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赴人间盛宴》 第一章:我所求太平盛世 昏暗的地下室只有几盏蜡烛还勉强亮着微弱的光芒,却也是摇曳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灭掉了。越往里头光线越暗,本就阴森的地方显得更加诡异。突然间回荡着癫狂的笑声,而这些蜡烛也终究撑不住彻底灭了。 “终于成了!哈哈哈!这长生丸终于被我炼制出来了!哈哈哈!”只见说话之人头发散乱,神情癫狂,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显然已几日未合眼了。衣服也早已被鲜血染红,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味。周围有着数不清的铁笼,每个铁笼里头全是小孩的尸体,血留了一地。中间摆着有一人高的炼丹炉,前边的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还有些装着人类的器官。 沈威宁止住了笑声,紧紧的攥着手中的瓷瓶,眼中迸发着兴奋的色彩,“从今往后所有人都将臣服在我的脚下!我要沈家成为这个世上无人可撼动的存在!哈哈哈!”如此癫狂又疯魔。 黑暗里却有一双充满怨恨的视线死死的盯着沈威宁…… 今日外头的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却又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莲簌远远的就跑了过来,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姐,小姐!将军回来了!”小脸跑的通红,却格外的兴奋开心。 朝院小院落的躺椅上正躺着一位入睡的美人,美人面若桃花,皮肤格外的白皙,即使闭着眼也让觉得眼前一亮,如同九天仙女一般。听到莲簌的话才睁眼开眼眸,额前的头发垂落在一旁,如此美人望上一眼便会失了魂。 莲簌跑进跑进朝院就见自家小姐醒了连忙上前服侍,眼中是难掩的兴奋,“小姐,大将军回来了。” 沈长鱼闻言笑了,吹来一阵风,院中的梨花纷纷落下。真正的人比花美,就连莲簌都看呆了,“小姐,您真美,奴婢从未见过比您还美的女子。” 沈长鱼好笑的刮了下莲簌的鼻子,“莫拿我打趣,快带我去见父亲。” 莲簌吐了吐舌头,“奴婢说的可是实话。” “大小姐安。”路上的奴婢纷纷行礼,偷偷的瞧上一眼沈长鱼都红了脸。 沈长鱼并未端大小姐架子,纷纷点头回应。这些下人见此皆是开心的很,打心眼里更加尊敬这沈家家主独女了。 主仆二人正走着呢,突然在拐角处迎面撞上了一位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人。沈长鱼险些被撞进河中,好在有莲簌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自己。不禁皱了皱眉有些薄怒却并未开口说话,只是有些后怕的离远了些。 莲簌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回过神来便一脸怒气,“你这人打哪来的?走路怎如此不小心,冲撞了小姐你担待的起吗!” 沈长鱼正抬眼看见此人面容时一怔,试探的喊道,“祖父?” 莲簌闻言一口气差点没喘上。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人,除了身上臭了些,衣服倒是华丽并不是一般人家能穿的起的。而那张脸显然是沈家老祖沈威宁。 莲簌顿时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下,“奴婢该死!奴婢不,不知道您,您就是老爷!奴婢该死!” 沈威宁出来之前只是草草的换了件衣服,并未洗漱。沈威宁看着沈长鱼的目光算不上友好,眼中满是血丝,显然也是疲惫至极。 沈长鱼稳了稳身形,规规矩矩的对着沈威宁一拜,“祖父,这小丫鬟也是因为担心孙女才会冲撞了祖父。望祖父开恩,孙女回去定然教训她。” 沈威宁神情阴霾,没好气的摆手,“无事。” 莲簌连忙磕头,“谢老爷开恩!” 沈威宁将目光移到了沈长鱼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盯得沈长鱼格外不自在,“阿姝这么着急是去哪?”阿姝是沈长鱼的乳名,只是许少听沈威宁这么叫她,一时间倒是觉得有些怪异。 沈长鱼盈盈一拜,恭敬道,“父亲回来了,正要去看望父亲。” 沈威宁摩挲着瓷瓶,笑着点点头,只是这笑容格外渗人。“漠儿回来了是该看望一下。” 沈长鱼恭顺道:“祖父,无事的话孙女告退了。”沈长鱼显然不想与这鲜少见面的祖父有过多的交集,直觉觉得祖父格外危险。 沈长鱼正要走,手臂却一把被沈威宁抓住,干净的衣服上顿时是一个血手印。二人吓了一大跳,沈长鱼强忍着疼痛,“祖父您这是做什么?” 沈威宁眼中满是癫狂,“就是你了阿姝!”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吓坏了二人,莲簌颤抖着声音,“老爷您不能这么对小姐!” 沈威宁这才舍得移开目光望向跪在地上的莲簌,如同看一个蝼蚁一般的毫无温度。 莲簌被沈威宁这幅模样吓的险些瘫软在地,连忙跪下不停的磕头。 沈长鱼还在挣扎,凑近了才知道那股味道是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的她胃里一阵翻腾。“祖父,您怎么了?” 沈威宁眼中的神情疯狂又兴奋,将沈长鱼打晕扛在肩上。 莲簌身体抖如筛糠,眼中满是惊恐,一把抱住沈威宁的脚,“老爷您不能带走小姐!您这样做将军会与您生嫌隙的!” 沈威宁一脚将莲簌踹开,莲簌猛的吐了口血,眼前发黑却还是挣扎着扯着沈威宁的衣衫不放手。口中若有若无的念叨着,“老爷,老爷您不能带走小姐!” 沈威宁不耐烦了,一脚将莲簌揣进了河里。淡漠的看了眼在河里挣扎的莲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莲簌有气无力的在河里挣扎,逐渐的沉入河底了,手却突然被人拉住,随后被带到了岸上。 “莲簌,莲簌醒醒。怎么回事?小姐呢?”来人格外紧张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莲簌将嘴里的水混着血吐了出来,这才缓慢的睁眼。见到来人眼中燃起希望,“将军,将军您快去救救小姐!小姐,小姐被老爷带走了!” 沈漠南俊美的面容满是震惊,“父亲?父亲怎么会对……”对阿姝下手? 莲簌浑身都疼的不行,强撑着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眼中满是哀求,“将军,您快去看看吧!” 沈漠南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沈轶,将莲簌送去医治,这事先不要告诉夫人。” 沈轶上前将莲簌抱起,应声,“是。” 沈漠南一身盔甲也未曾卸下,握紧了佩剑,“父亲您千万不要做傻事!” 沈长鱼是被恶臭味熏醒的,胃中翻涌,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周围光线昏暗,看不真切。沈长鱼只好扶着墙慢慢的站起来,只觉得手上黏糊糊的,低头仔细的辨认,“血!”忍不住惊呼出声。 随后立即禁声,她不清楚祖父把她带到这里来意图为何,现如今只能先小心行事。 沈长鱼拿走墙上的一盏蜡烛仔细的照着周围,墙上地上满是鲜血。沈长鱼心中震惊,小心的一点一点的走着,摸到了铁笼。烛光往前照了照,突然一窒,手中的蜡烛掉落,烛火渐渐熄灭。 沈长鱼害怕的退后几步,一时脚软跌倒在地。尸体!怎么会有小孩的尸体在这里?难道都是祖父杀的吗? 沈长鱼跌坐地上许久,手不自觉的颤抖。好不容易强撑着站起来在黑暗中摸索,又摸到了一个铁笼,下意识的缩回了手。咽了咽口水,在原地踌躇许久还是借着微弱的光线努力的分辨,里头有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孩。 沈长鱼咽了咽口水这才壮着胆子说道:“你别害怕,我救你出来。” 小孩对于沈长鱼的话充耳不闻,眼神阴霾,充满着仇恨。 沈长鱼摸索着,摸到了开关,用力的摁了下去,铁门自动打开了。沈长鱼小心的走进铁笼,“你别怕,我这就救你出来。” 沈长鱼将手伸出来,“抓着我。” 小孩死死的盯着沈长鱼,突然扑过去张开嘴咬住了沈长鱼的手腕。 沈长鱼强忍着才没有尖叫出声,却也没有推开他,蹲下身忍着疼痛抱住了他轻声的安慰,“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来救你出去。” 小孩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松开了嘴。眼泪簌簌的落下,格外的害怕,浑身都在颤抖。 他本是跟着大伙一起乞讨乞丐,却在那天夜晚被黑衣人抓走了,醒来便是在这个鬼地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待了多少个日夜。 沈长鱼牵着小孩走出铁笼,却突然被抓住了肩膀。沈长鱼吓得尖叫出声,背后那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响起让沈长鱼出了一身的冷汗,“阿姝怎么乱跑?这么不听话可不好啊。” 