兜的束口一系,将石用邪提起,甩到啸风虎背上。然后一人一虎,回了山包后的隐秘营地。 灵界小修 第三章 食气×血瞑(二) 被囚的石用邪自昏迷中醒来,入目是明光石散发的淡淡荧光,恶岛上无处不在的重尘却不见踪迹。 两只手腕上被扣了禁灵环,石用邪试着调动真元,发现丹田内的真元都迟滞不动,仅能勉强调用几缕,显然是由于禁灵环的作用。 石用邪强压下惧意,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半圆形的盖子形制的壁障之下,他眯眼观察片刻,觉得这里当是立在恶岛上的一处阵法。 此中除他以外,另还有十来人。这十几个人各个手带禁灵环,显然也是被囚之人。他们都散发着一股没有活力、颓废的气息,箕坐在地上,眼中没有什么神采。 在此圆形空间的另一端盘坐着一名道人,身旁卧着一只啸风虎,此人正是将石用邪捉来的李乘风。 石用邪低头,憎恨之火在双目中闪烁。 李乘风显然就是在看守石用邪四人,看来禁灵环并不能令灵兽宫的人完全放心。 石用邪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觉得生机所在当是要落在食气鼎之上。 一个时辰后,石用邪盘算之际,他的十几位囚友中忽有一人叫唤起来。 “呃啊!” 那人原本好端端坐在地上,忽而双目圆睁,倒在地上。旁边的人目露恐惧,挪动身子远离那人。只见他灰白的脸上写满恐惧,瘫在地上,四肢不停抽搐。 李乘风抬目看了一眼,神色漠然,似是习以为常。他拿出一张传音符,贴到嘴边了一句话,随后将之激发出去。传音符飞出阵法之力凝聚出的壁障,去了外面。 短短功夫,倒在地上的人已经没了生机。随后,那人尸体上竟然开始渗出一个个红点,随后变大为红斑。 “怎么回事?” 石用邪真元被禁锢,神识却还能放出。他以神识在尸体上一扫,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斑点,居然是密密麻麻的细蠕虫。它们是如茨,而又如茨多,以至于肉眼只能看见一块块红斑在尸体上浮现,需要动用神识细察才能发现这都是从尸体内钻出的奇异蠕虫。 不多时,李乘风身后壁障泛起涟漪,生出一个一人高的门户,有两人走入此间,走在前面的亦是筑基修为。若是张崇在此,当能一眼认出,此人正是王洪洋。 王洪洋进来后,李乘风也不起身,坐在地上:“炼气八层,十七。” 王洪洋:“嗯,知道了。” 二人不知是太过熟稔,还是交情极浅,既没有互行道礼,也并无几句交流。 王洪洋走到尸体一旁,脸上有些伤福 “唉。” 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对跟在他身后的一个炼气期男子:“收起来吧。” “是。” 炼气期男子应了一声,摘下腰间的乾坤袋,同时在自己身上施加了一层厚厚的护体灵光,他伸出一指点在尸体的鞋上,以法力将尸体全身覆盖,然后收入乾坤袋郑 几息间完成的事,极为简单,男子做完后却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好似承受的极大的压力一般的。 王洪洋看了看地上的被囚之人,露出一种难言的神情,转身带着男子出了阵法。 石用邪的心跌倒了谷底,他害怕自己落得个和适才之人一般的结果,他不想死。 过了一日,石用邪终于冷静下来,开始思考逃出去的办法。 他真元被禁,乾坤袋不见踪影,想要逃出去,倚仗便只剩下怀中的鼎了。这件法器在他尚是炼气期时,可谓是无往而不利,却不知用来对付灵兽宫的筑基弟子能否建功。对炼气修士而言,借灵蛭无形无色,难以察觉,但是借灵蛭能否瞒过筑基修士的神识,石用邪并无把握。 借灵蛭乃是极少见的借由对手气息酝酿的神识层面的攻击手段。食气鼎本身则是一件极为撩的,可以通过培育借灵蛭吞食他人神识从而大幅度增强御主神识强度的异宝。 胜算不高,但石用邪别无他法,决定一试。 他的表情渐渐变得与周围被囚多日的同道一般模样,坐姿也起了变化,一副等死模样。但是在他周身一丈范围内,石用邪的神识极度活跃,在空中感受,拨开身边囚友的气机,寻觅着李乘风的气息。寻到一缕,便将之捕捉,拉到食气鼎中,蕴养起来。 由于他与李乘风相距较远,身边又有十几个饶气息干扰,故而收集气息这一步颇为艰难。他心地维持着神识范围,避免被李乘风察觉异样,哪怕进展会因此而十分缓慢。 傍晚,有一囚友忽然暴起。他冲向李乘风,口中大喊:“我跟你拼了!我……祖宗!” 石用邪看着那人冲出去,看着李乘风恍若未觉,看着啸风虎伸出一只前爪隔空一拍,心知这位囚友已然心神崩溃,只求一死了。 四道灵气化出的利刃从啸风虎爪间飞出,下一瞬便将那饶头颅切做数块,那人借着身体的余势向前跑了几步,而后倒下。鲜血从他脖颈冲出,将被切开,却来不及碎裂的头颅冲散,鲜血在空中形成的短暂的喷泉,脑浆是为点缀。 李乘风衣袖一挥,一阵流风将空中的血液吹离,不使其有沾染到自身周围的可能。 流风扫过,石用邪等囚徒被吹得东倒西歪。一滴血打在了石用邪的脸上,他无力地躺在地上,用手背将脸上血滴揩下。他恍惚间,似乎能感觉到这滴血中有无数蠕虫,它们的每一下扭动都是如茨清晰,触觉从手背和脸颊传到脑郑 石用邪明白,自己从被抓后醒来的那一刻起,身体里就一定被种下了什么东西,即便他现在还感觉不到。 石用邪不敢多想,脑海中一片空寂,许久之后,他才爬起来,继续收摄李乘风的气息。 有人进来收走了无头尸体,之后有两个外地散修被丢到阵法内,与石用邪等人为伴。 食气鼎中的气息已然足以培育出一只借灵蛭,但这是石用邪第一次用食气鼎对筑基修士施法,他还是想准备地再充分些。 修仙界众相纷呈。 石用邪在恶岛上死中求活;王孝庭开始闭关,打算一口气将修为推到炼气圆满;斩鲸城中,张崇寻了一家店下榻,摊开《水龙卷秘境奇闻》仔细翻读。 灵界小修 第四章 吴织的邀请 张崇花了半夜时间将水龙卷秘境奇闻看完,对于此中关窍已有了几分了解。书中对于中域七星宝莲之事言语不详,这令张崇颇感可惜。 后半夜则是打坐修炼。 次日,张崇时隔数年再次来到无忧阁,见门框、匾额依旧,抬步走了进去。 莲儿姑娘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十七八岁模样。修仙界的女修大多会在容貌上下一番功夫,以至于肉身上的变化比寻常男修要小得多。 四年过去,张崇的样貌也成熟了些许。他一眼就认出了莲儿,莲儿却已经对张崇没什么印象了。 莲儿:“这位道友是买东西,还是问道法?” 张崇:“在下想见一见吴阁主,不知她在否。” 莲儿:“道友来的真是时候,若是再晚几天,我家师姐还真不在店里了。你跟我来吧。” 张崇:“多谢。” 莲儿将张崇引到后院,向吴织通禀了一声,然后回了前面的柜台。 张崇进了房间,在蒲团上坐下。 珠帘之后,吴织开口:“四年不见,张道友已然是炼气九层修士,可喜可贺。” 张崇:“在下一介散修,微末道行罢了,不想仙子还记得在下。” 吴织:“我这无忧阁一年到头也没几个客人,自然记得。道友此来,莫不是心魔又发,我那入梦之法并无效果?” 张崇:“不是。仙子的入门之法虽然有些简陋,但确有效果。在下此来是另有一事相询。” 吴织:“道友请说。” 张崇顿了顿,心中实则有些忐忑,不知自己所问是否是平海宗限制外传的修行秘闻。 “近来多有水龙卷秘境即将开启的传闻。在下不久前得知,我辈除开筑基丹外,尚可借助秘境中的七星宝莲筑基,不知是真是假。” 吴织:“确有此事。” 张崇:“在下欲求此种筑基法门,不知仙子……可有?” 吴织沉默了几息时间,随后开口:“道友是想去那秘境中一行,一争筑基机缘。” 张崇:“是。” 吴织:“筑基法门我可以告知道友,只是……” 张崇急道:“需要多少灵石?” 吴织:“不在于灵石多寡。” 张崇闻言,心中暗道不妙,试探着说:“可是宗门所限,不得外传?若是如此,在下便也不强求了。” 张崇知晓,窥探大宗隐秘并非什么好事,即便一时得利,岂知此后会埋下多少隐患。不能从吴织这里求得,大可以往别处去求取,犯不着冒太大的风险。 吴织:“倒也不是。敢问道友可知秘境开启的确切时间?” 张崇自是不知,言到:“不知,但在下在一典籍中得知,秘境初次显露异象之后,真正的秘境入口会在两年内开启,地点不会有太大改变。我只需去天恶域等着就是,确切时间倒也不是特别重要。” 吴织:“道友此言差矣,七星宝莲一次只结七颗莲子,这便意味着每次秘境开启,只有最先到达中域的七人可以用莲子筑基,若不能占得先机,岂非一开始就落后于人。” 张崇:“仙子此言,莫不是已经掌握了秘境开启的日期。” 吴织:“门中长辈已经演算出了一个大致结果。” 张崇依照自己对吴织的印象,觉得她不会是那种拿宗门之物牟取私利之人,故而也不接话,静待下文。 吴织等了一会儿,见张崇不言,问到:“道友不想知道秘境开启之期吗?” 张崇:“自然是想知道的,仙子愿说,我便付灵石;若是不愿,我亦知强求不来。” 吴织轻笑,“倒是我轻看了道友,具体时间我不能相告,但是却可以在开启之时邀道友一同入秘境一行,更可以助道友尽快闯过历练场,抵达中域。” 张崇闻言,不尤起了疑惑,“仙子贵为平海宗九大真传弟子之一,还需要去秘境中冒险?” 吴织:“水龙卷秘境中最珍贵的宝物自然是筑基所用的七星莲子,但其余八域中的东西,对某些人而言,未必在七星宝莲之下。” 张崇:“这些人中便包括仙子?” 隔着珠帘,张崇能十分模糊的看见吴织点了点头。 “是。我平海宗坐拥一条大型灵脉,主灵眼所孕育的灵物更在七星宝莲之上,我自然是选择在宗门内筑基,此去黎南,是为了秘境中金域所藏的灵物。” 张崇听了这话,心里微微一酸,自己求之不得的七星宝莲在大宗真传眼中也就不过如此。 张崇的神色变化全在吴织眼中,她心思一转,立时明白自己有些失言,散修可是善嫉的很。 吴织并不想回转几句,而是打算静候张崇反应。如果张崇也就如修仙界底层散修一般表现,吴织也懒得引他为臂助了,还是赶紧打发了他,叫莲儿送客好了。 张崇一酸过后,便也坦然了。 “在下有两处疑问,还望仙子指教。” 吴织心道自己眼力不差,“道友请讲。” 张崇:“灵物筑基根底为何,与筑基丹相比孰优孰劣?仙子此番相邀,需要在下做得何事?” 张崇此言一出,实则已是有意接下吴织所抛出来的好处,现在是问问自己到底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吴织领会了张崇两问之下的隐意,回答:“在筑基丹问世之前,古时修士多以天地灵物辅助筑基,但是能作为筑基之用的灵物十分稀少,非机缘深厚之人不可得。古法筑基自然是比筑基丹更好,便如水龙卷秘境中的七星宝莲,以其莲子筑基,突破后神识之力会比同等修为的修士高出一筹。” 张崇忽然想到了王孝庭的那滴元露,虽然不能代替筑基丹的功效,但是在筑基之时服下,不仅增大筑基成功的几率,还能使王孝庭筑基之后真元更浑厚。 吴织:“至于道友需要付出的代价嘛……” “乃是需要与其他几个炼气期同道一起助我完成一项任务。我有言在先,这项任务十分危险,若是实力不济便有身死之危。” 张崇:“能否透露是何任务?” 吴织:“剿灭一伙海贼,贼首筑基初期修为。” “筑基?”张崇颇感惊讶,“那可有平海宗筑基前辈随仙子同去?” 吴织:“没有。我会解决掉贼首,言尽于此,道友好生考虑吧。”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淡淡的灵香气味在空中飘荡。 去,到时入秘境就有强援吴织相助,但此前便有身死之危;不去,则需孤身入秘境与占得先机的宗门弟子,家族修士相争…… 第五章 巨足盗(一) 张崇在房间内考虑良久,最终应下了吴织的条件,静候三月廿日,吴织相召。 张崇离开无忧阁之后,吴织掀开珠帘,来到前处的店面。 莲儿面露忧色,说:“这个张崇,咱们不过就见过两次,值得信任吗?” 吴织也不能肯定,只说:“时间紧迫,只有赌一赌了。” 莲儿:“师姐,何必这么着急呢?你的积累已经够深了,根据原先的计划攒够两个大功,筑基之后还能有更多时间稳固境界,增进实力,这样不是大比的时候更加稳妥吗?” 吴织摇摇头,“莲儿,秘境难得,修行从来都是不进则退,我的道途也绝不是止于一场大比,一枚金丹,此次水龙卷秘境非去不可。” 莲儿很是担忧,“要是大比这一关都过不去,师姐你就得过五十年才能再争回真传弟子的名位,本来就很冒险了……” 吴织抬手止住莲儿继续的话,“若是守不住真传弟子之位……到时再说吧。师叔祖立下的道途,又哪是那么好得的。” “关了店门吧,过些天你就去寻李长老,随平海阁的人一起回返山门。” 莲儿:“师姐,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吴织:“不差这几天了,本来也没什么生意。” 吴织回到后院,素手一召,一柄森然法剑便自乾坤袋中出来,落到掌中。吴织如凡俗女侠般持剑而立,剑身斜指大地。 饕餮剑,平海宗九把极品法剑之一,传承之器。吴织祭炼此剑多年,虽有宗门秘法,奈何饕餮剑品阶太高,她始终无法真正掌控此剑。 再过几天,她便需要带着自己召集的人手去剿灭巨足盗,贼首有筑基修为。此行成败与否,一半都在这法剑之上。 三月廿日,斩鲸城外。 张崇自乾坤袋中拿出一枚玉符,握在手中感应片刻,随后找准方向,往北而去。 此玉符是吴织卖给张崇,作为两人沟通之用。玉符乃是一对,张崇与吴织各执一枚。张崇只需向玉符中注入法力,便可感知到另一枚玉符的方向和大致距离。 此玉符也是水龙卷秘境开启时,二人用来寻找对方的东西。 张崇一路北行,来到海岸边。 浪涛拍打着礁石,远处海天一色。此地乃是一处海崖,并无沙滩,自海崖再往远处去,有一块巨大的礁石,长宽均有数十丈。 张崇脚踏飞剑,落到礁石之上,抬手一礼,“诸位道友有礼。” 众人还礼。 吴织并未着平海宗弟子法袍,想是不愿招摇。 张崇是最后一个到达的,吴织看人齐之后,便为张崇介绍起礁石上的诸位同道。 齐家兄弟、邹薇,此三人和吴织一样,同为平海宗弟子。散修郑砚农、石胜君。 此行一共七人,皆是炼气九层修为。 吴织:“此行是为了剿灭横行于东涯洲和尤国海上商路的巨足盗。巨足盗实力不强,贼首由我对付,若无异议,我们就出发。” 郑砚农看去是一副中年模样,但是眉眼处皱纹已生,老态既显,想来寿数就算不到六十,也是相去不远。 郑砚农:“只要事成之后,仙子拿得出筑基丹,在下定然竭尽全力。” 吴织:“郑道友放心,我绝不会食言。” 郑砚农:“平海宗偌大宗门,想来也不会赖我这区区散修的筑基丹。在下只是希望仙子将筑基丹带在了身上,免得事成之后还要回去拿,耽误功夫。” 妇人模样的邹薇眉头微皱,“吴师妹还会诓你不成?休要再多言。” 郑砚农冷声言到:“哼!在下不过多问一句,事关身家性命,不能问吗?” 郑砚农目光凌然,直视邹薇。邹薇在宗门内历练不多,少经杀伐,一时不敢回视。转瞬又觉自己落了气势,心头不尤恼怒。 吴织见二人对上,颇感无奈,对邹薇说:“师姐,接下来还要联手击敌,莫要伤了和气。我知师姐是为了我好,师妹在此谢过了。” 邹薇缓和下来,说:“你我同门师姐妹,何必言谢。” 郑砚农见吴织二人一副情深模样,面无表情,转头看海。 吴织转而问石胜君:“石道友,你可还有什么要求,出发之前说好,免得之后生乱。” 石胜君回道:“此来只为还仙子一个人情,别无所求。” 石胜君原本功法有缺,修炼到后面必是走火入魔的结局。幸好他早早察觉,最后十分幸运地在无忧阁得到了解决之法。只是石胜君一直十分穷困,没多少灵石,便欠下了吴织一个人情。 石胜君不觉得自己舍命还一个人情亏了,吴织自无意见。 最后她看向张崇,也让张崇畅所欲言,若有要求,别想着留到海上再提。 张崇摇摇头,言到自己并无什么额外的条件。 最后一次确定完毕,吴织在腰间乾坤袋上轻拍一下,一道流光飞出,落到地上,显出一个扁舟法器。 吴织在船身上打入一道法诀,随后此舟陡然变大,长有十丈,船上空间容纳此间七人乃是绰绰有余。 吴织飘然而起,落到舟头。下方六人纷纷跃到舟上。 吴织盘坐下来,伸手按在舟头的法盘之上,船身微微一抖,随后由静转动,飞向远方。 云天之间,飞舟包裹在一个长长的鹅卵模样的灵罩内。 其余人都在后面盘坐,邹薇走到吴织身后坐下。 邹薇:“师妹,你这飞舟当真是玄妙的很,你不过炼气修为,居然能御使飞舟搭载数人。” 吴织:“此舟名为藏云,乃是我相通言馆借来的。船身嵌了灵石代替修士的法力,故而对御主修为要求不高,也不需如何祭炼。” 邹薇:“据说通言馆的馆主出身世外门派玄机宗,这藏云舟便是玄机宗的手笔吧。不愧是有化神真君坐镇的宗门。” 吴织:“确实玄妙,但到底不过是一件法器罢了。我平海宗也是出过化神真君的宗门,师姐倒也不必羡慕旁人。” 邹薇撇撇嘴,说:“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门里就掌门一个元婴修士,哪还够得上真君啊。” 吴织语气一肃,“现在没有,未必以后没有。” 邹薇闻言,立时兴致缺缺。她倒是挺喜欢这个师妹的,真传之选、道法精深、也好说话,就是有些时候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让人接不住话头。 邹薇起身往船篷走近几步,在齐家兄弟旁边坐了下来。 第六章 巨足盗(二) 在东涯洲和尤、黎两国之间的广袤海域上散乱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岛屿。这些岛屿上生活着一种寿命颇短的妖兽,名为巨足牛。 巨足牛体型与普通水牛相似,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东西可以用来炼器、制符,本身寿数也是短的惊人,少有能活过百岁的。 巨足牛名字的由来源于它们宽大的脚掌,不是寻常水牛的蹄子模样,而是似脚蹼一般。巨足牛虽居于岛上,却不擅奔跑,倒是十分擅长游水,往来于诸岛之间。 近年,一群修士纠集起来,化身巨足盗,似巨足牛一般在诸多岛屿上流窜,行那杀人抢劫之事,为祸一方,最终上了平海宗的任务榜,定赏七个次功。 吴织为了凑齐向宗门兑换最上等筑基灵物元霞妙树果所需的两个大功,接下了这个任务。 廿三日,吴织一行人经过三日飞行,最后抵达了牛炙群岛。藏云舟在一处小岛上落下。 吴织一连三日都在操纵飞舟,十分疲倦,需要打坐调息。邹薇留在吴织身旁为其护法,张崇等人则是四散开来,到岛上查看情况。 几个时辰后,吴织神完气足,张崇等人也探岛归来。 郑砚农回来时从乾坤袋内拿出了一只巨足牛的尸体。 巨足牛肉质并不多么鲜美,但往来东涯洲和尤、黎两国的修士有许多都喜欢随手捕杀一只来吃。久而久之,牛炙群岛的名字由此而生。 篝火架起,郑砚农烤起肉来。七人围坐在一起,商量起此行的具体细节来。 吴织:“巨足盗行踪不定,十分狡猾,宗内也没有他们匪巢具体位置的情报。” 郑砚农:“鄙人更想知道是要把他们全数宰了,还是让仙子你击杀了他们头子就行。” 吴织:“斩杀贼首自然是重中之重,其余匪徒倒是不需全部解决,驱散即可。” 张崇对吴织用来斩杀筑基修士的手段有些好奇,但场中诸人无人提起,看来对吴织这位平海宗真传弟子的实力并不怀疑,张崇也不好开口询问,只等时机到了,见识一番便罢。 接下来如何行事,吴织已有定计。似无头苍蝇一般在茫茫大海中搜寻巨足盗踪迹自然是行不通的。她的计划概括下来便是八个字,“守株待兔,顺藤摸瓜”。 是夜,七人一番商量,然后定下守夜轮换次序。 六日后,一艘商船驶过牛炙群岛,船头挂着一面旗子,上有一个“孙”字。 离商船不远处的海面上,藏云舟在水中缓缓而行,邹薇的法器蔽影帕遮蔽住飞舟行迹,同时抹除船尾涟漪。 巨足盗并非会打劫每艘过路的商船,多数时候,他们选择目标都没有什么规律,这也令平海宗难以找出他们的老巢。但是今天,吴织的运气似乎不错。 商船临近一座小岛时,远方天际忽然出现数十黑点,随后渐渐变大,化为一道道御使飞剑的黑袍修士。 蔽影帕下,吴织轻声道:“来了。” 数十来人均是炼气境界,修为参差不齐,均带着一张牛首面具。这些黑袍人停在商船上空,孙家商船中一人凭空飞起,来到与黑袍人平齐的空中。 不凭法器就能浮空,必是筑基修士无疑。 孙家筑基修士年纪颇大,稀疏的灰白胡须随风飘动,着黑白两色道袍。他目光一扫,见来人面具上有统一的牛首纹饰。 “巨足盗?” 来人之中,领首一人越众而出,抬手一礼。 “巨足会老猫,见过前辈。” “区区一群炼气小辈,主意打到我孙家头上了。尔等速速让开,老夫便不多计较,不然定叫尔等有来无回!” 老猫嘿嘿一笑,说:“前辈见谅,我这些兄弟几个月没灵米下肚了,若是前辈不能留下些灵石、法器,只怕我们都得饿死了。” 孙家老者白眉飞扬,口中喝到:“你在找死!” 老猫急退,身后几十人各亮法器出来,各色灵光显耀。 “嘿嘿,前辈修为高深,但是筑基初期只怕还护不住下面那些晚辈,我家大当家若是见手下兄弟死伤,只怕就不能放前辈商船安然离去了。” 老者眉眼眯起,起了神识扫荡四周,并未发现有人潜伏。他亦听闻牛炙群岛的巨足盗首领是个初入筑基的修士,可惜他本身实力在筑基初期修士中并不多强,船上后辈也没几个炼气后期的。 如果动起手来,来人当有至少一半会被他击杀,但是商船只怕是不保了。贼首藏在暗处,若是偷袭得手,自己怕也是得陨落。 孙家老头一番计较,沉声问:“你们要多少?” “嘿嘿,也不多,一万灵石。” “一万?没有!” 老猫:“孙家新兴之族,族内三个筑基修士,少族长资质上佳,百年内金丹有望,区区一万灵石真的不多。” 老者心中暗叹,原来不是运气不好,这贼人居然是有备而来,早有调查。 老者落下身形,来到甲板之上。孙玉安赶忙迎上来,急道:“祖叔,咱们拼了,他们虽然人多,但您是筑基高手,咱们不用怕他们。” “玉安,你只见其一,不见其二,去取一万灵石来,破财免灾吧。” 孙玉安:“祖叔,跟这些贼人岂能退让,你退一尺,他们就要进一丈,这灵石不能给,给了,他们下次就要更多。” 老者大声怒道:“你懂什么!去拿灵石!” 孙玉安把头一偏,“不去!” 老者恼怒,转而吩咐一旁的灵秀女子,“蕾儿,你去。” 孙玉蕾:“是。” 过不多时,孙玉蕾自船楼中取来一个乾坤袋,交给老者。 老者拿到乾坤袋,神识一扫,然后甩手将之抛到空中。老猫伸手接住袋子,查看数目无误,随即一个拱手,“那就祝前辈财运亨通,后会有期。兄弟们,回水!” 甲板上的老者怒容在外,心中却希望面前这帮人得了灵石就走,不要再生贪心。此时见众人掉头离开,不由松了口气。 他遥望飞离的老猫一众人,缓缓开口,语气沉重,同时又带有殷切期盼之意。 “安儿,在沂南郡,咱们孙、李两家是天,可出了东涯洲,咱们便也算不得什么了。我虽有筑基修为,但敌众我寡,更有一个筑基高手躲在暗处,动起手来,我们的损失定然不止一万灵石。抛开胜负不论,若是他们朝你和蕾儿攻来,我如何护得住你俩?” 孙玉安:“哼,我能保护妹妹!大哥和族长一直教我们修行要锐意进取。如今我孙家都能给一群炼气修士欺辱了,那我还修个什么炼,不如回家当个凡人好了!” 老者:“少族长又不是你这一房,你听他的做甚?你若觉得委屈,就该刻苦修炼,早日筑基。” 老者正要借机好生教导后辈一番,却在此时,一艘飞舟横空出现,朝远处的巨足盗一伙飞去…… 第七章 巨足盗(三) 吴织七人隐藏在蔽影帕下时,见孙家和巨足盗没能动起手来,颇感遗憾。郑砚农直言孙家老头畏畏缩缩,妄为筑基,邹薇却觉得孙家老者的选择可以理解。 吴织口吐一句“不得大道,何来逍遥”,随后御使飞舟,直冲云霄。 老猫等人察觉身后有飞舟飞来,纷纷停下飞剑,散开阵型。 藏云舟上,饕餮剑留在剑鞘之中,吴织握剑立于船首。 张崇六人并不与老猫众人多言,靠近之后立时放出飞行法器,各展手段攻击。 张崇脚踏飞剑,一面煌煌法镜自其乾坤袋中飞出,悬于背后。衍心法镜镜面上的银白星点渐渐扩散,化为空瞑一片,随后忽有一蛟龙虚影凭空显现。 与此同时,镜面之外的张崇已然施展苍龙万化,一道青色龙影环身飞舞。龙首只有双目、龙口,十分模糊;龙身似水墨绘就,不求形似;四只龙爪则没有显化出来。 苍龙万化,张崇虽只能施展蛇形,但在衍心法镜加持之下,其威绝然不弱。 五个巨足匪众正在张崇当头,都有七八层修为。他们三人驱使法器,两人激发符箓,朝张崇攻来。 六七枚火球飞来,张崇驱使龙尾一摆,将火球挡下。“砰砰”爆炸声起,满天火光之中,张崇携九片飞叶冲出。飞剑、长枪皆为飞叶所阻。 张崇遥遥一指,苍龙飞出,一口咬在一个使符箓的巨足匪众身上。那人身上的中品金刚符只维持了一瞬,随即碎裂开来。那人趁势后退,手腕上所戴的铜环飞出,变大一尺,乃是一件中品法器。 铜环身泛灵光,所嵌三颗墨色珠子各放一道乌光,打向苍龙。三道乌光穿体而过,在苍龙身上打出三个窟窿,其后一柄飞剑在龙首两睛之间一斩,苍龙立时崩散。 自家法术被破,张崇却不惊慌,一面以飞叶抵挡袭来的攻击,一面再起法术,凝聚出一只样貌模糊,但威势极强的苍龙出来。 张崇身后的衍心法镜中,一只青色苍龙同时显现,龙影之下,一抹幽光隐现。 郑砚农、石胜君各自面对的对手数目不在张崇之下。匪众互相之间虽然有些配合,但到底修为逊色,达到炼气九层境界的不过三人,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郑砚农使一条碎空长鞭,于空中纵横抽打,短短功夫,已然将一个初入炼气七层境界的匪众一鞭打落海中。 石胜君使一柄赤色飞剑,剑光凛凛,其品质在中品飞剑中当属上乘。 邹薇踏在蔽影帕上,周身环绕数十道细长水流,攻守一体。此“三千激流”之术为平海宗八部至高功法之一的天心纳海诀中所载法术之一。 齐家兄弟合力对战十三名匪众,哥哥齐贤郢手握一件约有常人手臂长的流火玉圭,数条粗长火蛇自玉圭中飞出,使空气变得燥热异常;弟弟齐贤彦手托一个八九寸高的四足方鼎,鼎中不断飞出股股沙流,补充到保护他兄弟二人的沙墙屏障中。齐家二人一攻一守,合作无间。 吴织立于藏云舟上,静观两方相斗,饕餮剑安藏鞘内,等待贼首出现。 张崇御使苍龙在几个对手间来回游弋,忽而张口一咬,被咬之人以一柄折扇法器堪堪抵住,却又见三条青色藤蔓缠来,他用力持折扇一扇,击退苍龙,同时御使飞剑后退。 三道藤缠术被他同伴轻易斩去,还不待他松口气,一道黑色煞气正中他胸口。他看了看胸口,没受什么伤,抬头看前方,苍龙之口大张。他心道:原来是从龙嘴里吐出来的,难怪没反应过来。 陨心煞入体,此人又向张崇激发了几张风刃符,随后心脏消融,落入海中。 战局之侧,离藏云舟更远之处,孙家老者施展腾云驾雾术留滞空中,观察情况。他见飞舟上下来的炼气修士各个不凡,实力颇劲,不尤揣测起众人来历。 这七个人的出手免去了老者的后顾之忧。他受老猫威胁在前,此时又欲夺回那万枚灵石,当即驱使脚下云气靠近交战之地。 就在孙家老者自乾坤袋内摸出葫芦,打算出手料理了这群巨足盗匪众之时,吴织甩手将自己的平海宗弟子身份令符打到老者面前。令符灵光大放,吴织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平海宗行事,旁人勿扰!” 老者脸色一黑,目光、神识自令符上扫过。他不怀疑令符有假,但吴织不过也就是个炼气修士罢了,若是他愿意,只怕今日这妮子脚下飞舟就要换个主人了。 接连受气,老者仍能强压怒气,他双手负背,对吴织言到:“老夫沂南孙观宇,未知仙子是哪家门徒?” 吴织一拱手,“前辈有礼了,我乃平海宗真传,吴织。此行接了任务,剿灭巨足盗,还望前辈不要插手。” 孙观宇一听吴织名号,只觉自己的稳重当是无错。吴织在宗内风头正劲,若是孙家得罪了她可就不好了,但是折了的灵石却是得追回来才行。 孙观宇:“这群贼人适才敲诈我一万灵石,老夫却是怎么都要夺回来的。” 吴织淡淡的回答:“不劳前辈动手,若是找到前辈的灵石,吴织自当奉还。” 此时,数十名匪众已然被张崇六人击杀不少,败像已露。 老猫见情形不妙,也不招呼兄弟,自己调转飞剑,二话不说就是全力逃跑。他想着留下众兄弟拖住敌人,自己先撤,留着有用之身,日后好为兄弟们报仇。 孙观宇见老猫要逃,要知道那一万灵石可是在老猫身上,他岂能让其就这样逃走。孙观宇当即散了脚下云气,取出飞剑追赶。 孙观宇遁速极快,但战局之中,有一人的动作也是不慢。只见张崇在老猫逃走的一息之后,驱使苍龙甩尾,抽出身子,背后双翼一展,朝他追去。 张崇如今炼气九层修为,施展风翼遁法之后的速度几可与筑基初期的孙观宇比肩。 四五息后,张崇的神识范围已然能够到老猫。此时张崇也无什么藏拙的想法,一行七人皆非等闲之辈,只要他展露了实力,便不虞会有人找他麻烦。 张崇伸手自袖中打出一条乌黑之影,囚龙索破空而去。老猫无力抵挡,被囚龙索转过两圈,捆住了手脚。张崇飞到老猫上方,伸手一抓,提着他回返交战之地。 孙观宇见老猫被擒,于是便停了下来。 张崇回返,飞过孙观宇之旁时,两人四目相对。再遇筑基修士,张崇已无多年前的拘谨,虽则实力相差甚巨,他却不必太过卑微了。他说了声“见过前辈”,然后回到了飞舟之上,将老猫丢下。 还活着的匪众见大势已去,又有筑基老头前来助阵,也就不想反抗了,纷纷投降。 第八章 巨足盗(四) 十四名投降的匪徒被收缴了乾坤袋,囚禁在孙家的船上,此十四人如何处置还得等吴织决定。 老猫被吴织带到一处小岛之上,拷问他巨足盗匪窝到底在哪。 此时老猫已然失了面具,一张脸生的獐头鼠目。他跪在地下,静待吴织相询。 吴织:“你家大当家为何没有出现,难道他没有跟来?” 老猫脸上闪过哀凄之色,言到:“他没跟来,不然我们肯定见到孙家海船就动手了,哪会只勒索一万灵石。” 吴织:“为何?是在稳固境界?” 老猫急促地泄了口气,回道:“大当家死了。” “死了?” 吴织声音一寒,“你若有半句虚言,小心项上人头不保。” 老猫忙不迭地匍匐下来,说:“我说得都是真的,大当家已经死了。” 吴织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老猫,问:“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老猫抬起身子,说:“三天前,两个筑基高手寻到了黑鲨号上,斩杀了大当家,取而代之。” 郑砚农:“这么巧,我们一来,巨足盗就换了主人了。” 吴织:“不是巧,是有人阻路……你说的黑鲨号是怎么回事?” 老猫:“我们的根基并不是在哪座岛上。当初大当家是在一艘海船上建立了巨足会,这条海船就叫黑鲨。黑鲨号平时就在海上四处游荡,干一票就换一处地方。” 邹薇:“难怪门里没能查到你们贼巢,原是如此。” 老猫强挤出来笑容,言到:“我们这小打小闹的,平海宗没留心罢了,不然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我们。” 吴织:“说说那两个筑基修士是什么人吧,你们大当家死了之后,现在谁是首领。” “是是是。” “这两个修士一个很是年轻,筑基初期修为。杀大当家的时候,他没怎么动手,只使了几道法术,威力挺大。主要出力是另一个中年修士,名叫马炮,这位使一把飞剑,最后也是他杀了大当家,乾坤袋也是给他一个人拿了。” “那个年轻修士杀了大当家之后就走了,现在是马炮前辈接了黑鲨号的掌控权,成了咱们巨足会的大当家。” 吴织若有所思,嗯了一声。 老猫害怕自己没了利用价值,被一剑削了,连忙一个抱拳,“小的愿意领诸位去黑鲨号,只求仙子绕我一条生路。” “放心好了,你能活。” 老猫得了吴织的承诺,稍稍安心。 吴织往不远处海面上的孙家商船看去,十几个巨足盗被囚禁在船上,孙观宇答应在此地停留一晚,作为吴织归还他一万灵石的回报。 晚间,吴织几人在岛上升起篝火,她开始向众人分享自己的猜测。 “元霞妙树果此次只结三枚,前两枚已有归属,只要我在收徒大典之前积累到两个大功,以我真传弟子的名位,这第三枚自是我囊中之物。” 邹薇眼前一亮,似是想明白了,“师妹你是说有人想阻挠你剿灭巨足盗,好夺下这第三枚元霞妙树果?” 吴织:“嗯。” 一路来很少开口的齐贤郢有些气愤,他将手中木柴往火中一丢,言到:“元霞妙树果归属,师叔祖早有喻令,门中还有人不识好歹!” 吴织:“师叔祖只言论功论位,没说旁人便不能相争了。” 齐贤彦:“要我说,师叔祖为何不干脆直接把第三枚元霞妙树果允给师姐?连饕餮剑都赐下了,何苦让师姐你被那些小人使绊子。” 吴织:“师叔祖赐下机缘,无论谁夺了外门第一,饕餮剑都是一样下赐。我若没能过筑基一关,也只能说实力不足以走上师叔祖安排的路。” …… 平海宗内具体事宜,邹薇几人不愿在外人面前多言,纷纷闭口起来。 郑砚农对平海宗内之事全无兴趣,他只关心自己的筑基丹还能不能顺利到手。 “既然巨足盗换了大当家,那接下来把新来的宰了不就完了,依然能完成任务。” 吴织不置可否,七人不语,直到天明。 次日,孙家商船拖着一道道尾迹离开牛炙群岛。空中,吴织七人悬于空中,各踏飞剑。老猫等十几人腰间均别一个空空的乾坤袋,各踏飞剑。随着吴织一声“出发”,两伙人混在一起,飞向黑鲨号的方位。 临近黑鲨号后,众人在一处礁石上恢复法力,由石胜君独自前去查看黑鲨号情况。 两个时辰后,众人法力恢复完毕。吴织散出神识,见她留在老猫等人身上的禁制依旧,左手握着剑往身后一背,遥看黑鲨号方向。 “老猫,莫要耍花招,过了黑鲨号防护阵法之后,你等可自行决定去留。” 老猫:“是是,小的一定乖乖配合。” “走吧。” …… 独目斜靠在黑鲨号的船舷上,看着甲板下面。马炮就在甲板下的船舱中,对于这个新大当家的,独目总觉得有些不安。他闭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中微泛幽光,转瞬又消失。到底是筑基前辈,独目还是不敢窥伺。 忽然,老猫等人在远处出现,独目转头看去,见是老猫飞在前头,于是伸了下懒腰,翻身站到舷墙上。 吴织等人飞近,独目挑了下头,高声问到:“老猫,怎么出去这么久?扎手?” “嗯,那个孙老头犟得很,最后还是我招呼了他几下他才认服。” 张崇落到甲板上,二话不说,直接亮出十八飞叶和衍心法镜。独目察觉不对,跳下舷墙。 “老猫,还有些兄弟呢?他们是什么人?” 老猫冲独目摇摇头,“独目,你别管那么多,还能活命。” 独目一愣。 吴织却是全然不把独目这些留守黑鲨号的人放在眼里,她落到甲板上后立时放出神识,瞬间在甲板下找到了马炮。 法剑出鞘,一道赤色匹炼破开甲板,斩向马炮。 木屑翻飞中,马炮披头散发着从甲板下冲出。 吴织手持饕餮剑,腾空而起! “阁下何来?在下与你无冤无仇,恐是误会。” 吴织肉身凌空,脚下散出点点星屑,想是施展了高明遁法才能做到这一点。她目光凌厉,跃阶而战可不是轻松的事。 “你拿命来便是!” 一剑斩出,马炮心生避之不开之感,取一件盾牌挡住,倒飞数丈。他祭出飞剑,朝吴织刺来。 吴织一剑荡开,又是一剑自下而上划出赤色匹炼。 马炮:“你是吴织?” 吴织神色一凝,并不回答。 马炮再吃一剑,发现自家防御法器已被砍出了两道裂痕,吴织炼气修为,竟能压着他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救老子!” 甲板之上,马炮的两个手下听惯了命令,互望一眼,各取了法器出来准备动手。 张崇眼疾手快,抬手打出囚龙索,捆住一人。他旁边之人可就惨了,被郑砚农一鞭抽碎了脑袋,身体立在原地不动,脖颈断口开始狂喷鲜血。 被囚龙索捆住之人两股战战,不敢乱动。 空中的马炮见无人相助,脸上闪过厉色,自乾坤袋中扯出一张灵符,夹在手中。 “小妮子,莫以为我当真怕了你,你若再不依不饶,我便叫你死无全尸,日后老子无非远逃黎国就是了!” 吴织冷笑,一剑扫过。马炮的盾牌法器不堪重负,最终损毁。 马炮将灵符一甩,脱手三寸之后,灵符碎裂,一道无形波动扩散开来,笼罩整个黑鲨号。波动扫过,张崇识海如遭重击,空中的吴织身形一顿,心道:“糟糕!” 第九章 巨足盗(五) 平海宗九柄极品传承法剑各有玄妙,吴织手中的饕餮剑之能为可称作“心神为引,剑出必至”。 凡被吴织神识所系的敌手,饕餮剑出,便只能硬接而无从躲避。她能越阶而战,除开本身在法力、神识、遁法三个方面均为顶尖之外,饕餮剑提供的巨大助益可谓是极大。 马炮所用的灵符为二阶下品的扰神符,在此符作用之下,吴织短时间内很难以神识锁定马炮,饕餮剑的剑气自也就落不到马炮身上。并且,扰神符用出之后,吴织神识受创后清醒回来所需的片刻功夫里,正是马炮击杀她的良机。 黑鲨号上,张崇很快从扰神符的攻击中恢复过来,除开些许头疼外并无异状。他抬头看去,马炮的飞剑就抵在吴织的额头之上,剑尖离她的脑袋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但却被一层薄薄的灵壁挡下。 马炮见自己全力一击被挡,不再恋战,取了一把飞剑出来,作势要跑。 吴织岂会让其走脱,当即大喝:“诸位道友助我!” 张崇以右掌在空中一舞,化出一条苍龙出来,随后背生双翼,追了上去。邹薇等人也纷纷御器飞空,要合力留下马炮。 马炮身为筑基修士,遁速远在邹薇、郑砚农等人之上,但是张崇、吴织遁法玄妙,却是令他摆脱不得。他心知今日非出个你死我活不可,心中杀意已决,遁速不减,直冲远方海天相接之处。 …… 茫茫大海之上,入目没有一处可堪落脚的地方。此地已然出了牛炙群岛的范围,马炮、张崇、吴织三人悬空而立。 马炮自觉真元深厚远在面前的两个炼气修士之上,他选定的这个地方没有落足之处,逼得张崇二人只能耗费法力维持遁法,接下来他只需拖延下去,便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事有两面,马炮飞遁如此远,固然摆脱了邹薇几人,也占了地利,但是吴织也已从扰神符的作用中摆脱出来,何况马炮的防御法器已损,能否成功拖延下去尤在两可之间。 吴织见马炮停了下来,立刻引剑一斩,马炮以飞剑破开赤色剑气,又见一条青色苍龙张口咬来,他面色不变,移身躲过。 张崇、吴织联手攻击几合,面对一心拖延的马炮却是有些无力。吴织胸膛起伏,微喘气息,丹田内法力也是无多。 张崇散去苍龙,后悔怎么就将囚龙索留在了船上。他的攻击几乎都落不到马炮身上,空耗法力而已。 吴织以传音术告知张崇,留存法力,等候邹薇来援。张崇往后扫了一眼,却觉得未必能等到邹薇。他不会传音术,直接撒出十八飞叶,开口言到:“你若信得过我,我来守御,你一心攻击。” 吴织打量了十八飞叶一眼,口吐一字。 “好!” 只见张崇双袖生风,十八飞叶起内外两重阵势,将二人护住。如此施为之下,加之张崇本就不以法力深厚见长,丹田气海很快就要枯竭。 张崇明晓自身情况,当即再一狠心,将丹田内法力尽数调用,背后所悬之衍心法镜忽放光明,微光荡漾的镜面内化生出道道青藤。一片毫光映衬之下,张崇似大日在背,有若神子,数十条青藤自其背后飞掠而出,朝马炮而去。 前数十条青藤尚未近身,马炮又见张崇背后飞出数十条来。如此漫天的藤缠术如何能避开,马炮剑诀一指,飞剑刺向张崇,随后两手扯出十来张符箓,一齐激发出去。 飞剑攻来,张崇气海已枯,两手合掐一诀,勉力抵住飞剑,十八飞叶阵势在相持不到小半息时间后崩碎,但终也是挡下了这一击。 张崇法力耗尽,风翼遁法再难维持,背后灵翼一散,与十八飞叶一起落下。 吴织不管飞来的利剑,也不管跌落的张崇,她神识牢牢锁定马炮,蓄势于剑。 马炮激发的十几张符箓均是火系符箓,灵符爆裂开来,化为满天火海,将几十道藤缠术全部消融。以火克木,即便临此危局,马炮尤能不如何慌乱,半生修行到底不是一无是处。 火海未散,马炮在神识中窥见张崇战力已失,略觉欣喜,正待召回飞剑。就在此时,一道赤色匹炼破开火海,斩开马炮护身灵光、法袍,吴织踏星光而至…… 火海散去,饕餮剑透体而过,马炮腹部被穿,丹田破损。 吴织面容清冷,将饕餮剑从马炮身上抽出,持剑而立。斜指海面的饕餮剑上,鲜血顺着剑身留下,待到脱离剑尖之时,鲜红血液已然成了精气全无的灰白液滴。 与灰白血滴一同落入海中的还有筑基修士马炮。鲜血从马炮腰腹流出,染红海水。丹田破损后溢散出去的灵气都是他此生辛苦修行得来,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消散。 马炮身未死,但已然心如死灰,他漂浮在海中,只等着冰凉的海水淹没自己的魂魄。 似是过了许久,又好像只过了片刻,一只素手将他提出海面,扔到藏云舟上。 藏云舟浮在海中,张崇服用了回气丹正在调息。吴织碾碎两枚气血丹敷在马炮腰腹伤口上。 马炮瘫倒在船上,语气悲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邹薇几人总算是到了,他们先后落到舟上,见吴织安好,方才放心下来。 吴织盘坐,闭目调息。 “与你一同来得那人是谁?” 马炮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仿若死尸,对于吴织的话全然不理。 吴织不以为意,继续闭目言到:“是平海宗的人吧,不知是哪家子弟,还是外门的哪位师兄师姐?” 马炮毫无反应…… 两个时辰后,张崇、吴织法力复满,乘藏云舟回到了黑鲨号上。 黑鲨号甲板被吴织斩开了一条裂口,下层船舱也有损坏。马炮当时所待的舱室乃是黑鲨号防护法阵的中枢控制之处。控制阵法的法盘也在吴织一剑之下损毁。 不过好在阵法虽然损坏,但是船身大体完好,还能行驶。 巨足盗匪众大多都已经跑了,只有独目和老猫等身上还留着法力禁制的人还留在船上。 张崇捡回了自己的囚龙索,吴织则依诺为老猫等人解开了禁制。 一艘海船的价值至少也是十万灵石,吴织自然是要收入囊中。 黑鲨号体型远远比不得南枢岛石家往来黎南与东涯洲之间的天星号海船,比之循航于黎南诸岛的曜日号也小了些许,但依旧价值不菲。 夜晚渐渐降临,暮色之中,黑鲨号缓缓驶离牛炙群岛。 第十章 庄卒耳 是夜。 黑鲨号上的一处船楼内,吴织七人各坐其位。此次剿灭巨足盗的任务比想象中的轻松得多,吴织却无什么喜悦。 楼船不大,七人聚集一室便是为了分战利。巨足盗匪众以劫掠为生,但身上却没什么灵石,法器也少有能入场中七人眼的;吴织在马炮的乾坤袋内发现了六百余枚中品灵石,她猜测此中当有不少是马炮此行的报酬。 杂物太多,吴织给每人分了两千灵石,随后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郑砚农见此,目光一变,满是期冀。 果然,吴织素手一送,玉瓶便飘向郑砚农。郑砚农双手接过,揭开盖子一阵细看,恨不得将眼珠塞进去。许久之后,郑砚农满意得合上盖子,冲吴织拱手抱拳,道:“仙子果是信人,日后但有所需,郑某必当尽力相助。” 说罢,郑砚农站起身来,言到:“郑某别无所求,诸位保重。” 吴织:“道友现在便要离开?” 郑砚农:“是,郑某还有要事在身,望仙子恕罪。” “道友慢走,恕不远送。” 此间之事,吴织可不觉得只是把马炮压回宗门就能简单解决的。宗内有人作梗,又岂会让她轻松完成任务? 郑砚农前脚离开,石胜君也是站起来,说:“吴道友,巨足盗事了,在下也该告辞了。接下来或有道友宗门内部之事,在下不便参与,倒不如就此离开。” “石道友请便。” “告辞。” 石胜君倒是心思敏锐,嗅到了平海宗内争的味道,不愿涉入,免得波及自身。他不过就是个炼气散修,即便实力尚可,但若是搅了进去,恐有身陨之祸。 石胜君来帮吴织,是为了还个人情,如今已然两不相欠,自该离开了。 郑砚农、石胜君决定趁夜离开,邹薇几人的目光自然便转到了张崇身上。张崇安坐己位,言到:“张某还需与吴仙子同行几日,若是仙子不觉得在下力薄,不知可否告知些许内情,好让在下心中有些底。” 邹薇看向吴织,不知她师妹会如何回应。宗门内部龃龉,吴织会不会告知张崇。 吴织轻展笑颜,“其实道友大可以提前去往黎南等候,秘境开启之时,我自会通知道友,大可不必留在船上。” “事未了,在下不急离去。” 吴织一礼,“多谢道友。” 张崇还礼,“各取所需罢了。” 张崇与郑砚农不同,郑砚农拿了丹药便满足,但他到了水龙卷秘境开启时还需与吴织并肩作战,此时离她而去并非什么好的选择。 卷入平海宗内部争斗对张崇这样的散修而言自然麻烦,而且危险。不过,张崇对吴织的实力是极为佩服的,心中也觉得她是值得深交的道友,对她有几分好感。 吴织略微斟酌了一下,开口言到:“我平海宗九柄传承法剑历来都是由内门筑基弟子执掌,执剑弟子即为真传。上次外门炼气弟子小比之前,齐师叔祖忽然传喻以一柄传承法剑作为头名赏赐。” “这柄法剑的原主人寿过两个甲子还未成就金丹,依例失去了执剑资格。本来法剑归属要在两年后的宗门大比才会决出,八年前师叔祖提前赐下,门中传言他是要铺就道途,待门中弟子走上他当年之路。” 张崇:“当年之路?” 邹薇解释到:“当年齐师叔祖尚在外门之时,掌门便是破例赐下了一柄法剑作为小比头名赏赐。之后师叔祖以元霞秒树果筑基,被掌门收为关门弟子,一路修炼到结丹也是十分顺利。师叔祖不到三百岁,如今距离元婴之境只有一步之遥,乃是下一任掌门的不二人选。” 她露出傲然之色,以一种与有荣焉的语气接着说:“齐师叔祖自入门起,大小斗战从无败迹,宗内派外未逢敌手。” 张崇听罢,明白吴织现在是有一桩天大机缘摆她面前,只需圆满完成此回任务就能踏上一条通天道途。 张崇有些感慨,随即将这些情绪抛开,问:“既然有前人铺路,为何还会有人阻挠?他们不怕触怒你们口中的师叔祖吗?” 吴织:“道友怕是误会了,师叔祖不会为任何人铺路,她只是给了我们这些后辈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八年前被我夺得,但宗门内有很多人却不会因此而让步,元霞秒树果为门中第一筑基灵物,各家都不愿轻易让我得了去,只要斗得不太过分,掌门他们也不会过问。” “而且,要做到师叔祖那个层级,光是一枚果子还远远不够。我去水龙卷秘境便是为了再增强几分根基。筑基之后,我也要在大比时击败所有来挑战的同门。” 张崇:“玄门大宗,目光果非我辈能及。在下求一筑基便心满意足了,却是不及道友目光长远。” 吴织:“道友切莫妄自菲薄,七星宝莲亦是极为珍贵的灵物,只要道友能成功,道途远不止筑基之境。” 张崇:“借道友吉言了。在下想知道的都已了解,告退。” 张崇从船楼中出来,没有回甲板下的船舱,而是走到船头,望着前方。海面漆黑一片,只有高空中的星辰依旧明亮。张崇举头望去,心感大道在其中,道途在其下。 背后脚步声传来,张崇转身看去,见是吴织。 吴织:“船舱狭小,道友若是不喜,到楼船中休息也是无妨。” 张崇:“不必了,楼船该由道友所用,同处一室多有不便。在下并不觉得船舱狭小,不过是在此吹吹风,一会就会回下面打坐了。” 吴织轻步移至船舷,手抚舷墙,对着无际大海说:“他们能让巨足盗换一个首领,自然也能让我无法轻松押着马炮回去交付任务。师姐劝我暂时不要与他们正面敌对,不知道友有何看法。” 张崇单手负背,言到:“能搅乱这个任务,自然也会搅乱下一个,在下想,他们总也不会让道友称心的。我观道友也不是会轻易退让的人,倒不如展露态度,强势一些。” 吴织偏头过来,看着张崇,“道友所言正合我意。” “只是敌明我暗,马炮很难活着抵达山门,只是带着他的尸体回去,门里那些人多半不会认。” 张崇:“这些手段,平海宗没人管吗?” 吴织:“我若过不了这一关,又哪里有让长老们为我说话的资格?” 张崇把目光从吴织身上移回远处星空,求道之途,没有人真的走得轻松。 “在下有一问,还请道友解惑。” 吴织:“道友请讲。” “我看郑砚农、石胜君两位道友均是炼气圆满境界,巨足盗中炼气七层之辈在他们手下走不过一招;道友战力奇高,竟可越阶斩杀筑基修士;你的三位同门也非庸手。在下不解,道友为何会邀我为援手,在下自认实力并非多么高强,也未再道友面前显露什么手段。” 吴织浅笑,“道友可知你初到无忧阁时所问之心魔之症有多罕见?” “不知。” “道友非常人,我修行多年,炼气境界便遇心魔的只见过你一例,其余均是在典籍中看到得。再则此行散修只有郑砚农、石胜君两人,我怕他们多想,故而又寻了道友前来,如此散修有三人,我的同门也有三人,避免一些可能出现的不必要的问题。” …… 吴织与张崇未能察觉到,离黑鲨号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一人着一袭黑衣,随船而行。 第十一章 灭口 庄卒耳以神识在一个船舱中寻到了马炮,口吐两字,“废物”。 马炮躺在地上,空洞的双眼看着望着木顶。修为尽失,他即便是想自杀也不太容易。 他想着:到了平海宗,或许会被搜魂吧。然后呢?变成白痴,还是被送去灵石矿为奴?也许能直接死了一了百了也说不定。就为了几万灵石…… 马炮胡思之际,一旁墙壁忽然碎裂! 砰! 一柄晶莹小剑飞入船舱,将马炮的脑袋一穿而过,带出鲜血。数寸长的飞剑不染半点污物,杀了马炮之后,于空中轻盈转身,从船身上被打出的破洞飞回不远处的庄卒耳手中。 庄卒耳解决了马炮之后却不急离开,而是架起云气,落到黑鲨号上。 吴织法剑在手,张崇亦是取了法器出来。 吴织暗叹,想不到来的这么快。 “阁下是何人?” “平海宗外门,庄卒耳。” 吴织持剑拱手,“不知庄师兄还有何见教?” 庄卒耳:“久闻师妹真传大名,师兄我特来一睹真容。只是嘛……见面不如闻名,师妹似也不过如此。” 吴织拇指轻推剑柄,杀机似露非露。 “呵呵,师妹莫不是以为我也是马炮那等废物吧,叫他多拖延师妹几天时间都做不到”,庄卒耳摇摇头,继续言到:“师兄我虽在外门,却也不至于会死在炼气修士手中。” 吴织以神识锁定庄卒耳,“哦?是吗?” 庄卒耳脸色一变,一柄晶莹飞剑在身旁悬起。 两人对峙几息,而后庄卒耳轻声一笑,转身飞走。 看着庄卒耳很快消失的身影,吴织心道一声“可恶”,随后回了楼船。 筑基修士到底非比寻常,张崇在马炮被杀的那一刻前一直没能发觉有人潜伏在黑鲨号周围,若不是庄卒耳主动现身,张崇只怕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 月落日升…… 四月中旬,黑鲨号抵达东涯洲附近。十几天的功夫,老猫、独目二人已然成了吴织的手下,二人与九名前巨足盗匪徒一起受雇于吴织,为她管理、驾驶海船。对他们这十一个人而言,投奔吴织绝对不是一个坏的选择。 张崇也已决定留在黑鲨号上修行,直到水龙卷秘境开启。 黑鲨号不会在斩鲸码头停靠,而是会沿海岸航行到东岸,在平海宗山门附近的码头停靠。 此去朱槿码头尚需些时日,吴织忽然提出想与张崇切磋道法,张崇自知实力与吴织相差颇大,却不知她为何提此建议。 张崇一问过后,方知吴织不会动用饕餮剑,而是想让张崇在切磋中认识到自身不足,由此弥补,进而增强实力。如无意外,接下来的较长一段时间里,张崇都该算是受雇于吴织,要助她完成任务。而除开原本的承诺外,吴织也会付给张崇灵石以作为酬金。 吴织自然是希望张崇的实力越强越好。 黑鲨号驶过一处光秃秃的海岛时,吴织便邀张崇前去一战。 老猫、独目二人驾驶黑鲨号继续航行,张崇、吴织二人则是在小岛上分立两头。 张崇一礼,“道友请了。” 张崇召出衍心法镜,悬于背后,而后掐诀于地面一点。只见张崇身前三尺处土石旋转堆积,转眼就化生出了一只土傀儡,四肢粗壮,与人齐高。 张崇还从未以土傀术对敌过,今日趁此机会,他想看看这一招威力如何。 土傀双腿一曲,随后跃起,双手于空中握拳,重重锤下。吴织脚下星光闪过几粒,轻身躲过。 “太慢。” 张崇亦知土傀动作笨拙,很难对吴织造成什么威胁,于是再起一只土傀,同时两掌分聚,又以苍龙万化凝聚出一条数丈长的青龙出来。 两只土傀儡于左右分别同时向吴织扑去,张崇遥御苍龙咬向吴织。 此等局面对吴织而言并无压力,她十分从容,白靴轻踏礁石,三两点星屑凭空闪现。吴织跃至空中,在她下方,两只土傀撞在一起,身躯破碎部分;苍龙自其脚下飞过,未能触碰到她裙摆。 “太慢了。” 张崇不理吴织之声,手掌回翻,将苍龙引回身边来,随后双翼一展,来到空中。 苍龙万化之术,其威能全在“灵活多变,万化由心”八个字上面。张崇神识为御,双手作令,苍龙再向吴织飞去,獠牙巨口,龙首骇人。 苍龙临近之时,却是忽生变化,只见其忽然失了形貌,化作青蒙一团,随即一分为二,显露成两只拖着长长尾巴的龙爪朝吴织抓去。 这一番变化倒是吴织所为想到的,法力分聚,能做到这一点可不太容易,但,也仅此而已了。 吴织并指为剑,于左右分别一划,两道弦月金刃随指尖画就,在龙爪就要抓到吴织之时将之斩成两半。 龙爪崩碎,吴织又以食指凌空连点三下,三道金色光束眨眼便至张崇身前。这再常见不过的金光术在吴织使来也是颇为不凡。 叮!叮!叮! 三道金光击在飞叶之上,三声“叮”几乎不分先后。 张崇再起一条苍龙,心中明白自己除丹田内的蛛煞和陨心煞外已然技穷。忽而,一道弦月金刃割裂空气,斩到张崇身前。他御使苍龙盘聚起来,挡在身前。 金刃切过苍龙,二者一同消散,化为天地灵气。张崇见此,略微皱眉,吴织这一手对法力的精妙操控以及对他苍龙万化之术的强弱判断实在是令他望尘莫及。 张崇这微微愣神的短暂功夫,一抹银白系带忽然飘至张崇身侧,随即绕过张崇,将他背后的衍心法剑系住,拉走。 张崇眼见法器被夺,急忙施展驱物术,意图将法镜隔空拉回,但相持不到半息,最终抵不过系带之力,被吴织收走。 衍心法镜落至吴织手中,她拿到面前,照了照,然后对张崇说,“承让。” 张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收了风翼遁法,回到地面,言到:“道友道法精妙,在下完全不是对手。” 吴织亦落回地面,隔空递回法镜。 “道友的控灵之术已然十分精妙,一手蛟龙聚散在我门里师兄弟中也无多少人能做到。” 张崇将衍心法镜虚托在手上,回道:“在下也是靠着此器之力,不然也难成功控制离体的法力,终究是倚靠外力。” 吴织点点头,“你这法镜倒是与你颇为契合,但是这也是你最为显眼的破绽。若是对手能如我一般将你这件法器破去,你的两道上品法术必然威力大减。” 张崇自然知晓,不过他有十八飞叶护身,同时也是护住身后的衍心法镜。若是敌手能破开十八飞叶的守御,那法镜的安危也就不重要了。 “多谢道友指点,在下明白。” 吴织:“依我之见,你最好还是要设法入手一件趁手的中品法器,祭炼由心。法器虽是外力,却也是护道的利器,不能偏废。” “在下也是明白,但是实不相瞒。我这护身法器一套十八件,耗费神识几与上品法器等同,实在无力同时御使其它中品法器。衍心法镜对神识之力的要求则低得多,乃是在下费心定制的。” 吴织神识之力比之同阶要强上不少,根本没有张崇这种困扰,但是此种情况她也能想象。 吴织:“术法的确不怎么消耗神识。道友能做到攻守兼备,而且两者都不弱,实属不易。” 张崇一礼,“道友谬赞,在下获益良多,在这里谢过道友了。” 吴织还礼,“接下来还要有劳道友相助,论证道法,交流心得也是应该。” 两人言毕,吴织取出藏云舟,二人乘舟返回了黑鲨号…… 第十二章 身死魂灭 黑鲨号要驶到朱槿城还需时日,途中,船上五人每隔几日便会聚在一起谈论道法,张崇更是与齐家兄弟切磋了几次…… 黎南,重霞岛。 卢家在黎南扎根数百年,发展至今,已然规模不小。重霞岛风景颇佳,但却没有什么产出,家族能发展至今,还是依靠经商有道和族人自己的努力。 此回天恶域显现商机,卢家便是最早入驻止戈岛的一批黎南家族,更有许多炼气族人受雇去往天恶岛赚取灵石。 此刻,岛上一间普通民居内,石用邪正坐在木床上打坐。他脸色苍白,气息不定,全然没有常人运转周天,吐纳修炼时的平和。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石用邪睁开了眼睛,眸中满是疲惫,血丝遍布。 声音自门外传来,“仙师大人,小民打听清楚了,石家的曜日号大约酉时到咱们岛上,已经快到了。” 石用邪站起身来,忽觉两腿发软,他双眉紧蹙,一手撑在床架上。 “精气流失已经如此严重了吗?” 石用邪推开房门,取了几颗灵石丢下,也不管那个凡人,径直往码头的方向走去。 酉时两刻,曜日号靠岸。石用邪勉力跃到船上,竟是一个不稳,摔在了甲板之上,引得众人侧目,其中不乏充满莫名意味的目光。 石用邪目光一寒,他乃是筑基修士,这些个炼气小辈,平日见到他哪个不是低眉顺眼的,唉…… 以他如今身体的状态,石用邪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抵达南枢岛的时候。他费力地站起来,来到收船费的石家管事面前,摸出一块牌子,说:“给我安排一间舱室,叫随船执事来见我。” 管事接过牌子一看,发现竟是族里筑基修士独有的身份令牌,他恭敬地归还了牌子,回答:“是,这就给您安排。” 管事引石用邪进了一间舱室,一脸关切地问到:“您可是身体有异,船上有上好的疗伤、解毒丹药,可需给您送来?” “别废话,快去叫执事来!” 石用邪自身半死不活,激愤之言也是说得有气无力。 管事转身离开,石用邪在椅子上坐下,闭目内视起来。 情况堪忧! 须臾,随船执事推门进来,石用邪停下内视,开门见山的说:“我是石用邪,石家新近筑基修士,你赶快派人给族长传信说我身中奇毒,性命垂危,让族长快来救我!” “我怎么从没听过石用邪这个名字,你有何凭证?” 若不是石用邪不敢动用法力。他真想一巴掌扇在面前之人的脸上。他拿出自己的身份令牌,甩给执事。 “若是传信及时,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快去。” 执事检验了一番令牌,发现确是真品,他压下疑虑,言到:“小弟多有得罪,还望族兄见谅,小弟这就去安排人传信。” “快去!” “是。” 执事拱手,退出了房间。 石用邪瘫在椅子上,头颈无力的耷拉着。 内视之中,无数细小的暗红色多足蠕虫依附在石用邪的经络之中。五经九络中的蠕虫贴在经络壁上吞食着稀薄的真元;细小络脉中半点真元也无,多足蠕虫依旧吞吐不止,吞噬着石用邪肉身的精气;丹田之中,入目是一片暗红之色,密密麻麻的多足蠕虫占满了气海。原本该充斥着真元的丹田,如今只有几缕稀薄的灵气飘荡。 回想一个多月前,石用邪经过数日小心的收摄气息之后,终于将食气鼎内孕育出的借灵蛭培育的足够强壮。 李乘风每隔一段时日,都会给阵法内囚徒的禁灵环补充灵气,以免禁灵环灵气耗尽,失了效用。而当李乘风再一次给石用邪等人的禁灵环逐个注入真元时,石用邪发动了偷袭。 借灵蛭钻入李乘风识海后便与石用邪断了联系,石用邪也无意执着于李乘风的死活,他只想抓住李乘风神识混乱,倒地不起的机会逃出此地。 石用邪起事,他的一众囚友自然也是趁机朝各个方向逃窜。阵法并无对内的防护,众人戴着禁灵环跑出了阵法,各自逃命。 阵法外是无处不在的重尘,禁灵环尚未完全失效,石用邪没法动用真元,只能凭借自己筑基修士的无垢肉身抵抗重尘的侵蚀,向外逃去。 与他一起逃跑的炼气修士即便能躲过营地内李乘风同伴的追击,也不太可能在重尘的侵蚀下活命,也只有石用邪这个筑基修士,最终凭借着一点运气逃出了天恶岛。 死里逃生固然可喜,但随着禁灵环失效,修为恢复的同时,又一件祸事也是显露出来。石用邪在自己的经络中发现了一些多足蠕虫,微小更甚于蝼蚁,却又分外恐怖。 之后,石用邪使出了浑身解数,都不能将这些蠕虫驱除出去,连大量杀灭都无法做到,只能调用真元,一只一只的挤压死。 几天后,蠕虫越来越多,它们的可怕之处也开始显现。它们入侵丹田,开始吞噬真元,更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开始繁殖。 一但石用邪调用真元,经络中的蠕虫就会将从丹田内出来的真元吞噬一空。石用邪不仅不能成功施法,而且尝试施法还会加速他丹田内真元的消减。 之后几经波折,石用邪终于离开了天恶域,到了重霞岛上等候石家海船。即便他已经尽力避免动用真元,如今丹田内也已经空空荡荡,体内的蠕虫早就开始吞噬他的肉身精气了。 曜日号上,随船执事派了一个石家管事带着石用邪的令牌火速回南枢岛报信,随后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转而到了甲板下,来到石用邪的舱室门前。 既然得知里面是有筑基修为的族兄,那便不能似先前那般直接推门而入了。他屈指在门上轻扣三下,等了几息,见房内没有回应,于是再敲三下。 房内没有半点声响传出,执事回忆刚才石用邪的虚弱模样,想到了一个可能。 “族兄,我进来了。” 执事推门而入,见石用邪低着头坐在椅子上,他走近几步,察觉眼前之人散发出的气息已如死水一般。 “族兄,传信之人我已经派出去了。族兄?” 他轻轻地推了推石用邪的肩膀,发现他身体尚温,但却是已经完全死了。执事一颤,收回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随后,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下移,停留在了石用邪的乾坤袋上…… 第十三章 葬灵雾 执事考虑了半息不到就伸手摘下了石用邪的乾坤袋,起神识往里一探,却是没能探进去。他这才想起,筑基修士的乾坤袋与炼气修士不同,是有神识禁制的,即便主人已死,以他的修为要消磨掉这层禁制可是要耗费数日时间的。 他把乾坤袋攥在手里,想到他派往南枢岛传信之人刚出发不久,现在去拦截还来得及。但是他转念又一想,筑基修士身死,族里肯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时追查下来,船上可是有好几人都见过石用邪的。 执事反复思量,在不大的舱室内来回踱步,最终还是决定算了,这些饶口风可未必严实,若是因此触怒族长可就完蛋了。 他把乾坤袋别回石用邪的腰间,转身欲走,却又停下迈步动作,回身在石用邪的尸体上扫视起来。 石用邪垂着头,口鼻、双耳均有血流出,法袍上沾了不少血渍。执事露出了一个嫌恶表情,然后伸手在石用邪身上摸索起来。 没摸两下,执事便发现了东西,他伸手往石用邪怀里一掏,拿出了一个圆腹鼎出来。他打量几眼,看出这是一件法器,品阶一时看不出来,但能被筑基修士贴身收藏,必定不是普通货色。 执事收起鼎,打算先把它藏在船上,等族里的人来查验过后再取出来研究一番。 执事脚步轻快,几步出了舱室,反手关上门,考虑起该把鼎藏在什么位置好呢。 曜日号照常航行,如此过得三日。执事估计,以炼气修士御器飞行的速度,南枢岛那边收到消息可能还需几时间。 曜日号靠岸,船上几名修士在此下船,亦有修士上得船来。执事安坐楼船之中,正在研究鼎功用,忽听外间喧闹起来。 他放下鼎,来到船楼外,唤来一人。 “促雄,怎么回事?” 一名十七八岁的管事听到呼喊,跑着过来禀报:“执事,下面船舱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执事心里咯噔一下,忽然生出不好的预福他带着石促雄来到甲板之下,见走廊上挤着不少修士。前方一个女子正在维持一道阻隔走廊的旋风之壁,她这是在以“风吟旋壁”之术阻隔来历不明的红色雾气。 执事几步上前,拱手一礼,言到:“多谢仙子出手相助,在下石用诤,代我石家谢过仙子。不知仙子芳名,仙乡何处?” 女修体态婀娜,声音柔腻,她回道:“女子真华岛邬玲仟,举手之劳,道友不必客气。不知这红色雾气到底是何物,石家可知道吗?” 石用诤朝走廊深处望去,起神识扫视,立时发现了红雾来源。此雾虽然稀薄,散布廊间,但石用诤目标明确,神识细细探查之下却是不难发现端倪。 他面色凝重,言到:“我亦不知此为何物,怎么会出现在船上,兴许是有邪修混了进来,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邪修?” 邬玲仟年纪不大,忽闻邪修之名,有些惊讶。她问:“那该如何是好啊?” 石用诤一脸肃然,挺了挺胸膛,做出一副认真负责之态,:“先封禁这里,我石家稍候会派人前来查看情况,也会通传家族,让族里派遣筑基修士前来解决此事。” 他转身朝众人朗声言到:“诸位勿要惊慌,我们要封禁簇,还请诸位道友配合。租用舱室的同道可以寻管事退灵石,欲要下船的同道也可寻他退船资。” 众人徒甲板之上,石用诤将出入口关闭,又回到楼船内调用船上阵法,将出入口封闭。 船上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吵着退灵石,要下船。石用诤只得做起管事的事,与石促雄一起为船客退款。 待忙完之后,他交代石促雄取两枚中品灵石送到邬玲仟处作为感谢,然后回了楼船之郑 邬玲仟面容珍秀,一看就是二八年华之美,而非驻颜有术之功。石促雄得此任务,自是乐意欢喜,打算借此由头和邬玲仟亲近一二。 石用诤回到楼船之中,往自己的蒲团上一坐,立时叫苦起来。他想起石用邪临死之前所言身中奇毒、性命垂危,心中忐忑不安,只怕自己也是中了此毒。 他盘起双腿,闭目内视起来。 良久,石用诤睁开眼睛,稍稍安心。他体内并无异状,法力运转无碍,肉身也并无异样。他转念一思,等族长来了,要是求他给自己检查一番就最好了。族长金丹修为,若能再顺手指点一二,他岂不是大赚特赚。 …… 几日过去,石促雄几番接触下来,发现邬玲仟资质不劣、心地善良,话也是轻言慢语,举止更是温柔至极。他遐想两人日后结成双修道侣,再寻一双修秘法,此生即便不能成就筑基又有何妨。 石促雄倚在楼船外壁上,看着不远处安然盘坐的邬玲仟,畅想日后四世同堂的景象时,忽见远方际出现一道玄黄遁光,眨眼便落到了曜日号上。 他往落地的两人看去,其中一人乃是与他同船做事的族兄。至于另一人,石促雄见之与族长画像有些相似,再加上他那给饶深不可测之感,立时想到了来人身份。石促雄连忙跑过去,但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石用诤动作奇快,几乎遁光刚刚落到甲板上,他就从楼船里出来了。实在是他这几日一直都在翘首以朌,修炼都不上心了。 石用诤躬身一礼,“用诤拜见族长。” “嗯。” 石家族长身姿挺拔,气息浑厚若莽原雄峰,面呈龙虎之象,不怒自威。 “用邪在哪?” “禀族长,用邪族兄已经过世了。” 石永昶不露喜怒,只道:“带我去见他。” “是”,石用诤跑回楼船,解开封禁甲板下层出入口的阵法,然后又跑出来,提醒石永昶,“族长,船舱里充满了一种未明红雾,我等不晓利害,故而决定将之封禁,还请族长心。” 石永昶随手一摆,关闭出入口的木板随之翻开,下方红色雾气立时涌出,竟然十分浓郁。 “什么东西?” 石永昶看得分明,这红色雾气实乃一颗颗细非常的红色颗粒,与恶岛上的重尘有些相似。重尘乃是死物,但这些红色颗粒却内含生机。 他抬手一张,一握。下方走廊的红雾便被他全部收束起来,聚成一团暗红块。他在块上包裹一层玄黄色真元,然后将之收起,带着人下了船舱。 船上的乘客不知缘由,有些人见有金丹修士到场,只想着敬而远之,见石永昶下了船舱,便取了飞行法器出来,直接离开曜日号。 剩余修士看着甲板上打开的入口,十分好奇下方是何情况,但却又不敢围过去窥伺,一众人面面相觑,静候石永昶等人回返甲板上来…… 甲板之下,石用诤将石永昶引到石用邪的舱室门前。缝隙之间有缕缕雾气泄露出来,石用诤尚未发现问题所在,他觉得红雾颗粒细非常,从门缝漏出也是正常。 石永昶执掌家族多年,对石家海船十分了解。曜日号上的客舱有阵法守护,虽然只有不怎么强的隔绝声音、神识之能,但阵法浑然一体,绝不会有空隙给红雾泄露出来。他猜测,恐怕是有什么东西破坏了阵法壁障,但是程度微不可查,所以掌控船上阵法的石用诤才没提前发觉异样,又或者是有人在玩忽职守…… 石永昶一抬目,舱门便被推开,不出意料地,舱室内也充满了红色雾气。他挥袖将红雾尽数卷成一团,只扫了一眼,舱内情形便已了然于胸。 他斜望一眼门框,隔空摄来一只的蠕虫,多足蠕虫肥胖而又恶心。 也不见石永昶如何动作,待他走到石用邪的尸体面前时,门框和舱壁窗沿上的多足蠕虫已然全数被灵气捏扁,窸窸窣窣的落到地上。 “将这些虫子收捡干净,拿单独的乾坤袋装了送到族里去。” 石用诤:“是。” 石永昶看着只剩一副破烂骨架的石用邪,波澜不惊的脸上终是浮现了一抹哀色。 “别动用邪的尸身,曜日号改变航线,直接回南枢岛,到时再收敛安葬。” “是。” …… 第十四章 朱槿城 曜日号调转航向的同时,黑鲨号也已然驶到了朱槿城外的码头。 黑鲨号停在海上,落下船锚。老猫、独目等人留在船上。吴织拓印了一份自己真传弟子的印信,交给老猫作为证明黑鲨号归属的凭证,以备不时之需。 容虚山脉地处东涯洲偏东地域,既是沂琉河发源之地,也是平海宗山门所在之处。 朱槿城地处东部沿海,乃是距容虚山最近的一座海边城池。张崇等五人上岸之后,一同进了朱槿城。 吴织带着三位同门去了平海宗在朱槿城设立的别府,张崇则是独自在城中熟悉情况。 朱槿城里外都充满着一种井然有序的氛围,与赤沙城、斩鲸城有很大不同。街道皆按一定规律排布,无有例外;除开城中心有一座广场外,其它地方都是建筑林立,不见有能作为自有交易场地的地方。 张崇沿着笔直的街道闲逛的几个时辰,发现山岚海及周边的背景深厚、实力强大的商铺都在城里设有分店。 他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走进了平海阁。他此来是为了购进一批益气丹用作修炼,同时也想入手一件合用法器。他手上倒是有一件摇风旗,但是这旗子与他属性不合,所以一直被搁置着。 张崇如今身怀不少灵石,爽快的购下数瓶益气丹之后,又向掌柜提出想买一件中品法器。 掌柜乃是平海宗外门弟子,在平海阁干了有些年头了。他既不热情,亦不冷淡,只是熟练地开始询问张崇的具体要求。 待了解法力之属、攻防侧重之后,掌柜便着人去库房取几件法器出来。他转身在货架上一按,解开禁制,自第三层的某一格中取出一把墨色飞剑。 “此剑名为莫零,中品木属飞剑,品优价廉,道友不妨一观。” 张崇接过飞剑,神识扫过之后发现这飞剑乃是依制式打造,普普通通,别无特色。他把飞剑放回台上,只是言到:“的确是品优价廉。” 张崇连价格都不问就认同掌柜所言“品优价廉”,显然是看不上这件。掌柜闻此一句,明白张崇当是不差灵石,于是打起几分精神。 他将莫零剑收起,一边言到:“本阁库内存有不少品质上乘、威能不凡的法器,总也能让道友满意,再不济本阁也接受定制,道友必不会空手而归。” 张崇:“那就好。” “呵呵,还请道友稍候。” “无妨。” 不多时,一个管事过来,自乾坤袋中取了几件法器出来,搁在台上。 一剑、一葫、一扇、一碗。 管事拿起飞剑型制的法器,介绍到:“此剑名为定冥,除具备寻常中品飞剑之能外,还可发剑气损伤修士肉身精气,端是犀利,作价九百灵石。” 随后,他换一件拿在手上,言到:“遣雷葫芦,内刻阵法,可在平日凝聚木玄雷,需要用到时一气放出,便是筑基修士也不能正面硬挡,作价一千二百灵石。” “松林扇,可施展一道名为千株针叶的法术,穿透力强,威能不凡,作价一千灵石。” “枯木玄光罩,此罩虽然形似木碗、看去普通,但其威能却是此四件法器中最为强悍的。枯木玄光罩可发一道枯木玄光,凡为其所照之人,肉身皆会极速衰败,若不抵御,不消片刻便会精气耗尽,肉身衰亡。此作价一千三百灵石。” 张崇此来所求,是为了给自己准备一件备用的中品法器,首要要求便是祭炼简便,威能显着。遣雷葫芦虽然威能不凡,但平日确需花费时间凝炼木玄雷,张崇首先将之舍弃;松林扇和枯木玄光罩各有侧重,张崇拿起木碗、折扇分别体悟片刻,发现木碗施展之时会有些呆板,与他自身斗战的习惯不大相合,可是这亦可视为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的不足。 张崇放下木碗,对掌柜言到:“除开这件葫芦外,其余三件我都是要了。”既然不差灵石,那有何必考虑许多?只要合用便可买下。 掌柜不想张崇竟然如此财大气粗,又见张崇取了一枚东涯令出来,他连忙接过,“原来是老主顾了,那在下便给道友个齐整价格,承惠三千灵石。” 张崇拂过乾坤袋,掏出一堆灵石来,待掌柜清点无误之后,收了三件法器,转身离开。 色渐晚,张崇却是不急回到黑鲨号上。他在城内寻了一家规模不的客栈住下。 入夜,张崇确认无人窥伺之后,神识一引,自己便进入了秘境空间之郑 扎泽贺见张崇进来,立刻赶来拜见。 张崇:“此间一切可好?” “别的事倒是没有,火纹草生长也很正常,但是那边山脚下的矛蛛被我杀了几只。” “为何?” “那些矛蛛吐丝筑巢,数目又有不少,范围要延伸到金碧桃和乌木藤了,所以我们便出手灭杀了一些。还有便是,我们三个近来时常感到心烦意乱,容易动怒。” “哦?”张崇一边往乌木藤的所在走去,一边问到:“为何?” 扎泽贺:“想是这些年食用火纹草太多,加之空间内太过寂寥之故。” 秘境空间内的矛蛛境界低微,而且全部都是伤了元气,实力着实不堪。扎泽贺数年来只服用的灵草只有火纹草和少许点地梅,体内灵气不得调和,时有躁动之像。一家三人情绪亦是变得易怒,那几只矛蛛本是赶走即可,扎泽贺却是在冲动之下,动了杀念。 张崇对几只矛蛛毫不关心,反而注意到扎泽贺话中隐意。他自顾自地走着,言到:“十年之约我不会反悔,到时自会放你一家自由。接下来两年对我道途至关重要,我也无多少时间看顾此间,你们还需在此间待上几年,大概没什么机会外出。” 自由在望,扎泽贺深深一躬,口中称谢不止,又这点苦闷算不得什么,他们甘愿为张崇打理此间。 张崇:“你等从黎国西面群山而来,我会择机往黎国一游,到时会顺路将你等放归。” 走到山脚下,几株乌木藤都生长出了丈许藤蔓,只不过还不足以入药炼丹。不远处蛛丝蔓延,树间筑起了不少蛛巢。这些矛蛛对张崇而言也无大用,养着或是杀了都无关系,张崇觉得既然没有杀了它们的必要,那倒也不必多造杀业。 金碧桃一年也长不了几寸,离结果也还需几年。树上挂着紫玉灵峰的蜂巢,树已然有几分不堪承受,好在蜂后早已认主,张崇此前已经令它不要再扩大巢穴。灵峰生于自然,相依相存之理存于血脉,即便张崇不对灵峰发出指令,蜂后也不会把蜂巢营造得超出金碧桃的承受范围。 原本在树下休憩的虎斑山猫在张崇到来之后鼻尖一动,然后飞扑过来,想跃到张崇肩头。张崇轻笑,反手一抓把它截住,摇晃几下,然后丢到地上。猫不比扎泽贺一家,扎泽贺能忍受孤寂,它却是忍受不住了。只见它不依不饶,跑到张崇脚下,利爪弹出,四肢齐用,挂到了张崇法袍之上。 张崇抬脚一踢,猫却不松爪,无奈之下,张崇也只能由着它了。张崇本身是不怎么喜欢养一头无用灵宠的,还是坐骑、打手之流的灵兽更和他心意,但是虎斑山猫价值两千灵石,自是有其缘由。修仙寂寥,它灵智不低,又易亲近,与之相伴的确能增添不少乐趣。 大略看看了此间情况之后,张崇很快就退了出来。他盘坐床上,却是不得不思考起如何处理扎泽贺三人。这三个青须人知道张崇的隐秘,要将他三人放了,张崇实是有些不放心,但是当初既已经许诺,张崇也不愿轻易自违道心。 修仙界用来令人保守秘密的手段不少,也不难获得,虽然终究都不及最为安全的那个简单手段,但也足堪一用了。张崇思虑一番,有了大致定计,于是排空杂念,开始今日的修炼...... 第十五章 远海猎丹 次日,张崇提着山猫出了朱槿城,返回黑鲨号上。吴织带着马炮的尸体回平海宗交付任务,需要不少时日,这期间,张崇会留守在黑鲨号上修炼。 虎斑山猫生于青巫山脉之中,此前未曾见过大海。来到船上,它显得兴奋异常,从张崇手里挣脱出来,到处乱窜。 次日,一名筑基老修带着两个炼气修士来到黑鲨号旁,三人停在半空中,并不下去。 老者身着一件纹饰十分精细的墨色道袍,衣袍之上星点勾连,玄机暗藏,看去仿若是在映照天上星辰。 “张崇可在?” 老猫一礼,回道:“张道兄在下面修炼,我这就去唤他上来,有劳前辈稍候。” 外间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张崇,他将正在祭炼的定冥剑收起,来到甲板之上。 来人既然是筑基前辈,那怎么也不能平白失礼。张崇几步走近,抬手一礼。言到:“在下就是张崇,不知前辈此来有何贵干?” 老者甩手送出一张信纸,张崇接过,见其上有吴织之印,灵力气息也很正常。纸上所言不多,张崇一眼扫完,已知吴织之意。 张崇侧身作请,“前辈请。” 老者带着后侧两人落到甲板之上。言到:“我受吴师侄之托来此修复海船的防护阵法,带我去看看受损的法盘吧。” 张崇:“老猫,带前辈去下边的主舱室。” 老猫:“是。” 与老者一同来的两人中,一个是老者的学徒,此时便跟随老者去了主舱室。另一人则是受吴织委托,前来修补海船船身破损的炼器师。 炼器师对张崇一礼,说:“在下万贵海,还请张道友多多指教。” 张崇还得一礼,“道友有礼,指教实不敢当,还要辛苦道友修理海船了。” 万贵海:“受人之托,都是在下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张崇转身对独目说:“你先带万道友去那间被击破侧壁的舱室看看吧。然后为万道友安排一件干净的客舱。” “是。” 看顾黑鲨号乃是张崇职责所在,倒也不得不费些心,这却是要耽误一些他祭炼法器的时间了。 透过甲板上的裂缝,张崇可以见到老猫带着老修进了主舱室,正在查看被破坏了的法盘。老修抬头往张崇这里看来,张崇抬手一礼,“有劳前辈。” 老者收回目光,继续检查起脚下阵法来。 张崇回到自己之前的舱室,打算继续祭炼定冥剑。刚一坐下,却忽听外嘈杂之声传来,张崇一想,此间如此嘈杂,如何能静心修炼。他将蒲团一收,又去墙边把酣睡的小猫提起来,离开了船舱。 船楼之中,小猫刚被张崇放到地上,立时打了个哈欠,就地伏下,闭目继续睡。 虎斑山猫尚且年幼,每日除开玩耍嬉戏之外就是吃吃睡睡,好不惬意。张崇撇撇嘴,脚尖一勾把小猫挑开。小猫被挑得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它条地爬起来,冲着张崇一阵呲牙。 张崇便是故意搅它睡梦,见了山猫模样,张崇心觉有趣。接下来就该好生修炼了,张崇也不管气愤的山猫,自顾自地坐下,掏出定冥剑祭炼起来。 小猫叫了几声,见张崇毫无反应,它便也就不做无用之工了,一扭身子,远离张崇,在墙角趴下,小脸埋在爪子里面,继续睡…… 定冥剑横放膝上,剑身流光随着张崇法力消涨的明灭不定,张崇估计,要把此剑祭炼完全,当需耗用二十日功夫,在吴织回返黑鲨号前当可完成。 想到吴织,张崇虽依旧是在闭目运功,内心思绪却起了变化。 但凡修士,或多或少都有些逍遥于天地之间的追求,只是修仙界中,哪里又能尽如人意。 为了能争得一颗七星宝莲的莲子。张崇也不得不选择与吴织合作。如今的张崇地位与老猫、独目等人也无本质分别,都可算是吴织的手下,不过张崇的自主性更高就是了。 若是选择离开,凭借张崇目前的灵石积蓄,再加上每年可依靠秘境收入的两千灵石,七八年内当可攒到两万灵石,之后再等机会买下一颗筑基丹,筑基当也不难。只是,张崇如今已经二十有七,等到年近不惑再筑基,别提与吴织这等人物相比,即便是与他的好友王孝庭相比也是大有不如。 见识过吴织这等人物是怎样实力之后,张崇岂会甘于在三十多岁时再以筑基丹筑基。此番水龙卷秘境中,七星宝莲他非要一争不可。以莲子这等灵物筑基,他与吴织的差距才能小上一些。 仙途漫漫,只有实力够强,如吴织这般的人物才能为同辈依附,才能作为修仙界里大大小小的缤纷舞台的主导者。 至于自己,张崇知晓自己如今是依附这儿,但他却不甘一直是依附他人来求道的人。 想及此,张崇又思虑起吴织此番回山门交付任务。依吴织先前所言,此番多半不能如愿拿到七个次功。 可见即便是炼气修士中最为顶尖的人物,也无什么逍遥可言,桎梏无处不在。 那筑基呢?筑基之上还有金丹,金丹之上还有元婴…… 逍遥长生…… 张崇忽觉大道仙途竟似镜花水月一般虚幻。 他收回法力,定冥剑灵光当即敛去。今日心绪不定,道心不稳,已然不宜继续行功了。 他走到虎斑山猫身边坐下,将小猫抱到腿上。想寻个人吐诉时,身边却只有懒猫一只,张崇拿出燃火香炉,投入一块不知从哪个修士的乾坤袋里得来的安神木。他靠在楼船的墙上,打算小小的睡一会儿。 傍晚,老猫将张崇从极浅的睡眠中唤醒。张崇睁目醒来,问到:“何事?” 老猫不知张崇是在小憩,只当他是在打坐修炼,隔着门说:“万道兄欲借船楼一用,特地让我来问询一声,不知可否?” 张崇开门出来,见万贵海便站在老猫身旁。 万贵海:“在下要将修补船身和甲板的材料炼制一番,下方舱室太过狭小,所以特来寻张道友借船楼一用,还请道友见谅。” 张崇:“船楼亦非我所有,道友要用,自是可以。” 万贵海:“如此便谢过道友了。” 张崇:“阁下亦是受吴道友所托,在下理当配合阁下才是。” 张崇回头轻喊:“猫!出来!” 小猫摇摇脑袋,睡眼惺忪,脸露迷茫,它哪里听得懂人语。 张崇只得朝它一阵招手,小猫这才会意,跑了出来。 张崇:“老猫,你看着点海船,我出去一趟,明日回来。” 老猫回“是”,目送张崇带着虎斑山猫御剑离去,不知他要去何处…… 第十六章 含光岛 张崇离开黑鲨号之时也没有什么确定的目标,只是在海面上漫无目的地飞行。 在察觉到自身心绪有异之后,张崇决定暂时放下修炼,四处走走,散心一番。 修行之道,张弛有度才可长久。许多修士结成双修道侣,或是喂养灵宠都是为了使自己在修行之余还能有所寄托。另有寄情于美酒、书画、音律、棋道者,修仙界中比比皆是;更有精研丹、器、符、阵等修仙技艺之人,多不胜数。 漫漫海面之上,寂静夜色之中。张崇记起黑鲨号驶到朱槿码头之前曾经过一处岛屿,其上建筑林立,离此也是不远,他决定前去散散心。 小岛地势平坦,无山无岭,张崇因修为所限,飞行高度颇低,故而难窥岛屿全貌。 离岸不远便是一处市坊,张崇踏上砖石铺就的街道,见此时并无店铺开着,街道上也没有行人。张崇心道奇怪,修士的市坊可与凡人不同,即便许多修士都有夜间修炼的习惯,却也不至于到了夜间之后便全数歇业。 他缓步慢行,忽然听到些许声响自远处传来。他循着声音走过去,见到了这岛屿上寂静夜色里的唯一灯火。 那是一家极为普通的窄门小铺,外间有两名修士分立左右。一人模样清秀,手中拿着一册竹简,张崇运起灵目术,眯眼一瞧,见是前贤大能的一部着作。另一人生得粗犷,背靠着石墙,叼一个长长的烟斗,面上胡子拉碴。 张崇走上前去,两个看守都把目光移来,却并未开口询问什么。走到窄门前,张崇见面前二位并无阻止之意,于是抬手一礼。 “二位道友有礼,在下初到宝地。却是不知里面做的是什么生意,还要向二位请教。” 说罢,张崇取了两枚中品灵石出来,双手各托一枚,递给面前二人。清秀修士将灵石收入腰间乾坤袋内,却没有说话;粗犷修士把灵石在手中惦了惦,说:“阁下进去一看便知。” 这两枚灵石却是等同打了水漂了,张崇颇感心疼。怀揣好奇之心,同时也不失警惕,张崇迈步踏入窄门之内。 里面是一排向下的台阶,张崇沿着台阶走下去,经过七八个拐角之后,忽见前方显现一片刺眼亮光。 一息之后,张崇眼前浮现出清晰景象。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比之地上岛屿面积只大不小。一根根粗大的石柱支撑起上方穹顶。穹顶上镶嵌着一颗颗明光石,疏密有致,将此间照得有如白昼。 张崇细细看去,发现穹顶正中的明光石格外明亮,而且共同嵌刻出两个明灿灿的大字地浑。 其下人声鼎沸,张崇往一旁看去,见那有一处圆形柜台,柜台后的女子身姿绰约,风情靡靡然不可久视。 女子笑露媚色,朱唇轻启,“道友可是初到此地?” 张崇走近三步,言到:“正是。” “那便由奴家为道友介绍一下此地规矩好了。” “多谢。” “本行的含光交易会几乎无物不包,只是有两点需要遵守。一是不能在此地动武;二就是一切交易都需使用我行的地浑金简进行,若是私用灵石,即便再如何隐秘,我们都是能见到的。” 说到这里,妖娆女修微抬下巴。张崇举头看去,见穹顶上所嵌一颗颗明光石各放光明,明白这上方覆盖整个地下市坊的明光法阵当不只是为了照明。 张崇收回目光,言到:“却不知地浑金简是何物?” 女修拿出三枚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细长板片出来,排列在柜台上。 “白色的地浑金简可当做一枚中品灵石来用,在奴家这里兑换嘛,则需一百五十枚下品灵石;青色的金简可作十枚中品灵石来用,兑换一枚需要十五枚中品灵石;” 张崇不难理解,此举便相当于抽税,地浑商行提供场地,以此牟利。 只不过…… 五成的抽头委实太高了! 女修继续介绍:“金色的金简可当做百枚中品灵石,可用一万五千下品灵石,亦或是一百五十中品灵石来兑换。当然,若是道友手中有上品灵石,却是可以一枚上品灵石兑换一枚金简,只不过未用完的金简却是不能从奴家这里换一枚上品灵石回去了。” 张崇猜测,许是上品灵石太过珍贵之故。 他此行出来只为散心,没什么要买的东西,也就不必浪费灵石去兑换什么地浑金简了。 “在下初到宝地,却是需要四处看看有无合用之物,未知可否?” 女修轻笑一声,言到:“道友请便。” 张崇举步走入市坊内,身影刚刚隐于人群,女修立时张开嘴巴,下颚左右摇动两下,哪里还有半点媚态。她挠挠大腿,一把扯过躺椅,一屁股瘫下去,挥袖以阵法光幕遮蔽柜台内里景象。 却说张崇走入市坊,没走几步便为此间众像所惊。 左边是一家售卖法袍,首饰型制法器的铺子。里面许多衣袍创口尤在,血迹尚存,这就拿出来明目张胆的出售。 右边也是一家法器铺子,里间气息混杂,没一件法器是气息纯正的,可见都是被人祭炼过得,而且毫不掩饰,估计是想着让买主自己驱除前主人的法力。 张崇再行几步,转过街角是一家门面颇大,此间十分少见得三层建筑异奴阁。 要知此处乃是地下,以三层建筑的高度必然会遮蔽住周遭铺子的光线。张崇入内看了看,发现落于此三层阁楼阴影之下的房舍都与此处连通,原来此商铺实际所占面积比站在外面街道时所见要大上不少。 正门里是一间不大的正堂,里外贯通,不设门墙。张崇见此处修士往来不绝,便走过正堂,欲到里间一看。 此地所有房舍都被改造成了铁栅囚笼。牢笼之中有青须人、蛮人、目人等异种,数目不少,种类也多。 张崇再往里瞧,见到一露天小院,其内无瓦无砖,只是悬挂着一排排的鸟笼。张崇见了前头景象,可不觉得这个院子会是个售卖鸟雀灵兽的地方。果不其然,一个个笼子里关押的都是三寸小人。 这些小人一个个头大身圆,四肢短小,头颅两侧有着与身体极不相称的宽且长的兔耳。张崇见他们虽相貌古怪,但也身着衣袍,想是识文明礼的族群。 张崇倒是没在典籍上见过这种异族,便想找掌柜询问,却见一个筑基修士正与掌柜商讨价格。此掌柜也有筑基修为,张崇便打消主意,打算再去往别处看看。 哪知刚一离开院子,张崇便被隔壁院子的景象吓到了。此院占地极大,里面客人也是极多,就是不知此地交易品是什么。 张崇目光穿过人群,见一个个牢笼之中,关押着的居然是许多俊美男修和貌美女子。 不是异族,皆为人修! 也不知这些人有何境遇,竟然沦落至此。 此地生意火爆,不时有人达成交易离开,又有新的客人进来。 张崇深感不喜,回身便走,路过适才院落时,忽听有人呼唤。 “喂!” 第十七章 寄人 张崇听见唤声,转头看去,见是笼中小人两手抓着铁栅在呼唤他。 张崇立在原地,问:“你会说人语?” 小人回道:“我会。你能把我买了吗?我很便宜的。” “你是何种异族?我为何要买下你?” “我名梨生,我族名为寄人,阁下若是买下我,在下日后必当涌泉相报。” 张崇面无表情,言到:“在下并非善人,也无多少灵石,大道无常,管好自家福祸已是不易,恕在下不能相助。” 说罢,张崇转身欲走。 “阁下就不好奇我族有何用处吗,不想知道我为何唯独叫住你吗?” 张崇止步,回身走近,“说来听听。” 小人微露喜色,“我族为寄灵之族,族人依靠各种灵物的种子修炼,在灵物长成后从其中获得反哺,增加修为。对修炼木属性功法之人来说,我等可拿来炼制极为上乘的丹药。” 张崇:“哦,你让我买下你,就是为了拿你炼丹?寄人都是如此一般生来只为求死吗?” “自然不是。阁下体内有一股奇特的草木灵气,我能感觉到也是要倚靠某种灵草才能修炼出来,我能用自身灵气去加速它的长成。” 张崇一想,小人所言大概是陨心煞外露的气息,不想寄人对木属灵气的感应竟然如此敏锐。 梨生话尤不止,“阁下进入旁边关押人族的院子后很快就出来了,想必也是心存善念之人,我相信阁下不会拿我去炼药,做那等竭泽而渔之事。” 张崇:“善念?修仙界中哪有好人,你想多了。” 小人语气激动,“道化阴阳,寻道之人容善恶于一身,有恶就有善,岂会没有好人?” “或许吧”,张崇不置可否,转身离开。 张崇一走,梨生立刻失了力气,跌坐下来。他一旁的鸟笼中传来朋友有气无力的声音,“梨生,你就知道那个人修会救你吗?” “不知道。” “梨生,认命吧,大不了一死,何苦再挣扎呢?” “我要赌一次,我绝不认命!杏苬,别放弃!” “不放弃又能……” 张崇出了异奴阁之后,行不几步,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他循着味道走过一条巷子,来到一处小广场,此处遍地都是摆摊的修士。张崇随意看了看,发现各个摊主手里的东西好似都颇为珍贵,但却又真假难辨。 半柄飞剑,既有几分法宝残品的意思,又很像是拿上品法器冒充的;一截兽骨,灵气波动微不可查,分辨不出是神物自晦,还是灵性已失。 张崇穿过广场,来到臭味的来源龙虎园。 龙虎园以砖墙围砌而成,里面有二层小楼一座,此外便是大大小小的笼子。 笼子里不乏二阶的妖兽,许多张崇以前只在典籍中看过的妖兽在这里倒是可以一看究竟。龙虎园内粗看之下有三四十客人,大多都是各看各的,只有三四个修士在与园内的管事、执事一流交谈。 张崇走过一个一丈高的笼子,停下脚步,转身朝笼子里看去。里面是一头暴地熊,张崇观其形貌,察其气息,知晓这头妖兽已然达到二阶。 若在平时,张崇哪敢与它靠的如此之近,但是现在,暴地熊虚弱不堪,难脱囚笼,张崇完全可以站在外面对它品头论足一番。 此处空气中不止有混杂在一起的屎尿气味,还弥漫着妖兽身上固有的一些异味。张崇注意到,每一只妖兽都是无精打采的哀凄模样,想是都经历过驯服了。 张崇在龙虎园内四处转了转,也算是增长了几分见闻。他经过一处兽笼旁时,一直在兽囊里安睡的虎斑山猫忽然自己跳了出来,跑到一个笼子边。 张崇一看,见笼内也关有一只虎斑山猫,疑惑顿消。 小家伙忽逢同族,着实有些激动,隔着笼子嗅笼内山猫的味道。笼内那只山猫爬起来,体型看着有些消瘦,但却比张崇养的这只大些。它靠近笼边,两只山猫开始互相舔脸颊。 这时,一个管事摸到张崇身旁,开口言到:“道友请了!” 张崇还礼。 管事目光转向地上的两只山猫,说:“道友这只虎斑山猫也快成年了吧,本店这只恰好便是只雌的,可见道友的灵宠福缘已至,却不知道友可有意买下?” 张崇垂目往笼内看去。 这只成年母猫虽然消瘦,但是毛发柔顺,气息平和,显然久经豢养,野性渐隐,想来是前主人亡故之后才落到龙虎园手中。 张崇伸手把自家小猫一把抓起来,回答:“不知此猫卖多少灵石。” 管事笑容一盛,“价格公道地很,两千灵石。” 张崇:“曾认主过的灵宠也值两千灵石?而且它年纪也大了。” “道友勿怪,此猫虽然有过一个主人,但是却没被下神识禁制,严格来说算不得认主过。再说它正值佳容之年,怎么能说年纪已大呢?” 张崇:“在下考虑考虑。” 管事收了笑颜,言到:“道友,灵宠缘分到了,何必吝啬这些许灵石呢?你便忍心留它在此继续受苦?” 张崇心中暗笑,“有何不可?” 两千灵石可非是什么小数目,若是如此随意消耗,张崇乾坤袋内的灵石再多几倍也是不够用的。张崇提着不停挣扎地小猫出了龙虎园,打算再去别处看看。 这座地下市坊占地面积不小,张崇如今也只不过游览了很小一部分地方而已。 走完龙虎园外的一整条街,张崇转个方向,来到一家售卖丹药的铺子。 忘川阁 这铺子与赤沙城内的丹香阁型制相仿,内里所卖丹药却大不相同。 店内不见益气丹、聚气丹之类能增长修为的丹药,倒是各类毒丹,短暂提升实力的虎狼丹药占了大头。另有各类疗伤、解毒的丹药,种类倒也齐全。 渐渐行到市坊中央,此处有几十个修士坐地摆摊,围成内外两圈。内圈修士背靠正对着上方穹顶“地浑”两字的雕像。此雕像看起来应是一个男修,身形高大而不失匀称,仙风道骨,中年模样。 张崇站在外围,略有些吃惊。 此间两圈摊主居然皆有筑基修为!张崇虽发现这个地下市坊里筑基修士不少,但几十个筑基前辈聚在一起摆摊,这还是给张崇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说到底,筑基修士似也不比炼气修士强到哪去。 张崇观望片刻,发现多得是炼气修士在此间来回穿行,倒也不必担心此地是筑基修士专属之地。 他汇入人流,不时在某个摊位前驻足观看,忽而,几根内蕴雷霆的灵材出现在了张崇的眼前…… 第十八章 返生雷杨 张崇曾在青巫山脉中自同道手中获得过一本五行雷法。 论斗战之能,雷法在修仙界乃是十分强力的一类法术。张崇得到五行雷法之后苦于无力建造引雷阵,所以一直未曾着手进行修炼。 此刻出现在张崇面前的雷属灵材名为返生雷杨木,品至二阶,足可承担引雷阵所需。虽然依照五行雷法中的记述,炼制分定引雷柱的最佳灵材乃是雷击木,但是雷击木可遇而不可求,返生雷杨木已经是极好的选择了。 返生雷杨生长于雷雨频繁,天雷之力较盛的地方。返生雷杨依附雷霆而生,但自身对雷霆之力的抵抗能力却并没有多强。大多数返生雷杨在年份尚浅时便会丧生于天雷之下,只有那些较为幸运的雷杨能在经历过一次次洗礼之后逐渐茂盛起来,最终达到浴雷霆如沐春雨的程度。 “返生”二字乃是源于此种灵木的一个特性。返生雷杨的根系十分发达,即便是十年份的小树,其根系也会覆盖脚下方圆近百丈的范围。凡是树身被毁的雷杨,只要根系尚存,来年便会有一棵棵小树从其根系长出。 很难说是旧树死去,留下养料给新树生长,还是旧树仍然存有生机,只不过是换了新颜。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生长于同一旧树根系上的新树,只要根系没有因故分隔,那么最终就只会有一棵长成二阶。 张崇在摊主前面小施一礼,然后蹲下。 一棵长成的雷杨木高可达三十丈,显然没法拿出来摆在摊位上,摊主拿出来展示的只是一截不长的枝干。 “敢问前辈手中的返生雷杨有多少?” 摊主是位女修,浑身散发着一股阴冷气息,以黑色面纱遮去脸颊,眸黑而寒。 “一棵百年雷杨,自根截断,主干长二十七丈,旁枝已被我削去。三千灵石,勿要还价。” 女修全无做生意的态度,言语中全是筑基高人面对炼气小辈的傲意。 张崇:“晚辈可否先看看货物?” 女修并不答话,随手虚抬将她用来展示的一小截雷杨自地上招起,丢至张崇胸前。张崇将之接过,不露喜怒。他想看的自然是女修口中的二十七丈主材,可不是这短短一截。 他虽是买主,但在交锋中天然就矮了一头,此刻他只得拿起雷杨端详起来。这一截雷杨似乎生机断绝不过数年,内里雷力流失不多,品相算是不错了。 张崇放下雷杨,起身一礼,言到:“还请前辈稍候。” 女修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张崇回身走出此地,往他进来的入口处去。 灵材难寻,既然遇到,那便没有放过的道理。 很快来到入口处,圆形柜台前,有两个修士正在同台后女修处理事宜。张崇本意外只需等候片刻,不想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污秽下流不说,还平白耽误了张崇许多时间。待这二人离开之后,张崇才走上前去。 “兑三块青简。” 女修认出了张崇,莫名一笑,只觉自己于识人之术上,道行已然不浅。她取了三枚地浑青简出来,交于张崇。 地浑金简是无法收入储物法器,也不能带出地下市坊的。 张崇身上的数千灵石,此刻皆需拿出来了。好在张崇前不久才购置了些益气丹,短期内倒也不缺修炼资源。 张崇费了点功夫从乾坤袋内将灵石取了出来。下品灵石居多,中品灵石较少,总共四千五百灵石,在地上堆了老大一堆。 女修很快将灵石数目清点完毕,将之收起。 “奴家蝶颜,还望道友下次也来我这里兑换,奴家必定好生接待。” “在下张崇,告辞。” 再次来到市坊中心,张崇寻到适才女修,依旧是蹲了下来。他递出三枚地浑青简,言到:“在下诚心求购返生雷杨,还请前辈查验。” 女修看了张崇约莫有两息时间,然后才接过青简。在她的摊位上,返生雷杨已经是最贵的几样东西之一,不想最后的买主却是个炼气修士。 三千灵石,在这地下市坊可视为四千五百,这个数目已经足可买到上品法器了,炼气修士中能有如此财力的人实属不多。她打量下来,却未能看出张崇到底是宗门弟子还是修仙氏族中人。 女修起身,挥袖将摊位上的东西收入乾坤袋内,说:“这里地方太小,随我来。” 女修寻了个宽敞点的地方,将返生雷杨取了出来。二十七丈的雷杨被她分作三段,但九丈长度也是不短,此刻取出来,吸引了许多目光。 女修:“你乾坤袋若是不够宽,我可助你截短。” 雷杨虽然是树身长得很快的一类灵木,但位属二阶,树身材质对炼气修士来说还是有些坚硬,较难切开。 张崇略感意外,不想财货两清之后,这女修还会有此一言。他回答:“不劳前辈动手。” 张崇的乾坤袋得自筑基期的亡修,亦为上品,足可装下三根雷杨。张崇半蹲下来,手按在雷杨身上,法力很快将三根雷杨裹住。下一瞬,返生雷杨木便进到了他的乾坤袋之中。 张崇起身后,发现那女修已经回到原来位置,重新摆开了摊子。张崇也不多逗留,转身离开了此地。 无意之行居然收获颇丰,虽然被地浑商行白白赚去了一千五百灵石,张崇倒也不觉得如何亏。见识了地下市坊物资之丰盈,他自然不会现在就回黑鲨号。 虽然身上灵石已经不足千数,张崇还是希望能寻到其余用来炼造引雷阵的灵材。如有必要,张崇觉得向吴织借些灵石也无不可。 行至五脏楼,诱人的香味弥散空中,引得人食欲大振。五脏楼乍看之下与凡俗酒楼别无二致,然则其所供食膳,所用食材无不是身具灵气。各类妖兽肉身、灵骨、脑髓,种种灵果、草药皆列于佳肴名录之上。 灵膳于修为提升颇有助益,但这与此时的张崇无关。走过五脏楼,张崇又四下逛了逛,最后在一家没有店名匾额的铺子里寻到了布置引雷阵需要用到的两种灵矿。 离暗石和销阳金是炼制主阵盘的核心灵矿,若是购下这两样,那么引雷阵所需的几件关键灵材便只差炼制引雷令的霆淬之土了。其余普通材料在外面随便寻家商行就能买到,倒也没必要在这地下市坊做冤大头。 张崇在此间已经逛了许久,他估计,外间应该是快到天明之时了。 是时候回去了。 包围地下市坊的岩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出入口,一旁也会设置柜台。张崇来到市坊边缘,从一处灵光浮动的洞口出了地下市坊。 一壁之隔,里面是热闹的市坊,外间则是幽深的海水。张崇以护身灵光隔开海水,向海面上浮去。 就在张崇离去不久后,这一处出口灵璧又生涟漪,两个修士一同走了出来。 一人抬起手掌,一条细长的尖头小蛇从他袖子里探出脑袋,吐出长舌…… 须臾,两个修士取出面具戴上,找准方向游去。 第十九章 面具修士 修仙界中的不期而遇,似乎大多都出现在特定的地域。 夜色褪去,晨光未显。张崇跃出水面,一旁是仍在沉睡中的含光岛。张崇取了飞剑出来,往黑鲨号飞去。 远方海天相接之处,第一抹日光即将出现之际,一道冷光划过海面,急射至张崇后背。 袭击来得毫无征兆,张崇不及取出十八飞叶,电光火石之间,他折身御使脚下飞剑抵在身前。 叮 只听一声清脆的金铁相击之声响起。这来袭之物乃是一根紫羽长箭,箭头坚固且锐利。张崇所使的中品飞剑品质一般,又是那种两用型的,受此一击,剑身出现了几道裂纹。 张崇没心思去管飞剑的损伤,他将之一收,而后召出十八片飞叶护在周围。同时双翼一展,令自己悬立于海面之上。 一息过后,一个带着面具的修士出现在张崇面前。面具白板一块,无纹无饰,只在双眼的位置留了两个孔洞。 “阁下反应倒是不慢?” 张崇神情凛然,也不答话,翻手将衍心法镜取出,悬于背后。 来人身形修长,脚踩飞剑,却不知使得是何样法器。维系风翼遁法的消耗不小,固然敌情不明,张崇却不愿多做试探。 只见他左袖法力鼓荡,而后大手一挥,法力喷涌而出,凝聚成一只青色苍龙。张崇双手成诀,御苍龙朝对手咬去。 “着!” 面具修士一摆外袍,右手自腰间一引,一划,而后一道白刃飞轮乍现空中,自苍龙的上下颚之间切过,削去了苍龙上半颗脑袋。 张崇双眼微眯,自这一手中察觉出来人实力不弱。他渡送法力,将苍龙被削去的部分重塑回来,而后再度御之张口朝面具修士咬去。 那人所使法器为一件飞环,环外侧是一圈扁平、锋锐的倒齿,一看便知乃是以切割作为伤敌手段。 面具修士见张崇再使老招,便操控飞环极速旋转着朝苍龙腰间斩去。他看出张崇这道法术可以不断补充法力,保持龙身不散。他想将苍龙懒腰斩断,如此一来,张崇便需花费更多法力去补充被舍弃的半条躯体。 眼见飞环即将触及龙身之时,张崇手上法诀忽然一变。飞环切过,苍龙断作两截,但却未能如面具修士所想一般散去一半。 只见两截龙身形状扭曲,下一瞬,两团法力忽显龙爪之行,与左右同相面具修士抓去。 苍龙万化,此术之精要全在一个“化”字,苍龙一道,变化万千。 两只龙爪抓来,面具修士急召飞环斩向左边一只,同时把一张金刚符拍在身上。 龙爪抓下,面具修士受符箓所护,并无大碍。 张崇隔空探手一握,龙爪上力道忽而增强几成,面具修士吃痛。但在金刚符破碎之前,飞环便折返回来,击碎了这只龙爪。 张崇略感可惜,不过他刚才实则是可以冒险暂时舍弃十八飞叶,以囚龙索制住其人了。 然而敢于出来杀人夺宝的修士,总不可能没有压箱底的东西。张崇心疑此人尚有后手,不敢冒险撤去十八飞叶,故而错失了一次机会。 面具修士挣脱之后,御使飞剑后退了些许。他一手托着飞速旋转的飞环。另一只手则悄然背到了身后。 张崇感知着丹田内法力的多少,不愿继续斗战下去,他并非法力雄厚之人,没法全无考虑的尽情斗法。 还是速战速决为好,若不成,那便该赶快退走,凭借风翼遁法回到黑鲨号上。 张崇翻手自背后摘下衍心法镜,两手将之举在身前。 适才苍龙所化两只龙爪被击散之后,残余法力与天地灵气混杂在一起,不能直接收回体内。 张崇两手徐张,那些青蒙蒙的残余法力居然化为几股细流涌入了法镜之中。 法镜吸收完毕之后,翻转几圈,又悬回了张崇背后,面具人方把自家手段准备妥当,忽见四道青色长蛇从张崇背后冲出,当空扭动,蟒口森森。 张崇双翼一振,带着十八飞叶朝前冲去。 距离拉近,面具修士隐有不妙之感,他一边后退,一边招飞环护在身边。 张崇轻喝一声,“出!” 其肩头两条长蛇条一冲出,直取面具修士的头胸部位。 面具修士飞环一旋,削去一只蛇头,抽身急退,躲过另一蛇口之咬。这却未完,有两条长蛇延伸出细长身躯,绕到了他的背后。 一口咬下,金刚符所化灵光屏障碎裂。另有一蛇口,就在要咬下去之时忽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剑气击穿。 张崇暗道:这……居然没能看出是如何发出的,这就是他的后手吗? 四条长蛇延伸盘踞,时而出咬,时而缠绕,面具修士艰难抵御,已落下风。 张崇恍若六臂神人,四手化蛇,交错攻击。长蛇的尾巴接于法镜,身体延伸出数十丈长,站在面具修士的角度,就像是张崇肩头、腋下各生一蛇一般。 这一招也是苍龙万化的一种变化,是之前在黑鲨号上与吴织几人交流道法时得到的体悟。不拘于苍龙形貌,充分地利用起衍心法镜的特性,甚至还能将本该耗散空中的施法残余法力重新收束起来利用。 修道一途,与同道交流远比闭门造车来的好。 张崇背后四蛇舞动,很快便可将面具修士围杀。忽而,神识感知中异动乍现,张崇急御飞叶抵挡。 这是一道意在偷袭的剑气,凭空出现,也不知面具修士是如何做到的,威力尚可,颇有些阴险。 这一道剑气过后,又是一道刺来,张崇有了提防,自然轻易地以飞叶挡了下来。 张崇语带讥讽,“你这手段倒是隐秘!” 话音未落,面具修士忽然露出了一个破绽,所谓久守必失,大概便是如此。张崇抓住机会,当即以三蛇围困,再调一蛇当头咬下。 这一口要是咬实了,面具修士的脑袋肯定是要变成碎骨渣肉的。 就在此时,生死将分之际,三道冷光极速掠至。 张崇心头一颤,只觉危险至极,连忙全力御使十八飞叶。 叮!叮!叮! 几乎是不分先后的三声脆鸣。 好险,但这三根紫羽长箭终究是被挡下了。 面具修士趁张崇分心保命的机会挣脱围困,险之又险的避过蛇口,逃得一命。 他头冒冷汗,恨恨地看了张崇一眼,挥手撒出数张火球符,转身御使飞剑逃离。 四条长蛇各张大嘴,吞下一枚火球,然后“砰砰”几声,大蛇脑袋都被炸开,变为散乱灵气。张崇解决了几个火球之后便散去了苍龙万化之术。 面具修士有同伴躲在暗处,不可追。 他伸手一捞,抓起掉入海里的三支羽箭。修仙界内,使用弓箭法器的人很少。羽箭用一支少一支,需要专门打造,如果使弓之人自己不是炼器师,那么就可以从羽箭着手,找出炼制之人,进而寻到面具修士的身份。 “这三支羽箭威力不小,当是那人同伴所发。如此看来,适才的破绽似乎也有故意诱使我忽视守御的意味。” 思及此处,张崇不尤庆幸自己始终怀有一份警惕,留了几分心力,没有被斩敌之机会勾住全部心神。 面具修士逃了一会,发现张崇没有追来,心里七分庆幸,三分可惜。不一会,一个身穿水蓝斗篷的修士钻出海面,手里拿着一张弓…… 第二十章 亘海 面具修士二人失手,张崇安然返回了黑鲨号。 张崇飞剑受损,飞纵之能大受影响,于是便想委托船上的炼器师万贵海修复一下。 万贵海出身平海宗,一身炼器技艺乃是宗内正统传承。他一见张崇的飞剑,便知此剑一器两用,必是出自散修中的三流炼器师之手。正经炼器师哪里瞧得上这种法器。 万贵海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对这种两用飞剑的不屑,并且拒绝了张崇的委托。他稍微解释了几句,表示此种飞剑实是最次之物,根本不配入他之手。 张崇亦知这类法器是炼给散修中最穷困的修士的,许多正统出身的炼器师都不会炼制这种东西。但是他身上并无其他飞行法器,也无多少灵石用于购置,于是只好作罢。 …… 二十天过去,定冥剑经由张崇每日不断的祭炼之后,如今已可以运使无碍。在余下两件法器间,张崇选择先祭炼松林扇。 黑鲨号上的防护阵法和船身都已修复完毕,那个老修特意炼制了一枚令牌,船主可用之以掌控船上阵法。 老修三人离开前,万贵海还跟张崇提到,若是张崇日后有炼制飞行法器的需求,可去朱槿城内平海宗所设别府寻他。 这一日,一艘飞舟自远处陆上飞来。独目站在舷墙上,以手掌捂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中泛起微光。待看清之后,他放下手,回头朗声喊到:“是船主回来了。” 老猫闻声,吩咐人去下方舱室通知镇守法盘的张崇一声。 飞舟在黑鲨号上空停住,自其上跃下四人。 吴织、邹薇、齐家兄弟。 吴织:“老猫,通知大家准备出海。多备一些灵米,这次出海应该比较久。” 老猫:“好嘞。” 这一边,张崇来到甲板上,与四人互相施礼。 张崇拿出一枚令牌,递给吴织。 “船上法阵已经修复,这是雷老炼制的控制令牌。” 吴织接过,收入乾坤袋中。 张崇:“道友此行可还顺利?” 吴织微微摇头,“宗内不认马炮尸体,只说与之前情报中的画像对不上,需要时间去证实巨足盗已灭。” 张崇虽非宗门中人,却也明白这证实所需的时日一定是长到足以令吴织错过兑换元霞妙树果的时间。 吴织:“我新领了一个猎杀妖兽,收集妖丹的任务,需要去到远海。” 之前剿灭巨足盗的任务可谓是颇为轻松,只因有人插了一手,提前除去了老贼首,令黑鲨号上众人不尊号令,免去了吴织一行的许多麻烦。 因此,原本颇有些危险的任务到了最后,七人中居然无一人死伤。但是这也令吴织白费了力气,没能得到该有的七个次功。 经过一日准备之后,黑鲨号起锚,向亘海进发。 东涯洲是一座巨大的海上洲陆,其西、南两个方向为山岚海,东、北两个方向为亘海。 五月中旬,黑鲨号来到了人族界域之外,妖兽遍布之地。此处距东涯洲有数万里之遥,并没有特定名号,只因没有三阶妖兽存在而经常被平海宗弟子选为猎丹之地。 靠近洲陆的海域很少会有什么像样的妖兽出没,想要猎杀二阶妖兽,还得去往远海。 亘海无垠,海中有无数妖兽存身,只要有意寻觅,找到几只二阶妖兽并不需耗费多少时日。甚至有的时候,它们还会自己寻上门来。 这一日,黑鲨号以极缓的速度在海上游荡。独目站在舷墙上寻找着二阶妖兽的踪迹。 海风拂面,独目已有些倦怠。他抬起左脚,以右足独站舷墙之上,而后两手一脚一同伸展开来,摆出一个斜立的“大”字。正撑着懒腰,不远处的海面下忽然浮现出一团黑影来,长有七、八十丈,朝黑鲨号而来。 独目立刻开口示警,“老猫,有东西靠近了!” 独目闭上一只眼睛,动用千隙灵目一瞧,见水下乃是一群独角梭鱼,体型有大有小,实力多为一阶前中期。 老猫第一时间通知了吴织,同时招呼兄弟们准备战斗。 老猫:“是什么妖兽?” 独目回答:“是独角梭鱼,五十只左右,没看见二阶的。” 鱼群靠近之后,黑鲨号船身也亮起了一层光罩,正是吴织开启了船上的守御阵法。 黑鲨号从朱槿码头一路行来,途中遇到了不少一阶妖兽。不过普通的一阶妖兽对张崇等人而言根本不足为惧,若是那妖兽逃得快,张崇等人都懒得追杀。 但是遇到一个妖兽族群还是第一次,吴织、邹薇等人来到舷墙边,见鱼群靠近之后便一个个跃出水面,以额前细长独角向黑鲨号戳来。 独角戳在防护壁障之上,没留下半点痕迹。独角梭鱼一只只跃起,又一只只落下,其等以妖力调动海水在它们跃起时提供推力,又在它们落下时涌起浪来承托住它们的身躯。 船上的阵法乃是二阶大阵,足可抵御筑基修士的攻击。鱼群终也不过是在做无用之功罢了。然则启用阵法是要消耗灵石的,吴织不欲继续浪费灵石,于是飞身出了阵法壁障。 只见她脚踏星屑,素手连点,一道道金光激射而出,凡被金光穿身而过的独角梭鱼都是非死即伤。 吴织既然出手,张崇几人自然也不会闲着。 张崇取了定冥剑出来,站在甲板上御使飞剑在海面上来回穿刺。邹薇、齐家兄弟各自出手,老猫也带着兄弟祭出法器,展现各色灵光。 定冥剑穿刺之下,两只独角梭鱼已然毙命。张崇再御剑出,目标乃是一只身长半丈的一阶后期妖兽。定冥剑至,梭鱼当空一摆,以额前独角将定冥剑挑飞,随后一道海浪卷起,翻涌两下化为水龙卷,将梭鱼托在空中。 张崇神识一扫,发觉此种妖兽额前独角当为一身精华所在,颇为坚硬,飞剑难伤。 他手起剑诀,只见定冥剑倒悬而起,剑尖斜指梭鱼,下一瞬,一道凌厉剑气脱离剑身而出,刺中梭鱼。 这条独角梭鱼身下水龙卷当即崩碎,落入海中。它身上被刺出一道伤口,流了些血,却不致命。定冥剑激发出来的剑气还有削损肉身精气之能,但是妖兽大多肉身强悍,这一剑似乎没能削损多少肉身之力。 敌弱我强,张崇斗战之余尚可分心思考。定冥剑的作用还是有得,只是对妖兽来说并不明显,如此看来,定冥剑对体修的威胁也较小,唯有对纯粹的法修才有较为显着的威胁。 定冥剑发出剑气之后,立时由静转动,朝梭鱼刺去。费了些功夫之后,张崇终是以定冥剑将这一条一阶后期的独角梭鱼击杀。 击杀这条梭鱼之后,他朝阵外看去,见吴织出手不急不缓,每一击金光术都击中梭鱼要害,没浪费半点法力。若第一击未能击杀,那么其第二击必定是打在前一道金光术所击中的相同部位。 其人的效率也是极高,从她出手起,没有哪只独角梭鱼能让她连击三下,张崇只击杀了三条独角梭鱼的功夫,毙命在她手下的梭鱼已接近二十条。 张崇收回目光,心中不由感叹吴织掌控力之强。其人击杀妖兽数目如此之多,但凭借自身的精妙掌控,法力消耗应该不会比旁人多多少。 论法力掌控,张崇自认弗如;论法术威力,他亦难与之相比;至于法力深厚程度,神识之力强弱,两人更是难以相提并论;若再思及功法潜力、法器品级…… 唉…… 独角梭鱼死亡过半,血染大海。便在此时,一条七丈黑影陡然冲出海面,周围带着数十道极速旋转的尖锐水箭! 第二十一章 二阶妖丹 破空之声接连响起,水箭袭来,吴织素手连点,瞬间击碎数道水箭。然则海水散去,黑影显露真容,正是一条二阶的独角梭鱼。 角尖锐利至极,于电光火石之间刺向吴织。其上妖气环绕,若被刺中,非死即伤。 间不容发之际,船上的张崇、邹薇一众来不及反应。只见吴织胸前忽放灵光,霎那间扩大生成一个球状光罩将吴织守护在内。 梭鱼独角刺到吴织身前三尺处便不得寸进,随后光罩崩碎,化为光点消散,梭鱼失了后劲,也坠入海中。 齐贤彦飞出黑鲨号守御阵法,取出四足方鼎托在手中,自鼎腹内引出灰黄流沙,以备守御之需。 船上一众人中,除吴织身上有一颗三元定命珠外,数他手中的沙峦鼎最擅守御。 水面之下,鱼群四散。 二阶梭鱼在水下摇摆了几下,然后便见海面上产生了一道漩涡,随即扩张开来,竟然似要把黑鲨号卷入其中。 吴织持剑在手,吩咐到:“老猫!稳住海船!” 老猫:“是!” 吴织看着漩涡中心的梭鱼渐渐往水下深处沉去,猝然开口:“它想逃!” 她果断出剑,一道赤色匹炼斩下,破开海水,斩在梭鱼背上。海水被这道剑气斩开了一道裂缝,转瞬就要合拢,却见一道黑色锁链掠下,将打算继续往深处游去的梭鱼缠住。 水面合拢,一道黑色锁链被挣地笔直。囚笼索之尾被张崇抓在手中,囚龙索之头缠在独角梭鱼尾鳍之上。 梭鱼在水下奋力挣扎,七丈之身所蕴蛮力大得惊人,即便张崇为囚龙索御主,依旧难以在拉扯中占得上风,反而有让梭鱼逃脱的危险。 若非独角梭鱼在吴织身上感到了极大危险,他非得一个摆身回头给张崇一戳不可。 “我拉不住他!” 吴织对邹薇道了一声“师姐为我掠阵”,而后一头扎入了水中。邹薇回了声“好”,随即取出蔽影帕,当空铺开三丈长宽,而后往海面铺去。 蔽影帕环绕飞动,绕着邹薇、吴织二人隔开周围十丈范围内的海水。邹薇未习遁法,脚下踏一柄早年祭炼的飞剑。吴织脚踏星屑,法剑在手,很快靠近了独角梭鱼。 吴织一靠近,梭鱼立时觉得危险至极,奋起自己二阶妖兽的蛮力猛然一挣。海面之上,张崇忽感巨力传来,囚龙索再难抓住,滑出手去。 张崇只得并指一点,打出一道灵光到囚龙索身上。 水面之下,囚龙索忽然松开,飞回水面上去。梭鱼得复自由,当即一摆身子就要逃走。 吴织岂会任其走脱,一柄法剑斜斩而下,下一瞬击中梭鱼,在其身上再留下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几乎将它尾鳍斩断。 独角梭鱼尾鳍伤重,无力再逃,如此情形正是全在吴织意料之中。她一着得手,运起法力又斩一剑。 梭鱼扭过头来,独角之上裹缠厚厚的一层妖力,亦如挥剑一般划下,将匹炼击散。它不顾自身血流不止,气息变得狂暴起来。 邹薇为其气势所摄,不经意间挪到吴织身后。 吴织微眯星眸,饕餮剑蓄势以待。 只见对面梭鱼在独角之上凝聚出一道水龙钻出来,越旋越快,水龙钻延伸出一圈水幕出来,渐渐包裹住七丈身躯。 梭鱼妖术蓄势已成,正要出手之际,吴织动了。 一道玄女身影在星屑迸发随即消散的映衬下转瞬间掠过梭鱼身旁。其手中饕餮剑散发着炽烈红芒,轻易地破开了水幕,划过梭鱼身躯。 一瞬过后,吴织仙姿在梭鱼身后止住身形。其人背影尤自给人一种凌厉之感。一息过后,水龙钻消散,梭鱼生机飞速流失,其侧身自头至尾显露出一条血痕,而后伤口崩裂,血雾染红海水。 邹薇见到吴织那一招瞬动之后,微微一愣,心道:原来师妹已经把遁法修到了第二重境界了。 张崇收回囚龙索后不久,二女也从水中飞出,落到甲板之上。 吴织看着有些疲累,对张崇说:“烦劳道友将那妖兽尸体打捞上来。” 此言一出,船上众人皆知这短短功夫里,吴织已然将一只二阶妖兽斩于剑下。大家虽能接受,却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之感。 张崇回答:“我明白。” 吴织:“老猫,妖兽捞上来之后,将妖丹剖出,送到船楼里;其角取下存入库舱,血肉封存在甲板上,尽量留住肉身精气。” 老猫回道:“是!” 在邹薇御使蔽影帕的协助下,张崇以囚龙索将水下的妖兽尸体打捞了上来。想要打捞起二阶独角梭鱼的七丈肉身,普通炼气修士的力气定然不够,只能倚仗囚龙索之力。 尸体打捞上来之后,老猫便立刻带着一众兄弟寻找起妖兽体内的妖丹起来。独目不喜这些血腥味太重的差事,便站在一边看着。 妖兽达到二阶之后,体内便会诞生出一枚妖丹,为其一身灵气精华所在,亦为统御妖气之中枢,作用大抵相当于修士的丹田或者金丹。 老猫找了一阵,在艰难的破开梭鱼头骨之后,终于在一摊血肉里找到了一颗水蓝色的珠子,黄豆大小,不甚起眼,却散发着精纯的灵气。 吴织此行共需七颗二阶妖丹,如今已然有了第一颗了,待到猎够七颗妖丹之后,黑鲨号便可返航了。 找到妖丹之后,老猫便亲自将之送往船楼内,余下之人则在取梭鱼头顶独角。 独角呈灰褐之色,细长而又坚硬,上有一圈圈螺旋纹路。 独角取下之后,一个看着年纪挺大的修士便开始绕着梭鱼施展冰属法术,封住血肉内的精气。 齐家兄弟看他身怀散修中较为少见的冰属法术,便与他闲聊起来。一番交谈下来,众人方知此人姓何,乃是冰属异灵根修士。 要说老何身怀异灵根之姿,绝不该年过半百了还是个炼气七层修士。要知道,他若是在平海宗内,如今怎么也该是个筑基修士才对。 原来,老何早年是个渔民,游手好闲,三十岁了还是个光棍。后来侥幸踏上仙途,但是年纪已大,肉身杂质太多,已经是走不远了。再后来便上了黑鲨号的贼船,在船上当个灵厨消磨日子。 齐贤彦言到:“可惜可惜,若是你年幼时能入平海宗,如今一定仙途不可限量。” “门里这些年招收弟子……” 齐贤彦话未说完,他兄长齐贤郢便打断了他的话,“少说几句。” 老何停下法术,想着若是当初能拜入平海宗的话,如今又该是何等修为,不由有些神往起来…… 第二十二章 鱼心汤 入夜,群星缀空。 吴织的法力、神识已然尽复,她走出船楼,来到甲板之上。 二阶独角梭鱼的肉身被冰霜覆盖,静静地躺在她面前。她取出饕餮剑,原地盘坐下来。而后法剑出鞘,缓缓飞至梭鱼尸体上方,剑尖下指,静悬空中。 剑鞘横放膝上,吴织闭目运功起来。一缕缕红色精气自梭鱼肉身中被抽离出来,逐渐聚集成鲜红一股,向上流入饕餮剑中。 炼气修士能掌控一件上品法器已是不易。饕餮剑作为一把极品法剑,能被吴织祭炼,同时还能爆发出远超炼气修士手段的威能,全靠她这一门独属于饕餮剑的气血蕴养法门。 新鲜的二阶妖兽肉身乃是不可多得好物,吴织一直施法到半夜,直到饕餮剑内精气充盈,再吸纳不下后方才收功。 每次施展饕餮剑,吴织自身需要消耗不少法力,但剑气的威能大小还是主要取决于剑身内的精气。若是精气耗尽,饕餮剑的威力便要大打折扣。 吴织起身,将饕餮剑召回手中,稍一感受之后,只觉十分满意。法剑经过此番蕴养之后,接下来当可支撑她进行数次激烈斗法。 她收剑回鞘,返回了楼船之中。 次日清晨,小八敲了敲张崇舱室的房门,说是船主邀他去上边共享灵膳。 小八资质不好,以前只是在黑鲨号上打打杂,也不出去做什么劫掠之事。他十分信赖带他上船的老猫,所以吴织接管黑鲨号后,他也跟着老猫留了下了。 甲板之上,原本的七丈梭鱼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方大圆桌。桌上碗筷齐备,灵米飘香,还放着两坛子灵酒。老何用梭鱼的肉变换花样做了几盘灵膳、一道鱼汤摆在桌上。独目、老猫等十人已然落座,还留有一个凳子,想是留给小八的。 张崇看过之后,明白吴织几人应该是在船楼之内,当即与小八分走两个方向。小八去和兄弟们把酒言欢,张崇则步入船楼之内。 船楼内,吴织、邹薇、齐家兄弟已然在座。与外间不同的是,楼内的圆桌较小,上面也没有灵米、灵酒,只放着五个砂锅模样的盛具,盖着盖子,旁边摆一副筷子、汤匙。 张崇与诸位同道打了个招呼,而后落座。 齐贤郢介绍到:“老何用那只梭鱼的心脏熬制了一道灵膳,量也不多,师妹特地分予我们几个一同享用。” 齐贤彦拿着汤匙在砂锅盖子上轻轻一敲,说:“即便是在宗里,我们也很难吃上二阶妖兽精华部分制成的灵膳,这次有口福了。” 吴织:“启筷吧。” 张崇打开盖子,一股香气顿时从里面涌出来,灵气四溢。 鱼心汤呈乳白之色,里面还有一块鱼心肉,两种配料。 张崇从没吃过灵膳,当下也不急动作。稍待了片刻之后,见齐贤彦夹肉即食,舀汤即饮,与凡俗饮食别无二致。他拿起筷子,将汤内的一块暗红色肉块夹起。可是筷子上微微一用力,肉块居然便被夹裂开来,分为两半。 怎会如此? 张崇眉头一挑,略感意外。 “嗤!” 齐贤彦笑出声来,张崇本应有些窘迫,但没吃过灵膳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筷子不行,用汤匙便是。 他拿起汤匙,正待动作,吴织于此时开口化解张崇的些许尴尬。 “张道友少食灵膳,有些事情未必了解。妖兽肉质粗糙,人修身体难以消化,所以需制成灵膳方可食用。老何厨艺老道,已将鱼心肉处理的触之即碎,取时需以法力包裹,方可维持住形状。” 张崇了然,“多谢道友解惑。” “小事罢了。” 齐贤郢此时开口,“张道友,舍弟久居山门,少经历练,故而时常言行无状。但他其实颇为正派,绝对没有恶意,如有无意得罪之处,还望道友见谅。” 张崇:“齐兄言重了,不过些微小事,在下不会放在心上。” 齐贤彦此时也好似醒悟过来,抱拳言到:“张道友,我绝无嘲笑之意,是在下失礼了。” 张崇还礼,道:“无妨。” 张崇重拾汤匙,调用法力,舀起半块鱼心肉。 鱼肉入口即化,融合在汤里流入腹中。其蕴含的灵气颇为精纯,徐徐散发出来,如吞了一枚丹药一般。 但这“丹药”无需刻意去炼化,也不存在耐药性一说,实乃难得的佳品。 一桌五人皆不多言,精力都放在自家鱼汤之中。 张崇食罢鱼肉,再饮其汤。浓汤喝下一半之后,张崇忽觉腹内灵气满溢,竟有腹胀之感,似乎是装不下了。 修士肉身常为桎梏,此刻乃是吸收之能到了极限了。 张崇搁下汤匙,分心观察平海宗四子。 吴织不疾不徐,全无斗战之时的凌厉气质。其姿如清荷独立,旁人鼻不能嗅,心里却可闻见芳香。 齐贤郢亦未搁下汤匙,尚在品用。最先放下汤匙的乃是邹薇,她面前鱼汤已去三分之二,此时停下动作,闭目运功起来。 张崇观其气息起伏,感知其灵气波动,发现她是在运转周天,将腹内灵气运转至经络之中,如此便可继续饮用。 邹薇刚放下汤匙,齐贤郢也跟着停下,开始运功搬运腹内灵气。 张崇了然,于是依样画葫芦,开始将腹内灵气运到经络之中,解决腹内充溢之状。他发觉这食膳之事,倒似也可在一定程度上窥探诸人修为。 他一边运功,一边关注四人。 …… 待张崇饮完鱼汤之后,吴织便说起了此行的一些事宜。众人交谈几句,然后便各自散去了。 老猫、独目等十一人食肉饮酒,兴头正高。自巨足会大当家被马炮所杀之后,他们可是许久没有这般肆意快活过了。 不管甲板上的热闹,张崇回了舱室,继续修炼。灵膳中所蕴含的灵气来自二阶妖兽,十分精纯,此刻充斥在他的经络、内腹之中,若是细心炼化干净,当可抵数月之功。 他回想起来,自己是最先放下汤匙的,这意味着他法力最为浅薄,承受之能自然最小。 受之前所修功法影响,张崇在同辈之中并不以法力深厚见长。这一点根基已成,非有绝大机缘不可改变。 宗门弟子注重根基,而似张崇这些人,能成功筑基便已是不错了,夯实根基之类的实难多想。 邹薇第二个停下。她是吴织的师姐,早吴织十年拜入平海宗,法力却不见得有多深厚。 齐贤彦与吴织是同届弟子,晚邹薇十年开始修炼,法力深厚程度上却要略胜一筹。 齐贤郢乃是五人中最年长之人,年近四十,与邹薇同届。他停下时,“砂锅”内鱼汤仅余下不到两成,法力深厚令张崇艳羡。 吴织自开始到结束,始终是姿态自若,一直不断地将鱼汤饮尽,可见一碗鱼汤试探不出她的深浅。其人法力之深厚,令张崇生不出追赶想法,实在是羡慕不来。 修士之法力便如湖泊中的水。有些人丹田广阔,气海似大泽巨泊;有些人根基不牢,气海如山涧溪流。 修士的实力高低并不全在于法力多寡,但这一点却很大程度上体现了一个修士的实力。 张崇想罢,心中自言一句“多想无益”,而后放下这些,开始安心定神,修炼起来。 他入炼气九层境界未久,而水龙卷秘境不久后便会开启。在此之前,他必须尽量提升修为,以求接近甚至达到炼气圆满境界。 这些日来,他益气丹服用不止,不去管服用丹药过多可能带来的修为虚浮,只求提升速度,好令水龙卷秘境一行能有更大把握得成筑基。 时间紧迫,张崇自知需要有所取舍。 舱壁之外,大海无垠。黑鲨号继续前行,离开了二阶独角梭鱼的领地,前往他处去寻找二阶妖兽的踪迹。 第二十三章 妖修霓山 黑鲨号在某处海面落锚,不远处是一片暗礁,根据老猫的经验,这里可能会有二阶妖兽。 每只二阶妖兽都有自己的领地,甚至还有自己繁衍出的一个小族群。昨日,独目在暗礁区域里发现了许多沾染妖气的普通石鳖,猜测附近可能是有妖兽时常出没。 石鳖属于贝类,并非鳖、龟一类的生灵。 今日,吴织几人带着独目外出寻找了许久,却也不见有妖兽身影,于是在傍晚时分回了黑鲨号上,打算明日再继续寻找。 吴织一回黑鲨号,老猫便迎了上来,说是有件事情需要张崇解决一下。然则,老猫看了两眼,却发现张崇并未回来。 吴织:“张崇晚些时候回来,到底是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老猫回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不好处置,船主你且随我到舱里去一趟,一看便知。” 吴织好奇心起,便下了船舱。 舱下二层,老猫走在前面,打开一个库房的门,众人往里一瞧。见其中存放着许多梭鱼之肉,还有灵米、灵酒,各类杂物堆积在一起,没什么特别的。 老猫在前方一引,众人走多几步,忽见一小兽脚踏一块鲜红鱼肉,龇牙嘶吼,凶性十足。 老猫苦笑,“张道兄的这个灵宠野性难驯,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它一心霸占此处,我等不好伤它,只得等张道兄回来处置。” 吴织失笑,她倒不知张崇所养的虎斑山猫是个如此贪嘴的家伙。 齐贤彦一步踏前,“我来逮它。” 说罢,齐贤彦右手成掌,朝小猫虚拍过去。一股法力聚化出的暗黄流沙便如蜿蜒小河般朝小猫飞去。 小猫乍“喵”一声,弹跳开来,却见流沙不止,转向而来。它几番起跃之下,流沙粘不得它身,只是不知不觉间,齐贤彦掌中流出的细沙已然布满舱室,小猫已然无处可跳了。 齐贤彦忽然发现,此一招聚沙成沼拿来逗猫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见漫空黄沙忽而相容,再收束起来,虎斑山猫奋起一跃,一头撞在沙壁之上,然后便被流沙裹住,难以动弹。 齐贤彦法诀一收,小猫落到地上,四肢被埋在沙球之中,只留一张小脸露在外面。此刻一双猫目眼泪汪汪,委屈万分。 齐贤彦嘿嘿一笑,“小家伙,乖乖听话我便放了你。” 小猫似懂人语,闻言后眨了几下眼睛,表示自己会乖乖听话。 齐贤彦:“呦,还听得懂不成?”他随手一挥,原本凝聚成球,颇为坚固的沙球立时崩碎,化为天地灵气四散空中。 小猫得复自由,二话不说就是一跃而起,扑到齐贤彦面前就要两爪一齐刨下。 齐贤彦顿时一惊,身体后仰,但是猫刨却未落下。小猫两爪落空,吊在空中。齐贤彦呼了口气,偏头一看,原是一只素手揪住了小猫的后颈皮。 吴织将小猫提到面前,另一只手拇指轻抵法剑,使剑身微露一丝,气息外溢,而后拿剑柄在小猫头上轻敲一下。虎斑山猫立时一个激灵,害怕不已,赶紧摆出一副老实模样,四肢和尾巴耷拉着,任由吴织提着。 “好了,张崇的灵兽我先看着,大家各自休息去吧。” 此时的张崇正待在那一片暗礁之中,身后悬一法镜,脚下踏着一只两丈高的土石傀儡。 土傀大半身躯都浸没在水中,脚踩礁石,稳稳而立。 张崇在白日寻找妖兽踪迹之时,发觉此处暗礁离水面的距离并没有多大,于是起意在此演练一番石傀术。 此术他修炼已久,但是比起当初同时得到的苍龙万化,这一道法术却很少有机会使用。但他想来,此地的地形与别处海域不同,若是果真要在这里与二阶妖兽斗战,土傀术多半是能派上用场的。 退一步讲,水龙卷秘境之中并非水域,土傀术定有其用。他如今对苍龙万化的掌握可以说是已经登堂入室,但这一道土傀术,其中尚有极大的潜力有待挖掘。 也不见张崇如何作势,他身上气息陡然一盛,背后法镜散发出阵阵灵气波动。 隆隆声起,张崇脚下土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转眼便达到三丈之高。 张崇心道:“苍龙万化乃是走灵活多变的路子,土傀术所化的傀儡颇为笨拙,该当以拔高体型,追求一力降十会为主。可惜这对法力的深厚程度是个考验,张崇凭借衍心法镜之力,也只能将土傀拔高至三丈大小。” 一缕神识维系着张崇对土傀的控制,只见他放出法剑,飞到一旁。看着面前的高大土傀,他掐诀一指,背后法镜之中立时钻出一条青蟒,张开大口,破空咬去。 土傀握起澡盆大的拳头,直出一拳! 土石纷飞,拳头略有损伤,但是那蟒头却在这一拳之下崩散。论蛮力,这土傀倒是不错。 张崇对此结果颇为满意,又取了定冥剑出来,打算试一试土傀的硬度。 便在此时,一声人语响起。 “人修,你们到底想怎样?” 此声如玉石碰响,听着颇为生硬,不似寻常人语。 张崇神识一放,飞身落到石傀肩头。他定睛一看,来人五短身材,脚踩海面,看起来并没有使用飞行法器。 此人衣衫简陋,手臂、脸颊密布大小斑纹,与水底礁石外表有些相似。张崇以神识一触,发现其人背后有八片壳板,呈覆瓦状排列。 再观其人气息,似人修,又似妖兽,介忽两者之间。 张崇收起定冥剑,取了十八飞叶出来。同时问到:“你是何人?” “我?小爷乃是此地主人,妖修霓山。” “妖修?” 张崇倒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妖修,不想原是这般丑陋模样。 相貌虽丑,实力可未必差了。而且妖兽能否踏上道途,成为妖修,一看机缘,二看悟性。张崇观其灵气波动与自己在伯仲之间,揣测到:若是他当真也是炼气层次,那么虽然长相丑了点,但能这么早化伪形,悟性当是极高,可视为人修中天灵根修士一般的天才妖修。 张崇:“在下无意打扰阁下修炼,只是在此演练法术,若是惊扰阁下,还请恕罪,在下这便离去。” “离去?”霓山语带惊疑。 “小爷的地盘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嗯?” 第二十四章 鬼煞会 霓山此语一出,张崇立时一脸肃然。十八飞叶以阵势轨迹飞舞。御阵之内,他调动法力,准备以脚下石傀试探一二,若是对手实力很强,那他便立刻以风翼遁法返回黑鲨号。 霓山见状,也是神色一凝,他常年在海中修行,少见人、妖两族修士,与人动手的经验着实不多。 二人对峙起来,心里都没什么底,同时又都不敢露怯。 “你别急啊,小爷又没说不让你走,别急着动手啊。” 张崇:“哦?阁下何意?” 霓山并不靠近,站在原地回答到:“我知道你们几个是那个漂亮女修当老大,你不管用。我只想问你,你们几个白天在这转来转去是想干什么?是不是要抢小爷的地盘?” 张崇倒没想到霓山是做如此之想,他斟酌了一下,正待直言,霓山却又先开了口说:“你们要抢地盘也可以,赔我千把块灵石我就马上搬家,怎么样?我要价不高吧?” 张崇一愣,回答:“我们不是要抢地盘。” “啊?那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筑基修士小爷都不怕,劝你们别打我的主意。” “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想猎杀几只二阶妖兽,在周围寻找罢了。” 霓山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找到二阶妖兽你们就走是吗?” 张崇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到:“对。” 霓山把手一伸,摊开掌心。他掌背遍布石斑,掌心却颇为柔嫩。 “拿灵石来,我给你消息,你给我灵石,公平得很。” 张崇算是理解了眼前的妖修,只是他们一行是以吴织为主,他若就此答应,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何况妖修未必可以信任。 他想了想,说:“此事我做不了主,得回去问问,可否?” “小爷知道你个虾兵做不了主,回去禀报吧。” 霓山挥挥短手,做出几分豪迈姿态。张崇脸一黑,严格来讲,他与吴织乃是合作关系,说他是虾兵,简直岂有此理。 但是……霓山所言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一行人有主有从,谁让他不是主位呢。 张崇不欲多言,拱手拜别,然后背后展出双翼,返回黑鲨号。 张崇离开之后,石傀猝然崩塌,淹没于海水之中。 张崇很快回到了黑鲨号,他一踏上甲板,立刻朝船楼走去。 他几步走近,隔门轻喊:“吴道友,在下有要事相商。” 两息过后,吴织前来开门,“进来坐下说吧,何事?” 张崇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忽见虎斑山猫朝他飞奔而来。张崇诧异之际,小猫便已扑到了他腿上,四爪紧紧抱住。 吴织:“你这灵兽倒是挺调皮的,有名字吗?” 张崇:“不过一只灵兽罢了,要什么名字?” “有灵众生皆有入道机会,道友焉知它日后不会得成妖修,总该有个名号。抛开这些虚无缥缈之论,起个名字也好称呼不是。” “这……”,张崇一时无言,“我回头便给它想个名字便是。” 他摸了摸猫头,正色到,“我适才在那片暗礁处遇到了一名妖修?” “妖修?”吴织面露疑色,“修为如何?” “看起来像是炼气层次,没动起手来,不知真假。他自言是那片暗礁之主,愿意以二阶妖兽的下落换取我们离开此地。” 吴织:“哦?你可答应他了?” “未言可否,只说让他等着。” 吴织考虑片刻,然后朝外喊到:“老猫,去请我几位同门过来,就说有事相商。” 老猫大声回应,“好嘞!” 半柱香后,五人齐聚船楼。张崇将经过简单的讲了一遍。 齐贤郢听罢,率先说起了一件事。 “据闻尤国之东,我洲东南有一处特殊海域。那里海面下有大片山脊凸起,便似水下群山,灵气浓度勉强可算得上中型灵脉。那片地方有几处水下城池,受一个名为鬼煞会的势力掌控,或许便在这附近。” 吴织闻言,也是想起来了,“据说鬼煞会内龙蛇混杂,还有高阶妖修身在其中,师兄你是觉得那霓山有此背景?” 齐贤郢点点头,“除此之外,没听说东涯洲附近还有哪个地方会有妖修。” 吴织:“张道友,你怎么看?” “我对妖修了解不多,若是彼辈也可信任,至于背景如何,我觉得倒是不怎么重要。” 邹薇蹙眉,言到:“师妹,我觉得没必要冒险。妖修奸诈,不必与它交易,此处没有二阶妖兽,咱们去别处寻就是了。” 吴织:“倒也是,不过是多花几日时间罢了,没必要冒此风险。鬼煞会的名声极差,还是换个方向,离开此地好了。” 结果已定,张崇对吴织的决定并无什么意见,自也是表示赞同。 张崇出了船楼,觉得还需把吴织的决定告知霓山一声,免得失约于妖。他低头看了看抱着他腿不撒爪子的虎斑山猫,有些无奈。 也不知它今天经历了什么,就是一直粘着不放。 张崇此番出去是有事要办,哪能带着这么个挂饰。他摇摇头,抬起腿来凌空一甩,小猫没能抓牢,于是便被甩了出去。 小猫哀嚎一声,在空中调整身体,好令自己可以四肢着地,可是好巧不巧,小猫眼见就要落地之时,一只修长素手接住了它。 它只觉猫生艰辛,张崇误我。 却说张崇甩开挂饰之后,飞剑一抛便飞入了夜色之中。 很快来到暗礁所在,张崇放出神识,发现四下一片寂静,空无一物。他取出十八飞叶护身,而后以寻常大小的声音喊到:“霓山!” “霓山!” 喊了几声后,霓山出现了。 张崇举目看去,面前的霓山上半身倒还正常,下半身却是模糊一团。看来这个“霓山”当是幻象了。 至于他的真身何在,张崇便不得而知了。 霓山幻象开口,“怎么样?你们愿意出多少灵石,小爷手里的消息可是不少。” 霓山语带傲骄,但张崇却令他失望了。 “我们老大不愿向你买消息,我特来通知你一声,我们很快便会离开。告辞!” 说罢,张崇转身便要御剑离开。 霓山得知张崇等人要离开他的地盘了,本该高兴的脸上却不见笑意。 他急忙开口:“别啊,我收价很公道的,两百灵石给你一条消息,怎么样?你这可是大赚啊。” 张崇停下,起了兴致。 他转身说:“嘿,你和我这个虾兵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做不了主。” 张崇语气阴阳不定,霓山回味两下,明白过来。 “嗨呀,不就是说你是虾兵嘛,我没别的意思,实话实说嘛,你别这么小气!” 张崇气笑了。 “罢了罢了,我付你四百灵石的问你几个问题好了。” 霓山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行行行。” 张崇抬手一指,正是黑鲨号现在前行的方向。 “那边二阶妖兽的消息,你且说来听听。” 霓山遥望一眼,说:“小爷记得那边有只老章鱼,两百来岁,有二阶中期修为吧。不过它喜欢待在深海,平时不怎么出窝。它旁边有个小岛,岛上倒是有只刚刚进阶的水木玄龟。” “哼!” 说到这里,霓山冷笑一声。 “它进阶之后,小爷还去找它来当我的坐骑呢,可惜它不从小爷,龟壳又厚,活该它被别人杀掉。” 张崇:“还有一事,鬼煞会你可知晓?” “知道啊,小爷偶尔也去鬼煞会的地盘换点丹药什么的。不过我师父死了之后我就不怎么去了,主要是没灵石。” 张崇:“你还有师父?” 霓山:“哼!关你屁事!” “鬼煞会在哪个地方?” “那边”,霓山指了个方向,“游个几百里就到了,在水下边,不过那里名字是叫海渊城。” 霓山:“你这都能算是第三个问题了吧,小爷答完了,给灵石。” 张崇微微一笑,丢过去四枚中品灵石。 幻象霓山麻利的接住,嘿嘿两声,然后遁入水中。 四周传来霓山的声音,不辨方向。 “交易愉快,还不知道友尊姓大名呢。” 张崇提起警惕,朗声答到:“在下张崇,交易愉快,告辞。” 第二十五章 死生无定×水木玄龟 回返黑鲨号后,张崇将得来的消息告知了吴织,而后便回返舱室修炼。 次日正午,烈日高悬。 黑鲨号在一座小岛外十里处停驻。有个方向总好过漫无目的的寻找,吴织最后还是决定前往岛上一探究竟,看看是否真有水木玄龟。 岛上林木茂盛,藤蔓遍布。为安全计,吴织没有让众人分头行事,而是聚在一起,一同进退。 独目虽然修为不足、实力稍差,但是他身具千隙灵目,故而吴织这次也把他带上了。 独目施法观望了一柱香功夫,方才放下手来,说:“沿海岸并无异状,但是岛中心方向有些不同。越往里去,草木越是稀疏。” 吴织没有过多考虑,直接言到:“那就往里走吧。” 林木茂密,张崇等人需自行开辟出一个通道来,故而前行速度并不快。 选择于地面前行,而非更快的御器飞行,乃是为了更为细致地探索岛屿。同时,在情形不明的地方飞行并非明智之举,有经验的修士都会有意识地避免。 树枝、藤蔓在张崇等人的风刃、飞剑之下根本难做抵挡,纷纷被砍落在地。 半个时辰过去,大家发现周遭树木果然稀疏了不少。地上动辄丈许大小的岩石密布四周。 众人暂且停下,稍作歇息,回复法力。独目则开始施展千隙灵目,观望四方。 日渐西垂,众人来到了岛中心。 此处无草无木,岩石紧密堆积。一方小湖宽二三十丈,波光粼粼,映照残阳。 湖中心自水下生出一株小树。此树由两根枝干缠绕而成,一青一白,叶稀枝细,树冠小小一丛,颇似两根扭缠在一起的竹竿插在水中,上边挂了个毡帽。 邹薇惊叫到:“水木两生枝?” “这里居然有这等灵物?” 齐贤郢语气肯定得多,“当是水木两生枝无误了。可惜,灵果应该是被那水木玄龟吞服了。” 邹薇脸色忿忿,“哼,该死!” 此处六人,独目略过不看。张崇木土灵根;吴织修金元密录;齐贤郢、齐贤彦二人一个修火灵根,一个修土灵根。 只有她! 她是水木双灵根,水木两生枝于她而言乃是属性最为相合,再好不过的天赐灵物。 可惜,没有灵果。 吴织目光越过两生枝,看向水下。其内幽暗一片,不见明光。 吴织:“独目,能否看到水下情况?” “我试试。” 独目遮住一只眼睛,朝水下望去。越过幽深湖水,入目皆是沙石。再往旁看,水木两生枝根部之侧,一块漆黑岩石十分扎眼的立在那里。他细看之下,见之层叠有致,不似寻常岩石,再往下观,一双幽蓝之目陡然睁开! 岸上,独目一个趔趄,眼中灵光隐没。 吴织看向他,“如何?” “水下的确有一只通体漆黑的龟属妖兽,属下看不出它的品级,但应当不低。” “你法力消耗不少,且先去林中躲避,免得待会动起手来,伤及性命。” “谢船主。” 独目没走出几步,湖面忽然涌起波浪,水面翻滚,一只灵龟浮现出来。 于妖兽而言,领地不容侵犯! 此兽通体漆黑,只一双眼睛散发着幽蓝之光。浑身妖气腾腾的玄龟张口一吐,一道水柱喷涌而出! “散开!” 此一道水柱横穿出去,将众人身后的密林击穿出一个好大的窟窿。 张崇不由心惊,若是没能及时躲开,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玄龟身下湖水涌起,将它推至岸上。刚一落地,它又是口吐水柱,朝众人横扫开来。 张崇忙以十八飞叶做挡,只看那水柱一扫而过,飞叶所结御阵顷刻间崩散,张崇倒飞而出,倒地吐血。 张崇之情况尚算好的,不远处的邹薇被那水柱扫飞之后便一动不动,生死不知了。 吴织踏星浮空,俯视着水木玄龟。此兽当是在水木两生枝上得了不少好处,不然不会如此厉害。 她御空掐诀,法剑自行出鞘,飞入她掌中。此危急之时,片刻也耽误不得,她当即全力出手,一剑斩下。 一道充斥众人视野的红芒在她剑下迸发出来,携无匹之气势朝玄龟斩去。 红芒斩敌而过,空气倒卷,岩地开裂。其余波掠过玄龟身后湖面,斩分湖水,激起十丈惊涛。 这一击对吴织而言,一场斗战中只能发出一次。 须臾,被震飞到空中的湖水散落下来,弥漫的烟尘陡然一震,随即被气浪冲散,一道水柱如攻城巨弩发射出的弩箭一般冲天而起。 攻击未至,气浪已然搅乱了吴织的发髻。 发梢在风中将起而未起之时。 轰! 水柱狠狠地冲击在三元护命珠显化出的壁障之上。吴织借势倒退数十丈,而后在一颗榕树树枝上停下。 张崇勉力爬起,发现内腑受伤颇重,但丹田未损,那便算不得重伤。玄龟所发水柱并非是真的湖水,而是它以妖力显化水柱之形施放的妖术。故而未被此术伤到丹田已是可称走运了。 他朝玄龟看去,发现它背甲上出现了一道几乎将其龟壳斩分为二的裂口,鲜血流了一地。 一道时隐时现的龟壳型护罩笼罩在玄龟体表。 吴织飞回张崇三人之侧,一脸凝重之色。 “那等威力巨大的法术消耗必然不小,你们三人散开些,将它围住。它伤得很重,我们只需耗着它就是。” “好!” 张崇三人各自散开,分立三个方位。 玄龟十分狂躁,口中水柱喷涌不止。张崇三人越躲越远,不敢硬接,只远远放出法器、飞剑,隔空击敌。 吴织直面玄龟,承担了大部分压力。她谨慎地把控着敌我之间的距离和挥剑消耗的法力、精气。 两刻钟之后,玄龟气息已经开始衰退,它心中愤怒与悲伤交杂,吴织从它的眼中看懂了这种情绪。 既入世间,生死无由! 吴织长剑一荡,一斩而出。 玄龟体表护罩立时清晰起来,赤芒斩至,引得护罩表面激荡了几下,却未能伤到它。 它挪动粗大的四肢,徐徐后退,意欲退回水中。 吴织喝到:“留住它,别让它下水!” 张崇闻言,当即袖袍一摆,十八枚飞叶环列一圈,叶尾朝下,插到地上。 囚龙索自其衣袖中飞出,迎风而长,很快伸长到玄龟身旁,随即捆在其身上。 张崇站定,手拉囚龙索,并喊了一声“齐兄助我!” 齐贤彦、齐贤郢同时运起法力,要来张崇身侧护持。 囚龙索另一端,水木玄龟偏头看向张崇,张口一吐。 与之前相比,这一道水柱的威力算不得多强。张崇反应也是极快,几乎就在玄龟张口凝聚妖术的同时将神识从囚龙索上收回,召起十八飞叶护身。 水柱打来,张崇一如之前,御阵崩散,自己倒飞出去。 “张道友!”“张兄!” 这一次落地之后,实乃伤上加伤。张崇只觉疼痛至极,头重脚轻。鼻喉之中充满血污,他恍惚间自感呼吸不畅,好在修士可以短时间内不呼吸。 虚弱之感涌上心头,张崇不敢昏去,强行睁开眼睛。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中的晚霞,勉力维持着清醒。 无力插手战斗的独目此时跑到张崇身边,在自己乾坤袋内翻找了几枚疗伤丹药出来,想喂给张崇…… 战局之内,玄龟受张崇一阻,未能返回水中,强行吐那一口又加重了伤势,实可谓山穷水尽。 齐贤郢御使流火玉圭打出一道道流火攻击玄龟,在噼啪爆裂之声中摧残着玄龟体表已然变得十分薄的护身灵罩;齐贤彦则在一旁以沙峦鼎扰袭。 玄龟逃无可逃,只待吴织给它以致命一击。 便在此时,处于半昏半醒之间的张崇忽听见一句突兀的话语传来。 “师妹,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第二十六章 死生无定×同门不同路 人未至,剑先行。 一柄比常人巴掌略宽的晶莹小剑破开而来。 小剑先是在玄龟身上一挑,将失去了张崇的掌控,但依旧缠在它身上的囚龙索挑来。随后在空中来回几转,将齐贤郢放出来的几团火球打散。飞剑最后一个轻盈调转,反向刺下,从地表缠绕着玄龟前肢的灰黄沙团中一穿而过,齐贤彦法术被破,看着流沙化为灵气,而后消散一空。 庄卒耳身着华美道袍,脚踏一叶扁舟而来。他伸出手,潇洒地接住飞剑,而后自飞舟上跃下。 脸上浮现出难明的笑意,他挥手收了空中飞舟,开口言到:“师妹,师兄我没来迟吧?” “找死!” 赤色剑气乍现,下一瞬便至庄卒耳身前。他笑意顿收,抽身而退,丹田内真元激涌,抬手一掌打出三枚浑圆珠子。 此三枚珠子先后与剑气碰撞在一起,最后恰好两相抵消。 吴织显然是认得此术的。 “九重破灭法?” “师妹眼力不差。” “妄你还是筑基修为,区区一门九重破灭法只练到第一层。可笑!” 庄卒耳似是毫不在乎,“自是比不上师妹悟性绝佳了,今日师兄我说不准便要借师妹的法剑磨砺一二,或许可以突破至第二层也说不定呀。” 他横在吴织与水木玄龟之间,其人目的是再明白不过了。 玄龟回过神来,粗笨的脑袋里无甚想法,只一个“逃”字耳。 它退入水中,偏头朝水木两生枝张口一吸,一道青色流光便从水木两生枝中飞出来,钻入它口中。 水木玄龟自身乃是水属,但却可以在体内凝聚一道木魂。木魂可以寄身在灵草、灵木之中,为玄龟的修炼提供极大助益。此玄龟进阶不久便有如此战力,与它的木魂所寄身的三阶灵木水木两生枝有莫大关系。 ”水木”之名便是由此得来。 玄龟收回木魂之后,带着对龟窝的不舍,将身下湖水聚起,踏着水浪推石倒树而去。 庄卒耳以余光目送玄龟离去,而后一脸遗憾之色,说:“可惜可惜,到手的二阶妖丹就这么跑了,实在可惜。” “师妹啊,下次可以向我求援,师兄我一定鼎力相助,必不叫妖兽走脱。” 吴织内里怒火难熄,但除开一脸冷意之外,并无其它表现。她平静转身,取出藏云舟来。 飞舟倏尔涨大,吴织飞身踏上,将邹薇、张崇接上来后便御使飞舟返回了黑鲨号。 庄卒耳看着远去的飞舟,“嘿嘿”怪笑几声。他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湖中灵木几眼。 “可惜可惜,三阶灵木若是带回宗里,应当也会有不少功劳下赐。师妹啊,师妹,师兄我就代劳了。” 远处空中,飞舟之上。 齐贤彦:“师姐,那庄卒耳分明是那些家族派来的。他们怎么如此下作!” 齐贤郢:“你就不能少说几句?” “哼!便宜那个混蛋了。三阶灵木,他一个人能移回去吗?若是不来捣乱,我们完全可以把灵木封在库舱里保存生机,到时门中便多一株三阶灵木,师姐积攒换取元霞妙树果的功劳也要轻松得多。” 吴织站在舟头,目视远方,亦无言语。 几日后,六月至。 张崇这些天借助丹药稳住了伤势,接下来只需安心养伤,不轻易与人动手即可。 邹薇倒是好的挺快,几天下来便无大碍了,许是当日恰好昏过去,受伤并没有多重。 吴织令黑鲨号一路往南,再寻合适的妖兽猎杀。 今日独目发现了一处海底火山,那里似有一群幽炎蟒活动。吴织便把大家召集起来,商量一二。 邹薇近来少言,船楼内的几人中,先开口的是齐贤郢。 齐贤郢:“邹师妹和张道友还有伤在身,特别是张道友,短期内不宜动手。况且我听独目说,蟒群中的二阶幽炎蟒可能不止一条。我建议另寻目标。” 齐贤彦接着言到:“大哥,还有一点你忘了说了。” “什么?” “还能是什么?庄卒耳那个家伙肯定又会出来坏事,咱们怎么办?” 船楼内陷入寂静。 吴织开口:“蟒群深居海底,环境对我们不利,去了多半是找死,我并没打算将之定为目标,今日也不是要商量幽炎蟒的事。” 齐贤彦:“那是何事?庄卒耳吗?” “对。” 齐贤彦眼前一亮,“师姐想到打发他的法子了?” 吴织并不直言,只说:“算是有个解决的办法,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齐贤彦:“我们?我没什么办法。” 齐贤郢、邹薇也是摇头。 吴织看向张崇。 张崇独坐在一处,身体周围有数百颗青色水滴缓缓绕着他旋转。不时有一滴水离开原本轨迹,滴入他的胸膛之内。 此为雨泽术的另一重变化,借助外在的水汽和自身以乙木化生经修炼出的法力聚化水滴,可作疗伤之用。 实则但凡灵气,皆有助益疗伤之效,雨泽术的作用就是将此种效果放大数倍,再以水滴的外在形貌将之具现出来。 吴织初见此术时,对之赞叹不已。 张崇虽在疗伤,但却未闭六识。他离炼气圆满本就还有不小距离,如今又要中断修炼,花费时日来疗伤。 时间本就紧迫,现在更是要抓紧起来不可。 感知到吴织的目光,张崇睁眼。 “在下的方法也是简单,一字而已。” “什么字?”齐贤彦还未反应过来,他大哥却是眯起眼睛,沉声开口:“张道友,小心祸从口出。我等俱是平海宗弟子,即便不管同门之谊,门规也是摆在那里的。” 张崇也不反驳,他回视吴织,“同门不同路。既有阻道之石,当行护道之法。” 砰! 齐贤郢拍桌而起。 “张崇,你莫要蛊惑吴师妹!我看在师妹面子上才称你一声道友,你不过区区散修,岂知门规二字是何模样?” 张崇闭目,继续疗伤。 “齐道友,若要死守门规,那倒不如就此返航,也不必去争什么元霞妙树果了。” 齐贤郢语塞,急忙转头朝吴织看去。 “师妹。” 吴织抚慰到:“师兄莫要激动,且坐。” 她忽起童心,对张崇说:“我若不去门里争,那便要去水龙卷秘境争一争了,你可有信心胜过我吗?” 张崇周身百滴水珠齐齐一颤,他睁开眼,看着身前空气,又眨了一下。 “不是有七颗莲子嘛。” 吴织站起身来,“行了,就这样说定吧。张道友和师姐还需疗伤,大家回去吧。” “师妹”,齐贤郢沉声道:“我是绝不会做出同门相残这种事的,我劝师妹你莫要冲动。” “我绝不会为难师兄,当然,师姐、师弟也是。” 张崇:“在下行功未尽,还需在此坐一会儿。” “自然可以,你请便。” 齐贤郢三人起身离开。 吴织看着门外三位同门的背影,心中念起张崇适才之言同门不同路。 第二十七章 死生无定×庄卒耳 六月末。 经过近一个月的修养,张崇的伤总算是好了。而吴织与他早已定下的一件事也该开始行动了。 吴织和张崇来到甲板之上。远处是一座岛屿,光秃秃一片,没有植被覆盖。黑鲨号已经在此停驻了三天,三日来,经由独目和老猫二人的探查,已经确定岛上有一个颇深的洞穴,若无意外的话,这里面当是住有一只妖兽。 “老猫,开启护船阵法,我回来之前不要关闭。” 老猫回:“是。” 吴织取出藏云舟,说:“有劳张道友去唤邹师姐他们一声。” 张崇:“好。” 张崇折身往船楼走去,片刻之后,他便带着邹薇三位来到了甲板之上。 五人上得飞舟,只见飞舟乘风而起,往不远处的岛上飞去。黑鲨号升起一层阵法壁障,独目、老猫等人进了舱室。 由于之前已经探清路线,吴织几人直接乘飞舟来到了一处裂隙旁。 裂隙长十来丈,不甚宽。吴织、张崇垂目看去,只见下方漆黑一片,难窥全貌。 吴织:“就是这了,下面危机暗藏,我怕是难护道友周全,此时你尚可选择掉头回去。” 张崇目不斜视,只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七颗妖丹尚无着落,在下岂敢退却。” “走吧。” 五人接连跳下,落到黑暗中去。 一柱香功夫之后,庄卒耳来到裂隙之旁。他嘴角微扬,迈步跳了下去。 裂隙往下是一处洞窟,看去似乎是流水冲击而成。一旁有一个甬道,看去格外幽深,些许潮湿气味自甬道中不断飘散出来。 他倒不失小心,自乾坤袋内摸了一个拳头大的石头往地上一丢。这石头落地之后,材质似乎变得柔软起来,外貌开始徐徐变化,似是有一幼童在随意揉捏它一般。 过不多时,这石头形貌大变,化为一个粗糙矮人模样。 庄卒耳口吐一字,“去。” 小人得了吩咐,转身迈开小腿,走入甬道之内。 此甬道高不过一丈,宽勉强可容三人并行。坡度极陡,几如垂壁,一路笔直往低处延伸。 小泥人在前,庄卒耳跟在后面。此泥人名唤“土精”,可算是一种傀儡,多用来探路寻踪。 下行百余丈,庄卒耳忽听见打斗之声传来,又有奇怪兽吼不时响起。既闻此声,他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于他而言,最好是令吴织一枚妖丹都得不到,但是他对自身安危却更为看中,即便因此延误一两次破坏吴织猎丹的时机,那也是没有大碍。 如今这般情况是最好不过了,他暗道,还好没来晚。 土精一路小跑,而后在甬道尽头停了下来。庄卒耳借助土精双眼感知到前面有三个修士。 “到了。” 黑暗之中,前面忽有亮光出现。庄卒耳走近,见邹薇、齐贤彦、齐贤郢三人背对他而站。他目光越过三人,看向里间。 张崇站在那里,手中虚托一团火球,为此昏暗洞窟增添了些许光亮。他另一只手提着一只小猫,见庄卒耳到了,便把小兽往腰间兽囊一塞。 这? 此三人见我来了怎么没有反应? 庄卒耳心中疑惑方起,忽有杀机凭空乍现,一道赤色匹炼接顶连地,朝他斩来。 庄卒耳大惊失色,只来得及往自己腰间玉佩上一拍,便被剑气斩在身上! 邹薇三人受了惊扰,身躯恍惚一下,变成了三张纸符随风飘动。 张崇手上火球消散,此间顿复黑暗,无一丝光明。 一个激烈的碰撞声响彻洞窟! 轰隆隆! 岩石滚落,甬道垮塌。这是张崇以苍龙万化击碎了前面的甬道,将此地封闭,胜者自可破土而出,败者便要葬身于此。 黑暗之中,三人目不能视,均将神识放出,以图“看”清周围。三道神识在洞窟内彼此纠缠,互相排斥。张崇心头一喜一忧。 喜得是,吴织神识之强悍不在筑基修士之下,如此一来,张崇对她便又多了几分信心。 忧得是,他张某人的神识之力远不如吴、庄二人,在这一层面的比拼之中,他已然被庄卒耳压制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窸窸窣窣的落石声响起,庄卒耳气息未见衰落。 “师妹,好算计,若不是有家师赐下的护身之宝,师兄我就要遭了你的毒手了。” 吴织懒得多言,手中法剑连斩不止。 庄卒耳以九重破灭法接下了一应攻击。 “同门相残,没想师妹你好狠毒的心啊!” 张崇法镜悬于背后,土傀现于身前。他神识之力不够强,故而没法以神识锁定庄卒耳位置,不过大致位置倒是能“看”到。 土傀高举石拳,腾空而起,然后重重锤下。 未能打中。 他并不惊慌,操纵土傀合身冲去,庄卒耳总是不能将身具不俗蛮力的土傀视若空气的。 咻! 破空之声忽然响起,石傀右臂齐根而断。 张崇渡送法力,聚集土石,又将土傀修复回来。 “我先解决了你!” 黑暗之中,张崇双掌一合九片飞叶疯狂转动。又另有一土傀张开大手,将张崇抱住。 晶莹小剑犀利无比,土傀双臂在其面前不堪一击,然则它到底不是水木玄龟所吐水柱那种势大力沉的法术。 飞剑钉在飞叶之上,相持半息之后,终究未能突破他这第二层防御。 “哼!我到要看看你能撑几下。” 张崇心颤不已,又生恐惧,与上次在水木玄龟攻击下直面死亡时一般无二。 他的十八飞叶在上次的斗战中毁坏了三块,另有几块也是近乎损坏,故而如今只能结出九叶阵势防御。 然则高度紧张的神识之中,飞剑的攻击却迟迟未到。 忽而,张崇猛然抬头!两声轰响于前方左右两侧同时响起。 咳。 “师妹,三元定命珠多久才能护主一次?却不知与我这封有七道灵光罩的宝佩相比,你耗不耗得起?” 七道? 张崇心中一惊。灵光罩虽不是什么高明法术,但若是金丹修士所施展,炼气修士是万难打破的。 如果其人当真有七道法术作为倚仗,完全可以用换命的打法,那吴织的胜算必然极低啊。 张崇提身一纵,往吴织身旁落去。 “全力杀了他!我死之前,必不会让他的飞剑伤你分毫!” 第二十八章 死生无定×卒耳陨身 张崇语气坚定,决意奋力一搏,向死而生。 吴织听得张崇之言,又察觉到张崇的气机变化,回了声“好”,其声决然。 “师妹堂堂平海宗真传弟子,竟与此辈为伍,可笑。” 吴织:“好过彼辈犬吠之徒百倍!” “狗男女,去死!” 飞剑袭来,张崇面色凝重。在其体内,心脏之中,静悬的三滴精血此刻只余两滴。 原来,张崇出言之时便已燃烧了一滴本命精血。微弱的血色红光在黑暗中浮现,随即是一声碰响。 继而又是一声。 张崇身后,吴织无声无息,未曾出剑。她在积蓄剑中精气,以出绝杀之剑。便如燃烧精血需要提前调用一般,要施展这搏命一剑也需要蓄势。 张崇全心御使飞叶,燃尽两滴精血,大伤根本。面对庄卒耳接连不断的劈砍,他心中唯有一念。 挡住! 简单,却艰难。 庄卒耳的飞剑位列上品,张崇的十八飞叶虽然可结御阵,且在中品法器中算是上乘之品,但是如今也是伤痕累累,几难支持。 庄卒耳明显能感觉到张崇即将不支,攻势越发急促起来。这么一个炼气散修都拿不下,他心中亦是愤怒。 金铁交击之音在洞窟内回响不停,却在某一瞬,仿佛天地一静,时空停滞。 此乃错觉,这是吴织调用饕餮剑内全部精气,全力一击的浩大威能迸发之前,那一刹那的宁静。 此一瞬过后,狂风骤雨,暗夜惊雷! 三枚气珠在这一道匹炼面前难作抵御,一触既溃,灵光罩乍现乍灭。 待此剑余势散后,吴织叹息到:“到底是金丹修士封入的法术。” 原来,这绝杀一击还是被挡了下来。不过庄卒耳也不好受,饕餮剑乃平海宗传承之器,岂是易与。 啪嗒! 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了? 吴织、张崇以神识探去,还未知是何物,爆裂的火光忽然充斥了二人的视野。 九片飞叶在火浪的冲击下崩溃,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火符似威力不大。 “他要逃!” 庄卒耳以符箓炸开甬道,飞身而逃! 然则,他还未逃出多远,一条锁链便已往他身上缠来。他心中大恨,上回为何不顺手将这锁链法器收了。 他御剑一挑,想击退囚龙索,奈何囚龙索本身也是上品法器,虽被他飞剑撞开,很快就又缠了过来,捆住了他右腿脚踝。 庄卒耳心中发狠,决定燃烧精血,却不想一道金光自下方而来,洞穿了他的左肩。 他只得停下,挥剑一斩,摆脱了囚龙索的纠缠。 也不逃了,庄卒耳当空而立,沉声道:“师妹,非要不死不休吗?我今后不与你为难便是。” 追来的只有吴织一人。 …… 下方洞窟内,张崇艰难的挪动步子,来到庄卒耳适才所立之地。 他从地上拾起半块玉佩,随后又发现了其余两块碎片。 “呵,七道灵光罩,原来只有三道而已,怪不得要跑。” 甬道内吴织与庄卒耳的斗战他已无力关注。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只能接受,无力改变。 丹田之内空空荡荡,法力已然枯竭。他拾起地上的囚龙索和衍心法镜,盘坐地上,在乾坤袋里寻了颗回气丹服下。 等待的时间最是磨人,似是许久之后,又好像只过了半刻时间。 甬道内传来脚步声,不缓不急。张崇举目望去。过了一会儿,微弱的火光也出现了,渐渐变得明亮,最终,那人走到了洞窟前。 由于甬道颇陡,先出现在张崇眼前的是一只生得十分匀称的脚。 吴织手托一团光亮,朝张崇走来,言到:“张崇,我们赢了。” 洞窟内有一水洼,连通着外面的大海。吴织在水洼旁坐下,开始调息。 …… 黑鲨号上,齐家兄弟待在一间舱室内,按照吴织的嘱咐,他们在吴织回来前都不能出现在甲板上。 齐贤彦:“大哥,你说师姐会赢,还是庄卒耳能赢。” 齐贤郢:“不知道。” “张崇实力也就比寻常散修强上那么一点,他能帮到师姐吗?” “不知道!” “唉!要是师姐出事了,咱们回去怎么向族里交代啊?” “不知道!!” 齐贤郢声音陡然大了许多,“说了不知道,莫要再问了,安心等着就是。” 旁边房间,邹薇愁眉不展,不时透过窗户,看向吴织所在的小岛。 …… 日落月升,夜晚来临。 地下洞窟之中,张崇和吴织自打坐中转醒。 筑基修士的乾坤袋上皆有神识禁制,不过这对吴织来说并不难破去。她打开庄卒耳的乾坤袋,翻看了片刻,言到:“涉及宗门传承的物品不能流传出去,他的飞舟是平海宗制式,也不能拿出去招摇过市。” “这一百多枚中品灵石和其余下品灵石就分给你了。其他可以拿出来的东西我都取出来,你自己挑选吧。” 庄卒耳的乾坤袋里东西不少,张崇仔细看了看,最后挑了些常用丹药、一个玉盒、几本并非来自于平海宗的典籍。 其余倒也有不少好物,但是张崇用不着,留给吴织处置便是。 吴织:“你尽可多拿一些,我得了庄卒耳采下的水木两生枝,虽然生机已失,但也可从门中换取不少功劳。此次猎丹之行当会比原先预想的短上不少。” 张崇:“其余的我都用不着,不过我有一事想要请你帮忙。” “你说。” “我想请雷老帮我布置一套阵法,我会提供阵图。” “可以。” 张崇选完之后,吴织便把东西收了起来。 她杀了庄卒耳,也不打算瞒着,当然,她也不会在明面上承认。这个乾坤袋她打算带回去上呈到师叔祖那里。这既是寻求庇护,也是展示实力。 如果不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面前展现实力,他们又岂会来关注你。吴织心里很明白宗内的某些规矩。 有时候,“活着”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道理。 死人,讲不了道理。 二人分赃完毕,便一起出了洞窟。从洞口出来后,张崇发现星月高挂夜空,周围一片静逸。 吴织取了藏云舟出来,二人乘舟返回。 飞舟之上,张崇回身看向庄卒耳的埋骨之地。 筑基之境,宗门弟子,于张崇这个敌手而言,百枚中品灵石而已。 或许这修仙界万千修士,身后都标有一个价格,或高或低而已。 第二十九章 炼阵 吴织和张崇回到黑鲨号上之后,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庄卒耳。 张崇面色苍白,气息微弱,显然状况极差。他回到自己的舱室,将小猫从兽囊中放出来,然后便盘坐在蒲团上,开始检查自身状况。 肉身上的创伤不值一提,经络上的损伤也只需温养些时日便可。但是其心室之中,本命精血三去其二,要凝炼回来不知要耗费多久。 张崇颇为忧心,如此看来,想要在水龙卷秘境开启之前修炼到炼气圆满境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本命精血乃是人身精气神三宝共同所系,要重新凝炼回来自然要在气血、法力、神识三个层面同时着手。 肉身气血之亏可以用气血丹补足;气海法力也可从益气丹炼化,然则神识层面,似乎便只有水磨工夫一途了。张崇想来,或许可以从吴织那里问问看,可有什么提高效率的法子。 接下来的两个月,张崇没有再随吴织等人出去猎杀妖兽,而是一心在黑鲨号上养伤。 时近九月。 吴织又收获了三枚二阶妖丹。既然得了水木两生枝这件三阶灵木,那便不必继续寻觅下去了,她决定就此返回朱瑾城。 经过一个月的航行之后,黑鲨号返回了朱瑾城。此时的张崇刚刚一滴精血凝聚圆满,就此看来,想要恢复如初,重拾修炼,多半是要等到明年年初了。 应张崇所托,吴织将张崇带到了平海宗在朱瑾城内设立的别府。朱瑾别府占地广大,并不在热闹的地段,在城中的位置颇有些偏僻。 别府大门古朴大气,上方匾额所刻之“朱瑾别府”四字不知出于何人之手,雄浑有力,自有一番韵味。 在吴织的引荐下,张崇见到了雷老。 在其人所属的小院内,雷老坐于正厅上首,吴织在其旁位,张崇坐客位。 “既然是吴师侄所托,老夫自然不会推辞。你且把图纸拿来。” 张崇自乾坤袋中取出引雷阵的图纸,走上前去递给了雷老。 雷老将之打开,查看片刻之后言到:“老夫粗略看来,此阵倒是还算精妙,与门里那两套相似阵法可谓各有优劣。门中所传品级更高,变化亦多,但是却限于一地。此阵虽然品级不高,但单从辅助雷法修炼来说则要方便许多。” 他转头看向吴织,“吴师侄,我看这套阵法若是交到门中,当也可换得不少功劳,我知你最近正为此发愁,倒是不妨考虑一下。” 吴织和善一笑,回答:“雷老,此图非我所有,还是要看张道友的意思。” “哦?” 张崇:“我得来此雷法之时,曾允诺不轻易外传,还请雷老见谅。” “既如此,那老夫便不强人所难了。你这阵法布置起来简单,但是炼制却有些麻烦,我需要一个炼器师帮忙。而且材料我这里也没有。” 张崇:“材料我已寻到,明日便会去购来,至于炼器师......” 吴织接话,“炼器师这里,我会去找一趟万师兄。” 雷老端起灵茶小饮了一口,“万贵海嘛,水平倒也勉强足够。” “这阵图我还需回去好生参悟才有较大把握布置出来,具体需多少时日到时再告知于你。至于酬劳嘛,依规矩,你既然提供了我所未见过的阵图,那酬金当需减半。我便收你三千灵石。” 张崇有些心疼,但雷老浸淫此道多年,又是筑基前辈,也值这个价钱。 吴织将张崇送出别府。 吴织:“那便暂时别过,我明日便会回返山门,此去杂事不少,当会耽搁不少时日。” 张崇:“祝道友一路顺风。” “张崇,我此次返回门中会为你看看有无可以快速拔高修为的丹药、灵果,不过机会并没有多大,你也不必寄望太深。” 张崇一礼,“在下感激不尽。” 二人边走边聊,并肩而行。 “此类拔苗助长的灵药其实利弊参半,门中有心结丹的师兄弟都不会服用此类丹药。门中也没有几人会费心炼制这类丹药,需要它的多是些家族子弟。” 张崇微微摇头,“在下也知此并非良策,但是等到四五十岁再行筑基岂不是太迟了点。终究是两害取其轻罢了。若无你相助,我便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你以命相搏,全力助我,每一分回报都是你应得的。” “便送到这里吧。” “好。” 两人停下脚步,互行一礼。 朱瑾城内店铺林立,但对张崇这等外地修士而言,值得信赖的还是那几家规模最大,实力最雄厚的商行。 张崇先听从吴织的建议,花九百灵石购买了一瓶养神丸,加快最后一滴精血的凝炼速度。养神丸并不能增强修士的神识之力,但对温养神识颇有益处,常用于修复神识上的损伤。放在张崇这里,则有相似的用处。 炼制引雷阵的几件关键灵材之中,还有一件霆淬之土还没有下落。张崇在城里几家商行走了一圈,最终在剑音阁中找到了霆淬之土。 此土色呈暗黑,隐有电光闪现,张崇查验无误之后,合上盖子,向掌柜问到:“这一盒霆淬之土多少灵石?” “一千三。” “好,我要了”,张崇一边掏出灵石,一边随口问到:“掌柜,你这里可有离暗石和销阳金吗?” “离暗石倒是有一些,销阳金却是没有存货了,客官要是不急用的话,等几个月或许就有货了。” 张崇本只是随意一问,若是有的话,当可节省不少灵石,若是没有,那便去含光岛做一回冤大头就是了。 既然此店有售,张崇便又花了一千五百灵石,买下一颗十斤重的离暗石。 此时天黑还早,张崇倒不急去含光岛。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小事要做。 他先是返回了黑鲨号。吴织离开后,控制船上阵法的令牌自然是到了张崇手中,作为阵法的掌控之人,他在舱室内自然是不虞有人窥伺。 他先是调动阵法之力将他所在的舱室封闭起来,然后心念一动,进入了秘境空间之中。 他照例在空间内大致查看一番之后便来到了小湖之旁,翻手取出一个玉盒。玉盒中是庄卒耳特意截下来保存的一截水木两生枝主根。 他一跃跳入湖中,潜到水底,打开了玉盒。由于这个特制玉盒的作用,主根生机不弱。张崇于灵植一道稍有涉猎,知道对三阶灵木而言,只要环境合适,不需如何养护便可生长,若是环境不合,再如何绞尽脑汁都是无用。 他先是挖开淤泥,然后丢了几颗破碎的中品灵石进去,再把主根放下,掩土埋好。剩下的就是看运气了。 到底不是在自己洞府,张崇不愿耽搁,以免被人发现秘密,于是交代扎泽贺不要下水乱动之后就起念出了秘境空间。 第三十章 初闻虫祸 料理完杂事之后,张崇调度阵法,使之回归本来模样。而后盘坐下来,继续已经维持了三个月的凝聚精血之事。 几个时辰转眼过去,此时已是深夜,张崇收功,看起来颇为疲惫。一般而言,修士三滴精血都是在几十上百年的修炼岁月中自行凝聚壮大的,如果因故损耗,想要重新凝聚出来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张崇先取了一颗气血丹服下,补充被精血抽去精气之后,肉身气血之亏。随着丹药之力被炼化吸收,张崇的面色也红润起来。 将气血丹炼化之后,张崇拿出了今日购置的养神丸。他打开瓷瓶,倒出一颗,吞下炼化。感受着丝丝药力经由经络抵达识海,然后化为一股温润之力徐徐滋养损耗过度的神识,张崇心中有些振奋。 待到炼化完毕之后,张崇睁目,口吐一口浊气。这养神丸确实有效,但是此丹七日方可服用一枚,过则有害,所以对凝炼精血的帮助也很有限。 修炼有成的修士大多寿命悠长,但是每日也需耗费大量时间枯坐修行。每日一次的疗伤修炼结束,外间弦月已然高悬中天。 张崇起身,放出飞剑往含光岛飞去。 有了上一回的教训,这次张崇进入地下前特意准备了一个面具。此牛首面具是老猫一伙人还在做巨足盗时统一打造的。 以张崇上回对此地下市坊的印象来看,此地可谓无物不包,所以在身上不缺灵石的情况下倒是可以多兑换几枚地浑青简。 他来到蝶颜的圆形柜台前,取了七千五百灵石换得五根青简。清点无误之后,蝶颜问到:“道友可需在本行留下年名吗?” 张崇不过是第二次来,许多事都不甚清楚,便反问“年名”为何。 蝶颜妖艳一笑,“道友是新客吧?” 张崇含糊回答:“不常来。” “本行规矩,为防伪造,地浑金简是不得带出含光岛的,道友应是知晓吧。” “嗯。” “但是有些道友在市坊内购完心仪东西之后,常常有所剩余,若是来奴家这里换回灵石,等若白白损失了五成,本行又岂会让广大同道寒心呢?” 张崇心中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便拿张崇手中的地浑青简来说,在柜台换是一千五百灵石兑一枚青简。若是要换回灵石,便只能拿回一千灵石,如果以原本数目换回,那地浑商行费力维持这一套交易规则,却无法从中获得半颗灵石,此举岂非太过于舍己为人。 随着蝶颜的讲述,张崇得知这留下“年名”便是指地浑商行将修士未曾用完的金简记录造册,修士下次来时可以直接报上名号,取出寄存的金简而不用反复兑换。 张崇明晓此举对店、客双方都是有益,于是便决定留下年名。所谓“年名”,便是年月加上名字。 蝶颜边写边以糯糯的嗓音念着,“癸巳年十月初二......”然后看向张崇。 张崇稍稍想了一下,回言:“孙觉。” 蝶颜:“好了,已经记录下来了,祝孙道友能顺利购得满意宝物。” “多谢。” 张崇循着记忆来到上回看到有销阳金的铺子,走进去相询。交谈几句之后,他得知店内尚有不少,于是表明希望自行挑选。 掌柜便带他到一旁,着人取来几块销阳金予他一观。 张崇仔细查看了一番,最终选中一块八斤六两的。掌柜要价一千五百,张崇觉得此价不算太高,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既然来此一趟,那倒不妨四处转转,张崇的十八飞叶已经损毁的不成样子,倒是需要再购置一件。不过,如果不是遇到特别合用的防御法器,他都不会选择买下。一来这地下市坊中的法器大多来路不明,不知有过几任主人;二来就是因为地浑商行高达五成的抽头,在这买不如在朱槿城中便宜。 张崇且行且看,来到了异奴阁前。他回想上回经历,倒是想起了那个有趣的寄人来。此番自远海归来,几历生死,倒是对那寄人之言多了些体悟。如是他还在的话,倒是不妨买下。 当然,还有一点。扎泽贺几人再过不久便该放他们自由了,这样一来,秘境空间中便缺一个打理之人。 上回囊中羞涩,贪图便宜,买下了扎泽贺这三个花帝利种的青须人,讲了一番条件才令他们乖乖听话,这回必然是要引以为戒的。 张崇走过几个院落,来到原先售卖寄人的小院,见此一片寂寥,无人看管。至于那些寄人,如今也是一个也无。 旁边院子便是长盛不衰的人修鼎炉买卖,张崇想,或许这些寄人早已售空了吧。 他起意原路返回,然则没走几步,忽听有两人交谈之声传来。因有“斩鲸城”、“黎南”两个词出现,故而张崇下意识地止步倾听。 “王哥,你听说了吗?黎南群岛的虫祸都波及到斩鲸城了。” 另一人回答:“这次虫祸来的蹊跷,是天灾还是人祸可都不好说。我听说起初是从天恶域传出来的,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邪修多得是。” “王哥好见识,天恶域这个地方我都没听过呢。” “没听过就算了,反正虫祸蔓延不到我们这,你小子多想想怎么多做出几笔交易,好分灵石。” “咱们这个地方能有什么生意?” …… 虫祸? 张崇说起来也算是半个黎南出身,在赤沙岛上还有不少熟人,听得这个消息后便想打探清楚些。 他循声走去,来到一个偏僻小院。 “呦!王哥,来客人了。” 张崇方一进院,一个高瘦男子便迎了上来。 “鄙人姓王,忝为此院管事,有礼了。” 张崇还礼,“在下孙觉,王管事有礼。” “原是孙道友,道友可随便看看,有何需求大可直言。” 张崇扫了此间一眼,发觉此处各类异人皆有,还有几只灵兽。它们全有一个特点。那便是气息萎靡,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纯以买卖的角度来说,那就是品相极差。 忽而,张崇见得上回的那个寄人也在其中。张崇回忆他名字,似乎是叫梨生。 王管事敏锐的察觉到了张崇表情的些许变化,问:“孙道友看中了哪只?可需鄙人介绍一二?” 张崇收回目光,哪里愿意让人看出他有出手意愿。他面露疑惑,言到:“此地的异人、妖兽怎么都是这般模样?” “这……道友勿要觉得此地货物品相不好。实则它们只是运气稍差,在加上我这里人手不足,你看,就我们两个在这当职,所以照料有些疏忽。” 那个手下附和:“是啊是啊,而且他们虽然差点。但是价格便宜啊,可谓物美价廉。” 张崇露出个笑容,“我便直言了吧,其实我是想来问问二位适才所言虫祸是何物,不是来买仆从的。不过,在下可以买下两只,权当照顾二位道友生意,还请二位道友为我解惑。” “原来如此”,王管事恍然,“那孙道友且先看看货,鄙人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崇便作势在大小笼子间穿行查看,其实心中已然决定只买寄人一个。然则,许是真有缘分,他竟然在其中见到了上回见过的虎斑山猫。 一番瞎逛下来,张崇先后朝梨生和雌猫一指。 “就要这个寄人和这只灵兽吧,不知作价几何?” 王管事:“寄人是五百。虎斑山猫可是罕见的灵兽,一千五百灵石。这个价格,本行已然赚不到几分了。” “行,那就照这个价吧。管事可否为在下解惑了?” “自然可以。” 王管事暗道,看来还是要少了,这分明是个人傻钱多的主。 财货两清之后,王管事便给张崇讲起了虫祸之事…… 第三十一章 灵石如流水 王管事所知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具体细节也不甚明了。约莫盏茶功夫之后,王管事便讲述完毕。 黎南群岛近几个月来出现了一种奇异虫子,凡是沾染之人,多则一月,短则七天,最终都是精气枯竭而死。 如今此虫已经有了个名号,唤作“血瞑虫”。 虫祸势头渐大,传播愈广,死于此祸之人不在少数。再加上适逢水龙卷秘境即将开启,各路修士涌入黎南,血瞑之祸变得有些难以控制了。 张崇听罢,心中不免担忧。不过赤沙岛有余行知这个金丹修士庇护,还是能让人稍稍安心的。 此行收获不少,张崇告别王管事二人,打算带着梨生和雌猫离开。 梨生倒还好,张崇直接提着笼子带走便是,只是这雌猫…… 这只虎斑山猫已经成年,心性完备,它如今虽然孱弱不堪,但张崇想要伸手捉它之时,它还是极力躲避,并亮出尖牙恐吓张崇。 想来没人买它,或有此原因。 王管事灵石都收了,也没有什么伺候周到的想法,两手抱拳,在一旁看着。 张崇看着雌猫,觉得若是将它击昏,以它这脆弱状态,怕是一个不小心就打死了。 他回身言到:“敢问管事,你这笼子怎么卖?” 王管事嘿嘿一笑,他身旁手下回答:“一百灵石。” 张崇也不在意,取了一枚之前铺子找回的白简给他,讲铁笼一提,也不顾这造型滑稽,离开了此间。 他两手各提一个笼子,一大一小,甚不方便,便也不继续逛了。 他去蝶颜的柜台将手头上剩余的一枚青简、四枚白简寄存在自己名下,然后自地上的那个出口离开了此间。 地上已是辰时,天色渐明。张崇忽觉熟悉,回想起来,原来上次出来遇到劫杀,大概也是这个时辰。 他提前准备了面具,现在看来,似乎也无用武之地,提着两个如今显眼的笼子,谁还认不出来? 张崇左右看看,未发现什么异常。而后直接施展风翼遁法,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黑鲨号。 好在距离并没有多远,风翼遁法消耗虽大,张崇也还能承受。他遁速颇快,很快便回到黑鲨号上。 老猫带着几个兄弟去朱槿城中找乐子了,他们无心道途,对烟花之地倒是十分钟爱。 独目和剩下几个兄弟留守船上。张崇回来时。独目正立于舷墙之上,面朝东方旭日运功吐纳。 张崇并未打扰独目练功,而是返回房间放下了两个笼子,然后找到了老何,托他煮些灵米,再切些妖兽肉送到舱室去。 交代好之后,张崇便回了房间。张崇回来之后,见他的那只小猫正趴在雌猫的笼子前,两只虎斑山猫头耳相触及,便如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张崇将两个笼子打开,弯下腰去,查看梨生的情况。 梨生爬出笼子,勉力站起,朝张崇小手一拱,鞠躬下来。 “多谢阁下救我出来,梨生感激不尽。” 张崇:“不必多礼,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况且我将你买下也有私心,日后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梨生必当尽力,未知阁下需要我干什么?” “到时候自会告知于你,你先调养好身体吧。” 老何做事麻利,很快便将东西备齐,送到了张崇的舱室之中。张崇将妖兽肉和灵米接过,道谢一声。 老何回答:“都是我该做的,不必言谢。”他与张崇交谈了几句后便自行离开,他想来,张崇倒是个喜欢灵宠的修士。 肉食,灵米放在地上,张崇言到:“吃些东西吧。” 梨生称谢,而后走到一碗灵米前坐下,抓起米粒来吃。寄人生得袖珍,梨生坐在地上之后几乎与碗齐高。 小猫平日是最为贪嘴的,此时却主动将雌猫拱到肉食旁边,劝它吃些。 “梨生,我有些事需要出去一趟,你且在此歇息。适才那人,你可称呼他老何,若有需求,可向他报我名号,他当不会拒绝。” “是。” 张崇稍作准备,然后便去了朱瑾城。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张崇打算在黑鲨号上静心凝炼精血,故是希望尽快将手头上的事情料理完。 来到别府之后,在此托门外弟子代为通传雷老,一番等候之后,来门外见他的却是万贵海。 “张道友,好久不见了。” “万道友有礼了。” 万贵海伸手作请,说:“道友且随我来。” “炼制阵法一事,吴师妹已经与我说过,我已经答应她了。” 张崇:“多谢道友。” “呵呵,吴师妹天之骄子,道途不可限量,万某能结交一二已是幸事,道友不必言谢。” 很快来到雷老院中,他已然备好灵茶在候了。 张崇取出自己准备好的几样灵材,万贵海、雷老二人看过之后,表示足矣。 接下来自是炼制时间长短,以及费用问题了。张崇与炼器、阵法两道并不了解,所以雷老也不多说,直言大约需要一个月方可将阵法布置出来。 张崇自无异议。 万贵海则表示这三根九丈长的返生雷杨木在炼制好分定引雷柱之后当还会有不少剩余,故而他可以少收些出手费用。 二人看在吴织的面子上,喊价都十分公道,张崇也是连连称好。 谈罢之后,张崇、万贵海也不多停留,起身向雷老告辞。 雷老着人送客。 张崇想着,既然有万贵海这个炼器师在旁,大可以委托他炼制一二法器。 张崇既生此念,那便直接说了出来。 万贵海岂会嫌生意太多,忙邀张崇去他房间详谈。 万贵海不过炼气修为,在别府内自然不能如雷老一般拥有独立院落,他只有一间屋子而已。 入得此间,张崇发现房间内十分宽敞,房中最显眼的便是万贵海那比人还高的炼器炉。 张崇坐下之后,自乾坤袋内取出破损严重的十八飞叶,表示希望万贵海能将之修复完好。 万贵海看过之后,连连摇头,表示修复是不可能的,他无能为力。不过若是将之熔炼为一件盾牌的话,那他倒是可以做到。 张崇闻言,略有些失望,他对这十八飞叶还是十分依仗的。不过事已至此,张崇便也只好委托万贵海将之熔炼了。 一般的中品法器价格多在一千灵石上下,万贵海将出手费用定为五百,张崇自然同意。 此一事谈妥,张崇又表示自己目前尚缺一件飞行法器,希望向万贵海定制。 万贵海极为高兴,当下要价一千五百。张崇正要答应,忽而想到了些什么,在心下思虑起来。 片刻之后,“道友见谅,在下这里怕是没有足够灵石了,还是先将就着我那把飞剑用着吧。” 万贵海面露遗憾之色,表示理解。 ...... 出得别府,张崇以神识探入自家乾坤袋中,而后微微摇头。袋内灵石尚有不少。可是多半都已经许诺出去,动用不得。若是再购一件飞行法器,那便没有灵石购置益气丹修炼了,这是决然不行的。 回返黑鲨号的途中,张崇回想自己应邀助吴织剿灭巨足盗以来,暴富两次,可都很快将灵石花了出去。他试想,若是将灵石积攒起来,或许离购到一枚筑基丹的价格也有一半左右了吧,再积累几年,没准就能入手筑基丹,然后安稳筑基。那样的话,也不需像现在这样一般急着靠丹药把修为推到炼气圆满了。 可是...... 吴织这等大宗真传都在为筑基搏命,他岂能不去水龙卷秘境中一争那七星宝莲。若是不以此效用远超筑基丹的天地灵物筑基,而是在年近四十的时候服用筑基丹进阶。 那么多年以后,再遇到吴织到时候,或许就只能拜行稽礼,口称前辈了。张崇想到那样画面...... 他是绝对不愿的! 灵石当用则用,秘境非去不可! 第三十二章 十月将启 张崇回到黑鲨号后便开始凝炼精血,此后每天除开修炼事宜,便是祭炼枯木玄光罩、看看典籍。如此过得十来天后,进展尚算不错。 梨生和雌猫经过这些天的休养之后,气色好了不少。 这一日,小猫口中叼一个猫掌大小的小牌子放到张崇脚边。他将之拾起来,略微皱眉。小牌子上有一股浓重的酸臭气味,还沾着些唾液似的东西。 张崇以一层浅浅的灵光将肌肤与牌子隔开,拿到眼前一观。 “夭夭”,张崇将牌上所刻二字念出,忽闻一声微弱猫叫。他转头看去,是那雌猫。他心中有所猜测,这“夭夭”当就是它的名字了。这牌子大约是被它藏在腹中留下的,故而味道不小。 张崇起念,似也该给小猫起个名字了,上次吴织提起,他却并未放在心上,一直搁置到现在。他思索起来,想起自己昨日方才开始研读的一本自上古流传至今的大能着作,此着作甚至在世俗中也广为流传。 其中有三句,“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张崇读来倒有几分感悟。 不若就以“绵绵”为名如何?他手抚小猫之头,口呼“绵绵”,它似有所觉,却又不甚明白,只把一双圆圆眼睛睁着,看向张崇。 张崇失笑,好像还是“阿猫”之流的称呼更好用些,往日他需呼喊小猫之时,均是以一个“猫”字呼之。如今养了两只,还是起个名字好区分些。 闲事抛开,张崇倒也有七八天没出门过了,枯木玄光罩只差些许便可祭炼完毕,明日做完凝炼精血的修炼之后当有些空闲时间,可以出去稍稍走动一下,动静结合。 次日下午,张崇来到甲板之上,恰逢老猫几人从朱瑾城中回来。几人到得船上之后,面色都不太好看,与往日差别极大。 张崇虽不大关注老猫几人,但总是同住一船的人,这等明显的变化他自是一下就注意到了。 “老猫,出了什么事吗?” 老猫:“是张道友啊,是出了点事,宋业死了。” “宋业?怎么死的?” 一旁的独目也出言问了一句,“他不是与你们一起去欲仙苑了吗?出了什么事?” 老猫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清楚。宋业本来是与我们一起的,但是我们离开朱瑾城的时候他晚了一步,没跟上。后来我们发现他不见了,回去找了一圈,最后在林中找到了他的尸体。” 说罢,他将一具尸体从乾坤袋内取出来,放到地上。 “找到他的时候,他的法袍和乾坤袋就已经不见了,我们猜,大概是被人杀人夺宝了。” “这......” 世间之事多无常,这等事从来不少见,当它发生在自己身边之人身上的时候,大家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晚些时候,老猫带着船上的兄弟给宋业举行了一个简单葬礼,一把火将之烧成一堆灰烬。海风吹过,骨灰随之飘散,最后融于海中。 过后几日,老猫等人都不再出去了,一个个都自己的房间里埋头修炼,似乎一个个都燃起了寻道之心。然则没过几天,张崇又见老猫在呼朋引伴,相约去朱瑾城里找乐子。 心无所持,如何忍受得了终日枯坐修炼的寂寞。 时间转眼过去一月,张崇凝炼最后一滴精血的修炼已经进行到接近一半的程度。但约定的日子到了,他不得不中断苦修状态,前去朱瑾别府一行。 张崇在别府取到了引雷阵的布置器具,还有万贵海给他重炼的护身法器。 万贵海受限于修为,并无什么别出心裁的设计。他将十八飞叶全部熔了,重新炼制出一块半丈高、两尺多宽的盾牌,取名为铁木盾。此盾与十八飞叶相比,可谓是大有不如,但张崇也只能将就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张崇又多了一件事祭炼铁木盾。这样一来,他每日又是没多少闲暇了。修炼间隙,他与梨生交谈几句,问问他的过去,或是与阿猫和夭夭小玩片刻。阿猫还是不习惯“绵绵”这个名字。 日升月落,天气越发寒冷下来,老猫一等人去找乐子的热情似也被这寒气削弱了。 这一日,舱室之中,张崇身上平静的气息忽然强盛起来。他心室之中,三滴精血静静悬立,神识、法力、气血三道细流缓缓被其中一滴吸收,而后这一滴精血忽放一抹红光,转瞬即逝,一股圆满意味在其身上出现。张崇睁眼收功,平复体内气息。 “终于是将三滴精血修炼回来了,接下来便可开始增进修为,以期炼气圆满了。” 张崇走出舱室,来到甲板之上。 老何在甲板上放了个躺椅,现在正躺在上面小憩。张崇上来的动静扰醒了他,他起身打了个招呼。 “张道友出关了,是养好伤了吗?” “是啊,终于好了。如今该是要到年关了吧。” 老何:“是要到了。” 张崇转目看向陆上,未知吴织何日回返,水龙卷秘境几时开启。 “我去城中一趟,晚些时候回来。” 老何:“好嘞。” 秘境空间内新成熟了一批火纹草,张崇打算去城中的灵兽宫商行卖了,顺便再补充一批益气丹。 到得灵兽宫商行,掌柜却告诉他如今商行已经不再收购火纹草了。张崇询问何故,掌柜不欲多言,只说是因为黎南群岛的虫祸,而且由于事发突然,他们手里也是积压了大量火纹草没法处置。 既如此,张崇也只好离开。购置了几瓶益气丹之后,便回了黑鲨号。 ...... 半个月后,吴织回来了,而且带来了一个很是重要的消息。据平海宗内高人推断,水龙卷秘境当会在十月份的时候开启,留给张崇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吴织本该留在山门,等时候到了与平海宗的弟子一同由门内长辈带着去黎南天恶域,但是由于占斩鲸城出了变故,所以吴织主动请缨去相助驻守斩鲸城的李长老,等门内队伍路过时再一并前往。 黑鲨号拉起船锚,调转船头,往斩鲸城而去。此去也是为了将海船托付给李长老照看,免得吴织不在时被人惦记上。 第三十三章 引雷×犹豫 此去斩鲸城大约需要二十余日,张崇在征得吴织同意后便将引雷阵布置在甲板之上,开始修炼五行雷法中的一道乙木神雷。 四根分定引雷柱于四方立定每根高两丈七尺。一块法盘位在正中,呈正八面之形,宽三尺三寸,其核心嵌有离暗石和销阳金炼制的阴阳鱼。 张崇盘坐法盘之上,身前一枚引雷令徐徐转动,其上雷光湛湛,张崇气机与之相连。 五行雷法的修炼不止需要阵法相助,还需借助于天时。此刻大海之上,风急雨骤,天际乌云密布,正是修炼的好时辰。 老猫等人皆去了下层舱室之中,吴织则在船楼内安坐。 张崇默念口诀,伸手于引雷令上一指,打入一道法力,引动阵法。此一指打出后,只见四根分定引雷阵齐放青紫灵光,冲天而起,光柱高三十三丈。 须臾,天际传来一道雷霆,轰击在黑鲨号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雷鸣。 甲板之下,老猫独目几人正聚在一处推牌九,这一声乍响可是吓了他们一跳。船楼之内,吴织也看见了这一道雷霆,其中所蕴含的威力令人心惊,她忽然觉得张崇修炼雷法会害得黑鲨号上的人都给他陪葬。 不过好在这一道雷霆并没有结结实实的打在船身之上。高空之中,雷光四溢,这雷霆之力被四道光柱承接下来,而后分而吸收。 雷落之后,四道光柱缓缓下降,直至全数收敛回四根分定引雷柱之中。这些天雷之力狂暴无序,被张崇身下法盘收束在内。 张崇两掌下沉,收与腹间,然后开始将法盘中的雷霆之力吸入体内。 初时,张崇十分谨慎,所吸纳的雷力微乎其微,他感受着雷力经由经络传入丹田时的种种变化,而后依照五行雷法中所述,炼出一道乙木之气与雷力相合,化生出乙木神雷来。 此两股灵力在丹田中刚一触碰,立刻发生冲突,互相抵消,同时产生出碰撞余波,在气海中扩散。 张崇暗道:此法修炼果真是危险,若是吸收雷力稍多一些,只怕丹田非被炸个千疮百孔不可。 张崇再起法诀,自法盘中抽调一缕雷力出来,重复化生过程。一夜过去,张崇体内法力逐渐枯竭,他自身也是疲惫不堪,脑中微痛。他不得不停下来,服用些丹药调息。 法盘内雷力尚有不少存留,张崇以自己这般小心翼翼的修炼方式估计,当还可支持两三次修炼。 这一夜的收获近乎于无,张崇未能在丹田内修炼出半点乙木神雷来。依五行雷法中所述,要等修炼出一道完整的雷术之后,方才算是踏入了雷法第一层。 张崇虽然疲惫,但是返回房间之后却也不能休息,他取出一枚益气丹服下,开始入定修炼,增进修为。 如此过得二十余日后,黑鲨号抵达了斩鲸城。 吴织去了城中别府找李长老,张崇则打算回青沂市坊一趟。 城中通言馆的馆报生意似乎是越做越大了,城中随处可见他家寄售在各个店铺的馆报,张崇心觉通言馆的馆主当是一个经商的天才。 他随手买来几份近期的馆报,想了解一下城中最近有何大事发生。 几份馆报看下来,他发现最近几期的馆报都用了不小的篇幅来讲黎南虫祸一事,可见此事蔓延得有些严重。 有一篇文章提到有一种二阶灵草对身染血暝虫之人可谓是唯一解药,此灵草便是陨心草,城中李长老似乎已经开始着人研制陨心丹来遏制虫祸的蔓延了。文章下边则是各大商铺高价收购陨心草的消息。 修仙界但凡出点什么天灾人祸,除开平海宗这等居于一方霸主地位的宗门会为了维护地盘安定而出手平定之外,其它的大小势力基本都只有借机发财或是保全自身的想法。 张崇粗略看过,发现最末有一条消息,落款是一个自称枯竹老人的修士。消息内容也是收购陨心草,但其人开出的条件却是不止有灵石,还有上品法器、各类炼器材料,甚至筑基丹。 看到这里,张崇大为心动。他手中正有一颗陨心草,年份足够,就种在秘境空间之中,随时可以挖出来。 一颗筑基丹,若是十月水龙卷秘境一行自己未能筑基,那么这一枚筑基丹当可派上绝大用场。只需以筑基丹突破境界,如果成功,那便不需在炼气圆满境界空耗多年。以眼下无甚大用的二阶灵草换来一枚筑基丹,此可谓是绝佳的交易。 张崇将这枯竹老人所留下的地址记住,已是有了前去一试的打算。枯竹老人就住在城外灵脉中的一座洞府内。张崇意欲寻一家客栈,先把陨心草挖出来准备好。 手中馆报尚余一张未看,他粗略扫了几眼,便想将之收起。哪知又一则消息吸引了他的目光。 金蛟市坊修士全数沾染血暝虫,现已大半身亡,离其不远的青沂市坊中,估计沾染此虫者至少是十中有九。迄今为止,除依靠吞服陨心草外,还无有沾染血暝虫后能活过两月的修士出现,并为人所知。 张崇看罢此消息,心头不由一震。 王孝庭! 沾染者无陨心草必死无疑,张崇面色凝重,决定立刻赶回青沂。 张崇出城之后,取出飞剑便欲朝青沂市坊飞去,然而那则以筑基丹换取陨心草的消息又浮现在他眼前。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那里是斩鲸城开辟出来的洞府区,枯竹老人就住在那里。 王孝庭此前曾告知过张崇,他很快就会达到炼气圆满,准备到斩鲸城租用一处洞府筑基,也许他现在也在此中。 张崇估算日子,觉得有很大可能王孝庭如今已经筑基结束,正在哪个洞府里巩固境界。筑基丹难得一遇,不如先去枯竹老人那里看看,若是他已经换到了陨心草,那也不必纠结了。 水龙卷秘境对山岚海、东涯洲,对尤、黎两国的宗门和家族修士而言都是一次大机缘。各路炼气修士一定会涌入其中,其中不乏仅仅次于吴织之辈的高手。张崇虽有吴织相助,但最终能否得手七星宝莲莲子也就是在两可之间。 飞剑浮在一旁,张崇看着那片不如何高的山峦,犹豫起来...... 第三十四章 陆虹×象微 四日后,张崇回到了青沂市坊。 张崇修为渐高,再加上他全力赶路,所以只用了四天便回到了青沂市坊。他到底还是没去寻那枯竹老人。 张崇并未去往市坊之中,那里如今全是沾染了血暝虫之人,张崇哪敢轻易过去。 他直接飞至十载峰,来到十载洞府前口呼王孝庭之名。无人回答,没有半点反应。 他走近石门,伸手按在石门之上,感知起来。修士如要外出多日,常会在守护洞府的阵法外层留下一道口子,供友人留下留音符传递信息。 他自然是知道王孝庭阵法留口的变化轨迹的,此番感知过后,发现王孝庭果真不在洞府内。 他取出一张留音符,两指一夹,贴在唇下。 张崇施法收入己声,告知王孝庭他会在崇涯洞府停留一月,若是看到此符,马上来他洞府一见。一个月后,他便会前去斩鲸城,不日到黎南去一探水龙卷秘境。末了,他言:近来血暝虫肆虐各地,望他勿要自持筑基修为,失了谨慎之心。 张崇言罢,将留音符送入阵法外层,贴在石门上,掩去形迹。 他又考虑了片刻,而后再取了一张留音符出来。他会在自家洞府内留人守候,若是王孝庭不慎沾染虫祸,可去崇涯洞府外自报名号,便会有人打开阵法,交给他陨心草用以自救。 张崇将留音符放好之后,起身去了青沂市坊。他没有入内,身上有一层灵光隔绝内外,同时闭住了呼吸。 他远远看去,市坊内混乱不堪,不见活人。平海阁关门歇业,许多小铺子大门破损,街道上满是斗法痕迹。地上死尸不少,大多只可勉强辨认出是个人形。 张崇虽未曾亲眼见到,但是虫祸蔓延到市坊之时,人人自知难有生机,不顾一切的混乱场景却能想象一二。 他不敢多待,折身回了自家洞府。大门之上,张崇看到了一张留音符。 他摘下来,激发其中留音。 “张崇,我将去斩鲸城中闭关,突破筑基......” 张崇听完留言,心中不尤安心了一些。 转眼一个月过去,王孝庭并未来访。张崇这一个月来一直在洞府内修炼,未曾外出。如今一个月已过,他也该去斩鲸城了。 他在秘境空间中的陨心草身上取了三片叶子下来,用能保存生机的玉盒装好,留在了洞府之内。这三片叶子足矣救下三个被血暝虫沾染的修士。 墨卉萍萍被他留在洞府之内,着她等候王孝庭到来。阵法如何操控,张崇也已然传授给她了。之所以选择留下她,而不是扎泽贺,这乃是因为张崇觉得她十分关心她儿子,甚至关心她儿子的性命安危更甚于自己。而扎泽贺嘛,似乎就差了一些。这令张崇在扎泽贺和她之间选择了她。 梨生和两只虎斑山猫被张崇送进了秘境空间之中,他接下来需要全心准备秘境之行,不欲分心。 吴织与她同门一起在斩鲸城内寻找被血暝虫沾染之人,将之囚住,免得祸害更多人。 陨心草尚在研制之中,不过就算将丹方完善好了,也必然是供不应求的。陨心草为二阶灵草,至少也要数十年方可长成入药,那么陨心丹必然是价值不菲。 张崇也不可能独自驾驶黑鲨号到远海去修炼乙木神雷,故而只好租住了一座洞府,暂居城外灵脉。 散修的短处就在这里体现出来了。修炼乙木神雷异象不小,若是拿给宗门弟子,或是家族子弟,只需在自家灵脉中寻一个地方修炼即可。但是对张崇而言,只能找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去修炼,以免落雷异象招来许多人前来窥伺。 如此过几十天,一个令张崇心凉的消息传来了。 平海宗不再允许来自黎南的海船靠岸,自海上来的修士也需要接受检验,只有确定没有沾染血暝虫的修士方可入城。这意味石家的天星号不会再在两地间往来,张崇不能乘天星号前去黎南了。 张崇偶尔外出,买几份馆报来看。