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劫道尊》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1章 前尘过往 喔~喔~喔~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公鸡打鸣,薄雾笼罩下的铁家寨逐渐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大雪封山前,出发赶集的一帮汉子终于在全寨老小的盼望中,拖着满满几车年货回到了村寨。 热闹了许久的寨子最终在入夜后回归了平静,以至于在第二天清晨学堂讲课时,不少孩子都睡眼惺忪,不是跑神就是打瞌睡。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读书识字,那也可以说自个儿是书香门第。到时候,当着隔壁村翠花的面,也能够写个名字给她瞧瞧。” “要说人家这读书人就是好,不仅人长得俊,这名儿起的也比自家的有味道。老爹那铁牛的名字也太土了……” 寨中书堂,趴在木桌桌案上的铁梨花身着一身崭新的翠绿色衣裳,略显出神地盯着在前头念书文的陆玄,心思不知飞到了哪里。 “小梨花?小梨花?回神了!” 讲的有些口干舌燥的陆玄暗自摇头,他看着跑神了的铁梨花又气又好笑,喊了几次才将对方的魂儿拉了回来。 “啊?陆……陆叔?” 不知怎地,欲言又止的陆玄张了张嘴,面对这个十岁不到的小丫头,他实在是提不起气。 “认真听,不然我就告诉铁牛。” “什么?不要啊!陆叔,梨花不敢了!” 一听陆玄要在她老爹面前告状,铁梨花立刻就急了,说什么也不让对方去她家,豆子大的眼泪说流就流。 “你哭什么啊?” 陆玄好说歹说才将对方稳住,可他想不明白,明明是对方开小差在先,可为何到最后还要他来哄? 如此情景若是被其他人看到,怕是会惊掉大牙。 换谁也不敢相信,出身铜雀台的陆老魔,会对一个小女娃这般宠溺。 是夜,村寨万籁俱寂,头顶的夜空星光璀璨。 “系统,查看剩余模拟次数!” 烛火幽幽,陆玄盘坐在昏暗的屋内,唤出了系统。 【当前剩余模拟次数x1……】 【提示:当前宿主尚未通过认主考核,请谨慎使用模拟器。】 “开始模拟!” 模拟器救了他很多次,靠着“新手礼包”赋予的血脉神通,陆玄撑过了最难熬的岁月。 【扣除完毕,模拟开始——】 随着界面上剩余次数彻底清空,陆玄孤注一掷,两眼死死盯着滚动的字幕: 【你因意外,来到了这方仙魔纵横的大世界。】 【身为异界来客,你被此方天道厌弃,刻上了“天劫咒”。】 (陆玄:想起识海里巨大的天劫符咒,他就觉得脑壳疼。) 【你所在的村子被魔道修士掠劫,沦为囚奴,在熔炉堡打铁数年。】 【煎熬中,你意外引气入体,暴露了修行资质,并被迫加入了铜雀台。】 【委身魔道的你心有不甘,但却无法反抗,只能够拼命修行,强迫自己变强。】 【年末,与你同一批进入铜雀台的弟子再度聚首,准备残酷的宗门考核。】 【你通过了考核,但亲手斩杀同伴的经历化作梦魇,让你难以入眠。】 【为了麻痹自己,你成为了铜雀台一柄锋利的刀。】 【某天,猛然惊醒的你突然觉得不该这样!】 【你开始探寻自己的内心,寻找脱离铜雀台的办法。】 【在北固山遗迹的刺杀任务中,你成功背刺队友,连同任务目标在内,全部坑杀其中。】 【你获得了北固山遗迹中的部分“北方玄帝道统”传承、真水·秋露、神秘血剑。】 【你借助事先准备好的尸体,发动了“金蝉脱壳”的计划。】 【你流窜到了铁家寨,当起了教书先生,完成了幼年的梦想。】 【在这里,你感到很安心,并且与村民结下了友谊。】 【平静的时光很短暂,你意外卷入了一场纠纷,是死亡的前调。】 【你杀入了“千坟山”鬼蜮,不惜以身犯险的你只为了一丝渺茫的可能。】 (陆玄:有什么能让他甘愿冒险?) 【局势变幻,你倾尽全力也未能抓住那一缕希望。】 【你彻底入魔了,为了复仇,你甘愿倾尽所有。】 【直面金丹境的“千矶娘娘”,你拼死一搏。】 【你失败了,被炼制成了一尊没有感情、神志的傀儡“寒鬼尊”。】 【本次模拟结束。】 晚风扰动烛火,房间内落针可闻。 良久,目光愈发森寒的陆玄缓缓吐出几个字:“千矶娘娘!” 她不死,死的就是陆玄! …… 翌日,陆玄早早地来到学堂,一如往日那般,静静等候寨子里的孩子。 本该是劳心劳力的教书活计,对于陆玄而言,却是乐在其中。 沉沦过黑暗的他很享受这种平静的日子,更很喜欢寨子里淳朴的村民。 安逸下来的陆玄放慢了修行计划,收敛了往日的狠辣,变得如同谦谦君子般温润。 在这偏远的山村内,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朝不保夕,没有提心吊胆。 终日打打杀杀,奔波不休的日子让他倍感疲倦。 也许是心境变化带来了奇特的效果,陆玄糊里糊涂地便踏入了先天圆满的境界,距离筑基也不过一步之遥。 就连先前提升缓慢的【神通·岁寒】,也得益于北固山遗迹中获得的【真水·秋露】,有了显著的提升。 单论那手控水成冰之能,已经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 在渡过转换功法的虚弱期后,陆玄新修的《北方玄帝经》,也渐入佳境。 但由于传承不全,他只习得了总纲与上卷。 其内,包含两门道门真功: 一则,铸就无暇道基的《玄武镇海图录》,潜藏一道玄武真灵坐镇气海; 二则,锤炼肉身体魄的《玄罡荡魔法身》,可炼一道玉骨法身战天斗地。 功法有云:辟海境固本立身,先天境静心养神。壮大神魂的过程可以说是水磨的功夫,着急也没有用。 相较于自得其乐的陆玄,储物袋内的褚兴谷过得就格外煎熬。 前身作为“魔头”,陆玄手底下怎么可能没有“傀儡”、“奴仆”之类的存在? 除了刚开始那会儿,陆玄还会与他探讨怎么教书之外,其后日子里,褚兴谷就如同被遗忘了一般,在那暗无天日的储物袋中都快呆疯了。 …… 夜色渐深,揉了揉眉心的陆玄搁置笔墨。 桌案上,字迹半干未干的《清静经》散发点点墨香。 誊写、默诵这篇前世道门经典,已经成了他每日的必修功课。 而那卷从模拟器“新手礼包”开出来的《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更是被他视若珍宝,常常贴身收藏。 “陆叔,睡了没?” 陆玄手中一顿,暗自摇了摇头。 他的警觉性是越来越差了,一个孩子都站在门外了都未能察觉。 “进来吧,小梨花你找叔有什么事?” 打开木门,陆玄看着眼前这个梳着两个冲天揪的铁梨花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爹爹说了,明晚有戏班子来山里走戏。 今年多亏了叔教大家认字,赚的钱也比往年多了不少。所以村正打算请他们来铁家寨唱几出,到时候请陆叔也……也赏光!” 闻言,陆玄颇为诧异,没想到自己还能够被大伙感谢。 这种莫名的关怀,让他冷寂的内心流过一抹温暖。 “可以啊,小丫头,还学会用‘赏光’这个词了。” 陆玄笑了笑,伸手把铁梨花的头发揉乱,随后打趣道:“回去告诉牛叔,陆某定然准时到场。” “对了,陆叔这个给你,爹爹这次还特意去城隍庙外求了好几枚平安福。” 说着,铁梨花得意洋洋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被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咒。 而同样的平安福,小丫头怀里还有一大串。 陆玄轻咦一声,平安福在入手的刹那,奇异的香味窜入他的鼻腔。 乍看之下,这枚平安福并无明显的真气流转,但陆玄可以确定,之前自己的确闻到了一股缥缈的檀香味。 不过,这股味道太过玄奇稀薄,当他再度细细查看时,已然是彻底消散。 失了那抹神韵的平安福,恐怕也就只能讨个口彩,唯一值点钱的也就是这散发安神气味的符纸了。 想来这绘制符咒所用的黄纸,应当是城隍庙内供奉的贡纸,但受限于熏陶的时日太短,怕也镇不住鬼怪。 “城隍庙吗?看来这方地界水还挺深。” 陆玄看破不说破,并没有告诉小梨花她爹爹被骗了的实情,反倒是欣然将其收入囊中。 对于这一片好意,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小梨花,这东西陆叔收下了,帮我谢谢你爹。” “好嘞!” 许是完成了父亲的交代,跳脱的铁梨花直接一头扎向小孩聚集的寨内场院。 “慢着点,别摔了!” …… 次日傍晚,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之下,拖拉着一大堆物件儿的戏班子终于到了。 上一回请人来唱戏,还是七八年前铁阿九六十大寿的时候。 时隔多年,当初满地跑的孩子如今快的都已经成家立业。 想到此处,这不禁让满脸笑容的铁阿九有种老了的感觉。 戏班子人手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人。靠着村里汉子打下手,一个草台子很快就搭了起来,只等众人来齐就开场。 特意换了一身青衫的陆玄,几乎是被铁梨花拖着赶到村寨中心的。 然而,最前排的好位子还是没能抢到。 “哎呀,都怪你陆叔!你看,这下咱们只能站在边上看了……” 铁梨花开始了碎碎念,不停地埋怨误了她看戏的陆玄。 对此,陆玄只好挠着头,好一顿安慰。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看戏,而是为了这种和大家一起的氛围。 ——这大概,就是人间烟火吧! “你看!你爹旁边是不是给我们留了位子?” 正如陆玄所言,作为被邀请的对象,村正、铁牛怎么会不给他特意留个座位? 待得陆玄入座,村正铁阿九提着个旱烟袋子,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陆先生你是不知道啊,两日前那商人还打算像往年那般坑咱们,结果,咱们识字了!哈哈!” “那是,俺现在还记得那家伙的下不了台的模样,甭提多痛快了。” 铁牛也从一旁插了一句,眉飞色舞的同时,绘声绘色地将当时的故事描述了起来。 几番寒暄中,村里的人大多都来齐了,而“正戏”也即将开始! 哐!—— 随着一声锣响,喧闹的人群也开始安静下来。 让陆玄纳闷的是,这戏班子为何要在傍晚开戏,白天天光正好的时候不行吗? 权当做本地风俗,陆玄并未多想。 这种和大家一起看戏的活动,他可是头一遭参与,也不太方便问那么多。 台上,咿咿呀呀的戏腔一开、帷幕一起,周遭的老少爷们纷纷叫好。 走山唱戏的菜台班子大多水平一般,农忙时节便下地,闲下来就唱戏,剧本也大多是从说书人那里摘来的段子。 在村民眼中,唱的好与坏不打紧,关键是唱戏的人要好看。 随着众人的一顿喝彩,但见一妆容清丽的佳人衣袖半遮面,踏着款款莲步悄然上台。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是睡荼蘼抓住裙衩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女子唱腔一开,其余几人也是紧随其后。 “咱不是前生爱眷,又素乏平生半面。” “则道来生出现,乍便今生梦见。生就个书生,恰恰生生抱咱去眠。” “偶然间心似缱,在梅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併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啊呀人儿呀!守的个梅根相见。” 听着听着,陆玄发现自己错了,眼前这个戏班子似乎还真有两把刷子。 伴随着曲目《寻梦》渐入佳境,铁家寨中那一盏盏灯笼却是悄然发出了幽幽红光。 彩绸装点的戏台子上,不知何时飘起了淡淡的雾气,让人忍不住心生遐想。 那戏曲好似有魔力一般,让所听之人如同身临其境。 眼前更是浮现起那名唤做杜丽娘的佳人,檀口轻张之时,似喜还悲的曲调婉转而出。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月当空,夜里的阴气也愈发浓郁。 此时的铁家寨红烛摇曳,阴风四起,呆滞的村民一个个眼神空洞宛若活死人。 “不好,这唱戏的有问题!”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2章 大戏开幕 惊变后,陆玄眼中杀意迸发,心头更是浮现三分戾气。 察觉到异样的女子将目光投向这里,唯一保持清醒的青年书生格外显眼。 在陆玄的身旁,铁牛、铁阿九、铁梨花等人眼神逐渐灰白,可嘴角偏偏扯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赫然是被对方施展妖术迷了神,陷入了诡异的幻境之中。 “幻术!” 对方的手段太过隐蔽,以至于陆玄察觉之际,大部分人已经着了道。 看着身旁之人深陷幻境的他,并未轻举妄动。 由于凡人魂魄不比修士坚韧,强行使其挣脱幻境恐怕会留下后遗症。 陆玄蛰居村寨修身养性,已经许久未曾动过杀念。 但此刻,他胸膛内戾气却开始不停翻涌,眼中更是迸发出犹如实质的杀意: 自己只想安安稳稳修行,可为何偏偏总有家伙不开眼来打搅他?! 陆玄死死盯着台上唱戏的四名花旦,先天境界的气息毫不掩饰的宣泄而出。 “够了!收起你们这套把戏,解开幻境!” 陆玄踏步而出,一改之前的书卷气,倒持法剑的他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意。 “咯咯咯……想不到在这个小山村都能碰上一个这么俊俏的小家伙,姐姐我真的好欢喜。” 扮演杜丽娘的女子掩嘴一笑,在被陆玄看穿之后,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还开始细细打量了起来。 或许是作为回应,台上四人纷纷展露出各自的气息。 几人中,以这名女子的修为最高,已然是踏入了半步筑基之境。 岿然不惧的陆玄从未怕过,他顾忌的就只有身旁这些朝夕相处的村民。 别说是半步筑基,他现在储物袋中,就老老实实蹲着一名筑基境界的煞魂魔头。 “再说一次,解开幻境,我可以让你们离开。” “若是我等不解呢?俊生儿,你这幅皮囊姐姐我可是喜欢得紧呢!” 舔了舔红唇的“杜丽娘”眼中泛起幽幽绿芒,如同斑驳朱漆脱落一般,原本精致的妆容变得无比恐怖。 “冥顽不灵!” 有道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对方既然辜负了他最后的善意,那么他自然也就无所顾忌了。 率先出手的陆玄在台上四鬼惊愕的目光中,直接甩出一尊散发筑基修为的青铜偃甲。 “乌拉!——老子终于出来啦!!!” 在储物袋里蹲了大半年的褚兴谷神态几近疯癫,怪叫一声之后直接操控着偃甲呼啸间杀上戏台。 嘭! 木头搭建的戏台子如若纸糊,被褚兴谷直接一招劈散。 身处台下,陆玄挡下几块飞溅的木块,对着有些脱形的褚兴谷说道: “那名女子留给我,其余的你看着办。记住,不要伤到铁家寨的人,否则有你苦头吃!” “呃……是,主人。” 似乎是回忆起禁制发动的滋味,讪讪一笑的褚兴谷打了个激灵。 他褚兴谷受制于人,斗不过陆老魔,还斗不过你们这群小鬼? 狞笑连连的褚兴谷脑中不断盘算,他已经决定将这段时间积累怨气和这三个家伙好好分享一下了。 另一侧,褚兴谷的这一声“主人”,却是让为首的那名女子心乱如麻。 眼前这先天境界的小子何德何能,竟然能让这神魂状态的筑基修士称作主人? 莫非……对方是被这小子毁去肉身,而后炼入傀儡的?! 可怕的猜测自“杜丽娘”脑中划过,但在斗法中分神却是极其致命的,尤其是对手还是陆玄! “还敢分心?” 冷笑一声的陆玄手中掐起剑诀,手中的法剑临空飞起,燃起赤红色的火焰直取对方面门。 赶忙回神的女子挥手招来七八根绸缎,其上沾染着浓郁的阴森鬼气。 有心试一试剑诀的陆玄不慌不忙,法剑于半空中划出半道圆弧,锋锐的剑锋接连破开三道彩绸。 剑锋连连震荡,临空飞舞的法剑忽得分作三道流光,从不同方向袭向女子。 对此,这扮演“杜丽娘”的女鬼身形一晃,踩着鬼魅的步伐,于东南西北四方变幻出八道法身。 陆玄脚下轻点,直接招呼三道剑光冲向东侧的第二道身影。 这些障眼法对于寻常修士来说还算有用,但对于提前缔结神魂、拥有神识的他来讲,简直就是在班门弄斧。 “杜丽娘”不知道陆玄为何可以看破她的术法,情急之下,不得不打出一面鬼气缭绕的白骨盾牌。 借着盾牌护身之际,反手驭使两个骷髅法器的她爆发出强烈的阴寒之气,对着陆玄所在就是遥遥一指。 法剑被阻挡的陆玄不退反进,宽袖中激射而出两道发出霜白寒气的流水。 水势无常,聚散不定,在摆脱形态限制之后,比之普通法剑更擅长分化。 只见,两道灵光闪烁的流水交替流转,伴随着铮铮剑鸣,分化出一道道寒冰飞剑。 霎时间,接近五十道冰剑组成的霜白匹练,呼啸而过! 仅在一个照面,就将两个骷髅法器击溃。 “我要杀了你!” 法器被破的“杜丽娘”哪里还不知道对方之前是在戏耍于她,十指化作漆黑鬼爪的她厉啸一声,当即化作披着彩色戏服的黑烟。 宽大的戏服被浓郁的黑烟裹挟,迅速飞掠出五丈距离。 “哼!那你也要有这个能耐。” 陆玄看着当头罩下的戏服鬼影,露出了一道嘲讽的笑容。 一步踏出,他体表浮现起一件灵光法袍! 真气涌动,飒飒劲风席卷而开。 虚幻的衣袍咧咧翻飞,露出了法袍之下散发白莹莹光芒的虚幻法骨。 虽然这法骨并不完整,只有上身的两副肋骨,以及大半根脊柱,但是在其出现的瞬间,就将周身阴气、鬼气驱散一空。 气血方刚,如若烘炉! 不明所以的“杜丽娘”张口发出一道灰黑色波纹的鬼啸,两只堪比金铁利器的爪子狠狠打在这层薄薄的“法衣外袍”之上。 锵!锵!——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看起来极其脆弱的灵光法衣,却是如同铜墙铁壁,在她全力攻击下,竟然纹丝不动! “打完了吗?” 在“杜丽娘”惊恐的目光中,陆玄拍出了雷光一掌! 刺啦! 雷光闪烁的“杜丽娘”浑身一僵,霸道的雷霆直接破开了她的化烟之术。 陆玄的这一掌不仅仅带着煌煌雷霆,更兼一股沛然大力。 “魑魅魍魉之辈!” 嗤笑中,陆玄挪动脚步。 随着气海中的“圆滚滚”水珠炫炫一转,数道寒泉凭空显现,依照既定的轨迹缭绕周身。 紧接着,打出数道法印的他真气一震,寒泉如同活了过来,迅速分化出百道寒冰飞剑。 这些冰剑散发出霜白寒气,目标直指被打飞出去的“杜丽娘”。 “咄!” 冰剑如同风雪般飞舞绞杀,呼啸间,就将她的彩色戏服捅成了蜂窝。 魂体被硬生生打成筛子的“杜丽娘”遭受了重创,径直从空中栽了下来,趴在地上连人形都无法凝聚。 这寒泉不是他物,正是当初得北固山遗迹的秋露真水。 在初步炼化之后,陆玄利用其源源不竭、天生奇寒的特性,结合所修剑诀,配以自身的岁寒之力,将“秋露”炼成了一枚特殊剑丸。 摸索出独特剑道法诀的陆玄将其称为《岁秋剑诀》,走的便是一剑化千的路子。 比起普通金铁法剑,岁秋剑丸由于真水的特殊性,在分化、变幻方面更胜一筹。 简单的来讲,只要剑丸不灭、真气不竭,这剑光就连绵不绝。 “饶命!我是千矶娘娘的人,你杀了我,绝对没有好下场……” 慌张求饶的“杜丽娘”似乎是想活命,可她这话里偏偏还夹枪带棒,让人听了真不是个滋味。 “千矶娘娘?老熟人了!” 闻言,杀意更盛的陆玄一方面感慨命运的伟力,一方面手中雷弧再度迸发。 “就用你试试,我前段时间刚刚琢磨出来的【术式·白雷】。” 单手一张的陆玄站在原地并未上前,栩栩如生的寒冰法剑自他掌中快速凝聚。 不同于之前简单的冰剑,这柄法剑的剑身上还带着一道森严大气的复杂术式。 在“杜丽娘”绝望的目光中,冰剑缓缓调转剑锋,直指她的眉心。 随着一道雷弧自冰剑上迸发,只看到一道残影的她眉心陡然一凉,而后整个鬼体轰然炸开。 “褚兴谷,还没玩够的话,要不要我来陪你?” 面无表情的陆玄淡淡地说了一句,让不远处折磨另外三个小鬼的褚兴谷一个哆嗦。 赶忙将这三个生吞入腹的褚兴谷马不停蹄地返回陆玄身边,点头哈腰的架势极其熟练。 瞥了对方一眼的陆玄心中也留了个心眼,煞魂状态的褚兴谷之前可从未提过,能够通过吞噬普通鬼体来弥补自身。 不过,陆玄并未多做询问,而是直接引动了其体内的三道禁制。 “有所隐瞒,该罚!” 哀嚎了一炷香的褚兴谷不停求饶,但对此无动于衷的陆玄自顾自地思考着白雷术式的缺陷。 待他停下禁制,褚兴谷甚至连操控青铜偃甲站起来都无法做到。 所谓的【术式·白雷】,纯粹是陆玄妙手偶得之。 通过照搬识海天劫咒中雷纹的一角,将之临摹而出后,竟然有凝聚雷弧的功效。 虽然这效果无法和天雷相比,但若是数量足够,即便是筑基修士也扛不住。 加上岁秋剑丸之法正好解决了数量上的问题,两相结合之下,这条路子似乎还真的大有可为。 (陆玄:请叫我大发明家。) 说起来,当初让褚兴谷依附于青铜偃甲也是陆玄灵机一动的结果。 这不仅仅给了对方一个栖身之所,还让这幅偃甲斗法更加灵活,免去了陆玄分心操控。 相当于增加了一个打手的陆玄对于褚兴谷的恨意心知肚明,也很清楚一旦给对方机会,自己定然会迎来猛烈的反噬。 但是,他陆玄可以镇杀对方一次,就可以镇杀对方第二次! …… 次日清晨,当铁家寨众人相继苏醒过来后,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后怕。 谁也不曾料到,找个戏班子唱戏差点把大伙儿唱到阴曹地府去。 靠着陆玄用水化开的小养神丹,服下丹水的村民避免了心神大损的问题。 只有个别年长的老人依旧有些头痛、记不清事情的后遗症,不过大部分人在睡了一觉后已经没有大碍。 村民可不是不通事理之人,比起充作妖魔鬼怪的口粮,些许头疼完全都是毛毛雨。 看着一片狼藉的戏台子,以及鬼怪死后留下的焦黑痕迹,众人心中都有些惊惧。 “老夫铁阿九,代表全村叩谢陆仙长救命之恩!” 随着村正铁阿九带着身后身后村民呼啦啦跪倒,侧身避开的陆玄不愿受对方这一礼。 心中有些怅然的他清楚,自己救下众人之际,也是他离开铁家寨之时。 在这些村民眼中,陆玄看到了感激,看到了敬畏,看到了不舍,也看到了陌生。 “我等缘分已尽,也是时候离开了。 若是村正还愿意听我一言,那么近期最好趁着山路未封,去附近乡镇避避风头。 这些小鬼虽然已被我击杀,但对方是否还有其他同伴,那就不好说了。” “老朽定然不会违背仙长的吩咐,我等过两日便会前往其他村寨避难。” 经历了这次生死危机的铁阿九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心中也萌生了退位让贤的想法。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完成。 转身吩咐两句的铁阿九走出人群,对着陆玄轻声说道: “此番陆仙长出手救下所有人,老夫不胜感激,村子里没什么值钱的物件。若说有,那也只有祖上传下来的那件古物。” 接过铁牛刚刚从祖庙内取出的木盒,老村长将其直接递给了有些迟疑的陆玄,口中还一边讲述着铁家祖上的故事。 “族谱记载,咱们铁家曾经也是风光过的,似乎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就是不知怎么落到了这个田地。 不过这怨不得祖宗,要怪也怪后世子嗣无能。 这东西对于仙长而言可能有些俗气,不过老夫想来,这么大一块玉,应当能值不少钱。”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3章 结庐而居 陆玄打开木盒,看着半尺多长的鎏金驷驾车马玉雕,也不免有些晃眼。 说实话,这么大的玉雕物件,放凡间绝不多见。若是将其卖了,应该能让一村子的人都过上十几年舒舒服服的日子。 “使不得……嗯?” 陆玄刚准备谢绝对方,可那玉雕在入手之际,却是变故陡生。 恍惚间,他仿佛来到了一处烽火连天的战场,四匹燃烧着森森鬼火的骸骨战马,拖着沉重的青铜车厢,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碾了过来。 隆隆车鸣之下,扭过头来的陆玄瞳孔忽的一缩,四肢百骸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停使唤。 就在他即将血肉横飞之际,山间的一阵冷风将他从幻境中拉了出来。 呼! 此时此刻,陆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青铜马车撞向他的一幕让他心悸不已。 “这东西……我有些看不透,应该不是凡品。” 镇定下来后,陆玄搓了搓下巴。 随后自储物袋中取出三个玉瓶,以及一门炼气之法,依次排开后,开口说道: “这样,我也不占你们便宜,太好的东西给你们是祸非福。 这三瓶丹药只要化水服食,便可以强身健体、祛除病疾,活个百岁不成问题。 至于这卷功法,可作为尔等踏上修行之路的敲门砖,但练不练,全在你们自己的想法。” 此言一出,不少村民眼睛都瞪大了许多,凡间缺医少药是常态,而仙长在此用三瓶仙丹换取祖物,就是不知道这买卖值不值当。 但最后的一卷仙法他们倒是听了个明明白白,这东西练了可以让他们成为仙人。 深吸口气的铁阿九很清楚,这玉雕的价值定然在四件回礼之上。 但他们都是毫无修为的山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自然明白。 如此一来,与其守着这件古物,还不如换几瓶丹药、一门功法来的实在、安稳。 “多谢仙长!” “既然如此,那么就此别过!” 衣袖一甩的陆玄当即转身离开,在这种洒脱之下,隐藏着难以言述的不舍与眷恋。 正当他百感交集之时,身后传来了铁梨花的哭腔。 差点窜出人群中的铁梨花高声呼喊:“陆叔,你还会回来吗?我们还能再见吗?” “有缘自会相逢!” 回头看了一眼小梨花的陆玄展颜一笑,殊不知这临别之言却一语成谶。 满脸泪水的小梨花不清楚什么是缘分,也不知道陆叔为何一夜之间变成了高来高去的仙人,她只知道那个教她们读书识字的先生要走了! …… …… 铁家寨的一场鬼戏在这广袤的山林中并未引起什么波澜,经历了一场离别后,漫步于山林间的陆玄突然有种无家可归的迷茫与彷徨,小梨花不舍的模样也犹在眼前。 早些寄居在铁牛家里的时候,寨中村民对他多多少少都有些排外。 唯独这小丫头对他毫不陌生,反而是如同小大人一样,拉着他挨家挨户串门,并且介绍每一位村名给他认识。 可以说,带陆玄进入村寨的是铁牛,帮他站稳脚跟的是铁阿九,而真正让他融入其中的,则是小梨花。 “若真有再见之日,这丫头恐怕也儿女绕膝了吧?” 直到此刻,陆玄才有些理解“仙凡有别”这四个字到底有多么沉重。 它不单单说的是修为、寿命上的差距,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与残酷。 这次鬼戏给他敲响了警钟,冥冥中更像是老天爷对他的告诫。 修行中人大多会离开凡尘,了断尘缘,各中原因多种多样。而这里面最玄奇的说法就是:他们的存在无形中会给身旁的凡人招来灾祸。 修行本就是向天争命,气运、道运一说更是深入人心。 回忆起踏入求仙路后的遭遇,陆玄也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是“天煞孤星”坐命,似乎和他沾亲带故的都会遭逢不测。 避开不少山间精怪的他疾行两天两夜,于连绵的大山中挑选了一处灵气相对充裕的山麓崖壁结庐而居。 他脚下的山头在猎户口中有个很土气的名字:牛头山。 这名字虽然不亮眼,但确实契合这座山头的形状。 新建的茅草土屋比不得高门大院富丽堂皇,但偏偏胜在清幽安逸,远离俗世纷扰。 在草庐四周打下八杆阵旗后,一座简单的迷踪幻阵就布置完成。 这种阵法能够起到简单的困敌、警示作用,防得住误闯此地的凡人,挡的了擅入其中的野兽,但却拦不住那些心怀不轨的散修。 换个说法便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简单地用碎石垒起一圈石头篱笆,陆玄身披落日的余晖,远眺那奔腾而过的山间湍流。 近乎镜面般光滑的崖壁在夕阳的照射下,如同黄澄澄的铜镜,给人一种“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感觉。 于此地静修,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数日之后,年关的脚步愈发临近,阴云密布的天空似乎正在酝酿一场风雪。 陆玄盘坐在藤床之上,即便是早已寒暑不侵,但依旧如同一个凡人升起了火堆。 随着草庐的烟囱飘起袅袅青烟,在这片天寒地冻的冬日山林中,他也算有了一处温暖的安身之所。 金乌西沉,一轮朦胧的月影出现在阴云之上。 屋内,懒散的陆玄被火光照映地微微发热,手中正把玩着当日那尊驷驾车马玉雕。 “难不成,这是个样子货?” 这东西除了在第一次接触外,无论他后续如何摆弄,也不见丝毫动静。 哪怕是他尝试了许多方法,也加大了真气注入的量,可依旧是一副老样子。 久久没有进展的陆玄觉得或许是时机未到,也或许本就如此。 有些不甘心的他捣鼓了许久,才勉强压下纷杂的念头。 静下心来的他这才发现,屋外不知何时已经朔风萦绕。 怅然若失之际,孤身一人的陆玄心有所感,提笔在桌案上写下几行诗句: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半生愁来半生苦,伶仃寄处炉火寒。】 书罢,自嘲一笑的陆玄推开草庐房门,涌入屋内的寒气驱散了炉火的暖意。 伸出左手的他掌心虚握,感受着掌心微凉的雪花,喃喃道:“又是一年呐!” …… 有道是“山中无岁月”,偏独居一隅的陆玄坐看庭前花开花落,再回首已然是春去秋来。 此时,漫山的枫叶已经是染成了火红之色,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可谓是秋高气爽。 浅酌一口葫中灵酿的陆玄面色微醺,斜依竹榻的他淡看院中枫叶上下纷飞。 葫中新酿的灵酒香韵绵长,甘甜清冽的同时,更兼安神、补气的功效。 这小半葫灵酒量虽然不多,但也是他半年来的修行成果之一,其酒方的上一任主人,正是躺在他储物袋中的褚兴谷。 不过,你若是小瞧了这半葫芦灵酿,那就真的大错特错了。 窖藏条件、酿制手法、药材性状,但凡前后有丝毫差别,所配置出来的灵酿都会以失败告终。 满打满算,半年前埋入地窖的百十只葫芦,最后酿成的也不过三葫,其难度可想而知。 随着灵酒一线入喉,面色陀红的陆玄眼中似乎有雾气蒸腾,飘飘欲仙之感油然而生。 可恰恰就在此时,守护草庐的迷踪阵却是传来了强烈的示警波动,也打断了这股“微醺”带来的惬意。 “有人?不对!” 眉头皱起的他放下手中酒壶,坐起身来的他冷着脸驱散了体内的酒意。 平白无故被坏了心情的他心中十分不愉,加上对方在阵法中一顿搅和,用以维持大阵的灵石也在快速消耗。 顺着这家伙的来处望去,数道凌厉的气息紧随而至。 恍然间,陆玄也大致明白了此人慌不择路的缘由。 感受着阵中之人愈发躁动的气息,冷哼一声的他索性挥袖撤去了迷阵。 “追杀吗?” 随着迷雾散去,闯入大阵的罪魁祸首也露出了真容。 有道是相由心生,从对方尖嘴猴腮的相貌来看,定然不是什么老实之人。 然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有些超出陆玄的预计。 浑身透出一股贼劲的驼背男子蓄着两撇八字胡,眼珠咕噜一转,张口就开始哭嚎,神态极其夸张。 “哇!主人救命呐,后面那几个混蛋玩意儿要用小的祭剑!” 这家伙的眼泪说流就流,配合其一身褴褛,让人闻之落泪,见之伤心。 “呔!那边的人听着,赶紧把这作恶的妖孽交出来,否则我等就不客气了!” “师兄,小妹看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有这么一个胡作非为的手下,定然也不是良善的货色。” “说的有理,那就依师妹所言,索性将他一块擒拿,交由上峰发落!” 御剑而来的三人两男一女,身着相仿的剑袍,应当是同出一宗的仙门子弟。 其中,为首的那名男子毫不掩饰筑基期的气息,另外两人也各自有着先天的修为。 说话间,这三人各自驾驭一柄灵光法剑自半空中落下。 乍看之下,来人手中的法剑似乎都是高阶剑器,灵光饱满不说,其上镌刻的术式也极其纯熟。 “等等……” 早在闯阵者开口之际,陆玄就已经觉得一个黑乎乎的大锅朝他脑门上扣了下来。 可还不等他出言辩解,御剑而来的三人直接先入为主,尤其是那手持鹅黄色飞剑的少女,更是将其划入了邪魔外道的行列。 平白无故遭此污蔑的陆玄眉头紧皱,心想:这是诽谤!他不做大哥已经很多年了! 数息后,在领头男子审视的目光中,陆玄平静地开口道:“诸位误会了,贫道只是在此地清修,与这家伙并不相识。” “还敢狡辩,你说不认识,那这家伙为何称你为主?!” 秀眉微簇的持剑少女闻言,当即出言反驳。 而陆玄身上略显阴寒的气息更是让她坚定了之前的想法,这家伙定然有问题。 “师妹,莫要轻易下结论。” 为首的男子看似在呵斥身旁的少女,可目光始终停留在陆玄身上。 身为剑修的他在陆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锋锐的气机,以及强烈的威胁感。 殊不知,不善辩解的陆玄在另外两人看来,就是默认的架势。 一时间,场内双方的氛围有些剑拔弩张。 对于这少女的胡搅蛮缠,作为当事人的陆玄沉默片刻后,再度说道:“他称我为主?好,那我就以主人的身份,令他自裁,你看他听是不听!” 此话一出,这尖嘴猴腮的驼背男子当即坐蜡,之前还想看好戏的他心知双方打不起来了。 故而,“一脸悲戚”的他再度展开了三寸不烂之舌,一段曲折心酸的相伴历程,三言两语就被勾勒出来。 “主人呐!你可知道,自打我们相识至今,阿黄我何曾违背过你的话。如今,你想要阿黄自裁,阿黄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求将来,主人在没有阿黄陪伴之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惊叹于对方口才的陆玄,甚至有些不忍打断这“主仆情谊”,若是褚兴谷有对方一半懂事,恐怕也不会被他如此冷落。 但看着对方喋喋不休的架势,以及眼眶微红的持剑少女,他知道,眼前这家伙绝对是在演戏,而且还是十分成功的那种。 “停!现在自裁,或者我亲自动手。” 不愿横生事端的陆玄挥手打断了“阿黄”的哭诉,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柄法剑的他剑锋直指阿黄眉心。 这一幕落在少女眼中让她的印象一降再降:如此心性凉薄,这阿黄真的是所托非人哉!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陆玄都觉得猝不及防。 噗——呲—— 低声抽泣的阿黄看似隐蔽,实则是当着三人的面,朝着陆玄挤眉弄眼。 而后,更是趁着双方都没反应过来,直接朝着三人喷出一道黄绿色的恶臭烟尘。 做完这些,这家伙还好死不死地怪叫一声:“主人动手,阿黄拖住他们!” 说完,阿黄身上妖气涌动,现出黄鼠狼的真身,整个人嗖的一下就冲入一旁的山林。 慢上半拍的陆玄一剑劈了个空,对方逃命的速度可谓平生仅见,甚至比他运用遁术还要快上些许。 被臭屁崩了一脸的三人面色铁青,几近呕吐的他们纷纷拔出长剑,直接劈向了陆玄。 这其中,以那名少女最为失态,如此恶臭,叫她如何能忍,唯以贼子鲜血方能洗净。 “妖人,拿命来!”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4章 先打一顿,打的时候再把事情说清 “蠢材!” 陆玄气不打一处来,施展遁法潜入地下,横移出三丈距离。 刚露头的他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被浑身恶臭的少女再度追了上来,到嘴的话也被长剑堵了回去。 莫名其妙陷入险境的他心中恨极了这阿黄,也厌恶眼前这个不明是非的少女。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真以为他这般容易拿捏? 以一敌三的他有理说不清,心中也窜起了真火。 “既然道理说不通,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脚下连踏的陆玄边打边退,他将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那名筑基剑修身上,至于另外的一男一女自然有人收拾。 “褚兴谷,这两人交给你!记住,不死就行!” 陆玄将附身在青铜偃甲甩出的刹那,那名筑基剑修瞳孔当即一缩。 “魔头傀儡?!” 怒气爆棚的少女眼神狠狠一刮,恶狠狠地说道: “还说你不是邪道妖人,这等魔头的炼制之法,你怎么解释!” “不可理喻!” 冷眼扫过这名少女,陆玄恨不得立刻给她一巴掌。 但他此刻却也只能干瞪眼,身前的那名筑基剑修已然出招。 只见对方身化剑光,闪出三丈距离,手中法剑剑气森寒,气机直指陆玄眉心。 匆忙应对的陆玄抬手召出冰盾阻挡,对方的速度可谓是极快,怪不得那阿黄先前会如此狼狈。 可论起拼杀,他陆玄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剑劈碎冰盾后,剑修凌厉的目光扫过前方,三道厚重的冰墙不知何时横在双方中间。 他单手一指,手中法剑忽的化作丈许大小,如同攻城大锤一般,悍然将三面厚达两尺的冰墙破开。 催动秋露真水的陆玄周身缭绕数道寒泉,真气涌动之下,三道寒泉化作冰蟒,直接缠在了巨剑之上。 “去!” 抽身急退间,指节粗细的数十道冰锥一字排开,直接向这名剑修绞杀而去。 对此,脚踏七星、真元翻涌的剑修眼中精光一闪。 背后纹饰古朴的剑匣流光闪动,在打开一道间隙后,道道锐利的白色剑芒如若浪涌,化作匹练倾泻而出。 锋利的剑芒在出现的刹那,就将冰锥大幕直接斩碎,散溢的锐金之气让对面的陆玄肌肤生疼。 咻咻咻—— 迅速遁入地下的陆玄只听得身后剑啸不绝,剑芒匹练紧随其后,将脚下的土地钻出一个个黑黢黢的窟窿。 借用土遁之术拉扯剑芒的他清楚,以当前《玄罡荡魔法身》的境界,也顶不了多久。 故而,陆玄也不存留手的念头,气海中的玄武真灵陡然睁开双眸,将一只前腿直接抬起,而后猛然踩下! 昂!—— 霎时间,宽阔的气海内,掀起滔天巨浪,滚滚真气灌入全身经脉,气息迅速拔高。 “【玄武·蹈海】!” 再度冲出地面的陆玄发丝染成了霜白之色,与那名剑修一样,临空而立的他祭出秋露,直接召出道道锋利的冰剑。 锵!锵!锵!锵!锵!锵! 霎时间,冰剑组成的霜龙和剑芒匹练绞杀在了一起,四散的剑气将周围的树木直接斩断,就连地面都被生生犁出道道沟壑。 筑基剑修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也只当对方用了什么秘法才能达到堪比筑基的修为。 一心两用的二人极为默契地临空对视,在他们的身侧,蓝色的冰剑长龙,和银白色的剑气匹练不断厮杀。 “再来!” 随着二人眼中杀气愈发明显,那剑修一磕铜制剑匣,直接拔出了一柄高阶法器级别的古铜法剑。 嗡—— 古铜法剑的剑身约有一掌宽,其上的术式灵纹散发玄玄波动,清丽的剑鸣响彻四方。 “你,值得我拔出此剑!” “废话真多!” 陆玄对此嗤之以鼻,都什么时候了还整这种尊重对手的戏码? 修士斗法,往往都是手段不计,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说话。 胜者活,败者死! “凝!” 玄罡法衣浮现体表的他单手虚空一握,直接以秋露真水凝聚出了一杆重枪。 随着岁寒之力流转加持,这柄重枪上显露出了【术式·白雷】,道道雷弧自枪尖迸发。 不需要任何言语,两人再度撞在了一起。 对方法剑的品质极高,在岁寒之力凝聚的重枪身上,崩出了明显的豁口,但仅仅眨眼的功夫,这缺口就恢复如初。 手持长枪的陆玄尽起气力,重枪带起咧咧劲风,玄玄真元散发出雄浑的气息。 相较于陆玄的越战越勇,肉身气力略逊一筹的筑基剑修连连后退,似乎在这近战中落入了下风。 陆玄不仅气力蛮横,霸道的雷弧也让他十分头大,稍有不慎就会导致真元紊乱。 “休得猖狂!” 束手束脚之下,筑基剑修清斥一声,手中长剑绽放醒目的灵芒。 极不稳定的青白剑芒如若翻滚的热油,自剑身上倾泻而出。 “斩!” 见此情景,猛然止步的陆玄赶忙侧身避让。 呼啸间,磅礴锐利的剑气几乎是擦着他斩了出去! 这剑芒带着分金断玉的气势,径直飞出数十丈后,直接将崖壁斩出一道深深的剑痕。 陆玄额间淌下冷汗,即便有玄罡法衣相护,依旧有散溢的剑气依旧有一部分透过肉身防御侵入体内。 毫毛般的剑气在进入经脉的刹那,就让他品尝到了如同针扎般的刺痛。 若不是自身真元品质极高,并且第一时间将其镇压,恐怕仅此一下就会使他失去再战之力。 “这一剑,不差!” 压下心悸的陆玄目光凛冽,斩出这一剑的筑基剑修定然不会好受,这等剑气已经相当于普通筑基修士的九成真元。 “呔!” 吐气开声的陆玄沉腰立马,雷芒冰枪横扫之下,消耗极大的筑基剑修当即被抡了出去。 接近三千斤的沛然大力直接崩碎了对方的护身灵光,在撞断数根合抱粗细的大树后,狠狠地砸在了长满青苔的岩壁之上。 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的筑基剑修面如金纸,五脏六腑一阵绞痛,身上时不时跳动的雷弧使得他此刻用不出半分力气。 那股顺着枪身侵入体内的霸道寒意,更是让他雪上加霜。 乘胜追击的陆玄带着凛冽的寒气,如同裹挟着漫天的风雪一般,手中秋露所化的重枪直接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锋锐的枪尖吞吐着一寸寒芒,划开了对方皮肤。 殷红的鲜血刚一冒出,就被浓重的寒意冻结。 “师兄!” 而在另一侧,凭借筑基修为制服两名先天剑修的褚兴谷稍稍废了点功夫。 这两人虽然修为不高,但一手剑道杀伐之术却是十分犀利。 仗着手中高阶剑器,两人在他附身的青铜偃甲上斩出了七八道明显的剑痕。 其中一道甚至差点穿透胸口铠甲,险些伤及内部的偃甲核心。 出手狠辣的褚兴谷若不是陆玄有命在先,恐怕会直接将两人活撕了。 利用这少女缺乏对敌经验的短板,仗着修为连连抢攻的褚兴谷悄悄将目标放在了另一人身上。 趁着男弟子关心则乱的间隙,他张口发出一声涤荡神魂的凄厉鬼啸,直接将两人震慑。 狞笑连连的他刀锋一转,直接送入了男弟子的心口。 这穿胸一刀虽然没有伤及心脉,可也让对方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如此一来,插着明晃晃长刀的男弟子连连倒退,在喷出一口鲜血后,便瘫软倒地无力再战。 在此之后,嘴硬的女剑修没走过三招,就被褚兴谷极其粗鲁地卸下了双手关节,充作肉垫压在了偃甲的屁股底下。 奋力挣扎的少女双眼含泪,一旁的师兄生死不知地躺在血泊之中。而作为领队的筑基剑修,也被陆玄这个魔头架在了岩壁之上。 此情此景,和她当初预料的降魔除妖有着极大的差异。 难道,不应该是正道剑修大发神威,邪道妖人跪地求饶吗? 可为何事情变成了这般境地? 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少女眼中充满了惶恐、不安,以及难以置信。 “现在,你们能够听我好好说了吗?” 呼出一口浊气,陆玄压下心中沸腾的杀意。 实际上,陆玄骨子里并不是什么好人。对方上来就喊打喊杀,他能够最后留下几人性命已经是极为克制了。 换做以前,此刻的他或许已经开始挖坑埋尸了。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和修身养性,他隐隐有了些难以言述的领悟: 所谓的仙道贵生,并不只是一种诠释,更是一种善意的劝诫。 滥造杀孽,到头来只会害人害己,白白损了自身道运不说,还会背负佛门口中的业债。 将体内真元压回气海,盘踞其中的玄武真灵也收敛神芒,再度跌落先天境界的陆玄冷冷扫过瘫倒在地的三人。 “再说一次,那个家伙我不认识,你们听明白了吗?” 如果这般都无法将三人的误解解除,那么陆玄便不会再白费口舌。 这件事情中,阿黄无疑是把他当枪使了,而这三人也是一群铁憨憨,尤其是自以为是的少女! 似她这等心智,可谓世间少有。 冷静下来的筑基剑修自然察觉到了各中蹊跷,陆玄擒而不杀的做派,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若是他们再不知好歹,恐怕…… “这事情,的确是我等的不对。在下蜀山外院弟子苏瑾,在这里给道兄陪个不是。” “苏师兄,可他差点杀了周琦!” “李师妹,住口!” 泪痕满面的李涵香牙关紧咬,她看向陆玄的目光充满着不甘。 “你们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我言尽于此。至于那个周琦,他还死不了。” 平白无故打了半天的陆玄对此也有些厌烦了,所以直接扯下三人腰间的储物袋,将其中灵石统统掏了出来放入自己腰包。 “另外,这些灵石就作为你们的买命钱,以及你们打坏我草庐的赔偿。如果不服,你大可划下道来,只不过,接下来我就不会留手了。” 在陆玄解开三人的限制之后,缓过气来的苏瑾苦笑着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这次李涵香真的将对方惹恼了。 不得不说,他苏瑾对于这次的误会看得挺开。 一开始,喊打喊杀的是他们,到最后,技不如人的也是他们。 没被当场斩杀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若非对方还算讲理,此事怕是无法善了了。 至于气若游丝的周琦,虽然看起来命不久矣,可实则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 褚兴谷那一刀虽然狠辣,可实则却没有伤及心脉。 像极了被捅三十多刀,最终鉴定轻伤的倒霉蛋。 “给他上药,很快就会没事。” 一炷香后,随着周琦悠悠转醒,苏瑾和李涵香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现在,说说刚才那自称阿黄的家伙吧。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追到这里的。” 在听到陆玄询问后,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苏瑾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直接和盘托出。 原来,半年前云垂道州的广袤的土地上,有一则消息疯传四方。 其内容大致是沉寂两个甲子的白虎岭之主再度现身,修为精进的同时还广发喜帖,大张旗鼓地宣布与千坟山的千矶娘娘结为道侣。 不过令人奇怪不解的是,似白虎岭之主这等鬼道巨擘,为何要迎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千矶娘娘? 对方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占山为王的妖女,根本无法和雄霸一方的白虎岭之主相提并论。 说完了背景,再说回这阿黄。 严格来讲,这阿黄并非是人,而是修成人身的黄鼠狼,隶属千坟山千矶娘娘座下。 虽然千坟山对于蜀山而言,只是一方不大不小的鬼蜮秘境,但在这片荒山野岭内还算是有头有脸。 仗着背靠千矶娘娘这座大山,近几年来黄鼠狼精也算是过的顺风顺水。 加上前段时间传出消息,白虎岭即将与千坟山联合,各方妖魔纷纷出山作乱,它们以这种方式来营造“喜庆氛围”。 这样一来,白虎岭和千坟山附近的村寨、城池便遭了秧。 在黄鼠狼精的祸害下,丢失家禽尚且还算能够接受,可接二连三走失的孩童就不是百姓能够容忍的了。 于是,失去自家孩子的父母悲愤交加,纷纷跪倒在剑门外院,恳请仙门中人出手降妖除魔。 他们三人虽然仅仅是外门剑院的弟子,但心中却是秉承着蜀山剑宗一贯的原则。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5章 避不开的劫 有道是“杀鸡焉用牛刀”,捉拿黄鼠狼精这种“小事”自然落到了外院弟子头上。而遏制妖魔肆虐的大事,则是交由内门处理。 揭下法令的三人在准备妥当之后,以苏瑾这名外门师兄为首,连夜便离了道院出发抓捕黄鼠狼精,准备将其羁押入宗门锁妖塔。 沉吟中,陆玄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在听到“千矶”、“千坟山”等字样后,他就觉得事情不太妙了。 ——这可是他的死劫所在! “想不到这几人虽然蛮不讲理,但却尚有一颗匡扶正道,护持苍生的心。” 听完了上述内容的陆玄眉头不禁一挑,若是真如对方所言,这三人出身的蜀山还算配得上“名门正派”四个字。 可一想到他们“莽撞”的做派,这几人的恐怕和“侠”之一字有着很大差距。 搞不好还会落个败坏门风、滥杀无辜的下场。 不过话说回来,这妖、鬼喜结连理还真是不多见。 “要不要赶紧离开,说不定能够躲过这一劫?” 不准备淌这趟浑水的陆玄已经打算抽身事外,毕竟根据之前的模拟推演,千矶娘娘可是一名金丹大妖。 可正当他大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撅着个嘴的李涵香却是悄悄问道: “师兄,耽搁了这么久,我们还追不追这黄鼠狼了? 要知道,我们到现在都没找到刘玉环、陈莹莹、铁梨花等人的踪迹,若是这般空手回去,怕是根本无法和父老乡亲以及剑院交代。” 猛然转身的陆玄迸发滔天杀机,他死死地盯着李涵香,沉声问道: “你刚才说,是哪些人失踪?” 突如其来的一出不仅吓坏了李涵香,也让苏瑾立刻握住了剑柄。 从陆玄身上爆发的杀气来看,杀的人绝对不低于三位数。 “说!” 一旁,褚兴谷默默地替黄鼠狼哀悼,惹谁不好,偏偏惹陆老魔。 别的不说,对于先前那个陆叔长,陆叔短的小梨花,陆老魔可是表露出了罕见的宠溺。 “刘…刘玉环……” “不对,下一个!” 哪里承受过此等杀意的李涵香回答起来有些磕磕绊绊,以至于让陆玄更加焦躁。 “陈莹莹?” “不对!” “铁,铁梨花?” 陆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在短暂的语塞之后,试探性地问道: “她的父亲是不是叫铁牛,出身铁家寨?” “对。” 陆玄原本只是恼怒那黄鼠狼,但眼下却是想要将其抽筋、扒皮、点天灯! “你们确定这几个孩子还活着吗?” “不清楚,当日我们发现黄鼠狼踪迹的时候,对方正在掠劫另一个村寨,之前失踪的人并不在它身边。” 闭目思量片刻,陆玄感叹天意难违,模拟器标注的“意外卷入”,恐怕就要应在这里了。 “千坟山在哪里?” 闻言,互相对视的三人隐隐有些猜测,恐怕这铁梨花和眼前之人关系匪浅。 “千坟山虽然名字叫山,但实际上是某个自成一界的鬼蜮。想要进入其中,必须要有特定的手段,而且这方空间之内,恐怕危机重重!” 苏瑾言下所指的风险陆玄自然一清二楚,但事涉铁梨花,叫他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在他的储物袋深处,那枚平平无奇的平安福依旧躺在那里,可那日给他送平安福的人,却是遭了不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铁家寨的隐居生涯,让他在心中将其当做了第二个故乡。 其中的人、事、物,都是其记忆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因此,哪怕这千坟山是龙潭虎穴,陆玄也要走上一遭,否则他内心难安! “陆道友,莫怪苏某多嘴,按照那黄鼠狼精的速度,对方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躲进千坟山,而那里可是有一尊金丹大妖坐镇的。” 苏瑾的脸色有些苍白,出于好意,他还是要提醒一下陆玄。 “你若独自前往,恐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 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情是放不下、避不开的。 死劫在前,他躲得过这一次,也躲不过下一次。 只有应劫,方能破劫! 对此,轻叹一声的苏瑾也是摇了摇头。 明知机会渺茫,却还要冒险一试,真不知该如何评价。 想到此处,他的眼前再度浮现起当日出发之际,众多乡民哀求跪拜的场景。 那一声声哭诉、祈求犹在耳畔。 蓦然间,他下意识看向手中的法剑,望着银亮剑身上倒映而出的苍白面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你为何执剑? …… 蜀山剑宗,乃是云垂道州内有头有脸的剑道大宗,下设多座外门剑院,于凡间广纳弟子门人。 传承悠久、门风严谨的蜀山位列云垂仙门正道巨头之一,凡间更是流传着“天下剑道出蜀山”的说法,也是诸多剑客的心中圣地。 可即便如此,每次外门晋升大典成功者依旧寥寥无几。 究其原因,正是由于蜀山对于门人弟子的要求极高! 抛开寻常的修为、资质要求不说,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一名弟子的心性。 每次晋升大典中,最考验弟子的就是剑山之试。 蜀山祖训有言:“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 所以,能否明悟执剑信念,才是拜入内门的重中之重! 只有明悟自己为何执剑,才有资格从那万丈剑山上拔出一柄独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剑,进而走出自己的剑道。 久久不语的苏瑾双眼失去焦距,整个人的气息也开始有些起起伏伏。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 自己为何执剑? 自己为何执剑? 自己为何执剑? 一遍一遍,一轮又一轮。 儿时第一次握剑时的兴奋,第一次仗剑远游的意气风发,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 从颇受期待的新秀,再到剑山之试的黯然退场; 从他人眼中的榜样,再到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从当年的万众瞩目,再到无人问津的落魄老生。 几经沉浮的他从一开始的不甘愤恨,再到被磨平了棱角,直至淡出内门长老的视野,前前后后不过两次剑山之试而已。 已经沦为笑柄的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早年握剑时的感觉。 在那一日,漫山遍野的长剑无一响应他的呼唤,在所有人都对他失望至极的时候,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问题。 当心中的那柄剑被磨去锈迹,一点锋锐的光亮逐渐在苏瑾眼眸中绽放。 这道精光初时渺小,片刻后便成了熠熠明辉。 “十年练剑,还真把自己练傻了。” 苏瑾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修为气息隐隐有了攀升的迹象,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我若执剑,当有披肝沥胆、一往无前之志! 我若执剑,当有宁折不弯、铮铮不屈之骨! 我若执剑,当有斩妖除魔、庇护苍生之念! 连续两次止步剑山之试的他总算明白,山上数千万柄法剑为何没有一柄看得上他了。 就以他那时的心性,碰上事情就畏首畏尾,怕是进入内门也无法走远。 剑道崎岖,没有一往无前之心,又如何能够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锋锐气息的苏瑾洒然一笑,他看了看身侧的李涵香以及周琦,重新背上剑匣,一步踏出道: “若是陆道友不嫌弃在下本领低微,那么苏某愿意陪你一起闯闯千坟山。” 对于苏瑾的决定,瞪大了眼睛的李涵香有些难以置信。 她不明白这师兄是抽了什么风,竟然打算陪眼前这个恶人去千坟山。 “师兄?” “我意已决,你和周琦尽早启程返回剑院,并将此事上报院长,就说苏瑾找到自己的路了。” 默默地,苏瑾还在心中说了一句:这是我的劫,也是我的机遇,更是我明悟己身的关键。 另一侧,倍感意外的陆玄看了眼苏瑾,若是对方愿意出手相助,那么此行成功的概率应当能多上不少。 故此,他同意了对方的提议。 “师兄,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三人既然一同出发,那自然也得一同返回。至于传讯之事,一纸符鹤便可。” 对视一眼的李涵香和周琦隐隐有些猜测,结合之前师兄短暂的失神,苏瑾做出这般决定的缘由呼之欲出。 苏瑾,明悟了自己的剑道所在! 但千坟山何其凶险,他们两人虽然不入筑基,但也好歹有着先天境界。 若是碰上大群妖魔,多一人自然也多一份生机。 “好。” 对此,心知拦不住周琦、李涵香的苏瑾索性应了下来。 …… …… 有道是兵贵神速,在擅长追踪的周琦一路指引下,陆玄四人依循黄鼠狼精留下的痕迹,于第二日傍晚时分,来到了千坟山的山谷平原附近。 还不等四人靠近,这片荒芜平原上散发的怨气、鬼气、阴气就已经将他们吞没。 放眼望去,枯黄的平原应该是某处战场遗迹,残缺的盔甲、战车、兵戈在月光的照射下,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或许也只有此等爆发过大战的场地,才有可能汇聚如此数量的怨魂和怨气。 诸般常人难以看见的阴邪之气,在陆玄的神识查探之下,如同一道道升起的狼烟,在天空中汇聚成常年不散的阴云。 此等遮天蔽日的阴煞层云隔绝日光,使得这处血杀之地阴气郁结,久而久之,定然会产生诡异的变化。 轻则白日见鬼,重则成为一方鬼蜮。 人,有人的城池、国度。 鬼怪、妖物自然也有,它们的聚集之地便是鬼蜮。 它的存在,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也难以进入。 简单地来讲便是:“纳须弥于芥子,藏日月于壶中”。 修仙界将这种小天地划分成了三六九等,从一方规则完善的界域,到仙门大宗把持的福地洞天,再到相对独立的秘境、鬼蜮,前前后后可谓是类目繁多。 受限于小天地的规模以及诞生原因,不同的小天地运转的规则、内部的景象也大相径庭。 有的可能无比巨大,堪比洞天福地,内有山川,四季轮转; 有的可能只剩下零星碎片,随时有崩塌的可能; 也有可能直接和现实天地重叠,扰乱一方天地运转。 同样的,这些小天地中的景象也千奇百怪,可能是一座远古的城池,也可能是沙漠,又或者是一处汪洋,甚至可能日月同天。 言归正传。 千坟山鬼蜮存在了接近三百多年,它的主人换了一轮又一轮。 其内的世界更是阴森诡谲,不能以常理揣度。 不同于能够自由出入鬼蜮的黄鼠狼精,陆玄等人只能等待每个月的十五日午夜,靠着浓郁的阴气方能混入其中。 而最近的进入时机,恰巧就是今夜! 随着夜色愈发凄迷,昏暗的树林间也频频浮现诡异的身影,唏唏索索的响动、呢喃似有似无地萦绕耳畔。 身披黑袍,头戴獠牙鬼头面具的四人收摄修士旺盛的阳气,靠着苏瑾手中能够模拟鬼怪之气的符咒,硬生生混入了这些怨魂、妖怪的队伍中。 为了保险起见,陆玄直接勒令煞魂状态的褚兴谷本色出演,作为领头走在最前方。 散发凶煞之气的褚兴谷凝聚出八臂修罗的煞魂之体,威慑周围蠢蠢欲动的诸多厉鬼。 如果说在修士间尚且还有道义二字,那么在这些鬼物之中,恐怕只剩下了不加掩饰的弱肉强食。 相对弱小的鬼怪沦为强者的口粮,而强者则是被更强者吞噬。残酷的生存法则将鬼怪的天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昏暗山林间悄然前行的四人一鬼尽可能不发出明显的响动,对于大股鬼怪队伍也是能避则避。 这些所谓的山中鬼怪大多集天地阴气而生,外貌形态各异,面目极其狰狞,根本无法看出其身前到底是什么物种。 作为队伍里唯一一个女子,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的李涵香直接被吓得面无血色。 恰巧在月上中天之际,灰蒙蒙的雾气不知从何处而来,迅速在平原、山地上弥散开来。 这雾气不仅仅遮蔽了几人视线,一定程度上还影响了肉身气血运转,压制了活人肩上三火。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6章 引魂路 煞魂状态的褚兴谷如鱼得水,浑身舒坦不说,吸一口这雾气还提神醒脑。 对视一眼的苏瑾和陆玄各自戒备,根据之前的了解,在千坟山鬼蜮大开之前,就会有鬼雾铺路,但凡来到此地的鬼物都会受到牵引,进而在茫茫灰雾中找到那条“唯一”的道路。 “褚兴谷,感觉到千坟山鬼蜮的入口了吗?” 通过设置在褚兴谷煞魂深处的禁制,陆玄的话语直接在他神魂中响起。 回过神来的褚兴谷似乎是闭目感应了片刻,在这鬼雾中的确有一股奇特的波动。 这种隐晦的波动藏得很深,即便是凝聚神魂的筑基修士都很难察觉,反而是沦为煞魔的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条路”。 确认再三后,陆玄四人在褚兴谷的带领下缓缓前行。 自踏入山谷平原起的那一刻,莫名的阴寒之意自脚下直达天灵。在这诡异的浓雾之下,遍体生寒的几人头脑开始隐隐有些难以察觉的昏沉。 随着逐渐深入,这股昏沉之感慢慢削弱着所有人的五感。 包括陆玄、苏瑾在内,在某诡异的波动影响下,每个人都好像丢了魂儿一样,双眼之中逐渐浮现起一抹晦暗。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众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但某种特殊的存在影响了他们的思维,让人下意识忽略了这种变化。 似乎是山岚涌动,也好像是阴风拂过,呜咽的风声夹杂着鬼物的嘶吼,如同千人呢喃,一股脑灌进了耳朵。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仅让陆玄等人脑中一蒙,连带着识海内都出现了朦胧鬼影。 绵绵不绝的呢喃不仅缭绕在几人的耳畔,更是直入识海深处,时刻撩拨着众人的神经。 连带着体内的真气、真元,在鬼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庞杂的撩拨下,也随之变得滞涩、沸腾、紊乱。 更糟糕的是,失了魂的几人对此竟然毫无察觉,或者说被某种力量刻意忽略、淡化了这方面的感知。 淡淡的黑气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活人身上特有的阳火之气也如同风中残烛一般,被压制到了极点。 伴随着诡异的呢喃,莫名的情绪在众人的心底萌芽、酝酿,以至于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起了不同的面容。 当七情六欲被放大,平日里压抑的某种情感开始如同野草一般,在心底肆意生长。 与此同时,周围神态癫狂的鬼怪如同喝高了一般,手舞足蹈地“欢庆”。 这种歇斯底里的宣泄,将一众鬼物压抑已久的情绪激发了出来,就连身处其间的陆玄等人也开始有些克制不住自身。 止步不前的几人面色纷纷有些扭曲,这唏唏索索的耳语你越是逃避、抗拒,它就愈发响亮、清晰。 直入人心底的呢喃拥有着扰乱心神的诡异力量,以至于一幕幕幻想开始浮现眼前。 目中绽放红芒的褚兴谷满脸暴虐,迷迷蒙蒙间,他似乎看到了陆玄被他折磨地生不如死。 那时的自己煞魂蔽天,陆玄被他活生生给刮了,而后更是抽出神魂炼入魂灯,日日夜夜受魔火炙烤。 “啊哈哈,陆玄啊陆玄,你也有今天!” “哀嚎吧!哭泣吧!卑微地向我求饶,兴许本尊会大发慈悲!” “哈哈哈!” 这种发自内心的快意逐渐让他沉沦,面色越来越狂放。 在狰狞嗜血的笑容下,是他压抑已经的怨恨。 不过,褚兴谷的情况并非个例,后方的蜀山剑院弟子同样也出现了相似的情况。 “师兄~” 修为最低的李涵香最先沦陷,露出迷离痴笑的她脸上泛起娇羞的陀红,眼神也逐渐失去光彩。 陷入幻境的她不知是碰到了什么情况,口中还发出痴痴傻笑。 另一侧的周琦则是满脸泪痕,惊惧、不甘、怨愤、悔恨各种情绪攀上心头的他面色一息三变。 喃喃自语的他不断重复着“不可能”、“不要”、“不会的”等等词汇,仿佛再度经历了某个梦魇一般。 随着鬼音愈发强烈,双拳紧握的苏瑾眼前妖魔丛生,他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处在梦中还是现实。 化身青年的他彷徨无助地站在漫天的硝烟中,曾经富饶的城池被妖魔付之一炬,仓惶奔逃的人群接二连三地倒在自己眼前,滚烫的热泪混杂着鲜血让他目眦尽裂。 莫名的恐惧被无限放大,握住一把断剑的他最终被眼前的修罗地狱逼疯,红着眼冲向眼前狰狞的妖兽。 嗡!—— 似乎是受到剑主心意的感召,他背后的黄铜剑匣陡然发出一道清丽剑鸣。 铮铮剑鸣初时不显,但顷刻间就如同洪钟大吕一般在他识海内响起。 如同冬雪消融,堂皇正大的剑意显现识海,绽放出万千剑芒,驱散识海内那重重鬼祟之音。 眼中恢复清明的苏瑾猛吸一口凉气,胸膛急剧起伏的他迅速喘息,脸上残留着明显的心悸之色。 回过神来的他连忙看向身侧同伴,不等他出手相助,陆玄怀中绽放出温和的道光,莫名的吟咏之声出现在耳畔。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 这吟咏不比他的剑鸣高远,也不比悬空寺那帮高僧禅唱肃穆。 但就是这么一种乍听有些平淡、乏味的经文,却化作一股玄之又玄、平静如水的力量慢慢抚平了内心。 众人心头的妄念如同被甘霖洗刷一样,陷入了无思无邪的大定状态。 这种情况之下,耳畔的鬼音几乎在瞬息间就被缥缈的吟咏替代,诸般幻象也不攻自破。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如同山间清泉潺潺而流,这种能够抚平心绪,洗涤内心的力量让所有人的体表都笼罩着一层濛濛灵光。 邪祟之力避退之下,之前的诸般压制都消散无踪,李涵香、周琦两人也迅速恢复,脸上也浮现起恬静、淡然之色。 不过相比较一脸平和的陆玄等人,同样被玄妙吟咏笼罩的褚兴谷就不好受了。 每个经文初时威力不显,但随着这吟咏愈发清晰,一个个蕴含着道与理的文字如同化作尖锥,狠狠地钉入他的脑袋。 剧烈的疼痛如同要将其脑壳敲碎,滚倒在地的他浑身冒出缕缕黑烟,之前还威风凛凛的八臂修罗模样眼下却是狼狈至极。 “主人,收了神通吧!啊!!!” 涕泪横流的褚兴谷不住哀嚎,在吟咏之音下,他的煞魂之躯开始肉眼可见地缩水。 这要命的道颂似乎能够调动天地间的清气,以至于向他这种偏向浊气的鬼物痛不欲生。 体表鬼气翻涌的他从惨嚎慢慢变成哀嚎,再到眼下的呜咽。带着正本清源之力的经文如同热油入水,顷刻间让他生不如死。 似乎是褚兴谷的哀求起了作用,恢复清醒的陆玄在察觉到异样后,当即按住了怀中散发豪芒的《清静经》。 呼出口浊气的他似乎有些愣神,眼中残留着一抹化不开的凝重和惊疑。 之前同样陷入幻境的陆玄并不像其他几人那样看到某个梦魇,反而是如同过眼云烟一般,之前的十几年经历迅速飞逝。 伴随着记忆的褪色、隐去,种种诡异的感觉悄然攀上了他的心头。等他再度回神之际,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极其诡异的环境之中。 似乎是站在水面之上,空荡荡,灰蒙蒙的四周被水汽笼罩。看向脚底湖面的他眼中露出一抹惊异: 因为在这倒影中的那个“他”,竟然身着七彩琉璃仙袍,头戴昊天正阳冠,千钧神威覆压千里,煌煌乎如同一尊烈日! 这是谁? 这是他吗? 可为何对方那眼神、气质根本和他不一样? 可如果不是,那诡异的熟悉感又从何而来? 但如果是自己,除了面容之外,倒影中人简直和他没有半分相似! 莫名的惊恐、心悸自他心头涌起,这种没来由的恐惧让他面露惊骇之色。 “他是我,可我不是他?” 陆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荒诞的想法。 可没来由地,内心极力否定这个念头的他,偏偏有种自欺欺人的感觉。 不明就里之下,脆弱的心神受到了巨大冲击,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之中。 而就在此刻,水中的那尊“倒影”似乎活了过来,饱含神威的目光中,似乎是在审视某个蝼蚁。 如此威势,让他竟然有种下跪的冲动! 但更可怕的是,他非但没有觉得下跪是种耻辱,甚至在心底某处还偏偏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理所当然的! 而恰巧就在此刻,莫名的咏诵让这片平静的水面泛起了涟漪,一切倒影、错觉、念头都被压了下去。 如同被拉了一把,眼前景象快速恢复色彩的陆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到他再度回神,苏瑾等人已经恢复了过来。 “都没事吧?” 出言询问的苏瑾看向陆玄的目光更加神秘,他很清楚,对方怀里的定然是能够定心静神的宝物。 一个普通散修能够有这等宝物傍身?还有那力压筑基的战力? 这一刻,他的心中不免开始怀疑陆玄的真实身份。 “莫非,这家伙是某个隐世宗门的弟子,而且还是身份不低的那种?” 经此一役,众人对于这千坟山鬼蜮心中的警惕再度攀升数个台阶。 连门都没进就差点沉沦幻象,若是进了那门岂还了得?! “主,主人,老奴……有事啊……” 元气大损的褚兴谷清减了不少,瘦了三圈的他浑身瘫软地趴在冷冰冰的地砖之上,体表黑气也不复之前的浓郁。 等等! 黑色的砖石?! “不对,这个地方不是山谷平原,我们可能进来了!” 出言发声的陆玄警惕地扫过四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前幻境中的经历他还没有想明白,眼下自己却是稀里糊涂进入了千坟山。 如此诡异的情况,果然不能以常理揣度。 经过他的提醒,反应过来的苏瑾等人纷纷紧了紧衣袍下的法剑。 在众人四周,没过膝盖的浓郁灰雾缓慢地流淌。 被厚重阴云遮蔽的天空也不见星光,更不见日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述的腐朽、阴冷气息,让几人十分不适。 空荡荡的黑砖大道上,除了两排诡异的石盏、倒塌的立柱之外,就没有任何物体,哪怕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如此阴森而又诡异的环境,让众人心中捏了把汗。 “这里……应该是引魂路,也是进入千坟山的一条必经之路。” 作为对千坟山了解最深的苏瑾,在些许迟疑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何以见得?” “这两侧散发幽幽青光的石盏路灯,像极了典籍中描述的引魂青灯。据说,稍微弱一点的孤魂野鬼会被这青灯吸引,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化作其燃烧的灯油。” 闻言,心中一禀的褚兴谷压下心中那蠢蠢欲动的念头,就在之前他还觉得这青灯怪好看的,甚至还有种伸出手摸一摸的错觉。 一问一答间,陆玄和苏瑾也开始对这条不知通往何方的道路充满了担忧。 “走吧,都到这里了,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如同山岚涌动,沿着黑石路面走过一座枯河木桥的几人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在他们的眼前,一座看似死寂,却偏偏鬼影重重的乡镇冷不丁地杵在那里。 一条早已干涸的河道横穿着不大的镇子,让这地方更显阴森可怖。 “这,这地方怎么会有一个镇子,要不……我们还是绕开吧。” 磕磕巴巴的李涵香打起了退堂鼓,自打入了这千坟山鬼蜮,她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哪怕是自幼拜入剑院修行,可对于鬼怪之类的存在,依旧有种与生俱来的忌惮、恐惧。 “此地,还能找得到第二条路吗?” 对此,先行一步踏出的陆玄用平静的语调,阐述着眼前某个残酷的现实。 自打他们进入千坟山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 “走吧,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里应该就是千坟山的门户:青灯镇。” 拍了拍李涵香的苏瑾示意对方跟上陆玄,而自己则是负责断后。 如此一来,互为犄角的四人,再加上一个煞鬼褚兴谷,四人一鬼踏入了这处诡异的镇子。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7章 准备反水的褚兴谷 所谓的青灯镇鬼市以村口的白石门楼为分界线,只有踏过这座破败的门楼,穿过一层肉眼难见的水波屏障,才能真正一睹其真容。 从形制上而言,青灯镇的排布类似凡间集镇,一条宽阔的主道横穿其中,两侧商铺、摊位售卖着各种妖魔鬼怪的物品。 穿过门楼下灰蒙蒙屏障的四人一鬼都有些愣神,和外界伪装出来的死寂相比,这里面竟然到处都是来往的鬼怪,以及喧闹的叫卖声。 “尸骸,刚过头七的肉身尸骸……” “人心,热乎的人心,来看看呐……” “冥器,上好的冥器,阴气充足的冥器……” “童子阳气,修行最好的补品!” 如果抛开叫卖的商品不谈,这青灯镇的集市绝对可以用热闹非凡来形容。 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随意地在街道上来回走动,浓郁的阴气、血气呛得人喉间发痒。 “之前那门楼应该是一道阵法的门户,将这青灯镇单独隔绝,为的就是营造出一副死寂、破败、荒凉的假象。” “差点被骗过去,如此看来,这黄鼠狼十有八九会躲在这里。” 简单交流两句,苏瑾和陆玄纷纷将目光投向往来的妖魔鬼怪,其中披鳞带甲的绝对不在少数。 想要将黄鼠狼精从这么多妖怪中挖出来,恐怕还要费点心思。 混迹在妖魔集市中的四人一鬼默不作声,顺着街道深入青灯镇,他们怀中模拟鬼物气息的符咒很好地掩盖住了活人身上的阳气。 若是没有这特殊的符咒,光靠这遮蔽全身的斗篷恐怕不足以瞒过这么多鬼怪。 周围熙熙攘攘的鬼怪修为不一,有的可能只有开脉层次,但堪比先天境界的也有不少。 行走在这其间,灵觉敏锐的陆玄察觉到了三四股堪比筑基境界的气机。 这么大的鬼怪坊市,若是没有高等级的鬼物镇压,那么根本就甭指望这些茹毛饮血的家伙遵守交易的规矩。 说来也巧,走在最前方的褚兴谷可以说是春风得意。 “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等宝地,啧啧!” 散发出半步筑基气息的他仗着八臂修罗的卖相,可以说没有一只鬼怪敢在他面前嘚瑟。 若不是后面有陆老魔催着,恐怕早就拉起一串小鬼抢起山头了。 ……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以为寻找黄鼠狼精会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但却没想到这厮逃回千坟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扎进青灯镇唯一一家酒楼。 不同于其他大肆欢饮的鬼怪,陆玄等人对于杯盏中那殷红的“精酿”一点兴趣都没有。 大红色的灯笼将斑驳酒楼照映地极其诡异,刺鼻的腐肉、血腥味始终萦绕鼻尖。 靠坐在角落的一行五人默不作声地看着楼下大厅,在一群妖怪中,那只贼眉鼠眼的家伙正一脸嘚瑟地吹嘘自己从两名筑基修士手中逃脱的经历。 明明是落荒而逃,却被这只黄鼠狼描述成了一番大战全身而退,当真是不要面皮。 目光极其森冷的陆玄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胸膛内翻腾的杀意几近沸腾。 若不是怕打草惊蛇,加之此地鬼物众多,他真的很想现在就活剐了这只黄鼠狼,扒了对方的皮毛做皮裘! 呲溜! 似乎是难以忍受杯盏中人血的香气,舔了舔嘴唇的褚兴谷按捺不住肚子里的酒虫,嘬了一小口这芬芳的人血鬼酿。 还别说,这人血酒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甘甜凛冽的前调,配合浓郁而又芬芳的后调,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品尝,三四道堪比朔风的杀意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的他脖子一缩,直接放下酒杯,根本不敢去与陆玄对视。 眯起眼睛的陆玄看着愈发放肆的褚兴谷,眼中闪过一道晦涩的光芒。 这家伙最近可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而且,之前幻境中,对方极尽癫狂的呼喊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没有提及罢了。 “褚兴谷。” “主人,老奴在。” 点头哈腰的褚兴谷摸了摸嘴角残余的红渍,谄媚的模样和他眼下威武的鬼躯不成对比。 “你现在换个模样,去和那只黄鼠狼套近乎,最好能将其灌醉带离此地。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看着语气愈发不善的陆玄,连忙点头的褚兴谷立刻改变形态。 眼珠子咕噜一转的他扫过街道,随着周身黑气涌动,改头换面的褚兴谷化作了一只蓬头鬼。 只见他身材矮胖,青黑色的皮肤布满了伤疤。 褴褛的衣衫似乎是许多彩布拼接,但这手艺可真不敢恭维。 而最显眼的,当属那一头如遭雷击的黄褐色头发,如同扫把、莲蓬一般,根根倒竖。 “不过,主人,小的囊中……羞涩。” 对此,另一旁的苏瑾却是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小瓶阴露递给了他。 和修士中流通的灵石不同,蕴含清灵之气的灵石并无法被鬼物直接吸纳,相反,由纯粹的阴气凝聚而成的“阴露”才是鬼物中的主要货币。 苏瑾所提供的墨色小瓶内,大致装有二十滴左右的阴露,换做灵石应该在三四十枚。 对于普通鬼怪而言,也算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有了钱财,这腰杆儿自然就直溜了。 昂首挺胸的褚兴谷一副款爷的做派,迈着个八字步就将挤进了鬼群中。 似乎是黄鼠狼精的话题勾起了他的兴趣,佯装大方、豪气的他仗着蓬头鬼天生亲和妖精的特性,直接点了一桌子“好菜”。 推杯换盏之下,喝得醉醺醺的一鬼一妖直接兄弟相称。 “我说,黄老弟啊,你说那两个筑基修士还真是傻。” “嘿嘿,谁说不是呢?褚老哥,要说你也不赖,就是不知在哪里发财,能不能提点一下弟弟?” 浮现起几分醉意的褚兴谷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人血酒似乎劲道有点儿大。 不过,没做多想的他摆了摆手道: “哪能啊,这年头,仙门那帮杀材管这么紧,难啊……不像老弟你,在娘娘这里也是个大红人,仅这名头就能吓跑一大片。” “都是同道帮衬,娘娘赏识。喝酒,喝酒!” “呲溜,老弟你还是谦虚啊,要我说,有机会就帮哥哥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 说着,十分市侩的褚兴谷好似不胜酒力,往黄鼠狼身上靠了靠。 察觉到怀中多了个阴冷瓶子的黄鼠狼也极其配合,当即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心中暗道一声:“懂事!” 对方塞进来的这瓶阴露虽然数量不多,但品质却是极佳。稍稍勾兑,数量就能翻上一翻。 “说哪里的话,小弟自然义不容辞。到时候,定然帮老哥在娘娘那里谋个差使。日后,你我二人也好风光风光。” “好兄弟!” 情到深处,褚兴谷忍不住搓了搓鼻子,哽咽道: “黄老弟,哥哥我这几年过得苦啊!尤其是那帮练剑的,一个赛一个黑,前段时间,我差点就折他们手里了。” 似乎是被对方口中的遭遇引起了共鸣,黄鼠狼精脑中也浮现起当日被苏瑾等人追杀的场景,眼中也泛起点点泪花道: “谁说不是呢,那些练剑的仗着手中的家伙事,手起刀落就是一窝小崽子,可怜了我当初那群孩儿啊!” “呜呜呜……” 按照陆玄的本意,他只打算将黄鼠狼精从此地引开,却不料这褚兴谷还真和对方搭上了线。 先不提这抱头痛哭的一鬼一妖,单论这两个家伙同病相怜的遭遇,就让旁边一众鬼怪深有同感。 这一幕落到他们四人眼中,大有种天下剑修都是魔头的错觉。 满脸古怪的李涵香从一开始的惊愕,到眼下的疑惑,总觉的事态的发展出现了一些问题,但偏偏却又说不上来。 或许是感受到了陆玄的催促,又或许是二人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作态,面皮上有些挂不住,单手招呼了跑堂小鬼的褚兴谷再度为黄鼠狼精满上了一杯道: “黄老弟,哥哥我刚来千坟山不久,就是不知,有没有那种地方……你懂得!” 褚兴谷在说出这般话的时候,青黑色的皮肤竟然泛起了红光,似乎真的有些兴奋。 “还是哥哥会来事儿,走弟弟带你去红窑快活快活,嘿嘿!” 一脸猥琐的黄鼠狼似乎是想起了某个勾人的小妖精,嘴角的哈喇子都流了下来。 察觉到二人对话的李涵香气鼓鼓地瞪了一眼苏瑾、陆玄、周琦,嘟囔着: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变成了鬼都还一个德行。” 心知大事已成的陆玄等人权当没有听到李涵香的抱怨,纷纷起身离开了桌案。 凭借着禁制中的神魂感应,他们四人一声不吭地循着褚兴谷的方向走去。 灰暗阴沉的天空下,陆玄不紧不慢地吊在黄鼠狼和褚兴谷后方。 这些山头大多草木枯黄,生机凋敝,配合地面上裸露的尸骸,显得极为骇人阴森。 随着这股感应愈发强烈,打了个手势的陆玄示意身旁的苏瑾等人做好准备。 但不知怎地,褚兴谷所处的方位竟然越来越偏僻,大有故意往荒郊野岭带路的感觉。 “慢点上前,这黄鼠狼怕是有诈!” 眼神警惕的陆玄敏锐地捕捉到了事态有变,即便是去逛红窑,有必要来这种鬼都不会来的地方吗? 加上神魂感应中,褚兴谷“尽心尽力”的催促引导,这更让他坚定了心中的猜想。 “有理。” 出声附和的苏瑾也隐隐有些担忧,毕竟套近乎的褚兴谷实在是太顺当了。 而作为四人追踪的目标,半醉半醒的褚兴谷和黄鼠狼勾肩搭背,表面看似十分正常,但若是细看,还是能够发现褚兴谷那只“不老实”的大手。 在他们离开酒楼之后,褚兴谷就开始给对方使起了眼色,暗藏已久的狠辣也浮现而起。 察觉到异样的黄鼠狼目光陡然变得有些惊恐,但在看到对方毫无醉意的双眸之后,心中也信了七八分。 因为,褚兴谷在它的后背上写下了一行字: 想死想活? 毫无疑问,这褚兴谷来路有问题。但被对方搂住脖子的黄鼠狼压下心中逃窜的念头,悄声问道: “老哥,打哪里来?往何处去?”(从哪里来的,要干什么?) “从天上来,往阴曹去。”(天上仙门,送你去死。) “嘶——” 倒吸口凉气的黄鼠狼忍不住一个哆嗦,再度问道: “可有山货,几斤几两?”(还有别人吗?人数多少?) “三斤一两”(三男一女。) “是何形制?”(什么修为?) “清灵宝玉一对,狗头黄金二两。”(筑基期两个,先天两个。) “可有门路?”(有没有什么计划?) “全凭兄弟定夺!”(靠你了,否则一起死。) 打着哑谜的一鬼一妖气氛不似之前活络,后槽牙生疼的黄鼠狼很想一走了事。 但是,褚兴谷搂住他脖子的粗壮鬼手,以及眼眸中狠辣的杀机,让它当场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心中哇凉哇凉,黄鼠狼精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它开始穷搜记忆,找寻自己的生路所在。 其实,对于褚兴谷而言,他所做的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尝试。 考虑到此地妖魔环伺,还有千矶娘娘坐镇,若是真能不声不响地坑杀陆玄,自己还真有几分逃脱的机会。 他就不信,陆玄再厉害,还能顶得住金丹大妖不成?! 退一万步讲,若是黄鼠狼不配合,那么他也只好“大义灭亲”,让对方乖乖闭嘴了。 就连之后陆玄等人责问的答案,他都准备好了:黄鼠狼精反抗,为了保密只能将其斩杀。 “好兄弟,弟弟我这里有条门路,就是道儿不好走。”(有个办法,但很危险。) “怎么走?”(详细说说。) “后山戏楼,听说有好戏看。” 闻言,眉头一皱的褚兴谷有些迟疑。 黄鼠狼精口中的后山戏楼极有可能是一处秘地,但对方口中的好戏指的又是什么? “兄弟,加快脚步,不然赶不上时辰。” 眼眸低垂的褚兴谷沉默以对,任凭对方将自己带往这荒凉的村后山路。他很清楚,不论此事能不能成,黄鼠狼精必须死。 在他的感知中,陆玄等人始终远远地吊在他的身后。 他体内的禁制虽然酷烈,但依旧存在一丝破绽。也许是当初陆玄水平有限,也可能是故意为之,他褚兴谷也能够通过禁制模糊地感应对方的位置。 “走!”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8章 埋骨荒岭 有句话用来形容眼下的场景十分契合,那便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先前还热闹的青灯镇似乎被一道看不见的分界线分割,在越过村后的山头后,所有的一切都回归了沉寂。 强烈的荒凉、凋敝感,配合那沉闷的死寂给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就连树杈的阴影都显得有些可怖。 保持警惕的四人环顾周围,这不算陡峭的山峦上,只有枯死的树木。 黑褐色的土壤似乎连杂草都无法生存,更别提外界的那些仙芝灵草了。 行走在其间,漫山遍野的灰色雾霭让他们体表有些隐隐发寒。 小脸苍白的李涵香似乎是觉得队伍的氛围有些沉闷,随口嘟囔道: “真是的,这鬼怪都喜欢这种调调吗?在这坟头山开门迎客?” 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走在最前面的陆玄突然停住身形,其目光开始变得有些危险。 “怎么了,陆兄?” 察觉到异样的苏瑾低声开口问道。 “你说,千坟山为什么叫千坟山,青灯镇的名字不挺好吗?” 一头雾水的苏瑾正想追问,但顺着陆玄的目光望去,蒙蒙雾霭中似乎遮蔽着什么。 再联想到陆玄这莫名其妙的反问,一股恶寒攀上了他的后脊。 “坟头,这里的墓碑太多了!” “是的,如果我没猜错,黄鼠狼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然后故意把我们往死路上引。” 有句话陆玄没有点明,这褚兴谷八成也出了问题。 就是不知对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说真的被限制住了。 “看,这里有块石碑!” 闻言,朝着周琦所指的方向看去,李涵香磕磕绊绊地将斑驳石碑上的几个大字念了出来。 “埋骨……岭?” 不由得,所有人心头猛然一沉。从名字就能看出,前方绝对不是什么善地。 “都小心点,我打头阵,苏瑾断后。” 随着陆玄一声令下,他们几人互为犄角,慢慢翻过脚下的山头。 不远处,极为阴森的坟地山岭尽头突兀地出现了一座破败木楼。 极尽目力的陆玄眯起双眼,这座残破的木楼也不知是何来头,笼罩在迷雾内的它从形制上来看,和所谓的酒楼、宅院有着很大差别,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条。 似乎是经受了长时间的风吹雨打,就陆玄所见的外部木材已经有了开裂、起皮的迹象,门口那些装饰用的画布也早已褪色。 不知是不是陆玄等人的错觉,这座空荡荡、死寂无比的木楼,似乎还有缥缈的歌声传出,如泣如诉,如梦如幻。 若是盯得久了,更是会有种诡异的恍惚感。 “紧守心神,莫要被这妖楼影响!” 好在,陆玄和苏瑾在察觉到异样后第一时间提醒了李涵香和周琦,不然的话这两人恐怕会被这诡异的木楼摄走心神。 然而,一脸惨白的李涵香突然坐倒在地,瞪大的双眼中,残留着明显的惊悸。 “好可怕……” “师妹,你看到了什么?” 听到苏瑾的问询,忍不住一个哆嗦的李涵香磕磕巴巴地回答道:“唱戏的,好多好多唱戏的鬼,一边唱,皮肉还在一边掉落,太恐怖了!” 对此,稍加安慰的苏瑾不免有些摇了摇头。 他们一行中,心志最脆弱的当属李涵香了。眼下还没进这木楼,她的状态就已经摆明了无法继续深入了。 “陆兄,你可否确定褚兴谷的位置?” “就在里面,很长时间没有移动了。” 眯起眼睛的陆玄在心中加了一句:应该是等我们很久了。 闻言,紧了紧背上剑匣的苏瑾对着身旁的李涵香、周琦沉声说道: “你们二人立刻退出千坟山,若是我和陆玄两个时辰内没有出来,那就立刻向宗门求援。” 似乎是看出了两人想要拒绝的神色,眉头一皱的苏瑾不容拒绝地追加道: “接下来的斗法不是你们可以参与的,里面极有可能设有埋伏。我的意思,你们明白了吗?” “是,师兄!” 暗自捏紧拳头的周琦和李涵香只能点头答应,苏瑾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二人最大的短板:修为。 此情此景之下,哪怕是不喜修行的李涵香都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感,若是再懈怠下去,怕是连师兄的背影都无法看见了。 …… 待得李涵香、周琦二人回转青灯镇,在这埋骨岭就只剩下了陆玄和苏瑾。 二人不急不缓地走向山脚的戏楼,越是靠近这三层木楼,身旁的墓碑、坟包就越密集。 忽然间,浓郁的阴气裹挟着灰蒙蒙的鬼雾化作朔朔寒风,将两人黑色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遭环境变得迷迷蒙蒙,但对此早有准备的陆玄和苏瑾纷纷透出一层薄薄的灵光。 青白色的灵光在灰蒙蒙的雾气中,勾勒出了两人的身影,互相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将他们的位置醒目地暴露了出来。 眉头紧皱的陆玄只觉得身侧劲风扑面,脚下一错的他下意识让开了半个身位。 嘭! 飞溅的土石被笼罩在陆玄体表的“玄罡法衣”阻挡,待得看清来袭之物后,脸色一变的陆玄当即出言提醒道: “小心枯木,这些树成精了!” 话音刚落,灰蒙蒙的鬼雾中探出一波又一波如同蛇头一般的树根。 其上猩红的纹路以及浓郁的血气都在表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根系是“吃人”的! 拔剑横扫的苏瑾斩出一道月牙剑气,锋锐的剑气在斩断数波根系“浪潮”之后,便被密密麻麻的树根磨灭。 尔后,翻手召出两道森白剑光护卫左右的他,当即跃出之前的“泥沼”,在树根缺口“愈合”前冲至陆玄身侧。 眉头紧皱的陆玄亦是召出秋露寒泉缭绕周身,对于这些斩之不尽,除之不绝的根系他也觉得十分棘手。 再度近距离感受陆玄剑道技艺的苏瑾,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对方虽然是操控真水作战,但其路数却和剑道法诀极其类似。 而且,这分剑化光,一剑化百的路子还真有些门道。 加上对方举手投足间莫名的熟悉感,都让他忍不住猜测,对方莫不是也是蜀山弟子?亦或者是传承了蜀山剑诀的沧海遗珠? 将诸般疑惑压下的苏瑾紧随陆玄身后,心知不可久战的二人纷纷朝着山下快速冲去。 若是问起二人为何不仗着筑基修为御空而起,对此,天空上那看似平平的阴云或许就是答案。 早在一开始,陆玄就察觉到了阴云内隐藏的禁空法阵,若是谁敢临空飞行,怕是会被禁制打成筛子。 一时间,剑光翻涌的两人各自驾驭湛蓝、银白二色匹练,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将拦在身前的根系统统斩断。 唰唰唰! 但是,越是靠近山麓区域,这根系袭杀的强度、数量就越大。 不消片刻,就好像被漫山遍野的枯树所针对那般,之前还气势如虹的陆玄和苏瑾此时速度已经明显放慢。 密密麻麻的根系彻底活了过来,它们有的缠绕碎石,有的索性拔出坟头石碑,更有的直接化作野兽傀儡、刀斧、钟锤等等形态,从四面八方毫不停歇地涌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陆玄和苏瑾两人一顿手忙脚乱。 若非他二人根基扎实,兼有高明技艺傍身,寻常修士怕是已经被这“人海战术”击败。 稳住身形后,有着秋露加持的陆玄眼中绽放精光。 他清楚,此刻若是遁入地下,恐怕和寻死没有区别。 因此,想要逃出生天,只有杀出一条血路。 “叱!” 一道冷冽的寒泉凭空出现,在陆玄身前开辟出一条寒冰小径。森森寒意渗入脚下土壤,使其在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堪比金石的冻土。 见得地下根系被短暂地遏制,抓住时机的两人纷纷使出各自手段: 陆玄周身真水缭绕,足下森森寒冰蔓延急速托行; 苏瑾驾驭剑光回护,脚踏飞剑离地三尺御剑疾行。 似乎是见树根奈何不得这两名闯入者,风吹不散的鬼雾再度聚拢。 刹那间,后背发寒的陆玄似乎在耳畔的飒飒风声中,听到了低沉的呼号。 呜~呜~呜~ 诡异的呜咽自四面八方传来,之前还死气沉沉的枯木、坟包纷纷绽放出诡异的光芒。 在陆玄和苏瑾惊异的目光中,干枯脱落的树皮似乎活了过来,浮现起一张张痛苦万分的面庞。 可想而知,这些妖树吞噬、禁锁了多少生魂! 然而,让两人始料未及的是,随着鬼雾的翻涌,一个个鬼头飞颅拖着长长的黑色烟尾从这些枯木中飞出,其数量密密麻麻不下上千! “是囚魂妖槐,快走,这么多的飞颅怨魂就算是筑基期也会被磨死!” 脸色一变的苏瑾下意识脱口而出,之前他只觉得这些枯木有些眼熟和奇怪,却未曾想到竟然是宗门典籍中记载的一种妖木。 但凡葬在此地的人,恐怕都躺在了坟包里面,化作妖树的一部分了。 事已至此,这漫山遍野的飞颅怨魂已经成了气候,再拖上片刻陷入重围的话,恐怕谁也讨不了好。 “白雷!” 可是,怨魂再凶,哪里凶得过雷霆? 将白雷术式融入自身斗法体系的陆玄,在怨魂包围上来的时候,百道冰剑中就开始隐隐有雷弧迸现。 刺啦!—— 刺目的雷弧从笼罩陆玄周身的冰剑上绽放,虽然每道冰剑的雷芒并不强大,但凭借其近百的数量,依旧爆发了不小的声势。 如同移动的光球,绽放雷弧的陆玄刺目地让人无法直视。 那些冲在最前的怨魂首当其冲就被雷弧破杀,凄厉的哀嚎甚至盖过了漫山的呜咽。 一招逼退怨魂围杀的陆玄面色有些苍白,即便有着《玄武镇海图录》的加持,他气海中的真气依旧被抽空了六成之多。 换做一般先天境界的修士,恐怕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了。 “好一手玄妙雷法!” 出声称赞的苏瑾眼前一亮,原本打算用使用灵剑劈出一条生路的他感到万分惊喜。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对方使用雷法,但陆玄的这一手的的确确出乎了他的意料。 一道雷弧或许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十道、百道就十分可观了。 翻手凝聚出一杆重枪的陆玄一马当先,径自挑开身前的数道飞颅怨魂,玄罡法衣也绽放炽烈光华。 纯粹的阳气、血气交织汇聚,爆发出灼灼阳火。 “走!” 皆知不可恋战的两人各自对了一眼,陆玄开路,苏瑾断后,急速朝山麓冲去。 有道是百密一疏,一心突围的二人忽略了脚下枯败的杂草。 或许在旁人看来普普通通的枯草并无威胁,但要知道,他们所处的地方乃是千坟山,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无法用常理来推断。 嘭嘭嘭! 道道闷响自脚下的枯草发出,之前还软趴趴的草叶此刻纷纷绽放诡异的银白光芒。 如同藤蔓四处攀附、缠绕的同时,诡异的荧光也愈发炫目。 这些突然疯狂生长的草叶如同一只只手臂一般,将所有踏足此地的生物死命往下拖拽。 伴随着绵绵不绝的绷断声,陆玄、苏瑾的速度也是迅速下降。 顷刻间,整个山坡似乎重新焕发了生机,本来枯黄、死寂的山脚此刻却灿烂如星河。 “小心脚下!” 但随着这光晕愈发灼眼,察觉到不妙的陆玄、苏瑾心头突然被疲惫、迟缓充斥。 这莹莹豪光似乎带着古怪的力量,拖拽的不仅仅是肉体,还有他们两人的神魂。 一旦被其摸到肉身,诡异的沉重感就会直入识海,仅仅数个呼吸就让两人举步维艰。 但陆玄是何许人也,心志坚定似金铁,比这还要残酷的磨难都抗了过来,何惧这区区虚乏之感! 咬破舌尖的他眼神凛冽,趁着短暂的清明,直接将怀中的《清静经》取出。 “让你们读读太上的《清静经》!” 随着经文发出清亮之芒,这迷神的光晕似乎失了华彩。 在他的眼中,先前还灿烂无比的山坡,再度恢复了枯黄凋敝的模样。 “破!” 翻手将重枪插入脚下土壤的陆玄双臂绽放璀璨的电弧,在大喝一声之后,一闪而逝的雷光犁过脚下方圆三丈的区域。 不知是不是错觉,缥缈的哀嚎声自脚下的土壤中传出,雷芒覆盖的土地上也冒出阵阵诡异的青烟。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9章 黄泉故事无止休 在陆玄动手之际,凭借剑意硬抗这妖异枯草的苏瑾也苏醒了过来,背后剑匣悍然洞开。 “斩!” 灵剑入手的他拖剑横扫,三尺青锋陡然化作门板大小。 伴随着一道凌厉的剑芒划过,两丈内的鬼雾连同飞颅怨魂为之一清。 此时此刻,脚下轻点的两人身化残影,趁着没有怨魂、根系、枯草阻拦的间隙,迅速冲入戏楼大院的门楼之下。 呼出一口浊气的陆玄并未掉以轻心,在他们两人踏入这木质门楼的刹那,身后如同潮水般的根系、怨魂纷纷止步,不敢再度上前。 这看似空无一人的戏楼似乎是藏着什么洪水猛兽,让它们不敢僭越分毫! “走吧,这黄鼠狼还真看得起咱俩。” 紧了紧掌中剑柄的苏瑾目光冷峻,他可以确定,之前的一切都是这个家伙在捣鬼。 所有的危机出现地都太过巧合,稍有不慎,换做他人怕是已经饮恨。 沉默不语的陆玄看向这破败的戏楼,不知为何,他的心中隐隐生出一股迟疑,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正在前面等待。 “模拟器提及的死劫吗?” 穿过门楼后面的场院,就可以进入这座风雨飘摇的三层戏楼。 坍塌的屋瓦、腐朽的门窗、油漆斑驳的立柱,都在表明此地定然有着悠久的历史。 可让人汗毛倒竖的是,之前还空无一人的青石场院内,眨眼的功夫就突然出现了一名劈头盖脸、身着破旧彩色戏服的长发女子。 而最让陆玄恶寒的是,对方竟然是悬空漂浮一尺,若非亲眼所见,单凭气息根本无法感知对方。 戏服女子突兀的出现,周围景物也开始迅速变化。 烟雨朦胧的画卷徐徐展开,淡淡的光晕迷雾也随之浮现,隐藏在其中的绰绰人影也逐渐清晰。 这其中,最明显的改变就是这破败戏楼。 原本摇摇欲坠的木楼顷刻间如同被润色的彩画一般,竟然给人一种古韵盎然的感觉,戏楼边缘那些倒塌的部分也恢复如初。 这名之前还离地一尺的女子,如今却是大大方方地站在陆玄二人身前。 姣好的面容、身段,让人根本无法和之前那恐怖的模样联系起来。 “两位客官,里面请!” 恍惚间,陆玄的耳畔传来了软软糯糯的邀请声,同时,身侧也被形形色色的老少爷们儿包围。 目露惊骇的他下意识以为自己中了某种幻术,但不知为何,怀中的《清静经》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而在他的五感之中,周围的景物赫然是真实存在的。 “这不可能!”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陆玄看向同样惊诧万分的苏瑾,心知对方定然和自己存了一样的想法。 此地恐怕隐藏有大恐怖,稍有不慎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此时此刻,着了道的两人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顺着对方的邀请,步入古色古香的戏楼之内。 “那就看看,你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雕梁画栋的戏楼有着浓重的文苑氛围,一楼大厅内的立柱上,也都是文人骚客的题词。 青砖铺就的大堂内,以北侧的戏台子为中心,一张张八仙桌按照扇形依次排开。 行走在其间的跑堂小厮穿着精练的短打衣衫,拖着果盘来回穿梭。 交谈声、欢笑声、客套的对话等等,这些与市井喧闹别无二致的场景活生生地,在陆玄两人面前上演。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红尘喧闹之气。 踏入戏楼后,陆玄和苏瑾镇定的面容下,隐藏着宛若惊涛骇浪的震惊。 如果不是事先经历了诸般诡谲遭遇,恐怕他们也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来到了凡间戏楼听曲儿。 倘若一定要用词语来形容眼前的两人,那么“格格不入”应当是最贴切的。 尤其是一身凛然杀气的陆玄,更是被路过的客人频频瞩目。 似乎这些人都十分奇怪,为何戏楼会进来一个满身寒气的怪人。 眼光浮动的陆玄隐隐觉得十分棘手,因为满堂桌椅,仅仅只留下了最前排的两个空位! 毫无疑问,这是留给他们两人的。 看周围这架势,似乎他们不落座,这大戏就没法开幕。 更令人通体发寒的是,之前还喧闹的戏楼大厅,此刻却是安静地落针可闻。 每个落座的听客,更是用一种绿油油的诡异目光注视着两人。 眯起眼睛的陆玄轻笑一声,大风大浪他都见过,怎么还会怕这群魑魅魍魉?! 心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他深吸口气,在苏瑾有些迟疑的目光中,大大方方地迈起步子,穿过一层层八仙桌,径直坐在了首排。 作为全场目光的焦点,陆玄和苏瑾每走一步,满堂客人的目光都会随之移动。 当两人坐定,之前中断的交谈声再度充斥整个大堂,端得是无比诡异。 明明是有血有肉的听戏客人,在陆玄眼中却是“满堂老鬼”,之前那些如同狼眸般的眼神,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 哐锵! 咚咚咚咚咚咚…锵! 一连串的开场锣鼓,将周遭气氛缓缓调动。 欢呼声、叫好声不绝于耳,似乎所有人都在真的期待接下来的曲目一般。 和在座的旁人不同,苏瑾眼中忧色十分明显。 直到此刻,他都没有发现太好的破局所在,甚至连对方的意图都没能摸索出来。 若是再继续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恐怕到时候想走都没法走了。 而作为同行者的陆玄,苏瑾不相信对方不明白这一点。 但是,从对方津津有味的听戏架势来看,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其中风险。 难不成,对方已经有了定计? 心头浮现起诸般疑惑的苏瑾眉间紧皱,片刻后,也开始学着陆玄融入这场凶吉难料的大戏。 只听得,随着锣鼓声渡过一个高潮,台侧缓缓踱步上来一名白衣戏子。 许是第一次登台,其眼中竟然还露出一丝丝怯场。但或许是台下多年的苦工产生了作用,伴随着第二段锣鼓,咿咿呀呀的唱腔自然而然地传了出来。 “本是青衣难归客,回来戚戚入黄泉。沉沦此间迷蒙间。空枕缱绻徒眷恋。九泉才终变化,幽冥岂假言宣。若得仙气入冥冥。永驾鸾车凤辇。” 这唱词初听并无大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还镇定的陆玄,却是忍不住下意识喃喃一句:“这是……唱的黄泉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回过神来的陆玄当即回头看向满堂听众。 果不其然,在座的大部分人都符合同一个特征:迟暮。 整个大堂,目光所及之处,几乎都是衣着得体的富商大户。 但从他们的面容来看,八成的人都是朽气满身的老者。 涉及黄泉的戏曲即便在凡间也少有人会去刻意听,更不要说特意找人来唱。 一方面是不吉利,另一方面会唱的、敢唱的也不多。 若是这么一来,作为台上主场的白衣小娘子,似乎并不想乍看时那么简单了。 “都是怕死的家伙,现在多听听黄泉景象,到时候下去了可以‘熟门熟路’?” 敏锐地捕捉到陆玄呢喃的苏瑾也是一点就透的人,察觉到各中联系后,自然也是忍不住嗤笑一声。 不知作何感想的陆玄目光有些晦暗,随着戏曲节奏加快,重头戏鬼门关、黄泉路即将上演。 似乎是为了烘托气氛,满座老朽眼眸中纷纷爆发出幽幽绿芒。这一变化落入两人眼中后,也不禁开始运转体内真气,隐晦的灵力波动自二人的袖中传出。 “惨惨枯梢,血蘸黄土腥、孤魂无所依。瞥见红花摇曳,方知身入黄泉……” 随着唱词音调越来越缥缈诡异,整个戏楼弥漫起霜寒雾气。 绵绵哀嚎、哭泣不绝于耳的同时,脚下青砖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突然化作了饱沾鲜血的黄泥路。 叮铃~叮铃~叮铃~ 突如其来的铃铛声将陆玄的思绪拉了回来。 此时此刻,他依旧保持着端坐在座位上的姿势,可身侧却是空无一物。 之前的凳子、果盘、桌案,就连苏瑾都失去了身影。 这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眨眼的功夫,全部都消失不见! 迅速惊起的陆玄只觉得后背汗毛倒竖,强烈的危机感攀上心头。 他顺着铜铃声来源的方向望去,在这片满目疮痍的滩涂上,除开雾气中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便只剩下了路边妖艳如火的红花。 “出来!” 陆玄掌心处一团寒泉迅速涌动,凝聚成流淌霜白寒流的冰枪。 他的体表也是浮现起白濛濛灵光,气海内玄武镇海的真灵也随之苏醒。 面临这般诡谲变化的他,已经做好施展秘术【玄武·蹈海】,临时破入筑基的准备。 叮铃~叮铃~叮铃~ 随着铃声愈发清晰,之前还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的身影也慢慢清晰: 头戴红布斗笠,身披灰白长袍,高约两丈的精瘦人影缓缓走出。在他两只如同枯木般的手中,分别握持着一只铜铃、一根长长的布幡。 这铜铃布满了绿色的铜锈,似乎有复杂的术式符文镌刻在表面。幽幽青光自这铜铃上散发,成为了此地为数不多的光亮。 那长长的白布幡子似乎已经使用了很久,幡布边缘已经破破烂烂,漏出了料子夹层中的金线。 想来这幡布应当是由织金布一类的材料炼制,配合上书的一行诡异阴森的符咒,竟然可以牵引后方众鬼。 摸不清楚对方来头的陆玄谨慎地后退几步,这瘦高怪人身后林林总总约莫跟着三四十号鬼魂。 随着铃铛每一次摇动,这些鬼魂便会跟随其往前挪动一步。 严阵以待的陆玄额间隐隐有冷汗滑落,这一众鬼魂形态各异,其中一部分更是身体残缺不全。 他们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甚至连脑袋都碎了大半。很难想象这些人生前遭遇了何种惨痛经历。 但是,眼尖的他很快发现,这些人身上的衣着甚是眼熟。 思绪翻涌之下,他很快将之和先前戏楼内的富商老人联系在了一起。 随着铜铃愈发清脆,作为领头的瘦高怪人也发现了挡路的陆玄。 也许是陆玄的出现让其十分诧异,这怪人用一种沙哑、嘲弄、惊诧的语气说道: “活人?不对,来这里的都是死人。” 话音刚落,对方手中的白布长幡陡然一震,血红色的符咒突然绽放出璀璨的红芒。身后一众鬼魂也纷纷抬起头颅,眼中露出猩红的精芒。 对此,早有准备的陆玄当即横移出一丈距离,拔地而起的冰墙迅速凝聚,横在双方中间。 嘭! 这红光看似虚幻,但实际上却是如同攻城大锤一样,裹挟着磅礴的劲力。仅仅一个照面,就将这面冰墙撞成了碎片。 体表浮现起玄罡法衣的陆玄目光森冷,抬手就是召出数十道寒冰飞剑。 来而不往非礼也,对方既然率先动手,那么他自然不会和他客气。 “桀桀桀!” 如同夜枭一般的厉笑自瘦高怪人的斗笠下传出,张开双臂的他周身黑气涌动,一只只“喳喳”怪叫的夜鸦源源不断地从其破烂的大袖中飞出。 粗略一扫,夜鸦的数量根本就不下于冰剑。 暗自警惕的陆玄没有用土遁之术避开夜鸦袭杀,相较于脚下古怪粘稠的血色黄土,他更愿意面对这诡异的尸骨夜鸦。 随着真水秋露绽放豪光,一柄柄寒气森森的冰剑自身侧不断涌现,很快便达到了上百之数。 面色冷峻的陆玄眉头紧皱,强行调动识海内的神魂才勉强维持住这般数量的冰剑。 这瘦高怪人的夜鸦并非活物,在与冰剑绞杀的档口,灵觉敏锐的陆玄很快就发现那些跌落的夜鸦没有一滴鲜血。 从冰剑上传来的触感来看,这些夜鸦分明就是被吸干了鲜血,仅留下一层被操控的躯壳罢了。 “开!” 随着玄罡法衣燃烧起炽烈的命光,但凡被命光灼烧的夜鸦纷纷化作飞灰。 由肉身阳气、血气、精气凝聚的命光气焰可以说是这类鬼物的克星。 吐气开声的陆玄腰马合一,手中的重枪绽放璀璨的雷弧。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10章 苦战 气血全开的陆玄踩出一个深深足印,整个人如同利箭一般冲向高瘦怪人。 远远看去,黑压压的夜鸦“云团”中,宛若闪过一道“雷光”。 对此,那高个怪人在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笑声后,如同被风吹起的落叶,飘飘忽忽形如鬼魅。 持枪突刺的陆玄神识紧紧锁着对方的气机,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当雷刃临体,对方高瘦的身形陡然炸开,化作漫天的夜鸦将其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嗤笑一声的陆玄眼中绽放精光,反手就是朝着背后扫出一枪,百十柄冰剑快速回护周身。 隐没于阴鸦群落内的高手怪人化身千百夜鸦,在嘈杂的喳喳怪叫中,两只锋锐的鬼爪接二连三地袭向陆玄。 锵!锵!锵! 随着阵阵金铁交鸣,在密密麻麻的夜鸦群落中,陆玄的身影如同磐石一般,在惊涛骇浪的袭杀中岿然不动。 外有冰剑守护,内有玄罡法衣的炽烈命光气焰,再加上那杆不动如山的重枪,一时间,这夜鸦怪人根本无法突破陆玄的防御。 身处其中的陆玄索性闭上了双眼,忍受着强行散发神识带来的阴寒感,强运神魂探查周身一丈。 在他的心中,迅速浮现起黑白二色的天地。 ——以神观天地,可见泼墨人间! 丝丝缕缕极为隐蔽的黑气逐渐在“夜鸦”代表的灰雾中将其包围,不出所料,定然是之前的那一群老鬼! “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暗道时机已到的陆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看似陷入包围的他自然不会忽略这一众恶鬼,从一开始就存了将其一网打尽的念头。 “白雷!” 随着一声暴喝,早就和夜鸦绞杀、穿插在一起的冰剑纷纷显露出了一道术式——白雷。 道道刺目的雷弧自冰剑上迸发,将夜鸦汇聚而成的“黑色云团”骤然点亮! 杀机已起,那便不再留手。 “火来!” 翻手撒出一打符咒,陆玄召出数十道火蛇,周遭夜鸦不是被雷弧破杀,就是被火蛇焚毁,再就是被冰剑斩断。 连带着混入夜鸦的大部分恶鬼,统统被这雷火吞噬。 刹那间,在陆玄的镇杀之下,高瘦怪人当即就被破了法术,整个身形再度从夜鸦群落中浮现。 只不过,这次他的体型有明显的缩水,就连身上的衣袍都更加破烂。 “还没完!” 蹂身而上的陆玄将重枪舞得密不透风,咧咧枪影带着手指粗细的雷霆不停地砸在对方的身体上。 银钩铁画! 