沈长鱼眼中充满了恐惧,僵硬的回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祖,祖父。” 小孩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亲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是怎么杀害那些跟他一般大的孩子的,害怕又仇恨。死死的抓住沈长鱼的手,倔强的不肯低头。 沈威宁很满意沈长鱼的反应,“阿姝要听话才好啊。” 沈长鱼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突然猛的一把甩开了沈威宁,牵着小孩就跑。眼中满是害怕,但看了眼这个小孩又咬牙硬撑。 沈威宁看着空落落的手掌笑的嗜血,看着她的背影惋惜的摇摇头,“阿姝真不听话,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沈长鱼带着小孩跑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出口,精疲力竭的靠着墙蹲下。“对不起,是我祖父伤害了你。” 小孩抿嘴不言语,他恨他,却也恨自己的没用。 “阿姝怎么不跑了?” 沈长鱼身躯一震,站起身来将小孩护在身后。眼中有着最后一丝希冀,“那些小孩都是您杀的吗?” 沈威宁癫狂的笑了,“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阿姝要去报官吗?” 沈长鱼心一沉。虽有猜测,可亲耳听到祖父承认还是格外失望痛苦,眼泪不自觉的落下,“那些,那些小孩还那么小!您怎么下得去手!” 沈威宁收起笑容,面色格外的冷漠,连拖带拽的拉走了沈长鱼。小孩犹豫了,死死的捏着拳头,听着沈长鱼痛苦的惨叫声还是跟了上去。 沈威宁将沈长鱼丢在了丹炉面前,张开手有些疯魔的说着,“阿姝可知道我为了炼制长生丸花费了多少心血?多少人命?” 沈长鱼不言语,死死的瞪着沈威宁。沈威宁自顾自的回答,“炼制长生丸需要至阴至阳人的心头血,只有几个小孩自然是不行。于是我就去找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就算他们不见了也不会有人在意。我练这长生丸花了十年的时间!十年啊,阿姝。” 沈威宁用力的捏着沈长鱼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阿姝可知祖父为何要炼制长生丸吗?” 沈长鱼瞪着他,“你现在早已经被这些虚妄的东西蒙蔽了双眼!你对得起死去的祖母吗!” 见沈长鱼提起祖母沈威宁楞了一瞬,心中满腔怨恨,“如不是苍天不公阿颜如何会死!我炼制这长生丸就是为了沈家。我要让沈家成为任何人都无可奈何的存在!” 沈长鱼见沈威宁已经魔怔了,痛苦的闭上了眼,“祖父!您这样会害了沈家的!” 沈威宁笑了,笑得格外张狂,将瓷瓶中长生丸倒出,捏住沈长鱼的下巴,“阿姝,吃了这个你就可以永远的长生了,世人可都是梦寐以求长生的。” 小孩冲过来撞向沈威宁,嘶哑着声音吼,“这些明明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所求的不是别人所求的!” 沈威宁脑中突然浮现阿颜巧笑嫣然的模样,“宁郎,你可知我的心愿是何?”“我所求太平盛世,世上再无无家可归的孩子,人人有家。”“宁郎,我们一起努力,我相信这一天可以到来的。” 沈威宁低吼,一脚将小孩踹开,“你们都不明白!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大义!” 小孩撞到墙上晕死了过去,沈长鱼惊呼,跑过去抱住了小孩骨瘦如柴的身体。探了探他的气息,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沈威宁眼中有眷恋更多的疯魔,“阿姝,你和你祖母真像。” 沈长鱼转过头狠狠的瞪着他。泪水在眼中打转,却强撑着不落下,“你不配提起祖母!” 第二章: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渴求长生 沈威宁摩挲着手上的长生丸,“阿姝啊,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祖父是为你好,乖乖吃了它。” 沈长鱼紧闭双唇,沈威宁一步步的逼近。沈长鱼终于害怕了,双眼通红,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一般人见了自然心生怜悯。“祖父,祖父,阿姝不要吃。阿姝不求长生,阿姝所求的只有这短短的几十年。” 沈威宁充耳不闻,眼中毫无感情的捏住了沈长鱼的下巴,将长生丸塞进了她的嘴巴,逼迫她咽了下去。沈长鱼眼泪簌簌的落着,眼中满是惊慌。双手不停的推搡着沈威宁,却没有任何用。 沈威宁见她咽了下去这才满意的收手,“这才乖。”沈长鱼不停的用手指扣着喉咙,胃里一阵翻腾,却也只呕出来了一些食物残渣。 沈长鱼双眼腥红,站起身来,此刻她真的好恨好恨。“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是我!” 沈威宁转过身不看她,“因为你和你祖母一样的,你们所求皆是一样。” 沈长鱼眼中满是痛恨,“你不得好死!” 沈威宁转身定定的看着沈长鱼笑,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一心只记挂沈家的沈威宁。“阿姝,祖父是为你好……” 他将匕首塞进她的手中,抓着她的手用力的刺向自己的心口。 鲜血溅到了沈长鱼的脸上身上,沈长鱼下意识的松开了手。眼中满是惊恐,震惊,沈威宁含笑着倒了下去。这一刻他的眼神当中好像有了解脱,倒在地上渐渐的没了生息。 “砰!地下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明亮的光线照进来,给这阴冷可怕的地方增添了一丝色彩。 沈漠南眼中的震惊无以言语,瞧见了浑身是血的发丝凌乱的沈长鱼,“阿姝!” 沈长鱼瞳孔微缩仿佛置若罔闻,倒退了几步险些撑不住倒了下去。低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眼泪止不住的落,糊了视线。 沈漠南来到沈长鱼跟前却怎样都挪不动脚步了,父亲?只见沈威宁满脸带笑的倒在血泊中。 沈长鱼突然抬头看向沈漠南,绝望又害怕,还有着对生的毫无留恋,“父亲,我,我做什么了什么?我好害怕……”猛的吐出了一口血便倒了下去。 “阿姝!”沈漠南在顾不得其他抱住了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沈长鱼。 …… 沈长鱼缓缓的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浅粉色的帷帐,周身的一切都是格外熟悉的。 一直守在沈长鱼身旁的莲簌见她睁眼此赶忙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将沈长鱼扶了起来。“小姐,你感觉如何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沈长鱼神情有些木楞,呆呆的看着一处出神,也没有回答莲簌的话。 莲簌见此强忍着眼泪跑出去将沈漠南和沈夫人请了过来。 沈夫人一身素净衣裳走的竟比沈漠南还快些,一进来便小跑到了沈长鱼床边,紧紧的握着沈长鱼的的手。眼中的担忧仿佛都要溢出来了。 “阿姝,阿姝你受苦了。”沈夫人眼泪簌簌的落着, 沈漠南双手搭在了沈夫人的肩膀上以示安慰。 沈长鱼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父亲母亲时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母亲,母亲!”沈长鱼环抱住沈夫人的腰,靠着沈夫人伤心又无助的哭着。 沈夫人心疼的抱住了沈长鱼,“我们回来了就不走了。阿姝莫怕,有爹娘护着阿姝。” 沈长鱼抬头,眼中有着仅剩的一丝希望,“父亲,祖父如何了?” 沈漠南看见沈长鱼眼神的那一刻心中一窒,闭上眼不忍看她,“你祖父他,他……” 沈长鱼见沈漠南如此表现便明白了,瘫坐在床上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崩溃的捂着脸嘶吼,“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母亲母亲您告诉阿姝,这不是真的!母亲!” 沈夫人任由沈长鱼抓着她,却也只是转过头不忍心回答这个问题。 沈长鱼又是笑又是哭的,显然有些魔怔了,“父亲,您说祖父他为什么要选择我?为什么!为什么?”最后还是只抱着自己哭,“父亲,母亲,对不起,对不起……孩儿,孩儿犯错了,孩儿该死!孩儿再也没办法活下去了。” 沈夫人抱着沈长鱼摸着她的发丝,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这不是阿姝的错,阿姝没有错。” 自从这件事情过后,沈长鱼变得格外沉默寡言,再也不笑了,常常坐在院中的摇椅上看着天边发呆。 而沈长鱼杀了自己祖父这件事情除了沈漠南夫妇和那小孩在无人知晓。沈漠南也只是对外说沈威宁中风暴毙而亡。 沈家挂起了白帆,一时间沈府的气息沉闷又压抑。 莲簌每每瞧见沈长鱼这副样子便偷偷的落泪,虽不知事情缘由,可却也猜得到一些。