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定系统后,我成了女主们的绊脚石》 第一章 感情甚笃的未婚夫 “翁主,这信!” 躺在院中藤椅上原有些困顿的苏清霁,被丫鬟这声惊呼扰得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正想抖下叶子,捞一汪清水沐浴,却想起自己如今不需要修炼也可以成人了。 苏清霁原是修仙界的一株水仙,吸取日月精华数百后有了灵识。再又修行数载,终于隐有渡劫化人之象。 任谁也想不到,就在劫云汇聚、马上渡劫的前一刻,有个绝世二百五把她当救命仙草给拔了。 哦豁,本元没了,渡劫自是凉得不能再凉了。 所幸她魂体坚挺,竟穿越到了异世一位公主的女儿清河翁主身上。 苏清霁打了个哈欠后,才慢悠悠地掀了盖在眼睛处的帕子。她坐起身,目光扫向身边的小丫鬟。 左侧拿信的圆脸丫鬟,今日双环髻扎得有些一高一低,大概差了一个指甲的高度。 右侧的绿衣丫鬟居然把茶水都洒出来了三滴。 苏清霁是株自恋的水仙花,她穿越成人后,自觉把这种自恋的滤镜扩大到了身边人。 丫鬟是她的,所以,错的不是丫鬟。 是让丫鬟们脸色发白、惊呼出声的元凶——一封血书。 瞧这血书,背面渗出的血一点都不均匀。 苏清霁伸手两个手指头,嫌弃地把信捏了过来,一目十行扫了个遍。 写信人是清河翁主的未婚夫婿沈郢。 下人们、乃至整个京都都说两人感情甚笃。 可苏清霁穿越以后,这还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次,收到沈郢的信。 三月不寄信,一寄寄血书,苏清霁觉得这位炙手可热的沈知府真值得一个大拇指。 哦,不。 看完信的苏清霁决定给对方竖一根中指。 毕竟,向未婚妻细细描述自己与另一个女人的海誓山盟,还以半威胁之态要清河翁主主动向母亲荣安长公主提出退婚要求。 这些,人干事? 他沈郢怕是不记得了,七年前是他自己死皮赖脸赖上的清河翁主。 更是借了清河翁主的关系,他一个同进士出身才能被赐予跟进士及第不相上下的官职。 沈郢短短六年时间,就从从六品爬到了四品知府这个位置。他真当全靠他自己呢! 苏清霁将手中的血书揉成一团,正欲扔掉,却感受到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声音。 “女主,你不能扔。咱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我们先假意答应这厮的要求。等荣安长公主回京,咱带着这血书往陛下面前一告,负心郎和狐狸精不得啪啪啪被打脸?” 这个声音,苏清霁尚算熟悉,毕竟是她自己在脑海中念出来的。 在她穿越第一日,脑海中就多了一本会自动写字的册子。 原身清河翁主的经历,皆由这个册子告知苏清霁。 册子告诉苏清霁:它是一个大女主成长系统。苏清霁就是它的宿主。 它会带领这一世的苏清霁逆袭成功,最后飞升回原修仙界。 最有诱惑力的是,它还承诺帮苏清霁找到当初拔走她水仙花本元的人。 苏清霁当水仙花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自己最完美的水仙花。她就连渡劫的时候,都挑的最完美时辰! 也不知哪个睁眼瞎,居然能把它这么一株遗失而独立的绝美水仙花,看成了药草! 她已经想到了一百种报复回去的方式。 比如,一定要拉着对方去方圆万里的每一株药草边,叫他好好比一比,有她这么美、这么仙的药草? 又比如,一定要让对方写下一千条她和其他药草的不同,她比其他草美丽的地方。 她一定要让对方刻骨铭心地记住,她和普通药材绝对不可以同日而语! “就如沈大人所愿,把同心玉送回沈府。”苏清霁甚至都懒得展平,直接把那团血书皱巴巴地塞进了腰间的香囊中。 至于香囊中原被随身珍藏的同心玉,她则毫不留恋地递给了身边丫鬟。 就这玉款式之老土程度,白眼狼的真爱,想来比原身差开十万八千里。 苏清霁侧过身,避开丫鬟们的视线,偷偷翻了个白眼。 殊不知,就这个侧身,被丫鬟误会了。 丫鬟们捧着被原身摸得发亮的同心玉,又瞧着都“伤心”得侧过身、不愿再看这玉的主子,一个比一个哭得响亮。 “沈大人,明明上任前还许诺过,回京述职之日,就是迎翁主过门之时。”一个抽泣着。 另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大人,明明……明明指天发誓过,会让……我们翁主……我们翁主过上好日子的。” “我现在日子不好过么?” 苏清霁觉得除了长公主府的布置太丑这一点,其他躺平等吃的日常,可比以前熬夜修炼舒服多了。 她又懒惰地躺回藤椅上,顺带抬手将帕子又盖回了眼睛上。 院子里的花枝走向,真的太丑了。它们就没有一点当花要美的自觉? 想当年,她是水仙花的时候,每一根花茎长短粗细,每一朵花苞开放高低都是精心编排过的。 还有,府中的陈设,只管堆砌精美的摆件,毫无章法逻辑。就像这院子里,居然摆了两个玉桌…… 苏清霁叹口气,觉得还是眼不见为净来得好。 丫鬟们听了这声叹气,脑补得更严重了。 她们从痛诉沈郢薄情,转到了劝苏清霁难受就哭出来。 在这种苦口婆心的劝慰下,苏清霁终于开了口:“雪柳,你左侧的发髻,再梳高一个尾指指甲的高度。” 隔着帕子看,都能察觉到不对称啊! 如系统所言,荣安长公主回京城的时间,比原定的早了数日。 但与荣安长公主回京消息,一齐送到苏清霁耳边的,还有白眼狼沈郢到了府外。 雪柳、绿莺两个丫鬟激动不已,一早就给苏清霁盛装打扮。 等长公主进了府门,她们就迫不及待地就拥着苏清霁往正厅走去。 厅那边,隔得很远都能听到隐约的哭声。 两个丫鬟兴奋不已,叽叽喳喳讨论:是不是长公主已先行一步入厅待客,负心人沈郢被长公主当面痛斥、羞愧不已、痛哭流涕。 苏清霁不关心沈郢是如何被训斥的。 她只担心——沈郢一个大男人哭声如此尖细,莫非长得也十分刻薄,会不会丑到她的眼睛? 拿出帕子,随时做好遮眼睛准备的苏清霁,一迈进去,就果真看到了十分刺眼的一幕。 第二章 荣安长公主的掌上明珠 荣安长公主府的正厅之中,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坐在主位之上。 苏清霁入内行礼的时候,荣安长公主正弯下腰,试图去拥抱一个伏在自己膝前的女子。 那女子埋面哭得伤心,压住了长公主的裙摆也不自知。长公主弯腰的动作被迫中止,带着一脸泪痕重新坐直了身子。 苏清霁也因此完全看清楚了对方花掉的妆容。 只见雍容华贵的长公主,脸上被泪水冲出了两个泾渭分明的道道不说,嘴上的口脂也是左边红润、右边没了色泽。 实,惨不忍睹。 苏清霁被丑得后退了一步。 身后恰好是她自己的两个丫鬟。丫鬟们完全被震惊到了,主仆几个撞到了一起。 但就这样的动静,也没能让其他人注意到厅内多了三个人。 荣安长公主和那陌生女子哭得是肝肠寸断,旁的其他人似乎也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老嬷嬷们拖着长音在劝慰:“公主和翁主莫要伤心了,如今母女团圆,乃是大喜。” 小丫鬟们红着眼去扶那位趴在长公主膝上的女子:“翁主乃公主的掌上明珠,您再这样哭下去,公主愈发心疼了。” 就像京中人人皆知,沈郢是清河翁主的未婚夫婿一样。荣安长公主膝下只有一女,这也是无人不晓的事情。 苏清霁在脑中问册子此事缘由,那自称大女主逆袭系统的册子却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毫无回应。 雪柳、绿莺两个已被这意外情形吓得怔住了。 