如同破麻袋一般,被打入血色黄土的高瘦怪人浑身冒出黑气,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更是有雷弧跳动。 嘭! 深吸口气的陆玄轰然落地,一脚将其踩了下去。 锵! 信手将重枪钉入对方体内的他没有就此收手,雷弧持续迸发的同时,更是召出一根根如同春笋般的冰锥。 随着冰刺入体,凛冽的岁寒之力即便是这怪人也无法承受。 道道细密的冰刺从不断攀高的冰锥上生长,仅仅几个呼吸就将其捅成了筛子。 在雷法和岁寒之力的双重破杀之下,陆玄信手打出一道冰剑,径直刺穿了对方的眉心要害。 一击过后,这瘦高怪人很快就化作了一股恶臭的黑烟,露出了其真身:一只干尸夜鸦。 “跑,跑得了吗?” 拔出重枪的陆玄环视一周,之前还对他露出猩红目光的恶鬼此刻纷纷化作鸟兽而散。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就此收手。 冰剑呼啸之下,剩下的那些恶鬼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正当陆玄准备松口气的时候,蒙蒙鬼雾之中,突然传来了缥缈的笛声。 初闻还有些听不真切,但再听之际,就变成如同千鸟齐鸣般刺耳。 喳喳!—— 恐怖的笛音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就好像有一把利刃在脑中一顿搅拌。 此时此刻,在双耳淌下鲜血之后,陆玄的眼角、鼻孔也相继流出殷红的鲜血。 暗道不妙的他呛出一口鲜血后,直接一巴掌拍在了腹部气海的位置,口中亦是沉喝道:“玄武,起!” 刹那间,气海内掀起惊涛骇浪! ——【玄武·蹈海】! 经由玄武真灵转换,形散质疏的真气,迅速化作氤氲浑厚的真元。 真元涤荡,迅速填满全身经脉! 发丝染成霜白之色的陆玄临时破入筑基,《玄罡荡魔法身》被全力催动。 比之先前还要旺盛的炽烈命光发出纯白之色,玄罡法衣幻化而出的同时,其下虚幻的法骨快速凝实,将半个上身迅速撑起。 仅仅眨眼的功夫,一尊高约丈许,衣袍、法骨兼备,仅有上身的魁梧法身,将陆玄整个人笼罩在内。 ——【秘法·半步玄罡法身】。 所谓半步玄罡法身,是《玄罡荡魔法身》在没有完全具象出完整玉骨之前,陆玄给这“骨肉初现”的“半成品”荡魔法身所起的代称,并以此和最初的玄罡法衣相区分。 仅从外形上看,近似仙侠版“须佐”。 有着半步玄罡法身护持,陆玄肉身力量、防御再度攀升一个档次,耳畔的夺命笛音也在此时被削弱了近乎八成。 强忍着脑中剧痛,他双目中血丝密布,露出一抹狰狞笑容的同时,整个人也缓缓从地面上漂浮了起来。 “还真是看得起我!” 将修为提升至筑基的陆玄神识疯狂扫动,顺着袅袅笛音传播的方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满头银发的驼背老妇人。 身化残影低空掠过的他单手召出百道冰剑,每一柄上都镌刻有白雷术式。 冰剑呼啸袭杀向这老妇人的同时,虚空一握的他凝聚出一杆雷光闪烁的冰矛,猛然将其掷出。 咻!—— 预料之中的场景并未出现,冰剑、冰矛如同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禁锁,全部定在了这老妇人周身一丈的位置,哪怕陆玄再怎么催动也不得寸进。 瞳孔骤然一缩的陆玄有种强烈的危机感,仅这一手就足以证明对方的实力不在他之下。 然而,不等他有所反应,这看似平平无奇的老妇人在发出一抹嘲笑之后,在她的后背竹篓内,陡然窜出数道黑影。 这些黑影速度极快,而且每一个都散发出筑基期的气机。 飞掠而出的同时,数道黑影迎风见涨,眨眼的功夫就化作三个体型各异的妖魔: 一者,体型高大的铜皮壮汉,满身虬龙般的肌肉,身着半身铁甲,手持擂鼓瓮金锤; 二者,体型瘦小的诡异孩童,嬉笑之间行动敏捷,穿着白色敛服,背负巨大拨浪鼓; 三者,体型修长的嗜血恶犬,犬牙差互皮糙肉厚,更兼铜甲护体,浑身散发硫磺味。 面沉如水的陆玄直勾勾看着三具妖魔身后的老妇人,试图从对方身上看出些什么。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对方“慈祥”的模样,就好似凡间村庄的普通妇人一般。 “气息还真是滴水不漏。” 陆玄顿觉形势不妙,如果单独面对三具筑基期妖魔,或许还能全身而退,可如果再加上一尊不知深浅的老妇人,那就真的生死难料了。 一时间,场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你在等什么,小辈?” 沙哑的语调自这老妇人口中发出,似乎在询问陆玄为何不敢再度出手。 默不作声的陆玄没有回答,因为在他的感知中,身后那股锋利的剑意已经来到了附近。 再度汇合的陆玄、苏瑾简单地对视了一眼,如今的情况已经十分明了,根本不需要多加赘述。 不过,让陆玄有些诧异的是,苏瑾身后竟然还跟了一个“小尾巴”,赫然是当初戏台子上那唱戏的白衣戏子。 事有轻重缓急,眼前的老妇人明显是悬在两人头上的利剑。至于这白衣娘子,自然是容后再议。 “哦,原来是等这个小家伙,不过,你们就认定,能够从老婆子这里逃出去?” 老妇人随意地看了一眼驾驭剑光而来的苏瑾,有些嘲弄地问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 满脸戾气的陆玄浑身筋骨劈啪作响,率先朝着老妇人冲了过去。 身侧的苏瑾也是紧随其后,一柄宽阔灵剑斩出凌厉的剑芒。 奔袭突进的陆玄双手一挥,浮现在体表的半步玄罡法身也随之探出两只白骨双臂,秋露真水翻涌之下,一杆巨型重枪凭空显现。 半步玄罡法身在陆玄的操控下,直接将重枪狠狠砸了下去,璀璨的雷弧迅速迸发。 嘭!—— 巨大的力量伴随着轰鸣,将周围土石都掀了起来。 出乎陆玄意料的是,最为魁梧的那个铜皮大汉竟然不闪不避,硬生生吃下了这一击。 半跪在地的铜皮大汉身下一片狼藉,小腿部分更是直接陷阱了脚下血色的黄土之中。 瓮金锤与重枪交锋之处,更是气机翻涌。 雷弧、尸气、寒流交织网罗,双方在此刻陷入了角力。 这铜皮大汉全身青筋暴起,强而有力的肌肉展露无遗。 “啊!——” 随着对方吐气开声,陆玄凝聚的半步玄罡法身竟然在力量上有了被盖过的苗头。 与此同时,那妖异童子手持巨型拨浪鼓,和那只嗜血犬妖一左一右夹击苏瑾。 咚咚咚…… 随着拨浪鼓迅速摇动,肉眼可见的音浪震动让苏瑾头疼欲裂。 若非识海内诞生了萌芽状态的剑意,换做其他人怕是已经饮恨了。 “该死!” 可扛住了魔音灌耳,却挡不住这伤及肺腑的震动。 嘴角溢血的他咬牙强忍,硬生生劈出一道璀璨剑芒将攀咬而上的犬妖斩成两截。 可是,断成两截的犬妖并未如同意料之中般死亡,在老妇人戏谑的目光中,两截犬妖迅速干瘪,而后却又如同气泡一般再度鼓胀。 很快,重新落地的犬妖已经化作了两只一模一样的嗜血妖犬。 瞳孔一缩的苏瑾当即抽身连退,说实话,这个能够一分为二的妖魔他还真的是头一回见。 如此一来,空有屠龙之术的他却是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 时刻关注全场的陆玄眉头一皱,自然是察觉到了苏瑾的窘境,心知不能再拖的他脚下一跺,六根粗大的冰柱直接将铜皮壮汉困锁在内。 趁着对方尚未挣脱,密密麻麻的冰刺迅速绽放,连带着冰柱上的白雷术式也开始迸发雷弧。 轰咔!—— 将岁寒之力和雷法相结合的陆玄,自然会将破杀做到极致。 随着体内真元被迅速抽空,其衣袖之下陡然窜出一道猩红的剑芒。 咻! 被冰柱困住的铜皮大汉亡魂大冒,比起这些不痛不痒的冰锥,突如其来的血色飞剑才是真正的杀机。 有道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杀机大起的陆玄怎么会让对方有挣脱的可能。 霸道的雷弧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虽然冰锥并不能破开壮汉那层厚厚的铜皮,但雷霆自带的麻痹感却是无法抵挡。 随着雷光隐没,血色短剑悍然洞穿了铜皮壮汉的眉心,从其脑后飞出。 转了个圈重归剑鞘的血色飞剑,几乎抽走了陆玄气海内四成的真元。 但是,让他奇怪的是,这铜皮壮汉被刺穿眉心后,整个人如同漏了气一样,迅速干瘪倒地。 “站起来,我的孩子……呼!——”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干瘪的皮囊在老妇人的操控下,竟然再度充盈了起来。 “这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具空荡荡的皮囊?” 面色大变的陆玄心中巨颤,未曾料到,手段尽出的他竟然仅仅是戳破了对方的皮囊。 而作为操控一切的老妇人,他甚至连对方的毫毛都未曾摸到。 “皮囊?不对,是【鬼囊术】,她是【百鬼窟】的鬼囊妖姬!” 面色大变的苏瑾眼中惊疑不定,之前陆玄斩杀铜皮壮汉的一幕着实让他心头一振,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倍感无力的同时,也不禁对着老妇人的身份有了个模糊的推测。 “快!必须斩了这妖妇,只有斩了她,才能够破了这鬼囊秘术!” 闻言,趁着铜皮壮汉尚未彻底恢复,咬紧牙关的陆玄猛然一挥手,体表那具半步玄罡法身手中重枪狠狠抽在地面之上,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迅速冲了出去。 “呵呵,竟然还有小辈认得我这个老婆子,回头婆婆一定会将你的皮囊做的好一些。”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11章 那染血的平安福 “该死!我拖住它们,陆兄!” 似乎是看出了拨浪鼓童子想要回护的意图,忍住喉间逆血的苏瑾强行运转真元,背后剑匣倾泄出一道银白色的剑气湍流。 此时此刻,他苏瑾不求斩敌,只求拦住这一人两犬,给陆玄争取一线机会。 突至鬼囊妖姬身前的陆玄冰剑、长枪齐出,但这老妇人却是轻轻一吹手中竹笛。 嗡—— 霎时间,一层肉眼可辨的音波屏障将百道冰剑,以及半步玄罡法身手中的巨型长枪牢牢挡住! 咔嚓! 让陆玄难以置信的是,这股诡异的音浪似乎还夹杂着诡异的震荡之力,竟然让无往不利的半步玄罡法身出现了裂痕。 在他身前,几近凝实的数根白莹莹肋骨上,出现了极其扎眼的裂隙。 并且,随着这音浪震荡之力愈发强盛,裂纹也有了扩散的趋势。 肉身修持的《玄罡荡魔法身》一旦被破,怕是会直接削弱他五成战力。 “开!” 随即,陆玄一声长啸,全身气势再度攀升一截。 ——【玄武·蹈海·二段】! 气海内的玄武仰天怒吼,扬起真元狂澜,将经脉充斥地几乎涨裂。 此时此刻,陆玄的半步玄罡法身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脆响,很显然,霸道的真元给肉身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突如其来的一幕,完全超出了鬼囊妖姬的预料。 势大力沉的重枪再度落下,生生劈出一道白色气浪。 之前还能阻挡重枪的笛音,此刻却是脆弱的如同纸糊。 啵! 布满裂纹的重枪瞬时突破了这层无形的音浪,咧咧枪芒径直捅向鬼囊妖姬的胸膛。 满脸褶子的鬼囊妖姬惊愕万分,但作为经年老鬼的她立刻使出独门秘术。 唰!—— 在陆玄阴沉的目光中,手中的重枪将这妖妇径直劈成了两半。 可让他心中恶寒的是,他所斩灭的,仅仅是一层空荡荡的“老妇皮囊”。 金蝉脱壳的鬼囊妖姬如同脱去一件“外衣”,整个人飞速后退的同时,迅速化作一名微胖的中年妇女。 “变得年轻了,力量也变强了。” 粗布麻衣、身形略显矮胖的鬼囊妖姬人如其名,整个人再度换了一个模样。 若不是亲眼所见,陆玄根本无法将其和之前的老妇联系起来。 简单的几次对碰,让陆玄察觉出了对方前后实力上的差距。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几层皮能脱!” 狠劲上来的陆玄很清楚,他眼下这种状态并不能维持很长时间。 二段的蹈海秘术已经是他眼下所能承受的极限,若是无法速战速决,仅仅肉身崩溃就会要了他的命。气息霸烈的陆玄步步紧逼,紧紧咬着鬼囊妖姬斩出道道枪芒。 不断以笛音相抗的鬼囊妖姬且战且退,眼下的局势十分明朗,只要拖住片刻,这两人都要成为她的“皮囊傀儡”。 蹂身而上的陆玄仗着半步玄罡法身的强悍防御,硬顶着这魔音灌耳,忍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借助冰剑、长枪崩裂的遮掩,冷不丁地打出一道手臂粗细的雷霆。 刺啦! 突兀的雷芒化作奔走的雷蛇,能够阻挡冰剑、长枪的音浪在纯粹的雷霆面前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啊!” 被雷霆灌体的鬼囊妖姬惨嚎一身,浑身冒出浊浊黑气的同时,一层焦黑的皮囊迅速脱落。 化作一名妩媚少妇的她皮肤光洁,根本不似受伤的模样。 这皮囊之术似乎还有修复创伤的功效,着实让陆玄头疼不已。 然而,战至此刻,岂有退缩之理? “死来!” 如同疯狗一样,紧咬不放的陆玄眼中闪过一抹蔚蓝之色,掌心处的一个霜蓝色旋涡轰然崩裂。 纯粹的岁寒之力,几乎抽空了他体内当前所有的真元。拳头大小的霜蓝旋涡,也只有在施展二段蹈海的时候,才有可能凝聚成功。 【岁寒·霜流若刃】! 哗!——哗!——哗!—— 寒气肆虐,方圆三十丈瞬息间化作北国冻土。 本就奇寒的秋露真水也在岁寒之力的催动下,露出了隐藏已久的獠牙。 如同莲花盛开一般的层层寒冰瓣刃、密集冰刺,二者混杂在白森森的寒流之中,瞬息间铺满了脚下的大地。 即使是隔着四十多丈的苏瑾,也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岁寒之力爆发速度极快,覆盖范围也很大。 身处其中的鬼囊妖姬自然没能幸免,几乎在顷刻间就被冻成了冰雕。 面无血色的陆玄真元出现了短暂的亏空,但心知机不可失的他还是咬牙动了起来。 常年修行的《玄武镇海图录·定海四极桩》,在此时赋予了他超乎寻常的韧性。 深吸口气的他运起劲力,强行折断一根冰刺,而后狠狠地将其掷出。 噗呲! 这根冰刺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径直将鬼囊妖姬的冰雕扎了个对穿。 摇摇晃晃的陆玄强忍着体内的虚乏,赶忙服下两枚回气丹。 然而,数个呼吸之后,恢复些许真元的陆玄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响。 嘎嘣…… 细密的裂纹自冰雕上蔓延,在陆玄有些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轰然爆裂。 四散飞溅的冰晶中,一道模糊的身影从中飞窜而出。 来不及反应的陆玄当即被其一脚踢中,整个人如同皮球一般,被径直崩飞出去十丈距离。 在他体表一尺外,半步玄罡法身胸前凹陷,出现了一片如同蜘蛛网的裂痕,数根剔透的玉骨从中断折开裂。 泥泞的血色黄土上,瘫卧在地的陆玄身前是长长的拖痕。 而在拖痕的另一头,身着翠色绣服,梳着两个冲天揪的小姑娘凌空而立,浑浊的眼眸之中,满是森寒杀意。 “小梨花……” 喃喃一语的陆玄呆滞当场,在他的眼中隐隐有泪光浮动,女童的出现让他霎时间心如刀割。 在对方的腰间,那只迎风摇摆的平安福是如此地扎眼,其上干涸的血迹更是让他喉间逆血上涌。 渐渐地,面色愈发狰狞的陆玄握紧了双拳。 对他而言,自己心中某片净土、某个美好的回忆寸寸破碎,仅存的那一缕期望也成为了妄念。 胸膛内的怒意、杀意如同沸腾的江河,一股脑涌入识海,原本清明的灵台,也散发出一抹不祥的血光。 此时此刻,连续褪下多层皮囊的鬼囊妖姬脸色也极其难看。 “你倒是好本事,竟然逼得老婆子换了这么多具皮囊,一开始还真就看走了眼!” 起初还有些轻敌的她可以说是吃了大亏,身上这几层皮囊差点被陆玄拨了个精光。 但靠着这不死皮囊的特性,她还是撑过了来。 在她看来,眼下陆玄身上那起起伏伏的气息,不就是对方真元不济的表现吗? 狞笑一声的鬼囊妖姬掐出法诀,先前那三个妖魔迅速回护。 另一侧的苏瑾不知道为何陆玄会愣愣地站在那里,但从老妖妇眼下的状态来看,陆玄至少斩破了对方四五层皮囊。 但魔门中人,最是神秘诡谲。 没有人知道鬼囊妖姬的真正面目,也没有人知道,这妖人究竟披了多少层皮。 “陆兄……” 来到陆玄身旁的苏瑾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此时此刻,即便是瞎子也能看出陆玄眼中那炽烈的杀意和怒火。 “妖妇,你怎么敢…怎敢用她做成这皮囊!!!” 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来的,双目赤红的陆玄再难压抑心中的怒火。 整个人如同洪炉一般轰然爆发,灼灼热浪让身旁的苏瑾也不禁后退两步。 “哦?你说这丫头吗?桀桀桀,说起来,这小丫头可是烈得很,淬体境界都不到的她竟然敢对老婆发出威胁,啧啧!” 眼中露出一丝玩味的鬼囊妖姬丝毫不知道,她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利刃一般,深深地刻入陆玄的心中。 她也没有料到,接下来彻底暴怒的陆玄究竟会有多恐怖。 “孽障!今日,陆某和你,不死不休!” 【玄武·蹈海·三段】,开! 【禁术·烈咒】,开! 轰!—— 彻底被怒火吞噬的陆玄恍若魔神,直接将身下的地面踏碎。 滚滚热浪出现的档口,半步玄罡法身便燃烧起一层霸烈的血焱,高温直接将脚下泥泞的血土烤干。 冷冽的岁寒之力化作瑰丽的深蓝色纹路烙印在他的身躯之上,和炽热的血焱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气海中,彻底解放的玄武真灵怒目圆睁,神异的力量随之涌现,滚滚气力贯穿四肢百骸,使陆玄力量增加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伴随着玄武真灵的长啸,陆玄的背后仿佛云开了一副雄奇画卷! 昂!—— 浪涛翻腾、雷霆迸现,有神兽咆哮,镇海翻天! 看不真切的迷雾中,两道如同皓月一般的眸子看向前方的鬼囊妖姬,饱含神威的目光就好像贯穿了无尽时空,一股蛮荒、霸道的压迫感直接将她镇压在地。 “死!” 此时此刻,鬼囊妖姬的耳畔突然传来陆玄如同炸雷般的暴喝。 半跪在地的她快速回神,眼中也下意识露出了一抹惊疑。 可这抹惊疑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惊恐取代。 满心杀念的陆玄双目尽赤,在非人的力量加持之下,几乎瞬息间就冲到了鬼囊妖姬身前。 布满裂纹的半步玄罡法身燃烧着灼灼血焱,直接一拳将她砸进了脚下的血土。 暴怒的陆玄操控半步玄罡法身,如同打桩一般,一拳接一拳地全力轰击。 轰!轰!轰!轰!轰! 一个巨大的深坑就此出现,而在这人形坑的中央,口中吐血的鬼囊妖姬连忙撑起一道护身灵光,并打出数件护身法器。 法器护盾,碎! 古旧铜钟,碎! 灵木藤甲,碎! 护身灵光,碎! 在磅礴的力量面前,这些防护如同纸糊的一般,几乎瞬息间就被打破。 霸道的力量灌入体内,她品尝到了如同凌迟般的痛楚,浑身血肉一寸一寸地被碾压而过。 “半步玉液境?!你竟然能够横跨两个境界?!” 遭受重创的她怪叫一声,陆玄这一身霸烈的气息已经超出了筑基期的范畴,足以堪比【炼气化神·二重天·玉液境】。 联想到对方层出不穷的手段,她的内心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抹恐惧。 心神俱颤的鬼囊妖姬如今仓惶万分,下意识将铜皮壮汉、拨浪鼓童子、赤色妖犬招了过来,妄图以这种手段逼迫陆玄收手。 “滚!” 凶恶回首的陆玄单手一张,雷弧闪现的寒冰重枪带着磅礴的血焱,雷霆、寒流,三者之力交替流转。 在他衣袖当中,一柄散发血芒的小剑再度展露锋芒。 悍然一扫的巨型长枪带着呜咽的响声,如同砍瓜切菜那般,直接划过三尊妖魔的身躯。 夹杂在枪影之下,一道暗红色的红芒一闪而逝。 霸道的雷霆、灼热的血焱、凛冽透骨的寒流、妖异的红芒,每一个皮囊妖魔身上出现了诡异的景象,白、红、蓝三色交织,硬生生将其的皮囊从里到外迅速磨灭。 随着三尊皮囊妖鬼化作蒙蒙飞灰,心神遭受重创的鬼囊妖姬口鼻溢血,脑中剧痛无比。 眼神冷冽的陆玄借此时机,当即一脚踩住她的脑袋,手中重枪倒转枪头,毫不犹豫地捅进了对方的胸膛。 “啊!!!” 在鬼囊妖姬凄厉的惨嚎中,再度褪下一层人皮的她不幸被雷霆扫中。 短暂的麻痹之后,等待她的赫然是百道冰剑,以及凌迟一般的酷刑。 唰唰唰唰唰唰…… 在一阵雷光迸现的万剑穿心下,老妪状的肉身化作焦黑之色,五脏六腑也被侵入体内的血焱燃成飞灰。 而她这次,却是没有皮囊可以换了! 随着哀嚎声逐渐消失,独属于小梨花的那幅皮囊被岁寒之力强行冰冻,化作一尊冰雕保留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后,默不作声的陆玄一步三晃地缓缓后退,自身气息也是一降再降。 随着半步玄罡法身彻底消散,喷出一口鲜血的他跪坐在地,四肢也瘫软无力。 全身皮肤呈现出异样的猩红、霜白之色,一冷一热交替上演。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1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深藏在血脉中的岁寒之力开始自主抚平《烈咒》之后带来的后遗症,脏腑、血液的焦灼感开始迅速消退。 浑身冒出阵阵青烟的陆玄面如金纸,不过比起肉身上的伤势,小梨花的死亡才是让他最为痛苦的。 曾经那个活蹦乱跳、在他面前撒娇取闹的小姑娘,如今再也回不来了。 烟尘散尽,冲至前方的苏瑾眼中残留着明显的惊讶以及一丝敬畏。 陆玄最后的爆发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现在想想,当初能够在对方手里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寒冰剑诀、犀利雷法、炼体秘术、神秘的异象、妖异血剑,以及最后那恐怖的搏命禁术,每一样单独拿出来都能成为宗门、家族的传承之法。 种种因素交织之下,让此人的来历更加神秘。 “陆兄!陆兄!”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的陆玄身心俱疲,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快速发黑。 在他陷入昏迷的前夕,耳畔传来了苏瑾焦急的呼唤。 随着鬼囊妖姬的死亡,周遭环境开始迅速变幻。 血色黄土、妖异红花等等诡谲的景象如同画卷燃烧一般,露出了之前两人所处的破败戏楼。 整件事情,从始至终就是一个杀机四伏的诡谲幻境。 而唯一能够证明二人这番生死搏杀的,也只有旁边散发寒意的冰雕,以及在苏瑾身后瑟瑟发抖的白衣女鬼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动静,扶住昏迷陆玄的苏瑾反手就是一剑劈出,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剑痕。 “不许靠近一丈之内,否则立斩不赦!”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白衣女鬼,脸上的戒备之色十分明显。 若不是对方在幻境内,一上来就跪地求饶,术法手段也格外生疏,苏瑾根本不会让对方活到现在。 考虑到这白衣女鬼可能知晓其他童男童女的去向,留其一命尚有用处,负剑而立的苏瑾才会这般出言警告。 否则,仅凭刚才她试图靠近的这一举动,就足以让他下杀手了。 “求求仙长,放过小女子吧!我真的没杀过人啊,也没有害过谁。” “虽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含冤而死,但这些故事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是真是假根本无法确定。现在,在陆兄醒来之前,你不得擅自行动。否则的话……”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的苏瑾并没有归剑还鞘,空荡荡的戏楼依旧一副风雨飘摇的模样。 孤零零矗立在山脚之下的三层木楼在幻境破开之后,其阴森的程度明显比之前弱了一筹不止。 但是,二人一路追寻的黄鼠狼精和褚兴谷却是依旧没有踪迹,这一鬼一妖极有可能已经离开此地。 在给陆玄处理伤势之时,苏瑾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怪哉,明明之前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势,可为何恢复的速度如此之快?宗门疗伤药品也不可能有这般神效啊……” 对于岐黄之术一窍不通的苏瑾在上完药后,就将这一幕归咎于对方“天赋异禀”之上。 寻常人若是使用了如同《烈咒》那种禁术,此刻怕是已经修为倒退,全身瘫痪了。 但陆玄此刻的情况却并非如此,体内竟然传出了潺潺的溪流声。 岁寒之力自血脉中源源不断地复苏,配合真水秋露开始迅速修复脏腑、经脉的伤势。 玄武镇海异象坐镇的气海,在陆玄昏迷后,也开始缓缓引导真气自主流转。 加上苏瑾所用的疗伤丹药不差,焦黑的皮肤也在药力的帮助下,快速修复,老旧的皮肤如同蚕蜕那样一寸寸脱落,露出了下方新生的肌肤。 片刻后,陆玄的面色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就连呼吸也开始变得绵长有力。 “陆兄,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瑾喃喃自语,回想起当初结识的场面,什么“散修道人”,他现在一个字也不相信。 …… 当陆玄悠悠转醒的时候,苏瑾已经等候了约莫一个多时辰。 强撑着坐起身来的他有些低迷,沉默不语的他暗自检查了一下身体情况。 除了真气依旧虚浮亏空,身上的伤势比他预料的要好上很多。 “多谢!” 沙哑着道了声谢谢,陆玄之后便不再多言,很显然,他并不想多说什么。 眼下,他所剩下的战力不足四成。一身修为也再度跌落至先天初期的阶段。 慢慢站起来的他强忍着脑中的眩晕,不顾苏瑾的劝阻,将冰封的小梨花收入了储物袋。 看着陆玄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戚之色,话到嘴边的苏瑾只得发出一声叹息。 或许,入土为安是对方眼下唯一还能做得事情了。 “陆兄,你的伤势如何?” “暂时死不了。” 摇了摇头的陆玄面色依旧有些难看,经脉中也隐隐残留着些许刺痛。 他很清楚苏瑾的言外之意,所以在喘了几口粗气后,侧过头看向坐立不安的白衣女鬼,向苏瑾问道: “她为什么还在这里?” 原来,当初在进入幻境后,作为幕后黑手的鬼囊妖姬一直主导着大阵。 这座阵法极其隐蔽,以整座木楼为载体,至少覆盖了周围百丈区域。 可以说,在他们两人踏入戏院门楼的刹那,就已经中招了。 而这白衣女鬼不过是阵法中最不重要的那一环,为的就是营造诡谲气氛,让陷入幻境的两人分不清具体情况。 据她自己陈述,生前乃是当地富户柳家嫡女,大半年前被妖怪掠走害了性命。 满心不甘的她含恨而死,加上千坟山的特殊地理环境,最终化作了不堕阎罗的鬼物,并且成为了千矶娘娘的众多侍女之一。 攀谈到此,眼中一凝的陆玄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的地方,但具体是什么却偏偏说不上来。 “这么说,你见过千矶娘娘?” “额……未曾。先前听其他姐妹说,娘娘她已经很久未曾现身了,有传言说是闭关了。” 说起千矶娘娘,这柳芳芳语气略有些迟疑。 身为侍女,却从未见过主人,这一点本就十分可疑。 再结合对方口中的“闭关”一说,互相对视一眼的陆玄和苏瑾心中隐隐有些拿捏不准。 “百鬼窟的人是怎么回事?另外,此地戏楼算是一个什么地方?” 深入追问的陆玄牢牢盯着眼前的柳芳芳,对方细微表情一丝不落地映入他的眼帘。 “鬼囊大人,不,那妖妇是半年前受邀来到千坟山的,至于干什么,奴婢是真的不清楚。另外,这个戏楼算是千坟山比较靠近内部的地方了,再往后的落魂涧就是娘娘闭关的禁地。” 眯起眼的陆玄搓了搓下巴,对方的回答、神情,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些事情里面藏着某些猫腻,只不过埋藏的太深了。 “你之前见到过黄鼠狼精和一只八臂煞鬼吗?如果有,你们聊了些什么?” 此言一出,柳芳芳的眼神不自主地开始有些躲闪。 面对两人的压迫,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口:“他们求我和鬼囊妖妇拦住你们,然后就往落魂涧方向避风头去了。另外……” “嗯?” “仙长,你能不能放过那八臂煞鬼,褚哥哥是好人。” 闻言,面色变得有些古怪的陆玄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柳芳芳和褚兴谷在短短的半天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会让这个女鬼得出对方是好人的结论? 而且,这一句“褚哥哥”可是把他雷的外焦里嫩。 身旁的苏瑾同样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在鬼物眼中,褚兴谷那副模样等同于“美男子”不成? 否则,又是怎么把这女鬼在短时间内整得五迷三道? 深吸口气的苏瑾见陆玄不再发问,也趁着这个机会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是好是坏,轮不到你来决定。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黄鼠狼精之前掠过来的孩子在哪里吗?” “知道,但凡是被掠进千坟山的活人,都会被押送到囚徒谷。之前我也是被关在那个地方的,里面可怕地很……” 似乎是回忆起过往恐怖的经历,柳芳芳的眼中露出了明显的心悸,整个鬼躯也开始隐隐颤抖。 “方位。” “此地以东,靠近落魂涧入口处。” 侧过身的苏瑾转头看向陆玄,他眼中的询问之色十分明显。 在读懂对方眼神后,面无表情的陆玄淡漠地点了点头道:“既然还有幸存者,那就速去速回。” 闭目感应了一下后,陆玄发现柳芳芳所指的方向,与此刻褚兴谷的方位大致相同。 很显然,这两个家伙一定是往落魂涧方向跑了。 若不是距离有些太远,他真的很想当场引动褚兴谷魂体内的所有禁制。 眼下,他有九成的把握确定,褚兴谷已经叛变。 “仙长,能不能放了小女子?我真的没害过人!” 瑟瑟发抖的柳芳芳眼中擒满了泪水,脸上也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 “前面带路,否则,死!” 不愿与之废话的陆玄,直接凝聚出一柄寒冰法剑架在柳芳芳的脖子上。 女鬼说的话,他只相信三成,其余的话即便是真的,他也不会相信。 身处这波云诡谲的千坟山,即使是错杀,也无大错。 对于陆玄威逼对方的举动,苏瑾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看着。 比起女鬼,和他共赴生死的陆玄自然是更加值得信任。 于坟土荒山摸索前行的两人默默地跟在柳芳芳身后,在这平静到压抑的氛围下,隐晦的神魂波动在陆玄和苏瑾之间来回传递。 “这柳芳芳有问题。” “陆兄也这么认为?” “不错,她的话看似完美,实则漏洞百出。” 在离开戏楼地界之后,陆玄捕捉到了脑中那一闪而逝的念头,靠着这一条“尾巴”,很快就引申出了一连串的困惑。 柳芳芳的一番口述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若是从这个圈里跳出来,那问题就大了去了。 为什么她会帮助褚兴谷和黄鼠狼,仅仅因为对方是一个好人? 为什么一个新人侍女,竟然能够知晓主人的动作去向,真的只是道听途说? 为什么她作为一个新晋侍女,连千矶娘娘都没见过的那种,竟然对于千坟山这么熟悉? 为什么在众多侍女当中,偏偏让她这个修为孱弱的小鬼,和筑基后期的鬼囊妖姬驻守戏楼? 为什么戏楼发生了这么大的斗法波动,处于落魂涧的千矶娘娘,或者其他守卫没有丝毫动静? 从始至终,柳芳芳所有的身份、来历、见闻都是她一个人在叙述,根本没有其他人来证明她“侍女”的身份。 她的言辞更像是提前编织的谎言,看似完美,实则经不起推敲。 就好像是有一个口袋,故意张得很大,等他们自己跳进去。 都化作鬼物了,而且还是含冤而死,却依旧是一副天真的模样,到底是她柳芳芳本性如此,还是说是隐藏地太深? 事情的发展,似乎愈发有趣! 而且,最重要的是,有一个疑惑始终存留在陆玄心中:那么多的孩子被捉走,可为何偏偏是小梨花出现在这里? …… 正当陆玄、苏瑾二人向囚徒谷继续前进的档口,先一步离开千坟山的李涵香和周琦也等来了宗门援兵。 只不过,出乎两人意料的是,来人并非外院弟子,而是一艘满载内门剑修的巍巍神舟。 巨大的艨艟斗舰在苍茫云海之上“劈波斩浪”,两侧的鼓胀风帆镌刻着散发磅礴灵气的符文。 这艘巍峨的飞舟比之凡间的楼船还要高大,载着蜀山剑宗近百内门剑修浩浩荡荡地快速前行。 飞舟品质极高,小到铆钉木雕,大到船帆舰体,其上大多数部件都是高阶法器级别,个别关键部位,诸如船身龙骨,都是由半步灵器锻造而成。 由数万部件组成的灵舟散发出来的玄玄波动,激荡着周围百丈的厚重云海。 配上舰船上那煌煌剑意,其威势覆压五百余里,仙门大宗的气魄展露无遗。 笼罩着厚重灵光护盾的艨艟飞舟之上,一名剑眉星目的青年站在船首负手而立。 身着金边月白剑袍的他周身缭绕着一层迷蒙灵光,好似天边绚丽的云霞一般。 这层灵光云霞乃是修为高深的某种体现,但凡是踏入【炼气化神·三重天·结丹境】的修士,在真元雄浑到一定程度后,都会展现出此等景象。 久而久之,在一幕便被称作“周身云景”,连带着结丹境界的修士,也因此多了一个雅称:云景真人。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13章 真相往往格外残酷 所谓真人、真君这类称呼,大多是仙家敕封的一种位格。 放眼现在的修仙界,除了少数传承悠久的古宗,很少有宗门愿意兴师动众,耗费大量资源去举办这种“古老”、“隆重”的敕封大典。 “距千坟山还有多远?” “回师兄,还剩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 极目远眺的云羡山眉头微微一皱,看向天边那道片厚重阴云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凛冽。 在他的身后,正站着一名身着银白剑袍的剑宗内门弟子。 “加快速度,此次围剿千坟山不仅仅是我们蜀山一方,在同道面前可不能坠了师门的名头。” “得令!” 躬身应诺的这名弟子似乎有些迟疑,顿了一顿之后,才小声问道: “师兄,关于那两名外门剑院的弟子,该如何处置?” “在问清楚千坟山内部情况后,便让他们留守宝船即可。之后的围剿以他们两个的修为,根本帮不上忙。” “是!” …… 在千坟山内,不同区域、地块之间的衔接十分奇特,甚至可以说是突兀。 或许再前几步你还站在山坡上,但是,当你来到了山脚后,下方就是如同一刀切的笔直山壁。而在这下方,则是一片枯草遍地的平整荒原。 这种地形的分布,像极了顽童随手拼接的结果。 “怪了,褚兴谷的禁制气机就在这附近,可为何没有踪迹?” 站在山壁边缘的陆玄和苏瑾也不免开始产生疑惑,柳芳芳口中的囚徒谷也应该在这,可问题是这里只有平原,并无山谷。 面对两人愈发不善的目光,柳芳芳却是极其反常地撩了一下长发,满是笑意地反问道:“二位,此地风光如何?作为你们的埋骨之处,想来应该是极佳的。” “不好!” 察觉到事态有变的陆玄当即一脚踢在苏瑾腰侧,二人以这种方式迅速离开刚才站立的山壁边缘。 轰隆隆! 浓郁的土石飞灰将三人瞬间吞噬,脚下的平整山壁迅速崩塌,八道粗大的黑影伴随着低沉的嘶吼自下方冲出! “呜昂——” 巨大的体型、强悍的力量,让烟尘中的陆玄脸色极其难看。 试问:弄出刚才那般山崩地裂动静的家伙,岂会是一个省油的灯? 呼! 比寻常立柱还要粗上两倍的巨大黑影,带着割面的劲风,对着陆玄所在的地方当头砸下。 体内依旧有伤的陆玄强运真气,忍受着经脉的刺痛,整个人于瞬息间化作黄光迅速遁入地下,横移出十丈的距离才再度显露出身形。 然而,从地下遁出的陆玄脸上却是露出了明显的心悸。 因为,他在这山壁之中,“看到了”一尊恐怖的存在: 一只体型如同山峦的巨型蜘蛛! 刚才那几根“黑柱”,不过是对方的八道立足罢了。 先后冲出这漫天烟尘,陆玄和苏瑾都是灰头土脸。 他们站在这块宛若刀锋削平的平原之上,抬头看着从崖壁内部强行钻出来的巨型蜘蛛。 隆隆的土石不停的滚落,露出了这八足蜘蛛浑黄色的身躯。 在其下腹处,吊着十几个突兀的蛛茧,每一个的大小都不相同,有的堪比水缸,有的仅有灯笼大小。 待得这庞然大物从地下钻出来后,仰天嘶鸣的巨妖蜘蛛头顶六只眼珠泛起紫黑之色,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两人。 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的陆玄面色极其难看,这种体型的妖怪,即便是开启了三段蹈海,他恐怕也很难正面抗衡。 尘埃落定之后,柳芳芳的身影出现在了这蜘蛛巨妖后背。 “二位,怎么这幅表情?莫非是小女子招待不周?” 眉宇间浮现起愤怒之色的苏瑾刚想呵斥对方,却被一旁的陆玄悄悄拦住,耳畔也响起了两个轻微的字符:“蛛茧。”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调整视线的苏瑾当即将扫过所有蛛茧。 片刻后,喉间干涩的他开口道: “十三个,不多不少,正好对的上。” 察觉到这两人目光的柳芳芳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如同展示商品一般,如数家珍得说道:“两位好眼光,一下子就发现了他们。” “这些小的,就是黄鼠狼上贡的祭品,至于那两个大的,自然就是他俩咯。就是不知道,这些小家伙死没死呢?” 在陆玄的神识感知中,褚兴谷体内的禁制依旧存在,这就表明对方活地好好的。 至于其他几个蛛茧,其中一部分尚有微弱的气息波动。 因此,这柳芳芳使得就是一手彻彻底底的“阳谋”,他们两人想走也走不得了。 所谓仙门正道,在被芸芸众生赞颂的同时,也自然会被道义拖累。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不付出对等的代价,万事万物,怎么可能都顺着你来? 就如同眼下的苏瑾,若是不救,他可活。 但今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战胜自己,道途也就此中断。 同样的,对于陆玄而言,有件事情如鲠在喉,大有不吐不快的感觉。 他十分不解,为何这么多孩子,被送给鬼囊妖姬的偏偏是小梨花。 “铁梨花,到底是怎么死的?” 陆玄的问询冷得掉渣,也十分突兀,就连对面的柳芳芳一时间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站在蜘蛛后背的柳芳芳没有立刻回答,在她看来,对方接下来的举动要么是拔剑相向,要么就是脱掉正道虚伪的皮囊,在她的追逐下祈求活命。 但是,陆玄的质问着实出乎了她的预料。 “你是说之前被你冰封的那个丫头吗?咯咯咯……” “你知道吗?我可是千挑万选才将她送给鬼囊妖姬的,就是因为这丫头是唯一一个有点修为的。而且,在她利剑穿心的时候,她竟然还在重复着一句话。” 伴随着陆玄的眼神逐渐冰冷,原本亏空的气血开始再度翻涌。 “她说,陆叔会来救她的,会把我们这些妖怪都杀光。” “可笑至极,妾身等到她咽气,等到她鲜血流干,等到她被剥去皮囊,都没看到所谓的陆叔。你说,是不是很可笑?哈哈哈!” 柳芳芳这一番讲述,将铁梨花死前的倔强、痛苦演绎的惟妙惟肖。 从她的立场来讲,小梨花的威胁的确不知所谓,但是,落在陆玄耳中,却是字字诛心! “噗呲!” 逆血上涌的陆玄面色异样赤红,怒极攻心的他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双目猩红的他,脸上露出悲怆而又狰狞的惨笑,他从未想到,当初留下的那门功法,到最后竟然害了这小丫头。 从某种角度讲,如果不是他随意传授技艺,小梨花也没有这能力去反抗,也就不会被放血剥皮,遭受这般恐怖的境遇。 他陆玄可以死,或者说杀孽缠身的他本就该死! 但为何他可以一次次大难不死,而他身边的人却是频频遭遇不测? 他努力去追寻机缘,到头来却是流离失所; 他学着去回归平淡,但鬼台戏班找了上来; 他也尝试了断尘缘,可事实却是因果难断; 他开始了避世独居,却偏偏还有人找上门。 求不得! 逃不掉! 斩不断! 避不开! 此时此刻,陆玄才明白,先前他那些所谓的“觉悟”是多么的天真、浅薄,甚至可悲。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陆玄突然觉得很累,他有些不想再逃下去了。 这世间或许有安乐祥和的福地,但注定不会被他所踏足。 他的命数,或许就是这般坎坷多变。 从一开始,他或许就注定将会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命途多舛,天煞孤星。 随意一个磨难,都可以轻易地将他所珍视的人、事、物彻底打碎。 在他沾沾自喜,以为已经摆脱坎坷命运的时候,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踏上了另一条命数之路。 恰恰就是在这条路的前方,背地里的一只大手会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将他的美梦冷不丁地拍碎。 “这次,不逃了。” 摇摇晃晃,勉强站定的陆玄气息起起伏伏。 是晚些死在逃命的途中,还是倒在抗争命运的路上? 陆玄选择了后者,至少这样的墓志铭更显悲壮。 哪怕,其背后的代价是鱼死网破! “柳芳芳,姑且这样称呼你吧……” 于沉默中爆发的陆玄,宛若换了个人,声音平静到令人胆寒。 “小梨花的话并没有说错,她的陆叔来救她了,来带她回家了。 同样的,她的陆叔也会将你们这群渣滓……” 话到此处,陡然昂起头颅的陆玄面容狰狞,冷冽语调变成了嘶哑怒吼: “全!” “部!” “宰!” “掉!” 一字一句,字字如刀。 双目赤红的陆玄萌生死志,在苏瑾和柳芳芳各自骤缩的瞳孔中,彻底爆发。 刹那间,如同瓷器一般的裂纹出现在了他的体表,迷蒙血雾也不断自其中溢出,显然就是肉身崩溃的前兆。 【玄武·蹈海·三段】! 【禁术·烈咒】! 【秘术·半步玄罡法身】! 轰!—— 真元宣泄,荡起飞扬尘土。 悍然踏碎脚下土地的陆玄驾驭半步玄罡法身,周身浮现起炽烈的红白命光,背后寒泉流转冰剑长啸,手中重枪雷光乍现。 他以一种极其灼眼的姿态,点燃了自己的精、气、神,丝毫不考虑这种做法对于根基的破坏。 为了承载这股超出肉身承受极限的力量,气海内的玄武真灵开始绽放豪光,强行遏制、镇压住了肉身崩溃的趋势。 在付出这般代价之下,陆玄的修为,已经堪比【玉液境】的程度,甚至比当初斩杀鬼囊妖姬时的状态,还要高出一线。 【岁寒·霜流若刃】! 头发雪白的陆玄虚空连踏,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瞬间冲至巨蛛头顶。 不待柳芳芳有所反应,直接引爆了掌心那枚蔚蓝色的光球。 随着岁寒之力的席卷,这巨型蜘蛛体表瞬间就覆盖了一层厚重的霜华。 即使是有着强横气血支撑的大妖,也差点被冻成冰雕。 【岁寒·六杖冰雷狱】! 【雷法·掌心雷光】! 【岁秋·分剑化光】! 手段尽出的陆玄从始至终,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柳芳芳! 抬手召出六根巨型冰柱的他,将柳芳芳连同巨型蜘蛛,一同困在其中。 铭刻了白雷术式的冰柱绽放出璀璨的雷弧,将受到寒流侵蚀的柳芳芳、巨蛛笼罩在内。 上百道寒冰飞剑雷光闪现,如同一条鳞甲齐全的寒冰雷龙,悍然将冰牢内的一切吞没。 道道流光闪过,巨大的蜘蛛体表被化开一个个鲜血直流的口子。 铺天盖地的冰剑之后,就是由半步玄罡法身挺刺而出的巨型重枪! 全力施为的陆玄根本不给对方停歇的间隙,企图用这种方式一口气灌死对方。 铛!—— 不断回响的金铁交鸣之音,自二者交锋之处发出。 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整个山壁都被二人生生打崩。 神念加持下的陆玄即使视线被烟尘遮蔽,依旧“看”到了柳芳芳祭出的那面古朴宝镜。 凭空延展至三丈大小的古铜色宝镜散发强烈的阴气,化作一面厚重的盾牌,牢牢将冰剑和重枪挡住。 若非是那诡异寒流,以及霸道雷霆的牵扯,柳芳芳完全有能力驾驭身下的六目土蛛避开这些杀招。 闷哼一声的她周身阴气翻涌,脚下的六目土蛛也强行挣脱冰霜的束缚,将两只前爪架在宝镜后方,共同抵御重枪的磅礴劲力。 轰!—— 巨大的力量即便经过层层传递,也仍旧让柳芳芳身下的巨蛛连连后退。 饱受寒流侵蚀的巨蛛虽然强行挣脱了冰霜束缚,但体表被冻裂的外壳、迟缓的身躯,都显得格外狼狈。 墨绿色的血液如同开闸一般,从巨蛛体表的裂口涌出。散溢的寒流无孔不入,瞬间就侵入这些裂口。 “吼!” 六目巨蛛痛苦嘶吼,若不是柳芳芳强令作战,它根本就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陆玄角力。 八根立足,看似粗壮,其实也是它身体极为敏感的部分,冻伤、开裂、破损带来的剧痛让它不停哀嚎。 被激起凶性的六目土蛛身上泛起强烈的妖气波动,陆玄身下的土地陡然间拔地而起一根根尖端锐利的地刺。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14章 注定会输的局 毫无表情的陆玄周身燃烧起炽烈的命光,仗着半步玄罡法身的防御,硬顶着这些地刺前行。 砰砰砰砰!…… 眼中杀机凛冽的他一步不退,驾驭半步玄罡法身操控重枪连续劈斩、抽打、崩靠。 越战越勇的陆玄背后隐隐浮现起一尊朦胧巨兽,苍茫、蛮荒的气息携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席卷而开。 昂!!!—— 仅仅是瞥了一眼陆玄身后,柳芳芳刹那间就被镇压当场,耳畔全是炸雷般的怒吼。 等她回过神来,祭出宝镜的已经是来不及了。 抓住机会的陆玄一枪刺出,身侧的冰剑也是呼啸而上。 瞳孔一缩的柳芳芳脸上出现了一抹慌张,侧身避过枪尖的她打出一道法诀,两条如同匹练一般的白纸自她身后涌出,与雷光迸现的冰剑绞杀在一起。 唰! 正当双方僵持之际,一道明晃晃的剑光自冰剑后方袭来,瞬息间就破开了她的护身宝光,悍然贯穿了她的胸膛! 斩出这一剑的,正是事先隐藏在陆玄身后的苏瑾。 早在一开始,陆玄就神识传音,让苏瑾找机会重创对方,继而伺机救下一部分孩童。 一剑祭出,身化剑光的苏瑾当即冲向六目土蛛身下的蛛茧。 同时,整个人向前压下的陆玄强行用重枪逼得这蛛妖抬不起头。 不过,遭受重创的柳芳芳并未失去战力。 被劈下巨蛛后背的柳芳芳在下落过程中,身上的伤口处涌出张张诡异的纸片。 一片又一片的飞纸,将这道惨烈的剑痕快速填补。 【秘术·扎纸人】。 差点被斩成两截的她在顷刻间,再度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你们当真该死!” 对此,目光依旧森冷的陆玄只不过是吐出了一个字:“杀!” 蓦然间,柳芳芳惊恐地回过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冲到身侧的青铜偃甲。 被剥夺操控权的褚兴谷万分惊慌,青铜偃甲挥刀连斩中,大团大团的纸屑四下纷飞。 “褚兴谷,该上路了。” 没有就此收手的陆玄看着再度汇聚的纸团,直接催动褚兴谷体内的所有禁制。 “爆!” “啊……陆玄,你不得好死!!!” 在褚兴谷一阵鬼哭狼嚎的咒骂下,煞魂状态的他轰然炸裂。 轰!—— 浑浊的阴煞之气如同风暴一般席卷四方,将勉强汇聚的纸团再度轰散。 筑基期煞魂魔头的自爆威力不容小觑,哪怕是体魄强横的六目土蛛,依旧落得个鲜血四溅的重伤下场。 而作为爆炸中心的陆玄和柳芳芳,前者直接被崩飞了出去,后者则是彻底失去了纸人身躯,伤痕累累的残魂嵌入了山壁。 倒飞出去的陆玄肉身如同即将碎裂的瓷器,连同半步玄罡法身在内,整个人都处在了崩裂的边缘。 可即便如此,神识始终锁定柳芳芳的他袖中忽地飞出一道血光。 酝酿已久的血剑瞬间出鞘,直奔残魂状态的柳芳芳! 这一剑,快若奔雷,迅若疾电! 在柳芳芳惊恐、怨毒的目光中,这血剑直接穿透了残魂眉心,凛冽的剑气直接将其斩成了齑粉。 “终于……死了啊!” 见此情景,完成小梨花遗愿的陆玄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可就在此刻,异变突至! 噗呲! 喷出一口鲜血的陆玄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胸口,一根蚀刻着密密麻麻咒印的乌光铁索,直接穿透了半步玄罡法身的防御,将他捅了个通透。 哗啦! 刺耳的铁索之音在整个平原之内回响,回过头的苏瑾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困惑,而后又变为惊恐。 因为,这根夺命铁索的来源方向,正是不远处的落魂涧!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仅是陆玄没有反应过来,和六目土蛛斗地难解难分的苏瑾同样措手不及。 一个让人恐惧的名字缓缓浮现心头,那就是此地之主: ——千矶娘娘! 想想也是,他们两个在别人的地盘上又打又拆,被主人发现是迟早的问题。 就是没有料到对方会在他们即将功成身退的时候发难,功亏一篑的感觉让他们十分难受。 满是蝌蚪状纹路的乌芒铁索散发着迷蒙之光,让陆玄没来由地升起一种困倦、颓废的感觉。 许许多多被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不自主地浮现脑海。 紫黑色的力量从铁索上缓缓释放,将本来燃烧纯白命光的半步玄罡法身侵染成了淡紫色。 充满了邪意的纹路自胸口不断蔓延,散发出极为不祥的气息。 “陆玄!” 在苏瑾的惊呼中,陷入片刻失神的陆玄被这根来自平原尽头的铁索迅速拖拽。 原本阴沉的平原背后,也突然传出凄厉的鬼啸。 阵阵肉眼可见的音浪,连同窜天而起的黑烟,将整个平原后方的落魂涧渲染地如同地狱之门一般。 眼中露出痛苦之意的陆玄尝试着控制身躯反抗,但是,锁链上诡异的力量完全侵入了他体内的经脉、筋骨、血肉,弱化乃至隔断了肉身和神魂意识间的联系。 见此情景,苏瑾翻手劈出剑光逼退六目土蛛,整个人快速朝着陆玄冲去。 但是,稍一靠近陆玄,他立刻就被一股磅礴的阴气浪潮掀飞了出去。 如同雪崩一般的阴气浪潮混杂着无数怨魂,刺耳的鬼啸连绵不绝地响彻耳畔,让他心烦意乱的同时,也错失了营救陆玄的时机。 “该死!” 被迫后退的苏瑾周围全是飞掠的怨魂,仅一个照面的功夫就陷入了自身难保的境地。 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玄被拖入裂隙的他目眦尽裂,先前还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此时却是陷入了必死的境地。 …… 先不说陆玄接下来的处境有多么凶险,单单肉身崩溃一条就已经足够要他的命了。 被铁索拽入深渊的他面如金纸,全身气息也如同风中烛火一般,随时可能熄灭。 伴随着耳畔飒飒风声,他眼前的景象也愈发模糊。 此时的他已经无法中断【禁术·烈咒】,只能任由精、气、神慢慢燃尽。 跌落过程中,他的躯体就好像是篝火最后的余烬。 从手指开始,大块大块的焦黑色斑浮现而起,暗红色的炭火纹路也随着开裂的皮肤血肉显现而出。 早在先前,彻底点燃精气神,求得片刻极尽升华的他,已经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 眼中闪过一丝解脱之意的他放弃了挣扎,享受着最后的平静。 ——或许死亡对他来说,本就是一种解脱。 “真的,好累啊……” 轻叹一句的他闭上双眼,无尽的沉沦之念侵入识海。 他无视了身旁那些肆意飞舞的怨魂,任凭重力和铁索加速下坠的速度。 “区区先天境界的蝼蚁,竟然能毁了本王的一道白纸化身,你当真不错!” 不同于耳畔的鬼啸,这女子的声音带着一股直入人心的力量,径直落入陆玄脑海。 在陆玄逐渐坍塌、燃烧的识海之内,一名邪气凛然的女子自莫名的雾气中走出,缓缓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女子身着紫黑色华服,浑身散发朦胧的魅惑之感,外露而出的双肩点缀有妖异的纹身。 高高盘起的发髻上,左右对称地插着十根灰白色的发簪,火红的双唇配合苍白无血的面容,给人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 神魂状态的陆玄状态十分不好,淡淡的灵光在他魂体上燃烧,持续消耗着他的神魂本源。 结合对方刚才自称“本王”,艰难抬头的他看着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妖媚女子,心中已然是知晓了对方的名号:千矶娘娘。 “柳芳芳只是一尊化身吗?看来我这个陆叔真得很不称职。” 自嘲一句的陆玄已经明白,自己付出一切所斩杀的柳芳芳只不过是对方的化身。 从始至终,他的敌人就是一尊占山为王的金丹大妖,而他就是那只妄图撼动大树的蚍蜉。 “你的确很出色,雷法、秘术,乃至神通,你一个不差。若是再给你百年时间,恐怕胜负还要两说。” 似乎是在怜悯对方,千矶娘娘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在陆玄神魂的下方,隐藏着一股连她都为之心颤的存在,这也是她没有第一时间灭掉对方的原因。 “如果你只是过来说这些话,那么你接下来可以闭嘴了。” 陆玄此刻虽然败了,但是面对此战的胜利者,他也绝对不会卑躬屈膝向对方求饶的。 他是人,对方是妖,还是害死小梨花的幕后黑手,种种原因决定了双方的立场。 “哼哼!硬骨头娘娘我见过不少,你在这些人里面,也算是比较出彩的一个。” 似乎是勾起了千矶娘娘的兴趣,弯腰靠近陆玄耳畔的她用蛊惑的语气说道: “现在,跪下,向本王臣服!” “献上你的忠诚,本王可以出手救你一命!” “甚至,你可以成为这千坟山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眼中绽放精光的千矶娘娘檀口轻张,好像是没有看出陆玄眼中的嘲弄,依旧在不断蛊惑对方。 伸出一根手指,挑起陆玄下巴的她带着使人迷离的口吻继续说道: “你对这凡尘已经厌烦了吧?” “这浊浊世间,你可曾向往过掌握自己的命运?” “诸般不如意,还需要本王来一一点出吗?心爱之人、曾经的初衷、某个时刻的感动等等,这些你拥有过吗?” “做人很累,你也应该累了。成为本王的部下,你将不再受到凡俗教条的约束,这个世界,也将成为你肆意涂抹的画布!” “而这些,你所需要付出的,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忠诚!” 千矶娘娘每说一句,陆玄的眼前就会出现层层幻象。 如同一幕幕不同的人生,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都呈现在他眼前。 肩膀有些颤抖的他迷离的双眼露出一丝挣扎,以及……一丝意动! 千矶娘娘给他描绘的景象实在是太美好了,每一幕都是他曾经期望、不曾拥有的。 在那里,他没有惴惴不安的奔波逃亡; 在那里,他于一片红烛中拥吻了妻子; 在那里,他子孙满堂享受着天伦之乐; 原本纯净的神魂之体,也在此刻染上了丝丝缕缕令人不安的黑色。 紫黑色的纹路自陆玄神魂的眉心处开始蔓延,一切都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发展。 …… 落魂涧内,成千上万的游魂在深渊两侧呼啸飞舞。 不断下坠的陆玄体表泛起不祥的紫黑之色,密集的游魂在莫名的力量操控下,汇聚成一层墨色云床,托着他缓缓飘向未知的深处。 漆黑的落魂涧没有一株草木生长,在这里只有无尽的游魂和死寂。 巨大的裂隙中,一条条散发乌芒的符文铁索连接两侧岩壁,从上至下几乎随处可见。 这些铁索在诡异的咒文加持之下,成了深渊内游魂的栖息之所。 不知过了多久,陆玄体表的半步玄罡法身早已破碎。焦黑的皮肤,再加上诡异的紫黑色纹路,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活死人一般。 踏,踏,踏…… 缓缓从游魂云床上站起的他宛若行尸走肉,浑浊的眼眸中,呈现出暗淡、邪魅的紫黑之色。 贯穿他胸膛的那根铁索就像操控“木偶”的提线,控制着陆玄慢慢走向未知的方向。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每一步落下似乎都要停顿良久。 一条沿着深渊山涧石壁开凿的通道弯弯扭扭蔓延向前,死寂、幽冷是这里常年不变的主旋律。 在石道的尽头,如同手臂一般,探出岩壁的一角“飞崖”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这飞崖完全是由一条粗糙的岩柱构成,轻轻托起一口缠满铁索的黑色石棺。 死寂的飞崖约莫有数十丈,靠近岩壁的根部极其粗大,而越往前飞崖的宽度就越窄。 在这里,即便是上方肆意飞舞的游魂都不敢轻易涉足。 棺材所处的深度好像是一条不可见的分割线,在她的下方,极深的下方,似乎还有微弱的昏黄之光散发。 走在这条飞崖之上的陆玄面无表情、目无光彩,浑浊的眼眸似乎只有那口乌黑的棺材。 在他的身前不远处,一盏石质长明灯忽然亮起,幽幽青光在这片毫无生机的飞崖之上阴森地如同鬼火。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15章 剑履河山 走到石棺前方的陆玄停下了脚步,闪过挣扎之色的他似乎在抵抗着什么。 弓着后背的他好像是想要跪下,但双腿膝盖却是怎么也不肯弯曲。 叮铃~ 丧魂轻音,伴随着陆玄识海内的一阵轻鸣,黑色纹路彻底将其覆盖吞噬。 这一幕反映到现实中,就是眼前所见的场景。 飞崖之上,单膝跪地的陆玄低下头颅,眉心处的紫黑色印记时隐时现。 他所跪拜的这口石棺并没有盖板,四壁雕刻有不少厉鬼、恶兽,以及一条极其模糊的汹涌长河。 闭目躺在其中的千矶娘娘妆容精美,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比之陆玄识海中的形象多了三分庄重。 如同熟睡美人的她静静地躺在石棺之内,怀中则是抱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不规则晶石。 这晶石极为神异,散发妖异血芒的同时,还拥有悬空漂浮的能力。 酷似鲜血凝聚而成的它,散发令人迷醉的红芒,由内而外衍生出来的金色纹路宛若天成,每一笔都显化出无尽的奥妙,让人看上一眼就无法再次挪开目光。 很难相信,在这块死寂、邪异的不毛之地,竟然会有这么一块妖异的秘宝。 能够让千矶娘娘都如此珍视,此物的价值,定然不凡! 如同雕塑一般,半跪在地的陆玄眼中也露出了一丝渴望,这颗晶石散发出来的特殊“气味”让他干涸、破败的肉身无比向往。 也许是对陆玄的最终臣服感到满意,在一阵阴风拂过之后,原本闭目躺在石棺内的千矶娘娘竟是不知何时离开了那里,极为突兀地出现在了陆玄的身前。 眼中隐隐有暗光浮现的她眼眸半开半阖,轻轻对着掌中的血色晶石吹了口气。 呼—— 阴气轻抚,血色晶石上飘出一缕诡异的猩红粉末。 肉眼可见的粉末散发点点红光,径直没入陆玄的身躯,强烈的气血波动立刻透体而出。 磅礴的气血如同烈火一般绽放,迅速填补、修补肉身的伤势和亏空。 全身都在剧烈颤抖的陆玄露出极为“满足”、“舒爽”的表情,妖异的紫黑纹路发出渗人的幽芒。 在他的眼眸中,令人不安的黑色已经吞噬了眼白,完全漆黑的眸子让其看起来分外恐怖。 “苏醒吧,我的侍卫!本王,将赐予你权柄!” 千矶娘娘满意地看着眼前的陆玄,左手玉指轻轻一引的她不知从何处招来一件件漆黑、暗淡的盔甲器具。 这些盔甲器具看似平平无奇,但在接触到陆玄身躯的刹那,纷纷泛起深蓝色的烟霞。 这股烟霞几近黑色,眨眼的功法就裹住了对应的部位,凛冽的寒意逐渐宣泄而出。 面无表情的陆玄任凭对方施为,一动不动的他好似一根铁钉,哪怕是连微弱的眼神波动都不曾有过。 重新穿戴整齐后,陆玄模样大变。 如同一名身披威武重甲魔将,当厉鬼獠牙面具、狰狞兽角头盔契合在一起的刹那,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宛若即将择人而噬的妖魔一般,霸道、邪异、狰狞、恶寒等诸般气势交织在陆玄身上,让人看一眼就双腿发颤、为之胆寒。 “看样子还不错,这件【寒鬼尊】就赐予你了。” 身着【寒鬼尊】宝甲的陆玄寒意缭绕,一道道流淌蓝黑色光华的纹路遍布黑色的铠甲外表。 须臾之间,受到寒气影响,其脚下的岩石已然是结下了一层厚厚的霜华。 “从今日起,你就是千坟山中的【四鬼】之一的【寒鬼】,替本王守好青灯……” 千矶娘娘手指抚过陆玄健硕的胸膛,口中还在决定眼前之人的职责。 但是,突如其来的响声却是让整个千坟山鬼蜮都开始猛烈震颤!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千坟山鬼蜮,在一阵地动山摇之后,落魂涧两侧岩壁突然显现出大片的裂隙,源源不断的落石自头顶不断跌落,砸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底部。 让所有鬼物都为之惊惧的是,这巨大震颤仅仅是一个开始。 如同被人连续捶打一般,一下强过接一下,一阵猛过接一阵,一浪高过一浪的剧烈颤抖不断席卷整个千坟山。 地裂、山崩的景象随处可见,无数的鬼物开始哀嚎、逃窜。 满目疮痍的大地布满了裂纹,就连天空中的厚重阴云都开始沸腾翻滚。 面色铁青的千矶娘娘冷冽地看向头顶的一处阴云,如同浪涌一般的阴气在她周身汇聚。 “好胆!竟然敢强闯我千坟山!” 呼啸间,腾空而起的千矶娘娘脚踏一条由阴气凝聚而成的狰狞巨蟒,数不清的游魂紧随其后。 宽大的衣袖间撒出道道白色的小纸人,在浓郁阴气的滋润下,化作一排排刀枪林立的壮硕阴兵。 “今日,就叫尔等有来无回!” 身侧兵甲守护的千矶娘娘怒目而视,强烈的兵戈杀伐之意透体而出,直奔阴云之上的存在。 “传本王法旨!凡擅闯者,立杀无赦!若有懈怠、怯战者,死!” 千坟山中的鬼物是出了名的自由散漫、不听调令,若是没有强硬的手段镇压,恐怕会第一时间逃走。 作为被千矶娘娘操控的陆玄自然瞬间就动了起来,直接来到了她的背后,站在了一众阴兵的行列之中。 正当千矶娘娘,与众多纸人阴兵严阵以待的时候,在头顶厚重的阴云之上,一艘巨大的宝船乘风破浪,高高昂起的舰首发出璀璨的灵光,悍然撞在了一层透明的光罩之上。 同一时刻,由灵气组成的摩云大手也猛然拍在了这层壁障之上! 嘭!—— 散溢的波动直接扰乱了周围云海,磅礴的劲力更是掀起了狂暴的飓风。 咔嚓! 在多次撞击后,如同漫天飘雪一般,这层阻挡云海巨舰的光罩轰然破碎。 磅礴的灵气席卷四周,刺目的光柱洞穿下方的阴云,将一束阳光照入千坟山鬼蜮。 见此情景,不明所以的鬼物四散奔逃。 惧怕阳光的普通鬼魂只要稍稍触及这道光柱,就在瞬间化作飞灰消散无踪。 咚!—— 咚!—— 咚!—— 隆隆战鼓自阴云上方传来,逐渐下陷的墨色云层似乎承受着极大的重压,以至于千坟山的“天空”都被压低了许多。 锵!锵!锵! 散发朦胧的清光船身缓缓没入阴云,成千上万柄寒光飞剑围绕艨艟飞舟。 这些密密麻麻的飞剑看似杂乱无章,但仅仅在眨眼的功夫之后,就组成了杀伐无双的庞大剑阵。 强烈的庚金之气肆意宣泄,在阴云中开辟出一条堂皇大道。 那些但凡妄图冲击宝船的怨魂无有例外,全部被这些呼啸的飞剑斩灭。 下方,纵使隔着很远,千矶娘娘依旧觉得皮肤微微刺痛。 那护持宝船的剑阵,当真不凡!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中,千矶娘娘目光紧紧盯着这艘如入无人之境的宝船,那座煌煌剑阵是如此的扎眼。 略一思量,来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 随着一句歌诀自上方传来,自报家门的艨艟飞舟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威压千坟山。 围绕宝船的剑阵气势骤然拔高,炫目的剑光瞬息间清空了一大片怨魂。 “艨艟飞舟、含光剑阵,你们蜀山的这帮剑骨头真是看得起本王!” 很快,在千矶娘娘咬牙切齿下,这艘宝船强行捅破了这层厚厚的阴云。 它裹挟着庞大的剑阵,挥洒万丈霞光,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正式降临千坟山! “千矶,束手就擒尚有活路,若是负隅顽抗,那就别怪本真人飞剑无情!” 站在宝船前侧的云羡山目光冷峻,后背如同孔雀开屏一般,凭空浮现出七道剑光。 灼灼剑意透体而出,强烈的杀伐之意直冲苍穹。 “束手就擒?就凭你云羡山?哈哈,想把本尊关进你们的【锁妖塔】,你还不够资格!” 嗤笑一声,千矶娘娘目光扫过这艘宝船。 她很清楚,就算是有宝船相助,也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破开千坟山鬼蜮的壁障。 因此,对方背后肯定还有别的高人存在! “还不出来吗?仅凭一艘宝船和几个剑修,恐怕还吃不下我千坟山。” 负手而立的云羡山暗暗摇头,心道一声:“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此次围剿千坟山乃是蜀山剑宗、扶风道宗双方联手,现在这个徒逞口舌之利的千矶娘娘,已是在劫难逃。 故而,在短暂的沉默后,头顶厚重阴云再度降下一片璀璨的霞光。 “【扶摇直上九万里,醉入清风揽明月。】” 缥缈轻吟中,一尊鹤发童颜,周身霞光缭绕的道人自天空中缓缓落下。 在他的身下,是一只三丈大小的碧玉葫芦,层层的宝光、流光溢彩的禁制让人一眼就察觉到此宝的不凡。 与此同时,千矶娘娘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极其难看。 对方的来头不仅很大,修为气息更是稳压她一头。 即便是对方只有一人,但在绝对的压制下,即使再来几个她恐怕也很难抵挡对方。 “【扶风道宗】也来凑热闹了吗?就是不知是哪位【元婴真君】大驾光临?” 闻言,让人如沐春风的道人微微一笑,用平和的语调开口道:“扶风,王怀远。” 很显然,此次围剿千坟山,蜀山剑宗派出了近百名内门剑修,而作为云垂仙道巨擘的扶风道宗更是派出了一名元婴真君压阵。 一般来讲,元婴真君若是拼命施为,完全能够打出灭绝一方的“大天倾”,小小的千坟山估计很难承受对方的怒火。 哪怕千矶娘娘有千坟山鬼蜮的加持,想要硬顶一名元婴真君恐怕还差上许多。 更不用说,旁边还有蜀山弟子虎视眈眈。 形势危如累卵,千矶娘娘在深吸口气之后,再度恢复了之前的威势。 目光有些浮动的她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竟然是在双方的重压下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容。 “王真君,好大的威风!只不过本王这里庙小,恐怕容不下您。” “小吗?贫道这里有句话,放在眼下便十分贴切,叫做:庙小妖风大。” “您就不怕传出去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贫道如何欺你了?” 或许对于其他爱惜羽毛的仙门弟子而言,名声是十分重要的因素。 但在王怀远这里,偏偏给人一种“不要脸”的感觉。 “贫道此次过来,可不是来找你的,将那位召出来吧!” 闻言,掩嘴娇媚一笑的千矶娘娘也不再多做废话,直接捏碎了一枚白骨令牌。 令牌破碎的刹那,周围的阴气迅速聚集,凝聚出一道伟岸的身形。 由纯粹阴气形成的人影逐渐凝实,就连覆盖体表的厚重铠甲也栩栩如生。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道身影的面容却是如同死人一般的青黑色。 随着他的出现,一股堪比王怀远的气势冲天而起。 原本节节败退的阴云、怨魂也在此刻稳住了溃散的形势,竟然开始与仙门一方分庭抗礼。 “娘子唤为夫前来,所为何事?” 沉稳,且不失威严的低沉嗓音自这雄伟的男性身影传出,而作为回应对方的千矶娘娘也在此刻放下了千坟山之主的威仪,如同一名妻子温言说道: “夫君,扶风的王怀远想要见您。” “唔……” 闻言,眉头一皱的男子扫过天上摆开阵仗的仙门,最后将目光停在了王怀远身上沉声说道: “王怀远?你身上的味道让本将想起了那个家伙。说吧,南宫老道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师。” “呵,他还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年纪轻轻就有元婴境界,想来你还不到两百岁吧?” “前辈谬赞了,比起师尊还是差的太远。” “虚伪。” 从上面的对话中,不难看出这男子应该就是白虎岭的魔道巨擘:白虎将军! 很少有人知道这白虎将军的来历,毕竟当年白虎岭爆发的斗法,可以说是彻底摧毁了方圆千里的山河。 如今,即使已经过去两个甲子,那方土地依旧毫无生机,彻底沦为一方死地、恶土。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16章 开打!开打! “闲话就到这里吧,看在南宫的面子上,若是现在留下一臂,你王怀远可以走。 至于这帮子剑骨头,就留下来炼成傀儡,你就不用管了。” 白虎将军大手一挥,上前几步踏出。 霸道的威压席卷四方,让人忍不住心生怯意。 “哼!” 在他的头顶,厚厚的阴云不断涌动,化作一只仰天怒吼的魔虎。 “嗷!——” 这魔虎双目赤红,体型堪比那艘巨大的艨艟飞舟。 几乎燃烧起来的阴气不停翻滚,于体表外形成了一层黑色火焰,恐怖的凶煞之气可谓遮天蔽日。 在白虎将军的示意下,这尊燃烧魔火的巨虎从天空阴云中猛然窜出,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口墨色烟霞。 这烟霞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啸,一只只约莫半丈大小的斑斓黑虎驾驭恶风,争先恐后地飞速前冲。 “众弟子!结剑阵,随我杀!” 对此,云羡山大喝一声迅速御剑而起,其身后近百名弟子也各自驾驭起法剑紧随其后。 铮铮—— 霎时间,一条由飞剑组成的长龙径自与墨色烟霞绞杀在了一起。 飞剑长龙、玄阴虎群上演了一场激烈且另类的“龙虎斗”。 但是,原本毫无动静的王怀远却是在此刻突然出手。 他顶着白虎将军噬人的目光,直接拍出一只摩云大手,将这群墨色虎群直接打散大半。 “还请赐教!” 王怀远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回应白虎将军:在下难以从命,唯一战尔! 眼神愈发危险的白虎将军怒极反笑,面前这个元婴期的小辈竟然敢逆拂他的意志,当真是不知好歹。 他此刻虽然只是一尊元婴修为的分身,但其战力也绝非寻常同阶可比的。 “既然你自寻死路,那本将会将你的尸体送至南宫老道那里!” “杀!” 随着白虎将军一声令下,此次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千矶娘娘对白虎将军行了一个福礼,随后便直接驾驭一片阴云冲天而起。 在她的身后,上百纸人阴兵一拥而上,连同密密麻麻的鬼物汪洋,与蜀山剑修厮杀在了一起。 千坟山一方的参战,使得蜀山剑宗陷入了“泥潭”,前冲的态势为之一顿。 刺刀见红的双方立刻杀红了眼,不是鬼怪惨死剑下,就是剑修饮恨当场。 但是,云羡山和千矶都很清楚,此次斗法真正的胜负还是要看王怀远和白虎将军。 正所谓“兵对兵,将对将”,脚下生风的白虎将军右手虚空一划,魔气滔天的虚幻刀影陡然朝着王怀远头顶劈下。 “斩!” 那刀芒长度不低于百丈,光看这声势就端得骇人,更趁论其上散发的强烈怨气、魔气、鬼气。 面色凝重的王怀远清楚,自己的气机已然是被对方牢牢锁定,想要躲闪已经是不太可能了。 当下,白虎将军只给他留下了一条路,那就是强行硬碰硬。 纵身跃下碧玉葫芦的王怀远面色沉稳,随着手中法诀的掐动,身后的葫芦绽放青玉灵光。 尔后,王怀远单手轻托碧玉葫芦,直接拔下了塞子,对着当头劈下的刀芒轻喝一句: “接!” 绽放璀璨灵光的葫芦口如同漏斗一般,强劲的吸力甚至扭曲了空间。 随着他将葫芦塞子再度阖上,透过葫芦的玉石外壁,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一道黑色的流光正在来回撞击。 似乎是有些镇压不住颤抖的葫芦,口中喃喃念咒的王怀远双手牢牢抱住葫芦。 “化!” 在一阵灵光过后,王怀远调转葫芦口,对准那头巨大魔虎,于众人惊奇的目光中,再度拔下了塞子。 “发!” 白虎将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小儿伎俩!”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王怀远的这一手“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看似极其流畅,实则却颇为勉强。 再度从葫芦口喷出的刀芒,已经不如之前霸道、炽烈。 “嗷嗷嗷……” 挨了一刀的魔虎“嗷嗷”直叫,不得不暂时放缓攻势。 云羡山抓住这个机会,脚踏剑光冲出剑阵,紧追魔虎不放。 “疾!” 道道剑光组成剑刃风暴,几乎将这只魔虎剔骨活剐。 若非有漫天阴气源源不断的修补伤势,这魔虎怕是在这一波攻击之下就要彻底败退。 “小辈,和本将斗法还有心思玩这些把戏,看本将碎了你这绿油油的葫芦!” “不好!” 王怀远后脊发寒,原本还在数百丈外的白虎将军陡然失去了身影。 更要命的是,他体表九层护身灵光瞬间崩碎了六层! 回过神来的他面色骤变,此刻的白虎将军已经冲至身侧三丈,霸道的拳印填满了视野。 “遁!” 王怀远应变也是极快,周身灵光翻涌间,便使出了一手化虹之术。 在迅速拉开距离的同时,先前所处的地方突然出现一座百丈山峦。 “宝峰山,镇!” 一字落下,这座被炼制成法宝的山峦发出轰鸣,朝着白虎将军头顶迅速落下。 气息炽烈的白虎将军丝毫不慌,握紧双拳的他体表浮现起一尊沙场宿将的威武法身。 铁拳如炮,怒撼山峦! 轰轰轰!…… 充满张力的画面跃然纸上,被大山压顶的白虎将军恍若浴血战神。 “给老子开!” 霸道的劲气一浪高过一浪,直接驱散了百丈内的烟尘。 震天的崩鸣下,这座山峦迅速垮塌。 冲出碎石的白虎将军单手摸出一柄战刀,翻手就是斩出三道刀芒。 唰唰唰! 三道刀芒掠过场内,刀刀直指王怀远的要害。 早有准备的王怀远故技重施,操控怀中的碧玉葫芦一收一放,再度将这三刀化解。 “尝尝这个!” 王怀远回以颜色,两只摩云大手破开烟尘,冲着白虎将军猛然合十。 打出真火的白虎将军咧嘴狞笑,用看死人的目光扫过王怀远,随后转身斩出重重刀影。 重重爆鸣之中,阴气长刀突然崩碎,而在长刀断裂的同时,两只摩云大手也就此消散。 崩散的灵气、阴气将他的身形遮蔽,四散交织之下将此地弄得一团糟。 远处,严阵以待的王怀远突然觉得心口一阵恶寒。 尔后,探出神识的他立刻发现了白虎将军身影。 烟尘中,做出弯弓搭箭姿势的白虎将军眼神锐利,海量的阴气自头顶的阴云降下,如同两道墨色长龙汇聚在他的手中。 “中!” 随着一道响彻整个战场的箭啸,粗大的墨色利箭横贯长空,眨眼的功夫就横跨百丈的距离,来到了王怀远身前。 “【坤字·三关不渡】!” 双手猛然推出的他面色凝重,三道依次排列的厚重城墙关门凭空显现,分别是:玉门关、雁门关、函谷关。 砰砰砰! 随着乌芒划过,三道关门轰然破碎。 在关门的层层削弱之下,破风箭矢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威势,王怀远最后用体表的灵光护盾将其硬生生拦下。 然而,王怀远被箭矢牵扯了太多注意力,并未察觉到白虎将军的动向。 嘭! 冷不丁被踢入地面的王怀远砸出了一个深坑,身前的一面法器盾牌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足印。 “若非本将只是一尊化身前来,加之法宝不在,否则你以为能接下先前几刀?” 如今,得以近身的白虎将军露出了獠牙,让王怀远通体发寒。 赤手空拳的他很清楚,王怀远的葫芦或许能够吸收术法,但却是拿纯粹的力量毫无办法。 嘭嘭嘭!…… 一时间,被压着打的王怀远只能凭借盾牌勉强招架。 “爆!” 王怀远眼看自己挣脱不得,脸上就浮现起一抹果决之色。 与其让对方生生砸碎护身盾牌,还不如拼得自爆法器求的一线喘息之机。 王怀远借助爆炸的余波,飞速冲出深坑。 “呔!” 同样打急眼的他开口怒喝,直接将葫芦抡了起来。 借助葫芦的重量及体型,冲着白虎将军脑门就是一顿猛锤。 “【坤字·沼龙咬】!” 稳住局面的王怀远打出法诀,下方坚实的土地瞬时化作泥潭。 两条鳞甲俱全的黄泥土龙发出咆哮,从泥潭下方冲了出来,狰狞龙首直接攀咬向白虎将军。 “小辈,好胆!” 白虎将军双臂被双龙咬住,身形一顿的他头顶突然投下一大片阴影。 “师尊能让你真身百年内,不敢踏出白虎岭一步,我这个做徒弟的,今天也能斩了你这分身!” 只见,王怀远腾空而起,将变成山峰大小的碧玉葫芦直接砸了下去。 这种做法可谓简单粗暴,直接让穷追猛打的白虎将军哑了火,不得不停下脚步解决这堪比之前山峦的葫芦。 …… 王怀远和白虎将军从天上打到地面,场面火爆不说,斗法余波也是席卷甚广。 动不动山崩地裂的两人,让在场的所有生灵都见识了“真君”二字的分量。 而作为此次纷争的另一端,千矶娘娘和云羡山也是打得难分难解。 在分出一部分弟子操控宝船钳制魔虎后,蜀山一方的人马明显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势头。 双方各自陷入了惨烈的拉锯战,不断有门人弟子从空中跌落,又或者鬼物被利剑枭首。 驾驭法器照骨镜的千矶娘娘稳扎稳打,面对以杀伐之力著称的剑修,容不得她不小心。 作为对手的云羡山则是有些束手束脚,一方面他要顾忌身后弟子的安危,一方面还要留意魔虎的动向。 种种限制之下,导致之前还能压制千矶娘娘的他,如今却只能斗个半斤八两。 有道是“为虎作伥”,漫天的怨魂似乎在魔虎出现后,全部都跟失控了一样,竟然开始互相吞噬。 捕捉到这一异样后,云羡山顿觉不妙,直接脱口而出道: “小心,它在凝聚【伥鬼】!” “晚了!” 诚如千矶娘娘所言,云羡山发现地太晚了。 看着数十道壮硕的伥鬼加入战场,之前还能牵制住魔虎的宝船此刻只能节节败退。 守护宝船的含光剑阵在缺少金丹修士主持的情况下,也只剩下了招架的能力。 然而,壮硕的伥鬼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恢复二字。 与魔虎一样,能够汲取阴气来恢复自身的伥鬼,可谓是极难杀死,以至于蜀山弟子斩敌的代价直线升高。 飞身后退的云羡山脚踏飞剑,周身缭绕刺目的剑光。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被从旁杀出的魔虎堵住了退路。 前有千矶,后有魔虎,身侧还有数之不尽的怨魂。 局面变化的速度之快,就连其他剑宗弟子都来不及驰援。 “万剑诀!” 进退两难的云羡山深吸口气,发出一声长啸,滚滚剑芒如同浪涌一般席卷而出。 这一波接一波的磅礴剑光将周围百丈内的鬼物、阴兵几乎全部斩灭,就连千矶娘娘都不得不驾驭照骨宝镜避其锋芒。 但是,狡诈的魔虎却是抓过两只伥鬼充当替死鬼,硬顶着剑气浪潮摸到了对方身后。 在众人的一阵惊呼中,这魔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张口就将云羡山吞了下去。 “云师兄!” 突如其来的惊变不仅蜀山弟子没有预料到,就连缠斗良久的千矶娘娘都为之错愕。 可随后,千矶娘娘直接陷入狂喜。 “哈哈哈……” 没有了云羡山,这群不到金丹的剑修和一群待宰的羔羊有何区别? “都给本王死来!” 冲入人群的她身如鬼魅,靠着照骨法镜的威能大杀四方。 但凡被她镜光波及的剑修,不出数个呼吸,就会被剔除血肉,化作一具森森白骨。 …… 就在双方惨烈厮杀的档口,处在战场边缘处,苏瑾眼神充满了痛苦。 和他捉对厮杀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并肩而战的陆玄。 但是,此刻的陆玄却是浑身散发凛然邪气。 在那身诡异铠甲的护持之下,其岁寒之力也愈发刁钻诡异,以至于苏瑾都有些难以招架。 若不是陆玄神智一副大损的模样,没有动用雷法、剑诀等等手段,恐怕苏瑾根本无法支撑这么长时间。 苏瑾十分不解,仅仅片刻的光景,为何陆玄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陆玄,醒一醒!是我,苏瑾!” 一遍遍呼喊对方名字,苏瑾还在做着徒劳的尝试。 “陆兄……” 苏瑾很清楚,这种行尸走肉的状态也定然不是陆玄所期望的。 剑光盛放的他驾驭手中灵剑,在任凭对方冰锥穿透肩膀的同时,也将这柄古朴灵剑向了陆玄的腹部。 面无表情的陆玄似乎没有了恐惧、慌乱的情绪,面对锋利的剑刃,他只不过是打出一面冰墙强行招架。 但是,在凛冽的剑气面前,这道冰墙却是有些过于脆弱,就好像是陆玄故意放水一般。 “得罪了!” 锋锐的剑锋在破开阻挡后,直接刺在了陆玄的腹部铠甲之上。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眼神愈发坚定的苏瑾大喝一声:“破!”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17章 共赴黄泉 锋锐的剑气喷涌而出,这一剑可以说是耗尽了苏瑾八成的真元。 但是,寒鬼尊的硬度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剑气湍流的冲刷下,陆玄体表的寒鬼尊如同中流砥柱般纹丝不动。 招式用老的苏瑾来不及后退,不得不硬抗陆玄第二波冰刃。 翻手连斩的苏瑾骑虎难下,只能任凭冰刃划过脸庞,手中长剑再度绽放锋芒。 不成功,便成仁! “给我破!——” 伴随“咔嚓”脆响,三尺剑刃成功破开寒鬼尊,并在陆玄的腹部切开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口子!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这道口子虽然不致命,但却将陆玄怀中的《清静经》染红。 被鲜血和邪气激醒的《清静经》再度发出豪光,仅仅数个呼吸的功夫,阵阵道颂也从缥缈的轻吟,化作了此刻响彻整个战场的道唱。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 发出清净之光的文字从经书上一个个飘出,围绕着陆玄的身躯不断飞舞。 尔后,随着这些文字逐个没入体内,陆玄青黑色的皮肤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苏瑾有些错愕,也让千矶娘娘、王怀远、白虎将军都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啊!!!” 而作为持有者的陆玄在被清光笼罩后,整个人冒出滚滚黑烟,阵阵惨嚎也自他口中发出。 他痛苦倒地,眼中的黑芒逐渐暗淡,体表的紫黑纹路也开始消融。 变化最大的识海内,濛濛清光直接掀起了一场风暴,一扫灵台的乌烟瘴气。 凌冽的清光如同一柄削肌剔骨的利刃,将邪气驱散的同时,也将“污浊的血肉”一块块从神魂上剔除。 这种堪比凌迟般的刑罚让陆玄的神魂几近崩灭,其中痛苦难以用文字描述。 单单一个“生不如死”,怕不足其中万一。 但是作为回报,清明之色开始在他瞳孔中浮现。 灵台清明之际,肉身也再度恢复了掌控。 “陆兄,撑住!” 看出对方正在反抗挣扎的苏瑾喜上眉梢,本以为会痛失一名挚友,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之前的一剑无意间帮了大忙。 护在陆玄身前的他压榨出最后的真元,将一道道杀向此处的怨魂斩灭,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 无独有偶,场内出现的变故并非陆玄一个。 将云羡山吞入腹中的魔虎突然一声惨叫,直接从空中栽了下来,痛苦地满地翻滚。 在它的高高隆起的腹部,此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出来一般。 锵!—— 随着一道响彻云霄的轻鸣,魔虎的肚皮陡然被一道寒光刺破。 再度出现的云羡山气势澎湃汹涌,手持一柄青色长剑的他散发凛然剑意。 这柄略显秀气的青色长剑恍若天成,苍翠浮光点缀在剑身表面。 见此,千矶娘娘忍不住失声说道: “青霜剑?你的本命法剑竟然是柄灵器?!” 每一柄灵器都是极为难得的存在,饶是她坐拥整个千坟山,也不过是炼制了一件半步灵器的照骨镜而已。 打造灵器胚体不难,可难就难在点醒法器器灵。 从古至今,为了点醒器灵,不知道有多少人走上了血祭邪路。 有道是灵难孕,灵更难养。 百十件高阶法器、半步灵器,才能出那么一件灵器,可见法宝灵性的珍贵程度。 “斩!” 挥剑力斩的云羡山没有回应千矶,反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魔虎身上。 靠着灵器青霜剑的特殊剑气,每一道伤口都是极难愈合的存在。 “嗷!” 魔虎发出痛苦的嘶吼,扭动身躯的它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开始仓惶后退。 为了拖住云羡山,它甚至强行将围攻宝船的伥鬼召回。 但是,这一幕落在云羡山眼中无异于垂死挣扎。 唰!—— 席卷方圆五十丈的寒流剑光划过,硕大的虎头保持着之前嘶吼的模样,缓缓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这一次,魔虎没能够再站起来。 “蜀山!万胜!” 见此情景,气势大盛的蜀山剑修纷纷爆发出十二分战力,将胜利的天平扳了回来。 “众弟子,随我杀!” 云羡山振臂高呼,一马当先冲向千矶娘娘。 青霜剑上不断吞吐的剑芒,昭示着剑主波澜起伏的心境。 随着蜀山阵营的吹响反击的号角,千坟山的一众鬼怪完美诠释了“顺风浪,逆风投”。 明明数量占优的千坟山鬼物节节败退,除了千矶娘娘身旁几十名阴兵能够稳住阵型外,其余那些抱头鼠窜的鬼怪,根本就是一群待宰的猪猡。 持剑飞渡的云羡山施展出人剑合一的遁术,数个呼吸就横贯四百丈距离。 “【秘剑·追风】!” 一剑刺出后,青霜拖出青虹长尾,锐利的剑锋在直指千矶娘娘眉心。 剑光寒,持剑之人的杀意更寒! 施展出追风秘剑的云羡山速度再度攀升一筹,其神念牢牢锁定前方的千矶娘娘。 眼中闪过惊惧之色的千矶仓惶后退,身化黑烟的她看着后方穷追不舍的飞剑,打出一连串的白骨骷髅。 有道是生死一线,在剑锋势如破竹斩灭那些骷髅之后,匆忙驾驭照骨镜横在身前的千矶娘娘总算是松了口气。 咔嚓! 一声剑鸣之后,便是照骨镜开裂的声音。 青白色的剑身卡在铜镜正中,裂纹密布的照骨镜几近碎裂,已然是处在了半废的状态。 若是再来上一下,恐怕真就很难抵挡了。 “可惜……” 手中一掐剑诀的云羡山清斥一声,青霜剑当即改刺为震。 巨大的力量将照骨镜直接打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后方的千矶娘娘身上。 张口吐血的千矶左臂明显扭曲,连人带镜子一同砸进了下方的土丘之中。 “怨魂,聚!” 狼狈的千矶娘娘绽放滚滚黑气,一声长啸再度飞起的同时,身后落魂涧内万千游魂也轰然涌出。 游魂呼啸间,以千矶娘娘为中心,化作钟楼大小的骷髅头迅速凝聚。 黑洞洞的大口发出阵阵魂啸,径直吞向平原另一头的云羡山。 “千矶!” 喘着粗气的云羡山紧了紧手中的青霜,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留手了。 他二指拂过青色剑身,其上金色的禁制随之绽放璀璨华彩。 嗡!—— 在他的背后,由虚转实的青霜剑投影散发凌厉剑意。 如同孔雀开屏一般快速展开,一柄柄、一层层,宛若浪潮声势极大。 磅礴的剑意冲天而起的同时,豁然睁开双眼的云羡山大喝一声,双手猛然向前推出。 “破!” 成百上千道白芒剑光如同山崩、如同海啸,裹挟着无坚不摧的气势向前冲去。 凌冽剑光以青霜为首,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长龙,悍然与巨大的游魂骷髅撞在了一起。 轰!!! 强烈的真元波动扫过整个平原,掀起数十丈高的尘埃浪潮。 二者交锋之处硬生生被削低了丈许,以至于平原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坑。 强烈的冲击狠狠撞在云羡山的身体上,直接将其崩飞了出去,一连砸断了数根合抱粗细的枯木。 烟尘散尽,抹去嘴角溢血后,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云羡山面色极其苍白。 破损的衣袍逐渐透出殷红的鲜血,一截木茬深深地刺入腰腹。 咬紧牙关扶着枯木稳住身子后,额间虚汗密布的他强忍着脑中的眩晕,双目紧紧盯着坑洞的中心。 就在刚刚,熠熠青霜将本就布满裂纹的照骨镜一分为二,二指宽的剑身径自刺向千矶娘娘的胸膛。 叮!—— 剑身上携带的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千矶娘娘顶出数十丈,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拖痕。 可从烟雾中传出的一道轻鸣,让人不免有些怀疑,那锋利的剑锋是否成功刺入对方胸膛。 “哈哈哈!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侥幸挡下这致命一剑,千矶娘娘歇斯底里地狂笑着,即使身体其他部位鲜血淋漓,但是,依旧无法阻挡她狂笑。 “既然本王没死,那么死的只能是你!” 在她的胸膛,两方高鼓的雪峰中央,一枚血红色的晶石牢牢挡住了那致命剑锋! 这枚晶石赫然就是当初被她视若珍宝的存在,却没想到眼下竟然救了自己一命。 如此一来,大难不死的千矶娘娘狞笑地看向真元不济的云羡山,眼中满是残忍的光芒。 “你说,本王是将你扒皮抽筋点天灯呢?还是直接挫骨扬灰好呢?” “败了吗……” 喟然一叹的云羡山再也无法站直身躯,直接瘫坐在地。 在他的腰侧,一截沾染了鲜血的木茬子是那么的刺眼。 今日之后,怕是再也无人去祭扫他亲人坟冢了。 “孩儿不孝,恐怕不能以这妖魔的项上人头,祭奠娘亲在天之灵了。” 背靠枯木树墩,云羡山眼神平静地看着满身剑痕的千矶娘娘,已然是做好了自碎金丹拉着对方一起死的准备。 踉跄两步的千矶娘娘同样不好受,体内游离的剑气依旧在破坏经脉。 若是不尽快处理这些剑气,恐怕会造成极难处理的伤势,甚至可能会伤及根基,进而落下病根。 咬牙强忍的她披头散发,每一步落下都会牵扯身上的诸多伤口。 以至于仅仅几步,在她的身后硬生生拖出了一条血痕。 此时的千矶娘娘已经不在乎所谓的仪表,满心杀念的她就想亲自了结不远处的云羡山。 “杀了你,杀了你……” 喃喃自语的她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云羡山先前的那一剑,可以说是这一生中最惊险的时刻。 若是不能将对方斩杀,恐怕今后这一剑就会化作梦魇,每日每夜缠绕她左右,让她不得安寝。 不论是为了扼杀这魔障,还是出于所谓的新仇旧恨,云羡山必须死。 在强行吞噬了数道游魂后,千矶娘娘总算是恢复了一丝元气。 她运起真元腾空而起,泛起乌光的五指化作利爪,径直探向前方。 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杆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冰矛直接将千矶娘娘贯穿。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千矶倒飞了出去,最后钉在了平原边缘。 “什么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战局,更是让准备自碎金丹的云羡山为之一顿。 回头望去,云羡山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冲出烟尘的身影,不是陆玄又是何人? 此刻,全身皮肤焦黑的陆玄似乎是经历过非人的炙烤,每动一下都会崩开无数血口。 摇摇晃晃御空而来的他气息极其不稳,在射出这一杆冰矛之后,整个人直接从半空中栽了下来。 “千…矶……” 纵使满身伤痕不同,再度挣扎着爬起来的陆玄双眸却是璀璨明亮。 强忍着疼痛,他看着被钉在落魂涧边缘的千矶娘娘,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意。 “啊!!!” 在众人的目光中,陆玄慢慢站直了身躯,脚下的步伐也由踉跄蹒跚,逐渐化作发足狂奔。 口中怒吼的他浑身鲜血直流,一头撞进了千矶娘娘的怀中。 噗呲! 巨大的力量撞断了那根冰矛,也让陆玄顺利地将手中半截冰锥贯透了对方的胸膛! 脚跟不稳的千矶娘娘在陆玄的裹挟下,一个踉跄后退,一个跌跌撞撞发疯前冲。 不消几步,二人就来到了深渊边缘。 “一起死吧!” 抱着千矶娘娘一同跌落深涧的他眼神清亮,拼着体内最后一丝真元,强行施展出了掌心雷光。 刺啦! 雷法——破邪、破法。 同样的,还能麻痹神魂,防止修士神魂外逃。 璀璨的雷芒绽放出了陆玄最后的光芒,在一众人震撼的目光中,冲破重重阴气消失在了落魂涧的深处。 “此子,竟然刚烈如斯?此等品性、资质,放在我蜀山也当属凤毛麟角!” 被苏瑾扶起的云羡山喃喃自语,起先就听说过对方此行的动机,却没有料到陆玄会为了一名稚童做到这种程度。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18章 大战落幕 “挡我者,死!” 自家媳妇儿生死难料之下,白虎将军挣脱王怀远的纠缠,绽放紫芒的双眸直接望向落魂涧深处。 “休想!” 大笑一声的王怀远不闪不避,连续拍出数掌的他真元鼓荡,迅速祭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印章。 代表【玄阳】之意的两个古篆发出豪芒,散发着堪比烈阳的温度,直接蒸杀了周遭鬼物。 仅仅眨眼的功夫,体型迅速增长的印章猛地砸在了白虎将军的后背处。 “啊!痛煞我也!” 浑身阴气溃散的白虎将军痛呼一声,硬吃这大印一击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在他的后背处,生生被打上了一道烙印,磅礴的阳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 痛到发狂的白虎将军心里清楚,后背这符咒的存在虽然不会直接要了他的命,但却是会大大缩短这具分身存在的时间。 念及此处,他看向王怀远等人的目光愈发冷酷。 未过门的妻子生死不知,自己又遭此毒手,这群所谓的仙门正道当真是卑鄙! 怒啸一声的他当即冲天而起,整个人遁入厚厚的阴云之中。 “不好!” 王怀远追击不及,立刻意识到了白虎将军的打算:对方这是要拼命了! 不等他出言提醒,笼罩千坟山的厚重阴云快速翻涌,一只硕大的脚掌陡然穿透云层,直接将蜀山的艨艟飞舟踩了下去。 轰!—— 隆隆震颤中,撞碎山巅的宝船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护持舰体的灵光几近熄灭。 若不是宝船品质不低,外加有大阵守护,否则单单这一脚怕是就能够让其散架。 “这到底是什么?” 看着云层中那山峰一般的巨大身躯,所有人脑中都有些空白。 更让人胆寒的是,白虎老魔的身躯竟然还在持续变大! “云羡山,快去解封宝船上的【天杏炮】,我去拖住他!” 冲天而起的王怀远驾驭碧玉葫芦,爆发强劲吸力的葫芦海纳阴气,赫然是准备断了对方身躯增长的源头。 但是他此举和漫天阴云比起来,完全是杯水车薪。 意识到这一点后,王怀远眼中闪过一丝心痛,直接将葫芦打进了对方胸膛。 同时,周身真元沸腾的他双手托举,一道散发磅礴灵气的清光“宝珠”骤然碎裂。 在一众蜀山弟子震撼的目光中,恍若九天罡风临凡,巨大的青色风暴席卷四方,直接将头顶阴云生生吹散! “【巽咒·大风呈天净】!” …… 相传,落魂涧直通九幽。 其形成、来历已经无从考证。但毋庸置疑的是,落魂涧的存在,远在千坟山之前。 也许是机缘未至,也许是时候未到。 历代千坟山之主都曾经探寻过落魂涧底部,但除了几近干涸的淤泥河床,和浓郁的阴煞之气外,似乎就别无他物。 但是,就在今天,这千百年未曾改变的深涧即将迎来巨变。 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陆玄和千矶娘娘。 嘭! 随着一道闷响,面如金纸的陆玄眼前发黑,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 从高空坠落的他如同被生生贯在磐石之上,喷出的暗红色鲜血还夹杂着内脏碎片。 而身旁的千矶娘娘更不好受,作为被陆玄压在身下的她,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缓冲。 她腰间以下,外加后背的部分可谓是血肉模糊,白森森的骨茬子清晰可见。 陷入淤泥的两人速度在快速减弱的同时,也不断接近着河床的底部。 噗通! 但是,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在这层厚厚淤泥的下方竟然不是坚硬的河床,反倒是一汪潭水血黄的浑浊塘口。 一阵透骨奇寒之后,就是源自神魂的撕裂感,以及体表的剧烈灼痛! 血黄色的潭水不仅温度极寒,而且还有将神魂扯出肉身的诡异能力。 极具腐蚀性的潭水几乎在接触到血肉的刹那,就开始迅速侵蚀腐化两人的肉身。 下意识扑腾两下的陆玄非但没有上浮,反而是开始加速下沉。 另一侧的千矶娘娘更是不堪,百试百灵的避水咒竟然在这里失效,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这寒潭,没有浮力! 早在落水的刹那,陆玄就开始催动控水神通,但他却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 就连【真水·秋露】都无法豁免这控水之力,为何这血黄色的浊浊潭水就能够无视? ——除非,这潭水品阶远超秋露! “镇!” 淡淡的玄武虚影自他背后浮现,企图稳住离体的神魂,以及被潭水腐蚀的肉身。 可这层虚影是在太过单薄,加上陆玄此刻已经是油尽灯枯,根本无法长久维持。 在僵持了数个呼吸后,玄武真灵于无声的嘶吼中,迅速崩灭消散。 失去了玄武真灵镇压肉身,陆玄再也无法抵挡潭水的侵蚀之力。 整个人的血肉开始层层腐蚀消融,露出了下方森森白骨,同时,神魂也开始被莫名的力量撕扯出体表。 千矶娘娘终究是金丹大妖,其生命力比之陆玄要顽强许多。 同样不断下沉的她脸上满是慌张之色,心里头更是杂念丛生。 “这是一条黄泉支脉啊!原来传闻是真的,落魂涧,落魂涧,没有黄泉哪里来的落魂。” 不由得,她看向陆玄的目光愈发怨毒。 都是这个蝼蚁,将她拖入这般绝境! 对方完全是打算用一条贱命来将她拖下水,当真是打着好算盘。 即便是到了这种境地,陆玄依旧咬牙拖着千矶娘娘一同下沉。 扭打在一起的两人面容扭曲,身侧隐隐有模糊的神魂虚影轮廓出现。 这种剥离神魂的过程,让两人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可黄泉潭水所包含的凶险绝非如此简单,位列九泉之一的它自有其特殊的威能。 “啊!” 陆玄一声痛呼,被剥离出肉身的部分神魂,似乎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下了一块。 随着神识扫过,肉眼难见的“元凶”露出了真正面目:【铜蛇】、【铁狗】。 作为黄泉中特有的奇异存在,它们会撕扯任何落入水中的魂魄。 放在九幽地府中,这种手段完全是为了惩罚那些不愿入轮回的怨魂。 这种撕扯虽然不会直接让对方魂飞魄散,但却是会造成神魂本源的缺失。 该种创伤由于沾染了黄泉的气息,也使得后期修复起来极其困难,甚至是不可能痊愈。 “黄泉?!” 此时此刻,陆玄总算是弄明白,为何落入水中之后便会有那种神魂离体的感觉。 被硬生生扯下一大块神魂,陆玄只觉得脑中剧痛无比,连带着思绪都有些停滞。 若是再来几次,怕是直接就会神形俱灭,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摸出一柄短剑的他丝毫不顾及自身的情况,仅仅是凭借骨子里的执拗,一剑接一剑,不停地刺入千矶娘娘的身躯。 白白挨了这么多剑的千矶娘娘,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货色。 她那双足以切金断玉的利爪,几乎将陆玄后背的血肉全部抓烂。 血肉纷飞,昏黄的潭水变得更加浑浊。 随着陆玄捅刺的速度越来越慢,周围的潭水早就被两人的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呵……” 陆玄再也没有气力再度拔出这柄短剑,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一脚蹬开。 “蝼蚁!” 千矶娘娘刚准备呵斥,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她看着陆玄脸上那无声的笑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是,就在她想不通的档口,璀璨的清光陡然自她腰侧的伤口绽放! ——是那卷燃烧清光的《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说起来,这卷模拟器赠送的经卷,已经不止一次救过他的性命。 “啊!——” 顷刻间,千矶老妖便被清光熔断腰身,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嚎。 若非那卷经文在唤醒陆玄之时,被污损了大半,千矶娘娘完全有陨落的可能。 可即便如此,千矶娘娘也不得不舍弃肉身,驾驭一枚圆滚滚的金丹逃亡。 “夫君,救我!!!” 凄厉的呼号以神魂波动为媒介,传出极远的距离。 金丹在一大群铜蛇铁狗的围追堵截下,不断开裂、消融。 短暂的一阵上浮后,受潭水影响的金丹开始下沉,其上笼罩的神魂光华也快速暗淡。 袅袅传音自落魂涧内传出,同一时刻,心生悸动的白虎将军下意识回头望去。 “娘子……” 捕捉到这声呼救的他,当即挣开王怀远的神链束缚。 轰!!! 作为艨艟宝船最强大的攻击手段,天杏炮的威力可谓极为强大。 本就是一件准灵器的它每一炮打出,都相当于半步元婴的全力一击。 而作为硬抗这一炮的白虎将军,也生生被打没了半条手臂。 宛若一座山峦的巨大魔躯散发滚滚黑烟轰然落地,在溅起一阵土石浪潮的同时,一条墨色长鞭陡然被其甩向深渊深处。 唰!—— 这条魔气长鞭不断延长,加上极快的速度,数个呼吸的功夫就触及到了落魂涧的底部。 在打碎淤泥穹顶之后,长鞭的末梢成功探入了这一泓黄泉寒潭之中。 “走!” 在魔鞭被黄泉磨灭之前,成功将一枚暗淡无光,且布满裂纹的金丹卷起。 在金丹在脱离寒潭的瞬间,密密麻麻的铜蛇铁狗几乎跃出水面,妄图将这金丹重新拖回去。 可以想象,若非此处寒潭仅仅是黄泉支脉的残留,恐怕即便是再来两个白虎将军也难以将其救出。 “娘子,你怎地……” 猛将柔情,虎目含泪。 白虎将军如同暴怒的雄狮,仗着巨大的身躯,立刻将这枚随时可能碎裂的金丹,小心翼翼地融入胸膛。 “夫君,妾身怕是……” “嘘!休说其他,剩下的交给为夫!” 正所谓铁汉柔情,面对千矶娘娘,独战两方仙宗的白虎将军露出了罕见的温柔。 随着千矶娘娘神魂缓缓陷入沉睡,眼神再度恢复肃杀的他深吸口气,冷漠地扫向半空中的一众剑修以及王怀远。 “今日之仇,本将记下了!” 白虎将军悍然踏碎脚下平原,控制着巨大的魔躯冲天而起,墨色火焰几乎将半边天空点燃。 “不好,快躲开!!!” 嘭!—— 在王怀远的惊呼中,剧烈的爆炸直接荡平了大半个千坟山,比之当初的风咒还要猛烈数倍。 元婴期分身的自爆可以说是威力绝伦,绝对不亚于流星坠地带来的冲击。 海啸般的气浪直接将宝船掀翻了出去,澎湃魔气化作涟漪,直接崩碎了半个船身。 不少剑修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在一波照面中形神俱灭。 隆隆轰鸣成为了这片天地间唯一的回响,数不清的鬼物也被其肃清。 幸存下来的不少修士双耳都淌下了鲜血,陷入了暂时的失聪。 眼中充满心悸的王怀远面色惨白,喷出一口鲜血的他也极不好受。 再加上心神祭炼的法宝被毁,此次他可谓是元气大伤,没有个十来年闭关恐怕是难以复原。 “这次可是亏大了。” 苦笑中,他看向爆炸中央那一道细微的裂缝不住摇头。 想必白虎将军在自爆前夕定然是强行划破了空间,将千矶娘娘那颗金丹送入了其中。 此刻,对方怕是已经到达了白虎岭。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啊!” 王怀远嘴里忍不住碎碎念两句,从废墟中把云羡山捞了出来。 而另一侧,准灵器级别的船体龙骨已然大损,想要将其修复的话,花费的灵石怕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在这次战役中,活下来的剑修不足三成。 高达七成的战损已经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放在凡间完全足够让一只精锐军队分崩离析。 也许,只有心智坚韧的修士才能抗住这种压力吧! “王真君,由于云师兄昏迷,此次只能由晚辈代为致谢。另外……” “没事,你们先行回宗,云羡山以及其他弟子的伤势都不轻,即刻启程吧!” 清楚对方请辞之意的王怀远并未阻拦,此地有他收尾就足够了,这些个个带伤的剑修已经拼得够多了。 而且,看着那一具具身披白布的担架,以及一柄柄断裂的长剑,他心中也不免有些哀恸。 “落叶归根,一路走好!”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19章 陆玄:原来我还有个系统 蜀山剑宗,秉承天地正道,在云垂诸多州府内皆是赞誉有加。 上至仙门大宗,下至凡夫俗子,都有着极佳的口碑。 那一句“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并非虚言,而是由一名名剑修弟子用命书写的凯歌。 蜀山二字,它代表的不仅仅是宗门的名字,更是一代代人前赴后继,为之付出性命的理念。 宗门内的万丈剑山上,每一柄断剑背后都有着可歌可泣的故事。 在其周边的诸多州府之内,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为妖魔所困的原因就是在此。 那所谓的朗朗乾坤,本就是那些正气凌然的剑修弟子,用手中长剑杀出来的。 …… 待得蜀山弟子回转宗门,王怀远有些疑惑地看着手中的锦囊。 在出发之前,他的师尊南宫延青将一只锦囊交给了他。并且反复叮嘱,务必在离开千坟山之前查看。 巴掌大小的锦囊之内,藏有一道看起来极为不凡的符咒。 符纸呈现紫色,摸起来带有冰凉的金属质感,上半部分还包裹着翡翠质地的云纹。 那云纹一路向下衍生,勾勒出玄奥、复杂的敕令。 放下符咒后,这锦囊之内就只剩下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玉牌,表面还刻下了四行诗句: 【幽幽魂涧深几许,浊浊黄泉沥肝胆。】 【游魂血魄合古阵,阴阳二气筑元胎。】 【瀚海雷霆落九天,赤焰红莲开几重?】 【若得此间玄真意,潜龙出渊上九霄。】 “好诗!好诗!” “可这什么意思?” “师尊要我要干什么?” 撇开那张不知品阶的紫色符咒,单说这首没头没尾的七言诗,每一个字他王怀远都认识,可连起来的话,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满脑子疑惑的他思来想去,也就第一句“魂涧”还有点苗头,应该是只得眼前这道落魂涧。 “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直接说明吗? 真不知道师尊为何要学天机老人那套,说起话来云里雾里的。” 王怀远施展腾云之术,飞临落魂涧上方。 看着此刻空空荡荡的山涧,很难相信之前这里密布万千游魂。 缓缓下降的他并未着急,而是十分谨慎地走走停停。 这里乃是千坟山的核心区域,千矶娘娘的老巢,不排除对方设有某些阴损的手段。 要是一不小心着了道,那就悔之晚矣…… 随着光线愈发昏暗,下降到落魂涧底部的王怀远皱起了眉头。 回忆起先前的经过,他可以肯定,此处至少应该会有些许打斗痕迹。 但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有意思,竟然还另有洞天?” 随着神识不断四方延展,淤泥下方巨大的“空间”映入他的脑海。 遁入地下后,王怀远悬浮在那一泓寒潭旁。 潭水昏黄且夹杂血色,隐隐给他一种不祥的感觉,而且,此地诡异,寒流竟然能够侵入他元婴真君的法体。 打了个冷战的他眉头紧蹙,下方那潭水奇寒的特性,以及昏黄带血的颜色,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若是宗门记载没错的话,所谓落魂涧,本就不是自然形成,而是数千年前有人刻意开凿的。” 他搓了搓下巴,联想起典籍中记载的【三仙教】,心中也不免有些发憷。 那【三仙教】来历不明,其传承也是十分诡异。 据说,即便是魔道对其也是忌惮万分,尤其是惊鸿一现的“不死老仙”,当年更是横压云垂一时。 若不是这群疯子妄图逆转生死,打起了地府的主意,恐怕也不会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如果这样的话,当初他们还真就成功叩开了地府大门?而且还截下了一道黄泉支脉?!” 王怀远觉得自己堪破真相,忍不住开始自行脑补。 酷爱钻研古籍、探索遗迹的他,不免有些心潮澎湃。 正当他颅内兴奋之际,围绕寒潭的岩石开始秫秫剥落,显露其下隐藏的瑰丽阵纹。 嘎嘣!…… 隆隆震颤中,伴随着表层岩石的崩裂,埋藏千载的大阵不知为何再度开始了运转。 磅礴的灵气被大阵牵引,化作肉眼可见的灵气湍流,呼啸间涌入落魂涧。 泛着银白色光泽的液体灌入阵纹,如同流淌的水银一般,在寸许深的大阵沟壑内汩汩而流。 “好大的手笔!” 不消多时,一座复杂、庞大、玄奥、散发磅礴灵压的千古奇阵,露出了其真正面目。 