“小姐,那个小孩醒了。” 沈长鱼收回思绪,眼中无甚光彩,“带我去见他。”沈长鱼此时穿着孝衣,头饰只有一根普通的簪子再无其他。 莲簌望向自家小姐,只觉得她越发的美丽了,只是眼中少了些什么。 小孩洗干净之后格外的好看,白白净净的样子到像个小书生。 小孩抿嘴倔强的看着沈长鱼,小小的年纪眼中的神情却格外复杂。 沈长鱼对于这小孩有着别样的感情,神色不在那么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如实的摇头,他没有名字,“我是个孤儿,他们都叫我小乞丐。” 沈长鱼沉默良久,面色缓和了些,“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小孩眼神亮了亮,“好。” 沈长鱼认真的看着他,“忆柏。” “忆柏……”小孩也跟着念了一遍,眼中闪过欣喜的神色。 “沈长鱼,我叫沈长鱼。”沈长鱼对着忆柏说出这句话后便转头望向莲簌,“去将父亲请来。” 莲簌应声,退下去轻轻地将门关上了。 沈长鱼坐在了一旁不言语,只是望着杯中的水出神。 忆柏也就这么看着她,二人一时无言沉默良久,直到沈漠南赶来,才打破平静。 沈漠南和沈夫人不到一刻钟便匆匆赶来,沈漠南面色凝重的下令,“沈轶,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院子。” 沈轶领命便和莲簌一同退了出去,莲簌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外,“诶,木头你说小姐这是怎么了?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的。” 沈轶面无表情看都没看莲簌一眼,“不知。” 莲簌撇撇嘴,眼中精光一闪半开玩笑的歪头盯着沈轶,“那日我掉进河中被你抱走,我的名誉可都没有了。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沈轶看着莲簌的眼神格外认真,“我娶。” 莲簌愣住了,面色立刻涨红,“沈轶你,你你你瞎说什么呢!” 沈轶又转头看向别处,“我从不开玩笑。” 莲簌撇过头不在看他,低声嘟囔,“谁稀罕你负责呢……” 屋内却没有屋外的那般和谐,气氛沉重。 沈长鱼跪在沈夫妇二人面前,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沈漠南叹息一声便转过头,不愿再看,可拳头却是死死的握住。沈夫人满是心疼,眼泪又要不争气的落下了。“阿姝快起来,莫要跪着。” 沈长鱼固执,眼神格外的认真,“母亲您让孩儿跪着说。孩儿信因果。因于沈家罪人沈威宁害死上百口无辜人的性命只为炼制长生丸,如今恶果我已食,这份罪孽我应当承受。” 沈夫人捂着嘴巴,眼中无不震惊,更多的是心疼。沈漠南攥紧了拳头,眼中满是自责,“阿姝,不怪你。是我这个当父亲的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沈长鱼唇瓣微颤,敛住眼中的神色,“父亲,母亲,忆柏是唯一的幸存者,阿姝请求沈家能照顾好他。” 忆柏红着眼眶,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一幕幕,心中满腔悲愤,“那些与我一般大的孩子都已经死了。” 沈长鱼与他们在房间中密谈了许久,可这次过去之后沈长鱼待在朝院再也未曾出过门。每日在朝院中习武,因从小到大都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未曾接触过这些学起来自然吃力的很。 半年后沈漠南辞去官职,退出朝廷争斗倒也是明哲保身未曾再有人来叨扰于沈府。 三年后匈奴入侵中原,势头凶猛,朝廷一时无人可抵挡。 不得已决定让沈漠南再次披上盔甲征战沙场,沈漠南与妻儿道别。 沈长鱼踏出朝院,亲眼见着父亲身披盔甲跨上战马,英姿何等的耀眼。沈漠南笑着看向沈长鱼,满是温柔,可鬓角的白发在提醒沈长鱼父亲已不在年轻。“阿姝,这天下广阔无垠,你是自由的。你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沈家的骄傲。” 沈长鱼跑去城墙上,望向那沈家的千军万马,大喊着,“父亲,阿姝等你回家!” 沈漠南没有听见,只见那沈家军逐渐走远,沈长鱼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几月后战报传入皇城沈将军沈漠南战死沙场。 沈长鱼听到那道口谕时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望向莲簌,“母亲在何处?” 莲簌顾不上哭,连忙说道,“夫人在西苑。” 沈长鱼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安,推开门跑了出去,一路上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沈长鱼猛的推开门,“母亲!”抬眼便看见上吊而死的沈夫人,沈夫人很安静,没有任何反应。 莲簌尖叫一声,“夫人!” 沈长鱼一把将沈夫人抱住放了下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母亲?” 莲簌捂着嘴望向沈长鱼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她清楚明白小姐的变化有多大,自那日之后一切都变了。 沈将军战死,家中妻子听闻随之殉情,独留年仅十五岁的孤女沈长鱼。沈家家主便落在了沈长鱼的堂弟沈献头上。这些事情已经在长安城传开了,人人都在惋惜都在可怜沈长鱼。 沈长鱼为亲人守孝三年,便立下此生不嫁的誓言。圣上为之感动,因沈漠南的缘由而封了沈长鱼一个安和郡主的头衔,赐封地安阳。 两年间匈奴联合坦靼人再次举兵进犯,沈长鱼继承父亲意志向皇帝请命前往歼灭进犯者。 那日的天空灰蒙蒙,下着小雨,给心中也蒙上了一层灰。沈长鱼手握一杆长枪腰间挂着一柄长剑,胯下一匹枣色军马带领一万精兵出发前去边境。 沈长鱼出了城门,转头深深的看了眼长安城的城头,从前她是在这里目送父亲与沈家军的。决绝的回头,“出发!” 声势浩大,让不少围观的百姓不由得唏嘘,想起了沈长鱼之前在沈府门口当着众人掷地有声的说出了自己此生不嫁的誓言。 跟在沈长鱼身后的忆柏也早已出落成了一俊美的少年郎,是城中许多姑娘家的如意郎君。 可忆柏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人。 “阿姝。”忆柏脆生生的开口。 沈长鱼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此时也并未回头。 忆柏接着说道:“阿姝,烟儿要不行了……”烟儿是沈家二房所生的,年仅八岁。 沈长鱼握紧了那杆长枪,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忆柏,你并非沈家人,你还有机会脱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家人身上便背负了一种诅咒,只要是沈家人便会短命。年幼的孩童承受不住如此诅咒,身子总是虚弱的很。 忆柏看着沈长鱼的背影认真又执着,“我不会离开你的。这次大战过后嫁与我可好?”明知道她不会同意,却还是还想试一试。 第三章:比死去更加痛苦的是活着 沈长鱼闻言这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像是浇灭了忆柏心中的任何可能。“我们之间没有可能。”忆柏眼神黯淡,却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眼中的失落怎么也隐藏不住。 军队赶了十日路才到达了离阳城四十里远的地方驻扎。 “报!”探子用面巾遮住了口鼻,风尘仆仆的闯进议事的帐篷里。 坐在首位上的沈长鱼蹙眉。副将沈禾立马站起身来,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探子平缓了一番呼吸,“禀将军,前方阳城被感染了瘟疫,我们戴上了面巾,却并未深入。” 此话一出帐中无人坐得住了,沈禾是个急性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控制住了吗?” 探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带着一丝惶恐,“那些感染了瘟疫的将士像是疯了一般,互相残杀。我们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而那附近的村民纷纷逃了,可却流传出一段歌谣。‘炼长生,报因果。苍天罚,染瘟疫。长生孤煞星出世。’附近的百姓纷纷说是九天山上住着的神仙炼制了长生丸,而长生丸却流落到人间,被苍天惩罚。” 沈长鱼失态的站起身来,“这歌谣和这传言是谁开始传的?去查!” 沈禾拱手,“是!” 随后沈长鱼知晓自己失态了,忍耐了一番问道:“这传言是怎么回事?” 探子缓了缓才说,“据百姓所说,相传九天山上住了一位神仙,那神仙炼制的一颗长生丸流落人间。而那神仙因炼制长生丸而遭天谴被天上的神仙惩雷刑致死。九天山那整整一日都出现轰隆的声响。据说许多百姓都听到那轰隆不断的雷声。” 众人沉默了一瞬,这等怪事他们当真是没听说过。 