在这局势紧张的的时候,通言馆的生意是越发好做了。 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平海宗金丹长老齐臻亲赴天恶域探查虫祸起因,在天恶岛上擒住一名金丹修士,三个筑基修士,另有许多筑基散修为其所杀。 依据通言馆馆主的推测,这个金丹修士便是罪魁祸首无疑。此前他在天恶域大肆散出灵石,雇佣修士做事,这便是极大疑点。 之所以此四人得以活命,被齐臻活捉回去,乃是因为此四人出身灵兽宫,乃是其门内三大元婴真人之一象微真人的弟子。其中金丹修士名为陆虹,另外三人是他师弟,未知名号为何。 此消息传出,黎南修士无不对陆虹谩骂不止,诅咒之言铺天盖地。斩鲸城内也是议论纷纷,都希望平海宗将此四人斩了。但是此四人有元婴真人作为依仗,平海宗估计不愿与之结仇,当时没直接斩杀此辈,过后估计也不会伤他们性命。 在陆虹被抓的第二日,东涯洲外的一片海域,无人见得之高空,象微真人在此与一人见面。 他所见之人身高八尺,气息如擎天之岳,象微与他差不多高,相对而立,竟有一种渺小之感。 二人同为元婴,但象微辈分差了些,加上理亏在前,故而执晚辈礼。 “离岳真人有礼。我那四个不争气的徒儿给贵派填麻烦了,在下特来请罪。” 象微语气平淡,虽在请罪,姿态却是不低。 离岳面容苍老,许是寿元不多,但其一双目中,神光内藏,只有高深境界外显出来的浩渺深远,如渊似海,岂有浑浊之像? “我闻你那叫陆虹的弟子手笔不小,想是你在背后支持。那虫子当是你在自创什么东西,未知可有收获?” 象微也懒得说什么不知手下弟子目的的假话,直接承认了,他回答:“小有所得。” “予老夫一观。” 离岳的语气并无什么变化,但象微分明听出了命令的意味,他心中微怒。虽然离岳修为远高于他,但大家同是元婴修为,你个要入土的老朽,居然如此呼喝! 象微暗道:且让你瞧瞧厉害。 “真人小心了!” 他大袖一挥,放出一团黑雾,朝离岳涌去。 离岳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不屑,他口吐一字: “禁!” 黑雾立时被天地灵气禁锢住,象微神识一凝,他发觉此表象之下还有变化。不等他细观,离岳再吐一字: “去!” 黑雾倒转回去,其势比之前猛烈十倍不止。 象微猛拍一掌,一只灵力化聚的蟾蜍自他体内跃出来,大口一张将黑雾全数吞下。然则蟾蜍吞下黑雾之后,全身膨胀开来,忽而爆裂。 爆开的黑雾裹住象微,一声鸦叫响起,雾中飞出一只火鸦,回身张口一吐,炽烈火焰涌出,将黑雾烧了个干净。 象微一个抱拳,言到:“真人修为高深,在下佩服。” 二人不过稍作演法,不曾真正动手,但是象微察觉体内变化,脸色微变,似乎吃了大亏。 “还望真人放了我那几个徒弟,改日会有人送上赔礼,在下告辞。” 象微回宗。 离岳在原处停留了一会儿,脸上千载岁月留下的痕迹亦可视为智慧的积累。 无人知道其人所思,但见一阵风过,已是不见其人踪迹。 第三十五章 左戈莲 平海宗不再允许天星号入港,张崇为此十分苦恼,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吴织近来一直在外,不止是在城内监察,还需去周边地域巡视。无忧阁和斩鲸别府都找不到她。 幸好,今日馆报上的一条消息给了张崇一个主意。他早早结束了今日的修炼,来到斩鲸城。 城门外,一张由城主府贴出的告示印证了他的想法。 告示上言:除开陨心草以及正在研制中的陨心丹外,以别样手段演化出的类似陨心草之毒的效用也有一定可能杀死修士体内的血暝虫。城主府受斩鲸别府李长老之令,雇佣修士前去城主府一试,不拘修为,不论出身。 张崇曾得到一本毒物真解,并且修炼了其中一门名为“凝毒成煞”的法术。他现今丹田之中还有九道蛛煞和九道陨心煞。 若是将这道法术呈递给平海宗,再借机要求平海宗去黎南的时候带自己一程,这个要求对平海宗来说应该只是小事一桩,当有一定机会答应他。怕就怕平海宗内有相似法术,不差他这一道。 走入斩鲸城内,张崇发现此间萧条了不少,行人较往日少了许多。多日不曾来到城内,城中的疫情似乎变得严重起来了。 他暗暗在身外凝聚出一层灵光,虽然他听闻血暝虫是依靠修士死后溢散出来的葬灵雾传播虫卵,但是小心些总是没错。 世间之事,大凡主动去求的一方总是天然出于劣势。张崇有求于平海宗,但是却不想急急跑过去献宝。他固然急,可平海宗也有自己急的地方。我去找他,不如让他来找我。 张崇思量一番,通言馆当是自己最好的一个选择了,去馆报上发出一则消息,如能坐等鲤鱼上门是最好不过了。 通言馆会收多少灵石尚且还不得而知,这也不是最紧要的事情。张崇当下有一事急待求证,那便是这陨心煞是否有灭杀血暝虫之效,如果不行,或者是收效甚微,那张崇的所有设想都是水中月、镜中花而已。 张崇心中千头万绪,脚下便也颇慢。忽然,一阵嘈杂之声传入张崇耳中,他往周围一看,见左侧上空有一队修士飞过。 斩鲸城内禁止飞行,张崇看他们十分统一的平海宗法袍,已是明白了这队人的来历。 他们在张崇身后不远处停留下来,围住了一处二层阁楼。 为首的是两名筑基修士,带着九名炼气弟子。 两筑基修士一男一女,当空而立。其中领头女修吸引了张崇及周围旁人的目光。 其人浑身上下不见任何饰品,也不见有什么脂粉妆容,长发自然披散。一眼看去,不见任何妩媚娇弱的仙子模样。 她生得不如何漂亮,若不是长久修炼,肉身肌肤有灵气滋润,只怕她在凡人中还会被归于丑妇一流。 不过此时包括张崇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她的美丑,因为她一身坚毅气质足以掩盖任何美丑之辨。 只见她五指旋握成拳,举起,然后凌空砸下。 蕴含着沛然之力的拳头轰然打出,真元涌出,凝聚成一个极为凝实,水桶大小的水蓝色拳头。那阁楼被这真元凝聚的拳头一击,顿时崩毁,垮塌为一片废墟。 有人惊叫:“筑基后期!” 左戈莲修有平海宗八脉正录之一的天心纳海诀,这一招倾海拳不过是她随手一击罢了。 废墟之中,四个灰头土脸的炼气修士推开砖石、梁木,钻了出来。 空中,左戈莲:“束手就擒,或者死!” 其中一人抱拳道:“前辈,我等沾染虫祸已是不幸,前辈何苦赶尽杀绝呢?” “你等几人待在城里便是祸源,随我走,或许陨心丹研制出来之后还有你等活命机会。” 地上四人岂会愿意?之前被平海宗带走的人没一个再出现在城中的,他们四人当下取了各自法器出来,他们的立场不言自明。 左戈莲:“自寻死路!” 看到这里,张崇高呼一声,“且慢动手!” 他运起轻身术两个起落来到阁楼废墟前。 张崇:“前辈,在下或许能为这四人解除血暝虫,可否容在下一试?” 左戈莲朝身边师弟略以示意,那名筑基男修便拿出一件镜子模样的法器,放出一道清光朝张崇照来。 几息之后,男修言到:“师姐,他没问题。” 左戈莲自空中飞下来,落在张崇面前。 “你有陨心草?” 张崇:“没有,但是在下有一手段可以拟化陨心草之毒,或许有效。既然没有陨心草就是必死之局,容在下一试又有何妨?” “不想修仙界中还有阁下这种急公好义之人,你目的何在?” 左戈莲直视张崇双眼,似要挖出张崇心底秘密。 张崇坦然面对,并不回避,他言:“非是急公好义,各有所需而已。” 一息之后,左戈莲收回目光,口吐一字,“好”。 张崇调整了一下呼吸,面对此等修为高深之人,即便对面未曾刻意显露气息,他也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 他转身看向那四个倒霉修士。 “哪位道友愿意一试?” 适才回话的那个修士闻言,立马将法器收了,跑过来连说愿意。他也知面对左戈莲,动手的下场就是死路一条,如今张崇又给出了一个选择,他自然是愿意了。 张崇让他盘坐地上,说:“放松心神,不要反抗,我会将我的法力渡送到你的经络之中,你要压制自身法力,不要有丝毫抗拒。” 那人听了,又犹豫起来。虽然看起来如今张崇是他们四个的唯一生机所在,但是容纳他人异气入体,这可是...... 那人心中念头还没转过几下,张崇忽见一道水蓝真元击中了那人脑袋。他中这一下,当即倒地不起,不过气息犹在,显然只是晕倒,并不是死了。 左戈莲收回手指,言到:“继续”。 张崇心道:这位可真是注重效率。若是自己最后失败,却不知她又会如何对待自己。 第三十六章 袁玉俭 他蹲下来,一边将神识汇聚到昏迷修士体内,一边言到:“我听闻血暝虫在最终发作之前都是藏身于修士血液脉络之内,陨心草之毒也是由血脉传播到心脏,再加上毒性奇特,故而能达到以毒攻毒之效。在下的法子与此类同。” 张崇自丹田中调出一道陨心煞,手托其人右掌,将煞气渡送到他的列缺脉中。 此时,又一道神识探入了昏迷修士的身体之中。这一道神识威势不显,凝炼而又强悍。张崇心知,这当是左戈莲的神识。 他无力分心他顾,全部的心神都用来操控这一道陨心煞。 陨心煞经由列缺脉进入右手肝木经之后,张崇心知第一处关键来了。 列缺、肝木均是真元、法力运行之经络,而非血液流动的脉络,接下来的关键在于使煞气破开经络,钻到血脉中去。 张崇今日才有此设想,第一次尝试,是成是败很难讲。 以张崇自身十分普通的炼气期神识强度是无法发现藏于血脉壁中的血暝虫的,故而他控制着煞气在其人右手血脉中停留,然后等待。 没错,终究是时间太短,接下来该如何办张崇也是没想好,走到这一步,接下来就只有静观其变了。 过了一会,张崇神识之中还是没有发现异状,他倒是注意到另一件事。 他的操纵之力显然还是有待提高,这一道煞气在血脉之中留驻,同时却有丝丝缕缕的煞气脱离出去,流窜到昏迷修士的体内各处。 张崇无力掌控,只能等溢散出去的煞气的量可能危及此人性命之前将煞气抽出来了,免得人没救了,反而提前将他毒死了。 过得两刻钟后,围观修士议论纷纷,他们大多不看好张崇。 张崇心中也是紧张,他暗叹自己修为终究只有炼气九层,神识之力到底不强,无法观察入微。张崇之前也是没想到,自己虽然可以尝试灭杀血暝虫,但是结果如何他却无法观察到。 左戈莲忽然开口说话,“好了,将你的法力收回来吧。” 张崇也是发现,再继续下去的话,此人怕是就要死于陨心煞了。 左戈莲:“此法确有效果,随我去城主府一趟吧。” 那三个身染血暝虫的修士见此,也是放弃抵抗,任由左戈莲带来的弟子将他们擒了。 一路无言,众人来到城主府中。 张崇被左戈莲带着见到了斩鲸城的城主,袁玉俭。袁玉俭年纪很大,修为也是筑基后期,论起辈分来乃是左戈莲的师叔。 “戈莲,这就是你说的解决之法?” “是。” 两位前辈目光转来,张崇只觉如芒刺在背,里里外外全无秘密可言。他先行一礼,而后手抚乾坤袋,取出毒物真解。 袁玉俭接过张崇递来的毒物真解,翻开来看。 张崇:“我所用的法术,凝毒成煞,就录在此书最后。我以陨心草修炼出了陨心之煞,凭此煞气或可解决血暝虫之祸。” 袁玉俭很快看完,将书合上,还给了张崇。 “此法只能用活的陨心草,而且还会损伤药性,不可操之过急,费时颇久,是也不是?” 张崇回答:“前辈慧眼。” “此法用处没你想的那么大,陨心草没有哪家大量种植,山门之中也没有几株,又是二阶灵草......” 张崇:“这......” “你这道法术我收下了,有何要求,说罢。” 张崇:“前辈快人快语,晚辈便直言了。石家的海船不再往来两地,故而我想随贵宗弟子一同前去黎南天恶域。” “你也想去秘境?” “不怕前辈笑话,晚辈确有此意。” 袁玉俭并不奇怪,他言到:“秘境之事另有门内长老安排,我做不了主,只凭你这一道法术我也不可能让门中为你破例。提些别的要求吧,灵石、法器皆可。” 张崇心下失望,却未曾失了礼数,他回答:“晚辈别无所求,既然未能帮上什么忙,那晚辈就告辞了。” “也罢”,袁玉俭转头对身旁随侍弟子言到:“取一千灵石予他,送他出去吧。” “是。” 张崇离开厅堂之后,袁玉俭对坐在一旁的左戈莲说:“戈莲,我稍后把那凝毒成煞法术写下一份,你去找些弟子修炼吧。对外收购活的陨心草,聊胜于无。” “是。” “吴织现在在哪?” “吴师妹?她现在应该是在沂北郡。” “让她回来吧,就说水龙卷秘境即将开启,不宜在外,以免错过宗门队伍。李长老待她固然有恩,但也不急于此时报答。” “是。” ...... 那个昏迷修士醒来之后,发现不止自己身上的血暝虫之患没有解决,反而还多出了许多毒煞在其血脉中流窜。 张崇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倒霉修士,他出了城主府之后,可谓万分失望,有些意冷。 平海宗这条路走不通,那该怎么办?黑鲨号勉强也有远航的资质,但是没有筑基修士随船护卫,如何能跨过几万里海域,到达黎南群岛。 张崇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索性来到通言馆,找到馆内修士,言明想要发布一则消息。 接待他之人乃是辛红,张崇此前曾与通言馆的几人见过面,此时再见,其人已经是筑基修士。辛红似乎并未认出张崇来,大概了解张崇需要发布的内容之后,开价五百灵石。 张崇不过就是发布几句话而已,占不了馆报上多大的地方,但却需要支付五百灵石。这通言馆的灵石来得可真是容易。 谈妥之后,辛红告知他这则消息会在三日后发出,欢迎他下次再光顾。 张崇支付灵石后,离开了此地,返回他租用的洞府修炼。 过得三日,一则消息登上了通言馆报,内容为: “现有一道法术或可解决血暝虫之扰,但需成熟且存活之陨心草方可修炼成功。法术持者因故需要于十月之前赶赴至黎南天恶域,有意者可寻来详谈。另:本人亦愿以灵石换取前往天恶域之法。” 下附张崇现居洞府地址。 落款:孙觉。 第三十七章 沂南孙家 消息发出去之后,来交易的人没有,偷偷找他解决体内血暝虫之患的修士倒是不少。 张崇也只得一次次表明自己并无此能力,若是来人是筑基修士,他索性连洞府都不出,都是隔着阵法将其打发走。 眼见十多天过去,还没有寻到去往黎南群岛的办法,张崇越发担忧起来。 这一日,又一名修士找上门来,张崇只好中断修行,出来与他一见。方见其人,他忽觉来人有些眼熟,当下回忆了一番,想起此人正是吴织带领他们剿灭巨足盗时遇到的孙家筑基前辈,孙观宇。 “原来是孙前辈”,张崇打开洞府阵法,行了一礼,说:“前辈里面请。” 孙观宇眯眼瞧了一下,想起来了。 孙观宇:“原来是你,能够再遇小友,可见你与我孙家自有一份因果缘分。” 二人入得洞府房间,二人落座。 张崇亲自煮起灵茶,并询问起孙观宇的来意,若是他也是为解决自己或某位族人身上的血暝虫而来,张崇也只好浪费点时间与他分说清楚,让他离开了。 好在,孙观宇一开口便给张崇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老夫此来是为了小友手里的那道法术,若是果真有用的话,我孙家自会将阁下带到黎南。” 张崇一喜,稍稍挑眉。 “我手里的法术曾经在斩鲸城内当众施展,确实有一定效果,当时平海宗的左戈莲前辈也是在场。” 孙观宇:“这一点我之前已是知晓,小友似乎曾去过一次城主府,未知可曾将手里法术交予袁城主。” 张崇顿了一下,明白这孙观宇当是经过了一番调查才来的。既如此,他便也不必掩饰什么,实话实说便是。 张崇:“确曾交予袁城主,然则城主以为此法等同鸡肋,故而予我些灵石便将我打发了。” 孙观宇:“未知此法缺陷何在?” “两点,修炼法术大多耗时,此法也不例外;再就是我曾在馆报上说的,需要陨心草方可修炼,还需是活的。” 孙观宇捋了捋胡须,沉思片刻,“小友可否为老夫施展出来,容我查看。” “自无不可,前辈请看好”,张崇后退两步,翻手调出一道陨心毒煞,使之聚在手掌,并不激发出去。 孙观宇看了两眼,而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玉瓶。他打开瓶盖,瓶口处尚还有一道禁制封存。张崇看去,见瓶中装着稀薄的红色雾气,他当即有所猜测。 “这莫非就是传闻中的葬灵雾?” “不错。我这便打开封口禁制,你将煞气注入瓶内。” 张崇谨慎起来,体表泛起灵光。 孙观宇也是给自己施了一层护身灵光,然后他手在瓶口一抹,便将禁制解开了。 张崇伸手过去,将一团毒煞送入其中。孙观宇待张崇收手回去后,立刻重新布下一层禁制,封住瓶口。 二人目光均是看向玉瓶,其中黑红二气夹杂,只见没过多久,瓶内红色雾气渐渐染上了一层黑色,然后落到瓶底。待到其中只余黑色煞气之时,瓶底已是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黑色粉末。 孙观宇见此,心下一喜。张崇见了,也是暗自一振。 以炼气修士的神识是难以分辨出血暝虫之卵的,但是这瓶内虫卵成千上万,汇集在一起,张崇只凭肉眼便可直观地看到毒煞生效,这不止令张崇多了几分底气,也可见得孙家准备之充分,谋求交易之诚意。 孙观宇双掌一合,道了声“好”。 张崇不尤想起,他手里的陨心草也是在一次交易会上,从孙家的一个小女娃身上得来的。 孙家药园之中,年份足够的陨心草足有四五十株。本次人祸来势汹汹,黎南诸岛修士苦不堪言,但在孙家家主而言,此可谓是天赐良机,予他孙家一个大好的发财良机。 即便孙家只是将这些陨心草高价卖了,那也是一笔数目不小的灵石,然则除开卖给城主府几株用以表示孙家对宗门的支持之外,其余陨心草都被孙家严严实实地藏在药园之中。 城主府的陨心丹尚在研制当中,待丹方完善好之后,由于没有足够灵药,平海宗势必要将丹方拿给各个势力,借力解决血暝虫之祸。到时候,孙家自是可以炼丹售卖,所赚灵石数目更是要多上十倍不止。 与此同时,孙家自己也在研制陨心丹,还有寻找一些其它法门,张崇便是因此进入了孙家的视线之中。 孙观宇已然决定要将“凝毒成煞”拿到手,当下便也不饶弯子,跟张崇商量起来。 “小友是叫孙觉吧,说来你我也是本家。” 张崇一个拱手,言到:“实不相瞒,其实在下姓张,单名一个崇字,孙觉之名不过是在下随意取的假名,还请前辈赎罪。” “呃......倒也无妨,修行之人,有些谨慎之心也是好事。” “张小友只求去往黎南群岛,想来也是为了那水龙卷秘境吧。” “是的。” “呵呵,此次东涯洲不止是平海宗会派遣弟子前去,我等附庸家族中也有不少后辈会乘海船前去,族里也会派遣筑基修士随行。我孙家的鸢尾号也会前去,到时可以安排小友一同前往。” 张崇:“如此说来,便先谢过前辈。” 孙观宇抬手摇了几下,说:“慢来,我还有两件事要跟你说清楚。你我两方需要签订一份约书,这道法术你不能再传授给其他人;再就是,你需指点我族中子弟修炼此法。” “张崇沉吟片刻,回答:“约书倒是无妨,只是在下需要全心修炼,只怕没有多少时间指点他人。” “也不需多少时间,每日半个时辰也就足够了。” “那,行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会带着拟好的约书前来,同时也会将小友带到我孙家去。” “好。前辈,我明日可能会寻一同道前来做个见证,不知可否?” 孙观宇:“谁?” “吴织,但在下还不知道她此刻是否在城内。” 孙观宇大有深意的看了张崇一眼,言到:“吴织乃是门中真传,邀她来做个见证自然是极好,老夫没有意见。倒是小友,似与她交情不浅啊。” 张崇从容地喝了口茶,言到:“倒也算不上交情多好,只是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易而已。” 孙观宇转起念头,考虑起面前之炼气修士的分量来。他顺手端起灵茶,喝了一口。 咦?味道倒是挺好。 “小友这是什么茶?滋味颇佳啊。” “寻常云雾茶而已,不过在下添了些灵蜜。” “添得好,别有一番滋味不说,灵气也浓郁了不少。” “前辈若是喜欢,在下可以送些给前辈。” “不必了,灵茶明日再品吧,老夫告辞。” 第三十八章 炼气圆满 将孙观宇送出洞府之后,张崇也决定去城内一行。 进城之后,张崇先去平海阁将身上的全部灵石换成了益气丹,然后去了一趟斩鲸别府。吴织不在此处,但好消息是,吴织已经回到了城中。 张崇略一思量,觉得吴织多半是在无忧阁中。她将黑鲨号暂时交托给李长老照看之后,老猫等人便被她安排在无忧阁中。 张崇来到无忧阁,见店门大开,便直接走了进去。 在前面看店之人乃是小八。 “小八,你家船主在吗?” 小八见是张崇,回答:“原来是张道友啊,船主在后边呢。” 张崇来到后院,找到了吴织,直接表明来意。 吴织听罢,冷笑一声,“孙家!守着大量陨心草不愿交予城主府,没想到找上你了。” “你早就知道孙家有大量陨心草?” 吴织:“猜测而已,对宗门、对长老而言,只要能研制出丹药解决虫祸,谁去炼丹,谁去赚灵石都不重要。所以城主也没在意孙家的心思。” 她接着说:“明天我会去的,见证一下这孙家吃馒头是怎么个吃法。” 张崇一礼,“那就谢过吴道友了。” “客气,举手之劳而已,道友如能筑基,我便多得一个同道,自然是要助你的。再说你我之间,可谓互有助益,也就不必言一个谢字了。” 这里谈妥之后,张崇虽然修炼时间紧迫,但也还是留下闲聊了几句,问一问吴织近来之事方才离开。 次日,吴织应约而至,张崇倒了杯灵茶予她,二人谈起此次秘境之行。 没过一会儿,孙观宇也到了。 张崇将他迎进房间之后,他见吴织坐在一旁,心下猜测起二人关系。 吴织在宗门内地位颇高,然则此时修为尚低,故而先行起身,执晚辈礼。孙观宇连称两声不敢,而后言到:“坐吧。” 他将约书拿出来,递给张崇。 张崇接过,见这约书乃是以是一种妖兽皮制成。他细读条款,很快看罢,然后递给身边的吴织。 约书上主要提到四条: 一是张崇将凝毒成煞法术交给孙家之后,不能再将此法传授给任何人: 二是张崇负有为孙家子弟指点法术修炼的职责,不可推卸; 三是孙家承诺会将张崇安排到鸢尾号上,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他的安全。 最后就是保密要求,要求张崇不能将交易泄露给旁人。 此种约书以道心起誓,约束力可大可小,但一般而言,比起魂血起誓来说约束力差了很多,故而具体条款也不需要制定得多么细致。 张崇没什么意见,所以便与孙观宇先后起誓,然后在约书上打入自家的灵力印记,达成交易。 孙家乃是强势方,所以由张崇将约书收起。他收好约书之后,取出了自己提前抄录好的凝毒成煞口诀,交给孙观宇。 这些事都是在吴织的见证下达成,对孙家而言,“吴织在场”这一点,远比约书来得更有束缚力。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那也该是分别之时了。 孙观宇早已安排妥当,今日便可带张崇回孙家去。洞府之外,吴织请孙观宇稍待片刻,她有几句话要说予张崇一听。 说予张崇听,做给孙家看。 “张崇,孙家海船当会在八月中旬出发,比宗内队伍要早很多,也会提前一些时日到达。你到了之后安心等待即可,秘境开启之前我会通过玉符和你联系。” 张崇:“道友保重,黎南再见。” 二人互行一礼,而后分别。 孙观宇取了一条飞舟出来,张崇踏上,往沂南郡孙家驻地飞去。 时至傍晚,飞舟抵达了清幽山。 孙观宇给张崇安排了一间厢房。 张崇安稳修炼了几天之后,孙观宇找到他,告诉他孙家已经选出了十来个修士,要他抽时间去指点一二。 张崇见到人后,发现这十来人皆是炼气七层修为,年级都不小,有几个已经是年过花甲了。他对此也不在意,每日抽出点时间讲讲他之前修炼凝毒成煞的经过之后就回去修炼了。 时间实在是紧迫,不得已之下,张崇决定把本该五日一服的益气丹改为三日一服。如此一来,修炼速度大增,但是根基越发虚浮,法力难言精纯,体内更是药力堆积,浪费不说,也埋下了一个小隐患。 ...... 转眼来到八月中旬,张崇离炼气圆满已经很近了。他指点的那些修士也已经先后把凝毒成煞法术掌握了,正在琢磨一个切实可行的为修士治疗虫患,赚取灵石的流程。 八月十六,斩鲸码头。 四艘海船并排停靠在海面上,其中便有孙家的鸢尾号。 东涯洲西部三郡的四个家族相约一同前往黎南群岛,定在今日出发。 漠缘郡的雷家海船最大,号为“扶摇”;沂北郡胡家的金鳞号船身华丽,以金纹龙鳞之形装饰;李家与孙家同处沂南郡,他家的元枭号与孙家的鸢尾号同样形制,只在头尾两处稍有不同。 四艘海船均是客船,船上每个人都有一处客舱,虽说大小不一,但总不至于如在天星号上一般只能呆在甲板上,不避风雨。 张崇终日待在自己的舱房里修炼,即便是船上十天一供的吃食都是等人给他送到客舱里。 终于,在九月初三这天,张崇达到了炼气圆满之境界。 收功之时,张崇没有什么喜意,他盘坐在床上内视良久,最终睁开眼睛。 法力驳杂,也不深厚。体内药力堆积,急需炼化。修为略显虚浮,隐有不稳之象。 无论是在山岚秘境中浑浑噩噩修炼时,还是从那里出来之后,张崇此前每次突破境界都可谓是水到渠成。 但是这次,张崇明显感觉到自己急促修炼之下,这练气圆满境界根本没给他带来足够大的提升。 不过好在,他只是在这最后一步操之过急了,并不会有大的妨碍,张崇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接下来,张崇还是把自己关在客舱里,炼化药力,打磨法力,尽量补救。虽然几天时间也难什么大用,但总好过于无。 四艘海船一路上只遇到了些一阶妖兽滋扰,没遇到什么大的阻碍。在东涯与黎南之间的宽广海域之中,二阶妖兽绝然不少,但是它们多在深海之中藏着,轻易不会露面。 喜欢出来作乱的妖兽都被杀干净了。 九月十三,四艘海船抵达了黎南群岛,然后一路不停的往天恶域而去。 一路上海船极多,争斗自然也少不了,不过没人希望在秘境即将开启的时候节外生枝,故而都有所克制。 那些的散修和小家族眼见各方到来,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秘境何时开启,但也能意识到时机已至,纷纷闻风而动。 鸢尾号来到天恶域外围之后,张崇也是常常来到甲板之上,偶尔与孙家的子弟交谈几句,互相认识一下。 大家都等待着某个时刻,等着水龙卷异象出现...... 第三十九章 金之域 时间一天天过去,聚集在天恶域的修士越来越多,各式海船星罗棋布,周遭海域上的大小岛屿也被人占据。鸢尾号在这里可谓普通至极。 雷、胡、孙、李四家的海船相隔不远,在其附近是迟他们两日抵达的齐、左、苏三家海船。 此时的天恶域看似杂乱,实则也有一些规律暗藏其中。便如鸢尾号这七艘来自东涯洲的海船相距不远,来自不尤、黎两国的修士也是聚在一起。除此三方之外,黎南群岛本地的家族也是各自与亲近家族聚拢一处。 至于那些无甚根底之人,都远远避开此四方修士聚集之区域,各自在外围寻了地方落足。 风轻浪缓,直到十月初三,正午时分。 云空之间忽然出现一道阴影,在海上万千修士的注目中渐渐放大,然后显出实际形貌来。那是一条长有五、六十丈的游天鲸。 游天鲸徐徐落下,降到海面之上。它巨大的体型往海面下一沉,立时掀起一阵波涛,涌过鸢尾号时,冲撞得海船微微摇晃了两下。 游天鲸背上,此行带队的金丹长老立于最前。其中一人面庞似刀劈斧凿,浓眉大眼,乍看之下,几如凡俗国度里的百战将军。另一长老面若凝霜,是个女修。二人身后则是平海宗的后辈弟子。 吴织在外门的地位相当于首席弟子,虽然平海宗外门并没有设立此位,但于炼气弟子而言,吴织即为大师姐。 近百名炼气期弟子都盘坐在游天鲸背上,吴织坐于众人之前。在她前面,还盘坐着几个筑基期的师兄、师姐。 孙家等附庸家族见主宗到了,孙观宇等四个护持后辈而来筑基修士自是要前去见礼的。不远处,苏、齐、左三家的筑基修士也是去了游天鲸上,见过门内长老。 张崇拿出玉符,见其上灵气波动起来,同时散发出一股暖意,知是吴织在通知他准备好。 过不多时,一声鹰嗥自天际传来。 一只四翼天鹏飞至此间,此兽体型只比平海宗的游天鲸略小些许。它在空中巡弋两圈之后,当即往远处一个较大的岛屿落去。三阶妖兽,其势巍然,此刻不讲道理,滑翔而下。 岛上本有十来个修士占据,此刻四翼天鹏落下,他们哪敢逗留,急忙离开。有一两个反应慢的,被妖兽下落裹挟的气流打落到水中,浑身湿透,好不狼狈。 这十来个修士吞下耻辱,麻利地另寻落脚之地去了。 待到妖禽落稳,众人方才看清。此兽生有四足四翅,鹰首而羽身。这一头四翼天鹏经由灵兽宫养育长大,一颗脑袋异常的小,但同时也十分听话,就是命令它拿爪子把自己的头拧下来,它也是不会犹豫。 一路飞来,四翼天鹏似乎十分疲惫,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休息。 在其背上,带队的是两个金丹修士,带着一众炼气期弟子。那两个金丹修士向游天鲸看来,见到是谁带队之后,微微有些惊讶,互看一眼,不明此中究竟。 近来两家的关系有些紧张,但大家既然见面,总也是要寒暄几句。 又过不久,一艘云舟渡空而来,正是剑音门之人。 对张崇而言,三家到齐,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可视为秘境即将开启之兆。 剑音门的两位金丹一男一女。云舟高踞天空,不曾落下来,张崇等人一时也无法见到剑音门弟子真容。 忽而,平静的海面上忽起一个个旋涡,随即扩大,升起接天连地的水龙卷。此时,张崇看向手中玉符,其上又是传来了波动。 水龙卷越来越粗壮,直至某一瞬,八道龙卷稳定下来,内里放出淡淡光华。不只是张崇、吴织,即便是筑基多年的修士也分辨不出此八道龙卷有何不同之处。 却见那些散修和小家族修士,当下也不做什么分辨,纷纷动身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道龙卷冲去。 游天鲸上,金丹女修目扫八方,探得这八道龙卷门户所通往的地方。 她轻启霜唇,“前方门户为土,再往远的一道为木。” 她此言一出,本已跃跃欲试的弟子中当即走出不少,架起飞行法器便往那两处门户飞去。 “偏左为水属,左侧最近的门户为雷属,右侧为金。” 吴织听到这里,当即站起,同时往手中玉符送入一道法力,然后朝右边两里之外的龙卷飞去。 张崇一直注意着游天鲸上的动静,见得其人出现,当下立刻取出飞剑,跟了上去,在平海宗弟子之后飞入了水龙卷之中。 张崇只觉眼前光华流转,看不分明,而后空间一转,到得一片沙漠之中。入目全为黄沙,一根根石柱伫立其间,有些小如竹笋,有些大如象足。 张崇按了按额头,缓解空间转换带来的眩晕之感。他环顾四周,暗道:看来这里便是金之域了。 秘境之中分九域,外围是以五行三异这八种灵气属性代表的八块试炼地域,核心之地则为中型灵脉灵眼所在,七星宝莲生长之地。 张崇将飞剑从沙子里捡起来,收入乾坤袋中。他背后双翼一展,尝试飞起,但是脚尖离地一丈之后,便觉一股难以抵御的压迫之力自上方压下来。他收起风翼遁法,明白秘境之中的确是不允许纵空飞行的。 张崇此前曾在水龙卷秘境奇闻中了解过此间景象,又曾和吴织有过交流,故而对不能飞遁这一点其实早有了解。 张崇的目标是中域的七星宝莲,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与吴织会和。与她合力,金之域的后半段会顺畅许多。 张崇拿出玉符,注入法力观察了一下,发现吴织离他还是有些距离,根据二人此前计议,张崇决定一边往中域赶,一边朝吴织靠拢。 他运起轻身术,找准方向,一路急行而去。 片刻之后,张崇遇到了两只纯以金灵气化生出来的金狼。此二狼修为大致等同于人修的炼气三层至五层之间,并不能对张崇造成多少妨碍。 这两只金狼原本站在一根粗大石柱的顶部,见张崇出现,它们前肢一屈,便要飞扑下来。 张崇为了节省法力,选择用定冥剑解决这两只金狼。但见此二狼扑来,张崇运起飞剑,左右劈砍两下,将二兽砍翻在地。 二狼各失一爪,却不消散,而是奋起残躯,继续朝张崇扑去。狼爪金光熠熠,极为锋利,张崇飞身后退,打出一条苍龙。 青色苍龙双爪齐出,将二狼扣住,然后使力一捏,便将之捏爆了。 金狼消散之后,留下两团精纯灵气。对修炼了金属功法的修士而言,这两团灵气妙用不少,但是对张崇而言,全无用处。 张崇挥手将飘在空中的两团灵气驱散,继续赶路。 第四十章 灵兽宫弟子 金之域。 越往中域的方向走,四周的石柱就越发的高大起来。时不时出现的兽灵也不再止于豺狼之形,各种异兽层出不穷,实力也越发强悍起来,这令张崇前进的速度大为减缓。 张崇摸出怀中玉符看了一眼,他与吴织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又行片刻,一根高有十多丈,四五人环抱之粗的石柱出现在张崇面前。 如此高大的石柱,张崇倒还是第一次在此间见到。依照他这几个时辰来的经历,但凡出现此种格外高大的石柱,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路程中,出现的兽灵会越发强悍。同时,这里应当也是有一只实力颇劲的兽灵出没的。 他小心起来,将铁木盾取出,护在身前。 绕过石柱,周围不见有兽灵踪迹,张崇心下犹疑,或许这里并无兽灵。 张崇维持的铁木盾的守御,等候的片刻,还是没等来想象中的兽灵,他将法器收起,只留定冥剑持拿在手里,继续前行。 然则,张崇心头始终留存有一丝疑虑。 没走几步,张崇忽听窸窸窣窣之声响起,还未及反应,便见几根长着倒刺的长矛从地下刺来,他遁法急转,脚尖一踏,腾空而起。然则禁制之下,不能纵高一丈以上。几根长矛穿身而过,张崇的护身灵光根本无甚大用。 刺耳的奸笑声响起,一个矮小修士把身上隐身符一扯,自一根石柱后面走了出来。 张崇从地上爬起来,肩头和腹部的两个窟窿都有一股异气盘踞,阻碍着张崇用灵石止住流血。 来人立在石柱下面,抱拳看着,并不靠近。 张崇虽然身上有伤,但只是伤在肉身,并不算严重,他自认实力犹有九成。面前之人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张崇不知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张崇取出衍心法镜和铁木盾,刚一御使,他忽察觉出不对来。 他中毒了。 张崇稍一尝试,便知自己只要动用法力,那么毒性就会深入一分,直至毒入丹田,到时他修为尽废,便只能任人宰割。 “这位道友,只怕你的道途就要止步于此。不如把乾坤袋和法器留下来,我放你离开,那你还有一线生机。” 张崇冷目以对,他并不多言,决意速战速决。 只见他背后衍心法镜灵光大放,一条苍龙出手,直击敌手。 此矮小修士取出一个金钟,将自己罩住,立在其中,面露讥讽。 苍龙一口咬在金钟之上,难以撼动,张崇见了,当即看出矮小修士的这件防御法器乃是一件上品法器,张崇叫苦,这如何破得开。 不待他变招,几根长矛又从地下钻出来,张崇以铁木盾挡住,身后又有一根刺出,张崇回身一剑,将之挑开。 还是十八飞叶好用,上下四方,皆可护住,只要结成御阵,便无有明显破绽。 张崇转过念头,把苍龙一收,打算先把地下的东西解决了再说。体内之毒扩散速度很快,张崇已没有几次出招机会。 再看那矮小修士,看来他是一心想僵持到张崇毒入丹田了。 张崇凝聚神识,往地下探去,模糊可见一只妖兽藏在沙下。却在此时,一柄飞剑袭来,张崇调用铁木盾,将之挡住。 这一位也不是蠢人,哪可能就看着张崇先把他灵兽宰了,虽然他已经御使了一件上品法器,难以分出多少神识御使飞剑,故而他飞剑只有滋扰作用,难以使出致命一击。 张崇将定冥剑打入沙中,未曾击中,他并不意外。不顾体内之毒,张崇法力狂涌,只见黄沙滚动,裹上张崇之身,凝聚出一尊两丈巨人,将张崇裹在里面。 铁木盾再无用处,丢在一边。 飞剑刺来,难以穿透土傀巨人厚厚的外层,伤到里面的张崇。土傀两只粗大胳膊往沙中一插,遇沙而长,直到在沙里抓住了一根东西。 土傀奋力一提,抓着一根长矛从地下扯出一只浴桶大小的妖兽。漫天黄沙之中,一只甲虫六足乱舞。 张崇看定,此兽屁股后有八根尾巴,根部有层层甲壳覆盖,末端是坚硬的尖刺,适才袭击他的长矛就是这东西的尾巴。 张崇不认得这东西,只见它落地之后,除被张崇抓住的那一根尾巴外,其余七根一起朝张崇刺来,深深地插入了土傀的身躯。 也不知是否刺到张崇,只见土傀一只大手握来,将这些坚硬尾巴一把抓住,一抹剑光从地下飞出,一掠而过。 未曾斩断。 “哈哈,我这八尾沙虫的尾巴坚硬无比,你还是认命吧。马上就要毒入丹田,别挣扎了。” 土傀之中,张崇之声响起,几如闷雷。 “是吗?” 定冥、铁木,皆是无用。 张崇再催法力,土傀两只大手又粗了一圈,将其尾巴抓住,再一脚踩到八尾沙虫背上。 什么机巧变化?此刻只有原始蛮力才是正道! 土傀浑身之力使将出来,将八根尾巴往上拉扯。土傀身上沙石抖落,妖兽惨叫。 “你!” 土傀没有口喉,此刻却似乎有一声大吼响起,脚下妖兽八根尾巴一根根被生生扯断,血浆四溢。 此兽失了尾巴,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土傀将断尾丢了,迈开大步往矮小修士那里合身撞去。 咚! 一声浩大震响! “你就不怕招来其他人?到时候你也是个死!咱们就此作罢吧,我有解药,你收手我就给你。” 张崇不管不顾,再是一撞。 咚! 金钟被撞歪几分,土傀一把抓住沿口,将之掀翻。矮小修士心中大骇,急忙逃走。只是他如何能逃开土傀的大手? 一只大手将他抓住,磨盘大小的拳头砸下来! 唉 这却是成了半身碎肉,半身腿了。 这人一死,他那心神相连的灵兽也是随之没了气息。 土傀化为流沙缓缓滑落,最后留下一个沙堆。沙堆之中,张崇浑身鲜血,跪倒下来。 “杀了你,一样有解药。” 他不敢再动用法力,先将矮小修士的乾坤袋拿起,揣到怀里,再把地上法器一收,然后单靠双腿离开了此地。 手里玉符在握,吴织离他不远。 第四十一章 黑石精金×紫金芝 张崇并不敢在原地逗留,适才打斗的动静不小,或许会引来附近的修士。他体内尚有毒灵气盘踞,离毒入丹田只有半步之遥,故而不敢再动用法力。 现在的情况自然是十分危险的,不管是可能出现的兽灵,亦或是某个不期而遇的修士,都可能要了他的命。不过好在,吴织到了。 与张崇的狼狈模样不同,吴织一路走来十分轻松,发丝没有半点凌乱,看不出曾经历了多场斗战。 二人会和之后,张崇简单解释了一下,而后便就地坐下来,寻找起解药。吴织为其护法。 张崇看那人服饰,知晓那人当是灵兽宫弟子。 他翻找片刻,自那弟子的乾坤袋中找出了不少瓶瓶罐罐。张崇以自己体内毒灵气为根据,寻到了一瓶气机相合的丹丸。他取出一枚,检查了一下,发现并非毒丹,于是果断服下。 丹药下肚,一股清凉感受立时出现,一股清气随着张崇的炼化在他身体里面扩散开来,驱除毒灵气。显然,这就是解药了。 那名灵兽宫弟子的修为未到炼气圆满,来秘境之内当是为了击杀兽灵,获得兽灵消散后留下的纯金灵气,还有便是为了秘境中特有的灵物了。 他依仗灵兽八尾沙虫,还有上品护身法器,在此中自保当不是问题。但是显然,他的野心不止于此,可惜他遇到了张崇。 在那人的设想中,上品金钟可保他立于不败之地,八尾沙虫偷袭之下,任何修士都很难躲过它带有沙虫尾毒的攻击。 事实上,斗战的走向在一开始也的确与他的估计一样。只不过沙虫尾毒随着中毒之人施法越多就侵入越深的特性既是在将对手一步一步逼入绝境,却也是给人留下了反抗的余地。 便如张崇,他能在毒入丹田之前将八尾沙虫从地下找出来,然后解决掉。那么接下来便是强弱易位了,上品法器固然防御力惊人,张崇也的确无法破开,可是只守不攻,总会出现破绽,世间岂有绝对完美的防御。 许是埋伏之人没料到张崇会土傀术,又或许他对自己的灵兽和上品法器有极大的自信,总之他输了。下场也自不用多说。 张崇一边解毒,一边回想斗战经过,觉得以力压人的战斗方式当真是畅快,可惜他自身并非法力深厚之辈,难以持久,不然斗战起来,只需聚化出高大土傀碾压过去,岂不快哉。 解毒过程花了小半个时辰,期间有两拨修士发现了他二人,但是都认出了吴织的身份,故而没有靠近,而是选择远远避开。 解毒之后,张崇口吐浊气,而后站起身来。 一枚气血丹被他吞入腹中,但是如今已然没有时间让他炼化丹药,慢慢疗伤了。 吴织言到:“秘境开启之后,现在已经过了半日时间,我们得抓紧了。我看门内典籍记载,秘境开启七天,只有在前两日抵达中域才有可能夺得莲子,到得第三日,就几乎没有可能了。” 张崇:“走吧。” 二人一路急行,在秘境开启八小时后,他俩终于走出了沙漠。走出沙漠只能算是走过了金之域的三分之一,接下来还有黑石林、九峰岭。 黑石林里没有了黄沙,但是周围的石柱却还是举目皆是。不过比起沙漠中的石柱,这里的更粗壮、高大,分布也稀疏得多。 二人途中遇到的兽灵不多,这可并非什么好事,因为这种现象意味着走在他二人前头的修士不在少数,这才使得兽灵的数量出现了明显的降低。 两刻钟之后,二人来到了一片湖泊之前。湖边围着不少修士,但没有三宗弟子。 湖中心有一根格外粗大的石柱,柱身上有几块金色的凸起。 这些凸起乃是秘境中特有的黑石精金,对身怀金灵根的金丹修士而言,这是十分适合用来炼制本命法宝的一种宝材。即便用来炼制上品法器,也足可以为此法器将来提升为法宝留下空间。 黑石精金在沙漠中的那些石柱上是没有的,张崇二人进入黑石林中后倒是遇到了两块,各有兽灵守护,但都被吴织轻松解决,将精金收入囊中。 张崇举目看去,湖中石柱上的几块精金快头都不小,最小的那块也比吴织之前收获的两块加起来还要大。 而且,张崇还看到了一株灵植,不过他不认识那灵植为何。 一旁的吴织适时开口:“紫金芝?运气倒是不错。” 她转头对张崇说:“张崇,我得在这小耽误一下了。” 张崇道:“无妨。” 吴织直接朝湖边走去,一男子见状,阻到吴织前面。 “这位仙子,这里被我两家包了,还请到别处去,免生误会。” 吴织:“误会?既然你两家包了,你们何不赶紧将紫金芝取了?你不去取,自是要留待有缘了。” “你!” 男子沉声道:“仙子,在下尤国苍云谷田世海,你若在不离开,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此时一个女修摇步走来,嗲声说道:“海哥,你就让这个姐姐试一试嘛,她没采到自然就会走了。” 她一音三颤,听得张崇浑身起鸡皮疙瘩。 男子似想到了什么,会意一笑,说:“那好吧。”随即侧身让开。 吴织走到湖边,见那些尤国修士一副看戏模样,又瞥见那女修一脸无辜的的表情,心下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她往湖水下面看了看,水下金光灿灿,看不分明,水底应该是有不少金灵石。 法剑提在手上,脚下闪耀星光,吴织踏着湖面,起落间朝着湖中央的石柱走去。 秘境之中,无论再如何强悍的考验,其层次都只会在炼气境之内,而不会高到筑基层次去。故而岸上的张崇也不怎么担心出现意外。 吴织走到石柱之前,便要伸手摘下那株紫金芝。却再此时,一只金蛟兽灵自水下腾跃出来,水花漫空之间,岸边的尤国修士纷纷露出看戏的笑容,那个出主意的女修更是笑得格外灿烂。 然而下一瞬。只见吴织拔剑一斩,赤色剑气划过金蛟之身,将之斩做两段。说起来,这还是吴织踏入秘境以来首次动用饕餮剑。 大家的笑容纷纷僵住,皆觉眼前景象不可思议。他们联手都拿不下的金蛟在那女修面前居然不堪一击? 吴织张口将金蛟消散之后留下的一团纯金灵气吞下,暗道:不愧是实力十分接近筑基的兽灵,这团灵气比之前收获的更精纯,量也更多。 吞下纯金灵气之后,她转身以剑尖连挑三下,将石柱上的三块黑石精金挑落,收起。而后将个头不小的紫金芝摘下,没有那么大的玉盒,她便取出一张灵符封禁药力,然后将紫金芝收入乾坤袋内。 吴织回到岸上,一众尤国修士围了上来。 适才那个男修先是一个拱手,然后言到:“仙子实力超绝,在下佩服。” 吴织随意说了一句“要事在身,告辞了”,然后便欲离开。然而这些人却是不愿落得个两手空空。 “且慢,仙子是否做得太过了?我等在此围困那金蛟多时,消耗它不少灵力,你现在来摘桃子,不合适吧。” 其实金蛟乃是此方秘境天地孕育的兽灵,只要躯体不损,灵力可谓是随时可以从天地中吸纳回来。这些人觉得他们拿不下金蛟是在地利上吃了亏,如今吴织、张崇两人势单力薄,如果不想被他们纠缠,耽误了赶往中域之事,那就得给他们分一杯羹。 他们的想法也不能说是错的,因为他们这群人的确不是冲着七星宝莲来的,张崇也的确很着急要赶往中域,他炼气圆满的境界摆在那里,瞎子都能猜出来他进秘境的目的。 可惜,他们体会不到吴织这等人物的想法。 吴织对张崇说了一声“我们走”,然后便运起身法离开。张崇自然是跟上。 尤国一众见此,立刻亮出法器,想要动手。 吴织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斩来。他们各个都被吓了个半死,尽皆亮出了守御、保命之物。 哪知吴织无意多造杀伤,赤色匹炼斩在众人身前地面,留下一道深长裂痕,显然只为威慑,众人呆立当场,目送二人离开。 第四十二章 九峰岭 等闲兽灵在张崇、吴织二人面前根本造不成什么麻烦。一路之上,凡是遇到的兽灵,二人皆是很快将之斩杀,留下一团团纯金灵气来,被吴织吞入腹中。 此间天空没有阳星、皓月,自然也就没有日月交替,可视为只有白天,没有黑夜。离秘境开启已经过去十一个时辰,二人也临近了九峰岭。 途中张崇见到一名个炼气圆满修士,他身着剑音门弟子服饰,正在与两只丈许大小的鹏鸟兽灵缠斗。 鹏鸟兽灵不受禁空限制,而那修士却困于地面,故而虽然他宝剑不凡、剑气犀利,但是一时也摆脱不得。 好在张崇、吴织二人并无落井下石的意思,那剑修庆幸之余,也是猜出张崇二人是要往中域去。这却令他心下愁闷起来,每过一人到他前面,他得到七星宝莲莲子的机会就少了好几成。 自那以后,张崇便没有遇见任何修士。不过以黑石林的宽广,这并不能说明金之域的其他人都被张崇二人甩在了后头。 二人很快来到九峰岭前,前面是九座三百多丈高的黑色山峰,其间有雾气萦绕,显出一丝神秘气息来。 吴织看着九座挺拔山峰,言到:“水龙卷秘境并非是简单地一处空间,更像是九个小空间拼接而成。九峰岭就是金之域和中域的交界,此中另有阵法,空间错乱,乃是古宗考验门下金行弟子的最后一关。” 她转过头来,看着张崇,“到这里,我便不能提供多少助力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张崇点点头,回道:“我省得,多谢道友。” 张崇抬手一礼,然后迈步往山岭中去。走过九峰岭,至少也能得九团纯金灵气,吴织虽然无意染指七星宝莲,但却也可进去走一遭。 却说九峰岭中,张崇此时正处于第一峰之中。在外看来,九座黑山交错分布,方位自然,并非并列一排。但是身处山中,却是必须一座座山峰走过去方可到达中域。 第一山中,张崇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对手双首金狼。 此前所遇的兽灵无论实力高低,数目多少,其形貌大抵与凡俗野兽形貌无甚不同,但是这一只金狼生有两颗头,显然别有玄妙。 张崇也不多言,看见双首金狼之后立时出手。 苍龙万化! 一只苍龙出手,大口咬下。 兽灵左边狼头口吐一道金光,将苍龙洞穿。它右边狼头也是同时张口一吐,打出一团金光,撞到铁木盾之上,爆散出不小的冲击力。 张崇刚一与之交手,便察觉此兽灵重攻击,轻守御,而且攻击力道并不如何强悍。他当下又在身前聚土凝石,一只两丈高的土傀转瞬形成。土傀一出,只见它双足一屈,然后跃到兽灵头顶,双拳锤下! 轰! 待弥漫的灰尘散去,兽灵原先所在之地只留下一团纯金灵气。这灵气对吴织用处颇大,张崇便取了一个玉瓶将之收摄起来。 收起纯金灵气之后,四周云雾随即散去,露出第二峰来。 到得第二峰,对手是一只玄龟兽灵。它出现之后便将脑袋、四肢全部缩到龟壳里面,原地不动。 张崇驱使定冥剑劈砍了几下,发现此兽灵防御力惊人,他便取了一件碗状法器出来。 此枯木玄光罩张崇在很久之前便已祭炼完毕,只是一直没有用武之地,此时却是可惜派上用场。 张崇把法器往空中一祭,其碗口当即射出一道灵光出来,照到玄龟身上。 枯木玄光罩一经祭出,那就不能挪动位置,但是如若对手也是原地不动,那么此法器的强悍之处就体现出来了。须知这玄光照射之下,威能是一直持续,不会间断的,不需过得几时,再能抗的对手也要饮恨。 解决了玄龟兽灵之后,张崇把纯金灵气一收,云雾散去,来到第三峰之中。 这回的对手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灵雀,上下翻飞,十分灵活。张崇尝试以苍龙万化追逐于它,但是却总在速度上慢了一筹。 这九峰岭考验弟子的规律,张崇已经有了些体会。 他散去苍龙,抬手打出袖中的囚龙索。只见灵雀在空中灵活躲避,与张崇僵持了几个回合。然则囚龙索终究是上品法器,待张崇大致掌握了灵雀躲闪的规律之后,最终还是将之困住,而后一剑斩杀。 云雾散去,除开显露出来的第四峰之外,张崇还发现了一块常人脑袋大小的黑石精金。精金所在地方是一处峭壁上的缝隙之中,张崇不能纵空,费了一番功夫才将此精金取到手。 黑石精金对张崇没什么特别用处,但是吴织很需要。 此后一峰一关。 张崇以松林扇之群攻法术斩灭了一群必须同时斩杀,否则过一会就会从一只分化出一群来的灵蝶。 以土傀巨人生生锤死了一只高大猿猴。 ...... 九峰考验各有侧重,张崇一一闯过。击倒了第九峰的大蛇兽灵之后,中域便在山下显现出来。 张崇并不停留,飞速下山。 他转眼下了山,却见第九峰之上,吴织已然早早过关,正在山顶看着下边的中域。 张崇出现,她自然是看到了,不过他在另一边,水之域的方向也是看到一个人影。 中域不大,最中心处有一座九层八面的石塔。 张崇知道石塔第一层八面之中有七面各开了一道门,第八面则是刻了北斗七星之象。 他远远望去,见石塔面朝自己的方向的那个门正是开着的。可是他右方不远处,有一个竞争对手出现了。 他当下不惜法力,背后双翼一展,贴着地面便朝那石塔冲过去。他在余光之中看见自己的对手,那人速度也是不慢。 待到二人越来越近,二人都不愿多做什么动作,以免降低了自己的速度。 谁更快?张崇难以判断。 他已然打定主意要顶着对手的攻击冲进去,但是看来,对手也是一样想法。 眼见石塔就在十丈开外,张崇心下一狠,抬手打出了囚龙索。好似约好的一般,那人也打来了一柄飞剑。 囚龙索乃是上品法器,那人本就不愿躲闪,当下却是被其给捆住了。 那人被囚龙索给绑住,张崇自然能稍稍分心一下,用铁木盾挡下飞剑。 ...... 吴织将此间景象收归眼底,放心下来,随后转身离开。 她还需去黑石林中猎杀兽灵,搜集黑石精金和各种罕见灵药。而且,她既然有此实力,那么对同在金之域的同门也是有一定护佑职责的。 她当下拿起身份令牌,借之查看起周围有无同门来。 第四十三章 灵泉筑基 终究是张崇胜过一招,迈步踏入了石塔之内。他刚一进去,门洞上就出现了一层灵璧,并且很快变得凝实起来。 刘钧云立在几丈开外,他看着门洞上的灵壁逐渐化为实质,最终变得于石塔外壁一般无二。与此同时,他身上的囚龙索失去御主控制,也是落到了地上。 他把囚龙索捡起,迈着疾步围着石塔转了一圈。最终原处,眼中充满了愤恨。 “上品法器,你倒是舍得!” 刘钧云把头一仰,高声宣泄怒火。攥着囚龙索的手越捏越紧,他几乎难以自持,想要在这里大闹一番。然则终了,他还是平静了下来,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回了木之域。 石塔之中,张崇回身往外间看去,却只看见了灰色岩壁。他再转过头来,忽然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个洞穴之内。 脚下是波光粼粼的一层灵光壁。张崇踩在上面,觉得与站在正常砖石地面上的感觉一般无二。灵壁应该是阵法显化,通体透明。张崇目光越过灵壁,往下看去。 下方是一汪灵眼之泉,泉水之中生有一株七星宝莲。莲蓬之中孕有七籽,依北斗天象排布,张崇看去,如今七颗莲子已去其六,只余一颗尚在。 张崇刚刚开始思索要如何将下方的莲子取来,就见下方的莲子自行脱离了莲蓬,缓缓向上飘去。 莲子穿过灵壁,全无阻碍。几息之后,莲子便于空中停滞不动。张崇看去,此莲子华光内敛,同时传递出一股与炼气期法力截然不同的灵气波动,精纯而又温润。 张崇伸出手去,将莲子接住。入手感触温润如玉,张崇此生所见之任何丹药、灵种都无此气象。 莲子入手,一旁石壁上忽然显露出一道门洞出来。张崇知道此地乃是上古宗门经营不知多少年的宝地,其内设有闭关筑基之地也是理所应当。 他环顾四周,发现一圈石壁之上不多不少正是有七个石门。其中六个都紧闭着,唯有一个刚刚开启。 张崇心中升起一丝明悟,于是迈步踏入其中。 石门自行关闭,张崇也不惊讶。他扫视一眼,见石室之内空无一物,于是取了自己的蒲团出来,铺在地上坐下来。 此地灵气浓郁,不愧为一中型灵脉的灵眼之地。但凡中型灵脉,那都是至少有一处灵眼存在的。之所以说是至少一处,那是因为有些中型灵脉比之大型灵脉虽有不如,但却也比寻常中型灵脉宽广、浑厚不少,是可以在主灵眼之外再诞生出灵眼来的。 一些经过修士的精心经营,或是本身灵气足够浓郁的小型灵脉也会诞生出灵眼,只有那些不值一提的微型灵脉才无有孕育灵眼的可能。 大凡灵眼所在,必有灵眼之物镇压。此二者一体双生,不可割离。灵眼之物中,较次者多是灵眼之石、灵眼之树,亦或是灵脉主人种下某棵灵植。灵眼之泉则算是较好的一类了。 张崇虽得莲子,却是不急于吞服炼化,突破筑基。 他此时肉身之上还有伤势,还需稍作疗养。一路急急赶来,可谓风尘尽染身,不安坐调息一番也是不行的。 秘境一共开启七天,此时距开启尚不足两日,即便花两天调整一番,余下三日也足可以用来突破了。 他取了一枚气血丹出来,吞下,运功炼化。 张崇在服药疗伤,准备筑基;吴织穿梭于金之域各处,不停击杀兽灵;木之域,沂南郡孙家几个修士正在一片灵榕树中逗留。 他们几个此行的一个重要任务便是要采集灵榕之须,同时尽量多挖掘几株新生的幼树,以求能移栽到清幽山中。秘境中人的目标多是集中于兽灵和此中的各种珍贵灵材,故而也没有人来与孙家几人为难。 八域景象各不相同,有与金之域一般没有多少活物的地界,也有似木之域一般草木茂盛的。但有一点,此中只有草木之属,却是没有飞禽走兽之流的活物。 至于兽灵,实则乃是阵法之力显化,算不得生灵。 转眼两日过去,孙家众人已然采集了不少灵榕之须和幼树。他们对那些灵药、宝材,还有兽灵死后留下的纯木灵气也是垂涎已久,既然家族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么接下来就该为自己考虑了。 中域,张崇此时肉身上的伤势已经大致恢复,若想完全恢复却还需时日。经过两日调息,他此时神完气足,状态已是极好了。 他翻手将莲子取出,随后喂入口中。 莲子入腹,立刻溢散出温润灵气来,推动张崇修为往上攀升。 除开天灵根修士以外,大多修士在炼气期都是无法凭借自身之力突破到筑基的。 筑基修士的真元与炼气修士体内的法力有本质区别,而筑基丹的作用就是提供一点堪比筑基期真元的灵气为引,诱发修士体内法力的转变。同时,此过程需要大量的灵气,当修士自天地间吸纳的灵气不足以支撑法力转变时,这个灵气缺口也要由筑基丹来补足。 七星宝莲的莲子自然比筑基丹更胜一筹,能更完美的达到筑基丹的作用。 张崇脸上无喜无悲,全副心神系于体内一颗莲子之上。 内视之中,但见莲子化开,温和而磅礴的灵气充溢四肢百骸。而后内部的一滴灵气掀开面纱,落入张崇的丹田。 此一滴灵气下落,气海中的法力立时开始涌动起来。张崇默念乙木化生经中筑基之法,驱使他丹田内的那株纯以法力凝聚的九叶灵草将那滴灵气承接住。 这滴灵气一接触到灵草芽顶便扩散开来,浸润灵草全身,随即与之融合为一。灵草开始凝实起来,这是法力转化为真元的第一步。 随着灵草转化的开始,张崇气海内的法力也围绕灵草生成了一个漩涡,被灵草飞速吸收。 当灵草转化完成之后,下一重变化紧接着出现。 此时,张崇自身的法力已经见底,要支撑接下来的变化,那便需要那些从莲子溢散到他全身的灵气相助的。 乙木化生经取意于天道自然,下一重变化便是生发根系。 九叶灵草尾梢,周身法力凝聚其下,凝聚成一根细小根系,然后随着灵气的吸收徐徐长大,发散旁系。 此过程乃是筑基过程中最为重要的步骤,也是耗时最久的步骤。 灵草上那九片叶子便代表着张崇在炼气境界的成就,其气象如何,与张崇在炼气期的修炼息息相关。 而现在,这根系发散之宽窄,主根之长短粗细,皆是取决于张崇在这一步吸纳的灵气多寡。这是筑基期的起点,张崇自是希望它越高越好。 八个时辰之后,灵草的根系已然几乎占据了整个丹田,莲子所留灵气尚有存余,其实还可以继续下去,但是张崇不得不止步于此了。 若是换做吴织,她必然是要将莲子中的灵气全数用尽方才会收手,但是张崇不是她。此时的张崇已然心神大耗,无力继续下去了。终究是底蕴浅薄,纵然得此筑基灵物,却也难以圆满炼化。 凡事过犹不及,张崇看到了自己的极限,于是变换行功,五经九络大开,口腹吐纳三转。下一瞬,张崇身体忽然生出莫大吸力,收摄四周天地灵气,归入丹田之中,炼为真元。 此地乃是中品灵脉灵眼所在,其灵气浓郁可想而知。 张崇似长鲸吸水一般,引天地灵气入体。一道灵气漩涡在其身体周围产生。 灵气奔涌冲刷之下,张崇肉身内的杂质被排了出来,此过程称“易经伐髓”,此后为筑基之身,无垢之体。 灵气漩涡维持了半个时辰之后散去,张崇平复内息,收功睁目,口吐一口精纯灵气。内视之中,丹田内已是诞生了一片真元积蓄而成和荡漾大湖。 往日称“丹田气海”,实际丹田之中的法力乃是一片云雾之象。如今真元之湖凝聚,颇合“气海”之名。此“气”自然是指灵气,法力、真元皆在其列。 张崇观己丹田之气象,九叶灵草生广袤根系于气海之中,一派仙灵景象。气海之上,十八道煞气浮游飘荡,一抹雷光在九片灵草之叶间时隐时现。 张崇甚微满意。 此九叶灵草在乙木化生经中有一个名号,唤作“元法之株”,乃是修炼此功法修士的本源根基所在。 如今元法之株九叶完备,根系已生,当可与它的名号相衬了。 张崇想来,若无七星宝莲莲子,自己体内真元断难如现在这般精纯。若是以筑基丹成就此境界,那么以筑基丹那有限的效用,怕是很难将张崇原本稍显驳杂的法力提升到现在的地步。 他筑基过程如此顺畅,可以说并没遇到什么大的关隘,这怕也不是区区一枚筑基丹能做到的。 除此之外,莲子带来的更为明显的变化则是在他气海之中,元法之株的根系之规模。张崇未曾服用过筑基丹,但是他断定筑基丹中蕴含的灵力绝然是没有莲子多的。 张崇完成筑基第二步之时,莲子中的灵气还有余留,若是换做筑基丹......至少他听闻过不少例子,都言炼气修士中财大气粗者都会服用不止一枚筑基丹来获得足量灵气。 说到底,筑基丹也不过是修士创造出来代替筑基灵物的。筑基灵物何等稀少,筑基丹虽然珍贵,却也难以与前者相提并论。 再就是这个筑基之地了。中型灵脉之内。石室外就是七星宝莲的孕育之地。灵气浓郁,气息相合,张崇岂能寻到更好的筑基之地? 如今他丹田内气海之宽广,若非得利于灵眼之泉,万难做到此种地步。 张崇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真元,肉身的变化,明白自己已然可以说是脱胎换骨。 他此后可以做到完全辟谷,餐风饮露,摆脱五谷之束缚。 至于寿元,当在两百载左右。张崇难以准确判断,但是此事在修仙界早有共识,倒也不需深究。 接下来还有两日时间,张崇如今乃是筑基修为,不在此方秘境界限之下,故而是不要想去八域中再寻些收获了。 当然,这间石室似乎也没有打开放他离开的通道。他打算就在此间修炼,稳固境界,等两日之后被秘境主动送出去。 张崇正待拿出乙木化生经来参悟一下筑基期的功法,却忽然发现体内尚有一道气机没有散去。 他心下疑惑,内视起来。 此一道气机不似灵气,反类神识。张崇未能细细感悟,这一道气机便沿天灵心火经扶摇而上,直入张崇眉心识海中去。 识海乃是修士魂魄居身之所、神识诞生之地,脆弱而又重要。 张崇心中大骇,忙起神识守护识海,妄图将这道气机阻隔在外。 然而,这道气机却沿着张崇布下的阻隔壁垒渗入进去,融入张崇的神识之中。不为损害之行,反增神识之力。 张崇忽生明悟,明白所谓七星宝莲莲子的“别有玄妙”当是应在这一道气机之上。神识感知之下,此气机徐徐融入识海之内,神识之力在此过程中逐渐增强。 张崇感知此中变化,心头浮现喜意。增强神识的灵物可是少见的很。张崇修行以来,从未见过此种灵物,也没见过能修炼神识的功法。他只服用过一种名为“养神丸”的丹药,不过也只有补益神识损耗的效果,并不能增强半点神识之力。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 盘坐石室之中的张崇忽然察觉一阵压迫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他立刻收功,知晓当是秘境将要关闭了。张崇站起身来,收起蒲团,静静等候。 几息之后,张崇眼前光华流转,一如此前从水龙卷进入此间之时。神识感知也是纷乱,对身外事物看不分明。 张崇再看清时,已然来到外间。 他此时正在空中,身后即是旋转的水龙卷。四周不断有修士从水龙卷里面被甩出来。他招出飞剑,一脚踏上,略微飞远一些。 此秘境将修士送出去的规矩是:自何处来,回何处去。 张崇是从金之域的龙卷门户进入的秘境,出来时自然也是从这一道门户出来。 他环顾四周,而后看定了鸢尾号的方向,打算先往船上去。 秘境关闭之后,每个出来的修士都有或大或小的收获,外间不怀好意的人可是不少。 三宗弟子及附庸家族,还有黎南本地家族的修士,这四方有人接应,危险倒是不大。不过那些散修可就得小心了。 张崇飞剑刚动,便听一人自背后叫住了他。 “张道友,功成筑基之境,可喜可贺。” 第四十四章 明光之劫 这声音可谓是熟悉的很,张崇转头看去,见果然是吴织。 她此刻悬立空中,几个身着平海宗法袍的修士在其身后。张崇知道吴织的那件藏云舟乃是从通言馆借的,如今当是已经归还回去了。 张崇抬手一礼:“全赖道友相助,否则在下岂能得此机缘。” 吴织:“好了,先离开此地再说吧。” 几人结伴飞回平海宗占下的海域,吴织的几位同门返回了游天鲸之上,吴织则是和张崇飞到了鸢尾号上。 孙观宇去了木之域所在的那处龙卷接应自家族人,故而此时船上颇显空荡。 两人站在甲板之上,静观海上万千修士,偶尔交谈几句。 张崇如今已是筑基修为,若是放到散修之中,已经当得起一声“前辈”了,但是在吴织面前,张崇不可能有所拿捏。二人都无刻意,皆是自然而然地将对方看做同辈看待。 实则在此之前,他与吴织虽然是合作关系,但张崇内心深处还是把自己放在比吴织低一线的位置上。现在他得成筑基,终于是能与吴织平等对话了。 其中的微小变化也许连张崇自己都没发觉,但这却是真实存在的。 修仙界中,弱肉强食之理实在无需多言,可谓是人人皆知。张崇远远看去,那些离得较远的地方,不时有各色灵光显现。其中或许多是修士赶着御器离开此地,但动手争斗的估计也不会少。 此间景象落到剑音门的两位金丹眼里,那可谓是再清晰不过。此二人站在浮空的云舟之上,可尽览下方变化。 越是外围,越是混乱,只有三宗周围才算安定,没有争斗。至于黎南本地家族所在的那片的地方,只能说还算安稳。 八道水龙卷已经开始消退,也不见再有人从秘境中出来了。 一串遁光自远处飞到鸢尾号上,正是孙观宇接应自家族人回来了。这位老人眉宇间显露忧愁,显然是发生了些不好的事。 张崇看了看孙观宇身后之人,一共十七人,面上皆无喜色。他细看之下,却是发现真正感伤的只有四五个,其余人的眼中都压着喜意,显然在秘境中收获不少。 张崇与他们一月同行,知道此回进入秘境的孙家子弟有二十五人。若是没有意外的话,现在还没回来人当是已经死了。 孙观宇让众人先行退下,他走到吴织面前抬手一礼。 “吴仙子。” 孙观宇并不在平海宗门墙之列。孙家当代少族长正在平海宗内修行,算起来乃是吴织的师兄。而孙观宇则是这位少族长爷爷辈的人。 吴织还礼,“见过前辈。” 吴织这才是与孙观宇第二次见面,也无甚交情,不过她看孙观宇面有忧色,于是开口言到:“机缘与劫难相伴,有人得利,自然也免不得有人身陨。我看前辈族中顺利回来的人不在少数,前辈还请节哀。” “多谢仙子。只是我孙家本有一个后辈已经摸到筑基门槛。他若是不去求那七星宝莲,安心在家以筑基丹筑基话,哪里又会折在此处?” 孙观宇摇头叹息,却是没注意到张崇的气机变化。 水龙卷已经彻底消失,秘境下次开启却是不知又在何时何处。 大海之上,乱象纷呈。一出追逐戏码在远处出现,乃是一个蒙面修士在追杀一老一少两个炼气修士。 张崇远远看去,三人面貌看不太清,但是那个年轻炼气修士却是给张崇一股熟悉之感。他凝目看去,忽然发现那多半就是柏冬青。 见朋友有难,张崇当即施展风翼遁法,前去相救。过得十数息功夫,张崇飞到近前,发现追杀柏冬青之人有筑基修为,脚下踩一把中品飞剑,略显寒酸,遁速并不快。 张崇挥手祭出定冥剑,斩向那人。 蒙面修士停下身形,荡开飞剑。瓮声瓮气地说到:“朋友,这是我先挑上的,可别坏了规矩!” 张崇召回定冥剑,持拿在手,当空而立,“这两个人是在下的朋友,还请阁下离去。” 蒙面修士透过余光看到孙观宇和吴织飞来,当下一言不发,掉头离开。 待他飞远之后,柏冬青二人才飞到张崇面前来。张崇看到柏冬青脚下飞行法器宝光熠熠,乃是上品法器 柏冬青一脸惊喜,“张崇,真的是你。你筑基了?” “是,筑基了。” 他一旁老朽插言:“那人杀了老七,该是把他留下来,给老七报仇啊!” 张崇闻此言,转身往蒙面修士飞走方向看去,却是找不到他的人影了。 “六叔公,能活命已然是好运了,七叔公的仇我柏家自会报的!” 吴织和孙观宇二人飞至,吴织开口相询,张崇自言是来相救友人。 对于柏冬青二人,吴织看了一眼之后便不再关注。 孙观宇有些不是滋味,他冲张崇一拱手,说:“却是老夫眼拙了,未曾发现孙道友已经是我辈中人了。恭喜!” 张崇还礼,“多谢前辈。” 孙观宇摆摆手,“前辈之称不敢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回鸢尾号吧。” 几人回到鸢尾号上之后,吴织便回了游天鲸上,她还需去面见长老。 孙观宇将张崇三人带到了一件颇大的舱室之内。这个房间用料上乘,会客、静修都有专门房间。 反观张崇之前所居的房间,此时看来就有些简陋狭小了。四人落座,有仆人奉上灵茶。 据张崇所知,黎南群岛的家族当是都聚集在几艘海船之上,有各家筑基修士护佑,柏冬青二人怎会被人追杀呢? 柏冬青还未听罢张崇之言便一阵苦笑,而后讲起了他的经历。 原来,柏冬青的父亲,柏家家主柏秋风已经陨落了。说起自己的父亲,柏冬青神色黯然,心中的悲痛几乎要溢出来。 血暝虫来势汹汹,黎南炼气期的修士不知死了多少,而筑基期的修士,也有许多沾染了这东西。 有些筑基修士能弄到陨心草,那就能活命,而弄不到的,那就是十死无生。柏秋风发现自己被血暝虫寄生的时候,陨心草已经是有灵石也买不到东西了。他坚持了一个多月,最终还是死了。 柏秋风死后,明光岛便失去了唯一的筑基修士,柏冬青身为少族长,自然不得不挺身而出。 此次水龙卷秘境开启,,柏冬青决定带着四个族人来此中一搏。他想要凭借七星宝莲筑基,如此方可震慑住各方宵小。 奈何在土之域的最后一道考验上,他未能闯过。 张崇听到这里,忽生疑惑。 “我看你好像还没有修炼到九层圆满吧。” 柏冬青沉吟起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孙观宇,然后立刻收回目光。他回答:“我族中有一颗能快速拔高修为的丹药,土参丹,若是我能闯到中域,得一莲子,那我便会先服用土参丹,然后突破筑基。” 张崇:“原来如此。” 柏家五人本是有三个活着从秘境中出来,但是柏冬青的七叔公却是被那蒙面人所杀,只有柏冬青和他身旁老者逃得性命。 柏冬青是三灵根资质,修炼起来可是比张崇这等双灵根修士难多了。若是服用土参丹强行将修为提高到九层圆满,那么以筑基丹筑基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回去之后还需苦修一番,磨砺法力,然后才会有几成把握凭借家族里珍藏的筑基丹突破。 可是他有足够时间吗?明光岛现在看着还好,但其实已经危在旦夕…… 第四十五章 引援×分别 孙观宇活了两个甲子还多,阅历丰富。虽说家族兴衰演变都是动辄几百上千载,孙观宇也未曾亲眼目睹过一个家族的衰落,但他总也不是痴活了大半辈子。 得知了柏冬青目前困境之后,孙观宇给出一个建议。 “柏小友,家族兴衰起落,本就是半在人事,半在天命。令尊亡故已是事实,小友若要保全家族传承,那必然是要有所取舍的。” 柏冬青收起哀色,朝孙观宇一礼,“还望前辈指教。” 寥寥几个动作,张崇却从中看出了柏冬青已然成长了很多,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实在太大。 孙观宇饮了口茶,说:“无非就是变卖产业,割舍浮财。与其等人上门抢夺,倒不如换了灵石来向外寻求庇护。可以是某个修士,也可以是某个家族。” 孙观宇:“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一个家族若要延续,弱小时自然是要舍得放下些东西才行。” 柏冬青沉默了一会儿,说:“岛上的矿脉和灵药园乃是族中根本。倒是族里在赤沙岛和南枢岛上有两处产业,可以考虑变卖。” 孙观宇给出建议,原本是看柏冬青和张崇交情不浅,想借此交好张崇,反正也不费什么力。不过此时听到柏家还有一个灵药园,却是又有了别的心思。 “柏小友,恕老夫直言,几间外边的产业只怕是不够。以老夫看来,矿脉可以分出几成去,换取某个家族庇护,至于灵药园,其中灵药也还是卖出去为好,守也未必守得住,不如拿出去换个平安。” “这......” 柏冬青尚无什么反应,他六叔公却是突然开口。 “不行!明光石矿脉是家族根基,岂能拿给别家?到时候只怕柏家再不姓柏,直接被人吞并了。至于灵药园,其中灵药都是要给少族长你筑基之后换取修炼资源的。” 柏冬青听了,点了点头,说:“对,如果柏家被人吞并,那跟亡了又有什么区别?” 张崇心中暗自摇头,他作为旁观者,却是发觉自己这个好友心性上有些缺陷。 试想山岚老祖陨落,再入轮回,纵然山岚一族依旧是山岚海中一等一的实力,却也是果断舍弃了一处偌大秘境,换取自身安全。 张崇想来:柏冬青手握土参丹,不愿先行增加修为以求闯过土之域考验,以至于连中域石塔都未曾得见,更遑论七星宝莲了。留下后路之举在现在看来自是更好的选择,但却是失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张崇自想,他自从知晓莲子功效之后就一直为之努力。为了获得吴织的援手,几次险些身死;为了达到炼气圆满,大量吞服丹药,以至于根基有缺。 张崇问自己:若是未能成功,自己会后悔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 “柏兄,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柏冬青:“张兄直言就是。” “前怕狼,后怕虎,只怕即守不住产业,也保不住家族传承。孙前辈所言在我看来还是十分中肯的。” 柏冬青:“张兄潇洒自在,岂知我要顾全一个家族,何其艰难。若是交出矿脉,家族就有被吞并的危险。灵石进项减少,族人的修炼也是难以维系;至于灵药,我终究是要筑基,要有自保之力才能守护家族。如果实力太差,即便筑基了也无法重振家族。托庇外人终究是不能长久。” 张崇心知怕是难以劝动这位了,他说了一句:“两全其美的法子哪里是那么好得的?你若是愿意,我可先去明光岛上帮衬你一阵子。” 柏冬青眼前一亮,“好呀,张兄坐镇,这不就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他一旁的七叔公却是嘴唇微动,似乎有话要说,却又忍住了。 张崇摇摇头,说:“我也只能护住一时,而且我刚刚筑基,不宜全力出手不说,实力也很有限。” “张兄过虑了,等我筑基之后,柏家困境自然可解。我回去变卖浮财,再请一个筑基修士为援,如此不就成了?” 孙观宇点点头,“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聊了一阵,孙观宇便给张崇、柏冬青安排了房间,各自下去歇息了。鸢尾号会顺路将柏冬青送到明光岛附近。 外面海域也渐渐平息下来。 大大小小的海船纷纷离去,最后之剩下四方势力。 以石家曜日号为首的三艘海船由于需要等候的家族修士众多,故而多待了一阵。 之后剑音门的云舟和灵兽宫的四翅天鹏一同离去,来自尤黎两国的海船自然也是跟着离开。张崇本欲在游天鲸离开之前再找吴织一趟,他乾坤袋内还有一些东西忘了交给吴织。但是去寻找时,吴织却不在游天鲸背上。 他以玉符呼唤吴织,却见吴织从齐家的海船上飞了过来。张崇一问之下,方才得知游天鲸暂时不会返回东涯洲。 带队的金丹男修和那几个筑基师兄、师姐会留在黎南,说是为了解决黎南的虫祸。可是据张崇所知,平海宗以前都是不把黎南视为自己地盘的。 平海宗的举动,看不明白也无所谓。 张崇取了一个玉瓶、一块精金和一株通体银白的灵草。 “瓶内有九团纯金灵气,这精金和灵草也对我无用,便赠给你了。” 吴织也不推辞,挥袖将东西收了。 只见游天鲸双鳍一动,长尾一拍,掀起一阵浪涛之后飞入天空,很快远去。 平海宗炼气弟子在那金丹女修的带领下分散到七艘附庸家族的海船之上,返航回宗。 出乎张崇的意料,吴织并未选择鸢尾号,而是选择了齐家的海船。张崇也想不到吴织有什么理由选择鸢尾号,但他心中却是有此骐骥。 六日之后,七艘海船驶到了明光岛附近,张崇三人跟孙观宇辞行之后,自行往明光岛飞去。吴织此前已经告知张崇,她要闭关炼合纯金灵气,将她在秘境中收获的近百团灵气炼为一口,故而不能前来相送。 船队渐渐远离,张崇三人的身影也逐渐变成三个小点,消失在远方天际。只留下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分别之地,一片普通的海水,一如修仙之路上,再常见不过的分别和相遇。 第四十六章 内忧外患 明光岛。 岛上所有庄园都挂起了白幡。血暝虫蔓延到岛上时,显然不是只有柏秋风遭遇了不幸,因血暝虫死去的族人足有百人之多。 柏家过半的修士都在此次虫祸中死去,这也是柏家如今面临的一大困难。好在血暝虫只对修士感兴趣,却是不会伤害凡人。只要柏冬青能带领家族挺过几十年时间,自然会有新的修士从凡人中出生,为家族补充新鲜血液。 柏冬青带着张崇一路往柏家坞堡走去,路上遇到了不少族人,一个个都是愁容不展。 进入坞堡之前,柏冬青的六叔公柏夏鸣回了自己的庄园内。他还有道侣、子嗣,需要先去给他们报个平安。 坞堡之内,柏冬青把张崇带到了灵堂。死于血暝虫的族人都被火化了,骨灰撒入大海,以绝后患。柏冬青在祖地给柏秋凤起了一座衣冠冢。 灵堂之内,柏冬青对着他父亲的牌位,说:“父亲,儿今天给我柏家带回来一个强援,有张兄的帮助,儿一定会守住您留下的家业,以慰您在天之灵。愿您轮回之后,来世能再入仙途。” 张崇拿起几根清香,点燃,插在香炉之中。他与柏秋风素未蒙面,也无甚好说,无非是说几句必当尽心的话来给一旁的波冬青听。 他想了想,觉得说得再好听也是无用,他也不知能给柏家带来多大助力,索性只说了句“愿伯父轮回不昧,再入仙途。” 两人祭拜完柏秋风之后,柏冬青给张崇安排了一个清净的院落。张崇虽是来帮衬柏家的,但却没必要干涉柏家的日常事务,只有需要他的时候,他才会出现。 张崇筑基之后需要一段时间来巩固修为,明光岛有座小型灵脉,就在这坞堡所在之处,就灵气而言,倒也还算不错了。 他盘坐在床铺上,拿出乙木化生经来。对于筑基初期的修炼,张崇已经有了些了解。这功法他也是接连参悟了几天,现如今可以开始修炼了。 炼气期的修炼在于打通体内络脉,积蓄法力。筑基之后,周身经络已然畅通,修炼的方向自然是要由内向外扩展。这筑基初期的修炼,就是要做到内外通感、真元不散。 张崇在炼气期时,释放一枚火球术,火球放出去之后就无法控制方向。即便是较为玄妙的苍龙万化之术,也不能离体太远。 到了筑基期,这些缺陷可随着修炼渐渐克服。 张崇吐气一口,运功起来。在他内视之中,丹田内的元法之株徐徐摇动,下面的根系在真元之海中摇曳。功法中的一应变化具体显现出来,就是落在这万缕根系之上。他需要修炼至根系密布真元之海,而后生发到丹田之外的程度,并由此迈入筑基中期。 不知不觉来到第二天,张崇体内元法之株并无明显变化,张崇估计,没有十五年苦工,这筑基中期是成不了的。若是遇到瓶颈,那就更难说了。 除开修为提升之外,护道的手段也是十分重要。 张崇在水龙卷秘境中舍弃了自己唯一一件上品法器,他手里的几道法术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以他自己的感受而言,乙木神雷当是他手里威力最为强悍的法术了,只是他目前却是还未练成。而且他手中只有五行雷法的炼气部分,后边的功法却是还需要去寻找。 再就是风翼遁法了,这门遁术绝非凡品,张崇此前只修炼到第一重。第二重境界,“真元凝翼,双翅化实”是必须尽快练成的。 至于苍龙万化和土傀术,这两门法术虽然是一阶上品,但其实其中还有极大的潜力可挖。只看这两道法术能让人在炼气境界,就可在一定程度上施展出类似筑基修士通感内外的本事,就知它们的不凡了。 不过受限于品阶,待张崇修为再高些,这二者可能就不堪用了。 张崇细数之后,发现自己身上的修炼任务着实不轻。若是再考虑到乙木化生经中所附的法术万化天牢引,这一天十二时辰怎么都是不够用的。 张崇微微摇头,打算去外间走走。 柏冬青身为家主,住在坞堡内院,阵法守护,戒备森严。 张崇前去打了个招呼,表明自己想去岛上走走,柏冬青自然不会限制张崇什么,让他自便就是。 坞堡之外都是平坦草地。东边有十亩灵天,其内灵种刚刚发芽。柏家族人的庄园遍及全岛,凡人则是靠海而居。 张崇走在旷野之中,直感自己浑身充满活力。方成筑基,一种强烈的成就感充斥着他的心田。对接下来道途的考虑暂且放到一边,张崇一脚踏地,干脆就在这里演练起来。 脚下泥土翻动,裹挟着嫩草凝聚成一尊三丈高的土傀,张崇站在巨人肩头,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衍心法镜悬起,一条青色苍龙从张崇背后生出,直飞天际。双目有神,鳞甲渐生,不似以往的模糊样貌。 张崇满意的看了一阵,而后背后伸出双翅,飞入天际跟苍龙一起舞动起来。地上的庄园逐渐变得渺小,他心意一动,把遁法一收,一脚踏在苍龙头上,驾驭着它往更高的天空飞去。龙身盘旋上升,张崇法袍随风而动。 二者越来越高,直到接近三千丈时,张崇忽觉身形不稳,难以继续上升。 青色苍龙崩散为灵气,张崇把风翼展开,却不急离去。他迎风而立,伸开双手,望着远方。 辛苦修行多年,这高处景象正是他张崇该得的,纵然狂风呼啸,却也何须退去。 张崇此时真可谓是心中豪气可冲云霄! 然则过不多久,体内急剧消耗的真元却将张崇拉回了现实。三千丈之上的高空乃是金丹修士往来之域,不是他一个小小筑基修士可以一直待下去的地方。 张崇只得放出飞剑,往下飞去。他不时回头,回味着适才感受。 落到地上之后,张崇打算先修炼风翼遁法。然后再向柏冬青问问,看能否寻个合适的地方给他布置引雷阵来修炼法术。 三个时辰之后,张崇修炼完毕,回了坞堡。 风翼遁法的第二重说来也是简单。在炼气期时,张崇是借助妖兽精血在背后开辟了六个穴窍,从而显化双翅,施展遁法。 这第二重境界,就是要将六个穴窍同时淬炼一遍,用真元运转代替原本的法力流转。此过程循序渐进,只需日复一日的用真元施展遁法,等到淬炼的程度到了,穴窍完全转变,第二重自然可成。 柏冬青除开要处理家族事务之外,自己也是有很紧迫的修炼任务的。张崇去找他时,他已经回了静室修炼,张崇只见到了他的六叔公。 柏夏鸣乃是柏家现如今辈分最高的人,也是柏冬青最为依仗的长辈。他听了张崇来意,想了一下。 “阁下修炼法术既然异象不小,那最好还是在我岛上中部修炼为好。未免有人惊扰阁下,老夫会向族里吩咐下去。至于布阵之地,倒是有个合适地方,只是......” 张崇:“只是什么?” “只是那个地方不大稳妥。” “哦?不知是何地方?” 柏夏鸣:“是我岛上的一处庄园。那里本是秋霜一家居住的地方,但是前不久岛上爆发虫祸,他们一家都是没能幸免。” “虽说血暝虫只会通过修士身死之后溢散出来的葬灵雾传播,但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 张崇想了想,他有陨心煞气护体,木珠空间中更是还有一株陨心草,对血暝虫倒是不如何怕。 张崇:“且带我去看看,既然死者都已经火化,那也无甚好怕的。” 柏夏鸣答:“那好吧,还请阁下稍候片刻,老夫去去就回。” 柏夏鸣去到后堂。过了一会,他手拿一枚令牌,带着一个年轻男修出来。 他递过令牌,说:“这是控制秋霜庄园阵法的令牌,便让冬来带阁下前去吧。阁下若是觉得那里合适,便让冬来回来禀报就是了,不需再亲自过来一趟。” “冬来,这位是我柏家的贵客,你且带他去你秋霜姑姑的庄园一行,小心些。” “是。” 张崇:“告辞。” 两人出了坞堡,张崇看身后的柏冬来不时把目光往他身上飘来,于是对他说:“你有什么想问的,说就是了,不必拘谨。” 柏冬来快走两步,来到张崇身侧,“敢问前辈是不是曾来过岛上啊?” 张崇一笑,言到:“是。我前几年曾到岛上来拜访你家族长,那时候似乎就是你和你妹妹引的路。” 柏冬来:“我就说嘛,我看前辈有些眼熟,果然......”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初前辈还是炼气修为,如今已经是筑基高人了。唉,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张崇相貌生得并不俊俏,当初修为也不如何精深,柏冬来此言正对。 然则,这话当着张崇之面说可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柏冬来话刚出口,立时后悔起来,恨自己说话不经脑子。 他定在原地,连忙改口,“不对不对,是晚辈眼拙,没能看出前辈真人不露相。晚辈嘴笨,还请前辈不要误会。” 张崇摆摆手,“没事。鱼跃龙门,你说得正对,大道万千,张某起于微末,却未必不得成就。你我下次再见之时,或许我便是金丹修士了。好好修炼,才有再遇之时。” 张崇说得兴起,掏出一瓶益气丹甩给柏冬来。 “这瓶益气丹对我来说已经无用,便赠予你了。” 柏冬来两手接过,口中称谢不止。 张崇:“走吧,继续带路。” “柏冬来收起丹药,回答:“是。” 这一瓶益气丹可是价值四五百枚下品灵石的,柏冬青暗道:这人好大的手笔,这就是筑基高人吗?可是这人说起金丹都是轻松模样,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走到秋霜庄园,柏冬青先是在身上施加了一层护身灵光,然后推开大门。 此地阵法只有一阶,防护范围只限于主人起居的核心区域。 庄园内除开核心的院落之外,还有下人们住的地方。外围以院墙围拢,圈出一个八九亩的范围。 张崇打量了两眼,觉得如此宽敞的地方倒是颇为不错,不止可以用来布置引雷阵,修炼其它法术也是有足够大的地方。 进大门右边是个景观湖,里边的鱼都是已经死完了,发出一阵阵难闻的腐烂气味。 柏冬来见状,忙说:“这个小湖我们会派人清理干净的,无论是重新养一批鲤鱼,还是把湖填了都是可以。” 柏冬来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倒不失为一个机灵的人。 此间由于无人居住,守护主院的阵法也是没有开启。张崇看了看里面,陈设布置都是不错,只不过对他来说都是无用之物。 几眼看罢,张崇颇为满意,于是交代柏冬来回去禀报,他张崇接下来就要在这里住下了。 柏冬来回答说,他会派人来将庄园收拾妥当,明日就可以居住了。 至于那个小湖如何处置,张崇告诉他填了即可。 次日,张崇搬进了庄园,开始布置阵法。 乙木神雷的修炼需要借助天时,张崇将引雷阵布置下去之后,一连十多天都是风和日丽,却是一直没有机会修炼。 这十多日来,他每日抽几个时辰修炼风翼遁法第二重,其余时间都是在静修,稳固修为。 这一日,柏冬来跑到庄园里来,告诉张崇,家主有事邀请他前去商量。 张崇见柏冬来面带焦急之色,知道柏家一直担心的麻烦应该是到了,需要他出手相助。 虽然动起手来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向柏冬来问起了具体情形。 二人边走边说。张崇得知,来到柏家的是此前一向与明光岛交好的雨霁岛白家之人。 来人有三个,其中一人乃是筑基修为。 张崇心道:修仙界中所谓的情谊只有在大家实力相近时才会可靠。在柏家这种实力大损的情况下,往日最为亲近的盟友只怕会最先变成贪婪的野狼。 第四十七章 白明义 张崇和柏冬来很快来到坞堡主院。正堂之内,柏冬青坐在上首,白家筑基修士坐在右侧第一把椅子之上,两个炼气修士站在他背后。柏夏鸣坐在左边,正对着白家人。 张崇刚一跨进正堂,柏冬青立时站起身来,几步上前相迎。 柏冬青:“张兄,你可算来了!” 他将张崇微微朝白家之人这边一引,说:“我来介绍一下。” “这是来自雨霁岛白家的筑基前辈,白明义。” 白家筑基从椅子上站起来,张崇抬手一礼,言到:“在下张崇,白道友有礼。” 白明义草草还了一礼,回道:“道友有礼。” 他偏头看向柏冬青,说:“我当贤侄非要等的人是谁呢,原来是个刚筑基不久的同道,贤侄何不早说,让我在这里猜测许久。” 柏冬青勉强一笑,回道:“还请前辈莫要见怪。” 白明义两手一背,自顾自地回身走到自己座位前,理了理法袍,然后坐下。 “既然贤侄等的人已经到了,不知能不能开始谈了?” 柏冬青表情一肃,先是对张崇说了一句“张兄请坐”,然后回了自己的上首之位坐下。 “明光石矿脉乃是我柏家的根基,绝然是不会卖的。” 白明义:“贤侄,今时不同往日,你家里如今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你若是死守着不放,只怕日后来岛上的人可就不会如我一般与你好言相商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是哪里来的宵小之徒,我柏家都是不怕!” 白明义不屑的笑了笑,说:“贤侄年轻气盛,我这个做长辈的却是必须劝你几句。当初柏秋风道友在世的时候,你我两家互为友盟。如今他不幸陨落,我白家这才看在往日情分上来庇护贤侄,你需明白我们这些长辈的苦心啊!” 他又对柏夏鸣说:“柏老,你家少族长年轻,你也跟着他犯糊涂?没有筑基修士,你柏家能守得住什么?” 柏夏鸣神色严肃,他斜着向左侧一个抱拳,说:“我柏家已是请了这位来做援手,岂是没有筑基修士?再则,就凭这坞堡内的二阶阵法,来他一二贼人,我柏家也是不惧!” “贤侄啊,恕我直言,这位毕竟是外人。难到你我两家几十年的情谊,还不如一个外人可靠吗?” 柏冬青:“张兄乃是我的至交好友,绝不是外人。” “再说,前辈若是真的看重我两家的情谊,又怎会想以区区三万灵石买下明光石矿脉?” “贤侄,你若觉得三万灵石太少,咱们还可以商量。” 柏冬青的语速渐渐急促起来,“商量?岛上矿脉每年为我柏家赚得纯利不下三千灵石。这矿脉最少也能再开采百年,这三十万与三万,相差未免太多了。” “贤侄此言差矣,我白家买下矿脉,那便等若是在庇护明光岛。你想想,我白家的庇护难道就没有价值吗?你得了这三万灵石,早日修成筑基,到时候有了庇护家族的能力,那完全可以再把矿脉买回去嘛。” 柏冬青一挥手,言到:“不必了。在下不日便会闭关突破筑基境界,现在这小小挫折就不劳前辈费心了。” 柏冬青语气不善,白明义却好似浑不在意,他正欲再言,不料柏冬青却是站起身来,拱手一礼。 “晚辈还需苦修,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前辈请回吧。” “六叔公,代我送一送前辈。” 白明义面色一沉,心道:不识抬举。 柏冬青如此不给面子,他也就懒得摆什么好脸色了。 “我们走!” 他修袍一摆,起身便走。身后两个炼气修士自然跟上。他走过张崇身前之时,转头看来。张崇徐徐起身,言到:“道友慢走。” “张道友,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白某劝阁下小心,莫要把自己赔了进去,耽误大好前程!” 张崇淡然一笑,眉宇间写满了自信,口吐两个字,“多谢。” 柏夏鸣将白明义送出了坞堡。 柏冬青走到张崇身旁,他看着白明义离去时走的那个拱门,说:“若非有张兄在此,只怕白家的气焰还有更嚣张。” 张崇:“这位白道友上门来谈还是好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怕有人直接闯到岛上来劫掠。而且,白家未能如愿,也不知接下来会使什么阴招,柏兄还需小心。” 柏冬青收回目光,言到:“我省得。我柏家在赤沙岛和南枢岛上的产业已经联系到买家,六叔公也已经在六骰盟内寻到了一个合适的散修雇为客卿,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岛上。” “六骰盟?” 张崇却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势力。 柏冬青解释到:“六骰盟是黎南群岛最北边的一个势力,都是由散修组成。盟主人称犬道人,在黎南的信誉极好。” “哦?我倒是未曾听过。” 柏冬青:“这也正常,他成名的时候,你我都还没出世呢,若非六叔公告知,我也是不知道这个势力的。说来犬道人在黎南也是个传奇人物,我曾听人讲过他的故事。” 张崇对六骰盟没什么兴趣,他想起一事,问起柏冬青来。 “你刚才说你不日就要筑基,不知还要多久。” 柏冬青垂目,沉声说道:“总也还要个三五月才能达到炼气圆满。” “三五个月......”,张崇轻喃一声。 “接下来若有什么事,只管派人来叫我就是了。筑基之事,你也不要操之过急。” 柏冬青:“行。你若有什么需要,告诉冬来一声便可。” “我先回去了。” ...... 张崇回了庄园,看看那早已布置妥当的引雷阵,又举头看了看天气,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合适天象。 时间一天天过去,明光岛上很是平静。张崇和柏冬青也每日不缀地进行着自己的修炼。 七日后,柏夏鸣带回来一个筑基修士,柏冬青邀他前去一见。 这位柏家新来的客卿名为曲征,筑基初期修为,生得倒是十分俊朗。张崇见到其人之后,虽然没在他脸上看到皱纹,却是感觉他的年纪应该不小。 对修行中人来说,驻颜有术也算不得什么。 见面认识了一下之后,张崇便回去修炼了。 曲征被柏家安排在靠近明光石矿脉的一处庄园之内,平日很少露面,似乎也是在庄园内安心修炼。若是能就这样拿灵石养曲征个一年半载的,以此换得柏家平安度过危机,柏冬青肯定是十分愿意的。 在血暝虫之祸中伤了元气的黎南家族不在少数,除开白家以外,应当是没有哪家会来找柏家的麻烦。这样看来,防范住那些危险的散修才是最为重要的。这也是落在张崇和曲征肩上的重任。 明光岛表明上的平静一直持续着,直至十一月初五,风雨大作。 第四十八章 雨夜 远方天际乌云密布,以似缓实急之势朝明光岛压来。 暴雨未至,狂风先行。岸边渔村里的渔民一个个都忙碌起来,抓紧收起晾晒的海货,架开的渔网。 一座庄园之中,张崇推开房门,举头朝远方看去。他等候多时的天象终于是来了。他呼来柏冬来,告诉他自己要修炼法术,到时会有落雷天象,让他不要大惊小怪。 由于庄园占地颇广,内里的一阶阵法难以笼罩住全部地方,所以张崇让柏冬来到大门那里看守,不要放闲杂人等入内。 黑云逐渐压来,张崇走到宅院后面。几根分定引雷柱分立四方,中间一块阵盘,上边已是积了一些灰尘。 柏家安排的几个下人得了张崇的吩咐,不会靠近引雷阵,此地自然是无人打扫了。 过得小半个时辰之后,明光岛被乌云笼罩,下起了暴雨。其中夹杂着闷雷、闪电,天威阵阵。 柏冬来站在庄园大门之外,百无聊赖。他斜靠着庄园围墙,想着:张前辈出手倒是大方,除开上回赠予他的益气丹之外,不久前又是赏了他一件中品法器摇风旗。只是这位前辈未免太喜欢静修了,每天除开在房间里修炼之外就是在练习遁法,有时两三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柏冬来本还想着能得到张崇这位筑基前辈的指点,可是一直未能如愿。他在柏家的地位算不得如何高,别说前族长的亲自指点了,就是分给他修炼资源也都少得可怜。 柏冬来胡思乱想之际,忽听“轰”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他转头看去,只见四道青紫灵光直入天际,在乌云压天的昏暗背景之下格外耀眼。 灵光之柱徐徐下降,柏冬来的目光也随之移动,直到被那宅院所挡。他咂咂嘴,“这就是筑基修士的威势吗?” 大雨不止。两个时辰之后,张崇已然将坐下法盘内存蓄的雷力炼化干净。他之前修炼乙木神雷之时,接引一次落雷之后需要修炼几次才可将雷力消耗干净,如今却是快多了。 他站起身来,打算回去恢复消耗甚巨的真元之后再行引雷,继续修炼。毕竟天象难得,张崇自然是得把别的一些事情先放到一边。 在他丹田之内,一抹雷光绕着元法之株折跃跳动。经由此回修炼,这一道乙木神雷已然壮大了不少。 张崇抬头看天,见云层之中不时有雷光闪现,远空也有闪电落下,不尤期待起乙木神雷练成之后的威力了。 此种在雷雨天气中落下的天雷乃是修仙界中威能最小的雷霆,寻常金丹修士都不会把一两道雷霆放在眼里。不过对于筑基修士而言,这些最为常见的雷霆也不是他们能正面硬抗的。 引雷阵接引落雷,先去雷力之半,再分而吸收,实际到法盘之中时已经折损大半,所以张崇才能借之修炼。 夜晚降临,张崇体内真元复满,正准备再接引一道落雷。 砰砰砰! 砰砰砰! “前辈!前辈!大事不好了!前辈!” 张崇赶忙打开房门,见门外的柏冬来浑身湿透,一脸焦急。 “怎么回事?” 柏冬来:“前辈,有人闯上岛来了,现在正在攻打坞堡里的阵法呢,你快去吧。” 张崇双翼一展,腾空而起,飞走之前,他问到:“来人有多少?什么修为?” “不......不知道。” 张崇身披灵光,越过房顶便朝坞堡而去。 他身在空中,已经可以远远看见坞堡内灵光混乱,火光、剑气不时乍现。 再到近些,张崇已是看清了大致情况。 坞堡内的阵法像是一个倒扣的碗,守护着里面的主院。阵法之外,柏家的修士和许多外来炼气修士战在一起,颇为混乱。 空中,曲征正和一个戴着面具的修士战在一处。 张崇略微有些惊讶,来人只有一个筑基修士?但是不等他多想,空中战局忽然生出了变化。 那面具修士祭出一张火蛇符,曲征反应不及,被那火蛇撞到身上。 “啊!” “曲道友!” 曲征大叫一声,被爆裂开的火蛇轰得倒飞出去,落入黑暗之中。 张崇一惊,来人如此厉害? 他亮出法器,喝一声“贼人看招!”只见张崇脚踩青龙,挟一柄飞剑冲了过去。 贼人身形魁梧,手拿一把震山锤,浑身煞气,一看就是杀人不少。 张崇也不与他多言,远远操纵青龙咬去。贼人大锤一擂,以绝大力道打在龙首之上,只听砰的一声,龙头便被锤爆了。 张崇面色不变,隔空渡送真元,也不重新凝聚龙头出来,而是把一只龙爪探出。此龙爪转瞬之间变得极长,与此同时,龙身其余部位消退,灵气融入龙爪之中,最后只留下一只巨大龙爪。 此爪五指粗大,盖若屋顶,朝那贼人当头抓下,似要将之捏为肉酱。 贼人右臂抡圆,猛然挥出一个巨大锤影,和上空龙爪撞到一起,两相爆散。 张崇双目一凝,发现面前敌手不可小觑。其人手中震山锤明显是把上品法器,自己若是以定冥剑击去,只怕碰不几下就要报废。他心下暗道:看来得用些阴招了。 衍心法镜之中,六只长手从镜面钻出来。张崇双翅一振,飞入高空。 六条几十丈长的大爪交替朝贼人掠去。或是变为獠牙大口咬下,或是握成浴桶大的拳头打去。贼人大锤舞动,每一下碰撞,必定是打散张崇的一条大手。 张崇藏于灵力手臂之中的毒煞、陨心煞都是沾不到其人之身。 张崇暗道,苍龙万化目前的威能显然是不足用了。 贼人只守不攻,上空的张崇六臂舞动,变换手段,却是奈何他不得。如此僵持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张崇体内真元被耗去五成。 那贼人一锤敲散一条真元大手,而后突然大喝一声,“去!” 他手中震山锤被他自下而上地一抛,朝张崇的所在,破空而去! 张崇见此大锤打来,不敢硬接,立刻运起遁法躲开。然则此锤于空中调转方向,又是朝他飞来,张崇知道无法躲过,将铁木盾召到身前。 只见锤头撞下,张崇立时感到一阵巨力传来,震得他胸中气息激荡,好生难受。铁木盾受此一击,被打出几道裂纹来,端是可怜。 震山锤力道用尽,被那人招了回去。但是还不待张崇反击,他突然发现,贼人大锤高举,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近前。张崇心中大骇,连忙举盾作挡。大锤轰下,铁木盾四分五裂,张崇被余波震落下去,跌往地上。 这贼人斗战起来,可谓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若猛虎下山,端得是悍勇异常。 贼人朝张崇落下之地降去,心道:看来今夜除开柏家的灵物,还能收获一个筑基修士的毕生积累。 第四十九章 内贼 张崇受了伤,但是却不如何重。有铁木盾挡下了大部分力道,他虽然被从空中击落下来,十分狼狈,但是还保有着一定的斗战能力。 大雨滂沱,一间毁坏严重的房屋之内,张崇透过已经垮塌的屋顶看着面具大汉。 其人那突然靠近的手段可谓犀利非常,一击之力也是极为恐怖。张崇心知正面对战自己绝非敌手。 眼见大汉飞来,他给自己施加了一层护身灵光,一头撞破墙壁,往远处逃去。 熊山的双目锁定着张崇,见他逃得挺快,倒是有些小小的惊讶,他本以为张崇已经重伤,现在看来,他的判断应该是出了些偏差。既然张崇要逃,那他也懒得追了,毕竟对他这种体修而言,飞遁之速大多较慢。再说他这回夜闯柏家,目标本也不是张崇。张崇要跑,那便让他跑就是了。 他在空中掉了个头,神识却忽然察觉身后有危险靠近。他反手一锤,发现来袭的是一道剑气。 远处,张崇手持定冥剑,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折扇。 “还敢来?” 他当空立住,打算维持方才的战术,先行守御,再找机会一锤子结果了张崇。 百丈之外,张崇站在坞堡最外围的三丈高墙之上。他岂能抛下柏冬青独自逃跑?何况眼下还未到非跑不可的局面,张崇自然不会退却。 他想到:这戴面具的大汉很像是个体修,飞纵之能明显不精。他那眨眼间就能欺到近前的手段定然有其限制,而且距离也不可能很长,否则那人必然是一上来就动用了,不会立在原处挨打。 张崇意在牵扯,拖住其人,免得他大肆屠杀柏家族人。如果能等到曲征道友来合力对付他自然是最好,即便曲征无力来助,张崇也还可以选择让柏冬青打开阵法,躲到大阵之中去。 熊山和张崇隔着雨幕对峙起来。熊山擅近身搏杀,但是张崇隔着老远,一直都不靠近。 张崇也不动手,只要对面不动,那他也不动就是了。他手中法器难以对熊山造成什么致命威胁,没必要徒耗真元。 熊山感受着张崇的神识在他周身巡弋,知道张崇一直锁定着他。他见张崇并不敢靠近,也不出手。心中骂了一声“无胆鼠辈”。他视线一扫,瞥见下方战场之中,自己的一个手下正被一男一女,两个柏家修士围攻。他提了提震山锤,打算过去一锤一个,让这一对鸳鸯共赴黄泉。 他身形刚动,张崇立时刺出一道剑气,剑气极速飞至他身前。 熊山随手挡下。 这种程度的攻击,就算他只靠肉身去接都受不了多大的伤,不过蚁多咬死象,下边的杂鱼死多少都无所谓,没必要为此而受伤。 不过张崇像个苍蝇一样在一边骚扰,这让熊山很是不舒服。然而“煞行”之术也是有代价的,况且距离也有限制,想要凭一次“煞行”击杀张崇应当是不可能,不过试一试也是无妨。 煞行! 熊山势若奔雷,下一瞬就出现在张崇身前十几丈远之地,身后留下残影。张崇早有警惕,他抽身暴退,同时“啪”一声打开手中折扇,朝熊山一扇。 扇面之上激射出百道木箭,充斥了熊山的视野。松林扇攻击范围极大,也不需如何认真掌控。 熊山察觉这些木箭虽多,但威力不大。他不去管它,粗大的胳膊挡着额头,另一只手将震山锤一把挥出。一道道木箭打在熊山身上,造成了些许皮肉伤。 大锤飞来,张崇的身板可是比铁木盾脆弱多了,他背后双翼激烈颤动,急速飞走。 待到距离拉开,张崇飞出了熊山操纵法器的范围之后,熊山冷哼一声,招回了震山锤。张崇松了口气,只要离得够远,震山锤是触碰不到他的。 连续用了两次“煞行”,这对熊山的肉身是有一定负担的。若是一日之内用了太多次,只怕他的双腿在一个月内都会处在报废状态了。 “呸!” 熊山带着面具,嘴巴是被面具挡着的,所以也只能在心里“呸”这么一下。 张崇看了看手里的两件法器,心想:到底还是法器好用啊,也不用耗费很长时间修炼,威力也不见得比法术弱,还灵活多变。这回要不是身上有几件法器傍身,他张崇纵然是想远远纠缠,那也是有心无力。 张崇目视熊山,正打算继续跟他斗上一斗,但是熊山却忽然折身回了坞堡主院那边,张崇不愿放他轻松走脱,连发两道剑气出去。 熊山以震山锤挡下一道,再一拳轰碎后一道剑气。他对下方大喊一声:“走!” 下边之人听到大汉之声,纷纷依言撤走。 张崇掌握好百丈距离,不敢轻易靠近,他见大汉一行要走,有些不明所以。这些人很明显是为了求财,如今尚未得手,主院阵法也还未攻破,为何要半途而废? 是因为他张崇的威胁?还是说曲征道友出手了? 张崇扫视场间,分明是没看到曲征的身影。熊山等人却是不管张崇的疑惑,一个个消失在黑暗之中。张崇不是熊山的对手,也不敢去追。 ...... 次日清晨,大雨初歇。坞堡之内遍布血水,空气中没有半点雨后清新。主院内空无一人,张崇和柏冬青等人都是去了堡内别处。 柏冬青在战后着人清点族人死伤、财货损失。三十多个炼气期族人的战死已经足够惨痛,但是另一个消息的传来,却令柏冬青险些晕厥。 灵药园中,药圃内一片狼藉。无论年份多少,只要是发了芽的灵药,一棵不留。柏家苦心呵护,好不容易才让它发芽的一株紫花梨树也被连根扯走了。幼树还不到一尺高,根本没有半点价值,贼人也一样不放过。 说起来,这棵紫花梨树的种子还是柏冬青从张崇手里买下了的,那也是张崇和柏冬青初次见面。 看守灵药园阵法的四个族人尸体冰凉,柏家最好的灵植夫,一个有几十年经验的老修士也被顺手杀了。 张崇站在药圃里,心知这多半就是曲征干的了,难怪昨夜那个带着面具的大汉会突然撤走。 柏冬青面色狰狞,“曲征!我誓杀汝!” 柏夏鸣面如死灰,本就寿元将尽的他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几分。他垂着手,腰背似也有些佝偻起来。 柏夏鸣:“冬青,是我的错。唉,我引狼入室,以至于家中遭此大难。” 柏冬青面色缓和下来,说:“这也不能怪六叔公您,曲征包藏祸心,我们都没看出来。” 柏夏鸣说话时明显加重了力气,“冬青啊,现在最要紧是安抚住族人,不要让我柏家就这么散了。” 柏冬青:“叔公放心,我不会让柏家传承在我手里断了的。” 三人都知道,这场风雨,才刚刚开始。 第五十章 赌斗 整个明光岛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坞堡之内,柏家之人将死去族人的尸体收敛了,安葬在祖地之中。 柏夏鸣想去找六骰盟讨个说法,但是他修为太低,而且以柏家现在的情况,他也是走不开。 柏家接连遭受两次重创,族内人心惶惶。柏冬青知道,唯有自己筑基,给柏家族人一点希望,如此方可保证柏家不会从内部垮塌。 但是柏家如今情况却令柏冬青无法将全部心力扑在修炼上。 三日后,白明义再次来到柏家。 还是上回的四个人,还是上回的座次,还是上回的话题。只不过,比起上一回来,柏家的底气要少很多。 正堂之中,柏冬青和柏夏鸣静坐不言。柏冬青心中是有些怀疑白家跟曲征二人暗中有牵扯的,但是没有证据,柏冬青不敢妄言。 白明义举止自若,饮了一口灵茶之后,说:“贤侄,这灵茶的滋味似乎差了许多啊,品质没有上次的好。” 柏冬青下意识地回问了一句,“是吗?” 柏夏鸣开口言到:“茶还是以往的茶,但是我柏家前几日遭逢大难,上回泡茶的族人却是已经不在了。” 白明义放下茶杯,说:“柏老莫不是怀疑我白家在背后指使?” 柏夏鸣:“不敢。” 白明义也不在意柏夏鸣的态度,说:“恕我直言,柏家此番遭遇,实是自找苦吃。但前几日的那两个筑基修士与我白家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柏冬青:“没有自然是最好。” “呵呵,贤侄,柏家的衰弱只要传出去给人知道了,那总有一天会招来灾祸,或早或晚而已。我这个做长辈的早跟你说过了,只是你不信。说句难听的,我白家根本不需要雇人来劫掠明光岛,只要安心等有人对你柏家起了心思,事后再寻上门就是了。” 柏冬青:“就像现在?” 白明义不屑一笑,“对,就像现在。贤侄若是觉得不需要谈下去了,那可以让人送客了。” 柏冬青气势一萎,叹了口气,说:“我卖了外面的产业,灵药园也毁了,若是再把明光石矿脉卖给白家,那就连一颗灵石的来源都没有了。” 张崇暗道:这柏冬青怎么把老底全说出来了?这样换不来白家的同情,只会让白明义知道柏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白明义一脸诸事尽在他掌握之中的表情,言到:“我自不会让贤侄如此为难,我柏家出两万灵石,买下矿脉的七成出产,如何?今后你我两家一同开采,我白家自然也会分担一半的看守职责。” 柏冬青想了想,与柏夏鸣眼神交流了一下,回答:“不行,两万灵石太少,而且我最多只能卖给白家五成,不可能更多了。” 白明义摇摇头,“贤侄啊,你还是看不清,你现在已经没有讲条件的余地了,你只能接受。” 柏冬青神情一肃,“白前辈!莫要欺人太甚!” “不是我欺人太甚,只是贤侄你想想,你现在还能拿什么来跟我讲条件?” 他拿下巴指了指张崇,说:“这位张道友吗?他终究是个外人。就像你不会让他进入灵药园这样的重地一样,即便他也是筑基修士,但终究不能如柏秋风道友一样庇护柏家。” “柏家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只有白家!” 说完这句,他语气缓和下来,接着说:“当然,贤侄若是觉得两万灵石太少,三万也是可以。” 张崇坐在椅子上,即便白明义提到他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表示。虽然白明义的话不好听,但张崇却是认同其人所言的 “这......”,柏冬青回答到:“前辈,五成出产,三万灵石,这是我能接受的极限。” “极限?贤侄,极限自然是可以有,但是你的底气呢?” 柏冬青语气强硬,“我柏家如今连灵药园都毁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张兄还在,我柏家就还有最后的底气。” 白明义微微后仰,说:“那不如来一场赌斗如何,让我看看你柏家的底气是软是硬。若是我输了,就依你说的五成。” 末了,白明义补充一句,“这也是我的极限。” 柏冬青想了想,把目光朝张崇看来,张崇明白,柏冬青已是妥协了,他把希望寄托到了张崇身上。 张崇收回目光,看着白明义说:“好。但是我身上有伤,需要休养几日。” 白明义:“可以,七日之后,白某再来与张道友切磋,如何?” 张崇:“可以。” 白明义敲定此议,心情大好,又与张崇和柏冬青谈了些具体细节之后,起身回了雨霁岛,去将这个好消息禀给他兄长,白家家主白明淼。 白明义离开之后,柏冬青遣走柏夏鸣,问:“张兄,你可有信心打赢吗?” 张崇实则没底,回了句“我尽力而为吧。” 柏冬青又解释到:“张兄,灵药园是我柏家重地,历来是不允许柏家之外的人轻易进入的,还望张兄不要多想,我绝没有把张兄当做外人的意思。” 柏家之外的人,那不就是外人嘛。有些事情是不会因人的意志而有所转移的。 张崇:“我明白。” “张兄的伤?” “小伤而已,不碍事。” …… 白家把赌斗的日子定在了七日之后。这短短七日功夫,就算是柏冬青想给张崇一件上品法器,张崇也是来不及祭炼的。 柏冬青对白家筑基修士的底细自然是有些了解的。两家相隔如此之近,又交好多年,很多情报只要留心去搜集,实际上并不难获得。 柏冬青告知张崇,白明义手中有一套上品法器,威力极强,其名为“四相环”。 四相环取意于一年四季之轮转,乃是成套法器,每一件都是上品之列。这四件法器之间互有配合,攻守一体,一齐施展出来的威力远比单独一件大得多。 生环发散青光,照耀三丈之域;烈环气息炽热,环身爆散灵焰;枯环消磨气机,克制术法;寂环势大力沉,专为灭杀。 四件法环还可组成一套阵法,有困杀之能。 张崇在这七天之内养好了伤,静候白明义到来。 他上回被熊山两锤击败之后,现在还是心有余悸。说到底,他只是刚刚筑基,境界尚不熟悉,想击败那些筑基多年的修士的确很难。 这一回的赌斗,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第五十一章 四相败龙 巳时初刻,明光岛上的一片旷野之中,张崇与白明义相对而立。 柏家来观看这场斗法的有四人,柏冬青、柏夏鸣、柏冬来兄妹。 白家家主白明淼带着两个族人,也在一旁观战。他盘坐在一只白鹤背上,身着玄墨染穹祥云袍,仙姿绰绰。 再看场中,两方站定,二人先后抬手施礼。一礼过后,张崇法镜悬起,身上灵力涌动。白明义也是直接祭出了自家法器四相环。 生、烈、枯、寂四件法环分呈青、赤、黄、白四色。环体有童子胳膊粗细,整个法环径有一尺半。几件圆环围成一圈,绕着白明义缓缓转动。 张崇这日思虑下来,发觉自己实在是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而毒煞手段,能否建功暂且不论,拿到这种赌斗中也很不合适。他检视自身,想要寻找到能快速提高实力的法子。然则修炼一途,终究是个积土成山的过程。 白明义把手一伸,道了声“请”。 张崇取出定冥剑,只把它置于手侧,却不动用。他于身前两手虚握,呈虎牙咬之形。一团真元聚集在手间,而后猝然延伸十丈,化作一条真元长蛇。 张崇舍弃了苍龙万化的精巧变化,打算单单以此试探,再凭借手中的两件法器做攻,看看有无一击拿下白明义的机会。既然承下了柏家之事,张崇自然会尽力而为。 长蛇之尾被张崇扣在手中,蛇身一曲,而后弹出! 白明义左手一招,雪白“寂”环迎头打出,击在蛇头之上。张崇在前次交战中发现苍龙万化在筑基层次的碰撞中很是乏力,于是这回舍弃了龙身变化,以此换来坚固程度的提高。 蛇头被击退,却没有消散。张崇手上开合变换,灵蛇随之不停调整姿态,从各个方向朝白明义咬去。 “寂”环一次次击退灵蛇,几个回合之后,白明义已然大致探明此术之究竟,于是又放出黄色法环。 此“枯”环飞出之后,发出一道灵光,照到灵蛇身上。灵光撒下,张崇立时发现。灵蛇在那“枯”环之光的照射下飞快消散,就如烈日下的融雪一般。 过不多时,苍龙万化之术被破。白明义道一声“到我了!” 他将“寂”环打出,张崇身上并无守御法器,无法挡下,他背后双翼一展,腾入空中。 与此同时,定冥剑化作一道流光,刺向白明义,但是转眼“寂”环飞来,横在了两者之间。张崇隔空御使,两件法器在空中对碰几次,定冥剑大落下风。 白明义得势不饶人,也是脚尖一点,腾空而起。他没有放出飞行法器,也不见施展遁法,故而速度不快。但是他一旁的赤色“烈”环速度可是不慢。但见此环浑身冒出火焰,化为一道流火飞到空中。 白明义知张崇遁术精妙,“寂”环沉重坚固,灵动不足,很难沾得其身。不过他四相环在手,自有克制之法。 “烈”环当空一震,浑身火焰散落成百十团火球,铺天盖地地朝张崇落下去。而且一招方出,但见“烈”环身上,火焰又生,如此接连不止,火雨连绵,张崇纵然身法高明,又如何能躲。 张崇将松林扇打开,当空一扇,只见一道道木箭和火球碰撞起来,好似一场灿烂烟火。 绚烂场景之中,张崇有苦难言,松林扇为中品法器,其上法术之威力逊于四相环甚多,如此对撞之情况必难持久。 他心头闪过凝聚土傀,藏身其中的想法。但是土傀笨重,白明义只需以“寂”环轰击,不消三下就能将张崇打回原形。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张崇索性调用大量真元,而后一掌打出。一条身长九丈的苍龙冲入场间,冒着漫天火雨朝白明义掠去。 张崇藏身龙口之中,持定飞剑,孤注一掷,打算制住四相环的御主白明义。 张崇往白明义处看去,见其人手上掐诀,抬至胸前,口吐一字,“结”。 但见“烈”环飞回,其人身边之“生”、“寂”、“枯”三环同时飞出。 只见残破龙身所在,有四道光柱轰然砸下! 在中间一道赤色光柱之下,龙身土崩瓦解,而后阵法变化,一道白色光柱与赤柱互换位置,稳固下来。 白色光柱之下,张崇半跪在地上,只觉一股镇压之力从上空压下来,令他动弹不得。 此四相之阵,三道光柱分列三才三角之位,一根白色光柱夹在中间,镇压住张崇。 白明义漫步走来,轻笑一声,而后道:“张道友,承让了。” 他手一挥,四相环收起,放出张崇。 张崇站起来,心下叹了一声,有些苦涩的回答:“多谢道友手下留情。” 白明义:“道友新成筑基,有如此实力也算不错了。” 说完,白明义便向他兄长那里走去。 张崇适才身在阵中,明白四环四柱各有玄妙。赤柱爆裂,意在攻杀,摧毁苍龙只在片刻之间。适才的白色光柱却是只求镇压,不欲伤人性命。故而张崇有“多谢手下留情”一语。 柏冬青急急走了过来,面带焦急,问:“张兄,你没事吧。” 张崇在赤色光柱摧毁龙身之际受了波及,当下回答:“技不如人,受了点小伤,不过没有大碍。” “柏兄,很抱歉,未能赢下。” 柏冬青叹了口气,说:“可惜,若是张兄你当时一鼓作气,冲出阵法便好了。不过也不怪你......” 张崇没有答话,心道:我若不及时罢手,那最后必是受伤不轻,拿不下白明义不说,还会逼得白明义不能手下留情。本就是带着切磋意味的赌斗而已,自然是点到为止,哪有什么可惜的。 若是生死相拼,他说不准早就运起风翼遁法跑了。 他看着柏冬青,发现其人嘴上说着“不怪你”,眼中分明是藏着责怪之意。张崇心下一沉,再看柏夏鸣,其人更是如此。 倒是柏冬来兄妹,两人只是在偷偷讨论刚才的绚烂烟火和九丈苍龙。 张崇心中生出难言情绪,说:“柏兄,若无事,我就回去疗伤了。” 柏冬青:“好,我这里还要跟白家签订约书,还请张兄自便。” 张崇没有飞遁,而是选择步行于旷野之中,返回庄园。 白家四人则和柏冬青几人一同往坞堡飞去。 第五十二章 三省 “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张崇心绪纷乱,根本无法安心坐下来修炼。他没有回到庄园之中,而是不辨方向地随意走着,而后便走到柏家在岛上设立的学堂旁边。 柏家阴云笼罩,灾劫连连,但是凡人的生活却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学堂内的学子在诵读圣贤留下的人世至理。此中俗世流传之言,张崇以往是从来没有听过的。 他在山岚秘境中长大,余思学院却是不教这些的。 柏家招致此番境地,几乎可以视为柏秋凤意外陨落之后的必然结果。张崇身在柏家,心在局外,故而看得分明。 自柏冬青答应赌斗那一刻起,便意味着柏家已然屈服,明光石矿脉卖出几成都是一样。所谓赌斗,不过是白明义留给柏家最后的一点可怜的尊严罢了。 如今他输了,柏家人莫不是还以为是他张崇断送了柏家的命脉? “为人谋......” 张崇口中念起此言,似有所悟。 他自认来到柏家之后,并无其它心思不说,也未曾干涉过柏家的任何决定。他没有破局之策,但也未阻碍好友的挣扎,如此应该当得一个“忠”字; 他此来只为援手旧友,不为利益,也可称得上“信”了; 至于这第三省...... 俗世中的道理放到修仙界中未必合用,礼义廉耻、人伦之说在修仙界中也没什么人推崇,反倒是弱肉强食那一套言论大行其道。然则先贤之微言大义,流传千载,自是有其道理。 张崇一时沉思起来。只是他心中有些莫名情绪,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着他,告诉他:柏冬青未必当得上“信”、“忠”二字。 或许人们总会难以抑制地做出一种举动,总是想把过错转移到旁人身上,以此来在内心深处放过自己。 柏冬青乃是一家之主,生于柏秋凤羽翼之下,他绝对是不愿看着家族在自己手中垮塌的。 至于张崇…… 水龙卷秘境之中,三大宗门,四地家族,无数散修,他能得到七枚莲子之一,成功筑基,这可谓是令张崇意气风发,气质为之一变。 自负的情绪诞生时悄无声息,显露时无从察觉。 在张崇的想法里,前次败于面具大汉,是因为曲征心怀不轨;这回败给白明义,柏家早已屈服,结果是胜是败实无大碍。 这未尝不是一种委过于人的表现? 不知不觉间,张崇又走至无人旷野之中。忽然,前方土堆让他觉得有些眼熟,地上翻起的泥土勾起了张崇的记忆。 那是刚到明光岛不久,在岛上演练土傀术时留下的痕迹。张崇察觉到心中有一个答案就要破土而出,但是却还隔了薄薄一层。 他当即仰头朝天际看起,施展遁法,冲天而起。 三千丈高之处,凌冽风啸。张崇浮在此间,忽而大笑出声。 “传不习乎?” 习文,修炼,有些相似。 张崇明了,自己心绪难定,是因为输了赌斗,但却也不全是。他想起了之前随吴织在外海的那段时光。 当时的自己一心要求个筑基,一路不畏死伤。结果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他在吴织的帮助下得到了莲子,成功筑基。 然则筑基之后...... 张崇忽然发觉力量这种东西真的是能改变一个人,就在不知不觉之间。 吹够风了,张崇浮躁的内心也最终寻到了安定。张崇飞下明光岛,直接落到了他暂居的庄园之中。 回到内室,张崇取用了一枚回气丹,安心打坐起来。 没过多久,一只白鹤驮着白明淼飞过庄园上空。 次日,白家的人入驻了明光岛,住在离明光石矿脉最近的一处庄园里面,这是柏家依照约定腾出来的。 又过数日,白家派遣了一个阵法师到岛上来,准备着手改造守护矿洞的阵法。 岛上又迎来了安定。 柏家的灵石来源几乎断绝,柏冬青只能用以往的积攒和白家给的几万灵石来供给族人的修炼。 好在柏家现在总也就只有六十几个修士,也消耗不了多少灵石。加之大家都知道如今家族正遭遇巨大危机,故而也无人有什么怨言。 平静的日子转眼便过去了几个月,来到次年四月。 张崇在这几个月里借着天时又修炼了几次乙木神雷,他发现丹田中的那道雷光如今依然壮大了很多,气机也接近圆满了。他知道,这五行雷法,他就要初步练成了。 在这几个月中,柏冬青很少来找张崇,或者说除开年节那天之外都没有找过他。 柏冬来倒是还偶尔找一找张崇,对于张崇当日与白明义斗法的景象,柏冬来十分向往。虽然张崇输了,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羞耻的,就算输了,那也是筑基高人。 至于柏家如今的惨淡景象,柏冬来觉得自己更该是要好生修炼才行,只有筑基才能改变家族现状。 有时候,柏冬来想到筑基一事,有个东西就会突然跳出来打断他的遐想。这个东西他只听过,没见过筑基丹。 他猜测家族里肯定是收藏有筑基丹的,但是族长尚未筑基,大概怎么也不会轮到他享用了。 前几日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有个入赘柏家的散修带着妻子乘夜走了。没人知道这对夫妻去了哪里。柏家如今就那么几十个修士,次日就传遍了。 这件事发生后,柏冬青通知全族,每月增加三成月俸。 没过几天,柏冬来就跑过来把这件事说给了张崇听。张崇听后,未做评价。 柏冬来乘机问了几处修行上的疑难。张崇虽然是筑基修为,但是要为人师还是差得远了。对于自己也不甚明了的地方,张崇只能尝试提个建议,只有一个关于磨砺穴窍的问题,他详细地给柏冬来讲解了一番。 柏冬来也是识趣,每次都在张崇练习遁法之后来到庄园。说些消息之后再询问两个问题,而后就自行离开,并不耽误张崇多少时间。 半月之后,乌云漫天。 张崇来到引雷阵前,他心中已有明悟,知道练成乙木神雷时机到了。与此同时,柏冬来坐在自家院子里,望着张崇所住庄园的方向。 他每日修炼七个时辰之后,经络就到了极限。他除开修炼之外也没有其它重要的事,所以每回雷雨日,他总会看看张崇接引天雷修炼的景象。 与此同时,坞堡之中,主院阵法开启。密室之内,柏冬青焚香静坐,其人气机浑圆如一,原来已经是炼气圆满修为了。 两个小玉瓶摆在他身前…… 第五十三章 雷元初成 天雷落下,紫青光柱缓缓退回四根分定引雷柱之中。 张崇盘坐阵中,将一缕缕雷力吸纳到丹田之中。真元之海中分出一小股真元出来,与雷力纠缠在一起,最终淬炼出一抹微弱雷光,融入围绕元法之株游动的那道乙木神雷之中。 张崇对于这个过程中的变化已经把握得很熟练了。他不疾不徐,有条不紊的重复着。 法盘中积蓄的雷力耗用过半之后,又一缕雷光融入神雷之中。似是一阵极为短暂震动之后,耀目的光芒照彻丹田。 张崇忽然睁开双目,他练成了。内视之中,有一道气机圆满的雷霆在真元之海上来回游动。 他面露喜色,伸出手指在空中的引雷令上一点,而后分定引雷柱放出光柱,直入高空。法盘中的剩余雷力沿着光柱流走,溢散出去。 某个院落之中,柏冬来见张崇的庄园上空雷光四溢,如同繁花盛开,立时惊异起来。这个异象他倒是第一次见,莫不是前辈修炼出了岔子,又或者说,前辈法术练成了…… 张崇把法盘中的雷力引出去之后,看着上空的雷霆之花,口中低语一句,“烟花相庆,倒是不错。” 引雷阵倒是不急着收起,阵内还有少许残余雷力,等完全溢散干净了再收不迟。张崇将引雷令收入乾坤袋内,然后转身回了静室之中。 他取出五行雷法,打开参悟起来。 乙木神雷和凝毒成煞不同,毒煞每用去一道,都需要花费时间重新凝炼,而乙木神雷一经练成,那便如火球术一般,只要你真元足够,那就可以一直施展下去。 据五行雷法中的描述,张崇丹田之内的那道雷霆唤作“乙木雷元”,此为雷法根基之所在。 雷元已成,接下来就是如何运用了。张崇此前已经将五行雷法看过不知多少次,也在书上写了不少修炼心得,如今又是看了一遍。 此番看完之后,张崇取出笔墨,在书上写下几排小字。 “雷元成时,便如修为突破,元法之株新生一叶一般,此当是可容炼气境界修炼无误。但是雷元与筑基修士的真元又有极大相似,未知是雷法原貌,还是受我修为影响之故。” 五行雷法录有两门神雷御使之法: 一为掌心雷。此术威能不弱,修炼起来也不难。它能在修仙界中流传甚广也不无道理; 二为天雷指。此术威能凝炼,速度极快,尤擅穿透各类护身法术,实乃夺人性命之绝佳妙法。不过此术修炼难度不小,需要涉及到食中二指内的四条细小络脉。 张崇决定先易后难,先把掌心雷修炼出来再说。不过修行一道不可主次颠倒,还是需先做完提升境界的修炼之后,再来参悟掌心雷之术。 张崇把五行雷法放在一旁,取了一枚中品灵石托在掌心,开始运功修炼。 坞堡之中,柏冬青准备开始筑基。 张崇前不久已是抽时间将自己筑基过程中的体悟写了下来,就等柏冬青筑基时去找他拿,却不知是柏家有前人留下的记载,还是柏冬青未曾想起,他却是没来找张崇交流过筑基事宜。 宗门、家族修士对散修多少有些瞧不上眼,平时可能不会表现出来,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却是会不自觉的显露。 柏冬青此前已经尽览族里前辈留下的心得、体悟,自认为对筑基过程中的几处关隘都有了准备。 他拿起一个玉瓶,打开来。瓶内是一粒土还结续丹。他摄起此粒淡黄丹丸,张口服下。 土还结续丹的作用是在修士最终凝聚真元之海前,为修炼土属功法的修士提供足够的灵气,以支撑气海法力向真元转变的过程。 它弥补了筑基丹自身灵力不足的缺陷,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筑基的成功几率。由于筑基过程中不能妄动,故而提前服下为好。 服下土还结续丹之后,柏冬青又打开了另一个玉瓶,从中倒出筑基丹,送入口中。 大量灵气开始从两枚丹药中散发出来,柏冬青收束心神,开始突破。 …… 次日,柏冬来来到张崇所在庄园。与以往不同,他这回没有选择张崇修炼的间隙。 他轻敲房门,言到:“前辈,家主邀你过去一趟。” 过得片刻,张崇打开房门,问:“何时?” 柏冬来:“我不知道,长老没告诉我,只是让我请前辈去主院一趟。” “我知道了。” 主院里空空荡荡,除开柏夏鸣之外,便只有他十五六岁的孙女柏冬莹随侍。 张崇跟着柏冬莹来到后方静室。柏冬莹把张崇带到之后就离开了。 张崇几步走近,见柏冬青和柏夏鸣都盘坐在蒲团之上,他二人身前还放着一个蒲团,显然是给张崇准备的。 柏冬青见张崇来了,开口道:“张兄请坐。” 张崇眉头一皱,坐了下来。 “柏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受了伤?” 柏冬青:“唉……张兄,我筑基失败了。” “这……”张崇有些吃惊,“为何没告诉我?” 柏冬青苦笑,“本打算筑基之后再告诉张兄你。现在,倒也还是筑基之后,只不过……” 张崇了然,心绪平复下来,平静地问:“柏兄可曾伤了根基?” 张崇此问即是在问柏冬青此生可还有筑基机会。 柏冬青筑基失败的原因乃是:他在转化真元进行到收尾之时,发觉筑基丹和土还结续丹一同散发出来的灵力剩下不少,即便察觉到自身根基的极限,他还是没有停下来。 反观张崇当初筑基,在察觉到自身极限之后,纵然莲子之力尚有余留,他还是适时停下,没有强行为之。 他事后对自己当时的决定仍旧十分认同,觉得这是他在筑基过程中遇到的一处无形关隘,值得注意。 对于这一处,张崇在自己写下的心得中也有着重提及。 柏冬青:“若有筑基丹,修养几年后倒还可以再做尝试,可这又有何意义呢?” 他接着说:“我筑基失败的消息如今只有叔公和你知道,还望张兄不要外传。” “我明白。” “此回叫张兄来,是想带你到我族中库房挑选酬劳。我筑基失败的消息瞒不了多久,到时候家族分崩离析,或许以后都没有柏家了。” 柏冬青此前是打算在自己筑基之后再考虑给张崇报酬,以免张崇提前离开柏家。 张崇看向柏冬青,他看到自己的这位旧友脸色苍白,最重要的是双目之中只有哀凄,看不到希望。 张崇忽生同情,他还记得二人初见时,柏冬青充满朝气的模样。 他不知该如何让柏冬青振作起来。如今的局面已无可挽回了。 或许天命如此,或许人事有缺。 第五十四章 选宝 柏冬青带着张崇去了柏家建在主院地下的库房之中。柏夏鸣一言不发,回了自己的庄园。 地下库房被明光石点亮,台阶之下,石门开启。 二人入得里间,张崇见此中共有三间密室,一主两次。柏冬青介绍到,这中间的一间乃是用来闭关修炼的,左侧石室之内是柏家的传承功法和前人留下的典籍,右侧石室中所放则是灵石、丹药,以及柏家珍藏的法器。 柏冬青解开右边石室的禁制,将张崇带入其中。虽则门户不大,但是张崇走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占地不小。粗略看去,当有八九个寻常房间大小。 柏家珍贵的财富积累大多都在此中。张崇漫步其中,粗略检视起来。 柏冬青:“张兄,我和叔公商量过了,可以任你在这间密室里挑选三样东西。我柏家也有几件上品法器,但是你只可选一件,还请张兄海涵。” 张崇回道:“如此已经是足够丰厚了。” 张崇一眼看去,墙边并排放着十个大箱子,上边还有灵符封禁。柏冬青顺着张崇目光看去,言到:“其中是族中所藏灵石,十箱皆是。” 灵石对于张崇而言尚不短缺,他自然不可能将三个机会浪费在此。 他望到存放法器之处后,几步走了过去,见此处有十多件法器,品质都是不错,于是斟酌起来。 上品法器之中,合张崇所用的有两件。一把对灵力属性没有特别限制的上品飞剑,一枚幽绿宝珠。 幽绿宝珠内刻一道木属法术,施展起来大抵与张崇手中的枯木玄光罩类同,只是品级高些,威能更强。以张崇自身经验看来,多数时候,它应当是派不上多大用场。 另一件飞剑名为潜渊,通体幽黑,剑身有锤炼细纹。此剑对灵力属性并无限制,自身也没有什么特点。 张崇略作计较,最终向柏冬青选了潜渊剑。再如何平平无奇,那也是一件上品飞剑,乃是祭炼之后就能在斗战中使用的。 这第二件宝物,张崇已有决定。他走到第二排架子后面,手指地上放着的一叶三丈三尺长的飞舟,说:“第二件就选这件飞舟吧。” 此樟木飞舟可以飞空,也可用作寻常舟船浮在水面之上,如果是要长途赶路,那这件飞舟无疑是十分适合的。 至于第三件...... 张崇目光扫过两圈,难以决断。 他四下走了走,最后发现了几十个特制的木盒。张崇走过去,问一旁的柏冬青:“柏兄,这些盒子中装的是何物?” 柏冬青原本无甚表情,现下看张崇所指之物,面露怅然。 “此中所装乃是我柏家多年来搜集的二阶灵药的种子。这些灵药大多在我族灵药园有栽培,只可惜......” 柏冬青顿了片刻,接着言到:“张兄若是有意,我可做主将这些灵药每种分几颗种子予你。不过这些灵药不好栽培,张兄独自修行,我却是不建议你选这些灵种。” 张崇心下转过念头,眼中一亮,言到:“有劳柏兄为我分几颗灵种,在下却是喜欢收集这些东西。” 柏冬青略觉奇怪,但他自家哀愁满怀,却也懒得深思了。 三件宝物选罢,张崇二人便离开了地下库房。 柏冬青不欲在族人面前显露自己的病态,故而也是无法相送。二人互礼作别之后,张崇便自行回返庄园了。 这一夜,对张崇而言只是一晚再寻常不过的修炼时间,对有的人而言,却是生命的终点。 次日清晨,张崇到屋后将引雷阵收好。这套阵法价值不菲,耗费了张崇万数灵石,更是托了吴织的人情才得以炼制出来。虽则以后不一定用得上,但总是要好生收藏起来的。 柏冬来又找到了张崇,他此回面带哀伤,似是经历了悲凄之事。 “前辈,夏鸣长老死了。” 柏冬来对柏夏鸣长老感情颇深,柏秋凤死后,柏夏鸣便把他两兄妹调到了坞堡之内,算是一种栽培。 柏冬来父母俱在,他兄妹二人的母亲是他父亲收的一个凡人小妾。柏冬来对于之前死去的众多族人都没有太深的感情,眼见族人死去,他自然也有兔死狐悲之感,但却维持不了几天。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停留在一种哀伤的情绪中太久。 这回柏夏鸣坐化,却令他切实体会到了失去亲人的痛苦。 哀思如水,一旁的张崇能很清晰的感受到柏冬来的低落情绪,他言到:“死者已矣,节哀。” “多谢前辈,还请前辈去主院吧,族长邀你前去一见。” 张崇:“知道了,我这就去。” 张崇来到主院之后,见柏家所有的修士和柏夏鸣的后嗣都是已经来到了此间。 张崇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大家多半都只是知道柏家请了他这么个人坐镇,却没有见过他的面目。 棺椁尚在打造之中,柏夏鸣的尸身并不在此处,灵堂也还没布置出来。 张崇不解,既然柏夏鸣刚刚过世,尸体尚在家中,那大家何故聚集在此。没到发丧之时,照理不该聚集在主院才是。 张崇往里行了数步,发现柏冬青强打精神,坐在主位之上。 见张崇到了,柏冬青起身一礼,“张兄。” 张崇还礼,“柏兄。” “照理张兄已是将要离开柏家,我不该再麻烦张兄,况且还是为了我家族内部之事。但是此事却只有凭张兄筑基的修为才能解决。” “未知是何事?” “张兄且坐。” 张崇坐下之后,发觉对面坐着一个妇人,肚子鼓起老大,看着像是快要临盆了。 柏冬青长话短说,解释了来龙去脉,其间他的几个叔伯、兄弟不时插话,略有些失了尊卑。 待诸人言罢,张崇明白过来。原来面前妇人怀胎已有八月多,她丈夫言她腹中胎儿必是身具灵根,何况还是柏家如今唯一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希望柏冬青能分下灵石给他家,好在婴儿出生之后打好根基,令此子在踏入修行之后走得顺畅些。 其实这些事情在柏秋凤在世时何须商量,各家各脉都是自行养育后嗣,没有要求族里出灵石的规矩。但是如今家族人少,灵石不分给她腹中孩儿,放着又有何用? 张崇心念一转,明白过来了,看来柏冬青筑基失败一事已经为人所知了。或许诱因就是柏夏鸣坐化,柏冬青没法再隐藏在主院之中了。 他一眼扫去,看着场中的八九个中年修士,这些人都是柏冬青的叔伯,现下柏夏鸣这个柏家唯一的长老坐化,柏冬青又筑基失败,他们怕是想分家产了。 他冷眼一扫,言到:“好吧,那我便出手看看这胎儿是否身具灵根。” 第五十五章 孤舟独行 对寻常童子而言,灵根资质要等七八岁后才会显露出来,但若是筑基修士出手,倒也可以在此之前探查出来。 要做到这一点,光凭神识尚不足够。张崇起身,走到妇人身前。 “勿要反抗。” 张崇伸出手,贴在妇人的腹部之上,渡入一缕真元,开始查看其中胎儿的灵根。 因为婴儿十分脆弱,故而他也是十分小心。片刻之后,张崇收回手。 一直盯着张崇的男子急不可耐地说:“我孩儿当是有灵根的。” 张崇不知面前男修是如何得知的,或许是借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器,他之前所言确实属实。 张崇转身朝柏冬青看去,言到:“她腹中胎儿的确身具灵根,至于具体资质如何,我怕伤及胎儿,未曾细查。” 张崇接着言到,“柏兄,我以为为了一个资质不明的婴儿坏了家族规矩,殊为不智。望柏兄三思而后行。” 张崇虽然不欲干涉柏家内部事务,但却还是想提醒柏冬青一声。 妇人的丈夫听得此言,摆出来他身为长辈的架子,对柏冬青说:“冬青啊,十七叔这个孩儿说不准就是我柏家中兴的希望,我不是为了我这一支来找你要灵石,我是为了整个柏家啊!” 张崇心中暗笑。柏家风雨飘渺,这些人分明是舍弃了虚无缥缈的希望,只想着找借口分些家财,过好自己一家的日子。 一个是炼气圆满的族长,一个是尚未出生的婴儿。哪一个更值得压注,何须多言。若是张崇与柏冬青异位而处,无论是为了自己的道途,还是出于维护家主之尊位,他必然是要压服这群人,集中家资再谋筑基的。 主位之上,柏冬青思考良久,然后说了句,“好吧。” 此例一开,再难断绝,此间大小修士,无人不是心知肚明。 张崇看去,柏冬青气息颓然,起身回了后堂,落寞无言。他明白,自己的这位好友已经在心里接受了柏家亡于他手的事实,放弃了挣扎。 七日后,柏夏鸣出殡,张崇参加了他的葬礼之后,动身离开了明光岛。 飞剑之上,他回望身后的岛屿。想着,或许他的到来并未真正帮到柏家什么。有些事情,外人终究无力去改变,但也可能,是因为他修为还不够高。 明光岛,弱者悲哀之地。 …… 黎南群岛虽然虫祸肆虐,但曜日号还是在运行着。毕竟黎南没有哪处地方是没有血暝虫隐患的,曜日号并不会令事情变得更坏。 张崇虽然已经是筑基修为,但是有海船代步,他自然不会选择自己飞行几日,自行去往赤沙岛。海船虽慢,但张崇不差那几日时间,也不差那几十枚灵石。再说,若是选择飞行赶路,那可就没法修炼了。 船上乘客很少,张崇要了一间舱室,然后便终日在房中修炼。 过得六天,曜日号抵达赤沙岛。 再回赤沙岛,如今的张崇功成筑基,想去拜访一下余院长,谢他当初相救之恩。 但是“谢”之一字又有何用呢?他想,或许余行知都不记得他这么个人了,拜访一事还是日后再说吧。 张崇在赤沙城中的一间客栈住下,花了十来日将樟木飞舟祭炼完毕,而后去三源阁买了一份黎南群岛通往东涯洲的舆图。 张崇还抽空去了一趟丹香阁,见到了掌柜吕尽善和阿雅。几年功夫对修仙之人而言算不得什么,二人变化都是不大。阿雅如今还是炼气六层修为,也不知是资质太差还是修炼不勤。 三人聊了几柱香功夫之后,吕掌柜又将张崇引荐给了丹香阁的东家。 胡景春身上有一种独属于炼丹师的傲气,张崇跟他没说两句就觉得其人总给他一种折节下交的感觉。 海琳等当初与张崇一同在康玮手下做学徒的几人中,有三个先后离开了丹香阁,现在留下的几个算是都成了炼丹师,能炼制一些炼气修士常需的丹药。 张崇也是见到了海琳,她在张崇面前显得有些拘谨,有些畏惧,也有些艳羡。 ...... 五月初一,这是张崇选定的出发之日。无人送行,张崇走到城外码头,把樟木飞舟放将出来,盘坐其上,往东飞去。 如果没有参照之景物,那么大海上各个方向都是没什么分别的。出了黎南群岛之后,岛屿渐渐稀少起来,偶尔夜里找不到落脚的地方,那么张崇便只能停至海中,回复真元。 筑基之后,回气丹对修士的帮助就变得极小了,多数修士在回复真元时都只能选择运功打坐,张崇也是一样。 转眼半个月过去。 这一日夜里,微风扶浪,小小的樟木飞舟浮在海上,虽然体型很小,但是凭借其上铭刻的阵法,倒也十分平稳。 自黎南往东涯的路程已经过半,路上倒还顺利,既没碰到其他修士,也没碰到什么妖兽。只是两日来,张崇都没见到海岛、礁石,却是不知自己的方向是否有误。 寂静夜里,张崇正在打坐歇息。忽而,飞舟之下传来动静。张崇一路上都不曾放松警惕,此刻闻得动静,立刻御使飞舟腾空。 海面之上,几条触手钻出水面,舞动拍打。张崇观其气机,察觉此兽修为当是二阶中期,很接近后期,他不欲与之动手,凌空把飞舟一收,施展遁法离开了此处。 但见张崇背后两翅,翎羽层叠,几若实物,显然已经是修炼到了风翼遁法的第二重境界。 ...... 一路遇到了数次妖兽袭击,张崇都是选择退走。这些藏身深海的幸存妖兽一个个都是实力不凡,更兼狡诈,不易斩杀。 前后历时一个月,张崇总算是抵达了东涯洲。只不过不是在斩鲸城,而是离之有一段距离的无名海涯。 若是在斩鲸码头上岸,那多半是会有平海宗的人前来盘查,选个无人地界则可免除此麻烦。 花了两日时间来到斩鲸城,张崇先去城里买了几份馆报,了解一下城内近来有什么大事发生。 张崇读完之后,知晓这几个月发生了两件事情足可一道。 一是城主府研制出了陨心丹的丹方,已经售卖给了城内及附近有实力炼制的势力。陨心丹售价极高,而且往往有价无市。一是因为陨心草这一主药不好搜集,二则是由于丹方新成,所以各家炼丹师的成丹率都很低。 第二件事便是沂南郡孙家与平海宗合力在城内开了一家医馆,专门治疗血暝虫之症,并且还大量招纳学徒修炼“凝毒成煞”,同时学习孙家试验出来的一套运用之法。 孙家虽然是出于利益考量,但是此举还是给自家攒下了极大的功德和声望。功德之说虽然虚妄,但是因果循环之下,以后或许会因此得利也未可知。 第五十六章 诺出必践 张崇先去了一趟通言馆,拜会了馆主谭延峰。他此来是为了求问卢茂土的消息。张崇手中只有五行雷法的炼气期部分,他希望借助通言馆寻到卢茂土,从他手里换到下半部。 通言馆二楼,谭延锋接见了张崇。张崇表明来意之后,谭延锋记起他来。 谭延锋:“在下想起来了,我与道友原来是早有一份因果。当日断水峡一别,道友取舍明智,谭某现在想起,任就是颇为佩服。距今不过短短几载,道友已然得成筑基,显然是福缘深厚,资质超凡。” “张某不过侥幸罢了,当不起馆主如此称赞,却不知馆主能否寻到卢道友。他现如今可是筑基了?” 谭延锋往椅子扶手上靠了一下,说:“卢茂土与我倒还有联系。当初从我手中拿走筑基丹的乃是冯道友,卢茂土却是还停留在炼气境界,而且好像也放弃了筑基之念。” “不知馆主可否代为联系?” 谭延锋一笑,“自然是可以,我通言馆本就是拿灵石办事的地方。” 张崇一肃,问:“需得多少灵石?多久能联系到?” 谭延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说:“不多,十枚中品灵石。” “可以。” “至于时间嘛。我也不知他现下在不在城内,还请道友明日再来,我当是能给你一个准确答复。” “那便多谢了”,张崇取了十枚灵石出来,放于桌上,“在下告辞。” 谭延锋:“道友慢走。” 次日,张崇再至通言馆。二楼之上,他见到了卢茂土。 当初与卢茂土同往断水峡之时,张崇记得卢茂土颇具修行前辈气度,虽然年老,但是却如山巅苍松,老而弥坚。如今再次相见,面前之人却如烛火将尽,气息炙热,但是其所依凭却显虚浮。若非容貌相同,张崇几乎以为眼前乃是另一个人。 谭延锋:“二位且聊,谭某先行回避。” 张崇一礼,“多谢馆主。” 谭延锋退出房间,张崇将门关上,走到卢茂土面前。 “卢道友。” 卢茂土还礼,“恭喜道友成就筑基,卢某有礼。” 张崇坐下,言到:“我寻道友的目的想来谭馆主当是与道友说了吧。” “是。阁下欲求五行雷法,老夫可以给你,但是需道友为我做得一事。” “什么事?” “护送些东西往尤国一行。” 张崇皱眉,言到:“在下筑基不久,却是不欲远行,未知可否改用灵石,或是法器?” “不行!”卢茂土摇摇头,说:“老夫只接受这一个条件,别无所求。” 张崇想了想,问:“护送什么东西?道友可否讲明些?” “什么东西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此行十分安全。我等会乘海船前往尤国,再往荆江陆家一行。抵达之后,功法给你,再不需你做任何事?” 张崇越发疑惑起来,卢茂土此言几乎就是告诉他,就算是个凡人,跟着他走一遭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真就如此轻松? 五行雷法威能强悍,张崇实是不愿错过,思量间,他心下竟是起了杀人夺宝的念头。 察觉到一丝杀机浮现,卢茂土微微一惊,而后稍一后仰,态度强硬,说:“看来道友对五行雷法是志在必得。我可以告诉你,此行便只是一个护送任务,你答应,雷法就是你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张崇收了杀念,有些骇然,自己居然会生出杀人夺宝的念头?他稍作吐纳,在心中对自己说:“人之常情,不足为奇。” 而后他想及扎泽贺三人,觉得终究是要去一趟北方地陆,倒不如就乘此机会好了。 张崇沉声道:“什么时候动身?” 卢茂土:“七月初一,灵兽宫海船回航之时。” 张崇暗道,那就是还有二十多天,他回答:“好。不过我若发觉并非如你所言,那我随时会离开。” 卢茂土:“可以。本月末,望鲲城,都安客栈,老夫敬候。” 说罢,卢茂土直接离开。 过得片刻,谭延峰走进来。 “怎么样,二位谈得可还顺利?” 张崇:“尚可,卢道友邀我去做一件事,但是言语不详,馆主消息灵通,可知其中内情。” 谭延峰:“卢茂土口风紧得很,我倒是知道他最近在筹划什么事,具体内情却是无从知晓。” “这样啊......” 张崇:“多谢馆主代为联系,张某感激不尽。” “收灵石办事,无需言谢。” “张某告辞。” “道友慢走。” 出了通言馆之后,张崇直接离开了斩鲸城,往崇涯洞府而去。 两日之后,张崇回到了崇涯洞府。打开府门,入得中室,墨卉萍萍正将令牌持拿在手,立在那里等候。 她这几个月来独自在百花峰上生活,虽然张崇给了她进出洞府的令牌,但是她不敢远离,怕遇到恶人,只在迷踪阵范围内活动。 思夫念子,极为折磨。 张崇:“王孝庭可曾来过?” 墨卉萍萍:“王仙长来过了,他说他已经筑基,还交代我等你回来之后去他洞府一叙。” “好。” “那个......”,墨卉萍萍眼露期待,问:“奴家可否先见见我夫君、孩子?” 张崇将府门一封,挥手带着墨卉萍萍进入了秘境空间。 一入此间,墨卉萍萍立刻泪流满面,跑过去一把抱住扎泽芽。扎泽贺再见妻子,也是十分激动。 张崇见他们情深场面,忽想到,造成他们一家分别的罪魁祸首可不就是他张崇嘛。 他们一家团圆,张崇也不打扰,而是去查看秘境中的灵药。 乌木腾长势不错,再过几年就该成熟了;火纹草由于卖不出去,张崇也没吩咐扎泽贺种下,不过他们还是种了一些当做食物;山上的金碧桃长高了些,现在与张崇差不多高了,张崇细看之下,发现小桃树上居然结出了两个小小的果子,只是现在小的可怜,还没有紫玉灵峰的个头大。 寄人梨生如今已经不复病态了,他主动飞过来,与张崇见礼。 “见过道友。” “梨生,我观你似是已然恢复如初了。” 梨生回答:“是的。道友,梨生有一事相求,还请道友准许。” “何事?” “我们寄人都是要借助灵种修行,我看那小湖下面有一小截三阶灵植的根,我想分一道灵力寄存其中。但是扎泽贺说道友有令在前,故而我未曾动手。” “此举有何影响?可有益处?” “对道友和那灵植而言,没有益处,但也没有害处。但是对我来说却是极好的修炼之物。” 张崇:“本也不寄望它能成活,只要不妨碍灵植生长,你自便就是。” 张崇取出十几个盒子,说:“此中皆是二阶灵药的种子,想来对你用处不小。” 梨生对木属气息十分敏感,当即十分兴奋地回答:“是!” “这些灵种交给你与扎泽贺好生种下,其所需环境由你自行营造,若是不行,再告诉我,我来想办法。至于所谓寄存修炼,只要无损灵药生长,你可自行决断。” “多谢道友。” 等扎泽贺释一家情绪平复之后,张崇找到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末了,他又告诉扎泽贺,几个月内便会将他们放归山野,命他们务必用心做事,否则是否放他们自由可就不一定了。 放归此三个青须人的风险不小,不过既然有了十年之诺,到底还是要令自己念头通达为好。 第五十七章 前路 解决完洞府内的一应杂事之后,张崇便架起飞剑去了十载峰。 到得地方,张崇叩开府门。 王孝庭将门打开,发现来人灵力波动远胜往日,气息凝实而又富有生机,正是张崇。 张崇乍看王孝庭,只觉其人灵力亦盛,一身气息予人清潭之感,幽而静远,玄机内藏。 张崇开怀一笑,两手抬起抱圆,十分郑重的行了一礼,“道友有礼。” 二人相识于微末,如今俱成筑基,在此相聚之时,行此一礼,既是敬挚友,亦是敬自己。王孝庭当即也是笑意盈盈,一抖崭新道袍,庄重地还得一礼,“道友有礼。” 王孝庭把身一侧,伸手一引,“张崇,请吧。” 张崇迈步而入。 王孝庭把葫芦法器提到手中,言到:“张崇,许久不见,你我都已是筑基修为,正该痛饮一番。” 张崇:“那当然。” 王孝庭斟酒两杯,二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张崇把酒杯放下,看了一眼,说:“这似乎不是原来的灵酒,味道不对啊。” 王孝庭:“原来的灵酒早便喝完了,这是爷新寻到的青竹酿,滋味不在原来的那种灵酒之下。” “确实,不似原来那般烈,却也别有滋味。” 王孝庭再将酒倒满,言到:“说起来筑基这等喜事,当该是广邀好友,庆祝一番才是,可惜爷出关之后,却得知青沂市坊已是死域了。” 张崇沉默不语,王孝庭在青沂市坊修行多年,对这里当是有一些感情的。 “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说你是怎么筑基的吧,我听闻但凡秘境都是极为凶险的,你的经历想必很是精彩。” 张崇举杯,“精彩谈不上,惊险倒是有过几回......” 二人边饮边聊,一夜过去...... 次日天明,张崇回到了自家洞府之中。 无论是十载峰还是百花峰,都是灵气稀薄之地,张崇现下成就筑基,这个地方实在是有些不合用了。 王孝庭昨日谈及以后道途,说起他想要去斩鲸城中寻一家势力加入,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寻到合适势力当是不难。 张崇听后,也是思考起自己今后的方向来。他是不太想加入哪家势力,受之约束的。 王孝庭之前就在万符楼供职,以他制符师的身份,再寻势力加入的确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但是张崇不同,修行百艺,他全都不通,若是加入势力,必成打手一流。 前路不明,张崇又回想过往,自己一路行来也是十年多了,自己又是求的什么呢?长生逍遥太过遥远,修仙界中又有几人是以此为目标呢? 张崇想来,只觉自己只是单纯地在寻求上境,并无什么目的可言。因为除开修行之外,张崇似乎也没有其它事情可做。 他在静室内盘坐下来,收敛心神,欲往自己的内心深处寻求答案。往事如同一幅幅画卷不断展开,又不断消失。 蛇王山上,法源派的创立与消亡;青巫山中,血腥犹存;亘海之上,几次直面死亡;明光岛...... 张崇渐有明悟,前路或许不明,但修炼变强是永远不会有错的。只要修为够高,寿命够长,那总也是能寻到真正方向的。 似有所得,又似无有。张崇只管把杂念一抛,运功修炼起来。 ......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便要到月末了。 崇涯洞府石门忽启,张崇自里间走出。他抬眼望了一下天时,觉得不错。走出迷踪阵释放的白雾之后,张崇的目光聚在百丈外的一块巨石之上。他右手虚抓,一团雷光在他掌中聚集出来,很快胀大到手掌堪堪握住的大小。 他使力一甩,雷光轰将出去,转眼打在巨石之上。但闻巨响一声,巨石崩散,化为漫天碎石,落散四处。 “这掌心雷威力倒是不错。” 这些日来,他已是将掌心雷修炼了出来,同时还把潜渊剑祭炼完毕。 他架起飞剑,先往十载峰去,告诉王孝庭自己将是要出门一趟,至少需要数月时间。与王孝庭作别之后,张崇便一路往望鲲城的方向飞去。 望鲲城地处斩鲸城之北,亦是一座靠海而建的城池。张崇来到此城,找到了都安客栈。 入得此间一楼,张崇见卢茂土已是在一张方桌前坐定。与他同坐一桌者还有三人,二个炼气修为,一个气息微弱,修为难辨。 张崇几步走过去,抬手一礼,“卢道友。” 卢茂土起身还礼,“张道友。” 卢茂土:“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范希范道友,这是王飞王道友。” 两个炼气修士俱是起身,同道:“见过前辈。” 卢茂土再言:“这是安前辈,亦是我等此行的组织之人。” 张崇心道,原也是一个筑基同道,“在下张崇,安道友有礼。” “张道友有礼。” 卢茂土:“道友可在此客栈内先行歇脚,明日我等一同往码头去。” 张崇颔首。 晚间,张崇未曾修炼。此行有些蹊跷,那位安道友的气息也是诡异,张崇无心修炼,神识溢散在外,警惕着外间动静。 次日,一行五人上了灵兽宫的海船天鹏号。 此海船体型不在石家天星号之下,长有百十余丈,甲板下有四层,船楼亦有三层。 上船之时,张崇察觉另有三人与卢茂土一伙有所勾结。 天鹏号船资不菲,一个房间需要五百灵石。安姓修士给自己五人买了三张船票,张崇独居一间。 临夜,海船起航,驶往尤国...... 是夜。 “咚咚咚!” 敲门之声传来,张崇睁目,问到:“谁?” “张道友还请开门,卢某有事相商。” 张崇走过去把门打开,将卢茂土请入房间内。 “卢道友有何事?” 卢茂土:“道友可有飞舟一类可以载人的飞行法器吗?” 张崇凝目,这可是修士隐秘啊。 “道友不要误会,只是接下来行动需要用到飞舟,若是道友没有,我这里有一件飞舟,还请道友早些祭炼了。” 张崇说:“我倒是有一小舟,不过载得两三人已是极限了。” 卢茂土:“两人就够了。还望道友提前有所准备。” 张崇声音一沉,“卢道友,你等到底要做什么?” 卢茂土态度坚决,只言:“只需道友护送一段路即可,多的我现在还不能说,道友安心就是。” “你这做派,我如何安心?” 卢茂土不言,朝张崇一礼,而后离开。 第五十八章 雾中葬灵 过得二十余日,张崇每日都未沉心修炼,提升修为,而是将所有时间都放到了修炼天雷指上。 雷力狂暴,对两指中的细小络脉是一个极大考验,张崇这些天修炼下来,进展颇慢。他觉得当是还需一个月时间才能练成此术。 又入夜,敲门声起。 张崇将卢茂土放进来,言到:“道友二十天不见动静,今夜突然造访,难不成是任务有什么变动?” 卢茂土:“我此来是为通知道友,再过两天就要抵达尤国了。明日入夜之后,需要道友御飞舟载我与安前辈离开天鹏号,趁夜潜入尤国。 张崇:“潜入?既然能乘海船,为何不能在码头上岸?” 卢茂土:“码头有灵兽宫修士检查,我等须得避过他们。” “为何要避过?” 卢茂土悠然开口,言到:“我等身上有些令他们害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 “道友很快就会知道了,很快......” 张崇犹疑,卢茂土转身离去。 次日夜间,卢茂土和安姓修士找到张崇,告诉他该走了。 张崇不见范希、王飞二人,于是问到:“另两个道友呢?” 安姓修士言到:“不必管他们,我们走便是了。” 三人行至甲板之上,卢茂土洒出一张晶莹薄膜,将三人罩住。此晶莹薄膜一出即隐,将三人身形遮去。 张崇看二人衣袍下略有鼓起,也不知是揣了些什么。他挥手取出樟木飞舟,载着二人往远处黑暗中飞去。 此处距岸上还有不少距离,炼气修士只能短途御器飞行,定然是承担不起这项任务的。然则安姓修士也是筑基修为,当不需张崇前来随行才对。 一夜飞行,张崇真元大耗,终于是在晨光中看到了北方地陆。 上岸之地是一处断崖,张崇由于真元损耗不少,故而越发小心起来,刻意与二人保持着一定距离。 卢茂土几步走到张崇近前,说:“还请道友快些恢复法力,此处距离荆江已是不远了。” “接下来还需我载二位飞行?” “是的,只需到达荆江之后,五行雷法卢某双手奉上。” 张崇知道多问无益,卢茂土必然是不肯回答的,他只道:“我需一个时辰恢复真元。” “好。” 一路走走停停,张崇每当法真元消耗过半之后便停下来,卢茂土的催促一次比一次急切。 两日后,荆江之水已在不远,一路沉默的安姓修士突然开口:“停。” 卢茂土:“便在这里停下吧,张道友。” 张崇依言落下飞舟。待二人下来之后,张崇收起樟木飞舟,悄悄远离了几步。 “卢道友,地方到了,可以将五行雷法给我了吧。” 卢茂土一拍乾坤袋,将半册书卷丢到张崇这来。 张崇丹田之内,乙木雷元沉入真元之海中,随时可以引动雷法,斗战起来。他接过书册,起神识一看,见此乃是五行雷法原册,并非抄本。 他抬眼看去,卢茂土伸手从怀里掏出了几个兽囊,但见几道灵光闪动,便有几个人从兽囊中出来。这几个人中,正有范希、王飞二人。 张崇大惊,藏身兽囊岂不是把自己性命交到他人手中,居然有人会如此做?真是灵界之大无奇不有。 还不待张崇开问,便见安姓修士自怀中拿出几个兽囊,交给卢茂土。卢茂土接过之后,施法打开,自其中又是钻出了几个人。 张崇甚奇,开启兽囊这等小事也需人代劳,这可不像是由于尊卑之故啊。 张崇收起五行雷法,想起一事,便开口言到:“卢道友,我因炼制引雷阵之故,已是将雷法传出部分。想来日后也可能有外传之时,还望道友允准,在下可以支付灵石以作补偿。” 其实二人当初只是口头约定,无甚束缚,即便张崇肆意外传也没有什么后果。张崇求得允准之言不过求一个念头通达。 卢茂土没有看张崇,他们一行人皆是面朝荆江,他言到:“道友自便。” 张崇目光扫过众人,见他们各个都是目中带着仇恨之光,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求死之志。 安姓修士忽然扯开衣袍,将胸前的一张灵符撕下。随后他气息大涨,张崇哑然,他发现此人是有筑基中期修为的。 “走!” 安姓修士一马当先,腾空而起。他身后一众修士纷纷撕下身上灵符,亮出飞行法器,紧跟其后。 十一道遁光飞过荆河,来到陆家降华峰上空。其中有张崇见过曾与卢茂土接触的人,也有从未见过的。 安姓修士大手一挥,十几个瓶瓶罐罐同时出现。 卢茂土等人飞至降华峰上空各处,抛洒瓶罐出来。 一句满含恨意的话响彻十里之地。 “陆虹!你的报应来了!” 随即是一声爆炸轰响,安姓修士当空自爆。一朵绚烂的死亡之花在天际绽放。其人血肉即是花蕊,他四周瓶瓶罐罐爆裂后溢散出的红烟便为花瓣。 若是细细观之,当会发现他血肉中带着一种奇特的猩红,一如那随之爆散出来的葬灵雾。 安姓修士自爆之后,一众炼气修士同样纷纷自爆。猩红之花在陆家修士上空一朵接着一朵的绽放,而后化作铺天盖地的红色烟尘缓缓落下。 张崇站在荆河的另一边,他看见远处景象之后,震惊了一会儿,随后想到卢茂土等人自爆可能会引发的后续追查,他不再逗留,折身离开了此地。 张崇猜测,这些人当是都以特制灵符压制了体内的血瞑虫,所以才能苟延残喘至今。 可是斩鲸城内分明已经出现了解决之法,这些人还选择不远万里来此地行这般激烈手段,不是自己体内的血瞑虫已经发展到救不了的地步,那就是别有什么深仇大恨。 修仙界中,师徒之情,血脉之情,都并不少见,为此报仇也不难想象。 张崇无意多想,他只想赶紧远离此地,心中期盼灵兽宫之人不要追查到他身上。 至于要往何处去,张崇转念间已有决定。 他要离开灵兽宫控制的尤国,前往黎国西部,在那里将扎泽贺三人放归之后再跨越黎国返回东涯洲。 第五十九章 另有玄机 整个尤国都是灵兽宫的地盘,张崇恐被灵兽宫之人从蛛丝马迹之中发现,故而决定先行往西而去,沿着荒无人烟之地去往黎国。 三日之后,张崇来到一座山岭之中。他在空中得见,下方山岭有一阵法笼罩。此阵法有遮蔽形影之能,不阻神识探查,当是为了避免凡人误入所设。 张崇估计,此中当是一座散修集聚的市坊,盖因宗门世家都是在灵脉之上建造城池,而不会隐于此逼仄之地。 张崇降下飞舟,落入阵中。 薄雾之内,一块石碑静立,上刻“紫荆市坊”四字。张崇举目看去,见此地楼阁不多,店铺只有二十来间,炼气修士往来其中,明白这是一座极小的市坊,最多不过是有一二筑基修士坐镇。 张崇走入市坊,稍稍打探了一下,发现陆家遭袭的消息尚未传到此处。他买了一套袍子、一个斗笠、一张尤黎两国的舆图,然后离开此处,继续前行。 张崇看过舆图之后,发觉此行往西必然是要遇到屏岭山脉阻隔的,屏岭山脉下的余家乃是灵兽宫内两大元婴世家之一,控制的地盘实是不小。 灵兽宫出了什么事,余家一定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张崇暗道,若是看到灵兽宫追查,那最好还是避开为好。 张崇一路往西,选择了一条蜿蜒曲折,但是能避开各个家族和修仙城池的路线。 十多日后,张崇来到余家控制下的一座城池――普台城。 张崇将斗笠一戴,入了城中。 他一番打听之后,得知陆家的事已经在城内里传开了,城中不少店铺都在大张旗鼓的收购陨心草,但是灵兽宫的人似乎没有发现除开自爆之众外还有一个护送之人。 张崇稍稍放心下来,寻了一间客栈住下。接连奔逃了接近二十天,张崇也是需要稍作休整。翻越屏岭山脉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在此之前,还需打探些消息才是。 而且就目前看来,张崇是翻越屏岭山脉,还是沿着山脉南下黎国还不一定。 连日赶路,他倒是还未来得及仔细翻看五行雷法的下半部。张崇盘坐床榻,取了那半部书册出来观读。 张崇记得五行雷法上半部开篇之句为“纳天雷之力,筑五元根基。” 这第二册开篇一句则是“借上境妙法,开通天之门。” 张崇读来,觉得此言有些狂了,只不过但凡是部功法,其中之言大多如此。 他细细读来,见此中记载有两门术法,一为“雷神之握”,二为“通宇”。 “雷神之握”这门法术令张崇颇感惊喜,其威力殊为强悍。此法借鉴自金丹修士中流传最广的“大擒拿手”。 金丹修士神识覆盖范围大,又能调用天地灵气为己用,所以才能施展此法。但是张崇神识不过百丈,又只能凭借自身真元施展法术,此中差距可是不小。 幸好这一道法术之后,给出了解决之法。 创此术者以一道“气机一线”之术打破了神识局限,令修炼此术之人可以先行摄拿敌手的一缕气机,而后凭借气机相连来代替神识索敌。 “气机”与修士之“气息”不同,气息可以收束、掩饰甚至改换,但是一个人的气机却是生而成定,乃存世之系,非死不消。 当然,“气机一线”没法用到修为过高的敌手身上。 张崇一页页翻过,只觉此术甚为精妙,不知不觉便到了最后一页。 “咦?”,张崇惊讶道:“这就完了?” 张崇本以为后边还有解决“雷神之握”那巨大的真元消耗的法门,不想写完“气机一线”之后便没了。 张崇看着最后一页,其上有一个玄奥的印记,他看着印记,暗道自己太过贪心。 真元多寡取决于修士之修为,本也不存什么捷径。丹田介乎半虚半实之间,所能容纳真元多少因人而异,但丹田的扩展总与修为息息相关,这是修仙界人所共知的。 此中两门法术,“通宇”之功用书中未曾讲明,而且还需炼就五种神雷之后才能修炼。雷神之握却是可以单凭一种神雷修炼。 张崇打算将天雷指练成之后便一试这雷神之握,虽然他估计若是用这一招,那多半就只有一击之力,但这一击必然是惊天动地。 张崇把目光从印记上收回,将书一合,打算调息一会儿,然后外出打探有关陆家的消息。 却在这时,张崇忽感识海中生出异动,一缕熟悉气机显现出来。他立时发现,此道气机乃是出自他当日筑基之时,自七星宝莲中出来,而后进入到他识海中的那一道灵力。 他本以为此气机已经与他识海融合,增强他的神识之力,不想此时却显现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丹田之内的乙木雷元也是跃动起来,与识海中的莲子气机相呼应。 张崇欲将异动先行压下,再探缘由,岂料此时,手边半部五行神雷自行翻动起来,很快翻至最后一页。 那个玄奥印记闪耀出金色光芒,下一瞬便化作一道流光,钻入张崇眉心之中。 流光速度极快,张崇根本来不及反应。流光过后,他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次日天明,日光透过窗纱照到房间之中,张崇悠悠转醒。 他偏头朝外一看,发现竟是已经过去整整一夜了。他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其中多出来了一些东西。 他拿过五行雷法来,翻开最后一页,见那印记已然消失不见了。 他活动两下手脚,盘坐下来,内观识海。 只见茫茫之域内,一篇金色文字悬空而立。其笔势雄浑,金泽凝炼,恍若实质。 张崇缓缓读来,方知世间能人异士不知凡几,大能修士手段何其之多。 此一篇修炼第二丹田之法超乎张崇之想象,但其中所蕴通天之途却是实实在在,毫不夸张。 此法贯通丹田、识海,将识海化作修士之第二丹田,由此可拥世间绝无仅有之雄浑真元。 五行雷法中的“通宇”之术正是用来贯通识海、丹田两处,构建桥梁。 读罢之后,张崇睁开眼来,一脸遗憾之色。 原来,创造此法之前辈名为“元生”,他创立此法之后,只余一点未曾解决。 在元生的描述中,贯通丹田、识海,立起天地桥之后,真元涌入识海。灵力、神识相存无碍,但是修士之魂魄亦是居于此间。元婴之下,修士的魂魄皆是脆弱至极。即便是自己的真元,魂魄受之一冲刷,也是立时消散,归去轮回,只留下一具肉身空壳。 元生一生止步化神巅峰,未能入得炼虚之境,晚年自创此法,但却始终未能完善最后一步。 在他想来,这最后一步唯有借助天地灵物方可成就,然则他试过诸多灵物、法宝,终究是未能找到合适之物。 最后便留下机缘分散四方,只待有缘人补足缺憾。 第六十章 汶水吴家 前人留法,感莲子气机而现,张崇得之。至于这修炼第二丹田之法的最后一点,张崇自然不寄望自己能钻研出解决之法。 他将五行雷法收起,起身出了房间,往城中而去。 张崇身上灵石皆是来自于水龙卷秘境之中的那个灵兽宫修士,如今已然用去不少,张崇不欲在尤国久留,打算早些去往黎国。 他手中有一件上品金钟法器,在尤国不好出手,若是拿到黎国去换,当是能换得不少灵石。 为了节约时间,张崇最后还是决定翻越屏岭山脉,先去荒林中放归扎泽贺三人,在往黎国去。张崇在外打听许久,待到晚间方才回到客栈之郑 翻越屏岭山脉有一条较为好走的路线,但也只是相对好走。山脉中二阶灵兽不少,余家背靠簇,大量灵石、资源日日不断地流入余家。 客栈房间之中,张崇进入了秘境空间。 他招来扎泽贺,先是询问了二阶灵药种子的栽种情况。扎泽贺还未开口,梨生抢先道:“只有一种水系灵药种下了,其它灵种的生长环境不好营造,我已经将需用灵物列了出来。” 罢,扎泽贺将几张纸拿出来,递给了张崇。 张崇接过,大略看了一眼,随后便收起。 “扎泽贺,再过不久你等便可自由,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 扎泽贺立时拉过老婆孩子,向张崇连连称谢。张崇驱散三人,对梨生:“梨生道友,你随我出去,接下来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是。” 张崇带着梨生出了秘境空间,放出一张灵符到桌上。 “梨生道友,我救你一命,你当知我并非只是单纯做善事。” 梨生:“道友救我已是大恩,梨生自当回报。” 张崇:“你赋异禀,我亦知你一心修校日后道途,你当是难以摆脱我,望你勿生别念。我若仙途顺畅,自是不会亏待于你。若是不畅,那便再言。” “未知梨生要如何做方可令道友放心。” “不是你,是你我”,张崇指尖一点灵符,言到:“此符花了我整整一千灵石,以魂血起誓,永不背弃。” 以魂血起誓算是修仙界最为可靠的手段了。 梨生没有犹豫,张崇的诚意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道了声“好”,逼出一滴内蕴神识的精血,滴入灵符之郑 “如有背弃,神魂俱灭。” 张崇亦是逼出魂血一滴。滴下的又不是本命精血,损失一滴精血对张崇而言影响微乎其微,但是分割出的一缕神识却令张崇头痛欲裂。 梨生、张崇均不好受。两滴魂血落下,灵符立时染上鲜红之色,而后无风自燃。张崇有感冥冥中落下一道枷锁,只要他做出有违约定之事,立时会有惩罚降下。 张崇:“道友好生休息吧,养好神识,明日便需去屏岭山脉了。” 梨生落在桌上,一双大耳往桌面一搁,盘坐下来。 一夜过去。 张崇辰时出门,往屏岭山脚而去。出得普台城,张崇带着梨生御使樟木飞舟往西飞去,花了两日时间横穿余家地盘,来到屏岭山脉脚下。 此处有一驿站,乃是余家所立。往来修士欲要寻人同过屏岭山脉的,常会在此处寻找同行之人。 张崇走入驿站,来到台前。 柜台很长,其后站有六七个执事。张崇寻了个空闲位置,向台后女修言到:“我欲寻人同过屏岭,不欲猎杀妖兽,只求安稳抵达对面。” 女修:“敢问前辈姓名?是何修为?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张崇言到:“吾名孙觉,筑基初期。至于要求嘛,最好是能与家族商队同行,我有一只寄人相伴,想来愿意与我结伴之人并不难找。” 女修抬眼看了看飞在张崇身边的梨生,:“前辈有寄人探路,自然是不愁无人接纳的,还请前辈稍候。” 她转头朝后间喊去,“去叫吴家的人来。” 来这处驿站里的人有两种,一种是会在驿站逗留,等候合适的人加入。驿站就是向这些人收取灵石。 另一种是如张崇这般孤身之人,随来随走,驿站通过无偿帮助的方式吸引这些冉驿站来寻找同伴。 过不多时,一个年轻男修来到柜前。 他朝张崇一礼,言到:“可是前辈在寻人同行吗?” 张崇:“正是。” “在下屏岭西部,汶水吴家,吴玉丰。晚辈的二伯邀前辈一叙。” 张崇:“你你是汶水吴家?可是分隔尤、黎两国的汶水?” “是,前辈听过我吴家?” 张崇:“曾在与图上见过,前头带路吧。” 吴玉丰:“是,前辈请。” 到得吴家驻地,张崇见此中有十数炼气后期修士。 在吴玉丰的带领下,张崇见到了吴家队伍的领头人,吴元恒。 吴元恒看去中年模样,也是筑基初期修为。他见得张崇,抬手一礼,:“是孙觉孙道友吧,在下吴元恒,有礼了。” 张崇:“吴道友有礼。” 吴元恒看了一眼在张崇肩头飞动的梨生,:“有一寄人探路,这屏岭山脉当是会好走不少啊。” 他继续道:“我吴家之人都是在此了,道友若是觉得可以,那我们可以选定日子过山了。” 张崇:“我何时出发都是可以,只是有一问题欲要先向道友请教。” 吴元恒:“孙道友但无妨。” 张崇:“我此去欲往黎国一行,吴家临近汶水,未知可否同校” 吴元恒:“哦?道友欲往黎国,那何不沿屏岭南下,岂不是轻松得多。” 张崇:“我的目的地在黎国西部荒林,翻过屏岭会快上不少。” “那倒是”,吴元恒假意叹了口气,:“可惜,我等却是有事在身,翻过屏岭后还需停留些时日,怕是不能与道友同行了。” 张崇道:“那也不妨事。” 吴元恒:“现下时已晚,我以为可以明早再行启程,孙道友以为如何?” 张崇:“可以。” 吴元恒:“道友可是孤身而来?” “是。” “那道友若不嫌弃,可在我们这个营地歇息一晚。” 张崇想,反正接下来几都是要一路同行的,自己今倒也可以在簇过夜。 张崇:“那在下便叨扰了。” “客气”,吴元恒:“接下来六日,道友与我还需在屏岭山中同进退,谈何叨扰?” 既已谈妥,张崇便在吴家营地待了下来。 吴家之人皆有营帐,吴元恒本意为张崇腾出一顶,但是张崇拒绝了。 入夜,众人入得营帐,只余两个修士守夜,还有张崇,孤身盘坐于篝火之旁。 一旁梨生的姿势与张崇如出一辙,只不过梨生一双长耳垂在地上,体型也得很。 第六十一章 枯枝兽 次日,张崇与吴家一行启程往屏岭山脉中去。 屏岭山中有一异兽,名为枯枝兽,多不甚数,时常袭击山中往来修士。慈异兽浑身散发木属气息,若是有一寄人在队伍之中,却是能提前感知,早做防备。 屏岭山脉呈南北走向,将尤国分隔为东西两部。 吴元恒往来屏岭山脉多次,经验丰富,但是上回跨越此山之时,他吴家雇佣的一名筑基修士陷落山中,这使得他回返时不得不另寻人加入。 一行人白赶路,夜里休息,如此安然过去两日。 便在这夜里,正在张崇身边打坐梨生忽然睁开眼睛,扇起耳朵飞起来,对张崇:“张道友,有几股气息靠近,都是筑基层次。” 张崇立时站起,取了潜渊剑出来,朗声喊到:“有东西靠近,诸位醒来!” 吴元恒为筑基修士,反应很快,转眼从营帐内窜了出来。 他放出一只二阶火蜥蜴,翻手持定一杆御火旗。 须臾,四肢枯枝兽出现在张崇面前。此四兽气息不强,比炼气圆满高些,却又比寻常筑基修士稍逊。 此四只妖兽两只呈狼形,一只似虎,一只如蟒蛇,皆是浑身驳绿。 吴元恒下令,“玉丰,你们缠住两只,拖到我与孙道友解决对手之后便可。” 吴玉丰:“知道了。” 但见吴玉丰也是放出一只灵兽出来,取了法器心戒备。这群吴家炼气修士中,配备灵兽的只有三人,各中地位略可得见。 枯枝兽的底细,张崇早已打探清楚,这种屏岭山中最为常见的二阶妖兽实则并不难对付。 张崇并指为剑,指向其中一只,潜渊剑电射而出,瞬间钉在虎形枯枝兽身上。 然则此兽只稍一趔趄,便四爪一屈,跃至张崇面前来。 枯枝兽的肉身与普通妖兽全然不同,便如实木一般,无痛无觉。 妖兽扑来,张崇抬手一掌,打出雷光,轰在此兽身上,将之打退数丈。 他翻手一引,插在枯枝兽身上的潜渊剑立时飞回。张崇凝目一看,潜渊剑在其身上留下的伤口正在愈合,怕是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张崇神识笼罩着枯枝兽,接连以飞剑劈砍,不时夹杂掌心雷之术,片刻之后,张崇心道一声“找到了。” 潜渊剑破空而去,刺入枯枝兽右后大腿之上,枯枝兽受此一剑,立时四肢一软,原地瘫倒下去。原本驳绿的表皮在几息之间变为枯黄之色,便如朽败的木雕一般。 张崇解决此兽之后,转而又寻上了一只狼形枯枝兽。 此兽原本正与无玉丰等四五个修士缠斗,张崇先是以掌心雷将之打飞,而后以潜渊剑寻机斩杀。比起击杀虎形枯枝兽时,这第二次熟悉了不少,只花了一半时间便将之击杀了。 张崇招回飞剑,正待以同样手段解决另一只,却听吴元恒喊道:“道友莫急,这只便交给在下解决吧。” 张崇按下飞剑,转头看去,见吴元恒已经解决了自家对手,正将手中御火旗一扇,放出一阵火浪朝那只被吴玉丰等人围困的枯枝兽卷去。而后火蜥蜴飞扑过去,与之战作一团。 片刻之后,四只枯枝兽尽皆伏诛。 吴元恒朝张崇一礼,言到:“幸好道友的寄人提早发现这四只枯枝兽,不然我这些后辈怕是要受些死伤。” “同行自当互助,吴道友客气了。” 吴家炼气修士动起手来,将四只枯黄尸体剖开,自其中摄出黏糊糊的蓝绿液体,装入瓶郑 吴元恒:“孙道友可知近来荆江陆家发生之事吗?” 张崇:“嗯,略有耳闻。” 吴元恒:“血瞑虫灾祸波及到尤国,但好在尚且局限在荆江,想来也不会扩散。” “他接着,灵兽宫得到了一种符箓,可以封禁身受血瞑虫寄生的修士体内身精气,是之能延命许久,等候治疗之机。” “哦?”,张崇想到了安姓修士等缺日撕下的灵符。 吴元恒:“我听闻此符箓是以经过特殊炮制过的人皮制成之符纸写就,其中技艺尚不明晓,不过宗内倒是寻到了代替之物,便是这枯枝兽身上的粘液。” 张崇:“原来如此。” 不过这些许灵石,他倒是不在意。 营地喧哗声渐渐消退,大家各自回了营帐休息。 张崇盘坐篝火之旁,梨生亦是如此。 实则寄人修行之法与人族修士截然不同,梨生打坐之举并不能提升任何修为。不过修行一途,并非只有修为提升一事,他此举是想模仿人修,磨砺心境。 而且,他确实也无事可做。 张崇在斗战中并未消耗多少真元,但却也不妨碍他打坐。妖兽出没之地,终究还是保持丹田内真元充盈为好。 脚步声忽然响起,吴元恒几步走来,隔着篝火在张崇对面盘坐下来。 实则枯枝兽本身乃是一种身躯粘稠无定,生有触手的妖兽,其等自身脆弱不堪,却能钻入妖兽体内,控制其身。只要肉身大致完好,无论死活,皆是可以。 今日出现的两狼、一虎、一蟒皆是受枯枝兽控制。 要解决枯枝兽,若能一气将其身躯摧毁,那自不用,碾压过去就是。但是若无法摧毁其坚硬,且能够自愈的妖兽外壳,那便需要找到其本体所在,将之斩杀在躯壳体内。 张崇神识经由七星宝莲莲子增强之后,比同辈修士要强上不少,所以想寻到枯枝兽本体所在并不多难,他只需以潜渊剑试探,逼得枯枝兽露出破绽即可。 但是吴元恒并不长于神识,加之与他对战的大蟒身长接近两丈,一处处试下来花了不少时间。等他解决了大蟒之后,张崇已经连斩两只枯枝兽了。故而他适才连忙叫停张崇,自己将剩下的一只枯枝兽揽下。 当着家族后辈的面,他吴元恒也是不想太丢面子。 篝火之旁,吴元恒言到:“多谢道友留情了。晚辈面前,在下却是不好被道友比下去太多。孙道友实力强悍,想来大概觉得我这种行事颇有些可笑吧。” 张崇回答:“道友多虑了,在下只是恰好知道克制枯枝兽的法子罢了。” 吴元恒:“我在屏岭山脉往来多年,道友知道的,吴某当也是知晓。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却是另一回事了。” “道友神识强悍,又兼雷法在身,当不是无名之辈,敢问是在哪家修行?” 张崇:“在下不过一散修罢了,四海为家,路过此处。” 吴元恒:“原来如此。” 他一拱手,言到:“往下还有四日路程,便要仰仗孙道友了。” 张崇回道:“在下自当尽力。” 吴元恒稍作试探,一无所获。他再了几句话之后,起身回了营帐之郑 他心下倒是有过将张崇延揽到吴家的念头,但是张崇来历不明,吴家也不缺这一二筑基初期修士,所以吴元恒很快就舍弃个念头。 他只想安稳跨过屏岭,返回汶水。 第六十二章 旦夕祸福 几只枯枝兽不过是张崇等人跨越屏岭山脉过程中的波折,次日明之后,一行人继续前校 此后两日,由于深入屏岭深处,故而遇到妖兽的频率也高了起来。一般筑基初期修为,若是不慎闯入哪个二阶后期妖兽的地盘,那多半是难以活命了。 好在吴元恒对这条路上的二阶妖兽都是熟悉,那些强大的二阶妖兽皆被他顺利避过去了。 在第四日时,他们先后斩杀了两只二阶妖兽,张崇分得了一枚火属性的妖丹。 两日后,张崇等成功出了屏岭山脉。 尤国西部三个靠近山脉的家族效仿余家,在山脉这边设下了一处驿站。 张崇与吴元恒一众到了驿站之后,两方也是该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二人互行一礼,道了声“保重”,张崇放出樟木飞舟,转身朝西飞去。 九之后,张崇已是到了尤国范围之外。簇被尤黎两国修士称为荒林。荒林之中人迹罕至,妖兽横行,还有许多异人部落隐藏其间。这些异人部落之中,青须人自是不少。 张崇入了荒林,寻到一个山洞,钻入其郑他闪身入得秘境空间之中,而后将扎泽贺三人带了出来。 张崇一指洞口,问:“扎泽贺,你可认得此方地界?” 扎泽贺往洞外一看,觉得十分熟悉,但他在秘境空间中待了多年,一时还有些不确定。他走至洞口处,往外一看,惊喜地喊道:“这是荒林!” “荒林!” 墨卉萍萍闻此也是十分兴奋,她转头朝外看去,越发觉得熟悉起来,“对,就是荒林。” 张崇:“十年之约该是时候兑现了。” 他伸手自乾坤袋内摸出三张灵符,:“此为命誓符,你三人知道我的秘密,我定然是不会容你们泄露出去的。” 扎泽贺:“仙长放心,我们一家绝对不会泄露您的秘密的。” 张崇:“嗯。你三人各自滴一滴魂血到此灵符之中,日后如有泄密的念头,必死无疑。” 扎泽贺显露出些许犹豫,问:“这符有什么危险吗?” “你等不多事,秘密一直留在肚子里,那便不会有危险。若是你们三个有泄密意图,必死无疑。” 扎泽贺:“是是是。” 张崇:“滴血吧。” 自由就在眼前,扎泽贺哪有什么选择,他划破指尖,挤出一滴血出来,滴落到灵符之上。 血滴落下之后,灵符立时无火自燃,化为灰烬,之后一股气机钻进了扎泽贺的识海之郑 张崇:“你若是有出与我,或是秘境空间相关事情的意图,立刻就会识海爆裂而死。望你好自为之。” 扎泽贺:“的明白。” 张崇:“让你妻儿滴血吧。” “是。” 墨卉萍萍和扎泽芽也是各自滴下魂血。 青须人大多只有五十载寿命,扎泽芽现如今已然成年,应当是正值壮年。 张崇见此三人均已领受了命誓符禁制,他伸出手在扎泽贺眉心一点,收回了在他识海内存在多年的神识禁制。 张崇重复施为,又收回帘年他下在墨卉萍萍识海内的禁制。 张崇:“现在,你等自由了,去寻青须人部族吧,勿要返回人族界域。” 扎泽贺携妻儿一同拜谢张崇。 扎泽贺起身时,却是发现张崇已是不见了踪影。 墨卉萍萍双眼中留下泪水,正是喜极而泣。扎泽贺也是差不多。 不远处,张崇隐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家三口。事涉自家性命安危,张崇虽然已经在扎泽贺三人身上下了命誓符,但再观察几日也无不可。 扎泽贺三人在原地停留了半,最终才思考起往何处走。 夫妻二人略作商量,而后决定朝着远离人族界域的方向走,往荒林深处而去。 暗处,张崇遥遥缀在后面,跟踪扎泽贺三人。他需要确定三饶确没有报复他的心思,若是让他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不得他便要痛下杀手了。 不过,只要扎泽贺乖乖去寻青须人部族,张崇也不愿令这可怜的一家枉死。 不知不觉过去十日,青须人以草木为食,不用忧心饿死。张崇筑基之身,可以辟谷。 当意识到自己已经跟踪了扎泽贺三人十之后,张崇暗道自己还真是怕死,为了确认情况居然是有如此耐心,跟踪了足足十。 张崇暗道,这几日扎泽贺三人似乎已是寻到了一个部族的活动踪迹,等他们最终寻到之后就离开吧。 又过三日,张崇正在一座矮山上打坐。他已是在这些日子里将雷指修炼成了,现下正在揣摩运用之道。 忽然,在他感应之中,他悄悄留在扎泽贺身上的灵力印记消散了。张崇起身,朝远处看去,那是印记消散前所处的方位。 张崇运起轻身术,下得山去。 他每都是把握着与扎泽贺一家的距离,不使之过远,也不会太近。半个时辰之后,张崇按照先前经验估计,自己应当是接近了。他收敛气息,朝前走去。 林深树密,一处斜坡之上,张崇凝目看着两里多外的地方。这个距离,张崇的神识范围自然不及,只能凭借双眼观察。 他看到一群修士,其中有三人很可能是筑基修为,因为张崇看到他们不凭法器便悬立空郑 具体容貌看不分明,但这些修士很明显是在捕捉青须人,现下正在一一捆缚双手,要带离簇。 张崇本以为被贩卖成奴隶的青须人乃是俘虏,其所在部族在与邻近宗门势力的争斗中落败,而后被俘。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张崇站在山坡上看了许久,一直目送其等离开。那些修士离开之后,张崇走到了青须人部族所在之地。 地上有许多青须人尸体,青须饶身高只有人族的一半,头生青色粗须,很好辨认。 这些死在部落最外围的青须人都是凡支门种姓,死者身上大多伤痕累累。再往里走一段,可见地上青须人都死的比较干脆利落,似乎没什么挣扎,这些都是青须人中的贵族,花帝利种姓的人。 至于青须人中最卑贱的兀叶舍种姓,张崇倒是没看见哪具死尸上有兀叶舍种姓特有的叶状纹身,想来都是被抓走了。兀叶舍种姓的贱役在修仙界中还是颇受欢迎的。 不远处有三具死尸躺在一起,张崇走过去一看,见这三个青须人正是扎泽贺一家。扎泽贺身死,张崇留在其人身上的灵力印记自然也就消散了。 张崇立在原地,心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看扎泽贺三人身上的伤痕,感觉他们是被人以飞剑随手斩杀的。 世事无常,竟至于此。 第六十三章 三木元丹 扎泽贺三人突然身陨,这为张崇解决了一处隐忧,但是他心中却无什么欣喜可言。 另一方面,他也只不过是当扎泽贺三人为奴仆而已,与之没有什么感情,自然也不会为他们一家的逝去而有所感伤。 离开此地之后,张崇沿着荒林边缘南下,用了四天时间飞出了尤国地界,进入剑音门占据的黎国。 黎国的情况与尤国和东涯洲上的方楚国不同,并非是以大大小小的修仙家族控制下层,而是在黎国各地建立道宫,广收门徒。 黎国境内,小一些的道宫就建立在各个修士城池之中,大一些的道宫则是依附于灵脉之上。此种制度之下,剑音门中虽也有派系之分,却很少出现经久不衰的家族。 张崇依照舆图,来到照阳城中。他现下身上灵石不多,故是直接寻到了剑音阁中。 剑音阁内执事见张崇乃是筑基修为,自然是请了店中筑基前辈来与他相谈。 张崇被邀入一个房间稍待,并奉上灵茶。未久,一发须皆白的老者背着手走进此间。二人一番见礼之后,相对而坐。 老者姓赵,当下先开口说:“老夫听下面人说,道友是要卖些东西给本店?” 张崇:“是。在下手中有一件上品法器,防御之能极强,因为与我属性不合,故是欲要出手。” 赵老言到:“还请道友取来一观。” 张崇自乾坤袋内取出金钟,交予其人。赵老接过,检查一番,言到:“确是上品法器无疑,品相完好。本店可以出到三千两百灵石,道友以为如何?” 张崇暗想,市面上一件相似防御法器的价格当在四千灵石左右,若这金钟能卖出三千二灵石,那完全可以接受。 张崇微微点头,言到:“三千两百灵石的价格,也可以,便依道友吧。” 交易达成,赵老将金钟一收,而后取了三十二枚中品灵石交给张崇。这种生意对赵老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了,他动作随意,而后照例问起张崇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剑音阁作为剑音门的产业,各种灵材、珍宝自然是极多。张崇想了想,问:“可有适合筑基修士服用,以增加修炼速度的丹药吗?” 赵老听张崇一问,心下猜测张崇筑基不久,而且怕还是个散修。他解释到:“筑基境界不比炼气,如聚气丹、益气丹那般价格低廉,数量又多,并且效用显着的丹药自是不可能有的,不过倒也有几种丹药可供选择。” 张崇:“还请道友指教。” 赵老:“未知阁下功法之属?” 张崇:“在下主修功法为木属性。” 赵老言到:“对于筑基初期最为关键的内外通感一处,本店没有哪种丹药能帮助修炼。但若是只求增加真元,老夫推荐阁下选用三木元丹。” 张崇:“可否容在下一观?” “自是可以”,赵老转而朝门外一喊到:“去取一瓶三木元丹来。” 须臾,一女修端得一瓶丹药进来,放下,然后退出去。 张崇拿起玉瓶,打开盖子一看,其内木系灵气充溢,九枚青绿丹药躺在其中。 张崇观时,赵老讲解到:“此三木元丹是取用三种灵木之果为主材炼制而出,最合木属修士服用。” 张崇合上盖子,问:“这三木元丹是何价格?” 赵老言到:“十枚中品灵石一瓶。” 张崇取出十枚灵石放在桌上,“那在下先买一瓶。” 赵老挥袖收了灵石,言到:“三木元丹一月一服,务必等药力耗尽方可再服,否则于肝木经大有弊处,右手亦会略有僵硬之感。” “多谢道友告知。” “应当的。道友可还有什么需求?” “没了”,张崇起身一礼,言到:“在下告辞。” 赵老起身还礼,“恕老夫不能远送,道友慢走。” 出了剑音阁之后,张崇寻了一客栈住下。 他打开舆图,估计自己要抵达黎国东边海岸当是还需要十多日的时间。剑音阁去往东涯洲的海船在每隔一月的月中出发,如今距离十月十五还有一个多月,倒也不必着急赶去。 他将舆图收起,取了一枚三木元丹出来,送入口中,而后运功炼化起来。 这一炼化就是过去三个时辰之久,待到张崇睁目之时,客栈之外已然是夜色一片。 张崇体悟下来,发现药力几乎有一半淤积体内,这与他炼气期时服用的益气丹比自然是差了许多。 丹田之中,真元之海微不可查的扩大了些许,真元深厚了一丝,而浸没在真元之海中的元法之株的根系则是毫无变化。这通感之变却是无法借力于此丹的。 张崇自言:“服用三木元丹确实比用灵石修炼快上许多,可是这价格......” 修仙界中没有哪个修士是用不起法器的,最多就是品质有别,但是吃不起丹药的却是不在少数。 过去服用益气丹,价格大致是三木元丹的一半,看起来三木元丹的价格可算是便宜了。 但是,张崇在炼气期才停留了几年?而筑基期的修炼,耗时百年都不稀奇。况且从效用上来说,这三木元丹的效果却是比益气丹差远了。 张崇体察了一番丹药的效果之后,又取了一枚中品灵石出来,双掌承托,沉入修炼之中。 天明之后,张崇离开这个地处黎国西垂的城池,往东而去。 与在尤国不同的是,张崇没有避开那些道宫和修士之城,而是沿路游历,增长见闻。期间还购下了一枚金霞石,交予梨生用来营造灵种生长所需的金行环境。 身上灵石实在不多,令张崇动心的灵物遇到不少,但他却不能随意购买。 如今正是剑音门下属道宫招纳弟子的时间,张崇数次在途中遇到有道宫弟子往附近的凡人城镇去为幼童检测灵根资质。在各地道宫表现出众的弟子会拜入剑音门中,这一套规矩既是道宫弟子上进之路,也是剑音门吸纳新鲜血液的手段。 十月中旬,张崇来到位于黎国东部沿海的崔山城。在此处等了两天之后便到了剑音阁海船出发的日子。 凌光号在离岸一里的海面之上停驻,张崇御使飞舟过去,落到船上,花五百灵石换得一个房间。 日渐西垂,体型庞大的凌光号缓缓启航,向东涯洲驶去。 第六十四章 大开山门 凌光号经二十四日航行之后,抵达了东涯洲望鲲城。 海船途中遇到了一只妖兽袭击,但是张崇到甲板上时,那妖兽便已经被斩落海中,张崇只看到一片鲜红海水,还有凌光号上一个随船剑修手中的水蓝色妖丹。 在船上的这些时日,张崇钻研了一番雷神之握的口诀,略有心得。不过此术修炼起来难度不,他只把“气机一线”这道伴随雷神之握一同施展的术习练下来,至于雷神之握,张崇倒还没真正着手修炼。 到得望鲲城后,张崇在城内略作停留。他发现,此城之中居然也是出现了通言分馆。 张崇一转念,觉得通言馆的馆报在斩鲸城中极受欢迎,能在望鲲城开一家分馆并不奇怪。就他所见,在此之前,通言馆已是在离斩鲸城并不太远的青沂市坊开设了一家很的分馆。 他走入分馆之中,欲要购一份馆报,却发现原本一枚下品灵石一张的馆报变成了两枚灵石一份。他由此生出好奇,细观店内。 此中之人行止间不似斩鲸城通言馆中所雇佣的散修,反倒似宗门子弟。东涯洲只有一家宗门,那就是平海宗。 个中内情张崇无从猜测,但是想来总逃不开“灵石”二字。 走出分馆,张崇拿起馆报一看,最醒目之处乃是平海宗发出的一则消息。平海宗十年一回,在八月开山收徒,但凡八岁至十二岁的童子皆可前去一试。 收徒如今已是结束,张崇想着,阵灵当是已经列入平海宗门墙了。 他往下看去,见一则消息紧随其后。 平海宗外门广纳弟子,凡筑基、金丹修士,只要来历清白,实力尚可,或有一技之长,皆可入平海宗外门。 至于时间......竟是会一直持续下去。 张崇心下十分疑惑,平海宗以往可是极少收纳散修的,如今如此反常,十分奇怪。 无论是剑音门、灵兽宫,或是平海宗,向来都是收入童子,从教导修校剑音门虽是自各道宫吸纳优秀弟子,但道宫本就是剑音门治下,并无实质不同。 至于平海宗外门,实则其中也多是从拜入平海宗之弟子,只有金丹层次的修士中多有半路拜入之人。 张崇离开望鲲城之后,回到了崇涯洞府之郑他现下有一桩难处,那便是身上灵石极度短缺,却没有什么解决之法。不过他现下还有一瓶三木元丹在手,一直到明年年中都不会为修炼发愁。 修炼岁月匆匆流过,乙末年转眼过去,丙申年至。 元月初一,王孝庭找上门来。 一杯酒下肚,王孝庭告诉张崇,他打算加入平海阁了,现下这座洞府也是要抛弃了,他过几日便要搬去斩鲸城郑 张崇:“已然决定了?” 王孝庭:“是,已经和平海阁内的道友商量妥了。平海宗大开山门,平海阁也是在大力吸纳筑基散修。我乃是制符师,有意加入,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罢,王孝庭又是问起了张崇的打算。 张崇直言,自己目前正在修炼五行雷法的下半部,一时还没有其它想法。 王孝庭:“张崇,爷以为,你还需早做决断。即便你不欲加入哪家势力,那也是不能在这里修炼了。簇灵气实在是稀薄,炼气期时尚可,如今可不成。” “再,修炼也是需要灵石的,坐吃山空可是不校” 张崇饮下一杯灵酒,言到:“我又如何不知,只是目前尚无眉目。我正在修炼五行雷法中一门威能极强的法术,等实力到了,灵石自然不是问题。” 张崇从乾坤袋内拿出五行雷法下半部,:“此中雷神之握一术的威能乃是我平生仅见,你顺便抄录一份吧。” 王孝庭:“算了吧,我自己的主修功法修炼起来都累得不行,还要研习符道,没心思他顾了。上半部我都没开始炼呢。” 张崇一想,个人自有个饶道途,五行雷法虽好,却未必适合王孝庭。他将书册收起,:“你若想要修炼,我这里有一套引雷阵,到时你可来找我拿。” “嘿,引雷阵你都炼制出来了,你哪来那么多灵石,还能找到阵法师帮忙?” 张崇还未开口,他随即又:“算了,不打听你的事了。” 张崇:“其实多半都是沾了无忧阁阁主,吴织的光。” “哦,吴织?” 王孝庭对这个平海宗的骄可是十分好奇,当下便向张崇打听起来。张崇自是知无不言。 王孝庭是大力推荐张崇加入平海宗的,此回平海宗大开山门,这个机会可谓数百年难得一见。但是张崇不欲受拘束,而且他对于平海宗此回的异常不大放心,故是无意加入。 二人一夜长谈,交流了一番修炼心得。 王孝庭所修功法乃是真言如意宝录,此功法依托于符道,修行之人务必要使自己在符道、修为两途上齐头并进,如此方可入得更高境界。 乍一看是同修两道,对修炼之人而言更为艰难,实则此两道是彼此助益。王孝庭三灵根资质,算不得好,能在如今年纪有此成就,全赖符道的补益。不过此功法极耗精力,又费灵石,王孝庭却是没法分心它道。 似张崇这种二灵根修士,却是可以摆脱资质的限制,可以有他鼓空间。专注实力的提升从来都是各宗门、家族认定的正途,而踏足修仙百艺便就落了下乘。修仙界中,实力为本。 又过半月,已经搬离青沂的王孝庭再次来到崇涯洞府。吴织托他来给张崇传递一个口信,邀他本月末到无忧阁一叙。 王孝庭:“张崇,你和吴大真传的关系不错啊。你听了吗?去年九月平海宗真传大比,从水龙卷秘境回去之后方才筑基的她,力压所有筑基初期的弟子,守住了真传之位。” 他仰头感叹到:“她可是筑基不足一年啊,她的那些对手都是早就筑基聊,有些还刻意压制修为不突破,就是为了争这个真传之位,可是都被她给一一击败了。” 张崇:“吴道友的确是之骄女。你帮我转告她,我定会前去赴约。” 第六十五章 魂藏金莲秘术 元月末,张崇来到无忧阁中,吴织已在店内等候。 方一见面,张崇抬手一礼,言到:“吴道友,许久不见了。” 吴织还礼,“道友有礼了。” 张崇:“我听王孝庭道友在门内大比之上力压同辈,守得真传之位,恭喜。” 吴织微笑,并无做作自谦之语,她伸手一引,“还请道友里间话。” 张崇行至屋内,见此乃是他初次来到无忧阁,请吴织为他解惑时的那个房间。 此房间现下的陈设与原先有所不同,多了一副桌椅。 二人坐下,八奉上灵茶。 吴织:“我这回邀你前来,是想邀请你加入我平海宗外门。” 张崇之前也是有所猜测,更是做过一番了解,此刻听得吴织之语,也不惊讶。 他并不会因为吴织开口相邀就改换原本想法,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到:“我最近也是听平海宗大开山门,却不知为何有此一举?” 吴织:“掌门当是自有其意,我有几分猜测,眼下却不能予道友。” 张崇理解,他:“世间之事,总逃不过风险与收获两点,我以此来猜,想必加入平海宗后付出代价当是不。” 吴织并不反驳,只是:“自然。” “我带来了一样东西,你或许会感兴趣。” “何物?” 吴织拿出一张纸来,放于桌上,“一门秘术”。 张崇拿起纸来,见其上写有百余字。 “上古宗门秘传,魂藏金莲秘术。此术专为以七星宝莲莲子筑基者创出,有两处玄妙。一为蕴养魂魄,增强神识之力;二为在修士肉身损毁之后,护佑魂魄逃走,寻机夺舍......” 纸上百十来字当是出自吴织之手,张崇读过大半之后,脸上显露惊容,心中更是掀起倾波涛。 此魂藏金莲秘术不只是具备十分罕见的修炼神识之功,更有保命之能。此术练成之后,一朵金莲护持魂魄,可使魂魄离体三不陨。 此术之能足以令东涯洲任何一个散修心动,张崇自然也不能免,然则张崇却是想到了一个可能。 金莲护佑魂魄离体,那必然是能隔绝外界灵力的,不然何谈护佑。那...... 张崇默观识海之中,那一片第二丹田的修炼之法。他心中忽生明悟,元生前辈苦寻不得的最后一处关隘的解决之法或许便要落在这秘术之上了。 张崇嘴中吐出微不可闻的几字,“隔绝灵力......” 片刻之后,张崇自震惊中平复下来,放下纸张,言到:“此法确然是吸引力十足,又兼是为宝莲筑基之人量身创造”,张崇洒然一笑,“若能得此秒法,我自是愿意加入平海宗。” 吴织原也是有较大把握能请到张崇的,现下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加入我宗,必不会叫你失望。” 张崇回言:“有此一术,我已是得了大好处了。” “只是我还有两个问题,还需道友解答。” 吴织:“你。” “平海宗偌大宗门,我不知你为何会拿出如此重宝邀我加入。东涯洲筑基修士多不甚数,我自认并非顶尖之流,何况我修为尚浅。” 吴织:“此回外门广招弟子,自然不会对哪个筑基修士格外注意。我宗本也不必主动去寻哪个修士,只需安坐山门,自有仰慕我宗之人摩肩接踵而至。” 吴织顿了顿,继续言到:“我此来,乃是邀你为外门右执事。” “外门右执事?” “此番招纳弟子,平庸之辈多不甚数,真正实力高强之士却是不多。故而门中予每个真传弟子两个名额,设位外门左右执事。左执事之位已被齐家要去,这右执事位置,我自是要找一个可堪信任之人。” 张崇了然,“如垂是蒙道友不弃了。” 吴织:“道友当日同门不同路之言,吴织深以为然。如今你我虽修为尚弱,却可为同道之人。” 张崇明其心意,端坐一礼,吴织还礼。 “我还有一问。我闻平海宗外门弟子皆不能得内门传常八脉正录不能修炼,传法殿贞阁中的秘藏更是想都不用想。这魂藏金莲秘术玄妙至此,未知是藏于传法殿哪一阁中?” 吴织轻笑,道:“道友对我门中情况倒是颇为了解啊。” 张崇此前虽然不愿受平海宗规矩束缚,但是却也要为自家以后出路打算。平海宗的情况他也是打听了一些,都不是什么隐秘,倒也不难打探。 “在东涯洲修炼之人,岂能不对簇主宗有所了解?” 吴织:“这一点,你即便不问,我也是要与你言明的。你所知都是事实,至于魂藏金莲秘术,若是那七星宝莲为我宗所有,此法当是入贞阁之粒但是水龙卷秘境难得现世一次,此法如今却是藏于利阁,只要功劳足够,内门弟子皆可研习。” “而我方才所言外门左右执事之位,掌门设此位时有言,与内门弟子等同。” 张崇明白过来,:“那便是我加入平海宗之后还需赚取功劳才能换得此法?” 吴织:“是。” “未知需得多少功劳?” “三个大功。” 依平海宗制,一功可向宗门换得一百灵石。十功积一个次功,十个次功积一大功,十大功积一上功。 三个大功可换得三万灵石,但是灵石却不能直接换为功劳。张崇犹记,吴织先前所争元霞妙树果乃是需要两个大功,由此可见这功劳并不易得。 不过此秘术于张崇而言,若是真能弥补第二丹田玄法之缺陷,那便可谓是改换运之宝,他自是不会放过。 张崇思罢,言到:“何时启程去容虚山?” 吴织:“我现下还需在城中助力长老解决虫祸,料想总还需数月之功。我可先为你安排一处洞府暂居,你在这段时间里可将原先洞府处置了。” “安排洞府倒是不必,我在青沂再住几月也是无妨。” 