此时此刻,王怀远满脸正色,紧紧盯着身下的阵纹,丝毫不敢踏足其内。 他有把握断定,这座大阵就是用来逆转生死的! “那群疯子真的成功了?” 若非关于三仙教的记载太过稀少,他真的很想深入大阵探寻一二。 但是,理智却是将他心中的冲动压了下去。 这并不是他惜命,而是师尊后面几句诗词描写的内容太过骇人。 大阵的扩张约莫持续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王怀远的目光就没有挪开过。 哗!—— 澎湃血芒冲天而起,将整个寒潭照映地一片惨红。 “这种冲天血气,没有数十万人的精血,恐怕根本无法形成……” 磅礴的生机、阳气几乎燃烧了起来,哪怕是退到大阵边缘的王怀远也为之喉间发干。 仅仅是闻上几口,他体内气血也不可避免地开始躁动。 “寒潭下方,莫不是有师尊所言的【血魄】?” 正当他惊疑不定之时,整个落魂涧突然风起云涌。 呜——呜——呜—— 上方铁索铿锵作响,再度涌出的游魂更是长啸连连。 这些残余的游魂数目已然大不如前,但粗略一扫之下,至少有也有上万之数。 王怀远眯起眼睛,并未阻止这些游魂顺着大阵的银纹没入寒潭。 因为师尊锦囊中的第二句,已经全部印证。 “精魂、血魄、古阵,都有了,那么所谓的阴阳二气、元胎又是什么?” 王怀远脑中划过一道闪电,回忆起先前陆玄、千矶坠入深渊一幕,失声道: “难道是他?!” …… 寒潭底部,陆玄被铜蛇铁狗不断撕扯,神魂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支离破碎的肉身已经断绝了生机,仅剩下残破的神魂苟活于世。 早些时候,他就做好客死他乡准备。 此刻的他,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愤懑和怨念,所剩的,只有淡淡的惋惜、遗憾。 品尝过人生的大起大落,陆玄对于生死已然是不再那么看重。 千矶娘娘之前现身的时机把握极好,那个时候正是他心神防御最薄弱的时刻。 趁虚而入,施展迷魂之术的千矶,成功将陆玄引入幻境,借此操控了他的肉身。 在沉沦幻境的时候,陆玄可以说是美满幸福地渡过了“平凡的一生”。 虽然他明知道那是假的,但对方所营造的一切,实在是太过美好,美好到不忍心打碎。 可是梦终究会醒,清醒过来的他在脱离掌控后,心中五味杂陈,脑中也是纷乱无比。 种种情绪的交织爆发下,他选择了和千矶娘娘同归于尽。 “只差一点,就可以把千矶永远留下。” 神魂暗淡的他已经被彻底扯出肉身,虚幻的魂体明灭不定,赫然是触摸到了崩溃的边缘。 也许这些铜蛇铁狗再来几口,他就会彻底葬身在这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中。 【忆往昔,意气风发踏仙途。】 【惊回首,尸骨遗野无人埋。】 如果重来一次,他也许不会选择踏上这条修行之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玄坦然迎接死亡的到来。 即将魂飞魄散的陆玄十分清楚,这种死法下,根本没有转世轮回的机会。 “如果有下辈子,就当个教书先生……” 但是,片刻后,预料之中的消亡并未出现,反倒是一声机械般的响声,将他惊醒: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完成考核,达成成就“堪破死劫”!】 【系统提示:即将开始自动升级,补全功能模块,请稍后……】 哦,对了,他陆玄还有个系统啊! 考核通过? 系统彻底绑定? “原来如此,只要不是死在千矶手里,就算是完成考核吗?” 胡思乱想的陆玄稍稍有些惊讶,在看到那枚散发奇异血光的晶石之后,不禁露出了一抹恍然。 “可这也不对啊……肉身寂灭,神魂残缺,算哪门子堪破死劫?” 或许是作为回应,银色流浆渗出地表,如同镜面一般铺开,被其包裹的陆玄神魂逐渐稳固。 在这股温润的力量加持下,灵魂精粹开始源源不断渗入陆玄神魂,以一种最直接、粗暴的方式,补全之前被亏损的本源。 虚幻的神魂的连同包裹在外的银色流浆,一同散发出银白色豪芒。 银色流浆的出现,不仅将黄泉寒潭中的铜蛇铁狗驱散一空,更是开辟出了一个介于生死、阴阳、虚实之间的奇异领域。 “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陆玄自嘲之际,象征着血脉神通的岁寒之力,竟然依附脊骨顽强地保留了下来。 就此,玉化的脊骨上,多了一道类似寒螭的淡蓝色纹路,道道清寒霜流萦绕不散。 有道是唇亡齿寒,肉身破灭后,原本藏在气海内的秋露真水,也被迫从体内脱出。 秋露的出现,顿时引起了这昏黄寒潭的觊觎。 四方浊流汇聚成血黄色的旋涡,当头笼罩住了秋露真水。 属于秋露的真水本源,开始被这个涡流肆意剥削、抽取。 不消多时,秋露真水就变得黯淡无光。 或许是出于天地灵物的灵性本能,本源大损的秋露竟然也学着岁寒之力,一头扎进了玉化的脊骨,勉强避免了被潭水彻底吞噬的结果。 “巧合吗?但这股灵性……” 毫无疑问,此时这根玉化的脊骨已经成了一件天材地宝,单论灵性,恐怕不输某些半步灵器。 咚!—— 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潭底的核心阵眼处,呈现出三足鼎立的格局: 一者,包裹陆玄神魂的银色流浆; 二者,被强行压缩并收摄的黄泉; 三者,散发磅礴血气生机的血魄。 它们各自被大阵力量裹挟,缓缓漂浮而起。 巨大的灵气漩涡凭空出现在大阵中央,使得三者开始围绕中央阵心,快速旋转融合。 “看来系统判定死劫已过,其源头就在这座大阵!” 处在其中的陆玄受大阵影响,意识逐渐开始不受控制地陷入沉睡。 (陆玄:绝对不会告诉你,我是被甩昏的。) 他很清楚,能否破而后立,就看这一波了。 远远看去,潭水中的情况就好像是有人在开炉炼丹一样。 深深寒潭化作了一方烘炉,头顶的灵气旋涡,就是那熊熊燃烧的柴薪。 至于丹炉中的炼材,就是陆玄的神魂、血魄、黄泉本源。 随着强烈的热浪席卷四方,仅仅眨眼的功夫这潭水就开始沸腾起来。 汩汩冒泡的深潭水表面飘出高温水汽,让人看比起内部的情形。 但是,不知是否是大阵埋藏的太久,还是说出现了某些变数,熔炼的过程逐渐放缓,甚至是出现了停滞的现象。 此时此刻,闭目沉睡的陆玄神魂如同泡在一个忽冷忽热的水池当中,脸上露出了难受的神色。 那散发灼热气息的是血魄,而散发寒流的却是那黄泉,二者竟然开始僵持不下。 也许,如果没有秋露的出现,血魄应该能够压过黄泉,成为主导大阵的重要力量。 但是眼下,这股力量却被黄泉本源所牵制,谁也压不住谁。 落魂涧旁,底部潭水中的变故同样惊动了王怀远。 身处大阵边缘的他眼中灵光涌动,即使是隔了很远,种种情形依旧难逃其法目。 看到陆玄眼下尴尬的处境,他似乎明白了手中那张紫色符咒的作用。 “如此一来,贫道算是有点明白师尊的意思了。” 哑然一笑后,王怀远当即将这枚符咒打了出去。 只见一道紫色流光斜斜地划过大阵上空,而后径直扎入了潭水之中。 刹那间,潭水透出紫色豪芒,黄泉本源连同血魄在内,直接被紫光压制。 哗!—— 数息后,让王怀远为之惊叹的一幕就此上演。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20章 煌煌天威 紫色符咒强势压制两方,梳理大阵内的滚滚灵气,大有“当家作主”的架势。 在玄奇道纹的作用下,原本白茫茫的灵气琼浆,被其上道纹迅速吞噬。 风云激荡,异象花生! 落魂涧底,金莲摇曳,紫光如织。 在符咒主导下,磅礴的血气开始依循特定的路径衍化出一副身躯。 密密麻麻的经脉、强劲有力的肌肉、坚韧的筋骨等等,都在血魄的支撑下,迅速凝聚而出。 先前那股银色流浆也随之缓缓消退,露出了陆玄稍显“臃肿”、“斑驳”的神魂。 直接融合游魂虽然能够快速弥补神魂本源,但却也会让神魂变得不纯粹,沾染上游魂驳杂的气息。 若是不加处理,今后修行期间恐寸步难行,杂念、魔障缠身。 而作为能够洗练神魂的黄泉,也在符咒的威压之下,被迫开始逐步祛除陆玄神魂内的杂质。 不消片刻,在铜蛇铁狗的清理下,“清减”许多的魂体愈发纯净,浑浊的气息也逐渐消散。 在多方倾注之下,一颗布满跳动血管的暗红色巨蛋开始固化,并从空中飘落,缓缓沉入了潭底。 这枚巨蛋约莫有成年人的高度,若是沿用先前丹炉的比喻,那么它就是诸多“炼材”凝聚的丹胚,只差最后一步温养即可完成。 外界的时间流逝,对于沉睡其中的陆玄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对于他而言,灵肉逐渐合一,意味着离重生又近了一步。 但是,守在外界的王怀远心中却是没有丝毫欣喜。 抬头看向天空的他,眼中浮现起一抹忧虑: “逆反阴阳,打破生死,这种做法有违天道啊!只怕这小子出来的那一刻,就是天罚降世的时候。” 按照之前那首七言诗,只怕那所谓的雷霆,就是天道降下的惩罚。 唯独就是不知那“红莲”,又该是何物? 至于最后一句反倒不难理解,若是渡得过,自然蝉蜕龙变,弃俗登仙。 可若是渡不过,那只能万事皆休。 满心忧虑的王怀远十分清楚,师尊让他来此的第二层用意,应该是存了将下方那小子引入扶风的打算。 在他看来,这陆玄虽然是个散修出身,但仅凭最后一刻拖着千矶坠落深涧的举动,就足以证明其心性绝非常人可比。 能够做得出这种举动的人,如果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愣头青,就只能是“舍得一身剐,敢叫皇帝拉下马”的狠人。 结合先前李涵香等人的口述,那陆玄虽然对敌狠辣无情,但对内却是另一番模样。 “彼之凶魔,我之英杰?这小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王怀远几乎可以断定,陆玄这身厮杀的本事,完完全全是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扶住额头,纠结地道:“弄不好,这小子根本就是一个杀胚!” 对于一个传承数千年的仙门大宗而言,想要在这风起云涌的修仙界站稳脚跟,就必须要有能够横压一代,或者独当一面的人物坐镇。 万事万物都逃不开阴阳共生的道理,也正因为如此,若是将扶风内那些风华绝代的道子,比作是宗门的“面子”,那么专司杀伐、隐藏于内的那群杀胚,就是一个门派的“里子”。 纵观每一代门人弟子,扶风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就是因为每代都能出一个“能人”! 甚至是能够压得其他同辈,根本抬不起头的“狠人”! 就像王怀远这一辈的“武痴”,就像他师尊那一辈的“疯老人”等等,这些人都是宗门底蕴、实力的重要组成。 “怪不得,总觉着新收的几届弟子有些差劲。现在回过头看看,原来是少了一位狠人压阵!” 近几年来,扶风收录的弟子当中,修道资质高绝者不在少数。 可单从斗法水平、心性方面而言,还真就差上了那么点味道。 以至于在数次云垂仙门大会上,出现了些许颓势,给人一种“一代不如一代”的感觉。 …… 三日后,闭目盘坐在落魂涧崖边的王怀远,突然睁开了双眼。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魂涧上方厚重的阴云开始变得有些不同。 那股令众生跪俯的威压愈发强烈,时不时乍现的雷弧也自云层内迸发。 隆隆闷响也迅速传开,让不少残存的妖物都为之怔怖。 天劫,亦或是天罚,代表着天地间最恐怖的力量。 不仅仅是修士,但凡踏上修行之路的生灵,都是天道压制的对象。 “果然,天道不允许,劫罚将至!” 喃喃一语的王怀远清楚,先前那股威压以及雷响是对众生的警告,是在驱赶此地不相关的生灵。 即便是他,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逆拂天道。 更何况,眼前这雷云恐怕不仅仅是天劫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是存在于古籍中的【天罚】。 天劫、天罚,一字之差,但二者威力堪比云泥,渡劫的机制也存在很大差异。 简单的来说,天劫之下,渡劫者失败,雷云就会提前消散。 但天罚不会,即便是渡劫者死了,也会完成剩下的部分。 所以,这也就断绝了渡劫者蒙混过关的可能。 而且,作为天罚,其惩戒渡劫者的手段也绝非天雷那么单一。 就单单古籍内记载的天罚类别,就有“地”、“水”、“风”、“火”几个大类。 飞身远遁的王怀远心念翻涌,直到退至距离落魂涧一百七十多里的荒土山丘才停下来。 在这里,那股来自天劫的威压才有明显衰减。 但是,王怀远能够退,可作为引出雷云的陆玄却是没有退路。 经过多日的热浪炙烤,先前的潭水早已被彻底蒸干,如今仅余一枚暗红色的蛋状圆石,孤零零矗立潭底。 光华散尽,覆盖表面的“血管”也变成了“枯藤”模样。 石蛋内,眉目紧闭的陆玄手指轻轻弹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隐晦的真元波动自其体内迸发。 嗡!—— 随着真元波动愈加强烈,石蛋上的裂纹也逐渐扩大。 但是,还不等陆玄挣脱束缚,一道自头顶落下的煌煌天雷轰然劈在了这石蛋之上。 轰咔!—— 微弱的闷哼被刺耳的雷霆声覆盖,漫天雷云根本不给陆玄反应的机会,磅礴的威压如同沉重的枷锁,迫使他再吃了一道道天雷。 轰咔!—— 雷霆落下,一阵青烟自石蛋缝隙中飘出,期间还伴随着血肉的焦糊味。 可要命的是,天雷落下的频率非但不见放缓,反而变得更快、更猛,其威力也更强。 轰咔!轰咔!轰咔! 一连三道蜿蜒雷霆,几乎毫无停歇地从天而降。 散溢的雷弧犁过整个潭底,硬生生将陆玄所在的地方削低半丈。 冒出滚滚青烟的坑洞中,已经被劈成碎块的石蛋传来了唏唏索索的声响。 随着一阵起伏,布满焦黑痕迹的手臂突然探了出来。 “这就是突破筑基的入道雷劫?可为什么猛到这种程度?” 毫不自知的陆玄似乎有些被劈傻了,浑身冒烟的同时,还不时有电弧跳动。 如同背负一座小山的他咬紧牙关,试图慢慢从地上站起。 但是,天空的劫云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在一边酝酿雷霆的同时,乌压压的劫云竟然缓缓下降了些许。 这就导致陆玄身上的压力陡然翻倍增加,猝不及防之下,他直接狼狈地跪了下去。 嘎嘣! 最先承受不住压力的并非是陆玄,而是他身下的潭底岩石。 细密的裂纹自他手掌、膝盖下方迅速扩张,如同蜘蛛网一般,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扩大到了一丈的范围。 面色涨红的陆玄体内真元滚滚而流,咬牙强撑的他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 “给我……起!” 须发皆张的他尽起气海真元,全身筋骨齐鸣,虚幻的玄罡法袍再度显化! 胸膛内,心脏如同擂鼓般砰砰作响,迸发出澎湃气力! 弓着后背的陆玄额头青筋暴起,再度发出一声炸吼: “起!!!” 伴随着一声大喝,先前崩碎的“半步玄罡法身”,也开始在法袍下再度凝聚。 刹那间,真元激荡,气血如炽! 嗡!—— 一根根由虚转实的法骨,开始迅速具现。 精纯厚重的玄武真元穿行经络,在法身的表面,勾勒出一套威武不凡的铠甲! 它的出现,极大地分摊了陆玄身上的天威,体内真元、气血的运转也愈发流畅。 肉身重塑后,陆玄肉身强度更上一层楼。 在他苏醒的那一刻,体内经脉就是百脉聚通,气海内的真元亦是雄浑醇厚。 咔咔咔…… 如同竹节爆裂,包裹华美臂铠的法身双臂,响应着陆玄撑起上身的举动。 此时此刻,劫云之下,高约一丈五的半步玄罡法身彻底凝实。 炽烈的纯白命光在它体表熊熊燃烧,身处其中的陆玄更是挺直了腰杆。 昂起头,陆玄炯炯有神的双目径直盯着头顶的劫云。 “来啊!” 仅凭这几道天雷,还不足以让他低头! 轰咔!轰咔!轰咔! 又是一连三道煌煌天雷,如同银瓶乍破般倾泻而下。 目睹这一幕的王怀远不由得捏了把汗,他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天罚! “啐!” 吐了口血沫的陆玄甩了甩昏沉的脑袋,一直挨打绝非他的作风! 纵使体内雷霆肆虐、口中咳血,他眼中依旧不见丝毫怯懦。 随着半步玄罡法身右臂猛然一甩,一杆纯粹由真元凝聚而成的重枪迅速出现在手中。 咻!—— 如同一张拉满的劲弓,汇聚了陆玄全部力道的重枪骤然脱手,悍然冲向了天空的劫云。 此等举动可以说惊呆了远处的王怀远,这已经不是挑衅天劫了,而是想要逆伐天劫。 那陆玄,凭什么胆子这么大?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无知者无畏? 铮! 冲向劫云的重枪瞬息间就划过四百多丈,一道声浪自枪尖迅速扩散。 但是,飞速掠过的长枪在来到劫云之前时,却是诡异地停了下来。 这就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重枪挡住了一般。 陆玄嘴角扯起一道狷狂笑意,毫不迟疑地吐出了一个字:“爆!” 咚!—— 重枪的轰然炸裂,湛蓝色焰浪席卷而开。 面对如此挑衅,乌压压的劫云在短暂的静止后,开始做出了它的回应。 霎时间,隆隆闷响、磅礴的威压、刺目的雷弧不断自劫云内部产生。 天威凛然,一个道恐怖的劫罚正在酝酿! “昂!!!” 在陆玄骤缩的瞳孔中,一尊由纯粹雷霆凝聚而成的“麒麟”悍然冲出乌云。 昂首咆哮之后,体长数丈的雷霆麒麟撒足狂奔,眨眼间就跨过了数百丈的距离,向着下方冲去。 轰隆隆!—— 雷霆麒麟所过之处,两侧岩壁轰然崩裂,刺目的雷弧、四溅的碎石,扬起大片大片的尘埃。 但凡是挡在冲锋路径上的物体,无一例外全部都被雷霆荡成了齑粉! 雷霆犁过四方,硬生生刮去了数尺厚的岩层。 刺啦!—— 白光骤亮,雷鸟千鸣,落魂涧顷刻间如同白昼! 随着烟尘逐渐散去,如同环形山一般的深坑映入眼帘。 而处在这深坑中心的陆玄,可以说是凄惨无比: 真元所化的重枪直接断折,半步玄罡法身破碎大半,陆玄整个右臂一片焦黑,无力地垂在一侧。 “噗……” 半跪在地的他口吐鲜血,体表毛孔渗出点点殷红,宛若枝丫一般的雷霆痕迹出现在了他的后背,残余的雷霆不断破坏着体内经络。 “就差一点……” 在陆玄的眼中,残留着明显的心悸之色。 就差一点,他的另一只脚就迈进鬼门关了。 面对突然杀到身前的雷霆麒麟,他下意识就将手中刚刚凝聚的重枪刺了出去。 同时,整个人下意识避开了半个身位。 而正是因为这至关重要的半步,让他避免了被正面轰击的下场。 狂猛的雷霆在瞬间轰碎半步玄罡法身后,径直涌入了他的体内,以至于他的双臂、脊骨肋骨布满了细密的裂痕。 陆玄颤巍巍地抹去嘴角的鲜血,尝试了多次才勉强站起来。 他抬起满是血污的脸,静静地看着头顶稀薄了七成的劫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21章 五年修仙,三年模拟 “这不是筑基的入道之劫,而是天劫咒在作祟!” 陆玄不傻,在看到雷霆麒麟的刹那,就察觉出事情没那么简单。 怪只怪这雷劫太过夸张,夸张到“形状”都变了。 如果说其他修士渡劫是高级难度,那么,他的难度水准绝对是“噩梦”级别。 呼!—— 虚幻的赤红色火焰自体表突然窜出,但诡异的是,这火焰并未对其肉身造成丝毫损害,反倒是如同赤色莲花一般,一层层将陆玄整个人包裹起来。 “嘶!” 倒吸口凉气的陆玄只觉得头疼欲裂,眉心识海内的神魂也是露出了痛苦无比的神态。 “佛门业火?不对,这劫云怎么还没消散,反而是在加强?!” 王怀远失声叫到,他着实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 修行至今,从未听闻这雷罚还有“梅开二度”一说。 片刻后,冷静下来的他,头一次开始正视劫云下方的陆玄。 莫非……这小子当真是不为天地所容? 此时此刻,他已经确定了,这绝非普通劫罚。 从头顶那层扩大了一倍还多的劫云就可以判定,接下来恐怕会更加恐怖。 若是他感应没有出错,在那种雷霆之下,恐怕普通金丹真人都有可能陨落。 而作为应劫者的陆玄,只不过是一个筑基期的小辈,何德何能能够引来这等劫罚? “如果没有其他手段,仅凭你这一道残缺的法身,怕是不够啊……” 看着面色依旧沉稳的陆玄,王怀远也不得不承认,他有点期待这小家伙到底还有什么本事没用出来。 殊不知,看似沉稳的陆玄,其实内心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先不说头顶那恐怖的劫云,单单业火焚神一关,就让他痛不欲生。 “贼老天,还真是看得起我。” 天意难违,此时此刻,他的生命已然是进入了倒计时。 轰隆隆—— 绵绵不绝的轰鸣自头顶上方的劫云内部传来,但是,陆玄可以确定,受他体内天劫咒的影响,这劫罚绝非雷霆那么简单。 很快,天罚劫云给了他答案。 刺啦刺啦…… 密密麻麻的雷霆自劫云落下,但是诡异的是,这雷霆全部都劈歪了。 严阵以待的陆玄只能竭尽全力,修补破损的半步玄罡法身。 那些劈歪的雷霆并未消散,反倒是如同牢笼一般,将他困锁在了脚下方圆三十丈的区域内。 由此可见,这些雷霆并不是用来劈杀他的,而是用来困杀他,防止他逃脱、躲避的。 真正的劫罚定然还在酝酿之中,而且其威力绝对不是先前的雷霆麒麟可比的。 随着劫云越来越厚,周围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般,让处在下方的陆玄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嗡!—— 嗡!—— 嗡!—— 天空轰鸣阵阵,劫云中央绽放赤红焰光,如同旭日般照破山河万朵。 其核心处,赫然是一块正在燃烧的仙金灵铁! 纯白色的雷霆从四方汇聚,化作灼灼流浆围绕着这枚灵铁。 顷刻间,天地宛若“熔炉”,那“柴薪”便是这滚滚天雷。 在一阵风起云涌后,以仙金灵铁为核心的风暴旋涡瞬间形成。 强劲的吸扯力自它爆发,席卷整个落魂涧。 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陆玄为之一阵错乱,凭借插入地面的重枪稳住了身形。 在他的四周,源源不断的石块、泥土、树木都被其倒卷而上。 呼呼呼…… 就好似凡间的龙吸水一般,不断有岩石被吸入这风暴中心,强烈的飓风几乎让他睁不开眼。 陡然暗下来的天色让陆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如芒刺在背的危机感,在他的感知中愈发强烈。 头顶火云风暴愈发汹涌,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不断从地面抓取坚硬的岩石,源源不断地投入那雷霆汇聚的火云风暴。 不消多时,埋藏在落魂涧的一截矿脉,就以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暴露在了世间。 其上方的土石全部都被扯入了上方烘炉,现在,就连这些铁矿石都无法幸免。 风暴之中,浓郁的雷霆化作流淌的电浆,精纯的能量直接将涌入这里的土石熔炼。 铁矿石的加入,让铁汁流淌的岩浆团迅速扩大,灼灼高温迸发炽热的光芒,如同点亮了一轮“小太阳”。 以那块仙金灵铁为核心,外层包裹着流淌的电浆、熔岩、铁汁,在劫云正中迅速扩大成型。 不消片刻,就化作了山峦大小,其表面上还不断有雷霆迸发,每一道都有成年人大腿粗细。 远远看去,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赤焰红莲! “搞我?!” 喉间发涩的陆玄,目瞪口呆地看着头顶的岩浆陨石,脑海中一片空白。 天罚的手段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谁能够想到对方竟然“搓出来”一颗陨石? 用这种手段来招呼仅有筑基修为的陆玄,已经不是杀鸡用了牛刀,而是用了屠龙刀! 想要凭借半步玄罡法身正面吃下陨石,然后在岩浆里“泡个澡”,完全就是痴心妄想。 【系统提示:升级完成!】 【天赋气运模块:加载完毕!】 【赠送三次模拟推演机会。】 【系统提示:首次加载天赋,将奖励“肉身重塑”,以承载天赋气运。】 “系统?天赋气运?肉身重塑?” 就在陆玄愣神的档口,头顶那颗“小太阳”也在凝聚完成的瞬间,轰然坠落。 火红的陨石极具视觉冲击力,悍然砸进了落魂涧! 赤红色的岩浆陨石散发磅礴威压,席卷四方的高温气浪扭曲了周围空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轰隆隆!—— 伴随着陨石的坠落,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改变了落魂涧的地貌。 粗大的裂隙以落点为中心,向外迅速扩张。 紧接着,不断崩塌的两侧深涧掀起漫天的烟尘。 烟尘连同滚滚热浪,在隆隆轰鸣中,喷出了落魂涧。 远远看去,扬起的沙尘土石,直接吞没了四周山脉。 “天罚陨石”虽然体积不大,但是威力却是极为恐怖。 坠落的中心,土石、岩壁在瞬间就被熔化,直接化作一片岩浆湖。 火陨过后,岩浆湖的底部出现了一尊胸口破碎、全身碳化的人形焦炭。 暗红色光点在其上明灭不定,寻常人若是靠近此处,不消几日,定然全身溃烂而死。 因为这些暗红色光点不是什么火陨残余,而是一颗天降陨石所携带的“火毒”。 只不过,碳化的陆玄姿势有些奇怪,似乎是想要弯腰拿起什么。 随着头顶雷霆落下,这尊身影轰然崩灭,化作了点点焦黑的粉末混入岩浆,消失不见。 “到头来,还是尘归尘,土归土。” 在陆玄气息的消失刹那,时刻关注落魂涧的王怀远,心中不免升起一抹惋惜。 …… 岩浆湖底,一截玉化的脊骨散发着幽幽寒芒,勉强抵御着高温的侵蚀。 残魂状态的陆玄蜷缩在其中,左手搂着“岁寒”,右手抱着“秋露”,正对着虚幻的系统屏幕发呆。 模拟器彻底绑定后,不仅增加了天赋模块,就连模拟的触发机制都发生了改变。 看着界面上空荡荡的灵蕴槽,一穷二白的陆玄就觉得肝疼。 在赠送的三次免费模拟消耗完毕后,下一次模拟就需要消耗积累的“灵蕴精粹”。 而那灵蕴精粹,只能通过有限的方式获得。献祭天材地宝,或是斩杀生灵,都能获得数量不等的灵蕴精粹。 “也不给个详细点的说明,还有这天赋模块,完全就是变数啊……” 全新的天赋模块,将会极大地影响模拟的过程与遭遇,使得模拟充满了变数。 根据陆某人当前的修为境界,空白的天赋位只有一个,后续天赋位需要消耗大量精粹解锁。 “都成残魂了,还能惨到哪里?” 嗤笑一声的陆玄别无选择,看着面板上的提示,点开了模拟选项。 【开始模拟——】 【当前固化天赋:无】 【当前临时天赋:3项】 【书香门第(白):书中自有颜如玉。】 【美男子(绿):帅吗?用寿命换的。】 【阳气侧漏(蓝):狐妖最爱,炉鼎首选。】 陆玄的脸立刻黑了下来,这些天赋评语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感情长得好看,就必须拿命换? 还有,那个阳气侧漏又是什么玩意儿? 强忍着重新开局的冲动,他只能掐着鼻子继续看下去: 【你出生在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 【拜别了父母,你踏上了赶考之路。在路上,你好心救下了一名重伤的少女。】 【你觉得对方很漂亮,符合你的择偶标准。在你的照料之下,少女的情况逐渐好转。】 (陆玄:哪有什么一见钟情,全都是见色起意。) 【少女苏醒,但迎接你的并不是感谢,而是锋利的剑锋。】 【你靠着三寸不烂之舌,以及温润俊朗的外貌,成功使对方放下了长剑。】 【你放弃了赶考,选择继续照顾少女。】 (陆玄:贼就是矮庆!) 【相处中,少女发现了你似乎悟性不差,体质也异于常人。】 【当晚,你们睡在了一起,进行了深入交流。】 (陆玄:好快,不愧是我!) 【你被采补了,并且无力反抗。】 【临死前,容光焕发的女子对你说:“你是个好人,但我有必须做的理由。”】 (陆玄:凸(艹皿艹)凸) 【模拟结束。】 深吸口气,平复心境的陆玄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纵观整个模拟过程,他总结出几个教训: 第一,男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第二,长得太帅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是否选择一项临时天赋,进行固化?】 “放弃固化,继续模拟!” 陆玄很清楚,就凭这三个天赋,他怕是会立刻死在岩浆湖底。 “还剩两次!白板、绿色之流的天赋,不要也罢。想要逆天改命,至少需要紫色的天赋。” 【开始免费模拟——】 【当前固化天赋:无】 【当前临时天赋:3项】 【魔道余孽(蓝):你注定了被正道追杀!】 【邪气凛然(绿):有了它,你将拥有帅气的“歪嘴笑”。】 【万人敌(紫):还有谁!还有谁!还有谁!】 看到这里,陆玄的心肝儿开始颤抖了。 出紫了! 虚幻屏幕上,字幕开始迅速滚动: 【灭门一战中,你身负重伤,但却顽强地活了下来。】 【你成了魔门余孽,怀揣着宗门传承,东躲西藏,流窜至云垂郡。】 【正道巨擘九华圣地,对你展开了通缉、围剿,你决心铤而走险。】 【乱战中,你巧遇了九华圣地的领队杨婉君,并将其劫持了。】 【你以此为要挟,要求对方放你离开。】 【对方同意了,但你并未信守承诺,并扬言报复。】 【为了快速突破修为,你选择了双修之法。】 【你封印了杨婉君的修为,并强迫她发生了关系。】 (陆玄:可以,这很魔道。) 【不堪受辱的杨婉君在酒中下毒,妄图和你同归于尽。你看出了猫腻,逼迫杨婉君先喝下了毒药。杨婉君含恨而终。】 【杨婉君的死,让九华圣地彻底暴怒,对你展开了大范围的围剿。】 【你陷入了重围,被正道天骄围困在孤峰山。】 【车轮战中,你屹立不倒,叫嚣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对方没有给你机会,老一辈直接将你镇压。你被钉在炼魔柱上,受尽折磨。】 【临死前,你冲着九华圣主,说出了遗言:“你徒弟,很润!”】 (陆玄:=.=) 【模拟结束!】 【是否选择一项临时天赋,进行固化?】 晃了晃脑袋,陆玄稍稍清醒了些许。 久久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作死”的一生。 所谓的“万人敌”虽好,但看样子容易影响脑子,自带降智光环。 感慨之余,又悄悄将“孤峰山”、“九华圣地”、“杨婉君”记在了本本上,以后遇到了绝对要绕着走。 当然,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放弃固化,继续模拟!” 暗自祈祷的陆玄发誓:我愿用读者大佬单身十年,换一个顶好的修行天赋! 【开始模拟——】 【当前固化天赋:无】 【当前临时天赋:3项】 【谪仙(橙):仙灵落凡尘,累世诉纠葛。】 【翩翩良人(蓝):你完全可以靠脸吃饭。】 【大帝之姿(橙):我儿xx,有大帝之姿!】 “双橙!” 陆玄笑了,笑得很开心,这一波稳得很,读者大佬们果然给力!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22章 天赋:仙君降世 字幕滚动,模拟器持续推演: 【你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修行世家,降生时,山川大地呼唤着你的名字,鸾凤、麒麟徘徊护佑。】 【天资无双的你自幼离家,去探索自己的道路。你的第一站,就是盛世云垂。】 【八岁,你拜师苍梧圣地,攀登仙道峰,敲响古道钟,风头一时无两。】 【苍梧圣地老祖断言:“我徒陆玄,有仙帝之姿!”】 (陆玄:总觉得这话不吉利。) 【九岁,成就气血狼烟,肉身堪破十万斤神力。】 【十岁,龙虎交泰炼金丹,华盖覆压三百里,彩霞万道绕金身。】 【你被收录进天机阁刊发的《天骄榜》。】 【圣地内,你枯坐三年,悟透藏经阁剑经一万三千卷,觉醒前世记忆,创立《纯阳剑典》。】 【十六岁,你单枪匹马,剑试天下,途径九华圣地,引得杨婉君倾心。】 (陆玄:怎么又是她?) 【你们结伴而行,挑落云垂魔道二十八门。】 【你们联手攻破合欢宗,火烧藏经阁,意外收获镇宗功法《天地阴阳合欢赋》。】 【面对化神境宿老追杀,杨婉君主动提出双修,你勉强同意了。】 (陆玄: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你成功突破元婴境界,孤身逆战化神老魔不落下风,荣登《风华榜》。】 【你只手搂着杨婉君,仗剑杀出魔宗的包围,在璀璨的星空下,承诺道:“待我证道归来,许你一世荣华!”】 (陆玄:这是什么渣言渣语?) 【之后,你独闯炼狱魔窟,仿照赵子龙,杀了个七进七出,被称为“帝子”!】 【……】 在陆玄呆愣的目光中,耀眼的“履历”直接刷屏,晃得他睁不开眼。 凭借一己之力,搅动整个云垂道州风雨的“帝子”风头无两,但在背后,一股致命的暗流悄悄涌动。 【你决定前往沧澜道州,去见识一下古国皇朝。】 【途径“灵壁山”,恰逢五百年一遇的“金顶仙宫”盛景。】 【仙宫奇景,看似虚幻,实则是一方秘境的虚空照影。机缘巧合下,你成功进入了这一方小世界——苦境!】 【殊不知,这次秘境之行,是整个云垂魔门为你布下的一个局。】 【苦境中,地、水、风、火四劫轮转,众生被血祭,封印地下的青铜棺椁再度复苏,一尊被囚禁无数岁月的古仙开始苏醒!】 【棺椁破碎,苍天泣血,焦土万里。】 【空间被禁锢,退无可退的你眼睁睁看着身侧的同伴倒下,而下一个便是你。】 【玩火者,必自焚。绝对的力量面前,八百魔徒也随之覆灭。】 【你被滔天的青色火焰吞噬,尸骨无存。】 【本次推演已结束!】 【是否选择一项临时天赋,进行固化?】 “这世间从来不缺资质超凡的天才,但能够成长起来的,却是寥寥无几!” 陆玄搓着下巴,在“大帝之姿”和“仙君降世”之间徘徊不定。 他反复看着二者的详细介绍,结合“天赋模块”的作用,不难推断出: ——能够改变命数的天赋,绝对会牵连无尽因果。 斟酌再三,“大帝之姿”强则强矣,但命中似乎自带杀劫。 即便是强如“仙君降世”命格,也难以抵消。 敲定之后,陆玄斩钉截铁地道:“选择固化天赋:仙君降世(橙)!” 【系统提示:固化天赋中……肉身重塑开始……】 …… 有道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在王怀远准备转身离开千坟山之际,一丝微弱,但却坚韧的生机出现在了岩浆湖底部。 原本逐渐冷却凝固的岩浆湖,在此刻竟然有种重燃的迹象,滚滚灵气似乎被莫名的力量摄取,迅速涌入汩汩冒泡的岩浆湖。 “这股气息,难道是?!” 在王怀远的感知中,这股气息绝非陆玄的那股。 而且就其表现出来的道韵来看,其主人修为定然极高,而且带着一股缥缈、尊贵的味道。 “大能转世?” 吃不准下面发生了什么的王怀远,只能做出一个模棱两可的推测。 大能转世,一般是那些修为高强者,自行兵解入轮回,进而保留真灵,转世重修的统称。 由于轮回重修的危险性极高,这类大能往往会提前设下种种手段,防止在成道之前夭折。 眼下陆玄的情况就和这个无比相似,更是从侧面解释了为何这天罚如此恐怖。 岩浆湖之下…… 融融暖意自天灵盖灌入,犹如醍醐灌顶,陆玄整个人迅速放空起来。 肉身经络、骨骼、、脏腑在莫名的伟力中,开始迅速成型。 丹田重辟,灵力开始沸腾,如同一口熬练宝药的大锅,将其内灵力不断提纯。 经脉内的灵力涛涛奔涌,速度比平日快了数倍不止。 配合着铅汞般粘稠的气血,陆玄的肉身开始由内而外,逐层蜕变。 百脉聚通,经脉宽阔,筋骨坚韧,法骨玉化…… 此间种种,大有苦尽甘来之意! 【天赋固化中,随机引动仙君降世因果……】 【选定目标:太阴星……】 嗡!—— 千坟山震荡,上方结界被一缕皎洁的月华洞穿! 濛濛月华徜徉而下,纯粹的太阴之力将陆玄从岩浆湖底牵引而出。 如同久旱逢甘霖,经历业火焚神后,陆玄孱弱的神魂终于得到了补充。 在月华、金桂的照耀下,陆玄的神魂迅速壮大凝实。 神辉缭绕,宛若银绸披肩,将陆玄衬托得如仙似神! 身笼银华,潺潺月光静谧流淌,细致地洗刷四肢百骸。 倏忽间,淡金色的虚影自陆玄身后荡漾显化。 莫名的花香沁人心脾,一股宁静悠远的韵味弥漫而开。 虚空洞开,投下濛濛金辉,那是片片金桂花瓣! 如同晕开一抹画卷,又好似夜空下的万家灯火,硕大的树冠被快速勾勒而出,将陆玄笼罩其中。 月下丹桂香,似金银交辉旧人醉! …… …… “总算是活过来了,这一劫,还真是一波三折。” 从半空中飘落,陆玄身后的金色月桂也随之隐没。 此时此刻的他神完气足,举手投足间,自带仙君风韵,气质极为出尘缥缈。 “就是不知,这东西又该如何处理?” 搓着下巴,陆玄并未离开岩浆湖畔,反而是低头看着手中这根玉化的脊骨,眼中满是思索之色。 先前,陆玄在神魂遁入脊骨的刹那,察觉到了一丝微弱,但却实打实存在的灵性! 这一抹新生的灵性可了不得,炼器师出身的他第一时间,就诞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将其炼制成为一件灵器! 没错,就是灵器,而非法器。 根据陆玄的猜测,先前躲藏在其中的岁寒之力、秋露真水,和这灵性应该有分不开的关系。 再加上大阵启动时,那漫天的游魂、神秘的银色流浆,还真有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催生出灵性。 炼器一道传承悠久,由来已经不可考证。 其中有个说法就是先贤们模仿妖族,借助天材地宝将其炼制成自己的“爪牙”。 反观妖族之中,至今都有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炼制成法器的习惯。 这种做法不仅仅少了材料的限制,更容易在之后掌握法器,乃至孕养灵性、培育器灵。 同样的,采用这一做法的陆玄心中有个推测。 或许通过这种手段炼制而成的灵器,有可能会保留岁寒、秋露的特性。 “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 此刻,岩浆湖温度比之先前已经降低了很多。 陆玄凭借“盔甲齐备”、“血肉凝实”的半步玄罡法身,已经能够在自由出入此地。 这样一来,锤炼法器所需的场地、炉火完全可以就地取材。 嘎嘣! 一脚踏碎脚下岩石的他,直接将这截翘起的石块当做铁毡。 之前那枚差点要了他小命的仙金灵铁,也被半步玄罡法身的大手从岩浆池子里捞了出来。 深吸口气的陆玄目光炯炯,他在思考将这根脊骨炼制成何种形制的法宝。 撇开那些难堪大用的普通铁矿石,他现下能够用得上的,也就只有这块不大不小的仙金灵铁了。 受限于材料的数量,可供他选择的法宝形制已然为数不多。 “既如此,那就锻造成一柄法剑!” 打定主意的他周身真元翻涌,在压制住岁寒、秋露之后,任凭灼热的岩浆将玉化的脊骨软化。 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的他看准时机,左手呈钳,右手化锤,靠着半步玄罡法身的澎湃巨力,开始迅速捶打这根玉化的骨骼。 在岩浆的浸泡加热下,一柄灵光熠熠的法剑就此成型: 它以玉化脊骨为主体,融为一体的岁寒之力以及秋露真水,化作一抹蔚蓝色的流光。 二者在这玉骨剑体内缓缓流淌,森森寒意即使是陆玄刻意压制,也很难完全遮掩。 此时的剑胚已经初具雏形,由玉化脊骨重铸的剑身,主体已经很难看出其原本的模样。 乍看之下,给人一种玉剑天成的感觉,而陆玄将其称为“剑骨”。 这剑骨仅仅只有剑柄、部分剑身,并没有剑刃,以及剑尖。 因为在陆玄的计划中,这最为锋利的剑锋,要有另一部分来组成。 也许是意外之喜,灵铁表面竟然还有雷弧迸发。 时隐时现的雷纹就好像从内部长出来的一般,比之他的白雷术式深奥了不知多少倍。 “不愧是能够摧毁大半个落魂涧的仙金灵铁,竟然还有天赐雷纹?就是不知道,和天劫咒有多大关系。” 陆玄眉头紧皱,天赐雷纹的出现即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个问题。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23章 此去,扶风! 这天赐雷纹若是处理不好,极有可能会在术式的篆刻过程中,造成无法预估的后果。 斟酌再三,陆玄不得不承认,此次炼器的难度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眼下摆在他面前的方案不多,最可行的办法就是退而求其次,炼制成一柄有灵性的准灵器。 “天赐雷纹极其难得,压制或抹除太过可惜。若有可能,晋升灵器时的第一道禁制,我希望是天赐雷纹、岁寒之力自主衍生,而非人为刻画。” 哐!哐!哐! 密集的捶打声绵绵不绝地从岩浆湖畔响起。 靠着不断将这块雷纹灵铁浸入岩浆深处加热软化,陆玄艰难的锻打总算是初见成效: 纯粹由此块灵铁锻打而成的外层剑刃逐渐成型,其大小、长短、厚薄皆与先前的剑骨完美契合。 这灵铁的大小若是再少上一丝,恐怕就是另一个情况了。 到了眼下,就连陆玄自己都开始相信,这柄宝兵冥冥之中和他有着不可分割的缘分。 “缘,妙不可言。” 在陆玄握住剑柄的刹那,整个岩浆湖底铺开一层霜华,霹雳轻响间,飘飘扬扬的小雪洒落四方。 【松百入冬看,方能见岁寒。】 【声须风里听,色更雪中观。】 “不如,就唤你【岁寒吟】好了。” 似乎是在雀跃,似乎是在欢呼,在陆玄赐名之后,这柄【岁寒吟】发出颤颤轻鸣。 “可惜,我陆玄没有锻造灵器的本事,委屈你了。” 二指拂过剑身的陆玄目光深邃,他从剑身上察觉到了一股难以斩断的联系。 这给他一种掌中之剑是有血有肉的活物,如同他手足的延伸一般。 这柄法剑虽然不入灵器一列,只能屈尊半步灵器行列,但由于自身灵性、天赐雷纹等等因素,其威能比之大部分准灵器、半步灵器都要强出不少。 嗡!—— 只要他念头一起,这宝兵便会如他所想划过相应的轨迹。 加上剑锋质地极为不凡,所过之处,漆黑的岩石如同豆腐一般直接被拦腰斩断。 无需日积月累的祭炼,于周身三十丈之内,便可指挥如臂,这柄【岁寒吟】当真不凡! 若是他日后温养得当,定然可以将其重新炼制。 届时,一鼓作气进阶灵器,想来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如此,方能对得起之前的一番磨难! 尝试将自身真元注入剑身之后,陆玄惊异的发现,这由自身旧体脊骨炼制的【岁寒吟】真元流转极为顺畅。 不仅如此,手中法剑还给他一种能够融入肉身的感觉。 唰! 心念一动之下,【岁寒吟】当即化作一道流光没入陆玄掌心。 随着一道微凉的气息融入脊骨,信手拍出一掌的他不禁面色一喜。 只见,在他的身前,一道冰刺密布,白霜覆盖的寒冰小径突兀的出现在这岩浆池畔。 “如此一来,这岁寒之力又回来了?” 展颜一笑的陆玄眼眸间流露出喜悦的神采,虽然他可以感知到岁寒之力与秋露真水本源亏空的厉害,但是只要二者没有被彻底磨灭,那就总有恢复的一天。 当陆玄熟悉手中的【岁寒吟】之时,一直隐藏在落魂涧上方的王怀远,正兴趣盎然地看着下方的陆玄。 这小家伙不仅活过了必死的天罚,而且还给自己打造了一柄准灵器。 可以预见,这柄法剑只需稍加温养,不出十年定可诞生器灵,衍生禁制,进阶灵器。 “模仿妖族炼器,有意思的小家伙。” 这柄剑由陆玄旧骨所炼,只认其一人为主。不然哪怕是他这个元婴真君,也都有些心痒难耐,很想将其拿过来把玩把玩。 收起【岁寒吟】之后,陆玄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 深吸口气的他知道,有些事情是避不开,躲不过的。 “晚辈陆玄,多谢前辈出手相助,还请现身一见!” 陆玄的高深呼喊在干涸的深坑内回响,穿透了层层阴云,最后落入了王怀远的耳中。 考虑到对方既然出手相助,就应该不会将他再度打杀。 某种程度上来说,陆玄毫不遮掩地锻造了【岁寒吟】,也是在试探对方。 如果对方选择强夺法器,那么权当是还了之前的人情。 之后打生打死也无需顾忌,陆玄自己也问心无愧。 “你在等什么?另外,你不换身衣服吗?还是说你打算一直顶着这具法身?” 然而,就在陆玄等了半天都没人回应之际,平淡的声音陡然自他身后传来。 冷不丁打了个冷颤的他当即回身,体内的【岁寒吟】随时可以出现在手中。 “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本真君若是想要你那柄法剑,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报酬。至于巧取豪夺,那是魔门中人干的事情。” 陆玄连忙躬身行了一礼,来人正是来自扶风的王怀远。 “晚辈陆玄,见过王真君!” 这王怀远若是想要杀了他,恐怕易如反掌,根本就不用和他废话。 此刻的陆玄诚如对方所言,全身上下不着片缕,只能靠着半步玄罡法身来遮羞。 “还请前辈海涵,晚辈的储物袋已经再之前的劫难中损毁,实在是没有衣物可以替换了。” 即使是久经风浪的陆玄,脸上也不免有些泛红。 对此,哈哈一笑的王怀远也不怪对方失了礼数,反而是抛出了一件青色长衫,让陆玄解了燃眉之急。 “多谢真君!” 散去半步玄罡法身后,陆玄只觉得热浪扑面而来。在岁寒之力流转一番后,才未露出洋相。 “想来你已经明白之前发生的事情了,本尊既然出手救下你,自然是存了将你引入扶风的打算。因此,你若是没有意见,就随我回宗门走一趟。” 对此,早有预料的陆玄几乎没有思考,直接答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既如此,那便启程。” 一甩衣袖的王怀远脚下浮现起一朵白云,施展出驾云之术的他直接带着陆玄腾空而起。 “且随风去!且随风去!” 在王怀远的一声长笑当中,处在王怀远身后的陆玄只觉得四周景物迅速变幻。 顷刻间,他就冲出了破碎的千坟山。 云海之上,那初升的朝阳是如此绚烂,亦如同此刻迈入新生的陆玄! …… …… 相传,开派祖师扶风子天资卓绝,修道八百年便立地飞升,证道于玉京山山巅。 恰逢天降祥瑞,结合一缕成仙契机,化扶风五千里福地。 自此,扶风道宗才有了传承八千年的道统之基! 在这五千里山川河流之内,十二道巍峨山脉走势奇绝,共同拱卫中央的玉京山。 磅礴的灵气自这十二条地脉散发而出,使得整个宗门的灵气在大阵的加持下,浓度远超外界。 占地极广的扶风道宗,将偌大的宗门领土划分成了三个部分: 一者:外门,由十二条地龙的支脉组成,可划分为十二道院; 二者:内门,由十二道灵脉主峰所组成,可划分为十二灵峰; 三者:神京,位于主峰玉京山巅的洞天,乃是宗门核心所在。 对于陆玄而言,在来到这里的初期,个人的认知就被不断刷新。 云垂道州幅员辽阔,北至苦地岭,南接沧澜道州,东西两侧皆为瀚海汪洋。凡人若是想靠双脚丈量,没个十几代人根本不可能。 说灵山,它有万丈神峰高耸入云,如天堑那般横击苍茫云海; 说大川,它有天河海江直落苍穹,涛涛江河东流入海不复归。 广袤的疆域不仅孕育了芸芸众生,也给治理凡尘带来了巨大压力。 而这,就不得不提“州府之制”与“香火神道”。 所谓“州府之制”,便是在道州之下,开设府(国)、城、县、乡。经过逐级递减,遂而将一州之地以山川、河流为界化而分之。 在地域划分之后,便需要有人来管理。 凡尘俗世还好说,有王朝、世家,不担心无人治理。 但是对于那些山间精怪,亦或是成了气候的妖魔一道,缺少高人坐镇的凡间王朝又怎么是它们的对手? 为了遏制妖魔猖獗的势头,也为了还世间一片安定,香火神道就在这背景下应运而生。 其形制也类似王朝官制,诸如城隍、土地、山神、水神之类的香火地祇就此诞生。 这些地祇出身繁杂,人、妖、鬼皆有,但无一例外都靠“香火”供给。 仙神共治之下,造就了云垂昌盛的修仙风气,以及凡间香火鼎盛之景。 揉了揉胀痛的眉心,阖上书册的陆玄心中感慨万千: “摸爬滚打十年,到头来,不过是在琅琊府‘小打小闹’,还真是讽刺。” 轻叹中,陆玄将目光从书本,转投到窗外。 他眼下居住的地方风景秀丽,乃是外门十二道院之一的【镜湖道院】,隶属十二灵脉中的天池峰管辖。 道院之内,有一灵气弥漫的巨大湖泊,常年静谧如镜。 久而久之,这里就被唤做“镜湖”,亦取“静湖”之意。 偌大的道院,以这片湖泊为中心,四周云雾缭绕的山头都是其地界范围,占地至少百里有余。 同他这样的筑基修士,仅在【镜湖道院】内就不下二十人,先天境界的也有上百之多。 而更让人咋舌的是,类似这样的道院,扶风还有十一个。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24章 镜湖晚宴 放在先前的铜雀台,陆玄是想都不敢想的。 “什么时候先天修士、筑基修士都成了大白菜了?” 他拼死拼活才爬到这个境界,期间可谓九死一生。 “这算是二哈混进了狼群,山鸡飞进了凤凰窝?” 陆玄说归说,但脸上却隐约透露出些许峥嵘。 ——亦或者,是“猛龙过江”! 双手扶着木栏,望着窗外灵气弥漫的山林,陆玄深吸口气。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象征着内门的十二道通天灵峰拔地而起。 它们如同利剑一般直入云海,牢牢拱卫中央的玉京山。 巍峨的灵峰四周,点缀有浮空山峦、悬空廊桥、宝阙仙宫、云中飞鹤,此间种种,尽展仙家气派! 这等场景,不论他看多少次,都觉得极具冲击力。 “想那么多干嘛?好好准备入门试炼才是正事。” 虽然有王怀远领进门,但宗门的规矩不容逾越。 而年末的入门试炼,便是王怀远留给他的“教考”。 陆玄算了算,距离试炼约莫还有几个月的光景,时间倒还算是充裕。 “炼气、炼体、术法、丹器、阵法的典籍都有,还真是一个不缺。正好,借这个时间好好打磨一下自身。” 在经历两次重塑肉身之后,功法成了亟待解决的头等大事。 不知是因为什么,体内的玄武真灵陷入了沉寂,空留一抹缥缈的余韵在气海深处游曳。 毫不夸张的说,没有了玄武镇海异象的《玄武镇海图录》威力至少缩减五成。 除了《玄罡荡魔法身》,他眼下已经陷入了练无可练的尴尬境地。 陆玄所修持的《北方玄帝经》传承不全,缺失了有关“炼气化神”、“炼神返虚”部分的法门。 为了填补筑基之后的功法空白,屋舍书架上不少与【炼气化神】相关的典籍,就成了陆玄研习对象。 他有把握断定,扶风道宗既然敢将功法放在这里,就不怕别人去学,甚至有可能就是为了让你改修他的法,以此为后续的考核打基础。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几门功法所炼就的真元固然十分纯净,但在雄浑程度、真意传承等方面,比之《北方玄帝经》还是差了许多。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扶风道宗的道统传承,怎么可能如此随意地摆放在外门书架? “藏经阁?我这还不是正式弟子,怕是不等靠近,就会被逮起来。” 搓了搓下巴,陆玄一时间还真找不出好的办法。 …… 叩叩叩! 傍晚时分,闻声放下书册的陆玄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只当是宗门灵猿前来送宝餐了。 “来了。” 将小院木门打开,他却是眉头一皱。 出现在外面的不是那只熟悉的送餐灵猿,反而是一个他没见过的青年。 “咦?” 在人生地不熟的扶风道宗,陆玄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朋友在这里。 会主动找上门的,除了朋友,还有令人头疼的麻烦。 不等陆玄发问,来人就主动开口说道: “这位道兄,在下刘洵,今日来此是来邀请兄台前去赴宴。” “赴宴?刘道友或许找错人了。” 陆玄当即回绝,他并不打算节外生枝,安心准备年末考核才是正事。 对方口中的宴会,菜肴好不好吃姑且不论,就怕是宴无好宴。 对此,刘洵假装没有听懂陆玄拒绝的意思,笑眯眯地掏出一张烫金的请柬,并将之交在陆玄手中。 “请柬已经送达,希望明日傍晚,能在宴会上看到道兄。” 离开前,刘洵还追加了一句: “宴会地点请柬上有写明,还请务必准时出席,以免引起误会。” 目光深邃的陆玄沉默不语,若是褚兴谷还在他身边,此刻恐怕已经跳出来给陆玄递刀了。 (褚兴谷:递刀?老子不已经杀青了吗?) “还真强势,这宴席怕是不好吃呐……” 陆玄拇指和食指搓着请柬,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威胁过他的人很多,但事后还能站着的真没几个。 早年在铜雀台摸爬滚打的时候,陆玄就十分清楚一个道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目光浮动的陆玄朝着这个方向去想,还真就让他找到了一个可能: ——当初将其送入镜湖道院的,可是一尊元婴真君呐! “河间府,宋家?啧啧,饭菜不好的话,客人可是会掀桌子的。” 看着这张请帖上的烫金名字,陆玄露出了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 …… 次日,金乌西垂,皓月临空。 陆玄所在的镜湖道院很大,先后划分出了东、西、南、北四方阆苑。 按照宗门规划安排,此届参与入门试炼的仙苗全部暂居于“东阆苑”,除了虚位以待的西阆苑,南北二苑都有往届正式弟子居住。 东阆苑区域内,陆玄孤身一人如约赴宴,抵达了一处装潢贵气的院落门口。 和这处占地极大的宅院比起来,他所在的院落简直就是山野茅房,根本没有可比性。 能够在镜湖道院内拥有这么一间富丽堂皇的宅院,其主人的身份就耐人寻味了。 似乎在任何地方都不会缺少“豪门大户”,凡间如此,仙门亦是如此。 门前,刘洵正满脸堆笑地迎宾。 在看到陆玄现身后,他也当即迎了上来。 只不过,对方的笑容并不是十分真诚。 “贵客,请随我来。” 对此,陆玄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顺着对方的指引,来到了一张位于厅堂前侧的桌案处。 从这宴会的规格布置来看,似乎此地主人,对于陆玄还是比较尊重的。 灯火初上,参加宴会的人已经来了不少。 他们在看到陆玄的座次之后,眼中神色各异。 有的惊讶,有的好奇,也有的带着若有若无的轻视。 旁若无人的陆玄并未搭理这些目光,反倒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气味芬芳的果酒。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有些不讲礼数了,也引得几人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宴会的主人还没到场,客人就自己开吃,这个举动在世家子弟来看,是极其失礼的。 “粗俗!” “不懂礼数!” 陆玄自斟自饮,没有去理睬这些低声指责。主家都没发话,他们就算是叫破了天也没用。 不过,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果酒里面蕴含着不少的灵气。 比其他自己酿造的灵酒要好上不少,不由地,他对这宴会的主人更加好奇了。 恰逢众人私下对着陆玄评头论足之际,略有所感的陆玄将目光投向了厅堂的另一侧。 “诸位,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不妨事,不妨事!” “哪里的话,您能邀请我等前来赴宴,那是看得起我等。” “是极,是极!” 和那些阿谀奉承的宾客不同,陆玄坐在位子上并未挪动,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人。 织锦文士袍、花开富贵扇、白玉鎏金冠,来人活脱脱一副风雅文人装扮。 可让陆玄始料不及的是,众人相迎的宋锦绣并非男子,而是一名英气十足的少女! 如同众星捧月,挨个回礼的宋锦绣肤如凝脂,配上眉宇间透出的一缕英气,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无独有偶,如同陆玄一般未曾起身的,并不只有他一人。 坐在最前排的另外七人可谓傲气十足,连抬头看上一眼都欠奉。 从这几人的衣着、气息来看,都是出身不凡的筑基修士,也难怪对方有自傲的资本。 “行了,宋锦绣,场面活就不用整了,有什么事情赶紧说。” 就在厅堂内乱糟糟之时,一道格格不入的冷言传入所有人耳中。 对此,不少恭迎者都露出恼怒的神情,但在看清说话之人的脸庞后,就纷纷哑了火,安静地成了一只只鹌鹑。 “百里策,如果你不姓百里,换个诸如陈策、刘策、张策这种名字,或许会更加顺口。” 一脸淡然的宋锦绣并未恼怒,反而是风轻云淡地调侃起了对方。 “你!” 殊不知,这一句正好点在百里策最敏感的地方,那只被端着的酒杯顿时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女仆所生的他自幼就不受待见,但偏偏由于出众的修行天赋,才被宗族长辈用施舍的态度冠以“百里”这个姓氏。 可即便如此,他在宗族子弟眼中,依旧是一个卑贱的“仆生子”。 他百里策不恨自己的娘亲,反而觉得这个女人太过心善,善良到可悲,到死都不敢反抗。 在旁人看来,这个姓氏代表了荣耀、权势、地位,但在他这里有的只是“屈辱”和“悲凉”。 就在场内气氛逐渐凝重的时候,百里策身旁的另一位公子无奈充当起了“和事佬”。 “行了行了,宋家二小姐也是开个玩笑,百里兄莫要介怀。” 安抚了身旁面色阴沉的百里策后,范辙转而起身,挡在了宋锦绣和百里策中间,提议道: “来来来,我范辙提议,大家难得聚首,还望诸位举杯,饮胜!” “饮胜!” 在他的提一下,在场的六十几人纷纷举起手中杯盏。 一饮而尽的陆玄眼中闪过晦涩的光芒,扯起一抹微笑的嘴角仿佛是在说:有点儿意思……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25章 立威 在陆玄看来,这范辙和百里策关系应该还行,不然也不会亲自上阵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如若不然,按照当时的氛围,恐怕也只能做过一场了。 酒过三巡,席间的百里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大部分人也都好像失明了一样,选择性地忽视了这个独自喝闷酒的年轻公子。 在陆玄有意无意的旁听之下,也算是把在座的筑基子弟认了个七七八八。 除开部分家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出身修行世家的良家子。 包括陆玄在内,在场的筑基期修士共计一十七人,其余的四五十人均是先天圆满的层次。 在这十几名筑基期修士中,当属宋锦绣、百里策、范辙,以及抱刀孤客公羊修气息最为强盛。 至于另外几人,就显得有些“不自然”。 从他们散溢的气机来看,应该是近期刚刚突破筑基。 想来,是为了应对之后的试炼,通过服用丹药强行提升上来的。 这也就造成了他们真元虚浮,短时间内无法完全掌控自身气息的情况。 “各位,本小姐今日做东,宴请高朋来此,主要有两件事情。” 在示意众人安静后,宋锦绣准备切入正题。 其余人闻言纷纷脸色为之变幻,些许醉意瞬息间就被压了下去。 一旁,陆玄悄悄放下酒杯,眼中也露出了一丝好奇:摆出这么大阵仗,究竟是为了干什么? “首先,便是给这位新来的陆玄,陆道友接风洗尘。同为仙苗,还希望能够在镜湖道院中,守望互助!” 对于众人意味难明的目光,陆玄报以一笑。 毫不怯场的他,顺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眼前这个宋姓的少女,心机怕是不浅,网罗人心的手段也不算太差。 不过,对于这种女子,陆玄的态度永远是敬而远之。 “宋姑娘有心了。” 不咸不淡地一语带过后,陆玄便恢复了之前不善言语的样子,就差在旁边写上“生人勿近”几个大字。 “陆道兄客气,这本是锦绣该做的。” 似乎是没有听出陆玄语气中的冷淡,眉头一挑的宋锦绣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她准备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探一探陆玄的底细。 出于这个目的,宋锦绣在交谈过程中,若有若无地透出了一股亲近之意。 这就让其他人产生了一个疑惑:此子究竟有何能耐,值得让宋锦绣如此“青睐”? “小女子这里还有些疑惑,不知当初将道兄送入道院的,究竟是哪一位元婴真君?”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眼神都为之一变。 本以为对方最多是一个普通世家公子,却没想到在扶风道宗内竟然还有一尊真君做靠山,这陆玄的来历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闻言,陆玄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直视宋锦绣的双眼,眼神中满是戏谑。 不急不缓地给自己斟满酒杯后,他才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开口说道: “呵呵,宋姑娘就不必试探在下了。 当初,将我送到这里的那位前辈,确实是元婴期的高人没错,但他的名讳在未得到允许前,在下是无法透露的。 另外,宋姑娘与其把力气花在我身上,还不如说说第二件事。” 他陆玄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哪一个不比眼前这个豆芽菜来的优秀? 这宋锦绣妄图凭借些许姿色,就打算撬开他的嘴,殊不知她还差的太多。 想到此处,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的陆玄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种过家家的把戏上,还不如回去啃啃道法典籍来的实在。 随着陆玄最后一句说完,宋锦绣的脸色就瞬间阴沉了下来。 放在宋家,从来就没有哪个人敢这样逆拂她的脸面。 更何况这次,她还特意拉低了姿态,好言好语来拉拢对方。 “放肆!一介散修,竟然敢这般轻视小姐,当真不知死活!” 此刻,一旁的刘洵跳了出来。 在察觉到了自家小姐阴沉的面容后,他当即开口呵斥陆玄。 然而,陆玄可以忍受宋锦绣的些许试探,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 宋锦绣再怎么样,她也是筑基修士,该有的尊重陆玄都会给。 但刘洵是什么? 一个先天境界的仆人,凭什么在他面前叫嚣? 刹那间,远超同阶筑基的雄浑威压,混杂着莫名的寒意迅速扩散,让整个厅堂如坠冰窟。 “哼!” 陆玄当着宋锦绣的面,手腕一抖就将杯中的酒液撒了出去。 凛冽的杀意化作一柄利刃,直刺刘洵的双眸,让其出现了片刻晃神。 “住手!” 宋锦绣脸色剧变,姑且不论陆玄身上散发的威势,就拿刚刚泼出去的那些酒液来讲,其上浓重的寒气,根本不是普通冰系术法可以比拟的。 灵酒在岁寒之力的加持下,化作一弯冰刃直接破开了刘洵的护体真气。 锐利的冰锋擦过他脖子外皮,吓得刘洵立刻瘫坐在地。 “啊!” 等到他回过神来,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让他惊恐地喊了出来。 那冰刃奇寒无比,哪怕是仅仅擦破点皮,浓重的霜华便爬满了他的眉梢。 “好…冷……” 刘洵冻得瑟瑟发抖,几番尝试调动真气驱散寒意无果后,只能任由其肆虐。 “你!陆玄,过了吧?他好歹也是我的人!” 宋锦绣强忍着怒火,冷冷地看着当面出手的陆玄。 她本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些许忌惮,但是,陆玄平静的眼神中,只有冷寂与漠视。 “你的人?如果现在不是在扶风,不是看在先前的面子上,刚才他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喊出声来。况且主人说话,哪里轮的到狗插嘴?” 陆玄语调清冷,他所做的,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其目的本就不是杀人,而是为了警告。 诚如他所言,刘洵的伤势,最多也就是疗养几日的事情。 至于渗入体内的寒意,其实并未包含太多岁寒之力,否则早就顺着经脉侵入心肺,生生将其冻毙了。 宋锦绣深吸空气,暂且压下了种种不忿。 陆玄行事虽然霸道,但却并未下死手,这就表明对方不想结下死仇。 而且,回忆起刚才那一幕,宋锦绣不禁扪心自问:如果陆玄的目标是她,自己能够挡下这突然的暴起吗? “那倒还要谢谢道兄,惩戒这不识礼数的家伙了。但同为仙苗,还是友善些地好!” 宋锦绣在“礼数”二字上加重语气,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样子。 这一幕落在百里策眼中,则是让他颇为快意,难得看这个宋家二小姐吃瘪,这陆玄还真是一个妙人。 念及于此,他当众再添一把火,对陆玄遥遥举杯,丝毫不在意宋锦绣吃人的目光。 “陆玄是吧?这一杯敬你!” 可以看得出来,百里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年纪轻轻,但却总是一脸疲惫的他,似乎心中背负着什么。 陆玄见此,报以一笑的同时,直接无视了几近失态的宋锦绣。 可以说,这次宴席,她的算盘还没打响,就已经被陆玄摔了个稀碎。 “陆玄么,真想砍上几刀……” 作为少数几个在座的筑基期,公羊修即便是赴宴也抱着怀中宝刀。 而在这道冰刃上,他察觉到了一股剑修才会有的韵味。 如此一来,作为施术者的陆玄,就更加让他好奇了。 若是可以的话,公羊修真的很想和陆玄斗上一次。 五感敏锐的陆玄眉头微皱,他自然感觉到了这股战意勃发的目光。 严格来说,他们这些人,连同陆玄在内,都只能算作是“仙苗”。 而在入门试炼之前,扶风道宗是严厉禁止私下斗法的。违者,将会直接剥夺仙苗的资格。 所以,面对公羊修的“邀战”,陆玄选择了佯装未觉。 “还嫌不够丢人吗?下去!” 喝退刘洵的宋锦绣看似是在教训下属,实则是在保护他。 但吓破了胆的刘洵能不能明白这一层意思,那就很难说了。 在所有人的刻意遗忘和忽略下,刚才的“小插曲”直接就被翻了过去。 “让诸位见笑了。” 宋锦绣脸上强撑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被打断的提议也再度搬上了台面。 只不过,酒席的氛围却是变得有些微妙,似有似无的目光总在陆玄身上掠过。 “今日,邀请众位前来的第二件事,就是为了年末的入门试炼。”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厅堂内的少女身上。 “想必大家都对往年的入门试炼有所了解,但是,根据扶风内门传来的消息,今年的试炼可能会有很大的变化。” 意识到自己再度抓住了众人的眼球,宋锦绣的面庞都明媚了几分。 “可能诸位也发现了,今年扶风参加试炼的人格外多,较之往年多出了四成有余。” 宋锦绣侃侃而谈,说到利害要点时,所有人纷纷凝神静听。 “保守估计,此次年终的入门试炼,参与者将会突破一千人的大关。这也就意味着……竞争将会变得更加激烈、残酷!” 按照惯例,扶风的入门试炼往往只会十中取三,接近七成的淘汰率可谓是优中取优。 可是今年面对如此庞大的基数,即便是宗门不得不做出相应的调整,以应对井喷的仙苗人数。 “倘若如此,那也就是罢了,但问题是……”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26章 世家的阳谋 卖了个关子的宋锦绣环顾众人,态度严肃地继续说道: “此次试炼的参与方【岚山道院】、【赤枫道院】、【白鹿道院】、【紫竹道院】都传出了有玉液境界的仙苗坐镇!” 但在他们【镜湖道院】中,拿得出手的也就在座的十几名筑基,至于玉液境界? ——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当众人沉默之际,坐在陆玄对面的百里策凝声发问。 “除此以外呢?那规则部分和往届比起来变了多少?” 闻言,宋锦绣立刻答了上来。 “分为三关,除了以往的【登仙梯】、【百战台】外,增加了【秘境夺旗】作为头道关卡。” “详细说说。” 往年的试炼,由于仙苗数量不是特别多,宗门也仅仅设立了登仙梯和百战台两关。 前者作为筛选弟子的主要手段,而后者也慢慢被当做了新晋弟子“定座次”的地方,成了半个名利场。 但是,今年新增设的【秘境夺旗】则是让一成不变的入门试炼充满了变数。 所有参与试炼的仙苗在一定时间内,不限手段、技法,以争夺出线的“令旗”为最终目的。 这其中还藏着一条硬性规定,通过【秘境夺旗】的仙苗,最多只会占参试者的六成! 虽然这一关的存在,是为了做一个初步筛选,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是这么简单。 在这“漏洞百出”的规则背后,存在了太多不确定性。 “手段不限?也就是说允许出现伤亡?可以下杀手吗?” 出声提问的是陆玄,联系到之前显露的杀意,所有人都不免有些心中发寒。 “那你也要能杀的死。” 宋锦绣扫了一眼这个家伙,若是宗门真的放开限制,恐怕仙苗的伤亡怕是会高得吓人。 单说这些先天境界的修士,如何是筑基、玉液的对手? 即便是“抱团取暖”,也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根据族叔从内门传回来的消息,此次宗门会用一件秘宝【山河画卷】。 所有参与试炼的仙苗无有例外,都会携带一枚特殊的符咒进入法宝之内的小秘境。 在秘境中,这道符咒会在仙苗遭受致命危机时自动触发,而后将其传出秘境。 不过,这样一来,该名仙苗也就失去了继续争夺的资格。” 宋锦绣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所以,说句不客气的话,在这一关里面想死都难。况且,这是仙门试炼,而不是魔门。” 她最后那句无疑是在暗讽陆玄,指责对方杀心太重,手段狠辣霸道。 闭目不语的陆玄没有理会宋锦绣,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种种念头: “若是这一关夺旗结束之前,总人数最后不足六成了呢?” “若是这一关夺旗斗法之中,特殊符咒突然间失灵了呢?” “若是这一关夺旗过程之中,有人合纵连横暗自结盟呢?” 剔除异己,从而减少后两关的参与者。或者联合其他人,先行将碍事的强者踢出局。 凡此种种,对于那些想要钻空子的有心人而言,并非难事。 陆玄相信,这些情况对于主持试炼的人而言,一定也在考量范围之内。 ——或许,对方就是在默许,乃至纵容这种行为! 不知为何,这次的入门试炼给他一种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感。 如此一来,这仙门大宗,也并非表面这么祥和呐! 仙门非是无争地,它的争斗或许没有魔门那般鲜血淋漓,但在这些“规矩”的制约下,反倒是表现出了另类的“残酷”。 “诸位,情况想必大家都已经有所了解。在座的也算是【镜湖道院】中,修为最顶尖的一群人了。但是,面对拥有玉液境仙苗的其他道院,我们在这夺旗之战中,又该何去何从?” 环顾四下的宋锦绣语气愈发高昂,淡淡的峥嵘之意自她瘦弱的身躯上散发而出。 “是任人宰割吗?” “还是各自为战?” “又或是祈求对方怜悯?” “莫非,还幻想着别人留几面令旗给你?” “放弃这些幼稚的念头!” “符咒只能保你不死,不能保你度过试炼!” “这场【秘境夺旗】,宗门看的只有结果!失败的人除了黯然退场,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从桌案后方站起身,宋锦绣身体微微前倾,手也撑在了桌案之上。 她用一种低沉、压抑的语气说道: “大家,都不想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吧?想想你们身后的家族,若是失败了,你们回去还有活路吗?” 正如宋锦绣所言,出身世家,自然也会被世家所累。 自幼享受超人一等的修行资源,他们从降生的那一刻起,就将自己的命运和宗族绑在了一起。 为了壮大宗族实力,拜入仙门大宗,就是最有效的途径。 在这期间,如果失败了,那么回到家族的他们定然没有好下场。 毕竟,失去了培养价值的族人,和外人没有任何区别。 连皮带骨被榨干最后一滴价值之后,让他们自生自灭是这些世家最后的“仁慈”。 “想要获得第二关的参与资格,我们就必须联合起来。” “现在,我宋锦绣提议,镜湖道院在第一关夺旗战中,一致对外!若有反叛者、怯战者,群起而攻之!” 耳畔回荡着宋锦绣结盟的宣言,陆玄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女很不简单。 谁言女儿不如男? 巾帼不让须眉,说的就是此刻的宋锦绣! 即便是习惯了单打独斗的陆玄,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这种做法在规则之内,并且可行性极高。 本来以他们镜湖道院的实力而言,面对有玉液境镇守的其他几个道院,恐怕难有抵挡之力。如果再加上一盘散沙的状态,那就更没有出路了。 “好!” “可以!” “宋姑娘大义!”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大部分先天境界的仙苗纷纷响应。 抛开个别依旧面无表情的筑基修士,其的人已然是唯“宋锦绣”马首是瞻。 但在这一片恭维声中,却是夹杂了一道刺耳的质问。 “我有个问题,碰上其他筑基还好说,如果是玉液境界呢?谁来挡?在座的有谁愿意赌上自己的前程?还是说,宋小姐愿意替大家留下来断后?” 百里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士气高涨的众人再度按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宋锦绣恨得牙痒痒,看着这个三番五次拆台的百里策,恨不得提剑捅上几下。 但是,其他在座的筑基仙苗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宋锦绣。 想做他们的领队之人,如果不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即便是网罗了一群先天仙苗,那也是白搭。 对此,宋锦绣并未正面答复,反而是望向了陆玄和公羊修。 “众所周知,我宋家擅长神魂索敌之术。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宋家真正依靠的不是这些术法,而是一种天赋。” 回首间,宋锦绣看似来有些答非所问。 但是,她的眼眸中似乎有灵光闪动,莫名的窥视感让陆玄当即皱起了眉头。 “我可以通过一个人身上残留的杀气、煞气等特殊气息,来短暂地回溯气息来源者,以及某些片段、景象。而这种类似推演的能力,我们宋家将其称作【溯魂】。” 宋锦绣将话说到这份上,陆玄也不得不在高看对方一眼。 “根据残留的气息,从而回溯其主人生前的某些片段吗?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天赋。” 这个世间流传着千奇百怪的血脉,陆玄的血脉神通(岁寒)便是其中之一。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这么快就遇到了第二种,而且还是这么诡异的能力。 “二位,我从你们身上都看到了和玉液境界斗法的片段,所以,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宋锦绣将目光停留在了陆玄身上,让陆某人顿觉不妙。 只见她非但没有停下这张“毫无遮拦”的嘴巴,反而还用一种挑事的口吻说道: “尤其是这位,身上残留着一道玉液境界的死气不说,竟然还有一道金丹大妖的怨念。啧啧,当真是深藏不露!” 此言一出,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 筑基逆伐玉液,这本来就已经很困难了。 可这陆玄不仅斩了一尊玉液,竟然还与金丹大妖做过一场,让对方留下了一缕怨念。 就是不知道,他是仅仅从金丹大妖手下狼狈逃脱,还是硬生生打出去? 原本就战意灼灼的公羊修怀中长刀轻鸣,此刻看向陆玄的目光可以说是炽热无比。 劲敌!强者!可堪一战! 本以为这镜湖道院中都是些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却未曾想到,竟然还要一个来历不明的“高手”。 这让他无比兴奋的同时,更加坚定了之前某个想法。 同样露出一抹惊色的还有百里策、范辙等人,毫无疑问,陆玄直接成为了场内所有人的焦点。就连同样拥有搏杀玉液能力的公羊修,也被他掩盖了光芒。 陆玄眼神晦涩,没有立刻做出答复,他很不喜欢宋锦绣这种没事翻人老底的做法。 似乎是受到他心意的影响,他手中刚刚斟满的酒杯竟然被直接冻成了冰块。 “陆道兄,别生气。毕竟,事关整个镜湖道院,还请不要回避。” 论起扯大旗的本事,她宋锦绣在这些人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27章 得道者多助 宋锦绣料定陆玄不敢对她怎么样,除非对方不想参加此次试炼。 毕竟,在道院之内,仙苗不得私下斗法切磋。违令者,即刻剥夺资格。 陆玄心中不悦,直勾勾盯着宋锦绣的眼睛,脸上也慢慢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很显然,眼前这个少女已经被陆玄牢牢记住。 “宋锦绣,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刨根问底、步步紧逼的做派让人很厌烦?” “道兄这是默认了吗?” “是又如何?” “那锦绣这里,想替其他镜湖道院的弟子,恳请道兄一件事。” 自觉赢了对方一次的宋锦绣,摆出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向陆玄躬身一礼的同时,也奉上了一杯灵酒。 弯腰低头的她看不清面容,只听得她言辞极其恳切地说道: “还请道兄念及同门之情,能在此次夺旗当中出面,阻拦其他道院的玉液境弟子。” 一息…… 两息…… 三息…… 灯火通明的厅堂之内,变得落针可闻。 此时此刻,陆玄总算是明白对方打得是个什么算盘了。 若是他拒绝,恐怕无异于和众人划清界限。若是接受,则是白白便宜了眼前这个心机深沉的少女。 而且,对方既然发出邀请,自然也会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身处偌大的宗门,没有人可以简简单单地独善其身。 哪怕是喜欢独自清修的陆玄,也无法做到与外界毫无交集。 此时此刻,宋锦绣以及一众世家子弟的谋划,终于彻底展现在陆玄面前。 修仙修道,讲究财、侣、地、法。 若是深挖下去,这里面其实还隐藏着为人处世的道理。 用一句不太恰当的话来形容,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一个修士的精力往往是有限的,很难在术法、技艺上,做到没有任何短板、盲区。 即便是陆玄,也无法一口气同时吃下炼器、阵法、炼药、傀儡偃甲几门技艺,只能择其一者精修。 这就使得,陆玄总会有一天会寻求他人的助力,或是丹药,或是阵法,或是符咒,亦或是秘法。 单从那些外物来讲,如果仅仅是普通货色还好说,多出一些灵石总能买到。 但如果是涉及到独门秘技、特殊秘法,亦或是别无分号的丹药,在没有一些人脉的前提下,恐怕到时候只会落个求助无门的下场。 可以说,宋锦绣用的是一手堂堂正正的“阳谋”,迫使陆玄不得不作出回应。 虽然陆玄也清楚,今后多多少少势必会和这些世家弟子有所交集,但对方这种做法实在是惹人厌恶。 既如此,那就不谈情谊,只谈交易! “出手可以,但你们打算付出什么代价?” 陆玄直言不讳,并未立刻伸手接过酒杯。 他对于这所谓的“同门之情”可谓嗤之以鼻,这还没成为扶风弟子,就已经用上了这种称呼。 按照以往的惯例,所有人在入门试炼通过后,才有资格名录金册。 届时,他们才有资格自称“扶风弟子”。 “灵石、丹药、术法、法器,道兄想要什么,小妹及在座各位世家弟子,还算有些门路。” 陆玄缓缓扫过在座的诸人,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参加此次宴席的人虽然大部分都是先天境界,但论起背后的势力,几乎都是玉皇府周边的修行世家。 他们所在的家族经过长时间的经营,所辖的势力盘根错节,几乎囊括了修仙百艺的所有行当,根基底蕴根本不是普通散修可以比拟的。 夸张点讲,若是将某个古老的宗族单独拉出来,都可以谱写一本地方史了。 此时此刻,宋锦绣背靠世家这颗大树,向陆玄透露出三点: 首先,对方不怕陆玄要价高,就怕对方没有这个能力; 其次,对方肯定调查过陆玄,甚至其内门的族人甚至拜访过王怀远; 再者,对方一定和这些实力稍低的世家弟子,乃至背后的宗族达成了私下协定。 而将他陆玄推到前台,也定然只是宋锦绣应对试炼的手段之一,恐怕暗地里还有其他准备。 或许,从他踏入这厅堂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了世家的算计。 从始至终,宋锦绣的目标就是将其绑在镜湖道院这辆战车之上。 陆玄深吸口气,自己没有多余的选择。 掀桌子固然可以,但也必将在试炼中受到其他人的针对、排挤。 毕竟,在这次试炼中,不能成为朋友,就只能成为敌人。 “事先说明,我只会替你们抵挡一名玉液境修士。而且,只有一次!” “至于你们需要付出的代价……我要两件护身法器,五行符咒百张,疗伤、真元丹各十瓶,灵石三千枚!” 宋锦绣眉头微皱,第一反应就觉得对方是在狮子大开口。 除了开头的条件,她听出了陆玄斩钉截铁的意味外,第二句话反而是给人一种可以商量的感觉。 “护身法器可以有,但你的要价太高,这类法器可不是路边的白菜。” 宋锦绣眼中浮现起精明光华,再度展开了气势。 论讨价还价,她当仁不让! “我们只能给你一件护身法器,这已经是极限了。至于符咒、丹药必须减半,灵石倒是可以给你两千。” 摸了摸下巴的陆玄没有着急开口,同样,等待对方回复的宋锦绣也目光灼灼地看着陆玄。 只要能够商量,就一定能够得到双方都认同的结果,如果不行,那么一定是价格不够高。 “不够!我可以退一步,除了你所说的那些,必须还要加上五百斤普通铁母,以及一块灵性十足的灵矿。” “这是底线!不行的话,就只能一拍两散!” 陆玄缓缓起身,比宋锦绣高出许多的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质问道: “你只说了对方是玉液境界,但对方实力如何?手段如何?有无秘宝?这些,你清楚吗?” “未知,代表着巨大的风险。否则的话,你们谁先去试一下对方的深浅?” 脸色微变的宋锦绣没法回答,陆玄所说的这些她都清楚。 同阶斗法尚且还要小心谨慎、互相试探,更趁论还是高了一个境界的玉液修士。 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纰漏,迎接他的就只有败亡。 “好,这些东西,三日之内必将送至你的府上。”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二人随即击掌为誓。 至此,陆玄才端起对方奉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不担心对方反悔,同样,对方也不怕他毁约。 修行中人,对于诺言、誓言都报以极为谨慎的态度。 这种暗含因果的约定,往往和自身气运、道途挂钩。 因此,很少有人敢冒着巨大的风险违背诺言。 在搞定陆玄之后,宋锦绣回身邀请公羊修的过程就顺利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是如同儿戏一般。 同样出身世家,公羊修的战力在筑基期的世家子弟中,本就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在有宋氏一族疏通关系的前提下,二人表现出来的“大义凛然”,完完全全就是演戏给其他人看的。 说实话,看着公羊修那僵硬的笑容,陆玄都在怀疑,对方身后的家族到底是动了多大的力量,才能让这个抱刀孤客配合演戏。 …… 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后,陆玄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 若非他一身家当都在落魂涧内毁去,身无长物的他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答应宋锦绣的请求。 “一文钱难道英雄汉呐!而且,这宋锦绣的野心怕是不小。” 没有灵石、丹药,《玄罡荡魔法身》的进度可以说堪比龟爬。 没有法器、防具,斗法起来更是束手束脚。 凡此种种,都成了他修行过程中的阻碍。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之后的几天内,不断有人借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到他这处寒酸的小院拜访。 对于这些家伙打得什么算盘,陆玄也懒得去猜,索性祭出“闭关修炼”的牌子,让他们吃了个闭门羹。 很快,距离宴会结束的第三天傍晚,伤势恢复的刘洵准时敲响了他的院门。 不过这次,他的笑容就显得极为勉强了。 神识扫过手中这只储物袋后,陆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些世家大族虽然惹人厌烦,但办事的效率却是没的说。 如果仅仅只是合作,说实话,对方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对象。 宋锦绣给陆玄的高阶护身法器并非铠甲,而是一枚铭刻了【术式·玄光盾】的白玉灵佩。 这枚玉佩能够在不注入真元的情况下,自行护住,并抵挡三次堪比筑基期的攻伐。 虽说防御能力无法和高阶盾牌类法器相提并论,但仅凭一个自行护主就足够亮眼。 至于其他的丹药、符咒,以及两千枚灵石,陆玄在检查无误后就将其放在了一边。 “那么,是时候锻造一杆重枪了。岁寒吟虽好,但在半步玄罡法身的状态下,还是有些不太顺手。” 陆玄搓着下巴,将目光投向屋内那些散发灵光的炼材,开始不停地挑挑拣拣。 在这堆大小不一的矿石中,数量最多的还是铁母一类的普通炼材。 至于他点名要求的仙金灵铁,则是一块人头大小的青白色矿石。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28章 炼器致贫的陆玄 这块青白色矿石入手极沉,粗略一估计,至少有八百多斤重。 最奇特的是,它在入手微寒的同时,隐隐还传出浪潮拍岸之音。 “哟,想不到竟然是【灵矿·瀚海青石】。” 瀚海青石在炼器师眼中,算是一种上等的炼材。 诞生在大海底部的它,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一来,海底矿脉附近需要有伴生灵矿; 二来,需要长时间海浪洗刷压迫。 只有这样,经过海水长时间的冲刷,瀚海青石才会孕育成功。 其潮音、微寒特性,也是在这期间慢慢形成的。 这块灵矿的出现,的确出乎了陆玄的意料,宋锦绣的这份报酬可谓“诚意十足”。 单论价值,拳头大小的瀚海青石至少作价千枚灵石以上,而他手头的这块,足足有人头这么大。 对方显然也清楚,陆玄索要灵矿的目的无外乎自行锻造法器,而根据他之前显露的一手寒冰之法,宋锦绣在挑选矿石的时候,自然也往这方面花了几分心思。 “如此一来,锻造一杆子重枪,也算是足够了。” …… 自此,全身心投入炼制的陆玄步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 他所在的小院,丹室、器房一应俱全,唯一的缺点或许就是不够大。 “地火,引!” 向锻造台嵌入四十九枚灵石之后,呈现出橙红色的地火被阵纹牵引而出。 在扶风,哪怕是外门弟子的小院都会设有丹房器室。 每一个锻造台、丹炉都通过禁制阵纹和下方的地火互相勾连。 该类禁制依托地脉,手法也极为高明。 它所牵引出来的火焰虽然仅仅是地火支脉,比不得内门主脉地火的品质,但比之寻常火焰依旧强出不少。 经过阵法禁制层层把控的地火,不仅锻打时也不用分心操控,而且温度之比先前的岩浆强出了太多。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足,那就只能是维持牵引阵法的灵石消耗,有些让人吃不消。 普通弟子开炉一次,不论成不成,都是四十九枚的代价。 而这四十九枚灵石,也仅仅只是维持一天地火的开销。 若是碰上那种需要温养几十、上百日的灵丹妙药……这成本,啧啧! 这样一想,或许不通炼丹,还是有点好处的。 此后的整整一个月内,吃住都在炼器室内的陆玄未曾料到,之前的荒诞念头会这么快印证在他的身上。 虽然锻打铁母的过程十分顺利,但在熔炼瀚海青石的时候,却是让他陷入了抓狂。 这种灵矿内夹杂着一缕海底特有的水润、阴寒之气,会对锻造熔炼造成极大的阻碍。 普通铁母加热个把时辰,就可以进入锻造的流程,但这家伙,活活在地火上烧了六个多时辰,待得月上中天才勉强满足了锻打的条件。 如此反复之下,陆玄看着荷包里快速缩水的灵石欲哭无泪。 这笔横财来得快,去的同样也快。 一个月下来,仅仅花在熔炼灵矿上的灵石,就接有一千四百多枚。 “这还炼个什么重枪,直接安个手把,当锤子抡岂不美哉?” 双眼充满血丝的陆玄几乎是咬着牙,掰着灵石,一点点将这杆重枪的粗胚捶打成型。 “八十……八十……八十……” 每一锤下去,他都要用尽全力,生怕出错。 ——因为,这都是白花花的灵石啊! “为什么我的眼中饱含泪水,是激动吗?不,是心痛!” 就这样,在灵石即将见底的时候,一杆整体呈现青玉之色,辅以墨色蛟龙纹饰的重枪就此成型。 “青玉其质,翡翠其相,蛟龙盘卧,灵光流动。” 几经锤炼的灵矿质地愈发紧密,呈现出酷似翡翠、青玉的质地。 青玉色的枪刃寒光熠熠,随着真元的注入,枪刃处如同一汪碧水,泛起涟漪般的光泽。 锋利的刃口寒星点点,吹毛断发只是等闲。 “这卖相,不赖!” 铭刻在枪身上的数道术式,可以说是掏空了陆玄肚子里的墨水。 照抄屋内书架上那本炼器手札,依葫芦画瓢的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刻画了整整七日才将九道术式彻底勾连在一起。 这九道术式中,除了陆玄所熟识的【白雷】、【驱物】、【风镰】、【辟邪】、【山纹】之外,还新增了【大小如意】、【寒霜】、【害魂】、【削骨】。 所谓【大小如意】,受限于材料数量,只能让这杆重枪在短时间内迅速变大至四丈左右。 但即便如此,对于拥有半步玄罡法身的陆玄而言,眼下已经足够了。 而【削骨】术式可以理解为是【破甲】的进阶产物,专克那些破糙肉厚的对手。 至于【寒霜】、【害魂】,这两个术式是陆玄现学现卖的成果。 前者可以给法器加持一股玄玄寒流,极为契合瀚海青石这类内藏阴寒之气的炼材。 后者与【辟邪】相辅相成,可以让法器对鬼魂、怨魂,以及离体的神魂造成可观的伤害。 由铁母、瀚海青石炼制而成的宝枪,在重量、手感上可以说是陆玄迄今为止,用过的最趁手的法器 没有之一! 在未激活山纹术式的前提下,枪身本体就已经达到夸张的一千五百斤。 若是激活山纹、大小如意两道术式,这杆长枪的分量猛然增长到了两千四百多斤。 这种情况下,如果放任陆玄全力施为,抡圆了一抽,往少了说都有四千斤的分量。 而代表凡人力量极限的古之霸王也不过是“力能扛鼎”。换言之,眼下的陆玄一枪砸下去就相当于四鼎之力! 这种夸张的力量,对于同阶修士而言,完全是一个噩梦。 哪怕是专精炼体的体修,估计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正面硬接陆玄一枪。 或许,在此次参与试炼的一众筑基修士当中,不借助真元,仅凭肉身力量舞动这杆重枪本体的人,也不会超过两掌之数。 在院内,陆玄已是全身大汗淋漓。 从斗法习惯、法器的形制上来说,他本就偏爱这一类长兵器、重兵器。 再配上一身远超同侪的气力,兼具技巧、厚重、霸道的重枪就更符合他的胃口。 劈、搅、冲、扎、撩、点、崩、拦等技法被他信手拈来。 不大的院落之内,充斥着饱含压迫的呜咽之音。 “痛快!” 呼出一口浊气后,陆玄平复了体内沸腾的气血。 他看着手中这杆跻身高阶法器行列的青色重枪,眼中尽是满意之色。 瀚海青石辅以岁寒之力,在寒霜术式的加持下,凭空增长了三分威力。 每一枪刺出都会带起凌冽的霜流,缠斗时间越久,对于敌方肉身气血的影响就越大。 试想一下,用岁寒吟分化剑光衍化剑阵,重枪近身抢攻,想来任何一个筑基修士都会为之怔怖。 别说捉对厮杀,即便是群战,他陆玄又有何惧! 随着陆玄一抖手中宝枪,澎湃劲力迅速传递至枪尖,而后直接抖碎了旁边的假山。 “入手微寒,如山泉过隙,既如此,那就将你唤做【沥泉重枪】。” …… …… 正当陆玄在镜湖道院内养精蓄锐,专心打磨自身为接下来的试炼做准备之际,千坟山被灭的消息在妖魔道内不胫而走。 所谓妖魔道,乃是云垂道州境内,所有妖魔鬼怪的统称。与仙道、神道并列,乃是云垂境内,最为庞大的三方道统势力之一。 起初,听闻这则消息的许多妖魔都以为是一则戏言。 但随着蜀山剑宗公布陨落名单,千矶娘娘迟迟不肯露面,外加一夜之间萧条无比的千坟山,不少妖魔纷纷陷入了沉默。 可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白虎岭之主白虎将军,在短暂的平静之后,直接发出了【追杀令】。 而作为被追杀的对象,竟然只是一名筑基期的人族修士。 就在不少大妖嗤笑白虎将军小题大做的时候,关于千矶娘娘的重伤濒死的消息,也不知被谁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未曾料到,一介鬼蜮之主、金丹大妖,竟然被一个筑基小辈暗中偷袭,借助黄泉之水毁去肉身法体,就连金丹都差点被磨灭。 这等伤势,没个十几年根本就甭想恢复,也难怪白虎将军会这样大动肝火。 换谁碰上这档子事能坐得住? 自家媳妇还没过门就差点被别的男人整死,白虎将军能忍住杀上门的冲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这之后,更多关于这名筑基修士的信息被人刻意挖了出来。 陆玄或许连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声明远播”,成了妖魔道眼中的“香饽饽”。 毕竟这一次,白虎将军给出的奖励,足以让妖魔道内的所有人都为之眼红: 首先,白虎岭中的各类法器、丹药,任君挑选; 然后,三枚蕴含白虎将军全力一击的保命护符; 最后,元婴以下妖魔,不计代价助其突破一个境界。 试想一下,一旦完成【追杀令】,凭借陆玄的项上人头,不仅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赏赐,而且还能够突破境界。 对妖魔而言,这种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29章 这娘们是真的富 云垂境内,诸多占山为王的妖魔纷纷发动麾下的小妖,探寻陆玄的踪迹。 它们都清楚,如果被他人占了先机,想要吃独食就难了。 毕竟,杀死一名筑基修士,对于这些金丹大妖而言,还不是易如反掌? 不过让它们捶胸顿足的是,种种迹象表明,陆玄极有可能被王怀远收入了扶风。 如此一来,所有参与猎杀的大妖都陷入了沉思:那可是在云垂屹立数千载的仙门大宗! 它们不是没想过强闯山门,然后斩杀其门下弟子。可这种计划能不能成功尚且还要两说,单单事后自己能不能承受住扶风的怒火,就让所有大妖心里发憷。 真到那时候,与其被无休止地追杀,还不如自己抹脖子来的痛快。 由于扶风道宗的存在,摆在这群大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等待陆玄自己离开山门,之后强行击杀,随后立刻飞身远遁; 要么派人潜入扶风道宗,蒙混过关之后,抽冷子了结那筑基期小子。 考虑到扶风道宗的门规,以及此次试炼的变动。 似陆玄这种小辈,自然免不了参与试炼。 如此一来,这其中还真有一些操作的余地。 ——尤其是那新增加的第一道关卡,简直就是为了伏杀而存在的! 在距离扶风万里之遥的永宁府附近,有一片终年酷热难耐的火山秘境,占据这座秘境的是一只火尾妖狐。 此时此刻,横卧在石床之上的它正皱着眉头。 一对狐狸眼正盯着手中的名册,在上面,记载了许多身上流淌着妖魔血脉的人族后裔。 其中最多的,当属相貌出众的女子。 “来人,传本王命令,立刻将火狐一族遗落在人间的血脉召回,姥姥我有大用!” 无独有偶,抱着同样打算的还不止火尾妖狐一个,诸如披着人皮的骨女、可控人心智的迷迭花妖等等,都将派人插手此次扶风的入门试炼。 …… 民谚云:“夏至三庚入伏,冬至逢壬数九。” 和暗流涌动的妖魔道不同,随着冬至的脚步越来越近,扶风外门下属的十二道院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萧萧风雪吹拂了数个日夜,入冬以来的几场瑞雪,让这片四季苍翠的仙家福地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装。 【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半飘柳絮。】 是夜,辗转难眠的陆玄索性起身,淡看门前风雪飞舞。 碳炉重燃,铜炉煮茶,肩披青衫的陆玄捧着热茶喝了起来。 暖融茶汤入腹,驱散隆冬寒意。 静坐在屋檐下的陆玄有些出神,双眼也没有什么焦距。 如同发呆一样,遥望着天边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静候日出的到来。 “雪……停了。” 修行至此,已然是十载有余。 十年间,他如同那无根浮萍,漂泊不定。 而眼下,他这个仙途浪子,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 【心不安,则意不平。】 【意不平,则人难定。】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凡间诗词中,那句“我心安处便是家”到底是何意义。 咚—— 咚—— 咚—— 晨钟暮鼓,此刻,夜尽而天将明。 钟鸣三响,阴阳交割,天地为之一靖。 伴随着低沉的钟声,淡淡的清光自玉京山巅扩散而开。 这道清光裹挟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让坐于院中的陆玄心中微微一荡。 若是一定要用词来形容这种感觉,那么“沁人心脾”应该能够描述其中三味。 回过神来的陆玄遥望远处神峰,能够发出这道钟声的大钟定然不是凡物,否则也不会有此等直入人心的能力。 不过,陆玄的这些想法仅仅猜对了一小部分,这口大钟可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其钟鸣之广,径自将三千里福地囊括其中。 传入修仙之士耳中,乃是拂去内心杂念的净彻之音。 而落在邪异之辈、妖鬼之属耳中,则与丧钟无异。 闭目养神的陆玄享受着冬日暖洋洋的日光,忙中偷闲的他十分喜欢这种静谧如水的时光。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总有那么一个两个讨人厌的家伙,上门打搅他的清净。 “宋姑娘,不在你那庭院里面修行,却偏偏站在我这寒舍门前吹冷风,你还真是好雅兴。” 陆玄眉头一挑,从靠背竹椅上起身。言语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讥讽之意。 对于宋锦绣这种玩弄心机的女子,他可是半点好感也没有的。 “倒是打搅道兄的清修了。” 宋锦绣莞尔一笑,不等主人相邀,自顾自就走到近前。 “还望道兄莫要介怀,之前锦绣那般举动也是家族的意思,完全是身不由己。” 陆玄没有立刻接话,做就是做了,是否出自自愿对于结果重要吗? “这里是些许心意,还望道兄笑纳。” 正当陆玄闭口不言之际,宋锦绣大大方方地将一只储物袋推到他的手边,可谓是诚意十足。 “这娘们是真的富……” 陆玄神识扫过这只储物袋,立刻被对方的手笔惊讶到了。 在这只不起眼的储物袋中,密密麻麻垒着不下三千枚灵石,而且还有不少铁母灵矿。 说实话,面对这三千灵石,他这个一穷二白的穷汉子有点心动了。 “宋姑娘说笑了,既然是身不由己,此事便就此揭过。” 陆玄嘴上这么说,但他心底明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宋姑娘,有事还请直言。” 掂了掂这只储物袋的陆玄笑着说了一句,看向宋锦绣的眼神有些玩味。 对方的图谋,定然不只是修复之前的印象这么简单。 “还是瞒不过陆道兄的法眼,锦绣此次前来的确有一事相求。”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暗道一声“果然如此”之后,陆玄抬起头,直视对方水汪汪的双眸。 “说说吧。” “此次特意前来拜访,乃是为了一件私事。如果陆兄愿意,能否在秘境夺旗之中帮锦绣争夺【寸金根】?” 眉头一皱的他微微沉吟,不知道对方要这档子玩意儿干什么。 个把月前,陆玄为了避免在今后出现“入宝山而不知”的情况,狠狠地恶补了一番书架上的典籍。 眼下,他对于一些常见的灵材还是能够认个七七八八。 若是没有记错,这寸金根可是偏门的紧。 “寸金根?” “正是!” 在宋锦绣出身河间府宋氏一族内,有宿老寿元将尽。 自觉突破无望的他诞生了转修香火神道的念头,妄图以这种方式继续护佑宗族。 但转修香火神道的过程中,何其凶险? 若无宗门大能法旨护持,或者其他法宝相助,想要凭借自身转入神道,进而成就香火法身,其难度堪比登天。 为了降低其中风险,就需要特殊炼制的香烛,来点醒神魂中的一抹香火神性。 虽然其功效不及宗门法旨强大,但总比没有来的强。 而能够助长神性的香烛自然不是凡物,炼制材料更是颇为难寻。 尤其是其中一味名唤“寸金根”的奇物,外界几乎已经绝迹。 不过,巧合的是,此次试炼的灵宝秘境内,就有扶风培育的寸金根。 若是陆玄相助宋锦绣,并且将其拿下,那族老转修神道的过程应该会顺利不少。 “香火神道?想要免于生老病死,从而修这神道香火?” “陆道兄明鉴,这也是族老的无奈之举。成也香火,败也香火,入了这神道,自然也会被其所累。但宗族的决定绝非锦绣能够左右,所以这寸金根也必须要争上一争!” 似乎是察觉到陆玄有些意动,宋锦绣当即决定再添一把火。 毕竟似这等涉及宗族隐秘的事情,能够供她选择的助力还真就没几个。 若是落入其他家族耳中,不背后捅刀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也只有像陆玄这样,出身清白,无世家背景的弟子,才有可能全力相助。 “还请陆道兄放心,这里的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自然还有厚礼相赠。” 沉吟片刻,陆玄十分清楚,对方敢将这等宗族要事告知于他,就根本没有给他留下拒绝的余地。 不论是加价,还是威逼,对方总有办法让他点头应下。 与其如此,还不如爽快地捞一笔,以解燃眉之急。 “可以,但如果事不可为,我会直接退走。” “好!” 宋锦绣当即一口应下,这反倒让陆玄产生了一种错觉:对方不压压价? 但这个念头只在脑中闪过,之后就被当做错觉压了下去。 出乎寻常的顺利同样让宋锦绣有些意外,但不论如何,对方在手下定金的刹那,这件事情就已经彻底定下。 想到这里,脸上明媚了几分的她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容。 “还请陆道兄暂且对外保密,毕竟……” “放心,陆某不是多嘴之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等浅显的道理,陆某还是清楚的。” 在陆玄笃定的保证下,宋锦绣识趣地起身告辞。 顺势对方送出院落之后,陆玄兴奋地搓了搓手,说道: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这么好的事情还真是头一回见。”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30章 风云汇聚 有了这笔灵石,已经停滞许久的《玄罡荡魔法身》总算是可以继续修持了。 这门功法越到后面,所需的灵石就越庞大。是真正意义上,通过“吃”灵石,将全身骨骼炼成“玉骨”的。 以陆玄现在的境界,百枚灵石下肚,也就见个水花而已。 另外,对于储物袋中那些高品质灵矿,陆玄自然也有了安排。 ——叠最厚的甲,挨最毒的打。 争夺寸金根的过程难免会引起他人的觊觎,动手斗法也是常事。外加此次试炼高手云集,多一份自保的能力总归是好的。 至于说,那些普通的铁母……用来献祭模拟器,转化成灵蕴精粹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所得的灵蕴不会很高,但胜在量大!” 陆玄唤出模拟器界面,直接将身前一堆铁母献祭。 【系统提示:成功献祭“铁母”x50,获得一缕灵蕴。】 看着只涨了一丝的灵蕴槽,陆玄的内心在哀嚎,荷包在哭泣。 “这可是整整五十组铁母!” 若是锻打成普通法器,怎么也得有个千八百灵石入账。 “虽然知道献祭铁母的产出不高,但也不至于低到这种程度!” 巨大的落差让陆玄再度点开了说明: 【1.灵蕴普遍存在于天地万物之中,其中越是强大的生灵、越珍贵的灵材,贮藏的灵蕴就越丰富。】 【2.满足特定条件,有概率获得特殊品质的灵粹结晶。】 “好嘛!一个问题没解决,又来一个新问题……” 陆玄心中浮现起怨念,他算是明白了,这模拟器就是个“三无产品”,最喜欢说话说一半。 “天材地宝可以不可求,要不等试炼后,去宗门羁押妖魔的【囚魔殿】当行刑官?” 陆玄“心生歹念”,甚至有点想重操旧业了。 …… 当凡间笼罩在一片祥和喜庆之中时,上千名参与扶风试炼的仙苗意气风发,准备在这扶风道宗的入门试炼中大展身手。 根据宋锦绣最新传递来的消息,此次试炼中的玉液境界仙苗足有一掌之数,筑基境界的仙苗不低于百余人。 这等仙苗扎堆井喷的特殊情况,放在往届也是十分少见的。 玉京山巅,神京洞天之内。 高卧九重天云的扶风宗主双目微微开合,两道神芒穿透山川、空间的阻隔,将一道神念投向了山门之外。 “不知不觉,一晃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那些棺材里的老家伙怕是会耐不住寂寞呐……” 喃喃一语的同时,上官元华的神念化身出现在玉京山巅。 他看着远处山门前熙熙攘攘的仙苗,心中感慨万千。 诸多仙苗扎堆出现,他作为扶风掌教在高兴之余,也不禁有些隐忧。 施展望气秘术的他隐于云层之上,仅仅是一眼望去,就从那窜天而起的斑斓气运中,敏锐地发现了几道豺狼黑气。 心下冷哼一声的他并未出手,而是任由这些居心叵测之辈混在其中。 他很想看看,这一批仙苗当中,到底会是谁能够扛起大旗。 “妖魔鬼怪将至,这是大劫,亦是大兴。” 上官元华的身侧,同样一道灵光化身悄然出现。 与上官宗主衣着肃穆不同,这道身影只是简简单单一袭白衣。 “南宫师弟,你此次让怀远去接引的那名仙苗可不简单呐!” “回掌门师兄,此子的命数迷蒙难测,但能入我扶风也是他自身的缘法。 而且,他身怀五灵圣地玄武一脉的传承,又兼控水成冰之神通,极有可能是当初那位前辈口中的应劫之人。” “有缘法固然可喜,但也需要指引。就眼下而言,这小辈的戒心、杀性都很重,想要他归心可不是容易的事。” 上官元华捋了一下胡须,言语中若有所指。 在其位,谋其政,身为宗主的他肯定会从宗门角度做更多地考量。 迄今为止,扶风一脉传承八千年有余,在威名远扬的同时,也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 “这也怪不得他,毕竟他的出身地,是神道不显、仙道萧条的琅琊府。” 上官元华眼眸一沉,南宫的话让他回忆起了那段血色记忆。 “是……当年大师兄失踪的那个琅琊府吗?” 带着些许沉重,南宫延青也没了之前的风轻云淡。 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实在是太过沉重。 “对,就是那个差点被打没了的琅琊府。” 上官元华有些哀伤,眼中浮现起一抹疲惫,一抹悲戚。 他向身侧的南宫问道: “南宫,你说都这么多年了,大师兄若是还活着,他为什么不回来?我不怨他,但是,小师妹苦寻这么多年,他为何依旧杳无音信?” “他一定会回来的!” 蓦然间,南宫的笃定,和上官的沉默形成了鲜明对比。 二人口中的那段岁月,似乎也被以这种方式默默翻过。 对于他们而言,有个疑惑在心中徘徊了许久,资质堪比开派祖师的那个人,到底何时能够归来? …… 言归正传。 天光微熹,连续下了几天大雪的扶风终于迎来了一个晴天。 三声肃穆的晨钟化作淡淡的光辉,如同涟漪一般扩散而开,悄然拂去山门积雪。 初生的太阳洒下大片的金辉,将扶风山门衬托得无比雄奇。 一大早,在不少身着银白道袍的执事弟子指引下,一名名参与此次试炼的仙苗,按照各自道院的阵营各自集结。 十二个方阵,一千多名朝气蓬勃的俊杰天骄,扑面而来的风发意气一扫冬日的沉寂。 而在镜湖道院的方位,宋锦绣当之无愧地站在首位,其一身傲气比之其他道院的玉液境界领队毫不逊色。 咚——咚——咚—— 冬春交替之际的寒冷无法压制众人心头的热血,隆隆鼓点更是如同敲击在所有仙苗的心头之上。 即便是素来沉稳的陆玄,一身气血也被这愈发激昂的鼓点所调动,心跳也加快了些许。 “钟鸣三响靖天,灵鼓三点敬地!” 随着一声响亮的唱喏,前来观礼的各门各派,连同一众仙苗纷纷安静了下来。 “入门试炼,启!” 十二道院的仙苗化作十二道长龙整装待发,可以容纳数十辆马车并行的宽阔山道也在此刻露出了真正面目。 “众仙苗,入静心御道!” 原本弥漫山麓的浓雾,似乎在这一声号令之后,开始主动散去,露出了古朴的青石御道。 山间空气有些微凉,久经灵气浸润的草木散发出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行走在期间,让人心神渐宁,早些的激动,此刻都被这股清灵之气抚平。 此次试炼的第一关所在地,是位于山门半山腰处的“云庭崖”。 这处占地极广的山腰平台依山而建,下承山麓亭台楼阁,上通巍峨宫阙,乃是进入山门的必经之途。 通体用汉白玉铺就的云庭崖,乃是一处可容纳三千人的巨大道场。 遥想昔年,曾有得道高人在此开坛讲道,点化周边无数生灵,是一处不折不扣的仙家道场。 云庭道场的布置十分朴素,青烟袅袅的丹鼎、青苔覆盖的石质栏杆,配上稍显斑驳的雕花石壁,更突显出这处宝地悠久的年岁。 穿行此间,拂过耳畔的山风似乎夹杂着缥缈的玄玄道音,让人不由得放慢脚步侧耳聆听。 这缥缈道音不似任何地方的言语,但却能够让人隐隐约约触摸到其中的奥义。 就好像穿透了时空,从久远的过去传递而来的道音不急不缓,如同春雨绵绵,又好似丽日和风。 如此玄奇的道音,正是当初在此讲道的扶风真仙所留。 在那次讲道后,一抹真仙道韵烙印在了这处道场之内,迄今已经有三千多年。 在时间的消磨下,这抹道韵也逃脱不了消亡的命运。以至于近百年来,它能够持续的时间也愈发短暂。 片刻后,当众人耳畔的道音淡不可闻后,一种仙苗才如同大梦初醒般清醒过来。 “妙不可言!” 陆玄轻叹一声,那股怅然若失的感觉让他欲言又止。