军师莫贺出声,“将军当务之急是要控制住这瘟疫。” 沈长鱼点头,询问探子,“可知瘟疫的源头是什么?是何时出现的?” 探子连忙回答,“据村民回答,瘟疫是突然出现的,随后就扩散的越来越多。就连大夫也瞧不出适合原因,水源也并无问题。所以有人传出是长生丸流落到了人间,这是上天的惩罚。” 沈长鱼攥紧了拳头,“匈奴如何了?” “回禀将军,匈奴一直在攻城,却有一些也染上了瘟疫,却并未出现自相残杀的现象。” 沈长鱼挥手,探子一拜便退了下去,账中的众人面面相觑。 沈长鱼来回踱步,“莫先生以为该如何?” 莫贺答道:“我们如今举步艰难,瘟疫肆行,却查不到源头。这歌谣要是传到京中去必然会被圣上知晓,且问世上谁不想长生,只怕届时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当务之急是查清这瘟疫并且控制住。” 沈长鱼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莫先生说的是,沈玄。” 沈玄是个虎头虎脑的家伙,对沈长鱼的命令唯命是从,低头拱手应声,“属下在。” 沈长鱼缓了缓声,“你与沈廷带一千精兵将前方的将士隔离开来,死掉的将士辨认一下身份就烧了。记得每个人都要服用药汤戴面巾。高价聘请愿意来边境医治将士们的医师。” 顿了顿接着道:“沈禾随我前去阳城并与赵将军汇合。” 帐中的众人皆是抱拳一礼,“是!” 待他们走后,忆柏拉住了沈长鱼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眼前的妙人是他心心念念想了十年的心上人。 沈长鱼也停在原地没有甩开他的手,低沉着声音,“忆柏,你逾矩了。” 忆柏并未放开她的手,如今他已经比沈长鱼高上了一个脑袋。忆柏嗓音闷闷的,“阿姝,你当真对自己这么狠吗?” 沈长鱼没有说话,因为她想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想明白。 忆柏一把拉过沈长鱼抱住了她。“阿姝,你不要去冒险了好吗?你明明知道这次是冲着你来的。那消息我会去查是谁放出来的!” 沈长鱼浑身一僵,推开了忆柏,“我的夙愿,天下太平,沈家祖祖辈辈不愁吃穿!你可明白?” 忆柏咬牙,憋红了脸,“沈长鱼!那你可考虑过自己!考虑过我吗……明明,明明不是你的错,明明你也是受害者!凭什么就是你一人承担?我怨苍天不公!” 沈长鱼见他如此模样当真是楞了神,忆柏对她的感情她看出来了,可她却给不了他回应。 沈长鱼泄气,捂着眼睛喃喃低语,“忆柏,对不起……沈家的报应来了,沈烟是第一个。可他们没有怪我,这个秘密不能被世人知晓你明白吗?” 忆柏抓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眼中的认真执着令沈长鱼动容,“阿姝,我会等你,何时都会。这辈子不行就下辈子!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你。我唯一的夙愿就是你能放过自己……” 忆柏深深的看着沈长鱼仿佛要将她刻进骨子里,他缓了缓声音,“阿姝,这玉坠不值几个钱……却是我记事起就一直戴着的,是重要的物件。”将脖子上的玉坠取下交给沈长鱼。 沈长鱼本是不想接受的,可看向忆柏那执着又认真的眼眸鬼使神差的接了。 “阿姝,这是回礼。”忆柏拔掉了带着沈长鱼气息的木簪。深深的看了眼她便大步的朝外走去,却未曾想这是他们之间见的最后一面,从此天人永隔…… 沈长鱼和沈禾二人前往阳城。沈长鱼牵住马绳使它停下,城门门口无人把守,安静的出奇。 沈禾有些怀疑,要不是看见那烫金的牌匾都要怀疑这是不是那富庶的阳城了。“将军,这阳城怎白日就紧闭城门?即使有人染上了瘟疫也不该如此。” 沈长鱼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打开城门。” 沈禾抱拳一礼,“是。”利落的翻身下马,城门紧闭倒是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推开。 沈长鱼将马牵到了树下,与沈禾徒步走进了阳城,当他们踏进阳城的时候便愣住了。眼前的景象让他们觉得震惊,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二人对视一眼,戴上了面巾小心的绕过尸体向前走着。 沈禾眼中格外的凝重,“将军,这些尸体大半都是城中的守卫军,看样子是已经死去多日了。 沈长鱼手握长剑拨开那些破布,看向一具尸体,突然开口,“他们不是死于瘟疫,而是被咬死的。” 沈禾一愣,低头看去,那齿痕的的确确像是被某种野兽咬死的。只是沈禾很是疑惑,“将军,在这阳城中怎会有野兽?且能杀死这么多守卫军?” 沈禾又接着低声道:“将军,属下觉得这里过于安静了些。竟然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 沈长鱼也觉得奇怪,“小心些,这里有些不对劲。” “呃,啊……”怪异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安静的孤城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沈长鱼冒出一层鸡皮疙瘩来,突然瞥见一抹黑影,“小心!”一把将沈禾推开。 沈禾反应到也快,抽出佩剑砍向突然出现的东西,谁知沈长鱼厉声呵道,“住手!这是个活人!” 沈禾硬生生的卸力,险些伤了自己,瞪圆了眼睛,“将军!他们这模样如何是个活人?怎么看都像个怪物。” 眼前的人简直不能用平常心来看待,浑身上下皆是血污,有些皮肉外翻甚至还有蛆虫在来回游走。头发散乱,满嘴尖牙,恶臭熏天。 沈长鱼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未有何厌恶的神色,“虽是这模样却实实在在的是个活着的人。” 那满嘴尖牙的人扑向沈禾,发出怪异的声音。沈禾下意识的提剑挡住,可那怪物却没有丝毫损伤,竟是黝黑的长指甲挡住了。 沈禾看到他眼睛的时候胃里一阵翻腾,一脚将他踹倒,“将军他,他的眼睛里头全是蛆虫!” 这时周围原本寂静的屋子突然冲出许多跟眼前怪物一样的“人”! 沈长鱼瞥向那怪物的时候,一阵发颤,他似乎是对她笑了一下…… “将军,前方来报!沈家军已经到了,正在离阳城四十里外扎营。沈将军与其副将孤身去了阳城内。”探子将打探到的情报全述给了坐在主位上的赵简易。 赵简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猛的站起身来,“你说他们去了阳城?” 赵简易在房间里背着手来回踱步,嘴里喃喃的念着,“怎么就去了阳城,阳城内的那些怪物……” 赵副将上前问道:“将军,我们可否需要前去支援?” 赵简易蹙眉,“带一队人马跟我前去,我倒是想看看这沈漠南的女儿究竟有没有资格担任这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将军!快走!”沈禾身上溅了血狼狈极了,他们二人却是不敢伤他们性命。 沈长鱼看着源源不断涌来的怪物一时错愕,“信号弹!” 沈禾这才记起忆柏给的信号弹,当即毫不犹豫的朝天放去,在天上炸开。 即使在有通天的本领,在这源源不断的怪物中体力也跟不上了。 沈长鱼站在原地冷静的可怕,突然冲上来一个妇孺怪物。可那妇孺怪物面色扭曲,眼泪混合着虫子掉落,嘴巴一张一合,竟是说出了话,“杀……了我……” 第四章:原来繁华落尽只剩孤寂 沈禾下意识喊道:“将军小心!”下一刻却不由的也愣住了。 妇孺怪物像是饱含着巨大的痛苦,空洞无神的眼睛却又让人感觉她在盯着自己。沈长鱼这一刻握剑的手竟在发抖,整个人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双眼猩红。用力的握紧了长剑,额头青筋暴起,“啊!”怒喊出声。 下一刻斩去了那妇孺怪物的头颅,鲜血溅在了沈长鱼的脸上身上。妇孺怪物的头颅滚落在地,停在了沈禾的脚边。 “将军……”沈禾喃喃的出声,这一刻他竟不知能说些什么。 沈长鱼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神格外凌厉,“沈禾!杀了他们!” 沈禾眼角有些湿润,此刻的自己竟然像个女人一样多愁善感,优柔寡断。沈禾用力擦了下眼睛,“属下明白!”眼中的光泽到真有些像沈长鱼了。 沈长鱼从一个娇弱的大小姐都能蜕变成一名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自己一个大男人又怎能输给了将军! “将军,让属下出去阻止她!即使那些阳城的人变成了不伦不类的怪物,可骨子里倒也是真正的人。她竟然能下得去杀手!”赵将军的副将看着这一切对着赵简易不忿的说着。若不是赵简易压着定然就要冲出去了。 赵简易一巴掌拍向了赵副将的脑袋,“你他娘的懂什么?你要是能有沈家小娘子一半厉害倒也不至于还让我操心!” 赵副将一脸不甘,却还是认真的盯着他们二人,“将军,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在这么下去他们二人就危险了。” 赵简易瞪了眼副将,“待会儿你出去便罢。” 沈长鱼眼见发了信号弹却迟迟不见来人,心中越发的觉得忆柏那边可能出了什么事。 沈长鱼扯着嗓子吼道:“沈禾!随我杀出去!” 沈禾倒也真的耐得住,丝毫不落后沈长鱼,一身的血性,“是!” 赵简易面色沉静的可怕,起身招手,“上!” “救出沈将军!”副将大吼一声。 