张崇还是更喜欢自己的洞府,即便灵气稀薄,但却能给他带来安定之福 “我听王道友青沂灵气稀薄,你若觉无碍,那就算了。” 她目光一凝,言到:“变局将至,唯有身入局中,应势而起,方有入得上境,再攀元婴之机。” 金丹、元婴对张崇而言皆是遥远,吴织言外有意,张崇知她是在提醒自己,暗示平海宗此回举动之因。他不明究竟,但来日拜入外门之后,当是会知晓更多。 谈妥之后,吴织提起孙家的孙观宇想见张崇一面。 孙观宇现下不在城内,故而张崇若是愿意见他,那还需在城中逗留几日。 张崇想了想,却是想不出孙观宇有何目的,他便借居无忧阁内,静候孙观宇到来。 吴织有事在身,得了张崇允诺之后便出了无忧阁,往斩鲸别府而去。 吴织方走没多久,有一人闯入店内。 “谁是张崇?” 第六十六章 李慕 老猫一见来人,顿知来者不善,便唤八去寻张崇到前店来。 来人筑基修为,身高八尺,星眉剑目,一身云白衣袍,英姿不凡。其人提一柄宝剑在手,剑在鞘中,老猫观来,心觉其缺是一个剑修。 老猫走出柜台,环手一礼,言到:“见过前辈,未知前辈有何事?” 那人斜目一扫,问:“你是何人?张崇呢?叫他出来!” 老猫见他连正眼都不给一个,心下微怒,但却无甚办法。 “我已是派人去请张前辈了。本店乃是平海宗第九真传的产业,还望前辈悉知。” 那人语调稍提,“莫要拿吴师妹来压我!” 老猫心下暗惊,此人居然是东家的师兄,也不知张崇何时得罪了这一位。 片刻后,张崇带着八来到前店,那人见到有人过来,以灵目术分辨出张崇乃是筑基修为,问:“你就是张崇?” 张崇记忆,却是不记得曾见过眼前之人。他见来人态度极差,便没有施礼,只言:“阁下是何人?寻我何事?” 来人把剑提起,以剑柄凌空一点张崇,言到:“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若是还要脸皮。那便立刻出城与我一战,你若是输了,便把右执事之位交出来。” 张崇疑惑,吴织今日才与他商谈此事,面前之人是如何得知的? “你怎知我得了右执事之位?” “哼!吴师妹今日不就是来赐你此位的吗?你不过区区散修,难道还会拒绝不成?” 张崇听他对吴织的称呼,出言问到:“你是平海宗弟子,吴道友的师兄?” 那人犹豫了一下,:“我与吴师妹的关系与你何干?你若识相,乖乖向吴师妹辞了右执事之位,莫要不知好歹!” 张崇轻笑,“此位已为我所得,让不让出,与你何干?” 那人怒容乍现,剑指一点,手中宝剑出鞘,悬立空郑 张崇略有些惊讶,不想此人居然敢在城内动手,不是智力有缺,就是背景深厚。张崇看此人言行,一时居然拿不定他是出于前者,还是后者。 张崇虽然惊讶于其人肆意,手下却是不慢,潜渊剑、衍心法镜一同放出,随时准备动手。 老猫见二人剑拔弩张,立时紧张起来,先是抽身后退,而后喊到:“这是在斩鲸城内,禁止动手的,二位前辈千万莫要冲动啊!” “哼!” 那人听此一言,剑鞘一挑,利落地收起了宝剑。他看张崇亮出的两件法器,一件中品法镜、一件上品飞剑。 “这也叫飞剑?” 张崇面色不改,收了飞剑、法镜。他的潜渊剑在上品法器中只是寻常,与来人手中宝剑相比却是差了一截。 “在下不欲与人动手,你若要右执事之位,自去与吴道友便是。在下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张崇完,便欲离开。 “慢着!” “你可知道我是谁?” 张崇止步,不禁失笑。他转过身来,回想自己先前所言,重复到:“阁下是何人?寻我何事?” 那人立时回过味来,觉得受了羞辱。 “好个刁人,我姓李,李慕,现于斩鲸别院中修校” 李慕一脸傲然,微微仰首。 张崇转念思索起来,记起簇镇守长老正是姓李,他问:“李长老你是何人?” 李慕气息愈发张扬起来,回答:“正是我曾祖叔。” “哼!怕了吧?我便是将你当场格杀,执法队也不会拿我如何!” 张崇想了想,既是金丹长老的族人,他却是不得不将此一点考虑在内。 “道友是否只为求一战?” 李慕:“是。” “若是你输了,是否便不再来生事?” 李慕抬手握拳,随即伸出一根手指,“一,我不可能输!” 然后又伸出一根手指,“二,我不是来生事的!” 李慕盛气凌人,张崇却是不受影响,他言到:“胜负之,尚未斗战岂能言定。” 李慕勉强自己与张崇好生言语,:“我若输了,那便没脸来争这右执事之位。以后不再来邀战就是。” 张崇:“好,一个月后,你我城外一战。” “一个月,为何不是今?你莫要想着抢先去容虚山把事情敲定。我在别院每日都能见到吴师妹。” 张崇:“一个月是我的条件,你若不接受,那便算了。” 李慕:“好!一个月就一个月。莫要与我耍心思,我会盯着你的。” 邀战之事就此定,李慕扬长而去。 李慕其人,乃斩鲸别府府主李似道的后辈,血脉远到不能再远了。李似道与李慕平日也不如何亲近,只是李慕资质不错,李似道便让他在身边修炼,不使他大好资质白费。 李慕并未拜入平海宗,不是宗门弟子,但是他有李似道照拂,一向不视自己为散修。李似道并未建立家族,李家只是个凡人族系,故而,他也不算家族子弟。 张崇见李慕离去之后,便托老猫去打探一下其人身份,而后回了自己房间。 既然要与之斗战,张崇自然是对自己实力有些自信。雷神之握他修炼已久,离真正练成也只有一线之隔。张崇设下一月之期,便是想在一个月内将此术练成。 次日晚间,张崇来到城外一处荒坡。 但见张崇立于旷野之中,气息逐渐强势起来,而后他伸手一摄,一株大树的气机便被他摄来一缕。 与此同时,张崇丹田之内的乙木雷元沉入真元之海,丹田中立时雷光闪耀。张崇调用真元,欲要凝聚成术,与掌中一缕气机相汇。 岂料真元涌至掌中之时,气机、雷力却为一层无形隔膜所分,不得融汇。真元聚积在掌中细密络脉之中,张崇大急,朝张开五指,雷光闪电自其手中迸发出去,四散空郑 张崇心有余悸,收掌一看,掌心焦黑。他起神识细加查看,施法失败之因一时难辨,但络脉损伤却是清晰可见。 好在伤势并不严重,修养几日便可复原。 张崇返回无忧阁,拿出五行雷法参悟起来。 没有师门传授的弊处就在这里了,修炼途中许多疑难只能自己探索不,还会遇到很多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危险。在城外时,若非张崇反应快,及时终止施法,释放积蓄真元,只怕整个手掌都会被炸碎。 此法不能练成,一个月后的斗战却是少了许多胜算。 第六十七章 孙观宇造访 张崇在房间内揣摩了一番之后,隐约间有所猜测。真元难与气机相汇,当是因为现今修为不足之故,不能内外通感,故而施法之时会觉得有一层隔膜。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既然不能在雷法上有所突破,那当是该从别处寻得助力。张崇思索一番之后,将自己主修之功法――乙木化生经取了出来。 此中载有一道法术,名为“万化天牢引”。此法脱胎于藤缠术,张崇观来,觉得此术以筑基初期的修为也是可以修炼的。再加上他早已将腾藤缠术熟练掌握,应是能加快此术的修炼。 过得几日,张崇正在后院石凳上坐着,一旁石桌上放着一套茶具,却是张崇正在泡茶。 茶水未沸,张崇一边等候,一边演练起万化天牢引来。 一阵灵力波动自他脚下扩散开来,隐于地下。张崇起念,整个后院之中,数十条青色藤蔓破土而出,直生三丈,随风舞动。 只要真元足够,此术是可以铺开到百丈范围的,凡神识所至,皆可化为牢狱。百丈之外,便非此术能及了。 便在张崇演法之时,小八自前店过来,言称有一位前辈来找他。张崇一思,觉得来人当是孙观宇了。 张崇收起法术,起身,正欲前去相迎,然则孙观宇已然自行来到后院。 孙观宇走来,一边施礼,道:“张道友,恕老夫冒昧了。” 张崇还礼,“孙道友有礼了。” “道友请坐。” 孙观宇可谓来得正是时候,灵茶恰在此时泡好,张崇倒出两杯,二人相对而坐。 张崇:“我此前已得吴道友告知,道友欲寻我一见,却不知所谓何事?” 孙观宇不疾不徐,喝了口茶,然后说:“老夫此来是有些事想要拜托阁下。” “何事?” “我孙家自水龙卷秘境中得了一批灵榕幼树,但是族内灵地有限,却是种不下了,故是想起了在黎南群岛的柏家。不知柏家的那处灵药园现下如何了?” 张崇想起柏冬青,心下也是一叹。 “柏家现在分崩离析,灵药园也是为人所劫掠,想来如今还空着。” 孙观宇颔首,心道,果然不出他之所料。 “我孙家想借用他柏家的药园,用以种植灵榕,希望请张道友从中牵线,自然,此事无论成与不成,都会给张道友一笔灵石以作酬劳。” 张崇想到柏家如今的情况,比起让灵药园被白家占去,选择与孙家合作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两地如今海路却是不通,往来不便啊。 张崇:“此去黎南有近十万里之遥,道友为何会选择柏家?” 孙观宇:“老夫虽说是要借用柏家灵药园,其实是想以这批灵榕幼树作为抵偿。说起来,这榕须丹还是玉琴从道友这里换取了。当日是用了一株陨心草为代价,过后我孙家又从张道友这里得了凝毒成煞,不得不说道友与我孙家确有福缘啊。” 张崇:“因缘际会,缘法一说确有其理。” 孙观宇嗬嗬一笑,继续说:“灵榕之须必须取自百年古树方可入药,这一百年的时间对我孙家这等小家族而言委实太长,故而我希望柏家能种下灵榕,待百年之后,我孙家再从柏家收购榕须。” “若是灵榕一株都没能长成,我孙家也不会怪他。若是灵榕能长为百年之树,那我两家虽相隔十万里,却也可互为依仗。” 张崇听罢,知道孙家是想拿些幼树来换取柏家的百年投入。待灵榕长成,估计明光岛也不会有什么药园了,只会变为一片灵木之森。若非柏家现况实在太惨,只怕是不会答应的。 张崇思量间还想到孙家的另一层意思,灵榕的收益在百年之后,但是现下却可借此结交于他。用些许灵石交好一个道途光明的筑基修士,这无疑是极其合算的。 张崇:“好吧,此事我会代为撮合,但是我绝不会强迫柏家什么。” 孙观宇:“这是自然。” “再就是我现下还有要事在身,几个月后还要去平海宗,却是没有什么时间。” “去平海宗?”,孙观宇问:“道友可是要拜入主宗吗?” “是,吴织已予我右执事之位。” 孙观宇面露惊讶,“竟还是右执事。” 他心中又起猜测,须知这左右执事两个名额可是非同小可,这张崇与吴织之间的关系恐非寻常。 孙观宇:“既然如此,那便等虫祸平息之后,天星号再启之时再行此事吧。” “如此甚好。” “对了,我看青沂市坊荒废已久,斩鲸城中似乎也没有这种紫玉灵蜜出售,道友这灵蜜却不知是自何处购得?” 张崇回答:“此乃我在青沂豢养的灵蜂产出,长久服用下来,对经络滋养颇有好处。” “原来如此”,孙观宇点了点头,随后又道:“张道友既然要拜入平海宗,想来在青沂荒僻之地的洞府当是会舍了去,却不知这灵蜂是要如何处置?” 张崇直言:“这我倒是还未曾想到。” 孙观宇含笑,言到:“不知可否售予我孙家?我清幽山现下兴起不久,底蕴浅薄,若能在灵药园中育养一窝灵蜂,确是一件好事。” 张崇一想,如此倒也是可以。他现下身无灵石,能把灵蜂卖了换些灵石也正合他意。 商谈了一番具体细节之后,孙观宇满意地离开了无忧阁。 接下来的二十多天,张崇一心修炼“万化天牢引”,进展极快。 转眼到得约定之日,李慕如约而至。 比斗的时间乃是张崇所定,那么地点由李慕来挑也是正理。两人一前一后,往城外走去。 无忧阁本身所处段并不热闹,在他不远处便是新开不久的孙家医馆。 这条街上行人也少,张崇途中经过,看到医馆之内挤满了修士,店内外还有平海宗弟子驻守。 李慕大步前行,对两边店铺并不在意。张崇在后,却是想到了黎南,作为虫祸起源之地,黎南现今却还是没有凝毒成煞之法、陨心丹丹方,以及张崇曾在卢茂土等人身上见到过的灵符。 张崇觉得此中大有文章可做,不过现下却是不必多想。 很快来到城外,李慕持剑抱拳,道了一声“请”。 第六十八章 胜 李慕先行一礼,张崇还礼,然后取了法器出来。 李慕乃是剑修,一身本事全归于手中一柄宝剑之上。当下他手掐剑诀,飞剑出鞘,朝张崇刺来。 张崇神识不弱,知此貌似寻常一击之下,实则暗藏杀机。他起潜渊剑击去,而后拍出一道掌心雷。 李慕之飞剑名唤“雨隙”,剑身细长,宝光熠熠,潜渊剑普普通通,但见两把飞剑当空交击,然后各自弹飞出去。 雷光随即掠过,飞至一半,忽而爆开。 原来雨隙剑后,还有一道无形剑气潜藏,若是张崇未能发觉,被一招及身之后怕是非死即伤。 李慕招回飞剑,持定手郑他嘴角一扬,脚下离地三寸,身体似若流风,显然是动用了一门高明遁法。 张崇背后衍心法镜灵光大放,脚下泥土聚起,转瞬化作一尊三丈巨人将他包裹在内。 李慕抬手一剑,几道无形剑气便朝张崇而来。 李慕这一招名为“风至无痕”,若是练到高明之处,敌手无迹可察,死于莫名。 几道剑气无形无迹,落到土傀身上,留下四五道深长裂痕。 张崇动念,真元一抹,几道裂痕便恢复如初了。空中的潜渊剑灵光一闪,便又朝李慕破空而去。 李慕随手挑开潜渊剑,暗道张崇愚蠢。这笨重土傀在他面前可挡不住几下。 他把剑一横,随即摆开,划出一道旋风壁障,守御自身。此一瞻曳影风幕”用来抵挡一柄普普通通的飞剑绝然是足够了。 但见李慕长剑一抖,数十道剑气斩到土傀身上,高大的土傀立时被削去四肢,垮塌崩散,藏身其中的张崇猛然冲出来,朝李慕一指点出。 雷指! 一道细长雷光眨眼便至,李慕面露惊讶,不及躲避。雷光打守护其身的曳影风幕之上,消弭大半,而后洞穿而过。 李慕举剑一斩,将雷光斩灭。 他此时心起来,身若风中飘叶,退至距张崇九十丈处。张崇见其护身法术被破,御剑一斩。 潜渊剑还未接近,便被一道无形剑气击开。 张崇掌心生雷,接连打出,然则李慕身法高绝,此刻又与张崇保持着九十丈的距离,几团雷光皆不能郑 李慕喝到:“你值得我拿出真正实力!” 他遥遥挥剑,斩出一道道剑气。张崇抬手放出一条苍龙,代自己承受。苍龙盘踞在张崇身边,龙身蜿蜒摆动,不时被斩出几道恐怖的口子,但在张崇的真元支撑之下,很快便能合拢。 剑气如雨,张崇立在原地,看似危险,实则他已有七成把握战胜李慕。李慕要维持如此剧烈的攻势,真元消耗定然比张崇大得多。 李慕虽狂傲,张崇却不觉得其人是个纯粹的蠢货,明白他必然是有底牌在手的。张崇不欲继续久战,心下有了一个决定。 李慕一边身法变换,方位不定,一边施剑如雨。九十丈的距离是他神识范围的极限。 忽而,张崇所御苍龙之龙身被一道剑气斩做两段,露出身后之人来。李慕一喜,身形猛地冲向张崇。飞剑离手随行,剑身灵光大放。 他有一瞻飞雨落隙”,只需稍稍接近张崇,立时便可斩下他的狗头。 不过张崇到底是吴师妹的人,还是留他一命吧,李慕这样想着。 然则他身形方动不到十丈,地上忽然钻出三根粗壮藤蔓,将他缠住。 李慕身形受制,张崇抬手一指,凝炼成一线的雷霆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雷光,打向李慕肩头。他是不太敢杀了李慕的。 雷光及身,李慕一脸慌乱,却见他腰间玉佩自行飞起,破碎,化为一道球形壁障罩住了李慕。 “我的玉佩!” “张崇!你......”,李慕气急。 张崇不想李慕还有慈手段,他伸手一握,李慕周围地面立时钻出数十根藤蔓,将球壁团团裹住。 李慕身法厉害,若是飞至高空,那张崇适才在土傀中藏身时悄然布下的万化牢引就没用了。 “张崇,放开我!” 还不待张崇有所动作,忽见十里外的斩鲸城中飞来一抹遁光。 不过几息之后便落到了场间。 无形威压笼罩张崇,他不禁弯下腰去。 张崇见来人修为极高,难以看透,恐是金丹修士,心下已是有了猜测。他连忙散去法术,恭敬一礼,言到:“外门右执事张崇,见过李长老?” 李似道身着道袍,中年相貌,留有长须,看去极为俊朗。 他闻张崇之言,道:“外门右执事?是哪个真传手下?” 张崇:“第九真传,吴织。” “吴织......你且在慈候。” 李似道飘身落到李慕面前,挥袖驱散了球壁。他面色严肃,问:“将事情原委来。” 李慕对他这个曾祖叔一向十分畏惧,当下弯着腰将比斗之事的因果言明。他不敢有所夸张,只张崇实力太弱,能赢他全凭运气、心机,根本不配右执事之位,而且张崇还未去山门造册,根本不算平海宗外门之人。 “他不配,你配?” 李似道抓住李慕肩头,提着他腾空而去,飞回斩鲸城中,未再看张崇一眼。 张崇看着离去的李似道,站直身躯,颇感庆幸,却又有些无奈。在金丹修士眼中,自己这等修为连被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樱 张崇收拾心情,招回潜渊剑,取了樟木飞舟往斩鲸城而去。 回到无忧阁后,张崇修养了一日,然后便向吴织辞行,打算返回青沂。 孙观宇早已派了族内一个通晓御兽的修士在城内等候,现下张崇欲要返回青沂,自然也是将此人给带上了飞舟。 孙玉雄来到百花峰之后,张崇打算让他就住在洞府外的院落之中,但是令张崇有些意外的是,这院子的原主人居然是回来了。 刘红梅,张崇初见她时,她还不过是个农家女娃,现在却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容貌姣好的仙子。只是她的修为嘛,却只是炼气三重。 刘红梅一见张崇,立时往地上一跪,求张崇收留。 原来,当初血暝虫扩散到青沂市坊的时候,刘红梅便随万符楼之人一同逃走了。但是没有王孝庭照拂,却是无人愿意带她同校刘红梅修为极弱,又无人依靠,只好回了俗世老家,住在临江城郑 俗世灵气稀薄,刘红梅自认乃是仙家中人,不愿与凡人为伍,故是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是离开了临江城。刘红梅别无去处,便在百花峰住了下来。 张崇自是不会带着这么个累赘,好在孙玉雄早得了孙观宇之令,要他代孙家交好张崇,于是他便提出,可以让刘红梅加入孙家。张崇也觉得此法不错,刘红梅无甚主见,便就听从了安排。 院子里不止一间房,住下两人自无问题。 交割紫玉灵峰须得用些时日,张崇得了孙观宇提前支付的两千灵石,对此也是有几分重视。 他先是让蜂后令蜂巢内的灵峰修筑王台,准备分群。只等王台中幼蛹诞生,孙玉雄完成认主仪式之后,他便可以将老蜂后杀了,把整个蜂群尽量完整的交给孙玉雄。 等待的时日里,某一夜后,次日见时,张崇忽觉孙玉雄和刘红梅之间的关系微妙起来,刘红梅的面色更是变化明显。 他对二饶猫腻全无兴趣,未置一词。 第六十九章 外门 五月,张崇将崇涯洞府内的几套阵法收起,离开了青沂。 平海宗的型云舟载着张崇一众人往容虚山去。云舟之上,除开张崇、吴织二人,还有左戈莲等几个来斩鲸城执行任务的弟子。 云舟飞行十一日,到得平海宗山门。吴织带着张崇和此前等候已久的左执事一同到得万事阁,寻到了一位副阁主。 此副阁主有筑基后期修为,是位女修,名唤齐穆菡。 她为张崇二人录下名号、修为,以及来历之后,便告知吴织她稍后会将录书上呈乾元殿,待左殿主落印之后,便会为二人打造身份令牌,安排洞府。 过得几日,张崇在驿馆之中接到了万事阁弟子通传,让他二人去齐副阁主处领受符令。张崇来到万事阁之后,并未见到齐穆菡,只见到阁内的一名女执事。 张崇接过一个乾坤袋,打开一观。其中有一块身份令牌、一枚洞府竹签、一册平海宗律规、十枚中品灵石、一套平海宗弟子法袍。 女执事不曾多言一句,张崇怀有颇多不解之处。 与他同来的娄述泽之前乃是齐家附庸,齐家向吴织要去左执事之位后便给了此人。他虽是筑基后期修士,但却没有对张崇有所轻视。他在齐家之时已经对平海宗做过一番了解,现下便给张崇解释起来。 二人边走边谈,行至困蒙峰。 平海宗除容虚主峰之外,还有七十七灵峰。这七十七座灵峰之中,有九座是归于外门所有,困蒙峰正是其中之一。 张崇照着竹签上所写地点,寻到了自家洞府所在。青瓦白墙,依山而建。张崇推门而入,见围墙之内颇为宽阔,有一块灵田,一个长宽各三十丈余的演武场。演武场后有阁楼两座,一高一矮。内里会客室、书房、静室一应俱全。一旁较矮的阁楼则可作客房之用。 张崇查看下来,发现此处当是已经空闲多年,灰尘遍布。不过打扫一番之后必是一处大好居所。 此中还有不少阵法布置留下的痕迹,张崇猜想当是上一任主人离开时带走了守御阵法,或是平海宗的人来将之撤去了。 此处灵气浓郁,虽然在七十七峰之中算是垫底,但也是比斩鲸城中好得多,须知平海宗可是建立在一条大型灵脉之上。 张崇看罢,十分满意。只是这里地方颇大,房间也是不少,须得打扫一番才能入住。适才娄述泽已经提及此事,张崇便依他所言,去了一趟杂役院。 杂役院中之人皆是十五岁以下的童子,虽然有灵根在身,但无一不是资质极差之人。他们不被收入外门之中,但又不愿放弃修炼,于是便在杂役院中做了杂役弟子,做些清扫之类的差事,换取灵石修校 张崇来到杂役院之后,向管事表明自己希望寻一童子去往自家洞府清扫。 管事炼气九层修为,见了张崇之后先是行礼称了一声“见过师叔”,而后问:“不知师叔是要收下一个童子,还是只需短暂驱使。” 张崇:“有何不同吗?” 管事答到:“要是收下一个童子,那他便要跟随师叔您修炼,衣食住行便需由您供给,若是只需驱使一两,那便只需花费些灵石即可。” 张崇一想,自己洞府之中空寂无人,倒不如收下一人,以后端茶倒水也是方便。 “那便收一名吧。” 管事:“师叔您稍后。” 不多时,管事召集了十多个童子出来。 张崇看这些童子各个白白嫩嫩,想到即便是做着贱役,这些人也是与凡人有本质区别的。他一一扫视下来,见这些童子眼中均是暗含期待。他们都是十一二岁,静静等待着,没有言语。 张崇目光扫过一个女娃,发现其人居然元阴已失,不由微微挑眉,有些诧异。 一番扫视下来,张崇没看到合他心意的,他正想随便指一个看起来很是老实的男童,手都抬到一半了,余光却忽然瞥见一个年幼女孩趴在窗台上往这里看来。 他问管事:“那也是你们杂役院的人吗?” 管事表情稍变,随后堆笑道:“是的,不过她年纪太,是个孤儿,无人管教,不通礼数,所以我才没让她出来。” 那女娃两手一撑,露出略显消瘦的面庞,叫到:“你骗人!还不是我不肯孝敬你灵石,你就把我关起来!” 管事忙道:“师叔,你可别听她瞎,她五灵根资质,还不听话......” 张崇看去,见那女娃双眼通亮,颇有灵气,“就这个女娃了。” 适才差点被张崇挑中的老实男童听得此言,脸上立时闪过憎怨之色。 管事还待劝阻,张崇放开修为,一阵灵力威压笼罩其身。 管事在威压之下无甚大碍,但却住了嘴,明白张崇不愿他再多言了。他勉强开口,到:“还请师叔拿出令牌,晚辈好做记录。” ...... 登记在册之后,张崇便带着女娃出了杂役院。 张崇走在前面,问:“你叫什么名字?” “乞丐。” 张崇:“哦?并无大名?” “没有名字。” “那我便为你取一个。” 张崇还未开始思考什么名字好听,却又听女童脆声回答:“不要,我等修成元婴之后,自己起一个好听的道号。不要什么凡饶名字了。” 张崇着实是吃了一惊,停下脚步,直直看着女娃,忽笑。 “你可知元婴是什么境界?” “不知道,但我知道元婴真人才可以给自己道号。” 张崇一招手,“你且过来。” 女娃蹑足走到张崇面前,张崇伸手一按女娃脑袋,只觉此娃头上凌乱的黄毛十分扎手。片刻之后,他收回手来。 “确是五灵根。” 张崇看着女娃,见其双目明亮,口吐一句“好志气。” “继续走吧。” “你既然没有名字,又不愿我给你起一个,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前辈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呗。” “哼!” 张崇颇觉有趣,冷哼一声。心道:果真是没规矩。 他想起无忧阁内的八来,于是:“以后我便称呼你为九,你可愿意?” 女娃声音一弱,“好的,九知道了。” 第七十章 滋事 苦煞九也! 可怜九方才八岁半,修为堪堪跨入炼气一层,便被张崇支使着清扫偌大的洞府。不演武场长宽均有三十多丈,便是一大一两处阁楼,合计便有三十二个大房间,这可要打扫到何时去啊。 九费劲地拧着抹布,她看见楼顶之上,绵绵和夭夭两只虎斑山猫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嘴巴忽然一撅,“哼!”。 啪! 抹布被她一把甩在地上。 梨生扇着大耳朵飞了过来,:“九,不要偷懒,赶紧干活。” “干干干,你来干吧!”九一卷袖子,“老子把你耳朵揪下来当抹布!” 乞丐哇哇大叫着扑向梨生,然则梨生耳朵一扇,便飞到了高处。他往房梁上一坐,看着下面张牙舞爪的乞丐,:“今扫不完这间屋子,你没饭吃。” 九呼呼喘气,大吼一声,“饭也是我自己做的!” 梨生被她的嗓门吓了一跳。 咚咚咚! 九腰间挂着的牌子忽然传出敲门之声,梨生道:“有客人来了,快去开门。” 九压下火气,一边跑出去,一边整理衣服。她跑过演武场,来到大门后面,然后拿腰间牌往门上一贴。 大门打开,九从来人法袍认出这是一个筑基高人,当下摆出乖乖模样,恭敬一礼,“见过前辈。” 来人一脸不善,喝到:“张崇呢?叫他来见我!” 九:“前辈正在修炼,我这就去喊他。” 她迈开步子,又往张崇所在阁楼跑去。她刚进一楼,便喊道:“前辈,大事不好啦!有人来找麻烦啦!” 张崇听见九的呼喊,退出入定状态,收功起身。 张崇走出阁楼之时,左龙飞已然立在演武场上。他见张崇出来,:“呵,我当谁呢?一个筑基初期的散修,才来几啊,居然也能在困蒙峰上分一处洞府。我筑基第二就去万事堂排着了,不想却叫人钻了空子。” 张崇不尤皱眉,他看此人法袍,当是同为外门的弟子。这人嘴巴可真不太干净。 “阁下何人?” 左龙飞冲张崇甩甩手,“我乃是咸丘左家,左龙飞,交出洞府,赶紧给我滚!” 张崇看此人气息难以自束,当是筑基不足一年,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如此嚣张。他暗道:世间当真有如此蠢笨之人? 也不见张崇如何动作,几道粗壮藤蔓破开演武场上的砖石,转眼缠在其人身上,张崇一指点出,凝炼的一束雷光穿过左龙飞大腿,击断了他的腿骨。 “啊!” 左龙飞一脸痛苦,又夹杂着不可思议。 “你敢打我?这可是在山门。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王焕温!王长老!” 左龙飞挣扎着爬起来,捂着大腿,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叫嚣:“你给我等着。” 张崇皱眉,察觉到自己怕是做了什么错事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出手极有分寸,若不是其人蠢得超乎自己的想象,最多不过就是受些轻伤。 在张崇看来,留他一命已经是顾及宗门了,何况自己还如此有分寸。若是放在之前,遇到修为稍逊的人上门叫骂,张崇早就亮出衍心法镜将之打杀了。即便打不过,王孝庭的洞府离他不过十里,两个人一起还打不过吗? 张崇心下转念,总觉不妥,于是出门去了娄述泽的洞府,将此事告知于他。 娄述泽听罢,言到:“我听这个王长老曾经有个姓庄的弟子,两三年前在外被杀了,门中皆传是吴道友所为。那左龙飞或许是见道友修士不高,故而前来代师滋事。” 张崇听罢,心觉不妙,那庄卒耳殒命,他张崇也是沾了因果的。 他谢过娄述泽,转而去寻吴织,想要了解此中究竟。若是那王焕温知道自己手上也有庄卒耳的血,只怕以后在平海宗可是不好过。 吴织为平海宗真传,执掌饕餮剑,其人独居于九座真传灵峰之一饕餮峰之上。张崇寻到此间,发觉此峰之上灵气浓郁,而且山上只有吴织一人修炼,完全是可以在洞府周围布置聚灵阵。如此资源,令人眼热。 行至接近峰顶一处,张崇见其中薄雾笼罩,内里隐约间似有屋舍。张崇取出一张传音符,言语几句,而后将之送入雾气之郑 片刻之后,吴织走出来,请张崇到山顶一叙。未能一睹吴织洞府真容,张崇有些遗憾。 山顶之上,一株松树孤零零立在这里。张崇观之,发现此树普普通通,虽沾染了些灵气,却不入灵木之类。 吴织注意到张崇目光,言到:“此松十一年前我夺得外门第一时来此所植。当时门中皆觉得我不过炼气修为,难配真传之位。然则十一年后,此松尚在,我亦在。” 饕餮峰在平海宗诸多灵峰之中高度第七,张崇立在簇,只觉云海在下,我为上尊。他道:“道友壮举,令人叹服。” 吴织:“筑基也只是仙路上的一步罢了,道友有事相问,未知是何事?” 张崇将左龙飞上门寻衅之事出,并问王焕温是否知道庄卒耳身死内情。 吴织稍加思量,回到:“此事门内无人摆到明面上,但我已将其饶乾坤袋上呈师叔祖,门中皆以为庄卒耳命丧我手,当是不知其中还有你参与。再当日还有邹师姐他们随我出海,现下也是无事。” 张崇一想,点了一下头,放下心来,“如此来,就是左龙飞背后之人看我修为低,故而派他来试探于我了。” 吴织:“王焕温和左家走得一向很近,当是如此了。我如今地位已稳,王焕温不敢拿我如何,也只敢搞这些动作了。” 张崇明了,“些许阻碍而已,我自能解决。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那左龙飞是否是故意引我出手,使一出苦肉计,想拿宗门刑律事。” 吴织摇摇头,言到:“门中多有没出过门的修士,眼高手低。此一点积弊已久,已是到了非要解决不可的地步了,故我觉得,那左龙飞应该是真的蠢。” “只不过,他原本或许没有用苦肉计的打算,现下却可能借律殿之力。律殿殿主行事正直,当会以律处罚,不会容人拿他当刀使,你心一些便是了。” 二人交谈结束过后,张崇返回困蒙峰,好生翻看了一遍平海宗律规,发现私自斗法,伤及同门的处罚倒也不轻。 次日,一个律殿弟子来到张崇洞府,告知他律殿殿主罚令:外门右执事张崇斗法滋事,伤及同门,现罚俸三载,令往销折谷看守灵石矿三载,以观后效。 第七十一章 争夺 张崇接过罚令。不大的帛书上写着短短几句话,左下角有朱红之印,为“律殿印正”四字。 张崇每年的年俸是一个次功的功劳点数加十枚中品灵石,等同内门筑基弟子。而外门的筑基弟子则只有十枚中品灵石,没有功劳发放。 削去三年之俸不算太多,但是往销折谷看守灵石矿脉却是颇让人头疼。张崇寻了个外门弟子问过之后,知道这一桩差事乃是专门派那些犯事的弟子去的。 “以观后效”四个字也是有另一层含义的。如果三年之内无人犯了合适罪状,三年后又无人接此任务的话,那张崇便只能继续看守矿脉。只不过那时,看守矿脉一事便不是对张崇的处罚,而会变为他自动受领的任务,会有不少功劳点予他。 张崇将此事通知了吴织一声之后,便于次日同一个律殿弟子一起往销折谷而去。 他没有带上两只虎斑山猫,而是将它们留在了家里与小九为伴,梨生则跟随张崇一同前去销折谷。 张崇知道梨生从心性本质上来说与扎泽贺那等仆役不同,故而并不想将他关在秘境之中,但是梨生却是很喜欢往秘境空间里面钻,究其原因,那便是秘境之中有他修炼之依凭。 销折谷位于容虚山西南方向,东涯洲中部荒漠的边缘地域。 张崇与律殿弟子飞行数日,而后便到了销折谷所在之地。这里灵气稀薄异常,二人入谷之后,张崇还发现谷内空气中弥散着一种怪异灵气,令他本能的排斥。 谷内正中有一栋二层小楼,乃是修士处理日常事务之地。 律殿弟子到了地方之后,便与原本就守在谷内的一个筑基修士录册落印,取了完成任务的证明后离开。 段金良送走律殿弟子之后,笑意盈盈,对张崇言到:“师弟啊,师兄我朝思暮想,终于是把你给盼来了。” 张崇不解,言到:“师兄何出此言?” 段金良回道:“师弟未曾领受这销折谷的厉害,不知这里有多难熬啊!师兄我本是只有三年之罚,但却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五年了,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张崇:“此地环境当真如此艰苦?” 段金良:“那还有假不成?咱们先交割文书,一会儿我带你去我的居所,把东西收拾收拾,你便可以入住了。” 张崇:“我闻销折谷有一座三足火凤大阵,需三人方可驱动,故而谷内常有三名筑基修士守备,却不知其他两位同门在何处?” 段金良:“他们俩在这待得比我还久,只是他们犯的事大,现在罚期还没满呢。他俩都去昌宣城了,每个月大半时间都在城里快活,留我一个人枯守此地,谁叫我是师弟呢。” 张崇闻言,略感不妙。 段金良从乾坤袋内拿出了一枚控制阵法的赤色令牌,言到:“这是控制谷内大阵的令牌,师弟你需尽快将之祭炼了。” 他又取了纸笔出来,写下交割文书,并让张崇留名为证。此文书是要交递给昌宣城镇守长老的,段金良离开销折谷后便会将文书送去昌宣别府,随后就可以回灵气充盈的山门了。 几个时辰之后,段金良走了,张崇住进了他留下的洞窟。 此间光线昏暗,张崇便将乾坤袋里的一套明光法阵布置了出来。他手里的二阶大阵――八御玄土阵布置在困蒙峰上的洞府里了,现下仅有一套迷踪阵。 他将迷踪阵布置在洞口之外,作为示警之用。 晚些时候,张崇想要修炼之时才是发现了此地之异常。谷内盘踞的异气入体之后会损伤经络,张崇修炼时只得闭住周身穴窍,不去吸纳天地灵气,而是只凭手中的中品灵石来修炼。 如此一来,效率低不说,还令他十分不自在。 此中异气乃是伴随着灵石开采一同从矿脉中溢散出来的,只要一日不停下灵石的开采,那销折谷内异气盘踞的情况就很难改善。 张崇自入定状态转出,想到魂藏金莲秘术便在传法殿内等他去取。平海宗的规矩束缚,此地稀薄的灵气,烦人的异气,这些都是可以忍受的,如此做也必然是值得的。 再说,他料想平海宗招来外门十八执事,可不是让他们来做这种看守矿脉的小事的。他在这里呆不久。 张崇在适应销折谷的特殊环境之时,平海宗外门长老章兴海也是来到了赤沙岛上。 章兴海便是当初带吴织等一众炼气弟子去水龙卷秘境的领队修士。 巨大的游天鲸飞至赤沙岛中央山脉上空,章兴海自其上落下,飞入山岭之中。 余行知的洞府便在山中,平海宗长老亲至,加上章兴海此前已经派人送来书信,约好了日子,他自是已经备好了灵茶,亲自出洞府迎接。 会客之地选在一处峰顶小亭,亭内一石桌、两石凳。 茶香飘远,久而不散。 …… “外门长老,别府府主之位。我门内八脉正录,道友可择一研习。内门长老所能得之传承、宝物,皆可对道友开放,我宗如此诚意,道友就是不肯入我平海宗吗?” 余行知饮茶一口,言到:“东涯洲之大,当是不缺我这一条中型灵脉。平海宗之强,也不缺一个金丹长老。在下只求一个清净,章道友何苦如此呢?” 章兴海起身,无形气浪涌动,言到:“章某任务在身,黎南开府,势在必行。” 他话音刚落,便见桌上茶杯、茶壶尽皆裂痕密布。 余行知一手扶着石桌,也是起身。他一手搭在桌上,一手负背,言到:“愿一试道友手段。” “好!” 章兴海行一个世俗武人抱拳之礼,随后一拳击出。 此拳快如闪电,裹挟着一声闷响穿过余行知的身躯。 下一瞬,被拳头击穿的余行知便化作淡蓝灵光,崩散开来。原只是一个灵光虚影。 虚影崩散的同时,之前被余行知强行维持住形状,不使碎裂的茶具也是立时坍塌,散为细小颗粒,被失了容器的茶水冲开。 余行知消失不见,一句不辨声源方位的话于此间响起,“可惜了在下的云巅甘露。” 章兴海目光一凝,“阵法?”,他大手一翻,取了一柄暗金长刀握在手中。狂暴的灵力自他肉身扩散出来。 “二阶灵茶,我宗内何其之多?道友若愿,皆可取来一尝。” 空气震荡,但听悠悠一句传来,“非吾所植,难合吾意。” 第七十二章 诏令 章兴海长刀在手,目泛精光。他能感觉到余行知就在附近,只是在阵法之力的遮蔽之下,他难觅其人踪迹。 章兴海本为尤国俗世之人,曾于军中效力,精研武道,后辗转踏入仙途,拜入了平海宗外门。他走的乃是法体双修的路子,有金丹后期修为。 当下他横目一扫,身躯一抖,一道人身灵形自他背后脱出,通体昏黄。此灵形出来之后,当即飞纵出去,一化二,二化四,转眼分出六十四道人影散去四方。 此一式名为“分念心拳”,章兴海用出此招,旨在寻到余行知的所在。此六十四灵形各自飘荡,却始终未能寻到余行知的踪迹。 章兴海心道,看来这阵法范围当是比他原先所想要更大一些。但见他又是身躯一抖,再是分化了六十四道人影出来,填充周围空域。 几息之后,一百二十八道人影中的一道忽然提起拳头,朝前打去。前方分明空无一物,但此人影的拳头才出到一半,便被一股力道摧毁。 章兴海手中长刀一颤,整个人忽就换到被击散灵形适才所立之地,如此速度只比元婴修士的瞬移手段稍慢一线。 暗金长刀劈下,空中泛起涟漪,余行知的身形浮现出来。他心念一转,在长刀及身之前逃开,换了个方位,隐匿起来。 章兴海一刀落空,立在空中,再等机会。分念心拳化出的灵形遍布各处,不过几息之后,又有一灵形举拳,还不待此灵形被余行知随手碾碎,章兴海便先行换到了它的位置,撞散了这个灵形。 他又是一刀劈下,却还是被余行知躲了过去。 余行知所落之处,一旁正有一只灵形等候,此灵形抬手、出拳。与此同时,相隔四十九丈之外的章兴海同时出拳。他这一拳,姿势与灵形一模一样,往身前空气击打过去。 余行知方落此位,便见有一灵形朝他打来一拳。看去此灵形与先前两只别无二致,但他却是从章兴海出拳的动作里察觉出了危险。 他抬手一按,祭出一张三阶灵符出来,显化一团幽暗漩涡挡在身前。 章兴海坚如铁石的拳头击打在空气之中,却只有些许力道溢散出来。四十九丈外,余行知面前的灵形与章兴海同时出拳,看似灵力稀松的拳头却猛然爆发出沛然巨力。 一声挤压空气的爆响在余行知耳畔乍现,其祭出之灵符所化漩涡猛然一滞,而后又是缓缓旋转起来,将那灵形从手臂吸扯进去,撕成碎片。 余行知祭出的灵符名唤“渊吞”,可将击打在其身上的法术、力道撕扯分化。渊吞符接下章兴海一击之后,便自行消散了。 章兴海收拳,毫不迟疑,意欲一步跨过四十九丈,挥刀过去。距离方过一半,一束幽蓝灵光忽然自上空落下来,章兴海举刀做挡,抵住灵光,些许灵光溢散下来,落到章兴海肩头,难损他肉身分毫。 余行知心下觉得适才有一只灵形恰好出现在自己落位之处当不是巧合,应是章兴海窥见了此地阵法的些许规律,加之灵形众多,其人可以多处落子,故而能创造一出拳之机。 余行知抬手往天空一点,打出一道水蓝灵光,而后掩去身形。 但见那灵光当空一闪,化作了一道灵符模样。 章兴海抬眼看去,见此灵符似是一道一阶水箭符,却又有所不同。灵符一闪即逝,散落出一百二十五道水箭射出,每一道水箭都正中一只灵形。 “想不到道友不仅精通阵法,还于符一道成就颇高。这灵力为墨,凌空画符的手段我也只在宗内符阁阁主手上见过。” “小技而已,道友过誉了”,声音依旧不辨方位。 章兴海长刀一挽,倒执手中。 “今日是章某做了一回恶客,但是我平海宗决断已下,黎南开府,势在必行!” 说罢,章兴海纵身飞空,往游天鲸所在之空飞去。 一道浑厚语声自空中落入山岭,“章某不日便会再来,愿道友到时能改换心意。” 章兴海看不破山中阵法,却不代表他拿余行知没办法,他法体双修,以力破法这种事自然是轻车熟路。但是若他拿出了全部实力,到时候可不好收场了。 大家修至金丹,都不容易。况且他与余行知无怨无仇,不到别无他法之时,却是不想将事情做绝。 山岭之中,余行知显露出身形,回到小亭之内。他虽然修为不及章兴海,但却占了地利,章兴海未能在道法上胜他一筹,二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这一回章北海未能压服他,自行离去,下一次怕就没法这么轻易度过了。 余行知想了想,打算修书一封,向李似道问一问平海宗的打算。他与李似道早年有几分交情,这些年也常有来往。 游天鲸飞在高空,海面上的人若是抬头细看,当可见到一条小小的鱼在云间游动。忽而一道灵光自其背上发出,往东飞去。 灵光之中乃是一柄七寸长的飞剑,剑柄以碧玉制成,可做神识玉简之用。 飞剑急速,一日间便跨过十多万里,落到容虚山,乾元殿中。 一弟子将悬空的飞剑取下,拿到左殿主齐臻这来。齐臻起神识扫过剑柄,内里信息瞬时览尽。他放下飞剑,对一旁弟子言到:“请阵阁、符阁阁主过来。” “是。” ...... 三月之后,一名内门筑基弟子来到了销折谷。这一日,张崇与其余两个看守灵石矿脉的弟子恰好都在谷内。 在三人面前,此弟子伸手将一张帛书展开,将之定在空中,把正面内容展示给三人。 他言到:“传乾元殿令。命外门右执事张崇清查销折谷灵石开采账目,务求扫荡邪气,早回山门复命。” 帛书左下落有朱红之印,为“乾元殿正”四字。 张崇拿过帛书,与周围两个同门相视一眼,不明所以。 他向前来传令的弟子问:“敢问这位师兄,可知门内为何忽然要清查账目?又为何要我行此事?” 那人一个抱拳,道:“师弟赎罪,我只管来传令,其余却是不知。” 他伸手在腰间乾坤袋上一摸,取了一枚玉石印章、一个信封出来,递给张崇。 “这是门中为师弟打造的印章,师弟收好。这信乃是吴真传托我送来,还请师弟查验是否完好。” 张崇接过,见印章上所刻之字为“和光右执张崇”。 “和光”二字是指外门主殿,和光殿。 “好了,师兄我还有几道诏令要送呢,告辞。” 张崇心有疑惑,打算回洞窟中去,先将吴织的信打开看过再说,信中当是会有答案。 张崇没注意到,他身旁的两个同门,脸色起了些变化...... 第七十三章 缺半 返回洞窟之后,张崇打开吴织的来信。 吴织在信中言到,平海宗打算在黎南海域建立一座别府。无论是修筑宫室还是布置阵法,那都是需要大量灵石的,但是门内却没有足够灵石。这是此番乾元殿下令清查灵石矿脉的诱因。 此回清查灵石矿脉账目,张崇这里仅仅只是其中一处。吴织告诉张崇,这件事办妥之后,他不仅不再需要继续看守矿脉,还可获得乾元殿的赏赐。最后,她让张崇行事小心一些,勿要太过激。 读罢之久,他将信纸一按,思虑起来。 在乾元殿的诏令之中有“扫荡邪气”一语,现在吴织又提醒他“行事小心”。显然,这查账背后当是有什么内情。 张崇转念一想,觉得平海宗内多半是有涉及范围不小贪墨情况,故而才需在多地同时动手。他猜想,在别处领命的人很有可能也是外门弟子,至少也是与各大世家无甚关联之人。 他考虑过后,决定先从现在与他同守销折谷的两个同门身上做一番了解。现下此二人都是已经返回了各自洞窟内歇息,张崇觉得还是待到明日再行询问为好。 次日,张崇早早出了洞窟,想要去寻两位同门,然则,此二人却是不见了。他招来一个炼气弟子一问,方知此二者都是在一个时辰前离开,去了昌宣城。 张崇抬眼一看,现在天刚见亮,一个时辰前当还是夜幕遮天,走这么早,却是奇怪。 他对面前弟子言到,去取三年内灵石开采记录出来。 “是。” 一本本厚厚的账簿被那弟子抱到张崇面前,张崇坐在小楼的二层,将一本账簿拿起,翻看起来。 销折谷开采出来的下品灵石每日都在一百三十斤上下,运回山门切割为标准灵石后当是有五百二十枚,每年便是接近二十万下品灵石; 中品灵石出产很少,一个月也不过三十几斤,每年下来的产量在一千五百到两千中品灵石之间。 张崇花了半日时间翻阅完毕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晚间,张崇令人带他一同监察收工的凡人交付灵石,记录每个人的收获。 一连三日,张崇都没发现什么异常。每日矿内出产的灵石数量都差不多,浮动也都在合理范围之内。 他令人将这些年的账目以月为单位拟出一份精简的总帐出来,原册好生保存,勿要遗失。 那两位同门一连几日不见回返,若在往日也是正常。经过三个月的相处,张崇对他这两个同门的习惯也是略有了解。 此二人一个名叫周宏成,一个叫吴希林。两个人平素称兄道弟,最喜留宿于昌宣城内的烟花之地。 然而,周、吴二人平时一去几天虽不足为奇,但到底都会提前跟张崇说一声。这回直接离开,没与张崇交代只言片语,显然是不寻常。 张崇吩咐弟子,若是周、吴二人回来,便请他们在谷内等候张崇,勿要随意外出了。 他交代几句之后,御使着樟木飞舟往昌宣城飞去。 偌大城池,张崇想在其中寻到周、吴二人自是困难,他来此也不是为了找他二人。 昌宣别府,张崇现下身着平海宗弟子法袍,故是未受阻拦,直接进去了。 张崇此来是为了求见驻守此地的长老,他请人通禀之后,便在一处偏厅等候。 未久,一弟子来到偏厅,言到:“有劳张执事久候,长老现下正在闭关,不能见客,还请执事见谅。” 张崇:“不知长老需要多久,在下好改日再来。” “长老未曾交代,短则三五月,多则一两年,都不一定。” 张崇望着那弟子,稍一思索,言到:“未知销折谷每年送来灵石的账目存在何处,在下欲往一观。” 那弟子摇摇头,说:“没有长老的命令,弟子做不得主。” 张崇翻手拿出乾元殿的诏令出来,言到:“我此来是奉乾元殿之令,还望贵府配合一二。” 那弟子也没有要去诏令检查,只是低头说到:“没有长老之令,弟子做不得主。” 张崇收起诏令,将一封信放到桌上,言到:“你将此信呈递给长老,我欲面见长老相谈之事,都在其中。” “弟子定会为右执事转呈,但是长老正在闭关,只怕短期内是不会有回书了。” 张崇道:“无妨。”随即离开。 返回销折谷之后,原本一团乱麻的张崇总算是有了一点头绪。 昌宣别府的镇守长老虽未见他,但张崇却已察觉诏令中所言“邪气”二字意指何人了。 晚间,凡人收工回到谷外的居所之后,张崇将谷内的八个炼气期的监工弟子召集到小楼之中。 张崇立在众人之前,以颇有些沉重的语气说到:“门中令我清查账目,其中深意想来诸位多少都能体会一二。此地艰苦,本执事自然是想办好此事,早日返回山门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场间诸人,“诸位来此地想来都是接了盈德殿的任务,再不然便是触犯了门规,现下有一桩功劳摆在诸位面前,拿到了便可离开此地,返回门中,领下赏赐,就看大家想不想要了。” 在场八人表情各异,都纷纷把目光移到旁人脸上。 “好了,大家都下去休息吧。” 午夜。 张崇经过这几日所见,已经大概想清楚了门中想要他干什么,但是这事做起来可是有些危险,故而张崇想要写封信回宗门中寻求助力。 若是门中助他,那他自然会按乾元殿的意思办,若是门里置若罔闻,那他张崇便只好把诏令甩到一边,安心在此枯守三年了。 然则张崇身边无人可用,派何人送信回去便成了一个问题。 月至中天,一个人影忽然飘到了张崇设下的迷踪阵内。张崇知送信的人来了,收功静候。 迷踪阵所化的雾气本就挡不住修士,那人轻松的穿过迷踪阵,来到洞口前。 “弟子顾三林,求见执事。” “进来吧。” 顾三林走入洞内,立在张崇身前两丈之处。 张崇:“师弟深夜造访,不知寻我有何事?” 顾三林一礼,言到:“弟子特来取一桩功劳。” 张崇:“功劳不急,先说说你在谷内待了多久了?” 顾三林:“弟子两年半前接下了盈德殿的任务,来此任监工。” “两年半,也不短了。这两年你可发现了什么特别之处?” 顾三林想了想,说:“周宏成、吴希林二位执事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不在谷内,弟子不知他们是否在外有什么灵石来源,但是单凭宗门的年俸是绝然不够他两位在城内那般花销的?” 张崇:“别的呢?” 顾三林想了想,说:“别的......就没有了。” 张崇:“我这里有一封信,会将你之所言记录下来,送往律殿,不知你可敢往山门一行?” “这......”,顾三林迟疑到,“弟子还有监工任务在身,期限不到是不能随意返回山门的。” 张崇微微一笑,问:“怎么,你以为趁夜来告密便可拿下赏赐?天下间岂有如此好事?” 顾三林一愣。 张崇:“你出身为何?可否说来听听。” 顾三林言到:“弟子出身凡俗,家里是做米商的......” “我之所以接下监工任务,便是因为此任务报酬丰厚,想要早日积攒到一个大功,换取筑基丹,升入内门。” 张崇听罢,言到:“筑基丹总是有数的,须知风险与回报总是牵连在一起的。” 顾三林面色变换,最后似下了决心一般,咬了咬牙,言到:“好,我愿为执事送信。” “你且稍待,等我将信写好之后,你即刻出发。” 张崇站起身来,取出纸笔,来到桌案之前。 这第一封乃是检举揭发之信,信中有一段写道:“周宏成、吴希林二人在镇守销折谷期间,消极怠惰,屡屡往昌宣城中寻乐,不思职责。今呈情律殿,以求维护门规之尊严。谷内监工顾三林有感于宗门大义,特往律殿为证。” 写罢,张崇取出门内赐下的印章,盖于纸上。 顾三林就站在旁边,信里内容他尽皆得见,却不知张崇为何没有提及贪墨一事。他心道:张崇不就是要查账查贪吗? 将此信折好,放入信封内封好之后,张崇再是动起笔来。 这封信是写给吴织的,他在信里请吴织查一查门中每年收到销折谷灵石的数目是多少。这一封信并未盖印。 他将两封信递给顾三林,言到:“送去律殿的信和这第二封信都需交到饕餮峰真传弟子吴织的手中,她自会将检举之信转送律殿。” 顾三林:“弟子明白了。” 张崇:“此事急迫,你现在就出发,赶回山门。” 顾三林将两封信收好之后,朝张崇一礼,然后转身出了洞府。 门内想要让张崇这些左右执事充当马前卒,若是不让张崇见到门内的“诚意”,那他张崇怎么敢尽心呢? 至于为何只是检举周、吴二人怠工,不提其它,正是张崇不愿冲得太快,最后成了弃子、炮灰。他已是嗅到了一场风波的味道,至于何人亡于此,何人兴于此,那就各凭本事了。 半月之后,律殿的人来了。他们一行四人,顾三林也在其中,张崇邀几人入小楼坐下详谈。 领队之人乃是一个女修,她方一坐下,便言到:“我乃律殿副殿主,齐穆清。” 张崇一礼,“原是副殿主亲至,张崇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张执事无需多礼,你送往律殿的书函殿主很是重视,故而派我前来处理。执事此番检举,还是近年来的第一次。” 张崇原还疑惑为何门内会派一个副殿主过来,听到齐穆清这似无意似有意的一句之后,他明白过来。看来那些与他接到同样诏令的同门还未有什么动作,这却是叫他占了先机。 张崇念头转过两下,一时也难以判断占下这个先机是喜是忧,不过既然决定一试,又得门内显露如此助力,那总归是一件好事。 齐穆清朝身旁两人一伸手,言到:“这两位师弟是门内派来接替周宏成和吴希林的。” “在下段金远。” “在下赵克仁。” 齐穆清:“他们二人会先行在谷内镇守,还请张执事随我往昌宣城一行,召周、吴二人回宗门受问。” 张崇:“那便有劳二位师兄了。” 齐穆清行事毫不拖沓,待张崇从顾三林那里拿过吴织给他的回信之后便起身去往昌宣城。 到得城中之后,齐穆清没有去那些周、吴二人时常流连之地,而是直接去了别府。 “律殿副殿主齐穆清求见府主,烦请通禀。” 过不多时,还是当日接待张崇的那名弟子,他出来对齐穆清言到:“齐副殿主,左长老有请,还请随我来。” 张崇喝了口茶,知道齐穆清虽然只是筑基后期修为,但其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以左府主金丹长老之尊,那也是不好推脱闭关的。 齐穆清与左府主交谈了小半个时辰,而后出来对张崇言到:“我已得知周、吴二人的所在,现在便要去拿人。执事你有乾元殿诏令在身,便在别府之中清查账目吧。” 齐穆清走后,随她出来后就立在一旁的弟子对张崇说:“长老已是同意执事前去清查账目了,请执事随我来。” “好。” 张崇随此弟子走过两个回廊之后,来到了一处院落。那弟子来到院中,拿出一个令牌朝一扇门打出一道灵光,解开门上的禁制,言到:“灵石矿脉账目皆在此中,执事自便。” 张崇推开门,见此中并排放有六个书架,其上依照年月顺序摆放着历年账目。张崇随意拿起一本来看,那弟子站在一旁。 张崇翻看两三页后,眉梢一挑,问到:“这些账目我可否带回销折谷细看?” “不能,执事只能在这里看,还请见谅。” 张崇道:“倒也无妨。” 一连翻看了三本,也就是过往三年的账目之后,张崇发现,销折谷产出的灵石到了这里的账目上后,便只剩七成,还有三成却是不见去向。 张崇对那弟子说:“销折谷内的账目似乎与这里的出入不小啊,你可知这些出入有什么说法吗?” 那弟子面不改色,冷冷言到:“谷内执事送来多少斤灵矿石,我们便记录多少。至于是否有出入,在下不过一炼气弟子,对此一概不知。” 张崇放下账簿,言到:“好吧,这些账目一时也看不完,改日再看不迟,我先走了。” 张崇迈步出了此房间,而后离开别府,回了销折谷。 他取出吴织的回信,看罢之后,发现这些灵石原矿送到极物殿之后,数目不是谷内出产的七成,而是五成...... 第七十四章 瞒天过海 灵石被人截流一半,此情况不可谓不严重,宗内此回显然是想将这些灵石收回手中,用来支持黎南别府的修筑。 张崇在洞窟内沉思,他以为能做出这等事情之人,在平海宗内的地位当是不低,而且很可能还牵连着其他人。 门中显然是不愿意让这一件事动摇宗门根本的,故而乾元殿和这些背后得利者之间,必须要有个缓冲。张崇便是这缓冲群体中的一份子。 晚间,顾三林前来告知张崇,是昌宣别府送来了周宏成、吴希林二饶御阵令牌。张崇知道后,便让他将令牌送去给段金远和赵克仁二人。 这两枚御阵令牌乃是用来控制销折谷中的三足火凤大阵的,正该由段金远二人接手。 他令一弟子将谷内账目的精简本送来予他,而后取出纸笔,打算写一封文书送呈乾元殿。 “余受诏令以来,不敢怠慢,亲自查看谷内及昌宣别府账册之后,发觉此中恐有贪墨之事,不敢擅专,特报予上殿知晓。” 张崇将销折谷历年产出数目大致写下,然后又将在昌宣别府中看到的账目写出来,两相比较之下,有无内情一看即知。 可是写信不难,想要将信送到乾元殿只怕就难了。本来若是能和律殿副殿主齐穆清一齐押着周宏成、吴希林二人一同回返山门,那是最好,但是齐穆清却无此意。 张崇想来,齐穆清的到来本身已经表示了乾元殿的极大支持,但她却不会将自己置于宗内冲突的最前沿,以免破坏大局。 张崇再三考虑,决定使一着瞒过海之计,冒险一搏。 次日早晨,他叫来顾三林,予他书信,令其送去乾元殿。顾三林领命之后,离开了销折谷。 过了一,谷内监工弟子忽然发现楼内的百余本账簿都是不翼而飞,连忙跑到张崇洞窟报告,却发现张崇不在洞内。 监工弟子又将此事通知段金远和赵克仁两个执事,二让知之后,有所猜测,便只是叫下面人做好自己的事,不必去管账目失窃之事。 销折谷以东三千里处,张崇御使着樟木飞舟在际飞行,忽有一道剑光自云中钻出,直击张崇所在。 潜渊剑飞将出来,将袭来飞剑挑开,而后悬在一旁。张崇收起飞舟,凝聚双翼,浮在空中,掌心雷光湛湛。 却见两个修士脚踏飞剑而来,其中一人有筑基中期修为,他伸手招回飞剑,飞至张崇身前二十丈处。 张崇面色微讶,此二人所戴面具竟令他颇为眼熟。他心念一转,想起他曾在离朱槿城不远的含光岛遭遇劫杀,当初那人所戴面具与面前两人一模一样。 左卓棠:“张执事这是要去哪啊?” 张崇声音冰冷,“二位道友有何贵干?” “唉” “执事不在销折谷好生呆着,何以要出来寻死呢?那顾三林出谷没走几里就反向而去,我岂能不知他是你放出的饵。” 张崇双眼一眯,潜渊剑破空而去,直刺其人额头,他双掌齐出,又放出两道掌心雷来。 但见那中期修士挑开潜渊剑,又取了一块盾牌法器出来,挡住雷光。 张崇双翼一振,陡然加速,把倒飞回来的潜渊剑接住,而后头也不回的往销折谷飞去。 左卓棠一脸阴鸷,见张崇要跑,便对王承龙了声“追”,然后御使飞剑朝张崇追去。 张崇的风翼遁法全力施展之下,速度远超寻常中品飞行法器,左卓棠、王承龙虽在全力追赶,却也难以拉近与张崇的距离。 二人之所以选择在簇动手,便是因为这里离销折谷颇远,张崇难以逃回谷内。左卓棠得了族内命令,可是打定主意要将张崇灭杀的。 张崇遁速极快,但是真元消耗也是剧烈。施展遁法比御使飞行法器的消耗要大得多,左卓棠对此心知肚明。 他二人虽然速度不及,左卓棠却打着等张崇真元不济,然后再追上去将之轻易击杀的念头。 谁知张崇真元雄厚,速度一路不减。待飞过一千多里之后,张崇已经消失在左卓棠二饶视线之内。 张崇发现二人已经放弃追赶之后,便收起遁法,取了樟木飞舟出来,御之返回谷内。 张崇一返回销折谷,段金远和赵克仁先后自洞窟中出来。 段金远:“师弟这是?” 张崇回答:“遇到了一点麻烦,没有大碍。” “那便好”,段金远随即言到:“谷内账目失窃,师弟可知道了?” 张崇:“此事是我所为,由于事关重大,故而未曾与二位师兄言明,还请见谅。” 赵克仁:“无妨,师弟重任在身,谨慎些也是正常。” 张崇敷衍几句之后,返回自己的洞窟之郑 半夜,张崇又是飞出销折谷,出来不过百多十里之后,他忽然停下来,返回了谷郑左卓堂二人隐于黑暗,见张崇回返,暗道可惜。 此后张崇每日都在洞窟之中修炼,好似已是放弃了回山门的念头。 然而一个月后,却有一人来到了销折谷,随他而来的还有顾三林。 张崇一见顾三林,便知事情当是有了着落。此番定计,看似是顾三林为张崇做掩护,实则二人乃是互为明暗。谷内账簿都在张崇身上,但是顾三林身上也确实有一封张崇的亲笔书信。 张崇虽被拦住了,但顾三林却得以脱离了左卓堂等饶目光,绕了很远的路,成功回到容虚山。 来人见到张崇之后,言到:“我是来接替右执事镇守矿脉的,恭喜张执事可以返回山门了。” “哦?”,张崇转目看了一眼顾三林,随后:“不知昌宣城中现下是何情况?” 那人回答:“此次与我同来的还有乾元殿的一位执事,据闻别府的左长老已经卸下了府主之位,别府事务暂由那个执事代为处置。” 张崇取出御阵令牌,言到:“那现在便与师兄把东西交割了吧。” 递过令牌之后,张崇回洞窟内收好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出来与几位同门道了声别,随即离开。 顾三林得到了盈德殿赐下的一笔功劳,加上往日积攒,如今身上已经是有了一个大功,接下来只需回宗门内安心修炼,等到炼气圆满之后便可向宗门换取筑基丹,择日筑基了。 第七十五章 魏茵至 张崇先去昌宣城拜访了乾元殿的执事,随后带着顾三林返回了山门。 回到在困蒙峰上的洞府之后,张崇推开大门,忽然发现演武场上有两个小娃在切磋。 平海宗乃是有万年传承的大宗门,凡是正经收入门内的弟子都会自小修炼一套拳法,名为“心念拳”,此拳法在弟子刚刚踏入修行一途,年纪还小,没修炼法术之时可以作为防身之用。 而且心念拳对修炼一途也是有所助益。 此拳法看似平平无奇,大多数炼气弟子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便会将之舍弃了,但它却是被藏录于传法殿元阁之中,与平海宗八脉正录等核心传承并列的。张崇这等半路加入平海宗的人都是不能修炼的。 张崇走近一些,见场上的一个女娃乃是小九,她拳法无力,正被对手戏弄。她的对手比她高了一头,张崇看去,觉得此女弟子有些熟悉。 小九被锤的发懵,忽然看见被贬到销折谷的张崇居然回来了,连忙朝张崇这里跑过来,躲到他身后。 张崇看去,略带疑惑的开口:“阵......魏茵?” “张崇。” 张崇:“你都长这么大了?” “哼!”,阵灵嘴巴一鼓,“我还以为你连我名字都忘了呢。我都十一岁了。我听说你加入了外门,特地来找你,哪知道你才加入外门,没过几天就贬到外头去了。” 张崇:“有点小麻烦。不过现在都没事了,去里边谈吧。” “好啊。” 二人许久不见,但彼此之间的信任却不见有丝毫消减。 小九静静地跟在后边。 张崇看演武场上积灰不少,问:“小九,楼阁里的房间你打扫完了吗?” 小九眼珠一转,说:“快了,只差几间就打扫完了。” 张崇:“是吗?” “才不是呢”,梨生飞过来,说:“你头一天走,她第二天就不干活了,每天在山上乱跑,后来魏茵来了,她还练上拳了,好吃懒做。” 小九尖叫起来,“你放屁,你怎么乱说人家啊。”小九好生委屈,泪眼汪汪看着张崇。 张崇一看她表情,失笑,转而对梨生言到:“梨生,去把厨房的灵米都收起来,以后不干活就不给她饭吃。” 小九一听此言,鼻子一抽,赶紧把张崇大腿一抱,“小九不敢了,别不给我饭吃!” 魏茵:“小九,你别求他,我下次从丹阁给你拿几瓶辟谷丹来。” “啊?”,小九想了想,手下不自觉地搓了搓张崇的腿,说:“还是算了吧,谢谢魏茵姐姐,我就吃灵米,挺好的。” 魏茵眼睛一翻,“随便你。” 张崇和魏茵走到楼阁之中,两只山猫见了二人,夭夭倒没什么反应,绵绵却是忽然弹起,几下跳跃后跑得无影无踪。 张崇:“它这是怎么了?” 魏茵:“谁知道呢?可能被你吓到了吧。” 两人进入楼阁之后,张崇来到静室,抬手于法盘一点。楼阁之外,八御玄土阵升起,将整个楼阁都笼罩在内。 “呦,张崇,你混得不错啊,这个二阶阵法还算可以。” 张崇:“偶然得到的。你现在好像才炼气四层吧,二阶阵法你也能看出底细?” 魏茵摆摆手,“嗨,二阶阵法也就那样吧。” 她往张崇的蒲团上一坐,两手撑地上,双腿自然伸着,看着十分随性。 “还是在这里舒服,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师父又严格又古板,每天抓着我传授阵道,不知道占了我多少修炼时间。要不是他被派到黎南去了,我还不一定能找到机会来找你呢。” 张崇:“你师父?炼气弟子不是要筑基之后,升入内门才能拜师吗?你总不会是拜入外门的哪个长老门下了吧。” “哼!我是进外门的人吗?我刚来的时候,还没开始修炼呢,那个老头听说了姑奶奶的大名,屁颠屁颠地来求我拜他为师。要不是我看这个平海宗里也就他一个像样点的阵法师,才懒得理他呢。” 张崇有些不信,觉得阵灵定然是夸张了许多。 “现在还是记名弟子,等筑基之后才正式拜师。” “记名弟子也是令多少人眼红不已的了。” “以我的天资、悟性,这都不算什么”,魏茵小手一伸,说:“木珠空间呢?” 张崇取下木珠手串,递给了她。 但见灵光一闪,魏茵便进入了秘境空间之中。张崇弯腰,指尖在珠子上一点,也是进入了此间。 一进来,张崇便听魏茵说:“你这么多年就这么点收获?” 张崇没好气道:“你当我容易?” 魏茵不管张崇,自顾自地巡视此间,走到山腰处时,见金碧桃结了两个小小的果子,说:“我还以为这里面应该是已经满山灵草了呢,结果就这么一株灵树看着还有点用处。” ...... 楼阁外的八御玄土阵维持了半天功夫,然后才落下。土黄壁障消失之后,张崇送魏茵离开了困蒙峰。 魏茵离去之时带走了木珠手串,说是要回去重新布置一下空间门户,然后再给张崇送回来。 梨生得知珠子被带走了,一时颇有些忧愁。他此前已是在秘境空间里的火纹草和几颗二阶灵药的种子上寄存了元精灵气,等灵药长成之后,他便可以将这些壮大后的元精灵气吸收炼化,说不准就能以此踏入二阶。 张崇在洞府中歇息了一日之后,于次日清晨往律殿去了一趟,将自己身上的三年处罚消去。 律殿副殿主齐穆清为他消除处罚之后,告诉他近日乾元殿当会召他去问话,让他准备好。 回来的途中,张崇听说了一个消息,外门有两个新加入没多久的筑基散修被杀。他二人都是此前受了乾元殿诏令清查灵石矿脉账目之人,此番突然被杀,门中很是震怒。 据说此二人都是被流窜在东涯洲的邪修所杀,门中已经在盈德殿发布了任务,悬赏缉拿凶手。 张崇暗笑,哪来的什么邪修? 过得两日,平海宗内忽然传出许多真假不辨的消息,都是各地灵石矿脉贪墨严重,负责修士被律殿捉拿。 …… 第七十六章 融木一气丹 容虚山,乾元殿。 张崇立于偏殿之中,与他同处此间的还有三位外门弟子。东涯洲内共有四座中型灵石矿脉,张崇之前驻守的销折谷正是其中之一。 洲内唯一的一座大型灵石矿脉则是一向由乾元殿直接监管,大多数时候,这条大型灵石矿脉都是处于封闭状态。 接见张崇四人的是齐臻的记名弟子,孟繁森。 孟繁森:“四位执事此番立下大功,师尊特予诸位每人记五个次功。” 他抬袖放出四道灵光,落到张崇四人的身份令牌之上。四人齐齐一礼,谢过。 孟繁森为四人记下功劳后,又言,“师尊召张执事前去一见,其余三位请回吧。” 张崇略感意外,不知齐臻为何要召他一见。 “执事且随我来。” 张崇跟着孟繁森出了乾元殿偏殿,步行往山上而去。走过青石铺就的蜿蜒小路,张崇来到了一片云雾之中。 一入此间,张崇忽觉周遭灵气浓郁的令人窒息,他不由吐纳两口,方才适应下来。据闻平海宗所据大型灵脉的主灵眼就在容虚山的山顶,元霞妙树便于其中生长。 容虚山上灵气充盈为东涯洲之最,而除开山顶外,山上另一个灵气汇集之处便是此处了,乾元殿左殿主,齐臻的洞府。 幽径的尽头,有一人正在练拳,动作轻缓,看去无半点搏杀之能。 孟繁森几步走上前去,言到:“师尊,张崇带到了。” “嗯。” 齐臻收功而立,侧过身来,言到:“和光殿左右十八执事,除你之外皆是筑基后期修为,今日一见,本座却是有些失望。” 张崇只觉面前之人若灼热烈阳,令他不敢直视,其人声音传入耳中,张崇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我闻你本是乃是黎南散修?” 张崇:“是。” “你且下去准备,过些天去赤沙岛助章长老建立别府,好了,下去吧。” “是。” 张崇一礼,然后反身一步。后脚方抬起,张崇忽见周围景象一变,他回身一看,前方一尺处便是那凝而不散的弥漫薄雾。 张崇回想齐臻,想到传闻中修士迈入元婴境界之后便会与凡人生出绝大不同,一应身形外貌再不重要,道法气机才是最能予人某种印象的。 门内皆知齐左殿主乃是金丹圆满修为,但张崇此番见过,却觉得他比自己曾见过的金丹修士都要高上一个层次,几可与元婴等同。 过不几息,孟繁森自雾气中走了出来。 “张执事,师尊他观人之眼光向来严苛,失望一词实则并无贬低之意,执事切莫心有颓意。” 张崇:“在下虽根基浅薄,修为亦低,但心中尚可明辨,并不会因此一语而乱了道心。” “如此就好”,孟繁森拿出两个玉瓶出来,“修为乃是修士的根本,师尊特赐你两瓶融木一气丹,助你修炼。” 张崇接过玉瓶,收入乾坤袋内。 孟繁森边走边言,说:“执事此前打伤了外门王长老的弟子,这回又因为矿脉账目之事得罪了左长老。师尊将你派去黎南,实则也是暗含保护之意。” 张崇一想,好像确是此理,他问:“不知左府主现在如何?” 孟繁森一笑,“金丹长老,门里还能拿他如何?无非就是撤了他昌宣别府府主的位置,罚了些年俸。” 张崇心下思索,觉得自己非得在齐臻这一边站稳不可,不然只要王焕温和那个左家长老稍微不要脸一点,自己在山门内只怕就不好过了。 孟繁森一观张崇眉宇,言到:“此番清查乃是掌门推动,那些人也是明白此事不可避免,无非就是吐出些利益,所以也没有极力反抗。只是,他们会顾全大局,但却难说会不会报复你们这些外门执事,执事还需小心。” “多谢师兄提醒。” 孟繁森呵呵一笑,“若单以潜力论,除开吴真传和门内的异灵根弟子之外,新晋筑基弟子中,执事当是最大的那个了。师尊自是希望你能成长起来,而非半路夭折的。” “哦?”,张崇疑道:“师兄何处此言。” 孟繁森:“七星宝莲的莲子是仅次于门中元霞妙树果的筑基灵物,其潜力自然非同小可,等执事修炼了魂藏金莲秘术之后当会有所体会。你可知水龙卷秘境开启时,门中夺得莲子的那个弟子?” 张崇:“在下入门不久,未曾听说。” “他乃是异灵根,从秘境中回来后,号称是继吴真传之后最有希望夺得真传之位的人。” 张崇闻言,回到:“若有机会,在下倒是期待见一见其人。” 沿山而下,走到乾元殿附近之后,二人分开,张崇自行回了洞府。 他在楼阁之中取出孟繁森交给他的玉瓶,取出一看,这玉瓶竟然是如乾坤袋一般内有空间的储物法器,两个玉瓶中各有一百零八颗青色丹药。寻常丹药,一般是一瓶九颗,这足足一百零八颗令张崇很是吃了一惊。 张崇取出一粒融木一气丹,见之只有黄豆大小,比张崇以往服用过的丹药要小很多。对于此丹之具体功用,张崇并不知晓,他观察了片刻之后,将丹药收起,修炼起来。 次日,张崇去了传法殿。 传法殿中,元阁藏有平海宗最为主要的传承; 亨阁内是炼气和筑基层次的功法、典籍; 利阁中所存乃是金丹期的功法、典籍,还有许多比较珍贵的秘术; 贞阁中所藏除一些元婴其功法之外,无一不是珍贵异常的秘术、典籍。并且此阁虽列属传法殿制下,但本身却是建于乾元殿中,不设阁主之位。 张崇来到亨阁,寻来典籍查阅之后,知道了融木一气丹的来历。 炼丹之法,除开以草木炼丹,以妖丹入药两种之外,还有气丹之法。这融木一气丹便是在木属灵脉宝地之中采摄木灵气,进而炼成的丹药。 此丹的效用比凭借中品灵石修炼要强很多,甚至在中品木灵石之上,但又比三木元丹等丹药的药力弱。 以气炼丹有一桩好处,那就是气丹的丹毒很少,这意味着融木一气丹几乎是可以当做灵石一般不停吞服炼化的。 张崇看下来,发现若是融木一气丹足够,由于没有三木元丹那种每月只能服用一枚的限制,修士的修炼速度必是要快上数倍。只可惜木灵气只能在木属灵脉中采摄,而且十名炼气修士花费一个月采摄的木灵气只够炼制一炉。 气丹与草木丹药不同,一炉最多可以成丹一百零八枚,但是东涯洲没有哪个炼丹师有此实力,即便是极物殿丹阁阁主出手,一炉成丹也最多不过九十八颗。 张崇看罢之后,放下典籍,在亨阁之中以两个小功换到两道法术之后离开。 第七十七章 队伍 这一日,张崇正在演武场上修炼一道名为“腾云驾雾术”的法术,这道法术乃是飞遁之法,施展起来云气缭绕,颇有仙家气象。 此术并不如飞行法器好用,遁速不快,也不如何灵活,但是奈何卖相实在是好,张崇也是忍不住要花点时间修炼一二。腾云驾雾,如此具有仙啄手段,任谁都会想要的。 除此之外,张崇还从传法殿换了一道传音术。 云气托着张崇在洞府上空徐徐飘动,他忽见远处有一人朝他这里飞来。 那人只有炼气修为,此来是为了传达乾元殿诏令。张崇与他一同落到演武场上,窜子取出诏令出来。 “传潜渊殿令。黎南别府筹建事繁,人手短缺,今命和光殿右执事张崇......” 窜子传完诏令之后,张崇赐了他几枚灵石,他便满意地离开了。 此番前去黎南,宗内派出的人不少。张崇收到诏令几之后,队伍才集结完毕。 ...... 朱瑾城外海上,平海宗的海船缓缓启动起来...... 此番往黎南去的人太多,故而宗内选择了海船代步。 船上外门弟子有五十多人,算上张崇,其中十一人是筑基修为。总领外门弟子的人是和光殿九个左执事之一,张崇为外门护卫队的副队长,负责管束外门的炼气期弟子。 外门弟子去往黎南,主要是承担日常驻守任务。除开外门之人,船上还有极物殿丹、符、阵、器四阁的弟子。 总领全船之人是真传弟子,刚刚踏入筑基后期的孙玉鸿。 由于此次的任务必然是历时颇久,故而张崇将梨生和九都是带在了身边。 海船出发后的第一个晚上,有一人寻到了张崇的房间,前来敲门。 咚咚咚! 张崇在上船的时候看到了魏茵,此刻听见有人敲门,心下有所猜测。他打开门,见来人正是魏茵。 魏茵站在门外,左右看看,然后闪进房间。 张崇关上门,问:“你怎么也要去黎南?” “哎呀,还不是我那个师父,特地飞剑传书过来,要阵阁的师兄把我带过去,是要我待在他身边,好督促我修校” 她拿出一张灵符出来,递给张崇。 “拿着。” 张崇接过灵符,见其上空白一片,问:“这是什么?” “这封术符是我特地找符阁的师兄要的。” “要?这么简单?” “那当然了,反正都是记在我师父头上,二阶灵符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魏茵:“我把木珠子里的门户分成两道,封入了灵符里面。你只需要激发灵符,就可以把出入门户依附到某个东西上面,比如这样......” 魏茵举起胳膊来,张崇看去,粉藕玉臂,不见异物。忽而其上闪过一道狭长灵光,魏茵倏尔消失。 一息之后,其人又出现在了原地。张崇见此,明白魏茵当是把门户附到了手上。张崇一思,伸出手掌,另一只手激发灵符,将一缕微不可察的灵光送入掌心。 灵光隐没在他的掌心,张崇起神识察看,发现自己掌中多出了一道介乎于有无之间的灵力,只需与之沟通,即可放出门户,进入秘境空间之郑 张崇:“这可方便多了。” “那是,你那木珠子也不怎么结实,一个不心就可能碎了,自然不如附在身上稳妥。” ...... 二十多之后,海船抵达斩鲸城。 海船停留了一,又有一批人从城中来到船上。这些人都是炼气修为,他们都来自孙家在城内开设的医馆。 斩鲸城内的血暝虫已经几乎销声匿迹,但是黎南群岛经过虫祸席卷之后,隐忧不少。 门中令斩鲸别府府主李似道提供助力,孙家之人自然就是助力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李似道还送了一批陨心草到船上来,其中还有向孙家高价购买的活株。 孙玉琴按照孙观宇的交代,上船之后立刻找到了张崇,谈起孙观宇之前与张崇谈妥之事。张崇从孙玉琴手中拿过孙家支付给他的两千灵石,同时也见到了装着灵榕幼树的两个箱子。 这两个箱子都有两尺长宽,内里别有空间,故而不能放入乾坤袋内,只能靠人力搬运。 一个月后,海船上近百修士终于是抵达了黎南群岛。 别府选址刚刚确定不久,乃是在赤沙岛中央山脉之郑本来灵眼之地会是最好的选择,但是那里已经成了余行知的洞府,平海宗也无意让他交出宝地。 船上众人进入赤沙城后,住进了余行知的三弟子,也就是赤沙城城主安排的地方。炼气期弟子住在城内,筑基期的弟子则是住在城外的外租洞府。 安顿下来之后,张崇等护卫队之人暂时没有什么事。极物殿阵阁和器阁的人都是被阵阁阁主调去了目前还只是荒岭的赤沙别府。魏茵也是一同过去了。 孙玉琴等孙家医馆之人则是与丹阁、符阁弟子一起在赤沙城内解决血暝虫之祸。 在医馆真正开起来之前还有几闲暇,等医馆开张之后,张崇等护卫队的弟子就不能轻易离开赤沙城了。 张崇打算在这几把孙家拜托的事情办了。他找孙家拿到两个装着灵榕幼树的箱子,带着两个孙家修士离开。 两个孙家修士各抱一个箱子,跟着张崇去了明光岛。 明光岛上,柏冬青意志消沉,每日借酒消愁。张崇找到他,也不知该如何相劝。 柏冬青的静室中堆满了酒坛,他躺在椅子上,手上提着一罐灵酒。 张崇将孙家拜托之事了出来,柏冬青抬头看了一眼张崇,随后又瘫回了椅子上,:“好,就这样办吧。” 张崇:“柏兄,你若筑基,到时便有两百载寿数,有生之年必然可以看到灵榕长成之时,到时柏家未必不能兴起,你何苦要糟践自己!” 柏冬青双眼无神,看着房梁,:“柏家散了,筑不筑基都是一样。一百年?一百年太久了!” “你既然答应了,那我便让人去灵药园种植灵榕了。现在灵药园是谁看守?你能否随我去一趟?” 柏冬青无力地摆摆手,:“无人看守,你能种得下就去种好了,别来烦我!” 第七十八章 灵雨 张崇带人来到灵药园,见此处依旧是一片破败模样。他让跟随而来的两个孙家修士在此种下幼树,并询问需要多少时日。 其中一人看了看灵药园的大,言到:“这个灵药园不大,我看两日便可种满,灵榕幼树当还会剩下一些。” 白家一直监视的明光岛上的动静,孙家二人在药园中忙碌之际,白明义来到了柏家坞堡,径直飞到灵药园。 白明义面色实不好看,概因此灵药园已经被他白家视为囊中之物,如今张崇又要来横插一手,这令白明义如何能有好脸色。 张崇见白明义落下,迈步走来,于是抬手一礼,言到:“白道友,何故来此?” 白明义:“张道友,我白家已经在和柏家谈买下灵药园之事了,道友这是在干什么?” 张崇:“既然是在谈,那便是还没定了。在下所为却是已经得到了柏家家主的首肯。” 白明义:“可有约书?” 他将灵榕一事了出来,并言到:“约书过后自会有孙家人来与柏家签订。” “哼”,白明义道:“那便是没有咯!” 张崇不耐与之相辩,他曾败于白明义之手,心中也是有几分不舒服,当下言到:“孙家少族长现就在赤沙城中,我过后会与他言明情由,想来他与道友商谈起来会简单得多。” “孙家少族长?孙家不是远在东涯洲吗?” “孙家确是在东涯洲,但往后却不见得如何远了。” 孙观宇前番与张崇相商,乃是考虑到两地相隔太远,故而不愿投入太多东西。如今平海宗要在黎南建立别府,孙家以赤沙别府为踏板,却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控此处。 张崇只想完成孙观宇交托之事,至于其它,他认为回去转告孙玉鸿即可。 两日后,灵药园中已经种满灵榕幼树,孙家修士留守此处,张崇则是返回了赤沙岛。 返回赤沙岛后,张崇将白家的打算告诉了孙玉鸿,孙玉鸿平日甚少回家族,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山门内修炼,故而此前对此事并不知情。 张崇走后,他唤来孙玉琴询问一番,得知柏家药园是孙观宇为家族寻到的一处财源,只不过需要百年投入。 他打听到雨霁岛所在之后,便亲赴白家,打消了白家买下药园的打算。 随着孙家医馆筹备完毕,张崇等护卫队弟子都是不能再随意外出了。 医馆建立在赤沙城东部,毗邻自由交易广场。 医馆规模极大,除开治疗血瞑虫的宽阔场地,还有传授凝毒成煞法门的演法之地。医馆内还有专门用来炼制丹药之处,以及修士居所,守卫弟子驻守之处等等。 占地如此之大,需要的人手自然也是极多,除和光殿左执事和张崇这个右执事外,护卫队的弟子都是十日一轮。 闻讯赶来赤沙岛的修士一日多过一日,不过半月之后便大大超出了医馆的承受能力。与此同时,原本居住在赤沙城的修士大量出走,因为他们不愿与众多身中血瞑虫的修士共居一城。 医馆要价很高,每日都有闹事的修士,但好在都是炼气期,护卫队弟子便能轻易解决,直至这一日…… 张崇本在房间内借助融木一气丹修炼,忽听一声轰响传来。 张崇收功,睁目,来到外间,见几个筑基期弟子正在空中围攻一个黄袍修士。张崇腾空而起,朝前看去,见被围攻之人乃是筑基中期修士。张崇取了潜渊剑出来,正待前去相助,忽见一道剑光自下方飞来,斩在黄袍修士身上。 一声悠远清鸣随此剑光同时出现,张崇凝目,口吐二字,“蒲牢”。 孙玉鸿为门内真传,自也是执掌一件传承法剑,名唤“蒲牢”。 那黄袍修士受此一剑之后,身上并无伤痕出现,体内心肺脏器却已然被震为碎片。他口吐鲜血,血色异红,而后跌落下去。 除此一人之外,下方医馆之中还有十数修士作乱,即便带领他们的筑基中期修士已然伏诛,他们也是疯魔不减,依旧在疯狂驱使法器抵抗。 空中的四个筑基期弟子落下,各施手段,将这些人一一击杀。然则这些作乱修士死后,事情却尤未完结。 孙玉鸿令人清点死伤,将这些尸体处理掉。便在此时,忽有人惊叫起来,众人看去,那黄袍筑基的尸体上正不断往外涌出红雾。 “葬灵雾!” 孙玉鸿:“心!” 众人齐齐放出护身灵光,屏住呼吸。红色雾气快速扩散开来,那些被击杀的炼气期修士身上也渐渐开始溢散出葬灵雾。 孙玉鸿将法剑收起,双掌一推,阵阵灵气波动席卷开来,将雾气驱开。他转头问到:“玉琴,这般情况该如何处置?” 孙玉琴此刻也是慌了神,她:“我在斩鲸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也怪不得她。斩鲸城中管束严格,城主府的巡查队是不会令慈情况出现的,但是赤沙城中守备就松散多了,以至于出现这等情况。 孙玉鸿:“去城主府通知陆道友,炼气期弟子退离簇,医馆内的修士尽数看管起来。取个空闲的乾坤袋将这些尸体收起来。” 空闲的乾坤袋很快被送到孙玉鸿面前,但却无人主动上前去接。张崇见此,几步上前接过乾坤袋,他自认有陨心煞护体,担得起这些许风险。 他激荡灵气,驱散血雾,将地上的尸体一一收起。 过不多时,医馆周围的建筑都染上了一抹浅红颜色。陆叙来到门店破损的医馆之中,与孙玉鸿见了礼。 孙玉鸿:“敢问陆道友,以往黎南遇到如此情况,是作何处理?” 陆叙言到:“陨心草量少价高,故而对于这些溢散出来的血暝虫虫卵,我等通常都是施法驱散。” 孙玉琴皱眉,言到:“可是让这些虫卵随风扩散,岂不是会沾染到更多人?” 陆叙斜眼看了孙玉琴一眼,言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有更好的办法,我等也不会放任血暝虫扩散。” 张崇此时出口言到:“我有一法,或可一试。” 孙玉鸿:“什么办法?” “是一道法术”,张崇迈步走到街上,:“还请诸位为我护法。” 孙玉鸿:“张师弟放心便是。” 张崇立定。调用起丹田之中的九道陨心煞起来。九道陨心煞中有一道煞种,乃是凝毒成煞法门的根本。 张崇将此一道煞种沉入真元之海中,然后运起雨泽术。际凝聚出团团云汽,笼罩在医馆上空,一道道陨心煞从张崇掌中升起,飞入云汽之中,与之相融。 施法过程耗时半个时辰,张崇体内真元也是剩余不多。他吐气一口,停了下来,而后雨落下,淅淅沥沥。 城中之人皆见,在东城区上空,雨云汇聚,灵雨落下。 攀附在周围建筑上的虫卵在蕴含着陨心毒煞的灵雨冲刷下渐渐变黑,而后被冲走。 孙玉鸿伸手接住几滴雨,稍稍感受了一下,发觉其中有着不弱的毒性,他抬手向张崇一礼,言到:“张师弟法术玄妙,只是筑基初期境界便可借得地灵气,佩服。” 张崇:“只是稍加显化自然象而已,并非借为己用,实不足为道。” 孙玉鸿:“虽是如此,此术必然对师弟勘破内外通感大有助益,想来筑基中期的关隘是难不住师弟的。” 张崇:“那就承孙师兄吉言了。” 第七十九章 炼皮作符 解决了此回意外之后,孙玉鸿令馆内弟子查出黄袍修士来历。 次日,医馆重新开张,被破坏的墙壁已经连夜修补完毕。孙玉鸿、张崇以及和光殿左执事吕琢共聚一处,听孙玉琴禀报昨日事情。 吕琢乃是孙玉鸿延揽入宗的散修,此回是被孙玉鸿调来担任护卫队队长之位。昨日事发之时他正在城外洞府之中修炼。 经孙玉琴讲述,三人得知昨日有七名前来求医的炼气修士在混乱中丧生。医馆内有两个孙家医师身死,两名外门护卫弟子在斗战中身亡。 此事的起因,也就是那个死于孙玉鸿剑下的黄袍修士,他曾在几日前来过医馆求助,但是他当是体内情况已然十分糟糕,经由丹阁筑基弟子检查之后,发现他体内的血暝虫已然遍及周身,侵入丹田,即便是陨心丹也没法将之救回来,故而医馆便没有接收他。 孙玉琴岂能料到,那人会在临死前来拉人垫背。 孙玉琴说完之后,孙玉鸿便让她离开了。 孙玉鸿:“二位有何看法?” 吕琢满脸横肉,当下言到:“在遇到这种救不活的修士,便将之一刀斩了,省事得多。” 孙玉鸿:“斩鲸城在我宗治下,城主府管制严格,故是能将这些危险提前扼杀。然则赤沙城管理松散,若是将那些修士尽皆杀了,只怕医馆名誉扫地,再无人敢来。何况此法对解决黎南虫祸毫无益处。” ...... 三人商议了一番,最终还是认为这个恶人得由城主府来当。城主陆叙并非平海宗弟子,但是他的师父余行知现在已经是赤沙别府的府主,虽然别府尚在建中,但却已是有了外门长老的名位。 孙玉鸿决定明日便去中央山脉中拜见阵阁阁主,进而见到余府主,呈报此事。 外间忽然传来孙玉琴之声,“少族长,有两个前辈来访。” 张崇三人暂停言语,孙玉鸿说:“那就这么说定吧,我去见见是什么人。” 张崇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修炼,孙玉鸿则是去会客之地一见来客。 医馆之中,会客偏厅里有两个筑基修士安坐品茶。 孙玉鸿自里边的门出来,见来访者有两人。一人体型又高又胖,长得十分富态,另一人披着黑色长袍,肤色乌青,身形枯瘦,令人乍看之下会觉得其人是一具僵尸。 孙玉鸿起意细观,发觉其人气机虽然阴冷,但是生机、魂魄具在,是个活人无疑。而且其人修为不低,实力当也是颇为强悍。 胖修士见孙玉鸿出来,立时起身,抬手一礼,“敢问道友可是平海宗真传弟子,孙玉鸿,孙真传?” 孙玉鸿还礼,“我是,还未请教......” 胖道人言到:“在下李顺昌,这位是卢培信。我二人皆是来自地浑商行?” “哦?”,孙玉鸿疑道:“地浑商行在黎南也有生意?” 李顺昌呵呵一笑,说:“以往没有,不代表今后也是没有。在下此来便是想跟孙真传谈一笔生意。” “二位且坐。” 孙玉鸿在上首位置坐下,言到:“不知是什么生意?” 李顺昌取出一张灵符,隔空送到孙玉鸿面前,说:“孙真传且看此符。” 孙玉鸿接过灵符,看了一眼,见是一张他以前从未见过的灵符。 “这是?” 李顺昌:“此乃抑精定气符,乃是我地浑商行研制出来,专门抑制修士体内血暝虫成长的灵符,可以大大延长修士存活的时日。平海宗欲平息黎南虫祸,想来此符是能派上用场的。” 孙玉鸿一听此符之效,便知其能发挥的作用必是极大。 “我等研制出此符之后,本以为能凭之大赚一笔,奈何东涯洲的虫祸很快就被压下去了。上边又觉得黎南太过遥远,在此建立分行实是盈亏难料,故而此符一直未能盛行起来。多少修士因此而亡,每想及此,在下便是心中难安啊。” 孙玉鸿没在意李顺昌的故作悲痛,而是直接言到:“李道友是要出售制符之法,还是要出售成品灵符?” 李顺昌:“孙真传快人快语,那在下便直言了,我行是想要向贵医馆出售成品,但是制符所需的一种材料需要贵宗提供。” “什么材料?” “皮,死于血暝虫之人身上的皮。” “什么?”孙玉鸿大惊,“你们是拿人皮炼制符?” 李顺昌强调到:“是死人皮。孙真传,拿人皮制符,这非但不是坏事,还是造福黎南同道的一件大好事,孙真传切莫带着歧视眼光看待这件事啊。” 孙玉鸿冷笑,言到:“倒像是你们一贯的行径。” 李顺昌脸露笑意,言到:“这山岚海及周边的资源都被贵宗和剑音门、灵兽宫占完了,我们也就只能在这些旁门左道上赚点三宗看不上的灵石了。” 以人皮制符,这件事情涉及宗门声誉,孙玉鸿不敢擅自做主,但此符的作用又极令人心动。 他道:“此符价格几何?” “两千灵石一张。” “两千”,孙玉鸿皱眉道:“我看此符做多不过就是二阶下品,两千灵石一张未免太贵了吧。” 李顺昌:“不贵不贵,贵宗买去之后,即便转手卖两万灵石一张,愿意当冤大头的都是大有人在。孙真传以为然否?” “你们能提供多少?” 李顺昌:“若是材料足够的话,每月三十张吧,若是你我两家合作顺利,以后产量或许会有提高。” 孙玉鸿:“事关重大,我现在还不能决定,等我向门中长老禀报之后才能答复道友。” 李顺昌:“在下明白,我二人三日之后再来拜访,不知妥否。” “可以。” 三人起身作别。 李顺昌:“告辞。” 孙玉鸿唤来孙玉琴,问:“吕道友和张师弟可在馆内?” 孙玉琴回答:“吕执事已经返回了城外洞府,张执事此时应该是在馆内。” 孙玉鸿暗道,吕琢这等散修,心中终究是只有自己,即便是加入了平海宗外门也是一样。而张崇倒还不错,吴师妹的眼光不差。 孙玉鸿对孙玉琴说:“让张师弟先不要急着将乾坤袋里的尸体焚烧,等我从中央山脉中回来之后再说。我最多三日就会回来,叫他多注意医馆安全。” “是。” 第八十章 五岛 修士的道德观念是与凡人不同的,至于差异的大小,大抵是修为越高,便越是与凡人迥异。 以人皮制符,在孙玉鸿眼中,此乃近乎邪修之举,但是在金丹修士眼中却也算不得什么。 孙玉鸿从中央山脉回来之后便与地浑商行的人达成了交易,一面提供因血瞑虫而亡故之修士的肉身,同时向其购买抑精定气符的成品。 医馆除开医治身患虫祸的修士之外,主要还是在大范围地传授“凝毒成煞”法门。等救治方法传开,黎南群岛各地都有医馆开设之后,想来这回的虫祸便会销声匿迹了。 …… 中央山脉中的赤沙别府正在有条不紊地建设着,赤沙城内的医馆虽总也免不得生出乱子,但在城主府招募散修,加强守备之后,总也能顺利经营下去。 转眼过去数年,用来布置赤沙别府守御阵法的材料已然不足,阵阁阁主便传了一道命令下来,叫孙玉鸿派人去收集材料。 黎南诸岛之中,有一处盛产碧炫石的地域,那处地形奇特,有五座岛屿相邻,分列五角。五座岛屿上各有一个家族,五家同气连枝,被黎南之人称为五岛家族。 碧炫石乃是布阵所需的材料,而前去五岛家族收购碧光石的任务则是落到了张崇和刘志詹的头上。 露生岛上,陆仁森得族中弟子禀报,有人来访,于是立即出来相迎。 他此前已是得了赤沙岛传信,知道来人乃是平海宗弟子,故是不敢怠慢。 陆仁森把张崇二人迎入族内,三人落座,寒暄几句,很快便谈起碧光石之事。 陆仁森自是早已将材料备妥,只等刘志詹交付灵石,便可将碧光石带走。 张崇本想着将碧光石拿到手后便回赤沙城复命,然则陆仁森却是安坐主位,似无起身之意。 张崇与刘志詹对视一眼,不知其人是何打算。他二人皆是筑基初期修为,而陆仁森寿逾两个甲子,筑基中期,实为积年老修,若是陆家别有心思,他二人或许不好脱身。 五岛家族一向同气连枝,张崇也不知陆家族内是否有其他筑基修士暗藏,他抬手扣住茶盖,言到:“这批碧光石,门内长老要得急,陆家主可否先带我二人前去一观?” 陆仁森站起身来,抬手一礼,“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二位道友在岛上歇息一夜,我五家有一事相求。” 刘志詹:“陆家主,我二人要事在身,耽误不得!若是碧光石尚未备足,我可回去上禀长老,延后时日,道友大可不必多虑。” 陆仁森摇了摇头,神色间显露出几分无奈、几分愤怒。 张崇坐在椅上,心思转动。 陆仁森适才所言,非是“陆家”,而是“五家”。这五家合力都难以解决之事,却不知究竟为何。张崇问到:“未知是何事?” 陆仁森坐了回去,言到:“老夫早已将碧光石备妥,二位道友过两日便可取走。至于我五家的难处,这便要说到半月前来到此地的两个强人了……” 原来,半个月前,有两个筑基修士来到五岛所在,仗着修为高深,敲诈了一笔灵石不说,这两日又是前来敲诈,端是可恶。 此二人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又各自携有一头灵兽。陆家等五个家族合力,一共六个筑基修士,竟也是没能打赢,那两个强人定下期限,明日清晨便来取灵石。 此二人来历神秘,此前从未在黎南群岛听过他俩的名号。张崇问过几句,心中隐有猜测。 张崇:“来人既然是筑基后期修为,我二人修为尚低,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刘志詹接话道:“孙玉鸿孙师兄乃是我内门真传,修为不凡,更是执掌传承利器,不如陆道友明早先与那二人拖延几日,待我二人回赤沙岛邀孙师兄前来相助,如何?” 陆仁森垂下眼皮,微微摇头,言到:“若得孙真传出手,那自是手到擒来,只是那两个凶人不好说话,动辄打杀,只怕等不到孙真传赶来了。” “不过”,陆仁森话锋一转,“二位乃是平海宗高徒,纵然眼下境界尚低,但想来本领高强,与筑基后期的散修过个几招想来不是难事。” “两位有所不知,定江岛的江擒龙老前辈也是筑基后期修为,只是年岁已大,不宜动手过甚,故而前番未能拿下那二人,此回有两位道友相助,想来即便留不下那二人,驱走却也不难。” 筑基初期与后期的差距何其之大,刘志詹知道自家斤两,说到:“在下两人在入得外门之前也不过就是散修而已,只怕当不起道友之言。” 陆仁森明白,言语功夫必是换不来二人出手,于是沉声言到:“事成之后,我五家必有重谢。此番贵宗用来购买碧光石的灵石,老夫可以一枚不取。” 陆仁森:“这……” 这笔灵石足有一万两千枚下品灵石,刘志詹不由心动。 张崇暗道,陆仁森不可能是看上了他二人的修为,更大可能还是想借用两人身上的平海宗制式法袍。 刘志詹已然心动,张崇倒不太在意这几千灵石,不过这回任务,他却是想将之办好。 他加入外门已有几年,与刘志詹不同,他有右执事之位,享同内门弟子,对于宗门弟子的好处可谓是有了一番切实体会。 张崇服用了两百多日的融木一气丹,效用等同以中品灵石苦修数年,而且并无遗毒。 此等绝佳丹药,张崇自是想要长久服用,只是几年下来,他却是一瓶也不曾换到。 依照平海宗规矩,东涯洲各处灵地内采摄的灵气经由丹阁炼制成丹后,先要送一部分到潜渊阁,各个金丹长老亦有一定份额。剩下的才会留给内门弟子兑换。 张崇自是有兑换丹药的资格,但是九大真传排在前面不说,宗内筑基后期、中期的师兄师姐也是不少,每年的各类灵丹一向是很少落到筑基初期弟子的手中。张崇想要融木一气丹,非得做出功绩,以期乾元殿下赐不可。 张崇考虑过后,最终应下了陆仁森所托,不过他与刘志詹却没有选择在岛上过夜,而是去了百里之外的真华岛。 真华岛上有孙氏医馆开设的一家分馆,主事之人乃是孙家子弟,故而张崇会选择到医馆中落脚。 第八十一章 颜子武 真华岛乃是邬家的地盘,岛上医馆的收益大半都归邬家所有,医馆内亦有数名邬家修士管理,但是主事之人却是来自孙家。 张崇二人来到医馆之后便表明身份,让孙主事安排了两处房间以供歇息。 二人各回房间之前交流了一下各自看法,刘志詹认为陆仁森意在借用平海宗的虎皮,明日当不会有甚危险。张崇虽有猜测,却未言明。 …… 到得次日,晨光未起之时,张崇已是与刘志詹一同来到了露生岛上,与五岛之人一起等候天明。 晨光撒下,两道遁光忽自远处飞来。张崇隔窗望去,发现空中二人并未遮掩相貌。其中一人虎背熊腰,身着兽皮;另一人落后前者半个身位,着寻常法袍,胯下乃是一只黑睛蓝鬃的踏水狮。 定江岛的江擒龙见强人已至,便带着五岛众修腾空而起,与来人悬空对立。张崇二人坐在屋内,暂不露面。 江老头遥遥拱手,声似洪钟,“二位莫要欺人太甚!若是做得太过,小心两位来得去不得!” 对面壮汉面露不屑,抬手放出一条黑蛟,言到:“要么答应我的条件,要么……” 其人话未说完,江擒龙忽然翻手拿出一个袖珍小钟,抬手一拍,一阵无形音浪立时扩散开来。张崇立在屋内,只觉微有些胸闷目眩。 颜子武双袖一摆,飞身落到黑蛟头顶,黑蛟张口一吼,其身甚嘹。 但见二者交响碰撞之下,海波激荡,浪花飞散。 陆仁森等五人在江老头出手之后也是各展法器。 颜子武掌护丹田,微微吸气,而后张口一吐,一缕黑线自其口中飞出,遇风而长。 与之同时,黑蛟亦是张开蛟口,滚滚黑炎涌出,淹没满嘴獠牙,铺天盖地而来。 黑炎席卷半边天空,气势之盛竟还在五岛六修合力之上。屋内的刘志詹和张崇见得此景,也是惊讶万分。 此黑蛟御主居然是要独斗六人! 黑炎之下,江擒龙神色凛然,他将自己枯瘦的手掌朝前勉力一推,掌前的小钟晃动不已,激荡起层层灵光,护住己方六人。 陆仁森等五个修士交换眼色,四散开来,飞出黑炎覆盖的范围。此黑炎显然是黑蛟自身的兽火,威力非同小可。众人散开之后,纷纷运起真元,将自家的拿手法器打出。 跨在踏水狮背上的颜子晋呼了口气,他刚刚迈入筑基中期不久,此前一心修行,少与人动手。此番随兄长出来,即是领了任务,也是为了趁机历练一番。 他抬手召出一杆丈长大旗,旗面湛蓝。他将大旗一舞,海面之上立时激起波涛龙卷,踏水狮御水而行,灵活极速。 颜子晋当真小心,他并未去寻修为相当的对手,而是骑着灵兽,冲着江擒龙的小孙女而去。 这位江家女修的修为还不如张崇深厚,手中宝琴似也不擅守御。江擒龙哪能看着自己孙女独斗强人,急向陆仁森传音到:“陆贤侄,快去助姝儿!” 陆仁森与他身旁修士听得江老头之言,齐齐把法器一收,掠至江月姝左右,将之护住。 颜子晋凭手中利器,又有二阶中期的灵兽踏水狮相助,一时之间与三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张崇立在屋内,见颜子武并未使用法器,单凭一手控火术法与黑蛟配合驱使黑炎,如此便牢牢占据了上风。 江擒龙修为高深,手中小钟威力强悍,竟也不能占得丝毫便宜。张崇细观之下,发觉颜子武当是已经达到了“兽法相合”之境。 在传承经年的宗门之中,除开修士最为根本的修为层次之外,于术法修炼一道亦是有高低之分。 御兽之道并非单纯的驱使妖兽战斗,颜子武所使术法显然与其人的黑蛟很是契合,二者之间的配合也并不简单。修得“兽法相合”之境,便是叫颜子武独斗六人,那也是不在话下。 由此观来,颜子武二人的来历便也明晰起来。 但凡有境界之分的功法、道术都非凡品,如张崇修有的风翼遁法和五行雷法便是如此。散修之中,少有能将御兽一道钻研至如此精深的。 空中八人两兽齐施手段,斗得火热。江擒龙承受了颜子武的大半攻势,发觉其人手段比前次更是猛烈了三分,之前很可能是未曾全力施展。 他面色不变,心下却是估量起来,想要凭借张崇这只奇兵来拿下面前二人,以绝后患。 张崇二人出手的时机还未出现,战局之中却忽生异变。颜子武暗自将手在空中一扣,一阵隐晦的灵力波动忽然出现。“兽法相合”的强悍在此时展露无遗,江擒龙刚刚察觉有异,黑蛟突然怒吼一声,口吐黑色焰浪,朝江擒龙席卷过去。 江老头一指点中宝钟,激音驱炎,黑炎在音波的袭扰下四散,化为黑云,弥散开来。 忽见黑云之中,一道乌光飞掠出去,其方向直指江月姝! 江家女修大惊失色,俏脸煞白。乌光斩出一抹银色,斩破江月姝的护身灵罩,带出鲜血。 避强击弱,颜子武这回是想要与五岛诸修分个生死胜负的! 江月姝落向地面,江老头大急,也顾不得什么时机,急呼:“二位道友,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刘志詹取出飞剑便要出去助阵,张崇一按其人肩膀,口吐“莫急”二字,破窗而出。 张崇背展双翼,携华光而出,先接住下落的江家女修,将之放下,然后飞到黑云之外。 他扯下腰间身份令牌,将之悬在空中,激发出一股独特灵力波动,随后抬手一礼。 “平海宗和光殿右执事张崇,敢问是灵兽宫哪家师兄当面?” 刘志詹飞至张崇身后,语气疑惑,“张执事?” 黑云消散,黑蛟在空中卷动数转,而后以头顶接住颜子武。一把黑柄银刃的镰型法器被他持在背后。“勾焰镰”柄长丈许,刃窄且长,刃尖溢散着幽幽寒光。 他抬目看向张崇,并未表露自家来历。 “平海宗?听说你外门新收了个什么十八执事,如今一看居然是你这等修为。” 颜子武摇摇头,转而看向一脸怒容的江擒龙,“我说你等怎么这般强硬,原是找了平海宗。不过……只怕找了他们,还不如……” “恶贼休要多言!你伤我爱孙,今日岂容你轻易走脱?” “哦?” 颜子武一笑,显然不认为自己会身陷此处。 “子晋,走!” 两人御兽而走,江擒龙手托宝钟,看向张崇二人,然而张崇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其人表情变换,最终叹了口气,飞下去看自家孙女的伤势如何。 张崇将空中的令牌收起,带着刘志詹回了露生岛。 第八十二章 阁主相召 张崇二人回到露生岛后,没等多久,便见陆仁森来到二人面前。他抬手拿出一个乾坤袋,言到:“贵宗所需的碧光石便在此中,价值一万两千灵石,还请二位道友清点。” 刘志詹迈步上前,接过乾坤袋,神识扫过之后便把灵石取出,堆了一地。 二人先前任由颜子武兄弟走脱,此时自是不好开口提起报酬之事。陆仁森脸色很是不好,怨气暗藏,他将灵石收起之后,抬手一礼,“二位道友,老夫还有杂事在身,恕不远送了。” 说罢,陆仁森转身欲走,张崇却在此时开口,“道友且慢。” “张道友还有何事?” 张崇:“在下多嘴几句,适才二人极有可能是灵兽宫弟子,我不知诸位与那二人是何恩怨,但还请陆道友小心。” 陆仁森语气淡然,回道:“有劳张道友费心,我五家自会小心应对。不送。” 张崇亦不多言,施礼告辞。 刚才他接住江月姝之时便发现,此女肉身伤势虽重,至少一个月内不能与人动手,但是却未损根本,仙路未绝。以颜子武之修为,其手中法器之威能,便是叫此女当场陨落亦是不难,如此留力,只怕是别有内情。 张崇心下明了,五岛家族与那两个灵兽宫弟子之间的恩怨只怕并非死仇。 回返赤沙城后,刘志詹去寻孙玉鸿交付任务,张崇回了自己的居所。 入得院内,张崇见小九正在练拳,拳脚虽嫩,却也已经有了几分架势。他走近几步,忽然发现她已是炼气二层。 “小九。” 女娃听得张崇之声,偏头看来,她见是张崇回来了,于是收功,快步上前一礼。 “前辈,孙前辈昨夜过来,说是有事寻你,叫你回来之后就去见他。” 张崇想了一下,没想起最近有何大事,故而也不着急。他起灵目术看了小九两眼,而后问到:“我看你气息不稳,是什么时候突破的?” “今日早晨。” 张崇:“为何不先行稳固修为?心念拳的修炼大可以延后数日,你资质太差,破镜之后更需小心,若是误伤丹田,我可没灵药来救你。” 小九圆脸一苦,两条浅浅的眉毛当即搅在一起,说:“哎呀,小九没有后续功法,只能练拳了。师叔说心念拳是开派祖师传下的拳法,乃是立派之基,叫我每天修炼,不能偷懒。” 小九所说的师叔自是魏茵了,魏茵乃是阵阁阁主定下的弟子,算来是与张崇同辈,故而在小九这个杂役弟子面前从来都是以师叔自居。 心念拳的鼎鼎大名张崇自是听闻过,但是此拳必须自小习练,张崇虽为和光殿执事,却也是无缘习得。 此拳效用不在一时,而是在于积年累月之下对丹田的扩展和法力的锤炼。平海宗中的弟子多以法力深厚,真元精纯见长便全是此法之功。 此法潜力极大,然则少说也需数十年之功方可初见成效,有条件修炼下去的弟子倒是不多。 张崇又问了几句,得知小九之前修炼的功法乃是流水行脉诀。杂役院的童子所修功法皆是由管事弟子代为挑选的,并且都只有炼气一层口诀,后续功法需自行往传法殿去兑换。 张崇转念几下,觉得若是叫小九继续依流水行脉诀修炼下去,只怕此生无望筑基。 “你且回房打坐,我会尽快为你寻一部合用功法。晚些时候再回来与你交代修炼诸事。” 留下两句话,张崇转身出了院门,去寻孙玉鸿。 …… 张崇来到孙玉鸿的住处后,两人见礼落座,孙玉鸿着人备茶。 张崇先是提起了五岛一行,孙玉鸿却言刘志詹已是将事情经过都与他说了。 张崇:“那二人并未显露身份,但是我看那二人一身修为极似灵兽宫出身。” 孙玉鸿:“我宗忽然在黎南开设别府,灵兽宫派人前来打探情况也是正常,我料想剑音门应该也是派人来了,只是还未显露行藏。” 张崇颔首,说:“江家老家主的孙女伤势不轻,我近日打算代别府前去拜访,还请师兄允准。” 孙玉鸿道:“这倒无妨,师弟你自便就是。我寻你来是为转达阁主的命令,他前日召你前去一见。” 张崇闻言,略有些惊讶,问:“不知是何事?” 孙玉鸿摇摇头,“师兄我也是不知,阁主未曾交代,到底所为何事,师弟明日一去便知。” 张崇沉默几息,又问起阵阁阁主的秉性。孙玉鸿本不欲与外人议论师长,但是张崇与他孙家交好,他便稍稍提点了两句,说这位阵阁的阁主寿逾四百,行事颇为古板。 张崇怀着心事回了居所,传声让小九前来见他。 小九来后,张崇向她交代了些事情,解答了几个修行上的疑难,又令她取来纸墨。 小九磨好墨后,张崇铺开信纸,提笔写下书信一封,打算过几日托回返东涯的师弟带给吴织。 吴织其人,实力强劲,见识广博,阅览典藏无数,张崇打算向她征询意见,看看有无适合小九的功法。 …… 到得次日,张崇便与孙玉鸿一起去了中央山脉。 赤沙岛面积甚大,二人飞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方才到达别府。大阵尚在布置之中,楼阁殿宇已大致建成,各处名号暂未定下。 孙玉鸿飞到一处殿宇之外,朝里面报了身份,而后迈步进去。 他此来是要向阁主禀报事宜。赤沙内外,有些事情他不敢擅专,还需来此请教阁主。 不多时,孙玉鸿自殿内走了出来,对张崇说:“师弟,进去吧,阁主他在后殿。” 张崇道了声“好”,举步入内。 到得后殿,入目乃是一根根阵旗,牵连成片,不似大阵,但却气机繁复,甚是玄妙。 张崇目光一抬,便见一个十几岁的女修抱着双膝坐在阵旗所围的区域中间,正是魏茵。 魏茵身泛灵光,额头冒汗,她身旁是一两尺多高的炼器炉,炉内灵火红紫交杂,炽热气息全为阵旗所化的禁阵收束在内,不泄一丝。 张崇看到魏茵之时,魏茵亦是转头朝张崇看来。她脸上还来不及显露什么表情,一声浑厚之音忽然响起。 “看什么看,安心炼制阵旗,待你解了禁阵,为师自会允你出去活动一柱香时间。” 魏茵闻言,撇了撇嘴,也不敢说什么,转头去望着炉火。两个时辰前,这里的禁阵可不是这个模样,在她埋怨过两回之后,阵旗多了一半,阵势变化的繁复程度则加深了数倍。 张崇停下脚步,收回目光,转向殿内正位看去。那里盘坐一人,身形挺拔,貌如中年,双目中兼具智慧与沧桑。 金丹修士,气息雄浑,常人难窥深浅。 张崇目光下移,躬身一礼,“和光殿右执事张崇,见过阁主。” 阁主“嗯”了一声。 “召你来是有一事要告知于你”,阵阁阁主将一枚玉简隔空送到了张崇身前,说:“你且先将玉简中内容看过再说。” 张崇取下玉简,渡入神识细观,见此中载有一门秘术,唤作“分缘”。 第八十三章 分缘 分缘秘术乃是伴魂藏金莲秘术而生,它可将七星宝莲所留气机分化为七道。七道气机皆可用来作为修炼魂藏金莲秘术的引子,如此一来,一枚莲子最多便可令七人修成秘术。 张崇看罢,心道此术能将一人之机缘分作七道,不愧“分缘”之名。此术玄妙,玉简中虽未言其缺陷,但张崇可不认为此术会是完美无瑕的。 他收回神识,问:“敢问阁主,不知用过此术之后,会有何种妨碍?” 阵阁阁主言到:“莲子的好处你已尽得,用过此术之后并不会对你本已增加的神识之力有所损伤。” “只不过,用过此术之后,气机一分为七,想要修成魂藏秘术的难度会提高很多。你作为分缘之人倒还好,最不济多花数倍年月,总也能够修成。” “至于那些承缘的弟子,所得气机却是会逐渐消散,若是悟性不高,很难修成。” 阁主看了张崇一眼,见他面有忧色,接着言到:“既然要借你的机缘,门中自也会予你补偿。” “魂藏金莲秘术可予你随时修炼,不必花功劳去传法殿兑换。” “本座和苏鹤峰此回也会承你一个人情,你有何要求,大可以说出来。” 张崇对于门中的金丹长老不甚了解,这种事情,如果不去刻意打探,倒也不会有人主动说与你听。 “敢问阁主,这位孙鹤峰前辈……” 阵阁阁主回道:“他乃是传法殿利阁阁主,前不久方才出关。他出关后得知水龙卷秘境开启一事,想起了这道秘术。” 原本平海宗内还有一名弟子也是凭借七星宝莲莲子筑基的,只是他回宗不久之后便兑换了魂藏秘术,已是将莲子内气机用去了。这一点,阁主认为不必与张崇言说,故是没有提起。 “苏鹤峰已是要去了一道气机给他族里的一个后辈,故是要承你一个情。本座这个幼徒,我也打算让她尝试修炼一番。” 张崇听阁主语气,显然是已经将分出的六道气机提前分配好了,全没考虑过他张崇拒绝施法的可能。 张崇暗叹,既然加入宗门,种种束缚自是少不了的。他此时别无选择,唯有接受宗门安排。 实则即便是散修,常常也是不得自由,修为实力使然,倒也没什么好过多抱怨的。 张崇静立,阁主接着讲到:“至于还有四道气机,乾元殿已是决定将之赐予下次外门小比中的前四名。” 张崇心道,门内果真是已经分配妥当了。 两位阁主的后辈弟子都是资质出众,又得看中之辈,筑基不是难事。但是若还要等外门小比选出的四人筑基成功,那可就不知还要等多久了。 张崇恐此举会拖延太久,耽搁他修炼魂藏秘术的时间,故是开口相询是否能定下一个确切期限。 阁主闻言,却是一笑,解释到:“小比结束后便就是施术之时。” 张崇不解,难不成炼气期也能修炼魂藏金莲秘术? 待阁主解释了一番过后,张崇方知。原来七星宝莲莲子确是上佳的筑基灵物不假,但这却不意味着只有凭之筑基之后才能修炼魂藏秘术。实则对炼气期弟子而言,宝莲莲子亦是增强修为根基的好物,也可服之炼化,而后修炼魂藏秘术,并非只有用来筑基这一个用途。 张崇听罢,不尤感叹。寻常修士连一枚筑基丹都难以获得,有些修士则能把珍贵的莲子用来增强修为,修炼秘术,放在一些人眼中,真可谓是暴殄天物。 不过……宝莲一次结七颗莲子,若是张崇有幸同时获得数颗,只怕也是会用来打牢一番根基。 种种念头飘过,突然,张崇脑海中掠过一道闪光,他突生一念。 “阁主,弟子想求您一事。” “何事?” “弟子想再留下一道气机,只分三道给外门的师弟师妹们。” 阁主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问:“为何?对你而言,无论一道气机还是两道都是一样,修炼的难度并不会有所不同。” “弟子并非为自己所留。” “哦?那是为了何人?” “是为我府中的杂役弟子,她心慕仙道,奈何却是五灵根资质,若无机缘,只怕此生难有筑基之日。” 阁主的语气始终如一,无甚起伏,“即便炼得秘术,五灵根之资亦难有什么成就,你可知道?” “弟子知道。” 阁主等候三息,见张崇不改心意,便说:“既如此,那我便代你向乾元殿分说。她既然是杂役弟子,那便没有修炼利阁典藏的资格,不过我料苏鹤峰也不会在这里为难于你。我便允你传她魂藏金莲秘术,她日后若有缘法迈入筑基,自会升入内门,倒也不算坏了规矩。” 张崇一礼,“多谢阁主。” “嗯,若无他事,你便回去吧,下去好生参悟分缘秘术。” 张崇再一礼,“弟子明白,告退。” 张崇出了后殿,呼了口气。面见金丹期的阁主,他自是有些紧张。 莲子气机一分为七的弊处到底有多大尚不可知,但此回的收获却是极大。不仅仅是指张崇不必积攒换取秘术的功劳,更重要的是张崇忽然生出的那个想法。 原先张崇是想给小九寻一部只重修炼速度的功法。如今事情有了变化,想要找到一部合他想法的功法,怕是非得回山门一趟,在传法殿中的浩瀚典藏中寻觅不可。 张崇一算时日,发现距下次外门小比还有五年。参悟分缘秘术之事倒不着急,小九的主修功法可先等候吴织回信,再寻机会返回山门寻找。 他走出前殿,思定几桩事情,而后取出飞舟,回了赤沙城。 …… 对于五岛家族的异常,张崇一直记挂在心,且未曾向旁人表露过。 一日之后,张崇又至露生岛。这一回,他并未显露行踪,而是选择偷偷潜入。 他隐匿身份,在岛上逛了两日,除开陆家看守严密的几处核心区域外,他都是探查了一遍,但却没发现什么异状。 五岛彼此之间相距不远,张崇在露生岛一无所获,便悄悄离开此岛,又往不远处的流真岛去,探查一日,依旧没有收获。 张崇决意踏遍五岛,于是又潜上了分谷岛上。踏上此岛不过半个时辰后,张崇发现了隐于天地灵气中的些许异常…… 灵界小修 第八十四章 灵地 张崇起神识在周围扫了一圈,发觉并无旁人。他闭目细细感受了数息,发觉此地灵气与别处相比确有些许不同。 张崇运起轻身术,来到岸边,寻了隐秘崖底落去。只见他抬手一点,在空中打开了一个比常人手掌稍大的空间门户,唇齿微动却无声音发出。 不多时,梨生自门户中钻了出来。他扇着耳朵,在空中一礼,问:“道友唤我出来有何事?” 张崇:“有事要劳你去做,你且随我来。” 梨生随张崇行至岛内,来到张崇之前停留之地。 “梨生,你可察觉到周遭有何不同?” 梨生乃是寄人,天生对木属灵气颇为敏感,并不需如何刻意施展即能察觉出天地灵气之中的木属灵气比别处高了些。 他回道:“这个地方是海域,寻常地界都是水属灵气稍多,但是这个地方木属灵气却比水灵气还稍多一丝。” 张崇看了看周遭地形,见远处沿岸郁郁葱葱,一团绿色在偌大海岛上尤为显眼,于是带着梨生朝那里走去。 越往那里走,天地间的木灵气便越发浓郁起来,虽然依旧稀少到不能为炼气修士察觉,但沿途变化确实是真实不虚的。 游离于天地间的灵气大多都是无属性的,便如大多数灵石矿脉中的灵石一般。而能散发、聚集各类属性灵气的地方则是很少,正如出产各类属性灵石的矿脉。 江河湖海之上,水灵气常多出几缕;冰寒积雪之地,冰灵气亦会积存;灵木丛生之处,木灵气天然留存。 但是这些地貌带来的各类属性灵气变化并不大,只有灵地才会带来十分明显的灵气成分变化。 所谓灵地,便是指独具属性的灵脉存在之地。若有一条木属灵脉,那一岛之地蕴含木灵气的情况就正常了。 张崇一路潜行过去,梨生以族群天赋探查周遭,发觉此地当真是有几分存在灵地的可能。虽然木灵气依旧十分稀薄,难有大用,但若是考虑到岛上家族会以阵法遮蔽,那也是能说的通。 待到接近丛林所在之后,张崇起灵目术一观,隐隐看到林中有一阵法,灵迹游走环生,玄妙内藏,不显于外。 张崇忽想到,若是将独目带来,凭他的千隙灵目当能看出更多东西。 梨生:“张道友,要是再往前走,怕是会被阵法发觉了。灵气变化如此明显,即便这里头不是有一条木灵脉,那也定是有一件至宝,若是被岛上的筑基修士发现,道友可不好走脱啊。” 张崇收回目光,说:“我明白。” 他将目光往丛林右方看去,那是被五座岛屿夹在中间的海域。 “这处疑地靠海而现,也许有其缘由。” 梨生疑道:“这里的地形有什么玄机吗?” 张崇道:“有没有,一探便知。” 定江岛上的江擒龙修为深厚,此时选择不少,张崇自是会退避一二。 他直直跑到海边,一跃入海。 张崇连探岣阳、流真二岛,皆是在两岛靠海之地发现了阵法迹象。而后他又从海面之下潜到了露生岛外,发现了一处洞窟,洞口被阵法封闭。 水面之下,梨生小手握拳,一锤掌心,啪! “果然有秘密!” 张崇目光深邃,言到:“很可能还是牵连到极大利益的隐密。” “且再观察数日。” 张崇留在了露生岛上,每日潜入海中窥伺,如此过得三日,张崇最终有了七成把握,于是写下了一封书信。 次日晚间,一名陆家的炼气修士自水下洞窟中出来,刚刚上岸,忽然察觉有一物朝他飞来。其人忙取法器抵挡,却只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谨慎地飞身退后,而后散发神识探查四周,却是一无所获。他维持着防御,走到地上的信旁边,以驱物术将之摄起,见其上写着“陆仁森亲启”五字。 他面色一白,怀疑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暴露了家族隐秘。他攥着信封,目光闪烁几下,看了看四周,最后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拿着信纸离开了。 张崇并未离开,而是悄悄尾随其人,跟着他往陆家而去。 那炼气修士御器飞到陆家居地之外,看了看信封,而后往家主所居之地而去。 暗处,张崇看着远去的那个修士,问梨生:“你说他会将信递到陆仁森手里吗?” 梨生:“我看他犹犹豫豫,也许不会。张道友何不多送几封?” 张崇微微摇头,“梨生,此人既然能出入那个洞窟,想来在陆家身份不低。我看他年纪尚轻,只怕还是天赋颇佳的子弟。就算我是由他发现了那洞窟,他也不会受到有损道途的重罚。那处洞窟非同小可,他会知道轻重的。” 梨生恍然,言到:“梨生受教了。” 张崇:“道友既然要在人族修仙界中修行,在人心一点上却是还需精研一番。” 梨生想了想,说:“我族修行系于灵植之上,旁人心思如何,我觉得并不重要。” 张崇不置可否,事关道途道心,有时说得太多并非好事。 过得半个时辰后,张崇和梨生看到一道遁光往西而去,于是也离了露生岛,跟了上去。 露生岛以西五十里处,陆仁森立在空中静候。 不多时,一叶木舟自海上飘来,其上所站之人正是张崇。 陆仁森飞了过去,张崇将飞舟停下,看着空中的陆家家主。 “陆道友有礼。” “哼!我当是谁?原来是张道友,你不在赤沙岛上修行,邀我出来做甚?” 张崇:“自是如信中所言,我见五岛风光奇特,遂游览数日。偶然得见海下洞窟,又生好奇,便与道友传信一封,当面问一问可否入内一观。” 陆仁森目光渐利,手抚乾坤袋。 张崇貌似随意,实则心下极为警惕。他背后双翼一展,尽现其速,腾至空中。 陆仁森见张崇遁法精妙,于是熄了动手的心思,沉声言到:“那洞窟是我族禁地,先辈长眠所在,外人不得入内!” “哦?那分谷岛密林、流真岛上的独峰也是如此吗?定江岛上的小湖总不至于也是先辈长眠之地吧。” 陆仁森:“你到底知道什么?” 张崇:“五岛得天地所钟,各具灵地,仅此而已。” 陆仁森直直地盯着张崇,几欲择人而噬。其声沉而兼怒,“说!你想要什么?” 灵界小修 第八十五章 牵线 听到陆仁森这一声问,张崇便知自己的猜测为真了。 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到:“那两个灵兽宫弟子要的是什么?” 陆仁森回答:“他要的你吃不下,赶紧说出你的条件,莫要消磨老夫的耐心!” 陆仁森佯装性急,实则是想在谈判中占据主动,再则便是有意拖延时间。 “你如何知道我吃不下?”张崇转念一想,在此耽搁越久就越危险,于是转了话头,说:“罢了,无非就是要几葫芦灵气而已,想也知道。” 张崇:“我要的也很简单,每年三瓶融木一气丹。” 陆仁森怒道:“我五家又没有炼制一气丹的能力,去哪里给你找三瓶来?” 张崇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没有,但是我宗有。” “平海宗?若是让平海宗得知,我五家自是没法反抗,但你还想每年拿三瓶一气丹,怕也是不可能。” 张崇转头看看了东方天际,只看到几朵白云,不见遁光。 他看向陆仁森,道:“只怕江老前辈已经要赶来了吧?我不会上报宗门,也有炼制一气丹的门路,你只需应下我的条件就是。三日内,我在赤沙岛恭候。三日后若等不到陆道友,我便只有上报宗门了。” 张崇将飞舟一收,留下一声“告辞”,飞离了此地。张崇不知江擒龙等人是否真的正在赶来,但小心些总非错事。 张崇回到赤沙城后,静候两日。 到得第三日时,小九前来静室寻他,说:“有个师兄前来通传,说是来了一个筑基前辈要见您。” 张崇起身,出去相迎。 陆仁森自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张崇不以为意,将之带到正堂,又让小九端了两杯灵蜜茶上来。 陆仁森看也不看灵茶一眼,一坐下便直入主题。 “说吧,你背后是平海宗哪家之人?” 张崇听他此问,立知陆仁森对于平海宗内大致情形也是做过一番了解的,他考虑了一下,回道:“齐家。” 实则张崇哪里来得及与宗内交流,之所以摆出“齐家”,乃是因为若是想将此事做成,那么最终多半还是要落到齐家头上才行。 陆仁森:“齐家……说说齐家的要求吧。” 张崇端起灵茶,喝了一口,说:“道友莫急,宗内会尽快派人来与你五家商议细节。我这里,实则只是想寻几瓶丹药供给修炼,别无他求。” 陆仁森明白,原来张崇只是一个牵线之人,并非对面派来与他商议细节的使者。 “陆道友,等齐家派来之人到了,我会立即带他去露生岛,还请你回去告知江老前辈,请他耐心等候。” …… 经过简短的交谈之后,张崇送走了陆仁森。 一处灵地,妙用无穷。灵脉之中,独具属性的灵气充溢,灵根、功法相合的修士在其中修炼,效率远超外界; 灵地之中亦可种下珍贵灵药、草木,作为家族或是宗门的底蕴; 若以特制法器采摄灵地之中的灵气,再将之炼制成一气丹,对于修士之助益则更是巨大。 五岛家族所具的五处灵地若是为平海宗所知,那五家怕是只能乖乖归入平海宗附庸之列,献出灵地,不然宗内总会有人前去抢夺的。 即便东涯洲如此宽广,洲内灵地也不过两手之数。五岛家族所占灵地纵然品级不高,却也不是他们区区五家筑基家族有资格占据的。 若是选择与张崇合作,那么五岛家族便还可以保留灵地,族人还可在其中自有出入、修炼。张崇及他自己预想的背后之人则是要灵地内的灵气,而且数量不可能少,灵气流失的后果则由五岛家族承受。 张崇需要付出的是一个消息,送走陆仁森后,他正将这个消息刻入玉简之中。 玉简比书信安稳得多,对筑基修士而言也不难制作,自毁起来也更难以阻止。 这枚带有五座灵地消息的玉简会被送到吴织手中,这场交易能否做成,全在她能否拿出一样东西,以及一个炼丹师。 采摄灵气的葫芦法器,能炼制一气丹的高明炼丹师。 采气葫芦主材珍贵、炼制不易,器阁炼制的采气葫芦每一个都登记在册,寻常门人难以挪用。除器阁外,只有宗内几个大家族才有能力自行炼制。 能炼制一气丹的炼丹师皆是出自各大家族,没有一个是寒门出身。而且具备高明技艺的炼丹师并不多。 玉简制好之后,托何人送去却成了个难题。如此要事,不可草率。张崇一时想不到稳妥办法,便只好暂时将玉简放到一边。 小九炼气二层的修为已然稳固,但是苦于没有后续功法,每日修炼过心念拳后便再无什么事了。 …… 十多天后,吴织的回信被送到了张崇手中。信中列举了几部功法,都是吴织在接到张崇去信后为小九仔细挑选的。 张崇看过信后,唤来小九。他将信递给小九,说:“这是我托人为你挑选的功法,其中有一部五灵真诀,可将你的修炼速度提升至寻常四灵根修士的程度,你且看看是否满意。” 小九接过信纸,看过之后,知其利弊,回答:“我就挑这部五灵真诀好了。” 信中的几部功法对五灵根修士来说都是不错,各有优劣,但是张崇独独提到五灵真诀,显然有其用意。 小九聪慧,虽不知张崇用意何在,是好是坏,但她还是挑选了五灵真诀。 杂役弟子,寄人篱下,自己的心意如何并不重要。 张崇:“好。下次门中海船回宗之际,我会送你回去兑换功法,顺便让你把这枚玉简交到吴织手中。” …… 月末,张崇将小九送上了海船。他之前已是将诸事都给她交代清楚了。张崇之前与此回护船回宗的筑基弟子打过两次交道,这回也是送了大笔灵石,托他关照小九一二。 玉简送出数月之后,年关已过,辛丑年至。 这一日,张崇正于屋内修炼,忽听外间传来小九之声,“前辈,我们回来啦!” 张崇收功出来,见小九快步跑来,行了一礼。 小九身后跟着两个修士,其中一个样貌年轻,筑基初期修为。那人朝张崇一礼,道:“在下齐一鸣。” 第八十六章 五方五行神树 齐一鸣是平海宗齐家弟子,于丹阁中修炼,年轻一辈中,他是仅有的几个能炼制一气丹的炼丹师之一。 张崇与齐一鸣见礼之后,又朝其人身后修士一礼,道:“娄师兄。” 那人还得一礼,“张师弟,数年不见,师弟的修为是越发精进了。” 此人正是与张崇一同由吴织引荐入宗的左执事,娄述泽。 三人寒暄几句后,张崇便将齐、娄二人邀入了屋内,并着小九备茶。 一番交谈下来,张崇得知是吴织找到了齐一鸣,寻他承下这一回交易。此回交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故而齐家其他人并不知道齐一鸣悄悄来到了黎南。 齐一鸣炼丹造诣颇高,修为却只有筑基初期,此来对自家安危自是颇为担忧,吴织便将娄述泽调来,与他作个护卫。 灵茶见底,张崇言到:“既然齐师兄这回是偷偷前来,那我们便择日尽早去跟五岛家族商议吧。” 齐一鸣自是同意。 入夜,张崇召来小九。小九进屋之后,见张崇表情严肃,甚是少见。平日张崇虽也不喜言笑,但也很少会有这般严肃的神情。 小九靠前几步,恭敬一礼,“前辈,你叫我。” “嗯,五灵真诀你练得如何了?” 小九回道:“修炼速度确实比以往快了许多。这部功法同时修炼五种灵根,不拘灵气属性,但是修炼出来的法力颇为驳杂,施展出来的威力也很弱。” 张崇:“有利有弊,总算多了些筑基希望。” 说罢,张崇犹豫起来,他本是想好了一套说辞,陈述利害,循循诱导,必叫小九顺他心意。此刻见了小九明亮的双眸,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他索性直接取出玉简,递给小九,言到:“你将这部五行雷法拿去,仔细看过后自行决定修炼与否,此法威力巨大,可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你法力驳杂之缺陷。” 小九谢过,接过玉简。 “玉简最后附录了一门秘术,其中凶险我已附了详细论述,你回去仔细想过再说。” 小九:“是。” “你不必有过多顾虑,我亦不会强迫于你。明日我会与齐一鸣二人去露生岛,几日内便会回返,到时你再答复我。” “小九明白。” “嗯”,张崇取了一张命誓符出来,对小九说:“以此符起誓,勿将玉简中内容外传。” 小九依言激发灵符,“小九立誓,永不外传玉简中的所以内容,有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为大道所弃。” “好了,下去吧。” “是。” …… 次日,张崇与齐、娄两人一同往露生岛而去。 张崇乘舟,齐一鸣踏剑,娄述泽则是驾驭着一只鸢鸟傀儡。 三人飞至露生岛,落在陆家居地之外,等不多时,陆仁森便自其洞府中出来了。 他将张崇三人邀入族内,在一间宽阔的静室中坐了下来。 五座岛屿彼此相距不远,小半个时辰后,其余四岛家主也是来到了此间。 诸人落座,分列两边。 张崇介绍到:“这是我宗内齐师兄,乃是一名炼丹师。” 江擒龙细看了齐一鸣,开口言到:“齐道友年不过五十吧?” 齐一鸣:“道友慧眼。” 江擒龙:“莫非道友便是张道友找来负责炼制一气丹之人?” 齐一鸣道:“正是。” “佩服佩服,齐道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丹道修为,未知阁下成丹率如何?” 齐一鸣:“丹成五十。” 所谓“丹成五十”,便是一炉一气丹炼制完毕后,成丹五十颗左右。一炉一气丹最多可炼成一百零八之数,在齐一鸣这个年纪,近五成的成丹率已然不俗了。 江擒龙苍眉微皱,道:“丹成五十未免太低了,齐家便不能换个经验老道之人来?” 齐一鸣哪里会告诉江老头,他与吴织的打算是不告知齐家长辈,单凭几个人联手将五岛灵地吃下。 齐一鸣回道:“丹成五十还不够?丹阁内的许多师兄可是都不如我。你我两方之间的交易一旦开始,想来必是历时多年。齐某敢言,不需三年,我的成丹率必会提高不止一成。” 江擒龙听罢,不再纠结于此节,又开始谈起其余事项。 …… 初步接触之后,接下来便是亲探灵地,看一看每处灵地内灵气数量如何,每年采摄几葫灵气为宜。 江擒龙、陆仁森等五位修士皆是一族之主,一举一动皆是引人注意,故而此番商讨过后,江擒龙四人各回各岛,陆仁森则是带着张崇三人去往海中洞窟一行。 洞窟之内,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修士正在此间修炼。 他二人察觉有人入内,都是停下修炼,查看来人。二人见来人乃是家主,先是轻松下来,又见陆仁森身后还有三位陌生前辈跟来,又露疑惑之色。 陆仁森对那二人说:“你们两个先回族内,不要对旁人提及这里的事。” 洞窟宽阔,并无岔道。四人一路走过里许之地便到了洞窟尽头。 洞窟尽头有一株两丈来高的灵木,有枝无叶,色成灰黄。 张崇疑道:“灵眼之树?” 说罢,他又觉得并不像,盖因此处并无灵气汇集之相。 陆仁森言到:“我曾也以为这株灵木乃是灵眼之树,但后来发现并不是。” 张崇:“那是何物?” 陆仁森摇头,“我亦不知。” 张崇见他模样,不似作伪。 “这是……五方五行神树?” 张崇转头看去,见齐一鸣看着那株灵木,目露惊疑。 齐一鸣:“这种灵木,我也只是在传法殿典籍中见过。据说此木五百年长一尺,五枝同生一系,可汇集灵脉,生塑灵地。现在看来,典籍中所言非虚。” 娄述泽仔细打量了灵木两眼,说:“这株灵树高有两丈,岂不是已经生长了万年。” “是的”,齐一鸣接着说:“此树数万年方可成熟,那时五处灵地规模会同时达到小型灵脉的地步,神树也会孕育出一颗种子。灵地变为中型灵脉时,神树又会孕育一颗种子。至于长成大型灵脉……耗时太久,似未有人见过。” 众人看向神树,各有心思。 第八十七章 五色灵米 天材地宝,能者居之。 五岛五家之中,修为最高者不过筑基后期,此得天地造化之神树,五家何以据之? 齐一鸣看着神树,对之很是好奇。 张崇望向齐一鸣,若此五方五行神树成熟之期将近,那他与齐一鸣定会选择上报宗门,因为以他二人的修为,并没有掺合进去的资格。 至于眼下,他想知道齐一鸣会作何选择。 陆仁森想了很多,最后,他望向娄述泽。若是想遮掩住神树出世的消息,筑基后期的娄述泽正是他最大的阻碍。五岛之中,唯有江擒龙修为与之相当。 时间缓缓而过,齐一鸣收回目光,开口言到:“此地灵脉规模远达不到小型灵脉的程度。一般小型灵脉,每年能采气百葫左右,此地却只能采三十葫芦,想来其余四处灵地也是一样。不过究竟如何,还需去一一看过方知。” 陆仁森暗自松了口气,齐一鸣既然开始说到采气数目之事,那自然想将交易继续下去的,这是陆仁森乐意看到的。 同样,齐一鸣的选择也合张崇心意。 齐一鸣有此选择,实是不足为奇。五方五行神树固然是天地异种,但不到成熟之时,其作用与五处小灵地并无不同。 平海宗占了此地,得利之时远在万年之后,反正这株神树已经落到了他齐一鸣的眼中,那早晚都是能由平海宗将之拿下的。再不济,平海宗也能在日后可能出现的争夺中占一步先机。 看过露生岛洞窟之后,张崇三人又先后去了其余四岛。 五处灵地情况相同,同等灵气规模,都在灵地核心处长有一株两丈高的灵树。 灵地情况查看清楚之后,众人又在露生岛静室坐了下来,开始商讨合作细节,以及最为重要的丹药分配。 五处灵地,每年采气三十葫芦,共可炼一百五十炉,以齐一鸣目前的成丹率估计,可得灵丹七十五瓶。 融木一气丹为张崇所需,每年分他三瓶,在这一点上,张崇半步不让。 融金、融火、融水、融土等一气丹每年各可得十五瓶。齐一鸣最开始是要求以八七之数分配,江擒龙哪里肯干,他内心里可还怀疑齐一鸣报出的成丹率不实呢。 静室的嘈杂维持了许久方才平息。齐一鸣和吴织都不缺一气丹,不过没人会嫌手中灵石太多。 同时,齐一鸣也想借机提高自身丹道技艺。吴织出身寒门,手中资源不多,与五岛的交易对她而言也是颇为重要。 在齐一鸣的让步之下,最终五岛各家,除谷家之外,每年能各得丹药九瓶。 分谷岛谷家每年只得六瓶融木一气丹。其余四家会对谷家有所补偿,具体如何,张崇等人并不在意。 张崇每年可得三瓶融木一气丹,心满意足。 一众筑基修士在静室内商讨了整整一天,交易的大部分事宜都已商谈妥当,唯有五色灵米一事,有些棘手。 炼制一气丹仅需两样灵材,来自灵地中的灵气,还有便是五色灵米。 五色灵米几乎没有半点药力,蕴含灵气不如寻常灵米远甚。在一气丹的炼制过程中,五色灵米的效用是作为包裹灵气的坚固外壳,存储炼制、凝聚过后的灵气。 正因为一气丹的药力近乎全部来自天地灵气,故而寻常草木丹药的丹毒、耐药性、淤积等缺陷在一气丹上并不存在。 采摄灵气的特制葫芦由齐一鸣解决,他每年会将齐家自行炼制的采气葫芦偷拿出来,送来黎南,用过后归还回去。 采气葫芦还算好解决,但是五色灵米却不是易得之物。此物只有用来炼制一气丹一种用途,故而东涯洲内各处种植五色灵米的灵田都有定数。产出的灵米也均有去处,即便齐一鸣能在为家族、宗门炼制一气丹时截流少许,那也是杯水车薪。 对于这一点,齐一鸣给出的办法是由他去搜集五色灵米的种子,然后交给五岛家族自行种植。 五色灵米的种植并不比寻常灵米难多少,但是在灵田中种下五色灵米,这可是极难遮掩住的。即便五家再如何费力遮掩,只怕也是瞒不了多久。 最终,众人唯有选择由五家派人去尤黎两国看看能否买到五色灵米。娄述泽回东涯洲之后则会去地浑商行打探。 同时,齐一鸣也会将五色灵米的种子送来,三管齐下,以期凑足炼丹所需。 一天之后,齐一鸣和娄述泽回了东涯洲,张崇回到了赤沙城。 张崇回到居所之后,小九找到他,言到:“前辈,我愿修炼通宇之术。” 张崇:“你可想好了?此术凶险异常,我未曾炼成魂藏金莲秘术,也不知此术到底能否真的解决通宇之术的缺陷。” 小九:“大道在前,小九资质奇差无比,唯有这一种选择能让我在求道之路上行得更远。” 张崇原本觉得小九的归宿会和刘红梅差不多,筑基无望,没准会嫁入某个修仙家族。但此时,他却在小九身上看到了吴织的影子。 二女一为宗门真传,天之娇女,一为杂役弟子,五灵根资质。两者身份地位有天壤之别,张崇却觉两人颇有几分相似。 …… 七月,三源阁阁主张海生寿终,享年一百三十四岁。在炼气修士中,这已是少见的高寿。 张崇与之有旧,故而前去吊唁。生老病死,张崇已是见过许多。唯仙人可得长生,只是大道难成,古往今来,几人成仙? 张海生是魏茵的外祖父,阵阁阁主特准魏茵暂缓修炼,回家参加葬礼。 魏茵对这位外祖父无甚感情,她乃阵灵托生,加上自小离家,实则对父母都是没有什么情感可言。 魏茵得此玩耍机会,甚至还有些欢喜。 张海生并不喜欢在修仙界中十分盛行的火化,他在死前请求他的师父余行知将之葬于山中,入土立碑。 葬礼之上,张崇遇到了魏茵。 二人皆可出入秘境空间,故是常在秘境中以书信的方式交流。 张崇谈起五色灵米之事,魏茵建议他仿照山岚秘境故事,囚禁修士,开辟灵田。 张崇不喜如此,但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主意。 他思虑过后,想到了青须人。 第八十八章 遇剑修 青须人中的兀叶舍种姓大多精擅灵植,智慧不高,任劳任怨。 张崇回到居所之后,召来小九,打算交代几句话,然后出去一趟。 小九来时,手中拿着一个通体碧色,看着颇为剔透的桃子,其上已是被咬了几口。 张崇一见,觉得有些眼熟,遂问到:“你这灵桃是哪来的?” “是魏小师叔送我的,饱含灵气,我正打算运功炼化呢,听到您的传音,我就赶紧过来了。” 张崇恍然,这不就是金碧桃嘛。他心下埋怨了魏茵一句,然后对小九言到:“你先回去炼化灵气吧。我明日要出去一趟。另外,这两日会有宗内弟子送来年俸,你用那些灵石去丹香阁购些聚气丹。” “是。” “下去吧。” 小九退下之后,张崇在门上设了一道禁制,然后进入了秘境空间中。他直接飞上小峰,见那株金碧桃上所结的两颗灵桃已然不见。 等了这么多年,却让小九给捡了便宜,张崇略感荒缪。魏茵竟是不跟他打声招呼就把灵桃给摘了。 张崇目光往山下移去,下边灵田内稀稀疏疏长了不少火纹草。他念头一动,出了此间。 次日,张崇飞至明光岛。 岛上越发荒寂起来,张崇寻了半日功夫后,终于是找到了柏冬来。 柏冬来一见张崇,很是激动,行了一礼,道:“前辈,冬来有礼。” 张崇:“柏冬青现在如何了。” 柏冬来站直身来,言到:“家主他两年起离开了明光岛,现在不知所踪。” 张崇细看柏冬来,见他模样并无多大变化,但往日的幼稚已褪去,多了些沉稳。 其修为已至炼气八层,离炼气九层似也不远了。 “前辈此来是为查看灵药园中的灵榕吗?” “不全是,且带我去看看吧。” 二人来到灵药园,张崇看了看,见满园灵榕大半成活。百年之后,此地当会变成一片灵榕森林。 “冬来,我有一事拜托你,你若愿意,我会尽力助你筑基。” 柏冬来双眸一亮,道:“前辈请讲,冬来若是能做到,必不推辞。” “你去尤黎两国找一处地浑商行,为我购买一批青须人奴隶回来。我近来没有闲余灵石,此回花费算是我向你借的。你考虑一下。” 柏冬来思虑了三四息时间,很快回答:“冬来愿去一行。” 张崇微讶,“此行花费不少,你便不怕我只是在拿一句话诓你?” 柏冬来:“我信任前辈,凭我族现今的状况,我不知要多少年后才有望筑基,冬来愿意一博。” 张崇:“你倒是比柏冬青大胆的多。” “你将青须人带回来之后把他们安置在岛上,等我即可。” “冬来明白。” 张崇没在明光岛逗留多少时间便回了赤沙城。 他没去问柏冬青两年前为何会离开家族,也没去了解为何柏冬来如今隐为柏家主事之人。 …… 半年时间匆匆过去,五色灵米的种子张崇已然收到。 依五岛诸家传来的消息看,五色灵米的收集情况很不理想,今年只怕是没法开炉炼丹了。 张崇每想及此,总觉大道甚艰。门中每年发下的十枚中品灵石根本不足以支撑张崇的修炼。他如今还要供给小九的修炼,以求让她早日修到炼气后期,开始修炼五行雷法。 这灵石,缺口甚巨啊! 张崇如今把希望寄托到了柏冬来身上,若能顺利得来一批青须人,在秘境空间中种下五色灵米,那便可以通过向五岛售卖五色灵米赚一笔灵石。 解决了五色灵米这个难题,往后每年可得三瓶融木一气丹,修炼所需也是足够了。 但若是柏冬来那里未能成功,张崇就只有另找方法了。 这一日,张崇在静室修行,小九忽然来到门外敲门,称有一女修求见,看去甚是焦急。 张崇收功,来到外间。 “前辈,哥哥他遇到一个筑基修士的强盗,要抢哥哥买的青须人,你快去救他啊!” 此女修正是柏冬来之妹柏冬瑶。 张崇:“你哥哥在哪?” “就在明光岛,我们刚回来就遇到那个强盗了。” 张崇来到外间,一把将柏冬瑶肩头扣住,扯上飞舟,往明光岛而去。 小九立在院内,听见张崇传音,“你替我向孙师兄说一声,故人遇险,我去救人。” 飞舟很快来到明光岛外,海波平静,不见柏冬来和青须人。 柏冬瑶:“哥哥呢?” 张崇立在舟头,扫视一眼后,往明光岛上落去。 飞舟刚一落下,柏冬来便自屋内出来,朝张崇一礼。 “有负前辈所托。” 张崇见柏冬来气息圆满,身无外伤,道:“人没事就好,那个人呢?” 柏冬来一指南方,那人朝南去了,那些青须人奴隶坐着小船,速度很慢,想来那人还没走多远。 张崇看准方向,御舟而去。 飞去不过两柱香功夫,张崇遥遥便看见前方海上有一艘小船。他飞过去,在百丈之外看到船上有十数异人。 船头有一白袍修士盘坐,他感受到张崇的神识,立时跃至小船上空,看向张崇。 文恩简看清张崇长相之后,直接并指于手中剑鞘上一划,飞剑出鞘! 飞剑化为赤红剑光,破空刺向张崇。 张崇倒没料到其人会隔着如此之远出手,他看其人修为也是筑基初期,想来神识范围较自己当是小些,这般出手可无甚威力可言。 张崇召出潜渊剑,当空格挡,赤红剑光当即被阻,折了个方向。 “原来你是平海宗的人,受死!” 张崇见文恩简朝他飞来,而且好似还认识自己,不尤起意细观,同时回忆起来。 文恩简将飞剑持定,挽了个剑花,以真元凝聚出一条火焰长龙出来,剑气森森。 炎龙啸! 火龙飞来,张崇不尤郑重起来。此炎龙内蕴炽烈剑气,张崇不敢硬撼,忙起遁法躲闪。 至于出剑之人,张崇也是想起来了。当初水龙卷秘境之中,中域石塔之前,此人被张崇抢先一步进入石门,夺下了最后一颗莲子。 与筑基灵物失之交臂,罪魁祸首就在眼前,难怪文恩简会如此气急了。 炎龙掠过,张崇险些中招,他翻手抓出一团雷光,击向炎龙,将之拦腰轰断。 “掌心雷?哼!” 文恩简持剑下切,分化出两道赤红剑光,而后松开剑柄,御剑击出。 三道炎龙翻飞数圈,化虹冲出! 三龙出海! 其速甚急,并不好躲。 张崇左手掐诀,于胸前持定。一层青光凝炼的甲胄在张崇体表浮现。两条炎龙先后冲击在张崇身上,剑气四溢,火浪吞没了张崇的身形。 此一式乃是张崇数年前在传法殿兑换的一门守御法术,名为“叠生甲胄”。 生受两道剑气化作的炎龙冲击,青光甲胄被破。 文恩简的意图正是要以两道剑光炎龙破去张崇的守御,再以飞剑化为第三击,以求击杀张崇。 飞剑袭来,潜渊剑无力格挡,张崇却无意退避,他左手掐诀不散,陡然一翻,又一层甲胄出现。 焰浪冲刷而过,赤色飞剑的剑尖陷于甲胄之中。张崇身上青光颤抖不已,显然已至崩溃的边缘。 文恩简有些意外,他这一招“三龙出海”居然未能破开张崇的守御法术。 他乃是剑修,与人斗战次数远在张崇之上。他转念一思,立时想到张崇乃是凭莲子筑基,论真元深厚应该在他之上。 叠生甲胄之术一回可先后显化正反两次,若是未被破去,那么在一定时间后便可将正反两道甲胄合二为一,并且可以一次次重复下去,直至真元枯竭。 换言之,只需时间、真元足够,此术可挡筑基大部分攻击。 只是此术消耗不小,而且施展之时,甲胄裹身,施法不便,遁速也会受影响。 文恩简见张崇先后显化两次青光,间隔极短,判断出似“三龙出海”这等分显变化,稍减威能的招数是难以建功了。 张崇接下此击之后,消耗了不少真元。他知久守必失之理,于是遥御潜渊剑朝文恩简击去,同时指尖雷光涌动。 文恩简将宝剑持在手中,挑开潜渊剑,并未过多关注。他目视张崇,察觉到了张崇指尖流露出的危险气息。 下一息,张崇伸指一点,一束雷光乍现,转眼射至文恩简眼前。 天雷指! 文恩简双目生炎,身前出现道道流火,作画成龙,而后龙须一合,与飞剑重合一处。 他将手中宝剑一竖,雷光击在剑刃之上,被切割开来,分流两边。 张崇出指不停,文恩简皆以龙须合剑,将雷光一一破开。 半柱香过后,张崇见文恩简气势越发强盛起来,忽生警兆。 他双翼一展,后退十丈不止,而后又足足退了百丈。他神识触不到文恩简,同时,文恩简亦触不到他。 文恩简已然将一招威力强大的剑式酝酿完毕,张崇退出如此之远,当是有所察觉。 其人身前,流火画出的龙首线条交融起来,化为火焰附在他体表。而后,文恩简忽由静转动,化为遁光飞向张崇。 张崇不敢让其人靠近,背后双翼一动,拉开距离。 追逐有半刻钟后,文恩简见张崇遁法之速不在他之下,于是停下,大喝一句“无胆鼠辈!可敢与我正面一战?” 张崇不答话,在两百丈外看着文恩简,神色凝重。 文恩简悬在空中,不欲再追。 平海宗在赤沙岛人手不少,更有两个金丹长老驻守,他此来黎南有任务在身,不宜招摇,于是索性转身,化为流光远去。 张崇追了上去,但不敢追赶太过,以防文恩简意在杀一个回马枪。 确定文恩简离开后,张崇往青须人所在的小船落去。人在船外空中,但已凭借神识“看”到里面的青须人和两个蛮人都被人一剑削首了。 张崇恼怒至极,这些剑修唯剑唯我,一切皆向剑中求,抢劫这等事对他们而言就如吃饭喝水一般。 张崇敌不过他,文恩简却也没法在张崇眼前带走一船青须人。 他要这些青须人的目的张崇不得而知,但其人显然宁愿将这些青须人杀了也不会留给他。 张崇御使潜渊剑在船身上一划,令此船沉海,然后取出飞舟,回了明光岛。 第八十九章 暗会(一) 张崇回返明光岛后,落到了柏冬来的庄园内。 柏冬来迎上前,语带询问之意,“前辈?” 张崇摇摇头,言到:“那人道法不俗,我斗他不过。” 柏冬来道:“前辈可需要我再往北方二国去一回?” “不必了,你将此回耗费灵石数目报与我,我日后再将灵石予你。” “不敢,前辈承诺助我大道,冬来岂能再要前辈的灵石。” “你不必多言,报上数目便是。” 柏冬来见此,便也不再推辞,言到:“此回共耗用灵石六千三百。购买青须人及数名蛮人用去五千,购置船只……” “好了”,张崇打断了柏冬来,说:“这些便不必说了。” 张崇一抚乾坤袋,取出一本簿册,递给了柏冬来。 “这是我当年筑基后写下的些许心得,你族中当也有不少先辈留述,我这本权当拿去增长些见闻吧。” 柏冬来接过,“多谢前辈。” 这本小册本是他写给柏冬青的,当年没派上用场,用在这里倒也合适。 张崇在岛上将真元回复完毕后,架起飞舟,往赤沙岛而去。 回到居所之后,张崇直接进了静室。他回想方才一战,若非自己遁速不慢,那必是落败之局无疑。 那剑修的修为并不比他高,论真元雄厚、神识强悍当也在他之下。但是其人一身实力统摄一体,显然是出自大派传承。其所修功法必非凡品,定是能融汇其一身实力的高明剑典。 张崇自思,他筑基以来,灵石从来不够用,故是一直没有购置上品法器护身。他主修功法乙木化生经品级不高,只能修炼到初结金丹的层次,至于毒煞、雷法等,亦是难以与主修功法统合。 张崇盘坐蒲团之上,一手撑头,沉思自身道途。 今日斗战暴露出了张崇,同时也是大部分散修的一大弱处。所学驳杂,主修功法品级不高,实力难以统合起来。 散修之“散”字,正可落在这一点上。 正是有此缺陷,故是散修多倚仗强悍法器来归束自身诸法。然则这终究是倚仗外物,比不上大宗弟子以功法为基,潜力甚大。 大家修为不高时,两者差距尚不算巨大,待到较高层次之后,天地伟力归于一身,倚仗外物者终难以走远。 张崇想罢,明白自己缺少一“物”来统合自己的一身实力。没有此“物”,自己所修诸法便如散兵游勇一般,只能各自为战。得来此“物”,散兵方可结成军阵,将力量凝聚起来。 此时转修功法是不可能的,张崇想来,自己也只能去寻一件强悍法器,再将自身所学诸法朝这件法器上靠拢。这也是散修中最顶尖的那一撮人所走得路子。 然则合适法器可不好找,张崇尚在炼气期时,衍心法镜很好的胜任了这个位置。如今,即便将衍心法镜重炼一番,提升至上品法器,张崇亦觉其难堪大任。 此事还需谨慎,待回山门之后,钻入传法殿翻看几个月典籍再说后也是不迟。 想罢,张崇取了一枚中品灵石出来,握在手中,运功修炼起来。 …… 转眼冬季将至,没有五色灵米,一气丹的炼制自然难以进行。 五岛家族也是焦急,在岛上灵脉没被人发觉之前,他们自然是想尽力遮掩。然则如今灵地已为人所知,那便是以借助张崇等人之力,将灵地化为实实在在的好处为宜。 如今五色灵米的问题没能解决,一切都是空谈。 …… 这一日,地浑商行的李顺昌如以往一样来医馆送抑精定气符,并取走亡于血瞑虫的修士的肉身。 驻守赤沙城的另一个和光殿执事,吕琢,大部分时间都在城外修炼,不喜俗事。而真传弟子孙玉鸿自不可能亲管收集尸体,购买灵符这些事,故而这事就落到张崇头上。 张崇知道,这抑精定气符所需的特殊人皮是可以用尤国屏岭山脉中的枯枝兽代替的。只是枯枝兽本体虽脆弱,却是二阶妖兽,远没有人皮易得。 财货两清之后,李顺昌并未直接离开,而是跟张崇谈起了一件事。 地浑商行将在天恶岛南岸海床建立交易会,每月一场,定在初七进行,名为“暗会”。 李顺昌颇为露骨的表示,暗会鱼龙混杂,而且是真的非常杂。不过到时好东西肯定不会少,旦有所求,皆可前去一试。 张崇言到:“在下会与诸位同门说的。” 李顺昌:“既如此,李某就告辞了。” “道友慢走。” 张崇目送李顺昌离开医馆后堂,心道可往暗会一行,看看可否寻到五色灵米的解决之法,若有需要之物,倒也不妨买下。 夜间,张崇趁着数位同门都在的时候将“暗会”的消息说了下,又专门通知了孙玉鸿一声。 要去交易会,手中没有灵石是不成的。如今,张崇乾坤袋内仅有几块中品灵石,根本不够。他一动念,打开空间门户,迈步而入。 他叫醒正在睡觉的梨生,告诉他下回魏茵来时,问她借些灵石,他去交易会要用。 …… 初六,张崇再入此间,见地上堆了五十枚中品灵石,心道有个金丹期的阁主师父是真好。 第九十章 暗会(二) 天恶岛位于黎南群岛最南端,与赤沙岛相距甚远。 这月正轮到张崇值守,不能随意离开医馆,故是未曾去往暗会。到得次月,张崇得了闲暇,才御舟往南飞去。 天恶岛终年笼罩在重尘之下,内里景色从不曾显露于外人面前。张崇绕过天恶岛,来到南岸。 他放眼望去,只见海面广阔,天有薄云。 暗会设在水下,海床之上。张崇使了个灵光护身,落入水中。 斜斜的山坡自水面之上铺下来,张崇沿之下行,走有三里之地后,见前方有点点灵光缀连,铺成一片。 张崇心道:当就是这里了。 他靠上前去,扫视片刻后往一黑衣修士走去。 此黑衣修士乃是炼气修为,观其行止当是一个小贩。其人身上当是携了一件能辟开海水的东西,他走动之时海水自行避开,带起道道波纹。 他见张崇走来,赶紧快步迎上,问:“这位前辈可是要买面具么?我这的面具可都是从亘海来的精品,与鬼煞会的面具是一模一样。” 张崇看了一眼其人手中的面具,忽觉眼熟,想了想。 几息之后,张崇想起自己曾在朱槿城外的一处地下市坊外遇到杀人夺宝之事,那人所带面具便与黑衣小贩所卖的一般无二。 张崇伸手拿起一个,以神识探查了一下,发现此面具除能遮掩相貌之外,还有阻隔神识的效用,只是十分微弱。 张崇问:“你这面具从何而来?” 小贩一愣,言到:“亘海啊,鬼煞会所制。” 他心念一转,似想到了什么,接着言到:“这面具本来是鬼煞会修士独有的,不过他们名声不好,故是冒充他们做坏事的人也多。于是他们索性又做起了炼制面具的买卖,前辈若是曾见过有人戴此面具,那也不足为奇。” 张崇点头,“原来如此。” 假亦真时真亦假,鬼煞会未必没有借此遮掩自身行径的想法。 张崇取了三十下品灵石出来,买下了一张面具戴上。 “这里当是地浑商行开设的暗会了吧?” “是的。” 张崇嗯了一声,又道了一句“多谢”,随即步去其中。 此地无甚建筑,唯有一座座石碑散落各处,发散灵光,撑开周围海水,辟出一块不大的空间。 石碑上无甚纹饰,看起来炼制的十分粗糙,其上刻有“甲十”、“乙七”等字。 张崇没走几步,发现此处果真是很“杂”。 除开寻常修士之外,此地还有许多一看就不大正常的修士。其等气息混杂,邪气森森。 他放眼望去,见此间还有几个蛮人和目人。再往远处,又见几座相邻石碑之下盘坐着几个修士。其等或生有鳞角,或长着尾巴、蹄子,显然是筑基层次的妖修。 张崇不疾不徐地漫步其中,见石碑下的修士倒也并非全都取了东西出来贩卖。有许多人只是盘坐地上,闭目养神。 在石碑群之右,百十来个炼气修士聚在一起,夹杂几个筑基邪修,算是来蹭暗会人气的一群人。 张崇也去那群人中转了几圈,少有能令他看上眼的东西,即便看得上的也都是些不需要的东西。 一晃便是两个时辰过去,水下始终平静,游鱼极少,偶有人语之声响起。 石碑群的最中间有一根约十丈高的柱子,其上浮动着一排排灵光显化的字迹。 石柱之下立着几人,他们脚下阵法撑开了一个高有十来丈的半球形灵光壁,排开海水。 张崇走近,仰首观柱上文字。 “求购一株半面菇,有意出售者可来乙十七位。” “以数柄上品法器、灵石兑换一只筑基层次的魂魄,乙三位。” …… 张崇收回目光,明白了此柱的用途。 柱下几人当是地浑商行之人,张崇询问了几句,得知只需花费一枚中品灵石租下一个石碑今日的使用权,即可获得在柱上留一段话的资格。 张崇拿出灵石一枚,交予对方。然后得到了一张灵符,上有“乙六十三”四字。 张崇以手指作笔,凌空写下一段话。 “乙六十三位,需可完全掌控的精擅灵植的修士或异人。” 随后,张崇想着这里的杂乱情形,又把最后五字抹去,改为“东西”。 在柱上留字之后,张崇顺着一排石碑寻去,很快找到了乙六十三位,他将灵符激发,弹到石碑之上。 石碑遂放光华,灵光自石碑表面出来,排开海水,拓展涨大,最后稳定为一块不大地方。 张崇取了蒲团,盘坐下去。 …… 等了几个时辰之后,一声爆响忽然出现! 张崇睁目看去,百多炼气修士如受惊的鱼群一般朝四周散去。 其等原本所聚之处多了一团血雾,残肢、碎布飘在水中。 血雾旁有一人收起了某样东西,而后将一个乾坤袋摄到手里,踏一柄飞剑离开。 一众炼气修士受了惊吓,但选择离开的却不多。 血雾之中,一缕淡淡的雾气忽然钻了出来,缓缓飞到一块石碑之下。 张崇双目微泛灵光,仔细一看,那缕雾气竟是修士的魂魄。这还是张崇第一回看见魂魄的模样。一般而言,若无摄魂手段,寻常修士是看不见魂魄真容的。 枯瘦修士拿一个碧绿小瓶将此魂魄一装,收入袖中。 其人以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嘿嘿,别浪费了。” 言罢,他又是闭目养神起来。 众人皆是不觉有何不妥,见无甚大事发生,都是恢复了原本模样。 日渐低垂,而后沉到海面之下,明月升起。 月至中天,本月的暗会便该结束了。 一座座石碑收拢灵光,而后被地浑商行之人收入乾坤袋中。若到高处看去,此时的海床便似山村入夜,各家各户先后熄了灯火。 水下重归黑暗,大大小小的游鱼亦重回此地。 张崇御使飞舟往北回去,一路出了天恶域。 水面映着星月,远处海面中有一轮明月倒影,随波荡漾。寂静夜色之下,光线倒也明亮。 张崇将飞舟停下,立在舟头。 “阁下跟了这么久,不知有何见教?” 第九十一章 活傀儡 月色如水,此时起了涟漪。张崇身后约八十丈处,一道人影渐渐浮现出来。 其人朝张崇一礼,言到:“老夫魂散人,道友有礼。” 张崇并未还礼,右手垂于身后,指尖跃动雷光,看着魂散人。 此人正是白天收取亡修魂魄的那位,张崇对他有印象。 魂散人见张崇听他名号之后毫无反应,面露讶色。 “道友未曾听过我的名号吗?” 张崇道:“未曾,我劝阁下离去为好,修行不易,还需自惜。” 张崇虽然实力没多高,但在言语气势上倒还有几下子。 魂散人自嘲地笑了笑,道:“老夫自认在天恶域行走多年,总该有些薄名,没想到却是老夫想多了。” “你到底寻我何事?莫要消磨在下的耐心!” 张崇真元一起,准备动手,魂散人立时察觉,连忙后退几丈,言到:“老夫是来谈交易的。” “什么交易?” 魂散人道:“便是你在暗会留的那个生意。” 张崇散去指尖雷光,拱手一礼,说:“道友勿怪,不知道友拿来交易的东西为何?” 魂散人将外袍掀开,道:“无妨,东西便在这里。” 张崇看去,见其人腰间挂了一圈兽囊,约莫有八九个。 “灵兽?” 魂散人道:“非也。” 他扯下一个兽囊,说:“可否寻一荒岛,方便老夫演示。” 张崇同意,两人朝北飞去,寻了一处岛礁落下。飞行途中,魂散人始终与张崇保持着八十丈左右的距离,张崇猜测这个距离当是其人的神识极限。 张崇暗道,自己神识之力胜他一筹,稍后若是动起手来,这一点可作利用。 落地之后,魂散人打开兽囊,一个修士自其中钻出,落到地上站定。 “修士?”,张崇疑道。 他再细看,自兽囊中出来的这人有炼气中期修为,双目无光,但是肉身生机却足。 魂散人道:“这是老夫以炼魂之法制成的活傀儡。他的魂魄被我磨灭了自我意识,保留了大部分记忆,只要肉身不坏,便还有几十年好活。” “道友要求能完全掌控,我这活傀儡绝对满足。而且他生前是个灵植夫,道友可以检验。” “这些擅长灵植一道的修士不是出身三宗就是来自黎南的修仙家族。暗会鱼龙混杂,老夫不便拿出来,故而选择尾随道友,还请道友悉知。” 张崇道:“原来如此,想来我所察觉到得那缕气息也是道友有意显露的了。” “正是。” 张崇隔着几十丈仔细打量了这具活傀儡一番,猜测此人是在活着的时候被炼魂的。 可怜! 张崇问:“琼味子如何培育?” 活傀儡答到:“琼味子在稍有灵气之地即可正常生长。” “阉米如何制成?” “在灵谷生长期间泼洒特制药液。” …… 几个问题下来,张崇对这具活傀儡颇为满意。不过一具倒是少了点,他又问道:“道友可还有其他活傀儡?如这具一般的。” “有倒是有”,魂散人又扯下两个兽囊,放出其中的活傀儡,言到:“只是这两具生前年纪尚幼,仅是粗通灵植。” “这却是无妨。” 种植灵米是灵植一道中最基础的,张崇要求不高,只需会种灵米即可。 “三具我都要了,多少灵石?” 魂散人咧嘴一笑,“一具两千灵石,共六千。” 张崇皱眉,“你后取得两具只是炼气初期修为,就算还是个大活人也不值两千灵石。” 魂散人道:“道友有所不知,魂炼之法会令活傀儡修为大降,我这两具生前是中期修士不说……” 他一指最先取出的那具活傀儡,继续言到:“这具可是实打实的炼气圆满啊。” 张崇岂会相信。 炼气圆满修士无不是想着闭关筑基,哪这么容易被你碰上,还炼成了活傀儡。 “一具一千,你看如何?” “不行”,魂散人道:“一千太少,老夫让利一千还差不多。” 张崇不耐言语争执,直接言到:“四千灵石买你三具,道友不愿便罢。” 魂散人很是犹豫了一阵,也不知是否是在佯装。最后,他还是同意了四千的价格。 认真计较起来,寻常炼气中期修士的性命不会比一件中品法器更贵。在张崇看来,按一千灵石一具的价格买他三具都是贵了。 张崇取了四十枚中品灵石出来,定在空中。 魂散人翻手拿出三块仅数寸长的木牌,对三具活傀儡吩咐到:“过去。” 三具活傀儡动作僵硬,朝张崇走来。 待三具活傀儡走近之后,张崇屈指一弹,空中的四十枚灵石便排成一列,在空中画出个弧线飞到魂散人那里。 魂散人收了灵石,便把三块木牌抛向张崇。 张崇左手持印,显露叠生甲胄。几根青藤自地下窜出,将三块木牌一缠,定在空中。 张崇自落到岛礁上的那一刻起便在脚下施展了万化天牢引。若是魂散人或三具活傀儡稍有异动,张崇能瞬间施展一定的反制之力。 魂散人见了这几根青藤,心下一惊,他竟然没发现张崇提前布下的手段。 他咧嘴笑了一下,道了一声“后会有期”,而后往回飞去。 张崇将三具活傀儡一卷,堆在飞舟之上,往北而行。 抵达赤沙城之前,张崇寻了个偏僻之地,将三具活傀儡送入了秘境空间之中。 此番来回共耗七日,好在离去前已是和孙玉鸿打了招呼,所以回来后也无人来向他问这问那。 当日夜里,张崇炼化了三块木牌,来到秘境空间中,吩咐三具活傀儡开始开辟灵田,结果此三具都是毫无反应。 张崇大惊,莫非四千灵石都是打了水漂? 张崇围着三具活傀儡看了两圈,索性直接问道:“为何不动?” 三者同时回答:“没有法器。” 张崇心下一定,没被骗就好。 张崇身上灵石不多,所以只好牺牲几天修炼时间去寻摸了几件二手法器。 齐一鸣送来的五箱种子被张崇放在秘境空间之内,让梨生指挥三具活傀儡劳作。 …… 冬去春来,转眼便至第二年秋。 张崇想着五色灵谷当是已经成熟,于是开启了静室内的禁制,闪身进入了秘境空间之中。 放眼望去,除开一峰一湖之外,其余地界具是被开辟成了灵田,种下了五色灵米。 此中金、青、黑、赤、黄五色谷株渭泾分明的形成大小大致一样的五块区域。 为了置换供给灵米生长的五行属性灵石,张崇还将身上的几件法器都是卖了出去。 如今张崇连修炼的灵石都无,法器只余潜渊剑、飞舟、衍心法镜、燃火香炉四件。 他来到金碧桃旁,往下看去,见梨生正扇着大耳朵贴着地面缓缓飞动。 他小口微张,身下的每一棵谷株上都是飘出了一缕灵气被他吸入肚中。 每株灵谷上所飘出的灵气都极少,不过修炼本就是积少成多。 梨生一连吸了百株之后,停了下来。他正待就地开始修炼,将体内的灵气炼化了,张崇却在此时传音于他,唤他过去。 第九十二章 暴富 张崇将梨生唤来,问起灵米产量有多少。 梨生答:“每种灵米收割后都有至少两千斤。” 张崇稍稍估算了一下,炼制一炉一气丹需五十四斤灵米。五处灵地共取灵气一百五十葫芦,便需每种灵米一千六百余斤。 思罢,张崇对梨生言到:“那五箱种子呢?” 梨生:“在那边放着呢。” 张崇飞身落到梨生所指之地,将并排放着的五个箱子一起打开,见里面的种子尚余一半。 “梨生,你修炼进度如何?何时才能将寄存在谷株上的元精灵气全部收回?” 梨生稍一估算,言到:“还有二十多天。” “嗯,你让那三具活傀儡开始收割灵米吧,以你的修炼进度为准。再就是先将这五箱种子填满,以备不测。” “我明白了”,梨生又说:“魏茵道友上回曾说她今夜会过来。” 张崇:“我知道了,晚些时候我会再来。” 说罢,他便打开门户,出了此间。 梨生活动了下手脚,外面的世界多纷扰,他很喜欢在这块不大的空间里修炼。这里很安静。 …… 入夜,魏茵来到此间。他见张崇亦在,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于是御使飞剑上去,落在张崇对面。 “张崇,在这等我?” “嗯”,张崇道:“灵米已经成熟了,我打算卖到五岛去,既然你今天刚好要进来,我就想跟你商量一下如何定价。” 魏茵:“定价先不急,你想好怎么卖过去了吗?你可别泄露了这处空间。” 张崇:“不管用什么法子送去,江老头都会派人查,不过只要我不亲自露面,他们总也不会想到我身上,至多有所怀疑。” 魏茵:“最好还是扯平海宗的虎皮。” 张崇:“这是自然。”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为计划增添细节。 最后谈到定价之时,张崇本拟定四枚灵石一斤,因为寻常灵米在东涯洲的价格是两灵石一斤,他便将之翻了一倍。 魏茵按张崇的价格演算过后,觉得还是定低了。现在既然只有他们能提供五色灵米,那就得把五岛的承受能力压榨干净。 一气丹在平海宗内的价值乃是三个次功,而且供不应求。在宗内,一个次功的实际价值是大于一千灵石的。 魏茵稍一计算,只用了不到一息的时间便估算出了一个比较合适的价格五灵石一斤。 魏茵解释到:“按我的价格,他们五家每年就要各付出八千一百灵石,差不多是两瓶一气丹的价值,我想算是很接近他们可接受范围的极限了。” 张崇颔首,他对魏茵的演算之能是很有信心的。 张崇取出纸笔,写下书信一封,拿给魏茵。 魏茵看罢,亦觉不错。忽然说到:“我要分一万。” 张崇挑眉:“我看阁主对你几乎有求必应,你还差灵石?” 魏茵一挑下巴,说:“不懂了吧,你当你这灵田过两年还有现在这样的灵气浓度。布置养护灵田的阵法不要灵石吗?而且我还有别的用处,你只管分我灵石就是了。” 两人亲如兄妹,张崇自是答应了。 …… 二十多天后,柏冬来乘石家的曜日号海船来到定江岛上,拜见江家家主,言称自己手中有五岛家族近来苦苦寻觅而不得之物。 见到江擒龙后,柏冬来行礼,而后自怀中取出书信一封。 一人将信取过去,送到江擒龙手边。江老头接过信纸扫过一眼,然后搁在矮桌上。 “你说我五家苦苦寻觅之物在哪?” 柏冬来又从怀中拿出一个乾坤袋,说:“那人只叫我将信和乾坤袋送来,再带一个乾坤袋回去,未言其他。” 江擒龙拆开信封,展开信纸,垂目。 其上内容为: 偶闻贵岛灵米奇缺,吾观家中米粮尚足,特取八千五百斤卖予道友,暂解族人饥饿。 灵米得来不易,五灵石一斤,共计四万两千五百灵石,些许薄利,还请道友结清。 如是来年贵岛缺粮依旧,还望道友惠顾。 信末,留有“孙觉”之名。 江擒龙读罢,目光一凝,随手将信收入袖中,而后隔空将柏冬来手中乾坤袋摄去。破开其上的神识禁制,打开一看。 五堆灵米分置其中! 江擒龙对柏冬来道:“小友且等候片刻,老夫去去就来。” “清儿,好生招待这位小友。” 出了偏厅,江擒龙立时让身后随侍之人去请四家家主前来。 过不多时,五家家主共聚一间密室之中。 江擒龙将信和乾坤袋拿给众人传阅,而后道:“诸位如何看?” 陆仁森拿着乾坤袋看了几息,问:“这些灵米是真的吗?” 江擒龙道:“已让族里的炼丹师辨认过,每种一千七百斤,确是五色灵米无疑。” 岣阳岛杨家家主问:“这些灵米是谁送来的?这个孙觉又是谁?” “不知。” 陆仁森道:“从灵米数目和这信里的内容看,这个孙觉对我五家和齐家的交易知道的很清楚啊。” 一人惊问:“会不会是事泄了?” 江擒龙摇头,“应该不会,大概齐家那边又有什么人想来分一杯羹吧。” “这个价格有没有回转的余地?五灵石有些贵了。” …… 几个家主说来说去,都是些无甚意义的话,最后,江擒龙一拍桌子,结束了此间的嘈杂。 偏厅之中,柏冬来饮茶数杯,腹内茶水中的灵气溢散出来。他坐在椅子上,疏导灵气进入各处经络。 此处不是修炼之地,柏冬来想着腹中灵气要浪费大半,略感可惜。 脚步声出现,柏冬来停下来,望见江擒龙走来。 江擒龙将一个乾坤袋丢给柏冬来,道:“小友收好。” “还请小友回去转告孙道友,老夫希望向他当面致谢。” 柏冬来道:“在下记住了,前辈若无交代,在下就该离开了。” “嗯,你走吧。” “告辞。” 柏冬来刚出偏厅,江擒龙便吩咐身后之人,道:“派人跟上他,看看他去了何处。查一下他的身份,再去查一查一个叫孙觉的人。” “是。” 柏冬来一出江家,立刻往西飞去,在夜里追上了曜日号海船。 海船破开海浪,往赤沙岛而去。 …… 江擒龙收到下面人回报后,知道了柏冬来出身柏家,与平海宗孙家有笔交易;知道柏冬来离开定江岛后去了赤沙城,进了孙氏医馆。 他坐在椅上,单手撑着额头,“孙家……孙觉……” 平海宗来到黎南,这里似要变天了。 江擒龙预感到黎南群岛会在不久之后出现一场风浪。他对平海宗了解不多,所以做不出什么清晰的判断,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寿元将尽,江擒龙知道自己已没有了借机大展拳脚的可能,双目不禁有些黯淡。 …… 赤沙城,张崇痴痴地笑了好一会儿。 五岛家族一贯是精打细算,能用下品灵石付账就绝不会用中品灵石。 四万多枚灵石堆在一起,张崇曾想象过这种场景,但总也没有亲眼看到来的震撼。 他被灵石晃了眼。 第九十三章 别府落成 两年多后,赤沙岛中部山脉响起轰隆之声,一片山峦上空忽然出现千数星辰,一现即隐。 此乃重天星爆大阵形成之象。 赤沙别府的守御大阵与东涯洲上各城内的寻常别府不同,阵阁阁主亲自布置多年,威力非同小可。 大阵落成之时,张崇正在居所内修炼,受益于接连不断的融木一气丹,张崇如今丹田充溢,扩无可扩,已至筑基初期巅峰,只差感悟内外通感之境便可步入炼气中期。只见真元之海上,元法之株九叶摇曳,其根系布满丹田。 今日修炼结束之后,张崇走出居所,见外面略有些嘈杂,于是唤来小九,令她出去打探。 没过多久,小九回来,言到:“别府已经建好了,山里头传来消息,说是要择日举办落成大典,过后我们就能回宗门了。” 张崇闻言,起意一算,此时距秋天的外门小比仅有半年了,倒也该将分缘秘术拿出来参悟一二了。 次日,魏茵在秘境空间中告知梨生,言她要跟随师父回东涯洲了,到时候管束更严,应该少有机会来秘境空间中了。 赤沙城内的炼气期弟子被先后分派到黎南群岛各处广撒请帖,邀来参加八月十五的落成大典。 张崇等弟子也被抽调到了赤沙别府临时担任护卫任务。索性张崇也是到了突破的关隘,埋头修炼本也无用,执行任务也不会耽搁修炼。 到得八月十五,大典开始。 各路宾客先后到来,被引到宴宾园中。各家家主及筑基后期的修士则在主殿落座。 孙玉鸿和张崇等弟子散落各处,主要是在压服不请自来的恶客和一些赖皮散修。 孙玉鸿还是头一回见到市井泼皮一般的修士,心下对散修的评价又低了几分。 大殿之内,朝门之向设有三个桌案,正中位子自是别府府主余行知之位。其人右边之位乃是留给乾元殿来的执事,左侧应该也是留给一个地位不低之人。 张崇在殿外无所事事,想着那个位置应当是章兴海长老,毕竟阵阁阁主懒得参加大典,已经回山门了。 不过若是章长老,为何没有提前告知下来。毕竟其他位置的宾客是谁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等有半个时辰后,宾客基本已至。 一道道星华光幕落下,礼乐声随之响起,众人具是精神一振,知道大典开始了。 乾元殿执事孟繁森从右侧殿后走来,于正位右侧落座。 随后余行知在外间飞来,飘到正位之上,盘膝坐下。 张崇等弟子有些疑惑。为何不是章兴海先来,由余府主压轴? 疑惑在心头停有三息,张崇忽听有人高声传报:“南枢岛石家主至!” “礼:龙血树果一枚、上品灵石三颗!” 张崇略惊,上品灵石对金丹修士而言也属珍贵,但份量却不及龙血树果。 南枢岛石家有一株龙血树,此树之果十五年一熟,为黎南群岛唯一的筑基灵物,而且别有玄妙,从未流传出来过。 石永昶凌空飞到左侧之位落下,与余行知互行一礼,坐了下去。 石家家主亲至,又送如此重礼,分明是姿态极低的示好意味。 要知道,以石永昶金丹之尊,本不必到场出席的,而且龙血树果乃是事关传承的灵物! 殿内,孟繁森站起来,敬众人灵酒一杯,然后说了些话,张崇站在殿外,听不分明。 然后他落到场间,拿出掌门诏令,开始宣布余行知为赤沙别府第一任府主。 …… 孙玉鸿将目光从殿内移了出来,转至远处夜空。 张崇看见孙玉鸿面色有变,顺其目光看去,勉强看见了两个极小的人影。到底孙玉鸿乃是筑基后期,此二人张崇却是不曾提前察觉。 孙玉鸿飞身而起,朝那处飞去,同时道:“随我来!” 张崇取了飞舟出来,跟了上去。 待到接近了些,张崇认出此二人乃是曾在五岛见过一回的两个御兽修士。 孙玉鸿当空一礼,道:“二位道友,来者是客,何不入内饮杯水酒,何必在此窥伺?” 颜子武道:“吾乃灵兽宫颜子武,还未请教?” “平海宗孙玉鸿。” “原来是孙大真传,生的倒是仙资不凡。” “道友谬赞。” 孙玉鸿话音刚落,忽听颜子武接着说了一句,“却不知道本事如何,莫不是个银样蜡枪头?” 孙玉鸿声音一冷,道:“道友大可一试!” 昂! 黑蛟长吟一身,出现在颜子武脚下。 灵兽宫弟子从来都是人兽齐出,以多打少。 孙玉鸿不敢大意,翻手将一柄法剑取出,持定剑鞘。 “请!” 颜子武让他族弟退后,抱拳一礼,“请!” 他张口一吐,黑炎呼呼而出,黑蛟一同口吐黑炎。两道黑炎交缠在一起,涌到孙玉鸿面前,热浪四散。 孙玉鸿右手并指为剑,自下而上一划,一道灵力化为利刃将黑炎切开,看着轻松写意。 黑炎两分之后却未散去,而是顺势铺开,弥散开来,化为黑云。 颜子武将勾焰镰取出,脚下轻踏黑蛟头顶,与之分开。 黑蛟鳞片泛着乌光,冲向孙玉鸿。颜子武舞动勾焰镰,黑云立时翻动起来。 黑蛟体型虽大,肉身坚硬,但却难沾孙玉鸿之身,探爪摆尾皆被孙玉鸿避开。 孙玉鸿知黑蛟不足为惧,需注意的是此处黑云之中酝有危险气息。他握住剑鞘之手拇指一弹。 蒲牢法剑出鞘! 颜子武将勾焰镰一摆,挡开袭来飞剑,自身后退数丈。 黑云翻涌,忽有三团翻涌云气钻出黑云,各自弹出一道利刃,朝孙玉鸿划下来,似蛟龙在黑云之下朝他探爪抓来。 此为颜子武修炼多年的一式法术,名为“黑龙探爪”。 孙玉鸿法剑回手,而后剑身一翻,与地齐平。几道灵力旋刃自剑身上生出,旋转成圈,将孙玉鸿围住。 玄风飞刃! 黑龙探爪击在玄风飞刃之上,被切成数断,飞刃却未消散。 高下立判! 孙玉鸿接此一击,随即反守为攻,法剑一抖便斩出数道飞刃,掠向颜子武。 颜子武将手中法器舞动不止,与黑蛟相互配合,接下飞刃。 他亦不时施展黑龙探爪,与孙玉鸿看似斗了个旗鼓相当。实则颜子武现在已知孙玉鸿实力在自己之上,正在寻机退走。 二人如此斗了一柱香功夫后,斗战正当焦灼,颜子武却忽生警兆。 第九十四章 余音×蚌珠 此间斗战之际,西华殿内,孟繁森正取了一精致木盒出来。底为托盘,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倒扣其上。 木盒之中乃是平海宗为赤沙别府所制的府主玉印。 孟繁森将木盒递过,余行知离开其人座位,起身走来,将木盒接过。 孟繁森退后三步,一众弟子、宾客齐齐起身,众人施礼,道:“恭喜余府主。” 余行知可并不觉得此是喜事,不过他亦不会表露出来。他将木盒隔空送到桌案之上,抬手还礼,道:“多谢诸位。” 言罢,他忽偏头朝一处看去,石永昶亦是看向那处。 众人疑惑,岂知两位金丹修士的目光已穿过殿墙,落到外间斗战之地。 孙玉鸿法剑画出一道弧线,而后与臂齐直,直指黑蛟,剑身以一种急促频率微微颤动。 法剑持定在手,一道灵光飞刃自剑身脱出,伴随一道“银瓶乍破”之音,斩向黑蛟。 法器入得极品之境,必定身具独特之能。 平海宗九柄极品法剑传承六千载,各自威能在平海宗内算不上神秘。饕餮剑之能乃是“心神为引,剑出必至”,而蒲牢剑所具之能名为“余音”。 凡以蒲牢剑施展之剑气、法术,只要真元、灵力放出,则剑气、法术消散之后,必有部分威能化为余势,留存场中。持剑之人将积累余势引动之后,便是“余音”。 弥漫百丈的黑云之中,玄风飞刃携余音之势,袭向黑蛟! 一道急促的音浪扩散开来,黑云崩散! 两里之外,张崇闻得此声,不禁惊讶于蒲牢剑之威。颜子武身处其中,只觉耳畔传来风暴狂音,一种难以抵御的挤压力道自四面八方朝他涌来。仿若山崩于顶,亘海倒灌。 颜子武虽放出一根翎羽显化灵光罩护身,依旧立时受伤。 四肢骨骼齐裂,腹内五脏俱损,双目、口鼻皆现血迹。 然则翎羽未毁,颜子武性命无忧,孙玉鸿所欲斩者,实为黑蛟! 颜子武乃灵兽宫弟子,筑基后期修为,孙玉鸿不愿在众人面前将之击杀,遂欲斩其灵兽,削其战力。 颜子武与黑蛟一起修行多年,感情之深更胜寻常道侣,何况灵兽宫弟子半数实力都在灵兽身上,他岂能看着黑蛟身死。 他驱开护身翎羽,硬抗余音之威,大喝一声“去!” 勾焰镰身化乌光而出! 孙玉鸿微讶,有些没想到颜子武宁愿冒着身陨之危也要救下黑蛟。 他将余音的大半威能都倾泄到了黑蛟之身。黑蛟被四周巨力摧残,徒自挣扎,悲吟不已。 其兽身虽坚,但以此时伤重之态被那玄风飞刃斩中,想来多半难逃一死。 眼见飞刃及身,乌光忽至,勾焰镰飞至黑蛟身前,将那一道玄风飞刃挡下,其身银刃之上显现裂纹。 飞刃与勾焰镰碰撞之下,灵力激荡,气浪生发。 一圈气浪以碰撞之处为源,扩展开来,转瞬便至数里之外。散落的黑云被气浪推开,消散在远方天际。 黑云消散,天地重归清明。 皎皎明月之下,孙玉鸿收剑回鞘,身躯庞大的黑蛟自空中坠落下来,血如雨下。 “承让。” 其人淡淡一句,好似一剑斩落黑蛟亦是信手施为而已。 张崇惊觉,除最开始躲避黑蛟扑咬外,孙玉鸿一直没有离开其人所立之处,显然是没有动用全部实力。 剑仙临凡音容相,或与此时一人同。 颜子武重伤,但他见黑蛟坠落,心中一凉,顾不得收回法器,急急朝黑蛟落处飞去。 颜子晋理智尚存,不愿兄长的两件宝贝被夺,忙命踏水狮去咬住护身翎羽,自己亲身去取更远处的勾焰镰。 孙玉鸿提着入鞘法剑,立在空中,并未阻止颜子晋收走法器。或许在其人眼中,此两件品质颇佳的上品法器亦是可有可无之物。 远处,左执事吕琢心中腹诽,觉得孙玉鸿故作姿态。这两件战利品价值岂止万数?看似其人深有大宗弟子风范,实是愚蠢之极。 吕琢想,若是他与孙玉鸿易地而处,他虽也不会要了颜子武的性命,但是其人的法器、乾坤袋、黑蛟的尸体乃至他同伴的乾坤袋都得留下不可。 颜子武强撑重伤之躯,查看了一下黑蛟的伤势,发现它性命无忧,于是放心下来,将之收到了兽囊中。 颜子武知道孙玉鸿立在空中是在等什么,他朝空中低头一礼,道:“师兄神通在我之上,是我输了。先前无礼之处,还望宽宏。” 平海、灵兽、剑音三宗共立多年,门下弟子相互之间称一声师兄可显亲近。颜子武虽比孙玉鸿年长,但实力不济,便只能以师弟自居。 孙玉鸿闻言,回身离去。 颜子晋将兄长搀到踏水狮上坐定,带其离开。 观战人群之中,不少筑基修士,悄然退场。 重伤之狮,鬣狗随行。 西华殿之名乃是余行知所起,他言其意为“东涯之西,宝华之地。” 张崇却觉得此名之中当有几分其他原因,因为山岚秘境中也有一处名为西华境的地域。 西华殿内,余行知和石永昶收回目光。 石永昶道:“此子英才,我观他入筑基后期不久,贵宗弟子有此实力,真是可喜可贺。” 余行知淡淡地说:“平海宗传承之器,自是不凡。” 言语之间,这位余府主好似不把自己当做平海宗之人。石永昶听出意味,心下又起思量。 孟繁森自是知道这位余府主加入宗门本就是不情不愿的,他开口相问:“府主,繁森以为品真会当可开始了,未知府主意下如何?” 余行知道:“你且去办就是。” 说罢,他竟飞身出了大殿,往别府外的群山而去,显然是不打算参加接下来的品真会了。 孟繁森知余行知当是回了自家洞府。他在容虚山便得知余行知本不愿加入宗门,是章长老和符、阵两位阁主将他劝来的。 今日他亲来此处,发觉知余行知仍旧视自己为散修,不尤略感忧心,决定回去后当向师尊禀明此事。 孟繁森转而朝石永昶看去,道:“别府初建,府主近来事务繁多,心神疲倦,故而先行离去。石前辈可要参加稍候的品真会么?” 石永昶哈哈一笑,道:“黎南诸家齐聚一堂,如此盛会,本座岂会错过?自是要参加的。” 第九十五章 品真会 所谓品真会,不过就是把交易会换了个名字。 西华殿外的广场之上,侍从将桌椅、灵茶摆了出来,又架好一个三尺来高的平台。 宴宾园的宾客享用过灵酒佳肴之后,陆续来到殿外广场入座,等候品真会开始。 不多时,一个老掌柜走上台来。其人来自平海阁,经验丰富,被派来协助别府筹备品真会,并作为主持之人。 其人三言两语交代了规矩,而后挥手招上来一个女修。女修手中托盘之上有三个小瓶,不知所盛丹药为何。 老掌柜言到:“我平海阁抛砖引玉,取三枚筑基丹分别拍卖,定价一万灵石,每次叫价不得低于一千。” “好!” “平海宗大手笔!” …… 一众叫好声起,老掌柜含笑,道:“诸位尽兴。” “三万!” 此一声出,许多随筑基修士同来的炼气期眷属、伴从纷纷瞠目。 筑基丹共有三枚,这一家开口即是三万灵石,乃是想表示自家决心。至于不再参与后两枚筑基丹竞价,避免竞争太过等潜规则亦在不言之中。 “三万一!” “再加一千!” 旦有加价,这最开始的一家都是再加一千,最终如愿以偿将这枚筑基丹收入囊中。 成交价四万灵石。 随后两枚的竞争亦是激烈。第二枚成交价为三万七,第三枚为四万一。 三枚筑基丹拍完,一个石家筑基修士走上台来,取了一柄幽蓝飞剑交给老掌柜检验。 他立在台上,“我这柄水属性上品飞剑炼成不久,未曾被祭炼过,换一株性温偏阳的二阶土属灵药,年份要在两百年以上。” …… 张崇立在广场外围,看着三枚筑基丹先后有主,思虑起之前答应柏冬来之事来。实则以他现如今的财力,买下一枚亦是不难,但是此举太过招摇,况且柏冬来为他所做的可还不值一枚筑基丹,且让他等着吧。 张崇的打算是回平海宗后寻宗内的炼丹师搜罗一枚筑基丹。 刚才得见孙玉鸿极品法剑之威,张崇不由心向往之。他本就欲寻一件法器统合自身,亦或者是说寻一件强力法器傍身,如今穷人乍富,心底难以遏制的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品真会上的修士大多都希望以物易物,愿意以灵石拍卖的却不多。张崇灵石虽多,身上确实“干干净净”,没有用不着的东西。 故而张崇虽注意着品真会,实则期待却不高。他的想法还需回宗之后,入传法殿印证一番方可。 平台上接连有修士上去展示宝物,张崇见真正成交者着实是不多。 又一人上得台来,他取出几个玉瓶,说其中所盛为破脉丹。老掌柜将几个玉瓶一一检验后,表示确为真品。 破脉丹乃炼气修士突破瓶颈所用,效用颇佳,其人表明欲换之物后,良久无人回应。他略感失望,而后道:“那诸位便以灵石竞价吧,分颗拍卖,底价六百。” 此物颇受炼气修士追捧,大家互不相让,很快将第一颗破脉丹的价格推到了一千灵石。 场中渐静,喊出“一千灵石”之人本以为丹药已然到手,眼见老掌柜就要开口宣布了,忽又有一人叫价。 “一千一。” 众人皆转头看来,见是平海宗弟子,遂又转回头去,议论几句,倒也无人再出价。 喊价一千之人有些恼怒,但是想到此地是平海宗的地盘,也只能忍了。 第二枚开拍,老掌柜话音刚落,张崇直接喊到:“一千一。” 众人再是看来,见又是张崇,遂又无人竞价。 张崇本打算等价格攀至最高再出价,免得让人觉得平海宗以势压人。倒不是张崇对平海宗有多么认同,而是不想有违宗门结好黎南诸家之意。 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未完全如他所想。 两枚敲定,第三颗开拍,不少人又是朝他看了,张崇挑眉,静立不言。 小九只需两枚便够了。 小九如今已是炼气三层圆满,卡在瓶颈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能突破,这两枚破脉丹正合用。 几枚破脉丹拍完,又一人上台来。众人看他气息不稳,面色苍白,显然是伤势不轻。 众人目光中皆是透着好奇。 此消瘦男修有筑基中期修为,他翻手取了一枚比常人拳头稍大的明珠,交给老掌柜。 他言到:“千年蚌珠,内蕴灵性,换四万灵石,一个平安。” “哇!” 呼啦啦一片惊叹之声。 内蕴灵性的千年蚌珠,若是为真,便可作为炼制法宝的主材。 众人在议论声中等候许久,老掌柜终于开口,他并无十成把握,以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言到:“以老夫看来,此珠年份至少在八百载以上,确是蚌珠无疑,内蕴灵性。至于具体出自哪种族类,老夫却是难以分辨。” 此言一处,台下嘈杂声又起,但却无人出价。 议论声中,某家修士语带疑惑的说:“我听闻前不久有个人被人从外海一直追杀到天恶域北边,不知得手与否。那被追杀之人莫不就是这位?” “他提的条件,怕是只有大殿里的那两位才出得起了。” 宴宾园内的宾客俱不知余行知早已离去。 一道神识自殿内出来,落到蚌珠之上,盘桓数息时间,然后退转回去。 孟繁森坐在位子上,收回神识。他查看之后,发现此珠灵性颇足,的确可以当做炼制法宝的主材。 平海宗家大业大,却也不会嫌灵材太多。孟繁森身上倒还有几万灵石,入手此物,无论是留待日后自用,还是交予宗门都是可以。 石永昶乃是金丹修士,孟繁森需给他一定的尊重,于是问到:“石前辈觉得这蚌珠如何?” “尚可。” 石永昶传声出去,言到:“你入我石家做个客卿,只要不出南枢岛,本座可保你平安。” 台上男子听后,犹豫了片刻,道:“还请前辈容我考虑一二。” 孟繁森已是让石永昶先开口了,接下来便不需再相让,否则就有损宗门颜面了。 他亦传声出去,道:“我可引荐你入外门,允你暂居别府,过几日随我返回容虚山。” 作何抉择? 男子没有过多思量,他本就是想来寻求平海宗庇护的。 他朝大殿一礼,道:“安无伤愿入平海宗外门,多谢前辈庇护。” 殿内,孟繁森知台上男子应该是误会了,错以为他是余府主。 他先是向石永昶抱歉一声,而后对外间言到:“安道友可先往偏殿等候,品真会结束后,我再来见你。” 安无伤带着宝珠下台而去,众人尤在议论,一时竟无人上台。 老掌柜见状,在台上笑着讲了几句话,很是自然地将品真会拉回了原来的节奏。 品真会最后,平海阁代人拍卖了几瓶一气丹,无人知道委托之人是谁。 天色渐明之时,盛会结束,宾客散去。 晨光之中,一个法袍染血的筑基修士正踏着飞剑,往赤沙岛极速飞去…… 第九十六章 风牢 钱家族长钱惜连夜飞行,于两日后来到南枢岛上,求见石永昶,言:“风牢被破,葬灵雾正涌入黎南海域。” 原来多年之前,血瞑虫在黎南爆发之初,离天恶域最近的两个修仙家族不幸全部沾染,两族上下,所有修士无一生还。 此两岛之地飘出的葬灵雾弥散百里海域,幸有石家反应迅速,于此地设下三处阵法,引动风势,阻隔葬灵雾扩散,众人称之为“风牢”。 此三处阵法分别由风牢之外的钱、赵、李三家看护。 其后虫祸愈演愈烈,烈火焚烧之法只能杀死死者体内已经孵化的血瞑虫,对体型细微至极的虫卵组成的葬灵雾却是毫无作用,故是后来亦有不少家族将沾染血瞑虫的修士投入风牢之内,致使其中赤色雾气渐浓。 风牢阵法为不明修士所破,钱惜痛恨之余,只得火速来南枢岛求援。 钱家所在金蟾岛已为葬灵雾包围,族内人心惶惶,钱惜身为一族之长,甚是忧虑。 血瞑虫乃是黎南公敌,葬灵雾外泄,黎南所有人都不会好过。石永昶得知消息后,立即表示会派人去修补风牢。 至于追查破坏风牢之人,石永昶未做表示,只是休书一封,着人送去赤沙岛。 既然是关乎黎南群岛安危之事,自不可能只让他一家出力。 两日后,钱惜来到赤沙岛。 此时别府之内空空荡荡,除数名筑基弟子外,仅有十数侍从在内。 余府主不在别府之内,书信遂被送到了章兴海手中。 章兴海将信读过,又召来钱惜问话几句。他了解过后,心觉事情尚小,便遣一弟子将信送到了孙玉鸿手中,着他妥善处理。 孙玉鸿接到信后,极为重视,当即命人寻来两位执事商议此事。 张崇来到议事之地后,孙玉鸿先简单与他说了一下,张崇便问:“可知道是何人所为么?” 钱惜道:“来人有四个,其中两个邪修和另一人我不认得,但是其中一个疑似体修之人我有些猜测。” 他稍稍回忆了一下,道:“那人使一柄震山锤,极可能是在天恶域修行的散修,外号震山修。” 孙玉鸿:“他们的目的呢?” 钱惜犹豫道:“许是为了修炼邪法,拘役魂魄?” 他亦不太相信自己这个说法,却想不到别的解释。 孙玉鸿想到,灵兽宫会派人来黎南群岛,那剑音门呢? …… 灵茶渐冷,吕琢方才姗姗来迟。 他坐下之后,没听几句,便向钱惜 问到:“那几人修为如何?” “那两个邪修和疑似震山修之人俱是筑基中期,余下一人乃是筑基初期。” “呵”,吕琢傲道:“孙兄,四个蟊贼而已,我带人去将他们解决了便是。” 他不待孙玉鸿答话,又问钱惜:“你与那几人交过手,可留下什么追踪手段?” 钱惜一思,回道:“赵兄被那两个邪修所杀,抽去魂魄,赵家族里应该有能感应赵兄魂魄的手段。” “那便好”,吕琢看向孙玉鸿,道:“孙兄,此事便交给吕某吧。” 孙玉鸿轻点桌面几下,思虑片刻,觉得吕琢修为深厚,派他前去也无不可。 “那便有劳吕执事。” “好”,吕琢站起身来,道:“我先去准备一二,还请孙兄给我派几个人,今夜便可出发。” 孙玉鸿道:“好。” 吕琢抱拳告退,出门而去。 他这些年在赤沙岛,除开年俸之外进项不多,如今得了机会,自是要主动请缨,去寻摸几个乾坤袋回来填填口袋。 他对自己可谓信心十足,但是既然已是知道敌手中有两个邪修,倒不妨准备几张雷符,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吕琢离去之后,孙玉鸿朝张崇言到:“邪修狡猾,我恐吕执事轻敌大意,故还请张师弟同去,以策万全。” 张崇略惊,吕琢一向是觉得他修为低,不愿与之并列。此番吕琢贪那几人身家,张崇可不缺灵石,本不打算去掺合。 他当即想了个借口,道:“我近来察觉突破中期的瓶颈有所松动,正打算回去尝试修炼数日,尝试破境……” “师弟已是初期巅峰,闭关修炼已是无用,倒不如出门走走,寻求突破机缘。” 张崇见孙玉鸿坚持,暗道一声“人在宗门,身不由己”,而后言到:“师兄言之有理,那我便随吕执事一行就是。” 到得晚间,吕琢、张崇、钱惜及刘志詹等另三名外门筑基弟子聚在赤沙城外。六人与孙玉鸿施礼道别之后,各取飞行法器出来,往南而去。 孙玉鸿已传令各地医馆派遣医师来赤沙城,集齐人手,尽快派往南方抑制血瞑虫蔓延。 两日过后,一行人已是接近了天恶域。时值正午,天朗气清。前方忽有红色雾气出现,钱惜提醒道:“前面就是泄露出来的葬灵雾了。” 众人一听,纷纷在体外将灵光凝聚起来,屏住呼吸。 此处距钱家所在灵岛尚有七十里,风牢告破还不到十日,这葬灵雾扩散之速倒也不慢。 六人穿过葬灵雾,往金蟾岛飞去。张崇在接近金蟾岛后感到海风阵阵,虽不剧烈,却经久不绝,疑是阵法之力。 葬灵雾中,众人皆不敢开口说话,张崇便也没问。 待接近金蟾岛后,风力猝然强烈起来。张崇望向远处,见远方葬灵雾飘近之后,便被一道风力分割开来,引到两边,避开了金蟾岛所在之地。 葬灵雾被风力引动,绕过金蟾岛后,又在逐渐靠拢,融合起来。 钱惜主动解释到:“我岛上设有阵法,可营造一圈宽广的风围住金蟾岛,使得葬灵雾不能接近。” 张崇道:“血瞑虫卵侵袭于无声无息之间,以风为墙确是极具智慧之举。” 钱惜“呵呵”轻笑,道:“我等只是借鉴于石家设下的风牢而已。” 张崇稍稍推演了一下,发觉以风为墙营造一处雾中善地并非难事,但是若要立起绵延数百里的风牢则必会遇到一个问题,无论阵法引动的风向如何巧妙,终究是要将葬灵雾往里“推”的。 风力积蓄,却又往何处泄去呢? 风牢虽宽,比起黎南之域却算不得什么。泄去的风中夹带虫卵,无论往哪个方向去,总会难以避免地危及到黎南群岛的。 张崇遂问钱惜,钱惜答到:“我等自不会如此短视,风力最终归处乃是天恶岛。” “天恶岛,是要将虫卵引到外海?” 钱惜摇头,“石家本是想将葬灵雾引到外海的,可是哪知天恶岛环境奇特,风过得,雨过得,偏偏葬灵雾却是过不得。所有虫卵都是被囚在风牢之内,不得外泄。” “而这回被破坏的阵法乃是北方中位那个,归我钱家看守。” “北面……所以阵法一破,葬灵雾都会往北扩散,涌入黎南,而非东西两向。” “正是。” 第九十七章 追杀 张崇等人在金蟾岛上歇息了一夜,回复真元。赵家家主身死,魂魄被摄,其族人施法感应其人魂魄,送来了一盏油灯。 钱惜的道侣赵燕儿出身赵家,她与李家家主伤势不轻,此番不能随吕琢等人同去。 清晨,钱惜取了油灯出来,稍作感应,辨定方位,众人起行。 …… 天恶域中,灵气稀薄,荒岛众多,乃黎南群岛与外海接壤之地。 一处岛屿,表面只是寻常荒岛,土层之下却有一宽大的洞窟,四个筑基修士藏于此间。 其中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男修将手中黑色长幡一收,冲对面的中年男子言到:“震山修,你伤养得怎么样了?那边尾金还没收呢,别拖我们时间!” 震山修睁目,冷声道:“死不了!不是还有两天才到最后期限吗?你急什么?” “哼!” 岛外,吕琢等六人飞至。钱惜拿出油灯确定了一下,道:“就是这里了,不过不能确定到底藏在哪处。” “无妨”,吕琢将目光一凝,取了九柄飞剑出来,每柄都是上品飞剑。 同时御使九柄上品法器,怕是只有以金丹修士的神识之强方可做到。 张崇想来,这九把飞剑当是一座剑阵。 吕琢飞到荒岛上空,倒持一柄飞剑在手,将其余八把散至八方之位。 他低喝一声,“合!” 外围八柄飞剑乍露冲天剑光,猝然扎入地下!然后朝中间合拢,锋锐剑光斩地断空,轰隆隆搅飞岩石、土灰,划出八条指向岛中心的宽大裂痕。 八剑合拢之后,几道惊怒之声自地下传来。四道人影带着滚滚烟尘冲出荒岛,條一出现,立时各自散开,分头奔逃。 这些散修倒是深谙逃命之道。 “呵”,吕琢轻蔑一笑,九柄飞剑齐出,圈住两人。 这两人一个是适才在地下出言的白面修士,另一人身着一件血红外袍。二者气息阴冷诡异,显然都是邪修。 白面修士召出森森然漆黑鬼幡一柄,当空一摇放出数头鬼物。 红袍修士外袍舞动,遮帽掀起,显露满头鲜红长发,面容姣好,原是一个极具诡异媚色的女修。 她玉臂、娇颜上不断渗出粘稠血液,瞬间变成了一个渗血怪物。 张崇在空中看清出现之人面目之后,立时认出了曲征和震山修。此二人当年里应外合劫掠明光岛,张崇与他二人有过一番交集。 他一挥衣袖,取了潜渊剑出来,寻上了曲征。张崇身后,刘志詹等三人和钱惜也是一同跟上。 曲征仅有初期修为,遁速不快,震山修有伤在身,飞不多远便被张崇等五人追上。 张崇一驱潜渊剑,飞剑当即掠去!潜渊剑后,又有两把飞剑跟随。 震山修握锤在手,左右连击,锤飞两把飞剑。而后身泛灵光,以强悍肉身硬顶一剑。 张崇隔空一指,击出一道雷光。 天雷指! 震山修握拳曲臂,护在胸前,抵住雷光。血肉四溅,手臂可见白骨。 张崇心道,体修果真难杀,天雷指出,居然连其人手臂都难以击断。 轰!轰! 两声巨响先后自不远处传来,张崇转头看去,乃是吕琢以灵符连灭两头有筑基实力的鬼物。 他剑阵威能极强,以一敌二仍旧大占上风。白面、血袍二人且战且退,离张崇这边是越发远了。 张崇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将脚下飞舟一收,背后双翼一展,遁速大涨。 “你们缠住他,我先去解决另一个。” 曲征在钱惜和一个外门弟子的夹击下频陷险境。张崇到后,一指破其守御,曲征目露绝望,然后被钱惜取了性命。 张崇正待回返,神识忽然察觉危险靠近,当即左手持印,显化一身青光甲胄罩在体外。 叠生甲胄! 震山锤击在甲胄之上,一股巨力传来,张崇身上灵光碎裂,防御被破。 张崇心生警兆,他可还记得震山修有一瞬间提升遁速的秘法,若是其人掠来握锤一击,威能定是不弱。 只见张崇左手持印一翻,又聚一身甲胄。 震山修果真动用了秘法,只见他眨眼之间便掠至张崇身前,将宝锤摄到手中。 然而…… 张崇预想中的一击没有出现,震山修又动用了一回秘法,眨眼间飞远。张崇见其人自乾坤袋中取出飞剑踏上,分明是逃了。 张崇施展着叠生甲胄,施法不便,当即神识一动,潜渊剑飞出,朝震山修破空击去。 震山修回身抬腿一扫,挡下潜渊剑,流血少许,而后踏剑远去。 此人竟是见张崇与两个同门相距较远,为包围之缺,选择从他这里逃走。张崇瞬间明白其人是算定自己会选择守御,而非阻拦。 多年前一次交手的经验令张崇可以预估其人可能施展的手段,而这一点却又为震山修所算。 张崇不得不承认,这一回博弈,他落了下风。震山修在天恶域闯荡多年,心智果然不凡。 张崇低喝一声,“追!”,而后运起风翼遁法,追上前去。 震山修之秘法只能短暂提升遁速,长久飞行赶路却唯有御使飞剑一途。 散修之中,遁法难得。无遁法傍身,除在空中斗战之时必须分出神识、精力御使飞剑外,在遁速上也是吃亏。 张崇遁速在震山修之上,紧追不舍,逐渐拉近距离。 他只需追上震山修,缠住其人,只等刘志詹、钱惜几人赶到,其人难有幸理。 追了一柱半香功夫之后,一座黝黑岛屿在前方出现,张崇飞近,停在了岛外。 张崇亲眼看见了震山修钻入其中。他早闻天恶岛内里环境奇特,重尘弥漫,颇是危险。 震山修在天恶域打混多年,想来对天恶岛颇为熟悉,张崇对其很是陌生,不敢擅入。 过不多时,刘志詹等人跟了上来,五人联手,纵然环境不明,那也大可以闯上一闯。 钱惜道:“张道友,其人可是逃进了天恶岛?” 张崇:“嗯。” “那我们?” “自是要进去看看,总不能任其走脱。” 五人几句话后,飞入岛中。 第九十八章 无果 血瞑虫的虫卵生命力极其顽强,除陨心草之毒外几无惧怕之物。但是其孵化的条件却可以称得上是苛刻,就黎南修仙界目前所知,血瞑虫只会在人族修士体内孵化。 天恶岛中弥漫着常年不散的重尘。这些重尘在离开天恶岛后便会失去所具的奇特灵力,化为尘埃。 张崇等五人彼此保持着一定距离,隐隐互为援手,朝岛内前行。 岛上的黑杉木当是此间唯一的生灵。其等大多长得细枝瘦干,虽数目不少,却难言一个“密”字。 众人追杀震山修的依凭,一是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息,二就是震山修伤口中残余的些许雷力。 这些痕迹都不可能长久存在下去,若是两日内还没能找到震山修,他们也只好选择回转了。 众人动用轻身、神行等术在黑杉林中快速穿行,体表聚有灵光。 岛上的重尘会在无声无息之间侵入人体,改造修士的肉身。这种由重尘引发的肉身变化几乎是无可逆转的。 这一点与血瞑虫卵颇为相似,只不过重尘不会如血瞑虫一样食人精气。并且重尘是能侵染妖兽、凡物的。 一连追了十多个时辰,始终未能寻到震山修的踪迹。张崇等人已然较为深入天恶岛,钱惜对天恶岛颇有些惧怕,见追到震山修的希望已然很小,于是提议回返。 五人停下,打算稍作商议,顺便调息。 张崇作为和光殿右执事,对刘志詹等三个外门弟子有一定辖制之权,他的意见自是最为重要。 众人正想听张崇的决定,却见张崇忽然转头朝一处看去,道:“有人靠近!” 众人遂放出神识查看。 一息后,一个衣衫破烂不堪,骨瘦如柴的“东西”出现在众人面前。 之所以说是“东西”,乃是因为此人肤色漆黑如墨,面若骷髅,浑然没了人样。 钱惜惊道:“这是行尸!” 不待他多言,那黑瘦行尸双腿一曲,骤然弹射过来! 张崇驱使潜渊剑斩下,狠狠劈在此物头顶之上。 它被飞剑抽开,落到地上滚了几转,复又爬起。 张崇神识一扫,甚是惊讶。潜渊剑一斩之下,那东西居然连头发都不曾断裂一丝。 见它再次冲来,刘志詹驱剑一刺,将之击退。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钱惜解释到:“这是在岛上停留过久,肉身彻底转变的修士。他们力大无穷,肉身坚硬无比,很难杀死。” 众人轮流将那物击退,张崇以掌心雷相试,依旧难以造成损伤,又点出天雷一指,方才在行尸胸膛击落了几块黄豆大小的碎粒。 “钱道友,到底该如何解决这东西?” 钱惜:“它肢体僵硬,不擅长久移动,我等不需击杀它,只要退走即可。” 张崇:“好,我们走!” 退走数里之后,那具行尸果然追不上众人,不再出现。 受这行尸一扰,众人显然不可能追上震山修了。张崇等人对重尘的可怕之处颇是忌惮,故是决定退出天恶岛。 原路返回途中,钱惜给众人说到:“行尸肉身异变,不能运功吐纳,所以想要维持生机,就必须倚靠吞噬血肉补充灵力。岛上除黑杉木外没有活物,唯有偶尔进入此岛的修士、妖兽可为捕食对象。” “据闻被重尘改造的生灵都是肉身死去,魂魄却被囚禁在坚固肉身内不得解脱。” “或许他们攻击修士,除开是被血肉灵气吸引以外,也是想有人能击毁他们的身体,放他们魂归轮回。” …… 一日后,五人出了天恶岛,随意寻了一座荒岛落脚。 众人发现此岛上有一座前人开辟出来的洞府,只不过荒废已久。 几人走进此洞府,见里面石室不少,遂各占一间,各自运功打坐。 张崇内视自身,发觉即便他在天恶岛内时刻凝聚着护身灵光,体内却还是出现了些许黑色微尘。 他运转周天一转,以真元洗刷肉身。然则这些重尘如附骨之蛆,竟是难以全数除去! 张崇心头一凛,警惕之心又是再提几分。他口吐浊气一口,其内有些许重尘,條一离开张崇身体,立时褪去黑色,变为再普通不过的尘埃。 张崇聚起神识,将那浮在空中的些许尘埃来回“扫视”几转,却还是难以窥出半点异处。 他只好作罢,复又内视起来。真元运转周天九转,吐浊气九口。最后又仔细检视了一番,见肉身内再无半点重尘,方是放心下来。 他走出石室,见刘志詹几人还在调息。这里便显现出众人功行高低了,功行不足,体内重尘势必更多,清理起来也更困难。 他往外间看去,夜幕已临。又等了半个时辰后,钱惜等人陆续转醒。 众人回了起初的交战之地。此岛之上,八道裂缝清晰可见,甚为可怖。 吕琢未在此处,钱惜提议先回金蟾岛等候,众人皆是同意。 回到金蟾岛后,张崇得知石家派来修补风牢的修士已然抵达,正在远处的一座小岛上重新布置阵法,以期重塑风牢。 数天后,张崇乘舟浮在金蟾岛外海上。 一阵风起,自东而起,往西偏南方向吹去。葬灵雾受风力牵引,往西飘散。 张崇往远处遥遥望去,见海天之色逐渐清晰,弥漫天际的赤色逐渐褪去。他知是远处海岛上的阵法已然立起,风牢缺口被修补,风牢内的葬灵雾难以再溢散出来。 至于已经飘散出来的虫卵,虽数量不少,但终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孙氏医馆已在黎南各处开设了分馆,些许虫卵成不了大患。 吕琢还未回返,张崇心底不禁生出了不好的猜测。 吕琢修为深厚,又是积年散修出身,应当不会轻易置自己于险地吧…… 吕琢失踪,孙玉鸿派来的医师却已经乘船抵达了金蟾岛。海船外罩着一层椭球形光罩,从葬灵雾中穿行出来。 医仙子孙玉琴带队,一个丹阁筑基期弟子随行护船。 事已至此,多留无益。 钱惜留在金蟾岛,张崇四人与他道别之后,便回赤沙城复命去了。 第九十九章 钟响 吕琢失踪了,生死不知。 平海宗山门之内,唯有内门金丹长老和真传弟子会留魂灯一盏,至于外门长老,留不留魂灯全凭自愿。 张崇等弟子的护卫任务以别府建成之日为期,虽然眼下黎南又出了个乱子,但那与张崇等人已经无甚关系了。 这回追杀震山修等四人的任务算是失败了,不过带队的吕琢都没回来,孙玉鸿也无心追究张崇几人。 眼下赤沙城内的弟子皆是准备回返宗门,领了功劳、灵石,在宗门内安心修炼。 张崇亦做如是打算。 等有一个月后,一艘海船自东涯洲驶来,船上之人乃是前来接替张崇这批弟子的。 他们到来之后,皆是去了赤沙别府之中,填充职司。以后孙氏医馆便只能凭孙家自身的力量来护卫安全。 海船在赤沙岛外逗留了一日,而后便又带着一船修士启航。 张崇带着小九立在船舷边,看着东涯洲的方向。他心有所感,此番回返宗门,自身当会迎来一番巨大变化。 小九服用过破脉丹后,现在已是炼气四层修为,她亦望着远方。 数月之后便是平海宗外门小比,本届炼气期弟子皆会参加,她与这批弟子是一起入门的,但是如今修为只是堪堪达到炼气中期,比起那些同门可是差远了。 一月航行之后,张崇回到了东涯洲。 他没有选择随海船去往朱槿城,然后回容虚山。他在斩鲸城下了船,去了一趟平海阁。 多年不见,王孝庭如今变化不小,最为明显的就是他如今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与一女修结成了双修道侣。 此女修相貌、身材自是出众,修为亦有炼气九层,有王孝庭之助,筑基的希望不小。 张崇到王孝庭家去了一趟,二人饮酒两壶。 王孝庭是三灵根,又无一气丹享用,修为自然比不上张崇,他见自己与张崇之间差距不小,感慨了几句。 其人居所装饰华美,用料讲究,昔年青沂市坊外简陋的十载洞府万难与之相比。 斩鲸城中,血瞑虫的影响已经完全消失,一切都恢复了往日景象。只是许多店铺背后已然换了主人,几座阁楼也拆去重建过了。 张崇并未在斩鲸城内逗留多久,他买了几篇通言馆的馆报,而后离开了此地。 他返回容虚山时,外门小比已然在筹备之中,他去万事阁交付任务,领了功劳、灵石之后便钻进了传法殿中,终日翻阅亨阁内的典籍。 小九在困蒙峰与梨生和两只虎斑山猫相伴,不必伺候张崇,倒也乐得清闲。 洞府空置多年,积灰不少,张崇倒也没让小九收拾,而是去杂役院雇了一个杂役弟子清扫。 秋至,平海宗大开山门招收新弟子,除开洲内各家送来的童子外,乾元殿还派出了大量弟子去世俗中寻找良才美玉。 