她们手都慌得不知如何摆放,口中是无措地低喃:“翁主。” 起初苏清霁与这两个丫鬟进厅行礼,厅内诸人皆视她们为空气。如今这一句低喃,反揽来了许多目光。 首先是传闻中爱女如命的荣安长公主,她用一种十分厌恶的眼神看向苏清霁:“穿得这般招摇来等人退婚,你莫非觉得此事光荣?” 被众星捧月的“新翁主”苏锦儿也看过来。 她语气柔柔弱弱,话语茶里茶气:“母亲,现下既没有外人,就顺了姐姐的心意吧。她想是喜欢这样的。” “只是母亲你已劳累了许久,不如现在就请沈大人和谢姑娘进来,早些结束了,您也能早些休息。”苏锦儿话是对着荣安长公主说的,眼神却小心翼翼地瞥向苏清霁。 她转动着手中的帕子,一脸惧怕:“姐姐,你不要怪我。我是担心母亲的身子……” “锦儿,你是本公主唯一的血脉,不必瞧他人的眼色行事。” 苏清霁从长公主开言起就未曾说话,但荣安长公主却好似苏清霁欺负了自己亲生女儿一般,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 在这没有驸马的长公主府,她就是府内毋庸置疑的唯一掌权者。 先前还有些拿不准对沈郢态度的下人们彻底明白了过来,他们立刻听苏锦儿的吩咐,恭请了沈郢和谢初晞进厅。 荣安长公主稳坐正位,苏锦儿坐于左侧,而右侧站着的苏清霁,再次被沈郢和谢初晞当做了透明人。 沈郢跪在荣安长公主面前,说是请罪,实则毫无愧意。 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与谢初晞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山盟海誓、天荒地老。 情动之处,他甚至红了眼眶、哽咽了声音。 苏清霁冷眼旁观,凉凉插话:“不知道沈大人是在山盟海誓时下定决心来扑清河翁主的马车,还是情比金坚时定下的与清河翁主婚约?” 单这一句,就叫沈郢的整张脸都被涨红了。 荣安长公主身侧的苏锦儿“菩萨心肠”,拿了个帕子出来,擦了擦自己本不存在的眼泪,软软帮腔:“沈大人与谢姐姐情深似海,真叫人感动。你们能走到今天,实属不易。” 此时,跪在沈郢旁边,原一直低着头的谢初晞姑娘也终于抬起了头。 苏清霁本笃定这位谢姑娘容貌泛泛,与沈郢的低品位十分吻合。 可真正看清楚谢初晞的容貌后,她心口一堵。 谢初晞的眉眼之处不仅与清河翁主一模一样,就连唇鼻他处,亦有八分相似。 呵,敢情不仅当清河翁主是垫脚石,还一石两用,兼了替身。 反观谢初晞,见到与自己这般相似的人,脸上毫无诧色。 她满口都是辩解之词:“不怪郢郎,皆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当初父命难违,退还郢郎的定情信物,他也不会大醉之下认错人。” 如若苏清霁记性差点,在系统如今死活不现身的情况下,还真有可能被蒙骗过去。 可苏清霁作为一株自我要求极高的水仙花,是不会容许自己记忆力有差错的。 她挑眉看向沈郢,历数过往:“就算六年前,正兴巷内扑马车是酒醉。之后白马书坊、霓裳衣坊、珍宝阁纠缠次次都是酒醉?” “我与郢郎早有婚约,当日父亲收了他家聘礼,父命难违之下,我才……”谢初晞哭得梨花带雨,“我知郢郎欠您良多,但请您成全我们。” 说完之后,她就对苏清霁重重磕起了头。 这一下下磕得十分扎实,两三下谢初晞的额头就红了。 苏锦儿见状忙走过去扶她:“姐姐也是心善之人,必能理解谢姑娘你的不得已而为之,也定会被你和沈大人的情深似海所感动。” “姐姐,谢姑娘与沈大人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好不容易才破镜重圆,你必不会铁石心肠、棒打鸳鸯吧?” 苏锦儿这话倒不再胆胆怯怯,反添了几分硬气。大有苏清霁不可拒绝之意。 苏清霁听完这几人言辞只想发笑。 真是开了眼界。 初得沈郢信,她只当不如畜生的人,就在身边。 倒不知,这种畜生不如的人,比比皆是。 如果说沈郢把清河翁主当替身叫人作呕,苏锦儿这个把清河翁主当替死鬼的,就更没资格慷清河翁主之慨。 席上的荣安长公主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当日先帝为止战,嫁了嫡长女去南国和亲。 南国国主意外身亡后,几个皇子争得国内血流成河,荣安长公主就携了独女回到母国。 又因南国有女帝先例,皇子们为绝后患,回家路上,清河翁主遭受了不下二十次的刺杀。 回到北国京都后的十年,清河翁主亦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盖因南国内乱不止,北国新帝有心吞并,长公主再次为国奉献,主动用“女儿”清河翁主为饵,诱杀南国诸皇子。 想起册子上的这些往事,苏清霁就愈发鄙夷苏锦儿。 她将香囊中的血书取出来,径直递到了这位荣安长公主的掌上明珠面前。 “翁主既这般深受感动,想已知道谢姑娘退婚,是沈大人第一次落榜之时。” “他们为什么分开,是一个嫌贫爱富在先,一个贪慕美色、喜欢的只是这张脸在后。” 苏清霁轻笑了一声,挑眉看向苏锦儿:“翁主,我才疏学浅,想请教您,不知道这种自作自受的苦难,有什么好感动的?” 第三章 去你的逆袭大女主 “是感动谢姑娘瞧不起贫贱时的沈郢,却对现在的沈知府一往情深,还是感动沈大人只要有这么一张脸,无论是谁都吻得如痴如醉?” 苏清霁毫不顾忌地将沈郢与谢初晞的行为扒去了遮羞布。 她说的都是事实,沈谢二人根本无法反驳。 苏锦儿的态度瞬间就软了回去。 她蓄着泪水喊:“姐姐……” 大抵这位真明珠长相是随生父,眉眼间硬朗多过娇柔,因此刻意挤出的眼泪没衬出楚楚可怜,反显得矫揉造作。 爱护眼睛的苏清霁移开了视线。 这举止落在荣安长公主的眼中,就等同于卑贱的鱼目为难了珍贵的明珠。 怒斥声朝苏清霁劈头盖脸而去:“公主府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就教会了你尖酸刻薄?” “沈大人如此重情重诺,你品行低劣、不堪为其妻。日后也不必留在京城了,今日便去洛城的庄子里反省。” 荣安长公主的两次出声,前一次否定了苏清霁的身份。 这后一次,就完全颠倒黑白,将退婚的责任推在苏清霁身上了。 忘恩负义的人一旦见多了,心中就很难再生出涟漪了。 苏清霁平静地看着荣安长公主将退婚书递给沈郢。 待对方开始吩咐仆从套马车,她才刺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长公主不必惺惺作态,洛城庄子花糠食养我岂不浪费,现下将我扫地出门最是划算。” “混账!”荣安长公主又气又急,她重拍了桌子,试图震慑住苏清霁。 只是,其余诸人皆有瑟瑟发抖姿态,长公主最想压住的苏清霁却毫无惧色。 她往前走了一步,在荣安长公主不明所以的时候,将两臂的广袖卷起。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清河翁主那自手腕处绵延往上,至今仍凹凸不平的两道丑陋疤痕就露了出来。 “一条疤一千两可划算?”苏清霁扬眉,这些可都是她当替死鬼的铁证。 荣安长公主气得身子都有些发抖了:“你、你……” 苏清霁看看旁边的苏锦儿,一脸疑惑:“长公主的掌上明珠,难道不值二千两?” “给她!给她二千两!你走了就别后悔!”荣安长公主气得坐回了椅子上。 她从未被人这般无视和威胁过。 但有沈郢和谢初晞这两个的前车之鉴,她绝不想让自己落入被苏清霁扯开遮羞布、桩桩件件对质的境地。 如同清扫瘟神一般,长公主府的老嬷嬷将银票递予苏清霁后,就迫不及待地关上了大门。 