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些纷繁杂念压下,因为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到了第一关试炼的地点。 抬眼望去,一千五百只蒲团依次排开,而通往山巅宫阙的通道上,站着三名周身云霞缭绕的“金丹真人”。 想来这几人便是第一关试炼的主持之人,毕竟,中间为首的那名男子手中正握着一道灵光熠熠的宝卷。 在一众仙苗依次入场后,这名手持宝卷的男子身形一晃,出现在了蒲团前方的白玉高台之上。 “众仙苗入座,此次,将由本真人主持这第一关试炼【夺旗】。” 不出意外,这名唤做“颜真”的金丹真人在简单的开场白后,就开始介绍起这一关的规则。 虽然有些许细微的出入,但总体上和当晚的情报基本吻合。 只有夺得一面令旗的人,才有资格参与第二关的试炼。 未获得令旗,或者提前传送离开的仙苗直接淘汰。 但是到了最后,照本宣科的颜真微微一顿,嘴角浮现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此次夺旗持续三天整,在试炼的最后一天内,秘境中央宫殿会出现一道金光。金光处有一道玉令,至于这枚玉令的用处嘛……” 故意卖了个关子的他扫视了下方一众仙苗,在吊足了众人胃口之后,才说出了真正的作用。 “可以向宗门提出一个合理的请求,亦或者,让自己在三千阶【登仙梯】上,直接从第两千阶开始。” “但是,这枚玉令和令旗一样,是无法收入储物袋的。其上散发的金光也无法遮蔽,所以在夺得之后,还必须坚持到试炼结束。”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仙苗纷纷炸开了锅。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31章 纷争即将开始 人群中的陆玄眉头亦是一皱,下意识抬头和前排的宋锦绣对望一眼。 “扶风道宗到底存了什么打算,原本就十分激烈的夺旗战,眼下怕是会因为这枚玉令的出现,直接变成修罗场。” 陆玄沉凝不语,心中浮现诸般念头。 玉令的第一个作用姑且不提,但第二个作用,可以说所有仙苗都无法拒绝。 因为,登仙梯的规矩可谓人尽皆知: 凡一千阶以下,不入外门道院! 一千至两千阶,外门素袍弟子! 两千至三千阶,外门锦袍弟子! 而这枚玉令,意味着就算是在后面两关躺着,也能够顺利拜入扶风外门,并成为风风光光的锦袍弟子。 不论是日后修行的用度,还是参阅功法的权限,都比素袍弟子高出一个档次。 面对如此诱惑,如何不让人心动?如何不让人吃惊? “肃静!此次秘境中,有不少妖兽、毒虫、阵法、陷阱、机关,考验你们的不仅仅是修为一项。但同样的,危机与考验的背后,还隐藏着宝物奖励,至于能否拿到,就全看你们自己了。” 颜真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但有多少人听进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符咒乃是保命之物,可自行护主。最后,望诸君谨记,若是事不可为,还请提前触发咒印,莫要误了自身性命!” 说话间,颜真挥手撒出上千道金蝶符咒。 金蝶符咒极为玄奇,犹如拥有灵智一般分别没入每一位仙苗的左手掌心。 眼眸低垂的陆玄看着淡金色的蝶纹印记,在注入些许真元后,一股若有若无的联系自这枚咒印散发而出。 只消他心念一动,这枚咒印就会被激发,进而将其带离那试炼的秘境。 “好高明的手段,竟然根本无法看透。” 猎奇心起的陆玄暗运神魂,妄图用神识参悟这枚咒印。 “嘶——” 仅仅是略微触碰,他就觉得脑中一阵眩晕。金蝶符咒的复杂程度,堪比一座微缩的城池。 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试炼,陆玄只好放弃这个打算。 …… 一炷香后,颜真看着眼前斗志高昂的众仙苗,没有再多做赘述。 对于他而言,该说的也说了,该劝的也劝了,至于最后的功过成败,当然是全由各人自主。 转过身去的他略一点头,示意身后另外两名金丹真人准备做法 见状,早有准备的两人在颜真展开手中宝卷的刹那,同时将自身真元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 随着画卷的灵光愈发璀璨,其体型也开始迅速增长。 在几乎抽空了两名金丹的真元后,这宝卷化作五丈高,数十丈宽的巨型画幅。 透过濛濛灵光,这画卷上面山川河流、飞鸟鱼虫交替浮现。 此间景物给人一种强烈的真实感,远山的青黛、近处的密林,山麓间的河流湖泊,这一切都和现实并无二致。 “不愧是仙门重宝,这件囊括一方山水的画卷,到底是什么来头?” 陆玄心中惊叹连连,这宝卷其中的秘境山河恐怕是真实存在的,根本做不得假。 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截取一方天地,将其炼入画卷。 “众仙苗,入宝卷秘境,夺旗试炼,即刻开始!” 当颜真一声令下,来自十二道院的仙苗隐隐有股火药味在弥漫。 …… 随着一阵清风拂面,陆玄直接进入了画卷。 “嗯?” 他在进入秘境之后,竟然直接被传至一处山崖边缘,只差半步就会跌落悬崖。 嶙峋白岩铺满下方地表,宛若一条骸骨长龙,蜿蜒而前,直至没入滚滚江水。 陆玄神识扫过四周,双手暗扣在宽袖之内。 在他的感知当中,方圆五十丈内,没有任何活物。 “打乱了传送吗?此刻宋锦绣的表情,怕是会很精彩。” 陆玄忍不住轻笑一声,某人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选定方向后,他直接向着身后密林跑去。 先前宋锦绣提供的情报中就有说明:在山林线的边缘,是一条横跨秘境的巨大山脉。 大部分令旗都是以此为中心,散落四方。 朝着这个方向搜寻,绝对不会出错。 正当陆玄穿行树林的时候,另一侧的宋锦绣脸黑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她的运气不太好,直接被送到了一处恶臭难闻的野熊窟。 宋锦绣掩住口鼻,尚且温热的野熊尸体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她的脚下,一根翠玉发簪直接贯穿熊首。 “果然,空子没那么好钻。” 套用某句话来讲,就是:锦绣创业未始而胎死腹中,今深陷囹圄,左右无依。 不过好在,她提前制定了备选方案。 眼下,宋锦绣所需要做的,就是在保存自身的前提下,前往秘境中央。 在此期间,如果能夺得令旗自然是好,但如果不能,那就以汇合为主。 “但愿一切顺利。” 开局不利的宋锦绣念叨了几句,试图用这种方式洗去所谓的“晦气”。 毕竟,若是最后汇合的人数太少、高端战力不够,之后的夺旗混战极易陷入劣势。 同一时刻,传送进来的其他仙苗也纷纷遭遇了类似的情况,斗法、厮杀、逃窜,都不在少数。 个别运气不好的家伙由于被传送到了某些妖兽旁边,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打出了符咒的传送效果。 “刚进去就出来,这些人的运气可够差的。” 颜真等人扶着额头,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下方的仙苗。 看着悲戚、迷茫的几人,颜真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执事弟子将这些人引入偏殿。 “等试炼结束后,将他们连同之后失败的人一起送下山去。”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几人不过是运起太差。但不可否认,个人气运也是修行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没有谁能够无病无灾地顺利修行? 所谓的逢凶化吉、福缘深厚,正是修士气运的体现。 …… 之前曾提及过,陆玄的这颗人头可谓十分值钱。 因此,在扶风有意的放纵之下,不少妖魔道的人也混入了参试仙苗当中。 他们大多数都流淌着稀薄的妖魔血脉,或者是被控制了心神。 在这些心怀叵测的家伙在进入秘境后,就开始大肆搜寻陆玄的下落。 此时此刻,玉京山乾元大殿之内。 诸殿殿主、内门十二首座、外门十二院首、百艺堂所有堂主,全部抵达宝殿。 除了大殿内唯一空缺的宗主宝座外,其余石质莲台几乎都坐满了人。 他们这些人中,修为最低的都是元婴真君,往上踏入化神境界的也不在少数。 在众人的中央,有一处灵雾弥漫的莲花池塘。 如梦似幻的灵雾缥缈而起,形成了一片朦胧彩云。 随着这彩云一阵翻涌,山河宝卷之内的景象全部呈现而出。 而最受众位首座关注的,自然是那一小撮玉液境仙苗。 在他们看来,不入金丹境界的修仙之人,终究难逃生老病死的轮回。 能够在二十岁前晋入玉液,这就意味着他们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金丹大道的门槛,有资格角逐长生道果。 “这妖魔道还真是下了血本,竟然舍得两个玉液境的大妖后裔,还费尽心机将其伪装成筑基仙苗混入试炼。” “刑师兄眼光依旧毒辣,一眼就看出两个家伙不是人。” 【丹霞峰首座】吕星瑶一开声,就吸引了许多目光。 别看她只是一介女流,单论修为战力,放眼在座的元婴真君,也能排进前六的行列。 更别说,曾经兼任【百草堂】堂主的她,那一手岐黄丹术可谓冠绝同辈。 吕星瑶在宗门内的声望也是极高,大多数走岐黄丹道的弟子都对其尊敬有加。 其个人身家更是难以计量,毕竟到她这个程度的丹道大师想穷都难。 “师妹,你说就说。但是,能不能把你手里这件【灵器·五禽火羽扇】从我眼前挪开,上面的宝光都让为兄有些睁不开眼。” 刑风面容苦涩,抬手将靠上前来的吕星瑶推开一些。 对方手中的那件灵器宝光,实在是太过耀眼。 他可以确定、笃定,以及肯定,吕星瑶师妹的“老毛病”又犯了。 “哦豁?啊呀多不好意思,师兄见谅,毕竟这宝扇师妹前些日子才刚刚买过来。唉,十几万灵石的高阶灵器果然不行,当真是便宜没好货,炼化起来真的麻烦。”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 十几万灵石?还便宜没好货? 脸上越来越黑的刑风有苦难言,面对日进斗金、浑身珠光宝气的吕星瑶,他这个司法殿殿主就显得格外“寒酸”。 “呵呵,为兄记得,好像你上次拿的还是一柄灵器法剑啊?” “打打杀杀多不好,人家是女孩子,刀剑什么的,自然扔一边去了。” 扔一边??? 无话可说的刑风觉得再和对方聊下去,自己可能要被气得吐血。 他这个师妹,恐怕翻遍扶风八千年宗史都找不出第二个! 看着不再理她的刑风,吕星瑶眼珠子一转,又开始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的钱柏峰。 正当她打算娇滴滴问一句:钱师兄,师妹这扇子好看吗?坐在上首位的张逸仙有些看不下去了。 “咳咳!”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32章 天胡般的开局 “吕师妹,今日乃是宗门开山收徒的日子,还请收敛一些。若是被那些后辈瞧见了,恐怕会笑话咱们的。” “是,师妹谨记!”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终日没个正形的吕星瑶在张逸仙面前却是乖巧地很。 风姿卓绝的张逸仙不再多言,他心中一直存有疑惑: “宗主是存了什么心思,竟然会放任妖魔道的人混入其中?” 若是任由对方肆意妄为,恐怕这次入门试炼会出很大问题。 思虑间,似乎是想起了外界的某个传闻,他的眼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光芒。 “难不成,是为了那个小子?” …… 言归正传,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张逸仙关注的陆玄,此刻正站在一颗古木的树冠之上。 这片树林越往里面,这树木的年份就越久远,七八人合抱粗细的古木比比皆是。 “这试炼,有些儿戏啊!” 正前方,数十块丈许见方的土石极其反常地悬浮在空中。 这些土石青苔密布,宛若悬空阶梯一块高过一块,婴儿手臂粗细的藤蔓勾连其间。 呈现出环形上扬的悬空土石正中央,一个不大的天坑入口吞吐迷蒙青光,其内好似隐藏着什么。 并未着急上前探查的陆玄眯着眼睛,这么明显的设计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此地有宝,速取! 如此大张旗鼓,且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天坑内藏着的十有八九就是所谓的“令旗”。 飒!—— 正当陆玄准备动身前往时,旁边的树林里陡然窜出来一个不速之客。 四目相交,双方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很显然,从对方的态度来看,是不太可能主动退走。 而陆玄想要独占此处,可能还需要费些功夫。 “前方那位道友,在下赤枫道院仙苗、流风府阮家子弟阮文华,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另外,可有何发现?” 面对先一步到此的陆玄,阮文华眯起的双眼内,闪过一丝隐晦的精芒。 身着绸缎锦袍的阮文华可谓是器宇轩昂,而收敛一身气息,只着青衫的陆玄在他的对比下,显得有些落魄。 陆玄如果尚未获得什么还好说,不然的话,恐怕只能强行让对方交出来了。 毕竟,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阮文华这个筑基修士对付一个散修还不是手到擒来? 从阮文华自报家门的口气来看,这青年定然是出身修行世家,与生俱来的傲气似乎让他少了几分谨慎,多了几分目中无人。 念及此处,陆玄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阮文华打得什么算盘,恐怕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偏偏这家伙还要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着实虚伪至极。 暗自摇头的陆玄心中有些失望:世家弟子,成也世家,败也世家。 脚下轻点间,陆玄选择了无视对方,整个人迅速冲至浮空岩石范围之内。 阮文华若是识趣离开,那就没有丝毫问题,但若是不识好歹,那他只能送对方出去了。 冲入场内的陆玄只觉得一股气机加身,心想:是阵法! 此刻,原本还静止不动的悬空青石开始秫秫颤动。 不断跌落的土块、青苔只是开胃菜,那些加速转动的浮空青石才是这阵法的真正手段。 另一侧,看到陆玄根本不搭理自己,阮文华也觉得脸上无光。 被拂了面皮的他冷哼一声,几乎是紧随陆玄其后,一同踏入了这处浮空落石阵。 陷入阵法的他顿觉不妙,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心头就怨上了陆玄。 潜意识中,他已经认定,对方是故意引自己进来,所图的应当是用阵法淘汰他。 轰隆! 然而,阮文华刚想呵斥陆玄的“卑鄙行径”,脚下大地便开始猛烈摇晃。 不等他稳住身形,头顶青石便冷不丁地砸了下来。 再加上不知从何而来的黄褐色烟尘,阮文华不由得慌了起来。 “为何神识都探不清这烟尘?” 嘭!嘭!嘭! 青石带着低沉的呜咽声自上方轰然砸下,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地面砸出一个接一个深坑。 若是被其砸中,寻常先天恐怕一下就会重伤。即便是换做筑基,也很难连续硬抗。 在这飞沙落石中,闲庭信步的陆玄和仓惶狼狈的阮文华,形成了鲜明对比。 宛若未卜先知的陆玄犹如神助,每每青石落下,都能提前半步将其避开。 但凡是阵法,总归是有迹可循的,区别在于入阵者能否通过蛛丝马迹发现其中奥妙。 仗着自己强大的心神推演之力,放开五感的陆玄已经能够预测青石的落点。 随着陆玄不断深入落石之阵,丈许见方的青石下落愈发密集。 仅仅片刻的时间,砸入地面的青石数量已经超过了之前浮空的土石。 由此可见,想要等青石耗尽进而破阵的办法,定然是行不通的。 能够源源不断凝聚青石的落石之阵,唯一能够将其破开的办法,就是走对那一条“生路”! 小半盏茶之后,眼中精光熠熠的陆玄左手飞速掐算。 从一开始提前半步避开落石,到现在已经能够提前两步避开落石。 至于阮文华,则是一招不慎被落石擦中。 若非有护体真元挡了一下,恐怕他的左臂就已经断了。 衣袖破损的阮文华脸色愈加苍白,他不明白,头顶这个落石怎么掉个没完,周围的风沙又为何吹个不停。 “混蛋!” 咬牙切齿的阮文华明白,自己这是陷入了一处难缠的阵法。 深吸口气的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手中法剑豁然燃起一道烈火,照亮了昏暗的四周。 “拼了!” 阮文华运起凭虚御风之术,犹如旱地拔葱一般,虚空连踏数步,直接窜上了十丈之高。 挥舞手中法剑的他荡开剑气,直接一剑劈向头顶青石。 可是,他这强行破阵的举动却是落了下乘。 接踵而来的青石宛若长了眼睛,一个劲地朝他砸了过来。 连续劈斩之下,他持剑的右手隐隐有些发颤。 更要命的是,那青石的硬度、下坠的力道都有了显著的提升。 “我就不信,还破不开一个阵法!” “疾!” 撒出数道符纸后,九道明黄色的虚幻剑影骤然出现。 它们燃烧着灼灼光华,围绕着阮文华的身躯迅速展开。 剑光呼啸,砸向他的十几块巨大青石被直接斩碎,化作漫天粉尘。 借此机会,他再度御风而上,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道喜色。 ——因为,此刻他即将冲出飞沙覆盖的区域。 然而,还不等他笑出声来,眼中的欣喜陡然化作惊恐。 “不要!” 一道阴影自上方投下,将窜出飞沙的阮文华罩了个严严实实。 下意识抬头的他看着眼前十几丈高的青岩巨人,只能发出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 岩石巨人青石散发着濛濛灵光,抬起大手就拍了下去。 锵!锵!锵! 不断挥剑劈斩的阮文华呼喝不断,术式加持法剑斩出道道火花,很快就崩了剑刃。 “我不服!” 随着青石大手当头拍下,螳臂当车的阮文华发出一声怒吼,然后极其不甘地被死死按下。 嘭! 随着一道沉闷的响声,丈许见方的掌印大次次地出现在地面之上。 躺在其中的阮文华双目无神、衣冠破损,口中不停咳血。 那道青石巨手携带着一股沛然大力,直接拍碎了他的法剑,而后更是捏爆了他的护身术法。 “我…不服……” 阮文华身上法衣灵光暗淡,手中法剑也只剩一截剑柄。 杵着断剑,咬牙站起来的他双目尽赤,心中对那名先天境界的修士已然是恨极。 但是,身处落石之阵的他怎么可能有安闲的时刻,似曾相识的一幕再度上演。 黑乎乎的掌印破开黄褐色的飞沙,再度笼罩阮文华的头顶。 牙根发颤的他当即怪叫一声,随意找了一个方向快速逃遁。 他很清楚,哪怕是被落石击中,也总比被这石掌拍死来的强。 一来二去,戏剧性的一幕就此上演。 来回窜逃的阮文华犹如一只无头苍蝇,哪怕被青石砸地口中连连咳血,也仍旧在拼了老命躲闪巨手拍击。 “你是不是瞎,另一个人不拍,就盯着我?!” 悲愤的阮文华朝着上方大吼大叫,他不明白,自己不过是露了个头,怎么就被如此针对? 另一个同样进入阵法的家伙,为何没有被如此照顾? 回应他的,依旧是那熟悉的青石大手印。 很显然,这个大阵并不打算放过他。 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阮文华对天发誓,别让他找到这名先天修士,否则,一定要让对方体验一下今日之苦。 嘭! 久守必失之下,脚下慢了三分的阮文华很不幸地被拍进了地面。 不过,这一次身上的法衣没能像上回那样,完完整整地将他护下。 内腑受了重创的他面如金纸,身体也暂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他看着再度拍下来的青石大手,脸上露出了悲戚的惨笑。 “不公啊!何等不公!” 无奈激发掌心印记的阮文华心中凄凄惨惨戚戚,看着体表浮现的一道金辉,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将其隔绝了起来。 但是,免于一死的他并没有丝毫喜悦,因为,这背后的代价就是试炼失败。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33章 白热化的争斗 就在阮文华等待巨手落下的时候,漫天的飞沙陡然静止。 “停…停了?” 霎时间,阵法崩解,如春雷炸响。 漫天的风沙如同云消雨霁,迅速消失,露出了久违的苍翠山林。 而那追着他锤的青石巨人也在一阵颤抖之后,徐徐化作飞沙。 踏,踏,踏…… “脚步声?” 阮文华从呆滞中惊醒,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入眼,一袭青衫、毫发无损的陆玄十那么扎眼。 尤其是对方手中的七彩令旗,那本该是属于他的! 一瞬间,阮文华气得脸红脖子粗,喷血怒斥道: “你玩儿我?!” 传送印记激活,金光消散,某人的咆哮袅袅不绝。 徒留陆玄呆立原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扪心自问:阮文华弱吗? 修为不弱,可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轻敌大意、贪功冒进、自以为是,是他败亡的导火索。 入了阵法不仅没有冷静思考,反而妄图以力破阵。 没有经历过生死,没有体验过厮杀,没有品尝过失败的苦痛,阮文华暴露了太多的短板。 若是一定要加以评价,那么陆玄估计也只会说一句:太过稚嫩。 堂堂一介筑基,竟然落得如此狼狈,空有一身真元,却偏偏使不出半分气力。 对于这种世家子弟,陆玄也只能摇摇头。 这处阵法内的天坑并不深,而在天坑下,存放着两样物品。 一个就是他手中的令旗,另一个则是这块【灵矿·赤纹铜】。 相比起瀚海青石,赤纹铜最大的特点,也是唯一的特点,便是“坚固”! 因为够硬,它成了炼制防御型法器的热门材料之一。 这类灵矿的价格一直是是居高不下,而他手中这一块足有磨盘大小,其价值可想而知。 至于说,要不要当做天材地宝献祭给模拟器? 歪着脑袋想了想后,陆玄便将其否决了。 赤纹铜价值不菲,但不代表值很多“灵蕴精粹”。比起献祭,将其炼入法宝才能发挥其最大价值。 …… 夺旗试炼在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的争夺。 仅仅一个时辰,就淘汰了近两百人。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修为稍弱的先天境修士,但也不乏类似阮文华这种“志大才疏”的筑基期。 大殿内,张逸仙神念锁定陆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有点儿意思。” 没有动用一刀一枪,就将令旗收入囊中,到底是阮文华头铁?还是陆玄机敏? 不过,从结果来看:陆玄在阵法上,已经有了一定造诣! 落石之阵虽然比不得仙门大阵,但在筑基层次中,也算得上是比较难缠的一种。 落败的阮文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见张逸仙眼眉含笑,贼兮兮的吕星瑶瞥了眼陆玄的身影,悄声问道: “师兄,这小子哪里有意思了?” “当然有意思,他可是你怀远师叔引入门墙的。发起疯来,金丹大妖都杀给你看。” 张逸仙敲了下吕星瑶的脑袋,陆玄就是披着羊皮的狼,看似孤僻无害,实则内藏锋刃。 末了,张逸仙还有句话没说出口:那几个半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陆玄啊! 恍惚间,一个荒诞的念头划过他的脑海: “如此严苛的筛选手段,掌教尊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比起之前的几届试炼,本次试炼明显多了几分肃杀、铁血之意! 先不提陷入思索的张逸仙,乾元大殿内点评声从未断过。 其内容无非是哪个仙苗太差,哪个仙苗表现甚佳。 作为内门的十二名话事人,仙苗的资质关系到宗门未来的发展,由不得他们掉以轻心。 这也无怪乎诸多仙门大宗会设立这么多的入门门槛,传承越是久远的道门,对于门人弟子就越是看重。 …… 言归正传。 短短半天的时间内,不断有仙苗被逼入绝境,或是陷阱阵法,或是凶猛妖兽,亦或者是那些实力强悍的竞争者。 一处山坳之内,侥幸夺得令旗的百里策身披数创。 “还在追?” 操控五色宝轮的他行如鬼魅,一手凭虚御风之术使得炉火纯青。 面对三人包夹的百里策既没有退缩,亦没有求饶。 这枚令旗既然入了他的手,那就没有再交出去的可能! 短时间无法收入储物袋的令旗,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百里策的计划。 炫目的七彩灵光即便是有衣物遮盖,也无法彻底隐藏。 正是由于这个破绽,他才会被路过此地的其他三名仙苗盯上。 “百里策!将令旗交出来,我程虎做主,放你离开!” 未做答复的百里策单手掐动法诀,身旁的五色宝轮陡然一分为五,瞬间杀向三人。 陷入包围的他非但没有交出令旗,反而是选择了主动迎击。 这等临危不乱的气魄,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体魄健壮的程虎袒露胸膛,双拳拳刃绽放赤红光芒。 “好胆!” 程虎脚步隆隆,几步踏出。面对青、黄两只飞轮,他直接选择了以拳硬接。 铛!铛! 仗着拳刃坚硬的材质,程虎在格开飞轮后,快步冲入百里策三丈之内。 “想要近身?” 见状,百里策立刻抽身而退,根本不给,也不敢给对方近身的机会。 单纯的体修极为可怕,任你术法千千万,我自一力破之! 发足狂奔的程虎来势汹汹,荡起的劲风摧折百草。 “就只会逃的泥鳅,你还真以为姓了百里,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了?!” 拳风割面的百里策默然不语,回应程虎讥讽的,是那灵光闪耀的飞轮。 “躲不掉了,那么……” 百里策心中默默计量双方距离,待得双方距离拉近至半丈时,一道几近透明的剑光自下而上猛然撩起。 此时此刻,百里策露出了隐藏已久的獠牙! 忽觉不妙的程虎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硬着头皮冲上前去的他只能提前挥出双拳,凭借猛兽般的直觉,成功命中了肉眼难辨的无形剑刃。 “玩儿阴的?!” 程虎怒不可遏,周身毛孔喷薄出浓郁的血气。 “嘿哈——” 瞬息间,体表就凝聚出半指厚的血气铠甲。 嘭! 土石纷飞,烟尘瞬间将两人吞噬。 百里策飞身遁出烟尘,在他的右手中,握着一截水晶质地的剑柄。 而这柄剑的剑身,却是薄如蝉翼,宛若清泉般透明。 随着烟尘散尽,保持着挥拳姿势的程虎一动不动。 可就在片刻后,细如发丝的血痕自他的腹部开始,一直向上延伸至右侧锁骨,只差三寸就能够到脖子。 “呲!——” 鲜血自伤口飒飒喷滋,眨眼的功夫就染红了衣衫。 “久违了,这种伤痛感……” 程虎面色如旧,似乎刚刚那一剑砍得不是他。 他手指连点,运用控血截脉之法止住了汩汩而流的鲜血。 衣衫染血的程虎恍若凶神,双手穿戴的虎咆拳刃上,有着一道明显的裂口。 “好剑!它叫什么?” 对此,百里策也缓缓回答道:“剑名:浮光。” 沉默以对的程虎收起了轻视,百里策用行动证明了一点:他可不是酒囊饭袋! (阮文华:你再骂!) 程虎眼中战意燃烧,他扫了眼百里策和其手中的浮光,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剑不错,可就怕宝剑蒙尘。如果你只有这点本事,我劝你还是老实交出令旗。” 面对讥讽,百里策也不是软柿子。 “出身九盛府程家的你,不知那猛虎意学了几分?” 正说着,他顺势摊了摊手,冲着程虎做出一个邀战的手势。 “撕了你,足够!” 火药味十足的双方再一次斗了起来。 不过,或许旁人就要问了,另外两名程家子弟,为何不再次出手? 有道是:只有取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 程虎在九盛府程家内绰号“疯虎”,一旦发起狂来就不分敌我,周身三丈皆杀!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借这两人几个胆子,也不敢参与围杀。 退至三丈外的程奇、程毅苦笑对视,面容有八分相似的两人乃是同胞亲兄弟。 心意相通之下,各自都明白了对方的无奈:这头疯虎,怕是又要开杀戒了。 程家嫡传的【猛虎意】,霸道非凡! 但是程虎的路数却是有些不同,霸道中,带着几分嗜杀癫狂,给人一种走火入魔的架势。 撕拉! 一把扯去上衣的程虎目露凶光,呼吸逐渐炽烈。 覆盖大半个上身的【血纹恶虎】自皮下浮现而起,虎妖精血制作的纹身绽放血光,有着铜铃大眼的恶虎纹身似乎在此刻活了过来。 “嗷!” 隐约间,百里策的耳畔响起一声极度嗜血的虎咆。 正当他分神之际,身前的程虎骤然离开原地,如同猛虎出匣那般,直接踏碎脚下岩石,掀起猩红恶风冲了上去。 拳刃之上,霸道的赤色气血化作两方獠牙毕现的虎头,赫然是程家秘技【双虎咆】。 没有一句废话,上来就是以斩杀对方为目标的死斗! 百里策被杀意惊醒,回过神来后,发现已经来不及撤退。 被迫硬碰硬的他甚至没能走过三招,手中的浮光都被崩飞了出去。 “杀!——” 程虎杀意沸腾,拳下再添三分凶威。 咚咚咚!…… 一追一逃间,铁拳所沾之处,全都被砸出深深地凹坑。 不过几个来回,百里策就被逼入了一处阴暗的山壁死角。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34章 百里策与范辙 “小崽子!又玩阴的?!” 猛虎意加持下的程虎灵觉堪比妖兽,在开口唾骂的同时,扭头回身朝着一处空气狠狠崩出一拳。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之音响彻崖底。 浮光长剑被诡异黑影握在手中,与百里策一前一后,呈现夹击之势。 ——百里家的秘法:【影舞】。 顺着这墨色人形脚下的黑影看去,其源头正是百里策身下的影子。 背阴的山崖下,这漆黑的影子实在是太过隐蔽。 从旁策应的程毅等人立刻后撤,根本不敢在阴影笼罩的崖壁下逗留。 能跟怪物抗争的,只能是另一头怪物。 “可惜……” 百里策一改仓惶姿态,如同傲雪松柏般挺立当场。 他操控着人形墨影回到身侧,又召回五色宝轮,气机牢牢锁定程虎。 现在,是第二回合! 程虎端起一个拳架,骂归骂,打归打,百里策虽然玩的阴,但修士斗法,本就无所不用其极。 生死相搏之下,只有胜负,没有卑劣高下之分。 强烈的压迫感自程虎身上散发,双手撑地的他用如同虎啸的音调说道: “【猛虎意·山君】,还请品鉴!” 恶虎纹身似是在咆哮,滚烫气血勾勒出一尊猛虎虚影。 “嗷!——” 虎啸山林,端得八面威风! 岿然不惧的百里策操控墨影持剑上前,自身本体则是从旁掠阵。 他可不会傻到,用真身去和【山君】状态下的程虎正面肉搏。 程虎身化血虎速度极快,力量也是极大。 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两人高的山石就被硬生生崩碎。 连续数次,墨影都是直接被虎掌拍成一滩“墨渍”。 若不是百里策真元还算雄厚,换做其百里家的子弟,恐怕早就被抽干了。 “起!” 御风而起的百里策脚下轻点,一门“凭虚御风”让他使用的炉火纯青。 “去!” 百里策手下功夫不停,在贴着山壁向上飞行的同时,那五色宝轮也频频斩向程虎。 “站住!” 随着使用【猛虎意】的时间越来越长,程虎的神志也渐渐被凶性把控。 操控血虎虎掌探入岩壁的他,硬是在岩壁上刨出了一连串的坑洞。 “有种你别跑!” 程虎狂态毕露,奔行在岩壁上的他死死咬着百里策不放。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活撕了对方! 任何阻挡在他前方的人,不论是谁,都将被他撕碎,这也就是他绰号“疯虎”的由来。 有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好巧不巧地,当百里策攀上这处山壁的顶端,一张贱兮兮的面孔冷不丁地出现在他眼前。 “起开!” 百里策来不及细看,抬手就是“素质三连”。 一手插眼,一脚踢裆,翻手再来一剑,那叫一个狠! “哎呦!好你个百里策,亏得范爷我千里迢迢找了你半天,你……” 来人不是别的,正是百里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范辙。 痛苦倒地的范辙还没把话说完,壮硕的血色巨虎紧随百里策身后,冲上了山壁崖顶。 咻!—— 不待他惊呼,荡起破空之音的虎尾如同扫垃圾一般,将他崩飞了出去。 可怜的范辙就露了个脸,就惨遭多方殴打。 啐了口血痰的他疼得直搓花牙子,扒拉了几次才从灌木中站起身来。 “范辙,没咽气的话就当心点!” 也用不着百里策提醒,见识广博的范辙自然一眼就认出了程虎的来路。 ——九盛府程家的子弟,那一手猛虎意他可是如雷贯耳! 毕竟,这程家专出疯子。 如果不是扶风查验过这一族的老底,证明对方是实打实的人族,否则的早就被当做虎妖后裔给灭了。 范辙的突然出现让程虎稍稍清醒了些许,很显然,这家伙是百里策一方的。 他虽然疯,但却不傻。 面对拥有影舞之法的百里策,他已经是在以一敌二了,若是再来一个范辙,恐怕难有胜算。 斗法斗到现在,他程虎除了毁了一片山林崖壁外,根本没有太大的成果。 这样一来,是否还要浪费时间争夺对方手中的令旗,就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哗啦!” 来到百里策身旁的范辙一抖手中的铁骨扇,虽然很有那味儿,但上面的画作就不太应景。 (正经人谁用“玉女床帏图”?) 看着范辙的态度,程虎也没有贸然动手。而很快,他的两个族人也赶到了崖顶。 二对三,算上防不胜防的影子,准确的说是三对三,这个胜负怕是难说了。 打,还是不打? 程虎眯起双眼,有些徘徊不定。 “怎么,还想打?” 来了帮手的百里策恢复了些许轻佻的姿态,显得“底气十足”。 行事果断的程虎冷哼一声,直接带着两名族人扭头下了这片山崖。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百里策和范辙,下次再碰上这两个家伙,定要他们好看。 “我们走!” …… 山风吹过,在程虎三人消失在视线范围后,松了口气的百里策立刻瘫坐在地。 长时间维持影舞秘术,几乎抽干了他的真元。 相比起打了半天依旧生龙活虎的程虎,范辙若是在来晚片刻,他恐怕只能丢下令旗逃命了。 “这次的事情,我记下来,大恩不言谢。” “嘿,这可是你说的。” 范辙嬉笑着掏出真元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在了解范辙的遭遇之后,百里策直呼“卧槽”。 谁曾想到,刚才还与他共同对峙程虎的范辙,竟然只是一个样子货。 这家伙一进秘境,就出现在了令旗旁边,换谁不眼红? 但是,收下令旗的范辙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五个浣纱道院、紫竹道院的女仙苗拦了下来。 这两个道院基本都是女弟子,连同浣纱灵峰、紫竹灵峰在内,也是女弟子占多数。 那时,刚准备见礼的范辙还没开口,到了嘴边的话就被一柄法剑堵了回去。 很显然,对方看见了他收取令旗的举动,所图谋的也绝非他英俊的皮囊,而是他怀中的令旗。 之后的事情,光看他衣服下道道剑痕就足以猜出个大概。 紫竹道院的女仙苗下手还算克制,但是浣纱道院的那名女修,完全就应该用“狠辣”形容了。 范辙这一身伤势,九成九都是那个“冰块女”留下的。 束手束脚的范辙打得憋屈,出手太狠得罪人,出手太轻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无奈之下,拼着硬抗对方一剑,遁入山林的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群女人甩开。 山林洞窟内,范辙和百里策像极了一对难兄难弟。 述说此间经过的范辙或许是图个嘴皮子爽快,末了还臭不要脸地自夸了一句: “唉,没办法,谁叫我范辙天生风流呢!” 殊不知,这隔墙有耳一词,真真切切地上演了。 “风流?就你这贼子还有脸说!” 清冷的语调如同北方朔风,范辙的那股嘚瑟劲立刻被惊恐取代。 他苦着脸转过身,看着堵在洞口的女子,心中填满了悲伤。 “姑奶奶,你都追了我快半天了,真就不能高抬贵手放了我?” “哼!登徒子,死不足惜!” 身着精致白衫,点缀有银纹花饰的高冷女子映入两人眼帘。 百里策:好美!好高冷!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冷玉研看来,能够和范辙称兄道弟的人,定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故而,冷玉研看向百里策的目光中,也夹带了明显的厌恶。 遭受无妄之灾的百里策很想偷偷离开,但谁叫他和范辙情同手足,号称“卧龙凤雏”呢? “这位仙子,一面令旗而已,秘境这么大,凭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再找,何故……” “不关你的事,走开!” 冷玉研的话如同隆冬朔风,让整个洞穴的温度都降了三分。 “百里兄莫要迟疑,今日你我一同擒下这小娘皮。” 撂下一句狠话的范辙抖开铁骨扇,三道飞刃扇骨在他的操控下,如同游鱼般窜出。 见状,百里策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就谈崩了? 动手这么快的吗? 不再商量一下? 但事已至此,哪怕他不愿意打,也必须硬着头皮上了。 不大的洞窟内,以一敌二的冷玉研手持绣水剑,丝毫不落下风。 蓝汪汪的水汽笼罩剑身,赫然是一柄品阶不低的上好法器。 双发虽然一言不合即刻开打,但手下的动作倒还算克制。 若是放开了手脚生死相搏,恐怕这洞窟根本扛不住这般折腾。 似乎是双方有意为之,边打边走之下,交手的场地逐渐朝着洞外靠去。 锵锵锵! 冷玉研信手劈飞三道扇骨,湛蓝色的水汽笼罩周身三丈。 凡此区域之内,任何蛛丝马迹都无法逃过她的感知。 不知是真元不济,还是下不去手,从旁掠阵的百里策,并未让潜伏于阴影的墨影动手。 反观范辙,打得倒是有声有色。 百里策:范辙绝对有问题!他有事情瞒着我! 片刻后,当双方离开洞穴时,斗法的烈度瞬间提升了一个台阶。 “听潮,启!” 眼中绽放寒芒的冷玉研娇斥一声,湛蓝色的水汽迅速扩散,澎湃浪潮席卷而开。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35章 妖魔道的追杀 哗! 百里策掐动法诀,五色宝轮回护身前硬抗这一道剑气浪潮。 灵光激荡,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将他顶了出去。 有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还不等范辙、百里策稳住身形,两道水流鞭索陡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好快!” 百里策赶忙挥剑,却是劈了个空。 只见这根流水鞭索顺着剑锋,直接分成了两股。 在闪避不及之下,百里策的手臂和腿脚无奈被缚。 铮! 冷玉研手持绣水,飞身向百里策冲了过来。 来不及细想的百里策刚准备施展影舞,事情就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嗯???” 让百里策哭笑不得的是,冷玉研竟然直接无视了他,转而一剑刺向后方的范辙。 更让人无语的是,她每一剑都不是朝着要害而去。 一连七剑,剑剑见血! 那范辙也是做贼心虚,压根就没还过手。 “啊……停手!快,救我……百里兄……” 百里策算是看明白了,这冷家姑娘非是要真的杀人,她与范辙之间恐怕还另有故事。 他默默勒令墨影退至身侧,脸上看不出半点着急,反而是兴致盎然的观摩范辙“受苦”。 “哎,冷姑娘,剑锋再往上些,对,往那儿刺,那里比较敏感。” 这么多年的朋友下来,他还不了解范辙有几斤几两? 先前那控敌的流水之法虽然麻烦,但也不至于让两人无计可施,真要是搏命厮杀,恐怕冷玉研也讨不了好。 “啊!小娘皮,范爷我记住你了!” “百里策,你这个混蛋还真就看着啊?” “哎哟,冷玉研往哪儿扎呢!别,千万别扎!” “呃!!!” 倒吸口凉气的百里策后怕不已,看向冷玉研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对方这扎进去,拔出来的手法,为何如此娴熟? 连连惨呼的范辙为何会夹杂“兴奋”的情绪? 在百里策不解的目光中,冷玉研慢慢掏出了一盒子银针。 随着一阵银光闪动,被扎了十几针的范辙就开始四肢抽搐,整个人像是被玩坏了一样。 “惹不得,惹不得,千万惹不得!” 百里策心中不断告诫自己,看向冷玉研的眼神中饱含敬畏。 也许是出于不忍,也许是出于兄弟情谊,他还是出声劝了一句: “冷姑娘是吧?这你和范辙之间的仇怨大可出去解决。毕竟事有轻重缓急,扶风的入门试炼……” 很显然,冷玉研那冰冷的目光让百里策倍感压力,以至于规劝的话说到一半,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或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冷玉研已经消气。 撤去术法的冷玉研看着凄惨无比,却并无大碍的范辙冷哼一声,尔后默默后退两步。 可就在这时,一道隐晦的破空声骤然传来。 咻!—— 范辙飞扑向前,口中高喊:“小心!” 噗呲! 乌芒掠过,迸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范辙的衣襟。 而在他的身旁,被一把推开的冷玉研正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范辙胸口的血洞。 “范辙!!!” 惊呼而出的百里策当即反应过来,此地定然还有第四人在场! 对方刚刚那一手,完完全全就是冲着击杀冷玉研而去的,只不过恰好被范辙察觉,代其受了必杀一击。 可细思极恐的是: 似这等狠辣的偷袭,为何还未触发范辙身上的传送印记? 踏,踏,踏……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树林内传来,不等百里策喝问对方来路,来人便主动攀谈了起来: “不试还不知道,这禁断符咒当真好用。” “浪费一道符咒在这三个筑基身上,你就不怕回去后,大王将你的脑袋拧下来?” “嘁!那也要我们能活着离开。” 这两个家伙一个孔武有力,皮肤猩红,如同鳄龟龟甲一般的额骨极其狰狞。 另一个则是皮肤苍白至极,妖异的银色竖瞳让人莫名地心寒,就好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这两人虽然衣着和普通修士相仿,但那一身妖气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妖?!” 百里策心中一沉,不论他如何催动,手掌上的印记根本没有反应。 “喂!那边的家伙,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陆玄的筑基修士?” 百里策挡在范辙、冷玉研身前,紧了紧手中的浮光。 在听到对方的喝问之后,非但没有作答,反而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对方。 “真是麻烦,找个人都这么难。” 扶住额头的银瞳似乎是在抱怨什么,百里策那拒不合作的态度,让他感到很不爽。 若是那陆玄让那几个家伙得了先手,恐怕他和赤枭都没好果子吃。 “赤枭,动手,这三个家伙一个不留!” “桀桀,找人问路这种蠢事你都干得出来,真不知道大王为什么任命你银瞳为领队。” “手脚麻溜点,赶时间。” “这还用你教?” 怪叫一声后,赤枭陡然燃起熊熊烈火,两只火羽飞翅自他后背猛然展开。 “看招!” 呼啸间,一道烈焰横空袭来,所过之处,草木尽皆化成飞灰。 “你带着范辙先走!对方口中的禁断符咒定然不是万能的,所覆盖的范围应该极其有限。” 沉着冷静的百里策顶在前方,立刻示意冷玉研带着范辙先走,自己则是留下断后。 从对方刚才那只言片语中不难看出,所谓的禁断符咒肯定不是路边的大白菜,结合对方询问陆玄时杀气腾腾的态度,这符咒的作用呼之欲出。 一旁,银瞳嘲讽地评价道:“天真!” 妄图阻挡两名筑基境妖魔的百里策,在真正交手之后,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在赤枭身上,横七竖八地排列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在刮痧吗?” 眼中充满讥讽的赤枭张开双臂,随着伤口泛起红光,这些剑伤开始极速愈合。 “这到底是是什么妖法?” 百里策有些难以置信,这种恢复能力,让他接下来怎么打? 愣神间,百里策被赤枭抓住机会,连续三掌拍碎了护身灵光,并在胸膛上印下一个焦黑的手印。 踉跄后退的百里策口吐鲜血,他强忍着胸前的灼热与刺痛,驱使体内真元将掌印周围的经脉封死。 可即便如此,依旧难抵挡掌印上那股蚀骨火毒。 “桀桀,怎么样,火毒手的滋味不错吧?” “哼!下一剑小心你的脑袋!” 面对嘲讽,百里策自然不会露怯。 哪怕胸膛处的灼痛让他额间青筋直跳,也未曾发出一声哀嚎。 他就不信了,斩下对方的头颅后,对方还能接上不成?! 自打和程虎一战后,百里策的真元尚未完全恢复。 而此刻,碰上赤枭这种难缠至极的敌手,一时间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若不是影舞之术犀利异常,恐怕寻常的筑基根本就不是对方三合之敌。 “苦也……” 陷入苦战的百里策仗着一股子韧劲儿,开始与赤枭周旋。 但是,自保尚且还要两说的他,又何来能力去挡住另一名敌人。 念及此处,百里策不由地心里一紧。 惊觉有变的他这才发现,那名始终未曾走出树林的银瞳,此时已然是没了踪影。 而他之前神识锁定的气机处,只留下了小半张薄薄的遗蜕! “真以为你能拦得住银瞳?而且,和老子打架还敢分心,你这是在找死!” 赤枭狞笑连连,抬手便凝聚出一枚暗红色火球的。 他就像捏碎鸡蛋一样,直接引爆了这枚火丸。 “爆!” 咚!—— 大片的火焰瞬间铺满了前后三十丈的区域,其内草木均在顷刻间被焚成了飞灰。 一直未能摆脱赤枭的百里策,自然没有幸免的道理。 烟尘散尽,面朝下方趴在地上的百里策浑身焦黑。 散发着高温的岩石地面炙烤着皮肤,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赤枭闻着味儿,舔了舔嘴道:“哟!熟了!” 百里策此刻脑中嗡嗡作响,挣扎了好几次都未能爬起来。 嘭! 大力踩在百里策后背的赤枭笑了笑,他无比享受这种猎杀的感觉。 “你应该很痛苦吧?喊出来,取悦我!” 鲜血、火焰、哀嚎、恐惧,这些都是最美妙的事物。 百里策倔强地抬起头,睁眼都有些费劲的他咬紧牙关,努力不发出一丝声响。 他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态度:“求饶?妄想!” 赤枭张开双臂,摆出一个深呼吸的姿势。 那种张扬、得意、满足的表情,全都是建立在百里策的痛苦之上。 “醇美的修士鲜血,啧啧!” 赤枭单手掐着百里策的脖子,直接将其拎了起来。 他张口狂笑,右手成刀,硬生生捅入百里策腹部,并将撕下来的一块血肉送入了嘴中。 四肢不断颤抖的百里策已然是失了反抗的能力,死亡的恐惧开始冲击他的心灵。 蚀骨的火毒深入五脏六腑,哪怕赤枭不杀他,他也会在火毒入心后自焚而亡。 “这种死法,一定很难看吧?就是不知道,范辙他们逃出去了没……” 咻!—— 在赤枭痛下杀手之际,擒住百里策的左手小臂被一道寒芒直接斩断!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36章 斩赤枭,斗银瞳 要说百里策命不该绝,赤枭引爆火丸的时候,陆玄刚好就在附近。 “什么人!” 惊怒交加的赤枭没有了之前的张狂,眼中的慌张之色显而易见。 这一回,他的断臂未能长出,霜白色的切面处萦绕着彻骨的寒意,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祛除。 要知道,他可是体内流淌着火枭妖族的血脉,自身血液也是炙热无比,普通寒流根本无法侵蚀他的半妖之体。 赤枭惊惶回首之际,陆玄便提前一步施展遁术,将百里策带离原地。 “别动,忍着点。” 陆玄单手抵在百里策后心,往他体内渡入一道岁寒之力护持心脉。 刹那间,百里策体内的火毒被瞬间压制。 那股“那股透心凉,心飞扬”的感觉,就像是喝了八二年的雪碧。 “小……小心,火毒,他,他是半,妖!” 百里策在清醒几分后喘着粗气,紧紧抓着陆玄的衣袖提醒道。 默默点头的陆玄示意对方安心,他将岁寒吟握在手中,开始正视眼前这个不人不妖的怪物。 赤枭再度发问:“你是谁?” 对此,陆玄不愿多费口舌,直接斩出一道霜寒剑气! 哧!—— 剑气所过之处,白皑皑的冰霜路径在地面上迅速蔓延。 试炼中为何会出现半妖? 这种事情就算是傻子都能发现蹊跷! 在加上落魂涧一战后,陆玄对于妖族没有半分好感。 “去问阎王!” 下手极其狠辣的他挥舞岁寒吟,剑剑直逼要害。 苦不堪言的赤枭连连后退,对方手中的法剑可以说是天克他,擦着就伤,刺进去就得废。 短短数个呼吸,他的身躯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白色霜痕,口中更是连连喷出带冰碴的淤血。 “不行,这家伙打不过……” 赤枭萌生了退意,斗法过程中更是守多攻少。 【岁寒·六杖冰雷狱】! “想跑?晚了!” 陆玄杀意已决,抬手召出六根粗大冰锥,切断了赤枭的退路。 冰锥上铭刻的【术式·白雷】立刻绽放璀璨雷弧,将妄图打断冰锥的赤枭给逼了回去。 以神御剑的陆玄一心二用,在驾驭岁寒吟施展分剑化光的同时,令人心悸的蔚蓝色光团在他的掌心迅速凝聚。 “饶命!” 赤枭亡魂大冒,比起削肌剔骨的岁寒吟,那股蔚蓝色的“涡流”让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会死!一定会死!” 强烈的求生欲催使着他疯狂挣扎,但六根冰锥却是硬生生顶住了烈火灼烧,甚至,连融化的迹象都没有。 困兽犹斗的赤枭只觉得寒流透骨而过,里里外外直接被冰冻。 【岁寒·霜流若刃】! 硕大的冰莲悄然绽放,寂静且凄美。 澎湃的岁寒之力四处宣泄,彻骨的寒意直接冻毙了周边苍翠的古木。 方圆三十丈,满是“霜杀百草”的肃杀之景! 嗖!—— 岁寒剑吟,枭首而归。 倒持法剑的陆玄转身就走,面容依旧冷峻,独留赤枭魂飞冥冥。 【系统提示:成功斩杀筑基境妖修,获得一缕灵蕴。】 陆玄愣了一下,心想:“嗯?这家伙还挺值钱啊……” 瘫卧在地的百里策喉间有些干涩,看着风轻云淡的陆玄,此刻他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根拍死只苍蝇有什么区别?” 感慨之余,百里策惊呼道:“不好,陆兄,快去救范辙和冷玉研!” “我走了,那你呢?” “不用管我,快去帮他们,还有一个妖人在追杀他们,而且,对方的目标是找到你!” “找我?” 陆玄眉头一皱,事情看起来越来越复杂了。 “简单说说。” 三言两语间,百里策就将事发经过快速勾勒了出来。 诸如禁断符咒、银瞳、询问下落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摆在陆玄面前。 “好,你且再此等候,若是我一个时辰内没有回来,你就自行离开!” 嘱咐对方一句后,陆玄就再度启程追赶。 循着冷玉研和范辙残留的气息,他很快就追了上去。 …… 飒飒!—— 地下数丈,沉默着赶路的陆玄心中迅速盘算。 能够发动妖魔道追杀他的,只能是那两位:千矶娘娘和白虎将军。 对白虎将军而言,陆玄当初的所作所为,足以媲美“杀妻之仇”。 作为云垂魔道巨擘,对方也完全有理由、有能力,在扶风道宗的入门试炼中,安插妖人刺杀他。 “我还没去找你们,你们就主动找上门,那就先收点利息!” 殊不知,千矶娘娘想杀陆玄,陆玄又何尝不想宰了千矶? 很快,在陆玄全力追赶下,三股迥异的气息出现在了他的感知当中。 ——阴邪、水润、萎靡,正好对应银瞳、冷玉研、范辙。 在他的不远处,冷玉研被逼到了山崖之下,此时的她发髻凌乱,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喘着粗气的她强打起精神,言语中夹杂着不安:“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 “哼哼哼,冷家的听潮之术果然名不虚传,就是不知道,你还能坚持维持多久?” 阴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对方到底处在什么位置。 默不作声的冷玉研眼皮子越发沉重,“强弩之末”的她已经到了极限。 在听潮之术的范围内,哪怕是无形的风都会被其清晰地感知到。 但是,这门术法的消耗也是极为恐怖。 “咳咳,冰块女,你…你走吧。死一个,总比都死了好。” 范辙气息十分萎靡,剧毒入体的他嘴唇紫黑、眼圈浮肿,脖子爬满了紫黑色纹路。 更要命的是,他胸前的伤口已经开始腐烂,甚至能够看到跳动的心脏。 “这一劫,我怕是难了……” 逃跑的过程中,范辙不止一次地尝试引动传送印记,但是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记得以后,找个靠谱的世家公子……” 冷玉研身躯微微一颤,静静地听着范辙交代遗言。 “听我一句,走吧,别管我了……” 两眼通红的冷玉研没有回话,跟没有移动脚步。她反倒是像一根桩子,死死地钉在范辙身前。 “嘁,真丢人,竟然要你来保护我,范爷脸上还真是烧得慌。” 范辙无力地自嘲一句,他歪着脖子看着眼前的倔强少女,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湛蓝色的水气圈开始逐渐缩小。 冷玉研完全是凭借自身意志,强行压榨气海,努力维持听潮秘术。 ——这是她,唯一能够让银瞳忌惮的地方。 相比起情况愈发不妙的冷玉研和范辙,银瞳反而显得游刃有余。 他就像是一名耐心十足的猎人,在等候猎物筋疲力尽的那一刻。 “看看你的情郎,他体内的烈毒可是会要命的啊!” 银瞳的声音愈发诡异,不断出言扰乱冷玉研心神。 只要冷玉研的真元彻底告罄,那么等待她的就是狂风骤雨的攻伐。 锵!—— 就在银瞳冷笑连连之际,雪亮的寒霜剑光自他的脚下突然窜出! “找到你了。” 这柄剑不是别的,正是陆玄的岁寒吟。 唰!—— 银瞳胸腹迅速凹陷,脖子扭曲翻转,直接做出了违背正常生理的举动。 一剑无果,只差毫厘便能斩下银瞳的头颅。 陆玄遁出地面,气劲鼓荡,力贯四极。 沉腰立马,钢拳连打! 嘭嘭嘭! 但这银瞳浑身上下滑不溜秋,千斤重拳打在对方身上,就好像没事人一样。 “你是谁?!为什么能够发现我?” “你的废话太多了。” 陆玄的神魂几经重塑,又经过业火的淬炼,其强度足以媲美普通玉液,远超筑基的层次。 那银瞳不出声还好,但谁让他废话满天飞,陆玄想不发现都难。 “白雷!” 既然拳头不管用,那就加料! 他陆玄斗法的手段何其多,总有一款适合银瞳。 刺目的雷弧自冰刺表面绽放,猝不及防之下,扭身后撤的银瞳当即中招,浑身一阵酥麻。 “嘿!” 陆玄一脚踢出,正中对方腹部。 倒飞而出的银瞳鲜血狂喷,陆玄那一脚差点直接要了他的老命。 咻!—— 陆玄突施冷箭,驾驭岁寒吟直接贯穿了银瞳胸膛。 但银瞳可不是寻常货色,硬生生将自己的心脏挪移三寸,避开了剑锋。 陆玄眉头微皱,心道:“一定程度上改变肉身?这种能力还真是难缠。” “你到底是谁?!” 且战且退的银瞳厉声喝问,但回答他的是冰冷剑锋。 去而复返的岁寒吟灵活地划过一个圈,继而朝着他的脖子斩去。 “混蛋!” 银瞳脖子瞬间拔高延展,扭过一百八十度咬住岁寒剑锋,然后两枚毒牙立刻喷出紫黑色的毒液。 (陆玄:蛇叔?是你吗?) 那毒液腥臭无比,溅在地上滋滋冒泡,极具腐蚀性。 这银瞳赫然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坏了陆玄的法宝。 “嗯?” 心神相连的岁寒吟,立刻向陆玄表达了厌恶的情绪。它就好像一个孩子,竟然开始发起了脾气。 不等陆玄下达反击的命令,岁寒吟当即发出一道剑鸣。 嗡!—— 跳动的雷弧自剑身雷纹处迸发,其威势远超先前的白雷。 刺啦!——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银瞳一阵痛呼,下意识松开了嘴巴。 但是,怒气冲冲的岁寒吟自然不会跟他客气,直接横剑疾斩。 这一剑快若奔雷,带着岁寒之力特有的寒意,瞬息间就将断口冰封。 “呃……” 陆玄看着自行飞回手中的岁寒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亲亲抱抱举高高?哄孩子的那一套用来哄灵剑,有用吗?在线等!”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37章 血月出,骸骨起 或许银瞳的毒液能够腐蚀普通法器,但不要忘了,炼制岁寒吟最主要的材料,乃是一枚诞生自天罚的雷纹灵铁。 因此,岁寒吟的剑身依旧光亮如新,不见丝毫污秽。 “怪不得这么多人对灵器趋之若鹜,原来有了器灵的法宝,其威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陆玄看了眼岁寒吟,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银瞳,心下有了判断。 “下次记得补一刀,要确保斩草除根。” 回应陆玄的,是岁寒吟微微颤鸣的剑身。 也只有在他手中,岁寒吟才会如此乖巧,换做是其他人,恐怕连握剑的机会都不会有。 将目光拉回到被一剑枭首的银瞳身上,持剑而立的陆玄并未直接上前,反倒抬手打出数十道冰锥利刃。 噗噗噗…… 冰锥入体,这尸身瞬间被穿成了破布。 “装死?就这点伎俩,你想骗谁?” 陆玄面露嗤笑,模拟器都没击杀提示,银瞳定然没死。 “啪!啪!啪!” 果不其然,先前被一剑枭首的尸体在清脆的掌声中,显化出了真正面目,赫然只是一具蛇蜕空壳。 而在一旁,相貌阴柔的银瞳慢慢从山崖的阴影中浮现。 “能够操控寒冰之力,并且还能使出雷法,修为还是筑基,让我猜猜,你应该就是陆玄吧?” 陆玄没有回话,他的目光在银瞳身上来回游走,似乎是在犹豫下一剑砍哪里。 “看来是我猜对了,那么,还请帮我一个忙……” 银瞳苍白无血的面容上,浮现起病态的笑容,盯着陆玄的脖子说道: “把你的项上人头,借我用用!” 话毕,骤然暴起的银瞳浑身妖气翻涌,汇聚成三条粗壮的毒蟒直奔陆玄。 对此,陆玄眼中波澜不惊,自身更没有躲闪的意思。 他脚下一跺,燃烧着纯白命光的玄罡法袍再度出现。不断跳动的雷弧发出声声霹雳,将其衬托地如仙似神! 陆玄岿然不动,张口轻吐声“疾”,召出道道冰剑利刃。 它们以岁寒吟为首,如同一条弄滔白龙,径直杀向银瞳。 “好好好!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兴奋异常的银瞳狂笑几声,反手划破后脖颈子的他,硬生生从脊柱内部,拔出了一根似剑非剑的法器。 说是剑,但更像尖端锐利的细棍。 “锵锵锵……” 冰屑四溅,银瞳眼中绽放精光,狭窄的蛇瞳快速晃动,手中剑器挥舞地只见残影。 一息六十四斩,剑剑不落空,生生击碎了上百道冰刃! 而在另一侧,被三条毒蟒咬住双腿、左臂的陆玄脸色沉稳。 这几条毒蟒看似凶猛,可实际上却连他最外层的法衣都未曾破开,更别提伤及他本体了。 反倒是法衣上炽烈的命光白焰,给这三条毒蟒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丝丝缕缕的黑气不断散溢而出,肉眼可见地缩小了好几圈。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千矶那个老妖婆就没告诉你,我是怎么一路打穿落魂涧的吗?” 渊渟岳峙的陆玄再度开口,以最平静的口吻,叙述着某个恐怖的战绩。 嘭! 土石崩裂,尘土飞扬。 不等银瞳回复,陆玄整个人突然崩断毒蟒的束缚,消失在了他的视野当中。 嗡!—— 眨眼间,陆玄手持沥泉重枪,从空中当头砸下。 沉重的呜咽声恍若丧钟,让银瞳亡魂大冒。 “借我人头一用?你也配?!” 轰!—— 陆玄含怒一击,少说也有六千多斤。 重枪落下,溅起漫天的土石,就连在一旁观战的冷玉研也为之心惊胆战。 “开…开玩笑吧?这种力量,谁接得住?” 对寻常防御法器而言,能够抵挡三千斤左右的分量,就已经是属于不错的范畴。 但面对这六千斤的一击,银瞳的些许手段根本无法阻挡。 烟尘散尽,土坑当中的银瞳已经看不出人形。 他的左半身被彻底砸成肉糜,整个人已然是进气多、出气少。 “交出解药,给你个痛快,否则……” 陆玄单手持枪,声音冷的掉渣。 如不是范辙等着解药救命,他刚刚那一枪砸的就不是肩膀,而是对方的脑袋了。 看着沥泉重枪上跳动的雷弧,只剩下一口气的银瞳满脸惊惧。 “交!我……我交!” 就剩半口气的银瞳说话都有气无力。 对他来讲,现在想要正面斩杀陆玄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先行稳住对方,然后伺机偷袭。 “我…我拿给你……” 吊着口气,佯装翻找储物袋的银瞳暗自凝聚妖力,为突施冷箭做准备。 “噗!——” 一道乌光划过,银瞳突然暴起,脸上更是露出狰狞的笑意。 但很快,他的笑容逐渐僵硬,强烈的恶寒攀上后背。 嘎嘣! 无往而不利的毒牙,竟然被一层薄薄的冰面挡住了! “就这?给你机会也不中用啊……” 作为被偷袭的对象,陆玄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 临死反扑的情况,他见得太多了。 再加上眼前这家伙几近油尽灯枯,这最后一击甚至连玄罡法衣都未能碰到。 这也应了那句老话: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 一击无果的银瞳眼神愈发癫狂,决定孤注一掷。 “化蛇咒!” 刹那间,妖异的黑色妖火自银瞳身上燃起,左半部分躯体开始迅速修复、异变。 上肢化爪子、下肢化尾,身覆鳞甲、肌肉高鼓。 陆玄见状,脱口而出道:“妖化!” ——半妖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彻底放弃人形,拼得血脉返祖的搏命禁术。 银瞳在化作蛇妖之后,力量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他双臂肌肉隆起,口中发出阵阵嘶鸣,竟然缓缓将压在身上的沥泉重枪渐渐顶起。 对此,陆玄瞬间加大了下压的力度,并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大!” 嘭! 应声变大数倍的重枪分量暴涨,再度将银瞳压入土坑。 一力破万法,就是如此霸道! “冥顽不灵!” 眼神一冷的陆玄摇了摇头,伴随着一道霜流利刃划过,锐利无比的岁寒吟直接贯穿了银瞳的眉心。 【系统提示:成功斩杀筑基境半妖,获得一缕灵蕴。】 “找一找,或许有解药。” 说罢,陆玄便将银瞳的储物袋抛给了冷玉研。 有道是“祸害活千年”,在银瞳的储物袋内,仅存的白瓷丹丸竟然还真的是解毒良药,虽然这解毒药剂的味道实在是有些上头。 看着面色恢复正常的范辙,冷玉研吊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在向陆玄道谢的时候,一向高冷的她已然是泪水盈眶。 …… 半个时辰后,重新汇合的四人紧紧抱团。 在吞服了许多疗伤丹药后,元气大损的范辙沉沉地睡去。 而作为此间战力最强的陆玄,无疑成为了在场三人的主心骨。 陆玄摩挲着手头这张黑底红纹的禁断符咒,沉声问道:“他们就是用这符咒,阻断了传送脱离?” 百里策点了点头,补充道:“只要持续灌注真元,符咒范围内的传送印记都会临时失效。” “还真是有备而来。”眯起眼睛的陆玄再度开口,“除此以外呢?这两个家伙是什么来头?” “陆兄,这两名半妖的储物袋已经查验过,除了些许丹药、灵石外,几乎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 陆玄:意料之中。 此事背后的主导定然不傻,肯定不会留下明显的把柄。 否则的话,一旦被扶风抓住,那么等待它们的定然是灭顶之灾。 “怎么?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看着欲言又止的百里策,陆玄眉头一挑。 “我在它们储物袋中发现了两枚令旗,以及……一部分修士残肢。至少,七名仙苗死在了他们手中。” 闻言,沉默数息的陆玄眼神有些阴沉。 “嗯,我知道了。” 他可以肯定,此次主持试炼的人,定然看得清对方的所作所为,可为何会选择作壁上观? 是不能出手?还是不愿出手?背后目的又是什么? 心思重重的陆玄想不明白,山洞内也再度陷入了沉寂。 “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们跟在我身边和找死没什么两样。” 篝火噼啪燃烧,照映出陆玄平静的面容,低沉的嗓音让百里策等人心头一紧。 “你就算是浑身是铁,又能碾碎几根钉?这群妖人试炼结束后必然没有活路,一群亡命之徒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他们绝对是碰到一个杀一个,碰到一双杀一双。” 百里策急声道,生怕陆玄独自离开。 这次试炼,对于这些混入秘境的妖魔道之人来说,就是一场“最后的盛宴”。 沉吟中,陆玄深深地看了眼百里策。 四目相对,百里策眼神真挚,不似作伪。 “你想得明白,可别人就难说了。而且,妖魔中人,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 陆玄经历过背叛与反目,他很清楚人心的可怕。 早已将陆玄视作同伴的百里策则不以为然,直言反驳道: “那也总比被各个击破来的强,总会有明白事理的人。世家子弟经历的厮杀或许不多,但也绝非陆兄你想的那么不堪。” 陆玄说不过百里策,很多事情只有经历过才会领悟。 “既如此,那就明日再启程。至于范辙,就有劳冷姑娘照看一二了。” 冷玉研面容憔悴,眼角还留有泪痕。 在听得陆玄的决定后,打起精神道:“多谢,我会守着他。” 此时此刻,沉沉睡去的范辙正躺在她的怀中,气息尚且还算平稳。 不过,就眼下的条件,想要痊愈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若非夺得令旗的仙苗必须坚守到试炼结束,冷玉研早就想让范辙离开秘境出去疗伤了。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38章 增设猎妖榜 在经历过一天的激烈争夺之后,设立在秘境中的令旗过半都成了有主之物。 云庭崖上,从妖魔手中逃过一劫的仙苗惊魂未定,更有甚者直接质问颜真: “为何扶风的入门试炼会有妖魔出现?” “为何传送印记会失效?” 冷着脸的颜真并未多做解释,早在进入之前,就告诫过他们生死各安天命。 “将他们带下去,交由百草堂的人诊治。至于你们要的缘由,后面会有人来告诉你们。” 背过身后,颜真暗自嘀咕道: “难道宗门就准备放任妖魔作祟?可这也说不通啊……” 秘境内。 夜幕降临以后,本以为可以松口气的仙苗们慢慢发现,他们的想法是何等幼稚。 比起阳气充沛的白天,夜晚才是妖魔鬼怪的主场。 阴暗的钟乳石石窟内,陆陆续续浮现起十道模糊的黑影。 “不等了,没来的家伙八成是已经栽了。” “哼,银瞳和赤枭这两个蠢货能来倒怪了!” “说说吧,找到那个人了吗?” “没有,秘境不小,一天的时间太过仓促。” “那就干脆玩个大的,老祖宗不是给了个好东西嘛?” 不知是某个黑影的提议太过大胆,其余八道身影纷纷陷入了沉默。 “桀桀,难不成你们都还抱着侥幸?别做梦了,他不死,死的就是是我们!至于其余千百号人,即便是都杀了,又有何妨?” 似乎是这人的嘲讽起到了作用,片刻后,第一个附和的声音在洞窟中响起。 “我同意!” “我没意见!” “我也同意!” “可以。” “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就开始计划吧。这次,我要让这扶风泣血!” “哈哈哈哈!” 嚣张的笑声在钟乳石洞窟内回响,整个秘境都笼罩在阴谋与肃杀之下。 蓦然间,不少仙苗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 山林间。 陆玄抬头看向夜空,眼中浮现些微好奇。 他不太清楚,头顶天幕究竟是法宝幻化,还是说真的内藏星辰。 出入过不少秘境、鬼蜮的他头一遭在秘境内观摩日夜轮转,阴阳交替的奇景。 不由得,目光逐渐偏向远方的他怔怔出神,耳畔除了篝火的噼啪声,就再无其他。 星空之下,一股渺小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的思绪也随着目光越升越高,飘向未知的星空。 “不对!” 陆玄心头突然升起一股惊悸,强烈的不安让他如芒在背。 迷迷蒙蒙间,山间的微风愈发阴寒,丝丝缕缕的恶念夹杂其中,传递出一个诡异的信息: ——陆玄,你逃不掉! 脸色巨变的不只是陆玄一人,不少弟子纷纷从闭目养神中惊醒,心头浮现起一个荒诞而又一致的念头:陆玄是谁? “陆兄,你感应到了吧?” “嗯,它们在向我邀战。” “那你打算……” 本着共进退的初衷,盘膝而坐的百里策正打算继续询问,就听得冷玉研的一声惊呼。 “这月亮,怎么变红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头顶那轮莹莹满月突然泛起红光。 诡异的光晕层层扩散,莫名的呓语充斥耳畔。 但凡是处在月光下的活物,不论是人是妖,内心都蒙上了些许暴虐之气。 比起尚且能够稳住心神、抵抗呓语的仙苗,那些灵智低弱的秘境妖兽,则是陷入了狂暴、嗜杀之中。 “嗷嗷!……” 此起彼伏的嚎叫响彻山林,宛若群魔乱舞! 沐浴血色月华的妖兽纷纷绽放出黑红妖气,体表浮现起邪异纹路。 它们开始迅速变异,体型猛涨的同时,也彻底沦为了只知杀戮的凶兽。 隆隆隆!—— 伴随着地面震颤,浓郁的血色雾气夹杂着地脉浊气,自地下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 红雾所至之处,灵草、花卉全都在数个呼吸内凋敝,翠莹莹的生机精华被吞噬地涓滴不剩。 扩张中的血色雾气好似拥有自主意念,向下蔓延的它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咔咔咔…… 随着土壤从下方被顶破,一具接一具,一尊接一尊的妖兽骸骨破土而出。 腐朽的骨骼上,缠满了暗红色的絮状物,空荡荡的眼眶内,燃起鬼火般渗人的目光。 秘境中妖兽精怪繁衍生息,脚下的土地埋葬了多少骸骨已然无法知晓。 仅仅数个呼吸的时间,这些骸骨妖兽的数量已然超过了参与试炼的仙苗人数。 而且,这个数字随着暗红色血雾的蔓延,正在快速增长。 咚—— 咚—— 咚—— 隆隆钟鸣不知从何而来,宛若九天之上降下一道颤鸣,抚平了一众仙苗躁动的内心。 脸色剧变的陆玄当即意识到:宗门要插手了! 【传宗主法令:现夺旗试炼中,有妖人作祟,为彰显仙道威仪,特增设“猎妖榜”。】 【凡参试仙苗,皆可参与猎杀妖物。依照所斩妖物数量、品阶,计算功勋。】 【试炼结束后,功勋可兑换灵物,亦或者于登仙梯上进阶。】 煌煌神念伴随着隆隆钟鸣,映入每一名参试仙苗脑海。 有关猎妖榜的相关规则浮现在所有人心底,许多仙苗眼中都绽放出了精光。 此次猎妖榜会按照所斩妖人、妖兽实力的高低,评定不同功勋: 先天以下,不可记功勋,登仙梯不可进阶; 先天境界,记一点功勋,登仙梯不可进阶; 筑基境界,记十点功勋,登仙梯进阶十阶; 玉液境界,记百点功勋,登仙梯进阶百阶。 横空出世的“猎妖榜”对于那些仙苗而言,无异于一针强心剂。 三千登仙梯,越到后面,每一阶都宛若天堑。 若是能够斩得一两尊筑基境界的妖兽,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堂皇大道就在眼前,所需的不过是妖魔尸骸垫脚! 既如此,何不放手一搏,换他一个通天坦途? …… 次日清晨,天光显得格外昏沉,萦绕不散的杀伐劫气伴随着血雾弥漫整个秘境。 离开隐蔽洞穴的陆玄等人,谨慎地穿行在山麓雾霭之中。 术法的爆鸣、妖兽的嘶吼几乎从未断绝。 “想不到即便是天亮了,这些骨头棒子还不消停。” 百里策眉宇间有些疲惫,他们这一晚上同样也不消停。 前前后后,他们经历了四波骸骨兽群的袭扰,逼得陆玄不得不制造出大片冰墙,直接封锁洞穴入口。 “仔细看,骸骨妖兽似乎比之前更强了。” 陆玄凑上前,摆弄着一头被他拦腰斩断的骸骨狼妖。 骨头表面附着的暗红色絮状物更加绵密,即便是被斩成了两截,骸骨狼妖的上半身却依旧在向他缓缓爬来。 “碎颅,摧毁内部妖火能够最快击杀。腰斩、破坏关节已经没用了。” 陆玄一脚踏碎白骨狼首,转过身,冲着百里策郑重地说道: “拖得越久,这些亡灵妖兽所恢复的实力就越多。甚至有可能在这种絮状物的帮助下,重塑妖躯。” 闻言,百里策脸色有些难看:“但愿对方这妖法有上限,否则……” 现在这群烂骨头大多都相当先天境,数量多些暂且不惧。可若是继续拖下去,面对成千上百的筑基妖兽,哪怕是玉液境见了也要绕道走。 “绝对有上限,至少不会超过妖兽生前的实力。” 范辙虽然面色苍白,但言辞间充满了笃定。 “何解?” “尸骸起陆,本就是件困难的事。在诞生之初,红雾越浓,其所在地的骸骨妖兽规模越大,实力也越强。维持数量如此庞大的骸骨兽潮,其背后的消耗定然是个恐怖的数字。” 听完范辙的论调,陆玄等人已然信了八成。 “走吧,不过这一路上肯定不会太平,还是不要御风而行了。” 依循陆玄的嘱咐,徒步行走在山间密林中的百里策等人收摄气息,朝着中央山脉进发。 若是从空中俯瞰整个秘境,熟悉其中地形的人不难发现,大部分幸存的仙苗,以及各类妖兽,都在朝着中央山脉赶去。 若是不出意外,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而在此之前,诸般小规模的厮杀已经持续了很久。 在扶风道宗的刻意放纵之下,这次入门试炼从一开始就显得非比寻常。 经历过血与火的磨砺,此届弟子定然会展现出决然不同的风貌! 嘎~嘎~嘎~ 在靠近秘境中央的环形山脉附近,陷入对峙的两方人马气氛愈加紧张。 “徐昂,真的要这么做?” 经过一天一夜的努力,宋锦绣成功聚拢了十几名镜湖道院的同伴。 但这十几人,与徐昂率领的上百人比起来,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 再加上高端战力的差距,身为玉液境的徐昂,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作为玉液,你就只会以大欺小吗?!” 宋锦绣高声质问,试图以这种方式劝徐昂让步。 但令她失望的是,徐昂根本不吃这一套,挥手示意身后的仙苗包围宋锦绣等人。 “跑也跑了,说也说了。现在考虑地如何,宋锦绣?” “所得功勋四六开尚且不谈,可你想独揽筑基妖兽的好处,是不是胃口太大了?” 宋锦绣试图继续讨价还价,打是打不过的,公羊修再强,拖住徐昂已经是极限,剩下的五六个筑基,他们拿什么挡? “大?呵呵,就凭你们镜湖道院这两个筑基,也配和我谈条件?”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39章 强势的徐昂 徐昂表示,筑基期妖兽带来的好处他全都要。 若非横行山林的妖兽规模越来越大,他也犯不着来拉拢、吞并宋锦绣等人。 面对咄咄逼人的徐昂,握紧双拳的宋锦绣倍感无力,她身后的这些人,还是太弱了。 “陆玄、百里策、范辙,你们到底在哪里?” 形势比人强,无奈点头的宋锦绣满脸苦涩。 若是当日夜宴的那些人悉数到场,她绝对有信心和徐昂掰掰手腕。 但眼下,她只能独自品尝失败的痛苦。 “哼,走吧。根据消息,在东方山坳有一群妖兽聚集,其中大至少有五头筑基境界妖兽。念在宋家份上,我可以留一头给你。” 出身九盛府徐氏的徐昂,自然很清楚修行世家的行事准则。 长袖善舞的他打了宋锦绣一棒子,之后又给对方塞了一个甜枣,为的就是让她压住手下的人,防止镜湖道院的一众先天半路作妖。 只不过,听到这话的宋锦绣脸色更加难看了,她心想:给点好处让我弹压镜湖道院的人?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 但这些话,她并未说出口,也无法说出口。 半个时辰后。 徐昂神色有些厌烦,拦在前路的这群骨头渣子实在是杀不胜杀。 连先天都不到的尸骸妖兽,除了浪费真元、体力就没有丝毫利益可图。 毕竟,按照规则,即便是杀光了这群家伙,也得不到半点功勋。 “所有人,跟我冲!” 徐昂真元鼓荡,当即祭出自己那根链刃法器,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陷入尸骸围攻的众多仙苗以徐昂为刀锋,势如破竹般地贯穿了尸骸“壁垒”。 而同一时刻,向山坳挺进的还有其他四方人员,各自从山坡、河道、崖壁、背坡四条路径合力围剿。 很显然,在猎妖榜开启的那个夜晚,多名玉液境的领队达成了初步共识。 而宋锦绣一方的加入,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而已。 在这处三面环山,又兼河流横贯的山坳附近,汇聚了【镜湖道院】、【岚山道院】、【赤枫道院】、【浣纱道院】、【白鹿道院】、【万松道院】、【灵枢道院】的三百多人。 但是,让众人都有些奇怪的是,他们都杀到家门口了,山坳内的筑基妖兽依旧不见踪影。 甚至是,安静地过分! 望着毫无动静的山坳内部,作为领队的徐昂,和另一名赤枫道院的玉液境修士齐连峰,心头都浮现起了一抹不安。 此时此刻,在山坳的地下岩隙夹层内,数道模糊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其身上的气息,与当初的赤枭、银瞳如出一辙。 “外面来了两个玉液境的仙苗。” “两个而已,就算是其他几个全来了也不够填阵眼的。汇聚了这么多妖兽的骸骨,单单外部妖兵阵法,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桀桀,禁断结界之下陆玄绝无幸存之理。” “呵!那也要先找到他。” “放心,他一定会来!当日的他可是以筑基逆伐金丹,这等魄力,这等威势,真让人向往!” 说话间,帽兜男子悄然摸了摸衣袖内的一只墨色魂瓶。 癫狂与孺慕,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攀上他的面孔,显得格外病态。 …… 四方合围之下,杀至山坳内的三百多号仙苗持剑而立,颇具一股峥嵘之势。 “停!” 徐昂抬手示意,众人纷纷停下脚步。 “齐兄,此地怕是有古怪。” 一袭文人青衫的齐连峰点头赞同,眼前空无一物的山坳问题太明显了。 废了这么大劲,结果却在山坳前止步,这叫徐昂如何甘心? “事已至此,我们没理由空手而归。不如,我们各派十人前去探路,即便其中设有埋伏,凭借你我二人也足以将他们迎回。” 闻言,面露迟疑的齐连峰没有立刻接话。 徐昂的建议他无法苟同,让同伴去探路,实在是太过冷酷。 “徐兄,这么做怕是有些不妥……” 齐连峰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终究是下不了这个狠心。 “看来齐兄并没有这个魄力啊!” 徐昂直视齐连峰,语气略带嘲讽。 论学识,三个徐昂绑一块儿,也比不上学富五车的齐连峰。 可在徐昂看来,仁义道德读地多了,齐连峰也染上了“妇人之仁”的毛病。 “那不如这样,你的十个人我替你出了。但是,事后筑基妖兽的头颅,我只会给你留一头,其余的我全要!” 事关道途,齐连峰几度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变了味。 “全…全凭徐兄决断。” 闻言,徐昂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只要是人,终究无法免俗。 “爽快!” 徐昂和齐连峰的讨论并未回避众人,可即便他们心中不忿,也不得不装作没有听到一样。 ——无他,徐昂够强。 胃口极大的徐昂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坚信,只有争得更多,才能走的更远。 “宋锦绣,就有劳你带着镜湖道院的人走一趟吧!” 转过身来的徐昂望向宋锦绣,在场的人都清楚,宋锦绣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一旦拒绝,那徐昂怕是会立刻将镜湖道院“送走”。 权衡利弊之后,宋锦绣心中哀叹:君不见,这徐昂已经掏出那柄链刃法剑,凌厉的气机已经锁定了她和公羊修。 没有谩骂,没有抱怨,宋锦绣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徐昂。 回过头来,她制止了身旁忍不住想要动手的同伴,沉声说道: “记住这种屈辱感觉,下一次,我们会讨回来!走!” 要说宋锦绣善于把控人心,仅仅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摘了出去,并且将矛头直指徐昂。 “大家小心点,我和公羊修开路,尔等警戒四周。 一旦有风吹草动,千万别擅自脱离队伍。 若是事不可为,立刻激发印记脱离秘境。” 宋锦绣再三叮嘱,只要保存镜湖道院的有生力量,后面总有翻盘的机会。 随着十几人谨慎地深入山坳,脚下的土壤逐渐变成了漆黑之色,并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队伍的最前方,宋锦绣拔出一柄秀气的长剑,公羊修的一只手也是紧紧握住了刀柄。 他们这些人,像极了主动踏入虎口的羔羊。 ……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夺旗基本成了一个幌子,反倒是临时颁布的猎妖榜,成了众人角逐的目标。 受血月影响,很多由妖兽看守的令旗,已经处于“不设防”状态,跟白捡没什么区别。 虽然这令旗不至于说是人手一面,但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紧俏。 正当宋锦绣等人硬着头皮摸进山坳时,另一队仙苗正马不停蹄地赶向中央山脉。 不苟言笑的陆玄御风疾行,作为刀尖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在他的身后,原先的三人小队,已经慢慢扩张至十人有余。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出身浣纱道院的女弟子。 虽说一群莺莺燕燕养眼是养眼了,但正打起来,这里面能和冷玉研相比的还真没几个。 不过好在,有着冷玉研从中协调,一行人的氛围还算可以。 比起相对健谈的百里策,陆玄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显然是被一众女修打上了“不好打交道”、“冷酷”的标签。 咻!—— 突然,一道破空之音袭来! 冲在最前面的陆玄不闪不避,抬手打出一面冰墙,将这枚狼牙箭矢稳稳挡下。 若不是怕身后的人来不及反应,他完全能够侧身避开。 相较于处变不惊的陆玄,身后的几人在短暂的迟疑后,立马慌张了起来。 “敌…敌袭!” 听着耳畔慌慌张张的呼喊,陆玄眉头一皱,心下略微有些不满。 不待他出声呵止这种自乱阵脚的行为,两个黄褐色的“土丘”诡异地自前方不远处隆起。 数个呼吸间,这两个“土丘”迅速化作两个迥异的身姿: 左侧,身材矮胖,背负一个半人高的黄皮葫芦; 右侧,身材高瘦,撑着一柄破破烂烂的油纸伞。 这两人全身上下,都包裹着厚实的黑褐色布袍,只露出一双猩红的招子。 沾满尘土的斗笠贴着黑底红纹的符咒,身上阴森、邪异的气息更是不加掩饰。 “来者不善!” 结合先前的遭遇,陆玄断定,对方绝对是混入试炼的妖魔道之人。 斗笠上那几张眼熟的黑底红纹符咒,就是能够屏蔽传送印记的禁断符咒。 “矮冬瓜,不会错了,就是他。” “竹竿儿,合该我们兄弟两个发达。” 如同破锣的嗓音配合上夜枭般的笑声,让在场的所有人脸色一变。 很显然,这两个家伙就是冲着陆玄来的! “嘿嘿,对面那群小娘皮,识相的赶紧滚,否则别怪大爷辣手摧花!” “就是就是,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我们只要陆玄的项上人头,尔等不要误了自己的性命!” 这矮胖、高瘦的两名妖人显然已经将陆玄视为囊中之物。 就是不知道,他们如此狂妄的言语下,又藏着几分实力? 不过,他们能否战胜陆玄尚未可知,但十几名仙苗人心浮动却是不争的事实。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40章 猛兽向来独行 本就是临时组建的团队,根本没有所谓的信任、羁绊可言。 “原来他就是陆玄……” “之前血月之夜的诡异传音,找的原来就是他啊!” “可不是吗,和这个灾星一起,咱们能够走这么远真的是命大。” “欸,你们说,冷师姐为什么提前没有告诉咱们?” “会不会她也是被瞒着的?”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百里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旁人的闲言碎语也越来越难听。 “她们就不知道,妖魔道之人的话,永远不可以相信吗?” 抱着看戏一样的态度,矮胖、高瘦两人并未继续出言。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人心一旦散了,这个临时拼凑的队伍自然不会继续存在。 至于接下来嘛,二打一,怎么看他们都是优势。 “住口!妖魔的话也信,你们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百里策直言呵斥,他实在是压不住心中的愤怒了。 但是,回应他的却是众人复杂的目光,其中冷漠、疏远、不解占了大多数。 “好了!” 背对众人的陆玄无悲无喜,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道: “百里策、冷玉研、范辙,带着后面的人走,这里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了。” “陆兄!我百里策是绝对不会抛下同伴,独自……” “同伴?” 陆玄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百里策的话,语气中充满了嘲弄与不屑: “你们也太高看自己了,一群花瓶,一个重伤之躯,还有你这个不堪大用的废物。 除了拖后腿,你们还能有什么用?或者说,这一路上,你们帮过我什么?” 寂静! 沉默! “我陆玄,可没你们这样的同伴!因为,猛兽向来独行!” 最后一句说完,两个妖魔道都有些被搞迷糊了。 这叫什么? 自断臂膀?放着人数优势不用,反而选择独自应对? 他们该感到高兴呢,还是该称赞一句:有魄力? 握紧双拳的百里策有些难以置信,陆玄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一字一句,都如同刀子一样,将他的内心刺穿。 “百里,走!陆玄是在故意逼走我们! 这里的人根本靠不住,一旦打起来,除了送命没有任何作用。他这么做,是在保住我们所有人的命。” “我们,的的确确帮不上忙,只能给他添乱。” 范辙伸手搭住百里策,将陆玄真正的意图说了出来。 回忆起这一路上的经历,他可以肯定,陆玄并非是一个铁石心肠之人。 ——面冷心热,是陆玄留给他的印象。 百里策深吸口气平复心境,他清楚与其留下来拖后腿,还不如一走了之来的干脆。 在看了一眼陆玄后,他对着身后那群中看不中用的仙苗,说道:“我们走!” 遂即,同行半日的团队就此分道扬镳。 转道别路的百里策沉默不语,在他们踏入树林后,身后那些人对于陆玄的批判就从未停止。 他没有去阻止,也没有去解释。 人心中的成见一旦形成,就不是能够轻易改变的。 更何况,就算是将事实告诉这些人,她们会感激吗?会愧疚吗?会惭愧吗? “一文不值的感激、愧疚、惭愧,自然配不上陆兄同伴的位置!” 百里策痛恨自己的孱弱,此刻的他无比渴望实力。 世家弟子的光环让他逐渐迷失,那种虚假的强大在危机面前,就好像是个一戳就破的泡沫,根本经不起考验。 当他的光鲜外衣被撕去,暴露出来的,只有“瘦骨嶙峋”的现实! …… 言归正传。 山间清风拂过,陆玄身侧的古木发出飒飒之音。 树影婆娑之下,矮胖、高瘦二人更显阴森诡谲。 随着掌中光华一闪,岁寒吟出现在陆玄手中。 淡淡的霜华自他脚下开始蔓延,将暗红色雾霭悄然驱散,露出了脚下松软的泥土。 “桀桀桀,陆玄,你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 背负黄皮葫芦,手持一根乌木杖的矮胖男子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他将手中的乌木杖重重地杵在地上,竟然发出了金铁交鸣之音。 “指地成钢?亦或是某种特殊的术法?” 陆玄察觉到了脚下土壤的变化,原本松软的泥土在顷刻间就变得坚硬如铁,彻底断绝了他施展土遁之术的可能。 哗哗…… 衣袍翻飞的高瘦男子袖中飞出数张黑底红纹的符咒,随着微不可查的波动,陆玄掌心印记与外界的感应彻底被隔绝。 禁断符咒! 放任对方施为的陆玄眼神愈发冷冽,对方想断绝他的后路,而他,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田守(田成),今日,送你上路。到了阎王殿,记得报我们兄弟的名字!” 沉喝一声后,矮胖的田守拔下背后黄皮葫芦的塞子,紫黑色的铁砂自葫芦口倾泻而下。 (陆玄:我爱罗同款葫芦?) 铁砂汇聚的大手将其从地面上托起,缓缓将身材五短的他托至与田成齐平的高度。 “怨魂,出!” 田成在布下禁断符咒之后,将手中破破烂烂的黑布油纸伞猛然撑开,而后上百道怨魂黑烟自其中冲出。 田守的黄皮葫芦唤做“五毒铁砂葫”,专门坏人肉身,污人法宝。 其内的紫黑色铁砂聚散随心,更兼具一股足以消融血肉的剧毒。 田成的黑魂伞则是一件收摄魂魄、祭炼怨魂的邪道法器。 出道二十年间,丧命在他手中的人少说也有五百之数,统统都被炼成怨魂填充进法器。 这兄弟两人一个毁人肉身法宝,一个玩弄灵魂、炼制怨魂,在妖魔道内也是臭名昭著。 加之田氏兄弟早年全族被灭,性情也是十分极端,斗法手段更是狠辣异常。 这不,刚和两人交上手的陆玄就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对方虽然也都是筑基修为,但配上这两件恼人的法宝,外加各中阴险毒辣的技法,让他一时间有些奈何不得对方。 “麻烦!” 陆玄抬手召出三道冰墙,挡下床弩一般的铁砂刺击。 同时,嗡嗡颤鸣的岁寒吟抽空周遭水汽,凭空凝聚出百道冰刃。 这些冰刃全部显化出白雷术式,迸发着璀璨的雷芒,迎面撞入了滚滚黑烟。 一心二用的陆玄稳扎稳打,连续抵御住了对方多波围杀。 “陆玄!看招!” 冲破冰墙阻隔的田守怪叫一声,双手连掐法印的他真元涤荡,身侧的紫黑色铁砂宛若浪涌。 他趁着陆玄尚且在招架黑魂伞怨魂的档口,迅速凝聚成一根腰身粗细的尖锐铁锥。 锥矢破空的同时,田守口为求必杀,剩余的铁砂化作涡流,甩出密集如雨的铁矢沙幕。 “去死吧!” 身材矮胖的他展现出异乎常人的敏捷与速度,手中乌木杖上的术式迅速点亮,悍然砸向陆玄的后脑勺。 此时此刻,田守似乎已经看到陆玄陨落的画面,很快,对方的神魂就会被田成炼入黑魂伞,让其永世不得超生。 嘭! 飒飒飒…… 一番剧烈的响动之后,烟尘将陆玄吞没。 待得烟尘散去,田守的笑容陡然凝固。 在他的身前,燃烧着刺目白焰的玄罡法衣无风自动! 衣袍之下,晶莹如玉的肋骨时隐时现。虚幻的宽口衣袖中,两只玉骨大手一左一右,分别拿捏住了尖锐铁锥,以及他手中的乌木杖! 半步玄罡法身,准确的说是尚未完全展开的半步玄罡法身。 很显然,在这闭关潜修的半年里,陆玄对于《玄罡荡魔法身》的掌握程度有了极大提高,达到了收放自如的程度。 “就这点儿本事?杀鸡都费劲,还杀人?” 陆玄嗤笑着,眼中的轻蔑让田守倍感羞辱。 不等对方后撤,戾气乍现的陆玄恍若凶兽觉醒,爆发出恐怖的气息。 “自寻死路!” 陆玄沉腰立马,顺手从掏出储物袋中的沥泉重枪。 “破!” 在田守的惊惧中,他吐气开声,尽起一身气力。 手中的重枪掠过青色残影,带着沉重的呜咽声重重地抽在田守的腰侧。 嘭! 乌木杖当场断折,被一下抽飞的田守吐血而飞。 在接连撞断五六根古树后,最后重重砸入坚硬的岩壁。 仅此一击,他的腰椎、肋骨全部崩断,下半身更是直接失去了知觉。 当涌入体内的劲力爆发,五脏六腑差点被搅成肉泥。 “噗呲……” 田守再度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已经处于半废的状态。 眼前阵阵发黑的他意识恍惚,当熟悉的呜咽声再度响起,惊觉回神的他已经无力回天。 锵! 胸口骤然一凉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重枪钉穿,体内的力量、真元、气血开始不受控制地消散。 温热的鲜血汩汩而流,很快就在田守身下形成了一处血泊。 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他意志顽强。 “咯…咳……” 口中溢血的田守发出意义不明的字节,他的目光逐渐暗淡涣散,使不上劲的右手试图将钉入胸膛的沥泉重枪拔出体外。 但是,青白色枪身散发着一股彻骨寒意,开始将他全身的血液迅速冻结。 很快,他的眉宇间就染上了一层霜华,耳畔响起兄弟的凄厉嘶吼。 “大哥!”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41章 对敌手的敬重 悲愤的呼唤似乎是点醒了田守的神智,恍然间,他用自己最后的气力,沙哑地喊道: “二弟,走!” “这家伙是个怪物!走啊!快走……” “呱噪。” 杀意已决的陆玄没有丝毫迟疑,遥遥一指点出。 锋利的冰刃一晃而过,直接钉穿了田守的眉心,根本不给对方神魂离体的机会。 【系统提示:斩杀筑基境修士,获得一缕灵蕴。】 自此,田氏兄弟之一:田守,卒! “啊!!!我要你死!” 很显然,亲眼目睹兄弟惨死,田成彻底失去了理智。 田守最后的忠告,也被复仇的烈火吞噬。 双目泣血的田成一把扯去身上衣袍,二指粗细的铁索缠满了他干瘦的上身。 诡异的百鬼纹身如同活物一般,在田成的皮肤上散发妖异、暗淡的光芒。 不论怎么看,都好像是在吮吸田成的气血。 “魂,聚!” 田成状若疯魔,召回所有怨魂。 那些黑烟状的怨魂并没有被收入黑魂伞,反而是不停的冲入他的体内。 “血饲——凭咒!” 露出狰狞笑容的田成抽出伞骨短剑,翻手划破自己的手腕,鲜血滴落成串。 “百鬼之尊,依附吾身。” “黑魂怨鬼,是为供奉。” “蛮鬼之力,护佑左右。” “厉鬼之劫,辟仙戮神!” 咒语吟诵,田成周身翻涌澎湃黑气,强烈的鬼气席卷而开。 伴随着高亢的咒词,如同恶龙一般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 “力量!我需要更多力量!——” 癫狂中,田成原本枯瘦如柴的身躯,肉眼可见地鼓胀起来。 仅仅呼吸的功夫,便成了眼前这幅“虎背熊腰”的模样,急速攀升的气息更是直逼玉液! 咚!—— “陆玄!死来!” 在崩碎脚下岩石之后,田成高大的身躯突然失去了身影,只留下一道破空之音。 召出层层冰墙的陆玄即刻后撤,御风飘出数丈的他,颇为惊险地避过了田成开山裂石的一拳。 “啊!!!” 一击不中,田成索性将拳头砸入地面,磅礴的劲力裹挟着滚滚黑气,贯透地面岩层。 黑气如若活物,崩开岩层蜿蜒向前,气机直指陆玄。 单手召回沥泉重枪的陆玄以神御剑,岁寒吟为首的寒冰剑雨呼啸间扎入岩石裂隙。 锵锵锵…… 冰剑与黑气交锋,迸发铿锵之音。 全力突进的田成鬼化程度再度加深,身体被白骨铠甲覆盖,手肘、膝盖等关节处更是生长出寸许长的锐利骨刺。 “疾!” 陆玄二指成剑,控制岁寒吟直取对方眉心。 “吼!——” 狂性大发的田成燃起漆黑的鬼火,扬起右拳硬磕岁寒吟。 “嗯?!” 陆玄露出些许惊诧,他想不到,田成竟然用拳头卡住了岁寒吟的剑锋。 “这秘术居然还能增强肉身?难不成真是‘黑化强三倍,非人爽翻天’?” 散发惨烈气息的田成彻底丧失理智,拔出卡在右拳的岁寒吟,直接将其扔了出去。 他四肢着地,急速狂奔,活脱脱一头地狱恶鬼。 “吼!——” 仅仅眨眼的功夫,燃烧着黑色鬼气的骨刃之拳,如同攻城大锤,重重地轰向半步玄罡法身! “呔!” 吐气开声的陆玄劲力鼓荡,半步玄罡法身不闪不避,直接迎了上去。 嘭!—— 硬碰硬之下,肉眼可见的劲力气浪席卷四方,直接荡开了周围纷飞的土石。 一击过后,陆玄的一步不退,和田成的连退三步,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纯粹的力量碰撞下,最终还是陆玄压过了田成一头! “真够劲……哈哈哈!” 陆玄的笑容逐渐放肆,看着被砸出裂纹的半步玄罡法身,内心的战意燃烧的更加炽热。 “再来!” 趁着田成立足未稳,沥泉重枪朝着田成的头顶猛然砸下,其上数道术式直接被真元激活。 咚! 气浪爆鸣,田成脚下的岩石瞬间崩裂,蜘蛛网般的裂纹扩散而开。 “嘿!你可别轻易死了!” 陆玄杀机迸发,下手更加残忍。 刚刚这霸道一枪,对他而言仅仅是“打了个招呼”。 彻底放开手脚的陆玄体内涌起滚滚热流,现在,终于有人可以硬接他一枪了!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激活了山纹术式、大小如意术式的沥泉重枪迎风见长,枪身重量也攀升至两千五百多斤。 震耳欲聋的轰鸣自烟尘中不断响起,田成头顶每一枪落下至少都是七千五百斤的巨力。 可即便如此,田成依旧死战不退。 “吼!杀杀杀!……” 他挥舞双拳硬接重枪,浑身黑气缭绕,短短数个呼吸的功夫,双臂血管就因为霸道的劲力寸寸爆裂。 以蛮力硬敌蛮力的二人谁也不退,大片大片的岩石裂纹不断扩散。 很快,他们脚下一片灰岩平台再无一处完整。 隆隆轰鸣,夹杂着野兽般的咆哮,充满了原始的血性。 片刻后,烟尘散尽。 半跪在地的田成浑身冒血,用肩头勉强架住最后一枪的他双臂皮开肉绽,森森骨茬清晰可见。 ——他田成,力竭了! 口中不断咳血的他浑身肌肉都在抽搐,在磅礴的劲力洗刷之下,他体内脏腑早已化作肉糜。 相比起田成的凄惨的模样,持枪昂首而立的陆玄则显得格外灼眼。 田成他强吗? ——强! 同为筑基期,田成是第一个,凭借自身气力在半步玄罡法身上,生生打出裂纹的人! 也是第一个,可以正面硬接他十几枪未死的筑基修士! 说句不客气的话,百里策、冷玉研之流,根本不是田成开启秘术后的三招之敌。 若非陆玄率先击杀轻敌大意的田守,否则面对两人包夹绝对不会像此刻这般从容。 只可惜,对方是妖魔道之人,否则,陆玄还真有些舍不得杀了对方。 “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一抖重枪,直接将力竭田成崩飞了出去。 巨大的力量涌入体内,直接将脊柱碾碎。 跌落在地田成双唇无力地开阖,想要说些什么的他被涌出喉间的鲜血阻塞,只余下不明意义的呜咽。 似乎是秘法的时限到了,田成的身躯开始迅速干瘪,如同泄了气的气球。 精气神三亏之下,根本不用陆玄动手,田成就会以这种极其痛苦的方式慢慢死去。 咻! 出于某种莫名的情节,陆玄选择给对方一个痛快。 【系统提示:成功斩杀筑基境修士,获得灵蕴一缕。】 陆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随着日头逐渐偏西,满目疮痍的岩壁处,只余下他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 玉京山,乾元大殿。 默默关注陆玄的张逸仙一言不发,从最开始的救下百里策,再到后面驱赶众人独自迎敌,这些过程一丝不落地被其看在眼里。 他从陆玄身上,看到了仙门修士少有的孤傲、狠辣。 这陆玄,就像是一匹孤狼! 或许在其他人眼中,陆玄所表现出来的杀性有些太重,对于同门也不近人情。 但是,张逸仙清楚地明白,陆玄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为了自保,二来也是为了护下这群浣纱道院的女仙苗。 杀生只为求活,恶言相向只是为了让同门免遭杀劫。 ——还真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 “此子,甚佳!” 不由得,张逸仙竟然动了一丝收徒的念头。 可转念一想,从天池峰首座下面挖人,那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 田氏兄弟的败亡并未影响妖魔道的计划,虽然他们名义上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但暗地里,却是巴不得多死几个同伴。 和陆玄的有惊无险不同,抱团踏入山坳的宋锦绣等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头顶愈发暗淡的天光被三面山壁遮挡,让山坳渐渐步入黄昏。 死寂的荒土、枯萎的树木、凋敝的生机,此间种种,活脱脱一副恶土鬼蜮。 踏足此间的宋锦绣和公羊修打起十二分警惕,萦绕心头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 嗡!—— 公羊修长刀颤鸣,这是宝刀示警。 “小心!” 公羊修出声提醒的同时,翻手劈出一道青色的刀光。 哧—— 咧咧刀芒横斩而过,直接将三根从地下冒出的地刺斩断。 “地刺,在地底!” 迅速反应过来的宋锦绣剑随身走,翩翩起舞间,剑光缭绕,美丽又致命。 “快…快救救我!” “让开!别当着!” “不……不要……” 除了个别筑基期仙苗能稳住阵脚,在场的一众镜湖道院子弟大多乱做一团。 “都别慌!背靠背,往外撤!” 宋锦绣徒劳地指挥众人,但收效甚微。 她转头看向手持木刀的公羊修,示意对方给后面人争取喘息之机。 木刀归鞘! 俯身拔刀! 八方连斩! 公羊修一息间,连斩八刀,青色刀光划过,所有地刺应声而断,端得锋利非凡! 他手中那柄青色木刀看似腐朽,但实际上却是硬逾金铁。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浪猛过一浪的地刺让人应接不暇。 仅仅数息,宋锦绣身后的十几名仙苗,直接被打出了传送印记,靠着金光庇护才得以活命。 那些黑乎乎的地刺,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非铜非铁、非石非木,连连劈斩的公羊修从刀身反馈的手感来看,更像是砍在棉絮、草席之上。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42章 妖兵杀阵(上) “该死!” 连续的减员,使得宋锦绣恨得牙痒痒。 她的满腔怒火化作剑光泼洒而出,配合十几道火符,强行清空了周身三丈区域。 “怕火?”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些黑刺似乎很惧怕火焰,几乎在瞬间就没入了地下,消失无踪。 公羊修眼中一亮,断喝道:“青阳,燃!” 霎时间,青木刀身泛起炭火红光,青红色的灵焰迎风暴涨。 公羊修扫出大片火羽,将一干地刺焚了个干净。 “这股味道是……”公羊修眉头紧皱,这股味道着实让他有些熟悉,“是头发?!” 此念一起,瞳孔骤缩的公羊修当即后撤,根本不管身旁的先天子弟。 “噗噗噗噗……” 果不其然,在火焰刀光消散后,堪比巨浪的黑色发丝从四面八方浮现而出,其目标正是被包围的宋锦绣等人。 “哼哼……” 若有若无的女子轻笑夹杂在这些黑发之中,不断撩拨着镜湖道院的仙苗。 源源不断的黑发如同恶鬼的触手,盘根交错之下,凝聚成一道道诡异的人形模样。 这些发丝人偶根本就没有要害一说,即便是将其斩断、焚尽,也无法将其彻底消灭。 挥洒火符的宋锦绣很清楚,再不走的话,等待他们的只能是败亡。 “快,以火符隔绝黑发!公羊修,准备开路!” 宋锦绣是在场少数能够冷静下来的人,她从对方的发丝上,敏锐地察觉到了浓郁的怨气。 这些怨气的主人来源各不相同,有仙苗,有妖兽,而更多的则是惨死的凡人。 “这种程度的怨气……” 施展秘术后,宋锦绣的脸色发白,可比起真元的消耗,一个推测更让她后脊发凉。 ——这发丝背后的施法者,定然是妖魔道中人! 宋锦绣飞身御剑,瞅准机会荡开一片发丝枪幕。 配合着公羊修青焰刀光,一个缺口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都给我让开,我先走!” “滚开,我先!” 可是,早已吓破胆的个别仙苗哪里顾得了这么多? 眼看生机就在眼前,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冲了过去,丝毫不考虑阵型的问题。 看着御风而起脱离团队的数名先天子弟,脸色暗沉的宋锦绣并未阻止。 就在打头的那名仙苗一脸欣喜地冲出包围时,他的笑容陡然僵住。 “噗呲!” 一根堪比手臂粗细的锐利黑刺从地面拔地而起,其乌黑的光晕就注定了它的与众不同。 那名仙苗的护身灵光在其面前就如同纸糊的一般,一个照面就被捅了个对穿。 随着如同吞咽的声音响起,莫名的红光在这根黑刺中不断浮动,这名仙苗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瘦下来。 这就好像是……被吸干了一样! “不!!!” 慌乱中,试图激发传送印记的他多番尝试无果,莫名的绝望攀上心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掌心的印记,会在此刻失去作用。 同样产生这个疑惑的不仅仅是他,就连远处的徐昂亦是面沉如水。 很显然,此地背后的人定然施展某种手段,让这传送印记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真的……死了?!” 当干尸跌落在地,宋锦绣有些发懵。 脑海中,突兀地回响起陆玄当初的那句话:能杀人吗? 将一切寄托在印记之上的他们,是何等的幼稚? 更可笑的是,宋锦绣当初还出言讥讽陆玄。 “不想死的,跟我冲!” 深吸口气,满脸坚毅的宋锦绣很清楚,不拼命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山坳边缘,持续关注宋锦绣的徐昂脸色十分难看。 他从那如同潮水一般的妖异发丝上,捕捉到了一抹玉液的气息。 这抹气息一闪而逝,想要通过它追溯来源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可以预见的是,如果宋锦绣无法及时脱身,那么一旦火符、真元耗尽,等待镜湖道院仙苗的下场只能是全军覆没。 “徐昂,出手将宋锦绣他们迎回来吧!” 无法坐视不理的齐连峰一边朝着徐昂高呼,一边动手打出道道灵光。 “动我的人?!” 玉液境界的威压如同狼烟般窜起,这是他徐昂的“宣战”! “杀!——” 徐昂和齐连峰一左一右齐头并进,他们两人各自驾驭法器,贴着黑色的地面急速飞行。 “链舞!” 徐昂顶着玄光灵盾,祭出链刃法器环护周身。 链刃分化,化作点点寒芒,飒沓如流星。所过之处,无物不斩。 齐连峰身笼灵光,手持一根闪耀白芒的狼毫玉笔,临空书就两个古篆大字:“兵”、“车”。 随即,一辆由丹青妙笔勾勒的水墨战车凭空出现,其上兵甲齐备! “呼哧呼哧……” 赳赳马嘶,战车隆隆,以悍然之势,碾出了一条丈许宽的坦途。 “火!” 见此良机,齐连峰召出两道火蛇,顺着战车刚刚开辟的路径铺了过去。 火焰的出现,阻挡了妖发重新淹没路径,也使得冲在最前方的徐昂有了一展身手的机会。 “化剑!” 断喝一声的徐昂紧随战车之后,身侧飞舞的链刃闪过术式灵光。 伴随着“铮铮”轻鸣,链刃收紧组合之下,一柄寒光熠熠的法剑就此出现。 这柄剑的剑身节段分明,散发出宛若鱼鳞一般濯濯青光。 “开!” 随着战车被妖发狂潮搅碎,仗剑而行的徐昂大喝一声,这柄法剑斩出一道绚丽青光。 “分!” 一剑破开密集发丝后,他再度将化剑的链刃散开。 在他的操控下,如同天女散花般的链刃飞速旋转,澎湃的真元虚空凝形,四方妖发为之一清! 远远看去,就好像是在黑色的浪潮内,盛开出了一朵青色剑莲。 身处包围的宋锦绣猛然回头,她捕捉到了一股凌厉的气息正在快速靠近。 “终于来了?” 苦苦支撑的她当即意识到是徐昂、齐连峰来援。 “跟紧我!” 眼中绽放精光的宋锦绣断喝一声,驾驭法剑分化三道濛濛剑光,顺手撒出一把价值不菲的火行符咒。 “快走,我断后!” 宋锦绣灵石开道在前,公羊修青焰刀芒断后在末。 求生欲望极其强烈的一众仙苗,展现出了极为灼眼的气势。 黑色妖发虽然源源不断,但是也架不住一次掏出这么多火行符咒的宋锦绣。 短短数丈的距离,宋家二小姐少说也撒出去近千枚灵石。 然而,他们越是靠近徐昂气息所在的地方,这妖异黑发的数量就愈发密集,其韧性、耐火性也更强。 作为队伍龙头的宋锦绣清楚,一旦放慢速度,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她咬紧牙关,叮嘱了身侧仙苗一句后,直接发动了宋家秘法:魂断涟。 一股肉眼难见,却又真实存在的波动,自宋锦绣的眉心绽放。 ——就好像,是有人在平静的水面上拍了一巴掌。 层层神魂涟漪瞬间荡开,拂过周身数丈之内的黑色发丝。 随着神魂之力侵入妖异发丝,潮水般绵绵不绝的妖发为之一滞,众人耳畔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诡异惨呼。 面色极其苍白的宋锦绣踉跄几步,脑中轰鸣阵阵。 鼻腔淌下鲜血的她神色萎靡,残存的理智与意志,让她坚持着没有倒下。 “那股宛若深渊的气息,究竟是谁……” 如果将宋锦绣的神魂比作幼儿,那么对方至少也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宋锦绣,撑住!” 隆隆战车呼啸而来,载着徐昂冲破重重阻碍,成功撕开了妖发的包围。 站在车头的徐昂眼疾手快,弯下腰一把捞起虚弱的宋锦绣。 立即撤退的众人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丢盔卸甲,好不狼狈。 “情况如何?” 丹青妙笔绘就的战车之上,徐昂看着神情恍惚的宋锦绣,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是个陷阱,还有我捕捉到了幕后黑手的气息。” 宋锦绣低着头,眼中浮现起一抹惊惧。 一旁的徐昂没有催促,即是在给宋锦绣时间,也是在思考下一步。 