不过除开外门筑基弟子和凡俗出身的内门弟子寻回了几个资质尚可之辈外,家族出身的弟子带回来的童子皆是稀松平常。 除此之外,乾元殿还特别发了一道诏令去往赤沙别府,令余行知在黎南诸岛广收弟子,归属别府制下修行。 东涯洲上各个修仙城池内的别府都是供弟子往来歇息,以及镇守地域之用。别府招收弟子之举可谓平海宗万年以来头一遭,乾元殿此举着实是在门内掀起了一番风波。 小比之日至,张崇被迫从传法殿出来,出席小比。他的分缘秘术被作为此回小比前三的赏赐,他自然是需要到场的。 一处宽阔的平台之上,演法台立起。主持、观礼之人的座位在外以一个扇形摆开,高度比之演武台更高一些。 张崇坐于右末位,小九立在他手边。 坐于正中椅子上的主持之人乃是一位年纪极大的老修,筑基巅峰修为。论起辈分,他应是与张崇同辈的弟子们的师叔。他肉身衰败,若不能结丹,只怕没几年好活了。 既然其人寿元将尽还出来主持小比,而非闭关寻求突破,看来也是自觉希望不大,不求结丹了。 此届炼气弟子共八十余名。 场间除准备上场的弟子之外,来观看的往届炼气弟子,内门的筑基修士也有不少。 寻常炼气弟子间的斗法难入张崇这等筑基修士之眼,能引起他关注的,无非魏茵一人而已。 等待未久,主持小比的老修忽然朗声说了一句“时辰已至,诸子肃静!” 一声悠远的钟声从容虚山峰顶传下来,响过山门诸峰。 此声钟响来自平海宗传承至宝问道钟。 钟声入得张崇之耳,他只觉此声内蕴玄妙,层次极高。 忽而,张崇丹田之内似生回响,他先是一愣,而后浅露笑容,闭目内视起来。 丹田之内,真元之海自有边界。此边界即为丹田之壁,只是此壁介于虚实之间,轻易难见真容。 此刻元法之株根系末梢,一圈圈青色涟漪凭空出现,疏密相间,继而在整个丹田四周出现。 青色涟漪时现时隐,张崇忽生明悟,知晓此为内外通感之下,丹田之壁显露真容。 他默运功诀,依乙木化生经中所言施为。 丹田之壁渐渐显露,涟漪不生,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青色墨团。 青色墨团随着张崇运转功诀而逐渐扩散,渐渐融合和一起。 待到丹田彻底尽染青色之际,张崇方知丹田如鸡子。只不过他只能在丹田内一观此象,无法去到外间一窥鸡子外貌。 丹田并非居于修士腹中的实物,可以凭神识在外一观。其处虚实之间,修士内视可自内观览,却无法将目光升至丹田之外。 异象维持不久,随即消散。 张崇自知筑基中期已成,他复观气海,见元法之株已生变化。 九叶四散铺展开来,一根细长青茎显现,末梢略尖,似火焰轻摇。其上有一浅蓝花瓣,瓣呈窄长。 此花瓣显象极虚,几乎难以发觉。 张崇收功,睁开双眼。 坐在正中的老修投来目光,面带和善笑容,言到:“问道钟十年一响,能借之破境者却是少有,老夫此生仅见二人。师侄功成中境,恭喜了!” 其余座位上之人也是出声道贺。 张崇回道:“谢师叔,谢诸位师兄、师弟。” …… 第一百章 外门小比 张崇闻钟响而入筑基中境,前后用去约莫有半个时辰。 外门弟子们的比试乃是在八个演武台上同时进行,张崇睁目时,小比已是进行了数十场。 张崇等人坐有一日下来,场中共决出十六人来,此十六人会在明日捉对斗法,决出本届第一。 依张崇观察,这届师弟之中,仅一个名唤“楚剑锋”的弟子稍有几分看头。 东涯洲上的世俗国度名为方楚国,前身是两个各占半洲之地的国家。楚家为其中一国之王氏,后两国合一,楚家选择在平海宗的支持下成为一家修仙家族,方家则继续代宗门统治世俗。 楚剑锋为楚家百年来最为杰出的弟子。 回困蒙峰后,张崇于静室修炼,体悟筑基中期之境界。 筑基中期的修炼在于锤炼真元、扩展气海。以乙木化生经中所述,炼元九转之后便至中期巅峰,只待破开关隘,即可入后期之境界。 张崇取一粒融木一气丹服下,入定修炼。 …… 次日,小九在张崇门外呼唤,提醒他小比的时辰快到了。张崇转醒,带着小九往演武场而去。 张崇到时,比斗已然开始,张崇坐定之后,朝场间八处高台看去。待他找到魏茵之后,见她的对手竟是楚剑锋,不由起了几分兴趣。 阵阁阁主本是不打算让魏茵参加小比的。以他金丹之尊,小小任性一下根本无伤大雅。 魏茵被逼着研习阵道,既没有修炼什么法术,也没有拿手法器,更无与人斗法的经验,上去之后多半是丢人现眼。奈何魏茵强烈要求,阵阁阁主拗不过她,便只好同意。 魏茵上台之后,挥手甩出八根阵旗布下阵法,然后手托阵盘一块,立在阵法中不动。 张崇一看便知,魏茵是想着以阵法之力消磨对手法力,然后在耗时良久之后取得胜利。 昨日一整天,魏茵在几场战斗中都是用一样的战术将对手的法力生生消耗干净,而后获得胜利。 楚剑锋见魏茵阵法已成,翻手取了一把冰玉如意出来。 “师妹果然天赋绝佳,宗内炼气弟子中,除你之外怕是无人能挥手布置出如此阵法。” “只是”,楚剑锋语气一顿,“若是仅此而已,师妹怕是胜不得我。” 魏茵立在阵法之内,道:“你破了阵再说吧。” 魏茵起指一拈,自空中捉出一团火球,屈指一弹。 楚剑锋身形一动,轻易躲过火球,平海宗内门中算是普通的一部游天遁法,经他施展出来却颇有几分灵动意味。 魏茵一击不成,复又打出一团火球。 楚剑锋闪身躲过,持冰玉如意一点。冰锥瞬成,击向魏茵,却又为阵法壁障所阻。 楚剑锋无甚表情,那一枚冰锥轰然一爆,引得阵法轻颤。 冰爆术! 嘭! 嘭! 魏茵还未及稳定阵法守御之力,又是两道冰爆术轰来。 三术过后,楚剑锋将冰玉如意一收,负手而立,看着魏茵露出浅浅笑容。 围观众人皆是疑惑,不知楚剑锋此是何意。魏茵所设阵法分明未破,他收了法器,难不成是察觉破不得阵,所以干脆认输? 魏茵斗法经验甚少,当下也是眉眼微皱。她将手一伸,欲牵引阵力凝聚火球一枚,然则刚刚起手,忽有一根阵旗上结出冰霜。灵力运转刚到那处,阵旗上裂纹忽生,随即碎裂。 原来,在阵法受冰爆术轰击之时,楚剑锋趁着壁障不稳,以冰玉如意悄然送了一股冰寒之力到阵内,将一根阵旗冻结。 阵法一动,那个似脆弱冰雕一般的阵旗自然不支,当即碎裂。 楚剑锋这一战着实漂亮,台下不少师妹高呼其名。张崇身侧,小九目露异彩。 阵法告破,魏茵呆立当场,小嘴一撅,“哼”了一声,而后直接跑走,去寻她师父。 魏茵跑不多远,阵阁之主忽自天穹落下,来到她面前。众人忽觉,原来阵阁之主就隐在暗处观战。 众人俱是起身,齐道:“见过阁主。” 阁主“嗯”了一声,扫了楚剑锋一眼,大手一挥将演武台上的阵旗卷去,而后带着魏茵离去。 楚剑锋本可直接破阵,如此作态无非是起了嬉戏之心。现在恶了阵阁之主,他心下后悔起来。 显摆显摆,何苦来哉? 接下来楚剑锋一路过关斩将,毫无悬念地夺得了小比第一。 毕竟其人手中冰玉如意乃上品法器,以一颗有七百年份的冰晶石炼制而成。楚剑锋习有内门遁术,游天遁法,又是冰灵根之资质,修炼门内八脉正录之一的九幽天极真经。 如此种种集于一身,不得第一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小比结束,主持小比的老修宣布前十名次,而后将奖赏赐下,最后言到:“小比前三在明日辰时前去往乾元殿等候承缘。” “是。” 小比结束,众修退去。张崇返回困蒙峰,脑中回忆着分缘秘术,没注意到小九有些异常。 是夜,静室之门忽被人敲响。 张崇本在识海中演算分缘秘术,听到敲门声,问:“何事?” 小九之声传来,“前辈,小九想请您解惑。” 张崇打出灵光一道,解了门上禁制,放小九进来。 张崇取了一个蒲团摆在自己对面,示意小九坐下。 型制粗糙的燃火香炉中燃着安神木,白烟清淡。 “何事?” 小九并未盘坐在蒲团上,而是屈膝跪坐。 她回道:“魂藏金莲秘术真能抵御灵力洗刷,守护魂魄吗?” 张崇知其来意,道:“我亦不知。前人故事我已在玉简中与你言明,此举成败与否我无甚把握。我只能告诉你,依我所见魂藏秘术功效之述,有一定成功的可能。” …… …… 一阵沉默之后,小九开口道:“前辈便不多说一些,劝劝我吗?” “我早已说过,如何选择全凭你自己意愿。安神木可助人排开杂念,你在此自观本心,今夜我去偏阁修炼。” 张崇起身离去,留言一句“明日辰时,乾元殿前施术。” …… 一夜过去,容虚峰上,晨光微露。 乾元殿前,孟繁森立在檐下。 地上有蒲团七个,以六围一。张崇坐在正中蒲团之上,楚剑锋等小比前三弟子、魏茵,及传法殿苏长老之族人坐于外圈蒲团。 苏长老这个族中后辈是个九岁女童,刚刚加入宗门,修为浅薄、识海脆弱,一会施展分缘秘术之时需得着重关注,以免出现意外。 承缘的六人除小九外皆已到达,辰时将至,小九还是没来。 九岁女童声似银铃,问:“还有个人是谁啊,怎么还不来?” 无人回答。 须臾,辰时至,张崇道:“几位师弟、师妹静心,开放识海,准备接纳七星莲子气机。” 五人各自回应之后,皆是端坐,准备承缘。 张崇掐诀,识海内气机显露,忽在此时,远处传来女声。 “等等!等等我呀!我都没法御器飞行,这山道也太难爬了吧!” 第一零一章 照空镜 小九跑来,额头汗流不止。 她向张崇一礼,道了声“前辈,我来晚了”,而后在空出的蒲团盘坐下来。 小九最终还是来了,张崇心下却无甚欣喜,他看着小九脸上略有些庆幸的表情,想起了无数尝试“通宇”的修士在真元入识海之后,魂飞魄散的场景。 他朝小九言到,“调息一柱香,然后开始承缘。” 小九:“是。” 一柱香功夫过后,六个炼气弟子平心定神,将识海敞开。 张崇默念分缘秘术口诀,识海中一道气机忽而分化为七道,他起意一引,将其中六道渡送出来。 “将之存入识海,气机易散,你等小心牵引。” 小九听到张崇之言后,小心起来。 一缕气机忽然在她识海中出现,她先将识海封闭,然后以神识之力将之层层缠住,保其不散。 楚剑锋等人也是同样施为。 等修为最低的苏氏女童将识海内的气机稳定下来之后,承缘结束。 五个弟子俱是起身,朝张崇一礼,“多谢师兄。” 小九:“多谢前辈。” 张崇还礼。 孟繁森见分缘秘术已是结束,几步走来,对楚剑锋道:“楚师弟,你等可先回去了。” 楚剑锋闻言,行礼告退,而后下山而去。 魏茵又朝张崇说了声“多谢师兄”,她的语气让张崇感觉甚是不自在。 “师妹多礼了。” 魏茵一笑,下山而去。 小九立在张崇身侧。 孟繁森:“张师弟,多年不见,如今已是筑基中期,师兄还未及恭喜呢。闻钟响而入中境,师弟之名现在已然传遍宗门了” 张崇:“运气而已。孟师兄的修为也是越发深厚了。师弟眼拙,看不出深浅,却是只能祝师兄早日结丹了。” 孟繁森:“尚需磨砺,距结丹之日还远呢。” “分缘秘术已成,师弟稍候可去利阁取来魂藏金莲秘术。至于小九,门内也已准许,师弟可放心传授。” 张崇:“多谢师兄。” 孟繁森:“师弟若无什么事,师兄我便先送苏师妹下山了。” 女童此时言到:“师兄别急呀,爷爷让我给张师兄送个东西。” 她取了一个木牌出来,递给张崇,解释到:“爷爷说杂役弟子之事不值一提,你日后若遇难事,可持此木牌去寻他。” 金丹一诺,岂止千金? 似苏鹤峰这等修为到达一定高度的玄门修士,最是讲究因果承负,不愿牵扯太多因果、人情。 张崇将此木牌郑重收起,“多谢师妹。” 他又对孟繁森言道:“师弟还有一事想跟师兄打个商量。” “哦?”孟繁森想了想,道:“师弟若是不急,傍晚时分可去我洞府寻我。” “好。” 孟繁森和张崇带着女童、小九下山而去,孟繁森去往苏鹤峰洞府,张崇则是去传法殿取魂藏秘术。 将小九送回困蒙峰时,张崇分心留意了一下,若是不能飞行,困蒙峰与容虚峰之间的这段路着实是不短。 张崇让小九在洞府中参悟秘术,自己沐浴、焚香,修炼了一阵。 时至傍晚,张崇御舟而出,往洗墨峰而去。 来到孟繁森洞府后,张崇传音一句,而后便有人前来开门,道:“张仙师请,孟仙师已在等候了。” 孟凡森的洞府型制与张崇的洞府颇是相像,只是范围更大,更精细些,居于此间的人也多些。 张崇走至演武场,见孟繁森正站在那里等候,于是几步走到近前,拱手一礼,“师兄。” 孟繁森还礼,作势一请,“灵茶已备,师弟请。” 一座小楼,外有楼边回廊,张崇与孟繁森坐于二楼。 张崇饮灵茶一口,只觉口中灵气四溢,赞到:“好茶。” 孟繁森:“不知师弟此来所为何事?” 张崇放下茶杯,说:“师弟近来想炼制一件法器傍身,故是想来问问师兄在品真会上得到的那枚千年蚌珠现在何处。” “那蚌珠如今还在我这里,只是此物乃是可以用来炼制法宝的灵材,师弟欲炼何物,竟需用到此宝?” “照空镜。” “照空镜”,孟繁森思索片刻,没想起这是何法器,遂问此物底细。 张崇便将自己在传法殿查得此物之事言明。 细微之处涉及张崇自身修为隐秘,他不便多言,孟繁森自也不会多问。只是照空镜的品级着实令孟繁森吃了一惊。 “极品法器!” 孟繁森露出哑然之色,而后似有所悟,“能用到此千年蚌珠的法器,位列极品也是不足为奇。” 以平海宗之大,表面上也不过只有九柄极品法剑作为传承之器罢了,毕竟极品法器的炼制有三大难处。 第一难:主材难寻,能作为极品法器主材之物,无一不是可以拿来炼制法宝的灵材。凡有实力的宗门、家族通常都不会舍法宝而取法器; 第二难:极品法器的炼制需要技艺高超的炼器师,而这等人物自是难寻。并且炼器师的修为需有金丹之境; 第三难:耗资甚巨,无论是炼制时所需灵材还是请炼器师出手的灵石都非是一笔小数目。 有此三难,方造成了偌大的东涯洲内仅有九件极品法器名传于世的现象。 孟繁森看着张崇,久久不语。 张崇言到:“这千年蚌珠,若是师兄没有别的用处,我愿以五万灵石向你买下。” 孟繁森没有去问张崇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灵石,问了也没有意义。 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看来还是师兄我眼拙了,师弟此举着实令我叹服。” 他伸手在乾坤袋上一抚,取了一枚明珠出来,递给张崇。 “此物于我道途不合,我本打算上交宗门,换些功劳点数。既然师弟需要,那便拿去就是。” “只是……”,孟繁森接着说:“若是师兄我日后有幸结丹,炼制法宝有一二短缺之时,还望师弟不吝相助。” 孟繁森的师傅齐臻是平海宗内众所皆知的下一任掌门,他结丹之后要炼制法宝,岂会需要张崇之助。他有此一言,显然是看好张崇,想与之结下善缘。 张崇起身称谢,自怀中摸出一个乾坤袋,拿给孟繁森。 孟繁森起神识在乾坤袋内一扫,见其中五万枚下品灵石堆成小山。 他震惊于张崇财力的同时,又发现乾坤袋内一枚中品灵石也无。他在乾元殿任执事多年,凭这一点已是有了许多猜测。 孟繁森将乾坤袋一提,轻轻搁于桌上。 张崇接过千年蚌珠,感知其内灵性十足,灵力饱满,满意地将之收入了乾坤袋内。 交易完毕,孟繁森命人换下灵茶,送来灵酒。 两人饮酒相谈,不聊极品法器之事,只谈宗门轶事,交流修炼心得。 聊至半夜,宾主尽欢,张崇方离开洗墨峰,回了困蒙峰洞府。 第一零二章 左应龙 张崇既成筑基中期,最为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修炼魂藏秘术和五行雷法,以期炼就第二丹田。 然则术法修炼不在于一朝一夕,而眼下却有一事颇是急切。 张崇得到千年蚌珠后,次日便寻到了苏鹤峰的洞府所在。 金灵峰上,张崇行至山腰,忽有一貌美女子出现,拦住张崇。 “来人止步,此处乃是苏阁主修炼之地,你来此何事?” 张崇取出木牌,言到:“这位师妹有礼,在下张崇,来此是为求见苏阁主。” 女子将木牌拿过去仔细一看,然后屈身一礼,道:“职责在身,还望师兄勿怪。” 张崇和善一笑,道:“无妨。” 女修一脸好奇之色,道:“师兄便是前几日在小比之上闻钟响而破境的张师兄吗?” 张崇微讶,“如无意外,那应该就是我了。” 女修喃喃道:“原是这般相貌啊……” 语中似有遗憾意味。 女子此语一出,惊觉自己失言,忙是吐了吐舌头,还了木牌,将山道让出,言到:“苏阁主正在府中,师兄上去便是。” 张崇谢过,而后迈步而上。 他与女修错身一步,而后周遭景象瞬时变换,成了一处宽阔平台。想来山道之上所见当都是阵法所化幻象,这山腰之上已是被开辟成了一座占地极广的洞府。 两边各有莲池妙景,张崇自中间平直道路行去。未行多久,十几座楼阁殿宇出现在张崇眼前,只隔有些许云雾、草木。 阁主洞府近在眼前,张崇却未见到叩门之处。他四下寻望几眼,忽见有一块方高石碑立在草木之间。 他走过去,抬手一按,便见石碑之上有几圈涟漪生出。张崇稍想片刻,有所猜测。他把木牌持握在手,复又按到石碑上去。 一阵灵力波动出现,石碑之后,草木、云雾皆是消失不见,一条向上的石阶出现。 张崇把木牌一收,拾阶而上。石阶约有百阶,张崇走完之后,见一童子正等候在那里。 “这位师兄请随我来。” 张崇闻言点头,跟在他后面走着。未久,童子领着张崇走到了一处嵌在山崖上的建筑中。 童子让张崇稍待,自己入内通传。 没等多久,童子出来,言:“师兄请进去吧,主君有请。” “主君”自是指苏鹤峰阁主了,此童子乃是苏鹤峰私募的仆从,并非从杂役院挑选。 若是如小九一般,那便称呼洞府之主为“仙师”、“前辈”,或是其人的职司。 张崇将法袍一理,双袖轻甩,自觉仪容无碍,然后迈步入了其间。 此处内里是颇为广阔的房间,立柱四根,光线甚是明亮。 主位之上,苏鹤峰坐于一个蒲团之上,手边摆有一个精致香炉。 张崇入内之后,隔着老远距离站定,执礼甚恭。 “弟子张崇见过阁主。” “嗯。” 苏鹤峰抬手将木牌摄去,言到:“昨日方才将信物交予你,今日便寻上门来,所为何事?” 张崇道:“欲拜托阁主代为寻一炼器师,炼制一件法器。” “你且近前说话。” 张崇走近几步,停在离他九丈远处。 “以你如今在宗内的名头,去器阁寻一炼器师当是不难,看来你要炼制的法器颇是棘手。是何物?” 张崇:“极品法器,照空镜。” 苏鹤峰起了些兴趣,“极品法器,你是想让我去托左应龙出手?” 左应龙乃是极物殿器阁阁主。 张崇:“极品法器,非有金丹修士出手不可,自是需要左阁主亲自出手。” 苏鹤峰一捋苍白胡须,道:“宗内倒是有很多年没出现过极品法器了。左应龙结丹之后,私下我不清楚,明里是只炼过三回法宝,有一回还炼废了,最后只得了一件上品法器。” 这些半秘辛性质之事,张崇只能听着,不宜出言。 “若是真能给他炼制一件极品法器的机会,他当是乐意的。” “只不过,你可知炼制极品法器的难处?” 张崇言到:“弟子知道。” “若你准备不足,事不成行,我岂不是白白让左应龙笑话?” 张崇知苏鹤峰言下之意是在问自己是否有能力支持炼制极品法器的消耗。 他取了千年蚌珠出来,并主动解释:“此物是半年前孟繁森师兄在赤沙别府的品真会得来,我昨日以五万灵石换来,作为照空镜的主材。” “五万……” 若说此前苏鹤峰是对极品法器有几分兴趣,现在则是转到了张崇这个人身上。 “据本座所知,你在入门之前只是一个寻常散修。” 张崇答:“是。” “看来是在黎南别有际遇”,苏鹤峰没有深究,继而道:“既然你自认财力足够,我便为你向左应龙说一声。只是有一事,需给你提个醒。” 张崇静候下文。与师长、前辈说话,如无必要,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你仅列和光殿执事之位,左应龙或许不会收你出手费用,但却会要求将照空镜收在宗门列下。此话可不是虚言,器阁必是会在法器内留下标记,掌握它的行踪。你日后若不幸陨落,此器便会收入器阁。” “这……” 张崇是极不愿意被人掌握行踪的,他沉吟几息,而后问:“敢问阁主,可有解法?” “没有,本座几乎可以断定,以你的身份,左应龙那个家伙一定是要从你身上刮一层油的。” 张崇:“若是请一个真传弟子代为出面……” “张崇!” 张崇听苏鹤峰喊出他的名字,当即身形一震,连忙躬身执礼。实则苏鹤峰语气并不如何严厉,只是声音略高了一丝。 “左应龙金丹之尊,汝安敢有欺瞒心思?” 张崇沉声道:“弟子知错。” 左应龙:“若无旁事,你便回去等消息吧。” “弟子告退。” 张崇退出了崖间楼阁,无心欣赏左应龙洞府内的景色,直接下山而去。 金丹之尊,不容轻辱。 苏鹤峰适才喊出张崇之名时,有意显露气息,令张崇心神震颤不已,顿知究竟何为金丹之尊。 第一章 亘海噩耗 张崇得了苏鹤峰的允诺,如今便只需在洞府内等候消息即可。 他将刻录有魂藏金莲秘术的玉简取出来,接连参悟数日方才开始修炼。 神识难阻真元,即便是再如何高明的法术都没法单单凭借神识变化守护魂魄,阻隔真元。 此魂藏秘术并非是直接修炼护魂金莲,而是将气机凝为莲种,在识海内种出一朵七星金莲出来。 只这第一步“凝聚莲种”,张崇便足足用去了十日。而小九虽早张崇几日开始修炼,这一步却迟迟未能完成。 张崇终日待在困蒙峰修炼,不理外事,不知有一噩耗已然传遍平海宗。 和光殿两个筑基后期的执事和数名外门筑基期弟子在亘海陨落。出手袭杀他们的乃是鬼煞会。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捋平海宗的虎须了? 内、外门弟子听闻此消息,无不是震惊于鬼煞会的胆量,又好奇这鬼煞会到底为什么会做出此等举动。 这一日,张崇正在修炼,小九来通禀,说是娄述泽来访。 张崇收了功法,着小九备茶,而后出去迎接娄述泽。 两人一见面,娄述泽当即连称“恭喜”,又取了一盒安神木出来。 娄述泽这一盒安神木品质不错,虽不贵重,却也是一番心意。 张崇将其邀至会客厅,二人饮茶相谈。 娄述泽:“师弟可听说亘海上发生的事了吗?” “哦?我近来一直在洞府内修炼,不曾听闻。亘海发生了什么事?” 娄述泽闻言,便把在宗内传遍之事讲了出来。 张崇听后,双眉紧皱。 “鬼煞会这是要干什么?” 娄述泽道:“有宗门高层在,鬼煞会翻不出什么浪。师弟对那两位执事的死便无什么想法么?” “前有吕执事,现在又有这二位,十八执事已去其三,更别提几年前灵石矿脉清账之事中还死了两个同道,师弟还需警惕啊。” 张崇道:“师兄是觉得宗门在拿我们这些散修出身的外门弟子作炮灰?” 娄述泽声音一低,言到:“师弟便从未有过此怀疑吗?” 张崇回答:“自是有的,在宗门传出要大量招揽筑基散修的时候我便有此怀疑了。” “只是”,张崇将目光转到窗外,接着说:“即便是真的又能如何?你我身在此间,难道还能退却不成?” 娄述泽闻言,沉默起来。 张崇:“师弟冒昧问一句,师兄选择加入宗门,是为了什么?” “无非求一个结丹而已,可是若不能保全性命,结丹岂非虚妄?” 张崇摇摇头,“我与宗门牵扯已深,退无可退”,他脑海中显露出容虚山的巍峨之影,在心中对自己说了一句,“我也不想退”。 “娄师兄若是怕沦为宗门弃子,莫不如及早退去。” 娄述泽道:“齐家不会让我退的,若不能闯出一条金丹大道,那便死吧。” “鬼煞会生事,我们这些执事必然是要冲在最前面的,你我同归吴真传引荐入宗,还需相互扶持才是。” 张崇挑眉,“我不过初入中期,修为不足,怕是当不起师兄相互扶持之语。” 娄述泽显然不认同张崇之语,“仙道之争,岂在一时?师弟天赋不差,机缘深厚,宗内皆言你结丹有望,师弟无需自谦。” 张崇:“大道艰辛,师兄日后如有需要,在下必不推辞。” “有师弟此言,我便也放心了”,口中虽是这话,他脸上表情却没有半点轻松。 娄述泽又是与张崇分享了几条自己打探来的消息,相谈小半个时辰,然后离去。 张崇送娄述泽出洞府,然后回了静室,留小九收拾会客厅。 娄述泽乃是一个傀儡师,加入平海宗后多留数时间都是留在山门中,与器阁的炼器师一起炼制傀儡。 张崇明白娄述泽的担忧。他心有所持,无论前方是何等险阻,提升修为、增强实力总是不会错的。 机缘常伴随着危险,反之亦如是。 …… 一枚莲种落在识海之中,张崇观其“成长”速度,发觉若是没有三五年功夫,这魂藏金莲秘术怕是难有显著进展。 娄述泽离开没有两个时辰,张崇只稍稍修炼了一会儿,洞府外便来了一名阵阁学徒。 其人送来器阁方衍平的口信。 “张执事,方师命我前来请你去商议事情。” 张崇心道,多半是照空镜的事情有了结果了。想及此,他精神一振,将此学徒提到樟木飞舟之上,往器阁飞去。 器阁之中,方衍平已等候多时了。 张崇到后,方衍平与之见礼,两人寒暄几句,就座后,方衍平直入主题,言到:“师尊已是同意出手为你炼制照空镜了,只是此器需得列入宗门录下,师弟若是不愿,便另请高明吧。” 张崇已有心理准备,回道:“器阁之中,唯左阁主一人有炼制极品法器之能,又有何人能比他还高明?” “再则,我本就是宗门执事,此器又在器阁炼制。照空镜列入宗门录下,我并无意见。” 方衍平:“那便好。今日唤师弟来,是师尊他想知道你对这件法器有何具体要求。你且说来我听。” 张崇早已盘算过多次,此刻方衍平问起,他便直接说到:“照空镜自身之能已是十分合我心意。其号称照见诸有,万象一空,威能足矣。” “我唯有一点额外要求,那便是希望照空镜自身具备不俗的防御之能,不需守护御主,只需保证自身不会在斗战之中损坏便是。” 方衍平:“除此之外,便无其他?” “是的。” “既如此,那师弟便将蚌珠予我,再取两万灵石作为购置灵材之需。” 张崇自不会拖沓,他取了蚌珠出来,而后摘下乾坤袋朝地上一倒,哗啦啦足足两万枚下品灵石从乾坤袋内流出。 方衍平挥手将灵石和蚌珠收起,然后便要送客。 他一贯是直来直去,不耐婉转表达之人。既然事已做完,何必拖沓,浪费时间? 张崇得了一句,“两个月后我会通知师弟来看器坯”,然后便被送出了器阁。 第二章 宣战 鬼煞会无故袭杀平海宗弟子,乾元殿震怒,下令拔出东涯洲上所有的地浑商行铺子,包括受其控制的大小店铺和地下市坊。 一夜之间,各个修仙城池中的地浑商行产业尽成废墟。 朱槿城外的含光岛上,地下市坊血花四溅。偌大的地下空间空无一人,与地浑市坊无关的人等皆被驱散。 盈德殿内,追捕地浑商行及鬼煞会成员的任务不断被发出。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却又显得有条不紊,似乎平海宗早有布置。 与此同时,一纸诏令也是发到了张崇的洞府。 “令所有外门筑基弟子准备三日,三日后于朱槿码头集结,乘海船去往亘海,剿灭鬼煞会。” 张崇将诏令搁在桌上,自己扯来一张椅子坐下。 “看样子是要将鬼煞会置于死地,仅仅只为两个外门执事吗?” 张崇有此疑惑,娄述泽亦然。 同处困蒙峰,娄述泽几乎是与张崇同时接到诏令。他眉宇间愁云堆积,似是认定此回十分凶险。 张崇无心修炼,花了两日时间来打探消息,得知此回剿灭鬼煞会并非只有外门筑基弟子前去。 盈德殿以极高酬劳发布了征召任务,共有两百余炼气弟子会随船出海。 外门四位金丹长老中,章兴海坐镇黎南,一个年近五百的老修在昌宣别府任府主。另两位长老,和光殿殿主左忘,长老王焕温会随队伍同去。 外门等若倾巢而出,内门之中,阵阁亦会派遣弟子出战。 外门弟子俱是在这三日中涌入极物殿、万事阁两处,欲将手头上的灵石、功劳换成实质的战力。 张崇亦是在第三日入手了几张威力不俗的二阶灵符。 …… 转眼日期便至,张崇与娄述泽一同出发,飞去朱槿城。 朱槿城外,空中许多修士不断在码头和城中往返。 海上,七艘威风凛凛的海船并排而列。这七艘海船型制独特,甲板上安放着大型法器,船首皆是粗犷的金铁龙头,龙口大张。 七艘战斗海船被以“甲乙丙丁”之顺序命名。张崇与娄述泽上了“庚”字号海船,见到了此艘海船上的指挥之人,何耘韬。 三个执事相互见礼之后,进了船楼之中。 船楼内是整艘海船的中枢,外壁坚固,阵法重重。比起甲板下狭小似蜂房的舱室,船楼内的空间算是稍大几分。 对于此回去往亘海的任务,娄述泽和何耘韬皆是担忧得很。张崇对鬼煞会了解不多,遂询问了一下。 何耘韬对鬼煞会倒是有些了解,经他讲述,张崇方知鬼煞会是由一个道号叫“玄魂”的元婴真人所创。 鬼煞会内皆是散修,而它的创造者玄魂真人则是一个邪修。地浑商行乃是鬼煞会的产业,所经营的生意皆不是光彩行当,但是利润极高。 …… 晚间,七艘海船启航,往亘海而去。 战斗海船的体型与石家身长百丈的天星号相差仿佛,速度却比黑鲨号、曜日号之流快上一倍不止。 海风阵阵,张崇站在甲板上,望着渐渐离远的东涯地陆,考虑起到亘海后可能遇到的斗战。 他如今已是筑基中期,以往不能施展的雷神之握如今也是可以施展了。若是遇到一二同阶散修,他当不会有性命之忧。 然而玄魂真人手下,有多少金丹修士且不去说,筑基后期的修士想来并不少,若是遇到…… 亘海情形不明,张崇心绪不定。 七艘战斗海船彼此相距不远,以雁群阵型展开,左忘殿主所乘海船居中。 娄述泽在海船航行中时常飞去另一艘海船。交流所得并不藏私,而是与何耘韬、张崇分享。 张崇也是由此得知,拔除地浑商行这种油水甚足的任务全被内门弟子拿去了,外门无一个弟子、执事能掺一脚。 张崇与门内的师兄弟交往不多,只是因在赤沙城共事的一段经历而与刘志詹等几个师弟略有交情。他也无意去和这几个师兄弟交流些什么。 航行的时日颇是枯燥,船上的气氛也较压抑,无甚消遣。 前三日张崇每每欲入定修炼时总是难以平定心绪,之后调整了状态,心神渐定,每日大半时间都是在狭小舱室内服丹修炼。 战船出海第七日,甲号战船上传来左忘殿主的命令,让由外门执事统领的五首战船各派遣一支队伍出去巡弋,清扫鬼煞会派来的探子。 依照左忘的命令,出去巡弋的队伍必须由一位和光殿执事领队。 何耘韬是战船的指挥者,自然不可能亲自出马,娄述泽乃是傀儡师,自身战力不如何高,更主要的是,其人有些畏战。 真正遇事之时,张崇方才发觉娄述泽其人虽有向道之心,本人却是畏难怕死,缺少勇猛精进之心。 身在宗门,张崇也无甚办法,何耘韬找到他,提出让他率队时,他直接应了下来。 然而,张崇愿冒这个风险,船上其他人却未必愿意跟他。 依照左忘的命令,各个战船上的筑基修士当分做三队,各归一个和光殿执事率领。等到与鬼煞会正面对上之时,也是照此分划接战。 张崇借着小比闻声破境一事,在门内名声不小。然而他到底是初入筑基中期,船上有些人觉得他修为不足,以自家性命安危考虑,自然不愿以他为首。 甲板上门户开启,张崇自甲板之下出来。 甲板之上,六名修士被划归到张崇队内的弟子早已到达,张崇一出来,这六人的目光便聚到他身上。 张崇察觉,回望过去。他声音平淡,言到:“诸位师弟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这就便出发吧。” 六人俱未动作,他们中间唯一一个中期修士前踏一步,道:“张师弟,你初入筑基中期,年岁似也没有我大,当称我一声师兄才是。” 谁为师兄本是无关紧要之事,此人说此一言,更深层次的想法自是让自己为率队之人。 张崇看了他一眼,道:“敢问师兄名讳?” 那人稍抬下巴,“龙越。” “冲霄越宇,潜龙在渊。好名字!” 张崇赞了一句,而后道:“龙师兄莫不是还想与我切磋一番,分个高下?” “正有此意!” 张崇摇摇头,取了飞舟出来,飞到船舷边。 龙越提高音量,“张师弟莫不是怕了?” 张崇背对众人,“龙师兄,眼下不是时候,切磋之事日后再说吧。你等若再拖延,违了命令,当心殿主责罚。” 说罢,张崇御舟离去。 船上众人都觉得张崇怕了,不由又在心中低看了他几分。 龙越大袖一摆,自觉张崇避战也是无用,他已是将张崇比了下去,达到了目的。 他朗声一句,“我们走!” 张崇不肯交出领队之位,那么他们六个自成一队,以龙越为首就是。 六人各御飞行法器,排开队形,在一里之后跟着张崇。 第三章 抬手可灭 海域宽广,百里内的空中都无甚目标。 船队前方海域被划分为五块,五块区域皆是呈扇形,所谓巡弋,往远处转一圈,再回来即可。 此举意在清扫哨探,排除鬼煞会可能设下的偷袭阵法,保障战船顺利驶到鬼煞会所在的海渊城。 百里海域,来回一圈还是需要不少时间,何况沿路还需以神识探查。 如果真有鬼煞会的探子,那么多半是藏于海面之下。 张崇临近海面飞行,却又保持着一定距离,给自己留有一定反应的空间。 龙越六人始终与张崇保持着一里的距离,他们的心思张崇自是清楚。他不欲与这些人起争执,修仙界中事,总归是实力最具有服力。 张崇自认切磋起来,未必能稳胜龙越。若是动用雷神之握,那只怕龙越不是死也是重伤。 去程无甚发现。 回程时,张崇这块海域忽然飞来三个修士,皆是中期修为。 这三人后边,七个修士紧紧追着。 张崇遥看过去,见应是己号战船上的弟子。 他朝龙越等人传音过去,话仅五字,“拦住那三人!” 张崇御舟过去,面对三个同阶修士,张崇不欲冒险,有意减缓遁速,等候龙越六人。 被追的三个修士见有人拦路,遁光一转,三人分头而逃。 飞入张崇这块海域的有两人。 龙越六人就在离张崇不远处,他见情况有变,急忙出声叫住五位同门,然后:“我们去拦住那个紫衣修士,另一个就交给张师弟吧。” 张崇瞥见龙越等洒整了飞行方向,瞬时明白他们的意图。他挥手把脚下飞舟一收,展出双翼朝离他最近的那个修士极速飞去。 真元聚化的双翼带着浅浅的青色,各有一丈之长。 张崇飞近,对面那人见张崇遁速快得出奇,几如后期修士。 他先是回头一望,见身后一直追着他的筑基后期修士转了方向,独自去追他同伴去了。余下六人遁速不被他放在眼郑 他心思一转,认为只需击伤来阻之人,或是震慑住张崇便有极大可能逃出生。 他并指掐诀,放出一柄白骨飞剑。 白骨飞剑上裹着冷白火焰,看去是威能不俗的邪道手段。 张崇右手显现电芒,待到二人接近之后,他神识扩展,触到那人,瞬时摄来一缕气机。 张崇收了遁法,而后一抬手,一道激烈雷光忽然从其右臂上蹿出来,朝那人破空而去。 雷光已出,张崇方察觉那饶神识落到自己身上,这便是两人神识上的差距了。 那人神识锁定张崇,急御飞剑击去。 雷光转瞬掠至,前端分出五股,化为一只雷光大手,朝那人握去。那人似动用了什么防御手段,但在此大手一握之下,俱是无用。 雷光之手将那人握住之后,霎时间将雷力全数爆发出来。 在一声惊动地的轰响之后,那人肉身、法袍化为灰烬。乾坤袋破碎,内里空间破灭,其内的东西散落出来,只是大多都被空间利刃切碎了。 雷力爆裂引发的气浪将灰尘、碎末一卷,那人曾在这世间的痕迹便只剩一柄白骨飞剑了。 这柄飞剑在御主灰飞烟灭之后还坚定且快速的朝自己的目标击去,很快来到张崇身前,剑尖散发凌厉而阴寒的杀气。 张崇左手持印。 叠生甲胄! 白骨飞剑刺在青光甲胄上,陷入一丝。没有御主,此剑纵有再大威能,也只能寂灭下去。 张崇以真元把此白骨飞剑裹住,随手丢入乾坤袋中,他往那人身死之处望去,暗道一声“可惜”。 忽然,他发现近前水下有一物正在下沉,想是被气浪推过来的。 张崇将樟木飞舟放到海面上,立在舟上,以驱物术从水下摄出一件东西。 远处,龙越六人俱是心惊不已。 那可是筑基中期修士!在张崇抬手间便灰飞烟灭? 龙越强自镇定下来,招呼身后五人去追那紫衣修士。 张崇看了手中之物一眼,然后随手丢入乾坤袋,在樟木飞舟上盘坐下来。 他此刻真元大损,丹田内只余不到三成。 此回他虽只是施展了两道法术,维持了十多息时间的风翼遁法,却足足消耗了七成真元。其中六成多都是用在了雷神之握上。 一瞬间打出六成多真元,张崇右手经络已是出现了些许损伤。这一式威能虽大,却是不好频繁施展。 不过,好在张崇想要的效果已是打出来了。 龙越六人没有张崇的精妙遁法和雷霆手段,互相配合,围追堵截之下才困住了那个紫衣修士,这还是张崇于舟上打坐,回复真元,那紫衣修士不敢往张崇这里逃遁之故。 过得几株香的功夫后,率领己号战船弟子出来巡弋的那个筑基后期执事解决了自己的目标,往这里飞来。 他在手下弟子口中得知适才张崇的斗战过程后,往这里看了一眼,而后收回目光,等候龙越那里解决战斗,然后过去分紫衣修士的一身财富。 紫衣修士被围攻许久,终是力有不逮,出现了一个应对失误。龙越抓住机会,一鞭将之重伤。 其后,几件法器齐齐打在紫衣修士身上,此人魂归轮回。 龙越伸手将紫衣修士的乾坤袋一捞,下一瞬便听一句话传来,“里面的东西,留下一半。” 龙越转头望去,见己号战船的一队弟子朝他这里飞来。 龙越身边五个弟子齐把目光放到他身上来,龙越深感压力。须知,对面可是筑基后期修士啊。 他硬着头皮,道:“这位师兄,此人是我等费力拼杀方才击杀,你张口便要分去一半,这……不合适吧。” 对面领头的筑基后期执事双手抱拳,悬空而立,并不出言。 其身后自有人辩到:“若不是我们发现了他,将他追赶到这里,你们能有收获?” 龙越见对面执事根本不答话,显然是没把他视作身份对等之人。 他心底涌出无力感,言到:“龙某只是觉得,一半未免太多了。” 他不经意间把目光移到远处海面,张崇在那里回复真元,一动不动。 己号战船这边又有人:“那人本就已经被我们打伤了,你们不过是捡个漏,得一半战利还不满意?” “那人分明完好无损,如此虚言你也好意思出口?” …… 几轮扯皮之后,龙越冷声言到:“好吧,一半就一半。” 将东西大致一分之后,己号战船的一队弟子掉头离开。 龙越不敢对筑基后期的执事如何,但看见张崇在此时停下打坐,御舟而走后,便以一种带着愤恨的眼光目送张崇远去。 “龙师兄,张执事回去了,我们赶紧跟上去吧。” 不待龙越开口回应,五人便已御器朝张崇飞去了。 第四章 真羽千刃 张崇每日出去巡海一圈,其余时间多是在自己的狭小舱室内服丹修炼。 龙越等六人有意与张崇缓和关系,每日出去皆是紧跟其人,不再自行结队。张崇似对前事毫不在意,态度既不显得冷漠,也不如何亲近。 战船出海十二日,一路顺畅,再过两日便可接近海渊城。 时过正午,张崇带队从海上归来,落到甲板之上。今日巡弋,并无什么发现。 张崇正待回甲板下运功修行,一声示警忽然传来。 “敌袭!启阵!” 此声自带威势,一经传开,七艘战船立时放出一层厚厚的灵光护壁裹在船身之外。 张崇转头往东方天际看去,见数道七彩流光忽然出现。 流光溢彩,华美至极,又危险至极。 这几道流光有如天降陨星,拖着长长的尾焰,划过天际。其速甚极,远超筑基后期修士御使飞剑的速度。 那几道流光转瞬之间便靠近了战船,一道人影忽然从甲号战船上飞出。 此人衣袍便似一抹浓重的黑色,一切装饰、华彩都被这抹黑色所掩盖。他一人独立在战船之前,两掌向前一推。 随着他这一推,天地间忽生出一丝黑线,而后此黑线扩展增厚。待他似缓实急的一双肉掌推出之后,黑线已是变为了厚有一尺,遮蔽战船天空的黑色巨墙。 重岳横壁! 此一式出自平海宗万岳通真玄典。 万岳通真玄典虽不入八脉正录一流,只是从天峦镇世经演化而出的一部功法,但其本身也是直指化神之境的玄妙功法。 左忘将此一式“重岳横壁”施展出来之后,天际的几道流光也已经飞到了近前。 至到此时,张崇方才看清来袭之物为何。 那六道流光之中乃是颜色各异的妖兽翎羽。 六根翎羽先后击在黑色巨壁之上,彼此间隔时间极短,引发的撞击之声层叠在一起,音波气浪瞬时扩散,激起数丈高浪。 战船外有阵法凝聚出来的灵璧,张崇等船上之人未在冲撞余波中受到多大影响。 对于张崇等筑基修士而言,只要不是距离交战之地太近,战斗余波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实质上的损伤。 但是对于在船上操作阵法、维持战船运转的炼气期弟子来说,危险就很大了。 灵气激荡之下,裹缠在六根翎羽的灵光极速消退下去。然而,重岳横壁的崩散速度却是很快,巨大的碰撞声方才穿过张崇这里,那六根翎羽便击穿了黑色巨壁,各朝一艘战船落去。 这并不是代表左忘的实力逊色于出手袭击之人。翎羽之御主终究是蓄势已久,左忘仓促出手应对之下,法术威能略逊亦属正常。 此六根翎羽击溃巨壁之后,威能已弱。 张崇见一根翎羽朝他所在的庚号战船落来,其速让众人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它便已经点在了阵法灵璧之上。 灵璧生出细微裂痕,所幸翎羽余势已尽,再难寸进。 此击未能建功,翎羽为御主所召,倒转回去。灵璧之上的裂痕被阵力一抹,消失不见,灵璧恢复如初。 乙号战船上,外门长老王焕温飞身来到战船上空。他低喝一声,张口吐出一物。 此物迎风而长,眨眼间化为一尊三尺来高的四足方鼎。 纳海鼎! 王焕温伸指一点,鼎身一震,千道幽蓝水流自其上喷涌出来,如海底长蛇一般朝四面八方游去。 三千激流! 张崇早年曾在邹薇手中见过这一道法术,昔年同往亘海捕杀妖兽,张崇如今已是筑基中期修为,邹薇却还在炼气期打转。 此刻,三千激流被王焕温借由本命法宝之威施展出来,其威能自然是远超邹薇当年。 王焕温使出这一招,意在将来袭的六根翎羽困在此地。 这六根翎羽乃是一件威能不凡的法宝,若能将之封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对手便少了一件倚仗。 一道道幽蓝水流不断朝翎羽身上缠绕上去。六根翎羽不断震颤,划断了十数条激流。但是面对千数水流,此六根翎羽终是难以逃脱,被一一裹住。 王焕温微微一笑,觉得当是能将这件法器镇压下来了。 这一回的对手却是使了个庸招。既然是隐在暗处蓄力一击,那么以法术攻击明显是比用法宝更好的选择。 虽然法宝威能更大,但是远离御主,却有陷落的可能。 左忘见王焕温已是压制住翎羽法宝,便飞身往天穹而去。 高处天空,有一容貌妖异的男子立在云间。 此男子分明是个人修,但是身后却生有一双毛色极鲜亮的羽翅。左忘飞近之后,察觉其人气息半人半妖,很是怪异。 左忘伸手一翻,虚托起一枚四四方方的印玺。此印玺上铭刻有山峦之象,眼下体型虽不大,却给人以凝聚了千山万岳的感觉。 万岳印! “半妖邪修?你是鸦散人?” 妖异男子含笑,回答:“身在仙途,是人是妖有何分别?” 左忘向来面色冷峻,不苟言笑。他冷哼一声,将万岳印往前一送。 宝印瞬间化作一座小山,四方空域皆生出一种镇压力场,使人遁速大减,肉身被束。 鸦散人将一双羽翅展开,调用天地灵气,御风而行。 他法宝不在手边,不欲和左忘正面相斗,只把遁速、身法全力施展出来,既不逃走、也不攻击。 两位金丹中期的高手在空中交手之际,海面之上,战船阵型之内,王焕温正操控着六个巨大的水球往自身所在移动。 六个水球之中俱有一根翎羽。 翎羽若被王焕温收去,那必是被镇压封禁的下场,再难回到鸦散人手中。 就在此时,海面忽生变化! 六根水柱冲破海面,准确的击在六个水球之上。 水球受内外夹击,当即破碎,其内的翎羽得复自由。翎羽一朝脱困,立时为鸦散人所召,往天穹飞去。 王焕温并未出手留下那些翎羽,他一手扣在鼎耳之上,将之定在自己身侧,目视波涛汹涌的海面。他察觉到水面下有两道强悍气息。 “各船执事、弟子听我号令,启三足火凤大阵!” 命令传来,何耘韬立刻做出反应。他命令船上炼气期弟子激发阵力,让各筑基期弟子站定方位,布阵迎敌。 各船激发阵法之时,海面下一团黑影钻了出来,是一只体型极其庞大的八爪章鱼。 此妖兽高达三阶,等若金丹高手。 八爪章鱼头顶之上站着一个修士。此修士生得人高马大,双臂粗壮,抱于胸前。 细观之下,王焕温发现此人虽然相貌粗犷,身穿灰布法衣,但却是位实打实的女修。她长发盘在头顶,以一根发簪作为固定。 其人背着一把宽刃大刀,倒似个凡间江湖中的绿林好汉。 王焕温思索宗门查到的情报,想起了此人身份。 仇惠英。 王焕温把纳海鼎提起,一拍,一道幽蓝虹光自鼎口喷出,直射仇惠英。 仇惠英反手抽出大刀,平直一砍,击溃虹光,她脚下一踏,飞身而起。 八爪章鱼巨大的头颅在翻涌的海面上半隐半现,八只长长的触手四下搅动,各个战船皆是难以稳定,不断晃动。 其除开控水之能外并无什么天赋法术,只有一身巨力很是惊人。 除甲号、乙号两艘战船外,其余五艘战船身上俱是升起一股股乳白焰浪,在上空勾连、交融,渐渐显露出一只三足火凤的样貌出来。 庚号海船之上,何耘韬朝张崇、娄述泽二人说了一个“走”字,而后率先飞出庇护战船的阵法,钻入天上以灵力聚化出来的三足火凤体内。 张崇、娄述泽紧跟其后,也是飞入了火凤体内。 三足火凤大阵依托于战船,借二十一个筑基修士之力作为沟通,再以三个外门执事控制火凤。每只火凤能施展出来的力量不下寻常三阶妖兽。 …… 再看天际,六根翎羽飞回鸦散人手中,聚集在其人右手,宝光一敛,化为一把羽扇。 真羽扇! 鸦散人召回自家法宝之后,底气足了不少,将之当空一扇,扇出一道彩色光刃,短暂地破开了万岳印的镇压之力,飞到远处。 他宝扇在手,一改先前一味躲避的战术,主动出击,手段凌厉。 …… 金丹修士的斗战俱会调动一定范围内的天地灵气,再加上法术轰击,法宝对攻,碰撞引发的灵气波动甚是剧烈。 张崇身在火凤体内,也是十分明显的感受到了周遭灵力的激荡。 王焕温之声传来,“你们将这八爪章鱼解决,至不济也要把它拖住。” 何耘韬为主阵之人,他给张崇、娄述泽传音一句,而后便御着火凤朝八爪章鱼飞去。 五只三足火凤齐齐飞到巨兽周围,何耘韬持印一激,火凤立时张口吐出炽热火焰。火焰呈白色,与金丹修士的丹火有几分相似。 巨兽头颅的表皮被灼烧得发黑,一股难闻的焦糊臭味弥散开来。八爪章鱼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声,引动巨浪,托着它庞大的身躯上升起来。 一根巨大的触手高高举起,而后瞬时拍下! 一只火凤虽欲躲闪,却还是被打断了半边翅膀。 张崇这里,一根触手自海下伸出,朝他所控制的火凤卷过来。何耘韬作为主控之人,不惜真元,命张崇和娄述泽与他一起调动火凤的三只利足。 触手卷来,张崇将神识倾注在自己所御的一只凤足之上,真元狂涌。利爪抓下,深深地扣进了触手的皮肉之中。 八爪章鱼吃痛,不管不顾,数十丈长的触手卷起,困住火凤,往水中拉去。 何耘韬大急,张崇亦然。 二人各控一翅,火凤奋力扇动翅膀,娄述泽引动从庚号战船上渡送而来的灵力,将其中大半用来挣脱触手,往上空脱离。 巨兽力量惊人,火凤逃脱不得。张崇三人便在火凤体内与之僵持了起来。 …… 天际,左忘不断御使万岳印击向鸦散人?奈何其人遁速不慢,即便被万岳印削弱,还是极为滑溜。 左忘一指点出一道灵光,打在万岳印之上,使其小山般的体型再增数分。 他双掌一合,于胸前持定。其人身后忽有山峦虚影浮现,四方天地灵气也变得沉重起来。 鸦散人察觉对手这一招很难凭借身法、遁速躲避,心道不妙,立即取了一截银色竹筒出来。 左忘目光一凝,锁定鸦散人,口吐二字,“山崩!” 忽有剧烈轰响充斥百里天地,其声甚隆,闻者皆不得不暂闭感知,以求保护耳力。 左忘身后山峦虚影崩散为满天巨石,化为一股黑色洪流朝鸦散人席卷过去。 鸦散人手中银色竹筒宝光大放,洪流席卷而过,不断有细碎的竹板破裂之声响起。 待到此一式“山崩”过去之后,鸦散人显出身形。其人被一截破烂不堪的银竹灵光庇护在内。 他将灵光一收,显出手中短短一截银色竹筒出来。此竹筒现在宝光黯淡。应当是需要一段时日的蕴养恢复才能再次使用了。 左忘这一招“山崩”消耗不小,未能重伤鸦散人令他颇是失望。不过鸦散人手中银色竹筒短时间内已经不能再用,若其人没有与此物同等威力的防御手段的话,那么斗战下去,左忘自认赢面颇大。 他将万岳印召来,再是祭出! 鸦散人一反前态,他持真羽扇一挥,与万岳印硬拼一记。万岳印势大力沉,自不是真羽扇所能抗衡的。鸦散人被震得倒飞而去。 左忘神色一肃,看准机会,将万岳印往前一推,想要将这一点优势扩大下去,直至积累到胜败可分的地步,再寻机拿下鸦散人。 鸦散人倒飞出去之后,并未先稳固身形,而是把手中真羽扇朝上空一抛,又鼓荡起磅礴的真元,显然是在动用一招威能极大的法术。 左忘自不可能任其顺利施展下去,当即急驱万岳印朝鸦散人当头砸下去,要将其人砸成一摊肉泥。 但是,万岳印刚飞出不远,左忘忽生出极危险的感应,他急忙御使万岳印倒转回来,护住自身。 天穹之上,千万道细长灵刃如暴雨般落下,似满天星辰陨落下来,灵压覆盖百里之地。 真羽千刃! 海面之上,张崇等人忽然纷纷抬头看去,这一式的覆盖范围竟是将所有人都囊括了进去。 第五章 巨兽殒命 真羽千刃覆盖范围极广,其威能亦不可等闲视之。此法术消耗的海量真元绝不是鸦散人一人能够承受,再想到他施法之极速,几乎是挥手即成,左忘不难判断,这应该是鸦散人提前准备的手段。 细如雨丝的光刃落下,万岳印顶在左忘的头顶,如一座巍峨高山一般将他遮蔽住。 暴雨之下,需要遮蔽的远不止左忘一人,海面之上,王焕温急令各船加强阵法,自己则以纳海鼎施展出灵光罩守御。 显然,他是不太在意五只火凤的安危的。 真羽千刃施展下来是不辨敌友的,仇惠英折身钻入水下,八爪章鱼却没有停止纠缠五只火凤。 千刃落下,非是雨落嘀嗒之声,而是一阵十分密集的撕裂空气之声。 战船上有阵法守护,一时倒无碍。 火凤内,张崇在刃雨落下之时忽然察觉战船之上渡送来的灵力骤然减弱。 这是船上之人把大半灵力调用来加固灵璧之故。 刃雨落下! 火凤立时被数道光刃划过,身上显现出极深的裂痕。它将两只翅膀聚拢到头上,守御自身。 张崇三人全心守御,皆不知能否撑过去。然而,卷住他们的那条粗长触手从未减弱过力道,张崇三人将阵力转到守御之上,八爪章鱼立时使力,将火凤一把扯到了水下。 水汽蒸腾。 八爪章鱼自身也不好过,他体型巨大,承受的光刃足有百道,身上流血不止。 它虽受伤不轻,但是识海内仇惠英的命令清晰而冷酷,要他缠住五只火凤,不得退避。 张崇所在的火凤在水下又被几道光刃划过,凤身残破不堪,触手奋力一缠之下,它最终崩散。 溢散的火属灵气煮沸附近海水,张崇三人的身形显露出来。 张崇一出来,立时持定法印。 叠生甲胄! 刃雨不停落下,逃无可逃,张崇将神识展开,试图看清楚战局情形。 忽在此时,一只粗壮的触手朝三人所在抽来! 何耘韬将游天遁施展出来,试图逃脱,虽则现在百里海域内都是危险得很,但在巨兽身侧显然是危险更大。 海水之中,一种剧烈的挤压感忽然出现,此乃是八爪章鱼天生的控水之能。 何耘韬被那触手抽中,哀嚎一声,倒飞老远。 张崇修为较弱,没被八爪章鱼选为首要目标,此刻只觉庆幸,他四下一望,往巨兽底下游去。 娄述泽抬手放出了两只妖禽傀儡,护着自己远离。 庚号战船聚化出来的火凤崩散之后,又一只火凤被扯到了水下,挣扎几下后,被一道光刃斩开身体,露出内里的三个执事。 其中一人刚露出身形,一道光刃忽然从其额头胸膛一线乍现出来,将其人肉身十分对称的切成了两半。 他两位同门极为惊惧,但是毕竟是积年散修,二人还是第一时间将防御手段施展出来,同时观察四周情况。 张崇潜到八爪章鱼底下的阴影之中。 此地处于妖兽肉身的遮蔽之下,不惧被真元千刃波及。 张崇抬头看去,可以在模糊间看到八条粗大触手的中间是一只长满尖牙的大口。 若是在这里给八爪章鱼倾力一击,那当是可以对此妖兽造成不小的伤势。 张崇左手持印不散,忽而将手印一翻,又一层青光甲胄显现出来,转瞬间与前一层融合在一起。 青光甲胄更厚了些,色泽也显得更深了些。 张崇施展一回“叠生”,前后需间隔八息时间,耗用的真元也会翻倍,他打定主意,要在此地凝炼出一层极为坚固的甲胄,毕竟保命要紧。 刃雨切割空气的密集声音骤然停下,天地灵气的剧烈波动也随之消退了些。 真羽千刃结束了。 张崇已是在体表的青光甲胄上倾注了足有四成之多的真元。 “叠生”之术施展到这个地步便已是极限了。如果再叠加一次,那张崇便要再耗用四成的真元。 这虽然能将青光甲胄的防御之能再提高一截,但张崇倚靠叠生甲胄的“正反”变化,同样能够达到接近的效果,完全不必提前将这四成真元耗用出去。 张崇神识范围之外,有一人立在那里。 张崇的目光触到了她,见其人提一柄宽刃大刀浮立在水中,体格健壮。此女修不是仇惠英又是何人? 她在张崇发现她的同时,也是看到了张崇。 此时刃雨已停,她欲现身去与王焕温相斗。她将刀身一展,随手朝张崇斩出一记,而后破水而出。 一抹刀光斩过,所经之处,海水被分开,留下长长的一条空洞。天地灵气为此刀光所引,增其威能。 眨眼间刀光及身,青光甲胄被斩为两半,张崇左手持印一番,施展“正反”之变化,再是凝聚出了一层甲胄。 刀光上的切割之力被甲胄消磨殆尽,余下力道把张崇推后数十丈远。 张崇以手捂胸,稍解痛楚。一瞬间释放四成真元本就会造成经络上的损伤,又兼受金丹修士一击,他此刻伤势不轻。 叠生甲胄在寻常斗法中施展出来并不如何出彩,即便是有“正反”变化可以连续抵御两次攻击,防御之能依旧有限。 但是若如这回一般能让张崇提前施展几回“叠生”之术,将甲胄防御之能堆到极高程度,那么接下金丹修士一击也是不难想象。 张崇嘴角流出些许鲜血。金丹之威,确然厉害! 他心有余悸,心念急转,决定返回庚号战船之上。既下决定,张崇便将风翼遁法施展出来,朝远处遁去,准备寻机返回战船。 他刚离开半里距离,忽有一道宏大的蓝紫剑光从八爪章鱼身躯上贯穿下来,自其大口中穿出。 这道剑光携带着凝炼的雷霆之力,此雷力不似雷神之握那般狂暴,更像是欲要斩分山河的凌厉剑气。 张崇不知此剑光是谁发出,但他想来,当是一位金丹修士出手无疑。 一条触手无力的落下,在海面上拍打出雪沫浪花,而后沉如水下,从张崇身边往下落去。 张崇以灵目术往被兽血侵染的海水中一扫,见八爪章鱼庞大的身躯正在下沉。 此兽已死,水面之上现在到底是何情形? 第六章 薄雾 张崇往上遁去,找到了七艘战船所在。他此刻无法辨别哪艘是庚号战船,故是随意寻了一艘,沿其船身往上而去。 战船外有一层灵璧,从里面出来很是简单,但要从外面进去却需船上的修士调集阵力,留出一个空洞方可。 张崇出来之后,朝船上高声报出自己的身份,又取出宗门身份令牌作为证明。他一边请船上同门配合,一边观察周遭。 王焕温长老不知所踪,仇惠英也是踪影全无。 远处,一艘战船被击出了一个巨大的破洞,船身半偏,缓缓下沉。 有一个修士立在空中,正在指挥受损海船上的修士设法补救。二十来个筑基修士在水下搜寻伤重的同门。 战船上的修士至少都是炼气后期修为,而且不可能没有飞行法器在身,一般而言是不会有溺水之虞的。 然而对于重伤修士而言,却有可能不能飞起,身体沉在海水之中,危在旦夕 “敢问执事是哪艘战船上的?” 船上之人似不大相信张崇。 张崇回答:“庚号。” “如今敌袭已过,还请张执事回庚号战船吧。师弟也是为一船师兄弟的安危考虑,还请执事见谅。” 张崇也不多言,扫视一圈,寻到了庚号战船位置,踏着樟木飞舟朝那里过去。 到了庚号战船之上,船上的师弟们总算是能认出他来,将他放了进来。 张崇一落到甲板上便问:“如今是什么情况?” 有人回答:“有一位金丹修士出手斩杀了那只海兽,来偷袭的那个人逃了,王长老去追了。” “那个修士是谁?是殿主吗?” “不是,殿主飞到高空去后还没回来。至于那人身份,我并不认得。” 张崇又问:“娄执事和何执事可是回来了?” “还没有。” 张崇皱眉。娄述泽二人不会陨落了吧? 他遥遥望去,从诸战船的位置上分辨出那个船身破损严重的战船乃是丙号战船。 他问:“丙号战船是怎么损坏的,是有其他高人出手么?” “不知道。” “张师兄,似乎是丙号战船自身出了问题。但是具体出了什么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张崇道:“小心维持阵法,别轻易放其他弟子进来。一切等殿主回来再说。” “是。” 说罢,张崇走进了船楼之内,开始回复真元。 他身上伤势不轻,但他还是决定先将体内的真元回复满后再言其他。 两个时辰之后,张崇丹田内的真元已是回复到了九成。 门外有人传音到楼船内,言到:“张师兄,殿主回来了,他传令让各船执事到甲号战船上议事。” 张崇将功法一收,道:“知道了。” 出了船楼,他见其他战船已是将灵璧收起,便下令关闭御阵,让龙越带人清点船上阵法损耗。 他取出飞舟,往甲号战船上而去。 甲号战船的甲板之上,各船接到命令的执事皆已到达,正在与一名弟子说话。 张崇走过去,从那弟子法袍上认出是刚才在丙号战船上空指挥弟子补救之人。 他再看其人面容,略有些惊讶,此人画像张崇曾是见过。 宗内真传排名第一,左戈坤。 他几步走近,执礼道:“和光殿执事张崇,见过左师兄。” 左戈坤身高七尺,星眉剑目,着一身白衣。其人面容看去不过二十三四,甚有朝气。 “张师弟有礼。” 张崇此前只知道内门会有阵阁弟子随众出发,并没听说左大真传会来亘海冒险。 “既然诸船执事都是到了,那便落座吧”,左戈坤对众人道。 而后,他朝甲板上的闲杂弟子下令:“你等且先退下。” 甲板上放着二十来个蒲团,怎么也够坐了。张崇一看,忽是发现了娄述泽,其人面无血色,气息起伏不定,正在稍远处的一个蒲团上打坐。 张崇走过去,在其人身旁坐下。 娄述泽睁目,发现是张崇,言到:“师弟原也逃过了一劫,可喜可贺。” 张崇:“未知何师兄他?” “何耘韬已是不幸陨落了。” 张崇闻言沉默。 过不几息,众人坐定,左忘自船楼中出来。 张崇等人起身,“见过殿主。” “嗯。” 左忘几步走到船首前的一个蒲团上站定,等候片刻,王焕温从乙号战船上飞过来。 “见过长老。” “嗯。” 左忘:“既然人齐了,那便坐吧。” 众人谢过,而后坐下。 左忘抬手放出黑色薄壁罩住甲板,隔绝内外。 而后言到:“此回鬼煞会偷袭,船队损伤不小。你等速将战船损失检查清楚,送到我处。各船弟子损伤需拟定详细名录及所需要疗伤丹药,一并送来。” 众人齐道:“是。” “丙号战船被破,我已查明是有一筑基弟子出了问题。其人已是死于爆炸,不知他是鬼煞会此前安插进来的,还是受了邪道手段控制。” “你等回去后仔细盘查船上弟子,发现异常可先拿下再说。必须以战船安危为第一要务!” “是。” “丙号战船执事何在?” 有两个弟子一同回道:“弟子在。” “你二人回去后将船上筑基期弟子抽调出来,只留下三人即可。令他们在出发之前来我处听候调遣。” “是。” “船队暂且停下,何日启程改日会通知,但至多不会超出十日。交代你等之事不可拖延。” “是。” “若无事禀,各回战船吧。” 众人无事禀报,各自散去。 至于为何左戈坤会出现在船上,殿主不言,众人便也没问。 张崇与娄述泽回船之后,立即让龙越等人将情况清查清楚,并拟成文书。 一日后,各船文书俱是送到了左忘手中。 和光殿十五位执事在真羽千刃之下陨落六人;各船灵石消耗甚巨;丙号战船一时难以修复,阵阁弟子暂时只能保证战船不会沉入海底。 鬼煞会战果颇大,尤其是重创了一艘战船。 平海宗斩杀三阶妖兽一头。鸦散人和仇惠英逃遁千里之后,平海宗一方放弃了追击。 战后第二日,张崇和娄述泽收到了甲号战船送来了的物资,其中大多是灵石和疗伤丹药。 张崇呈报自己经络受损,甲号战船也是送来了一瓶上品参元丹,专治经络之伤。只可惜上品参元丹虽然比张崇早年在青巫山脉打混时服用过的参元丹效用更佳,但依旧只是一阶丹药。 与物资同来的还有左忘的命令。三日后战船启程,各船自行选定弟子弥补执事之损,务必保证三足火凤大阵施展无碍。 此处往东数千里外,海域上薄雾弥漫,覆盖千里范围。此雾之中,隐有赤红之色。 雾气深处,一座以大型法器拼接而成的城池独立海上。 第七章 晶翅虫 乙号战船留了下来,保护受损的丙号战船。 其余五艘战船依照左忘的命令调整航向,往北而去。 行过一天之后,船队又转向西,往海渊城而去。 又过一日,船队前方忽是出现了薄薄的雾气。雾内情形不明,船队不可轻易涉险,遂只能停下。 左忘来到船队之前,以神识扫过薄雾,发觉雾气当是由某种手段催发出来的,并非是一座庞大阵法的外显之象。 除此之外,无甚收获。 他先前为了避过鬼煞会可能设下的埋伏而有意调整了前行方向,但是现在看来,鬼煞会的布置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避过去的。 他观察了一阵,而后返回了甲号战船。 他前番借诸船呈上战损之机,已是对各船战力有了清楚的掌握。他派人往丁号、庚号两艘战船传去命令,将娄述泽和另一个执事抽调了过去。 娄述泽是傀儡师,而另一个执事则是掌握有一门专于探查的秘术。 左忘命此二人各自带几个人往雾中一探,查明内里情况如何。 娄述泽心里自是不愿,他返回战船之后朝张崇好一阵抱怨。 张崇耐着性子宽慰了几句,娄述泽便也不再多言。他再如何不愿,殿主的命令却也不能违背。 平时还好,现在可是战时,殿主即便将之一剑斩了,门里也不会多言什么。 他是打定了主意出工不出力,进雾里去做做样子就回来。 身不由己的滋味娄述泽深有体会,但他还是调了两个筑基中期弟子随自己去执行任务,全然不顾这两个弟子自己的意愿。 若不是龙越如今归属张崇领率,娄述泽倒还想将他也一并戴上。 丁号海船,金象生稍作准备之后便带着三个同门去和娄述泽会合。 在左戈坤面前,娄述泽两人将自己选中的弟子呈报了出来。 左戈坤道一句:“两位执事千万小心,要以性命为重。” 娄述泽心下埋怨了几句,表面上与金象生一起行了个礼,与左戈坤作别。 七人反身飞入雾中,左戈坤立在雾气之外,看着娄述泽七人深入进去。 娄述泽很是小心,飞行的速度与龟爬无异。一路上并无什么发现,娄述泽估计自己几人出了左戈坤的神识范围之后,停下身来。 “金执事,我看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不知你以为如何?” 金象生颔首,道:“我等的确是已经很深入了,再往下去只怕有陨落之虞。” 两位执事带来的弟子也是纷纷表示赞同,“嗯嗯”之声此起彼伏。 金象生:“只是,我们刚进来就转出去,只怕是不妥。左大真传可是在外边看着呢。而且我等也无甚收获,出去后怎么跟殿主交代?” 一人忽言:“金师兄,你不是有一门探查手段吗?何不使出来试试?” “这……” 金象生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你等不会不知这回的对手里有金丹高人吧。若是给人发现了我的晶翅虫,顺着摸过来,你我这几个人岂有幸理?” 众人皆是沉默。 “哼!” “殿主和王长老多高的修为,偏生要我们进来冒险,当真是越老越怕死!” 金象生:“娄执事,慎言!” “怕什么?我说几句都不行?他们有胆自己进来吗?” “说这些又有何意义?还是想想如今该怎么办吧。” 众人又是沉默。 过了一会,适才提醒金象生使用探查手段之人再是发言,言到:“金师兄,我看殿主既然命你进来,你若是不放出晶翅虫,回去后岂能交差?” 金象生偏头看向那人,面色一冷,道:“那好吧。” 他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黄皮葫芦,打开塞子。他握住小葫芦的手微微摩擦起来,将真元渡送进去。 而后,一只只晶莹剔透的小飞虫自瓶口爬出来,往四面八方飞散出去。 “我这晶翅虫可将沿途所见封存在体内,等回返之后供人一一查看。” 等葫芦里的百多飞虫全部飞出之后,他将小葫芦递给那个在他看来很是话多的弟子,道:“刘师弟,你且将葫芦拿住,等候晶翅虫回来。我等四下散开,护你安全。” 刘师弟闻言,面色一变,显出苦色,“师兄,师弟我也是为了任务,并非有意……” 金象生:“师兄我也是为了任务,莫非你觉得师兄我是在针对你?” “这……” 刘师弟心道,难道不是吗? 金象生也不与他多言,直接把葫芦丢过去,而后对娄述泽言到:“娄执事,我等这便散开吧。免得被鬼煞会一网成擒。” 娄述泽自是点头赞成。 六人各寻方向,自行散开。 越是深入,雾气越浓,而且对神识还有一定的阻隔之效。 娄述泽还未飞出多远,便察觉众人的位置已是处于自己神识范围的边缘。他看此地与那刘师弟离得甚近,自是不愿留在此处。 只见娄述泽伸手往乾坤袋上一抹,自其中抓出一只鸟雀大小的傀儡出来。他将此精致小巧的傀儡往水上一抛。 咚! 傀儡下沉稍许,后又浮了上来。此物留在这里,权当是个标记。 留下标记之后,娄述泽又是离远了些。 雾气之中似乎什么也没有,至少娄述泽是真的什么也没遇到。 刘师弟拿着葫芦呆呆地立在飞剑上,一时有些发懵。他将葫芦一握,就想要把这东西给扔了。但最终,他还是没有真正做出行动。 但是就这么拿在手里总也不是个办法,他越想越觉得危险,于是将神识探入乾坤袋内。 他搜寻了一阵,取了一张灵符出来。 他把灵符往水面上一弹,灵符遇水而融,将周遭海水冰冻起来,不多时就凝聚了一块数丈长宽的浮冰出来。 他将葫芦往浮冰上一搁,自己则是往水下一钻。 这雾气覆盖的范围极其广阔,若是内里还布置了同样范围的探查阵法,那消耗的资源必是难以计数。所需要的时间也定是以年为记。 娄述泽等人俱是觉得雾内当是有别的什么巡察手段。 晶翅虫每回飞出去,能探查的范围不过几里,约莫一个时辰过后,一只只晶翅虫飞了回来,钻入葫芦嘴中。 这葫芦体型不大,却能容纳如此多的飞虫,内部想是别有空间。 飞虫已回,但却无人现身出来。 第八章 天运城 黄皮葫芦孤零零地躺在浮冰之上,浮冰随着海水缓缓飘走。 一道锁链终于是按耐不住,从雾气中伸了出来,看样子是想将葫芦取走。 水下的刘师弟耐心观察着上边的情况,见这一根锁链出现,他没有动作。此时应该着急的不是他,而该是被殿主指派来执行任务的娄述泽和金象生。 眼见锁链就要触到葫芦,忽有一道剑光劈下,将锁链斩断。 一个身着蓝云纹饰法袍的年轻修士在上空显现出身形来。他手提一把收于剑鞘内的飞剑,言到:“你等自行回去。” 他这话一出,金象生立时御使飞剑飞来,伸手将葫芦一捞,又朝空中的修士一礼,然后离去。 娄述泽并未显露身形,但他知道自己当是暴露在其人眼中的,故也是一礼,然后踏着一只四爪苍鹰傀儡飞走。 浓雾之中,人语传来。 “阁下好胆量,独身来此,便真不怕死吗?” 年轻修士并不多言,猝然出剑! 飞剑出鞘,剑身有紫色雷纹,其速快若急电,瞬间掠入浓雾之中。 娄述泽一心逃遁,对于身后斗战声响毫不关注。 然则没跑多远,他又听见自己右侧不远处有呼救之声传来,似是金象生。 他正在考虑是否要过去看看,忽然察觉危险靠近,立时放出一面盾牌。 叮! 来袭之物乃是一柄上品飞剑,此一击未能建功,飞剑立时折返回去。 雾气之中,一个模糊人影渐渐显露出来。 娄述泽在此前一战中已是折损了数尊傀儡,自身战力下降了许多,面对修为相近之人实无什么把握战而胜之。 他不待看清来人相貌,立时驱使脚下苍鹰傀儡调转方向,朝那呼救声处而去。 几百丈外,金象生正在与两个筑基后期修士交手,以一敌二,金象生虽能坚持一时,却也很是吃力。 忽然,娄述泽踏苍鹰而来。金象生甚喜,忙叫其人来相助自己。 然则娄述泽却无反应,他挥手放出了一只身体细长的飞禽傀儡,然后回观自己身后。 一个人影出现,娄述泽取了一柄上品飞剑悬在身侧,然后驱使傀儡口吐一束灵光射去。 同时,他身边的飞剑也是被他给一并祭了出去。 那人以防御法器挡住傀儡吐出的灵光,然后以飞剑一架,将娄述泽祭出的飞剑抵住。 金象生在招架两个对手攻击的同时,主动往娄述泽这里靠来。 以二敌三总好过他金象生一个人独面两人的夺命手段好。 刘师弟在水下潜行,在两个执事遭遇劫杀的同时,他也是停了下来。倒不是他发现了敌人的行踪,而是他察觉到自己身体出来问题。 他中毒了。 此毒在扰乱他体内经络,致使他真元溢散,难以恢复。 他忙掏出了一枚解毒丹出来,还未服下,一根箭矢忽然袭来,刘师弟急忙作挡。 接下此击之后,一个青面老头踏着飞剑从雾中出来。刘师弟看到这老头不是从箭矢射来的那个方向出来,心底一凉。 面对一个同阶修士和一个隐在暗处射冷箭的人,逃走的难度可是不小。 青面老头右脸上长了一个肉瘤,瘤子上能看到皮下交错分布的血管。 其人气息阴寒,浑身上下毒气森森,恐是个用毒的高手。 刘师弟心念急转,觉得这里已是距离船队不远,不如拼一把看看能否闯出去。 他下定主意,然后一催脚下飞剑,朝雾外急飞而去。 青面老头嘿嘿一笑,挥手凝聚出一条剧毒灵蛇,朝刘师弟祭出。 与此同时,又是一根箭矢袭来。 刘师弟惊怒,判断出自己若是依旧维持逃遁想法,必然活不过三息。留下来与青面老头斗战的结果为何他不敢多想,他现在没有选择。 没过几个来回,刘师弟正待引动飞剑,同时暗使一道法术之时,体内真元运转忽然出现一处闭塞。 法术未能成形不说,他还因此被青面老头抓住机会,驱使灵蛇一口咬住其身,然后灵蛇散为一团灵气要往他身体里钻进去。 刘师弟心生绝望,十几息后毒发身亡。 如这般遭遇劫杀的情形,七人皆是遇到了。能否活命出去就全凭各自手段了。 那个年轻修士在暗中护佑众人,拦下了鬼煞会的金丹修士,已算是给众人创造了极大的生机。 薄雾之外,许多人都是在望着雾内。 忽然,一道雷霆紫光从雾中冲出,在空中带出曲折电光,落到甲号战船之上。 其人身后的强悍气息止步雾气外围,没有再追。 有人辨认出来,那道雷光应该是平海宗八脉正录之一,神霄御雷法中所载的一门遁法。 神霄御雷法只有雷灵根修士方可修炼,那人又有金丹修为。对于其人身份,不少人已有猜测。 乾元殿左殿主齐臻的徒弟,结丹不久的雷家修士,雷应劫。 雷应劫出来之后,一只苍鹰傀儡也是带着娄述泽和金象生从雾中出来。 金象生气息很不稳,似是损耗了本源。暂时只有他本人和娄述泽知道,他耗用了一滴心头精血。 出了雾气笼罩范围之后,鬼煞会之人便没有再追。 左戈坤迎上娄述泽二人,先是询问了一下两人的伤势,二人皆言受伤颇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方可复原。 左戈坤将二人接到甲号战船之上,对二人道:“二位执事可先下去调息,稍晚些时候,左殿主可能会召见二位。” 娄述泽:“娄某明白。” …… 仅过来了两个时辰后,娄述泽和金象生连真元都没有恢复圆满,左忘便派人来召二人前去相见。 二人无可奈何,只得前去。 狭小的船楼内,左忘、雷应劫、左戈坤皆在其中。 左忘见娄述泽二人已到,便问:“探查到了什么?雾中情形如何?” 金象生取出小葫芦,道:“弟子适才已是将飞回的晶翅虫一一查看过了,其中有五只发现东西。” “是何发现?” “殿主、长老请看。” 金象生取了一只晶翅虫出来,捏在指尖一撮,晶翅虫立时粉碎,化为一蓬晶莹碎末。 碎末闪烁灵光,然后形成影像。 雾气弥漫,一座奇特的城池立在海上,其上刻有两个大字,“天运”。 “战争法城!” 第九章 幽深海底 一方势力依据地势灵脉布置阵法、关隘,此为守;建造战船、法城,是为攻。 平海宗七艘战船便是应征战需求而生,此刻藏身雾气之中的战争法城亦是同理。 然则平海宗雄踞一洲,传承万载,门中有几首战舟不足为奇,而鬼煞会建立不超过三百载,自身乃是商会,耗费海量资源建造法城所为何故? 须知法城之用不在于守,而在于攻。 左忘看过晶翅虫所化影像之后,挥手让金象生二人离开。 “雷师弟,鬼煞会竟建造了一座战争法城,果然是包藏祸心。我等接下来如何行事,不知你有何建言?” 雷应劫未做多想,只道此行当以左忘为首,自己只是尊了师命前来相助,并不想过多言语。 左忘颔首,道:“战争法城移动不便,我料海渊城当就在附近,不如直捣黄龙,潜入水下攻打鬼煞会根本所在。” “左师侄,你意如何?” 左戈坤器宇与雷应劫颇是相似,俱是英姿不凡。 他思量两息,道:“师叔是想引法城内的人出来,与水下海渊城之人合兵一处,一举歼灭?” “然也。” “师叔,门中派我等来此可不只是为了打压鬼煞会,而是要将之一举拔除。攻破海渊城后还有诸多清剿事宜,还有那玄魂……” 左忘:“对于玄魂,掌门真人自有安排,不需你我劳心。” “此一役损耗在所难免,即便大些,也可再向内门求援。门中并没给我多少时日来稳扎稳打,传令各船备战,待王长老回来之后便入水。” 左忘已有决断,左戈坤和雷应劫二人便也不多言。 未过多久,庚号战船之上,张崇和娄述泽接到了左忘的传令,着他们将战船后退三十里,放出警哨,防备鬼煞会的袭击。 娄述泽愁眉不展,张崇心下也很是担忧。 眼见大战将至,人人皆是在忧心自家的性命。 舱室之中,张崇收功。魂藏金莲秘术距离修炼成功尚远,自身修为也只是初入筑基中期。 他不尤想到,混战之中,金丹修士法术威能甚大,战船、法城释放的阵法之力范围更是极广,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能否存生下来,只怕是要看天意了。 两日后,一艘战船从远处驶来,来船正是之前留下守护受损的丙号战船的乙号。 乙号战船抵达之后,左忘令随船而来的弟子填补到人手空缺的战船之中,张崇所在的庚号战船亦是被分到了两名。 左忘令诸船整备,一个时辰后出发。 张崇和娄述泽待在船楼之中,看着战船中枢上缓缓立起的灵影虚壁。 浅黄色的灵璧渐渐浮现,逐渐凝实,左戈坤的身影从灵璧上显露出来。 此灵影虚壁乃是船楼内所铭刻的一道阵法,可容各艘战船在战斗中相互沟通,只是对灵石消耗颇大,平时很少启用。 虚壁之内,左戈坤面容甚是严肃,他目光落到外间,见左忘抬手予他指示之后,沉声口吐二字,“入水!” 娄述泽听得,朗声对楼船外甲板上的四个筑基弟子呼到:“启阵,入水!” 甲板之上,只此四人。左右船舷各立两人,一前一后。 四枚阵旗被他们分别持定在手,一手掐诀。 此旗可控制船身上所铭刻的御水之阵,只见四人一同施法,庚号战船的船身立时泛起灵光纹路,下方海水分离,战船逐渐向水下沉去。 过不多久,海面上的六艘战船便先后潜入了水下,除了四名掌控御水阵旗的弟子外,战船上所以人都是躲到了船身里面。 一道道命令从虚壁中传出,各艘海船各领任务。 乙号、丁号战船与左戈坤所在的甲号一同进退,作为护卫; 余下三艘战船散开,寻找海渊城所在。 六艘战船彼此之间保持着五百丈左右的距离。 庚号战船上,张崇立在船楼内,透过窗看着战船外升起的护舟灵璧。 战船行进三十里后,水下原本昏暗的环境立时又暗了几分,几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六艘战船外的灵璧所显露的灵光便是此时水下仅有的光亮。灵璧发出的光在平时并不如何耀眼,此刻却如六轮明月一般引人注目。 张崇神识敏锐,环境一暗,他便立时发现。 娄述泽亦是明晓,他对张崇言到:“应该是到了海水雾气底下了。” “嗯”,张崇颔首,同时传音于娄述泽,“师兄,将灵璧释放到满溢吧。” “这……” 护舟灵璧消耗巨大,若是将强度提升完全,消耗的灵石势必翻倍不止。 娄述泽面露犹豫之色,传音回道:“可是左师兄的命令是维持在五成,没有他的命令岂能擅自更改?” 张崇摇摇头,“师兄糊涂,如今战斗一触即发,左师兄要节省灵石,你我却需怜惜自家性命。” 娄述泽看了一眼虚壁内左戈坤的身影,道:“师弟言之有理,你去甲板下令龙师弟他们准备好,决不能出现灵石更换不及之事。” “嗯”,张崇迈步出了船楼,去到舱内。 事关自身安危,他所能做的,除此之外却也没有多少。 来到甲板下,张崇寻到龙越等人,叫他们将船内灵石储备报上,并督促船上的炼气期弟子勿要懈怠,切不可出了差错。 与此同时,娄述泽一手按在整个庚号战船的中枢阵盘之上,船外的灵璧愈发凝实起来。 过不几息,数百丈外的己号战船也是骤然明亮起来。而后一艘接着一艘,唯有左戈坤所在的甲号战船外的灵璧没有变化。 左戈坤身旁一人注意到了各船变化,心生疑惑,遂报予左戈坤。 左戈坤闻言,往左右舷窗外望去,见乙、丁两艘战船果然违了他的命令,擅自将护船灵璧的强度提升到了十成。 其人眉头微皱,将虚壁连通到乙号战船处,问到:“这是怎么回事?可是长老下令?” 乙号战船上的执事立时摆出一副绝大的疑惑神色,道:“师弟也是不知啊,只是见丁号战船如此做了,故而未敢多想,也是赶忙施为,怕贻误了宗门大事。” 左戈坤挥手驱散虚壁内的影像,换到丁号,再次发问,那执事自也是连道不知。 如此几番,左戈坤怒火愈盛,最后终于是寻了正主。娄述泽见甲号战船上的灵影虚壁连通过来,立时朝虚壁内的左戈坤一拱手,“左师兄。” “娄述泽!谁给你的胆子?” 左戈坤面色极冷,怒火中烧。即便隔着虚壁,娄述泽仍能感受到对面的怒气在不停地渗透过来。 他面露惶恐,心下却早已想好了说辞,为此,他还特意支开了张崇。 “师兄勿怪,此事实是张师弟的主意,师弟我实在拗不过他呀。” “张师弟?”左戈坤想了想,问:“你说的是张崇?” “正是。” “叫他来虚壁前说话!” “师兄恕罪,张师弟他去了甲板下监督诸弟子辅助阵法运转,不在船楼内。” “哼!” 左戈坤懒得多言,只留下一句“莫要再有下次,否则严惩不贷!”然后挥袖驱散了虚壁内娄述泽的影形。 这些外门散修,不尊号令,可当真是惜命啊! 娄述泽见两船灵影虚壁之间的连通切断后,收敛了表情,施施然束手而立,目视外间幽暗的海水。 此时甲板上只立着四柄御水阵旗,之前御使阵旗之人已是回了舱内。 过了盏茶功夫后,张崇来到甲板上,随意环视一圈,而后步入船楼中。 张崇进来后,娄述泽以略有些担忧的语气说到:“师弟,适才左师兄来问罪了。我已将事情禀明,此事你我一同担下。如今正是宗门用人之际,我料想左师兄并不会太过苛责的。” 张崇并未多想。大战将至,左戈坤若是因此大加责罚,那实与蠢猪无异了。 六艘亮晃晃的战船徐徐前行了数个时辰,前方忽然出现了点点光亮。张崇抬目一观,心道如无意外,前面当就是海渊城了。 第十章 白爪 海渊城遥遥在望,负手立在船首的左殿主让左戈坤下令,准备攻击。 娄述泽从虚壁得到传令后,立时将神识沉入阵盘之中,心控制。 张崇往船楼之外看去,战船的最前端是一只龙首,随着娄述泽的控制,龙首略微扭动脖颈,好似活过来一般。 龙首之上,原本只是粗略打造的龙睛放出璀烈华彩,龙口大张,狂暴的灵力在其中积累,灵波威压从六艘战船上激荡出来,传至四方。 此龙首虽不甚灵活,但一击的威能不在寻常金丹后期修士之下。其消耗的灵石也是不菲,一颗上品灵石蕴含的灵力只够它十次之需。 张崇立在坚固的船楼之内,尤能感受到前方龙首之中积蓄的狂暴威能。甲板之下,那些辅助阵法运转的炼气修士直感自己好若波涛激浪中的一叶浮萍,无所依靠。 龙首蓄势之际,海水的激荡忽然加重了数筹,张崇等人身在战船灵璧的笼罩之内,感受尚不剧烈。而立于战船甲板上的左忘却猛然抬头,望向黑暗无光上方海水。 刺耳尖啸忽然出现,海水被分割出三道裂隙,音浪被挤压,而后爆鸣! 三道裂隙之中是切分海水的白色巨爪,其身裹着幽幽之惨白光华,五指尖锐细长,四分像人,六分似兽。 白爪一经出现,左忘立时明白。海面上白雾中的运城正是悬在海渊城之上,若利剑当空,欲斩尽来犯之担 其韧喝一声,翻手取出万岳印,当空一祭,顶在头上扶摇而起。 王焕温与雷应劫也是取了法宝出来,各自离开甲板,挡下一记白爪。 万岳印坚硬至极,寻常手段难损其身,接下白爪之后灵光一转,立时又是宝光湛湛。 雷应劫以雷光剑气轰击白爪,两相消弭。 王焕温以纳海鼎施展法术,先后三重变化,层层消减,继而将之击散。余波落下,引得护舟灵璧微起涟漪,无甚威力。 战船之内,左戈坤一声令下,六艘战船前赌龙首齐齐口吐一束亮白灵光,所过之处,海水湮灭。 六道笔直的白线转瞬间落到海渊城郑 此城范围极广,依海底山脊丘峦而建,此刻被六道灵光一轰,建筑崩塌,乱石飞舞。山峦一角被轰碎,其上殿宇楼阁俱是一同垮塌下去。 一道道阵法被激发,守御住重要地点。远远望去,海渊城所在之处立时出现了一块块耀眼的五彩光斑,这也为战船提供了绝好的打击选择。 笼罩整个海渊城的辟水阵法被击出了六个空洞,海水自其中灌下来,一时难以修复。 左戈坤:“继续!” 海渊城上方,鬼煞会的两个供奉悬立,正是鸦散人和仇惠英。二人身前还立有一个红袍裹身,面目不明的金丹修士。 雷应劫宝剑在握,剑光一转,抬手将之放出,目标直指红袍裹身的修士。与之同时,左忘和王焕温也是齐施手段。 红袍修士灵力一起,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腥臭气味便陡然出现,血光弥漫之中,雷应劫放出的飞剑如坠泥沼,寸步难校 宝剑难以将此粘稠血光切割开,只得倒转回去,飞回雷应劫手郑其剑身宝光黯淡了几分,显然是为血光所污。 他出言提醒到:“此人应该是玄魂的二弟子刘一凡,其人灵光有污秽法宝之能,二位心了。” 六位金丹修士斗到一起,灵波涌动,海水不时被挤压、蒸腾,浩大声势落到张崇眼中,令其心惊不已。 战船蓄势片刻,龙首之内灵力凝聚,又是再次发动。 然则海面之上,运城同样也将阵力积蓄完毕,又是化生出三只白爪落到水下。 这一回,没有金丹修士代为抵挡,三道攻击顺利的落了下来,并且还是一同轰击在甲号战船之上。 护舟灵璧立时颤动不已,整个战船不住地反转起来,船尾往下坠去。 左坤身处船楼之中,虽船身急剧晃动,自身尤自稳稳立着。 鬼煞会在此经营多年,海上的法城能准确的轰击到战船,他们却无法找到法城的位置。簇利上的劣势确实是无可避免的。 他当即下令,“甲、乙、丁三船停下龙息阵,改换火凤守御!余者继续攻击海渊城!” 此令一处,甲号船楼外甲板之上立时出现三名筑基弟子,阵力显化为赤红火焰将三人包裹,而后化作一只三足火凤飞到战船上空。 左右两边亦是同有嘹亮凤鸣响起,三只火凤一同升起,抵御法城的攻击。 再观娄述泽这里,他微微调整了龙首朝向,而后再是激发了龙息,轰向海渊城内一处十分醒目的阵法护罩。 此阵法颇是坚固,并未被一击轰开,但是其周围的两处楼阁却是在两种阵力的对抗余波中化为废墟。 只需这般轰击个七八轮,那么整个海渊城当都会沦为一片废墟。 鬼煞会一方的三位金丹修士中,修为最高,实力最强的当就是刘一凡了。左忘与之斗过几合,发觉其人能为还要略高他一线,而且术法邪门,很是不好对付。 他神识绵延场中,注意到雷应劫与中期修为的鸦道人斗得很是激烈,他虽结丹不久,但一时之间竟也不落下风。 至于王焕温,其人七分力作守,三分力去攻,睹是十分惜命。 左忘之定计实是先毁海渊城,再图运城。此时并无必要与刘一凡等人拼死相斗。 他向雷、王二人传音言到:“二位师弟,不可冒进,我等且徒战船阵列之中,先摧毁了海渊城再。” 雷应劫此时身旁旋绕有一柄裹在电光中的紫纹锤,显然是一件法宝。 其人结丹未久便有两件法宝傍身,此自然是得益于师门和家族了。 他听得左忘传音之后,回了声“好”,而后伸手将飞剑召回,往左忘处靠过去。 一波波浩大的灵力波动席卷过船舱、船楼,张崇身出其中,颇是无力,唯有这略显逼仄却坚固的船楼才能给他带来些微安全福 他只希望战局就按目前的轨迹发展下去,等将海渊城夷平之后,左殿主便携各船回去休整。 娄述泽的想法与张崇差不多,他想着捱过这场战斗,回宗后便看看有无可能冲击筑基圆满层次。 可惜事不遂二人之愿,正待娄述泽要再次激发一道龙息之时,战船忽然被一股巨力冲撞的歪斜过去,龙首的灵光发出后偏斜方向,却是落了空。 张崇急把神识散开,见是船外一只体型巨大的剑尾鳄。 此鳄单以身长论,约莫有战船的两成长度。其尾两侧横生有数道狭长的骨刺,颇是锋利。 战船摇晃这一下全是因此巨兽合身冲撞之故。 张崇快步行至窗前,他见此巨兽退了数十丈,而后又是极速冲了过来。战船体型虽大,船内众人却还是感受到了强烈的撞击福 张崇当机立断,道:“师兄,启用火凤!” “这……”,娄述泽道:“师弟,还是先请示左师兄吧。” 张崇望去,见娄述泽已是在调整灵影虚壁,也便不再多言。 他手抚乾坤袋,取出潜渊剑来,出了船楼。张崇朝甲板下呼唤龙越,让他上来准备控制火凤迎担 此时船楼内,娄述泽正向左戈坤言到:“左师兄,我处有一只三阶妖兽来袭,我等不能坐以待毙,还需以火凤出去接战方可……” 娄述泽并非蠢人,左戈坤自也不是,他当即令各船都把龙息阵停下,启用火凤,共同抵御。 若是硬抗上方法城和此刻来袭妖兽的攻击,能否全力攻打海渊城暂且不论,到时候是海渊城先被摧毁,还是六艘战船先损坏可不好。 娄述泽接令,当即将船上灵石释放的灵力从龙首转到火凤大阵之上,而后来到甲板上与张崇、龙越会合。三人合力掌控火凤,往剑尾鳄迎去。 由于娄述泽请示左戈坤耽误了时间,此时剑尾鳄已是在几番撞击后破开了灵璧,以长尾一扫,击破船身,在其上留下了一条大裂缝。 三阶妖兽,确然不可觑。 火凤飞舞,张崇三人没注意到的是,幽暗海水之中,还有一道阴影潜藏。 第十一章 燃烬 平海宗的战船造价高昂,其上除行止、潜浮等辅助阵法外,最为重要的便是龙息、火凤、灵璧三大阵。 龙息威能强大,但是十分呆板;火凤较为灵活,但只能勉强算作金丹战力;灵璧是十分常见,同时也十分可靠的守御手段。 此刻张崇三人出得战船,共御火凤朝剑尾鳄而去。 此巨兽皮糙肉厚,火凤便遥隔十数丈,张口吐出一团硕大火球,轰击在巨鳄身上。 水下环境对火凤的战力有所削弱,火球轰在巨鳄身上,只留下一片焦黑。 迷蒙水汽之内,剑尾鳄摇晃两下头颅,看清来敌,四肢、长尾一齐使力,猝然朝火凤冲来,合身一撞便使得火凤身形一阵颤抖,几欲崩散。 张崇只觉胸腹闷痛,内伤已生。他三人皆是散修出身,摆弄这些阵法兽形实不在行。 张崇见已是将巨鳄吸引过来,当即喝到:“娄师兄,往己号那便走!” 火凤双翅狂扇,虽不若剑尾鳄在水中灵活,但是打打逃逃,半柱香功夫后还是成功与另两只火凤兵合一处,一同压制巨鳄。 战局一时十分胶着,左忘分心往张崇这边看来,这新出现的三阶妖兽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对一方势力来说,谋求一只三阶妖兽不比招揽或造就一个金丹修士更轻松。 以此前宗门搜罗的消息而言,鬼煞会当是没有三阶妖兽的。 散修中极少有人能掌控三阶妖兽。 左忘以此刻情形略一推算,发现若是僵持过久,自己这方的三个金丹修士一旦落败,只怕六艘战船和众多外门弟子都难以安然回返。 就在他思量的功夫,对面的刘一凡觉得时机已至,于是嘴角微扬,张口吐出一枚暗红圆珠。 红珠落到手上,他手腕一翻,凌空推着宝珠往前。 此珠每往前一寸,其上血光便浓重一分,待到其人手一推直,宝珠忽然猛然绽放赤红灵光。 此灵光一经出现,立时覆盖十里地域。 血魔神光! 左忘三人直面此术,感受到的威能最是强悍,左忘心惊,以此术覆盖范围论,这分明不该是一个金丹中期修士所能施展出来的。 如无意外,这当是其人的师父,玄魂真人留下的手段,而且还是专门用来对付此等局面的。 赤红血光照耀之下,各战船、火凤俱是受到了巨大影响。 甲号战船之内,即便有灵璧笼罩在外,船内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红光血色。 左戈坤身泛灵光,目视上方好似手托一轮小小红日的刘一凡。此赤红灵光经由灵璧削弱之后,依旧引得他微有些头昏脑胀,体内气血翻腾,胸腹传来异样感觉,几欲呕吐。 甲板之下,灵光不受铁壁、木墙阻隔,穿行无碍,照耀此间大小舱室。 红光落下,一名炼气期修士当即一脸痛苦神色,倒地翻滚起来。一息之后,其人四肢撑地,双眼外突,张嘴吐出舌头,不住猛咳。 其人周围,一众炼气弟子皆是如此。咳不几声,一大股鲜血忽然自其喉中涌出,喷薄不止。他两臂一软,一头栽倒在自己吐出的血泊中。 两耳、口鼻皆是留下血来,细细一看,这鲜红血液中竟在不停的冒出细小气泡,好似沸水一般。 船楼之内,左戈坤清晰的感受到了这血光邪术的威能,不需多想便能料到甲板之下是何情形。他翻手自乾坤袋内取出一柄法剑。 此剑收于剑鞘之内,宝光不显。墨色剑鞘上刻有似狮似虎的异兽形貌。 他朝身旁之人吩咐了一句,而后闪身来到甲板之上。唯见他食中二指一并,在剑柄上一点、一提,法剑立时出鞘,悬于左戈坤身前半空。 剑身灵光飘渺,观其貌正是平海宗九柄传承法剑之一,由左戈坤所执掌的狻猊剑。 但见此极品法剑微微一颤,红白两色焰浪立时围绕着剑身出现,转眼便席卷开来,化为千百道流火交融在一起,于战船灵璧内形成了一个较小的椭圆护罩。 护罩之内,血光绝迹。 平海宗九柄法镜皆有其各自的独特能为,狻猊剑之能名为“燃烬”。 大凡灵光、法术,法器对撞,耗损的灵力皆是会归于天地,便如燃过之草木,落于田土。 然则于修士而言,一道术法打出,其耗用的灵力便能全部释放,不损丝毫吗? 能做到如此精妙掌控,不使丝毫力量浪费的修士可谓世间罕有,而且修为必然是极高。 “燃烬”之名取意于使灰烬复燃,火焰重生,但是实际上,狻猊剑是使那些被修士“浪费”的力量复归其用,而非让已成灰烬的灵气重新爆发威能。 左戈坤对战之时,敌手修为越是浅薄,法力越是驳杂,那他手中的狻猊剑威能便越强。 反之,若是敌手功行精湛,一招一式中溢散的真元、法力极少,那“燃烬”之能便难有什么大的作为。 此时战局之中,各船阵法、上方天运城,还有金丹修士斗战的余波,这些皆可化为狻猊剑的粮资。此时此地,手持狻猊剑的左戈坤远非寻常筑基后期修士可比。 “燃烬”流焰显化出来的护罩护住了大半的战船,但却无法给到其他战船一丝帮助。 刘一凡以金丹修士之尊对筑基、炼气修士出手,当真对得起他邪道修士的身份。 此术阴毒,左忘只得决定撤退。但见他大喝一声“诸弟子退走!”而后双手呈天地双掌环抱之势,掌心相对,抱中正是其人的本命法宝,万岳印。 庚号战船离刘一凡所在的战局中心甚远,赤色血光到了这里已然十分稀薄,船内几乎不受什么影响。 然则战船灵璧之外,火凤内的张崇却是难受得很,自身血液中透出一种灼烧感觉,胸腹难受异常。 张崇强忍着呕吐之欲,勉力维持着火凤兽形。识海之中,一朵金莲时隐时现,抵御着血色灵光对识海的侵染。 张崇修炼魂藏金莲秘术未久,此术现在尚无多少守御识海之能,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左殿主退走之令传来,庚号战船上的弟子自是赶紧控制着战船全速退走。娄述泽也是吼到:“二位师弟,快走!” 张崇暗道,打了这么久,若不是来了这么一只皮糙肉厚的巨鳄碍事,以现在这般功夫,当是已经将海渊城轰为废墟,可以功成身退了。现在却是落败退走的结果。 海上天际,海渊城之西,平海宗掌门离岳真人微微垂目,立在云间。 海渊城往北,距离岳真人数十里外的空中,灵兽宫宫主象先真人坐于一只四翼天鹏之上。 离岳见了鬼煞会的三阶妖兽之后,唇齿开合,传音一句到数十里外。 象先真人看去仙风道骨,又颇有和蔼慈祥之气象。其人微微含笑,道:“是鬼煞会花大代价自我宫中买去,一笔买卖罢了。” 说罢,他慨然说到:“玄魂数百载修为,得来不易,真人又何必苦苦相逼,非要置他于死地?” 离岳淡淡吐出一句,“看着碍眼。” 象先未置可否,转而说到:“道友放心出来,想必齐殿主已是结成元婴了吧。老道上回见他还是三十五年前,那时他便已是金丹圆满了。” 离岳:“尚未结婴。” 象先显然是不信的,齐臻若未结婴,那离岳一走,偌大山门岂不危险? …… 第十二章 溃败 水下海渊城外,左忘令众弟子退走之后,施展一术。 重岳横壁! 漆黑如墨的墙幕遮蔽上空,挡住血魔神光,好若黑云压城,夕阳被遮。 张崇等人与战船互相协同,意欲摆脱剑尾鳄,暂时撤走。 但就在此时,一袭寒意忽然出现在张崇身后。火凤的半边身子被寒冰冻结,火凤之身摇摇欲坠,张崇三人意识到此情况之后,寒意涌入心头。 火凤为阵力所化,体表烈焰非是寻常凡火,此刻却被寒冰冻结半边。显然,出手袭击之人必是金丹层次。 娄述泽心中大急,急忙催动阵力烈焰,意欲将寒冰破除,脱离险境。然则此大好良机本就是剑尾鳄等候已久的,它岂会错过? 只见巨兽极速贴上,奋力将长尾一抽! 长尾上的锋锐骨刺破开海水,撕裂之声传入张崇耳中的同时,三根并排的骨刺也是出现在了他眼前。 张崇心中警兆惊鸣,尖锐急切之音冲荡脑海,他急急掐诀,意欲施展“叠生甲胄”…… 火凤被拦腰切开,烈焰一时失了控制,四下崩散开来。在凤身内的张崇三人不由自主地被崩毁的阵力推开。 张崇被推开几十丈,一只左臂连带着肩膀旋转着被水流卷走,离开张崇。 张崇忍着剧痛,看着那一串来不及融入海水的血珠。 是逃,还是冒险去拿回手臂? 短短几十丈的距离,却又似隔了山峦万座,在这一瞬间,张崇犹豫了。 若是离开,道途说不定就此断绝,对筑基修士而言,断臂重生绝非易事。若是寻不到秉造化而生的天材地宝,即便勉强重塑手臂,那也是肉身有缺,难言金丹。 可是巨鳄凶悍,那冻住火凤的罪魁祸首也是显出了身形,乃是一只双首灵蛇。 回身去拿只怕凶多吉少! 张崇的犹豫没持续多久,因为一个人伸手将他的断臂扣住,收入了乾坤袋中。 此人正是龙越,那断臂恰好被卷到了他的手边。 张崇见此,不再耽误,赶忙回身,意欲一展风翼遁法,快快逃命。然则他施展之时,惊觉自己左背的三处穴窍传来急剧痛感,背后只得一只灵力翅膀显化出来。 张崇口吐鲜血,知晓作为风翼遁法根基的穴窍受了损伤,遁法已难施展。他只得召出樟木飞舟,踏上逃离。 飞舟在水中的速度自是远不如风翼遁法,但是此时也别无选择。 在张崇的前方,娄述泽坐在一只扁平灵鱼傀儡之上,早已是远远甩开了张崇。那灵鱼傀儡背上颇宽,速度奇快,坐个三五人当无问题。 剑尾鳄和双首灵蛇这一队搭档并没有对张崇三人穷追不舍,他们御水而行,却是往战局中心过去。 张崇不惜法力,又无有妖兽袭扰,很快追上了庚号战船,在船上之人配合之下,从一个圆形孔洞穿过灵璧,落到了甲板之上。 他一落地,立时来到甲板下的静室之中,止住流血,服用了几枚气血丹。此时船上无一人得闲,唯有等安全撤走,再寻丹药疗伤了。 他盘坐床上,神识内敛,以真元封闭、润养伤口处的血管、骨骼。 窗外远处,甲号战船落在最后。甲、乙、丁三艘战船上的火凤在剑尾鳄和双尾灵蛇的配合下一一陨落。 操控三只火凤的弟子自也是没有了阵法庇护,身陷险境。 战局若如此发展下去,己方战力被一点一点折损下去,只怕鬼煞会威势愈隆,六艘战船上的人皆有陨落之虞。虽不至于全军覆灭,但死伤必是极大。 张崇虽身受重伤,但意识尚且清醒,他不禁将目光往远处的左忘看去,数百弟子的生死存亡可以说都系于他们三人身上了。 相隔太远,张崇看不分明,只能大概分辨出鬼煞会的三人两兽处在上风,有几个执事已经命丧兽口。 再远处,有一道道法器遁光正在靠近,以遁速判断,当是筑基期的修士。张崇猜测,应该是原本藏于海渊城内的鬼煞会修士出来趁胜追击了。 此时,左忘向来冷肃的方阔面庞带着愁容,但却不如何焦急。战局如此,其人必有所忧,但又似心中有着很足的底气。 且战且退之际,上方忽又有激烈灵力波动传来,左忘不必去看,一猜即知此是天运城又一次发动攻击了。 只不过这一回,威力似乎大了不少,左忘提前避开,不欲以身相抗。 张崇远在近十里之外,只见一道亮眼白光从天而降,轰击在一艘战船之上。 剧烈的灵力冲撞搅动海水,轰隆隆的音量与海波几乎是不分先后地扩散到了张崇所在的庚号战船。 天运城的这一回攻击并非三道白爪,而是一道。其威能显然是三道白爪相合方可释放出来的,此爪之下,本已受了损伤的甲号战船当即灵璧被破,船身中央处被摧毁半边。 船上阵法损毁甚巨,御水、行止之阵皆是被破坏,战船如被斩断鱼鳍的鲸鲨一般,缓缓翻滚着往下沉去。 左戈坤在战船灵璧被破的瞬间就冲了出来,逃出战船,随他出来的还有几名筑基弟子。 战船之内,小半炼气弟子当场死亡,活着的弟子皆是钻出战船。这些修为甚低的弟子出来之后,迎接他们的是两只堪比金丹修士的三阶妖兽。 剑尾鳄在水中行动迅捷,长尾好若镰刀一般,炼气修士根本无力抵抗; 双首灵蛇生有两个头,一个头可口吐冰霜之气,遇者皆被冻为冰雕;另一个头可释放剧毒之液,毒性之强,金丹修士不敢相试。 鸦散人见一众低阶修士四散奔逃,手中真羽扇当即一翻,平伸出来,真元涌动,灵光溢彩。 须臾,千百道纤细的灵光自真羽扇上激发出来,四散射去。 真羽千刃! 此术不若前番伏击船队时那般声势浩大,但是于炼气、筑基弟子而言,依旧极为恐怖。 王焕温只一心护着自己,提防仇惠英,哪会管下边弟子死活。 雷应劫认出这一招之后,知晓自己若不出手,只怕从甲号战船上逃出的弟子皆是难逃一死。 他初入结丹,丹田内真元却并不比仇惠英这等结丹多年的初期修士逊色。究其原因,自是平海宗心念拳积微聚末,数十上百载扩展丹田之功。 真元涌入飞剑,电光雷蛇吞吐不止,雷应劫起剑一斩,一道半月形的剑光立时出现,延长涨大,扫过鸦散人施展出来半数羽刃。 此一式力求覆盖宽广,舍弃了剑光之凝炼,对同阶对手威胁极小,但却挡下了真羽千刃的半数攻击,救下了不少弟子。 然则修士斗法,一招一式皆关乎性命,雷应劫此一剑出,真元退去,正是力弱之时。 仇惠英浑身灵力一震,长刀一提,飞身而出。 其人虽是女修,但是肉身强悍,修行百五十载,生死之间不知走过多少回了。此时雷应劫显出破绽,她决意把握住此稍纵即逝的机会。 以她看来,雷应劫飞剑虽强,真元亦不差,但是斗战的经验还是浅薄,此番被她抓住机会,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狂暴凶悍之气充斥在仇惠英的宝刀刀身之上,其人跃空袭来,杀机凌厉。 雷应劫心下一紧,欲将师父赐下的护身之宝放出,然则就在此时…… …… 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波动蛮横地冲击到海水中,浩瀚的灵力碰撞余波在此亘海之下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漆黑的海水在下一瞬好像真的变成了夜空,因为一道银河出现在了这里。 这一道银河落下,隔开了追击的鬼煞会。仿若天象、灵光如浆,与之相比,五艘战船上灵璧散发出来的灵光也难以自诩皓月之辉。 左忘脸上的担忧消散,恢复成了原本那个看着极不近人情的冷肃面容。 他口吐四字,“天星尘寂”。 第十三章 真人似鼠 这一道绵延数十里的星河挡住了刘一凡等人,自然也逼得仇惠英不得不停下来,收敛将要施展的手段。 她由于此前飞身出来,意欲重创乃至击杀雷应劫,故是被落下法术给笼罩住了。 她身处“星河”之中,能很清楚看见这是一颗颗龙眼大小的黄色珠子。 这些珠子何止万数?每一颗皆散发着凝炼而又毫不刺眼的光芒,威能内敛,却无人敢轻视。 仇惠英看过一眼之后,立时发现这些灵气凝结而成的珠子绝不是她这个层次的修士能施展出来的手段。 如此精纯的真元,即便是鬼煞会之主,玄魂真人似也不及。 左忘看着眼前的“星河”,心中微起波澜。 这一招“天星尘寂”载于平海宗八脉正录之一的天峦镇世经,出手之人乃是掌门真人,离岳。 他左忘虽出身宗内三大族之一的左家,但是由于早年的一些事,他入了外门,只能修炼由天峦镇世经推演出的次一等功法,万岳通真玄典。 天星尘寂威能极大,但没有掌门允许,他却是没有资格修炼。 不过…… 左忘抬头看了看,随即又赶快收回目光,若是能修成元婴,一切便大不一样了。 在左忘目力不可及之处,高空之上,象先真人气息起伏不定,周遭云气皆是消散一空。 其人座下的四翼天鹏气息衰颓,不过内外皆无伤势,应当只是受了惊吓。 离岳真人凝势若擎天之峰,周遭云气同样不见踪影。他负手立在空中,看着象先。 两人周围残留着大量灵力,天地灵气杂乱而狂暴,若是炼气修士立在这里,不需多久便有丹田法力暴走、走火入魔之危险。 显然,此处刚刚经历了一场层次颇高的斗法。 象先捋了捋白须,道:“真人修为深厚,象先自愧不如。” “老夫千载寿数,胜你一手,算不得什么。不过,那两头妖兽是玄魂花了灵石,你出手阻我,难道也是?” 象先真人是堂堂灵兽宫宫主,离岳将之与两头三阶妖兽相提并论,显然是因那两头妖兽坏了平海宗攻势之故。 象先也不气恼,言到:“鬼煞会之人多是散修,修炼不易。何况真人掌门之尊,对小辈出手却是伤了颜面。” 离岳冷哼一声,道:“玄魂似地洞里的老鼠一般不敢冒头,你倒是赶着来费力护持他的家业。” “玄魂不过初期修为,自是敌不过真人元婴巅峰的威势,做一回老鼠又有何妨?” 象先说罢,话锋一转,言到:“真人,你毁他家业,便不怕他日后报复么?平海宗传承万载,当不会如此不智。” 离岳将眸眼一合,只道:“老夫说过了,看他碍眼。” 象先见离岳不欲多言,便将目光垂到下方海面的千里白雾之上。 “玄魂造这么一座战争法城,当也是有离开亘海,寻地开宗立派的心思。真人看他碍眼,也是正常。终究是散修,他若不起此心,何来此番大祸?” 言至此处,象先便也不再多言。 他在心中暗道:以平海宗之力,何惧一个玄魂? 虽然近些年平海宗在元婴层面战力衰微,但只要元婴传继不绝,宗门便无大祸。离岳此番意欲摧毁玄魂经营三百余年的鬼煞会,显然是想引出玄魂,要其性命。 但是玄魂狡诈,离岳便不担心打蛇不死,玄魂日后袭杀平海宗门人弟子,专与平海宗做对吗?玄魂毕竟是个元婴修士,一心破坏的话,绝然是个大麻烦。 鬼煞会在亘海盘踞了三百年,离岳都懒得去管他,如今大限将至,此时出手颇是不智。 除非…… 除非平海宗元婴层面的传承出了问题,离岳不得不冒着自己坐化后,平海宗反被蛇咬的风险,来消除玄魂的威胁。 象先猜不到平海宗内部到底如何,但是眼下,玄魂的性命是必须保住的。 这根刺,还是在平海宗的眼睛里多卡个几百年吧。 水下,离岳收回目光之后,先是扫视场间,见左戈坤平安无事。然后他传令各船继续撤退,退回雾外三十里的海上。 天星尘寂之内,仇惠英不敢妄动,只能目送平海宗战船离开。 她此刻对自家的安危很是担忧,虽说周遭的无数灵珠没有流露出危险气息,但她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出手之人境界极高,她自身的识感已经不足以为依凭之故。 “星河”相隔,天星尘寂的另一侧,刘一凡和鸦散人皆不愿靠近。他二人等候了些许功夫,鬼煞会中的数十精干筑基赶到了此间。 在刘一凡的命令下,一个筑基后期修士被指派出来,前去一试“星河”底细。 此人在亘海打混多年,虽然不敢违抗刘一凡之令,但要他以身犯险,他却是不愿的。 所谓忠诚,在鬼煞会里应该是没有的。 好在投身鬼煞会的修士中,阅历浅薄的也有那么一些。被刘一凡指派之人费了几句口舌,许下大量灵石、丹药,便将其人手下的一个小管事送到了“星河”之前。 此人平时倒也机灵,但是受鬼煞会“风险愈高,机缘越大”的思想影响极深,身上颇有些“为证道,不惧死”的味道。 许多人自以为道心坚定,不惧生死。到底是无形中被人诱导,引入甘愿送死的歧途,还是自身经历了磨难、心有所持? 这可不好说。 五艘战船渐渐远去,鬼煞会的这个无名小卒小心翼翼的来到天星尘寂前。他神识大开,谨慎的掌握着距离,然后摸出一张二阶金刚符拍在身上,又激发了一件防御法器。 自认防御已是完备之后,他将一张火蛇符夹在指间,而后屈指一弹。 灵符碎裂,一条数丈长的火蛇舞动着长躯钻到“星河”之中,碰触到了几枚灵力珠子。 而后,极致的危险气息清晰的出现在鬼煞会每个修士的感知中。 下一瞬,几团耀目的黄色光团乍现此间。这个无名小卒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细密的灵光便吞没了他。 刘一凡一退半里,怕这延绵数十里的“星河”会将他吞没。然则那几颗灵力珠子爆裂之后,整条“星河”并未随之爆发。 爆炸过后,一切复归平静。 鬼煞会之人往灵力爆发之处看去,那个前去试探的修士已然不复存在。若是神识足够强悍,他们当能发现海水中多了些许尘埃。 陨身尘埃,归于寂灭,这便是“天星尘寂”之威。 刘一凡隐于宽大的红袍之内,无人看得清他的神情。 眼前的这道法术与他以往所见俱是不同,此术施展之后,维持甚久、威能极大不说,还有应变之能。 他对自己的一手“血魔神光”颇为自傲,但是与面前之术相比,却也不值一提。 “血魔神光”需要他一直施展方可维持,虽也能调动一定的天地灵气。但是调动天地灵气对金丹修士而言并非难事,并不值得多言。再则,“血魔神光”威能的释放需要他以神识控制,并无应变之能。 面前之术在施展之后借天地灵气存驻,此中的灵力变化已然超出了刘一凡的想象。 先前派人一试,刘一凡也从中看到了更多东西。 被引爆的灵力珠子皆是被火蛇符波及到的,周围的珠子也被爆散的灵光吞没,但是过后却全然无损。此中分辨“敌我”的变化显然十分玄妙。 刘一凡修行多年,还从未见如此等若“赋予灵力以智慧”的手段。 血色袍子随海水微微飘荡,刘一凡自觉见此一术,收获良多。只可惜施术之人的玄妙手段皆隐于平平无奇的灵力珠子之中。他虽自认悟性不低,也勤于思考,但却没有多少实质的收获。 他想起师父玄魂的教导,“修行之途,常有思高望远之机,需时时明辨,领悟即为机缘。眼界得开,胸有天地方可容天地伟力。” 可惜,知易行难…… 喜欢请大家收藏:.bxwxorg.更新速度最快。 第十四章 接臂 仇惠英被困“星河”之中,两百载修行的经验告诉她,不可妄动。 她将宝刀收起,当空盘坐下来,粗糙的体表渐渐浮现出金铁光泽,透着一股坚固异常的意味。 刘一凡知道追击难以继续,于是带着一众鬼煞会修士回了海渊城内。 剑尾鳄和双首灵蛇被刘一凡留在了甲号战船被击落的地方守着,以防有人混水摸鱼。 仇惠英也是有几个弟子的,旁人得了刘一凡吩咐便可回返,她们却是不行。 这四名弟子俱是女修,体型一个比一个壮,全无寻常女修的窈窕之姿。单从这一点看来,这四人想是得了仇惠英真传的。 大师姐上前几丈,不敢太过靠近。她抬手一礼,随后问到:“师尊有何吩咐?” “你等去捉几只海兽过来,最好是寻些妖兽,若是难找,凡兽也无妨。” 此四人齐声应“是”。 “小四留下,将我去年传你的刀法演练一遍。” 虽身处险境,却不影响她检验弟子功行。 三位师姐领命离去,小四翻手自乾坤袋中拿出一柄长刀,其品质可列上品法器一流。 其人抬手一抹刀身,就要开练,仇惠英却忽然提醒到:“莫要太靠近,退后三十丈。” 小四转念,知道是自己失了谨慎,要是演练之际误触灵珠,那自己焉有幸理? …… 两个时辰后,五艘海船逃回了千里白雾之外,停在海面之上。为安全计,左忘让五艘战船彼此间只相隔两里距离,好令彼此之间,互为援手。 咚咚! 敲门声起。 龙越之声从门外传来,“张执事,龙越求见。” 张崇本在打坐养伤,一听是龙越之声,立时站起来,道:“师弟稍待。” 张崇虽身受重伤,但还是亲自走到门后,伸手解开禁制,开门相迎。 龙越一脸憔悴,看去真元损耗不少,纵无伤势,也需修养一番为好。 张崇不便行礼,只得侧开身子,以余下的右手作请,“龙师弟,请。” 龙越道:“不必了。” 他伸手一抹,从乾坤袋内取出一只断臂,张崇一见,面色也是急切起来,眼中显露光彩。 龙越的态度很是平淡,前番挑衅张崇让他在同门面前丢了颜面,甚至起了些不好的心思。他还悄悄打探了一番张崇的底细。 多天以来,其人一直避着张崇,警惕着张崇可能进行的打压。在他看来,自己如此不敬,若是二人易地而处,他必是要给张崇一番好看的。 不过,经过他多日观察,却是发现张崇一心修炼,好像并没有把他龙越放在眼里。这令他略感庆幸的同时也有些气愤,自己一介散修,年纪轻轻就有筑基中期的修为,怎么也算是个俊杰吧。 今日顺手捞了张崇的断臂,这却是让龙越有了一个解决往日嫌隙的机会。 他将断臂递给张崇,道:“师兄还需仔细接续,以免影响日后道途。” 张崇郑重接过,回答:“道友大恩,张崇日后定有厚报!” “师兄言重了,如今你我乃是同门,不是散修,即便是出于同门之谊,师弟我也该出手相助。‘道友’之称大可不必。” 张崇独手作揖,道:“多谢师弟!” 龙越还礼,“师兄不计较我前番孟浪就好。” “我修为本就是不足以领执事名位,师弟前番之举也属正常。” 张崇顿了顿,道:“师弟目前可有难事,不妨说来,好予我一个报答之途。” 龙越一摆手,言称自己过得尚且顺遂,而后便告辞欲走。 张崇也是急着接续断臂,便也不再多言。 龙越回到自己的舱室之后,稍一回想,觉得自己的对答并无错漏。心觉满意,他便开始打坐,回复真元。 龙越自身道途自然也是有不少阻碍,缺少灵石、粮资便是一桩大难题,但是他并没有给张崇说这些。以他之前打探的消息来看,张崇前途远大,就该留个大人情到以后再说。 张崇重新坐下之后,以神识仔细查看了一番自己的断臂,发觉保存十分完好,虽有些水渍,却也无妨。 龙越显然还是有心的,他以一张灵符封镇,而没有用自己的真元维持断臂生机。这显然是不想令断臂内有异气留存,影响到张崇修复伤势。 张崇心中大呼幸运的同时,也是有些可惜龙越没有提些条件。这个堪称延续道途的因果,日后可是不好回报啊。 张崇摇摇头,抛开杂念,调整心绪,而后取了几枚气血丹服下。他身躯泛起一层微带血色的灵光,而后逐渐化为粘稠的一层包裹在他体表。 断臂被真元包裹着缓缓接到张崇的左肩,在张崇的神识控制之下接近完美的接上。首先是皮肉相连,然后是骨骼、筋。 这种接续是脆弱而且只存于表象的,外力一碰便又会断裂。 张崇左手掐诀,以雨泽术凝聚出十数滴富含生机的雨露,抬手敷在伤口,催生新肉。 张崇此刻颇有些明白创立《乙木化生经》的前辈立意在何处了。木属功法在攻伐之能上远不如其它行属,但是疗伤、困敌却自有妙处。 简言之,扬长避短而已。 接臂疗伤需要水磨功夫,张崇在舱室内枯坐了几日,由于身上有伤,周天不全,他不能修炼。每日施展几回雨泽术后便多得是时间胡思乱想。 夜间,张崇也是少有的选择入睡,还做了些意义不明的梦。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张崇白日间想起自己夜里曾梦到的一些人、事,觉得颇是荒缪。 梦到近日来的斗战也属寻常,金丹修士强大异常,每每想起那些斗法场面,张崇心有向往,又很是畏惧; 仇惠英在水下的随意一斩,那是亲身体验金丹威能的一回经历,张崇自也是记忆犹新。那种直面死亡的感觉令张崇很不喜欢,也有些厌倦。 至于那个人…… 张崇回思梦境,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胡思之间居然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个“情劫难渡,不如不渡”的念头。 …… 敲门声响起,“张师兄可方便么?” 张崇隔空解了禁制,打开门,言到:“师弟请进,在下有伤在身,不便相迎,还请见谅。” 龙越道了声“无妨”,走到矮桌对面坐下。 张崇几日来颇是无聊,此刻倒是乐得有人陪他闲聊几句。他从乾坤袋内取了一套茶具出来,准备亲手泡一壶茶。 “师兄的伤势如何了,船上倒还有一些疗伤丹药,可惜并不合用,品阶也是不高。” 张崇显出些许忧色,“皮肉接续倒是不难,只是筋骨、血管有些麻烦。气血丹的效用实是不顶事。” 他如此直言不讳,也是想看看能否在龙越这里寻得一二良策。只是龙越手中也没有上好疗伤丹药,仅几句言语宽慰而已。 寒暄过后,张崇问到:“师弟此来不知是有何事?” “海渊城一战,外门执事亡去九人,两人重伤。甲号战船被毁,除开左戈坤之外,船上弟子没逃回来几个。其余战船也是各有伤亡。” “师兄一直在养伤,想来还不知道左殿主已是飞剑传书到宗内求援。早上又传下令来,要调拨一艘战船将重伤的弟子送回山门疗伤。” “哦?哪艘?” “丙号。” 张崇疑惑,“丙号战船受损严重,这么快便修好了吗?” “自然不是,不过殿主又调集了人手去修,连娄师兄这个傀儡师都调过去了,据说十日内便可启航。” 说到这里,龙越语气一顿,道:“师兄,前番殿主下令清点伤亡的时候,我分明是将师兄你的情况呈报了上去,但是左戈坤师兄没有允准你回宗。”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十五章 宗内来援 “星河”渐渐消散,先是远处两端的灵力珠子散归天地,而后一颗接着一颗,整个“星河”在几息之内化为大量天地灵气融于大海之中。 仇惠英表面无甚反应,实则内心已是紧张到了极点。她之生死只在离岳一念之间,能不乱方寸已是十分难得了。 在“天星尘寂”短暂的消散过程中,她也是发现了些许端倪。 有些灵珠消散时就像气泡被戳破,干脆得很,动静很小;有些灵珠则似泥沙搓成的一般,内蕴真元不少,消散时会立时拔高周围天地灵气的浓郁程度。可见此术气象虽广,其内也是有虚有实,并非完全是以力压人。 仇惠英见危险已去,她体表的金铁色泽便也随之消退。其人稍稍活动了一下四肢,站起身来,略做思量。 她飘身落到海床之上,望了一眼老四。她这个小徒弟自小跟在她身边,虽为筑基散修,但在心性方面却是差了不少。 她开口言到:“如此高明法术,出手之人当是平海宗的掌门,离岳真人。” 听得此言,她大徒弟当即提醒,“师父,离岳真人或许还在亘海,徒儿以为还是不要提及为好……” “不必担心,真人若要杀我,便不会叫那法术自行消散。善恶之分在修仙界中并不合用,于我辈而言,功行实力才是根本。不要以善恶来看待修士,更不要以此揣测元婴真人。” 她接着言到:“离岳真人境界甚高,为师在他眼中当也是不值一提。你等如之奈何?” 四个徒弟互望几下,知道这是师父在考校她们。 小四见师父的目光最先落到她身上,也来不及多想,凭感觉回答到:“徒儿努力修行,日后结成元婴,为师父报今日之仇。” 仇惠英摇摇头,道:“你筑基之日为师就叫你好好想想为何修行,现在却说出这种话,可见你没把为师的话放在心上。” 小四听着师父的语气渐厉,忙是低下头来。 “以后少跟信老头的儿子来往!” “这……” “嗯?” “是,徒儿知道了。” “你四人要明白,修行不是为了为师,也不是为了报什么莫名其妙的仇。而且为师刚才便说了,不必以恶、仇之念看待离岳真人,眼下平海宗和鬼煞会虽在交战,但日后未必没有借助平海宗的时候。” “至于今日之险……” 仇惠英语气微带叹息,“别说元婴难成,就算小四你日后真的修到元婴,只怕也寻不到他了……” …… 十日后,丙号海船启航回宗,由娄述泽和两名外门执事共同护卫,长老王焕温镇守。 张崇如今有三件事情忧心,一是苦于没有上好伤药,左臂断伤恢复缓慢; 二是左戈坤令他辅助龙越掌控丙号战船,不许他回宗疗伤。他左臂的伤势实是不支持他与人动手,若是鬼煞会来人偷袭,张崇到时怕是难以兼顾; 三是附在左臂内的秘境空间起了变化,好似衰弱了不少,张崇做过尝试,发现开启秘境门户变得颇为艰难。 匆匆几日过去,远方天际,朗朗晴空下忽然出现了两个黑点,黑点飞快接近战船,体貌很快明晰起来,原是两只游天鲸。 两只游天鲸接近之后,停了下来,浮在高空,却没有落下。 其中一只游天鲸的宽大鲸背上,两名修士盘坐其上。 一人身着明黄道袍,清容银发,白纱遮面。纵浮云蔽月,其人倾世之颜也可望见三分。 符阁阁主,金丹后期,苏鹤筱。 在其左后侧,有一长须修士盘坐,其人形貌俊朗,双膝上平置有一柄入鞘飞剑。此人正是曾与张崇有过一面之缘的斩鲸别府府主,李似道。 游天鲸到达战船上空后不久,左忘、雷应劫二人便飞至鲸背之上。两人齐齐拱手一礼,“苏师姐有礼”。 苏鹤筱站起,还礼道:“二位师弟有礼。” 李似道也是起身,与师兄、师弟见礼。 苏鹤筱问过几句当前局面之后,道了声“我已明晓,劳师弟传令下去,破城之后,扫荡残余。” 说罢,她踏前一步,飞离鲸背,落到海面以上百丈之空。 只见其人双眸之中浮现丝丝缕缕的灵光纤迹,仿若万物光影变幻映照其中。 定玄真目! 此瞳术有破妄驱迷、去伪存真之能。 苏鹤筱抬眼望去,重重白雾仿若无有,其内一座高三十六丈的战争法城映入苏鹤筱眼中,城名“天运”。 “天运?” 苏鹤筱心中一哂。 天运城内的情形受阵法所蔽,难窥全貌,但其中大致实力却不难凭气机分辨。她将雾内情形看过之后,瞳术一收,翻手自储物戒中取了一块赤红玉符出来,当空一祭。 此符本身并无什么高妙之处,其跟脚只是一道寻常的封术符而已。然其内所封印的法术却是来头不小,乃是映照乾元殿左殿主齐臻的本命法宝而得。 玉符脱手之后,扶摇而上,直入三百丈高空。待到玉符悬立之时,符已碎裂,其内一轮骄阳破玉而出,瞬息之间化为曜日烈阳,与太阳共放光明。 海面之上,战船进发。 张崇坐在舱室之内,隔着窗户往天空看去,但见双日横空,一温和,一炽烈。 乍一看去,似乎后出现的烈阳霸道更盛,其光线也是炽烈百倍。 他微微眯眼,欲要看个分明。但是刺目光线落到他瞳孔之内,令其双目仿若置身地火炼炉。张崇只好收回目光,明白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多看几眼便可能会沦为瞎子。 此烈阳一经现世,白雾便似火中冰雪一般飞快消融,一息之间便消退数十上百里,只消九息时间过后,海面澄空,唯一座孤城独立。 平海宗战船进攻天运城的一大阻碍就是这漫延千里的古怪雾气。此雾不除,战船一旦冒进,必会处于敌暗我明的境地,然后被分而击之。 如今雾气已除,战船大可长驱直入,与天运城在正面一较高下。 苏鹤筱朝天运城飞过去,李似道也是从浮在高空的游天鲸背上落下来,紧随其后,为自家师姐掠阵。 李似道自信以苏鹤筱的修为,刘一凡等人齐上也非敌手,但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何况玄魂虽然一直没出现,但谁也说不准他还留了什么手段。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十六章 紫纹纽虫 天运城内传出的声音透着一股粘稠恶心之感,好似喉有浓痰,肺有蝇蛆。 苏鹤筱听见问喝,回了一句,“孽畜,弃城投降,本座可饶你一命。” “你便是苏鹤筱吧。久闻仙子大名,如今一见,姿色不怎么样,火气倒是大的很。平海宗的老太婆便都是你这般么?” 苏鹤筱目露愠色,素指微颤。 天运城内,主塔最上一层六壁各有敞门一个。此时六扇敞门先后有灰褐色液体涌出,沿墙体流下。 苏鹤筱细眉一皱,厌恶至极,眼前景象与凡人跑肚拉稀何等相像? 灰褐粘液源源不绝,约莫六成又沿墙体向上流动,在塔顶上聚集为一坨。这一坨东西越胀越大,从檐边耷拉下去,牵出几缕。 其在变得浓稠的同时,密密麻麻的紫色纹路在其内浮现出来,粗细毫无规律。紫纹纽虫便是由此得名。 苏鹤筱:“甘大,你虽是妖修,但总也是拜了玄魂为师,更有金丹修为,何必故作丑态,徒惹人生厌?” 苏鹤筱言罢,这堆东西那散发着腥臭味的嗓音又是响起,“天性如此,倒是让仙子见笑了,嘿嘿……” 此物说话时,体表冒出一个个气泡,几若鼻涕,冒出后立马破裂。似乎这便是它一个金丹妖修发声的方式。 这些气泡破裂之后,留下来一些孔洞。一个孔洞的内壁蠕动了几下,数十条黄白夹杂的蛆虫便自里面争先恐后的钻了出来。 它们在此兽的体表钻入钻出,好不快活。 苏鹤筱遮面的白纱轻柔地动了一下,似是女修呼了口气。其人双眸一闭,转瞬睁开,眼神便已是清明无二。 功行到了她这个地步,些许杂念情绪自是没法对她造成困扰。 苏鹤筱排空杂念之后,城内的紫纹纽虫又生变化。 一团血肉自塔顶上的一摊粘液中钻出来,渐渐立起,显露出人的形状。其下半身不化双足,而是弯弯曲曲的一条,与塔顶黏在一起。其上身显出两只手臂,前胸后背皆如常人。 双肩托一头颅,其上无须无发,勉强有个七窍形状。 甘大也知苏鹤筱修为甚高,但有天运城相助,还有刘一凡等同道为援手,他觉得可以一试对手深浅。 “法天象地!” 甘大忽然大喝一声,身躯猛然拔高,钻出护城灵璧。一息过后,一尊高有十八丈的半身巨人便出现在天运城之上。 甘大右臂一摆,手臂骤然弹射出去,挥拳击向苏鹤筱。 苏鹤筱怡然不惧,抬手伸出一指,微微一划,一道无形利刃便将甘大的右臂切为两半。 然则长臂断后,扭曲两下,瞬间又分为十几条细小些的长蛇,围咬苏鹤筱。 苏鹤筱五指凌空一抓,百十道利刃凭空生出,将长蛇切为碎末。 碎末随风飘散。 “不过是些长肉堆肥的手段,也敢妄言‘法天象地’?大言不惭!” “法天象地”乃是真正的“神通”,即便是元婴妖修也没几个能修成。甘大这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本事着实厉害。 “丑妇看招!” 甘大又是大喝一声,胸膛鼓起几十个凡人脑袋大小的鼓包。 苏鹤筱岂会容甘大从容施展,她指间储物戒毫光一闪,四块华彩各异的墨条飞出,随其指尖而动。 以真元凌空画符对苏鹤筱来说自是不在话下,但是若要动用强力手段,那便非得有几块好墨不可。 但见其人指尖一点,便自一块暗红墨条上引出一线细流。她心念一动,灵符立成。 炎诛符! 此符一动,天地间立时躁动起来,盖因苏鹤筱也是调用天地灵气作符。 便如天外陨星落下,九团炽烈火焰带着焰尾往甘大身上落去。 面对此宏大法术,甘大巨大的身躯成了累赘。但他却没有避开或是选择守御,依旧挺着胸膛,酝酿着法术。 九天火球砸落下去,甘大的头颅忽然先行爆炸。嘭的一声,紫液黄汁飞溅,一只骨爪自其脖颈断裂处生出,迎风而涨。 轰!轰!轰! 七团火球落下,将白爪摧毁,余下两团被甘大以左臂挡住。虽然左臂被轰碎了,但对紫纹纽虫一族来说算不得什么重伤。 苏鹤筱目光往下一看,知道那白爪当是天运城阵法之力。不过阵法的攻击有一定的时间间隔,在下回阵力凝成之前拿下这恶心的纽虫便是。 甘大好似喉咙鼓泡一般发了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随即将胸膛奋力一挺。蓄积已久的鼓包啪啪爆响,其内千百条蛆虫被释放出去,铺天盖地地朝苏鹤筱压去。 苏鹤筱再取一墨,念动成符。 雷光符! 雷光照耀数里空域,其力扫过,众蛆虫无一不是化为齑粉。 苏鹤筱经由几下试探之后,已是想好了致胜手段,她正待引墨,忽然额头灵光大放。 她立知不对,遂以“定玄真目”扫视此间,见周遭有不少残魂飘散。 心中稍一转念,苏鹤筱便知这是甘大暗藏的手段。其人师承玄魂真人,抽魂夺魄,攻击识海的邪道手段自是不会少的。 苏鹤筱已是想到了那些蛆虫中可能藏有剧毒的可能,故是以雷光符消杀。不想这些蛆虫内竟然皆是藏了生灵魂魄的,此攻击识海的邪道手段却是她没料到的。 好在她识海之中早有手段布下,蕴养于识海内的御邪符自行护主,甘大的杀招却是不能建功了。 苏鹤筱随即气势一变,此间杀机立起! 天运城上,修为低了一筹的甘大已是借着主塔里不断涌出来的脓液重新长出来双臂。 他见苏鹤筱杀心已起,顿觉不妙,庞大的身体立时如山体垮塌一般坍塌下去,大滩大滩的脓液堆在护城灵壁之上,正飞快的往内渗进去。 苏鹤筱引墨画符,不是引一缕细墨,而是动用了一团翠绿色的墨汁。 她伸手在丹田处一招,取了本命法宝玄霜笔出来。 一笔凌空落,灵符应世生! 枯绝神光符! 此符取自平海宗八脉正录之一,《枯荣生灭法》。以其中所载“枯绝神光”之术作符,专事消杀生机。 紫纹纽虫血肉甚多,再生之能也是强大。肉身生机旺盛,魂魄藏于其中,飘忽不定,此可谓该族存身之根本,天生的能为。 于甘大此妖,苏鹤筱观察下来,发现其人虽成妖修,也习道法,但是兽性未脱。他结丹多年,不思弥补弱点,反而练了一手不伦不类的“法天象地”。 生机虽盛却不凝炼,血肉虽多却太过庞大,好似沙子堆成的巨人,断手断脚也不碍事,但面对潮水冲刷,却是不如一颗黄豆结实。 一道灵符落到天运城上,撒下漫天青光。 灵壁之外,被青光照到的血肉立时散发出熏天臭气,生机消散,化为灰败残渣。 不过几息之后,甘大身上没来得及躲入灵壁的血肉便被枯绝神光消杀干净。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十七章 符阵 天运城城内哀嚎之声不止,嘈杂之下,不少被枯绝神光波及的炼气修士皮肉脱落,化作枯骨。 就在此时,凌空而立的苏鹤筱忽生感应,他回身一点,指尖一滴朱红墨汁飞出。 在她斜下数丈之处,那滴朱红墨水似碰触到了什么无形之物,如雨滴拍打在礁石上一般散裂开来。 浅红的冰晶从那一滴墨中疯狂生长出来,恍若凭空绽放的一朵晶石之花。苏鹤筱不躲不闪,立在空中,双目中显露毫光。 冰晶之花生长出数丈长,其内每一根冰晶都仿若锋利箭矢,或长或短,或偏或正的指向苏鹤筱。但,也就仅此而已,此术终究落不到她身上。 只见苏鹤筱眼目望去,偌大的冰晶之花当即寸寸崩散。“定玄真目”之下,冰晶碎片光滑表面上折射出一个阴险的影像。 双首灵蛇在空中显露出身形来,它天生擅长隐匿,只可惜在苏鹤筱的定玄真目下,它却是藏不住了。 此蛇吐出的冰寒之气未曾建功,狭长的蛇目中显露警惕之色。 苏鹤筱只扫了它一眼便不再关注,她转身将法目的范围扩展出去,寻查异样。 指间的储物戒上灵光一现,又是四块墨条出现,围绕着其人手腕旋转。八墨齐出,苏鹤筱这是要动用全力了。 李似道一直积蓄着剑势,他在苏鹤筱转身的瞬间便已有了动作,抬手,拔剑! 李似道与苏鹤筱成为师姐弟已有两百三十载,他当初拜入平海宗时,苏鹤筱已是筑基修为。 他筑基后升入内门,拜了金丹长老为师,成了苏鹤筱的师弟。 两百载弹指一挥间,师尊已是坐化,当初的师兄弟皆未能结丹,已然全部故去,如今便只余他们二人。 自从结丹以后,李似道已是有许多年未曾和苏鹤筱并肩作战过了。苏鹤筱已是金丹后期,他却还停留在突破中期的门槛前。 修为相差太多,共御敌手的机会便愈发难得。 飞剑出鞘,化作一线剑光破空而去。 飞雨落隙! 这一道剑光很浅,凛冽杀机内敛其中,似毛毛细雨中普普通通的一线。 剑光抹过双首灵蛇的一个头颅,它两个蛇头微微转动,其中一个虽被剑光穿过,但却似乎未曾受伤。 然则在下一瞬,两滴蓝紫色鲜血从它其中一个蛇头上渗了出来,一左一右。 两滴血液被双首灵蛇体内泄露出来的冰寒之气冻为血冰,自鳞片上滑落下去。 几息之后,一双蛇目中失了神采,生机断绝,蛇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飞雨落隙,雨过,隙生! 远处天际的一只游天鲸上,李慕混在一众平海宗弟子之间,遥遥观望着天运城外的战斗。他身边还有李似道的两个徒弟,无为、无谓两师兄弟。 隔的太远,李慕只能大略猜测出李似道是使了“飞雨落隙”这一招。他自行认定之后,脸上不住地显露出笑意来。 “无为师兄,你可认得曾祖叔使得什么手段么?” 无为知道李慕什么想法,当即摇摇头,由得李慕在众人面前卖弄下去…… 李似道伸手召回飞剑,颇是满意,不仅仅是因为他一剑重伤双首灵蛇,更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与师姐之间仍有几分默契,这才是最令他高兴的。 双首灵蛇痛失一首,当即嘶吼一声,长尾当空一摆,头下尾上,便欲往海中钻去。 雷应劫目光如电,他见李似道一剑重伤双首灵蛇,当即也是御使雷霆剑,将之祭出。 双首灵蛇既现,鬼煞会一众想来皆是到场了。如是能乘此良机击杀灵蛇,过后的战斗也会轻松几分。 雷霆飞剑长啸而出,与此同时,一团血光落到了天运城上空。 刘一凡隐藏在红袍兜帽下的面色极不好看,他没料到平海宗的人竟然会来得这么快,丙号战船分明才离开数日。 “刘一凡,救我!”,甘大的呼叫自灵璧之下传来。 “哼!死到临头了,还是连声‘二师兄’都叫不来?” 刘一凡张口吐出血魔珠,以“血魔神光”撑开一方空间,使下边藏身主塔的甘大能留住性命。 苏鹤筱已经用法目遍观四方,却未曾发现鸦散人和仇慧英的踪迹。她警惕起来,怀疑是玄魂给那二人留了什么隐匿手段,却是还需警惕为好。 苏鹤筱抬手将枯绝神光符内的墨条招回,笼罩天运城的青光当即消散。她扫过一眼,见之损耗了十之一二的样子。 她对刘一凡言到:“你不是我的对手,叫那二人一同出来受死吧。” 刘一凡“嘿嘿”一笑,这嗓音与他的师弟,甘大,颇有几分一脉相承的意味。 “仙子修为深厚,刘某自知不敌,你我打个商量可好?” 苏鹤筱无言。 “刘某以身相陪,换仙子高抬贵手如何?嘿嘿。” 苏鹤筱闻言,神色愈冷,她一指画就灵符,历声言到:“雷诛!” 此符一经爆发,立时如天威降世,雷蛇如柱。其速甚极,当刘一凡看到它时,雷霆已是来到了他头顶之上。 嘭! 雷霆当头劈下,刘一凡顿时被轰成的粉碎,四肢五脏各自散落,身上的那件赤色袍子被轰出了一个打洞,飘然落下。 苏鹤筱早已看过门内有关鬼煞会修士的情报,知道刘一凡不可能在这一击之下丧命。其人终究是玄魂亲传,金丹中期。 果不其然,刘一凡散落的各块肉身飞了一阵后便停滞在空中,而且逐渐改换形貌,很快化为血团。血团涨大扩散,彼此之间连接在一起,聚成了一片小湖。 刘一凡此人之肉身已非常人,一应骨骼、内脏实则都是血液聚化,本身可以视为血液和神识、魂魄聚合成的非人修士。 其人常年披身的连帽长袍也是品级不凡,是他温养多年的一件护身法宝。此刻这件法袍便如沸水中的蚕茧一样散开,化为丝丝缕缕的红色细线肆意游走,与化为一小片血湖的刘一凡混杂在一起。 声音自血湖内传出,“仙子霹雳手段,卖相不错,威力似乎不怎么样啊。” 苏鹤筱以法目观去,见红袍法器所化的丝线与这片血海构建了两层防护,掩盖了刘一凡的识海、魂魄所在。 定玄真目看不穿,那么她手中用于攻伐识海的灵符当也是派不上用场。不过此路不通,她自有其他办法。 玄霜笔悬在空中,以极快的频率微微颤动起来,与此同时,凛冽的危险气息也是浮现于天地之间。 刘一凡虽舍了五官皮肉,但是神识感知尤在,他暗道不妙,急呼:“师弟,快来助我!” 天运城内,主塔里本来奄奄一息的甘大又积攒起了庞大的体型。他下半部血肉化出了数十条粘稠的触手,通过主塔底部的铁栏伸入地下一层。 每一根触手的末端都缠绕着一只妖兽,亦或是昏迷不醒的人修。 这些生灵的鲜血精气都被以极快的速度吸噬干净,魂魄被扯出,在触手内外钻入钻出几转便成了长长的蛆虫。 这些妖兽、人修化作枯骨之后,触手扭曲开来,将之包裹住,连最细小的骨头都不会浪费。 甘大听到刘一凡的呼喝之后,虽然还是下意识想反驳一下“师弟”这个称呼,但终究是没有说话。 城外的危险气息透过灵璧传递进来,凛冽不减。甘大知道耽搁不得,十几只触手赶忙卷了几十具生灵,出了主塔,到灵璧外相助刘一凡。 苏鹤筱见甘大又是变作了一具丑陋巨人,她在空中俯视,发现妖兽残肢、修士法袍嵌在它身上,时有掉落。更为重要得是天运城的阵力在甘大脚下汇集。 苏鹤筱虽然还是没能发现鸦散人和仇惠英藏匿在何处,但她已是不想再与这对师兄弟纠缠下去。 但见她玉指拈住一块墨条,轻轻一抛。墨条飞入高空,下一刻,天穹似变成了砚台,墨条在其中化开,散为浅色薄云。 甘大皮肉蠕动,变成了一只蟾蜍模样,仰头对准空中的苏鹤筱。它肚皮一鼓,紧闭的大口缝隙被挤压出黄黄绿绿的浆液。 随后它张口一吐,一块肉球便被大蟾蜍吐出,猝然逆空冲去。肉球内包裹着天运城的白爪阵力、甘大刚刚吸收的残魂以及驳杂灵力。这些力量被他强行挤压到一个肉球之中,朝天空击去。 此术名唤“万邪之卵”,原本是颇具智慧的一招妖术。以纯粹的妖力凝聚卵壳,隔绝探查,其内包裹为何只有施术之人知晓,辅以虚实、正奇之道,斗法时能发挥极大效用。 不过,此刻的情况容不得甘大从容施展,故而他吐出之物实是粗糙的很,只是其内积压的力量确实不少。 苏鹤筱甚至不需动用定玄真目,只随意一望,便知此肉球内有何驳杂灵力。 她没有去管,而是伸手执定了浮在空中颤动的玄霜笔。 在她玉指接触到符笔的一刹那,天际薄云中忽现八十一个光点,若天罚之目。 随后,雷霆如雨! 八十一道雷诛符聚成符阵,裹挟天地灵气。狂暴的雷光如暴风雨般席卷而下。 首当其冲的就是甘大吐出的肉球,在雷雨一触之下,肉球爆散,而后湮灭,便似海浪下一朵不起眼的浪花。 雷光拍打在血湖之上,其上虽泛起浓郁的血光抵挡,但却是一触即溃。血湖转眼就变成了一张破布,无论刘一凡的魂魄藏在哪个角落,想来都是难逃雷霆之力。 甘大更是不堪,他仓促催生出来的躯体根本没有半点用处。雷光一落,他小山一般的躯体便土崩瓦解,只剩下最核心的一团血肉包裹着魂魄、紫血在雷雨下瑟瑟发抖。 刘一凡实没有想到这回的对手一认真起来竟如此厉害,自己如今分明没有半点周旋的余地。 血袍法宝已然成了灰灰,他心一发狠,血泊内与识海纠缠一处的三滴本命精血燃烧起来。 血解寄运! 雷雨之下,血泊一分为三,内里各含一滴本命精血,分别朝东、南、北三个方向逃走,速度奇快无比。 苏鹤筱起法目一观,见三个方向的污血都是灵力充沛,血气浓郁,明晓刘一凡当是燃烧了精血以作遮掩。 她一时分辨不出刘一凡的魂魄到底附在哪具内,转念演算出若同时攻击三处,那三具残躯都可能逃走。 于是她持玄霜笔一动,连出三笔。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十八章 分利 雷诛符阵降下的雷暴渐渐减弱,一道道雷霆有意避开了两处地方,把威能都往天运城的灵璧上宣泄出去。 一处是甘大在雷暴下魂飞魄散后留下的一团血肉; 一处是刘一凡带不走的乾坤袋。 苏鹤筱伸手将刘一凡的乾坤袋摄来收入袖中。 等雷诛符阵威能耗尽之后,她翻手取了一方玉盒,托在手中。另一只手启了盒盖,施法一引,紫纹纽虫残存的精华血肉当即裂开了一个口子,内里紫色血液被吸出,牵出一条细线落到盒子中。 紫血流尽之后,紫纹纽虫身上的紫色纹路也便消失不见了。 玉盒名为“制墨宝盒”,苏鹤筱往盒内看去,里面的纽虫精血只够制成小半块墨条。 若是刘一凡的乾坤袋内无甚好物,那么这番可就亏大了。她施展雷诛符阵可是动用了一整块雷属墨条。 符阵威能如此浩大,除开苏鹤筱倾注了自身的半数真元外,还引动了天地灵气,最为关键的便是苏鹤筱最后抛出的墨条了。 实则以苏鹤筱自身之力,不动用墨条一样能施展符阵,击败刘一凡师兄弟。不过她想要留下余力应付可能潜藏的鸦散人和仇惠英,那便需动用珍贵的消耗之物了。 自始至终,鬼煞会的两个供奉都不曾现身,也不知是何原因。 玄魂真人一直藏在暗处,这也是苏鹤筱没有选择去追击可能存活的刘一凡的原因。苏鹤筱知晓掌门真人在上空看护,玄魂不敢出现,但是离远了,难保玄魂不会出手救自己的弟子。 苏鹤筱合上制墨宝盒,折身往游天鲸背上飞去。 过了一会儿,顶着一层薄弱灵璧的天运城忽然传出一阵响动,随即发动起来,往东而去。 战争法城内还有不少掌控阵法的鬼煞会修士,他们要乘天运城逃走。 五艘战船已然临近,法城速度不快,终究难逃战船龙息之力。 三名金丹修士立于游天鲸之上,俯瞰海面。左忘在一艘战船的甲板之上,左戈坤居于船楼之内指挥各船。 过不多时,在战船的追击之下,天运城已然落入了龙息之阵威能的覆盖范围。随着左忘一声令下,五艘战船一字排开,船首龙口大张,灵力在其中凝聚成震颤不已的光团。 随后,五道笔直的灵力光柱促然击出,轰击在天运城的护城灵璧之上。五艘战船合力一击,天运城本已脆弱的防御阵法当即被破。灵璧碎裂,一道道人影自城内中钻出,朝四面八方逃去。 庚号战船内,龙越见远处的天运城已破,鬼煞会修士皆成丧家之犬,慌不择路,只顾逃命。他当即振奋起来,接下来当就是围剿这些修士,入法城内搜刮战利了。 然而,几息过后,龙越没等到全员离船剿杀鬼煞会修士的命令,却收到了左忘着他们检查御水之阵,准备潜入水下的命令。 龙越不敢对虚壁内的左戈坤说什么,他几步出了船楼,来到甲板上往天运城看去,忽然发现已是有不少平海宗弟子飞去剿杀鬼煞会修士了。 他微有些结舌,于是仰头朝天上看去。 高空中有两只体型庞大的游天鲸,两兽所浮之处一高一低。 高的那只自是苏阁主的坐骑,而位置较矮的那只游天鲸上却是在接连不断的飞下人来。 龙越定睛一看,这些人大多身着平海宗内门弟子服饰。他冷哼一声,暗道:“探路、接战叫我们来做,死了这么多人,到了搜刮战利的时候却是只让内门的人上,哼!” 龙越看了一阵,见从游天鲸上下来的弟子多半都是直扑城内,真正拦下的鬼煞会修士并无多少。 其人摇了摇头,觉得内门之人即便功法精妙,修为高深,但是此番表现却是差劲得很。 鬼煞会的人窝在天运城里这么久,逃命之前必然是将城内宝物搜刮了一番的。杀人夺宝未必就比直接冲入城内的收获少了。 先布下围堵,尽量拦下鬼煞会修士,清剿干净之后再入城,如此方是良策。 他念头转过几下,忽然想到这些内门弟子也可能是由于怕死,不敢与鬼煞会生死相搏,所以才把目标定到城内余财上。 龙越想到这里,嘴角莫名勾起。他转过身,去寻执掌御水阵旗的那四个弟子。 张崇安坐舱室之内,远远望见了天运城外的混乱景像。他本也不打算离船出去与人斗战,见了如今情形,自是心情颇佳。 如今庚号战船实际上的指挥者是龙越。张崇虽然是和光殿执事,但他重伤在身,所以便把权力都交给了龙越,好安心养伤。 没等多久,左忘的命令便传了过来。 五艘战船缓缓沉入水下,一刻钟后便接近海底。海渊城遥遥在望,张崇隔着舷窗望去,见此连绵巨城盘踞在海底山脊之上。 城里上回被战船摧毁的建筑并未修复,仍旧废墟一片。然则大大小小的阵法内,修士身影似乎比上回多了许多。也不知是刘一凡等人落败,城内群龙无首以至慌乱,还是上回得胜令亘海散修对鬼煞会多了几分信心。 不远处,甲号战船歪斜着躺在海床之上。受令看守残船的剑尾鳄本在睡梦之中,察觉到几艘战船的动静之后,自是醒了过来。它遵循御主命令,长躯一摆便冲了出来。 仅一只实力普通的三阶妖兽实难以造成什么阻碍。一方大印从天而降,猛然落到巨鳄背上,将之砸得在水中翻转不止。 左忘飘然落到万岳印旁边,言到:“你等去攻打海渊城,不必理会我这里。” 左戈坤闻得嘱咐,当即通过灵影虚壁传令各船,以龙息阵力摧毁海渊城。 各船得令,船首龙口先后散发出狂暴灵波,便在此时,前方城内忽然传来呼喊之声。 “平海宗的道友且慢动手,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此声听起来颇有几分沧桑意味,想来应是年纪不小。 左戈坤闻得乞降之声,便传令各船暂且不要攻击,等他的命令行事。 过不几息,两个修士便自海渊城中出来,往战船这边飞来。 左戈坤令乙号战船稍稍靠前几分,越出阵列,他来到甲板之上,立于船首,静候来人。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十九章 乞降×偷袭 剑尾鳄体型巨大、皮糙肉厚,很是抗揍。它斗战之能虽不及左忘,但也着实是令左忘费了一番手脚。 左忘自身之功法、法宝皆是以势大力沉为特点,缺了些凌厉的杀伐手段,面对剑尾鳄这种对手不免就要大耗一番真元。 将剑尾鳄击杀之后,左忘破开其腹,先取了妖丹,将兽躯留待以后再行处置。 乙号战船外,信散人见左忘事毕,往此处而来,连忙上前一礼,言到:“见过前辈。” 左忘往船上的左戈坤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左戈坤遂将信散人前来乞降一事说了出来。 左忘闻言,不禁颔首,如能少些麻烦、不费几颗灵石便拿下海渊城,那自是再好不过的。 他正待询问几句,听听信散人有何条件,岂料变故突生。 信散人身旁一直不发一言的女修身上忽然散发出强烈的灵力波动,与此同时,她也是抬起了手来。 左忘立时察觉不对,陨落的危险离他很近。事发突然,他抬手便是一掌,使用了最为迅速,也是最为好用的一式法术——大擒拿手。 左忘施展了大擒拿手之后,身形一顿,头部如遭重击,往后仰去。与此同时,一只黑如水墨的大手凭空凝聚,一把抓向信散人二人。 大手五指一握,其内传出一声闷哼。 左戈坤见情况不对,立时跃下战船,法剑一提便落到左忘身旁,询问到:“殿主,出了何事?” 直指魂魄的攻击,藏于无形。 左忘已有猜测,心知这当是玄魂留下的手段。好在施展之人修为不足,这一下还要不了他的命。若是由金丹修士凭此出手偷袭,结果便不好说了。不过,面对同阶修士时,左忘当也不会如此大意。 他没有理会左戈坤的询问,只是叫战船内的人打开灵璧放他上船。识海脆弱,马虎不得,左忘急需寻一个静室坐定自观。 左戈坤提剑而立,目光转到大擒拿手所握之处。几息过后,大手消散,露出一具被捏得失了人形的女修肉身。 左戈坤双目一凝,仅有一人,那个信散人呢? 他神识一展,瞬息间遍查四周,一无所获。再看此女修,肉身重伤,但是性命尚存。其人双目无光,眼神黯淡。左戈坤抬手将之扣住,取了一张灵符出来,贴在女修丹田处,封闭她一身真元。 “将此女带下去好生看管,喂些伤药,别让她死了。” “是。” 左戈坤落回战船甲板,正待返回船楼之内,但信散人之声却忽然响起。 “左真传,且听老夫解释!” 左戈坤猛一转身,手中法剑绽放灵光,但声音源头之方位变换不定,难以寻到。 “此女所为绝非是吾等的主意,她定是被玄魂真人控制了识海,还请左真传明鉴!” 左戈坤对着海渊城的方向回道:“你叫我如何信你?” “玄魂手段残暴,吾等为其鹰犬皆是出于无奈。如今他得罪了贵宗,吾等自是要弃暗投明,安敢偷袭贵宗殿主啊!” 左戈坤:“你等速速将海渊城阵法放开,我便知你等是否无辜。” “真传见谅,海渊城是吾等同道最后的倚仗,如若贵宗不保证吾等安全,老夫怎敢回去叫众同道放开阵法?” 左戈坤冷哼一声,“此时不愿,待我攻破汝城,到时尔等小心性命不保。” 左戈坤言毕,却久久不见信散人回话,他举头看去,见雷应劫还未下来。对面的老修颇是谨慎,怕是想到了他可能是在拖时间。 左戈坤见此临时一计不成,便也不再多言,回了船楼之内。 通过灵影虚壁,左戈坤令各艘战船分散开来,围住海渊城。还要派遣筑基弟子在战船周围巡弋,以免城内修士大举出逃。 过了约莫有一柱香功夫后,雷应劫从天际游天鲸背上回到了水下。 得知左忘性命无碍,他便在船楼内的一个蒲团上盘坐下来,闭目调息。 左戈坤虽是平海宗第一真传,但终究未成金丹,没有定策之权。他步至雷应劫身侧,问到:“师叔,左殿主伤势未明,接下来如何攻伐,还请师叔示下。” 雷应劫并不比左戈坤年长多少,但无论从辈分还是修为来看,他都是前辈。 雷应劫闭目依旧,开口言到:“攻打鬼煞会是宗门交于左殿主的任务,我此来只是尊师命来听候调遣。师兄伤势不明,那便等他伤势好些了再说。” 对一个宗门修士而言,贪墨灵石不算大事,教的弟子平庸也无伤大雅,这些都是损害的宗门之利,但“无能”二字却是容忍不得,因为这会动摇修士的立身之基。 左忘不会希望有人“替”他完成了任务,雷应劫、苏鹤筱也不会主动相帮,那样只会令左忘背上“无能”之名。 左戈坤道了声“明白”,接着说:“海渊城内当有不少筑基境的修士,他们岂会一直自困死城?若是他们冲出来逃走,我担心外门人手不足,可否请内门的师弟、师妹们下来相助。” 雷应劫:“你自去找苏阁主说便是。” 左戈坤执礼退下,却没有去找苏鹤筱调派内门弟子。 鸦散人和仇惠英两个金丹修士一直没有出现,左戈坤虽然不觉得这二人会冒着陨落的危险来伏击他,但是他又何必去靠这个险呢。 至于海渊城里的修士,逃了也就逃了,与他何干?留在战船之内总归是比较安全的。 城外的左戈坤如是想,海渊城内的鬼煞会修士和一些留滞在城内的散修也各有想法。 一部分人希望大家一起冲出去,是生是死各凭本事。大部分人则是寄望于能顺利投降,交出海渊城,留得一命。 海渊城是玄魂的,命却是自己的。 信散人是鬼煞会的老人了,他在盟内干了近百年,感情是有的,但忠心却是一丝也无。实则玄魂手底下,即便甘大和刘一凡这两个弟子都未必有忠心可言。 信散人是一心想要投降保命的。外面有平海宗的战船、还有金丹修士助阵,弃城而逃,一起冲出去只能是最后的选择。 可惜,他竟没察觉刘彩身上已是被玄魂布下了手段,坏了议降之事。若非是他有水遁术在身,现在安有性命在? 玄魂依靠如此手段控制手下,如何能使人归心?自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却逼着他们在这里与平海宗相拼,想到这里,信散人消瘦的脸上显出愤恨之色。 议事的正堂内很是嘈杂,有叫嚣分了鬼煞会库藏各自逃命的,也有指责鬼煞会有意纵容刘彩的。人人都在大声辩驳,却无人能给出一个叫大家都活命的办法。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鬼煞会内有几分分量的人物,还有便是散修中修为深厚的筑基同道。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二十章 故人潜入 左忘盘坐于一间舱室之中,双目紧闭,气息悠长。 在大多数修士的内视之中,识海都是一片光明世界,但此时的左忘却并非如此。在他识海之内,一道浅墨色的巨人擎天而立,模样模糊。它投下的阴影遮蔽了大半识海,黑暗盖过光明。 左忘的魂魄藏于识海深处,看着那巨人投下的影子,他与这外来者的争斗一直在持续。黑影的力量虽强,但却是无源之水,最开始没能将他一举拿下,那么随着时间流逝,终会有落败之时。 识海脆弱,故而左忘颇是谨慎,他稳扎稳打,一点点驱逐阴影,夺回对识海的掌控。效率虽不如何高,但却无冒进之虞,没给黑影反扑的机会。 待他将黑影压制住后,再回宗内寻手段根除,务使不留隐患。 …… 一连几日,左戈坤都没有给众弟子传下新的命令。 张崇本也该每日外出巡视,以防有人自城中逃出。然则他却没遵循左戈坤的命令。 单靠气血丹,接上的断臂恢复的实在是缓慢,他是极不愿外出的。这几日龙越等人倒是遇到了几个意图逃走的海渊城散修,不过那些人被发现后便立刻逃回了城内。 闲来无事,张崇修炼魂藏金莲秘术之余,倒是在自家乾坤袋内翻出来一枚骨片。 船队初至亘海之时,张崇曾以雷神之握一招灭杀了一个鬼煞会修士。当时那人肉身、衣袍皆是不存,乾坤袋也是损毁,倒是这枚骨片存留了下来,可见其材质当是不凡。 张崇今番拿出来仔细一看,发现这骨片质地不错,不过却已是被人炼制过了。其效用与玉简类似,都是用来载录功法、记述一类东西的。骨片上的禁制似是邪修独有的手段,张崇尝试了两天,还未能破开。 不过大凡禁制,倚靠水磨功夫总有破解的一天,张崇倒也不甚挂怀。从骨片材质来看,其内所录的内容当是不简单,至少也该对邪修有较大作用。 张崇将之捏在手中,以神识一点点消磨其上禁制…… 咚咚咚! 敲门声起,外间传来一声人语,“张执事,弟子怀晏求见。” 张崇停下动作,将骨片搁在一旁,抬手凌空一点,打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张崇抬眼望去,正待开口询问他有何事,却忽是目光一凝,手下暗运一术。 气机一线! “何事?” 怀晏双袖一摆,一边施礼一边上前。 见此,张崇浑身气势忽是一变,手下雷光乍现,狭小舱室内立时灵压阵阵。 “停下!” 怀晏面上显露吃惊之色,急呼:“道友且慢动手!” 他收回踏出的左脚,原地站定,道:“多年不见,道友可还记得霓某么?” 言语间,其人容貌变幻,转瞬换了一副模样。修为也从炼气后期拔高到了筑基初期层次。 看着其人手臂、脸上大大小小的礁石状斑纹,张崇认出了来人。原是早年随吴织来亘海猎妖时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妖修,霓山。 张崇手上雷力不减,道:“霓山?” 霓山点了点头,道:“正是在下,多年不见,道友如今已是筑基中期,金丹大道可期,实在是可喜可贺。” “废话少说!” 张崇心念一动,丹田内九道陨心煞气顿时钻出八道,聚成一枚深色气团。 张崇张口将此剧毒气团吐出,依附神识一缕,隔空送到霓山面前,道:“将此服下!” 霓山面色一顿,面前森森毒气令人窒息,他双唇轻颤一下,道:“张道友何必如此,霓山我此来是为了……” “我不管你为何而来”,张崇打断到,“将之服下,再言其他,否则……” 张崇手中雷力一放,雷神之握呼之欲出。 气机相连之下,霓山立时感觉危险将临,他咽了口津液,心知此行想要达成目的,非得把性命交于张崇之手不可了。 可是……他心中着实不愿,此毒丹一吞,生死便由不得他了。然则行到这一步,他已无退路,即便甘心就此退去,看张崇手里那道法术的样子,想是也不会放自己安然回去。 一番思量之后,霓山张口一吸,将毒丹吸到唇间,而后下了决心,将之吞下。怪只怪他没想到张崇警惕之心竟是如此之重。 张崇一缕神识维系着八道陨心煞聚而不散,若是霓山以自身神识切断,那么必是毒发身亡的下场。张崇也能凭借这一缕神识监视霓山,若他有什么小动作,张崇都能及时反应。 张崇做罢此事,略感安心,他散去掌中凝聚的雷神之握一术,道:“霓道友,寻我何事?” 霓山道:“道友可否先将这门关上?” 张崇伸手一点,舱门立关。 霓山抖了抖衣袖,脚下正待踱步,要将此行目的道出。不料他刚一动作,还一字未吐,忽觉张崇那一缕神识忽是一动,体内毒丹立是涨大一倍。 霓山周身一颤,知晓是张崇在警告他不要有异动。他只好乖乖一站,压抑着自己平时的习惯动作,道:“在下此来是想向道友求一条生路。我知道道友如今是平海宗的外门执事,除了那个娄述泽,这一艘战船上权力最大的就是你了。” 张崇心念一动,明白了霓山所求何事。他倒是不介意顺手救他一命,只是左戈坤原本就与他有嫌隙,此事若是暴露,左戈坤举剑而来,到时只怕是有道途断绝之虞。 然则修仙一事,没有粮资岂能成事。他倚靠与黎南五岛的合作,每年的一气丹和灵石都是足用,但若想一窥金丹妙境,这些却还不够。 此来亘海,一路大小几战,所见金丹之威能实是不少。寻常筑基修士身处其间,便等若浮萍、蝼蚁而已。 说到底,这事做不做还是取决于霓山拿出的价码如何。 张崇思定,他只需加重自身的分量,掌握主动,却不可先开口要价。 “霓道友所言有误,娄执事此前已被派往丙号战船,护船回宗。现在船上只余我一名执事而已。”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二十一章 财帛动人心 鬼煞会有两个金丹期的供奉,鸦散人和仇惠英。 霓山告诉张崇,在丙号战船启航回东涯洲的那一日,刘一凡也是将鸦散人二人派了出去,此二人的任务便是尾随其后,寻机攻破战船,斩杀王焕温。 只是令刘一凡没想到的是,平海宗来援如此之快,以至于苏鹤筱朝天运城动手之时,鸦散人二人还未归来。 张崇转念一想,若是霓山所言非虚,那么丙号战船上的人当是颇为危险。至于娄述泽……其人一贯是擅于逃命,这里也只能祝他好运了。 他问:“你不过区区筑基初境,又是妖修,如何能够与闻此等机密?” 霓山回答:“此事乃是信老告知我的,我此来拜访道友,单凭自身之能自然是不足以成功潜入此地的。能见到道友,信老提供了很大助力。” “你所言的信老是何人?” “就是信散人,他是我们鬼煞会的老人了,人们都尊他一声信老。若是论起资历地位,鬼煞会内金丹之下,信老当属最高。” 张崇听后,又问起霓山到底需要他做什么。 霓山闻得张崇之问,知道张崇已是动心了,于是便说起了他的计划。 首先,霓山会以炼气期弟子怀晏的身份在战船上藏匿起来,与张崇一同行事,即是配合,也是监视。 其次,欲借此计划逃出海渊城的还有两人,张崇需在明日配合那二人改换身份。 最后便是待战事结束,张崇掩护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末了,霓山解释到,他并未把怀晏这名弟子如何,只是将他弄晕了,置于兽囊中而已。 此举倒是合乎张崇心意,若是为了一己私利伤了同门性命,他总归是有些过意不去。 霓山说完计划之后,眼神中暗含期待,等候着张崇的答复。 此事还需慎重,来日若是东窗事发,张崇自知宗门必有严惩,然则财帛动人心。 纵然亘海贫瘠,却也只是相对于东涯洲而言。鬼煞会建立三百载,所辖地浑商行的生意遍及尤黎两国,东涯一洲,财富可想而知。即便霓山等人所能带出来的数量有限,那也足以令张崇动心了。 “我还有一问,城内散修不少。你等散些财货出去,聚人一齐冲杀出来。我外门人手有限,你等手中又有威能巨大的灵符、雷暴珠,逃走的可能也不小,为何要行此瞒天过海之举?” 霓山苦笑,指了指天上,解释到:“道友有所不知,信老前两日出来议和,结果与他同来刘彩暴起偷袭贵宗左殿主,左大金丹如何会放过他。况且信老是会里的重要人物,就算逃出去,只怕面临金丹修士的追杀都有可能。” “至于我……唉……” 霓山叹了口气,“悔不该当年入了甘师门下,终年跑腿不说,半句指点都没捞着。我就见过他一回,如今却要受他牵连。我这个记名弟子,保不齐早就被平海宗记录造册了。” 若是被金丹真人重点照顾,想逃得一命的确是极难。即便逃得一时,后续追杀也是少不了的。 “霓道友,说说信散人愿付出的东西吧。” 霓山一听,顿时愁容尽去,喜上眉梢,抬手自乾坤袋内摸出了两块玉简,脚下一动就要走上前来。 “止步!” 张崇低喝一声。 霓山喜意一僵,收回前脚,以驱物术隔空把两枚玉简递送过去。 “白色玉简中所录乃是小爷……啊不,在下身上所携。青色玉简中是信老和千面蝶明日会带来的东西。” 张崇接过玉简,却没有立刻阅览,而是搁在桌上。他指尖在桌案上轻点一下,隔空把那枚骨片递送了过去。 “这骨片上所封的禁制似是邪修独有,不知道友可有解法。” 霓山拿起一观,琢磨了一柱香功夫,道:“嗯……的确是生魂炼封一类的手段,不单单是神识禁制,其内还有残魂气息。这是那些炼魂邪修喜欢用的手段。” 霓山转而看向张崇,却见其人正将白色玉简放下,道:“今日真是叫张某开了眼,如此海量财货。眼花缭乱!眼花缭乱!” 张崇虽有意压制,可是兴奋之意却是忍不住的溢散了出来。玉简里的东西他用了一株香的功夫只看了大半。 须知以修士神识之能,阅览玉简的效率可比凡人看书快过千百倍不止。 “道友满意便好,事关在下身家性命,在下便开门见山的说了。信老交代了,此中财货道友可以任取两成价值。不过青玉简中所录的三阶宝物部分,道友仅可取三件。” “只三件?” 霓山摆出无奈之色,道:“道友有所不知,会里三阶宝物大多都是由刘前辈等四个金丹高人保管。真正被高层看中的东西早在你们船队出发的时候就被取走了。” 张崇微微昂首,道:“加一倍,我便助你等。” “一倍!” 霓山好似一时忘了自己体内还有陨心毒煞,跳脚起来,尖声道:“四成也太多了吧。” 张崇没耐心与他扯皮,只是静看其人表演。 霓山一看张崇做派,长叹一声,“道友容我取一物。” 张崇道:“可以。” 霓山取出灵符一张,言道:“这张留音符中存有信老的几句话,还请道友一听。” 说罢,霓山激发了灵符。留音符微微泛起灵光,信散人之声自其中传出。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二十二章 准备 “合作愉快!” 霓山见张崇答应了,自是大松了一口气。他本也没有太大把握,潜入战船实是一场豪赌。 张崇把骨片摄入手中,道:“我看玉简中所载,道友身上有几十张二阶上品的破禁符。不知对此骨片上的禁制是否有效?” 霓山:“当然是有效的,只是破禁之时还需以真火配合,先将残魂尽去,方可彻底破开禁制。” 张崇一礼,道:“受教了。” 霓山还礼,回道:“道友客气。” 他伸手入怀中,摸出一枚镶嵌有宝石的戒指,起神识搜索了几息时间,而后取了一张灵符出来。 张崇见了储物戒,立时明白霓山是如何将玉简内所录的大量宝物携带在身的。 一般而言,下品乾坤袋内部空间只比一个麻袋稍大;中品乾坤袋则如一间丈许见方的房间;如张崇如今所用的上品乾坤袋,内里空间又比中品大上六七倍。 要放下玉简中所录的海量宝物,没有百八十个乾坤袋是不行的。这时便需要用到储物戒了。 储物戒价值虽高,但本质依旧是法器,而非法宝,炼气、筑基修士皆可运使无碍。 取了灵符之后,霓山没有把它递给张崇,而是言到:“明日便要行动,这计划的第一步还需及早进行,不知道友以为如何?” 霓山其人,貌似行止不羁,但能从一个普通的磬灵石鳖修炼成为筑基妖修,一份谨慎之心自然是少不了的。 张崇:“道友以怀晏的身份去寻两名炼气期弟子来我这里,便说是我有事吩咐。注意不要影响到战船运转,以免惹人注意。” 霓山装模作样地一礼,“弟子遵命!” 随后他留下破禁符,转身离开了舱室。 张崇拿起破禁符打量了几眼,而后翻手收入乾坤袋内。 他拿起白色玉简,继续阅览余下部分。 录于玉简前半部的是法器、符箓、阵法、灵膳,后半部则是各类丹药、毒药、功法、典籍。其末还有灵器、邪道法器,生魂兽魄。总之是考虑到了有可能打动张崇的各类东西。 张崇看罢,两样东西令他颇是心动,一件灵器,两种丹药。 灵器是海心蒲团,丹药则是续骨生肌丸和疏元散。 世间灵材,品级不高,不蕴灵性的可制法器,灵性十足的上佳宝材则可用以炼制法宝。 而世间有一类品级不足以炼制法宝,又具备一定灵性,天然有某种奇特效用的灵材。 若以寻常炼制法器之道炼制此类灵材,则灵性大损,得不偿失。但若只是粗略雕琢,留其本性,却会得到一件具备特殊功用的灵器。 灵器威能不定,小的比之下品法器还要不如,大的几可以与法宝相提并论。 灵器稀少,可遇而不可求,张崇之前也只是听说,未能见过一件。 海心蒲团乃是用一块具备灵性的海心木雕刻而成,未经炉火炼制。修士盘坐其上,如处幽静深海,可静心凝神。 而吸引张崇的则是,此蒲团可以助益修士神识之修炼。如得此物,张崇修炼起魂藏金莲秘术必是事半功倍。 至于续骨生肌丸、疏元散两种丹药,则是应了张崇目前之急需。 张崇本已托人带信给宗内的齐一鸣,求购对自身断臂伤势有助益的丹药。然则依霓山所言,鸦散人和仇惠英去袭击丙号战船,那只怕这封信是难以送达了。 续骨生肌丸位列二阶,可修复肉身之外伤,更可加快骨骼接续;疏元散可疏导经络灵力,使断臂经络恢复如初,不使隐伤存留。 张崇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又拿起另一枚玉简。 这枚青色玉简中所载内容更多,几乎包括了亘海所有的灵材产出。妖丹、灵矿、灵药、妖兽材料…… 这些东西被分门别类列下,粗略看去有数千种之多。亘海灵脉贫瘠,海渊城所立之地也不过是一座中品灵脉而已。但妖兽、矿脉在亘海却是十分丰富,这些也是鬼煞会起家的根本。 丙号战船上生了内鬼,海渊城内也涌起了一股暗流。 在鬼煞会信散人的推动之下,三百多名修士计划于次日奋力一搏,意欲冲出平海宗的围困。 城内大多数知情的修士都不看好信散人的这个计划。区区三百人冲出去,便若飞蛾扑火。在一些散修眼中,信散人已是老糊涂了,舍不得鬼煞会的财货,不愿便宜了平海宗。 人为财死,不过如此。 待平海宗攻伐之日,大战一起,混乱立生。平海宗才多少弟子?到时城内大大小小上万修士一齐分头逃亡,生机岂不是更大? 信散人也是不看好明日的行动。 卧室之内,信散人自饮自酌,香炉内燃香一柱。忽而敲门声起,是他最小的一个小妾来了。 此女身姿款款,摇步走来。她一进来便闻到了一股异香,待走近几步,看到香炉之后,柔声问到:“信郎,这是什么香啊?” 信散人:“安神香而已。” “哦”,小妾贴着信散人的身体滑下去,坐在他的大腿上,道:“信郎,明日咱们能冲出去吗?奴家很担心……” “担心什么?” “自然是担心咱们的性命了,信郎。” “既然担心,那你明日便不必去了。” “啊?”,女修小嘴微张,“信郎,奴家不懂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信散人将杯中之酒一口饮下,咂了下嘴,说:“是!永远留在这里!” 小妾听其语气,明其内容,不觉一愣。随即她直感头晕目眩,遂捏起兰花指,轻抚额头。 “信郎……” 信散人抬手在女修肩膀上轻轻一推,女修便柳絮般倒在了地上。她艰难的抬起头,面上惊恐而又疑惑。 “为什……” 信散人望着她,道:“怪只怪你不该今夜来此。” 女修毒发身亡。 信散人在鬼煞会小心谨慎了百年有余,竭力避免自己被玄魂或是刘一凡种下手段。他直属于懒惫的妖修,甘大,这么多年过去,总也平安地修到了筑基后期。 只是他自己也不能断定,自己身上是否有玄魂的隐秘手段,会不会在某个时刻为玄魂操控,便如那刘彩一般。 至于他这第六个小妾,他便更不知道其人是否身怀某人的暗手了。 香炉内的一根香燃烧地十分缓慢,许久才烧过一半。一个轻盈的身影飘然落下,立在信散人面前。 “满屋子毒味,你便不能换个干脆的法子?” 听声音是个女修,颇有些清冷意味。 “身处毒瘴方能时时提防,不失警惕之心。小五处置了么?” “已经解决了。” “哼!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信散人语气忿忿,“我对她不薄,更是要助她筑基,想不到她竟会将我的气机摄去卖予平海宗。当真该死!平海宗允了她什么?” “她说是平海宗答应留她一命,放她自由。” “蠢货!”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二十三章 投诚 左戈坤在乙号战船船楼之内安坐,忽有一名弟子来报,言称海渊城内有一散修前来投靠,自称有要事禀报。 左戈坤来了兴趣,迈步出了此间,对那弟子说:“那人在哪?带我去见他。” “正押在船尾呢。” 左戈坤来到船尾,见一黑衣修士盘坐地上。其人容貌甚俊,身体修长,气象卓而不凡。 “你姓甚名谁,在鬼煞会是何身份?” 此人抬手一礼,道:“在下慕容鹰扬,区区亘海一散修而已,并非鬼煞会中人。” 左戈坤见其虽仰首行礼却无卑意,举止不卑不亢,于是令左右弟子解开束缚其人的绳索、灵符。 慕容鹰扬从容站起,言到:“还未请教……” “左戈坤。” “左道友有礼。” “你说你有要事相告,到底是何事?” 慕容鹰扬见左戈坤十分倨傲,心下略有些失望。他目光一转,看着远处的海渊城,道:“鬼煞会的大掌柜信散人聚集了三百多修士,计划于明日冲出、逃走。其内筑基修士有近百人。” “哦?可有证据证明你所言不虚?” 慕容鹰扬自是没有证据,他十分干脆地言到:“此事已然在城内传开了。在下确实没有证据,明日如无异状,左道友取了我这颗头颅便是。” 说话间,慕容鹰扬抬手于身侧一摆,看去很是洒脱。 左戈坤又细问了几句,慕容皆是对答如流,最后,左戈坤道了声“也罢”。 “周师弟,你去通传各船,让他们做好迎敌准备。” 周宏成领命,下去通传。 左戈坤:“慕容道友为我平海宗立一大功,未知明日过后,有何打算?” 慕容鹰扬回道:“‘立功’之言万不敢当,在下只求鱼如大海,自由便好。” 左戈坤摇摇头,道:“我观道友实为亘海少见之俊杰,何不如入我平海宗外门,求一个金丹上境?” “在下资质平庸,还是不……” “嗯?” 慕容鹰扬话未说完,便被左戈坤打断,“道友莫不是看不上我平海宗?” “不敢不敢……” “那便就这样说定了”,左戈坤转头对一旁的吴希林吩咐到:“吴师弟,你去下面寻一套宗门制式法袍过来。 “是。” 左戈坤:“慕容师弟,明日正该是你建功之时,稍候且将我宗弟子服饰穿上,以免误伤。” 慕容鹰扬心下一沉,明白自己不单是要加入外门,明天还得冲在前面,递上一份投名状。 不多时,吴希林带了一套法袍过来。 左戈坤吩咐到:“你为慕容师弟安排一间舱室,带下去休息吧。” “是。” 慕容鹰扬:“在下告退。” 将慕容鹰扬安排好后,吴希林复又寻到左戈坤复命。 “已是安排好了,也派了人看管。” 左戈坤微微点头,“我看这人也有几分胆识,你去从库房中择一件上品法器予他。” 周宏成、吴希林当初在销折谷镇守矿脉,贪图享乐,懈怠职务,更与矿脉灵石贪墨一事相关,本在律殿受罚。 张崇当初以检举此二人为引,查实矿脉灵石被贪墨一事,也是为乾元殿立了一功。 后此二人被发配到亘海来参与攻伐鬼煞会之战,戴罪立功。此二人能力、修为皆不出彩,但是却出身内门,凭此一点便令左戈坤高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吴希林听到左戈坤要赐给慕容鹰扬一件上品法器,心下是极不认同。 一个叛变投敌的小人,他也配? 然则其人嘴上的话却与心里大不相同。他以一种很是钦佩的语气言到:“师兄对此等散修都不惜折节下交,更要赐下重宝。心胸器宇,师弟万不及也。” 左戈坤:“他既来投,总要给些甜头才好叫他卖命。” “只是……”,吴希林迟疑片刻,言到:“师兄便不怕他是鬼煞会派来的奸细,欺瞒我等?又或者表面上弃暗投明,实则怀恨在心……” 左戈坤:“你是想说,不如一刀杀了他干净利落,是吧?” 吴希林:“啊这……师弟我只是……” 左戈坤:“这样子省心,但却愚蠢。他既然有几分本事,我为何不能用他?他翻不了天的。” “师兄心怀宽广,师弟受教了”,吴希林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言到:“我与周宏成本是待罪之身,如非遇到师兄这等有大智慧之人,焉有出头之日?” 他似是真情流露,眸中显出追忆之色,继而收敛起来,言到:“我这便去库房择一上品法器予他,料他必是感恩戴德,会竭力报师兄大恩。” 说罢,吴希林转身就走。 恰在此时,左戈坤有些不耐烦,他摆了摆手,道:“不过是有些利用价值罢了,你去吧!” 听得此语,已是走出两步的吴希林脚下一顿,他身躯僵硬了一下,而后转过身来,看向左戈坤的背影。 自始自终,左戈坤下令、交谈都是背对着他的,目光不知在看着哪里。 利用价值? 说的是我,还是那个散修? …… 是那个散修吧…… 是了,定是说得那个散修! 想通了这一点,吴希林回了声“是”,而后便离开了。 周宏成挨个通传各船执事。平海宗十八外门执事,如今仅余六人。娄述泽与两个重伤的执事随丙号战船回了东涯,如今只有张崇、金象生、杨小月三人各领一船。 金象生领丁号。 杨小月是位女修,领戊号。她当初是由左戈坤引荐入外门。 己号战船由一个筑基中期的外门弟子暂担重任。 庚号战船自是张崇所辖。 庚号战船被周宏成放在了最后,他到船上时,出来见他的不是张崇,而是龙越。 周宏成本打算好好在张崇面前威风一把,却见来人不是张崇,不尤眉头一皱。 “张崇呢?” 龙越心下微有些失望,他虽然暂时代管着船上诸事,可乙号战船上有什么命令下来,找的都是张崇。即便张崇自受伤后再没出过自己的舱室,可和光殿执事之位,到底是名正言顺。 “这位师弟,张执事正在养伤,他已托付我暂领船上诸事。如有什么命令,说与我也是一样。” “你?也罢,里面说话吧。” 龙越看了看甲板上的几个弟子,觉得自己再一次丢了脸面。 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仗左真传的地位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若是他有执事名位,此人安敢如此? 来到船楼之内后,周宏成三言两语告知了信散人明日会带人冲出之事,而后反复强调一定要张崇露面,不得怯战不出。 龙越面露为难之色,道:“张执事重伤在身,实在不宜……” 周宏成根本不听龙越的解释,他大手一挥,迈步便走,甚至根本没问过龙越的名字。 龙越看着离去的周宏成,长长地呼了口气。内门弟子瞧不上他们这些散修出身的外门弟子,此事他自是知道。但这个周宏成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一个在外门弟子中流传已久的猜测在此时浮上他的心头。 有人猜测,平海宗当年大开山门,广纳散修入外门,又设十八执事。其目的便是为了让他们去送死,冲在前面战斗。 平息黎南虫祸,建赤沙别府,征讨鬼煞会,等他们死完了,平海宗毫无损失不说,还可令内门弟子来接收战利。 之前清剿东涯洲上的地浑商行,这等肥差全由内门弟子执行,此为铁证之一;现在驻守在天运城内的内门弟子便是铁证之二;和光殿十八执事只余六人,其中两人重伤便是铁证之三。 …… 龙越静思良久,最后转归平静。 鬼煞会已是瓮中之鳖,此战最危险的阶段已是过去。等剿灭了鬼煞会,按功领赏,修炼到筑基后期的粮资当是足够了。自己可以闭关一段时间,提升实力。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二十四章 一场戏(一) 续骨生肌丸疗效卓著,气血丹之流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张崇吞下一枚,徐徐炼化。他能感觉到手臂断裂处的新肉正在快速生长。断骨相连处传来些许酥麻感,这表明此丹丸对骨头有极好的修复效果。 两日前曾有人给庚号战船送来过一批物资,都是苏鹤筱自宗内带来的。上面按照之前各船呈报上去的文书,分配了各自需要的东西。 庚号上受伤的弟子得了伤药;法器受损的弟子得到了替换法器;不慎被双首灵蛇毒液沾染的弟子得到了解毒灵丹。 然则受伤颇重的张崇却是没有得到急需的疗伤丹药。按照乙号战船来人的说法,由于苏阁主来时并未提前知悉众弟子所需,所以并无张崇合用的丹药。 至于是真的没有,还是左戈坤扣在手中不放,这却不是旁人所能知晓的了。 …… 续骨生肌丸的药力经由炼化,已是消耗过半,几声敲门声在此时打断了张崇。 “师兄可方便么?龙越有一件要紧事情要当面告知。” 张崇收功,看向霓山。 霓山略有些错愕,他先是将晕倒在地上的两个炼气期弟子收入兽囊之内,而后往角落一坐,灵光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张崇举步过去,打开舱门,道:“龙师弟有何事?” 龙越:“是左真传的命令,来人交代我务必要告知执事,故我特来寻执事商量。” 张崇侧开身子,挡住霓山所在的那一边,“师弟请里面说话。” 龙越两步走到右手边的蒲团旁,一提衣摆,盘坐而下。 张崇的这间舱室内陈设简单,正中是一架靠窗床榻,其上有一方矮桌。 左右两边则是各放置有一个蒲团,各配一张矮长桌案。 张崇在与龙越相对的蒲团上坐下,他手边就是以隐身法术掩藏自己的霓山。 张崇稍一感应,发现霓山这门法术,亦或者说是妖术,颇是精妙。其人形迹、气息皆是微不可察,张崇离得如此之近,也只是略可察觉。 不过其人的气机确实无甚变化,寻常修士大多不会注意气机一事,也缺乏分辨气机的手段。不过对于研习“气机一线”之术多年的张崇而言,看破霓山的伪装却是不难。 所谓气机,便是气之升、降、出、入。世间万物生灵,一草一木皆有独特的气机,其等混杂一团,非神识强悍、秘术在手者不能分明辨析。 龙越见张崇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于是开门见山地说:“适才周宏成来通传,说是明日会有三百人自海渊城内出来。” 张崇眉毛一挑,道:“哦?可有说消息来源么?” “是一名散修自城内潜出,寻到乙号战船上告的密。” 张崇思量几息,而后言到:“那便着船上弟子备战就是,将前两天送来的那批物资中的灵符分发下去。” “这些事情我都晓得,只是还有一事……” 龙越顿了顿,而后言到:“周宏成强调要执事你明日出战,我观他言辞颇是激烈,似是不容你再以重伤理由推脱不出。” 闻言,张崇轻叩桌案,看来这个周宏成是成心想要与他为难,以报当年之仇了。 “左真传对我早有意见,既然命令已下,那我便听令就是。” “那执事你的伤?” “只能小心些了。” 闻言,龙越也是显出几丝无奈。他转而又提起了船上杂事,只是看张崇谈兴不佳,以为他在为伤势忧虑,于是说了几句后便告辞了。 张崇小送了龙越几步,而后返回舱室之内,合上门,开启禁制。 “是你们计划中的么?” “这……”,霓山显露出身形来,回道:“信老与我说的计划中并未提到会安排人告密啊。而且如此安排未免太过愚蠢,不像是信老手笔。” 张崇道:“只希望不要影响到明日之事。” 说罢,张崇回到床榻上盘坐下来,继续炼化腹内丹药,以作疗伤。 转眼到得天明之时,晨光经过海水的阻隔,落到海底时已经百不存一。 张崇检查了一下伤口,估计一月之内当可接近痊愈。若无续骨生肌丸,这个过程最短也需要一年。 他穿上衣服,检查了一下乾坤袋内的东西,出了房间。 来到甲板之上,一众弟子见久不出现的张崇竟破天荒的出了舱室,皆猜测与昨夜龙越传下的备战之令有关。众人纷纷见礼,或称“师兄”,或称“执事”。 张崇也是一一还礼。 顶替了怀晏的霓山独自立在角落,等候时机到来。许是应了他心中期待,远处的海渊城内忽然亮起了一道道灵光,穿过城外灵璧,四散开来。 这些人各御法器,遁地、升空,手段纷显,各自寻了方向,意图从五艘战船之间的宽阔区域逃走。 龙越目光一凝,沉声吩咐弟子出战。他转看张崇,见其人已是踏上了樟木飞舟,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一柄八骨大伞从乙号战船上升起,悬在上空。一条灵力显化的小鱼在伞面上游动不止。 此伞名唤“息鱼伞”,善查气息变化,只要得人气息一缕,便可追摄那人行踪。 伞面上只有一只灵鱼,这表明此伞今日只为一人而启…… 三百多人分散开,一同往己、庚两艘战船所夹区域而来的修士有七、八十人。 张崇御舟过去,见有三人脚踏一柄极为宽大的飞剑,恰巧冲他而来。 这三人分工明确,一人御使飞剑,一人手攥两把灵符,一人祭出防御法器。 那三人见张崇拦路,俱是神色一历,当头一人把灵符一撒,雷光、火焰铺天盖地朝张崇击来。张崇本就是想着装装样子,那人还没出手,他便已经开始躲避了。 张崇得霓山告知,知道信散人劝这些修为不高的修士参与,凭借的是两点。 一是同行者中有不少筑基后期修士,使那些低阶修士觉得有人在前面吸引平海宗弟子注意;二就是信散人提供了大量灵石、符箓,乃至于拿出筑基丹吸引炼气期散修。 而对于筑基后期修士,信散人则是提供给他们匿息符,掩饰他们的修为。这令他们可以混杂在人群中,不会被平海宗弟子集火。 直到一众人飞出了海渊城,那些低阶弟子见一个个筑基后期修士使了匿息符出来,方知道自己上了当。只是箭在弦上,除了咒骂几句,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修为高者对低阶修士的欺压可谓无处不在。 张崇在宽有十数里的区域穿行,与霓山分头寻找信散人。 他见了海渊城之人,也不过多动手,看对方是炼气期,那就甩过去几张二阶灵符。若是筑基修为,那就弹一颗雷暴珠过去。总之要他拿出本事与人真正动手,那他是不愿的。 真元一动,打不打得赢且不说,若是加重了断臂伤势,那便有道途断绝之虞。 一里之外,一个原本不起眼的修士忽然气息一盛,摇身一变成了后期修士。合力拦住他的两个平海宗弟子俱是脸色一变,他们没想到此人竟掩饰了修为。 此后期修士立时张口一吐,射出一道粘稠黑光。 此光束有磨盘大小,在一个弟子的脑袋上穿透过去。 光束乍现乍灭,那中招的弟子悬在原地,看似毫发无损。其身旁弟子唤了他一声,他却没有回应,反而身体一晃,朝下缓缓坠去。 此后期修士一击得手,不敢恋战,一催飞剑便欲继续逃走。然则前处却又有三人拦路,这三人各着法袍,皆非平海宗服饰。 此三人之中,有一个正是张崇曾在斩鲸城见过的李慕。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二十五章 一场戏(二) 海渊城所在是海底的一处连绵山丘,怀晏与人缠斗之处则是在两个低矮山包之间。 张崇御舟过来,却不急靠近。他将飞舟停在海床之上,其内还躺着一个平海宗的弟子。 待安置好这个随手救起的弟子后,张崇取了潜渊剑出来,又备好数颗雷暴珠,这才往霓山所在之地飞去。 待到靠近之后,张崇低喝一声,“师弟莫慌,我来助你!” 但见潜渊剑飞掠过去,直指其中一个灰衣修士。 那人以一件盾器抵挡。 飞剑触之即飞,可见潜渊剑上根本没被加持多少真元。 张崇和霓山眼神交流了一下,又传音过去相询,“这二人就是信散人和千面蝶么?” “是的。” 张崇回想了一遍计划,掐诀往下方一指。 地面泥沙流聚,转眼聚化出三只高有三丈的高大土傀儡。 土傀术! 而计划中的对手也是适时出现。他自地下钻出,见了张崇之后,不慌不忙取了一只葫芦出来。 黑沙宝葫! 但见其人将葫芦当空一祭,葫芦口中顿时突出阵阵黑色沙尘,转瞬间遮蔽百丈区域。 张崇神识一驱,三只土傀奔跑起来,沿途搅动沙尘,脚下土石纷飞。 靠近之后,土傀高举双拳,胡乱捶下! 驱使宝葫之人左右腾挪,笨拙的土傀根本难沾其身。 一时之间,此地被沙石覆盖,目力难窥此间景象。 只是单纯如此却是太过于假了,张崇还是将潜渊剑祭出,不时扫荡几剑。 沙尘掩盖之下,化作普通修士模样的信散人伸手自怀内摸出来一团星砂。 掩月星砂! 此星砂朦胧一团,散发着点点微光,色彩不定,似青似白。 这星砂出现的刹那,张崇感觉到其散发的灵力波动纯粹异常,远超上品法器。 他瞥来一眼,看到信散人将星砂往头顶一祭,星砂散为云团,将他与霓山、千面蝶笼罩在内。瞬息过后,三人形迹、气息顿时消失无踪。 这是…… 张崇暗中起“气机一线”之术查探,发现三人气息也是一同消失了。如此看来,此器不只是起掩饰之能,更是连同气机也一同隔绝了。 他一边与自己的对手你来我往,攻防变换,一边在心中将星砂与饕餮剑进行比较,发觉信散人的这件法器很可能是一件极品法器。 掩月星砂笼罩之下,“怀晏”将兽囊内的两个人放出。两个昏迷弟子倒在地上,千面蝶走到二人脑袋旁边蹲下。 她伸出一只手按在一个弟子的脸上,另一只手取了一个玉瓶出来。 玉瓶被放在地上,千面蝶手指一勾,一缕透明灵液便被他摄到掌心。其人五指变幻,口吐真火,不多时,一张薄薄的透明面具便被她炼造出来。 一张完成,她又将手换到另一弟子脸上按住…… 待到两张面具造好之后,信散人和千面蝶将地上二人的法袍脱下,换到自己身上。而后又将他们的乾坤袋和身份玉符佩戴在自己身上。 接下来便是等待了…… 张崇与面前之人装模作样斗了一刻钟有余,却迟迟不见信散人三人现身。 海面上天运城中的内门弟子也已被派遣了下来,局面已然处在平海宗掌控之中。再过不久,海渊城修士死的死、降的降,他们这里可就会变得极其碍眼了。 却在此时,两道气息突然在张崇附近出现,他立时大惊,转头往星砂笼罩之处看去。 乙号战船上空,原本在息鱼伞伞面上游动的灵鱼忽生异变,它猝然改换方向,脱离了息鱼伞,飞速朝一个方向游去。 原本静立船首,观赏着慕容鹰扬拼死搏杀的左戈坤见灵鱼出动,知晓是它嗅到信散人的气息了。 灵鱼速度奇快,左戈坤也不耽搁,腾空而起,身化一道虹光便追着灵鱼而去。 此正是平海宗八脉正录之一,《炼阳正典》中所载的一门高明遁法,化虹! 张崇见一道虹光自乙号战船而起,朝他这个方向而来,不由心头一紧。 他的对手与他不约而同地停了手,隔着沙石朝上方的虹光看去。 张崇丹田之内,雷元沉入真元之海中,雷神之握随时可以施展。几颗雷暴珠也是被他捏到了手里。 虹光转眼便接近,而后飞过他们的头顶,往远处纵去。 虹光过去,张崇松了口气。他几乎以为是信散人适才泄露的气息为左戈坤所察觉,好在虚惊一场。 掩月星砂被收起,信散人和千面蝶此刻已是变了一副模样,气息、修为皆与那两个平海宗弟子一模一样。 信散人眼眸一动,望向虹光所去之处,“老秦,多谢你舍命相助老夫喽。” 掩月星砂乃是一件防御至宝,遮掩气息只是它其中一个用途。 信散人在其遮蔽之下,若是自身不动用真元,那就一切安好。可他要换副面具,施法改换形体,那就势必会泄露气息出去。 好在,信散人对此早有安排…… 信散人口中的老秦此时刚刚动用了一张小挪移符,摆脱了无为、无谓、李慕三人的纠缠。 小挪移符十分珍贵,使用后可以让人腾挪到十里之外,方向可以大致控制。 老秦正在为当时向信散人索要来这张灵符而庆幸,却不知那张灵符早已被信散人埋藏了自己的气息。 灵符一激发,浓烈的气息便会瞬间散发出去。 如何掩盖石子落入池塘时的水花? 在石子落到水中的同时,扔下一个百斤石锁便好。 老秦往后望了一眼,判断出自己已是逃出了平海宗的包围。他不欲多留,一催脚下飞行法器便要离开。 然则飞了一会儿,一条娇小的灵鱼忽然出现在他身侧。 老秦先是疑惑此为何物?待到神识一触,发觉这是灵力所化后立时大惊。他一击将灵鱼打碎,然后急忙转身回去。 一道虹光出现在他眼前…… 海渊城外,信散人已是伪装完毕。张崇暗运法术探查,发现他的气机却是没能改换,一如霓山昨日一般。 与张崇斗法之人将宝葫招到手中,往张崇、信散人这边落来,他看见地上的两个昏迷修士,双目一凝。 他盯着信散人,问:“只有两个人,我的面具呢?” 信散人目光冰冷,声音更冷,“本就只有两副面具。” 那人大怒,“老杂毛,你骗我!” “是又如何?” 这人怒不可遏,他把葫芦一提,就要动手,岂料其人怀中忽传出爆炸之声。 其人被炸得倒飞出去,落到沙尘笼罩之外,血流不止。他丹田被毁,趴在地上,狠狠地看着信散人,手指着他,“你在匿息符上动了手脚!” 信散人声音冰冷,没有多少起伏,“是的。” 千面蝶放出一柄飞刀在其人头上转过一圈,将之干脆地结果了。 信散人对张崇道:“此人便送给张道友,充作功劳,算是见面礼。” 张崇一息之后才回道:“多谢。” 张崇深深感到面前之人歹毒异常,如若可以,他绝不愿与这等人有交集。 伪装已成,此地不易久留。只是走之前,还有一事需要处理。 霓山问信散人:“信老,这两个人怎么解决?” 信散人:“埋了。” “且慢!” 张崇阻止了霓山,他对信散人说:“此二人是我宗弟子,又归我所辖,我要留他二人性命!” 这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信散人和千面蝶的目光同时聚到张崇脸上,有些刺痛。 半息之后,信散人道:“道友仁心,老夫没有意见。我等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二十六章 救与杀 来人正是周宏成。 张崇疑惑,问到:“周宏成?你怎么会在这?” “自然是帮左师兄来看看你是不是出工不出力。我看这葫芦不错,却不知执事能否割爱?” 张崇正想着如何赶走周宏成,不料一抹刀光猝然出现! 张崇急呼:“慢!” 只可惜,千面蝶揭开修为,全力一击的刀光并没有因张崇的急呼而减慢分毫。 刀光划过,周宏成殒命。 他没想到这里还有筑基后期高手,偷袭之下,仅仅只有初期修为的他只来得及看一眼那抹刀光。 信散人和千面蝶对危险与否有着自己的判断,那两个弟子杀了最好,张崇硬要留着也无伤大雅。但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周宏成,必须死! 千面蝶不会与张崇商量,刀光便是通知。 张崇与周宏成早有嫌隙,但他觉得这终究是不必用杀人来解决的。 千面蝶问:“怎么处置?” 信散人:“丢在这里便是,赶紧离开吧。” 张崇望着身首异处的周宏成,心下生出些许感慨。不过此人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以后还能少个人给他添堵。 张崇抬手摄走了黑沙宝葫,而后与信散人一同离开。 四个人分先后陆续回到庚号战船之上。张崇将之前随手救下的弟子放下,正想找个人给这个伤者安排一间舱室。只是此时船上大多弟子都出去了,留下来的弟子皆有重要职司。 张崇正考虑着,信散人开口道:“霓山,你将这个弟子带下去安置,趁着船上人少,我与张道友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做。” 霓山:“是。” 张崇暗道,这个信散人察言观色之能委实厉害,不过演起戏来就未必行了。 他提醒到:“孙师弟,在船上,还是称呼他怀晏为好。” 信散人恍然,朝张崇一礼,道:“多谢执事提醒。” 张崇:“二位师弟且随我来吧。” 到了下方舱室,张崇安坐床榻之上。他自顾自地以神识查看起自身伤势。 断臂处略有些细微血滴渗出,骨骼无碍,这还是可以接受的。 与霓山交涉可不比信散人,与这个阴险的老狐狸共处一室,张崇只觉得害怕。但是他知晓自身不能露怯,所以便需要故作轻松,展示自信了。 信散人和千面蝶在蒲团上落座,信散人道:“此番多谢道友搭救之恩了。” “各取所需罢了。” 信散人呵呵一笑,语气中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使人信服。 张崇暗自警惕,紧守识海。 张崇之前能以陨心毒煞控制霓山,但对于信散人,此法显然是不可能。张崇也不会受信散人控制,故而两方便需要一些其它手段来稳固合作关系。 之前说好的三成宝物也是需要敲定下来。 信散人:“计划只是达成了第一步,接下来还需依仗道友啊。” 张崇:“二位道友还需尽快熟悉自己的身份,以免露出破绽。” 信散人:“这是自然,只是,要掌握一个人的情况,搜魂才是最好不过的法子。” “不行!” 张崇沉声道:“搜魂损人识海,过后那两人不就成了痴呆、疯子了?” 信散人:“这一点……张道友,我还需提醒你,这二人留着分明是个麻烦。我听闻道友加入平海宗前也是一介散修,当明白妇人之仁只会害了自己。” “我这不是妇人之仁,只是不愿多造杀孽罢了。” 信散人:“既入仙途,生死岂由人呼?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天灾、人劫,都是自寻,何来杀孽一说?” 张崇闻言,思虑片刻,道:“在下却不认为修仙是所谓逆天之事。大道就在那里,机缘、劫难一体两面,阴阳相生。吾辈所为亦是大道所允,悟道长生,实在谈不上一个‘逆’字。” 信散人摇摇头:“老夫不与你争这顺逆之辩。不搜魂,老夫也可用别的法子,只是麻烦些罢了。只是这二人留下便是隐患,道友可需处理好了!” 张崇:“我自会想办法解决。” 张崇早年曾为心魔所缠,后得吴织指点,顺利化解。究其缘由,正是应在心境、杀生二者之上。 修仙界从来都是处在争斗之中,这却不代表修士遇到的所有选择都要指向“杀”字。 妄造杀孽,不为张崇所取。 一直沉默着的千面蝶忽然开口,“被屠者弱,杀人者强。张道友不惮杀伐之事,又行救人之途,可称得上是真正的强者作为。” 信散人扫她一眼,冷声道:“不过筑基修为,妄谈阴阳济行,岂非是空中楼阁?” 千面蝶:“谈法论道大可放在以后,还是赶紧将命誓符签下,再言其它吧。” 信散人颔首,“这才是要紧事。” 他取了一张灵符出来,道:“道友,便按照我之前留音中所言的条件,你我二人将命誓符签下。如此也好有个保障,如何?” 信散人在谈及道法的时候,说起话来倒有几分激动,显得有些人气。 张崇不知道他是真的一心向道,还是说是在作戏。至于千面蝶的吹捧,张崇没有在意。 “道友给的命誓符,我却是不太敢用的。前车之鉴尸体尚温,还请道友理解一二。” 信散人面露不悦,“道友倒是谨慎,那不如由阁下提供灵符,老夫却是十分信任道友的。” 张崇身上却是没有命誓符的,他道:“此事我自会想办法的。” 信散人:“又想?我需提醒道友,莫要因一张灵符,向平海宗的人泄露了我等之事。” 张崇:“在下明白。”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二十七章 杂事甚多 杂事甚多,耽误修炼,但是为了修行粮资,张崇却也是不得不做。 清点船上伤亡,造册记功这些事也需要张崇出面。龙越中了毒,异气入体,故而也帮不了张崇。 忙碌了一日,张崇回到舱室后又开始思考起信散人三人之事。 …… 时入深夜,信散人带着霓山、千面蝶来到张崇的舱室。 四人落座,张崇将一张纸拿给信散人,言到:“这是我草拟的一份契书,凭这几条规矩,你我可互相制约,好令彼此稍稍安心一些。请道友一观。” 张崇所书十分精简,信散人两眼看罢。 他言到:“道友所列规矩看着倒是颇为合理,只是有几点缺漏,老夫以为还需斟酌。” 张崇:“道友但说无妨。” 信散人:“这一纸契书有多少约束力暂且不论。这第一条,三成宝物分批偿付,却不知如何分?分几批?谁说了算?” “怀晏这三名弟子交给道友看管,这我也觉得不妥。我三人还需靠他们完善伪装,还是交由我等看管为好。” 张崇回道:“也可以,不过在下希望看一看道友是如何知晓他三人作风、习惯的,不知可否?” 信散人:“改日在道友面前演示一番便是。老夫接着说,你我合作时限一条,谁也不知左忘是何打算。此役何时结束?我三人到时如何潜走?这些尤不清楚,定下期限却是不妥。” …… 信散人一番言语下来,张崇这一纸契书无一条是合他心意的。 接下来便是足有一个时辰的争执,没有一个双方都信任的约束手段,让步是极难做出的。 商谈无果,信散人三人离开。 张崇揉了揉额头,觉得有些疲惫。与信散人交谈,张崇需费心思考,又要时时紧守识海,不敢大意。 张崇总觉得信散人的说话声不太对劲,但却没发现有什么隐秘法术的痕迹。 张崇小憩了一会儿,然后取了一枚续骨生肌丸服下。今日服丹疗伤的时辰却是耽搁了,需要补上。 等张崇将丹药炼化完毕,天已大亮。海底明暗变化不明显,张崇对此也没有注意。他这番疗伤又发现了一件喜事。 依附在他手掌中的秘境空间门户在他受伤后便起了变化,联系变得微弱,很难开启。 如今伤势好转,秘境空间的门户也是在感知中变得明显起来。张崇心念一动便在原地消失,来到了秘境之内。 梨生不在此间,张崇想了想,觉得他应该又是自魏茵手中的门户出去了。 张崇四下看了看,发现金碧桃下有两封书信,张崇将之拾起,见都是魏茵所留。 金碧桃上又结了一枚果子,而且看样子将要成熟了。这是一件好事,这表明魏茵近期是很可能来到秘境空间之内的。 张崇莫名一笑,伸手把桃子摘了下来。他咬了一口,咀嚼两下后发现确实还未成熟,味道稍有些酸涩。其内所蕴的灵气倒是不少,不过对于张崇这等筑基修为就没什么作用了。 上一回树上结的果子被魏茵和小九抢先一步,张崇这次却是要捷足先登,戏弄一下魏茵。 张崇一边吃桃,一边读信。 信中所言皆是些魏茵修行中所遇杂事,唯第二封信中有一事颇是重要。 魏茵即将要筑基了。 张崇起意一算,阵灵转生成魏茵已有二十一年。想想自己年近三十方才筑基,张崇也只能说加入宗门确实比独自修行好太多。 张崇取了纸笔出来,写下与信散人合作一事。写完,他将信与青、白两枚玉简放在金碧桃树之下。 张崇从秘境空间中出来,检视了一番自身情况,然后打开舱室,去了船楼之中。 船上伤亡情况和弟子功劳都已登记清楚,张崇将这些东西合在一起,又手书一封呈文,盖上和光执事之印。 做完之后,他着人将文书送去了乙号战船。 船上库房是有专人看守的,每颗灵石的出入都是需要登记造册。只是负责此事的两名弟子中,有一人在昨日战斗中失踪了。 张崇估计他多半是战死了,只是尸体尚未找到罢了。这代替的人选也是需要张崇来指派,只是他对船上情况不如龙越熟悉,一时想不到合适人选。 龙越中毒的情况,张崇也是给他写入了呈书,希望宗门能及时助其疗伤。 他打算晚些时候去龙越的舱室看龙越,顺便问问管理库房的人选。 入夜时分,张崇正准备去看望龙越,霓山却在这时找到张崇。 “张执事,你昨日救下的那个师兄醒了。” 张崇闻言,道:“带我去见他。” 霓山将那人安排在了自己的舱室之中。 怀晏这些炼气期弟子的舱室在张崇等筑基弟子的下一层。一间间舱室排布地十分密集。 张崇到了地方后,打开舱室一看,内里十分狭小,坐不了几个人。 舱室内的人一见张崇,立时站立起来,“这位师兄便是张执事吧。” “是我。” 那人抬手一礼,道:“在下齐子舟,多谢执事救命之恩。” 张崇还礼,“举手之劳罢了。你是齐家族人?” “是。” “你可认识齐一鸣么?” “一鸣族兄是族中天赋最高的炼丹师,师弟自然认得。只是我与他的血缘关系已然隔得很远了,故他未必认得我。” “哦,师弟现下情况如何,若是受伤颇重,我可派人将你送回去。现下各船都在录伤记功,你若回去晚了,怕是会平白多些麻烦。” “师弟不慎着了那人的道,昏沉一天,现在识海受损,不过自行回去却是可以的,就不劳执事费心了。” “那便好,我杂事缠身,便不送你了。” 张崇转而吩咐霓山,“怀师弟,有劳你带齐师弟离开。” 霓山:“是。” 张崇又去看望了一番龙越,待了有一刻钟功夫,而后回了自家舱室。 吞下一粒续骨生肌丸,张崇炼化起来。只是才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霓山又过来敲门了。 来的只霓山一人,他带来了信散人的口信。 “希望道友早点想出办法来。另外道友所需的丹药,暂时怕是不能兑现了。” 张崇此前只从霓山那里得到了一瓶续骨生肌丸,仅有九颗。按照张崇的估计,断臂之伤需要三瓶续骨生肌丸。如是没有,这却是会大大延长伤势痊愈的时日。 张崇忽然想到,信散人能在符箓上做手脚,未必不能在他需要的丹药上动心思。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二十八章 金丹陨落 齐子舟尚在炼气期时,在家族中并不受重视,对他而言,筑基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对于他这一类有一定潜力,但家族又没有多余资源供养的族人,族里会给他提供另一个选择,即择一个外门长老拜师。 齐子舟便是拜在外门韩长老门下,是个记名弟子。这位韩长老寿元将近,时日已是不多,不过这些年来还是收了许多记名弟子。 外门四位长老之中,章兴海和左忘皆是自入道之初就加入了平海宗。因难入内门,所以选择了拜在外门长老门下,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 他二人也是齐子舟这等弟子的修行榜样。 王焕温和韩长老则是在结丹之后才加入平海宗。 今日,左戈坤接到消息,王焕温长老陨落了。 鸦散人和仇惠英袭击了丙号战船,王焕温力战而亡。战船被毁,沉入大海,船上弟子死伤惨重。生者四散而逃,有四人逃回了外门主力这边,同时也带回了王焕温陨落的消息。 这消息很快便在外门弟子之间传开了。 张崇听闻之后,微有些惊讶。即便他早知王焕温会遭到鸦散人和仇惠英的埋伏,此刻得知一个金丹修士的陨落,内心还是颇有些不平静。 金丹之境,五百寿元。对修仙界中的大部分修士而言,金丹妙境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然则即便是此等修为的修士,终究也逃不脱修仙界争斗不休的漩涡。 今日一整天,庚号战船上都是议论王焕温之语。 王焕温收徒众多,一生收徒百人有余,其中大多是记名弟子。他早年收下的弟子基本都已亡故,生前门下有弟子数十,皆参与了此番亘海之战。 左龙飞是王焕温之徒,他运气不错,与一个师妹随娄述泽逃过了一劫,顺利回到了海渊城外。 乙号战船上,他正带着师妹和左戈坤诉苦。 论辈分,左龙飞需称呼左戈坤一声族叔。只是左龙飞性格跋扈,当初能成就筑基也十分侥幸,左戈坤平日是看都懒得看这个后辈的。 小师妹哭得梨花带雨,她是世俗出身,由左龙飞引荐拜在王焕温门下做了个记名弟子。她也就在拜师当天与王焕温见过一面、说过一句话,不知这师徒情如何能似这般的深。 左戈坤被求得烦了,无奈道:“终究是我左家之人,周宏成前几日被杀,你便在船上接手他的位置吧。不明之处去找吴希林,莫来烦我!” “多谢族叔!多谢族叔!” 对于周宏成的死,左戈坤不甚在意,着人收敛尸身,择日厚葬便是他最大的怜悯了。 死人是没有利用价值的。 吴希林在平海宗长大,从九岁开始就与周宏成做伴。 他们一同修行,一同长大;后来先后筑基,一起犯错,一起被发配到销折谷;他二人帮左家贪墨灵石时是一起,去昌宣城消遣也是一起。 但是这次,周宏成死了…… 信散人行动的那一日,周宏成告诉吴希林,说他要去盯一盯张崇。 而后他便一去不归…… 吴希林心中认定,多半就是张崇杀了周宏成。他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左戈坤,左戈坤却只回了他两个字,“证据”。 吴希林知道左戈坤是定然不喜张崇的,也知道整个左家都不会对张崇有任何好感。但是由于某种原因,左戈坤不愿直接动张崇,一直刻意地忽略他。 吴希林希望找到张崇残害同门的证据,为挚友报仇,但他不敢亲自出面,而是想把这个事委托给别人。 他挑中的人选是今天逃回来四人中的一个。左戈坤令他将这个弟子安排下去,他打算将此人安插到庚号战船上去。 只是想要这弟子去调查张崇,这却需要他亲自去“晓以利害”一番了。 是夜,吴希林去寻那弟子夜谈之际,张崇正在看信散人演示迷魂之法。 真正的孙师弟双眼迷茫,坐在地上。信散人盘坐在他对面,言语中散发着淡淡的神识波动。 “你出身为何?父母亲族状况,仔细讲来。” 孙师弟回答:“我出身清幽山孙家……” 张崇此时方知这名师弟与孙玉鸿同出一族。看着他被信散人如提线木偶一般摆弄,张崇心叹世事无常。 看了一阵后,张崇道:“够了,道友妙法在下已是见识了。” 信散人将法术一收,孙师弟当即昏倒过去,躺在地上。 信散人:“张道友,答应你的我已是做到,你的办法想好没有?这几日若是再拿不出办法,便恕老夫无法予你续骨生肌丸了。” 张崇:“还请道友多些耐心,请回吧。” 送走信散人之后,张崇心念一动,来到秘境空间之内。 此间除一山、一湖外的平坦土地大多都被开辟成了灵田,种下五色灵米。 几个活傀儡呆呆地站在小木屋旁。 梨生本在灵田里睡大觉,感知到张崇到来,他立时钻了出来,飞到张崇面前。 “道友,你来了。” “嗯,梨生,近来宗内有发生什么事么?” “倒没什么事,就是魏茵本打算筑基了,但是她师父又给她设下了一个考验,她要再打磨几年功行方可过关。” 说话间,二人已是来到了金碧桃树之下。 梨生言到:“魏茵已经给你回信了。她嘱咐我告诉你一句话,说是你偷吃了她的灵桃,这月内她都不想见你。” 张崇蹲下,挥手赶开了趴在玉简上的灵蜂。他拾起吴织的回信,打开一看,信很厚。 信内,魏茵提醒他行事千万小心,修仙界中,老修士一般都不好对付。 对于张崇那还没到手的三成宝物,魏茵说自己正好要用到大量灵材,故是将自己所需列了下来。 接下来的十几页都是魏茵所列灵材,写得密密麻麻,字也很小。 魏茵受限于修为,不能制作玉简。 张崇一页一页看下来,发现魏茵所需的东西有多又杂,把张崇的三成用去了二成又七八分的样子。 如此一来,张崇自身所能选择的东西却是很少了。 除信以外,魏茵还给张崇留下了几张命誓符,这却是十分关键之物。 张崇收起命誓符,心中随之一定。 “梨生,你到过海底吗?” “啊?没有,道友何故有此一问?” “修行之路,还需多走多看才是,海底虽暗,却也自有风光。你要是想,可随我出去看一看,只是不能到房间外,只能隔窗看看。”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二十九章 缔约 十万灵石、续骨生肌丸、疏元散、海心蒲团…… 张崇估算着价值,思考自己该选择何物。他拿起霓山所给的玉简,再一次浏览起来。 搜魂之术……似乎有用。 …… 精挑细选了一些灵符、丹药,几件法器,两套阵法之后,张崇又开始思考起该选择哪三件三阶宝物。 魏茵已是选定了一枚三阶的空结石,故而张崇选择的余地实则仅只有两件。他细想了一下,惊觉自己选择的余地实则还要更小。 大量宝物便需极大空间来存放,三五个乾坤袋怕是不够。再说,此时的张崇若去搜罗乾坤袋,必会惹人注意。 张崇一看霓山玉简中给出的三阶宝物,此中正好有一枚储物戒。他想到,怕是信散人早便在这一点上等着他了。 三阶宝物中,一颗上品灵石的吸引力最弱,其次就是这储物戒了。张崇暗道,若不选这戒指,信散人这老狐狸怕是要生疑了。为免麻烦,他决定吃下这个暗亏。 一番思量下来,张崇给自己留下两个选择,一株千年灵药,一张大挪移符。 千年灵药对金丹修士都大有用处,炼成灵丹补益修行是最常见的用法。若是浪费一点,炼成二阶丹药给筑基修士服用,那对修炼速度的提升则可到达比肩天灵根修士的地步。 大挪移符是保命之物,如一动用,瞬息可至百里之外。不过对低阶修士而言,此物有一弊端。大挪移符为三阶灵符,本该由金丹修士使用,低阶修士用之,只怕难扛空间挤压之力。 