她们都以为苏清霁是强弩之末,却没有看到——除了二千两银票、再无一物的苏清霁站在长公主府外,舒出了一口满意的长气:“终于不用面对那些丑东西了。” 脑海中的系统此时“复活”了。 诺大的字出现在苏清霁脑中:“女主,我们还是去洛城的庄子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苏清霁将先前装血书的香囊从身上拽了下来,用力摔在地上:“你以为,今时今日,我还会相信你吗?什么逆袭,什么大女主,我从头到尾就是垫脚石。” “今日之后,世人只会贬低我而奉承苏锦儿,只会记得仕途一片光明的沈知府与妻子鹣鲽情深,而忘记被人利用完就扔的清河翁主。” “到此为止。我只会做绊脚石,不会做垫脚石。”苏清霁自那香囊上重重踩过,脑中不断蹦出的文字被她全然无视。 怀揣着二千两银票,苏清霁直奔东市而去。 她做清河翁主的时候不喜视物,身边的两个丫鬟就变着法子逗她开心。叽叽喳喳之中,她对公主府外的世界早已有了一个基础的认知。 东市相较于太平巷、康乐街这些达官贵人才会逛的地方,多了嘈杂,也少了虚高的报价。 “在太平巷、康乐街两百两银子才能买到的药膏,这里只要二十两。” 吆喝的声音中气十足,苏清霁顺着声音看过去,见一个褐色短服的少年正抓住某个书生的衣襟,将其往自己面前拉。 “爷这般便宜卖你十贴,你别给脸不要脸!” 这买卖明显有些强买强卖,但因为少年眼角一道可怖的刀疤,没有人敢仗义相助。 众人皆行色匆匆走过,好似谁也没听到书生颤颤巍巍的回答:“可在下不需要药膏,也拿不出二百两。” “那就卖你五帖,拿一百两出来!”刀疤少年不耐烦地松开了那书生的衣襟,嘴里骂骂咧咧,“都不信爷的话,爷这药膏真得很。” 书生哭丧着脸:“在下实在囊中羞涩,要不给公子画幅画?” “爷要你那破画做什么用!”刀疤少年一怒之下又抓住书生的衣襟,眼看就要见红,旁边的行人躲得更快了。 “十贴,我都要了。剩下的银子,我要买你帮我找一个人。”苏清霁上前抖出一张银票。 “一千两,你要买爷做什么?爷可不干买凶杀人这些勾当。”刀疤少年上下打量苏清霁,十分不信任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苏清霁把银票递到书生面前:“你读书多,应该认得上面的字,不如告诉这位壮士,这银票是谁家的。” 银票上“荣安长公主”府的印戳十分醒目,书生一眼就看到了。 他挣脱不掉刀疤少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救命的稻草,忙大声喊道:“这姑娘是荣安长公主府上的,自不会欺骗壮士。” 听到荣安长公主的名讳,不少目光投了过来。 这刀疤少年看着就像是流氓地痞,众人自是避让不及。 可荣安长公主十八年前为保百姓安宁、远嫁他国和亲的事迹,早被茶馆的说书先生各种传颂。平头百姓听到她的名讳,尊崇之外,更有放心。 他们也好奇,长公主府的人,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苏清霁就当众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见壮士愿意把价值二百两的药膏低价售出,就知壮士乃是个侠义之人。我请壮士要做的也是侠义之事。” “听闻临江有位贵人夺了他人之妻,苦主四处诉求无门。是以这银子是想请壮士去寻了苦主来,陪他讨个公道。” 第四章 任务失败的惩罚 苏清霁不仅将拜托的事情说了个干净明白,又借书生未逃,将寻苦主的办法也一并替刀疤少年准备妥帖了。 刀疤少年被她这般捧在高处,一时间也拉不下颜面拒绝。 苏清霁又送高帽子给周遭的旁人:“诸位慧眼,想必都瞧出了壮士高义。此事除壮士之外,已无第二人选。” 前有荣安长公主美名,后又惧怕否认刀疤少年为人,旁观者就陆续附和起来。 “壮士就接下此事吧,这不比你卖膏药赚钱许多?” 亦有相熟摊贩劝说:“虽有贵人卷在其中,但现在主持公道的是长公主殿下,李祥,你莫要害怕。” “爷岂会怕!”刀疤少年受不得激,拽住书生就应下了此事,“既然要凭画像找人,你跟爷一起。” 半日功夫,全部身家就去了一半。叔可忍,婶也不可忍了。 在苏清霁与那两人分开后,系统就开始一个字一个字蹦在册上,充分展现自己的不满:“宿主,你不要胡来。破坏沈郢和谢初晞的成婚,你会被惩罚。” “不叫我女主了?”苏清霁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有任务就说任务,坑蒙拐骗,当我二百五吗?” 脑中的册子暂时消停了一会。 在苏清霁走到护城河边,准备脱鞋袜的时候,系统终于出声了。 这一次,不再是册子显现字,而是苏清霁能听见的声音。 “宿主,你不再是水仙花了,浸泡在水里是没办法修炼的。只有尽职尽责完成任务,你才能重获新生。” “有事说事。”苏清霁回了四个字。 系统便重新以册子的模样开始向苏清霁展现她的任务列表。 只见册子左边写的是任务内容,右边是任务奖励。 首当其冲的便是: 成为谢初晞收获良缘的垫脚石。 完成度99%。任务奖励:倾国倾城水(三日有效)。 这个99%的进度条正闪烁着红光,显然系统知道苏清霁在东市是埋下了什么雷。 苏清霁快速掠过谢初晞和苏锦儿的部分,目光落在第三条上。 这一条写的是:在洛城百果林救下秦子瞻。 完成度0%,且同样闪烁着红光。 在这一条的上方和下方,都没有出现谢初晞以及苏锦儿任务中的垫脚石话语。苏清霁笃定,系统没有完全说实话。 她不急于揭穿这件事,反而顺着系统提示,将身上的银票兑散,坐上了去洛城的马车。 许是任务对象已经不能再等了,才进洛城地界,苏清霁就被马车的急停踉跄得险些滚出车厢。 她掀起帘子,跳下马车,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躺在马车前方。 “宿主,他这么脏,你肯定不愿意碰他。不如留下些银两,让车夫送他去医馆。” 系统每次担心苏清霁任性妄为的时候,就会以声音的形式出现在苏清霁的识海中。 它这次的焦虑比上次在护城河边还明显。 于是,苏清霁不急不慢地蹲下身,认真端详起了这位急需被救的人士。 身形颀长,手指骨节分明,脸上满是血污,可脖颈处的那白皙嫩滑的皮肤暴露了过去养尊处优的生活。 “这是我的兄长,请帮我把他扶上马车,送我们去客栈吧。”苏清霁掏出一小锭银子,同车夫睁眼说瞎话。 “宿主,你还是直接送他去医馆吧,他身上的伤不及时止血,会死的……”系统愈发焦灼。 苏清霁翻出买来的十贴药膏,啪啪啪地贴满了秦子瞻的胸口。 “二百两一贴的药膏,我替女主救了人。要窃取果实,让她付我二千两。” 系统像被人扼住喉咙一般,短暂地失声。 苏清霁看向被扶进马车的秦子瞻,用帕子沾着水去擦对方脸上的血污。 她确实厌恶与丑的人事物接触。但世上诸事,岂能全凭喜好? 她作为一株完美的水仙花,道理是懂得的。 将对方眉眼处的血痂擦去,再拭干净鼻梁处碰到的泥土,苏清霁一点点看清楚身边人的容颜。 还是一株水仙花的时候,苏清霁很质疑一个传闻:都说云碧峰的杜衡真人一剑揽银河,玉面胜星辉。苏清霁觉得,人怎么可能好看到胜过日月星辉呢? 但现在,迎上秦子瞻的目光,苏清霁头次生出,星河灿烂,也不如他眼眸流光。 “是你。” “我给你看完整的任务。” 在秦子瞻开口的同一瞬间,系统也做出了妥协。 苏清霁脑中的画册出现了为第三位女主垫脚的任务主线——成为燕语收服人心的垫脚石。 下方还列出了关于秦子瞻的全部剧情。 苏清霁救下秦子瞻后,应要留下跟荣安长公主相关的线索。之后燕语再遇到秦子瞻,就顺理成章被误会成是荣安长公主府的人。 系统已经知道苏清霁不是一个会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完成任务的宿主。 