定了定神的宋锦绣深吸口气,抬起苍白的面孔,直视徐昂道: “对方绝对不是筑基,很有可能是玉液圆满,乃至……假丹!” 此言一出,徐昂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齐连峰,接应!” 闻言,后方的齐连峰一连写出十几个“火”字,众人踩着火焰路径才成功退到山坳边缘。 …… 一炷香后,神色低落的宋锦绣看着身侧个个带伤的同伴,内心五味杂陈。 去时十七人,此刻归来的却只有九人。 “给,对你的伤有好处。” 啪! 一把拍开徐昂递过来的丹药,宋锦绣沙哑地说道: “拿开你的东西!该做的,我们已经做了。现在,我要带着镜湖道院的人走,这浑水我们不淌了。” 镜湖道院付出的够多了,再拼下去,就都没了。 “慈不掌兵,宋锦绣,你心软了。” 眼眸低垂的徐昂淡漠地看着宋锦绣,他并未反驳对方的决定,而是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对此,宋锦绣沉默以对。 将丹药重新捡起,徐昂轻声说道:“我们出不去了。” “什么意思?!” 猛然抬头的宋锦绣惊觉不妙,她盯着意有所指的徐昂,不清楚对方为何会说这这种话。 ——尤其,对方用的是“我们”! “就在刚才,外面的那群骨头渣子近半都没入了地下。就是不知道是入土为安,还是怎么了。” 宋锦绣一时语塞,但本能告诉她,此时绝对有蹊跷!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43章 妖兵杀阵(下) 放着尸骸不用,反而将其收了回去,妖魔道之人到底存的什么打算? 可不等宋锦绣想明白,另一侧的齐连峰插嘴道:“不用猜了,看看山坳里面,你们就清楚了。” 闻言,迅速回望山坳的众人眼中纷纷露出惊色。 在那里,一尊尊兵甲齐全的刀斧手自黑土下缓缓浮起。 其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骨铠甲,密密麻麻的黑色发丝化作了接驳白骨的“经脉血肉”。 这些发丝极其坚韧,将每一根骨头强行拼凑起来,成为了一尊尊白骨刀斧手。 而在这些刀斧手之后,虎、豹、豺、狼、熊、象、狮各类猛兽不断涌现。 其体型都比正常的妖兽大出不少,显然是用之前的骸骨重新拼凑凝聚的。 宋锦绣见状,迟疑地问:“刀斧手,枪兵,弓兵……这是军阵?” 摇了摇头的齐连峰指着那排列整齐的方阵,解释道: “凡间,有兵阵;仙门,有道兵;妖魔,自然也有妖兵。 虽然只是叫法不同,但究其根本,都是一种模仿军阵,以各种材料炼制傀儡杀阵。 我推测,咱们现在面临的,恐怕是一座完整地妖兵大阵!” 眼看众人战意颓丧,齐连峰环视一周,补充道:“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是阵法,那就会有阵眼,就可以破!” 对于这类杀伐大阵,其阵眼还有一个别称:兵主。 兵主的载体多种多样,可以是一件宝物,也可以是一个修为强悍的修士。 不同的兵主,其操控傀儡的方式也不尽相同。 结合之前宋锦绣“看到”的内容判断,众人身前的大阵,极有可能是以一尊实力强悍的妖魔充当阵眼兵主。 嘎!—— 崩!—— 弓弦颤鸣,密集的箭矢闪耀着不祥的乌芒,自妖兵军阵后方抛射而出。 前有妖兵军阵,后有骸骨尸骸如海。 面对密集的箭矢雨幕,避无可避的众人只能各凭手段抵挡。 “【垣字·城郭】!” 率先出手的仍旧是齐连峰,一连书就数十个古篆大字的他,真元消耗十分巨大。 拔地而起的三丈土墙成了抵挡箭雨的第一道屏障,靠着这层守护,许多仙苗才得以幸免。 “噗噗噗噗噗……” 特质的骨质箭头嵌刻有犀利的术式,粗糙的土墙初时尚能支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连绵不绝的箭矢雨幕,终究是凿穿了这道临时拼凑的土墙。 秫秫下落的泥块,加速了土墙的崩裂。最终在四波箭矢来之际,不堪重负的土墙轰然塌陷。 而就在此刻,暗红色的涟漪席卷四方,虽然并未造成伤害,但却让所有仙苗的传送印记,瞬间失去了作用! “御敌!!!” 随着徐昂一声高呼,第五波箭矢当头落下。 没有了土墙阻挡的白骨箭矢虽然无法威胁到徐昂、宋锦绣等人,但他们身后的先天子弟却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那些未曾添置防御法器,亦或者防御法器品质不佳的仙苗,几乎是当场就被扎成了刺猬。 刺鼻的血腥味、耳畔的惨呼声,以及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都深深地刻入每个人的心中。 眼神恍惚的宋锦绣僵立当场,没有了当初的挥斥方遒的气势。 温热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让她感受到了如同潮水一般的窒息感。 “慈不掌兵……” 徐昂的话回荡在她的脑海,让她发现自己先前是多么天真。 啪! 在帮宋锦绣挡下数根白骨箭矢后,公羊修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他那冰冷的眼神似乎是在质问宋锦绣,为什么会如此不堪?! 修仙一途,本就是向天争命。 多少天骄英豪都倒在了重重劫难之下,成了一具无人问津的尸骸。 更何况,仙魔势不两立,道争之下,岂有能畏首畏尾、心慈手软?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堪破这层迷障的宋锦绣双目绽放出炽烈的精光,公羊修一巴掌打醒了她,也打碎了她天真幼稚的幻想。 “杀!” 回过神来的宋锦绣褪去了之前的稚嫩,染血的风采将其衬托地如同一朵绽放的玫瑰。 …… 中央山脉外。 如同川流归海,重新聚首的道院仙苗虽多有摩擦,但都极为克制。 猎杀妖兽的行动在诸方主事人的协商之下,有条不紊地开展了下去。 随着利益的重新分配,不断有仙苗出走原先团队,也有后来者陆续加入。 除却正在山坳内鏖战的徐昂、齐连峰等人,目前秘境中,势力最为庞大的还有其他三支团队。 这三个分别由白鹿道院的荀弘文、紫竹道院的慕容英、万松道院的燕川带领。 可以说,有他们三名玉液境坐镇的队伍,几乎瓜分了秘境中六成的筑基妖兽。 也许冥冥中自有定数,也许是有人从中作梗,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三方人马,火药味越来越浓。 “说,是不是你们拿走了此间阵法的灵物!” “怎么说话呢!咱们也是刚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不知怎地,紫竹道院的众多女修,与白鹿道院的仙苗互相掐了起来。 他们双方都有玉液境弟子坐镇,可以说谁也不怕谁。 “慕容姑娘,你怎么看?” 儒生打扮的荀弘文散发浓郁的书卷气,这是个读书读到骨子里的人,恪守君子之道。 “我说书呆子,这么明显的情况还有什么好问的?能够在一众筑基眼皮子底下偷走灵物,并且栽赃陷害双方的,只能是那群鼠辈了。” 一袭宫装的慕容英眼皮子都懒得抬,斜靠在岩壁上的她展现出慵懒的姿态。 配上她婀娜的身段,举手投足间自有万种风情。 ——恰如,熟透了的水蜜桃。 “慕容姑娘说得有理。” 荀弘文颔首回应,目光清澈,亦不逾矩。 “咱们若是打起来,幕后黑手一定会更加高兴。” 经过慕容英的一番提点,差点动手的双方也纷纷冷静了下来。 各中蹊跷,在唏唏索索的探讨中浮出水面。 “哟,还挺热闹啊!在下灵杞府燕川,见过两位道友!” 洒脱不羁的燕川天生一副好皮囊,双手带着缠金薄丝手套的他,向着慕容英、荀弘文打了个招呼。 待得他身后百十号人陆续走出树林,不大的岩壁下,至少汇聚了五六百号仙苗。 相比起荀弘文躬身回礼,慕容英则是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此刻秘境内的仙苗怕不是都在这里了吧?” 燕川眉头一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身姿妩媚的慕容英。 很显然,这里的的情况确实如对方所言,太过巧合了。 “在下收到手下汇报,说是这里有玉令的踪迹。” “奇怪了,我收到的消息怎么是附近有筑基妖兽呢?” “的确有猫腻,我收到的消息是秘宝。” 荀弘文、燕川、慕容英都意识到了问题。 作为有名的浪荡子,燕川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如果幕后黑手的目标是将他们聚在一起,而后一网打尽的话,那么对方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不对,徐昂、齐连峰都不在,还有宋锦绣等人也不在。” 百里策当即出声,他和范辙正处在慕容英的身后。 托了冷玉研的福,外加范辙冒死救下冷姑娘的事情,一众女弟子对于他们哥俩还算客气。 也因此成了万花丛中,那一点显眼的绿叶。 “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人先行一步,将他们引去别的地方?” 面对众人问询的眼神,轻轻咳嗽两声的范辙强打起精神,趁着脑子还算灵光,开口分析道: “按照眼下的情况,我们有理由相信,妖魔道的胃口很大。那么,如果徐昂、齐连峰、宋锦绣三人都被引入陷阱了呢?” “再大胆一些,想想之前的血月、弥漫山林的血雾,这些都在表明,对方正在谋划着什么。而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一座杀阵!” “而且……而且,对方有能力在一定时间、范围内,隔绝传送印记。这一点,我们之前就遭遇过了。” 沉吟片刻,燕川眉头微皱,自打那血月之后,整个秘境试炼的走向都变得诡异起来。 “能详细说说吗?你们之前遭遇了什么?” “那一日,我和百里策正在山洞修整……” 随着范辙和百里策将之前的遭遇徐徐道出,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阴霾。 黑底红纹的禁断符咒是那么扎眼,整个岩壁安静地落针可闻。 “也就是说,会死很多人,或者已经死了很多人?” 在范辙的沉默中,百里策将赤枭的储物袋倾倒而出。 “啊!——” “这……这是……” “呕~~~” 随即,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出现在众人眼前,不少没见过血的女弟子当即吐了起来。 “怎么?这就怕了?怕死的趁着印记尚未失效,赶紧离开秘境。 不过,我慕容英把话放这里,修仙问道本就危机重重,你们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闻言,脸色各异的一众仙苗气氛略有些微妙。 就在这人心浮动之际,不远处的一声轰鸣将所有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轰隆隆! 反应最快的燕川一掐法印,眼中瞳孔立刻绽放炫炫金光。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44章 绝境中的蜕变 范辙见此,忍住不道出了这门灵瞳的名头:“错不了!灵杞府燕家,天生一双千里眼,是云垂道州有名的宝瞳之一。” 内心陡觉不安的荀弘文见燕川久久无言,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发生了什么?” “很模糊,很密集的人影、走兽,似乎是在围杀另一方人马。等等!那是……凭空出现了一辆古战车?” “古战车?还是凭空出现?不好!是齐连峰的丹青妙笔之术,他们碰上麻烦了!” 荀弘文惊呼一声,当即就意识到事态不妙! 这上千仙苗中,使用古战车应敌的可谓少之又少,而能引发这么大动静的,只能是施展了丹青秘术的齐连峰。 德祐府荀家和流风府齐家可谓渊源深厚,数百年来,一直维持着姻亲关系。 从双方的家族传承就不难看出,丹青妙笔、经纶秘典,本就是读书人的标配。 “走!不怕死的,想拜入扶风的,跟我们上!” …… 就在一众仙苗浩浩荡荡杀向山坳之际,徐昂和齐连峰却是在苦苦支撑。 他们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身前的白骨铠甲妖兵,还有身后源源不断的骸骨妖兽。 腹背受敌的他们处境愈发危重,即便是有着两名玉液境压阵,也很难杀出重围。 随着符咒的不断倾泻,法术的轰鸣、刺目的火光、同伴的哀嚎频频回荡在山坳口。 骨甲附体的妖兵源源不断地围杀而上,它们的尸骸已经堆积成一圈小山。 诸般妖兽、刀斧手、枪兵在被斩灭的同时,也收割着此间仙苗的性命。 没有哭嚎,没有逃窜,因为做出这类举动的仙苗已经阵亡,化作了累累白骨中的一员。 现在还站着的仙苗已经不足二百六十之数,他们每一个都踩着妖兽的尸骸,尽起全力拼命厮杀。 他们舍弃了平日卖弄的华丽术法,将每一分真气、真元、气力都用在刀刃之上。 力求手中法器、术法每一击下去,都会带走一名妖兵。 他们放弃了平日里的勾心斗角、党争权术,手中剑锋一致对外。 更学会信任同伴,并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同伴。 残酷的斗法在削减仙苗人数的同时,也锤炼着他们的意志。 可以说,短短的一盏茶时间内,徐昂、齐连峰麾下尚能斗法的仙苗,都已经发生了质的蜕变。 他们或许伤痕累累,或许尘土满面,但身为仙门正道的铮铮傲骨,已然初具雏形。 “轰轰轰……” 惨烈的厮杀中,黑色的土地隆隆震颤,一根根鳞次栉比的白骨利刺宛若浪涌般耸立而起。 这些骨刺形态各异,有的细长如竹竿,有的卷曲如刀刃,更有的翻转如地龙。 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撕裂了众人的防线,本就糟糕的局势,彻底化作了绝境。 “找到了没有?!” 徐昂浑身杀气四溢,他已经记不清斩碎了多少骨甲妖兵。 那躲在背后的控阵之人就像是一只老鼠,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脸。 “不行,气息太乱,根本无法确定。” 宋锦绣被他们护在中央,有着锁魂秘术的她临时充当起了众人的“眼睛”。 只不过,战场上纷乱的气息根本让她无从下手。 “继续找,找不到那兵主,我们都要被耗死在这里!” 怒意勃发的徐昂明白,不是宋锦绣无能,而是对方隐藏的太好。 仅凭宋锦绣筑基期的实力想要将其翻出来,可谓困难重重。 “宋锦绣,快想想办法!” 化身救火队员的齐连峰可谓是压力巨大。 作为场内唯一可以替众人提供掩护的玉液境修士,用“疲于奔命”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而频繁施展丹青之术,对齐连峰的真元储备是个巨大的挑战。 “徐昂,你背上我杀入山坳,我们赌一次!” “好!” 对于宋锦绣的提议,徐昂很清楚里面的风险。 但是,他更清楚,如果这个时候不拼,此后就更没机会了。 “吼!——” 背起宋锦绣的徐昂长啸一声,操控着链刃化作一方尖锥,悍然扎进了兵戈林立、排列齐整的妖兵军阵。 从旁策应的齐连峰强咬着牙,压榨体内真元,一连书就好几个“兵”、“车”古篆,幻化出七辆战马嘶鸣的古战车替其开路。 “吁聿聿!” 借助战车冲阵的威力,径直杀入妖兵军阵的徐昂鼓动真元,一节节链刃绽放炫丽青光,将所有挡路的骨甲妖兵斩杀一空。 从空中望去,不断有青光剑莲盛开在妖兵大阵中。 势如破竹地徐昂一刻不停,宛若刀锋径直插入阵中! “杀!” 趴在徐昂后背的宋锦绣双眼紧闭,强行催动神识探查四周。 在混乱、庞杂的气息中,努力寻找那一抹熟悉的“气机”。 只有捕捉到这一抹气机,才能够找到那名始终藏身在阴暗处的兵主。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随着丹青妙笔书就的战车接连损毁,陷入围杀的徐昂也被迫放缓了冲阵的速度。 情况,开始变得危险起来…… 可即便如此,徐昂依旧没有吭声,整个人宛若沧海碣石,在白骨浪潮的冲刷下屹立不倒。 他牢牢将宋锦绣护在身后,拼着自己受伤也没让任何一头妖兵打扰宋锦绣。 在宋锦绣挖出那只老鼠之前,他需要做的,就是护着她到最后一刻! 唰唰唰!—— 不断有白骨妖兵倒在徐昂的脚下,短短数十个呼吸,逐渐堆砌其一座“骸骨山丘”。 神念扩张的他不仅要抵挡妖兵围杀,还要留意时不时射来的暗箭。 “左边,一百二十七丈!” 随着徐昂的一通冲杀,妖兵大阵在做出些许改变的同时,也暴露出了一股极其微弱的灵魂波动。 这一抹转瞬即逝的气机,被“苦寻良久”的宋锦绣成功捕捉! 运起溯魂之术的她忍着秘术反噬,勉强看到了对方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处隐蔽的岩洞,与他们所在的地方,仅仅就隔了一百多丈,以及一面脆弱的岩壁! 闻言,不做多想的徐昂没有迟疑,操控链刃斩出一条血路,朝着那面岩壁御空而起。 “就在岩壁后,那块凸起的青石正后方……” 宋锦绣眼前发黑,眼皮越来越沉重。 就在触及对方的一瞬间,兵主就发现了她的窥视,并且破掉了她的秘术。 遭受反噬的她脑中轰鸣阵阵,鼻尖淌下两道鲜血,整个人也昏死了过去。 “化剑!” 握住链刃剑柄的徐昂气势如虹,剑锋连刺的他将挡路的妖兵迅速斩破。 但是,随着他与岩壁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妖兵的对他的阻拦力度也越来越强。 由此可见,幕后兵主,定然是察觉到了他的举动,对妖兵之阵做出了调整! “破!” 断喝一声后,徐昂将滚滚真元注入链刃法器,尽起全力将其激射而出。 上下四方皆被妖兵包围的他很清楚,想要杀至岩壁前太过艰难,最可行的办法,就是驾驭法器击杀对方。 闪耀濯濯青光的链刃法剑也没有让他失望,整根链刃法剑直接破开青石,直没剑柄! “散!” 力求诛杀的徐昂毫不迟疑,手中法诀一变再变。 链刃当即化整为零,四散迸溅的青光将这面岩壁崩成了筛子。 土石四下翻飞,岩壁洞穴开始坍塌,扬起的烟尘遮蔽孔洞,让人看不真切内部的情况。 “死了吗?” 山风吹过,看着身侧陡然停止行动的众多妖兵,喘着粗气的徐昂紧紧盯着那处崩塌的岩壁。 可不等他多做探查,一声爆鸣响彻山坳。 嘭! 惊变中,那处岩壁却是轰然炸裂。 紧接着,徐昂的胸腹就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如同流星一般倒飞了出去。 “哇!” 血溅长空的徐昂喷出鲜血,胸腹处明显地凹了下去。 跌入人群的他撞散了数名仙苗,若非有着众人接力将其挡下,恐怕会直接撞入身后山坳的岩壁。 这一撞或许不会要了他的命,但他背后的宋锦绣就难说了。 面如金纸的徐昂只觉得胸前剧痛,扒开胸前衣襟,纤细的掌印显露而出。 “对方,到底是谁?!” 徐昂眼中浮现起一抹惊恐,他连对方是谁、如何出手都没有看清。 勉力抬头的他望向那处山壁,随着烟尘散尽,一道瘦弱的身影呈现在他眼前: 长发童女、浮空三尺、白衣赤足! 她嘴角扯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宛若实质的黑色怨气自其周身不断升腾、翻涌。 垂及地面的长发散发摄人心魄的乌芒,这些头发不见末梢,似乎直入地下。 “继续陪我玩啊!” 本来应该是活泼烂漫的童言童语,但是在这名妖异女童的口中,却是无比阴森、空洞,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话毕,由黑色发丝操控的妖兵军阵齐齐一震,于轰鸣中再度运转。 比之先前更加惨烈、浓郁的血煞之气自地下滚滚而出,顷刻间就将整个山坳衬托得如同地狱一般。 很显然,这名诡异女童口中的“玩耍”是会出人命的! “妖发控阵?你是禁婆的人?!” 人群中,脸色骤变的齐连峰失声叫道。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45章 援兵!援兵! 对方这术法的路数,和传闻中百鬼窟“禁婆”一脉颇为相似。 被一语道破来历后,这名女童冲齐连峰“灿烂一笑”。 就在这时,她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动静,以一种十分僵硬的姿态,慢慢侧过头看向另一边的山崖。 “哗哗哗……” 飒踏步伐声中,整个妖兵军阵如同是被剪开的布匹,近半兵卒刀锋一转,摆开架势正对山崖。 “嘻嘻,又来了好多人陪我玩,阿幺真开心。” “女童”自称是阿幺,此刻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乍一看之下宛若乡间童真稚女。 伤势不轻的徐昂眼中燃起希望之光,望向山崖的同时,脱口而出两字:“援兵!” 这两个字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一传十,十传百,原本陷入绝境的宋锦绣等人士气大增。 山崖之上,先后升腾起三股“狼烟”般的气息。 ——那是三尊玉液的宣战! 正邪不两立,双方唯有一战! 在燕川、荀弘文、慕容英的率领下,五百多名仙苗前赴后继,如山崩,如洪流,直冲下方妖兵大阵! “杀!——” “冲散他们的阵型!” “宰了他们!” “至死方休!” 顷刻间,整个山坳就像是一锅烧开的沸水,激昂的呐喊、闪耀的灵光、轰鸣的爆响,几乎一刻不停。 见势不妙的阿幺立刻回身坐镇,拼得舍弃外围妖兵,重新划分阵列后才止住溃败之象。 地面上,两方人马几乎打出了狗脑子,而在山坳地下,剩下的几位半妖仍旧在看戏。 “人有些多呐!看样子,夜老鬼没能给他们制造太多麻烦。”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连帽长袍的男子,面庞被帽檐遮蔽的他,仅仅露出半块焦黑的木质面具。 其裸露的袖口手腕间,道道紫色纹路如同活物一般,一明一暗地闪烁不定。 “哼哼!无伤大雅,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香酥入骨的媚音自一方阴暗角落传来,昏黄的篝火勾勒出她极为火辣的身材。 放在任何地方,这女子都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尤物。 “土耗子,你若是在用那双绿豆眼看老娘,老娘一定会扒了你的皮!” “别啊,胡姬。人家都说有容乃大,想来你的肚量肯定不小。” 说话间,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泥土里冒了出来。 若不是对方出声,真的很难发现此地还藏着第三个人。 “都别闹了,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胡姬、土狼,该你们上了。” “得嘞!” …… 兵法有云:居高临下,势如破竹。 妖兵阵列接连崩溃,主阵的阿幺抵抗地颇为艰难。 为了防止援兵与徐昂两相汇合,坐镇中枢的阿幺临空而立,荡起阵阵如同涟漪般的乌光。 “哗哗哗!” 土地翻涌之下,浪涌般的白骨利刃刺破脚下黑土。 这些白骨边缘锋利且带有倒刺,翻滚着、扭曲着席卷整座山坳。 远远看去,就好像开出一片白骨花海,妖异且凄美。 “主阵者消失,小心!” 燕川的一双金色眼瞳快速横扫,在阿幺失去踪迹的刹那,立刻出声提醒同伴。 全力主持阵法的阿幺逐渐稳住了局势,先后顶住徐昂、慕容英等人的数波冲阵。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进入了僵持阶段,谁也奈何不了谁。 “慕容英,带人接应徐昂!” 燕川拍出两只真元大手印,在妖兵阵列中打开一个缺口。 身侧的慕容英立刻带人冲了进去,接应正在突围的徐昂等人。 “生路在前,诸君,随我杀!” 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以徐昂为首的众仙苗衣衫染血,展现出了钢铁般的意志。 场中战车飞驰,剑莲绽放,青火缭绕,徐昂等人浴血而行,向着前来接应的慕容英靠去。 “嗷!——” 正当双方即将汇合之际,从天而降的三尾火狐狠狠地砸入仙苗阵营。 由妖元、火焰组成的三尾火狐,约莫有两丈高,其周身数丈内炽热如烘炉。 炽烈的火焰席卷四方,数十名先天境界的仙苗瞬间被焚成焦炭。 体型壮硕的火狐凶威滔天,三条火尾连连横扫,迫使附近仙苗纷纷躲避。 突如其来的变故坏了众人的阵型,为了稳住局势,距离火狐最近的燕川被迫出手迎击。 “孽障,休得放肆!” 强行抱住赤焰火尾的他咆哮一声,无视熊熊妖火,将火狐抡了起来! 嘭! 地面震颤,数道沉闷的响声自烟尘中传出。 燕川恍如金刚浇筑,一双大手强行撑住火狐的血盆大口,双方陷入了角力当之中。 “呼!——” 妖气奔涌,一颗水缸大小的火丸在巨狐口中凝聚。 咚!!! 被正面击中的燕川倒飞出去,宣泄而开的火焰余波铺开三十多丈。 他体表金甲破碎殆尽,蒸腾起灼灼高温。 “血脉秘术,本命妖灵!永宁府的火狐老祖是你什么人?” 燕川颤颤巍巍地抹去嘴角鲜血,艰难地站起身来。 他有八成把握可以确定,火狐妖灵中的那名女子,至少是一名直系的大妖后裔! “哟~小生,你这身板儿可不行呐!” 说话间,舔了舔妖艳红唇的胡姬撤去妖灵法身。 莲步轻移间,她挥手撒出炫目的粉红迷障。 所过之处,数名仙苗眼中纷纷露出迷离之色,竟然倒转剑锋指向了自己的同伴。 “卑……” 呵斥间,燕川顿觉不妙,闪身离开原地。 “哧哧——” 一杆铁锹突然冲破地面,划出横七竖八的乌黑光影,坚硬的青石如同豆腐,被应声削成了碎块。 “好险!” 心有余悸的燕川冷汗连连,快速撤向仙苗方阵。 他明白,妖魔道一方,开始发力了! “只有两人吗?一个玉液境半妖,一个擅长遁地隐匿的筑基邪魔?” 兔起雀落间,慕容英已经带着公羊修赶到,替换受伤的燕川。 “燕川,你去帮宋锦绣,这个狐媚子就交给我了。” 不用慕容英吩咐,闷声不吭的公羊修抽刀而出,刀锋直指土狼。 “小心点,她是一名凝聚了妖灵的半妖,而那名擅长遁地的筑基邪魔也是棘手的很,刚才我也是在最后一刻,才勉强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打昏那些被迷了神智的仙苗后,缓缓后退的燕川立刻出声提醒。 比起单打独斗,他最大的任务就是协助宋锦绣,尽快揪出那名隐藏起来的阿幺。 每拖延一刻,就会有同伴倒在这杀阵之中。 公羊修紧盯土狼,真元注入宝刀,青色火焰自木刀刀身上咧咧燃起。 “木刀?还是青色的灵火?而且还姓公羊?那么应该是青阳刀了。” 仅仅露出半个脑袋的土狼暗自嘀咕,对方手中的刀太过特殊,在云垂可以说是别无分号。 公羊修出身北冶府,乃是北疆数一数二的大府。 他手中这柄青木宝刀来头不小,乃是公羊氏祖祠内供奉的老祖遗物。 木刀来历不凡,名曰【青阳】,内蕴一道青木灵火。 青木灵火或许不如其他灵火霸道炽烈,可一旦沾染此火,寻常手段极难扑灭。 昔年,公羊家老祖青阳真君正是手持此刀,斩得北冶府妖魔道抬不起头,可谓威名远播。 只可惜,刚则易折,青阳真君莫名陨落之后,刀灵大损的青阳刀也不复昔日荣光,品阶更是一落千丈,跌至半步灵器的程度。 “速战速决!” 慕容英风姿卓绝,身化鸿鹄飞掠向前。其旁的公羊修振刀而出,周身杀机沸腾。 “看刀!” 刀走若山崩,刀劈如断岳。 欺身而上的公羊修断喝一声,青阳宝刀锋芒再现! “乳臭未干的混账小子,仗着法宝欺负人。” 青焰刀光如同泼出去一般,刀光所过之处,青木灵焰久久不熄,逼得土狼不得不再度遁入地下暂避锋芒。 公羊修手中的青阳刀纵使威能不复往昔,也保留着半步灵器的品阶。 而手中仅有一柄高阶法器作为依仗的土狼,怎么看都有些寒酸。 缠斗间,靠着赖以谋生的土遁秘术,土狼根本不打算和公羊修正面斗法。 场中的情况对于他们妖魔道而言极为有利,只要拖住对方一些顶尖战力,仙苗溃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另一侧,慕容英与胡姬根本不带试探,上来就是大打出手,毫无回转的余地。 慕容英进退有度,祭出一轮流银绣球。 她身披红绸,虚空轻踏,飘摇若柳絮,从容避开四溅的狐火。 “落!” 随着慕容英一指落下,化作银色流光的绣球陡然变大,朝着火狐妖灵的头顶悍然砸下。 “缚!” 腰间红绸绽放灵光,如同流水般顺着右手玉臂激射而出,紧紧缠绕在火狐妖灵的两只前爪之上。 凌空飞起的慕容英接连拍出数掌,打向暂时动弹不得的火狐妖灵。 “哼哼~~臭妹妹,你这可不行啊!” 掩唇而笑的胡姬眼中闪过杀机,妖气激荡,火焰宣泄,火狐瞬间挣脱束缚。 三尾火狐脱困,一个灵巧转身扫尾,便直接将银色绣球抽开。 然而,慕容英岂是泛泛之辈? 法诀变化之下,银色绣球忽地化作利刃,当头削了下去。 若非胡姬回护及时,能随意变化的绣球法宝怕是会直接将妖灵斩首。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46章 花瓶?不,是女战神! 妖气缭绕的胡姬踩在妖灵头顶,目光骤然转冷,脸上的笑意也被杀机取代。 她抖下肩头披风,将其一把抛了出去。 “去!” 披风迎风见长,边缘处更是泛起金属光泽。 随着几道闷响,这披风如同飞斧,直接将真元手印斩破,而后去势不减地袭向慕容英。 “化!” 临危不乱的慕容英召回绣球,银光流转间,立刻化作一方攻城大锤,直接和披风撞在了一起。 咚! 法宝碰撞,发出沉闷地爆鸣。 手印掐动,胡姬施展移形换影,借助披风上的某些手段,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披风的位置。 她趁着慕容英尚未回神的间隙,双手手腕处的金色铃铛冷不丁地发出一阵颤鸣。 “叮铃~” 铃声初闻空灵,可细品后,却又夹着些许阴森诡异。 但凡听到此音的人,眼中纷纷露出了失神之色。 周围的男仙苗尤为明显,个别人员还露出了痴迷的笑容。 要知道,双方此刻正处在厮杀的关键时刻,岂能容得了这片刻分神? 几乎在中招的瞬间,不少仙苗就倒在了骸骨妖兵的屠刀之下。 直面这夺魄铃声的慕容英在察觉到异样后,当即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但是,这片刻的拖延足够胡姬做出许多事情了。 即将被狐火吞噬的她已经来不及躲避,只能撑起灵光护盾硬抗。 “哼!” 深知机不可失的胡姬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身下的火狐妖灵猛然一个摆身,三道狐尾带着呜咽之音狠狠地抽在了慕容英身上。 嘭! 被抽飞出去的慕容英呛出大口鲜血,在岩壁上砸出一个人形坑洞。 “就这点本事,也不过……” 正当胡姬准备嘲讽几句时,慕容英却是露出了一抹渗人的笑容。 见状,胡姬顿觉不妙,身下火狐也炸了毛。 惊觉回首间,那流光溢彩的银色绣球气机雄浑,让狂呼“不妙”的胡姬通体发寒。 不知何时,本来坚硬无比的球体已经液化,一轮轮宽幅刀刃悬空漂浮,恍若斩首铡刀。 抽身急退的胡姬只想迅速离开,可慕容英怎会让其如意? “斩!” 刹那间,铡刀呼啸斩落,几乎是擦着胡姬的后背,直接将身下的三尾火狐妖灵腰斩。 “嗷!!!” 痛苦地哀嚎自火狐妖灵口中发出,不断散溢的妖灵之力化作道道流火蔓延四方。 “噗呲……” 妖灵遭受如此巨创的胡姬面色煞白,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贱婢!” 胡姬愤恨难平,几乎咬碎了一口白牙。 火狐妖灵和她的半妖血脉息息相关,想要再度凝聚至少需要数年的苦工。 身形趔趄的胡姬只觉得腰间剧痛,虽然明明知道是错觉,但那种真实的腰斩之感,恍若亲身经历。 “你好毒!” “哼,彼此彼此!” 不甘示弱的慕容英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刚才那惊险的斗法,是她胜了对方半子。 别看双方都是女子,但是下手的狠辣程度可一点不差。 不得不说,慕容英与胡姬在长相与气质上各有千秋。她们二人的出现,直接压过了场内九成女子的颜色。 即便是这两人生死相搏,其场面也是美如画卷。 召回流银绣球后,一袭宫装的慕容英凌空而立,俯视下方的胡姬。 恢复些血色的胡姬抹去嘴角鲜血,一股宛若赤霞的火芒自她周身升腾。 她露出残忍的笑容,裙下陆续探出三条火焰狐尾。 ——妖灵重创,那就换种方式加持。 胡姬气息猛然拔高的同时,妖异纹路爬上其魅惑众生的面庞。 缕缕的妖火散溢而出,顷刻间就汇聚成三颗人头大小的火球。 “要拼命了?” 慕容英目光凝聚,胡姬的这个状态像极了某种秘术。 “此等术法,背后的代价必然不小!” 叮铃! 迷魂铃一响,全力突进的胡姬化作半人半妖的形态,狂放的力量直接崩碎了脚下的岩石。 呼啸间,只见残影掠过场间,再度现身之时,锐利的双爪已经触及慕容英那吹弹可破的脸庞。 “撕了你!!!” 同样施展秘术的慕容英不闪不避,身上浮现起一件绚丽的银色铠甲,精致的花纹让人看了目眩神迷。 恍若“女战神”的慕容英后发先至,直接抓住了胡姬的手爪,而后狠狠地贯在了地上。 嘭! 土石碎裂间,慕容英不给胡姬反抗的机会,左手虚空一握,一股银色琼浆迅速幻化成一柄二指宽的长剑。 “死来!” 胡姬骤缩的瞳孔中,慕容英翻手就将手中长剑刺了下来,剑锋直指她的眉心。 咚!咚!咚! 危急关头,胡姬当机立断,直接引爆了狐尾火球。 借住火焰爆炸的威力,迅速挣脱对方的控制。 几乎同时冲出火焰余波的两人目光交错,银甲覆体的慕容英威势无两,手中长剑连续挥斩。 唰唰—— 疲于应付的胡姬想不明白,对方凭什么会拥有这般压倒性的力量? “是那个绣球法宝?” 胡姬的一对春眸绽放精光,立刻猜到了慕容英变强的缘由。 若非如此,以那慕容英孱弱的肉身修为,如何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并且将其强行反制? 冷哼一声后,胡姬改变策略,转入缠斗当中。 “法宝的加持终究有限,她的肉身定然无法长时间承受这种外来的力量。” 砰砰砰砰砰砰! 转入游走缠斗的她沾之即走,身后三条火尾变化不断,时而如同铁鞭,时而如同大锤,时而如同锐枪。 在发挥自身优势、且战且退的情况下,胡姬突然发现,慕容英似乎开始变得“急躁”了。 “贱婢!看你还能撑多久!” 胡姬狞笑连连,主动出击的次数开始增多。 她每一击下去,都携带着足以裂石的力量,数十上百次过后,慕容英的银华宝铠出现了第一处裂纹。 面对逐渐占据上风的胡姬,慕容英的处境愈发煎熬。 银华宝铠的增幅固然不小,但对于自身肉身也有着极大的压力。 加上胡姬出手极为谨慎,她很难有机会复刻上次那种一招制敌的情况。 “麻烦了……” 不消多时,慕容英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已经有些跟不上胡姬的速度。 见对方心思烦躁,狡诈的胡姬故技重施。 她一边悄然唤来披风,一边杀向慕容英左侧。 刻意慢了几分的胡姬心中狂喊:快上当!快上当!快上当! “破绽!” 苦苦支撑的慕容英没有多想,手中银色长剑骤然斩下。 “糟了……” 后知后觉的她在一剑斩空后,刺骨的恶寒攀上后脊,俏脸也变得煞白。 “死吧!” 移形换影! 瞬息间出现在披风处的胡姬狂笑不止,一双利爪直接切入慕容英的后背,竟是打算生生将心肝剜出。 不仅如此,催动火球的三道狐尾带着呜咽之音,狠狠地抽在慕容英腰身之处,火球崩裂的刹那,银色铠甲骤然碎裂。 咚!咚!咚! 一连三声巨响,不仅仅牵扯着仙苗的目光,更是让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静。 浓郁的火焰吞噬了两人,一个相同的疑问浮现在仙苗心中:活下来的会是谁? 率先遁出烟尘的不是别人,正是“狼狈”的胡姬。 衣衫褴褛的她堪堪能够蔽体,其胸、腹、腿,更是被扎出了多个通透的血窟窿。 ——胡姬,失手了。 烟尘的中央,半跪在地慕容英披头散发,血肉模糊的后背鲜血淋漓,十道爪痕深可见骨。 附着在她身上的银色铠甲已经融化大半,整个人如同“刺猬”一样,被密集的尖刺保护着。 慕容英面色苍白,催动流银绣球所需的真元实在是太过庞大,以至于她刚才都没有余力追击。 她与胡姬之间的斗法仅仅持续了片刻,但已经在生死线上徘徊了数次。 其中但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差错,那么这场斗法都将立刻结束。 “法宝么……” 催动半妖之力的胡姬有苦难言,秘法施展的时间越久,之后的虚弱期也就越长。 她没有输在秘法、修为之上,而是败在了法宝上面。 ——若非如此,慕容英怎么可能还活着? 暂时偃旗息鼓的双方依旧在暗自较量,都在赌自己的恢复能力比对方强。 数息后,胡姬的右手悄然动了一下,慕容英身下的银色流浆也荡起了波澜。 飒!—— 慕容英任由红绸将其带离地面,御空而起的她背后浮起数张金色符咒。 “【法咒·金剑天惩】!” 在接连打出数道法印后,无风自燃的符咒分化成道道金光剑雨,朝着身前的胡姬激射而出。 作为“老对手”的胡姬自然是留了一个心眼,在金色剑光出现的刹那,她就催动披风术式,施展了移形换影之术。 披风处,胡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觉得脚下有些异样。 “银色流浆?不好!” 脸色骤变的胡姬刚想离开,二指粗细的银色尖刺立刻拔地而起! “啊!——” 自下而上,依次贯穿了胡姬的脚掌、小腿、膝盖、左侧肋骨,最后从她左臂肩胛骨处穿透而出。 只差一丝,她就被刺破天灵饮恨当场!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47章 第五钰儿:陆玄,你有病! “慕容英!!!” 被串在原地的胡姬尚余一丝理智,知道此刻决不能被拖住。 就在她的头顶,绕了个弯的金色剑雨已然转向了她此刻所在的方向。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慕容英由于真元亏空,踉踉跄跄从空中跌落。 若是这都无法斩了胡姬,那么死的恐怕只能是她。 “老娘要活刮了你!” 胡姬恶向胆边生,无视了肉体的撕裂感,硬生生将这根银刺崩成数节。 伴随着“嘎吱”的骨骼摩擦声,胡姬愣是靠着一股子狠劲,将那些银刺拔出体外。 “呃……” 当剑雨落下,胡姬一个地滚葫芦躺进身旁土坑。 为了保命,先前收入体内的火狐残灵也被其强行催动,用以挡住剑雨余波。 咻咻咻—— 金光呼啸,被刺成筛子的妖狐之灵几近溃散,但终究护下了胡姬。 “还是…功亏一篑了吗?” 慕容英无力的瘫坐在地,几度妄图挣扎起身。 ——她不甘心闭目等死! 目睹这一幕的徐昂内心焦急万分,准备强行冲过妖兵阻隔,前去支援慕容英。 可正当他动身之际,却有人先行一步抵达慕容英身侧。 “慕容师姐,小弟前来助阵!” 出言的正是一名筑基仙苗,看其衣着,应当是白鹿道院的人。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徐昂目眦尽裂。 “贼子尔敢!” 那名筑基修士来到慕容英身侧,假意扶起对方。 却不料,一柄乌黑发亮的匕首狠狠地捅入慕容英的腹部。 慕容英跌跌撞撞地倒地不起,虚弱地质问道:“你不是白鹿中人,你到底……” “幻魔座下,夜老鬼见过慕容仙子。” 夜老鬼摇身一变,从一名道院仙苗,变成了浑身笼罩在黑烟中的男子。 浑厚、沙哑的音调让人听了心中发寒。 “夜老鬼,你抢了我的人。” “胡姬大人,事从紧急,还望海涵。” 毫无诚意的道歉让胡姬为之气急,但不可否认,夜老鬼的变化手段当真是防不胜防,就算是她也未能提前发现。 而对方一朝暴起,就直接让一尊玉液境仙苗失去战力。 ——这般隐忍、狠辣当真让人忌惮! “慕容仙子还是不要挣扎的好,丧魂匕之下,即便是假丹境界的修士也讨不了好,更何况……” 夜老鬼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就如同他始终隐藏在黑雾内的正面目一般,让人难以捉摸。 由于匕首蘸血生根的特性,想要将其拔出体外,就要做好挖去一大块血肉的准备。 再加上刀身铭刻了不少阴损的术式,时间一长,更会败坏肉身根基、腐化经脉、污染真元。 “混蛋!” 关心则乱的徐昂怒喝一声,驾驭道道寒光,妄图强行冲破妖兵阻隔。 但是,早有准备的阿幺却是一反常态地突然现身,再度将其逼了回去。 “诸位,在下夜老鬼,想和几位做一笔买卖。” “住口!我等仙家正道,岂会和你这等人同流合污!” 夜老鬼并未反驳,耸了耸肩的他直接一脚踩在慕容英的腹部。 乌黑腥臭的血液自她的伤口喷涌而出,整个人都在不住地颤抖。 “放肆!” “快放了师姐!” “妖人安敢如此?!” 诸如此类的喝骂从未停止,义愤填膺的仙苗似乎忘记了主动权到底在谁手中。 “败犬的哀嚎!” 讥讽连连的夜老鬼握住匕首,狠狠地在慕容英腹部搅了一圈。 慕容英娇躯颤抖,直接痛得昏厥过去,气息也愈发微弱。 “住手!你想要做什么交易?” 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挤出来的,徐昂双眼死死地盯着这有恃无恐的妖人。 “唔,你看,还是有明白人的。” “废话少说,你想做什么?” “很简单,一命换一命!我要你们用陆玄来换慕容英,死活不论。” 夜老鬼的算盘打得很精明,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之类的手法他可是最擅长的。 ——比起万事亲力亲为,有人替你完成不是更好? 即便是对方杀不死陆玄,也能分化眼前这群同仇敌忾的仙苗,毕竟人心难测呐! 也许是看出了徐昂等人的迟疑,也许是看出了某些端倪。 擅长察言观色的夜老鬼,用一种戏谑的口吻说道: “还是说,你们愿意眼睁睁看着慕容仙子香消玉殒?” …… 秘境山坳中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呈现在乾元大殿内。 目睹这一切的十二峰首座脸色几度变幻,尤其是在看到众人的蜕变后,纷纷表露出肯定之色。 但夜老鬼突然背后捅刀,成功暗算了慕容英,并以此威逼众人出卖同伴的举动,已经触动了在座之人的底线。 “张师兄,该收网了。第一关试炼死的仙苗已经够多了,再这样放任妖魔道人杀戮,恐怕不好和那些世家交代。” 出言提醒的正是紫竹道院的院首,也是在座不多的女真君之一。 很明显,对方在看到慕容英被重创之后,已经有些于心不忍了。 折损些许先天境界的仙苗或许能够承受,但玉液境界的仙苗满打满算也就一掌之数。 若是培养得当,一甲子内宗门定然可以新添一名金丹真人。 “交代?那些世家打得什么算盘你们不清楚吗?另外,我扶风何须向他们交代?” 淡漠了扫了一眼后,张逸仙露出了稍显嘲弄的表情。 “想要搭上扶风这条船,不付出点代价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而且,在试炼之前,其中风险早已点明,此次试炼结束之前,所有仙苗生死各安天命。” 似乎是看出了某些人欲言又止的神情,张逸仙继而补充了一句: “这也是掌教尊者的口谕,妖魔道人就是一块磨刀石,如果折在妖人手里,那只能证明自己不够硬!” …… 秘境中,在和百里策等人分道扬镳之后,陆玄便开始孤身前行。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田氏兄弟二人的储物袋内存留有数量庞大的灵药、灵矿。 从搜刮的成果来讲,足以称得上“刮地三尺”了。 在这些散发濛濛灵光的灵材当中,先前宋锦绣特意寻访的“寸金根”也赫然在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玄表示,这一波他血赚。 可奇怪的是,他的身后却是跟了一条“小尾巴”。 “第五姑娘,你已经跟了我半路了,到底所为何事?” 说话间,陆玄的神色已经有些不耐,身后这个只有他齐腰高的小姑娘,怎么看都比当初的小梨花大不了多少。 也许是勾起了他内心某些回忆,稍显孤僻的陆玄才会容忍对方跟随的举动。 “本姑娘说过了,你有病,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 闻言,嘴角抽搐的陆玄思想逐渐危险。 ——若是打一拳,怕是会哭很久吧? 背着个药篓的第五钰儿毫不胆怯,直视陆玄充满质疑的双眼。 “陆某我自认不是愚笨之人,第五姑娘何必如此戏耍在下?莫不是真的以为在下好欺负?” 哪怕是在凡间,楞谁被指着鼻子说有病也不会有好脾气。 陆玄能够心平气和地与对方交谈,就已经是极为难得了。若是再不识抬举,那他不介意送对方提前离开秘境。 “这就像喝醉酒一样,生病的人往往很难察觉自己病了。 而一旦病症发作,都是极其严重的那种。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本姑娘以家传医道保证,你绝对有病!” 第五钰儿虽然言辞笃定,但她身材娇小、妥妥一副稚童模样,怎么看都不具备说服力。 也许是被气笑了,陆玄反倒是开口问道:“那你说说,你觉得我哪里有病?” 自己的身体状况他陆玄还不清楚吗? 先不说这一身远超同侪的气力,单单体内宛若铅汞的旺盛气血,就足以蒸杀某些邪祟小鬼。 “你的气血、体魄的确很强,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滴血镇魂的程度。可结合你的神魂,二者却是有些不协调,甚至是怪异!” “何以见得?” 第五钰儿说的头头是道,但对此存疑的陆玄还是不信。 对方刚才的话并不能说明什么,他还需要对方给出确凿的证据。 “把手伸过来看看。” 将信将疑的陆玄慢慢伸出左手,若是眼前女子有任何不符合医者的动作,他会立刻做出反应。 第五钰儿似乎是觉得他的动作太过缓慢,索性自己凑前两步,主动抓住陆玄手腕。 感受到一股温润的真元注入体内后,陆玄眉头一皱,暗自压制住体内躁动的岁寒吟。 他并未阻止对方这种“冒犯”的举动,反而是很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玄,你之前应该是修行了某种性命交修的功法吧?” “没错,我之前的确是修行此类功法。” “后来应该是被废了吧?” 此言一出,目光微凉的陆玄有些沉默,第五钰儿询问的问题已经有些敏感了。 事关自己修行的法门,很少有修士愿意透露具体细节。 第五钰儿眉头一挑,陆玄的反应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48章 有病就得治 第五钰儿背过身,踱着步,努力装出大人模样,继续以“老郎中”的口吻说道: “性命交修的功法被废,也难怪你体内有极其微弱的生机散溢。 十有八九就是功法被废除的时候,暗中坏了根基,导致先天境界达成的无漏之身产生了缺弊。 这种情况很罕见,也很隐蔽,若非我看的仔细,也很难发现。” “有些牵强。” 他陆玄并不是三岁小孩,第五钰儿还需要给出更多令人信服的理由。 “性命交修的功法有个别称,你知道吗?” “是什么?” “根本法!” 面对陆玄疑惑的眼神,第五钰儿也算是明白了,对方在修行上似乎欠缺某些常识。 “肉身、神魂,二者相辅相成、互为表里。性命交修的法门往往会牵引二者根本,也只有如此,才能同时增长肉身、神魂。 否则,这种性命交修的功法也不会如此稀少。盖因能够同时兼顾二者的功法太过玄奥,一旦有任何纰漏都会引发极其严重的问题。 而你的情况似乎还要复杂,也许神魂方面也存在某些问题。” “你的意思是,功法被废除,无形中伤了肉身、神魂的根基?” “没错,不过本姑娘很好奇,按理说这种情况下,你应该不可能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啊?” 陆玄内心吐槽:那我现在躺下? 陷入沉吟的他可以确定,落魂涧内重塑肉身、神魂的经历,除了王怀远,他没有对任何人提及。 ——玄武真灵沉寂,几乎等同废除了《北方玄帝经》。 而这个第五钰儿能够凭借他散溢的某些气机,就推断了个七七八八,这份眼力着实不凡。 “那依你所言,我这是命不久矣了?” 纵使陆玄心中已经信了三分,但对方所言还是有些太过离谱。 “哼!嘴硬!” 第五钰儿娇哼一声,不信医者之言的病患她见多了,但像陆玄这种“死鸭子嘴硬”的情况,还真是少见。 因此,为了证明自己的推断,她必须拿出更加令人信服的证据。 “你尝试一下压制气血,紧守神魂。然后缓缓调动一缕气海真元搬运十个周天,看看是否少了一毫。” 闻言,定定地看了一眼第五钰儿后,陆玄放开了对岁寒吟的压制,开始按着对方的说法运行真元。 盘膝坐下的陆玄气血复归平静,神魂紧闭不泄。 抽出一丝真元缓缓功行周天,一开始并未察觉有何异样,但是在第十个周天后,这缕真元再度回归气海之际,的的确确少了那么一毫。 ——为何会少?缺失的那一毫去了哪里? 莫名间,一股寒意攀上了他的后脊。 所谓真元,乃是肉身精气、神魂、真气三者交汇产生的本源之力,平日里他在修行时根本不会刻意压制,反而是会从中持续凝练。 曾经彻底点燃过自身精气神的陆玄推测,自己这“病根”的源头极有可能就是当初那一战。 再度睁眼的陆玄已经将答案写在了脸上,看向第五钰儿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轻视与不信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尊敬。 达者为先,对方在医道上的造诣着实让他折服! “第五姑娘,可有解决之法?” “并非无药可救,摆在你眼前的有两条路。” 面对陆玄诚心诚意的提问,第五钰儿在他的注视下伸出了两根手指,同时开口道: “第一,就是重新修行这类法门,配合本姑娘的独门灵药缓慢补全缺漏。 第二,就是自斩一刀修为,重修先天,达成无漏之体。 至于这两条路具体的做法嘛……嗯,你储物袋里的灵药挺多呐!” 说着,第五钰儿做出了让陆玄大跌眼镜的行为,对方看向他腰间储物袋的眼神格外炽烈。 ——其言下之意,无外乎“诊费”二字。 本来这丫头还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可现在看来也免不了俗。 事关自身根基,即便是对方开出一个天价,陆玄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倒是陆某不懂规矩了……” 摇头轻笑一声后,陆玄扯下腰间储物袋,将其中的灵药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 当然,寸金根并不在其中。 “本姑娘就说你身上怎么有这么浓郁的灵药香味,没想到你竟然搜刮了这么多灵药!” 两眼放光的第五钰儿立刻掏出一只只玉盒,在一堆灵药中挑挑拣拣。 她一边收,口中还在喋喋不休道: “你这家伙心到底有多大,不知道这些灵药有多贵重吗?就这么像堆杂草一般摞在一起,暴殄天物啊!” 面对指责,陆玄默然无语。 他又何尝不明这个道理,但是,翻遍他兜里兜外也没有一只玉盒。 怪只怪他囊中羞涩,没有多余的财力去置办这类物件。 片刻后,第五钰儿露出了满意的目光。 原本乱糟糟的灵药,被她按照品类整齐地码放起来,玉盒上还贴心地进行了标注。 “咳!不知这些灵药可否充当诊费?” 在陆玄若有所指的提醒下,第五钰儿才从“一夜暴富”的大喜中回过神来。 “嗯,你的毛病不轻,回头本姑娘先给你开个方子,你先照着吃。” 说话间,第五钰儿头也不抬,娇小的身躯趴在玉盒堆上,准备“大包大揽”收入自己囊中。 “嗯?第五姑娘,这样不好吧?” 陆玄伸手按住玉盒,阻止对方这种“光拿好处,不做事”的行为。 他用这种方式表态:我有这么好糊弄吗? “呃……” 第五钰儿两只手比划了几下,似乎想要狡辩……不,是解释一下。 而陆玄却是先行开口道:“看病的规矩,我自然是懂的。” 缓缓将两个玉盒推至第五钰儿面前,他继续轻声说道:“这是诊费以及定金,等出去以后我们再详说,如何?” 陆玄虽然是在征询对方的意见,但换谁都看得出来,他并未给第五钰儿拒绝的可能。 面对陆玄锐利的眼神,第五钰儿摆出“乖巧”模样,磕磕绊绊地回道:“好,好的,你说的很对,很对。” “放心,陆某言而有信,只要能够治好根基的毛病,这些全部给你也不是问题。” 打了一棒,再给颗甜枣的陆玄很清楚各种利害。 这些灵草放在他这里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出去后要么出售,要么换成灵蕴。 与其如此,还不如当做“药费”留给第五钰儿。 身经百战的他很清楚,有一个靠谱、技艺不俗的医者作为“朋友”,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那我上哪里找你?” 第五钰儿满脸不舍,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玄将药盒收回储物袋。 她不是没想过抢过来,但是,从刚才探查对方身体的结果来看,对方完全就是一尊人形凶兽。 主修岐黄、医道的她本就不擅长斗法,进入秘境后也是能躲就躲,能藏就藏。 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连一面令旗都没有得到,怂成她这样的,还真是“蝎子拉屎,独(毒)一份”。 “镜湖道院,陆玄。” “灵枢道院,第五钰儿。” 正式介绍自己后,第五钰儿露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 但是内心对于灵药的渴望克服了胆怯,向着陆玄问道:“陆玄,你知道哪里有令旗吗?就是比较容易拿到的那种……” 闻言,瞬间破功的陆玄差点笑出猪声。 想不到试炼过半,这第五钰儿竟然连一面令旗都没有得到。 或许打打杀杀也的确有些难为眼前这个小姑娘了,医道精湛的第五钰儿,恐怕也无法在斗法方面投入太多精力。 “给你,这是之前从一个矮子身上抢来的,免得到时候你连扶风的山门都进不了。” “真哒?” 看这丫头高兴的样子,陆玄没来由地念起了小梨花,对方的笑容也是如此的干净、纯真。 “谢,谢谢!” 第五钰儿似乎也没意料到,陆玄竟然这么好说话,一面令旗说给就给。 虽说她也知道,这令旗怕是来路不正,但白给的还计较什么? “既如此,那就试炼过后再见!” “一言为定!” 目送陆玄远去,第五钰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她心想:这人其实也不是很坏嘛…… “不对,本姑娘的玉盒!陆玄,你给我回来!” 一拍脑袋,第五钰儿突然回过神,气得她秀眉倒竖、双手叉腰。 那架势,就好像谁坑了她一大笔灵石一样。 …… 走走停停间,漫步山林的陆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和那群在中央山坳打生打死的仙苗,形成了鲜明对比。 先不提徐昂等人如何应对夜老鬼的威胁,少了人烟兽迹的秘境却是给人一种空寂之感。 当夜幕逐渐降临,斜靠在古木树干上的陆玄假寐休憩。 没过多久,不远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攀谈之声。 “你说,我们上哪里找个身高八尺的人,而且还要相貌不凡,气质硬朗的那种。” “就是说啊,徐师兄也不知道打得什么算盘,会下达这种奇怪的命令。” “唉,咱们累一点无所畏,倒是可惜了慕容师姐,妖魔之人下手可真是狠辣。” “自古红颜多薄命,慕容师姐看来命中也是有这么一劫呐……” 山林小径,两个【白鹿道院】的弟子边走边说。 隐藏身形的陆玄收敛气息,他目前的身份有些敏感,但凡和找人沾边的事情,他都会心生警惕。 “我说老哥,你说这陆玄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妖魔道的人要他,徐师兄也要他?”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49章 洒家,李魁! “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听我镜湖道院的朋友说,那陆玄呐可是一个狠人。 据说是杀玉液如屠狗,曾经还斩过一尊金丹! 啧啧,这金丹可不是普通人,乃是白虎岭魔道巨擘白虎将军未过门的妻子。” “嘶!此人岂不是捅破了天?杀妻之仇不共戴天,难怪整个妖魔道都在通缉他。” “可不是嘛!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灾星,上哪哪倒霉,这次直接祸祸到扶风道宗了。” “应该不至于吧……” 听着下方两人的攀谈,陆玄的面容有些古怪:我什么时候杀玉液如屠狗,还斩过一尊金丹了? ——造谣!这是造谣! 聊得正起劲的两人并未发现,他们所谈论的正主就在头顶上方蹲着。 而作为当事人的陆玄眼神逐渐变冷:他似乎被整个妖魔道惦记上了!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偌大一个云垂道州,恐怕也只有那么几个仙门大宗可以庇护他了,散修界怕是已无他的立锥之地。 “如今情况未明,暴露身份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屏息凝神间,陆玄突然计上心头! 随着一阵筋骨齐鸣,陆玄模样大变,化作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配合其背上的一杆重枪,端得威武雄壮。 若是放在州府王朝之中,定然是万人莫敌的铁血大将! “唔!是哪里来的鸟人,大晚上叽叽喳喳,吵得洒家不得安睡!” 陆玄化身情绪暴躁的壮硕大汉,从树上一跃而下。 刀子一般的目光来回横扫,整一出被扰了清梦的模样。 “就是你门俩啊?!” 双拳骨节嘎吱作响,似乎下一刻就会锤在某人身上。 见状,其中一人下意识吞了口唾沫,磕磕绊绊道: “哪,哪里来的野汉子,我等乃是白鹿道院的仙苗……你,你想干嘛?” 冷哼一声的陆玄打定主意,要将一名莽汉的角色扮演到底。 “我想干嘛?” 趁着对方尚且还在扯大旗的间隙,陆玄两只拳头就直接招呼了上去。 “啊!你这莽汉,住手!” “停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啊!!!” 哪怕是陆玄刻意收敛,这两名先天境界的仙苗也没能挺过三拳。 也许是对方太不禁揍,也许是他觉得火候到了,停下拳头的陆玄看着已经鼻青脸肿的两人,心中有些好笑。 “洒家看你两人身子骨不太利索,所以帮二位松松筋骨,你们觉得俺手艺如何?” 闻言,立刻点了点头的两人似乎觉得有些不妥。 夸赞对方手艺好,那么是不是会被继续一顿招呼? 想到这里,他们赶忙接着摇了摇头。 脸色一垮的陆玄可以保证,这两人绝对是他见过的最怂仙苗,没有之一。 ——呃……第五丫头不算。 可这一幕落在这两人眼中,却是被误以为不满的表现,吓得两人几乎急的要哭了出来。 “大哥!不,爷爷!别打了,真的别打了,我们服了,都是我们的错……” 带着哭腔的求饶声一句接一句,配合其满脸紫青,不免让人有些不忍。 此时此刻,满脸横肉、络腮胡子的陆玄已经是恶人的化身,五大三粗的他已经用自己的“道理”,“物理说服”了对方。 在武力恫吓之下,问话就变得格外顺利,二人基本上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状态。 “所以说,你俩这怂瓜,还是个逃兵?” 目露鄙夷的陆玄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龚氏兄弟竟然是当初支援山坳的逃兵之一。 对于这两位仁兄而言,平安度过第一关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猎妖榜、什么奖励都没有道途重要。 散修出身的两人格外珍惜这次试炼机会,为此甚至掏空了家底置办了一身法器。 本想着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想法,只要不碰上筑基期妖兽基本能安全脱身。 可血月异变的发生,迫使二人必须加入团队以求庇护。 起初,在加入荀弘文的队伍后,龚氏二人本以为会更加安全,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斗法的频率、争斗的烈度、团队间的摩擦,让两人提心吊胆。 暗暗叫苦的他们逐渐诞生了脱离队伍的念头,可又担心会惹恼玉液境领队,所以才一直按捺不表。 这期间,龚氏兄弟仗着还算精良的法器,在妖兽尸骸的数次侵袭中,能躲就躲,能划水就划水,硬是靠着这种出工不出力的办法混到了现在。 直到支援山坳的那一刻,惴惴不安的两兄弟终于迎来了脱走的机会。 早有准备的两人立刻借机脱离队伍,打算躲起来等到试炼结束。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他们就被一众杀气腾腾的仙苗强势收编。 现在,徐昂等玉液境仙苗以令旗为掣肘,逼迫他们搜寻符合条件的男子下落。 “这么说来,你们是打算借着找人的借口,然后找个地方躲一阵子,最后回去应付了事?” “也…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的确是找了的。” 龚勇悻悻开口,被戳破计划的他十分尴尬,双脚差点抠出三室一厅。胆子小成这样,正的是侮辱“勇”字了。 至于他的弟弟龚猛,则更是不堪。瘦弱的身躯根本就和“猛”字不沾边,甚至还有些阴柔。 “走吧!” 懒得再和这两人废话的陆玄一个胳膊夹一个,根本不给拒绝的机会,撒开大步朝着不远处的山林前进。 “去,去哪里?” 龚猛不明白对方为何这么做,讷讷开口后,更是弄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哥哥会怒视自己。 “当然是去找人,不然以你们两个的实力,岂不是去给妖兽加餐?” 虽然陆玄语气极其鄙夷,但莫名间,一股暖流却是在龚氏兄弟心中流过。 ——他这是在关心我们的安危? 瞬间,在龚氏二人眼中,满脸横肉的陆玄此刻也变得顺眼了很多。 “多谢道兄!” “???” 陆玄还以为这两人被他打傻了,否则正常人怎么可能喜欢被别人嘲讽讥笑。 “要不换两个脑子正常的充作挡箭牌?” 埋头奔袭的陆玄萌生诸多想法,可这一幕落在龚氏二人眼中却成了“不苟言笑”、“坚实可靠”的代表。 “不知道兄如何称呼?” 出于礼节,龚氏兄弟还是决定询问一下如何称呼对方。 对此,故作潇洒的陆玄扯着嗓子道:“洒家,李魁!” …… “徐昂,怎么办,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此刻,荀弘文脸上浮现起一抹愁容。 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陆玄,堪比大海捞针。 神色疲惫的徐昂没有作答,关心则乱的他已经成了无头苍蝇。 “或许,我们的方向错了。” 范辙拨弄着火堆,一声低语吸引了荀弘文等人的注意。 “我们只要在最后期限内,交出一个被对方认可的‘陆玄’就行。” “什么意思?” 徐昂的眼中重燃希望之火,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我们的目标从来不是找到陆玄,而是以换取慕容师姐为最终目的。 至于那个作为交换的‘陆玄’,是真是假重要吗?” 听完范辙一席话,徐昂等人面露震撼。 “想要保住慕容师姐,眼下只能兵行险招,赌还是不赌,诸位意下如何?” 范辙的计划,可谓胆大包天。可细细思量下来,却又大有可为。 徐昂、荀弘文、齐连峰、燕川各自对视一眼,眼神中夹杂着隐忧、迟疑,以及一抹意动。 “诸位,我们的所作所为都被宗门看在眼里,为了稳住妖魔道,先前的妥协勉强还说得过去,但是答应对方交出陆玄已经是屈辱至极。 此刻,我们若是再不拿出一点魄力,即便是通过了第一关试炼,宗门的前辈又该如何看待我等?” 百里策的话如同惊雷,炸醒了浑浑噩噩的徐昂。 在仙魔道争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徐昂先前的行为往好了说,那叫做忍辱负重,往坏了讲,就是出卖同门。 “百里策所言有理,现在先开始挑选扮演陆玄的人选,还劳镜湖道院的诸位奔波一趟,帮我们把把关。” 作为主事人的徐昂直接拍板,慕容英必须要救,作为交换的那名仙苗,也必须保下来! 正当众人紧锣密鼓地筹备时,跟随龚氏兄弟混入营地的陆玄并未声张,他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名为“李魁”的莽汉。 在这处依山而建的临时营地内,不少受伤的仙苗三三两两地靠坐在一起。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陆玄不难推断出山坳一战的惨烈。 若是他没记错,当初进入秘境的仙苗至少一千二百有余,可如今却只剩六百出头。 夺旗试炼已经演变成一场小型的“仙魔之战”,临阵脱逃者或许能活,但也意味着彻底与扶风道宗无缘。 低迷、压抑的氛围,给陆玄一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说是试炼,但更像是一次‘练兵’!” 陆玄表面不露声色,心底对于这次试炼又多了几分猜测。 篝火摇曳,营地的另一侧突然起了争执。 慕容英生死不知,再加上陆玄始终没有露面,种种因素交织之下,原本对于陆玄就颇有微词的浣纱道院女修,此刻已经有了恶言相向的趋势。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50章 真假陆玄 风言风语下,连带着百里策等镜湖道院之人,也遭受了池鱼之殃。 置若罔闻的陆玄并未动怒,比起那些无关痛痒的诋毁,他更在乎一件事情: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妖魔就不怕我直接躲起来?” 那些妖魔“稳坐钓鱼台”的架势,让他有些想不通:凭什么就吃定了能让他现身? “仅凭一个素昧平生的慕容英?” 目光微寒的陆玄表示,若是对方折在妖魔手中,那也只能说是命该如此。 随着月上中天,后半夜的山林寒气明显加重。 盘坐在篝火旁的陆玄化名李魁,和身旁的龚氏兄弟轮流守夜。 明晃晃的篝火堆时不时传来木柴开裂的声响,借着火光的照耀,不远处缓缓浮现几道朦胧人影。 借着巡守的名头,满脸疲惫的范辙拖着伤躯,开始挑选合适的仙苗。 营地内的仙苗大部分都参与过之前的山坳之战,剩下的那些不是修为太差,就是体型差距过大。 几度碰壁的他渐渐不抱希望,大半夜看下来,能够冒充陆玄的仙苗根本就没有几个。 而这些家伙无一例外,全部都选择拒绝,哪怕是徐昂亲自出面作保,也没有丝毫作用。 “咦?那边篝火旁的壮汉是哪里人士?” 冷不丁瞥见“李魁”的范辙眼前陡然一亮,对方虽然身材不怎么相似,但这一身筑基修为可是实打实的。 “好像是之前跟着龚氏兄弟一起返回的壮汉,叫什么来着?” “我找找名册。” “是李魁,据说是巨阙道院的仙苗。” 说起来,巨阙道院在这次入门试炼中,属于实力较弱的一批。 其中大部分都是散修出身,背景一块最是驳杂。 范辙深吸口气,朝着李魁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不断闪烁的眼瞳内,似乎是在思考着如何劝说对方。 被脚步声吸引的陆玄转过头看去,一眼就认出来来人的身份。 但是考虑到他目前的状况,他还是佯装不识,摆出一副“不好相与”的态度。 “敢问可是李魁,李道友当面?”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范辙躬身一礼后,将礼仪姿态做的十足。 陆玄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故而扯着破锣般的大嗓门说道:“大半夜的,找洒家作甚?” 微微一笑的范辙暗自松了口气,只要对方肯回应,他就有了劝说的可能。 “久闻李魁道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当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要说读书人胡扯起来就是厉害,范辙口中的这句场面话听着就让人舒服。 不过,这李魁根本就是杜撰的名字,对方怎么可能“久闻”? 但是演戏演全套,陆玄憋出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用有些“不好意思”的语气回道:“当不得兄弟你这么称赞,当不得!” 三言两语间,刻意逢迎的范辙将“李魁”吹得飘飘然,二人大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殊不知,扮演李魁的陆玄忍得也十分难受。 “素闻李魁道兄有侠义心肠,急人之所急,忧人之所忧。故此,在下这里有个不情之请。” “范兄莫要如此,有什么麻烦就说给哥哥我听听。” 一不留神,信口胡诌的陆玄暗道要遭。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眼下只能听一下范辙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唉,浣纱道院的慕容师姐遭逢暗算,落入妖魔手中生死不知。我方只能委曲求全,暂时答应对方交出陆玄的要求。 但是,作为仙门中人,我等怎么可以做出卖友求荣之事,但慕容师姐的情况却是容不得拖延,真让我等进退两难!” “那范兄找我是想?” 故作难以启齿的范辙在几番欲言又止后,这才开口道: “我想让道兄冒一个险,假装成陆玄吸引对方注意,之后其余四名玉液境师兄一起出手将你和慕容师姐救回来。” 似乎是看出了眼前李魁的迟疑,末了范辙还加了一句: “放心,我等会给你凑出几件保命法宝,确保你安然无恙。只要你出去走一圈,露个面就成。 李兄,事成之后,不说慕容师姐是否会对你另眼相看,仅凭这番侠义之举,门内长老想必也会对你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表面装出“意动”的陆玄心里已经骂开了花,这一通大饼画的,简直令人发指! 说白了,对方就是想让他出去吸引妖魔道注意,然后在交换人员之时,救走慕容英。 可一旦出了什么差错,被首先放弃的,绝对是他。 “范辙啊,你真是一肚子坏水,当初就不该把你救下来。” 陆玄有些后悔,或许当初就应该将银瞳挫骨扬灰,储物袋也不留的那种。 不过,对方的最后一句话,却是点了他一下。 ——时刻关注试炼进展的宗门长老如何看待他? 见死不救,怕是会被打上“心性薄凉”的标签。 再加上妖魔道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若是自己不展现出“一些担当”,怕是前路堪忧啊! “范兄你这是看不起哥哥我?就这么个事儿还扭扭捏捏,你把心放肚子里,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被“李魁”重重地拍了好几下,范辙疼的龇牙咧嘴。 可即便如此,他还必须忍着痛摆出一副“感激”的样子。 “李魁兄弟高义!” …… …… 夺旗秘境,第三天清晨,中央山坳。 摆开阵势的一众仙苗静默无声,和对面白骨林立的妖兵大阵形成了水火不容的局势。 站在两军阵前的,赫然是此间修为最高的几人。 以徐昂、齐连峰、荀弘文、燕川为首的仙苗阵营,与夜老鬼、胡姬、阿幺为代表的妖魔道之人迎面而立。 “夜老鬼,慕容呢?” 沉声喝问对方的正是徐昂,无论世家出身、修为境界,他都是在场最为出色的。 “桀桀,徐昂,别那么大火气,丧魂匕虽然恶毒,但却不会立刻要了慕容仙子的命。而且,在我的一番治疗之下,她可是好得很呐。” 说话间,面色苍白的慕容英被缚双手,虽然腹部依旧插着一柄匕首,但已经能够勉强下地行走。 “她人就在这里,可我要的呢?” 由于双方间隔近百丈,极尽目力的徐昂也只能看个大概。 在燕川通过灵目之术确认慕容英无恙之后,徐昂这才开口道:“陆玄我们找到了,但是我们怎么确定你不会反悔?” “先别急,让陆玄出来,我们先验验货。” “哼!” 徐昂挥了挥手,示意后方押解“陆玄”的几人上前。 这一举动看似底气十足,实则他的内心也是七上八下,只能寄希望于范辙昨夜的“教导”有用吧! 范辙、百里策一左一右,推着黑布裹头的“李魁”向前走去。 其身衣服也换成了镜湖道院的样式,手臂上还缠满了铁索。 悄然对视一眼后,百里策一把扯下李魁脑袋上的黑布,这一举动果然吸引了对面三人的目光。 见到眼前这个“莽汉版”陆玄后,夜老鬼也有些吃不准这家伙是真是假。 “你就是陆玄?” “正是洒家,对面那群见不得光的家伙,有种放了慕容小娘子,有什么冲爷爷我来!” 浑身都散发出雄性魅力的李魁一出现,胡姬的呼吸就变得急促了许多。 最吸引她的倒不是对方长相多么英俊,而是那肉眼可见的充沛阳气。 那如同虬龙般的肌肉、壮硕的身躯、旺盛的气血,让她体内的狐妖血脉躁动不已。 若是能将其吞噬,绝对能够修复之前慕容英造成的伤势,甚至更进一步。 “你可知我等为何找你?” “千矶那个臭娘们让你们来的?” 看到李魁丝毫不露怯,范辙眼中隐隐有笑意展露。 他身旁这个家伙虽然没什么脑子,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 对此,并未动怒的夜老鬼依旧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陆玄擅长控冰之术,你施展一下。” 冷哼一声的李魁似乎早有准备,自他的衣袖内,贴了不下数十张冰系符咒,抬手就是朝着对方面门拍出一串冰刃。 由数道符咒组成的冰刃比之寻常法术威力大了不少,加上齐连峰还为此特意书就了数个“寒”字,李魁身上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意和陆玄的冰系神通有了八分相似。 夜老鬼不闪不避,亲手接下这道冰刃后,心下也对这壮汉的有些诧异。 或许冰刃做得了假,但对方身上的寒意他看的可是真真切切。 在察觉到范辙的示意后,徐昂也知道再任由对方盘问下去,这李魁迟早露馅,因此他不得不当即踏出一步喝问道: “夜老鬼,你问也问了,试也试了。陆玄我们给你找到了,你什么时候放人!” “不急,在下还有几个问题需要确定,毕竟人命关天啊……” 无视了徐昂暴怒的神情,夜老鬼很清楚,只要慕容英在他们手里,对方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陆玄,你可知当日千坟山一战,参与者有哪些?” “蜀山、扶风、白虎岭。” “蜀山领队是谁?” “云羡山。” “扶风参与者几人,分别是谁?” “一人,王真君。” “白虎将军是真身前来吗?” “不,是化身。” 在“李魁”对答如流的时候,一旁的范辙则是悄悄捏了把汗。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51章 怀中抱妹杀 当初千坟山一战,闹得半个妖魔道风声鹤唳。 作为范家嫡长子的范辙,自然能够接触到部分内部消息。 “夜老鬼,问够了吧?莫要得寸进尺!” 寒声开口的荀弘文也有些坐不住了,对方的问题越来越尖锐,李魁这个冒牌货这样下去迟早穿帮。 “瞧把你们急的,既然如此,那就双方一起放人。” 眯起眼睛的夜老鬼意味深长地说道,徐昂等人的反应无形中坐实了某个情报。 “怎么放?” “各派一人到场中,交换陆玄和慕容英。” “可以!” 使了个眼色后,作为代表的徐昂架着李魁朝着场中走去。 而迎面走来的人,正是当日与慕容英恶斗一番的胡姬。 随着山岚涌动,四人缓缓来到场中,徐昂看向胡姬的目光极为不善。 掩嘴轻笑的胡姬可谓风情万种,就好像根本看不出对方的杀意一般。 “我数三声,一起放人!” “好啊!” “一!” 李魁和慕容英似乎都有些紧张,搞不好一场恶斗即将到来。 “二!” 双方阵营似乎隐隐有些躁动。 “三!” 话音一落,佯装被推出去的李魁立刻返身逃回,身上那些铁索根本就是个样子货。 至于说那慕容英,则是被徐昂几步踏出拉了过来。 但是令所有人都奇怪的是,胡姬竟然一步未动,反而是如同看戏一般双臂环抱。 “不好!” 意识到其中有诈的范辙刚想出言提醒,拉住慕容英的徐昂当即痛呼一声瘫倒在地。 原来,这慕容英不知何时竟然将插在自己腹部的匕首拔了出来,翻手捅入了徐昂后腰。 (陆玄:肾击?!)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之前的计划也被彻底打乱。 目光呆滞的慕容英木然地站在原地,她看着痛苦倒地的徐昂脸上没有丝毫改变。 清风扰动,撩起几缕发丝,露出了隐蔽的紫黑色纹路。 “慕容,你……” 牙关紧咬的徐昂忍受着丧魂匕带来的剧痛,看着如同牵线木偶般的慕容英,心下已然明了。 “动手!” 迫不得已之下,顶替徐昂下达命令的荀弘文长啸而起,直接拉开了第二次两方厮杀的序幕。 也许是作为宣战的回应,一道暗红色的光晕荡漾而开,眨眼间就笼罩了整个山坳。 “嗡!——” 这红光没有丝毫杀伤力,但是所有仙苗掌心的传送印记顷刻间就失去了作用。 毫无疑问,接下来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化身黑烟遁出的夜老鬼阴阴一笑,结合得到的线报,他早就料到对方会使诈。 因此,这所谓的交换不过是他将计就计而已。 如今对方五名玉液已去其二,即便是正面厮杀,夜老鬼等人也毫无惧意。 “卑鄙!” 怒斥对方的徐昂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等人的做法又何尝不是如此。 “彼此彼此,你们不也是用假货来骗人吗?这叫兵不厌诈!” 嗤笑一声后,夜老鬼目光瞥向那李魁。他很好奇,对方是如何模仿地如此到位? “记住,他是我的!” 胡姬警告地盯了夜老鬼一眼,然后运起身法直接追了过去。 “这么着急走,你怎么忍心抛下奴家?” 召出一道火焰化就的狐尾,胡姬朝着李魁的位置当头抽了下去。 灼灼高温,一扫山麓清晨的微凉之感。 嘭! 也不知是陆玄故意为之,还是他真的挡不住,被火焰狐尾抽中的陆玄倒飞了出去,沿途还砸倒了四五名其他仙苗。 这一尾不仅将“李魁”抽飞了出去,也打出了他身上数层护身符咒、法宝。 不过,若是仔细看去,他滚落的方向正好是一处人员稀少的山坳边界。 “还挺壮实……” 乘胜追击的胡姬妖媚一笑,再度朝着李魁跌落的方向杀去。 身后三条长长的狐尾化作火焰长鞭,竟然开始当众调戏起了李魁。 当初为了尽可能保下李魁,徐昂等人可谓做足了文章。 但是在胡姬的攻击下,这些护身符咒很快就被一一打破。 “嗯?是那块玉!” 宋锦绣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这里,“李魁”腰间的那枚玉佩给她一种熟悉感。 莫名间,一个荒诞的念头浮现脑海,胸膛内的心脏也不禁快速跳动了几下。 衣衫褴褛的“李魁”神色慌张,但他身上散发的充沛阳气,让妖媚的胡姬更加满意。 ——也只有这等汉子,才能经得住她的压榨。 “我美吗~” 挥手撒出一片粉色光晕的她扭动腰肢,一对藕臂直接搂住了李魁的脖子,三条尾巴也缠在了他的身躯之上。 砰!砰!砰! 这三条看似柔若无骨的狐狸尾巴缓缓发力,接连崩碎了三道玄青盾光。 “李魁”腰间的玉佩也彻底开裂,成了一枚摆设。 “李魁”的眼中露出迷离之色,完完全全一副色授魂与的模样,粗糙的大手也忍不住攀上了胡姬柔软的腰肢。 胡姬顺势贴紧李魁的胸膛,脸上泛着陀红娇哼一声,她聆听着对方愈发粗重的呼吸,感受着那双大手的温度,妩媚地道: “嗯哼~你好坏哦!” 就在众人以为胡姬和李魁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行那有伤风化之事时,不少女仙苗都开始红着脸唾弃道:“呸,不知羞耻!” 对此,置若罔闻的胡姬依旧我行我素,缓缓褪去了李魁破损的上衣,烈焰般的红唇慢慢印了上去。 “唉,你要是真的陆玄就好了。” 略有些惋惜的胡姬抚摸着对方坚毅的面庞,在李魁的耳畔轻声开口道。 中了她粉红瘴的男子,根本就没有一个能够清醒过来的,因此她也不怕这句话坏了术法。 若非被慕容英斩了妖灵,她还真不舍得一口气“吃掉”眼前这个壮汉。 也就在此刻,怀抱胡姬的“李魁”却是冷不丁开口道: “是吗?那如你所愿!” 噗呲! 在胡姬难以置信的表情下,一柄金、白、蓝三色交织的绚丽法剑贯透胸膛。 凛冽的寒意瞬间侵入她的体内,本就虚弱的火狐血脉节节败退,仅仅眨眼的功夫就冻结百脉。 “你到底是……” 不待她挣脱陆玄死亡的怀抱,闪耀着雷弧的大手直接掐住她的脖子,彻骨的杀意瞬间侵入了她的心神。 随着一阵筋骨的爆鸣,模样大变的“李魁”已然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蔚蓝色的眸子、奇寒无比的古怪力量,让胡姬忍不住惊呼道:“你真是陆玄?!” “上路吧!” 嘎嘣! 陆玄单手扭断对方脖子,眼中没有丝毫怜惜。 在岁寒之力的加持下,寻常媚术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心神。 刺啦—— 雷光霹雳,胡姬的妖魂没有出逃的机会,于刺目的白芒中化作了飞灰。 而她那具凹凸有致的尸身,也被冻成了一具美丽的冰雕,在晨曦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凄美。 “胡姬死了?而且还是死在陆玄的怀里?” 夜老鬼无法相信,这个被他认定为假陆玄的人,居然是真的陆玄。 “杀得好!” 被惊喜砸中的荀弘文开口长啸,连带着一众仙苗也大为振奋,磅礴战意直冲霄汉! “真的……是他!” 宋锦绣的错愕仅仅是一个缩影,发出感慨的又何止是她一人? 此时此刻,强大,成了陆玄此刻唯一的标签! 阵中。 在控制住慕容英后,徐昂一言不发地看向如同浪涌的妖兵军阵。 他很清楚,真正的厮杀才刚刚开始,陆玄的出现只是稳住了颓势,想要翻盘尚有难度。 “御敌!!!” 仰天长啸的徐昂咬着牙,用银针封锁丧魂匕周边经脉,本来是打算用在慕容英身上的手段,此刻却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靠着银针的压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至少能够发挥出筑基圆满的实力。 凄厉的箭鸣自上方传来,如同乌云盖顶一般,密集的箭雨自骸骨妖兵的后方抛射而出。 稳扎稳打的仙苗阵营不再像上次那般慌乱无章,一道道护身灵光、防御符咒、护盾法器接连浮现而起。 齐连峰连续写出七八个“垣”字,率先召出一道土质城墙,将那些防御手段不足的仙苗护在下方。 他很清楚,这土质城墙太过脆弱,至多只能抵挡四波箭雨。 不过,就在此刻,厚重的坚冰迅速铺开,强行给土石表面镀上了一层“冰甲”。 顺着寒气来源的方向看去,双手撑在城墙后方的陆玄眼眸蔚蓝,头顶发丝逐渐化作霜白之色。 在抽空了周围游离水汽之后,许久未曾动用过的真水秋露再度出现,强行将坚硬的冰层加厚至半掌有余。 锵锵锵…… 箭矢的凿击声不断在冰甲城墙上响起,躲在下方的仙苗虽然冻得直打摆子,但是心中却是一团火热。 ——箭雨之下,安全最重要。 随着地面隆隆震颤愈发明显,披甲执锐的骸骨妖兵已然是冲至近前。 由于数量上的差距过于悬殊,外加阿幺这个神出鬼没的妖人再度失去踪迹。 无奈之下,徐昂、齐连峰、燕川、荀弘文只得示意陆玄缓缓退守山坳入口,借助狭窄的地形聚险而守。 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边打边退的荀弘文暗自积攒真元,瞅准一个空挡御空而起,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首度施法的荀弘文手持灵光经卷,吟诵之音在真元秘法的加持下传遍整个山坳。 伴随着诗词的轻吟,一尊威武大将的虚影自他身后浮现而出。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52章 禁断大阵 “弓来!” 这尊武将虚影断喝一声,鎏金铁胆大弓应声而出。 只见他三指捻起一支白羽灵箭,鹰隼般双目牢牢锁定夜老鬼那宛若幽魂的身形。 不知道是不是陆玄听错了,随着这武将虚影张弓搭箭,被拉成满月的大弓发出了嘎吱声响。 咻!—— 破空气浪的炸开,快若急电的箭矢眨眼间就贯穿了小半个战场。 “中!” 箭矢所过之处,拦路的骸骨妖兵纷纷被巨大的力量崩成了飞灰。 这一箭似乎耗尽了武将虚影的力量,其真元构筑的身躯开始快速瓦解。 场内,只留下余音袅袅的一个“中”字。 气机加身的夜老鬼亡魂大冒,不论他怎么逃、怎么改变方位,身后那支灵光汇聚的箭矢始终对准了他。 “给我挡住它!” 他露出了惶恐的姿态,不断勒令骸骨妖兵充当挡箭牌。 这一幕落在荀弘文眼中无异于垂死挣扎,耗费了大量真元凝聚的必杀一箭,怎么可能被这么简单就躲过去? 一旦被箭矢锁定气机,即便是玉液境界的修士也很难摆脱这“破石一箭”。 随着夜老鬼和箭矢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避无可避的他口中高呼一声: “孔兄,救我!!!” 咻!—— 黑影破空,眨眼间横贯半个山坳,直接挡在了夜老鬼和灵箭之间。 咚! 烟尘散尽,门板状的漆黑铁羽插在地面,稳稳地挡在夜老鬼身前。 纹饰古拙的铁羽泛起乌光,表面没有丝毫损伤,其上每一道纹理都清晰可见。 “很强!” 陆玄瞥见此景,脚下离开的步伐又快了几分。 就是不知道,这比金铁还要坚硬的墨羽到底是什么东西,其形制和常见的法器相去甚远。 不过,相比较研究这件法器,陆玄和在场的所有人对于那所谓的“孔兄”更为忌惮。 ——哪怕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但令人失望的是,在惊鸿一现的墨羽之后,这孔姓妖魔并未现身,隐藏在这不大的山坳之内。 “还不出来?又或者是在等什么?” 陆玄心生疑窦,越发觉得不可久留。 对方此举无异于是在众人心头埋下了一根刺,使得在斗法过程中都需要留个心眼防备他。 束手束脚之下,仙苗阵营之前爆发出来的气势一减再减。面对骸骨妖兵的反扑,防线一溃再溃。 陆玄心知久战无益,暗中向徐昂等人神识传音,直言后撤脱离。 毕竟双发打生打死并无好处,留在这里只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此刻慕容英已经救出,徐昂又被捅了一刀,只靠着荀弘文、燕川、齐连峰几人,很难直接击败妖魔一方。 更何况,还有一名时刻隐藏在暗中,实力不明的孔姓妖人。 “走!撤退!” 信手拍出数道风刃的齐连峰高呼一声,靠着他们几人断后,一众仙苗开始井然有序地后撤。 处在战场右端的陆玄周身缭绕百道冰刃,骸骨妖兵根本无法侵入其五丈之内。 不少先天境界的仙苗也在其庇护下,率先一步摆脱了骸骨妖兵的掩杀。 但是,看似游刃有余的陆玄眉头却一直紧皱。 拍出数道冰刺的他遁入地下,横移数丈后,瞬间出现在一头骸骨巨虎身侧。 “哧——” 岁寒吟雷弧迸现,剑身带着凛冽寒气斩下好大一颗虎头。 算上这只骸骨巨虎,这已经是陆玄斩杀的第四头筑基妖兽了。 但可惜的是,模拟器并未提示灵蕴入账。 “斩杀活物才有灵蕴吗?模拟器你就不能一次整明白的?” 陆玄似乎又摸清一条模拟器的隐藏规则,可惜,这种连蒙带猜的方式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嗯?动作还真快!” 暗恼中,陆玄陡然发现:整个妖兵大阵中的筑基妖兽都在向他靠拢! 若非还有其他仙苗钳制,恐怕此刻他已经深陷重围了。 察觉到这一变化的又何止是他一人,不少仙苗都开始远远的避开陆玄,为的就是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看到这令人心寒的一幕,让百里策等人颇为不齿! 先前到底是谁施展冰刃、冰甲保护的他们? 又是谁强势斩杀胡姬改变战局? 哪怕是救一条狗都比救这些人来的强,至少它还会对你摇个尾巴! 另一侧,妖魔道对于那些想要退走的仙苗大开绿灯,不少骸骨妖兵更是直接让开了去路。 更有甚者放着身旁普通仙苗不砍,偏偏将刀掷向数丈外的陆玄。 ——这无疑是在释放一个信号:我们只要杀陆玄! 失去了同伴分摊压力后,陆玄渐渐被妖兵拖累了速度。 对方的算盘,以及身边同伴的行径,他都一言不发地看在眼里。 抱怨? 咒骂? 指责? 求救? “若是身旁尽皆此等‘朋友’,那还不如独自前行!” 从始至终,陆玄都在保持沉默,危难中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岁寒吟飞速连斩,剑影连成寒光轨迹,极为“写意”地斩下一众妖兵的头颅. 这种堪比外科手术般的精准、高效,着实令人惊叹! 且战且退的陆玄,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态度: ——即便是孤身一人,尔等又能奈我何?! …… 从上空俯瞰整个山坳,阿幺操控的妖兵之阵出现了明显的分化。 陆玄所在的方位可谓是妖潮涌动,另一面的妖兵即使没有直接撤走,斗法的烈度也明显降低。 可以预见的是,一旦陆玄彻底和大部队脱离,其之后所要面对的情况绝对不容乐观。 然而,事态的发展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妖魔道的胃口显然比他想的要大很多。 轰! 轰! 轰! 轰! 陡然间,四道冲天而起的紫黑色光柱照亮了整座山坳。 如同倒扣而下的瓷碗,深紫色的光幕迅速扩散,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封锁山坳。 虽然不清楚这紫色光幕到底是什么,但即便是用屁股去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快跑啊!” 在某个弟子喊出这一嗓子后,响应者绝不在少数。 嘈杂的惊呼扰乱了仙苗阵营,当第一个抛弃同伴率先出逃的人出现后,不断有人放弃对抗骸骨妖兵独自逃离。 再加上坐镇妖兵军阵的阿幺刻意纵容,这些人逃窜地格外顺利。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原本进退有度的合击之阵也在这种情况下分崩离析。 随着紫色光幕的合拢,沿途的山壁、巨石被光幕的力量直接切断,断面处极其光滑平整。 见此,处在队伍后方的仙苗彻底坐不住了。 “别挡路!快走!” “都给老子起开,别堵着!” “谁他娘地踩我???” 越来越多的人踩着同伴的肩膀纵跃而起,朝着山坳出口飞速逃去。 心知无可挽回的荀弘文等人对视一眼,不得以加入了其中,成为了逃亡的一份子。 “嗡嗡”颤鸣间隔越来越短,整个山坳在轻微的摇晃中,彻底被紫色光幕笼罩! “啊!——我的腿!!!” 光幕合拢的瞬间,数名只来得及踏出半步的仙苗直接被切成了两半,剩下的个别家伙,不是断手,就是断脚。 鲜血喷洒之下,不少人直接被血腥的一幕吓得止步不前。 光幕外,宛若棉絮的黑色火焰徐徐燃烧,将其渲染地更加妖异。 光幕内,约莫有百名仙苗未能逃出,犹如待宰的羔羊。 “不,我不想死!” 如丧考妣的他们眼中浮现惶恐不安,几个乱了心智的仙苗操控法器击打在光幕之上。 但是,除了激起一阵微弱的涟漪外,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多番试探之后,承受不了后方妖兵压力的人直接撞向光幕,试图全力冲破紫光的阻隔。 “啊!!” 凄厉的惨叫让人听着发憷,紫黑色的妖异火焰如同跗骨之蛆,从外而内,将这几人焚成飞灰。 “不,救救我们!” “别走,荀师兄!齐师兄!燕师兄!” “都别光看着啊!帮帮我们!” “你们这群混蛋,为什么要抛下我们?!” 妖火焚烧的哀嚎犹在耳畔,彻底慌了神的他们宛如无头苍蝇,哭泣、咒骂、求救成了众人发泄的方式。 “安静!” 夜老鬼的呵斥被嘈杂的嘶喊吞没,见无人理睬,他的嘴角扬起残忍的笑容。 “呵呵呵呵……” 很快,沦为阶下囚的百来号仙苗学会了闭嘴。 ——因为吵闹不休的,全都被当场格杀! 冰冷的刀锋照映出一个个丑陋、惶恐的嘴脸,个别人还被吓得屎尿齐流。 也许是恶向胆边生,在瞥见光幕外的陆玄之后,一名男仙苗挣扎着昂起头,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都是你个丧门星,若不是你,我等怎么会被和妖魔对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最该死的就是你!” “对,都是这个陆玄的错!” “他就是妖魔的人,就是来坑杀我们的!” “妖魔要他的命,你们快杀了他,杀了他我们就都不用死了!” “对,杀了他!” 一道光幕,将山坳内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外面的不敢进去,里面的却出不来。 面对铺天盖地的指责,陆玄没有丝毫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张张逐渐扭曲、可憎的面容。 人性的自私、险恶在这一刻体现地淋漓尽致。 在这种情况下,逃出去的大部分仙苗都下意识和他划清了界限。 就连宋锦绣等人,也被排挤出了队伍,所有人在此刻都选择了独善其身。 “诸位,后会无期!” 陆玄环顾四下,所闻所见,皆是陌路之人!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53章 阵里阵外 正当陆玄准备转身离去之际,山坳之内的却是传来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夜枭般的笑声极其刺耳,就好像是在嘲笑之前的一幕。 “桀桀桀,还真是一出好戏。陆玄,你打算就这么走了吗?” 闻言,停下脚步的陆玄侧过头,以沉默作为自己的回应。 “还真是一个冷酷的人呐!不若这样,夜老鬼之前那个交易不太好,我们再做一个,怎么样?” 声音再度传来,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和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做交易?” 陆玄语气虽然平静,但眼中的那丝杀意却是掩盖不住的。 对方打得算盘他也能猜出一二,无外乎玩弄人心这套。 “在下孔馗,夜老鬼等人或多或少都会听我的。所以,现在有资格了吗?” “不好意思,我对你的交易不感兴趣。比起这个,你们更该想想怎么活着离开秘境。” 不甘示弱的陆玄出言讥讽,若是不出意外,对方这群人绝对无法活着离开秘境。 “不,你还是听一下的好,毕竟只要你自刎,我就会放了这些没能逃出去的仙苗。百人换你一个,这买卖怎么样?” “不怎么样。” 孔馗的话音刚落,陆玄就直接一口回绝。 其决绝的态度,冷酷的做派,直接让旁人心中一凛。 “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你,那么换一个,徐昂,你愿意送陆玄一程吗?” “救救我们,徐师兄!” “徐师兄,陆玄就是一个灾星!救救我们!” 似乎是见到了生机,这一百多名仙苗纷纷扯起嗓子大声呼喊。 这个孔馗冷不丁地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到了徐昂手里。 “我等仙门弟子,怎能对妖魔妥协?更可况妖魔中人,根本没有信誉可言!” 屁股决定脑袋,出身名门的徐昂在大是大非上,绝对不会做错选择。 ——壮士断腕,哪怕这个决定,会使百人丧命! 因此,在紫色光幕内的百名仙苗绝望的眼神下,徐昂缓缓地转过头去,不去与之对视。 “你就是一个混蛋!” “呸!枉我之前还如此敬佩你,想不到你徐昂竟然也是这种人!” “徐昂,你根本就是和他一伙儿的,你的良心呢!” 在众人的咒骂之下,浑身都被黑袍笼罩的孔馗走出妖兵大阵。 他身上的气息张扬且霸烈,其修为远超寻常玉液! “陆玄,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更加适合妖魔道,而非仙门。” 面对陆玄的沉默下,孔馗竖起一根手指,同时口中轻声说道:“一半!” 陆玄不明所以,旁边徐昂等人也是一头雾水。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明白了,孔馗口中的“一半”到底指的是什么了。 噗呲! 森森刀光划过,鲜血喷涌的“沙沙”声徐徐传来。 在一具具无头尸体的旁边,是一颗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汩汩而流的血液将地面染得鲜红。 ——“一半”,一半仙苗的命! 顷刻间,五十人魂归冥冥。 孔馗的狠辣着实惊呆了众人,直接挑战仙门的底线。 不知不觉中,孔馗已经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恶魔。 “孽障!” 暴喝一声的徐昂双目充血,孔馗此举这已经不止是挑衅了! 同样怒不可遏的,还有乾元大殿内的一众首座。 若非掌教法旨早有明言,此刻怕是已经有人冲入秘境斩了孔馗。 杀机弥漫的大殿中,张逸仙目光发寒:“即便是练兵,当前这种程度就已经足够。若是再拖下去,场内怕是没有人能够压住这孔馗……” 禁断大阵中。 孔馗面对众人的喝骂置若罔闻,反而摆出一副不急不缓的架势,就好像对方一定会买账一样。 就在徐昂进退两难之际,隐藏在人群中的某些暗桩却是借机发难。 “老子不忍了,拿了陆玄救人,这家伙死不足惜!” “上!” “算我一个!” 眼眸低垂的陆玄脚下轻点,如同柳絮一般轻飘飘掠出数丈。 面无表情的他却是动了杀心,淡漠的目光逐一扫过那些冲出阵营的仙苗。 “止步!” 负手而立的陆玄断喝一声,绕身翻飞的岁寒吟微微轻吟,在地面划出一道醒目的剑痕。 “诸位,不要怪陆某没有提醒,越过此线者,死!” 陆玄持剑而立,声音冷得掉渣。 哪怕这是在试炼秘境,哪怕对方是仙苗,哪怕对方是某些世家子弟,任何想要威胁他安危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唬谁呢?哥几个跟我上!” “找死!” 眼见对方踩过剑痕,陆玄直接动手。 唰!—— 随着流光一闪,岁寒吟划过半道圆弧,接连斩破对方数层护身灵光。 “砰砰砰!” 半步灵器的岁寒吟雷弧隐现,寻常手段根本很难阻挡它的袭杀。 施展遁术的陆玄瞬间出现在这人身后,抬手握住岁寒吟的剑柄,翻手刺穿对方的后脑,顺势将该人钉死在地面之上! 至此,整个山谷都为之一静! 谁都没有想到,这陆玄说杀就杀,下手更是无比果决。 在这一幕的刺激下,不少热血上涌的仙苗都悄悄缩回了自己的脚步。 陆玄这杀鸡儆猴的做法,直接浇灭了他们的“一腔热血”,死亡的威胁更是压得这些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所有人都不敢和陆玄对视之际,钉杀一人后的他信手拔出岁寒吟,将这具冻成冰雕的尸体直接崩碎。 ——杀人,而且还毁尸! 然而,正当不少人齿冷之际,有个别眼尖的仙苗却是悄声说道:“奇怪,这家伙的尸身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人啊?” 有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运起灵目之术的燕川立刻看向这具断成数节的碎尸。 果不其然,在裸露出来的背部血肉内,夹杂着酷似鱼鳞的细密软骨。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家伙根本不是人! 联想到此人之前的所作所为,脑中划过一道闪电的燕川当即惊呼: “这家伙是妖魔道安插在我们内部的暗桩,怪不得我们的一举一动对方了如指掌!” 此言一出,仙苗阵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顷刻间分崩离析。 说不准,之前还和你并肩作战的人,转身就会给你一刀。 见在未有人上前,陆玄收回了岁寒吟,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倒是让我赌对了。” 先前他斩杀此子的做法也是存了几分赌性,赌对方别有居心,赌对方另有所图。 说到底,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太跳,三番两次故意出言针对陆玄。 从眼下的结果来看,哪怕是事后扶风道宗的人问责于他,陆玄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是斩妖除魔。 同时,这一剑的狠辣也可以描述成“果决”,先前的冷漠也可以说成是在“引蛇出洞”,而那些惨死的仙苗则是可以推脱成“意外”。 虽然这些托词无法将他摘得一干二净,但足以省去很多麻烦,最不济就是做回散修。 毕竟,他陆玄也不是什么软柿子,更不是谁来都可随意拿捏的。 至于那些被困锁紫色结界内的五十几人,他也只能说一句自求多福。 见惯了生死的他可不会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白白牺牲自己。 “陆某,便先走一步……” 陆玄谨慎地缓缓后退,其意思很明显:这趟浑水,他不想淌了。 但是,有句老话叫做“事与愿违”,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摘出去,就能摘出去的。 前文说过,陆玄很不明白对方凭什么能够吃定他,就凭那五十几个不相干的人? 念及此处,冷不丁瞥见孔馗腰间那只墨色玉瓶的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妖异的墨瓶并未遮蔽气息,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让陆玄心头微微一动。 “你腰间的瓶子装着什么?” 似乎是一直在等陆玄问及此物,孔馗闻言竟然有些开心地笑了出来。 “哈哈,你终于发现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察觉到这瓶子。” 听到对方的答复后,陆玄心中那种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在孔馗笑完之后,他再度冷冷地问道:“到底是什么?” “你不认得吗?这是魂瓶啊!” 魂瓶,顾名思义,就是用来盛放魂魄的特殊瓶子。通过在玉瓶表面铭刻术式,便可达到收容魂魄的作用。 此刻,一个略显不安的念头出现在了陆玄脑中: ——这瓶子里囚禁的是谁的魂魄? 假设对方这囚魂瓶就是吃定他的后手,那么被囚禁的魂魄似乎只能是一人。 蓦然间,陆玄的心头猛跳,记忆中那枚染血的平安福似乎再度浮现眼前。 “小梨花……” 陆玄低声呢喃,目光越来越危险,强烈的寒意涌出体外。 “交出魂瓶,否则死!” “想要啊?你过来拿啊!” 孔馗丝毫不惧,帽兜之下亮起两道猩红如血的眸子,灼灼战意几乎燃烧了起来。 “不过,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话语未落,瓶底突然浮现起一抹黑色火苗。 很显然,这黑色火焰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哪怕是隔着很远,陆玄也能察觉出这火焰对于神魂有不小的威胁性。 考虑到小梨花的魂魄本就虚弱,生前一介凡人的她,如何能够承受得住这妖火的炙烤?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54章 大开杀戒的陆玄 “你!……” 后脊发寒的陆玄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贸然上前,不仅救不下小梨花,而且还容易将自己搭进去。 但同样的,一抹名为希望的光辉自心头浮现。 ——也许这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机会,让他弥补过去遗憾的机会! 看着默不作声的陆玄,孔馗清楚对方已经彻底上钩了。 占据了主动权的他无比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陆玄到底和传闻中有几分相似。 “怎么,你怕了?” 嘲讽一声后,孔馗三指捻着魂瓶,缓缓开口道: “只要你能够杀了我,这个魂瓶就是你的了。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先解决禁断大阵内的另外几人,他们可不会白白放你通过。” 也许是吃定了陆玄,孔馗若有所指地对着身侧几名同伴说道: “按照约定,机会我给你们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们自己了。” 说话间,紫黑色的禁断大阵缓缓洞开一道裂隙,仅能供一人通过。 这一手请君入瓮,可谓是摆在陆玄面前的阳谋。 “速战速决!” 陆玄心中戾气翻涌,深深地望了一眼隐入妖兵大阵后方的孔馗。 挡在他面前的是筑基期的夜老鬼、土狼,以及半步玉液的阿幺。 嗡! 随着岁寒吟发出一道颤鸣,陆玄立足的岩石骤然炸裂。 如同离弦之箭冲入禁断大阵的他杀机凛冽,全力催动岁寒之力下,他乌黑的发丝化作霜白之色,眼眸也深邃如渊海。 哗! 岁寒·霜流若刃! 在陆玄冲入这禁断大阵的瞬间,隐藏在衣袖当中的霜蓝色旋涡骤然炸裂,径直铺满了周身三十多丈的区域。 巨大的冰刃莲花横空出世,宣告着他强势入场! 刺骨的寒气配合秋露真水,直接毙杀了上百妖兵,莲瓣状的夸张冰刃一层接一层,不断将冲上前来的妖兵斩为两截。 咻咻咻! 驾驭剑诀,操控霜雪飞剑的陆玄御空而起,直取夜老鬼。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骂骂咧咧的夜老鬼哪里还不知道陆玄的谋划,很显然他已经被对方当成了“软柿子”。 怪叫一声的他忽的化作黑烟,来回穿梭在骸骨妖兵之间。 他试图用筑基期妖兵来拖延陆玄的脚步,相较于正面斗法,他那一身功夫明显花在了逃命和算计上。 殊不知,这些妖兽若是没有经过大阵转化,或许还能有些效果。 可问题是,化作骸骨的它们,一举一动皆需阿幺控制,其实力只能发挥十之五六。 嘎嘣! 陆玄不断催动秋露,在夜老鬼的退路上,召出一根根边角锐利的冰刺。 这些冰刺蜿蜒向前,狰狞如一条恶龙。 刺啦!—— 翻手将一只骸骨豺狼钉杀的他没有丝毫停顿,百道寒冰飞刃绽放出璀璨的电弧,直接将所过之处的妖兵扫荡一空! 刺目的雷弧照亮了小半个山坳,惊慌回首的夜老鬼眼中也浮现起一抹惧色。 陆玄施展的雷法乃是堂堂正正的阳雷之术,最是克制他这一身阴邪的术法。 不过,当雷光消散之后,密集的冰刃当中却是没有陆玄的身影。 瞳孔骤缩的夜老鬼当即就想抽身远遁,可突然出现的六根巨大冰柱却是挡住了他的退路。 【岁寒·六杖冰雷狱】,脱胎自【岁寒·六杖冰牢】,加持白雷术式。 随着冰柱表面镌刻的术式快速点亮,密集的雷弧顷刻间就破开了他化烟之法。 雷霆入体之下,阵阵黑气不断从他身上散溢,肉身也开始不住颤抖。 “铮!——” 陆玄从地面遁出,岁寒吟的剑锋直指夜老鬼的眉心!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杆锈迹斑斑的铁锹后发先至,直接挡在了这一剑的必经之路上。 见此,禁断结界外的不少人这才想起,擅长土遁一术的不仅仅只有陆玄一人。 这一点,与土狼缠斗过的公羊修最有发言权。 虽然此刻土狼断了一臂,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一战之力。 在成功挡下岁寒吟的同时,半个脑袋露出地面的他掐出一道法诀,两只泥塑狼首突然出现在陆玄腰侧,狰狞的狼吻直接咬在了对方身上。 “得手了!” 似乎真的是避闪不及,陆玄稍显迟缓的身躯当场被两只泥塑狼口咬中,在土狼欣喜的目光中,直接被撕成了两截。 这一幕落在宋锦绣等人眼中不免太过残忍,谁都没有料到,之前还大杀四方的陆玄此刻竟然惨死在两名筑基妖人的围攻之下。 “不对!” 本以为得手的土狼还没开心多久,陆玄被扯成两截的身躯,竟然突然化作了两块断裂的坚冰。 暗道不妙的他来不及多想,身后就传来了一道闷响,以及夜老鬼凄厉的哀嚎。 “啊!” 沥泉重枪裹挟着六千多斤的巨力,直接将夜老鬼拦腰抽飞,并重重地嵌入岩壁。 他脆弱的肉身在霸道的力量面前,根本无从抵抗。 腰骨尽断、脏器重创,仅剩上半身能够动弹的夜老鬼逐渐失去哀嚎的气力。 整个人扭曲地瘫卧在凹坑之内,已然是命不久矣。 趁你病,要你命! 先前被铁锹挡下的岁寒吟飞掠而过,忽的一下就贯穿了夜老鬼的眉心。 【系统提示:成功击杀筑基期修士,获得灵蕴一缕。】 无视模拟器的提示,陆玄剑锋一转,直指土狼! 后脊发寒的土狼当即意识到,这一切根本就是陆玄提前算计好的,而老鬼的死也仅仅只是开始! “夜老鬼,就这么没了?” 慌忙回神的土狼心生退念,再度潜入地下的他打定主意,绝对不能和这家伙近战。 在他眼中,陆玄根本就是一个人形凶兽! 那重枪上带起的呜咽劲风,现在还刮得他脸庞生疼。 “走?走得了吗?!” 然而,陆玄怎么会放任这个擅长土遁的家伙离开? 之前那道坚冰所化的替身就是为了引对方出来,赌的就是对方不会坐视夜老鬼死在这里。 杀意已决的他催动神识,很快就捕捉到对方的一缕气机,手中重枪更是轮番砸下。 咚!咚!咚!咚! 场内,立刻就上演了一幕“打地鼠”。 陆玄紧紧跟随土狼的步伐,将地面砸出一个个大坑,每一枪落下都携带着五六千斤的分量。 “化作冻土吧……” 趁着对方仓惶躲避的间隙,岁寒之力凝聚成霜丸,被陆玄直接打入了脚下地面。 蓦然间,宛若北国风雪席卷大地,厚重的霜华迅速铺开,将这方黑色的土地化作了一方冻土! 这冻土虽然无法像“指地成钢”那般禁锁大地,但也会极大地限制土狼逃遁的速度。 再加上岁寒之力的侵蚀,对方真元的运转、肉身气血都会受到影响。 “中!” 御空而起的陆玄神识扫过,手中沥泉重枪被他狠狠地掷出,脱手的刹那爆出一阵音浪,速度更是快到只能捕捉到残影。 嘭! 恐怖的贯穿力直接破开了山石底部,其上裹挟的劲力摧枯拉朽般地撕开了土狼护身盾光。 在这种情况下,枪头毫无悬念地洞穿了他的胸膛。 “死!” 俯冲而下的陆玄厉声断喝,猛然一脚踏在土狼的头上,将其直接踩碎。 【系统提示:成功击杀筑基期修士,获得灵蕴一缕。】 二连斩! 兔起雀落间,陆玄直接连续灭杀夜老鬼、土狼二人,这不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浮现起荒诞的念头: 同为筑基,这陆玄凭什么能够斩同阶如屠狗?难不成真有同阶无敌一说? 在陆玄强势斩杀二人之后,冷峻的面容上也难免露出了一抹疲惫,似乎是斩杀二人消耗了不少真元。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先前霜白色的发丝,已经缓缓恢复了乌黑的色泽。 也就在此时,陆玄身侧突然刺出数道黑刺,同时,黑色的发丝如同潮水一般自脚下的黑土涌现。 横移数丈避开这一波突袭的他还未站稳,脚下的土地陡然一阵翻涌。 “不好!” 被直接包围吞噬的陆玄周围突然一黑,无数骸骨妖兵如同潮水一般,疯狂地冲入这发丝编织的黑色牢笼。 接连偷袭的尖锐黑刺,斩之不尽的骸骨妖兵,都让陆玄疲于应付。 那主阵的阿幺,真是挑选了一个极好的发难时机。 但凡给陆玄片刻喘息之机,她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将其困住,更不可能展开围杀。 “嗷嗷嗷……” 一时间,整个山坳内的妖兵都好像疯了一样,低沉的爆鸣不断自黑发牢笼内响起。 随着这黑发牢笼越来越大,涌入其中的骸骨妖兵也越来越强。 起初,陆玄施展的岁寒之力差点冲破束缚,但几次都被阿幺突袭阻拦,以至于困锁其内的陆玄逐渐失去了突围的机会。 暗中观察的阿幺目光闪烁,看着宛若困兽犹斗的陆玄,脸上浮现起一抹嗜杀的潮红。 背后发丝不断飞舞的她张开双手,两只葱白色的手掌发出“咔咔”的骨节摩擦之声。 