突然冲出的一群人沈长鱼倒也冷静,拉着沈禾在一旁轻声地说着,“他们八成是赵将军的人,届时你切莫要多说,毕竟我们还不知道这赵将军的品行如何。” 沈禾面色凝重的点头,“可忆柏那边属下担心……” 沈长鱼面色阴沉,“待出了阳城后,随我一同去找。” 副将这一群人护着沈长鱼二人快速的离开了阳城,将城门紧闭才算安全。 沈长鱼受了些伤倒也撑得住,将面巾扯下。抱拳一礼,“多谢诸位出手相助。” 副将见到这沈长鱼的正脸,才发现她真的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漂亮。心中却无任何邪念,依旧板着一张脸,“沈将军客气,我们是赵将军麾下的,在下赵厉。” 沈长鱼回一礼,“不知赵将军现如今在何处?” 赵厉不动声色的朝远处看了眼,随即正色道,“将军他在漠城。” 沈长鱼点头并未怀疑,“赵厉将军,本将的下属可能是出了事,要先回营地。” 赵厉正色,“我带人随沈将军一同前去,这边我熟悉。” 沈长鱼并未多说,“多谢!” 待沈长鱼回到了他们扎营的地方时,这些将士的面上皆是悲痛。见到了沈长鱼回来,喊了声,“沈将军。” 沈长鱼眉心一跳,加快了步伐回到帐中就看见莫贺正在和浑身都裹着纱布的沈廷说话,见到沈长鱼皆是恭敬的一礼,“将军。” 莫贺见到沈长鱼浑身是血的模样格外担忧,“将军那边可是出事了?” 沈长鱼摆手,心中隐隐不安,“忆柏在哪里?出什么事了?” 沈廷听闻突然跪了下来,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属下有负将军嘱托!忆柏他……忆柏他死了……” 沈长鱼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神情松懈了一刻,却又突然变得凶狠,“怎么回事?” 没来得及听沈廷的回答便突然冲了出去,抓着一个将士的衣领,神色凶煞,“忆柏在哪?” 小兵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指着一处帐篷,“忆,忆柏将军被安置在那里了。” 沈长鱼松了手,小兵连忙站好,不敢说话。 沈长鱼只觉得步子格外的沉重,这条路怎如此漫长…… 众人随之进来便看见沈长鱼站在忆柏的尸体前一动不动,面色沉静可怕。 沈长鱼认真又执拗的看着忆柏,忆柏死的很凄惨,手被砍断了一只,全身多处骨折。 沈长鱼声音中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怎么会这样?” 沈廷擦了把眼泪眼中满是怨恨,“我们在隔离士兵的时候突然遭遇埋伏,忆柏带人断后,一人硬生生的拖住了匈奴。忆柏被他们凌辱,我们,我们再回去的时候忆柏被马匹践踏在身下,断臂早已成了一摊肉泥。忆柏到死都握着这个木簪。”说罢沈廷从怀中拿出包好的木簪递给沈长鱼。 木簪看不出特别只是被保管的很好,没有沾染上血污。 赵副将也是不忍直视这一幕,轻声叹息,“想来这木簪定是极其重要之物,可是忆柏将军心上人送的?” 他们赵家军不知道木簪,他们沈家军可都是见过这木簪是沈长鱼之前一直戴着的。 沈长鱼接过木簪插回发髻中,声音却静的让人觉得不安,“将忆柏火化,送回沈家葬了。” 赵厉见沈长鱼将发簪拿走神情一愣,看了眼死去的忆柏又看了眼沈长鱼,不由的暗自叹息。 沈廷瞪大了眼睛,“将军!我们要替忆柏报仇啊!” 沈长鱼撇了他一眼加重了语气,“可要我在说一遍?” 一旁的沈禾一把拉住沈廷,连忙对着沈长鱼说道:“将军,这事情交给属下来办吧。” 沈长鱼淡淡的点头,“赵厉将军,可否请赵将军一叙?” 赵厉觉得这气氛甚是难受,连忙点头附和,“沈将军请。” 待他们走后,沈廷不甘的问道:“刚刚为什么拉着我?” 沈禾扶额,满是无奈,“你真当将军不难受吗?忆柏可是将军带大的,将军对忆柏的感情怎会比你少?只是将军她是统帅,大将军她肩负的责任不允许她示弱!沈廷,你可明白了?” 沈廷咬牙,满眼的不甘愤恨,“我知道,只是忆柏他,他怎么就爱上了将军呢!他明明知道将军……” “够了!别说了!”沈禾眼神格外凌厉。 沈廷也自知失言,看了眼忆柏的尸体只觉得惋惜。 阳城距离漠城并不远,众人快马加鞭不出两个时辰便到了漠城。漠城并不繁华,却是边境的第一道防线。 “赵将军。”沈长鱼对着赵简易抱拳一礼。 赵简易连忙热切的扶起沈长鱼,如同和蔼的长辈一般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论辈分应当喊老夫一声赵伯伯。” 沈长鱼此刻收敛的神情,面上一板一眼的应声“赵将军你我皆为二军统帅还是称一声赵将军才合规矩。” 赵简易看着沈长鱼这死心眼的模样倒是没说什么,也没有面露不悦的神情依旧笑呵呵的,显然老狐狸一个,“那沈将军这么急可是因为皇上的口谕?” 沈长鱼点头,“圣上命我与赵将军一同击退匈奴与坦靼人。不过如今却是要先解决这瘟疫,如此恐怖一旦扩散将万劫不复。” 赵简易收起笑容赞同的点头,下意识的摸着腰上的长剑,“这瘟疫也不知是什么由头竟如此恐怖,现如今还为找到解决的办法。” 沈长鱼轻敲着桌面,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说出的话却是骇人听闻,“我决定将阳城烧了。” 赵简易一顿,眼中染着震惊,随即暴怒“荒唐!阳城还有那么多百姓,这实在是有违常理!会遭天下人讨伐的!” 沈长鱼站起身来眼中有着痛恨,“赵将军自然比我清楚的很,为什么那些染了瘟疫的人不会出阳城,即使行动却也只是在阳城周边几里。这明明,明明像是在逼我们做出一个决定!” 赵简易没想到会被沈长鱼发现,“即便如此,可阳城里头那些也皆是生命,你这番所作所为会遭天下人所不容,你此生便是千古罪人!你可明白?” 沈长鱼并没有因此而打退堂鼓,“赵将军可有想过这阳城的场景要是让世人知道,那他们该如何自处?阳城本是一座繁华的城池,虽不及京中却也是大漠难得的繁华景胜。这场瘟疫来的突然,阳城早已是一座死城,与其让他们如此不人不鬼的活着受到世人的谴责厌恶,倒不如让他们真正的死去!好让在世人眼中他们依然是他们。” 赵简易一拍桌子,猛的站起身来,“不行!老夫会想办法救治阳城的百姓,老夫不会放弃他们的!你这番所作所为定会给自己带来灾祸!你可想过你身后的沈家?” 沈长鱼毫不示弱的看着赵简易,“赵将军,您要如何救?将他们一辈子都关在一座死城?要是瘟疫扩散出去了将军该如何?这阳城到底还有没有救您心里清楚。这千古罪名我来背,不会牵连上将军的。沈家自然也有明哲保身的办法。” 赵简易拦住沈长鱼,眼神凌厉,浑身迫人的气势。“沈长鱼!你怎可以如此天真!这罪名你如何背的起?你可知阳城有多少人染了这可怕的瘟疫变成了怪物?上万百姓!上至八十老妇,下至襁褓孩童!你说杀就杀,你可知这些怪物曾经也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老子怕的是那骂名吗?” 沈长鱼眼神莫名让人觉得压抑,明明也只是个半大女子浑身那魄人的气势与之赵简易不遑多让。 赵简易叹息不由的放缓的语气,“长鱼,此事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阳城一定还会有救的……老夫已在边境镇守数十年载,这里的一草一木我皆是熟悉的很,阳城如此繁华如今却也变成了一座死城。此事万万不可让天下人知道的。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你万不可对阳城下手,不然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第五章:回头无涯归路无期 沈长鱼面上似悲却又透露着一股子死气,她说话的语气很轻,“赵将军,他们没救了啊……你知道的,谁也救不了。这里所有的真相我都将亲手掩埋,为世人编织一个繁华落尽的梦。” 赵简易这回没有在拦着沈长鱼,看着她的背影出神。直到副将赵厉敲门才缓神,捏了捏眉心格外的疲惫,“进来。” 赵厉小心的看了眼赵简易,“将军,沈将军与您说了什么?” 赵简易撇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着,“她要烧了阳城!” 赵厉又是震惊又是气愤的,“什么!将军您可千万不要答应!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做了可是要遭天谴的!” 赵简易踹了他一脚,“你当老子想干?沈长鱼跟头倔驴一样!” 赵厉捏紧拳头,显然动了杀心,“属下这就叫人将沈长鱼抓起来!” 赵简易冷笑一声,“你若是想挑起两军内战你便去,可别忘了她也是千军万马的统帅。更何况你也打不过她。” 赵厉泄了气,不得不说沈长鱼的身手当真是极好,颇有几分当年那沈老将军的风范。 赵厉又急又气,“那将军您说怎么办吧?” 赵简易格外嫌弃的挥手,“这几日盯着沈长鱼,莫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赵厉弯腰拱手应声,“是。” 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将军,刚刚战报。匈奴和坦靼那边又有所动作了,这几日恐怕要再一次交战了。” 赵简易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你和赵炀多防着点,要是交战了沈长鱼不会袖手旁观的。匈奴和坦靼知道我们援军到了也自然会有所顾忌的。” 赵厉随后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赵简易一人,看着门口不由得长长叹息。 