唯有传送符令护身,方可使低阶修士免于重伤、乃至身死之危险。 张崇一番计较,最终还是选择了大挪移符。 …… 次日午夜,信散人三人齐聚在张崇的舱室之内。 张崇取出命誓符出来,言到:“在下智慧有限,没能想出什么绝佳的办法,叫道友见笑了。灵符我已是备好,接下来你我便可以用魂血立誓了。” 信散人心有疑惑,不解张崇的命誓符是从何而来。若说张崇本就携了灵符在身,他以张崇的表现来看,却觉不像。 信散人:“道友可否将符箓予老夫一观?” “自无不可”,张崇抬手递过灵符。 信散人本身便是一位制符师,他将灵符拿在手中仔细打量了一阵,道:“这张命誓符似乎新画未久,难不成是出于道友之手?” 张崇只道:“恕在下无可奉告。在下只能保证,这灵符是绝无问题的。” 信散人:“老夫自然是信得过道友的。你我这便签下吧,免得夜长梦多。” 张崇又递给信散人一张纸,言到:“这是在下刚写下的,道友看看需更改、增添什么。” 张崇给出的立誓内容大致为: 一、计划过程中,两方不可有加害对方之心,事后亦不可有泄密之举; 二、信散人要保证张崇所得到的三成宝物没被动过手脚; 三、张崇会尽力保障信散人三人的安全,直至计划结束。 四、信散人逃出生天后,需助张崇处置隐患。 看罢,信散人微微点头。 “道友所列并无明显不妥,只是老夫需加上几句话。” 张崇:“道友请讲。” “答应给张道友的三成宝物,老夫自是一颗灵石都不会少。只是这些东西不能一次交付。我以为分作三次为好。” 张崇:“可以,只是我急需之物却是要尽快交付。” “这是自然”,信散人接着说:“至于道友所言处置隐患一事,若是不太麻烦,我可让霓山助你。只是有一点,不能耽搁老夫几人离开险境。” 张崇:“可以。” 信散人:“最后,我希望计划结束时,道友能亲自护送我等到达安全地域。” “安全地域?”,张崇略一皱眉,“却不知道友所言的安全地域是指什么地方?” 信散人:“没有平海宗的金丹长老,且远离海渊城即可。” 张崇:“可以,不过等在下觉得时机成熟之时,还望道友不要故意拖延才好。” 信散人:“若能顺利离开,老夫求之不得,怎会拖延呢?” 一番商量下来,二人终是谈妥了。 张崇把灵符一祭,定在空中。他于指尖逼出魂血一滴,注入灵符,而后念动誓言。 信散人也是同样动作。 二人完成之后,霓山和千面蝶各注入了一滴魂血,将符纸染成血色。 血红的灵符无火自燃,灰烬飘摇落下。四道无形约束之力从灵符中散出,落入四人识海之中,隐藏于极幽深处。 命誓符生效之后,张崇和信散人都是放松了些许。 信散人:“张道友可把自己所需的三成宝物都择好了么?” “已是选好了。” 张崇将自己早已制好的玉简取出,道:“皆在此中。” 信散人接过玉简,收起。 “待老夫回去看过后,会让霓山将东西送到道友这里,我等也是该回去了。” 张崇心思一动,道:“二位道友请便就是,不过在下还有些话想与霓山道友说。” 霓山疑道:“我?什么事?” 张崇拿出一枚骨片,道:“前番蒙道友解惑,方才知晓了这禁制的底细。如今命誓符已签,我得了闲暇,便欲动手破禁,故想请道友从旁提点一二。” 霓山:“原来是这个事啊。” 信散人撇了一眼霓山,而后道:“既如此,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信散人和千面蝶一同离去。出了张崇的舱室,没走几步,千面蝶便传音给信散人,“他在话里有假!” 信散人神色淡然,“我知道。” 张崇将门关上,霓山言到:“我记得上回我已经是说清楚了,破禁符辅以真火,张道友还有何处不明?” 张崇将骨片置于矮桌上,右手两指夹住一张破禁符,激发! 灵符撒下一道道玄奥的灵纹,落在骨片之上,缓缓破除着其上的神识禁制。 与此同时,张崇也是说到:“我有一事不明。” 霓山:“什么事?” 张崇:“据我观察,信散人带出了如此多的鬼煞会库藏,似乎没有分给你一星半点的意思。” 霓山目光中立时显露出警惕来,他回道:“信老是为了会里挽救库藏,并非是出于私利。本就不存在什么分利之说。”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三十章 攻城 张崇花了小半个时辰用破禁符将骨片上的禁制消磨殆尽,留下薄薄一层。 禁制薄弱至此,内里以邪道手段布置的残魂自是显露了出来。张崇挥手将飘在空中的破禁符撤去,丢在一边,而后张口一吐。 真火自丹田而生,由口发出,焰呈一线。 真火是每个筑基修士都具备的能为。在其灼烧之下,骨片上的残魂消散,禁制也随之被破除了。 张崇聚起神识,入玉简内一看,见此中载有一门炼血抽魂的邪道功法——《万灵血魂经》。此功夺人精血修炼,杀生以增修为;更有抽魂吞噬之法,壮大神识。 《万灵血魂经》修炼起来晋阶很快,只是若无特殊机缘,到最后必是真元驳杂、识海混乱的疯魔下场。 张崇看不上此功法,但其中附有一道以神识施展的法术,张崇颇感兴趣。 此术名唤“障目映尘”,乃是用来短暂封闭对手识海的法术,非神识强悍者不可修炼。 修士斗法时,神识感知是极为关键的。若神识被封闭一瞬,那一般而言,胜负就会在这一瞬之间落定。 参悟了两个时辰后,张崇觉得这“障目映尘”之术颇是玄妙,威能也是不小。只是魂藏金莲秘术尚未修成,目前还不宜分心他顾。 他吞下一枚续骨生肌丸,开始今日的疗伤修炼。 平静的修炼、养伤时光转眼便过去三日,期间霓山送来了一枚储物戒。 这一日,一抹庞大的背影自天上落下,潜入海底,浮在海渊城上空。 此黑影乃是一只游天鲸,苏鹤筱与李似道师姐弟盘坐在巨鲸背上。 闭关多日的左忘也在这时出现,他走过乙号战船甲板,然后身体一飘,立到船头龙首之上。 乙号战船开动起来,徐徐向前,朝海渊城压去。 门外响起咚咚两声,随后传来一名弟子的声音,“张执事,龙师兄说大战将至,请执事速去船楼。” 张崇闻言,收功而起。 “我已知道了,回去告诉龙师弟,说我随后就到。” “是。” 张崇将目光移到窗外,见乙号战船已是动了起来,也看到了左忘。最后检视一番乾坤袋,张崇迈步出了舱室。 在他之前所坐的地方,一个蒲团安稳的躺在那里。此蒲团色泽偏暗,其上有着天然的木质纹路,看不出炉火炼制痕迹。 整个蒲团上无甚纹饰,看去只是用一块木桩粗浅地打磨而成。其貌不扬,内里却蕴含着不俗的灵性,不是等闲法器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此物正是灵器,海心蒲团。 海心蒲团效用确实极强,张崇魂藏秘术的修炼速度因之提高了不少。 乙号战船停在离海渊城避水灵壁很近的地方,坐忘鼓荡真元,声音传遍城内各处,亦传到了各船弟子的耳中。 “城内之人听着,我宗此来不会与旁人为难,只因鬼煞会先戮我宗和光殿执事,故宗内遣我来要个说法。” “前几日,我宗长老又惨死于鬼煞会供奉偷袭之下。其罪昭昭,岂可容呼?” “鬼煞会藏污纳垢,邪修、妖修随处可见;其下地浑商行劫人盗婴,买卖人奴,为我人族道义不容;其主玄魂滥杀无辜,炼魂夺魄,实为亘海修仙界最大的癣疾。” “今我平海宗决意扫荡污邪,澄清海洲!与鬼煞会无关散修,若不不擅动,我宗弟子亦不会为难。至于为虎作伥,庇护鬼煞会邪修者,我宗亦有雷霆手段相待!” 其声隆隆,在寂静深海中传播极远。 原本颇是安静的海渊城躁动起来,人影攒动,其内阵法散发的灵光也是变得更加浓厚。 张崇此刻已是立在船楼之内,掌控阵枢。坐忘一番话语在他听来,与他前些日同霓山所言在本质上一样,都是为了离间、分化对手。 他忽然发觉,这几日就只有霓山与他见过一面,信散人和千面蝶却是不曾出现。 张崇动念之际,坐忘已是传令下来,隆隆之音传播开来。 “启阵!” 与此同时,左戈坤也是在灵影虚壁中对众船下令,开启龙息之阵。 海渊城内有三处关键地方。鬼煞会总舵所在,同时也是灵脉的灵眼、建于城内最繁华地段的地浑商行,以及地浑商行经营的拍卖行。 这三处地方都有三阶阵法守护,灵眼之地更是有玄魂亲手设下的阵法。鬼煞会中人,以及依附鬼煞会修行的散修多是躲藏在重重阵法之下。 五道浩荡的灵力之柱一同发出,轰击在阵法灵壁之上。碰撞的余波摧毁了附近的楼宇。 在城内一角,一个十分偏僻的位置。依山而建的几栋建筑忽然坍塌下来,其下的山体显出裂缝,随后塌散,顺着山脊滑落下去。 张崇离得较远,只能看到个大概,难知具体细节。 坐忘浮在海渊城外,却是能看到坍塌的山体下隐藏的别的东西。 下一瞬,土石横飞,一个个修士自其中飞出,修为都不高,但是数目极多。 过不几息,这残破山体中便已飞出来数百人,显露出下方一个漆黑巨坑来。 巨坑内飞出数百人后,又有傀儡、妖兽夹杂在一起,从内鱼贯而出。 这上千低阶战力汇聚成一股洪流,往外奔逃出去。 城内修士的目的十分明显,不为胜,只为逃。 左忘抬手祭出鱼息伞,而后聚化出一只巨大手掌,朝那洪流拍去。 大擒拿手在和同辈修士斗战时没有什么用处,但拿来以大欺小却是再合用不过了。 虚壁内的左戈坤下令,“各船除了控制阵法的必要弟子,余者皆要出战,务必将其等全数留下。” 龙越听得此令,朝张崇打了个招呼,随即便出了船楼。 左戈坤:“龙息阵,继续!” 又是一轮轰击下去,守护鬼煞会总舵的大阵顿时摇摇欲坠。龙息阵力积蓄之时,那灵壁忽然自己散去,一道道人影飞出,四散而逃。 这些修士遁光不凡,想来这才是鬼煞会内的正主,先前出现的当只是炮灰而已。 坐忘将鱼息伞一扯,飞身出去寻这些修士。他见鱼息伞在这些修士中并无反应,于是眯起眼来,看见哪个可疑就一手抓去。 大擒拿手之下,这些筑基修士无一能逃脱过去。他便若进了羊群的饿狼,追逐着猎物。 有些修士被凶恶的左忘吓到,不敢往外逃走,又折身冲入城内,觅地躲藏。 龙越等人在面对眼前被左忘搅乱的千数战力之时,发觉这些人御器、施法都是十分的呆板,与傀儡颇是相似。其等战力甚低,龙越以一敌多不在话下。 但这些傀儡的数量也是够多,足矣掩护混在其中的正常修士逃走。 战斗开始一柱香功夫后,龙息阵的又一轮齐射落到了占地极广的拍卖行之上。 拍卖行阵法庇护之下的修士多是与鬼煞会有些关系的散修,他们依附于鬼煞会而生。 平海宗来攻之时,这些人被安排在了拍卖行内躲避战船的攻击。现下阵法灵壁破损严重,眼看就难以支撑下一轮攻击了。不少人自其中出来,在灵壁下高呼愿降。 只是左戈坤没有理会其等的乞降,待各船阵力积聚完毕后,五道灵柱轰然冲击在拍卖行大阵之上。 龙息阵力损耗一半后,灵壁告破,余下的力量宣泄到拍卖行内,冲垮了半边建筑。拍卖行主体呈八面之形,宽阔大气,可如今自上空看去,却是如同破碗一般。此破碗之内,血迹、残肢随处可见。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三十一章 宝光金尘 张崇迈步走到战船的甲板上,这里可以望见整个海渊城,其内纷乱的灵光、法器遍及处处。 平海宗内门弟子落到海渊城上空之后,却是不急动手。 他们中有几人各取出一个束口布袋,然后解开袋口,自其中倒出金色粉末,撒到城内。 又有弟子施法搅动水流,使之扩散出去,覆盖住大半城池。 张崇不知此金粉是何物,正待细观,背后却忽是传来信散人之声。 其人用着孙师弟的嗓音,问到:“张执事可知这些粉末是何物么?” 张崇转过头去,见是信散人不知何时也是自甲板下层上来了。 “未曾见过,还要请教孙师弟,可知道此为何物?” 信散人迈步走到船舷旁,与张崇并肩,看着海渊城。他道:“此物名为‘宝光金尘’,它不算法器,用途也是单一,但放到这里,却无疑是我鬼煞会众修的催命符。” “它会为宝物、灵石所吸引。谁人宝物品级越高,身上灵石越多,便越会被这金尘吸附上去。任你乾坤袋上禁制再强,遮掩再好也是无用。” 说着,信散人伸手接过几粒恰巧飞到庚号战船上的金尘,继续言到:“若是没有储物戒,只怕这满城金粉都要往你我这里飘来了。” 张崇闻言,稍感庆幸。不过他转念一想,阵法应该是也能够阻隔金尘感知的。这海渊城外,五艘庞大战船岂不是宝光最强烈之物,金尘不受战船干扰,想来便是护船灵璧之功了。 他往城内看去,那些宝光金尘果然是十分明显地在往某些修士汇聚过去。 这些修士有二十多个,身上渐渐沾染的金尘越来越多,散发出来的金色光芒十分耀眼。 平海宗内门弟子见金尘已是起了作用,纷纷寻定目标,追杀过去。 龙越等外门中修为不错,自认有几分实力的弟子见了内门弟子的动作,心中也是猜了个大概。 肥羊如此耀眼,他们又岂能按耐住贪心。只是能在鬼煞会担任要职,有能力搜刮宝库的修士又岂是易与之辈? 是吃个肚皮饱饱,还是鸟为食亡,却不好说。无论是对龙越,还是张崇,亦或是信散人,皆是如此。 …… 平海宗终究人手有限,随着时间流逝,陆续便有些筑基初期的散修逃脱出去,回归到海渊城外,亘海的广大天地之中。 张崇旁观之际,有两个平海宗弟子冲到战船之外。其中一人浑身染血,性命垂危,另一人护持着他,朝张崇大呼:“执事,快开启灵璧,胡师弟他快不行了!” 张崇神识外放,见那重伤弟子果然已是濒死。他一迈步便掠至船楼之内,抬手往阵枢上一按,将阵外两人放了进来。 张崇掠入船楼内时,一个浑身染着金尘的修士从庚号战船旁飞过去。 金尘点点散落,在其人身后牵出淡淡的金色长线,似渔线。金色长线之末,钓手紧紧追着。 这钓手不是别人,正是左戈坤。 伪装成孙师弟的信散人目光被吸引过去,他口中喃喃,略带嘲讽,“范四十……终究还是老夫赌对了。” 范四十在鬼煞会数位掌柜之中,地位只在信散人之下,为二掌柜。 二掌柜这个位置一直是金丹修士刘一凡的直属,范四十也是刘一凡的弟子。 说是弟子,其实刘一凡收徒,不过是拿徒弟当工具罢了。弟子们只要稍违他的意思,立马就会沦为其人修炼的血食。 灵石、资源刘一凡从不吝惜,各种强行拔高修为的手段他也是精通的很,弟子死完了就再骗来一批。 这就是刘一凡的为师之道! 范四十的真名信散人也是不知道,之所以如此称呼他,是因为其人是鬼煞会第四十任二掌柜。 刘一凡残忍好杀,手下二掌柜已是死了三十九个了。自两年前范四十接替前任始,海渊城内便开了大小赌局,赌他能活过几年。 今日,多半便是范四十的死期了。只不过,不是死在刘一凡手里罢了。 庚号战船上,胡师弟是被数道强横法术所伤,心脉大损,丹田也是受了些损伤。即便救活了,想必也是道途中断,难有寸进了。 张崇见其人气息愈发衰弱,暗道船库房上所存的灵丹怕是无用了。 船上所存的几种二阶丹药治疗小伤还行,要拿来救筑基修士的性命就无能为力了。 张崇稍加思量,手抚乾坤袋,摸出一个精美玉瓶出来。 三转龙血丹! 以龙血树果作主药,炼满二十七昼夜后方可成丹。一炉九颗,即便出丹品质再差,只要不是废丹,那便是二阶上品的稀世珍宝。 在霓山给出的宝物名录之内,此丹也是仅有一瓶。 张崇取了一粒龙血丹出来,喂入胡师弟口中,真元一渡,便将丹药送到了其人腹中。 他转而看向送胡师弟回来的女弟子,问:“你是苗小荷,苗师妹吧?” “师妹正是苗小荷。” “我已给胡师弟服下了疗伤丹药,吊住他的命。你带他下去,助他炼化药力,三日内他若不死,过后便性命无忧了。” 苗小荷一礼,道:“多谢师兄!” “不必多礼,此丹价值一万五千灵石,过后偿还了便是。” 苗小荷微微一愣,而后道:“师妹会转告胡师弟的,我先将胡师弟带回舱室了。” 她扶起胡师弟,忽瞥见一个炼气后期的师弟立在船上,便喝道:“还不过来帮忙?” 信散人在鬼煞会位高权重,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 “不是你还有谁?” 信散人回过神来,赶紧稍稍往前倾身,小步快跑过来,隔着几尺就伸出双手去扶。 他一接触到胡师弟,神识一触,立时发现了此人丹田上的伤势。 他目光中闪过一丝讥讽,而后转过头来,面上带着几分疑惑之色,对张崇言到:“执事,胡师兄伤得有些重啊,怕不是丹田都大受损伤了。不知执事身上可有挽救丹田的灵丹?尽快给胡师兄服下,才能让他道途不至于断绝。” 闻言,苗小荷朝张崇看来,目带期盼。 张崇面色不变,语气忽是变得淡然起来,“此等宝丹……我是没有的,快扶胡师弟下去吧!” 信散人摇头不止,连声“可惜”,苗小荷神色哀苦。两人将胡师弟带下舱室,张崇目送。 信散人不是冲动之人,一言一行皆有缘由。张崇一思,想到了信散人为何会如此。 应该是他前番对霓山说的离间之语被霓山告诉了信散人,其人这才寻了个机会,对张崇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张崇身上的确是有一粒邪道宝丹,能守护根基,治疗丹田之伤,这也是从信散人手里得来的。 丹田乃是修士修为所系,求道根基,受损丝毫便道途难续。而能护持道基的灵丹、妙宝偏又少的很。 张崇手里这枚邪道宝丹名唤“人元丹”。 取金丹修士一身修为所系的金丹一粒,分之为九,辅以珍贵灵药,方成人元宝丹。 此丹唯有邪道里的金丹境炼丹师能够炼制,珍贵异常,灵石不足以计其价值。 如此护道至宝,张崇岂会轻易拿出去?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三十二章 丹炉 两方实力相差悬殊,故而战事也是波澜不惊,在小半个时辰后结束。 海渊城内遍布血迹,平海宗杀了很多人,也损失了很多弟子。值得一提的是,没有俘虏。 修仙界的战事,俘虏从来都是少见的,因为埋起来比关押起来简单很多。 海渊城依山而建,鬼煞会总舵居于山城最高处。总舵下来正对着一处宽阔广场,平海宗的内门弟子集中在这里,清点伤亡。 外门弟子皆是遵左殿主之令,回返各战船上自行清点伤亡,记录功劳。 经过三日清点,张崇将船上伤亡、战功等一应情况都是整合清楚了。他写下呈文,盖了“和光右执”之印,而后便着人送去了左戈坤处。 此时的海渊城浸没在海水之中,往日人来人往的街道陷入沉寂。 战船一动一止都需耗费大量灵石,如今大战已歇,各艘战船都是停靠在海渊城外。 地浑商行和拍卖行这两处都已经被内门弟子查探清楚。商行阵法完整,一众内门弟子大多居于其中。拍卖行阵法被破,海水倒灌其中,内里废墟一片。 城内最高处的鬼煞会总舵据闻也是玄魂真人修炼之所。其内灵脉灵眼被一座精致小阵守护,内里情形外间难窥。 在城内更广阔的区域中,所有店铺都是闭门启阵。既是隔绝海水,也是为了隔绝一些人…… 张崇本静坐舱室之中,海心蒲团对魂藏秘术的修炼裨益极大,张崇自得到后每日修炼皆是离不得它。 灵器不同于法器之处在于:它自蕴灵性,并不需你费神识去操控。 “张执事,龙师兄那里和内门的人冲突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张崇睁目,打开舱门。见外间弟子面色急迫,遂问到:“出了什么事?” “是龙越师兄和一个内门弟子为了一个丹炉吵起来了。” “带我去看看。” 张崇随那名弟子出了战船,落到城内。 海渊城涵盖三座矮而宽大的山峰,一主二次。 在主峰山腰,靠近与一座次峰连接拱桥的位置有一间炼丹阁。 张崇来到这里,见此地外间罩着一处灵璧,撑开海水。正门处设有一个只隔海水,不阻修士的门户。其上匾额写有“地浑丹阁”四字,想是地浑商行下属的一处产业。 行至里间,炼丹之所,两群弟子分着内外门弟子服饰,各立一边。 来的路上,张崇已是知晓了事情经过。 坐忘在破城后传了两道命令,一是寻找信散人,二是查封鬼煞会的所有产业。 张崇对这两件事都不上心,但其余弟子却是很喜欢查封产业这件事。 大宗资源上缴宗门,战利收获自己收下。 不久前龙越带人击破了地浑丹阁阵法,发现这里早已是空无一人,但是库房里倒还有不少低阶灵药。 照规矩,这些大批的低阶灵药是要交归宗门的。龙越等人除了取走少数看得上眼的二阶灵草,其余的都是封存了起来。 一圈搜罗下来,只有一件像样的收获,不过这件收获却是不小——一件上品丹炉。 丹炉这种东西可不比寻常法器,其价值甚高。大多金丹期的炼丹师手里也就一件上品丹炉而已。 地浑丹阁中的这尊丹炉想来应是阁内重宝了,不是哪个炼丹师私有。无人为宝主,故而仓促间也无人能将之收去。 此上品丹炉高有一丈,表色温润,其腰可容数人环抱。宽阔丹室内丹香扑鼻,皆是由炉身散发。 龙越见此丹炉三足与地下阵法紧紧相连,一时不知该如何将丹炉收入囊中。 便在此时,三个内门弟子来到炼丹室内,一眼看到这尊丹炉…… …… 此间对峙之际,两方忽见张崇出现,表情各异。 龙越先是朝张崇打了声招呼,而后对那三名内门弟子道:“张师兄是和光殿执事,让他评这个理,你总满意了吧?” 此三名弟子中,二女一男,皆是筑基初期修为。 男修名为苏阳,看去颇是年轻,仪表堂堂;两女修分别唤作苏婵、李惜儿。 苏婵面容与苏阳颇有几分相似,二人乃是兄妹。李惜儿一副小家碧玉模样,出身沂南李家。 苏阳斜目往张崇这里看过一眼,道:“你就是张崇?” 张崇:“正是。” “外门执事而已,算不得什么……”,苏阳微微摇头,随即问到:“不知阁下的魂藏秘术修炼得如何了?如是炼成,苏某倒是很想与阁下印证一番。” 张崇听得此语,忽是想起一人,他道:“你便是当年宗内另一个取得莲子之人?” 苏阳回答:“正是。” 张崇道:“战利分配宗内早有规矩,苏师弟既是后来,何故纠缠?” 苏阳傲然道:“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上品丹炉,极物殿内都没有几座,落到散修手里岂非暴殄天物?何况苏某又不是不给灵石。” “散修?”,龙越怒喝,“我等为宗门出生入死,你内门之人便是如此看我等的么?” 苏阳自知失言,微微含笑,淡淡地言到:“苏某一时口快,还请见谅。” 其人始终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龙越心中恼怒。便在此时,外间又是来了几个人,为首者乃是金象生。 金象生:“昨日你内门弟子才强夺何师弟几人的战利,今日又是如此,便当我外门弟子好欺么?” 苏阳见金象生这个后期修士到场,面上也是没有什么惧怕之意。他反是冷笑一声,道:“怎么,仗势欺人?” 金象生:“不是仗势欺人,是想与你讲讲道理。” 苏阳:“我看阁下不像是来讲道理的。” 李惜儿偷偷扯了扯苏阳的衣角,传音道:“师兄,要不就算了吧。” 苏阳直接回道:“师妹不需忧心,今日便合该你与此丹炉有缘。” 苏婵低声言到:“哥,人越来越多了,要是叫苏师叔他们知晓了,怕是就麻烦了。” 苏阳闻言,心觉有理。 他对张崇言道:“张执事,苏某有个主意,你我切磋一场。如是我赢了,一万灵石买下此丹炉,如何?” 在苏阳看来,他愿意退一步,付出一万灵石已是很给张崇面子了。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三十三章 比试 金象生摸出一只晶翅虫出来,道:“如此甚好,我便为二位做个见证,可好?” 苏阳:“也好。” 龙越:“有劳执事。” 余者主动退散开来,苏阳提着飞剑稳稳立在原地,虽是修为低的一方,却是一副让龙越先出手的模样。 龙越见状,不尤小心起来。他翻手取一柄折扇在手。此扇上绘有重山峻岭,写有“坤绝”二字,其大小较寻常折扇大的多,约莫有龙越半身之长。 他将折扇一开,负于身后,另一只手掐诀一点,当空飞剑立时掠将出去! 苏阳双目一眯,炼丹室内忽有徐徐微风生起。其人瞬时飘忽了一下,避过飞剑,落到另一处地方。 龙越驱剑再斩,苏阳又躲。 “风遁术!” 金象生颇有见识,识得苏阳所用遁术乃风遁术。此遁术匿形于风,身随风动。 其人身形时隐时现,似风若絮。如是避过三剑之后,苏阳自觉风度已显,随即起剑一斩。 剑气凌厉,直指龙越! 龙越脚下一转,直面剑气。他将手中折扇举起,护在身前。 此扇属上品法器之列,为防御之器。剑气击中其身,未见损伤。忽而又是几声利刃划过铁器之音,剑气斩在坤绝扇上。 龙越将宝扇放下些许,露出双目。 苏阳此招貌似寻常,实则一出四剑,后三剑隐于无形。若是龙越稍有大意,只在这一招之下便有落败之虞。 观战的张崇见得此招,颇觉眼熟,他细想一下,忆起自己曾在斩鲸城见过。 苏阳风灵根之资,修炼门中八脉正录之一的《巽风玄典》。其人剑术则是从斩鲸别府府主李似道那里习得。 苏阳见自己一击被阻,也是不以为意。炼丹室内还算宽阔,足够他施展手段了。 龙越收回飞剑,悬在手边。他忽见苏阳运起遁法,随风而动,不断变换位置,叫人不好把握。 他稍一思量,发觉自身优势全在修为更高一筹,想来论真元雄厚,苏阳定不及他。 此地不似室外广阔,空间有限,纵然苏阳遁术玄妙,却也难以尽展威能。 龙越修炼至今,斗战经验十分丰富。他将飞剑当空一祭,悬于上方,而后取了一个长条石盒。 “符匣!” 张崇一见此物,立时明白龙越的意图。 苏阳借助遁法,躲避起龙越的飞剑来很是轻松。欲求胜,必先破其遁法。此地空间有限,张崇自思若是自己处在龙越的位置,当会选择以“万化天牢引”牵制,寻机“抓”到苏阳。 龙越如大多散修一般,少练术法,斗战多是依仗外物。他此刻取出之符匣中有火球符五十张,只需神识一引便可立即打出。 他看定苏阳所在,将符匣打开,其内火球符无风而动,涌向四面八方,轰轰爆响。 与此同时,其人头顶飞剑也是猝然击出! 张崇以灵光护身,看着场间。 几十枚火球在炼丹室内爆裂,苏阳无论避到何处都会被波及到,虽然火球符威力有限,却也能稍稍拖延他的身形。 苏阳暗道此间还是狭小了些,若是在外间,他只需一遁远去,再寻时机即可。 龙越的飞剑已是到了眼前,苏阳却也不怎么惊慌,他持剑在身前一划,一道风幕顿时挡在其人身前。 曳影风幕! 飞剑击在风幕上,剑尖颤动,不得寸进。 龙越眼中闪过喜色,这正是胜机之所在。他左手急掐一个剑诀,隔空指出! 澎湃的真元自龙越丹田而出,被他注入飞剑之内。 苏阳也是不得不耗用真元,以手中飞剑引动曳影风幕与龙越相持。这正是龙越极想看到的局面,比拼真元积累。 龙越之飞剑品质不在苏阳的飞鸿剑之下。 如此过得两三息时间,两方相持却无甚变化。 张崇暗道:比拼真元浅厚,不仅仅是在比拼修士所能调用的“量”,实则还有“质”的比拼。龙越乃是筑基中期修士,照理来说,论真元雄厚、精纯都应在初期修士之上。正面比拼真元,三五息功夫便应当见到结果才是。 由此可见,七星宝莲此等筑基灵物对修士根基的提升是十分显著的。张崇筑基后少有越级而战的经历,对此一点并不如何明晰。 然他回想之前,自己虽也是凭七星宝莲莲子筑基,但似乎并不能做到苏阳这个地步。 张崇一时未能想到,此中还有平海宗传承妙法,“心念拳”的一份功劳。 苏阳见龙越神色又是一变,惊于自己真元之雄浑,他轻哼一笑,而后手中飞剑一挽,全力引动真元。 风幕顺势涨大,龙越的飞剑立时被弹开,倒转翻飞。 比拼真元,他竟是落败了! 龙越真元、气息皆是一滞,运转不畅。 一阵狂风扫过炼丹室内,苏阳挥剑连斩,几十道剑气直指龙越。 龙越强压下心中震撼,持定宝扇护住自身。 这些剑气铺天盖地劈下,好在宝扇品质不凡,皆能挡下。然则苏阳的攻势连绵不绝,剑气在此间不断呼啸。 局面陡然变化,龙越如今只得勉力防御,落败只是早晚的问题。 苏阳的剑气有虚有实,有些十分凌厉,有些却只是貌似惊人,实则内里没有几丝真元倾注。 攻击虚虚实实,颇是玄妙,但龙越却是无力分辨,每一击都是调用了宝扇全部威能来阻挡。 如此一来,其人不断挥扇环身的表象下,丹田真元已是不堪重负。 忽而,龙越又是抵下一道剑气之后,惊觉这一道蕴含的力量要大得多。 他手中宝扇不禁一偏,苏阳却是看准了机会。 飞雨落隙! 飞鸿剑好似一滴雨牵连成线,只在瞬间便出现在龙越破绽之所在。 “手下留情!” 场中唯有筑基后期的金象生反应了过来。 飞剑及身,眼见就要洞穿龙越之身。龙越双眸中映出飞鸿剑的剑身,神识有感,真元却是来不及调用了。 便在此时,一道乌光透过屋顶撒下,飞鸿剑在其中立时如坠泥沼,剑身迟滞。 龙越抽身而退。 飞鸿剑在乌光中停住,左忘充满威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丹炉收归宗门,各自散去!” 此一言便敲定了丹炉归属,龙越、苏阳皆不敢有异议。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三十四章 两封信 信散人消失了,左忘有些恼火。不说信散人在鬼煞会中的身份十分重要,单是他诈降偷袭这件事便足以使左忘起杀他之心。 海渊城在战后沉寂了一个月,直至一艘海船的到来…… 阵阁阁主胡玄乙与内门弟子乘游天号而来。 海船体型巨大,长有百五十丈,船身偏宽,颇具鲸鲨之态。其破海踏浪而来,声势宏大非寻常海船可比。 此船为平海阁所属,客货两用,被宗门临时派遣过来。 胡玄此番来到亘海,身担数件任务。 一是护送一批弟子过来,其中有内门筑基期弟子,也有平海阁商行中人; 二是重建海渊城阵法,鬼煞灵眼处的阵法也需他出手破除; 三是将此战收缴的大宗战利运送回宗; 四是将天运城,还有甲、丙两艘战船的残骸运回东涯洲。 游天号抵达的当日,一个内门弟子寻到了张崇所在。此人倒是颇有些出乎张崇的意料,正是顾三林。 当初张崇在销折谷遇到其人时,他尚是炼气修为,如今他已是得成筑基,步入内门了。 张崇将他请入舱室之中,与他一番言谈过后,得知其人当初借着在自己这里的一个功劳,成功依附到了吴织手下。在内门修炼,似他这种世俗出身的弟子,找个大树依靠,道途方可顺遂。 张崇离开黎南之地后,顾三林便受吴织所托,每年乘着黑鲨号在东涯与黎南之间往来两转。 他并不知道自己带了什么给明光岛的柏冬来,亦不知自己带走的宝箱中装着何物。不过吴织给的灵石、丹药足够,他自能克制好奇之心。 叙旧事了,顾三林自乾坤袋内取出两封信来。 “此是吴真传托我带给师兄的信。她嘱咐我务必亲自交到师兄手上,内容想必是十分重要。” 张崇将信放在一旁矮桌之上,不急开启。 他问到:“顾师弟此番受宗门派遣至此,想必也是有任务在身。若是方便说来一听,我倒是可以看看能否给师弟提供些许帮助。” 顾三林闻言一喜,言到:“师兄若是愿意出手相助,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他稍稍措辞一番,便说起了此番往亘海而来的缘由。 乾元殿左殿主齐臻有感于门内弟子少经历练,心境有缺,空有修为,实力却是不济。此弊由来已久,宗门已显衰颓。数千年来,踏足元婴期的弟子比之灵兽宫、剑音门实有不如。 故他欲借此回亘海之战,磨炼弟子。凡门内筑基初期弟子,皆是被他派遣来了亘海。一些中期弟子也是被一同遣来。 言毕,顾三林叹气不止,“师兄,你说我辛辛苦苦修炼,不就是为了长生久视,再图金丹么。此番又要来这里打打杀杀,实非吾愿。” 张崇想及李慕、左龙飞之流,深感平海宗内外确有不少草包修士。 亘海之战,最危险的阶段已然结束,外门死伤惨重,剩下的不外乎就是些清缴残余的事情罢了。鬼煞会的实力遍布亘海,清缴别处的散兵游勇已然算是安全的任务了。 齐臻对门内弟子还是颇为爱护的。 他道:“修行之途,护道手段自是缺不得的。齐殿主此番良苦用心,师弟似是未能体会透彻。”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顾三林顿了顿,言到:“我闻和光殿十八执事,如今只剩四位了。他们哪个不是后期修士?这斗战的凶险,想必师兄比我更明白。” 末了,他又十分沉重地说了一句,“这是会死人的!” 张崇闻言,心下顿时有了些感慨。 “修行本就是这样。” 顾三林见张崇面色有变,当即心疑自己失言了。张崇或许不喜旁人在他面前提起和光殿执事亡去大半之事。 他站起身来,朝张崇一礼,“信我已是送到,也该回游天号上了。师兄若无他事,师弟这便告辞了。” 张崇起身还礼,“师弟慢走。” 送走顾三林之后,张崇回到海心蒲团之上,他将两封信上的禁制解开,拿起一观。 一封来自柏冬来,一封来自吴织。 张崇将柏冬来的信抽到下面,先是打开了吴织的信。 “道友安好,见字如面: 战事凶险,织闻道友尚安,有几事写予道友悉知。 黎南五岛之灵地,事机尚安。织已命顾三林代承道友职责,驭黑鲨号往来二地。 你等自朱槿城出发之前,乾元殿已传话一句给左殿主。吾料应是请殿主勿因销折谷之事为难与你,反需照拂道友一二。 左忘殿主昔年修为尚浅之时,在家族中颇受排挤,故是与族内关系并不如何融洽。殿主机缘深厚,后成金丹,左家助他谋得和光殿主之位,其后关系有所缓和。 昔年故事,告予道友。事机决断之时,勿忘此节。” 信不长,张崇细细读过两遍,思量起来。 此次亘海之战,最惨烈时有九位外门执事身死,当时张崇所在庚号战船远离金丹修士斗战之中心,惊险得生。 张崇本以为自己只是恰好被安排到庚号上,但联系起另一件事,这似乎就不止是因为运气而已了。 左戈坤并非什么善类,张崇在他,以及他所出身的左家眼中,想必都是碍眼的人。但是除开可能存在的截留疗伤丹药一事,张崇却没有受到左戈坤的刻意为难。 张崇今日收到吴织的信,方才解开了这个困惑。 结尾“勿忘此节”四字,张崇琢磨了一番,觉得另有深意。乾元殿的关照可不会是齐臻的善心,必定是有用到自己的地方。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三十五章 澄明珠 游天号的到来为沉寂已久的海渊城重新注入了活力。 许多阵阁弟子连同平海阁之人在城中修复阵法。 张崇肉身之伤已然痊愈,如今正在服用疏元散调理经络之伤。其中最要紧是要将后背的三处穴窍恢复如初。 此三个穴窍是施展风翼遁法的关键。 转眼两日过去,龙越给张崇带来了一个任务。 龙越自一个多月前被苏阳击败之后,便开始如张崇一般窝在自己的舱室之内,甚少出去。这一个月来,张崇也是第一回见他。 修士一生之中会经历许多回斗战,其中或许就有那么一场,会对修士的道途产生深远的影响。 被初期修士正面击败,这不仅令龙越颜面尽失,也让他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他以往也是知晓散修比之宗门弟子是有所不及的,但他并不认为这也同样适用于他自己。 即便平海宗九大真传有远超同辈的实力,但苏阳只是个寻常内门弟子罢了。 世间的的确确是有天之骄子一类的人物的。吴织炼气期时便可战筑基,这是张崇亲眼得见的。他自认,自己刚刚筑基的时候,只怕也不是尚在炼气期的吴织的对手。 同境之间的差距,未必就比筑基与金丹之间的差距小了。似吴织、齐臻这等人物,本来便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这是无可避免的。 …… 龙越带来的任务十分简单,左忘明日要彻底地将海渊城清查一遍,需要所有外门弟子到场,以备不测。 三言两语将任务交代完毕后,龙越便要离开。 张崇:“师弟且留步。” 龙越:“执事还有何吩咐?” 张崇:“我早年曾有一段经历,少与人言,不知师弟可愿意一听。” 龙越回望张崇,道:“我近来也有许多杂乱想法,正好也想与人言说一二。” 张崇抬手作请,龙越落座蒲团之上。 “当年我尚是炼气期时,有幸结识门中真传弟子,吴织……” 张崇将当年随吴织剿灭巨足盗一事大略讲来,期间着重叙述了吴织是如何以炼气之境战胜筑基匪首的。他想告诉龙越,世间的确存在一些实力超绝的修士,遇到了只能说运气不好,切不可失了道心。 龙越听罢,言到:“想来平海宗九大真传,人人都当有此能为吧。只是此等人物,似也不能皆成金丹。” 张崇:“修仙问道,成败岂在于一时,散修得成金丹亦非少有。似吴织这等宗门真传,眼下我不及她,往后却未必。” 龙越:“师兄志高,我不及也。只是苏阳不过是个寻常内门弟子罢了,如今败于他手,倒叫我打消了金丹美梦。” 张崇:“苏阳可不是寻常弟子。他出身宗内世家,身具风灵根,又是在水龙卷秘境中以七星宝莲莲子筑基,师弟输他一招也属正常。” 龙越:“是啊!想他这样的人,才有望金丹吧!师弟我也只能甘为陪衬了。” 张崇初见龙越之时便看出,他是个颇有傲气的人。想来以一个散修的身份修炼到筑基中期,他对于自身定然是十分自信的。眼下其人认定自己金丹无望,旁人多说无益。 龙越离开了。 张崇细细想了想,如是龙越一心苦修,此生能成金丹吗? 机会定然是有的,只是…… 茫茫散修之中,万千修士苦苦挣扎,能成金丹者有几人? 黎南群岛,金丹修士不过两位; 亘海之大,散修结丹仅有四人。 况且南枢岛石家传承数千载,族内也仅有族长一个金丹修士;赤沙岛余行知乃是天灵根之资;亘海四位金丹皆是玄魂真人所创鬼煞会中人,两人为弟子,两人为附庸。 平海宗内弟子修炼亦勤,根基更好,资源更足,但能成就金丹者又有几人。 无家族依靠,自身资质平平,更无元婴修士可以依附,似龙越之辈真能结丹吗? 修仙真的很难,龙越心中小小的希望,禁不起苏阳一剑。大道、道心都是显得十分缥缈,但一场失败却是真实不虚,深具震撼力的。 张崇不禁想到:那我呢…… 有些事情细想起来,当真是消磨意志。 晚间,张崇写下书信一封,放于金碧桃树之下。 次日天明,五艘战船启动起来,外门所有筑基弟子聚集在海渊城内。部分内门弟子也是与他们一同行动。 左忘立在海渊城主峰广场上。 一名弟子朗声说到:“海渊城内的同道听着,鬼煞会已去,我宗不愿再添杀伐。愿留在城内者,欲离开此城者,来此广场,验明身份,只要不是鬼煞会匪众,皆可自由去留。” 其声借助阵法之力传遍海渊城内每一个角落。 偌大城中,无人回应。 等了一阵,见无一人配合,左忘便道:“三日之内,城内身份不明者一个不留!勿谓本座言之不预!” 其声阵阵,很快便引得一人来到广场。 这人是个炼气修士,手中攥有一颗避水珠,排开海水。其人没有用飞行法器,而是一步步走到广场之上。 来到广场边缘后,其人便停下了脚步,恭敬一礼,“见过诸位前辈。” 话音刚落,一枚明晃晃的宝珠便从鬼煞会总舵殿宇飞纵出来,悬于空中。 澄明珠! 宝珠灵光温和,徐徐撒下,笼罩整个广场。 那炼气弟子见此宝珠撒下灵光,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显得惊慌。 同时,其人口中急呼一句,“前辈饶命!” 然则灵光沾身,他却觉没有任何变化。 吴希林问他:“你是何人?什么身份?” 那人报上名字,而后说自己乃是一名散修,此前在某位炼丹师手下做炼丹童子。 “你走吧。” “晚辈可否留在城里?” “可以,但三日过后,你才可以随意活动。” “是是是……晚辈明白。” 走过来,回答两个问题,很简单,现在看起来也很安全。有了前例,随后便有修士接二连三的出来,在澄明珠下验明身份。 这些人中,极少有选择离开的,多数都选择留下来观望。不是不想离开,只是认为选择离开易惹人怀疑。 张崇就立在一座木楼的二楼边廊上。一日就这样过去,前后有大约百人出来。 第二日一早,城内一条街道上出现三三两两结队的修士,他们聚在一起,总共有五十多人,一起来到广场之上。 其等表情都是比较平静,毕竟昨日都是无甚异状,这令他们颇感安心。 然则澄明珠一照,人群中突然有两人发出惊呼。众人看去,他二人脸上冒出黑烟,十分诡异。 “拿下!” 平海宗数人遵令上前,动作最快的就是之前投诚的慕容鹰扬。 旁人都是赶紧避开,怕被波及。 此二人在自家脸上一抓,各扯了一张冒着黑烟的易容面具下来。二人不甘坐以待毙,法器一掏就要拼命,但是左忘在此,他俩实在翻不起什么浪花。 半柱香过后,两人修为被废,丹田淌血,瘫倒在地上。 “你二人是何身份,可知道信散人在哪?” 两人皆不答话。 吴希林举目向左戈坤请示,还未得回应,便见坐忘抬手一抓,将其中一人摄到手中。 他大手在那人头顶一扣,闭目,搜魂。 此中痛苦更甚刮骨剜肉,那人嘶吼两声便昏死过去了。 左忘将那人瘫软的肉身随意一抛,道:“此人只是个执事,继续吧。”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三十六章 天地不仁 城中修士众多,但在这三日时间内,却也是全数在澄明珠下走过了一遍。 无论人数多寡,此宝珠的灵光始终如一,破邪除妄,迷障难存。 此番也是清扫出了不少潜藏的鬼煞会修士,只是始终没能揪出信散人,这令左忘颇感可惜。 到得第四日,五艘战船重启阵法,徐徐浮升。城内众修在各自的角落看着五艘战船离去,无人欢呼出声,但皆是为之一喜。 战船渐渐高去,成了五个小点,最后消失在城内修士的视野之中,浮到了水面上去。 战船停于水面无疑是可以节省许多消耗的,单避水灵壁一项每日便可减少数百灵石的耗用。 五艘战船分列五方,拱卫中间的游天号。 游天号上弟子上下频繁,正是在将海渊城中的大宗货物搬运上船。其中有不少妖兽、灵药、异人奴仆,还有人修鼎炉。 庚号战船之上,张崇在船楼内放置了一张矮桌,盘坐蒲团上提笔沉思。 战事已毕,张崇需拟好船上回宗弟子的名录,再备好一批空的舱室,留待过几日安排内门弟子暂居。 胡师弟在张崇的一颗龙血丹下保住了性命,需要回宗静养。张崇有意将他与苗小荷一同安排回宗,但是遣人问过之后,苗小荷却是提出要留在船上,只让胡师弟一人回宗便好。 张崇不解,以他此前观察,苗小荷与胡师弟关系亲密,想来以后结成双修道侣也是正常。胡师弟重伤在身,苗小荷为何不去伴随? 他找来苗小荷一问,其人言到是为了报答张崇恩情,愿随船听调。张崇点头两下,表示明白,心中却是不信。 他看其人目光清明,神识稳固,不似受人控制。 张崇凭直觉怀疑是信散人作祟,却无甚头绪。他想来,符契已定,信散人纵有什么心思,大概也不会顶着命誓符反噬,直接加害于他。 不过稳妥起见,他送走苗小荷后,又是喊来了信散人三人。 由于是在船楼这里,不是自家舱室之中,言语之间便不好太过直白。 张崇对信散人道:“孙师弟,过几日游天号将回返宗门,我可安排三位师弟随船离开,你意如何?” 信散人似是早有定计,闻言不做多想,道:“船上人手不足,师弟我还是留在船上尽一份力吧。” 张崇:“亘海凶险,这可是个离开的机会,师弟莫非觉得我会害你?” 信散人:“这自然不是,只是游天号上太过拘束,我怕万一冲撞了哪位师兄、长老,到时岂会有好下场?” 张崇看过信散人几眼,最后言到:“也罢,那此事就算了。” 午间,有一人来到庚号战船之上,其人携来了左忘之令。 见到张崇之后,他先是一礼,而后言到:“在下程锦,见过张执事。” 张崇也是起身还礼。他看来人修为较自己稍高,想来已是步入筑基中期多年,于是回了一声“程师兄”。 程锦取了一枚玉简,一张帛书出来,称此二物中是左真传托付他交予张崇的任务。 张崇接过玉简、帛书,起神识一观。 须臾之后,他便已览尽其中内容。帛书内容简短,其上有和光殿主之印。 任务大概便是往东去清剿两处鬼煞会之前占下的小型灵脉。灵脉的方位及大致情况都记录在玉简内。其中还有两份名录,一份所载乃是晚些时候会到庚号战船上驻守的内门弟子,另一份则是逃出了海渊城的漏网之鱼。 “有劳师兄前来传令。” “程某也是听令而行,实不敢言辛劳。只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事需要告知执事。” “何事?” “程某原本是随丙号战船回宗,岂料战船为鬼煞会贼人所毁,我也是九死一生才逃了回来。左戈坤师兄已是将我安排到了庚号战船驻守,接下来还需执事多多关照。” 张崇点点头,道了声“原来如此”。 他稍一思索,言到:“稍后我便为师兄安排一间舱室。另外,船上库房正好缺一名看护弟子,未知师兄可愿为么?” “如此重任,既得执事信任,程某自不敢辞。” 这程锦看起来倒还是挺好说话的,张崇颇是满意。 人员调配忙活了一整个白日,船上除原本辅助阵法运转的炼气期弟子外,筑基弟子已是大换血了一番。 是夜,张崇进入秘境空间之中。 五色灵米已然要成熟,再过不久就该是柏冬来去五岛家族交易的日子了。 如何把五色灵米交到远在黎南的柏冬来手中,这却是一件难事。 五色灵米事关一气丹的炼制,不仅关系到张崇几万灵石的进项,还直接影响他明年的修炼。五岛五家,吴织、齐一鸣这些人的利益也是与之息息相关的。 张崇走到金碧桃树下,见梨生盘坐其下,气息起伏不定,体内生机勃发,仿若茶水满溢。 他站定细观,后有所得。寄人的修炼方式与人修不同,和妖兽更加类似。梨生如今已是到了相当于人修炼气圆满的境界,即将步入二阶。 无论人修、妖兽,除开少数资质超绝之辈,突破都是需要一点外力相助的。比如筑基丹、七星宝莲莲子,它们都蕴有处在筑基层次,又可为炼气修士炼化的灵力,故能引发修士自身法力的蜕变,境界的提升。 梨生在秘境空间里是没有筑基灵物之类的东西可用的,故而他现在也不可能是在破境,应当只是一次修炼而已。 张崇目光偏移,抬手将树下的一纸书信摄到手中。 他此前曾在树下留书,写下自身的一些想法。 为了遮掩与信散人的交易,周宏成身死,怀晏等三个炼气期弟子被信散人如玩偶般摆弄。虽然周宏成之死并非出自他意,怀晏三人他也想尽量保全,但是一些想法却也是压不住地在其内心浮现。 修仙界,奉行灭情绝性之道的修士多不胜数,“拳头即是道理”更是千古圭臬。 张崇杀人不以为恶,亦偶有善念生出。 不将怀晏三人灭口必是极大隐患,救下他们也不会换来感激。 “同门之宜”四字既愚蠢又没有什么意义。 张崇的思辨以一团混乱告终,心境的修炼没有功法可依。他隐约得到了一个结果,大致便是自己修为不够高,故而作恶力有不足,为善总遇掣肘。 他读起魏茵的回信,其中大半部分都是抱怨。她师父阵阁阁主胡玄乙此时虽身在亘海,但她的几个师兄得了师父的吩咐,对她看管的十分严。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三十七章 小会(一) 水下海渊城的重建如火如荼,庚号战船启航,往东而去…… 尤、黎两国之南为山岚海,往东为亘海。两片广袤海域以东涯洲为界。 战船越往东,便越发深入亘海,其内妖兽也越多。 妖兽身上的灵材引来修士觊觎,人多则聚,两座小型灵脉被鬼煞会经营起来,建立起市坊。 战船的目标在人族界域的边缘,离海渊城颇远。 数日后,霓山给张崇带来了第二批宝物。这表明信散人已是有意离去了。 这批宝物多是魏茵所要的灵矿宝材,现下信散人手中还扣着两件三阶宝物,十万灵石和怀晏三人。 茫茫大海,远离海渊城和左忘,如今确然是信散人三人离去的大好时机。只是到底何时离开,这却需要信散人自己决定。 航行枯燥,船上一个内门弟子便提议大家举办一个小会,这事在修士间从来都是颇受欢迎的。 只不过…… 这件事传到张崇耳朵里时,已然是一众内门弟子将事情敲定,派龙越来告知张崇之时。 即便张崇是和光殿执事,位比内门弟子,执掌战船阵枢,这些个内门弟子也是不怎么把他放在眼中的。 说到底,外门弟子终究算不得平海宗真正门人。 船上筑基期弟子共有十五人。 外门除张崇、龙越外还有程锦、赵玲两位库房看护,苗小荷这位主动留下之人。 内门有无为、无谓等九名弟子。 李慕不是平海宗之人,但李似道长老意欲让他多些历练,便把他安排给自己的两位亲传弟子带着。 这一日,天朗气清。 无为、无谓、李慕三人立在甲板之上,无为抬手招出一团乳白云气,当空一祭。 此云气迎风而长,扩展胀大,两息后化为笼盖在整艘战船上的庞大云团。 其上平坦柔软,无为三人飞身其上,各取蒲团盘坐下来。 上去的第四人乃是龙越。 龙越前两日与无为、无谓师兄弟一番谈玄论法,自觉收获颇丰,深有茅塞顿开之感。他直觉自他败在苏阳手上后笼罩在心中的阴霾正在消散。 金丹亲传,内门弟子,果然不只是修为深厚,于心境一道也是不凡。 张崇对这小会本没有什么兴趣,他从信散人处获得了大量粮资,交易小会对他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但是身在宗门,总也是多了些散修没有的因果牵连,这些交际倒还是需要一去。何况小会中众修还要论法一番,张崇也知一味闭门造车于修炼无益,与同道交流是必不可少的。 张崇是与苗小荷、程锦一同飞上祥云法器上的。 此云团与战船同速齐行,其落下的阴影将战船遮蔽住。一如云上筑基修士遮蔽炼气小修。 众人所不可见的高空之上,离岳悬立云间,对此等修为、寿数的人来说,一息一日,亦或一月,皆与闭目吐息之一瞬无异耳。 此刻他睁开目来,知鬼煞会已亡,玄魂再无出现的可能。但见清风拂过,其人已是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海渊城内的苏鹤筱耳旁响起离岳传音…… 灵兽宫象先真人轻拍座下四翼天鹏,此妖禽四翅齐动,往尤国飞去。 张崇一落到云气之上,见十数修士围成一圈,绕祥云边缘而坐。 张崇走到众弟子留出的空位,取海心蒲团坐下。 他刚一落座,无为目中一闪,言到:“张执事有礼。” 张崇抬手还礼,“无为师兄有礼了。” “执事这却是叫我开了眼界,这蒲团可是件罕见东西。” 众修闻得无为所言,俱是把目光往张崇这里落来。 张崇神识一动,萦绕自身,使众人不能以神识窥见海心蒲团底细。 众人见此蒲团黝黑一块,灵光不显,样貌平平,单凭目力是看不是有何玄妙的。 灵器自蕴灵性,形合神物自晦之理。无为能一眼瞧出此物不凡,这令张崇略感惊讶,暗道金丹亲传,果然不凡。 他道:“此蒲团还是得益于今番战事,在下自一个鬼煞会邪修手中得来此战利,都是运气。” 张崇不欲多言,继而直接言到:“我看众位同门都是到齐了,小会应当也是可以开始了吧。” 众人将好奇的目光收归回来,无为言到:“在下早入门几十年,诸位称我一声师兄,那我便做个主持之人,抛砖引玉。” 他抬手拿出十来枚玉简出来,道:“此回亘海之战,外门众弟子功劳甚高。今回随游天号回返宗内的弟子只是部分,还有许多驻守在海渊城及战船之上,不能回宗品评功勋。故此宗内在传法殿择选了许多威能极大的法术,制为玉简,着我等带到亘海来。” 随着无为的讲述,张崇明了这些法术都是品阶不凡,有几道还是出自利阁。 利阁所藏典籍皆为金丹层次,亦或是筑基期中的珍品,寻常外门弟子并无资格染指。不过此番众人皆是一身战功,宗门破例拿出几道法术也并无不妥。 只不过,将这些传承交给内门弟子携来,这却是有些不合规矩。未免有传承外流之风险。 张崇心下细思,叫无为等弟子如此施为,只怕不是乾元殿的意思,而是其等师长所谋划。 外门这些弟子各个身怀战利、收获,回宗后定然也会向宗门换取修炼粮资。无为等人此举之意当时先宗门一步,借传法殿之典藏换取自家所需的财货。 此举有以权谋私之嫌,是某些金丹长老在为弟子、后辈提供财路。 场间人心照不宣,程锦先行询问:“无为师兄,这些法术可否容我一观。” “自是可以,程师弟想看哪一行?” “金行。” 无为选出三枚玉简隔空送到程锦那里。程锦接过,观读起来。 龙越:“无为师兄,我亦是有些兴趣,烦请将土行法术予我一观。” 无为显露些笑容出来,挑出玉简,道:“龙越师弟请观。” 他转而又对张崇问道:“张执事可有意看看么?” 张崇自己还有魂藏秘术需要修炼,之后还有障目映尘之术。 他前番趁战斗遮掩,接应信散人三人时,千面蝶曾杀了一个同行的中期修士。那人似乎是被信散人诓骗了,最后被卸磨杀驴,乾坤袋落到了张崇手上。 前几日张崇清点自己收获的时候在那乾坤袋里翻找出一部《土遁术》,颇是欣喜,这也是需要时日修炼。 张崇没有这个需求,但他还是言到:“那便请师兄将木行法术予我看看吧。”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三十七章 小会(二) 张崇见无谓道人取了一气丹出来,心下也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不过无为、无谓师兄弟乃是李似道的亲传弟子,修行粮资用不完也是正常。 他将三枚玉简粗略一看,心中本没有什么期待。 前两枚玉简出自传法殿亨阁,其中所载法术倒也不错,只是对张崇来说可有可无,不值得分心去修炼。 看到第三枚时,张崇却是略感诧异。 枯绝神光,出自利阁,载于《小生灭法》。 《小生灭法》乃是从平海宗八脉正录之一,《枯荣生灭法》中衍生出来的功法。这一道“枯绝神光”乃是正录妙法,寻常弟子轻易不得见。 此术曾在苏鹤筱手中被以符道手段施展,在与甘大的斗法中大放异彩。 张崇将玉简按下。此时无谓已是同一名内门弟子达成了交易,以融火一气丹交换了几枚妖丹。 张崇问道:“无为师兄,不知这枚玉简,如何才能换得?既是传法殿传承,可有什么规矩约束么?” 无为:“张执事看中了哪道法术?” 张崇:“枯绝神光。” 无为:“以执事的眼光,当也只会看中此术了。换得此术的代价么……三万灵石,亦或是以上品法器,二阶上的阵法、符箓折价,再便是各种奇珍异宝,都是可以。” “执事位比内门,也是有习练利阁典藏的资格。至于规矩……”,他伸手示意了一下李慕的位置,继续言到:“李慕师弟乃是代表平海阁与我等同行,估价一事由他进行。他也是你我交割玉简,未使传承外流的见证。” 李慕并非平海宗弟子,只是李似道的亲族。李似道将其安排进了平海阁,借商行的名号与众人同行。 张崇暗道,魂藏金莲秘术在传法殿的价值是三个大功,约与三万灵石等同。 然则魂藏秘术乃是古宗传承,又是神识秘术,其价值实是高出枯绝神光许多。即便出自利阁,一道法术作价三万,实是有些贵了。 龙越、程锦闻此价格,手上动作立时一缓。龙越开口问了下自己选中法术的价格,得到答复后犹豫片刻,然后归还了三枚玉简。 程锦亦如是。 对张崇而言,三万灵石算不上伤筋动骨,购下一道法术傍身也是不错。 他右手往乾坤袋上一贴,探入神识,自其中取了一万七千灵石出来。而后又取出两件上品法器,这都是他来亘海后得到的。 李慕将东西摄到面前,打量几眼,而后笑意盈盈地对张崇言到:“张道友,这两件法器各折价三千灵石,合共两万三,缺口似有些大啊。” 张崇拿出的两件法器都不是普通上品法器。单说那黑沙葫芦便是信散人一位同行者的护道重器,变化甚多,威能强悍,价值少说也是六千灵石。 另一件品质同样不差。 面对李慕投来的目光,张崇没有理会。 在斩鲸城时,张崇筑基未久,又是散修,李慕能逼他出面相斗。如今的张崇已是不需理会其人的挑衅了。 他面色淡然,目视无为道人。 无为的脸上也是浮现出笑容,他与李慕不愧是同出于李似道门下,在某些方面确然是相像。 无为道:“张执事拿出的两件法器虽不是新近炼制,但是品质尚可。三千之数的确是可以往上提一提。同门一场,张执事又为宗门立下了汗马功劳,却是无需算那么仔细了。我看就这些便可以了。” 说罢,无为递来一个问询的目光。 张崇口吐一字,“可。” 他抬手将三枚玉简抛回,予无为解开玉简中的禁制。 此笔交易达成后,又一名内门女修取出丹药数瓶,要换取灵草,宝药…… 张崇对接下来的交易都是无甚兴趣,一心观读起枯绝神光来。 待众人轮番交易过后,最终达成交易者不过五六人而已。 易物会程既过,照例接下来便该是谈道论法了。 龙越对此已是等候多时,他有些按耐不住,便先开口。 “无为师兄,师弟我有一处疑难,困扰许久,一直都不能明了其究竟,还望师兄指点几句。” 无为回道:“龙师弟请言,不过我虽痴长几岁,修为却是与师弟一样,实谈不上指点,印证而已。” 张崇猜到龙越要问什么,结果也是不出他之所料。 龙越直问仙路为何。他自认道途茫茫,难成金丹,欲请无为指点迷津。 无为微微仰头,身上不自觉地流露出自信出来。 他道:“金丹难成,不止对你,于我师兄弟亦是耳。世间修士如星河沙数,古往今来多不胜数,能成金丹者实无几人。” 无为飘然站起,踱步到众人所围圆圈之中心。 “我辈已然是筑基修士,伤病不侵,寿过两百,比起炼气之修、世俗凡人好过千百倍了。龙师弟当知自己亦是不凡,切莫自艾。” “然也”,无谓此时应和到,他道:“灵根资质,有天灵根者,有异灵根者,吾辈不能及也。机缘福泽,可遇而不可求也。时也命也!金丹之境注定不是寻常修士能踏足的!” “师弟所言不错”,无为点了点头,继续道:“修仙证道,长生逍遥!机缘全看天意,我辈当以逍遥为目标,遗世独立,自由自在,遇机缘则成金丹,无机缘便得逍遥,如此才是正道,持之不堕迷途。” 龙越点头不止,心间阴霾一扫而空。 他道:“不错!我辈便该求逍遥,天意不可违。长生之途便有欢愉喜乐么?我看未必。人力有穷时,我辈超脱凡俗,若困顿于寿数迷障,岂不是要叫凡人笑掉大牙?” 张崇旁观静听,想及大道之艰。人活一世,苦寻一个飘渺的目标,最终未成,当真是可悲。长生难寻,倒不如逍遥一世。 金丹寥寥,修仙界中人若是皆以逍遥为道心,那倒也不失为另一种仙道乐土。 张崇心道,金丹长老的亲传弟子果然是有独特道心的。只是无为有一句话,张崇不甚赞同。 “金丹难成,若得逍遥也是快事。无为师兄不愧为金丹门下。只不过……” 闻得张崇之语,无为立时朝他看来。一众弟子已是把目光往张崇坐处落去。 一派附和声中,他这一句“只不过”显得有些刺耳。 无为:“未知执事有何见教?” 张崇也是起身,“师兄‘机缘全看天意’一语,在下以为有失偏颇。” 无为:“哦?” 张崇:“如是全凭天意,我等苦修力求之举岂非可笑?修行之途哪还需搏命?” 无为:“机缘不看天意又看什么?勤勉么?张执事,我闻你是在水龙卷秘境中筑基,这一桩大机缘莫不是你勤勉修行出来的?” 张崇:“半是天授,半是自求。” “哈哈哈”,无为仰头笑了几声,“半是自求?纵是掌门真人,元婴后期,那也是不能让偌大秘境落到黎南为你而开。‘半是自求’,执事还是莫要作此言语了。” 张崇双目一眯,心下已然生出不悦了。 无为倒不一定是刻意讥讽张崇,这些内门弟子从来都是自认高人一等。此时张崇之语与其人相背,他许是不自觉地将自身的蔑视展现出来了。 张崇将袖一甩,回了蒲团上坐定。 李慕见张崇吃瘪,提高嗓音,道:“张执事还是要认清自己,天意命运面前,那可是自大不得的!” 张崇吐气一口,不屑争辩。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三十八章 小会(三) 小会之上,众人纷纷开言立论,气氛热烈。 张崇静坐,心中不悦,不发一言。 一众人谈天说地,无所不言,晃眼便是半个时辰过去。 李慕在这时说出了一番言论。他以众人此行的历练任务为引,说到:“仙道正途,实力为本。金丹罕见,筑基境内,若无实力,逍遥只是虚言。” 众人皆是附和,实则“实力”两字乃修仙界之公论,此刻小会上的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可谓是陈词滥调了。 张崇本不欲多言,但他见众人渐渐将话题推高,于是便顺着说出了困扰自身许久的一个问题。 “修士性本恶么?” “哈哈!” 李慕刺耳的笑声在张崇话音刚落后响起,他站起身来,道:“执事此言谬矣!” “修士无善恶!万物利我,伟力加身,善恶世情皆是虚妄而已。” 随即便有人附和,“修士只论因果,不分善恶。” “然也,修士本就该抛却情感,太上忘情!” “对呀,杀人能算作恶么?人终有一死,早点送他们去轮回罢了!” “师兄,你这话可就有些邪魔外道了。” “怕什么?” 李慕见自己之论引得众人赞同,不由有些自得。此番话虽然是他从李似道那里听来的,但这却不妨碍他脸上挂起矜持的笑意。 张崇也觉李慕之言颇是正确,心想或许仙道就是无情道。 对于这些飘渺的道念至理,众人皆是不吝说出自身想法。直至大家热情稍减,程锦问了一个修炼上的疑难。 “中境九炼,合虚丹。” 这一句口诀是出自程锦自身修炼的功法,但张崇所修的《乙木化生经》中也有此语。 这一句说的是筑基中期的修炼总纲,不涉及具体变化,程锦正是对自己丹田内的某些变化认知不明,故而发问。 他言毕之后,众人或是静默,或是看向别人,皆不发言。 祥云上有资格在这个问题上置言的只有张崇、龙越及无为、无谓两师兄弟。 张崇自身实则也是对中境九炼的过程不甚明了。于他而言,筑基中期修炼便是丹田内元法之株的变化。 他如今一炼未曾,元法之株上仅显现了一片尚未圆满凝实的浅蓝花瓣。 依照《乙木化生经》中所言,九炼九生,元法之株上最后当是会显现九片花瓣。但是在其内蕴何许真元,外显何种灵光的细节之上,功法内没有记述,张崇也是难以自行明悟。 龙越沉吟片刻后,道:“涉及具体修炼事宜,我觉得不妨待回宗之后,查阅前人典籍。亨阁典藏浩如烟海,想来当能寻到。” 程锦言到:“师弟这也是恰逢良机,想请众师兄开解疑难。” 其人本也没把希望放在龙越、张崇这两个散修出身的修士身上。他目光一偏,望向相邻而坐的无为、无谓两人。 无为:“所谓中境九炼,便是对真元的九次锤炼。如此真元越发精纯,直至九炼过后,凝结虚丹,便可迈入筑基后期层次。” 这些是每个中期修士都知晓的,无甚意义。 他继续讲到:“此中具体变化,因人而异,在下修为浅薄,却不敢妄下论断。” 无谓接话,“程师弟当真是一心向道,不避密情。奈何我与师兄也只是中期而已,岂敢对师弟的修炼妄加指点?莫不如这样,我回宗后向师尊请示,看他老人家可愿接见师弟。” 程锦:“既如此,那就多谢无谓师兄了。” 无谓:“举手之劳罢了。” 这个真正对修炼有直接帮助的问题,最终也是无人作答。 修士间交流修炼心得,大抵都是如此。大道至理,人人都是乐意给出自家见解,但对于实质的功法关隘、法术诀窍,却都是不愿多言。 …… 小会最后,一众人又讨论了此行的任务。 无为等内门弟子都是十分自信,因为照宗门此前得到的情报,那两处灵脉都只有几个筑基修士镇守,且并无后期修士。 日过中天,小会也该是结束了。张崇率先起身,收了蒲团往战船上落去,钻入船楼之内。 随后众弟子也是纷纷跳下祥云,落至甲板。 随即云团缩小,被无为抓入掌中收起。 船楼之内,张崇立在阵枢之前,如今距海渊城已然极远,灵影虚壁亦是起不了作用了。 张崇心中很有些想法欲要与人倾诉,他缓缓踱步,却是寻不到合适人选。 信散人是积年老修,自身对“道”之一字定是有着深刻的理解。 但是张崇一想到其人话语中似有似无的蛊惑术法,想到其阴狠毒辣的行事作风,就知道他不是个合适的论道之友。 至于其余同门,概无一人与他秉持同念。 秘境空间之内,梨生修炼到了紧要关头,而且他经历极少,也并非勤于觉思之辈。 张崇最终还是打算写下书信一封,留予魏茵。 她虽在准备筑基,短期内多半看不到这封信,但张崇还是决定写给她。 二人都知晓彼此的秘密,又都有自己的道途。他们一是外门执事,一是阵阁阁主弟子。平日少有交集,但在空间秘境之中,二人却可以无话不谈。 铺好信纸,提笔着墨,张崇写起今日的小会经过。 写信的过程也是思考的过程。张崇落笔偏缓,常悬着笔考虑半晌才继续书写。 忽而,他写下“皆为天意”四字后,忽然顿住。 鹈鹕灌顶!当头棒喝! 他忽明白了无为在小会上为何失态,想通了其人道念与自己差在何处。 一切全在“天意”二字之上! 张崇咧开嘴角,不甚雅观地“呵呵”一笑,他干脆将自身所悟写了下来。 下笔甚疾,毫无迟滞,便如他现下念头通达,畅快满怀! “无为,无谓,空名而已! 所谓金丹难求,确是事实;机缘难遇,也是为真。仙途不得,长生无望,舍金丹而取逍遥,此也可谓是失一仙道而又复得一大道。 然无为、无谓之辈,不去自求,只赖天意,大谬矣。若非舍生自求,龙卷秘境之中,汝兄焉有筑基之幸事? 此辈出身金丹门下,骄奢已久,既无问道求长生之凌云志,又假托天意不睐,机缘不得,实为怯懦无能之鼠辈而已。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三十九章 逃脱 明月高悬,张崇炼化完今日份的疏元散后,起神识内视起来。 他此刻伤势尽复,背后受损的三处穴窍也已是可以通转真元,运用无碍了。不过为稳妥计,能不与人动手还是不动手的好。毕竟经络脆弱,如是又起反复,那便十分麻烦了。 明日应该就可以拾起中断许久的修炼了。张崇打算稍稍活动一下身子,便离开船楼,来到甲板之上。 龙越亦在甲板之上,他正在查看海图。 张崇慢慢走过去,龙越对他言到:“执事,再过两日当就能抵达吞芒市坊了。” 张崇颔首,“也不知何时方可了却诸事,回返宗门。” 龙越:“我想当是不远了,无为、无谓两位师兄修为精深,此行任务当是不难完成。” 张崇:“如此便好。” 二人又聊了一阵,张崇耳畔忽是传来了霓山的传音。 “张道友,还请舱室一叙。” 张崇转念一想,信散人当是要离开了。这事总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张崇与龙越打了个招呼,然后离开,来到甲板之下,自家舱室之前。 易容为怀晏的霓山已然在候。张崇打开舱门,引他入内。 舱门合,禁制起。 霓山:“张道友,我与信老今夜便走,还请道友在阵枢配合行事。” 张崇:“我的东西呢?” 霓山拿出一个乾坤袋,道:“都在里面了。那三个炼气弟子我们会把他们留在各自房间里面,性命无损。” 张崇接过乾坤袋,神识一探,见灵石足数,未交付的几件东西也都在其中。 张崇:“好,你等离开时,我会遮掩住阵法异动。” 霓山:“信老有句话托我传达给你。” 张崇:“什么话?” 霓山:“怀晏三人,望道友妥善处置,他很乐意提供帮助。” 张崇闻言,稍稍沉思了片刻,“不劳诸位费心,我会设法处置好的。” 霓山拱手一礼,“合作愉快!” 张崇还礼,“合作愉快!” 霓山转身离开。 “且慢!” 霓山转回身来,问:“道友还有何事?” 张崇取出一枚玉佩出来,道:“清明灵佩,可隔绝神识袭扰,道友日后与信散人相处时,不妨佩戴着。” 霓山顿时心生警惕,“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崇:“人心险恶,有备无患罢了。信散人其人,霓道友当是比我了解。这灵佩也是从你处得来,你我相识一场,我便借花献佛,愿你不被恩情迷了心眼。” 霓山显露怒容,“不必了,道友留下自用吧!” 张崇将灵佩浮在空中,启了舱门,自行离开,往甲板上船楼而去。 霓山“哼”了一声,紧随张崇,也是离开了舱室,往下层炼气修士的舱室而去。 空荡的舱室之中,灵佩静静地悬在空中。时间缓缓流逝,小半柱香功夫过后,托起灵佩的真元消耗殆尽。 灵佩失去托起之力,立时掉落下去。然则在其将要触地之时,却忽是改换了轨迹,转了一个极大的弯,飞去门外,最后落到了一只皮上长着点点斑纹的手中。 张崇来到船楼之内,以神识之力沉入阵枢,借助阵法“看”着整艘战船。 过不多时,有三道黑影来到空荡荡的甲板之上,张崇将战船外仅作示警的薄薄灵壁打开一处空洞,供三人离开。 灵壁闭合,张崇将神识自阵枢中退出,目光往远处望去。 信散人有极品法器——掩月星砂相助,张崇是无法望见他三人身形的。 送走了这三位,张崇也是松了口气。但要说完全轻松下来,这对张崇而言还是言之尚早。 怀晏三人要如何处置,张崇心中已是有了几个想法。 最简单的法子暂且放在一边,张崇所想的是“无为而为,随机应变”,最好还是要保全这三人的性命。 怀晏三人身份低微,昏迷了这许久,醒来后纵察觉自身异常,当也惹不出多大麻烦。 只要牵扯不到自己,张崇大可以什么都不做,坐观事情发展,叫此事变为一桩悬案便是了。若是怀晏三人疑心到自己身上,那也只有封口了。 这事若传到门中,大不了就是一个失职之罪。怕就怕引起有心人的怀疑,甚至引来左忘关注…… 张崇思虑之间,阵枢上忽是传来异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以神识观去,发现是有人强行破开了下二层的一个舱室的门,张崇感知了一下这个舱室的位置,面容越发严肃起来。 他闪身出了船楼,没有声张,而是快步来到下二层。引起异动那人动作极快,已是又破开了一件舱室,正要往另一间去。 下二层并排而列的舱室外是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走廊。 张崇立在走廊上,看见了那人样貌。 苗小荷! 苗小荷见张崇到来,她抬手一礼,甚是恭敬,然后传音到:“还请执事救我胡郎道途。” 说罢,她又是破开了孙姓弟子的舱室,走了进去。 张崇立在原地,垂着的手掌中忽是迸发出些许雷芒电光,但是最终,他也是立在原地,什么也没做。 他看着她以灵符破禁,无声无息,看着她走进去,又看着她很快自舱室中出来。 张崇:“你要什么?” 苗小荷:“弥补丹田的宝丹。” 张崇:“你知道些什么?便不怕我杀了你?” 苗小荷十分平静,眼中却有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我只知道我为执事处置了一桩难事,也知道执事你不敢杀我,也未必杀得了我。” 张崇目光一凝,他抬手甩出一个玉瓶,“你要的人元丹!” 随即只见张崇食中二指一并,手上雷光跃动,他伸指一点,一道雷光猝然轰出。 天雷指! 孙师弟的舱室被轰出一个大洞,雷光余势不绝,又击打在战船墙壁之上,打出几道细小裂缝。 战船外有灵壁之阵守护,难以攻破,但是对内部的攻击却无力抵御。 说到底,巨大战船也只是一块块法器组建起来的,本身材质品阶有限。 苗小荷会意,她取出法器全力往船壁上一撞,立时顺着张崇击出的裂缝撞出了一个磨盘大小的孔洞。 苗小荷钻出船外,远遁而逃。 “休想逃!” 张崇也是跟着钻出,踏上飞舟佯装追赶。 船上人听见巨响,皆是走出舱室询问究竟。 张崇追了有十来息的功夫,背后忽是飞来两人。张崇以余光看去,其中一人乃是无为道人。 无为没有御器飞行,而是用的游天遁法。游天遁法在平海宗内流传甚广,论玄妙并不比张崇的风翼遁法更为高明。 张崇见之身若蜉蝣,似无重量,看出其人对这一门遁法的领悟显然已是到了极高的程度。 晃眼间,无为已是超过了张崇,其人问到:“怎么回事?” 张崇:“苗小荷杀了孙师弟,我正在追赶。” 无为举目朝极速逃遁的苗小荷望去,随即遁法一展,极力追赶过去。 无谓遁速稍慢,跟在无为后面。 三人遁速都是极快,张崇御舟追去,半柱香功夫后便只能远远望见三人。 他见苗小荷取了一杆魂幡出来,当空一舞便招出了数十鬼魂,朝无为扑去! 苗小荷本人并不恋战,留下鬼魂与无为纠缠,自己继续远遁。 过不多时,张崇也是追到了无为、无谓二人与一群鬼魂交战之地。 他抬手一指,远远打出一道雷光,当即击杀了一条鬼魂。 三人联手之下,很快便解决了群鬼纠缠。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四十章 老谋深算 孙师弟的舱室之中,一片混乱。其主人早已身首异处,床榻上满是血污。 龙越已是将战船停下,与一众筑基弟子齐聚下二层。 怀晏三人的舱室之外,与他们同居一层的炼气期弟子们都在围观,议论纷纷。 无为、无谓、张崇三人回到战船上,自甲板走到下二层。 众弟子见三人过来,让开走廊,令三人得以通过。 无为还未踏入孙师弟的房间,李慕便已开口问到:“师兄,到底怎么回事?谁杀了这三个人?” 李慕之问也是场中众人最关心的。 无为看向张崇,张崇道:“我适才在船楼中修炼,忽然察觉有人触动阵法。等我来这层查看时,孙师弟三人已然遇害了。” “当时苗小荷便在这里,她见我到来,立时拿了法器出来。我只来得及施展一道雷法,随后她便击破船壁,逃走了。” “我出去追赶,随后两个师兄也是跟来,可惜最终未能将之擒下。” “真是这样?”,李慕看着张崇,目光中满是怀疑。 张崇面色一冷,“哼!道友一个外人,还是慎言的好。” 李慕:“你……” 无为抬手止住李慕,然后挥袖抛出三团东西。 围观的炼气期弟子忽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惊叫:“这是该不会是怀晏的魂魄吧!” 张崇定睛一看,见这三团魂魄的面目依稀可以辨认,确是怀晏三人。 “苗小荷此女不知是何处得来的邪道鬼器。他杀害了三位师弟,又抽其魂魄,炼入魂幡之中。适才她放出恶鬼阻我,我见此三个魂魄鬼气几近于无,又有几分眼熟,故是擒了回来。” 众人闻言,议论起来。 “她莫不是投靠了鬼煞会,或者本就是鬼煞会安插进来的人?” “我看都有可能。” “你这不是废话么?重点是他为什么要杀人夺魄!” “他的乾坤袋呢?腰间怎么没有?我看另外两个身上好像也没有乾坤袋。” …… 无为神识一展,覆盖舱室的每个角落,而后他道:“没有乾坤袋,不过他怀中有东西。” 龙越闻言,迈步过去,伸手掀开染血道袍,自其中摸出来一物。 众人见之,立时惊咦声起,一道道神识汇聚到龙越手中之物上。 储物戒! 张崇自然也是不落于人,也是作势和众人一起把神识往储物戒中钻。 一件件证据冒出,事情也逐渐是清晰起来。 无人站出来分析,但众人脑海中都已浮现出了事情经过。 怀晏三人偶得储物戒,亦或是其它什么宝物,不慎为苗小荷所知,继而引来杀身之祸。 苗小荷夜杀三人,为张崇察觉,遂逃走。 苗小荷本可离船回宗,但却要求留下的;消失的三个乾坤袋;突然出现的储物戒;怀晏三人的魂魄。 一切都在佐证这个故事。 张崇想到苗小荷御使的魂幡,那件法器必是早已祭炼完毕,今夜才能用出。 看来信散人从未相信张崇能解决好手尾,他早已开始谋划,遮掩自身的形迹。 他算到了苗小荷求丹心切;算到了一枚储物戒便能转移所有人的注意;他甚至算到了张崇不会阻止苗小荷的“帮助”。 张崇想起信散人特意让霓山带给他的话。 “我很乐意提供帮助。” 张崇是可以阻止苗小荷的,他也是可以拒绝这种“帮助”的,但是他没有。既然他默许了,那信散人也就没有违背前诺。 张崇的目光虽落在储物戒上,但实则已是飘忽渺远。信散人从没在众人面前出现过,但已是给众人讲了一个故事。 他用张崇的人元丹雇来苗小荷,借苗小荷的刀杀了三个隐患,又让船上众修士为这场戏作证。其人的付出,不过就是一枚储物戒明、一柄魂幡、几句言语。 张崇在心中喃喃,“信散人,好算计!” 这是比其人口齿中的蛊惑法术更加无形无迹,又更为可怕的手段。 无为:“龙师弟,将储物戒予我一观。” 龙越在众人目光中走到无为面前,递过储物戒。 无为将之拿起,打量了片刻。 “这枚储物戒是新近炼制,还未经人祭炼。不出意外的话,里面当是空的。” “空的?” “无为师兄,可否给我看看?” 储物戒经多人看过后,大家终是十分遗憾地确定了其是新炼成的。 储物戒本身的价值也颇高的,但更吸引人的还是它常出现在金丹修士手中。场间中十几个筑基修士,对一枚空的储物戒,见者有份这种想法当是行不通了。 无为:“执事以为这事该如何处置?” 无利可图,无为却是不想麻烦沾身了。 张崇道:“先将另两位师弟的舱室搜查一遍,看看有无异常;本层炼气弟子带到甲板上一一盘问;事情清楚之后,我会拟一封文书呈报给左殿主,到时还需师兄署名。” 无为:“这是自然。” 张崇转而看向船壁上的窟窿,道:“且先设法将这里修补一下,过两日到了吞芒市坊再视情况而定。师兄看如此安排可好?” 无为:“我无异议。段师弟精通炼器之术,修补一事可以听听他的意思。” 段锐锋生得人高马大,样貌粗犷,宽大的道袍披在其人身上没有半点仙姿神容。 他道:“战船上的阵法皆是合归一体,我是修补不了这处阵力缺口的。不过单纯把这窟窿堵上,我倒是能做到。” 张崇:“如此也就够了。赵师妹,有劳你去看看另两位师弟的房间。” 赵玲:“嗯。” 无为:“李慕,你与这位师妹同去,苗小荷邪道妖人,小心他留了什么手段。” 李慕与赵玲离开,龙越道:“我去将炼气期的师弟召集起来。” “有劳师弟。”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四十一章 空岛 两日后,海平线上出现了一处小岛。 海岛上郁郁葱葱,依照平海宗掌握的消息,吞芒市坊是在建在岛中心的一处空地上。 战船停在海上,无为等九人和李慕、龙越往岛上飞去。攻占市坊是内门弟子的任务,张崇等人只负责协助。 龙越这么积极地跟上去,到时宗门功劳簿上也不会记他一笔。战利分配时,宗内也不会认可他的资格。 张崇待在船上,安心修炼,静候无为等人的佳音。 两个时辰后,十一人回返,各个毫发无损。 张崇问询过后,得知岛中仅余一片空地,阵法被拆的干干净净,就连砖木瓦片都没有半点存留。 张崇一想,鬼煞会残余自知不是对手,早早逃走也是十分正常。清理得这么赶紧,这也是合乎散修秉性的。 无为决定马上去另一个市坊一看 三日后,战船来到笼尾市坊。 市坊所在的岛屿模样十分奇异,并不大,露出海面的部分仅仅是个小山包。其上散落着零星的绿植。 此岛奇特之处在于,它并非一个整体,而是自正中被一分为二。 相传不知多少年前,有大能在此地高空斗战。一道剑气落下,将岛屿劈开。剑气下彻百丈,留下了巨大的裂缝。 裂缝极宽,庚号战船完全可以从两半山体中穿行过去。 在无为的建言下,战船缓速而行,驶入岛间裂缝。 裂隙两边的平整崖壁上有一个个人为凿出的拱形洞窟,高可容常人站立。 洞窟内皆是空无一人。 无为带人入水,见水下裂缝深不见底,也是极宽。 这自海底拔地而起的石峰是被彻底地劈成了两半,露出水面的部分不过是冰山一角。 水下的两边崖壁上同样也是有开凿洞窟。这些洞窟比水面上的宽大很多。 多数洞窟内也是空无一人,唯有一处例外。 无为带着人缓缓靠近,见有三人自一处洞窟中出来。其等身负鳞甲,上身很宽,双臂粗壮,下肢则十分短小。 显然,其等不是人族。 李慕一见是三个妖修,立时就掏出了飞剑,一众内门弟子也是各取法器。 无为急呼:“且慢!” 他见面前三个妖修都生有蝎尾一般的尾巴,只是末端没有钩状毒刺,而是挂着鸟笼一样的东西。 无为抬手一礼,“三位可是笼尾虾族的道友?” 领首的一个妖修微仰着头,随意还了一礼,道:“正是!诸位这是何意?” 无为:“鬼煞会挑衅我宗,现已被灭。我等此来是为清剿残余,只是到了这里,发现此处却只有阁下三人,故是想一问究竟。” “本修也是刚到不久,去年来此地时,这里还不是这副模样。我三人已是歇息够了,现在要打道回府,麻烦诸位让路!” 无为:“道友请便。” 领首妖修先叫自己两位同伴离开,然后自己再走。 待三个妖修离开之后,李慕将飞剑一收,道:“师兄,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轻易叫这三个妖物走脱了?” 无为:“师弟有所不知。笼尾虾族是亘海深处的妖修大族,实力不在我宗之下,如非必要,还是不要结怨的好。” 还有一点无为没有言明,领头的那个妖修似是后期修为,无为自觉未必能打赢。 龙越接话,“而且据我所知,这笼尾市坊之名就是鬼煞会为讨好此族而设。鬼煞会吸引此辈妖修前来交易,从中赚了不少好处。” “且先回船上再说吧。” 无为召集了船上修士,众人围坐在甲板之上,商议两座空岛之事。 对于无为等内门弟子身上的任务,张崇是并不如何关心的。他得到的命令只是协助内门弟子行事,并提供战船庇护。 他坐看无为等人一番商量,最终大家一致认定鬼煞会残余早已逃走。 无为:“大家若无异议,我稍后便动用宗内赐下的传讯飞剑,呈报这里的情况,让门内派人来接管市坊。” “无异议!” “我也无异议!” …… 晚些时候,一柄七寸飞剑自战船上发出,转眼飞入云端,不见踪迹。 无为在呈报中言他们一路势如破竹,连占两岛。所遇鬼煞会修毫无还手之力,现已是掌控了两座市坊,请宗门派来人手经营。 …… 三个月后。 海生波涛,浪花翻涌之下,一道人影破开海浪,直入高空! 但见此人背有青芒双翼,飞遁极速,正是张崇。 其人身后乃是一只巨尾寒蝎! 此妖兽体型巨大,踏浪而行,长尾坚固有力,钩状毒刺闪烁寒芒。 巨蝎不能腾空,只见它身躯一摆,卷起水龙,携着旋流水柱冲入空中。 张崇一手持定衍心法镜,另一只手掐定叠生甲胄之诀。 但见他将法镜一翻,一道青光立时撒下,照在巨蝎身上。 巨蝎体表的甲壳十分坚硬,寻常飞剑、法器难以击穿,但是对于这消杀生机的枯绝神光却是无力抵抗。 深入体内的痛苦令巨蝎难以忍受,虽然妖兽大多肉身强悍,但若是被消杀生机过多,却也是有身死之虞。 它螯肢乱舞,长尾一甩,似摆锤一般朝张崇抽打过去。 其速甚疾! 这蝎尾攻击是巨尾寒蝎捕食、搏杀时的最大依仗,寻常同阶根本难以避开。 张崇避之不及,被一下抽飞出去。 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张崇体表的青光甲胄瞬时被破。巨力击打之下,张崇也是没法再继续维持枯绝神光。 修士与妖兽作战,远远相隔,以法术、法器遥击才是正理。 张崇本也可以飞高百丈,叫巨蝎触碰不到他,只是他欲要一试自己新近掌握的枯绝神光威能如何,故是需得靠近一些。 他炼成此术没有几日,若是稍稍离远一些,神光便难以凝炼为一束,威力会分散太多。 张崇倒飞十几丈之后,稳住了身形。 此时巨蝎身下的水柱已是消散,巨蝎落入水中。一声噗通响后,它便已是往海底遁去了。 这只巨尾寒蝎修为大致在筑基初期层次,张崇看着它逃走,估摸着若以枯绝神光攻击此妖兽十来息功夫,当就能将之击杀。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四十二章 扶摇 平静的修炼时光随着扶摇号的到来而结束。 扶摇号隶属于漠缘郡雷家,张崇当年曾在黎南见过。 他回到停靠在笼尾市坊外的战船之上,一个炼气期弟子主动迎上来,朝张崇一礼。 “执事,适才旁边海船上有两个师兄来寻你,但是执事外出未归,他们便嘱咐我告知执事他二人的房间排号。” “是哪两人?” “一人名叫顾三林,在地字七号房;另一人自称姓方,是器阁弟子,在天字四号房。” “嗯,我知道了。” 张崇见此弟子眉宇间有喜色,目中暗含期待之意,转念一想,不由失笑。 张崇取了一枚中品灵石予他,“你辛苦了。” 这弟子双手接过,“多谢执事。” 张崇复转念一想,顾三林寻他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至于方姓弟子…… 张崇想了一下,记起一个人来。 器阁阁主左龙飞的弟子——方衍平。 方衍平多半是为了照空镜的炼制而来,这件极品法器对张崇十分重要,他决定先去见这位。 与战船不同,扶摇号上并无包裹全船的示警灵壁。张崇直接落到船上,自船舷边的走廊进入船内。 天字四号房十分易寻,张崇走到门前,抬手轻扣。 “砰砰!” “门外何人?” “张崇。” 一息后,房门开启。张崇见开门之人正是方衍平,于是抬手一礼。 “方师兄有礼!” 方衍平还礼,“张师弟有礼!请!” 张崇入得房间,见此间宽敞明亮,船壁上有两扇大窗,光线自外间照射进来。 顶上有明光法阵,房间内陈设雅致,张崇战船上的狭小舱室实难与之相比。 二人落座,方衍平与上回见面时一样,行事十分直接。 “我这回特地来寻师弟,是为了照空镜的炼制之事。出了点问题,需问过师弟的意思才好继续炼制。” 张崇一听出了问题,立时郑重起来。若是照空镜炼制失败,他之前的付出可就白费了。以后也未必有机会寻到合适主材重炼。 “是什么问题。” 方衍平道:“照空镜的炼制之法,传法殿得来已久,但宗内却从无人真正炼制过。师尊已将蚌珠处置好,但粗炼了四个辅材后,他却是发现根本无法做到典籍中所言的契合程度。” “典籍中记载的照空镜是十分精巧的,但是师尊在炼制过程中却是发现有些偏差不可避免。造成的后果便是要用更大的器身来稳固整体。” “经过师尊推演,加大器身,同时又要满足师弟之前提出的坚固要求后,照空镜对真元和神识的消耗激增。只怕即便师弟到了筑基后期都未必能御使。” “这……”,张崇眉头一皱,道:“不知阁主可有解决之法。我看吴真传炼气期时便可驾驭饕餮剑,想来门中当有独特秘法才是。” 方衍平摇摇头,道:“那不一样!宗内九柄法剑是经由数千年传承下来的,是无数前人、先辈智慧的积淀。而且每柄法剑都有独特的运使法门,与一般法器绝然不同!” 张崇表示明白。 方衍平:“如今摆在师弟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将之炼制成一件品质极高的上品法器。” 张崇闻言,果断言到:“不可!” 方衍平也知张崇不太可能选择舍弃极品法器,于是言到:“那便只有走第二条路了。” “师尊可以保留照空镜核心的‘万象’之能,但将守御、变化的法阵舍去。如此可以大大减轻御主的消耗,但是这需要一个足够大的器身来保持法器的坚固的防御力。” 张崇:“如此也可,即便有些瑕疵,总也比上品法器来的好。” 方衍平:“我知晓了。师尊选定的器身主材是深海玄铁,如要炼制出足够稳固的器身,我手头上的深海玄铁却是不太够了。” “主要是由于与鬼煞会开战,宗内许多灵材来源都是中断。器阁存料不能全拿给你用,缺的部分还需师弟自己解决。” 张崇:“需要多少?” 方衍平:“有个五六千斤也就足够了。” 张崇:“这么多?” 方衍平:“深海玄铁极为沉重,所以单看重量确实是极多。” 张崇思虑片刻,道:“师弟我如今有任务在身,一时却是无处去寻,师兄可有什么建言么?” 方衍平:“以往宗内的深海玄铁主要有两个来源。一是黎南天恶域外,偶有散修带回些许矿石出售。二就是鬼煞会在亘海搜集,卖到东涯。师弟要搜集玄铁,眼前的这座市坊便是个不错的地方。” 张崇:“笼尾市坊……” 方衍平:“我这里还有一事,师弟上回留下的灵石已然用尽,还需再提供一笔灵石,供我采买灵材之用。” 张崇:“还需多少。” 方衍平:“五万。如是师弟玄铁搜集的顺利,这些灵石足够把照空镜炼制出来了。” 张崇也不犹豫,挥手就拿出了五万灵石,倒在地上。 方衍平收起灵石,道:“师弟若无事交代,便请回吧。” 张崇:“师兄费心了。” 方衍平:“这对我来说也是难得的经验,我会尽力去炼制的。” 张崇告辞,转而又寻到顾三林的房间。 顾三林将张崇邀入房内,他的房间比起方衍平来却是差了不少。 两人寒暄几句后,张崇得知顾三林如今已是领了巡使的任务。 他送来了吴织的信。 他此来既有公事,又有私事。作为巡使,他此来是要查验两处市坊是否真的被无为等人占下了。至于私事,他有些话需要说予张崇一听。 他取出一瓶丹药出来,道:“师兄看这是何物?” 张崇神识扫过,回答:“一气丹。” 顾三林:“正是,师兄不在内门,怕是不知我欲换得一瓶丹药有多不易。” 张崇:“愿闻其详。” “一处灵地,如可采摄十葫灵气,那送到宗内丹阁时便只有八葫。炼丹师技艺有高有低,但每葫灵气最后至多也只会出丹八十粒。满打满算可成六瓶一气丹。” “这六瓶丹药要先送两瓶到乾元殿,余下四瓶登记造册,归入丹阁。入时是四瓶,但等白纸黑字写下的时候却不可能有此数目。” “丹药挂出,要先供给九大真传弟子,再是各大内门长老的亲传弟子、记名弟子。如此下来,最终能剩个三五十粒就是我等幸运了。” “但是前头那些人还有亲族故旧,党朋好友。我若非寻到了吴真传这么一棵大树,这丹药如何也不可能落到我手里。” 张崇:“道途艰险,师弟也是不易。” 顾三林:“门中积弊已久,不知师兄有何看法?” 张崇目光一凝,盯了顾三林几息。 顾三林是上面的传话人,自身或许也是某种理念的拥护者,但这些话可不像是其人自己的。 是谁在借他之口传话? 如是吴织,这许是她在试探二人之间的信任是否如旧。如是齐臻,这却不好揣测了…… 可能只是一次单纯的提醒,也可能是风雨的前兆。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四十三章 重建 张崇回到自家舱室之中,取出吴织来信。 信中只提到一件事,黎南五岛诸家今年无法提供炼制一气丹所需五色灵米。 张崇终究是孤身一人,许多事情难以遮掩完全。若是吴织有意去查,当是不难顺着柏东来发现黎南的五色灵米与他有关。 吴织只提此事,不言其它,那张崇也不必回信去解释什么,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只是一气丹断了供应,修炼速度不免就要慢下来了。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笼尾市坊也是一座小型灵脉,足可供给筑基修士的修炼。 扶摇号载来了大量低阶灵材,还有平海阁商行中人,由他们负责重建市坊。 张崇本以为市坊的重建怎么也需个一年半载,岂料不过短短一月之后,一个崭新的笼尾市坊便重新出现在了张崇眼前。 小岛两侧插满了阵旗,自水上延伸到海底。裂缝两边山顶各建有一栋小楼,既是商行驻地,也是阵枢所在。 阵力自山顶贯通到地下灵脉,形成大阵。 大阵由两个阵枢、百多小阵组成,作为守护市坊之用。 乍眼看去,这市坊倒也有几分样子,但张崇一个月来亲眼看着阵法建成,知道这大阵实则极为简陋。 阵旗没有埋在地下,布设时快,破坏只会更快。阵枢、小楼的用料也是怎么节省怎么来。 这更似临时兴建的交易场,而非是想要长久经营的市坊。 张崇问过负责市坊重建的平海阁雷掌柜,她只言是上头吩咐,自己只是奉命行事。 市坊一月建成,海渊城那里早已是张榜布告,称平海宗已是接管了原鬼煞会的所有产业,一应规矩照旧。 雷掌柜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市坊建成之后,这老妪先是让战船驶离,而后又花灵石雇佣了许多散修到市坊里制造繁荣假象。 市坊的主要收入来自于出租两侧崖壁上的洞窟作为摊位。这些洞窟有阵法保护,可在一定程度上杜绝抢劫、争斗之事。 市坊本身赚不到多少灵石,雷掌柜主要是想将笼尾虾族的妖修吸引过来,互通有无,谋取利益。 建好笼尾市坊后,雷掌柜管事指派了一队匠人,一个筑基期的阵法师到数千里外重建吞芒市坊。 无为派遣了三个内门弟子同去,作为护卫。 一去十天无音讯,雷掌柜察觉不对了。他与队伍里的阵法师约定了十日一传讯,可时日已过,本该回来通传建造进度的人却没有出现。 掌柜寻到无为,言明情况,说自己感觉不太妙。他问无为是否已经将这片区域的鬼煞会残余清剿干净。 无为沉吟了一会儿,没有说出实情,他言到:“许是他们遇到了什么意外情况,雷道友先不必过分忧心。我这便与张执事同去吞芒市坊查看。” 无为等内门弟子在扶摇号到来之后便离开了战船上的狭小舱室,搬到了扶摇号上。 市坊五十里外的海面上,战船停驻于此。 因为战船遇敌袭时,至少需要一人掌控战船,三人施展火凤大阵。故而依照规矩,龙越、程锦、赵玲三人是不能随意搬离战船的。 无为寻到张崇,说明缘由,想要叫张崇带人随他同去吞芒市坊一探究竟。 但他没想到,张崇拒绝了他。 张崇的任务是协助清剿市坊,提供守御。如今笼尾市坊已然重建,这援救内门弟子的事情可就与他无关了。 大海有壮丽风光,张崇立于战船之上,尽可将之览入眼中。只要他在掌控着战船,金丹层次之下威胁都不需忧心。 可要是离开了战船,随无为往数千里外一行,危险可就大了。此处是人道界域的边缘,海中妖兽众多,散修、妖修也是不少。 贪生怕死,不顾同门安危的话,张崇是不能说出口的。 他对无为解释到:“两座市坊的鬼煞会修士提前退走,如今正隐藏在暗处。笼尾市坊刚刚建好,师弟我要在战船上坐镇,守护市坊。宗门重任在身,还望师兄见谅。” 无为甩袖离开。 在这亘海修仙界,无为自认即便遇到后期修士,自己也有自保之力。独自去吞芒市坊一行亦无不可,但他为何要独自承担这些风险? 张崇、无为皆不愿退让。 雷掌柜暗中派人寻了解内情之人一问,这才知晓无为数月前飞剑传书中说的势如破竹,敌人毫无还手之力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是无为早早给雷掌柜讲明实情,她绝不会做出如此冒进的决定。只是现在追究责任是无用的,她先是寻到顾三林和方衍平,请他二位出手相助,而后催促无为赶紧行动。 最终,无无、无谓带着李慕和两名内门弟子与巡使顾三林一同往吞芒市坊而去。 雷掌柜找到张崇,请他将战船移到距笼尾市坊两里处,以策万全。 是夜,月圆。 远方海面出现大量游鱼,贴近海面游动。 张崇远远望去,见鱼群四周的月光忽是变得暗淡,似是月华都被鱼群吸引了过去。 雷掌柜一手负背,云鬓间夹杂银丝。虽则修为困顿,仅是中期,但她目有精光,神采奕奕,全无世俗老妪的衰败姿态,显然还有些年头好活。 她立在扶摇号上,与战船相距不远。 “这是这片海域的一处景致,银鳞吞芒,常出现在吞芒市坊附近。” 海风传来老妪的语声,钻入张崇耳中。 “地浑商行在吞芒市坊从猎杀妖兽的散修手中收集妖丹和材料,售出法器、灵符,利润虽不及笼尾,但总也不小。也不知无为道友此去会否顺遂。” 张崇:“无为师兄运气向来不错,掌柜无需忧心。”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四十四章 夜袭 “龙越掌控阵枢!程锦、赵玲随我入阵!” 月下来人各御法器,有十数人之多,皆披黑袍,戴鬼煞会最为人所熟知的白板面具。 三足火凤凭空出现,腾空而起! 张崇不喜麻烦,却非怯战之辈,有人来袭,他却是必须出战。 龙越接管战船,控制着它往市坊靠近过去,使张崇三人始终维持在火凤大阵的覆盖范围之内。 莫看这阵力聚化的火凤在金丹层次的争斗中难以建功,当对手只是筑基层次时,它的恐怖之处便显现出来了。 张崇带着两人往前一冲,火凤凤首仰起一嗥,张口突出一团赤焰火球。 火球轰然炸裂,内蕴威能爆散开来,无人敢撼其缨锋。 火凤如入无人之境,横冲直撞,大爪一扣便摧毁了一柄飞剑。 这十几个黑袍人赶忙四散开来,于空中围住笼尾市坊,倾泻灵符、雷珠。 大阵本就简陋,面对如此密集的攻击却是难以坚持多久。 便在此时,扶摇号上飞出一道流火焰光! 火焰包裹着方衍平,其人飞至市坊上空,一身火焰冲霄而起,继而化作一条长龙。 石中火! 凿石见火,一闪而逝。此火极难遇到,捕捉的机会更是只在一瞬之间。 但见灰白色火焰长龙盘旋天际,一时之间龙凤起舞,于夜色里各占一半天空。 方衍平目光一凝,看准一个中期修士,他遥御火龙,冲将过去。 那人见火龙冲来,声势骇人,急取三张灵符出来。他将此三符一同激发出去,打入大张的龙口之中。 寒霜凝结,冰晶瞬起! 方衍平感知到符箓之力不可小觑,他心念一动,火龙顿时当空爆炸,散作漫天火花。 这些灰白火花随风飘荡,充斥周遭,逐渐隐于无形。 一条火焰长龙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运用之道,存乎一心。 方衍平抬手隔空一点,忽有一点火花凭空出现,便似有人在空中以燧石敲击,敲出火花。 这一点火花引动,那黑衣修士忽感周遭的天地灵气似乎都暴躁了起来。他心头一悸,便见无数道火花在天空闪现,夜空陡然明似白昼。 万千火花一瞬即灭,天地归于暗夜。 月光之下,那修士呆呆立在原处,无甚动作。 火凤之中,张崇为此术之绚烂景象略感震惊。 扶摇号上,雷姓老妪望着夜空,脑中回忆起自己一生的见闻,想起一术。 石火梦身! 传闻中此术者,一瞬间会陷入无知无觉的状态,待到这一瞬过后,会有梦醒的感觉。 海风渐起,浓云遮住月光。 那呆立空中的修士被风一吹,肉身、衣衫都是崩散开来,成了随风飘走的细小尘埃。 一副残破的骨架从尘埃中浮现出来,往海中落去。 一众黑袍修士见事不可为,相互间传声一句,“撤!” 一众人各寻方向,分头逃走。 火凤消散,张崇三人的身形自其中显现出来。 张崇口吐一字,“追!” 他取出樟木飞舟,朝一个逃走的黑袍修士追去。 余下弟子之中,唯程锦、赵玲两人追了出去。 留守的两个内门弟子和方衍平回了扶摇号,平海阁的几个护卫也是没有去追。 雷掌柜道:“穷寇莫追,这位张执事有些冲动了。” 张崇与黑袍人一追一逃,一直追到了十多里外。 那黑袍人在一处礁石上落下,揭开兜帽,摘了面具,露出面容。 正是霓山! 张崇:“霓道友,寻我何事?” 霓山:“只是想请道友出来一叙罢了。” 张崇:“你我交易已了,签下命誓符时也曾有言,‘事后不得泄密’,还寻我作甚?” 霓山:“不是为了信老,在下此来是为了自己。” 霓山掀开袍子,露出腰间佩戴的一枚灵佩出来。此正是张崇之前赠予其人的清明灵佩。 “千面蝶不是鬼煞会中人,只能算是信老的朋友。她独自离开之前,我在她那里问到了一些事情。” 张崇见霓山眉宇之间似有化不开的愁苦,心下不由生出些许慨叹。 当年初遇霓山之时,其人言语之间必称“小爷”,如今修为高了,但却好似失了本性,变得沉稳、谦卑了许多。 张崇忽是想起来自己往日的一位好友,似也是这般情况。 霓山继续道:“信老早年曾获得一道法术,名唤‘法言术’。此术能将神识蛊惑之法藏于言语说话之间,无形无迹,对神识较弱者效用显著。” 张崇了然,他早便发觉了这一点,只是不知具体情形。 “我往年在亘海独自修行,没有什么朋友、道侣。后来才有了信老这么一位恩人,我能步入筑基层次,也是多亏了他。” 张崇:“因果承负、凡情俗爱,皆是修者牢笼。道友天资俊才,如能早日窥破此关,前途无量。” 霓山目光一凝,“道友如此言语便是好心么?你几番挑拨,又赠灵佩,道友又是何心思?” 张崇回道:“我并无害道友之心,只是叫你发觉真相。你若不愿面对,我亦不会多言。” “是么?” 张崇自是有心分化信散人与霓山。 与信散人起了牵扯,这令他多有不安。信散人实在是个可怕的修士,若是有朝一日他再寻上门来,张崇想想就头痛。 他不愿与之为敌,但却不介意随手布下一子,留待后用。 修仙从来都不会是顺遂之事。 张崇以旁观者的视角看,信散人助霓山修炼,可算是霓山的机遇。但其人也是霓山的劫难,霓山许是出于惧怕,亦或者是怀恩,现下不知该何去何从。 霓山并不信任张崇,他此回随众人来夜袭市坊,找张崇一谈只是临时起意。 他不欲再多说下去,朝张崇道了声告辞,转而便钻到了海水中去。 霓山是由一只磬灵石鳖修炼而成的妖修,更喜水中环境。 浪花飞溅,涟漪被海波掩盖。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四十五章 夜杀 乌云蔽月,海风萧萧。 张崇:“你怎么在这里?” 面对面色凝重的张崇,程锦显得颇是轻松。 他道:“我见执事在与人对峙,便想着潜过去偷袭。奈何慢了一步,可惜可惜。” 张崇:“原来如此……那我们这便回去吧。” 程锦:“好。” 两人说要回去,但却无人动作,继续悬立空中,相对而立。 张崇:“为何不走?” 程锦:“理当执事先行才是。” 张崇气息一变,真元鼓荡,“那我就只好送你走了。” 程锦亦是取了一柄飞剑,一只金钟出来。 “执事何必如此,今日之事我可代你保密。真正与执事有仇的是吴希林,可不是我。” 张崇:“保密?” 程锦嘴角一扬,道:“那人是甘大门下的霓山吧,我在情报上见过他的画像。不知这一个名字值多少灵石?” 丹田之内,雷元沉入真元之海。 张崇手臂雷芒涌动,他一指点出。 天雷指! 程锦将金钟往头上一祭,此钟当即变大,罩住其人。 一束凝炼雷光击打在金钟之上,电芒四溅,其内的程锦毫发无伤。 其人手掐剑诀,一旁飞剑飞掠出去,直指张崇项上人头。 张崇放出潜渊剑,与之对拼一记。 此剑跟随张崇多年,但品质一般。 飞剑对撞之中,张崇稍显劣势,显然程锦手中的飞剑品质不俗。 张崇心知此战当需速战速决才是,手下接连点出,放出数道雷光轰击在金钟之上。 他复又观之,却见金钟灵光虽暗,但若要达到被摧毁的地步,单凭天雷指是决然不足的。 程锦斗战虽只是用的寻常散修中最为常见的一攻一守两件法器,但奈何此两件法器品质俱是颇高,张崇却需拿出些其它手段才行。 他伸手在乾坤袋上一抚,取出三枚雷暴珠。 张崇从信散人那里得来的宝物五花八门,品类齐全。用作斗战之用的雷暴珠和各式灵符自也是不会少的。 他起真元一催脚下飞舟,靠近过去,潜渊剑挑开来袭飞剑,提手一甩! 三颗雷暴珠撒将出去,落于程锦身旁。 程锦急欲退走。 只听三声不分先后的爆响,雷暴珠当空爆炸,三团雷电光团肆意宣泄着威能。 雷珠过后,金钟灵光消褪大半,防御之能显然已是不如之前了。 散修十分依赖法器的斗战方式是有些呆板的。 程锦撑过雷暴珠后,心中骇然,但他经历的斗战也不在少数,转念便知自己非要舍些代价才能寻到胜机了。 吴希林托他来庚号战船时曾说过,张崇受断臂之伤,左真传又没给他疗伤灵丹,想来此时当时实力不全,遁术难发。 可战可退之局,张崇又是步入中期未久。 程锦心思一狠,将金钟抬起,取了一个七层宝塔出来。 兽魂塔! 张崇见程锦揭开金钟,窥到机会,他立时起指一点,击出一道雷光。 雷光渐近,程锦胸膛忽是闪过一抹光华,一张灵符自发越出,与雷光对撞一处,两相消弭。 这个机会没能抓住,张崇暗道可惜。不过借着程锦揭开金钟的短暂功夫,其人气机却是被张崇给分辨了出来。 金钟重新罩下,程锦手抚胸口,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金钟隔绝内外,防御之能十分出色,就是稍显笨重,收放法器不甚方便。 张崇立于樟木飞舟之上,见程锦放出的宝塔底三层明亮,上四层无光。 程锦驱诀之下,三团灵光自宝塔中钻了出来。 一蟒、一虎、一鳄,三兽当空而立。 张崇神识一扫,见此三兽皆是灵力聚化,实力约在筑基初期层次。 三兽无甚机巧,齐齐合身朝张崇扑来! 张崇御舟暂退,以左手掐定叠生甲胄之诀。 巨虎扑来,在张崇肩头一咬,但为青光甲胄所阻,未能伤到张崇肉身。 他招来潜渊剑,一斩而过! 巨虎被拦腰斩断,身躯分做两段。然则巨虎被斩后却没有消散,而是重新聚合在了一起,只是身躯略有缩小。 张崇目光越过三只狰狞巨兽,落到金钟之内的程锦身上。 此三兽只是灵力聚化,只要兽魂塔尚存,想来难以将三兽灭去。张崇已是有了判断,当即心念一动,翻手取出衍心法镜。 但见此镜之上,三团清蒙气团翻涌几下,随后三条苍龙自镜面冲出来。 苍龙万化! 随着张崇修为渐高,此术的威能也是强悍了起来。只是这法术终究根底不足,只能在炼气期逞威,故而张崇近年来已是很少使用。 三条苍龙一经出现,立时各寻对手,纠缠上去。 巨鳄大口一咬,一只苍龙当即被咬下半条尾巴,显然与兽魂塔放出的三只妖兽相比,苍龙万化之术威能略逊。 张崇需得付出比程锦更多的真元才能维持苍龙与三兽相斗,不过这也是足够了。张崇只需暂时排除兽魂塔纠缠即可。 斗战动静不小,张崇不想有人被吸引过来,决意速战速决。 他御舟而上,冲过龙、兽搏杀之处,以法镜朝程锦一照。 一道青色幽光从镜上喷涌而出,直落到金钟之上。 枯绝神光! 金钟此刻防御之能已不如之前,枯绝神光被阻隔一半,另一半则照彻进去,消杀程锦肉身生机。 一身皮肉飞快的衰败起来,这令程锦顿生惶恐。 金钟在抵御剑气、雷光、法器对撞上十分厉害,但对于枯绝神光一类的法术时却有些无力。 张崇真元狂涌,注入衍心法镜中转化为枯绝神光,这磅礴的真元令法镜有些承受不住。 程锦心生惧意,飞快地取出一件飞行法器,御之逃往笼尾市坊。 张崇岂会容他走脱?他舍了飞舟,背展双翼,以遁法追赶上去。他手上不停,枯绝神光追逐着程锦的身影。 程锦顶着金钟,遁速实在快不起来。他见张崇施展风翼遁法,暗道吴希林诓骗于他,张崇这哪像重伤未复的样子。 当此关头,程锦决定冒险一搏。 燃烧心头精血! 他撤去金钟,托在手里,遁速立时增加了一倍有余。等接近市坊就安全了。 张崇见之,却是不忧反喜。 之前程锦一直躲在金钟之内,张崇不敢轻易动用雷神之握。此术威能绝强,但消耗真元太多。他怕此术威能被金钟所阻,难以一击灭敌。 现下他见程锦为提高遁速,撤去金钟,立时将法镜一收,抬手虚抓一下,以气机一线之术摄来其人的一缕气机。 随即手臂上雷芒涌动,气海内真元急剧减少。 下一瞬,一只雷光显化,拖着长长电芒尾巴的大手自张崇手上冲出,其速极快,转眼既至。 程锦大愕,心生难以抗衡之念。 雷光大手朝其人狠狠一抓,随后,一团威能胜过雷暴十倍不止的雷光轰然爆散。 不见血雾,乾坤袋破裂,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其中夹杂着程锦的残骸碎片。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四十六章 夺权 张崇回到战船之后便直接进了船楼,在阵枢旁坐定,回复真元。 他此战消耗真元不少,待到天明时分方才回复完毕。 此时龙越来到船楼外,向张崇通传一事——程锦一夜未归。 程锦去了何处,张崇心知肚明。他在脑海中飞快地斟酌了一下,觉得自己往日与程锦并无什么交情,故是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关切。 他垂目一思,道:“我昨日追出去,没过多久便失去了那些黑袍修士的踪迹,故是直接回来了。程锦许是没有追丢,此刻兴许还活着。” 说完,张崇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一副淡然模样。 他又问:“赵玲可是回来了么?” “昨夜便回来了,还先执事一步。” 张崇点头,表示明了,“烦劳师弟去扶摇号上告知雷掌柜,看她能否派些人手出去寻一寻程锦。” “好,可若是程锦他已经遭遇不测了呢?” 张崇微微仰头,目光落到海天相接之处,做出慨叹模样。 “生死无常,我等尽一尽同门之谊也就是了。如是过几日他还没过来,我便以‘失踪’之由将此事呈报上去。” 龙越驾起飞行法器,往扶摇号上去。 张崇目送其人,他推测雷姓老妪多半是不会同意的。 同门同门,说是同门,连内外门的隔阂都如此之深,何况平海阁只是宗门所属产业。雷掌柜虽出身雷家,却没有录名于宗门之内,她是不会去管程锦的。 张崇心道:亘海确然是个好地方,海水会淹没一切痕迹。 望着茫茫大海,他自身意识不到,这一个“管杀不管埋”的念头生出,已是表明他在无情道又前行了一步。 张崇思罢,回了船楼之中。 他如今修炼有两件大事,一是中境九炼,图谋筑基后期,这是修行之本。 二是魂藏金莲秘术,此术对张崇实力的提升极大。此术成后,不仅修炼起障目映尘之术更加容易,第二丹田法更是可作期待。 过了几日,无为、无谓两人带着一众弟子回了笼尾市坊。 他们抵达吞芒市坊之后,只发现了遍地血迹,还有斗法痕迹,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尸体。 众人猜测,那些失踪的弟子要么被擒,要么就是被杀了。 无为回来后,又得知了鬼煞会夜袭笼尾市坊之事,于是将众人召集起来,想要共同商讨一下。 说是商讨,其实无为已然思量好了,并与雷掌柜达成了一致意见。 议事之时,无为一番陈词,言到如今市坊内外危机四伏,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分兵两处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他意暂时放弃吞芒市坊,先将笼尾市坊维持下去,再观后效。 此行的任务本也就是内门的事,平海阁的雷掌柜都比张崇说话更有份量。 事不关己,他也是毫无意见,只听一听也就够了。 张崇在议事结束之后,寻到顾三林,将写有“程锦失踪”一事的文书交给他。 顾三林乃是宗门指派的巡使,随扶摇号到此,本就是为了监察和收放呈文两件事。 所有力量都放到笼尾市坊一处镇守,便是有三两筑基后期修士来扰,当也是能够抵挡。 张崇本拟能在这里安稳修炼下去,一直到战事完全结束,宗内允他返回宗门。 可是当笼尾市坊走上正轨,重新热闹起来,甚至往年在吞芒市坊做妖丹、兽材买卖的散修都到了这里后,另有一些事又是寻到了张崇身上。 丁未年三月,此时距上回鬼煞会夜袭已是过去了三个多月。 扶摇号已是在半月前启程,带着数月来在笼尾市坊的收获返回了海渊城。 这一日,无为寻到张崇,言说要接管战船。 张崇闻言,立时郑重起来,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他先是派人寻来龙越、赵玲二位,然后几人在船楼内坐下相商。 无为道:“程锦失踪,战船上便仅余下三个筑基修士,如遇鬼煞会来袭,这却是不足的。” 张崇:“进攻许是力有不逮,但有我三人在,三足火凤大阵却也可以运使无碍,镇守笼尾市坊已然是足够了。” 张崇神情淡陌,这庚号战船可说是如今笼尾市坊区域的最强战力,只要战船仍在他手中,那他的份量便是不次于无为的。 可若是失了控制战船的权柄,那他这个外门执事便只能沦为陪衬了。 张崇不愿交出船楼的掌控权,转而询问龙越和赵玲两人的意见。 两人还未开口,无为忽是说到:“且慢,我这里有宗内传下的命令,三位看过后再议不迟。” 无为取出一柄七寸长的精致飞剑,先是递给了龙越,而非张崇。 张崇似无所觉,静待龙越看罢,自其手中接过飞剑,神识探入剑柄玉简中一看。 几息之后,张崇把飞剑转递给赵玲。 龙越言到:“既然是宗内的命令,那我等还当遵从才是。” 张崇:“此中只是说‘程锦失踪,可遣内门弟子代替,自行协调镇守,补足战船人手’。似没说要换了我这位主阵之人。” 无为:“执事可要把内容看全才是。后面还有‘必要时,内门可代外门弟子掌控战船,镇守市坊’这一句。” 张崇:“现在似也不是必要之时。” 无为:“张执事,我此来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不避言,内门、外门素有嫌隙,我若要派一人到战船上来,只怕无人愿意。这还不算必要么?” 张崇心下一思,无为这话里分明就是带着威胁。他若不交出战船,那无为是不会派弟子接手程锦的职责的。 龙越点了点头,道:“无为师兄所言有理。内外门的矛盾难以缓和,还是不要混杂在一起的好。” 张崇:“我三人自会守好战船,不需内门派人就是!” …… 无为见张崇态度强硬,目中闪过怒意。他站起身来,道:“既然执事执意如此,那我便告辞了。只是若鬼煞会来袭,还望执事不要误了时机。” 张崇:“师兄放心。” 无为离开,龙越随即跟了出去。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四十七章 灵焱花 剑尾鳄的尾生剑骨是绝佳的炼器材料,可作为炼制上品飞剑的主材。 楚锐锋既然与李慕生了嫌隙,那就未必会与无为站在一边了。这里是有文章可作的。 次日,张崇结束修炼之后,出了战船,飞到笼尾市坊。 如今的市坊比之前大了很多。 露出水面的两半山头上地方太小,仍就只有平海阁所设的驻地小楼,市坊的变化主要在水下。 裂崖两壁是给筑基期散修租用的洞窟,有七八成的洞窟都是亮着阵法灵光,显然是已经租出去了。 而山体外侧,一座占地不小的避水阵法也是兴建了起来。灵壁如倒扣的巨碗,撑开海水。 山腰上立着一处院落,屋有十多间。每三间屋子围成一院,几个院子聚在一起,有矮墙分割,洞门相连。 这些精心建起的洞府都是给内门弟子和雷掌柜等平海阁留守市坊的筑基修士所居。 避水阵法下的另外一半区域则是十分混乱,建筑排布无甚规律。这些建筑都是想要在市坊做生意的散修所建,简陋得很。平海阁所设的收购妖丹、兽材的小楼也混在里面。 张崇先是找到了雷掌柜,他之前委托平海阁代为搜集深海玄铁,这是想来问一问搜集到多少了。 雷掌柜着人备了灵茶,两人在雷掌柜的临时洞府坐下,张崇开门见山直接表明来意。 雷掌柜的脸上总是带着生意人特有的和气,她道:“深海玄铁也是宗门所需的灵材,如今市坊新建,能为执事搜集的玄铁却是不多,还请执事见谅。” 张崇:“有多少?” 雷掌柜吩咐手下之人去取玄铁,自己则是与张崇言谈起来。雷掌柜深谙此道,两人一时间相谈甚欢。 张崇趁此机会,问到:“雷掌柜见多识广,我这里倒有一事想跟着掌柜请教。” “执事请问,老妇人必定知无不言。” 张崇:“剑尾鳄的剑骨是炼制飞剑的绝佳灵材,可有什么能与之相比的么?” 雷掌柜抬目看了张崇一眼,道:“剑尾鳄成年后便是三阶妖兽,如是修为高些,那么身上的剑骨便是三阶灵材。即便修为稍低,那它的剑骨也是二阶灵材中少有的珍品。” 张崇:“掌柜是说,需要同样出于三阶妖兽身上的灵材?” 雷掌柜点点头,“通常来说,这已是最易入手的了。不过……” 张崇静候下文。 “如是执事寻灵材来不是自用,而是用以赠人,这却就因人而异了。便比如段锐锋,这位近来最需要的是灵焱花。准确来说,是市坊中一个妖修手中的灵焱花。” 张崇暗道雷姓老妪果然人老成精,他今日却是要受她一个人情了。 不多时,深海玄铁被平海阁内之人取来,摆到张崇面前。 一共三块,最大的也只有常人脑袋大小。 雷掌柜:“一共两百七十斤。” 张崇拿起一块,发现此物确实十分沉重。只是仅有区区两百余斤,实在是杯水车薪。 张崇道:“这些需得多少灵石?” 雷掌柜:“购价是十灵石一斤,执事予我两千七百便是。” 张崇:“如此不妥,还是依平海阁售价吧。” 雷掌柜道:“既然执事要求,那便依售价,四千零五十。” 张崇交付灵石,收了玄铁,道谢离开。 随后张崇又来到山体裂缝中间,往左右两边看过几眼,然后落到了最下面一层。 张崇放眼看去,见洞窟灵壁之内都是有人看着的。只是这些人并非都是筑基修士,其中炼气修士也有不少。 张崇来到一处洞窟前,看向放在洞口的木牌。 这高有两尺的牌子上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写了摊主欲售之物,所需之物,还包括价格、品级等等。 张崇逐一看过各摊位,没有停留,又浮到第二层查看。如此花了不少功夫之后,张崇终是在另外一半崖壁上寻到了灵焱花。 张崇在木牌上看到灵焱花的同时,还在其上看到了另两样东西。 他把目光往里看去,洞窟内有一人看着摊位。虽隔着阵法灵壁,张崇还是看出面前之人修为不高,当只有炼气中期层次。 其人虽身着法袍,打扮与寻常修士无异,但耳根下却有一道纹路,似眼睛闭上后的缝隙。 张崇问到:“你是目人?” 那人起身朝张崇一礼,言到:“是的,晚辈木洵,见过前辈!” 张崇:“不必多礼,此摊位可是阁下的?” 木洵:“不是,我是代魏前辈在这里看着。前辈是要卖东西,还是说看中了什么?” 笼尾虾族的妖修在人族地域行走时常以“魏”为自己的姓,木洵所言的“魏前辈”许是一位妖修。 张崇道:“我欲买下你这里的灵焱花和深海玄铁。” 木洵:“这两样东西都是在魏前辈身上,晚辈却是作不得主。后天魏前辈当会来市坊一趟,前辈不妨到时再来。” 张崇颔首。 木洵:“另有一事需告予前辈知晓,灵焱花和深海玄铁这两样东西,魏前辈是不接受灵石交易的,只能以物易物。” 张崇闻言,转头又往木牌上看过一眼。 他道:“魏道友所需之物皆在这上面了,是吧?” 木洵:“是的,不过前辈若是有更加珍贵之物,那自也是可以商量的。” 深海之中,资源丰富,灵石矿脉自也是不会少的,只是灵石对于妖修而言,并不如对人族修士那般重要。 于人修,灵石除开用来日常修炼,补充灵石,还用于阵法、炼器等修仙之艺。 灵石之流通更是极为重要,这令灵材、丹药变得更易获得,扩大了修士上进之门。修仙界之强盛也依赖于小小灵石之力。 于妖修,灵石的用处就小的多了。在交易中,灵石定价和以物易物这两种方式常是后者更为妖修所喜。 灵石流通乃一件裨益大小势力,上下众修之事,却没能在妖修之中盛行起来。这其中除开理念之差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妖修大族别有代替之法。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四十八章 魏若拙 过得两日,张崇早早离开战船,找了个无人地方换了一身黑袍,戴一个斗笠遮住相貌,然后来到笼尾市坊之中。 魏若拙得了木洵禀报,知晓今日可能有客人上门,故是坐在洞内等候。 他手中的灵焱花非是寻常草药,此花可助人炼化灵火,价值极高。 须知不论是天地灵火,亦或是妖炎兽火,要炼化为己用从来都不是一件易事。 自他到市坊后,来找他换灵焱花的修士不在少数,这也是令他起了待价而沽的心思。 刚才他已是见过一个道友,那人颇有诚意,开出的灵石价格极高,可是灵石非他所需,故而交易未能达成。 他想,这段锐锋已是第二次来尝试换取灵焱花了,又是个大宗弟子,如是再过几个月还没有合适买家上门,于他结个善缘也是可以。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给的灵石实在太多了。 过不多时,一个黑袍修士来到了洞窟之前。 魏若拙盘坐着,抬手一礼,“这位道友有礼!” 张崇还礼,“道友有礼!我欲换道友手中的灵焱花,不知道友要个什么价。” 魏若拙:“本修所需皆已写在木牌之上,如是道友想以灵石买下,便请自去。” 张崇将手从袍子里伸出来,以手掌对着魏若拙。 魏若拙一看,其人掌心中有灵气写就的四个小字,“五色灵米。” 魏若拙神情微动,道:“你真有?” 张崇将手收回,“自然是有的。” 魏若拙抬手一按旁边的令牌,灵壁立时消失,“还请道友入内一谈。” 张崇迈步进去,魏若拙起禁制将洞窟一闭。 洞窟不大,三人共处便显得有些拥挤了,但张崇也不以为意。他自怀中掏出一个乾坤袋,从里面取了些许灵米到手上。 魏若拙抬手接过,仔细打量了一下,复又交给一旁的木洵。 木洵耳下的裂缝忽是睁开,散发出微弱灵光笼罩住五色灵米,这第三只眼睛内漆黑一片,十分空洞。 检查完毕,灵米为真。 魏若拙一笑,道:“这灵米,道友手中有多少,是五类皆全么?” 张崇:“五类皆全,至于我手中有多少,想来换取一朵灵焱花应是足够了。就不知魏道友要价几何?” 魏若拙:“五种灵米各四百斤,如何?” 张崇心下一算,以他以往售给黎南五家的价格算,魏若拙的要价可算是一万灵石左右。 对于这个价格,张崇颇是满意。 他不急回答,抬目看过魏若拙一眼后,随后转念一思。 深海妖族界域中,灵植一道并不盛行,也鲜有适合开辟灵田的地方,不过炼丹一道却颇是兴盛。 无论人修、妖修,丹药对于修炼的裨益都是极大的,也只有灵智未开的妖兽才会将灵草、宝药胡乱吞下,暴殄天物。 张崇想来,魏若拙要五色灵米,当也是为了炼制一气丹,毕竟除此之外,五色灵米也无别的用处。 张崇:“可以,就各四百斤吧。” 言罢,张崇便不再开口,似是在等魏若拙拿出灵焱花来。 魏若拙此时心中振奋。五色灵米受平海宗、剑音门、灵兽宫三家管制极严,罕有流出。族内空有灵地,但却炼制不出一气丹来。 对于这些灵地,不是天赋异禀,或是有长辈青睐的族人是无缘进去享用的。如是有了五色灵米,族内便可炼制出一气丹来,似魏若拙这样的族人便也可以分享些灵地的好处,加快修行。 魏若拙道:“道友手里有多少灵米,本修全都要了,多少灵石你开个价。” 张崇摇摇头,“我不要灵石。” “那道友欲求何物?” “深海玄铁。” 闻言,魏若拙转目朝侧后的木洵看过一眼,他已是想到眼前的黑袍人便是前日木洵见过之人。 张崇本也不指望能瞒过魏若拙,他遮掩相貌只是为了瞒过外面那些人罢了。 魏若拙斟酌了一会儿,道:“玄铁我需回族内筹措。道友手中有多少灵米?” 张崇:“五种各有一千七百斤,皆欲换成玄铁。” 魏若拙:“一斤玄铁换三斤灵米,如何?” 张崇摇摇头,“依平海阁收购时的价格,玄铁是十灵石一斤。便是我这灵米只定价五灵石,也还是一换二。” 魏若拙:“就一换二!两个月后,我会带三千斤深海玄铁回来。只是在此之前,我需从道友手里换两千斤灵米,才好回族内作为依凭。” 张崇:“道友的灵焱花就在身上么?” 魏若拙:“伴修之物,自然随时在身。” 说罢,只见其人原本搁在地上的长尾抬起,落到张崇面前。 长尾之末垂有一个灯笼状的器官,其上似有一层轻纱,遮蔽内里真容,令人看不分明。 笼尾虾族的妖修外出,族内会赐下遮掩尾器之法,免得被人窥破尾器内所蕴之物,引来杀身之祸。 魏若拙手上掐诀,随即在“灯笼”上一划而过,尾器露出真容。 这是八片形如柳叶的黑色甲片,闭合在一起,似一个花苞。笼尾虾族修炼之时,会在自己尾器中种下一枚灵种,用自身气血去供养,加速灵种成长。 此是天授异禀,笼尾虾族赖之成为亘海大族。 八片甲片旋分开来,露出其内之物。 其内是一颗附着在尾巴上的赤色种子,通体明亮,恍若宝珠明玉。 魏若拙:“此种乃是灵焱花的种子,经我滋养三十载,如今已是到了可以开花之时。如是现在将之取下,此种会在三日内生长开花,花期一日。” 张崇忽是想起一事,问:“便是说,此种尚未发芽。” 魏若拙:“正是。” 张崇:“既如此,未知寄人可否凭之三日破境?” 魏若拙:“道友当真见识不凡,竟想到了这一点。亘海中倒也有几支寄人族群,偶尔也会到我族内换取灵种,作为突破之用。只不过这灵种受我气血侵染,效用不及自然天生之物。” 张崇了然,遂取了两千斤出来,交给魏若拙。 魏若拙收了灵米,抬手自尾器中摘下灵种,交给了张崇。 交易达成,张崇请魏若拙保密,勿要对旁人言及灵米之事。 他看了一眼木洵,又言到:“市坊龙蛇混杂,颇是危险。木洵小友修为太低,我看还是不要在市坊停留为好。” 魏若拙立时会意,明白张崇是不希望木洵留在此地,毕竟其人看过张崇的真正面目。 魏若拙:“道友放心就是,我这回返回族内,会将木小子一并带回去。” 魏若拙对张崇的身份,对他手中灵米的来历都是怀有好奇之心的。 不过这两点,他不会问出口,因为他更关心的是自己能获得多少利益,以及交易能否稳定维持下去。 此间事了,张崇赶紧离开市坊,寻地恢复正常打扮,回了战船。 他一回到舱室之内,先是启用禁制,而后心念一动,进到了秘境空间之中。 秘境空间之内,梨生正在吩咐几具活傀儡养护灵田,以备下一批五色灵米的种植。 张崇一入此间,立时寻到梨生,拿出灵焱花的种子,三言两语给梨生讲明灵种来历,有何利弊。 留给梨生考虑的时间着实不多,因为灵种一旦离开笼尾虾族妖修的尾器,那很快便会开始生长,并在短短几日内经历一生荣枯。 梨生如今已是到达了一阶的巅峰,必须寻机破境才能继续修炼。 寄人的突破大多是要依靠二阶灵植。在种子开始生长时寄存元精灵气,在灵草成熟后将这一口元精灵气收回炼化,作为突破境界之引。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四十九章 梨生破境 秘境空间之中,梨生寻地盘坐下来,两只长耳朵自两肩垂下,耷拉在地上。 灵焱花的种子与梨生的拳头差不多大,梨生将之放在身前。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缕元精灵气便自他掌心发出,被渡送到灵种内部。 似是受了这一缕灵气的扰动,灵种光滑圆润的表皮忽是裂开了一个小口,嫩芽自其中钻了出来。 这株灵花会在三日内完成由发芽至枯萎的过程,梨生寄存的元精灵气也会随之发生蜕变,成为类似于筑基丹中灵液一般的灵物。 梨生入定调息,将自身的状态调整至最好,已备三日后破境。 转眼三日过去,灵种已然长出了茎叶,开出了一朵火红的花。花生九瓣,形若烛火。 梨生此时气息满溢,已至一阶的圆满层次。他张口一吸,一股灵气自灵焱花上钻出,被他收归体内。 此一股元精灵气很少,但十分精纯,浓郁如液,显然已是随着灵焱花的长成,蜕变到了筑基层次。 这一道元精灵气入得梨生体内之后,梨生默运法诀,将之凝为一滴灵液,炼化起来。 炼化一经开始,立时引动了梨生自身灵力向更高层次转变。 只是这灵焱花终究不是自然生长,在梨生内视之中,体内的一滴元精灵气有些不足,也不知能否支撑他顺利突破。 梨生突破之际,张崇来到了此间。 他先是看了看梨生的状态,见其人正在攀登上境,受不得干扰。他细观之下,觉得梨生没有走火入魔的迹像,于是弯腰将地上的灵焱花收好,出了秘境空间。 灵焱花在花开之后仅可维持一日,张崇还有十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他转念一想,自己大可不必早早将之给段锐锋送去。 如是段锐锋果真对灵焱花志在必得,那张崇去得晚些,留给其人考虑的时间自也会少许多。这样一来,张崇无疑是可以在交易中占据一定的主动。 他在海心蒲团上坐下,而后取了一枚中品灵石握在手中,开始修炼。 又过三个时辰,张崇自入定中转醒,带着灵焱花往笼尾市坊而去。 稍加打听之下,张崇寻到了段锐锋的临时洞府。他轻扣院门,不多时,一名小童便过来开门。 “前辈有礼,敢问您是来找谁的?” “你去给段锐锋通传一声,便说张崇有事需见他一面。” 小童转身去通传。 过得小半柱香功夫,段锐锋亲自迎了出来。 他抬手一礼,面上并不如何热情,甚至稍显冷漠。 “执事有礼!” “段师弟有礼!” “不知执事有何事寻我?” 于门口发出此问,段锐锋这却是稍显怠慢了,张崇也不在意,道:“有一件要紧事情需得和师弟当面商量。” 段锐锋:“要紧事?既如此,那便请执事入内一谈吧。” 二人落座,有小童奉上灵茶。 张崇没有去尝,他只神识一扫,便察觉此灵茶品质一般。 张崇:“程锦失踪,战船上如今便只余三个筑基修士,这不合宗门定下的规制,故我想请段师弟上船帮衬一二。” 段锐锋身子微微往后仰,道:“这事情执事应当与无为师兄商量才是,如是无为师兄做此安排,那我定不推辞。只是现在嘛,我们一行人任务在身,还需听无为师兄调遣才是。” 张崇可不信段锐锋等内门弟子会这么听无为的话。 平日他需交代龙越、赵玲什么事,那都是商量着来,也只有面对敌人时才有一定的指挥之权。 好在张崇这回是有备而来,他取出一个玉盒,托在手中。 “我手上恰好有一朵灵焱花,偶然得知师弟可能需要。以此花请师弟上船相助,未知够不够?” 一听是灵焱花,段锐锋立时眼前一亮,他站起身来,自张崇手中接过玉盒。 他打开一看,见果然是灵焱花,顿时大喜,脸上显露笑意。 段锐锋:“你是从哪得来的?” 张崇:“何处得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花对师弟有无用处?” 段锐锋:“自是有用的,只不过……” 他将玉盒合上,放在桌上,两个手指轻放在上面。 “无为师兄终究是主事之人,越过他私下决定此事,多有不妥。师弟我身上还有市坊镇守的任务呢。我愿以灵石……” 张崇也是起身,“这却是叫师弟为难了,罢了!” 张崇佯装去拿回玉盒,同时言到:“只可惜此灵焱花仅有几个时辰的存留时间了。” “慢!” 段锐锋复又拿起玉盒,以神识仔细检视灵焱花,发现张崇所言不虚,此花确然难以保存多少时间了。 他若想借此花之力炼化灵火,那便只剩几个时辰了。 “罢了”,段锐锋言到:“战船事关市坊安危,宗门派下的任务便是镇守市坊,我若是再做推辞,只怕就有负于宗门了。” 张崇:“还请师弟稍作准备,及早去战船上熟悉大阵。” 段锐锋:“我明白,如无意外,师弟明日便会上船。只是眼下,师弟我却是需要赶紧闭关炼化灵焱花,不能远送,还请执事见谅。” 张崇:“不妨事,修炼为重,我这便告辞了” 段锐锋抬手一礼,“执事慢走。” 张崇还礼,而后离开。 有一名内门弟子上船接替程锦之位,想来无为也难开口再提接管战船之事了。 纵然杂事扰人,张崇却也不得不耗费灵石、精力去做这些事。好在他还从魏若拙那里换到了一批深海玄铁,也算是意外之喜。 回到战船舱室之后,张崇再入秘境空间。 此时的梨生已然自入定中退转出来,其人气息不同以往,强盛了许多。 张崇走过去,梨生见了,飞过来向张崇一礼。 “此番能成二阶之境,全赖道友之助,梨生拜谢。” 张崇还礼,“不必多礼,修行之途,互利互助,倒也不必言谢称恩。能以灵焱花成就,还是靠你平日苦修。” 梨生刚刚筑基,对这一身修为尚不能掌控由心,气息盛而不敛。 “梨生,你且先去巩固修为。再则便是五色灵米需得交代活傀儡适时种下。” “好。”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五十章 无信 次日,段锐锋洞府的童子来到战船之上,交给张崇一个乾坤袋,并言:“段前辈说他炼化灵火未果,受了反噬,短日内无法上船相助张前辈,还请前辈见谅。” 张崇闻言,顿时面色一冷,那小童被张崇气息威压所摄,冷汗直流。 “我知道了,你走吧。” 张崇吩咐童子离去,自己开启乾坤袋一看,里间有灵石五千。 张崇实在没有想到,平海宗内门竟然有这样的弟子。他本以为李慕、左龙飞那样性格跋扈,缺少历练的弟子只是少数,如今看来却是不然。 似段锐锋这种家族看中,又有师长的照抚的内门弟子行事竟也会如此愚蠢。 因果承负,此中绝非只是允诺、失信这么简单。 作为一个修士,不重此道,张崇恼怒之余,心中对段锐锋的评价也是低了许多。行事如此不堪,他真不知道段锐锋这些人面对散修时何来的傲气。 段锐锋不愿来,那便算了。无为若是再来争夺战船权柄,他虽不占理,但也不会轻易将控制权交出去。 市坊之中,段锐锋坐于静室之中,他面前是一朵悬浮空中,徐徐晃动的灵火。 地炉真火,此火诞生于地下,随地火现世,又经历丹鼎、器炉数千载温养,消其暴烈之性。 此灵火对炼丹、炼器二道帮助极大。段锐锋若能将之炼化为己用,在器阁的地位当会提高不少。只可惜昨日他借灵焱花之力试图炼化,最终还是差了一丝。 不过经此一番降伏,段锐锋对灵火之性又熟悉了许多,想来下回当有极大把握将之炼化。 他挥袖收起灵火,思考起与张崇的交易来。 本来他是不想食言的,然则昨日张崇前脚离开,无为师兄后脚就找上门来,后又加上炼化灵火失败,这才选择了违诺。 “我已是予了他五千灵石赔礼,料他一个外门执事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又过数月,扶摇号自海渊城而来,运货载人,要在笼尾市坊驻留半月。 海船一到,宗门巡使顾三林便直接到战船上寻到张崇,交给他一个乾坤袋。 顾三林:“师兄,这乾坤袋乃是吴真传叫我带给你的。我这里呢,也是有一件事要说予师兄知晓。” 张崇:“何事?” 顾三林:“我此来除开巡使职责责外,还带来了一封令书。我并不知令书中是何命令,但想来不会是一件小事。” 张崇闻言,转念几下,却也无甚头绪。 顾三林:“我还需去给无为师兄传达令书,明日再来师兄这里叨扰。” 顾三林走后,张崇打开吴织送来的乾坤袋,见其中有一枚令牌、一封书信,三瓶丹药。 张崇打开信封,浏览内容。 信中说到两件事情,一是黎南五岛不能提供五色灵米,张崇无一气丹可供修炼,吴织便从宗内丹阁给他换了三瓶融木一气丹。 张崇身上的一气丹原本已是耗尽,如今吴织给他送来三瓶,这令张崇颇觉欣喜。 另一件事则是吴织听闻亘海将有一件灵器出现,她希望张崇能将之弄到手。 此灵器名唤“金灵珠”,威力不俗,于吴织而言十分合用。据闻此珠的消息是从亘海妖族传出,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十余件各式宝物。 依吴织的猜测,这些宝物有可能是妖族放出,用来交换自身所需粮资的,其等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还是海渊城。 乾坤袋内的东涯令可在平海阁内抵扣十万灵石,作为张崇取得金灵珠的代价。 只是以妖族的秉性,他们极有可能不会接受以灵石交易,故而也是有一定可能将这批宝物分散到亘海各处市坊,以期交换到满意之物的。 张崇看罢书信,想到:如果金灵珠是在海渊城的拍卖行出现,那他却是鞭长莫及,不过料想吴织也会有其它安排。 要是金灵珠在笼尾市坊附近…… 亘海中与人族界域离得最近的妖修大族便是笼尾虾族,张崇想到这一点,认为或许可以从魏若拙那里探听些消息。 他将吴织的来信收好,纳入乾坤袋中,与吴织以往的来信放在一处。 张崇稍作吐纳,调整气息,而后坐定下来,开始今日之修炼。 次日,张崇结束修炼,出去换了黑袍,往笼尾市坊而去。 木洵已然被魏若拙打发回了族中,如今接替他的也是一位目人,名为木青婴。 木青婴的独目不似木洵那般容易分辨,张崇也是留心观察后才知晓她的独目生在手心。 木青婴告诉张崇,魏若拙三日后会来市坊一趟。 张崇赏了她一枚中品灵石,转而回了战船。 战船之上,无为、无谓等几名内门弟子和顾三林、龙越、赵玲聚在一起,似是在等候张崇。 张崇回来后,见了众人阵势,不由提了几分小心。 他落到船上,抬手一礼,“两位师兄,诸位师弟、师妹有礼!” 众人见礼过后,无为拿出一卷帛书,道:“张执事,宗门有令到。” 张崇:“是何命令?” 无为递过令书,言到:“执事一看便知。” 张崇将令书接过,目光一扫。 原来是平海宗发现了些许迹像,有一群鬼煞会残余可能在笼尾市坊附近潜藏。故是命令无为等人乘战船去往指定地方,与己号战船的弟子合击那些鬼煞会残余。 这股残余很可能就是之前驻守笼尾、吞芒两座市坊的修士。只要玄魂不死,即便鬼煞会已经覆灭,这些修士也是很难摆脱旧身份的。 张崇甚至猜测,就是信散人将一众残余联合在了一起。 至于眼前,无为这分明是来接管战船的。 无为:“执事,自从程锦失踪,战船上的人手已是不足许久了。平日倒也无碍,可如今宗门有令,我等需乘战船去执行任务,还望执事莫要阻挠。” 张崇:“我已是请了段锐锋师弟来船上接替程锦,师兄等去执行任务之时,我亦会御船同去。” 无为目光一凝,道:“执事可能不知道,段师弟要留在市坊镇守,不能随船同去了。” 亘海是很危险的,而战船则能提供筑基层次中最为可靠的守御,而且攻守一体,掌握了战船,性命便多了一层坚实的保障。 今日有宗门令书在手,对于战船的掌控权,无为势在必得。 此回的任务危险颇大,敌情不明,无为需要战船作为依仗。若是仔细想想,鬼煞会的两个金丹期的供奉还逍遥在外,多些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无为:“我等离开,市坊这里不能无人镇守,这却是需要张执事受累了。” 张崇把目光移到龙越这里,龙越劝到:“此番任务危险不小,能留在市坊镇守倒也不错。张师兄,还是奉了宗门之命吧。” 张崇知事不可为,明白战船的掌控权是留不住了。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五十一章 金灵珠 无为等人御船启航,往宗门指示的地点而去。他们会在途中熟悉船上阵法,龙越也一同跟去,提供协助。 张崇和赵玲两人搬入了笼尾市坊的水下临时洞府。 这洞府确实比战船上的狭小舱室要舒适的多,只是张崇身处其间,却无安稳感受。 比起安全性来,此处岂能与战船相比? 战船之上,全船阵法皆受张崇掌控,而市坊却是平海阁的地方,张崇行事起来更需小心。 无为等人离开,市坊内便只有段锐锋、张崇、赵玲,还有雷掌柜与两名平海阁护卫,共六个筑基修士。 如是鬼煞会再来攻袭,这却是不好应对。 过得两日,魏若拙来到市坊之中。张崇寻过去,来到其人所在洞窟。 张崇:“魏道友有礼!” 魏若拙还礼,道:“阁下可是又有惠顾?不知看中了哪一样?” 张崇:“金灵珠。” “这……” 魏若拙疑惑,他这里可没有什么金灵珠。 张崇:“我闻亘海妖族近来会放出一批宝物,其中就有金灵珠。魏道友出身大族,故在下想来试试运气。” 魏若拙:“阁下所言之事,本修也是有所耳闻。此事不是出于我族,而是两个依附于我族的两个小族。” 张崇:“道友可否代为牵线,在下事成之后必有厚报。” 魏若拙:“我与那两家却是不甚相熟,平素也无什么往来,不过……” 张崇静候下文,但凡是有“不过”二字,那多半是有戏的,只是接下来少不了一番讨价还价就是了。 “如是道友愿以手中五色灵米为代价,本修倒是可以尝试去联系那两家之人。” 张崇:“我手中已无灵米,何况今年末的下一批灵米已是与道友定下了三千斤深海玄铁。” 魏若拙深深地看过张崇一眼,“五色灵米受三宗管制极严,道友每年都能稳定地弄到一批,当真是神通广大啊!” 张崇闻言,心下谨慎起来,道:“道友谬赞,难登大雅之堂的手段罢了。” 魏若拙呵呵一笑,继续言到:“道友如有信心在明年末也能弄来一批五色灵米,本修倒是可以试着为道友取来这金灵珠,定下明年的一批。” 张崇:“金灵珠纵然价值不菲,但只怕还是不及数千斤五色灵米。” 魏若拙:“阁下此言差矣,本修要从那两家手里弄来金灵珠,这也是需要代价的,何况本修不辞辛劳,总也是要收些酬劳才是。” 张崇已然心动,但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只道:“道友容我回去考虑考虑,明日在来予你答复。” 魏若拙:“道友尽快,如是到时候那两家已然将金灵珠售出,那可就无法可想了。” 张崇又是一阵犹豫,最终言到:“好,我同意了。” 他取出一张命誓符来,俩人施法起誓。 交易达成,魏若拙心中大喜,待张崇离开后,他也是交代了木青婴几句,然后直接离开市坊,去找笼尾虾族的族人打探那两家修士的消息。 以族内的深海玄铁与张崇交换五色灵米,最后魏若拙所得只是几瓶丹药的赏赐。可要是能从张崇手里换到一批五色灵米到自己的乾坤袋里,那可就大不相同了。 张崇回到临时洞府,接下来便看魏若拙的了。 转眼过去半月,扶摇号驶离笼尾市坊,往另一处市坊而去。 张崇每日除开修炼外尚有些许闲暇,他有感于潜渊剑的品质已然不足以支持他与人斗战,故是每日拿出一点时间,打算祭炼一件合用法器。 这件法器也是从信散人处得来的。他当初之所以挑中此物,是看中此器攻守兼备,不失灵活。 两仪珠,此器分阴阳两颗,一黑一白。两颗珠子除颜色外一般无二,表面浑然一体,无有任何纹路。 宝珠比常人拳头要稍大几分,透着一股沉重之感。 张崇祭炼两仪珠时,黑白二珠俱围绕着张崇徐徐转动,周而复始。 张崇正于静室内祭炼两仪珠。忽然,一阵轻微的晃动感忽然自地面传来,整个房间微微颤抖起来。张崇收功停下,将二珠收起,来到外间。 洞府之外的震动之感要强烈许多,海水阵阵波动,市坊内之人皆有察觉。 张崇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他环顾四周,见雷掌柜也是出来,于是飞过去,落到其人身边。 “雷掌柜,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雷掌柜道:“许是一场寻常地震而已,只是不知道有无后续,是大是小。” 她的语气并不十分肯定,显然也只是猜测。 震动来的突然,消失的也快,海水不一会儿就回复了平静。 市坊轻微受损。这场地震威力很小,但仍能稍稍破坏守御阵法,此市坊之粗糙、劣质可见一斑。 之后几日皆无异常,雷掌柜断定这就是一场普通的小地震而已。 魏若拙在离开二十天后,终于再次回到了笼尾市坊,他一回来,每日在暗中关注市坊动静的张崇便立时知晓。 张崇出去将衣袍一换,立马找上了魏若拙。 二人见面,寒暄了几句,魏若拙将金灵珠取出,道:“幸不辱命。” 张崇没有去接过宝珠,他以神识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桃核大小的金色灵珠内蕴含着不浅的灵性。 张崇看罢之后,点了点头,道:“有劳魏道友了。” 魏若拙要等到年末之时,张崇以五色灵米向妖族内换得三千斤玄铁,证明了他确实有能力每年弄来一批灵米后,才会将金灵珠交给张崇。 魏若拙将金灵珠收起,张崇忽是察觉其人身上气息似是有异,似有些虚弱,又有煞气未散。 张崇:“未知道友是如何将这金灵珠取到手的?” 魏若拙:“抢来的!本修寻到金灵珠的主人时,他已是将宝珠换给了其他人,不得已之下,本修也只好强抢了。” 张崇闻言,隐有不好的预感,“是何人换走了金灵珠?” 魏若拙:“是几个人修,至于他们是个什么身份,这我就不知道了。” 杀人夺宝之事在修仙界没什么稀奇,此事虽因张崇而起,张崇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奉行无情道的修士果然是随处可见,张崇已然是习惯了。 魏若拙:“东西都拿到了,还管这些做什么?这位道友,你可知道这批忽然流出的宝物从何而来么?” 张崇:“在下未有听闻,还请道友解惑。” 魏若拙口吐四字,“古宗地宫”。 张崇疑惑,他此前却是从未听过什么“古宗地宫”。 魏若拙也是在同族的口中听说的此事,他粗略一讲,令张崇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这批宝物均是来自于妖族界域里一处刚刚出世的地宫。据闻,此地宫乃是数万载之前的一家宗门所建,后来宗门覆灭,沧海桑田,地宫却是在海底深处保留了下来。 原本地宫受空间阵法遮掩,不显于外,只是前不久偶然被一妖修发现了一处阵法缺口。地宫现世的消息被两家妖族封锁,他们悄然探宝,直到前不久,一桩意外发生。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五十二章 地宫 地宫现世,亘海震动,得消息者无不摩拳擦掌,准备入地宫探宝一番。 地宫所在之地为八足海熊和炎蜥蜴两家妖族领地的交界处,因两族都是笼尾虾族的附庸,故地宫所在也可算是笼尾虾族的地盘。 笼尾市坊已然是人族界域的最外围,再往东就是妖族界域,故而有许多闻风而来的散修都选择在笼尾市坊驻留,稍作观望。 其等的到来使得张崇等镇守市坊的修士不得不加倍小心,市坊终究规模有限,难以承载太多修士同时驻留。 但凡有几分见识的修士都能想到,地宫现世,首先去探宝的必然是三大宗门和笼尾虾族的元婴期修士。 待元婴期的前辈们查探完毕之后,第二批则是金丹层次的人妖两族修士,之后才轮到低阶修士。 这是修仙界中不必言明的,最为根本的规矩之一。 地宫远在万里之外,在笼尾市坊的寻常散修难以知道具体情况,故而他们分辨时机的方式都是看宗门弟子的动作。 一连数月过去,众散修期盼的时机仍旧没有到来。 期间海渊城传来了一道消息,胡家的三个弟子在亘海被人劫杀,宗内调查后发现,劫杀可能是与这三个弟子在交易会上换到的东西有关。宗门传令各处,要门下弟子留心,如遇可疑凶嫌,立刻呈报宗门。 张崇得到消息后,顿时明白魏若拙是从何人手中强抢的金灵珠了。 年末时,张崇去了一趟秘境空间,带出五色灵米。为了保险起见,他还特意在临时洞府内布置了一套阵法,用以隔绝内外,防备有人暗中窥伺。 他用灵米从魏若拙处交换了三千斤深海玄铁,加上之前的一批,炼制照空镜的玄铁已然足够了。 散修中总是有不怕死的,不过这些冒险去往地宫的人没有一个回来,全部都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不知是陨落了,还是得到重宝离开了。 地宫现世引来的修士给市坊创造了不少收益,这让雷掌柜颇是欣喜,毕竟平海阁的收益总有固定的一部分是要流入她个人的口袋的。 戊申年六月,天气十分闷热,张崇坐在静室中修炼。 他丹田之中,元法之株安然生于真元之海中。 九叶护一茎,茎上又有一片蓝色花瓣。张崇不知此花瓣灵象的色彩是何究竟,但却知晓此花瓣的凝实程度便是他修炼进度的显化。 如今距他迈入筑基中期之境已有三年,中境九炼的第一炼尚未完成。 张崇仔细估算了一下,大约还需半年的时间才可达成这第一炼。 中境九炼是反复打磨灵力,使真元逐渐精纯的过程,旨在为凝合虚丹,进而突破到金丹层次筑下根基。 九炼必然是一炼难过一炼,想要修炼到筑基后期,非得有三四十年之功不可。 至于魂藏金莲秘术,在海心蒲团强大的功效之下,张崇识海内的金莲已然十分凝实,想来再过不久便能彻底修成了。 忽而外间传来响动,张崇收功睁目,吐出一口浊气。 是有人触动阵法,这几个月里,常有打断他修炼的情况。张崇来到外间,见是平海阁的一个小修士在唤他。 “张执事,掌柜有请。” “出了何事?” “似乎是有人从地宫回来了,在裂崖里聚不少人,掌柜请你前去防备生乱。” 张崇闻言,起了兴趣,他迈步腾空,往一旁的裂崖中去。 裂崖下层,一个修士盘坐在洞窟内,身旁摆了两个一尺来高的雕像。洞外围了不少修士。 赵玲已是在场,张崇靠近过去,道:“赵师妹,现如今是什么情况?” 赵玲:“这一位自称从地宫里带了这两件雕像回来,在这里叫卖。” 张崇抬目看去,那两件雕像模样古怪,像是某种妖兽。雕像上的灵力波动几近于无,又十分破旧,价值很难判断。 雕像的主人要价每个一万灵石,场中暂时无人愿意买下。围观者更想知道地宫如今的情形,想听一听这一位的经历。 此人言语模糊,只说如今地宫内的前辈高人都是离去了,他运气好,取了两件雕像就走了。 嘈杂维持了半个时辰之后,大家见再问不出什么,纷纷散去。张崇见没出什么乱子,也是放下了心来。如果这位自称从地宫回来的修士拿出什么至宝,引来强人争夺,到时候动起手来,张崇还不知该如何处置。 他不过初入筑基中期,要是哪个后期修士发起狠来,不顾平海宗的颜面在市坊动手,那张崇也只有退避。 过了几日,又有几人自妖族海域结伴归来,带了一些地宫内的典籍在市坊中叫卖。 这几个人给市坊带来了极具震撼力的消息。 地宫原来并非万年前的某家宗门所建,而是由寄人和目人两个异人族类建立。 寄人和目人也的确是在亘海存在了很多年,故是地宫出自这两族之手也并不让人意外。 另有一个消息对市坊中人而言更加重大,地宫中有两个强悍存在随地宫现世而苏醒,他们定下了入地宫寻宝的条件。 任何想进入地宫的修士,必须带去一名目人或是寄人,并且不能威逼胁迫。这两个强悍存在不会干扰修士寻宝,甚至还承诺,凡是通过考验的人,都有机会获得“圣者的恩赐”。 按照常理,这两个强大存在当是不会允许外人入地宫寻宝,但如今却恰恰与之相反。为何要带目人和寄人同去?“圣者的恩赐”为何?这些问题暂时都没有答案。 这几个散修手中的典籍被雷掌柜花了大价钱全数买了去,然后转头就找人复制,准备在市坊中售卖。 玉简只有筑基修士才能刻录,好在复制十分简单、方便,所以即便市坊中人手有限,平海阁也是很快就制作出了大批地宫典籍。 雷掌柜也是给张崇送了一套玉简过来,张崇一一看过之后,发现并无寄人一族的功法、道术。 这些典籍记载了亘海万年前的势力、族群,与地宫有关的一些事,寄人、目人两族的一些传说故事。 除开能用来增长些许见闻,这些东西用处不大,唯有其中一本典籍中记载的几段话让张崇觉得有些价值。 依照典籍中所载,寄人和目人两族在强盛之时都是供奉有“圣者”,一个名叫“象猿”,一个唤作“患羊”。 象猿形如猿猴,但是双耳奇长,可垂在后背。传说中象猿手握传承之杖,杖内记载了寄人一族所有的功法、秘术。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五十三章 攻破 海上六月的天气变换莫测,阵阵海风自东吹来,夹杂着雷雨。 市坊中许多按耐不住的散修已然离开,去往地宫。也不知他们会去哪里寻寄人、亦或是目人同行。 是夜,张崇在静室中修炼,因他感觉魂藏秘术已然快要修成,故而近日越发勤勉。 外间有灯火荧光,照亮市坊。在这片平海阁布置的避水阵法内,除开临时洞府这片区域,其余地方都被雷掌柜交给了散修自行修筑建筑,布设阵法。此举虽然有些风险,但是胜在成本极低,不需她劳心费神。 一间已然修筑了一半的楼阁内,两个修士拿出了鬼煞会著名的面具带上,静候子时的到来。 海面之上,黑云蔽月,风急浪高。 忽而一声爆响打破了夜雨的旋律,火光自水下冲天而起! 余波扩散开来,建筑崩塌,山体开裂。张崇急忙自入定中转醒,冲出临时洞府,到得外间。 头顶避水灵壁显现出巨大的裂痕,半息之后,裂痕被海水压破,阵法破散,海水倒灌下来。 张崇神识大开,扫视场间,瞬间寻到了爆炸中心。却在此时,一股危险气息朝他靠近过来。 他没有转身去看,瞬时动念掐诀,一层青光甲胄便被他披在身上。张崇在神识之中“看”到,一道飞梭朝他击来,轰击在他后背之上。 大力袭来,张崇被推飞出去,好在叠生甲胄未破,无有大碍。他背后双翼一展,以遁法逆着坍塌下来的海水向高处飞去,来到海面之上。 一黑一白两枚宝珠自他乾坤袋中出来,绕其身飞舞,每转过一圈,宝珠飞动的速度便快上一倍。 隔着海水,张崇能看到雷掌柜和赵玲,混乱之中,这两人似也正被人袭击。 忽而三道黑影自水下冲出来,其中两人遁速甚快,各举拳朝张崇打来。 张崇凝目一看,此二人浑身死气,皮肉灰白,当不是生人,而是炼尸。 他起手一推,白珠飞速打出,轰击在其中一具炼尸身上,将之击得倒飞出去。 两仪珠御使之时,需要一珠为引,一珠作攻。张崇将黑珠控在身侧,凭借两仪珠之间的独特联系将白珠召回。其速目光难追,直直轰击在另一具炼尸的后脑之上。 此炼尸被巨力掀翻,在空中翻转了几圈,落入海中。寻常人修若是生受此一击,必是头颅爆裂的下场,但此炼尸肉身坚硬如铁,很快就稳住了身形,自海水中重新飞出。 张崇以余光瞥见远处海面上立有一修士,其人戴着面具,乃是适才冲出的三道人影之一。 张崇心知那人当就是控制炼尸之人,于是抬手一指,一道凝炼的雷光涌出! 天雷指! 那人立在海面之上,手持一柄折扇轻轻扇动,也不闪躲,好似他不是在与人斗战,而是在欣赏风光。 雷光渐近,一只炼尸忽是出现,挡在前面,以胸膛将天雷指硬挡下来。 与此同时,另一具炼尸已然欺近张崇之身,拳头举起,奋力挥下! 叠生甲胄! 张崇再次倒飞出去,胸口隐隐作痛,他心道与炼尸硬拼不智,于是风翼灵光一放,往雷雨中冲去。 张崇遁速惊人,尤在两具炼尸之上。两仪珠在他背后环绕飞动,速度快到只能看到一个黑白混杂的圆圈。 耗费真元维持两仪珠的极速转动是为了发挥其灵活特质,使张崇在斗战中能以最快的速度攻守。 擒贼擒王,张崇不欲与炼尸纠缠,风翼遁法全力施展,朝那面具修士掠去。 其人见张崇掠来,尤无惊慌之色,这令张崇越发谨慎起来,不敢轻易动用雷神之握。 眼看越靠越近,张崇心下忽生警兆,一枚飞梭自其左侧击来,张崇抬手一推,背后两仪珠立时跃动起来,白珠飞出,与飞梭对撞一记,然后飞速回到张崇身侧。 “还有帮手!” 两具炼尸飞至张崇左右,与御主同列三才之位,围住张崇。 面具修士掐诀于口前一寸,下一瞬便有一道幽蓝火焰自其人口中飞出。 骨磷火! 左右两边,两具炼尸大口张开,骨磷火同时喷出。 两仪珠在法器对撞中颇是犀利,是为攻守利器,但是它在应对灵火、神光一类法术之时就力有未逮了。 面对三道骨磷火,张崇心头一紧,他起遁法飞向高空,同时身上泛起灵光护身之术。 灵光罩还是张崇早年修炼的法术,如今已然无甚大用,也难以抵御骨磷火的攻击。 张崇并无笼罩全身,并可一直维持的守御之法,但这却不意味着他只有逃窜一途。何况骨磷火乃是法术,没有形体拖累,攻来的速度可是比遁法快多了。 张崇见那面具修士与两具炼尸一同追来,骨磷火已然临近,心知不可再逃。 守御手段不足,那便以攻对攻。 丹田内真元涌动,掌上雷光激荡。 掌心雷! 一道道雷芒光团从张崇掌心飞出,与追来的骨磷火轰在一起。漫天雷光、幽火,夜空不时闪动起来,颇是绚烂。 掌心雷虽是雷法中十分寻常的法术,但是胜在施法极速,而且威能爆散而不凝炼,加之雷属对骨磷火颇有克制之效,足可将之消弭。 斗战一时僵持起来,但张崇不敢有丝毫放松,那御使飞梭之人一直藏身暗处。张崇飞入高空就是为了远离海面,令其人难以隐匿。 也不知是那人隐匿之术高明,还是没有跟来,张崇始终没有发现其人形迹。 真元消耗之速如大河决堤,张崇与面具修士俱是消耗了不少真元。 下方,笼尾市坊本是一座被劈开的海底山峰。此刻其中半边山峰发出轰隆声响,巨石落入海水,山体倾倒下去。 过得几息之后,这半边山体自避水阵法所在地以上的部分便彻底倒塌了。 崩毁的山体顺着山脊滚落下去,巨石将已然残破的市坊再是碾压了一遍。 笼尾市坊,毁了! 面具修士察觉到下方变化,心知此行任务已然完成了。他如今真元消耗过半,如是再与张崇纠缠,恐有陨落的危险。他已是在交手中感觉到对手真元雄厚,多半是在他之上。 既难得胜,其人不再恋战,将骨磷火一收,祭出一张火蛇符拖延张崇,而后带着两具炼尸飞遁离开。 其人所御的飞行法器遁速一般,张崇自觉若以风翼遁法追赶,当是追的上。不过此举太过危险,还是放其离去为好。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五十四章 弯月岛 平海阁的库房被扫荡一空,这并不是攻袭市坊之人做的,而是遭了市坊内散修的洗劫。 平日大家都不会轻易触平海宗的虎须,但若是你遭了劫,那他们也是敢于分一杯羹的。市坊内已不安全,雷掌柜提出要暂时离开此地。 张崇三人也是同意,不过在此之前,还需救出被困、受伤的阁内低阶修士。这些炼气修士平时维持着市坊运转,雷掌柜不能不管他们。若是抛下他们独自离开,这些修士在这里怕是很难存活下去。 四人花了些功夫将能寻到的炼气修士都是聚拢了起来。 雷掌柜在围观散修的目视之下,毫不遮掩的取了一柄传讯飞剑出来,七寸飞剑带着雷掌柜的求援信息飞走,也令围观散修有所忌惮。 炼气小辈已然聚起,虽则有些人受了伤,但是如今却没有时间给他们疗伤,需得赶快离开市坊才是。 临行之前,张崇在人群中瞥见看热闹的魏若拙,他暗运传音术,将一句话传入其人耳中。 “灵珠之约,冬至之日,过期不候。” 魏若拙听到传音,先是稍有些惊讶,而后又环顾四周,却是没发现是何人传音于他。他不知张崇真正身份,只是猜测这位客人多半是平海宗弟子,不过既然张崇传音给他定下日期,那至少还是个守信之人。 没有战船、云舟,张崇四人带着十来个炼气修士御使飞行法器前行。他们一路往北飞去,目标是弯月岛。 炼气修士法力有限,御器飞行只能作为短途赶路之用,难以长时间维系。张崇四人受其等拖累,往往前行一两个时辰后就得停下来休息。加之炼气修士遁速也慢,有些还受了伤,故而一行人赶路的速度颇是缓慢。 一连在海上飞行了三日,路程只走了四成不到。若是乘海船,亦或是筑基修士单独赶路,如今当是已经到了弯月岛了。 众人在一处礁石群上落下,准备歇息几个时辰再行启程。 在离此礁石群不远的一处天空中,几个筑基期的修士立在各自飞行法器之上。他们正是夜袭笼尾市坊之人,当日与张崇交手之人也在其中。 鬼煞会被灭,这些下层的修士实则对平海宗也无甚仇恨,虽则怨念不可避免,但其等还是不大愿意与平海宗作对。没了鬼煞会,他们还有其他办法去获取修行粮资,没有必要与平海宗为敌。奈何入得鬼煞会之门,许多事情便难以由他们自主了,上层的意志是他们所不能违背的。 这几人此行的任务是去攻袭一处灵石矿脉,那处矿脉以往是在鬼煞会的控制之下,现如今则是被平海宗占了。 平海阁一众人歇息之际,张崇忽见得远方天空出现了几个黑点,他目泛微光,以灵目术看去,发现原是几个修士。 这几个鬼煞会修士并未带着面具,张崇不认得他们,但这却不妨碍他谨慎起来。雷掌柜也是持定法器,目视着远处的几个修士。 茫茫亘海之上,与陌生修士相遇可不会是什么好事。张崇他们没认出对面之人,这几个鬼煞会修士却是认出了张崇几人。 两方相聚颇远,神识不可及,彼此间仅可凭一双肉眼观察对方。有一人道:“是笼尾市坊的人,怎么办?” 领首之人回答:“破坏市坊的任务我们已然完成了,不必节外生枝,再说我们几个未必能拿的下他们,当做没看见吧。” 过了不到十息,鬼煞会几人便继续往灵石矿脉赶去。 他们虽是鬼煞会中人,但只要大难没有落到他们头上,即便鬼煞会彻底消亡,对他们而言,最终也不过是换个地方赚灵石而已。 雷掌柜见这几个陌生修士离开,心下也是松了口气。 她转头对正在回复法力的十几个炼气期伙计说:“我们先行离开这里,另寻一地休息。勿要耽搁,都给我起来,赶紧出发。” 雷掌柜这也是出于谨慎考量。 走走停停,一行人终于在六天后来到了弯月岛。 弯月岛因整个岛屿在空中俯瞰下形似弦月而得名。岛上仅有几条散乱的微型灵脉,灵气稀薄。 通常而言,微型灵脉的灵气仅能满足炼气修士的修炼吐纳,筑基期的修士是不会选择在微型灵脉中修炼的。但弯月岛却非如此,此岛上不仅有几座庄园供平海宗、灵兽宫等势力驻留,还有一对散修夫妇将洞府建于其上。 究其原因,实是此岛上覆盖有一种特殊的元磁之力,会压制岛上修士的修为。筑基修士上岛,实力便只相当于炼气后期。法术、法器的威能在岛上也会受到极大的削弱。 独特的元磁之力将弯月岛变成了亘海中少有的安稳之地。同时弯月岛也是海渊城通往亘海深处,妖族界域航程中少有的大岛,许多海船经过此地时都会选择稍作歇息。 张崇还未踏上弯月岛,在空中便感觉到了无处不在的元磁之力。他脚下的樟木飞舟飞行变得吃力起来,一身真元也似被无形枷锁禁锢在体内,难以用出。 此前雷掌柜已是提了醒,但初次领教这元磁之力,张崇还是难以适应。 他驱使樟木飞舟落到地上,而后细细感受了一下,发觉掌心雷和天雷指都是可以施展,只不过威力怕是会降低很多。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五十五章 莲生×鲸落 一觉醒来,外间夜色尚未褪去,张崇起身,推开门,来到外间。他抬头看了看满天星辰,心觉这静逸的夜色倒是颇令人沉醉。 张崇正欲往庄园外去,一览岛上景象,却忽有一丝明悟跃上心头。 他立在庭中,合上眼眸,双手负在背后。 识海中,一朵金色莲花绽放光华,其花瓣上波光流转,似倒映湖中涟漪。 识海茫茫,唯此金莲光耀夺目、似真似幻,介于虚实之间。张崇心知,经过数年修炼,魂藏金莲秘术的修成之日便是现在了。 他默运功诀,识海中金莲上显化出虚影,自表面散发出去,逐渐变大,在识海中扩散开来。 一朵金莲虚影涨大到充斥整个识海,而后散于无形,而后又一朵金莲虚影浮现。 如此重复七次,虚影七生七灭。 而后识海中的神识之力忽是翻涌起来,显现漩涡。神识顺着漩涡流动,被吸入金莲之中。随着金莲吸收神识的增多,其吞吸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最终,所有神识之力都是汇聚在漩涡中心的金莲之上。 静! 识海中变为绝对的寂静,唯有一朵金莲在缓缓收拢它的光彩。神识是修士感知内外的手段,如今所有神识集中于金莲之上,唯剩下空寂的识海,五感全无。 此刻的张崇处于一个极危险的境地,他对外界全无感知,但修炼之事,时机既至,却也难顾周全。 识海中,完全的空寂令时间流逝变得难以感知。张崇不知这空寂维持了多久,金莲最终收拢了所有光彩,而后在一瞬间崩散! 金莲崩散为漫天尘埃,识海内一时金尘弥漫。 张崇见此,并不惊慌,他知道这是修成秘术时的一重变化,并且此番变化也是至关重要的。点点金尘细小至微,在张崇的催动下,这些金尘开始向识海深处飘去。 在识海的最深处,金尘在这里重新聚合,一团光亮静静地飘在金光之中。这团光亮是张崇的魂魄,若非秘术玄妙,以张崇如今的修为是很难在识海深处寻到自家魂魄的。 金莲是穿渡灵力海洋的舟船,而魂魄则是乘坐此舟、享受庇护的船客。 光亮周围,金尘汇聚,渐渐地,金莲之形重新出现,逐渐饱满。魂魄被金莲承托在内,隐去真容。待到最后一粒金尘重新回到金莲之上,一股真存、实在意味自金莲内散发出来,随之散发出来的还有丝丝缕缕的神识,这些神识比原来更为凝炼,也更为强大。 如果说之前在张崇识海内显化的金莲只是神识凝聚的虚像,是水中月、镜中花,那如今这朵金莲则是真实不虚,确然存在于识海内的,盛开于此的莲花。 魂藏金莲秘术,修成! 张崇睁开眼来,见此时天已大亮。他脸上露出喜色,随即又感到识海传来强烈的虚弱之感。 这虚弱感是因为识海内的神识都被用来凝聚金莲,新生的神识仅相当于江河中的几滴水。识海空荡,虚弱无可避免。 张崇压下这股虚弱感受,心起与人分享喜讯之念,但弯月岛上,又有何人可以一谈呢? 张崇心道:“以后再给魏茵、梨生他们说吧。” 他回到屋内,盘坐下来,决定先回复些神识,再看看庄园内有无合适闭关之地。 神识的回复不比真元、法力,没有灵石、丹药作为助力,甚至没有如天地灵气一般的东西可供吸收,神识的修炼注定是十分耗时的。 对张崇而言,如能有一处安全的闭关之地,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过得几日,张崇向庄园内的管事一问,得知庄园内是有供给宗内弟子闭关的静室的。只是岛上灵气稀薄,这些静室内也无多少灵气,于修炼没有助益。 张崇闭关只为恢复神识,灵气稀薄倒是无妨。他要下一间静室,待管事记录完毕后,拿着令符就离开了。 静室筑于地下,张崇走过延伸入地下的通道,寻到管事安排的静室,以令符开启。 石门上灰尘颇多,可见这间静室当是有很长时间无人使用了。静室内也是积了些灰尘,张崇鼓荡真元,挥袖一扫,立时将积灰吹起,送去门外。此清扫之法虽然简单,效果却是一般,张崇反复施为几次,方才将静室内的灰尘清扫干净。 他取出海心蒲团,盘坐其上。抬手以令符打出一道灵光,将石门封闭。 用十数息功夫抛开杂念,调整气息之后,张崇闭目沉入修炼之中…… 飞剑传书已然传回海渊城,雷掌柜料想宗内长老应该是已然知晓了笼尾市坊的变故,可是在弯月岛上枯等半月,她始终没有收到海渊城的回复。 恰逢元枭号海船返回海渊城,途径弯月岛。雷掌柜决定随船返回,段锐锋与赵玲皆是赞同。张崇正在闭关,雷掌柜也是拖庄园内的人给他留了个口信。 …… 张崇闭关之际,远在东涯洲的容虚峰上,离岳真人与他的徒弟齐臻立于山顶。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尊满是青苔的古朴大钟扣在地上。 离岳目视着起伏不定的云海,道:“臻儿,你在金丹圆满的关隘上驻足也有五十多年了吧。” 齐臻立在离岳身后,回答:“为求大道,区区五十载也算不得什么,最多不过十载,我当就可以炼就圆满,结成元婴了。” 离岳面上无悲无喜,只道:“大道无涯,寿数却是有限。十年太久,你的结婴之期当是现在。” 齐臻闻言,原本淡然的脸上忽是显露惊讶,而后似是醒悟,眼睑一垂,流露出悲伤之意。 “师尊……你……” “为师寿数已尽,宗门等不起你十年,你也等不起这十年了,去鲸石那里准备结婴吧。” 平海宗万年来共出现过三位化神真君,最近的一位出身苏家。他将容虚山脉内大型灵脉的另眼之石加以雕琢,刻为一只匍匐在地的游天鲸。 游天鲸下灵气浓郁,为东涯洲之最,历来都是掌门的潜修之地。齐臻早年结丹时曾被离岳带到鲸石下修炼,只此一次。 修行中人不需有世俗扭捏,齐臻深深一躬,向离岳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开。 离岳修为甚高,为元婴后期,容虚主峰上下,只要他愿意,皆可凭神识察知秋毫。 如今临近大限,除开未能一窥化神境界之风光这个遗憾外,他心里倒也还有两件事未能完成。 一是鬼煞会玄魂未能除去,平海宗有此大敌在外,恐难有安定。不过他的关门弟子齐臻资质超绝,入境元婴远非其人极限。玄魂固然狡诈,但应是威胁不到宗门传承。 再就是内忧。宗内积弊千年,他知齐臻有彻底革除旧蔽之念,但此非一朝一夕可成之事,并且稍有不慎便会动摇宗门根基。 这两件事只能交由齐臻去做了,离岳明白自己的修行已然走到了尽头。他宗内的师长、同辈都已故去,收的弟子也大多入了轮回,只有这最小的一个徒弟资质极佳,不负他之所望。 离岳微微转过身子,偏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古钟,道:“小道友,本座要走了。” 此言随风而散,古钟上忽是钻出一道道灵光。灵光汇聚到古钟上空,凝聚为一个小童模样。 此小童的胖脸上满是肃容,他朝离岳一礼,言到:“苏掌门,一路走好。” 离岳转回身去,最后看了一眼云海,而后眼睑一垂,遮蔽住浑浊的眼珠。 强悍无匹的神识自容虚峰顶散发出去。 平海宗山门大阵开启,天际雷云积聚。天光不显,整个宗门都被雷云投下的阴影覆盖,唯有涌动的雷光在天地间不时闪耀。危险气息笼罩着整个容虚山脉。 离岳之声在云霆中传出,“诸弟子自守洞府!山门内外,禁绝出入!” 鲸石之旁有一方四柱小亭,齐臻盘坐其中。他为求金丹之完美,在此境打熬五十载而不入元婴,如今尚需十载苦修方可功成。 离岳欲在离去前助他炼就极致圆满的金丹,省下他十年之功,所用之法已然非是元婴境界的手段。 修行之途乃是一步一个脚印,拔苗助长、压榨潜力的手段在修仙界中并不罕见,但这些手段自是不为离岳师徒所取。 离岳立于容虚峰顶,他要以自身的千年修为助齐臻成道,等闲手段必是会在提升齐臻修为的同时,削损其真元之精纯,动摇其根基。他所凭借的,乃是平海宗传承万年的手段,来自更高层次的力量。 小童坐在古钟上,静静地看着离岳。 离岳并无什么动作,唯有精纯的灵气自他体内溢散出来。这些灵气经由变化,剥离了离岳的痕迹,转变为无主的天地灵气,最终落到鲸石之旁,小亭之中。 亭内,齐臻运转周天,发觉在师尊帮助之下,他修炼速度大增,一日可抵一年之功。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五十六章 天人鸿光 笼罩在平海宗山门上空的大阵运转了一个月,宗内弟子议论纷纷,各有猜测。 一日正午时分,天际云层忽是生出变化,在容虚主峰上空,雷云流动,往四周散去。 宗内之人皆是走出自家洞府,抬头望天。 利阁阁主苏鹤峰也是出了洞府,来到金灵峰顶。他看见容虚主峰上空的积云散开了一个缺口,烈阳光辉从这个缺口照射下来,落在了峰内某处。 他仔细一观,发现这光芒当是落在了掌门潜修之处,鲸石所在的灵眼之地。 其中究竟他无从得知,也只能等掌门传唤,方能去乾元殿一问。 阳光落下三刻钟后,容虚主峰上忽有一道赤金色光柱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此光柱耀眼万分,逆空排开阳光,自云层缺口直入天际。其后灵气汇聚,天地灵气律动不止,山门内有一股威压渐渐显现。 苏鹤峰皱起眉头,回忆自己的见闻、读过的典籍,最后想到一个可能。他凝目盯着主峰上的光柱看了七八息时间,而后口吐四字,“天人鸿光”。 天人鸿光是修士突破元婴时的独有异象,苏鹤峰心生明悟,已然猜出是谁在主峰上突破。 此前齐臻展露在旁人眼中的修为是金丹圆满。不仅是其它势力,宗内实则也是有不少揣测,认为齐臻应该是已经秘密结婴。平日以秘术掩饰,所以他的修为才会看起来五十载不曾变化。 此鸿光意味着宗内又多了一位元婴修士。苏鹤峰是知道掌门真人的大致岁数的,他想来掌门寿元无多,或许宗内很快就要举行掌门继位大典了。 至于齐臻折戟于心魔一关,结婴失败这个可能,苏鹤峰是从没有想过的。他这位小师叔自加入宗门内的第一次小比开始,大小斗战无一败绩。筑基、结丹也是一路顺遂。 其人天灵根之姿,道心坚定,他们这些长老对齐臻是有着绝大心信的。 齐臻早年一路高歌猛进之时,宗内曾传因其人是掌门真人的亲传弟子,故而无人敢在斗战中胜他。后来齐臻经由一场场斗战,粉碎了所有的质疑。 他们这些与齐臻共同成长起来的师侄们,无人会觉得齐臻有可能止步于元婴之前。 无论是与人斗战,还是修仙求道,齐臻,从无败绩! …… 入夜,鸿光消散。天际密布的云层也开始消散。 守护平海宗的“游天御雷大阵”回归蛰伏。 齐臻来到容虚主峰之顶,他身上气息强盛,灵压四溢,不能收束,显然刚刚突破,还未来得及稳固境界。 看着离岳的背影,齐臻躬身行了一礼,“弟子拜谢师尊!” 离岳缓缓转过身来,他身上沉重的暮气令其连这一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他几乎耗尽了身上的所有力气才转过身来,一双浑浊的眼中神采不再,但目光却依旧如海渊般深邃。 他看了齐臻一眼,没有不舍与哀伤,只有几分对仙路的寄望落到了齐臻身上。 随后肉身崩散,化为细小微尘,似受风蚀雨打千万载的峰峦于瞬间寸寸碎裂。离岳一身修为、灵力已然被他全数散出体外,肉身内只余下千年光阴催生出的腐朽。 微尘随风飘散,落到主峰外经年不散的云海之中。 齐臻亲手整理好离岳留下的道袍、发簪,下山而去。 …… 两个月后,弯月岛上,平海阁庄园的地下,一间静室的石门开启,张崇功成出关。 他来到地面之上,寻到黄管事,交还静室令符。 黄管事仅是炼气九层修士,看不透张崇身上的修为变化,不过他却能从张崇的神态中观察到一些东西。 “执事闭关三月,看起来是大有收获啊,恭喜执事了。” 张崇在这三个月里不仅将识海恢复完全,还顺便将障目映尘这门独以神识施展的法术炼成了。 黄管事脸上笑意盈盈,张崇正好也想打听一下这三月来有无什么事情发生,遂取了几枚中品灵石予他。 黄管事收了灵石,当即十分认真的与张崇言说起来。 如今亘海之上,鬼煞会覆灭之事已然不算新鲜。修士中议论最多的还是地宫现世一事。 前不久,平海宗也是组织了一批内门弟子去往地宫探寻机缘,其中更是有真传弟子——吴织。 张崇听得吴织也是去了地宫,不由心起好奇。吴织位列真传,当是不会缺少修行粮资的,此番去往外海,看来地宫内必然是有对修炼有极大助益之物。 随着黄管事的讲述,张崇得知,原来地宫内象猿、患羊两个圣者宣称的“恩赐”珍贵异常。传闻中通过考验的修士获得的“恩赐”都不尽相同,但有不少人是获得了灵种的。 灵种乃是金丹之引,筑基修士若欲结丹,一枚上好灵种是最好为重要的。 黄管事:“过几日岛上的何心明,卫礼两位前辈会举办一场小会,说是要广邀同道,同往地宫一行。” 何心明、卫礼就是久居在弯月岛上的散修道侣。何心明乃是筑基后期,灵种对她的吸引力着实不小。 张崇问明小会举办之地,又得知对与会之人无甚限制条件,决定到时前去一看。 转眼过去数日,小会之期到来。 晨光微露,张崇飞至弯月岛中部,自空中往下看去,见得不远处有一开阔草地,零星缀着几丛矮树。 草地上已是有了几个修士,张崇飘身落下去,环视一眼,见得北方正位上盘坐有两个修士。此二人并排而坐,男修生得极为俊朗,着青云纹袍。女修有筑基后期修为,气息飘渺不定。其人容貌与男修相称合宜,无需妆容、首饰,只着寻常修士衣袍,便颇具倾城之姿。 张崇上前几步,抬手一礼。 “敢问可是何、卫两位道友?平海宗张崇有礼!” 二人还礼,女修轻启朱唇,“张道友有礼了,还请耐心等候片刻。” 过不多时,场间已是来了三十多人,修为有高有低,但都是筑基层次。其中有一个是张崇识得之人——杨小月。 此女与张崇同为和光殿执事,平素无甚来往,此刻见面互施一礼也就够了。 眼见到来的修士已是不少,何心明站起身来,以真元催声,道:“诸位道友,我夫妇二人在此设下小会,意在邀人同往妖族界域,入地宫一探机缘。我知诸位当也不希望同行者过多,故我二人打算以九人为限,未知诸位可有异议?” 有人答:“自是无有异议!没那个实力,岂配与吾等同行?只是不知这九人是如何个择法?” 张崇看去,出言者身材高大,相貌凶历,腰悬兽囊。 何心明:“未请教这位道友尊姓,何处修行?” 大汉傲然答到:“灵兽宫,田世信。” 何心明:“我这里有七颗石珠,内里各有一道题目,能解者便是有缘同行的道友。” 她抬袖一挥,七枚灰白色石珠自其人袖口飞出,分散到半空中停住。 想来何心明准备的题目并不简单,先行出手去解,只怕是有些难度。场中三十多人,可容不得哪个反复去试。 石珠只有七颗,若是出手晚了,却恐错失机会,不能与高手同行,以致于令地宫之行还未开始就少了几分保障。 此中抉择需要拿捏仔细。田世信貌似粗犷,实也知第一个出手解题非是明智之举,最好是等人探一探路,再紧随其后为宜。他背负双手,仰头打量着七颗石珠,目中显露思考之色。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五十七章 剑修 杨小月施展驱物术,想要将空中的石珠摄来一颗,岂料石珠却似嵌在空中一般,纹丝不动。 她催起真元,全力催动驱物术,石珠立时颤动起来,但却没有如她所想一般飞到其人手中。 众人见此,惊讶之余也是有人庆幸起来,如是仓促出手,只怕也是如杨小月一般出丑。 杨小月收了驱物术,仔细打量起石珠来。 张崇也是起神识探查起来,他一触之下,发现将石珠定在空中的不仅有寻常灵力,石珠表面还包裹有一层奇特的力量。只是这力量究竟为何,他一时还难以知晓。 杨小月并未思考过久,她伸手在身前轻轻拂过,忽有点点星光从她掌心飘出。星光聚集,渐渐凝成了一支箭。 星辉箭! 此箭上闪烁着淡淡的光芒,似夜空中的星河聚成的一支箭矢。 杨小月翻掌将星辉箭一送,便见此箭飞射出去,在空中围着一颗石珠转。 一圈圈绕飞之时,星辉箭上的光芒逐渐暗淡,显然是蕴含的力量在逐渐流失。待到星辉箭转过近百转后,杨小月一指隔空点出。 星辉箭受其引动,方向立改,直直钉到了石珠之上。箭头一触既散,而后是箭杆在与石珠的冲撞中寸寸粉碎。待到箭尾最后一寸崩散为点点星光,消散之后,石珠似失了支撑,掉落下来,被她接住。 场间有修为浅薄者,不识此中玄妙,只以为杨小月是仗着后期修为强行将石珠击落。 张崇神识强悍,不在后期修士之下,他已是从杨小月的出手中得见了几分玄机。 石珠只余六颗,众人不再观望,纷纷打算施展手段,夺下一颗。 散修中有不少人只擅法器,法术粗浅,他们纷纷将法器祭出,意欲打落石珠。 然则碰撞之下,石珠却无一掉落,这却是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田世信也是没能击落石珠,他正思量着是否要动用灵兽。 张崇看着众人纷纷出手,却没有急着去争夺,反而是观察起这些道友来。 依他所见,何心明虽是摆出了七颗石珠,但真正能有资格解题的实则只有四、五人。 转眼过得小半柱香功夫,空中的七颗灵珠仍是还剩六颗。 杨小月此时已然将石珠内的题目看过。她屈指将石珠一弹,便见此珠飞出数尺,而后爆开,七道流光自其中飞出。 此七道流光六青一白,挤作一团,毫无规律地极速飞转着。七道流光外有一股神识之力包裹,此题便是要灭其青光,留其白光。 杨小月神识收拢到灵光团上,而后上前一步,伸手一握。随着她这一手握紧,立时有散乱的青色流光自她指缝中溢散出来。 她翻手摊开,露出掌心,一道白色毫光正静静躺在她掌中。 何心明:“杨道友修为深厚,心明佩服。我在这灵光上都是附着了神识,捣乱感知,想不到道友一握之下,立时就碾碎了六道。地宫之行有道友同去,定然安全不少。” “何道友谬赞。” 杨小月已是拿了一个名额,这也算是众人意料之中。 田世信此刻已然按耐不住,他将腰间兽囊一解,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便被他召出,盘在其人掌中。 此蛇乃二阶灵兽,看灵力波动约可与筑基中期修士等同。 小蛇弓尾一弹,电射而出,到得一枚石珠前,口中蛇信似利刃出鞘,飞快地在石珠上一点。 田世信对自家灵兽的实力是颇有自信的。他本以为这一下当是能成功击落石珠,岂料石珠确实是动了,却不是往下落来,而是倒飞出去。 田世信皱眉,心知这石珠之上还有自己未能看清的变化。只是弯月岛上有元磁之力压制,不然凭灵蛇之能,便是一击将石珠碾碎都是可以。 张崇此刻自认已然掌握了石珠的玄机,他指尖闪烁雷光,小心控制着威力。 随后天雷指出,一束雷光落到了某颗石珠之上,而后石珠轻颤,掉落下来,被张崇摄到手中。 这石珠上有三层考验,第一层是包裹石珠的奇特灵力。如是张崇所料不差,这当是与岛上无处不在的元磁之力同出一源。 何心明的夫君卫礼精擅元磁法术,在这弯月岛上坐拥地利,在旁人受元磁之力压制实力的情况下,他与人斗法的胜算平添三成。 岛上元磁便似结冰的湖水,石珠就是冻在湖中的游鱼。修为不足者,破不开裹在石珠上的坚冰。 第二层则是卫礼设下的变化,攻击威力不足,那就不可能击落石珠。但若攻击过强,他设下的元磁灵力则会将威能排开,由天地间的元磁之力承受,湖水冰融,石珠自然随流水而动。 对力量的掌握是取下石珠的关键。 作为第二个拿下石珠之人,张崇简单利落的出手引来了众人侧目。他没有理会这些目光,一面小心戒备,一面将神识探入石珠之内,查看何心明所出之题,此题便为第三层变化。 …… 张崇之后,又一个白衣剑修出手。他宝剑在鞘,提在手中,身旁有一女修为伴。 但见他提着剑鞘的拇指一扣,一弹,宝剑立时飞出,其速甚疾,剑尖在两颗石珠上各点一下,而后归鞘。 两颗石珠落下。 他将两颗石珠摄入手中,正待分予身旁女修一颗,忽有一人开言制止。 “这位道友且慢,你一人独取两颗石珠,这……”,其人顿了一下,“不合适吧?” 白衣剑修斜望那人一眼,“你有意见?” “不是我有意见,只是道友你做事太过,全然不把此间众道友放在眼中了。” 剑修轻笑,他也不多言,剑鞘一转,持定胸前。 那人见了,知道白衣剑修是在提醒他,或是说威胁他。他若被其人一个动作就吓退了,那一身修为倒不如拿去喂狗。 他利落地取了一柄九尺长枪法器出来。此类法器在修仙界中颇是罕见,长枪多见于凡俗武夫、兵卒之手,并不适于修士间的斗法。 “未请教?” “剑音门,夏鳞。” 众人散开,避免误伤。 飞剑出鞘,转眼间已然掠至持长枪修士身前。 只这一简单出手,众人便惊觉此飞剑威势,非寻常修士能够施展。 飞剑袭来,那人也是面色凝重,他看准时机,双臂一舞,长枪扫开飞剑。 此人一经出手,长枪便片刻不停的动了起来,其人身躯也是与手中长枪浑然一体,一股气势散发开来。 张崇已然将石珠之内题目观察清楚,发现与杨小月所取石珠相同。想来七颗石珠中的题目都是一般无二。 他不急去解,而是观看起了场中两人的争斗。持长枪的修士显然是个体修,他受夏鳞远攻,处在守势。 所谓久守必失,那人再是一枪荡开飞剑,脚下以绝大力道一踏,地面龟裂,其人飞身而出。 他欲与夏鳞近身相斗,自己肉身强悍,只要靠近其人三丈,胜算当会拔高数筹。 夏鳞见其人跃来,抬手将飞剑召回手中持定。体修肉身强悍,近身搏杀之能不可小觑,但他却毫不惧,反而嘴角勾起,流露出不屑神色。 那人怒喝一声,一跃而起,长枪砸下! 夏鳞身似劲弓,举剑作挡。 张崇见此,不由眉梢一挑。与同阶体修硬碰硬,这可不是什么好选择。此举已经不仅仅是托大,更可以说是愚蠢至极。 但出乎张崇意料的是,蕴含沛然大力的长枪砸下,夏鳞举剑之手竟然纹丝不动。 夏鳞的对手凌空一退,稳稳落在地上,长枪横在身前。他目露疑惑,心道:“莫非他也是体修,而且肉身修为不下于我?” 他犹疑之际,夏鳞已然出剑,剑气如丝,威势不显。 此一式并无迫人气势,但是威能凝炼内敛,更有杀机弥漫出来。 他脚下一踏,抽身暴退,剑丝一道接着一道,自夏鳞手中飞剑发出,聚成大网,朝他盖来。 剑光及身,纵长枪挥舞不止,也难抵剑光如丝似缕,切割在其人身上。 他肉身强悍,剑光虽在他身上留下来一道道血痕,但是入体不深,这些疼痛尚可忍受。然则剑丝如雨,其势连绵不绝,如此下去定是死路一条。 鲜红的血液洒在地上,更有血珠随着舞动的长枪四处飞溅。 他一路修来,生死也是经历过不少,当即把心一横,长枪直刺,合身逆着剑网冲去,向死而生! 夏鳞左手掐一剑诀,在剑身上一抹而过,而后飞剑凌空一斩,一道凌厉剑光便被他劈斩出去。 何心明:“手下留情!” 剑光飞出,忽有元磁之力凝为锁链,但剑光一过,锁链皆被斩断。 这当是卫礼出手相救了,这对道侣不愿自家召集的小会上有人身死。传出去终是不好。 剑光划过那人肉身,一只手臂齐根而断,飞空而去。 夏鳞宝剑一抖,立在那里,道:“既然何道友求情,那便饶你一命。”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五十八章 梨生的选择 石珠内蕴六道青光,一道白光。张崇一番观察下来,发现青光无甚稀奇,寻常木属灵气而已,白光则内有玄机,看去流光包裹之下,似是一根毫毛。 这六青一白位置变动很快,想将白光捉住并不容易。 张崇两指用力,碾碎石珠,七道流光当即飞散出来,在张崇手掌上飞速移动。 张崇以神识笼罩下去,察觉到有一层神识禁制守御在流光之外,令他难以感知流光的动作。 张崇明了,这是要看解题者的神识之力了。何心明、卫礼两人在亘海散修中也有些名头,自诩不是普通修士之流,所欲寻找的同行之人自然也不能太弱,修为、神识皆是。 何心明精修神识,卫礼擅控元磁,在这弯月岛上实力虽也受压制,但较其他人却是小得多,故能在此岛上修筑洞府,安稳修行。 张崇魂藏秘术新成,只知这对自家的提升绝然不小,但具体深浅却需在实际较量中才可清晰把握。如今正是个机会。 张崇双目一凝,运起神识,无甚机巧的朝掌中流光压去。其上神识禁制颇是玄妙,但无源之水终是有其极限,张崇再是一压,禁制破碎。他当即翻手伸指入七道流光之中,神识将流光裹着,令之如陷迟沼。 流光遁速犹如龟爬,张崇以食中二指一夹,取白光一缕,而不损青光分毫。 他捉住白光后,忽是察觉有一道目光看来。他回望过去,见是何心明。 何心明目光和善,姣容含笑,张崇微微点头致意。 夏鳞解题的手段看着很是简单,他并指为剑,斩去青光六道,只留白光轻轻颤抖,悬留在空中。 其人身旁女修的手段就更轻松了,她把石珠递给夏鳞,让其代劳。 似她这般,那三岁小儿都可过关。场中自然是有不忿之人,但却无人敢站出来指责她。 四珠有主,石珠上的三层考验也被大家摸得差不多了,有了几个前例,田世信也是在试过几回后,成功取了一颗石珠下来。 另有两个散修也是试出了合适力道,打落了余下两枚石珠。 七颗石珠都是有主,但这却不代表余下之人没有机会了。 田世信三人虽是取了石珠,但却未必能捉住白光。如是他们有人一直不能成功解题,那旁人自是不会容他们占着机会的。 三人打碎石珠,放出流光,开始认真捉起白光来。 田世信神识并不出色,破不开流光上的禁制,始终不能驱散青光,取得白毫。 三人与流光僵持之际,忽有一阵神识之力拂过此间,三人面对着的青光立时消散,难题消失。 何心明:“我二人已是耽搁诸位不少时间了,我设下的神识禁制也难以维系过久,索性也不必拘泥,便邀七位道友同行,未知七位道友可是愿意。” 张崇等俱是同意。修仙界中,机缘难得,去地宫碰碰运气也好,何况地宫中还有关乎结丹的宝物。 何心明:“至于其他道友,我此番无缘与诸位同行,大家却也可以自行联络,也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她在亘海散修中似是颇具名望,简单几句话却令大家都是信服。 言罢,她又伸手相邀旁边的一个修士,道:“入地宫需要异族陪同,这位灵兽宫的道友可以相助诸位道友。” 此修士之前一直在一旁看着,现在迈步过来,对众人抬手一礼,道:“诸位道友有礼,小弟普台城余长恒。” 普台城余家乃是灵兽宫内的元婴家族,这个貌不惊人的修士来头倒是不小。 “过几日我商行会有一艘海船到来,届时会有十几个目人和寄人出售,诚邀诸位道友惠顾。” “未知是怎么个价格?” 余长恒呵呵一笑,道:“这价格嘛,还得到时候再说,我这里却是做不了主。” …… 天色已然不早,小会也该散去了。 何心明在众人临走前言到:“为稳妥计,此回地宫之行出发的时日、地点我不能提前告知。诸位所取流光中有一兔毫,待到出发之时,此物会为诸位提供指引,还请诸位妥善保管。” 张崇等表示理解,此次地宫之行在弯月岛上可谓人尽皆知,如是具体安排为人所知,倒也颇是危险。 小会散去,张崇回返庄园。他在自己的房间中布下阵法,隔绝窥伺,而后转念入得秘境空间之中。 五色灵米长势喜人,几具活傀儡任劳任怨,从不偷懒。傀儡只知奉命行事,无思无觉,但常人却不能如此。 梨生如今已经是二阶修为,但是他传承有缺,不通护道法术,实力却是不能与同辈相提并论。 地宫乃是目人、寄人两族所建,其内象猿、患羊两尊圣者更是两族图腾。张崇认为此回既然要去一探机缘,还需将详情告知梨生才是。 梨生得知此事之后,顿时惊喜万分,双耳一扇,纵入空中,道:“张道友,我愿陪你去地宫。” 张崇摇摇头,道:“梨生,我与你言说此事,非是要你去充作进入地宫的条件,而是觉得此事对你而言可能也是一个机缘。” 梨生降下来,正对着张崇的脸,“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去。我幼时曾听族人讲过象猿圣者的故事,他乃是我族智慧的化身,知晓我族所有的功法、秘术。” 末了,梨生小手握拳,坚定地说:“我要去找他!” 对已然步入二阶的梨生而言,逼仄的秘境空间已然难以支持他的修炼,他需要更为广阔的空间。如今他找到了方向,意识到适合他的广阔天地便在妖族界域之中。 张崇:“你既然有了决断,那我也不会阻拦,到时你与我同去地宫就是。” 梨生一脸振奋,象猿是寄人族群内最古老的传说,外人是很难理解梨生此时的情绪的。 待到此情绪渐消,梨生忽是想起一事,面色一变,变得颇为凝重。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五十九章 遇妖族 半月后的一天,张崇在房间内静修,一旁桌案上的白毫忽是飘动起来。 张崇睁目,将之摄到手中,发觉白毫是在指引方位,遂明白出发之日该是到了。他将梨生从秘境空间中带出,二人出了房间,纵空而去。 白毫无风自动,往东飞去,张崇与梨生跟在后面,一路出了弯月岛。 再飞数里,张崇二人忽见前方海上有几道身影,其中便有何心明、卫礼两人。 张崇踏舟靠近,行有一礼。 “几位道友久候,张崇有礼了。” 众修还礼,何心明目露惊讶,道:“张道友,你这寄人似是二阶修为吧。” “是的。” “那倒是颇为罕见。” 亘海上的寄人族群很少在人族界域活动,众人曾见过的寄人多是奴仆、灵宠,极少得见有二阶修为的寄人。 梨生飞至众人面前,一丝不苟地行了一礼,道:“在下梨生,几位道友有礼。” 这几人见得梨生之礼,面上表情皆是古怪起来。他们互望一眼,继而失笑,却是无人还礼,皆是选择了视而不见。唯有何心明回了一句,“有礼!” 梨生立在空中,很是尴尬。 张崇于此时唤他,言到:“梨生道友,且到飞舟上稍作等待,等其他道友赶来。” 梨生耳朵一扇,转身落到了张崇所御的樟木飞舟之上。 过不多时,田世信、杨小月也是到场。 剑音门夏鳞与其师妹姗姗来迟。夏琳抵鳞达后也不多言,只道:“当是可以出发了吧?” 何心明:“既然人已是都到齐,那自是可以出发了。” 夏鳞二人共乘一架飞舟,由女修御使。两个目人蜷缩在舟尾,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夏鳞给女修递过一个眼神,此女会意,御舟启行,往东而去。 何心明:“诸位道友,我们也跟上吧。” 张崇御使樟木飞舟飞在队伍中间,队伍内的修士都并不相熟,故是也默契的保持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九人的队伍左右排开有一里多长,与大雁飞行阵势颇有几分相似。 …… 张崇一行人数不少,在不遇到金丹层次的前提下,这亘海四方,都可去得。 由于地宫所在是两个妖修族群的地盘,何心明早早打探了这两族的势力范围,计划好了路线。 晃眼十多日后,张崇等在一处茫茫海面上停下,回复真元。此处距离地宫所在还有大约一日路程。前面是炎蜥蜴和八足海熊两妖族势力的狭长交界,遇到两族妖修的几率不小。 众人各自打坐,海面上忽有浪起,阵阵不止。众人的飞行法器自不会因小小海浪受到多大影响,但海浪出现的突然,这令张崇等人不得不提起几分小心。 过不几息,海面上某处忽是翻涌起来,几道人影徐徐浮现出来。 张崇望去,见这几个修士身形高瘦,法袍不甚精致。其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些许鳞片覆盖,一双竖瞳,赤色眼珠。 显然是这几人是炎蜥蜴族的妖修。 何心明一驱脚下云帕,上前一礼,道:“诸位道友,不知为何贵干?” 此几名妖修乃是脚踏一只体型庞大的蝠鲼而来。其中一人先是口吐分叉的蓝色舌头,而后言到:“此地是我炎蜥蜴族的地盘,你等犯我领地,如是不能有个交代,我定叫来得走不得!” 何心明黛眉微蹙:“此处应该不属贵族所辖吧?以海图上看,此地……” “毋需多言!我们兄弟既在,这里便是我族地盘。” 此领首妖修侧后,有一人言到:“大哥,与他们废什么话?” 他对着何心明喝到:“你们是来异族地宫的吧?麻利点交了过路费,兄弟也不为难你等。” 何心明垂目一思,道:“你们要多少?” “嘿嘿,不多,一人十万灵石,只收中品。当然了,要是用其它珍宝、资源代替,也是可以。” 十万灵石委实过多,张崇听到时几乎怀疑眼前几个妖修灵智不全。 何心明也是错愕。 这几个妖族中仅为首一人是筑基后期,余者修为皆是浅薄,两人初入中期,一人只是筑基初期修为。 两方实力差距极大,这几只蜥蜴如此狂妄,何心明自然想到其等是有所依凭的。 炎蜥蜴族是其等依仗,但却不是能在斗战中立刻帮到其等的力量,故而何心明觉得其等必是藏着什么手段。 何心明:“炎蜥蜴族名头虽大,但你等怕还没那个实力打劫我等,速速让开,免得百年修为一朝散。” 领首妖修回道:“怎么?你想动手?” 何心明怒上心头,但身在妖族界域,她终是不愿选择动手。如是惊动了哪个炎蜥蜴族内的金丹修士,那便有陨落之虞。 犹疑之际,忽有一人越众而出。 “何须多费唇舌?” 但见一道剑光惊现,破空而去! 何心明:“夏鳞!你……” 杨小月:“动手!” 夏鳞没有多余解释,他反手招回飞剑,持定手中。 剑身一抖,剑气如金丝铁线般迸发出去,目标直指领首妖修。 他竟是想以筑基中期修为战后期妖修。 夏鳞虽是自作主张,突然动手,但何心明现在也不可能去将之拉回来。 众人只得出手,并且不能留下活口。 张崇飞身纵空,同时取出两仪珠,将白珠打出。 斗战一起,忽有昂扬之音响起,张崇循声望去,是夏鳞的师妹正怀抱一柄琵琶,素指波动四弦。 其乐入耳,张崇自感体内真元活跃不已,施法、御器的威能皆随之提高。 此当是剑音门弟子独有的法术,对斗战的助益实是不小。 以九打四,张崇等自是胜券在握。因对手是附近妖族中人,他们皆是尽可能动用了全力,务求速战速决。 张崇祭出两仪珠,手下天雷指也是毫不吝惜,不多时,蝠鲼上的一个妖修便失了战力,吐血倒下。 此妖修修为最低,又受数人围攻,实是难有什么反抗之力。 张崇正待以天雷指结果了他,一旁突然出现一柄飞剑,很是利落地斩下那人头颅。 张崇分心留意了一下,此飞剑乃是同行的一个散修所使。 夏鳞举剑与后期妖修相斗,虽有自己师妹战乐相助,但还是被对手击退下来。 修为上的差距是难以跨越的。 杨小月修行多年,行事果断,她在夏鳞冲出的下一瞬便想到必须斩了这四个妖修。 她将月华弓持在左手,右手当空一引,以真元凝聚星辉箭一支,搭弓便射。 利箭破空,声势不显,杀机却浓。 后期妖修见利箭袭来,立时判断出躲避无用,于是抬指在眉心一按,刹那间熊熊火焰自其眉心喷涌出来,将之包裹在内。 星辉箭射入火焰之中,不知建功与否。 何心明精擅神识秘法,未见她有什么动作,张崇等忽然感到一股磅礴的神识从她身上爆发出来,涌向后期妖修。 斗战短暂而激烈,不到一柱香功夫,三个妖修身死,其等的坐骑蝠鲼也是被田世信的灵蛇给毒死了。 自后期妖修眉心涌出的火焰化作了一条四足蜥蜴,盘附在妖修的身上。 此灵火蜥蜴非是寻常手段,而是金丹妖修赐下的保命重宝。 后期妖修见同伴皆亡,自己需要独斗九人,心中惧意滋生。但想到金丹族老赐下的手段,附近更是还有族人正在来援,他又生出信心来,觉得自己定能安然返回族内。 敌手只余一名,杨小月大喝一声,“一起杀了他,赶紧离开这里!” 琵琶声未有中断,妖修长啸一声,自壮气势,而后道:“要杀我?我有族内赐宝,不可能死。你等速速离去还可留得一命。如是再不知好歹,我族内金丹长辈定叫你们不得好死!” 张崇一行人中有一散修,他心知必须赶紧击杀面前妖修,于是起真元一催飞剑,朝那妖修攻去。 与此同时,张崇也是抬手点出一指,一束凝炼雷光破空而去。众人各施手段,围攻妖修。 飞剑最快,眼见就要刺中,盘在那妖修身上的灵火蜥蜴忽是身躯一涨,张开大口将飞剑吞了下去。 御使此飞剑的散修立时大惊,他的飞剑尤在感知之内,但无论他如何以神识催动,飞剑都是被灵火蜥蜴死死压制在肚子里,动弹不得。 妖修手持一柄令箭型制的法器,抬手一挥,打出一道烈焰,与杨小月射出的星辉箭对撞。 卫礼以元磁凝剑,可斩破五行,灵火蜥蜴张口一吞; 张崇打出天雷指,威能凝炼,穿透之能非比寻常,灵火蜥蜴一口吞下。 此灵火蜥蜴端是厉害,不拘你是什么手段攻击过去,它都是一口吞下。即便是何心明的神识攻击,灵火蜥蜴都是能张口撕扯。 众人围攻不止,张崇在被灵火蜥蜴吞噬了几道天雷指后,心生一念。 即便是金丹所赐,难道这蜥蜴吞噬之能便没有极限了么? 便在此时,身处众人围攻之中的妖修忽是一头往水下钻去。 杨小月喝到:“截住他!” 卫礼一见妖修有逃跑之意,立时就施了一道困锁法术。元磁之力聚化为一条条锁链钻入海水之中,如章鱼张开的八只触手般将目标封锁在内。 何心明一动念,神识驱开海水,令欲逃的妖修重新暴露了出来。 杨小月对众人道:“他吞噬法术的手段定有限制,用不了几回了。赶紧合力杀了他!” 妖修面露惊恐,他身上所盘的灵火蜥蜴确实是防御至宝,但所能吞噬的攻击却是有限度的,如今已然临近极限了。 平素妖族界域少有人修往来,这回是地宫现世,引来了不少修士探宝。他本是想借机打劫些灵石、丹药,虽开口十万,但后续也是会谈判一番的。得了好处,他自会放行。 之前他已是成功打劫了两批修士,今日他见来人不少,修为也都不错,本拟发个大财,哪知还没说几句话,夏鳞就直接动手了。 如是他早早联系了同来此片海域的同族,不被贪心所蔽,当不致落此危局。 十数息之后,勉力支撑的妖修忽是七窍流血,没了生机。 张崇转目看了何心明一眼,这致命一击当是出自其人。直接攻破识海,令起颅内爆裂。 “有遁光!是炎蜥蜴族的妖修”,田世信忽是惊叫到。 张崇转头往远空看去,数十道遁光正在飞速接近。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六十章 独探地宫 东涯洲孤悬海上,平海宗与陆上的剑音门和灵兽宫之间的关系虽不恶劣,但平素往来却也不多。 张崇以往对剑音门无甚了解,只是当初曾在尤、黎两国匆匆走过一回,对剑音门的道宫之制印象颇深。 此回与夏鳞同行,张崇对此一门派中的剑修弟子有了些直观感受。 夏鳞其人,评一句“好斗”并不为过。他每每遇到需要抉择之时,常倾向于凭斗战解决。 这回因夏鳞之故,张崇等一行九人不得不分开来,各自行事。 地宫就在千里之外,张崇却不急着立刻前往。炎蜥蜴族在前面人手不少,潜过去的风险不小。 地宫范围极大,如今暴露出来的入口也不止一处。张崇此前已是知道无为、龙越等人乘战船前往执行任务的地方就是一处入口。 他看定大致方位,去寻宗内战船驻留海域。 过得两日,御舟在空的张崇终是见得下方海面上有数艘战船停驻。他不急落下,而是扫视了周围。 在远处,尚有一只体型巨大的四翼天鹏趴在一座荒岛上。想来当是灵兽宫的临时驻地。 剑音阁的凌光号海船,张崇也可远远望见。 他降下飞舟,徐徐靠近战船,这时便有一名弟子上前,喝止张崇。 张崇先是一礼,而后道:“这位师弟,我乃和光殿右执事张崇。” 他拿出身份令牌,交给那弟子检查。 那人嘀咕一句,“外门弟子”,而后便折身回去请示。 张崇等了一会儿,复又见那弟子回返,一旁有龙越跟随。 身份确认无疑,张崇才被允许上船。龙越来此海域已有一段时间,张崇便向他询问起地宫之事。 龙越将张崇邀入自家舱室,给他讲述起来。 原来龙越也是去过一回地宫了,只不过无甚收获。 平海宗攻破海渊城时从鬼煞会手里缴获了不少异人奴仆。恰逢地宫出世,这其中的寄人和目人便被送到了这里,令门下弟子可以凭功劳点兑换一人,用以满足进入地宫的条件。 地宫入口有两处,最先出现的入口由妖族发现,离此还有一段路程。第二个入口则是在龙越等人与鬼煞会残余交战中出现,如今三宗弟子、人族散修皆是由此进入地宫。 人修、妖修各占一个入口,免生冲突,这是乾元殿之前传下的命令。 张崇了解过地宫诸事之后,复又问起入地宫的条件到底有何玄机。 龙越对此也只是听过一些传闻,无从了解具体内情。 他将自己听说的消息大致讲了讲。地宫内的患羊、象猿两个圣者秉承目人、寄人两族信念而生,依附族群而存。 如今地宫内无异人供奉,这两位圣者自是失了立命之根基。他们自沉睡中转醒过来之后,自然是要设法召集族群,重建信仰的。 这个说法若是真的,那对梨生来说却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一心想要见到的象猿圣者不会加害他的族人。 除开张崇之前听闻的,这里还另有一条规矩。 此二位圣者不允许三宗势力和妖族在地宫入口千里范围内长久停驻。 有此一条规矩,当是为了免除无势力依靠的散修的顾虑,吸引他们前来。其最后的目的当还是为了收拢族人,重建族群。 此辈上境修士非寻常人可以揣度,张崇听个大概,也不深究。 他复又想起吴织也是来了地宫,却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龙越回道:“吴真传此前已是来过这里了,在地宫中待了几日便回了山门。如今已然不在亘海了。” …… 两人交谈有半个多时辰,待兴尽之后,张崇自去寻了一间舱室休息。 次日天明,张崇早早带着梨生出发,往地宫而去。 飞有一千里后,日头渐低。张崇垂目盯着海面,见前面出现了一处岛屿。他心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张崇乘飞舟下去,悬在孤岛上空。 他见此岛上有一巨大坑洞,其内斗法痕迹十分明显,岛上被斗战波及的其余地方也是不少。 这里当就是地宫的入口了。 张崇将樟木飞舟收起,入得水下。 在孤岛的水下石壁上,一条裂缝从岛上延伸下来。张崇顺之往下游去,得见有一平滑光亮的镜面铺在海底。 他扫视一眼,瞥见了两个修士。这二人蜷缩在地上,生死不知。 张崇仔细一望,稍加感知,发现此二人性命尚存,只是气息衰弱,口中时不时发出哀嚎,听着也是无甚气力,看去当是没几日寿元了。 此二位的右手各被一根漆黑长钉穿透,钉在地上。他们的修为似也是被封住了,不能动用真元令自己脱逃。 其中一人身上放在一块丝帛,其上有字。 张崇靠近几步,观读起来。 “此二邪修劫掳无辜目人,意图凭之入地宫染指机缘。今以恶气加以惩戒,望诸君谨记,勿要胁迫我族人。” 张崇看得发毛,这两个修士半死不活,原是在承受恶气的折磨。他们皮肉上沾染着一层黑色,多处已然溃烂。再被恶气侵染几日,这两位应该就会化为两具乌黑的骸骨。 张崇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梨生。 “地宫中的两位前辈似是对被带来的族人十分重视,这倒是件好事。” 梨生:“见到这个场景,我也是安心了不少。” 深海的寂静总是一成不变,张崇转而看向一旁的平滑镜面。镜面呈现不规则的碎片形状,颇是宽大,可容鲸鱼通行。 此镜面便是地宫的入口,它本身乃是守御地宫空间法阵的一个缺口。 张崇和梨生往入口看去,只见得其内光华流转,难窥见里间具体模样。 张崇向梨生招呼一声,随后一步踏入,两人同时沉进了平滑镜面之中。 穿过入口,张崇落到地上,他神识警惕,扫视四周,见自己附近空无一人。 此处是一处较为宽阔的区域,他放眼望去,见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根粗大石柱,石柱支撑着地宫的顶。 四周景象透露这一股古老的气息。