遂即,十根呈现出细微弧度的染血骨刃刺破指腹,缓缓延长至二尺有余。 每一道骨刃都仿佛拉长细化的直刀,其上升腾而起的迷蒙血气更显妖异。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55章 一体双魂 绵密的发丝囚笼之内,陆玄双臂化作两柄寒气凛冽的冰刃。 寒锋所过,尽皆两断。 霹雳雷鸣,昏晓交割。 明暗交替之间,雷弧的闷响、妖兵的嘶吼、陆玄粗重的呼吸,全部都杂糅在了一起,营造出压抑、危重的氛围。 从猝不及防,到全力厮杀,再到眼下的疲于应付,陆玄已经忘记自己斩了多少妖兵。 堆砌起来的骸骨尸堆越来越高,混杂着各式各样的妖兽骨骼,有的体壮如牛,有的瘦弱如鼠。 “都给我滚开!” 如入泥沼的陆玄再度发起突围,堪比城墙厚度的妖发铿锵作响,以至于给他一种“铜墙铁壁”的错觉。 加之连番恶斗,他体内的真元损耗不小,再拖下去怕是真的难了。 “该死,若是玄武真灵还在,哪会像现在这般无力!” 陆玄咬紧牙关,没了【蹈海】秘术的加持,只能另寻他法破局。 “既然都想要陆某的人头,那么,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陆玄在低头的瞬间,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精光。 始终没有动用《玄罡荡魔法身》的他一直在等,等这个隐藏在侧的阿幺现身。 比起土狼、夜老鬼之流,阿幺才是真正的拦路虎。 如果将这妖发组成的牢笼比作一座瓮城,那么此刻,阿幺就是那躲在墙后等候时机的冷箭。 兵行险招的陆玄开始“展露疲态”,脚下稍显趔趄,并收摄部分真元聚拢气海。 为了骗阿幺上钩,他甚至不惜硬吃妖兵数刀,后背、四肢鲜血直流。 “来了!” 侧身迎敌的陆玄拍出冰刃剑雨,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阿幺”有问题。 “假身?!” 陆玄压下施展《玄罡荡魔法身》的冲动,眼中闪过果决之色。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阿幺既然以假身试探,那就说明对方还没彻底上钩。想要骗对方,就必须下血本。 刺啦! 薄薄的灵光法盾、衣袍下的板甲,均被阿幺瞬间打破。 锋利的骨刃在陆玄的后背上,划出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一击即退?果然是试探!” 佯装惊慌的陆玄忍住剧痛,直接施展岁寒之力冻住伤口,防止鲜血过度流失。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 【以神观天地,可见泼墨人间。】 陆玄食指点在眉心,堪比玉液境的神魂加持感知,周身数丈之内如同山水画一般,呈现出黑白色调! 僵持片刻后,散发血腥味的骨刃冷不丁地从头顶上方探了出来。 “这就等不及了吗?” “疲于应付”的陆玄不动声色,神魂照影下的阿幺就像是白纸上的墨滴,根本无从隐藏。 此时此刻,阿幺散批着一头妖异黑发,身着宽大白袍的她呈现出倒挂的姿态。 ——无声无息,极为致命! 忽地,阿幺化作一道模糊的拖影,急速飞扑而下。 看这架势,对方显然是打算用十根骨刃掀了陆玄的天灵盖! 这种悄无声息的进攻,配上诡异的身法,简直防不胜防。 若非陆玄神魂强度异于常人,又经天雷锤炼,换做其他人怕是根本无从探查。 阿幺想取他的首级,而陆玄又何尝不这么想! “咄!” 体表浮现起虚幻法袍的陆玄舌绽雷音,被寒冰包裹的两只拳头当即迎了上去。 比拼肉身气力,他陆玄还没怕过谁! 嘭! 陆玄脚下四散崩裂的土地溅起呛鼻的粉尘,架住阿幺双爪的他双拳坚冰破碎,而对方的骨刃上,也呈现出明显的裂纹。 四目交错间,两人各自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一抹惊异。 看似柔弱无骨的阿幺竟然有这么强劲的力量,若是陆玄没有运起“玄罡法衣”,恐怕还真接不下这一爪。 这两人都属于人狠话不多的存在,短暂的目光交流后,场中再度荡起了剧烈的真元波动。 砰砰砰…… 黑发所化的鞭索舞出残影,与雨点般的冰锥正面碰撞。 仅仅眨眼的功夫,妖发囚笼中就铺满了冰屑。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阿幺仗着妖发的数量,最终凿穿冰锥大幕强行缠上了陆玄的双臂。 不得已之下,陆玄只好催动掌心雷光,辅以冰锥上的白雷术式抵挡一二。 刺啦!—— 闷哼一声的陆玄额头青筋暴起,妖发鞭索明明攀附在他的双臂,可为何他的神魂却有种被拉扯的撕裂感? 另一侧,雷弧入体的阿幺也绝不好受。 她顶着副渗人的面容,幽幽地说道:“你之前在诈我?” 陆玄不答,比起废话,他更愿意给对方念悼词。 见状,看似占据上风的阿幺瞳孔骤然紧缩。 她从陆玄狰狞的笑容中,察觉出了惊人的杀机! 宛若潮水一般的恶意攀上心头,使得她当即决定抽身而退。 然而,拼到现在,陆玄好不容易将对方引出来,怎么可能放任阿幺脱走? 隐藏已久的半步玄罡法身显化体外,堪比熔岩般的热流窜入四肢百骸。 “呔!” 气力骤然提升一截的陆玄吐气开声,硬生生撑断了缠在双臂上的妖发。 “下来!” 得势而起的陆玄一鼓作气,双腿猛然踏碎了地面,法骨大手死死拿住阿幺的双肩! “这下,你跑不掉了!” 将对方狠狠拽下来的他怒目圆瞪,重重地把阿幺贯在了地面之上。 嘭! 呛出一口鲜血的阿幺通体发寒,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尊高约一丈的魁梧法身。 突然被砸入地面的她面色痛苦,任凭她骨刃如何挣扎反击,也无法破开法身防御。 “咔咔!” 半步玄罡法身骤然发力,直接将阿幺的双臂骨骼捏断! “啊!——” 如遭雷击的阿幺痛苦嘶吼,绵密的妖发也疯狂收缩,化成道道锐利的尖刺打在陆玄的法身之上。 须臾间,之前还困锁陆玄的妖发囚牢不攻自破! 禁断大阵外,处在观望的仙苗也再度看到了陆玄的身影。 塌陷半尺的土坑之内,半步玄罡法身上燃起纯白命光,不断炙烤着湿漉漉的妖异黑发。 扭曲缠绕的黑发如同攀附在烙铁上一般,在阵阵刺鼻的烟气中,化作一抔焦炭。 “结束了!” 在陆玄冷漠的目光下,岁寒吟化作一道流光自夜老鬼的眉心处脱飞而出。 哧!—— 右手握住岁寒吟的他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劈斩而下,显然是打算将阿幺直接一分为二! 剑光临身的阿幺避无可避,面对如此绝境,妖魔道特有的狠辣被彻底激发。 “啊!——” 须臾间,全身筋骨齐鸣的阿幺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身躯也从“女童”化作了“少女。 在催动了某种秘法禁术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愈发诡异! 尤其是在她的双臂,流淌猩红光芒的咒纹自皮下徐徐浮现。 咔咔咔…… 骨节爆鸣,断裂的双臂被咒纹强行复位,形成了一层泛着金属光泽的臂铠。 惊变下,体型增长的阿幺肉身力量暴涨四成,以至于陆玄拿住其肩膀的两只玉骨大手有了脱手的迹象。 见此情景,眉头一皱的陆玄当即催动真元,剑光斩落的速度隐隐快了三分。 锵! 电光火石之间,两只咒纹密布的手掌陡然合十,硬生生夹住了岁寒吟的剑刃。 ——空手接白刃?! “不对!” 从剑身的反馈来看,陆玄有种斩在仙金灵铁上的错觉。 心知有变的他当即抽身而退,眼前这阿幺的状态实在太过诡异。 “陆玄吗?能够将我这不成器的妹妹逼到这种程度,你可千万别轻易死了!” 那是迥异于先前阿幺的嗓音,成熟中带着冷冽。 而言语间的某些词汇,不禁让陆玄心生困惑。 “妹妹?” 此刻的“阿幺”缓缓抬头,直视着玄罡法身内的陆玄。 冷冽的眸子,充满异样美感的成熟面庞,着实惊掉了他的下巴。 仅从语气、神态、面容来看,前后差距之大,完全就是判若两人! “一体双魂?” 陆玄恍然大悟:“想必现在操控这幅身躯的,定然是阿幺的“姐姐”。” 之前阿幺催动猩红咒纹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唤醒她。 平时主导肉身的是阿幺,当遇到生死危机之时,阿幺就会唤醒她的姐姐。 二者共用一具肉身,但又有着独立的人格,这种情况简直闻所未闻。 “棘手了……” 陆玄眯起双眼,将目光投向那两只“略显僵硬”的漆黑手臂,其小臂以上都被画满符咒的布条包裹。 他很好奇,对方这皮包骨头的双臂到底是怎么练的,居然能够硬到堪比灵铁的程度。 嗡!—— 一抖剑锋的陆玄没有多言,留给小梨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恶战的时候,虚晃一枪的阿幺姐姐竟然转身就走。 让众人畏之如虎的禁断屏障,此刻却如同纸糊的一样,被她那双诡异的双手硬生生撕开一条裂隙,能够焚烧肉身的魔火也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就这么……走了???” 本该是一场龙争虎斗,却没想到就这样草草结束,就连陆玄的脸上也浮现愕然之色。 随着“阿幺”的离去,禁断大阵内的妖兵之阵由于无人主持,也在片刻后不攻自破。 残留的妖发也如同枯草一般,在干枯、萎缩后,迅速风化。 “那么……孔馗!!!” 陆玄深吸口气,高声直呼孔馗的姓名。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56章 鏖战 飒飒—— 山风呼啸,肃杀之气弥漫山坳。 “交,还是不交?” 陆玄渊渟岳峙,直接下达了最后通牒。 缓缓褪去黑袍的孔馗露出了白皙的面庞,一双丹凤眼配以其略显阴柔的气质,整个人看上去有种妖异的美感。 “你自己来拿啊!” 说话间,他掌心处的那只魂瓶散发出幽幽乌芒,神态语气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此时,灼烧魂魄的火焰已经超过二分之一的瓶身,按照当前的蔓延的速度,怕是用不了多久,这火焰就会彻底吞噬小梨花脆弱的魂魄。 嘭! 时间紧迫,踏碎脚下地面的陆玄选择了率先发难。 几乎是贴着地面飞掠的他翻手转动手中雷弧重枪,如同划桨一样,速度猛然提升一大截。 “霜径!” 顷刻间,陆玄的须发尽皆染成了霜白之色,一条冰霜路径贯穿了大半个山坳。 对此,不闪不避的孔馗嘴角笑容不减,对方越是如此,接下来的战斗就越让他兴奋。 面对那杆带着千钧之势落下的沥泉重枪,孔馗的眼中闪过一丝狡诈。 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真元,他只是将手中魂魄挡在了前方,若是陆玄这一枪落下,首先遭殃的就是魂瓶内的小梨花。 轰! 御风急停的陆玄暗道对方卑鄙,在踏裂脚下岩石的同时,强行偏转枪身! 重枪厉啸之间,几乎是擦着魂瓶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之上。 迸溅而起的烟尘瞬间吞噬了两人,隆隆轰鸣下,密集的裂隙宛若蜘蛛网一般蔓延开来。 烟尘外,旁人只能隐隐捕捉到两道晃动的黑影。 “铛!——” 在一道金铁交鸣之后,倒飞而出的陆玄狠狠地砸入了后方岩壁,整个人都嵌了进去。 而造成这一幕的原因,竟然只是孔馗轻描淡写的一记正蹬! 孔馗的速度极快,其肉身修为更是比他高出不少。 若不是他及时显化出半步玄罡法身,恐怕对方这一脚就足以将其重创。 “一脚踹裂法身?” 拂去嘴角鲜血的陆玄脸色极其难看,这次他真的碰上硬茬子了。 这个孔馗不仅为人张狂,手段卑鄙,修为更是压他一头。 仅仅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对方肉身强度绝对要比他强出一截。 “咻!——” 半只脚踏出坑洞的陆玄还未来得及站稳,之前惊鸿一现的黑色铁羽不知从哪里激射而出,其速度之快,常人只能捕捉到一抹乌光残影。 瞳孔骤缩的陆玄沉腰立马,暗运气力的他当即把枪头倒插入地面,双手握住枪尾后骤然发力,将其弯成一张劲弓。 “走!” 嗡—— 在铁羽临近身前之际,吐气开声的他一脚踢在枪尖,枪身在一阵颤鸣中骤然打直。 锵! 刺耳的撞击声后,激射而来的铁羽被枪尖直接挑飞,迸溅出来的火花格外醒目。 与此同时,冲出烟尘的孔馗身后勾勒出模糊的妖灵之影,一双丹凤眼中尽显张狂之色。 嗖—— 呼啸间,他以极快的速度握住铁羽末端,带着有我无敌的气势欺身而上。 深吸口气的陆玄暗道一声:来得好! 嘭嘭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嘭…… 短兵相接的二人越打越快,低沉的爆鸣伴随着法器碰撞响彻整个山坳。 半步玄罡法身加持的陆玄、妖灵之影护体的孔馗,二人直接放弃了试探,展开了凶险无比的近身战。 陆玄被纯白命光气焰笼罩,周身散发凛冽的寒气,霜雪雷弧随行; 孔馗被黑红色妖灵加持,尽显非人的恐怖体魄,狷狂邪异霸道。 一时间,这两人在场内拖出一黑一白两道残影。 巨大的力量顺着枪身、铁羽,传入二人肉身筋骨,最后被卸入地面。 陆玄和孔馗所过之处可谓是满地疮痍,足印、裂痕、碎石、土坑、坚冰碎片、断折的冰刺比比皆是。 纯粹的肉身交锋虽然没有术法来的华丽,但是其凶险的程度尤为恐怖。 但凡其中一人肉身筋骨差了一些,灌入体内的劲力极有可能直接荡碎全身骨骼经脉。 毫不夸张地讲,这种战斗中一招不慎,就足以分出胜负乃至生死。 旁人吟诵咒文、凝聚真元的间隙,都足够他们打出数个回合了。 二人一交手就是全力以赴,根本没有试探对方的打算。 隐隐落入下风的陆玄如同大海风暴下的一叶扁舟,随时有着倾覆的可能。 “岁寒!” 放手施为的陆玄全力催动岁寒之力,霜流若刃一个接一个地绽放。 不消片刻,整个山坳寒气流转、冰霜遍地,宛若进入了隆冬时节。 由于岁寒之力、秋露真水二者奇寒无比的特性,对面的孔馗也在他这种堪比无赖的打法下窝火不已,无孔不入的岁寒之力已经开始影响体内气血的运转。 “再来!!!” 似乎是不满陆玄此刻的表现,亦或是出于某种情节,孔馗长啸一声。 他身后的妖灵不再模糊,一尊丈许高的孔雀虚影临空傲立。 黑红交织的妖火席卷而开,与弥漫的霜寒之力拼了个势均力敌。 唰! 施展出某个法门的孔馗气势暴涨一截,妖灵黑孔雀也是转动身躯,将展开的尾羽对着陆玄狠狠一刷。 咚!!!—— 肉眼可见的气劲浪潮席卷而开,在吹散周遭霜雪的同时,也昭示着斗法进入了更加残酷的环节。 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陆玄扇了出去,膝盖以下陷入地面的他直接拖出十几丈的距离。 追击而来的孔馗挥舞着一人高的铁羽,其上依次点亮的符文绽放醒目的光芒。 “融!” 断喝一声的孔馗全身都笼罩在黑羽孔雀妖灵之内,原先那根厚重的铁羽应声而开,分化成了七根一模一样的孔雀尾羽融入妖灵尾部。 一般来讲,妖灵是大妖后裔特有的血脉能力,其强度直接关乎血脉的浓厚程度。 像胡姬那样能够完整显化出妖灵本体的本就不多,而能够做到将法器融入妖灵,进而做到“炼假成真”的存在,那更是凤毛麟角。 在七根栩栩如生的孔雀尾羽面前,被打得连连后退的陆玄有苦难言。 孔馗大开大合的招式,配合其压倒性的肉身气力,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讲。 随着情况急转直下,先前还能斗个“旗鼓相当”的陆玄,此时只剩下了招架的功夫,甚至看起来都有些勉强。 不断倒退陆玄被巨大的劲力涌入体内,全身筋骨都在呻吟,脏腑传来的刺痛也越来越强烈。 身为大妖后裔的孔馗完完全全就是一尊披着人皮的妖兽,无往而不利的半步玄罡法身也在此刻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不够!不够!不够!” 越打越兴奋的孔馗哪里还有之前妖异美少年的模样,他似乎是受到妖灵的影响,血脉内的凶性开始逐渐苏醒。 “当日千坟山中的你就像一匹狷狂的孤狼,到底是什么让你收起了爪牙,当起了一只人畜无害的家犬!!!” 孔馗双目充血,口中暴喝连连,厉声质问着陆玄此刻为何如此不堪。 当初大杀四方,敢向金丹大妖亮剑的陆玄到底去了哪里? 一身凶性、血性为何都不见了踪影? 这样的陆玄,根本就不符合他的期待! “回答我,陆玄!” 苦苦支撑陆玄根本没有功夫回答,神色癫狂的孔馗下手愈发狠辣,以至于半步玄罡法身已经到达了破碎的边缘。 “回答我!!!” 也许是应了一句老话:久守必失。 孔馗成功抓住陆玄的一个破绽,狠狠地用手中铁羽将其抽入一侧山壁。 咚! 透过朦胧的烟尘可以看到,喘着粗气的陆玄咳出大口鲜血。 同时,半步玄罡法身左侧的玉骨手臂已然崩灭消散,赫然是被对方硬生生抽断了。 “如此孱弱的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怒其不争的孔馗并未抓住这个机会上前抢攻,反而是停下了狂风暴雨般的攻伐。 “陆玄,心有挂碍的你,如何能让我尽兴?” 看着岩壁坑洞中狼狈的陆玄,孔馗的眼中尽是失望之色。 不过好在他已经发现了问题的症结,只要处理掉她,他心目中那个敢以筑基逆伐金丹的陆玄必定会回来! “是她吗?” 孔馗将囚禁小梨花魂魄的玉瓶拿了出来,脸上浮现起一抹病态的潮红。 “你我本是一类人,放心,我这就解除你的枷锁,让你做回真正的自己!” 五指突然紧握的孔馗眼中闪过癫狂之色,在所有人震惊、不解的目光中,悍然捏碎了瓶身。 嘎嘣! 刚刚爬出岩壁的陆玄就好像是被打蒙了一般,脑中也出现了片刻空白。 谁都没能料到,孔馗会因为陆玄不够强,而选择当着所有人的面捏碎魂瓶,为的就是让陆玄变成他心目中的那头“狼”。 如此荒谬的理由,在颠覆了众人认知的同时,也不禁让人诞生了一个念头: 这孔馗根本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嗜斗成性,不讲常理的疯子! 殊不知,孔馗捏碎瓶身的同时,也掐灭了陆玄心中那道名为希望的火苗。 ——碎了? ——就这么碎了?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57章 入魔!入魔!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脑中充斥着此类想法的陆玄眼前阵阵发黑,口中不断念叨着“不可能”。 人生的大喜大悲,希望出现后的再度破灭,让陆玄内心恶念四起。 “呵…呵……” 此刻的陆玄怒极而静、悲极而笑、哀极而绝,身躯开始微微颤抖。 其眼前的世界开始缓缓褪色,识海之内,四下翻滚的恶念宛若海啸一般席卷灵台。 不祥的气息逐渐显化而出,纷繁恶念化作黑气藤蔓攀上心头,将陆玄整个人都推到了入魔的边缘。 比起杀人,诛心才是最狠毒的做法。 千里逃亡、生死大难未曾击垮陆玄,大灾大难铸就了他堪比顽石一般坚硬的道心。 可是,谁都不曾想到,让他陷入如今这步田地的,起因竟然会是一名十岁稚童。 ——心劫,这便是所有修行者在凝结金丹之前,必须经历的道心之劫! 可问题是,陆玄的道心之劫来的太早,也太过突然。 正常来说,为了渡过心劫,大部分修行者都会服用“玉泉渡厄丹”、“明台破障丹”之类的辅助丹药,来护持道心,平稳地渡过此劫。 但是,这些东西陆玄都没有。 他有的只有一腔无从发泄的怒火,以及斩之不尽的恶念! 现如今,摆在陆玄眼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渡过了,那就道心无缺,金丹之前再无心劫; 渡不过,便会永堕魔道,沉沦恶念万劫不复。 因此,作为始终关注陆玄的南宫延青、张逸仙等人纷纷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按照目前的趋势,陆玄十有八九会堕入魔道,为了复仇无所不用其极。 “来!陆玄,想要报仇就杀了我!” 孔馗张狂大笑,看着气息愈发危险的陆玄他选择了再添一把火。 “杀了我!或者……被我杀掉!” 此时此刻,只有这样的陆玄才符合他心目中逆伐金丹的模样。 孔馗现在想做的,就是起来一场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的战斗。 “你——该死!!!” 缓缓站起的陆玄双目尽赤,磅礴的魔劫之气缭绕交织,自体内倾泻而出。 当他识海灵台最后一抹清明之光被恶念侵染,不祥且妖异的魔纹自他的眉心浮现延展。 就好像纷飞的柳絮,恶念所化得黑气侵染了纯白的命光。 二者交织缠绕下,彻底改变了半步玄罡法身的模样。 渐渐入魔的陆玄看向法身的左肩断臂,猛然一甩左手。 刹那间,黑红色的凶煞气息宛若触手一般疯狂扭动,迅速幻化出一条狰狞的魔化手臂! “啊!!!” 伴随着陆玄怒不可遏的厉啸,黑、红、白三色混杂在一起,将原先威武不凡的半步玄罡法身衬托得如同一尊修罗! 恶念缠身的陆玄气息迅速拔高,肆意宣泄着浑浊的灵压。 就在陆玄堕魔化煞之际,乌烟瘴气的识海内,一阵清灵甘露从天而降。 在洗刷识海污秽的同时,濛濛神念降临于此。 灵光汇聚的虚影凝聚成一尊仙风道骨的白袍道人,正是扶风掌门的师弟——南宫延青。 “咄——定神!” 南宫延青的一声清斥如同天颂道音,刹那间就将陆玄心头的那头恶兽镇压地抬不起头,玄灵清光也洒满了识海每个角落。 挣扎着直起身来的陆玄神魂依旧被恶念魔纹覆盖,在几番抗争之后,眼中的清明之色逐渐占据上风。 “呼!” 神魂状态的陆玄下意识呼出一口浊气,在看清来人掌中那道几近破碎的残魂后,他的目光却是再也无法移开。 “陆玄,铁梨花的残魂已被本尊拘下。只要你能够斩了孔馗,并且夺得第一关玉令,本尊便许她一尊山神之位!” 闻言,处在半步入魔的陆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宰了孔天宇,换山神之位! 陆玄并不知道眼前之人说的是真是假,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都会选择相信。 峰回路转间,就连陆玄自己都未能察觉,一颗名为“感激”的种子悄然种在了他的心田。 …… …… 识海内的接连变故看似漫长,可对于外界而言,不过是过去了仅仅数个呼吸而已。 当陆玄再度睁开血丝密布的双眼之时,比玄冰还要冷冽的杀意透体而出。 一命换一命,公平!公道! 所以,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这孔馗今天必须死! 烈咒,开! 雷法,开! 岁寒,开! 法身,开! 半步入魔的陆玄可谓是手段尽出,强行驾驭魔煞之力,将修为推至玉液的程度。 其威势之盛,和妖灵护身的孔馗已经不相上下。 “我要…宰了你!!!” 哗哗哗—— 陆玄抬手就是三颗磨盘大小的霜流若刃,绚丽的冰晶莲花接二连三地绽放。 顷刻间,宛若潮水一般的透骨寒流铺满了山坳,化作北地雪国。 即便有禁断大阵阻隔,渗透出来的森森寒意依旧侵入了众人的体内,将处在边缘观战的他们都冻了个激灵。 伴随着凄厉的破风之声,御空而起的陆玄脚下凝聚出一条料峭冰川。 这片小型冰川酷似寒冰地狱,宛若刀锋一般的嶙峋冰刃层层蔓延,开始迅速逼向孔馗的立身之处。 轰! 一拳砸碎脚下冰川的陆玄以一种极为灼眼的姿态,将一根足有五丈有余的冰锥硬生生扛了起来。 半步玄罡法身那根黑红交织的左臂力量其大,夹杂了恨意、恶念的臂骨燃烧着炽烈的血焱。 “呔!” 长吸一口气的陆玄吐气开声,半步玄罡法身两只玉骨大手勾勒出虬龙一般的“肌肉”,肩上的那根巨型冰锥如同标枪一般被他狠狠掷出。 强劲的气浪激荡而开,并发出厉啸般的破空声。 咻!—— 冰锥在眼前急速放大的同时,癫狂而笑的孔馗不闪不避,驾驭笼罩全身的孔雀妖灵迎风展翅,直接怒飞而起。 霎时间,孔雀妖灵踏碎了身下大片冻土,如同炮弹一般对冲而去。 轰轰轰! 七根孔雀尾羽来回连斩之下,这根五丈长的冰锥如同竹节一般被迅速打爆。 漫天的冰屑、碎块,迸地到处都是。 紧随冰锥其后的陆玄乘疾御风,在冰锥完全崩碎的刹那骤然急停。 悬空而立的他沉腰立马,冲着冰雾笼罩之处毫不犹豫地一枪荡出! 嗡!—— 沉重的呜咽如同狂狮低吟,显得无比肃杀。 此时的沥泉重枪已然是化作两丈有余,仅枪身重量就直逼三千斤。 加上陆玄一身气力以及前冲之势,这一枪足以崩碎九座大鼎! 战意昂扬的孔馗回以长啸,身侧七根玄铁尾羽接连亮起猩红的术式,而后更是如同铡刀般猛力摆荡。 远远看去,一只巨大的孔雀妖灵尾羽如火,在其转身横扫的刹那,就和陆玄的那根三丈重枪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铛!!!——” 轰鸣刺耳,尾羽、重枪交锋的瞬间,白蒙蒙的气劲涤荡而开,直接在双方交战的地方清空出数十丈的“净土”。 各自被对方砸入地面的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强行将喉间逆血压下的陆玄脸上没有丝毫表露,在稳住身形后,整个人毫不犹豫地朝着孔馗再次冲了过去。 同一时刻,止住尾羽剧烈颤鸣的孔馗再度逆冲而起,溢于言表的快意浮现在他的脸上。 “痛快!这才是我期望中的你!” 眼眸间一片蔚蓝的陆玄没有作答,也不愿意作答。 以神御剑、以劲舞枪,劲随气走、力贯四极! 散溢而出的气劲形成了一个个寒气湍流,将场内搅得一阵迷蒙。 伴随着低沉的嗡响,刺目的雷弧不断自半步玄罡法身上跳动,于一片寒冷的冰雾内闪过道道白芒。 运起雷法的陆玄牙关紧咬,催动的雷弧涌入体内。 ——还不够! 陆玄很清楚,想要将孔馗斩杀于此,就必须在肉身上压过对方。 相较于真元,对方修为稳压他一头,靠着开启烈咒才勉强斗了个半斤八两。 因此,眼下摆在陆玄面前的选择,真的不多! 此刻,全力运起《玄罡荡魔法身》和《定海四极桩》的陆玄隐,约间摸到体内的某个枷锁壁垒。 双目绽放精光的他选择了放手一搏,以几近自残的方式,通过雷法麻痹肉身,在雷霆迸发的瞬间,一鼓作气强催气血。 “咚!咚!咚!” 胸膛内,陆玄的心脏如同擂鼓般剧烈跳动下,整个人的皮肤都蒸腾起灼灼热气。 铅汞般的气血就好像被煮沸了一般,蒸腾起浓郁的赤红烟霞。 ——身若烘炉,气血狼烟! 岁寒之力顺着经脉,化作瑰丽的深蓝色纹路显化在体表,将融化崩解的肉身强行稳了下来。 若非有岁寒之力自行护持心脉,换做他人怕是已经被生生蒸杀。 咔擦! 随着体内这道无形枷锁的破碎,如同万马奔腾的气血豁然一震,全身气力再度攀升一截。 新生的气力在涌入四肢百骸的同时,彻骨的痛楚也自骨髓内迸发,浓密的血雾自每个毛孔中散溢而出。 这股劲力完全就是一头难以驾驭的蛮龙,所过之处,筋骨开裂、肌肉受损、经脉焦灼。 ——但是,对陆玄而言足够了!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58章 斩孔馗 “死来!!!” 陆玄须发皆张,澎湃煞气缭绕,状若疯魔。 昂首怒啸的他尽展霸道姿态,将重枪抡圆了猛然砸下。 【第一枪:霸王意气自岿巍,横击千川荡层云!】 自恃无敌的孔馗挥斩迎击,可陆玄的这一枪着实超出了他的想象。 恐怖的气劲贯透妖灵,大地崩陷开裂,青岩化齑粉,卷起漫天烟尘。 隆隆轰鸣中,这一枪仿若有霸王狂舞,横击三千大川! 仅仅照面的功夫,丈许高的孔雀妖灵内外俱颤,哀鸣阵阵。 【第二枪:瀚海叠浪高百重,怒龙出渊卷狂澜!】 接踵而来的第二枪掠出百重残影,好似叠浪一般,根本没有给孔馗反应的时间。 山坳在震荡,其上蕴含的劲力宛若怒海狂涛,一浪高过一浪,将庇护孔馗的妖灵寸寸崩解。 气劲化恶龙,搅得一处起波澜! 【第三枪:擎天玉柱一朝倒,天塌地陷乱山河!】 陆玄的最后一枪,宛若玉柱倾倒,看似缓慢,实则重若万钧、避无可避! 手中的沥泉重枪,都被抡出了一个危险的弧度,坚韧的枪身出现了数道醒目的裂纹。 轰!!!—— 有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此刻的陆玄如若血人,距离肉身崩溃只有半步之遥。 全身筋骨布满裂纹,经脉破碎近半,真元所剩无几,气血几乎燃尽。 半跪在地的陆玄深吸口气,微凉的空气被吸入肺部,让他那几乎融化的脏腑好受了些。 “死了没?模拟器刚刚提示了吗?” 脑中有些浑浑噩噩的他已经逼近极限,就连记忆都有些模糊。 烟尘散尽,恍若遭受陨石撞击的巨型凹坑出现在山坳之中。 躺在最深处的孔馗七窍流血,全身筋骨扭曲粉碎,完全不成人形。 “咳……唔……” 鲜血夹杂着脏腑的碎片,不断从他口中溢出。 但诡异的是,孔馗的嘴角,却是扬起了笑容。 那股独属他的嚣烈气息,反而有了增长的趋势! “不对!” 惊觉有变的陆玄咬破舌尖,调动所剩不多的真元,施展遁术横移三丈。 就在他遁走的刹那,七根尾羽横扫四方,其上更是燃烧着炽烈的妖气。 轰!—— 磅礴的气焰自巨坑底部喷薄而出,处于其中的孔馗漂浮而起,先前的伤势肉眼可见地愈合。 筋骨重连,五脏重生,经脉重塑,妖灵重现! 三丈外,用手挡住刺目光华的陆玄眯起双眼。 在那光柱当中,依稀可辨一根七彩翎羽! “绝对不能拖!” 陆玄暗自咬牙,他眼下的状况根本不足以支撑第二场鏖战。 唰!—— 从地下遁出的陆玄挥舞沥泉重枪,顶着灼热的光芒,狠狠地抽在孔馗腰侧。 被硬生生抽飞出去的孔馗出现了片刻晃神,也就在这个档口,一抹拖着霜白色寒流的剑光快若奔雷,径直刺向他的眉心。 残缺的妖灵内部,恍恍惚惚的孔馗只觉得眉间刺痛,根本来不及躲闪。 但是,重塑近半的孔雀妖灵质地极其坚硬密实,岁寒吟就如同扎入铜墙铁壁一般。 铿锵作响之中,剑锋最终只能恨恨地停在眉心三寸之外! “哈哈哈!就差一点!就一点!陆玄,既然你杀不死我,那么死的只能是你!” 大难不死的孔馗狂笑而起,陆玄没让他失望,竟然生生打出了老祖赐予的保命翎羽。 虽然他恢复未半,但对付一个强弩之末的陆玄,俨然已经足够! 孔馗趁着陆玄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间隙,驭使七根尾羽呼啸而来。 嘭!—— 只能咬牙硬抗的陆玄虚汗涔涔,催发潜力爆发出三枪的他根本无力闪避。 七根尾羽如同七把铡刀,将半步玄罡法身顶飞出去的同时,也砍出数个磨盘大小的豁口。 “噗呲!” 喷出一口鲜血的陆玄气息萎靡,其中一根尾羽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划过。 “哈哈哈!陆玄,你刚刚的势头呢?!来啊!宰了我!” 狂笑不止的孔馗得势不饶人,两只妖灵利爪猛然扣进半步玄罡法身的双肩。 振翅而起的他将陆玄抓上空中,硬生生在紫黑色的禁断大阵上摩擦拖行。 刺啦—— 禁断大阵上燃烧着诡异的魔火,它们顺着半步玄罡法身上的几个窟窿侵入其中。 短短数个呼吸,就“磨去”了三成法骨! “滚开!” 面色剧变的陆玄勉强凝聚出一口气力,抓住机会一脚蹬开孔馗。 嘭! 挣脱束缚后,眼前阵阵发黑的他如同陨石般砸入一侧山坳岩壁,扬起厚重的烟尘。 喘着粗气的孔馗尽展桀骜本色,可齿间残留的血迹表明他此刻也绝不轻松。 “先前那种法门,想必已经掏空了你的身体。陆玄,现在的你,还剩几分实力?” 嘲讽归嘲讽,孔馗回忆起那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三记重枪,根本不打算给陆玄喘息的机会,也不敢给对方机会。 呼啸间,奋力扇动妖灵双翅的孔馗紧追陆玄不放,翻手抓过一柄尾羽的他锋刃直指陆玄。 冲入烟尘中的他锁定气机,准备直接按死陆玄。 那种名为“虐杀”的快感过电一般地席卷全身,使其整个人都在兴奋地颤抖。 “陆玄,你的人头,我孔馗收……” 话音未落,孔馗兴奋的表情忽然化作惊恐,名为死亡的悸动攀上心头。 “锵!!!” 铿锵剑鸣响彻天地,譬如天雷炸响,夹杂其中的凌厉气机,更是直击灵魂! “嗷!——” 湛蓝剑光幻化螭龙,阵阵龙吟响彻整个山坳。 首当其冲的孔馗肝胆俱颤,冰霜寒螭横推一切,咬着孔馗撞入另一侧岩壁! 彻骨的寒意宣泄四方,冻杀百丈内的一切草木。 凌厉的剑意直入识海,硬生生将神魂斩去一半。 “不…不可能!” 神魂大损的孔馗脸色青白,他无法相信,陆玄竟然能斩出这样一剑。 “等等,握剑的不是他?!” 待得烟尘稍散,点点金光透过尘埃,挥洒向整座山坳。 恍若黄金浇筑的丹桂树从虚空中显化,宽大的树冠飘落下秫秫金辉。 金冠遮月,奇香缥缈,蜉蝣光影成群,构筑起一片净土。 银色的月华徜徉而下,朦胧的神女虚影将昏迷的陆玄搂在怀中,握住岁寒吟的右手保持着挥剑的姿势。 她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哀伤。 “唉……” 空灵的叹息自其口中发出,整片天地都为之刹那失色。 她看向陆玄的目光是那么得依恋与不舍,俯身而拥的她轻抚陆玄的面庞,眷恋着片刻的相逢。 似有似无间,好像有人在轻声吟唱着歌谣: “万籁停吹奏,支颐听秋水问蜉蝣,既玄冥不可量北斗,却何信相思最温柔……” 歌声起,山风拂,种种异象于这静静的相拥中消散,徒留一抹怅然留世。 当烟尘完全散尽,再度苏醒的陆玄眼角淌下清泪,浓浓的哀伤、不舍、歉疚自心底涌起。 陆玄不知自己为何会流泪,也不知为何会心伤。 “她是谁?她好像很重要……不,她一定很重要!” 他迫切地想要喊出对方的名字,但却苦思无果。 “可我为什么想不起她的名字?为什么忆不起她的容貌?” 然而,孔馗的一声怒吼,却将他这份思绪打碎:“陆玄!!!” 恍惚间,陆玄脑中那即尊模糊的“人影”,彻底化作泡影。 目光凝寒,身笼金辉银华的陆玄迸发浓郁杀机。 气海内,金银光辉徜徉流淌,涌入虚幻的玄武真灵,帮其摆脱迷蒙,显化于世。 “孔!馗!” 怒啸冲出的陆玄恍若烘炉,迸发出强盛的气势,完全不似先前的濒死之相。 “玄武,起!!!” 不待孔馗挣脱寒螭的束缚,轰雷般的苍茫怒吼灌入他的双耳。 如遭雷击的孔馗全身毛孔都在颤抖、恐惧,眼前也似乎也出现了一尊山岳般厚重的身躯。 “昂!——” 古兽之吼化作一道声浪音波,直接震碎了料峭冰山、荡开了森森寒流、抖碎了整面山壁。 笼罩整座山坳的禁断大阵也在这股冲击之下崩溃瓦解,吼声中蕴含的力量可见一斑! 孔馗脑中轰鸣,双耳淌下鲜血,已经听不清任何声响。 额间青筋暴起的他极力稳住身形,可扑面而来的巨大冲击,几乎将他的神魂撞出肉身。 孔雀妖灵悲鸣不止,恍若风中烛火般,几度幻灭崩溃。 “该结束了!” 陆玄冲至孔馗身前,气海中的玄武蹈海翻江,振荡起滔天波澜。 霎时间,氤氲的真元勾勒出一副雄奇画卷! 画卷内,漫天乌压压的雷云,以及漆黑如墨的怒海都让人难以自持呼吸。 但是,就是在天地的压迫之下,宛若山峦一般的巨大阴影透过浓密的风暴显露而出。 一双如同火炬的硕大双眸照破夜幕,穿透时空的阻隔,将一缕神威投向了陆玄身前的孔馗。 随着画卷的徐徐展开,这尊古兽的朦胧身影也愈发清晰,赫然就是镇压怒海的玄武! 玄武的目光穿透时空的阻隔,将一缕神威投向孔馗。 噗通! “那是什么怪物!为何能禁锁虚空,镇压万物?!” 双手撑地的孔馗面目狰狞,直接跪倒在地。与他膝盖骨一同碎裂的,还有那颗高傲的内心! “法身,开!” 陆玄单手轰碎孔雀妖灵,直接拿住孔馗天灵盖,将其砸入满是裂痕的岩壁。 陷入绝望的孔馗哀求地看向陆玄,但结果却令他失望无比。 “原来,你也会怕。” 陆玄轻声一语,遂即单手碎颅,雷光灭神。 自此,孔馗,陨!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59章 山登绝顶,我为峰 【系统提示:越阶斩杀玉液境半妖,获得十缕灵蕴。】 【系统提示:触发特殊掉落,获得“灵粹·嚣烈”。】 柔和的清风拂过山坳,驱散了些许积郁的寒气。 此刻,满目疮痍的战场内只剩下了陆玄孤零零一人。 “灵粹?” 喘着粗气的陆玄坐在孔馗尸身上,意念轻动唤出系统界面。 只见灵蕴槽下方多了枚菱形结晶,目光扫动间,有关这类特殊精粹的“简陋”说明随之展开: 【1.直接使用,可以获得灵粹加持,具体内容、效果不定。】 【2.分解灵粹可获得一定数量的灵蕴,该过程不可逆。】 “听君一席话,胜读一席话。” 浑身是血的陆玄内心充满了无奈,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真的很想破口大骂。 “罢了,先处理眼下的事情吧……” 大战后的余韵震慑着外围的仙苗,即便是禁断大阵已经消散,也没有一人胆敢上前半步。 陆玄接连吞服数十颗丹药,直接无视了这群宛若惊弓之鸟的仙苗。 当热血渐渐褪去,体内的伤势就集中爆发了出来。 潮水般的剧痛从肉身上的每一个角落传来,若不是陆玄意志坚硬如铁,换做其他人早就昏死过去。 强撑着没有哀嚎的陆玄很清楚,他只有强势到底,才有可能夺取玉令。 但凡他表现出无力再战的迹象,这群仙苗恐怕就会群起而攻之。 “系统,使用【灵粹·嚣烈】。” 【系统提示:已经加持——灵粹·嚣烈(势)。】 刹那间,恐怖的气势从陆玄身上喷薄而出。 霸道! 嚣张! 酷烈! 恍惚间,宛若一尊修罗杀神临世! 此时此刻,上百仙苗寒蝉若惊,很多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怪物! ——这个人根本就是一个怪物! 只身闯阵,独战群魔,斩同阶如切菜,杀玉液如饮水。而最后与孔馗的一战,更是差点打崩整个山坳。 试问,在场的哪个筑基能够做到他那种程度?! 至此,所有人看向陆玄的目光中,都带上了忌惮与敬畏! 人群边缘,宋锦绣的呼吸有些急促,心想:“陆玄如此之强,那么她之前的那个约定是不是可以提出来了?” 陆玄的一次出手机会,简直价值万金! 不过很快,这个刚刚形成的念头就被她立刻掐灭。 惊出冷汗的她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一种名为后怕的情绪萦绕心头。 ——孱弱的兔子,哪里来的勇气去命令一头猛虎? 她宋锦绣可还不想死,她现在就想躲得远远的,省的陆玄看她不自在,她看陆玄也瘆得慌。 有道是事与愿违,宋锦绣还没来得及退后几步,就偏偏被陆玄点名叫了出来。 “宋锦绣,你要的东西。” 闻言,宋锦绣愣愣地接住陆玄抛来的储物袋。 “……” 她就好像抓着一只烫手的山芋,所有人的目光也随之转移到她身上。 在查探过其中装着的物品后,宋锦绣却是无法拒绝这根两指长的“寸金根”。 将其收入囊中后,她顶着周围人饱含猜忌的目光,对着陆玄躬身一礼道:“多谢陆师兄,小妹回头就将后续酬劳补上。” 言语间,宋锦绣完完全全将自己摆在了陆玄之下,口称“小妹”的她也没了先前的倨傲。 无论在什么地方,拳头都是硬道理! 也正是出于这个缘故,所有人都想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但偏偏摄于陆玄凶威,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询问。 反观陆玄,他此举看似突兀,实则暗藏两个意思: 一来,是了结他和宋锦绣的部分约定; 二来,则是试探一下众人的反应。 就从眼下的结果来看,他似乎还可以再“放肆”一些。 “嗡——嗡——嗡——” 阵阵颤鸣伴随着金光涟漪席卷四方,顺着其来源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的山巅似乎有异宝降临,冲天而起的金色光辉洒满了天空。 不过,山坳内的所有人都没有轻举妄动。 大家都十分清楚,那道金光所在,便是第一关试炼最后的大奖——玉令。 ——是他们不想要吗? ——他们想要,却也不敢要! 有陆玄在此,谁又敢说能够拿着玉令撑到试炼结束? 除非……陆玄自己放弃! 在众人闪烁的目光中,陆玄缓缓起身并拔出沥泉重枪。 铮铮轻鸣的岁寒吟也悬浮在侧,跟随其主人的步伐,飘向山坳边缘。 “这玉令,陆某要了。不怕死的,大可过来试一试!” 睥睨四方的陆玄气势更加霸道,锐利的双眸扫过身前这四五百人,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每每他踏出一步,挡在前路的仙苗方阵就会后退一步。 虽然徐昂等人心中很清楚,陆玄此刻的状态恐怕并不好,但有谁愿意做这个“出头的椽子”,去试一试对方到底还有没有一战之力? ——答案是:没有! 先不说徐昂、慕容英重伤,消耗了大量真元的燕川、齐连峰、荀弘文也不愿意去阻挡陆玄的脚步。 就凭这陆玄怒斩胡姬、夜老鬼、土狼、孔馗等人的恐怖战绩,就足以问鼎此次试炼“第一人”的宝座! 在所有玉液境仙苗默许的态度下,陆玄顺利地穿过方阵,一步一个脚印攀上了那处山巅。 正所谓: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陆玄于众人羡慕、敬畏的目光中,稳稳地摘下了那枚金光熠熠的玉令。 坐在山巅的陆玄眺望远方,在他的身后是一众仙苗,在他的身前是广阔的秘境山川。 这一路走来,坎坷艰辛! 这一路走来,辛酸苦辣! 这一路走来,伤痕累累! 而此刻,这些磨难都成了他的基石,让他站在了众人都仰望的高度! 那些杀不死陆玄的,终将使他更加强大! “咚——” “咚——” “咚——” 三道熟悉的钟鸣,给此次夺旗试炼画上了句号,从天而降的光柱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经过一阵天旋地转,众人回到了当初出发时的那座云庭道场。 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但是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一时间,不少脆弱的仙苗纷纷激动地掩面而泣。 能够活着从这试炼中走出,期间压力可想而知。 …… 古朴道场外,无边云海漫舒漫卷。 “呔!孽障!” 早有准备的颜真突然发难,口中厉喝之际,一方真元大印被立刻打出。 金丹真君的威势横压四方,那方大印在“嗡嗡”颤鸣中,朝着一名蓬头垢面的仙苗当头落下! 那名仙苗看起来伤痕累累,但兔起雀落间就掠出数丈,根本不似虚弱、受伤的模样。 顷刻间,所有人都意识到:山坳内,的的确确还有一名妖人没死! 刹那间,“阿幺”这个名字再度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站在人群前方的陆玄没有出手,此刻的他也没有能力出手。 他之所以还能够站在这里,全靠自身意志、气海内的玄武真灵,以及丹药的支撑。 施展烈咒等禁术之后,陆玄的修为已经从筑基后期,跌落到了初期的程度。 ——其代价,可谓惨痛! “哪里跑!” 目睹妖人的疯狂逃窜,身为金丹真人的颜真面不改色,其攻伐的手段愈发犀利。 “咄!——”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那枚大印眨眼间幻化出数十道青色铁索,分作四面八方将这名“少女”捆了个结结实实。 青色大印不知是什么术法,翻手就将阿幺囚禁在内动弹不得。 配上之前那夺人心神的呵斥之音,堪称一套擒敌妙术。 锁链加身的阿幺只是象征性地反抗了几下,然后就好像认命了一般,不声不响地任凭颜真镇压当场。 不知为何,目睹这一幕的陆玄觉得有些古怪: ——这个阿幺似乎太弱了一点,没有了当初山坳内的血性。 意识到不对的又何止是他一人,观摩了整场夺旗试炼的颜真自是清楚其中蹊跷。 在察觉到陆玄的疑惑之后,出于某种善意,他缓缓开口解释道: “这妖人一体双魂,其姐姐不知用了什么诡异的法门,竟然能够破坏传送印记的牵引。 在你们传送离开秘境的间隙,她就借助某种手段遁入了虚空,只留下这被当做替死鬼的妹妹吸引仙门注意。” 言罢,摇了摇头的颜真颇有些不齿,也替这阿幺感到不值。 有这么一个冷酷绝情的姐姐,她还真是不幸。 按照宗门门规,阿幺的罪责万死难赎,死亡对于她来讲反而是一种解脱。 因此,司法殿极有可能将其判罚为囚徒,入囚徒谷服役至死。 “所有仙苗听令,第一关试炼结束。获得令旗的晋入第二关,其余之人,遣返下山!” “另外,明日清晨,开启第二关:登仙梯!” 衣袍翻飞的颜真将山河画卷握在手中,威严地扫过场内一众仙苗。 也就在此刻,陆玄的耳畔传来了一道神念传音。 …… …… 入夜,返回镜湖道院东苑的陆玄直接闭门谢客,开始全力运功疗伤。 宗门对于第二关的试炼极为看重,为了防止仙苗重伤难愈的情况,特地早早地就备好了疗伤宝药。 之前颜真在夺旗结束时,留给陆玄的传音内容只有一句:准备好玉令,今夜自会有人来找你。 因此,早早闭门谢客的陆玄其实一直在等,等那位前辈现身。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伤势却是拖不下去了。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60章 南宫延青 “咳咳……” 夜露深寒,阴气入体之下,盘膝而坐的陆玄开始不断咳嗽。 每一次咳嗽都会牵动体内的伤势,真元紊乱之下,经脉、筋骨、脏腑的患处恢复起来就更加缓慢。 宗门的疗伤丹药虽好,但却无法彻底抚平他体内的伤势。 强行催动烈咒、激发肉身潜力的他能站着撑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纵观陆玄里里外外,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几乎都有裂纹。大块的淤血堆积在五脏六腑,以至于气血运行几乎停滞。 衣衫尽湿的他瘫倒在地,运功疗伤带来的效果宛若杯水车薪,潮水般的剧痛不断撩拨着他脆弱的神经。 低沉的喘息自陆玄喉间发出,涔涔冷汗不住地从额间滴落。 飒~飒~飒~ 就在陆玄即将昏厥的档口,一道清风卷起院落内的落叶。 伴随着轻盈的脚步,身披长发的白衣道人飘飘然出现在眼前。 “看来本尊来的正是时候。” 无力作答的陆玄被南宫延青一掌抵在后背,精纯的真元涌入他千疮百孔的经脉之中,快速抚平体内的焦灼之感。 “小家伙,这么严重的伤势还选择硬撑,你就不知道去百草堂先行医治吗?” 不过,此刻的陆玄已经口不能言,只能任凭南宫施为。 南宫延青二指扣开陆玄紧咬的牙关,翻手就将一枚丹药弹入其口中。 这枚青色丹药自带一股沁人心脾的妙香,入口即化的同时,醇厚、温润的药力化作道道甘霖游走全身,宛若春雨一般迅速滋养着干涸的经脉。 “嗯……” 随着药力的迅速化开,全身毛孔都散发出一股青草气息的陆玄面色逐渐红润。 似乎是受到丹药的影响,陆玄身下的砖石中,竟然开始长出根根草芽。 散溢而出的生机都拥有这般难以想象的力量,其主体的药性的浓郁程度便可想而知! 仅仅数个呼吸的功夫,饱含生机的暖流迅速滋养他“满目疮痍”的肉身,在补全部分亏损的同时,也开始修复筋骨的伤势。 …… 是夜,万籁俱寂的院落内,南宫延青静静地注视闭目调息的陆玄。 在他的眼中,运转《北方玄帝经》的陆玄没有一丝一毫秘密可言。 看着这门熟悉的法门,被勾起回忆的他,似乎再度回到了那片烽火连天的战场。 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之后,气息逐渐稳定下来的陆玄立刻起身,对着眼前这名道人躬身一礼。 “晚辈陆玄,多谢前辈!” “前辈?以你的资质,拜入扶风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直接叫师叔祖吧!” “是,师叔祖。” 南宫延青的相貌和当初识海内的道人有着八分相似,而今他亲口所说的话更是坐实了陆玄先前的猜想。 ——如此一来,小梨花的山神之位,应当是十拿九稳了。 “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本尊还是要多问一句,这枚玉令代表的价值你是否清楚?” “弟子知晓,但还是想用其换一尊山神之位!” 躬身到底的陆玄沉声应答,他很清楚,这枚玉令的价值到底有多么贵重。 “好!” 一指点出的南宫延青身前空间如同水波一般荡漾而开,从中显化出一座巍峨的石楼。 浓郁的香火之气透过这道涟漪涌入院落,单单吸上一口神魂就传来迷醉的感觉。 当着陆玄的面,南宫延青将小梨花的残魂送入一只刻满符文咒印的神龛后,缓缓对陆玄说道: “此女魂魄虚弱,想要坐稳这尊山神之位,必须经历数年香火温养。待得魂魄凝实,你再将其带离宗门,于当地城隍报备,并择一处山脉敕封神位即可。” “敕封神位?” 似乎有些迟疑,陆玄压根就是头一次听闻这个名词,更不知到该怎么做。 闻言,面带和煦笑容的南宫延青看向一头雾水的陆玄,玄之又玄地答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本就是你的缘法,谁也无法夺走。” “???” 陆玄保证,如果不是对方有恩与他,外加打不过,换作其他人这么跟他说话,恐怕已经拔剑相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他打这种哑谜,简直就是在折磨自己。 只差临门一脚的他很想继续追问,但南宫延青十有八九会来句:“天机不可泄露。” 轻叹一声的陆玄明白,对方承诺的事情已经办到了,剩下的就只能听从虚无缥缈的“缘法”了。 “弟子,谢过师叔祖。” 微微颔首的南宫延青满意地看着陆玄,风雨飘摇的云垂祸患初显,留给这些小辈成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此事暂了,本尊便先行离开,你好自为之!” “弟子恭送师叔祖!” 高声唱喏的陆玄一揖到底,对方的所作所为当得他这诚心一礼。 数息之后,直到对方彻底失去身影,他才慢慢直起身来。 闭目探查一番之后,立于庭院之内的陆玄端起一个“龟蛇盘卧”的拳架,尝试引动体内气血。 南宫延青遗留在体内的青色真元精纯至极,更兼一股纯正的木属生机。 这股真元和那枚不知名的丹药有着相辅相成的效果,两相结合之下,他这一身伤势已经恢复近半。 种种迹象表明,他这位师叔祖,不仅修为高绝,尊位不凡,在岐黄丹道上同样有着极高的造诣。 陆玄搬运气血,调动体内残余药力,脑门顶上蒸腾起道道白雾。 收起拳架的他通体发热,全身筋骨也传来酸、麻、痒的感觉。 一夜的时间虽然不足以让他伤势尽复,但也不会让伤患拖累第二天的登仙梯试炼。 有道是久病成良医,按照以往的经验,想要彻底恢复剩余四成伤势,只能靠水磨的功夫,通过《玄武镇海图录》、《玄罡荡魔法身》的养练之法慢慢调理。 粗略估算下,所需时间绝对不短于半年。 “唔,不知道第五钰儿有没有办法,毕竟半年的时间浪费在养伤上面,太过可惜。” 咕哝一句的陆玄深刻地体会到,为何精研岐黄之术的丹师会成为所有势力的座上宾。 他所擅长的炼器一道,在这个时候根本派不上用处。 “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自我安慰的陆玄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转念就从储物袋中取出来那块得自秘境的赤纹铜。 他回忆起当初沥泉重枪开裂时的场景,眼光浮动的他已经有了重炼的打算。 …… …… 普通人想要登上扶风山门有三处必经之路:青石御道、云庭道场、登仙梯。 御道位于山脚,道场位于山腰,至于这第二关所在的登仙梯就是攀登山巅的路径。 作为扶风山门,其山巅是一座庞大的仙殿,内里供奉的正是天地二碑,以及历代掌门的画像。 每逢大事,扶风道宗都会打开山门大殿,焚香祭祖。 而今日的入门试炼,更是重中之重。 在这一天,扶风道宗不仅会大开山门,而且还会邀请其他州府的仙道大宗前来观礼,可谓是一次难得的盛事! 一袭青衫的陆玄负手而立,当之无愧地站在镜湖道院一队的最前方。 老老实实站在陆玄身后的宋锦绣面色复杂,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心中只有敬畏。 待得旭日初升,十二方阵的仙苗如松静立,冲霄而起的蓬勃朝气引得不少前来观礼的宗门使者赞叹不已。 浮空山峦的楼阁之上,身着各方宗门服饰的数十名使者交谈甚欢。 诸如“天纵之才”、“峥嵘不凡”、“大兴之象”等溢美之词不绝于耳,这些使者交口称赞的背后,更是隐藏着浓浓的欣羡: 若是自家宗门的弟子也能有这种气势,那该有多好啊! 在这些观礼者当中,背负灵剑的云羡山、苏瑾赫然在列,他们二人代表的正是剑南府蜀山剑宗。 近几年来,蜀山和扶风多次联手,接连围剿了数座妖穴魔窟,门下不少弟子都有过命的交情。 得益于这层关系,他们二人所在的位置乃是扶风十二首座下手第一位,这就让一些小宗门的使者眼红不已。 “云道友,当日一别,近来可好?” 王怀远在到场之后,就主动来到云羡山这里,神情颇为熟稔。 闻言,不苟言笑的云羡山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托王真君的福,云某在那一战之后,总算是摸到了碎丹成婴的门槛。” “那真是可喜可贺!届时云道友的真君大典,王某定要来叨扰一番!” “哈哈哈!” 身为元婴真君的王怀远自然清楚,云羡山刚刚不过是谦虚之言。 从对方身上的气息来看,不出三年,定可成就真君之位。 蜀山能够派出一尊准真君来观礼,足以看出其重视程度。 哪怕是初入元婴期的剑修,也能够力敌一般的元婴后期修士。 这种夸张的战力,恐怕除了纯粹的体修,也就只有剑修能够做到了。 随着天光大亮,象征着第二关试炼开启的钟声,也在十二位内门峰主到场落座之后,再度敲响。 咚—— 咚—— 咚—— 三道钟鸣,让一众仙苗心绪激荡的同时,也拉开了第二关的序幕。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61章 三千登仙梯 “登仙梯之试,启!” 张逸仙平淡、威严的声音从悬空仙峦上传来,始终被浓雾遮蔽的登仙梯也随之露出了“真容”: 【渐青岩苔阶上眠,料峭寒纱风中舞。】 【云雾迷叠笼巍道,松风几转留清韵。】 【古径只待缘客临,玄门今日为君开。】 【若为此间云中客,问道长生自逍遥。】 三千阶斑驳石阶蜿蜒而上,表面满是岁月的留痕。 陆玄曾经猜想过这登仙梯如何玄妙,如何神异非凡,但却从未料到,原来登仙梯会是这么个模样。 扶风屹立云垂八千年有余,而由开派祖师扶风子亲手设立的登仙梯,同样也经历了八千年的风霜雨雪。 没有复杂的术式咒文,没有巧夺天工的装饰,久负盛名的登仙梯就好像普通的山间石道,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据传,构筑登仙梯的石材乃是天地间少有的【禁仙石】,所有踏足其上的仙苗无论修为高低,全部都会被封禁气海。 这也是为何只能一步一步爬上山巅的原因所在,被禁锁了真元的仙用不出丝毫仙家术法,所能依仗的只有肉身体魄。 踏上登仙梯的陆玄心中早有准备,任凭山道间微寒的白雾打湿发梢。 随着一名名仙苗经过他的身旁,刻意放慢速度的陆玄也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宋锦绣、公羊修、范辙、冷玉研、百里策、第五钰儿、龚氏兄弟、徐昂、慕容英、荀弘文、齐连峰等等,他们或多或少都与陆玄有过交集。 缓步而行的他并不起眼,但其在第一关内镇杀妖魔道、横压众仙苗的壮举,早就传入了宗门高层耳中。 所以,即便是陆玄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避不开观礼台上十二名内门首座的神念锁定。 未有察觉的陆玄气定神闲,每一步落下都是稳稳当当。 也许是他天赋异禀,又或者是他的神魂经历过业火的多次煅烧,纯净的程度远超同阶。 行走在这石阶上的他在放空心神之下,隐隐绰绰间捕捉到了一抹玄机。 看似平平无奇的石阶暗藏一股缥缈道韵,这也是为何登仙梯能够在八千年中朽而不坏的原因。 初时这石阶并无太大玄奇之处,可当陆玄踏足百阶之时,一股清灵之气自脚下石阶涌入,而后直上天灵。 这股气息极其纯正,乃是山间生机混以天地清气融合而成。 对于主修《北方玄帝经》的陆玄而言,流转周身之后除了提神醒脑并无其他影响。 但是,其中蕴含的清气对于妖魔而言犹如鸩酒烈毒。 简单地来讲,这股奇异的清气乃是一种检测手段,用以剔除身怀魔功或者妖魔道之人。 数千年来,想要混入扶风的妖魔不知凡几,但其中九成九都被这古朴石道挡在门外。 踏足石阶的参试者越往上,这股清气就愈加浑厚。 所以,妄图在登仙梯上蒙混过关,其中难度堪比登天。 不过,由于今年增加了一关试炼,往届那些清气焚妖的情况并未出现。毕竟,那些妖魔中人此次全部折在了夺旗之中。 灵台澄清的陆玄放空心神,沿寻这那股缥缈的道韵拾级而上。 一百…… 两百…… 三百…… 恍惚间,陆玄身上玄之又玄的道韵愈发浓郁,整个人宛若和山道融为一体。 周围的人影都被薄雾隐去,依山而建的石阶上,仿佛就剩他一人独自前行。 与那脚边青石、岩隙兰草一样,成为了这登仙梯石阶上“平平无奇”的一员。 突如其来的“空旷感”包裹住他的心神,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其慢慢托起,“视线”也原来越高,直至整条登仙梯映入眼帘。 这种身融天地的情况,和典籍中所记载的“道韵显化”极其相似。 虽说是陆玄取巧,借助了那抹道韵的指引,但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参试者,扶风八千年中也不多。 处在观礼台主位的张逸仙微微颔首,陆玄的变化他都看在眼中。 三千阶登仙梯与其说是考验,还不如说是宗门对于这些弟子的“馈赠”。 只不过,能够领悟到这一层的人太少太少。 久而久之,以至于很多人都淡忘了其中隐藏的奥妙,权当做是一道入门关卡。 言归正传。 双眼空洞无神的陆玄缓步上行,宛若“失魂”了一般。 虚幻的神魂直接沉入登仙梯,一股难以言述的空寂、苍凉将他团团包围。 化身石阶的他视线并未受阻,“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八千年的岁月变迁! 从一开始的山间顽石,到被一尊道人拔地成峰,再到眼前快速掠过的四季轮转。 一遍又一遍…… 一轮又一轮…… 一岁又一岁…… 万物复苏的春日,草木苍翠的盛夏,落叶无边的凉秋,银装素裹的隆冬。 他默默承受着四季轮转,风吹雨打。 光阴变幻,日升日落,以至于满身沧桑的“陆玄”已经认定,自己就是一块顽石,就是登仙梯。 前文曾言:以神观天地,可见泼墨人间。 而陆玄此刻所经历的一切,比之还要更加玄奇。 感同身受、身临其境,这两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其中万一,岁月轮转带来的雄奇伟力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悟刻入了他的神魂。 天地归于黑白两色后,陆玄眼中的山,不再是山,眼中的水,也不再是水。 “唉……” 万千念头涌上心头的陆玄似乎是想要直抒胸臆,但张口欲言的他最终却只能憾憾一叹。 虽然登仙梯所包含的道韵还无法和光阴、四季之类的天道法则相提并论,但对于一介筑基而言,已经是堪比“汪洋”的存在。 身处其中的陆玄全身心投入其中,他很清楚这种顿悟有多么难得。 面对这些显露出来的道法韵味,贪心的下场可想而知。 深知“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他压下心中的惋惜与杂念,将目光投向“隆冬时节”。 ——择其一,专悟“冬韵”,以强岁寒。 全身心投入其中的陆玄放空心神,能悟到多少,就全凭天意了。 …… 外界,陆玄的古怪情况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他每走出一步,其脚下的石阶就绽放炫目清辉。 熠熠华光照映出这石阶八千年间的一切,它或是一株草的轮回,或是一顽石的沙化,亦或是一道山泉的变化。 三千登仙梯,就好像一块巨大的留影石,记录下了这八千年来的漫长变迁。 全身笼罩在清辉当中的陆玄显化仙道气机,每一步踏出都会荡起层层道韵。 初时,这股韵律还十分微弱,陆玄的感悟也十分浅薄。 但是,随着阶数的提升,这波动愈发明显,那种玄之又玄的“明悟”也照亮了他的眼眸。 “这是?登仙梯中的那个机缘!” 浮空仙峦之上,吕星瑶眼中透出浓浓的欣羡之色。 到了她这个境界,根骨资质早已只是其次,对于天地法则的感悟才是重中之重。 而那经历了八千载光阴的登仙梯,究竟能够显化出多少道则,估计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说道说道。 “本姑娘当年何等天资,这登仙梯为何不将机缘显化,反而选一个资质平平的小辈?” 也许是出于眼红,吕星瑶颇为不忿地表达了心中的不满。 闻言,老神在在的张逸仙则是面带笑意地插嘴道: “登仙梯乃祖师所留,其中奥妙或许只有他老人家说得清楚。神物有灵,这机缘自然也是由它来决定给谁,强求不得。” 似乎是意有所指,张逸仙末了还补充了一句: “而且,你真的以为此子是运气好?” “哼!” 二人的一番对话被在场的不少观礼者记在心中,明了其中关窍的众人纷纷感叹,陆玄此子若不夭折,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纵观扶风宗史,被登仙梯选中的人其中大部分都晋升神京洞天,更有两人飞升上界。除却那些夭折的,成就皆是不低。 远的不说,就用神京内部的那位“疯老人”来讲,横压同辈只是等闲,逆伐老一辈才是基本操作。 …… 回归正题。 三千登仙梯,越往上,参试者需要承受的压力就越大,对于体魄、真元、神魂的压制就愈发明显。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拾级而上的陆玄由于受到道韵的庇护,和身侧举步维艰的仙苗形成了鲜明对比。 笼罩在熠熠清辉之中他尽展仙家风姿,玄之又玄的感悟接二连三地浮上心头,连带着体内某个枷锁都开始有些松动的迹象。 先前被登仙梯压制的修为不知何时早已恢复,汩汩而流的真元似乎正在经历某种洗练蜕变,淡淡的“清辉”、“灵性”被赋予其中。 随着陆玄对于风霜雨雪的感悟愈发浓厚,经历的轮回次数也越来越多。 岁寒之力在这期间开始逐渐提升,奇寒的特性也发生了极其微弱的变化。 在道韵的加持下,与岁寒之力颇为近似的真水秋露,也开始主动相融。 它就好像是一枚“种子”,被种入了湛蓝色的岁寒“沃土”当中。 ——在它生根发芽之后,又该开出怎样的花朵?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62章 灵纹·岁寒 须臾间,一股微弱,但却坚韧的苦寒之气兀自出现。 它随着陆玄的呼吸,起起伏伏间,透骨的寒意一收一放,显得极为奇异。 厚重的霜华出现在石阶之上,陆玄周围明明空无一物,但偏偏给人一种风雪随行的错觉。 但是,最为在场修为最高的张逸仙则不这么认为。 在陆玄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种近似天地大寒的道韵。 一千阶时,陆玄须发皆白,岁寒之力急剧蜕变…… 一千五百阶时,愈发深邃的岁寒之力显化体外,宛若流金铅汞,几近凝实…… 一千八百阶时,陆玄面色苍白,心神消耗巨大,步伐也开始有些蹒跚…… 与秋露融为一体的岁寒之力于体外流转不定,宣泄出磅礴寒气。 【百泉冻皆咽,我吟寒更切。】 陆玄的心中绽放一丝明悟,气息也随之改变。 缭绕周身的岁寒之力也从湛蓝之色,化作深邃的蓝黑色。 也就在此刻,一轮酷似雪花冰晶、两侧缀有寒螭冰塑的灵纹显化而出,在陆玄脑后倾泻无尽寒气! 初时,这轮灵纹还有些聚散不定,许多道韵纹路也极为模糊,给人一种残缺感。 只差临门一脚的陆玄实际上已经竭尽所能,他很清楚,踏过这道“门槛”,岁寒之力定然能够再上一层楼,但若是无法跨过去,那么下一次将会更加艰难。 锵!—— 心意相通的岁寒吟感受到了陆玄内心的焦灼,自主显化的它绽放璀璨灵光。 如同当初融入法体一样,化作一抹蔚蓝流光的它径直“撞入”陆玄脑后朦胧的灵纹。 嘎嘣! 灵纹碎裂之下,攀登登仙梯的陆玄也随之跪倒在地。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全身颤抖的陆玄似乎身负万钧枷锁,但在空洞的双目中,却有精光开始凝聚! 这一切反映到识海之中,就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隆冬风雪的陆玄神魂仰天长啸,漫山的积雪倒卷苍穹,磅礴寒流覆压百十里! 的陆玄神魂已经十分虚幻,但他深知登仙梯千载道韵显化是“机遇”、是“考验”,更是“危机”。 若是无法在神魂之力耗尽前,打破这道韵显化的幻境轮回,那么他的神魂就会被登仙梯彻底磨灭。 这种危机感,从一千阶之后就开始出现,每经历一次四季轮转,所消耗的神魂之力就越多。 一旦神魂之力无法支撑道韵所需的消耗,那么,等待他的或许只有身死道消一途。 但是,如果没有这般“艰难的考验”,又哪来如今这“铭心之悟”? 在岁寒吟融入灵纹之后,迟迟无法彻底凝聚的灵纹开始在崩碎、消融、冰冻、重聚的过程中往复循环。 恍然间,心有所悟的陆玄眼眸瞬间点亮,一道感悟浮现心中: 霜雪消融,化水复冻,其形态的变化只是表面,只有天地间,那一抹隆冬道韵才是不灭的。 正式因为它的存在,水才会结成寒冰,云气才会化作风雪。 从诞生,到消亡,这种往复循环中,世间万物形态瞬息万变,而不变的,是每当冬日降临时,天地间那第一缕寒意。 心念大盛的陆玄不再颤抖,以神观天地的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抹代表冻彻天地、天降大寒的根本。 随着霜雪降世,新生的岁寒之力犹如脱胎换骨,散发出强烈的隆冬道韵。 在它的往复侵袭之下,被冻裂的阶梯逐渐崩塌,整个登仙梯幻境也开始愈发不稳。 “咔嚓!” 外界,登仙梯一千九百阶处,双眼空洞的陆玄眼中迸发璀璨精光。 在他的脑后,布满冰裂纹理的【灵纹·岁寒】彻底凝实。 游离在灵纹四周的凛冽寒泉,化作活灵活现的寒螭,不断在水与冰之间转化。 一十二柄灵纹法剑宛若孔雀开屏一般,浮现在灵纹两侧。 观其形制,与先前融入灵纹的岁寒吟别无二致。 这种奇异的变化即便是陆玄也未能搞清楚其中门道。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心神相连的感觉在告诉自己: ——这十二柄灵纹长剑,与他那柄半步灵器岁寒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此时此刻,身负【灵纹·岁寒】的陆玄宛若霜神临世,头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象都被其影响,开始出现厚重的阴云。 “下雪了?” 荡起山风的登仙梯绽放璀璨清辉,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骤然降临,让所有参试者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风雪肆虐之下,即便是高坐观礼台的张逸仙等人,也感受到了一股凛冽的寒意。 借助登仙梯的力量,尽情展开灵纹的陆玄眼眸内似有风雪肆虐。 “凛冬将至,天降大寒!” 在那股玄之又玄的明悟指引下,执掌风雪的他竟然凭借一己之力,让明明已经步入春季的扶风山门,重归隆冬的肃杀与苦寒。 这种操控风雪,逆转四季的感觉,很难用文字来描述。 …… 呼啸漫天的风雪来得快,去的也快。 当朔朔寒风平定消散,天空的暖阳也再度洒下光辉。 银装素裹的登仙梯上似乎恢复了之前古朴、平凡的模样。 “幻觉吗?” 许多参试仙苗不由得萌生了这个问题,而他们脚下嘎吱作响的积雪,却是在表明一个不争的事实:刚刚的一幕,并非幻觉。 两千三百四十七阶处,徐昂抖落肩头的雪花,呼出一口白气的他搓了搓有些冻红的双手。 目光顺着积雪蔓延的方向一路向下,处在两千阶处的陆玄是那么的耀眼。 铺满了积雪的山道上,唯有他立足之处,不染一片雪花。 尤其是在【灵纹·岁寒】的衬托之下,即便他只着一身净素青衫,也犹如鹤立鸡群一般惹眼。 久久无言的又何止徐昂一人,莫名的风雪过后,座无虚席的观礼台上也是鸦雀无声。 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张逸仙,用一种不确定的口吻喃喃一语: “道韵显化催生出了血脉灵纹?此子竟然是一名仙神后裔!” 此言一出,在座的十二位灵峰峰主面色皆是一变。 谁都未曾想到,原本以为陆玄只是战力彪炳,却不知他还是一位身怀古老血脉的仙神后裔。 仙神后裔这个名词由来已久,最早是用来代指上古年间执掌天地权柄的古仙、神祇后裔。 古籍中对于祂们的描述大多是“寿数千载”、“生而不凡”等模糊词汇。 这一类人在不断的繁衍中,血脉中蕴含的权柄之力逐渐淡去。 直到今日,其中大部分都只存在于典籍之中,堪称世间罕见! “如此一来,张师兄是否清楚,这陆玄到底是哪一位的后裔?而且还是姓陆?至少我吕星瑶没有听说过。” 难得正经发问的吕星瑶虚心求教张逸仙,作为最先看出端倪的人物,想来应该有独到的见解。 但令在座之人有些失望的是,缓缓摇头的张逸仙并未给出确凿的答复。 “据我说知,能够达到这等控水成冰,改变天象的寒属血脉,这世间并不多见。而这其中,并无陆姓一脉。” “难道是某个分支遗脉?” “本座亦是不知。” 就在众人都吃不准这陆玄来头的时候,满脸横肉的吕骁架着膀子瓮声道: “我说妹子,你乱猜一通有什么用?等试炼结束把这个娃娃拉上来问问不就成了?” “对啊!哥,看不出来你这肌肉脑袋也有灵光的时候啊!” 被一语点醒的吕星瑶虽然是在夸赞她的兄长,但是这话里话外,总叫吕骁高兴不起来。 “妹子,咋总觉着你在骂我?” “哪有,老哥你想多了!” 轻叹一声的张逸仙看着那些努力憋住不笑的使者,心里也颇为无奈。 吕星瑶和吕骁这两人,一个俏皮古怪,一个凶威赫赫。 单从外貌来讲,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他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 她这个做妹妹的之所以能够在云垂道州内横行无忌,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她这个战力彪悍的兄长——吕骁。 吕骁,自幼就天生神力,筋骨异于常人,三十年前晋升地阙灵峰首座。 早年间,吕星瑶被邪道掠走,吕骁千里走单骑,仅凭一杆方天画戟就敢杀入百鬼窟一处分坛。 那时的他仅以玉液修为,就镇杀两名金丹妖人,硬生生将其妹妹救出魔窟。 而在这之后,金丹期的吕骁行走云垂,一口气连挑七座妖巢,闯出赫赫威名。 现如今,吕骁虽然只有元婴修为,但在座之人无不对其敬畏有加,更有传言他可以硬撼化神境修士。 …… 言归正传。 处在一千九百阶的陆玄面色惨白,在失去了登仙梯的助力后,他眼眸中的精光也迅速暗淡下去。 以他当前的神魂修为,能够经历一千九百次道韵显化已经是极限,一旦他踏足两千阶台阶,恐怕就会彻底葬身在登仙梯之上。 呼出一口浊气的他压下心头杂念,神魂重新入主血肉之躯后,驱散了先前的“冰冷”、“孤寂”、“麻木”,让他体会到了“久违的”温度与触感。 此时此刻,陆玄心神俱疲,体内气海真元也是亏空地厉害。 无以为继的【灵纹·岁寒】收摄玄玄灵光,化作一道深蓝“竖痕”隐入眉心。 “嗡!——” 道韵消散,登仙梯庞大的压力呼啸涌来。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63章 惊!陆玄竟然对女医官…… 心神消耗巨大的陆玄如同被攻城大锤狠狠一撞,脑中轰鸣的他一个趔趄,整个人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再加上与孔馗那一战后留下的伤势尚未完全复原,这突如其来的压力成了压垮陆玄的“最后一根稻草”。 “苦也……” 跪倒在地的陆玄牙关紧咬,浑身上下使不出半分气力。 撑在石阶上的他双臂不住地颤抖,涔涔虚汗渗透青衫。 心神不济、真元亏空、旧伤复发之下,他已经无法继续前行。 “噗呲!” 眼前阵阵发黑的他只觉得这眼皮宛若千斤重闸,恍惚间,喷出一口鲜血的他直接昏死在了登仙梯之上。 见此情景,负责主持第二关的执事弟子当即上前,将陆玄带离登仙梯,并送往百草堂治疗伤势。 这戏剧性的一幕引得观礼台、参试仙苗一阵哗然! 谁都未曾料到,之前还神威无双的陆玄竟然会在登仙梯上昏厥倒地。 但是,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联想起先前种种的徐昂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惜哉!没想到陆玄止步一千九百阶,那岂不是连锦袍弟子都做不了?” 听着下方荀弘文的哀叹,处在众人最前方的徐昂缓缓摇了摇头道: “你们忘记了胡姬、孔馗几人吗?他们可都是死在陆玄手里,加上那些筑基期的骸骨妖兽,少说也能进个五百阶。” 经由徐昂提醒,荀弘文几人才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陆玄就根本不在乎素袍、锦袍之分。 对于这个家伙而言,锦袍弟子的待遇不过是锦上添花,能否入得内门首座法眼,才是关键所在。 毫无疑问,对方在斩杀孔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内定了。 …… 登仙梯之试约莫持续到了正午时分,最终徐昂等玉液境弟子成功包揽了前三甲之名。 但是,所有人心中都知道,那个叫陆玄的家伙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徐昂的这个“魁首”之位,更像是捡了一个便宜。 在这之后,紧锣密鼓展开的斗仙台比试就显得乏善可陈。 虽然不缺绚丽的术法,但是,这些偏向表演的斗法。跟当初在秘境内的厮杀相比,明显就不是一个档次。 再加上有了陆玄的玉珠在前,缺少了他的登仙梯、斗仙台都显得有些虎头蛇尾。 颇有几分“他不在江湖,江湖却有他的传说”的味道。 纵观后续的环节,若说有什么遗憾,可能是陆玄错过了最后的“金册录名”。 …… 外门,百草堂内。 浑身散发浓郁药香的陆玄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原本起伏不定的气息也在医师的诊治下逐渐平复。 不过,你若是以为,此轮治疗就此结束的话,那就真的大错特错了! 在众人一番深入检查之后,陆玄体内因为《烈咒》造成的暗伤被立刻挖了出来。 按照常理来讲,这么重伤的伤势根本不可能参与登仙梯试炼,因此,他体内定然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玄机”。 于是乎,在好奇心驱使下,那些正在默默修复伤势的【七转·乙木灵丹】残存药力自然逃不过医师的法眼。 而这一发现,更是让堂内的几名当值医师发出一阵惊呼:“是南宫师叔祖的独门灵丹,怪不得……” 在宗门内,【七转·乙木灵丹】可是属于南宫延青的独门丹药。 毫不夸张的讲,只要药力还在,这陆玄想死都难。 如此一来,七八名轮值的岐黄丹师看向陆玄的目光愈发“火热”。 ——试问:治不死的病人,这年头上哪里去找? 被扒了个一干二净的陆玄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五花八门的药浴、汤剂不要钱地给他上。 筋骨、经脉暗藏的伤势,可以说让轮值的岐黄丹师“大呼过瘾”。 犹如炫技一般,不少难得一见的手法纷纷用在了他身上。 “你个庸医,渡厄针不应该这么扎。” “谁说的?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不信你试试!” “试就试,输了的话,你替我打扫丹炉一个月!” “赌了!” “不好,他怎么抽风了???” “快!拿三宝护心丹来!” 诸如此类的小插曲,即便是偶尔有所失误,但在几次重复之后,总能成功一次。 对于这些岐黄丹师而言,能有碰上可以让他们“毫无顾忌”、“一展所长”的伤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修仙之士一般无病无灾,大部分经历了惨烈斗法的,不是死在妖魔手中,就是倒在了回宗的路上。 这也就导致了岐黄丹师大部分都在炼制丹药,一手岐黄妙术“几近荒废”。 能够像陆玄这样,带着一身“沉疴”,还能活的好好的,实在是不多见。 所以,明明只是一个真元亏空、神魂虚乏的病症,硬生生被几个“热心”的岐黄丹师上升到了多方会诊的程度。 …… 数日之后,或许就连那些岐黄丹师都不记清,他们手底下的陆玄究竟在阎王殿走了几个来回。 “这是……哪里?” 伴随着某一天清晨的钟鸣,悠悠转醒的陆玄疲惫地睁开双眼,鼻尖萦绕浓重药味熏得他喉间有些发干。 瘦了两圈的他身体依旧虚弱,蜡黄的面容显然就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呀!” 照常过来送药的医官少女看着想要挣扎坐起的陆玄忍不住惊呼一声,而后,意识到什么的她立刻将陆玄按了下去,同时,口中高呼道: “快来人啊,他醒了!” 迷迷糊糊的陆玄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半推半就地被灌下一碗安神汤后,他很快就再度睡去。 在陆玄昏迷期间,百草堂内的那些岐黄丹师可以说是“关怀备至”。 这一点从他们准备的古怪丹药、绝不重复的汤剂、嘘寒问暖的态度就能看出一二。 再加上每天三四次的伤势检查,更是让他萌生了一系列疑问: 莫非,扶风医师都是这么“尽职尽责”的吗? 而且,自己的伤势有这么“严重”吗? 还有,这些丹药怎么感觉“不对症”啊? 暗自留了个心眼的陆玄佯装未觉,反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积极主动配合治疗。 可接下来的发现,让“卧薪尝胆”的他通体发寒: 号称可以强健筋骨的药浴,却是引得他气血暴走; 据说能够理气活经的针灸,却差点让他当场痉挛; 明明只能用来外敷的膏药,却被误认为内服药物。 诸如此类的“失误”不胜枚举,而且每次,这些医师都能“及时”、“准确”、“高效”地将其从重伤的边缘拉回来。 很显然,这群医师根本就是有备而来,将他当做了试药之人! “尔等,欺人太甚!!!” 气急败坏的陆玄当场就掀了桌子,事已至此他已经不愿意再装傻充愣了! 在看清了这些人的意图后,召出岁寒吟的陆玄恶向胆边生,直接劫持了一名女医官硬生生“打出了”百草堂。 “都给我滚开!谁敢挡路,休怪我剑下无情!” 但是,经由他这么一闹,整个百草堂当场就炸了锅。 要知道,同门相残,而且还是劫持女医官,放在宗门律令当中,可是很严重的罪责。 正常前来治伤、购置丹药的弟子纷纷出手阻拦,并规劝陷入“暴走”的陆玄。 而很快,这件事就闹到了司法殿。 一时间,不明真相的吃瓜弟子被漫天的“小道消息”喂了个囫囵饱。 像什么: “新晋弟子劫持医官”; “妖魔潜入宗门”; “女弟子所托非人,因爱生恨”; “陆玄怒抢女弟子”。 诸如此类的风言风语席卷四方,让这刚刚平静下来的扶风外门,再度掀起了波澜。 …… 庄严、肃穆的司法殿内,冷静下来的陆玄静立一旁。 在他的身侧,是一位头发花白,浑身散发灵药清香的老者。 “荒唐!” 司法殿殿主刑风一巴掌拍在桌上,脸色极其难看。 入门试炼刚结束,前来观礼的使者前脚刚走,结果百草堂就闹出了这么一桩“丑闻”。 “闻人羽,我的好堂主,你这件事怎么解释?嗯?!” 咬牙切齿的刑风瞪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陆玄,语气不善地质问百草堂堂主——闻人羽。 “回禀师兄,此事…此事是师弟御下不严,还望师兄能够从轻处罚,那些负责诊治的医师并无歹意。” 额间淌下两滴冷汗的闻人羽暗自叫苦,整个人看起来就跟吃了个苍蝇一样。 要知道,炼丹炼到半途就被传唤至司法殿,白白毁了一炉宝药就已经让他十分窝火,再加上手底下人闹出这么一出,而且还如此荒唐,半分理也不占,怎么可能让他有好脸色? “并无歹意?以你的意思,那就是陆玄心怀歹意咯?” 眉头一拧的刑风冷笑连连,指着陆玄说道: “我看你是炼丹烧糊涂了!一个气血亏空,精神虚耗的病症,硬生生把人治了半个月,成了一个试药之人,到最后还逼得动了手,你说你们干的这叫什么事!” “若非陆玄体内有南宫长老的丹药药力护持,换做其他弟子,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吧?” “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理由!才能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举动?” “还是说,对于你们岐黄丹师来讲,是不是只要治不死,就往死里治?” “回答我,闻人羽!你当七百二十条宗门律令是废纸不成?!”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64章 锦袍加身 在刑风的连番责问之下,哑口无言的闻人羽几乎憋出了内伤,本就不占理的他根本找不出反驳的地方。 羞恼至极的他一咬牙,转身对着陆玄躬身行了一礼,恳请地说道: “还望陆玄小友海涵,此事是百草堂做的不对,所有罪责老夫一力承担。为了弥补过错,老夫定然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侧身避开,不受这一礼的陆玄当即上前,赶忙将闻人羽搀了起来。 “堂主折煞晚辈了,今天闹到这里,晚辈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能全算在百草堂头上。” 说实话,他这口恶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在和百草堂对簿司法殿之时,他心中的愤懑就已经消去七七八八。 这并非是他大度,而是这件事情继续闹下去,两方谁也落不了好。 扶风律令严苛,如果他强行追究,百草堂固然免不了一番惩戒。 但是,做出私下斗法、挟持同门这一系列举动的他,即便事出有因,也免不了去思过崖上走一遭。 考虑到之前的伤势的确被对方治愈,再加上一把年纪的百草堂堂主闻人羽亲自赔礼道歉,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经不怎么想追究下去了。 况且,对方身为长辈,定然不好意思让他这个刚刚入门的弟子吃哑巴亏。否则传出去,怕是会让同道笑掉大牙。 端坐高台的刑风看着陆玄没有深究的意思,心下对于其的评价也略微提升了些许。 ——明礼仪,知进退。 毕竟,真要追究起来,仅凭挟持同门这一条,就足够让这小子喝一壶的了。 在双方都有意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前提下,接下来的和解过程远比刑风预料的顺利。 闻人羽人老成精,哪里不知道对方这是在给他台阶下,是在照顾他这张老脸。 因此,他一边恼怒手底下的人胡乱诊治,一边盘算着该如何补偿遭受不白之冤的陆玄。 于是乎,一卷长长的“赔偿清单”就此诞生。 ——闻人羽:左右都是走公库,自然不用抠抠索索。 卷轴罗列的丹药品类不下百十多种,从跌打损伤,到调理神魂的都有,而且还都是入了品的好药。 …… 百草堂的闹剧完结之后,当日负责诊治的岐黄丹师第二天就早早地前来赔礼道歉。 看着对方火急火燎的架势,想来闻人羽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当然,作为代表前来的这名丹师并非空手上门。 之前在刑风见证下,拟定的赔偿丹药一个不差地码放在了陆玄面前。 这些瓶瓶罐罐几乎涵盖了陆玄目前已知的所有丹药类别,从常见的回气丹,到冷门的毒丹,林林总总不下千枚。 满桌的瓶瓶罐罐,不仅量管够,其品质也是丝毫不差。 譬如说那治疗内伤的【沐霖丹】、强筋壮骨的【状骨活血丹】、滋养神魂的【云梦固神丹】,三者加起来其价值绝对不低于两千灵石。 整份清单折算下来,这些丹药往少了说都要上万灵石。 百草堂的这份赔礼,可谓“诚意满满”呐! 至少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需要担心丹药不够的问题了。 “这也算是另类的‘因祸得福’吧?” 入夜,盘坐在蒲团之上的陆玄自嘲一句后,从羊脂玉瓶中,取出一枚【云梦固神丹】仰脖服下。 在被治疗耽搁的这段期间内,他有太多的事情没来得及处理。 诸如,领取弟子腰牌、领取月俸、领取传功令等等,许许多多的琐事都需要他亲自跑一趟。 而在此之后,横在他面前的首要问题,就是修行的功法! 《北方玄帝经》并无后续炼气化神部分的内容,但是转修他法又太过可惜。 因此,到底如何抉择还需要依据情况定夺。 再加上亟待修复的法器沥泉重枪、试炼中获得的赤纹铜,以及与第五钰儿的约定。 琐事缠身的陆玄突然有些怀念之前的生活,那种无有挂碍的日子的确轻松很多。 …… 扶风道宗主要有三方大殿:【乾元殿】、【内务殿】,以及【藏经殿】。 乾元殿主司政务事宜,弟子晋升、法令都需经由此殿殿主张逸仙批准; 内务殿主司宗内杂事,悬赏任务、月俸、内务都会由其统一管理任命; 藏经殿主司宗门传承,诸般道藏、术法、神通尽皆收入阁中。 除此以外,还有主司刑律的【司法殿】、执掌征伐的【仙尉殿】、羁押妖魔的【囚魔殿】等等,它们一同构成了扶风这个庞然大物。 言归正传,错过了“金册录名”的陆玄自然不会继续错过首次发放月俸的时辰。 不愿太过张扬的他起了个大早,天蒙蒙亮就踏上了满是晨雾的山间石道。 一般来讲,除了少数禁地之外,宗门并不阻止弟子御空飞行。 而陆玄不像其他弟子拥有腰牌傍身,当初昏倒在登仙梯上的他,自然没有机会前往内务殿领取法袍腰牌。 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才会选择这么早步行出发。 翻过两个山头,半山腰处的内务殿就映入眼帘。 由一片恢弘的建筑群组成的【内务殿】错落有致,亭台楼阁、廊腰缦回,威严整肃。 仅仅是一眼,陆玄就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气势。 再加上有晨曦的衬托,整片内务殿金光璀璨,金色的琉璃穹顶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于山间疾行小半个时辰的陆玄调整了下呼吸,同时抖落衣衫上沾染的露水。 三步并作两步的他,趁着内务殿弟子不多,先行踏入了主事殿堂。 清一色碧玉铺就的地面光可照人,其下更有氤氲流光,显得极为不凡。 殿堂两侧,一十二根朱漆立柱支撑起庞大的殿宇,立柱表面镶金嵌玉,金龙、彩凤、祥云纹饰繁复,巧夺天工。 而在其左手二十丈处,立有一面毫无瑕疵的硕大玉璧。 这面玉璧边缘被雕刻成了祥云纹饰,时不时流动的灵光将玉璧内部的术式禁制显露一角。 堪比城门大小的玉璧表面浮动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这些正是尚待领取的内务。 也许是他来的太早,殿堂内除了轮值的执事外,便再无一人。 踏入其中的陆玄虽然已经刻意放清了脚步,但是,空荡的大殿内依旧回响着清晰的步伐声。 “弟子陆玄,见过执事!” 躬身行礼的陆玄立于楠木柜台前半丈,不卑不亢地对着柜台后方的执事说道。 “所来何事?此时距离领取月俸尚且还有一段时间,你来早了。” “回禀执事,弟子之所以这么早来叨扰,实则是来领取腰牌和法衣的。” “嗯?” 陆玄的话引起了曹之卿的诧异,被这小子一提醒,他还真想起来,的确有个新晋弟子尚未领取腰牌。 “原来你就是那个昏倒在登仙梯,而后大闹百草堂的陆玄啊?怪不得老头子听你的名字有些耳熟,想不到竟然是个名人。” 面对曹之卿的打趣,陆玄只能报以苦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道理,他可是深有体会。 “执事莫要取笑晚辈了,当初的事情实在是事出有因。” “你这娃娃有点意思,竟然能够让‘一毛不拔’的闻人羽大出血,啧啧,这本事当真不简单。” 说归说,曹之卿手下的动作却是一点不慢。 他冲着整块金丝楠木制作的桌案,接连打出数个法印后,一只雕刻精美的红木木盒子在玄奇的术式中显化而出。 “外门弟子腰牌一枚,镜湖法袍一件,高阶剑器一柄,以及特制的储物袋一只。” 双手接过木盒的陆玄两眼放光,不得不说大宗门的待遇就是不一样,仅仅是刚入门,就下发一整套法器。 将那枚一面刻有【扶风】、一面刻有【镜湖·陆玄】的鎏金玉令挂在腰间后,陆玄忍不住摸了一下这件弟子法袍。 这件不只是什么材质炼制的法袍入手微凉,九道一闪而逝的术式表明,其品阶赫然是高阶法器的层次。 “看样子,这还是一件防御型法器,不错不错!” 暗暗点头的陆玄自是有几分眼力的,其中几道术式和“铁壁”有着几分近似,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小家伙,既然你都来了,那就索性把月俸一并领了吧!” 闻言,抬起头的陆玄不由得好奇起来,自己这月俸到底有多少。 “不用猜了,身为锦袍弟子的你,每月皆有两百枚灵石的用度,养元丹两瓶,藏经殿每次参悟都只收取五成点数。 除此以外,折算上其他奖励,你还有免费参悟藏经殿六次的机会。” 陆玄诧异道:“六次?” “对,品类不限,只要你能学会。当然,素袍弟子只有三次机会,灰袍则是只有一次。” 侃侃而谈的曹之卿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他当初可没陆玄这般待遇。 蹉跎大半生的他也不过金丹修为,比起同辈的师兄来讲差得很远。 “宗门对你寄予厚望,所有待遇皆是不差。因此,也希望你能知恩图报,今后莫要做出有辱师门之事。” 恭身而立的陆玄立刻抱拳应诺:“弟子谨记!” “去吧,出了大门,往东走一段就是藏经殿。记得要把弟子腰牌随身带好,否则容易触发禁制。” 眼皮半拢的曹之卿不用多想,他就能猜到陆玄下面要去什么地方。 像对方这种散修出身的弟子而言,藏经殿的诱惑根本无法拒绝。 “多谢执事提点,弟子告退!”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65章 藏经殿 诗曰:【云海漾空阔,风露凛高寒。】 藏经殿所在的山头是一座庞大到令人咋舌的浮空山峦,远远看去宛若倒悬的高塔,上宽下窄,周遭虚空布有环状的金色禁制符文。 它虽然名为“殿”,但那些馆藏的神通术法,全部被放置在殿宇下方的山峦之内。 矗立在茫茫云海之上的藏经殿仅仅是一个进出的门户,其下被掏空的山腹才是真正的主体。 由于此地设立有海量的禁制阵纹,整座浮空山峦堪称一件巨型灵器。 通往藏经殿的必经之路是一段浮空栈道,栈道的主体由廊桥、浮石、铁索组成。 放眼望去,前前后后有五重灵光牌楼,雕刻之精美、用料之奢华、仙家之气魄可见一斑。 这五座悬于云海之上,代表着“金、木、水、火、土”的宝光交织流转,牵引八方云气灵雾。 而在这牌楼之后,则是一道宛若飞瀑的流光屏障。 只有持有弟子腰牌的人,才能够通过五行牌楼、流光屏障进入藏经大殿。 “无愧仙门重地,这防备堪称恐怖。” 穿行其中,陆玄发出了由衷地感叹。 前方,以藏经殿顶端的金凰为中心,潮汐一般的光辉席卷四方,将整个浮空山峦囊空其中。 在这道肉眼可见的金辉下,小到路边的碎石杂草,大到亭台楼阁,其上所有生灵、物品都被大阵监控。 可以说陆玄若是没有携带弟子腰牌,恐怕连第一道禁制都无法通过,更别说后续的金辉潮汐了。 虽然此地外侧并无弟子把守,但自打他踏入五重浮空牌楼的那一刻起,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感就始终没有消散。 “喂,那边的小子,你当守鹤大爷是摆设吗?腰牌拿出来!” 浮空山峦之上,青石铺就的曲径旁,突然传出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嗓音。 说实话,时刻保持警惕的陆玄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他虽然没有放开神识,但周身一丈范围始终都在他的感知当中。 可问题是,这道声音的主人,在他之前的探查中是一件彻彻底底的“死物”。 “愣着干啥?腰牌!” 仙鹤铜雕探出长长的鸟喙挡住前路,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 红豆大小的眼眸直勾勾盯着陆玄,似乎是在质问对方为何还在磨磨唧唧。 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青铜仙鹤,陆玄有理由相信,一旦自己无视对方的要求,这尊自称为“守鹤”的青铜仙鹤一定有后续的反制手段。 ——傀儡?特殊的术式?某种奇特的技艺? ——亦或是传说中的“点化之术”? 拿捏不准对方来头的陆玄只能照办,恭恭敬敬地将腰牌双手奉上道: “这位……额,守鹤前辈,弟子陆玄第一次来藏经殿,如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只见这青铜仙鹤一双丹红色的双眸扫过鎏金腰牌,而后略显诧异地开口道: “咦!新晋外门?镜湖道院,锦袍弟子陆玄?你尚有六次参悟资格,允许进入藏经殿。” 言罢,挡住山路的青铜仙鹤踱着八字步,拽个万八千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陆玄。 它一边看,还在一边意味深长地道: “想不到你这小子就是陆玄,啧啧!真元雄厚,神魂凝实,看来走的是雷劫筑基的路子,不错,不错!比那些嗑药的废物要强不少。” 守鹤口中的“雷劫筑基”,是区别于“百日筑基”的另一种筑基方式。 前者是凭借自身硬实力,强行渡过雷劫突破筑基。 后者是通过服用筑基丹,经历百日积累蜕变,慢慢突破筑基。 二者的最大区别就在于,雷劫筑基的根基更加扎实,服用筑基丹的人需要在后期耗费大量时间,重新打磨真元,根基也更加虚浮。 “前辈谬赞!” 陆玄恭称不敢,心中惊叹于对方的那份眼力。 “谬赞?嘁!本大爷这是实话实说。不过……之前听别的小辈说,你可是讹了闻人小子一笔丹药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醒神丹】呐?” 闻言,有些不知所措的陆玄指天发誓,对方那青铜翅膀末端的两根羽毛,竟然极其人性化地搓了搓。 ——吃拿卡扣?索要好处? 想不到这仙门当中,还有如此市侩的一幕。 有道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轻叹一声的陆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一个“不知深浅”的守鹤。 于是在守鹤一副“懂事”的目光下,陆玄只能捏着鼻子递上一瓶【醒神丹】。 这种丹药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主要是用来提神醒脑、堪破迷障的。 “别说守鹤大爷不照顾你这小辈,进门之后,直接去第一层内部找于老头,将你气海里面的大乌龟给他亮一亮。” 眼瞳骤缩的陆玄周身一紧,心中对于守鹤的评价再度升高。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够直接看穿他所修行的功法。 心中一凛的陆玄立刻躬身行礼,同时,也将对方的嘱咐记在了心中。 “多谢守鹤前辈提点。” 拜别了守鹤的陆玄突然觉得,这一瓶醒神丹花得值。 本以为挑选功法将会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却没想到被守鹤一语道破玄机。 …… 藏经殿主殿的入口是一扇时刻变化的青铜大门,踏入其中之后,不断有闪耀灵光的玉符飞舞期间。 咻咻咻~ 毫无疑问,这些玉符当中记载的都是功法技艺。 放眼望去,仅仅是在入口处悬空飘荡的玉符就不下数百枚。 同时,在这些胡乱飞舞的玉符当中,还夹杂着许许多多长有丝带的宫灯。 这些宫灯似乎是玉符的管理者,不停地将这些玉符束缚住,然后将其塞入墙壁上的某个方格之内。 探手而出的陆玄轻易地就抓住了一枚玉简,从其外侧镌刻的名称来看,应当是一门拳术。 “《裂石拳》?这名字还真接地气。” 并未探查内部详细功法的陆玄将其重新抛回空中,根据藏经殿的规矩,一旦他把神识穿透玉简的禁制屏障,不论是否领悟,都会直接扣除一次参悟的机会。 陆玄的六次机会虽然看起来不少,但是从别的弟子口中,他也意识到藏经洞的“入场券”很贵。 就用人数最多的素袍弟子举例,他们往往需要积累很多次任务奖励,才能换来一次参悟的机会。 穿行在玉简当中的陆玄走走停停,他所在的地方仅仅是藏经殿的第一层,所放置的功法也是最常见的那种。 放眼望去,整个藏经殿的内部呈现出中空的环状。 每一层中,石壁按照十二地支的分布顺序,依次开凿有十二个巨大的石阁。 自上而下,每一层逐渐缩小,总体依循十天干的排列规则。 在中空的山腹中,白石护栏绕成一圈,将一根贯穿藏经殿的巨型青铜柱护在中央。 镶金嵌玉的青铜柱大约需要五六十人合抱,栩栩如生的莲花纹饰每一笔都是由玄奥的禁制构成。 凭借陆玄的阵法造诣,他也只能猜测这根青铜莲花柱应该是组成大阵的重要部分之一。 其上显化出的子阵、禁制就不下上千之数。 “十天干,加上十二地支,配上这能够自主衍生子阵的青铜柱……此方大阵的变化恐怕无穷尽矣!” 喟然一叹的陆玄眼中尽是钦佩之色,在阵法一途,他左右也不过一个初学者罢了。 举目寻找的他按照守鹤的指点,终于在第一层的一个角落处,发现了鹤骨霜髯的“于老”。 “弟子陆玄,敢问前辈可是于老?” 恭声询问的陆玄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似乎眼前这个闭目养神的老者真的睡着了一般。 也许是他的举动有些“怪异”,个别途经第一层的老弟子纷纷向他投来了戏谑的目光。 要知道,上一个擅自打扰于老养神的家伙,直接被丢出了大殿,此后三年内,不得踏入殿阁半步。 “前辈?前辈?” 看到陆玄还在不知死活地尝试“唤醒”于老,这些旁观者的目光逐渐发生了改变。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诸如此类的念头呈现在几名弟子心中,他们各自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幸灾乐祸。 眉头微微一皱的陆玄可以肯定,以对方的修为,定然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于老,晚辈得罪了!” 被故意晾在这里的他心中有些不快,但联想到守鹤的叮嘱,他还是决定再试一次。 “玄武,起!” 随着陆玄体内真元汩汩而流,气海内原本沉睡的玄武真灵显露峥嵘,猛然睁开了如同火炬一般的双眸。 昂—— 苍茫的沉吟透体而出,隐隐带着一股来自远古的威压。 朦胧间,一幅雄奇伟岸的画卷自他身后徐徐展开,摄人心神的玄武双眸直接将一缕神光投射而出。 在藏经殿内展开异象的陆玄着实惊呆了不少人,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对方竟然还催动那可怕的异象“攻击”于老。 “那小子不要命了?依照宗门律令,藏经殿内动手,怕是要被发配矿区干到死吧?” 某个吃瓜弟子喃喃一语,点出了不少看客的想法。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66章 《北方玄帝经》的传承(上) 如果说之前他们仅仅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么眼下就有些坐不住了。 “那边的师弟,赶紧收了术法,给于老赔个不是,切勿自毁前程!” 出于善意,不少围观弟子都开始阻止陆玄这一不要命的举动。 玩归玩,闹归闹,关起门来大家都还是师兄弟。 他们没理由、也不可能坐看陆玄“自寻死路”。 将神通异象误认为是术法的众人纷纷劝阻陆玄,但是横下心来的陆玄哪里还收的住手。 “唔~小家伙,你是要拆了老头子吗?” “还请于老见谅,弟子经由守鹤指点,这才会将异象展现出来。” 闻言,身子微微前倾的于淳风用危险的目光看向陆玄。 后脊发寒的陆玄额头冷汗直流,无形的压力更是直接让他周身一紧。 “那只呆头鹤的话你也信?” ——完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念头,很显然,于老这是动怒了。 不过,事态接下来的发展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下次记住,长点心。 先把异象收起来吧,老头子等你等了很久了,犯不着一到这里就将这只大乌龟放出来。 你这冒冒失失的样子,和当年的南宫一模一样,仗着个‘大青虫’到处显摆。” 于老在等我? 这又和师叔祖有什么关系? 另外,大青虫是什么? 满脑子问号的陆玄直接将一切都写在了脸上,可不等他将这些疑问想明白,一只枯木般的手掌就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于淳风此举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就在落下的瞬间,陆玄背后的玄武真灵瞬间就被“塞回了”气海。 ——单手镇压玄武真灵?! 难以置信的陆玄从来就只有他用异象镇压别人的份,哪里会有人来镇压异象? 可如今,铁一般的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是啊,准确的说,是下面的某个家伙在等你。” 话音刚落,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的陆玄只觉得自身根本不受控制,神魂就好像要被直接甩出去一般。 呼—— 在一阵天旋地转的移形换影之后,腹内翻江倒海的他实在忍不住,直接扶着岩壁大吐苦水。 “呕~呕~”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体魄太差,一个移形换影都扛不住。” 听着于淳风略带不满的“点评”,堪堪停下干呕的陆玄只能苦笑以对。 对方的移形换影速度之快,几近打破空间的束缚,以至于他的神魂都出现了不稳。 “前辈……这里,这里是?” 回过神来的陆玄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第一层了。 在他的身前,是一扇积满了灰尘的石门。 和之前灯火通明的楼层相比,这里的灯光明显昏暗了太多,唯一的光照来源就是岩壁上的一盏烛灯。 不仅如此,此地四周显得十分寂静、狭窄。 从周围残留的开凿痕迹来看,根本就没有好好装饰、点缀过。 镇定下来的陆玄结合对方之前的话,立刻意识到此地恐怕不简单。 “你说这里啊?这里是第十一层。” “十一层?藏经殿不是只有十层吗?” 陆玄下意识脱口而出,引来了于淳风鄙夷的目光,就好像是在说:“这娃娃脑子莫不是不好使?” “糊弄外人的消息你也信?老夫还说九乃数之极,藏经殿有九层呢!” 尴尬无比的陆玄心下恍然,藏经殿乃是宗门底蕴之一,怎么可能如外界所传那样准确? “跟老夫来吧,这里面存放的东西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几块石头。 和你那大乌龟有关的,正是当年【五灵圣地】遗留的传承。其隶属《五方帝经》之一,名曰《北方玄帝经》!” 五灵圣地?五方帝经?还和玄武有关? 而玄武……不正好对应北方玄帝? 陆玄的脑中如同有雷电划过,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石门的背后,藏着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更是和他将来的道途息息相关! “轰隆隆……” 尘封多年的石门缓缓开启,抖落下厚厚的尘埃。 挥袖打出清风扫去尘土的于淳风轻咳一声,率先一步踏入其中。 陆玄紧随其后,石门的后方是一条长长的青石长道,本该是岩壁的四周,此刻却被无垠星空取代。 上下四方,显得极为空寂、幽深。 “这是……” “这是一方小秘境,乃是祖师当年截取的一方星空炼制而成。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 面对于淳风略带调笑的口吻,陆玄顺势点了点头。 此刻的他,除了心头挥之不去的震撼之外,就只剩下了渺小感。 漫长的青石道宛若横跨星河的长桥,两侧矗立的宫灯成了此间唯一的光源。 随着灯火的逐一点亮,呈现出“丰”字状的石道延伸出许多“岔路”。 分立于左右两侧的笔直“岔路”,放置着数量不等的桌案。 贴满禁制符咒的石盒静静地垒放在上面,等候后人的翻阅。 “按照规矩,外门弟子是无法进入十一层的。但身怀玄武传承的你,却是一个例外,就和当年的南宫一样。” 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陆玄相比,前方带路的于淳风则是显得十分轻松。 他一边走,一边还如数家珍地向陆玄介绍了起来。 “这里存放的经卷典籍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甚至已经失传的神通术法。 越往后,越古老,同样参悟的难度就越高。 大体上,前六组分道存放的是【术】,中六组存放的是【法】,后六组存放的是【道】。” 闻言,皱着眉头的陆玄躬身一礼道: “晚辈愚钝,术、法、道三者有何玄机?” “【道】,是规则、自然法则,上乘。【法】,是方法、法理,中乘。【术】,是行为、方式,下乘。” 微微颔首的于淳风目光深邃,明明站在陆玄的身边,可偏偏给人一种远隔天涯的错觉。 “经历过登仙梯的你,想必也清楚参悟道之余韵的风险。所以,老夫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希望你能够量力而行。” 言罢,身影迅速淡去的于淳风彻底消失不见,冷寂的石道上只留下陆玄孤身一人。 “还真是深不可测,不过想想也是,能够驻守藏经殿的人物,又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于淳风给陆玄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对方想要拍死陆玄恐怕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 …… 虽然于老并未指明五灵圣地传承所在,但是,依靠冥冥中的那股呼唤,陆玄还是在后六组分支内,找到了那五尊斑驳石像。 目光一一扫过身前雕像的陆玄上前数步,薄如蝉翼的金色光晕将这些承载着高深传承的五灵石像守护在内。 这层光晕呈现出淡淡的金色,轻微触碰之下,会有一股柔和的抗拒之力将手推开。 如果使用暴力手段破坏禁制,那么其反噬的程度也会随之提升。 【东方·青龙】、【南方·朱雀】、【北方·玄武】、【西方·白虎】、【中央·麒麟】。 五尊神兽雕像看似完整,但是凑近以后,陆玄还是透过光幕发现了许多裂纹、缺口,其上五色灵光也给人一种“风中残烛”的感觉。 “真想都吃下来……” 入宝山不心动那是假的,面对近在眼前的传承,陆玄恨不得全部吃下来,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按照之前于淳风的说法,这类传承得其一者已是大幸,贪多的下场可想而知。 暗自警醒的陆玄深吸口气,压下贪念,快步迈过其余四尊灵光石像,径直来到玄武雕像处。 透过薄薄的光幕,与玄武四目相对的陆玄冥冥中听到了某种呼唤。 就连之前被于淳风压回气海的玄武真灵,也不由自主地显化而出。 强压下心中悸动的他并未着急解开禁制屏障,反而是定了定神,盘膝静坐。 陆玄很清楚,六次参悟机会看似很多,但想要一次性吃透这尊雕像恐怕会直接“榨干”他的心神。 当初登仙梯上感悟【灵纹·岁寒】就是最好的例子,稍有大意就容易错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静心凝神的他口含云梦固神丹,尽可能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如此调息一炷香后,再度睁开双眸的陆玄目中精光隐现。 取出腰牌解除禁制屏障的他一步踏入,扑面而来的磅礴威压宛若巨浪来袭,差点就将他推出去。 “哼!” 闷哼一声的陆玄稳住身形,慢慢直起腰杆。 之前有光幕阻隔,这股威压无法散溢而出,但此刻,身入其中的他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举步维艰”。 深吸口气催动气血运转的他面色涨红,每每挪动一寸,源自四面八方的重压便会急剧提高。 并且,这股威压和当初登仙梯有着很大的不同。 如同被大海淹没,施加在神魂上的“窒息感”让咬牙前行的陆玄几欲昏厥,耳畔更是隐隐传来怒涛、惊雷般的炸吼。 一寸…… 两寸…… 一尺…… 两尺…… “昂——” 就当陆玄勉力前行两步之际,初时悠远,进而浑厚的长啸,裹挟着无与伦比的神威,迫使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67章 《北方玄帝经》的传承(下) 陆玄半跪在地,恍若背负钟鼎,心神当场被拉入似幻还真的场景之内: 风暴怒嚎的漆黑月夜、遮蔽苍穹的厚重阴云、宛若莽龙一般划过天穹的雷霆、不断掀起巨浪的汪洋,苍茫、压抑、肃杀的气息让陆玄几乎难以呼吸。 撕破风暴的长啸愈发清晰,顶天立地的漆黑身影在隆隆震颤中向他走来,就连承载大海的海底,都发出了不堪重负地崩裂之声。 与之相比,宛若蝼蚁的陆玄肝胆俱颤,勉强稳住身形的他下意识向那背负苍穹的身影望去,眼中显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惧之色。 “吼!!!——” 盖过此间所有声响的苍茫怒吼震碎了风暴,堪比山峦的龟首回望陆玄所在的方位,两道宛若皓月一般的目光照破雨幕、夜色,直视他的灵魂深处! 霎时间,心头剧颤的陆玄似有所感,气海内的玄武真灵也随之发出一声长啸,直接对上了【祂】的目光。 是的,这里的用词是【祂】,而非【它】! 这尊玄武早已超脱“兽”、“妖”的概念,拥有无穷伟力的对方,已经是一方天地的“神”! 咚—— 四目相对,脑中钟鸣阵阵的陆玄心神几乎当场炸裂。 他就好像是风暴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在怒涛的浪尖时刻都有可能倾覆。 在神魂被彻底镇压的刹那,玄武目光中蕴含的海量奥义汹涌而至。 犹如实质的氤氲玄光凝结成雾,疯狂地挤入陆玄的神魂。 “嘶!——” 这种粗暴的“醍醐灌顶”考验着陆玄神魂的承载力,整个魂体都被氤氲的玄色光晕笼罩。 很快,他的神魂就像是一个被吹大的气球,来到了爆开的边缘。 咔咔咔…… 与此同时,宛若鞭炮一般的筋骨爆鸣接二连三地响起。 毫无形象可言的陆玄宛若烂泥,就连身下的岩石也在重压下陆续开裂。 ——内,有醍醐灌顶,差点就要挤爆神魂; ——外,有千钧加身,几乎就要碾碎骨骼。 “法身,起!” 危急关头,陆玄靠着坚韧的意志力,勉强运起了半步玄罡法身。 事先藏在口中的云梦固神丹被他吞下,靠着绵绵不绝药力,勉强遏制住了神魂被撑爆的趋势。 但这些举措也完全就是杯水车薪,强行拖下去很容易给神魂、肉身留下严重的伤势。 而唯一能够结束这种折磨的办法,就是强行中断与玄武的对视。 “不行!必须撑下去!” 几乎咬碎了一口白牙的陆玄有苦难言,强自支撑的他再度被逼上了极限。 随着传承继续,灼灼热流涌入四肢百骸,蒸腾起蒙蒙血雾。 此刻的半步玄罡法身已经无法收摄体内气血,陆玄的体温也在急剧升高! 就好像被毫无防备地扔进熔岩,隐藏在血脉中的岁寒之力立刻自行护主。 脑后灵纹迅速显化的他散发出森森寒气,数丈见方的霜华迅速蔓延。 岁寒之力显化隆冬道韵,在半步玄罡法身表面凝聚出一件厚重的蓝黑色冰铠,堪堪稳住了肉身崩溃的趋势。 若是问起陆玄,为何不肯中断对视,为何还要苦苦支撑? 那么此时此刻,自他神魂衍生而出的一枚枚玄奥符文就是答案。 这些符文大小不一,有的仅有蝌蚪大小,而有的则是堪比磨盘。 ——它们是某种经意、道韵的显化。 但就眼下而言,由于数量太少,不少符文极其模糊,根本不成体系。 