这几日沈长鱼一直待在军营中与赵简易联合商量如何攻打兄匈奴与坦靼,未曾有什么不妥,这倒是让赵简易放心了不少。 入夜,沈长鱼与几位将领还在挑灯谋划。沈长鱼站在主位上,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现在还有机会退出,一旦决定好了便回不了头了。” 没人站出来离开,即使知道接下来做的事情将是多么严重多么大逆不道。 沈禾端起酒率先一饮而尽,眼中满是真诚,“今夜所为与沈家军无关!我沈禾今日所为日后便是落得一个五马分尸的下场也毫无怨言!” 沈廷身上还缠着绷带,依旧五大三粗,“我与将军共进退!我们这些将士即使在战场上也不过是马革裹尸的结局,今日能帮到将军我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沈长鱼也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眼中满是决绝,“诸位,沈家有你们我放心了。” 或许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夜改变了他们所有人,那并不高大且还有些瘦弱的女子在这乱世中扛下了一切。即便苍天如此不公却依旧保持本心。 三更天的时候一行人换上了夜行衣,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军营,并未惊动任何人。 今夜的风大,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沈长鱼穿着一身黑衣独自站在寒风中,显得清冷又孤寂。 沈禾将最后一桶火油倒下去之后才来到了沈长鱼更前,抱拳一礼,“将军都准备好了。” 沈长鱼点头,脚尖一点飞身来到了城头上,俯视阳城。从怀中拿出火折子,一束火苗增添了一丝暖意,却让沈长鱼觉得浑身冰凉。 借着月光看清了尸横遍野的阳城,恐怖又寂静。沈长鱼却不尽然,她的眼中却是看见了无数人的灵魂朝着她嘶吼。透明的身体却是齐刷刷的看着她,绝望却又渴望得到解脱。 “将军!将军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赵简易一口水都还未咽下,险些被呛到了,怒目圆睁,“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赵厉神情格外惶恐,“阳城,阳城出事了!” 赵简易连忙站起来,眼中怒火中烧,“阳城怎么了?” 赵厉猛捶胸口,眼中满是愤恨,“阳城被沈长鱼一把火烧了!” 赵简易神情恍惚,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怎么会这样?” 赵厉眼睛通红,“属下这就带人把沈长鱼抓回来!” 赵厉还未起身又一人匆忙跑进来,跪在赵简易面前,“将军,坦靼人退兵了!” 赵简易有些愣,“退兵?” 只见来人拱手说道:“他们听说了沈将军一把火烧阳城,残害城中数万百姓的事情,就退,退兵了。剩下的匈奴也被沈将军和我们的人击败了。” 赵简易现如今脑子嗡嗡作响,赵炀也是匆忙的进来,“将军,探子来报。天下流言四起,焚烧阳城数万百姓的事情已经传开了,皆是说沈长鱼!歹毒,不配当守护百姓守护天下的大将军。天下学子皆是团结起来要讨伐沈长鱼。” 赵简易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无力的捏了捏眉心,“将沈长鱼带来。” “不用了,我来了。”忽而一道女声传来。 一旁的赵厉捏紧拳头死死的瞪着沈长鱼看,“沈长鱼你怎么敢?” 沈长鱼淡漠的看了眼赵厉便收回目光,只是看着赵简易,“赵将军,我已修书一封给圣上。是何结果圣上自会决断。” 赵简易看着沈长鱼,想要从她眼中看出什么,“你明明知道阳城里头还有活人……为什么还是……” “够了!”沈长鱼打断他的话,面上没什么表情,拳头却早已捏紧,“这瘟疫治不好的,且不能扩散出阳城。里头的惨状将士们知道便行,我是不会让世人知道阳城现如今的模样的。”沈长鱼那一刻像是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她的声音很轻却也透露出浓浓的悲伤,“就让阳城停留在最繁华的时候吧……” 赵简易指着沈长鱼格外的激动,眼中怒火中烧,“你知不知道你做了这件事之后你要如何在这世间立足?你们沈家将会遭受什么?” 沈长鱼倔强,自从她被自己的祖父强行喂下长生丸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再也回不去了。母亲从那之后整日为自己赎罪,到最后也不是殉情,而是替自己还命。她早就回不去了,沈长鱼再也回不去了…… 沈长鱼不语,转头走了。赵厉拦着不让她走,赵简易怒声呵斥,“赵厉让她走!沈长鱼,现如今你好自为之。” 赵厉不甘的瞪了她一眼,“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长鱼不理会他,连个眼神也没施舍。 在他们准备启程回京的时候,京中早就传开了,百姓纷纷跑到皇城门口闹事,声称要圣上凌迟处死沈长鱼。 皇帝坐在椅子上看着单独召见而来几位大臣,“众爱卿对于沈将军的做法怎么看?” 右相率先说道:“沈将军此做法有违常理,为天下所不容!臣恳请圣上应了百姓的要求处死沈长鱼!” 左相冷哼一声,“臣以为沈将军此法虽过激了些,可却是为了防止可怕的瘟疫扩散,还不让世人知道阳城的真相而战乱四起。沈将军一人抗下了所有罪责此乃大义。臣以为圣上不能处死沈将军而让边疆的战士心寒。” “老臣赞同左相所说,沈将军还将坦靼人吓退,解决了边疆的战况。老臣以为沈将军并无任何过错!”与左相一派的张尚书也是如是说道。 右相这边的人李将军也不甘示弱,“末将以为就算如此沈长鱼她坑害阳城上万百姓乃是事实,世人不知道真相。要是圣上宽恕了沈长鱼,百姓定然会动.乱,恳请圣上三思!”说完就跪了下去。 接着右相一派的人纷纷跪了下去,左相瞪圆了眼睛,“圣上三思啊!” 皇帝看着跪着的几人颇为无奈,“太子有何见解啊?” 太子站出来对着皇帝拱手,“父皇,沈将军的父亲为国捐躯,立下赫赫战功,母亲也为此殉情。沈将军也立下了此生不嫁的誓言,如此女中豪杰孩儿也自愧不如。沈将军她火烧阳城此举虽为世人所不容却是大义之举。孩儿认为父皇可假意赐死沈将军从而瞒过世人的眼睛,在给沈家一个大义灭亲的由头保住沈家。” 皇帝欣慰的摸了摸胡子,“太子说的在理,就是委屈了沈将军。诸位爱卿可赞同?” 众人不在有异议了,显然皇帝已经心中有数了,再说下去恐怕会触怒圣颜。 十四日后,沈长鱼与赵简易带领众将士回了长安城。 长安城的百姓没有欢呼也没有面上打了胜仗的高兴,有的只有愤怒,怨恨,鄙夷,以及深深的害怕。 沈长鱼骑着马走在最前面,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一切于她而言事不关己。 众百姓瞪着沈长鱼,却不敢对她做什么。毕竟连阳城上万百姓都敢杀,那杀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 “啪!”一颗小石子砸到了沈长鱼的背上。沈长鱼只撇了那掉落的石子一眼,便收回目光。 沈禾瞪着那个丢石子的男孩,沈长鱼只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走着。 那母亲恶狠狠的对着男孩说道:“见着那罗刹离远点!免得沾了晦气!回头娘去道观里给你求一道平安符镇灾驱邪。” 沈长鱼听着这话依旧继续走着,仿佛没听到一般,可沈家的将士早就忍得难受了。替将军憋屈,要是这些百姓知道阳城的状况可还敢这么对将军! 沈禾一脸不忿,“将军,属下替你感到不值。” 沈长鱼神色淡淡,“无碍,路还是要走下去的。就是连累了你们跟着我名声受损。” 沈禾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却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看着周围百姓的眼神只觉得悲哀。明明将军也才二十出头,明明可以在家相夫教子过着幸福的生活,明明本不该承受这些…… 沈长鱼到了皇宫,卸下了身上的武器一身疲惫的走到了皇帝面前。 沈长鱼单膝跪起,“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皇帝扶起沈长鱼,微微叹息,“沈爱卿辛苦了。” 沈长鱼面上受宠若惊,“臣此去已成功击退匈奴。” 皇帝面上笑笑,心中却是在暗自盘算着什么。随即坐回主位高深莫测的开口,“沈爱卿火烧阳城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此事你没有错,可沈爱卿还是鲁莽了些。天下的百姓不知道实情已经联合起来讨伐你了,就连沈家也未曾幸免。这可如何是好啊?”皇帝如此试探沈长鱼,沈长鱼自然知道,自古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果真没错。 沈长鱼见皇帝牵扯出了沈家便不再是面无表情了模样了,跪下磕头,“此事我一人担责,待我看望过沈家之后便自刎于百姓面前谢罪。恳请陛下放过沈家与众将领。” 皇帝摸了摸胡子,“沈爱卿说的这是什么话,此事错不在你,可却也是要给百姓一个交代的。沈将军不必谢罪,朕怎会让立下战功的功臣因为一个流言而谢罪。不过若是沈家在百姓面前做出大义之举,倒是可以保住。” 沈长鱼磕头,“谢陛下,臣明白了。” 