在显示出详细任务后,它开始给苏清霁画饼:“宿主,你把这个小任务做完,我给你争取谢初晞那个大任务的奖励。” “那瓶倾国倾城的药水,绝对是你所想象不到的完美效果。我发誓,整个京城,整个次元空间里,都不会有比你更好看的人。” 苏清霁没有回应系统,她相信任何一个次元,就她的水仙花真身是最美的。 所以比起倾国倾城水,苏清霁更关心旁边这个男人是谁。 她看得出,这个叫秦子瞻的男人,看向自己眼神中的惊诧、熟悉、怨恨,都不是作伪。 “是,我是清河翁主。”苏清霁知道系统不会主动告诉自己秦子瞻的事情,她有意套话,“你怎会受伤得如此严重?” “明……”秦子瞻捂住自己的胸口,吐出一口鲜血,再次昏死了过去。 苏清霁就在这一瞬改变了想法。 她本意是逼出关于秦子瞻的全部任务线后,就回头继续去对付谢初晞和新翁主。 可现在,她认定,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这个男人,她要留下来。 找了间客栈后,苏清霁不仅出钱让店小二替秦子瞻沐浴更衣了一番,还请大夫过来替他疗伤。 也不知道秦子瞻得罪了何人,身上全是刀伤,刀剑之中还带有毒素。 阴错阳差的是,苏清霁贴在他胸口的那些药膏中,竟好巧不巧有解毒之物。 因此,秦子瞻的性命暂时是保住了。 不过,苏清霁关于他的小任务栏上也画了一个大大的x。 夜里,苏清霁的脸就出现了针扎一般的刺痛感。她本就嗜睡,再加上心里清楚这就是系统说的惩罚,所以并没有做出任何特别的回应。 直到第二天早上,晨曦自窗户透进来,秦子瞻睁开双眼,被旁侧的苏清霁吓得哭了出来。 第五章 知错就改的宿主 一个成年人温润的声线,却表达着孩童的无助和慌乱:“姐姐生病了,姐姐要死了。” 苏清霁在这种违和感中爬下床,走到铜镜面前。 通过那泛着黄光的镜面,她看到自己的左边脸颊,自眼角往下,直至下颚的位置,完全被一片凸起的疤痕所覆盖。而右边的脸颊,整整半张脸,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 丑,真是太丑了。 莫说孩子被吓哭了,就连苏清霁自己也不愿意再看下去。 尽管她能说服自己,这不是她的身子,这么丑的容貌不属于她苏清霁。但她接受不了自己视线所及,有如此丑的存在。 用帕子遮住脸后,苏清霁转身看向床上的秦子瞻。 白衣的如玉少年盘腿坐在床上,把被子攥在自己的胸口处,脸上还有着未干的泪痕。 他仰面与苏清霁对视,鼻子红红地抽泣:“姐姐是不是要死了,姐姐死了我怎么办?” 苏清霁略想扶额。 这脸,与这声音真的不搭趁。系统的惩罚,比她预料到的,更严重一些。 苏清霁走回床边,试探秦子瞻是不是被系统弄傻了:“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我……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姐姐,你别不要我。” 重重锤了几下自己的头后,秦子瞻慌乱地拉住了苏清霁的衣摆。 他本就生了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如今微翘的眼眸下泪珠欲落未落,愈发增加了惹人怜惜的氛围。 如果这个身子不那么的高瘦挺拔,手也不那么的纤细修长,苏清霁想她能看在脸的份上,骗自己,这就是个孩子。 可不是。 这是被系统弄得跟她的脸一样,有碍观瞻的秦子瞻。 咬咬后槽牙,苏清霁对系统做出了妥协:“我现在该怎么找那位燕语?” 系统很满意宿主的知错就改:“秦子瞻没有出现在医馆,与燕语已经错过。她在洛城治伤无果后,会去京城找大夫。所以,你只能带着失忆的秦子瞻返回京城。” “改邪归正”的苏清霁再不耽误时间,她一刻也不耽搁地拖了秦子瞻上马车,顶着月色都要颠簸着往京城赶。 只可惜,洛城的大夫还远达不到神医的水平。 路上,秦子瞻就起了高热,整个人都抽搐起来。好似下一刻,他就会断气身亡。 在任务对象死亡和小小的违规之间,系统选择了后者。 提前拿到苏锦儿任务奖励的苏清霁,将保命药水喂了一大半下去,才勉强保住了秦子瞻的性命。 回到京城后,苏清霁就想直奔燕语所在的医馆。可系统只能照本宣科的读剧情,根本判断不到燕语实时的动态。 奋发图强的苏清霁,执意拉着半死不活的秦子瞻去每一个医馆碰运气。 系统不敢再催促,因为担心任务对象送命。 急于求成的苏清霁却听不进任何劝阻,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各大医馆撞运气。 直到撞上了熟人。 刀疤少年李祥已经从临江城回来了。 他十分惭愧地告诉苏清霁,自己并没有找到那位被贵人夺了妻子的可怜人。 虽然他按照书生画下的苏清霁容貌,去临江打听了一番。也确切地知道了,是临江知府沈郢将城中商贾何天赐才过门的妻子谢初晞带走了。 但何天赐踪迹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祥说完之后,执意要把自己怀里的所有药膏都赔给苏清霁。 他为了不交还收到的一千两,就连药膏的药方,也愿意一并交付。 在知道对方攒钱是为了生病的老母亲后,苏清霁坚决不肯收李祥的药方。 两人经过一番坚持己见的拉锯,最终苏清霁以药膏有助于自己“兄长”的伤势为由,收下了李祥的药膏、拒绝了药方。 当然,这种话只是苏清霁用来安慰李祥的。 她完全没指望药膏能为秦子瞻带来什么好转。但在她秉持不浪费原则,将药膏贴满秦子瞻伤口处后,奇迹竟然发生了。 一夜时间,秦子瞻就退下去了不少热度。期间,也迷迷糊糊醒来了一次。 虽然叫了声“姐姐”又昏过去了,但总比之前的昏迷不醒要来得好。 这药效不仅苏清霁诧异,就连系统也惊讶到了。 它通过李祥的任务失败,判断苏清霁给谢初晞设的隐患不会发生,如今需要维护的就是秦子瞻的命了。 系统甚至跟苏清霁商量起了,要不要用前一天换下的药膏放进水里,给秦子瞻泡个澡之类的。 一人一系统倾心照顾了三日,秦子瞻终于完全降下了高热,隐隐有了好转的趋势。 只是,在秦子瞻这条任务闪烁的红光转为黄光的同时,第一项任务——“成为谢初晞收获良缘的垫脚石”进度条急遽回退,竟从99%直接退回了10%。 这项任务不仅闪烁着红光,甚至发出了“嘟嘟”的预警音,显然任务已经到了即将失败的危急关头。 系统完全不明所以,苏清霁却毫不意外。 她估摸了一下情形,喂完秦子瞻药后,就走到了荣安长公主府外。 在那朱漆大门的石阶下,有一个衣衫单薄的身影正在下跪磕头。 那女子口中絮絮叨叨,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愈发引得旁人侧目。 苏清霁替系统问出了疑惑。 “这位姑娘是得罪了荣安长公主吗?” “她是个可怜人。”懂些内情的人热情地解释起来,“是临江知府沈郢强抢了她回京。” 因荣安长公主的贤名远播,沈郢与清河翁主的婚事在民间也早有流传。 有人开头,就有人补充。 很快,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被推断了出来。 “肯定是沈郢想跟荣安长公主膝下的清河翁主退婚。长公主只有这么一个掌上明珠,焉能不怒?” “是,听说沈郢已经被连参了数日,不日就要贬官了。” 这些议论声让谢初晞哭得更厉害了,她的头已经磕出了血迹,却不敢停下:“长公主开恩,长公主开恩。” 长公主府内,荣安长公主也正在大发雷霆。 她拂了一地的瓷器碎片在地:“本公主既给了沈郢退婚书,就不会再叫御史台参他。” “什么叫作爱女心切、为女儿背地出头!她算什么女儿!