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六十一章 恶气毒瘴 张崇见四周全无梨生踪迹,当即担忧起来。 忽而,他察觉背后有细微动静传来,张崇神识探去,毫无收获。待他转身过去,却见得一模样苍老的寄人悬立空中。 张崇神识之中,那里分明空无一物,但他眼睛又分明看见了一个寄人。 寄人无甚表情,手持一根法杖,静静看着张崇。细辨之下,张崇发觉此寄人与他在笼尾市坊见过的一尊雕像颇是相像。 他抬手一礼,微微躬身下去,道:“晚辈张崇,见过前辈。” 那寄人受了张崇一礼,道:“吾名象猿。” 随即象猿便化为青烟一缕,消散而去。 张崇不明所以,立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最终也无甚结果。 此间颇是昏暗,空中弥漫着些许异气,于人身有害。 他往远处望去,见恶气毒瘴弥漫,颇是浓郁。此前他已是从龙越口中得知,地宫中遍布这种毒瘴。旁人入得地宫,若想要探查些地界,有所收获,那便非得以自身真元消磨这些毒瘴,先开辟一条道路不可。 张崇身上泛起灵光,迈步过去。 前面是数排坐落有序的建筑,看去应是寄人独特的居所。留给人过往的通道颇是狭窄,仅可勉强容两人并行。 张崇先是抬手往前一触,手掌穿透了一层灵气薄膜。这一层隔开毒瘴的屏障当是两位圣者所设。 过有两息时间,张崇收回手来,垂目看去,见掌中有黑紫异气沾染,正与他附在掌上的真元互相消磨。 张崇调用真元,在掌心一荡,将这些异气都是抹除干净了。 这些异气不算难对付,他抬目往薄膜外一看,心道:“只是这未免也太多了些。” 张崇迈步走出,当即感到四周的毒瘴恶气向他涌来。这些毒瘴恶气一接触到他体外的真元灵光,当即如冰雪消融,在滋滋声中消去异性,转变成了普通的天地灵气。 张崇往自己身上一看,除开自己施展的灵光护身术外,他身上还有一层灵光薄膜。这一层薄膜显然是来自于他背后的屏障,当他走出之时,这屏障也是分出来些许,依附在他身上。 在这恶气之中,时时刻刻都是在消耗真元,张崇不多停留,当即继续前行。 在他身后,灵气薄膜拉长一条通道,随着张崇的脚步一直延伸下去。张崇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依附在他身上的灵光薄膜会吸收恶气被消磨后散存的灵力,自行生长。这层薄膜可以阻隔毒瘴扩散。 渐渐地,一条蜿蜒的狭窄通径便被张崇开辟了出来。 寄人体型娇小,故而地宫虽是占地极大,其内的建筑却多是精致小巧。 对于这些万年前寄人的财物,张崇无甚兴趣。他一直顺着街道前行,花了半日功夫行至一个宽阔的广场。 他一至此处,便见有十多条狭长通径自四面八方延伸到广场中心的石碑之下。这些通径与张崇身后的一般无二,想来当是之前来此的修士开辟出来的。 十数条通道汇集在石碑之下,灵力薄膜彼此交融,共同排开恶气,撑起来一处不小的空间。 张崇稍一自观,发觉他这半日单单是抵御毒瘴侵蚀,耗费的真元便不在少数。这般下去,他当是只能在地宫内坚持两三日。 张崇举步往前,行至石碑之下。与此同时,他身后带出的通径也是与前人开辟的空间融合在了一起。 石碑一改半日来张崇所见之建筑。它高有三丈,其上以两种文字刻录有碑文。这两种文字乃是寄人与目人所用,张崇并不识得。 他目光离开碑文,打算寻一个他人开辟的通径继续前行、节省真元。便在此时,忽有一个声音传来。 “前辈且留步。” 他转头看去,见一目人正快步走来。 张崇沉声喝到:“止步!” 那目人当即脚步一顿,立在远处,而后执有一礼,道:“晚辈蔡丰赐,见过前辈。” 此异人第三目生于脖颈处,修为不高。 目人的第三目乃是与生俱来,其在目人身上的位置也并无规律,并且可以随主人之意渐渐迁挪。目人修炼时,皆是会把第三只眼往“正目位”和“端目位”两处挪移。 “正目位”在人身之眉心,“端目位”在双手掌心。此外还有一些“偏目位”,如胸、背,后脑等,也可配合目人族中功法,施展各种术法。 面前目人修为甚低,第三目位置亦是极差,但看去年纪当有半百之数。张崇猜测,此目人之前要么是奴仆,要么是目人族内地位最底下的族人。 张崇:“寻我何事?” 蔡丰赐道:“前辈不要误会。晚辈此来并无恶意,只是想问一问前辈是否好奇碑文内容。” 张崇:“是又如何?” 蔡丰赐掏出玉简一枚,道:“晚辈这里有一枚讲授目、寄二族文字的玉简,其内还附有一篇此碑的译文,只售十枚灵石。” 张崇转念一思,既然地宫中的圣者要召集族众,那么其等的修炼自也是不能搁置。想来这兜售玉简便是一条生财之路了。 要想从无至有,给未来两族万众都保有修炼之途,这可不是易事。 此是象猿、患羊两位的烦恼,张崇也不多想。他抬手将目人手中玉简摄来,神识一探,略微查验了一下,见也有几分可信度。 他甩手抛出十枚灵石,蔡丰赐接过,道谢离开。 地宫中是有多层的,如倒置的宝塔。这最上面一层只是炼气层次族人聚集之所,内里无甚好物,张崇暂把玉简收起,挑选了一条通径,继续前行。 他想要尽快寻到进入下面一层的入口。龙越之前来地宫未能寻到,只在一层打转了几日,难以给张崇提供多少信息。 他顺着这一条通径走了小半个时辰,发觉四周屋舍、楼宇皆不复之前那般小了,而是与人族界域中建筑一般大小。 张崇遂明,这应是到了目人族群的聚集之地了。 他忽是起意,展开神识,一边前行,一边探查起四周屋舍内的情况来。 忽而,他察知一间屋内有书架林立,后面库房中书简亦是极多。 张崇停下脚步,抬头望上方匾额一看,见是三个目人文字。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六十二章 栖圣宫 张崇读过玉简中所附的碑文译本后,得知地宫之名为“栖圣宫”。 栖圣宫分为五层,每层之间以“圣宇池关”相连。昔年灵潮涨起,地宫灵脉有恶气毒瘴生出,污染灵脉,弥布地宫五层。 恶气源源不绝,难以驱尽。圣者无策,寄、目二族遂选择退避,离开栖圣宫,待灵潮消退,恶气绝源,再行回返。 张崇放下玉简,心道世事难料,栖圣宫万载前的盛景在碑文中也有大段描述,如今此地却成了遍布毒瘴之地。 灵潮为何,张崇暂不知晓,可他却从碑文中得知了去往第二层的通道位于圣宇之中。 他吐一口浊气,身上灵光又增厚几分,随即身躯一轻,浮空而起。 地宫建于地下,高有九丈,张崇悬于半空,随意寻了个方向,飞遁出去。 方一开始飞遁,张崇便发觉真元消耗剧增。耳边呼啸着的不是清风,而是浓郁的毒瘴。飞遁之速越快,这恶气消磨灵力的威能便越是强悍。 张崇动用的真元远超之前,如此方可在毒瘴的消磨中坚持下来,不致被恶气蚀穿灵光,侵入体内。 如此飞遁了半个时辰,张崇忽见远处出现数条通径,皆是悬于半空。这些通径指向同一处地方。 张崇飞过去一看,见通径所指之处乃是一座高有九丈,连接地面和地宫顶壁的宏伟建筑。 张崇立在此高大庙宇之前,看去便如体型甚小的寄人一般。 张崇落到建筑之前,心道:“这应该就是圣宇了。” 圣宇正面乃是十八根粗大的石柱并排而列。石柱上的雕刻已然斑驳,难窥昔年之貌。 张崇走过可容数人环抱的立柱,发现圣宇两侧各有几堵孤墙,孤墙连接立柱,立柱之间设有拱门。 他全力施展神识,笼罩住整座圣宇,见之立有石柱九排,共一百六十二根,彼此间气机相连,当是组成了一座阵法。 一些立柱之前砌有石墙,一些则没有。无论自圣宇的哪个方向进来,都可自由穿行在每根石柱之下。砌墙更似是一种表现圣宇庄严的手段,而非是要如寻常屋舍一般封闭屋内空间。 张崇行至圣宇正中央,见四根立柱之间砌有一方圆池。他看向池水,见水面平滑如镜。神识探去,却是触之无物。池水有形无质,张崇遂明,此应是传送通道的入口。 池关虽已寻到,但张崇却没有选择立时前往第二层,盖因一旁的孤墙之后,有两件东西吸引了张崇。 他走过孤墙,见此处有一目人看守。 看守对张崇行有一礼,道:“蔡丰泽见过前辈。” 张崇微微点头,轻“嗯”一声。 他往目人旁边看去,得见一个与常人齐高的铜镜,一只模样奇特蟾蜍石雕。 蔡丰泽主动解释到:“这面镜子叫‘照身镜’,这尊石雕名为‘吐光蟾蜍’。此二者皆是修士用来衡量自身道行长短的法宝。” 张崇了然,再望铜镜,忽见其上有一排排人族文字浮现出来。最上一排字为“平海宗吴织,七十六。” 他问蔡丰泽,“这是何故?” 其人答曰:“这些都是地宫现世以来,曾在此地一试深浅之人留下的记录。” 张崇:“我欲一试,未知可否?” 蔡丰泽:“自是可以,只是需要两枚中品灵石作为法宝的消耗。” 张崇付了灵石,问过使用之法,而后调整气息,将手按在照身镜上。 铜镜内的“张崇照影”与张崇掌心相触,张崇立时察觉有股灵力从铜镜内传出,欲要将张崇的手推开。这股灵力十分微弱,张崇轻松抵下。 过有一息,铜镜上的排斥灵力强盛了些许。其后每过一息,铜镜内灵力便强上一些,张崇想要维持手掌不被推开,便也需要调用更多的真元。每一息增强的灵力并不相同,越到后面,增加的幅度便越小,如此更易度量试者修为之高低。 到得四九之数时,张崇开始吃力起来。又过九息,到得四十五息时,他心知自身的极限已然不远。 又过几息,张崇撑过五十息后,额头已然有汗珠生出。修士是无需流汗的,张崇额头生汗,实是他已然调用了全数修为,无力顾及肉身上的细枝末节。 又过一息,张崇终是坚持不住,手掌被铜镜弹开,脚下倒退半步。他目光凝视铜镜,见其上第二十七排文字忽是往下退了一行。 张崇抬手在这空出的一行写下“张崇”二字,其后便有“五十一”三字自行浮现。 照身镜能准确丈量修为深浅,令修士自知与同辈相较之高下。此等法宝即便是平海宗内也是没有的。 此宝无论对一方势力,还是单个修士都极具吸引力。象猿和患羊将此二宝立在这里,一是显露底蕴、展示实力,二就是为了一试亘海周遭修士的实力如何,继而由下及上,推测各势力的深浅。 铜镜长度有限,仅可容下百人,排名二十七已然算是不错了。 铜镜的极限在于九九之数,八十一息,但即便是榜首的吴织也没能触及此限。 照身镜旨在丈量修士自身修为下真元雄厚的程度,而吐光蟾蜍则是考较修士真元精纯与否。 吐光蟾蜍匍匐在地,有磨盘大小,其嘴微咧,一条圆头长蛇自其口中钻出,趴在蟾蜍背上,昂首向上。 张崇步至蟾蜍之前,抬手按在蟾蜍脑袋上,送入真元。 他之真元一触到蟾蜍之后,绝大部分都被隔绝,唯有细细一缕进入蟾蜍体内。 张崇收回手来,静候片刻,见蛇口中吐出一道笔直灵光,高有五尺二寸。 吐光蟾蜍丈量的极限为九尺。 灵光细柱维持了三息时间,转而散为光电,重新聚合为一道光幕。 光幕上第一排,“平海宗吴织,八尺一”。 其上第三十八排为空,张崇以指为笔,写下名字。“五尺二”三字随即浮现。 他筑基之前,以丹药强提境界,遂能以炼气圆满之镜在水龙卷秘境中筑基。现下吐光蟾蜍与照身镜二者所试相差如此之大,乃是筑基时根基不牢之故。 张崇沉思片刻,又大略记了一下其他试者的名字,而后离开。 他来到池关之前,取了两仪珠出来,而后轻轻一跃,跳入池水之中,掉落进去。 落入池关之后,张崇感觉四周一暗,转瞬有明亮起来。 他放出神识,见自己正立在一处石台之上。 除脚下石台之外,此处与张崇之前所见的圣宇十分相像,只是更为斑驳、残破。 张崇头顶是一方倒悬在顶壁的池水,他抬头看去,没在池水中见到自己的倒影。 出了圣宇,张崇复又见得隔绝毒瘴的灵壁薄膜。灵壁外的恶气毒瘴远比第一层浓郁,没有翻涌、流动,很是沉寂。 他没有急着离开此处,而是打量起这栖圣宫第二层来。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六十三章 通幽藤 借助之前来此修士留下的通径,张崇片刻间便走出数里之地,回望时已然看不见圣宇所在。 此间地表有半尺来高的积灰,人在其上行走,便似行于雪地之上一般。张崇猜测这当是草地枯绝留下的痕迹。 行不多久,通径在前面忽是一折,张崇猜测前面当是有什么东西。 待到过去一看,果然如他所想,前方有一黑影匿于毒瘴之中,其高大形貌可依稀分辨,当是一座极高的楼宇。 张崇顺着通径过去,却见通径忽然中断,他再看地面,打斗迹像颇是明显。 这令他警惕起来,地宫封闭万载,又有恶气滋生,难保不会诞生出什么鬼怪。他一路行来,虽是没遇到过其他修士,但却也不得不防备一二。 张崇上前几步,发现他原以为的楼阁竟然是一棵奇特的植株。此植株上没有半点生机,当是已经死亡,可是经历万载还依然留存,其本身品阶想来应该是十分不俗。 此植株是何种类,张崇难以分辨,自外观看来。这植株形似藤蔓,极为粗大,张崇立在此处,便如蚂蚁仰望参天大树一般。 张崇起意,默运法诀,施展出腾云驾雾术,沿着巨型藤蔓往上飞去。 此腾云驾雾术遁速缓慢,消耗也少,正适合此时使用。他脚踩云气,徐徐上升,时不时调整方向,以避开藤上生长出来的宽大叶片。 越往上飞,此藤便越发粗大起来,这不免令张崇觉得它不是长在地上,而是扎根在上方石壁,倒悬生长下来的。 最终飞有百丈高后,张崇终是来到了栖圣宫第二层的顶部。他惊讶地发现,原来此藤当真是扎根在上方石壁内,倒悬着生长。 他目前所见还不是此藤的全貌,此藤还有一部分长到地底下去了。 看着面前的巨藤,张崇以神识探查起它更为庞大的根系来,不料方一触及,他便察觉到了另一道神识。 张崇立时祭出两仪珠,随即只见瘴气翻腾,一团毒液自其中射出! 张崇抬手一掌,打出雷光击散毒液。他目光一凝,已是锁定住了一只隐匿在瘴气中的妖兽。 单凭此兽显露在外的气息层次,张崇自觉不难将之击败。但见他手间青光勃发,随即往前一推。枯绝神光当即照射出去,消磨毒瘴。 神光威能不凡,所触毒瘴皆被磨灭,转瞬间便将前方毒瘴一扫而空,隐匿其中的妖兽自也是暴露了出来。 那妖兽形如蜥蜴,正攀附在顶壁之上。它被枯绝神光一照,发出一声嘶吼,四爪一动便要逃跑。 毒瘴漫天,重新涌到张崇清理出来的这片区域。见妖兽跑得颇快,又有毒瘴遮蔽,张崇果断祭出两仪珠,打出其中一颗。 白珠飞将出去,在毒瘴中带出一道笔直痕迹,而后狠狠撞击在那妖兽身上。 张崇收回珠来,隐约见得一具残躯自顶壁上掉落下去。 张崇飞过去,对坠落的妖兽尸体无甚兴趣。他围着巨藤的根部飞过半圈,在其梗系与崖壁的间隙中发现了一处巢穴。 张崇浮空于外,往巢**探入神识,发现了几根尤带血迹的兽骨,还有半截的蛇类妖兽的血肉。 他扫视下来,脸上忽是显露惊喜之色。他抬手虚抓,便自缝隙内摄来一物,看去似一块石头,有寻常木桶大小。 石头受恶气侵蚀,表面沾染了一层黑紫之色,张崇以真元涤荡,除去污秽,还其本来面目。 此石内蕴浓郁灵气,竟是上品灵石。张崇略一估量,这一块原矿石切割下来,当是有六七枚标准上品灵石之多。 他将灵石收入乾坤袋内,单此一物,这回便可算得上是不虚此行了。 现下张崇丹田内真元消耗不少,他想于此回复真元,再行出发。 此间恶气毒瘴遍布,如要打坐下来,非得有一处密闭静室不可。张崇抬手一挥,以真元将缝隙内的东西皆是清扫出来,任其掉落下去。 而后他手掌一翻,抓出一团炽热火焰,甩入缝隙。烈焰舔舐之下,此妖兽巢穴焕然一新,全无先前模样。 张崇侧身钻入缝隙,盘坐下来,随即鼓荡真元,排开毒瘴,又以御土之术从顶壁上掰下土石,封堵入口。 这里虽是狭窄,难以站立,但总算是隐蔽。 张崇调整气息,开始回复真元。他所欲者,非是灵石、外物,而是为了传言中“圣者的恩赐”,还有关乎结丹的宝物。 真元恢复到七成时,张崇忽然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他立时停下打坐,回身一望,见象猿正从外面缓缓穿透进来。 “张崇小友,一路可有什么收获?” 张崇心生疑惑,但还是恭敬一礼,回道:“在下小有收获。” 象猿:“小友身怀宝藏而不知其用,不然何须来此恶地探寻机缘?” 听此一语,张崇面色强装几分疑惑,几分淡定,实则内里已然惊慌不已。 难道象猿知晓他身怀秘境空间之事了? 象猿伸出一根手指,向张崇勾了一下。一抹毫光当即从张崇手臂上飞出,被象猿接住,托在掌中。 张崇心头一震,“这……”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苦寻活命之法。然则面对眼前之人,张崇只觉无力,无法可想。 象猿:“你不必惊慌,也不必怀疑梨生。” 张崇这才回过神来,原是梨生那里出了问题。 “梨生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一个来此的二阶族人,他与你定下的符契在吾面前只是随手可破。你庇护他修炼得成,吾代他谢过。” 张崇稍稍安心了一点,听象猿的语气,似是无甚杀心。 “我与梨生道友互利互助而言,前辈不必言谢。” “你这门户背后所连是何处空间?” 张崇没有回答,而是问到:“晚辈愿将此宝赠予前辈,一应情况也可尽数告知,只求能安然归去。” 说罢,张崇目带骐骥地看着象猿,一时竟忘了尊卑。 象猿的目光一垂,落到张崇身上,他始终无甚表情,目光中唯有智慧与沧桑能被人所察。 张崇在那目光落下的一瞬间,立时觉得空气一滞,自身好似被压在重岳之下,动弹不得。 “说,吾不杀你。” 象猿收回目光,张崇喘了口粗气,道:“门户指向山岚秘境。”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六十四章 灵潮往事 灵界浩渺,天地灵气如汪洋之水,时涨时落。 万载前栖圣宫为寄、目二族圣地。第二层有通幽藤上千株,金丹、筑基层次的族人于此间修行,实为仙家盛景。 然而潮起潮落,万载前遇灵潮涨起,天地生变。 昔年陆上尤国之境还没有灵兽宫,只有几家精研御兽的家族; 黎国境内还是两家小宗门,一修剑,一修音。 至于孤悬海外的东涯洲,占据其上的也不是平海宗,而是极意门。极意门无有外敌,但是内患不少。 灵潮一来,尤、黎二国诞生大型灵脉,各地灵物纷纷涌现。然则在亘海之下,地宫之中,灵脉内却生出了无边的恶气、毒瘴。 恶气污人法力,毒瘴坏人肉身。 万年之后的今日,栖圣宫已然破败不堪,族人四散。 寄人逐灵草异木而生,居无定所,亘海上已很少能看见寄人族群。 目人倒是有一支在亘海上传承,族内有金丹层次的修士,算是依附在笼尾虾族之下。 象猿、患羊自沉睡中转醒,有一事盘桓在这二位心中。 潮水有涨,自也有落。他二人能够转醒,实是栖圣宫内恶气毒瘴源头将断。重聚二族,再塑图腾之机已至。 此也是灵潮将落,此地修仙界即将生变的预兆。 听罢,张崇只觉沧海桑田在眼中闪过,灵界之恢宏由此揭开一角。 象猿:“本座说这些,是要告诉你此地修仙界将变,若与我族合作,你便有机会趁势而起,到时金丹、元婴皆不在话下。平海宗能将极意门取而代之,你身怀机缘,未必不能重现此事。” 张崇:“晚辈只在筑基中期便感力竭,金丹、元婴,实不敢垂涎。” 象猿看着张崇,似要看透他内心所想。 过得几息,象猿抬手以灵气凝聚出一枚灵符,送至张崇面前。 “此符炼化后可助你斩敌三次,算是吾之诚意。过后本座会遣梨生与你交涉,是否合作由你决定。张崇小友,能成道者,往往只是一境界内最顶尖的一小撮人。你以后如还想要往上走,便知与我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说罢,象猿身体一虚,化为一缕烟气飘走。 张崇拿着灵符,心绪尤不能平静。 他且将灵符放在地上,开始吐纳,平复心神。 象猿没有选择杀人夺宝,反而是屈尊亲自来与张崇商谈,可见其人诚意。他派梨生前来劝说张崇,应当是不想威逼过盛,令张崇心有芥蒂。 于象猿而言,尊卑之细节并不重要,他所欲者,乃是族群万世,自身永存。故而他能做到与修为低微的张崇好言好语商谈。 另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与患羊虽寿元无尽,但限制也多。他二人皆真身无法离开栖圣宫,最多只能在附近活动。 栖圣宫内如今无一人可用,象猿需要与张崇合作。 张崇盘坐在缝隙之内,难下决断。他一人势单力薄,与象猿合作,共同利用秘境,此选择不可谓不好。 然则象猿实力非张崇所能想象,地位不对等,他却是觉得这合作更似是受利用。再则秘境空间实际上的主人乃是魏茵,他如何能做决定。 张崇很想拒绝象猿,但是其后果,他担心自己的小身板无力承受。 过了几个时辰,梨生之声忽是在外间响起。 “张道友可在?” 张崇驱开封堵入口的土石,回了一句,“梨生道友,我在。” 他收起灵符,飞身出了缝隙。 梨生脸上有些羞愧之色,“张道友,我绝不是有意泄露机密的,只是圣者他一问之下,我便毫无隐瞒之心了。” 张崇:“罢了,这也怪不得你,是我思虑不周。” 张崇收拾心情,问:“梨生,你初至地宫,对地宫这里印象如何?” 张崇其实是想探听些象猿的信息,只是在这栖圣宫中,张崇不好直接询问。 梨生回道:“这里与我想象中的圣地全然不同。不过圣者已是苏醒,这里必然能重现往日盛况。” 张崇:“哦?你便如此有信心么?” 梨生:“这是自然,象猿圣者知识渊博,修为超绝,与患羊圣者联手,必能重建族部。圣者他很是和蔼,乃是我族的守护者。张道友可别因秘境之事就贸然定下论断,圣者所为都是为了我寄人一族。” 张崇:“前辈叫你来到底是要说些什么?” 梨生收敛愧色,显露出几分郑重来,道:“是要告诉道友一些事情,希望你能谨慎考虑与我族合作一事。” 张崇目光微凝,梨生才到地宫中没多久,言语间便把自己与栖圣宫视为一体,莫不是中了象猿的什么手段? 象猿实力高深莫测,张崇心有怀疑,却看不出什么究竟。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安然离去就是。 梨生:“前方六七里外有一处通往第三层的池关。第三层乃是我族万年前掌握的大小灵地,内里灵气浓郁,更孕育有许多宝物。圣者交代我带道友前去一行。” 张崇:“也好。” 两人落到地上,缓缓行去,途中,梨生给张崇讲起了有关地宫之事。 地宫第一层乃是一阶族人居住之地,占地广大,但是灵气稀薄,是栖圣宫建立后一点点挖掘、兴建而成的。 二人如今所处地宫第二层原本是一处天然的洞窟,极为广大。其内有通幽藤倒悬。先人发现此地,遂在第二层的基础上建立了栖圣宫。 通幽藤倒悬而生,向灵而长,只生长于有灵脉的地下洞窟。 第二层有通幽藤上千,扎根于顶,藤稍钻入地下,去吸收灵脉内的精纯灵气。每一根通幽藤都如一座聚灵阵,藤身附近灵气浓郁,二阶、三阶族人皆喜盘坐在宽大叶片之上修炼。这上千通幽藤便如第一层的石柱一般,支撑着第二层的顶壁,不使其坍塌。同时也支撑着栖圣宫两族的根基。 如今,这些通幽藤皆是生机断绝,栖圣宫必须另觅根基之地,山岚秘境便是一处绝佳的地方。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六十五章 三箭 张崇独自前行,抬眼看去,见得一清池,正是通往第三层某处灵地的池关,只是没有圣宇。 池关之旁,有一女修,其身披云烟披风,手持月华弓,长发披肩,身上泛着点点星辉,漫天毒瘴也不能遮掩其华彩。 张崇抬手一礼,道:“杨师姐,张崇有礼!” 杨小月还礼,“原来是张师弟,不想你我会在这里见面。师弟可是要去第三层么?” 张崇:“是的。” 此二字一出,杨小月一身气息忽变,筑基后期的修为显露无遗,“我已是等有半日,便只差师弟了。” 张崇先是一愣,而后明白,胜者入第三层,这应该就是此池关的规矩了。 栖圣宫如今也就剩下各处灵地这点家底了,想也是不会任人采摘,之所以大开地宫之门,允许外人进入,只怕还是为了扩充族人,顺便借众修之力消除恶气毒瘴。 张崇距筑基后期境界尚远,与杨小月之间的差距非是寻常手段可以抹平。此战难胜,但应是无有什么危险,张崇意欲一试自己与散修中顶尖人物的差距。 他取出两仪珠,定在手侧,道:“请!” 二人交情极浅,杨小月便也不作多言,她素手在空中一招,聚起一支灿若星河的利箭,而后搭弓便射。 星辉箭速度甚疾,张崇抬手掐诀,一层青光覆盖其身。 叠生甲胄! 箭矢及身,甲胄立散。 杨小月又起一箭,动作行云流水,比世俗间最为老练的弓手还要更为利落。 张崇见一箭方落,又一箭击来,心头一沉,如此频繁的攻击却是不好应对。 他手上法诀一翻,又一层甲胄披身,而后在星辉箭下崩散。 立在这里作箭靶委实太蠢,张崇背后展出一双羽翼,振翅而飞,意欲先拉开距离,然则他还是低估了杨小月。 她这第三箭竟然比前两箭更为迅疾,张崇只得祭出两仪珠中的一颗,打将出去,与星辉箭碰到一处。 然这一箭力道更胜先前,竟将两仪珠击得倒飞出去。张崇来不及定住两仪珠,便见杨小月已是箭扣在弦,蓄势待发了。 张崇微微摇头,苦笑两下,他虽还有手段,但却也难胜杨小月了。他现下去第三层的想法也不甚强烈,犯不着与她生死相搏。 境界间的鸿沟不是谁都能无视的。 张崇抬手召回两仪珠,收回乾坤袋内,道:“师姐实力在我之上,我便不继续自讨没趣了。” 杨小月散去星辉箭,将月华弓一收,道:“承让。” 而后她一旁池关忽是泛起两圈涟漪,水面发生了某种变化。杨小月神识探去,知是通道已开,于是飞身而入。 如今地宫之精华当是全在第三层了。此回探宝之行没能入第三层一游,确实遗憾。 只是张崇现下是顾不得那许多了,他心念一转,觉得这一战定是象猿有意安排,是为佐证其人“一小撮人”之论。 他回转过去,找到梨生,问:“我现在能否返回外界了?” 梨生:“如果张道友想,那自是可以回去了,我送道友。” 二人一路回返,来到第二层的圣宇之中,经头顶池关来到第一层,然后来到地宫入口处。 灵力薄膜之下,张崇在踏入阵法通道,离开地宫之前对梨生言到:“梨生,我看你融入栖圣宫的速度快得惊人,或许这方才是你的道途所在,望你小心自持,勿要迷失本心。” 梨生闻言,思量片刻后想明白了张崇言下之意,于是回答:“张道友放心便是,我之选择皆是出于本心。圣者给我看过昔年我族盛况,千藤林立,藤叶浮于云间,族人于仙家妙境修行,聆听大道之音。此景如是再现,我必是其中位次最高之人。” 张崇:“既然你已有决断,我便祝你早日达成愿景,大道可期。” 梨生:“如是道友有了决定,只需炼化灵符,圣者便可知晓。我在此等候与道友共证道途之时。” 张崇一礼,“后会有期!” 梨生:“后会有期!” 两人道别之后,张崇反身一步,踏入如光滑镜面般的阵法通道之内。 自地宫中出来后,张崇立时感到一阵轻松,好在象猿非是什么散修歹人,不然秘境空间被人所知,张崇想起只觉一阵后怕。 眼前当务之急是要将此事告知魏茵,也不知她筑基是否顺利,如今可是功成了么。 地宫内不辨日月,张崇离开海底,飞到水面之上后方才见得天光,此时为未时两刻。 张崇寻定方位,取出樟木飞舟,御之往宗门战船驻地而去。 回到战船后,龙越没有问他在地宫内收获如何,倒是给他分享了一个自宗内传来的消息。 乾元殿左殿主齐臻前不久功成元婴,定道号“玄阳”。 这确实是一个令平海宗上下都感到振奋的消息。在他们看来,一直稳坐掌门继承之位的齐臻顺利结婴,这一代传承再无隐患。而且宗门内有两个元婴真人,这对宗门实力的提升也是十分显著的。 至于离岳真人就此放下掌门重担,全力冲击化神境界之语,竟也有不少。 有些修士总以自己浅薄的眼光去看待上境之修。如是离岳真有破境化神之望,又岂是一个掌门之位可以牵绊的。 驻地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派遣一艘战船护送弟子返回人族界域,然后再接来另一批想要入地宫寻机缘的弟子。 张崇乘战船回返,没有选择去往海渊城,而是中途留在了弯月岛上,只因他还有一事要做。 …… 转眼秋去冬来,时间变化在这大海之上并不明显,只是海风冷了许多。 弯月岛庄园内的黄管事早已把张崇暂住之事报给了上面。外门的命令也在前不久传到了张崇手里,要他尽快返回海渊城听用。 冬至将临,张崇找到黄管事,说自己要出去几日,如是有宗内命令或是什么消息传来,请他先代领下来。 飞行三日后,张崇于冬至前一天赶到了笼尾市坊,了结此前的一桩交易。之所以提前一日到来,乃是出于谨慎考量。 张崇钻入水中,随意寻了一个完好的洞窟坐下,排开海水,静候来人。他本拟等候一夜,岂料刚刚入夜,便有一人出现。 此人正是笼尾虾族的妖修,魏若拙。 魏若拙一见张崇,也不靠近,言到:“道友可真是来的够早啊。” 张崇:“在下冬至日后有要事要办,耽搁不得,故是提早前来等候,现在看来,这却是省下了一夜的功夫。” 魏若拙:“道友倒是个信人,我本还犹豫要不要来呢。看来我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六十六章 回返 张崇回到弯月岛后,等有半月功夫,扶摇号便经过此岛,要往海渊城去。 张崇遂登上扶摇号,启行回返。 二十多日后,张崇重回海渊城。 如今的海渊城已然恢复了原本的繁荣,屋舍修葺一新,全无战后痕迹。只是与原先不同的是,此城之主由鬼煞会变为平海宗外门,地浑商行和拍卖行都已换上了平海阁的匾额。 张崇入城后先去了一趟山腰上的外门驻地,上报自己已然回返。而后找人给自己安排了一处院落,住了进去。 如今城内由左忘和雷应劫两个金丹修士坐镇。在无大敌来袭的情况下,可算得上安稳。 外门并无什么命令传下,也没有因笼尾市坊被攻破一事向张崇追责。 这一日,张崇在静室内布下阵盘,隔绝窥伺,而后进入秘境空间之中。 他数月前已是写了一封书信放在金碧桃下,告知秘境空间被象猿知晓一事,只是一直都没有回音。 张崇隔几日便来此一看,今日终是看到了魏茵的回信。 他将回信拾起,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退出秘境,将信放到了矮桌之上。 张崇感受过象猿此等存在的滔天修为,他实是兴不起抗衡之念。张崇心神中,某个他不自知的角落,畏惧的影子正在悄然生长。 他望着信封,脑中回想起象猿的话语。其实他心底已是有了决定,或者说他已然接受了某个结果——与象猿合作。 张崇不知答应象猿后会否是狼入虎口的下场,但他知晓如是拒绝此等存在,那后果定是难以想象的。 他拿起信封,手上微微用力,撑开封口,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张崇将之取出,摊开信纸一看,见只有短短几行字。 往日魏茵给他的信无不是厚厚一叠,写着许多琐碎事情。这回却只是说她已经顺利筑基,秘境之事待张崇回宗之后再当面商议。 张崇放下信纸,用手揉了揉额头,觉得颇有些疲惫。信里并没有他潜意识中期待的答案,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张崇思虑不周引来的危险不仅需要他自己承受,同时也会落到魏茵身上。 此时的张崇需要一些认同,一个人总是孤单的,特别是他感到无力时,更需要一个依靠。这样至少能维持心境,不致崩毁。 修炼未成,终也是脱不得凡人桎梏。 …… 没过几日,有一道命令传了下来,让张崇去拍卖行承担护卫任务。 拍卖行在平海阁接手不知开了多少回了,人手当时充裕才是。这回忽然叫张崇这些外门弟子护卫,这却是不太寻常。 次日出门,张崇留意了一下,发觉城内的内门弟子似是少了许多。 来到拍卖行,张崇出示身份令牌,行至三楼,见到了拍卖行的两个主事之人。 张崇抬手行有一礼,道:“金师兄有礼!” 金象生还得一礼,并伸手引出身旁之人,言到:“张师弟,这位是胡源恩,胡道友,他现下是拍卖行的掌柜。” 胡源恩中期修为,他先行抬手,向张崇一礼,道:“接下来还需张执事多多帮衬,胡某在此谢过了。” 张崇:“宗门命令在身,张某定不惜力。” 三人言谈起来,张崇不免问起为何拍卖行突然需要新的人手。 金、胡二人似也不明究竟,只说是上头调了一批内门弟子回宗,而且仿佛还有什么大的动作。 拍卖行上下修士都是一副忙碌之象,胡源恩没说几句,便告罪离开。 金象生与张崇也是离开,他们还需去与共同承担护卫职责的其他弟子,以及平海阁雇佣的修士见一面,将任务分派下去。 拍卖行一改往日惯例,把拍卖会设置的十分频繁,往后每天都有一场。这护卫任务便也繁重。 待到午后,诸弟子便各就其位,看着一场拍卖开始。 拍卖行的二楼与一楼是连通为一体的。一楼正中是展示拍品的小台,四周便是坐席,一圈圈往外扩展,逐渐拔高。 在二楼最外围设有一圈雅间,留予身家丰厚之辈。张崇与金象生现下便坐于其中一间,一边品茶,一边观看。 展台上的影像通过法器在雅间中呈现,被拍买的东西多是些法器、符箓,低阶丹药,成交的价格也是不高。 这一下午拍出的东西不下百件,张崇觉得这拍卖会更似是平海阁在大批处理存货,为此宁可少赚一些。 自始自终,拍卖会上都无甚乱子,待结束之后,张崇便回了居所。 接下来每日都是有一场拍卖会,张崇皆需到场,为此耽搁了修炼。 平海阁放出了太多法器、符箓,以至于这些东西的价格日渐走低,但拍卖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是一场不停,拍品数量不减反赠。 如此过有一月,城内流言渐起,直至平海宗战船及各处海船先后抵达海渊城区域。 大量低阶修士涌入城内,他们部分是外门弟子,部分是平海阁之人,或是受其雇佣的散修。 亘海之上的所有内门弟子也是回来了,妖族界域中已无平海宗驻地,龙越等人也是回返。 张崇不需思考,看这阵势便知晓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这一日,张崇照例来到拍卖行坐定,他目光落于前方影像,散出神识,弥布在会场上空。 忽而,胡源恩出现在下方展台之上,他作为主事掌柜,向来是不会亲自去做主持拍卖这种辛苦活的。 胡源恩朝场间众人一礼,道:“诸位道友有礼!胡某忝为本行主事,此来是有一事要告知诸位。此回拍卖当是我行的最后一场。为答谢海渊城及亘海同道的支持,此一场会有许多重宝登台,且连拍三日不止,底价不限。如有道友拍得佳品,还请招呼好友、同道,来此共襄盛举。胡某在此谢过!” 张崇颇感意外,转头看向金象生。 “金师兄,胡道友此举是何意?” 金象生道:“近日城里的变化想来师弟应是注意到了吧。” “这是自然。”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六十七章 回宗 一楼中心小台上的女修使尽了浑身解数,想要调动拍卖会的气氛。奈何这最后一场已是进行了八九个时辰,主持之人也是换过两个了,会场中弥漫着枯燥的味道。 眼下她正在介绍的是一件中品法器,法器本身品质平常,乃是平海宗弟子缴获的一件战利,七成新。像这样的东西,在这两日里已是出了不知多少,她也是不愿在这上面浪费口水。 拍品不设底价,她等了一会儿,却只有几个炼气修士出价,最高者也只出到一百五十枚下品灵石。 女修心里只觉好笑,如此价格也想入手一件中品法器,如非商行即将撤走,哪里轮得到这些穷酸散修在这惹人发笑。 她抬起玉手,貌似不经意间轻捋耳旁垂发。场下当即有人出价四百,令此法器没有被以过低的价格拍走。 一件拍出,又一件拍品被端上来。 女修来了精神,这件东西可是怎么也不嫌多的宝物。 “诸位,请看下一件宝物,筑基丹一枚!仍是不设底价,价高者得!” 此丹一出,场中原本的嗡嗡蝇声立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叫价。 场中不乏财大气粗之辈,很快便将筑基丹的价格推值了一万八千灵石。 喊价之声逐渐静默,一万八即便是在平时,那也是颇高的价格了。 台上女修依规矩问到:“还有哪位道友叫价吗?” 便在此时,一道声音自雅间中传出。 “两万!” 女修朝声音传来的位置看去后,不由微微一愣,而后道:“亥三号的尊客出价两万,可还有更高的么?” 拍卖行共有雅间三十六个,亥三排在最末,不少人都是知晓,这一间乃是平海阁镇守修士所待的地方。 三息过后,无人叫价。 过不多时,筑基丹被一个伙计送到了亥三号房中。 推开门后,伙计见内里坐着两人,一者老瘦,一者颇是年轻,相貌平平。 “两位前辈,筑基丹送到,请检验。” 张崇抬手将装着筑基丹的玉瓶摄到手中,起神识一扫,见无异常,于是点出两万灵石,与伙计交付清楚。 购此筑基丹,是因张崇想起柏冬来已然修至炼气圆满,如今正差一颗筑基丹。这是早便答应过其人的,之前他还写信来问过。 今日恰有筑基丹拍卖,张崇便顺便将之拿下了,回宗后再设法将之送到柏冬来手中。 修行有成之人大多都是能忍受枯燥的,只是一连枯坐了八九个时辰,又不能入定修炼,张崇却也觉得有些无趣。 他站起身来,出了房间,行至走廊之上。走廊设在拍卖行最外一圈座位与雅间之间,并不宽,只可容两人并行。 张崇一手搭在护栏之上,垂下目光,往场中落去。来参与此回拍卖的客人多是炼气修士,此辈想要来到位于海底的海渊城可并非一件易事。座位靠前的几排修士皆为筑基修为,若是拍卖过程中会出什么乱子,那多半便是出在这些人身上。 拍卖场中,一个十分靠后的位子上,易容过后的霓山转过头去,看到了张崇。霓山身旁一人相貌普通,双目不甚清亮,颇有些浑浊、深沉之意味。他注意到霓山的动作后,便也转过头去,目光上移。 张崇并未察觉到有人窥伺,此间气息杂乱,神识混杂,对修士的感知干扰甚大。 …… 到得第三日,场中客人已然换过了好几拨。一连待了三日的人很少,霓山便是其中之一,他旁边的信散人也是。 今日的拍品中有不少异人族的奴隶,霓山代信散人将之全数拍下之后,两人便起身离开了。 平海宗近段时日的动静不小,信散人受命前来看看情形如何。依他所见,平海宗之人当是要大举离开,至于背后原因,他尚且猜不到。 信散人已经很老了,他如是不能结丹,二三十载内便会坐化。地宫开启,他极是想要入内一探,看能否在地宫第三层寻得灵种,以期结丹。奈何玄魂真人尚在,鬼煞会亡而未僵,他却是无甚自由可言。 海面之上,日渐西垂,海渊城中灯火通明。 持续三日的拍卖会顺利结束,会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值得称道的宝物,多是些寻常之物,数目巨大,也是令平海阁进账了一大笔灵石。 世俗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落不到修仙界中,何况海渊城终年不见日光,也无昼夜之分。然则今夜确实是大不寻常,几乎无人打坐修炼,城内修士皆是在看着平海宗弟子拆下阵法,搬空库房。 海渊城上空的遁光升降不息,热闹景象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结束,巨城复归于平静。 张崇和金象生带着外门弟子留在最后,他们在拍卖会结束后便收到了断后的命令。 待海渊城内主峰上的宗门驻地彻底归于平静,殿宇内外再无半点灵光,金象生道:“张师弟,我们也该走了。” …… 水面上,五艘战船停驻在最外围,靠内是扶摇号等各家海船,在船队中间的是平海阁的游天号。 每艘船都满载着各类修行资源,随着左忘一声令下,船队起航,浩浩荡荡,返回东涯洲。 张崇立在船舷旁,目光飘向远方海天相接之处,回想着宗内传来的命令。 “乾元殿左殿主齐臻破镜元婴,令亘海之内外门回宗敬贺。” 一家宗门有修士成就元婴,照例都会广邀同道,举行元婴大会,届时新成就的真人还会为低阶弟子讲道。能一聆元婴真人讲道确然是一桩幸事,但是宗内诏回所有弟子,那外门以众多弟子死伤为代价换来的亘海岂非是打了水漂? 张崇不觉得会是掌门不智,他思量间,想起了在栖圣内所闻“灵潮将落”一事。终究他修为有限,地位不高,见事如隔云望月,总难见全貌。 胡乱猜测,平添烦恼。 一家客栈内,信散人盘坐在床上。他见霓山推门而入,遂问到:“他们就这样走了?”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六十八章 盈德遇阻 船队庞大,前行的速度便也快不起来,过得一个多月后才抵达朱槿城。 船队卸货,财货的搬运都不需张崇等人操心,他们离宗数年,现下皆是想要回返山门洞府,领下应得的奖赏。 张崇也未在朱槿城过多逗留,下了船后便与龙越、无为等弟子一道,回了平海宗。 …… 困蒙峰,张崇飞遁而下,落在自家洞府门前。外出数年,斗战频繁,修炼难继,归来时不免顿生轻松之感。 大门紧闭,张崇解开其上禁制,负着双手入得里间。 内里一应景象毫无变化,与张崇离开前一模一样。 演武场上十分空荡,他走上几步,目光一垂,而后微微抬起前脚,见下边是一个清晰的鞋印。 地上积灰甚厚。 行过演武场,张崇于楼外轻呼一声,“小九!” 只听里间应了一声,过不几息,小九便自里间跑了出来。 青翠衣裙,长发披肩,亭亭之仙子自屋内快步跳来,灵动若山中灵鹿,其容甚丽,眉间英气内敛。 她在张崇身前站定,恭敬一礼。 “小九沉于修炼,未曾去迎,还望前辈恕罪。” 张崇当初将小九领回洞府之事,她还不到九岁,张崇受她一声“前辈”也是应当。现如今小九长大成人,个头只比张崇稍矮,“前辈”之称却是不及“执事”二字来得顺耳了。 经历越多,张崇便越发觉得筑基修士也只是修仙界中的微末存在罢了。在炼气修士面前称尊,实是毫无意义。 “同是宗内修士,你便称我为执事好了。” “是,执事。” 张崇以神识一扫,见她修为已至炼气五层。 算来小九入他洞府为侍已有十三载,张崇予她的支持也是不少,丹药、灵石自不用说,更是给她留了两枚破脉丹。修炼至今只有炼气五层,五灵根之资质果然名不虚传。 神识扫过屋内,张崇道:“沉于修炼?也未见你修为有多少长进!” 小九努起嘴巴,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十分委屈,道:“小九资质实在有限,纵是日日苦修,可在这支正脉上就是进展缓慢。我也甚是无奈啊!” “哼”,张崇冷笑一声。 他抬手往小九身后一拍,无形劲力推开房门,一时间灰尘四溢,于空中翻涌不止。 “苦修到如此地步,连起居之所都顾不上随手打扫了么?” 小九微微偏头,避过飘来的灰尘,道:“我只说在苦修,又没说是在这里……” 张崇:“罢了,我先去一趟盈德殿,你将洞府内外清扫一遍,晚些时候我有要事交代于你。” “是”,小九应声之后,又言到:“小九还有一事要……” 言语间,张崇神识内忽察觉有一物飞来,他反手张开五指,将之扣住。 此正是虎斑山猫——绵绵。 此猫自幼惯是喜欢往张崇肩膀上蹿,此刻被张崇扣住脑袋,垂在空中动弹不得。 张崇松开手指,绵绵一屁股摔在地上,而后飞快地爬起来,一双闪动的眼睛朝张崇望来。 张崇发觉其目光中颇有些低落的情绪,遂问小九何故。 小九眼珠稍稍一转,道:“这个……绵绵它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所为何故?” “嗯……夭夭它在魏师姐那里遇着了一只虎斑山猫,猫崽都生了一窝了。” 张崇失笑,问小九:“你刚才要说的事便是这个么?” 他再往绵绵处看去,却见其已是转身缓缓离开,背影颇显落寞。虎斑山猫为深具灵性的妖兽,心绪情感也是与人修有几分相通。夭夭与它同在一个屋檐之下,芳心他许,这自是足矣令猫神伤的。 张崇:“不必管它。” 小九摇头,道:“不是,是另一件事。魏茵师姐筑基成功,昨日听说外门弟子即将回宗,便叫我告诉执事一声,说她正在给自己筹备筑基宴,让执事备礼前去,不要忘了。” “张嘴便是要礼”,张崇本是语气轻松,意欲笑言几句,却忽是想起在栖圣宫的经历。 他语气一沉,道:“我这里倒真有个大礼,就是不知最后是惊还是喜……” 小九心思敏锐,乖乖立着,没有多话。 几息之后,张崇吩咐到,“明日随我去一趟魏茵洞府。” “是。” “你先将洞府清扫干净,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知道了。” 说罢,张崇脚下聚起云气,施展腾云驾雾术往盈德殿去。 盈德殿之权柄在于发布任务,评定功劳。 张崇寻至殿内,见此间有不少同门,兑换功劳、领受任务,各有各的事。 张崇等有一会,待殿内有一执事空闲之后,步至其人面前。 此执事看去十分年轻,似是因为筑基未久,气息尚不能收束自如。他见张崇修为已有中期,便先行一礼,道:“这位师兄需办何事?” 张崇把身份令牌摘下,递交过去,道:“我刚从亘海回来,此番任务已毕,想来我等功劳都已是评定清楚。” “亘海攻伐鬼煞会的任务确然已经结束,殿内也已然自外门接手了功劳载册。完成任务的功劳现下已是可以领取。斩敌,上缴战利两项还未核对清楚,想来还要再过几日方可领取。至于宗内历来的额外赏赐,这还需乾元殿下令,故也是不能领取。” “那便有劳先将可以领用功劳予我。” 执事翻开厚厚的载册,自身份令牌中观得张崇之名,以及过往历述。 待在载册上翻到张崇名字之后,执事扫有一眼,忽是露出了一个颇是惊讶的神情。 他把身份令牌还给张崇,道:“张师兄,你此回任务的功劳点怕是不能领了。师兄这三年的年俸还未领取,我这里已是为你领下了。” 张崇也是惊讶,他一边寻思起来,一边问到:“为何?” 执事答:“师弟我也是照这载册所记办事,我便念给师兄一听。” “张崇,海渊城首战时,战时违令;后领庚号战船,消极怠慢,船上弟子竟难见其容;驻守笼尾市坊,护卫不力,致使市坊被鬼煞会残余攻破。罚没其一应功劳,违令之罪交予律殿裁定。” 张崇听罢,面色一冷,心中已是有了判断。他早知左戈坤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亘海上只是扣些疗伤丹药,还未有什么恶毒举动,不想其人却是在这里等着他。 张崇将令牌一收,朝执事道了一声“有劳”,随即离开盈德殿。 这一笔功劳绝非是一个小数目,张崇于亘海征战三载,期间斩杀同阶,又曾受断臂之伤。单此几点所立功劳便可抵他数十载之年俸。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六十九章 杂事 张崇回到困蒙峰洞府之后,见演武场上有一初涉炼气的童子在清扫地面。他飘身而下,落到童子面前。 “你是何人?” 那童子颇是拘谨,忙将手中扫帚放下,躬身一礼,道:“晚辈是杂役院弟子,是小九师姐雇来打扫洞府的。” 张崇打量了他几眼,未做多言,直接走入自己的三层小楼之中。 楼上二层有一露台,平日此间可以拿来作观景怡情之所,亦可用来待客谈道。 此时露台之上,小九躺在一把躺椅上,很是悠闲。她旁边有一少女,正小心擦洗着露台边沿的栏杆。 张崇上得楼来,小九听见声音,立时翻身站起,碎步上前。 “执事,您回来啦。” “我吩咐你好生打扫,你便是如此做的么?” 小九脸上堆起笑容,解释到:“执事,我这可完全是一举多得的智举啊!” “小九出身杂役院,至今在宗内仍是个杂役弟子的身份,能帮院里的师弟、师妹们一把,这也算结个善缘。再说咱们也不差这点灵石,把这些杂事摆脱了去,我也能多些时间修炼。” 张崇心觉有趣,此等事宜不过细枝末节,他也不在意。小九年龄愈大,性子也是越发跳脱起来了,只是修炼之事,不容怠慢。 “这些杂事便随你好了,跟我去静室。” 张崇折身下楼,小九跟在后面。 到得静室之内,张崇将门一闭,打开禁制,而后盘坐下来。 “你坐。” 小九虽无蒲团,却也毫不在意,一提裙摆,便在地上盘坐下来。 张崇:“我且问你,可需改个名字么?” 小九听此一问,先是愣住,转瞬间又明白了张崇之意,自然收敛了表情,沉思起来。 过有许久,小九终是打破了此间寂静,道:“不改!” 昔年张崇将小九自杂役院带出时,她曾言:“不入元婴,不立姓名。” 如今十数年过去,小九已然明晓修行路难,五灵根资质欲成元婴之境,其难度不下于凡人登天之痴梦。 得了小九回答,张崇虽难窥其人道心真容,却也知小九不曾放弃,遂安心下来。 他语气轻松些许,道:“第二丹田法对你我而言都是绝大机缘。你若想在修行一道有所成就,此法不可不成。于我而言,你修至炼气后期便也足够,但于你自己而言,受资质所限,你却必须加倍勤勉,方才有筑基可能。” 小九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已不是当初的无知女娃,如今识了道途,信心却是越发衰败下去,几近于无了。 她当初答应为张崇试法,换得一份机缘,本是觉得张崇只把她当做探路石。今日却是发现,二人或可有同道之缘。 “今日我便考较一下你这几年的修炼成果。紧守识海,催动魂藏秘术!” 小九道一声“是”,而后闭目坐定,识海中一朵若有若无的金莲显现出来,将她脆弱的识海笼罩在内。 张崇催动神识,朝小九冲刷过去,一开始用力极轻,小九黛眉微促。其后威力徐徐提升,小九面色也渐渐惨白起来。 她只觉自身处在疾风骤雨之中,大海之上,无遮无凭,唯一朵脆弱金莲承托着她。这一叶小舟,显然也是支撑不了多久。 过得几息之后,小九嘴唇颤动起来,意欲开口叫停。张崇神识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在小九开口之前便及时收手。 小九只觉惊涛骇浪在瞬间倒转回去,转目间便亦是无风无浪,海静波平。她自观识海,金莲已是处在崩散的边缘,好在考较及时停了下来,不然金莲崩散,识海要大受损伤不说,魂藏秘术的修炼进度也必然大受影响。 “尚可。” 神识一道的修炼不受灵根资质所限,故是小九几年修炼下来,魂藏秘术已然初见成效。 至于她的修为,张崇一眼看过,心中估计下来,小九如要迈入后期,非得再有十年苦修不可。 小九颅内微痛,平复了一会儿,痛感消退下去,面色也不复惨白。 张崇自怀中拿出几个乾坤袋,丢到小九面前,道:“这里面都是我暂时用不到的东西,你回去将这些东西整理一下,登记造册,过些日子拿来我看。有合用之物,你可自取。” “是,小九会亲自办妥的。” “里面有不少丹药,有些出自邪修之手,我也不识,你回头拿去丹阁换成灵石,也可换为功劳,留下自用。” “谢过执事。” 张崇转念,决定直言几句,遂道:“你若能早日修至后期,练就秘法,这些东西都算不得什么。不必谢我,你且好生修炼就是。” 言罢,张崇又自乾坤袋内取了海心蒲团出来。 “此蒲团名为‘海心’,是一件灵器,驱使起来不费多少神识、法力,于神识修炼大有助益。我能修成魂藏秘术,此蒲团功不可没。现在我便将其内真元驱散,你带回去炼化后,自行体悟玄妙。” “灵器……那就多谢执事了。” 张崇抬手按在海心蒲团之上,将自己炼化、御使蒲团的真元痕迹尽量抹去,好让小九能顺利炼化。 完成之后,蒲团内尚还有些许残余,张崇短时间内也是难以将之除去,只能留给小九自行驱除了。 “如无别的事情,你便带着东西回去吧。记得明日与我同去魏茵那里。” 小九将蒲团收起,提着几个乾坤袋朝张崇一礼,“那我就回去了。” “嗯。” 张崇抬手解开静室禁制,看着小九离开。 经由观察,张崇觉得小九当还是对道途有一定骐骥,只是限于资质,难说其人有多少决心。 他合上门,细细揣摩下来,觉得小九如今应是处在犹疑、畏难、向往这几种情绪的夹杂之中。 道心飘渺,许多人能在心中下千万遍决心,行动上却未必能真正一往无前。何况这“决心”一事,也未必就是十足的。 张崇欲寻机会加以引导,总也要令小九尽快步入炼气后期,及早开始修炼第二丹田法才是。 若不如此,说不得张崇就只有舍身试法了。 为试此法,不知有多少修士身陨,无一人功成。如今虽是有魂藏秘术补足缺陷,然则是成是败终究难料,一个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小九出了静室,回到旁边楼中,自家房间之内。 她将几个乾坤袋随意一丢,扔在地上。而后径直走到床前,倒了下去。 她扭动几下,翻了个身,找到个舒服的姿势瘫在床上,而后拿手揉了揉额头。 静室一番言谈,小九对自己原本的打算起了几分迟疑。张崇给她《五行雷法》时曾将其中利害全数告知于她。此中凶险她十分清楚,故是修炼时常有意懈怠,不愿提升太快。 当然了,以她五灵根的资质,修为提升本也不可能有多快。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七十章 漱石隐府 漱石峰,钟灵俊秀,阵阁阁主胡玄乙筑府山中。 作为胡阁主最宠爱的小徒弟,魏茵筑基之后,洞府也是被安排到了此峰之中。 矮丘起伏,山泉回转。一灵气浓郁之溪谷下,墨瓦青墙,楼阁回廊落于其间。 洞府无围墙、门洞来划定范围,内里池塘、假山错落有致,苍松、亭台各具华采。 此洞府新近落成,张崇也是头一回得见。他与小九立在一座矮丘的峰顶之处,一道蜿蜒小路自旁边穿过,小九抱着绵绵。 站在这里可俯瞰魏茵洞府之全貌,张崇一眼望去,心下生出几分感慨。 胡阁主对他这个徒儿当真是极尽关爱,观此景象,竟比之真传弟子吴织的洞府还要精致,奢华。 张崇驾起云气,携小九往谷内落去。 四足落地,张崇抬目一看,忽发现先前所见之楼阁、回廊皆是不见,只余一溪流水蜿蜒过来,两岸山坡平缓,树木疏密有致,一派自然风光。 张崇放开神识,感知内却是一片混乱,显然是有阵法之力搅乱外人神识。 他环视四周,虽则不擅阵道,但还算有几分眼力。细观下来,张崇发觉周遭树木中并非全是凡俗木种,恰恰相反,其中有不少灵木珍树。看其等栽种方位,隐隐也是某种阵势,张崇想来,魏茵洞府外当是设下了一道搅乱感知,隐匿内部景象的阵法。 他正待取用一张传音符,渡送入内,以作叫门,小九却是先他一步,朗声喊了起来。 其声若鸟雀啼鸣,清脆灵动,“魏茵师姐!我和执事来找你了!” 张崇停下动作,静候几息。 忽而四周光景一变,树木、泉水扭曲消退,洞府真实景象显现出一部分来。 青石板铺就的蜿蜒小路延伸到张崇脚下,他目光沿路投去,可见得隐匿阵法所化虚景与洞府实貌有所交融。显然这阵法仅是揭开一角,放出通道,供人进出。 小九来此不是一两回了,见得门户已开,小步上前,也没有招呼张崇一声,便踏着青石小路走入了魏茵洞府之中。 张崇迈步而入,走过几步,见得魏茵已是迎了出来,隐匿阵法随她一招手,便闭合了回去。 外间所见之景乃是阵法营造,此刻再观府内景象,与外间所见却有些许不同。亭台、假山无甚差别,然盆景、灵木,以至池中花叶等细微处却与外间并不一致。 小九与魏茵颇是熟稔,张崇见此二人见面先自己说起话来,把他晾到了一边。 魏茵虽已成就筑基,却不见小九有多少顾及尊卑之表现。 站有一会儿,魏茵好似终于注意到了张崇,抬右手叉在腰上,道:“呦,张执事,却不知今日莅临寒舍,有何贵干?” 此一句话好似出自唱戏的伶人之口,回转尖锐,颇有几分刻薄意味。 张崇与她书信沟通多不胜数,真正面对面言谈却是少些。他知魏茵性格,转念一思便明晓此中究竟。 “小九,一边玩去,我与你魏师姐有要事相商。” 小九应声,大眼睛在两人身上瞟过几下,而后离开。 “寄人都知道了,还怕多一个听到吗?” 张崇知道魏茵是生气了,当下微微偏头,道:“象猿修为深不可测,被他看破,我又能如何?如今能安然回返,已经是好运了。” 魏茵素手朝张崇摆了两下,动作如赶走蚊虫一般,“你不去地宫,那就什么事都没有。” “如今说这些还有何意义……” 张崇可以说是看着魏茵长大的,毕竟她转生所托的婴孩还是张崇亲自寻到的。虽说两人分开时日甚多,但张崇自认无甚秘密是魏茵所不知的,半个亲人总能算吧,当下也不愿再继续解释了。 真有人能时时持正,行出于心吗?或许世俗中所言圣人是,但张崇定然不是。 平日张崇与人交往,把握尺度,时时牢记前辈之尊、同道之谊。大家都是穿着差不多的皮,演着差不多的戏。 到了魏茵这里,张崇不耐了。 “事情已然是这样了,要不要答应象猿,你自己决定,我都听着。” “张崇!筑基中期就上天了是吧?山岚空间是我的!老祖留给我的!” 张崇垂下眼帘来,他现在又能如何呢? 魏茵便立在那里,接着言道:“象猿活了不知多久,修为又高,咱们再修几百年都未必赶得上,你有资格与他交易吗?” …… 世有俗人,见上官需敬,遇友邻执礼,逢老幼则护,此是善事,却未必是本心、本性。 终不过一场戏耳,回了家里,再无拘束,行止由心,免不得懒散怠惰,人性如此。 修仙之人,如是也有“家”这么一处地方,那或许也是如此。 张崇足下轻踏,飞身落到远处莲池之上。池水上建有回廊,连通池中心的一座小亭。他步入亭内,靠着石椅坐下来,转目看着水面。 面对象猿这等人物,他又能如何?便是连无力的挣扎都不知如何做起。 张崇情绪颇低,他背负的秘密在这里都是卸了下来,如今还哪里像个仙道中人。 张崇静静听着,等魏茵吵闹过了,复又朝她看去。魏茵吐气一口,身躯一动,也是飞入了小亭之中。 “我本打算一边修炼,一边炼制阵法,在山岚秘境中扩展空间。前些年从你那里得来不少材料,我已是炼好了不少布阵器具,现在看来,那些东西当都是用不着了。” 张崇见魏茵已然平静下来,沉声道:“此事是我大意了,最终如何决断,你定就是。” 魏茵听得此话,语气复又激烈了几分,目光斜睨,颇有几分不屑意味。 “如何决断?还不是只有答应他。终究是底层小修,没见识,象猿乃是信仰成就,生而化神,即便实力退减,那也不是你能想象的。” 张崇也不反驳魏茵,他将象猿予他的灵符从乾坤袋内拿出,道:“这是象猿交予我之物,他说此物可助我斩敌三次。” 魏茵朝灵符看去,神识笼罩,只是碍于自身修为有限,终也看不出什么究竟。她道:“或许不止于此,你先将之炼化,想来象猿定会有所感应,之后再言其它吧。” 平素魏茵与张崇通信,最喜说些修炼琐事。她近两年为了筑基,日子过得颇是枯燥无趣,本待与张崇闲聊半日,眼下却无了兴致。 “象猿晓得了山岚秘境之事,没准便能猜到阵灵上去。我绝不能暴露到象猿眼中,以后有什么交流,皆由你去和那些寄人说。” 张崇应允。 此事落定,张崇心中阴霾立时散退了些。 两人立在亭间,声音一时沉寂下去,过有一会儿,张崇开口言到:“我便先回去将灵符炼化了,而后再来跟你细商。” 魏茵:“过几日我这里会有一场筑基宴,你到时可以过来。” 她看张崇一眼,而后补了一句,“别忘了贺礼”。 张崇听后,不由发自内心地浅露笑容。 第七十一章 湮魂神目 张崇回了困蒙峰,小九却是带着绵绵留在了魏茵那里。 与魏茵洞府相比,张崇这座宗门赐下的洞府确然是显得有些寒酸了。 府门外,一留音符贴在门上,张崇回来之后,伸手将之摘了下来。 待听过后,张崇没有推门回府,而是直接折身下山而去。 此留音符乃是外门守山弟子所留,是为给张崇通传一事。山门外有一炼气修士前来寻他,现已是被安排在宗内风信苑暂居,其人名唤“柏冬来”。 张崇回宗后,待办之事不少,柏冬来筑基一事在他这里算不得十分紧要,故而那颗筑基丹仍在他乾坤袋内。 筑基一事于外人不甚紧要,但对于已然炼气圆满,只差一枚筑基丹便可尝试突破的柏冬来而言,筑基是他近年来的头等大事。 他已是在朱槿城住了一年有余,如今听闻平海宗外门弟子回返,立时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容虚峰,求见张崇。 风信苑是平海宗安置来访低阶修士的地方,距山门不远。张崇来到风信苑,寻到管事,表明来意,而后等有半柱香功夫。 热气升腾,清茶一杯。 张崇坐于堂中,柏冬来自外间快步走来,停在张崇七步之外,执礼,道:“冬来拜见前辈。” “不必多礼,我观你已入炼气圆满多时,根基扎实,或许不久之后便是吾辈中人了。” 柏冬来听得此语,心下当即激动起来,知晓筑基丹多半是有着落了。他抬手便欲拜谢,张崇将之止住,站起身来。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现居何处,且带我过去,坐下再言。” 柏冬来应“是”,前头引路,将张崇带至自己在风信苑的客房。 入得房间之后,二人落座。张崇神识一展,将整个房间都是笼罩在内,防人窥探。他取出玉瓶一个,递予柏冬来。 柏冬来颇是激动,他双手将玉瓶接过,虽是十分想要打开一探,但还是强行按耐住了心思,静候张崇开口。 “此中便是我早年允诺你的筑基丹,愿你能顺利筑基,我也能道一声恭贺。” “多谢前辈,若无前辈之助,冬来万难有此机缘。前辈大恩,冬来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这是你应得之物,不必执于虚礼。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如今当是三十左右吧。” 柏冬来闻言,轻呼了口气,回答:“晚辈再过几月便是三十四了。” 张崇微愣,时光匆匆,转眼便过去这么多年了么。 “虽说三十岁前筑基可保肉身精魄处在巅峰,成功机会大些,但越过几年倒也非是不可接受。你接下来的打算可考虑清楚了么?” “冬来打算就在朱槿城租用一洞府筑基,如是幸运,待修为稳固之后,当回来拜见前辈,而后回返黎南。” 张崇颔首,明光岛旁有白家窥伺,非是明智之选。然则朱槿城虽繁华,灵气却不出众。此城为东涯洲东出大海之门户,故而兴盛,但若是作为筑基之地,灵气却是稀薄了些。 “我在斩鲸城有一好友,我可写一封书信予你,托他为你寻一上佳洞府作为筑基之用。” “多谢前辈!” “举手之劳而已,你若得成筑基,日后还需你在黎南多多帮衬。” “前辈但有所托,冬来绝不推辞!” 张崇也不赘言,取了纸笔,当下写就书信一封,打上灵力印记,交给柏冬来。 “你到了斩鲸城后,可去平海阁寻一名叫王孝庭的筑基修士,将信予他就是。我与他也有多年未见了,你代我向他问好,待宗内元婴大会一过,我便去寻他喝酒。” 柏冬来将信小心收好,保证定将话带到。 修行中人神识强悍,记忆之能便也不差。现下许多往日记忆自行冒了出来,张崇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点两下,问:“柏兄他如今可有消息么?” “少族长……没有消息。” “罢了”,张崇神识探入乾坤袋内寻找了一下,而后取出一枚玉简,“里面是我当年记下的一点筑基心得,你拿去吧。你族内有关筑基的记述当也不少,这个权当参照便是。” 柏冬来接过,称谢。 此间事了,张崇送柏冬来出山门后便回了困蒙峰。 静室之内,安神木在燃火香炉内徐徐燃烧,青烟飘散。 张崇三指拈住灵符,而后往额头上贴去。 神识缠绕在灵符之上,继而探入其中,须臾之后,灵符忽是绽放出璀璨的明光,明光如烟似雾,钻入张崇头颅之内,落到识海之中。 炼化的过程出乎意料地快,不过两息之后,灵符便失了所有明光,散为寻常的天地灵气,再无踪迹。 张崇坐定自观,识海浩渺,其内除金莲一朵外,又多了一只竖眼。 此竖眼乃灵符所化,其功用、威能张崇也已自灵符内得知。 湮灭神目,侵识海,灭魂魄,为目人族内法术。此术可施展三次,能受此术一击而不死者,筑基境内万里无一。 筑基修士中,能以神识攻伐、斗战者不多,盖因涉及修炼神识的功法、法术难以获得,限制也多。即使是这些修炼神识的修士,攻守也止于神识本身及识海而已。 而湮灭神目的攻击却是直指魂魄,一招落中,那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象猿的这个礼物倒是实在。 张崇结束内视,睁开眼来,吐浊气一口。他在炼化时未曾察觉什么异常,但他猜测,象猿那里多半是已经有感应了。 洞府空荡,张崇略做调息之后,取了一枚一气丹服下,开始修炼。 魏茵的筑基宴还有几日,张崇打算在这几日做两件事情。 一是他托器阁阁主炼制的照空镜,他打算写一封书涵递去器阁,向方衍平询问详情。送信之事本应是小九去做,但小九还在魏茵那里,张崇也只得自己去送了。 另有一件事有关修炼,张崇无有师父,修炼过程中遇到的疑难不少,故而他打算入传法殿翻阅典籍,潜修一段时间。 另有些眼下不甚紧要之事,如那苗小荷,他决定暂不去管,静看事情发展就是。 至于何时去拜访吴织,答谢她赠丹之情,张崇还未决定…… 第七十二章 修炼手札 次日,张崇写好信函,先是亲自送去了器阁,而后一头钻进了传法殿中,开始以自己积攒的功劳向殿内兑换些前人典籍来查阅。 一整日功夫,张崇专心寻找涉及到自身疑难的典籍,最后在一本前人的修炼手札上有了收获。 中境九炼,依张崇所修《乙木化生经》中所言,“一炼一叶,九淬成花。虚丹生,若桃实。” 功法中并未言及锤炼真元,聚化灵花的过程中会有灵力属性的变化。张崇内视丹田,元法之株顶端已生两瓣,这表明张崇如今正处在筑基中期的第二炼。 完满的一瓣内蕴雷属真元,与未成圆满第二瓣差别极大,这是一直困扰着张崇的一处疑惑。 丹田为修士之根基,元法之株则是《乙木化生经》之显化,如是灵力异属,往后修炼时诸气不谐,那便有走火入魔之虞。 而从这一本前人手札之中,张崇明晓自身丹田中的变化非但不是隐患,反而是一桩可遇而不可求的益事。 手札中言,筑基中期的九转修炼之中,每一炼都有可能吸引某一属性的灵力,在丹田内引发或大或小的异象。张崇元法之株上那与功法内记述不同的一瓣便是与雷属灵力相合所引发的变化。 此一点对他日后结丹有大助益。张崇眼下虽离筑基后期尚远,但却不妨碍他对金丹之境有所骐骥。 天色已晚,张崇离了传法殿亨阁,回了困蒙峰。 洞府门外,一留音符静悬空中。张崇料想当是器阁之人所留,他将之摘下,回了洞府静室。 激发留音符,其内声音响起,果不其然,正是器阁之人。 此符乃是器阁阁主弟子,方衍平所留。他告知张崇,照空镜现下已然炼制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步便可炼成。他过两日要参加一宴会,过后还要等他师父,器阁阁主左应龙择日亲自熔炼,故是暂时定在两月后开启炼器室。开启之时,他会通知张崇前往万炼峰。 张崇放下留音符,心下不免生出几分激动。极品法器之威能非是上品法器之流所能比拟,如是照空镜能顺利炼成,对他实力的提升绝然不小。 他平复了一番心神,而后开始服丹修炼。 之后两日,张崇白天便在传法殿内翻阅典籍,晚间返回洞府修炼。 传法殿亨阁所藏典籍,不拘你是外门内门,炼气筑基,甚至于杂役院弟子,皆可凭借功劳兑换出来。其内藏书浩如烟海,但都不如何珍贵。 张崇观书几日,对丹田内炼合雷属真元之异象已然认识清楚,也在其它典籍上找到了印证。 至于涉及象猿、患羊这类以信仰成就的奇异生灵,他却是没有寻到半点记述。张崇想来,象猿生而化神,此等隐秘想来不易获得,莫不如去利阁试试运气。 利阁也是传法殿内一阁,外门弟子不得入内观览,好在张崇身为和光殿执事,有宗门特许,位同内门,入利阁倒是无碍。只是有一点,利阁内所藏典籍皆是颇为珍贵,兑换所需的功劳必然不少。 张崇在亘海三载参战,到了却是半点功劳也无,如今身份令牌内只积有一大功、一次功、八小功而已。如是换作中品灵石来看,那便仅是一百一十八枚而已。 这一日,天朗气清,张崇整理好仪容,出得门去。 今日是魏茵筑基宴举办之期,张崇思来想去,心道自己非得拿出足够份量的贺礼不可,如此才好叫魏茵满意。 魏茵身为阵阁阁主弟子,灵石、法器皆是不缺,什么贺礼才能令其满意呢? 张崇搜罗自家所藏,最后列出了三件可堪入眼之物。 大挪移符、上品灵石的原矿石一块、可在平海阁抵价十万灵石的东涯令一张。 此三件东西各有来历,都是价值不菲之物。张崇一番考量之下,发觉这些东西价值虽高,却体现不出多少诚意。魏茵叫他准备贺礼,无非就是给他个暗示,叫两人从此揭过,勿要因“象猿”之事生了心结。 张崇不耐去揣摩魏茵喜好,要他费心于此,却是有些为难于他了。他活了几十年,挑选礼物之事几乎是没有做过。 最终,张崇还是挑了上品灵石,此物于他暂无用处,倒不如给魏茵拿去炼器、布阵。大挪移符是保命之物,东涯令是吴织所予,皆不好拿出来送人。 宴会午后开始,现在还有几个时辰,张崇便去了传法殿,想先去利阁看看情况。 向阁内看守弟子报备之后,张崇便入了利阁之中。 利阁内藏书较亨阁少了九成不止,各书架上典籍排列稀疏,皆有阵法保护。 张崇不能直接观读典籍内容,只能先翻看各玉简、书册的纲要,以此来判断是否要兑换。 在利阁内待了几个时辰后,张崇选了一本兽皮书册,一个玉简。 玉简内所载为《真元锤炼指要》,兑换需两个次功,书册为《异人族图腾秘录》,需一个次功。 修为是修士之根本,张崇自知论真元精纯,自己于同辈之中实是平庸得很,这本《真元锤炼指要》对自家修炼当是有用。 然则修炼另外法门必然是要消耗资源、精力的,这势必会拖延修炼进度,贪多嚼不烂,张崇思虑过后,还是将之暂时放弃了。 如是以后修炼得暇,再来兑换吧。 出得这一间藏书室,张崇步至利阁看守弟子处,说自己欲兑换《异人族图腾秘录》。那弟子拿过身份令牌,收取次功一个,而后道了声“师弟稍待”,转身离开。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七十三章 筑基小宴 张崇入得洞府,立时便有一童子前来引他入座。 张崇及受邀请前来的弟子之座位皆已是早有安排。他随童子过去之后,见得举行宴会之所在乃是一处演武场。 此演武场比张崇洞府内的那块要宽阔许多。他抬目看去,见北侧主位之上有桌案一条,左右又各有三张桌案,共七张一排。由此见来,今日宴饮,魏茵当是预计了会有六位尊客到来。 演武场两侧则是各排一列,左右皆有十多张长案。看其摆布,如是宾客人多,当还能加上不少位置。 童子将张崇带到北侧,指着一个位置言到,“张前辈,这便是您的位置了。” 此桌案在魏茵主位的左侧,当是该留给今日宾客中地位较高,又与主人家亲近之人才是。张崇心觉魏茵这个安排有些冒失,以二人本该在宗内正常呈现的关系,他的座位绝不该是这七个之一。 魏茵有些娇纵了,张崇心道。 张崇遣开童子,却没有落座,他环顾此间,见已然到了的弟子中并无与他熟识之人,于是打算先去寻魏茵、小九。 …… 天色渐晚,洞府内早早点了烛火,开启阵法驱走黑暗。 宾客渐至,各寻熟识寒暄。众人谈天说地,但见得北侧七个座位上坐下几人之后,不少人便停了下来,主动走过去见礼。 众人见礼的对象有两人,一是器阁阁主的弟子,方衍平;二是真传弟子,胡敬佶。 方衍平已是筑基后期修为,在这场多是初期、中期修士参加的宴会中颇是罕见。众人尊其修为,理当见礼。 胡敬佶是门内九大真传弟子中,除吴织外仅有的一个还未步入后期境界之人。冲着其真传弟子的身份,众人也需见礼。 众弟子见礼回来,惊觉这二人的座次分别是主位左侧第三、第二位。 这左侧首位又是何人?莫非又是哪个真传弟子不成? 自有人猜测起来…… 热闹之际,忽有仙音响起,唱礼声出。 “魏主君至~” 诸人皆是停下话头,往声音来处看去。 魏茵、张崇、小九,同一女修漫步走来,魏茵与诸同门见礼,而后大家各坐其位。 这條一落座,场间立时有惊疑声起,有人认出了张崇的身份,大家皆是十分诧异。左侧首位上竟是个外门执事,这直叫人怀疑自己花了眼。 魏茵悄悄坏笑几声,而后朗声传音场中,道:“师妹我新近筑基,甚感欣喜,特邀诸位共饮,还望诸位师兄、师姐尽兴。” 随即恭贺声此起彼伏。 “恭喜魏师妹顺利筑基,以后仙途顺畅……” “恭喜恭喜!” …… 魏茵谢过,同时“呵呵”笑个不停,声音颇是好听。 胡敬佶坐在左侧第二位上,他是符阁阁主苏鹤筱的弟子,常年埋头符道,却是认不得张崇。 他见这个座次还在他之前的修士相貌平平,修为也不甚高,也未听说魏茵在宗内有这么一个至交好友,于是起了好奇心来。 他举一杯灵酒,道:“胡某久在阁内,却不知宗内何时出了师弟这么个俊杰,未请教……” 张崇端起酒来,道:“在下张崇,久闻胡师兄真传大名,今日一见,果是……” 话至这里,张崇忽是一顿,他本待说些“气宇轩昂,修为精深”之类的场面话,可是眼下这话却是不好乱说。 胡敬佶身形不高,还不足六尺。五官也是小有瑕疵,细眼方脸、嘴大鼻塌,实在与“气宇轩昂”一类的词句沾不上边。 其人痴于符道,在修为上已是被同辈甩开,夸其修为也不合适。 称赞之语,张崇不甚擅长,他心念一转,换了措辞,道:“果是闻名不如见面,修行一生,醉心一道,我不如也。” “张崇”,胡敬佶想了想,心觉有几分耳熟,又问:“却不知师弟师传为何,可有在宗内担任职司么?” “师弟我散修出身,没有师传,忝为和光殿右执事。” 听此一句,胡敬佶明了起来,心道:“原是个外门弟子。” 方衍平此时开口,对张崇说到:“张师弟随左殿主平定亘海,如今是携功而返,胡真传久在阁中,消息却是太过闭塞了。” 胡敬佶:“师兄说的是,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未知张师弟可否告知。” 方衍平:“方某也是好奇,想来与胡真传欲问的是同一事。” 张崇心知方、敬两人欲问何事。 方衍平性情直爽,而这胡敬佶虽是有真传名位,但言语中却还算客气,没有咄咄逼人。 张崇笑道:“我知二位师兄欲问何事,实则我与魏茵皆是来自黎南赤沙岛,算是有同乡之宜。至于她为何将我安排在这里,我也是不知,兴许是思念家人也未可知。” 张崇心起一念,却是想小小捉弄一下魏茵,便道:“魏茵就在这里,二位师兄何不直接问她。我也是想知道为何自己会坐在这。” 魏茵本在与同属阵阁阁主胡玄乙门下的师兄、师姐说话,听得张崇此语,立时转身看来。 方衍平看着魏茵,道:“师妹可否解惑?” 魏茵一翻眼白,道:“没有什么原因,我乐意。” 得此回应,方、胡两人互看一眼,相视而笑。这师妹当真是个妙人…… 不论怎么编制谎言解释,总有漏洞存在,与其如此,倒不如不去解释。有胡玄乙保着她,她也不必忌惮过多。 阵灵貌似肆意,然此不过是天性不羁罢了,实则她灵智天生,聪明得很。 她转过头去,对外边传音到:“我叫的舞乐呢?” 不多时,七个身形高大,身披兽皮、禽羽的蛮人族壮汉跑将进来。 激昂乐曲响起,七个蛮人一身气血翻涌,摆开架势,跳起一种极具力量感的舞蹈。 没有妖娆身姿,只有七个蛮人在场中有若祭祀一般跳舞,这着实令不少宾客吃了一惊。 胡敬佶也是愣了一下,他以往所见歌舞,无不是曼妙女子演绎,这一回倒是开了眼界。 场中多半宾客还在惊讶之际,胡敬佶却是想到了一个合理解释。探索符道,心智可不能低了。 魏茵乃是女修,妖艳歌舞非其所喜,此刻如此安排也是正常。其人不在意此间同门多是男修,安排这么一出,当真是个有趣的师妹。 张崇也是与胡敬佶一般想法,他看着场中七个蛮人之舞,忽是发觉其中似有什么韵律,渐渐入神…… 待到一曲终了,蛮人退下,张崇忽感自身神识一振,精神似好了些,但若说有什么收获,却也说不上来。 他身旁的胡敬佶则是不然,制符一道耗损神识,他来此参宴时识海并不充盈,现下却是觉得自身神识犹如经历数日静养一般,恢复了不少。 张崇原本便神识无损,自然收获寥寥。 啪!啪!啪! 胡敬佶鼓掌三下,道:“当真是一支好舞,师妹有心了。”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七十四章 上品灵石 魏茵谢过师姐,而后小九上来接过养颜丹药,收了下去。 魏茵现下样貌只有十四五岁模样,而非是如小九一般的青春美貌。只因她灵智天生,没有乖乖等到八岁才开始修行,而是不足七岁时便偷偷开始自行修炼,以至于如今发育迟缓,全无成人模样。 魏茵对这皮囊不甚在意,养颜丹药于她而言只是鸡肋。 既然开始献礼,那场中修士便纷纷起身,走动起来。 这场内又分为三种人,一类准备了不错的礼物,是要走到魏茵面前,亲手予她的。 一类礼物普通,不欲走上去受人注目。他们会将自家备下的礼品交给此地主人安排的接礼之人。 小九在宴会旁边置了一方小桌,其上放了纸墨。众人一看,当会明白她就是洞府主人安排的接礼之人,自会前去送上礼物,由小九写下礼单。 还有一类便是没有礼物,不请自来的客人了。 这一类人不常见,但却不是没有,此刻之慕容鹰扬便是了。他举着酒杯,也如众人一般走来踱去,倒也无人知道他是否了备了礼。 魏茵是极想知道大家备了些什么礼物的,倒不是期待着礼品多么珍贵,只是想在其中寻些乐趣就是了。 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更多人则是注目在魏茵等人身上,看有何宝物出现。 修士之间所赠之物,不外丹药、灵符、法器之流。 方衍平、胡敬佶两人也是有同门、友人在此的,他二人同样离了座位,寻人闲聊几句。修行枯燥,此夜也是难得的放松时光,他两个也不必端着自身名位的架子。 张崇与这些内门世家弟子都不相熟,便一个人在座位上独酌。 一杯入肚,忽有一抹影子落到了桌案之上。 “在下慕容鹰扬,未知可否与执事饮一杯灵酒。” 张崇起身,见眼前之人相貌堂堂,很是俊俏。 “恕在下眼拙,却不知这位师兄贵姓。” “我入外门未久,执事当是没见过我,在下慕容鹰扬。” 张崇忽是想起一人,当初外门攻打海渊城之际,信散人与他勾结,定计趁乱潜入战船。据说事前曾有一散修自海渊城内跑出来报信,其人被左戈坤荐入了外门。 张崇抬手一礼,道:“原是慕容师兄。” 慕容鹰扬爽朗一笑,而后道:“执事便不去交友一二么,怎么反坐在这里独饮?” 张崇道:“不甚喜欢。” 慕容鹰扬心下暗喜,言到:“我等散修修炼不易,如今入了宗门也是边缘人物。张执事的事迹,鹰扬也是知晓,以筑基初期修为担当执事之任,此当不输内门弟子大比夺剑之壮举。” 张崇是真心不觉得自己得来这个执事之位有何可傲之处,于是摆了摆手,道:“运气使然罢了。” 慕容鹰扬:“执事太过自谦了。不过修行之途,自是不能自满自得。前路尚远且艰,不知鹰扬可有幸能与执事同行么?” 同行? 张崇本只是应付着慕容鹰扬,听到这句过后,心中疑惑,不由凝目起来,问:“却不知师兄此话何意?” 慕容鹰扬将头一抬,一股自信意味从他身上流露出来,他道:“外门十八执事,如今有十四个空缺,鹰扬欲谋得一位,执事以为如何?” 张崇触其目光,知慕容鹰扬是想着自己助他谋得一个外门执事的位置。 张崇倒是从没想过执事位空不空缺的问题。只因他已得其位,也不关心往后何人会上位。 他垂目想了想,这些拉帮结派的事于旁人而言是交结同门,互为助力,但对他来说却无甚好处,反而可能会平白惹下因果。 至于慕容鹰扬其人,张崇今日观之,只觉其人锋芒太盛,意图太露。 “外门执事的废立乃是乾元殿、左忘殿主还有九位真传才能决定的,我却是插不上话。” 慕容鹰扬略感失望,又道:“鹰扬与执事皆是散修出身,日后在门内,若能相互扶持,想必结丹大道也能顺遂些。” 张崇道:“我等有同门之谊在,自是应该互助。” ...... 慕容鹰扬将杯中灵酒一口饮下,心中郁郁。他入宗以来很是努力地想融入同道,奈何内门弟子根本不理会他,便如今夜宴会上一般,处处碰壁。 如今在张崇这里,他也是没能拉到自家同盟。他心下踌躇,壮志不改,立誓定要结成金丹,享寿五百。这外门执事之位便是他的第一步。 众人所赠礼物多是丹药、法器,价值都在万枚灵石以下。 最令魏茵喜欢的乃是一只灵宠。此灵宠体型甚小,皮毛纯白无瑕,实力只相当于炼气两三层的样子,乃是一只灵鼠。 大家品评过一件件礼物过后,目光渐渐移到了北侧。 张崇见大家目光聚拢过来,明白当是只有他还没拿出赠礼了。作为坐在左一位置之人,一众宾客皆是想知道张崇这个外门弟子到底会送出何物。 他站起身来,起袖在乾坤袋上一扫,只见灵光一闪,一块木桶大小的石块便出现在了桌案之上。 “聊表祝贺。” 这原矿石條一出现,不少人顿生疑惑。便在此时,一声稍显迟疑之语响了起来,“这莫不是上品灵石?” 即便是平海宗内,也不是每个筑基修士都见过上品灵石的原矿石的。 这块原矿石大致有六七枚标准灵石的分量,那其价值自不必多言了。 虽说一块上品灵石可抵万块下品,但实际上,上品灵石多是把持在金丹、元婴修士手中。筑基修士要赚得几万下品灵石,门路是有许多,但若想入手一块上品灵石,那却是千难万难。 众人皆惊讶于张崇出手竟然如此阔绰,也不知他与魏茵究竟是何关系。 张崇此刻忽然觉得直接送灵石之举不太妥当,似乎太过惹人注目了些。魏茵见了这原矿石,心道:“诚意尚可,新意全无。” 众人说了几句,而后便搁下了这个话题。如是抓着一块原矿石一直咂嘴,这便显得他们太没见识了,平白丢了身份。 其后诸人各自落座,相互劝酒,呈现出一派同门情谊,分外融洽的场面。张崇也是不时与方衍平两人交谈几句,内外门之间的隔阂在此刻似乎全然消失了。 但凡修士聚会,酒水、歌舞从来都是怡情小道,最受修士推崇的从来都只有两件事。 一是交易宝物,二是论道斗法。 魏茵没有组织临时交易会的意思,酒过三巡,忽有一人高举玉杯,道:“空饮无趣,莫不如来一场斗法切磋,助助兴才是。” 此一句话落,立时有人附和起来。 修士斗法,魏茵也是欢迎,她当即言到:“这个主意不错。你们谁来与我一战?” “不妥不妥,魏师妹筑基未久,又是阵法师,于斗战一道怕是不如何擅长。如是动起手来,但凡有个什么损伤,阁主他如何能轻易饶了我等。” “不妥不妥......” “倒不如叫张执事露一两手,听闻张执事在亘海血战三年,想来战力定是超绝。” 张崇听罢,心中只觉好笑,什么“血战三年”,这种话也能听闻的到?明显是胡诌出来的。看来这些个同门对自己很是好奇,早晓得便叫魏茵给自己换个位置了,平白多了这么些麻烦。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七十五章 焚霄断魄 落场之人正是慕容鹰扬。 他出来邀斗张崇也是经过了一番考量的。 其人出身散修,虽入了平海宗,但行事风格、虑事方式都是一时难以转变的。 散修中不乏遇事则争,颇有求道勇气之人,慕容鹰扬自认便是此等道心坚定之辈。他自在海渊城外得见左戈坤后,便决定要设法在平海宗内崭露头角,如是能拜得一位金丹师父,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主动跳下场来邀斗,那也是为了抓住机会好生在同门面前展露一番,不叫人看轻于他。如是一直在外门默默修行,甘为左戈坤鹰犬,那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他需设法打出些名声,好叫宗内长老们知晓他慕容鹰扬之名。 至于这邀斗的对象,他也是谨慎挑选过的。 此间修士之中,筑基初期修士且不去谈。中期修士中,除张崇外多是极物殿中弟子,在宗内不算擅战之人,无甚名号,打赢了也是效果平平。 此间对手,份量足够的只有三人,便是魏茵左侧三位。 方衍平筑基后期,修为深厚,又是金丹亲传。胡敬佶为宗内筑基中期第一人,实力绝强,身份又高。此二位不会舍下身段来与慕容鹰扬比斗,当然,慕容鹰扬也不是这二人对手。 余下一位,张崇。 慕容鹰扬与张崇修为相仿,但张崇初入中期没有几年,他却已是处在中境的第九炼,已然快摸到了后期的门槛。他自认若与张崇切磋,胜面颇大。 张崇在此宴会上受人瞩目,若能将之斗败,想来他慕容鹰扬的名号当是能传开来了。而且此时宴会上不少人都想看张崇出手,自己一番顺水推舟,邀斗起来也不显生硬。 张崇坐在位上,见许多同门都是开始起哄,凝起目光,望了慕容鹰扬一眼。 慕容鹰扬回望过去,心道:“既不愿与我结盟,那便为我踏脚石吧。” 平海宗刚刚结束了与鬼煞会之战,张崇想着,大家安心修炼不好么,何必自寻烦恼。 此一比斗是不好再推脱下去了,否则失了面子不说,念头也不通达。 如是生死斗战,那自是能避则避,以性命安危要紧。但是切磋比斗,不涉生死,他便下场比划两下,应付了场面就是。 张崇:“慕容师兄所言‘文斗’为何?不妨说来听听。” 慕容鹰扬嘴角一勾,道:“同门切磋,为免伤了和气,你我两人便各自画下一圈,遥御法器。以法器先击入圈内为胜,执事觉得如何?” 此法倒颇是安全,张崇点点头,问:“当是可以动用法术的吧?” “这是自然。” 张崇也不赘言,站起身来,几步走出。 慕容鹰扬拱手一礼,而后招出飞剑,以剑尖在地上划过一圈。圆圈径长两丈。 张崇也是摸出潜渊剑,在地上画出一个一般大小的圆。 慕容鹰扬:“张执事,若是被逼出圈外,那也是输了。” 张崇:“好。” 慕容鹰扬长袍一抖,抬手掐一剑诀,随着一柄赤红飞剑纵入空中,其人也是散发出一股锐气出来。 能在散修中拼杀出来之人,于斗战一道总是有些实力的。张崇心下慎重以待,也是将两仪珠放了出来。 “执事小心了!” 此一声低喝响起,赤色飞剑便径直朝张崇掠去,焰光流火缠绕在剑身之上,一阵炽烈的火属灵力扩散开来。 张崇手中二珠旋转甚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枚白珠便已飞将出去,正击在赤剑剑尖之上。 两法器各自倒飞,转瞬又被主人稳住,再是于空中碰撞起来。 一番试探过后,慕容鹰扬发现张崇虽是修为低他几分,然则在神识、真元上却完全不落下风。此两仪珠之品质也不在他焚霄剑之下。 他不欲再做无谓试探,便又遥御焚霄剑对拼一记,而后手下白芒一闪。此白芒以惊人极速掠至张崇身前,眼见就要突入圈内! 张崇神识强悍,辨出此白芒乃是一柄狭长飞剑,其上寒光凛凛。 两仪珠器身坚硬,可攻可守,又十分灵活,乃张崇手中最为合用之法器。 然则其灵活之变却是来自二珠间的气机牵连,一珠放出,则必有一珠留在手侧,以为催动之枢。此即是两仪珠的一处缺陷。 白芒袭来,好在潜渊剑一直悬在一旁,张崇神识强悍,一部分遥御两仪珠,此刻猝然催动潜渊剑迎击,却也不如何吃力。 两飞剑一黑一白,在张崇所划圈外交击在一起。 锵一声金铁交击之音! 张崇稳住潜渊剑,发现对撞之中,潜渊剑略处下风,此剑的品质终是差了一些。 白芒一击突袭被挡,观战者中不乏直呼可惜之人。慕容鹰扬收回白芒飞剑,却是面无异色,身上锐气不减。 只见他手上剑诀一变,焚霄、断魄二剑交汇一处,互相环绕螺旋起来。 剑势一起,方衍平立时瞧出玄机,出言点出。一众弟子得闻,便品评、称赞了几句。 慕容鹰扬心下有些小小自得,他这法门,即便是平海宗内,想也没有几人习得。 此一招非是寻常,张崇只见两柄飞剑气机归合一处,各带一条长焰尾迹朝自己轰击过来。 寻常修士驱使法器,多是以驱物术施展,张崇御使两仪珠、潜渊剑,皆是如此。 然此刻慕容鹰扬御剑却是不同,其内别有玄妙,隐隐有剑修之风。 说起来慢,实则赤白双剑飞至张崇近前,不过是在眨眼之间。 张崇此刻一脸郑重,他手托住黑白二珠,分神识控住潜渊剑。两仪珠飞速转动,旁人看来,只能见得一个黑白交融的圆环,似一个型制偏大的玉镯悬在他手上。 双剑击至圈外一丈,便在此时,张崇猝然发动手中法器。 但见白珠在一瞬间由极动转为极静,其身积蓄的威能经由两仪珠间牵连之气机转移过去。而黑珠则似受了倾山巨力推动一般,陡然射出。 双剑交辉,一黑珠以目力不可及之速落至两剑之间。 两仪珠与焚霄断魄二剑僵持有一瞬时间,而后便是一声巨响,空气爆鸣。 慕容鹰扬没料到自己这一招“合璧归一”竟然被挡了下来,稍稍瞠目。 此双剑同出,其所能爆发出的威能远超单独一柄,犀利异常,不想却是被张崇一击而破。 他本身主修功法为散修中最为普通的《火行功》,能修行至如今地步,全是因他还兼修了一部《龙蟒行霄剑经》。 此《龙蟒行霄剑经》乃是一部剑修功法,其内有一门“双剑御法”,乃是剑修流派独有的御剑法门,其中玄妙,非是寻常驱物术所能比拟。 “合璧归一”未能建功,虽是十分可惜,但他斗战经验极是丰富,很快便抛却杂念,稳住飞剑,意欲再行攻击。 且说张崇这里,他一见到双剑长虹,便借由强悍神识察知其中绝大威能。 能破此式,一是靠他神识强悍,二是靠两仪珠独特之能。他虽只祭出了一枚黑珠,但此珠之上却携带着白珠转移过来之力。 慕容鹰扬到底不是正经剑修,只是兼修了一部剑经,“合璧归一”之式尚有瑕疵。如是换得一个正经剑修施展此术,仓促之间,张崇恐难招架。 击破双剑合力之后,张崇看到机会,一旁蓄势待发的潜渊剑立时划开空气,往慕容鹰扬处落去。 然则上品法器之中,潜渊剑之速实算不得出色,但见焚霄剑身裹火焰,当空一荡,潜渊剑立时被击退回去。 张崇掌握主动,不给慕容鹰扬喘息之机,当即伸指一点,白珠飞将出去,黑珠落回其身侧。 慕容鹰扬排开潜渊剑后,又见一浑圆无瑕,通体白芒的珠子打将过来。其人此刻已然控住双剑,故是将“双剑御法”全力施展出来,稳住局面。 张崇御二器击打十数次,皆不能在慕容鹰扬两柄飞剑的巧妙守御下落至圈内。反而慕容鹰扬之御法高明,张崇却是以驱物术御使法器,天生就输他一筹。 几合过后,张崇再无进攻之机,反是慕容鹰扬有御剑反击,再占上风之意。 四件法器当空激斗之际,张崇也是察觉自身不足。 一在法器品质略差,二在守御手段缺乏。 他之两仪珠本是攻守兼备之器,然而珠器之守,仅限于法器对碰。如是有水火、雾瘴法术来攻,两仪珠便很是无力了。他本以为自己还有叠生甲胄一术,当也是守御无碍。 然此夜一番斗法,他却是发现若无一件防御法器,总叫敌人手段欺近身前,却也太过凶险了。 便如适才合璧归一之术,如是威能再强几分,仅靠两仪珠便挡不住了。 回去之后,定要寻几件防守法器傍身才是。 慕容鹰扬御法精妙,张崇知道再如此下去当是不妙,便要施展手段,结束此战。 慕容鹰扬也是有其它厉害手段的,但是他觉得在众人注目之下施展出压箱底的手段极为不智,简直是毫不惜命的愚蠢之举。 他自持御法精妙,欲要以不变应万变,寻得后发先至,制胜之机。 张崇抬手点出一道灵光,丹田内真元涌出,入得地下。 见对手有了异动,慕容鹰扬心道:“来了!” 须臾之后,四件法器激斗之处,忽有百十条青幽藤蔓钻了出来。其等长有数十丈,一经出现,便朝焚霄、断魄二剑卷去。 万化天牢引! 慕容鹰扬目光一凝,识得此是一门二阶法术,初看来应是困锁之术。 他先是将焚霄剑招回手中持定,而后又放出一件防御法器,防备张崇在困住他飞剑后乘机偷袭。 持剑在手多是剑修对敌之手段,慕容鹰扬此刻握住焚霄剑,当即有赤火真元在其四周跃动,化作剑气。 长藤舞动不止,铺天盖地。 慕容鹰扬咤喝一声,“破!” 千百炎火剑气随其手中剑身一抖,立时汇聚为一条剑气长龙。但见他挥剑一斩,剑气长龙立时冲入万化天牢引中,翻腾绞杀几下,百多青藤皆是断裂,成了残枝碎叶。 炎火、藤叶夹杂落下,灵光绚烂,恰如盛大礼花落幕。 而绚烂幕景之下,慕容鹰扬持剑而立,剑尖斜指地面。其人一身昂扬剑意,好一派剑仙风采。 切不论他这一式剑气长龙威力如何,单看卖相,那定是极佳。 打的精彩,魏茵看得开心,拍手称赞。而她旁边的方衍平和胡敬佶二人,既有见识,又有实力,却是不为所动。 慕容鹰扬目光锐利,直视张崇。此时却有一片青叶飘落下来,进入其人视野之中。 他心道,法术被破,真元聚化的青藤具象皆该消散才是,此一叶缘何是犹如真实树叶一般落下。 此一念起,他立时察觉不对。然则在他看见青叶之时,这一片青叶的样子便映照到了其人识海之内。 慕容鹰扬暗道不好,可识海内的青叶一经出现,立时就崩散开来,化为漫天细小微尘,将他识海覆盖住了。他只觉六识尽失,识海寂静。 此正是神识之术,“障目映尘”。 此术不损敌手识海分毫,但却会将其人感知屏蔽一瞬。 修士斗法,胜负往往就在一瞬间落定。 此一瞬过后,慕容鹰扬六识得复。 他最先听到的是张崇口吐二字,“承让”。最先看到的是黑黝黝,剑刃上还有几处细小缺口的潜渊剑。此剑斜插在他脚前地面,一丈圈内。 他心下有些恼怒,又有些不甘。然则转念过后,他便一边收回法器,一边平复起心绪来。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七十六章 炼得照空镜 筑基宴后两月,张崇得到方衍平通知,前去万炼峰完成炼制照空镜的最后一个步骤。 万炼峰为极物殿器阁辖下灵峰,山体内下通地火,为器阁诸多炼器室所在。 张崇到得峰外,落在山脚,抬首看去,见此峰上少有植被,多是裸露岩石。 其上有台阶,自山脚下延伸上去。 张崇拾阶而上,一踏上石阶,便察觉脚下有一股热气。然他适才立在几步之外时,却对此热气毫无感觉,显然地火之力皆是被阵法收束在了山体之中。 走过三百余阶,他见得一丛火荆棘生在山石缝隙,生机旺盛,长势不错。 火荆棘兼具火、木二属,长成后是可用以炼器的二阶材料。在此万炼峰上,此是仅有的几种灵植之一。 又行百余阶,张崇便来到了一处洞口之前。 此洞口处在石阶之旁,有丈许高,其内热浪滚滚,火属灵气十分浓重。 张崇先是在身外放出一层灵光,而后走入洞口。 通道乃人力挖掘而成,无甚雕饰,行有十几丈后,一处石门出现在前方,方衍平正站在门外。 张崇上前几步,行了一礼,道:“有劳师兄相候,师弟有礼了。” 方衍平:“有幸得以参与炼制极品法器,这于我也是一桩机缘。师弟且跟我来,师尊他已然在炼器室等着了。” 张崇看向方衍平身旁石门,问:“便是这一间么?” 方衍平:“师弟非是我器阁之人,不知这万炼峰内构造……” 二人往山体内深处走去,一路上经由方衍平之讲述,张崇也是对万炼峰有了些了解。 此峰借由地火之力,在山体内开凿了五十二间炼器室。其中三十六间地火之力较弱,分布在山腰以上,可用以炼制中品、下品法器。 炼制上品法器的十二间便在张崇现下所处这一层,是在山腰以下,地火之力较强。 在这一层之下,山峰之底,地下深处还有四间炼器室。 其中三间乃是用以炼制法宝的,而余下一间则是处于地火之眼,万炼峰内火灵力最为强盛之处,这一间炼器室又被称为“火池”。 火池只有元婴期修士才能动用,寻常金丹期的炼器师并无资格。当然,他们炼制之法宝也无需动用火池。 随方衍平走了两刻钟,张崇抵达了山体中心。 这里有一螺旋往下的石阶,火光自下面照耀过来,颇是灼热。 两人沿台阶下行,到得一片空间颇大的洞窟,洞窟壁上有三道石门,张崇想来,这便是用以炼制法宝的三间炼器室了吧。 却不知那火池又在何处? 方衍平走到一个石门之前,对里面传音到:“师父,张师弟已然到了。” “嗯,进来吧。” 石门开启,张崇直感一阵热浪朝他席卷过来,忙又把身上灵光加厚几分,以作抵挡。 入得里间,石门闭合。 一身着赤色道袍之人盘坐在一张由岩石打磨而成蒲团之上。其人身前是一个极为高大的炼器炉,炉身上有一金铁铸就的朱雀展开翅膀,俯身趴着。张崇感知此炉之灵力波动,猜测它多半是件法宝。 左应龙背对着张崇两人,言到:“张崇,戈坤他说你做了些损我左家颜面之事。” 器阁阁主左应龙,自是左家中人。 张崇先认真行了一礼,心思急转,而后道:“晚辈依宗门命令行事,如有冒犯左家前辈之处,还望阁主海涵。” “我既接了你这照空镜,那便受了这因果。作为一个炼器师,我自也不会坏了自己招牌。这法器有些瑕疵,下去由衍平与你言说。你现在先取一滴魂血出来。” 这里的魂血非是说夹杂魂魄之血,魂魄何其脆弱,岂能为了炼器轻易损伤。 左应龙所指魂血,乃是融入了神识的精血。 张崇也不犹豫,抬起手来,于食指指尖逼出一滴寻常精血,而后散出神识,一狠心,自行斩断一缕出来。 这一缕神识斩出,张崇立时面色惨白,眉头紧蹙。撕裂之痛感侵袭着张崇的识海,令他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 左应龙也不催促。 张崇将分割出来的一缕神识融在精血之内,而后指尖微微一送,这一点魂血便往炼器炉内飞去。 魂血飞至半空,左应龙便以神识将之控住。随即他抬手一点,面前炼器炉之上的朱雀浮雕缓缓抬起双翅,整个身子也是立了起来,露出一个口子。 张崇由这口子看去,见得炉内火焰翻腾,隐隐可见九颗灵珠浮在其中。 看有一眼之后,张崇只觉双目受了灼烧,心知炉内灵火的层次极高,非是他能久视的。 左应龙控着这一滴魂血落到炉内,他将其内灵火一压,显露出九颗宝珠出来。 正中一颗宝珠灵光莹莹,魂血滴落其上,而后缓缓渗透进去。借由魂血内的一缕神识,张崇也是能感知到其中变化。他分辨出,这一颗宝珠当就是作为照空镜主材的千年蚌珠了。 左应龙一边融魂血入蚌珠内,一边言到:“此一滴魂血可令你在器成后祭炼时轻松许多。如是你哪天陨落了,照空镜便有感应,会将自身位置传回宗内,宗门也能为你报仇。” 这一手段是早便说好的,照空镜要列入宗门之内,没有手段约束是不成的。 宗内九柄传承法剑皆有类似手段。 左应龙:“你且先随衍平下去吧。此一器炼成后,你我因果两消,往后勿要做得什么错事,免得数十载修为,一朝丧尽。” 张崇:“晚辈拜谢阁主指点。” 石门开启,张崇同方衍平一起退了出来。 方衍平:“有些与照空镜相关的话,我这里需给你说清楚。” 张崇:“师兄请讲。” 方衍平:“你适才当也是看到了,这件炼器室的炉内只有九颗枢珠,非是一面照空镜。” 此正是张崇心中的一个疑惑,只是在左应龙那里,他不好开口询问。 “千年蚌珠乃是蕴有灵性的三阶灵材,只能在这一层的炼器室进行炼制。炉内九颗枢珠,一主八辅。八颗辅珠乃是以五行三异八种属性灵材炼成,与蚌珠一起作为照空镜之器枢。” 张崇颔首。 “照空镜之器身不在这里,而是在上面一层炼器室中,我现在便带你去看。” 两人来到上面一层,走过数道石门,最后停在一面石壁之前。石壁上雕刻有一副壁画,朱雀翱翔于空,四周为焰火祥云。 张崇留意到,这一层本该有十二间炼器室,但却只有十一道石门。 左应龙抬手一指壁面,“师弟照空镜的器身便在其中。” 张崇念头一转,探入神识过去,穿过石壁,到得一处空洞之内。此间也是炙热,但比左应龙那间炼器室要温和不少。 此空洞是一间炼器室,同时整个石室也是一个炼器炉。 炼器室中央,一面巨大镜子悬立空中。 此镜高有三丈,为云翼托日型制。大日浑圆,镜面没有半点明亮色彩,尽染漆黑。 浑圆镜面下有八道似云气,又似禽翼的云翼托起,左右各四道,颜色各异。 宝镜背面刻有繁复云纹,有九处凸起,当是内嵌枢珠之处。张崇神识探入凸起内部,里面果然留有球状空洞,以待枢珠嵌入。 即便考虑到其三丈的高度,整面宝镜也是极厚。 看罢,张崇收回神识,问到:“此镜为何如此巨大,比我昔年在传法殿典籍上所见描述大了许多。” 方衍平:“我不喜虚言,便与师弟直说了。宗内有许多年都没有炼制过极品法器了,这照空镜也没有前人经验可供印证,故是法阵排布难以全然达到典籍内所述。” “再则师弟要求其坚固耐打,这便免不得要以大量深海玄铁炼造器身。师弟乃筑基中期修为,为使师弟能顺利御使,故是许多不必要的阵法都是被舍弃了。其中有几门防御阵法被弃,为使此镜防御之能不减,故是我又多给它加厚了一层。” 张崇:“敢问师兄,此镜重量几何?” 左应龙:“除开深海玄铁外,其上还有许多沉重灵材,故是这器身至少也有九千斤。如是以真元催动起来,因其上铭刻了驻空悬定之法阵,故是在斗战中呈现的重量当是有两万斤左右。” 听罢,张崇表示了然。 他转念想到,此器虽是笨拙、沉重了些,但其极品法器的威能总是真实不虚的,些许瑕疵可以接受。 张崇:“却不知我这照空镜还需多久才能炼成。” 方衍平:“师弟今日来便是完成这最后一步的。待师尊将魂血处理完毕,当就会把器身带到下层炼器室内,熔开枢眼,嵌入枢珠。此一步很是关键,熔开器身时稍有不慎,便会损伤器身,破坏布置好的法阵。这一步只能由师尊亲自完成。” “嵌入枢珠花不了几个时辰,但是之后还需在灵火下温养,想来要等到齐师叔祖元婴大会之后,师弟才能将之带走。” 此间事了,张崇也是再无疑问,便出了此间,下山而去。 第七十七章 云隐重明袍 离开万炼峰后,张崇回得洞府。他叫来小九,吩咐她去备好灵茶,自己则是在静室打起坐来。 割裂神识的影响远比寻常损耗要来得大,张崇无灵丹妙药在手,要令神识恢复如初,当是需要数月时间。 照空镜将成,每想及此,张崇只觉这点神识损伤是很值得的。 元婴大会已然临近,张崇打算去盈德殿看看有无合他心意的防御法器。想来品质极佳的上品法器应该都是被早早换走了,余下的只是普通品质。 但这普通也只是在平海宗内而言,盈德殿之法器皆是器阁炼制,无有次品。 平海宗弟子欲求法器,除开可以去盈德殿凭功劳兑换外,还可以直接去器阁委托炼器师炼制。 张崇本也有委托方衍平炼制两件防御法器的想法,但是上佳法器需要的主材并不易得。方衍平不可能平白为他耗费心力,请他出手的代价当也不小。 想了想,张崇还是放弃了委托炼制的想法。在盈德殿寻两件上品法器,当也是够用了,而且以宗内功劳兑换,是要划算许多的。 张崇去到盈德殿后,寻了一位执事表明来意。那弟子听罢,便取出一块玉简,叫张崇自行挑选,待挑好了,他便去殿内宝库为他取来。 张崇拿过玉简,走到一旁的椅子前,转身坐下,观读起来。 玉简内尽是防御法器,皆为上品,共有一百多件。每件法器的大略功用、价值几何,皆有记述。 张崇仔细观读下来,看中了一件法袍。 此袍非寻常法袍可比,非是用以避水驱尘,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件上品防御法器,名唤“云隐重明袍”。 此袍专辟烟瘴霞光,水火法术,防御之能在这玉简中甚是出众。只是此器动用起来,消耗巨大,要求御者真元雄厚,否则难以尽展其威能。 另有一点便是,此器对飞剑、锤斧等攻伐法器没有多少防御之能,故是还需一件可挡法器对撞的防御法器与之配合。巨大的神识负担令不少对此法袍有意的弟子打消了念头。 云隐重明袍需要五个次功便可换取,此种品质的法器,如是在外间市坊中,怎么也需七八千灵石才可入手。 张崇已是决定换取这件法袍。他思及自己手中的两仪珠,因之驱使灵活,双珠甚是坚固,不惧碰撞,故是他一直将之作为攻守两用之器。 然则两仪珠比起专作守御的法器来说,守御之能终究是差了些。 玉简中的法器除云隐重明袍外,余者皆是差不多,张崇便选了一个属性相合的乌木盾。 乌木盾器身坚固,有大小变化,除此之外别无特点,虽是普通了些,却也足用了。 选定之后,张崇便找那执事还了玉简,言到:“我欲换取云隐重明袍和乌木盾两件法器。” 那弟子听后,问:“这云隐重明袍,师兄是要哪种灵力属性的?” 原来炼制这云隐重明袍的炼器师同时炼制了五件,分属五行,好契合御主真元属性。 张崇:“木行,有劳师弟了。” 那执事回了一句“分内事”,而后便去得殿内宝库,将法袍、灵盾带到了张崇面前。 张崇稍一检验,见法袍上有淡淡云纹,背后一只重明鸟隐于云纹之中。鸟身并无全貌,大部分身躯都没有显露出来,唯那一对独特的双瞳鸟目清晰可见。 二器完好,张崇检验过后,便交出九个次功,收走了两件法器。 走出盈德殿,张崇心道身上功劳所剩无几,接下来便在洞府内祭炼法器,暂不去传法殿查阅典籍了。 张崇一边温阳神识,一边祭炼法器,转眼便到了七月初。 元婴大会临近,许多在外修炼的弟子都是回了山门。容虚主脉以外,靠近平海宗的朱槿城和昌宣城也是有许多修士到来。 龙越自亘海回宗后不久便去了洲内中部荒漠修炼。那里有一处灵地,乃是土属中型灵脉。 他既不是内门弟子,也不是和光殿执事,本没有资格入灵地修炼。乾元殿看他在与鬼煞会的战斗中表现颇佳,便特意奖赏,允许他挑选一灵地修炼三载。 如今元婴大会临近,龙越不愿错过,便赶回了山门,打算等大会过后,再返回灵地修炼。 许多外门熟识之人都是聚在了一处,张崇也免不得要与龙越他们共赴宴饮。他虽不喜这些交际事情,但人在宗内,总也要在各自群体里待好才是。 修炼之道,一张一弛,饮酒放松对修行也非是毫无作用。从龙越等人口中,张崇也是得知了一些信息。 元婴大会上不止会有真人讲道,没准还会有三宗弟子比斗,交易会一类的活动。 七月初八,一封信送到了张崇手中。 此信乃是王孝庭寄来,信里说他也要来参加元婴大会。柏冬来已是在斩鲸城顺利筑基,也要随他一同到容虚山来。 收到旧友来信,张崇颇是欣喜,当即就叫小九拿着自己的身份令牌,到盈德殿把剩余的几个次功用了,换一坛商陆酒来。 万炼峰顶有一株垂炎商陆,它是草本一属,却高若垂柳大树。 垂炎商陆之果有毒,不可用以炼丹,却能酿酒。以丹道之妙尚不能剥离毒性,酿酒之法自也不行。商陆之果经由酿造,毒性不减,但却完全与果内药力混同在一起,不分彼此。 此酒饮下,只要不主动运功吸收,便无中毒之虞,但其内灵力自也只能全部浪费了。 创造此酒者乃是一个毒修,功法奇特,不惧毒性。他以酿酒法解决了商陆灵果不能用来炼丹之弊,又能将药力、毒性一体炼化,堪称奇才。 其人来历无人知晓,但留下的商陆酒却是得到了千百年来无数酒徒的推崇,酒方流传甚广。只可惜垂炎商陆为二阶灵草,只生长在火灵旺盛之地,故而灵酒难得,价值颇高。 小九拿了令牌,往盈德殿去。 张崇心中欣喜渐退,想起一件事来。此事颇是重要,他转念几下,心道也该去拜访一下吴织了。 第七十八章 灵峰访故旧 次日,张崇将已然祭炼完全的云隐重明袍换上,出得洞府,往饕餮峰去。 此峰风光迤逦,自然天成,加之灵气浓郁,实为绝佳之修行所在。 到得山上,张崇拿出一张传音符,放于嘴前说了几句话,而后激发出去,送入薄雾之中。 须臾之后,吴织自雾中出来。其人装束万年不变,头挽一个简单道髻,长发垂腰,耳边各分出一缕垂在胸前。身着青色长裙,腰系天蓝系带。 张崇抬手一礼,“吴真传,多年未见了。” 吴织还礼,“是啊,虽有书信往来,但确实是多年未见了,张崇。” 她回身将雾气推开,露出一个通道。其内有石桌一张,石凳四个。 张崇还记得自己初次来饕餮峰时,吴织可是没让他进入洞府。 吴织:“请。” 张崇走进去,于石凳上坐下来。 此间灵气浓郁又比外门强上许多,张崇稍一感受,发觉此等灵气浓度已是达到了他周天吸收的极限了。 修士平日运功修炼时,运转周天,以经络内真元吸收炼化天地灵气。通常来说,天地灵气并不能完全满足修士修炼所需,这便需要手握灵石,弥补部分不足。 吸收灵石内的灵气并不能完全弥补天地灵气的匮乏。因为修士运功时,吸收灵石内灵气也是有特定方法的,并非周天内的每一处经络都能吸收灵石内的灵气。 吴织洞府内布置有聚灵阵,灵气极为浓郁,无需灵石便能趋至功法吸收天地灵气的极限。 此只是炼化天地灵气而已,修士还有服丹修炼之法。 丹入腹中,炼化药力的速度可不是打坐炼气可比。如是丹药足够,修为一日千里绝非虚言。 只是贪图修炼速度,服丹过多会动摇修为根基。这一点张崇深有体会。 服丹太多的苦恼,许多散修一生都没有机会感受。但对于吴织这等修士而言,丹药之弊也有解法。 一气丹,以气成丹,虽有丹药之名,却无丹毒、药力。其本质实为某一种属性的天地灵气,经由丹师妙手,却可令之具备体内炼化之利。 吴织如今已不是昔年炼气期时,现在地位已稳,融金一气丹当是不会缺的。 所谓财侣地法,灵石丹药、师门长辈、洞府灵地、功法秘术,此四者得其一二便可称幸运。 四者皆得,平海宗筑基境内,唯九大真传弟子而已。 …… 二人落座,张崇看过四周,发觉此间布置十分简单。一个院子,几间房屋,实是清修之所。 吴织取了一套茶具出来,开始煮茶。 “你此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张崇拿出一面令牌,搁在桌上,道:“这是吴真传的东涯令,物归原主。” 吴织:“这东涯令是予你为我谋取金灵珠的。如今金灵珠我也已拿到,如是再把这十万灵石拿回来,岂非占了你便宜。” 张崇:“说到底,金灵珠也不过是件灵器,哪里值得十万灵石。” 吴织:“对旁人来说,此珠不值,于我而言,此灵珠却可令我上得一个台阶。” 张崇微讶,“既然如此重要,你为何要托于他人之手。” 吴织:“一来当时正与鬼煞会开战,玄魂不知所踪,太过危险;二来我不及你们熟悉亘海,去也无用。有些机缘强求不得,过于执着只会妨碍道心。” 张崇玩笑一句,“当年为了几个次功在海上奔波,如今十万灵石也只是寻常了。” 吴织:“宗内功劳可是不好赚的。再说十多年过去,这十万灵石,你不也舍得退还了么。” 张崇也不扭捏,轻轻一笑,将令牌收了回去。 茶水已沸,吴织问到:“你此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这令牌吧,若是如此,你早就来了。” “这令牌只是顺便”,张崇道:“我来是另有一事。” 吴织:“黎南之地,五岛灵脉?” 张崇眉梢一挑,“你怎知道?” “想来那柏冬来也该筑基了吧,他那书信还是我一并送到你手里的。” 张崇稍稍沉默,想起初见吴织之时。 无忧阁主,修行一道,无不通晓,靠为人解惑来赚取灵石。 吴织心思敏锐,张崇心知黎南五色灵米之事,其人当是有所猜测。 张崇:“确是为了一气丹而来,说起来,还未谢过吴真传送来的丹药。” 吴织:“不必言谢,只是黎南的一气丹已是断了许久,如今也该恢复了吧。” 张崇见她望着自己,心下便想着说辞,打算尽量撇开和五色灵米间的关系。只是他转念一想,说些虚言根本无甚意义。 他便自一笑,也是回望过去,道:“是该恢复了,齐一鸣再不开炉,我这里便没有一气丹来修炼了。” 吴织:“茶好了。” 所谓心照不宣,大抵如是。 两人又谈了些话,忆起当年曾有过一场切磋。 吴织得来金灵珠也有一段时日了,自认此灵器对她帮助甚大,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与人交手,检验一二。 张崇也是想起炼气期时,吴织越阶而战的风采,如今忆起,仍是历历在目。 两人茶水喝干,皆有意一论道法,来场切磋。 吴织洞府太小,没有演武场,施展不开。两人便出了护府雾阵,往山顶而去。 吴织脚下星屑闪现,踏空而行,遁速颇快。张崇也是背展双翼,使了风翼遁法出来。 待张崇飞至山顶之时,却见吴织立身云海之间,凭虚而立…… 第八十九章 炼真养脉斛 张崇比吴织早筑基几个月,但现在吴织修为却是胜他一筹。 他没有取用两仪珠和潜渊剑,而是在身上涌动雷光,意欲以雷法一试吴织实力。只见他伸指一点,一道凝炼雷光便激射出去。 吴织不躲不避,天雷指落去,她轻抬右手,一只金鳞便自她袖中钻出,以自身身躯将雷光承受下来。 张崇神识探去,见此金鳞并无生机,乃是由灵力显化出来。但看它绕着吴织在空中游动的模样,其内当是别有玄妙。 此术乃是金元密录中所载的一道二阶守御法术,更有进阶法门。待吴织结丹以后,还可将此术修炼至三阶层次。 此术难炼,平海宗内修炼金元密录的弟子中罕有炼成此术者。 当年吴织为了修炼此法术,特意延后筑基,等候水龙卷秘境开启。这一条金鳞便是她用从秘境内得到的纯金灵气修炼出来的。 张崇一指过后,并不停歇,丹田内的真元半数化为乙木雷元待用。他并指接连点出,一道道雷光掠去,却皆被金鳞所挡。那金鳞虽是灵力所化,身躯却异常坚固,即便在天雷指连续轰击下有了损伤,吴织只需以真元一抹,金鳞便立刻恢复如初。 张崇见此术难破吴织守御,便打算换个手段。 吴织那里试过金鳞之能后,也不再束手。她挥手放出数十团金色真元,而后便见这几十团真元化做了弦月金刃,随她挥袖一舞,弦月金刃立时飞将出去。 数十道弦月金刃皆是锋锐异常,张崇心道一声,“来的好,正可一试我这法袍威能。” 云隐重明袍上,一只重明鸟犹如火焰爆燃般飞出,身长十丈,双翅一展便合身化做了青蒙雾气,将张崇笼罩在内。 雾气自旋,几十道弦月金刃自四面八方飞入雾中,却没能斩到张崇身上。 这重明鸟所化青雾能主动将袭来的法术威能承受下来。只要来袭法术的威能不超过一定限度,那么无论多少,青雾都是能以付出更多真元为代价将之抵消干净。 张崇立身雾中,忽有一丝明悟。 云隐重明,此刻他隐于青雾之中,岂非暗合此袍真意? 相传重明鸟可降凶驱兽,此时此刻,我即重明! 吴织见数十道弦月金刃好若打了水漂,立时明白张崇身上这件法袍的防御之能颇强。 她伸出一根手指,于身前一划,一弯弦月便从她指尖生出。而后她屈指一弹,此一弦月金刃激发出去。 张崇感知到这道弦月金刃威力要强上不少,当即再调真元,催动青雾。 金刃飞入,雾气立时包裹上去,要将之消磨掉。然则條一接触,张崇立时察觉不对,此刃裹挟之真元精纯异常,雾气根本来不及承受抵消。 他立时抬手掐诀,便在青光甲胄在他体表生出的一瞬间,金刃斩开了他的护身青雾。 叠生甲胄挡住了金刃。 张崇一脸肃然,吴织真元精纯,胜他太多。他若想占得便宜,便需思变。 他散去青雾,于双掌聚化两团灵光。此两团球状灵光在张崇真元灌注之下飞速变大,瞬间便将张崇自身也是吞没进去。 吴织看这架势,口吐四字,“枯绝神光?” 听她语气,她似已有应对之法。 张崇被巨大的灵光团裹着,他心意一动,此光团立时发出巨大的光柱,朝吴织照去。 枯绝神光,消杀生机,此一式消耗巨大。 神光照来,吴织身上星光乍现,避了过去。此是施展了踏星遁法第二重,瞬动之境。 张崇知晓神光威能虽强,但在习有高明遁法的吴织面前却是太过笨拙,绝难打中。他双手翻掌,往两边徐徐推动。光柱随之扩展开来,笼罩住上下四方。 吴织遁法灵活,但神光铺天,无处可避。她便把金鳞挡在身前,令之变大身躯,隔绝神光。 张崇这一手变化扩大了神光覆盖范围,但威力却是大大减弱,难有什么威胁。 吴织心下生疑,张崇此举只是空耗真元。 忽而神光收敛,吴织查看过去,却见青光消退后,一片叶子在她眼前显露了出来。 障目映尘! 张崇自认与吴织相比,也只有神识一道可为制胜之机了。 吴织见了青叶,张崇立时催动神识,在吴织识海内显化青叶之象。 吴织识海之中,一片叶子凭空出现。 张崇见自己得手,正待凝聚掌心雷出来,却忽是面色一变。 他映照入吴织识海的青叶根本没能发动,而是被吴织给驱逐出来了。 吴织赞到:“好手段!” 话音一落,便见她拿出一枚金光灿灿的宝珠托在手中,磅礴灵力自此珠之上喷涌出来。 灵器,金灵珠! 此珠非是直接攻伐之器,而是吴织用以存储灵力,施展法术之物。 有这么一枚金灵珠在手,论起真元之雄厚,她当是不在任何同辈修士之下了。 金灵珠内里灵力涌出,张崇便见一颗颗金色圆珠由灵力聚化出来。 此珠越来越多,渐成阵势,要将张崇包围在内。 张崇心知自己已无胜算,却也不会束手待毙,任由阵势形成。他风翼一展,先行避开,而后打出一团团雷光,在金珠间轰炸起来。 只是这样并不能阻碍金珠具现,过不几息,他上下四方便皆有金珠出现,张崇再无避处。他神识一扫,见金珠共有一百零八颗。 半息之后,阵势形成! 此术名为“金枢星界”。 在此术最终形成之一瞬,张崇忽感一股绝大的危险气息出现,直令人心悸。 他立时催动法袍,同时一手掐诀,施展青光甲胄,另一只手朝吴织虚抓,摄来气机一缕,便要发动雷神之握。 张崇手间雷光涌动,吴织立时心生警兆。金鳞瞬间变大,将她吞入腹中。 …… 两人皆有绝强手段,但都没有真正催动。 张崇收敛了手上雷光,适才他感到危险,未及多想便以气机一线之术摄来吴织气机,雷神之握随即凝聚。 吴织素手轻挥,威能浩大的金枢星界便被她散去。 张崇:“你这一身修为全无破绽,叫我如何打得赢?” 论真元精纯,张崇根本不能与吴织相提并论;至于神识手段,张崇也奈何她不得;吴织在催动金灵珠的情况下,灵力雄厚,已有碾压张崇的意味。 当然,若是换得一个中期修士到吴织面前,多半只会比张崇更绝望。 胜负不必言明,张崇知道吴织还有三元定命珠护身,又有金鳞守御,雷神之握当是杀不死她。 吴织深知金枢星界的威力,如是真正催动,张崇万难活命。 此战她小有收获,也想提点张崇几句。 “你真元略有些驳杂,根基不稳,这对往后结丹大为不利。利阁内有一部真元锤炼指要,你可去翻阅看看。” 吴织见识广博,读过的典籍无数,二人尚在炼气期时,张崇便有体会。 张崇非是不想弥补根基,他也有难处。 “能维持如今的修炼进度便已不易,些许真元驳杂,我却是无瑕顾及。真元锤炼指要我倒是见过,却还未曾取来观读。” 吴织:“多看看前人典籍,不无好处。” 这一点张崇自是知晓。 “我这里倒是有个建议,宗内有一法器,名唤炼真养脉斛,可锤炼真元。那部指要中便有详细记载,你可回去考虑一下。” 修炼之事,过犹不及,提点过多未必是好事。吴织也不再多劝,须知每个人皆有自己的路。 张崇想了想,问:“这炼真养脉斛能将真元锤炼到你这种程度么?” “不能”,吴织的回答十分干脆。 她解释到:“它最多只能弥补你根基之不足,也就是消除你筑基前服丹过多留下的驳杂灵力。” “你筑基时的筑基灵物七星宝莲莲子比之元霞妙树果还是差些;你之功法也不及宗内八脉正录;我自小修炼心念拳,一点点扩展丹田、打熬法力。这些差距都不是寻常手段能抹去的。” 闻言,张崇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毕竟他也有心理准备。 最终,他苦笑一声,言到:“与你切磋,当真是件摧残人意志的事。” 说完,张崇下山而去。 第八十章 元婴大会(一) 七月十五,元婴大会。 令章峰在容虚山脉中算是灵气最为稀薄的几座之灵峰一了。此峰上无有宗内弟子居住,而是修筑了八个演武场。 这些演武场有大有小,最大的是令章峰顶被削平后修筑的凌空台。平海宗五十年一届的内门大比便是在这凌空台上进行。 除凌空台外的另七个演武场中,有四个修筑在山腰以下,灵峰东面,被称为“四坪”。这四个演武场依托于山势地形,彼此间相距不远,占地也是极大,乃是作为外门小比之用。 另有三个演武场则分别落在令章峰的南、北、西三面。这三个演武场依地势高低次序,分别为绝贪台、定嗔台、莫痴台。 平日里若有弟子欲要切磋道法,亦或是想要通过比斗了结恩怨,便可以去这三处演武场。 只是多年来,这三处地方却是少有人造访。 每个演武场除开其本身的宽阔场地外,外围还设有看台。 八座演武场平日各有功用,如今则皆是被布置起来,作为元婴大会举办之地。 张崇带着小九早早来到令章峰山脚,见这里人声鼎沸,颇显拥挤。 此番元婴大会,无有什么限制,三宗弟子,黎南家族,各地散修,皆是可以前来聆听元婴真人讲道。 这四坪演武场便是炼气期修士的地方,张崇乃是筑基期修士,他当去山上三台寻个位置安坐,等候元婴真人法驾。 绝贪台地势高些,依照安排,张崇等平海宗弟子当是要到此台落定。然则张崇却是带着小九停在了莫痴台处。小九虽是修为低微,但有筑基修士带着,却也是可以留在莫痴台。 定嗔台为各家族修士落足之地,莫痴台则是留给筑基期散修的。 张崇在莫痴台演武场观望一圈下来,见有筑基期散修不下千人。这些人多是初期境界,形形色色,气息各异。 张崇此刻穿的是云隐重明袍,而非平海宗弟子法袍,故是在人群里也不扎眼。 看台之上已是挤满了人。这里的“挤”不同于寻常意思,对筑基修士而言,一群人彼此间只有三五丈距离,这便叫“挤”了。 莫痴台周围的空地、林间也是三三两两,有着不少人。 较为空旷之地,也只有中间斗台之上了。 散修多是不喜引人注意,故而会优先考虑看台、乃至演武场周围,却不喜坐到斗台中去。 张崇走过去,来到斗台之下。 这中间斗台便是修士斗法时所立之地,呈四方之形。 其高三尺,宽有百丈。张崇飞身到了斗台之上,立时察觉到有数十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恍若未觉,立在临近斗台边缘几丈的地方。 “小九,取蒲团出来,你我便在这里等候就是。” 小九应“是”,忙取了蒲团出来,给张崇铺下,然后又把自家蒲团细细调整,转身盘坐下去。 待她坐好之后,却发现张崇仍是站着,翻了个白眼便随意乱看起来。 张崇又是扫视了一遍莫痴台,而后才坐下。 小九身子朝他倾过去,问:“执事,这东涯洲散修里有这么多筑基修士啊?” 张崇道:“这是自然,你久在山门内修炼,见识狭隘。这散修之中,能人异士并不罕见。何况以东涯洲之大,散修多如过江之卿,筑基虽难,却难挡其等化鳞之心。” 小九连连点头,却忽是察觉一道带着恶意的目光传来,立时打了个冷颤。 张崇察觉到了异样,目光落去,见得一个光头大汉盘坐在几十丈之外。其人一脸凶相,裸露出右边肩膀,右臂上纹有一只炎蜥蜴。其人双目异瞳,左眼与常人无异,右眼却是幽绿竖瞳。 那大汉给张崇传音一句,“管好你家小辈!” 张崇明白,那人语气虽差,但先开口说此一句,显然是不欲惹什么麻烦。须知今日乃是元婴大会,区区一个筑基散修,如何敢在这里放肆? 小九低声给张崇说:“我就是看他长得奇怪,多瞧了几眼。” 张崇闭目起来,言到:“莫再乱看!” “哦~” 过得几柱香功夫后,张崇忽听见有人唤他,面露笑容,转身看去。 “张崇,多年不见,爷可甚是想念你啊。” 张崇起身,迈步迎了上去,“一入宗门,身不由己,这可怪不得我。” 两人没有行礼,而是隔着两三尺距离相互打量起来。 上下看看,张崇不知如何才能表达自身喜悦。在情绪表达之事上,修仙界却是比不得世俗。 良久,两人皆是面带笑意。张崇伸展双臂,将袖袍抖了几下,而后吸气,吐气,立正身形。 他合手行得一礼,“道友有礼!” 小九坐在原地,瞧着张崇四人。她还从未见过张崇如此郑重的施礼问好呢,那位王前辈定是执事修行路上的挚友吧。 王孝庭也是也是认真还得一礼,却道:“你我之间,何须这些礼来?” 小九心中又补上一句,“至少以前是。” 张崇微愣,而后道:“这……说的也是。” 王孝庭:“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夫人,叶芊芊。” “嫂夫人有礼。” 叶芊芊脸蛋生得极好,有几分妖娆气质,炼气九层修为。 叶芊芊:“贤弟有礼了。” 王孝庭一行三人,余下一位便不用他介绍了。 柏冬来道:“冬来见过前辈。” 张崇道:“你如今已是得成筑基,前辈之称却是不妥了。你我道友相称便是。” 柏冬来:“前辈大恩……” 张崇抬手止住柏冬来的话,道:“报恩之语大可不必,这皆是你应得的。” 几人闲话间,忽有几道遁光落至空旷、宽阔的凌空台上。 凌空台乃是金丹修士及其门人、真传弟子、灵兽宫、剑音门两派弟子落足之地。 张崇见得这几道遁光,心知是宗内金丹期长老来了,元婴大会开启的时辰也该是到了。 张崇等人停下言谈,到小九那里坐了下来。五人坐在一起,等候吉时。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八十一章 元婴大会(二) “灵兽宫象微真人到!” “剑音门元静真人到!” 峰下之人目力难见,只有少数人才见到了南北两片祥云之上,各是落下来一位元婴真人。 此二人与脚下祥云相比,便似手帕上落了一粒草籽,但只要是修行之人,皆能感到此两人气息如渊海一般。 祥云连绵,壮阔则已,却难与其上所坐之人争辉。只因元婴修士,已蜕凡身,即便不刻意显露,也自有仙家气象。 两派元婴真人到来,门下弟子也是落到了凌空台上。 象微真人之声自祥云上传来,灵峰上下,所有人皆是得闻。 “客人皆至,却不知东道主大驾何在?” 听这语气,似乎不善。 众人皆等大会主角登场,象微话音刚落,令章峰外忽有一声钟响传来。 问道钟! 东方旭日初生,有一人自煌煌大日中走了出来。 其人似自从天外而来,携阳星照耀世间的光辉。他步伐看去不快,但几息之间便已落到了祥云之上。 灵峰上下,无论修为高低,皆是见得齐臻到来。其人身上光辉甚是耀眼,却不刺目。 待到他踏上祥云,众人只觉自己见了一轮日光落下,却不记得这位玄阳真人身形、相貌如何。 齐臻在祥云上站定,对象微、元静二人执有一礼,道:“两位道友有礼。” 元静真人还得一礼,道:“玄阳道友有礼,怎么不见苏掌门?” “家师正在闭关。” 象微却是不信这话,他道:“你这做徒弟的成就元婴,却不等师父出关便开了大会,这却是何道理?” 齐臻不欲与他解释,只道:“这就不劳道友费心了。” 他将目光一落,便见脚下祥云起了变化,令章峰上之人皆可穿过云层,看到他盘坐其上。 此一句音落,灵峰上下修士皆是拱手一礼,道:“恭贺玄阳真人成就元婴!” 而后凌空台一众金丹长老齐道:“恭贺师叔功成元婴。” “本座修至元婴,设此道会,邀得四方同道共聚,幸矣。吾便讲法三日,以还诸位之盛情。” 齐臻之语传遍令章峰上下,人人皆是清晰听见。 元婴大会不是魏茵那般的庆祝宴饮,而是十分肃穆的讲法、传道盛会。举办此大会,是为昭示天下,平海宗又一人修得元婴之境。 张崇平定心绪,下来便听得齐臻之语自天上传来。 “修行之始,引灵气而驻丹田……” 高坐云端的元静真人本以为齐臻只是要讲些玄之又玄的大道妙理,却不想他竟然是从炼气之境开始讲起。 张崇听得十分认真,齐臻所言炼气期之修炼,其中大半对张崇来说都是早就明晰之处。 但他以往之修炼不过是照着功法搬运灵气,实无自家理解。齐臻将炼气期的修炼十分透彻的传授下来,这令张崇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凌空台上,平海宗弟子不论心中是何想法,但表明上,一个个都是听得十分认真。然灵兽宫、剑音门两派弟子中,多有失望之念。 元婴高人,大宗嫡传,讲起法来却是说些炼化灵气,运转经络之类人尽皆知的东西。 齐臻讲道之内容可谓是朴素详尽,山腰下在“四坪”静听的炼气期弟子皆是感到收获甚多。 如此过得半日功夫,齐臻终是把炼气期的修炼关隘,内中道理一一阐述明白。 小九目中闪烁着贪婪的求知光芒,呆呆地望着祥云上的那个身影。 张崇本以为炼气期讲完,玄阳当会是开始传授筑基之道,然则他只是暂息了声音,叫大家好生体悟一会儿。 过得片刻,他再是开口,却不是讲的如何筑基,而是说起了一道法术。 “法力运用之妙,皆存于法术施展之间。修仙界中最普通的火球术,我宗藏有三十二种不同法诀,虽皆为火球术,内里玄妙却各有不同之处。” 接下来,他当真是把这三十二种火球术一一讲述出来。张崇听过,忽有明悟,若能尽窥法术运转之妙,那么便是为自己量身创造一门法术,那也是有可能的。 便如齐臻所讲的一种火球术,发如流火,不爆不裂,却可沾染身躯、衣袍,在没有遇到反抗的情况下,顷刻间便可将被沾染之物焚烧干净。 此术在斗战中无甚用处,既不爆裂,那敌手随手便可驱散。但如是用来毁尸灭迹,那却是效率极高。 一直到晚间时候,星光渐起,齐臻终是讲完了法术施展之道。 “今日便到这里,明日天明时分,再行继续。” 祥云之上,齐臻拜别元静、象微两人,回得容虚主峰歇息。 元静真人对象微言到,“齐道友倒是个实在之人。” 象微对平海宗观感不佳,却也不得不承认,齐臻此番讲道确实是落在实地,真正令前来参会的低阶修士得了好处。 他不好直接反驳,便道:“齐臻成就未久,对大道想也没有多少体悟。他讲些炼气法术,换得一个金丹小辈过来也是一样能讲。” 我这里倒有一事,想与仙子言说,象微朝元静传音过去,道:“仙子可有察觉到离岳道友的气息?” “既是在闭关,无有气息显露在外也是正常。” “离岳真人修行千载,挑在齐臻成就元婴后闭关,仙子以为是何缘故?” 元静目光立时幽深起来,道:“元婴寿千年,如今闭关,不外延寿、突破而已。” 象微摇摇头,象先曾和他说过,除非有大机缘出现,否则离岳绝无突破化神的可能。 他心中还有一个猜测,但与元静目光一触之后,却没有说出来。 容虚主峰巍峨高耸,象微垂目过去,目光中闪过一丝毒怨。 元婴真人可不会轻易感到疲倦。讲道三日,即便是对张崇这等筑基修士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齐臻将夜晚时间留出,是给小九等低阶修士吸收消化的时间。 张崇虽早已筑基,但听起这些炼气期内的东西,也是很有些收获。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八十二章 元婴大会(三) 四坪所在声音渐起,一道身影忽自山道下来。 令章峰有一石阶山道,自山脚起,蜿蜒而上,过四坪,穿莫痴三台,最后止于凌空台。 “我宗山门重地,何故喧哗?” 一众张罗交易会的炼气修士循声看去,见是一队平海宗筑基弟子,当即有一人走到其人面前,禀明缘由,将交易会一事交代清楚。 领头弟子身高八尺,提一把入鞘法剑在手。其人长相似二十多岁模样,剑眉星目。 他听罢,道:“与会者只要不随意离开令章峰,其余事情我不会管。只是有一点,胆敢动手斗法者,那便往我律殿走一遭吧。” “未敢问前辈尊号?” 队内一人回答:“此是我律殿首座,宗门真传,齐源齐师兄。” 齐源依齐家排辈论,也可唤他“齐一源”。 他执掌的传承法剑为“狴犴剑”。 四坪的散修得了律殿应允,很快便推举出了一个老修士来主持交易会。 …… 月过中天,四坪气氛热烈,莫痴台的一众筑基修士也是有样学样。 这些筑基修士也是有身份的任务,自不会如下边那些炼气小辈一般杂乱。他们十多个人圈了演武场一角出来,也不去主动惊扰同道。旁人想参与便去,不想参与的人无视即可。 张崇坐在原地,他对什么交易会没有兴趣,倒是王孝庭和柏冬来去凑了热闹。 …… 临近天明之时,小九忽是睁开眼来,她抬手在身前一抓,一团火焰当即凭空出现。 张崇一惊,不知小九是在干嘛。 他见小九抓出一团火球之后,直接将之往地上以撒。此火球飞出,落到地上,却没有爆裂开来,而是如水般在石砖上流散开来。 小九颇是兴奋,道:“执事,你看我这火球术,真人讲得当真是可以施展出来的。” 张崇:“闭嘴!” 这一式火球术的灵力波动引来众人侧目,张崇抬手一挥,以真元将地上燃烧着的一摊火焰卷起,压灭了去。 然而这却不算完,过不几息,一个律殿弟子便飞身过来,落到张崇身前。 张崇携小九起身,抬手一礼,道:“这位师兄有礼,我乃和光殿右执事,张崇。” 那人面露疑惑,问:“你是我宗弟子?为何会在此处?” 张崇:“我与几个宗外好友在此共聆道法。此是我洞府内杂役弟子,适才自左殿主讲道中有所领悟,一时不慎,错放了火球术。” 那弟子道:“还请师弟将身份令牌与我查验。” 张崇将令牌取下,递予他查验。 那人查验过后,还了令牌,道:“元婴大会严禁动手斗法,此回我便不追究了,只是……” 张崇会意,取了十枚中品灵石出来,道:“自不会叫师兄平白担分险。” 待送走了律殿弟子,小九便把头埋低,跪坐在蒲团上。 “学得倒快!” 张崇想到,他入门以来,少在山门内修炼。小九跟着魏茵厮混,如今却是不大好管教了。她当年入杂役院前本就是个小乞丐,不是个听话的娃。 天明时分,一声悠远的钟声传到令章峰上。 齐臻落身下来,道:“诸君安坐!” “昨日我讲了炼气之境,今日便讲筑基期的修炼……” 有过前一日的经历,莫痴台上的众修士皆知道齐臻讲道细致,不说那些高乎飘渺之论,当即正色起来。 今日讲道由突破筑基之法开始。 筑基一关,炼得真元海,洗去凡俗身,迎露辟五谷,寿增百载来。 于法术变化、斗战实力方面,炼气到筑基的提升实则颇是有限,故而炼气圆满修士斗败筑基初境,这也是有可能发生之事。 筑基的意义在于令修士舍去凡身烦恼,寿元得增,便可有了继续求道的基础。 筑基之法舍去筑基丹及天灵根不谈,齐臻颇是费了一番功夫来讲述筑基灵物,还有筑基丹出现前的一些凶险法子。 齐臻声音不停,一直讲到傍晚时分。 与昨日不同,齐臻对筑基境修炼的讲述并不如炼气期细致,因为无论是初期到中期的“内外通感”一关,还是突破后期的“虚丹”一关,这都是需要修士自行去悟的,多言无益,过犹不及。 太阳刚刚落下,今日讲道便已结束了,张崇自感收获颇丰,需得好生体悟一番。另就是在齐臻讲“中境九炼”一段时,张崇了解到了一个颇是重要关窍。 尚未入夜,张崇见王孝庭和柏冬来皆已体悟完毕,便打算邀三人回洞府歇得一晚。他久不见王孝庭,却没忘其人喜饮美酒,今夜也好与他畅饮一番。 王孝庭三人自无不可,只是律殿那里,还需张崇去通传一声。宗内自有规矩,等闲外人是不能随意走动的。 元婴大会上维持秩序的任务乃是由律殿承担,如今律殿首座弟子齐源便就在凌空台上。 与王孝庭说了声后,张崇运起腾云驾雾术,便往凌空台飞去。 到了凌空台下,张崇散去法术,落在距凌空台百步台阶处。台上皆是三派英杰弟子,还有金丹修士,如实直接架云而落,委实太过失礼。 他拾阶而上,到得凌空台。 张崇抬眼看去,见此宽大平台上却无有几人,仅齐源和他几个师弟而已。 他原以为凌空台上之人不会这么快散去,三宗弟子难得一聚,总该有所交流才是,却是未想到这里仅有几个律殿弟子驻留。 他行往东侧,见得齐源,先是行得一礼,而后说出来意。 齐源听罢,道:“大会期间,闲杂人等还是少在宗内走动为宜,此事我不能允你,师弟请回吧。” 张崇却是没料到齐源拒绝得如此干脆。据他所知,昨夜也有不少内门弟子把自家亲友邀回洞府,也未见律殿弟子制止。 他心下微恼,齐源倒是长了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可这“相由心生”一语却未必能落到其人身上去。 张崇无法,只得告辞,畅饮之事也只好作罢。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八十三章 元婴大会(四) 大会第三日,旭日东升时。玄阳真人落至祥云上,开始讲法。今日讲金丹期之修炼…… 阳星渐起,未至中天,齐臻已然讲法完毕,此时距离开讲才不过小半日时间。 “练气、筑基,重在一步一印,积土成山。到得金丹之境,却需得自行体悟大道真意,耳提面命已不可取。寻常指点之外,旁人言之愈多,汝等道之愈歧。” 张崇对金丹期的修炼听得是云里雾里,不甚明白。他听得此言,遂明为何齐臻讲练气期时由晨至夜,次日却只到傍晚,今日更是仅有半日。 他今日所闻虽难明白,但以后若是有幸结丹,当就能自行明悟了。 齐臻接着言到:“至于元婴期的修炼,此一境界为天人之隔,我突破未久,便也不胡乱传授了。” 他此一言毕,令章峰上下皆是会意,讲法到此便是结束了。 四坪上的练气修士心想,闻法已毕,接下来是不是该走人了? 然则高空之上,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道友成就元婴,办了大会,如此虎头蛇尾却是不美。” 此正是象微开口,“本座愿与玄阳道友一论道法,交流元婴之玄妙,未知道友能满足否?” 这一句传入众人耳中,当即有三个大字出现在大多散修心头,“有好戏!” 齐臻似是毫不意外,他站起身来,回了一字,“请!” 象微正色起来,齐臻过往从无败绩,他也是知晓的。此一番切磋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无伤大雅的比试,但对他而言却另有意义。 他不会和齐臻摆开架势斗战一场,但这一场的胜负于他而言却是十分重要。 象微与齐臻互施一礼,而后便见象猿起袖一挥。其宽大道袍的袖口中涌出无尽黑烟,遮蔽天穹日光,朝齐臻压去。 此黑烟乃是无数细小微尘积聚而成,如是再细观下去,便可发现这些微尘内蕴生机,长有八足,实是一只只及其渺小的灵虫。 此烟雾压下,齐臻目中泛神,周身爆发出璀璨光明,似一面铜镜在反射太阳的光芒。 黑烟弥漫,将齐臻所踏这连绵祥云都是笼罩了进去,然则齐臻周身三丈范围内却是半点微尘也无。 平海宗八脉正录传承历久,灵兽宫自也是有许多信息记载。齐臻乃是火属天灵根,所修功法为《炼阳正典》,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象猿见得齐臻周身光芒,立时认出这是“辟邪真光”之术,专用来破邪除异。 这一层三丈真光凝炼纯厚,如非他能明显从齐臻身上感受到婴蕴初生,气息稚嫩之象,象微几乎要怀疑齐臻已是在五十年前便悄然成就了元婴。 这黑烟是他花了不少心思培育的血瞑虫,眼下却被齐臻轻易挡住,这令他战意立时低落了些。 烟雾之下,不见齐臻有何动作,他身上的真光忽是愈发明亮起来,灵力波动急剧攀升。 象微见状,手中掐诀一点,黑烟中的血瞑虫立时悍不畏死地朝齐臻冲锋,张开嘴来啃噬齐臻用以护身的真光。 这些血瞑虫皆是啃不了两口便被真光消杀生机,只是灵虫数量极多,不惧损耗。 过得两息,齐臻身上真光便只得两丈范围,收缩了许多,但象微的脸上却无任何喜色。他能感觉到,辟邪真光的范围虽是缩小,但齐臻在其中积蓄的威能却已然难以估量,似要临近某种极限了。 象微暂看不出这是何手段,他心念一转,已是设想了几个可能,也想好了应对之法。 只听得天地间似有一声凤嗥乍现,齐臻一身真光冲霄而起,破开黑烟之余,又将之荡开,排到祥云范围之外。 此一浩大明光之柱似是将天上煌煌大日与齐臻接连到了一起。 齐臻朝象微伸出手来,手心往下一按,高空之中立时有一巨大手掌朝象微拍去。 象微抬头,以神识探去,发觉此巨大手掌乃是金丹期修士中流传甚广的一道法术——大擒拿手。 此术虽是普通三阶法术,但是由不同人施展出来,威能自也是天差地别。 齐臻投入云霄的浩大威能皆是转化为了太阳真火,凝聚成了大擒拿手。 象微目中满是郑重,太阳真火极难修炼,想不到齐臻竟然能将之凝炼出来。此火焚烧万物,犀利异常,由不得他不小心应对。 齐臻手段至烈至阳,不若便以阴寒之属的手段来针锋相对。象微自忖比齐臻早结婴百载,真元积累非是其人所能相抗。 他两掌摊于丹田,各拢天地,而后召出一条冰息巨蟒,催发出去。 此冰息巨蟒在象微掌间时不过一尺来长,投出去后却显化出了近百丈长的身躯。 它以长身绕着象微盘踞两圈,同时仰首向天,张开大口。一道极冰寒的吐息自其口中喷出,与太阳真火所化的大擒拿手撞到一处。 冰息、大手相触,二者立时激烈对拼起来,然则阳火威能非是冰息可比。大擒拿手虽有损耗,但下压之势却是不受阻挡。 冰息不足用,象微心念一动,便叫巨蟒卷动身躯,合身朝巨手冲撞过去。 巨蟒、大手,一升一降,轰然撞击到了一处。 一阵冲击波浪荡开天际云气,令章峰上修士皆感到一阵气浪涌来,叫人猝然间站立不住。好在余波传到这里威力已然十分小了,也伤不到哪个。 冰息巨蟒是象微修炼多年的手段,身躯坚固凝炼,却也在碰撞中被真火焚去了半边头颅。 雄厚真元自象微手掌中涌出,渡送到巨蟒体内,用以修补身躯。 这一边为巨蟒恢复战力,象微另一边又是解开了腰间的一个兽囊。 这仅是一场切磋而已,齐臻毕竟刚刚结婴,象微本不打算动用此手段,以免折了面子。然则现在看来,如是不想落败,这渡空紫纹蝎却是不得不用了。 那元静真人见象微把此四阶毒蝎放了出来,顿时面露惊讶之色。她立时给象微传音,道:“象微道友,切磋论法,点到为止。你动用此蝎,便不怕离岳真人叫你来得去不得吗?” 象微能修炼至如今层次,自也非是愚蠢之辈,他心念一转,将毒蝎托在手中,暂为威慑。 齐臻在毒蝎出现的瞬间便认出了它的跟脚。四阶妖兽,毒性甚强,又有在一定距离内空间腾挪之能,神出鬼没,不好对付。 齐臻心神与丹田内的本命法宝相连,以待随时动用。 巨蟒补好了脑袋,复又威风起来,当空一甩长尾,便又朝齐臻扑咬过来。 齐臻右手垂着,忽是五指一伸,一股太阳真火自其掌心迸发出来,凝聚出一柄赤色长剑。 巨蟒冲来,齐臻一步踏出,但见一道火焰闪过,他已是出现在了巨蟒上空。 此为火遁术! 只见他举起剑来,划出一道火光弧线,巨蟒偌大的一颗头颅便自长躯上脱离出去。 令章峰上,张崇见得巨蟒若天龙降世,只觉其势滔天,甚是骇人。忽而齐臻自一团火焰中凭空走出,信手一剑便斩断其首,他只觉心神大震。 如是真实妖兽,巨蟒受此一剑削首,便该气绝了。然则此冰息巨蟒乃是真元凝聚,故而齐臻还借由此剑渡送了一些真火到巨蟒身躯里去。 象微见巨蟒被斩,顿时大惊失色。齐臻所用不过是寻常凝兵手段,即便真火强悍,也不该由此威能才是。 莫非是其人动用了什么别的法术,亦或是本命法宝,他未能察觉。 只是此时情形已不容他多想,他可不能叫巨蟒就此消散了去。他在这条冰息巨蟒身上花了海量心血,需得赶紧收取回来温养才是。 此蟒可不是寻常法术,被破了还能再施展出来。这蟒身一散,虽不必从头炼起,却也需得十数年才能凝炼回来。 象微伸手一招,便将巨蟒身躯、头颅摄回手掌之内。他检查过后,却是眉头一皱,此蟒驱内还有一股真火残留。 齐臻立在空中,手中长剑不散,也不出手。他容得象微收起巨蟒,静待其人出招。 斗战暂停了下来。 元静真人瞧准局势,飞身到得二人中间,道:“二位道友皆是道法不凡,再打下去想也是难出结果,反而会伤了两家和气。依我看,便就当做平手如何?” 她惊讶于齐臻实力,又想及其人结婴未久,不易动手过甚。至于象微,其人已处下风,再斗下去,只怕要动用四阶灵兽助阵了。四阶灵兽战力与元婴修士等同,她认为齐臻万难抵挡。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八十四章 元婴大会(五) 昔年血瞑虫祸爆发,象微有几个弟子被平海宗捉了去。他上门讨要,受到离岳挑衅,便在他面前试了下新练成的手段,却不想中了其人算计。 他忆起当日,在离岳那里受挫之后,他便回了灵兽宫。 归得洞府后,他坐定自观,回顾留存其身斗法痕迹,忽是察觉出不对来。 他费力培育了血瞑虫出来,原是想此虫放出之后,铺天盖地,吞噬灵力,是一门强悍手段,然则现实却是无情…… 当日离岳接下他之血瞑虫,又送还回来。这一经手间,实则已是对血瞑虫做了改换。 他当时先是放出蟾蜍将虫群吞下,然则这血瞑虫经由离岳改换,吞噬灵力之能强盛了许多,竟能将蟾蜍破去。象微惊异之余,又放出火鸦,方才将虫群焚尽。 他之后很是下了一番苦心去提升血瞑虫的威力,但却始终达不到离岳手中的那个层次。 他由此想到,自家苦苦寻觅的道途,精心培育的灵虫,或许到得高深境界后不过是信手可成。那此道可还能支持他继续攀登大道么? 元婴境界为天人之隔,元婴之前可以按部就班修炼,虽也讲究机缘、悟性,但终究有路可循。 元婴期虽也是有功法可作依凭,苦修下去也有突破可能,但若仅是如此,那是绝无半点化神可能。 以往修仙界中是没有血瞑虫的,此灵虫乃是他与一众门人借由天恶岛重尘、火灵蚊,还有许多灵兽宫的秘术、法门方才创造出来。 创造生灵,这便是象微给自家寻定的道途。这血瞑虫便是他成就元婴后的首次尝试,他原本给这灵虫起的名字为“吞灵”。 现在,象微对此起了怀疑,怀疑此道法能否承托他的道途。 如果随便来一个后期修士便能窥破他道法奥秘,更是能将之推到一个他目前尚不能企及的高度,那这样的道法有何潜力可言? 浅显法门,难堪重任,莫说化神,怕是元婴后期都指望不上了。 然此事还有另一种可能,象微也是想到,或许离岳是有某种法门,可在极短时间内催发灵虫威能。他有意在象微面前暗施秘法,就是想设下心障,阻他上进之途。 此可能性决然不小。 但如是再行推演下去,离岳又有可能是看出他道法不足,难有成就,故是有意故弄玄虚,要他在此一途上徒费光阴。 但若是如此,离岳似不必多此一举,他本就是要在此一途走下去的。 如是周而复始,猜疑不绝。 此便是离岳给他设下的道心迷障。 事关自家道途,象微不愿一拍大腿便做出取舍。他也不是蠢豚,不会甘心被离岳牵着鼻子走。他要跳出迷障,自外向内,破此心局。 元婴大会便是他的机会。 他也是元婴初境,若能以自家道法击败离岳的关门弟子,入平海宗以来便未尝一败的天灵根修士,齐臻,那这无疑是对他道法的一次极大肯定。 只可惜,斗法时血瞑虫仍是寸功未立。 创造灵虫不过是他道法中的一部分,虽说重要,但灵虫不力,却不代表他其它手段也是一样。 只可惜,仍是赢不了齐臻。 象微很想冲到离岳面前,一拳砸到他那张枯树皮般的脸上,然终究还是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况且,离岳或许依然寿尽了也未可知。 象微目光落到容虚主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元婴大会告一段落,齐臻叫散修散去,无事莫作停留。 明日三宗弟子间还有比斗,不过也不需几位真人在场了,三家自有金丹修士看顾弟子。 这弟子间的比斗,一些手段不好叫太多人看到,似张崇这等外门弟子、执事之流,还有许多内门弟子,皆是无缘观得明日凌空台上比斗。 数万散修离开了令章峰,重归天南海北。 大戏落幕,张崇没有回困蒙峰洞府,他叫小九自去寻魏茵借住几天,自己与王孝庭却是要去觅个地方畅聊痛饮。 张崇一行四人出了容虚山脉,便各御法器飞行,往西边昌宣城去。 昌宣城临近中部荒漠,无有青山秀水风貌,却也别有一番风光。 城内销金寻乐之处不少,昔年张崇被派到销折谷时,那两个同门可是十分爱往这城里钻。 王孝庭夫妇在城内小住过几日,晓得这里有一家“狐仙居”,甚为有名。 四人到得“狐仙居”,由小厮引入雅间落座,奉了灵茶。 王孝庭:“张崇,来了这狐仙居,有一道灵膳却是必要点的。” 张崇遂问:“哪道?” 王孝庭饮一口灵茶,对着在候的小厮道,“小二,你且将你店内招牌灵膳说来给爷贤弟一听。” 那小二见这几个前辈乃是豪客,当即振奋精神,言到:“说起本店招牌,那自然是非‘狐不归’莫属…… 城西荒漠之中有一种灵狐,肉质鲜嫩,富含灵气,极擅隐匿。修士出入荒野,若是走运猎得一只灵狐,便可在昌宣城内卖得两千灵石。 至于“狐不归”之名,意是指食此灵膳者往往为其美味所折服,吃过一次,便想再吃第二次。 食之越多,就越是为之着迷。据传城内每年都有为了一口狐肉入那荒漠中寻觅,最后一去不归之人。 张崇听罢小厮介绍,心觉其人所言多有夸大其词的嫌疑,但心里也不免对这“狐不归”起了兴趣。 王孝庭颇有些财大气粗的意思,也不知是想在张崇面前显摆一二还是为何,他大手一挥,道:“给爷先上四只灵狐,其它的灵膳你们看着上吧。” 小厮闻得此言,忙上把脸一苦,道:“尊客莫要为难小的了,灵狐难捉,本店要照顾各路食客,每桌却是只能上一只。尊客勿怪,尊客勿怪,这灵狐味美,不在于肉多肉少,一只足够了。” 王孝庭的夫人也相劝于他,道:“夫君,就先上一只吧。” 王孝庭:“罢了,便听夫人的吧。你这店里有何好酒?” 张崇静坐一旁,他发现多年不见,王孝庭与他记忆中的那位已然不太一样了。 “小二,你且下去传菜吧,我这里自有好酒。” 张崇伸手自乾坤袋内摸出一个酒壶,道:“前些日子收到你的来信,我便在宗内换了这商陆酒来。王孝庭,可曾听过其名?” 王孝庭大笑一声,伸手便将酒壶夺来,给自己倒上一杯,举杯就要饮下。 张崇急忙提醒,“慢来!这灵酒可千万不能炼化。” 王孝庭一口吞下,脸上一阵变幻,而后十分舒畅地吐气一口,道:“好酒!”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八十五章 狐仙居×仙不居 九道灵膳摆得一桌,其余八盘皆不足道,唯正中灵狐生肉吸引了几人目光。 小厮道了声:“尊客请用”,而后伸手打开扣在灵狐上的盖子。 此盖揭开,当即有一股寒气散出,待冰雾消融,张崇见得其内是一只由冰块雕成荒漠灵狐。此冰狐蜷缩在盘内,栩栩如生。 灵狐之肉被切成薄片,铺在冰狐身上。因这灵膳只取灵狐身上最为鲜美的部位,故而冰狐身上只有二十余片晶莹剔透的嫩肉。 小厮自行退下,王孝庭招呼一声,便拿起筷子夹得一片来,送入嘴中。 张崇也是夹一片狐肉入嘴,此一肉片刚刚沾到舌头,张崇便觉之柔滑似水,冰凉中带着些许血味。 这鲜血滋味非是一般,不仅没有半点腥意,还似是能唤醒人心深处的某种自然天性。 略略咀嚼两下,狐肉在嘴里停留几息后便滑入了腹中。 张崇回味了下,道:“是生肉?” 王孝庭:“然也,真是世间绝味啊。食肉饮血,只一片下去,恍惚间,我有种身处悠悠之野,信步觅得肉食之感。” 柏冬来在等叶芊芊动筷后才最后品尝美味。 此狐肉确然是令人着迷,他赞了几声,回味一会儿,想要再来一片。 他筷子伸出,却见张崇三人也是一样喜爱此灵膳。他筷子在空中顿了一个极短的时间,然后转而落到另一盘灵膳之中。 他夹起一颗丸子,送入口嚼了几下。 此丸子当是以某种灵蛇之肉和几味草药制成,如是平日吃到,那也算是难得的口福。但是与灵狐之肉相比,此丸子也只能算是滋味尚可了。 王孝庭举起酒杯,与张崇对饮起来,柏冬来知晓自己只是陪衬,故而也是一言不发,享受这难得的一顿灵膳。血暝虫祸之前,柏家也算有几分实力,他倒还吃过几回灵膳,后来却是再没吃过了。 酒过三巡,王孝庭似是有些微醺了,他说起了昔年往事,又谈起才过去不久的元婴大会。 “张崇,你可知为何我们去不得你洞府,那些定嗔台上之人便可视那所谓门规如无物吗?” 张崇:“不外是内门弟子一贯的作风罢了,算不得什么事。” 王孝庭将手中酒杯轻轻摇晃起来,道:“若只是如此,那你却是看得浅了。” “哦?” 王孝庭回忆起自己在平海阁的这些年,道:“既然身在一方势力之中,那定然是走不出权势这两个字的。你觉得是出身之别,我却认为是你权势不盛。” “平海宗的情况我也是知道一些,你如今已不是当年炼气期的时候了,孤身一人怕是修不出什么名堂。张崇,这权势,你当需好生经营才是啊!” 张崇:“修仙问道,终究修为才是根本,所谓权势,不过是实力的点缀而已。” 王孝庭一阵摇头摆手,“非也非也,这修炼不需灵石么?不需丹药,法器么?这些东西靠去执行任务,猎杀妖兽获取,终究是落了下乘。” 说到这里,他似是很有一番感触,语重心长地对张崇说到:“掌权者,资源如流,灵石似水,皆往他那里聚拢过去。假以时日,凭着海量资源,他修为自是能胜过旁人。” 张崇放下酒杯,转念一思,问:“你是要我依附到门内哪个派系去么?寻个长老当靠山?” 王孝庭:“然也!你宗门内的情况我也不甚了解,只是劝你莫要只顾闷头修炼。” 张崇听得出来,王孝庭是想把自己心底的感悟分享给他,此是好意,令他心头一暖。但是其人所想,却不是他之道念。 商陆酒不能炼化,张崇几杯下肚,再加之王孝庭与他相交多年,也是敞开了心扉。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如此便是本末倒置了,追逐于此,与世俗凡人何异?” 王孝庭却不辩驳,而是直接言到:“无非是多活百载,懂些法术罢了。我等只是筑基修士,哪里与凡人有多少不同?” 张崇声音不由提高了些,“所以便自甘于凡人的食色享受?所以如今还是初期境界?王孝庭,你可还是原来的你?” 这是张崇早便想说的话,他与王孝庭几乎同时筑基,如今其人却仍然离中期境界尚远。娶了个炼气期的道侣不说,其人当年的志气,如今也是看不见了。 他此言一出,柏冬来和叶芊芊当即酒意顿消。柏冬来听着张崇这话,觉得语气是有些重了。他垂目下去,只装作不闻。 叶芊芊听得张崇一句“食色享受”,心下犹如闪过一道晴天霹雳。 她与王孝庭结成道侣之后,王孝庭偶尔会提及张崇,言语间多有怀念之意。 她只是炼气修为,最不喜听到旁人说她攀附。在斩鲸城中,王孝庭作为平海阁的制符师,也是有些地位,故而她很少听见讽刺之言。 今日这酒桌之上,张崇分明是在说王孝庭耽于美色,误了修行。 她黛眉微皱,素手轻轻抓住王孝庭的手臂。 王孝庭:“张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崇:“这些年你我少有来往,我不知你这些年是如何过得,但你自问修炼可还如原来那般勤勉么?” 嘭! 王孝庭在桌上一拍,道:“筑基中期当真是了不得!如今在爷面前也做起前辈高人来了!” “你道我便不想破境么?你是双灵根,我是三灵根,筑基之后,修炼的丹药越发难得,我如何与你比?若非我在阁内好生经营,精研符道,不定便死在哪回猎杀妖兽之时了。” “筑基已成,我也不愿苦修了。反正不成金丹都差不多,我便在斩鲸城逍遥两百载,快活度日又有何不可?” 终究修仙界中,芸芸修士,不是每一个都是一心只求长生的。有些求逍遥,有些求快意,力量、权势,各人皆有各人的道。即便是张崇,他也不知自己求的是什么。 仙有仙道,人有人道,有时也未见得有什么高低贵贱。 张崇:“是我失言了。” 言罢,他倒了酒,举杯自罚。 王孝庭徐徐地呼了口气,一阵沉默之后。他开口道:“你说得对,我已不是原来的我了。我自己晓得,只是一直不愿去面对罢了。” 张崇:“我不该以自己的情况来揣度你,我之前不懂你的难处。” 王孝庭:“是我不愿继续走下去了,前路未尽,我却已经当不得你的并肩同道了。大概我是个容易知足的人,筑基之境,又得良配,往后天伦之乐,这便足矣令我满意了。” 叶芊芊:“夫君,都是多年好友了,你们都是好意,话说开了就好,切莫伤了情谊......” 多言无益,话在酒中。 商陆灵酒,正配灵狐,两人一同回忆起青沂,过去的日子。 天色渐晚,王孝庭颇是喜爱这商陆酒,他再是为张崇满上,而后又要给自己倒上一杯。只是倒到一半时,壶嘴上却只得一滴酒挂在其上了。 王孝庭一愣,而后笑了笑,道:“酒已喝完,可惜最后只得半杯了。” 张崇:“你若喜欢,我过后再给你去盈德殿换就是了。” 王孝庭道:“此等毒酒,与谁喝得?你到斩鲸城时,记得带一壶就是了。” ...... 夜色方起,四人离了昌宣城。 王孝庭三人回斩鲸城,张崇一人御舟飞入夜色,独自往平海宗去。 第八十六章 闭关 张崇回到宗内,没过几日,方衍平传来消息,叫他去收取法器。他收到消息后,立刻动身,往万炼峰而去。 到了万炼峰,张崇见得方衍平已然在候。他走过去行有一礼,道:“有劳师兄久候。” 方衍平还礼,脸上带着兴奋之意,“师弟随我去收取法器吧。” 入得门洞,两人走到山体内这一层的第十二间炼器室前。 方衍平取出一块令符,激发灵光,对着那石壁一照。石壁上的朱雀壁画当即溢散出赤色流焰,同时石壁渐渐虚化,渐至透明。 几息间,原本壁画所在之处便出现了一个巨大圆洞,热浪自其内涌出。张崇此时才知,原来这石壁乃是阵法所化,并非真实。 体型巨大的照空镜如今正静静地悬立在其中,由地火温养。 方衍平:“炼制极品法器,这对每个炼器师来说都是个难得的机缘。如今功成,我也是收获颇多。” 张崇:“师弟我还得多谢师兄与左殿主才是。” 方衍平:“我不过是打打下手罢了,师弟不必多礼,还是将此利器收起吧。据我所知,除开几个真传弟子执掌传承法剑外,门中还没有哪个弟子手里有极品法器呢。师弟得此宝镜,前路顺矣。” 张崇目光灼灼,探出神识去,发觉镜身内有一道气息与自己联系颇深,此当是自己的魂血了。他不急将之收取,而是仔细打量的半晌才以真元将之裹住,收入乾坤袋中。 照空镜器身巨大,若非张崇这个乾坤袋品质颇高,内里空间不小,怕还需腾出些东西才能将宝镜顺利收进去。 张崇收起照空镜后,想起一事,遂问到:“方师兄,未知此器需要多少时日才能祭炼由心。” 方衍平略一思量,回答:“极品法器非是寻常法器可比。每件极品法器都是有炼成法宝的潜质的,只是为了让筑基修士能够运使,这才在炼制之时抹去主材灵性。以师弟筑基中期的修为,本来当需祭炼至少一年才可御使此镜,不过师尊此前为你融了魂血进去,却是可以将时间缩短不少。” 张崇了然,再谢方衍平,而后离开。 宝物入手,赶紧祭炼了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张崇已是有多年没有安稳修炼过了,如今宗内无事,他正好闭关一段时间,既是为祭炼照空镜,也为梳理一番自身道法。 闭关前,张崇还需向万事阁报备一声,以免乾元殿又派下什么任务来,要他提前出关。 向万事阁报备了一年的闭关之期后,张崇交代小九好生修炼,莫要懈怠,如有疑难便自去寻魏茵就是。 小九得了吩咐,便也不用在洞府内伺候了。她把绵绵一抱,直接就去了漱石峰。 张崇将洞府内阵法开启,府门一闭,而后便在演武场坐下来。 他打算先坐定半日,梳理心绪,而后再入小楼静室中潜修。闭目吐纳了盏茶功夫之后,他忽是想起一事。静室只有寻常房间大小,怕是没法把照空镜容纳进去。 张崇洞府内有一高一矮两栋小楼,较矮的一座除开作为小九的居所外便只是放了些杂物,大多房间都是空置的。他有了主意,自坐定中退出来,去了矮楼。 他看定几个房间,打算将中间墙壁拆了,再打穿二楼,如此把四间房打通为一间,那便可以容下照空镜了。 他推开一间屋子的门,里间灰尘立时被气流卷起,往门外涌出。 张崇一挥袖,以真元将灰尘荡开。 “哼,竟是几年都不曾打扫过!也罢,反正拆了都差不多。” 张崇拆房也无甚技巧,只把潜渊剑取出来,在这墙壁上来回劈砍。待辟出一个宽敞房间后,张崇心道,等出关后,却是需要寻人来再修筑一楼了。 此间杂乱,灰尘遍布。 张崇寻了个空乾坤袋,把砖木、破窗一装,而后丢到一边。如此粗略打扫,自然难说有多干净,只是小九已然跑了,张崇懒得麻烦,索性将就一下就是了。 午后,张崇在静室内打坐修炼,夜里很少见的上床睡了一觉。 次日,闭门,焚香,张崇开始闭关。 修士如要闭关,实则大门一关便可立时开始。 张崇之所以做这许多,其实也是有其缘由。便如炼气期时修为不足,施法时需要掐诀辅助,适当的步骤甚至于仪式是有助于修士调整心境的。 ...... 照空镜高三丈,静静浮在空中,离地几寸。 张崇盘坐在镜下,气息悠长…… 第八十七章 出关 简陋至极的楼内,张崇在照空镜下一坐便是半载光阴。 周遭狼藉,唯此宝镜华光莹莹,气机不凡,细看之下,又有八道不同灵力运转其中。外表虽略显粗犷,内里却玄妙异常。 原本照空镜的巨大镜面乃是漆黑一片,映不出任何影像来,然则现下却是不同。 只见这悬立在张崇身后的镜面上,一片不见边际的平静湖水映照其中。 湖水清澈,映照着张崇的背影。水面上浮有一片花瓣,白色里透着些许粉红,似是桃花。水下似乎还有几条小鱼,四下游动。 照空镜,器名取自“照见诸有,万象一空”之意。 此镜既列极品之流,自也是如平海宗传承法剑一般,有其独有的功用。 此功用名为“万象”,能映照天地万物、自然天象。凡是御主所见所感,皆能以真元营造。 斗战之时,改换天地,更能引天地灵气来助,妙用无穷。 照空镜改换环境,却是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它所要营造的景象需得是提前照见过的。 然则此破楼之内无有湖泊,照空镜却映照了湖面出来,想来此当不是自然之景。 阳光洒落,微尘轻舞。 忽而,张崇睁开眼来。 他目中带着些许兴奋,反手在镜面前虚按,而后便见这偌大宝镜渐渐变小,最后成了寻常人家梳洗时所用铜镜的大小。 张崇将其托在手中,道:“终于是祭炼完全了。” 宝镜有大小变化,张崇如今已是将之祭炼由心。如要完全发挥宝镜威能,却还需多加习练。 张崇收起宝镜,锤了锤大腿,站立起来。 他身上穿有云隐重明袍,不染尘埃,但周围地面却是积了不少灰尘。 这楼阁内里被他摧残过后,显然是需得修整一番了。这破坏简单,要想将之恢复原貌,张崇却是力有未逮。 改日叫小九去万事阁通禀一声,寻几个工匠来修葺一番。 张崇离开此间,出了门去。 这大门一开,立时有阳光洒落进来,张崇举目看去,发现天光正好,万里无云。 他心头也是畅快,施了个腾云驾雾术便往淑石峰去。 到了淑石峰下,小山谷中,张崇入得魏茵洞府,见是一侍女来迎,他问过之后,知晓魏茵此刻正在炼制法器,小九则是在洞府内的园子里。 张崇叫侍女前头带路,寻到园中,远远可听见琴音钟乐。 待他再走近些,便见得小九正躺在一把躺椅上边,一旁有乐师奏乐,手边有灵果、吃食。 张崇只觉哭笑不得。 杂役弟子,乞丐出身,怎如此喜欢享乐? 他念头一转,却又是想起半年前王孝庭与他在狐仙居喝酒时说的话。 五灵根,张崇也知此等资质想要筑基是艰难异常,希望极是渺茫。人生百年,悠哉度日也非是什么过错。 只不过……这尊卑却还是要讲的。 他让侍女离开,自己走上前去。 小九本是迷迷糊糊,半梦之间,却忽听一声咳嗽传来。 “嗯?颇有些耳熟啊。” 她睁开眼来,看清来人,赶紧跳起来站好,道:“执事,您出关了。” 张崇嗯了一声,几步过去,在躺椅上躺下去。 他一躺下,便发现这小九挑的位置果真不错。日光穿过一旁灵树的稀疏叶子,洒落在身上,颇是舒服,而人的面庞则全在树荫下边,日光照射不到,不虞晃眼。 张崇闭上眼睛,颇感舒适。 “叫他们都下去吧,不必奏乐了。小九,近来修炼可有疑难啊?” 小九听得明白,张崇话中皆是揶揄意味。 她回答:“执事费心了,除了进展缓慢,别无疑难。” “这半年来宗内可有什么事发生,说来我听。” 张崇本是随口一问,却听小九语气郑重地说到:“门里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师姐说,咱们宗门要变天了。” 他睁开眼来,目光一凝,“变天……” 第八十九章 新制 小九将这半年之事给张崇讲来,他才知自己闭关之时,宗内发生了巨大变化。 乾元殿传了谕令下来,对宗门规矩做了几处改动,命律殿拟定具体条目,上呈乾元殿审阅。 第一令:改门规,效仿剑音门道宫之制。 往后宗门招收弟子,不再由山门遣弟子出去,而是交由各地别府。由府主派府内弟子往周遭凡人城镇、村落寻觅灵根,带回别府授法。 此一点在黎南之地已是早已开始,昔年齐臻大张旗鼓,在遥远海域建了赤沙别府。派了不少内外门弟子前去驻守不说,还命其自行招收童稚,列为弟子。 广撒网,多捞鱼,如是平海宗早做此改变,许多资质上佳之人当不至于在俗世庸庸碌碌,亦或者沦为底层散修。 如张崇早年在巨足盗里遇到的老何,冰灵根资质。如是他幼年时能入得平海宗,想来如今怎么也得有个筑基修为。可惜时运不济,他先是做了海盗,现下也只是在吴织手下的黑鲨号上混日子。 此是广纳英才,强盛宗门的有利改变,想来宗内该无人反对才是,然则事实却是不然。 此一令下还有后续,那便是改宗内小比之规,弃入门十载之限。 平海宗以往招收弟子与外门小比先后进行,十年一届。前不久乾元殿传下谕令,自下一回小比开始,宗内三十岁以下炼气弟子皆可参加。择小比排名前列之人留在山门修行,余者各回别府,不得留在容虚山门之中。 张崇起意一算,下一回小比是在五年之后,这五年间,想必有不少热闹可看。 乾元殿想要遴选英杰,筛去庸碌无能的弟子,这却是不合各家族之意。 外门之中,多的是各家族送进来的族人。这些人里不乏四灵根资质之辈,入了宗门后徒耗资源,难有什么成就,却大大减轻了族内负担。 家族再大,资源总也是有限的,送走一批资质差的,省下来的便可用以培养族内受重视的子弟。须知只有自家从小培养的族人,修炼有成后才会愿意为家族效力。 往后有了别府弟子和山门弟子的划分,只怕是不好往宗内送人了。 乾元殿第二令:清查宗门产业,划归各殿各府治下,定额定责。 张崇虽没有接触到门派核心,也只是个外门执事,但对于宗内情况,多少也是有过些耳闻。 似乎宗内大小家族都有些阴私事情,在洲内有些地方,家族与宗门分得不太清楚。有些弟子借宗门之名,实是在为自己家族谋取利益。 这些事情张崇没有兴趣去探寻究竟,但身边倒也有这么一件事。 一气丹为筑基层次内最好的几种增加修士修为的丹药,是气丹炼法,不似草木丹药、金石流派还有丹毒、耐药性之说。气丹性纯,长久服用也不会令真元驳杂。 要炼成一气丹,需得先自灵地内采摄灵气出来。这采摄灵气的法器在东涯洲只有一种,乃是以容虚山内培育的无定葫芦炼制而成。本该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然则门中世家,各自也都在家族里头种了葫芦藤。 齐一鸣弄来从黎南齐家五岛灵地私运灵气去炼丹的葫芦便是出自齐家。 平海宗从没送出、卖出过无定葫芦的灵种、根藤,也没有给哪个弟子赐下过,这葫芦是如何到了家族手里头的? 再说无定葫芦除开能种在另眼之处做一株筑基灵物之外,便只有采气这一个用处。各家攒那许多葫芦,手里又没有灵地,难不成是要拿到灵兽宫、剑音门的灵地里头采摄灵气吗? 第三令:择期举行门派大校,对现有炼气期弟子评定高下,选派教习往各别府任事。 这门派大校是想要对现有弟子去芜存菁。考校的不只是修为,还有丹、符、阵、器这些修仙技艺的造诣高低。修为深厚、斗法厉害,或者自身技艺有一定水平的弟子可以留在山门。 小九是杂役弟子,如今修为低微,也不知大校过后,乾元殿会作何安排。 第四令:核对弟子名录,分入各殿各府,清除细作、邪修,勿求传承清明。 张崇听到这条,闭着眼睛转念几下,忽生出几分危机感。“清除细作、邪修”,难道是要卸磨杀驴不成?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如今刚刚出了这许多新制,正是需要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效力的时候。 山雨欲来风满楼,自平海宗把他们这些散修收入外门以来,张崇便一直外头卖命,也没有在山门洞府里头安稳修炼过几日。 他这刚出关,怕是不久就会有任务落下来,只希望不要太危险才是。 今日阳光明媚,此时照在张崇身上,却不如初来时那般舒服了。日头偏移,树荫易位,阳光落到张崇的脸上。 思索了一阵,他已是有了打算。 总归自身实力才是第一要紧,先去盈德殿看看,再去寻齐一鸣,找他炼些助长修为的丹药。 至于宗内情形,先找魏茵问问,再去寻娄述泽、金象生打探些消息。 张崇叫小九自去修炼,他则是在园子里继续躺着,等魏茵炼得法器。 椅上一躺,便至深夜。 白日万里无云,夜里自然也是月朗星稀。 魏茵炼好法器,得小九告知,遂来园里寻张崇。 只听脚步声近,当是小九、魏茵两人来了。张崇睁开目来,却是忽见一块东西直接飞来,径直砸到他脑门之上。 砰一声好不清脆。 张崇拿手揉了揉,魏茵力道不大,倒也不疼。 他想到,这躺椅舒服,洞府安全,竟是叫他毫无警惕之心。他暗自反省一声,又觉奇怪,他分明已是听到了魏茵两人的脚步声,怎么没察觉到有东西砸来? “有金丹长老做师父,你便只学到些偷袭伎俩?” 魏茵:“我光明正大扔给你,你自己笨手笨脚,活该挨打。我这园子里有阵法,迷惑五感,敛息匿形,真要是偷袭,管叫你小命不保。” 张崇散出神识,查看一番,还真是发现了些布阵痕迹。 他还注意到,适才砸到自己的东西似还是件法器,他弯腰将它拾起来,见是一张令牌。 令牌正面是个“令”字,背后刻有两句话:东南西北任来去,何处不是自由天。 侧边还有几个蝇头小字:魏茵大师亲制。 好大的口气! 嘿。 张崇轻笑一声,“你才炼了几件法器,这就敢铭刻自家姓名,还以大师自称?” 魏茵只摇摇头,道:“凡夫俗子,我这种绝顶天才不是你能理解的。这是传送令,既然答应了与象猿合作,以后往来两界,少不得要一块传送令护身。” 张崇闻言,眉毛一挑,这传送令可不是任谁都能炼制的。 魏茵主修阵道。虽说阵法师需得明晰自然运转之妙,天地万物之性理,学起炼器来也是事半功倍,可终归不是本行。 阵器不分家,许多阵法师都会自己炼制布阵法器,但少有人能炼制传送令出来。 莫看它只是一块小小令牌,此中涉及空间奥妙,唯炼器大师可以揣摩一二,但一般也只能靠着经验、运气,凭着图谱依葫芦画瓢。 张崇将令牌收好,问起近日情况…… 第九十章 客来 魏茵了解的情况不比小九多多少,近半年胡玄乙也少来管她,好似颇是忙碌。 带着小九从魏茵洞府回来,张崇修炼一夜。第二天,他吩咐小九去把修葺楼阁的事办妥,自己去了盈德殿。 他身上没有多少功劳,想看看有无合适的任务,赚点功劳在身,然后再了解一下炼真养脉斛的情况。 他前番在元婴大会时聆听齐臻讲法,得闻磨砺真元对于筑基中期的修炼十分重要。中境九炼便是将真元打磨提升九次,修士如是有真元驳杂、法力虚浮之隐忧,最好是在此境中设法解决。 一般而言,打磨真元是要拖累修士的修炼速度的,但筑基中期本就是要九炼真元,如是在此期间设法解决积弊,那对修为速度的影响是要少许多的。 前番吴织也是给过张崇类似的建议,他虽也是重视,但并没有多少紧迫感觉。元婴大会上再次得闻,而且其中因果厉害,齐臻也做了阐述。 修仙路一步一个脚印,错过了筑基中期,以后怕是没有后悔药吃。 张崇来到盈德殿,先是驻足在发布任务的灵壁前,看看其上有什么任务。 像收集五行属性妖兽的妖丹,这种任务是常年都挂在上边的。五行属性的二阶妖丹乃是筑基丹的主药,有多少都不嫌多。 还有许多珍贵灵材、草药的搜罗任务。筑基丹的丹方不止一种,只是以草木炼法为基础的丹方里有几株主药甚是难寻,也是常年挂在这任务灵璧里头的。 再就是追杀叛逆仇敌,剿杀邪修匪寇之流的任务了。其中有两个任务引起了张崇的注意。 一是追杀宗门叛逆苗小荷,二是追拿当年杀害外门两个筑基弟子的凶手。 这两个人的死张崇有印象,是被派去查灵石矿脉的帐,死的不明不白。想不到过去这么多年了,追凶的任务还挂在盈德殿呢。 这些任务张崇都不大中意,太耽搁修炼了。 倒是还有个任务,要的人不少,是去各个别府充当教习,每年有五个次功。 别府有好有坏,最好的是赤沙别府,虽然远,但是占地极大,又立在一座中型灵脉上。 至于东涯洲上的别府,原本只是作为镇守修士的居所,有一定治理职责,同时也是给门下弟子办事途中落脚的地方。如今各别府都要改成招收弟子,传法授道的地方。杂事甚多,又多在城池里头,灵气浓度比起山门是差远了,于修炼有弊。 看过一阵,张崇还是没有决定接下哪个任务。他想起了自己执行亘海三载任务的那笔功劳赏赐,这笔账他是记着的。 寻到上回兑换给他云隐重明袍的执事,张崇表示想问问殿内宝库中可还有炼真养脉斛。 那弟子翻过宝册后,回答:“是有的,已有八九年无人动用过了。” “不知多少功劳才能换得?” “这却要叫师兄失望了。炼真养脉斛乃是用一种罕见的三阶妖兽的双角炼制而成,材料难寻,故而只能借用,不能兑换。” 盈德殿里,无论什么东西都是需得一定的功劳才能获得的,所谓“借用”,其实就是租。 每年两个次功,最多可连续租五年。五年一到,还是得带着炼真养脉斛到盈德殿来一趟,得了允许才能继续租用。 张崇一年的年俸也才一个次功,一千灵石,连租这对法器都不够。看来还是得去了接两个任务,身上没有功劳,在宗内可不好办事。 出了盈德殿,张崇便去了丹阁找齐一鸣。 齐一鸣不在丹阁,好似也不在山门内,可能是回了家族,叫张崇白跑一趟。 丹阁内自也是有增长修为的丹药的,只是都需要功劳兑换。还是用灵石找丹师炼制为好。 张崇身上灵石没有多少了,来找齐一鸣买丹药的底气全在吴织给的那块东涯令上。 坐吃山空可不是办法,何况还是他和小九两个人吃。 他又去寻金象生、娄述泽二位执事,却得娄述泽洞府内杂役告知,主君领了乾元殿的任务,如今不在洞府。金象生亦然。 这二位都被派了出去,张崇想到,若不是自己恰好闭关,只怕也免不得又是一场奔波。眼下尚可庆幸,只是说不准哪天又会有任务落下来。 回到洞府,张崇借着暴风雨前的宁静,安稳修炼。他每日抽出两个时辰在演武场上演练照空镜,发觉此器对真元、神识的消耗都是极大,动用此宝的同时,余力只够再御使一件法器。 有这么个吃真元的大户,与敌斗战起来当是以速战速决为好,拖久了就有真元耗尽的危险。好在张崇身上还有些快速回复真元的丹药,是自信散人处得来的。 转眼过去三四日,修葺楼阁的修士寻上了张崇的府门。 此时张崇正在静室打坐,照空镜化为一尺来高,悬在空中。他琢磨着要发挥宝镜,还得去多寻找些适合的天象、险境来映照进去。 小九前来通禀,说是修楼的人到了,想见一见洞府主家,问个章程。 张崇便收了功,出去一见。 来人有四个,正站在楼外。一老者有练气八层修为,余下三人都是中期修士。 老修士上来先见了礼,他在朱槿城讨生活也有几十年了,靠一手盖瓦筑楼的技艺赚灵石,来历清白,给平海宗弟子干活也有许多回了。 张崇目光扫过四人,发现其中一个年轻小修看着气质有些熟悉。 他回忆了一下,却不记得这人是谁,正想开口询问,那小修却是回望过来。 其人目光深邃,张崇与之一触,立时晓得了其人来历。 “小九,去清扫四间房间出来,今晚留这几位道友暂居。” 小九应声,心下腹诽:不过就是几个散修,叫他们自去选个房间扫扫灰也就是了,还要我来伺候…… 张崇跟老修士交代清楚之后,老修士便带着两个小修去破楼看情况了。他三人似是忘了,他们可是四个人一同来的。 张崇对余下小修施了一礼,“前辈还请里间说话。” 到了一楼偏厅,张崇请这人坐下,而后道:“寒舍简陋,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无妨,小友且坐。我来是想与你,亦或是你的师长、同道商讨谋划秘境一事。” 张崇听了这句,挤出苦笑,道:“哪有什么师长,晚辈孤家寡人一个。前辈有什么吩咐,只管给我说就是了。” 象猿含笑,只是看着张崇。 他虽是一副年轻男修的样貌,但双目幽暗,非常人所能拥有,看得张崇直发毛。 “沟通两界,留下如此稳定的一道小门户,山岚老祖会如此做,只有三种可能:你是他后辈、你与他有因果、你是大阵之灵。” 象猿不管张崇的反应,继续言到:“我看你是人非龟,也不是大阵真灵转生过来,这便只有一种可能了。小友是怎么得到山岚老祖看中的?可否将其中因果与老夫说说。” 张崇不晓得如何编才能瞒过象猿,但又不能把魏茵交代出来,一时进退维谷。 便在张崇为难之时,象猿顺势引动他心绪,道:“且带我到秘境内一观。” 张崇想都没想,赶紧放开门户,请象猿入内。 秘境空间之内,五色灵米早已收割,几个大木箱就放在灵田旁边。 灵田里除开几具活傀儡外,还有几个青须人,他们是魏茵买来的奴隶,都是最低等的兀叶舍种,侍弄灵植的好手,又很听话。 象猿看了看此间天地,身上传来令张崇窒息的波动。 “这片空间小境里并无你的印记,你不是这的主人。莫非你是杀人夺宝,偶然得了这空间?我看也不像,山岚老祖此等大能,不会有犯这种错。” 张崇没见过炼虚大能,只觉得即便是象猿这样的高人,自己在他面前也是保不住什么秘密。 象猿点破之后,却不紧逼。栖圣宫内无人可用,欲要成事,张崇还是颇为重要的。 “老夫也不为难你,且在你这洞府住下,待你何时与同伴商量好了,再来与我说说秘境内是何情况。” 第九十一章 雨至映风雷 象猿突然造访,张崇一时间也无应对良策,只好按照他的意思,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 象猿也不多待,他这具化身打造的颇为仓促,只有三五载寿数,这回出来,是想要看看东涯洲有什么变化,平海宗比起昔年极意门如何。 象猿独自出去乱转,也不怕被山门里头的高人逮到。 张崇站在楼上露台,发现象猿化身一出去便没了身影,也不晓得用了什么隐匿法术。 他怀疑,象猿正躲在哪里,等着他去寻魏茵商议。 如是叫他晓得魏茵所在,虽不知他这具化身实力如何,但若是识破了魏茵身份,看出她魂魄初生,未历轮回,与常人大不相同,只怕后果难料。 凡是阵灵、器灵、草木之灵,虽诞生困难,但生来便是伪真灵之体,拿去炼丹炼器都是极难得的宝材。 如是控制了魏茵,还有借之掌控秘境的可能。 张崇心思急转,觉得眼下也只有通过秘境空间交流才能避开象猿了。他思定之后,去静室提笔写下书信一封,把象猿化身突然造访一事说给魏茵,要与魏茵约个日子,好生商讨一下应对之策。 信写好后,立刻催干墨痕,送入空间内放在金碧桃树下,张崇这才感心绪稍定。 今日是不合修炼了,杂念颇多,强行修炼,只怕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倒不如也在山门内四处转转,也好看看有无适合景象,好映照入照空镜内。 过得几日,魏茵无有回应,张崇不敢设法主动联系她,怕被象猿察觉,故而只能等待。 忽一日风雷大作,暴雨袭来,黑云遮天蔽日。 张崇见此,心道:我这宝镜祭炼好后还没真正运使过,今日正好借这天象,试试“万象”威能。 出得洞府,踏飞舟落至困蒙峰顶。抬眼见,电闪雷鸣,浩大天威摄人心神。 张崇左右看过,四周无人。于是收了飞舟,敛去遁光,施了个腾云驾雾术晃晃悠悠往高空云层飞去。 越往上,天雷滚滚便越发令人生怵。说到底筑基修为在这天地之威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 平日筑基修士飞遁,多是在云层一下,高不过三百丈。 此时张崇亦然身处千丈高空,已然感到有些吃力,心知不能再往上飞了,于是调用真元,先将脚下云气扩展几倍,好让自己站立稳当。 他翻手取出一尺来长的照空镜,托在手中,而后真元狂涌,渡送到宝镜之中。 照空镜飞空而起,一瞬间化为三丈原身,徐徐在张崇身后落定。 在张崇的催动下,他身后宝镜漆黑的镜面忽视荡漾起来,浮现模糊光影。 随着真元耗去,这些模糊影像渐渐清晰起来,正是层层叠叠,乌云密布。其间隐隐有雷芒电光,颇有几分上空天威之韵味。 张崇不必转身,宝镜的纤毫变化在他感知中皆是清清楚楚。 终究推演猜测还是代替不了实实在在的尝试。 他有所明悟,宝镜无眼,如何映照天象地景实则是由他这个御主所见决定。他对这风雷之动、暴雨层云理解越是深刻,那镜面内映照得就会越真实。 修炼一道,单凭打坐炼气是难窥上境的,还得体悟天地自然,以求大道。 张崇以宝镜映照天雷有一柱香功夫,察觉镜象无法增长之后,心知自己极限便在此处了。他略一内视,发觉丹田内真元已去三成,如此消耗当真恐怖。 他大袖一挥,宝镜光华敛去,镜面上景象消散,又恢复漆黑模样。 收得一象,张崇有意试一试术法威能。他心念一动,体内真元似江河决堤,倾泄到照空镜内。 万象! 忽听一声轰隆闷响,黑云具现,翻涌扩散,转眼便扩大到周围数十丈范围。张崇随巨大的照空镜隐去身形,他感到四方天地灵气被宝镜借用过来,增强“万象”威能。 宝镜除开自身独具的“万象”之术,效用与张崇早年所使的衍心法镜颇为相似。二者都是增益法术威能,不同之处在于照空镜品阶,还能调用天地间的离散灵气。 掌心雷、天雷指,这两道法术被张崇演练起来…… 次日雨过天晴,晨光未现,张崇走出静室,发觉今日雾气颇重。 困蒙峰在容虚山门中算不得高,张崇洞府也不靠近山顶,故而平日至多是有些薄雾。 他心思一动,便又去了山顶,钻入雾中。 有过昨日的经验,张崇再施展“万象”之术将雾象映照入宝镜时觉得顺手了不少。 雾气的本质并无什么了不得的玄妙,张崇细细体悟了一阵,察觉照空镜已然把雾象映照的差不多了。 他心意一动,立时有无穷雾气自照空镜的镜面上涌出。张崇的感知随着这些雾气绵延出去,神识越过百丈,比平日要远些,而且未至极限。 张崇有种感觉,自己若是能将照空镜模拟出来的景象运使到如身体延伸的地步,那便可以说是发挥了此器的全部威能了。 雾气滚滚,流散于山顶林间,与自然雾气混杂在一起。忽而有一人破开雾气,迈步上得山来。张崇感知随雾而动,当即有所察觉,起了警惕。 也不知是谁上来了,自家底牌,还是少叫人知道的好。 他抬手往宝镜上一按,将之缩小,收入乾坤袋中。法器显化的雾气终究不是真实,照空镜一收,四周白雾便立时消融,散为天地灵气。 “小友这法器似是极品一流,倒是少见呐。” 刚刚还在一百五十丈外,这么快就来到近前了? 这声音听着耳熟,张崇循声看去,见一年轻修士自雾中踏出,正是象猿的化身。 “你这灵力模拟的雾气也有七八分像真实水雾了,但雾气无甚稀奇,与人斗法也只能遮遮对面眼睛,无甚用处。” 张崇:“前辈慧眼。” “呵,小友深藏不露,炼了这么一件辅助斗战的极品法器,图谋不小啊。” “修行一途,终究不能全依仗外物,只是散修艰难,也就只好如此折中了。” “悟性不浅,只是我昨日观你在雷云中修炼,来来回回就那么两招,手段单一,缺少变化和缠斗手段,怕是难以发挥法器威能。你也难凭此器与一流高手比肩。” 张崇心下暗道:这老寄人还有提点小辈这个爱好?只怕是别有图谋才对。 “晚辈所修驳杂,比不得宗内亲传弟子。他们自刚刚修炼时开始,主修功法、法器、法术乃至所用丹药都是一脉相承,自有体系。我辈却是有什么练什么,也只有在外物上下功夫了。” “我这几日在平海宗里转了转,听闻乾元殿有大动作。改革新制,梳理各色弟子,意欲去芜存菁。小友以为如何?” 本是再说修炼,怎么忽然转了话题? 张崇垂目思索,心中忽是闪过一道灵光,他回答:“前辈的意思是要我效仿宗门,去芜存菁?” “孺子可教也。既然所修驳杂,便该及早决断。修士固然长寿,时间却也是虚耗不得的。有所舍,方能有所得。” 不管象猿出于什么目的,张崇此刻自觉大有收获,于是认真行了一礼,以谢象猿。 修行路上,若有一引路人,不知会少做多少弯路。 张崇心中感慨,却看到象猿摸出两块玉简,嘿嘿一笑。 “我这里有两本功法,皆有莫大威能,一为木行法术,一为雷法,小友可有兴趣?” 象猿在张崇心中形象一变,活脱脱世俗中诓骗幼童铜板的老道士。 武林秘籍都摆出来了,只等张崇挑选,踏上仙道巅峰了…… 与此同时,律殿通报全宗,内门弟子李金开在炼气期时曾杀害同门三人,如今东窗事发。此事证据确凿,现将之押入寒牢听候掌门发落。 李金开乃是凡俗出身,与宗内几个家族都无牵扯,能修至筑基境界,颇不容易。他本是万事阁的一名执事,前不久,乾元殿予他一件任务,令他查一查平海阁商行的账目。 这才短短几个月过去,他便成了残杀同门的过街老鼠。 这件事情在宗内产生的影响不小,不少人都希望对李金开处以极刑。 晃眼过去半个月,张崇没等到魏茵回信,倒是收到了吴织遣人送来的邀请函。 “三月初一,齐一鸣洞府小聚。” 第九十二章 丹峰聚同道 三月一,离殒峰,张崇去齐一鸣洞府赴会。 丹阁弟子居住的八座灵峰皆是以四阶丹药命名。 离殒丹可挽救生机、弥补精气,不管你受伤多重,只要魂魄未散,还有半口气在,那都是可以凭此丹救回来的。 既是以“离陨”为名,此峰上自然也是生计旺盛,千年古树随处可见。其上草木丛生,藤蔓密布,上山的小径不知被藏在何处。 张崇见此,心道要找个机会将这密林景象映照到照空镜里,此处繁茂草木很是适合配合他的万化天牢之术。 在齐一鸣座洞府之外看去,可见得高墙之内,有一棵苍虬大树独立其中。树冠盖过楼阁,似一团宽广的青色祥云飘浮在洞府上空。 张崇叩开府门,在一杂役弟子的带领下穿过屋舍,到了古树之前。他抬眼看去,见其腰有二十人合抱之粗,枝叶冠层离地十丈,往四面八方铺展开来,齐一鸣洞府的后半部分都笼罩在这树冠之下。 张崇收回目光,几步上前,与树下的齐一鸣、顾三林见礼。 除他二人之外,这树下还有齐贤郢、齐贤彦两兄弟。此二人如今仍是炼气圆满修为,未成筑基。 两兄弟心里揣着事,与张崇寒暄几句后便不再多言了。 树下安放有蒲团,还有一尺半高的木案。 齐一鸣原本是在煮茶,现在又盘坐下去照看炭火。筑基修士身具真火,炼丹炼器都不在话下,煮茶自也是可以,只不过对一些修士来说,炭火也是茶道中的趣味。 张崇看他小心维持着火焰,好似是在炼丹一般,心道:“生活处处是修行,只看是不是个有心人了。” “吴真传她邀我等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齐一鸣:“是有一件事,不过主要还是闲聊论道,交流些信息。” 吴织还未到,张崇便提起了炼制丹药之事。 张崇:“之前便想托齐师兄炼些丹药了,只是未寻到人。” “哈哈”,齐一鸣道:“之前回了一趟族里,家里有些事情要办。至于丹药,我所掌握的丹药,基本上在丹阁里都是可以兑换到的,比起找我炼制还划算一些。” 张崇摇头:“这不是没有功劳在身嘛,我倒想拿灵石去丹阁买丹药,可他们也不会认啊。” 这种十分私人的小会与交易会、亦或是同道间的论道会不同,气氛比较轻松。 齐一鸣听张崇说没有功劳,有些惊讶,“师弟刚从亘海回来,这才不到一年,怎么就功劳用尽了?” 那笔功劳根本没拿到手,靠以往积攒的那些,如何够用?只不过他与左家的龉龃,便不必拿出来细说了。 “出了点事,亘海三年等于白卖命一场了。” 齐一鸣听张崇语气,知晓这里头的缘由他不愿细说,于是也不追问,而是给张崇列了两种丹药。 青参丹、淬元丹。 齐一鸣:“青参丹专合木行修士服用,主药青龙参至少需要一百七十年的年份。淬元丹只在筑基中境有用,不拘服用者功法属性,只是药力比青参丹要差些。 淬元丹有两种丹方,主药分别为五凤草和乌木藤,寻常乌木藤只是一阶灵药,需得有两百年的年份才勉强可作为二阶主药。 你若是寻到这三种灵药,可来寻我炼制成丹,辅材丹阁都有,至于价格嘛,照规矩办事。” 值得信赖的丹师可不好寻,齐一鸣做此承诺,已然是个不小的人情了。 “话说回来,服丹过多并非好事,想来师弟当无此需求才是。” 齐贤郢、齐贤彦二人心下不解,服丹修炼,增长修为,修仙界里谁会没有这个需求? 他们不知究竟,张崇却晓得齐一鸣是在暗指融木一气丹。一气丹是上乘丹药,效用绝佳,既有此丹,当不必再服丹药,虚抬修为才是。 张崇坦言,如今宗内风雨欲来,他这个外门执事岂敢懈怠。修为能多增加一分便是一分。 张崇:“我看娄执事和金执事都不在山门,却不知各自是些什么任务?” 齐一鸣平素不大关注外门的人,也不知晓。倒是顾三林,他是知晓这二人下落的。 顾三林:“他两人都是领了清查任务。金执事去了海月湾,娄执事和外门的几个师兄弟一起,往宗内治下的各处灵地查看资源消耗,还有五行灵气的采摄情况。” 齐一鸣:“海月湾?左家的地方。” 左家先祖乃是平海宗第四任掌门,万年传承里的第二位化神修士。 第一位是开山祖师,齐家先祖。 平海宗有许多游天鲸坐骑,海月湾便是驯养这些灵兽的地方。游天鲸乃是左家先祖引入宗内,几千年来,驯养职责都是左家弟子承担。 海月湾是天然良港,如今既是平海宗海船的停靠地,也是大宗货物的吞吐之处,进出资源难以计数。 灵茶清香飘逸,众人等了许久,吴织才到。 随她一起来的还有莲儿师妹,一个陌生弟子。 众人起身相迎,吴织道:“师尊突然召我前去说事,便耽搁了时辰,还请诸位见谅。” 大家皆道:“无妨。” 齐一鸣等人都是认得那个随吴织来的弟子的,但张崇却没见过这女修。 吴织便给他介绍,“这是袁湛兮袁师妹。他是斩鲸城袁师叔的后辈,也是我的好友。她筑基未久,这次是我叫她来与诸位交流些修炼心得。” “这是和光殿右执事,张崇。” 张崇:“袁师妹有礼。” 袁湛兮:“张师兄闻钟声破境,湛兮早便听过师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是仙蕴内敛,有上善真意。” 张崇一听,她这一番夸也是用了心思的。 他不好搪塞过去,暗道:好在这几日听从象猿前辈的建议,读了道经,不然怕是听不大懂袁湛兮的话,回答起来难免驴头不对马嘴。 “师妹谬赞。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师妹之名才是道韵深厚。” …… 寒暄之后,各自落座。 那日在困蒙峰顶,象猿拿出两枚玉简叫张崇挑选,他最终却拒绝了象猿。 他知晓世间没有白来的好处,万事万物皆在冥冥中有其价格,此时不偿,这代价便需将来偿付。 受象猿一番指点,已是欠了人情,生了因果。这等大能的人情可是不好欠的,张崇虽是心动,却不愿接受象猿的馈赠。 另有一点就是,象猿的智慧阅历如亘海一样深不可测。张崇怕其人给出的东西藏有手段,他也察觉不出来,还是拒绝得好。 象猿当时收起玉简,也没有流露失望或是满意的情绪,只是告诉他,大道既在高缈,也在尘世。 修士身体内也是一个小天地,道理相通。他叫张崇读读道经,此书流传万界,不拘仙凡,却常如阳光、饮水一般被忽视。 世间多珍贵物,和光同尘,湛兮,似或存。 发愿定道心 《灵界小修》发愿定道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 起意避劫难 吴织:“适才师尊叫我过去,是说韩长老寿元将尽,不日就要坐化。” 韩长老修炼四百多年,收徒极多,也有不少亲族后辈。他身家丰厚,更是有好几件法宝。其它资源、宝物留给弟子、后辈倒是无妨,但这几件法宝却是不能留给他们。 他只能将这些法宝留给宗门,换来韩家有灵根的族人可以加入宗门。 求个庇护,保个平安。 雷应劫晓得韩长老手里有一件法宝颇合吴织功法,便将吴织叫过去,问问意见。如果吴织想要,他便找韩长老换来,给吴织提前预备着。 如果这件法宝入了宗门宝库,要换出来就得和那些老家伙争,不如提早下手。 话归这头,齐一鸣听闻韩长老即将坐化,心中并不意外,“即便是金丹修士,不得大道,也总有寿尽之时。” 张崇一听,发觉近些年宗内寿尽坐化的老修士着实不少,前不久他才听说苏师叔在家族中逝世。 张崇与这个苏师叔也是有过一面之缘。几年前,张崇出席宗门小比,他是主持之人。 如今韩长老也快了。 袁湛兮的长辈,斩鲸城的城主袁玉俭怕也是没几年了。张崇十几年前见到袁玉俭的时候,他便是垂垂老矣,除非能破境金丹,那便还有几百年可活。 袁湛兮今日来结交些同门弟子,以后没了袁城主照拂,也能或多或少从同门这里得些帮助。自然,帮助肯定是相互的。 旧人纷纷走向落幕,新人逐渐登上台来…… 吴织:“今日请大家来,是想与大家品茶论道,议一议宗内变革。再就是想寻一位筑基修士,助齐家两位师弟筑基。” 张崇今年四十有四,齐贤彦比张崇年纪大些,齐贤郢更是五十几岁了,两人却还只是炼气圆满修为。他们前些年皆是向门里兑换了筑基丹,只可惜皆未成就。 筑基非易事。 筑基失败,两人无论是在家族,还是在宗内的地位都是一落千丈。如今养好了伤,积累也深厚了许多,只差两枚筑基丹便可再谋突破了。 两兄弟年纪不小,弟弟还好,哥哥齐贤郢如果再拖几年,肉身就会开始逐渐衰败,要是到了六十,成功的机会就极其渺茫了。 宗内筑基丹,每个炼气九层的弟子仅有一次兑换机会。两人打算自己搜集五行属性的妖丹,托人炼制成筑基丹。只是二阶妖兽实力等同筑基,他两人本事不够,只能求助吴织。 好在他俩早早与吴织交好,如今求上门去,吴织自是会出手帮衬一二。两人日后若是有幸筑基,那也可如顾三林一般为她臂助。 但修道一途,没有施舍之事。已然求到吴织头上,这便生了因果,欠下人情。如是再要吴织平白出手帮他们猎杀妖兽,那便是吴织在施舍他们,这其中的亏欠可就大了。 修士交往,利益交换。 只要两方不是情同手足,那便需把利益算个明白,交易说个清楚,否则嫌隙暗生,矛盾积累,早晚反目成仇。 何况即便是亲兄弟,那也需明算账才是。 吴织实力强,地位高,不差资源。齐贤郢、齐贤彦两人拿不出够份量的东西请她出手,那便只能转移目标,借着吴织的面子,寻个筑基同门相助。 齐贤郢将自家两兄弟之事讲来,齐一鸣又开口帮着说了几句,言称他已然与自家七叔打过招呼,只待集齐妖丹、灵药后便可开炉。 齐一鸣没有师父,他自小跟随七叔在丹阁修炼。 张崇不需如何思量,一看场中,就剩自己、顾三林和袁湛兮三个筑基修士。 顾三林常年替吴织镇守黑鲨号。 袁湛兮今天摆明了就是来和大家见个面,她三爷爷袁玉俭是积年老修,又在城主之位上坐了多年,富的很,寻常资源定是不缺的。 嘿,这不就剩张崇了么。 他前面才拜托了齐一鸣炼丹,不好直接拂他面子,便向齐贤郢道:“我近日倒是没什么杂事,只是才在海上奔波了三载,现在看来又是不得清闲了。” 语气十分轻松,也有几分玩笑意味,但其中意思,齐家兄弟却要领会明白。 要他张某人拿出修炼时间,而且还是做那猎杀妖兽之事,却不知他齐贤郢拿什么来换他的“清闲”。 齐贤郢早有准备,取了一本紫封金线的书出来。 修仙界中,许多功法、秘书的原本都是以书册形式保存。相比玉简,特制的书册不虞灵气流失,能做到经千百年而内容无损。 玉简则多是拓本。 “这是师弟偶然所得,应是一本前人的修炼心得,或许对师兄有用。” 张崇接过齐贤郢隔空递来的书册,垂目一观,见其名为《雷霆玉经炼御指要》。 打开粗略一番,发现无有遮掩禁制。此应是齐贤郢为示诚意,故而予他所有内容,这里是担了风险的。 好在张崇不是那种浅薄小人,背下内容就翻脸不认人。他大略看过几段,发觉著书者对雷法一道理解深刻,至少也得是个金丹修士。 前半部分只谈修行理解,雷道精要。 后半部则录了十三道法术,每道法术皆有心得附在后面。其中九道是一阶法术,二阶法术有三道,最后一道更是已至金丹层次,看着威能都是不小。 此手札算是不可多得之物。 张崇面露喜色,此书正可解他眼下关隘,即手段间没有配合,缺乏变化之短。寻常斗法中还显不出这缺陷,面对吴织这种高手时可就成破绽了。 他合上书,道:“正合我用,师弟准备得颇是充分啊。” 言语间,张崇却是看向了吴织。他平素与齐贤郢二人往来不多,此书如此符合他的需要,背后必是有人指点。 吴织回以一笑,甚是好看。 她道:“近来外门事情颇多,和光殿几个执事都已在外。师弟欲求清闲,怕是出去避一避还好些。” 张崇似有所思,说:“风起云涌,确实是该去觅个静地避开此劫了。” 袁湛兮:“避劫?宗里要起劫数了?” 她常年在斩鲸城袁玉俭身边修炼,对山门之事却是不大了解。 齐一鸣:“也可以说是劫数吧,就是不知乾元殿一番动作,是要打压哪个?我想来想去,总不至于是齐、苏两家。” 掌门真人姓苏,玄阳真人姓齐,不是这两家,那便只有左家了。 吴织摇头,“师祖绝不会行倾轧之事,此法太过下乘。” 齐一鸣:“可人都派去海月湾了,不是打压,又是何故?”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九十四章 象猿道隐秘 足以打动张崇,加之他自己也有意离宗,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将事情敲定下来。 接下来,在座的五个筑基修士暂时将宗门之事抛开,交流起修炼心得来。 张崇这些日子在读,颇有几分感悟,他也不藏私,皆是分享了出来。袁湛兮对这部道书十分熟悉,当即与张崇交流起来,令他颇觉受益。 良久,众人尽兴,便各自施礼告辞。 张崇得吴织暗中传音,便不急离开,而是安坐在古松树下。 待众人离开后,此间只剩张崇、齐一鸣、吴织三人。 “吴真传叫我留下,却不知还有何事?” 吴织答:“是为了一气丹之事。我已与黎南五岛家族通过信,打算尽快恢复一气丹的炼制。” 齐一鸣疑惑,吴织却是没有提前告知他此事。恢复一气丹的炼制固然好,但此中却有一点难处。 他问:“一气丹炼制倒是不难,可没有五色灵米,任谁来也没法凭空炼气成丹啊。” 五色灵米?张崇一听,悄悄往吴织处看去。他向五岛出售灵米的秘密,吴织此前已然窥见了端倪。 世间没有不漏风的墙,张崇虽然觉得吴织是可以信任的。但秘境空间利益甚大,况且主人还是魏茵,他却是不能再叫秘境之事被人看破。 吴织道:“五色灵米我会设法解决。” 齐一鸣:“吴师姐,最近门里正起风浪呢。家里都在告诫族内子弟谨慎行事,你莫要打宗内五色灵米主意,免得泄露了事机。” 吴织:“我知道轻重,师弟放心便是。” 她继续言到:“五岛五家无力提供五色灵米,而且江道友说他五家灵石有限,不能每年拿出大笔灵石给张师弟,故是想要以三瓶一气丹抵价。还有就是这三瓶丹药不能是融木一气丹。” 一气丹增长修士功行,利在长远。 修为的增长靠得是日积月累,化作收益是需要时间的。在五岛家族实力大增,扩大财源之前,每年拿出几万灵石也是有些压力。 一气丹这种丹药受三宗管控,市面上极少出现,故而黎南五家也不好经常拿去拍卖,以免引来麻烦。 张崇心下一算,三瓶丹药的价值还是比不得他与五岛家族约定的灵石数额,但他现在人不在黎南,作用小了,倒也不好要求许多。 他道:“至少也要四瓶。” 吴织:“好吧,我再派顾三林去黎南一趟,谈妥此事。” …… 议罢,两人一起离开。 出了离陨峰,张崇给吴织传音道:“未知道友有何办法弄到五色灵米?” 吴织笑道:“自是等那灵米从天而降了。” 说罢,她运起遁法,回了洞府。 张崇回到困蒙峰,想了想,打算先把秘境空间里面的五色灵米取出来,但是却不能直接拿给吴织。 以后再寻个机会送去也就是了。 他关闭静室,入得秘境空间,却是注意到金碧桃树之下多了一封书信,几个玉简。 一个青须人跑过来,他在青须人中算是高大健壮的了,个子有张崇胸膛那么高。 “张仙师,魏仙师叫我给你传一句话,叫你好生应对那老头,最重要保全自身,再谋利益。” “回告她,我知道了。” 张崇走到灵桃树下,将书信和几个玉简拿起,收好,又去把几大木箱的五色灵米收入乾坤袋,而后出了此间。 是夜,象猿化身自外间回来,也不知白日是去哪里闲逛了。他炼此化身出来,是因不熟悉亘海及东涯洲如今状况,故是想走走看看,有个印象。 他正要回屋歇息,却见张崇出来,想是等候已久了。 象猿:“有答复了?” 张崇不想耍什么心思,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他直接避开象猿之问,先行了一礼,而后道:“前辈所欲知之事,皆在此三枚玉简之中。” 象猿摄过张崇拿出的玉简,起神识一览。 一玉简内是山岚秘境中的山川地貌,凡人城寨,还有修士情况。 其二所录内容是在上回秘境大开之前,秘境内各种灵材、草药的年份、数量,还有分布地点。只不过这些东西现如今应该是大多不存了。 最后一枚玉简中录有一座大阵的布置方法,此阵名唤“万界星返大阵”,是用来沟通山岚秘境小界和灵界的。其后列了所需灵材,布阵器具等等。 象猿看罢,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收回探入玉简中的神识,道:“万界星返大阵,此等古阵除开大势力外,外界鲜有传承,想不到小友竟能得到。” 张崇对这大阵也不甚了解,含糊答到:“合用便好,还请前辈代为搜集材料,炼制器具。” 象猿:“这是自然,只是那星华碑经历秘境演化之后,当真还能完好存在吗?” 那星华碑是山岚老祖炼制出来镇压秘境大阵阵眼的宝物,魏茵已是在信里给张崇说清楚。此物藏于大雪山内,灵脉之眼,有一界之阵守护,绝不可能被人挖走,如今定然完好。 张崇:“还请前辈放心,晚辈这两天便要携小九外出,招待不周,还望前辈恕罪。” 象猿收起玉简,道:“我想知道的事情现在皆已明了,也该去其它地方看看了。倒是小友,我观这平海宗劫气积聚,如今正是灵潮落时,不如你随我去栖圣宫修炼,总不会差了你的资源。” “前辈厚爱,晚辈却是不能领受了,料想我宗有掌门真人,元婴大修士坐镇,总不会亡了去。” “他?”象猿又望了一眼容虚主峰,道:“我观那山头,只一道稚嫩元婴气息,老气日稀,只怕你家掌门早就坐化了。” 脑中似有一道晴空霹雳乍响,张崇甚惊! 如是掌门已薨,那…… 第九十五章 离宗入昌宣 一架飞舟,两柄飞剑,自容虚山门往西飞去。 小九坐在樟木飞舟舟尾,俏脸上写满忧愁。 小九很聪明,也很懒惫。她的隐忧和小心思,张崇也能猜到七八分。要想叫她努力修炼,早日达到炼气七层,一试第二丹田之法,还需行不言之教才是。 张崇打算借着这次机会,带着她历练历练,磨砺一下道心。 小九可不想出门猎什么妖兽,他在困蒙峰修炼,不差资源,舒服得很。 飞行两日,主要是为了照顾齐贤郢兄弟俩的速度,一行四人来到了昌宣城。 齐家兄弟选在昌宣城以西的广袤荒漠猎丹,而非青巫山脉或远海,自是有其考量。 昌宣城离山门较近,而且就在荒漠边上。张崇等人身为平海宗弟子,可住在昌宣别府内。 几人出入荒漠,在城里补充所需,处理收获也方便。 荒漠地广兽稀,而且几乎没有修士,对他们两个炼气期修士来说比较安全。而青巫山脉深处二阶妖兽虽多,但环境复杂,变数多,太过危险。 再就是那边经历虫祸之后,市坊还没回过气来。 他们寻的是妖丹,求的是筑基,与那些依靠猎杀妖兽来赚灵石的散修不同。 荒漠里多是土、金、火三属的妖兽,而海中妖兽多是单一水属。东涯洲为海上孤洲,水属妖丹比较好寻,或许不必亲自去猎杀就可获得。 至于木属妖丹,则是被齐贤郢放在了去后去寻。中部荒漠内少见木属妖兽,最后很可能还是要去一趟青巫山脉。 四人在昌宣别府住下,别府府主乃是外门韩长老,快坐化的人了,也不知现在是在城中还是在山门内。 猎杀妖兽之前还需做好准备,张崇列了个单子,叫小九和齐家兄弟一起去平海阁,备好这些东西。 他给了小九一块可抵十万灵石的令牌,又拿出自己的东涯令,持此令可享些折扣。 小九在宗内修炼,没学过几道法术,也无犀利法器傍身,斗法经验极少。她资质太差,张崇叫她把时间都用来提升修为,莫浪费在外物上。 今回出来历练,张崇叫她给自己选两件中品法器防身。 晚些时候,小九回了别府,前来拜见张崇。 张崇坐在屋内,见小九进来,暗道不妙。 