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一场烟花散落》 第一章 我们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童羽,童羽。” “童羽,可算找到你了,大家都等着你呢,你怎么躲在这里了?” “童羽,我们说好了,一起努力,一起冲向更远的远方。” “童羽,难道在你的眼里爱情就那么的不值一提吗?看来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 …… 白雾四起,周围的环境变化莫测,看着有些年岁的古槐树下,白茫茫一片的漫天飞雪……一个女孩儿的身影渐行渐远,她时而马尾辫,时而披散着头发,想伸手去抓,抓到的却只有空气。 炙热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直射进来,一个男人被这莫名的噩梦愕然惊醒。额前的碎发凌乱极了,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额前刘海下深邃的眼眸带着恐慌,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抬眸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他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不禁叹气。 心脏又开始了那剧烈的疼痛,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被那个莫名其妙出来的梦惊醒,都会伴随着程度不一样的心绞痛,可这次的感觉比以往样的都要强烈,他吃痛的捂着胸口处,额头的汗水滴在衣服上。 那个女孩儿到底是谁啊? 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忍着痛费力地伸过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并没有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喂!” “我去,你可算接电话了,我都给你打了不下十个电话,你不会又睡着了吧?我就说绝对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家,你非不听。你赶紧过来吧?就差你一个人了。” “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那么吵?” “呵!当然在ktv了,这不废话吗?这么吵的地儿不是歌厅就是酒吧,还用问吗。哎呀不说了,快点儿的,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要是不来小心我去你家把你从床上嚎起来。”说完还不等那边回话就急急忙忙挂断了电话。 他看了眼挂掉的电话,在手机屏幕上摁了几下,果然在通话列表里的确发现了来自于同一人的十几个未接电话。待那痛感好些了之后,从沙发上起来到洗手间简单收拾了几下,就去赴约了。 偌大的包房里,红灯酒绿,觥筹交错,可能是环境太过嘈杂了,童羽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童羽看着包间里那些一个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面孔,着实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他以为只是三四个熟悉的人,真的不知道会是这么多人。他看了眼旁边的人,见他和他们很熟络的样子顿时心安了不少。 “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小爷最近身体状态一直不好来晚了,实在对不住。要不我们合唱一首以表歉意。” “你们想听些什么呀?”南少博直接把童羽拉到了点歌台前。 “我们想听南少博和童羽的情歌对唱。”不知人群中哪里传来的声音,南少博自然是应了他们的意,点了一首那时只听了几遍的苏打绿的《小情歌》。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 “我会给你怀抱。” “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 童羽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在舞台上唱着歌的少年,台下观众的表情和这些人一样,只是身后再也没有了那个最热情的观众,他的心又是一阵绞痛,他吃力的捂着胸口处,“那个女孩儿到底是谁?” 八年了,他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那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儿,叫他的名字,说着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可童羽就是想不起她是谁,那模糊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里浮现,他被这个梦纠缠了八年,每一个晚上,每一次的阖眸休息,他都会被这个梦惊醒,然后怎么也睡不着,每一次他的心脏就会传来阵阵剧痛。 童羽,我喜欢你,是我从未说出口的秘密。 一个女生紧紧地盯着本子上的这几个字迹,她的眼眶湿红,身后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将她从回忆拉回了现实,她的左耳抵住了男人温暖的胸膛,轻声啜泣着。 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却隐藏着淡淡的忧伤:“才几个小时没见而已,这么快就想我啦?” 怀里的人儿,没有吭声。 “今天是九月一号。”他的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上, “今天是十年一度的同学聚会对吗?” “怎么?你想去吗?”男人想了好久才说出心中的疑问,她摇了摇头:“过去的话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既然我已经选择要忘记,为何还要过去再打扰他的生活呢?”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希望我去吗?” 男人轻轻地抚了抚她柔顺的青丝,眸底划过转瞬即逝的伤感,假装坦然,道:“去吧,那里毕竟还有你曾经最爱的人,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吗?反正你都已经不在乎了,我又能在乎什么呢?” 海面的凉风吹在脸颊上生疼,男人很熟络地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单薄的身子上,他永远是这样,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就算那个人不爱自己,也想给她最温柔的怀抱,不让她受到风的伤害。 “时间不早了,我们过去吧,现在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和他们吃个晚饭呢。” 包间里不知为何变得很安静,大抵是想起了以前,有些压抑。门外响起了阵阵敲门声,打破了这安静地氛围。门的一开一合,南少博感觉到的包间里多了两个人的气息,像是寻常的打招呼:“嗨,你们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不会来了。” 南少博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儿,眼神里流露出了说不出苦涩。能让他如此柔情地看着一个人,恐怕也只有她了。 男人看出了她的不适,伸手拦住了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路初晴。” “你好,路初晴,我是南少博,很高兴认识你。”南少博紧紧抓着路晴萱的手不放,眼神中复杂的感情显而易见。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路初晴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让她想了很久,喜欢了很久,却又遥不可及的男人。他还是以前那样,一点都没有变,只是多了些许的男人味儿,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 “你好,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我为什么看你这么眼熟呢?” 她努力压抑内心的苦涩。强颜欢笑道:“先生,你是不是记错了,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你怎么可能看我眼熟呢?” 他果然忘记她了,他曾经承诺过不会忘记她的。她看着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初识的冷淡,果然即便过了很久,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左右她的心情。 她真的很想说一句,她压抑了很久的话:童羽,你好,我是高一一班路初晴,我喜欢你。 但是她不能,时间的流逝,每一个人都变了,他们不再是以前那样可以任性,为了梦想不停奋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他们变得更加沉稳,为了彼此的将来,宁愿牺牲掉自己的幸福,也要成全对方,只要让他过的比自己幸福就心满意足了。 青春张狂,却被情所困,他们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这么久不见,你还好吗?”走廊深处传来一道温柔的男声,他的温柔好像只是她的专属。 “我很好,少博,谢谢你的关心。” 男人的眉头紧蹙在一起,像是责备:“初晴,我最讨厌你特别见外地对我说谢谢,那个时候的我为你做的那么多,只是想让你能一直快乐,现在也是一样。” “这些我都知道,少博,初阳他对我很好,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回不去了。”路初晴转身抱住了南少博,这个他等了十年的拥抱。 “怎么回不去?能回去,只要你想,我可以带你回去。” “少博,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吗?” 手机屏幕不适时地亮了起来,按下了接听键:“南少博你干嘛呢,上个洗手间这么长时间?” “嗯,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你先回去吧,我想出去透透气,你帮我告诉初阳说不用找我了。”南少博满眼不舍的目送他消失在了的拐角处。 “初晴。” 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也许是傍晚的环境有些安静,所以颜初阳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楚。 路初晴只是看着他。 “不用担心,我只是到处逛逛。”她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放心,如果我有什么事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再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能出什么事儿啊?好啦,回去吧。” 颜初阳一把将她拽入怀中,嘴巴放在她的耳边,“注意安全!” “知道啦!” 天空逐渐被黑布包裹住,街边微弱的路灯拉长了她的影子。 “老板,来份麻辣烫。” “吃什么?随便挑!” “还是老样子。” “好嘞,你稍等。” 路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唤起了路初晴年少时的记忆。回忆中稚气未脱的少年,就算穿着平凡的校服也抵挡不住他那独特的魅力,他笑起来很好看,两个温暖的酒窝挂在了嘴角,在月光下的他更加迷人。 “今天多谢你的帮忙,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麻辣烫。” 路初晴的视线从未离开过他的脸,少年似乎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习惯性的用食指敲了敲她的额头:“笨蛋,你看我干什么?,吃你的东西呀。” 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吃着桌上的麻辣烫。 你不是已经放下了吗?怎么还在想着他,过去的种种事情逐渐在她的脑海里一一闪现出来。他不会记起你的,他已经忘记你了,他已经将你彻底的从他的记忆中抹去了。 不要再想他了,他,不会想你了。 第二章 初遇:遇见那个最好的你 “给我的微笑全都记在脑海了。变成快乐的符号。节奏在跳跃这是恋爱的预兆。跳动我每一个细胞。oh天亮才睡觉让我思绪都颠倒,这次我不想放掉。防备全关掉只许你无理取闹,慢慢走近你的步调。想念一层一层被你融掉,一天一天为你改着,一秒一秒想你的微笑……” 一个梳着单马尾的女生倚着头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主席台中央唱着歌的少年,修长的手指拨动着吉他的和弦,发出悠扬清澈的声音。 “初晴,你看什么呢?这么专注。”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女生的身影,她顺着路晴萱的目光望去,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哦~原来是在看童羽啊!“ “淼淼,你认识他吗?” 这个女孩叫奚淼,是路初晴很要好的朋友,两个人是从初中就认识彼此了,说起来两个人真有缘分,小学同校,初中同班,到了高中就不在一个班了,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俩人的友情。 “当然认识啦,我跟他好歹也是同班同学耶,怎么可能不认识!” “童羽,童羽……”路初晴的嘴中一直重复着这个名字,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定的弧度。 奚淼见她一直在傻笑,就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想要把她看穿一样,“路初晴小姐,请问你在傻笑什么?” “没什么。” 你专注的眼神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我本不相信一见钟情,可因那是你,我便相信了。从遇见你的那一秒开始,你便成为了我最初的心动, 晌午的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照在那名俊俏的少年上,少年修长的身躯靠在书架上,白皙的手指翻阅着手中那本厚厚的书,指尖划过每一个字迹,片刻,路初晴透过每本书之间的缝隙观察童羽的一举一动,鼻尖传来了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 童羽突然感觉有一副灼热的目光在看着他,抬起头四处张望着,她吓得躲在了一旁,时不时向后看了一眼,身后是不是还有它的存在,两个手指的相互触碰,他们看了对方一眼,电光火石间,她的手缩到了身后。 “原来你也喜欢林清玄的书啊?” “对呀,你也喜欢吗?” “嗯,好巧哦。”童羽只是尴尬的站在一旁,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对了,我家有很多他的书,如果你要看的话,我可以带过来借给你看。”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啦,谢谢你。” “不用谢,还不知道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呢?我怎么把书给你啊?” “高一三班,童羽。” 下课铃一响,路初晴直接去了食堂,大老远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颜初阳。”那个少年嘴角微扬,走了过去,“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我的肚子从第四节课下课就开始咕噜咕噜叫可。” 颜初阳宠溺的抚了抚她的头发:“今天打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 “知我者,莫若颜初阳也。” “好啦,吃饭吧,你不是饿了吗?” “对了,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童羽的人啊?” 颜初阳点了点头,“对啊,怎么了?”他在路初晴的脸上发现了不一样的神情,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笑容。 路初晴对眼前的食物,似乎没有什么食欲,可能是她的心思都在那个叫童羽的身上。她咬着筷子,目光朝着食堂的各个角落看了一眼,最终定格在玻璃窗外通向食堂的那条小路上。 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吃饱了,先走了。”跑出了食堂,故意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童羽。 “初晴,你……”颜初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路初晴撞在童羽怀里的画面,他本来是想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可是在那一瞬间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好巧,又碰到你了。”路初晴的脸憋的涨红,小声‘嗯’了一声。 路初晴无意中看到了童羽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穿着校服的陌生男子一直盯着他们看,路晴萱一时间手无足措:“你先去吃饭,一会儿就没饭了。”慌慌张张地逃离了那个人的视线。 刚走没几步,就听见那个人叫了一声“童羽”,心想,刚刚那些画面不会被他看到了吧,后来路初晴才知道那个男生叫乔之洛,和童羽是同班同学,也是他十分要好的朋友。 一进教室路初晴就看到了桌子上莫名其妙多了个面包和一盒牛奶,心里不经一暖。颜初阳,你果然够哥们儿。 下午的课,路初晴上的昏昏沉沉。放学铃响前,路初晴已经背上书包离开教室了,她想再铃响之后站在高一三班门口,等待他们放学。 她站在窗外,向童羽用力地挥手,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颜初阳看到窗外的路晴萱如此张扬,瞪大地眼睛看着她: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恰好此时,放学铃响了,颜初阳无奈地叹了口气,拿上书包走了出来,见她还看着童羽,用食指敲一下她的脑袋:“还看呢,回神啦。” 路初晴吃痛地捂着脑袋:“喂,打傻啦。” “本来就不精,我只是想要开发一下你的智商。哎呀,傻啦!”初晴又冲他的脑门儿打了一下:“什么啊?我只是想要你的iq超过200。” 童羽拿着书包出来以后,就看到了路初晴手插着腰冲颜初阳吐舌头的场景,初晴看到童羽的那一瞬间,脸“唰”地就红了,拽着颜初阳的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跑开了。 颜初阳的目光看向了被路初晴拽着的那条胳膊上,脑海里突然闪现了她撞在童羽怀里的画面,不禁醋意生起,“喂!你这样如果被老师看见的话,该说我早恋了。” 路初晴听到这话时停了下来,看向他:“你瞅瞅你那样,咱俩哪像情侣啦?”颜初阳听到这话显然有点儿不乐意,正巧一个女生从她们身旁经过,他拉过初晴肩膀,就问那个女生:“你说我俩像一对儿吗?” 那个女生没有反应过来,但又不想表现出来,于是就装作很明白的样子,冲着他们猛点头。 回家的路上,俩人就在这样肩并肩走着,彼此之间谁也没有说话,快到家的时候,路初晴突然来了句:“那个,你和童羽熟吗?” 颜初阳还没有说话,路初晴再一次打断了,“算啦,还是我自己送吧,自己送比较有诚意。”颜初阳的眼神有些黯淡,但还是笑着目送她离去。“你家到了,快进去吧。” “拜拜!”路初晴一进家门就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站在书柜前寻找xxx写的所有书,找完之后第一时间就放在自己的书包旁,低头写自己的作业。 “晴晴,出来吃饭啦!”耳边传来了母亲的声音。“知道啦!” “晴晴,作业做完了吗?”灯光下的那个女人的脸上多了些许的憔悴,也经过了时光残忍的考量,但还是抵挡不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独特的气质。 “哎呦,妈,你放心吧,作业我在学校就已经做完啦。” “就算做完了,也要好好复习的嘛,不然考试了怎么办?” “啊……啊!我吃饱了,我出去溜一圈儿。爸,好好管管你媳妇儿。”说完预感不妙,一溜烟儿就跑出去了。 “哎,你瞅瞅这孩子……” 婚礼,所有的女生最梦幻的时刻,粉色的气球,鲜花做的拱门,白色的地毯上,撒着满地的玫瑰花瓣,唯美的婚礼,无一不是女生梦想的东西。 但这场婚礼却不是和自己最爱的人,曾经也想象着和他共度携手一生,可那场梦就在过去的某一刻彻底破碎。 路晴萱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面前头戴头纱,身着婚纱的自己,眼神有些空洞,脑海里不自觉地闪现了那个背影修长的男子。已经答应自己不再喜欢你,可是为什么还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你。 却不知,她刚才的一举一动都被身后那人看在眼里,不用思考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手中的玻璃杯不知何时已经在手中碎掉,鲜红的血液顺着手心滴在地板上。 梳妆台前的少女听到声音直接跑到颜初阳的身边,颜初阳察觉路晴萱的靠近,急忙把受伤的手藏在背后,强装镇定地看着她:“初晴,你今天真好看。” 路初晴哪会这样被敷衍过去,紧紧盯着颜初阳:“把手拿出来!” 颜初阳拗不过她,只好把受伤的手慢慢伸了出来,一脸云淡风轻:“没事,就是破了点皮。” 路初晴看了眼满地的玻璃碎片,又看了一眼强颜欢笑的颜初阳,顿时心疼极了 颜初阳感觉瞒不过去了,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不是一想到你马上就嫁给我了,一时激动。”说的云淡风轻,却不知心里有多痛。 “我去给你拿药和绷带。” 路初晴还没走两步,就被颜初阳一把拉入怀里,紧紧抱着,害怕她一走就见不到了:“我受伤无所谓,我只想要你好好的。答应我,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想他了,我一看到你想他想的出神,我心就好痛,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受伤,因为我只爱你。” 声音越加颤抖,生怕会离他而去 “我答应你。” 确定了答案,颜初阳笑得跟孩子一样。 第三章 对他,一见倾心,再见倾情 第二天清晨,路初晴来学校的时候比平时早了半小时,到学校的时候先是去了高一三班的教室,她把这门框向里探去,幸好,没有人。 她把书包放在了颜初阳的桌子上,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厚摞的书放在了左边童羽的课桌上,又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撕拉’一声从里面撕下来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下:高一一班,故人赠。 接着,她把这张纸夹在了第一本书的第五十二页。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双手合十想象着童羽看到这几张字条的画面,他逆光而立,温柔地揉弄着她头发,说:“小可爱,你真好,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她嘿嘿地傻笑,不知是不是想得太过专注,以至于身后来了人都察觉不到。 “路初晴?” ''啪'',路初晴手中的笔不知何时滑落在地,她怔怔然回过神,猛得转过身,手心也由于紧张冒出了汗,低着头不敢直视来人的双眼。 颜初阳步步紧逼,逐渐靠近近路初晴,她被逼到了墙根儿处,抿起双唇,由于过度紧张,眼神无意识的躲闪,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你……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我来的不是一直挺早的吗?去你家找你的时候,阿姨告诉我说你有事先走了。结果,我刚来教室就看见你在我们教室里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老实交代,你刚在干什么?这么神秘非要在没人的时候。” “没有啊,我能在你们教室干什么,真没有,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拜拜,下次见!”她匆匆忙忙地说完不等颜初阳回应,连笔都来不及去捡,就已经不见了踪迹。 颜初阳见路初晴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后,将目光落在了童羽桌子上的那摞书上面,瞳孔微缩。 实在是好奇她的那些小心思,就随意翻开了童羽桌子上的第一本书却在里面看到路初晴留给童羽的字条,明明只是张很简单的字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偷偷地把那本书放在了自己的桌兜里。 “你藏什么呢?怎么还偷偷摸摸的?”童羽刚到教室门口就看到颜初阳往他自己桌兜里塞东西,出于好奇心作祟,逐渐向颜初阳靠近,待两人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童羽探头想一探究竟。 可能是因为''做贼心虚''的原因,颜初阳把手拿了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有啊!我能藏什么?哦,对了,那个叫路初晴的女生帮你把书送过来了。” 说着还不忘用眼神示意下书在他的桌子上。 童羽的视线被拉到了他的桌子上,只见一摞书被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他的嘴角微扬。还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竟然真的送过来了。 颜初阳见童羽嘴角的笑意从未消去,他心里一紧,紧紧地攥着桌子里的那本书,因为这是路晴萱对童羽表达感情最关键的信息。 放学铃响起,众多学生背着包向学校门口走着,叽叽喳喳,乌央乌央的。 “初晴,那个……你是不是喜欢童羽?” 颜初阳叫住了路初晴。 路初晴不知颜初阳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也不知她是害羞还是不敢承认,急着转开话题:“喂!颜初阳,你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不知道学校不让早恋吗?” 站在夕阳下的路初晴,暖色调的光撒在她彤红的脸颊异常迷人,颜初阳看着这样的路初晴有些看呆了,她笑得很单纯,一对虎牙的点缀好像从天而降的天使一样,照亮在人心里灰暗的一角。 “想你!”这句想你,是他没有思考时间就脱口而出的话。 “那我真是荣幸之至,能让学霸惦念我。” 原来这句真情实意的两个字却只是被当做一句朋友间的玩笑话。 说着一辆九路公交车从远处驶来,路初晴直接拉上颜初阳的胳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公交车站跑过去,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颜初阳有点懵,看向路初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还有下一趟呢?” “着急回家吃饭呗,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着说着,他们的前面已经没有了人,两人也结束了对话,陆续上了车,投币之后,才发现车上已经没有了座位,他们走到车厢里的最后面,抓紧了靠近自己的扶手。 他们在车上沉默了许久,最先开口的依旧是颜初阳。 “初晴,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了童羽。因为我感觉自从军训开始到开学,你就一直把心思扑在童羽身上。” 路初晴垂下头的动作已经让颜初阳心里确定了答案。 “我劝你还是不要喜欢的太深,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到时候失望,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哎呀,你话怎么这么多啊,烦不烦!我看你就是嫉妒,嫉妒他学习比你好,他只要在你就拿不了年级第一。” 颜初阳暗自摇了摇头。你可知我对你的喜欢已经超过了友情,甚至更深,要到何时你才能感觉的到啊。 说话间,路初晴被路边一位骑着单车的少年吸引了目光,他从他们乘坐的公交车旁驶过, 清秀俊逸的长相,轮廓分明,五官也生得标致,就是肩膀有些太削瘦,瘦瘦高高的,看上去感觉就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一样。 傍晚的风吹在皮肤上凉凉的,吹散了白日闷热附在肌肤上的黏稠汗液,侵入肌肤凉嗖嗖的感觉。 他骑行在落日余晖下,风扬起他的碎发,即使尘土吹在他的脸上也丝毫掩盖不住童羽脸上的阳光,和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 车猛的启动,路初晴没站稳差点跌倒,幸好颜初阳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你可真行,这才见了几次面啊,就把你的魂儿给勾走了,扶好站稳了,再跌倒我就说不准伸不伸手了。” “哪有啊。” 年少的喜欢也许是不经意间的心生好感,也可能是为了激发荷尔蒙的冲动,但它选择在最执拗的年纪出现,这一喜欢不管是出于什么都是要喜欢很久很久的。 少年大概骑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到家得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骑单车的少年拐进了一个较为老旧的胡同里,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自行车骑在上面一咯噔一咯噔的。 他朝着夕阳的方向,一直向东,停在了一栋老式住宅楼的下面,这种住宅楼看上去年代已经很久远了,像是七八十年代的风格。 一楼破旧的木制窗框吱呀吱呀响,他跨下车,把车子停靠在墙边,支上车梯,弯身给车上锁的同时听到街坊四邻在那里说东道西。 他的动作一滞,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 “你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童文华的儿子吧?” “对,就是他。” “这看着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他爸被你说的这么讨厌啊?” “你可别被他儿子骗了,我可跟你说啊,这童文华在咱们这片可出名了,天天借钱去赌,街坊邻居都被借怕了,他爹真的是借钱的时候跟个孙子一样,还钱就成大爷了,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 “怎么没有?这不扔下少的和两个有病的爹妈跑路去了,都说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我看啊,你还是防备点的好……” 那两个妇女旁若无人地高声议论着,很明显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车锁好,忽而这一段对话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你们是一天天闲着没事干,在这儿说闲话是吗,我家的东西不卖给嘴巴不干净的人,都给我走,走走走。” 他闻言侧头看去,原是那水果摊的摊主。 水果摊的摊主听完不乐意,连忙驱赶在摊前边挑东西边议论非非的两个妇女。 “小羽,她们说的别往心里去,都是整日闲的没事干的人。”那摊主拎着一袋水果走了过来。 他摇摇头。 “喏,这是家中的几样水果,今天你叔刚从家里拉过来,给你爷爷奶奶拎去尝尝。” “不用了,张阿姨,您留着自己卖吧。”他忙着推脱。 “跟我客气什么,都是自己家种的,我还指望你给我家孩子补习呢。” 摊主执意地要把水果袋子塞进他的手里,摊主长得还可以,个子有些矮小,说话带着地道南方口音,她的掌心擦过他的手背,十分粗糙,应该是以前常年奔波的原因,三十多岁的手跟五十多岁的手一样。 “那我就先收下了,谢谢张阿姨,等周末的时候我就去给你女儿补习。”他抓住了塞过来的水果袋,对着摊主扬起淡淡的笑意。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少年进了屋,反身习惯性地将门反锁,把袋子放在了茶几上,顺手把书包也往沙发一放。 “诶诶诶,你看,你喜欢这个吗?我花了两天的时间才雕好的,好不好看?” 年迈的老爷爷拿着一个木头雕刻而成的玩物突然闯入他的视线,拿着玩物在他眼前晃悠,沧桑的眼神中带着期盼,像是小朋友在乞求得到大人的表扬,明明是一个年过花甲之年的老人,言语之间却和六七岁的小孩子一样幼稚。 少年十分配合地点了一下头:“好看,我特别喜欢。” 老人傻乎乎地笑着。 “小羽回来啦!等一会儿啊,饭马上就好了。”入耳的是一道慈祥而略带沙哑的女声,厨房的门口探出一个脑袋,随后从厨房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想着又去厨房忙碌了。 第四章 多想让时间停在那一刻 深夜的景色很美,墨蓝的天空被乌云遮盖,晚风轻轻吹过,穿着单薄的身子竟然感觉不到凉意,不知道走过了几个路口。走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坐在河边的长椅上。 不知何时天下起了毛毛细雨,静谧的空气中充斥着河边被雨水浸透的泥土的气味,鼻尖竟有些发酸,黑眸中莫名泛起了涟漪,在雨水的衬托下眼中的泪珠变成了星星发光,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不知是雨点还是眼泪。 路初晴脊背往后靠拢,垂下眼睫望着眼前被雨水冲刷的夜景,容光平静如湖水,自己竟然还在想着他,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是容易被他说的每句话左右。路初晴啊路初晴,你何时才能彻底地长大,才能彻底忘了他?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打破寂静,拿出手机瞧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颜初阳打过来的,一看时间竟不知自己已经离开这么长时间了。 路初晴把手机屏幕在自己身上摩挲了几下,才放在耳边接听。 “你在哪儿?不是说好给我打电话的吗?怎么这才多久功夫你就跑远了,已经下雨了,外面冷,快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刚接通电话,她自己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已经被对方占据主动,很显然对方十分担心初晴。 像丢失多年的东西失而复得再次回到主人手里,担心害怕再次失去的珍惜。他等了多年才等到的人,怎么能忍心丢掉,就算路初晴离开了一小会儿,颜初阳还是会手足无措地想把她找回来,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当做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人。 “我在……” “好了,我知道你在哪儿了。我现在就去接你,你先找个可以避雨的地方等我,我马上就到,别淋到雨了,你身子弱。” 路初晴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颜初阳抢了去,她只好默默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知道了!雨天路滑,你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之后,灵光一转,好像想起了什么,坐起身去旁边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找曾经留下的标记,锁定目标之后随手拿起一旁的树枝,挖了很久才看到那个东西,拿出来以后确定了就是曾经自己埋下的。 是一个木箱子,箱子上满是肮脏的泥泞,她往外拽了拽袖子,用袖子把上面的泥泞污渍仔细地擦拭干净,生怕这些脏东西掂染了它的纯净。擦干净之后的箱子上面的花纹很是精致,雕刻的纹路是向阳花,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看着那些东西都还在,安心地笑了笑。 里面是关于他的所有的东西:他看过的书,用过的笔,他考第一的卷子,考卷上除了那工整的字迹没有变过,白色的地方由于封存的时间太长,已经泛了黄。给他的第一份礼物……这份礼物是路初晴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叠好的999只星星。 那天他的生日,她偷偷地把这星星放在了他的桌兜里,没想到第二天就被退回来了,为此路初晴伤心了很久。 看到这些东西都还完好无损的待在这里面,唇角勾起不经意地苦涩笑意,又重新盖好盖子再一次放回原处,埋好之后把标记再放回原位。 转身离开了此处,只留下了一个凄凉的背影。 当年的路初晴像普通学生遇见喜欢的男神一样,会为了见童羽一面,故意错过末班车;会为了见他一面,故意和闺蜜假装跑遍整个校园;会偷偷去努力变成他所喜欢的类型。走他走过的路,重复他刚做的事情,会努力学习争取追上他的脚步。 清早,上第一节课前几分钟偷偷跑到了童羽的班里面,坐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一个角落里。幸亏原本坐在这个位置的同学今天请假,所以路初晴很顺利的混进了三班的班级里。 初晴靠着窗户倚着头痴痴地看着坐在第三排中间的童羽,所以没有看到颜初阳走进教室意外看到她的眼神。 幸好他们班是按成绩排座位,路初晴这个位置应是一个特殊的位置,他们上课的老师才没有注意她的到来。而她旁边那人在她进来之前就已经进入梦乡了,因此也没注意到她。 上课铃响了,整个班安静极了。路初晴正疑惑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走进教室,路初晴看到她的那一刻,暗自叹气,懊悔地拍了一下她的额头,神色充满了绝望。忍不住飙起了脏话,极其小声自言自语道:“我去,怎么是她啊!我这个脑子怎么会把她给忘了,她上的是一班和三班的数学课啊。完了完了,这个老师可不管学习好不好,随机回答她的问题。要是被她发现,我就完了!虽然我深受高一所有老师的喜欢,但是串班可不是小事情,怎么办怎么办?” 介绍一下,岳亦菲,高一年级数学老师。人称女魔头,回答问题从不按规则叫人,经常会让你出其不意,听力堪比顺风耳,嗓门也特别高。这样一个神奇的女老师,却很喜欢和路初晴聊天。 大概路初晴这种单纯无害,有礼貌,没有脾气的女孩特别容易招人喜欢。虽然学习没有那么好,但就是特别招老师的喜欢,大概全学校的老师都很喜欢路初晴这种女孩,以至于大家都以为她的后台很大,都不去招惹她,欺负她。 “上课,请大家翻开书的第八十七页,我们继续进行昨天三角函数的学习。”说完之后,翻开了讲桌上早已备好的教案,拿起粉笔在身后的黑板上干脆利落地写下了两道题。写好之后把粉笔随意丢在了黑板槽里,轻轻拍了拍指尖的粉笔灰,双手支在讲台两边,目光环视着整个教室,缓缓开口:“你们有谁愿意上来把这两道题做出来,没有的话我就随便叫人了!” 当大家读完题目的时候已经傻眼了,暗自唏嘘一口气,大部分学生都不希望叫他们去黑板上写答案。于是大家像提前商量好了一样,很默契地喊出不一样的两个名字,如果是单独喊的就能听清喊的是谁,一起喊不一样的名字是真有些难分清,但能依稀听见是“童羽”“颜初阳”两个名字。 这两个名字依然是在岳亦菲的意料之中,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道:“那就请这两位同学上来在黑板上写下答案吧。” 大概只有在这个时候,路初晴才能正大光明地看着童羽。窗外温和的阳光恰巧洒落在他墨黑碎发上,修长指尖握着粉笔在黑板上挥墨着字迹,从没想过一个男生写的字竟如此工整,让人忍不住暗自惊叹。她目光一转,看见颜初阳写的字,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歪七扭八的粉笔字很难辨别出写的到底是什么:如此潦草的字迹怪不得只能拿第二,那几分大概都扣在书面分上面了。 二人一前一后写出了两道题的解答方式,颜初阳下来的时候特地向路初晴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她的视线一直在童羽的身上未曾离开。忍不住用手中没有扔掉的粉笔头悄无声息往她那儿一扔,继续装得若无其事,坐回自己座位上。 童羽下来的时候虽察觉一道目光一直看着他,但从未在意,默默坐在了第三排中间的位置。这个位置可是上课的最佳位置,无论是视野还是老师的注视,都是一个风水宝地。能坐在这里的只有好学生,比如童羽和颜初阳。 路初晴无故被粉笔头扔到额头,自认为是老师发现了她的异样,低下头再无抬头的动作,低着头不知在写些什么,眸底里深藏的是深深地爱恋。 岳亦菲不过就是在讲这两道题有多么重要,路初晴跟很多人一样在下面做着自己的事,庆幸课桌上的书本有很多,纸上写着什么,老师根本看不清。自从刚才的粉笔头事件之后,路初晴就只能从两摞书之间的缝隙偷偷看着童羽的一言一行。 他听得可认真,在本子上仔细做着课堂笔记,他的背脊纤瘦,一点也不像其他男生的体型,一个女生就可以轻松将他的腰全部环住。有那么一刻真得很想让时间能够停留在这里,没有掺杂任何感情,那时的情感干净纯粹,虽然只是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 童羽不经意间的回头发现来自角落里注视着他的一道目光,路初晴害羞地低下了头。 下课铃一响,一向喜欢拖堂的岳亦菲今日竟然毫无预兆地离开了教室,路初晴正暗自庆幸,岳亦菲临走前还不忘向角落里看一眼,措不及防地让路初晴一个激灵。 路初晴刚想起身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闷响,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不小心碰了他一下还是怎么着,把那人弄醒了。他初醒微微眯着眼睛,四周望了望,路初晴本以为会把自己臭骂一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在自己的震惊中那人只是换了个姿势又睡下了了,暗自松一口气。这人生的好看,很利索的寸头,古铜色皮肤,就是脾气不太好,单单一个声音就能让周围的空气温度下降十几度。 路初晴悄声俯下身子,准备悄不愣儿地离开三班,蹲着走了不到一半,冷不丁的一个声音直击入耳,缓缓转过头,一个身型修长的男子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第五章 或深或浅的记忆 “路初晴!” 斑驳光影交错处,纤长身影站在两列桌子之间,声音浑然有力,字正腔圆。 路初晴被这一声吓得不轻,愕然回头,虽然这是个课间,但教室依然有些人在自己座位上坐着,都在这个声音的牵引下向这边看来。此时此刻路初晴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微阖双眸,深吸一口气佯装笑意,讪讪而笑,慢慢站起来,手心里由于过度紧张看出了一层细汗,攒紧了校服的裤腿,装作刚来这里的样子。 “呃……那个……我说颜初阳啊,我不就是来你们班串个门吗?又不是没来过,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是要吓死人吗!” 颜初阳弯臂置于胸前,就这么静静地歪头看着她,面无表情,意思明显就是在说: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你装。 “我倒不是担心别的,就是担心你怎么跟你们班老周交代,毕竟,她是咱们年级出了名的严厉,这数学老师上课的时候显而易见发现你了,你难道忘了串班的后果吗?更何况你这是串班上课啊,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颜初阳说到‘数学老师上课的时候’时特地走过去凑在路初晴耳边小声地说。 路初晴面露尴尬,瞳孔不禁放大了一倍,她不是不知道,校规的第二十条清清楚楚的写着: 上课期间禁止串班,如被班级老师发现并上报教导处,教导处罚站三节课,并给予通报批评。 路初晴的后背阵阵发凉,脑海里蹦出的是数学老师从一上课到下课的所有表情的变换,包括临走时看她的表情,感觉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也就没有太在意 “我……我……我课间串个班怎么了,校规又没说不允许课间串班。” 她的余光还时不时朝童羽的位置看过去,身体却向奚淼的位置走去,开口:“我就是来找我家淼淼玩而已,你怎么那么多话,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呆在这儿碍眼了。” 被叫奚淼的女生一脸诧异的指了指自己,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咬着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说吧,你拿我当了几回挡箭牌了,我可都记得呢啊。” 童羽看了一眼窗边的路初晴,伸出手张张薄唇,想告诉她谢谢那天给自己的书,却又缩了回来,不知道怎么说,想想还是算了,低下头继续做着桌上的习题 颜初阳自知理亏,敛眸不予理会,无奈摊了摊手。走到自己桌前拿上水杯,拍了一下旁边童羽的肩膀:“打水,去不?” “去。”童羽拿上杯子起身,俩人还没走几步呢,就看见好几个杯子出现在眼前。 “童羽,帮我打下水。” “颜初阳,帮我打下水。” 两个声音的来源分别是孟畅和乔之洛,还有路初晴。 还有其他几个同学都纷纷递上了杯子,不一会儿童羽的手已经快拿不住了,颜初阳看都没看直接 说了句:“要打就跟我们一起去,你们两个有手有脚的我凭什么要帮你们。” 说颜初阳没有发现路初晴的声音是假的,因为即使她不说他也会帮她打水的。 说着路过最后最后一排临窗位置的时候,随手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杯子,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喊了一声:“你俩到底去不去?” “不是,你不是不给打吗?那你拿南少博的杯子干什么?” 乔之洛走得时候还特地捎上了奚淼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和孟畅追了过去。 卞海一中的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路初晴独自一人走在学校的长满紫藤萝花的长廊里,校内的建筑也不知翻修了多少回了,也就这个长廊从她入学到现在一直没有变过。走到长廊尽头的时候,也就是操场的入口,周围尽是其他同学的嬉笑打闹声,路初晴随意抓了一个同学,笑意满满,礼貌似的询问:“同学,请问一下,那个奚淼奚老师现在在哪儿啊?” 这个同学看这个人笑的样子很温暖,想着也不是坏人,耐心回答道:“噢!您是说奚老师是吗?今天是高二年级的舞蹈训练时间,现在应该在舞蹈教室,你去那里找吧。” “谢谢!” 路初晴致谢后,不假思索地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一栋楼走去,明明还没有走到舞蹈教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上课的时候你如果还在一边给我瞎指挥的话,你信不信我把你耳朵给拧下来啊!” “哎哎哎哎,疼!奚姐姐,奚姐姐,饶了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轻点轻点,疼!” “说,你错了没?” “错了错了,我大错特错,你放心下次我保证不捣乱了,奚姐姐,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站在走廊的路初晴无奈摇头笑笑,一猜就是乔之洛那混账小子又惹奚淼生气了,没想到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们的相处模式还是老样子。 路初晴走过去象征性得敲了两下门,那扇门从里面打开了,果然是这两个人。眼前女生的头发已经从长发变成了齐肩短发,与高中的及腰长发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那二人见到路初晴的第一面显然有些意外,好久才反应过来,奚淼直接给路初晴一个熊抱,面色有些激动:“初晴,好久没见了,你怎么变化这么大,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 路初晴如今的模样与那个时候相比,的却是愈发成熟,曾经偏婴儿肥的脸已经瘦成了瓜子脸,剪过得碎发已经长到腰际了,头发也烫了卷,穿的衣服也成熟多了,确实不太好认。 奚淼高考完之后就被校领导留在学校教授学生的舞蹈了,大学期间只是偶尔过来当个兼职老师,大学毕了业才彻底扎根在了这里。身为奚淼的追随者乔之洛怎么可能会让奚淼一个人独自留在学校呢,所以当天下午就找了孟畅,让孟畅跟他爸说,让他也留下来当个助教。 