本公主若不是想等到母后寿诞,再让明珠风光出场,何至于给了她鱼目混珠的机会!” 眼看着第二条任务“成为明珠翁主苏锦儿揽尽宠爱的垫脚石”的进度条也以一去不复返的态势迅速回退,系统终于明白——它的宿主并没有知错就改,反而是下次还敢。 第六章 自作聪明的苏锦儿 苏清霁看到了系统展示在册子上的一排问号,却没有马上回答。 她很清楚,现下这些不足以让系统做出彻底的妥协。 她混迹在围观的百姓中,仿佛与哭得几欲背过气的谢初晞从未谋面。就连长公主府的朱漆大门突然被打开,苏清霁也只是用与旁人无二的好奇目光,看向那走出的华服女子。 这姑娘约莫十七八岁,本应是少女活泼灵动的年纪。 可头上堆叠的足金步摇和密集的玛瑙簪花,生生将其衬得老气了许多。 苏清霁看着这与长公主如出一辙的品位,心中暗笑、调侃系统:“若苏锦儿初入府就这般装扮,我那日绝不会问你谁才是长公主骨血。” 系统理亏,不作回应。 但在苏锦儿目光扫向苏清霁这边的时候,它立刻出声提醒:“你在东市做的事情,迟早会被长公主查到。若被苏锦儿认出,恐怕走不成了。” 苏清霁听出了系统态度的软化,这些在她看来,仍然不够。 她静静地听着百姓们的讨论,在苏锦儿看过来的时候,回以左右百姓一般的疑惑眼神。 “这位就是长公主殿下吗?” “瞧年纪也不像长公主,莫不是那位被退婚的翁主?” 百姓们的议论,不仅没有让苏锦儿收回目光,反让她更坚定地看向围观的诸人。 在确保得到足够多的回视后,苏锦儿才走向谢初晞。 “谢姑娘,你怎么跪在这儿?” 苏锦儿拉起了谢初晞,她取了帕子轻揩谢初晞的额头,言语间满是怜惜:“沈知府的事,母亲也很挂心。我是受命特意来接你进府的。” 这话声音不小,近处的人都听得很是分明。就算站得略远一些的苏清霁与其他人,也由近处的人把话传了过来。 大家注视着苏锦儿和谢初晞亲密无间的背影,纷纷展开了自己的联想。 “莫不是,清河翁主有意与那位谢姑娘两女共侍一夫?” “会不会荣安长公主根本没有参沈知府的意思?” 听到这后一句猜想的时候,自觉目的达成的苏锦儿终于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带着愉悦的笑容回视了一眼府外的百姓。 苏清霁的目光正好与其对上。 苏锦儿微微一滞,并没有收敛笑容,反而是加深了这个笑意。 她或许认出了苏清霁,因为虽有面纱遮盖大部分的脸,但清河与谢初晞的眼眸是一模一样的。 可苏锦儿不在乎,她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去反馈给母亲荣安长公主。 苏清霁就更不在乎了。 她既在此处,岂会让苏锦儿的算盘打响? 苏锦儿只会孔夫子搬家——净是书(输)。 “清河翁主不长这个模样,坊间有画像流出的。” 一个不知何处插进来的声音就像块石头激起了一池的涟漪。 东市是市井百姓最常去的地方之一,其间发生的事情,最为广泛传播的人群就是寻常的百姓。 有人很快想起了那日带着荣安长公主府银票去寻人的女子。 还有人想起了自己在李祥处听到的一些后续之事。 就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看似有很多个解不开的结。可只要找到了线头的一端,所有的真相就会被一点点抽丝剥茧理顺出来。 书生曾云泽画的那张人像,乍看之下,似乎就是跪在此处的谢姑娘。但若细看,就会发现画中之人,有着几分谢姑娘没有的贵气。 一个关于荣安长公主府的真相,呼之欲出。而一切起端,都缘由苏锦儿的自作聪明。 摔碎了一地瓷片的荣安长公主,没想到旧的麻烦还没有解决,新的麻烦又接踵而至。 她按捺住火气,打量面前的女儿:“你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谢初晞带回来?” 苏锦儿只当长公主还在为先前的传闻恼火,就忙接了嬷嬷递来的茶,奉到长公主面前。 “女儿有两处私心。一是我知有人非议,沈知府被参是母亲您的意思。女儿亲自去接谢姑娘入府,就是想让诸人知晓,翁主未拒退婚,长公主亦未恼沈知府。” 见她母亲接了茶过去,苏锦儿内心愈安,之后的话也更为轻快起来:“二是女儿知母亲乃菩萨心肠,如何忍心沈知府与谢姑娘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我明言是母亲要接谢姑娘进府,暗中算计他们之人就会偃旗息鼓。” 听了这番话,荣安长公主端到唇边的茶也饮不下去了。 她知这个女儿没养在自己身边,必有些不足之处。却从未料想,她的女儿,能蠢笨如斯。 “你是不是还以为,这番亮相后,世人只知有你这个良善的翁主,而忘记还有个清河?”荣安长公主问出这一句后,不待苏锦儿回答,就重重地把茶盏放在了桌上。 她没有错过女儿眼中一闪而过的窃喜。 她在这一刻甚至想起了清河面对沈郢和谢初晞时的从容细致。 “你既已知参沈郢之人非顺我意,就应该想到,必是清河已经暗中联系了他人。你此时此刻出去接应谢初晞,只会叫人探究,堂堂翁主何故求外援而舍弃母亲?” “哪怕,清河不是我的骨肉,但她在这个长公主府遭受了不下五十次的刺杀是事实。逼她至绝境,玉石俱焚的是你我二人的名声!” 荣安长公主这次真真是被气到了。她坐在紫檀雕花椅上,半天无力站起。 被训斥后的苏锦儿,愣了片刻才想明白其间的环环相扣。 表面看,沈郢薄情负心,当下最遭人唾弃。 实际上,沾染上谢初晞的荣安长公主府,日后才最有可能被人唾弃。 一旦有御史咬住不放,他们就会首先发现长公主抛弃了充当女儿替身的清河翁主。进而因为她这个真翁主与谢初晞“交好”,甚至生出荣安长公主早有预谋,践踏养女交好朝官的种种衍生来。 届时,不仅她册封翁主的风光没了,就连她母亲,恐怕也要因为这一系列的污名而遭受非议。 苏锦儿瘫坐在地,头上的玛瑙簪花摔碎在地,也不自知。 这不中用的模样,愈发叫荣安长公主心口发堵。 客栈之中,苏清霁那显示人物的册子已经调整完了进度。 不仅第一条主线,成为谢初晞收获良缘的垫脚石进度跌至了谷底。 第二条主线,成为明珠翁主苏锦儿揽尽宠爱的垫脚石进度也跌到了10%。 被摆了数道的系统已经不想说话,却又不得不说话。 它半天就挤出来一句:“这个世上,真的完全没有你在乎的人事物了吗?” 第七章 我在乎他 “我在乎他,在乎我的眼睛。” 苏清霁打来了一盆温水,将帕子浸湿后,一点点擦去秦子瞻身上的药痕,露出他光滑白皙的皮肤。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她用事实来指责系统,“龙章凤姿,却被你变成了二傻子。” 苏清霁实在是心疼自己的眼睛。 先是被荣安长公主府的混乱摆设辣眼,接着又被苏锦儿那行走的珠宝匣般装扮伤到。 好不容易遇到个芝兰玉树的,却因为系统,搞得不男子不男孩的,违和感十足。 她越想越气,擦干净药痕就将帕子丢回盆中,起身准备去寻布。 “左右是伤害我的眼睛,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宿主,你冷静点!不能捂死任务对象!”系统吓得大喊起来。 它经过之前的种种,早已对自家宿主的疯批下限没了信心。 “宿主,我们可以让他好起来的!”不管多大的饼,只要能吸引到宿主,它就要画。 “怎么好?”苏清霁也不解释刚刚自己只是想遮住秦子瞻的脸,免除自己的暴殄天物感。 她将余下的膏药一股脑堆到秦子瞻的床榻上,准备重新给他的伤口上药。 系统则误会宿主杀任务对象之心不死,忙不迭地展示自己诚意。 “宿主,你看上次我也为你提前争取到了保命药水。在有限的范围内,我一定按照你的需要来做调整,争取让你能满载而归地回原本世界。” 饼很多,宿主你别砸饭碗。 