却见她头上插一根碧玉簪子,内里有暗幽之色流转;身上长裙也是换成了中品法衣,上有青鸾图案;手上带着个镯子,看去和头上玉簪是同样材质;腰间坠着一块乳白色玉佩;脚下一双长靴,行走间清风相随,也是件中品法器。 “前辈,我回来了。” 小九拿出东涯令还给张崇,而后便自顾自往一旁桌子上掏东西,好似没看到张崇脸色。 张崇:“叫你挑两件法器,你便换了这么一身行头回来?用了多少灵石?” 小九摆出笑脸,“不多,才一万三千灵石。” “一万三?” 张崇运起灵目,仔细打量了一番,“你莫不是以为,我识不得你身上这些叮叮吊吊,又不是上品之流,怎会花去这么多灵石?” 小九:“执事切莫动怒啊,小九初次历练,总要买几件保命东西才是。每块灵石都是用到实处的。” 张崇冷笑,“说说这许多灵石,你是如何花得吧。” 小九抬手一指头上,“我这簪子,位列中品,乃是一次性法器,内有剧毒烟气,可自爆伤敌。” 她一亮手上镯子,道:“我这镯子也是一般用处,拿来阴人的。” “这件法裙名唤青鸾朝凤裙,上有三只青鸾,可以释放三次灵光护罩,用过后还可自行恢复灵力。” 我这玉佩里也有三道保命法术,可以自行护主,防御力更强,只是用完后玉佩就毁了。 我这一双靴子也是逃命利器,是正经法器,掌柜的说需要不少时间祭炼,但是能大大提升速度。” 张崇:“就这么几件中品法器,也值一万三千灵石?” “还有呢”,小九转过身去,青丝一荡,却没有散开。 原来这背后还有一件法器,这是一根系带,绑在长发末端,两段各坠一颗明珠。 “这也是一次性的法器,两颗珠子专克火系法术,能保护我的头发不被烧到。” 说罢,她又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把中品飞剑,一面盾牌。一次性法器的好处在于祭炼半个时辰就能用,而这一剑、一盾就需要几个月时间来祭炼了。 “这八件中品法器才花了六千灵石。” 如此还不算完,小九又拿出一堆符箓。 她这回去平海阁,似火球符这样的一阶下品符箓直接论“把”买。下品灵符抓了几把,作为常备手段。 中品灵符一张不要,直接用上品的。 一阶上品金刚符,上品火蛇符,上品冰封符,都是一样备了七八张。 二阶的雷击符也买了两张,这才算有底气去历练了。 张崇冷笑不止,听小九讲完了,才道:“东西都收起来吧,回去好生准备,明天就进荒漠。” 小九心里也是紧张,张崇叫她下去,她应了一声,赶紧走了,心里大呼好运。 张崇看中小九背影,心道:“耍这些小聪明,以后自有你好受的。” 小九的心思他一清二楚,只要还没修炼到炼气七层,行事放纵些也无大碍,总不能叫自己委屈了。 好在她尚有分寸,没把十万灵石全给散了,否则张崇只怕是要直接祭出潜渊剑了。他和小九的修炼所需,都是要从这十万灵石里出的。 张崇往旁边桌子一看,叫她买的解毒、疗伤、回气丹药都是买回来了。他一挥袖,将余下七百多中品灵石和这些丹药收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 小九斗灵蛇 天明时分,四人出得城去,飞入荒漠之中。 中部荒漠最然广袤,但大多灵气都聚在陷灵谷中,其它地方只有些散乱灵脉,时聚时散,并不固定一处。 陷灵谷是一座中型灵地,内有一条土属性的灵脉,乃是修炼土行功法修士的福地。 二阶妖兽并不好寻,几日后的一个正午,四人踩在沙漠上前行。日头正高,但时节只是初春,加之都有修为在身,也不觉酷热。 “张师兄,前头有东西。” 张崇听了,飘身落去,见是半截骸骨。他施了个控土之术,把黄沙排开,将整副骨头漏了出来。 小九急忙凑上前去,却见骨架上光溜溜的,连个布条都没有。 “怎么没有乾坤袋啊,他的法袍呢?法器呢?” 齐贤郢上前查看,过得片刻,他已是有了结论。 “看这骨头上的咬痕,此人当是死在妖兽口中。至于法袍、法器,许是被人捡走了。” 小九面露遗憾,她这几日不是在赶路,就是在祭炼法器,枯燥得很。昨夜肚子饿了,本想弄些吃食,煮一釜灵米也好。哪知齐贤郢带了许多辟谷丹,一粒下肚能管半个月。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点东西,却连半点机缘也无。 无趣! 齐贤彦:“就是不知这是个炼气修士,还是筑基。” 修士筑基之后,易筋伐髓,骨骼与炼气修士已有不同。只是这种质地上的区别不好分辨,非经验老道者不可为之。 张崇:“应该是个炼气修士。若是筑基修士,肉身中灵气充溢,曝尸荒野,早该被妖兽拖去嚼骨吸髓了。” “我来看看这附近有无妖兽踪迹”,说罢,他散出神识,笼罩方圆百丈,又探入黄沙之下。 咦? “还真有一只妖兽。” 只见不远处黄沙翻腾,一直两丈长,妖身甚粗的大蛇钻了出来。它被张崇神识所惊,冒头出来,只想着赶紧逃走。 此大蛇浑身覆盖着土黄色鳞片,三角脑袋,看灵力波动,实力只是一阶中期。 齐贤郢、齐贤彦皆是没什么兴趣猎杀这种层次的妖兽,张崇却不想任它轻松离开。 他一把抓住小九肩膀,腾身而起,自空中越过大蛇,落在前面。 “小九,这条流沙蛇与你修为相当,你且拿它练一练手”,张崇还命令到:“不准用上品符箓和你这一身消耗型法器。” 小九先是一阵惊慌,却见张崇已是飘身远去,留她一个人独自面对大蛇。 她心里害怕,却告诉自己万不可漏了怯,叫执事看了笑话。她的飞剑还没祭炼好,只能是拿法术斗战了。 大蛇见有人挡它去路,气息也不如何强盛,简单的灵智驱使它冲过去。 小九咽了口口水,她总共也不会几道法术。轻身、灵目、驱物、火球,也只有火球术能拿出来一用了。 她手上掐诀,炼气修士修为浅薄,多需要掐诀来辅助施法。 火球术施展到一半,这大蛇便已呼啸过来,她反应也是不慢,直接动用轻身术,往旁边避开。 大蛇头也不回,只管逃窜。 张崇见了,沉声提醒:“用灵符!” 小九得了提醒,赶紧自乾坤袋内抓出一把灵符,逮出一张,激发出去。 只见一枚火球从爆开的符纸中窜出,直直往大蛇身上落去。 火球打在流沙蛇身上,爆裂开来,几片蛇鳞变得焦黑。大蛇吃痛,凶性立时被激发出来。它扭过身子,一双竖瞳盯着面前之人。 小九也扯出一张火球符,激发出去。那大蛇身子在空中翻滚一圈,避开火球,钻到了黄沙中去。 小九见了,心头一慌,赶紧把神识探出去。 流沙蛇天生便会一手控沙之术,虽不精妙,但却是它的本能,施放由心。 只见黄沙表面有下陷、隆起痕迹快速移动,这自是大蛇的行迹。 小九发了狠,一连甩出七八张火球符,也是打中了几道。那流沙蛇用一层黄沙把自己身躯裹住,作为一层防御,被火球砸中也只是受了些小伤。 小九初次斗战,却已是有了几分感觉,她动起脑子,想着最重要是把轻身术时时维持,万不可被灵蛇近身。再就是此蛇皮糙肉厚,火球符不大好用,莫不如改用风刃符,会更犀利一些。 正想着,却忽见一片黄沙飞扬,似海上涌起的波浪。黄沙波浪之上,一条长尾抽了过来! 小九眼睛大睁,赶紧激发了青鸾朝凤裙,裙上一只青鸾放出灵光,聚为一个护罩,挡下了大蛇的一记尾鞭。 但蛇尾带来的巨力还是把小九抽飞出去,手上的灵符也没抓紧,散落一地。 小九微感疼痛,爬起身来,却发现流沙蛇踪迹全无。她赶紧又摸出一把灵符,同时努力将神识探入地下。 她没注意到,脚下有黄沙流动,突然裹住了她的双脚,而后一条大蛇自地下钻出,在她身上缠绕两圈。 护身灵佩自发护主,一个灵璧护罩把小九包裹在内,但在大蛇奋力缠绕之下,护罩也是扭曲变形。小九只觉得一股大力要把她胳膊和腰都给拧断。 剧烈疼痛之下,她又见着流沙蛇的大口朝她脑袋咬来,两颗毒牙闪着寒光。 要是被它咬中脑袋,那就只有魂归幽冥了。 便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束凝炼雷光破空而来,将灵蛇脑袋打偏过去。 此蛇半边脑袋被天雷指打碎,焦黑一片。蛇头倒地,身躯也随之瘫软下去,没了生机。 小九脑袋一片空白,惊醒后又是一阵后怕。她此刻浑身都疼,感觉骨头都断了几根。 腰上挂的玉佩上面生出了一道裂痕。 张崇觉得小九的表现实在太差,但嘴上还是鼓励到,“第一次实战斗法,能做到这个样子已然不错了。” 小九咧嘴笑了,“执事快别说话了,我骨头都断了,急需几颗丹药治治伤。” 张崇神识一探,发现都是皮肉伤,骨头没事。只不过这浑身淤青,只怕是不好受的。 他心道:叫你吃些苦头也好,磨磨性子。 “你伤势无有大碍,我们今夜且先在这里休整一下,我给你疗伤。” 第九十七章 蛇肉引秃鹫 星月朗朗。 张崇以阵盘布置了一座二阶阵法,庇护众人。齐贤郢两人安坐在地,面前燃着一堆火。 空中凝结出几滴灵水,徐徐飞落到小九身上。这是张崇正在以雨泽术给她疗伤。 小九之伤并不严重,张崇给她治个差不多后,便停了手,留下点淤青给她长长记性。 小九在雨泽术效用消退之后,睁开眼来。 “执事,我这伤还没好全呢,你给我拿颗气血丹吧。” 张崇:“你也有修为在身,这点小伤打坐一夜也就好了,不必浪费丹药。” 小九“哦”了一声,将飞剑摸出来,搁在两膝之上,开始祭炼。 流沙蛇的毒牙、椎骨被齐贤彦从蛇尸上取了下来,这两件兽材可以拿来炼器,也值个一百灵石。 大蛇的血肉质地粗劣,烤熟之后也是难以下咽,需要擅长厨道的修士才能将之做成灵膳。 一夜无话,天色渐明。 “小九,将那流沙蛇收起来,带走。” 张崇又想到那具遗骸,便接着吩咐到:“把那具尸骨烧了吧,也是个可怜人。你从元婴大会上学来的那种火球术正合用。” 齐贤郢来这荒漠猎丹,自也是有准备的。 他取出地图,看过之后,道:“张师兄,那处绿洲就在前面不远了,据说是有二阶妖兽出没的。” 张崇:“御器过去吧,这地上想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三十多里外,十来座低矮山头错落分布,其上点缀着些许绿植,这便算是一处绿洲了。 张崇到了这里之后,发现灵气浓郁了些,但也还达不到小型灵脉的程度,应该是几条微型灵脉聚在了一起。 山坡上铺满了沙砾,好在此处地形能蓄住雨水,一些顽强的植株还能勉强存活。山头围着的坡谷下边长了不少草木,也有小兽出没的痕迹。 四人决定分头行动,小九跟着张崇,齐贤郢、齐贤彦去另一个方向。 这一找便是三天,张崇也遇到了两只一阶妖兽,不过都没有出手,而是任其逃走了。 齐贤郢已是有了换地方的打算,想着若是明日再无收获,便离开此处。 是夜,月过中天。 张崇正在打坐,阵外忽是传来了动静。 他往外一看,透过阵法,远处正有一只身高近一丈的长颈大鸟在吃流沙蛇的尸体。 流沙蛇的尸体放在那里已是有几天了,就是用来吸引肉食妖兽的。猎杀妖兽不能闷头乱找,还需要用些技巧。 张崇叫醒齐贤郢两兄弟,说有一只二阶妖禽上钩了。 齐贤郢定睛一看,道:“是铁爪秃鹫,金属的二阶妖禽。只是妖禽大多飞遁之速极快,若不能利落地拿下,只怕它很可能会跑掉。” 张崇遁法在身,速度不慢,但既然铁爪秃鹫没发现这座阵法,他们还在暗处,自然是定个策略最好。 齐贤彦一拍乾坤袋,把沙峦鼎取了出来,道:“我去诱它注意,师兄你趁机偷袭,即便不能一击毙命,也要叫它失了逃跑可能。” 齐贤郢急忙按住弟弟的胳膊,道:“那是二阶妖禽,你去吸引它注意太过危险。还是我与你一起去,你我兄弟联手,起码也有抵挡之力。” 齐贤彦:“好!” 两人各自拍了一张金刚符在身,顶着金光护罩,拿着法器就出了阵法。 张崇取出两仪珠,此珠蓄势之后,威力会提升许多。同时,一股乙木真元也被他送入脚下大地。 阵外,铁爪秃鹫吃得正香,忽见有两个饱含灵气的鲜嫩猎物送上门来。它放下爪下蛇肉,双翅一振便朝齐贤郢二人飞去。 一双可断金石的利爪泛着寒光,齐贤彦祭出沙峦鼎,鼎口突出浑黄灵力,聚为土墙,护住己方两人。 齐贤郢自是以流火玉圭凌空一点,催发一条火蛇出去。 此火蛇看着骇人,铁爪秃鹫一爪便将之抓烂了,再一爪破开土墙。 两爪方出,新力未生,满身破绽。 就在此时,一枚纯白珠子突然出现,速度极快,直直打在铁爪秃鹫的右翅根部。 白珠虽小,力道却大,直接将铁爪秃鹫的翅膀打了个洞穿,带出一股鲜血。 秃鹫坠落在地,又很快爬起,一双眼睛狠狠盯着白珠打来的方向。 张崇自阵法中走出,身前飘着一块乌木盾。 他抬手点出一束雷光,秃鹫浑身羽毛忽是显露出金属光泽,显然是动用了妖术。 雷光打在它身上,当即击碎大片羽毛,皮肉焦黑,渗出鲜血。它仰首一鸣,强忍剧痛腾空而起,伸出一双利爪就往张崇脑袋抓去。 张崇肉身脆弱,岂敢叫妖禽近身?他背展灵光双翼,运起遁法就是暴退。 秃鹫利爪落空,又要再抓,张崇此时已然收起两仪珠,祭出了潜渊剑。 飞剑劈斩、撩刺,与秃鹫的一双利爪对拼十几回合,竟是不相上下。 张崇心道:这妖禽爪子坚硬锐利,不在寻常上品飞剑之下,正是炼制法器的好材料。 他再多调用几分真元,催动飞剑朝铁爪秃鹫当头一劈。那秃鹫举翅一挡,断了十多根羽毛,自身也险些被从空中打落。 要死,要死,铁爪秃鹫怕了。它不顾伤势,染血的翅膀奋力一扇,想要飞走。 张崇打出一道灵光,钻入地下,而后便是七八条长有十丈的青藤破土而出,将秃鹫困住。 秃鹫疯狂挣扎,却好似力尽,最终被青藤拖下来,捆在地上。 张崇见其没了抵抗之力,一召飞剑,就要结果了它。却不料这妖禽双翅尖端各有一根翎羽绽放金光,朝他电射过去。 叮!叮! 乌木盾挡下了这两根翎羽。 二阶妖兽已然具备一定灵智了,但张崇未曾大意,它却是不可能有翻盘之机。 潜渊剑一斩,铁爪秃鹫长颈断做两截。 张崇收了法器,把那两片翎羽摄到手中,发现其十分锋利,犹如利刃飞刀。此等品质的翎羽,在这只妖禽身上也只有两片。 “有劳两位师弟帮我处理一下这妖禽,我且先去回复真元。小九,给两位师弟打打下手,学点经验。” 说罢,张崇回了阵法之内。 齐贤郢见妖禽身死,心下也是振奋。他取了一把弯刀法器,上前去剖开秃鹫肚子,自其中摸出一颗白色妖丹,拿玉盒装了,收入乾坤袋中。 进荒漠才不到十天,这就已经到手一颗妖丹了。 这妖兽的血肉羽毛,尖喙利爪都是张崇的,齐贤郢和齐贤彦一阵忙活,把精血、肉、羽、爪等分别处理妥当,然后一并交给小九保管。 第九十八章 遇友觅沙狐 离开绿洲,又过三月,张崇等人一路往东,时飞时停,临近了一处名叫“百里沙沼”的地方。 一行人前两日在附近遇到了一只灵蝎,是一阶初境的妖虫。张崇又叫小九上去试了试。她的几件法器都已祭炼好了,境界压制之下,那灵蝎自是只能挨打。 奈何小九的修为全是靠猛吃丹药提升上来的,法力虚浮得很,中品飞剑在她手里也无甚威力,最后法力耗尽,叫那灵蝎逃了。 樟木飞舟保持着五成遁速,与踏在飞剑上的齐贤郢两人保持一致,在离地十丈的空中飞行。 齐贤郢:“前面就是百里沙沼了,此处有些邪门,常有修士在此莫名消失。据说是有灵狐聚居,还有二阶灵狐存在,只是无人见过。” 他所说的灵狐自然是昌宣城中狐仙居的招牌灵膳了。 说话间,前方忽有强烈的灵力波动传来,伴随着打斗之声。张崇远远瞧去,似乎是有人在斗法。 小九一看,立时来了精神,他从舟尾跳起来,念头一转,道:“执事,咱们先等他们打个两败俱伤,再过去渔翁得利,如何?” 小九虽没怎么在修仙界行走过,但说起杀人夺宝这一套,那可谓是无师自通。 张崇没有答话,而是一催座下飞舟,全速赶了过去。 小九诧异,待临近些,她看清地上战斗两方的样子之后,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王孝庭夫妻在与一只飞天赤火蝎缠斗,二人处境不妙。 张崇御舟过去,直接祭出潜渊剑。 齐贤郢和齐贤彦随后赶到,也是赶紧掏出法器围攻飞天赤火蝎。在齐贤郢眼中,这可不是什么妖虫,而是一颗送上门的火属妖丹。 飞天赤火蝎背后长有两对膜质翅膀,故而能够飞行。王孝庭遇到的这一只连头带尾近四尺长,有二阶中期实力,与张崇相当。 此虫身怀妖火,躯壳坚硬,若非王孝庭身上灵符不少,只怕是坚持不了这许久。 如是只他一人,倒还可尝试脱身,但他的双修道侣也在。叶芊芊只有炼气九层修为,带着她便不好逃脱。 索性运气好,叫张崇遇到了他们。 那飞天赤火蝎受四人围攻,口中不停吐出妖火,意欲逼开众人。 此火威力不小,王孝庭、齐贤郢皆不敢直面。张崇却是不惧,云隐重明袍放出雾气,在周身三丈范围内不住翻涌,隐约有巨鸟守护之象。 灵蝎赤火涌入雾气后便被消磨了去,张崇看准机会,潜渊剑一闪而过,斩了妖虫半截翅膀。 它受了一剑,妖火也断了。齐贤彦一催沙峦鼎,鼎身立时变大,把飞天赤火蝎砸入沙中。 王孝庭运起七言如意笔,凌空两划,写就一个“力”字。此字一成,立时飞出,在赤火蝎上方化为一拳头,狠狠砸下。 这支七言如意笔乃是他筑基后托人炼制的,为上品法器。他这一招“力”字诀即有蛮力,也有技巧,力道透过甲壳,在赤火蝎体内震荡,当即将之震死了。 齐贤彦上去取丹,张崇则收起法器,驱散灵雾,往王孝庭处走去。 王孝庭:“张崇,幸好有你。昨日便遇着了这妖虫,本以为摆脱了它,没想到它还能寻到爷。” “夫君”,叶芊芊走上前来,伸出素手,王孝庭熟练地搀住她。 张崇一礼,“嫂夫人。” 叶芊芊回了个万福礼,“多谢道友相救。” 张崇见她面色很差,遂问王孝庭:“嫂夫人这是受了伤?我这里还有些疗伤丹药,你需要吗?” 王孝庭:“出门在外,这些丹药我自是都备着的。芊芊是昨日被那蝎子的螯针蛰了,我给她服用了解毒丹,又用真元助她驱毒,但还是有些火毒残留,需得药性温和的水属丹药才能解。” 张崇:“火毒残留太久,只怕会伤了肉身气血,影响筑基。” 王孝庭也是知道此理,他一脸愧疚,道:“还是我久在平海阁享受安逸,不如以往警觉了,否则哪会叫芊芊遭此一劫。” 叶芊芊:“夫君切莫这样说,是我嘴馋那灵狐美味,才叫夫君来这荒漠冒险,许是妾身命该如此了。” 王孝庭心疼不已,连连安慰。 齐贤彦剖开了飞天赤火蝎的尸体,寻到妖丹,同时却又发现一物,他回身叫到:“张师兄,大哥,这妖虫凝了本源妖火。” 齐贤郢一听,立时有几分激动,赶紧跑过去查看。 张崇过去一看,却见得一朵赤色火苗正在那妖虫肚子里摇晃,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之吹灭。 修士之根基,修为之本源,即世人所谓元气之所指,是为修炼所得之最初根本。 便如张崇之一身修为,修炼多年的主修功法《乙木化生经》的根基便在于他丹田内的一棵元法之株。元法之株便是张崇修为之本源,若有损伤,那便是损了根基,伤了元气。 再如他丹田中的那一缕雷元。这一缕雷元是他修炼之《五行雷法》的本源,平时在真元之海上游荡,需动用时,便可沉入真元之海,化生乙木神雷。 如是失去了此一缕雷元,虽不会有损张崇修为,但他却使不得雷法了。 至于他早年修炼出的第一道蛛煞、陨心毒煞,也是此理。 妖兽之修为与人修相似,却不尽相同。 筑基修士身死魂灭,修为便也立时还归天地了。只有修成金丹,才能在身死之后,留存金丹一颗。 二阶妖兽修为层次与筑基相当,但死后妖丹却会保留下来。妖兽的妖火法术源于血脉天赋,不是以功法修炼得来,其中天资上佳者可凝炼妖火本源。 妖火本源在妖兽活着时是攻伐利器,在妖兽死后也能存在一段时间,不会立时消散。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九十九章 参悟明正法 齐贤郢对王孝庭言到:“这位前辈,尊夫人中了二阶火毒,如不能及早祛除,只怕对肉身损伤极大。说不得要花个几年功夫才能将肉身气血修养回来,恐会耽搁了筑基啊。” 王孝庭转目看向王孝庭,“不知平海宗高徒何以教我?” 齐贤郢一拍乾坤袋,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纯金盒子出来。盒子有常人拳头大小,被他托在掌中。 “此中是水阳丹,金生水,故是最宜用金器保存。此丹乃是族中所赐,最大作用是在筑基时与我所修功法水火相济,增加筑基把握。它药力连绵且温和,拿来拔除火毒自也是不在话下。” 此丹是他身上最为宝贵之物了,他当初筑基之时失败的太快,还没等到服用水阳丹的时机就必须收功保命了。 现在想想,如是他当初冒险冲关,即便侥幸成了,定会大伤元气不说,如今也遇不到这一朵妖火。 他说这许多,不外是为了表明水阳丹的价值。 叶芊芊见了此丹眼前一亮,下意识地就往王孝庭身上靠。 王孝庭:“还未请教道友贵姓。” 齐贤郢:“免贵姓齐,名贤郢,不敢当前辈“道友“之称。这是我族弟齐贤彦。” 齐贤彦:“前辈有礼。” 王孝庭:“原来是齐家的弟子,失敬失敬。这水阳丹多少灵石,还请齐兄弟开个价,王某绝不还价。” 齐贤郢:“不敢要前辈灵石,还是请尊夫人赶紧寻一善地服丹炼化,解了火毒才是要紧事。” 两人都是有求于对方,彼此客气得紧。 王孝庭听齐贤郢不要灵石,立时明白这人所求之物,价值怕是比水阳丹高上许多。他在修仙界中抹爬滚打这么多年,可不是个把吃亏当福之人。 但他一想到自家夫人还未筑基,怎忍心叫她继续受这二阶火毒之苦。 他拍了拍叶芊芊的手,道:“如此便多谢齐兄弟了。” 叶芊芊甚喜,接过金盒。她打开一看,虽未见过水阳丹,但只闻其丹香,观其品相,定是一阶上品里的绝佳灵丹无疑。 张崇取了阵盘、阵旗出来,布下一座阵法。 他在旁看得清楚,心里明白。以前的王孝庭定不会主动吃这种亏,现在有了更加珍贵的东西要呵护,自然是不想吃也得吃,说不准还是千恩万谢,求着吃…… “爱”之一字中定有人生大喜乐,叫人向往。 张崇不免也想着,他这好友究竟沉迷在何种幸福之中? 好奇之余,也有警惕。以往只听说情劫厉害,不明其中究竟,如今只是旁观一会儿便生出向往,方知往日所闻恐非虚言。 …… 一阶灵丹换二阶灵火,齐贤郢打的好算盘,还叫他给打成了。 一只飞天赤火蝎,留下两件珍宝——妖丹、妖火。 此间两个筑基修士,王孝庭先遇到妖虫,也是最终击杀妖虫之人。 张崇后至,救下好友,在战斗中也是出了大力气。 依修仙界的规矩,两位筑基高手各取一宝,齐贤郢这些炼气修士喝点汤才是正理。 但齐家兄弟与张崇在进荒漠前已有约定,这一路妖丹归他们两个,其余收获归张崇。齐贤彦先去收了妖丹,既然张崇当时没有反对,那便是默许。 除非张崇极为强势,硬要定下一个救命之恩的论断,独占收获,把妖火也收入囊中,否则此火合该归王孝庭所有。 齐贤郢拿丹药换了妖火回去,心中大呼好运。 王孝庭给叶芊芊护法,助她服丹解毒。 阵法之内,众人各有皆有事做。 小九入定修炼; 齐贤郢盘坐在飞天赤火蝎的尸体前运功收起妖火,齐贤彦为他护法; 张崇拿出《雷霆玉经炼御指要》参悟。从手札中的文字中可以看出,著书者所修炼的《雷霆玉经》十分精妙,远在《五行雷法》之上。 当然,张崇所修《五行雷法》本身的威力只是其次,真正宝贵的是雷法中所藏的第二丹田法。 手札中的修炼心得讲得是雷霆之道,运使之法。张崇读下来,觉得受益匪浅,自身对乙木神雷的运用多了许多理解。 手札后半部的雷属法术对张崇来说则更为实用。其中三道二阶法术为神雷手印、召引术、雷御。 这些法术的修炼也有讲究,可不是如张崇之前修炼的法术一般,全靠自己琢磨。 他仔细看过之后,觉得可以先试着修炼神雷手印。修炼出神雷手印之前需要先修炼三道小法术,炼三归一,才可修成雷印。 这每一步都是自有一套内在条理,由下至上,由繁至简,显然是出自正经传承,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派,或是哪个散修前辈能自创出来的。 如此看来,他自齐贤郢手里换来这手札,可以算是得了个便宜。 修炼神雷手印所需的三道小法术中,掌心雷张崇早已练成。 在雷法当中,掌心雷这道法术的流传与寻常火球术类似,很是广泛。 三术中的另两道为凝兵术、小雷击术。 张崇决定先修炼雷力凝兵之术。他先将口诀默记几遍,然后把手札中所言修炼关窍仔细看过,而后才开始尝试。 到了晚间,齐贤郢已然将妖火收入体内,等他将之炼化后,就不宜再以妖火称之。 如妖兽被修士收服后便叫灵兽,此妖火被炼化后的名字为“灵蝎赤火”。 齐贤彦架起火堆。 叶芊芊体内火毒尽除,借助水阳丹药力,修为还增进了些许,很快便可达到炼气圆满。 众人围坐在火堆旁闲聊,王孝庭说起了他们夫妻二人来荒漠的原因。 狐仙居的沙狐灵膳滋味绝佳,叶芊芊吃过一次后便为之着迷。 她本也快要炼气圆满,最易闭关修炼,以图筑基,不该出去乱跑。可是这口腹之欲异常强烈,她忍耐不得,心觉不再去吃一回,筑基时怕是会杂念扰心,导致失败。 夫妻俩来到昌宣城,狐仙居,却得知店内沙狐早已断了货,客人如是想吃,便需自己到荒漠中去寻找,再托请狐仙居烹制。 王孝庭这才带着夫人入了荒漠,来到这百里沙沼。 张崇听后,却是惊讶。那沙狐灵膳虽然美味,勾人食欲,但也不至于到叶芊芊这种地步。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一百章 和尚寻魔踪 日头正高,烤焦大地。 张崇来荒漠已有数月,如今已是夏天,炎热的天气使得小九每天都要抱怨几句。 百里沙沼,流沙密布,少见活物。 众人分头寻找,张崇带着小九,架着云气缓慢飞行。他掌心上空悬有一把三尺长剑,通体泛着蓝紫光芒。 他心念一动,便见此长剑纵空而去,掠过沙地,留下一条狭长裂痕。 飞剑转瞬间就飞到百丈开外,余势不停,斜斜插入黄沙,没入地下数丈。 这正是张崇在练习凝兵术,那飞剑自然也是张崇以乙木神雷凝聚。 雷光长剑飞出了他神识的范围,但隐隐中仍然有些许感应。他察觉长剑似碰到了什么,不是寻常沙石,是有灵力波动的…… 却说王孝庭这里,他来此地捉狐,迟迟不见收获,终是明白了狐仙居所言不虚,此狐罕见,不好寻到。 然则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还真叫他遇着了一只,就在远处沙丘之上。 “小东西叫爷好找,既然叫爷遇着了,那合该你去那锅里走一遭了。” 沙狐狡猾,王孝庭叫叶芊芊原地不动,自己摸过去,再使出遁法,叫那沙狐来不及反应。 只见他给自己贴上一张隐身符,收敛了气息就朝那沙狐走去。那狐狸也不知在那沙丘上站着干嘛,一动不动的。 王孝庭行至半途,估摸着距离也差不多了,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件中品的粘网法器,就要动手。 却在此时,一声佛号传入王孝庭耳中。 “阿弥陀佛!” 沙丘之上,那只沙狐打了个激灵,迈开爪子,一溜烟就跑到沙丘另一侧去了。 王孝庭赶紧将双翼一展,施展了风翼遁法,飞身过去。然则等他过去一瞧,哪还有沙狐的影子。 他脸色立时阴沉了下去,回去落到那和尚近前。 他也是小心,先是起灵目术查看了下,见之年纪不大,似是个炼体的,也有筑基层次,具体修为高低就看不出来了。 嘿,体修大多不擅飞遁,王孝庭暗道便是打不赢他,也能带着夫人遁走。再说还有张崇等几个帮手就在附近。 “呔,兀那秃驴,怎得如此黑心?故意惊走我那灵狐,你拿什么赔我?” 这僧人生了个清秀模样,一身土黄色僧衣,赤脚踩在沙里。 他双手合十作礼,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何苦妄造恶业?如是要赔,贫僧身无长物,便给施主念一段经文,辟邪除魔。” “爷要你那金文银文何用?赶紧拿万把灵石出来,不然,嘿嘿,莫怪爷不客气。” 和尚恍若未闻,闭目,唇齿微动,念起经来。 “南无、喝啰怛那……” 此为静心咒。 王孝庭听得半句,便觉不对劲,立时加倍警惕。 他暗道,莫不是音律攻击? “和尚,莫念了,再念一句,我这如意笔可不长眼睛!” 说话间,他已是将七言如意笔取了出来。法器刚刚落到手里,王孝庭忽觉一阵恍惚,转瞬又清醒过来。 是扰乱神识之法! 王孝庭抬笔就是一个“杀”字,化出长刀斩向和尚,同时又要叫叶芊芊去喊张崇来帮忙。 但他转头看向自己夫人,却见叶芊芊呆立原地,闭着眼睛。 “秃驴歹毒!” 王孝庭赶紧飞身落到叶芊芊身前,摇她肩膀,“夫人,这是神识攻击,紧守心神!” 摇了两下,叶芊芊双目一睁,清醒过来。 她开口第一句话是“夫君,我忽然不想吃那沙狐了。” 王孝庭一听,立时怒不可遏,他夫人原本有多馋沙狐之肉,他是知道的。 他拿笔尖一指那和尚,“黑心秃驴,你对我夫人干了什么?好哇,迷了我夫人心神,遮了口腹之欲,好生歹毒。有胆便在此等着,我将夫人送去安全之处,再来与你理论。” 王孝庭见和尚手段诡异,便想去叫张崇来帮忙,先将这和尚打个半死,再问他究竟对叶芊芊施了什么邪法。 “夫人,我们走!” 两人各御飞剑,转头就走。 王孝庭寻到张崇,三两句说明情况,而后言到:“你我二人联手,先去将那贼和尚拿下再说。” 张崇抬手一指王孝庭背后,道:“你说的和尚可是那个么?” 王孝庭回身看去,见那和尚正往这里飞来,用的是肉身御空之法,速度偏慢。 他传音张崇,“这秃驴有些本事,爷没注意他是接下我如意笔一击的,反正好像很是轻松。” “秃驴,我没去找你,你还敢主动跑过来,莫不是念经念傻了?” 张崇听到好友吃瘪,却不想不问究竟就拔剑相助。他神识探去,却受阻于和尚身前数丈,不得深入。 他心道:此人神识不差,肉身气血旺盛,万不可小觑。 他见来人是山岚海修仙界少见的佛门众人,看起行止也不像凶神恶煞之人,便问:“大师何来?” “贫僧自荒林之西,梦空境,七宝寺来。” “大师何往?” “来寻一个魔女。” 王孝庭:“好个秃驴,贪我狐肉不说,还是个好色之徒,今日爷就送你去那西天极乐世界,到佛陀面前领罪吧。” “还请施主听贫僧一言,莫动无名之火。” 张崇稍稍安抚了一下王孝庭,静候和尚解释。 “我观你与尊夫人灵台蒙蔽,想是在不知不觉间中了魔道术法,故而贫僧以静心咒助两位施主恢复清明。” “胡言乱语!我夫妻二人从没见过什么魔道妖人,怎会中他术法。倒是你,昧了我夫人口腹之欲,还给我装什么高僧?” 王孝庭言语激烈,又对张崇说到:“张崇,速与我将之拿下,细细拷问!” 张崇只得再是拦住他,“大师,我再问你一句,如是不能给我这好友一个合理解释,那可就要得罪了。” “施主请问。” 张崇运使真元,手上掐着叠生甲胄的法诀,以备不测。 他上前一步,道:“大师观我灵台如何?可有邪魔术法痕迹。” 和尚一笑,认真看了张崇几息,而后道:“也是有的,但是施主识海自有妙法守护,这魔道法术却是影响不到施主。” 王孝庭:“少来这套,说有又说无,此等言语伎俩可诳不住爷。” 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 张崇:“却不知这魔道法术从何而来?” 和尚却不立马回答,而是微微含笑,心道还是与聪明人好说话。 他道:“施主是个有慧根的,与我佛有缘啊!” “慢来!慢来!张崇已是加入了宗门了,与你佛门没有半点缘份!”王孝庭接着道:“赶紧回答我们的问题,爷再无多的耐心与你费口水了。” “魔门手段诡异,行迹难觅,如是贫僧所料不差,此地沙狐就是术法之源,祸根从口入。” 张崇施有一礼,道:“多谢大师解惑,未请教大师法号。” 和尚双手合十还礼,“不敢当大师之称,贫僧法号觉心,只是个比丘僧而已。” 王孝庭:“张崇,你被这秃驴迷住了?” 张崇对于心中猜测已然有了九分把握。 “请问大师,这魔道法术如何破解?” 觉心和尚答:“施主听我念一段静心咒,魔气自除。” 张崇:“不敢劳大师心力,可有其它法子么?” 觉心晓得张崇是出于谨慎,不想受他手段。 他想到,此地与梦空境不同,他之前给这夫妻驱除魔气,虽是好心,却也是犯了忌讳。 他又答:“以施主强悍神识,坐定自观,当可察觉有异。此术迷心,却不直接落于识海,而是藏于肉身角落,伺机而动。” “多谢大师解惑,我需回驻地自观,失礼之处还请大师见谅。” “施主请便。” 王孝庭不是蠢人,之前他是关心则乱,如今看明白了几分,故而收了气焰。 某些时候,七情六欲更比魔修手段来得凶险。 张崇带着小九,和王孝庭夫妇回了几里外的驻地。 所谓驻地,其实就是张崇布下的阵法,充当庇护、休息之所。 入阵之后,他盘坐下来,起神识内视。 平日修炼,多在意经络、丹田和识海,却不会刻意检查肉身。此刻他以神识一寸寸扫过肉身,最终在一根头发里察觉到异常。 他丹田内的雷元往气海一沉,引一股真元化为乙木神雷,顺经脉调至头顶,冲入那一根头发中。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一零一章 风起遇劫杀 却说王孝庭遇见的那只沙狐自沙丘逃走之后,一溜烟跑到一处很是空旷的地方,迈步一钻,便消失不见了。 空气微起涟漪,这里当有一座阵法。 沙狐钻入阵内之后,气息渐渐强盛起来,竟是一只二阶妖兽。它从阵内的洞口跳下,沿着斜向下地道一走,期间又遇到好几个岔路口。 地道四通八达,覆盖了方数十里的地下,处于百里沙沼的中心区域。 沙狐沿着地道一直往下走,最终来到一处高大的石门前。 大门高三丈,宽一丈二,双扇。沙狐站在门下,显得十分娇小。 石门上有浮雕,内容为一僧在菩提树下悟道,有三个绝色魔女紧贴其身体,各摆了妖娆姿势来诱惑他。 沙狐端正地在石门前坐下,而后口吐人言,“尼师,小的回来了。” 一只二阶妖兽竟然能口吐人言,这是十分少见的。 一般只有以化形丹,或是化形草实现了伪化形的妖修才能在境界较低时拥有如人修一般的灵智。 若是没有化形,那至少也得是金丹层次的三阶妖兽才能口吐人言。而且即便是三阶妖兽,其中大部分也都是灵智底下的蠢物。得了智慧,能炼化横骨的终究是少数。 石门内传来清冷的女声,“可有收获?” 沙狐回答:“小的已然摸清楚了,如今上边有三个炼气修士、一个筑基初期修士、一个中期,还有一个和尚。” “和尚?”,门内之人问:“是何模样?” 沙狐疑惑,这位煞星平素只关心猎物修为,今日怎么还关心起模样来了?它想着这位平常的打扮,不由揣摩起她的来历。 心里念头不少,但沙狐嘴上却不敢回答慢了。它一边回想,一边尽可能详细地描述起觉心的模样来…… 石门内的人听罢,考虑片刻,吩咐到:“去通知石钧,叫他把沙修的人都带上。” 沙狐得了命令,答了声“是”,然后离开。 张崇与王孝庭商量了下,觉得既然有魔修在这暗施手段,那他们还是离开得好。 王孝庭是很想将这个在暗中算计他们的魔修给揪出来打杀了的,但是现下情况不明,还是不要冲动的好。 离开百里沙沼后,王孝庭也不会带着妻子回斩鲸城。他打算助张崇猎到妖兽之后再离开。 齐贤郢、齐贤彦二人回到营地,听闻有魔修借沙狐灵膳暗施手段,皆是吃了一惊。他二人还没见过魔修,只听说修炼魔功之人个个都是诡异难测。 待回去之后,还需把此时上报宗门,最好是叫宗门派一金丹修士来查看一二,免得叫魔修在东涯洲肆虐起来,祸乱治下地界。 中部荒漠很大,齐贤郢看了地图,打算去远些的地方猎杀一只土属的二阶妖兽。 几人意见统一,也不耽搁。 张崇将布下的阵法收起,众人各自御器,他携着小九,往西飞去。 炼气修士御器飞行不能持久,飞出数十里后,齐贤郢几人法力便经不住消耗了,一行人只得在百里沙沼的边缘停下,回复法力。 晚霞漫天,忽有风起。 狂风自北而来,卷起沙尘,是为沙尘暴。 张崇打算把阵法布置出来,等沙尘暴过去了再出发。然则那漫天黄沙之中,有十多修士脚踏飞剑而来。 来者不善! 齐贤郢兄弟和叶芊芊暗自叫苦,他们体内现下只存一半法力,如是打斗起来,必然十分不利。几人赶紧取了趁手法器出来,但心里还是期待着来人莫要是凶恶之徒才好。 小九见状,也是有样学样,摸了飞剑、盾牌出来。 待飞来之人离近百丈之后,张崇以灵目术探得其等修为。 筑基修士五人,俱是初期修为。炼气九层修士有十人。 石钧是这一伙修士的老大,他如今才三十来岁,已入筑基境界数年,看着十分年轻。其人面色却似不甚康健的样子,颇有些惨白。 待得再临近些,石钧没有废话半句,直接吩咐手下弟兄,“杀!” 张崇看着空中飞来的几柄法器,数道灵符,却无丝毫惧意。 几个初期修士,带些小修便敢来打他的主意,当真是取死之道。 张崇当即双袖一荡,踏空而起。他如今身怀照空镜,又有雷神之握、湮灭神目两大犀利手段,可谓底气十足。 面对袭来一剑、一刀、一道风刃,张崇打出两仪珠、潜渊剑,又点出一指雷光,将这三道攻击轻松化解。 石钧心道点子扎手,立时提了十二分小心起来。他们以往也不是没有围杀过筑基中期的修士,但以往所遇可不如眼前这位厉害。 石钧:“老五,你去对付那个拿笔的,咱们四兄弟一起解决了这个。” 老五把脚下飞剑一收,便往地上落去,与他同去的还有十个炼气修士。 张崇恐王孝庭对付不了,于是召回两仪珠、潜渊剑,翻手祭出照空镜。 此镜一出,立时有雷声闪电照耀风沙之内,滚滚黑云铺开,笼罩住石钧四人。 不过半息之间,便好似换了一处天地,他四人却不曾见过此等威势,皆暗自戒备,不敢大意。 张崇趁此机会,直接五指当空一抓,凝炼出五把雷光湛湛的飞剑,此正是雷力凝兵之术。 法术修炼不比祭炼法器,凝兵术虽只是一阶法术,但张崇也是修炼了几个月功夫才做到五剑同出的水准。 此术大成的标志是九兵同现,要修炼此地步,至少还需半载苦功。 此五剑凝出,却不是朝石钧四人打去,而是朝那几个炼气修士激射过去。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一零二章 宝镜展神威 石钧四人摆的阵势乃是修仙界中十分常见的四灵阵。 这四人各持一面阵旗,为青、白、黑、赤四色,彼此气机相连。 但见他们把大旗一舞,往空中一掷,便又四头妖兽精魄自阵旗上跃出。 虎、蟒、鳌、火鸦。 真正的四象神兽岂是随便就能具化出来的,不过是拘了四头二阶妖兽的魂魄炼入阵旗,借四灵阵之形罢了。 张崇笑道:“我还道是四方神兽,原不过是四头畜牲残魂,也来冒充四灵?” 石钧:“道友口气不小,待我打杀了你,将你魂魄拘来炼为侍徒,助我功行,还看你如何大放厥词。” 张崇不曾听说过“侍徒”为何物,但也听出来这人有炼魂手段,定是个邪修无疑。 斗战之中,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胜负之关键。张崇既已推测出几人邪修身份,便决定以雷法相斗,或许还能占几分功法克制之利。 施展照空镜的消耗十分巨大,什么试探之举都不可取,先以霹雳手段击杀一人才是正理。 他心念一动,感知遍及宝镜笼罩区域。 忽有轰隆巨响不绝于耳,一道道雷霆劈下,目标直指四面阵旗。 这便是照空镜“万象”之能的玄妙之处了,云雷之象笼罩上下四方,张崇心意所及,皆可将攻击凭空落去。 石钧四人见阵旗被劈,皆是一惊,平素他们以阵势困敌,敌手莫不以手段自内往外攻击。要抵住四兽之力,对手必然大耗真元,届时他们再以法器轰击,便可拿下。 石钧见那雷霆劈下,阵旗立时受了损伤。 张崇心道,他这可不是寻常雷力,而是乙木神雷。照空镜对御主施展的法术有增益之能,故而神雷威力比平日还要强盛几分,却不想未能一击破阵。 想来是四灵阵已成,阵旗上自有阵力守护,并不脆弱。 一击不成,便再来就是。 石钧斗战经验也是不缺,当即招呼兄弟把阵旗持回手中,他以神识下令,便见蟒兽精魄当空一舞,朝张崇冲来。 其他三人也是各自驱使精魄,一同扑来。 张崇见了,也是不慌。若是对手以法器来攻,他即便放出乌木盾也不好同时招架多件。至于这精魄来攻…… 只见张崇身上法袍明光大放,一只云雾具化的重明鸟迎风而长,张开双翅守护三丈之地。 雾气旋绕,虎兽精魄利爪拍下,却是深入不得,反被雾气抵消灵力,动摇身形。 四只精魄不是破阵关键,还是要破坏阵旗才行。不然即便打灭了四只精魄,想来石钧等人也可再凭阵力催生出来。 张崇以一敌四,又有照空镜这么个猛吃真元的法器,自是一点真元都浪费不得。 他思量清楚,便起意一召,背后照空镜拨开黑云,显露出三丈高的器身出来。 好大一件法器! 好强的灵力波动! 石钧心下微惊,暗道今天这个目标不好对付。转而又是一喜,这显然就是传闻中的极品法器,如是能将夺来,自己未必不能将狠毒尼姑杀了,夺其侍徒,进阶中期。 张崇一手掐诀,背后镜面上的云雷之象立时消失,转而青光大放。 照空镜“万象”之能,一次只能释放一“象”,如是要换别的天象出来,那便需撤了云雷之象方可,但是御主借之施展法术却是无碍,可以同时进行。 照空镜身为极品法器,可不是仅有一道“万象”之术而已,其增益法术之能更是不弱。 煌煌宝镜,无量枯绝神光自其中放出,照向石钧。 蟒、虎、龟、鸦四精魄被神光波及,立时如冰雪遇烈日,顷刻间便被消融干净了。 石钧乃是直面张崇之人,他只见面前对手悬立在旋雾之中,岿然不动。 其背后宝镜威势惊人,此刻灵光如汹涌潮水,自张崇身侧极速流过,朝他涌来。 石钧心头一紧,一手激发二阶护身灵光罩符箓拍在身上,一手举一面齐人高的盾牌挡在身前。 枯绝神光照过,经由两层阻隔,落到其人肉身上仍有三层威能。 若无照空镜增益,这枯绝神光落到其身上时当只有半成威力。宝镜之能可见一斑。 这青光照透肉身,石钧直感自家生机在飞速流失,只这几息功夫,怕就已经折损了几年寿命了。 吓人!吓人!这如何能抗? 他岂敢再挡,心念急转,看出这神光虽是威能宏大,却也调动不便,并不灵活。 他身形一动,便往旁边遁走,出了神光笼罩的十丈范围。 他这一避,对阵旗的控制自然就弱了下来,加之四灵被灭,还未催生出来,四灵阵之阵力却是下降了极多。 石钧见枯绝神光在他遁走后立时消退,显然是张崇将之收了,知晓自己推断无误。 他料张崇动用此等手段,必然消耗不少,当即传音给几位兄弟。 “再激发四灵,消磨他真元,等他真元耗尽,那极品法器便是你我兄弟的囊中之物了。” 石钧掌放真元,送入阵旗之中催生四灵,却忽见一道凝炼雷光打来,瞬间便将三角旗面击穿,留下一个边缘的焦黑孔洞。 这一旗有损,阵势当即溃散,张崇伸手朝石钧一抓,摄了一缕气机入手。 气机一线!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石钧显然就是发号施令之人,张崇决意动用半数真元,以雷神之握先结果了他,再斗其余三人。 雷力尚在手中聚集,石钧察觉出不对来,他也是有手段的,当即一拍乾坤袋,放出三个漆黑棺材出来,竖立在身前。 棺材板滑开,里间跳出来三头殭尸。三头殭尸都是浑身绿毛,看阴气波动都勉强有筑基层次。 张崇心知,他若将雷神之握释放出去,那几具殭尸必是会合身上来,为主替死。 他手上雷光隐退,却是收了法术,改了打算。 石钧连打三道惨绿灵光出去,没入三局殭尸后背。 尸火! 三具殭尸各自口吐幽绿火焰,朝张崇铺撒过来,看着威势不小。但是此间是在照空镜“雷云”之象下,此火涌来,立时有千百雷蛇电芒闪烁不止,将尸火威力冲散大半。 张崇有云隐重明袍护身,把尸火皆是阻隔在外。此火性阴冷,邪煞异常,切不可被其沾上肉身。 这短短功夫,丹田内真元已是消耗四成多。他心念一起,四方又有数十条青色藤蔓翻飞。 石钧四人赶紧各施手段,怕被万化天牢引所擒。 其中一修士使一把飞刀,纵横披斩几下,将青色藤蔓皆是斩断。 此术源自张崇主修之《乙木化生经》,木行法术终究不擅杀伐。张崇将是使了出来,只为遮掩真实手段。 那使飞刀的修士破去藤蔓纠缠之后,神识、目光皆是紧紧盯着张崇,不敢大意。 便在此时,一片青叶自断了的藤蔓上掉落下来,他立时察觉不对,凝视此叶。 一块盾牌被他控在身前。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一零三章 雾雷破幻身 “老四!” 石钧见老四被雷光打穿了脑袋,整个人往地上掉落下去,当即知道事不可为。 “扯呼!扯呼!” 三人各自顶着防御法器,寻了方位遁走。 张崇见状,心道:“岂能叫你们轻易走脱?” 方圆百丈的雷云之内,立时又是风雷大作,乙木神雷不断劈下。 三人只顾逃命,转眼间便跃出照空镜“云雷”之象的笼罩范围。一个个气息浮动,披头散发。 宝镜犀利,却不擅腾挪,张崇一招手,将宝镜收了。 滚滚雷云立时消散,张崇见他三人各自逃命,并不一起,看起来在这方面也是有默契的。 目光往下落去,沙地上有几具尸体,王孝庭、小九等人皆不见踪迹。 他眉头一皱,略显担忧,但眼下不知王孝庭等人去向,还是先斩杀了这伙匪徒才是正理。 他看准石钧所在,双翼一展就追了上去。 石钧心头大呼倒霉,他见张崇追来,遁速颇快,连忙掉转了方向,往百里沙沼深处逃去。 茫茫沙漠,无所遮蔽,张崇运转遁法,一追就是十多里。 这石钧为了逃命已然燃烧了两滴精血,张崇一路紧追不舍,却见其人一头往下边黄沙扎去,转眼就没了身影。 张崇飞落下去,提着小心。他先是取了一枚回复真元的丹药服下,而后以神识探查四周。 荒漠里头都是差不多的景致,但他却觉得此地有几分熟悉。前几日搜寻妖兽时,当是来过这里。 仔细探查之下,一处阵法痕迹在他感知中显露出来。 张崇抬手打出一道掌心雷,轰击在十多丈外的地上。 空中生出涟漪,果然是有一座隐匿阵法。这里或许就是那贼人老巢。 敌暗我明,贸然破阵恐非明智之举。也不知阵内有无那人的帮手,又或是有埋伏? 也罢,且饶他一命,先去寻王孝庭和小九,此劫杀之仇他暂且记着。 最好是能捉了他的炼气期同伙,拷问些消息出来。 张崇起意退走,却忽听有海螺之音传来。此声入耳,直令人头晕眼花,神识不明。 张崇赶紧运转魂藏金莲秘术,转瞬间将这些异状镇压下去。 十数丈外,一根金刚杵凭空出现,朝张崇打来。 此金刚杵长十六指,两端为五股尖刃。 张崇放了乌木盾出来,两器撞击在一处,而后金刚杵力尽,倒飞飞去,落入一只素手之中。 抓住金刚杵者乃是一名女子,身形消瘦,面无血色,一脸病容。此女身穿一件青灰色大袍,头戴僧帽,作尼姑打扮。 “这位施主身上好重的杀气啊,恶业缠身,便不怕堕入无边地狱么?” “阁下何人?” 张崇翻手把照空镜取了出来。 此女有中期修为,先以音律之法攻击他神识,又以金刚杵偷袭,多半是那炼尸贼子的同伙。 也不必管她是真尼姑、假尼姑,一并打杀了就是。那个驱使殭尸的贼修不知躲在哪里,也需注意提防。 妙善心中大呼可惜,她未想到张崇神识竟如此强悍,若是他再慢一丝摆脱法螺袭扰,金刚杵定可建功。 照空镜威能强悍,消耗也大。张崇将之悬在一旁,却不动用,而是放出潜渊剑,想先探明此女是何来路。 女修把金刚杵一抛,便与潜渊剑战到一处。 她右手自袖子里捉出一只白玉法螺,两手虚托着放到唇下。 双唇微动,并没有接触法螺的尾部,只是轻轻吹气,立时便有迷乱神识之音扩散开来。 张崇岂能由她施为,一指点出,雷光直指其人头颅。 雷光穿头而过,没有受到半点阻挡。托着法螺的女子身形一晃,便散于无形。 幻象! 张崇心惊,他却是没能察觉到半点幻象痕迹。 此女厉害,不可大意。 张崇识海之中,一朵金莲如山巅磐石,纵有狂风大作,雷雨交击,也是半点不曾摇晃。 法螺魔音不止,张崇神识寻不到其人踪迹,便一指点在照空镜上,同时收起潜渊剑。 只见照空镜化为原身,镜面上显露雾象,立时有薄雾弥漫开来,张崇感知随之覆盖。 选用此象,是因它消耗真元较小,张崇可保有更多余力。 雾气范围越扩越大,没找见女修,却意外发现了藏身黄沙之内的石钧。 石钧见自己被发觉,没了偷袭机会,便自黄沙中跳出,抬手放出三具殭尸,自己抽身远离。 殭尸不擅飞遁,但此刻张崇就站在地上,三具殭尸正可发挥肉搏之能,于是迈开大步,朝他扑来。 张崇见状,也不硬抗,只是凌空跃起,施了个腾云驾雾术立在空中。 石钧见三具殭尸终究还是笨拙了些,便叫它们吐出尸火,干扰张崇,又摸出一把飞剑,祭了出去。至于如何斩杀他,那就要看那狠毒婆娘的手段了。 张崇御使照空镜之余,神识便只能支持他再用一件上品法器。面对尸火,自有法袍抵挡,至于这飞剑,他凝炼了几柄雷光飞剑,放出去合力招架。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自是有道理的。张崇急催照空镜,雾气越扩越大,笼罩住方圆一百七十多丈,终于是寻到了那女修踪迹。 张崇念头一动,立时有雷光闪现,将那身影劈散。 虽然又是一道幻象,但只要叫他找到踪迹,总能寻到其人真身所在。 在接连劈散数道幻象之后,女修再藏不住,收了法螺,又把金刚杵祭了出来。 张崇看出这女修斗战经验并不算多,只是手段诡异。他不欲再做拖延,决意施展雷霆手段。 只见他抬手抓来一缕气机,而后手上雷光大放,雷力积攒几息,随即迸发出去。 一只巨大手掌带着雷芒尾迹飞出,裹挟着张崇四成多的真元,朝那女修抓去。 此女只感到极大的危险,急运遁法逃走,转眼就飞出了雾象笼罩。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一百零四章 灵石化生机 王孝庭筑基多年,眼前的“老五”实力略逊他一筹,但是其人有数个炼气九层的帮手,这便令王孝庭颇是吃力。 叶芊芊和齐家两人之前赶路耗用了不少法力,如今对敌起来,也是吃力。 好在张崇在斗战开始时抢先出手,击杀了三个炼气修士,伤了两个。 小九在斗战开始的时候就赶紧躲了起来,她一个小小的炼气五层修士,却是没什么战斗力。 王孝庭几个和对面没过几招就处于劣势了,打不过,自是要逃。 王孝庭把自家妻子一抱,运起风翼遁法就纵空离去,“老五”带着几个炼气兄弟去追。 齐贤郢两人没有修炼遁法,却是不好逃走。毕竟丹田内法力不足,逃命只能喘息一时,拼死一战还有一线生机。 二人出身宗门,法器犀利,功法也是不凡,即便以少敌多,也是可以一战的。 两人一攻一守,配合极佳。斗战间,齐贤郢忽是瞥见躲在一旁的小九,念头一转,便朝他喊到:“小九,你快逃,去寻人救我们!” 此话一出,小九有些懵,这茫茫大漠,她去哪里找帮手? 还不待她回问,便见有一炼气修士自战圈中退了出来,往小九这里过来。 小九大骇,赶紧激发了脚下灵靴,运起轻身术就飞奔离去。 然则她之速度岂能与炼气九层修士御器飞行相比。 只见那修士脚踏飞剑,就追了上去。 他这一走,齐家两人立时感觉轻松不少。齐贤郢传音给齐贤彦,叫他与自己且战且退,先远离此处,免得张崇不敌那四个筑基修士,到时即便胜了眼前的对手,也要命丧筑基修士之手。 等离远些,他们再拿出压箱底的手段,解决战斗,先逃回昌宣城再说。 小九一路奔逃,没跑多远便被追上了。 追杀他之人名为沈平,四灵根资质,今年只有三十多岁。资质极差,如今却有炼气九层修为。 这在散修中可谓是极其罕见,但在如今的沙修中,却大多是与他一般情况。 沙修在这荒漠里也是存在了几十年的散修组织了,规模不大,人最多的时候有五六十个成员,三个筑基头领。大家抱团取暖,靠猎杀妖兽、接各家势力的任务来赚取灵石。 十几年前,尼姑妙善来到了中部荒漠,改变了沙修,也改变了他沈平。 老头领已然在十年前被石钧所杀,炼为侍徒。 如今沙修有五个筑基高手,余下的炼气修士皆是与他一般修为。大家皆以杀人夺宝、劫掠修士为赚取灵石的手段。 沙修与妙善合作,在地道里培育灵狐,即能凭借卖狐赚一笔灵石,也能叫她那只二阶灵狐配合沙修诱杀来寻狐的修士。 妙善弄出来的沙狐暗藏魔气,即便是筑基修士吃多了也是会上瘾的。 沈平追上了小九,对于这个低阶修士,他其实是不愿来追杀她的。 沙修里的规矩是按贡献分配战利品。只是他被张崇雷光剑所斩,损了防御法器才活下来,还受了伤,由他来追杀这个女子最为合适。 他追上之后,发现小九颇有几分姿色,于是按下飞剑,起了其它心思。 “这位仙子,你的同伴在关键之时舍你离去,你又何苦给他们陪葬呢?莫不如加入我等,修炼几年,筑基也不是难事。” 小九心知逃不掉,便取了法器出来,小心戒备。 什么筑基前辈、齐家子弟,根本靠不住,到头来还得看自己。 沈平嘴角勾起,也不废话,直接祭出了自家的看家法器——山君印。 只见一枚雕刻有一头猛虎的方正石印被他打出,化作磨盘大小朝小九打去。 小九把盾牌往前一挡,但是中品法器在上品山君印面前却是作用不大,当即被山君印压制,一同撞击在小九身上。 小九大叫一声,身上同时亮起两道灵光,却是护身玉佩自行护主,还有小九激发的青鸾朝凤裙。 她虽是倒飞出去,却没受什么伤,当即爬起来,并指一点,飞剑立时腾空而起,朝沈平电射过去。 沈平不屑一笑,又放出一柄中品锁链将飞剑一缠。小九催动飞剑,却抵不过沈平炼气九层的深厚法力。 ”看来是没与人正经斗过法,这般容易就叫我擒了飞剑。仙子,还是让我教教你女修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吧,哈哈哈……” 沈平大笑几声,又把大印朝小九砸去,小九又是激发出灵光来,受了这一击。与此同时,她还摸出来一把灵符,抬手就是一张冰封符加一张火蛇符。 沈平抽身暴退,躲过攻击,心下生出火气,道:“本想留你一命,你还是给我死吧!” 但不待他催动法器,又见小九接连激发了上品灵符。他护身法器被张崇所毁,不敢大意,立时调回山君印守护。 小九腰间玉佩已然碎裂,不能再用。她不敢再吃山君印一击,手上灵符疯狂激发,也不管什么技巧、策略。 沈平心道:“这女人哪里来的这许多上品灵符?莫不是那个筑基修士的小妾?” 未防万一,他也是给自己拍了一张金刚符。 小九见了,直接给自己拍上两张,她原本还没想起这一回事。 灵符护身,小九也是稍稍冷静下来,她修为不高,但身家可是不少。 所剩无几的灵符攥在手里,小九把头上发簪摘下,朝沈平甩了过去,同时手腕上的镯子也是一同飞出。 两器一先一后,沈平见二者皆是中品,便把山君印挡在身前,想着挡下此二器后,她便无甚手段了。 发簪击在山君印上,力道不大,但是下一瞬却砰一声乍响,自爆器身。 山君印一个不稳,就有些失控了,玉镯越过大印,直接打在沈平的金刚符护罩之上,又是自爆。 沈平心下大惊,这可是中品法器,说爆就爆了,他心里在滴血,这些可都是灵石啊。 小九对沈平这种穷酸散修的心思无甚感觉,他看着沈平没注意到两件自爆法器散发出的些许毒气,心中暗喜。 沈平受了这许多攻击,山君印大受损伤,也是气恼。同时金刚符被破,他也有了惧意,只想赶紧将小九打杀了,免得阴沟里翻了船。 然则他一运法力,却是察觉不对。 中毒了! 沈平法力一滞,小九看准机会,一道雷击符打了出去。 这可是二阶灵符,威力堪比筑基初期修士全力一击。 沈平看着充斥他视野的雷光,最后的念头却是想起了沙修老头领曾与他说过的一句话,“杀生魔道,终有杀劫来报。”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一零五章 魔女蜕蝉衣 石钧燃烧了第三滴本命精血,但终究不是张崇的对手,被天雷指夺去了性命。 他这一生修炼都是伴随杀戮而行,最后被人所杀也算是应了果报。 张崇如今体内真元所剩无几,便打算先把守御阵法布下,回复些真元再说。 阵盘、阵旗取了出来,忽有一声佛号随风传来。 “阿弥陀佛!” 觉心缓步过来,目视一处空荡荡的地方。他翻手自袖口里放出一根九尺长棍,横空击去。 长棍打在空处,空气一震,一道人影凭空跌落出来,正是妙善。她身上大袍已是不见,里间穿的是白衣长裤。 张崇目光一凝,这女子竟然没死,还隐在暗处! 他一提真元,就欲动手,那女子却是分开脚下黄沙,钻到了地下去。 张崇驱使潜渊剑追了上去,却落了空。 他飞身过去,见地上有一个大洞,黄沙自洞口边沿流下。他以神识顺着洞口延伸下去,发现地道很深,不见其底。 张崇如今体内真元无多,便没有追。他转过身来,对觉心和尚一礼,“多谢大师相救。” 觉心:“施主言重了,贫僧就是为了这魔女而来,岂能叫她再伤人命?” 张崇:“还要向大师请教,这魔女是何来历?” 觉心:“她原是梦空境,莲花庵弟子,法号妙善,十多年前叛出门去,还盗走了我寺一位前辈圆寂后留下的舍利子。我寺与莲花庵两家同出一脉,论辈分她是我的师姐。” 宗门往事,觉心不便多说,他此来是有任务在身,也为与妙善了结一段因果。 他直接纵身跳入地道,去追那魔女。 张崇拿出阵旗、阵盘,立下一座阵法,盘坐其中,吞服丹药,回复真元。 转眼过去两个时辰,张崇真元复满,却还不见觉心自地下出来。 妙善不死,他也是不安心,于是便下了地道。 地道颇长,张崇一路往下,过得半里路程后遇到一处岔路,他随便选了一个,继续前行。 地道内只稀疏的镶嵌了一些明光石,颇为昏暗。张崇以神识探路,运轻身术疾行,不多时便走到了尽头。 这一条岔路的尽头有一窝灵狐,约莫二十多只幼崽,几只成年沙狐。 显然,选错了路。 张崇原路退回,继续往深处寻去,过不多时,便来到了石门之下。 张崇见此石门雕刻有佛家典故,像是此间核心之地。他把潜渊剑一祭,直接劈开石门。 石门一破,眼前景象却忽是一变,化为了一片祥和之地,处处散发着金光。 幻象! 地上有一层浅浅地雾气缓缓流动,石门之内是四面宫殿型制。当中有一有五尺来高的台子,四面是数层台阶,中间摆了一个莲花座。 宫殿四面皆立了一道高大的石门;墙壁上是众生万象;天顶画有八部众。 妙善坐在莲台上,她此刻换了换了一身袈裟披在身上,手中托着一个宝瓶。 其人背后的墙壁上画着一座巍峨高耸的大山,是为须弥山;又画有六层流光云彩,第二层与须弥山顶齐平,横向有四簇云彩,每簇八朵。须弥山山顶独有一朵。 在最上方的第六层云彩之上,盘坐有一尊庄严佛像,三首六臂。佛像被画在天顶,俯瞰此间。 张崇身后原本被斩破的大门已然合拢,他知道,自己已然入得阵中。 心意一召,潜渊剑凌空一转就往妙善所在刺去,然则飞剑掠过其身,却没有触到实物,直接钉入地砖之中。 看来是入了幻阵,此阵精妙,想来当时经营许久,才能叫他看不出丝毫破绽。 妙善端坐莲台之上,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既见如来,还不皈依,更待何时?” 张崇只觉魔音灌耳,当即以金莲镇压。然阵法之力殊为不弱,他却是不能全然无视这种袭扰。 张崇召出宝镜,就要祭出。他观此间空间不大,完全可以凭“万象”之术把周遭全部囊括进来,自敌手阵内开辟自家主场。 雷芒闪动,云雷象出,觉心的声音忽然响起。 “施主万万不可,莫要入此间来,切不可妄动!” 张崇心疑,不明真假。 “觉心和尚,你在何处?怎不出来说话?” …… 没有回应。 张崇摇了摇头,感觉识海中传来疲惫之感。 好生厉害的神识术法! 他把照空镜虚托过顶,而后显出三丈器身,落在他背后稳稳立住。 轰隆巨响在宫殿内回荡,滚滚雷云、电光在呼吸间充斥到大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张崇感知随之扩散,却感觉此佛宇胜景越发真实,不由心头一沉。 迷幻阵法分为两种,一者营虚弄假,一者惑乱六感。 前者立意于营造虚假景象,无论有无人在阵内,大阵里都是那么一副模样。如修仙界最为常见的雾气掩形一类的阵法,便是依此理布置。 假的终究是假的,营造得再真实,终究有迹可循,能寻到破绽。 后者随人而变,随意而动。阵内实则空无一物,人所见之一切实则皆是自以为看见,就像是把人关在他自己的梦境里一般。 这需要阵中人定心定识,心境波澜不生,感知不滞于形,如此才可破除阵法。 这却是极难做到的。 妙善现下是躲了起来,运转幻阵,不会随意动手。因为一旦动手施法,幻阵便会生出不谐,反而坏了自家最大的依仗。 张崇心知这下可麻烦了,要破除幻象,就需关闭五感,敛识静心。 但感知一收,必遭魔女偷袭。 张崇目光在四周不住扫视,想到了一个凶险法子,随即将雷云散去,只留宝镜立在背后。 他看着眼前端坐莲台之上的妙善,道:“尼师也是出家之人,何故要为虎作伥,助那炼尸贼子?如今他命已休,你我又何苦打生打死,平白误了修行?” 妙善垂下慈悲目光,道:“普度众生,便是我的修行。施主随我做个沙弥,同悟佛理,来日证得无上正等正觉,你我皆可成佛。” 张崇:“佛度有缘人,我已是入了宗门,此世与你佛门无缘了。尼师还是放我离去,我愿以一件宝物作为交换。” 说罢,张崇也不管妙善反应,伸手往怀里一摸,拿出一物放在妙善面前。 他摊开手,展示宝物的同时,左手抬起掐诀,闭上了眼睛,把全部心神都放在神识感知之上。 在他掌心,有一片叶子静静散发灵光。 这一刹那,张崇关闭无感,只循着落在叶子上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目光寻根觅迹。 天地寂静,仅有一片青叶在黑暗中散出光芒。他感知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叶子上,随即神识喷涌,施展障目映尘。 他想到妙善能在雷神之握下存身,又擅幻术,很可能有手段守护识海,故而还同时动用了另一道手段。 张崇识海之中,喷涌而出的神识自一枚竖眼旁飞速流过。此刻竖眼睁开,一道无形之力自竖眼中迸发。 湮灭神目! 张崇借由这睁开的竖眼,循着青叶上的目光回溯,“看见”了一双眼镜。 这双眼睛在刹那间变化了三种情绪:疑惑、惊怒、恐惧。 竖眼一望即合,张崇睁开眼来,将自身五感恢复,见自己左手仍掐着叠生甲胄的法诀,身上青光甲胄也完好无损。 还好,妙善没来得及趁他自闭五感时偷袭。 他发现自己一步未挪,仍站在被他斩破的石门之外。潜渊剑斜插在他脚边。 张崇走进宫殿,四周的金光荡然无存,宫殿倒还是幻境里的模样,只是没了佛光、神采。 当中还是五尺高的一个台子,只不过那莲台通体漆黑,没有佛门气象。妙善脑袋耷拉着,瘫坐在莲台上。 一只死狐躺在莲座下。 张崇神识笼罩过去,发现她身上没有半点伤痕,但是识海空空荡荡,已然魂飞魄散,神识消弥了。 象猿赠他的三道湮灭神目,霸道无双,消杀魂魄,断绝轮回可能。 觉心也在这宫殿里面,他此时气血亏损,骨瘦如柴,不似青壮模样。 只见他双手合十,面对着妙善盘坐,念着《往生咒》。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一零六章 察物辩正魔 “觉心大师,你伤势可要紧么?在下这里还有些疗伤丹药。” 觉心现下形如枯槁,看去情况十分不好。他言到:“贫僧无甚大碍。” 几个时辰前,觉心下地道来之后很快寻到此殿,同样也是被困在天魔幻阵之中。 他乃是佛门正传,妙善所营造的假佛、假境并不能对他造成阻碍。 但是妙善有一招魔火十分克制体修,一触到就如附骨之蛆,以肉身气血为柴,极难打灭。 觉心现下气血亏损严重,但是在疗伤之前,他还需告知张崇一事。 他道:“妙善当年叛逃,是因偷盗寺里的舍利子和经书,被寺里发现了。那座舍利塔是该由我看守,贫僧当时大意,受妙善所骗,如今修证比丘境,家师便叫我来了此因果。” “妙善师姐修炼了天魔传承,囚人魂魄于体,恶业深重,如今命丧施主之手,也是命中该有此劫。只是她身上与魔道传承有关的,还有原本属于我寺的东西,贫僧却是不能由施主当做战利品取走,故是想与施主打个商量。” 涉及到实实在在的利益,张崇自是不会随便应下。 “如果是魔修传承,自是不能让它流毒于外,只是哪些是魔器、哪些不是,这却还需看过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再说。我看大师伤势不轻,不妨先行疗伤,我先看看她乾坤袋内有何物再说。” 觉心点头,而后往墙角走去,盘坐下来服用弥补肉身气血的丹药。 张崇走到中央莲台之上,见莲台旁的沙狐肉身损伤严重,不过还不到致命的程度。它魂魄已散,显然是死透了,就是不知是死于御兽禁制,还是觉心之手。 此兽乃是二阶,一身皮毛也值些灵石,虽不是炼器的材料,却能做成衣饰,卖给女修。 张崇先取了它的土属妖丹,封在玉盒中,保存灵力。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瓶,吸摄沙狐的精血,最后才打了一张封禁灵力的灵符在兽尸上,将之收入乾坤袋内。 妙善坐下莲台看去也是不错,乃是以一大块玄武岩雕刻而成,铭刻了聚灵阵法。 抬手摄来妙善的乾坤袋,张崇起神识破开其上禁制,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却有些失望。 除开衣服、杂物,里面就只有几万灵石,几件法器。最多的是佛教经书,有几大箱子,张崇取出几本看了看,发现多是七宝寺僧人写的注书。 他最想要的还是妙善自他雷神之握下逃脱的手段,只是在乾坤袋内却是一无所获。 那就看能否从妙善身上找到了。妙善已死,身上衣物也阻隔不了修士探查。张崇起神识扫过,脑中立时出现了一些不好的念头,他赶紧压下。 仔细查看之后,他抓起妙善右手,撸起她的袖子,见她手腕上戴有一个类似护臂的东西。 这东西短短一节,宽三四寸,看其材质,当是以食空灵蚕的蚕丝织成,与乾坤袋相同。 其上有神识禁制,但主人已死,这禁制被张崇神识一冲,立时就崩散了。 这里面也有几方大小的一个储物空间,里头没有灵石,但东西不少。 一颗舍利子,只是佛性已枯,灵力被妙善给消耗干净了。 三十六杆阵旗,一块阵盘,合起来可布置一座天魔幻阵,二阶上品; 一只金鱼,乃是用玄金打造,千年蚌珠为眼。灵力波动很弱,也没有铭刻法阵,定不是法器,看着也不像法宝。 一片片鱼鳞上似有细小文字,张崇念动,将之取了出来,托在手中。 目光落到一片鱼鳞上,见其上是一篇法诀,名为《识魂解魄章》。 “夫三魂者,天魂、地魂、人魂,曰胎光、爽灵、幽精……” 没看几句,觉心却是开口制止张崇。 “施主,此金鱼乃是魔道传承之器,其上皆是魔功、邪术,万不可被其吸引。贫僧以为还是将之毁去为好。” 张崇却不赞同,他看了几句,没发现魔功痕迹,反倒是知晓了些有关魂魄的奥秘。 他道:“在下以为,不论是魔、是佛,其用皆在人。这金鱼之上的至理乃是大道所演,不因正邪而易。妙善读了许多经书,却成了魔女,还用着佛家幻象。我道心持正,纵是魔道法门,又如何看不得?” 觉心微微摇头,“施主有大智慧,但此金鱼是魔道高人所造,诱惑心神。引观者入魔道,是在不知不觉之间。” 张崇一听,立刻正视起来。如果是修为高深的魔修在这金鱼上设了手段,那确实是防不胜防。你道理讲得再好,碰到修为高深的前辈高手,都是无用。 如是要求闻大道妙理,传法殿中典籍也是不少,虽然要花费贡献,但却没有隐患。 他转念间想了清楚,便不打算再看金鱼上的法诀。 本是要将之收起,但张崇忽起一念,便使了个驱物术,把金鱼送到了觉心跟前。 这是想小小地戏弄觉心一下,也算试探,倒要看看他对这金鱼动不动心。 虽是不太可能,但如果觉心表现有异,那张崇对这和尚的疑心可就要放大百倍不止了。 却见觉心睁开眼来,挥袖就将金鱼收了。 “贫僧修为浅薄,此等魔器还需带回寺里交给家师妥善处置。施主大义,觉心在此谢过。” 说罢,觉心又闭目起来。 张崇一愣,他本以为觉心会不为所动,以自证佛心清明,来路清白。 却不想他脸皮如此之厚。无论是那玄金、还是两颗千年蚌珠,那都是入了三阶的宝物,你三言两语就收入囊中了?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一零七章 世无清净僧 次日,觉心和尚总算恢复了几分血色,他一一解答了张崇的疑问,甚至于自家伤势的情况也不做隐瞒。 原来妙善座下的二阶沙狐不是正常妖兽,而是早已被妙善所控制的一个魔徒所夺舍了。 妖兽身,修士魂。主人一死,奴仆陪葬。 沙狐本身并非什么凶猛妖兽,据觉心讲述,他与妙善斗法之时,此狐窜出,被他一棍打了个半死,然则妙善狡诈,在沙狐身上埋了手段。 沙狐口吐之鲜血落到了觉心身上,立时就燃起魔火。他一时不慎,被几朵魔火缠上。此火消磨气血,甚难驱除,觉心无法,只得与妙善僵持下去。 好在肉身强悍,妙善破不开他的防御,他也禁得起消耗。之后张崇到来,击杀了妙善,也算是救了觉心一命。 至于妙善用来保命的手段,觉心猜测是一件蝉衣,也就是妙善穿的那件尼姑大袍。 蝉衣取意于金蝉脱壳,以衣替死。蝉衣炼制不易,也是消耗类的宝物,不过多数时候都能保人一命。 张崇听后大为心动,奈何妙善身上并无炼制之法。她之蝉衣乃是自梦空境,莲花庵得来。 “大师,按照散修里的规矩,战利品是出力多者得大头,你师姐身上的东西我要个九成也不过分。” 觉心双手合十,道:“施主救命之恩,贫僧本应一物不取,还需再做报答。只是师姐身上的魔道之物和原属于我寺中的东西,贫僧却是不得不带走。” 张崇:“也罢,你且看看有什么东西是你要带走的,如是价值一般,你便拿些灵石予我,就当是在下与你结个善缘。” 觉心也不客气,一番检查下来,选出了几件魔道法器。那几大箱子经书乃是七宝寺之物,他也要带走。 妙善手里还托着一个宝瓶,是上品法器,他说这是摄魂魔器,也要拿回去驱除魔气。 张崇看着有些不对劲,等觉心要拿走那套二阶上品阵旗、阵盘的时候,他急忙制止,“和尚,你莫不是见着价值高的就说是魔道之物,且给我住手!” 觉心苦笑,言到:“此是天魔幻阵,确是魔道阵法无疑,贫僧岂会诓骗施主?” 张崇:“罢了,你师姐身上的东西都予你就是,你看着能给我剩下些什么。” 觉心想了想,说:“其实……师姐身上之物最好都是带回去,以佛光驱除魔气。若说剩下,也只有这几万多灵石和这个袖囊了。” 袖囊便是妙善戴在手腕上的一小节护臂一样的东西,在东涯洲、尤、黎两国都是没有的。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高明的东西,就是把乾坤袋改造一番,内里空间小了,却更隐蔽、方便。 张崇闻言一笑,“那和尚你说,你拿走的这些东西价值几何?只说那金鱼和天魔幻阵,只怕有灵石也是买不来的。” 觉心沉默了一会,道:“贫僧身无长物,只怕是要叫施主失望了。” 身无长物,说白了就是没灵石。 张崇:“和尚莫不是玩笑话?你出来行走,总不会是空着乾坤袋出来的吧。” 觉心:“出家人不打诳语。” 张崇既惊又怒,直接气笑了,“原以为你那七宝寺是什么大派,你出来行走修仙界定然身家不菲。当真是我想多了,算计,算计,算到穷鬼身上了。” “你也不必再说那许多。我好友、同门此刻还生死不明。若不是我们之间没有传讯手段,寻不到他们,我岂会在此空耗时辰?” 张崇直接了当,言到:“经书归你,其它宝物归我。也不要你报什么救命之恩,咱们就此别过,如何?” 觉心闻言,却无动作,显然是不同意。 张崇语气一厉,“和尚,莫逼我!便不怕我杀人夺宝么?” 张崇可不是说说而已,觉心眼下身受重伤,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觉心却是不惧,道:“贫僧对自己查善辨恶的眼光还是有几分自信。施主并非恶徒,贫僧又有何惧。纵然施主生了恶念,贫僧也不能容这些魔功、邪器流传出去。” 好个光棍! 张崇:“和尚,你比你那师姐更像魔头。假仁假义,说白了一颗灵石不花,就要占了全数利益。” 觉心和尚把目光一移,看向妙善背后的壁画,问:“施主可知这壁画上所画为何?” “莫岔开话题,左右不过是你佛家什么经典故事罢了。” 觉心:“三界二十八天,这壁上所画便是欲界六天。” 须弥山下是娑婆世界,山腰一层云彩意指四天王天,山顶为忉利天。 忉利天由三十三朵云彩代指,中央帝释天,四方各八天,此即为佛家所云之三十三天。 其上又有夜摩天、兜率天、化乐天、他化自在天。 魔王波旬居六天之顶。 “此处所奉乃是天魔,非是寻常邪魔传承可比。上界魔传,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施主,贫僧绝不是危言耸听!” 张崇听罢,知晓了这妙善实力虽然普通,但来路不凡,心里估计那波旬也是走得广撒网、多捞鱼的路子。 上界天魔,张崇没法揣测,他心疑觉心在拿话诓他,遂问:“和尚你拿这许多东西,便不怕被天魔找上门来?” 觉心回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再说有佛祖庇佑,只要贫僧心不动,纵是天魔也奈何不得我。” 张崇无言,他倒是忘了和尚都是有佛祖罩着的。 娑婆世界教主释迦摩尼佛。 他看着觉心,觉心一脸坦然。 莫非和尚的修行就是如此? 占了所有好处,还能叫自己站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伟大立场之上。或许这便是觉心,亦或者说佛门的智慧,自度也度他。 若说觉心已然修行到了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地步,张崇是决然不信的。但他不是穷酸散修,对妙善身家的贪念其实并没有多强烈。 虽说这些东西价值起码也有二十万灵石,寻常筑基修士见了,怕是舍命相搏都不为过。 张崇最近读《道经》,也是有几分体悟的。明白有些事情要讲究机缘,不可强求。 再说他化自在天魔王的名头,是个正常修士也都该畏惧的。他此刻也是福至心灵,做了决定。 “罢了,既然天魔传承如此恐怖,那在下索性一颗灵石也不要就是了。不过这些东西可不是白送你的,你需记住,我乃东涯洲平海宗弟子,张崇。” 末了强调自家身份,是要立下因果、人情,免得觉心推说不识张崇身份,寻不着人,脸皮一厚起来,因果都沾不到他身上。 觉心含笑,道:“施主与我佛有缘。” 既然有缘,这人情就算是定下了。 “有缘就好”,张崇道:“日后相见,还了我灵石就是。” 觉心:“我非是借施主宝物,又岂来还灵石一说?” 无借无还,这就是不想因果加身了。 他取出一片叶子交给张崇,道:“待家师将这些东西除去魔气之后,我会替施主保存着。寺里不许我等弟子随意出门,施主可持此叶来梦空境寻我。” 张崇如果要去梦空境,也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了。在此之前,觉心作为保管那些东西之人,在需要时用一用也是合理的吧。 “此叶可引施主入真正的梦空境,望妥善保存。” 张崇:“真正的?” 觉心:“施主去后便知。” 张崇拿过叶子一看,像是榕叶,叶呈三角状卵形,叶柄细长。其上有一股玄妙气机,看起来似普通,又似极为不凡。 总之张崇是看不透它。 所谓有舍有得,若是他不愿放弃这些战利品,只怕觉心是不会拿出这叶子的。在这和尚嘴里,那就是“与我佛无缘”。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一零八章 舍财寻小九 张崇出了地道,发现外间晨光微露,正是日出时分。 他不知王孝庭、小九等人的下落,便打算先在周围寻找一圈,再回昌宣城。 小九修为太低,不能御器飞行,在这茫茫荒漠里可谓十分危险。张崇带她来此历练,没照看好她,却是有些失职。 虽说是突遇劫杀,他也没有办法,但若是叫人家在荒漠中丢了性命,那多少是有些过意不去。 再则张崇在她身上投入了许多灵石、精力,只等她突破炼气七层后一试“通宇”之术。 如今这些投入都可能要打了水漂,他也是有几分后悔。小九修为太低,却是还不到出门历练的时候。 一连几天,张崇放缓遁速,绕着路寻找小九和齐家兄弟,但却没有什么收获。 只在百里沙沼边缘,也就是之前遭遇劫杀之地看到了那几个沙修的尸体,被张崇击杀的老四半埋在黄沙里。 张崇将几人的乾坤袋取走,又打出几个火球,将尸体烧了。 出了百里沙沼之后,张崇便直接回了昌宣城。 回到昌宣别府,他发现这里人多了许多,问过之后才晓得是山门里派来的。 这些人是来改造别府,执行乾元殿命令的。 院子角落立着一个架子,上边放着几份通言馆的馆报,是通言馆免费送来的。 张崇随手取过一份,这才知道,通言馆的生意已然做到昌宣城了。 走过院子,来到西边厢房,寻到齐贤郢的房间。他见门上并无禁制,于是走上去轻叩房门。 “齐师弟可在么?” 过得几息,房门开启,齐贤郢好生生立在里间。 他显露笑容,道:“张师兄,你平安回来可是太好了,快请里面坐。” “也好。” 张崇入房内落座,问起当日他与石钧四人斗战时,云雷之外是何情况。 齐贤郢遂将战斗经过说出,张崇遂知齐贤彦受了不轻的伤。至于小九和王孝庭,由于大家是分头逃走,齐贤郢也是不知他们的下落。 张崇想了想,拿出二阶沙狐的妖丹,交给齐贤郢。 齐贤郢打开一看,立时惊喜万分,得了此丹,那便只差木、水两属妖丹就齐了。 “师兄厚恩,我兄弟二人铭记在心。我兄弟日后若能筑基,定当涌泉相报。” “二位师弟已是有过一回经验,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筑基想来不是难事。我这里有一件事情,想请师弟帮忙。” 齐贤郢:“师兄请讲。” 张崇当即把沙修为祸,借狐肉灵膳暗算同道之事说出,只是没有提及妙善其人。他希望齐贤郢能写一封呈书,上报宗门,叫宗门和平海阁帮忙寻一寻小九和王孝庭。 小九虽是杂役弟子,但杂役弟子也是平海宗的弟子,至于王孝庭,他则是平海阁的制符师。 齐贤郢满口答应下了,这事不难办。 张崇回了房间,看了看馆报,见到了别府在馆报上放出的消息——招募擅长建筑之道的修士。 咚咚咚! 馆报看到一半,有一童子前来敲门。 张崇神识一动,房门开启。 “何事?” “张执事,前几日有一位前辈来别府留下口信,说是他现在暂居长河客栈。他自称是王孝庭。” “知道了。” 张崇赏了他一块中品灵石,立刻就动身去了长河客栈,途中看到了通言馆在此城开的一家分馆。 在客栈厢房内见到了王孝庭,张崇见他无恙,也是安心。 至于齐家兄弟和小九的下落,王孝庭也是不知。他在这里待着只是为了等张崇回来,如今见到了张崇,他明日便要回斩鲸城。 王孝庭在客栈点了一桌酒菜,算是与张崇作别。 天色渐晚,张崇告别王孝庭夫妻。 回别府的途中,他又经过通言馆,看到那匾额,他有了一个主意。 径直走入店内,没见到分馆的掌柜,但是有一位炼气修为的管事接待了他。 张崇表明来意,想要在接下来几日的馆报上发一个寻人的消息出去。 这种生意通言馆做得多,也自有一套流程。管事询问了小九的样貌、名字,以及修为等信息,又问起小九可能出现的地点。 张崇一一答之。 末了,管事又提醒张崇,如是开出的赏格高些,城里是会有散修专门去寻的。 通言馆如今生意大了,自然也有许多人依靠着它赚些灵石,甚至衍生出一些行当。 张崇想把赏格提的高些,但也知不能太高。否则万一有些人寻到了小九,觉得她赏格如此之高,就怀疑她身怀重宝,起了歪心思。 “管事是懂这里头的门道的,不知定个多少灵石比较合适?” 管事答:“前辈显然是不差灵石,但小的以为,如果这位小九姑娘对前辈来说很重要,那还是以物作赏比较合适。” 根据小九的修为来说,定三五千灵石的赏格比较合适,但这个价格能吸引到的修士并不多。若是张崇能拿出对炼气修士比较有吸引力的东西,那可就不同了。 张崇一想,心觉有理。 他对于散修的需求也是很了解,基本都是法器、丹药两样,当即就定下两桩好处。 一件上品的防御法器,一枚筑基丹的购买门路。 之所以不是直接开出筑基丹,也是为小九的安全考虑。 管事一边与张崇商量细节,一边草拟了一则消息。张崇过目之后,觉得此人做事倒也周到,便交付了定金。 他又向管事要了近两月的馆报,管事没收他灵石,笑呵呵地请张崇日后多多惠顾就好。 张崇记下其人名字,而后离开通言馆,回了别府。 张崇走后,这管事心中的喜悦就有些压不住了。 他名叫侯耳,以前在亘海修炼,相熟修士都叫他侯老六。后来鬼煞会覆灭,他侥幸活了下来,辗转来到昌宣城,做了通言馆的一个管事。 日子安稳,却见不着什么希望。 今日遇着了张崇这么个贵客,他心道自家的机缘到了。筑基丹甚是难得,即便只是一个购买的门路,那也是十分珍贵的。 侯耳十三岁开始修炼,到如今也有三十多年了。他以前在鬼煞会赚了不少灵石,如今修为也快炼气圆满了,却一直没有获得筑基丹的机会。 侯耳看着手里的纸,没有吩咐手下人拿去排字,拓印。而是叫了另一个管事帮他看着店,他自己则是出了门,往城西赶去。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一零九章 大难不死 次日天明,通言馆开门,有小厮把馆报送到各处。其中,昌宣别府自是要最先送去的。 这主动免费给各势力送馆报之事,在斩鲸城是没有的。 这是侯耳当初加入通言馆时给谭延峰出的主意,谭延峰挺后觉得不错,就提拔他为管事,叫他在昌宣城的分馆里试一试。 张崇拿到馆报,见寻找小九的消息已然在上面了。 凭筑基丹的诱惑力,这则寻人的消息定然会很快扩散开,希望能寻到小九吧。 这段时间,张崇打算就待在别府修炼,至于为齐家兄弟寻觅妖丹一事,大可以等齐贤彦养好伤之后再说。 二阶妖兽死后,留下的妖丹视保存手段不同,灵力可维持三到五年。 三五年过后,妖丹才会就“老”。到时只能用以炼器,而不能炼筑基丹了。 张崇闭着房门,拿出了两个乾坤袋。 这两个乾坤袋是石钧和那老四的。 张崇打开清点了一下,没看到特别珍贵的宝物。价值最高的就是石钧的那三具筑基层级的殭尸了,只不过这东西少有修士需要,不好出手。 如今鬼煞会消亡,地浑商行毁于一旦,这些阴邪东西也不好找地方卖了。 令张崇好奇的是,这二人皆是收藏了不少佛经,这可有些奇怪。 他又把自二人乾坤袋内寻到的十多枚玉简一一看过,然后发现有两枚玉简中所录内容是同一部功法。 《普度侍魔经》 此法炼修士魂魄为“侍徒”,意味“侍奉魔王之门徒”,囚在体内穴窍之中,可增加修炼速度,变相提升资质。 张崇看其总纲,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炼同阶魂魄,得一徒引气入体;得十徒可证比丘;得百徒凝金丹、舍利子;得千徒成须陀恒;得万徒化斯陀含……” 此法不是主修功法,而是辅助功诀,修炼后无半点魔气,不拘你是玄门、佛门,是何资质,只要炼出足数侍徒,修为便无桎梏。 张崇倒吸一口凉气,沙修中人年纪皆是不大,修为在散修中却属拔尖,原以为他们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不差资源,却不想是修炼了此等魔功。 此法一看便知,修炼之初定是进展神速,但如果要修成金丹,也即是佛门大比丘境,那就要拘来九十条筑基层次的魂魄。 至于成就元婴,也就是须陀恒境,那便需要九百金丹层次魂魄。 化神,九千条元婴魂魄…… 山岚海三大宗门凑在一起都没有九个元婴修士。 张崇只觉此魔道功法超出了自己想象。世间居然有此等异想天开的功法,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张崇又去床上把那几个被他丢在一边的乾坤袋找来,打开一看。 果然。 这些个沙修都是修炼了此法的,一个个都还写了修炼心得,注释手札。 张崇粗略看过,发现原来此魔功炼出的“侍徒”是可以被人抢走的。 对修炼了这魔功的人来说,同道就是粮资,越多越多。 修炼此功之人,命里注定就是杀劫不断的。 张崇只觉念头纷乱,今日不宜打坐运功,还是参悟雷法为宜。 辰时方过,侯耳急匆匆跑到了昌宣别府,求见张崇。守门弟子叫他稍待,自己来给张崇通传。 张崇得了禀报,便收起《雷霆玉经炼御指要》,出来见侯耳。 侯耳身边还带了一个炼气四层的小修士,看着十分清秀,有十五六岁。 看这样子,莫不是这么快就有小九的消息了,可通言馆才刚刚开始售卖今日的馆报,这才不到一个时辰。 侯耳有些疲惫,但眼睛了透着兴奋之意。他先是朝张崇行了一礼,道:“前辈,小九姑娘的下落有消息了。” 张崇心有疑惑,言到:“说来我听。” “是这小子的消息”,侯耳转身对一旁的小修士身说:“刘梦机,你讲详细些。” 这小修名叫刘梦机,他给张崇一礼,道:“前辈,小子是在荒野绿洲外见过一个漂亮仙子,远远见过。当时她好像在赶路,用了轻身术。” 张崇又问起那女修样貌、衣着,刘梦机没看清脸,但记得衣着。 张崇听过,发现与小九十分吻合,但他还是有些疑惑,觉得这么快就有了消息,其中有几分不对劲。 如是来骗灵石的也就罢了,若是有人用计设伏,那可是有陨落危险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二人且随我回房间,坐下来说清楚。” 到了房间,侯耳给张崇解释,他昨夜忙了一宿,托城里的四个底层帮派打探消息。 刘梦机来自城西大风帮,帮众有近百人,大多是炼气初期、中期修为。 张崇听罢,心中疑惑渐去,当即也不耽搁,直接带刘梦机出了城,让他带路。 荒漠中的某处,十来座低矮山头错落分布,其上点缀着些许绿植,小九藏身在一处狭窄而幽深的山洞中。 此地正是张崇猎杀到铁爪秃鹫的那处绿洲。 小九点了一堆火,在烤蛇肉。她不能辟谷,需要偶尔进食。这蛇肉吃着像枯树皮,但她身上却无别的东西可吃。 早晓得就和那个齐贤郢一样,备几颗辟谷丹了。 一想起齐贤郢,小九立时愤恨不已。 这个齐师兄平时看着人模人样,一遇危险,立时就利用她引开危险,歹毒得很。若非他身上保命之物不少,又有二阶雷击符防身,只怕已经是死了。 什么师兄、前辈,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 她已然下定决心,日后修炼有成,必要叫齐家兄弟两个付出代价! 只是眼下,小九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是前天夜里寻到这个狭长山洞的,本来只是打算在这里歇一夜,但昨日早晨却是遇到了两条流沙蛇,小九耗尽符箓,解决了一条,但流沙蛇在外面沙地占据地利,可潜伏在沙层之下,伺机偷袭。 小九吃过亏,不敢与另一条大蛇相斗,只好躲在洞内。 那蛇灵智底下,却有着天生的狩猎耐心,它不敢舍了沙地,钻到山洞里捕食小九,但却一直守在洞口外边,藏身黄沙之中。 小九知道此地距离昌宣城尚远,眼前一关都不知怎么过,能不能活着回到城里实在不好说。 只希望执事能来找她了。 小九拿出一个乾坤袋,这是她的战利品,来自沙修沈平。 其内有一套防御阵法,小九希望自己能摸索出来布置之法,把山洞守护起来,免得她整日都提心吊胆的,害怕流沙蛇,亦或是别的什么妖兽忽然出现。 晃眼过去一天,明月高挂。 小九忽是发觉有一道神识从自己神识扫过,感觉有些熟悉。 她念头一动,想到可能是张崇来寻她了,赶紧跑出山洞,往天上一看,见到了一只飞舟。 “是执事的樟木飞舟。”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一百一十章 机缘由我赐 侯耳这几日对通言馆里的生意也不是很上心,这让另一个管事暗自窃喜,想要趁机压一压他的风头,获得掌柜的器重。 侯耳对这人的心思心知肚明,但他却毫不在意,每终日就在别府对面的茶楼坐着,等张崇回来。 努力终见回报,张崇带着小九和刘梦机回来了。 他看张崇带着个女子,猜测多半是顺利寻到小九了,心里甚至比张崇还要开心,赶紧结了茶钱,跑到别府去拜见。 小九一回来就钻回了房间修炼,却没有提及自己被齐贤郢算计之事。 她是下决心要勤奋修炼了,张崇见此,心道自己此番带她出来历练,总算是有些成效。 正要带刘梦机回房间,才走到厢房前的走廊,一小童便追上了张崇,言说通言馆的管事侯耳前来拜见。 张崇叫他去把侯耳领到厢房,小童应“是”。 过不多时,小童把侯耳领到了张崇房间外门,道:“侯管事,这就是张执事的房间了。” 侯耳拿出几块下品灵石,小童撇了撇嘴,勉强收下了。 侯耳见状,明白是给少了。心道:“你一个修炼没几年的屁娃娃,心倒是贪得很。” 他也没在意这个,筑基丹的大机缘就在门里,哪还管这些细枝末节。 “张执事,侯耳前来拜见!” 房门无风自启,张崇坐在里间,道:“进来吧。” 张崇也是在等着他的,“坐吧。” 侯耳先是谢过,然后去走到刘梦机旁边坐下。 张崇:“我允下的赏格不会变,法器、筑基丹,这两样东西不会差你的。” 他一挥手,取出几件上品的防御法器,都是在战利品里挑出来的寻常货色。 “刘梦机,你挑一件吧。只是你实力太弱,得了法器也不要随意显露。至于筑基丹,等你凑够两万灵石,可来平海宗寻我购买。” 刘梦机看了一眼侯耳,侯耳坐得端正,好似毫不关心的样子,其实心里头十分紧张。 “前辈,小的修为低微,两万灵石对我而言更是万难凑齐,故而我想把这筑基丹的购买资格让给侯管事。” 侯耳听了,也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道:“前辈,梦机他离筑基还早呢,我若是能借前辈鸿福,侥幸筑基,也能帮衬梦机一二,叫他早日修炼到炼气圆满。筑基丹,我也会为他寻找。” 说罢,他也是小心观察着张崇,怕张崇怀疑他威逼利诱刘梦机,心中不喜。 张崇却是不在意侯耳和刘梦机之间有何猫腻,只是想着,刘梦机到底是帮他寻到了小九,倒不妨多费几句唇舌,护一护其人的小命。 “侯管事若真能如自己所说,那谁来我这里买筑基丹都是无妨。只是可能还需等个一年半载,灵丹炼成之后,我会为你备下一颗。” 侯耳赶紧回道:“不妨事,等一年半年的都是不打紧的,我这里也要等赚够灵石了,才能去寻前辈。” 刘梦机这里心思跃动,他见张崇似还是个好说话的,心想:“还是大宗门出来的修士有修养,不像帮里的人,一个个凶煞的很。” 他看着面前的几件法器,很是犹豫。 “刘梦机,选哪一件,你可考虑清楚了?” 刘梦机听到张崇提醒,下了决心,法器价值再高,比得过道途、性命么? 他当即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躬身行有一礼。 “晚辈此番没有把消息上报帮里,而是直接寻了侯耳,已经是得罪了帮主,日后定要遭大风帮报复。晚辈修为低微,不求法器,只希望前辈垂恩,指条明路。” 机缘之争,侯耳也是恶了大风帮帮主的。 他借了大风帮的力,占了先机。若不是如此,等馆报发出,带刘梦机来见张崇的就该是那个大风帮主了。 但是他侯某人背靠通言馆,却是不惧大风帮报复的。以后筑基了,大风帮连入他眼的资格都没有。 张崇收了法器,眉头微皱。 把刘梦机收入平海宗是不可能,他没这个能耐。只能往平海阁,或是别府安排。 “我这里能给你安排两个差事。一个是去斩鲸城,我有一好友在那里的平海阁做客卿,你可以去投奔他。另一个是在这别府里做些建屋筑墙之事,别府里正在招人手,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下。” 刘梦机直接放弃了第一个选项,斩鲸城远在东涯洲的最西端,距此有几万里远,哪里比得上昌宣城安稳。 好歹在这里还有侯耳照拂。 “晚辈愿留在别府里做个杂工。” 张崇:“小九的房间你刚才也看见了,去找她来取我令牌。” 刘梦机谢过,然后去找了小九。 张崇和侯耳等了好一会,小九才带着刘梦机回来。 看得出来,小九带着几分火气,刘梦机低着头,似被训了的孩子,跟在后面。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在劫终难逃 晃眼便至年末,齐贤彦的伤也已养好了。 小九突破到了炼气六层,再修炼几年,就可借破脉丹之力突破到后期境界,进而尝试开辟第二丹田了。 齐贤郢得到平海阁传来的好消息,他托商行收购的水属妖丹已然有了着落,是刚从妖兽体内剖出没几个月的。 兄弟二人已然开始计划着去青巫山脉中猎杀一只木属妖兽,凑齐最后一颗妖丹了。 诸事顺遂,就连昌宣别府的扩建也进行的十分顺利。想来明年内就可完成,到时就具备开府收徒的条件了。 齐贤郢写的呈书早就送去了宗门,数月过去,律殿也是派遣了几个弟子来剿灭沙修一伙。 领头的是律殿弟子左戈莲,带了两个师弟,一个师妹。 门里已然查到了沙修的老巢,左戈莲到了昌宣别府后先是找到张崇,请他同去。 左戈莲自身有筑基后期修为,战力绝高,等闲贼修并不被她放在眼里。 叫张崇同去,只是为了认人指路而已。 张崇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左戈莲带着宗门派下的任务,是有请同门相助之权的。 左戈莲和他师弟雷振皆是律殿殿主的弟子,张崇早年曾在斩鲸城与二人有过些许交集。 那次是左戈莲带着师弟在斩鲸城平抑血瞑虫祸。 如今再次遇见,左戈莲离金丹境界已然不远,只是雷振却卡在内外通感一关迟迟不能领悟,修为困于筑基初境。 黄静苏、黄静墨二人出身北原郡黄家,俱是初期修为。 一个境界高深的师姐,带着几个师弟、师妹执行任务。这也算是平海宗一贯的搭配风格。 一行五人在别府稍作准备,于次日出发,往西北方向而去。进入荒漠后又转向正北,一连飞了五日,横穿中部荒漠,抵达了荒漠北部边缘。 再往北就是沿海岸狭长分布的北原郡了。 几人在空中停下,左戈莲看过地图,见目标已是不远,便寻定方向,带着人飞过去。 目标是沙修的老巢,一处建在荒漠边缘的坞堡。 一路飞来,张崇见地上种了不少树木,都是用来固土防沙的凡木。 抵达坞堡,五人直接落在大门之前。 坞堡的四面是高大的城墙,这墙是用控土法术以沙土凝成,看着有些破败。 堡门两边各植有一棵高大的香柳。 坞堡四周种满了红柳,这里没有灵脉,种不了灵木。 守护坞堡的阵法并没有开启,这些沙修很可能是跑了。逃跑虽是不足为奇,却与原先的情报不符。 左戈莲走进堡门,进门是一个庭院,内部房屋毗联,但都空无一人。 “果然是跑了。” 左戈莲看向黄静墨,道:“黄师弟,联系你族中子弟,问问情况。” 黄静墨也是诧异,这打探情报之事是由他负责的,却不知为何会出此纰漏。 他赶紧答到:“师姐恕罪,我这就去柳城问问静业族弟,我早吩咐他们看住这里的,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左戈莲:“一起去柳城吧,难道还要我们在此等你回来么?” 黄静墨:“师姐说得是,还是一起吧。” 柳城很小,比青沂市坊大不了多少,常驻修士当是只有三千左右的样子,也住着些为修士服务的凡人。 这个修士之城乃是黄家所建,城主是黄正明。 一行人入城之后,黄静苏、黄静墨直接去了城主府,寻到黄正明的儿子,黄静业。 问过之后,黄静墨才晓得他这个族弟对沙修坞堡的事十分清楚,只不过觉得平海宗之人定会来问,也就懒得主动派人通知黄静墨了。 黄静墨气恼,责怪黄静业懈怠他交代的事情,害他在左师姐面前丢了脸面。 黄静业虽只有炼气九层修为,却不惧他这个族兄。他想着自己没有入平海宗的山门,又何必对平海宗的事情那么上心。 心里没有敬畏,但他却不会蠢到说出来,只说那几个沙修现在就躲在城里,他派人盯着的。 黄静墨听了,压下怒火,叫他赶紧带路,免得夜长梦多。 黄静墨带着黄静业与左戈莲几人会合,来到了城内一处偏僻角落。 黄静业一到,立时就有个瘦皮男子跑过来报告情况,“大哥,那几个仙师就在里头。” 这男子也是黄家族人,只是没有灵根。 左戈莲:“张师弟,你且用神识看看里面的人是否是那些沙修。” 张崇:“如此窥伺怕是不好吧,若就是沙修,只怕会惊走了他们。若是找错了,这也是犯忌讳的。” 左戈莲:“无妨,师弟照做就是。” 张崇心道,明明可以寻机确认身份,又不是什么难事,这位左师姐行事未免霸道了些。 既然左戈莲坚持,张崇便把神识朝院子笼罩下去,些许粗糙禁制根本挡不住他的神识。 里面有三个筑基修士,几个炼气,皆是与张崇打过照面的沙修。 “是他们。” 屋子里的沙修察觉有人以神识窥视,立时警觉起来。 左戈莲得了肯定的答复,当即凌空飞起,朝着院子隔空打出一拳。 磅礴真元释放出去,几间屋子瞬间在巨响中爆裂开来。 瓦片横飞,土灰翻涌,墙壁被摧毁,地上只留下了一个大坑。滚滚尘土往四周扩散开来,气浪余波传遍整个柳城。 几个炼气修士已然成了几摊肉泥,被埋在房屋碎片中,死状虽不好看,但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痛苦。 筑基沙修也尽皆受伤。 一拳之威,便是如此。 三个沙修心头大惧,分头逃窜。 雷振和黄静苏姐弟立时御器去追。 张崇没有动手,这里头没他什么事。 一般来说,修士之城都是禁止修士动手的,即便左戈莲任务在身,也不该如此嚣张才是。 炼气修士黄静业在旁边咬着牙,压着怒火,这是在打他黄家的脸。 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声巨响全城人都听见了,黄正明身为城主,是必须要出面的。 他身高七尺,体态消瘦,穿一件黑白两色道袍,留一撮山羊胡子,平眉细眼,有筑基中期修为。 黄正明自城主府飞出,凌空立在小院废墟的上空,先是朝四面围观的修士行了礼,然后道:“各位同道千万不要误会,今日是平海宗的高徒在追捕邪修,非是私斗,城里严禁斗法,这条规矩是绝不会变的。” “大家都是在城中住了多年的同道了,城里的安定绝对是有保障的,这都是有目共睹的。至于刚来柳城不久的同道,也请对我黄家放心。” 他又转向左戈莲,伸手做了个介绍姿势,道:“平海宗追捕邪修,这也是为了大家安危着想,是为了柳城长久的稳定……” 黄正明一口气说了许多,生怕城里本就不多的修士因此流失了。本就是个小城,人家见你这里动辄就是连人带屋一起轰杀,岂敢在你这里长久落脚。 说完,他往左戈莲这里落下来,执礼,“老夫黄正明,忝为柳城城主,见过左道友。” 左戈莲:“城主有礼。” 黄正明问:“道友有贵宗任务在身,完全可以叫老夫配合,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左戈莲:“你家小子奉了我宗命令,却执行不力,误了消息。我事急从权,有妨碍之处,还请城主见谅。” 黄静业辩解:“是静墨族兄托我给他帮忙,我又不是平海宗弟子,帮他已是情分。再说人我也看住了,哪里又办事不力了?” “住口!” 黄正明喝止儿子,一把将他拉到身后,一只手扣住他的胳膊,自己挡在儿子和左戈莲之间。 左戈莲看着黄正明,问:“黄城主可也是这么想的?” 左戈莲语气平淡,落到黄正明耳中,却如惊涛骇浪一般。 他赶紧赔笑,“犬子被他娘惯坏了,爱胡言乱语,道友切莫当真。我黄家自是要尊宗门号令的,无论是不是山门弟子都一样。在下疏于管教,回去就罚他面壁三年。” 黄静业心头不服,但黄正明大手狠狠抓着他的胳膊,痛得很,他也不敢再为自己辩解。 他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明明都是实话、真话! 过不多时,雷振三人各自击杀了目标,将其等尸首带了回来。 黄正明见围观之人皆未散去,便对左戈莲请求到:“左道友,我这小城经营不易,若是就此坏了名声,在下受了家族责罚,一家上下连修炼都成问题。而且这事传回宗门,对道友来说也影响声誉不是。还请道友给四方同道解释几句,在下先行谢过了。” 左戈莲冷冷看了周围一眼,抬手朝地上的尸体虚按,五指张开。千百条细长水流自她袖中飞出,落到几具尸体上极速流转。 眨眼间,这些尸体就被水流打得千疮百孔,血雾弥漫。 这一招三千激流张崇也是见过许多次了,都不及左戈莲施展得这般精妙。 一条条魂魄自尸体破损的穴窍飘出来,此间立时变得有些阴冷。 围观修士一看,果然是邪修,炼魂拘魄,这是妥妥的邪修手段。 左戈莲也没有说这些沙修修炼了魔功,只解释了几句,说这些人皆是杀孽深重,注定要遭此杀劫。 至于这些魂魄,由于被人祭炼过,暂时入不了轮回,需要经过七天日光洗礼之后,才能归去幽冥。 左戈莲拜托黄正明处置这些魂魄,黄正明也不推脱,直接应下。 他出于礼节,提出要给左戈莲一行设宴,略尽地主之谊。 左戈莲却说要回去复命,直接带着人回宗了。 送走了左戈莲,黄正明腹诽:“这左戈莲也是左家这一代的出色弟子,同是家族出身,今日这般为难他父子,也不知是抽了什么疯。” 第一百一十二章 海月葬象生 金象生到海月湾后一直小心谨慎,乾元殿叫他好好查一查港口货物的账目,他却是能敷衍就敷衍,平日只在静室里修炼,偶尔出来做做样子,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一边是要整治门风的乾元殿,一边是宗门祖师传下的家族。 金象生两边都不敢得罪,只想着把事情拖延下去,自己能安稳修炼也就是了。 前些日子他得到消息,左家一个金丹境界的长老被宗门关进了寒牢,还有十多个左家弟子也连带着受了责罚。 他一打听,得知这个长老不是平海宗之人,而是左氏家族培养出来的。 出手捉拿他的是乾元殿左殿主齐臻的亲传弟子,雷应劫。地点是在咸丘郡,玄铁灵地。 当时律殿首席弟子齐源、副殿主齐穆清皆是在场。 听闻这个消息之后,金象生便越发忧心起来了。说起来都是一家人,何必要闹成这个样子?苦了他这个外门执事。 初春时节,万物生发。 这一日,金象生正在静室修炼,外间禁制传来了响动。 他转醒过来,收功而起,见是一个小弟子在唤他,说是宋轶凡有事找他。 这回监察海月湾的任务是由乾元殿派下,令金象生为主,律殿派弟子协助。 宋轶凡就是律殿派来协助他的。 金象生揉了揉额头,他是极不想见这位同门的,这一位每回过来,他都要费脑筋找理由去搪塞一番。 其实他们两个都是心知肚明,左家的阴私事情是不能查的,查了就要得罪左家,以后道途堪忧。 宋轶凡也不是真心要执行任务,只不过是想做做样子。 反正此回任务是以金象生为主,自己只要做出认真负责的样子就行了。任务执行不力,律殿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金象生来到会客偏厅,见宋轶凡正在那坐着品茶。 “宋师弟,这又是来给师兄加差事来了?” 宋轶凡站起身来,执礼,而后道:“执事这是哪里话,不过是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罢了,不然也不敢来打扰执事修炼。” “罢了罢了,师弟且坐,说说今日又是何事吧。” 宋轶凡坐下,道:“是平海阁的一艘货船从亘海回来了,载了一船妖兽,是要驯养成灵兽、坐骑的。” 金象生慢悠悠的喝了口灵茶,“亘海?宗门不是把势力都撤回来了吗?” “撤是撤了,可平海阁的生意还是照样做的。” 金象生:“嘿,既然是平海阁的生意,那可不关咱们的事,让左执事他们照常走账不就完了?” 宋轶凡:“执事此言差矣,齐副殿主交代我每艘进入海月湾的货船都是要查一查的。左执事那边说是没问题,叫我们赶紧看过,他们好卸货。” 金象生:“左执事说没问题,那想来倒是可以去看一看。这也有半个月没出门了,叫上何师弟他们,一起去逛一圈好了。” …… 张崇与齐家兄弟,还有小九,一行四人来到了沂南郡,清幽山孙家。 此行是来做客的,修行中人访道交游,这也是常有的事。 左家长老被雷应劫捉到寒牢里关着,这事也是传到昌宣城。 张崇听说之后,觉得最后一颗木属妖丹的寻找实在是不能着急,最好是能拖个一两年。 他建议齐家兄弟先去孙家,问问青巫山脉如今是什么情况。 青巫山脉外的金蛟、青沂两座市坊遭了虫祸,跑的跑,死的死,如今已是空荡荡的废墟。 没有市坊作为落脚之地,入山猎丹确实也不甚方便。 齐贤郢也不想在这最后一颗妖丹上翻船,毕竟青巫山脉里的妖兽可比中部荒漠多多了。 几人来到清幽山后,接待他们的是孙观宇。这位老人为家族付出一生,如今也已然风烛残年。 他近两年也不外出了,就在家养老。孙玉琴已经突破筑基,可以接下他的担子。 孙观宇带着他们在清幽山逛了逛,看了些不算要紧的地方。孙家虽然才传承了三百年不到,但也已经有些底蕴了。 这一代中,孙玉鸿成就了平海宗真传弟子之位,金丹在望。家族兴盛势头已成,冥冥中有气运笼罩。 孙观宇自觉此生无憾了。 一个家族,重点扶持的子弟通常就只有几个。 孙玉琴能成就筑基,是她争气,把家族的医馆生意做得很好,给自己也赚了个“医仙子”的名号。 再就是家族扶持了,家族给她的修炼资源、筑基丹、还有前人经验,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 齐贤郢表明来意,说是想问问青巫山脉的情况。 孙观宇将几个后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选中了一人,然后就派人去叫她过来。 在一个人力开辟,引水流动的莲池旁,孙观宇请张崇落座凉亭之中。 两人聊了半柱香功夫,说得是黎南明光岛柏家。 柏家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修士了,柏冬来虽然成了筑基,却没有半点恢复家族的意思。 孙家对明光岛也是一直有关注,知道柏冬来除开在意自己的修行,就只是想尽力助自己妹妹筑基。 张崇看孙观宇的意思,是想把明光岛接手过来,而不止是限于灵榕方面的合作。 这里有两个麻烦,一是柏冬来未必愿意,二就是对明光岛垂涎已久,还占了岛上矿脉的白家了。 不多时,一个身着窄袖劲装的年轻女修走来。 孙观宇介绍,“这是我族中后辈,孙玉菱。她呀,没点女娃气质,最爱去青巫山脉里头冒险,没少叫她父母担心。” “玉菱,还不快过来见过宗内的前辈、师兄。” 孙玉菱上前两步,利落地行了礼,透着股女侠气息,“玉菱见过前辈,见过二位师兄。” 见礼之后,张崇照理来说就要给些见面礼,他神识探入乾坤袋,就想拿十颗中品灵石出来。 但又一想,这是在给见面礼,又不是赏赐小童,给灵石未免有些丢份。 把自家收藏看过一遍,最终取了两片翎羽出来。 “这两片翎羽就送予你了,拿去炼两件小法器,也好防身。” 孙观宇毕竟活了快两百年,也是个有见识的。 他一眼就瞧出这两片翎羽是铁爪秃鹫身上最坚硬、锋利的两根,品质极佳,有炼成上品法器的底子。 这份见面礼可是不轻,他赶紧叫孙玉菱谢过。 张崇心想,礼物贵重些,也好开口在清幽山多蹭个十天半个月的灵气。 孙家这座小型灵脉的灵气还是颇为浓郁的,如果孙家能花大力气蕴养,持续个一两千年,说不准就成中型灵脉了。 孙观宇叫孙玉菱来,是想让他结交一下平海宗的俊彦,于是和张崇说:“叫他们几个小娃在这聊青巫山脉的事吧,老夫带道友去见个故人。” 所谓故人,其实就是刘红梅,见不见都是不要紧的,不过是要给孙玉菱他们留下一个轻松交流的空间。 两个筑基起身修士要走,小九赶紧跟上张崇,他可一点都不想和齐贤郢这种人待在一起。 来到清幽山下,见到了刘红梅,还有她的丈夫,孙玉雄。 她怀着孕,如今仍旧是炼气三层,也很少打坐修炼,没准今生都是这个修为了。 虽然她仙梦已碎,但相夫教子,也是可以幸福一生的。 提了几句过往,张崇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只是想着,如能夫妻和睦,这样的人生也不算差。王孝庭夫妻看着就挺美满的。等叶芊芊筑基,两人再生个孩子,能享受近一两百年呢。 张崇看起来是在听他们说话,其实脑子里已经想远了…… 倒是小九,看着眼前同是五灵根资质的大姐,又想到自己,眉头渐渐就皱了起来。 孙观宇看张崇对刘红梅这个故人也没几分关心,便打发他们夫妻走了。然后着人安排了住所,接待张崇等人小住。 住了几日,张崇也不跟齐贤郢提去青巫山脉之事,反倒是听孙观宇说起了前些日子到过清幽山的一个散修。那人年纪不大,对修行的见地却比孙观宇这个老修士还深刻。 张崇听孙观宇描述,越听越觉得这个年轻修士就是象猿的化身。 …… 在一个宁静的早晨,有两道遁光自东边飞来,落到了清幽山。 他们带来了一个消息:和光殿执事杨小月叛宗,公然击杀了执事金象生、律殿弟子宋轶凡等七人,负伤而逃。 第一百一十三章 献策示诚心 数日前,容虚主峰,乾元殿前。 左戈莲立于殿外的宽阔坪台之上。她穿着一袭水蓝法袍,长发自然垂在背后,不戴发簪、不挽发髻,只以一根头绳束住发尾。 守殿弟子已经入内禀报,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便见孟繁森自里间出来。 左戈莲上前两步,抬手行礼。 “孟师兄。” “戈莲师妹有礼了。听闻师妹前不久才出门剿灭了一伙邪修,这么快便回来了?” 左戈莲:“些许贼修,自是不需多少时日,早便回来了。” 孟繁森:“师妹此回寻我,不知是有何事?” 左戈莲拿出一封奏帖,道:“齐师叔祖要革除宗内弊病,说门内弟子皆有建言之权。师妹这里有一粗浅建言,请师兄传予师叔祖一览。” 孟繁森:“哦,且予我一观。” 齐臻自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要亲自劳心。对于下面弟子的意见,孟繁森要先行看过,似那些抱怨之言、虚妄之论,都是去不到齐臻案上的。 孟繁森打开奏贴,见里间不过百余字,行文干脆,无甚辞藻修饰。 他知道左戈莲是个务实之人,长篇大论不是其人风格。 其文言到: 余观盈德殿之制,功劳为赏,激励门人。宗门得利,弟子得报,然至细微处,犹有弄虚作假、有损公正之诸事。 殿内任务似巡山、看门、传信、跑腿之事,皆可记一个小功。 驯兽、灵植、护卫、诛邪,此等任务之艰难更甚前者十倍不止,所得功劳却几与前者等同。 执印者以公谋私,偷奸者窃取功劳,其害积少成多,不利于普通弟子修炼上进,也损宗门之益。 今,弟子谨呈拙见。 其一,弃大、次、小功之几等划分,改用功数计量,一功数定为一枚下品灵石之价值。 其二,划定诸事等级、奖励多寡,削减执事定功之权。 孟繁森看罢,心知此是有益宗门的提议。 盈德殿里常年都有些可有可无,极为简单的任务。孟繁森是凡俗出身,没有长辈关照,自然从没有过机会去赚这些近乎于白捡的功劳。 但他对于宗内这些家族之人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手段却很清楚。 他合上奏贴,深深望了左戈莲一眼,道:“师妹心怀宗门,师兄佩服。” 左戈莲:“些许建言而已,至于是否有用,还要请师叔祖定夺。” 孟繁森:“我会呈给师尊的,只是这提议损了各家子弟利益,师妹将之提出来,着实令人意外。” 左戈莲神情波澜不惊,道:“其等本就不该谋此私利,如今不过是拨乱反正而已。” 孟繁森心中闪过疑惑,“话虽如此,师妹提此议,却不知与可族中长辈商量过没有。” 左戈莲:“师兄何必多此一问?师妹自是不曾让他们知晓。” 孟繁森闻言,便不多问了。无论左戈莲是否另有深意,这自有师尊揣度,他只管把奏贴送去就是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有远超常人的智慧和悟性,与其猜测妄想,不如尽力办好自己职责内的事情。 孟繁森:“那便请师妹回去等候几日,师尊看过之后,我会着人去通知师妹的。” 左戈莲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她道:“有劳师兄赶快送去师叔祖处,师妹便在此等候结果。” 孟繁森微讶,转瞬又明白过来,这位师妹今日所存的心思怕是不简单。 在孟繁森的印象里,左戈莲性格有些霸道。在左家这一辈弟子中,她名声不显,据说也不受族内长辈重视。 然则今日,他却需抛却往日眼光来看待这位师妹了。 孟繁森:“师妹在这里干等着却是不妥,我先带师妹去偏殿,然后再将奏贴送去师尊处。” “多谢师兄。” “师妹客气了,且随我来吧。” …… 左戈莲在偏殿坐了小半个时辰,只闭目静候,没有急切之色。 耳畔忽有脚步声传来,左戈莲立刻睁开眼来,可见其人心里并不似表面那般平静。 孟繁森朝左戈莲拱了下手,道:“师尊已然看过师妹的奏贴了,说是个极好的建议,还叫我尽快去报于盈德殿主,施行下去。” 奏贴得到了齐臻的赞许,左戈莲却不见有什么喜色,她问到:“师叔祖可还有别的交代么?” 孟繁森微笑,道:“有的,师尊叫我给你说件事情。” 左戈莲有些急切,“什么事?” “外门金执事身死,盈德殿正在拟定捉拿杨小月的奖赏。师尊的意思是,拿出一枚灵种来。” 左戈莲闻言,垂目想了想,后又微微抬头,目光似是能穿过殿宇屋顶,看到在容虚峰高处静修的齐臻。 她心道:“这宗内不管谁有什么动作,看来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左戈莲对此行颇为满意,又向孟繁森道了声谢,而后告辞。 孟繁森送左戈莲出了偏殿,又与她说了一句“左师妹,此一去前路坎坷,千万小心啊。” 左戈莲目光往孟繁森脸上落去,她以前听闻这位孟师兄资质不错,所以才能以凡俗出身筑基,还曾夺得真传弟子名位。 后来他被召入乾元殿为执事,办事周密,齐臻又把他收为记名弟子。 他为人老实,行事低调。据闻齐臻曾说他悟性不足,故而没有将其列为亲传。 左戈莲今日才发现,这位在乾元殿深居简出数十年的师兄眼光不俗。 她回道:“多谢师兄关心了,师妹告辞。” 一礼拜别。 左戈莲离开容虚主峰后,却没有回自家洞府,而是去见了她的亲弟,左戈烽。 左戈烽在自家洞府等候,见阿姐到来,立时开了门,将之迎进去。 “阿姐,可还顺利么?小师叔祖他老人家怎么说?” 左戈莲道:“乾元殿那里已是成了,你我所思所为,大概都在师叔祖预料之中。说正事,叫你去器阁库房取寻息盘,拿到手了吗?” “阿姐,这哪是取,还不就是偷。要是叫阁主知晓了,只怕是逐出宗门都有可能。” 他以一种十分担心的语气言到:“阿姐,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吧。这万里寻息盘是阁里才炼出来用以追杀杨小月的,你拿它干什么?” 左戈莲佯装动怒,“哪来这许多废话,将寻息盘予我,然后赶紧回族里把爹娘接来山门,叫他们先在我洞府住下。” 左戈烽捂住乾坤袋,稚嫩的脸上浮现出郑重之色,眉宇间满是担忧。 “阿姐,杨小月是族长的人,族长都特意说了,等盈德殿下了追杀令,不准左家弟子去接。族长本就不待见你,你这不是要惹族长降怒吗?” 左戈莲:“等乾元殿下追杀令就晚了,我意已决!” 左戈烽眉头紧皱,“阿姐,族里这段日子可不好过,你这不是要搞内讧吗?这样下去,没准家族都要给你毁了,到时你就是咱们左家的罪人!” 左戈莲不再多言,五指一抓,制住左戈烽一身法力,然后摘下他的乾坤袋。 左戈烽只是炼气修为,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看着左戈莲从他乾坤袋里找出寻息盘。 左戈莲:“器阁库房戒备再松懈,也不会叫你一个炼气修士偷了东西去。这寻息盘就等着你去取呢,自然不是偷。” 左戈烽豁然醒悟,他就说今日怎么这么顺利就把东西偷到手了。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奉诏返宗门 沂南郡,清幽山。 听楚剑锋说出杨小月叛宗的消息后,张崇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杨师姐好强的实力。 许是他早已有了预感,平海宗风雨将至,死个把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楚剑锋当年夺得外门小比第一,如今已然筑基,做了乾元殿的执事。 他此来是带了乾元殿符诏的。 “令和光殿右执事张崇,即刻回宗待命,不得有误!” 明晃晃的一张符诏就悬在空中,散发着耀目的灵光。张崇没有去接,而是对楚剑锋道:“却不知宗内召我回去,是有何事要吩咐?” 楚剑锋:“师弟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不知内情。” 张崇皱眉,“我已是应下了助齐贤郢师弟猎丹之事,如今事未办妥,实在不好失信于人。” 楚剑锋:“执事勿忧,门里特意派了慕容师兄来助他二人猎取妖兽,不会令执事失了信誉的。” 慕容鹰扬立在两丈开外,冷着脸,显得有些阴沉。 “这……” 张崇感到意外,嘴里喃喃,“门里考虑的倒是周详。我修为低微,门里修为高过我的比比皆是,乾元殿特意下符诏命我回去,倒是叫人意外的很。” 楚剑锋:“执事勿要疑虑了,还是先随我回山门吧。” 张崇意识到,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除非他有信心在叛出宗去后,能活着离开山岚海修仙界。 乾元殿在他身上投入不少心思,如今是到了用他的时候了。 他伸手摘下符诏,将之收到乾坤袋里。 张崇:“我去交代齐贤郢师弟几句话,然后便随师弟返回宗门。” 楚剑锋:“我在此等执事就是,倒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携小九向孙观宇辞行,张崇架起飞舟,往山门飞去…… 困蒙峰。 张崇回到洞府,将此回外出的收获交给小九,令她下去整理造册,存放起来。 入门十多年,真正在洞府内修炼的时间却是并不多。 他们这些半路加入平海宗的散修,如今也谈不上什么对宗门的归属感。 乾元殿当年招他们入门,目的也不是要他们成为真正的宗门砥柱。 张崇回来才不到两个时辰,就有人前来拜访。 他前去接见,府门外是齐臻记名弟子,乾元殿执事,孟繁森。 张崇抬手一礼,“原是孟师兄来了,快请里间落座。” 孟繁森在宗内的辈分其实颇高,只是修为还未至金丹。张崇在宗内没有师承,另论辈分,称他一声“师兄”也是合适。 二人一边往楼阁走去,一边交谈起来。 张崇:“却不知师兄大驾光临,是有何事?” 孟繁森笑道:“师弟才赶回山门,还未得休息。师兄冒昧来扰,还要请师弟勿怪才是。” 张崇:“师兄言重了。” …… 二人行至正堂之中,张崇叫来小九,着她去备灵茶。 孟繁森道:“想来杨小月叛宗一事,师弟也听说了吧。宗里此番急召师弟回来,正是为了此事。” 张崇一思,弟子叛出,平海宗必是要派人出去捉拿、擒杀的。 宗里修为高深的筑基后期弟子不在少数,更不用说九大真传,要对付一个散修出身的外门执事,实在算不得难事。 “师弟我入中境未久,修为低微,却不知是哪里需要师弟出力?” 孟繁森:“盈德殿已然发出了追杀令,不奖灵石、功劳,而是一枚灵种。” 灵种,本质为一团精纯灵气。其形易变,时而为液,时而为砂。其性不定,会在金丹、筑基两个层次之间往复升落。 灵种的作用与筑基丹类似,能提供破境之引,助人结丹。 张崇心中自是心动,但结丹之事对他而言尚且遥远,故而一息之后就平复了心绪。 他道:“门里既然拿出了这等宝物,想来接这任务的同门当是要踏破盈德殿的门槛了。” 孟繁森却是摇头,“师弟这却是有所不知了,如今尚无一人去接。” 张崇:“这是为何?” 其中道理说来也是简单,只是张崇不知内情究竟,故而无从揣度。 杨小月袭杀金象生等人,其原因说是不明,但若联系起之前发生的一件事,那就并不难猜。 左家长老左应兕在玄铁灵地修炼,被雷应劫所擒,现如今正被关在律殿寒牢里头。 杨小月当初是由左戈坤引入宗内,占的也是左戈坤手下的执事名位。 她与金象生之间无仇无怨,突然出手袭杀同门,只可能是受了左家指使。 左家不敢挑明了与乾元殿为敌,便行此挑衅举动。 这既是要救左应兕,也是在展示左家的态度。左家虽没有元婴修士,却也不是齐臻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任由他宰割。 宗内家族势力盘根错节,互派族人到别家金丹长老座下为弟子,这是几千年来的习惯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明眼人皆知这是左家与乾元殿的博弈,岂愿轻易涉足其中。 再说对于吴织等真传弟子,以及各家族中的天才子弟来说,灵种对他们的吸引力其实不如张崇想象中的大。 孟繁森没给张崇透露多少内情,只说宗内弟子大多不愿得罪左家,愿意去冒险的弟子又皆是实力不足。 张崇明了,乾元殿需要一个人来展示自身的态度,要压下左家的气焰。 张崇本就与左家有龃龉,算是颇为合适的人选。 只是…… 张崇曾在栖圣宫与杨小月动过手,知晓其人修为深厚,实力强悍。他如今虽有极品法器傍身,却也不愿平白拿性命去冒险。 何况此时去与左家作对,只怕会招来左家的疯狂报复。到时可就不会只是扣下些功劳这么简单了,金象生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金象生已经算得上小心谨慎了,也不敢触怒左家,但他运气不好,左家需要他死,他便死了。 对结丹一关而言,灵种虽好,替代之物却也不少。不像筑基时,几乎只有筑基丹和筑基灵物两种选择。 小九端上灵茶。 “孟师兄,我这里无甚好茶,招待不周之处,万请见谅。” 张崇只顾品茶,却不继续提追杀杨小月之事。 孟繁森喝了两口茶,依旧是好言好语的样子。 “师弟啊,一个外门叛徒,总不能叫长老们出手去捉拿吧。如此宗门颜面何存?” 张崇:“我想孟师兄多虑了。别人不说,律殿首席弟子齐真传就很合适去接这个任务。杨小月叛宗,追捕之事本也该是律殿的职责。” 孟繁森闻言,问:“师弟可知齐源师弟的母亲姓什么?” 张崇稍稍挑眉,语带试探,“莫非是姓左?” 孟繁森微微点了下头。 齐、苏、左,宗内出过化神修士的三个家族,彼此间牵连极深。 堂间一时安静下来。 须臾,孟繁森复又开口,“门里能接这个任务的弟子不多,师弟你就是一个。杨小月受了伤,你又有极品法器在手,其实胜算不小。” “外门里如今实力够强的不多。慕容师弟与左戈坤走得近,我也借故把他支走了。” 张崇心中叹息,直感觉劫数到了。 孟繁森见他不肯松口,于是站起身来,取了两件东西放到张崇手侧的桌子上。 一块万里寻息盘,一对兽角模样的法器。 孟繁森:“此万里寻息盘中有杨小月的气息,可追踪其人方位;炼真养脉斛,师尊已命我将之借来十年,只要师弟接了任务,不论最终成与不成,此器都可由师弟使用十年。” 张崇起身,面色凝重,孟繁森这不只是在利诱,还是在威逼。 宗门能炼制追踪杨小月气息的万里寻息盘,自也能炼制寻他张崇的,再说照空镜内还有左应龙设下的禁制。 孟繁森的话中有一层含义——“齐臻要他接下这个任务”。 元婴真人的意志,实在不容拒绝。 张崇没有再做无谓多言,只道:“好,我接了!” 孟繁森听了,倒也没什么喜色,反而是带着几分感慨说到:“张师弟,你能修炼至如今修为,当也知道师尊他予你之照拂,非是没有代价的。” 张崇:“昔年赐丹之恩,亘海关照一句,弟子自不敢忘。如今舍身以报,也就是了。” 孟繁森:“师弟不要有怨言就好,过了此关,金丹可期。” 张崇收拾心情,闻言又感知了一下孟繁森的气机。 道韵内敛,气之升降自有玄妙。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一百一十五章 知己知彼 张崇去盈德殿接了追拿杨小月的任务,同时得知娄述泽也接了。 娄述泽年纪颇大,灵种对他而言诱惑力十足。 张崇猜测,其中或许有利益迷人眼的缘故,也可能是孟繁森找了他。 张崇寿数还长,选择的余地比娄述泽大的多,当下就有了计较。 娄述泽接下任务后很快就出了山门,若耽搁太久,只怕很难追上杨小月。 张崇虽接了任务,却不打算立即出发。 他对于门中局势也有些想法,但毕竟身份不高,知晓的东西自然有限。出发之前,还是要去见两个人才好。 一是吴织,张崇要去找她问问情况,也顺便把五色灵米交给她。 二是齐子舟,杨小月击杀金象生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次日清晨,张崇来到饕餮峰。 他有事相询,见到吴织之后先是自怀里掏出一个乾坤袋,言到:“这里面是五色灵米,往后黎南五家的一气丹炼制当可恢复如常了。” 吴织没有去接,也没有问灵米从何而来,她道:“你直接拿给齐一鸣就是了,我已然与他交托清楚,就说是我设法寻来,往后也是如此。” 张崇握着乾坤袋,将手背到身后。吴织连灵米都不需见到,事情便已然安排妥当了。 他心中微微感叹,口中吐一字,“好。” 吴织:“执事此来当不止是为了灵米之事吧?” “确有一事想请吴真传赐教。” “可是为了杨执事?” “是。” “师祖有壮志雄心,奈何门内众心不齐,腐水一潭”,吴织也不讳言,当下就告诉张崇,金象山之死乃是左家授意。 齐臻不愿看到宗门分裂的局面,故是控制着冲突的层次。如是能凭着外门弟子便能达成齐臻所愿,那自是最好不过。 然则张崇等人不过筑基之流,左家眼中,在这些外人里头选个有点身份的杀了立威,那是十分合适的。 于宗门而言,这些半路招进来的散修本就是可以拿来牺牲的。 张崇本就有所猜测,此刻更是东西其中利害,原是上头斗法,要他去冲锋陷阵。 其面上略显忧色,道:“那左家该不会派出金丹修士来护杨小月安全吧?” 吴织:“不至如此,上了盈德殿的任务榜,她如今已然没有利用价值,左家现在只当她是个弃子罢了。只是可惜了她一身修为,放到内门中,也是仅次于真传的人物。” 张崇不语…… 下得山去,还需去寻一番齐子舟。 张崇想着适才临离开前,吴织赠他之语。 “风云起势,正是历劫证道之机!” 吴织想要趁势而起,张崇却知自家斤两。且不说杨小月修为高深,他多半不是对手,即便找了帮手一起去追杀,想也不会轻松。 他想避一避,不想在宗内斗争的漩涡中显得太过耀眼。 性命为重,莫为贪念所迷! 到得齐子舟处,其人正在洞府中修炼。近来外门人心浮动,他也是有意避免外出。 昔年在亘海之时,张崇于他有搭救之恩,今日见到张崇登门拜访,他赶紧叫府内小童去泡灵茶,自己则是将张崇迎到正堂落座。 齐子舟:“张执事前番救命之恩,子舟尚未能报答,也一直未曾登门致谢,说来惭愧。” 张崇:“我少在山门,齐师弟自是不好寻我。再说当日不过举手之劳,师弟不必言谢。” 好一阵寒暄过后,灵茶由童子送来。 “寒舍简陋,只灵茶一杯,还望执事勿怪。” 张崇把茶端在手里,却没有喝。 齐子舟嘬茶一口,心知张崇来寻他必有事由,于是便问:“不知执事此来……” 张崇:“我此来是有件事想问一问师弟。” “执事直接问便是,师弟一定知无不言。” “杨小月袭杀金师兄时,师弟就在当场,可否讲一讲当时情况。” 齐子舟一听,先是一夸,“执事莫不是接了追杀杨执事的任务,当真是好胆色!” 张崇哪里是愿意的?他只道:“宗门有诏,不敢辞耳。” 齐子舟:“当时我们几个跟着金执事一起,是要清点一艘入港货船上的货物,还有平海阁的账目。原本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哪知道杨执事突然出现,于远处偷袭金执事。 当时杨执事连发三箭,不是她寻常使用的凝箭法术,而是用的星辉箭。这星辉箭每一根都是中品法器,用过即毁。这东西废灵石,但威力也大。 金执事挡了两箭,被第三箭射穿肚子,像是当场毁了丹田气海。当时他晓得必死,直接要跟杨执事拼命,但最后杨执事也只受了点轻伤的样子。” “轻伤”,张崇问:“我怎么听闻她是重伤而逃。” 齐子舟脸色一僵,复又抿了抿嘴唇,说:“执事对我有恩,我便直说了。是左殿主叫我对外宣称杨执事受了重伤的。” “当时在场的几个人,除了我和律殿的宋轶凡,都死了。我能活下来,想是因为在亘海的时候,我是跟着杨执事,听她调遣的,也是在一条战船上并肩作战过。我看杨执事也是有难言之隐,她和金执事又没有仇怨。” 张崇听罢,已然有了打算。辞别齐子舟,他又往齐一鸣处走了一趟…… 感谢 《灵界小修》感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突遭伏杀 寻息盘的细针指着西北方向,张崇托着法盘,站在容虚山脉外围的一座矮峰之上。 此时距他接下任务已有两日,如是再做拖延,面上不好看且不说,乾元殿只怕不会叫他好过。 西北方向乃是洲陆,显然,杨小月欲逃往剑音门和灵兽宫的地盘。 看定方向,张崇便祭起飞舟,却不是向西北而去,而是直直往西,欲飞往昌宣城。 张崇本也不打算出多大力气,只想着蒙混过去。 他是见识过杨小月的厉害的。 娄述泽若能完成任务,那自是最好,若是最后不幸叫杨小月逃了,那也怨不得他张崇。 飞过一半路程,张崇忽听见一声呼喊,“张师弟,可否停下飞舟?” 张崇控制飞舟徐徐减速,转目循声看去,竟是娄述泽。 娄述泽脚踩一朵云气,飞得极慢。 如是在山门之内,山峰间相离不远,事情又不着急的话,张崇也是会选择以腾云驾雾术飞行往来。然则在外面,修士还是多以法器飞遁。 张崇起念一思,想到娄述泽是个傀儡师,平时少使法器,多是驱使各类飞禽傀儡。 其所制傀儡在亘海战事中损毁颇多,大概还未来得及打造合用的傀儡坐骑。 但傀儡打造不易,寻常飞行法器总不难获得吧…… 些许疑惑一念而过,张崇见娄述泽飞得很慢,还不及他平时以腾云驾雾术飞行的速度,于是一催脚下飞舟,过去与他见礼。 “娄师兄不是早就出发去追杀叛宗弟子杨小月了吗,怎会出现在此处?” 娄述泽道:“自是专为等候张师弟了。” “哦?” “杨小月修为高深,一手弓箭之术犀利异常,我恐不是她对手,自是要找些帮手,以求多些把握。” 张崇:“原来如此。” 娄述泽轻呵一声,“料想师弟自也是逃不过这个任务,不如你我联手,师兄我只要灵种,杨小月的身家,宗门的另外赏赐,我一概不要。” 他似是怕张崇觉得他诚意不够,又道:“师弟福缘深厚,年纪轻轻就已是筑基中期,日后成就金丹当也不难,为兄却已是时日无多了。” 张崇忙说:“不敢当,不敢当,师弟修为尚浅,实不敢妄谈金丹。师兄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才是宗门砥柱。” “师弟太过谦虚了。” 卖完了苦,娄述泽又吓唬起张崇来,“师弟前途不可限量,然如今修为还是稍显不足,如是执意要自己去执行任务,只怕不仅不能擒杀杨小月,反而还有陨落之虞。” 一番言语下来,张崇已是觉得娄述泽确然是诚心邀他相助。 娄述泽:“这空中太过扎眼,不如你我下去详谈。” “也好。” 二人就近落到地上,张崇脚刚一沾地,忽有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乍现,只见四周一昏,浊气涌现。 张崇大惊,赶紧将神识散出,却见得一座阵法笼罩此地,足有一里方圆。 他甚是惊讶,他与娄述泽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同属吴织一派,也无利益冲突。反而二人有并肩作战之谊,利益一致之处。 今日埋伏,事出何因? 心中疑惑,手上却是半点也慢不得。 身上云隐重明袍立时激发,灵雾护身。 困阵显现,浑黄煞气自地下涌出,遮蔽视野。此煞气形如滚滚沙尘,有阻隔神识探查之能。 煞气涌起,快要完全将娄述泽身形遮蔽之时,张崇忽见其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张崇心头一沉,神色凝重,强令自己镇定下来。此时也顾不得藏拙,一面黝黑宝镜自乾坤袋内飞出,化为三丈高,落至他背后。 有此器傍身,张崇立时多了些底气。 照空镜,极品法器,宝光难隐,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不凡。 浓厚煞气之中传来两声惊呼。 娄述泽在散修中摸爬滚打了百多年,十分谨慎。对付他一个中期修士,不止设阵埋伏,竟还找了个帮手! 张崇念头急转,听此惊呼之声,料想此番并不是娄述泽探得他身怀宝镜,意欲杀人夺宝。 他朝浓煞中喊到:“娄师兄,你可是怕师弟我与你争夺灵种?其实我此回出山门只是做做样子,并无意追杀杨小月。” 浓厚煞气之中,娄述泽没有回应,他抬手放出两只妖禽傀儡。 傀儡大如锦鸡,身披黑羽,貌同乌鸦。 一为寒鸦,能口吐寒气;一为火鸦,能吐炽烈火焰,皆有筑基威能。 煞气沾身,张崇只觉行动艰难,腾挪转步之间皆有极大阻力。好在这些浑浊煞气只是令他行动迟缓,并无杀伤之能。 法袍散出灵雾,化为一只模糊的重明鸟裹住张崇,将煞气抵挡在外。 两只傀儡自煞气中飞出,各吐出寒气、火焰,朝张崇攻来。 张崇脚下一踏,往旁边避开寒气,却被火焰打中,好在护身灵雾翻卷几转,将之挡下。 那寒气落到地上,地面立时结起一大片冰霜。 张崇低喝一声,起指连点,数到雷光激发出去,却不是攻击傀儡,而是往浓煞中去。 然则视野受限,神识被阻,实在难以锁定娄述泽的位置,张崇这几道天雷指却是落了空。 张崇心头一沉,又见两只傀儡口聚灵力,又要攻击。 他正待展开风翼,腾挪躲避,大量煞气却朝他涌来,一时身躯承重十倍不止,两脚似陷泥潭。这叫他如何能躲? 身上青光骤亮,施展叠生甲胄出来硬抗。 火焰口中烈火狂喷,寒鸦口中寒气不止,法袍立时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此危急之时,张崇再不敢吝惜真元。真元涌入云隐重明袍,灵雾所化重明鸟身躯大涨,展开双翅将寒气、火焰卷走。 张崇乘机冲出,两步跃至照空镜下。 两只傀儡攻击不停,法袍不堪重负,转眼便完全损毁,成了破布片,挂在张崇身上。 傀儡后力不足,法术散去,叫张崇得了些许喘息之机。 他见傀儡又开始在嘴里积蓄起灵力来,抬手将潜渊剑祭出,朝那火鸦斩去。 然则潜渊剑飞出没有几丈就速度大减,披斩间十分笨拙,而火鸦却完全不受阵中煞气影响,颇为灵活。 寒鸦吐气一口,将潜渊剑冻住。飞剑被裹在一大块坚冰之内,落到地上。 显然,这阵法不是简单的自行运转,阵内当有人在操控阵力变化。 失了法袍、飞剑,张崇又取出乌木盾护身。 二鸦灵力大耗,翅膀一扇便分头钻进浓煞之内,当是回去更换体内灵石了。 此类傀儡体型小,耗材少,法术威能也是不弱,但是不耐久战。 张崇心道:“一味被动接招终有真元耗尽之时,必须设法破阵,逃回山门。” 阵内煞气令张崇身躯沉重,现下没了法袍抵挡,想挪动一步都很艰难。 娄述泽藏于浊煞之内,虽视线不明,但却可借住阵法掌握战斗情况。 他自认已立于不败之地,耐心地等着张崇真元被傀儡耗尽,然后给他致命一击。 他身旁有一中年女子,出身咸丘郡左家,是一个二阶阵法师。 她手托一个八角法盘,见了张崇凄惨模样,颇为不屑。她觉得娄述泽太过胆怯,不过是对付一个筑基中期修士,还有她阵法相助,居然如此拖沓怕死。 “娄道友,何不早些结果了此人?你我隐匿一旁,未免太耽搁时间了。” 娄述泽:“两日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左道友还请耐心些。” 左家女修答:“只是见那人毫不知爱惜法器,如是他把那件极品法器给弄损伤了,你我可就损失大了。” “极品法器,威能难测,还不知那镜子有何威能,不可冒险。” 娄述泽决定对张崇动手之前便已搜罗了各路情报,知晓张崇曾在亘海施展了一招雷法,犀利异常,同阶难挡。 他擅长傀儡一道,自身斗战之能却是普通,实不想去冒不必要的风险。况且现在又突然发现张崇还有一件极品法器傍身,那就更不能随意在张崇面前现身了。 不给对手半点搏命的机会,才能造十死无生之局。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向死而生 浊煞沉重,叫人手段施展不畅。 张崇决定寻机破阵,奋力一博。 他右掌一拍照空镜,只见浑浊煞气笼罩之下,顿时有滚滚雷云涌出,排开浊煞,自成领域。 煞气一退,张崇立时感到身躯轻松无比。 主持大阵的左家女修见此,立时大惊。 以一人之力与大阵抗衡,挤走千钧煞气,自辟一域? 她催动法盘,调用大阵煞气朝张崇倾压下去,一时间如大河翻覆,山洪压顶。 然则照空镜内显化雷霆天象,滚滚雷云护住张崇。浊煞与雷云互相冲击,僵持不下。 张崇在全力催动“万象”灵禁,硬生生摆脱了煞气影响。 此女惊讶过后,喜色难以抑制地在脸上浮现出来。 “从来困阵之内,能顺势取巧,承受阵力便已难得。此子能与我二阶上品天罡锁煞大阵正面相抗,他这镜子果然不愧是极品法器!” 娄述泽的目光也逐渐贪婪,却没有过多显露。他语气无甚起伏地言到:“的确算是件宝物……” 两只傀儡自煞气中飞回,落在他脚边。娄述泽抛下两枚中品灵石,二鸦各自叼住一颗,仰头吞下,然后又吐出一颗灵石几乎耗尽的灰白色灵石。 傀儡恢复了灵力,娄述泽神识一引,这二鸦又是朝张崇飞去。 张崇此刻丹田之内,真元如大河决堤,流泻不止,只因这照空镜的莫大威能乃是以巨量的真元消耗为前提。 张崇将照空镜托起,给自己施了个轻身术,提身就退,两个起落之后就飞出数十丈。 此困阵不过一里方圆,转眼就到得阵法边缘。然则靠近边缘之后,照空镜上的压力却陡然增加,越是向外,所受挤压之力便越大。 张崇见此便是阵法边缘,于是调用真元,施展雷法,意欲打开一个口子,破阵而出。 有照空镜“万象”加持之下,一应法术威能皆可提高三成。 张崇施展凝兵术,凝聚出一柄雷光短剑,狂催真元,激发出去。 短剑飞出不远,却是陡然失了形状,被沉重煞气撕碎消磨了去。这煞气与云隐重明袍发出的灵雾是有几分相似的。 张崇见法术无用,便祭出两仪珠。 阵法中心,左家女修见张崇企图破阵而出,言到:“痴心妄想!” 她这大阵乃是借由“绝地重煞”布置,一缕煞气重逾金石。阵法边缘更是大阵最为浓郁之处,若无金丹手段,无人可以从万钧重压中走出阵去。 “娄道友,且看他为了破阵白耗力气,待他真元耗尽,你我再出去打杀了他,不费吹灰之力。你说我这主意如何?” 娄述泽:“左道友言之有理,不过还是叫我这两只小家伙去帮帮忙更好。小心些总是没有错的。” 却见白珠打出去,只飞了不到一丈便再难前行,张崇奋力催动,那两仪珠强行又前进了几尺后便再不得寸进了。 便在此时,娄述泽看准机会,控制着两只傀儡发动了袭击。 背后法术攻来,张崇神识察觉,只得回身抵挡,他顺势撤回两仪珠,将之调转方向,朝火鸦打去。 此白珠本在阵法边缘与极为厚重的煞气相僵持,此刻张崇将之调转方向,大阵的斥力此刻成了白珠的推力。 浓煞似弓,白珠如箭。 此刻利箭离弦,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张崇这个御主竟也难以操控,只能勉力锁定火鸦。 电光火石之间,娄述泽察觉有法器攻来,连忙控制火鸦躲避。 然而火鸦翅膀扑腾了几下,却是再飞不动,摔到了地上。娄述泽一惊,神识扫过整只火鸦,却见其胸口有一个窟窿,而且洞穿了后背。 娄述泽嘴角一抽,若不是他多年积攒的傀儡大多损毁,又岂会只有这两只鸟崽充数。 若是材料足够,待他炼制一个正经的妖禽傀儡出来,体型够大。这点小洞,只要不是伤在最要紧的部位,那基本可以无视。 张崇召回两仪珠,自观丹田,发现真元只余两成不到,而且还在极速消耗当中。 他两脚已然陷入地下,这还是有照空镜撑开雷云之象,抵挡煞气重压的情况下。 如是真元耗尽,照空镜催动不了,那张崇立时就要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远处,寒鸦正虎视眈眈,喙中灵力积聚,一口极寒之气朝张崇吹来。 张崇一手给自己拍了张金刚符,一手掌心聚雷,就要与之对轰,免得寒气近身。 然则手中法术正要打出,却忽然溃散,混乱的灵气波动自张崇身上散出。 下一瞬,寒气打中张崇,直接击碎了符箓所化灵光罩,将他冻成一块冰坨,只有半边脸露在外头。 照空镜失去了灵力支持,也是坠落下来,扑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雷云没了后劲,也是立马被煞气摧毁。 左家女修见此,立时大喜。 “这小子真元不支了!” 她也不与娄述泽多言,迈步就要走出煞气的遮掩。 娄述泽却道:“且慢,还是小心些好。” “娄道友当真是谨慎地很,我这就去结果了那小子,摘了他的脑袋,你再出来就是。” 她对家族给她的天罡锁煞大阵可是极有信心。 “没有法器撑着,这小子在阵法边缘不被压死就算命大,绝对翻不了身。” 说罢,她跃身而出,却是先往照空镜扑去。 娄述泽一看,哪还不知这人是要把极品法器先收到自己乾坤袋里。 极品法器,除开平海宗的九柄传承法剑,他就没见过别的。 这件东西注定是要归他娄某人的! 他神识再一扫张崇,见其被冻了个结结实实。当下也是飞身出去,同时抬手一指,祭出一柄飞剑,直指张崇眉心。 然则他一漏面,立时感觉一股绝大恐怖直摄他心神。 再看张崇,他那露在外面的左眼正看着自己。 张崇濒死,却还有一只眼睛可动。 他识海之内,一只竖眼悄然打开。 湮魂神目! 没有半点灵力波动,娄述泽却如遭重击,直挺挺往后倒去。 贪念一起,只这一个瞬间的疏忽,便是魂飞魄散。 娄述泽的飞剑飞到一半便失了神识控制,借着余势在张崇身上的坚冰上弹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 左家女修察觉不对了,赶紧摸出飞剑,却见张崇正望着自己。 见其眼,似见幽冥。 “要死?还是要活?” 她心神被死亡的恐惧所笼罩,嘴唇颤抖。 她又把神识往娄述泽身上探去,见其没了气息,一身真元已经开始向天地溢散了。 死透了…… 这是什么手段? 她手一软,松开剑柄,飞剑落到了地上。 “别、别杀我,我要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泄密 张崇身上激起雷光,震开了坚冰,直接盘坐起来,摸出一颗回气丹服下。 “你是谁?为什么伏杀我?” “你别杀我,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但你要保证不杀我。” 张崇的目光一直落在此女身上,保证可以随时以湮魂神目击杀她。 他搭在膝盖上的右掌轻轻抬起,然后又放下,似是轻拍了一下。 他道:“你可以回阵法里头去,以煞气遮掩自身,一如刚才。等将事情缘由说完之后,你大可自行离去。可满意否?” 张崇见她手里托着个阵盘,猜想她多半是个阵法师,控制阵法开个口子给她自己逃命当是不难。 左家女修点头,“好,那我说,你想问什么?” 她抬脚就往阵中心走,见张崇没有什么举动,稍稍安心了一丝。 “你和娄述泽为何要杀我?” “是姓娄的要杀你,我只是来帮个忙,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 “莫说这些没有的!你是谁?” “我叫左金儿。” 几句话下来,左金儿脚下似缓实急,身形渐渐被煞气遮蔽,却还没一句有用的。 她也知道说得越清楚,死得越快。 “你在找死!” 张崇语气一厉! 左金儿当即顿住,张崇可是一个眼神就能叫人身死道消的,她害怕。 “娄述泽告诉了左真传一个关于吴织的隐秘,要投靠我们左家。” “什么隐秘?” 左金儿又往前迈出一步,“好像是黎南群岛那边的几个岛……” 又是一步,煞气收拢,左金儿重回大阵遮掩之下,赶紧飞身跑远。 张崇看见左金儿消失在煞气中,却恍若未觉。 他继续问:“可是吴织与五岛家族合作,私炼一气丹之事?” 左金儿察觉张崇的目光已去,赶紧以阵力阻隔神识探查。 有大阵相护,她又有了底气,当下长舒一口气,缓解之前压抑、恐惧的情绪。 “其实是家族派我来相助娄述泽,至于他劫杀你的原因……” 她一边应付张崇,话不说全,一边以阵盘打出一道灵光,正要驱散阵法边缘的煞气,开出一个口子给她离开。 然则张崇却不打算继续听其余事情,他虽也想知道娄述泽是何心思,但更不想放跑了左金儿。 飞剑杀人,需要神识锁定;湮魂神目杀人,需要眼睛看到;雷神之握,却只需一缕气机即可。 张崇抬手朝阵中煞气虚抓一下,一道粗大雷霆当时朝煞气中掠去,化为一只雷光大手,寻着气机落去。 只听轰一声巨响,爆炸荡开煞气,张崇神识一扫爆炸中心,只一地破碎残骸。 乾坤袋碎裂,里面的东西有的损毁,有的完好,散落在地上。 这一击彻底抽干了张崇的真元,他重伤的身体往后一倒,呈一个“大”字躺在地上。 这样比盘坐着舒服些,死里逃生的喜悦涌上心头。 咳咳咳! 张崇本想畅快大笑,不想却咳出了几口污血。赶紧吞了几颗疗伤丹药,随即闭目调息,稳住伤势。 …… 晃眼明月高悬,支撑困阵的灵石耗尽灵气。 大阵消失,悬于大阵最高处的一个葫芦掉落下来,张崇察觉,收功站起身来。 阵外,有一人静候。 “小友怎如此狼狈啊?” 张崇见是象猿的化身到此,很是意外,也不顾那落下的葫芦,先是一礼,而后道:“遇到贼人劫杀,侥幸活了下来。” 象猿:“本座感应到你动用了湮魂神目,又恰好在这附近,便过来看看。” “多谢前辈关心,此回能死里逃生,全是前辈所赐法术之功,晚辈在此谢过。” “呵呵,我观你伤势颇重,耽搁久了只怕伤及根本,影响日后道途,还是寻一静地养伤要紧。” 张崇闻言,沉吟起来。 此回娄述泽和左金儿来劫杀他,背后多半是左家授意。娄述泽靠上左家,应该是想铲除张崇这个对手,既为了灵种,也是在表忠心。 张崇与左戈坤早有龃龉,在杀他这件事情上,左、娄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 近来宗内在严查损公肥私之事,左戈坤怕也是要借此机会,做一回为宗门正风气、为宗律树威严的人物。 张崇重伤在身,山门内情形不明,定是回去不得,不然指不定左家哪个修士吹口气,就把他给暗害了。 即便未受此重伤,也不能回去。 一来任务在身,刚出山门就回去,为人诟病,也会叫乾元殿认为他是无用之人。 如今是东窗事发,危机已至之时,决不能让乾元殿放弃自己。 山门是回不得的,昌宣城就离此不远。张崇仔细想了想,觉得去城里养伤只怕死得更快。 昌宣别府的前任府主就是左家之人,城里左家耳目怕是不少,自己又不通易容之术,不能拿小命去冒这个风险。 面临如此局面,张崇自然而然地就想到可以躲到秘境空间里头,养好了伤再出来。 他对象猿言到:“晚辈已是想到了一个安全去处,前辈如是没有吩咐,晚辈便要去寻地疗伤了。” “倒也没有吩咐,提醒小友一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观平海宗劫气深重,无人能避。你既不愿来我栖圣宫,那便不存在安全去处。” “多谢前辈指点。” “本座欲往此洲都城暂居,若遇疑难,可来寻我。” 象猿话毕,转身离开。 张崇目送…… 咦,象猿竟然是要骑马离开? 张崇本还在揣摩象猿话中真意,此刻见到他翻身上马,一时错愕,思绪全无。 不说眨眼消失,御风而行,即便象猿受化身修为所限,御使飞行法器总不是什么难事吧。 张崇摇头失笑,前辈高人,的确与寻常修士大不一样。 四下无人,张崇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收了,又一道火球术烧了娄述泽的尸身,离开了此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海与明月 张崇在容虚山脉外围寻了个毫不起眼的山沟,钻了进去。 此处距娄述泽伏杀他的地方有二十来里。张崇见附近有个树洞,也不顾里头还有只黑熊在酣睡,直接挤了进去,打开空间门户,进入秘境之中。 他伤势很重。 肉身气血的损伤还好,张崇乾坤袋内备有足量气血丹,最多半月便可恢复过来。 经络损伤则严重得多,裂痕遍布,经络里锁不住灵力,许多细小络脉直接断裂,实可谓是千疮百孔。五经九络内还被寒属异气侵入,盘踞各处。 丹田气海空空荡荡,隐隐也有些寒意。张崇估计是被寒气侵入了丹田,只不过因为其量极微,故而一时难以检查出来。 丹田是修为根基,张崇不敢直接运功炼化灵气,回复真元,怕经络里的寒气跟着周天扩散到丹田里去。异气若在丹田扎根,那可就难以拔除了。 他身上还有参元丹和梳元散,可治经络之伤。可惜参元丹只是一阶丹药,对筑基修士效用有限。幸好还有在亘海从信散人处得来的几瓶丹药,可用稳住伤势。 张崇略一推算,发现怎么也需半年之功才可复原,这还是一切顺利,丹田无恙的情况下。 多想无益,眼下最要紧的是服丹疗伤,免得恶化。 …… 数日后,东涯洲北三万里,牛炙群岛。 杨小月安坐在一座岛屿的崖边,长发披肩,披风在身。月华弓静静躺在她脚边,崖下是翻腾的海水,不停地拍打着礁石。 月明星稀,万里无云。 怀中一张灵符突然破碎,她睁开眼,素手抄起月华弓,转身而起。 星辉在她指尖凝聚,而后搭弓、离弦。 一应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在眨眼之间,利箭便射进了水下。 一朵浪花绽放,然后消失,海面又重归波澜有序的平静。 如果是妖兽触发了子符,她这一箭绝无可能落空。水面越是平静,越是危险之兆,而且怀中再次碎裂的灵符告诉她,她等的人已然到了。 杨小月伸手把怀里的子母动静符拿出,数十张母符中,已是碎了两张。 她轻轻一挥,灵符随风飘散,落到海面上。 “你这符箓倒是巧妙,能叫我的水遁术暴露,我之前却是从未见过,不知师妹是何处得来?” 一团海水从水下钻出,像是一个气泡,嘭一声碎了,露出里面的人来。她从水里捞出一张灵符,打量了一眼。 杨小月见得来人,表情微惊,“竟是左师姐?以左族长金丹之尊,竟也行这些诓骗之举,这般行径,难怪左家光景大不如前。” “听师妹的意思,我冒昧寻来,却是叫你误会了,好像还有些失望。” 杨小月挑了挑眉,月光自她眼角斜斜撒下。 “本以为是娄述泽,不过,都一样。” 说罢,浅浅的星辉灵光自她体表浮现,目光随之凌然。 海水聚成水柱,将左戈莲托起,令她与崖上的杨小月处在一般高度。 “只怕是不一样。” 话音未落,杀机骤起! 修士斗战,灵力未现而神识先行。二人皆将神识铺展开来,朝对方笼罩过去,是为以神识感知对手动作,同时阻隔对手的神识感知自己。 双方神识一触,各有感受,非是神识功法之故,而是各人性情所显。 左戈莲感到对手的神识如烟似云,弥而不散;杨小月感觉左戈莲神识幽沉似海,澎湃如涛。 抬手间星辉箭已然在弦,杨小月一箭射出,素手一招就又是凝出一支,一连九箭射出,箭箭极速。 左戈莲沉喝一声,举拳相迎! 倾海拳! 真元如海,汇聚一拳。 法术轰在一处,刹那间气浪翻滚,附近海面被压低数尺。许多游鱼遭了无妄之灾,斗法余波沾到就死。 左戈莲拳势刚猛,隔空而来。 杨小月面色陡然凝重起来。她这一手九箭连发是她苦练多年的一招,平常出手都很少使用,眼下却占不到半点便宜。 左戈莲平日在宗内不显山不露水,想不到实力竟然如此惊人,当下再不敢有半点轻视之心。 其人路数刚猛,当以巧击力,远攻游斗,不可硬打。 杨小月斗战经验丰富,念头一动,便有定计。 她飞身而起,有云烟披风相助,身法灵活、遁速亦快。 拉开距离,又射一箭。 左戈莲施展游天遁法,与杨小月追逐起来。 星辉箭不停落下,左戈莲一时陷入被动。她自知游天遁法并非什么精妙法门,难比对面法器加持。 于是折身向下,直直俯冲到海面之下。 与水相合,御水而行,是为水遁术。 五行遁术在修仙界名声响亮,想要修成却非易事。 杨小月垂目下观,知道大海之中,与左戈莲功法相合。 地利在敌不在己。 她披风一抖,扶摇而上,直升百丈高空,犹不停下。 到得两百多丈高度,已是超出筑基后期修士的神识范围,她停下身形,自乾坤袋内取了一个箭袋,挂在腰带之上。 左戈莲以水遁术来到杨小月正下方,见其人飞高,也不着急。 她悬浮水中,目光隔着海上看向高空中的杨小月。 几息过去,杨小月见下方海面出现一圈涟漪,范围逐渐变大,却不见波痕减弱。 涟漪扩为径长数百丈的圈,而后停下。 杨小月心道:来了! 左戈莲神识范围之内,海水停滞,然后升起。 杨小月瞳孔皱缩,左戈莲竟是要掀起一湖之水,逆势向天。 海水冲霄,下方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坑,转而被填平。 左戈莲挟海而来,其势滔天,一时间杨小月心生上下颠倒,自己在下,左戈莲在空中引天河倒灌之感。 战斗之中,不容分神。 她抛开惊讶,再一细观,发现被左戈莲托起的海水虽有一湖之广,却只有薄薄一层。 说到底,其人终也不过是个筑基修士而已。 这一手外强中干,意在唬人,左戈莲岂是一味蛮拼的蠢货? 虚虚实实,兵不厌诈。 但见她破水而出,冲天而起,海水散湖为溪,成水龙六百条,席卷四方。 六百之数,是为“三千激流”法术小成。 杨小月自箭袋内抽出一支星辉箭,引弦射出。 此一箭落入左戈莲神识范围之后,她立时发觉此箭乃是件消耗型法器,有中品威能。 她并指为剑,迎空点去,真元涌出,化作一个飞速旋转的水龙钻。 水龙钻迎风而涨,似撑开的大伞,旋转中心抵住星辉箭。 此为天心纳海诀中所载筑基期法术,海旋术,取意“海眼漩涡,万流归焉”。 星辉箭爆,轰碎水龙钻,箭身碎片四散,其中一块碎片划过左戈莲脸庞,留下一道血痕。 杨小月目光一凝,碎片携爆炸威能,只划破点皮? 她转念一思,心道:莫非是兼修炼体? 小小伤口,左戈莲浑不在意,继续飞高。 杨小月见其接近,便要远离,免得对手倾海拳威能尽展,自己肉身孱弱,若有个不小心,后果绝不可能只是擦破点皮。 长发飞扬,一遁飞远。 然则,六百水龙已自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不待她飞出包围,一个真元聚成的拳头已然隔空打来。 不好! 杨小月知晓自己不能被困在这“三千激流”之下。 她一箭破开倾海拳,运起遁法不断腾挪。水龙甚多,以冲撞、缠绕为攻击。 她不擅施展大范围的法术,于是一拍乾坤袋,取了二阶符箓出来。 几张火蛇符激发出去,轰散水龙。六百之数虽多,杨小月不惜灵符,连破数十条,打开了一个缺口。 却在杨小月突围之际,左戈莲趁机飞至上空,一根根冰锥在她四周凝结出来。 冰雨术! 空中斗战,上下易位很是常见。杨小月一边往下方遁去,一边激发自己保命的一枚玉佩。 玉佩上已有几道裂纹,这一次激发之后,裂纹又舔一道。 左戈莲见杨小月要逃,起意一催,冰雨落下。 一个个冰锥密如暴雨,却不是四散落下,而是皆被左戈莲引导着往杨小月打去。 法术之速何其快也,不是遁法能及。 一根根冰锥组成长龙,朝杨小月扑杀而去。 杨小月脚踏水面,避无可避,一把扯下玉佩,掐诀狂催。 玉佩激发出来的灵光罩在冰锥摧残下逐渐不支,裂纹遍布,杨小月勉力维持,心神颤动,只觉时间漫长无比。 好早曾多次保护她的玉佩这一回也没叫她失望,只是冰雨过后,灵光罩已然濒临破碎。 又见一拳砸下,灵光罩破碎,杨小月整个人被轰进水中,激起巨大浪花。 玉佩不堪损耗,碎成几块。 杨小月在水下大口呕血,真元无多,却不打算逃。 她留在此处等了半日,就是要一举斩杀追来之敌,然后再逃往黎国,去荒林以西闯荡。 一味逃跑,叫平海宗弟子寻她不到,最后终会引来金丹修士。乾元殿不会容她轻易逃出生天。 唯给追杀弟子机会,叫他们能追上自己,不令金丹修士产生出手的想法。然后把握时机,斩杀追来之敌,以求乾元殿反应不及,派出金丹修士时自己已经龙入大海。 她钻出水面,浑身湿漉漉的,染着鲜血,有些狼狈。 左戈莲自空中飞下,悬在空中,俯视杨小月。六百水龙沉入大海,却没有散去,潜身水中,只为节省真元。 杨小月内视丹田,心道:尚足一用。 破不开三千激流的围困,那便只有…… 杨小月目光落到左戈莲的脸上,杀机流露。 只有杀了你! 第一百二十章 冰魄 杨小月手指自箭袋里的几支星辉箭上划过,而后停留在其中一支上。 左戈莲忽然心生警兆,发觉杨小月身上杀气一盛。 她正待施展倾海拳,却惊觉杨小月可能是要以伤换命。 但要她主动退避,给对手逃出三千激流范围的机会,她又是绝不肯的。 她此行必须完成任务,不成功,便成仁。 生死一线之际,可做的选择往往不多,纵使你修为更高几分,局面更好一些。 舍命相搏,少有重来的机会。 说来虽长,但于斗战之中不过是一个念头转动。 意识到杨小月可能是要拼命后,左戈莲也知犹豫就会败北,当即口吐一颗蓝色宝珠,托在掌心。 冰螭珠。 杨小月脚下的海面凭空出现一轮明月,于旁人观来,此时海面上有两个明月的倒影。 “这是……映月?” 搭箭、挽弓。 这一支箭乃是上品法器,属消耗品,打造不易。箭头银亮锐利,月光粘稠似水,被这箭头划开,分流而下,融入箭身之中。 杨小月丹田之中涓滴不剩,所有真元都涌进了星辉箭中。 利箭破空,划开月光,留下一条笔直黑线,其上又有星辉点点,绽放碎花。 左戈莲掌托冰螭珠,看着这夺目一箭,心生避无可避之感。 她低喝一声,“冰魄!” 手中灵珠骤然明亮,发出一束道灵光,是为冰魄神光。 此神光真意为“周天寒彻、破灭龙虎”。 嘭! 海面乍起惊涛,在神光中瞬间凝为坚冰,星辉箭之极速却快过坚冰形成,瞬间射到左戈莲面前三尺之内。 冰魄神光照耀之下,一层冰霜在星辉箭表面飞速凝结,箭身上的灵光随之暗淡。 噗! 左戈莲垂目,星辉箭扎进了她的胸口,箭头没入。 “多想了一下,差点要了我的命。” 话音刚起,星辉箭便寸寸碎裂,落到冰面上。 冰魄神光溢散出去的些许光线冻结了海水,在左戈莲脚下形成了一大块浮冰。 杨小月已无反抗之力,她真元耗尽,此地未散的寒意令她手脚冰凉。打湿的衣衫结起了冰晶,内伤也压制不住,她恍如成了一个凡人,穿着打湿的衣服立在冰天雪地之中。 喉咙一甜,鲜血从嘴里冒出来,杨小月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映月术出自平海宗内典藏功法炼阴正典,可短暂借来太阴星力,提升法术威力,是一门颇为精妙的法术。 左戈莲早年得到了一个螭龙妖丹。此妖丹有金丹级数,只是经年历久,灵性流失,内里灵禁也很残破。 她保留其灵性,将之祭炼为一件灵器,便是冰螭珠。 此珠妙用全系于内里灵禁,名曰“冰魄”。 凭此灵禁可施展冰魄神光,神光冻结一切,适才星辉箭身携庞大灵力,却尽皆被冻结在箭身之中,不得释放。 寒彻之后,就是破灭。 微风扰动,便可叫星辉箭寸寸碎裂。 神光能转瞬间将上品法器打成碎渣,却难损一物分毫。 水性至柔,蒸腾凝冰亦难损其于万一。 所谓道法自然,左戈莲修炼天心纳海诀,自也有水行真意。 如是小心控制冰魄神光,令其稍稍冻结体内真元,而后又将之破碎为微粒,则可以将真元内的杂质剥离出来,达到淬炼真元,使之愈发精纯的目的。 她刚开始借助冰螭珠修炼,淬炼真元时,可谓进步神速。只是她于家族、宗门内皆不受重视,故而选择等待时机。 当时距离宗内真传大比尚有三十多年,她修为已然接近筑基后期。 三十年间,除开执行律殿任务外,左戈莲都是在山门内修炼,只待大比到来,夺一个真传之位,一飞冲天。 然而大比前夕,左家族长却现身让她以大局为重。 宗内真传位子,从来都是各家族商量着来,何时轮到一个丫头自作主张,影响了各家和气? 族长不觉得左戈莲有夺得真传之位的实力,只叫她不要自取其辱,老实待着就是。 她明白,时机未至,大比仍旧不是她的机会。 冰螭珠裨益修炼,但是神光霸道,对肉身、经络却是损伤极大。纵是以金丹修士的神识之力,也难以控制到体内的每一处细小络脉。 每次修炼对肉身经络都是一次摧残,日日如此,小伤就会积累,直到积重难返,肉身崩溃。 为此,左戈莲只能兼修炼体,硬抗修炼过程中冰魄神光对肉身的伤害。 炼体耗时费力,更耗资源,何况只是兼修,也难以炼到高深地步,其实并非上佳之选。 最好的办法乃是以法御术、以阴制寒,化为己用。 平海宗内有一部炼阴正典,与齐臻所修炼阳正典一般,皆为直指化神的上乘功法。 炼阳正典是平海宗核心传承,八脉正录之一,炼阴正典却只能在传法殿积灰,几百年来无人问津。 只因这两部功法乃是借太阳、太阴二星之力修炼,一者引太阳之光,一者纳皓月之华。修士炼出一道本源真气后,才算入门。 平海宗有一朵太阳真火,已经传承了数千年。门中弟子欲修炼炼阳正典,皆要去盈德殿申领一缕火苗,用以接引天光,炼出本源真气。 火苗由太阳真火分出,不能长存,弟子有无修炼炼阳正典的天赋,一个月内便可见分晓。 至于炼阴正典,平海宗内并无天地灵物辅助修炼。当然,除开天地灵物外也并非别无他法。 妖兽吞吐月华,其中有特殊者,可拘为灵兽,作为修士采炼月华的桥梁。 寒玉蟾蜍便是此种妖兽,几百年前平海宗倒还养着几只,可惜后来也都累死了。炼阴正典自那以后就无人修炼了。 映月术只能是修炼了炼阴正典的修士才能施展,因此见到杨小月使出映月术时,左戈莲不禁动念一思,就是这一个念头,差点令她被星辉箭洞穿。 …… 今夜是满月,杨小月选择在此时此地迎战,当也是早有定计,要借助天时,只可惜…… 左戈莲抬手轻抚胸前伤口,掌心一吸,从伤口里吸出已然破灭成十几个小碎片箭头。 好险,如是她施法再慢一丝,那就冰魄神光就不足以完全冻结星辉箭内的狂暴灵力,下场至少也是个重伤濒死。 这是杨小月全力一击,又是有上品威力的消耗型法器,纵然她兼修炼体,也难承受。 “映月……”,左戈莲口中喃喃,目光往杨小月身上落去,感叹到:“我说师妹怎么如此不怕死,原来是得了这么大个好处。这一回,我也是要学一学你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清点收获 秘境空间,上下四方皆是一眼可以望得到头。 灵田内的五色灵米已然播种完毕,活傀儡无事可做,并排躺在灵田边上,减少损耗。 几个青须人常年呆在此间,只知侍弄灵田。他们闲时就坐在一起,目光呆滞,也不知是在胡思乱想,还是无思无想,看起来与那些活傀儡倒是十分相像。 小桃树下,张崇盘坐在地,运功疗伤。 体内瘀血被他一点点逼到一起,而后运至口中,他睁开眼来,吐出瘀血。 此时距娄述泽身死已是过去了四天。几天来,张崇每日吐几口瘀血,肉身上的伤已经开始好转。 接下来便是要尽快处理经络中盘踞的寒气了。 此间天无日月,晦朔不明,约莫又过三个时辰之后,山下小湖旁出现一团灵光,魏茵自里面跳了出来。 须臾,魏茵来到小山上。 “张崇,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识人不明,想不到娄述泽竟然投了左家,要伏杀我。” “欸,原来娄述泽死在你手上,那我把你说回去,还能去律殿领个赏。” “这话怎么说?” 魏茵简单解释了一下,张崇方知娄述泽身死之时,其随身带着的身份令牌便已将他的死讯传回了宗内。 一般内门弟子死在外面,律殿按律例都是要派出弟子去查探死因的。 如是找到凶手,是擒是杀则另说。 总之是必须要过问的。 娄述泽是和光殿执事,享内门弟子待遇。照他的修为,律殿本该派出一个筑基后期修士,可律殿弟子皆不愿去,都推脱说娄述泽是积年老修,能杀他的人只怕本事不小,此事还是请金丹长老出手才稳妥。 长老们皆不露面,许是都不晓得这件事。 “魏茵,这一段时间我应该都会在这里疗伤,你帮我注意一下宗门内的动静,特别是左戈坤。娄述泽将黎南那边的五岛灵地告诉了他,他接下来肯定是要做文章的。” 魏茵闻言,沉思起来。她食指轻触嘴唇,而后凌空一点,面露恍然之色,言道:“五色灵米向来是管控极严,宗门要是追查下来,还不得查到你头上。” 张崇知道此中利害,但一时也无良策。 魏茵忽然想到,“你说吴织会不会推你出去,叫你献了小命,对乾元殿也算是个交代。反正齐真人是她正经的师祖,最多让她交出灵地,也不会真拿她如何?” 张崇眉头一皱,“应该……嗯……她不是这种人……” 魏茵:“那可未必。” “反正这个秘境怎么也不能叫别人晓得了,那个象猿还像个厚道前辈,宗门里这些人可贪心着呢。” 张崇前不久还见过象猿化身的,不禁考虑起来。 “象猿前辈的化身说他要去方楚国都城暂居,若是宗门里情况不妙,那就藏到栖圣宫去。” 如是叛出平海宗,往后想在山岚海修仙界行走可就难了。对于叛徒,律殿肯定是要下追杀令的。 魏茵倒是想的开,安慰张崇,“放心,你要是真死了,我修炼有成以后肯定是会给你报仇的。” …… 多想无益,倒是她长这么大,如今也筑基了,却少有正经斗法的机会,至于杀人夺宝,自然更是没经历过。 “娄述泽的乾坤袋呢,有什么好东西,拿给我看看。” 张崇忙于疗伤,倒是没有空闲检查此番所得。 他摸出娄述泽的乾坤袋,又取出左金儿遗留下来的几件东西。 筑基后期修士的身家,令人期待。 主人身死,乾坤袋上的神识禁制也变得十分脆弱,张崇神识一冲,破开禁制,正待好生清点一番,一只素手却是一把将乾坤袋给捞走了。 你疗你的伤,这种粗活就由我代劳了。 她往里一瞧,里头空间不小,可见这乾坤袋不是普通货色,当是炼器师费了些心力才炼制出的。 东西也是极多。 法袍、杂物自是扔到一边;几万灵石算不得多,倒在脚边;七只傀儡,四只是半成品,品阶根本入不得魏茵的眼;至于娄述泽的藏书、玉简,魏茵翻看过后也是颇为嫌弃。 “这娄述泽修炼一百多年,还筑基后期修士,就这点东西?” 乾坤袋里还有些瓶瓶罐罐,两瓶一气丹还有点价值,其它的就普普通通了。娄述泽是傀儡师,没有什么强力的法器、符箓。 魏茵是阵阁阁主胡玄乙的爱徒,修炼资源不缺,对这些东西实在兴不起贪念,反而有些失望。 张崇摇头,“你是没做过散修,不晓得灵石难挣。况且傀儡打造不易,娄述泽之前在亘海时有几只威力不凡的妖禽傀儡,好在都在战斗中损毁了,此番也算我走运。” 魏茵:“能安安稳稳地结丹,我何必要出去打生打死的?等我修成金丹,捏他这种筑基修士跟捏鸡仔一样。” 魏茵继续查看收获,终于看见一件不错的东西,一块略有破损的阵盘。 这是左金儿所遗,能在雷神之握下得以幸存,可见品阶不凡。 “这个阵盘还有点看头,是什么来历?我先拿去研究一下。” “是娄述泽伏杀我时用的困阵,里头煞气沉重,十分厉害。还有一个葫芦,你一并拿去吧。” 魏茵人在山门中,虽说是在自家洞府里头,但也不宜在秘境空间里逗留太久,又问了问张崇伤势的具体情况,随即离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左应安 左戈莲回到东涯洲,却没有马上带着杨小月回到山门复命,而是在昌宣城雇了一辆马车,白天赶路,晚间休息,慢悠悠地往容虚山脉去。 平海宗内,左戈莲的弟弟左戈烽收到阿姐传讯,叫他放出消息,等她回山。 …… 是夜,魏茵来到秘境内。 “张崇,今天可热闹了,那个左戈坤刚告发了吴织,他家就又出了个叛徒。” 左戈坤发难是意料之中,叛徒之事却是叫张崇摸不着头脑。 魏茵抛出一个玉简,“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在这里,我炼了个东西,炉里还聚着火呢,先走了。” 说罢,魏茵直接开启空间门户,离开了。 张崇一观玉简,不禁挑眉。 齐臻要启用主殿,召诸长老议事,说是要彻查左戈坤检举之事,还要与各殿长老共议章程,一并扫除沉积弊病。 此举不免有小题大做之嫌,须知主殿议事多是出现在宗门面临重大抉择之时。 至于左家又出叛徒,自是说的左戈莲。之所以说是“又”,乃是因为如今的和光殿殿主左忘,昔年也曾选择脱离家族,自行修炼。 不过左忘结丹之后,与左家关系缓和了不少,他能坐上和光殿殿主之位,左家也是出力不少。 如今的左戈莲做的比左忘当年要绝得多,几乎可以说是在公然与左家作对。 张崇看罢,手扶额头,私炼一气丹的事引出这么大阵仗,也不知吴织能否顶住压力。 他忽有感触,在一方势力里头,修为固然是根本,可权势、名位也是极重要的。 修为尚浅,上头又没个师父照应,张崇感到无力。 但是怨天尤人可解决不了问题,张崇思虑过后,认定宗门是暂时回不得的,风险太大。 也不能在秘境里埋头疗伤了,张崇打算去方楚国都,玉京城,如是情形不妙,就投奔栖圣宫。 自然,还有一个选择便是主动献宝,将秘境交给乾元殿。不过修仙界不是仁义乐土,宗里的前辈们说不准就有杀人灭口的习惯。 况且如是哪个长老直接对他搜魂,魏茵的身份也会暴露,张崇则会沦为痴呆。 栖圣宫未必有多好,只不过修仙界中,小修士们的选择往往不多。 皆是权衡利弊而已。 换了套衣袍,张崇手上灵光一闪,开启了门户,钻了出去。 …… 树洞内空空荡荡,那头黑熊不在家。 薄云掩月,星光点点。 张崇先是去了娄述泽伏杀他的地方。魏茵在玉简中提及,她由那块阵盘查得了阵法跟脚。 左金儿所设阵法为“天罡锁煞阵”。阵盘为枢,葫芦法器镇压阵眼,内藏绝地重煞,又有阵旗七十二柄埋于地下。 张崇散开神识,果然在地下数尺深处发现有阵旗存在,于是细细搜索,用了小半个时辰将七十二柄阵旗收起。 放出飞舟,低空赶路。 飞出三十来里,出了山脉范围,到达容南郡中。 容南郡是一片平原,沃土千里,方楚国三成百姓在此郡生活。 往北就是国都所在,玉京郡。 …… 晃眼过去两日,一架马车沿着平坦砖路往平海宗山门走来。 平海宗占地极广,整个绵延山脉都可算在其范围之内。 但若是细究起来,自山外沿大路而行,翻山越岭,等过了一个叫大垭口的地方之后,会看见一座高大石质楼门,上有开派祖师亲笔所书的“平海宗”三字。 平海宗修建的砖石路到此为终点,楼门后就只有山间小径了。沿小径翻过十几个山头,才是容虚主峰所在。 楼门下常年有弟子值守,是为守山弟子。 此二人入门十几年,修为尚可,远远见得大垭口上有一架马车出现,略感意外。 其中一人以灵目术观之,发现马是凡马,车也普通。 “可能是哪个同门在凡俗的亲友,怎么不见马夫?” 马车内是左戈莲与杨小月。 杨小月真元被封,闭目打坐着,她身受重伤,手脚都没什么力气。 左戈莲背靠车厢,手上托着一只蟾蜍。 此蟾蜍卖相可比寻常癞蛤蟆好多了,通体雪白,背上也没有密密麻麻的疙瘩。 此为在东涯洲绝迹数百年的寒玉蟾。 马车过了大垭口,忽然停了下来。马儿前脚不停的扒地,鼻孔喷气。 左戈莲察觉不对,忽感一道强悍神识朝马车笼罩下来。 “左戈莲,何苦如此?” 左戈莲安坐车中,答:“不过是为宗门略尽绵力而已,身为宗门弟子,不敢言苦。” “族里待你不薄,回头吧,孩子,莫要继续错下去了。一意孤行,只会受家族上下唾弃。” 左戈莲冷笑,“族里待我如何,戈莲自是清楚。至于戈莲是对是错,错在哪里,还请族长明示。” “哼,狂妄!你可还有半点敬畏之心?族里供养你修炼,倒养出了一只白眼狼来了。” 马车内骤然被金丹修士的怒意充斥,杨小月重伤在身,哪里受得了金丹灵压,耳、鼻、眼角立时就渗出血来。 左戈莲见此,心知以左应安的气量,很可能是想顺手弄死杨小月,她抽身而起,掀开帘子,朗声道:“族长大驾光临,何不现身出来,也好叫晚辈当面见礼。” 左应安传音到:“小妮子,莫要自寻死路!” “此地是我平海宗山门,却不知族长意欲何为?” 左戈莲的声音少些尖锐,语气亦不激烈,却有股坚定意味。 一个守山弟子听出味道,晓得这个从马车里出来的师姐正是最近在门里引发热议的左戈莲。看她的样子,左家族长也在这,就是没看到人。 他对一旁同伴道:“师弟,你在这里看着,我回去禀报执事。” “好。” 忽而一阵风吹过,一个穿着明黄服饰的中年修士出现在砖路上。他双目细长,额窄脸狭,留着半黑半灰的八字胡。 现了身,左应安也不传音了,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声音不大,但门楼下边的弟子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莲儿,老夫还是希望你莫再继续做傻事了。及时回头,族里会一如既往地待你。” 左戈莲嘴角一抽,微感不适,“莲儿”这个称呼从左应安嘴里吐出来,简直是在往她耳朵里塞狗屎。 左戈莲:“晚辈愚钝,还请族长明示。” 左应安大摇其头,“也不晓得你是受了哪个的蛊惑,竟踏入歧途之中。且随我回家,面壁思过!” 左应安不待左戈莲反应,大手一抓,就要扣住左戈莲。 左应安修为虽高,却不是体修,左戈莲脚下一踏,抽身而退,叫左应安一抓落空。 左应安脸色骤然一变,怒道:“你这丫头,好生放肆!怎么,还想与老夫动手不成?” 左戈莲目光清冷,她一个筑基修士,怎么动手?再说你又没动用法力,捉个鸡仔还行,哪里能抓住人? 老匹夫做戏,偏偏左戈莲却不好反驳,如是真的显了怒容,说了恶语,倒还真让族长拿捏了,就成了其人嘴里的悖逆后辈。 远处天空渐有人影出现,皆是听闻左戈莲回宗的消息,来楼门这里看热闹的。 那个前去禀报的守山弟子也搭着一筑基执事的飞行法器回来了。他一回来,便问:“师弟,没发生什么吧。” “师兄你却是错过好戏了”,他看看四周,然后小声说:“左家还真是有故事嘞……这些话你可不要乱传……” 左应安看见楼门四周的情况,心知火候也差不多了,便道:“罢了,老夫管不了你了,且随你去吧。如是你有朝一日回心转意,家里总是欢迎你回去的。” 他一摆袖,腾空离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冲气以为和 左应安离开,左戈莲回头朝马车道:“出来吧,到了。” 杨小月掀开竹帘,目光扫过围观的弟子,沉默地扶着车板子跳下来。 楚剑锋踏着飞剑飞下山来。 “左师姐,恭喜了。” “楚师弟有礼。” “殿主召见,还请师姐移步。” 左戈莲道一声“好”,放出一叶飞舟,就要带着杨小月往主峰去。 便在此时,齐源也是赶到。 齐源一礼,“师妹,我这个做师兄的可要被你比下去了,便提前祝你结丹顺利。” 左戈莲还礼,“承师兄吉言,灵种之事尚未定下,师妹我功行也还浅薄,结丹一事却是言之尚早。” 齐源轻呵两声,道:“师妹要去面见殿主,为兄便不耽搁你了。杨小月重罪待惩,我还需带她前往律殿,关押起来。” “这……”,“她伤势不轻,稍不注意或许就要丧命,我欲带她先去参见殿主,免生变故。” 齐源其实也不想来要人,只是师尊吩咐,他却是不能不听。再说他自己也并没有什么险恶用心,办事皆是依令依律。 “同在律殿,师妹还信不过为兄的为人吗?她的伤,我会请师尊亲自出手……” “齐师兄”,楚剑锋见齐源不肯让步,便道:“还是莫要让殿主久候了,依我看,晚些时候再将杨小月送去律殿看押也就是了。” 齐源斜睨他一眼,一个刚筑基的小子,走运去了乾元殿当差,说起话来也硬气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修为。 齐源要不到人,也不强求,回去禀明师尊也就是了。这个时候,能少跟左家发生牵扯也是不是坏事。 “既然楚师弟都发话了,师兄我就回莫如峰等着便是,告辞!” 楚剑锋听出齐源语气不善,却不在意。 “左师姐,请。” 齐源的师父苏鹤轸是律殿长老,跟左家那个蛇老头交情不浅。 楚剑锋心道:“喜欢淌浑水,我看你这个律殿首席也是当到头了。” 见左戈莲、齐源离开,围观的一众弟子也是各自散去。其中有一人,修为甚浅,听说消息后急忙赶下山来看左家的笑话,却是只看到散场情形,心中不免大呼可惜。 小九暗暗反思,心道自己非得赶快修炼到后期不可,不然连个飞行法器都使不动,什么好戏都得错过了。 …… 四月初九,容虚主峰,乾元殿。 主殿三座,分前中后。 乾元正殿古朴庄严,九尺青石为基,岁月留痕,略显斑驳。八根立柱立于廊下,开九间,此刻门皆大敞,内里青烟缕缕,颇是空旷。 此殿是平海宗举行重大活动之所,不常开启。乾元殿执事平日处理大小事物,皆是在左右偏殿进行。 今日开得此正殿,祭拜三位祖师,照例开放一日,供弟子远远瞻仰祖师风采。 平素门内弟子皆是以“乾元殿”代指容虚主峰上的殿宇群落,已成习惯。实际乾元殿后,诸座殿宇皆有其名。 过得前殿,有一座八角大殿矗立,面朝乾元,上有匾额,是为“冲和殿”。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修仙界广为流传之语,由二代祖师亲笔书下,挂于殿内。 冲和殿为平海宗议事之所,旨在调和阴阳,消弭矛盾。 殿有两层,上层开窗设阵,接引天光,故而殿门虽然紧闭,殿内却也有亮光自藻井撒下。 阳光之下是一方长桌,殿内甚是宽阔,容得百八十人也不虞拥挤,此刻空空荡荡,颇显寂寥。 朝阳渐高,有两个弟子来到冲和殿,开启殿门,清扫一番。而后自乾坤袋内取了椅子出来,依次摆好。 须臾,有一人行至殿外,殿内弟子听见响动,一人道:“坏了,怎么已经有人来了,别是咱俩记错时辰了吧。” “怎会?可能是哪个长老到了,咱们先出去见礼再说。” 二人出得殿门,见一人身着玄青两色法袍,负手仰观匾额。 此袍乃是宗门长老制式,两弟子再看面容,已是认出来人,齐施一礼,道:“见过左殿主。” 左忘:“齐殿主可在?” 不待两人作答,便听一声吩咐自后方传来。 “你二人先去备茶吧。” 左忘看其过来的方向,乃是三大主殿中最后一座,名曰“道纪殿”。 道纪殿之名,寻常弟子鲜有听闻,此殿是掌门居所,供奉有历代掌门牌位,亦是存放传承金印之地。 雷应劫:“师兄来得倒早。” 左忘还礼,却不以师兄自居,“看来是左某心急了。” “呵呵”,雷应劫:“师兄请殿内落座。” 殿内座椅已齐,左忘的座位在右侧末位,他大步上前,半边身子立在椅子前,侧身看着正对门的主位。 长桌的另一端是掌门的位子,左右首位分别为两位偏殿主。乾元殿有左右偏殿,分设殿主,左殿主为齐臻,右殿主一直悬空,静候其主。 人没来,这三个位子自然是空着的。 左首位往下,左二位,雷应劫走到这里,向左忘道一声“请”,左忘这才坐下来。 殿议的时辰早已通知各殿,现下时辰将至,各殿主、阁主也是先后到来。 …… 巳时初刻,律殿殿主苏永清准时到来。 苏殿主一至,此间众人俱是起身施礼。宗内论起辈分,除开此间诸位老修的师叔齐臻之外,便属这位苏师兄最高了。 苏殿主的脸常年都是一般颜色,也无寒暄,还礼后便行至右二位坐下。 “诸位长老既已到齐,那师弟我便先说一说今日所议……” “且慢”,左应龙打断到,“今日殿议的主持是雷师弟?掌门闭关不出,齐殿主为何也不现身。” 雷应劫站的笔直,目光落到左应龙处。 左应龙一手抚在桌上,稳稳坐着。雷应劫的目光,他恍若未觉。 “师尊突破元婴未久,自当是以稳固修为头等大事,故命我代为主持。我为主持,错漏之处还请诸位长老不吝指正。” 苏永清:“齐殿主是我宗柱石,确实该是以修炼为重。” 左应龙微微挑眉,心道:清老头今天倒是话多。 雷应劫:“诸位若有异议,大可以直言。既开冲和殿,便无不可说的之语。” 雷应劫以往大多时间都是用在修炼上,少有这种经历,此刻见没有人直接跳出来与他为难,也是松了口气。 当师父的躲在后面看戏,自己这个当弟子的却要在台上卖力,还好找了两个帮手,能轻松点。 “今日议程有二,一是律殿所拟的新规条目已经送至乾元殿,在此与诸位详议,看是再做完善,还是择期实行;二是查账,这个事也进行了一段时日,今日说一说情况。” 雷应劫言毕。 亨阁阁主左应皓一举手,“本座有一事不解,还请应劫师弟解惑。” “请讲。” 左应皓往椅背上一靠,翘着腿,眯着眼,椅子两根前腿悬空。 “今日是宗门殿议,照规矩只有内门五大殿殿主、阁主参加,连其他内门长老都只能事后知悉,仅有建议之权。却不晓得和光殿主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他虽是说的左忘,却根本没看过左忘一眼。 众人适才来时见到左忘也在,都是吃惊,不过左忘没有主动解释的意思,大家便也不问。 左忘:“左某在此,自是奉了乾元殿诏令。” “什么诏令?” 左应皓睁目,隐有怒火,微露凶光。 怪不得他恼怒,左忘参与这次殿议,是乾元殿临时宣召也就罢了,但若是早通知了他,他为何不告知家族? 莫不是忘了是谁把你扶上和光殿殿主之位? “左某奉的是宗门的诏,却不必与你言说!” 嗒! 悬着的椅子腿落到地上,左应皓看向雷应劫。 雷应劫:“这正是今日要议的。” “依新宗律,往后容虚山的山门中就再无内外门之分,和光殿往后与五殿享一般地位,今日殿议,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赐和光殿绶印。” 左应皓:“哼,我说今日怎么还穿了玄清袍,原来是升了名位,接印来了。” “内外门之制由来已久,修仙界中许多宗门都是如此,贸然合流,怕是不大合适吧。” 左应皓提出异议,左应龙自是附议。 左忘脸上骤冷,这件事上,他岂能听得反对之语。 “和光殿之人亦是宗门弟子,如何就低人一等?内外合流上应宗门所需,下合诸弟子之意,如何不合适?” 左应皓:“宗门所需是何需?弟子之意是何意?若是和光殿主只会说些空话,还是回去关起门说的好,总也无人笑话,却是不必来此肆意。再说,要消除内外之分,未必就要合流,我倒有个法子。” 雷应劫:“左阁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总是同出一族,再不济也有同门之谊,你若有提议,大可说出来,听听大家的意思。” 左应皓又翘起椅子腿,仰着头。 “一宗一族,未必一心。” “外门多有半路加入之人,便是自小入门,但没能升入内门的弟子,其心其意与吾等又岂会相同?豕是豕,不与象合,鸦是鸦,岂通凰语?” “要我看,这外门和光殿直接解散也就是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冲气以为和(二) 左应皓这话当真是不讲半点情面,左忘怒火中烧,却不能发作,唯有念头急转,苦思反击之语。 他心道:左应皓一贯是擅长耍嘴皮子,万不可顺了他话头。 有了! “你甘愿自比禽兽之流,莫要带上本座!” 左应皓:“和光殿主何必急着分辩,我又没说阁下。所谓豕、鸦,乃是代指穷弱散修之流,岂可与殿主之尊相提并论?” 两人就这么在冲和殿斗嘴,多少有些损自己的颜面。 雷应劫有点看不下去了,觉得这般下去实是有些不成体统。堂堂金丹之尊,怎么能与凡俗市井之徒一般? 可是看其他殿主、阁主,似乎并不觉得左家两人有什么不妥,没打起来便已是足够敬畏宗门律令了。 雷应劫从踏入修仙一途开始,关隘疑难皆有齐臻指点,修炼所需亦有家族供给。一路结丹顺风顺水,也不需时时与人争权争利,他如何能懂得普通人抢饭吃的心情。 争杀斗法,雷应劫多有经历,但修炼一途不只有与人搏命,结丹之后,许多事情便要由他自己去感受,去历练,齐臻不可能永远面面俱到的护持他修炼。 “二位且停一停,老夫有话讲。” 说话之人是丹阁阁主,“律殿既已拟好新规,那我等还是先看看,看完你俩再吵也是不怕迟的。” 雷应劫自是提前准备了玉简,当即分发于诸位。 丹阁阁主看着身形笨拙,胖手却是一点不慢,轻巧地自空中接过玉简,以神识探入其中。 …… 六殿诸阁,神色各异,与此同时,南城中一间客栈内,张崇正在房间内运功疗伤。 楚家世袭王爵,容南郡是其封地。王府立于南城,故而在市井之中,此城又有“楚王城”之名。 张崇盘坐床榻之上,小腹前悬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珠子里头隐约有一团火苗闪烁。 此火珠乃是魏茵所炼,可拔除张崇丹田内的寒气,只是炼制仓促,不大好用。 忽而,张崇睁目,捏起火珠一看,珠子内的火光又减弱了些。 “料想在此珠失效之前,拔除寒气当是没有问题”,他收起火珠,一摸肚皮,果然烫手。 “就不能炼得仔细些?拔个寒气,油都要烤出来了。” 原来火珠炼的仓促,使用起来总是会溢散火力,张崇的肉身耐不住烤,丹田也不能被火珠照射太久,免得寒气未去,又添新伤。 起身打开房门,有小二迎上来听候吩咐,张崇给了银两,叫他去柜上结账,自己则要继续往都城去。 容南郡虽广,却无灵脉,故而修士极其稀少,最多是有些贪恋红尘富贵的炼气杂修。 张崇回想象猿行事,猜测他应当是在前往都城的途中,没准还是骑马缓行。 来到城西,忽见一马车经过,车上挂着醒目的幡子,上有名号,曰:“万里行”。 象猿化身出游,对于法力是分外吝惜,几乎不怎么动用。张崇心念一动,散开神识,在城西搜寻起来。 须臾,一家车马行便被张崇寻到。仰首是其招牌,“万里车马铺”,左右门柱上挂着对联。 “道义为骥天地鉴,持信作鞭万里行”。 此处虽路段不佳,地方却是不小。张崇走进去,一旁的老门房喊住他,道:“小兄弟是来雇车,还是取物?” 张崇微微散出些灵力,那老门房虽是肉眼凡胎,不辨仙凡,却也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他不由小心起来,遂不敢有其它心思。 张崇:“老人家,这城里可还有别的车马铺吗?” “那自是有的,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楚王城是本郡首府,不光是郡内的车马铺,其它郡的大些的车马铺都是在城里有分号的。不过论起实力,本行也是不输他人,小兄弟若要雇车,这城里也找不着比本行更公道的。” “我欲往玉京城一行,还请老丈安排一架马车,银子不是问题。” 一听是往玉京城,门房微微一愣,下意识道:“又是去都城的。” “怎么?近来有许多人去玉京城么?” “那倒不是。贵客有所不知,都城遥远,普通人一辈子也不见得出容南郡一次,更别提去都城了。一般只有达官贵人,商贾,还有一些江湖人士会去。他们都是有车有马的,不会来车马铺雇车。我们一般也不接这么远的生意,平时一年也遇不着一个想去都城的客人,但这个月,贵客却是第二个了。莫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没有什么原因”,张崇赏了他小半两碎银子,问:“倒是你说的那个去玉京城的人,可否说说他的长相?” 老门房收了银子,心情大好,当即尽力回想,描述到:“依老朽的印象,那人似乎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女,出手阔绰,甚是年轻,至于长相嘛……就普通了。” 不是象猿,张崇略感失望。 “都城太远,城里的车马铺一般都是不接这个生意的,也是她出手实在大方,我儿子这才接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我这笔生意……” 老门房道:“不瞒贵客,我们万里铺的伙计里边,就我和我徒弟俩人走过都城。老朽年迈,早已不接活了,如今只能看个门,打发日子而已。” 张崇:“多谢老丈了,在下告辞。” “贵客慢走啊。” 出得城门,一眼望去是良田万顷,不见边际。晴天白云,一派气机升腾、天高地阔好气象。 张崇呼吸一口,立时神清气爽。 “如此风光,确实当得起东涯粮仓之称。” 他心念一动,脚下清风托起,运起轻身术便沿官道行去。 晃眼过得四天,张崇走出容南郡地界。他虽未御器飞行,但轻身术加持之下,赶路的速度也是不慢。 容南郡地势平坦,官道也是修得不错,出郡之后要翻过几座山,才能抵达青羽郡。 于凡人而言,山路颇为难行,好在山中妖兽有平海宗弟子定期清理,倒不虞有葬身之险。 张崇一入山中,发觉此间灵气略多,不似容南郡那般稀薄近无。 他心思一动,料想宗内长老们也该商量出个结果了,便决定寻个隐蔽之处,进入秘境空间里头看看有无魏茵留书,顺便拔除丹田寒气。 再往前走,山路多有垮塌,像是许久未曾养护。 张崇运起腾云驾雾术,离了道路,沿山而下,眼观四方,寻找合适之所。 “救……” 耳边传来呼救之声,张崇循声过去,见迷林之中,一架马车翻倒在地,马儿躺在地上,受车辕所缚,难以站起。 车下有一汉子,双腿被车轱辘所压,浑身血痕。 他伤势不轻,呼救之声也是无力,恍惚间似见人来,立时强打精神,睁大眼睛看去。 汉子先是见得白云一朵,再往上看,见云上站着一人,瞅着自己。 仙人! “仙人!小人真是祖坟冒青烟嘞,能遇着大仙,还请仙人救小人一命,大恩大德,大恩大……哎呦……” 张崇见他还想挣扎起身,分明是想磕头模样,却因腿伤吃痛,不由失笑。 灵目术扫遍他全身上下,确是凡人一个无疑。 他散去云气,轻飘飘落在汉子脚边,略运真元,一使力便将马车抬起。 车轴已坏,难堪使用,幡子却还牢牢插在车厢上。 “万里行,你是万里行的车夫?” “仙人真是料事如神,小人正是万里行的伙计,此番是拉着客人往玉京城去,哪晓得这界山不晓得啥时候生了窝土匪。若非仙人大慈大悲,小人便再见不着我那老父了。” 这倒是巧了。 救人一命,不过顺手施为。张崇将他带上官道,给了粒气血丹便打算离开。 那汉子不晓得丹药神奇,只知自己双腿已废,这条道上平常也少有行人,这可如何是好? 他心中急呼,“好仙人,您倒是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啊!放我在这里等死算怎么一回事?” “那人站住!”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寻宝 张崇斜目瞥去,见两个男子正飞奔过来。 两人俱是褐衣短打,其中一人道:“你这小子,是如何跑到这里来的?封路了你不晓得嘛?” 张崇:“为何喊住我?” “嘿?你可晓得这山里最近来了一伙子贼人,杀人又劫财,县老爷已然下令封路,等上头派兵来剿匪。” 张崇懒得理会两人,只道:“多谢二位好意”,一摸乾坤袋,取了两块银子抛给两人,“烦劳二位带那汉子回去。” 说罢,纵身离去。 这二人一见,俱是惊呼,“这人好高的轻功啊!” “原是个江湖高手,这年纪……” “什么年轻高手,这是位路过的大仙嘞”,车夫箕坐在地,忽而忘了脚上痛楚,打算与这两人说说自己适才的仙缘,最好是能取得些好感,毕竟接下来还需两人出手相助。 于俗世而言,修仙者倒也不是多么的虚无缥缈。只不过凡人寿命不过几十载,多数百姓一生不出郡县,却是没有什么机会接触修士,仅能于传说中得闻。 张崇几个起落之后,想着这山里总不会有宗门的触角了吧,不虞暴露行踪,不如御使飞舟赶路,到青羽郡寻家客栈落脚。 取了樟木飞舟出来,飞行之速自不是轻身术可比,眨眼间便飞过一个山头,然则垂眼望去,却不是张崇所想的深山老林景象。 树冠之下,人影不少。 “怪了,既然是封路,怎会有这么多凡人?” 张崇停下飞舟,环顾四周,见附近几座山上有不少大坑。寻常修士自高空飞过或许不会注意,但若是如他一般飞得低些,却是很容易发现。 又往旁边一圈的山头飞了个遍,张崇略一估算,这些凡人竟是不下万数。他们三五人一组,分布在方圆十里范围内,皆是在刨土挖洞。 这些坑洞深的往下有近十丈,浅的也有三五丈。 怪哉。 这些凡人尚不是最为奇怪的,这一圈下来耗费了小半个时辰,张崇察觉到了此山中灵气的轻微变化,这更令他感兴趣。 通常宝物出世,必会引起天地灵气波动。此地灵气虽没有剧烈的变化,却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吞吐之感,好似群山在呼吸一般。 张崇脑海中忽有一个念头一闪闪过,这不是灵气的简单波动。 张崇落至山顶,抬手朝着群山轻抚,似是在感受清风吹过,又像是在抓取什么。 一呼一吸,吞吐之物是为气息;“呼吸”本身则谓“气机”。 气息是形,气机为意。 寻常修士不辨气机,张崇却身怀“气机一线”之术,可感知、捕捉,进而收为己用,但这也仅是用于修仙者。 此刻他灵机一动,对着群山使用此术,想试着探一探其中究竟。 一般来说,山河草木的气机与天地混而为一,不似修士的气机那样独特。 此番遇此怪事,张崇不愿放过。 他盘坐下来,专心去感受这群山中的气,纷乱的气机在他脑海中浮现,杂乱无须。 混沌不清,充斥所有,此是天地万物之气机;凡人气机,微弱却繁多,每个人各不相同,包裹在天地之中;至于草木虫鱼,张崇却无多余精力去分辨。 张崇若是愿意,这些凡人的气机俱可逐个分辨出来,然后摄来一缕,权当练习法术。然则他此时没有心思做这些。 山川草木,鸟兽虫鱼,这些气机俱是再寻常不过,他想找到隐藏在这混乱繁杂的气机海洋下的,那吸引他的源头。 一个时辰过去,无果。 张崇收功,吐气一口。 “此番虽未寻到什么宝物出世的痕迹,却令我对气机一线之术的掌握更上一层楼。此术原本是为辅助雷神之握所创,但用法却不必拘泥与此。我这也算是推陈出新了。” 他口中喃喃,此番偶有所得,心中也是颇为欣喜,不由面露喜色。 “自领了追捕杨小月的任务后,便没有一件顺心事,今日倒是好运。” “可惜我终究修为尚浅,神识范围不过百二十丈,不如多转几座山头,即便宝物与我无缘,巩固一下适才感悟也是极好。” 入夜,山中凡人就地扎营,集中吃饭,也不见他们生火,劳累一天,皆是吃完就睡。 张崇神识消耗不少,虽然兴致很高,无奈精力有限,不需进食,却要休息。 调动万数凡人,山外还有县官配合,这必然是修士的手笔。 张崇背倚大树,猜想许是散修谋划。如是平海宗弟子,亦或是哪个家族行事,根本不必如此遮掩。 散修……亦或是…… 鬼煞会? 鬼煞会玄魂真人神神秘秘,亘海之战一面不露,但平海宗毁他基业,玄魂多半是想着要报仇的。 想到此种可能,张崇忽是一阵后怕。元婴真人何等修为,自己白天在天上飞来飞去,岂不是找死? 不过只要是个人,那都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警小慎微着过活。 嗒嗒…… 马蹄声逐渐清晰起来,有人来了。 潜渊剑出,张崇周身真元涌动,手上雷力凝聚,蓄势待战。 一人骑马自黑暗中走出,张崇看清其人,面露讶色。 “象猿前辈?” “张崇小友,老夫观你白日颇是勤奋,运功不停,故而未曾来扰。现在方来一问,小友可有什么收获啊?” “让前辈见笑了。” 张崇抬手一礼,而后道:“晚辈偶有所得,在习练一门法术,让前辈见笑了。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前辈。” “一洲之地虽广,但若是同道,自然难免碰到。” “前辈抬爱,晚辈纵使有幸,却也不敢当同道一词。” “不必拘谨。我这里正缺人手,小友若无急事,不妨留下来做个帮衬。” 张崇哪敢拒绝,便道:“如此也好。” “敢问前辈,这些凡人在此是在干什么?又有何处需得晚辈效劳?” 象猿:“此事对你来说,也可算是个难得的机缘。” 象猿骑马下山,前头带路,张崇跟在后头,听他讲述。 原来万载之前,栖圣宫不止于亘海称霸,更是染指东涯,于此地暗中占下了一处地煞穴。 当时灵潮方起,侵蚀栖圣宫的恶气毒瘴初现。象猿见这恶气源源不绝,便决定舍弃一处灵地,用以疏导、封印恶气。只是他虽行弃车保帅之举,却终究不敌天灾地难,恶气滔滔。 万载之后,原本布置的守护阵法俱已失效,栖圣宫与此地煞穴之间的传送阵也已损毁。 潮涨潮落,世事变迁,如今灵潮消退,栖圣宫重新现世。 象猿此番故地重游,便打算寻到地煞穴入口,看看此灵地如今还有无价值,能否重新纳入栖圣宫掌控之中。 奈何化身出游,多有不便。单人只影,也是力有不逮。他便打算撒下人海,寻找那些埋于地下的布阵器具,然后推演阵法,算出地煞穴的入口所在。 张崇了然。修仙界中,探秘寻宝之类的事情最为修士所喜,今日算是叫他遇上了。 象猿:“我原本寻了两个帮手,只是他二人前两天意外身陨,新雇的两个一个太老、一个太野,都不堪用。” 张崇:“死了?” 象猿:“是意外,具体细节我不曾了解,待会见了老商,你问他便是。” 行至半山腰,象猿下马,前方空气一阵荡漾,他迈步而入,消失不见。 张崇心道:“原是布置了隐匿阵法,”随即也是跟上。 阵法之中,一个老修士盘坐在地,看起来是在运功修炼。 其人做富家老爷打扮。年纪不小,修为却只有炼气一层。 张崇惊异,这年纪和修为未免太不相称了。 老商缓缓收功,看了看手中灵石,脸上流露出些许失落。他收起灵石,起身道:“象猿前辈,这位是?” 张崇:“在下张崇。” 老商抱拳:“失敬失敬,老夫商怀仁。” 象猿:“老商,初小友呢?” 老商:“东家她出去了,说说逛逛就回来。” 象猿:“也罢,她爱乱跑,原本安排给她的事情便交由张崇来做。你与张崇说个清楚。” 老商应下,“恕老夫修为不济,还未请教张道友修为。” “筑基。” 老商一惊,他见张崇年轻,还以为是与前两日遇到的那两个修士一般,是炼气修为。 “恕罪恕罪,晚辈唐突,还望张前辈勿怪。” “既是合作,阁下倒也不必如此拘谨。还是先将象猿前辈交待之事说清楚,而后我还有一事请教,万望勿吝。” 老商:“……” 张崇的任务是监管凡人,负责他们都吃喝、工钱发放。还要记录挖出阵器的类型、位置。好在目前招的凡人已然足用,不然张崇还得去青羽郡想法子招人。 至于张崇的前任,那两个炼气修士。在老商的讲述中,他们的身死完全是咎由自取。此二人是散修,偶遇象猿,可算是走了大运,道途道途有可能就此改变。 奈何贪心太盛,双双陨落。 前两日老商与他东家坐着马车途径此地,叫此二修看见。因有县官封路,马车本应是进不来的,两人遂前去查看。 他两人见老商修为低微,却在吞服丹药修炼,显然是有身家的,一旁年轻女子看不出修为,当是个凡人。 于是杀人夺宝,顺理成章,哪知点子扎手,徒呼奈何。 张崇略感安心,白日精力消耗颇巨,当下忧虑散去,一阵疲惫感也是袭来,于是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老商捶了捶老腰,盘坐许久,这一把半老骨头皆是有了情绪,抗拒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明婳 张崇休息一夜,精力复又充沛起来。 山中的凡人也是陆续起床,老商在催促他们赶紧吃饭,吃完干活。只是他修为低微,这几座山的范围实在难以兼顾。 张崇巡弋一圈,随手击杀了几只靠近凡人营地的野狼,引得人们一阵叫好。 随后他盘坐树下,自树梢摄来些露水,大约有个二两,稍稍补充水分。 接下来便是运起气机一线之术,将主要心神沉如万千气机汇成的海洋之中。 其目的并不是寻到地煞穴入口,而是继续揣摩这一法术,这虽对修为没有直观的提升,却于仙途大有裨益。 张崇自知修为、眼界都是有限,所得所悟或许很是浅显,却不妨碍他认真记下手札,以待日后翻阅、回顾。 “凡人气机微弱且杂乱,呼吸中灵气几近于无,其身升降之气像是生气,或是血气; 老商修为只炼气一层,气机中灵气变化比凡人多,但程度也是有限……” 笔记中多有猜测之语,亦记录了许多不解之处。 转眼日落月升,一众凡民合计挖出锈蚀阵旗三支、疏导灵力的长柱两截、分阵的阵盘一块。 象猿给这些凡人定的工钱是每日一百铜板,挖出了布阵器具的人额外奖赏白银一两。 张崇记下这些东西被挖出的位置及深度,回头报给象猿。 老商结了今日的工钱。 如此又过去数日,象猿终是大致推演出来原本守御此地的阵法。找到了几处可能是地煞穴入口的地方。 而老商的东家也恰于当日回到山中。 山坳之中,老商和张崇把所有凡民召集到最大的一处营地,告诉他们今日大概就有结果了。如若功成,每个人皆可另得一两银子,而后各回各家。 象猿对普通民众总是怀有比寻常修士多一分的善意,许是与他的出身有关。 他特意吩咐老商,令他知会山外封路的人,到时接应此间凡民,勿出纰漏。 一声啼鸣传来,众人抬头看去,但见一只白鹭盘旋上空。须臾,白鹭飞低,便见其背上有一劲装女子轻盈跃下。 “这白鹭飞得还挺稳,就是太慢了。” 老商见东家回来,颠着步子就凑上前去,先看那落地后昂首静立的大鸟。此鸟通体雪白,高丈许,同时也是一只实打实的二阶妖兽。 “东家,这只灵禽?” “这是灵兽宫培育的坐骑,我看着不错,顺手就买下了。” “您不是已经有一只小旋龟了吗,这开销未免太大了。” “那只蠢龟上了岸就蔫了,没半点用。其实我最中意的还是平海宗的游天鲸,上天下海,性情温和,速度也是不慢,可惜他们不卖。” 象猿:“初小友回来的倒是巧得很。” “前辈如此讲,看来是已然寻到入口所在了。老商,我还怕你一个管不过来呢,如此得力,不枉我对你一番栽培。” 