学校的一切都跟原来的一样,只是曾经一起结伴的小伙伴们已经分开,路初晴眸里的星星也没有了,她不在像以前那样了,稳重了,成熟了,就算在奚淼面前也没有以前整日放肆大笑的模样了。 乔之洛看到路初晴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冲她点了点头,说了句好久不见而已。懂事的带着教室里的舞蹈生们做起了基本功练习。 奚淼看了一眼后面的乔之洛,面露满意微笑,就把身旁的路初晴拉走了。二人走在操场的红色胶皮跑道上,感受着秋日凉爽的风,回味着过去的青春。 二人还是像以前一样互相挽着胳膊,只是再也不能像以前毫无顾忌的开怀大笑。时间教会了她们成长,教会了她们如何去面对爱情。 “怎么样?你和颜初阳这几年是不是发展的很顺利?”奚淼先开口打破了刚才安静的氛围:“是不是快结婚了,虽然订婚宴没有去吧,但你们的婚宴我是一定要参加的。” “放心吧,肯定少不了你的份儿,谁不乐意多一份儿份子钱啊。你还说我呢?你呢,什么时候和乔之洛在一起了?”路初晴反驳。 “乔之洛怎么了?虽然没有颜初阳那么高,也没有南少博那么有钱,也没有童羽那么聪明,这么说下去好像没什么优点了。” “但……那也不能否定其他方面吧,难道你不觉得友情变恋人的感觉很……”很什么奚淼没有再往下说了,因为她看到了路初晴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暗淡,连忙致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路初晴摇了摇头,轻声轻语:“没事。” “话说,初晴你是什么时候回卞海的,同学聚会那天还是什么时候?” “同学聚会之前回来的,过两天在卞海有个签售会,正好也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小住几天。” “初晴,说实话,你现在的样子真得像极了那时候的黎潇。” “有吗?”路初晴颔首低眉,举止投足之间,真得和十年前的黎潇一模一样。 大概我们都会在不经意间变成了喜欢的人喜欢的那个样子。 “对了,你最近跟南少博还有联系吗?从照集体毕业照那天开始到高考都没有人再见过他踪迹,高考的时候他和童羽一样都没有参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路初晴摇头。 “高考前高考后我都没有再见过他,高考后他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形式上的联系,同学聚会那天是这十年来第一次见到他。” 高考之后很多人就都断了联系,仿佛那个时候从来没有出现在彼此的生活里。 “初晴,如果,我是说如果,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会选择那个时候的南少博吗?毕竟当年的他对你的喜欢一点也不比颜初阳的少。” 会吗?其实路初晴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选择那时的南少博。 下午的最后一堂课不出意外又是语文课,这个时候的语文课语文老师总会出一些难题,比如背诵几首诗或者一篇必背课文,背不过不让回家。虽然这种难度对路初晴没有什么难度,但是对其他的同学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语文老师叫胡月英,是一个相较于岳亦菲来说年长一些的女老师,中等个子,头发微卷。每天的背诵作业通常都会选择在每天的最后一节了,而且还是篇幅比较长的课文,这成了其他同学的噩梦。 所以路初晴很快地把课文背过了,放学铃一响顺利地离开了教室,走到三班门口,但并不是来找颜初阳,而是找童羽的。站在走廊里通过玻璃窗向里面张望,意外的是,没有看到童羽的踪迹,一股脑热并没有等待颜初阳一起回家,直接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路过一个小巷,天色已经黑了,不知怎的,一个面露凶光的人持着棍子从黑夜里冲了过来,吓得路初晴没有思考的时间下意识地用双臂挡住即将到来的一击,但想象的那一棍并没有落下,意料之外的高声呵斥传入耳畔 “你是不是傻?不知道躲开啊?” 第六章 意外的相遇,命定的缘分 这道声音冲击着路初晴的内心深处,如果仔细听的话,还能依稀辨别说的话带点儿口音,虽然说的话难听了点儿,那人操着一口正宗的京片子,让人听着很舒服,在这个小城市里很有辨识度。 她愣住了,还未从刚才那惊吓之中缓过来,怔怔地维持着刚才双臂弯曲挡着脑袋的动作,微张着唇却说不出话来,又闻那道声音再一次传来: “你丫找抽呢?能甭在这儿杵着吗,真想挨一下是吗?” 这个巷子有些阴冷潮湿,乌漆嘛黑的,只有巷口有十分薄弱的橘黄灯光照进去,空气里净是雨后泥土的芳菲和陈腐的铁锈味。 路初晴回过了神,还没有看清那人的容貌,那个声就离开了教室音的主人消失在了眼前,只见一个穿着素白t裇的男生一脚踢向其中一个人的肩膀处,把那个人踢到在地,嘴里还说着:“我说兄弟,我忍你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怎么就那么确定和我穿一样校服的就是我的帮手呢,您要真有本事就冲我来,甭在这儿给我欺负弱小的,我铁定把你打的你爹妈都认不出你。” 路初晴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群架的场面,她心里顿时害怕极了,神色仓皇地连忙逃离了这个地方。 她回到家,开门时习惯的说了一句:“妈,我回来了。” 然而,并未得到回音,侧颅,客厅的电视机里放着戏曲,看上去妈妈好像正在兴头上,婉转戏调从她的唇齿之间流出,专注得像极了上课时那些学霸认真听讲的模样。 路初晴不自觉翻了个白眼,绕过鱼缸晃晃悠悠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妈妈还是一副没有看到她的样子,甚是无奈,弯身把脸猛的凑到妈妈的眼前,故意高声再次喊了一句:“妈妈诶,你闺女我回来了。” 路妈妈并没有心思看她,二话不说直接拽着路初晴,让她坐下来,拉过她的胳膊,指着电视里的戏曲表演,还不忘吐槽一下她的闺女:“你看看人家,和你差不多大,唱得还这么好。我跟你说啊,如果你小时候也学的话,按照你的嗓子条件唱得肯定比他好。” “妈妈啊,我现在想学也没人收我为徒了,妈,你就别吐槽我了,我好歹也是你的亲闺女的,你怎么能扬别人士气,灭自己闺女威风呢。” “谁说你是我亲闺女了,你是我和你爸爬山时候,在山上捡到的。” 妈妈说的一本正经,把路初晴弄得哑口无言的,撇撇嘴直接不接话了,拿上书包回自己卧室了。 路妈妈没有看她,又跟着电视哼唱戏曲了。 路初晴的脑袋枕在椅子靠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唉声长叹:额滴哥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突然好想你。 这时候门外敲门声响起,想着客厅有人也就没有管,可是敲门声一直在继续,路初晴终是按耐不住走出卧室。 门从里面打开,是颜初阳,问:“颜初阳?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事,就是看你回没回来。” “哦,刚到家。” “你在家就行,还以为你丢了呢,你写作业吧,我现在得出去一趟,如果我妈打电话问你我在哪儿你就说我在同学家呢。” 话刚说完,他还没有说什么事就急匆匆的走了,后来路初晴才知道他和南少博是朋友,而且很熟很熟,那个夜晚他是去帮南少博的。 “你他妈不就是个唱戏的吗,你以为老子我会怕你吗?你这个死娘炮儿!”那个男生站了起来:“扭来扭去的,看的就让人恶心。” 那人的口气听上去让人心生厌恶,还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你丫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你这个唱戏的娘炮儿,扭来扭去的,看得……啊!” 那句随口说说的话,彻底惹恼了还在气头上的南少博,正欲抬腿踢向那人时,那人倏地一声惊呼,身体一个踉跄往他的方向前进了几步,伴随着熟识的声音响起:“你他妈的嘴给我放干净点,别在这儿吃鱼不吐骨头。让你看了吗?看不过去别看啊,” “卧槽!”那人见此直接飙出脏话,一声嗤笑很没有收回,不给那个混混反应的时间,直接踹了过去,刚刚好,踹在了他的太阳穴,那男子的脑袋顿时感觉嗡嗡的,整个人躺在泥泞的地上,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那人微张着嘴,胸前一起一伏地,真以为他被南少博打死了。 “我去!你什么情况啊,我这还没好好活动筋骨呢,你这是干什么,让我怎么活动。”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南少博眼里的异样,虽对南少博的行为满腹疑虑,依旧选择了顺着他的意思,转过身低头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愤然开口:“看见了吧,以后要再拿旦角说事儿,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我们可以不提这事,但今天咱们这梁子算是结下了。”那个人身旁的人见状急忙把地上的人扶了起来,斜眸瞪着他:“下次别让我们看见你们。” “滚!” 颜初阳被南少博的气势震到了,愕然回头,他太奇怪了,奇怪到令人发指。 那些人走之后,颜初阳看见南少博弯身在地上摸索着什么,原来他刚是在寻找遗落在地上的黑色鸭舌帽,掌心与帽子的摩擦,他在拍粘在帽子上的泥沉,那个声音没有了,接着他的半张脸掩在黑夜里。 “走吧!” 脚步挪动的声音,南少博提溜起了挂在旁边栅栏上的校服外套,白影一晃搭在了右肩上,他从颜初阳的身后经过,衣角与指尖触碰,颜初阳跟了上去。 他们刚出巷子就看见一个身影直奔他们而来,颜初阳情急之下赶紧拽住南少博的胳膊一同退到一边,这一使劲儿差点没把他的胳膊拽掉,愕然瞪大眼睛看着他:“诶!我去!颜初阳你丫有病啊!使那么大劲儿干什么?” “你发这么大脾气干嘛?听你这语气感觉我欠你钱一样?” 南少博这才意识到刚才确实有点冲动,继而满怀抱歉地冲他笑了笑。 那个人没有料到颜初阳这一动作,脚底刹不住车差点摔在地上,南少博见此瞬间茅塞顿开偷偷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不过咱下回能不能轻点儿,您这一下差点没把我变成独臂大侠。”他揉了下被颜初阳拽的左臂,一阵唏嘘。 颜初阳实在没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冷言冷语:“别装了,我刚就压根儿没使多大劲好不好?” “你们能不能看我一下,你们这样搞得我很尴尬。” “您怎么上这儿来了?”南少博这才想起他们身边多了一个人,用胳膊肘子杵了杵旁边的颜初阳:“你跟他说的?” 颜初阳摊掌。 “这可不是大阳子说的,我本来想去你家找你的,谁知在半路就碰见你们了。”来人站好之后掌心扶着胸口大口喘息着。 待缓解之后站直身子却看到南少博帽檐下的脸有几处被打后的淤青,心中藏满疑惑,伸手去触碰嘴角的红淤,开口询问:“诶,南哥,你的脸怎么了,这是跟谁干架了啊?” “呦!找我?您这又是哪出啊?被你爸赶出来不让你进家门了?还是要离家出走啊?”南少博满脸不悦地把他伸过来的手拍开:“起开!有事说事儿,别搁这儿动手动脚。” 孟畅讪讪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家里来亲戚,我懒得应付他们,就想去你家避避。” “我家避难所吗?你来我家。” 颜初阳:“说实话,你家还真挺像。” 孟畅连忙点头应和着。 隔天一早,离学校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一男一女并肩穿过拐角处的马路,就看到一辆黑色吉普车停在路边,车后面的两个人相对而立。 少年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帽子下是接近光头的寸头,肉色皮肤清晰可见,这身打扮越看越发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他们离得不近不远,两个人的谈话清楚地进了路初晴的耳朵里。 “你说说你,我来这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给我闯了多少祸了,我这老脸都被你给丢尽了。”男人背对着路初晴,看不到男人的表情。 “您也都说了,我闯的祸不是一个半个的,也不差这一个,再说,您也可以不认我啊,这样不就不给您老人家丢脸了吗?您还有话要说吗,我还得回去上课呢,您不也要去忙工作吗?别因为我让你迟到了,那我罪岂不就大了?” 男生的嘴里嚼着泡泡糖,呼得吹出了一个泡泡,还未停几秒便爆开了:“您多大官儿啊,哪是我这种的学生哪儿能高攀的起啊。” 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的口音是这个城市里少有的,路初晴很快就反应过了这是昨晚巷子里的那个男生,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打架差点闹出人命!” “诶?我谢谢您提醒啊,您老不说我还不知道我力气竟然这么大。” 路初晴只在原地停留了两三分钟,拉着颜初阳往学校里走了,去学校的路上才悄然问起关于南少博的事情,开口言道:“颜初阳,刚才那个不是你们班的吗,我昨天好像就坐在他旁边。” 颜初阳给了路初晴一个白眼,表示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但没有办法,拗不过她,随口答了答:“他,南少博。其他的你不应该知道的,小心好奇心害死猫。咱能不能问点有用的,比如我为什么什么都会,再比如怎么学好数学,或者是怎么才能考个第一啥的,你还可以问……” 第七章 小心翼翼的接近 颜初阳想说:可不可以喜欢我。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好在最后他们在一起了。 这次换路初晴给他白眼了,大喊一句:“颜初阳,你找打。” 可颜初阳早在说完最后一句跑开了,路初晴追了上去猛地一跳,就挂在颜初阳的身上:“再多说一句我打你打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祖宗诶,咱能下来不,勒得我快喘不上来气了。这快到校门口了,教导主任可是在门口守着呢,要是被抓到早恋了我可不就亏大了。” 颜初阳好不容易把路初晴从后背上弄了下来,正整理校服上的褶皱时,腿窝处传来一阵痛感,愕然回头,食指与中指交错,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这位同学!你能不能淑女一点,怪不得没人喜欢。” “有没有人喜欢我关你什么事儿,我喜欢我自己就行了,再说了,我哪里不淑女了,什么什么你就亏大了,我还觉得我亏大了呢。” “诶诶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学校学门禁止打闹。” 他们刚进校门就被门口的教导主任叫住了,路初晴见此慌里慌张的收下准备伸出去打颜初阳的手,两个人再没看对方自顾自地大步走着。 枯燥乏味的课程终于熬到了第三节课的体育课,让路初晴高兴的不止是体育课,而是一个星期只有一节两个班级一起上的体育课,因为这是让路初晴看到童羽的大好机会。 两个班齐齐站在跑道里面的绿色草坪上,平时一直站着笔直的路初晴这次却总在搞一些小动作,一会儿捋下头发,一会儿挠个痒痒的,一会儿就东张西望的。这些动作不过就是想吸引羽的目光,可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童羽的目光始终未转向路初晴的这边。 “两个班都到齐了吗?”体育老师从他的办公室里雄赳赳,气昂昂地朝他们走来,用他很醇厚的声音冲着两位班级吼道:“稍息,立正!” 体育老师姓吴,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虽然个子很高,除了在上课的时候严厉了一些,但在平时总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感觉。 “赵书涵。” “到。” “童羽。” “到。” …… “乔之洛。” “到。” “路初晴。” “到。” “所有同学听好,一班跑三圈,三班原地做体操。一班跑完三班开始跑,一班做体操。你们无论哪一个班跑步的时候记得喊口号,口号要喊的洪亮,为下周一的跑操比赛做好充分的准备,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两个班级已经按照老吴的要求待在自己该待的位置,捎令一下,橡胶跑道上传来整齐划一‘踏、踏、踏’的声音。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体育委员高亢的嗓门划破长空,口令张弛有度,令人亢奋。 “高一一班,风华正茂,超越自我,勇往直前,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声音不尖锐不刺耳,中气十足。 路初晴旁若无人地站到了童羽的旁边跟着三班做着体操,老吴见此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看上去老吴明显了解路初晴的身体状况,所以也见怪不怪,没有说任何话。 路初晴只要稍一侧头就能看见童羽的侧颜,这是第二次这么近距离看着他。他的睫毛有些浓密,很长,有棱有角的下颌线,虽然称不上是美貌绝伦,但是他由内散发出来的气质,却能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童羽被人盯得心里直发毛,侧垂眸看了一眼路初晴,她以为她刚才的目光隐藏的很好,当她如炬的目光被发现后,视线对撞,她慌乱地躲开了他的眼神。 “谢谢你那天借给我的书,看完了我就还给你。”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俩人能听到。 “啊?什么?” “我说,谢谢你那天借的书,看完之后我就还你。” “那个……”路初晴没有忍住目光再次转向他,不到一秒又错开了他的视线,神情错乱:“那个…几本书而…而已…不…不着急。” 说完之后,一时之间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两人眸光相对,又很快错开,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旁的颜初阳不小心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听的不是很清楚,但隐隐约约还能听出那么几个字眼,心底浮现一股莫名的酸意。 时间很快,一节课上到一半,两个班级意料之中开始了自由活动,三班体育委员孟畅把装有体育器材的小车从器材室推了出来。两个班的也分成了几个大组,打羽毛球的,打篮球的,踢毽子的,跳绳的…… 童羽并没有参加任何体育活动,只是静静地坐在操场的草坪上,低头认真看着手上的书籍,穿着校服在温和的阳光下,看上去异常好看。奚淼今天是舞蹈课,只剩下路初晴一个人独自坐在于他并不远的位置倚着头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童羽,两人都安静极了。 而正在打篮球的颜初阳恰好不巧看到这种画面,脚下停住了动作,望着路初晴的方向,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那位名叫童羽的少年,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感,手掌不禁握紧。 “颜初阳,你丫看什么呢?你行不行,能不能专心点儿?”南少博本想传球给颜初阳的,然后就看见颜初阳的眼神一直看着草坪某个地方,直接用他手上的篮球打到颜初阳的肩膀上,力道很轻,带着玩闹的心态。 “噢……噢,打球打球。”虽然嘴上回应了南少博,也很听话地和他们打着篮球,该投篮投篮,该传球传球,面上和其他人无异,却被南少博一眼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忙说:“不打了不打了,没意思了。” 南少博从旁边的石墩上拿起校服外套搭在右肩上,看了一眼旁边的颜初阳:“说说吧,是哪个美女能让咱的颜初阳魂牵梦绕,打个球都能跟灵魂出窍了一样,这可不是您的做事风格啊?” 说话气息平稳,完全不像剧烈运动过后的样子。 “你跟我说清楚,我哪样了?” 南少博无意抬眸瞥到了颜初阳的身高,为此还特意踮起脚尖与他对话:“没有,你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算你识相。”颜初阳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把手里的矿泉水放在地上,接着就将手放在南少博的肩膀上,强行把他的身高按回原位:“你踮的再高也掩盖不了你比我矮的事实。” “嘿!咱不带这么怼人的吧,小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要你管!” 颜初阳一下子失了表情管理,无情地白了南少博一眼。 “少博,大阳子,给你们水!” 孟畅买完水走过来递给了他们。 “你咋没去找你家乔之洛?” 南少博接过水喝了几口,忽而之间发现腰部的疼痛感席卷而来,随即假装若无其事地用肩膀上的衣服擦去脸上的汗。 “南哥,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说出来吗?” “得,我走了,我去那边歇会儿。” 颜初阳接过水之后指了指操场上路初晴的方向,南少博招招手。 “诶?我又没把你那件事说出来,我就问了个怎么不去找乔之洛,你急什么急?” 孟畅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般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话回应他。 “你放心,既然是秘密,我不会说出来的。” 毕竟这件事不是那么风光的,南少博一向是言而有信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地说出口。 “行了,我先回教室了,老吴点名的时候记得说我老毛病犯了,回教室歇着了。”临走前还不忘拍几下他的肩膀。 转过身走了几步剧烈的疼痛另他俊郎的五官狰狞在一起,脸色煞白煞白的,帽檐压得很低紧咬下唇颤颤巍巍的往前走着,但愿他们没有看到自己的异样之处。 “怎么?又被南少博嫌弃了?”孟畅感觉身后被人拍了一下,侧头,却看到了乔之洛的脸,他们离得很近,孟畅下意识地往一旁挪了挪:“你才被嫌弃了,我怎么感觉他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我看怪的是你吧,前阵子一看见我就躲,你躲什么?你没欠我钱啊,有什么可躲的?” “我能有什么事啊?” 说着,他又一次逃开了,乔之洛追了上来:“没事儿你躲什么?” 一声口哨响起,两个班的所有同学不约而同地跑到原集合点立定。点完名散开之后清脆悦耳铃声刚好在耳畔响起,三三两两的人分为好几波,有的去了小卖部,有的则安安分分回了教室。 路初晴坐在椅子上埋着头在写着什么东西,那一页纸张多出了一段小小的文字,用彩色笔写出来的,本子上五颜六色的: 童羽同学好喜欢一个人待着。 童羽同学今天又跟我说话了,虽然很普通,但我还是好开心,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了。 如果每天都可以这么相处下去,我觉得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会替他开心的。 一个平时不苟言笑的人,笑起来的时候却出奇的好看,明朗的笑容,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东西。 他的样子真的好温柔,学习又那么好,越来越感觉自己配不上他了,没关系,只要他开心,无论以什么关系站在他身边都好。 角落里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的少年,他的桌角不知道被谁放了一小瓶外敷药水,窗外斑驳光线刚好落在桌角的药水上,仿佛寒冬腊月的暖阳照在身上,让人暖滋滋的。 第八章 花开花落,烟花已逝 满地的易拉罐式啤酒瓶,让本来整洁的屋子看起来凌乱了不少。一个身影坐靠在阳台的落地窗上,将手中未喝完的啤酒一口进肚,性感的喉结随着下咽的动作滚动,喝完之后直接将啤酒瓶随手一扔,随即就是金属物落在桌子下咣啷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是那么的刺耳。 屋子里没有开灯,皎洁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在颜初阳的侧影上,眼圈发红,脑海里闪过路初晴揣着十年已经发黄的册子和里面的文字,唇角冷笑,应是对他自己的嘲讽。 “初晴,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你回去呢,你一回去你就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他都不喜欢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如此执着地想着他,你当初答应过我的,不会再喜欢他了,那十年我们生活的不是挺好的吗。” 同学聚会之后因为工作原因,颜初阳不得不离开在卞海的路初晴回到北京,也有部分原因是看着路初晴在想着另外一个男人,心里难受。 话刚说完就又开了一罐啤酒,正想往他自己嘴里送,屋外就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平淡而无奇:“在屋里干什么呢?门都不关,是有多放心啊。” “诶哟!颜初阳你这是又整什么幺蛾子呢,这么乱,你好歹也是有洁癖的人啊,是家里进贼了吧,灯都不开。”那人见屋里黑漆漆的,刚打开灯就看见屋里乱糟糟的一片,忍不住吐槽。 没走几步就发现地上的瓶瓶罐罐的酒瓶,预感不妙,刚想开口喊他的名字,一抬头看见阳台的玻璃窗前正饮酒的男人,走过去直接把颜初阳手里的酒瓶子抢了去,放在一旁。 南少博低头看着如此狼狈不堪的颜初阳,踢着一边的酒瓶子,嘴里还不停念叨 “颜初阳您是有多想不开啊?怎么喝这么多酒?说说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狼狈,是准备坐在这里消耗生命吗?”说着坐到了颜初阳的对面,拿起刚才放下的啤酒小饮一口。 颜初阳抬眸看了一眼坐在跟前的南少博,从裤兜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放在唇齿之间,吸了两口从鼻子里呼出一圈白雾,浸到空气里随即消失:“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不是在卞海吗?” “你别忘了这个地方是谁给你找的。我就是来探望我师父,顺道儿来看看你的,你可别自恋了!”目光扫了眼周围的啤酒罐:“怎么,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喝这么多,怎么没喝死你呢。” 颜初阳说了一句,声音很轻,但南少博听得清清楚楚,那句说的是“她还是不喜欢我”。 南少博眉毛紧蹙,目光狰狞,抓着颜初阳的衣领子,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不喜欢你而已,你至于这么糟践自己吗?颜初阳,你好好看看现在的自己,什么鬼样子,怪不得那丫头不会喜欢你,要是我我也不会看上你。” 颜初阳双瞳逐渐焦距,他被南少博的最后一句话激怒了,捻灭了手中还未吸完的烟蒂,直接一拳挥向他的下颌。这一拳在南少博的意料之外,来不及做反应,顺势撇向一边,舌尖轻抵了腮帮子,伸手擦拭唇角,冷笑一声,紧接着又给了颜初阳一拳。 半响过后,俩人打累了,并肩坐在窗前,他们的脸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青红印记,双臂搭在双膝上,沉重地呼吸着。 南少博微微起身,拿起了那罐儿啤酒,递到颜初阳面前:“这才是男人的泄愤方式,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那你那次为什么失踪?不也是在逃避吗?”颜初阳没有接那罐啤酒,低头挑眉。 南少博的面目出现了片刻的爽然若失,轻抿双唇,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 “说啊,为什么失踪?” 颜初阳又问。 眼神涣散,自顾自地把手里的啤酒打开了,递到颜初阳的面前:“不就喝酒吗?来,我陪你喝。” 颜初阳轻佻眉峰,看出他的不愿,也就没有多问,轻笑,又开了一罐儿,薄唇轻启:“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是啊,每个人都知道逃避现实解决不了问题,可谁不是一到那时就躲起来的人呢,童羽是、南少博是、颜初阳是、路初晴是、奚淼是、黎潇也是。肯面对现实的又能有几个人呢? “颜初阳,其实,有时候我真挺羡慕你的。”南少博饮下几口,幽深的眼眸中充斥着羡慕和惋惜。 “羡慕我什么?”颜初阳疑惑。 “因为……”南少博把颜初阳的左手举到了他的眼前,中指上那颗耀眼的戒指,刺痛了南少博的双眼:“你最起码得到了她的人,而我,什么都没有。”南少博摊开双手,一阵冷笑。 “你就没想过再喜欢一个人?不要告诉我你这十年一个喜欢的女孩子都没有找到。毕竟按照你的条件,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南少博摇摇头表示:“之前我妈还给我介绍过一个她战友家的女儿,可惜,我对她并没有任何的感觉。我想我大概这辈子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了吧。” 二人再次碰杯,背对背想坐,饮下全部的酒。 卞海的签售会现场,上面还挂着大大的条幅,写着:《回首相望,我想重拾回忆》签售会 童羽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路初晴在卞海举办签售会的地点,来的时候这里已经人海茫茫,他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自从同学聚会一别,觉得路初晴和梦里面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很是相像,除了声音有那么一点的偏差,他只想寻找关于那个女生的记忆。 不知不觉人已经散场了,童羽慢慢走过去,脑海里随之闪过很多模糊的记忆碎片,路初晴专注于和身旁人聊天,所以并未发现童羽的到来。 “您好,路初晴,我可以叫你初晴吗?” 路初晴听到这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呆愣了几秒,慌乱地逃离了现场。 童羽下意识追了过去,看着路初晴的背影,缓缓而道:“初晴,你为什么见到我就跑呢?” 路初晴一边拼了命的跑,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拜托你不要再追过来了,我已经答应颜初阳不会再想起你,你就不要总是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因为我怕我会真的忍不住。 “初晴,我知道我们以前肯定认识,而且我也知道以前的我一定是惹你不开心了,所以你见到我就跑。你的声音真的很像每天都会出现在我梦里的女孩儿。” 童羽见人脚步未停,继续说着 “初晴,那个梦纠缠了我八年之久,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和那个女孩儿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总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路初晴终于停下了前行的脚步,背对着他,眼中泛起涟漪,忍住不让童羽发现异样,神情不动声色:“童先生,我想你是真的认错人了,而且我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一个叫童羽的人。如果只是凭借我的声音就确定我是你一直要找的人的话,那童先生就真得大错特错了。因为很多人都说我的声音很大众,也常说起我的声音像极了他们的亲人朋友。” “不可能,那个声音我听了八年,怎么可能会认错,而且,你刚才看到我时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们以前认识。如果我们之前只是一面之缘,那你为什么一见我就跑,同学聚会那天你看我的眼神就已经披露了。” 路初晴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色慌张,抬脚准备继续向外跑去,童羽见此眼疾脚快,拦住了路初晴的动作,站在她的面前,缓缓开口: “初晴,既然我们以前的确认识,那你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呢?我就是想知道,我之前做了什么事会让你到现在还在躲着我?” 路初晴没有答话。 随后一个人抱了一摞书跑了过来,童羽见状,从上面直接拿过来一本书,随手翻开,扉页就写着一串字:人的一生会遇见很多人,却只有在年少时期遇见的那个人,是时间重回多次都不想再错过的人。 童羽看到这一段字之后,转过来让路初晴看,问:“那这是什么意思?” 路初晴没有料到童羽会知道这本书的寓意,目光不知看向何处,也不知该对此作何解释,是实话实说还是再次骗他一回。 小助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看出来路初晴的表情是不太对,看向路初晴,言道:“路姐,我们该走了。” “童先生,这本书与你并没有任何关系。童先生,签售会已经结束,如果想要我签名的话,那就等下次吧。”说着向外走去。 “那最后一页的话,你该怎么解释。”童羽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开了书的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我爱的人,姓童,名字十八画。 路初晴听到这里彻底懵了,定了定心神:“童先生,即使过去我们有过什么,况且,过去的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高中同学而已,往后我们也不会再有联系。烟花既已经消散,又怎会像初绽放时的绚丽。” 第九章 靠近你左心房的位置 “加油,加油!” 观众席上传来为长跑运动员整齐划一的欢呼声,路初晴的声音最为洪亮,她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遥望远处奔跑的少年。与众不同的身影吸引了童羽的目光,路初晴笑了起来,用双手在胸前竖起了两个不是那么明显的大拇指,童羽见此唇角勾起了不起眼的笑意。 “童羽,加油!” 路初晴把手放在嘴的两边高声呐喊,天知道她这样高调的行为是做了多久的思想准备。 旁边的女生见此连忙把路初晴拉了下来,凑在她耳畔小声提醒:“喂!路初晴你干什么呢,你不帮咱们班的就算了,怎么还帮别的班的加油打气啊?你不用这样灭自己威风扬别人士气吧!” 路初晴面露难色,尴尬地抿了抿双唇,炽烈的目光依旧注视着跑道上奔跑的身影,见那人第一个冲向了终点的彼岸,刚想欢呼,眸子向旁边的人瞥了一眼,那声生生被憋了回去。路初晴似是想到了什么,对身旁的女生说:“诶,那个我去趟洗手间,你记得帮我跟老师说一声。” 那女生还未回应,路初晴就已经趁乱跑出去了。 去洗手间的路必经操场,当路初晴看到三三两两的女生搀扶着童羽,给他递水的时候,眼底划过一丝失落,说不羡慕她们是假的。 她只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比赛结束之前就出来,恨自己的胆小,那样搀扶着童羽的就是她了,她此时的目光竟不肯离开这个画面。 路初晴就这样一直看着童羽那边,一边在操场上糊里糊涂地走着,看得太专注了连前面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不知道,直接撞了上去,那人象征性地向后退了半步,她吃痛捂住了额头。 “啊!对不……”她习惯地颔首道歉,后面那个起在低头看到来人穿着那双鞋的时候,连着口水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只闻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说路初晴啊,你走路能不能看点儿路。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走得时候不要东张西望,怎么就不听呢?得亏你撞的不是电线杆子,是我,要不然你脑袋不得开花了啊。” 路初晴听到这声音气得跺脚,微眯着眼,恼道:“颜初阳,你不吐槽我会死是吧,我走我的路,我就乐意东张西望,怎么着吧!诶你说说你,你不好好得待在你该待的地方,东窜窜西窜窜,这是来专门堵我的是吗?” “这你可就太冤枉我了,我才没有那个闲工夫过来专门堵你,我要不是看你快栽进沙坑里了,我才懒得过来搭理你呢。” “你会有这么好心吗?你巴不得我栽在坑里,看我出丑,怎么可能会特地过来提醒我一下。”路初晴顺着颜初阳的视线看到了在自己不远处的确有一个沙坑,狐疑地抬眸看了一眼颜初阳,一脸不屑的样子。 颜初阳莫名其妙又被怼了一下,得亏怼他的是路初晴,要不然真有可能怼回去,自知理亏,撇下身段:“我有那么狠心吗,我要真有那想法,那你以后中午的吃都你自己解决吧,别忘了是谁每天都用冲刺的速度给你打你爱吃的菜,不带这么忘恩负义的。” 撇嘴挑眉,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 路初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推开,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了。颜初阳因为没有料到路初晴的这个动作,由于惯性向旁边退了一步:“你慌慌张张干什么去?” “厕所,你难不成要跟我一块去吗?” “你还是自己去吧。” 颜初阳这才不再理会她,摆摆手转身去了跳高预备处。 待路初晴回来的时候,童羽已经恢复了大半儿体力,坐在了他们班的最后面。路初晴特意从四班的那边上去,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偷偷再看他一眼。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那双眼睛像长在他身上一样,谁知一个不注意,脚底突然踩空,没站稳直接往后一摔,倒在了童羽的腿上,二人的瞳孔齐齐扩大了一圈,仿佛时间静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纷纷感叹这意料之外的意外。 烈焰的阳光照的有些刺眼,灼烧的脸部热烈滚烫,她的脸悄悄染上了红晕。他下面莫名燃起一团火气,直窜心头,她被他双腿之间的老弟顶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还好,其他人都沉迷绿茵场上激烈的比赛,还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样,路初晴趁乱赶紧坐了起来,坐在了他的旁边,离他心脏最近的位置,窘迫的样子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说话都有点磕磕绊绊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栽在你身上的。” 即使是这样的尴尬境地,她还是会忍不住地用余光看他的反应。 童羽也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后背一直僵硬着没有动弹,缓缓开口:“没……没事!我没事,只要你没摔到就行,只要是人难免都有失误的时候。” 明明已经到了秋季,却还是能看到童羽额间的汗珠顺着他的侧脸,到下颌线,然后滑落下去。 路初晴心小鹿乱撞跳个不停,此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缓解这尴尬的气氛,话到嘴边不知从何说起。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内心,左右环顾去寻找刚才掉落在小卖部买的水,从看台后面的柱子旁捡起,递给了童羽:“那个……看你刚才跑的好辛苦,我就趁去厕所的时候顺道去小卖部给你买了瓶水。” “啊?谢谢,不过刚才跑完的时候她们给了我几瓶,你自己留着喝吧。” 听到这里路初晴的神色黯淡起来,双唇轻抿,又言:“我买都买了,你就收下吧,你要不收就是那我不当朋友。你刚才都收了别人的水了,就不能收下我的吗?” 童羽见路初晴的眼神太过诚恳,也不好意思拒绝,就伸手接下了给他的那瓶水,无奈笑了一下:“行吧,我收下了,谢谢。” 路初晴看着童羽接下了她递的那瓶水的时候,开心得像个孩子,眼睛里的失落感转瞬即逝,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想了很久,终于将那闷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就像寻常朋友间的语气:“别跟我客气,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来一班找我,我都会让你开心的不得了。记住我叫路初晴,别总是那个女的那个女的的叫我了。” “知道了,谢谢。”童羽本想着拒绝,但看着这样的路初晴,也只好答应了她的要求。 跳高项目的地点 裁判将杆子提到了一米九的位置,其他同学看到这个高度的时候都默默哀叹,只有南少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颜初阳见南少博对比并无反应,忍不住调侃道:“这高度比你可高多了,怎么,能行吗?” 南少博看了一眼颜初阳,冷笑一声:“屁,就算我比你矮那么一点,你也不至于这么讽刺我吧!我好歹也是练家子儿,你这样也太看不起我了,这高度我怎么可能跳不过去。打赌吗?如果我跳过去了,今晚请我吃饭。” 颜初阳撇撇嘴,对此不屑一顾。 不过真不是吹,南少博的师父都惊叹他的弹跳力惊人,曾一度劝他进国家队当个跳高运动员,可都被南少博拒绝了。 南少博站在距离杆子三米开外的地方,俯身准备助跑起跳,周围的人都满含期待地看着这场表演。经过几秒的助跑,身子轻轻一跃,横穿杆子,完美落垫,全场欢呼。 “还要再升吗?”裁判的声音传来。 南少博刚想回话就被颜初阳拦了下来,颜初阳看着南少博,言道:“得得,你行,你厉害,你赢了行了吧!” 南少博见此,终于无情地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假装咳嗽了几声,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不过能看到颜初阳认输,此生无憾。” 颜初阳并未多言,直接扔了一瓶地上的水给他。南少博准确无误地接住了水,拧开盖子饮了一口下肚,又言:“别忘了今晚请吃饭,吃什么我说了算。” “放心,南哥的话永记我心。” “滚!别在这儿跟我扯这些。你以为你是孟畅那小子吗?” 在二人交谈甚欢之时,主席台上响起了首席裁判官的声音:“3000米长跑获奖名单,请念到名字的同学上台领奖。第一名:高一三班,童羽;第二名:高二四班,程言;第三名:高一三班:孟畅……” 听到获奖名字的一刻,有关的班级都在齐齐欢呼。路初晴更是欢呼的厉害,童羽站了起来,向主席台走去,在临走之际,路初晴又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她相信她的眼光,她喜欢的那个人是最好的。 过了一会儿童羽拿着一个笔记本走了回来,此时路初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班,童羽经过路初晴身边,直接把获奖的笔记本给了她。路初晴接到笔记本的时候有点措手不及:“这是?” “给你了,我留着没什么用,就当是你给我买水的回报。” 他最见不得别人平白无故的对他好了,只要有人对他好他大概会想办法用自己的方式还回去。 路初晴听到童羽说的话,不禁握紧了那个本子,左看右看,这是童羽给她的第一个东西,而且还是赢了比赛之后第一个就把这个奖品交在了她的手里,她把这个本子看护的紧。 第十章 咫尺之间的心跳 中午食堂的打饭窗口前挤满了人,路初晴这次并没有让颜初阳帮她打,还好来得早,她的少年没有几个人,打饭的时候特地向左前方童羽的方向斜目看了一眼,默默记下了他喜欢的口味。轮到她的时候学着童羽的样子,点了他喜欢吃的饭菜。 食堂的位子一般都是按班级分的,但没几个人规矩地按着班级坐,都是很随意的。路初晴打完饭回来以后直接坐到了颜初阳的对面。低头看着眼前的一盘菜,唇角微扬,心道:我以后要按照你的口味吃饭了,这是不是说明距离你更近了呢。 “你怎么突然改吃素了?你不是无肉不欢,要顿顿吃肉吗?糖醋里脊不是还很多吗?”颜初阳刚往嘴里递上一口米饭,就不经意看到了她面前的菜与平时吃的菜系完全不一样,心生疑惑:“难道你终于良心发现意识到自己长胖了,决定要减肥了吗?” 按颜初阳对路初晴的了解,对于路初晴这种无肉不欢的人怎么可能会一顿全吃素菜,另一种想法萌然而生,醋意满满。 他们之间有一道不能用言语诉说的屏障,一旦说出来,幸运的话还是朋友,不幸大概除了上一辈留下的关系就再也不会有任何联系了吧。 “你能闭嘴吗?你的金口能积点儿德吗?什么叫良心发现啊?我这不是最近总咳嗽吗,需要吃点清淡口味的,不知道别瞎说。”语气虽然很平淡,但也难以掩饰嘴角上扬的弧度,她的脑海再一次浮现上午童羽给她的那个奖品本子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抹不掉的温和笑意。 路初晴此时此刻的目光一个侧眸就刚好能看到坐在不远处靠窗位置的童羽,鬼使然地自动脑补了很多和童羽暧昧的场景,他对自己温柔的笑,把自己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的双颊染上红晕,唇角情不自禁地浮现痴笑。颜初阳见此心土不快,他知道路初晴喜欢童羽不假,却从没想到她竟会对这个见了几面的男生喜欢到如此痴迷地地步。 “行了,别看了,又跑不了。”颜初阳用筷子的另一头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赶紧先把饭吃完,吃完饭好好休息一会,养足精神,你下午不是还有场4x1的接力赛吗?” 吃了一口盘子里的土豆块,又言:“我就纳闷儿了,你明明身体就不好,体力也不行,还非得坚持要参加4x1接力赛,你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因为我知道我身体不好,所以我才只报名了4x1啊,这样的话我只要跑一百米就可以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得得得,那你要晕倒在终点我可不管你。” 吃完午饭后,他们就在教室里小休了一会儿,就开始奋笔疾书下午那些项目的加油稿了。运动会开始之前,路初晴还是没有冲破心里障碍,所以只好找了奚淼,让奚淼去跟童羽说。 “嘿!哥们儿,帮个忙呗。”奚淼坐在童羽旁边,她的性格好像跟每个人都能聊的过来,熟络的样子仿佛是相识许久的朋友。 童羽侧眸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仿佛对着亲昵的动作些许不太适应,身体跟着往一旁挪了挪,淡淡开口:“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我家大晴子下午有4*1的接力赛,她想让你在她前面带着她跑,说什么你在前面她能跑的快一点儿。”童羽略微嫌弃的眼神被奚淼看在眼里,动作滞了滞,收回了在他肩膀上的手,挠挠头掩饰刚才的尴尬气氛。 “她为什么不自己来说?” 奚淼撇了撇嘴:“要不是这姑娘脸皮儿薄,我才不稀得管这闲事呢?你只要回答一个字还是两个字就行。” 童羽没有点头同意,也没有拒绝,算是默认了。 下午第一场比赛的运动员已经站在了自己项目的预备处准备,主席台上又一次传来首席裁判官带着混响的声音:“现在宣布上午男a组跳高成绩,念到名字的同学稍后上台领奖。第一名:高一三班,南少博;第二名:高一三班,颜初阳;第三名:高二一班,段洋洋。” 烈日炎炎,秋风拂过,一点也不觉得闷热。路初晴站在4*100的跑道上,做着热身运动,眼神还时不时向跑道内侧的童羽瞟去,她的目之所及好像就是她的世界了吧。 裁判员的一声枪响,4x100米开始起跑,前三棒十分顺利,虽然一直在第二稍微有点劣势,到路初晴这一棒的时候出现了小小的意外。 童羽在里边带着路初晴跑,路初晴注视着童羽的背影,速度出乎意料地比平时快了不少,离第一名那人只有一步之遥。跑在第一的那个人余光看到路初晴已经接近她了,特意放慢了速度,伸腿把路初晴绊倒了,那个人眼看着计谋得逞,嘴角勾起微微弧度,继续向终点奔去。 这一绊是路初晴始料不及的意外,被绊倒的那一刻,心跳落下了几拍,重重地甩在胶皮跑道上,观众席上的一半剩余同学都恍然一惊。此时,站在主席台上还没领完奖的颜初阳恰好看到了这幅画面,心头一紧,目光流转,看到了站在终点线旁的奚淼,幸好。 时间犹如定格了般,路初晴抬首凝眸望着离自己不远的童羽的身影,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去看根源,而是童羽。在她的世界里什么都不及一个童羽,终点线上的奚淼本能地想要跑过去扶起她,然而她扼住了脚步,她了解她,路初晴是不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狼狈的一面。 她咬紧了牙关,忍着痛楚,向终点冲了过去,向她喜欢的那个人跑去。 跑过终点的那一刻,还是没能抵住脚腕的阵痛直接坐在地上,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屈膝伸臂轻轻按柔着脚腕的位置。 奚淼见此刚想去扶,就看见了身后的童羽,心生一计,走了过去,在人身旁很小声的说:“初晴脚可能崴到了,你去把她送到医务室吧。” 还未等童羽做出反应,就直接把他推到路初晴的身后。 童羽看了一眼身后的奚淼,再看看坐在地上已经崴了脚的路初晴,他不知道奚淼的这个动作是何用意,显然有些手足无措。他蹲在她的旁边,余光瞥到她的膝盖下方已经磕出血了,还有她脚腕的地方有点红肿,心底有些心疼,又第一回遇到这样的事,说话都有些磕巴:“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我送你去医务室……擦点药。” 颜初阳领完奖就赶紧跑了过来,刚想去扶起地上的路初晴就被一旁奚淼拦下了,一副‘不要打扰他们两口子’的表情看着他。颜初阳纵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可奈何对方是女生,又是初晴的闺蜜,伸出的手终归还是收了回去。 