浑浑噩噩的陆玄头疼欲裂,筋骨传来的剧痛更是如同潮水一般,侵蚀着他几近崩溃的理智。 这种折磨使得他数次想要放弃,但是,残存的理智却是在告诉他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 如果说,触摸玄武雕像是此次传承结束的标志,那么他此刻所在的位置,也就走了十之一二而已! 这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六次机会,不,是五次参悟中,他需要走完后续十几步的距离。 现在每多撑一刻,接下来的路就好走许多,轻言放弃只会让得之不易的机会彻底溜走。 “啊!——” 浑身毛孔都在渗血的陆玄全身颤抖,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从储物袋取出丹药服下的。 这个过程中,那被磨去指甲的两根手指已经麻木,舌尖化不开的血腥味也盖过了丹药本来的味道。 “还真是个硬骨头,南宫从哪里找来的苗子,也许还真能传承北帝道统。” 上层,闭目养神的于淳风神念始终关注着陆玄。 五方大帝的传承当中,北帝一脉最是磨人,而战力也是极为彪炳。陆玄想要以筑基修为承载北帝道统,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若是于淳风没有老糊涂,当年南宫延青也是前后传承了七次才继承了东方青帝之法。 …… 靠着丹药的药力,硬生生挨过最艰难时期的陆玄深吸口气。 他的体表蒸腾起淡红色血焱,心脏跳动愈发有力,眼中的精光也越来越亮。 在磅礴神威的压迫之下,以肉身为炉,玄武真元为质,以神念为引,以气血为薪,糅合精气神三者精粹,诞生而出的新生力量从四肢百骸内涌现。 “起!” 苦尽甘来他凭借这股新生的力量缓缓撑起双臂,挣扎着从地面爬了起来。 吐出一口血沫的他目光坚定,只要这股威压没有将其击垮,那么这些考验终究会让他更加强大。 “这分量,真够劲!” 呼出一口浊气的陆玄闭目静立,暗自体悟着体内发生的种种变化。 神魂、真元、法身、体魄,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莫名间,陆玄的脑中浮现起锻打铁母场景,似乎他被玄武当成了“锤炼”的对象。 “千锤百炼始成钢,这考验还真是残酷!如果不是可造之材,怕是会被直接炼废吧?” 奇怪的是,浑身是血的陆玄竟然咧嘴一笑,开始有些期待后续的发展。 “既如此,那么就让我来看看后面到底还有什么手段!” 深吸口气后,作势踏前一步的陆玄刚刚抬起左腿,整个人就好像被丢进了冰冷的深海,比之先前还要夸张的威压骤然加身。 咔!咔!咔! 全身筋骨都在哀嚎,体内气血、真元也仿佛被拉下了闸门,完全无法催动运转。 跪倒在地的陆玄脑中雷鸣阵阵,五脏六腑最先承受不住这股压力,直接呛出一大口鲜血。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再度被拉入幻境中的他面对那如狱神威,差一点直接昏厥过去。 识海内,漆黑的大海上,风暴怒嚎。 雷蛇划过苍穹照映出一个巍峨的黑影,笼罩在雨幕后的玄武似乎再度探出了些许。 其庞大、伟岸的轮廓变得更加凝实,浩瀚的威压裹挟着滂沱暴雨向四周宣泄而出。 意识游走在虚幻和现实交界处的陆玄根本无法动弹,在一阵接一阵的神威冲击之下,神魂数度被强行撞出肉壳,从旁看去就好像是两个陆玄重叠在一起。 倾尽全力咬牙强撑的陆玄双手撑地,千钧加身下,地面岩石层层开裂。 同时,暗红色的氤氲血气如同柳絮一般,从他逐渐破碎的肉身裂隙中散溢而出。 受此影响,半步玄罡法身也开始崩解。 气血、真元被禁锢后,隐藏极深的暗伤被迫显化。 “啊!痛煞我也!” 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似乎强行探入陆玄的肉身,将这些顽固的沉疴一点点从骨髓内拔了出来。 ——嘎嘣! 这种痛苦和抽髓没有任何区别,全身筋骨瞬间碎裂四成以上。 在绵绵不绝的挤压、崩裂声中,半步玄罡法身“溃不成型”,直接被打回了原形。 “噗呲!” 喷出一口淤血的陆玄面如金纸,神魂也处在崩溃的边缘。 不过,在某种特殊力量的笼罩下,他体内的筋骨明明已经被寸寸碾碎,但依旧保持着骨骼应有的形状。 宛若熔岩的热流自脊髓中涌现,裹挟着之前那股新生的力量,重复着碾碎、熔化、重铸这三个过程。 …… 大半天后,光幕之外。 悠悠转醒的陆玄形容枯槁,皮包骨头的他瘫倒在地,略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经历了重铸筋骨的他全身脱力,双目涣散地看着顶部星空,脑海中“玄武探首”的一幕仍旧挥之不去。 前前后后,昏厥、痛醒了数次的他根本无力抵抗。直到因为长期未曾移动,才被禁制清退出去。 “三步,仅仅只深入了三步。” 喃喃自语的陆玄带着三分惋惜、七分后怕。 那种被生生掰碎的过程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严重低估此次传承考验的他,也因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不断运转玄功的他借助药力,总算是从气血双亏的状态恢复了过来。 重铸筋骨的过程不仅仅痛苦万分,同时也极大的消耗了体内储存的气血。 若非他口中事先备好了多颗丹药以防万一,否则恐怕会在半途就被抽空气血,暴毙而亡。 “万幸……熬了过来。” 有道是福祸相依,在闭目调息许久之后,再度睁开双眼的陆玄眼中浮现起一抹明悟之色。 “原来,这就是【玄罡】。” 要说为何《玄罡荡魔法身》越到后面,进境越来越慢,原来是缺少了这一关键。 想想也是,没有“玄罡”的“荡魔法身”,终究是不够“正宗”。 “还挺像那么回事。” 玄色罡气质地绵密,虽然只有拳头大小,但却给他一种握持铁母的错觉。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68章 韬光养晦 在宫灯烛火的照映下,这团罡气隐隐泛出蓝黑色光晕。 象征着岁寒之力的寒意化作道道霜白烟气,自罡气团上不断垂落。 “果然是玄妙非凡,竟然还汲取了岁寒之力的特性。” 就眼下的结果来看,参悟这尊玄武雕像的第一步就是凝聚出玄罡。 而为了承载这股非凡的力量,他甚至还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 不过,由于这传承的过程太过霸道,陆玄苦练多年的《玄罡荡魔法身》被硬生生化去,成为了玄罡的“养料”之一。 若是陆玄最后昏迷前没有看错,那尊遮天蔽日的踏海玄武眼中似乎露出了“嫌弃”、“不满”的神情。 “这尊玄武灵像是看不上我,还是看不上缺少【玄罡】的《玄罡荡魔法身》?亦或者二者兼有?” 陆玄陷入了自我怀疑,就好像是被丈母娘嫌弃的女婿,奇奇怪怪的念头接二连三地自脑中冒了出来。 “罢了,本来就要重构法身,也算是省了我自行化去的功夫。” …… 相比起在下面削尖了脑袋往前冲的陆玄,舒舒服服躺在摇椅上的于淳风就显得惬意了很多。 作为过来人,亲身参与了五灵圣地一战的他很清楚,上任《北方玄帝经》的传承者有多么恐怖。 当年,面对铺天盖地的强敌,仅凭其孤身一人,就生生拖了对方三天三夜。 【玄武驮帝镇海,法象横击三千里】! 直到援军到来,横贯琅琊府的百峰岭被直接从地图上彻底抹去,四千里疆土被硬生生打碎。 “老乌龟,你若泉下有知,也大可瞑目了。这么多年,为了帮你挑选传人,老头子我可是操碎了心。” 眼中显露出一抹追忆的于老砸吧砸吧嘴,一只手忍不住就摸向了腰间。 可摸了个空的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酒多年了。 嘴角扯起一丝弧度的他明明是在笑,可这笑容反而透出悲伤、苦涩的味道:“这孤零零的长生,到底有什么好,还不如死了清净。” 早年嗜酒如命的于淳风,腰间常备一只酒壶。 只可惜,缺了那对饮之人,这酒即便是再好,也味同嚼蜡。 “老咯……” 莫名间,于淳风身上多出了一丝英雄迟暮的味道。 就在此刻,心神勾连藏经殿禁制核心的他被一缕波动搅乱了思绪。 眉头微皱的于淳风顺着禁制的波动朝下方探去,其来源正是陆玄所在的第十一层。 “现在的小辈还真不让人省心,都这样了还不肯消停,还真想一口气吃成胖子不成?” 话音刚落,荡漾的水波纹路吞没了于淳风所在的位置。 眨眼的功夫,他就从第一层直接来到了十一层内。 …… …… 春去秋来,大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夕阳西下,天边的一抹余晖透过窗户间的缝隙,洒在陆玄身前的桌案之上。 当蘸满墨水的笔锋勾勒出最后一道线条,整副画卷直接无风自燃,似乎有股力量将其生生抹除一般。 宣纸燃尽,随风散去的灰烬似乎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苍茫嘶鸣。 手持画笔的陆玄轻叹一声,将画笔搁置一旁后,便揉了揉胀痛的眉心。 “以普通纸张承载道韵,终究是太过勉强。” 刚才的那一幕已经重复发生了很多次,尝试着将记忆中“玄武探首”这一幕描摹出来的他,每次都是以这种方式收场。 相较于此,他脑子里玄之又玄的九百枚经文,则是根本无法复写。 每当他试着落笔之际,原本轻若无物的笔锋就堪比一座神山,自虚空显现压力更是透过他的笔尖,直接将下方的桌案压成了齑粉。 其背后的原因也不难猜测,十有八九是因为传承太过高深玄奥。 当日,在走出三步之后,重整旗鼓的陆玄拼着重伤再度踏出了一步。 只不过这一步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小命,也直接给此行暂时画上了句号。 按照当初于淳风的说法,再走下去唯一的结果就是肉身崩溃、神魂泯灭。陆玄想要再度参悟玄武雕像,最好是在凝聚出完整的玄罡荡魔法身之后。 而以当前法身凝聚的速度,恐怕需要等他晋入【炼气化神·三重天·结丹】的境界才行。 “心不甘,则意不平。” 心有不甘的陆玄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在这半年内依旧对此事念念不忘,只能以作画的方式排解内心的情绪。 不过,若是让于淳风知晓陆玄内心的想法,定然会直呼一声:你小子太贪心! 单单他体内奇异的【玄罡】,就已经值回票价。 再加上由九百玄奥符文组成的《北方玄帝经》真意,至少元婴境之前的法门已经有了着落。 可别小看这《北方玄帝经》的真意加持,它的存在使得先前的《玄武镇海图录》直接升华。 其内的《定海四极桩》经由真意提升,如今已经演变成了《玄武如意劲》。 大成之时,更是能够将肉身极力推到恐怖的十万斤! 此时此刻,在陆玄那不算健壮的身躯内,隐藏的是铅汞般的浑厚气血、古铜浇筑的血肉。 那泛着玄色光晕的筋骨,其坚韧程度更是之前的五倍以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现在的陆玄比先前开启法身的状态还要强,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看上去没那么“魁梧”。 …… 回顾这转瞬即逝的大半年,许多陆玄熟悉的人物先后破入玉液境界。 就连当初一面之缘的第五钰儿,也在一个月前成功破关,成为了外门新晋弟子中,第十一名玉液境弟子。 经历了夺旗大战后的众人展现出了厚积薄发的一面,生死间的大恐怖可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就在其他人高歌猛进之时,依旧在筑基境原地踏步的陆玄就显得有些“拖后腿”了。 这就导致了外门中,关于陆玄根基有损的说法不胫而走。 当初秘境以筑基逆伐玉液的那一战,也渐渐成为了他的“绝唱”。 对于这些风言风语,一直闭关的他并未出面澄清。 无形中,更是让有心人坐实了这一猜测。 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当初勘破魔障之后,陆玄在结丹前就不存在瓶颈一说。 而迫使他停留筑基半年之久的原因,就在于“玄罡”的凝练太过耗时、耗力。 玄罡虽好,但想凝练出来一丝,就必须付出百倍的积累。而后,还需要气海中玄武真灵长时间的吐纳温养。 没有了当初那尊玄武雕像的助力,离开藏经殿后的陆玄进展极其缓慢,以至于才让众人在修为上赶超了过去。 “既然法身进展缓慢,那就先炼一身灵铠护体。” 陆玄并不急在一时,他自己很清楚,以当前的实力,即便是孔馗复生也不是三合之敌。 至于那些逐渐将他淡忘的同门,也就随风去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与其削足适履,还不如自己一人活得自在。 除了当初被其救下的范辙、百里策、冷玉研还会时不时登门外,其他的人就像是彻底忘记了他的存在一般。 “天光正好,歇息歇息……” 搬过一张椅子的陆玄屁股还没坐热,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梆梆梆! 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开门的他都不用猜,来人定然是第五钰儿这个丫头。 有道是财不露白,被对方惦记上了的他隔三差五就会被砸开院门。 以至于陆玄都有些怀疑,自己这小院的木门还能否撑到年底。 “来就来了,这么用力地敲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赶着报丧。” 陆玄没好气地吐槽了一句,将第五钰儿领入院中。 出于对于百草堂的不愉快回忆,这段时间购置炼体药剂的工作都是由第五钰儿代劳。 “陆师兄,你别苦着个脸,像这【内外兼修十全大补汤】别人求着我,我都不一定会给,你就偷着乐吧!” 撅着个嘴的第五钰儿十分傲气,她口中的那个劳什子十全大补汤名字虽然不雅,但药效却是实打实的。 对根基无比重视的陆玄自从转修《北方玄帝经》之后,对于身体的掌控愈发细致。 之前那种微不可查的缺漏,此刻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虽然不清楚十全大补汤具体配方,但从储物袋中灵草的消耗速度来看,其药效十有八九是强行堆出来的。 不过有一说一,能够将如此多的灵药合理配比,并且调制成能够弥补根基的药剂,第五钰儿的确有两把刷子。 “师兄你所修的根本法十分玄妙,对于肉身根基方面的也有着缓慢的修复能力。本以为这治疗过程会十分漫长,但眼下来看,再来两贴药剂估计就能彻底补全。” 一本正经检查了一番后,第五钰儿有些可惜地说道。 毕竟一个大金主就要没了,换谁都要心疼一下。但医者仁心,岐黄传家的第五一脉,不允许出现用医术骗人的情况。 “这段时间辛苦师妹了,若无你的全力相助,陆某定然无法安坐在此。” 微微颔首的陆玄清楚,对方的独门药方,效果确实不错。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69章 看万山红遍 相较于半年前的情况,陆玄根基上面的那道“裂痕”已经修补了六成有余。 听得他这方略带自嘲的说辞,第五钰儿憋不住直接笑了出来。 “师兄过谦了,放眼整个外门,能够服下大补汤并且不被撑爆的,估计只有你了。 况且,服用过乙木灵丹的你,可是所有医师梦寐以求的病人。” ——别人不清楚陆玄的底子,第五钰儿还不知道吗? 比之当初强横数倍的体魄,气海内浑厚的真元,以及那股强烈的威胁感。 这些无一不在提醒她,陆玄的境界虽然没有提升,但其实力绝对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来,现在的陆玄拍死一个玉液境界,怕是也废不了多少功夫。 不过好在,这个人形凶兽和她关系还算不错,即使算不上朋友,也不至于成为敌人。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苦笑一声的陆玄摆了摆手,直接将一只储物袋推到第五钰儿面前,继续说道: “按照先前的约定,这些灵药索性就一次全给你了。” “那小妹在这里就多谢师兄了,这岐黄一道,耗费太大,即便是锦袍弟子的用度,也根本顶不住。” 闻言,深知柴米油盐贵的陆玄点了点头。 作为一名炼器师,他在这方面的开销并不比第五钰儿小。 一枚上好的灵矿,动辄千八百灵石,外加地火的使用费用,也难怪高阶法器价格居高不下,灵器的价格更是让人望尘莫及。 亲自将第五钰儿送出院落后,陆玄直接紧闭门扉,挂出了闭关修行的牌子。 随后,按照“大补汤”的使用步骤,准备开始“铁锅炖自己”。 十全大补汤一半内服,一半药浴。 在干了一碗粘稠如浆、齁苦的药汤后,褪去外衣的陆玄直接躺进大鼎,任凭滚烫的药液淹过头顶。 内服外泡之下,闭目运功的他仿佛回归母胎。 丝丝缕缕的药力一内一外,齐头并进。 有着岁寒之力护体的他虽然内腑灼热,看上去也是皮肤通红,但摸上去依旧冰凉凉一片。 蕴含隆冬道韵的岁寒之力已经彻底融入骨髓,某种程度上也让陆玄失去了“泡澡”的乐趣。 …… …… 天光正好,丽风多情。 随着深秋脚步的临近,红枫遍地的北坡层林尽染。 炽烈如火的枫林和终年静谧的镜湖一动一静,成了镜湖道院有名的奇景。 不少弟子门人三三两两地聚在湖边,诸如游会、诗会等等,给枯燥乏味的修行生涯增添了些许色彩。 “宋仙子,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呐!” 一袭青衫的范辙多了几分正经,少了几分油腔滑调。 “当不得仙子一称,今日若非好友提醒,锦绣恐怕真就错过了这一奇景。” 宋锦绣轻轻缕了一下发丝,尽显大家闺秀风范。与之前相比,可谓判若两人。 闻言,挠了挠头的范辙只是回以一笑。 半年前宋家的巨变,不仅仅改变了河间府的格局,更是让这个少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 “今日秋高气爽,加上这层林尽染的漫山枫林,的确是出游的好时节。” “范师兄所言极是,这枫叶红地格外艳丽。” 在略显尴尬的闲聊之后,憋得有些难受的范辙还是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宋小姐,令尊当真决定这么做?” “不然呢,等着被沈家整个吞下?” 对于宋锦绣的反问,范辙很清楚,对方没有太多的选择。 比起彻底被沈家吞并,还不如举族依附来的强。 ——至少,能求得一个安稳。 宗族倾轧的河间府世家林立,其中以宋氏、百里氏、范氏三家实力最强。 但是在宋家族老转修神道失败后,没有了元婴境宿老坐镇的宋家,一夜之间就变得岌岌可危。 再加上近些年强势崛起的沈家,河间府似乎有了重新洗牌的趋势。 为了稳住局势,也为了给宋家谋一条活路,宋锦绣的祖爷爷(上一任族长)选择了闭死关,而她的父亲宋青山则是面临着两难的抉择。 要么,将女儿嫁给沈家的嫡长子,以联姻为代价求得喘息之机。 要么,成为扶风道宗下辖的世家,举族称臣、岁岁上贡。 刚刚拜入扶风的宋锦绣那时惶恐万分,她几乎已经认定,自己将被宗族里面的老家伙送进沈家。 但是,谁都未曾料到,父亲宋青山会力排众议,更是动用族长的权柄,直接否决了和亲的提议。 也就在那一刻,平日里对她无比严苛、威严的父亲,为了她选择跪倒在扶风上使的面前。 念及此处,不幸的她又觉得很幸运。 ——能有这么一个父亲,天底下所有女儿,都会羡慕自己吧? “有劳范师兄挂念,但是锦绣这里很好。没了世家、宗族的压力,锦绣觉得很轻松。” 见此,心中有些五味杂陈的范辙不再多做评价。 宋青山的选择或许有愧宗族,但无愧子女。 而且他并不认为宋青山是意气用事,反而是对方看得太清楚: 或许宋家归附扶风,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总比被沈家一步步蚕食了强。 范、宋、百里三家把持河间府这么多年,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但暗地里互相捅刀都是轻的。 如今宋家黯然退场,若说范家、百里家没有暗中推波助澜,范辙自己都不信。 “那在下就不打扰宋小姐的雅兴了,先行告退!” …… 相较于秋意正浓的外界,陆玄所在的东苑院落则是充斥着燥热的气息。 即使有着禁制阻隔,地火的余温依旧从炼器房透了出来,让人有种身入仲夏的错觉。 在登记造册之后,陆玄顺理成章地通过了百艺堂中火工堂的考核。 凭借着万斤的恐怖气力,足以轻松锻打大部分常见的炼材。 通过接取火工堂下发的锻造法器胚胎任务,他一方面借此打熬肉身,一方面也算是谋了一个差使。 叩叩叩! “进!” 听到敲门声后,陆玄透过守护院落的禁制,探查到了来人的身份。 青衫磊落的范辙推门而入,满地的法器粗胚,浓重的金属气息不由得让他眉头一皱。 “陆兄,你这院子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放眼整个镜湖道院怕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看着一侧墙边摆放的法器架子,范辙信手抽出一柄中阶法器级别的长剑。 淡青色的剑身铭刻着五道醒目的术式,薄如蝉翼的剑身划过院中清风,发出一道轻吟。 “好剑,好技艺!” 口中赞叹连连的范辙很有眼光,放眼整个外门,能够与陆玄在炼器一道上并肩的,恐怕只有那些专研技艺的老弟子了。 “想来应该是这剑的主人囊中羞涩,否则以陆兄的水平,完全可以将其炼成高阶法器。而且看你烙印术式的布局,应该也替他刻意留好了重铸的空间。” 称赞之余,范辙心中断定:以陆玄目前的水准,立下招牌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来的正好,重新炼制的铁骨扇已经完成,你检查一下。” 赤着上身的陆玄单手一招,一把黑黝黝的铁扇从一旁的寒池中飞了出来。 为了让淬火的冷池不受地火余温影响,陆玄使了个小把戏。 只要揭开水面的浮冰,就能看到底部持续吞吐寒意的岁寒吟。 接过铁骨扇的范辙忍不住眼前一亮,九叶扇骨上接连亮起的术式和当初约定的分毫不差。 “陆兄,你真不再考虑一下?我范辙做主,给你的待遇再加两成。” 范辙再度抛出橄榄枝,他真的很希望能够和陆玄合作,为宗族炼器的生意再添一员虎将。 “我知道,邀请过你的绝对不止一家,但范某开出的待遇,绝对是最高的。请务必考虑一下!” 闻言,摇了摇头的陆玄态度依旧坚定。 炼器只是技艺,修仙问道才是他所求的目标。 因噎废食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哪怕对方提出的条件再怎么优渥。 “范兄,我的情况自己清楚,单单火工堂的炼器任务就足够多了。若是再接外面的活计,恐怕会耽误修行。” “唉,可惜了。” 轻叹一声的范辙也不再多言,不依不饶只会彻底恶了陆玄,这是最愚蠢的事情。 “这是当初约定的尾款,你清点一下,回头等你能够炼制灵器了,记得给我留一件!” 范辙十分笃定陆玄能够炼制灵器,直接摆出了一副不差灵石的“款爷”姿态。 “承你吉言,若是陆某有能力炼制灵器,回头一定会找你。” 身为炼器师的陆玄回以一笑,内心真实的想法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 低阶法器的锻造门槛并不高,通过长年累月的练习,总有一天能够成功。 但是,灵器则不尽然,如果没有合适的“器灵”,终究是一件死物。 货款两讫,半只脚踏出院门的范辙突然想起什么事情: “对了,据说明日将会有洗剑阁的弟子前来拜访,好像会有一场新晋弟子的交流比试。晚些时候宗门应该会发出通告,到时候我们都要去观礼。” “行,我知道了。” 将对方送出院落后,回到炼器室的陆玄搓了搓下巴。 ——洗剑阁来访?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70章 洗剑阁 洗剑阁这个宗门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剑修建立的门派,但其底蕴、威望完全无法和蜀山相提并论。 据《流云三千注》上记载,洗剑阁立派五百多年,门内修为最高的,应数常年闭关的老祖——钟玄。 近年来,洗剑阁靠着广招门徒,成功跻身云垂宗门前一百五十的行列,也算是为数不多的“新秀”。 而更有意思的是,洗剑阁拜山并非第一次。 往回数十几年,前后与六个宗门都有交流。 单论比试的结果来看,这些人还从未尝过败绩。 ——所以,他们是飘了? 突然蹦出这么个念头后,陆玄笑着摇了摇头。 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扶风外门十一名玉液可不是徒有虚名。 真要比试斗法,也轮不到他这一届筑基上去。 不再多想的他伸了个懒腰,筋骨舒展,全身劈啪作响。 抡了两天的锤子的陆玄难免有些酸乏,砸吧了一下嘴后,脚下轻点间整个人就落在了院中唯一的一小块空地之上。 飞身而出的同时,陆玄右手手腕处的“螭纹镯”闪过一道灵光。 “嗡!——” 只见这螭龙松开咬住尾巴的龙吻,整根“镯子”骤然打直。 迎风见长的它显化出如意术式,待得陆玄落地,一杆玄青色的长枪已然被握在手中。 这杆长枪枪身纹有一条栩栩如生的流光寒螭,龙吻处径直吐出一道湛蓝色的森寒枪刃。 寒芒迸现的枪刃锋锐无比,尖端更增加了类似月牙般的副刃。 ——乍看之下,与那三尖两刃刀,有几分相似! 重铸后的沥泉重枪被陆玄改变了形制,加宽加厚了枪头部分,使之成了一杆可劈、可砍、可削的重枪。 新添加进去的赤纹铜不仅增加了枪身重量,更是极大地提升了长枪的韧性与坚硬程度。 沥泉重枪入手极沉,在不激发山纹术式的情况下,就已经达到了三千六百斤。 配合陆玄恐怖的力量,完全就是擦着就伤,砸着就死。 场中,长吸口气的陆玄劲力一抖,颤鸣的枪尖就直接削断了一只金瓜大锤的锤头。 切面平整,光可照人,枪刃的锋利程度可见一斑! “玄罡灵铠,现!” 催动玄罡护佑周身的他踏裂脚下岩石,形似重甲的玄色半透灵铠显化而出。 灵铠主体类似“错扎法”的山纹甲,胸前是两块略厚的玄纹护心镜,肩头是飞天寒螭纹饰,背后则是盘山龟背坚甲。 通体由玄罡凝聚的灵铠经过陆玄长时间的打磨,最终呈现出半透明的玄黑色。 其上蓝黑色的水晕徐徐流淌,更有【灵纹·岁寒】的纹路点缀其间,隐约间散发出一股清冷的寒意。 “咄!” 吐气开声间,沥泉重枪抖出密集的枪影,顷刻间就将一侧的假山扎出了数百个窟窿。 呜咽的破风之音裹挟着接近万斤的劲道,如同暴风骤雨般打了出去。 在强健的体魄支撑下,沉重的沥泉重枪在陆玄手中仿佛轻若无物。 厉啸间,咧咧枪影画风一转! 如同虎嗅蔷薇,裹挟着巨力的枪尖化作“笔尖”,在假山的一侧题了两个字:沥泉! …… 诚如范辙所言,傍晚时分,带有宗门印信的纸鹤飞入陆玄的院落。 其上记载的内容无非是明日有同道来访,需要弟子出席云云。 不过,陆玄还是从这份传信当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宗门似乎有些小题大做,普通门派的拜山也犯不着惊动整个外门。 ——难不成,对方此次拜山并非像表面那么简单? 凭空臆想并不能得到答案,一切都需要等待明天揭晓。 翌日。 与洗剑阁的交流场地设在外门斗仙台,也就是当初入门试炼第三关的地方。 和其他熟门熟路的弟子不同,一袭锦袍的陆玄可是头一回来这里。 所谓的斗仙台并非是一处简单的擂台,而是数座悬浮在云海上的百丈飞岩。 那些浮空岩台禁制缭绕,在灵光阵纹的加持下,其硬度堪比仙金灵铁,寻常手段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而在这斗仙台的四周,悬浮着大大小小上百座小型山峦。 水桶粗细的斑驳铁索将这些山峦栓在一起,更让此地多了一分铁血的味道。 施展御风之术的陆玄身如鸿鹄,自斗仙台旁的一座浮空山峦边侧飞过。 茫茫云海在金色烈阳的照耀下,泛起金色涟漪,让人目眩神迷的同时,也不由得为之惊叹。 “陆兄,这里!” 陆玄闻声回头,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了过去,呼喊之人正是范辙。 在其所在的那处云海看台上,还有不少熟人。 诸如百里策、公羊修、宋锦绣、徐昂、慕容英、荀弘文、齐连峰等同辈之人也都在这里。 飞身踏上这处云海看台的陆玄微微拱手,也算是和众人打了个招呼。 也许是当初夺旗之试他的所作所为太过冷酷霸道,看到他的到来后,许多原本打算前来套近乎的弟子纷纷改道别行。 习以为常的陆玄并未生气,其他人冷淡的表现也在其预料之中。 加上这半年间自己有意削弱存在感,不少人甚至都淡忘了他这名锦袍弟子的存在。 “陆兄,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呐!” 面对徐昂的寒暄,陆玄回以一笑。 刚刚那股微弱的神识波动,定然是徐昂在探察他的虚实。 如此看来,对方似乎很在意陆玄到底有没有伤及根基。 “有劳徐兄挂念。” “哈哈,这是同门应有之义。若是当初没有你力挽狂澜,慕容仙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言罢,另一侧的慕容英对着陆玄微微一笑,给其姣好的面容再添三分色彩。 “多谢陆兄当日出手相助,慕容在此谢过了。” 不少关注此地的门人弟子纷纷露出一副痴相,面对如此玉人,他们自然做不到像陆玄那样镇定自若。 “无妨,陆某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微微摇头的陆玄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邀功,严格来讲当初他也是迫不得已。 而且,徐昂和慕容之间的关系,就算瞎子都看的出来。 他若是挟恩图报,怕是会将双方仅存的同门情谊彻底斩断。 后退几步回到范辙身旁的陆玄不再说话,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他和众人分隔,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陆玄不像交友甚广的范辙,对于这些世家子弟,他的态度一直是敬而远之。 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会何其多做深交。 不过,静立一旁的陆玄敏锐地发现,之前合纵连横的宋锦绣根变了个人一样。 先不提她身上那股大家闺秀的气质,其不争名利的态度就让陆玄颇为不解。 “仅仅是闭关半年,外界就发生了这么多变化,若是像那些老怪物动不动闭关成百上千年,那出来以后岂不是沧海桑田了?” 眼观鼻,鼻观心,陆玄并未将内心的想法表露出来。 修仙问道本就是寂寞的,越往后,身边的人就越少,以至于不少仙家大能,其最好的朋友往往就是其最大的敌人。 “看,洗剑阁的人来了!” 旁人的呼喊将陆玄逐渐发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三十道剑光冲破云海,自远处飞遁而来。 御剑疾驰的洗剑阁弟子身着统一的剑袍,驰骋云海之上的他们好不潇洒! 遥遥感应之下,陆玄从对方一行三十多人的队伍中,捕捉到了五道玉液境的气息,以及一道锋锐的金丹气机。 放在外界,这股力量已经足以摧毁普通的宗族势力了。 “吼!——” 飞速接近斗仙台的洗剑阁众人长啸一声,肆意宣泄着剑修独有的锐气,这也引得引路的宗门执事有些不快。 在扶风地界上还这样张扬,若非对方是打着同道交流的旗号,随意一名真君长老就可以让他们有去无回。 不过,也正是这种无所顾忌、畅游天地的风姿,才让仙魔倾轧的残酷修仙界多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下次或许可以用岁寒吟试一试。” 哪个男儿不向往这种徜徉天地的感觉?陆玄自然也无法免俗。 修行数十载的他,御剑而行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就在陆玄暗暗嘀咕的时候,不远处的宋锦绣却是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看向洗剑阁众人的目光也带上了不明的恨意。 “原来是他啊,也难怪对方能稳压铁剑门当代弟子。” 范辙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对方一名玉液境弟子身上。 那人和其他洗剑阁弟子相比,其外表气度可谓是鹤立鸡群。 或许是察觉到了身旁人疑惑的目光,范辙紧接着介绍了起来。 “看到那名头戴玉冠,背负青玉剑匣的英武男子了吗?他就是当代洗剑阁最优秀的弟子,同时也是有着‘小剑徒’之称的沈秉文。” 听着范辙略带玩味的介绍,一旁的公羊修冷不丁问了句:“小剑徒?” “对!洗剑阁这几年处处都在效仿云垂剑道魁首蜀山剑宗,就连门人弟子的雅号也是如此。 蜀山弟子当中,历代最优秀的弟子都会被授予【剑徒】的名号。若是我没有记错,本代蜀山被授予剑徒雅号的,应该是当初参与了剿灭千坟山的苏瑾。” 说话间,范辙有意无意地瞥了陆玄一眼。 在看到陆玄古怪的神情之后,他心中暗道一句:这两人果然认识! 不过,若是让范辙知道,陆玄当初硬生生按着苏瑾锤了一顿,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71章 斗仙台车轮战 铮!铮!铮! 随着此起彼伏的归鞘剑鸣,一行三十人的洗剑阁总算是来到了斗仙台。 当陆玄的目光逐个从这几人脸上扫过,除了剑者该有的傲骨、锐气之外,他还捕捉到了一丝“稚嫩”。 换句话来讲,这些人或许剑法高明,但生死厮杀经历的并不够多。 以至于他们的剑上,杀气淡了点。 一路摸爬滚打的陆玄对于剑道,有着一番自己的理解。 在他的认知当中,剑器本质上就是杀器。不论它看起来多么高尚、华丽,在其染血的那一刻,都会展现出最肃杀的一面。 “哈哈哈!柳大哥,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洗剑阁的金丹领队跃出浮空岩台,看起来年过半百的他颇具仙风道骨,整个人飘飘然飞向上层观礼台。 “钟老弟,你不也是风采不减当年?” 作为东道主,同样前来坐镇的外门长老柳宗自然是以礼相迎。 洗剑阁的钟柏明神态从容,将法剑搁置一旁后,抚须而笑道: “柳老哥,早就听闻扶风此届新晋弟子极为不凡,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当不得钟老弟这番夸赞,这群小家伙可没少给我们惹麻烦。” 柳宗笑意盈盈,直接给钟柏明斟满一杯绿酒。 他嘴上虽是在责备,可眼中流露出来的满意之色完全无法掩盖。 “咱们之间就不搞这些虚的了,柏明你此次前来,怕不是拜山这么简单吧?” “还是老哥看的明白,此次柏明前来有两件事。 首先,就是本宗那几个眼高手低的小子,劳烦扶风高徒好好搓一搓他们的傲气。 第二,就是关于前段时间,我宗收集到的百鬼窟异动。” 闻言,坐在主位的柳宗接过钟柏明递过来的玉简,一道神念沉入其中。 片刻后,他眼睛微微一眯,嘴角的笑容也缓缓收敛了起来。 “果然,这群家伙就不可能安安分分。结合你给出的情报,对方这次的行动,恐怕没表面那么简单。” “唉,祸事将近,就是不知道这群家伙怎么就盯上陇渠府了?” 拍了拍钟柏明肩膀的柳宗一扫刚才的沉重,脸上重新浮现起笑容道: “来,此事不急!柏明,我俩已经十年没见了,先让下面那群小辈练一练,就当是为我二人演武助兴。” “成!不过,光打有什么看头,不若你我二人下个彩头?嗯,你先前那块【九纹翡石】就很不错。” 柳宗玩味地看向钟柏明,顺水推舟道: “可以啊,你这是惦记上老哥我的宝贝了!不过,老弟你打算用什么来对赌,【九纹翡石】的价值你可是清楚的。” “自然不会让柳老哥吃亏,你看这件东西怎么样?” 钟柏明挺直腰杆,将一只玉盒推到柳宗面前,巴掌大小的盒子上贴了九张黄色封符。 “哟,老弟你这是下了血本啊?就连【百心莲】这种罕见的灵草都舍得拿出来?” 眯起眼睛的柳宗嘴上这么说,心里则是乐开了花。 “既然老哥没有意见,那我们双方就各出五名玉液,十名筑基进行轮番比斗。 胜者继续,败者下,直至最后一人,如何?” “好,一言为定!” 随着几杯酒下肚,柳宗亲手酿制的灵酒劲力很大,钟柏明苍老的面容上浮现起两坨红晕。 敲定规则后,柳宗投下一尊虚影立于斗仙台之上,只见他负手而立,缓缓扫过双方弟子道: “听着,刚才与洗剑阁钟长老立了个【车轮战】: 尔等各出五名玉液,十名筑基进行轮番比斗。获胜者继续下一轮擂台战,直至一方无人。 最终,通过计算双方获胜的总数,来判定此次交流的最后胜负。 记住,点到为止,不可伤及性命。一炷香后,开始第一场。” 在柳宗的示意下,斗仙台上的执事弟子在香炉内点上一炷香,只待高香燃尽,即可开始演武比斗。 法身消散之际,在场的外门弟子都听到了一句传音,其内容是: ——赢一局,一次藏经殿参悟机会! 于是乎,不少弟子都是眼前一亮,藏经殿的参悟机会有多昂贵,入门半年多的众人也算是心中有数。 在徐昂等人摩拳擦掌的同时,另一侧的洗剑阁同样士气大振。 很显然,钟柏明也做出了自己的许诺。 感受着双方愈发峥嵘的气势,陆玄打趣地想道:要是情况允许,一穿十五不是梦想。 …… 经过徐昂几人商议,新晋玉液李峰自告奋勇打头阵,其余四个名额临场而定。 至于另外十人,则是从筑基境最强的那一撮挑选。 因此,在秘境内表现极其亮眼的陆玄,顺理成章地被提了上来。 作为主推此项决定的徐昂自有计较,一方面可以增加己方获胜的机会,另一方面也可以根据陆玄的斗法情况,来判断对方的真实状态。 不知从何时开始,徐昂潜意识当中将陆玄当成了“比较的目标”。 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让他“本届首席”的名号出现了瑕疵。 眯起眼睛的徐昂侧过头,对着一旁的陆玄开口道: “陆兄,出于大局考虑,我等打算将你定在第六人的位置。若是前面几轮玉液境斗法失利,恐怕还需要你来稳住局面。” 既能获得藏经殿参悟机会,又能试探陆玄,还能进一步巩固自身地位,一石三鸟的计策换做是谁都无法拒绝。 另一侧的范辙自然清楚徐昂这样安排的目的,可他非但没有点破,反而还顺水推舟地附和道: “徐师兄说的没错,能够以筑基逆伐玉液,其中最稳妥的人选就是你。” 闻言,斜倚老松的陆玄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笑容,直接点头应承道: “事关宗门脸面,陆某定然尽力而为。” “如此,甚好!” 徐昂深深地盯了一眼陆玄后,便转身开始商议前五轮玉液境的事宜。 半柱香后,原本闭目养神的陆玄缓缓睁开双眼。 身侧飘来的一缕白莲香风窜入鼻腔,将他从假寐中唤醒。 “陆师兄,他们的安排看起来不错,实际上没安好心。” 宛若变了个人的宋锦绣挪步至陆玄身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轻声提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 陆玄眼前的宋锦绣仪态从容,少了几分先前的英气与强势,多了几分女性特有的柔美。 虽然不清楚她这半年里经历了什么,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还是有分寸的。 “陆师兄,知道你还答应? 若是前几局有变,你极有可能会对上一名玉液境剑修。 赢了自然风头无两,可要是输了,以你的处境怕是……” “怕是会背负一个败名,一个有损宗门荣耀的黑锅?若是再有人煽风点火,恐怕会危及锦袍弟子的身份。” 笑着摇了摇头的陆玄知道宋锦绣想说什么,所以直接接过对方的话,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即便是输了,也不过一时的胜负而已,没有谁是常胜将军。况且,你就认定,我会输?” 面对陆玄的反问,下意识握紧双拳的宋锦绣深吸口气道: “小妹自然不会盼着陆兄输,但据我宋家……据锦绣了解的信息,沈秉文当年乃是雷劫筑基。你,明白这四个字的分量吗?” 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忧色的宋锦绣,陆玄也意识到,对方和沈秉文定然相识。 ——但雷劫筑基?不知道天罚算不算? 念及此处,陆玄以似笑非笑的口吻,说出了一句让宋锦绣呆愣的话: “经历过雷劫筑基的,又不只有他沈秉文一人。而且,这雷劫也是有强弱之分的。” 在很多修士的认知当中,雷劫筑基强于百日筑基。 但很少有人清楚,雷劫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身负天劫咒的陆玄可以拍着胸脯讲,他经历的雷劫比之沈秉文只强不弱! “那倒是小妹杞人忧天了,那就提前祝陆师兄‘力挽狂澜’了。” 严格来讲,宋锦绣的相貌并不比慕容英差。 尤其是在刚才,对方明媚一笑的时候,四周的景物都为之失色。 悄然后退的宋锦绣可以肯定,在徐昂的刻意安排之下,陆玄逆伐玉液的情况一定会出现。因此,提前用“力挽狂澜”来形容并无不妥。 …… 一炷香后,洗剑阁率先叫阵。 只见在斗仙台对面,一名背负阔剑的威武男子,带着磅礴的血气威势跃上高台。 在他落地后,厚重的阔剑在地上拖出一溜火星: “洗剑阁,典元放,还请赐教!” 眯起眼睛的陆玄可以肯定,对方定然出身行伍。 ——那股子铁血味道,做不得假! 像典元放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兵卒,粗狂的外表下,定然有着一颗狠辣的心。 寻常人若是被外表迷惑,那么离败落恐怕也就不远了。 另一侧,在徐昂的示意下,其身旁的一名玉液境弟子当即飞出看台。 从其陌生的面容来看,应该是半年内新晋的玉液境弟子之一。 “扶风,巨阙道院,李峰,前来战你!” 巨阙道院鱼龙混杂,其中弟子大多出身散修。 虽然他们自身底蕴稍显不足,但厮杀方面的经验比世家子弟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因此,在试炼中山坳之战当中,巨阙道院的弟子表现也算可圈可点。 而半年前晋升玉液的李峰,更是这些人当中较为出彩的一名。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72章 拔得头筹 身姿挺拔的李峰取出一柄紫铜长锏,观其材质和品阶,想来分量也不会太低。 散修出身的他似乎兼修某种炼体之法,即使效果没有陆玄的夸张,也足以稳压其他普通弟子。 随着双方站定,主持比试的执事弟子挥手示意比斗开始。 选择打头阵的李峰稳字当头,没有因为对方一副“粗人”装扮而掉以轻心。 他很清楚,能够走到玉液境界的修士,没有一个是傻子! “去!” 燃起熊熊烈焰的紫铜长锏忽地变大三倍,对着典元放当头砸下。 见对方不上前近身,典元放也收起了一些小心思,直接倒拖着阔剑从下而上,撩击而起。 “开!” 吐气开声的他双臂发力,一身真元配合充沛的血气陡然炸开。 只听得哐的一声,李峰的长锏直接被磕飞了出去。 在第一波较量当中,典元放隐隐占了些优势。 法器被磕飞的李峰并未慌张,且战且退的他绕着斗仙台游走,始终和典元放保持着三丈以上的距离。 双足发力的典元放似乎并不擅长御风斗法,靠着强悍的纵跃之力,强行突至李峰身前。 “莫跑!!!” 厚重的剑锋裹挟着呜咽劲风,狠狠地斩在李峰的护身灵盾之上。 血气缭绕的锋刃侵蚀灵盾,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直接横斩而下。 咔嚓! 脸上不见丝毫慌张的李峰左手连续拍击剑身,打出古怪的震荡之力,成功带偏剑锋。 在力量上或许典元放更强几分,但他李峰的手段从来就不止蛮力这一条。 而受到这股震荡之力影响,典元放速度瞬间慢了三分,手中阔剑也有种脱手的趋势。 “我砍!” 双臂使劲,典元放强行扭转身形,带着阔剑拦腰横斩。 “哼!” 抓住机会的李峰双袖一抖,在剑锋临身的前夕,撒出八张符咒。 一时间,斧钺钩叉等真元勾勒出来法器兵刃环绕周身。 “哐!——” 金铁交鸣的同时,李峰险之又险地挡下了腰斩一剑。 这种在刀锋上跳舞的胆识,可不是一味地闭门造车能够培养的。 只有生死危机,才能打磨这种临危不乱的胆魄。 “看招!” 断喝一声的李峰心知时机已到,两柄真元大斧一左一右,分别斩向典元放的脖子和右臂。 很显然,摆在典元放面前的选择并不多。 要么,拼得一条手臂,斩出第三剑; 要么,弃剑后撤。 心念急转的典元放也很实诚,为了一次斗法拼上这么大的代价不值得。 使出一记踢技后,他当即弃剑后撤。 后退几步的李峰也不好受,腹部好似被钟锤抡了一下,好悬没喷出一口鲜血。 出身沙场的典元放直觉何其敏锐,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李峰紊乱的气机。 止住后撤身形的他脚下连踏,在一连串破空的爆鸣声中,血气绽放的典元放宛若疾驰的奔马,狠狠地冲入李峰怀中。 在李峰骤缩的眼瞳中,被钩叉架住的阔剑被典元放瞬间抖碎。 血色剑气自剑身上喷涌而出,瞬息间就连续劈斩出五道剑光。 唰唰唰唰唰! 让人目不暇接的血色剑光一道接着一道,仓促应对的李峰深吸口气,一心二用的他一方面操控符咒所化的法器抵挡,一方面通过术式将紫铜长锏召了回来。 “拼了!” 李峰面对最后一道血色剑气,没有选择用长锏抵挡。反而是双手结印,打出一面真元凝聚的灵盾。 很显然,这面灵盾无法完全挡住这道剑光,硬接的下场只能是重伤。 但重伤就是重伤,只要不会当场暴毙,他就有获胜的机会。 李峰存了以伤换命的想法,再度打出数道风刃,阻断典元放的退路。 紫铜长锏亮起数道术式,带着足以抽碎巨石的气势,对着典元放后心打了下去。 凶险到这般程度的斗法,显然是超过了柳宗先前所言的“点到为止”。 但双方可以说谁也不想输,再加上,这是双方交流斗法的第一局,一旦败了,对于士气是很大的打击。 紫铜长锏打碎了典元放仓促间凝聚的血气屏障,重重地抽在了他的后心。 同一时刻,一抹剑气也破开了李峰的灵盾,狠狠地斩在他的胸腹之间。 砰砰! 随着两人喷血落地,所有人的心都被牵扯了起来。 缓缓站起身的两人没有再动,因为胜负已分! “我,败了。” 片刻后,杵着阔剑站起来的典元放抹去嘴角的鲜血,声音沙哑地说道。 在他的后背,被长锏抽碎的衣衫被鲜血染红,后脊之上更是皮开肉绽。 而在典元放的对面,李峰胸腹间衣衫尽碎,若不是有一件贴身软甲作为阻挡,先前一剑足以将其斩杀。 李峰的伤势虽然不致命,但却无力第二场了。 “承让!” 踉跄而行的李峰真元虽然消耗不大,但每走一步都会扯到胸腹间的那道剑痕。 强忍着疼痛的他直到飞入己方看台,才狼狈地瘫倒在地。 在被百草堂弟子搀扶离场的那一刻,李峰对着徐昂微微点了一下头,其意味不言而喻: ——他,不辱使命! 或许有人觉得李峰赢得莫名其妙,但明眼人都很清楚,典元放之所以认输,正是因为李峰最后收手了。 否则的话,那一下就不是抽,而是刺了! 李峰不仅赢了第一局,而且赢得漂亮,赢得对方心服口服! …… “由于李峰伤重,无力再战,故而不参与下一轮斗法。” 对于执事弟子的判决,洗剑阁一方并无异议。 而接下来登场的,赫然是陆玄的老熟人——百里策。 洗剑阁前来应战的,则是手持一柄棍状黑剑的廉穹。 这柄黑剑说是剑,但其剑身和细棍没有区别,唯一开刃的地方也就只有剑尖三寸的棱形部分。 沉默的人,诡异的剑,这是廉穹留给百里策的第一印象。 不准备拖沓的百里策直接动用了族中秘法【影舞】,配以那柄几近透明的法剑,简直防不胜防。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百里策不仅没有获胜,反而还败了。 斗仙台上,行了一礼的两人都放弃了试探。 百里策使出影舞袭杀,廉穹则是直接以身化剑,瞬间横跨整个斗仙台,出现在了百里策的身后。 正当众人还为之惊愕之际,百里策瞪大的双眼浮现出一抹灰白,直接跪倒在擂台之上昏死了过去。 即便是神识敏锐的陆玄,也只觉得廉穹手中的剑有古怪,具体原因也根本摸不准。 所幸,经过百草堂岐黄丹师的查看后,百里策仅仅是心神消耗过大,整体上并无大碍。 “第二局,洗剑阁,廉穹,胜!” 就在执事弟子高声宣布结果的时候,上层看台处的柳宗十分诧异地问了一句: “幻剑道?这种脱胎自【幻魔剑道】的神魂剑道,你们洗剑阁真有人练?” “术法本无正邪,而人有正邪。” 言之凿凿的钟柏明意有所指,他并不担心有人将洗剑阁打入魔道行列。 放眼整个云垂,收录、改良、修习魔门之术的正道宗门完全不在少数。 尤其是像搏命禁术、杀伐之术这两类,其中大多数都和魔门秘法极其相似,只不过使用者不同而已。 就扶风而言,藏经殿内收录的杀伐大术,其中三成都是从魔门缴获。 即便是少数经由宗门前辈创造的秘术禁法,用“有伤天和”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诚如钟柏明所言,人人皆知毒药害人,但有的时候,毒药亦可救人。 这中间,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怎么用、谁来用。 台下,看着傲立斗仙台的廉穹,目光闪烁的徐昂开口道: “下一场,齐连峰上。记住,保持距离。” …… …… “【巽字·风环】!” 无需多言,为了避免被廉穹化剑近身,齐连峰抬手就是一个斗大的“巽”字。 如同刀割一般的烈风化作一道圆环,以施术者为中心,席间周身三丈。 妄图故技重施的廉穹眉间紧皱,不得已之下只能避其锋芒,闪身飞出风环的范围。 打起十二分精神的齐连峰不顾真元消耗,巽字罡风更不要钱的一样一阵接一阵。 配合其独有的【坤字·兵俑】,泥塑兵俑一字排开,根本不给廉穹近身的机会。 然而,洗剑阁廉穹也绝非易与之辈。 在避开泥塑战车碾压的同时,御风而起的他祭出手中的黑色棍状长剑,七彩炫光从剑身的裂纹处不断透出,让人看一眼就无法挪开目光。 在看台上的众人有禁制守护隔绝,所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 但见此情景的徐昂暗道一声不妙,很想出声干涉的他话到嘴边,又被强行咽了回去。 齐连峰这一场可以平局,但不能胜。按照他的计划,陆玄必须上场,也必须对上沈秉文。 场内,耳畔仿佛有千人呢喃的齐连峰神情恍惚。 不远处的廉穹忽的化作七八个重影,周围景物也开始迅速褪色。 顷刻间,昏日、枯树、滩涂、黑鸦,四周极为压抑。 齐连峰心知不对,很想驱散眼前诡异的景物,但那抹无处不在的七彩光晕,却是在急剧侵蚀他的理智。 “啊!!!” 趁着最后一点理智尚存,仰天长啸的齐连峰向四面八方打出十二辆古战车,翻涌的地刺也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开。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73章 局势变幻 深陷幻境的齐连峰无法判断廉穹所在方位,只能以这种方式来逼迫对方停下这诡异的术法。 然而,让他颇为失望的是,当战车破碎、地刺消失,眼前这幅滩涂模样的场景没有丝毫变化。 在他咬破舌尖强行保持清醒的时候,隐于背后的廉穹自虚空中显现。 不论他如何转换方位,宛若死神一般的廉穹始终吊在他的身后。 避无可避之下,心神俱疲的齐连峰尝试迎击,但却被一柄三丈高的黑剑钉在滩涂之上。 无法挪动身躯的他徒劳地挣扎着,任由身前一柄柄黑色长剑刺穿躯体。 这些长剑好似无穷无尽,在给他带来痛苦的同时,却不会让他流血。 于是乎,残酷的折磨开始了…… 昏迷前夕,齐连峰依稀看到对方祭剑御空的模样。 那迷蒙的七彩光晕在他看来,和魔鬼没有任何差别。 “第三局,廉穹,胜!” 一模一样的下场,齐连峰和百里策之前唯一的区别在于,前者撑得时间更久一些。 而连下两局的廉穹无疑成了洗剑阁一方的英雄,阵阵欢呼在徐昂等人听来是那么刺耳。 三局下来,李峰在开局所获得的优势在此刻荡然无存。 并非他之后的同门消极怠战,而是这廉穹的技法太过诡异,根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剑道。 “下一场,我来吧。” 就在众人没把握上场之际,一直没有出声的冷玉研站了出来。 面对徐昂质询的目光,紧了紧手中绣水剑的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听潮。” 闻言,眼前一亮的徐昂立刻点头同意,冷家的听潮秘术,根本不用眼睛。 …… 看着冷玉研登上斗仙台,之前嬉皮笑脸的范辙眼中也露出一抹担忧。 “扶风,浣纱道院,冷玉研。” 在自报家门后,冷玉研就一言不发地抽出长剑。 自从她踏上擂台的那一刻起,洗剑阁一方嘘声连连。 诸如“扶风无人”、“女子应战”等刺耳的嘲讽之言一箩筐地抖了出来。 不由得,范辙等人的脸色愈发难看。 若非身为扶风门徒的身份摆在这里,加之门规不允许他们这么做,换做在外面,怕是早就变成全武行了。 斗仙台上的廉穹深吸口气,他看了一眼身后躁动的同门,冷声呵斥了一句:“闭嘴!” 很显然,在洗剑阁内积威甚重的他是很多人惧怕的对象。 在这声呵斥之后,场内场外顿时安静了下来。 “洗剑阁,廉穹,还请仙子赐教!” 难得多说两句的廉穹很清楚,不论对方打得什么主意,是安排一个人来消耗真元,还是真的有方法应对,这一局都是他最后一场。 “请赐教!” 在执事弟子示意可以开始之后,冷玉研当即闭上了眼睛。 ——听潮,开! 淡蓝色的潮汐波纹瞬间铺展而开,迷蒙水汽直接笼罩了斗仙台。 不断翻腾的水汽内,时不时传来低沉的嘶鸣,雾气组成的水兽穿行其间,行踪极难捕捉。 全力催动听潮之术的她负担很大,以这种情况推算,也只能维持小半盏茶时间。 因此,在确定对方的秘剑无法影响到自己后,融入水汽的冷玉研立刻御剑袭来。 台上,催动法剑的廉穹脸色凝重,无往而不利的幻剑道头一回吃瘪。 身处水雾当中的他全身上下都传来一种窥视感,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牢牢掌握,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再加上冷不丁从身侧杀出来的水雾之兽,让他不得不抽出大量心神提防周身。 唰! 靠着敏锐的直觉,侧身避开一步的廉穹勉强躲开飞剑的一击。 他很清楚,这一剑仅仅只是开始!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对方靠着某种手段完全放弃了眼睛。 只通过这水雾,来判定他的行为、位置。 这种手段可谓神乎其技,直接让他引以为傲的幻剑道成了摆设。 心知久拖无益的他明白,与其被冷玉研强势击败,还不如自己认输来的体面。 “等一下,我认输!” 看着悬停在额前的绣水剑,廉穹缓缓地松了口气。 很显然,冷玉研并不打算下狠手,点到为止四个字还是记在了心里。 “第四局,冷玉研,胜!” 廉穹认负的原因有很多,真元、精力等等,都是凑成此举的因素之一。 而且,能够为洗剑阁扳平局势,就已经足够,剩下的完全可以交由同门处理。 …… 短暂的休息之后,第五局正式打响。 冷玉研的第五局打得异常焦灼,其对手正是一名洗剑阁女弟子。 双方在一番你来我往的缠斗下,艰难地打成了平局。 虽说双方均是两胜两负一平的战绩,但已经五去其四的徐昂,压力比沈秉文等人更大。 考虑到擂台战上,对方不会给你吟诵诗文的时间,一身术法造诣都压在诗书上的荀弘文根本无法上场。 若是换做摆开架势的阵地战,他完全有能力带走对方一名玉液。 因此,作为场内仅有的几名老牌玉液,徐昂不得不在此刻披挂上阵。 观礼台,飞身而上的徐昂看似从容,可他的内心则是颇为沉重。 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作为收官者,与沈秉文一战,并强势取胜。然后以“不愿以大欺小”为理由,潇洒地将后面的“筑基期”比试交给陆玄。 这样既能试探陆玄的底细,又能巩固自身威望,还能最大可能保住宗门颜面。 可如今,所有算盘全都因为一个廉穹被彻底打乱,以至于局面非常被动。 而唯一能够将扶风从悬崖边缘拉回来的办法,就是他连斩对方两员玉液,期间还要对上有“小剑徒”之称的沈秉文。 “扶风,岚山道院,徐昂。” 背负双手的徐昂迎风而立,挺拔的身姿配以一往无前的威势,给了对手极大的压力。 “洗剑阁,郭涵。” 背负一柄厚重法剑的郭涵很清楚,他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消耗徐昂,为沈秉文上场做铺垫。 洗剑阁的这种做法也并无不可,倾注大量资源塑造一名颇具威名的当代翘楚,的的确确能够提升宗门在外的形象。 “第六局,开始!” 随着充当裁判的执事弟子一声令下,率先出手的徐昂衣袖一震,四十九节弧光链刃以极快的速度突刺向前。 打定主意速战速决的他,根本就不想给郭涵拖延时间的机会。 作为明面上的扶风当代第一人,他需要给自己立威,需要给自己正名! 这样一来,徐昂只能够和郭涵说句抱歉了。 全身紧绷的郭涵临危不乱,对方的举动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之所以能够作为第四人出站,自然也有一手压箱底的技法。 “疾!” 伴随着郭涵的张口低吟,其手中法剑绽放出绚丽的光华。 和廉穹的幻剑道相比,他的剑多了中正,少了诡谲妖异。 二指成剑的他御风而起,于斗仙台三尺高的上空左右腾挪。 如同化身鸿鹄,其法剑始终围绕在他周身一丈,青白剑光形成一道水泼不进的屏障。 铛铛铛…… 常人印象当中锋锐无比的法剑,在郭涵手中似乎变成了一方“大盾”。 四十九节链刃聚散无常,袭杀的角度也极其刁钻,但都在他的防守下无功而返。 恍然间,观战的人都明白了郭涵的“一技之长”: ——善守。 正如他手中法剑的名字“守御”一样,严阵以待的郭涵步步为营,密不透风的剑光成为了他最坚实的盾墙。 “哼!” 挺立场内的徐昂依旧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对方这种只守不攻的做派着实无趣。 指尖法诀连变下,四十九节链刃逐一亮起术式光芒。 飞掠而过的链刃一字排开,在郭涵凝重的目光中,好似天边流星一般飞速袭来。 没有动用其他术法的徐昂有着自己的傲气,直接选择了强攻的方式。 刺耳的轰鸣自链刃与法剑交锋之处扩散,数个呼吸后,阵阵金铁交鸣非但没有停止的迹象,甚至还越来越快。 相较于徐昂的岿然不动,疲于应付的郭涵有苦难言。 那些链刃分作四十九节,被其格挡之后,立刻划过一道圆弧,转头继续轰击剑幕屏障。 周而复始之下,链刃每一次撞击都堪比钟锤,以至于郭涵被硬生生打退到了擂台边缘。 似乎是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展露出高超的驭器水准的徐昂伸出右手,在郭涵略显无奈的目光下,平平一推。 飞掠在斗仙台上的链刃应势而变,链刃之间勾勒出密集的真元丝线,迅速化作一方攻城大锤。 咚! 随着剑幕崩碎,喷出一口鲜血的郭涵直接被砸出了斗仙台。 若非执事裁判及时出手,怕是会直接跌落云海。 “此局,徐昂,胜!” 眯起眼睛的陆玄没有开口,从刚刚链刃的破空之音来判断,最后一击的力量约莫在六、七千斤。 “看来走内外兼修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货色。” 能做到这一步的徐昂即便是有依仗法器之嫌,但其自身实力也绝不容许小觑。 毕竟从斗法开始到结束,徐昂除了驾驭法器之外,便没有动用任何一门术法。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74章 徐昂战沈秉文 言归正传,沈秉文在郭涵落败之后便施施然上台。 别人或许不清楚郭涵剑幕的坚韧程度,但他作为洗剑阁当代首席,自然明白郭涵的底细。 能够做到正面击破剑幕的徐昂,最后一击至少在六千斤以上。 而从徐昂的架势来看,似乎还未尽全力。 深知其中厉害的沈秉文虽然面带微笑,可心中已经把警惕拉至十二分。 “洗剑阁,沈秉文,请徐师兄赐教!” 不卑不亢的沈秉文着实生了一副好皮囊,刻意展现风度的他也成功引得不少女弟子为之侧目。 “赐教谈不上,各凭本事罢了。” 微微摇头的徐昂深深看了一眼对方道。 他不清楚沈秉文到底有几斤几两,但对方背后那流光隐现的剑匣,却是给他一种强烈的威胁感。 数息后,气息针锋相对的两人没有再做寒暄,场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任谁都瞧得出来。 作为双方最后一名玉液境弟子,二人的胜负对于后续筑基境界的比斗影响极大。 “第七局,开始!” 话音刚落,衣袍轻震的徐昂腾空而起,对着沈秉文就是一指点出。 迎风变化的链刃分作七柄利剑,沿循不同轨迹,呼啸间直奔沈秉文面门。 尔后,手中法诀连续打出的徐昂连续拍出三掌,磨盘大小的火焰化作厉啸的猎鹰,紧随利剑之后突袭而下。 相较于求胜心切的徐昂,自信满满的沈秉文一步踏出,细密的裂纹以足印为中心快速蔓延,锐利的剑气自微微开阖的剑匣迸射而出。 “剑气化丝!” 意识到这一点的徐昂心知这次试探只能无功而返了,想要轻易拿下沈秉文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锵锵锵! 细如发丝的剑气飞速游走,宛若穿针引线一般,半个呼吸间就化作“垂烟”状的罩子,将飞袭而来的七柄链刃飞剑阻挡在外。 当头落下的三团烈焰飞鹰先后将沈秉文吞没,熊熊火光遮蔽了他的身形。 见此情景,不少观战的扶风弟子都纷纷伸长了脖子,眼中露出了希冀之色。 不过,处在人群后方的陆玄则是暗自皱眉。 他虽然不清楚火焰、链刃是否能够伤到沈秉文,但沈秉文先前踏裂斗仙台的一幕不由得让其留了个心眼。 几乎每一寸都被禁制充斥的斗仙台绝非普通“土石”,单就硬度而言,绝对不比普通的灵铁差。 因此,寻常玉液修士斗法往往无法伤其分毫,更别说踏裂脚下土地了。 “分!” 正如陆玄预料的那样,暗自警惕的徐昂并未上前,反而是向后拉开距离,分化链刃,企图再度上演一幕“击败郭涵”。 ——但是,沈秉文不是郭涵! 让众人忍不住惊呼的是,面对轰击而来的链刃,沈秉文竟然撤去了护身剑气,翻手从剑匣内抽出一柄银亮法剑。 这柄银亮的法剑造型奇异,剑尖所在的地方弯曲如蛇信。 “藏锋剑匣内所藏的法剑,均是我所击败的对手所留。此剑,位列高阶法器,名曰:银蛇。” 伴随着沈秉文平稳的介绍,强烈的逼气扑面而来。 一心两用的他一边开口介绍,一边单手持剑挥砍。 铛铛铛铛…… 密集如鼓点的铿锵剑鸣,绵绵不绝地响彻斗仙台。 面对足以击退郭涵的飞刃,沈秉文不仅一步没退,反而还闲庭信步地向前走去。 在徐昂的眼瞳内,沈秉文手中的银蛇已经化作掠掠剑影,其速度不亚于正在捕食的毒蛇。 而且,最让他为之心惊的是,四十九节链刃上蕴含的六千八百斤冲击力,竟然被其视若无物! “来而不往非礼也,徐兄既然已经出招,沈某怎能没有表示?” 话音刚落,当空斩下的银蛇剑剑尖凄厉颤鸣,月牙状的锋锐剑气飞掠而出,迅速横跨半个斗仙台,来到了徐昂身前。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应对方式自然是避开,但自问不弱于沈秉文的徐昂怎么会选择这种方式? 先前沈秉文一步不退的场景可谓是历历在目,此刻对方出招,他又有什么理由退让? “来的好!” 目光一凝的徐昂发出一道冷哼,五指张开平平推出一掌。 呼啸间,飞舞的链刃收尾衔接,拼凑成一面菱形盾牌,径自横在飞掠而来的银色剑气前方。 锵! 刺目的火花从链刃盾牌上迸溅,流光术式临时赋予链刃一层薄薄的光幕。 但即便如此,一道浅浅的剑痕依旧是如此扎眼。 虽然徐昂一步没退,但被打退一尺的菱形链盾着实落了他的面皮。 这一尺的距离和沈秉文之前的表现比起来,更是让他脸上无光。 试探结束后,双方各自心中都有了杆秤。 轻笑一声的沈秉文直接从背后剑匣内,拔出了第二柄赤色长剑,烈烈火焰散发出灼灼高温,将他所在的这一侧烘烤地如同仲夏。 “剑名:焰芒,邀君品鉴!” 沈秉文左右各持一柄法剑,轰然崩碎脚下的土石,整个人化作剑光,以极快的速度骤然飞遁至徐昂身后。 转身旋斩的沈秉文被银白、赤红两色吞没,化作一轮飞速旋转的漩涡。 两种不同颜色的剑气不断扩张,锐利的剑气厉啸连连。 当剑气漩涡即将波及徐昂之际,围绕他身侧飞舞的链刃绽放出青碧色的光辉。 须臾间,以四十九节链刃为“骨”,一条三丈左右的青色长蛟显化而出,阵阵吟啸化作肉眼可见的波纹席卷而开。 嗷—— 梆! 青色蛟龙将徐昂护在其中,盘身飞旋之际,尾部猛然抽了出去。 霎时间,二者撞击迸发出的余波席卷整个斗仙台,扬起的尘土遮蔽了众人的视线,涤荡四周的真元余波青、红、银三色交织。 …… “看来,徐昂这段时间还真下了苦功。就是不知这一招到底谁占了上风。” 喃喃开口的范辙感叹于这一击的威力,他可以确定,这招青蛟摆尾应该是当初徐昂在藏经殿的收获之一。 五感敏锐的陆玄将范辙的话听了个真真切切,诚如对方所言,徐昂的进步的确让人眼前一亮。 但是,仅凭这条青蛟想要拿下沈秉文,恐怕还差了些。 双方的差距,绝对不止这一星半点! 玉液是一个很特殊的阶段,强者恒强,即使是同一境界,实力差距也有可能堪比云泥。 过往的差距,会在玉液境集中体现,并且,在之后放大的更加厉害。 如果将筑基修士的真元比作“清泉”,那么玉液境界的就是“琼浆玉液”。 而作为“酿造”手段,其中最常见的就是【三炼】之法。 一重为法炼,通过功法压缩真元,缓慢打磨; 二重为灵炼,通过借助天地灵物,提升品质; 三重为雷炼,通过接引煌煌天雷,淬神伐髓。 真元的凝练层次不同,品质也大相径庭,更是会直接左右接下来凝聚金丹的品阶。 “止步于第二重灵炼的徐昂,怕是难了。” 若是陆玄猜的没错,之前选择雷劫筑基的沈秉文,极有可能在玉液境中,踏入第三重雷炼的层次。 而一旁,宋锦绣的言语中充满了担忧:“银蛇,焰芒,沈秉文还有七把剑……” “嗯?” 察觉到陆玄询问的目光后,意识到自己失言的宋锦绣,索性将自己了解到的内容和盘托出。 “对,沈秉文自幼修行剑道,他的剑匣中始终都藏有九柄剑器。一旦有人败余他手,并且实力得到他的肯定,那么就会顶替掉其中的一柄剑。 曾今有人问过沈秉文,从他踏入修行之后,一共缴了多少柄剑器,你猜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说?” “五十有六。但值得被他收藏的,只有九柄。” 不知作何感想的陆玄没有回答,但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意动,可见其内心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宋仙子似乎对沈秉文很了解?” 转而提及这一点的陆玄很好奇,宋锦绣为何对沈秉文这么了解。也许,这和对方这半年来的巨变有关。 “不瞒陆师兄,其实在半年前,沈秉文曾剑临宋家,想迎娶锦绣。” “哦?” 结合宋锦绣苦涩的表情,陆玄不难猜测那段时间宋锦绣有多么煎熬。 “是和你家那位宿老有关?” 陆玄一点就透,而宋锦绣的表情就已经给了他答案。 “是的,曾祖父转修神道失败后,河间府宋家已经没了,现在有的只是扶风宋氏。” 宋锦绣眼眶微微发红,比起灭族,举族归附并非什么坏事。 “陆师兄,锦绣有个不情之请。” 稍加思量,陆玄便猜到了接下来的内容。 “若是陆师兄愿意,能否好好教训一下沈秉文。” 宋锦绣的眼中闪过愤恨之色,内心深处或许并不像刚才那样洒脱。 沈秉文携沈家大闹宋家,扰乱宿老葬礼的那一幕,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锦绣知道自己不是沈秉文的对手,但陆师兄不一样。所以,若是师兄答应,那么这块宝骨就是师兄的了。” 说话间,宋锦绣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硕大的角骨。 在灰白的角骨表面,还留存着暗色的奇异纹路。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75章 七剑 此骨一出,陆玄的瞳孔骤然紧缩,耳畔响起了久违的模拟器提示: 【系统提示:检测到符合条件的天妖宝骨,是否解锁第二天赋槽?】 ——毫无头绪的第二天赋槽,终于有望了! 若是没有这第二天赋位,陆玄即便是攒够了模拟所需的灵蕴,也无法固化天赋气运。 “宋姑娘可知,这块宝骨是源自哪类妖兽?” 陆玄强压下心头的火热,表面摆出“不为所动”的模样。 他刚刚可是听得真真切切,天妖可是堪比人仙的存在,用了它们的宝骨保不齐会出幺蛾子。 先前便有“仙君降世”的因果,引发“金桂撑天异象”的前车之鉴。 虽然它帮陆玄扭转了战局,但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纵使家父翻遍古籍,也未能找到与之对应的存在……” “那可有玄妙之处?”陆玄追问。 “没…没有,无论是注入真元、血气,这块宝骨都没有展现出奇异之处……” 宋锦绣咬了咬嘴唇,似乎也觉这块宝骨太过鸡肋。可家族府库充公以后,她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阔绰。 殊不知,陆玄的内心早已乐开了花。 ——这块骨头,大概率是安全的。 “可以。” 眼中闪过惊讶之色的宋锦绣很难相信,陆玄竟然这么容易地就答应了下来。 (陆玄:废话,白给的契机!) 但在回过神后,她立刻就将角骨塞进了陆玄手里,生怕对方反悔。 “有劳师兄了。” …… 斗仙台上,沾之即分的徐昂、沈秉文对立而望。 剑气余波裹挟着真元,在土石组成的擂台上留下深深的沟壑。 在阵纹禁制的作用下,这些痕迹被灵光抹平,数个呼吸后就恢复如初。 此等玄奇阵法,让在场的弟子无不为之侧目。 徐昂脸色不太好看,刚才的碰撞中,他的袖口被削去一截。 反观沈秉文,依旧一副神完气足的样子。 “徐兄好本事,这青蛟摆尾果然刚猛。不过说来也巧,沈某的第三把剑,名字恰好叫【屠蛟】。” 沈秉文止住焰芒长剑的颤鸣,随后松开剑柄,任由两柄法剑悬浮在身旁。 说话间,自背后剑匣应声飞出一柄碧青色长剑,剑身正中贯穿着一条猩红的血线,隐隐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锵!—— 负手而立的沈秉文双目散发锐利的光芒,身侧三柄悬空法剑随即激射而出,化作璀璨的流光直奔徐昂而去。 飞剑呼啸之际,脚踏青蛟的徐昂不退反进,在真元的灌注下,演化出栩栩如生的厚重鳞甲。 直到此刻,陆玄都没看明白徐昂这件法器到底是什么来头。 明明这青蛟已经有了灵器的三分真味,但却给他一种死板、毫无灵性的感觉。 就好像是被强行抹去了灵智的妖灵,徒有其形,不具其神。 有道是“风从虎,云从龙”,丝丝缕缕的云气被徐昂脚下的青蛟从下方云海抽调。 经过青蛟吐纳的云气沾染上了淡淡的青辉,某种程度上能够隔绝神识,影响法器操控。 察觉有异的沈秉文口中轻咦,脚下轻点间飞身而起。 “倒是有点意思。” 沈秉文冯虚御风,直视隐于青辉云气的徐昂。 不同于寻常手段祭炼的法器,洗剑阁剑修所持有的剑器,往往都是经由心血祭炼而成的。 即便是有青辉阻隔削弱,三柄剑器与他之间的感应始终未曾断绝。 ——这也是沈秉文的底气所在! “第四剑:烛照,疾!” 名为烛照的飞剑通体如玉,无论白天黑夜,剑身都散发出淡淡的莹辉。 如果说之前三柄飞剑徐昂还能周旋一二,那么当烛照加入之后,形式就不容乐观了。 莫名的光辉照破云气,沈秉文与法剑的感应也顺势强了三分。 “不妙!” 反映到徐昂这里,就是那四柄飞剑愈发迅疾、刁钻、锋锐。 不消多时,徐昂便主动散去淡青色云气,再度出现在了众人视线当中。 只不过,这次他看起来格外狼狈。 真元构筑的青蛟被四柄长剑刺入体内,其中一柄几乎斩断蛟首,另外三柄则是被链刃卡住。 这种情况下,任谁都看得出来,徐昂离落败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沈秉文,我承认之前小看你了。” 临空而立的沈秉文看着站在青蛟头顶的徐昂,眼中流露出一丝玩味。 “能得到徐兄称赞,沈某不胜自喜。” “不过,你高兴的太早了。” “嗯?” 露出疑惑之色的沈秉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徐昂主动撤去了法术。 轰然破碎的青蛟长啸一声,而后迅速化作七道手臂粗细的青色蛟蟒。 “嗷!——” 除开留在徐昂身边缠绕四柄法剑的四条小青蛟,另外三条各自喷出青辉气焰,袭向沈从文所在的方位。 刷刷刷! 沈秉文脸色微变,纵使隔着数丈,他都能察觉到这三道青辉气焰的灼热。 “剑,出!” 衣袖翻飞间,他接连从背后剑匣招出三柄飞剑对冲而去。 二人所驭使得法器品质都在伯仲之间,沈秉文依仗锋锐的剑气,勉强占了些许便宜,并在徐昂的链刃上留下了许多交错的划痕。 这些划痕在不断堆积之下,逐渐破坏、磨损了部分术式,以至于徐昂所操控的这七条青色蛟蟒比之前死板、迟缓了很多。 “真是棘手……” 因此心知不可久战的徐昂不得不赌一把,而沈秉文这种打出三柄飞剑的做法正中他下怀。 砰! 砰! 砰! 前冲的青色蛟蟒一连三声爆鸣,不仅崩飞了后续三柄飞剑,同时也波及了以神御剑的沈秉文。 当心神祭炼的三柄飞剑被蛟蟒自爆波及,剑身上立时就出现了数道裂纹。 剑器受损之下,沈秉文的脑中也是一阵刺痛。 借着这个空档,浑身散发强烈真元波动的徐昂暗运玄咒,二指成笔,临空描摹出一张金光符咒道: “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 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 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 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 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 甲辰镇我灵,甲寅育我真。” 徐昂断喝一声,冲破爆炸产生的青辉云气:“六丁六甲,加持吾身!” 他全身笼罩在淡金色光辉中,体型猛然拔高三分。 怒目而视的他脚下连踏,在空中踩出一连串的爆鸣。 接近八千斤的澎湃气力,在体内喷薄翻涌,真元构筑的三层金光坚甲迅速浮现。 “斩!” 徐昂咬紧牙关飞身而出,力劈而下的右臂更是被奇异的咒文覆盖,露出金属的光泽。 毫无疑问,这一记手刀绝对不比真刀逊色,寻常修士的护体术法恐怕根本挡不住。 “来得好!” 浑身汗毛倒竖的沈秉文自刺痛中恢复过来,强烈的危机感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 意气上涌的他回以颜色,二指成剑之下,直接打出了洗剑阁的绝学——《先天破体剑气》! 咚!—— 眨眼间,沈秉文被直接从空中斩落,在斗仙台上砸出细密裂纹。 而另一方,徐昂也未能讨得了好,宛如破麻袋一般摔在了青石之上。 静! 落针可闻的斗仙台四周无一人出声,所有人都直勾勾看着跌落在地的徐昂和沈秉文。 在没有分出胜负之前,谁笑到最后犹未可知。 喷出一口淤血的沈秉文单手撑地,缓缓从布满裂纹的凹坑内爬了起来。 直起身来的他左侧衣衫破碎,整条左臂无力下垂,皮肤上更是留有一道明显的淤青。 捂住左肩的沈秉文深吸口气,伴随着令人压根发痒的“咔咔”声,强行将脱臼的左臂复位。 徐昂那八千斤的一击,看似威势无匹,可实际上却只让沈秉文左肩脱臼。 这种强悍的体魄,除了陆玄,所有人都为之咋舌。 与之相比,瘫倒在地的徐昂则是凄惨了许多。 胸膛正中,二指宽的血洞不断喷涌鲜血,白色的骨茬隐约可见。 汩汩而流的鲜血在染红衣襟的同时,也表明了此次比斗的结果。 《六丁六甲》之术,乃是一门攻守兼备的炼体法门。 六丁,可在原有基础上,再涨六千斤气力; 六甲,可在原先护身外,再化六层金光甲。 只可惜,徐昂练得不到家,只是涨了两千斤气力,多了三层金甲。 随着尘埃落定,这一场的较量中,他徐昂彻彻底底地败了。 “洗剑阁,沈秉文,胜!” …… “洗剑阁的《先天破体剑气》当真是名不虚传,转破护体功法的它果然犀利无比! 可惜徐昂的《六丁六甲》之咒欠缺火候,否则,胜负犹未可知!” 有感而发的范辙露出了惋惜的神色,他看得出来,徐昂哪怕是拼尽全力,也未曾真正威胁到沈秉文。 说话间,范辙转向陆玄,郑重其事地继续说道: “陆兄,有一点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沈秉文定然修行着某种高明的炼体之法。若是我没有猜错,应当是传闻中的《洗髓剑骨》!” 面对陆玄疑惑的目光,范辙进一步解释,将自己知道的内容快速说出。 “这剑骨之法就是以剑气打熬筋骨,辅以独门药浴,在将筋骨练得堪比仙金灵铁的同时,更能够凝聚一种特殊的剑气——破体剑气!” 回以一笑的陆玄没有作答,比起孔馗、苏瑾,沈秉文还差了点。 这一幕落在范辙眼中,无疑是让他颇为困惑: ——难不成对手越强,越能激起陆玄的斗志? ——还是说,他之前说的还不够清楚? 就在范辙疑惑的档口,陆玄转过头,直视斗仙台上的沈秉文。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76章 力挽狂澜 “嗯?” 将七柄飞剑一一归鞘,沈秉文若有所感,直接迎上了陆玄的目光。 虽然不清楚这名弟子是谁,却让他有种被猛虎盯上的错觉。 ——只是筑基? 在辨别出陆玄的境界后,沈秉文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 想来是自己刚刚太过紧张,以至于竟然会对一个筑基修士产生忌惮。 活动了一下酸涩的左肩后,他转而扫过扶风所在的几座浮空山峦,后续的十名筑基即便是一起上,他都有信心强势镇压。 胜券在握的不仅仅是沈秉文,云端对饮的钟柏明难掩笑意,更是直接对着柳宗伸出了手,其意思无外乎“愿赌服输”。 不过,让他不解的是,柳宗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钟老弟,你还是继续看下去的好,还没到最后一场,胜负犹未可知。” 自信满满的钟柏明端起酒杯:“柳老哥,你莫不是想赖账?难不成令宗中,有人能以筑基逆伐玉液?” 钟柏明仰脖满饮一杯,但柳宗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差点喷出来。 “唔……筑基逆伐玉液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看台上的那个小子,不就差点宰了白虎老魔的姘头吗?” “什么?!白虎老魔的姘头?你说的是那个差点魂飞魄散的千矶?” 柳宗没有作答,反倒是抛给钟柏明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 斗仙台上,陆玄直视另一侧的沈秉文,不见丝毫胆怯。 在旁人看来,仅这份无所畏惧的胆魄,就足够让他落个虽败犹荣的评价。 但是,让洗剑阁一众弟子疑惑的是,在徐昂落败后,原本骚动的扶风弟子此刻反而镇定了下来,甚至有些人还露出了笑容。 这种集体“松口气”的变化也被沈秉文察觉到,不由得,他看向陆玄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难不成,这小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扶风,镜湖道院,陆玄。” “陆玄?” 这个名字沈秉文似乎在哪里听过,但眼下有些想不起来。 不过,出于礼仪,他当即回道:“洗剑阁,沈秉文。” 似乎是见双方都没有什么话好讲,在短暂的沉默后,执事裁判立刻高呼:“第八局,开始!” 作为玉液,沈秉文负手而立,没有率先出手。 他的对手仅仅只是筑基,即便再怎么特殊,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此刻,他只需要维护好“高手”、“君子”的形象即可,获胜是迟早的事。 若是对方识相,或许自己还能出言指点一番。 “请!” 想到这里,伸手一引的沈秉文示意陆玄先行出手。 面色古怪的陆玄很想问问其他人:难不成,真有人天真的以为他提不动刀了吗? 笑着摇了摇头的他没有出声,对方既然想保持高手做派,那么他就将其彻底打碎。 【岁寒·霜流若刃】! 陆玄指尖绽放出湛蓝色的光晕,随即一个响指,彻骨的寒流顷刻间就铺满了斗仙台。 哗—— 嶙峋的冰刃一层接一层,一簇接一簇地快速展开。 岁寒之力加持的冰刺、冰刃可不是寻常货色,足以破开沈秉文的肉身防御。 “不好!” 沈秉文着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腾挪间不慎被一道冰刃划破脸颊,岁寒之力顺势侵入体内,直接在他的脸上冻出了一个寒疮。 若非他有独门剑气护体,恐怕这股诡异的寒意会直接损害经脉。 “扮猪吃虎,竟然吃到我头上?!” 羞恼之下,沈秉文直接召出了四柄飞剑,手持焰芒的他接连斩碎数十道冰刺。 自从他剑骨小成后,寻常法器已经很难伤及他的肉身,而这一次,陆玄这名筑基修士给他敲响了警钟。 看着左右腾挪、剑气喷薄的沈秉文,未曾挪动半步的陆玄决定再添一把火。 啪!啪!啪! 在连续三个清脆的响指下,彻骨的寒流一浪高过一浪,几乎将整座斗仙台化作冰川冻土。 纵使沈秉文选择御剑飞空,身后蜿蜒而起的冰刃始终紧追不舍。 于是乎,一座晶莹剔透,宛若刀山一般的冰川出现在了斗仙台之上。 森森寒流弥漫四周,顺着铁索直接扩散至了各处看台,让所有人都狠狠地抖了个哆嗦。 在登仙梯上领悟【灵纹·岁寒】之后,陆玄的【神通·岁寒】威力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全力催动下,其寒意更是堪比千载玄冰。在它的包裹下,陆玄甚至能够做到探手入地火。 反观场内的沈秉文,此刻好不狼狈! 站在斗仙台上的陆玄静默无言,只是用目光平静地质问道:就这? “蚍蜉撼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玉液境威能!” 沈秉文后背剑匣开合,一连三道流光激射而出。 ——此刻,已出七剑! 沈秉文一把扯去破烂的上衣,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肤和棱角分明的肌肉。 驭使剑诀的他化身剑光,在电光火石之间,紧随七柄飞剑之后,朝着陆玄俯冲而下。 陆玄微微眯起双眼,靠着不符合境界的浑厚神魂,时刻锁定着沈秉文的气机。 在其冲入冰川三分之一处时,整座冰川陡然绽放出刺目的雷芒。 “白雷!” 难以想象,陆玄会将白雷术式嵌满整座冰川! 先不说做到这一点的操作难度,单单催动这些数量庞大的白雷术式,所消耗的真元就是个庞大的数目。 纵使是有着《北方玄帝经》傍身的陆玄,也是抽空了接近五成的真元。 “啊!痛煞我也!” 冰川雷狱中,沈秉文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呼。 单独的雷芒或许并不可怕,但是当雷芒的数量达到成百上千,那么其威力也将随之快速增长。 咔擦! 被雷芒贯体的他就好像再度经历了一道天雷,彻骨的刺痛勾起了筑基渡劫时的回忆。 “欺人太甚!” 雷芒还在持续,浑身冒出黑烟的沈秉文御剑而起,靠着几柄金属飞剑勉强分散了数道雷弧。 趁着这个一闪而逝的间隙,冲天而起的他几乎是用处了吃奶的劲,眨眼间就冲出了冰川。 见状,陆玄的脸上露出了遗憾、失望的表情。 “倒是可惜这漫山雷霆了,陆兄差一点就能拿下沈秉文。” 对此次试验十分不满的陆玄并不知道,擂台下的范辙等人,正在替他错失良机而惋惜。 在他陆某人看来,白雷术式已经有些“拖后腿”了。 单一术式威力小,大量堆叠之后,威力虽然上去了,但攻击太过分散,根本无法一击灭杀。 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华而不实,后劲乏力! “或许,可以去藏经殿看看有没有雷法可以替换。” 陆玄并未将心理的想法公之于众,否则的话,沈秉文怕是会直接被气得吐血。 “九剑,出!” 一而再,再而三地吃瘪后,沈秉文现在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击败这个陆玄。 这个家伙多在他视线里出现一秒,对他都是一种侮辱。 “合!” 锵锵锵…… 随着剑匣大开,最后两柄飞剑化作流光,与飞速旋转的其余七柄飞剑快速融合。 仅仅眨眼的功夫,一柄一人多高,双掌宽的巨剑激射而下。 其上覆盖的剑气几乎燃烧了起来,在后方拖出一道长长的“尾烟”。 “破!” 寄托了沈秉文意志的“飞剑”呼啸而下,摧枯拉朽地击穿了厚厚的冰川,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冲陆玄面门。 轰!!! 宣泄而出的剑气荡碎了摇摇欲坠的冰川,四散迸溅的冰屑混杂着锐利的剑气,席卷整个斗仙台。 轰隆隆…… 绵绵不绝的崩塌之声响彻斗仙台,激荡而起的冰屑、尘土扬起数丈之高。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轰击中心的方位,相似的念头萦绕在众多观战者的心头:陆玄,能在这种攻击下撑住吗? 飒飒—— 云海之上,长风拂开斗仙台的冰屑尘埃,露出了令人咋舌的一幕: 只见在满是裂纹的斗仙台中,陆玄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齐腰深的圆坑,灵光巨剑被陆玄的双手牢牢握住! 而作为最为锋利的剑锋,则是直接被一层玄黑色灵铠阻隔,不得寸进! ——这便是陆玄大半年的修行成果之一:覆盖全身的玄罡灵铠! “倒也不是很差。” 沉腰立马的陆玄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宣泄而出的剑气在他的玄铠上留下了纵横交错的剑痕。 辛苦重构的玄罡灵铠并未让他失望,换做是之前的半步玄罡法身,恐怕已经被扎了个对穿。 咔咔咔! 伴随着令人牙根发酸的金属弯折之声,陆玄的双臂骤然发力! 蹦! “不!” 跌落在地的沈秉文眼睁睁看着巨剑被折,脑中如同被大锤猛击数下,喉间一口逆血直接喷了出来。 心神祭炼的九柄飞剑被毁,这个仇,叫他如何能忍? 发髻散乱的他双目猩红,怒极攻心之下,破体剑气直接自双手掌心喷涌而出,化作肉眼难见的锋锐剑气。 刹那间,场内剑气纵横! 沈秉文身化剑光,直接凿穿了挡在二人当中的巨型冰块,在斗仙台上犁出了一道笔直的沟壑。 铛—— 肉眼可见的气劲如同水波一般荡开,直接将四周寒流驱散一空。 “怎么……可能?” 在沈秉文骤缩的瞳孔中,倒映出此刻如同霜神般的陆玄。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77章 玉液三炼 只见,陆玄散披而下的黑发无风自动,顷刻间就被染成了霜白之色。 在他的脑后,形若雪花的蓝黑色灵纹聚散无常,两条寒泉螭龙绕身飞舞。 随之散溢而出的阵阵凌冽寒意,更是让众人如坠冰窟。 最让沈秉文为之惊心的是,一柄精美地不像话的玉骨剑器,散发湛蓝色的光辉,直接挡住了他破体剑气的挥斩。 “这不可能!” 双目赤红的沈秉文不愿相信这一切,但陆玄接下来的一记正蹬,差点将他的三魂七魄踹出体外。 砰砰砰! 沈秉文如同炮弹一样倒飞出去,连续撞碎数根断裂的冰柱,最后深深地嵌入一面冰墙。 “咳咳……” 霸道的劲力不断侵蚀经络、脏腑,气血逆流之下,他张口咳出大口的鲜血。 接近万斤的一脚,直接踢断了他五六根肋骨,引以为傲的剑骨更是脆弱地如同朽木,根本无法抵御这股恐怖的劲力。 而在沈秉文身前不远处,刻意收了几分气力的陆玄缓缓将右脚收了回来。 手持岁寒吟的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在展开【灵纹·岁寒】的状态下,陆玄时刻维持着灵台清明不染。 这种近乎太上无情的奇异状态妙用无穷,就目前看来,至少寻常的媚术是对他没有作用了。 右手倒持岁寒吟的他目光凛冽,抬起左手遥遥一指沈秉文。 嗡! 发出嗡鸣的岁寒吟忽地融入他身后灵纹,在隆冬道韵加持下,两道寒螭绽放玄光,幻化成十二柄灵纹勾勒的“岁寒吟”。 ——【岁寒·灵纹法剑】! “去!” 陆玄口中这平淡至极的“去”字,让观战的众人忍不住后脊一寒。 若非杀意不显,宋锦绣都开始怀疑,刚刚是不是指使陆玄杀了沈秉文。 咻咻咻—— 十二道破空剑鸣响彻斗仙台之际,灵纹法剑卷起漫天霜雪,接连轰击在擂台之上。 左右腾挪闪避的沈秉文忍着腑内的剧痛,以身化剑强行横渡数丈,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数道灵纹法剑的轰击。 “爆!” 陆玄念头一起,十二柄灵纹法剑当场殉爆。 每一柄灵纹法剑的自爆,都相当于数次【岁寒·霜流若刃】互相叠加。 其最大的优势,就是在于它是可重复凝聚的。而代价,不过是些许真元而已。 以陆玄如今的气海真元储备,连续打出三轮没有丝毫问题。 “我看你能躲几回。” 一连三轮,合计三十六次恐怖的轰击之下,留给沈秉文闪避的空间越来越小,最后在避无可避之下,只能硬接两道灵纹法剑。 踏踏踏…… 清晰的踏步声在斗仙台上响起,当冰屑被天风吹散,坑坑洼洼的斗仙台根本看不出原先的面貌。 召出岁寒吟的陆玄散去了背后灵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后,站定在沈秉文一丈开外。 ——百足之虫僵而不死,更何况是一名玉液境的剑修。 “咳……我可是雷劫筑基,又经历一重雷炼的玉液!我还是洗剑阁当代首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败给你……” 沈秉文面如金纸,在冰坑中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口中还不断咳出带有冰碴的淤血。 寒意弥漫的冰刺深深地刺入体内,蕴含隆冬道韵的岁寒之力透骨冻髓,严重影响了肉身气血。 秉持着自己的高傲,沈秉文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来。 一双充满了血丝的双眸死死盯着陆玄,愈发强烈的剑气波动透体而出。 “破体……” 正当沈秉文伸出右手,妄图打出一道破体剑气之际时,瞬身踏出的陆玄直接捏断了他的右手手指。 嘎嘣! 随后,不等沈秉文惨呼,被陆玄顺势拿住右臂的他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整个人被狠狠地抡了起来。 左,右,左! 砰! 砰! 砰! 细密的骨骼断裂之声夹杂其中,三道厚重的闷响就好像是有人在擂鼓一般。 一片狼藉的斗仙台再添两处裂纹密布的人形坑洞,寻常弟子很难破坏的擂台表面更是被打成了废墟。 被来回抡了三次的沈秉文气若游丝、神情恍惚。 即便是陆玄,也不得不说一句:剑骨头是真的硬,换做其他人怕是已经被砸成肉泥了! 躺在坑洞中的沈秉文只能发出不明意义的呜咽,霸道的劲力直接震开了全身大部分关节,四肢骨骼更是裂纹密布,根本使不出半分气力。 “这么弱的雷劫筑基、玉液三炼,我还是头一回见。” 陆玄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差点把沈秉文送走。 “需要我将他的脑袋砍下来,然后你再宣判吗?” 将岁寒吟架在沈秉文脖子上,陆玄转头看向场边的执事裁判,冷冷地问道。 “住手!” 立刻出言叫停的执事裁判眼角疯狂跳动,没有人怀疑陆玄这句话的真实性。 考虑到这位曾经在入门试炼中大杀四方,要是他在慢上一点,恐怕真就不好交代了。 “此局,陆玄,胜!” 随着斗仙台禁制阵纹徐徐运转,之前被打成废墟的场地也慢慢复原。 陆玄的胜利让扶风众人欢呼雀跃,可对面洗剑阁一方则是愁云惨淡。 全程将沈秉文按着锤的陆玄,根本就是一个怪物般的存在。 洗剑阁十名筑基选手更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沈秉文的惨状可谓历历在目。 ——打还是不打?拿什么打? 未战先怯的洗剑阁一方人几乎是哭丧着脸,想认输却又不敢。 …… 云端之上,钟柏明看着神威无两的陆玄恨得牙痒痒。 他可以确定,台上那小子就是当初差点斩杀千矶的人。 而且,从这小子游刃有余的架势来看,沈秉文似乎根本没有让他用出全力。 因此,这次比斗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哼!愿赌服输,这次,是我们洗剑阁败了,东西归你!” 满脸涨红的钟柏明虽然被落了面皮,但基本的赌品还是有的。 不过,看着柳宗那副笑眯眯的脸,他真的很想来上两剑。 似乎没有脸面继续留在这里,拂袖离去的钟柏明黑着脸落在了斗仙台上。 而这个时候,陆玄正打算开口询问谁来打下一局。 “行了,你小子赢了,老头子眼不瞎,哪怕后面十个筑基一起上,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这次拜山,我们洗剑阁输了。” 狠狠瞪了一眼陆玄之后,钟柏明转身看向垂头丧气的门下弟子,当头棒喝道: “丧气什么?之前你们的威风呢?平日里耀武扬威、目中无人,现在都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输一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输在什么地方。回去所有人都给我好好反思,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我们走!” 在稳住沈秉文的伤势后,洗剑阁一行三十人来得快,去的也快。 虽然陆玄有些不太清楚自己哪里恼了钟柏明,但从对方的做派来看,应该不至于自降身份,对他这个晚辈动手。 不过,有一个问题陆玄很想问一问: ——对方直接认输的话,他这是算赢了一局,还是连赢十一局? 毕竟,这可是关系到藏经殿参悟的奖励。 …… …… 修行无岁月,一晃眼,又是盛夏的好时节。 在力压沈秉文之后,陆玄也变相地告诉所有人,这头猛虎依旧强悍。 借着此战的风头,镜湖道院内不少老弟子都对他多了几分尊敬。 ——有实力的人,永远不会被他人轻视! 不过,无意交友的陆玄高挂闭关的牌子,将九成九前来拜访的人都挡了回去。 这半年间,除了去火工堂交差外,他也就去了几次藏经殿搜寻适合自身的法门、典籍。 在多番挑选之后,陆玄选择了一门进阶的雷法——《雷符经》。 这门术法本质上来讲隶属符阵一道,九枚雷符为一轮,共计八十一枚。 一轮成术,二轮成法,三轮成阵,《雷符经》的威力与雷符数量息息相关。 有先前的雷法基础打底,陆玄顺利地构筑出前三轮雷符,成功掌握一术、一法、一阵。 一术:雷光遁术,快若迅雷; 一法:雷击之法,天威赫赫; 一阵:引雷之阵,聚啸天雷。 值得一提的是,渡劫时差点要了性命的“天劫咒”,竟然能够加持雷法的修行速度,还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单论威力,已经在白雷之上了。” 脑洞大开的陆玄甚至猜想,这《雷符经》中的九轮雷符能否通过某种方式,加持在法器之上呢? “嗨,要不抽空将它们刻入阵盘,试一试?” 陆玄揉了揉眉心,还是决定暂时搁置这些想法。 他盘膝而坐,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开始搬运气海真元。 当《北方玄帝经》功行周天之时,“哗哗”浪涛之声自气海传出。 浑厚的真元在玄武真灵的吞吐下,已经步入“琼浆玉液”的状态。 很显然,踏入玉液境的陆玄,已经有了几分火候。接下来需要面对的,便是“三炼”之选。 “法炼一途,仅凭《北方玄帝经》就足够。融入了真水秋露的岁寒之力,倒也符合灵炼的要求。至于说雷炼,凭借《雷符经》聚引天雷,也完全可行。” 寻常人苦求“三炼之一”尚不可得,陆玄却能够像“买菜”那样挑挑拣拣。 暗自嘀咕的陆玄目光逐渐坚定,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脑海: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三炼我全都要!” 第一卷:乘风而起九万里 第78章 陇渠之行 决意走完整个“三炼”的陆玄有预感,在“天劫咒”的影响下,他破入金丹的雷劫,怕是会非常恐怖。 因此,他必须要将玉液境的基础打牢,否则生机渺茫! “其实,我本就没得选。” 深吸口气后,陆玄脑中开始规划“玉液三炼”的计划。 首先便是以身为炉,熬练真元,将其化作琼浆。 过程中,辅以玄武真灵、岁寒之力,进行第二轮灵炼。 至于第三重雷炼,由于体质强横、真元浑厚,仅仅一道天雷怕是无法淬炼通透。 “仅凭三炼,怕是依旧不够……” 陆玄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当初筑基就上演“天降陨石”,那结丹的时候,岂不是要类一套天崩地裂? 天劫咒发作之下,他怕是连转生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实力不够,机缘来凑!模拟器,解锁第二天赋槽,准备模拟!” 看着仅有的些许灵蕴,陆玄一咬牙,准备来个“单抽奇迹”。 【开始模拟——】 【当前固化天赋:仙君转世】 【当前临时天赋:3项】 【狼顾之相(蓝):司马懿,是你吗?】 【浪里白条(白):听说了吗?淹死的都是会游的。】 【雷种·残(白/橙):残缺的雷霆道种,沐浴大量雷霆才有可能唤醒。】 …… 【你出生的当天,晴天降雷,劈坏了你家的屋顶。】 【村里的老人常说,你这个出身就遭雷劈的人,会给大家带来灾祸。】 【你并不信命,一怒之下就离开了村庄,踏上了闯荡之路。】 【你尝试拜入书院,却因狼顾之相被拒之门外。你学着摆渡谋生,却因为救人差点命丧大江。】 【蹉跎半生,本以为你将平淡地老去,却因为一场饥荒,加入了“八斗米教”。】 【你踏上了修行之路,虽然资质普通、锐气不足,却胜在稳健老辣。】 【八斗米教起义失败,你连同几大渠帅一同败走蟒山,寻求八斗米教背后势力的庇护。】 【你加入了“无生宗”,并被安插进了沛国的“灵溪宗”充当暗子。】 【灵潮大祭开始,你趁乱吸引注意,帮助同伴掠劫“蕴灵珠”。】 【你被俘了,经不住拷问的你吐露了详情,但依旧难逃一死。】 …… 有道是“静极思动”,结束闭关的陆玄打点行囊,自内务殿领了一道法旨,悄无声息地离山远行。 上次模拟的后,陆玄面对模拟器的固化选择,既没有选择“是”,也没有选择“否”。 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雷种·残】存在了太多的不确定性,模棱两可的描述尚且只是其次,那个“白/橙”的浮动品阶,着实是“小刀拉屁股”,给陆玄“开了眼”。 反倒是过程中提及了一处机缘,引起了他的注意: ——沛国的“灵潮大祭”。 【蕴灵珠乃是少数能够提升法器灵性的宝物,只有陇渠府下的沛国,每隔十二年才有少量进贡。加之路远道艰,更是常有歹人劫贡。】 结合上述卷宗文献,陆玄确定了“灵潮大祭”与“蕴灵珠”的真实性,并非模拟器凭空捏造。 “若是能够将岁寒吟晋升灵器,那么渡劫定然会多出几分把握。但那高达数千灵石一枚的单价,真的有人买的起吗?” 在出发前,陆玄也尝试过直接购买“蕴灵珠”,但那有价无市的尴尬情况,以及离谱的单价,迫使他不得不亲自走上一遭。 有意遮掩行迹的陆玄并未声张,但就不知道,院门前那块“闭关”的牌子,能够瞒过有心人多长时间。 改头换面的他身披青衫,背负一柄连鞘长剑,伪装成一名普通外门弟子。 前后辗转数道传送阵法,抵达了距离山门万里开外的【拢云城】。 拢云城散修聚集,乃是陇渠府与外界交汇的门户所在。 其府内河渠纵横,水流支脉错综复杂,造就了独特的山川景象。 据传,水网密布的陇渠府水汽充沛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暴雨、内涝更是家常便饭。 或许也只有如此充沛的降水,才能孕育出云垂道州的四大凶泽之一:黑沼! 而作为陆玄此行目标地的沛国,更是处于水患的“重灾区”。 夸张点讲,在沛国境内,哪怕是五岁稚童,也是熟知水性。 “这种长距离的传送阵,还真是磨人……” 随着阵坛光华消散,扶墙而出的陆玄几欲干呕。 ——他,晕阵了。 强忍着不去看旁边那些哇哇大吐的同行者,陆玄咬着牙、收住肚子,根本不敢多做停留。 运起敛息之法后,陆玄将修为压制在筑基初期,然后悄然混入人群。 离了宗门,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妖魔道有多想杀他,从入门试炼当中,就能看出一二。 按照计划,从拢云城出发,向南方向直插一千二百里,就能够抵达沛国的大城——临沅城。 而在这中间,横在陆玄面前的是绵延数千里的广袤森林,以及人迹罕至的险恶之地! 飒飒—— 飒飒—— 御剑疾行的陆玄背负双手,湿润流风扑面而来。 现实的情况和他幻想中的“衣袂飘飘”,出现了些许偏差。 “这气候……书上写的怕是太‘含蓄’了些。” 自打离开了拢云城,一连好几场大雨把他的好心情彻底浇灭。 他很确定,典籍中记载的“陇渠多雨”是极其委婉的说法。 在这里若是能度过一个完整的晴天,当地百姓估计都要开心地烧高香了。 这一路上,要不是他身上这件“青衫”乃是宗门法袍幻化,有着避尘、避水之能,否则的话,早就变成落汤鸡了。 很快,时间来到了第二天黄昏。 连绵百里有余的厚重积雨云缓缓下压,似乎是打算和夕阳一同下沉。 墨色铅云时不时有雷光闪过,隆隆闷响更是压过了耳畔的风声。 御剑疾行的陆玄几乎是紧挨着脚下密林飞行,上方那种体积的暴雨雷云,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在这等厚重的暴雨雷云之下御剑而行,万一被劈中,恐会有变故。” 随着识海内天劫咒的慢慢复苏,陆玄对于天雷等事物愈发在意。 力求稳妥的他看准方向,缓缓落在一处苍翠的“山头”。 说是山头,实际上更像是一座孤峰从中折断,形成的一个近乎直角三角形的斜面。 裸露在外的岩石呈现灰白的色泽,爬山虎、苔藓等植物覆盖了四成以上的面积。 这些事物和山坡下方的岩洞,共同组成了一小片杂乱无章的碎石地。 “就在此地吧……” 归剑还鞘的陆玄决定,临时在此地岩洞歇一歇,等雷雨过后再度启程。 有一说一,越是靠近沛国,连绵不绝的雨水就愈发恼人。 闷热潮湿的环境,更是让陆玄在落地后,有种进入“蒸笼”的错觉。 “谁能想到,与陇渠府一江之隔的黄岩府竟会因为干旱而闻名。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随着最后一缕光亮被厚重的暴雨雷云吞噬,处在岩洞下方的陆玄已经提前进入了“黑夜”,四周山林更是呈现出极为压抑的氛围。 轰隆隆! 风雨欲来,雷云压迫之下,就连蚊虫都为之噤声。 没有一丝虫鸟声响,没有一丝风声,有的只是头顶黑压压的乌云,以及闷闷雷响。 “奇怪,为何会心有不安?依照模拟器的推演,只要避开黑沼,就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在这处不知名的岩穴下,等待暴雨降临的陆玄眉头一皱,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阵不安之感。 而就在此刻,识海内的岁寒灵纹微微颤动了一下。 ——灵纹示警! 此地绝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有什么东西,或者其他存在,能够威胁到陆玄。 “邪祟?还是其他东西?” 屏息凝神的陆玄并未轻举妄动,暗自延展神识并笼罩周身三丈,静静地盘坐在原地。 待得闷雷再度响起,他迅速抬手打出数块刻有阵纹的灵旗,一方简易的警戒阵法也算是布下了。 深吸口气的陆玄口含丹药,衣袍下的状若铅汞的气血汩汩而流,随时准备暴起应敌。 哗哗—— 半盏茶后,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哗哗雨声与雷响共同谱写出压抑的曲调,让人心口就像是被石头堵满了一样。 正襟危坐的陆玄神识扫动,但预想中的危机并未发生。 那股能够影响心绪的力量也再未出现,先前的一切就好像是幻觉一样。 但他并不会因此放松警惕,反而是对此更加忌惮。 几经厮杀的他坚信着自己的直觉,心头萦绕不散的窥视感更做不得假。 双目微微开合的他眼中闪过一道精芒,隐藏在暗中的东西就好像是极有耐心的“猎手”,等待着他松懈的那一刻! 哗啦啦—— 轰隆隆—— 滂沱大雨越下越大,雷声大作的外界也忽的刮起了大风。 霎时间,一闪而逝的雷光将雨幕下的森林衬托得更加诡谲可怖。 这场雷雨声势极大,仅仅片刻山林间就形成了许多“水洼”、“溪流”。 岩穴下,望向狂暴雷雨的陆玄沉默无言。 明知此地有异的他很想一走了之,但眼下的情况又能走到哪里? 暗地里的“家伙”,恐怕已经盯上他了! 陆玄眼中寒芒划过,心道:“那就看看,谁耗得过谁!” 第二卷:百鬼夜行闹灵祭 第79章 乱石地 从阴云的厚重程度来看,暴雨至少会持续几个时辰。 也不知是不是陆玄的错觉,大雨带来的凉爽似乎有些“凉”过头了,甚至有些阴冷! 雨水渗透岩层,岩穴的顶部化开片片水渍。 裂隙间的水滴顺着植被的根茎,一颗颗、一滴滴连成了串珠。 轰咔—— 雷霆落下,不偏不倚地劈中陆玄所在的断坡顶部,一闪而逝的光芒照映出此刻的岩穴。 远远看去,投下一片阴影的岩壁就好似一张“血盆大口”,直欲将盘坐其中的陆玄囫囵吞下! “去!” 陆玄意识到阴气加重后,迅速撒出数道火焰符咒。 在符咒发动的同时,挥剑荡出一片云雾状的离散雷芒。 这股雷芒正是源自识海内的三轮雷符,按照《雷符经》所述,雷符构筑的数量越多,其威力就越大,对于雷霆的掌控也就越强。 练至大成,在凝聚九九八十一枚雷符之后,便可召出堪比雷劫的磅礴雷霆,其破邪、破法之力,可谓极强! 刺啦—— 雷火乍现,先前那种诡异的感觉再度消失不见,周围的一切也恢复了正常。 哗哗雨声掩盖了刚才的声响,除了残留在空气中的一丝硝烟气息,丝毫不见任何异样。 “鬼祟之辈!” 面容冷峻的陆玄打起十二分精神,种种迹象表明,若非自己刚才及时出手,恐怕此刻就已经着了对方的道。 眼下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布置在四周的警戒阵法根本不起作用。 哪怕到了现在,他连对方是什么都不清楚。 “是人?是妖?还是鬼?” 出发前,陆玄特意去查阅了不少关于沛国的卷宗。 其中,三百年前的“邪祀之乱”可谓触目惊心! 时值沛国国主“永昭”暴毙,诸王争位,山河动荡,民不聊生。 直到扶风介入,才算总体平定了下来。 哪怕是到了今时今日,隐于暗中的邪祀之风依旧难以彻底斩断。 “难不成,随便挑的一个落脚点,就是当年某个邪祭场所?” 先前陆玄只觉得此地地形怪异,可如今一想,恐怕这地方真不是个善地! “呜呜——” 正当陆玄思虑之际,四周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 头顶上方的岩壁也随之隆隆震颤,细碎的石块不断从上方跌落。 “不好!” 冲出岩穴后,陆玄法衣绽放玄清灵光,避免被雨水打湿。 而在他的身后,那阵阴风迅速席卷而开,飞沙走石间,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猝不及防之下,陆玄被声势猛增的阴风瞬间吞没。 狂风裹挟着碎石、雨水,根本让人睁不开双眼。 几近凝实的阴气更是让人无法目视,周身三尺全都陷入了黑暗。 靠着丰富的对敌经验,紧闭双眼的陆玄立刻催动神识,迅速扩散至三丈开外。 顷刻间,这处碎石地在其“眼前”变成了一副酷似小儿涂鸦的水墨画。 ——凌乱纷杂的黑、白线条几乎乱成一团。 持剑而立的陆玄严阵以待,随后,冷不丁地朝着空荡荡的身侧劈出一剑。 锵! 刺耳的剑鸣响彻四方,同时迸溅出刺目的火花。 “跑的还挺快!” 面对这名沾之即走的敌人,陆玄直接催动了岁寒之力。 霜白色寒流喷涌间,周身三丈内雨幕被凛冽的寒气冻结,成为了一道道冰珠幕帘。 若那诡异的存在还想发动进攻,挡在陆玄身前的密集冰珠幕帘就会崩碎,从而帮助他确定攻击的来源。 就在陆玄屏息凝神间,周围汹涌的阴风忽然急剧收缩,于呼吸间化作一道合抱粗细的飓风龙卷。 宛若长鞭一般的飓风龙卷呈现出青黑色,内部填充着大量碎石、淤泥。 暗道不妙的陆玄立刻准备闪身离开,但是,脚下被雨水浸润的泥泞土地突然化作泥沼。 双腿下陷之际,强烈的吸扯力死死攀咬住他的双足! 三丈见方的泥沼边缘,更是激射出数十道泥浆鞭索,牢牢地缠在四肢、腰身之上。 惊变之下,动弹不得的陆玄瞳孔骤缩! “玄罡,出!” 应变极快的他催动玄罡,玄黑色的灵铠立刻覆盖体表。 伴随着体内岁寒吟的一阵轻吟,层层叠叠如同花苞一般的冰墙迅速凝结,脚下泥沼也当即化作坚硬的冻土。 然而,就在此刻! 青黑色的碎石龙卷宛若天柱倾倒,朝着陆玄所在当头砸了下来。 嘭!—— 坚冰迸溅碎裂之下,陆玄借助短暂的拖延,手腕一抖召出沥泉重枪摆出不动如山的枪架,同时将制式法剑抵在后腰,硬抗这“玉柱倾倒”的一击。 阴风消散,暴雨中的碎石地一片狼藉,散溢的狂风犁出深深地沟壑。 遭乱石掩埋的陆玄更是灰头土脸,腰部直接陷入地面。 事先被撑在后腰的制式法剑更是弯曲开裂,显然是需要大修一番。 “忒!真他娘的够劲儿!” 啐出口血沫的陆玄双臂发麻,五脏六腑都出现了些许移位。 若非灵铠护体,外加体魄强健,仅凭刚才那龙卷倾倒一击,普通玉液绝无幸存之理。 “起!” 吐气开声间,被碎石埋住的陆玄力从地起,上万斤的气力如同开闸泄洪一般,猛然将压在身上的石块掀了起来。 脱困而出的陆玄临空而立,识海内三轮雷符熠熠生辉。 霎时间,双臂上雷弧跳动。 “藏头露尾的鼠辈,出来!” 身后岁寒灵纹显化的陆玄抽调大量水汽,于两侧凝聚出上百道冰剑。 此时此刻,陆玄头顶雷声隆隆,下方地面也是不停震颤。 滂沱大雨很快就填满了下方沟壑,让土地愈发泥泞。 弄不明白是地龙翻身,还是其他祸端的情况下,捕捉到一丝异常波动的他立刻操控冰刃,如同箭矢一般激射而下。 噗噗噗…… 顺着冰刃的方向望去,泥泞的土地上拖曳出一道诡异的拖痕。 这就好像是用毛笔,在白纸上画下一道波浪曲线。 密集的雨点似乎是落在了某个透明的实体之上,勾勒出一个约莫丈许的模糊轮廓。 “孽障!若是没有这大雨,你这隐身之术或许还有些用处,但差就差在现在暴雨如注!” 高声厉喝的陆玄眼中杀机毕露,倒持沥泉重枪的他遥遥一指。 随即,岁寒吟融入身后灵纹,一十二道灵纹法剑显化而出。 咻咻咻—— 灵纹法剑拖出醒目的霜寒长尾,朝着看似空无一物的碎石地飞去。 随着寒气爆发,深蓝色的冰莲接二连三地在地面绽放。 寒流刺骨的嶙峋冰晶棱柱纵横交错,形成一片北国冻土之景。 在拔地而起的众多冰柱、冰刃围堵之下,行迹暴露的“罪魁祸首”不再掩藏,直接于料峭寒冰中横冲直撞。 体魄蛮横的它显化出真身,堪比两个成年男子高的它上身肌肉发达,宛若虬龙一般高高鼓起,而其下身则是鳞甲覆盖的粗壮蛇尾。 这种人不像人,蛇不像蛇的东西,陆玄一时间还真搞不明白对方的来头。 ——姑且,就先将其称作“蛇怪”吧! 这蛇怪肩膀上顶着个类似蜥蜴的脑袋,腥臭的口水混杂着雨水,从狰狞的牙缝间滴落。 青黑色的上身疤痕交错,细密的鳞片泛起幽光。 “呔!” 陆玄杀意勃发,口绽雷音俯冲而下! 换做是谁,被冷不丁偷袭这么多次也不会有好脾气。更何况,光挨打、不还手可不是陆玄的做派。 重枪呼啸,势若开山! 仗着一身蛮力,陆玄手中的沥泉枪根本没有招式可言。 同一时刻,他身后的岁寒灵纹再度凝聚出十二柄灵纹法剑,直接在双方交锋的刹那绚丽地爆开。 轰!—— 刹那间,冰屑横飞,气劲四散! 强劲的气浪轰鸣甚至盖过了天空的闷雷,气劲宣泄之下,开垦出三丈左右的圆坑。 不得不说,这蛇怪的一身腱子肉没有白长,也称得上是皮糙肉厚。 刚刚那一波密集的灵纹法剑殉爆,也只不过是在它身上留下了纵横交错的划痕。 虽然看起来皮开肉绽,模样也十分可怕,但并未伤及对方筋骨。 身怀万斤气力的陆玄心下感叹,妖族体魄的优势,此刻展现地淋漓尽致! “嘶!——” 蛇怪喷出一口腥风,骤然发力,戾啸不绝。 它的双臂肌肉高高隆起,凭借手中的“之”字型的刀刃,缓缓将沥泉重枪顶起! 