沈长鱼将兵符拿出交给了一旁的太监,太监随即递给了皇帝。皇帝一时倒是有些愣住了,“沈将军这是?” 沈长鱼磕头郑重的说着,“沈家因我已是罪族,愿交出兵符从此退出朝廷从而明哲保身,也不愿让陛下您为难。往后沈家不会在有人进入朝廷,也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皇帝倒是有些欣赏这沈长鱼了,心中也不由的对沈家生出来一丝愧疚来。微微叹息,“既如此,你便回沈家看看吧。” 第六章:你可怨苍天不公 沈长鱼辞别皇帝便快马加鞭的赶回了沈家,却见沈府门口围满了百姓。 有人见到沈长鱼,扯着嗓子喊道:“沈罗刹回来了!” 无数只眼睛纷纷看向沈长鱼,沈长鱼淡然自若的翻身下马,英姿飒爽。若是从前百姓们定会纷纷赞扬,可如今却遭人人厌弃。 门口的侍从见到沈长鱼归来眼中满是惊喜,立即跑进府中大喊,“快来人啊!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沈长鱼握着自己的武器,眸光微闪。那些百姓顿时不敢说话了,格外畏惧沈长鱼。 沈长鱼刚踏进沈府就急匆匆的跑来了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妇人,妇人身后便是一群丫鬟婆子追着。那妇人赫然就是莲簌,如今身怀六甲已然七月有余了。 沈长鱼眼尖,连忙扶住莲簌要跪下去的身子,眼中带着责备,“莲簌,你如今怀了孩子怎还如此莽撞。沈轶呢?怎么没看着你?” 莲簌眼泪簌簌的落着,“夫君去栎阳县办案去了,要半月后回来。” “大小姐,您回来了!”一道满怀关切的声音响起,沈长鱼顿了顿,随即转头示意,“沈管家,您老怎么也来了?” 沈管家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老奴听说了那件事,心疼大小姐,老奴只叹将军走的早,独留了您一人在世上。” 沈长鱼没有回话,“今日我得胜归来是个好日子,为沈家军接风洗尘吧。”侍从将大门关闭隔绝了外头那些虎视眈眈的视线。 沈长鱼的堂弟当今沈家掌权人沈献这时也跑来了,“长姐!”声音格外的洪亮,喊完这一声便围着沈长鱼转圈,眼中满是担忧的神色,“长姐可有受伤?长姐这次回来了就莫在想去打仗了。” 沈长鱼被他转的头晕一把按住了他,“长姐不去打仗了。献儿长大了,沈家有你我也放心。长姐会努力保你们一世平安的。” 沈献听着这番话一时间愣在了原地,长姐这番话倒像是在交代后事…… 书房内 “不行!”沈献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面上格外的不忿。沈管家也是一脸不同意,“大小姐怎可脱离沈家!沈家是您的家,您生长的地方,您如何舍得?” 沈长鱼淡淡道,“这是唯一可保沈家的办法,大义灭亲之举安在沈家头上世人便可知此事与沈家毫无干系,全是我沈长鱼一人所想所做。” 沈献捏紧了茶杯,“我不同意!大不了我们逃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 沈长鱼看着沈献,眼神格外的认真,“献儿莫要再说出这般话了,京中如今的形式你应当比我清楚。沈家如今举步艰难,你要带着沈家上下几百口人逃到哪里去?” 沈献低头,捏紧拳头砸向实木板,眼中满是不甘,“长姐,我怨苍天不公!” 沈长鱼心中叹息,“献儿,将我推出去,保沈家平安。” 沈献有些崩溃,“将长姐推出去?我如何能做到?长姐你当真要将自己逼到如此绝境吗?明明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啊!明明不怪你……世人愚钝自私,你当真要为了那些想着杀死你的人付出如此之多吗?” 沈长鱼语气加重了些,“献儿!若还把我当成你长姐便按照我说的做!” 沈管家老泪纵横总想要说些什么,可如此情形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家主,家主不好了!烟儿小姐出事了!”侍女满眼惶恐的跪在书房门口禀告。 沈长鱼心中一慌连声招呼都未打便跑去了沈烟的屋子。 二房的人都在这屋子里,人人掩面哭泣,压抑极了。沈长鱼推门而入,步子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二房夫人注意到了沈长鱼,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故作淡定的说着,“阿姝回来了啊。”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掉落。 沈长鱼有些发愣,走到床边看见了面色灰白的沈烟,声音颤抖,“烟,烟儿,现如今怎如此严重了?明明之前还不是这般。” 二房老爷面上难掩痛苦,“烟儿命如此,怨不得别人……” 沈长鱼颤抖的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脸,可没有那个勇气触碰她。 沈长鱼缩回手,眼神坚定“我会想办法救下沈家人的,你们的数命我定会改。你们都应当长命百岁!”转身跑了出去。 二夫人捂着嘴格外痛苦,“阿姝,阿姝!莫要做傻事!二郎快去拦着阿姝!” 二老爷终究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沁颜,阿姝的数命谁又能改呢?让她做些事情吧,心中总归是好受些。我们做家人的还是不要阻止她了。,阿姝已经够苦了……” 二夫人靠着二老爷才能撑住身形,“我们沈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家的孩子!” 房间里只剩下二夫人低声抽泣的声音,整个沈家似都被一层阴霾笼罩着,如何都挥散不去…… 沈长鱼近乎疯魔,翻遍了藏书阁才在落灰的角落中找到了本名为阴阳轮回阵的书。沈长鱼翻到最后一页,结尾的署名为阳浣。 沈长鱼将这本书收进怀中,转身出了藏书阁。回到院子时便下令,“不要让任何人靠进院子。” “是。”这些丫鬟奴仆点头应声,虽不解,却不会忤逆沈长鱼的意思。 沈献在房间内来回踱步,面上满是痛恨,“爹,娘。真的要将长姐推出去吗?孩儿做不到!” 二夫人擦了擦眼泪,“阿姝这孩子从来都是只想着别人,自己受了那般莫大的委屈也不吭声。如今虽说将阿姝推出去也只是与圣上做戏,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之后都只能改头换姓再也做不回沈长鱼了。” 二老爷自然也是不舍的,却还是拍了拍沈献的肩膀,“阿姝如此努力的保沈家,献儿你莫要辜负了你长姐的一番苦心。阿姝今后的路看不到尽头,我们陪不了她,帮不了她,便少给她添麻烦。” 沈献捏紧拳头,“可是如若真的做不回沈长鱼,长姐该有多难受?” 二老爷叹息,眼中有着化不开的忧愁,“献儿,阿姝已经很苦了,你便成全了她,让她心中好受些。若烟儿和我们沈家任何一人出事阿姝都会怪自己,困着自己。” 二夫人擦了擦眼泪也接着道,“阿姝的命与我们不同,日后过个百年自然没人在记着风华绝代的沈长鱼。阿姝也可再次活在阳光下,没了我们做牵绊,阿姝也能自在些。” 沈献想反驳,最终没能说出口,“从今往后沈家的这个秘密将会延续下去,沈家祖训,‘对老祖沈长鱼不敬者赶出沈家,沈家后辈无论在何处都要听老祖沈长鱼的话,满足老祖沈长鱼任何要求’。” 二老爷和夫人没有反驳,他们也只能为阿姝做这些了。 整整五日沈长鱼才走出房门,再次站在阳光下沈长鱼突然间有些恍惚,“爹,娘……阿姝好想你们。”忽而吹来一阵风,沈长鱼的发梢被吹起像是轻抚了她的脑袋一般,原来风儿是可以传达思念的。 沈长鱼想起书上有说过千年前这世间有修真者,可千年间这些早已失传如今也只留下修炼内息的法子。 沈长鱼这三日的时间四处找人搜罗稀奇古怪的东西,花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才将阴阳轮回阵布置好。将自身的血滴入阵眼,一阵刺眼的光出现阵法成型,那一刻沈长鱼心中是喜悦的。这样即使是沈家日后搬迁,这阵法也会随着沈家后代一同离开,生生世世不会分离沈家。 第二日沈献听闻沈长鱼出门了便早早的来见沈长鱼了,只见沈长鱼站在树下看着远方。那模样让沈献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见到了那温柔知理的长姐,沈献看了许久不忍打破这短暂的美好。 沈长鱼回神见着了沈献,“献儿,你来了。” 沈献摸了摸鼻子点点头,“嗯,刚来。长姐你在看什么呢?” 沈长鱼微微摇头,“无事,与我去看看烟儿吧。” 沈献点头跟在沈长鱼身旁,想起了自己要来是要说什么了,“长姐,我之前一直都感觉胸口郁结,身上仿佛压着什么。如今却觉得一身轻,没了那般沉重的感觉。” 沈长鱼松了口气,看来是那阵法起作用了,“献儿,我在沈府设下了阴阳轮回阵,那阵法可改你们的数命。沈家的人不在会短命,你们定然可以平安的活着。” 沈献一愣,随后只觉得心里闷闷的,“长姐,你可有怨恨过?可恨过苍天不公?” 沈长鱼站在原地没有动,沈献这才抬头看向沈长鱼。沈长鱼笑了,沈献一时间愣住了,自从那次之后再也未曾见沈长鱼笑过。那单薄的少女一人扛起了沈家重担,保了沈家平安繁盛。 沈献楞楞的开口,“长姐……” 沈长鱼笑着看向那棵开满梨花的树,“献儿,我走的时候正好是春天。烟儿同我说过,她最爱春天了,因为梨花在春天开。献儿,长姐不怨了……” 第七章:她死在了所有人的期盼中 沈献强忍着眼泪,“长姐,烟儿她刚刚醒来了,她说她想你了。” 沈长鱼收回目光,“去看看烟儿吧。” 刚踏进房间二房的人都在,二夫人擦着眼泪,“阿姝你来了,烟儿她醒了。” 