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向她的靠近,眸光泛着狠厉,又碍于他与路初晴的那层关系,只好草草了事,泄愤甩袖而去。 路初晴感受到了童羽呼出的热气一点一点的靠近,双颊逐渐被红晕染盖,心头也是小鹿乱撞,她紧张到没有勇气回首直视他带着星辰的双眸。 他见路初晴迟迟不肯说话,便以为她是默认了,自作主张把手握在她的双臂上,把她慢慢从地上扶了起来,搀扶她的胳膊慢悠悠地走。动作虽有些笨拙,一股暖流依旧漫延到了路初晴的心底。 其实路初晴知道自己一个人慢慢悠悠走的话,是能走到医务室的,不知道她是刻意还是因为这是她和童羽的第一次单独相处,走得很慢,洋装很痛苦不好行动的模样。 童羽见此,也不好催促,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他松开了她的胳膊,向前半步屈膝半蹲在了她的跟前儿,路初晴此时此刻是懵的,茫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童羽把手倚在膝盖上面,沉闷发声:“上来吧,我背你。” 路初晴此时的脸颊通红,双目失神,动作迟顿地趴在了童羽的后背上,小小的背脊却有大大的能量,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温暖。这是童羽第一次背一个异性,走路的样子愚笨而生疏,双手拖在她的膝弯下,后背僵硬地挺着倍儿直。 就这样他背着路初晴一路朝着校医室走去,路初晴的双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垂下长睫,垂眸盯着童羽的侧颜看了许久,这种年少时萌出的懵懂情感是最强烈的,她清楚的能感觉到跳动幅度强烈的心,唇角不自觉勾起,这样的动作是她意料之外的触碰。 还好所有同学都聚集在了操场,教学楼的周边没有人,到校医室的时候童羽直接就把路初晴放在了里面的小床上,回身站在一旁,让校医给她擦上药。 路初晴自小调皮捣蛋,爬房顶、上树掏鸟蛋、学人家玩滑板都不在话下,摔跟头、擦破皮儿,甚至从后背上掉块儿肉更是常有的事儿。这样一个不怕疼的姑娘在喜欢的人面前却变得脆弱,校医给她擦药的时候明明是一种蚊咛般的痒感,还是会装作很疼的样子。 童羽见状着实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即使他知道崴个脚的疼达不到撕扯般的痛苦,但看到路初晴楚楚可怜的模样时,触碰了他心底的柔软。 看着她的时候眼眸里满含柔情,只是这种柔情只是担忧与心疼,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没事啊,药擦完了就不疼了,忍着点啊。要不……你抓着我的手,看看能不能减轻一点?” 说着,他把他的手伸到了她的眼前。 上好药之后童羽就又背着路初晴回到了队伍中,颜初阳看见了这个画面,心底有些生气,又碍于周边人满为患的人群,从心里冒出来的火不得不压回去,只得攥紧拳头别过视线。 第十一章 夜里缱绻温柔 傍晚时分,持续两天的运动会总算落下帷幕,迎来了期待许久的国庆假期。 “喂喂喂!”放学准备回家的时候,南少博直接跑到颜初阳的前面,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熟络地揽过他的肩膀,道:“我说哥们儿,您不是说好今晚请我吃饭的吗?您丫走那么快总不能是想逃吧!” “你想什么呢?你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他没有挣开,任着南少博的胳膊在他的肩膀上搭着,开玩笑似得用手背轻拍了一下南少博的前胸:“说吧,吃什么?只要我请得起!” “爽快!”南少博打了个响指:“我就好你这口!” 他脸上笑容洋溢,拉着颜初阳的胳膊就跑了。 “你到底要把我拉哪儿去啊?给个准确的地址。” “您只要跟着小爷走就是了。” …… “你确定就吃这个?”颜初阳看着桌子上摆满烤好的肉串,有些吃惊。他以为以南少博的身份要带他去高档餐厅,已经做好了钱包空空的心理准备,万万没想到竟然带他来吃路边烧烤,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以前就一直特想吃这个,就是没人陪我吃而已。”说得时候面部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您不会想着我会去吃山珍海味,好好坑您一把吧?” 颜初阳摇摇头:“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南少博茫然。 “在肉类等食物被烧烤过程中,发生“梅拉德反应”。随着香味的散发,维生素遭到破坏,蛋白质发生变性,氨基酸也同样遭到破坏,严重影响三者的摄入……” 南少博刚拿起的烤串还没咬一口,就听到了颜初阳讲述的大道理,一串猪肉串放在嘴边愕然地抬眸看着他。 “这种话儿您自个儿知道就成,咱别天天挂在嘴边儿上,您这样招不来姑娘喜欢的。” 说着他咬下一口猪肉在唇里咀嚼着。 “得得得,我不说行了吧!”颜初阳从纸盒里抽出几张餐巾纸整齐的摆放在桌边上,看着眼前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地会心一笑,这才肯把胳膊搭在桌子上:“我是真没想到看上去这么不务正业的你竟然会唱京剧?对了,你可是正宗北京户口怎么会来卞海这个小城市?真的是让人很好奇。” “害!这就说来话长了。”他的眼底的黯淡转瞬即逝,招呼服务员要来了一瓶可乐和一瓶果汁:“不提了,咱先赶紧的把这些肉串吃了,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南少博自顾自地吃着,在吃得最开心的时候,突然开口:“您啊,就是太轴儿了,明明特别喜欢,就是死活不说?可别等到看上别人跟别人跑了,人家压根儿都不知道你曾经喜欢她。” 话还没有说完,就让颜初阳停住了动作,拿着筷子的手僵持在了半空中,那人又言: “我说句实在话,您别不爱听,您这样可真够怂的。要是我碰见了自己喜欢的人,我就直接走到她跟前儿,二话不说把她抱在怀里,然后用最大的声音向全世界宣布: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一直追你,追到你同意为止。” 可南少博又怎么会知道,喜欢的女生遇是遇见了,可却把今日信誓旦旦所说的话全都抛诸脑后。从头到尾都没有对那个女孩提起喜欢二字,对她所有的表现却处处都是喜欢。唯一一次说出口的喜欢,她却没有信,只是认为这是南少博酒后吐的乱言。而颜初阳说的,她却毫不犹豫的信了。 “那是你还没有遇到自己特别喜欢的人,你要是真遇到了,我相信你也会明白我这种感觉的。” 颜初阳脑海里浮现出数年前路初晴跟在他身后,叫他‘阳阳哥’的画面,唇角不禁勾起。 “我可提前跟您说了,这人啊,您要不把握先机,说不定什么就成了别人家的了,到时候,您想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南少博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了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颜初阳,好啊!你出来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知道叫我,太不够意思了吧。”只见路初晴挽着奚淼的手臂一步一步朝他们这边走来,颜初阳见状赶忙去把路初晴扶到空余地位置上,奚淼也跟着坐到了一旁。 “哟!颜初阳你怎么突然开始吃烧烤了,我可记得你从来不吃这些东西的。”奚淼的注意到了桌子上几盘烤的肉串,不经意问道。 “就是突然想吃了,你们怎么出来了?” 路初晴的位置刚好在二人的中间,看出了颜初阳眼里的责怪,无奈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就是腿擦破了点儿皮和脚崴了而已,又不是腿断了,再说了,多走走不是好的更快?在家待着也是没有事情做,所以才叫淼淼陪我出来走走的!谁知道走着走着就看见你。” 她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还顺便拍了颜初阳一掌。这一掌声音不大不小,虽是两人之间的小打小闹,但却被南少博捕捉到了,内心对路初晴的印象加了个:凶。 “我那会儿就跟她说过了,不要乱动,可她不听,非要出来。”奚淼说话期间,还时不时朝着南少博看去,说实话,他从里散发出来的魅力是毋庸置疑的,就连平时处事最为冷静的奚淼都能因他乱了心神。 颜初阳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看向路初晴的膝盖处,还是有些担忧,轻声言道:“真没事儿?” 他见路初晴摇了摇头,颜初阳也就没在说了,因为知道说了也是白说,这姑娘是不会听的。 南少博把杯子放在唇边,未动,墨黑的眼珠子在颜初阳和路初晴二人之间转来转去,心声一计,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带着调侃的意味:“这颜初阳对你可真不一般,您说他是不是有点喜欢你啊?” 这话音刚落,另外三个人都诧异地瞪着大眼,颜初阳刚喝进嘴里的水经他这么一说都咳了出来,窘迫万分,他从没像今日这样狼狈过,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到南少博会这么直白,只得小心翼翼地瞥向一旁的路初晴,看她如何反应,而路初晴则一脸淡然。 大概初中那会子这种玩笑话在她耳边开腻了,她并没有当真,以为又是玩透了的小儿科,只听她十分平淡地回了句:“你才知道吗?我们几个都是互相喜欢的,谁说对谁好就一定是喜欢,照你这说法,我不得喜欢很多人。” “我说的可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朋友间的喜欢呢?” 南少博被弄得哑口无言,悻悻地瞪着她。 颜初阳貌似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冲南少博挑了一下眉,剑眉星目,似是在对他说:怎么样,是不是后悔说了?让你自作主张,吃亏了吧。 奚淼则无心与他们交谈,慢条斯理地吃着桌子上的串串。 路初晴忽然觉得南少博的长相貌似有些熟悉,却又不熟悉,逐渐向他靠近想要看清,南少博被人这么一盯瞬间后背发麻,瞪着大眼不知所措。 她想到了不久前偷偷去三班上课坐在她身旁那个男生被胳膊挡住半边脸的脸庞,还有那日巷子里那个听到的凶巴巴的声音,瞳孔逐渐放大,忍不住大叫一声,猛地站起身推翻了椅子,这一动作发出的声响引得周围一片哗然,指着南少博的那张脸,疑似受到惊吓,说话都开始颤抖了:“你……你……你……” 颜初阳和奚淼纷纷停住了动作,怔然地看着情绪过激的路初晴。 紧接着路初晴就拉上了奚淼的胳膊消失在了两个人的视线内。 奚淼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此甚是疑惑,问道:“路初晴,你是突然抽抽了吗?我吃的好好的,拉着我干什么?” “嘘!你还记得我前几天跟你说过我回家的时候路过的那条巷子吗?”路初晴停了下来,看看她的身后,很小声的说。 奚淼一副了然:“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啊?你至于吓成这样吗?” 颜初阳愣愣地看了一眼已经跑远的路初晴,又看向南少博,而他只摊了摊手,表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注:那天路初晴一直用胳膊挡着脸,所以南少博也没见到她的样子。) 初秋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在他们身上不禁用单薄的外套裹紧了身体,桌子上的几盘烧烤很快就吃完了。看着满是竹签的桌子,颜初阳突然有些心疼自己的钱包,举起拳头故作锤他一拳的模样,转而就去买单了。 他们就这样你不言我不语地在路边慢步行走着,被晚风吹得南少博把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了,还是南少博打破了这安静得氛围:“今儿个还真是得谢谢您带我来吃烧烤。” 颜初阳轻笑:“哟呵!没想到你南少博还会跟人道谢,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嘁,”南少博没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我这人虽然平时看着吊儿郎当,混账的不行,但我还是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的,也能看出谁对我的好是来自真心的。” 第十二章 悉心照料 南少博抬首望天,说话的语气不知为何竟有些温和:“天好像要下雨了,早点回去吧,别在外面逗留了。” “哎哟,”颜初阳听着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竟有点儿意外地看向了南少博,满是不可置信:“堂堂南少博还知道关心人啊。” “得得得,关心你一下吧,还不领情,那你变成落汤鸡得了,我可走了。”南少博戴上了外套自带的帽子,双手抱着自己双臂拐了弯往南边跑去了 。 颜初阳无奈轻笑,拉上了衣服的拉链,手插着兜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一米八六的个子在路灯的照射下影子拉得老长,其实今晚南少博对路初晴说的那句话,他真的很希望她能相信,而不是开玩笑。 回到家的时候,拿起手机本想给路初晴发条短信,手指在键上停留了片刻,什么也没有发又放了回去。 那夜的雨很大,伴随着呼啸而来的北风,只是外面的雷声轰鸣总能影响到人的思绪。 路初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整个身子在被子里蜷缩着,身体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路初晴从小就害怕电闪雷鸣的天气,吓得睡不着也都是常有的事情。她躺在床上忽而想到今天上午童羽送给她的那个本子,眸中一亮,满心欢喜下床穿上拖鞋走到桌前,把本子拿起置于胸前再次回到床上,她垂眸轻笑,这仿佛给了她心里一点慰藉,抱着这个竟浅浅入眠。 那个少年惊艳了她的青春,温潜入了她温柔缱绻的梦境。她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少年,好像只要抱着关于他的东西,就什么都不怕了。 清晨初露,雨下了很久,路边的树杈上已然变成了残枝败叶。 路初晴穿着睡衣披了个外套直接走出了卧室,慵懒惬意地伸了一下懒腰,推开客厅的窗户,双目微阖,感受雨后初晨清爽的空气。 阵阵敲门声响起,路初晴慢慢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清了门外的身影,露出淡淡笑容,打开门之后,眼前的人拎着两个食品袋,里面装着豆浆油条。 路初晴面露诧异:“我去,你是神仙吗?你怎么知道我家没人做饭了呢?” 颜初阳进了门之后,左手拎着早餐,右手把门关上,走到桌前把早餐放在上面:“我妈今天一早就跟我说叔叔阿姨出远门办事去了,所以就让我过来给你送点早餐吃。” 路初晴满含笑意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从袋子里面拿了根油条准备塞进嘴里的时候,就被对面的颜初阳拍了一下胳膊:“你洗手了吗,就下手!” “你让我先吃行吗?吃完之后再洗,要不一会儿还得再洗一遍。”她看着被拍掉的那根油条,一脸怨气地盯着他。 颜初阳没有答话。 “我去拿双筷子总行吧,”路初晴默默翻了个白眼,见人没拒绝这才去了厨房拿了双筷子出来,夹起那根油条就往嘴里塞,说的话更是吚吚呜呜不清不楚:“说实话,你来的真是时候,我刚好饿得不行了。” “你先把你嘴里的东西咽了再说,吃个东西如此没有形象,也不知道淑女点。”颜初阳往后倾了倾身子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 路初晴又饮了几口面前的豆浆,将嘴里的油条咽了下去,这次说的却和刚才完全不一样:“我说算你有良心,还知道给我买早饭。” “这话说的像我没给你买过饭一样?对了,开学月考,你记得复习你的数理化,别到时候又是这三个科目给你拉分,再把班级平均分也给拉低了。” 话音刚落,路初晴就把还没咽下去的豆浆一下子全喷到了对面他的脸上,看到颜初阳皱起的眉头,知道他有洁癖,她没有须臾的停留,直接从一旁的纸抽里抽出几张纸帮他擦掉脸上的豆浆:“你说你,什么时候提不行啊,偏偏在我喝东西的时候提,这下遭殃了吧。” “咱能不能注意点,这幸亏在你家没在外面,要不然我的不稀得认识你。” 路初晴不以为然:“大哥,咱能不能不提考试这茬儿吗?再说考试复习什么的跟我一向没有关系,我向来是得过且过,该咋咋滴,就算房子塌了我也要临危不惧。” “咳咳,不过我听说童羽好像喜欢那种学习好又努力的人,如果你这次月考成绩能在年级前一百的话,说不定他就能注意到你了。”颜初阳故作思考状,话毕看了眼她的反应,站起身走向卫生间:“你好好想想到底复不复习,我去洗把脸。” 说实话,刚才他说的那段话对路初晴来说的确具有吸引力,待人从卫生间里出来后,直接放下了手中的油条,眸中的光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拽着颜初阳的袖口就晃悠,装作一副很可怜的模样,双唇努起:“初阳,阳哥,哥!最聪明,最帅气的哥哥。” 颜初阳刚出来还没坐下呢,就被路初晴这般突如其来的异样搞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其实打心底里他是很喜欢她这么叫他的,但,一想到她是因为别的男生才这样对他的,莫名有些难受。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没有时间给你补习。行行行,我给你补习还不行吗?” 他还是妥协了,还是受不了她的那种眼神,让人怜惜,让人忍不住答应她的请求。 飕飕凉风吹进屋内,让路初晴有些发冷,仿佛针尖划过脸颊,冰凉刺骨。她裹紧了披在身上的外套,颜初阳见状无奈叹气,起身就走到了窗前将窗户关上,回来继续在椅子上坐下。 “阿嚏!” “你怎么又感冒了?这两天气温本来就不定也不知道穿厚点,抵抗力本来就低还把窗户打开,你家里还有药吗?” “好像是有,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自己去找找看吧。”还没说完颜初阳就已经动身,四处翻动着,始终没有找到这感冒药:“应该是没有了,你先休息会儿,我现在就去给你买药。”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过毯子盖在路初晴的肩上,眼神中尽是温柔,离开的时候也顺手带走了桌子上吃剩下的垃圾。 颜初阳走之后路初晴感觉屋里又安静了,就趴在了桌子上枕着胳膊,目光瞥向窗外摇晃的枝叶,看着看着眼皮竟愈来愈加的沉重,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颜初阳买药回来就看见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路初晴,对此不知该说些什么无奈叹气。接着就把装药的袋子咬在嘴里,穿过她的臂弯,拦腰抱起路初晴,悄声抱进她的屋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生怕吵醒了她,看着她熟睡的脸庞,此时此刻他真的眷恋这样恬静的她,带着小孩纯真的她。 临走时还不忘给她写个小纸条压在药盒子的下面,轻轻把门关上。 纸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药已经买回来了,怎么吃盒子上都有,醒了之后记得把药吃了。 到了临近傍晚之时,屋内光线暗了下来。坐在客厅的颜初阳闻到她的屋内传出细微声响,端着水杯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路初晴屋门外,轻声打开了门,刚好看见路初晴准备把那个药扔进垃圾桶,快步走进去拦住了她的小动作:“你干什么呢?我就知道你不会好好吃药。” 路初晴着实没有料到颜初阳会突然出现,下意识地背过手,可能是如梦初醒和感冒的缘故,声音带着鼻音:“你吓死我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走了吗?” “我要不是怕你不好好吃药,叔叔阿姨回来之后怪罪我没好好照顾你,你以为我会在你家待这么长时间吗?”伸手把路初晴藏在身后的药拿了过来,从里面取了两粒放在她的手心里:“赶紧吃了,就着水直接咽下去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药片咽不下去?怎么还给我药片,还两个!” “你都多大了,你当你还是三岁小孩儿吗?快点儿的,就跟你小时候咽糖一样,咽完再喝水就行了。” 路初晴面露疑色,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看着放在掌心的药粒,双眸紧闭直接把药倒进嘴里,尝试着用咽糖的方式把药咽进去,幸亏咽了下去。颜初阳这才放下心,拿起桌上的水递了过去:“趁热乎赶紧把水喝了。” 颜初阳直瞪瞪地看着路初晴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才肯罢休,眸光流转,突然看到她床头那个本子,看着甚是熟悉,这个本子他比谁都清楚,这是历届运动会专属于冠军的奖品,用下巴指着那个本问道:“那个本是谁送你的?” “哦,你说这个啊,”路初晴拿起本子放在怀里,当个宝贝一样抱得紧紧的:“不告诉你。” 他看到她眼里泛着光,是对他从未有过的眼神,他明知道这个本是童羽送的,却还是假装不知情,就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童羽,看来是的。 “既然你愿意说我就不问了,我去给你买饭去,在家歇着吧。” 他没再停留,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第十三章 和煦微风拂过心底 夜,很静,只有那微风吹过发出唦唦的细微声响。 路初晴在等待颜初阳回来的间隙,披着较为肥大的外套独自坐在窗前的桌子前,暖黄的灯光打在她的纤瘦的背脊。她埋着头,奋笔疾书地用钢笔在那个本子上第一次写着第一页字。 她只是想记录昨日运动会与童羽发生的一点一滴,比如摔倒他恰好接住,送她他长跑第一获得的笔记本,他背着她去医务室上药。低眉凝眸看着纸上那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字迹,眉眼间忍不住弯笑,犹如含苞待放的玫瑰,惹人怜爱。 玄关开门声响起,脚步渐行渐近,卧室门的一开一合,路初晴合上本子放于一边,颜初阳把手上端着的保温盒置于桌上,还有那一小盒子的蒜泥醋汤。 “我妈本来是想叫你去我家吃饺子呢,我跟她说你感冒了不能受风,所以,就只能让我从家里带过来给你吃了。怎么样,是不是此时此刻感觉特别幸福?” 路初晴的两个圆咕隆咚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那保温盒,眉梢轻佻,脸上的喜色难以掩盖。 他又言:“趁热乎赶紧吃,刚盛出来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都知道你不喜欢吃茴香,是你喜欢的白菜肉。” 言罢他走出了卧室门,去厨房里拿了双筷子便回了屋放在保温盒的上面。 路初晴此时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开始吃了,颜初阳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默默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歪着头皱眉忍不住吐槽:“说真的,你吃饭的速度真的可以去参加那种比赛,谁吃的快谁吃的多,谁就能得第一拿到他们一等奖的奖品的那种。”他顿了顿,又说:“吃饭的模样真的好像很多猪在抢一个池里的猪饲料,真的一模一样。” 虽然口头上尽是嫌恶模样,但眼眸里只属于她的温柔星河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想法。 像路初晴这种常常疏忽大意的人怎么会注意到他的异样目光,她伸长胳膊拿过床上的抱枕毫无留情地朝他扔了过去:“颜初阳,你说谁是猪么?找揍是吧!” “揍我这件事等你吃完再说,一会儿凉了!”颜初阳接过抱枕,斟酌了一番:“你这眼光也忒差了吧,连个抱枕都这么丑!” “你给我闭嘴!不要影响我吃饭的心情!” 颜初阳闻言撇撇嘴,无声。 这顿饭最终以‘嗝儿~’的声音结束,路初晴十分满意地揉了揉肚子,懒散地往后一靠,头歪向一边,看着一旁的颜初阳,言道:“颜初阳啊颜初阳,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为什么?我还感觉越来越不懂你的小心思了呢。” “你说你吧,你只要不开口说话,完完全全正宗暖男一枚,一开口吧,我就有一种想打你的冲动。” 颜初阳并没有理会她说的话,起身走过去收拾着桌上的残留物,收拾好之后放在一旁,半蹲在她的跟前,一言不发地把她受伤的那只腿抬起来搭在他自己的膝盖上方,将她的裤腿儿卷起来,动作轻柔缓慢。 路初晴小腿的皮肤一点一点暴露在他的眼皮下,露出白皙的肌肤,温热掌心与小腿肚相互触碰,颜初阳忍不住喉结滚动,耳垂逐渐被绯红晕染。路初晴察觉出他的异样,动了动腿,不解地问:“你一个十六岁、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一天天地都脑补些什么鬼东西?” 颜初阳回过神,眉头微皱,面露尴尬地轻咳一声,把她的裤腿儿放了下来,话语间难以掩盖的酸意:“恢复的不错啊,都结痂了” “我都很我就是擦破了皮,再加上抹了药恢复得当然快了,就是脚腕儿还是有点疼,得过两天才能好了。” 颜初阳点头,遂而从地上站起来,垂首看着路初晴,声音渐渐柔和起来:“你既然感冒了,就不要出门走动了,在家好好休息,睡觉前记得按照我教给你的方法把药吃了,明天我再过来给你补习,我就先走了,你记住千万不能出门走动。” 说着拎起了桌子上装着保温盒的袋子走出了屋,习惯的顺手关上了门,脚步声渐行渐远,接着就是外门的关门、锁门的声音。 路初晴在听到关门的声音之后,喃喃自语: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在家安安生生待着吧,不,我要真那样那就不是我了。 外面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加上昨天下了整夜的雨,空气中都弥漫着雨后残留的泥土芬芳。秋风萧瑟,凉风划过脸颊,如被细针刺进肌肤,冰凉刺骨。两个女生在街边相互挽着胳膊,他们有一腔没一腔地搭着话,甚是亲密。 “初晴,快跟我说说昨天下午运动会的时候你和童羽在医务室都说了些什么啊?”奚淼一脸八卦样用身体蹭了一下旁边的路初晴:“你们的关系有没有什么进展?”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路初晴把脸瞥向一边,她一想到那天的情形耳朵根子就红的发烫,毕竟她喜欢的男孩子背着她去了校医室,在这爱情种子萌发的年纪,任谁想起都会羞红脸。 “哟哟哟,还不告诉我,你看你一脸娇羞的模样,那你跟他你喜欢他了吗?” 路初晴摇头。 “那你得让他知道你的心意啊,别到时候他喜欢上别人,你都没地方哭去。” “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看他的样子应该不会学别人早恋吧。”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内心是真有点害怕奚淼说的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发生,如果到那个时候她可能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可那又怎样,路初晴本就自卑,怎么可能会像别人那么勇敢呢?能站在他身边说上几句话就已经很满足了。 “你别不信,还真有可能。我可跟你说,只要看见漂亮姑娘,是个男的都会把持不住。”奚淼停下脚步,掰过路初晴肩膀使她的视线正对着她,说的十分笃定。 奚淼本身长得就是那种好看的类型,疏起单马尾更是显得清新自然,加上从小就开始学习舞蹈,身高本就比路初晴高上那么几公分,气质更是在同龄人当中绰约多姿。 路初晴不耐地把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放了下去:“你不要把童羽和其他人相提并论好不好,你说的那是大部分的男的,他和别人不一样。” “果然啊,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算是看明白了,童羽的性格再怎么样,在你眼里依然是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宝。”奚淼不再看她,把她撇在身后,自顾自地往回走着。 “诶?你干嘛去?” 她叫住了她。 “我回了,我就不陪你唠你的情郎了,你就一个人在这儿慢慢想你的童羽吧。”奚淼没有转身,背对着冲她挥手,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回过特特,食指与中指并拢,轻点太阳穴,在空中划过优美弧线,单挑眉峰:“早点回!” 说着,头也不回地朝着与路初晴相反的方向离去了。风扬起她的衣角,吹起她的发丝,恬静而美好 路初晴看着她的背影默默翻了个白眼,继续想前漫无目的地走着,步调闲散,双臂一前一后地摆动。倏而在前方不远处的丁字路口发现一个身影,穿过马路从眼前经过,那人一直低着头,戴着个黑色鸭舌帽看不清长相,那人拿着外套随意懒散地搭在肩头,从他的走路姿势与身形判断出,有些眼熟。 她悄然走到走上去跟在那人身后,那人貌似察觉出了背后动静,特意放缓了脚步,待两人距离只有两步之遥时,那人用最快的速度绕到路初晴的背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的胳膊已经环过她的脖颈,她霎时间心脏像停止了般,身体僵硬地一动不动,只有羽睫翕动。 “为什么跟着我?” “谁……谁跟着你了,我是要回家。” 那人闻声侧首,看到她的侧脸那人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女孩的脸,嗤笑开口: “哟!这不是颜初阳放在心上的那丫头吗?”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因为他的声音太有辨识度,纯正的北京口音,浓郁的京片子味儿,除了他还能有谁。路初晴趁其不备,挣脱出他的禁锢,他怔愣地看了一眼臂弯,轻笑一声。 他的帽檐压的很低,上半张脸被帽檐遮住了看不到眼睛,下半长脸清秀俊郎,就是唇角有一块与他肤色相差很大的淤青,还有已经干涸的血渍。 “你又跟人打架了?” “不用你管。”他躲开了她即将伸向帽檐的手,没再理她,经过她身旁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撞了一下她的臂膀,她见此,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追了上去展开双臂挡住了他的去路,唇瓣翕动:“你以为我稀得管你啊,要不是看在你是颜初阳朋友的份儿上,我才不管你呢。” 说罢,她直接拽着他的胳膊一步一步走着,南少博凝眸盯着拉着自己手的那只手,竟有那么些许的动容,有那么一瞬间贪恋着这温柔。 就这么拉着他,时间过得极慢,走了很久。走过几棵路边杨树,几家商店,穿过两个路口,她的背影仿佛有光在围绕,如春日和煦清风,温暖每一个角落。 到了一家社区诊所门口,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国庆假期间,里面看病的人有些多,只有三三两两值班的医生护士。路初晴找医生要来了跌打损伤药和棉签,把南少博拽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作势欲要摘下他的帽子,他又拦住了她,幽幽开口: “您那天不是很怕我吗?” 第十四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本来是有些害怕的,但昨天走的时候淼淼告诉我说你人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但其实还挺好相处的。” 她从棉签盒子里抽出一根棉签,拧开了药水盖子,用棉签一点一点地蘸取药水在他下半长脸的淤青处轻轻擦拭着:“那你就自己把帽子摘了吧,额头上肯定也有伤。” 南少博好似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一般,此时就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孩儿,神情恍惚,不敢直视路初晴的清澈双眸。在戏班子里十年,花衫的他磕磕碰碰都是常有的事,除了师父之外,没有人会给他擦药,一时之间乱了神。 她笑起来唇角隐隐约约露出浅淡的梨涡,一对虎牙更是可人。 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与女孩相处 更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温柔的她 路初晴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忽然发笑,趁他不注意终于摘掉了他一直顶在头上的鸭舌帽,当看到他脑袋的那一刻,诊所大厅的医生护士、其他来看病的人顿时都瞠目结舌。 他的头发本就是极短的寸头,头颅一侧的那个伤口异常明显,周围还有半干不干鲜红色血渍。 “你脑袋怎么弄的?” 南少博闻言一把抢过她手上的帽子戴在脑袋上:“这事儿和您无关,管好您自个儿就成。” 他推开了她,不顾旁人目光准备出门。 “诶诶诶!你别走,你要我不我不管你也不是行,先把……钱……付了。”路初晴急忙上前拦住了他,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略带沙哑,本来感冒就没有好又在外面吹了会儿风,本身体质就弱,感冒更严重了。目光相撞,看到他狠厉眼神的一刻,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甚至有点磕绊。 南少博站在原地一度怀疑自己的听力有了问题,满是不可思议,目露凶光的他看到路初晴的一双有神星眸的那一刹那间莫名得心跳加速,他慌乱的躲开,有些懊恼自己的刚才的那副模样,说:“喂!您没搞错吧?明明是您自个儿没事找事,凭什么让我掏钱。得亏您没三更半夜出来串游,不然就您这披头散发的样儿,我不得吓死。” “我说这位大哥,你这话就不爱听了。喏!你看我这样像是兜钱出来的样子吗……咳咳……好歹是个男的,就不能让……让……着点女生吗?阿嚏!”应是说话的声音有点高,扯到了嗓子,咳嗽了几下。 南少博听着路初晴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的,就有点心软了,撇撇嘴走过去付钱了,顺便要了止咳灵和感冒冲剂,小声嘀咕:“得得得,算我倒霉。感冒还出门儿,明知道这几天儿天气不好,真是不知道您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谢谢。” 短短两个字,南少博回首再一次看到了她嘴角浅浅的笑,顿时感觉心跳落下了一拍。 他慌忙把药递给了路初晴之后没等人言语,也没有接下她手里拿着的跌打损伤的药水,就直接转身跑出了诊所。 “喂!” “先生,还没找你钱呢!” 两个人的声音。 一道是来自于路初晴。 另一道来自于诊所收费处的人。 刚才心急,放了一张一百就直接跑了出去。 那人见她还没走,便把剩下的钱递给了路初晴,接住纸币的时候她就想:这什么样的有钱人啊,这五十多块钱就这么扔了?算了算了,还是等开学去学校再还给他吧。 她把钱放置在了外衣里侧口袋里,拎着药,向医生道了谢才出了门。 晚风拂过发梢,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在风中飘曳,从脖颈与衣领的缝隙中吹进衣服里。 脚步一轻一重地穿过车水马龙的车道,偶尔会出现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划破长空,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生无可恋般仰天长叹:“苍天啊,大地啊,救救我吧!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乖乖地在家待着不出来了,奚淼,你这个无情无义地薄情小人,独留我一个人。” 路初晴不知道的是离她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黑色身影正悄然跟在她的身后,那人没有预料到她会突然停下,出自本能反应地躲到了旁边的扬树后面,树干刚好能遮盖住他的身子。 路灯拉长了她的影子,她抱紧双臂一轻一重地走着,那黑衣男子见路初晴又走了起来,紧接着就从树后走出来跟了上去。 路初晴虽然平时看着毛毛躁躁的,但警觉性还是很厉害的,察觉身后有略微急促的脚步声,立刻警备起来,一条神经线紧绷着,胸前此起彼伏急促的呼吸着。 心道:这什么情况?这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人跟踪我?他是眼睛瞎了还是有病啊。我一没钱二没色的,他看上我哪儿了,该不会是心理变态把我抓去做劳力或者当童养媳吧。 想到最后不禁疯狂摇头否定这个答案,但还是害怕地抱紧自己瑟瑟发抖,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在自己视线范围内扫视着周围看有没有可以用来打人的工具,最后视线停在了路边灌木丛里的一根粗细均匀的木棍。 她陡然转过身子,那人见路初晴的脚步在原地踌躇,迅速跑到旁边的灌木丛后面,蹲在那里躲了起来。 路初晴趁机用小碎步跑过去从里面掏出木棍,双手握紧放在胸前做防备模样,趁那人不注意用她自己最快的速度,一瘸一拐地跑到一个建筑物后面躲了起来。 那黑衣男子从树后出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不见了路初晴的踪迹,瞳孔微缩,神色顿时有些慌张失措,因为太过担心路初晴的安全所以没有半分的思考时间便就追了上去。 路初晴静静躲在建筑物后面,屏气凝神等待着那人逐渐靠近自己的脚步声。 默默吸了口气。 手里的木棍被抓的很紧很紧,掌心已经冒出细密薄汗。 她一直低着头盯着地面,直到看到一只脚出现在视线里,路初晴直接一鼓作气,抡起木棍就打了过去。 “啊!”那人没有任何防备被莫名一个棍子打在腹部,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那人直接摔倒在了石灰地上,蹙眉捂着被打的地方,着实有些气恼,忍不住口吐芬芳:“我艹他大爷的!” 路初晴听着声音感觉有点儿熟悉,慌忙跑了出来,垂首满是诧异地看着从地上艰难起身的人:“南少博?怎么是你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我本来还担心您自个儿回家不安全,看样子是我想多了。我说您一个黄毛儿丫头力气倒是不小,这可多亏我之前练过,要不然我真能被您这一棍子打到吐血。” 他假装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上和粘在屁股上的灰尘。 “你……你没事吧?”路初晴此时面露尴尬,眼睛一睁一闭地,眼神闪躲,不敢直视他幽深双眸 “我可没那么脆弱,我是谁?怎么可能被一个黄毛儿丫头伤到?” 他伸出手把戴在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这个口罩其实是从诊所出来后在附近的药房里买来遮脸的。 如果没有脸上的那些伤痕,笑起来的模样也是极好看的。 路初晴十分不好意思地把棍子扔在一边,棍子掉在地上,在宁静的巷子里发出尖锐的咣当声。她用充满愧疚和歉意的语气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大晚上的戴着个口罩,又站那么远,又不吭声,谁能认的出来啊。” “原来您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傻啊,警戒性这么高。”又言:“今个儿可真够点儿背的,本来茬架之前说的两p,结果到了今个儿人家带了六七个人,被打到破相就算了,回家路上又碰上您,然后还被您误认成流氓又被您莫名用棍子打了一下,我说咱上辈子是不是有仇啊?” “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嘛。”路初晴提前抬手挡住了嘴巴,喷嚏接连不断地打:“阿嚏!阿嚏!” 南少博见状,毫不犹豫地就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顾不上腹部的痛楚大步朝路初晴走去。 路初晴抬眸看着他一步一步逼近自己,墨玉色瞳孔逐渐放大,下意识裹紧自己的外套,双手抱胸瞪着他:“你……你要……你要干什么?” 南少博对路初晴这般举动,也懒得搭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把外套缠成一条裹在她的脖子上,动作十分笨拙生硬,让路初晴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整个身体仿佛一个木头僵硬得无法动弹。 他抓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就把她拽走了。 “喂喂喂!你放开我,大哥走慢点行不?” “大哥,你是我大哥,我叫你大哥行吗?我的脚还疼着呢?” “大哥,有话好说行不行,你这样大庭广众地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再不松开我就喊人了。” …… 在安静的夜晚里,只有微风吹过树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而路初晴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家住这儿?难不成你跟踪过我?” 路初晴指着一所住宅楼讶异地看着一旁的南少博。 “您想的可真多,我猜的。” 闻言,在路初晴脑海里跳出一个名字,颜初阳。 她和颜初阳住的很近,只是住的单元不一样,更何况南少博还是颜初阳的朋友,这么说来,瞬时相信了他的猜测。 只听他又言:“行了,你既然到家了,剩下的路就没我事儿了。” “那我就暂且相信你吧。” 第十五章 对你远不止于此 “给你的衣服,”路初晴把套在脖子上的外套扯了下来,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一并递过去欲还给南少博:“对了,这是刚才买药剩下的五十四块钱,就算你家里有钱也不能这么随便嚯嚯。” 南少博毫不在意地低头看了一眼,单挑横眉,并没有接住的打算,路初晴见此把钱塞进了他的的外衣兜里,连带衣服直接塞进了他的怀里,未等南少博言语就回身进了楼道。 南少博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那个身影,直到消失在了楼梯拐角,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皱眉吃痛地捂着腹部,感叹道:嘶~他大爷的!小丫头片子人不大打人怎么这么疼,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送她,真是闲的胃疼。 南少博送路初晴回到家之后,在路边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帽檐依旧压得很低,仿佛今夜从未遇见路初晴。路上的行人逐渐稀少,暖黄的路灯挥洒在整条街上,道路两旁树上的枝叶子被风吹得唦唦得晃。 回了家,刚打开家门,就听见客厅沙发上一阵冷声传来:“回来了?” 南少博显然被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屋子很黑,没有开灯,连窗帘都是合上的。他赶紧打开了灯,看到的是沙发上的那个人背对着他正襟危坐,这样正经的坐姿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他冷哼一声装作看不到那个人,自顾自的往屋里走,这时那道冷声再一次传来:“怎么?这才几天没见就不认得我了。” “您是大官儿,我哪儿敢不认识您啊。” 南少博自知今晚是躲不过去了,吊儿郎当地走了过去,直接坐在了旁边长沙发上,往后一躺,翘着二郎腿,一副街头青年的样子,张扬跋扈痞里痞气。 男人表情没有变化,目泛冷色,余光看到南少博如此的不修边幅,更是厌恶,雷声喝道:“你把腿给我放下,你看你的样子,像一个唱国粹的人吗?” 他的目光逐渐上移,却看见南少博一直捂着肚子,又见他的帽子压的特别低都看不见脸,心生奇怪:“你把帽子给我摘了,在家还戴什么帽子。” 南少博不语,满不情愿地摘下帽子甩在一旁。 当他的帽子被摘下,看到南少博露出的脸庞和脑袋的那一刻,男人的瞳孔里写满震惊,雷声呵斥:“你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你一天天的能不能消停消停,你不知道你的腰什么样儿了吗?你就那么想做轮椅是吗?” “我自个儿的腰什么样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不劳您费心,您有这闲工夫还是管好您自个儿吧。我就算腰伤严重跳高照样儿拿了第一,您能拿我怎么样?” “我把你带过来是让你来好好上学好好休养的,你就天天给我整这么一出是吗?你说你来的这一个月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事儿,我是来这儿做调研的,不是来给你擦屁股的。” 男人用手指敲击着茶几,眸色锐利,但说话的口吻处处都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无可奈何和担忧:“你在戏班子什么样儿我不清楚,但你在这儿没人护着你,更没有人天天追你后面给你擦屁股,你舅舅也只是在卞海呆几个月,没法子总护着你,麻烦你把你的戾气给我好好收起来。” “您合起来说这么多就是觉得我给您丢人了呗,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在外面绝对不会提您南正海和我舅的大名的,更不会提你俩身份的啊。” 言毕顺手拿了甩在一边的帽子离开了男人的视线回了屋。 回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灯打开,幽暗的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南少博脱掉了上衣,走到镜子跟前。镜子里的人身形恰到好处,肌肤白净,腹前的八块腹肌无不是其他男同胞羡慕的身材,腰围连女人看了都会嫉妒。 “这得亏没在脸上划一道儿,要不连台都上不去了。”他手支着桌檐,看着镜中人的脸,扼腕叹息道:果然啊,他还是不怎么看我的伤口的。 目光一转,看到肚子上那道不明显的红印,蓦然之间,脑海里浮现了诊所里路初晴给他细心抹药,还有巷子里一棍子打过来的样子,连忙甩脑袋,心道:妈的,我想那小丫头片子干什么,长得也就那样,还那么二。 初晨的第一缕阳光通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路初晴缱绻的侧脸上,双颊微红,透着些许慵懒。 过了阵子,门外敲门声响起,路初晴微努嘴揉揉双眼,掀开被子下了床,惺忪睡眼迷离没有光彩,磨磨蹭蹭走到玄关,开了门,倚靠在门框,一副似睡不睡的样子。 “几点了还不醒,都不问问敲门的是谁就开门吗?你就不怕是个强盗劫匪来敲门吗?” 颜初阳一手拎着早餐,一手抱着一沓作业走了进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路初晴听到这熟识声音,瞬间清醒过来,大步走过去看到桌子上的几本书,满脸生无可奈,双瞳瞪得老大:“我去!颜初阳,你竟然来真的!” “你昨天睡觉之前把药喝了吗?怎么听你说话感觉你的感冒比昨天还要严重。”颜初阳微微一怔,似是听出了路初晴的声音与昨天有很大差别。 “嘿嘿,这个……可能是我忘了吧。”她的眸色闪烁,飘忽不定。 “可能?” “忘了?” “请你仔细回顾一下你的这个忘了的理由在你以前的人生中一共出现了几回?”颜初阳问。 不管是小学还是初中还是现在,路初晴只要没写作业或者没做卷子,第二天老师问起,她只会说一种原因,要么就是“老师,我忘拿卷子了,”要么就是“老师,我忘拿作业本了”。 路初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小猫步一样走过去坐在桌前自顾自地吃着早餐。 “快点把你要喝的药拿出来,我得亲眼看着你把药吃完。”颜初阳坐在对面见她吃完早饭之后,又言:“自己明明抵抗力就低,还不对自己好好上心,感冒也是你自找的。” “颜初阳,我是真的不想吃药,能不能不吃啊?”路初晴把眼前地残余推到一边,趴在桌子上,可怜巴巴地看着颜初阳。 颜初阳则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路初晴见此撇了撇嘴哼了一声,走到屋里把昨天买的药拿了出来,重新坐到原位。 她把包着药的纸拆开,将里面的几粒药片和胶囊倒进手里,在他的眼皮底下摊开掌心,面色坚定,如视死如归之势:“你给我看清楚了,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把这咽下去,如果你再啰嗦我跟你就绝交一分钟,不,绝交一个星期,不,一个月。” 颜初阳听她说的话引然发笑,兴许是听惯了她这种没有威慑力的威胁,只是挠了挠鼻尖,依旧没有说话。 她顿了顿又言:“不过,能不能不补习,你只要把你数理化作业借我抄抄就行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可能忘了,我们虽然都是一个老师,但是,我们班和你们班的上课进度好像不一样。”颜初阳突然向路初晴的位置靠近:“你可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你们老周什么,哦对了!还有那个童羽呢?” 提到童羽的时候颜初阳特意拉长了声音,听完,路初晴眉头紧锁,一想到那天的场景忍不住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那天,她以为就那么过去了,没想到放学的时候就被老周叫去了办公室,她和颜初阳一起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她让她在门口等着。 路初晴进去之后就被老岳和老周狠狠数落了一番,结果就是老周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月考数学成绩到八十分,如果没考到就写一千五百字的检查,要么就上告给教导处,让教导主任处罚。 