苏清霁脑中的册子一个变成了三个。三个册子如同画轴,同时展开在她的面前。 第一个册子首行写的是:“成为谢初晞收获良缘的垫脚石”。 紧接其后的是各种支线任务,有大有小,每一项任务都对应了不同的奖励。 第二个册子、第三个册子写的就是跟苏锦儿、燕语相关的了。 如苏清霁所料,与秦子瞻相关的任务根本不是单纯地救他那么简单。 救下秦子瞻只是为了铺就真正的大女主燕语收获人心的道路。 无一例外的,三个册子、三条主线任务都是成为他人的垫脚石。 系统一个接一个的画饼:“宿主,主线任务完成,咱就能回原来的世界。支线任务,你想做就接收,不想做,咱就先拖着。惩罚我尽量帮你……” 苏清霁目光落在谢初晞相关支线任务上:“一次性完成多个任务,奖励能翻倍吗?” 系统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恨不得变成实体疯狂点头。 “能能能,一般连续完成三个任务,就能获得一次抽奖机会。宿主一次性完成,肯定算连续完成。” 一人一系统协商得渐入佳境,就错过了床上秦子瞻短暂醒来的一瞬。 这个已经烧了数日的少年郎,睁开双眼的初时,目光还有些涣散和懵懂。 但当他的视线落在床边的苏清霁身上时,一股难以抑制的恨意在他眼中涌现。 只是,等苏清霁再看过来的时候,他又已闭上了眼睛,仿佛从未醒来过。 苏清霁把手放在秦子瞻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后,又放回自己的额头上。 “没有再发烧了。我明天继续带他去医馆找燕语好了。”苏清霁这句话是在自言自语,故而是有声音的。 她说完之后,就感觉到手下的人似乎动了动。 秦子瞻睁开了双眼,一脸迷茫地看着她:“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这是傻上加傻了。 苏清霁在燕语册子中的支线任务“保证秦子瞻能活着见到燕语”处停了一瞬心神,又努力跟自己强调,傻是能治的,丑是天生的。 心态平和之后,她才愿意与秦子瞻说话。 “你是我弟弟,我是你的姐姐。我们姐弟被父母抛弃,如今只能相依为命。” 秦子瞻毫不怀疑地接受了这个解释。他目光落在床榻上的膏药处:“姐姐,你为我买了这么多药,是父母亲给我们留了许多银子吗?” “当然不是。”苏清霁拿起其中一块膏药,撕开后啪地贴在秦子瞻的伤口上。 她觉得他的脑子也值得被贴一个膏药:“这些都是用我的卖命钱换回来的。” 哪来的父母。荣安长公主那样的拿养女性命不当命的父母吗? 就在苏清霁磨拳嚯嚯想把膏药贴到秦子瞻脑门上去的时候,秦子瞻下床了。 他身形颀长,站在苏清霁面前比她高了一个脑袋还不止。 这种身高的压迫让苏清霁有些不适,可在她欲后退的时候,秦子瞻反而拉住她前进了一步。 “你受伤太重,我请了许多大夫……”苏清霁以为他是发现了自己丢了荷包。 想到她作为一朵水仙花,风餐露宿也不是不行。苏清霁的声音越发理直气壮起来:“这客栈也是为你挑选的,所以你的荷包是我拿了。” “我的,当然就是姐姐的。” 没想到,质疑和生气都没有出现。 秦子瞻抬起手摸了摸苏清霁的长发,然后蹲下身,将自己腰间的玉坠,系到了苏清霁的身上。 他维持着仰面看她的姿势:“姐姐想拿走我的什么都可以,包括这个人和这条命。” 这句话、这张脸,再没有半分孩童的稚气。眼眸之中,只有坚定和顺从。 谁能拒绝一个乖巧又懂事的花瓶呢。苏清霁觉得这一刻,自己的眼睛才获得了新生。 她瞧他的眼神中也沾染了笑意。 虽然苏清霁戴着面纱,但一双乌黑晶亮的眼睛好似澄澈的清泉,叫人看一眼就深陷其中,再难移开视线。 秦子瞻看得有些失神,他久未见到过这样的她。 她看自己的眼神没有提防和憎恶,只有开心和愉悦。 曾经恋恋不舍的某个夏日也在记忆中全然复苏。 聒噪的蝉鸣声中,她一手握着尚未飞起的纸鸢,一手拉着他。她说,等我放飞了纸鸢,就把线交给你。 如果没有后面那些事就好了。 秦子瞻温柔地看着面前的苏清霁,眼眸中也不经意流露出了真心的笑意。 他生得实在太过好看,即便是这浅浅的一笑,也好似明月映池、星晖去纱,叫苏清霁不自觉又想起了那位杜衡真人的相关形容。 丰神如玉,倜傥出尘。 第八章 世人眼中的最惨 苏清霁其实对那位传说中的杜衡真人关注已久。 除却他的传闻都太过完美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与她自己的开智有关。 苏清霁作为一株水仙,能早早开了灵智,盖因有一位谪仙飞升渡劫时恐伤及无辜生灵,在渡劫之地输入了灵力。苏清霁就恰好生在那块地方。 她汲取了谪仙留下的灵力,生来便有灵根,能感五识。她以谪仙传人来要求自己处处完美,更坚信这位给予自己机缘的师父是天上地下最完美之人。 所以,当她初次听到关于杜衡真人的传说时,有三分质疑这样的丰神俊朗、惊才风逸是否真实存在,还有七分便是揣测杜衡真人就是那位谪仙。 她每听到一次关于杜衡真人的完美传闻,就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在修炼之路上做得尽善尽美。 直到有一日,一个新的传闻传入她的耳中。 杜衡真人居然才三百岁。她做水仙花都已经有了两百九十年。谪仙再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十岁就飞升。 自此之后,苏清霁对杜衡真人的所有传闻都嗤之以鼻。 “姐姐,我们到这儿来,是替我买药么?” 恢复神智后的秦子瞻智商在线,在李祥的院中只是看到了竹编的簸箩,结合上面淡淡的药味,就猜出了苏清霁的膏药来源。 美而无物的花瓶看久了会让人厌烦,反之则叫人赏心悦目。 苏清霁因由秦子瞻,对杜衡真人都少了许多偏见。 她觉得既然有人确实玉面胜星晖,那一剑揽银河也不是不可能。 用眼神瞥瞥正被李祥拉进院子的书生曾云泽,苏清霁小声回答秦子瞻:“我们没钱买药了。所以现在,要说服这两个人帮我们赚钱。” 秦子瞻打量着身上打着补丁的李祥和长衫洗得发白的曾云泽,表示姐姐这梦做得可能不太实际。 “李壮士、曾秀才,我实乃走投无路,才再次相求二位。”苏清霁已经打过腹稿,撒起谎来就毫不脸红。 “得蒙二位高义,那狼心狗肺的贵人已经受了惩罚。但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被强抢的夫人走投无路,若再失了名声,恐会走上绝路。故而,我想了一个法子,希望两位相助,帮忙保住夫人的名节,全她生路。” 李祥虽常年厮混市井,却也听相熟人说了长公主府门口的事。 听到恶官受参,他喜得叉腰大笑:“老天有眼,想不到苦主未寻到,狗官也能得到报应!” 曾云泽却面有忧色,他主动追问苏清霁:“不知姑娘准备如何帮那夫人?” “若说夫人是碍于强权从了贵人,难免有些流言蜚语中伤于她。我想,要是前往过临江城的二位,传出这夫人与贵人自小青梅竹马、早有婚约,是富商沈天赐夺妻在先。想来,就无人会置喙夫人了。” 苏清霁在脑中调出谢初晞的册子,在支线任务“使全京城的人称颂沈郢与谢初晞的情深似海”、“让沈郢感受到谢初晞的与众不同,使其深觉清河翁主不能与谢初晞同日而语”、“加深沈郢对谢初晞的感情”处都画了个勾。 系统经过上次的沟通,已经把支线任务争取成了主动接受制。也就是只有苏清霁主动画勾的任务才会有完成时限。 当然主线任务仍然是强制接受的。 画勾之后,第一个支线任务“使全京城的人称颂沈郢与谢初晞的情深似海”就有了5%的进度。 苏清霁再接再厉,说服面前的二人:“我现下囊中羞涩,不能给予上次同样的报酬。但愿意以二百两作为答谢。” “怎么好再收姑娘的银子。”李祥听了立刻就摆手。 