古怪的法器表面被厚实的铜锈覆盖,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而且,从刚才的交手来看,材质极为坚韧,分量也是十足。 可陆玄既然选择动手,那就定要分出个高下,乃至生死! “大!” 山纹、大小如意术式迅速点亮,沥泉重枪迅速变长变重。 “给老子跪下!” 在陆玄全力催动下,猛然增加的分量逼得蛇怪不得不跪了下去。 “剑来!” 狞笑一声的他冷冷地看着蛇怪,一道裹挟着凌厉气势的霜寒剑光,忽地从灵纹飞出。 电光火石之间,蛇怪勉强扭过半个身位,避开了要害部位。 噗呲! 一截剑尖直接贯穿了蛇怪壮硕的胸膛,从后背肩胛骨处冒了出来。 它引以为傲的鳞甲,并未像一开始那样抵挡住剑锋。 “真当岁寒之力是摆设不成?!” 陆玄心中冷笑,在这方冰霜之地中,他就是王! 此方地界,寒意彻骨冻髓。时间一长,蛇怪表面的鳞甲在低温的影响下,逐渐变脆了很多。 受此影响,岁寒吟成功刺了进去。 “死来!” 第二卷:百鬼夜行闹灵祭 第80章 妖气冲天 就在陆玄自以为占据上风的时候,被岁寒吟贯穿身体的蛇怪突然失去了动静。 “这……” 事发突然,陆玄身前的蛇怪仿若风化、氧化的陶俑,轻轻一碰就变成漫漫飞灰。 ——泥塑的……傀儡?! “不好,这是个圈套!” 意识到这点后,陆玄猛然转身。 果不其然,在树林与碎石地的边界,共计二十四尊从地面浮起的蛇怪悄然将其包围在内。 从始至终,刚才那尊壮硕蛇怪就是为了拖住他,吸引他的注意力! 淤泥上涌,蛇尾、身躯、双臂、头颅、衣袍等等,逐一显化,场面诡异至极! 这些新蛇怪和之前那一头并不一样,暗红色的袍子遮住了它们大部分身躯,裸露在外的双臂也是干瘦无比,其上墨绿色的纹路也妖异得很。 轰隆隆!—— 雷霆划过,暴雨下的碎石地杀机弥漫,耀目雷芒照得下面一片惨白。 二十四尊诡异蛇怪摆出奇异的姿势,在古怪的氛围与吟唱中,开始扭曲起舞。 它们的身上燃起水泼不灭的火焰,墨绿色的焰光似乎拥有生命,它们攀上碎石、浸入水洼,以这二十四尊蛇怪为节点,迅速勾勒出一幅复杂庞大的阵图。 “啊咳,扎咳,霍芬——达里……” “扎咳,朱嘿,混拿——达里……” 诡异的吟唱突破了暴雨的嘈杂,就连头顶雷响也被掩盖。 古怪的音调苍茫而悲伤,就好像是从遥远的岁月传递过来一样。 二十四尊蛇头人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其面部表情、眼中神色也越来越癫狂。 雨中燃烧的墨绿色火焰窜天而起,将整个碎石地照得惨绿一片。 “还真是出师不利!” 脸色狂变的陆玄哪里还敢逗留,自打这墨绿色火焰出现,恼人的吟唱就在他的耳畔挥之不去。 眼前这种情况下,即便是用脚趾头想,也能够猜到绝不是好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即便是上方暴雨如注、电闪雷鸣,也挡不住他逃跑的决心。 ——挨雷劈,总比死在这里强! 眼角抽搐的陆玄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直接催动识海内的三轮雷符。 “遁!” 刹那间,三轮雷符环绕周身,迸发耀眼的雷光。 陆玄驾驭雷遁,在空中划过一条璀璨的轨迹! “就差一点了……” 他热切地看着乱石地边缘的密林线,以雷光遁术的速度,再有半息就能抵达。 然而,他一心想逃,头顶的积雨雷云却是不答应! 倾盆大雨只不过是开胃菜,眼下这“落雷如雨”的雷暴才是正餐。 轰咔—— 轰咔—— 轰咔—— 水桶粗细的雷光撕破黑暗,将漆黑的雨夜照映地阵阵惨白。 从天而降的雷霆就好像是一根根长矛,呼啸间插向地面。 在这种恐怖的天象下,“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陆玄亡魂大冒。 “卧槽!!!”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青烟缭绕的陆玄不幸“坠机”,直接被一道落雷劈中砸向地面。 “咳咳……这回是跑不掉了。” 好不容易爬起来,陆玄呛出几口鲜血,悔不该当初脑子一热,施展那劳什子“雷符化遁”。 然而,不等他再度动身,古怪的吟唱忽地一停。 顿时,碎石地附近的区域都陷入了诡异的禁止,哪怕是从天而降的雨水,也未能幸免。 “要遭……” 轰!—— 身后,火焰的爆鸣响彻四方,被凝滞当场的陆玄顿觉不妙! “玄罡灵铠!!!” 墨绿色的妖火恍若火山喷发,惨绿色的光柱直捣苍穹。 席卷而开的火焰浪潮声势浩大,波及方圆数里的山林。 “该死,这妖火竟然能伤神魂!” 乱石中,差点被煮熟的陆玄浑身冒烟,整个人面容扭曲地跪倒在地。 即便有玄罡灵铠护身,仍旧有妖火从缝隙中侵入法体。 那墨绿色的妖火不仅炙热,而且还能焚烧神魂! 纵观陆玄的一身修为技艺,其中七、八成都落在肉身、术法之上。 玄武灵铠或许堪比高阶防御法宝,但却无法护其神魂。 怪只怪他陆玄习惯了以力压人,岁寒之力、玄武真灵的威能更是让他充满了自信。 现如今,焚神妖火的出现犹如一记警钟,让他意识到了这块“短板”有多么致命! “还真是跗骨之蛆,岁寒之力都无法直接祛除……” 有苦难言的陆玄强忍着妖火焚神带来的痛楚,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仅仅片刻,暂时被岁寒之力压制的妖火,已经吞噬、燃尽了五成的神魂之力。 神魂损耗过度,连带着陆玄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模糊,潮水般的困倦更是将他重重包围。 “不,挺住!” 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陆玄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轰隆隆—— 咔嘎嘣—— 忽地,陆玄所在的整片山林都在剧烈摇晃。 地动山摇! 大地开裂! 妖气冲天! 倾盆大雨难以填满大地的沟壑,翻卷的泥土、塌陷的山峦、倾倒的参天大树,无一不在诉说这场巨变的恐怖。 这种惊变似乎仅仅是开始,四周山岭都在猛烈震颤,滚落的岩石、翻卷的土地让人根本无法站稳脚跟。 “吼——嗷——” 低沉的嘶吼从陆玄脚下徐徐传来,如同狼烟一般的阴气自土地裂缝喷涌而出。 持续喷涌的阴气浪潮一扫暴雨的沉闷,就连雨水都开始变得如同冬雨般冰冷刺骨。 杵着沥泉重枪稳住身形的陆玄神魂萎靡,墨绿色妖火在其体表熊熊燃烧。 在连服数枚云梦固神丹后,神魂涣散的趋势终于得到了遏制。 可眼下的情况正应了一句老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摆在陆玄眼前的,又岂止妖火焚神这一个问题! 雨幕下,被高高顶起的地面、满目疮痍的山岭…… 仅仅数个呼吸的功夫,四周地貌就已经被彻底改变。 “咕——” 沉闷的怪响自地面下方传来,像极了某种脏器颤鸣,以及骨骼摩擦的响动。 轰咔!—— 此时此刻,雷光照亮了惊悚的一幕: 大地震颤开裂,高高隆起的“山包”不断扭曲抖动。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爬出地面一样! “开玩笑的吧……” 满脸骇然的陆玄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妖火焚神带来的痛楚都被暂时抛在了脑后。 在他的前方,隆起的山包土石滑落,露出了内部泛着乌光的粗壮骨骼。 骨骼上的阴气浓郁到了几乎燃烧的程度,宛若棉絮垂落迅速铺开。 而这堪比山包的巨大骨骼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四周如同浪涌的地面似乎是在告诉他: ——剩余的大部分,还埋在地下! 如同镔铁一般的骨骼圆润光滑,即便是长埋地下也不腐不坏。 单从形状上来看,像极了蛇类骨骼。 一根根、一节节好比柱子粗细的骨骼连接在粗大的脊骨之上。 不断流淌的阴气违反常理地来回奔流,就好像是“血肉”一样,将所有骨骼紧密地连在一起。 回过神来的陆玄喉间干涩,随着拱门状的蛇骨露出地越来越多,楼船大小的硕大蛇头也从地下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 “古之大妖,也不过如此吧?” 心神剧颤的陆玄顿生绝望,这种题型的怪物,他该拿什么打? 扪心自问下,他拼了命做不到像对方那样,硬生生掀翻大地、崩碎山岭。 蛇首头骨上,空洞的眼眶内燃烧着墨绿色妖火。泛着幽光的纹路迅速蔓延,如同穿针引线般,迅速布满整个头骨。 大蛇骸骨显露近半,粗略估算,其总长至少在四百多丈! 轰咔—— 雷光划破黑暗,照映出骸骨大蛇在雨幕下模糊的轮廓。 高高昂起的头颅俯瞰陆玄,燃烧火焰的空档眼眶中,流露出了一抹贪婪,以及一丝丝的希冀! “把…骨……还…给……” 脑中一片空白的陆玄牙根发颤,磅礴的神念波动几乎将他掀翻。 ——骨?什么骨?还给谁? 一连串的疑问浮现脑海,陆玄目光也不经意间扫过对方的蛇首。 在那里,巨大的蛇首顶部,耸立着一根酷似“龙角”的角骨。 只不过可惜的是,角骨的最顶端却是断了,缺少了一截“角尖”部分。 “不会……这么巧吧???” 陆玄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他就知道,当初解锁第二天赋槽的天妖宝骨,没那么好拿! “这算什么?用了人家的骨,还上门炫耀?” 陆玄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当初用的有多爽,现在要还的时候,就有多悲惨。 “还什么骨头,我拿什么还?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想想怎么逃出生天!” 轰咔—— 雷霆划过头顶乌云,心念急转的陆玄透过层层雨幕,看到了骸骨大蛇俯冲而下的模糊轮廓。 来不及细想的他牙关紧咬,强忍着神魂的灼痛,施展出土遁之术迅速潜入地下。 轰隆! 骸骨大蛇展现出了不符合它身形的速度,急速探首之下,直接将陆玄刚才落脚的地方撞出一个巨大坑洞。 驾驭土黄色遁光的陆玄身融泥土,不等他有所反应,头顶那如同浪涌般的恐怖劲浪直接扫在了他的身上。 “哇!” 黄光泯灭的瞬间,被强行破去遁术的陆玄狼狈地窜出地面。 全身筋骨刺痛、内腑被劲力所伤的他喷出一口鲜血,眼中残留的惊悸根本掩饰不住。 “连狡辩的机会都不给……” 细密的裂纹布满了玄武灵铠,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器。 仰脖子咽下一枚疗伤丹药的他勉强稳住伤势,久经杀伐的陆玄很快压下了眼中的惊悸。 第二卷:百鬼夜行闹灵祭 第81章 有剑坠地如彗锋 哗—— 劲风裹挟着泥浆和雨水扑面而来,将刚刚起身的陆玄淋了个透。 骸骨大蛇“轻描淡写”的一击,直接在地面留下了数丈宽的“沟壑”。 席卷四方的阴气森冷异常,所过之处地面雨水汇聚的水洼纷纷结下一层薄冰。 陆玄恨恨地收回目光,还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泥浆,那滚滚阴气中突然就窜出数之不尽的蛇状妖火。 墨绿色妖火化作手指粗细的小蛇,它们十分灵活地扭动“妖火身躯”。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陆玄强打起精神,当下的情况根本容不得迟疑。 现在的陆玄全靠云梦固神丹、醒神丹等丹药硬撑,若是被这第二波妖火侵入体内,恐成压垮神魂的最后一根稻草。 识海内,岁寒灵纹、三轮雷符化作两柄“刮骨刀”,强行剥离沾染在神魂表面的墨绿色妖火。 期间的痛苦无法用言语描述,比之“剥皮”酷刑有过之而无不及。 额头青筋狂跳的陆玄双眼充血,现在的他不仅需要忍受神魂剧痛,还要躲避身后那妖火追击。 然而,发足狂奔的他没跑几步,脚下泥泞的土地忽然一软。 “我淦……” 只顾奔逃的陆玄根本没料到对方还有这一手,以至于左脚直接陷了进去! 跌入泥潭的他赶忙催动岁寒之力,张口吹出一口寒气冻结身下泥潭,及时止住了下陷的势头。 “呔!” 待得劲力运起,挣脱束缚的陆玄带起一道霜流冲出了地面。 ——只差一丝,他身后那些火蛇就能摸到脚跟! 此时的陆玄宛若穷途末路的匪寇,在他仓惶的身影下方,是一大片堆砌上涌的火蛇。 若是将这一刻定格,其画面定然极具张力,颇有几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味道。 “就差一点,真够险的!” 离地数十丈的半空中,心神稍定的陆玄突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扭头回望的他猛然发现,那骸骨大蛇不知何时探到了身后! 它张开了一张阴气森森的乌骨巨口,蛇躯如同拉满的劲弓,恍若离弦之箭一般朝着他吞了过来。 脸色骤变的他根本来及思考,在千钧一发之际,扫出手中沥泉重枪! 哐!—— 刺耳的响声下,陆玄双臂震得发麻,割面劲风吹得面庞生疼。 靠着这救命的反震之力,他勉强侧过半个身位,险之又险地擦着那蛇首避了过去。 也就在这个刹那,近距离接触这尊骸骨大蛇的陆玄瞳孔骤缩,体型差距带来的压迫感让他的心跳都快了几拍。 与这么一个对手进行厮杀,他实在是找不出来任何可以抗衡的地方。 呜隆隆—— 阵阵颤鸣自大蛇体内阴气中发出,直面这道声波的陆玄只觉得脑中轰鸣,哇地一声呛出大口鲜血。 仓惶后退的他只顾拉开双方的距离,浑然不知死期将至! 此时,那骸骨大蛇逐渐下落的躯体开始逐渐舒展、翻转。 这种对它而言极为普通的行为,落在陆某人眼中,却是极具视觉冲击感。 然而,满眼惊骇的陆玄还没来得及感叹,包裹在骸骨大蛇身上的浓浓阴气突然被一幅骨翼撕破! 烂船帆一样的骨翼翼展至少八十丈以上,中空的翼骨间仍旧残留着些许筋膜。 在猛然张开之后,这对骨翼伴随着大蛇扭转身躯的动作快速煽动,末梢处直接带起两道阴气流烟。 “不好!” 避无可避的陆玄全身紧绷,全力催动玄武灵铠护佑周身。同时,赤纹铜铸就的大盾被他死死地架在身前。 嘭!—— 被骨翼直接拍入地面的陆玄如同一颗炮弹,于刺耳的音浪爆鸣中,猛地砸向之前藏身的岩壁。 巨大的力量如同山崩海啸,有那么几个瞬间,背过气去的陆玄甚至有种灵魂出窍错觉。 纯粹而又恐怖的劲力轰碎大盾,贯透灵铠,五脏六腑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搅动,浑身上下的骨头没有一根不疼的。 坚实的岩壁直接被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坑洞,躺在最深处的陆玄大口吐血,眼前止不住地发黑。 “咳咳……” 如同烂泥一样躺在碎石上的他目露绝望,呼哧呼哧地大口吐血。 刚才的一幕化作挥之不去的梦魇,在他内心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 侥幸没死的陆玄颤巍巍地灌下一瓶疗伤丹药,浓郁的血腥味盖过了丹药的芬芳,新生的药力让他浑身剧痛的身躯稍稍好过了一些。 “完了……” 勉强直起上身的他面如金纸,也算是尝了一次“被力破万法”的感觉。 在他的身旁,碎成十几块的赤纹铜大盾静静地散落在地。 ——这可是以坚硬著称的赤纹铜啊! 亲手锻造这面大盾的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炼制过程中偷工减料了? 岩壁大坑内,杵着沥泉重枪的陆玄缓缓直起上身,阴晴不定地看着忽明忽暗的洞口。 因为,就在这洞口之外的雷雨中,有着一个他都为之颤抖的怪物! 背靠岩壁,慢慢挪动的陆玄脸色骤然一白。 “嘶——” 灵铠破碎,筋骨断裂,五脏受创。 体内的伤势根本不允许他继续战斗下去,甚至连移动都不允许。 体无完肤的他每走出一步,汩汩鲜血就会从那些被劲力崩开的口子流出。 再加上筋骨关节摩擦的痛楚,更是让他差点咬碎了一口白牙,就连呼吸都带着股咸腥味。 尝试了几次后,瘫倒在地的陆玄挤出一道难看的苦笑,背后冰凉的岩壁正是他内心的真是写照。 在这种情况下,他所能做的似乎只有找个舒服的姿势等死,或者祈祷这骸骨大蛇自行离去,亦或者施展玄武真灵和烈咒,然后走地壮烈一些? ——等等! 冰凉的……岩壁??? 意识到了什么的陆玄咬牙挪动左臂,拂去一层碎石后,“岩壁”竟然露出了一种类似金属的寒光! 瞪大了双眼的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自己背后这面“岩壁”似乎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在这露出一角的金属光泽处,银钩铁画般的禁制纹路被他指尖的鲜血填补。 嗡!—— 鲜血浸润禁制,一阵剑刃出鞘的嗡鸣响彻九霄,就连头顶隆隆作响的雷云都为之噤声。 霎时间,陆玄所在的岩壁开始剧烈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 与此同时,过电一般的感觉流过陆玄全身,整个心神也被拉入一方幻象: 九天罡风之上,脚踏剑光、遨游无极的绝世剑仙背负双手,挺拔的背影宛若一柄宁折不弯的长剑。 行至此地,冲天而起的妖气引得他微微蹙眉。 神念探查之下,一条接近五百丈的翼蛇正在肆虐凡间。 “斩妖,去!” 伴随着一声断喝,背后古剑应声出鞘。 灼灼剑芒于此间绽放,迎风见长下,迅速化作山岳大小。 恍惚间,化身为这柄古剑的陆玄耳畔充斥着剑仙的那句道喝。 “斩妖”二字化作洪钟大吕,携带着剑主斩妖除魔的磅礴信念,深深地刻入脑海! 熠熠古剑宛若彗星般直坠青云,径直钉入翼蛇要害所在。 但见: 苍茫天地间,有剑坠地如彗锋,镇杀翼蛇于一刹! “嗷!——” 磅礴剑气涌入妖体,给翼蛇带来巨大痛苦地同时,也激发出了这蛇妖骨子里的凶性。 趁着妖躯尚未在滚滚剑气下彻底泯灭,狂性大发的翼蛇发了疯般撞击剑身。 嘭!嘭!嘭! 煌煌斩妖剑意光芒万丈,席卷四方的剑气于数个呼吸内将垂死挣扎的翼蛇吞没。 当剑气消散,被活活剔去一身血肉的翼蛇静静地匍匐在地,仅余下一口怨气萦绕不散。 不过,它最后的挣扎和反抗并非毫无成效。在剑身正中,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裂纹和缺口。 …… 蓦然惊醒的陆玄后背被冷汗打湿,本就面如金纸的他变得更加虚弱。 可是,在他的眼中却是绽放出莫名的华彩,脑中更是只有一个念头: 一言定,神剑出,妖即殒! 就是这么一个可以撼山断江的大妖,被一道从九天落下的神剑直接钉杀在地! 用轻描淡写来形容,陆玄觉得再恰当不过。 滚滚剑气削肌剔骨,就连那能够照应现实的恐怖妖魂,也逃不过魂飞魄散的结局。 而更加令人动容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只不过是神剑剑主随手一剑罢了。 深吸口气平复心境的陆玄目光浮动,转头看向手边的那角金属墙壁,轻颤地说道: “你的名字,是叫【斩妖】吗?” 只因剑主一令,便永镇翼蛇大妖。 哪怕剑身在漫长的岁月中断折,哪怕被土石埋没,哪怕是万古悠悠,它也不曾懈怠一刻。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古剑,定然有灵! 否则的话,在这巨剑之下,那借怨念苟活的骸骨翼蛇岂不是早就翻了天? “轰隆隆……” 此时此刻,伴随着陆玄的呼唤,整面岩壁都开始急速崩塌,滚滚落石纷纷脱落。 莫名的力量将陆玄笼罩,头顶落下的碎石被光幕阻挡,未能伤及他分毫。 处在银白华光中的陆玄面色平静,宁心静气的他闭上双眼,摊开手掌默默地按在这柄巨型古剑上。 透过满是裂痕的断剑剑身,他尽起神魂尝试去沟通某个存在。 依循着那股玄之又玄的感应,神魂状态的陆玄就好像是跨过了一层水面,来到了漆黑的某个空间。 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可以确定,在自己身前,正矗立着一道无比巨大的古剑剑灵。 第二卷:百鬼夜行闹灵祭 第82章 今日,陆某向天借剑! 驻足其间的陆玄并未放弃,而是不计代价地耗费神魂之力,去呼唤、点醒沉寂的剑灵。 精纯的神魂之力如同柳絮,一缕接一缕,一道接一道地飞向前方。 这些神魂精粹好像是撞到了某个不可见的存在,在漆黑的空间内,泛起道道白光涟漪。 随着白色涟漪越来越多,这些被神魂之力点亮的区域如同星星之火,形成了燎原之势! 一柄散发微弱白芒的剑灵虚影,徐徐显化而出! “斩妖,醒来!” 霎时间,恐怖的剑芒如同烈阳般燃烧,顺势而起的剑气耀光洞彻层云,将方圆百里照得恍若白昼! 磅礴剑意直冲斗牛,涟漪一般的剑气浪潮席卷四方,直接荡平了方圆百里内的茂密森林。 而就在陆玄不远处,刚刚还差点要了他小命的骸骨翼蛇如遭雷击。 翻涌的神念汇聚成一声痛苦的咆哮:“不!——” 可无论它如何挣扎,这柄巨大的古剑依旧死死地钉住它的七寸要害,使得它不得逃脱。 这股剑气浪潮再次让它体验了一回,当初被剔光血肉的感觉。 浓郁的阴气如同被泼了水的热油,大块大块地从蛇骨上脱落,露出了光华暗淡的乌黑骨骼。 光柱般的剑意冲天而起,这股动静立刻就惊动了六百里外【临沅城】的城隍。 惊疑不定的城隍看着天边那道剑气光柱,只以为是某位剑修大能在和什么东西展开激烈斗法。 照眼下的情况来看,这名剑修前辈定然是打出了真火,否则也犯不着施展出这等手段。 如此一来,方圆五里内的生灵恐怕危矣! 临沅城,危矣! “来人!开启护城大阵!” 临沅城城隍没有迟疑,当即运用权柄开启了临沅城的护城大阵。 同时,立刻招来手下仅有的几名日夜巡游,前往事发的地点前去探寻一二。 “记住,尔等一切以小心为上,若是事不可为,立刻退回来。另外,千万别恼了那位剑修前辈,否则本城隍也保不住你!” “诺!” 躬身应诺的数名日夜巡游面容整肃,身为城隍下属,护佑一方乃是他们唯一的使命。 碰上这种事情,容不得他们退缩或者懈怠。 “多事之秋啊!这小小的沛国,怕是要遭劫了……” 待得这四人离开,面露忧色的城隍不由得看向桌案上摆放的一封信件,“营山坊市”、“妖人乱政”等字眼格外醒目。 “不行,本城隍还是亲自走一趟。” …… 剑意光柱消散,席卷百里的滚滚剑气也慢慢平息。 当头顶被洞穿的雷云重新闭合,因冲霄剑气而中断的雷雨再度泼了下来。 滂沱大雨洗刷着地面上纵横交错的剑痕,不消多时就汇聚成条条水洼沟壑。 半空中,依旧保持着触摸姿势的陆玄双眸紧闭,气息起伏不定。 在他的手边,原先那剑意喷薄、光耀百里的断折古剑迅速暗淡。 残余的剑意化作流光,飞速涌入他的体内。 不断开裂的剑身似乎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在狂涌的大风中化作点点灵光,彻底消散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数息后,当笼罩陆玄身躯的光芒逐渐隐没,紧闭双眸的他缓缓睁开了双眼,浓郁的哀伤流露而出。 ——斩妖古剑的剑灵,泯灭了! 时隔万年,再度被唤醒的它早已油尽灯枯。 但身为那位剑主的剑,它不允许自己这般默默无闻地归寂。 所以,这剑灵选择了一种最璀璨的方式消散天地。 有道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时过境迁下,古剑剑灵终究还是敌不过岁月,剑灵本源所剩无几的情况下,还是没能彻底磨灭这翼蛇妖灵怨念。 “这就是你将一缕斩妖剑意托付给我的原因吗……” 喃喃自语的陆玄看向那倒在泥泞大地上的翼蛇遗骸,眼中的杀意根本不加掩饰。 泥泞的地面之上,原本体长接近五百丈的骸骨翼蛇此刻不足一百二十丈。 剑气剔骨之下,仅剩双翅以上的部分尚且完好。 沉寂良久,随着墨绿色的妖火重燃,怨念汇聚的妖灵残念显化而出。 元气大损的它犹如风中残烛,被迫依附在满是裂纹的蛇首骨骸之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玄的目光,抬起蛇首的妖灵残念露出了凶厉的眼神。 妖灵涣散的它急需补充,而修士的神魂是最好的补品! 巧合的是,妖灵想吞噬陆玄,而陆玄也想彻底宰了对方。 临空傲立的陆玄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将岁寒吟握在掌中的他缓缓开口道: “今日承你斩妖剑意,那么便斩了这头妖灵,为你践行!” 然而,面对陆玄的宣言,残存的翼蛇妖灵人性化地露出了一丝讥讽。 “就凭你?区区一介玉液?此刻的你,恐怕连催动剑意都无法做到吧?” 残灵状态的翼蛇以魂念之法,将这句话渡入陆玄脑中,其内容无非是在说他陆玄不自量力。 轰咔—— 陷入短暂沉默的陆玄脸上无悲无喜,上空一闪而过的雷霆,将其的身影衬托的格外孤高。 “你说的没错,仅凭我这个半废之躯,的确很难催动剑意。” 任凭雨水打湿衣衫的陆玄眉目低垂,为了实现心中那个堪称疯狂的计划,他已经没有真元可以用来维持法袍的避水术式了。 正在收拢阴气的翼蛇忽然觉得凶险将至,再加上陆玄平静的目光和语调,内心不由得升起一阵不安。 “但是,靠着一口怨气苟延残喘到今天的你,恐怕也好不到哪里。雷暴之下,你敢动吗?” 被言语冒犯的翼蛇残灵凶相毕露,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已经将它的耐心彻底消耗完了。 正当它打算先下手为强的时候,本该持剑向它冲来的陆玄却是迅速拔高,同时,伴随着雷声传来的话语让它不由得毛骨悚然。 “今日,我陆玄就向这天,借一剑!” 目光紧紧锁定陆玄的翼蛇残灵脸色几度变幻,口中不断念叨着“疯子”二字。 若说这天上有什么,那么最明显的莫过于这黑压压的雷雨之云了! …… 冲入雷云的陆玄身如孤鸿,乌云内部时不时划过的雷霆更是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刺啦—— 刺啦—— 不断被雷弧劈中的他身上多处焦黑,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后退的意思。 眼眸明亮的陆玄很清楚,这只是雷云最边缘的地带,而自己的目的地,则是那雷霆滚滚的云层深处。 “不够,还要继续深入!” 咬紧牙关强催真元的陆玄选择了孤注一掷,面对前方宛若万军阵营的雷霆,他就好像是发起了决死冲锋的孤骑,有进无退,向死而生! 轰咔! 璀璨至极的雷霆画出一道“之”字形的路线,然后狠狠地劈中了飞速突进的陆玄。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的陆玄当即一头栽了下去,身形也消失在了浓密的乌云之中。 一息…… 两息…… 三息…… 轰咔! 雷光乍现,墨色铅云中,似乎有红光酝酿。 “烈咒,起!” “【玄武·蹈海·三段】!” 炽热的气息再度攀升,肉身开始出现崩解的裂纹。 浑身绽放刺目血焱的陆玄后背焦黑,摇摇晃晃地再度从下方冲了出来。 炽烈如火炬的他与那雷霆一同,成为了漆黑乌云内唯二的光亮! 灿若红莲的陆玄顶着雷雨逆风而起,《烈咒》加身的他凭借气海内新生的真元,一鼓作气冲破层层雷云。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 哪怕这骸骨翼蛇遭受重创,实力十不存一,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仅凭他这半废的状态,如何是这骸骨翼蛇的对手? 轰隆隆—— 浪涌一般的雷芒自乌云内部迸发,雷霆交织之下,形成一面璀璨的雷网横亘在前方。 有进无退的陆玄催动岁寒之力,一连三掌打出数道料峭冰锥撞入雷网。 刺啦! 拇指粗细的雷弧绽放刺目的白芒,接二连三地轰击在冰锥的表面。 迅速开裂崩散的冰锥化作寒雾冰屑笼罩前方,在陆玄奋力一推之下,寒雾裹挟这雨水,迅速聚合化作一条仅供一人穿行的冰柱隧道。 在心知这隧道撑不了多久的情况下,单手探入储物袋的陆玄从储物袋中抛出七柄低阶法剑。 “转!” 强催神识驾驭法剑的他头疼欲裂,须臾间,只见这七柄法剑应声而动,围绕着他的身躯快速旋转。 在源源不断的雷弧凿击之下,两掌厚的坚冰隧道很宽就被打成了马蜂窝。 粗细不一的雷弧不断从他身旁掠过,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被铁质剑器吸引。 在雷光连续的轰击下,冒着青烟的剑器立刻开始发红融化,其上的驱物术式也瞬间失去了作用。 不消多时,原本围绕陆玄周身的七柄法剑,就只剩下了寥寥三把。 来不及心痛的他抓住这一闪而逝的机会,于电光火石之间,从这道雷网缝隙冲了过去! 逃出生天的陆玄心头一振,直欲长啸,但理智却告诉他时间紧迫,容不得拖沓。 身处雷云之中,深吸口气的陆玄摒弃杂念,胸膛中的心脏如同擂鼓般跳动。 嗡—— 祭起岁寒吟,任凭它悬浮于面前的陆玄阖上双眼,《雷符经》上记载九九八十一枚雷符迅速在其心头划过。 “咄!” 骤然睁开双眼的他精光熠熠,真元鼓荡之下,衣袍咧咧翻飞。 他咬破食指,以血为墨,以神为引,以真元为源,在岁寒吟的剑身上快速绘制雷符。 第二卷:百鬼夜行闹灵祭 第83章 雷剑,斩妖! 颤鸣不止的岁寒吟似乎感受到了陆玄的心念,剑身主体上的天赐雷纹明光流转,发丝般的细小雷弧如同云雾般显化聚拢。 凝神聚气的陆玄单指笔走龙蛇,每每刻画下一枚雷符,他的面色就苍白一分,眼中的精光就暗淡一分。 烈咒之下,以精气神三宝书写雷符的他气息快速萎靡,七窍中更是淌下殷红的鲜血,就连笼罩周身的血焱都几度熄灭。 “今日,陆某必斩此獠!” 但即便如此,陆玄依旧没有放弃,而是坚定地一笔一划继续绘制。 当最后一笔落下,八十一枚血绘雷符与剑身上的天赐雷纹相互呼应,迸发玄玄道韵。 雷云中的雷霆似乎受到了莫名力量的牵引,刺目的纯白雷弧连绵不绝地落在岁寒吟的剑身之上。 被气浪所荡开的陆玄身形摇晃,连忙灌下数枚丹药。 明明是接近油尽灯枯,可他的脸上却是展露出一抹疯狂的笑意。 ——成了! 拼上所有的他赌赢了,九轮雷符所化的聚雷之阵,配上的雷符配合岁寒吟的天赐雷纹,足以引动整片雷云。 而陆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镇压住这柄即将成型的雷霆法剑,并将斩妖剑意注入其内! “玄武,镇海!” 强忍着掌心剧痛的陆玄长啸一声,右手悍然探向那已经被纯白雷弧笼罩的岁寒吟。 在他的背后,血焱浸染的雄奇画卷徐徐展开! 拥有镇海之能的玄武真灵被他强行施展,岁寒吟上暴走的雷霆受其影响,出现了片刻的定格。 “啊!——” 雷弧涌动,右臂被雷芒包裹的陆玄惨嚎连连,但即便如此,紧握剑柄的右手依旧纹丝不动。 宗门下发的制式法袍面对绵绵不绝的雷弧,其上术式接二连三地被破坏。冰蚕丝织就的衣袍从右手衣袖开始,如同燃烧的纸张一般,迅速化作灰飞。 “雷符,阵起!” 伴随着陆玄的沉喝,岁寒吟上的雷符显化而出,殷红的八十一枚符文飞速旋转。 它们九枚为一轮,临空化作九层雷符阵纹。 酝酿于厚重乌云中的雷霆似乎找到了宣泄口,成百上千道雷弧经由七圈雷符炼化,化作耀眼的电浆涌入剑身。 刹那间,宛若铅汞般的电浆通过剑柄,涌入陆玄的右臂。 纯白雷霆顺着经脉,在手臂表面刻画出奇异璀璨的雷纹,并很快就覆盖了陆玄大半个身躯。 在这华丽的雷纹之下,流淌着纯净的雷霆之力,不停地破坏着肉身。 仅仅片刻,陆玄的后背、胸膛、乃至整个上身相继失去知觉,大部分血肉直接被电成了焦炭。 临空而立的陆玄眼中不见慌乱,当前的一幕他早有预料。 而他之所以还敢这么做,其底气就在于当初那次模拟未曾固化的天赋——【雷种·残】! “模拟器,固化天赋【雷种·残】!” 【系统提示:开始固化天赋气运“雷种·残”……】 【检测到有大量雷霆之力,开始尝试激活雷种……】 刹那间,“枯石”状的灰白雷种撞入陆玄的眉心,出现在了识海之中。 嗡!—— 嗡!—— 嗡!—— 一道强过一道的颤鸣自其迸发,玄玄道韵席卷而开,涌入陆玄体内的雷霆有了一个新的“宣泄口”。 它就像是一颗干枯的种子,在雷霆的滋养下,再度焕发“生机”。 【系统提示:是否燃烧剩余灵蕴x3,助力雷种复苏?】 “是!” 手持岁寒吟的陆玄浑身雷霆缭绕,整个人就好像泡入了“雷海”之中。再拖下去,怕是连骨灰都剩不下。 随着灵蕴加持,雷种的气息越来越强盛,鲸吸的雷霆也越来越多。 只听得“轰”的一声,雷种绽放璀璨白光骤然炸裂,离散的雷雾化作浪潮席卷识海,洒遍识海的每个角落! 此时此刻,陆玄的眼眸中似有点点光辉闪动,意识也进入了奇妙的层次。 【系统提示:雷种复苏,演化为伴生灵根“神霄雷琅树(橙)”!】 “轰咔!” 伴生灵根扎根识海,化作一株丈许高的雷霆玉树,霹雳灵韵照映八方。 濛濛光辉缓缓旋转,顷刻间化作璀璨的霹雳旋涡。 陆玄的神魂坐镇其中,尽得道韵洗礼! 只见他身披神霄紫雷袍,背靠雷琅树,华盖三千神雷。 在“雷霆道韵”的临时加持下,他只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手执雷琅号神霄,八方雷霆尊吾令!” 雷云中,陆玄目蕴雷光,身绕霹雳,显化雷霆道韵。 “我,即是神霄雷主!” 陆玄一念起,则万雷生! 【灵根·神霄雷琅树】的虚影临空显化,丈许高的灵根幼苗轻轻一刷。 原本“桀骜”的雷霆,立时化作“温顺的绵羊”,依循他的心意洗练肉身、堪伐内外。 借此良机,陆玄索性以这漫天雷霆,完成他玉液的第三炼! “雷符,出!” 与此同时,《雷符经》记载的后续雷符,也在雷霆道韵的加持下快速凝聚。 如果将之前凝聚雷符的速度比作蜗牛,那么现在,平均三个呼吸一枚雷符的速度,简直堪比乘龙飞升。 恐怕即便是当初创造这门功法的前辈,也不会想到,有人会直接飞身入雷云,接引雷霆催生雷符。 …… 雷声隆隆的乌云之下,不断汲取散溢阴气修复骸骨的翼蛇不复之前的威势。 陆玄飞身入雷云前的狠话,让妖灵残破的它倍感不安。 再加上头顶雷霆的威胁,骨子里的妖兽本能不停地催促它逃离此地。 但是先前古剑剑灵以陨灭为代价,让它再度品味了一次什么叫做“痛入骨髓”。而这满腔愤恨,全都一股脑算在了陆玄身上。 “断我道途,本尊和你不死不休!” 勉强保住一条命的残骸翼蛇恨恨长嘶,裂纹密布的蛇首怒视上方乌云。 若不是忌惮那浓郁的雷霆,恐怕它会立刻振翅冲上去。 …… 雷云中,陆玄全身雷弧环绕,号令煌煌雷霆。 仅仅片刻,易学难精的《雷符经》直接进入登堂入室的境界。 六轮雷符显化环绕,成为其操控雷霆助力。 “可惜,灵根初生,本源有缺,否则哪需这残留的道韵辅助!” 心念合一,陆玄开始“吃力地”征调天雷,始化利剑。 “雷来!” 声若洪钟的陆玄摇动雷琅灵根,征调四方狂雷。 许是一声不够,拼尽全力的他昂首高呼三声“雷来”。 三千雷霆划过苍穹,陆玄手握片刻雷道权柄,化身雷霆主宰,展露神威! 他左手点在眉心,引出那道斩妖剑意的陆玄眼中绽放锋锐的精光。 铮!—— 铮!——铮!—— 铮!——铮!——铮!—— 剑意融入,铮铮剑鸣自从岁寒吟内响起,并逐渐盖过了周围雷声。 “起!” 陆玄声嘶力竭,尽起全力举起岁寒吟。 他的左手二指缓缓拂过剑身,恐怖的雷芒撕破天幕,宣威如烈! 心念大盛之下,这缕得自剑灵的斩妖剑意绽放青白豪光,以岁寒吟为中心,迅速构筑起一柄百丈雷剑! “以神霄雷琅之命,敕令!” “承岁寒为基!” “绘雷符成阵!” “催剑意辅灵!” “聚雷霆塑剑!” 口绽天音的陆玄福临心至,每说一句,笼罩其身的雷霆巨剑就凝实许多。 此时此刻,雷光如昼,气冲霄汉,意透层云! “雷剑——” 高举岁寒吟的陆玄悬空而立,被抽调大量雷霆的雷雨乌云缩水七成以上。 心念澄清的他顺着冥冥之中的感觉,继而道出了这一式的完整名字。 “斩妖——” 遂即,岁寒吟力斩而下! 百丈雷剑撕破天幕,迸发耀眼白光,朝着骸骨翼蛇盘踞的方向破空而去! 璀璨的雷霆光芒万丈,遇水断江,遇山开山,摧枯拉朽!!! 亡魂大冒的残骸翼蛇惊恐地扭动妖骸,疯狂地朝着地下钻去。若非它身上还长着两只残破的骨翼,旁人极有可能将其认作泥鳅。 轰隆隆!—— 巨剑迸发的雷鸣在翼蛇残灵听来,宛若那断魂丧钟,声声催命! “不!!!” 翼蛇残灵绝望的嘶鸣被雷声淹没,磅礴的雷剑碾过残骸,顷刻间彻底化作了飞灰! 百丈雷剑去势不减,所过之处土石碎裂,雷光迸溅。 隆隆震颤下,这雷剑连开七重山岭,最后狠狠地斩入高山才肯罢休。 …… …… 不得不说,陆玄这雷剑斩妖弄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附近许多散修都急匆匆前来探查究竟。 但结果注定是让人失望的,除了残留着雷霆气息的巨大沟壑,整个战场就只剩下了翼蛇散落的骨头渣子。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散修自然不甘心空手而归,看着眼前那些个积有宿怨的死对头,其中不少人直接大打出手,试图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填补自己的腰包。 这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情况,很快就引来了沛国王室的弹压,就连极少现身的临沅城隍也亲自现身止战。 “临沅城隍,此次多谢您仗义出手。否则,对于这群杀红了眼的散修,我们沛甲军也只有杀上一批才能然他们冷静下来了。” 身为这三百沛甲军的指挥使,李修儒非但没有武将的威武粗犷,反而带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谦谦君子之风。 面对李修儒的致谢,作为临沅城城隍的蒯通自然不会摆什么架子,躬身回礼道: “李将军客气,这些散修虽然不服管教,但毕竟也是沛国的人。于情于理,也算是王下之民,能少造杀孽,就少造一些。” 第二卷:百鬼夜行闹灵祭 第84章 城隍庙 蒯通身前乃是沛国国史上有名的贤臣、仁臣、能臣,不然四百三十年前沛泽王室也犯不着动用国运祭天告地,替他塑造一尊城隍之位。 “此次蒯城隍亲自前来,恐怕也是因为那道剑意吧?” 活了几百年的蒯通自然清楚李修儒的言外之意,身为临沅城城隍,他来此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实不相瞒,李将军,此次本城隍亲自来此,本来是打算见一见这名剑修前辈。但很可惜,对方离开的速度太快。” 闻言,眉头一挑的李修儒也是个妙人,既然蒯通已经这么说了,那么继续追问也没什么意思。 就眼下的这个时间点而言,灵潮大祭近在眼前,容不得他浪费时间去寻找一个“不知去向的剑修前辈”上。 “既如此,那李某就不再叨扰,等下还要返回沛都禀明王上。” 在临沅城隍的相送下,李修儒率领三百沛甲军即刻返回沛都。 “李将军,珍重!” …… 临沅城乃是沛国有数的大城,也是沛国西边的枢纽所在。 从地理位置上来讲,它西接千里苍山,北靠黑沼,南通淝水,东临平沧关,乃是货真价实的四通八达之地。 也正因为如此,往来临沅城的散修不计其数,水路商船更是昼夜不息。就连像西、北两侧这种险地,也多有散修、商客踏足。 在临沅城城南,矗立着一座香火旺盛的城隍庙。 数人合抱的古朴青铜鼎内,插满了城中百姓进献的香烛。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琉璃之色。 偌大的庙宇红墙泥瓦,从第二道仪门往内,依次设有大殿、城隍殿、娘娘殿、文昌殿。而在这些殿堂之后,便是城隍庙的后院,也就是庙祝等人的起居修行之地。 值得一提的是,临沅城的庙祝和住持都是同一人,乃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 因为无人知晓其姓名,时间一长,信徒香众皆称呼她为“银花婆婆”。 说起来,这银花婆婆也是个奇人,一手独门医术活人无数。 若是问起这临沅城庙祝的医术如何,城中百姓十个有九个都会赞不绝口。再加上其庙祝的身份,无疑是给她披上了一层“可通鬼神”的神秘面纱。 可就是这么一座城隍庙,其名下人丁却是寥寥无几。算上几名打杂的童子、下人,满打满算也就十个人不到。 而这种“节俭”的风格,和城隍庙供奉的蒯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身前为国为民、为人勤俭的蒯通即便是成了一方城隍,也保留了这一习惯。不喜欢铺张浪费的他死前是一方清廉的父母官,死后也能成为德被四方的高洁之神。 这对于临沅城的百姓而言,无疑是一桩幸事。 …… 深夜,临沅城城隍庙,后院静室。 浓郁的药香,混合着玄奇的香火之气充斥其间。 在这不大的静室之中,浑身散发威严正气的蒯通一脸正色,目光如炬地盯着躺在床榻上的陆玄。 此刻的陆玄静静地躺在床上,眉目紧闭。 “如此说来,因为他神魂损耗过渡,所以才依旧昏迷不醒?” “是,也不是。” 循着声音向房内的另一侧看去,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仪态从容,慢慢用手中药杵研磨着某种芬芳灵药。 “他是扶风外门的锦袍弟子,不能平白无故死在我的地界上。” 在给陆玄上药的过程中,他身上的物件自然也被取了下来,这其中就包含了一枚能够证明他身份的鎏金玉令。 从某种角度讲,陆玄要是有什么闪失,扶风定然会派人彻查。 而作为此地的城隍,蒯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别想清净了。 “这一点不用大人您吩咐,老身心里有数。再等几天,这小家伙定然可以醒过来。” “那就有劳了。” 有意思的是,蒯通在离开前的那个眼神,反而带着些许尊敬。 从这里不难看出,这双方的关系似乎并不想庙祝和城隍这么简单。 …… 这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 漂浮在识海深处的陆玄双目紧闭,“灵根·神霄雷琅树”的加持似乎引动了某个存在。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像是回忆,又像是一种诉说。 梦里的那个世界庞大而瑰丽! 游荡在这其间的陆玄浑浑噩噩,他已经无法分辨眼前事物到底是真是假。 断断续续、承接突兀的画面中,他犹豫提线木偶,走马观花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 这里,有人一肩担山,只身逐日而去! 这里,有人一声长啸,斩落四方! 这里,有人一箭贯空,连落九轮烈日! 这里,有人一步登天,手掌无尽星河! 心神激荡的陆玄沉浸其中,那种扑面而来的洪荒气息,让他有种观摩神话的错觉。 然而,当这些景象散去,那道和他面容有八分相似的身影再度浮现。 和当初一样的七彩琉璃仙袍,一样的昊天正阳冠,层层仙光笼罩之下,煌煌乎如同一尊烈日! 而不同的是,这次对方的眸子是睁开的! 仅一眼,陆玄就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内心的悸动让他忍不住跪地膜拜。 “你……是谁?” 直接张口询问的陆玄浑身颤抖,强忍住跪拜冲动的他面容扭曲,和对方的平淡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是你的天命。” 空灵的道音自陆玄心底响起,对方开口的刹那,他内心深处竟然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似乎能够与对方交流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 此时的陆玄面色忽明忽暗,一方面,有个念头驱使自己跪拜、臣服,乃至融入对方。 而另一方面,理智却让他远离,甚至斩了对方。 ——很明显,对方的存在绝对威胁到了他陆玄! 就在陆玄天人交战的时候,他身前的那个“陆玄”忽然伸出一只手,缓缓点向他的眉心。 瞳孔骤缩的陆玄神魂扭曲,强烈的危机感驱使着他逃离此地。 但是,莫名的禁锢之力让他失去了行动的可能,整个人只能如同雕塑一般僵立当场。 随着对方的这只手越来越近,心底疯狂嘶吼的陆玄强催神魂,妄图挣脱对方的束缚! 但是,这一切注定是徒劳的,从他再次见到对方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注定。 “你我本是一体,为何要抗拒?为何要逃避?” 当陆玄的眉心被点中的刹那,他的脑中一片空白,耳畔只剩下如同呓语般的回响: “这,是你的宿命!” …… 银花婆婆拄着虬龙枯木杖,慢慢踏入静室站定在陆玄床边。 一对浑浊的老眼似乎拥有奇异的力量,仿佛能够透过肉身,直接看到陆玄的神魂。 “宿命?呵呵……老身可不信命!” 身形佝偻的银花婆婆露出嘲讽的笑声,陆玄识海内发生的一切似乎都被她看在眼里。 也许是觉得时机已至,但见她从怀中取出一只刻满阴蚀咒文的铜钵,用一根质地相仿的铜钵棒沿着钵口边缘缓缓绕行。 嗡—— 铜钵颤鸣的音韵似乎拥有奇异的力量,就好似空谷来声,直入心底,触达神魂。 梆—— 随着铜钵棒轻轻一敲,银花婆婆手中的铜钵咒文发出幽幽青光。 这道声响落入陆玄耳畔初时不显,而后却如同洪钟大吕,直接将他从那古怪的梦境中唤醒。 当幻象如同镜子那样骤然破碎,奋起挣扎的陆玄如同溺水之人,直接在床榻上惊坐而起。 瞪大了双眼的他胸膛剧烈起伏,苍白的面容上露出明显的恐惧之色。 “呃……” 突如其来的眩晕让猝不及防的陆玄上身一阵摇晃,差一点就倒了下去。 如潮水般袭来的虚乏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缓了许久,气息稍定的陆玄这才意识到周围陌生的环境。 然而,这一看不要紧,床边站着的一尊老妇人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你是谁!” 腰间摸了个空的陆玄眼神凛冽,当即催动岁寒之力,单手召出一柄寒冰利剑,戒备之意不言而喻。 “如果老身我要害你,那又何必帮你?” 没有作答的陆玄眉头紧皱,眼前这老妇人总给他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可直觉告诉陆玄,眼前这个老妇人定然是知道什么,对方用铜钵将他唤醒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 “还请婆婆见谅,小子刚才若有失礼之处,切莫介怀。” 闭口不问之前幻象的陆玄很聪明,他知道目前并不是询问对方的时候。 比起识海内的发生的诡谲之事,当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需要确定: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 “醒了就跟老身走,蒯城隍要见你。” 说罢,银花婆婆淡淡的扫了一眼陆玄后,就自顾自地转身离开静室,也不管身后的陆玄是否跟上。 扶着房门踏出静室的陆玄面色仍旧有些苍白,完全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雨后微凉的清风带着潮气,让神魂虚弱的他稍稍清醒了些许。 说来也巧,今天恰逢城隍庙闭门谢客的日子,让平日里喧闹的庙宇迎来了难得的清净。 默默跟在银花婆婆身后的陆玄没有多言,穿行在青砖红墙之间的他被一抹香味引动,虚乏的神魂也随之一阵舒坦。 “这味道,好熟悉……” 加快脚步的陆玄跟在这银发老妇人的身后,但是在一连转过几个弯角后,便在一间幽兰花榭内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人呢?去哪里了?” 第二卷:百鬼夜行闹灵祭 第85章 交谈与养伤 陆玄僵立原地,此地直进直出,摆在他前方的也就只有这一条路而已。 “那老妇人有古怪!” 皱着眉头的他拾阶而上,在穿过圆形拱门后,前方豁然开朗。 朱漆立柱支撑起一座威严的大殿,插满香烛的大鼎矗立在殿前的石质广场中央,袅袅青烟凝儿不散,端得奇异。 不过,空荡荡的大殿内外,依旧不见刚才那老妇人的踪迹。 稳妥起见,陆玄并未贸然上前,而是开始四下打量了起来。 “这么说来,异香的来源是供奉城隍法象的高香?” 阵阵香火之气非但不呛人,反而还温润绵柔,让陆玄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作者:老烟民了……) 隐藏在这股味道中奇异力量直入识海,让他的神魂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香火虽好,但不要贪多。毕竟,它于你而言,和罂粟无异。” 冷不丁的一句话,将陆玄从这种暖融融的感觉中拉了出来。 只见,一道身披迷蒙金光的朦胧身影从正殿内的城隍金身内走出,浑身上下散发出浓郁的香火之气。 在光线的照射下,几乎凝为实质的香火之气泛起氤氲光泽,让人有些无法直视。 恍然回神后,陆玄立刻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口中唱喏的同时更是一揖到底。 “扶风弟子,陆玄,见过城隍前辈!” 面对沛国当地的神道中人,陆玄直接选择了自报家门。 这种情况下,再装散修搞不好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来是扶风高徒!” 拂须微笑的蒯通在受了他这一礼后,顺势说道: “从刚才你疑惑的表情来看,想必对于本官刚刚的告诫还不是很理解?” “是的,晚辈刚才仅仅是吸了几口,就觉得神魂一阵舒坦,想来这东西对神魂应该是有裨益的。” 闻言,蒯通点点头又摇摇头,笑意更盛几分。 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家伙的心思可一点也不浅。若是这次没有给他解释清楚,恐怕以后这个误会是解不开了。 “你说的没错,但也不全对。” 背过手去的蒯通顿了一顿,指着供桌上的那炷高香继续说道: “这种特质的高香内藏玄机,其散发出来的香火之气也确实有着滋养阴神的功效。出于这一点,它对于你这种神魂虚弱的修士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躬身聆听的陆玄等待着蒯通的下文,对方接下来一定会点出这香火到底有何弊端。 “但是,你是仙道中人,求的是神魂无垢、超脱。 而这香火中偏偏夹杂了斑驳的众生愿力,一旦在神魂中积累过剩,将会成为一道无形的枷锁。 深陷其中后,想要戒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末了,蒯通还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 “香火有毒,其毒腐骨蚀髓呐……” 闻言,面容整肃的陆玄再次躬身一礼。 “前辈的意思是,彼之甘露,我之烈毒?” “然也!” 额间浮现冷汗的陆玄暗自心惊,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简简单单的香火会有这么多门道。 也难怪他在门中从未听闻有弟子借助香火精进修为,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些玄机。 蒯通能够点出这一层,无疑是一种善意的表达。 “这是你当初遗落的储物袋与令牌,那日的动静太大,本官只能事从紧急,将你自作主张带了回来。” 要说这蒯通真的会做人,身前混迹官场的他自然清楚什么叫做拿捏分寸。 将当日那种剑贯层云的景象,用“动静太大”这四个字一笔带过,可以说是给陆玄留足了余地。 不过相对的,陆玄接下来的回答,会直接决定蒯通接下来的态度。 身为城隍,他必须保证陆玄不会危及治下生灵安危。 而那始终处于猜想中的“剑修大能”,自然有沛泽王室去操心。 面对蒯通最后那个意味深长地笑容,目光浮动的陆玄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 ——对方这是在向他要一个“解释”。 “晚辈也未能料到,南宫师叔祖给的剑符威力如此巨大,给前辈添麻烦了。” 陆玄低着头,直接扯起了南宫延青的“虎皮”。 他很清楚,对方虽然没有直言此事,但自己必须给一个“交代”。 出门在外,有个强大的靠山就是好! “难怪,原来是南宫前辈。若是可以,回头代我向南宫前辈问好。” “晚辈一定带到。” 相视一笑的两人各自打了个哈哈,乍一看就像是一大一小两只狐狸。 “不知小友此行来此是为了什么?毕竟,本官并未听闻扶风道宗有委派弟子来此的消息。” 听听,这称呼直接从“你”变成了“小友”。 三言两语就拉近了双方关系,不清楚双方真实情况的,还真会误将两人当成忘年交。 对于蒯通的试探,陆玄也并不打算隐瞒,这个时间点造访沛国,就算是他不说,以对方的身份也很容易猜出一二。 “不瞒前辈,晚辈这也是没办法,宗门府库内蕴灵珠已然告罄,所以才打算来这里碰碰运气。” “那你可要抓点紧了,今年的灵潮大祭可能相较往年会有所提前,五位大法师已经响应王诏,动身赶往沛都了。” 陆玄心中叹了口气,他最不愿意和蒯通这种说话说一半、话里有话的人打交道。 刚刚对方的说辞,实际上是通过一个事实,向他传递一个“恕不招待”、“你赶紧走”的意思。 正当陆玄准备开口主动请辞之际,笑容满面的蒯通再度开口道: “哈哈,你小子一定是想歪了。你就算想走,也等这神魂伤势好些再走,否则传出去,我蒯通岂不是成了不懂待客之道?” 笑着拍了拍陆玄肩膀的蒯通心里乐开了花,这小子自打出现就给他惹了一屁股麻烦,眼下终于能够看一下陆玄吃瘪的模样了。 “扶风对沛国照拂有加,几乎每年都会委派弟子前来降妖除魔。否则,仅凭这城隍庙里的几个人手,怎么镇得住方圆千里内的妖孽?” 前身为官,今朝为神的蒯通深深地明白,扶风这个庞然大物有多么可怕。 要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将陆玄暗中救下,并且隐瞒此事。 出于种种原因,哪怕陆玄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但蒯通绝对不会允许对方在自己地盘上出现大问题。 至少,需要让“某些人”看到他的“态度”。 一时间,有些吃不透蒯通此举含义的陆玄只能拱手道谢。 他不相信这世上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临沅城隍之所以对他释放善意,其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比起所谓的“知恩图报”,蒯通的一举一动更像是在“表态”。 至于这“表”给谁看……心下快速思量的陆玄隐隐有了答案:灵溪宗! 前文说过,沛国的灵蕴珠是贡品。而贡品就需要有人押送,负责此事的正是灵溪宗。 灵溪宗明面上是沛国本土的宗门,但暗中却是由扶风把持。 深究之下,其三任掌门全部位列扶风弟子“金册”,俨然是半个“自家人”。 想到这里,陆玄看向蒯通的眼神多了几分古怪。 云垂道州境内,仙道与香火神道虽然在名义上是相互独立的,但二者依旧存在强弱之分。 客观上讲,仙道的实力底蕴明显高过香火神道,也就导致了很多时候仙道“势大”的情况。再加上近年来香火神道传承逐渐没落,这种差距就更加明显了。 “看来这神道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虽然他很清楚香火神道中人掣肘不少,却未曾料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有这么多。 从香火神道近几百年的发展趋势来看,给人一种“后继乏力”的感觉。云垂道州境内,已经很少有听闻新晋城隍、山神、河神受到敕封的消息。 这就免不了让人浮想联翩,或许,香火神道真的已经没落。 …… 数日后,静室内。 陆玄连续两天的修养效果显著,自身气色变得更好。 经历了大难侥幸不死的他,后续的福报也格外喜人: 首先,岁寒吟受到剑意加持,灵性大涨。 第二,《雷符经》、灵根·神霄雷琅树互相加持,陆玄在雷道方面的造诣与日俱增。 第三,斩杀翼蛇后,直接获得百缕灵蕴。至于那词条“灵粹·滚刀肉”,则直接被陆玄献祭分解。 第四,便是经过天雷洗练,玉液境的“雷炼”已经被提前完成。 最后,狂雷灌体后,玄罡宁凝练的速度明显加快,进展缓慢的玄罡荡魔法身也有了突破。 但是,有喜便有忧。 除了神魂损耗颇大之外,昏迷时经历的“幻象”如同梦魇,始终在陆玄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反复检查自身神魂多次的他一无所获,幻象中的“那一指”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陆玄:“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修士的直觉和心血来潮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就好像当初明明是第一次见银花婆婆,但他脑海里偏偏浮现起一个荒诞的念头: ——这老妇人定然了解什么! 生性多疑的陆玄并未在当日立刻拜访,反而是将这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在没有弄清楚银花婆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前,他是不会冒然造访对方的。 而这一拖,就是整整三天三夜…… 第二卷:百鬼夜行闹灵祭 第86章 心海意山话真灵 直到第四天早晨,苦思无果的陆玄才不得不找到当值的杂役,直言要造访银花婆婆。 驻足在屋门前的陆玄眼神有些复杂,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认定这个老妇人可以替他“解惑”。 深吸口气,陆玄抬起手准备敲门,但院内的银花婆婆似乎早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进来吧,门没锁。” 浓郁的药香沁人心脾,让踏入院内的陆玄有种回到百草堂的错觉。 “晚辈不请自来,还望婆婆见谅!” “老身还以为你不来了,要知道,你神魂里头的那玩意儿,可不简单呐……” 闻言,眼瞳骤然紧缩的陆玄着实惊了一下,心中更是掀起了波澜:对方果然知道什么! 不用他开口,银花婆婆就猜出来他的来意,更是直言是神魂的问题。 这种本事,他还是第二次见。 至于第一次,就是当初面对藏经殿守鹤的时候。 “还请婆婆不吝赐教,晚辈当日看到的幻象到底是什么?” 把姿态放得很低的陆玄迫切地想弄清楚,自己在昏迷时看到的那一幕到底是什么,对方“那一指”又给他留下了什么! “呵呵……你还以为是幻象吗?” 轻笑一声的银花婆婆起身看着陆玄,似乎是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东西。 “不是幻象吗?” 也许是对方所言太过离奇,脸上写满怀疑的陆玄皱起了眉头。 “是与不是,你自己看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浑身汗毛倒竖的陆玄如遭雷击。 让他万分惊骇的是,自己竟然失去了控制肉身的权利,只能眼睁睁看着银花婆婆一掌拍在他的额头! 啪!—— 宛若静鞭初彻,陆玄满脑子都是这一巴掌的回响。 在周围景物飞速倒退下,双眼无神的陆玄经历了一番天旋地转之后,猛然坠入了一处纯白的空间。 此地,浓郁的雾气充斥四方,而在他的身下,则是宛若镜面的水面。 再度睁开双眼的陆玄略显不适,赶忙爬起来打量起四周: 静谧! 净彻! 上下四方寂静无声,自身也感受不到体内的真元波动。 诸般术法、技艺在此处都失去了作用,他甚至连眼前的白雾都无法驱散。 此时的陆玄只觉得自己轻若鸿毛,神魂状态下的他十分不可思议地站在了水面之上。 绵密如柳絮的白色浓雾笼罩四方,让他根本辨别不出身处何地。 飒—— 无根之风不知从何而来,徐徐拂开笼罩陆玄四周的白雾。 “这是什么地方?” 湖?海? 陆玄一时词穷,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水域的宽广。 或许“浩瀚无垠”勉强能够表达其三分真味。 抬眼远望的他被眼前的广阔所震撼,而在一个不经意的回首后,身后那座宛若天柱一般的神峰映入眼帘! 洁白无瑕,莹莹流光,高耸入云! 目瞪口呆的陆玄眼中充满了惊异之色,眼前这座神峰山脚部分无比庞大,苍白色的岩石表面不见植被,瑰丽的纹路自浸入水底的山脚一路往上蔓延,露出宛若玉石的光泽。 璀璨的银色流光伴随着他的呼吸,自山脚迸发而上,将整座神峰衬托的无比神异! 陆玄目眩神迷,直觉告诉他这座白色的神峰绝对不会有一粒尘埃。 它高洁、神异、玄奇、巍峨,或许根本就不是凡俗中能够出现的! 站在它的面前,陆玄渺小的就好比蝼蚁! “这到底……是哪里?这山……” 失声自问的陆玄颓然地瘫坐在水面之上,仰望这座神峰已经掏空了他的心力。 不知何时,银花婆婆无声无息地来到了陆玄的背后。 她一只手搭在陆玄肩膀上,用平静的语调缓缓开口道: “这里是你的内心写照,是心海所在。” “心海?” 相较于银花婆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对方为何会将他带到这里,陆玄更关心对方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修道先修心,这句话,你应该听过吧?” 抬脚走过陆玄身侧的银花婆婆只留给他一个佝偻的背影。 一边走,一边开口解释的她语调愈发平和。 “你平日里修行的识海,修得是神。而这心海,修得便是心。 识海藏魂化神,心海积意成山。 心海的存在决定了你为什么是陆玄,而非张三、李四。” 虽然这银花婆婆是在开口解释,但是,陆玄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而且更让他不解的是,对方的话又和当初所见的幻象有何关联? 跟在银花婆婆身后的陆玄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聆听对方的“碎碎念”。 “仙道一途,很多终其一生也不得窥见心海,甚至都不知道心海的存在。 识海、心海,这二者相互依存,但偏偏宛若日月,难有同辉之时。 即便是那些修成元神的仙家大能,也只有在达成某些特定的条件之后,才能够一窥心海玄妙。 古往今来,除了那些天赋异禀的人外,几乎很少有人能够在凝聚元神之前,窥见心海之景。 而你,便是其中之一。 如此轻而易举,对于那些苦求而不得的人来讲,这又是何等不公……” 在对方口中,这心海似乎是个了不得的东西,而陆玄便是一个天生心海自开的“幸运儿”。 可就是不知道,这心海有什么作用,又该如何去修炼? 怀揣着种种疑惑,陆玄演绎着一个优秀的倾听者。 对他而言,银花婆婆此刻口中的每一句话,都是值得深思和铭记的。 …… 在仙道未辟,众生初踏修行之时,古老的修心之道便早已存在。 就好比“武道”,锻体、发劲只是最浅显的修行方式,修炼武之意志才是高深的法门。 诸如此类的修行方式都是走在探索心海的道路上,而识海神魂也是如此。 其最终目的,就是缔结真灵! 由于识海和心海相互依存的特性,那些凝聚了神魂、元神的仙家修士,更容易触摸到心海,也更容易走上叩问心海、明悟真我的道路。 一如陆玄,所有的修士都会从入定,到观想,再到凝聚神魂,这些过程全部都发生在识海之内。 自这个基础一直往后,一直到凝聚真灵之前,心海都不会主动显化。 只有在掌握特定技法,经历了长期的特殊修行后,才能够触摸到心海的壁垒。 ——这一过程,便被称为“叩心关”。 转过身来的银花婆婆直视陆玄双眸,直言问道: “凝聚了神魂、元婴、阴神、元神的你,为什么还是你?” “‘你’的这个概念又是从何而来?” “人们常说‘发自心底的认同感’,这个‘心底’又是哪里?” 此刻,脑中天雷滚滚的陆玄犹如醍醐灌顶,大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的周身显化迷蒙玄光,眼中更是绽放熠熠华彩! 问心海为何物、有何作用,那是因为没有思考过这几个问题,而在银花婆婆点破之后,诸般疑惑当即迎刃而解。 正如银花婆婆开头所说:识海藏魂化神,心海积意成山。 所谓的“意”,可以理解为“意识”、“意志”。在无数“意”的融合之下,进而凝聚成独一无二的人格。 就像这眼前的这座山峰一般,世间绝不会出现两座完全一样的山。 也正因如此,无论他的神魂怎么变,也不会影响这座心海里的山。 陆玄永远是陆玄,而他也只会是他! …… 陷入顿悟的陆玄神魂绽放玄光,心海中也荡起徐徐清风。 下意识向那座神峰走去的他脚下涟漪阵阵,伴随着对“自我”、“意”的理解,白茫茫的心海之上,显化出诸般异样: 璀璨的金色莲花摇曳金光,铺满陆玄的前路。 他每一步踏下,两侧金莲纷纷绽放,耳畔更有玄玄道唱。 须臾间,陆玄再走出一步。 似有神助的他瞬间横跨百十丈,仅仅眨眼的功夫,他就将银花婆婆远远地甩在身后。 忘却所有,心中只剩下对“心”、“意”二字感悟,脚下步伐的间距也是越来越大。 两侧金光莲花开道,玄香阵阵,宝光大道直通远方巍峨意山! 宛若仙神临世的陆玄神魂愈发凝实,念头更加通达。 哗—— 哗—— 哗—— 天风呼啸,原先平静的心海因陆玄的到来渐渐掀起了风浪。 从开始的一步百丈,再到眼下的步履千里! 茫茫云海中,信步前行的陆玄打破了空间、距离的阻隔,以一种近乎“缩地成寸”的方式,快速接近心海中的那座神山! 伴随着他心中的呼唤,静谧地心海荡起泛起波澜,莫名的震颤自心海神山而始,光辉和飓风波及万万里。 “好!好!好!步步生莲,异象显化,竟然连意山都因心而动!” 拄着拐杖的银花婆婆心中被狂喜充斥,眼中更是爆发惊人的光芒。 “嗡!——” 遥不可及的心海意山也在呼啸的飓风中,向着极速前行的陆玄靠拢。 山来就我,我亦就山! 在二者不断拉近之下,陆玄成功一步登上了白石意山! 蔓延整座神山的玄奥纹路绽放通天华彩,一种奇异的力量自脚下涌入神魂之内。 “山来就我,真的是山来就我!师傅,你说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见此情景,银花婆婆的眼中竟然饱含热泪,似乎她已经等了陆玄很久很久。 第二卷:百鬼夜行闹灵祭 第87章 承君一诺 嗡—— 在同根同源的力量洗刷之下,陆玄神魂虽然没有明显增长,但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这种不可思议的变化配合着神山的震颤,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地涤荡神魂,似乎是想要将什么东西“洗干净”一样。 嗡—— 突然间,源自神魂深处的剧痛打断了陆玄的顿悟! 他狼狈地跪倒在神山山脚,整个身躯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抽搐。 “啊!” 剧痛来袭,陆玄失声痛呼。 他只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钻出来,那种“蠕动”的异样感,让他惊惧不已。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陆玄瘫倒在神山山脚,自诩意志坚定的他也倍感惊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年。 蜷缩在地的陆玄抓挠着胸膛,体表突然浮现的“东西”更是让他双手发颤! 状若“血管”、“藤蔓”的妖异纹路好似活物,自眉心开始已经覆盖了全身的三分之一。 当这触目惊心的烙印浮现,莫名的不安和危机笼罩心头。 狰狞如“蚯蚓”的紫黑色纹路更像是某种活物,竟然伴随着他的呼吸,有节奏地、一明一暗地反复变化。 妖冶的流光自他眉心开始,沿着不祥的纹路往复流转。 霎时间,陆玄全身恶寒阵阵,一股狠辣自眼眸中浮现! “滚出老子神魂!” 发了狠的陆玄十指呈爪,毫不犹豫的抓向胸前。 这也难怪他如此,毕竟换谁发现自己神魂之内多了这种诡异的东西,都会这般失态。 “啊!!!” 在陆玄咬牙切齿的嘶吼下,十根手指硬生生挖进了神魂之躯! 满脸狰狞的他不知是痛还是惧,颤抖的双臂艰难地从胸前扯出数十根紫黑色“血管”。 这些不断如同,宛若“蚯蚓”的纹路极为难缠。 在被扯出神魂之躯后,更是发了疯地不停扭动,妄图重新钻回去。 见此情景,更加坚定心中所想的陆玄怎会如它的意,当即咬牙发力。 “给老子……出来!!!” 猛力撕扯之下,陆玄拼着从神魂上撤下一块“血肉”,也要将这些鬼东西连根拔起! 将一团拳头大小的紫色纹路扯出体外后,气息大损的陆玄立刻将其丢在了一旁。 呲—— 顷刻间,不断扭曲的“藤蔓”就好像是被丢进了油锅。 滋滋冒烟,迅速消融,化成了飞灰。 “这到底是什么?难不成要散去神魂重新修炼?” 蓦然间,目光闪烁的陆玄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将他带入心海的人! “婆婆,你?” 奇异的是,陆玄在心海之内,似乎拥有着恐怖的掌控力。 前一刻,只是一个简单的念头,后一瞬,银花婆婆就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只不过,这银花婆婆的身躯看起来比之前虚幻了很多,就好像即将消散一样。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 银花婆婆似乎早已料到了陆玄的处境,她抬头看向这座高不见顶的神峰,幽幽开口道: “你所在的这座山,叫做心海意山。对于它,老身也知之甚少。 但有一点,心海意山,乃是一个人内心最净彻的地方,容不得丝毫污秽。而你神魂里的这个烙印偏偏隐藏地极深,大部分手段根本无法探查。 因此,只有在心海意山之上,借助这股净彻之力,你神魂里的烙印才会显化。” “那晚辈神魂里的烙印到底是什么?给我种下这东西的又是谁?” 连忙追问的陆玄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只有明确了这东西的来头,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东西是真灵烙印,可以说是你自己种下的,但那人又不只是你。 若是老身猜的没错,它应该是你的前世所留。而且,看你这烙印的完整度,应该只有三分之一。” 到此,额间冷汗密布的陆玄,总算是明白他神魂内的东西是什么了! 按照银花婆婆的推测: 当初幻境中所见的那人,至少是修成真灵的大修士,在某种不为人知的情况下,选择了将真灵一分为三,转世轮回重修。 只待有一日,三身合一,烙印重塑真灵,便可重回世间! 一旦他体内的真灵烙印“生长”完成,那么他将不再是他,而是变成一个被烙印所取代,踏上真灵补全的道路的“陆玄”。 而他那一身修为,也会全做了别人的“嫁衣”,那将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真灵三分……仙君降世之命……” 陆玄闭上了双眼,他不知道是自己选择了命运,还是命运选择了自己。 他的心头升起大恐惧,各种纷杂的念头充斥脑海。 ——那模拟器,在这其中,又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陆玄恢复了镇定,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确定一个问题: “敢问婆婆,这烙印是否能够相互追寻感应?” 银花婆婆深深看了他一眼,直接点了点头道: “可以,只要你和另外两人有谁率先结成元婴,那么自然能够通过烙印之间的感应找到对方。” “那……” 脸色骤变的陆玄刚要继续发问,却是被愈发虚幻的银花婆婆直接打断。 “你仔细听我说,这意山的净彻之力便是你祛除烙印的办法。眼下,这山脚处的力量不足以彻底根除,但沿着这条山路一直往上,这净彻之力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只要你不停攀登,总有彻底祛除的一天。” 被焦急冲昏了头脑的陆玄这才发现,银花婆婆的下半部分身躯已经到了淡不可见的程度。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对方和他一样是神魂入心海,那么一旦神魂消散,唯一的下场便是魂飞魄散。 “婆婆,你……” 不由得,一股愧疚混杂着感激与不解,自陆玄心底涌现。 “这是老身我自己的选择,引你入心海,这便是代价。” 一时语塞的陆玄复杂地看向银花婆婆,他不清除对方为何会为自己这个小辈付出这般代价? ——严格来讲,双方也不过一面之缘。 此时此刻,本性多疑的陆玄静默不语,对于眼前这个慈祥的老妇人,任何猜忌都是一种侮辱。 “晚辈陆玄,多谢婆婆救命之恩,若有驱策,定竭力而为!” 躬身一礼的陆玄面容整肃,眼中流露出敬重之色。 他身前这老妇人可以说使用自己的性命,来预警了一次灾厄。 ——此等救命之恩,堪比再造! 他陆玄的为人就是如此,有恩必偿,有仇必报! “老身这里的确有事相求,但也绝不会让你为难。 今日只求一诺:三年内,沛国若是遭逢大难,希望你能尽力保下王室的一丝血脉。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老身都不会怨你。” “三年内,若沛国王室遭逢大难,陆玄定会竭力保住王室一缕血脉!” 于是乎,在陆玄的指天发誓之下,满怀欣慰的银花婆婆最终彻底消散在他的眼前。 眼中浮现悲戚之色的陆玄将对方的话谨记在心,往后三年,他都会呆在沛国,直至所谓的“大难”降临。 他很清楚,对口中的大难若是不发生还好,一旦发生,恐会危机自身。 但是,若是因为危险就昧着良心不去做,那么往后的日子里,他的道心就会蒙上一层阴影。 ——若心有挂碍,怎能做到念头通达? 况且对方所言,未曾强求他半分,也未让他听命于王室,仅此两点就足见其诚意! …… 日升月落,数日的光景转瞬即逝。 银花婆婆溘然长逝的消息对于很多人而言,还是太过突然。 前日讣告张贴后,半个临沅城的百姓都自发前来吊唁。 满城缟素,哭嚎不止,极尽哀荣。 而眼下,便是停灵的最后一夜。 怀揣着复杂的心绪,悄声步入灵堂的陆玄主动披上了白麻。 他和临沅城城隍一起,默默地替这位无儿无女的老婆婆守灵。 换做是之前,陆玄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妇人,会为了他的一个承诺,而付出自己的性命。 “这是她留给你的东西。” 蒯通将一只木盒交给陆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伤感。 “婆婆留给我的?” “嗯。” 打开木盒,其内躺着一张符纸、一封信笺: 信笺上仅有一句话:“一纸冥契,梦入钦川路,莫枉送卿卿性命。” 而那张符纸,更是让他看不懂到底画了什么。复杂扭曲的线条歪歪斜斜,就好像是小孩涂鸦的产物。 “这是警言?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意思?” 面露不解,陆玄有些猜不透银花婆婆此举的用意,只能向着蒯通求助道。 “婆婆可还留了什么话?” “不曾。” 闻言,陆玄只得压下心中疑惑,将它们放回木盒,塞入腰间储物袋。 “蒯前辈,婆婆她是沛国王室中人吗?” 磕头上香的陆玄长跪在地,发现自己从未了解过银花婆婆。 “是的,准确的说,是当初惠陵王的第七女。她自小就远赴其他州府修行,直到十几年前才再度回到沛国。” “是邪祀之乱平定后,沛国的中兴之主惠陵王?” “对,也就是现任国主惠诚王的祖父。” 微微点头的陆玄似乎明白了为何对方如此牵挂沛国王室,但是,银花婆婆为何在茫茫人海中唯独选了他? 突然间,陆玄很想去沛都走一遭,去看看银花婆婆的“故里”。 而且,算算时间,今年的灵潮大祭似乎也近在眼前了。 “前辈,晚辈打算过两日启程前往沛都。” 眉头一挑的蒯通也觉得有些突然,心下思量一番后,也明白了陆玄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离开。 “想好了?” “是的。” “那便去吧!回头本官给你备一份路引,你这路上也能顺利一些。” 第二卷:百鬼夜行闹灵祭 第88章 雷雨带刀,不带伞 都说陇渠府的天气像是一个爱哭的小姑娘,上一刻可能还是晴空万里,但下一刻可能就是乌云盖顶了。 沛都,位于临沅城的东侧一千三百里之外,坐落在四季如春的环状山脉之中。 绵绵不绝的风雨被广袤的山脉阻隔,成了一片难得的“乐土”。 前往沛都的路并不太平,不开眼的劫道散修也让陆玄颇为恼火。 “都这么勇的吗?连筑基都不到就敢做截杀的勾当?!” 烦不胜烦的陆玄索性显露出筑基期的修为气息,震慑这些意图不轨的家伙。 也许是歪打正着,在显露出修为后,接下来的路程果然“清净”了许多。 在弱肉强食的散修界,欺软怕硬并不是个贬义词,而是一种再现实不过的写照。 从蒯通城隍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今年的“灵潮大祭”约莫会在半个月后举办,届时来自五湖四海的修士都会云集沛都。 所谓的“灵潮”并非只是一种单纯的天象,还是一条进入【玄灵妙境】的途径。 通过某种的“仪轨”牵引“灵潮支流”,借助“退潮”的机会,乘坐宝船进入其中。 依照沛都王室给出的说法,灵潮中有着精纯至极的海量灵气,这些灵气更是浓郁到了液化的程度。 若是仅凭肉身入内,即便是金丹境界的修士都逃不了灵气灌体,最后暴毙的结局。 “问题来了,这宝船的船票上哪里整?” 陆玄不认为自己能凭借肉身,在天象级的“灵潮”中存活。 因此,怎么搞到一张“船票”成了让他苦恼的问题。 “灵潮大祭这种盛事,定然少不了沛国及周边实力的介入,或许可以从这些势力入手。” 御剑低空疾驰的陆玄抬头看了看天色,明明只是刚过正午的时分,但是在乌压压的云层遮蔽下,就好像已经步入了黄昏一般。 毫无疑问,接下来又是一场雷雨。 掐了个剑诀收起飞剑后,踏上官道的陆玄贴了几张神行符咒在腿上。 这倒不是他陆某人惧怕头顶雷雨,身怀雷琅树的他很清楚,寻常雷霆只能成为灵根成长的养料。 但顶着神霄雷琅树招摇过市,那种万雷相随的场面,怕是瞎子都能看见。 陆玄可没忘记,他自己可是名列妖魔道“追杀榜”的“红人”。 哗—— 淅淅沥沥的小雨说下就下,乍一眼看上去,远处的山路还颇有几分“烟雨朦胧”之意。 不一会儿,这小雨就变成了滂沱大雨,先前的还“轻纱遮面”的山路,此刻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今天小雨,明天大雨,休息一天,再来雷暴。啧啧!陇渠府多雨,多雨呐!” 快速行进在官道之上的陆玄催动真元,在体表凝聚出一层玄光,阻挡那洋洋洒洒的雨滴。 所谓的官道虽然被冠以官府的名头,但实际上也就是一条普通车马宽的石道。 年久失修下,碎石、坑洼比比皆是。若是有人乘坐马车奔驰在这石道上,恐怕会相当颠簸。 道路两旁的杂草足有半人多高,不少与官道勾连的乡道、县道都隐没在杂草当中。 除了熟悉此地的居民、游商之外,外人极易错过路口。 放眼望去,这条官道四周虽然不缺苍翠点缀,但却透着一股子凋敝、凄凉之意。 似乎天地间的勃勃生机到这里就耗尽了。 “想来这营山坊市应该不远了……” 暗自嘀咕的陆玄收起手中的地图,因为时间的缘故,想要赶在灵潮大祭开始前抵达沛都,就只能选择这条“危险”的路线。 在这条路线上,他将途径四大凶泽之一的“黑沼”南部边缘。而营山坊市便是踏入黑沼前,最后一个修士的聚集地。 虽然绕行别路、避开黑沼会更加安全,但是这将大大消耗原本就不充裕的时间。 雨骤风急,埋头赶路的陆玄看着前方被土石冲断的官道停下了脚步。 “有人?” 透过层层雨幕,一队车马被滚落的土石、树木挡住了去路。 陆玄不愿多管闲事,正准备直接御风跃起,却突然被一道破空刀鸣吸引了注意力。 “偃月!——” 前方,碧青色的刀光照破雨幕,携带者锋锐的气息劈斩而下。 唰—— 须臾间,青色刀光贯透拦路的泥石,在官道上开辟出一条两人宽的“小路”。 目睹此景的陆玄眯起了双眼,他望着前方欢呼雀跃的人群,默默打量了起来:想不到,这看似平凡的押镖队伍中,也隐藏着一位能人。 “以先天境界斩出堪比筑基的一刀?有点意思,竟然还能碰上个内外兼修的。” 露出一抹笑容的陆玄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长时间在扶风闭关修行,有些让他小觑天下英杰了。 押镖队伍中,那名被其他人不停恭维的汉子身披蓑衣,浑厚的气血缭绕周身。 从气息上看,应当是处在先天无漏的圆满境界。 “气血磅礴,而且还带着铁血的味道,莫非此人出生沙场?” 纯做一个看客的陆玄隐于岩后,多看了几眼对方手中的那柄碧青色的关刀。 轰咔! 头顶雷霆划过,将此地照的一片惨白。 骤亮之下,矗立在土坡高顶的三道人影投下长长的影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雷雨带刀,不带伞! 这三人的突然出现,让押镖队伍立刻变成了惊弓之鸟。就连那手持关刀的汉子,也露出了如临大敌的神色。 “看对方这架势,怕是来者不善啊……” 雨水划过碧青色的关刀刀刃,单手解下厚重蓑衣的汉子面色凝重。 虽然明知事态不妙,但他还是试探性地开口道: “三位,不知有何贵干?” “嘁!” 雨幕中,左侧黑袍人发出嗤笑之声,语气颇为不屑。 面对这名先天修士的警告,其余两人纷纷释放出自身境界的气息。 ——两个先天,一名筑基。 霎时间,这关刀汉子脸色骤变:棘手了! “问你们讨个物件儿……” 左侧的黑袍人发出如同夜枭般的嗓音,透骨的杀意几乎扑面而来,就连浸润衣衫的雨水也多了几分森寒。 “阁下莫非在说笑,我们可是镖师!” 沉声以对的汉子心知无法善了,暗地里背着手打了几个手势。 “兄弟们,抄家伙!” 呼喝间,其余镖师纷纷褪下厚重的蓑衣,快速抽出藏在车马夹缝中的刀兵。 山风裹挟着雨点,本就难行的山路一下子变得格外肃杀。 “冥顽不灵……” 说着,那名先天境界的黑袍人当即冲了下去。 飞身突进的他脚下溅起朵朵水花,隐藏在衣袍下的两柄短刀迅速出鞘,火红的术式在刀身上燃起一抹水扑不灭的妖冶烈焰。 锵锵锵! 翻身连斩,火星四溅! 那名黑袍人双臂颀长,两柄短刀在他手中极为迅疾刁钻。 一看就知道,是个用刀的行家。 他抓住关刀镖师仓促应对时产生的破绽,踩着鬼魅的步伐,成功切入对方身侧。 贴身近战之下,处处受制的关刀壮汉被划破衣襟,短刀上的火焰擦过发梢,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焦味。 铛铛铛铛…… 连连后退的他左手拿捏住刀口末端,控制碧青刀刃和对方来了一次惊险的拼杀。 “都散开!” 高声喝退旁人的壮汉弯腰一转,关刀长柄被他当做一根长棍,快速抡了一圈。 咧咧劲风荡起黑袍男子帽兜,迫使对方抽身后退避开这横扫一棍。 成功逼退对方的关刀壮汉沉喝一声,手掌劲力吞吐,长柄关刀刀刃猛然前探。 青碧色刀刃划过一道弯月,猛然朝着黑袍男子当头劈下! 铛!—— 刀芒崩鸣,风雨激荡。 反手架起双刀的黑袍男子半跪在地,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接下了这一刀。 砰砰! 一刀未果,变招极快的二人立刻拼了两脚。 顺势拉开距离的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杀气四散。 他们两人修为相仿,在近身厮杀方面水平皆是不差,而且斗法至今尚未见过任何术法。 “藏头露尾,某家长信镖局关平安,刀下不斩无名之辈,尔等可敢报上名来!” 自报家门的关平安高声呼喊,就是不知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底气。 “杀你者,宫肆!” 宫肆看了看掌中双刀刀刃的缺口,顿了顿继续道: “关家还真是没落了,偃月青刀传到你手上,着实可惜了。” 关平安手中的刀是好刀,但这使用者却有些上不得台面。 “宫肆,别玩了,已经拖得够久了。” “石力,我还用不着你教。” 说罢,宫肆不顾石力那择人而噬的目光,反手将短刀插回腰后刀鞘,然后直接撕下双臂的袖子。 刺啦! 见此情景,隐藏在远处观战的陆玄目光闪动。 对方缠满布条的双臂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尤其是布条上诡异的咒纹,不由得让他联想到了另一个人: ——阿幺的姐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回,先收个利息!” 陆玄目光扫过宫肆和石力,随后望向山头上的那个筑基。 相比起这两个先天,这个从未出手,也未出声的筑基邪修引起了他的好奇。 撇开暗中观察的陆玄不提,面沉如水的关平安从宫肆裸露的双臂上,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 同样给他巨大压力的,还有那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石力。 “怕是要拼命了……” 第二卷:百鬼夜行闹灵祭 第89章 奇石生祸 源自本能的危机感,让关平安下意识紧了紧手中关刀。 一对一尚且没有十成胜算,现在又来一个不知深浅的石力,这教他如何是好? “能够死在我的【刻金咒】之下,你关平安足以自傲!” 话音刚落,解开布条结扣的宫肆咬破左手拇指,十指飞速结印。 在真元和精血的催动下,活过来的暗金色铭文如若藤蔓,蔓延至整个双臂之上。 “嘿哈!” 杀意沸腾的宫肆露出狰狞笑容,在这咒印的加持下,一股新生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 力量带来的感觉让他无比兴奋,更让他为之癫狂! 锵!锵! 只见他两手一甩,先前柔软的布条忽然打直,而且还发出了类似刀剑出鞘的铿锵之音。 仅仅眨眼的功夫,布条上的咒纹和臂铠融为一体,泛着暗金之色的符咒长刀迅速成型。 “死来!” 嘶吼间,宫肆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那样冲了出去。 嗖—— 见势不妙的关平安刀势一变,紧守周身半丈区域。 铛!铛!铛!铛!铛! 但是即便如此,面对宫肆愈发狷狂的进攻,身上不可避免地留下了许多伤痕。 在宫肆施展出所谓的【刻金咒】之后,在力量、速度、咒刃的锋利度等方面都有显著提升。 心知久守必失的关平安也发起了狠,拼着以伤换伤,也要给对方来上一刀! 噗呲! 承受拼着右胸贯体一刀,关平安右手死死握住对方手臂,单手握住偃月青刀刀柄正中的他咬牙抡出一刀。 铛—— 碧青色的的刀刃自下而上斜撩而起,刀口吞吐的青芒延展三寸。 青刃临身的宫肆一咬牙,将刺入对方胸口的符咒利刃顺着肋骨的间隙,向体外狠狠一拖。 “哇!” 右胸血流如注的关平安气息大损,脚下不稳的他连续后退数步。 对方最后这一刀几乎切断了肺脉,透过恐怖的伤口甚至能够看到跳动的脏腑。 而作为被偃月青刀正面砍中的宫肆也是踉跄落地,在他的胸前同样破开了一条长长的血口。 若非有臂铠阻挡,关平安这狠辣一刀足以将其直接剖腹! 一时间,双方两败俱伤! 汩汩鲜血混着雨水低落在地,染红了二人脚下水塘。 见此情景,之前被关平安喝退的同伴自然无法坐视不管,纷纷上前将他护在了身后。 “不要,你们快走,快走……” 看着身前许多连先天都不到的同伴,内心焦急的关平安一口气没能提上来,直接跌坐在地。 颜面尽失的宫肆气急败坏,他才不会管什么以大欺小、胜之不武,再度朝着人群冲了过去。 不过,比他更快的是石力。 早在其他镖师上前之际,他就已经动了起来。 跑动起来脚步隆隆的他宛若莽牛巨象,黄褐色的光晕透出黑袍,在他的体表形成了一层刀枪不入的“铁壁”。 伴随着清脆的骨骼断裂之声,几个冲向石力的镖师被狠狠地撞飞了出去。 可还不等这几人落地,后来居上的宫肆就怪叫着挥舞咒刃,将这几人活活分尸。 “哥几个并肩子上,小五小六把大哥拖回去,快!” “杀!——” 鲜血混杂着同伴的惨叫,化作一柄利刃扎入关平安心头。 目眦尽裂的关平安杵着刀柄想要站起来,那些用血肉之躯阻挡宫肆和石力的,正是他关家的大好儿郎,这让他如何不心痛! 对此,陆玄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蚍蜉撼树,勇气可嘉。 杀疯了的宫肆挥舞两柄暗金色的咒纹长刀,来来回回砍了好几遭。 其所过之处断肢纷飞,几乎没有人事他的三合之敌。 “痛快!!!” 同样如入无人之境的还有石力,双臂异常粗壮的他振臂狂呼。 和宫肆相仿的咒纹臂铠好似两扇门板,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擦着就伤、顶着就死。 仅仅几个照面的功夫,鲜血就染红了脚下泥泞的土地。 雨水混着泪水从关平安的眼角滑落,他推搡着小五小六,扯着嗓子吼道: “你们不想活了?!都给我走!走啊!——” 目睹族中子弟的惨死,本就身负重伤的关平安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奋力挣脱小五小六,逆行家传功法,以自坏根基为代价,获得片刻战力。 “两个杂碎,都给某家死来!!!” 如疯似魔的关平安双目猩红,真气翻涌下,就连手中偃月青刀都泛起了一丝血光。 嗡!—— 翠艳欲滴的刀芒气焰熊熊燃烧,翡翠般的光焰照破雨幕。 拖刀急走的关平安须发皆张,在泥泞的土地上留下一串数寸深的足印。 唰!唰! 一连两刀,两道碧青色刀光带着血色光晕,分别劈向宫肆和石力。 两道碧青刀光夹杂着炽烈的血色光晕,直接斩破石力的护身咒铠。 咧咧刀芒中蕴含的沛然之力更是将其劈退数步,双腿更是陷入脚下湿滑的泥土中。 以力量和防御著称的石力尚且如此,本就受了伤势的宫肆更是不堪。 和这道碧青刀光比起来,他手臂凝聚的暗金色长刀和“树枝”没什么差别。 二者相交的刹那,左手的咒刃长刀当即崩裂。 青芒减弱的刀芒势头一顿,但依旧深深地斩入宫肆左肩,只差一丝就能够齐根削下! “死来!” 大难不死的宫肆眼中残留着后怕之色,但还不等他回神,耳畔就传来了关平安炸雷般的呼喝。 此时的关平安眼中只有宫肆一人,比起伤势不重的石力,这个连续受了他两刀的宫肆显然是个更好的选择。 铮!—— 在雨幕下倒拖偃月青刀的他每前进一步,这刀锋气焰就涨上一分。 等到他此刻纵跃而起之际,刀芒灿若火炬。 凝聚了关平安全部力量的一刀,已成难挡之势! 肝胆俱裂的宫肆妄图挪动身躯避开这一刀,但是双腿跟灌了铅一样的他根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偃月青刀落下。 耳畔似有丧钟敲响的宫肆亡魂大冒,因为这一刀他接不下! 铛!—— 金铁崩鸣,碧青气焰席卷四方,硬生生蒸干了宫肆周围半丈内的雨水。 那个从未动手的第三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宫肆身前,仅用一只手就接下了这一刀! 脑中一片空白的关平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足以活劈宫肆的一刀却连对方的衣袖都无法斩破。 “你,到底是谁?” 失声开口的关平安目露惊惶,换谁也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嘭! 回应他的是黑袍人霸道的一脚。 倒飞出去的关平安躬成了一只虾,“哇”地一声,呛出大口鲜血。 跌落在地的他去势不减,在湿滑的山路上拖行出数丈才勉强停了下来。 面如金纸的他五内俱焚,对方这一脚蕴含的霸道气劲直接踹断了数根肋骨。 就连奔流在经脉内的真气,也被生生打散。 “噗——” 一时间,遭受重创的关平安气息骤降,逆行功法带来的反噬已然到来。 “阁下……到底是谁?区区一块奇石有这么重要?” 吊着口气的关平安瘫卧在泥泞的地面上,汩汩鲜血染红了身下土地。 如今的他已经再无战力,拼到这种程度死亡是早晚的事。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关平安是稀里糊涂地死,还是明明白白地走。 “区区一块奇石?呵呵……” 这第三人声音低沉,平静的语调中夹杂着些许嘲弄。 闻言,联想起出发前的种种蹊跷,心底洼凉洼凉的关平安露出一抹惨笑。 沛都中的那些名门望族,果然没安好心。这石头的价值绝非“赏玩”那么简单,否则当初那个来自沛都的托镖之人,也不会特意要求他们将这块石头运抵一处散修坊市。 现在想想,像黑沼旁的那处散修坊市,怎么可能有所谓的“雕刻大师”隐居。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骗局! 关平安懊悔万分,眼中慢慢失去了神采。 随着他身下的血泊愈发红艳,心知命不久矣的他带着最后一抹希冀,试探性地开口道: “东西就在第三个车马上,关某自知在劫难逃,只求诸位放过族中晚辈……” 那人没有接话,只是示意另一旁的石力前去拿东西。 三步并作两步的石力揉了揉发酸的双臂,之前关平安的那一刀的确不差。 一拳杂碎木制马车,他从中掏出一颗人头大小的奇石,其分量约莫有七八十斤。 斑驳的石皮整体呈现出类似青黑之色,但在背面被切开的“缺口”处,却是露出了猩红欲滴的通透内里。 “求你……” 伸手探向黑袍人的关平安目露哀求,对方迟迟不做应答,他的心里已经有些绝望了。 “好,我不杀。” 出乎关平安意料的是,在石力取到东西后,为首的这名男子竟然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关平安欣喜的刹那,那人却是戏谑地冲宫肆吩咐道: “宫肆,做干净点。” 通体发寒的关平安无能狂怒,挣扎了半天也未能从地上站起来。 “不!!!你这个魔头!你言而无信!你……” 若说这里的几个人宫肆最想杀谁,那么关平安必然是他的第一选择。 刚才把他逼到生死关头,就冲这一点,他关平安必须死! 左手咒刃被斩碎的他深吸口气,紧了紧右手手掌中的暗金色咒刃,眼眸中划过一丝寒芒。 第二卷:百鬼夜行闹灵祭 第90章 陆玄:我问个人 就在宫肆快速接近关平安的档口,先前被推搡至一旁的关小五站了出来。 他哆哆嗦嗦地握着一把匕首,挡在了关平安身前。 “你……你不要过来!” 关小五双腿打颤,凭借他开脉境界的修为,如何是宫肆的对手? “小鬼!” 狞笑几声的宫肆咒刃长刀划向关小五的脖子,赫然是打算将其一刀枭首。 啪! 然而,就在咒刃临身之际,下意识紧闭双眼的关小五,却是迟迟未能等来预想中的剧痛感。 “谁!” 挥刀枭首的宫肆笑容逐渐凝固,横斩的咒刃被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挡住了。 更重要的是,对方仅仅用了两根手指! 咽了口唾沫的宫肆强行镇定下来,在无法将咒刃抽回的情况下,他只能试探性地开口道: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目光淡漠的陆玄没有开口,夹住宫肆咒刃的双指缓缓发力。 在宫肆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他右手的咒刃竟然在迅速开裂。 对方到底什么来头,仅凭两根手指就捏碎咒刃,这种力量简直就是怪物。 “没别的意思,向你们问个人。” 说话间,陆玄的目光从宫肆身上挪开,一个先天境界的妖人,弹指即可灭杀。 在这肃杀的场中,唯有那名筑基境界的黑袍人才值得他上点心。 面对陆玄那有如实质的目光,为首的那名黑袍人倍感压力。 在东西已经到手的情况下,他也不愿意横生枝节。如果能够不动手,那就是最好的结局。 “这位道友的土行遁术当真精湛,就是不知道,阁下准备打听谁?” 他开口夸赞陆玄,并点出其所用术法,也是存了几分试探的念头。 “阿幺,拥有和你们相似的秘术,修为嘛……不会超过玉液。” 闻言,黑袍男子隐藏在帽兜之下的面容迅速变化. 很显然,陆玄打听的人他不仅认识,而且还十分忌惮。 陆玄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阿幺,已经成了百鬼窟内一个忌讳的名词。 “抱歉,没有听过这号人物,阁下问错人了。” “哦?” 嘴角扯起笑容的陆玄玩味地看了一眼黑袍人,僵立在他身侧的宫肆突然觉得遍体身寒。 顿觉不妙的宫肆刚准备挣扎逃脱,心口却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拔地而起的冰锥直接贯透了他的胸膛。 【系统提示:击杀筑基修士,获得灵蕴一缕。】 “再想想,到底认不认识阿幺。” 黑袍男子看着笑容满面的陆玄心头恶寒。 对方这一手冰系术法造诣极高,他甚至没有察觉出明显的真元波动,对方甚至连结印、施法的步骤都未曾展现。 等等! 没有结印施法?还是极高造诣冰系术法?又认识阿幺? 忽然间,黑袍男子脑中划过一个让他肝胆俱裂的名字——陆玄! 那个传闻差点让白虎将军丧偶,单枪匹马斩杀数名筑基妖魔,最后更是镇杀一名玉液的凶人! 妖魔道都以为陆玄躲在扶风闭关修行,却没想到对方不声不响地来到了陇渠府。 恐慌过后,心头被巨大惊喜所充斥的黑袍人肩膀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大概率不是陆玄的对手,但是,如果将这一消息上报宗门,单单这份奖励就足够他赚个盆满钵满。 “呵呵,看来你认出我了,既然如此,那么就留不得你了。” 陆玄用平淡的语气,决定了黑袍人的结局。 负手而立的他有这个实力,更有这个魄力这么做。 “拦住他,石力!” 看着扭头就跑的黑袍人,以及杵在原地的石力,陆玄眼中露出了一抹讥讽。 “跑?你跑不掉!” 双足发力的陆玄如同炮弹一样冲了出去,所过之处雨水冻结,强烈的寒气席卷四方。 闻声而动的石力催动真气,沉腰立马摆出一式拳架。 白森森的霜流寒气扑面而来,直接吞没了他的身形。 咻!—— 剑光划过,眼前天旋地转的石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一具眼熟的无头尸体:“那是我的身体?” 【系统提示:击杀筑基修士,获得灵蕴一缕。】 经历了一番淬炼的岁寒吟是何等锋锐,即便是赤纹铜也无法抵挡它的剑锋。 轻描淡写斩杀石力的陆玄没有停留,径直朝着黑袍人的方向飞速冲去。 他运起岁寒之力,抬手虚空一握道:“落!” 冻结的雨滴末端变得极为锋利,朝着黑袍人逃窜的前路密集落下。 “熔火咒!” 仓促应对的黑袍人双臂猛然一震,火红的烈焰倒卷而上。 炽热的火舌和森寒的冰雨相交,激发起浓重的水雾。 “这家伙的秘术,似乎是火?” 目光微凝的陆玄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对方的这门火行咒术,杂糅着异火的气息,否则也不可能在照面间,就熔化那些岁寒之力催生的冰雨。 呼!—— 山路间。 赤炎流转,狷狂的火焰倒卷而上,灼热的气息透过雨幕席卷而开。 “你当真以为,我袁路怕了你不成?” 被陆玄追上的袁路停下脚步,抬手撕去上衣,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赤红色的咒纹催发明晃晃的火焰,周身三丈之内热浪滚滚。 “陆玄,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嘭! 只见袁路踏碎脚下岩石,悍然选择了回身反击。 呼啸间,他拖着火焰长尾,笔直地袭向陆玄的面门。 对此,负手而立的陆玄目蕴精光,一面厚达两尺的坚冰墙面忽地挡在身前。 同时,密集的坚冰锐刺拔地而起。 砰砰砰…… 砰砰砰…… 化作一团火焰的袁路不闪不避,靠着异火庇护周身的他口中怒喝连连。 “开!” 挥舞双臂的他拍出烈火摆荡,一双足以开碑裂石的双拳更是所向披靡。 凡是挡在前方的坚冰墙面、锐利冰刺全部都被其一一击碎。 欺身而上的袁路如同燃火的狂狮,火红的流焰席卷而开。 可让他恼怒的是,陆玄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架势。 “既然知道我擅长控水成冰,那你还敢在暴雨中和我拼杀?” 陆玄完全就是立于不败之地,四方水汽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尽”。 此时此刻,全力进攻的袁路止步在三丈开外。 面对刺猬一般的陆玄,反而是陷入了“无从下嘴”的窘境。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焰缭绕的他竟然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再来!” 火光大炽的袁路选择了放手一搏,澎湃热浪直接蒸干了周遭雨水。 他掌心凝聚出两枚赤炎符文,在双手合十后,灼灼火光愈发刺目。 须臾间,赤红烈鸟幻化而出,将周围化作一方火海! “喳!——” 两丈高的火鸟仰头啼鸣,叫声中充斥着暴虐与灼热! “雀焱!” 形似朱雀的火鸟振翅而飞,张口喷出一道赤红色的灼焰。 火焰所过之处,树木焚毁、雨水蒸干、砂石化晶。 足以熔断法器的高温,势如破竹一般连续熔穿了九层冰墙,直接将陆玄吞噬! “此火,威力倒也不差了……” 雀焱临身,纹丝不动的陆玄竟然还有闲心评头论足。 “死了吗?” 喘着粗气的袁路眯着眼睛,静候火焰、水汽消散。 打出最强一招的他,几乎抽空了气海真元。 然而,当头顶雷霆划过,白色水汽内的一道黑影直接断送了他所有的“希冀”。 ——陆玄,没死! 盛名之下无虚士,陆玄不愧是能够以筑基斩杀玉液的怪物。 当风息吹散水蒸气,身负玄武灵铠的陆玄呼出一口森森寒气,周身不见丝毫损伤。 见此情景,袁路当即退到陆玄十丈之外,双手微微颤抖的他生出一股恐惧:对方身上那层玄黑色甲胄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够硬抗雀焱而不破?! “跑!” 催动熔火咒的袁路将体内的寒意驱散,直接扭头就跑。 奋力催动熔火咒的袁路有苦难言,心中充满了懊悔:“早知今时,当初就不该回头!” 但是,被动挨打可不是陆玄的做派:“跑?现在,可是雷雨天啊!” 抬起右手,向天虚握,六轮雷符绕身显化。 “雷来!” 只听得雷声隆隆,一道蜿蜒雷霆被径直引向陆玄。 随着识海内的神霄雷琅树灵光绽放,狂暴的雷霆化作一杆璀璨的“雷矛”,被陆玄投掷而出! “不!!!” 惊慌回首的袁路吓得面无血色,霹雳呼啸的雷矛直接穿胸而过! 滚到在地的他浑身冒烟,胸前拳头大小的伤口一片焦黑。 汹涌的雷霆涌入体内,大肆破坏着肉身经脉、脏腑。 六轮雷符隐没,陆玄风轻云淡地走出寒雾。 手腕轻抖间,原本手镯状的沥泉重枪忽地打直,变成了长约丈许的沥泉重枪。 “别装死了,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给你个痛快。” 站定,陆玄单手持枪,刃口遥指躺地装死的袁路。 ——模拟器都没发“击杀通告”,他怎么可能上当? 此时此刻,面朝下趴着的袁路突然起身,他的脖子、面庞、胸膛全都爬满了诡异的青黑色纹路。 雷矛造成的贯穿伤被沥青状的物质填补,伤口的边缘处甚至还有“肉芽”跳动。 “嗯?好重的邪气……” 在陆玄的神识探查下,袁路的身上爆发出强烈的浑浊邪气。 “呵呵呵!” 诡异状态下的袁路临空漂浮而起,身后浮现起一轮青黑色“小太阳”。 “陆玄,来吧!跟我同归于尽!看我的【禁术·黑焰轮爆】,去死……” 嘭!—— 陆玄骤然突进,沉腰立马,重枪横扫! 第二卷:百鬼夜行闹灵祭 第91章 黄猴儿说黑沼 “生死搏杀还报术法名字,你还真是闲得!” 袁路话没说完,就被陆玄近身抽飞了出去。 禁术构成的黑色“火轮”还未完成,就被澎湃无匹的力量生生碾碎。 “咚!” 化作炮弹的袁路撞入岩壁,噼里啪啦的断骨声骤然响起。 “唔哇……” 袁路吐血不止,整个人恍若烂泥,全身骨头断了个七七八八。 缓步上前,陆玄平静地看向他。 掰着手指头算算,也只有当初的千矶、大妖血脉浓厚的孔馗、妖气冲天的骸骨翼蛇才成功将他逼上绝路。 “你是百鬼窟的人吧?” 被枪尖抵住眉心的袁路呼哧呼哧地吐血,明知必死无疑的他反而癫狂大笑起来。 “陆玄!你一定会死在沛国,我在下面等你!” 仰头大笑的袁路大限将至,看向陆玄的目光带着几分讥讽。 “等等!这是……” 察觉到异样的陆玄目光一顿,忽然瞥见袁路脚下的玉石碎片。 “晚了,我已经将你来到沛国的消息传了出去!等待你的,将会是百鬼窟,乃至此地妖魔道的联合追杀!哈哈哈……” 被摆了一道的陆玄脸色极其难看,抬手就将重枪往前送了几寸。 “你的话,太多了。” 【系统提示:击杀筑基修士,获得灵蕴一缕。】 …… 潇潇雨幕之下,靠着丹药药力的维系,原本重伤濒死的关平安气息逐渐平顺。 作为出手相救的代价,陆玄从石力身上拿走了那块招来灾祸的“奇石”。 对于他的举动,活下来的几个长信镖局之人并未阻拦,也无力阻拦。 关平安昏死前的那番话让他们明白,这一趟走镖就是一次送命之旅。 待得雨势渐弱,山风稍歇。 身披蓑衣的陆玄并未着急赶路,转而藏进了山麓某处的岩洞之内。 伴着洞口滴滴答答的水声,升起一堆篝火的他露出愁色:行踪暴露的他,接下来的路怕是难走了。 妖魔道就像是饥饿的狂鲨,只要闻到一丁点“血腥味”,那么这群疯子就会穷追不舍。 一旦身陷重围,即便是他浑身是铁,又能碾碎几根钉子? “岁寒之力能不用就不用,最好行事风格、性格都变一变。” 心生计较的陆玄借着火光,生疏地摆弄起五六个瓶瓶罐罐。 昔日信手拈来的易容之术,现如今他都需要思索好久后,才能动手施为。 “幸好,手艺还在。现在的样子和范辙,应该有六分相似。” 陆玄掏出一柄折扇,流露出几分“不羁”与“潇洒”。 前后判若两人的陆玄拱了拱手,活脱脱一个“玩世不恭”的世家公子。 …… 千里之外,沛都东南角的一座雕楼内,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禀主上,袁路等人的命牌刚刚碎了。” 神态慌张的仆从额间冷汗密布,跪拜在地的他根本不敢抬头看软榻上的男子。 暖阁软榻之上,身着华丽法袍的阴柔男子缓缓睁眼,他看着跪在身下的仆从,轻声问道: “怎么死的?” “袁路命牌碎裂前,传回来一句话,他说自己撞见了扶风道宗的陆玄。” 回答间,仆从跪俯地更低了,就在刚才,一股沉重的压力忽然临身。 “陆玄?你确定没听错?” “小人,确……确定!” 闻言,阴柔男子挥手斥退了奴仆。 待得仆从退出屋子,他才自顾自地轻笑道: “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这下白虎岭不想掺和也不行了。” …… 山路间,被雨水浸润的土地极为湿滑。 急速奔行的陆玄脚下生风,溅起一簇簇泥水。 “呼,终于快到了。” 翻过脚下这座山,便可以抵达他的休整点——营山坊市。 据他了解,这座坊市的前身乃是一座古修士洞府。 坊市的入口便建立在山脚背阴处,紧挨着横贯山间的湍流。 当年这座古修士洞府遗迹被发现后,守护洞府的阵法、禁制被阵法大家破了个干干净净。 藏于经室中的功法典籍也被瓜分一空,就连洞府主人坐化的遗骸都被倒腾了出来。 而在这之后,不知是哪个散修异想天开,竟在此地布上迷阵,干起了坊市的买卖。 靠着毗邻“黑沼”的地理优势,建立过程实属“儿戏”的坊市非但没黄,反而还越做越大。 许多闯荡黑沼的修士,都会选择在这处坊市内添置法器丹药,或者售卖从黑沼内获得的天材地宝、妖兽炼材。 翻过山头,陆玄依循着山间遗留的足迹,顺利抵达了设有障眼法的坊市入口。 在缴纳了坊市的入场费后,他穿过数道防御阵法,直达山腹内部。 初来乍到,陆玄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外头冷冷清清,山腹里面倒是人声鼎沸。” 山腹内广阔的空间被各式夜明珠、灯盏,照地宛若白昼。 石质街道两侧排满了摊贩,不绝于耳的叫卖、呼喝让他有种来到凡间集市的错觉。 传统印象当中,散修坊市是乌烟瘴气、龙蛇混杂的。 但营山坊市却借着当初洞府遗留的亭台楼阁、桥梁水榭,逐步建立了类似凡间城池的格局排布。 井然有序! “看来管理此处坊市的散修定然有点本事,难怪这入场费就敢收十枚灵石。” 穿行在坊市外围的陆玄走走停停,目光所及皆是沿着街道一字排开的简易摊位。 这些摊位上摆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物件,不少灵材他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区分好坏和真假了。 “道爷留步!道爷留步!” 正当陆玄迈上石质台阶时,一个精瘦精瘦的年轻人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眉头微皱的陆玄看向来人,表露出些许不悦。 “道爷莫要见怪,小的看您应当是初临此地,所以想问问,是否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得!陆玄这是碰上一个类似牙商的家伙。 “看样子,你对这里很熟?” 心中盘算了一下,陆玄觉得与其浪费时间瞎逛,还不如直接问问“当地人”来得方便。 “爷,您算是问对人了。黄猴儿我在这儿也快十个年头了,承蒙坊主照顾,在这里当个牙子混口饭吃。” 闻言,露出一丝笑意的陆玄打量了他几眼。 瞧这架势,他算是找对人了。 “贫道想去黑沼一趟,不知有没有什么说法?” 对此,黄猴儿市侩的笑容愈发灿烂。他不怕陆玄开口提问,只要问了,那就代表这一单成了。 “哟,那这里头的门道可多了!不过,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道爷您跟小的去前头的茶馆详谈?” 似笑非笑的陆玄也算是瞧出来了,这黄猴儿定然和这茶馆有点关系,否则他也不会放着那么多酒楼不选,偏偏选那家僻静的茶馆。 不过,对方这“看人下菜碟”的功夫练得不错,比起哄闹的酒楼,陆玄的确偏爱安静之所。 “带路。” 待陆玄轻轻吐出这里两个字后,堆满笑容的黄猴儿心花怒放。 从陆玄的修为气息和这身气度来看,绝对不是那种抠抠搜搜的穷鬼。 似这等主顾,只要你伺候舒服了,出手都是阔绰地很。 …… 茶馆内。 黄猴儿恭恭敬敬给陆玄添上茶水,一副小厮做派。 “小的知道您道法通玄,但还是不得不提醒道爷您一句:这黑沼可不是善地……” 侃侃而谈的黄猴儿的确没有夸大其词,对于闯荡黑沼的诸多忌讳、危险都有一定的了解。 东西横贯六百里的沼泽凶地,不过是黑沼的南部边缘地带。 但即便如此,这里面也隐藏着许多危险。 其中最需要留意的,便是沼气迷障、死水毒虫、险恶妖兽,以及在夜间出没的沼魁。 恶臭的味道充斥着沼泽,即便是绵绵雨水和大风也无法将其驱散。 行走期间,但凡有一丁点掉以轻心,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是,危机往往伴随着丰厚的回报。 看似生机凋零的黑沼内部,实则孕育着数量庞大的妖兽、灵草。 尤其在某些妖兽环伺的险恶之地,还生长着一种古怪的树木,当地人将其唤做“枯柏”。 这种树木外形和枯死的柏木没有太大区别,但是,在其枝丫上却是会结出一种红光氤氲的奇异果实。 枯柏果内孕庞大的生命精华,对肉身腐朽、寿元将近的修士而言,当得一句“化腐朽为神奇”的评价。 曾有一年老体衰的筑基修士服下此果,不仅肉身重返年轻,更是在其助力之下,突破至了半步金丹境界。 任由黄猴儿侃侃而谈,陆玄不动声色地茗了一口茶水,暗暗将“枯柏”二字记在了心里。 “有机会倒是可以搞上几颗,不论是自己用,还是转手给第五丫头,都是不错的选择。” 谈完了风险背后的利益,黄猴儿慢慢将话题引上了“沼魁”。 提及这个二字,黄猴儿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陆玄难得发问:“何为沼魁?” “死于黑沼,或被【恶种】寄生同化的修士,即为沼魁。” 似是瞧出了陆玄的疑惑,黄猴儿提前一步解释道:“所谓的恶种,那就要提及一个传说……” 传闻,在黑沼的深处,镇压着一尊禁忌的存在。 每年从沼泽喷涌而出的恶种,是祂散落的血肉。只要吞下恶种,就能成为祂的一部分,拥有永生不灭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