她果断选择了前者,只是她如今才觉得那个决定是有多么的草率。 “你放心,就算不是为了不写那一千五百字检查,我也不想通过通报批评和罚站让童羽注意我的。你也看到了,我今日状态欠佳,如果硬要补习也只是白费功夫,浪费口舌,浪费您颜学霸的时间。” 颜初阳点点头,一副很懂的模样:“你少来,说的我乐意给你补习一样,就你这样,给你讲题不到半小时你就睡着了。” 路初晴突然有种偷别人家玉米被发现了的感觉,刚想开口解释,身后就传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我说你们大早上吵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哥!” 同一秒中她回头,他抬头,满是诧异地看着站在的人,异口同声: 路初晴大喊一声,激动地跑过去跳到那人的身上,她高兴的心情完完全全写在了脸上:“哥,我可想死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跟我说一声。” 被路初晴叫做哥的那个人正是大她七岁的亲哥哥路旭尧,之前一直在外地工作,平时只有过年才回一次家。 “我昨天晚上半夜回来的,看你睡得跟猪一样就没跟你说,昨天老板才下达通知让我们回来休息几天。”路旭尧对这个妹妹也很是宠溺,笑了笑把路初晴放了下来,他看到颜初阳像想起了什么事,又言:“真的是谢谢你这两天照顾初晴,还麻烦你给送饭。” 路初晴一脸怨妇的样子,嘟着嘴瞪着眼睛看着路旭尧:“有你这么说妹妹的吗?我是猪那你又是什么?” 此话一出,本以为能博得注意,然而并没有人要理会她的意思。 “客气什么,咱两家的关系用得着说谢谢吗,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对了哥,你这次回来准备休息几天?” 第十六章 难以言表 “五天,”路旭尧感觉到周围很奇怪的氛围,忙说:“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忙你们的,我先去补个觉,当我不存在就行。” 话毕,再无多言地回了屋。 “啊啊啊!”路初晴站在原地委屈地直跺脚。 “得了,今天姑且放过你,我把解题思路都写在练习册的夹页了,你自己好好看看三角函数那一张,有什么不懂的明天我过来问我。” 路初晴没有搭理他,直接径直朝着路旭尧的屋子走去。她悄然把他的屋门打开一条缝,她的脑袋探了进去,屋内陈设不同于其他男生的杂乱无章,反而是特别简洁明了,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她走过去坐在路旭尧的床沿,面带羞涩:“哥哥呀,你这次回来有没有给你亲爱的妹妹带点儿好吃的啊?” 路旭尧似乎早就会料到路初晴会进来问这个问题,并没有完全躺在被窝里,半靠在床头,神色平静:“你觉得呢?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回来怎么可能不给你带吃的,就在我包里,自己去拿吧。拿完就赶紧出去该干什干什么,让你哥哥我好好补个觉行吗?” “哥!我爱死你了!”路初晴眸色一亮,拎起桌子上的背包就往外走。 “少吃点,别回头真吃成猪的体格了,可就没人要你了。”在路初晴临走前路旭尧还不忘提醒一句,她闻言回头调皮吐吐舌头,卧室门一开一合,路初晴已经出了门独坐在客厅的桌前。 窗外烈阳高照,却没有丝毫炎热之意,路初晴背对窗户坐在桌子旁,阳光照在身上,暖和极了。她从路旭尧鼓鼓囊囊的包里掏出来了很多各种各样的零食,看着她口水直流,把刚才路旭尧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 坐在那儿有滋有味地吃着,半刻,可算是想起了路旭尧说的那句话,遂从桌子上的卷纸撕下来一块,把沾在手指上辣条油渍和薯片碎渣擦掉,待擦干净之后抬手捏了捏胳膊上和肚子上的肉,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得缩回了手。 她把眼前的零食往一旁推了推,拿上那三本练习册就往她屋走。 和煦的阳光照耀在桌上那热气腾腾的饭菜上,一中一少坐在桌子两边,炽烈明亮的光线通过百叶窗的缝隙恰到好处将二人隔离开。屋内很静,静的只能听见少年低头咀嚼食物的声音,这样看去这顿饭吃得很是和谐。 “调研结束了,我也该回去了。”中年人先开口打破了宁静。 南少博闻言,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面无表情,只是一秒,便继续吃着桌子上的早餐。吃得慢条斯理,声音很轻,还带着轻微的试探之意:“这么快啊?” “国庆前就该结束了,一直没跟你说。” “所以您老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中年男人思考良久,像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深思熟虑,神色阴沉:“这个房子我继续给你租着,缺钱给我打电话。” “所以我这是又被抛弃了呗?” 南少博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镇定自若地夹起一块红烧茄子放进嘴里,只要是有心人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酸楚。 男人看南少博时的眼神充满了身为父亲的百般无奈,垂下头夷然自如吃着早饭,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淡然开口:“先吃饭吧。” “你自己吃吧,我吃饱了。”南少博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没有看中年男人一眼,拂袖而去,回到屋之后咣啷一声摔了一下门,静默地站在门口倚靠在墙边。 男人看着南少博的背影缄默无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放在桌子上,像是药膏,顺势在瓶下面放上一张便贴。便回自己屋提上了行李箱,布满老茧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回头看向了南少博屋子的位置,思绪万千,还是毅然决然地打开了这扇门,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里屋的南少博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就从屋里一个箭步跑了出来,目光凝视着已经关上的门,不明的情绪从眼底划过,那是一个受家人冷落却又渴望得到亲情的眼神。 余光无意间看到桌子上的一个小瓶子,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指腹摩挲压在瓶下小纸条的每一个字 :这是专门消肿的药,记得按时抹,你的日常开销和房租费水电费我会定期打到卡里,还有记住你是来休养的,不是来胡闹的。 看到此南少博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感,无人能懂。冷哼一声将手中纸条毫无感情可言揉成了一团,不假思索地扔进了垃圾桶,像是扔掉一张不起眼,没用的废纸一般。 他知道,他又被抛弃了,像五岁那年,没有任何预兆地就把他扔给了北京一家戏班子的班主,也就是他的师父,之后的日子里南少博基本没怎么见过他的父母。 他坐在地上,阳光倾洒在他身上,明明是温暖的,却显得格外凄凉。 晴空万里,烈阳高照,却不是与之相配的炎热,时不时刮过秋风,南少博在原地跺了跺脚,戴上黑色连帽衫上面的帽子,从出了小区门之后,一直到颜初阳家一直低着头。 外面光线充足,楼道却昏暗的很。南少博在门口礼貌地敲了两下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那人见到南少博有些意外,瞳孔睁得老大,可能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缘故,他对生人好像有些畏惧,不知是一向如此还是只对陌生人或者陌生男人这样,她看到他的模样立刻低下了头。 “那个……阿姨,我找颜初阳。” 女人没有说话,侧过身子,示意他进来,南少博对此满腹狐疑,女人待他进来之后,走到颜初阳屋前,同样敲了两下门:“初阳,你同学来找你了。” 颜初阳闻言等了有一分钟的时间才出了屋门,当看到南少博脸庞的那一刻瞪大了眼睛,对于他的突然到来颇有些意外,又看了一眼垂首走着的女人,定了定神,言道:“妈,你自己做点吃的吧,我和他出去吃。” 那女人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颜初阳嗯了一声,便拉着南少博出了门,俩人一前一后。 “阿姨好像很害怕我的样子?” 两人走下了楼,南少博随口问道。 “噢噢,我妈一直……一直都这样。”颜初阳闪烁其词,连忙扯开了话题:“你今天上午干什么去了?一脸的伤,你来找我还真是把我吓一跳。” 他目光的异样被南少博看进眼里,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这可不是今个儿的,是昨儿个晚上的。” “那你这架打的可真够狠的,这得多少人才能把你打成这样?” “一对五。” “不会有是那帮孙子吧!” 南少博摊手表示默认。 “我去!可真是阴魂不散啊!不是我说你,你也不知道叫上我和孟畅,得亏那些人没拿上利器,要不然我跟孟畅得一人拿个花篮上医院看你去。”颜初阳调侃道。 “您就别在这儿跟我逗闷子了,先前都说好了一对一茬架儿,谁知道那孙子给我来阴的,偷摸叫来四个帮手。” 出了巷口,南少博随意揪下一片路边的冬青叶子在手里把玩着:“我可跟您说,得亏昨儿夜有人瞧见顺便报了警,要不然您真得上医院看我去。” “那你又是怎么从警察手里出来的?” “可能他们看我一对五,觉得我更像受害者,就把我放了。” 南少博忽然发现离巷口十米远的地方,一家店铺外面围着很多人,视线向上瞟,被店面名字吸引了目光“陈记饸烙面馆”,他指了指那边:“吃那个吧,看那个挺多人的,应该挺好吃的。” 夜幕来临,整个城市逐渐被墨黑色幕布包裹,在一幢老旧式的居民楼的一个屋子里,橘黄色灯光照在桌子上,少年始终低着头仔细写着什么。 随着敲门声响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开门走了进来,他闻声转头面露笑意地注视着老妇人的靠近,她佝偻着身躯站在了少年桌子跟前:“小羽,你去给你爸送点包子去好吗?你爸好久没吃过我蒸的包子了,你给他送过去吧。” 少年听言不禁握紧手中的笔,笑容逐渐凝固:“奶奶,他都不管你们了,你为什么还想着他,您和爷爷都成这样了,他有来这里一次吗?” “我知道你恨他,可他毕竟是你爸,是我儿子,听话,给你爸爸送过去。” 他垂下眸子的那一瞬间,眸子里出现了转瞬即逝的怒意,那个人对他做的那些事情他从来没有向爷爷奶奶提起过,他真的太能隐藏了,他把所有的委屈,所有不快乐的都深深地埋在了心底。抬首看她的时候,唇角又出现了那浅浅的弧度:“奶奶,他都多大的人了,饿不着他,您就放心吧。” “我放不下心,你把包子放那儿就回来,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 少年自知拗不过老妇人的苦口婆心,这才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他从老妇手里接过装着包子的袋子,出了门,幽暗的小巷,踏过青石板铺成的狭窄小道,时不时被地上的小石头硌一下脚。 走了很久,在破败不堪的旧楼下停止脚步,风吹着废铁栅栏吱呀吱呀响,几米开外的地方,有几个神神秘秘的人在那个楼道口左右徘徊。平时一向处变不惊的他在这几秒眼里也出现了短时间的错然,清亮的眸子里夹杂着隐隐担忧,但更多的是平静,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走过那些人身旁,偶然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第十七章 那个眼神 “老大,你说咱这天天在这儿蹲着,这童文华也不能把钱还上啊,万一他一直不出来难道咱就一直在这儿守着啊?这样下去还不如直接上门要来的直接。” 到二楼楼梯的拐角处,闻言眸色稍动,他瞥眸看了一眼楼道口的几个人,沉重的脚步缓步上楼幽深的眼眸里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东西,他恨那个男人恨到只要有关童文华的他始终波澜不惊。 被叫做老大的男人食指轻掸烟灰,扔在地上踩在脚下,目泛冷色:“家里的食材总会有用完的时候的,我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只要看见他下来了哥几个就上去要钱,要不给的话,咱就只能采取非法手段了。” “老大,可这样的话,万一被警察发现,咱岂不是亏大发了,几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 “你tm是不是傻,是他童文华欠咱的钱,咱怕什么……” 随着离他们越来越远,他们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耳畔,几十万,你可真能造。整个楼道黑漆漆的,每个楼梯转角处都会有垃圾道,空气中尽是垃圾的臭味,令人作呕。 这是一条大通道,每家每户只有一间屋子,在这里居住的人基本上都是从外乡来这附近菜市场谋生的小贩,破旧阴暗潮湿的楼道,时不时就会出现墙皮脱落的声响。 童羽停在了左边第五户的家门口,抬手敲了几下门也没有人回应,看着锈迹斑斑的铁门,烦躁叹气:真的是,来自己亲爹家竟然还要敲门。 这个点其他住户都还在菜市场出摊,整个楼道安静极了,他又敲了几下,童羽在这个黑漆漆的楼道里孤零零站了有十分钟左右,这个门终于开了,那人面露惊讶之色:“怎么是你?” “我奶奶让我给你送包子过来,要不是她苦口婆心,说的我乐意来找你一样。” 童羽没有看那人一眼,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刚进去的时候就被满屋子的烟味呛了一下,把包子放在了屋子的桌子上。 “有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吗?别忘了,我可是你老子。” 那人闻言气哄哄地走过去,铺天盖地就给了童羽两句难听话,童羽不以为然,没有退避三舍,直视他从眼骨凹进去的眼球:“我可没有承认,麻烦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做的哪件事是一个父亲该做的。” 童羽言罢,从他身旁走过之时,特意狠狠地撞了一下那人肩膀,他身上的烟味真是难闻,跟他的人一样,让人恶心。 童羽从他的屋子里出来后,背后就传来响亮的关门声,下了楼,那几个人还在,可真是执着啊。 白驹过隙,短短的国庆七天假就在弹指一挥间稍纵即逝,转眼之间已到了开学之期,陆陆续续的学生背着厚重书包接踵而至向学校里走去。 国庆开学就意味着月考来临,对于部分的学生将会是迎接地狱般的生活。卞海一中每次考试都是插班坐,年级排名靠前的都在一班,靠后的则是在四班,而路初晴这种地一般都在二班与三班之间游走。 不知为何,初秋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时不时有凉风吹过,路初晴恰好坐在靠窗的位置,吹得有些发冷,缩紧了身子。 ……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怅寥廓,……,谁主沉浮。” 路初晴见此凭借自己的记忆笔锋在卷子上写下工整的黑色印记:万类霜天竞自由……问苍茫大地。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便开始写作文了。路初晴手肘支着桌边倚着下颌,笔头在卷子上有节奏的点着,看着卷子上的作文题目已经发了懵,因为这预示着又要胡编乱造了。 眼看着时间离考试结束越来越近,心跳逐渐加速,紧张得心跳声让握着笔尖的手都有些颤抖,一直低着头奋笔疾书。 …… “人在每一阶段的成长中都是充满遗憾的旅程,从年少时的满腔热血,到懵懂无知的情窦初开,再到出嫁娶妻,为人父母,走得每一步都不可能是圆满的,总会因某些不得已的原因而留下遗憾,这才是人生。” 尾笔落下终于写完了这篇作文,瞬间感觉一身轻松。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这一段不经意写下的结尾,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路初晴习惯性地把卷子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握着笔的手此时竟不知应该在草稿纸写什么,离结束铃响还有几分钟,索性什么也没有写。 她抬头望着窗外的雨景,思绪万千,唇角挂笑,铃声响起,静静等待着最后一排的同学将卷子收走。 刚想起身,坐在身后的赵书涵就迎了上来。 “路初晴,下一场的化学给我传答案呗?” 路初晴想开口拒绝,但看到赵书涵充满期待的目光,又听说过她总跟外面那些不良少年混在一起,有些害怕,瞳孔微缩,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在心底犹豫许久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她的要求。 化学属于路初晴的弱项,只好去一班寻求帮助了。刚到一班门口,里面没有闹腾的人,几乎都坐在自己座位上,只有窸窸窣窣小声说话的声音,不禁感叹:不愧是学霸考试的考场,安生多了。 颜初阳的位置很好找,就在靠窗户第二排的位置,那是年级第二的位置,毫无疑问第一是童羽的。 路初晴本就想借着来找颜初阳的锲机看看童羽,低头学习的样子很是认真,压低了走路的声音悄然走过去,在人肩上轻轻一拍,说:“阳子,下场化学课有小抄没?” 坐在前面的童羽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并没有回过头,本在认真温习着知识点的他此时此刻竟看书上的的笔记失了神,没有心思温习了。 颜初阳低头复习着化学题,对路初晴说的话并没有过多理会,低头不语。 路初晴又拍了一下:“颜初阳,我知道你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我国庆不是教你了吗?难不成你就着昨晚的饭给吃进去了?”颜初阳终是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路初晴。 路初晴委屈嘟嘴,颜初阳每次见到路初晴的这副模样,心底的防线总会崩塌,无奈,从书中抽出一张小纸条,嘴角微微勾起弧度,说:“这是必备化学方程式和主要气体的特征。” 路初晴笑了起来,拿上纸条满心欢喜地出了一班,临转角时忍不住回过头看向窗边的低头‘认真’学习的那个身影,看了许久,才满意地回了隔壁。 童羽感觉那道视线已经消失在了转角,抬颌向门外看了一眼。颜初阳如此细心的人怎能没有发现他这小小的动作,书的一角在颜初阳的掌心间变得有些褶皱。 考试铃声响起。 路初晴如坐针毡,背后的触感如约而来,低着脑袋抬眉,看到监考老师严厉的眼神一直在盯着她,心卡到了嗓子眼,身后的那种被触碰的感觉又一次而来,掌心已经冒出冷汗。 许久,老师的视线终于从她的身上移开,路初晴终于找到机会背过手,把手中的纸条揉成球悄无声息地放在身后的桌子上。 本以为如释重负的路初晴,背后的触感再一次袭来,路初晴满是心虚地左右看了看,身体轻轻向后靠了一下,只闻那人蚊咛般的声音,很轻很轻说道:“我不要这个,我要答案,你做完了把你的卷子给我。” 路初晴闻言心里一颤,紧抿双唇,吞咽一口唾沫,更是紧张地不行。 默默前倾坐直了身子,无奈之下只得低下头认真起来。 眼看着时钟指针慢慢转动着,越到后面越是紧张,预料之中的触感果然来了,路初晴趁老师垂首想事时把答案纸从背后偷偷放在赵书涵的桌子上。 路初晴虽把答案放在了她的桌子上,却比刚才还要紧张,拿起笔在草稿纸上胡乱地写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把童羽的名字写满了整张纸。 夕阳西下,两天的考试已经结束。路初晴走过楼梯转角地时候,身后的领子莫名其妙地被人拎住,伴随着尖锐的声音传来:“路初晴,你胆子大了,不就是让你传个答案吗?” 下午的物理考试路初晴拒绝了给赵书涵传答案,惹恼了她,路初晴看到赵书涵凌厉的目光,紧张到汗毛立起,说话都有些磕巴:“我那时候……跟……跟你说了……我……我不会……物理。” “我让你传答案是看得起你,你是不是看我不搭理你你就以为我不动你是吗?我告诉你,这学校的学生可没人敢反抗我,你就不怕我找人围你吗?”赵书涵的声音又高了几分,惹得周围的人都纷纷扭过身子看着这场闹剧,但并没有人上前帮忙。 “我说这位同学,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持心如衡,以理为平’这句话?你动她一下试试!”颜初阳刚下楼梯便看到了被人欺负的路初晴,心里一紧,大步走过去,将她护在身后,低眸紧盯着赵书涵,目泛冷色。 路初晴看到一个黑影出现在眼前,见是颜初阳,欣然大喜,差点忘了颜初阳是那种混于学霸之中的坏学生。 赵书涵一看竟有人当着她的面挺身而出护着路初晴,而且还公然对抗她,气不过,表情没有变化,昂首看着颜初阳,冷言:“你以为我不敢吗?”转而看向路初晴冷声道:“我告诉你路初晴,今晚八点北街西巷,你……” 话还没有说完纤细的手腕被颜初阳紧紧攥住,攥得很用力,赵书涵眉毛微蹙,试图从他的手中逃脱,赵书涵忍着怒意,言道:“你是谁,竟然阻挠我?” 第十八章 想不顾一切守护你嘴角笑意 颜初阳冷笑一声,松开了她的手腕:“你就是赵书涵吧,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晚上北街西巷对吗?我在那儿等着。” “好,晚上八点,不见不散,不来是小狗。”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就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颜初阳见赵书涵走了之后,转过身直接把路初晴拽到了楼下的那颗古老的槐树下,斥声喝道:“你怎么还没有一点长进?你小时候拧我打我那劲儿上哪儿去了?被你吃了吗?不知道还手是吧。” 她头垂得很低,双手紧紧抓着裤线,足足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 “你先回去吧,记得去我家告诉我妈,我今天晚上去同学家住一晚,就不回去睡了。” 路初晴点点头:“那你小心点儿。” 她了解他,颜初阳若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是不会轻易答应别人的。 …… 十二月的清晨清冷得很,天空泛起鱼肚白,整个卞海飘起伶仃小雪。 路初晴出门的时候在校服外穿了个栗棕色大衣,刚出了楼道一股凉意从脖颈与衣领的缝隙窜入,不自觉裹紧了外套。 颜初阳的出现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他背着书包靠在墙边的路灯下,毛毛雪落在他的墨黑发丝上,路初晴第一次见到颜初阳穿着白衣服出现在她跟前,高傲的姿态铮铮傲骨,仿佛看到梦里面的白马王子安静地等待他的公主。 “颜初阳。” 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闻声回过头,他看向了她。 “裹得跟个熊一样。” 果然,一说话就暴露 颜初阳的一句话,一下子就把神游的路初晴拉回了现实,她冲过去用力一蹦伸长胳膊揽过他的脖颈就往自己怀里带:“麻烦你下回开口说话之前想清楚再决定。” 他一米八多的个头弓着身子,以非常难受的姿势被强制窝在路初晴的臂弯下,颜初阳拧着眉头从她的怀里挣开:“你自己多高心里没点儿数吗?够不到瞎够。” “我矮怎么了,你跟我说话的时候都抬不起头来,我骄傲了吗?” 这句话把颜初阳说得哑口无言,路初晴见此哼了一声,对她自己刚才的表现甚是满意。 走出巷口,这种天气路上都没有多少车辆,她把双手揣进了大衣口袋里,缩紧身子。凉嗖嗖的冷风吹在脸上有些刺骨,她的耳朵也被冻得发红,颜初阳二话不说就把她衣服上后面的帽子粗鲁地扣在了她的头上:“知道冷还不把帽子戴上。” 路初晴这才想起来大衣是连帽的,嘿嘿地尝试用笑声掩饰尴尬。 路边刚出锅的小笼包腾腾的冒着热气,颜初阳穿过马路,上去买了笼包子。 他拎过来,递给了她:“热乎的!” 路初晴把一袋子包子端在手上,隔着塑料袋子都能感觉到烫手的触感,在寒风侵肌的雪幕下,仿佛一个火炉,让身子骨儿暖和起来。 鼻子一吸,香喷喷的。 路初晴嘻嘻笑了起来:“我真的越来越怀疑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总是能猜出来我想吃什么。” “那是你这个吃货不挑食,无论买什么你都嗯嗯嗯……”还没说完嘴里就被路初晴硬塞了个包子进来,颜初阳赶紧把包子从嘴里拿出来,烫的嘴直吸溜:“我去!你是想烫死我啊!” “略略略!”路初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接着就张大嘴巴咬了一大口手里的包子,一边吸溜着一边就把嘴里的包子嚼完了。 “你这么鲁莽你未来老公知道吗?” “你给我闭嘴,包子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吧。”她正说着,食指和拇指又一次夹起一个包子欲塞到他的嘴里。 颜初阳貌似已经预料到她的这个动作,先她一步伸手接过了,拿在手里打趣道:“你说你的未来老公要是知道你这么鲁莽,又这么凶巴巴,他还会娶你吗?” 说完,在她还没有有所动作之前,利用长腿优势跑走了。 “颜初阳,有本事你别跑,信不信我打你。” “你先追上我再说。” …… 他们在白色的道路上打打闹闹之间就到了学校附近了,装着小笼包的袋子也空了,路初晴把满是油渍的袋子随手扔在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她斜眸偷瞄了一下旁边的颜初阳,心生一计,用残留着油污的手趁他不注意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事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走着。 “卧槽!路初晴,你有病啊,你故意的吧你。” 没错,她知道他有洁癖,她就是故意的。 踏进学校门口的那一刻,他们安静了下来,中规中矩地俯身向门口站岗的老师问好。 走了几步,路初晴好像看到了童羽,也是和颜初阳一样的白色大衣,他走路的身姿在优雅乖巧之间徘徊不定,他的背影和唯美的雪景融为一体,像是在雪中独自开放的莲花,那样凡尘脱俗。 她浅浅的笑了,不顾地面上凝结成的冰,在雪中奔跑着。 颜初阳的臂弯刚想搭在路初晴的肩上,却扑了个空,遂而视线转向纵使她奔跑的理由,却看到不远处童羽的身影,墨黑的瞳孔中有些许的暗淡:是什么时候一个只和你说了几句话的人在你心里的位置竟变得这么重要了,可以让你不顾一切的奔向他。 童羽突然感觉身后的脚步声由重到轻,回过头,是路初晴。 路初晴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时不时悄悄抬眼瞄一下他的背影。 他面无表情地扭回头,双手揣兜,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笑了笑,无言。 路初晴紧张得不行,比从乡下来卞海之后第一次去学校还紧张,双颊染上绯红,不知是被冷风吹得还是少女的羞涩。 她踩着他背后留下的脚印,他的腿很长,步子又大,她重复起来实在是有些费力。 她背后的脚印更深了,是她和他‘一起’踩的,她回头看了一眼,唇角弧度又忍不住的勾起。 进教学楼之前,踩在台阶上,抬手掸去了落在身上的片片雪花,又晃了几下脑袋,头发上落得白霜也顺便甩了下来。 来到教室,一股暖意迎面扑来,暖暖的,很舒服。 路初晴坐在窗边发呆,初次见到的白衣少年,他用指尖拨动着吉他琴弦,拨动的每个旋律,那时,她知道,他喜欢上这个少年了。 她不是没有向班主任反映过想要转班的想法,可是都被老师用高二就分文理班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路初晴因此每天都在期盼着暑假快点到来,这样她就有机会能和童羽分在一个班了。 她如果知道到那个时候,她就没有机会再和童羽走在一起了,她该有多想回到这个时候。 “……重力加速度是由地球引力产生的,它的方向总是竖直向下……纬度越高,重力加速度的值就越大……” 第二节物理,果然,一上理科就困的毛病又犯了。 上课上的迷迷瞪瞪,笔尖在书上的笔画的乱糟糟的。 她是被一个纸团子弄醒的,微眯着眼睛,左右看看这‘罪魁祸首’是谁。 没有人看她。她好奇打开了那个纸团,字迹工工整整:别睡了,刚老杨瞪你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路初晴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为防止再次犯困,她从桌兜里掏出了童羽送她的那个笔记本,随意写着东西,临下课的时候忽然发现,她已经把他的名字写满了整张纸。 看着窗外愈下愈大的雪,想着大课间的跑操兴许是要取消了。 这不,下课铃刚响起,就听到了广播:“同学们,广播一个通知,由于天气原因,今日跑操暂停,所有同学自由活动。” 广播一结束,教室里的学生就像疯了一样,拍桌子的声音,欢呼声四起。 接着,大部分同学纷拥而出,走廊里嘈杂的脚步声,她好奇探头,外面白茫茫一片,操场上已经被厚重的雪覆盖住了,不禁起了兴致,疲惫的脸上泛起笑容。 穿上大衣,拉上拉链,裹上围巾,走出了教室门,倒吸一口凉气,真冷。 走廊上还有些许从外面飘进来的雪,化成水,结成了冰,很滑。 人走在上面很容易滑倒,那些人胆子真大,那么多人还要在这样的地面上奔跑,也不怕出现事故。 路初晴双手揣着兜,走两步打个出溜,随之脸上又洋溢着笑意,开心的样子像极了三岁小朋友被大人奖励了一颗棒棒糖。 到了三班门口,三班教室只剩下零星几个同学安静地坐在座位,没有看到其他人,甚至连颜初阳都不见了踪影。 童羽坐在那里,他真的爱安静,他低着头翻阅着手中书籍。 “三水,去操场玩雪吗?”她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在奚淼旁边很小声地问着,生怕打扰到他。 “就等着你呢,走吧!” “你小点声!人看书呢。” “得得得,就你事多,小点声小点声。”奚淼还不忘白她一眼。 鹅毛般雪花漫天飞舞,操场上的学生三五成群的,嬉笑打闹的声音好不欢腾,打雪仗的、三人组滑雪的、滚雪球的,距离远的看不清做什么的。 絮状的雪落在头发上,墨黑头发染成了纯白,落在耳朵上、脸颊上,冰凉触感袭来,凉嗖嗖的。 路初晴和奚淼见到满天飞舞的雪花高兴极了,顾不得凉意,纷纷俯下身子用手从地上团起雪球,扔向对方。 一个一个的雪球扔到彼此的身上,绽开的瞬间像极了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就是没有烟花那般绚丽多彩,在她们心里却比烟花还要好看。 路初晴奚淼玩的正欢心之时,不远处的颜初阳注意到了她,看着这样的路初晴,他心里也是满足的,他由衷的希望她能一直这样笑得肆无忌惮。 他的脖颈处突然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下意识抬手向脖子里摸索源头,拿出来一看是零碎的雪球,转过身,只见南少博在雪中冲他招手。 第十九章 想不顾一切给你最纯真的青春 “喂!颜初阳,你丫想什么呢?搁哪儿神游呢?” 颜初阳笑罢,随手猫腰从地上抓了一大把雪扔向南少博:“背后偷袭好玩吗?好玩吗?” 他一边重复着后三个字,一边还一个劲儿地朝南少博扔着雪。 “我这可算不上偷袭,明明是您自个儿不知道看哪儿,还那么认真,你自个儿不注意的,怨得了谁?” 南少博也不认输,同样从地上团起一个雪球朝他扔去。 临近上课,操场上玩耍的同学依依不舍地往教学楼走去。 “颜初阳,你先上去吧,我还想再玩会儿。” 南少博神秘兮兮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都快上课了,你不怕迟到啊?” “怕什么?我迟到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颜初阳无奈,便跟着他们上了楼,孟畅本打算跟上去的时候,结果被南少博叫了回去:“南哥,你不会还要拉着我一块迟到吧?” 南少博蹲下身子,冻得通红的手呼啦着地上的学,无言。 “你是我亲哥行吗,我迟到的话惩罚比你们还严重呢,学校罚完回家还得罚。”孟畅真是无可奈何了。 “诶?你看见奚淼旁边的那女的了呗。” “怎么了?长得还行啊。” “谁问你长相了,你看她的胸,你说这人长得不怎么样吧,你看那胸真是人间尤物,不知道摸起来什么感觉。”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找个时间随便弄个理由把她约出去,这学校生活这么枯燥乏味总得找个乐子不是?反正就她那性格她也不会向外说,就算说了,到时候咱死活不承认,他们又能拿我们怎么办。” 两个长相一般的男生一前一后地搭着话,虽然声音很小,却被走在他们身后的南少博听到了,唇角扬起的弧度僵住了,满是笑意的脸上转而面露锋芒,明朗的眼神被凌厉取代,手中两个刚团好的雪球被捏的粉碎。 “孟畅!”南少博若无其事地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旁边的孟畅:“你先把我衣服拿到教室。” 孟畅自是知道南少博下面要做什么,更是了解此时的南少博是断然不会听别人的,接过外套,小跑到教学楼内,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南少博二话没说直接就上去一脚踹在了主谋者的后背,那人属实没有料到会有人在他背后偷袭,毫无防备地被踹得趴在了白色的地上,刚转过身又被南少博压了过来。 “滚,否则,我连你一块打。” 那人旁边的人本想上来帮忙,结果被南少博的冷声吓得连忙退去。 “有人打架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楼梯上慢悠悠走得一些人纷纷快步上楼趴在走廊上的栏杆上,甚至已经回教室的同学也都跑了出来,没一分钟的时间,栏杆上已经围了一圈人。 他们都在那儿巴着头,像看热闹一样看着操场上纠缠在一起的二人。 “都在那儿看什么看,有那么好看吗?” 孟畅指着那些看热闹的人,高声呵斥道。 他这一喊,一些胆子小的学生都被吓进教室了,还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仍然不为所动趴在那儿继续看着。 “都趴在那儿干什么呢?都给我回去上课。” 声音低沉,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每每听到他开口说话,总能引起头皮发麻,很快,走廊就变得空荡荡的了。 南少博双膝跪地卡住了那人的双腿,左手掐住了他的喉咙,扬起紧握成拳的右手,毫不犹豫地向他挥去,目光凶狠至极。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现在早已经屠尽满城了。 那个人被南少博压着,被他扼制着喉咙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又被打了一拳,眼镜也被打掉了,眼神流露出惊恐之色:“我……我告诉你,学校是……不让……打架的,要被教导处……知道了……你会被开除……开除学籍的。” 南少博对此丝毫没有表现出害怕之意,挑眉沉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你刚才跟那丫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我说找个机会,把路初晴约出去找个乐子,反正……”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又被南少博狠狠地打了一拳,两拳每一拳都用了十分力道,似是把人往死里打,他的左半边脸已经被打肿了,肿的都能让人忘记他原本的模样,甚至还有些血渍。 “我警告你,以后,我要是再听见你背地里要对她使坏,你信不信我把你打的连你妈都认不出来。” 南少博目光如炬,带着一股子狠劲儿。 “这路初晴跟你什么关系,让你这么护着她,她该不会跟你签了卖身契吧?” 那男生毫不示弱,抬眉,戏谑般看着他。 为什么要这样护着她?其实连南少博自己都不清楚原因。这已经是第二次失去理智地为她大打出手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默默保护这个看似糊里糊涂的丫头了 “你丫的有种再给我说一遍!”扼制他喉咙的手加到了力道,男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煞白的,扬手准备再给人一拳的时候,被一道中年男人打断, “你们两个是哪个班的?” 中年男人龙骧虎步地走过来,他高昂着头,气势汹汹的,阴沉的声音让他们听而生畏,中气十足。 南少博闻声满不情愿地从那人身上站了起来,那人感觉仿佛挣脱开了束缚,坐起来捂着喉咙连连咳嗽,脸色也慢慢恢复到了正常。 他从雪地里捡起眼镜站好,拍去膝盖上的雪,整理了一番校服,南少博斜了他一眼双手揣进裤兜,一副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姿态。 那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紧紧抓着衣角,唯唯诺诺的样子像个受气的孩子,仿佛这个事情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寒意侵蚀着身体,他们被冻得耳朵发紫,那男生缩着身子,肩膀也有些微颤,像是被冻得又像是害怕,他的演技不当演员真的是可惜了。 男人看到男生脸庞的时候,眸色翕动,他肿起来的左脸第一眼看去实在有些吓人,而南少博的脸上没有痕迹,除了被冻的发红的脸色没有任何异样,一下子就看清了情势。 “你们跟我去教导处。” 他们跟在男人后面,经过高一教室的走廊,高一几个班的部分同学被窗外的三人吸引了目光,但一看到那个走在前面的男人的时候,又强制地转回了头,暗自唏嘘一口气。 “诶?那不是南少博吗?怎么犯什么事了?” “害!他还能犯什么事儿,除了打架还有什么,你看他旁边男的脸,怪吓人的。等等,那男的怎么这么眼熟,怎么这么像咱们班的那个曹华一!” “我去!还真是,怎么被打成那样!” “嘘!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这句话一出,班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路初晴对他们刚才讨论的话题没有一点兴趣,她心无旁骛地埋头苦写着什么,连老师进来了都不曾发觉,还好,这节是化学。 高一所有老师中只有这个化学老师最好相处,上课的时候底下干什么他都会视而不见,只要没人说话打扰他上课,他也就一笑带过了。 体态有些肥胖,挺着大肚腩走起路来还晃晃悠悠的,经常戴着黑框眼镜,显得更加憨厚了,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偶尔还会岔开个话题,例如问你们吃的什么饭啊?你们是不是困了,睡觉的话就别打呼噜等等。 每一次他上课的时候,一节课四十分钟,总能因为他的几句话逗笑多回。 就这样,这节课感觉轻松了很多,下课铃一响,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健步如飞地跑了出去,路初晴猜测应该是去教导处看热闹了。 而路初晴内心有些挣扎,她在想到底跟不跟他们出去,她素来不喜欢看这种无关自己的热闹,但又抵不住心里的好奇心。 就在她纠结去还是不去的时候,便被很是熟悉的声音打断思考:“大晴子,陪我去教导处吗?我想去看看。” 抬起头,是奚淼。 她对此深感困惑,以前奚淼从来不在乎这些,怎么她今天会主动拉着她去,到底是什么在吸引着奚淼,路初晴实在是不明白。 路初晴看着她眼里的不安和担忧,她点了点头。 教导处的门关着很紧,很多的学生大部分蹲在窗户下面,他们很默契地侧着耳朵努力让自己听得更清楚,路初晴和奚淼走了过去,也蹲在了窗户下面,学着他们的样子侧耳细听着。 教导处主任办公桌两边分别站着两个男生,南少博双手插着裤兜,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那个还好,头低的很低,手抓着裤线,躲在一个打扮得油头粉面的中年女人背后一句话也不说。 “主任啊,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你看他把我们家孩子打的,真不知道他家长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教育成这样。” 南少博听到这句话时候,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再一次被点燃,本能地冲过去想上去给那个女的一拳,幸亏被教导主任拉住了:“胡闹!这是学校,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南少博斜了一眼一旁的教导主任,语气不悦:“那您就让他们给我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拿人家长说话。” 那女人见到这情势,刁钻气息又上来了:“孟主任,像他这种人留在学校也是种祸害,这才高一就这样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杀人放火呢。” 又言:“真没教养,这种学生就应该趁早开除。” “你算哪根儿葱?什么时候轮到你搁这儿教训我了,您有教养怎么不把您自个儿儿子教育好,有这闲工夫为什么不问你儿子他干了什么,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我儿子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他是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倒是你,无缘无故就打人,还打的这么狠。”说完还很是心疼地抚摸了几下男生的脸。 第二十章 在你背后还有一个喜欢你的我 “我无缘无故打人?”南少博满腹疑惑,瞥了曹华一一眼:“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中年女人背后的男生低着头一声不吭,南少博真的很讨厌这样的人,明里一套背地里一套,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南少博!”教导主任突然一声喝令。 “真是有娘生没娘养。”声音很小,却入了南少博的耳,他向来听力敏锐,想听不见都难。 当南少博听到‘有娘生没娘养’几个字眼的时候,瞬间横眉怒目,被戾气贯穿全身,整个教导处的气氛变得压迫极了。 他的眸光狠厉,如同坠落阎罗殿的修罗帝,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南少博终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不顾教导主任的阻拦,从他手里猛得挣开,只听见‘叭’一声,教导处里的其他老师皆被这个脆响吓到了,包括教导主任还有那一个男生,一片哗然。 那个男生看到自己母亲被南少博打了一耳光,赶忙扶住了她,眉头紧蹙瞪着南少博,女的右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巴掌印,很是扎眼。 躲在门口的路初晴着实被这声脆响吓了一跳,扒着窗台伸头向里看去,她看到南少博怫然作色,看到里面老师诧异的眼神,看到一个女人歪着脑袋惊恐万分的模样,傻子都能看出来里面发生了什么。 路初晴知道南少博胆子大,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竟然敢在小孟主任面前打人,也难怪,那个阿姨说的每一句话都透露着尖酸刻薄,那么不堪入耳,任谁听了都会忍受不了。 她留意到了奚淼的反应,她从来没见过奚淼这般为一个男性担心过,她好像知道了在奚淼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了。 她突然把路初晴拉走了,在走廊拐角处停下了脚步:“大晴子,你觉得他会不会被开除啊?” “谁?” 奚淼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处,眼神闪烁不定:“没事,走吧,要上课了。” “主任,您也看到了,他竟然敢当着你的面打我,这要不严加管教,您就是在为国家培养杀人犯啊。” “这位女士请你冷静一下,你放心,这种行为学校一定严惩不贷,不过我也希望您能安静下来,等他家长过来你们协商一下怎么处理,该赔偿的赔偿,该去医院看看的去医院,您这样不光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们其他老师也没法办公了。”教导主任不耐扶额。 南少博那接近发狂的怒意因教导主任的一句话迅速消了下去,仿佛一桶凉水冷冷地浇在他的头上:“你们是还没睡醒吧,那会儿电话里不都说过了吗,他来不了,就算等上一天他也来不了。” “那可不行,你爹妈不来谁给我们赔偿,这得是重金赔偿。” “闭嘴!” 这句不是来自教导主任的嘴,而是出自南少博的。 整个氛围突然变得异常安静,静的让人害怕。 风吹过窗户吱吱响的声音,敲击键盘的声音,用圆珠笔写字的声音,掀纸质东西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阵有节奏得敲门声来打破了这沉重的局面。 “进!”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轻轻推开,一个穿着墨色大衣的人逐渐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他的出现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安静极了。 连教导主任都被这强大气场震慑到了,他的眼神深邃还带着咄咄逼人的姿态,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岁月留下的任何痕迹,只是那眉宇之间和南少博有些相似。 外面的雪还在下,仿佛看到了初春时满天飘落的柳絮,他的身上披上了一层白色雪霜,除了脸上有些受冻的痕迹,基本看不出其他异样。 “主任,不好意思,刚局里有点儿事耽搁了。” 那男人一进来就先上前向教导主任赔礼道歉。 “理解你们的工作,只要人来了就行,。” 南少博看到来人是谁后,瞬间松了口气。 “你就是那小子的父亲吧?”那个男生的妈一见她就直接走了去,狐疑地看了看他的脸。 “我是他舅舅,也算半个家长。” 那女人见不是正主,便也没有了刚才的谨慎,又恢复了刁钻:“爹妈呢?他们不来,让一个舅舅来,是不是成心看不起我们?” “我就代表了他的爸妈,我来也是一样。” 那女人了然,转身直接抓着那个男生就走了过来,指着他的脸,说:“你看看他把我儿子打的,脸都肿成这样了,说他几句他还打我,你们是怎么教育他的?教育成这副德行,你们要是不给我们个公道这事儿没完。” “你有完没完,能不能闭嘴,你们母子俩今天是不是都没刷牙啊,怎么说的话都那么……” 男人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又看了一眼男同学的脸,没有说话,走到南少博跟前,二话没说当着所有人的面,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身旁的人都被这响亮的声音吓到了,在又打算扬起手的时候被教导主任拦住了,一副和事佬的样子:“他舅舅,孩子再有错也不能这么打。 这耳光着实在南少博的意料之外,再加上他用的力道很大,打的他脸上火辣辣的疼,南少博措不及防地坐在了地上,捂着被打的左脸,扭过头,皱着眉头: “舅舅!” 男人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装作没有听见他的呼叫一样,转过身看着这对母子,语气平和:“刚才这一掌是为少博的冲动向您道歉的,如果此事因我们而起,我一定对他严加管教,但如果……” 男人还没有说完就被那女人抢了去,令人反感。 “反正肯定不是我们开始的,你看我儿子的脸,你再看他的脸,这很明显我儿子是无辜的啊,肯定是你们挑事儿的。不光要严加管教,还得给我们赔偿,而且是大大的赔偿,我儿子可是舞蹈生,这脸成这样可怎么上台啊。” “那您说怎么赔偿。” 那女人一听他舅舅答应了赔偿,瞬间笑逐颜开,趾高气扬地比划出‘五’的手势:“最起码五万块钱。” “五万!你他妈怎么不去抢啊。” “我国水土流失最典型的地区是什么地方,”地理老师在教室环视一周,眼神锁定在了窗边的位置:“路初晴同学起来回答一下。” 路初晴坐在位置上先是愣了一下,几秒之后,愣愣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属实没有料到老师会叫她起来回答问题,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土高原…还有…”她颤着声音说出了这个答案,她知道的就这一个答案,而且还是猜的。 “路初晴,我刚才都讲了三遍了,来,你告诉我,你刚听什么呢?” 她承认,她刚刚好像又走神了,邻桌极小声提醒了几个字,可声音太小没有听多大清,她把耳朵往她的方向凑了凑:“南方低山丘陵地区,南方低山丘陵地区,南方低山丘陵地区。” 邻桌说了三遍她总算是听清楚了,按照邻桌的提醒的词又重复了一遍:“还有南方低山丘陵地区。” “坐下吧,下次好好听课。” 她松了口气。 雪终于停了,阳光刺透云雾,从指缝间溜走。 下课铃一响,众多学生像脚底抹了油一样迅速地冲出了教室,全然不顾雪后容易打滑的地板,整个教学楼尽是‘咚咚咚’的声音,他们齐齐奔向了学校食堂,打饭窗口很快地就挤满了人,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要吃什么赶紧说,别磨磨蹭蹭的,等你半天了。” 童羽被一道声音吸引了注意,这个人说话习惯扯着嗓子喊,说的每一句声音都很高,让人听了极其不舒服。他在百头攒动的人群中寻找那个声音源头,却在人影错落的缝隙中看到了一个无比熟识的身影,果然是他。 皮肤黝黑,鬓角有几根和雪颜色相近的银白色,他在窗口里面垂首满是不悦地给他们盛着饭。 童羽看了一眼,转过身从人群里退了出去,慢条斯理走到第三个窗口,离那个人有了很大的距离,他不想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来这里,更不想看到那个人。 “诶?你怎么改伙食了?以前不都是红烧茄子和米饭吗,怎么今天改吃面了?” 他抬头,是路初晴。 “就是像换个口味,那个吃太多回了。” 他平心静气地回答。 还好,她也没有多问,悠悠点个头,微微笑了一下。 路初晴是真的不敢和他多说话,怕说多了她就在他面前暴露了她喜欢他的这个事实,每次说上那么几句她就心满意足了。 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很舒服,她看着他,即使很安静,也是好的。 