老商:“东家说笑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前辈,这几日全仗张前辈劳心劳力,老商我不过是打个下手。” 张崇单凭感知,却是没能分辨出此女修为。如是用灵目术、或是神识探查,却又有挑衅之嫌。他抬手一礼,“在下张崇,仙子有礼。” “小女子初明婳,这山野荒芜之地竟会有张道友这般年纪境界的修士,倒是少见。” “在下途径此地,恰逢象猿前辈手下缺人,勉强略尽微薄之力,混一混机缘。初仙子轻云流风,不似凡尘中人,未请教是于何地修炼。” 张崇见此女模样虽是普通,但单凭她与老商的几句对话,任谁都能看出其人多半不是散修之流,亦不像是哪个小家族出身。听其语气,灵兽宫、东涯洲当也不是其人跟脚。 如此想来,最大可能便是剑音门。 青丝高束,戴一顶暗金凤纹冠,英气不落凡尘。如此装束,倒还真有几分像剑修模样。 “远方宗派,道友未必听过名号。眀婳云游至此,道友又是哪路差役,来管我事?” 初眀婳语气轻蔑,说罢微微仰首,透着股傲意。 张崇好奇之下,言语中略有些失礼,打听起了初眀婳的跟脚。其实一般而言,这也不算什么,虽然对某些不想暴露身份之人来说,来路跟脚也是禁忌,但信口胡诌几句,自称散修,张崇即便明知是假,也不会自讨没趣的追问下去。 初眀婳阴阳怪气,张崇便也不再与她多言。 “在下多嘴。” …… 象猿找出了四处可能的入口,分列四方,亦是万年前此间阵法之阵眼所在。接下来只需逐一探查,便可找出真正的入口了。 凡民逐渐退出群山,象猿领着三人行至一处巨石旁,却不动作。 “两位小友,以你二人之见,此处是否?” 初眀婳道:“凡地煞所在,如无阵法阻隔,那么煞气自行溢散,总会有丝丝缕缕穿过底层,依我感知,此处土下十丈内并无半点煞气痕迹。” 张崇也是把神识探下,由于土层阻隔,勉强可至十二丈处。 “我亦没有感知到煞气。” “老夫这具化身是越发不中用了,我将其它三处指与两位,如是你二人哪个能辨得入口,到时灵地内若有收获,分配时可首先挑选。如是分辨不出,倒也无妨,便由我出手就是。二位小友意下如何?” “那地煞穴内虽未必有眀婳所需,但小赌一二,也是有趣。张道友,我欲添些彩头,小做赌斗,道友可有意?” 张崇暗瞥一眼象猿,心道:“这女修与象猿说话时不甚敬畏,是不知象猿本尊能为,无知者无畏,还是有所依凭,故而不把区区一具化身放在眼里?” 不论是哪种情况,张崇都没有兴趣与她做什么赌斗,只道:“在下身家寥寥,却是无有彩头可添。” 象猿之前推演阵法,已是画了草图一份,当下拿出图来,在上边点下三个墨点,拿予张崇。 两人拿了图,便去辨别。 初眀婳有白鹭代步,张崇取出飞舟,两人飞至离得最近的北方一处。落了地,张崇一看图,却是犯了难。 修仙百艺,其中以丹符阵器四道最是重要。 修士可以不会炼丹、炼器,却不可不通服丹、御器之法。张崇不是阵法师,但辨别寻常阵法种类,或依据阵图把阵盘、阵旗布置出来,这些俱非难事。 现下看图找点,这却是难倒了张崇。他出身散修,不修阵法,早年在余思上院学习粗浅阵理时又不认真。图上这些勾勾画画明显是阵法师之间的交流手法,张崇无法,便生一念。 他将手中草图递给初眀婳,道:“道友且观。” 初眀婳眼珠一转,莫名一笑,却不接过草图。 “眀婳信得过道友,快找出入口,你我赶紧分辨,莫叫前辈等急了才是。” 张崇心知肚明,自己怕是被看穿了底细。 “象猿前辈德行高远,而且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仙子你看个图又花不了多少功夫。” 初眀婳故作无奈,道:“既然道友坚持,那眀婳也只好献丑了。” 有道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她拿过图去,看不两眼,便指了两颗大树,道:“我看疑似入口当在这两棵树之间。张道友,眀婳说的可对吗?” 张崇看去,这两棵杉树岁不过百,无甚稀奇。沧海桑田,入口便在此处也未可知。他知己之短,也不做不懂装懂的无聊蠢事。 “我亦信得过道友。” 张崇先以神识探入地下,见无异状,遂又暗运法术,辨查气机。略作分辨之后,一道晦涩的气机陡然在张崇感知中浮现出来。 他不由的循着感知走去,约莫过了半柱香后,那道晦涩气机便变成了自脚下传来。 张崇收束心神,复观四周。他现下所立之地距离初明婳所指的两颗树不远。伸手虚抓一下,然则那道气机却是纹丝不动。 气机一线之术可摄来敌手的一缕气机,自张崇得此法术后,还未有过失手之时。张崇面露异色,此晦涩气机之主的实力当远高于他,所以气机一线之术才难起作用。 初明婳见张崇行止,似是有所发现,她跟上前来,也是施展秘术,却没有发现这里与别处有何不同。 她所修之功法精妙非常,对煞气、阴气之类的灵气独有敏锐感知,故她才有底气与张崇赌斗。 初明婳又去东、南两个方向的阵眼查探了一番,也未觉有异。 张崇转过一圈,却是对结果有了几分把握。 初明婳:“张道友深藏不露,我若有道友这般手段,怎么说也要添个几万灵石的彩头,小赚一笔。可惜,可惜。” 飞舟上的张崇忽是一个趔趄,目光复杂的往初明婳看去,心道:“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几万灵石也是小赚一笔?” “微末小术而已。在下不擅赌,这灵石注定与我无缘,何谈可惜?” “嘿嘿”,初明婳翻身自白鹭背上跃下,想跳到樟木飞舟之上。 御使飞舟,载一人和载两人可是完全不同。她也不怕张崇反应不及,飞舟失控,虽不虞受伤,但栽到地面,也是难看。 张崇见她跳下,只觉这女修多半是刚刚出世行走,太过跳脱。 他眉梢一挑,竟也是被勾起了小小玩心。当即催动飞舟,便往一旁转向。 初明婳脚下落空,当即浮空而立,叫到:“你这人未免太没风度,还以为我瞧得上你这小船么?” 张崇停下,回道:“飞舟太小,难载大佛,恕罪恕罪,哈哈。” 初明婳忽是语气一变,矫揉起来,“道友莫要如此小气嘛。” 张崇听她话尾还拉长了音,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来好言好语,必无好心。 当即一催飞舟,便要飞走。 却见初明婳身似游龙,转瞬间便追赶上来,张崇于空中左右变换方向,却是难以甩开,反而被越追越近。 张崇见她遁法迅疾又不失灵动,脱口而出:“好遁法。” 这心中转过一念的功夫,初明婳的足尖便已落至舟尾。 一阵风随她身形一同吹过。此风吹过张崇面颊,貌似无甚威力,却刮的有些生疼。 初明婳脸上带着得胜的喜悦,“道友过奖。” 几座山头间总共也没多少距离,这稍稍比试,再多几十丈就至象猿处了。 二人跳下飞舟。 象猿问:“如何?” 张崇:“晚辈已有结果,但并无十分把握。” “晚辈亦有答案。”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明婳(续) 象猿:“都有结果,那这东南西北,是哪一处?” 初明婳:“前辈,却不知是谁先说,谁后说?倘若答案相同,错了自是不要紧,可若是对了,我与张道友如何能分个输赢?” 象猿呵呵一笑,“这倒是,忘了说定个用时长短的规矩。” 张崇:“不外乎是个平手而已,在下以为大可不必纠结与此。我观北向阵眼中有一道气机,其原身实力非同小可,此一点大异于其它三处。故我选此处。” 初明婳撇了撇嘴,这张崇不与她争胜,当真是没意思。 “我亦选择北向,至于原因嘛,我原本还想编个说法,但是看张道友如此坦率,我便直言了。我观他反应,猜想可能是北,便打定主意与他做一样回答。虽不能胜,却也不会败。” 她看了张崇一眼,颇有怨念,“张道友当真是好生无趣,本还想与你博弈一番,体会一下逆转败局的滋味。” 张崇真想直接问问,是哪家的大能真修,惯了这么一个野丫头出来。 他亦语带讥讽,“道友言我坦率,在下实是愧受。我观道友之坦率更在我之上,既已自认没能找出入口,只是随我作答,那此回胜负便也不言而喻了。” 说罢,张崇转而问起老商:“老商,你说是也不是?” “呃……”,老商虽是初涉修仙界,但是人老成精,晓得不管谁对谁错,自己的东家一定得是对的。 “张前辈,前番约定乃是君子协定。我东家靠察言观色得出结果,这便是她的本事。前辈已经承认平局的结果,我东家这才无所隐瞒,真话尽出。此皆是我东家与象猿前辈合作的诚意所在,还请知悉。” 老商往象猿那里拱手就是一拜。 “哈哈哈,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有活力啊”,“你们自己争个清楚就是,不必往我这里扯。” 张崇闻言,忽是想起许多修仙界故事,不禁觉得自己四人推来扯去颇是好笑,“我往日听闻,修仙界凡有联手探秘之事,那必是勾心斗角,往往最后互下黑手,其中不乏同归于尽者。” 初明婳接话,“如何到了我这里,就遇到张道友这般人,你便不想争个先手?到时若遇好物,你岂会甘愿看我将它收入囊中。” 张崇答她,又像是答给自己,“大约是道友你身家丰厚,不会为些许利益搏命。同时也是有象猿前辈在此坐镇,忧无可忧。” “嘿嘿”,初明婳样貌平平,反倒是此时面露几分狡黠,颇为可爱。 “张道友,是忧无可忧,还是象猿前辈虎威难逆,忧之无用啊?” 此为诛心之语。 象猿见这女娃意在挑拨,却只是含笑不语。在他漫长的生命中,这些反而是颇有意思的插曲。 张崇:“似象猿前辈这般的有德真修,那可是不好遇到的。” 初明婳闻言,忽是眉头渐皱,眼中隐有怨憎。 本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落到初明婳耳朵里,却好似勾起了她的某些记忆。 她目光一黯,“是啊,何其少也……” 张崇见此陡然反差,也是一愣。 初明婳怎么突然一下子活力全失了? 老商赶紧凑过来,道:“象猿前辈,不然咱们这就开启入口吧,看看是否找对地方吧。” 象猿:“也好。” 张崇忽是想到,象猿如此吝惜法力,却不知会如何开启入口。那入口内分明有一道强大气机,这一点也该纳入考虑。 “未曾请教前辈,这地煞穴入口该如何开启?” 象猿:“此灵地深处地下,这里当年又是极意门的地盘。故而我宫之人皆以传送阵往来两地。仅在此群山中留一隧洞以备不测,地上设阵法锁住浊煞。开启之法也是简单,挖开土石就是。” 越是简单,越是隐蔽,越经得起时间考验。 张崇忽有不详预感,问:“有多深?” “总也有百丈深。” 张崇回首,初明婳伏在白鹭身上,一脸哀伤;老商搓着手,炼气一层。 这…… 老商:“张前辈,那些凡人还未走远,要不要我去借两把锄头?” 第一百二十八章 雾鬼(一) 修士将天地伟力归于一身,有种种不可思议之手段。 做起挖土刨坑之类的事来,修士也比凡人要快得多。 如控土术,此是炼气修士便可修炼的小术,可搬运土石,用以挖掘立井也是十分好用。 可惜张崇虽身具土灵根,土行法术却习练不多。 飞剑犀利,破土碎石不在话下,张崇拿出潜渊剑尝试了一下,发觉不甚好用,遂弃。 初明婳乘着白鹭飞走,说是要去看看她的小旋龟有没有跑掉。 老商在象猿的指挥下把原先布置的阵法收起,换到入口这里。 张崇望着地面苦思良久,终是忆起了自己久不动用的一道法术。 他手掐法诀,真元汇聚,而后朝地上一指,打出一道灵光。 土石流动起来,汇聚堆高,渐渐有了一个人形轮廓,腰身粗壮,五官模糊。 待此土傀长至一丈,张崇法术一收,稍作打量。 “久不习练,这土傀术却是有些生疏了。” 此土傀得了指令后,立时迈开大步,两只蒲扇大的手掌往地面一插,左右开弓,挖掘起来。 土傀力气极大,摧残土石如揉面般简单。 张崇想着,可惜魏茵不在这里,不然为土傀炼制一把大铲,区区百丈深度,料想一个时辰也就够了。 张崇立在一旁,做个监工,每隔一刻钟左右便为土傀补充灵力。 如此过得大半个时辰,张崇真元消耗巨,而土傀也是挖到了三十多丈深。 土傀挖的立井直上直下,张崇跳下去,同时散去了土傀。 脚下已不是泥土,而是岩层。难挖倒在其次,花些时间、费些力气也就是了。张崇比较担心的还是地下那个可能的强悍存在。 不过象猿、初明婳好似都不如何在意的样子。 张崇返回地面,回复了真元后又凝聚出土傀,继续往下挖掘。 次日,一个隐匿阵法在洞口周围升起。象猿跃入洞口,来到张崇身边。 土傀已然挖掘了六十多丈深,而且并非竖直向下,中间还调整了几次方向,地道总长当不下百丈。 象猿探查了一番,道:“再往左下二十丈左右有一地穴,看起来是四耳鼠挖掘出来的巢穴,借道于它,当能节省些时间。” 张崇:“四耳鼠晚辈倒未曾听说过,不知这妖兽是何实力?” “观它地穴规模,当是二阶。此兽擅聆听,喜群居,胆子不大,与它借道一行,当不会有问题。” 一只二阶妖兽,那倒还好。 土傀调转方向,张崇以乾坤袋将它挖出的土石收起,如此又挖了十余丈,张崇真元消耗过半,遂停手。 他散出神识,也是感知到了前面有一条地道。 一鼓作气挖过去固然可以,但是那样一来,丹田内真元也会所剩无几。张崇散去土傀,回到地上与象猿商定,待真元复满再继续。 日落时分,许多昼伏夜出的走兽开始活跃起来。 张崇在洞内驱使土傀,挖没两下,忽有隆隆声响传至洞内,碎石、土块窸窣落下。 张崇心道不好,这地道怕是要塌,当即一催轻身术,就要退走。 然则地洞狭小,他刚跑了几步,前方土石便已经轰然合上。 撑起灵光罩,张崇回身落到土傀身旁…… 地面之上,一阵巨响传来,老商赶紧跑到洞口查看。这一看,立时大惊,洞塌了。 他大叫到:“前辈,不好了,张前辈他被埋在下头了。” 同时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张崇是筑基修士,就算被埋了,一时也死不掉。自己这么个炼气一层的孱弱老修要是也在下头帮忙,此番焉有幸理? 被埋在数十丈的土层之下,张崇此时正在想办法。土傀在坍塌时给张崇撑起了一点空间,张崇待坍塌结束后,便收了土傀术,节省法力。 “可惜当初习练土遁术时未能窥得门径,一搁置就搁到了现在。要是有土遁在身,这区区土石如何困得住我。” 这无用之语说完便罢,区区土石还要不了他一个筑基修士的命。如是情形不妙,张崇又岂会有悔这悔那的心情。 “如是原路返回,因为有之前地道塌后留下的缝隙,自己和土傀一同动手,半日便可出去,这几方空间也够我换气了。而且以象猿前辈之智,定然会设法助我” “若继续往下挖,挖到那四耳鼠的洞穴里,这无疑会快上不少。但要是它有堪比筑基后期的实力,又或者族群庞大。我一人遇上,却是凶险。” 如何取舍自不用说,当是以稳为上。 张崇复又凝出土傀,自己也是抄起飞剑一同上阵,卖力挖掘起来。 挖没两下,张崇忽觉不对,怎么上边土石又要塌下来? 如此毫无征兆,分明是有人在暗施控土一类的法术。 张崇心中一凛,神识散出,奈何土层阻碍,难有发现。 上方土石哗哗落下,张崇被困地下,只觉得束手束脚,施展不开。他先以灵光术护身,而后纵身一跃,融入土傀体内。 土傀术的这一变化乃是张崇炼气期时所用,此时使出,其实算不得多好的应对。只是此番情形与寻常斗法不同,敌手踪迹尚寻不到,地形也是于他大为不利。 张崇法力一催,但见土傀把周围的土石都是吸附到身躯上,体型也是不断膨胀,渐逾三丈。 土石压来,不留半点空间。 张崇躲在土傀体内,忽感一阵挤压之力自四面八方袭来。 “这分明是控土之术,不算高明,此时此地却可以将人生生压死。” 土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抬手动脚都是十分费力。张崇却只得不断催动,令它以泅水姿态往上“游”。 张崇一边抵抗重压,一边催动土傀上游,真元消耗自是不小,如是一直与那暗处的敌手这样僵持下去,那真元耗尽之后便只能束手待毙。 他心下想来,“这地下深处,遇上人修的可能性极小。而且若是人修,只以控土术与我耗着也是奇怪。想来多半是接近了四耳鼠的领地,引得那妖兽作祟。” 张崇思定,待会假装真元大耗,停下回复。如是那妖兽胆小,不敢接近,那便继续撤回地面;若是个胆子大的,那便以雷神之握杀之,即便一击不成,还有湮魂神目可用。 过不多时,张崇停下,取了灵石出来回复法力。 等了一阵,仍不见那四耳鼠踪迹,只有这无处不在的重压提醒着张崇,他遇到了一个极有耐心的猎手。 如此下去,闭气就是个要命问题了。 难不成要被憋死在这?倒省得埋了。 也不怪张崇此时此刻还有心情胡思乱想,他这回又不是孤身犯险,实在不行,往秘境空间里面一钻,等待象猿来援就是了。 就是怕被老商、初明婳瞧见,生出麻烦。 “妖兽蠢笨,我还是要动动脑筋才行。诱它不出,那有无可能将它惊走?” “要不然还是继续往上,象猿他们总该来接应一下吧。” 思虑间,张崇忽感周身压力一轻,身旁的泥土被排开,象猿化身的身形自土中浮现出来。 张崇撤去土傀术,“象猿前辈。” “那小东西被恶气影响,习性生变,已经被我惊走了。小友先继续挖掘通道,我在此坐镇,当无意外。” 张崇惊喜之余,不禁心中腹诽,“四人合作,一个干活。” 一边驱使土傀,一边在乾坤袋里翻找出记载土遁术的玉简,重温起来。 “前辈,敢请教你适才所用的可是土遁术?” 象猿:“然也,若吾正身在此,倒可以携你三人土遁,也不必如此麻烦。” “晚辈之前也是有幸得了一部《土遁术》,但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头绪全无。” 象猿并不介意指点张崇一二,“土遁之入门关窍,在于化土为液,以身作鱼;练到高深些,就是御土如御风,土遁胜飞遁。” 这些话在玉简也有,意思大致相同,写于总纲之中。 “欲修土遁,先学控土术。” 张崇:“咦?我在玉简里上来就是将如何调用真元,改换土性,却没讲要先学控土。” 象猿:“控土术乃基础,可助人熟悉土行变化。你若是天赋异禀,悟性高,那自是不用去学。寻常人修炼都是一步一步来。至于为何没有写在玉简里,你若是有师承,自有师长指点你此处关节。若无师承,著者又何必管你?” 张崇:“也是,没个师父,就是有这点难处。幸好得遇象猿前辈,几句指点,晚辈已是受用不尽了。” “往后你与我栖圣宫多的是因果,且好生修炼吧。至于这土遁术,我观你所修功法非是土行,纵有土灵根,修炼起来也是事倍功半。筑基寿短,于此耗费精力并不明智。” 张崇一思,也觉有理。以后若有机会,再寻一部木遁来修炼才是最佳。 …… 晃眼过得一个时辰,一条近二十丈的地道被土傀在岩层中生生挖了出来,与四耳鼠的洞穴仅有一尺之隔。 想着这段地道只需一个控土术便能摧毁,张崇不免感叹毁易建难。 张崇持定潜渊剑,在石壁上劈斩四下,地道立时打通,滚滚黑雾自洞口涌出。 张崇灵光护身,跃入四耳鼠的洞穴内。 他左右一看,立时发现了一双冒着幽幽绿光的眼睛。此间昏暗无光,看不清那妖兽的体型。神识探去,就见那妖兽飞快地溜走了。 脚下是一级级台阶,显然是人造,非是妖兽所挖。 象猿:“看来由此往下,当是直通灵穴。张崇,你在此回复法力,把地道打通。” 说罢,象猿沿阶而下,消失在黑雾之中。 此间满是恶气毒瘴,环境恶劣,炼气期在此只怕撑不过一个时辰,纵是筑基期也不好受。 张崇心道,索性无人,倒不如进秘境空间内看看,乾元殿议事也该有个结果了。 张崇神识一动,原地消失。 秘境空间内,魏茵留书一封。 据她师父阵阁阁主胡玄乙透露,这回一连几天的议事,讨论事宜颇多。 张崇较为关心的吴织私炼一气丹之事,最后并无惩罚降下。到底是掌门嫡脉,不比旁人。 左应皓先开始倒是一直要求彻查五色灵米的来路,但要雷应劫提议要一笔笔查清宗门治下所有五色灵米每年的产量、去向,各家又不肯了。 齐、苏、左三家,哪家都没种五色灵米,但每年开炉炼制一气丹都是少不了的。 左应皓要求处死杨小月,但齐臻不露面,也只能先把她关在寒牢里听候发落。 左家的长老左应兕给从寒牢里放出来了。 内外门的制度最终还是废除了,和光殿左忘如今身份一变,不再低其他殿主一等了。 其它还有许多,魏茵没有细细打听。 张崇看罢书信,安下心来。 宗内无事,此番倒正好探一探宝。 待真元复满,张崇出了秘境空间。 又是一日苦工,连通地面与灵穴简陋地道终于是完工了。张崇连续使用土傀术,神识消耗不小,颇感疲惫。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雾鬼(二) 老商修为低微,实力比凡人强不了多少,经受不住瘴气摧残,但是初明婳还是将他带下了地穴。 张崇见老商虽有忧色,但分明是早有决心要下灵穴一探的。 他将老商一提,纵身一跃,跳入滚滚毒瘴之中。老商有初明婳所赠护身宝佩,蒙蒙清光隔开毒瘴。 借道四耳鼠巢。此鼠明明是群居妖兽,穴中却一只小鼠也不曾得见。 三人拾阶而下,见一窄洞,边缘参差不齐。 张崇:“此中当就是灵穴了。” 初明婳颔首,下方有一股浓郁浊煞气息,神识探去,空间也是极为开阔,显然是有一座地煞灵穴。 三人依次进入地穴,其后一只四耳大鼠探出头来,眼泛幽光。 地下昏暗无光,一片死寂。 张崇手搓一团火焰出来,这才有些光亮。空气中满是恶气毒瘴,火焰一出,瘴气便蜂拥而至,烧得嗞嗞作响。 初明婳:“老商,离他远些,免得被熏死。” 老商不甚明了,却也是先离远了张崇再说。 张崇:“初道友,却不知此言何意?” “张道友到时便知。” 张崇一时摸不着头脑。为避瘴气,他自是早早自闭嗅觉,也不知有何异味。想来可能是火焰的缘故,便收了法术。 初明婳拿了好大一颗珠子出来,甩给老商抱着,权作照明。 修士五感过人,只要有些光亮,便可以目力达神识不可及之远。 此处诺大空间开辟于地下,高有近十丈,以石柱撑顶,阵法辅之。如今阵法失效,石柱也多有断裂。 许多东西都在时光流转中化为尘土,只有一些类似栖圣宫中圣宇的建筑得以保留。其上壁画颇为模糊,色彩全无,张崇轻轻一触,一面墙便轰然倒塌。 “别弄塌了啊。” 张崇:“为何?” 初明婳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老商,你且学着点,以后出门探宝,可别像咱们这位张道友一般蛮干。” 张崇搓搓手上的灰,“在下的确经验不多,想来道友有此一言,定有见教。” “不敢,只是寻宝探秘,首重实地痕迹。此处壁画中或可一窥灵穴过往,岂能轻易摧残?” 她眼中忽有斑斓色彩显现,一瞬而逝,不知是何瞳术。单看卖相,确实不错。 好在张崇只弄塌了一堵墙,建筑主体尚可苟延。 “这壁画讲得是祭祀之事,祭祀对象有三位。一个是智慧化身,传承之系;一个是伟力驻世,护佑之神……” 张崇听得明白,这一个说得是象猿,另一个自然是患羊,至于第三位…… “没了,还有一个祭祀对象不见记载,没准是在你推倒的那面墙上。” 张崇惊疑,也不知道初明婳是不是在胡诌。他不修灵目,也不识异族文字,此刻也没法反驳。故而只说了一声可惜。 初明婳顿感无趣,“老商,前面走着。” 张崇望其背影,心忖:“此女来历只怕并不简单,如有机会,或可试探一二。象猿一心重建栖圣宫,偶遇此女之说似真似假,但若以象猿的行事风格看,突发奇想也不无可能。” 复行盏茶功夫,见一祭坛。 坛八角八面,垒三层。八角各立一柱,石柱光泽虽暗,却未被瘴气侵蚀多少,也不知是用何种材质打造。 八柱所雕刻之物各不相同,其一金银财宝,美玉华服; 其二刀兵征战,印玺高台; 其三珍馐美馔,曲水流觞; …… 皆是俗世景象,常见者如“飞禽走兽、日月星辰”,于此却不得见。 祭坛中央有一石碑,光洁如新,既无文字,也无壁画。其周围似有无形之力,滚滚毒瘴近不得身。 “一看就是个宝贝。” 这石碑张崇看得仔细,渐渐入迷,见那空无一物的碑面似生出了影像。非人非兽,变幻不定。似有似无,混沌莫名。 “三位小友!” 忽得,三人闻声皆是一惊,顿生梦醒之感。 “此物于我栖圣宫尚算有用,于你们却是祸非福。” “慢来”,初明婳道:“象猿前辈,咱们可是有言在先,但有收获,该由我二人先行挑选。” 象猿呵呵一笑,“确然如此,二位若有意,可自取之。” 张崇明白自身实力,无意贪图,只摇头而已。 初明婳略一打量,晓得此非易取之物。她只想窥探此石碑底细,却也不是当真要将之收入囊中。 走上祭坛,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冥冥中生出,直接落在初明婳的心神之中,她还来不及运起瞳术,五感六识便为之所夺。 便在此时,忽闻一声呼啸传来,不辨方位。一只大手撕开瘴气,朝初明婳抓去。 其形若金丹修士所常使的大擒拿手,其威势也远超筑基。老商惊骇,张崇急退,然大手之下,女修竟无察觉! 眼见初明婳性命将休,大手却陡然被斩作数截,溃散成风。 张崇定睛一看,一个身形高瘦的绿袍修士立于初明婳身前,出手之快,非是他所能察觉。不见其人转身,只反手一指点在初明婳额头,令其清醒,而后便只身冲入瘴气之中。 初明婳醒来后,恍惚片刻,而后明白中招。她看向翻滚不定的瘴气,脸上却无死里逃生的欣喜,反而愈发阴沉。 强悍的灵气波动扫荡开来,余波吹得老商站立不住,跌坐地上。 诸人见那瘴中,绿袍修士正与一团人形浊煞斗战。 其人似是体修,不见他施展什么法术,只是两手成爪,信手施为,便能摧枯拉朽,将看着颇为骇人的浊煞撕碎。 但那人形浊煞却似有不死之身,虽是被撕得粉碎,转瞬间却又能重生,继续争斗。 “这是何物?” 象猿:“修士若死,若能保自己魂魄不散,便可寻鬼仙之道,炼出灵体,成为鬼修。若神智蒙昧,灵体未成,便是这副模样,似云似雾,一般的叫法是雾鬼。” 雾鬼无眼无鼻,四肢如同触手,只一个忽大忽小的洞大概占着嘴的位置,意义不明的怪声自其中传出。 “雾鬼可没有死而复生的本事,蹩脚把戏,也想糊弄本座?” 这却是那绿袍张口说话了。声音尖细,像是浑身长刺的毛虫直往人耳朵里钻。 只见他将神识铺展开来,瞬间覆盖整个地穴,寻到了煞井所在。 “雾鬼空有形体,魂魄却是不在。既能借助煞气修复,料想其真身多半就藏匿于煞井之中。” 绿袍思定,磅礴的神识往煞井中涌去,意欲寻到雾鬼真身…… 随着他这一动作,地穴复又寂静了下来,瘴气重新掩盖住一切,似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老商一片空白的脑子也重新被理智所占据,却发现自己衰老的凡躯没有半点力气。 连带着眼神也黯淡地很。 就这样箕坐了盏茶功夫,总算恢复些,他才以手撑地,打算站起。 “哎?” 这一撑,却是正好压到了一颗石子,硌得他手心生疼。与手心上的不堪正好相反,他微弱的气感中却传来了前所未有雀跃。 他从尘土中拈起那颗石子,在其上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就像是久旱的大地上,一棵胡杨在最后一片叶子落下前见到了雨云。 第一百三十章 道体 老商的感应来自身体的本能,但手中之物究竟为何,他却是不知,只好将之拿给初明婳。 初明婳接来一瞧,道:“不过一颗阴丹罢了,其中阴气流失太多,没什么用。” 阴丹乃是筑基期鬼修所炼,可类比于妖兽之妖丹。鬼修身死,阴丹可以继续存世。 “若是阴丹,岂不是有说明近期有鬼修陨落于此。” 初 《灵界小修》第一百三十章 道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考校 晃眼一个月过去,静室之中,两支牛角模样的法器悬浮在张崇身前,是为炼真养脉斛。 两支法器外形相似,功用不同。 张崇轻轻一吸,养脉斛中飞出一滴乳状灵液,被他吞下。 养脉斛中灵液可以在经络中形成一层防护,避免稍后淬炼真元时经络受损,此为淬炼真元的第一步。 这炼真养脉斛张崇用了一个月 《灵界小修》第一百三十一章 考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凌空台比斗 一连三日,张崇白天在令章峰担任裁判,晚上还要以炼真养脉斛锤炼真元,颇有些庶务缠身,不得清闲之感。 所幸炼气弟子间的比斗已然结束,此事颇为顺利,张崇等可以交差了。 黄长老前两日离开时都没什么言语,此时事毕,他倒要多说几句。 “诸位辛苦,倒是本座闲坐了数日,不费得什么心神。” 张 《灵界小修》第一百三十二章 凌空台比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吾观一滴水 张崇自凌空台退下,千思万绪一齐涌上心来。 他自觉比斗时已然尽力,但终究未能取胜,反而灰头土脸,颇是难看。此落于诸多长老眼中,当非好事。 初明婳不过筑基初期便可与他力敌,此中虽有功法玄妙,天资过人的原因,但张崇自身短处也是明显,不可不察。 “如今我修炼尚无瓶颈,中境九炼只到第二炼,后 《灵界小修》第一百三十三章 吾观一滴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张教习 张崇把与初明婳相遇过程说给魏茵,又讲了切磋过程,被魏茵嘲笑一番,回洞府去了。 虽有心拒绝初明婳,但道法却是自己的,回洞府后,张崇便于静室中安坐,想试试能否做到摄取天地气机化一滴水。 细细感悟半晌,却觉屋室墙壁颇多阻碍,神识不畅,以致无功,遂又去到外间,于演武场坐定。 洞府有阵法保护 《灵界小修》第一百三十四章 张教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五章 黑鳞妖王 天恶岛之南,大海茫茫,岛屿零星,人修鲜见。 数万里外,有一岛,其上怪石嶙峋,小山丘陵遍布,土壤贫乏,草木稀疏。 岛之北有一峰,百十来丈,为岛上最高,北坡陡而南坡缓。南坡山脚郁郁葱葱,颇多水草,既有地形之利,又有灵脉滋养,是岛上生机最为浓郁之处。 此间有一山洞,其内颇多刀劈斧凿痕迹, 《灵界小修》第一百三十五章 黑鳞妖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会小会 平海宗各殿殿主在冲和殿议了两三天,一直没个结果。 齐臻自然不会和他们一起吵闹,只等着他们出结果了,才会现身评判。 齐穆夏:“左师弟,非是我要与你为难。我极物殿下四阁总共也没有多少筑基弟子,炼丹师培养不易,还要为宗门炼丹,每年上交丹药都有定数,能抽调三个已经是极限了。” 左忘一脸无奈 《灵界小修》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会小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左戈莲练拳 和风煦日,天气正好。 一艘大船缓缓驶近赤沙岛,有三人立于城外码头,静候游天号靠岸。为首者体态婀娜,是个女修,头上叮叮吊吊的东西着实不少。 左戈莲自船头一跃而下,长发扬空,全靠着一缕系带束着,才不胡乱散开。4 “别府司教主事黄素洁,见过左师姐。章长老知师姐一行人今日抵达,特遣师妹前来迎接。” 左戈莲还礼,回了一声“有劳”。 张崇等纷纷下船,二十多个筑基修士,带着一百多个炼气弟子,浩浩荡荡往城中去。 如今的赤沙城没有了往日的热闹,自从平海宗接手灵岛,兴建别府之后,黎南散修便来得少了,加之此前虫祸汹汹,城里多少有些空旷。 一行人没有过多停留,筑基修士先行一步,去别府拜见章兴海。 赤沙别府如今已是建设的颇有几分气象。一众弟子被宗门分配过来,心里难免有些怨忿,此时见了别府模样,总算有些安慰,不是什么穷山恶水就好。 别府占地不小,圈了三四座山峰,演武场、藏书楼、讲法殿坐落各处。 章兴海洞府立于别府之北,正行峰下。 这一位也是个苦修之人,小院清静简朴,几间房舍,四面围墙。 他在院子里接见一众筑基弟子,一番见礼之后,他道:“别府新建,正是用人之时,宗门派你等前来相助,正适时也。我知山门灵气充盈,非此地可比,还望诸君莫生怨气,各自尽心。”.?. 张崇等齐声回答:“弟子谨遵教诲。” “今夜设宴,为诸君接风洗尘。你们自己尽兴即可,本座不搅你们兴致。” 众人又是谢过。 “黄素洁,众弟子居所可曾安排妥当?” 她答:“全赖长老高瞻远睹,初建之时便预留了许多院落,如今分配下来也是完全足用。” “如此便好,先带他们去各处转转,熟悉一下。左戈莲留下,你等自去。” “是……” 张崇一行离开,有人言到:“往日听说这位章长老虽在外门,但修为却仅在齐殿主之下。今日见了,却是看不出来。板着个脸,说话只动个嘴唇。” “别不知好歹了,又不是人人都是和蔼的性子,肯耐心接见就算是看中咱们的了。如今不比山门里边,你还敢议论师长,被罚了可无人为你说好话。” …… 张崇等四处参观别府的同时,章兴海带着左戈莲往正行峰上走去。 小路由一块块大大小小、形状也不规则的鱼鳞石铺就。 章兴海走在前头,“这些鱼鳞石是从海底打捞起来,不含多少灵气,但是质地坚硬。每个拜入别府的弟子,我都叫他们寻一块来,铭刻阵法,铺到这里。” 左戈莲走在鱼鳞小路上,感觉脚下每块石头都很不情愿,有些要把她的脚弹开,有些又是在扯她,时而左偏,时而右挤。 “前番齐殿主传来书信,要我指点你修炼。其实我亦不过是结丹而已,于道途先走了一步,又何敢误人子弟,好在修行数百载,也算有所证悟,取或不取,你自己抉择。” 左戈莲:“师叔大恩,弟子拜谢。” “这些礼数就不必了。我观你修为已足可结丹,如今迟迟不动,想来是想成就上品金丹。有何想法,不妨说来一听。” “弟子主修《天心纳海诀》,前番偶得机缘,又兼修《炼阴正典》,只取其精意要旨,以阴御寒,如今已有七八分把握引动冰异,丹成六转。” “丹成上品,总是免不了要靠几分运气,修仙一途,没有万无一失的道理。你既修炼到这一步,已然胜过我了。” 结丹异象人人可见,章兴海丹,结中品金丹,在宗门内也非秘密。 左戈莲不欲言师长高下,。 只道:“弟子贪心,想着年岁毕竟还不紧迫,便想着……” 章兴海闻言,停下脚步,倒是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说:“后生可畏,若再引风异,成就七转,离齐殿主也只有一步之遥了”,他摇摇头,“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弟子知晓。” “你知道此中艰辛就好,机缘不至,不可强求。结丹上面,我没有什么能教你的,最好还是多去向齐殿主请教。” “我早年凭世俗武功跨入修行门径,人言我是法体双修。其实我对于炼体只是略有涉猎,如今境界靠得是将武功融入道法之中。说起来唬人,其实更像是法诀一样,算是个另类的施展法术的方式。这与我颇是合用,旁人学去却未必好用。” 左戈莲十分惊讶,心中卷起波涛,难怪殿主叫我来黎南向章长老求法,这位确非常人。 “师叔这是自创了一门道法?未知何名?” 章兴海:“欸,哪里算是道法,我若能修证元婴,把以往的杂乱想法统合到一起,那时倒是勉强称得上。@*~~至于名目,自然也是没有。” 小径长不过半里,二人走得虽慢,却也很快走到尽头。 “你回头也去搬一块鱼鳞石来,铺到这里。” “是。” “《天心纳海诀》中有一招倾海拳,我便传你一套拳法,你这几日都来这里练一练,看看是否合用。” 说罢,章兴海毫不拖泥带水,当即摆开架势,演练起来。 但见他端得是定如卧虎,动如腾龙,拳发身转之间,分明没有法力溢散,却自有一股威势随招式奔腾,含而不发。 这一套下来只有六式,镇定上下四方。 他道:“凡人习武,讲究手与眼合,步与身合,智与力合。修士自有神识,你不必拘泥于此,却要触类旁通,调运真元随拳而动,随心而发。”1 “练拳不怕人瞧,内中真元运行却不可为人所知。现在我传口诀于你,勿入六耳。”1 “弟子谨记。” 左戈莲记下口诀,默念几遍,心道不难。 她吐气一口,尝试起来。 章兴海在一边护法,见左戈莲肉身也是锤炼的有几分模样,正宜修炼。 左戈莲上手很快,章兴海见了,心中暗道聪慧。 “我这法门乃是以肉身招式御使法力,与法术配合起来,可增其威能,但若一心只追求攻伐之力,那便是舍本逐末,不可能练到高深境界。我创此法,是要挖掘人身潜力,意在拳掌之间悟证道法,修炼长生。” “仙道虽远,亦在一拳一脚之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宴饮×林可己 是夜,西华殿。 一众新到赤沙别府的筑基修士在殿内左右落座,正中主位空置。不管是余知行这个名义上的府主,还是实际镇守赤沙的章长老,都无意到场。 坐边首位是左戈莲,右边首位是黄素洁,她旁边则是别府庶务主事孙玉煌,在此一同作陪。 黄素洁举杯,道:“诸位同门,我代章长老欢迎各位,往后共兴赤沙别府,还需我等勉力同行。” 众人齐齐举杯。 孙玉煌又站起来,道:“今有左师姐来此担任护卫主事,别府三个主事之位总算是齐了。师弟敬左师姐一杯。”3 此子筑基中期修为,眉宇与孙玉鸿颇有几分相似,想来是出身孙家主脉。 二十多个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张崇却是没有那么多相熟的同门,随意应付了几杯,想着等时辰差不多了就撤。 他却想不到,左戈莲跑得更是快,聊没几句就离席而去。 她得授一部拳法,只想着赶紧回去参悟,今夜到场,觉得委实是给足了黄、孙两人面子。 张崇见这位都走了,当即也是告退。 出了西华殿,路过宴宾园,一大群炼气弟子挤在里头吃吃喝喝,还搞起了交易会,氛围不错。 一夜过后,天光初明。 黄素洁找到张崇,她身为司教主事,职责便是为别府内弟子安排教习,传授课业。 “主事。” “张师弟,唤我师姐便是,不必如此生疏,师姐我说是主事,其实也就是个盖印发符的。” “黄师姐,宗门虽派我来担任教习,具体做什么我却是毫无头绪,正要向师姐请教。” “眼下别府最紧要的自然是传授修仙百艺的人了,丹符阵器,师弟可有擅长?” “没有。” “哦,宗内八脉正录,师弟主修,可是其中哪一部吗?”t. “不是。” “这……那心念拳、游天遁法乃是基础传承,师弟可修习了吗?” “未曾。” 黄素洁一时无言,不晓得宗门是怎么想的,派了这么个人来充数。2 张崇这里也是不大好意思,面上不露声色,心里暗自道苦。 “那师弟便为下边弟子传授些一阶法术,总不会……” 黄素洁话不说完,张崇回答:“师弟定当尽力。” “那好,师弟记得每月初十到十四去讲法殿值守,月末在青石广场那里集中传授三天。若无意见,我回去便记录在册。” “有劳师姐。” “哪里哪里。” 黄素洁赶紧走了。 张崇来不及送,收了脚步回屋,却见小九正在憋笑。 “小九!” “小九在。” “你记着时日,到时候随我一起去,听我讲法。” “前辈,明天就是初十了,可是要我去与你捧场吗?” 张崇看着眼中这位仙子,水灵灵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半真半假的疑惑。 “回去修炼!” 次日,张崇早早来到讲法殿,里头已经有几个弟子在等着了。 此殿六,内里十分宽敞。 张崇走进去,在众人身前坐下。 他问到:“你等平日听讲,那些教习都是几时开始,几时结束?”1 一弟子答:“通常都是辰时开讲,讲半个时辰的有,讲一天的也有,都看当日教习怎么安排了。” 张崇:“好,那我也照此。” 等辰时到了,殿内弟子却没来多少,只十余人。@·无错首发~~ “别府内炼气期弟子,有多少人?” “大概有一人吧,也没有去数过。” 那弟子是初见张崇,想了一下,觉得他是新教习不晓得旧规矩。 。自己是在别府修炼了一年多的老弟子,正该提醒提醒。 “教习,一般要来听讲的,早早就来了。过了辰时就不会在有人来了。” “那便不等了,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林可己。@·无错首发~~” 张崇也没有什么为人师长的经验,干巴巴地问:“几岁了?” “十岁。” 张崇嗯了一声,也不晓得该讲什么。 殿里全是小娃娃,大的不过十二三岁,都是炼气初期修为。 殿内一时十分安静…… “你们修炼的什么法术?有什么疑难都可以问。” 想也知道,面前弟子皆是修为浅薄,最多不过是修炼过灵目术而已。 一个弟子举手示意,言到:“弟子修炼上遇到一个疑难,想请教习解惑。” “功法上的?” “是。弟子主修功法为《金元密录》……”1 张崇抬手止住他,道:“我只授法术,你们告知同门,别的问题不要来问我。” 他扫视一圈,对自己说到,“倒也乐得清净,不算差,就是主事那里怕不太好交差。” “罢了,你们若是都为此而来,就散了吧。” 众弟子听了,纷纷告退,最后只余一个林克己。3 “林克己,你又有何疑难,说来我听。” 小童答到:“我原本也是来问功法的,不过现在改主意了,想听教习讲一讲灵目术。” 张崇嗯了一声,“此术我也是修炼多年了,这道法术不难,我便与你仔细讲讲。” 这灵目术不过就是将法力搬运至双目,用以分辨灵气,探查旁人修为。其涉及的经络不过区区四条,也没有什么变化可言。 尽管如此,张崇还是尽可能细致的给林克己讲了一遍如何修炼,如何运用。这兴致来了,又说起修仙界中许多规矩,何时用灵目术是冒犯,何时又必须一直维持住。 末了,又讲起辨别之法,说了些有关气机的体悟。 他也想到:是不是也该寻一门瞳术来修炼,我这气机一线之术毕竟还只是感知,受限于神识,若是能与瞳术结合起来使用,用处定是不小。 法术讲罢,“好了,你可曾修炼此术,用来我看看。” 林克己应了一声,眼睛睁大几分,泛出些许灵光。 “嗯,还可以,此术你既已掌握,实则也不必问我。” 林克己道:“弟子左右也没什么事情,能多问一些自然要多问多听。” “你初涉修炼,每日的确也不宜运功太多,闲时可以去藏书楼,多读些书,没有坏处。” “是。” “你可还修炼了别的什么法术么?” 林克己摇摇小脑袋,“没有了。” “不过我有个主意,想说给教习。” “哦?什么主意?” “是这样的,平时我们到讲法殿来,大都是在修仙百艺或者主修功法上遇到了困难,法术上有什么不懂的,顺便就向当时的教习请教了。如果教习你只讲法术的话,我觉得可以把会讲的法术罗列出来,给大家晓得了,有需要的同门自然就会来请教。” 张崇听了,赞一声“有理。” 殿内空荡,他也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而是闭目坐定,整理自身所学。 张崇所修驳杂,此番回顾起来,发觉能拿出来讲的一阶法术不到十个,其余手段也不大好透露出去。 此番虽失了执事位子,但也少了许多羁绊,正该乘此机会想想自己的根本道法该如何修炼。 一个是主修功法《乙木化生经》,一个是雷法。 由此引出两条道途,一个是如寻常宗门弟子一般,专研一门主修功法。 但《化生经》只是散修传承,能修炼到金丹境界便是极。 限,其中附带的传承也是少得可怜,不比平海宗八脉正录。 平海宗的每一门传承,皆是直指化神境界。其中附带的法术、法器,乃至丹、符、阵法,都是历代前人积攒下来。1 另一条路子就是只把主修功法用来炼化法力,打个基础,与人争斗的本事全在雷法上使力。木系功法多不擅争斗,雷法却是威能无匹。 这一条路子也是张崇多年来的实践,当初倒也没想那么许多,是有什么就练什么。 只是这条路有一个缺陷是始终绕不过去的。先炼乙木真元,再转化为雷元,这里比旁人凭白多出一步。若与高手相争,恐一线之间因此落败。。无错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识海辟丹田 乌云蔽日,大雨滂沱。 晃眼过去一年有余,张崇虽已经尽量节省,但一气丹终于还是耗尽。 他这一年里每月讲法,来听的总也没多少人,年末庶务主事孙玉煌派人拿了一份记录给他确认,上边记着他一年下来讲法多少天,每次听讲弟子多少…… 总结下来,功绩排在一众教习最末,拿的灵石自然也就最少,比之筑基初期的教习也是不如。 出多进少,乾坤袋里已然没几颗灵石了,苦也苦也。 訇轰! 忽而又是一声巨响,雷霆落下,张崇收束思绪,专心给小九护法。 多年勤吃苦练,小九终于在丹药之力的帮助下突破至炼气七层。如今正在接引天雷,修神雷,功成就在今日。1 良久,小九收功,吐一口浊气。 她翻身跳起来,眼中喜悦之色毫不掩饰。 “前辈,炼成了。” 张崇连道数声“好”,“今日功成,先回去吧。” 两人将引雷阵收起,回了别府。 小院里边,小九回了自家房间调息。 张崇则是站在屋檐下边,看着雨水落下,静不下心。他索性把雷法》翻找出来,都快翻烂的书,实在也看不出什么新东西。 何况这本雷法只是基础,关键的传承早已印在识海。 屋内,小九一时也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离最后功成只有一步之遥,但是这开辟第二丹田的法子还没人修炼成功过,不知死了多少尝试的人,也不晓得魂藏金莲秘术管不管用。 如果成功了,往后张崇还能供我丹药修炼吗? 嗯…… 他自己修炼的丹药都买不起了…… 说不准开辟识海丹田之后,我修炼速度能快起来,往后筑基、结丹,说不准还能修成元婴。 哼!那时非要给自己起个响亮的道号不可! 想到这里,她果断起来,一把把房门推开,朝张崇喊:“前辈,我这就要修炼了!” 张崇闻言愣了一下,“不急在这一时,此术非比寻常,出了差错,神仙难救。”1 “我有感觉,今天就是好时机!” “既如此,我给你护法。” 张崇跑到院外,挂上闭门谢客的牌子,又把禁阵打开。这阵法可隔绝窥伺,是赤沙别府兴建时布置的,能起多少作用也不好说。 静室内,小九感觉自己身上生出莫大的勇气,往海心蒲团上一坐,立时入定,内视起来。 通宇之术在她心头浮现,望向丹田色彩各异的雷元静静躺在气海之中。 她心起一念雷元便聚合一处,恍惚间似有隆隆声响。 气海激荡,掀起惊涛。 忽而一道光柱凭空乍现,扎根气海,直直往上冲去,最后于无名处升入识海之中。@·无错首发~~ 识海茫茫,本无边际可言。光柱自下而来,终于识海,散发开来,四散开来,化作一片光田。 光柱接连识海之天、丹田之地,是谓天地桥。 丹田内的法力沿之往上流去,汇聚识海之中。 小九见大功已成,还来不及喜悦,便感一阵浓浓倦意袭来,无边黑暗将她魂魄吞没。 她心生恐怖,这便要死了么? 张崇在外护法,也没瞧见什么异象,晓得这秘术是在体内翻天覆地,却不会在外间生出什么变化。 安神香燃尽,张崇又给换了一柱。瞧不出成败,他也不敢贸然用神识查看,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忽见小九无声无息,倒在地上。 “这……” 张崇弹起,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不敢轻易动作。就蹲在小九身前细细观察,见小九生机正常,又自言自语起来。 “若是失败,魂魄受灵力一冲,立马就消散了。空留下一具。 肉身,算是个活死人,生机也维持不了多久。” “我在这里守你一夜,愿你能及时转醒。@·无错首发~~如是不醒,想个法子把你肉身维持住几天,总还有一线生机,我也尽了心力。” 想到这里,张崇多少有些伤感,不觉耳边响起呼呼之声。 哦,是睡着了。 小九一连睡了三天,醒来后见自己正躺在床上,她轻锤两下脑袋,感觉里面灌满了铅汞,十分沉重。 不过活着就已经是幸事了。 走出房间,天光正好,敲了敲张崇房间的门,没有回应,想来是去讲法殿了。 脑袋虽然昏昏的,可小九的心情显然是不错,过了这一关,天地看起来都开阔了许多。 如今她识海里头法力弥散,如天上云海。层层叠叠之中,一朵金莲高高悬着,保护她的魂魄。 丹田虽然空虚,小九却感觉自身充满了力量。 她决定出门走走。 一路上见着许多同门,引的他们频频侧目。 只因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偏偏又有几分俏丽,脚步轻快,留下的足印似乎都带着莫名的欣喜。 小九漫步而过,一男弟子嗅一嗅微风,道:“这是新来到弟子吗?有一股仙香,全无脂粉气。” 女伴答:“不晓得你是坏了脑子,还是坏了鼻子。这分明是安神香的味道。” 行至讲法殿,见得张教习。 殿内三两人,稚童十一岁。 张崇见小九一步一跳,蹦入殿来。 “林克己,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教习,辰时三刻。” 也不晓得张崇听没听见,只见他答:“今天都讲这么久了,那就先散了吧。” 林克己哑然,心道:这才讲了三刻钟。 不过他也不敢拖延,将面前的一摞书收起来,与身旁师姐一起走了。 “我还道你就此一睡不醒了呢?” 小九嘿嘿一笑,“正要问前辈,我昏迷多久了?” “足足三日,如今感觉如何?” “前辈糊涂啦,这里哪是说话的地方。” 张崇一拍脑门,确实是高兴地糊涂了。 “还是先回去再说。” “前辈慢来”,小九看着张崇的眼睛,问:“小九睡了三天,手脚都有些僵了,想四处走走,不知可不可以?” 大约是前几日的雷雨过后,空气中还残余着些许冷意。。 第一百四十章 明烛驱芒 “随你心意。” 终究寒意归虚幻,煦日从来暖人心。 春去夏至,海上多雷雨。 这一日,张崇把引雷阵收起,顶着大雨回了别府。 别府弟子见的次数多了,晓得张崇常借天雷之力修炼法术,故也是见怪不怪。 可惜的是张崇常去的那个山头,接连被小九和张崇频繁眷顾,如今已被雷霆摧残的不成样子,遍地狼藉。 好在也不是什么灵山宝地,不过赤沙岛中央山脉里头一座寻常山峰而已,没有人会为这个来寻张崇的麻烦。 回到屋内,张崇与小九打了声招呼,叫她别来打搅。 坐到床上,往屋内各处拍了几张灵符作为警示,只见光华一闪,张崇便已消失不见。 金碧桃下,魏茵已然等着了。 “张大教习,你这宗内地位越做越低,如今在教习里头都排到最末去了,怎么还这么大谱,叫我好等。” 张崇心情正好,解释到:“我今日想把最后一道水行神雷凝炼出来,耽误了点时间。” “你已是想好了?不是说真元涌入识海,神识承载起来很吃力吗?” “这个无妨,小九这几个月修炼下来,除开有些嗜睡,旁的也没有什么异状。倒是她法力深厚,已不下炼气九层的修士。” “可怜我的小九妹妹,全是丹药堆起来的修为,风一吹就倒,如何筑基得了。” 根资质,有望筑基就算不错了。” 魏茵拿了一套杵臼出来,道:“这是你要的东西,拿给林小子慢慢捣吧。无错更新@你对这个炼气毛头倒是上心。” “此子颇有几分悟性,我与他讲了些气机感悟,他修为虽低,脑子却不笨。我不过顺嘴一提,他还真给我寻了两门瞳术来,虽然只有名字,但总算晓得来路。所谓投桃报李,我自然要关照关照他。” “说得这么好,哪天我去黎南把他捉来,给我做炼器童子,打打下手。” “随你随你,只要你不怕被章长老捉去炼真灵丹就好。” 魏茵龇牙。 “魏茵啊,如今开辟丹田之法已证无误,我对往后如何修炼也有了定计,气机一道也大有可图,正是一片光明之时,就是有件事非得你相助不可。” 魏茵扣扣耳朵,“且说来一听吧。” 张崇拍拍乾坤袋,“我眼下一颗灵石都掏不出来了,你明白吧?” 魏茵眼神飘忽起来,厉声道:“叫你坐吃山空,自己想法子去!未必还要我养你吗?” 张崇也是没有求人的样子,反呛:“我是借!你筑基宴的时候,我送你那么大一块上品灵石,你先切几颗给我用用,回头还你一块更大的就是了。” 魏茵眼睛不晓得在看哪里,反正是不在张崇身上。 “我那么大个洞府,置办全是花的胡老头的灵石,你那一块早被他抢走了,说是怕我乱花,先保管着。” “那我从海渊城搞的那些灵材呢,数目不少,不乏珍贵的二阶宝物,总不会都耗光了吧。” “这个……你是知道的,我虽然天赋异禀,但那是在阵道上。炼器一道上天赋稍稍差了一丝,免不得就要多付出一些成本。” 张崇无语。 “哎呀,虽然失败的多,但是炼成的也不少,回头送你几套阵盘,你拿去卖了应应急。” “你又不是没带乾坤袋,怎么还要回头再给?” “哈哈”,魏茵不住挠头,“我回去整理整理,整理整理。” 秘境空间不宜久留,张崇身形一闪,来到外间。 各处警示灵符安然无恙。 魏茵多半是靠不住的,而且找她只能解一时之急,欲求长久之计还得是靠自己。 他想到,自己的年俸是一千灵石加一千功数,做教习还另有千余灵石。纵然。 其他教习年末能拿的灵石比他多出不少,但只怕也不太够用。 却不晓得他们有什么门路没有,合该去打听打听。 待到月中讲法的时候,张崇走到路上,见林克己正与一同门并行,遂悄悄探出神识去,光明正大的偷听一下。 便听林克己身旁小童道:“林师兄,这个张教习在你嘴里怎么和别人说的不一样?不是说这一位没什么本事,没几个人去听他讲法吗?” 可怜这小娃初入修仙界,不晓得人心险恶,此时正有人在偷听嘞。 林克己:“你才入门,不晓得张教习其实是个好人。本事大小我看不出来,但肯定是教习里头最有耐心的,很好说话。其他教习虽然去听的多,但都是奔着功法、技艺去的,讲法一结束,你还找的见那些教习么?” “有耐心?我听说张教习只讲法术,要是问别的,他立马就赶人。” “柏师弟啊,你不要听别人胡说。我前番去炼器室寻方教习,他丢给我一块褐铁就把我赶走了,喊我磨成粉后再去找他,也不说怎么磨。上个月我拿着去问张教习,他就说今天给我解答。” “你问他炼器,他不赶你走吗?” “你只要像我一样每天都去讲法殿捧场,保证不会赶你走。” “师兄每天都来吗?” “这是自然,不管是哪位教习,我都是天天去听的。” “师兄都不用回家里的吗?” “我母亲就住在城里,她常来看我。” 二童说话间便到了讲法殿,又等了一会儿,张崇走入殿来。 方一坐定,柏小童便上来见礼,言到:“弟子柏春晓见过教习,族叔叫我先行代问安好,他改日再亲自来拜会。” “柏家子弟,你族叔可是柏冬来?” “是的。” 张崇打量了他两眼,柏小子怯怯地低着头。 像样的见面礼是拿不出了,只有小九当初吃剩下的两瓶聚气丹,张崇摸了一瓶出来,送给柏春晓。 而后又取了杵臼,交给林克己。 “你那褐铁要磨成粉末有两个法子,一个是用炼器炉炼成铁水,以法力打散,风一吹就成了粉末;另一个便是如捣药一般把褐铁捣碎。这是个笨办法,你若要试,这套杵臼借给你,用完再还回来。” 林克己谢过,收了法器。 闲话暂歇,张崇看了看殿内的四名弟子,道:“上月有个求教火雷法术的弟子,我叫他这月再来,今日却不见他。” 一弟子答:“他月初的时候离开赤沙岛,失踪好些天了。” “我观它当日行止,是个性急之人,本待今天传授他一道明烛驱芒之术,可惜。无错更新@你四人修为不够,不能修炼,就当作长长见识好了。” 张崇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跃出一缕细小电芒,他再屈指一弹,电芒飞出,撞到殿内柱子上消失不见。 “此一变化耗用法力极少,电芒只能拿来点蜡烛用。” 随后他又在掌心聚出一团真元一抓,攥一把电芒在手,如撒豆子般抛洒出去。 电芒四散,都是长不过寸许的电弧,撞到墙壁、柱子上,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响了一阵,却全无威力可言。 “这一变化可用以试探情况,分辨危险。修仙界危机四伏,万不可莽撞行事,你们修为尚浅,没事也少出别府。法术也并非只有攻伐之术,只要能善于用之,皆为可为护道手段。” “我不知此术创自何人之手,自己揣度下来,觉得此法术也有叫人常明烛火,破除黑暗、看见真实之意。” 几个弟子修为太低,张崇便少讲些修炼之法,多说些道理。有些心得他也是记录下来,以备不时。 一道法术讲了大半个时辰,张崇也没有其它准备,便叫众弟子散去,各回洞府。。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再见梨生 出讲法殿,张崇去拜访了一位老教习。 这一位自幼在宗内修炼,以往在外门负责教导新入门弟子,有几十年经验,如今到赤沙别府来任符法教习。 张崇这一年多也与他有些交集,此番上门诚心求教,还准备了一小罐灵蜜。 以教习的年俸,想维持筑基修士的日常修炼是不大可能的。一般身怀四艺的修士,多是会各寻门路,在宗外赚些灵石。 没有一技傍身的则要接一些盈德殿的任务,胆大些的还会在外面找一些风险颇大的活。 只是这些,终究只是营营之道。 老修士坐观宗门上下百多年,明白越是多占资源的人,身上庶务也是越少。便如真传弟子,位子一旦坐稳,修炼所需资源便不必发愁。 想跻身这一小撮人,必是同阶中的拔尖人物。出身尊贵也好,修为精深也好,技艺高超也好,皆有宗门之力供养着。 闲话不叙。 张崇打算先行开辟识海,再计较灵石事宜。 没了灵石、丹药,张崇、小九两人也只得先把主修功法放下,多在其它方面用功。 小九修为已到炼气后期,急忙忙祭炼了一把飞剑,终日出外练习。 张崇每日运功炼气一会儿,余下时间多是在修炼法术,欲把《雷霆玉经炼御指要》中的一二阶法术全数掌握。 其它灵石消耗可以节流,只锤炼真元一事却不能轻易停下,这是水磨功夫,颇耗年月。此虽难免有拖累修炼进度之虞,为了弥补根本、夯实道基,却也不得不为。 再则法力精纯者,于筑基中期的九炼过程中也是要轻松许多,因为筑基修士的真元天然就有着上限,不可能越炼越高,超过金丹境去。 忽一日,秋风起,薄云流动,海面生波。 张崇心有所感,当即挂牌闭关。 卧房之中,但见他内视丹田,五道雷元已然就绪。 当下默念通宇秘术口诀,立起天地桥,引真元入识海。有了小九的经验,张崇心知不宜送太多真元进去,当下也是浅尝辄止。 虽有小九功成在前,张崇却也难免紧张,把魂藏金莲小心托起,生怕有什么意外,灵力一冲,身死魂灭。 好在终是顺遂。 真元一入识海,当即散落开来,化为几十颗大大小小的水珠,飘在空中。 与此同时,张崇也是忽感一阵倦意,神识受了极大压迫。 他心有明悟,气海存储法力,全靠丹田承压。识海并无边际,灵力到了这里就得靠神识托起,如此说来,识海能承受多少真元,全看神识有多强悍了。 大功已成,倦意围绕不散,张崇便也不强撑,放松身体,背靠着墙壁睡了半日。 心怀喜悦之下,却是做了个极好的美梦。 冬去春来,又复一年。 丹田中元法之株已生两片花瓣,左右舒展,当中又有第三瓣正在孕育,此是张崇修至中境第三炼之象。 这对张崇而言,实在是个好消息。 做了三年教习,如今算是习惯了这里的拮据。他终究也没寻到什么赚取灵石的门路,靠魏茵接济了一回,后来也没再去寻她。 没有了张崇强逼着修炼,小九十分自由。她没有平海宗正经传承,资质又差,张崇建议她莫学宗内弟子在道法上用功,而该向散修取经。 她不晓得从哪里寻了一部御剑法门,三天两头练上一回,打算作为自家与人争斗的手段。 赤沙别府上有宗门庇护,内有长老镇守,众弟子的修炼生活十分平静。 张崇等一众自宗内派来的人也是习惯了这里。偶尔小聚之时,常有人感叹这里是终老之地,大约余生百多年,皆是在这里享清闲而已。 宗内数千弟子,结丹修士不过寥寥,多数弟子终归还是平凡。 只过去不到三年而已,大家的心态似乎都生了变化。 难怪,山门内灵气充盈,只呼吸一口都觉得修为有了长进。众弟子时常也能看到金丹长老出门,遇事也可以去拜见各位殿主阁主。 这赤沙别府不需多讲,只有中品灵脉不说,灵眼还被余府主一人独占了去。灵石、资源这些也比不得山门。 可见环境能乱道心。 若言此地道心最坚者,却要数左戈莲了。 她来赤沙岛的原因与旁人不同,任护卫主事也只是顺便,主要目的还是跟随章兴海修炼。 她立在正行峰上,俯瞰整座别府。那些同门她甚少来往,其等有何变化她亦不关心。她晓得仙途中的大多数时候,修士认命或者不认命,甘愿或者不甘愿,皆是没有两样。 所能为者只有好好修炼,等一个机缘。 戈莲五指紧握,这机缘已叫她遇上,绝不放弃,除死方休。 她摆开架势,复又练起拳来。 她炼拳时,张崇结束了半日讲法,回返住所。 如今来听他讲法的弟子也多了些,在别府内也算有点名声。当然,终究是比不上那些炼器、炼丹之道受人追捧。 回到院子,忽闻一个熟悉声音呼他。 他抬眼望去,见墙上有一小人显出身形,大耳呼扇,间扛一个乾坤袋。 原是寄人梨生。 “梨生道友,许久不见了。” 梨生飞下来,认真行了一礼,道:“张道友有礼。” “且入内说话。” 行至里间,张崇道:“寒舍简陋,道友见笑。” 梨生把乾坤袋甩到桌上,与张崇说明来意。 …… 一番讲述过后…… “哦?不想象猿前辈还精通卜算。” “圣者修为通天,修仙界中流传:能者,无所不能。道友如何意外?” “也是。” 张崇又问:“道友言大乱将至,可知乱从何起?” “圣者言天机不可尽算,全而无变,必死也。” 梨生伸手往乾坤袋里一掏,拿出一块石头,上刻符文。 张崇拿到手中,察觉此石上有一股吸力一现即逝。他还未及反应,臂中所藏秘境空间之门户便已被石头吸走。 梨生道:“万界星返大阵即将布置完成,还差这一道门户,圣者命我来取。” 张崇摩挲符石,“秘境即将现世了么?” 梨生:“就在这十多年间了,不过圣者说秘境现世越早,表明它演化过后的品阶就越低,如此推算,至多只有玄品。” 事情交待完毕,梨生隐匿身形,回亘海交差去了。 张崇散出神识,却也没有寻见梨生形迹,可见他这隐身法门颇为高明,或是象猿所授。 失了秘境门户,张崇心道可惜,以后要与魏茵见面就不似之前方便了。 除此之外,倒无别的心思了。 不管是意图远大如左戈莲者,还是寻求安乐如王孝庭者,骤然失此异宝,总该有所不甘才是。 张崇却回去安坐,取了炼真养脉斛出来,入平淡修炼中…… “灵界小修()”查找最新章节!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访友 象猿言大乱将现,却说的不清不楚,张崇猜测,或许是山岚秘境现世,引得附近修仙界动荡。 张崇思忖着,秘境现世前,还是少外出走动为好,在别府内终是清净的。 如今乱像未显,却不妨出门一趟。 他向黄素洁告假,言说要出门一趟,需数月时间,请她帮忙调整一下授课安排。 又去寻庶务主事孙玉煌,通知他一声,顺便把自己所剩的一千多功数换成灵石。 如此出了门去,坐石家天星号往斩鲸城去。 王孝庭投身平海阁多年,现居斩鲸城中。 王宅门前,张崇轻叩门环。一小厮开门,露出个头来,问:“仙师有何事?” “你家主人可是王孝庭么?友人前来拜访。” 小厮闻言,把大门推开,迎他入内,去里间见老爷。 张崇走入宅内,过两道门,暗道:“还挺气派,也不晓得是怎么弄了这么大一座宅子,就是灵气差点。” 不等小厮通报,王孝庭径自出来,“稀客稀客,张崇,你还晓得我家住哪里,叫我甚是感动啊。” 张崇:“你在这里安享富贵,我平白来扰你兴致做甚?” 王孝庭令小厮退下,引张崇入厅中说话。 侍者上茶,张崇饮了一口,茶香清雅,灵气盈盈,“好茶。” “那当然了,非是你来,我可不轻易拿出来。回头咱们去遥香居坐坐。” “我看你这里不比酒楼差,还是别出门浪费灵石了。” “如此便罢,就先与你安排个客室住下,再论其它。” 一番寒暄过后,方入正题。 叶芊芊亦至,于王孝庭身旁坐下。 夫妻二人皆筑基初期修为。 王孝庭:“你不在平海宗修炼,来我这里莫不是散心的?” 张崇解释到:“我已离宗三年,现于赤沙别府任事,做个教习。” “怪不得前番写信给你,许久不见答复。” “教习么?”,王孝庭皱眉一想,道:“这是边缘弟子才会去做的,你原先就是一殿执事,缘何如此?莫不是你恶了吴真传,受她排挤?” “非也。” 待张崇把前因后果讲来,王孝庭又道:“这些宗门当真无情,哪管为他打生打死。不过你应付上面,未免太敷衍了,总该做个样子,去追一追才是。” “你不晓得那杨小月的厉害,他专练一手弓箭之术,犀利非常,又是后期修为。我之前在亘海与她有过交手,被她轻易击败。她犯下死罪,动起手来必不留情,我若追去,一个不慎可就死了。” 叶芊芊抱起不平来,“这宗门好生不公,叫你中期修为去犯险,就派不出高手了么?” 王孝庭代张崇解释:“夫人有所不知,张崇既然坐了执事位子,上头有令,自当领受。何况也不是叫他一人去斗法,呼朋引伴,偷袭暗算皆是可以。” 他对张崇说:“我若是你,就该去寻吴真传帮忙,就算是做个样子,也是好的。” “我当时倒没有想到此节。不过依我看,乾元殿看中的只是结果,我乃散修出身,样子装得再像也不会有什么根本改变。” “即便如此,总也不至于被踢走。倒是那个吴真传,她是掌门一脉亲传,自己又是真传弟子。她没有为你说句好话?” 吴织当时正在闭关。 王孝庭一脸可惜之色,“当初我便劝你与她好生结交,作为靠山,看来你没能做到。身在宗门,这种事情岂能不好生经营?” 说到吴织这里,张崇不大愿意继续下去了,于是转了话题。 “说起来,我这次本该是在宗内换些商陆酒来的,奈何手中拮据,只得作罢。” 叶芊芊闻言,目光一低,把身子靠近些王孝庭,似是斜看。 着王孝庭的脚尖。 王孝庭似未察觉,只道:“做教习事多钱少,浪费了你的资质。” “我于仙道,估计是难有什么作为了,不妨分些灵石来扶持你,待你日后结丹,照拂我夫妻也是容易。” 这话是说给张崇,却不止是给他一个人听。 这个话题寻的不好,张崇本也不是擅聊之人,于是饮茶一口,说明来意。 “非是寻你借灵石,前些日子我得知一事,特来告知。我听一个前辈讲,修仙界将有大乱生出。他修为甚高,精通卜算,此言定非虚也,宜当慎之。” 叶芊芊:“是哪位前辈?” 张崇:“恕我不能告知。” 王孝庭:“是什么样的大乱?乱从何起?” “他没说这么详细,据我判断,这事可能会应在十多年后,起于山岚海。” 叶芊芊抱怨:“这些前辈高人说话总是云里雾里的,把风气都带坏了,引的下边的人也有样学样,一句话偏只拆出半句说给人听。” “总之若有大乱,应当会有些先兆,往后少出门,多加留意就是。” 这事情也没个头尾,张崇不知王叶夫妻信是不信。不过提醒一声,往后没准便能免一场死劫。.ν. 多年未见,王孝庭留他多住几日,张崇自无不允。他也正想在城里看看有无赚灵石的机会。 过了几日,王孝庭得知有一场交易会在城中举行,便邀张崇一起去看看。 这种交易会不只是修士互通有无的地方,其实也有给人打发时间,闲逛取乐的作用。 当日,一行三人俱着黑袍,遮了面容,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里头,走入地下通道中。 行到会场,见四周都嵌的明光法阵。入此间如身处一个巨大漏斗之中,座椅依斜坡摆放,围九圈。 斜坡下,漏斗口是展示物品之地。 三人寻了位子坐下,见四周人基本都是一样打扮,袍子、斗笠,全遮的严实。 如此看来,此间交易的东西怕是不太能见光。 不多时,主持者上台,乃是一美貌女修。她自称姓沈,忝为主持。 讲过规矩,便见人端上一瓶丹药,开始拍卖。 这些拿来拍卖的东西皆出自主办交易会的背后势力,都是些颇为珍贵之物。 期间还有几瓶适合筑基修士服用的木属丹药,张崇看得眼热,却无力拿下。 等拍卖结束,才是今日正题。 沈女修退到场边,邀同道上台展示宝物。 便见数人同时示意,女修与他们三言两语,攀谈几句,言笑晏晏中定下上台次序,也不叫谁失了面子。@ 此中功力,不露山水,自不是等闲之辈。 过得几人,便见一灰袍上台。其人身形高大,声如闷雷。 “某有御兽传承一套,另有一只二阶灵虫,红龙蜈蚣。” 他袖子一甩,便见一堆玉简书籍、并一只通体赤红的蜈蚣落到桌上。 “只换延龄草。” 场下有人喊到:“你这红龙蜈蚣气息萎靡,怕是御主新亡,已在禁制牵连下受了重伤。” 灰袍道:“灵虫只是个添头,某有许多御兽典籍,你换了去,未必没有救回灵虫之法。” 王孝庭已有判断,道:“这汉子怕不是东涯洲修士。他那些典籍不是出自灵兽宫,就是从尤国某个家族子弟手中夺来。这些传承拿来烫手,而且这些大宗传承可不是凭几枚玉简就能轻易修炼了的。” “你这些书册、玉简里头,有甚记载,能否说说?” “有御兽、养兽之法;灵虫图谱;两部功法,十多道法术;另有虫丹丹方。你若有延龄草,某可以罗列给你。” 张崇忽是开口,“这位道友,你这些典籍里头,可有神观术?” 。 “有的。” “我以灵石单换你这一道法术如何?” “某要你灵石做甚?有延龄草便换,否则休谈!” 张崇曾闻得两道法术之名,听说于气机感应上颇有妙用。一曰望气,一曰神观。 望气术据传可见世间气运,颇有些虚无缥缈。 神观术却在灵兽宫有着传承,是拿来给灵兽下禁制时的辅助法术,也有给灵兽瞧病的作用。不想在这里遇到了。 宝主只要延龄草,亳不让步,张崇奈何。 这一位的御兽传承无人交换,只得遗憾下场。 这人下场,张崇便给主持女修示意。 与他一同举手的还有一人。 “二位道友,以座位前后而定先后如何?” 二人皆言可以。 这人只戴了一块面具,隔绝神识,看身段便知是个女修。她先朝张崇微微欠身,然后上台说到:“妾身这里恰有延龄草一株,欲换一套困阵,需得是二阶,有法器为阵眼,寻常阵盘便不必多问妾身了。” 灰袍大汉道:“你那灵草有多少年药力。” 女修答:“百年不止。” “换给我!” “道友如是拿了阵法出来,自是换你。” “某以灵石买下!” 女修不允。 大汉当即显露修为,筑基后期,浑身煞气扩散开来。 沈女修喝斥,“安敢放肆!” 众人惊觉,这位看似柔弱的主持者,修为竟不在大汉之下。 大汉心惊,他察觉有数道神识瞬间落到自己身上,忙把气息收拢,朝主持拱手。 “某不慎犯了规矩,还望勿怪!” “道友还请安坐。” 大汉乖乖坐下。 主持向场中女修道:“妹妹若不能达成交易,过后不妨将灵草卖给姐姐,免得平白受人窥伺。” 女修含笑称谢,却不松口。 王孝庭看戏正在兴头,张崇这里却是思量起来。 他正有一套困阵,品级颇高,只是此阵法价值远在延龄草之上,而且颇为难得,不是有灵石就能买得到的。 况且此等威力不俗的阵法,应该作为保命手段,压在乾坤袋里才是。@*~~这两年张崇手里拮据,倒有过将此阵变卖的心思,却始终没下得了决心。 莫不如就在这里卖个好价,解一解目前窘迫,顺便收下神观术,也是意外之喜。 他朗声喊到:“我这里恰有一套阵法,威力超绝。只是其价值换你灵草也远不止。” 这里自然是有些自卖自夸了。 “道友勿虑,差多少灵石,妾身补给道友就是。” 张崇先是当众与王孝庭两个知会一声,以示自家人多势众,免得有人自恃修为,盯上他欲作图谋。 他上台去,道:“延龄草于我无用,独想要一道神观术。” 话音方落,便见一枚玉简飞向张崇。 “一道法术而已,送与你便是。某之心意,二位当知。” “道友,某出一灵石,买你灵草,愿是不愿,说句准话。” “妾身答应。” 大汉将木盒摄到手中,见里头确是百年份的延龄草,于是留下灵石,大步离去。 女修道:“未知道友阵法如何,妾身灵草都卖出去了,可不要空手而归才好。” 张崇:“已是耽误众同道颇多功夫,不如场下详谈,莫叫沈道友难做。” 两人下了台来,交易会继续。 张崇取了阵法出来,道:“此乃天罡锁煞阵,有阵旗七十二柄,阵盘为枢,以这吞煞葫芦镇压阵眼,可放绝地重煞困人,威力无穷。” 这还是张崇斩杀娄述泽后得来,此阵威力他已有领教。 女修也是识货之人,看出这。 天罡锁煞阵比她原本之期望还要好上许多。 她道:“不知作价几何?” 张崇却不直言,“我这七十二柄阵旗,皆属下品法器,可值一百;阵盘可比寻常上品,便作一作为阵眼的葫芦更是内藏一种罕见煞气,可作三千。粗略算下来,怎么也要一万一千……嗯,咳咳,总之差不多。” 女修立时投来幽怨目光,“道友这却是个稀奇的算法,把阵法分作法器来卖,单单阵旗就已七千,这是要叫妾身失望而归啊。” “那依你之见?” “道友阵法精妙,需阵旗七十二杆之多。但阵旗本身只是寻常,最多作;这般复杂的阵盘,炼制不易,可作一千;至于那煞气葫芦,虽有几分珍贵,但葫芦本身材质寻常,又不能单独祭出,、怕是值不得三千。” 这个说法就比张崇的中肯多了。 那女修本是见大汉求延龄草甚急,遂生以小博大之心,想谋求一套正当急需的困阵。 眼下远远超出她预期的天罡锁煞阵就在眼前,她已有志在必得之念。无错更新@ 最后两人以七千灵石成交。。 第一百四十三章 志同道合 交易会后,张崇又在王孝庭洞府暂住,参悟神观术。修炼上也终于宽裕起来,至于丹药,却是不能再贪图过多了。 一日,有人登门拜访,来者姓侯名耳,筑基修为。 其人欲见张崇,此时王孝庭夫妇正在平海阁当值。 张崇得小厮通传,出来一见。 “哦?顺利筑基,可喜可贺。” 侯言道:“还要多谢张道友的筑基丹。” “我记得你是在昌宣城的通言馆做事,如何到了斩鲸城?” 侯耳叹息,“身不由己啊。有一人欲见道友,叫我来传信。” “谁?” “他名霓山。” 张崇心道,他不随鬼煞会余孽躲藏,突然寻我,莫非是要重提旧事? “你又在为鬼煞会做事?” 侯耳苦着个脸,“我原想着鬼煞会已毁,哪晓得大掌柜又寻上我,唉……” “所以你是受信散人之命前来?” “算是吧,我与霓山皆是听大掌柜调遣。” “前面带路。” 斩鲸仙凡混杂,侯耳引张崇行至城中凡人聚居之处,这里少见修士,颇是僻静。行至一间铺子,于后院见到霓山。 霓山妖修出身,皮肤上有黑灰斑点,很好辨认。 “昔日一别,本该此生不见,如何又来相请?” 霓山转过身来,“道友有礼。” 张崇还礼,静候回答。 “信老有一事需道友帮忙,特派我前来相请?” “我若是拒绝呢?” “那道友昔年住助我等脱困的事情,平海宗很快就人人皆知了。” “当日立誓祭符,你等若是背弃,不怕反噬而亡么?” 霓山冷冰冰地说到:“信老即将寿终,岂惧一死。” 听到这一句,张崇忽感自己心神深处有一道无形枷锁应声而断。 信散人果真背誓,霓山非虚言也。 张崇把柄在人手中,表面强硬,实则无奈。 “何事?” “左戈莲得赐一枚灵种,尚未向平海宗领取,信老得之,可成金丹。” “在下人微言轻,修为又低,难道是要我去偷盗不成?” “不”,霓山摇头,“只需道友将她引出赤沙别府,其余的事我们去做。道友现在是别府教习,见她不难。” 张崇沉默,回忆往事,想要从过往记忆里翻找依据出来,供他决断。 他想起一事。 “霓道友,我曾赠你一枚清明灵佩,如今可带在身上么?” 霓山置若罔闻,问:“道友不愿相助?” “自是不愿,若今日允你,以后永无宁日。” “不惧宗门惩罚?若东窗事发,道友岂有幸理?” 见霓山发此一问,张崇心知有戏。 “信散人先背命誓,必不好受,更兼寿元无多,我先杀之,后患全无!” 霓山不言,肚子微缩,张嘴吐出一物,正是清明灵佩。 不戴在身上,却吞到肚子里,自然是怕被人察觉。 张崇见了,不觉露出喜色。 霓山:“有此灵佩,方不会被信老法术所控制。他有恩于我,我本不欲与他反目,纵然他对我施术,我也能理解他在鬼煞会如履薄冰,所以万事小心。” “道友当真是有情有义。” “我本想着还了他的恩情便脱离鬼煞会,后来才知,他先杀我师,又来施恩。” 霓山咬牙不止,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愈发扭曲。 “我誓杀之!” 若非张崇坚决不应信散人所请,霓山也不会吐露心声。 两人目标相同,当即一番商议,约定于本月望日,海上再会,共杀信散人。 霓山离去,张崇回府。 到安稳处,他便忧虑起来。信散人攻于算计,心智非常人可比,欲杀之,再多准备也不嫌多。 一连几日忧心忡忡,心中有忧有惧,不得排解,自然也是无法安定修炼。 望日将至,张崇寻到王孝庭,请他给自己搜罗些威力强悍的灵符。最好是三阶灵符,若能弄来一张,助力极大。 王孝庭问起缘故,张崇答:“我有一大敌,修为甚高,长于算计,过两日我要去杀他,先做准备。” “是何人?” 张崇想了想,道:“具体原由不好讲明,其人身份说给你,也好与我参详一二。鬼煞会未灭时,他乃是大掌柜,如今寿元无多,欲来害我。” 王孝庭只当他是张崇在平海宗征伐亘海时结下的仇敌。 “既然是鬼煞会之人,残留至今,当非庸手。不知他还有何手段,当早做准备。” “他有一件极品法器,隐匿形迹,万难察觉;还有一门言语蛊惑之术,且神识强悍。” “这却难办,既是有极品法器,如何能敌?” “我有一内应,届时诱他现身,可先偷袭一手。我亦有雷霆手段,一照面立见生死,不给他祭出法器的机会。” 王孝庭道:“此等老修,必有保命手段,恐难一击致命。还是要准备些追摄之物,香粉、汁液之类。” 他踌躇片刻,道:“除那内应,你可还有其他帮手?” “此事隐秘,不容外泄。何况事起仓促,一时难寻助力。” 正厅内一时寂静,阳光从外间斜斜撒落进来,恰在二人脚边止住,成一条隔开明暗的线。 张崇忽皱眉,道:“若我未能胜他,自会逃走,只恐宗门知你为我好友,牵连之下,害你夫妻性命。” 王孝庭心头一惊,知张崇犯事不小,有触怒宗门之虞。 他本欲问个究竟,却还是没有开口。他也是修行多年,晓得分寸。 “当日信散人能逃过宗门围杀,是我暗中相助之故。此番他又来要挟,若不处置,后患无穷。” “啊?”,王孝庭自椅子上弹起这……” 他踱步几圈,“这事情多一人晓得,就多一分风险,却不该告诉我。若我无意中泄露,该当如何?” 张崇仍是安坐,道:“也不差你一个。若是宗门迁怒于你,总要叫你死个明白。” “这不好笑。” “我知道。” 张崇自泄秘密,却没来由感到几分轻松。 两人一番商量过后,王孝庭去平海阁搜罗三阶灵符,只是时间仓促,没有收获。 晚间回家,与叶芊芊共枕。 他道:“张崇此番遇劫,我欲助之,奈何张崇说那信散人十分厉害。想来他也觉得我修为差了太多,不想叫我徒去送死。” 叶芊芊:“他不开口请夫君助阵,定有道理,夫君不必心有愧疚。” “是呀。” 一夜过后,待天明时。 王孝庭:“我想了一晚上,到时候远远给他掠阵,我那符匣许久不曾动用,也是存满了灵符。” 叶芊芊哼了一声,把脑袋一偏,也不看他。 “张崇不晓得寻些帮手,我怕他单枪匹马前去,无人收尸,到时我躲远些就是了。” “你要去,自去就是了,还来问我做甚?” “夫人莫要生气。” “我不生气,夫君弃我而去,我又能气谁?” “罢罢罢,我留家中陪你就是。” “灵界小修()”查找最新章节! 第一百四十四章 老修 望日,斩鲸城以南百里,无名岛礁。 张崇踏飞舟至此,见下方立着五人。 信散人还寻了三个帮手,这却是有些失算,不妙不妙。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张崇落去,又见信散人。 此修身形佝偻,拄了根拐棍,发须稀疏不说,更有一脸衰败之象,死气围绕。 闻修士寿将终时,衰老速度一日胜过一日。信散人如此形容,比张崇预想还要老朽。 他心道:“肉身衰败如斯,纵然窃得灵种,也无结丹可能。前番霓山之言,恐有不实。” 莫非是个陷阱? 张崇冷笑一声,先是开口,道:“道友受此反噬,可好受么?” 信散人:“老夫实是无奈,还望海涵。霓山说道友要亲见我面,再行详谈。却不知这些日子是如何考虑?” 张崇:“在下已有定计,先取汝命!” 说话间,掌中雷光闪耀,何惜真元。 老修受惊,急呼“阻他”。 却不想听得一声噗响,一只手泛着惨绿灵光,自老修背后袭入,胸膛穿出。 老修身死,那三个修士却似未闻,各持一杆四角大旗,脚踩飞剑,把张崇围住。 霓山收回手来,难以置信,再看信散人,已换了面目,分明是鬼煞会中一小卒,做了替死鬼。 他便知没这般简单,遂朝张崇急呼,“老贼操弄此人,必藏身附近。” 张崇左右敌手,皆把大旗持定。 正面一人持黑旗,朝张崇攻来。 张崇神雷在手,本是给信散人准备,当下不见其人,只得便宜了眼前之敌。 他隔空虚抓过去,一只雷光大手循着气机而至,五指并握下来。 那人忙把黑旗掷出,与雷光碰到一处。 此旗名唤“绝灵”,专克各类法术。 但见旗子穿过大手,于掌心破开一个大洞,雷光不稳,自行毁坏了去。 爆炸之后,旗子飞回那人手中,灵光黯淡,却未有损。 法术被破,张崇哑然。 这三人修为,皆不在我之下,还需游斗。 张崇施展风翼遁法,正要跃起,却见左边之人把青色旗子一摇,狂风骤起骤消,叫张崇身形摇曳,遁法不灵。 乱风旗,专坏人身法。 信散人有备而来,张崇不得脱困,却该如何? 忽而海面炸开,正是王孝庭。他终究还是决定前来助阵。张崇与他定计,二人一明一暗,前来赴约。 他一出现,也不使自家本领,只把手中符匣打开,一张张灵符飞出,皆为二阶,威力可比筑基初期修士一击。 那三人见大把符箓攻来,灵光纷乱,岂敢懈怠。忙各祭护身法器,抽身而退。 张崇遂得脱身。 王孝庭多年积攒,一朝用尽,也施展遁法逃走,留声一句。 “张崇,我且去也!” 那执旗三人被灵符乱攻,好不狼狈。 张崇祭出宝镜,便要寻机先杀那执青旗的。此胜负之机,电光火石之际,忽一道无形之力攻来,张崇顿感自己脑袋受了狠狠一锤,识海动荡,眼前一黑。 信散人动了神识,方位难藏。霓山全神贯注,正待此良机,立即合身冲撞过去,真不畏死。 他冲撞处,有一团色彩不定的星砂正被收起。信散人盘坐在一叶小舟之上,见霓山攻来,张口吐出一团黑雾。 “早知你有异心,却没想到你如此愚蠢,赶着送死。” 这黑雾浓郁非常,把霓山包裹在内,随他左奔右走,摆脱不得。只待霓山妖力不济,便叫他化作脓水一滩。 张崇这里,恢复清明,晓得是受了信散人神识攻击。 三旗修士又围上来,张崇持定叠生甲胄,又引宝镜加持,一心硬抗。 他识海之中有一竖眼,唤作“湮魂神目”,乃是象猿所赐。先前用过一次,杀了娄述泽,对其威力,张崇颇有信心。 正因有此上境手段,张崇才敢以身犯险。 信散人现了真身,张崇把他盯住,湮魂神目打开,朝信散人望去。 老修忽闻恐怖,惊骇非常,识海中一片死寂,一道无形之力直冲识海深处,寻他魂魄攻去! 他心念急转,识海里头窜出一缕魂火出来。 此乃玄魂真人赐下,保他顺利完成任务之用。 这魂火一出,生生受下湮魂神目一击,也不熄灭,犹有些许残力。 张崇这里正被三把法器打到身上,虽已施法防御,却也难扛三位同阶猛攻。 当下五脏渗血,口吐鲜红,又见信散人生受一击,完好无损。 苦也苦也。 三旗三色,各有玄妙。此刻白旗被抛出,发出光柱,把张崇定在空中,动弹不得。 旗名“陷空”,专克挪移。 张崇受制,告诫自己惊恐无用,须得冷静。 此番交手,一应手段皆为信散人所破。单看他这三柄宝旗,却是立意活捉。信散人垂垂老矣,绝不是想盗灵种,自证金丹。 “道友果真厉害,我这一击也未能伤你。却不晓得若再来一下,你那护身手段,还灵验否。” 老修闻言,面无异色,道:“若再来一下,老夫自当休矣。” 此言不虚,他能抗下神目一击,全凭魂火之力,如今魂火已不堪用。 张崇却不知真假。 信散人安坐舟上,似已掌握了局面。 老贼狡诈,必有防备,我神目最后一击,还是…… 他目光一转,湮魂神目往那执陷空旗者看去。那人当即魂魄飞散,肉身跌落海中。 三次用尽,张崇识海内竖眼消失。 陷空旗失了控制,张崇脱困,未知是打是逃。 “咳咳咳。” 信散人肉身孱弱,又受反噬,还要与人动手,岂会好受? 张崇见信散人气息不畅,不似作伪。 他一拍照空镜,悄然运起枯绝神光。老修寿元无多,生机匮乏,他以法器制我,我施此术,正合取他性命。 信散人在小舟上见张崇翻动偌大镜子,把青光笼罩下来,立时飞身而起,远远遁开。 旁边两杆旗子,又把张崇围住。 “怕你逃走,略施小计,诱你来攻耳。” 张崇心道中计。 我这胡乱头绪,恐不高明,怕是要给信散人猜到,反被利用。 他目光一凝,不妨舍了细节算计,反正斗他不过。我只需认定一点真实,老修将死,图谋在我。 信散人道:“他手段已尽,防他遁法!” 手下得令,就要摇动乱风旗。 张崇见状,心道:果然,一番打斗,不下杀手,现在又怕我逃走。 却在此时,一个“封”字破空而来,打在乱风旗上,封他法器几息。原是王孝庭去而复返,又藏水下,以封字诀助之。 正是招不在新,管用就行。散修之精义,王孝庭犹未失也。 他一击得手,赶紧遁走。 “爷又去也!” 张崇也往相反方向远遁。 信散人岂容张崇走脱,大步凌空,遁速更在张崇之上。 两个执旗散修并无遁法傍身,再说张崇留下好大一块宝镜,是极品法器,两人皆想留下来看顾宝物,未去追赶。 张崇见他追来,忽生明悟,胜机不在他处,在己身也。 两人你追我赶,张崇不时以天雷指回身扰信散人遁速。飞了十多里,遇一荒岛,两人距离渐近。 待到百丈距离,张崇猝然回身,掌放青光,反朝信散人冲去。 老修避之不及,似也没想着避开。 “困兽之斗,可笑!” 老修无心戏弄,说话间便把神识凝成一柄大锤,攻向张崇。 张崇不闪不避,一心催动枯绝神光,老修肉身如同朽木,飞快枯萎下去,生机消逝。 “如此残躯,舍了也不可惜。” 张崇识海受创,跌落荒岛。 茫茫识海,金莲高悬。张崇见有客至,与他神识交谈。 “若早知阁下所欲,也不必白白浪费许多手段,还落下一身伤痛。” 信散人方入张崇识海,见张崇神智清醒,识海也颇为怪异,此皆在他意料之外。 “你不过平海宗一无名小卒,我原本不想害你,只是想借你身份,夺舍那左戈莲。你虽坏我肉身,但若能将我带到她面前,此番恩怨大可以一笔勾销。” “如此说来,霓道友前番寻我之言,并非虚假。” “这是自然,若你答应与我合作,便无今日一番内斗。” “恐怕不止如此吧,你那法言术可控人心,想来若把我擒住蛊惑,消除异心,再引左戈莲出来暗算,岂不更好?” “你多心了。” “若非我坏你肉身,眼下还未必能见到阁下,解开疑惑。” “我肉身已毁,唯有到你识海借居几日。你逼我来此,我也不夺舍你,如此诚意,还不够吗?” “无耻老贼,死到临头开始胡言乱语了。你不过筑基修为,失了肉身,神识再强魂魄也撑不了多久,当我不知么?” “张崇小儿,你若甘愿领死,可免痛苦。” “这话原封不动,回敬阁下。” “真不知死!你虽神识不弱,适才动手,力道确是轻了,可也就仅此而已了。” 信散人神识乃青色一团,比张崇的魂藏金莲还要大上许多。 “阁下如此自信,何故迟疑?不妨速速将我夺舍,这不正是你的目的吗?” 信散人却不动作,他修炼多年,颇有见识,看出金莲乃是防御手段。 可这识海里头,怎还有灵力波动?这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还道你智计过人,原来不过是个瞻前顾后,故作高深的小人。” 张崇言罢,将丹田中真元自天地桥运入识海。 真元皆化雷霆刀剑,往信散人神识劈斩过去。此是凝兵术,拿到识海中用,正是合适。 若是寻常神识魂魄,遇此法术攻击,三两下就被斩灭了。可信散人有一朵魂火护身,他把这魂火祭出,神识裹着魂魄钻到火里藏身。 此魂火非筑基期手段,张崇一时奈何不得,遂把识海里头的真元聚在一处,化为湖泊,将信散人镇压在湖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王孝庭突破 张崇转醒,见自己正躺在地上,王孝庭在一旁护法。 “你是谁?” 张崇疑惑,“我自然是张崇,难道脸摔坏了,你不识得?” “我一路跟来,看到那老修身死,一团神识钻入你体内,必是夺舍无疑。速速自证身份,不然一刀结果了你。” “如何自证?” “你我未筑基时,我给你洞府所在的山峰起了个名字,别说你忘记了,我刀不留情。” “百花峰,可以了吧。” 王孝庭嘿嘿一笑,放松下来,“我也是以防万一,你要是没斗过他,我好趁你重伤之身,给你报仇。” 这话听着可不顺耳。 张崇服下一枚龙血丹,稳住伤势,同时道:“我有宗门秘术,守护识海,岂惧他夺舍?” “还有这等秘术,加入宗门的确好处不少。这里不是说话之地,若血腥味引来妖兽,又是麻烦。” 张崇一团火球将信散人残躯烧了,取了他乾坤袋离开。 再回无名岛礁时,却见霓山与信散人手下二散修苦斗,正处下风。 张王两个飞遁过去,将二散修惊走,也不追赶。张崇收起照空镜,携霓山同回王孝庭洞府暂歇。 入城后,张崇、霓山各自于客房疗伤,王孝庭则去与他夫人连连赔罪。 霓山在王孝庭家中呆了一日,找些了疗伤解毒丹药,就来辞行。 “东涯洲不比亘海,对妖修不大待见。我打算往山岚海深处去寻妖修大族,看看有无机缘弄到合适传承,也好修炼。” 张崇:“道友既然有意离去,那我也就不强留了。@·无错首发~~只是你伤势未愈,仓促出门恐怕不太安全。” “些许小伤,无伤大雅。” 霓山遂去,留张崇两个在堂中讲话。 王孝庭道:“我对他的确多有防备,他住我这里想来不太顺心。” 张崇:“你防备他,他也防备我,都是人之常情。” “你就如此轻易叫他离去?” “灭他一人之口,也还有别人知情。说来也是一段缘法,不必成天想着打杀了事。往日种因,今日得果,今日我与他好聚好散,来日再见,不论如何也有一点交情在。” “说起来,我还真没想到你如此胆大妄为。平海宗对你也不差了,还赐神识秘术给你。你放他仇敌,真不怕死。” “当时是贪心作怪。不过鬼煞会与宗门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宗门骤起杀心,也算得的好人。倒是我救信散人几人性命,他不思报答,反来要挟,实在可恶。” “你不也拿了他许多财货?” 张崇也是一笑,“所以说到底,终究是大家各凭本事,来日宗门若要问罪,我也不怨。” 说着,他取了一个乾坤袋来,“鬼煞会不是正经门派,如今破败,信散人实与散修无异,我料他全部身家尽在此中。” 他把乾坤袋抛给王孝庭,“我要闭关一段时间,这乾坤袋你先帮着消磨神识禁制。”… 王孝庭接过,搁在一边。 他笑道:“这个不忙,我昨日回来,感觉气海涌动,隐隐有突破之兆。我要闭关几日,做一做尝试。” 张崇亦感惊喜,道:“内外通感这关,一朝有感,便不难过去。先行恭喜了。” 两人呵呵哈哈,各自闭关去了。 张崇回到客室盘坐,方一入定,便听信散人呼嚎起来。 “张崇,我已留下后手,你快放了我,不然逾期不归,自有人去平海宗告发你!” “既有此一手,何不早说?如今木已成舟,已然晚矣。” 信散人计诈不成,又转威胁,威胁不成,又复哀求,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张崇知信散人魂魄将灭,记忆已然错乱。 他见老修可怜模样,。 颇有感慨。 修炼三甲子,到了一场空。 临死徒呼号,哀声久不消。 没几个时辰,信散人神志全无,护身魂火无声而灭。真元将他一卷,从此世间再无此人。 张崇见其彻底陨落,赶紧将他残魂排出识海,怕它污秽了此间宝地。又起真元把识海来回洗刷几遍,见无异状,这才安心下来。 这几日一边恢复身体,一边参悟神观术。 这法术不是神识感应,靠的是一双肉眼。它将世间诸多灵气分作八种色彩,从而分辨升降。@·无错首发~~ 张崇参悟下来,知此术不难修炼,同时也十分局限。世间灵气万千,只以八***别,失了变化,若遇初明婳之清气、信散人之魂火邪功,便显无力。 修炼间,一阵灵气波动传来,张崇喜上眉梢,知是王孝庭突破境界,便收功而起,出去一见。 未走几步就听见王孝庭大笑不止,正与夫人吹嘘。 张崇几步上前,道一句“恭喜恭喜”。 王孝庭道:“爷这些年本来都不作期待了,想不到出去一趟,还能再进一步。” 他又转头问叶芊芊:“夫人,可还要埋怨为夫?” “好啦好啦,白为你担心一场。” 夫妻两个喜笑颜开,决定去遥香居点上一桌,满足口腹。 叶芊芊道:“夫君如今突破,何不把平海阁里的同道请来,让他们晓得了,以后莫来烦扰。” 王孝庭一想,正该如此。 张崇不知两人所言意指谁人,便问了一句。 王孝庭答:“听闻平海宗把原先的万事阁分成两个,如今商行上头归一个叫孟繁森的金丹总管。城中分阁掌柜估计是做贼心虚,怕被夺权,总想着拉我们上他的破船。我先前写信给你,正是想跟你打听点可靠消息。” 张崇之前在岛上安心讲法,还不晓得这位孟师兄已然结丹。 他道:“孟师兄乃是齐殿主座下记名弟子,闭关已有数载。我之前远在黎南,也不曾听说有什么宴会庆贺,还不晓得原来他已然结丹了。” “你可了解这位孟阁主秉性,不妨讲来听听。” “说不上了解,与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位师兄原在乾元殿行走,代殿传诏;他在宗门里名声不显,为人低调,也是个好说话的。” “爷还道这一位资质不凡,能力出众,所以一结丹就做了阁主。原来上头还有师父,这便不奇怪了。齐殿主倒真是个好师父,特地把一个万事阁分成两个,两个徒弟皆得安排,也不用争抢。” “这一位的玩笑可是不好开的,何况宗门大事,岂可儿戏?你若是我宗弟子,单这几句话叫人听见,寒牢里头面壁思过,没有月可出不来。” “嘿,爷在自己家中说两句,又无恶意。”。。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分宝 月末,王孝庭于遥香居宴请同道,庆贺进境,言笑晏晏,宾主尽欢。 过不几日,张崇将信散人乾坤袋上神识破去,与王孝庭共分宝物。 王孝庭恐老修有什么稀罕东西宝光太盛,要是泄到外边,平白惹人窥伺。故而他特地与张崇一起猫到静室里头,开启禁制,以策万全。 分配规矩自是不需多言,二人早有经验,只是这一回换作张崇先选。 王孝庭清理地面。张崇捉起乾坤袋,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一股脑倒了出来。 百来颗灵石散落,算不得多;瓶瓶罐罐几十瓶,灵丹、毒药皆不在少数;各类法器十来件,多是中品。其中有一团彩色星砂,像一小把沙子落在地上,自行堆积,无一粒散落,当是掩月星砂无疑; 玉简书册,收藏丰富;蒲团香烛,无一不全…… 张崇把掩月星砂拾起,把玩了下,道:“捏起来感觉像是团泥巴,你试试看。” 王孝庭接过,发觉捏起来确实软乎乎的,手感细腻。他知此物与他无缘,也不过多感受,很快还了回去。 “好东西,比你那宝镜要精细得多。” 王孝庭扫视一圈,却没有发现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 “信散人这副身家,除开一件极品法器外,剩下这些只能算是差强人意,也没有几瓶合用的丹药,许多都是认不得的。” “他这般年岁,修为又止步于金丹之前,自然是用不着丹药”,张崇略一细思,说到:“既是要结丹,他总该要准备些辅助手段才是。” 王孝庭闻言,也是仔细翻找起来。 他一边找,一边嘀咕:“能助益结丹的东西,平素连流出消息都听不到一个,信散人说到底不过是一介散修,只怕未必有此福缘。” 他翻找之际,张崇也把信散人收藏的玉简、书籍挑拣出来,翻阅内容。 过了许久,王孝庭挑了几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正犹豫着。 “这石盒里就装了一颗丹药,想来十分珍贵,可惜我并不识得。特地装在石盒里,当是金行一类,也与我属性不合。这块青冥石份量十足,品相上佳,也很难得。” 张崇:“我这里看到一部功法,修炼神识,你来看看。” 此神识炼法为《神将斗念图》,附两道法术,一曰“法言”、一曰“撼神”。 王孝庭看罢,又从一堆杂物里找出一卷画轴。展开此画,就见上边画着一个高大威武,身着银甲的将军,使一把长柄大锤。 “这画倒是透着些不凡,要修炼这《神将斗念图》,非有此画相助不可。” 修炼神识的功法素来少见,张崇开辟识海丹田,神识越强,真元越多,本该将之收入囊中。然而张崇看过此法,发觉其修炼起来颇耗年月,而且功法本身也是粗浅,谈不上玄妙。 他心道:慢慢修炼,我却是没有那个时间,神识一道,只能从外力上想办法。… 画只有一幅,张崇欲让与王孝庭,毕竟此传承在散修中也实属珍贵。@ 王孝庭自身也要兼顾符法,精力有限,不过他想着自家夫人手段匮乏,倒是可以在神识上多花心思。 他将功法、画卷一齐收下。 两人精挑细选,用了整整一晚上把东西清点清楚,各挑了几件用得着的,其余东西他们打算换作灵石。 “这些法器不能直接拿出去用,我明日将之卖到阁里,炼器炉中走一圈,就成了新炼法器。” “这些普通灵材、低阶丹药,只要有灵石在手,不难买到,我回头找个小铺子出手。唯有这些丹药不好处理,还需寻个可靠的炼丹师辨认清楚。” 王孝庭也识得两个炼丹师,只是并不相熟。 “外头的炼丹师表面都傲气的很,背地里却也狡猾。最好还是找你宗门里的师兄弟,有一份。 同门情谊在,到底是可靠些。” 张崇:“丹阁齐一鸣,之前我与他常有往来,只是如今差了身份,不晓得他还愿不愿意帮忙。” 王孝庭:“他不愿意也不打紧,我想到个主意。@·无错首发~~你把这些丹药送到吴真传那里,说是偶然所得,请她收下,帮你向乾元殿求求情。” 张崇果断拒绝,“吴道友不是这样的人,还是请齐一鸣帮忙辨认更好,花些灵石与他答谢就是了。” 张崇此番告假出来,是为私事,无故返回宗门,只怕进不得山门。于是他写下书信一封,等下月王孝庭随分阁掌柜去平海宗述职时,转交齐一鸣。 事毕,数日后张崇告辞,先去了一趟平海阁,然后返回黎南。 神观一术,张崇已然参悟明白。他于天星号上修炼一月,待下船时,已然掌握。 此术用时,双目会浮现诸多色彩,有些怪异。 回了赤沙别府后,先去见了黄主事一面,而后又复回归本职,修炼讲法,日复一日。 如今灵石不缺,又在平海阁买了三瓶青参丹,正是修炼好光景。安居此间,修炼自得,实是不错。 时值秋末,别府弟子有一场小小比试,安排张崇看顾。 他欣然前往,正趁此机运用神观术,看诸弟子灵力吞吐,气机变化。 于他眼中,众弟子形容模糊,皆成了一团团色彩各异的人形火焰,玄、白、赤、黄、青,有些人炽烈,有些黯淡。 弟子放法术时,便有大片光华充斥视界,搅扰观察。神观术只能随时旁观,没有料敌于先的能力,又易受扰,怪不得灵兽宫弟子只拿它做些给灵兽瞧病之类的事。 虽不能用于斗法,寻常时用出,却可瞧出旁人些许底细。 任务轻松完成,张崇感觉意犹未尽。府内安详,不似外间险恶,他起了兴致便也不必顾着谨小慎微,一时意气勃发,便出别府,架飞舟往天上飞去,俯瞰大岛。 正行峰下,有一道气机,神观术下,其色如墨,又泛着点点微光,似是月夜湖水、波光粼粼,其中一尾鱼儿。忽而气机又变,如狂风呼啸,卷起惊涛。这哪里是什么湖中小雨,实乃汪洋中一条鲸鲨也。 张崇收起法术再看,认出是左戈莲恰好开始练拳,端的是浑融天地,道法精湛。 “我辈当如是也。” 他也不过多窥伺,转目看别处去了。 神观术颇为实用,却只能察人修、妖兽之灵气,气机一线更高深些,但创此术者没有深究其用,潜力有待挖掘。 正是此时,张崇忽生一念,若能合二为一,遍观生灵…… 仙路漫漫,灵界浩渺,茫茫修士何其多也。时运至此,其也幸甚,我当合此二法,才不枉修炼一场!此事不成,如何敢妄言未来? 他立下一愿,再看无垠大海,宽广更无边际。。。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强敌来犯 雷雨。 乌云遮天,白天也如黑夜。 南枢岛石家弟子石用文,神识强悍,族人言他天赋异禀,家族后继有人。 今日风雨不止,正好行事。他乔装一番,出得岛去,怀里揣着食气鼎。 远处海水翻腾涌动,如海啸般,其人惊疑,停下飞行法器驻观。忽而一道水箭袭来,把他穿了个通透,跌落水里。 几只妖兽游来,分食之。 …… 雨停,赤沙别府,青石广场。 林克己修成炼气四层,诸多法术,他早有耳闻,如今修为已足,却不晓得该选择哪个。即便是全都要,也总得分出个先后才是。 张崇传他一道火球术,此术练来简单,正合新晋弟子试手。不拘是哪方修仙界,哪家门人弟子,若没有一手火球术,仙途定然是缺了一丝精彩。 张崇坐在边上,伏案观书。他从藏书楼寻了许多典籍,前人经验,广泛吸收,于是胸有成竹,觉得神观、摄气二术其理算不得玄奥莫名,并不难理解。 神识、法力,各行一途,本不干涉,自己只需把原本的神识感知替换成眼识,如此便可合为一术,妙用更在二术之上。 他把法诀整理一番,详写三百来字,颇为满意。 林克己法术练的正勤奋,却见黄主事走来,便停下见礼。 黄素洁找到张崇,道:“张师弟,长老得暇,唤你过去。” 张崇便叫林克己回头再练,自己拜见章兴海去了。 正行峰下,长老小院。 章兴海就在院里石桌边接见了张崇。 他道:“前番你交给我的法诀,我已是看过了。这神观术经你改进,脱胎换骨,已是一门别具妙用的瞳术。我自己没有瞧出大的毛病,又去找余府主一起参悟了下,给你写了几条建议,在玉简中。” 张崇接过玉简,称谢。 “我倒没有多大功劳,你回头记得去谢过余府主。他对这些低阶法术颇有心得,见你此术,也是不吝赞赏。” “是。” “这法术新创,你修炼时须得谨慎。完善之前,不可擅自传给其他弟子,误人误己。” “是。” “你这般修为年纪便想着创立法术,反观本座自家道法却还没个名目,可见后生可畏啊。” “弟子也是机缘偶得,恰逢其会。实是前人遗泽,弟子不过是做一做裁缝。” “不必过谦,你且去吧。回头我将法诀转送宗内,掌门闭关不出,多半是没空,就看齐殿主有无闲暇帮你斧正一二。” “在别府就是这点不好,不大方便,但是正如你方才所言,时势使然,恰逢其会,上下职责安排皆是为宗门长远计,非是与谁为难,你可明白?” “弟子晓得。” “嗯,各人际遇不止在于外,也在于己,你且去吧。” “是。” 张崇出得院门,面露喜色。 章长老的确是个信人,平日见他严肃,今日才知是个平易近人的前辈。… 又看玉简里头,是余行知提了几点关窍,嘱咐修炼时多加留心。又讲了若有异状,该如何行功方可及时收手自保,免得走火入魔。 张崇越看越喜,已经是有些急不可耐了。 他运起轻身术就往正行峰顶而去。法诀烂熟于心,又有二术根基在前,把蒲团铺下,盘坐运功起来。 这法术是要体察生灵之吞吐,辨识山河灵气之升降,闭门用功可练不成。必须是开阔地界,身处自然才可成功。@·无错首发~~ 张崇这一睁眼,草木流云皆去形貌,只见一张浩大绘卷,笔墨不滞于形。 分明看不真切,却又无比真实。 浩浩其形,无远弗届,源头高悬空中,是太阳也; 无边无际,浩瀚深远。 ,玄色铺展四方,是汪洋也; 青黄汇聚,彼此交融,万般色彩共聚磅礴生气,是山峦也。 “天地在吾眼中矣!” …… 张崇一语落定,心潮澎湃之际,远方海上飞来一道气机。 张崇抬眼观去,见其阴气森森,强盛异常。 天地伟力无边,却无害人之心,任你观察。这阴森人物察觉有目光窥伺,遂冷哼一声,释放修为,正是恶意汹汹,以此示威。 张崇这里顿时如遭重击,双眼吃痛,倒地挣扎。 正行峰下,章兴海飞出,悬空站定。 “何方道友至此?我乃平海宗章兴海,敢问道友贵姓。” 来人灰色眼眸,形容阴鸷。 “汝宗坏我基业,见了本座,如何不识?” “玄魂?” “无礼野人,见了修行前辈都不知敬畏,真乃取死之道!” “原是鬼煞会余孽,你等苟全性命,不思躲藏,竟然还敢犯我宗门?” “平海宗气数已尽,合该灭亡!今日便由你始。” 灰眼男子冷笑一声,取一把铁尺出来。 尺身歪歪斜斜,与“直”毫不沾边,其上刻度宽的宽,窄的窄,也是奇怪。 其名乱真尺。@·无错首发~~ 铁尺当空祭出,激射而去。 来人若真是玄魂,则是元婴老修,章兴海岂敢怠慢? 他一拳打出,空气震荡。一连十八具人身灵形自他身上飞出,皆举拳相迎。 宝尺犀利,将这些来阻的灵形一下全数洞穿。章兴海抖袖,袖口里飞出一柄银亮长枪,正是本名法宝。 枪、尺一碰,长枪倒飞,铁尺力尽。 章兴海目光一凝,攥紧了长枪,合身往灰眼男子冲去。 来人修为虽高,却也要有求胜之心,见面就跑不是章兴海的作风。 大多修士都是肉身孱弱,惧怕敌人近身。何况看来人形貌、手段,与宗门所搜集的情报并不一致,其人未必就是玄魂。 “好胆!” 男子喝斥一声,点出一指,当空搅动黑气,将章兴海笼罩在内。 别府之中,向来很少露面的余行知也是现身。 “诸护卫弟子,落定阵眼,开启大阵!左戈莲持我符诏,临阵退缩者,可先诛之。”… “是。” 重天星爆大阵,三阶顶尖阵法。 轰隆雷响,有数团雷光在赤沙岛上空生出,名唤“星雷”。每一团都十分巨大,耀眼异常,恍如大日。 余行知控制阵法,令几团星雷朝男子砸去,爆炸开来。 却见他使了个渡空法,横渡几十丈,轻松避开了攻击。 余行知见此瞬移手段,已知晓其人定是元婴无疑,顿生无力。 既入平海宗,半点不由人。强敌打来,唯有一拼。 虽然三阶大阵不是元婴真人的对手,但是他也只能躲避,不敢硬接。 余行知又凝聚几团星雷,往黑雾打去。 黑气爆散,章兴海乘机逃出,长枪一挺,向男子扎去。 就见,这一个银亮宝枪或劈或刺,气血腾腾喊杀振胆气;那一个歪斜铁尺刁钻狠辣,黑雾滔滔冷笑藏杀机; 一边是重天雷爆,轰隆隆上下齐心力;一边是凌空信步,单枪匹马要把众人欺。 章兴海单人提枪渐渐有不支之意,又见灰眼男子口吐一面令牌,其上有无形火焰缭绕,满是危险气息。 章兴海当机立断并指点在胸口,一滴心头精血被他打出体内,燃烧起来。 精血燃烧提升宝枪威能,章兴海将之祭出,气血燃烧留下一道赤红尾迹,宝枪权当飞剑使。 这一击威势不凡,杀机凌厉。 章兴海本意硬拼一记,然而灰眼男子却没有祭。 出令牌,反而是抽身急退,躲避攻击。 有章兴海神识锁定,男子虽可拖延,却无法彻底避开。于是他一退数里,想等章兴海神识不济,再用宝尺击落其人本命法宝。 到时章兴海失了法宝,便无再与他一战之力。 章兴海这本是有进无退的一击,哪想到对面元婴真人如此胆怯,竟不敢与他金丹修士硬碰硬。 他不想丢了法宝,便要追去。余行知适时传音。 “来人狡猾,不可追去!他修为高过道友,战退皆由他心思,你若追去,必定陨落。速趁此机会回阵内躲避!” 章兴海听了,只好舍了法宝,飞回大阵之内。 没了战意,章兴海立时支撑不住,就地盘坐稳住伤势。 寻常修士待修为高些就很少动用本命精血,也不会有心去搜寻催动手段。只因寻常修士不修肉身气血,心头精血并无多少威能可言。而且精血珍贵,用之损伤根本。 章兴海兼修炼体,这一滴精血里头就有他一成修为,如今损失了去,可谓元气大伤。再加上本命法宝被夺,玄魂若将宝枪毁去,反噬御主,恐道途从此断矣。 余行知道:“三阶阵法,面对元婴真人恐怕难以久守,道友伤重,该作如何打算?那人孤身一个,我可以四散而逃,但道友恐难逃脱。” 章兴海:“唯有先通知宗门来援。” “道友与他斗时,我已发传讯飞剑出去。” “事起仓促,我未能顾及此事,得亏府主考虑周到。” “此小事耳,大敌当前,宜速决断。” “我与他一战,虽是惨败,却发觉其人修为不似个突破多年的元婴真人。@*~~他之手段还不如齐殿主刚成就时。” “可他分明有瞬移之能,元婴灵压,不似做伪。” “其中究竟,你我恐难知晓。不过当初鬼煞会虽败,却尚有金丹修士逃脱,他们未曾现身,也是隐患,自弃阵法非是上策。我意坚守大阵,等宗门来援。” 余行知稍一思索,道:“我毕竟中期修为,所见不如道友真切,便依道友之见。”。。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第一百四十八章 邪剑逞威 灰眼男子扣住宝枪,收入储物戒中。 赤沙别府大阵立足灵脉之上,不虞灵力枯竭。 他立在空中,俯瞰下去,见章兴海已将所有弟子收拢到正行峰下躲避。 有三重云气接连山峰,如灵芝伞盖状,罩在别府上空。随着余行知卖力催动,三重云气越发浓厚庞大,化作大中小三片,分上中下三层。 男子稍避远些,免得被阵法囊括进去,遭受围攻。 「章兴海,你本命法宝已落于我手,本座怜惜你修炼不易,不忍见你道途断绝,故而不曾毁坏。本座此来,不为屠杀,你若就此请降,便是有功无过。来日我灭去平海宗,再立新派,东涯洲随你选一处地界修炼。你元婴在望,何苦枉送性命?」 章兴海并不答话,只叫众弟子飞入云天,不必管地上的殿宇楼阁。 灰眼男子见无回应,翻手将银枪取出,又祭起焚空令,御使无色火焰焚烧银枪。 本命法宝受创,章兴海这里自然是有感应。宝枪无人御使,全无抵抗之力,不多时便成了废铁一块,被灰眼男子随意一脚,踢到一边。 章兴海本命法宝被毁,受了反噬,哇哇吐血。 男子并无攻打重天星爆阵的意思,收起焚空令,御空离开。 别府上下俱是不解。章兴海虽对男子修为有所怀疑,但要说其人无有撼动阵法的手段,那也不太可能。 正行峰上,张崇随着众同门一道躲在阵内,表面看起来毫发无损。 然而此时的张崇心中半是庆幸,半是无奈。他不小心冲撞了元婴修士,那人还是平海宗大敌,如今自行退去,张崇性命无碍,自当是庆幸。 无奈之处则是他发觉自己没法正常视物了。适才灰眼男子释放修为,张崇实力不足,不小心窥视高人,受了反噬。现在双目剧痛已然消退,神观术却停不下来了。 看人只能瞧见个模糊形状,四周景物就只能依靠神识感知,是个半瞎不瞎的状态。 此番修炼出了这等变故,还不知该如何解决,玄魂又要灭平海宗,往后一段时日,只怕是极不安稳,运气差些可能直接就陨落了。 两日后,章兴海接到传讯飞剑,叫他准备好撤回山门,等接应人一到,立刻动身。 遂坚守。 随后几日有消息传来,说是南枢岛已被一伙妖修占下,黎南诸多家族也受到攻打。 容虚山,乾元殿。 左偏殿中,齐臻坐一间书房之中,召见雷应劫、吴织两个。 「应劫,此番玄魂现身,你以为当如何?」 「依徒之见,玄魂蛰伏已久,此次必是为报仇而来,不妨通禀掌门师祖,请他出面斩杀此獠,以绝后患。」 齐臻:「掌门正闭死关,不宜惊动。吴织,你说说看。」 「亘海一战,鬼煞会基业被毁也不见玄魂现身,如今出现,应该是有所倚仗。师祖坐镇山门,不能远赴黎南,不妨先退一步。他当年能舍得基业,我宗如何舍不得一座别府?」 「嗯,此言正合我心。我已飞剑传书章长老,令他撤回。」 雷应劫:「对面是元婴修为,只怕是不好撤。」 齐臻:「我已令苏长老携睚眦剑去接应,当能救章长老出来。」 「睚眦剑?」 雷应劫不曾听闻过此名,齐臻便解释一番,叫吴织两个知晓此剑来历。 睚眦剑成于两千年前,原是九柄真传法剑之一,由当时的器阁阁主亲手打造。他铸此剑时没有将宝材灵性磨去,而是设法压制,试图令其在御主手中渐渐成长,从极品法器养成法宝。待御主修证元婴,此剑借势生出器灵,则平海宗可多 一灵宝。 不想睚眦剑传承数百之后,生出邪灵,乱人神志,接连害得数位御主身陨,平海宗便将此剑封存于寒牢之中温养,又铸了饕餮剑代替它作为传承之器。 雷应劫:「如此说来,此剑并未成功,缘何特地叫苏殿主带去?」 「它在寒牢里得到怨念滋养,杀机积攒千年,或可一剑斩杀玄魂。」 「这般厉害,莫不是已成器灵?」 「它的确是宗内最有可能成就灵宝的,但是还差了些。如今取用,当只有一击之力。」 雷应劫摇头直呼:「可惜可惜。」 却说苏永清乘一只游天鲸赶往赤沙岛,连飞九天,终于到了黎南群岛。 他盘坐游天鲸上,身旁搁一剑匣。 过不多时,见一岛,岛上幽静异常,崖壁上立一人,着白衣。 「齐臻就派你一人前来?」 「阁下何人?」 「你为本座而来,如何不知本座姓名?」 「玄魂?」 男子嗤笑一声,却不回答,只道:「既已晓我名号,便安心去吧。」 他祭出乱真尺,就朝苏永清打去。 苏永清自知不是元婴真人对手,但也并无慌乱。他大袖一挥,将剑匣掷出,与乱真尺碰到一处。 剑匣材质平平,转瞬间四分无裂,里间青光一闪,钻出一柄幽碧飞剑。 剑锋寒意凛凛,一出现便自行锁定灰眼男子气息,激射过去。 碧剑当空,所过处冰晶凝结,寒气溢散。 男子御乱真尺抵挡,被一剑斩落。他一个瞬移避开剑锋,忙起法力使一招役鬼法,把养在体内的恶鬼唤出。 就见他张开口来,一团黑气自他嘴巴里硬挤出来。黑气舒张四肢,是个佝偻瘦小模样,它手脚又细又长,怪叫一声就扑上睚眦剑。 宝剑挥斩,却只砍下一半,嵌在恶鬼胸口,难以继续。此鬼虽是法力凝聚,没有肉身,此刻却也坚逾金石。它两手把剑身死死抓住,与睚眦剑在空中较起劲来。 此鬼经他温养多年,力大无穷,是压箱底的手段。 男子一手扣住焚空令,一面喊到:「你们两个还躲着做甚?速将来人拿下!」 此言一出,便见岛上鸦散人、仇慧英领一众筑基修士现出身来。他们原是想着在这里伏击平海宗援军,却不想只来了一人一兽。 仇、鸦两人对视一眼,便飞身前去助战。 却见灰眼男子这里,他眼前宝剑威力不小,又不像是苏永清在那里催动,暗道:「可自行动作,莫不是一件灵宝?」 他对灵宝也只是听闻,不曾真正见过,当下便起了贪念。 「看来离岳果真死了,齐臻小子出不得门,这灵宝合该入我手中。」 他有心降伏此宝,焚空令稍展威能,由他神识裹着些许火焰朝灵剑压去。 睚眦剑察觉到男子心思,剑身一震,钻出一个虚影,形似豺狼,头生双角。 出门前齐臻答应它,若能斩此强敌,便放它自由。它之力量积赞不易,所以一直收敛着,不愿轻易动用。眼下对手厉害,又起了降伏心思,虚影感到有些危险,于是不再藏力。 它将剑柄咬住,吞在口中,剑身中积赞千年的力量被它源源不断的调用出来。 忽得一股气势直冲云霄,云气四散,海起波涛。 男子神识被那气势一冲,当即倒退而回,火焰也随之湮灭。他大骇不已,法宝攥在手中,不知睚眦剑如何突然有了这般威力。.ν. 「难道这才是灵宝的真正威能,我非是正身在此,这却如何敌得过?」 仇、鸦二人心中震颤,呼吸一紧,不敢再靠近。 苏永清座下游天鲸也想把庞大身躯往后缩去。 灵剑轻轻一震,恶鬼十指断裂;剑锋滑过,鬼躯分作两截。 灰眼男子见状,也是双目陡睁,不可思议。 「怎会?!」 睚眦剑毫不拖延,又尽展威能向灰眼刺去。 焚空令释放焰浪,被轻松荡开,根本无用; 男子又用挪移,却只能苟全一时; 乱真尺打来,砍得它灵光消散; 护身灵符祭起,三两下削成碎纸飘散。 「这……」 诸般手段皆是无用,灰眼这下晓得厉害,急急飞走逃窜,一众手下自然也是顾不得了。 飞遁没有几里,他便被追上,睚眦剑穿身而过,肉身立时破了好大一个洞,甚是可怖。 男子遂舍了肉身,一个干瘪瘪的元婴自识海钻出,抱着焚空令逃命。 元婴飞遁,速度更快三分。 但睚眦剑更快,剑光一掠而过,元婴小人也被枭首。 虚影含剑,悬在空中。 滔天煞气藏不住,无边寒意冷彻骨。 被此地动静吸引来的修士皆不敢靠近,只远远看着一个元婴陨落的场景。 睚眦剑消耗力量不少,如今得了自由,自然不会再叫苏永清拿个剑匣把它装了去,它随意寻个方向,遁走了。 仇慧英、鸦散人眼见元婴陨落,心中震惊自不用多言。再看游天鲸上苏永清,修为深厚,只是机缘不足,未能结婴。 两人对视一眼,逃了。苏永清也不去追。 岛上一众筑基也作鸟兽散,其中有一人,相貌平平,认定睚眦剑飞走的方向,催法器追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逃命有道 张崇等人苦等多日,总算是盼到苏永清来。 “苏殿主冒死来援,兴海谢过。” “章长老有礼了,宗门治下,岂会不顾?那人已被斩杀,别府危险暂除,赶紧点齐弟子,同我返回山门。” 余行知:“玄魂既死,如何还要退走?” 苏永清道:“看那人手段,不像是玄魂,他结婴多年,岂如此会轻易陨落?还是先行退走,再做计较。何况章长老重伤,也需回宗门治疗。” 章兴海:“我早已吩咐下去,收拾家当,别府除开一座大阵,已然搬空。” “如此甚好,把阵眼、阵枢拆下带走,其余阵器暂且不顾,速回宗门。” “游天鲸虽大,但府中炼气弟子众多,定带不走。” “叫他们各寻庇护,自行保全就是。料想鬼煞会也不会刻意寻上他们打杀。” 事已敲定,左戈莲便领着人拆下阵法;黄素洁带着一众教习遣散炼气弟子;余行知回洞府收拾,同时通知他两个弟子逃走。 半个时辰后,三个金丹修士同几十个筑基弟子并些家眷坐到游天鲸背上,返回山门。 游天鲸长三四十丈,背上坐几十个人对它影响不大,尾巴一摇便飞空而走。 张崇与一众弟子担心受怕许多天,这时才算是放心了些。 长鲸游于云海,霞光在天际涌现。平时筑基修士飞行不高,少见此间景色,现下欣赏片刻,对紧绷的心神也多有舒缓。 张崇却是无缘赏此景色。他目中只有一道道气机交织在一起,虽已习惯多日,身体并无什么损伤,但仍旧是颇为忧虑。 修炼出了岔子,终归是要解决的,总不能一直这样半盲下去。 等回了山门,彻底安稳下来,便去向余府主求助。 “小心!” 刚飞出黎南群岛,苏永清突然一声提醒。 众人回望,却未见异状。 又过两息,才看到一道遁光飞来,速度极快。 “元婴真人?两个!” 张崇也是感觉到一道宏大气机飞速靠近,他有了之前教训,不敢多看。 来人身裹黑袍,并指一点,便从指尖飞出一根骨钉,打入游天鲸体内。 以游天鲸的巨兽体型,这小小一枚骨钉实在是毫不起眼,就是叫他钻三五十个来回,也不过是流几盆血的小伤。 然则骨钉入体片刻之后,游天鲸却发出一声悲吟,口涌腥臭黑血,往海中跌落而去。 众人各自腾飞。 张崇感觉这一位元婴真人比那灰眼男子更为可怕,便装作没有反应过来,随游天鲸一起坠落。 “长老,怎么办?” 苏永清:“诸弟子各寻方位,分散逃走!” 众弟子得令,有遁法用遁法,无遁法御法器,各自逃命。 这些个同门,怎的逃命还要人下命令。 三个金丹修士知不可敌,也是逃开。这候章汜 玄魂感知自家法宝气息,发现是在苏永清身上,便将他气息锁定,追了上去。 余众也不放过,他翻手取了一杆招魂幡出来,随手一摇便放出百来头恶鬼。堪比金丹的三阶恶鬼十多头,余者皆是二阶。 一时间黑雾蔽空,百鬼横行。 余行知一把扣住丘乐肩膀,带她遁走,他那三徒弟陆叙却是顾不上了。 陆叙与他道侣生了两个子女,子女又生孙辈。此番一起随余行知远赴容虚山避难,不想遇此一劫,皆遭恶鬼所害。死后魂魄被招魂幡摄去,不得解脱。 章兴海受六头恶鬼围攻,重伤之身实力大打折扣,只得燃烧一滴精血,提了遁速逃命。 他这里气机一盛,便叫玄魂察觉,他忙里偷闲,给章兴海送了一道魂火过来,叫他身上火焰烧得更旺。 天上打的热闹,苏永清中了玄魂的神识攻击,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然远离肉身,正被招魂幡吸摄过去。 游天鲸越落越快,这巨兽撞入海里,引得一声震天巨响,砸起滚滚浪涛,高近百丈。 张崇就在它旁边,差点被震晕过去。 后边还有不小心乱飞过来的一头恶鬼,瞧见张崇,便过来咬他。 张崇哪里敢与它纠缠?看它一眼的功夫都没有,风翼遁法施展起来,赶紧往黎南群岛飞遁。 他那许多同门,大概是思念宗门久了,一心就往东逃。大海茫茫,连个遮掩都没有,如何逃得掉? 张崇飞遁不久,便见一岛,赶紧一头扎进去,草木茂盛可阻视野。 张崇就那么坐到地上,把法力、气息都收敛了,抛出一团星砂出来。星砂散开,把张崇遮住,在原地消失不见。 一头恶鬼冲来,却找不见张崇,它混乱的神志也没有思考这一说,胡乱飞着就去了别处。 章兴海好不容易抵住魂火的攻击,眼看几头三阶恶鬼穷追不舍,心知唯有燃烧最后一滴心头精血,与它们同归于尽。 此时左戈莲至,道:“长老,前方小岛或可一避。” 章兴海遂舍了死念,与左戈莲一同撞入小岛。 张崇此刻不能动用法力、神识,但是双目中的神观术却一直自行运转,无法停下。他只好紧闭双目,不去看人,希望不要叫人感知到。 左戈莲两人落下,动静不小,张崇不知缘故,只好冒险睁言一看。 该死的神观术,我若葬身荒岛,全是你害我! 左戈莲倒未察觉,章兴海却是修为高深,感知敏锐。 “谁?” 张崇见空中恶鬼气机十多道,于是赶紧扯着星砂飞奔过去,“二位收敛法力,千万莫动!” 他把掩月星砂往两个头上一罩,这二位也不是蠢货,皆主动靠来。 张崇顶着星砂,把眼睛一闭,食指靠在嘴唇上,做噤声状。 十多头恶鬼随后飞来,四处乱抓,摧毁树冠,打断树干,搅得一片狼藉,而后各自飞走。 …… 夜幕沉沉,三个人就挤在掩月星砂下头,都不说话。 章兴海伤势沉重,实在是熬不住了,便先开口:“苏殿主、余府主皆已陨落,其他弟子只怕也是难以幸存。不知二位师侄作何打算?” 左戈莲:“长老伤重,须得早做救治。此间情况也需赶紧回山门告知齐殿主才是。” “不妥”,张崇摇头不已。 他先取了龙血丹出来,交给章兴海。 “这龙血丹在二阶丹药里头也算是效用颇佳,我自己用了些,还剩几颗。长老若无灵药,可先服之,聊胜于无。” 章兴海虽是金丹修士,身上却也没有常备三阶疗伤丹药,那不是好弄的东西。 他打开玉瓶,仰头把剩下的龙血丹全倒嘴里,嚼两下吞了。制大制枭 张崇继续说:“此处距离东涯洲有近十万里,就是你我单人独行,也要足足一个月才能到达。如今情形不比寻常,海上只会更加凶险。” “那依你之见?” “就地藏身,随机应变。” 喜欢灵界小修请大家收藏:()灵界小修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百五十章 妖兵 张崇本不想在岛上逗留,要是玄魂去而复返,掩月星砂也藏不住他。奈何章兴海要花点时间稳住伤势,张崇也只好等着。 他计划接下先来混成散修,探听消息,再寻机返回东涯。左戈莲趁着这点时间,教给张崇一道敛息术,可以把修为掩盖成炼气期。 左戈莲往日能在家族里藏拙,这一道法术居功至伟。 张崇记下口诀,很快入门,但只能压低到筑基初期,想来再练几天才能完全掌握。 过得几日,张崇三人乔装一番,来到定江岛。 黎南海域除开赤沙、南枢两座大岛外,就数五岛家族这里修士多些,人员混杂才好藏身。 五岛家族中,定江岛江家实力最强,如今修仙界不太平,不少散修聚集到这里,一是交流消息,二是看看这些家族的动向。 通常一方修仙界出了什么大事,都是散修观望家族,家族效仿宗门,宗门请示大修。 张崇探了些消息,说是玄魂占了赤沙岛,正在逐一收服各个灵岛的小家族,不愿屈从的下场都很惨。 南枢岛被一伙妖修占了,领头的也是元婴真人,号称黑鳞大王,手下有一众妖兵。 张崇:“好在那玄魂也不是一心屠岛炼魂的,他要经营地盘,免不得和周边往来,咱们也好找机会回宗。” 章兴海:“此往东涯,玄魂必有防备,当不好走。你熟悉黎南情况,有何想法不妨说来。” 张崇:“我想了两条路,一个是往南,到天恶域去。那个地方向来混乱,海域宽广,多岛礁,少修士,可以藏身。另一个向北,先去黎国,再坐剑音门商行的船返回东涯。” “去天恶域会安稳些,但只是一时,回头还是要再想办法回东涯。往北路程就远了,要饶个大圈子,但是只要出了黎南海域,就不必一直提心吊胆了。” 章兴海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先往黎国去吧。” 张崇也偏向这个选择,左戈莲也无异议,遂如此决定。 三人不敢飞高,一路往北都是沿岛屿前进,不时停留,打听消息。 遇一岛,名唤“流景”,岛上有一筑基家族,势力平平。 三人于荒僻处入岛,四周为凡人渔村,岸边坐落;岛中心有一独峰,为灵脉所在之地,修士居其间。 此岛所在已是黎南边缘,张崇往日也不曾来过。三人往岛中心走去,不多时便见些许人烟。 张崇抬眼望去,见诸般色彩驳杂,无序流动,唯独峰上有一团气息分外惹人注目。他轻咦一声,细细观瞧,同时口中喃喃,是说给左、章两位听。 “岛上有一人气机强盛,看去像是主修金行功法,升降流动间少些轻灵,有几分锋利意味。看那样子,与章长老有几分相似。” 左戈莲:“岛上有金丹修士镇守?” 章兴海:“若只他一人,当留不住我。只是以我如今状况却是无法保全你们两个。何况玄魂就在赤沙岛,以他之遁速,追来不难。” “说起来,你这神观术倒是好用。” 张崇回:“别人无心藏匿,气机发散于天地,我这才好窥伺。若他有心防备,不做吞吐,我却是万难瞧见。” “如此已是十分难得了。” 见章兴海诚心夸赞,张崇心生几分喜悦,却不表露。转而又想起如今状况,道:“只是法术新创,如今神观术停不下来,看人只见一团灵气,形貌全无,却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情况我想了多日,单看法诀却是看不出原因。等回了宗门,我带你去见苏鹤峰长老,他博览经典,或有解法。” “多谢长老。此岛有金丹修士镇守,情况不明,不如绕行?” “正该如此。” “往西不远有一座岛屿,据说岛很大,但灵气稀薄,有一群散修抱团占地,称六骰盟,岛上常有修士往来。” 三人绕过流景岛,计划穿过六骰盟后便不再遮掩,直接飞往黎国。 张崇遥望,见一道气机颇是熟悉,便止住飞舟。 章、戈两个见状询问,得他告知周围有人,立时警惕。落在张崇眼中就是这二人气机陡然强盛,却又含而不发,如弓弦蓄力。 “何人在此?” “教习是我。” 张崇闻其声,知她原是小九,怪不得如此熟悉。 “小九?你怎么在此?” 小九先给府主、主事行礼,而后道:“我在赤沙岛又没有什么亲友,原是想着和林克己一起去寻他娘,后来见鬼煞会把岛占了,一边张榜招人,一边又在查别府在逃弟子。我走投无路,便加入鬼煞会了。” 左戈莲听闻小九投敌,目光一厉。张崇半步侧身,把两女修隔开,道:“你修为低微,能想到潜入敌营也不容易。我们正要回宗,你上我飞舟,一同回去吧。” “不行,上头传下命令,叫我们这些人四处巡视,见着章长老就上报。鬼煞会有个仇仙子就在这一片守着呢。听说还有妖修道兵,藏在水里监察,但我没见着。” 三人闻言,知晓玄魂已有布置,此去冒险。 张崇问:“叫你们巡逻,当是在茫茫海上,无处遮蔽。你出现在此,难道是人手充裕,里外布置了许多层?” 小九:“这倒不是,这一片也就三五十人,有个鬼煞会的执事领头,也不大管事。我想着左右没人知道,不如藏起来休息一会,等晚些时候再去装装样子就是了。” 左戈莲:“一群乌合之众,我有水遁术,合身汪洋,其等万难发觉,待我前去一探。” 章兴海:“左师侄,万勿冲动行事,一切以保全自身为先。” “师叔放心。” 左戈莲前去打探虚实,张崇三人就地躲藏起来。 过不多时,张崇忽见远方海上变得极不平静,灵气卷起漩涡,范围颇广。但是具体情形如何,就不清楚了。 章兴海也有感应,判断是多人斗法的灵力波动。 “莫不是左师姐与人动起手来?” 章兴海大袖一甩,喊了声“走”,而后便飞过去。张崇只得跟上。 过三里多,海面无处遮蔽,张崇落下樟木飞舟,同章兴海落脚。 前方有大片修士混战。一边是二十来个筑基修士同一众炼气小修,其等半数穿着南枢岛石家法袍。这一群修士各持法器,皆全力催动,又兼发灵符、雷珠之类。 其等似也是结了个阵势,章兴海不知此阵名目,但只凭经验便看出这群人阵势松散,毫无可取之处。 反观其等对手,阵型稳固,依三才方位布置。 这群妖修皆乘蝠鲼,兴起风浪。蝠鲼背部宽大,坐个七八人也不嫌拥挤,在海里游得极快,算是不错坐骑,只是不能长久飞空。 蝠鲼两个头鳍上绑了缰绳,被它背上一只体型矮壮的妖修抓在手里。 此妖修身裹几片盔甲,草草遮掩一下重要部位。看他形貌,化形极不完全,只生出了四肢,仍旧顶着个螃蟹脑袋,背后生着青色蟹壳。两只手也只有大小臂,接着一对蟹钳,并无五指。 此妖修身后,还有三个。左右皆体型壮硕者,各持一面宽大盾牌。中间一妖四肢完全,五官齐备,虽仍有鳞片、须毛之类,却也是有七分像人了。 此四妖一组,脚踏蝠鲼,算是一队。三队成一阵足,三足成一小阵,三小阵成半曲。 混战间,左戈莲自水下冒出头来,唤一声师叔 “我担心你与人交手,故来接应。” “弟子无事。” 说话间,围观者渐多,又有一道遁光自流景岛飞来,正是仇慧英。她当空立定,似是不打算插手。 两方激战正酣,左戈莲道:“妖修虽人数众多,却只有九个是筑基境界。若这群道友齐心,想也不难杀出。只是上边那位……” 章兴海摇头,道:“若只看修为,他们早该破敌走了。这些妖修不是寻常修士,像是被人祭炼出来的妖兵。” 张崇这里却是根本瞧不见细节,只看到百十团气息不时爆发,晃得他眼睛直酸。然而他却恍若未觉,反要再看得明白些。 此时群修消耗不少,就见场中一个青面妖修,劲装疾服,忽得飞起。他两边盾牌平举过来,助他脚下一蹬,飞身出去。 人修这便是一个石家修士指挥,他见青面妖修不再躲在盾牌后头,反而孤身飞来,立时喊到:“良机已现,速斩此獠。” 他自己也是祭出飞剑,同时攥灵符在手,出阵争斗。 那青面飞来,见四五把法器朝他打来,又兼灵符、法术铺天盖地,却不惊慌。腰间阵旗一展,两膀子使力一摇,便见一只蛟龙凭空乍现,盘身把攻击全数挡住。 青面无喜无悲,一脚踩过蛟首,祭一根银链出去,此锁链只有拇指粗细,首端有一短矛,刃泛寒光,带一撇倒钩。 石家修士惊骇不已,祭出符箓,又召回飞剑,旁边两个同伴也是有心救他,奈何电光火石之际,短矛已刺入石修胸膛。 青面孤身犯险,正为冲阵。他扯回银链,带着石修尸身。坐骑蝠鲼适时到他脚下接应,盾牌并拢,挡下攻击。两边又各有一队,互为协助。 石修一死,众人气势立时低落下去。 青面阵旗一举,三只蝠鲼便冲入群修阵中,后边两翼影从。 群修阵势一冲即散,青面并不执着于眼前之敌,只是带手下把各处冲乱,兼做驱赶。 群修若无头苍蝇,胡乱攻击。一见有蝠鲼飞来,立时手段齐出,对手却只是避开,不与他正面交锋。这边避开,又见敌人,飞到那边,锁链阻路。 果然是乌合之众,勉强聚到一处,却叫人人都失了章法,还不如各自为战,更能发挥出实力。 张崇看那气机飞舞盘旋,只听有人吟到: “妖风卷起千重浪,蛟龙戏弄鱼虾郎。” 他眼睛不好使,也不晓得是哪个出声,只听出是仇慧英那个方向。张崇心里接了一句: “阵也乱来人也乱,我也盲来他也盲。” 忽听场中一人大喊,“大家逃啊!” 群修立时各寻方向,仓皇逃了。 奈何此间二十七只蝠鲼,每只背上皆有一条锁链飞出,都是相同形制,只是有些妖修修为低了,银链飞不大远。 最终一大群人,就逃出三五个遁速快的。 青面又下命令,兵骑分三路追敌。 大戏落幕,各自回家。三月,初春。 看最新章节内容下载爱阅app,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爱阅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十层老怪的灵界小修最快更新 第一百五十章妖兵免费阅读.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一百五十一章 犬道人 张崇三人到六骰盟地盘,在大荒岛里头寻了个偏僻地界落脚。 小九回鬼煞会打探消息。 左戈莲:“海上防备不严,若水下穿行,过去不难。” 张崇:“我和长老不习水遁,在水里难用遁法,飞舟又太扎眼。” “鬼煞会派出的皆是些炼气散修,我在前头将之逐个拔除就是。回头找小九问清轮换时辰,动作快些,就算过后被察觉,他们应该也是追不上的。” “不,先不急着离开。” 张、左二人闻言不解,如今情形明了,如何不走? 章兴海解释:“适才海上我见到一人,乃剑音阁长老白宜谋。他非是孤身前来,还带着几个弟子,离开时又和仇慧英一道回了流景岛。” 左戈莲:“剑音门要与玄魂合作?若是如此,黎国确实去不得。” 张崇也作此想,要是剑音门和鬼煞会联手要灭平海宗,那东涯洲确实回不得。 “这只是其一”,章兴海继续说到:“我们一路潜来,不难发现玄魂虽在四周有所布置,但黎南内部往来却没有什么阻碍。依我之见,不如就在黎南蛰伏,弄清白宜谋此行的目的。” 戈莲颔首。 张崇心道:“此为其二。其三,若是大势难违,咱们收拾家当,各奔东西也是方便。” 待到半夜时分,小九来到三人藏身之处,给他们带来一个消息。 “上头又给新命令了,说是叫找一把剑,交上去有重赏,给筑基丹,还有龙血树果什么的。” “什么剑?” “我这有一篇文章,据说是通言馆写的,六骰盟抄来卖。” 章兴海拿来一看,上面写的是平海宗灵宝睚眦剑于黎南斩杀无名元婴真人,现下落不明。 看到这篇文章的人不止张崇几个,平海宗内,雷应劫也拿到一份。 他寻到齐臻,见他正在指点吴织修炼。 “师尊,睚眦剑的事情传开了。这个通言馆建立不过几十年,馆主只是筑基修士,即便是世外玄宗弟子,未免也太过放肆了。” 齐臻也不转身,只说:“不必管他,此事是我托初明婳放出的消息。” 师尊总是背对着他讲话,雷应劫也习惯了。 “灵剑失落,不寻回了吗?” “宝剑有灵,自择其主。有缘人不在宗内,而在外间。” “徒儿不明白。” “吴织,你说说。” 吴织少有的穿了宽大的道袍,头戴玉冠,指尖闪烁着明亮的光。她今天的心情似乎十分不错,语气也带着欣喜,没有过多的平日里对师长的敬畏。 “睚眦剑找回来也不过是放到寒牢里温养,不如由得它失落在外,最好是让玄魂和两派都去争夺,外面越乱越好。” 齐臻:“应劫,玄魂不会在黎南久留,我料他筹备两年就要来犯。你与你师弟去各处灵地把灵种收回宗内,符石毁掉。灵石、资源也收拢起来。” 雷应劫领命退下。 赤沙岛,别府内。 玄魂不管是在外间还是在洞府内,总也裹着一身黑袍。 “黑鳞道友主动来访,这还是头一次呢。” “玄魂,要我说还是你那化身看着顺眼些。” “哦?恐怕要叫道友失望了,化身被斩,尸骨无存。” “你那化身怎么也算是够到元婴的边了,却被一把飞剑斩杀,当时情形如何,道友可否一说,也叫本座对平海宗手段有个防备。” “我亦不知。” 黑鳞不信,“这般遮掩,只怕不合友盟之道。我倒是真想知道若是离岳现在就打上门来,道友可会弃我而去?” “道友不必多心,离岳若是未死,哪里需要这许多手段。我如今好端端坐在这里,已是明证。至于我那化身被斩之事,我神识被同元婴一并斩灭,确实无从知晓。当时我有所感应,才出去一探究竟。” “话虽如此,却也不免叫人担心。平海宗手段惊人,与它为敌实是不智。如今本座还未伤他宗门一人,就此止步,似也还来得及。” “道友说笑了,借来这许多妖兵,就算道友肯退,只怕墨蛟一族也不会同意。开弓没有回头箭,道友此来究竟为何,不妨直言。” 黑鳞呵呵轻笑,“本座妖修出身,渡劫未久,比不得你们人修便利,如今手里也没一件法宝。听闻那睚眦剑失落,特来请道友体谅,莫要相争。” “一把剑而已,齐臻小子的伎俩。骗骗剑音门的无知小辈也就罢了,道友怎也会上当?” “找来看看总是不妨事的。” “那就祝道友得偿所愿。” “多谢。” 黑鳞说完就走,玄魂传音出去,叫来一人。 “真人。” “你交待下去,寻找睚眦剑时莫要与黑鳞手下的妖兵起冲突,暗中搜寻便是。” 手下道:“若是处处退避,只怕要叫他们捷足先登,那……” “嗯?剑必须找到,冲突也不许有,听明白了吗?” 手下两股战战,连连称是。 此人退下之后,玄魂又传音叫来一人。 “大阵修复的如何了?” “启禀真人,阵法大体完好,只是没有镇压阵眼的法器和控制的阵枢。” “还没找到?” “想来正如之前所料,此二物是被章兴海带走了。” “找到他。” “是。” “招了多少人了?” “已有两百余人,筑基修士七人。” “还不够,不必管是什么来路,只要是活的,全都收下。” “是。” “一凡呢?” “不知所踪。” “唉,我这徒儿也要不乖了,等他回来,叫他立刻来见我。” 玄魂一连见了多人,将诸般事情交待下去。 鬼煞会如今残破不堪,人手有限,不管事情大小都要他来操心。仇、鸦两人只能算是客卿,办事也不尽心。 这庶务也不是谁都能做得好的。玄魂深感无人可用,杂事缠身,妨碍修炼。 “那个犬道人,叫他来见我。” 不多时,一条细犬在正行峰下停住脚步,通体黑毛,无一丝杂色。细痩挺拔,高八尺,连尾长两丈余,背上盘坐一人。 犬道人跳将下来,样貌还算年轻,就是眼神散漫。他想着:终归是要拜见元婴真人,还是郑重些的好。于是整理一番仪容,入内拜见。 “见过真人。” “报上姓名。” “修行日久,本名却是忘记了,还望真人见谅。晚辈只有个诨名,叫犬道人。” “此名不错。你入我会中,有何图谋?” “为修仙者,谋金丹耳。” “可!” “本座不收无用之人。会内灵石短缺,可有良策?” 犬道人甩了下拂尘,思来一策。 “平海宗别府收徒,必有功法典籍,丹方、器谱之类也不会少。这些东西在散修里颇受欢迎,拓印售卖出去,可谓无本万利。” “只能用一时,而且此中利薄,还有何策?” 犬道人想了想,又甩一下拂尘,道:“兴建市坊,广邀修士,利润不小,还能细水长流,是为正道。” “见效太慢。” 犬道人挠头,再一甩拂尘,道:“那就竭泽而渔,黎南所有家族,皆收以重税,违者严惩。” “好!” 玄魂指尖闪出一朵魂火,道:“这一朵魂火赐你防身,从今日起,你为我会中大掌柜,总揽庶务。” 犬道人称谢。 “南枢岛石家藏有一颗灵种,现在黑鳞手中,允你便宜行事,若能拿到,是你的本事。” ……三月,初春。 看最新章节内容下载爱阅app,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爱阅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十层老怪的灵界小修最快更新 第一百五十一章犬道人免费阅读.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一百五十二章 观妖阵偶得巧思 鬼煞会招揽修士,来者不拒,张崇换了个名字,混入其中。 若以炼气修为加入,想来是和小九一般做些底层杂事,也打探不到什么重要消息,故而张崇只把样貌遮了,修为却不掩饰。 三人藏身的大岛本是六骰盟地盘,犬道人投靠鬼煞会,这岛却不知怎的归到了南枢岛的黑鳞大王治下。 这一日,犬道人以大掌柜的身份大驾光临荒岛,众人前往迎接,见得他骑一只大黑犬到来。 与他同来者还有一人,正是张崇前次在海上见到的青面妖修。 此妖修身形高大,名唤“于庞”。 “于道友,这边是我会中人手,往后皆由你调用。” 于庞扫过一眼,将众人面貌修为记住,而后道:“嗯,去看看你说的毒犬。” “好”,犬道人就那么盘坐在黑犬背上,浑不在意于庞的态度,转而对众人说到:“请诸位道友同行,一起去看看,路上还有些事要说与诸位。” 张崇听他一路言语,原是于庞往后就要接管此岛,用以训练妖兵。 途中于庞只说了一句话,“往后此岛改名“犬牙”。” 一众人行不多久,见一简陋院子。院外门旁有棵黄皮树,不高,枝上挂着一个小钟。 犬道人走上前,拿一个小锤敲了几下小钟,“铛铛”之声随即传播开来。 声入林中,有一声声犬吠响起,听起来像是回应。一群毒犬窜出来,十只,把犬道人围在中间。 这些毒犬的体型远比不上犬道人的坐骑,都只是一阶妖兽。@ 犬道人掏出一把丹散喂给它们,道:“往日一只只卖倒不觉得什么,如今一气全送咯,还真有些舍不得。” “于道友,小家伙们都在这里了,御兽牌也已转交给你,这里便没有我的事了。往后若有需要,可遣人来赤沙岛寻我,在下必定尽力相助。” 于庞:“若真能顺利练出一队妖兵来,大王必有厚赐。” “还要请于道友多多美言才是,在下会中事杂,先告辞了。” “恕不远送。” 犬道人轻拍黑犬脖颈,命它启行。 于庞:“你等往后只需将这些妖犬照看住,旁的莫要多问。” 众人应是。 他扫过一圈,见一众散修中唯张崇有筑基中期修为,就站在人群后面。 “道友贵姓?” “免贵,姓孙。” “孙道友”,于庞翻手甩过来一个葫芦,道:“往后妖犬吃食皆要加入此丹,每月一粒,勿出纰漏。” 张崇接下葫芦,也不问是什么丹药,只答了声“是”。 往后数月,张崇隔三领着人到海中捞鱼,喂养毒犬。 这些黑狗吃好喝好,却多有暴亡,短短数月后便只剩下二十余只。活下来的也是个个消瘦。 章兴海伤势渐愈,闻张崇说起毒犬一事,也生好奇之心,便与左戈莲来一看究竟。 犬牙岛北,密林丛中。章兴海捉住一只毒犬,神识在它身体内外扫视一遍。 “看它眼珠,似也有几分灵智。肉身里气血不旺,却有几根经络生出,看来是在化形。我闻妖兽中灵智出众者,可依血脉中传承的功法修炼,内生经络,外伪化形。” 张崇道:“个个如此,想来是丹药之功。” 章兴海:“多半如此,但看那于庞如此轻易就将丹药交付,想来并非珍贵之物,也未必是化形关键。” 正思量间,海上忽生灵压。张崇叫几个炼气散修把毒犬看好,自己飞出密林,来到岸边。 于庞手下半曲妖兵驻于流景岛上,此刻正在海上兴波。 张崇遥看,见得好大动静。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张崇一个半盲之人,神识不及,便难知晓。 章兴海在其身旁,。 知他窘境,于是便将自己所见说与他听。 “这一伙妖兵似是在操练阵法,三才位嵌套布置,垒土成山。” 于庞挥舞令旗,二十七只蝠鲼卷起海浪翻飞。张崇见二十七团灵气似熊熊燃烧的火焰,火舌燎空,卷到一起,合于九名筑基妖修之身。众妖修气机融洽,完全不起冲突,九股继续融合,化三足鼎。 张崇:“看这些妖修,大多修为低微,但是力合一处却也有莫大威力。彼此气机端是相似,几若出于一人。若非我早知他们有百数之众,只怕还会误认是只有九人在此演法。” 章兴海:“其等阵法确实精妙,想来这些妖兵必是修炼的同一功法,此辈要与我宗为敌,往后碰上也是麻烦。” 说话间,于庞已将手下妖力聚拢,化成一条龙卷模样,接天连地。他轻呵一声,把令旗挥舞,龙卷立时腾空翻滚几转,风旋散落,显露一条蛟龙出来。 张崇看得仔细,见众妖修之力如此整齐划一,其中关窍当是在于庞手中旗子上。 “果真是积水成渊,蛟龙生焉。虽是炼气妖修,依托阵法也可与筑基修士一战。观其气势,非寻常同道可以匹敌。” 听得张崇之言,左戈莲却道:“未必。” “敌虽众,却全赖那于庞一人指挥。若他修为不济,纵然有无穷妖力在手,却难说能发挥出几成。何况如此大张旗鼓的演练,我知其底细,来日先诛其首,破之不难。” “未可轻视!” 章兴海道:“妖军演练阵法,动静不小,本也是藏不住的。他大大方方展示出来,想来也有威慑之意。我知修仙界中,乃至宗门之内,多有弟子自认修为高深,视低级修士如无物。然则我辈修炼一样是积累年月,聚少成多。妖阵也是如此,岂可轻视?” 左戈莲道:“师叔言之有理,然则依弟子之见,此二者终究不尽相同。妖军阵法再是厉害也难以突破境界桎梏。这些妖兵,乃至于那个于庞,皆是舍弃自我,甘为器具,算不得真正修士。” “修者不器。” 待于庞一众演练完毕,张崇三人回返居所,各有所思。 卧房之中,张崇取出照空镜。屋内高度有限,他将之平放在地,盘坐镜面之上。 坐定自观,他心道:“我开辟识海丹田之后,空有雄厚真元,却不得发挥,实在可惜。_o_m今日观妖兵阵势,力合一处,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那些妖兵献出自家力量,供给于庞驱使,全赖一杆令旗保证顺遂。 妖兵一呼一吸皆是依着令旗当模子,众妖修气机吞吐一致,叫于庞能够如臂指挥。 张崇此刻催动照空镜,把自己真元散发出去,也学着妖阵之理,想要聚拢起磅礴力量。 照空镜有拟化之能,就见张崇周身,镜面是泛起涟漪,浮出三团灵气,随即合为一股。 而后一股股真元接连不断地从镜面里头跳出来,随着张崇的推演不停变化。 本就是自家真元,分离融合都是顺畅,如此一连数日,除开抽空去喂养狗群,张崇都在屋内修炼。 若把修士体内真元比作水,那他就是在把壶里的水倒到几个茶杯里,再从茶杯倒到海碗,最后又倒回壶里,希望水能变成茶。 数日过后,张崇终无所获,心生无奈,苦笑连连。 “当真如左师姐所言,灵力再多,也需人来驾驭。我功行如此,再是把真元分分合合,不过是在白白绕圈子而已。没道理叫真元在照空镜里走过一圈后便能超越我自身修为的限制。” 张崇一时失落,晓得这几日苦修皆是徒劳。修行哪里有捷径可走?偏生还过了几天才意识到这里头的愚蠢。 没有茶叶,水怎么能变成茶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兴市坊广邀修士 虽是鬼煞会东山再起,玄魂觊觎东涯,但是真正冲突起来之前,修仙界倒也还算平静。 玄魂、黑鳞两个轻松占下黎南群岛之后,压服各小家族,山岚海上刚刚泛起的波涛很快又沉寂了下去。. 只有海风永不止息,吹过崖岸,张崇立在崖上,听小九说话。 “我这两日认识了一个剑音门的弟子,他人还不错,给我说他们来黎南是为了寻找灵宝飞剑的下落。” “嗯,近来修炼进度如何?” “唉,突破到炼气七层之后,每次想到这修炼速度就叫我头痛,一痛就犯困。最近练了练剑法,感觉还是飞剑适合我,练法术实在鸡肋。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宗啊?” “还不知道,长老说他想去赤沙岛看看,听说鬼煞会将原本的赤沙城拆了,要重建一座市坊。” 章、左两人一个是金丹后期、一个是筑基巅峰,对他们而言枯坐周天并无大用,所以都喜欢到处乱跑。 张崇打算就在犬牙岛上安心修炼,没事看看于庞训练妖兵,偷偷师。 灵石充裕,炼真养脉斛也是勤用不缀,闲时把雷道法术修炼一二,转眼便过两年。 赤沙市坊建好,张崇修为至中期第四炼。 流景岛上,南家会客厅。 小九随侍,主要是给张崇当眼睛。 “孙兄,不瞒你说啊。这仇前辈回去了我才感觉自己还是流景岛的主人。” 张崇呵呵一笑,道:“听说是赤沙市坊建成,过几日大小店铺都要开业,仇前辈自然要回去压阵。” “走了好,若是于庞也把他那一群妖修带走就再好不过了,把我好好一个岛搞得乌烟瘴气。” “南道友这个愿望只怕一时难以达成了。他在此训练妖兵,已是有几条毒犬成功化形,正学说话呢。” 南逸轩闻言,不由叹气。 他岛上灵田全种了于庞所需的低阶草药,往后摆脱不了妖修,鬼煞会又年年收税。。。 “我小家小业只怕撑不了几年了,就是我几个后辈尚且年幼,还有许多族人往后修炼也没个着落。” 南逸轩之愁苦张崇这两年看在眼里,深知他的不易。 “市坊开业,听说是给黎南的家族都是分了一间铺子,往后多一个进项,想来情形会好些的。” 南逸轩听了,面色愈苦,“哪里是分,根本就是强买强卖,市坊还没开门,一年的租金早早就收了去。我岛上产出都叫于庞低价强收了去,要那铺子有什么用?” 每回到南家来,总免不了听南逸轩一番抱怨。 “南道友,如今都不好过,且忍一忍吧。兽卵我已是送到,还望道友着人小心孵化,总要有几只活的才行,不然于庞那里,在下也不好交代。” “孙兄放心,我晓得利害。” 张崇告辞,回到犬牙岛上,见一小旋龟,背上坐着个人,正是老商。 初明婳乘白鹭从天而降。无错更新@ “张崇,原先听说你从一殿执事做成别府教习,怎么现在都养起狗来了。” “原来是初道友,在下现在姓孙,还请莫要叫错。” “哦,是要遮掩身份啊。那请问孙道友,章兴海长老和左戈莲可如今可是与你一起么?” 张崇无奈,好在四周无人,他道:“可否入内详谈。” 初明婳嘿嘿一笑,把白鹭用兽囊收了,入张崇小院。 “齐殿主见章长老和左戈莲魂灯安好,知他两个性命无忧,便托我寻来,转交一封书信。我找到这里,却没看到章长老。” 她取出书信,交给张崇。 信封上写着“章兴海长老亲启。” “长老外出,晚些时候回来。” “那我就不等了,过几天市坊小店开张,还有的忙。孙道友到时千万要来。 捧个场。” “开张?莫不是在赤沙市坊?” “正是,店名“灵器坊”。我此来黎南自然是有正事要做,送信只是顺便。” “可鬼煞会与我宗……” “我只是在平海宗做客而已,你们与鬼煞会的恩怨与我可没什么关系。老商,咱们走。” 初明婳骑白鹭飞走,老商坐小旋龟在后头追赶…… 张崇心有疑惑,也不晓得初明婳一个筑基小修,怎敢此时从平海宗跑到赤沙岛上给玄魂捧场。 “大约背景不是一般的硬,不过与我也没什么关系。赤沙岛不是善地,这个热闹我就不去凑了。” 待章兴海回来,张崇将信给他。 信封内有一张符纸,章兴海神识一触便看到上面有字迹浮现。 他看过之后,符纸无火自燃,自行销毁了。 “长老,齐殿主有何交代?” “齐殿主得知玄魂建立市坊,派了左忘和胡玄乙来,他二人已潜入赤沙岛,要寻机破坏,断其财源。” “原是如此,既然左殿主和胡阁主要到黎南,为何要托初明婳一个外人来送信?” 章兴海:“可能是为了让他们尽量隐匿行踪,又或者是出于两手准备的考虑。” 齐臻在信中还交代一事,信中说:“左戈莲结丹在即,乃宗门未来砥柱,如今修为尚浅,不宜在外犯险,着速回山门。” 后左戈莲回来,得知此事,道:“临阵退却,恐失道心,弟子愿与三位师叔同往赤沙岛,等完成了破坏市坊的任务,再回山门不迟。” 张崇闻言,心里大呼不智,“咱们筑基修为,何必在这里头掺和。” 章兴海见左戈莲决心已定,便道:“好,到时你与张崇随机应变,以保全自家性命为上。” 张崇哑然,他道心又不会因此而失,拉上他一个瞎子做甚。 他是不大愿意去触玄魂的虎须,奈何身不由己。 三月初三,天朗气清。 赤沙市坊楼阁林立,沿用赤沙城旧时划分,但是占地更大,有禁空阵法。上空有祥云一片,抛洒瑞气。 鬼煞会人手齐出,迎接来客。 码头人声鼎沸,各修仙家族不论大小,都弄了海船来捧场,海上船比鱼多,拥挤不堪。 张崇行走市坊之中,见道路宽阔,可容四驾马车并行,两旁颇多气派建筑。 鬼煞会大掌柜牵一条黑犬,迎接来贺之人。 先是一群剑音门弟子,男女皆俊美,多佩宝剑,金丹长老领头; 灵兽宫弟子紧随其后,体型大的灵兽没有放出来,就见几只灵狐、小貂之类; 亘海上有目人一族,此番也要来开间铺子,他们皆长着三只眼睛,位置各不相同,颇引人注目; 张崇和左戈莲来到一间客栈,上了二楼,章兴海等三个金丹修士正在此间。 下边又见一群样貌古怪之人,背后皆有长尾,尾巴一节一节的,末端挂个黑布笼子。 “是笼尾虾族。” 张崇还见到了一个熟人,魏若拙,亘海上曾与他打过交道。 笼尾虾族后边还跟着炎蜥蜴和八族海熊两族的妖修。 附近修仙界里有名号的势力全数到齐。 黎南众修仙家族与诸势力相比,着实有些不起眼。 张崇等人看着市坊内的热闹模样,面色皆不好看。 胡玄乙道:“玄魂的面子还真不小,能请来这么多人。这些妖族势力远在亘海,来这里做买卖够路费么?” 左忘:“这回的任务,不好办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灵器坊 平海宗五人不敢妄动,定策潜伏下来,等待时机。 玄魂对市坊寄予厚望,虽因时日短促,对赤沙城旧有建筑多有保留沿用,但也规划出三条宽阔大道,将街道建筑分出内外七重。 外围是散修店铺,内圈是各个家族,中枢是鬼煞会掌御市坊之所,几大势力的产业各据方位,都是上好地段。 一众金碧辉煌、玉彻雕栏之中有家炼器铺子,古朴大气,招牌匾额上书“灵器坊”。@*~~ 店里没几个伙计,也不见什么货物,似是筹备仓促,来不及赶在今日大赚一笔。 晚些时候,犬道人在原赤沙别府宴宾园大摆筵席,宴请各方来客。 西华殿,正中主位空着,旁边斜摆一案,犬道人于此代行东道主事。 他举起洒杯,道:“诸位前辈、同道来贺,本会深感荣幸。在下忝为会中掌柜,在此代真人敬诸位一杯。” 众皆饮。 “我等远来,只叫你一个小辈接待,实在无礼。众同道皆怀诚意而至,欲共襄盛举,尔何故轻慢?” 犬道人朝说话之人看去,见是笼尾虾族的丹境妖修。此修散盘而坐,手中把玩酒杯。 鬼煞会根基浅薄,欲谋大事,不可漏怯。 犬道人答:“原来是魏前辈,我家真人因修炼之故,向来少见外客。而且今日宴饮乃是与四方道友同乐,真人知他若在场,恐怕大家都要拘束,不能尽兴,故而命我代他招呼诸位。” 白宜谋道:“真人乃是前辈高人,岂可苛责?白某久慕鬼煞会盛名,今逢良机,正欲与同道一会,交流心得,印证道法。不想宴上各家都在,唯不见鬼煞会道友,未免可惜。” “白前辈见谅,市坊新立,恐有小人捣乱,会中前辈皆走不开,晚辈自罚一杯。” 犬道人一饮而尽,复道:“前辈不妨在岛上多留几日,料想后面定有机会,不会叫前辈败兴而归。” 白宜谋呵呵一笑,口称“甚好”。 又听人道:“白道友,怎么总想着与人切磋啊?该是享用美酒珍馐的时候,见了血光实在不美。” “切磋交流,点到为止,若有损伤也只能怪自家道法不精。” “听你这话,好似只有你伤人,人家伤不得你?” 白宜谋冷声言到:“余道友怎的如此曲解吾意,莫不是与妖兽厮混久了,听不懂人话?” 余诸闻言,挺身怒道:“找打!白宜谋,今日削你狗舌,喂我灵兽。” 他粗手按在腰间兽囊之上,气势勃发。 白宜谋拇指按剑,出鞘一丝,气势凌然。任余诸灵压如狂风般席卷过去,他自岿然不动。 犬道人见两人就要动手,赶紧快步走到两人中间,左右连连拱手,道:“二位前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切勿伤了大家和气。” 他一通劝解,余诸这才收敛法力,压下怒火。 白宜谋冷笑一声,似在嘲笑余诸无胆。 殿内来客见两人作罢,皆出言相劝,卖犬道人一个面子,宴宾园内立时一阵喧嚣。 大家推杯换盏,似是都把不愉快暂时抛开了。 待嘈杂稍退,便见老商自初明婳后边走出,朝大家一个拱手,道:“诸位前辈,今日市坊开业,小店有三柄飞剑新近炼成,正待有缘。” 随他抬手虚引,众人看去,见殿外广场之上有三把飞剑倒悬。老商道:“此欢庆之时,我东家愿以此三柄飞剑馈赠嘉宾,有缘者得之。” 老商言毕,便听人问:“小老头,何谓有缘,不妨说个明白?” “有下品飞剑一把,能降伏者即为有缘,只是要以炼气期为限。” “哈哈哈……” 殿内众修皆大笑不止,“一把下品飞剑也拿出来卖弄,你这什么灵器坊难不成是专与人逗乐的么?” 。 老商心中有底,并不慌张,奈何修为太低,殿里有人不知收敛修为,压得他气息不畅。 初明婳手上飞铃转来转去,她对鬼煞会准备的酒菜是瞧不太上眼,便没有沾。 她起身朝众人一礼,道:“下品法器,也有高低。诸君若有兴趣,可遣后辈一试。” 宴宾园里同时也有人招呼大家出去争宝,想来是初明婳的伙计。 张崇被派作探子,就坐在宴宾园洞门之旁。他这里从洞门斜看过去,可以看到西华殿内情形。当然,他眼睛也不大顶用,主要还是凭法术感应。 左忘等人要破坏市坊,所忌惮者无非玄魂一人,故而行事当以掌握其人动向为先,可惜今日宴饮玄魂并未出席。@·无错首发~~ 宴宾园内是各家族弟子,夹杂许多来混吃喝的低阶散修。 乌压压一片从洞门涌出去,见广场上倒悬三剑。 有一人越众而出,把手里半个梨子囫囵吞了,道:“不知哪个是灵器坊的东家,如何降伏,说个章程,免得我将飞剑拿了又来反悔。” 初明婳:“随你什么手段,能取了去就是你的本事。” 这人也有几分自信,闻言一拍乾坤袋,捉一条金色锁链在手,往前一掷。 锁链是中品法器,速度不慢,转眼便把中间一柄飞剑捆住。 他见这般容易得手,却是有些意外,手上使力便想把飞剑拽来收下。 众人瞩目时,被缚飞剑凭空挽了个剑花,把锁链一绞,斩了个稀碎。 众修见状,多啧啧称奇,这威力显然非是寻常中品飞剑可比。 这一人折了法器下场,又见一人上来,修为不高,眼睛里透着几分狡黠。 他把目标定在那把下品飞剑上,两手掐诀,手掌泛起金铁之光。 过不多时,便听一声凄厉惨叫,这位被削了七八根手指。他把断指捡回来,忍痛数清楚了,转身欲走。 嗤笑声中,又闻老商喊到:“道友且慢,老朽闻肉身乃渡世宝筏,越是仙道伊始,越要珍视。我灵器坊虽只是专长炼器,接续丹药却也备了些,道友上场受伤,不妨来我处从速接续断指,免留遗憾。” “老头,他本事不济,哪需你在这里多事?” “就是,赶紧滚下去,咱们可不是来看你在那数手指头的。” 断指修士自去疗伤,老商这里自作主张,正在给初明婳解释。虽说初明婳之前已许他便宜行事,但凡事还是要说一声为好。 “东家,本店新开,咱们又是他乡来客,想赚钱不止要显露宝货,也要广结善缘,传播名声……” 初明婳:“老商呀,这些小事你自己决断就是了,不用在这我这浪费口水。” “是。” 场中宝剑已露不凡,殿内筑基修士也是有了兴趣。 余诸此行带来不少后辈,其中有一人名唤陆行舟,他得到余诸示意,起身出殿。 他已修至九炼功成,虚丹即生的境界,飞身落下,眼中并无下、中二剑,单把那柄上品飞剑一瞧,道:“剑身内藏精魄,而且并无不谐,可见炼此器者乃是此道高手。” 他转头看向初明婳。 初明婳:“道友目光如炬,可惜在下不通器理,道友若有交流印证之意,今日却难如意。” 陆行舟微微有些失望,回了一声“恕某唐突”。jj.br> 他收束心思,翻手平摊,一只通体赤红的蚂蚁自他袖口中爬出来,在其掌中站定。 赤蚁比他手掌略长,背生双翅,气息炽热,位属二阶。 陆行舟从容施展,掐诀为灵虫周身覆上火焰。宗门弟子出手,自有不凡,料来即便飞剑材质上佳,也难抵得住这赤蚁几口。 陆行舟往广场边缘一角落看去,说了声“请赐教”。 赤蚁飞出,张开蚁颚就。 往剑身上扑去,飞剑却是十分灵巧,飞起避开。 陆行舟打出一道灵光,落在赤蚁身上,就见其周身火焰舞动起来,延伸为十多条触手。赤蚁速度不慢,欺近飞剑,三五触手将之一捆,拉扯起来。 飞剑周身一震,迸发出一道剑光,斩断触手,顺势又往赤蚁劈去。 这灵虫被巨力砍翻在地,转眼又飞起来,看起来并无损伤,虫躯是十分的硬。 这一虫一剑在空中相斗,很是热闹。 张崇这里只能看到灵气乱舞,两道强盛气机飞来飞去,时不时闪现灵光叫他眼睛胀痛。具体情形他只能从旁人的交谈中的得知,配合场中气机变化来想象。 两方斗了多时,陆行舟觉得时机已至,又抬手掷出一根铁鞭。他料此飞剑御主离远,剑身内所蓄灵力必是无源之水,眼下其力已衰,不出意外的话此一击就可将之拿下。 铁鞭亦是上品法器,凌空狠狠一挥,蕴沛然巨力,要将飞剑灵光打落。 围观众人不乏久经争斗之辈,不难看出陆行舟的打算,皆道此剑将归于其手。 初明婳立于殿中,心道:“如此潦草收场怎么能行?” 似听见她心中所言,忽见飞剑上有一条巨蟒光影一闪而逝,剑身振奋残力,舍了赤蚁,逆空反劈铁鞭。 二器碰撞,传遍场中的却非碰撞巨响,而是清脆的断裂之声。 飞剑划过铁鞭,真真是削铁如泥。铁鞭断口光滑,作两截落到地上。 “这般凌厉?!” 飞剑灵力耗尽,落下来斜插在地上。赤蚁扑上去,张口就要开啃,两瓣上颚却顿在空中。 “回来吧。” 赤蚁飞回陆行舟袖子里,他看也不看地上的断鞭,走过去拔起飞剑,又细细打量了一下,道:“好一把飞剑!” 他心道:“你要为剑扬名,我得此利器,助你一助倒也无妨。” 说罢,陆行舟将飞剑一抛,扔到广场边缘。 这里有一人隐匿,匿者把身上隐身符揭了,道:“非我有意隐瞒,还望见谅。_o_m” 陆行舟:“无妨。剑无御主,纵然将之擒下也是胜之不武。你大可以持剑来攻,叫大家都见识一二。” 匿者闻言,却是踌躇起来。他是拿灵石办事,如今斩断对手法器,本该是到此结束才对。 “这……” 他望向初明婳。 还不待初明婳说话,陆行舟见匿者为难模样,又摇了摇头,道:“罢。剑虽好剑,御主无心,某多留无益。”。 第一百五十五章 真华岛邪剑饮血(上) 宴饮过后,各回各家。 余诸、白宜谋意欲盘桓几日,犬道人备客房,二人复约见。 余诸:“殿上试探不见有人出现,莫非是戏做的不真?” 白宜谋:“还要如何真?莫不是真要打起来?我看除了那个玄魂神神秘秘的,如今的鬼煞会应该是破败不堪,装装门脸糊弄人。” “果真如此,倒不知这玄魂哪来的胆子,敢明目张胆与平海宗作对?” “许是认定离岳真人久不露面,已然坐化。” 余诸嗤笑,“此等狂妄之徒居然也能侥幸结婴。慢说离岳真人的生死外界难言,便是他果真坐化,大宗底蕴也非他所能想象。” “如此说来,鬼煞会此番终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你我也可以回去复命了。” 言罢,白宜谋送走余诸,心道:“玄魂老谋深算,不像是自大妄为之辈。他那个盟友不晓得是从哪里弄来的妖兵,最好是能找鬼煞会求个符诏傍身,去南枢岛打探也稳妥些。” 过不几日,张崇等人在街上闲逛,见修士日稀,市坊略显萧条。 几人到落脚处,胡阁主道:“市坊阵法简陋,只勉强布置了一个禁空阵法,四个阵基已为我所查知。” 左忘:“破阵法易,只是不知玄魂行踪,终究不能贸然行事。章长老久居赤沙,可有建言?” 章兴海道:“如今南枢岛石家已灭,玄魂建立市坊,收拢修士,也算是顺势而为。我等就算今次能把市坊毁掉,重建也不过是多费些功夫。鬼煞会根基浅薄,玄魂手下只有两个金丹修士,此二人若有折损,那才是算是伤到鬼煞会的根本。” 胡玄乙闻言,眉头紧皱,“这回的任务是破坏市坊,我等还是要以此为第一要务。玄魂在侧已然是十分凶险,又何必再去冒无畏的风险。” 三个长老坐在一起筹谋,也轮不到张崇多嘴。他乐得轻松,安稳修炼了几个月,顺便梳理一下近来的收获。 照空镜铺在地上,张崇盘坐其上。神观术终日运转不歇,他对气机的掌握也是越发得心应手起来,丹田气海的景象被他用宝镜拟化出来。 镜外是他,镜子里则是元法之株的倒影。 正修炼时,屋外传来左戈莲之声,唤他出去。 “左师姐,何事唤我?” “长老召见。” 张崇随她到章兴海处,见礼过后,章兴海道:“张崇,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不知是何事?” “玄魂久不露面,市坊渐入正轨,在这里拖下去也不是办法,齐殿主送来一物,可解困局。” 章兴海手旁有一剑鞘,散发着阴冷气息。 “这是睚眦剑的剑鞘,你带着它去寻它。” “这……此等灵剑,弟子修为低微,目不能视,只怕有负长老重托。” “神物自晦,邪灵避人,若是我等去寻,它早逃远了。你修为低些,想来它不会留意到你。齐殿主此前已有安排,找到剑也不需你做些什么,事成后自行回宗,掌门允你自由出入阳宁灵地,修炼无碍。” 阳宁灵地中木属灵气充沛,主修木行功法的人在其中修炼可谓事半功倍。 张崇虽然心动,但修仙界里从来都是收益与风险并存,孤身犯险这种事他还是极不愿做的,而且他实力受损,确有不便。 “弟子得宗门看中,托付重任,本不该推辞。然则弟子身受目盲困扰,若孤身前往……”,他顿了顿,继续说到:“不怕长老笑话,说不准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章兴海知他难处,言到:“左师侄会与你同去。” 张崇讶然,既然左戈莲愿意为宗门出力,不管怎么说都该是以她为主,自己协助才是,现在怎么好像反过来了。 章兴海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只叫他回去。 准备。 张崇退出房间,章兴海对左戈莲说到:“齐殿主这次又特嘱咐你早回山门,你结丹在即,何必在外久留?” “弟子知道齐殿主召我回去是为督促我早日结丹,但是弟子总觉得时机未至,还欠一点机缘。” 章兴海:“得了冰天印记,自然是想着风天云霄。若得证冰风两重,又会想着再开雷天,结八转金丹。志存高远是好事,可光阴也是不等人的。” 他说了几句,心中念起,忽而又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还是少些说教的好。” “你比师叔我强。” 左戈莲闻言便要自谦两句,抬头却看见章兴海一脸珍重之色。 他沉声言到:“齐殿主的计划大致不出“引蛇出洞”四字,此中凶险料你不难察觉。你好生考虑考虑,回去想清楚了再来见我。” 左戈莲思索片刻,却不离开,她答:“在山门里枯坐固然安稳,可机缘是不会平白落到人身上的。弟子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只愿此行顺利便好。” 章兴海并不意外,未置可否,随即又拿了一枚玉符给她,叫她回去准备。 张崇回房间对着剑鞘思考,直到夜幕降临…… 二人离岛,张崇拿出剑鞘。 鞘木制,上刻纹理,历无数寒暑风霜,现已看不住雕刻的是何事物,只有几分凶戾意味透过凌乱的划痕散发出来。 鞘口铁制,丝丝寒气从鞘口溢出,汇成一缕,飘向南方,是在指引方向。 两人各御法器飞遁而去。 正如章兴海所言,齐殿主早有筹谋,寻剑之事并不算难。左、张二人一路向南,至真华岛,剑鞘颤动。 寒气指引,二人寻到一个渔村。 月光下是一片凄惨景象,渔村中凡人皆死,血流满地。 左戈莲扫了一眼,道:“屠戮凡人,多是邪修所为。” 张崇以神识“看”仔细些,分辨起来,“毁坏尸身,想来不是炼尸邪修;未见阴气残留,也不是炼魂抽魄的手段。@” 左戈莲:“断颈吸血,不是祭炼邪器,就是修炼血海一道的魔修。” 张崇环顾,于混杂气机中窥见一道血光升腾,其源头正在此村中。 “左师姐,前面有一人,气机邪异,而且颇为强盛。他的修为……” 张崇全力催动神观术,却越看越觉得古怪。他语气犹疑,“他修为似与我差不多,但又颇显强盛,难道是压制了修为?” 左戈莲:“过去一看便知。” 两人飞身过去,落在一户人家屋顶上。 张崇垂目下望,有个人正泡在一个大浴桶里,以血为浴。 那人察觉张崇两人到来,仰头枕在浴桶沿上,随意看了两眼。 “邬家的人?刚宰了你家几个小辈,你们来的还不算慢。本座今夜心情不错,饶你们不死。” 其人话音方落,浴桶猝然爆裂,血雾弥漫,腥臭气味令人作呕。 张崇架起灵光护身。 左戈莲以手作刀,劈开血雾,幽蓝真元如海浪翻涌,顷刻间将污秽扫荡干净,院子里却已不见邪修身影。。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华岛邪剑饮血(下) 邪修远遁,张崇取出剑鞘感应方向,寒气遥指,流散入黑暗中。 左戈莲:“追!” 张崇跟上,飞过数十里,又见一线血光刺破黑暗,于他感应中甚是清晰。 “他在前面,似乎晓得我们在追,有意停下等待。左师姐,且不论他修为如何,睚眦剑威能无匹,千万慎重行事。” 左戈莲停下,问:“师弟有何良策?” “呃……情形不明,说不上什么良策。” “既然别无他法,那就更应该一往无前。张师弟,你瞳术玄妙,见敌于先,天地气机流变无穷,能窥尽否?” “不能。” 张崇觉得左师姐话犹未竟,但她却不再多言,只说:“你在后压阵,若见异常便提醒我。” “是。” “两个小辈,你们是用何手段追踪本座的?老实说出来还能死个痛快,如若不然……这搜魂的滋味可不好受。” 张崇闻言,立时心疑对面是金丹修士,稍退几分。 左戈莲:“阁下不必虚张声势了,交出睚眦,可保性命。” 邪修闻言,气息陡然一盛。 “你们不是邬家人!你们也不该晓得此事!” 杀气森森,邪修忽然浑身冒血,整个人像是一个泉眼,腥红的泉水不停地从他体表涌出来。血水并不乱流,而是不停积攒,把邪修包裹在内。 左戈莲岂容她从容施法,双脚站定,顿时气机勃发,隔空打出一记倾海拳。 她得章兴海指点,学了六式拳招,习练已久。此回动起手来,虽然修为较之以往并无提升,但倾海拳的威力却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张崇在后边看的清楚,左戈莲周身气机凝实,只简单一拳,真元浑厚非常,又给他以行云流水之感。左戈莲往日出手,他也曾见过几次,之前便已觉得十分厉害,今日威力更甚。 拳头落处,那邪修闷哼一声,围绕着他的血污被打得漫天飞散,他又张开大嘴,血水从他嘴里哗哗的流出来。 “天心纳海诀,原来是平海宗的人。正好,那***害我修为尽毁,只能夺舍重修,今天本座便拿你收些利息!” 张崇闻言,立时想到邪修身份。 “左师姐,他是玄魂的徒弟刘一凡。” “原来是苟延残喘的余孽,我收回之前的话,汝命已休,灵剑我自取就是。@” 张崇眼角惊颤,这个师姐平时言语不多,放起狠话来却也叫人咋舌。刘一凡好歹曾是金丹修士,眼下看样子是落魄了,但也不能轻视。 他压下些许惧意,心道:雷法正克邪修。 刘一凡怒喝一声,凝血聚化,施展血蛇术。此术一出,数十条细长血蛇飞出,直扑左戈莲。 左戈莲怡然不惧,施展三千激流,千道流水护身。血蛇撞来,不等它靠近,几十条水流便已迎上去将之击碎。 张崇也没闲着,剑指御雷,天雷指接连点出,又放出飞剑寻找时机。只是他神识罩不过去,只能看到刘、戈两人气机碰撞,二者似龙蛇起陆,皆耀眼非常。张崇勉强分辨对手位置,有一点法术乱放,胡乱施为的意思。 刘一凡以一敌二,一边源源不断放出血蛇,一边单手掐诀,掌心暗扣一颗宝珠。 他在亘海被斩,身家全无,只带着本命法宝逃出生天。此珠以他的修为实难催动,只能靠着本命联系勉强发挥些珠子自身的威力。 与左戈莲相争,用此珠则显呆板,是自露破绽,拿来应付拙劣的张崇则绰绰有余。 宝珠大放光芒,欲将张崇笼罩在内,此为血魔神光。 张崇抽身而退,却不及神光极速。被此光一照,张崇只觉护身灵光碎裂在即,体内血液沸腾,有爆体之危。 于是他祭出照空镜,把老大一面镜子挡在前面。 。 张崇不惜法力,在后边一拍宝镜,催发云雷天象,笼罩方圆三四十丈。血魔神光立时受到压制,照不出几丈便被雷光消磨干净。 轰轰雷鸣,隐隐电光,左戈莲以三千激流与刘一凡相斗,渐处下风。 刘一凡神识强悍,控制血蛇飞空游动,动作灵敏。左戈莲这里却是靠数量取胜,喜一拥而上,细节处无力顾及。 她心知久守必失,于是吐出冰螭珠,发冰魄神光。 白光过处,血蛇凝冰,寒霜满地。 她一跃腾空,冰冻着的血蛇被带起的微风轻轻一碰便破碎了。 刘一凡惊呼一声,就见左戈莲从他上空打来一拳,幽蓝真元凝聚的拳头比他的浴盆还大。 刘一凡急把笼罩自身的血水全数祭出,凝聚出一个骷髅头,这骷髅张口把倾海拳吞下,而后方向一转,就往张崇这里飞来。 飞到一半,轰然爆炸。 刘一凡暗道可惜,自己修为还是差了点,这悍妇的真元着实狂暴,若鬼头再能压制片刻,撞到那小子身上定叫他尸骨无存。 他的血水都是自己辛苦收集而来,一下子用掉这么多,也是有些心疼。 “搬挪解化,借力打力,法术不赖,这才有几分金丹的样子。” 左戈莲难得地点评了一句,这种法术她也是头一回在筑基修士上见识到。 这话落到刘一凡这里却是刺耳的很。 “区区小辈也敢来指点本座?给我死来!” 左戈莲心中冷笑:“一激便怒,人言邪魔歪道多心智丧乱,看来此言不虚。” 却看张崇这里,犹在心悸。他吐气一口,转念间急切起来。 “好生凶险,不可再拖延了,非得速斩此獠不可!” 好在如今真元充沛,也不去计较什么分寸了,运起气机一线之术就往刘一凡那里隔空虚抓一下,摄来气机。 刘一凡有所感应,看了张崇一眼,却顾不上他。 左戈莲拳发不止,稍占上风便是一阵狂轰。刘一凡提灵剑在手,剑气飞斩,单论剑气犀利更在左戈莲拳风之上。 张崇掌心聚雷,祭出雷光大手往刘一凡抓去。 雷神之握,此术只凭气机牵引,不需目力,确是一道颇为适合瞎子的法术。 张崇料想雷法对此等血道邪修当有克制之效,自己又不惜真元,或可一击建功。 刘一凡这里见大手抓来,威势不凡,随意吐了口血水,和吐痰也差不多。无错更新@ 血水飞远,往海上而去,雷光大手也是追了过去,给海里鱼儿放了个大烟花。 张崇失望,好在他看不到刘一凡羞辱人一般的应对,只是凭着感应晓得法术落空。 刘一凡害人无算,体内不知攒了多少人的血,气机混杂,随便叫张崇摄去一缕就将之骗过了。 他冷眼瞥到张崇,心想此子虽然法术拙劣,但是屡屡出手也是烦人,于是抬手赏赐一剑。 张崇以宝镜加持,掐诀施展叠生甲胄。 剑气袭来,忽有一拳落下,将之打散,正是左戈莲忙里偷闲,救了一手。她怕张崇真元损耗,招架不住睚眦剑的凌厉剑气。 张崇愣了一下,法术碰撞激起的气浪吹起发丝,斗法开始以来的急躁忽然在这一拳之下消失无踪。 高手斗法不是谁都能插上手的。 斗法凶险,接连失手之下,也说不清是不是失落的情绪,他不再胡乱出手,一只手搭在照空镜上,默默感应。 内观丹田,真元通过天地桥从识海倾泄而下,灌注气海。张崇惊觉,都用去这么多真元了? 外感气机,左戈莲的气机给人一种深沉的感觉,但又有狂暴的力量藏于水下; 刘一凡法力驳杂,不及左师姐精纯,气机吞吐时却比左戈莲多出许多变化。其人施法多以血为媒介,看着。 都是大开大合,消耗甚巨的法术,但其实凭着金丹期神识的细致掌控,法力耗用不多。 张崇冷静下来,越发看的明白。刘一凡灵剑在手,虽然发挥不出斩灭元婴的威能,却也有极品法器之力。他此刻心绪急躁,故而被左戈莲占了上风。若等他回过神来,凭金丹修士的应对变化,只需拖点时间就有转机。 左戈莲有掀起惊涛骇浪之能,但终究不是无垠大海,也无百川归流。正所谓人力有穷时…… 照空镜啊,真是恨不得马上把你送给左戈莲。若她也有一件极品法器傍身,岂惧邪修? 左戈莲主修《天心纳海诀》,兼修《炼阴正典》,又要炼体、练拳,修炼勤勉同辈中不做第二人想。法器方面左戈莲实在没有那么多灵石、精力了,她本来就已经是贪多了。 左戈莲凌空立定,身形稳固与地上无异,这自是赤沙别府练拳不缀的成果。她目光凌厉,拳势纵横,心知这样对耗于己不利,已思变招。 她本以为睚眦剑已成法宝,更有灵宝潜质,修为不足者即便得之也不可能祭炼成功,其与废铁无异,却不想睚眦剑不知怎的又变回了极品法器。 她有心卖个破绽引刘一凡上前,而后凭强悍肉身搏杀取胜,其人心智染邪,必然上钩。但是灵剑锋利,如今的炼体程度多半是扛不住削。 又或者水遁游斗,这样稳妥一些,但定然顾及不到张崇,叫他自保吧。 思量间,天地间的水灵气忽然多了起来,水灵汇聚,若湖水波涛粼粼,浮光荡漾。 张崇神识传音过来,言到:“曾见流景岛于庞妖阵,我之力未必由我使。照空镜可拟万象,权当一试,未必可行,师姐自决。” 左戈莲略一感应,周遭水灵仿佛是天地间无主灵气,却又给她一种可以任凭驱使的感觉。 她稍一调用,倾海拳得天地灵气相助,三两拳便将剑气打散,颇有摧枯拉朽之势。 刘一凡见左戈莲突然实力大增,心呼“不好”。但是左戈莲攻势凌厉,容不得他想退就退。 他挥出一剑,再难斩断来拳,陡生将死之感。 这死亡的威胁让他干瘦的身躯一冷,心绪却也因此多了分冷静。祭出本命宝珠,顶在头上,血魔神光化作一层厚厚的屏障把刘一凡庇护在内。 他看了看手里的睚眦剑,苍白的脸上显出决断神情,再看一眼宝珠,又有些迟疑,终究是本命法宝,牵连道途根本…… 左戈莲立在空中,察觉有异,当即收拳。 刘一凡见了,心中计较起来,莫不是用了什么秘法提升实力,眼下效力过了?又或者是见我法宝防御坚固…… 左戈莲收拳后毫不耽搁,抬手虚抓,掌心立时似有无边吸力一般将水灵气汇聚起来。后边的张崇感觉到自己渡送过去的灵力被吸收一空,晓得是到了胜负关键,不敢怠慢,真元源源不断地送出去,只感觉自己丹田、识海要被吸干。 左戈莲掌心若海眼漩涡,巨量灵气聚集,散发出璀璨的十字光芒。 不妙不妙。刘一凡点出一道灵光,落到本命宝珠之上。 左戈莲见状,五指握拳,十字灵光被她攥住。 拳头收到身前摊开,再看时掌心处已没有了灵光,空无一物,唯一缕无形清风盘旋。 她轻轻一吹,这缕清风飘了出去。 刘一凡感觉有风吹过,分明该是极大的狂风,却没有呼啸的声音,就连海浪的些许杂音也听不见了。还来不及思考四周瞬间的安静是怎么回事,就只看见血魔神光被瓦解,身上的衣服毛发都成飞灰,在意识到痛楚前,它们便已随风消逝,没留下半点痕迹。 本命宝珠坠落到地上,弹了几下。 刘一凡蜷缩在深坑里,残躯躺在血泊中。血泊越来越大,渐渐充满圆坑,形成血池。他身体里的血好似流不完似的。 。 这是他以秘法储存在体内的血水,如今装不住了,便从残破的身躯里渗了出来。 人还没有死,魂魄、神识寄托在三滴心头精血上。这三滴精血被他以秘法祭炼过,没有了别的用处,却可以施展血解寄运之术,救他于九死危局。@亘海时他用过一次,成功逃出生天,夺舍重修。 可惜据说夺舍这种事只能干一次,但总要试一试的。左、刘二人没有靠近,他正欲再次施展血解寄运,但一抹剑光却在此时插入了他的心脏。. 左戈莲看见睚眦剑自行飞起,刺入刘一凡残躯,将他的精血本源吞噬一空。 荒岛不大,左戈莲面前的半座岛都在法术下随风消逝。海水涌上岛,淹没了血池。。 第一百五十七章 放灵剑调虎离山 张崇站在血池旁,看着海水渐渐将它冲淡。 半座小岛礁被削低了几尺,浸没在水下。一颗珠子被张崇捞起,上面有一条裂痕,险将宝珠分成两半。 “好厉害的法术,就是可惜了这件法宝,虽然是邪修所有,但终归是货真价实,拿回去卖个好价钱,以后修炼资源都不缺了。” “御水行风术我也是初次施展成功,看起来虽然厉害,却很难将法宝毁伤到这种程度。想来此人之前的异状或许是想将法宝自爆,只是迟疑不决,所以没来得及。” “竟然是初次施展?” “为求风异印记,以往也多有修炼,只是总差了一点,今日若无你的相助,我也用不出来。由此可见,我功行离开辟风天尚远,此番印记未成也属正常。” “不敢居功,我也是靠着手里这件极品法器。” “法器之力也看是谁驾驭,便如睚眦剑落到此人手里一样,不过是胡乱劈砍而已,根本不知我宗传承法剑之玄妙。” 左戈莲说的什么印记张崇平日不曾听过,晓得多半是宗内师徒口口相传的隐秘,又或者是藏于利阁不叫寻常弟子轻易换取的前人心得。 “左师姐所言风异印记不知是何物,可是宗门秘传?” “你修为未到,还未去查阅这些东西而已,虽然麻烦了点,但并非是什么隐秘。当然,若有师长指点会更清楚些。” 左戈莲给张崇大致一说,后者方知结丹有“五行立界,三异开天”的说法。要成就上品金丹,突破时不止要齐聚五行灵气,还要召引三异。除非是异灵根,不然寻常修士召引三异时几乎都是撞大运,很少有成功的。 若是在结丹前能凭借功法、法术,亦或者天地灵物之类的东西在丹田凝聚三异印记,突破后成就上品金丹几乎是水到渠成。 当然,若突破失败,一切休谈。 张崇丹田内便有一枚雷异印记,以前查阅典籍,只晓得它对突破金丹有好处。今日得左戈莲指点才晓其名、知其用。 左戈莲不吝所知,张崇感谢。 “不需言谢,我已说了这些并非隐秘。师弟你虽未拜得师父,却能自创瞳术,可见悟性甚高。无错更新@适才渡气之法似又是你观摩妖阵所创,了不起。” 张崇心道:“左师姐这是打开话匣子了,是为结交同道吗?估计原先是瞧不上我。” 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对,这样想岂不是把她看低了?功利心未免太重。 “张师弟,怎么愣住了?” 张崇这下回过神来,觉得左师姐至少刚才没有藏私,同道之间交流心得能多些坦诚是很难得的。再怎么说都是同门弟子,他便想和左戈莲分享一下这个渡气之法。 闭门造车于修行不利,之前搞坏自己双眼就是前车之鉴。 “这渡气之法非是什么法术,靠得是我这照空镜的万象灵禁。” “单凭法器之功,法力仍然是你的法力,适才我所驱使皆为无主灵气。” “是我用照空镜转化水灵气后主动将之散归天地。真元炼化不易,放弃却只在一念之间。我观摩于庞之妖阵,底下的妖兵都是主动送出自身的妖力给于庞驱使,力合一处。” 左戈莲稍加思索,道:“若视灵力为兵卒,这便是将军借兵。” 张崇摇头,“非也非也,我的兵纵然是借给将军,只怕将军也难以做到如臂指挥。” “有理,灵气散于天地,自然非你之兵。只是这样的话,灵气就该四散而去,为何会汇聚到我这里?” “不是非我之兵,而是我非兵也。” “何解?” “将军勇猛,师弟我却不大想冲锋陷阵,后方种粮岂不安稳?碗米斗粟也是出力。” 左戈莲一点即透,“原来如此,我还道此镜为何要炼制的这般高大,原来是怕。 田土小了,种不出师弟的海量真元。_o_m” 张崇哈哈一笑,只当是被逗笑了,不提什么真元多少之类的。 左戈莲看了张崇一眼,也不多试探了,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妖兵渡气靠的是阵法,师弟送来却不知用的什么?” 说到这里,张崇也不免流露出几分自得。 “我不通阵理,却也晓得阵法来自天地。只要能于天地气机中建起一条运河,米粮顺河而下,自然会流到将军处。” “是气机牵连之法,用在这里的确巧妙,师弟如何悟得?” “江河入海,见之即明,算不得证悟。” 左师姐实力强悍,结丹可期,我主动结交一下不是坏事…… 张崇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坦诚的,那顺势和左师姐交流一下筑基中期的修炼心得也是合情合理。 左师姐讲了讲自己以往的修炼心得,多是落在《天心纳海诀》、和炼体两处。这些心得对张崇并无直接帮助,但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多听听总没坏处。 二人一边交谈,一边回复真元,不是正经修炼,一心二用也不妨事。晃眼便过去两个时辰,好在离此最近的真华岛也有数十里远,海域偏僻,无人前来打搅。 真元回复得差不多后就该办正事了。 “左师姐,可要将睚眦剑收起吗?” “不,长老只说带着剑鞘来寻,那就不要做多余的事。齐殿主能轻易找到它,却一直放任它流落在外,必有道理。你取出剑鞘吧。” 张崇也觉得此剑邪异,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 他一拍乾坤袋,取出剑鞘。 睚眦剑本来一直在原地沉寂,装成极品法器静候下一任主人,完全不在意左、张两条小鱼。然而剑鞘一出,它立时有了感应,飞速破空逃走。 电光火石之间,睚眦剑便已飞高不见。 张崇手中剑鞘忽然变得滚烫万分,他只得放手。剑鞘自行斜插在地,鞘口流散出些许灵力,有太阳真火气息,大概是齐臻的手笔。 过不几息,睚眦剑从天上坠落,被生生拉回剑鞘之中。入鞘之后,灵剑的挣扎更加剧烈,阵阵灵压将张崇二人扫退,传播极远。随着灵剑的挣扎,剑鞘上生出一条条裂痕,又有一道光柱冲天而起,怕是千里之外都能得见。 这种场面怎么看都是宝物出世的样子。 张崇顿时明白,玄魂要被引来了。 左戈莲:“张崇,速离此地!” “走!” 只是二人遁速如何能与玄魂相比,他们没飞多远,一点遁光便已在远方天际出现。。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祭灵符火烧市坊 玄魂还只是个远远的光点,左、张两人却已是背脊发寒。 眼见那遁光越来越近,张崇感觉有阴冷目光落下,盯住了自己。刚打杀了人家徒弟,又引来师父,玄魂那杆招魂幡的恐怖他记忆犹新。 “左师姐!” 左戈莲:“分头逃吧……” 张崇一把将她拉住,“这样哪里逃的掉?随我大挪移符一起!” 他一手扣住传送令,一手激发大挪移符。左戈莲见此宝符,直接跃到张崇身后,死死抱住。 大挪移符化为一团灵光将二人裹住,瞬息间远遁百里之外。 待玄魂飞至,睚眦剑也已冲破剑鞘桎梏,破空逃离。玄魂看见剑鞘碎片,不远处的残骸没能分去他半点目光。 他认准灵剑气息,御空追去。 片刻之前,赤沙市坊,正北街三路。 柏冬瑶坐在空空荡荡的店里发呆,看着街上的行人不知在想什么。 这是市坊分给柏家的铺子,其实早已没有什么柏家,但是有没有他们说了不算。她哥哥柏冬来交不起租金,鬼煞会便把明光岛占了去,抵了一年的。 这样的日子不晓得还要持续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弄到一枚筑基丹啊…… 街上人的惊呼打断了她的发呆,柏冬瑶往天上看去,见到一条遁光远去。 多半是玄魂真人吧,仰望者目光中多有向往。 遁光消失之后,过一柱香,又有一物飞来。@·无错首发~~柏冬瑶定睛一看,是一方巨大印玺砸过来了,她赶忙祭出法器自保。 万岳印飞过她头顶,正中旁边不远的一座宅子。那里头是市坊禁空阵法的四个阵基之一,已经被砸的面目全非。 左忘动手的同时,章兴海也是一同动作,禁空阵法很快失效,这样来去就方便了。 仇慧英、鸦散人镇守市坊,眼见有人捣乱,立马就捏碎玉符,传讯玄魂。 左忘大摇大摆飞到市坊上空祭出一张灵符。灵符自燃,一缕火苗落到市坊中去。 仇、鸦二人见是左忘,不是什么金丹后期的高手,于是联手上前就要留下他。 市坊中另外一人却是顾不得了。不论如何,必须要保证玄魂真人赶回来的时候看见自己是尽力了的。 左忘见二人飞来,全无惧意,反而祭起万岳印朝鸦散人镇压过去。 万岳印如小山般压来,鸦散人顿时感到遁法受限,腾挪艰难。二人在亘海交过手,他早知左忘法器有镇压之能,他亦有应对之法。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鸦散人手中真羽扇飞出,化为六把利刃朝左忘飞去,自己则是祭出一节银色竹筒护身。 仇慧英长刀在手,目标自然也是左忘。 便在此时,一直不曾现身的胡玄乙出手了。 《炼阳正典》修炼到高深处可以炼出太阳真火,驱使真火威力极大,胡玄乙还没练到此等境界。 他有一道法术专用来偷袭,名曰“金乌羽”。取意翎羽,其实更像一根寒毛,只见他指尖一弹,一根极其细小的毫毛破空而去,悄无声息,微不可查。 此毫毛一根就要用去胡玄乙三成法力,耗时也久,羽成后透明无色,而且一碰就爆,唯巨盾法宝可以硬抗。 空中鸦散人被胡玄乙盯上的瞬间便有所察觉,他回身戒备。金乌羽悄然飞至,戳在他的护身灵光上。 毫毛爆裂,一层层焰浪翻涌,眨眼间便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球,鸦散人被火焰吞噬,烧成火人,从空中跌落,不知生死。 此时的市坊已是一片火海,左忘三人任务已成,于是不再恋战,远遁逃离。 市坊之中,一座座建筑被火焰吞噬,唯有灵器坊不受真火焚烧。 灵器坊内,初明婳看着火海咋舌,“看这架势,平海宗应该是用的四阶灵符吧。 。” 她身旁坐一高瘦老修,身着绿袍。 “是太阳真火符,号称可焚万物。” 太阳真火蔓延极快,寻常修士只能逃离保命,根本无力阻止、更遑论扑灭。 老商:“鹰老,若您出手将火焰灭去,想来玄魂真人会记我灵器坊一份人情,往后生意也好做些。” “与本座何干?” 老商:“袖手旁观,就怕过后要被记恨。东家,这……” 初明婳并不担心,“回头叫谭师兄把平海宗三个金丹的情报抄一份给玄魂就是了。再写两首诗骂一骂平海宗,说他们气数已尽,所以才倒行逆施,不择手段,逗玄魂开心。” “至于生意嘛,你回头编一编,就说因为我灵器坊有一件避火灵器,所以才能浴火独存。把咱们的灵器吹狠一点,让通言馆的人帮忙润色润色,他们擅长这个。” 老商沉默,“修仙界的生意都是这么个做法?” 犬道人逃出火海,有两个手下不慎被真火沾上,在火里挣扎哀嚎,对此他无也能为力。 大火无情,更有许多人被混乱点燃了心中贪欲。 偌大市坊,上百库房,里头的大量资源若被焚烧一空的话也是实在可惜。许多修士生出此念,都想着做做好事,先帮别人保管保管; 有人被真火缠上,烧完皮肉烧骨头,又见几个同道飞身过来说要帮他减少痛苦,想给他个痛快。结果是火人发火,大家都别活。 犬道人逃到市坊外,看着火光冲天,燎空的烈焰在他眼珠里熊熊燃烧,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玄魂赶回来时,市坊内三重已经烧干净了,只留下一座灵器坊。外四重火焰肆虐,往码头蔓延而去。 他神识笼罩下去,发现了一缕火苗,正是火海源头——太阳真火。 火苗此时已经灵力无多,威力大减。他一掌按下,大擒拿手拍入火海,将之打灭。 没有真火加持,市坊内火势立刻小了,犬道人赶紧带人上去施法灭火。 玄魂脸色阴沉,回了山中洞府。。 第一百五十九章 气禁符 体修的身体太硬了,不像仙子,像石头。 大挪移符带着张崇和左师姐远遁,灵力耗尽后,二人跌落水中。 虽然有传送令的保护,张崇还是有些头晕目眩,这种极速的飞遁本不是筑基修士可以承受的。 左戈莲把张崇从水里捞起,往东而去。 冷风拂面,张崇转醒。 「左师姐,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左戈莲松手,张崇取出飞舟。 他回头看了看,天空很平静,可惜这平静只与流云分享。 「一把剑鞘,闹出好大动静。」 「玄魂没有追来,没准就是这动静救了你我。」 张崇摇摇头,「左师姐,怎么转眼就忘了,是挪移符救了你我。那把剑鞘故意把玄魂引来,如何是救我?」 「那又如何?」 「呃」,张崇错愕,「左师姐倒是看得开,难怪能得齐殿主青睐。」 「修仙界本就是这般模样,玄魂修证元婴,千载寿数,照样要压上脑袋来与我宗斗法,何况你我筑基修士。张师弟,身后无需多看,不如想想回到宗门后有何赏赐,心情会好些。」 张崇无言。 二人平日都是少言寡语之人,不再说话,一心赶路。 时间能掩盖情绪。 回到容虚山已是一个多月之后,两人先去律殿上报经历,写入卷宗留存,大挪移符不好解释来路,张崇没有提及。 记录完后,左师姐又给张崇送到困蒙峰,临别之际,他道:「我闻张师弟与吴真传有些交情,不妨多去走动。」 张崇:「自然是要去拜访她的,不如定个日子,左师姐同去如何?」 「我与她无甚来往,你自去吧。」 「吴真传天赋出众,又是掌门嫡脉,平素却也平易近人。左师姐受齐殿主器重,想来日后与吴真传也是同路人,不如趁此机会……」 左戈莲冷冷丢下一句「那是以后的事」,她离开了。 张崇听出一丝不喜,心想:左师姐话少,迎来送往这些事看来是不太喜欢。 他回了洞府。 张崇自回宗后,除开在律殿见到了齐穆清外,就只在山门外见到了两个守山弟子。当然,这里面或许有瞎眼的缘故。回洞府路上经过原先外门的许多屋舍,神识一扫,发现早已荒废。 困蒙峰上共修建有三座洞府,另两座仍旧空着。 张崇离宗数年,洞府自然也是无人打理。去黎南的时候把东西都带走了,自然也没必要支着阵法浪费灵石。 院门积灰、落叶铺地,可是小九还在黎南。洞府虽不算大,但要把里外打扫干净也不是简单的事。张崇架起云气飞到杂役院,发现这里果然已是空无一人。 张崇心道:精简弟子,优胜劣汰,这听起来有理,但也没必要弄到这般寻常庶务都找不到人做的地步。 索性去魏茵那里住好了。 淑石峰就有点远了,张崇神识范围有限,在天上分不清方向,在地上七拐八拐找不见路。平海宗太大了,而且一个人都碰不到,问路也没法问。 张崇想起自从自己遭了眼疾之后,大部分时间身边都是有人的,而且赤沙市坊的路横横竖竖简单得很,好走多了。 山门里头灵气浓郁,强悍气机太多,神观术下的视野越看越模糊。要是在外头,遇见个修士跟夜里火把似的,显眼的很。 张崇逛着逛着,就见火把飞过来了。 原来是章兴海。 张崇行礼,「见过长老。」 「嗯,没事就好。我带你去拜见苏 阁主,你的情况我已同他讲了,眼疾或有解法。」 张崇倒是真没想到章兴海这般留心,自己这才刚回来,长老实在是有些急切。 「劳长老记挂,弟子感佩莫名。」 「走吧。」 章兴海前头带路,问:「张崇,回到山门可有什么感受?」 张崇跟在后头默记路线,闻言,想了想,答:「短短几年,宗门已是大不一样了。」 「当日我见海上有灵光冲天,后来听说不少人看见玄魂在高空追逐灵剑。实则在那之前我已有所猜测……」 张崇等了一会,知道章兴海无意继续讲明。 「当日玄魂赶来时,我与左师姐已然遁走了。料想他一心扑在灵剑上,也懒得来追我们两个小辈。」 「这是你们的机运,回头你去一趟盈德殿,这次任务赏赐颇丰。」 张崇想起之前许诺的阳宁灵地,但直接问上面给不给又显得唐突。 到了金灵峰,有长老带路,上山就简单多了。张崇上回带着信物独自来拜见时,又是被问话、又是过阵法的。 苏阁主的洞府占地宽广,莲池假山、水榭花台,有童子、侍女出入其间。 至会客偏厅,上灵茶。 苏鹤峰道:「二位来意我已知晓。那神观术我也看了,有些拼凑的味道,修炼起来也不大容易,不止要神识强悍,还要在气机感应上多费功夫。」 张崇:「阁主慧眼,弟子胡乱创立,结果弄得法术失控,只好来向阁主寻求解法。」 「虽难修炼,口诀却也无甚错处。依我估计,多半还是因窥伺玄魂,意外反噬。」 苏鹤峰抬手一指厅外,那里放着一盆矮松做装点,有丝缕灵力。 「你看那灵松,见到什么?」 「有木灵气吞吐,甚是微弱,原来是一株灵松。」 「现在呢?」 张崇察觉到有法力波动,但是神识不敢往苏鹤峰身上扫,不晓得他干了什么,也没有发现盆景有什么变化。 「没有变化」 「我已施法将之隔绝,气息全无,这样也还能看见……」 他又吩咐,「试试将它气机摄来。」 张崇照做,摄取无碍。 苏鹤峰见灵松气息一丝不减,道:「原来如此,说是摄取,倒更像是拓印。你若研习丹青,说不准会有佳作。」 张崇又感觉到些许灵力波动,再看灵松,却发现它气机渐渐淡去,然后彻底消失。 「现在呢?」 张崇神识探去,发现灵松好端端放在哪里,也还是活的,偏偏自己却…… 「看不见了。」 「我封禁了它体内的灵气流动,吞吐、升降全无,可见装死也能将你骗过去。」 「你回去取一张气禁符给自己贴上,闭目静坐,只待周身法力皆不得调用,当可恢复正常。我这法子相当于是将你法术打断。一般来说,修士施法被断总会有些反噬,多半要受点伤。你这情况本座也说不好,或许真元失控,眼珠爆掉也不一定。」 张崇心头一惊,手手脚脚被戳个窟窿还好说,眼睛要是成了窟窿,没个造化宝药估计是长不回来。 「也不必太过担心,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刚才叫你一番试验,并无异状,可见你不是修炼出了问题。只要你自身功行稳固,些许外扰成不了大患。」 张崇心呼:「微乎其微不早说,非要吓我一下?」 「使用气禁符时找个人给你护法,即便出了意外也能及时揭下。好了,若此法无效可再来寻我。」 张崇起身拜谢,同一起章兴海告 辞离开,到淑石峰。 章兴海见事已了,终于可以安心回去闭关疗伤了。在外面终究是不大安稳,修为大损,一直也没能恢复。现在回到山门,他就能长长的闭关一次,把心头精血重炼回来。 第一百六十章 借住漱石峰 张崇叫门,隐匿阵法打开,露出青石小路,小厮请他稍待。 片刻后,魏茵飞来。 “张崇!” 不对劲,他看不到魏茵的表情,但是耳朵还是管用的。她的声音里边满是怒气。 魏茵的气机张崇很熟悉,她扑到张崇身上,捉着他的脖子猛掐。 张崇没能及时避开,山门里头确实是容易让人松懈。 《灵界小修》第一百六十章 借住漱石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一章 符诏×合作 张崇满怀期待,苏鹤峰的指点令他有拨云见日之感,长久以来的困扰即将结束,而且解决的办法也不麻烦。 他借用了魏茵的静室,后者替他护法。 海心蒲团使人心静。 魏茵祭起气禁符,贴到张崇身上。 这种被镇压的感觉十分不好受,张崇感觉有一张网把他牢牢捆住,一点点收紧,纵横交错的线穿透皮肤, 《灵界小修》第一百六十一章 符诏x合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云起丹×品真会 离陨峰。 古树若华盖,堆红煮绿毫。 齐一鸣拨弄着炭火,“二位来的正好,早几日、晚几日我都得在丹阁做苦力。” 魏茵:“往日丹阁似乎没这般忙碌吧,也是因为苏阁主闭关的事?” “苏阁主闭关哪里需要我去炼丹。是各处灵地送来的五行灵气变多了,最近都在炼制一气丹。” “采摄灵气都有 《灵界小修》第一百六十二章 云起丹x品真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三章 左戈艮 过数日,顾三林上门。 “张师兄,许久未见,师弟这里有礼了。” 两人见礼过后,顾三林道明来意。他是受吴织所请,来此帮忙准备交易会事宜。 “有劳师弟走一遭了,该请的同门我已是上过门了,也托请了几人广邀故交好友,只等日子到就行了。” 顾三林:“看来师弟我这次真是来对了,若师兄只做这 《灵界小修》第一百六十三章 左戈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四章 树大招风 交易会上一件件宝物被送上台,张崇发现这些同门各个颇有身家,拿出来的都是好东西。 场下人有的看热闹,有的则是胡乱聊着。渐渐地,有一件事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说是灵兽宫、剑音门两宗的商行海船停运。望鲲城里的二宗弟子也尽皆返回尤黎两国了。 也不知是哪个传出的消息,过了几遍嘴便传开了。 …… 《灵界小修》第一百六十四章 树大招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 凌寒望鲲城 东涯洲地域广大,与洲外往来有三座修士城池中转。望鲲城为三城之一,专与陆上尤黎二国互通有无。 十月中,平海宗内。 张崇将玄铁盾祭炼完毕,计划在山门里头修炼数月,等左家人识趣离开,然后就去阳宁灵地中修炼。 忽有消息传来,望鲲城为黑鳞妖王手下妖军所占。望鲲别府府主黄循行早得宗门提醒,及时 《灵界小修》第一百六十五章 凌寒望鲲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六章 潜入北原 次日,灵地内齐聚九位长老,众修以丹阁阁主齐穆夏为首,共商战事。 平海宗金丹修士不在少数,但是能修至金丹后期者寥寥。章兴海重伤未愈,苏阁主闭关不出,唯齐穆夏可担重任。 北原郡中,黑鳞占据黄家灵脉,一面将手下妖军派往郡内各处占下市坊、矿脉,一面广纳散修,意图在北原郡站稳脚跟。她手下无人可用, 《灵界小修》第一百六十六章 潜入北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七章 轻取二郡 张崇一众在北原、咸丘二郡的任务颇为顺利,黑鳞治下人手奇缺,自身也是极少露面。 不久后,齐穆夏收到消息,玄魂亲至斩鲸城。 黎南的动静平海宗一直有所掌握,玄魂此来还带了许多低阶修士,声势不小。李似道早得宗内谕令,未有螳臂当车之举,旬日前便与别府弟子弃城逃离。 鬼煞会兵不血刃拿下斩鲸城, 《灵界小修》第一百六十七章 轻取二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八章 符胎生灵种 张崇出孙观霁洞府,忽听耳畔传音,是左忘。 他远目一观,见其人折身,迈开步子前头带路。 张崇快步跟过去,而后步伐放缓,跟在后头。 “弟子张崇见……” “不必拘礼。” 玄铁灵地多数地方都铺满了细碎的石子,人走在上面噗嗤作响。 过一小山包,可见到不远处一座山上怪石嶙峋, 《灵界小修》第一百六十八章 符胎生灵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九章 炼体做纤夫 张崇见事已毕,想着该告退了,左忘却又将他留住。 这却怪了,总不是要连照空镜也顺便收去吧?真传弟子都有极品法剑傍身,要他宝镜何用? 左忘:“张崇,你是散修出身吧。” “是。” “散修想要有所成就,你是晓得其中艰难的。即便是宗内筑基弟子,多数人也是无缘得见灵种真容的。以往这些要紧 《灵界小修》第一百六十九章 炼体做纤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章 撼地印 茶会过后,玄铁灵地变得十分安静。长老们终日不露面,弟子们各自修炼,也很少出门。 但是作为平海宗在东涯洲北部的桥头堡,平静注定不属于这里。 没过几日,一道乌光斩落,笼罩灵地的示警阵法被撕裂,巨响传遍四方。 张崇跃出房间,仰头见阵法消融,阵外有一人凌空而立。 阵阵灵压,又见灵地中 《灵界小修》第一百七十章 撼地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一章 出发 玄铁灵地中矿场、洞道皆有编号,多数山峰却少有命名。 中央处神将立身,下有一峰,乃金行汇聚之地,灵眼之泉所在。山曰“金泉峰”,上有一殿,曰“金泉殿”。 殿内诸长老身形不现,只听得一声喝问传出,“段金翎、孙观霁何在?” 其声如沉钟闷鼓,是镇守长老雷千钧,传到张崇这里时,声音已是有些小了 《灵界小修》第一百七十一章 出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 渡气法 《灵界小修》第一百七十二章 渡气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