曾云泽也是拱手谢绝:“在下对不住姑娘在先,怎敢再提报酬。” “只是……”曾云泽是有同窗已入朝为官的,所以他对沈郢的事较李祥知道的略多。 踟蹰了一下后,曾云泽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在下与李兄在临江城的打探,其实确实与姑娘你的说法有一半吻合。谢姑娘确实与沈大人早就情投意合,曾指腹为婚。” “但是,谢姑娘之前的夫婿何天赐并非棒打鸳鸯、强取豪夺之人。是谢姑娘之父嫌贫爱富,嫌弃沈大人落榜,才主动退婚。”曾云泽说这些经过的时候,有暗暗窥探苏清霁的脸色变化。 但苏清霁戴了个面纱,神情变化看不真切。 秦子瞻注意到此处,就将苏清霁往自己身后拉了拉,阻隔了曾云泽的审视。 “曾秀才是担心,如果主动为何夫人洗清流言,会让沈大人被参之事无疾而终?” 见曾云泽支支吾吾,说了一大堆仍不在点上,秦子瞻索性一针见血、指出关键。 李祥听后立刻拒绝了苏清霁的建议,他义愤填膺、满腔愤慨:“沈大人和谢姑娘走到这一步,与他们自己大有关系。谢姑娘不悔婚何至于此,沈大人不另立婚约又何至于此?” “清河翁主何辜!”李祥最后一句丢得掷地有声。 他怒气无从发泄,重重锤了一下自己房间的门板,差一点就将那门直接锤倒下去。 他身边的曾云泽却再一次看向了苏清霁。 这一次的注视,恰好被苏清霁完全对上。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曾云泽第一次的窥视。 可她是这样美轮美奂、独一无二的一株水仙,孰能不目光流连? 正想挺一挺花枝,迎上这种“欣赏”的目光,苏清霁就收获了下巴撞疼。 因为她现在不是水仙,没有花枝,挺胸高昂起头后,只有下巴会撞到前面人的背。 拖缓她的第三条主线任务,还让她下巴受伤。 苏清霁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用头顶了秦子瞻的背一下。 秦子瞻毫无痛意,还以为苏清霁这是在催促自己帮腔。 他对李祥语重心长地道:“为了清河翁主,李壮士才更应该去做这件事。” “沈大人薄情寡性,那清河翁主就是个弃妇。沈大人故剑情深,那清河翁主就是成人之美。” 苏清霁原还觉得秦子瞻的发言十分无用,与自己的腹稿大相径庭。 这几句听完,她突然豁然开朗。 原来,谢初晞不是最惨的,她作为清河翁主本翁主才是最惨的呀。 第九章 翁主是个好人 苏清霁觉得李祥是个扶弱的性格,所以想用谢初晞的惨来打动李祥。 可她摘掉滤镜,从旁观者角度看自己才发现——谢初晞不惨,她被退婚、被抛弃,才是世人眼中小可怜。 她用手肘暗戳了戳前面的秦子瞻,扬扬下颚,表示自己领会了秦子瞻的话术策略。 亲自卖惨,她可以的。 秦子瞻则也接收到了苏清霁眼神的“殷殷嘱托”。 全盘交给他,他可以的。 两人异口同声。 “惹恼荣安长公主,清河这次恐会被赶出京城,到时风餐露宿、沿路乞讨……” “沈郢自有苦吃,堂堂长公主,要教训人,还愁找不到机会?” 两人南辕北辙。 李祥被彻底搞晕:“这荣安长公主,到底是想教训沈郢,还是想帮沈郢?” 当事人忙低声交流起来。 “你不是要替清河翁主卖惨吗?”苏清霁把头埋在秦子瞻身后,小声嘀咕。 “什么卖惨,荣安长公主为什么要替沈郢来欺负自己女儿?”秦子瞻转过身想问明白苏清霁缘由,却不察苏清霁头靠在自己背上,这一转身险让她摔倒。 还好他一把捞住她,两人交握着站定。 “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 一番沟通约等于没沟通。 旁边的曾云泽拱手插话:“在下明白了。” 其余三人皆一脸懵逼:“你明白什么了?” “错的不是清河翁主,亦不是沈知府和谢姑娘。在下……在下会与李兄宣扬,是富商何天赐强取豪夺、丧尽天良的。” 曾云泽这次没有再半天说不到重点,他晓以利弊,完全说服了李祥。 “李兄,你我二人翻遍临江城都没有找到何天赐的踪迹,想来他已经……既然如此,何不先保全活着的人?清河翁主做此决定,定有她的苦衷。” 尽管最后也没有搞清楚曾云泽明白了什么,但“使全京城的人称颂沈郢与谢初晞的情深似海”这个任务的进度条总算增长到了50%,并以较快的速度持续增长。 苏清霁挑中的李祥和曾云泽,看似只是一个人一张嘴。但他们一个常年混于市井之中,街头巷尾的家长里短就是由这些市井小民的茶余饭后闲谈组成。 另一个,虽会试落第,但同窗总角已有不少进入朝堂。即便曾云泽不主动提及,也有些人出于自己的私心目的,向他打探那幅画像。 于是,一个缠绵悱恻、一波三折、跌沓起伏的爱情故事很快在整个京城传开。 荣安长公主府当然也听到了这个故事。 苏锦儿喜难自持,一路小跑着往她母亲院中而去。 “母亲,沈郢的事情出现转机了!”都不需要禀告,她直接就推开了荣安长公主的房门。 提及众人对沈郢和谢初晞的怜惜之情,苏锦儿整个人都眉飞色舞,好似在说自己的大喜事。 “母亲,也不知是谁这般知情懂趣,替您将这难题主动解决了。” 苏锦儿越说越兴奋,她摇着荣安长公主的手撒娇起来,浑然没有在意长公主手中还拿着东西:“沈郢若因祸得福,另得重用,想必对母亲是感恩戴德。谢初晞那件事,您能不能不怪我了。” 她说的这一件,并非是苏清霁亲眼目睹的接谢初晞入府之事。而是,被荣安长公主一番训斥后,苏锦儿张皇无措下,又遣人将苏锦儿送回了临江城的事。 荣安长公主哪能不对这接二连三的犯错犯恼。但孩子只有一个,恼又能如何? 她看了眼被女儿晃落在地的银票,强迫自己心情平复后,拉了苏锦儿坐下。 “谢初晞,我已遣人去接。倒是另一件事,我想你亲自去办。清河在风来客栈已经住了半月,想来手里银两已不富余。你去接她回府。” 荣安长公主说完,苏锦儿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母亲面前放着一沓厚厚的银票。 这沓银票,在苏锦儿的不情不愿中,放在了苏清霁的面前。 苏锦儿根本不想接苏清霁回府,她自信沈郢的事,换她来解决,定要比苏清霁还做得好千百倍。 “母亲是希望姐姐回去的。毕竟十日后,就是皇祖母的寿诞,母亲特意选了那天为我请封封号。想来姐姐一定不愿意错过这样的场面。” 数日不见,苏锦儿恶心人的功夫大有长进。 苏清霁直接站起身,一副送客的态度:“翁主说完了?恕不远送。” 比激怒人,苏清霁表示,她的字典里没有输字。 苏锦儿原还笑眯眯的脸顿时有些狰狞:“你!” 她腾地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指向那沓银票:“黄口小儿也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姐姐读了这些年的书,就不知道回报母亲吗?” 苏清霁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该为沈郢和谢初晞说的话,我已经让人去说了。难不成非要我亲自去京兆尹面前替沈郢鸣冤,才算尽了对长公主的孝道?” 苏清霁的话点醒了苏锦儿。 她原本不服气苏清霁,就是觉得——要让众人相信沈郢与谢初晞是真爱,这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换她来做,有过之而无不及。 找个人,充作谢初晞前夫何天赐。苦主亲自替沈郢鸣冤,洗白的效果比谁都好。 如今何天赐的人选尚未找到,清河这个前未婚妻的身份却是现成的。 清河翁主当众为沈郢辩白,可比其他人窃窃私语有用得多。 苏锦儿立刻接话:“有何不可?” 苏清霁答话更快:“京兆尹若不接状词呢?” “那是本翁主的事。”苏锦儿想好了,她要借用荣安长公主的名讳,通知京兆尹公开审理此案。 