她没有再说话,依依不舍地去了她们班的位置上吃饭,童羽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窗口,那个人对谁都是一副别人欠他五百万的表情,他真的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了。 下午第一节的上课铃一响语文老师就抱着一沓报纸走了进来,按照惯例,都是从第一排的相互往后传,人手一份,发完之后,交代好了纪律就离开教室了。 这种课路初晴向来都是随性,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这次竟鬼使神差地认真看了半节课,手里还用彩色笔在报纸上做着些笔记,原来只是在报纸上圈一些一样韵尾的字。 然后就开始拿出那个本子,在本子写些什么,时不时杵着下班作思考状,特别认真的样子。 —— 无意间的视线对撞 心跳频率加了快 阳光刚好,微风环绕 见你的第二面 你指尖拨动琴弦 变成我一生的牵绊 …… 第二十一章 能不能一直都这样 路初晴手肘弯曲托腮望着窗外,心里默默哼唱这几句歌词,倏而眉头舒展,眼含笑意。 她低下了头,她把刚才心里哼出来的歌词写在了那个本子上,这大概是路初晴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写着字,还是专门写给童羽的歌词,她期待着在将来的某一天能亲口唱给他听,只要路初晴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想笑。 “写给童羽的?”她的同桌发现路初晴的异样,脸凑过去当看清她本上的内容时,微眯着眼看着路初晴。 路初晴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刚才写的内容,那人又言:“别捂了,晚了,我全部都看见了。” 大概在一班,和路初晴关系比较近的人都知道路初晴喜欢三班的童羽,虽然她除了奚淼并未向任何人提及这件事,但毕竟她们不是傻子,只要不是瞎子有心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路初晴在默默喜欢着一个学霸级一样的人物,而那个人却一直不知道。 路初晴顿时羞红了脸,她眼皮微微合拢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趴在桌子上想掩饰这尴尬,她同桌拍拍她的肩膀一副很懂的样子。 “那你还不准备告诉他吗?”同桌又问。 路初晴摇摇头。 “为什么?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你喜欢他,别到时候错过了又后悔。” “不想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说了的话,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第一次见到童羽的时候,她就对这个安静,性情乖张的少年心生好感,第二次是阳光下弹吉他唱歌的他,那时,路初晴就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少年。 这半年来只要知道她喜欢童羽的人都曾劝她,要勇敢的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但路初晴都拒绝了。因为她在心底里害怕,如果被拒绝了,不光连朋友的做不成,就连最平常的嘘寒问暖都没有勇气去开口言语。 她总是在童羽的背后偷偷跟着,记录关于他的一切。 她不会画画,只能用笔在本子上写下,每一次见面说的话,做的事。偷偷地记下他的生日,他喜欢吃的食物,他喜欢做什么,他的习惯是什么。 “那个,小羽啊,今天是你爸去你们学校干活的第一天,你见到他了吗?” 晚饭后,厨房叮铃咣啷地响,原是童羽正在厨房的水池里刷碗,童奶奶慢悠悠凑了过来,童羽听完,手头的动作一顿,嗯了一声。 “你跟他说话了吗?” “没有。” “小羽,你爸说过他不会赌了,最近警察一直在抓捕赌徒,能不能别让他们知道你爸……” 后面的话被咣啷声打断,童奶奶吓了一哆嗦,童羽的面色僵硬,很久才开口:“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碗洗好了,我回屋学习了,您也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小羽,你放心,我没有跟你爸说你在那里上学。” 童奶奶冲着童羽的背影喊了一句。 “你个小兔崽子,我是你老子,你的命都是我给你的。” 那一夜的记忆闯入他的脑海,那个雨夜,下了很大的雨,那个人凭着我是他的儿子,把我拽到了那些人的脚底下,他们每一脚都使着全力,踹在我的身上真是疼。 我用胳膊护着脸,雨点无情地打在头上,滴在眼睛里,本能地阖上双眸,雨水冲刷地勉强能睁开眼睛,从双臂的缝隙里看到那个人疾力奔跑的背影,我拼命地呼喊求救,他们踹的越来越狠,那个人跑的好快,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我突然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残忍与冷漠。 他们好像停了,除了唰唰下雨的声音,好安静,我艰难地爬到了最近的树底下,暖流掺杂着雨水顺着额间落下,入眼的一切都是朦胧难辨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失去意识,不受控制地倒在雨水里。 那段记忆是他永远不想回忆起的,童羽双手捂着脸,烦闷地撩起头发,眉毛微微拢起,真是想痛痛快快的失忆一次,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周末的午后阳光很舒适,很温暖,给整个城市镀上一层金色。 路初晴在衣柜里翻墙倒柜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件自认为最好看大衣,穿在身上,在立镜跟前照来照去,嘴角勾起弧度,露出了她那一对可爱的虎牙,满意的笑笑。拎上装着数理化作业的书包,蹦蹦跶跶出了屋门。 “诶?晴晴,你干什么去啊,这么高兴。” 路妈妈看到路初晴的脸上洋溢着无比灿烂的笑容,不禁好奇问道。 “妈妈,我去同学家写作业了,晚上就回来了。” 还好路初晴方向感很好,按照前几日找乔之洛要来的地址,因为给的不是具体地址,她只好沿着维新西巷一直往里走,路面的雪还没化完结成了冰,还好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不会容易滑倒。 “诶?小羽,你这是要出门去哪儿啊?” “我去趟新市街口……电路坏了……让我去修一下。” 路初晴忽然听到了他的声音,侧头见他正和水果摊贩阿姨聊天,慌里慌张地四下查看,却发现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瞬时觉得无所适从,她趁他还没有发现自己,连忙背过身去。 心脏跳得厉害,突突的,感觉分分钟要跳出来一样。 她学着螃蟹走路的样子,一步一步挪到了不远处的石凳上支着脑袋,利用发量多的优势用马尾辫遮住了脸,埋头假意看着书。 幸好,童羽从旁边径直走过并没有注意到她。 路初晴大概在石凳上坐了有半个多小时,他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前方的拐角处,路初晴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表,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这才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低着头假装踢着脚边石子,纸袋子在空中慢慢晃悠着。 路初晴低眉不看路,不经意撞到了他,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两步,装作愕然抬头,正对上他茫然地目光:“诶?童羽?你住这里吗?” 他点点头,平常不能再平常的口吻询问道:“你是来?” “那个……我姥姥住这儿,我来给我姥姥送点东西。”路初晴的大脑飞速运转,随便扯了个理由,顺势还把手里拎的袋子提起来让人看一眼:“顺便把昨天落这儿的练习册拿走,这不刚出来就碰到你了吗,你说是不是缘分。” 安静,呼呼风声掠过。 良久,童羽感觉气氛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轻咳两声清清嗓子缓解尴尬:“你下午有空吗?” “啊?”路初晴神色一怔,她对童羽的主动邀请颇为意外:“怎么了?” “我给上补习课的一个小姑娘今天生日,她家里人待我也挺好,就想着给她买个生日礼物,可我又不知道你们姑娘家喜欢什么。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让你陪我去趟超市帮忙给她挑个礼物。” 路初晴闻言,可劲儿地点头:“有空有空。” “那你在那儿先等会,”他指了指她身后,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是她刚才坐过的石凳,他又说:“我得回家换身衣服才能去。” 她这才注意到童羽穿的衣服,这是头一回见他穿深色系的衣服,上衣裤子甚至鞋子上大部分都粘上了灰尘,便应了下来:“好,我坐那儿等你。” “把你那个袋子给我吧,我先放我家,你拎着怪沉得,等回来我再给你。” 路初晴想都没想就直接递给了童羽,他淡然接过从她身侧经过走了几米,她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转身进了楼道,路初晴抑制不住的唇角上扬,都快咧到脸后面了。 她蹦蹦跶跶坐在了那个石凳上,窝着脑袋一直笑个不停,他要我陪他一起挑礼物,还把我的东西放在他家,天哪,我不会在做梦吧。 路初晴紧接着抬起左手,又抬起右手,一副壮志未酬的样子,用右手使劲掐了一下左手,一声痛呼。她再一次用头发挡住了脸,隐隐约约听到了咯咯的笑声,笑的毫无形象,幸好,这个时间点经过的人不是很多。 “走吧!” 她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他不会看到了吧,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顿时感觉无地自容,捂住脸努力让自己静下来。 “诶!你想什么呢,走啊!” 童羽见她不动地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猛的站起来差点跌倒,忙说:“走,走,走!” 路初晴默默跟在了童羽的身后,他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站在原地等着她,等她跟上来之后可能担心她被地面上未化完的雪滑倒,拉住了她的袖子,这样一前一后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进了超市,才想起还没有问他那个女孩多大年龄,问问应该不过分吧,总得知道多大才能知道挑什么礼物吧。这样想着,她向前小跑几步,走在他的一旁,问道:“你那个学生大概多少岁啊?” “十来岁的样子,上四年级。” “那就好说了,你跟我来。”她把她领到了玩具区,指着上面一排的芭比娃娃:“小女孩嘛,都会拜倒在芭比娃娃的石榴裙下。” 童羽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玩具,又偏头看了一眼细心挑选礼物的路初晴,声音很轻,语气平和:“那你先挑着,我去看看有没有其他需要买的。” 路初晴在面对满目芭比娃娃的时,无暇顾及一旁的童羽,闻声草草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童羽走过几排货架,走到了零食区,他不知道路初晴喜欢吃什么,就随便拿了几包就回到了玩具区,见她还在挑,随手把几包零食放进了她旁边的购物车里,问:“挑好了吗?” “好了好了。”路初晴指了指第二排的第三个,她够不到,只好示意让童羽帮忙拿下来:“就那个,帮忙拿下来呗,我够不着。” 童羽会意,向前一步抬臂很轻松地就把她指的那个拿了下来,这套芭比娃娃的套装算是挺齐全的,简单的休闲装,奢华的礼服,舒适的家居服等等,还有各种各样的饰品。 路初晴看到购物车的零食,甚是迷茫,问:“这是?” “这是给你买的,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拿了几样。” 她听到他这么说瞪大着眼睛不知所措,捂着嘴讶异地看着他。 “不喜欢吃吗?那我去给你换换。” 路初晴见他要把购物车推走,想都没想拦下了他的动作,忙说:“没有没有,我……很喜欢。” 俩人经过零食区的时候,路初晴就留下了一包番茄味的薯片,其他都给放回了原位,还把那包薯片举起来:“我就要这一个就行。” “不要别的吗?”他问。 她摇摇头。 “没有了?” 路初晴不说话。 “那走吧。” 路初晴再一次跟在了他的身后,这一次冥冥之中出现了不同往日的微妙感觉。 第二十二章 绝代佳人迷人眼 “童羽哥哥。” 刚一进门,就听见悦耳的叫声,声音清澈干净,路初晴顺声看去,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她笑起来很可爱,就是缺少一些东西,走近才发现她少了几颗牙,仿佛稚嫩的孩童。 “晓若,生日快乐,给你的礼物。”童羽闻声把手里的那个芭比娃娃递给了她,叫晓若的女孩开心地接过,很有礼貌地道了声谢谢。 路初晴在一旁环顾四周,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屋子的环境,除了拎着窗户的地方,其他地方光线都是暗沉暗沉的,还有些阴冷潮湿,让她不禁打个寒颤,窗户是很老旧的六格窗户,有地方的墙皮感觉随时都会脱落下来。 这套房子就两件屋子,严格来讲就一间,只是他们家用一窗帘给隔开了,她进来之后就没有看到做饭的家当,真是好奇他们家在哪儿做饭,她好像看到了几年前她刚来卞海的时候的家。 “谢谢姐姐。” 晓若突然抱住了她,嘿嘿地笑着。 正疑惑着,晓若便解释了一下:“谢谢姐姐挑选的礼物,我很喜欢。” 路初晴闻言笑出声来:“没事没事,你喜欢就好。” “晓若,你妈妈是去进货了吗?” 晓若点头。 “去给姐姐开下灯。”他把路初晴的那个袋子放在了桌子上,用下巴指了下墙边的电源开关。 这个地方一下子亮了起来,橘黄灯光照在桌面上,路初晴跟着他们坐在了桌子旁的椅子上,她没有说话,无处安放的小手抠弄着衣角。 “你先做着你们留的作业,有不会的就问我。” 童羽把她的练习册拿了出来放在她跟前。 他说完之后就侧身跟晓若讲解课了,她看着他消瘦的身影,嫣然一笑,红晕染上面颊,他认真的模样无时不刻不牵动着路初晴。也许是他的笑容,又或者是他的性格,大概就是无论什么样子的童羽都能成为路初晴每一次的悸动。 路初晴就在他对面,即使低头做着练习册也忍不住去抬眸看他,内心真的是搔头抓耳啊,你坐在对面我怎么能静下心去学习啊,天哪,救命啊,怎么办?不行不行,我要冷静,我要学习,要不怎么配得上优秀的你,可是我忍不住啊! 她干脆一边做题一边抬眼瞥向他的方向,童羽啊,你说为什么你要让我如此喜欢呢?你不要在我面前这么温柔了,万一未来的某一天你喜欢上别人了,我要怎么办啊? “你是不是遇到不会的题了,拿来我看看。” 他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侧首以为路初晴碰见了不会的题,拿过她手底下那本册子细细察看了一番,说:“最基础的金属氧化反应啊,以前应该讲了很多遍了,怎么就会做错呢,没道理啊?”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路初晴嘟着嘴不说话。 “铜和氧气在常温情况下,虽然反应不明显,但也是会反应的,只是在高温下反应得更明显而已,你这怎么还给写反了?” “呃……” 路初晴怎么可能会告诉他,她是因为他在旁边乱了自己的心绪,思考片刻:“啊……啊……反了吗?我一直以为常温不反应,高温反应小呢。” “没事,多做就熟练了。”他又把练习册放在了她的跟前:“来,把这改过来。” 路初晴应了一声,按照他说的话把错题给改了过来。 童羽旁边的晓若好似发现了路初晴的小心思,歪头垂眸若有所思的模样。 “天黑了,童羽哥哥,要不你先把姐姐送回家吧,等明天你再过来给我讲。” 路初晴闻声抬首,怔怔然看着晓若又看了眼童羽,眼睛一眨一眨的。 “也好,不过哥哥过几天会有个高数竞赛,要在家学习,就不过来陪你过生日了。”他宠溺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我就先走了,你要乖乖的哦。” 路初晴刚把书装进袋子里,指尖的无意触碰,她以为他会拉上她的手,不曾想他的手拂过手背,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星眸一下子暗淡下来。 那温柔的触感,让路初晴忍不住低眉凝视着衣袖下的皓掌,心底不禁升起暖意。 到了楼下,童羽突然松开了,见他进了旁边的楼道,过了会儿,他拎着食品袋走了出来,食品袋里放的是那包薯片,她笑了。 “小羽,干什么去啊?” 水果摊的张阿姨看见童羽和路初晴准备往西走,好奇问道。 “我把她送回家。” 张阿姨偏过身子瞧了一下路初晴的样子,拖着尾音噢了一声。 路初晴的脸顿时红得跟红苹果一样。 天下起了小雪,路边白茫茫一片,芝麻般大的雪花落在二人的发梢上,肩膀上,脚边踩过的雪总是在簌簌响,留下两人或深或浅的脚印。 “嘿哟!小伙子,不是周末吗,怎么这会儿来了?”摊位老板很亲切的样子。 “太怀念你家口味了,所以今天带朋友来你家尝尝。”童羽双手揣进口袋里,冷风侵袭,不停地在原地跺脚起热,唇角却一直在笑。 童羽把路初晴拉到了桥边的一个麻辣烫的摊位前,路初晴看着他跟老板感觉很熟络,笑了笑。 “你看你喜欢吃什么,我请客,就当对你今天陪我挑礼物表示谢礼了。”童羽站在一旁,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食物。 “可你不是给我买了包薯片,薯片就够了。” “那怎么行,赶紧挑吧,下雪和麻辣烫最般配了。” 也许在多年之后的某一天,只要想到今天和他相处的时光,总会忍不住的唇角微扬,大概这会成为路初晴毕生难忘的回忆。 “对了……那个……你高二想学文还是学理?” 吃饭的时候,路初晴还是没有忍住问了他这个问题,她知道,答案可能不是她想的,可还是想确定一下。 “学文吧。” 这个答案在她的意料之外,这个答案也让路初晴开心了很久。 升入高二前的那个暑假的最后一个夜晚,静谧的夜里蝉鸣肆虐,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着路初晴的侧颜,城市那些喧嚣逐渐安静下来,她好看的眉形有些微微有些拢起,让人心疼极了。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的童羽对她特别好,会把她冰冷的手暖在掌心温柔地吹着热气,说着:“手怎么这么冷,下次记得穿厚点。”会拉着她的手在雪中漫步,会在下雨天把她护在怀里为她遮风挡雨,说着:“小姑娘这么脆弱,要好好保护自己啊。”不管受到什么样的伤害,他都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画面一转,他穿过她跑到另一个女子前,温柔地把那女子额前凌乱的发梢绕至耳后,他看那个女生的眼神特别温柔,爱意满满。 女生的脸很模糊,看不清模样,但她的气质很好,身材高挑,看起来温柔文静,猜想着这应该就是童羽喜欢的类型。 路初晴的心里有些发酸,像压了块大石头,在黑夜里猛地睁开眼睛,她从梦里醒了过来,眼神空洞没有神采地望着天花板。 这个梦好真实,我好害怕,难道真的如别人而言,他真的会喜欢上别人吗?他真的和其他男生一样对美色毫无抵抗力吗?可是,我这样糟糕,怎么能奢求他喜欢我呢,如果到时候他真的喜欢上别人了,那我该怎么办呢? 她不敢闭上眼睛,害怕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童羽对别的女孩子那样的温柔地笑,路初晴终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墙角处,双膝弯曲,头埋在双臂之间,压抑不住地哽咽起来。 怎么会忽略了呢,他看自己的眼神虽然很温柔,但却没有半分男女之情的爱意,他只有看那个女孩的时候,眼神才有那抑制不住的爱,都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看来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女生。 童羽,如果以后你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提前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这样我才不会在你们手牵手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心痛的快要死掉。 路初晴真的是把童羽爱到了骨子里。 果然,开学之后没几天,那个女生真的出现了。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新来了一名学生,来,给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班主任周朝华看向了一旁的一个女生,女生的样子很好看,肤白貌美,气质很出众,还有一双灵动的双眸。 “你们好,我叫黎潇,很荣幸能和大家成为同学。” 和煦的阳光洒在她的发梢上,仿佛是那天路初晴第一次见到童羽的那天下午。她的声音温柔至极,让人感觉很是亲切,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凡尘脱俗,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她的出现让班里的很多男生都深陷其中。 周敦颐的《爱莲说》曾提到过这样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黎潇大概就是这样的女生,让人忍不住靠近,又怕渐染了她纯洁无瑕的本质。 “黎潇同学,你就去做那里吧。”周朝华指向路初晴身后的位置。 黎潇点头,经过路初晴身旁,她的身上很香,不是那种刺鼻的香水味,而是那种淡淡的花香,让人感觉很舒服。 路初晴只是觉得,这个叫做黎潇的女生的身形有些眼熟,像极了昨晚梦里那个被童羽温柔注视的女生。 路初晴一抬头刚好就能看见童羽的视线时不时在看着黎潇,心头不免有些失落。他的眼神,什么梦里的都是和现实相反的,都是骗人的,为什么偏偏我梦到的就成了真的。 “来,让我们欢迎黎潇同学成为咱们文科一班的学生,从今以后,黎潇同学就和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备战高考了。” 哗啦哗啦地,底下一片热烈掌声,还有的拍桌欢呼,起哄的声音,文科一班学美术的男生很多占了一半的学生,果然,还是低估了美色对他们的诱惑力。 “好了好了,欢迎仪式到此结束,拿出你们的化学课本来,下课之后再对你们的新同学表达你们的热情。” 说完,老周就离开了教室。 这节课是化学课,恰巧他们都被老师叫到上面写原子结构图,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向讲台的时候,周围的同学都在议论纷纷,虽然声音很小,却被路初晴听得清清楚楚。 同学a:“诶!你有没有感觉这俩人有些般配?” 同学b:“你脑子有坑吧,他俩怎么就般配了,你看,童羽,明显就是一副书呆子的样子,怎么能配得上这等美女呢。” “我到觉的挺般配的啊。”同学a拍拍一旁的南少博:“南哥,你看这姑娘像不像你的菜,用不用兄弟们帮忙……”撮合撮合你们这几个字被卡在了嗓子里,没在继续往下说,因为看到了南少博那双野兽般凶狠的眼神。 第二十三章 纸飞机坠落星空 路初晴手中的书角褶皱已经很明显了,低着头,她现在思绪被扰得很乱,现下只有一种想法,把自己的耳朵闭起来,屏蔽外界的一切声音,甚至连什么时候下课了都不知道。 “初晴。”还在游神的路初晴听到自己的名字想都没有想就站了起来,脱口而出道:“选b。” 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齐齐回头盯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 良久,路初晴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下课了,双手捂着脸默默坐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地气氛。 “路初晴,你脑子有坑啊,想什么呢?”奚淼气急败坏,看着她的这副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诶呀,你小点声行吗,你声音再大点都知道我刚才干什么了,那多尴尬啊。”路初晴试图用书挡着脸,极力想解释刚才那个不是自己。 刚下课还没过多久黎潇的座位周围挤满了各种类型的男生,叽叽歪歪地说着什么。 南少博听着那些男生对黎潇吹捧得有些烦躁,在座位上闲来无事,竟对那个黎潇提不起半分兴趣。看到前排的路初晴,心生一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意在本上撕了一页纸,在掌中揉弄成不大不小的纸团,趁人不注意朝她扔了过去,转而趴在桌子上装作睡觉的样子。 与奚淼聊天的路初晴突然感觉脑袋被人打了一下,刚想回头去看谁打的自己,却在脚边发现一个纸团,又抬起头向身后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异样,以为又是哪个人在恶作剧,并没有在意。 虽然和奚淼聊着天,心思却一直都在那个童羽的身上,目光时不时去偷偷看一眼他。 下一节课是政治课,路初晴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了紧张感,因为这个黎潇总能在她之前完成课堂的背诵作业。怎么办?在童羽面前连自己唯一的优势都被人抢了去,世界上原来真的有这么完美的女生,长得又好看,又温柔,学习还那么好。 夏末的风很暖,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不多时候,黎潇的位子上多了许多纸条,它们被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 课间,教室很乱,颜初阳的位子和路初晴并排,在椅子上安静地坐着,手里捧着一本画册,另一只手在册子上细细摩挲。画着的是一个穿着牛仔裤和白色t恤扎马尾的女生,她倚着下巴靠窗而坐,那样安静,那样迷人。 “同学,你好。” 声音很轻,很柔,如美妙的音乐旋律有规律地敲打着路初晴的内心。 “你好。” 路初晴源于内心的自卑感作祟,不敢直视她的双眸,黎潇墨玉般的眸子,清澈如水,似乎有种魔力,总会让你生出一种没来由的紧张感。 她突然有些想奚淼了,她去个厕所怎么这么慢,快回来啊。 “怎么感觉你有点害怕我?” 她像被猜中了心思般,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声音也如蚊咛般让人听得不是很清楚:“没…没有,我只…只是…有…有点…怕……怕生。” 女生隐然发笑,语气温和:“你刚说什么?” 路初晴又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是我吓到你了吗?”又问。 “不是,没有吓到,就是…我…有点怕生。”路初晴又一次强调了一遍,这一次,比刚才说的顺畅清楚了些。 黎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笑了一下,笑得很甜腻没有半分嘲笑。 “没关系,多熟络熟络就好了。听她们叫你路初晴,叫你初晴可以吗?” 声音不大不小,让人感觉很温暖,又让人不忍心拒绝。 路初晴点头,动作很小,不容易捕捉。 黎潇见人不回话,便认为默认了这个称呼,再一次扬起笑意。 “感觉你人很好,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黎潇直接坐在路初晴旁边地位子上:“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 黎潇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让路初晴觉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答应也不是,同意也不是,谁会拒绝一个女神提出的要求呢。 这样的女生,童羽不会不喜欢的吧。 晚自习下课回家,桌子上放着是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也是今日下午被无情退回的。路初晴盯着这盒子良久,只要一想到今日一早的场景,眸底划过一丝落寞,瞳孔微缩忍不住泛起涟漪。 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是路初晴不分昼夜叠了好几天的星星,是送给童羽当生日礼物的,她满心欢喜地把这个盒子偷偷放在童羽的抽屉里,不曾想,当天下午这个盒子又出现在了她的桌子上。 下面还压着一张小纸条,工工整整的字迹在上面,看上去异常刺眼,像抓了一把盐粒子全部撒在了她的伤口处,又蜇又疼。 对不起,这个礼物我不能收。 999颗星星,没有其他含义,路初晴只是希望他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可她却忘记了这颗‘星星’是那么的让人遥不可及 “闺女,干什么呢?出来吃饭了。” 熟悉的声音闯入耳膜,路初晴下意识地把桌子上那个盒子放在了桌子下面,伸手把眼角温热的泪渍擦干,几次深呼吸过后便走出了门。 电视里传出子弹上膛,炮轰响,还有几声中气十足的高声喝令,热闹的很。 大概又是爸爸在放那些抗战的剧,路初晴没有理会,直接坐在了桌子旁,看到桌子上热喷喷的饭菜,心中一喜,疑似撒娇的口吻:“这么多好吃的啊,几天不见爸爸厨艺见长啊!” 言罢,她随意夹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放进嘴里,浅尝几口。 “就你爸做的好吃,我做的就不好吃了?” “哎呀,你们做的都好吃,这话没毛病吧?” 路妈妈可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低下头吃着眼前的饭,一个不经意的抬眸就看见路爸爸一直盯着电视看,并没有专心的吃饭,斜了一眼,直接拿起最近的一根织围巾的那个针,敲了一下他的头,有些恼意: “吃饭呢你还看电视,关了,不知道自己眼睛多少度了是吧,你耳朵又不聋,放那么大声干什么?不嫌吵啊。” 路初晴坐在一边低着头,抿唇轻笑,并没有说话,似乎是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 “你当着闺女的面,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啊?”路爸爸摸了一下被打的后脑勺,面露尴尬之色。 路初晴突然听到叫了自己一声,猛的抬起头,表情着实有些无辜。 路妈妈瞪了他一眼,只一眼,便让路义彬乖乖地把电视的声音放小了许多。 路爸爸总是戴着一副眼镜,和和气气的样子,不跟人吵,不跟人闹。他常常被别人调侃妻管严,可他并不介意还总说:总是要过一辈子的,能让着她就尽量让着她吧,她高兴,我也高兴。 她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她妈妈和她爸爸的感情,无论她妈妈什么样,在她爸爸这里永远是个宝。 晚饭结束后,餐桌前只留下了路妈妈在收拾残局,路义彬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着他喜欢的电视剧。 路初晴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回头越过那隔着两代人的鱼缸去看客厅的两人,暖黄色白炽灯照在二人身上,画面很是温馨。 母亲总是这样,虽然嘴上总是抱怨,但还是没有停止照顾我们的生活起居,好在,父亲很听母亲的言语,两人也从未吵过架。 在屋门口徘徊许久,又折身往回走到母亲面前,伸头缩颈,语调扭捏,生怕对方不同意一样:“妈妈,能用下您的手机吗?” “用手机干什么?”严语却带着些温和。 “写作业的时候有道题不会做,所以我想打电话问一下同学。” “那用什么手机啊,直接去问初阳了,这么近。”路妈妈驳回了她的要求。 “不想出去。” “下了楼就几步路的事儿,你懒成什么样了?” 路初晴见商量无果,瘪瘪嘴,趁路妈妈不注意拿上她身后的座机悄无声息往屋走去,每走两步还不忘回头看看路妈妈是否在看她,进屋之后就随手关上了门。 她把电话放在桌上,翻开桌子上的笔记本,从里面找到了一串熟悉的数字,对比着数字在拨号键上一个键一个键地摁,摁完最后一个数字时,不知道给自己做了多久的心里建设,还是摁下了拨号键,把听筒放在耳边。 “站住!” 童羽提着书包还没拐进巷子就被一行人堵住了去路,他们气势汹汹地朝他走去,说话人目光睥睨,拿着如棒球棒一般粗的棍子指着他,语气里带着挑衅:“我劝你赶紧把钱还上,要再不把上半年的还了,我们也只能……” 那人歪颈冲着身后人使了个眼色,身后的那个人会意,黑夜里一道寒光闪过,他从袖口抽出一把水果刀,在手上晃来晃去。 “谁欠的钱你们找谁。”童羽并未被他们的气势所吓到,反而处之泰然,不露声色。 他知道他们只是在玩吓唬人的把戏,毕竟谁会选择用无截止的牢狱之灾来换取钱财。 “父债子还,找不到你爹我们也只能来……诶我操你大爷的,你他妈是找死吗?” 那人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童羽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一样,气定神闲地进了巷子,顿时赫然而怒,一气之下提着棍子就奔童羽的后背砸去。 童羽一个踉跄向前动了两步,低声痛呼,而后强忍着疼痛慢慢转过身,怒目而铮地直视他们,声音抬高了几倍:“我说过了,谁欠你们钱你们找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个童文华。” 他真的是不想和那个男人有任何联系了,可是,真的可以不再有关联吗? “你们不是想找童文华吗?我告诉你们他在哪儿。只要你们别再来打扰我和我爷爷奶奶的生活,他们年纪大了,承受不了。” “说。” “一中,食堂。你们明天开着装满蔬菜的货车,一中北侧有个小门,进去以后就是食堂,到那儿以后就说你是送货的,食堂里的人自然就会放你进去。”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他们对童羽说的话半信半疑,皱眉审视着他。 “你们去了自然会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你们觉得我有必要拿我的命来开玩笑吗?” 他们相信了他所说的,他们走了,他们答应了不再来,是该懈气还是更紧张,算了,只希望他们真的不要再过来了。 他阖眸把手绕到背后拂过被打的地方,脸色难看极了,那棍子打的可真是狠!原地猫腰缓了一会儿反身进了巷子,看见张阿姨坐在水果摊里面的椅子上,整理好心绪打了声招呼,就上了楼。 屋里黑漆漆的,只有餐桌周旁有一点窗外照进来薄弱的光,桌子上用小蚊帐罩住是剩下的饭菜,应该是已经热好的,菜上面还冒着热气。他走了几步把另一个卧室的门开了个缝隙,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低声呢喃:今天怎么睡这么早。 第二十四章 原来喜欢你已然变成习惯 他童羽重新把屋门关好,回到自己屋内,刚把书包放下准备出去时就看见桌子上的手机,赶忙拿起:原来在家呢,吓我一跳,还以为丢了呢。打开手机发现了一个未接电话,见是路初晴打来的,便回了过去。 “嘟,嘟,嘟”的机械音过后: “喂!初晴,现在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路初晴真的没想到他会打回来,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那,鼻子有些不自觉发酸,明明是自己先打的电话,第一句话竟不知道该说这些什么,握着听筒的手发紧。 “喂?初晴?初晴?说话啊!”见那边没有应答,便又叫了几声,正打算挂掉的时候那边才缓缓传出声音: “诶!别挂,那个……童羽,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童羽又把手机放回自己耳边:“说吧,什么问题?” “就是…童羽…你…有没有…喜欢…喜欢的人?”说完变后悔了,暗自吐槽自己的愚蠢:哪有这么主动说的啊,怎么办?还能不能收回? 童羽闻言,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她问的什么,说:“……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童羽,你……你会早恋吗?” 童羽无言。 “童羽,如果…如果以后…你有了喜欢……喜欢的人……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可…可以吗” 这样才能让我早一点放手,这句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被她刚才的一席话吓了一跳,没想到竟会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可真的好怕好怕那个梦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发生,她紧抿双唇,指尖泛白,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有些轻微发抖。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早恋,别想了啊。”路初晴的那些话把童羽说的如坐云雾,为了不让她多想,只好照着她的话往下接。 路初晴的指尖终于恢复到了正常的颜色,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那个梦会不会成真,谁都没有把握,幸好,童羽的两句话,让路初晴安心不少。 “童羽,那个,我,”她的唇角终于又出现了久违的笑容,明眸似水:“我还有一道题不会,想问问你,你看可以吗?” “行啊,你说吧,我听着呢。” “就是物理卷子的第八题,水平推力f推着质量为m的物体在光滑水平面上前进了s 2水平推力f推着质量为2m的物体在粗糙水平面上前进了s 3沿倾角为θ的光滑斜面的推力f将质量为m的物体向上推了s。a.3做功最多 b.2做功最多 c.做功都相等 d.不能确定。这道题哪个选项对啊?” 路初晴一口气念完之后,瞳孔微缩,静静等着那边的回话。 童羽听完挑眉,眸中无波无澜:“这么简单的题还用问我吗?。” “啊?好像是啊。” “那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没有了。” “那这样的话,你先写作业吧,我就先挂了。” 路初晴还没有回话回话,手机里就传来冰冷的阵阵忙音。 童羽刚才的回答,给路初晴打了一剂镇定剂,像是拨开一层层黑漆漆的云雾,终于看到了黑暗中的一抹橘黄的灯光,给人寄托。 翌日晨曦时分,金色的阳光像是要把厚重的云雾穿透,仿佛湖中的波纹,颜初阳如约而至。他每次都会提前几分钟到达路初晴的楼下,背着书包靠在墙上等她下楼。 “颜初阳。” 两个人肩并着肩出了巷口,路灯下的两个背影多么美好。 去学校的毕竟之路上,总能碰到几个卖早点的摊位,香味扑鼻而来,鸡蛋灌饼、豆浆油条、肉夹馍、煎饼果子……二人一同往常地站在鸡蛋灌饼的摊位前,这家的鸡蛋灌饼特别好吃,每天都会吸引很多人来买。 时间还早,他们也不催促,耐心等待着。 纸币与物交换,他们接过热气腾腾的鸡蛋灌饼,鸡蛋灌饼凉了就不好吃了,二人也就在路上边走边吃了,起初放进嘴里咬的时候,烫得嘴疼,吃的很慢,两人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抵达学校门口的时候,大门还在紧闭着,路边已经停留了很多的学生,三五成群的挤在一堆,也不知道在探讨些什么。看来出来的有些太早了,路初晴随便找了个石墩坐下,颜初阳也跟着坐在一旁。 “诶诶诶,你看,那不是咱年级文一刚转来的女生吗?” “就是她,可真是好看啊,你闻见了吗?” “闻见什么?” “一见钟情的味道,对,就是这种感觉,我感觉我恋爱了。” “你可拉倒吧,这种等级的美女,岂是你这种凡人能觊觎的。” 两个不知道哪个班级的人在路初晴不远的地方窃窃私语,他们说话的声音入了她的耳朵,路初晴四处张望,果然在路边树下看到了独自等待的黎潇,秀发飘飘,随风摇曳,她捋过额前发丝绕至耳后,路初晴本来以为赵书涵已经算好看的了,可这个黎潇比她还要好看很多。 这些言语一点都不夸张,黎潇的确是那种特别好看的女生,腿长腰细肤白貌美,不管在哪儿都是焦点,甚至连路初晴自己都看痴了神。 “我配不上,你能可以吗?那你说说看哪种级别的才能配的上这等姿色?” “起码也得是南少博那种长得帅还有钱的吧,要不就是颜初阳长得高学习好的。哪有你的份儿?” 那两个人还在议论,她没有听到童羽的名字,心里竟有些小开心和失落,开心的是他们觉得童羽和黎潇并不般配,失落的是在他们眼里童羽除了学习好没有优点了。 路初晴第一次这么期待开门,忽的肩膀处落下一掌,伴随着颜初阳的声音:“走了走了,别神游天外了。” “对雅典民主政治的评价,积极方面实行民主政治有利于社会安定。促成了雅典政治,经济和文化的高度繁盛……消极方面……过于泛滥的民主,容易导致无政治主义的泛滥。” 早自习时间的文一教室传来齐刷刷地背诵声,就在这时,几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人,他们手里拎着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箱子慢悠悠走了进来。 听他们说今天要做一次小小的皮试,接着就是个别几个同学在那儿鬼哭狼嚎,听他们这般惨叫,心底突然也觉得发怵了。 “这针打胳膊上会不会很疼啊,我最怕疼了。” “会流血吗?” “我能不打吗?我的妈啊!” “不管了不管了,早死早超生,早扎晚扎都得扎,早早扎完就完四儿了。” 路初晴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争先恐后的走到医生面前挽起袖子,露出半个手臂,她全神贯注的盯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她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即使她打过很多次针了,可每次一到这个时候还是有些紧张 在奚淼拉着路初晴慢条斯理走上去的时候,南少博悄悄地走到颜初阳跟前,不由分说地就把他拽了起来,躲在他身后一直把他往前面推。 “我去!南少博你不是吧,一个皮试而已,你至于这样吗?”南少博这些动作把颜初阳搞得有些懵,几秒过后,好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顿然开口:“你不会是晕针吧!” “废什么话!快挡住我。” 针头刺入路初晴胳膊上的那一刻,她松了口气,也没有很疼,就跟被蚊子叮了一下的感觉,酥酥麻麻的。她捏着棉签摁在针孔处,回过身就看到南少博的行为举止实在有些滑稽,一个想法涌入脑海,难道他晕针? 南少博的视死如归般架势往医生那里一伸,整个脸却埋在颜初阳的后背,由于看不到他的表情什么样,单单这样的动作宛如一个偷亲了喜欢的人最后的娇羞模样,路初晴不禁对此开始浮想联翩。 “行了行了,你这像什么样?” “行了没?”南少博把脸露了出来,可他的脑袋依旧颜初阳的背后,双眼也始终紧闭着。 “好了,都看着你呢,多大的人了不嫌丢人啊?” 路初晴闻言耸肩,默默走回了原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操场上的篮球场旁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颜初阳笑的毫无形象:“我是真的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南少博竟然怕针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去一边去!” 另一位少年黑色帽檐压的很低,只能看见他那性感的薄唇,他的语气里没有被嘲笑后的怒意,只有被戳破事实后的不好意思。 “不说了不说了。”话音刚落,便用食指和拇指做出闭嘴的动作。 他昂首从帽檐与面部的缝隙看到颜初阳那憋笑憋得涨红涨红的脸,无奈开口:“得得得,您就可劲儿笑吧,看您难受的,不就晕个针吗?您至于这样儿吗?” “不至于不至于。”颜初阳连连摇头。 南少博抬臂调整了一下帽子,把帽檐调高了几分,给了颜初阳一记白眼警告。 他的目光停留在坐在看台上的那个身影上,和煦的阳光在她整个人上镀上一层金色,微风吹起她的发丝,垂着脑袋翻阅着书页,那样恬静。 书页夹层纸张掉落,南少博先她一步将纸张捡起,四目相对,她低眉浅笑,而那个笑容没有让他产生路初晴冲他笑时的那种感觉。 南少博摘掉了鸭舌帽,坐在她的旁边:“怎么自个儿在这儿坐着,不去跟她们玩吗?” 她摇摇头:“和他们还不熟悉,有些不习惯。” 她侧头,黎潇注意到了坐在身旁的少年,寸头的他看上去更加俊郎秀气,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他的眼睛被眼角泪痣点缀的更加有神,还带点少许的凛冽桀骜,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南少博轻笑:“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女生喜欢安静,我还以为每个女的都跟……”路初晴一样。 还没说完的话一下子被遏制在了嗓子里,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意识提到她的名字。摆弄着手里鸭舌帽后面的带子,目光有意无意地朝路初晴的方向看去,出了神。 “嗯?什么?”她问。 “没事!” 正说着,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这里跑来,南少博从看台上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插着裤兜吊儿郎当走了过去。 “南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刚问颜初阳,然后他说你在泡妞,我还不信,结果我一看你真的在……” “废什么话?我果汁呢?” “这儿呢!没有香橙味儿的了,只有这个,柚子味的了。”孟畅目光一转,看到南少博身后的黎潇,有些错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南哥原来你撩的是黎潇啊,我还想着谁能入你的眼,眼光不错啊!” “你少在这儿说有的没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晚上放学之后别忘了交代你的事儿。” “我办事你放心,不过,南哥,你真的要这么做啊?” 第二十五章 云淡风轻的背后是渺小的喜欢 “确定,你只要照着我说的做就得了。”他一把接过孟畅手里的果汁,摆摆手让他走了。 南少博见人离开之后,转过身把手中的果汁直接往她腿上一扔,紧接着他就坐在旁边的的铁栅栏上:“大热天的,喝点果汁。” “不用了,我……”从双腿上把果汁拿起来,无处安放,面露尴尬,不想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给的东西,刚想递过去,南少博又道:“我不喜欢喝柚子味的,别浪费了。” 黎潇这才收回了手,冲他抿嘴轻笑,以表谢意。 这次,南少博并没有躲避她的笑容,他就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对路初晴念念不忘。凝眸望着她的眼睛,深不见底的眼神带着些许的试探。 除了身后足球场上的打闹声音除外,没有异动,连心跳声都那么波澜不惊。 尖锐的口哨声响起。 好多同学不得不停止活动,其中一个同学脚没抗住惯性定律,没有方向可言,飞出一脚。 足球偏离了原本路线,飞向看台,直直向黎潇砸去。 “啊!”来不及思考,黎潇吓得下意识捂住了脑袋。 这个动作这么熟悉,那天夜里路初晴也是这个动作挡住突然的攻击。 斜眸,从栅栏上一跃而起翻身,一脚踢开这突来的足球。 想象的重击并没有落下,黎潇慢慢把手放下,还未从刚才的惊吓缓过来,脸色煞白煞白的,紧咬着下唇,害怕的无法呼吸。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 “初晴!小心!” 南少博刚想松一口气,却被一声惊呼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猛地转身。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惊呼,颜初阳,奚淼,南少博,黎潇,孟畅,乔之洛,只可惜他们的距离离路初晴都是几米开外的距离,来不及去拦下。 路初晴听到声音回过头,来不及躲闪就被推到一边,来的突然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脑袋嗡嗡的。 ‘砰’的一声,是球类东西落地的声音 南少博的眸底划过复杂的情绪,自责,痛恨还有嫉妒,但更多的还是自责。 撇下身后的黎潇急忙跑过去,因为距离有些远,颜初阳和体育老师却先他一步,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后,暗自呢喃:真是疯了!担心她做什么? “童羽,你没事吧!” 路初晴顺声望去,只见童羽面无表情地站在她刚才呆的地方,只一下,他看了她一眼,便笑脸迎合着前来关心的同学和老师:“没事没事,不用担心了。” 她忽然感觉有人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惊喜回头,是颜初阳。 本来还挺高兴,然而他的一句话仿佛一盆凉水一下子浇在了头上:“不起来是想过冬吗?” “你能不能积点口德?” 她实在是不想理会他,她的目光又转向了童羽,眼里流露出的担心在这么多人跟前却没法说出口。 集合之后,老吴也就简简单单随机点了几个名字,然后就解散各回各教室了。 “喂喂!全体师生请注意,下面广播一个重要的通知,请各班同学迅速回到自己教室!” 就在此时,教导主任略显低沉的声音通过广播响彻整个校园,所有同学全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在自己座位上,包括刚才上体育课的同学,都坐在原位屏气凝神听着教导主任下面的话,可见老孟的威慑力有多么强大。 “于后天下午,一位来自美国学校的校长莅临我校做一次为期一个星期的实地考察,为了用最好的风貌迎接这位校长的到来,今天下午请各班班主任组织学生进行彻头彻尾的大扫除,而且,我校将会在考察最后一天,组织一场有关‘宣扬中国传统文化’的活动,希望每个班级出两到三个节目,也希望大家可以踊跃参与。” 话音刚落,班里一片沸腾,有议论下午大扫除的,有议论那场活动的,还有议论那个从未谋面美国校长的。 “不会吧,又要大扫除啊!不是开学那天刚打扫过吗?”同学a满是无奈地往后一靠,仰天长叹。 …… “宣传中国传统文化?这样的话咱就解放了,咱们班都是内定的,还报什么名啊?” “可不是吗?他们一个跳的古典舞,一个专业唱京剧的,简直完美!” …… 路初晴弯臂撑着脑袋,盯着前面童羽的背影,丝毫没有被周围的嘈杂声影响到。 他在横斜交错的斑驳光影里,金色阳光洒在他黑短柔顺的发丝。 路初晴的动作被颜初阳看在眼里,心里的某个角落莫名有些刺痛,把已经恢复原位的魔方又给转乱,阖上双眸平复心态,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讨厌童羽,因为他这是在保护他护在心尖儿上的人。既然是保护一个人有什么理由去讨厌他呢? 刚才话题讨论的主角之一,并没有关注他们讨论内容,从桌兜里掏出一颗润喉糖塞进了嘴里,一股甜滋滋的感觉进入味蕾,浅浅地笑了一下。 每天一颗润喉糖,似乎已经成了他每天的习惯。 教室里的嘈杂声不断,倏忽之间,安静极了。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紧张、压抑,有的只是翻阅书本的声音,路初晴愣住了,好奇心迫使她环顾四周,教室门口的一个黑影,面色阴沉背着手,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站着,阴冷的眼神让路初晴不禁打了个冷颤。 对视两秒之后,路初晴猛得低下了头,额头磕到了桌子上,一声闷响。 她慌乱地随便抽出了一本书翻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书里的文字,心脏噗噗的跳,书上密密麻麻的,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脚步声愈来愈近。 六米……三米……一米…… 路初晴有些心虚地总在扣动自己的指甲。 颜初阳时不时用余光看看这边的情势,心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越过她,走到了她的后面,握拳在后面的桌子上轻声敲击了几下,即便声音很轻,依然透着压迫的感觉:“起来,自习课不是睡觉课!” “还有你路初晴,自习课也别跟我耍心眼儿,别以为有书挡着就看不见你了。”路初晴刚想松一口气暗自庆幸之际,便又听见了班主任突然叫她的声音,心跳声突然落了一拍。 班主任的身影定格在教室的最后,声音放大了几分,环臂抱胸,目光凌锐:“我再警告一次,我们的办公室离咱们班最近,自习课就好好的上,如果再听见你们大吵大闹,咱们班就取消所有自习课。” 直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教室里再一次传出一阵唏嘘。 正午阳光炽烈烘烤着大地,走出闷热的教学楼,一股清风吹散了吸附在皮肤上的黏稠汗液,众多学生纷纷穿梭在青石板路上的树影之下,食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哄哄闹闹十分嘈杂。童羽路过他许久未去的窗口,蓦然转动脖颈,并未发现那个熟悉面孔,倏地哑然失笑,终于可以不用处处躲着他了。 可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紧张和害怕是怎么回事? “就吃这点儿啊?”戴着鸭舌帽的少年路过黎潇身后,斜眸瞥了一眼她餐盘上的午饭,挑眉,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的对面,问道。 “听他们说你是唱京剧的?”黎潇没有回答刚才的话,笑了笑,继而转移了话题。 南少博有些意外她是怎么知道的,才想起了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他们的谈论声,夹起盘里的一小块土豆放进了嘴里:“啊,对!” “挺好的!”垂首吃了一口米饭,“你是唱什么的?” 南少博迟疑了一下。 “我唱旦角,武旦,偶尔帮别人唱一场青衣。” 黎潇对南少博的回答显然有点意外,双唇渐渐圈成圆形。 也难怪黎潇听到南少博反串时这么惊讶,毕竟平时的南少博看上去就是一个痞里痞气,吊儿郎当的小青年,怎么会把这样一个人和旦角联想到一起。 南少博似乎对这种异样目光早已习惯,只是撇嘴笑笑不说话。 “下午大扫除的任务是:秦夏夏,奚淼,吴筱舒,第一块玻璃……童羽,南少博,路初晴,孟畅,黎潇,乔之洛室外卫生区加上操场上的看台,颜初阳,曹华一,王梦可办公室前面的走廊,两个楼梯间的那个距离……”班主任直挺地站在讲台上,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合上本子,抬头看向颜初阳:“另外,颜初阳,你们卫生区打扫完了之后,就去帮他们查一下卫生。” 下午的第三堂课上课铃一响老周就把任务布置完了,教室里一团乱,他们都把桌子上的书放到了抽屉了,担心被来来回回的尘土弄脏。 路初晴拿上角落里的清扫工具,下了楼,和黎潇并肩走在人群的最后。 “你喜欢童羽?”路初晴心里一颤,转头,只见黎潇神色平淡,目视前方,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路初晴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慌乱错开看她的目光,该来的迟早会来,低下头,假装淡然:“谁说我喜欢他了,不喜欢。” “那就好!” 她本以为黎潇会否定自己的答案,毕竟她的眼睛每时每刻都在他的身上,一般的人都会注意这个细节的。她万万没想到黎潇竟然说那就好,这意味着什么,就算是个傻子都能听出这句话的深意。 “什么?” 黎潇笑了一下,视线落在了童羽的方向。 她心痛了一下,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脚底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开步。 四点半的阳光,虽没有正午那时候的炙热,但至少有温风吹过,吹起她们的发梢,吹乱了她的头发。 在路初晴的内心深处,一直坚信着童羽对自己说过的话,也一直相信他不会早恋。 纸飞机划过天空,在天际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路初晴抬眸看着纸飞机划过的路线,一时之间失了神,想着如果自已变成了纸飞机该多好,想往哪里飞就飞到哪里。 “路初晴,赶紧过来干活了,在那儿愣什么神呢?”孟畅环顾,发觉少了一个人,回过头,只见路初晴一人在树底下傻愣愣地站着不知道干什么。 “噢噢!来了!” 乔之洛闻言跑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调侃道:“你对一个女生这么凶干什么?就不能和善一点吗?怪不得没有女孩喜欢你,” “亲们,咱加快点儿速度,争取最后一节上课打扫完。”乔之洛的一句话,孟畅的声音立马温柔了些许。 乔之洛看到他的反应,甚是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对啊,这种状态好好保持啊!” “我……”孟畅干巴巴瞪着眼睛,糟糕,那种感觉又来了,心跳的好快。 一个纸团掉落,路初晴弯身捡起,仰颌顺着纸团扔下的方向看去,奚淼坐在窗户上也在低着头看她,冲她使了使眼色。 “嘿!奚淼,你最后一节课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捎上去啊!” 第二十六章 你放心飞,我还在 路初晴正拆纸团呢就听见了乔之洛那高亢的嗓门儿冲楼上喊着,真的怀疑乔之洛对淼淼有那种方面的想法了。 “你帮我捎几个真知棒的棒棒糖就行了。” 棒棒糖?不是我喜欢吃的吗?路初晴想着。 她打开了那个纸团,几个工工整整的黑字映入眼帘:加油!把握好机会! 她浅笑。 风吹过树梢,几片金色叶子落在看台上,路初晴看到黎潇拿着笤帚向她走来之时连忙垂下了脑袋,假装若无其事地扫着看台上的几片落叶。 她身上的味道逐渐靠近,路初晴握着笤帚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道,因过于紧张掌心间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抿着双唇嘴角都有些控制不住得抽搐。 “初晴,你高一和童羽一个班吗?” 她摇头:“不是。” “你是真的不喜欢他吗?” 黎潇又问。 路初晴的眼神开始慌了,摇头。 “那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看他?” 她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般局促不安,肢体有那么一刻的僵硬,随后手上的动作慢了许多。 “你看错了,我没有。” 路初晴逃避了黎潇的问题,把刚才奚淼写的字条忘得一干二净。 “那你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吗?” “他没有,他说过不早恋的。”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她也没有说什么啊,用得着这么激动吗?抬头撞见黎潇如炬的眼神,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心跳止不住的加快,还好他们几个在卫生区,离看台一个操场的距离,看不到也听不到她们的对话。 很快,一节课已经过去了大半,路初晴蓦然抬眸就看到颜初阳和一个看着比他年长一点的男生带着红袖章在不远处拿着本子记着什么。 “北教学楼南边的石板路……篮球场…” 颜初阳低着头在本子上该文字所属行列的后面打个勾。 他们的位置离她们越来越近,路初晴手足无措地逃离了黎潇的身旁,跑到看台上最上面的一层低着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扫着地上的纸屑。 “你们还有多少?” “就上面了。” 黎潇指指上面一层。 颜初阳直接越过了黎潇,走到最上面一层路初晴的对面,低下头看了一眼这一层的地面,随后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无情开口:“你出什么神,这儿就两片纸屑和几片落叶而已,直接捡起来不就好了,用得着拿笤帚扫吗?” “啊……噢噢!”她突然被这轻轻一击吓得如梦初醒,抬首仰望话者短短几秒连忙弯下身子将那几片纸屑与落叶捡起:“马上,马上就好。” 路初晴的这反常举动实在是另颜初阳费解,按照她以前对他的作风一定会还手打回来的,怎么这会儿这么乖乖听话了?吃错药了? 走到教学楼下面的时候黎潇注意到了旁边路初晴从刚才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低眉浅笑,打趣道:“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说出去。” 不知道她说的这句话只是对路初晴的慰藉,还是真的没有喜欢童羽的意思。 回到教室时已经有不少学生坐在自己座位上,在那儿埋头苦学的,几人坐一起聊天的,路初晴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还有几分钟第二节课就下课了,在一片玩闹声中看到了埋头认真学习的童羽。 “愣什么神啊,找他问题去啊!下节课可是数学课,”不知道什么时候路初晴身后的黎潇换成了奚淼,她拍了下路初晴的肩膀,用下颌指了指座位上的童羽:“你别忘了第三节数学课上老师是随意抽列提问的。” 那种感觉又来了,心跳加速,步子沉重。 路初晴的视线落在他的周围,他的身旁多了一个人,不是他的同桌,长头发梳着马尾,他们并肩而坐,两个看着如此般配的背影,哪里会有插入第三个人的空隙。 原来即便过了一年,路初晴还是没有勇气在教室里,当着众多同学的面靠近他,跟他说话,就连问个题都不敢。 “还是算了吧,他不正跟别人讲题呢吗?我就不打扰他们了。” 话音一落就低下头慢步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他还是那么热心肠,不管是谁寻求帮助,他总会没有怨言地伸出援手,可自己不正是因为这点才对他如此念念不忘吗? 由于第一节课就把大扫除的任务完成了所以第二节课理所应当的变成了自习,说是自习,只不过就是在不离开座位的前提下,一个变相的课间。 自习课刚上没几分钟路初晴的桌上就多了一本数学练习册,扭过身一看,只见颜初阳面无表情地做出扔东西的动作:“抄完给我拿过来。” “诶?你查完卫生了?” 颜初阳点点头 “我去!颜初阳你丫的,您给她抄不给我抄,还有没有同……”说到此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看了斜前方的孟畅一眼,孟畅的神情倒也没有什么明显波澜,只是有几秒的失神,南少博见此遂而慌乱改口:“还有没有爱了?” “你又不是没站过,你脸皮那么厚还嫌丢人吗?” 颜初阳丢下一句没等南少博开口就走回座位上坐着了。 南少博只得在原地倒枕捶床,暗骂一句:“重色轻友!” “颜初阳,我也抄抄啊!” 他摆摆手,算是答应了。 …… “来,后面,第五道题!” “选c。” “对,后面。” 路初晴的坐下的那一瞬间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连连庆幸这道选择题并不需要讲解如何做的,要不然又尴尬了。 后面坐的是南少博,可身后并没有什么动静,猜测可能又是睡着了。 路初晴微微侧身看到南少博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隐约可以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奚淼见此直接上手摇晃着他伸出来的手掌:“醒醒,醒醒。” 数学老师耐不下性子随便找了个桌子在那儿靠着,双臂交叉,铁青着脸,能感觉到老岳真的生气了:“站着!” 丢下一句话,没有给他任何一个眼神,走到讲台上开始讲解前五道选择题。 下午最后两节课风平浪静,像平常一样。 放学铃响起,路初晴终于找到机会走到童羽旁边,声音极轻:“谢谢。” 在这个时间点,走廊里,教室里各种声音嘈杂得很,如果不仔细听还真是听不出来。 “什么?”他似是没听清一般,侧过头,眼里有些困惑。 路初晴没有说话,童羽这才意识到这声‘谢谢’源于何处。 “没事,别这么在意了。”笑了笑:“你要再这么说谢谢,以后你有事拜托我的时候我可不会帮你了。 夕阳下的落日余晖,穿透薄云,气温和白天相差的较大,清爽的凉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教室里。童羽刚好站在了余晖横斜交错之处,晚霞照在他的背影上,镀上薄薄的一层橘色,显得慵懒极了。 路初晴抬脚正准备跟上去,却被黎潇抢先一步走到了童羽跟前,脚底下像生了根,挪不动脚步。 走廊里乱糟糟得玩闹声使她听不清黎潇和童羽之间的对话,看他们的样子好像聊的很开心,心里的某个地方被某个东西牵扯着,很疼。 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童羽侧过头斜眸看了一眼身后的路初晴,却也只是一瞬,没有在她身上过多停留。 早该料到的,想是这么想,可心却还是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看着他们并肩而行的背影,鼻子有些发酸,身体如麻木了一般。 看吧,你和他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像星星那么耀眼,而你最多也只能算是泥土里那颗细小的沙砾,一有风吹草动便被吹得连渣儿都不剩。 是啊,我就是这么一个胆小怯弱的人,甚至连对别人说我喜欢童羽的勇气都没有。 倏地,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颜初阳的胳膊一伸,手掌从她的后面绕过,遮住了她的双眼。 “别云游了,走吧,回家吧!”温润的声音传入路初晴的耳朵里,让她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 动作虽然有那么一点鲁莽,却让路初晴心里一暖。 这时正值下班高峰期,经过拥挤路段,行人的交谈声,汽车鸣笛声,路边小摊贩的叫卖声,甚至还有行人之间的吵架声。 两个人走过拐角时路过一家卖棉花糖的,五彩缤纷的棉花糖吸引了路初晴的注意,路初晴不禁停下了脚步,颜初阳也跟着停下了,垂眸狐疑地看着路初晴,问:“怎么突然不走了?” 路初晴没有理会,一直盯着路旁的棉花糖摊位,良久,伸手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带钱了吗?给我买个棉花糖。” 颜初阳闻言,顺着路初晴的目光看去,干咳一声,假装正经:“你要知道糖在人体内表现为较强的有机酸,它促使胃酸增多,加重胃病患者的疼痛,造成胃溃疡等疾病的发生,减低胃肠的蠕动,造成便秘。在肾脏中产生高浓度的草酸,草酸与钙产生化学作用,生成草酸钙沉淀,就是niaodao结石和肾结石的成分。” “你怎么一到这种时候话就这么多,你到底买不买?” 颜初阳转过身低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路初晴,继续说:“经常吃糖可为口腔的细菌提供生长繁殖的良好条件。这些细菌和残糖在一起,牙齿经常受酸性侵蚀,就容易引起龋齿和口腔溃疡……” “你太啰嗦了,我不吃了行了吧!”路初晴本就被童羽和黎潇之间的谈话弄得有些烦躁,现在又被颜初阳这么啰嗦,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甩甩手大步流星锤往前走着。 颜初阳看到她这个样子,没有忍住轻笑出声,这姑娘还真是可爱,真拿你没办法。 单挑眉峰,甚是无奈,他还是去买了。 “给你,别到时候牙坏了还得怪我!” 路初晴斜眼看了一眼旁边的颜初阳,一抹浅笑转瞬即逝,双手叉腰脑袋撇向一边,故作生气没有理他,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地继续往前走。 “不吃了?” 安静。 “行吧,既然不吃就扔了吧,反正也一两块钱,浪费就浪费吧。”颜初阳忍住笑意的嘴角,正准备拿着棉花糖朝垃圾桶的方向走去,步子缓慢,动作迟缓,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路初晴余光瞥见颜初阳转身就走,也不管刚才的态度二话不说直接小跑过去想要拦住他的动作:“诶诶诶!别扔啊,扔了多浪费啊,我吃,我吃,别浪费国家粮食。” 颜初阳似乎早就料到了她后面的动作,利用自己身高的优势把棉花糖举的老高,让她够不到。 “你刚才的态度不是还挺坚决的吗?不是不吃吗?是谁刚才说什么‘你太啰嗦了,我不吃了行了吧’”颜初阳学路初晴的那句话的时候,还不忘模仿着路初晴的细微表情,小模样学的倒挺有模有样,毫无形象可言。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本样子:“怎么现在又要吃了?” 第二十七章 如果重来,我想自己勇敢 她使劲儿往上蹦,他胳膊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甚至站到了石墩上,棉花糖举的更高了。 她够左手,他便换到右手上; 够右手,颜初阳便换到左手上。 反反复复,看上去滑稽极了。 “你到底给不给!”路初晴抓着颜初阳地衣角使劲往下拽,可就是多此一举,毫无变动。 “不给!你说我帅还是童羽帅?” “你有完没完?快给我!” 颜初阳抑制不住的唇角上扬,他好喜欢看路初晴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可爱极了,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的不恰之处,绷住嘴角佯装自己很正经: “那到底我们两个谁帅?” “你,你,你!你最帅了,大哥别闹了,赶紧给我吧,一会儿糖就化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路初晴见他没动,以为他反悔了,阖眸深吸一口气转身冷冷走开坐在了一旁马路牙上,撇嘴不理他。 “真生气了,不是你风格啊?”颜初阳看她的样子,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玩笑开大了,神情慌乱地从上面跳了下来,一个箭步跑过去坐在她旁边,把棉花糖递了过去:“给你吃给你吃,算我错了,回去之后你可别去我妈那儿告状!” 一个浅紫色的棉花糖出现在她面前,路初晴唇角不易察觉地弧度,一手拿过棉花糖,一手拽过他的胳膊,二话不说就咬住了他的手腕。 毫无预兆地疼痛感顺着胳膊传入神经,俊俏的五官拧成一团。 “啊!”刺耳的尖叫引来很多路人围观,颜初阳强制忍住疼痛,脸色难看极了。 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看,颜初阳一时之间羞红了脸,顾不上自己窘迫的样子,满脸尴尬地冲他们笑笑,摆摆手,示意:没事没事,你们忙。 路初晴并没有发现周围的目光继续埋头咬着他的胳膊。 “路初晴,你给我松手,不对松口,快点松口,松口!”颜初阳尝试把胳膊从她的手里拽出,没敢使劲儿,因为怕弄疼她。 片刻,路初晴终于松开了颜初阳的胳膊,得意洋洋地看着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颜初阳一脸狰狞地把手缩了回来,另一只手捂着被咬的位置,小声嘀咕:“你属狗呢吧!” 她没再理他,神情自若地吃着手里棉花糖。 咬下一口,如棉花般柔软,甜滋滋冲击着味蕾,很快便在嘴里化掉了,尝到了甜头,抿嘴浅笑。 天色逐渐被黑幕包裹,寥寥星辰映入夜空,夜晚蝉鸣在耳畔回响。 路灯下的坐着的两位少年,棉花糖入肚,轻tian嘴角的残渣,这个表情在颜初阳的眼里显得很是可爱,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街边路灯拉长了他们的影子,路初晴娇小的身影跟在颜初阳的后面,他嘴角挂笑,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仿佛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颜初阳真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转过身,神色闲适,双手揣着裤兜倒着走,看着路初晴满脸笑意地样子,唇角勾起微微弧度。 路初晴踩着影子,一路上,除了汽车穿过马路的声音就是她的笑声。 “你别动,不然踩不到你的影子了!” 颜初阳扑哧笑出声来,无情吐槽道:“幼稚!” 路初晴啊,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颜初阳没有说,而是把这句话放在了心里,他有时候忽然觉得,其实这样的相处也不是未尝不可,只要不会再出现其他的问题。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许久许久以后,路初晴这最灿烂的笑容却被他亲手磨灭。 又是那个表情,对颜初阳来说最受不了的就是路初晴摆出这副的模样,心容易软下来。 “好了好了,陪你玩陪你玩。”颜初阳脚下一动:“嘿嘿,我踩到你了!” “不算不算,你作弊,我都没用动,重新来。” “行行行,重新来!” 巷尾的那片笑声,让风都起来了。 隔天下午校门口挂着长长的条幅‘热烈欢迎maulia校长莅临我校’,因为事前校长并没有通知全体学生在门口迎接,所以除了学生和任课老师之外,所有老师都整整齐齐地站在距离校门不远处的座右铭石前,欲准备迎接这个素未谋面的美国校长。 “让摆球从图中a位置由静止开始下摆,正好到最低点b位置时线被拉断.设摆线长为l=1.6m,摆球的质量为0.5kg,摆线的最大拉力为10n,悬点与地面的竖直高度为h=4m,如果不记空气阻力的话,g取值10m/s2,求摆球着地的速度是多少?”物理老师用粗糙的手把这道题写到黑板上后,转过身,四下环视一圈,金框眼镜下的双眸难得的严肃。 “哪位同学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看着底下并没有人回应,也不恼,直接走到讲桌前,倾身,双手撑着桌子,垂眸看着上面排着的座位表,随意叫了两个同学:“既然没人说话,那我就随便叫了。路初晴,童羽,你们上来写一下这道题。” 奚淼听到了路初晴的名字之后,属实吓了一跳,她的确没有料到老师会叫路初晴的名字,侧头看着正在熟睡的路初晴,连忙把她拍醒,低声细语:“醒醒,老师叫你呢!” 睡意昏沉之际猛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轰隆一声差点弄翻了椅子,路初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睡眼惺忪,眼神迷离,一声‘到’脱口而出。听到这里班里大部分像商量好了似的齐齐看向她,奚淼感觉周围奇怪的目光,感觉甚是羞愧,掩面低下了头。 童羽本来已经走到讲台上了,因为那一声不符合刚才的情景,他回眸,只见路初晴愣愣地站在原地,低头轻咳,示意她注意一下场合。奚淼趴在桌子上伸手拽了一下她的衣角,小声提示:“路初晴,你做梦呢?老周让你上去写题。” 隔着一列的黎潇察觉出了路初晴的难处,也不知道是好心还是故意为之,起身的同时举起了自己的左手,言道:“老师,我去吧,这个我会!” 物理老师点了点头 路初晴瘪嘴,低下头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微微皱眉,紧攥着衣角,当听到黎潇说的话之后,猛得抬起了头,眸底的失落转瞬即逝,因为她看到了童羽的表情并无异样,只是挑了一下眉。 幸好,她没有看见在她低下头的那一刻,童羽对黎潇露出了不是那么明显的笑意。 周围同学看她自己的表情,议论声,让她有种无比的羞耻感,人生之中第一次在课堂上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搁谁都会紧张,掌心间冒出一层冷汗,战战兢兢得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对上老师的双眸。 物理老师双手松弛地搭在裤线上,冷着脸,眸中的平静虽很常见,却让人看了总会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随意摆弄着讲桌上的笔:“路初晴,跟我们说说呗,你都梦见什么了,梦见军训叫你了是吗?还来个到。” “呃……呃……” 垂头不言。 “行了行了,你先坐下吧,下次记得认真听。再有下次就直接出去站着吧。” 路初晴见此,瞬间觉得舒了一口气,双手挡着脸慢慢坐了回去。 趴在桌子上的她把头埋在双臂之间,微微露出双眼,左右看看,害羞的绯红都红到了耳朵根子上。 树影婆娑,在她的身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路初晴,我怎么这么佩服你呢,睡挺香啊!”奚淼用手肘捅捅她的胳膊,微挑眉峰,蚊咛般的声音传入路初晴的耳膜。 待周围没有声音之后,才探出脑袋用食指放在唇前,做噤声状“嘘”,意思是:丢死人了,别说了。 奚淼从本子里抽出一张纸,抬头看了看物理老师,然后在纸上默默写下一行字,放到路初晴的桌子上。 ‘跟我说说昨天大扫除你和你家童羽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路初晴翻开纸条,工工整整的一行字落在她的眼里,见此,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苦涩笑笑,拿起笔同样写下几个字递了过去。 ‘能有什么变化’ 没有回话。 童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座位,再次看向讲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看着黑板上复杂的解析,再加上物理老师的解释,让路初晴更加地云里雾里。 “看吧,我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低声呢喃着。 “什么?”奚淼侧头想看进她幽深的眸子里。 路初晴摇头,继而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那个乔之洛是不是喜欢你啊?” “屁!你看我们俩可能吗?” 奚淼急忙否定。 路初晴撇嘴,你觉得我会信吗? 窗外树叶唦唦响,人影交错,许是美国校长参观学校的身影,在人群中出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原来是孟畅。 他站在美国校长的旁边,所以很容易就能发现,第一次看到这么认真的他还有些不适应,应该是翻译吧,路初晴猜测。 歪过头不再看那边,弯臂成直角搭在桌子边,撑着下颌,看着童羽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听的认真,目光却出卖了他,他时不时向黎潇看一眼,眼神交汇的瞬间,冲着对方笑了一下,路初晴一股酸意涌上心头,她低下了头。 身后的南少博伸了伸懒腰,见路初晴心无旁骛,目视前方。 他嘴角噙笑,穿透光线,伸长手臂想把她扎在头发上的发绳揪下来,手指修长却沾满老茧,刚触碰到发绳,路初晴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头发,南少博却先她一步将发绳拽了下来。 墨黑的发丝散落,随窗户缝隙吹进来的微风扬起,柔和的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她不敢相信地瞳孔地震,她的头发就这样散开,心神停顿了那么几秒,不是反应迟钝,而是诧异。 温软的触感掠过脸颊,南少博的速度让她措不及防。 路初晴本能地想转过身去索要自己的发绳,奈何还没有下课,只好作罢,等待着下课铃声。 四处看看,还好,没有别人注意到她。 很快,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陷入一团乱,嘈杂的环境并没有让他们注意到这个角落里。 路初晴站起来,转过身的那一刻,世界都静止了,发尾在空气中划过优美的弧线,恰好不巧,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两边的的发髻刚好遮住了她的面目,加之路初晴背光而立,南少博的角度看去的确有点吓人,不禁睫毛微颤,差点大喊出:鬼啊! 路初晴无言,拨开前面凌乱的发丝。 南少博第一次看见披头散发的路初晴,心跳落了一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微风吹过秀发,南少博桌上的书留下斑斓影子。 还是要通过路初晴的拍桌子声音才能回过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往后一靠斜眸看着路初晴,似乎等着她的下文。 “给我!”路初晴伸手索要。 第二十八章 秋风落叶,我在想你 南少博摊手 “怎么个意思?我拿您什么东西了?” “你把我皮筋给我!” 路初晴又一次强调。 “您可别冤枉我,我多咱拿你皮筋了,您哪只眼睛看见了?还是您后面长眼睛了,再说我拿你皮筋干啥?我又没个头发。” “你快点给我!”她实在没办法了,她对南少博还是有些害怕的,只能借助奚淼了,扭过头拍了一下奚淼后背:“淼淼,你看他拿我皮筋。” 奚淼了解路初晴的性格,只好站起回身看着他:“你把皮筋给她吧!” “我都说了没有拿!”南少博把椅子往前推了推,准备趴在桌子上补觉,接着头顶上一股凉意划过,他的眼神瞬间冷到极致,抬眸伸手:“把帽子给我!” “你把皮筋拿出来我们就给你帽子!” 奚淼把帽子递给路初晴,让她放在背后。 “你大爷的有病啊,我劝你赶紧给我把帽子给我!” 坐在教室北侧的颜初阳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急忙走过来把路初晴后面的帽子重新戴在了南少博的头上:“行了行了,给你帽子,你赶紧把皮筋给她吧。” 路初晴又把手伸了出去,南少博看了眼路初晴又看了眼转身走的颜初阳,只好作罢,把皮筋还给了她:“您收好了,一个皮筋而已还值当别人帮你要。” 南少博把皮筋还回去之后继续趴在桌子上,脸上的红晕难以掩饰,满脑子都是刚才路初晴披散头发的样子。 奚淼坐下的时候眼里闪过一点落寞,她感觉到南少博有点喜欢路初晴,原来喜欢的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奚淼同学,你的水。” 果然是乔之洛,路初晴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他来了。 真是羡慕淼淼,还有人喜欢。 “同学们,重要通知,下节课那个美国校长要来咱们班旁听!” 不知道是谁喊了句,吸引了大众的目光。 同学:“妈的,又要听课,怎么‘好事儿’都让咱们班赶上了,孟畅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是孟畅。 “谁跟你们开玩笑,刚才楼下的时候我爸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还让咱们班做好准备,认真听课!” 意料之中的一阵哀嚎。 孟畅通知完直接跑到了南少博旁边,好像知道他没有睡一样,凑到他的耳侧,小声说:“南哥,你做好准备,她应该是要坐你旁边的!” “什么!”南少博诧异出声。 “谁让你旁边空着呢,还是最后一排,不坐你旁边坐哪儿?” 路初晴似乎对这种领导旁听课的事件,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自顾自地把散乱的头发绑了起来。 看着童羽背影出了神,专心的样子真是迷人。 我会努力变得优秀,变得成熟,我虽然学习上不能和你并肩,但是我会在其他方面努力追赶,变成你喜欢的那种女孩。只是希望,你跟我说的事情会做到,这样到时候我才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你的面前,大声告诉你我喜欢你。 童羽,你一定不要忘了那晚你对我说的,千万不要反悔,不然我离你真的会越来越远。 路初晴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因为她现在真得有些害怕了,比第一次见到黎潇的时候还怕,就像那个夜晚的梦一样,害怕他真的会喜欢上别人。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说的那句:放心,我不会早恋的。 本以为可以这样平平无奇走完一生,不曾想半途遇到个站在最高之巅上的你,我开始向往那里了。 路初晴喜欢童羽,她从未后悔过。只可惜,他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可温柔交汇不可深交的光,她努力触碰,却还是抵不过现实。 月考过后路初晴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一股没来由的紧张感蔓延到心底,强制压住这种感觉不让它溢出来,前两节课上的一直都心不在焉,没有心思去品味老师讲的每一个字。 这种感觉只是源于早上来教室的时候放在自己桌子上的几本书,那是路初晴高一时候送给童羽看的,而今天,他却把那几本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路初晴从来没有想过这书会再次回到她的手中,那一刻,她的心如同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像破开的天际很难愈合。 直到大课间课外活动,童羽走到了路初晴的旁边,坐了下来。阳光刚好呈45°撒遍校园,二人坐在学校的高台,余晖穿透摇曳的枝叶,身上洒满光斑。 “童羽,你怎么不去跟……” “初晴,你知道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吗?” 路初晴努力装作和平常一样的打招呼,却被童羽中途打断,听到他所问的话的那一刹那,心底敏感的心弦紧绷着,世界都崩塌了,低下了头,呼吸有些急促。 颔首思绪半响后,眼圈泛红,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故意把眼睛睁得老大,掩饰自己的低落情绪,该来的还是要来。 倏而仰首望天,眼眶红得让人心疼,佯装淡定,伸出手去迎接耀眼的太阳,透过指缝在脸上留下斑驳阴影,轻声呢喃:“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不见时会想,见到时目光会时不时追寻。” “和对方说话眼睛不敢直视,目光交汇时会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做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人,会默默记住有关他的一切。”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哽咽起来,紧抿双唇强忍住快出来的眼泪。 闻言,童羽的脑海里闪现出遇到黎潇的那天,和黎潇交谈的场景,唇角忍不住轻勾,眼眸出现了淡淡的柔情蜜意。 路初晴的余光不小心看见了童羽脸上那轻微的变化,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蹭得站起身来,低头俯视着:“喂!你不是说你不早恋吗,怎么说话不算话?你好歹也是回回都抢占年级第一的位置啊,你就不怕影响你学习吗?” “你怎么这么激动,我也没说早恋啊,我就是……” “你就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我懂,我都懂。有喜欢的人就不要错过,省得到最后给你自己留下遗憾。” 童羽的话音未落,便被路初晴抢先一步。 她摆摆手,口吻轻松,说着还把童羽拽了起来,向看台底下推搡着。 “既然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要在我这儿和我寒暄了,赶紧去吧!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 风很温煦,她的心却很凉。 在童羽转身之际,凝眸望着那个触手不可得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句:“童羽,那个书,你可以继续看的……” “那书,我已经看了很多遍了,在我家有点儿占地方,所以就还给你了。” 路初晴只想告诉他,她喜欢的作者不是林清玄,而是沈从文。 路过篮球场,偶然看见一个很青涩的姑娘手里揣着一个粉色信封,低着头战战兢兢地朝着一个男生走去。 路初晴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一旁望着那两个身影,男生的个子还算高,身形修长,黑色碎发有些杂乱无章,却并不觉得凌乱,背影看上去英气十足。 “学长,我喜欢你,能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吗?” “不好意思,明年就高考了,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耽误学习,所以,不好意思。” 路初晴怔怔的看着那个女生,由于站的不是很远,所以他们对话中的每一个字路初晴都听见了,字字都戳进了内心深处。 为什么当初不能像这个女生一样勇敢呢? 看那女生将信封递出的模样,真是可爱至极,羞红的双颊仿佛是那日路初晴第一次和童羽相对而坐时的样子,抿唇轻笑,对自己当初的选择叹息摇头。 谁不是呢,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摇摇头头,似是想摆脱过去。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总会时不时出现在脑海里,尤其是重新来到这方土地,这种感觉更浓了。 他们的后续她没有再听了,穿过教学楼不远处的长亭,本是入了秋,上面的紫藤萝叶子也已枯黄,时不时微风呜呜吹过,吹下几片枯叶。耳畔传来音乐教室内悠扬悦耳的歌声和吉他伴奏的声音,在这凄冷的氛围中让人由心散发出暖意,那一刻,仿佛看到了操场主席台中央坐在阳光下唱歌的少年。 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静谧的空气里铃声显得刺耳的很,默默掏出了手机,当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是,明显愣了片刻,后才意识到忘记回电话了,半响才接听了电话,还未开口,那边的声音怒意未消,路初晴急忙把手机听筒拿的远了些。 “干什么呢?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生气了?我在卞海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难道忘了我五岁一人行走了七公里的事了吗?真不知道你整天都瞎操心什么。”路初晴坐在了最近地长椅上,低着头摆弄着衣襟上的流苏。 “你五岁那会儿能跟现在一样吗?你还以为你在那个年代吗?再说那会儿你长得本来就挺黑,怎么可能会被拐,搁那时候谁会担心你。”颜初阳闲适地往后一靠,刚才的怒气被路初晴弄得一扫而光,笔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语调轻柔了几分:“你签售会办完了?” “办完了,过几天就回去了。” “用……用我去接你吗?” 下课铃响,路初晴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捂住听筒,她不想让他知道,只是怕他误会。 “你去学校了?”颜初阳听到那边的铃声,微挑眉锋,皱眉。 “那个……我来找淼淼,顺便看看老师。”吸一口凉气,但愿他不会多想。 路初晴周围乱糟糟地,大部分的学生都出来活动了,外貌不一的人在她的身前来来回回地行走,浅色系的校服与那时的相比,除了颜色,做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他们说话吵吵闹闹,导致颜初阳没有听清路初晴说的话。 “你说什么?大点声!” 路初晴不得已声音放大了几倍:“我说,我先不说了,等我回家里再给你打过去!” “诶……” 电话传来嘟嘟嘟的忙音,颜初阳失神看着挂断的电话,真是有气没处撒,无奈笑笑。 关于黎潇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下午之间就传遍了整个校园,自从学校里的学生知道了她家里的那些秘密,教室里,学校里,黎潇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他们的嘲讽讥笑。昨日看她的爱慕眼神变为冷眼,讽刺,周遭全是充满恶意的笑声,冷得让人心里发抖。 “真没想到,她爸竟然是个赌鬼,还有她妈,我的妈啊,你们说她长这么好看会不会跟她妈一个德行。” “天哪,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得啥样啊,怪不得转了那么多回学,我听说这黎潇以前待的学校都把她家里的那些事给扒拉出来,而且见到她就躲,生怕传染上脏病。” “我看这种人就应该好好在家待着,出了门就得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九章 绽放于无人巷尾的曼陀罗 童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向来沉着冷静的他眼神里有了一丝波动,寒芒闪动,把手上的书扔到他们眼前:“你们有完没完,说人闲话很开心是吗?” 路初晴第一次看到童羽发这么大的火,眼泪差点没有控制住落下来,他的脾气一直都很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这么大的火,必然是触碰到他的底线了,他的底线是黎潇,是黎潇。 她埋下头扭向窗户那边,好疼,哪都好疼。 她眼里的泪光闪闪,映着的光线都暗了下去。 “真不明白你那死鬼老爹竟然能生出你这么好看的闺女,真是白瞎了!” 夜晚,阴暗潮湿的巷子里,可能刚下过雨的原因,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菲。 巷子里的流浪狗汪汪叫唤,声音尖锐划破寂静。青色衣服的少年模样,身后还跟着四五个结伴同行的,青色衣服的男生熟练的叼过另一个人递过来的烟,灰白烟圈从鼻子里呼出。 黎潇的表情很镇定,倒是像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以前也会有很多同龄人如此议论她的父亲,讥笑她的母亲。 但他们的逐渐靠近她却害怕了,瞳孔微缩,敛气屏息,牙齿咬住下唇颤抖。 “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闺女,对了,我听说你妈还是个biao子,biao子都知道什么样,就是,不知道biao子的闺女会不会也和biao子一样啊!” 他们把她逼至墙角,看着这些丑恶嘴脸,她记得他们,是她刚来到这所学校时,他们还是以爱慕的样子,可转眼一个月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在阴冷臭气熏天的巷子里哭喊着,她呼救着。 然而,根本没有人理她,可这条无人穿过的巷子,却是黎潇回家的必经之路。 “颜初阳,你听见了吗?有人求救!” 路初晴二人经过巷口,觉得声音耳熟,她想进去帮忙,却不敢,她转过身,向颜初阳寻求帮助。颜初阳三番五次将她拉走,说别管那些闲事,她不肯,笃定的目光看着他,眼神清楚的告知他,这不是闲事。 颜初阳自知自己拗不过她,只好陪她走了进去。 “你们干什么呢?快放开她!”路初晴冲过去推开那些人,角落里的女生衣衫不整,源于光线昏暗,并未看清她的容貌,出于本能地把身上的校服外套披在了姑娘的身上。 黎潇的瞳孔没有了焦距,身体微颤,在角落里蜷缩着。 雨后,夜晚的风很凉,路初晴的身子止不住的发抖,不知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害怕,还是冷空气吹得,她环臂将她护在身后。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路初晴啊,我劝你,最后不要多管闲事,要不然我们连你也一起,是不是啊兄弟们!” 路初晴僵着脸,脸上冒着虚汗,心跳砰砰的,她感觉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呼吸艰难。她视线向那些人身后挪了挪,看到他们背后那个黑色的身影,心神放松了许多,因为她知道,颜初阳不会让她受伤。 颜初阳本来不屑于管这些,但涉及到了路初晴的安全,便顾不了那么多了,没有说话直接趁人不注意在领头人的后背上踹了一脚。 “操!大爷的!tm谁啊,敢打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原来是你啊!” 颜初阳本来看不清长相,但这个声音他可熟悉的很。 那个青衣男子嗤笑一声,轻弹了烟灰,白色烟圈吐出,狭长眸子微眯:“卧槽,颜初阳,你他妈的敢管我的闲事,你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曹华一,你他妈的最好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颜初阳把衣领往上提了提,面露难色地伸手在鼻前扇扇风,对于有洁癖的颜初阳在这满是垃圾桶里的腐臭味和铁链生锈味道的巷子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已经算是稀事,肚子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加之曹华一的挑衅,更是加剧了他的火气。 “我说颜初阳,打个商量,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调转方向回家,我勉强可以不追究你,但是你要硬要管呢,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曹华一没有再往下说,他相信颜初阳会懂他说的意思,目光稍移,看向角落里两个瘦小的身影,唇角轻挑。 路初晴对此舌桥不下,轻抿唇线不敢多言,背后的黎潇更是裹紧披在身上的外套,只字不提,她不知如果路初晴知道她救得人是自己会不会掉头就走,毕竟黎潇经历的太多,见识过人心险恶能达到什么境界。 巷子里到处都弥漫着垃圾桶里的味道,路初晴把脸憋得通红。 “你——休——想!”颜初阳脸色乍青乍白,一字一顿地说。 “诶诶诶!曹哥曹哥,他是颜初阳啊!”曹华一身后一个身宽体胖的少年突然冲到了他的旁边,凑到耳侧,露出略带怀疑的目光。 曹华一食指与拇指不耐烦地摩挲耳垂,对那人说的话提不起半点兴趣:“颜初阳怎么了,天王老子都不怕,怕他?” “你忘了他和谁在一块玩吗?” “关我鸟事!” “是南少博啊,他俩不每天除了上课下课时间,体育课都黏在一起吗,惹了他不就相当于招惹了南少博啊!”在曹华一耳侧用仅能两人能听见的语气,还不忘斜眸看一眼黑暗中的颜初阳。 颜初阳抬手,指腹揉揉眉心,逐渐没了耐心:“怎么不说话了,你们刚才的嚣张气焰哪儿去了?不是说要打吗?” 那人眉头微皱,声音提高了几分贝:“南少博怎么了,不也就是去年才转来的吗,整天牛逼哄哄的,我还怕他不成?” “您是不怕,重要的是南少博背后的人,咱可惹不起。” 曹华一闻声,瞳孔不禁逐渐放大,黑暗中的瞳仁闪过一丝畏惧:“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 手中还没吸完的烟蒂猛得向地上一扔,一脚踢开脚边的石子,接着是石头撞在墙上的声音。 “草,这一天真他妈的晦气!颜初阳,算你小子走运,下回再碰见这样的事,绕路走。”曹华一临走前还不忘发狠地提醒一下颜初阳。 紧接着用色眯眯的眼神看向角落里的人:“下回接着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华一最后那个笑声响彻整个巷子,路初晴终于见识到了一个人可恶会到这种地步,不禁心有余悸起来。 风吹得周遭铁栅栏摇晃的厉害,在这个没有路灯黑漆漆的巷子里是那么的令人惧怕。 黎潇从路初晴的背后探出头,向巷口看了一眼,确定人走了之后才悠悠开口。 “谢谢!” 虽是客气的话,眼底却没有半分温柔。 路初晴听到这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诧异地回过头,很静,除了这诡异的风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被那么多人围着的女生竟然是黎潇,丹唇微张久久没有合住。 黎潇似是早已预料到路初晴会是这种反应,冷声开口:“怎么了?知道你帮的人是我是不是很惊讶啊,又或者是不是特别失望啊?”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路初晴抱着她胳膊的手轻颤一下,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 黎潇无力地拍开身上那双毫无防备的手,整理了一番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垂眸浅笑,这个笑带着些讽刺,冷眼看着:“我要是刚才说了话,你还会帮我吗?” “会!” 