沈长鱼走过他们,来到床边,沈烟面色格外苍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见到沈长鱼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阿姐……” 沈长鱼坐在床边轻抚沈烟的额头,“烟儿莫哭,阿姐在。” 沈烟怎样都忍不住眼泪,“阿姐,烟儿梦见阿姐离开沈家不回来了。” 沈长鱼疼惜的握住沈烟的手,“阿姐怎么会不要沈家呢?烟儿在这阿姐不会走的。” 沈烟笑了,她没什么力气了,“阿姐,烟儿好想你。烟儿会一直守护阿姐的,阿姐莫要在自责了。阿姐,你知道吗?我看见梨花开了,梨花真美啊。可是烟儿觉得阿姐比梨花还要美,阿姐是烟儿见过最美的人。阿姐,烟儿好累啊……” 沈长鱼张了张嘴巴,眼睛红红的,“献儿去叫大夫!” 二夫人拉住沈献,染上了哭腔,“没用了,已经没有用了……” 沈长鱼胸口剧烈起伏着,想站起身来,却被沈烟拉住了。沈烟哭的凶,“阿姐,阿姐!烟儿好舍不得你,烟儿还想多活几年。就这么陪着,陪着阿姐……阿姐,你答应烟儿……要,要好好活着,带着,烟儿的这一份……好,好好活着……” 拉住沈长鱼的手滑落,沈烟的眼泪滴落,缓慢的闭上了眼。 屋里顿时哭作一团,沈长鱼愣住了,看着沈烟没有动。 沈献擦了擦眼泪,眼睛红肿,一把拉住了沈长鱼,“阿姐!阿姐烟儿,小烟儿……小烟儿她……” 沈长鱼猛的转头看向沈献,沈献哭的很凶,和小时候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哭包一样,没有变…… 沈长鱼看着沈献流下了眼泪,原来她还可以拥有人的感情,原来你们都希望我好好活着…… 沈长鱼摸了摸沈献的脑袋,“长姐会保护你们的,献儿莫哭,长姐在。” 沈长鱼擦干了眼泪,能清楚感觉她在颤抖,“献儿,将我交给孙大人吧。” 沈献看着沈长鱼,眼中包含了太多太多,最终也只是哭着回答,“献儿,知道了。” 沈长鱼被绑起来了,侍从推开了沈府的大门。门外站满了百姓,个个拿着武器像是要准备冲进去一般。 沈家这边以沈献为首,身后跟着的一众沈家人皆是穿着白色的丧服面上悲切。 沈献看着外头虎视眈眈一众百姓,心只觉得悲凉,深呼吸许久最终一字一顿的喊着,“沈家罪人沈长鱼犯下大错,今日与我沈家在毫无瓜葛!我等会将沈长鱼送入诏狱,结果如何由圣上定夺!” 百姓们原本整装待发的模样倒是一时错愕,接着有人喊着,也有拍手叫好。一派皆大欢喜的模样,若是外人看来还以为是什么喜事。 沈长鱼漠然的看着这一切,抬头看向天空,太阳很晃眼,抬手遮了遮阳光。可为何还是觉得冷? 沈长鱼被孙大人的人压走了,即使被绑着铁链,却也未曾弯腰,一身铮铮傲骨从不会低头。 沈家一众望着沈长鱼的背影哭声一片,只有沈献未哭,身上的那股子稚嫩再也没有了,一瞬间仿佛让人看见了从前的家主。 莲簌因临盆在即被沈献勒令不准离开房门,消息封闭无人将消息透露给她。 莲簌正在房里绣着平安福,脸上的笑容是幸福开心的,见到外头吵闹便招来婢子询问,“外头是什么喜事如此热闹?” 婢子跪在地上不敢看向莲簌,“是,是皇上特赦大小姐,因为大小姐打了胜仗。” 莲簌笑的开心,“我就知道我家小姐这么好怎么会有人讨厌她,帮我梳洗一番我去祝贺小姐。” 婢子磕头,心中更加惶恐,勉强的笑着,“夫人忘了吗,大小姐说您要好好养胎,她要将府上调整一番。可能会冲撞到您腹中的孩儿所以您只能待孩子出生便可出门。” 莲簌撇撇嘴,“那我将平安福绣好你帮我送给大小姐。” 婢子扯着笑容连忙点头,“奴婢知道了。” “沈将军,就先委屈您在这里待上几日了。”孙大人客气的对沈长鱼拱手。 沈长鱼点点头,“有劳了。” 这诏狱的牢房说不上好,阴冷潮湿,待久了自然难受。这孙大人想的周全在这里多铺了几层棉被,倒也还受得住。 沈长鱼坐在被褥上,手上脚上都被铁链锁着了,抬头望向那一缕阳光。爹,娘,孩儿辱没了你们的名声,可孩儿不悔。如今天下太平,你们在天上会看见的。 “赵将军,前面就是沈将军的牢狱。”狱卒非常狗腿的在一旁带路,脸上尽是谄媚的神色。 赵简易点头,给了赵厉一个眼神。赵厉万般不情愿的,赵简易瞪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丢给狱卒。 狱卒连忙笑着接过,“多谢将军!”赵厉不屑的冷哼一声。 牢房被打开,沈长鱼听到响声睁开了眼,并不意外来人,“赵将军,赵厉将军。” 狱卒挥了挥手,带着下属一同退下。赵简易这才看着沈长鱼叹息,“我屡次阻拦于你,你终究还是落得了这个下场。值得吗?” 赵厉冷哼一声,“有什么好可怜的!伤害了那么无辜的人!” 沈长鱼面上没什么表情,“赵将军来这里就是来说这些的吗?” 赵简易蹙眉,“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要不要隐姓埋名来我赵家军?” 赵厉情绪格外激动,“将军!沈长鱼心思如此歹毒!您怎么说出如此糊涂的话?”再次转头看向沈长鱼,那模样像是恨不得杀了她一般,“你做了如此事情你难道就不后悔吗?那么多人命你如何还得起!” 赵简易扶额,早知道就不带这木头来了。 沈长鱼轻笑出声,赵厉愣住了,赵简易也不禁看向了沈长鱼。 沈长鱼似是从未如此失态过,扶着额头笑,眼中的情绪像是有着化不开忧愁以及那隐藏至深的绝望,“明日过后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沈长鱼此人,那场大火烧断的是真相!是留下了阳城百姓的美好。我,沈长鱼不悔!” 赵厉咽了咽口水他承认,再这样的一个女子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与其是恨沈长鱼,不如说其实是自己软弱无力,他当真做不到这一步。 赵简易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了,不禁微微叹息,“你父亲那年来找过我。” 沈长鱼抬头看向赵简易,“我父亲?”许久未曾从别人口中听说父亲的事情,一时间有些恍惚。 赵简易缓了缓接着道,“那年我被敌军俘虏,多次营救都不成功。是你父亲沈漠南冒着生命危险带着一队人马受了诸多重伤拼着一条命将我救了出来。那时候他便告诉了我你祖父的事情,说你这孩子性子倔,让我护着你。你这孩子倒是聪明的紧,不用我操心。只是你今后的日子却只能是孤单一人了,我既然答应了你父亲,必然会做到,我死了还有赵家后辈。” 沈长鱼指尖微颤,低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谢谢赵伯伯。” 赵简易笑了,“你现在倒是肯叫我一声赵伯伯了。阿姝,你要多保重啊,这世间多的是值得留恋的事情。好好活着。” 沈长鱼看着赵简易和赵厉离去的背影出神,保重…… 次日。“皇上口谕,罪臣沈长鱼听旨。”太监带着人来到了沈长鱼狱前。 沈长鱼单膝跪下,太监撇了眼沈长鱼,清了清嗓子,“沈长鱼击退匈奴,防止疫情扩散立下大功。可屠杀阳城上万百姓有违常理,为世人所不容,其罪理应当诛。朕念在其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留其全尸,故明日午时当众行绞刑。” 沈长鱼低头,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罪臣领旨。” 太监笑了笑,“沈将军可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番苦心。” 沈长鱼垂眸,“罪臣明白。”太监捏着兰花指满意的走了。 狱卒倒是第二日给沈长鱼准备一顿格外美味的佳肴,“沈将军,这是孙大人为将军生前准备的最后一顿饭。” 沈长鱼捏着筷子,平静的往嘴里送着食物,在吃到一半时便倒了下去。 狱卒连忙挥手,“快将人带下去,换一名死囚!” 京中的百姓早就聚集在了行刑场上,就等着亲眼看着沈长鱼死。 “哒哒哒”一辆马车正朝着城外驶去,在这偌大的长安城内并不显眼。 马车内正躺着一位粗布麻衣的女子,女子容貌生的极美,肤若凝脂。怀中还抱着一个斗笠。 沈长鱼被颠簸醒了,斗笠掉在了地上。沈长鱼想掀开帘子看看,却听一道声音传来,“莫要掀开帘子,那斗笠是赠与你的。” 沈长鱼放下了准备掀开帘子的手,弯腰将斗笠戴上,这才掀开了帘子看向外面。声音悦耳,“现在还在长安城内,你是孙大人手下的人吗?” 驾车的男人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外头风大,姑娘还是坐好了,今日是沈长鱼行绞刑的日子。” 沈长鱼指尖一顿,如今沈长鱼的身份与她毫无瓜葛了。 很快就路过行刑场,场中的百姓情绪高昂,那“沈长鱼”脖子被麻绳捆着。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吉时已到,行刑!”丢下亡命牌,木牌在地上静静的躺着。所有人眼中只有高昂的情绪,拍手叫好。 “沈长鱼”在行刑场中被两人死死的拽着麻绳,渐渐的停止了挣扎,死在了所有人的期盼中。 沈长鱼目睹着这一切,眼中终究还是无法平静的看向那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仿佛自己也被困在了那里,不停的挣扎,可到最后还是无法解脱。 出城时被拦下了,那男人拿出一个令牌给守门的官兵看,“可以通行了吗?” 守门的官兵连忙奉承,“大人快请。” “驾!” 离长安城很远了马车才停下,男子嗓音淡淡,“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