这样,既让沈郢风风光光地洗刷了污名,也让清河即便回了长公主府,也没有脸面日后在众人面前出现。 苏锦儿如今同苏清霁对话都有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倨傲:“你只要照我的去做就是了。” 苏清霁一边点头,一边在册子上点下接受支线任务“帮助苏锦儿获得三个以上的人喜爱”。 人傻钱多,这哪能不招人“喜欢”,她都很喜欢呢。 苏清霁看着桌子上的那一沓厚银票,诚恳地对着苏锦儿表白:“翁主,你真是个好人。” 进度条出现了25%的进度,苏清霁的眼神更诚挚了。毕竟这可是一个既能给她送钱,又能给她送任务经验值的“大好人”。 第十章 不为他人做嫁衣 苏锦儿打定了主意,就迫不及待要离开苏清霁这,去寻京兆尹。 她走得匆忙,下楼的时候,与正上楼的白衣男子险要撞上。 躲闪间,苏锦儿往后踉跄了一步。 眼看就要摔倒,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星眸玉面,竟有生得如此好看的男子。苏锦儿觉得对方拉自己一把,她也可以不排斥。 只可惜,白衣男子并没有伸手拉住她,反而是同样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完全绕开了她。 苏锦儿站立不稳,只能狼狈地在楼梯上坐下。 待她再站起身,那叫她惊艳又羞恼的男子已然不见了。 苏清霁全程旁观了这场并不美好的邂逅。 她关上窗户,转身看向门口的秦子瞻,眉眼间有压不下的笑意:“怎么,你这避让不及的样子,是倒过来怕姑娘家占了你的便宜?” “不是。”秦子瞻摇了摇头,走入房中,坐在苏清霁的对面。 他目光落在桌上的两杯茶水上。 “她一脸得意地从姐姐房中出来,我直觉她不是与姐姐为善之人。” 苏清霁本是随口一句揶揄,却不料想秦子瞻答得这般实诚。 谁能不喜欢这样护着自己的弟弟呢。 她眼底的笑意浓郁了几分:“她确实亏欠姐姐,不过很快就要还清了。” 苏锦儿果然很快送上门来。她要苏清霁去衙门,为秦子瞻当众洗白。 公堂之上,京兆尹虽尊称苏清霁为翁主,但目光中的敬畏却完全冲着堂外的苏锦儿而去。 “大人,我与沈郢虽然解除了婚约,但不得不替他辩白一句。我托人去过临江城,得知沈郢负我,并非本心。” 苏清霁看一眼堂上的京兆尹,就将视线转向了堂外的百姓。 京兆尹既然特意办了一个公开的审理,她又怎能不好好“顺”苏锦儿的心意呢? 苏清霁将自己交代李祥和曾云泽的那番说辞,在公堂上细细复述了一遍。她将谢初晞一介弱女子,如何无助无奈描述得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旁听的百姓们义愤填膺。倘若何天赐在他们面前,只怕众人就恨不得撸起袖子打过去了。 苏锦儿混在其中,得意之余,还有几分憾痛。 她原想着,既说服了苏清霁来当面洗白沈郢,再找人假扮何天赐就有些多此一举了。 可如今看来,若将何天赐带来承担民愤,找到何天赐的人定能收获美名。 这样想的人似乎不止一个。就在京兆尹准备结案之际,公堂外忽有人击鼓鸣冤。 衙役来禀,是谢初晞也带了人证来为沈郢鸣冤。 苏锦儿心中咯噔一下,苏清霁却毫不意外。 好戏还在后头。 短短半月,谢初晞消瘦了许多,就连步子也有些虚浮。 “大人,沈知府是冤枉的。他与民女自小有婚约在身,亦是重诺才接回民女。民女从未婚嫁,唯一的婚约之人就是沈知府。所以他何来强夺他人妻子之说?” 她原是泪眼婆娑、视线模糊。可看到堂内站着的苏清霁,谢初晞立刻变得目光清醒,浑身都充满了刺。 谢初晞跪下身去,重重磕头。 就像那日在长公主府外一般,她誓要用鲜血表明自己的诚意。 “大人,沈知府是冤枉的。请大人明鉴,更请大人不要听信他人谗言。” 这话意有所指,叫跟谢初晞一起上堂的人也注意到了堂内的苏清霁。 苏清霁自然也早就看到了那个跟在谢初晞身后,形销骨立却衣着富贵的年轻男子。 两人目光形成一次短暂的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谢初晞的话,看似与苏清霁殊途同归,但过程实有太多矛盾之处,惹得百姓们议论纷纷。 “这翁主说,沈大人是被富商夺妻在先。后来的姑娘却说,她根本没有嫁过人。所以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相?” 苏锦儿焦躁起来。 她让苏清霁过来,可不是给谢初晞做嫁衣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何天赐的身上。 谢初晞亦不例外。 她膝行着到何天赐面前,苦苦哀求:“何公子,请您将我当初暂留何府的真相禀告给大人,以还沈知府一个清白。” 何天赐低着头看谢初晞,脸笼在阴影中,叫苏清霁看不真切。不过,他手掌握拳,是在强忍。 苏锦儿却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她现在满心都是:苏清霁替沈郢洗白,最后功劳是她苏锦儿的。但谢初晞替沈郢洗白,跟她苏锦儿、还有长公主府就没有什么干系。 电闪雷鸣间,苏锦儿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拿过旁边一个孩童手中的鸡蛋就砸了过去:“打恶霸。“ 堂上的诸人还有些猝不及防,堂外的百姓却有些反应过来了。 “这就是害得沈知府和谢姑娘分离的罪魁祸首,也是他让清河翁主承担了退婚的羞辱。“ “打他!大家都打他!“ 一个人行恶,就难免惴惴不安。一群人行恶,就会助纣为虐。 甚至是心安理得。 苏锦儿混在愤怒的百姓中,朝何天赐扔了不少重物过去。只要何天赐不能说话,那沈郢之事,就会以苏清霁的言辞盖棺定论了。 到时候,她不仅不用听母命,再劝苏清霁回府,而且也会替母亲收获沈郢的感激。 何天赐身子本就瘦弱,面对如此这般的轰炸,他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摇摇晃晃。 谢初晞还在他旁边请求他作证。可他却因为担心她被波及,不仅不敢避让,反而让自己迎上去。 鸡蛋液顺着他的头发滴落下来,都快糊住他的眼睛了。 苏清霁递了个帕子过去。 何天赐没有接。 他目光胶着在谢初晞身上,他看着她渐渐松开了自己紧握着的拳头。 堂上的京兆尹注意到了是苏锦儿先掀起的民愤,他惊堂木一拍,就给何天赐罗列好了罪名,吩咐衙役将何天赐押入大牢。 “你们都认为,是我的错?” 面对这样的颠倒黑白,何天赐终于死心。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甩开后展示给所有人看。 “画中女童,是我与谢初晞的骨肉。悦儿已经三岁,她的名字,是她娘亲自取的。” 何天赐上前一步,接过了苏清霁递过去的帕子。他擦去自己脸上的蛋液,悲愤异常地看向围观的百姓:“我是罪人?” “我与谢初晞有婚书、有三媒六聘,有举案齐眉、耳鬓厮磨,还有亲生骨肉。是他沈郢夺妻拐女在先,污蔑清白在后。既没有天理,那我就用我的鲜血求个清白!” 说完之后,何天赐就往京兆尹前方的官案上撞去。 衙役连忙挡住他,可何天赐实在死志太甚,连着衙役一起被撞倒在了官案之上。 衙役迫于无奈只能一个手刀打晕了何天赐。 堂外的百姓震惊不已。命都不要了,还能是撒谎? 苏锦儿亦后知后觉——这,竟不是谢初晞雇来的假何天赐? 何天赐是真的,那沈郢的洗白,泡汤了。她无力地站在人群中,甚至因为旁边人的一个推搡,直接摔进了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