一道坚决低沉磁性的声音传入耳畔,路初晴黎潇齐齐回头,看向不远处的颜初阳。 他放下遮在口鼻处的臂弯再次开口:“会,你没有听错。” “为什么?” “你太不了解她了。” 刺鼻的臭味直入鼻中,皱眉嫌弃地在鼻前挥手,散发这这令人作呕的怪味儿。 “我为什么要了解她?”黎潇转向路初晴:“我告诉你,这世界上的人或事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美好,我们都生活在同一片海域,一片冰冷漆黑,被别人倒满垃圾的海里。” 她把路初晴推开,扶着墙皮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以睥睨之态看着她:“你不要以为帮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激涕零。” 说完她把身上的外套重新递回路初晴,撩了一下额边发丝,曾经满是生气的眼睛里现在全是对世界的绝望。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感激你。” 黎潇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里。 路初晴跟在颜初阳地身后,走出了黑暗,明黄的灯光有些晃眼。颜初阳闭眸吸气,终于远离了那恶心的地方,枝丫晃动,路初晴已经穿上了外套。 “你看,也就只有你会在受伤之后依旧还笑脸面对世界。”颜初阳侧头看了一眼低头不言的人。 路初晴抬头地时候只有愈走愈远的背影,她追了上去。 第二天的学校,一如往昔,前夜那件事的主人公依旧很正常地上着课,乖巧的样子与昨晚判若两人。 不知怎的,昨晚的事不知被谁传入了南少博的耳朵里,课间活动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为谁出气,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本书甩到了曹华一的脑袋上,暗自咒骂一句。 “草!”捂着被打到的位置,声音蚊咛般,几乎没有人听见。 “你丫儿的胆儿肥了是吧!” 南少博见人没反应,站起来踢开碍事的椅子,大步走到曹华一的座位上,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掌间出现了片刻的麻木,并没有理会,压迫性、如王者般俯视着那个满眼装着无辜的少年。 所有同学回头看着他们,又看看同桌,面面相觑,缄口不言。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去形容这些人的表情,有淡漠疏远的、有瞠目结舌的、有迷茫困惑的,更多的是专注看戏的。 “南少博,你怎么发这么大火,我做什么了?”曹华一捂着头皮抬头,看他的眼神如同一个小白兔清亮的很,谁能想到这双眼睛里藏着一个邪恶的心。 “瞧您这话说的,您做都做了,搁这儿给我装什么圣母白莲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曹华一欲低下头继续写老师布置的课间作业,握着笔尖刚接触到笔记本,就被一只手抓住往垃圾桶的方向扔过去了,动作行云流水,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发狠的咬牙拽住他的头发,让曹华一强行看着他:“你甭他娘的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长得人五四六,怎么净干蠢事儿!” 曹华一推了推黑框眼镜,委婉地恳求道:“南哥,你先让我把下节课要检查的笔记写完行吗,要不老师检查的时候没有,我就得被罚了。” “你少他娘的甭在这儿跟我玩哩格儿楞的,您以为你自己做得那些烂事儿别人不知道是吧,啊!” “我没有要装清高啊,南哥,我真的要写了,要不然来不及了。” 第三十章 我承认,我心乱了 南少博眼神顿了顿,从他桌子上下来,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本书毫无情面地甩在他的脸上:“你丫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您昨儿晚上领了一堆人去郦南东巷围堵黎潇的事儿,在这儿跟我装清纯,您不觉得自己有点恶心吗?” “什么围堵啊?我怎么可能要围堵她,我昨晚放学直接回家了啊,南哥,咱做事得讲究证据是不是?” 挑眉 “要证据是吗?”南少博侧眸,表情镇静自若,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孟畅,你过来!” 南少博背对着孟畅,弯臂抱胸,闷声开口:“说说吧,你昨晚回家的路上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 话毕,随性地坐在了旁边桌子上,双脚踩在曹华一的桌子腿上,慵懒洒脱。 周围的人都十分同步地没有扭头去看,而是都停止了本来的动作,静静地伸长了耳朵听着。 路初晴视线自动转向了前排的童羽,童羽没有动作,而是看着黎潇,他的眼神充满着心疼,和看路初晴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黎潇整个脸都埋在双臂之间,柔顺的头发耷拉在桌边,窗户缝隙吹来的风拂起秀发,不知是装睡还是真睡,但很显然不想去听他们说的话。 “昨天晚上我放学回家,看见曹华一领着几个其他班的同学一直跟着黎潇,本来不想管的,准备走呢,就听见曹华一在里面说biao子什么的,反正就是说的很难听,巷子又没个路灯,还有一股垃圾桶穿出来的腐臭味,我就没进去,躲在了巷口往里几米远的树后面,听听他们想干什么,过了几分钟就感觉不太对劲,刚想抬脚过去,就看见路初晴拉着颜初阳走了进去,然后曹华一就那边说什么要找个时间把她们怎么着怎么着的。” 听完孟畅的叙述之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平常文质彬彬的曹华一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曹华一一时语塞,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怎么着都没有想到昨晚的事竟然能让人看见,右拳紧握青筋暴露,胸口此起彼伏,这个小小动作被南少博看进眼里,歪着脑袋若有所思。 冷风环绕颈侧,一片枯黄落叶落在路初晴的桌上,秋天快走了,寒气入肺,剧烈的一阵咳嗽。 那一刻,南少博似乎是下意识的动作,直接过去把窗户关的严实,他的那个眼神再也骗不了人了。 “南哥,你就是喜欢她,你喜欢的那个人不是黎潇,是路初晴。” 鸦雀无声。 “我现在真的越来越不懂你了,从去年冬天开始,你就越来越奇怪,这也不是你的做事风格啊,这么拖沓。” 孟畅直接走到一个健身器材上面,双臂很懒散地搭在了扶手上,双腿踩在踏板上,在那儿有气无力地荡着。 “你丫眼瞎了吧,这说的是您自个儿吧,心里装着一个人就是死鸭子嘴硬。”南少博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糖,打开包装之后就塞嘴里了,撇下孟畅就走了。 “我这情况能跟你一样吗?我这不是不能说吗。”孟畅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的眼神,是多么的心虚。 “黎潇,孟畅说的事是真的吗?你昨晚……”童羽看到黎潇的反应欲言又止。 下午的阅读课,是在图书馆进行的,斜阳穿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图书馆,童羽坐在黎潇的对面,随意找了一本书有意无意地翻阅着,心思却没有在书里面,凝眸望着对面的黎潇,眼里的担忧刺痛了窗前路初晴的双眼。 黎潇没有理会轻声询问的童羽,垂下眼睫,若有所思,不知想些什么。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孟畅就看见南少博直接去了小卖部,就跟了上去,只见他在一进门的架子上随便拿了几包零食薯干儿之类的。 “卧草,南哥,你买这么多零食做什么,你一个人这也吃不完啊?”孟畅目瞪口呆地看着南少博怀里快要掉出来的零食。 南少博全然不理会他说的话,走到收银台前,从那个装糖果的瓶子里倒出了将近一半的糖,还没等小卖部老板算完账,就从兜里掏出了钱包,从里面抽了一张一百的出来,放在收银台上。 “不用找了。” “诶?我说南哥,就算你再有钱也不是这么挥霍的啊!这一百干什么不好啊,买这么多零食你留着过年吗?” 小卖部老板还没反应过来南少博和孟畅就已经一个人一个袋子把东西提溜走了。老板的贼眉鼠眼盯着这一百红钞票的时候眼睛都发着光,好似没见过一样。 孟畅低头看着大包小包在手里拎着,再看看前面南少博手里的袋子,小跑追了上去:“你不是吧,这么多的零食给我点儿吃呗,反正你又吃不完,我看这薯干薯片就不错,我最爱吃了……” “滚一边去!”南少博打断了他说的话,“大爷的,您能闭嘴吗!” “行行行,我闭嘴!” 孟畅意思意思抿住了双唇。 “你们这些从大城市转来的人啊,心思真的是让人捉急啊!”孟畅似乎忘记了刚才的警告,边走还小声嘟囔着。 “你,”南少博突然回过头盯着他。 孟畅被突然地叫声吓得猛得抬起头,眼珠子瞪得圆不隆冬,瞬间哑然失声。 “晚上陪我喝点儿吗?” “行啊啊啊啊啊啊!”孟畅刚应下才反应了过来,张大着嘴巴看着南少博,半天说不出话:“我本来以为像你这种人一般都孑然自好,怎么这会儿想起要喝酒了?” “你只要回答一个字还是两个字就行,其他不用管!” “诶不对啊,你怎么不找颜初阳找我?” 南少博闭眸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要开口说脏话的冲动。 “行行行,一个字!”孟畅注意到了南少博面目表情的变化,连忙答应了,生怕给自己惹出祸端。 黄昏渐暗,晚自习也临近结束,童羽担心昨晚的事再次发生,便想着把黎潇送到家之后再回去,本想拒绝的,后来想想还是应了他的好心。 距离一中几百米的地方有一个步行街,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小吃,这个时间段是下班高峰期,这条街人满为患的时候,下班的人如果不想回家做饭了都会来这里吃饭。 夜晚有风吹过,树枝摇曳作响。 整条街上都散发着各种吃的的香味,还有烤地瓜的、烤冷面的、铁板鱿鱼的、麻辣烫的、还有炸臭豆腐的…… “就是你家,我家孩子在你这儿吃了几个烤串的,今儿就上吐下泻的,你这肉绝对是坏肉,我可告你啊,你要不赔钱,今儿的事儿就没完。” “你这娘们儿故意找茬儿是不是,我这肉都是新鲜的,哪有坏了的?” “新鲜的?你让大伙儿看看,这是新鲜的吗?谁家新鲜肉是这种颜色啊!你这不睁眼说瞎话呢!” 街边摊贩顾客争吵的声音很高,吸引了周边人的注意,将那人摊子围了起来,孟畅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摊贩的模样,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急忙告诉南少博:“诶诶诶?你看那个男的,怎么有点眼熟?” 南少博没工夫搭理他,手插兜继续往街里走着。 “不是你看,真的很眼熟,那人好像在咱们食堂里待过。” “跟咱有关系吗?怎么跟个八婆一样。” 咣当一声,他们两个同时循声迹去,还是那个摊位,围上去的人更多了,围成一个大圈,那个女人躲到了一旁。他们相视无言,拨开人群,里面多了几个人,眼前一片狼藉。 “草你大爷的,你可真能躲啊,你躲你儿子学校,现在又跑这儿来了。” 说话的人嗓门极高,拿着棍子面目狰狞地又朝摊位狠狠砸了下去,遂用棍子指着摊贩的脸:“我告诉你童文华,我劝你赶紧把这月钱还上,要不然你就跟这摊一样,让你妈都认不出你!” “你们干什么呢?你砸我摊干什么?” 南少博突然冲开人群跑开了,他跑的很快,很急,帽子跑掉了都察觉不出,跌跌撞撞,像是看到了自己很害怕的东西。 “你怎么了?跑这么快干什么?” 南少博跑到了小吃街的最东边,孟畅也很了上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慞惶失次地跑开。 他不说话,孟畅把他掉下来的帽子重新带在他头上,说:“帽子都掉了,不是说喝酒吗?” 南少博的脸色微变,脸上还冒着一层虚汗,弯着身子双手扶腰,慢悠悠地走到上回与颜初阳来过的地方。 他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招来了老板:“老板,麻烦给我们一份毛豆花生拼盘,再来四十串羊肉,顺便给我们五瓶青岛和一瓶白的,随便什么,只要白的就行。” 幸好,他们提前把校服换了下来。 过了片刻,老板端着一盘花生毛豆拼盘走了过来,放到了他们的桌子上,冲里面的一个服务员喊到:“小邱,随便拿一瓶白酒和五瓶青岛,送到外五号桌上。” 孟畅听到白酒的那一刻,简直要刷新了他的世界观,脸上写满了震惊:“不是,你们北京人是不是都这么能喝啊,还白的,你能喝的完吗?” “你丫能给我闭嘴吗?你喝啤的,免得赶明儿去学校挨你爸刺儿。”南少博拿了几颗毛豆放在掌心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把刚才腰肢的痛感忘得一干二净。 “少来了,明天周末,你是不是糊涂了……”孟畅还想说几句的时候,那个名叫的小邱的服务员已经把酒拿上来了,还特别贴心地说了句:“天气降温了,就别喝凉的了,喝点常温的吧。” 孟畅笑了笑。 小邱微颔首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南少博垂眸看着手中倒得满杯的白酒发了懵,对于第一次喝酒的他,这一杯不由让心里发怵,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孟畅见此,开口劝说:“要不你就喝啤的吧,啤的没有白的辣,一口干下去没有什么感觉。像我都没喝过白的,更何况你这头回沾酒的人。” 话音刚落,就看见南少博帽檐下俊俏的五官狰狞在一起,双眼紧闭,硬着头皮把那满杯的白酒全喝了进去,一时之间怔然孑舌。 喉结滚动了几次,白酒入喉,辛辣呛鼻的味道刺激着咽喉的末梢神经,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咳”。 “我去,南哥,你不是吧,一口闷啊,你这是心里藏着事儿啊,你到不是像心里有事的人,难道是感情问题?”孟畅一口啤酒还没下肚,听到南少博的咳嗽声,嘴里的啤酒喷到了一旁的树坑里。 南少博的双颊已经被酒醺得泛了红晕,没去理会他说的话,随即又给自己倒了满杯的白酒。 “南哥,你是不是终于肯面对自己的心了,说说吧,你喜欢的是路初晴还是黎潇?” 第三十一章 留不住夜里柔情 说着,服务员先端过来了二十串羊肉放在桌子上,孟畅一声谢谢,那人微笑回应。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不可能喜欢她的,不可能喜欢上她的。”南少博失神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不顾刚才的辛辣味道,再次将那杯白酒一杯下肚。 “不可能喜欢谁?” …… 夜风吹过掀起衣角,南少博的醉意加深,逐渐失去平衡开始左摇右晃,结了账之后,就让孟畅回自己家了,他不听,他不放心醉酒的南少博。 “没事儿,我没醉,我去颜初阳家。” “那我把你送过去。” “不用,我让他来接我。” 他把孟畅打发走之后,凭借记忆走到了路初晴家的巷口,意识昏沉地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摁下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路初晴家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你好?” 还好,是她接的电话。 “路初晴,你下来!” 他的音量陡然变高,惊走了路边树上已经准备入睡的麻雀。 “什么?” “你下来,我在你家街口,我有话想对你说!” 然后不等那边回答就急急挂断了电话。 “晴晴,谁的电话啊?”路妈妈说。 “哦,同学。”路初晴回屋里找了件大衣披上,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看了一下沙发上正在织围巾的路妈妈,说:“妈,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路边寥寥无几的行人,风把头发的吹的乱糟糟,路初晴下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南少博环抱双臂靠在路灯下,帽檐压的很低,太像街边那些小混混了。 从路初晴的方向看去,南少博的身形总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顿了顿脚步,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南少博?” 他转过身,墨色瞳孔由涣散逐渐聚焦,摇晃着身子,他的视线里人影虚晃,脚步一深一浅地走到路初晴的跟前,容不得她反应,直接拽住路初晴的胳膊,逼至墙角,把她禁锢在双臂之间。 “南少博,你干什么?快放开我。”路初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热气呼在脸上。 感觉世界都安静了,周遭气温上升,被暧昧的粉红泡泡包裹着。 “你先别说话,也不要动。”南少博抓住了她的胳膊,路初晴越挣扎,他抓得越用力。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有一种让人越陷越深的魔力,看进他的柔情的双眸里。 路初晴这才知道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他喝酒了,而且喝的很醉。 他的力气比她大的多,她挣脱不开他的束缚,好看的眉毛蹙在一起,她有些害怕了,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南少博,路初晴真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南少博见眼前的人不再有动作,眼神交融,很清晰地能感觉到他自己的心跳和见到黎潇,见到其他人时候的频率完全不一样。不知道是被风吹得酒意渐浓熏得泛红,还是那一刻的对视害羞的红,此时此刻,他好像确定了他的心。 “我怎么会喜欢上你,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 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陈述句。 路初晴像被人点了穴一样,他双唇擦过她耳垂,蹭过她鼻尖,最后覆盖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温热感觉席卷路初晴的大脑,眼睛瞪得老圆,在她反应过来之际南少博的舌尖已经潜入到她的口腔,酒精的味道掺杂着淡淡的香橙味糖果。 “唔唔~” 她挣扎,她反抗,可惜却毫无用处,他只会越潜越深。 路初晴灵光一现,嘴巴微张,紧闭双眼,皓齿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舌尖,趁机使尽力气才把南少博推开,他对路初晴卸下了所有防备,加上喝醉酒的身子本来就平衡失重,跌坐在高低不平的地上。 “南少博,你别闹了。” 她跑开了,快到楼下的时候,可能担心他大晚上喝醉酒之后不安全,又原路返回了,站在他的跟前,抓着衣角俯视他,声音轻柔带着些许担忧:“天凉,今晚上还会有雨,你早点回去吧!” 南少博侧头抬眼看着远去有些虚晃的背影,对刚才自己的冲动一通责备,一只胳膊搭在膝弯处,抬手不留情面地给了他自己一巴掌。 在原地坐了许久,从一旁路过的人总会有一个扭着头看他几眼。 果然,倾盆大雨冲刷了路边的污垢,行人都在急急忙忙往家里奔,摆摊赚钱的那些小贩也都纷纷地收起,他待在原地没有动,任凭这雨绝情地打在他身上,南少博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家?哪有家可以去。 路边的暖黄灯光在雨点衬托的竟有些意外朦胧之美感,南少博瞪眼看着街边行人有目的性地来回奔波,他在这个小城市没有家。他的脑海里蹦出一个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起身向路初晴家地方向走去,却换了方向,进了另一个楼道。 “咚咚咚!” 阵阵敲门声响起。 “我勒个去,南少博,你什么情况啊?”颜初阳一开门就看见浑身湿漉漉,说站的笔直,却又不直,凑近闻了闻,难闻的味道直冲鼻子。 南少博不说话歪着脖颈冲着人傻笑。 颜初阳对他毫无预兆的突然到访,有点儿措不及防,更何况是以满身酒味,淋雨后浑身湿透的模样,脚下像是灌了铅一样愣是不动地儿。 “阳阳,谁啊?”颜初阳的妈妈从客厅的桌子前走了过来,细声询问着。 颜初阳这才把门外晃悠的南少博拽了进来,嘴里还说着:“噢噢,这我同学,叫南少博。” 他们给予彼此了最大的尊重,他不说,他不问,南少博依赖颜初阳。 “上回来过,记得。” 他家的灯光有些昏暗,南少博进来之后强撑着身体冲颜初阳的妈妈很客气地鞠了一躬,站在颜初阳的旁边以至于身体左摇右晃没有那么的厉害,站得倒是中规中矩的。 “妈,你能煮点姜汤吗?他这样大概已经吃过饭了,我先把他扶到我屋去了。” 颜初阳没再看她了,自顾自把南少博带回了屋。 南少博坐在颜初阳屋里的沙发上,双目迷离地歪头盯着脚下。颜初阳从衣柜里翻出了备用的一套睡衣,扔到他的怀里。 “你先去洗个澡吧,正好水是热的,不然明天你就感冒了。”说着颜初阳把他领到了洗手间里面:“进去吧,里面有拖鞋。” 颜初阳回屋之后坐在书桌前,准备在他爸爸回来之前把作业写完。 良久,卧室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起身过去开门,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出现在眼前,颜初阳伸手接过,指尖的触碰,她松开了,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你爸今晚不回来了,放心让你同学住下吧。” 接着就是远去的脚步声,然后便是窸窸窣窣收拾饭后残局的声音,她的动作很轻,轻得让人怀疑。 这样的情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从上了高中一切都变了,颜初阳父母的感情,每天深夜他的父亲下班回家之后,他们的屋里总会传来吵架,甚至摔东西的声音。 第二天还是会亲切地给你做饭,亲切地叫你吃饭,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恩恩爱爱的夫妻。 颜初阳把那碗姜汤放在了桌子上,碗底刚挨上桌子,门把转动,南少博穿着颜初阳的睡衣莫名有些合适,他身上的酒味儿已经消了大半,除了脸上的红没有下去,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南少博的头发还没有擦干,水滴顺着下颌线,滴在衣领上,滴在地板上。 颜初阳把他拽到了沙发上,拿起搭在他肩膀上的那个毛巾在他的脑袋上,仔细地擦拭着。他就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模样很是乖巧。 “颜初阳!” 南少博叫了他的名字。 “嗯?” “对不起。” 简短的三个字藏有内疚,声带有明显的嘶哑。 “南少博,说说呗,什么事儿能让你喝这么多酒,你嗓子是不想要了吗?”还好,他的头发很短,也很好打理,擦了一会儿就差不多好了,把毛巾搭在了一旁的衣架上,转身去桌上把姜汤端了过来,递到他唇边:“晾了一会儿,没有那么烫了,趁热喝吧。” “对不起。” 南少博接过了碗,被双手好好地端在掌心,又强调了一遍那三个字。 颜初阳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后背很自然地往后一靠,他这一刻才明白过来这三个字背后的真正含义,无奈勾笑。 “非要我说没关系,你才肯停止对我说这三个字吗?”颜初阳见人不应:“行行行,没关系,你不用道歉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 是的,颜初阳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那晚,南少博送路初晴回家,他从窗外看到了他站在楼下,目送她回去的身影,颜初阳那时候就看出来了,毕竟能让南少博绕远送回家的人只有自己喜欢的人。 “你猜?”颜初阳没有多言,椅子往他那儿凑了凑,手指轻扶着碗底示意让南少博先把汤喝了:“你先把汤喝了,不喝明天就难受了。” 那一夜,风很静,雨很大。颜初阳庆幸,那晚他的父亲没有回家,彼此相安无事。 “小羽,昨天下午你爸爸回来过了。” 破败的胡同,昨晚下过的雨顺着楼檐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穿过阴暗潮湿的楼道。屋子还算干净清亮,餐桌上,只有两个年迈的老人和一个少年,老太太吃了一半才决定告诉前一天发生的事,声线粗哑。 童羽夹菜的动作因短暂的诧异停住了,嘴角刚才上扬的弧度瞬间消失了:“他来干什么?要钱?” 老太太没说话 “你给他了?” 安静。 “奶奶,那是你们的养老钱,他拿这钱要不就是去还债和赌钱吗?” 童羽突然猛得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把筷子放好,粗糙的手掌轻轻拍拍他的胳膊,柔和地说:“你先别生气,我没给他,我没给他。” “没给?” 老太太点头。 童羽爷爷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一句话也不说,继续数着盘子里的的豆子,一个,两个,三个…… “这几天降温,你就不要领着爷爷出门遛弯了,中午吃的饭我出去买就行。” “好。” 他们很默契地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吃完饭之后,童羽扶着童爷爷进了屋子小憩,再次回到客厅习惯性地收拾着满是残渣的桌子和油污的盘子,弄好之后,拿起桌下的抹布擦拭着桌子,再把饭碗盘子端到厨房细心清理着。 “放下吧,我刷就行了,你先做你的功课吧。”老太太走进厨房,拦住了他的动作,免起袖子作势要洗碗。 “奶奶,我刷吧,水凉,你去屋里歇着吧,反正一会儿就刷好了,不耽误事儿的。” 客厅放着的老式收音机先是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接着就是京剧,音量放的不大不小,在安静的屋子回荡着。 第三十二章 对他说的最后一个谎言 老太太喜欢听戏,闲来无事总会打开这收音机,放在客厅的电视因常年不开,都快泛潮了。 童羽侧过身扭头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客厅处,老太太正靠在沙发上胳膊倚着头,认真聆听戏曲,又看了一眼爷爷奶奶的屋门,里面倒是安静,想着估计是睡下了,童羽忍不住轻笑。 这样的景象仿佛那个人从未出现过在他们的生活里。 “奶奶,你先听着,我回屋里写作业了。” 回到屋里之后,做起了周末留的几张卷子。 “生长素对植物的生理作用具有两重性:a.促进植物生长(低浓度)b.抑制植物生长(高浓度)。请用a或b填空回答生产实践中对生长素的应用,是利用生长素作用的哪一种原理。” …… “将植物的花药或组织培养成植物个体,在培养基中添加一定浓度的生长素:” 经过认真思考定然选择了a 对于童羽来说只要那个人不过来,生活就很简单,很幸福,照顾年迈的爷爷奶奶,和学习,完成老师留下的任务。 再做完了三张卷子之后,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十一点了,放下笔,伸了伸懒腰。出了门,收音机还在响,沙发上的人大概是睡着了。 客厅里除了收音机里唱的京剧,就是缓慢的呼吸声,从旁边拿了毛毯悄声盖在老太太身上,在门口的衣架上抄起外套,换了鞋,轻轻关上了门。 身上的这件外套还是去年过年老太太买来布料自己缝制的,童羽对这件大衣格外珍惜。 街边雾气还未散去,相较于清晨已经消散了大半,这个时间已经出现了残阳,路口的行人逐渐增多,却也没有炽烈阳光时的热闹。 “小羽,去买菜啊!” 是张阿姨。 他点点头应了。 艳阳穿透云雾,走到了最近街口的菜市场,刚走进去就传来阵阵鱼腥味儿,令他作呕。里面还传出断断续续吵架的声音,大概又是哪个商贩的秤不准,给的少了,或者是哪个顾客收到了假钱,又或者是肉摊的肉不新鲜了,前去理论一番。 从口袋里掏出了口罩,挂在耳际,遮住了下半长脸,裸露在外的双眼清澈透亮,带着对生活的希望,迈开步子继续向里走去,在这里并没有做太多逗留,只是找到了常去的一家买了中午要吃的菜。 童羽的言语不多,好像对谁都是一样,他从小的教养就是不说太多话,说多了怕被他人嫌弃,或者扣些字眼,说不动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拿出来当做耻笑的把柄。 本来想买完就回家的,还没走出菜市场,就听见了有人叫他的名字。 “童羽!” 清亮悦耳的声音,路初晴站在一家水果摊面前,叫起了她熟悉的人,熟悉的名字。 他回过头,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人潮拥挤,路初晴的身影极其好认,披散的长发,栗棕色大衣,那灵动的眼神是黑压压的人群最亮的一道光。 童羽真的没有想到,他在这个离市中心大概十公里的距离会遇到熟悉的人,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向他奔来的身影。 路初晴穿过来来往往,甚是拥挤的人潮,走到他的旁边。 “好巧啊,你也来这儿买东西。” 目光清淡,语气温和。 “我……我和我妈刚好要去附近我……三姥姥家做客,所以就在这儿买些水果过去。” 大概,所有的偶然遇见,都只是在刻意的安排下,为的就是有一个见你的理由。 在路初晴看来,只要童羽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亲密接触,她还是有机会陪在童羽身边,跟他聊天说话的,只是他们两个到那时候,只剩下了朋友间的嘘寒问暖。 童羽瞥了一眼她的身后 “晴晴,走了。”路妈妈买好水果结完账之后,左右看了看身边没了姑娘的踪迹,心下捉急,冲着人群呼叫着:“晴晴,晴晴。” 路初晴闻声回头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该走了,周一见,拜拜。” “哦,对了!”路初晴想起了什么,“童羽,明天……我生日,你来给我过生日吧。” 童羽狐疑地看着她 “那说好了,明天早上九点在亭苑街和广华路交叉口的公交站牌见面,你一定要来。”又言:“放心,其他人也回来。” 童羽这才点点头:“好,我会去的。” 他看着路妈妈带着路初晴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云雾里,一时之间感慨万千,他对他父母的印象很是模糊,只是偶尔听街坊四邻闲聊时提起过几次。 路初晴走到街口临转角时,回眸看了一下站在原地的童羽,苦涩一笑,她刚才其实很怕得到的是一句拒绝,明天其实不是她的生日,她生日暑假就过完了,路初晴只不过就是想找个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隔日的暖阳冲散了云雾,路初晴对着镜子换了好几身衣服,来来回回,最后还是穿上了那件浅色系的格子衫,初春的时候买来的,怕弄脏了不好洗,一直也没有穿过。 舍弃了马尾乖乖女的形象,头发披散着,不长不短,已经过肩,额前的那一点碎发用卡子别在了耳后。 她满怀期许地来到约定的地点,一个十字路口的公交站牌旁,广告牌前一个带耳机的少年坐在长椅上,白色的耳机线在缠绕耳际,他的气质很干净,脱离凡尘,即使在人群聚集的地方也能一眼认出。 路初晴笑了一下,小碎步跑了过去,悄然站到他的身后,童羽听得很是专注,并没有注意到路初晴的来临。 她站在他的身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顺势摘下他戴在他左耳朵上的耳机: “听什么呢?这么专注。”路初晴吃力地向前一蹦,这小小的动作让她做起来着实有点滑稽,还好,椅子还算窄,扶着童羽的左肩坐在了他的旁边。 “英语听力,”看了看周围,“就你一个人来了吗?” “啊,可不呗!”说着还不忘佯装生气地直跺脚:“别提了,淼淼一大早的就给我家打电话说来不了了,气死我了!等我明天去学校,一定要和她大战三百来回。” 她说的慌很多,皆是因为他。 当童羽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勾起,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被路初晴的余光捕获,颔首侧眸,勾起的弧度总会让她魂牵梦绕。 “一会儿打算去哪儿?”童羽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单手揣进裤兜。 路初晴歪头想了想:“从这儿坐77路到华艺公园。” “去那儿做什么?” “既然是生日,总得有个生日礼物吧。正好那个公园门口有个做美术的,我想……”路初晴低头扣着指尖,像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终于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和你一起画一个东西,就当做我的生日礼物了。” 两人坐在公交车的倒数第二排,童羽抱臂,神情慵懒地靠在后面,闭眸合憩,路初晴坐在里面,单手托腮,看着他的侧颜,手指忍不住想去触碰他的翘睫。 谁知还没有碰到,童羽睁开了双眸,她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一句话也没有说迅速偏过头看向窗外,任凭凉风吹在脸颊上,拂去了那点泛起的红晕。 童羽见此,伸出手在她的发丝上轻柔一番。 这个在外人看来很是宠溺的动作,路初晴的心跳落了一拍,搭在前面靠背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不要再留恋这种感觉了,过不了多久他就成了别人的了,还是你亲手推开的,这是最后一天的单独相处了。 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天气,路初晴的眼前却是一片朦胧。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红了眼眶。 “we’dbeveryhappytobutit’lltakeatleastaweek.maybetendays.we’llcallyouwheniesin.” 一段流利的英文流入耳畔,伴随着是童羽干净清澈的声音:“这是前几届会考的听力原题,说不定这次也会考。” 他的声音似乎有种特殊的魔力,可以让人消除杂念,消散悲伤情绪。 路初晴回头,原来是童羽把另一只耳机戴在了她的右耳上,手指刚好触碰到她的耳垂,带着凉意,小小动作,像冲进黑暗的一道光。 两人并排而坐,一条耳线,两个耳机,是连接着他们的脉络,看似美好的画面,二人各怀心事,无人言语。 悦耳的铃声响起,随后便是一道机械女声: “宫灯博物馆提醒您,亿迪广场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中后门下车,前方停车站华艺公园,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从中后门下车。” 逐渐公交车行驶到了街口,路初晴没有思考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时,公交车驶过拐角,她一时之间平衡失衡加上扯到了耳机线,惯性原因她的身体不自觉向后倒重新坐回原位,手掌一下子压到了童羽的大腿根处,时间仿佛停止了般,彼此僵持着。 她猛的转头看他的反应,童羽阴沉着一张脸,闷闷出声:“别动!” 路初晴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手在的位置,‘蹭’得连座都离开了,慌忙站起走到公交车的后门。心乱得连道歉都忘记说。站好之后,时不时歪过头看童羽的下一步动作,然而,童羽只是把耳机线放好,没有再多的动作。 车子到站的时候才慢慢走了过来,神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能因为周日的原因,公园门口稠人广众,满天的鸽子在飞,盛大的景象让人忍不住为此叹为观止。 路初晴鲜少见到这般景象,一时之间大喜过望,便忘记了刚才公交车上的尴尬,激动地拉起了童羽的手腕在鸽子群中奔跑。 “你很喜欢鸽子?”童羽问。 “难道你不觉得这好多白鸽一起在天上飞很好看吗?你看它们飞的多自在,多开心啊!”路初晴笑着蹲下身子,好几只的鸽子在围着她飞来飞去。 这时,旁边有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奶奶走了过来,掏出一包玉米粒:“姑娘,来包玉米粒喂鸽子吗?一块一包。” 老人头发花白,兴许是背脊佝偻的原因,看着个子有点矮小,走路的步子一瘸一拐。两只眼睛还往里面凹,皮肤黝黑,拿着那包玉米粒的手还有点儿颤抖,在看得见的地方已经全是粗糙的老茧。 路初晴点头:“好。” 手刚探进口袋,童羽发现,拦下了她的动作,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五块的递给了那个老人。 老人把背在后背上的大个编织袋放在地上,在褴褛不堪的衣服上摸索着,大概是在找她口袋里的零钱。 童羽见此,忙说:“奶奶,不用找了,我买五包。” 彼此交换,风吹过,玉米粒满天飞,她的脸上眉欢眼笑,童羽的视线情不自禁停在她的身上,眼神里炙热,隐忍,她的笑如四月清风,山涧流水。 美术摊前,路初晴看着那些各种各样的作品,都有些眼花缭乱,乌黑的眸子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几个,她挑选了两个小熊抱在一起的涂画公仔,付了钱之后,路初晴就拿到了桌子上去涂了。 两人就这么你一笔我一笔地为这个公仔添色,相比于公园门外的环境这里安静极了。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总会让路初晴不经意去用余光看他的侧颜。都说认真的男生最帅,看来果不其然,有棱有角的下颌线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斑斓光影洒在头发上,懒洋洋的。 秋天的阳光没有夏天的炎热,很暖,很舒服。眼看着太阳逐渐向西靠近,两人一起坐在公园的青苔石前的长椅上,旁边还放着已经涂好的公仔。 “童羽。” 路初晴垂首玩弄指甲,唇瓣努圆,叫出他的名字。 第三十三章 再见一厢情愿的喜欢 “嗯?” “你说你以后,”顿了顿,“会不会有一天就把我忘了啊?在高考完之后,你可能会去另外一个城市,或者是我到另一个城市。” 童羽低眸思考着,几秒过后:“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也许攻苦食淡,也许安居乐业,也许清闲自在。” “我就随便问问,你怎么还真回答我,你太实诚了吧。” 又是死一样的沉寂, 路初晴紧抿着唇,想说的话被唇齿的撕咬堵在了嗓子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 路初晴摇摇头。 这个头摇的太过牵强,眼角噙泪,仰首望向漫无边际的夜空,不让这温热流出来。 “好了,我该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别让你爷爷奶奶等着急了。”路初晴抱着那对涂画公仔想要走掉,她怕晚一点她的心思就会暴露无遗了。 童羽见她要走,也跟着站起来,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有些担忧:“我要不把你送回去吧,天黑了,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不用了,我很安全,我经常一个人出来玩。” 童羽疑惑。 路初晴回身笑了笑,眼底的神情有不舍,有释然,只是没有了曾经那份单纯的喜欢和崇拜。 再次转过身的那一刻,眼泪再也克制不住,眼前看到的事物逐渐模糊起来,一点温热划过脸颊,压抑不住的悲愤还是不得不紧抿住双唇,不让那冰冷液体翻涌而下。 夜里悲凉,公园门口的鸽子已经飞走了,只有那些跳着广场舞的大妈们,心潮澎湃的音乐声却没有将路初晴从那悲伤情绪中带出,那些愚笨舞动的身影驱散不了她内心的寂寥。 她的指腹细细摩挲着掌中的公仔,抬眼看向远方模糊的月光,呈四十五度角,晶莹泪珠顺着下颌线滑下。哥哥,你骗人,你不是说想哭的时候只要仰望45°的天空,就会哭不出来吗?怎么不管用。 路初晴努嘴努力吐气,再吸气。 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是放弃喜欢他了,不是再也看不到他了,不能哭,不许哭,明天你还能见到他。不就一个童羽吗?有什么值得哭的。 她无数次的用这句话对自己洗脑,可是好像一点用都没有,眼泪还是会不争气的刷刷掉。 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路边花池里的狗尾巴草吹得晃动,路初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 回到家的时候就感觉身体已经麻木了,站在漆黑的楼道里,扶着门把手的手僵在那里,屋里欢声笑语,嘈杂的声音冲击着她的大脑,一墙之隔,屋内人与屋外人的心情简直云泥之别。 熟悉的声音让路初晴在那一刻悲喜交加,深深呼气吸气多次,稍稍拽了下衣襟,在调整好了状态之后沉重地打开了这扇门。 “晴晴,你可算回来了,快把你手里的东西搁你屋里,出来一起包个饺子,你两个舅舅和你舅妈来了,说想吃饺子了,正好你哥也回来了,快去快去。” 王樾莺(初晴妈妈)坐在饭桌前的椅子上,正抄起一勺菜往饺子皮里放,身上还沾着些面粉,客厅里一片其乐融融。环顾四周,发现没有爸爸和哥哥的身影,只听见炒菜锅底碰撞和哗哗的水声,想着大概是在厨房一起忙碌着其他的菜。 路初晴点点头没有说话,眉宇之间的神色复杂,换完鞋准备回屋的时候,一个魁梧健壮的身影挡住了她回屋里的路,宽厚手掌放在她的头上,又放在了他自己的身上,这样来回比了很多次。开口道: “小初晴个子怎么今年长了这么多,上次见的时候才到我这儿,”他的手掌心向下放在了胸口以下胃部以上的位置,“现在都到我胸口了。” 说话的声音很中性浑厚,路初晴这才顺着那人的前襟缓慢抬头看了一眼这人的长相,浓眉高鼻,狭长的眸子中透着精明。他的脸在路初晴的记忆里翻腾,也可能是目前的状态不佳,对他的印象并没有那么深刻,只是除了每逢春节的家庭聚会,偶尔才能见到那么一两次。 “舅舅。”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再加上客厅电视前的两个大概四五岁男孩那令人聒噪的吵闹声,更是把她的声音埋没在此中。 “晴晴,你舅舅跟你说话呢,怎么不叫人?” 路初晴转头看了一眼桌子前正在包饺子的王越莺,微皱眉,面露委屈,她说了的。 她就是这样啊,对于路初晴来说,这个舅舅对于她来说生疏的。 “没事没事,快一年没有见面了,小孩儿认生很正常。” 他倒是心宽,路初晴并没有做出解释,把外套脱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之后,对着那些人模棱两可说了几句就回了屋。关上屋门,一直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阻碍了外界的嘈杂,听不清外面说的什么话,只剩下叽叽喳喳的声音。 “晴晴,你在屋里干什么呢,你舅舅好不容易来一趟,快点出来,放个东西怎么这么慢!” “知道了。” 路初晴看着手中那个公仔,指腹在表面摩挲了片刻,随后放在了桌子的抽屉里。回身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路初晴的眼圈红红的,她深吸一口气,出了屋门直接去了洗手间,用比冰水在脸上揉搓了几下,感觉自己与平常无异之后才肯出去。 出来的时候路义彬和哥哥路旭尧已经从厨房出来了,和两个舅舅都齐齐坐在茶几周围,饺子还没有包好,他们已经坐在那里把酒言欢了。 “愣着干什么,过来一起帮忙包个饺子。” “你和秀儿两个人包包就行了,闺女哪儿会做这种活。”路义彬刚夹了一口花生米,还没咬碎就是冲着王樾莺说了几句。 “就是,姐姐,咱俩包就行了,让小初晴去玩儿吧。” 路初晴在听完爸爸和舅妈说的话之后,频频点头。 “她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什么也不会做多上不了台面儿,回头想吃饺子了谁给她包,还想让她未来婆婆给她包啊。” “妈,我才多大啊,你就说这些” …… 渐入深夜,城市陷入一片宁静,把这些所谓的亲戚打发走了之后,客厅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安静,路初晴和哥哥在帮忙收拾着残局。 “行了,二晴,你回屋里吧,我刷就行。”他们把全是油污的盘子放进了水池里之后,路旭尧宠溺地揉了揉路初晴的头发。 “得嘞,如此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回屋了。” 路初晴回了屋。 洗澡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脊背上,一时之间出了神,从心底萌生了一种想法。 隔天清早,巷口杨树下的两个身影交谈甚欢,路初晴认出了颜初阳,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男生黑色鸭舌帽就猜出了一二,当他转过身的那一刻,眸色稍稍一顿,那晚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面露难堪,让她想了一晚上的的理由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你们怎么……在一块儿呢?”路初晴尽量躲避南少博打量的目光,揣兜抬头看着颜初阳的眼眸,不知怎的,虽然他们时常相互争执争吵,但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总能路初晴心安不少。 “您可别误会啊,我呀,我这都是陪着……”南少博手自然地搭在颜初阳的肩上,颜初阳比南少博也没高多少,也就五六厘米的差距。他有些慌张的扯扯嘴角:“陪着他来的。” “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颜初阳没有理他,垂眸看到路初晴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禁调侃:“说说吧,你这跟谁表白被拒绝了,” “你给我上一边去?”路初晴左右看了看:她能说吗?她能说吗?这么难以启齿的话,怎么说?她经过了很久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说出来: “那个,颜初阳,你能帮我跟老周请个假吗?” “这周五就学考了,老周能批假吗?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颜初阳斜眸瞥了一眼肩膀上的臂肘,眼神中透露着满满的嫌弃,明显在说着:你这学渣,竟然还知道有学考,真是稀事儿。 “那个……就说我生理期,肚子疼的不行。”说出来的时候脸上还不自觉的泛红,即使这种事情他们大概都了解,对于路初晴来说,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的确有点困难。 “行吧,请多久?”颜初阳问。 “一天……”路初晴伸出食指,想了想又放下,摆摆手:“半天,半天就好。” 大概等待理发店开门的时间里,路初晴都是在早餐店度过的,眼睁睁地看着街上的行人由少变多,由多变少。直到对面的那家理发店卷帘门升起,路初晴才跟早餐店老板结了账。 “老板,两根油条,一碗豆浆还有一个鸡蛋,多少钱?” 路初晴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五块的纸币,给老板递了过去。 “三块钱,收你五块,找你两块,收好了啊。” 中间老板也没来催过,结账的时候还是一副热情的姿态,也许是她长着一张和气不会骗人的脸吧。 她穿过川流不息的车道,鸣笛在响,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那家理发店。 “小姑娘,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一剪刀下去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路初晴倒没有片刻地犹豫,神情笃定地点点头。 “剪吧,我头发长得快,大概两三个月就能长回这种长度了。” 这种安慰人的话没几个会信吧,谁都会后悔吧,毕竟留了那么久的头发,就像让她彻底放弃喜欢童羽的这个念头,怎么能一下就能忘了呢。 从理发店出来的时候,路初晴那头乌黑秀丽地长发已经变成了一头清爽干净的短发,风吹起额前的碎发,很明显就能看到她眼角那个浅浅的疤痕,穿堂风吹过脖颈的时候 感觉凉嗖嗖的。 虽然这种头发小时候经常留,甚至比这还短,但长头发也好一阵儿了,或多或少都有些不适应,如果不是胸前的突兀可能都会认为这是个男孩子。 去学校的时候还没到中午,顶着一头利落短发去教室的时候,他们正在上英语课,悄悄从后门走到座位上,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有最后一排的某几个不听课学习差的人发现她的头型变化,脸上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错愕,路初晴不以为然,毕竟那些人只是错愕了片刻,课后并不会上前询问。 “我靠,路初晴,你没毛病吧,这都快冬天了,你剪什么头发啊。”奚淼的嘴形成了一个‘o’字,把头埋在书后面打量着她,伸手扒拉了几下她的头发。 英语课下课已经十一点了,外面阳光正盛,在路初晴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金黄色,阳光虽明媚,但还是透着一股子凉气,路初晴的目光还是会不经意间去看窗边的人。 “路初晴,你出来一下。” 班主任老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教室后门口,对着路初晴勾勾手,一句短短的话都能让路初晴的心里发怵,在奚淼的注视下出了教室门。 “老师。” 站在班主任面前的路初晴更是紧张得不行,一直低着头,跟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紧紧地攥着衣角。 “初晴啊,这马上就学考了,你也知道学考关乎着你们能不能顺利拿到毕业证的问题,也知道你们姑娘们这种时候都会不舒服,咱能坚持还是要坚持的。” 走廊上人流涌动,路初晴头低的更低了,脸上尽是窘迫之态。 这样的事情被一个男老师就这么毫无遮掩地说了出来,语气还那么平淡。路初晴正想着该怎么回话的时候,眼里出现了一个水杯,热气呼在她的脸上,一股暖意拂过心口。 第三十四章 简单的人配上简简单单的喜欢 “行了,给你泡了点儿姜糖水,趁热喝了吧,喝完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杯子是全新的,路初晴怔怔然,目光呆滞地盯着那杯热气腾腾的姜糖水,突然有些过意不去,内心深处一直在接和不接之间做挣扎。 “难道你要让我一直举着吗?” 路初晴最终还是很不好意思地接过了杯子。 老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表面上老气横秋,凶巴巴的样子,却总会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温暖。 学考将至,学校针对高二年级的所有人开了一节公开课,大教室里坐满了人,教导主任和各班班主任 齐齐坐在了讲台上的桌子后。拉上窗帘之后的教室里光线有些昏暗,只有穿透窗帘缝隙的点点斑驳光影。 “学考对于你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我知道你们有些同学是不想上大学,但这次学考关系着您们的毕业证能不能顺利拿到,希望同学们都能非常重视这次学考,学考的考点设立在四中,下午两点我们要去熟悉考场……” 其实说真的这种考试前开的会对于一些人并没有那么重要,只是用来消遣正常上课时间的。毕竟教导主任说的这些,在之前班主任已经说过太多回了,耳朵里起得茧子都能挡住寒风了,后排的那些调皮捣蛋的都已经听得昏昏欲睡了。 路初晴很喜欢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倚着窗台单手托腮,一个随意的低头就能看到前面第两排坐着的那个少年,点点日光在他的碎发上那么美好,总是能让路初晴忍不住多看一眼。幸好,他倒听得认真,察觉不出一道异样的目光正注视着他。 思绪不知何时回到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去年的盛夏,天气燥热,蝉鸣肆虐,穿着一身迷彩服的他站在他们班的最后一排,那双细长的腿吸引了她的目光,在灼烈阳光照耀下的一举一动时时刻刻都在牵引着少年时期情窦初开的路初晴。 再次见到他时便是那次的主席台弹着吉他唱歌的少年,悠扬悦耳的嗓音温柔拨动着那仅属于他的那根心弦。那一刻,路初晴就知道,她好像喜欢上那个少年了。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也不过如此吧。 可惜,她那青春懵懂的恋爱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快要结束了。他有了喜欢的人,他却占据了路初晴整个青春。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她为他努力过,可是好像没什么用,她依然够不到他的位置。 她喜欢的那个人有凡尘脱俗的魅力,有出类拔萃的风采,有明亮的未来,是空中那颗最亮的星星,真好。 少年干净纯净的笑,明明是不苟言笑的一个人,笑起来却是那么的温柔缱绻,让人心生爱意。 路初晴偏过头掀开一点窗帘,看着窗外的操场上那些恣意奔跑的少年,眼中神情被迷茫遮盖:我的未来又该在哪里,有未来吗?有的吧。 “同学,刚才……谢谢你。” 原来,军训的最后一天两个班一起比赛俯卧撑的时候,那天路初晴的生理期突然到了,她又不好意思跟教官提起,童羽替她解了围。只是,他记性不好,一面之缘的人再见忘记了。 “最后成绩分为a、b、c、d四个等级,abc皆为通过,d为不通过,不通过的学员将会在其他科目考的时候进行补考……” 教导主任的声音还在继续,路初晴实在没有心思听,正想着怎么打发时间的时候,自己的桌板上多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一行歪七扭八的字迹,仔细斟酌了许久,才依稀辨别出: 小丫头,加油!雾会散,雨会停,一个学考难不倒你。 她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写出这些字的人,她的旁边除了奚淼外,就没有什么熟人了,路初晴知道奚淼的字迹,所以肯定不会是她写的。当然她的想法里,左后方的南少博是不会这么跟她说话的,并没有怀疑到他。 正思考着,桌板上又出现了一个纸条,拆开来看,字迹和刚才的那个一模一样,不过,这次比上次清楚了许多,一笔一划写到:你有时候真的可爱。 路初晴突然笑了,南少博的视线停留在她唇角上扬的地方,他喜欢的这个人,永远都是嘴角挂笑,可她心里的酸楚,又有谁知道。 他眸底的落寞,她也看不到,也不会知道。 南少博眼中的星河流淌,大抵就是路初晴唇角的笑靥如花。 “大家注意听,下面我要说的是一个通过的小窍门。” 教导主任说到后面几个字的时候,成功引起了很多同学的注意力,都在目不转睛盯着讲台中央的中年男人。 “就是答大题的时候,统统都写满,不管写什么,只要别落题。数理化就把所有学的公式、方程式都写上,剩下关于背诵的,能背多少写多少……” 路初晴歪着头干着自己的事情,她看到前排的童羽和黎潇同样专注的背影,就知道她成为不了他心底的那个人。 第一场童羽和黎潇刚好在一个考场,看着他们结伴而行的背影,他们相伴好似不是第一次了,那么自然地走在一起。周围的冷空气侵袭着脖颈,她的碎发被风吹的凌乱,人潮涌动,他们的身影被密密麻麻的人埋没。 “哥们儿,没记错的话第一场你应该是第四十六考场吧,正好我跟您一个考场,要不咱哥俩儿就暂时相依为命吧。”忽然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搭在路初晴瘦小的肩膀上,南少博极其自然地凑了过去,仿佛上周五的那件事情与他毫无干系:“怎么样?哥哥我是不是很贴心?” 她弯下身子从他的臂弯下逃开了,转过身低下头:“谢谢!” “路初晴!” 他叫了她的名字,第一次这样温柔地喊她的名字。 “我们能当朋友吗?” “会的吧。” 他们很默契地都没有再提及上一个周五发生的那件事,也许是他忘记了,也许是她并不想记起,也不想让彼此陷入尴尬境地。 他好不容易说出的真情告白,对于路初晴来说只是酒后乱言,更别提醉酒之后做的事了。 “喂!您这样可真的是很不可爱。”南少博把手再次搭在她的肩膀上,这次她没有躲,没办法,她就是个不会拒绝的人。 …… 考试当天,四中的校门口人满为患,各色各样的校服形成了靓丽的风景线。 晨间的微风清冷,他们穿着单薄,十分默契的在原地揣着兜直跺脚,很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段有节奏的踢踏舞。 “同学们记住了,拿到卷子先把卷子和答题卡上的名字写了,一定要审清楚题,不要忘了涂答题卡,会考跟高考同等重要,千万不要懈怠!” 等待学校开门的间隙,老周再三强调了昨日开会时教导主任最后说的几句话,一中文科一班的所有同学却没有几个人在认真听着叮嘱。 考场门口人员嘈杂,老周的声音在文一班前面要抬高好几分贝后面的才能勉强听到,老周的这个样子仿佛看到了明年的高考那会儿。 朦胧雾霭散去,一中各个班在门口井然有致地排队领取各自准考证进入准备进入考场,嘈杂的学校门口没有一个老师上来说上一句“安静点儿”。 “真不知道一个学考,怎么整得跟要参加高考差不多。” “这个阶段的每个考试你都要当做高考来,学考都到了,证明咱离高考不远了,以后,你就别一天天的想那些有的没的了。”颜初阳领完准考证,很自然地搭在了南少博的肩膀上。 “您这就叫咸吃萝卜淡操心,知不知道有句古话叫‘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您啊就甭搁这儿操心我了。”南少博手揣着兜,不屑啧叭着嘴:“要我说,你们这学霸的脑回路可真不是不是正常人的思维,好好的提什么高考。” “也对,这毕业证对你来说好像并没什么用处。”颜初阳笑了笑把手从南少博的肩膀上拿了下来,顺势把准考证放在口袋里,从书包里掏出魔方在手中边走把玩着,动作娴熟一点也不生疏。 “不对啊,按照你们学霸正常思路来说的话,您现在不是应该趁没到时间,赶紧把书拿出来复习吗?怎么就开始玩儿了?” 颜初阳只侧眸看了一眼,并不做回应。 路初晴看到了立在杨树下的奚淼,又看了一眼奚淼旁边的乔之洛,小跑了了过去,悄声在奚淼耳边问道:“我就说这个乔之洛喜欢你吧,你俩这是在一……” “这位同学,说悄悄话声音都这么大,你声音要再高点对面教学楼门口的人都能听见,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又没外人。”乔之洛蹭了一下奚淼肩膀:“对吧,三水。” 奚淼半句话也没说完,就被一旁的乔之洛抢了去。 奚淼给了他一记白眼警告:“我要说多少遍,不要叫我三水,你再叫我这个信不信我把你的脑袋给踢爆?” 路初晴面露尴尬之色地抬臂挠了挠头,随即又问:“我说乔之洛,你是不是……” “路初晴,”奚淼突然喊了她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是要去厕所吗?走,我陪你过去。” “我没说啊?” 路初晴一脸茫然,明显一副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哪儿的神情,木讷地跟在身后。 “我去,我去!” 路初晴听到后面没忍住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第一场一如既往地考语文,钟表上的分针一分一分地转动,等她准备写作文的时候,路初晴被作文的题目吸引了目光。 “人生没有圆满,总会经历各种想象不到的一些事情……所谓人生的酸甜苦辣咸,第一次感觉到委屈,想哭的瞬间是什么?” 当路初晴酌字酌句轻声念完题目之后,一时之间发了懵,她因后面的几个字深深地陷入了一段回忆里。 那个时候路初晴的头发还没有剪掉,头发还很长。 晚自习刚下,外面已经雷轰电掣,风雨交加了,她穿着单薄的校服外套站在教学楼楼道口等着颜初阳。 半刻之后,童羽和黎潇结伴下了楼,视线交错,她避开了目光。 他们好像没有带伞,路初晴站在墙角低眸总是忍不住偷偷看他,无意间瞥到童羽正讲外套脱下披在黎潇的肩头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她走过去,把自己的伞递给了他:“童羽,用我的伞吧,用我的伞把黎潇送回家吧。” 路初晴说的吃力,像心脏被人狠狠地揪紧了一般,这个过程她始终低着头,可能害怕他看到她眼底流露出的那点迟疑不决。 一旁的黎潇看了她一眼,无言,眼里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你把伞给我了,你怎么办?”童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垂眸看着递过来的伞,迟迟没有接过。 “没事,颜初阳那儿还有一把。” 很简短,也很肯定,笑得也很牵强。 “谢谢。” 童羽相信了她的话,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伞。 路初晴待在原地,望着在雨幕里伞下并肩远去的二人,呼啸而过的骤风迎面吹来,路初晴倚在墙头,双手抱臂瑟瑟发抖。 他走的决绝,除了那句谢谢,没有任何言语。 更可笑的是黎潇连句谢谢都没留下,忽然感觉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天的黎潇有多么的陌生。 我只是简简单单喜欢你,愿你雨天不被淋,孤独寂寞有人陪,和你爱的人在一起。 第三十五章 除了自己没有人会束缚我们 路初晴目光一直看着童羽,眼神里渴望他能够回头看她一眼。高一的那年,她和童羽还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现在可能只是同班同学,连对话都是同学之间的相互寒暄,就算谈论其他的,都要带着另一个姑娘的名字。 她从来没有觉得喜欢上童羽是错误的决定,错只错在她胆小,她自卑,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出那四个字,不能在他面前唱出属于他的那首歌。 执笔的手在停在卷子上僵持着,她在犹豫,笔尖刚触碰到作文题下的方格里,又移开。另一只胳膊支着桌子,抬手揉揉眉心,指尖都快把眉心掐出一块红,还是不知道如何下笔,害怕阅卷老师发现她藏在心底的小秘密。 路初晴趁监考老师不注意,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第一场的考试还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她顾不得别的,还是决定把那段记忆穿插在这篇作文中。在答题纸上黑色碳素笔挥洒自如,作文刚写完最后一个字的那一刹那,铃声刚好响起。 “考试时间结束,同学们把答题卡放在上面,卷子按照顺序放在答题卡下面,放好之后,把手背在后面。” 时间刚刚好,路初晴坐在原位,按照监考老师的指示把卷子答题卡放好,耳边传来老师窸窸窣窣收卷子的声音。待答题卡和所有的卷子收上去之后,路初晴站起来慵懒地伸了伸懒腰,拿上装文具和准考证的袋子走出了考场。 “诶诶诶,路初晴,等等我,你走那么快是要赶着投胎吗?”南少博着急忙慌地跟了上去,和路初晴肩并着肩:“诶,臭丫头,跟哥说说,您最后那作文写的是什么内容啊?” “学考完正好休息两天,有什么想去或者想玩的地方吗?我带你去玩。” 路初晴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里,对于南少博的几句话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或者回答什么,只好自顾自地大步流星向前走着,直到南少博后面说的那句话,她才忍不住斜眸看他。 “对了,你不是喜欢林俊杰吗?我还可以带你去看他的演唱会,正好在……” 南少博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的眼神瞟到了从对面教室齐齐走出来的两个人,从考场一出来两人就一直走在一起。一个气质出众的少年和一个十分俊俏的少女走在一起,即使是闭口无言,就那么四目相对,都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路初晴听南少博提到了林俊杰,一时忘记了平时俩人的相处模式,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说话啊,林俊杰演唱会什么时候啊,别说一半就停下行吗?大喘气很让人难受诶?” “你……你看什么呢?”路初晴这才察觉到他的视线聚集地,刚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南少博出自本能地一个大步迈到路初晴的另一边,侧过身顺势挡住了她的视线。 “你……干什么?”路初晴瞠目结舌:“我就看一下,怎么反应这么大?” “没事儿,我就是看到了一个熟人而已。” “不让看就不看呗,我还不想看呢。” “诶?我说演唱会到底去不去,给我个准话儿。”南少博歪着头,直接整个身子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全身的力气都依托在上面。 他话说的轻松,看她的时候满眼是光,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双眸里还带着轻微的期许和害怕。 “去!干嘛不去。” 在那个时候,南少博仿佛看见了白炽灯光下对他括弧笑的女孩,清澈的眸子弯起月牙,笑得灿烂如阳,扫去所有阴霾。 整个教学楼的装修风格属于环绕式的,唯一的光是从中间空地上方的天窗透进来的,温和的光线从缝隙而落,刚好落在路初晴挂笑的双唇上,明明是清冷的天气却让南少博心底萌出暖意。 学考很快结束,这条悠长而狭窄的胡同里,整条路都是破败不堪的泥石,在路上随意走两步都能踩到硬邦邦的石子硌的脚疼,墙上的瓦片都是松动的,感觉风一吹就会掉下来一样。 刚走到胡同的拐角处,一阵凶烈的吵闹声传入耳畔,他们吵的尽是肮脏不堪的污言秽语, “你他娘的胆子挺肥,你在外面搞也就算了,现在都敢把人领家里来了,还敢当着老子的面儿跟小白脸厮混在一起,我他妈的是给你脸了是不是,你还嫌不够丢人吗!看老子不打死你这个臭娘们儿。” 说的话不堪入耳,如果仔细听会听出声音带着醉酒后的微醺沙哑,紧接着就是摔东西,玻璃的破碎声。 “你还有脸还有脸说我呢,整日不是赌就是喝,你以为你这点事高贵的很啊?” “你他妈少在这儿给脸不要脸,我他妈的还就好赌了,怎么着啊。我倒要看看过了今天你还有脸出去和小白脸厮混吗?” “你就赌吧!说不定哪天你连家都给赌没了,潇潇还在上学,我不这样她的学费谁交,指望你吗?” “你他娘的少给老子废话,别在我这儿提闺女,就你这样的娘她能学出什么,看我不把你腿打断,省的教坏我闺女。” 争执的越来越激烈,一声脆响,黎潇的脸上毫无波澜,仿佛置身事外,看着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视若无睹,冷眼相待,只会在一旁看着这出好戏的邻居和行人,被围观群众围观吵着火热,只差刀棍相向的两人,都在透露着世人的可悲之处。 童羽的余光看到一旁的黎潇站在原地,双脚像被困住般迟迟没有动地,轻语问道:“你怎么突然不走了?” 童羽不是第一次把黎潇会送回家了,见惯了冷暖茶凉,对此也是司空见惯,面上同黎潇一样无波无澜。 “行了就到这儿吧,我自己可以回去了。”黎潇没有看他,她把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还给了他。 “行吧,反正你也已经到家了,我也就放心了。”童羽接过了外套,看了一眼那边嘈杂的人群,又看了看面前的黎潇,微微颔首点头,转身刚迈出第一步,黎潇又言:“童羽。” 他猛得回头。 “你还记得最后一场英语的最后一篇阅读理解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童羽被这突然的一句话问得发了懵,随后答到:“当然记得,是‘noonecanbindusexceptourselves.’吗?” 黎潇点头:“那你知道怎么翻译吗?” “当然知道,这是林清玄在书里提到过的一句话,意思是‘没有人能束缚我们,除了我们自己’。”童羽皱眉:“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事儿,我就……随便问问。”黎潇转身看着童羽,笑了一下:“你回去吧,开学见。” 随后便消失在了童羽眼前,只剩下冲那群人走去的背影,是对世间的无奈,是对人情的冷淡,明明应该是一个被阳光包裹的女孩儿,却总被世人用奇异的目光对待。 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这一刻,他短暂的忘却了那个生活在真正阳光下的少女。 童羽走了几步,又闻身后言:“童羽,你能陪我去公园溜溜吗?” 回过头,看见刚才已经转身离开的人又一次站在了他的眼前。 “你不是要回家吗?” “我……暂时不想回去了。” 月影成双人,明明冬天未至,还不到六点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夜风冰凉透骨,童羽把外套再次披在了黎潇的肩上。河中央蜿蜒曲折的长亭里,水面荡起涟漪,水中倒影并肩而坐,黎潇垂下眼眸,额前的两缕头发随风飘动。 “童羽,你有想去的学校吗?” “有啊,清华。” “可我不想在国内,我想出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你能陪我吗?” 童羽坐在屋里的床头,晚风吹得窗帘在月光下晃动,他斜眸看着桌子上的一摞书本,第一本书被从窗缝里吹进来的风翻开了几页纸,他却无暇去仔细看那些吹乱纸张上面的字,橘黄色灯光在书上和他的侧脸上辉映。 黎潇在公园和他说过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知道该做何回应。他也有想过不在过这些清汤寡水的生活,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整日神志不清的爷爷和看似健壮的奶奶实则多病多灾身体不好,还有一个不着面儿,甚至还有可能在外面欠着大笔债务的爹。 忽然隔壁房间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惊的童羽一下回了神。 “小羽,小羽。”屋外急匆的声音叫得愈来愈近,童羽的心跳突然停了一拍,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没有思考的时间,噌的一声站起来一个箭步跑过去打开门,只看见老太太惊慌失措地走到他的门前,拿着老旧厚实外套的手哆嗦得太过厉害。 “奶奶,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小羽,我就上个厕所的功夫,出来的时候你爷爷就不在了。”老太太说话的语速是前所未有的快,还带着轻微的颤音:“你看褂子都没有穿就走了,你说他能跑哪儿去啊这么晚。” 童羽没有再多呆半刻,他是真的心慌了,直接从老太太手里拿过外套,飞一般的速度跑出了家。 此时夜已经深了,街上的车和行人寥寥无几,一片寂寥。只有童羽和老太太迫切找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是那么的悲凉。 “爷爷,爷爷!” “老头子啊,你去哪儿了啊,给我回个话行吗?” 他们不敢叫得太大声,因为害怕吵到街边居民楼里已经入睡的居民。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和一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穿过胡同、跑到路边、甚至跑到了老爷子年轻时干活过的纺纱厂,公园门口,街口下象棋的地方,都没有找到那个瘦骨嶙峋,佝偻着身子的老爷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路上只剩下历历可数的几辆出租车,童羽的心里越来越慌。一声长时间的鸣笛,他猛得回过头,一道刺眼的光刺激着他的双眸,尖锐的刹车声,童羽坐在了地上,突来的撞击使他逐渐回过神,赶忙站起来俯身向车里的司机道歉。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风也越来越大,童羽不忍看着一个找不到人,另一个的身体别再垮了,就先去找老太太让她先回家。就这样一个人在漫无目的地找人,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他在小广场里看到了蹲在秋千旁那个熟悉的身影,而在那个身影的周围还有三个人,他顿时松了口气。 第三十六章 喜欢她到我想把全世界都给她 梧桐树下相谈甚欢的四人,好不温馨。白发苍苍的老人的脸上出现了许久未见的笑意,额间,眉眼下的褶皱在微弱月光的相称下被满脸的慈祥掩盖。 童羽那颗在胸口上悬着的心终于松懈下来,踩着自己月光下的影子悄然走过去,步子很轻,没有发出声音,大气都不喘一声,生怕打扰到这种久违而温馨的画面。 深夜冷风袭过,他才意识到那个年老的身影还在忍受冷风的侵袭,快步走过去把手上揣着的老旧厚实外套披在老人的身上。 “爷爷,你怎么跑出来也不跟我和奶奶说一声,连外套都不穿。我和奶奶那么大声的叫你,你也不回应一声,还以为你走丢了呢。”童羽蹲在老人跟前,心底想发出来的火被老爷子那个笑意压制了下去,旁若无人地用掌心轻轻抚过他的脸庞,柔声道。 “你是谁啊?”老爷子对突然到来的人有些迷茫,幽深的眼眸中看不到任何确信。 他们听到这句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爷爷,我是小羽,您的亲孙子啊。” 童羽的心理防线在那一刻全部分崩离析,人生中自己最重要的亲人在某一刻突然不认得自己。他曾经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情况的出现,只是它来的比自己想象的要早,本来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可当它真要来的时候,还是让人难以接受。明明昨天还知道他是谁的人,第二天就忘记了。 “小羽……我孙子?”老爷子收下了童羽还没来时的笑容,意识轻微恍惚,怔怔然重复着童羽说的话。 “小伙子,你是这个大伯的家人吧。” 童羽抬头看了一眼说话人旁边的那个女孩一眼,默认点了点头。 “那就好,快带你爷爷回家吧,这么晚让一个失智老人出来真的是太危险了,幸好被我们遇到了,要是换了旁人可就不会像我们一样多管闲事了。” 路义彬面色平静,没有波澜,说话平铺直叙。 “谢谢。” 童羽简短的道谢,他把蹲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裹紧了他身上的大衣。 路初晴从童羽闯入她的视线,再到他转身离去,一直在看着他,而童羽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半刻不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童羽对她说的话越来越少,甚至再无交集,有的只是见面时的互相问好,交作业的对答,请教难题时跟你讲解。 眼神没有了当初看到他的期待,如果不是那个本子,一盒纸星星还有那个一起画过的公仔,他们之前发生的好像都只是她做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梦。 路氏夫妇把路初晴拉走了,她吃着那刚咬了半口的糖葫芦。她步子小且迟缓,还总时不时忍不住回过头看他的背影,她明明已经要放弃再喜欢他了,可还是会忍不住去想他,念他,她也知道这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后来才发现所谓的放弃,也只是在为自己的懦弱不勇敢讨一个能说得过去的借口。 童羽搀扶着老爷子走到了街头拐角处,还是抵不过内心的恳求,回过头看了一眼远去的路初晴,眼底有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的心里并不是对路初晴没有感觉的,他自己都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她的人生不该掺入他这种人的。她的名字就是最好的理解吧:初晴艳阳照,故世回暖春。 回到家中,路初晴把桌子上的那个本子放在了抽屉的最里面,她决定不再拿出来。待一切收拾好准备睡觉的时候,屋外敲门声响起,王樾莺打开门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坐在了床头。 “刚才那小伙子是你们班童羽吧?”半响过后,王樾莺直接开门见山说出来找路初晴的目的。 路初晴的动作停住了,不知道是心里发虚还是不想再提及他,面上紧绷着脸,有那么一刻难以捕捉的逃避。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当然知道,两次家长会都能看见他坐在你前面。”敛眸看着路初晴:“诶,这就奇怪了,家长会上都是家长,怎么每次家长会都是他自己,也没见过他的家长。” “妈,人家家长去不去开家长会有你什么事啊?兴许他爹娘工作忙,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啊。”作势还把王樾莺往门外推:“你还是赶紧回屋睡觉吧,明天早上你不是还要去上班吗?” 王樾莺的掌心抵住了门框,转身曲臂抱胸,看她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着实让路初晴的气息跳动得厉害,那颗心脏不由自主地卡在了嗓子眼儿里:“晴晴,你现在是高二了,明年就高考了,你最好给我安安分分做你该做的,别想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情窦初开,要是让我知道你早恋,有你好果子吃。” “妈,你在这儿等着呢是吧。”路初晴心下一惊,想着过去从未对妈妈提起这类事情,而王樾莺的表情肯定,明显是掌握了什么证据才会如此确定地说出来。 路初晴睫毛微微一闪,想起了桌子上的本子,她这几天从没翻开那个本子写过字,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桌子上,言道:“妈,你是不是偷看我日记本了?” “怎么能是偷看呢?我这不是为了更好的了解你的生活吗?” “妈,你怎么能偷看我日记呢,那是我的隐私,虽然你给了我自由的选择,但我我的生活不是照样在你们的掌控之中吗?”抬高声音,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很妈妈吼,竟然是为了一个不会再爱的人。在王樾莺身上的手松开了,无力地搭在裤腿两边,语气不轻不重:“你回屋吧,我要睡觉了。” 早上路初晴起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雪,今年的冬天来得比以往任何一年的都要早,屋里已经没人了,抬头看钟表的时针临近十点了。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几张纸币,还有一张便签条:早饭在厨房,起来的时候记得拿微波炉热一下,中午的饭你就自己解决吧,实在不行就去你颜叔叔家吃,晚上我们早点回去。 路初晴的唇角勾笑,那股暖意蔓延到心底。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路初晴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去看玄关的门,纳闷儿到底是谁会这么急促的敲门,略带狐疑地慢步走到玄关,警觉性地通过猫眼探寻来人,那人的脸被放大几倍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你怎么来了?” 路初晴打开木门,只见南少博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他一如往常戴着黑色鸭舌帽,雪花已经在他身上凝结成霜,帽檐上还时不时往下滴水。南少博双手支着膝盖沉重喘息,片刻,直接走进屋里,像在自己家一样往沙发上一坐,很随性地端起桌子上盛满水的杯子就往嘴里送。 “不是,那个……那个是我的杯子。” 路初晴本就对南少博的到来很是意外,把门关上之后,就看见他二话不说就拿起自己的杯子喝水,想拦住,可嘴皮子还没人的动作快,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拿着杯子喝了。 “我知道这是您的杯子,所以我才喝的。” 南少博喝完就往后面一靠,完全没有自己当外人。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 “这杯子全是林俊杰的照片,随便一猜就知道了。我这刚下火车就直奔你家了,你赶紧的,赶紧收拾收拾吧,带你出去。” “你就不能打个的士或者坐公交吗?再说这大冷天的能去哪儿?” “赶紧的吧,我都答应带你去看你偶像的演唱会了。”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诶诶诶?您可别多想,我就是听别人说林俊杰唱歌很好听,买了两张票本来想跟颜初阳那小子看呢,谁知道这小子对这些明星歌手不感兴趣,就只能便宜你了。” 路初晴自知南少博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便不再多问,撇嘴无奈笑笑。 雪下了很久,整个卞海被厚重的白雪覆盖,目之所及白茫茫一片。北方的天气总是这样阴晴不定,路初晴和南少博相对立在体育场前的路口,大片雪花落在他们的头上,肩膀上,衣服上,满头碎发被风吹的乱蓬蓬的。 路初晴从兜里掏出纸币,食指与拇指指腹轻捻着纸币,还没有数完,就被一只大手阻止了这小小的动作。这只手掌在这寒冷的冬天没有冰凉,反之很温暖,路初晴盯着这只手许久,他穿的明明比自己还少,掌心却比自己热乎的多。 “别数了,就你这点儿钱还是留着买糖吃吧。” “那你也得说多少钱啊?你给我个数,先欠着,等我把钱攒够了就还给你,不能让你白白的破费。” 她最见不得别人对她好了,可能是从小给她灌输的思想,总认为别人平白无故的对你好都是有原因的,不是有求于你,就是对你有好感喜欢你。 “你都说了先欠着了,至于欠多少,欠什么,就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南少博垂眸盯着路初晴蓬松的头发许久,缓缓开口:“你说你把那么好的头发剪了你后悔吗?要是我就后悔死了,毕竟在自己脑袋上长了那么久。” 南少博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没有掺杂任何方言,而是十分规矩的普通话,印象里这是第一次没有开玩笑的成分,认真极了。 “头发……”路初晴下意识地摸索已经削去的长发,硬邦邦的头发还有点扎手:“有什么可后悔的,反正迟早都会长回来的。” “也对。”南少博实在是找不到可以进行的话题了,左右看了看,恰好在路口看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大伯,心中一喜,走过去买回来一个糖葫芦递了过去:“呐,给你吃糖葫芦,下雪天和糖葫芦更配哦!虽然比不上北京正宗的冰糖葫芦,但如果有机会带你去吃北京胡同儿里的糖葫芦,一定能让你吃了还想吃。” 路初晴对于糖类的食品真的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缓缓举起被冷风吹的通红的手接过了南少博手里的糖葫芦,咬下一口嘎嘣嘎嘣的,用白糖包裹的山楂酸酸甜甜。 “哎哟我天,您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南少博看她嘴鼓鼓囊囊的,像极了小花栗鼠,没有一点形象可言,无奈宠溺笑笑。 在他眼里看到了许久都没有出现过的光和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无限柔情。 第三十七章 多想回到那天初次相遇 “童羽,校庆晚会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唱个歌?” 冰雪还没融化彻底,他们坐在满是枯枝败叶的大槐树底下,第一次面对面的聊天,也是南少博第一次跟童羽除了关于学习之外的交流,只因为路初晴的七情六欲都是在他的身上,高一那年路初晴对他所有的好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唱歌?别开玩笑了,我都好长时间没有唱歌了。”头发还是又黑又软,清澈透亮的双眸无波无澜看着操场上活跃的几个身影,可是人却没有那么精神,随意往后一靠有些慵懒缱绻。 “屁嘞,别以为我不知道,高一刚入学的时候你不是唱过吗?” 童羽在南少博短暂的软磨硬泡下,还是答应了带着吉他同他一起登上校庆的舞台。童羽虽不擅长交际,但他就是这样难以拒绝别人请求的人。他只是拒绝过奶奶不要给爸爸钱还债,拒绝过黎潇不去遥远的未来,除了这些,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别人,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校庆期间,路初晴坐在台下的观众席上,南少博一改往日的戏曲表演,而是选择了他自己最不擅长的歌曲,因为他答应过她要在高考前最后再听一次童羽站在舞台上唱歌。南少博一生别无所求,只是希望路初晴不留遗憾,可以一直平安快乐。 “路初晴,你高考之前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的吗?” “我只想再听一次童羽弹着吉他,在舞台上唱歌,这种画面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这是那天他们在雪地里的对话,路初晴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那个在舞台上散发光芒的童羽,真的很美好。 “圈圈圆圆圈圈 天天年年天天的我 深深看你的脸 生气的温柔 埋怨的温柔的脸 不懂爱恨情愁煎熬的我们 都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 相信爱一天抵过永远 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 他们第一个唱的是林俊杰的《江南》,这是童羽和路初晴都爱听的歌,童羽坐在高凳上弹着吉他和南少博合唱,底下的同学们很安静,似乎已经沉醉在了他们的歌声中。那个时候仿佛只有他们,所有的光环都在台上围绕着。 “童羽,你难道就真的甘愿窝在这个地方吗?清华就那么好吗?我们明明都是一样,都是想挣脱困住我们的牢笼。” 槐树底下,两个为生活、为未来争吵的年轻人。他们相对而立,女孩长发梳成了马尾,两缕头发随风而扬,男孩又黑又软的青丝短发,遮住了双眼,遮住的眼睛炯炯有神,细细品味他的眸底却是对生活的无奈。 “我们不一样,我和你不一样。”他的声音抬高了几分,那双眸子仿佛看破了所有。 “你有你父亲对你的爱,你父亲赢了钱他会第一时间给你这个女儿,让你生活没有烦恼,即使被人追——债他只会把你赶走,会让你躲得越远越好。可我呢?”顿了顿,紧抿双唇:“我爸赢了钱去还债,输了没钱还被他们打的时候,他只会把我拉回来替他挨打,眼睁睁看着我被那些人拳打脚踢,然后转身像逃命似的跑开,他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如果你真的想出去,我没办法陪你走。你只要跟你爸说你想要出国,你爸一定会想尽任何办法让你出去。” 他通过发丝缝隙看着他牵挂的女孩儿,他们当初因为彼此的命运牵绊在一起,相信会给彼此一个温暖的依靠,逐渐走到一起。本以为爱情能抗拒一切,后来发现,它只会给他们无形的压力,把他压的喘不过气,像有人掐着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你出去可以无牵无挂继续生活,可以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忘记的干干净净,而我不能。” “我还有爷爷奶奶,他们离不开我。” 那是他们第一次产生分歧,黎潇总说世界没有怜悯过她,可是她却没有想过世界一丝也没有善待过童羽。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承受了一家的重量,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和别人不能说的秘密。 “虚拟的善恶战 落在另外一个天堂 我在其中迷惘了悲伤 魔血喷出飞溅 虚拟的善恶战 回到现实中也一样 就算活在天堂依是悲伤 黑暗势力炫耀死亡结果 光明精灵散发除魔的洒脱 ……” 第二首歌的《第二天堂》,也是林俊杰唱的。校庆舞台,以他们开始,以他们结束。 校庆结束和往常一样的按点来上学,路初晴从那天以后就让老师给她调了座位,她坐到了第二排中间的位子,她不想再继续靠着窗户坐了,因为一个侧眸就能看到他们,路初晴害怕看到童羽和黎潇坐在一起的画面。 只是今天路初晴特地比之前来晚了半个小时,来到教室的时候只看见黎潇一个人坐在那里,她旁边的位置空了下来,连桌子里的书都不见了,那一刻她突然慌了神。 路初晴双唇微张,想询问黎潇童羽的踪迹,任她努力张嘴说话,可音节明明到了喉咙,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童羽如果只是请假,他不会把桌子里的东西全部搬回去,课桌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像从来没有人在这里坐过一样。 “不用瞎捉摸了,他没有转学,他转理了。” 黎潇没有看她,时不时用余光瞟一眼她身旁已经空了的座位,白皙手掌在桌子上细细摩挲,仿佛这个人从未离开。 她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知道最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的人就是她了。 那天的阳光很足,在卞海这样的小城市里,寒冬遇到可以享受充足阳光照耀的日子少见得很。可是那个坐在阳光底下的男孩儿不能每天看到了。这样也好,至少心里会好受些。至于童羽转理的原因,没有人会问起,谁让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些事情不愿意说出来,也不希望有人问起。 高二那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到不知道那些事情是梦还是真。 “速度快点儿,都已经进入了高考冲刺阶段了,怎么还在那儿磨磨唧唧的,到时候本科录取分数线可不等你们!” 教学楼的第四层,所有文理班的教室里传来轰隆轰隆挪桌椅的声音。是啊,高考冲刺了,还有100天,就要从这所高中毕业了。 前黑板旁印着高考倒计时的牌子上面的数字在逐一递减,目光不知不觉飘向窗外,仿佛看到了高一第一天入学的时候,周围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那时候的路初晴害羞不爱和人交流,说话还带着几口北方乡下地方话,后来逐渐变得外向,带着那份不确定的勇敢。 如果没有颜初阳,奚淼和南少博的话,恐怕她真的会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包括童羽都是她人生中的意料之外。 那时的他偶然闯进她的世界,后来,她却以狼狈不堪的方式退出他的生活。 照毕业照那天下午,艳阳高照,耳畔蝉鸣肆虐,额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层层汗珠,学校的操场上布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大概是临近毕业,很快就能挣脱高三的苦海了。 文科班是第一个照的,整个班差不多已经排好了位置,他们并没有发现原本四十六名同学的班级,这个时候只有四十五名。 “诶?南少博呢?他怎么没在?”人群中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四十三名同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半看向路初晴,一半看向颜初阳,在他们的眼里只有他们两个会知道南少博的踪迹,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 “初晴,初晴,你知道南少博去哪儿了吗?打电话也没人接他最近有跟你说过什么话吗?”奚淼在刚刚给南少博打过很多电话,可听到的总是一道机械女生的回答: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她慌了,只好跑到路初晴跟前问她了,奚淼相信路初晴一定知道。 路初晴只是摇头。南少博在失踪前只跟她说了句他要请假回家办点事情,还说毕业照那天他会回来,他说毕业照他一定要站在她的身后。 “别想那么多了,不就没接电话吗?说不定人家手机没电了或者忙着呢,你别在这儿自己吓自己,就他那样,还能让人把他欺负了啊?” 乔之洛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孟畅走了过来:“就是就是,南少博什么人啊,我都不担心你搁这儿瞎操心。” 至于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恐怕只有路初晴和颜初阳知道,像南少博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不接电话的,更不会让手机自动关机的,除非他真的不想出现。 路初晴颜初阳四目相对,颜初阳的眼神告诉她:不用担心,相信他。 北京的机场人海茫茫,那时候的卞海没有机场,他们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才抵达的北京机场。他们坐在候机大厅,眼看着快到登机的时间,口袋里的手机还是悄然无声,直到临登机前的三分钟,熟悉的铃声响起。 “初晴,我找到他了,他很好。” 路初晴等了好几天的电话终于打来,等了好几天的慰藉终于等来,这个消息的到来让悬着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频频点头。 “知道了,谢谢你。” 那边迟迟没有回话,像时间静止了一样,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那个……你和颜初阳好好的……好好在一起……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那边没有等她的回话,挂掉了电话,手里的手机滑落重重的摔在泥地里,失了魂一样瘫软在了槐树底下,坐在地上。一个大男人,就算从前淘气被师父打,被人欺负都没有掉过眼泪,那样一个谦逊豁达的少年,在这一刻为了一个她,终于忍不住情绪失控坐在那里捂住双眼偷偷失声哽咽起来。 鹅絮般大的雪花在漫天飞舞,城市被层层白雪覆盖,卞海陷入了白茫茫,凛冽刺骨的风,在原地等待的人直跺脚。他毫无顾忌的揣起了她的的手放在掌心里吹着热气,还把他厚实的白色羽绒服把她全身裹住,在她的眼前,他们抱在一起。 她跑走了,坐在那棵槐树下:明明已经要放弃喜欢你了,为什么看到你和别人抱在一起,还是会忍不住的流泪。路初晴,你的眼泪也太廉价了,他们不就抱一下吗,你至于吗? 那个人的怀抱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远方。 “初晴,我喜欢你,从前是,现在也是,以后更是。” 第三十八章 多年之后的平淡似水 班长:06届的兄弟姐妹们,别忘了九月一号的同学聚会哈! 同学1:哟!咱这群终于活了,安静了那么久还以为死了呢。 班长:你赶紧呸呸呸,咱这么正能量的团体,瞎说什么呢! 同学2:班长,你可真会挑日子,得亏那天是周日,要不能去的可没几个。 班长:那必须的,我可跟你们说好了,咱这次聚会可是南少博出资,虽然人家提出的出资,那咱也不能理所应当的接受,到时候咱把钱分一下,直接给我,得还给人家啊,不能让人家全给掏了,那咱成什么人了。 同学3:知道了知道了,班长不愧是班长,就是有组织能力。 …… 坐落在北京的一所公寓,客厅里茶几上的手机一个劲儿地在响,那是许久都没有跳动的聊天框。一个挺拔的背影立在阳台上的落地窗前,自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和打火机,捏起一根叼在嘴中,背对着光点燃,吐出一口灰白雾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男人学会了抽烟,大抵是那个时候被生活压迫的喘不过气,或许是曾经的某时还不能给心爱的人幸福,只能靠香烟的味道麻痹大脑的末梢神经。北京城的夜景着实能让人念念不忘,马路上的霓虹灯在被黑幕包裹的城市里那么耀眼。 他就站在那里,任凭着手机响动仍然不予理会,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抽了两根烟了,这第三根烟已经燃了半根。 钥匙插进锁扣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将自己手中燃了半根的烟熄灭,神情慌乱地想抽张纸巾把地上的烟灰擦掉,可是发现已经来不及了,拿着那张纸巾晃了神。 那一刻,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偷吃糖被家长抓包时,把手背在身后,像做错事的小孩儿。 他知道,她是最闻不得烟味的。 “咳咳!这什么味儿啊?你怎么又抽烟了,不是说让你戒了吗?” 她推开门,把外衣脱下搭在门口的衣架子上,还未换鞋,一股呛鼻的味道扑鼻而来,刺激嗅觉,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突然抱了过来,一个很深的拥抱,夹杂着烟草香。他的容貌与十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褪去了那少年感的青涩,多了历经风霜后的稳重。 女人被这突来的拥抱弄的一头雾水,急忙推开他:“你赶紧给我把窗户打开,呛死了,你想让我吸多少你的二手烟,赶紧的,迅速。” 真情实感的拥抱,让他确信了身边的人还在。他丝毫没有犹豫,转身走到窗户跟前儿把上面的窗户打开换成纱窗,一股晚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屋里呛鼻的味道。 “我不就出去买个菜吗?多点儿的功夫看你把屋里整的,窗户也不开,你自己闻不着是吧。” 她换好鞋之后把买回来的菜放在了厨房的桌子上,紧接着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你怎么买这么多菜,就咱两个人,这得吃多久才能吃完啊?”他回过神看到桌子上散落一片各式各样的菜,几乎出自于本能的走过去给她按摩肩膀:“你买这么多怎么不叫上我,你这身子骨哪儿能记得起这样的重量。” “这不想着囤几天的菜就不用天天往外跑了,叫你干什么,就你那洁癖恐怕还没进菜市场口你就准备往回跑呢。你是不知道那菜市场的人啊,真的是轰隆轰隆的!”说着手还在那儿比划菜市场的‘盛况’,她展开笑颜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年少时槐树底下玩闹的她。 “你怎么不去超市买?超市凉快,不冷不热的,还新鲜,菜市场多乱啊!”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 “这不是便宜吗?你现在又是职位上升期,还养了个房子,不得生活拮据点儿吗?” 顿了顿语气,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侧头看他:“看你这么辛苦给我按摩的份儿上,犒劳犒劳你吧,今天我做饭,你可不许跟我抢。” 他笑了,把她的手反握住:“那可别,我哪儿能让你做饭,你只要把你的嘴牙舌头准备好,负责吃就好,我可不敢让你下厨,你忘记上回你把厨房差点炸掉吗?” 她微努嘴,像是对他最后一句话略有不满。 他看她的可爱模样笑了一下,宠溺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接着就把桌上零零散散的菜挨个放进厨房的冰箱里,有条不紊很是熟练,对刚才手机的信息只字不提。 “哦!对了,过两天我得回去几天。”她坐在那儿任着他的忙碌,俯身捶着小腿紧绷的腿肚,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平淡,像是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冰箱的门只开了一半,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动作一顿,一动不动地站在冰箱前,里面的冷气呼过颈间,带着试探性的询问:“怎么突然想要回去?你是想家了还是……” “新书签售会,顺便回家看看,从订婚之后就没怎么见过我爸妈了,有点想他们了。” 她没有提到有关同学聚会的事情,他不知道她是忘记了这件事还是不想提及,他在祈祷她最好是忘记了,希望她永远都不要想起来那个人,这样她还能永远在他身边。 “这样啊,那有确切时间吗?我看有没有时间把你送回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坐高铁回去就成,你就忙你的工作吧,等哪一天你飞黄腾达了,我还指望你为咱家争光呢。”她摆摆手,半开玩笑的语气。 那时,他们才刚刚订婚没多久,因为他见识过这社会的黑暗,他不想让她被这险恶社会所玷染,他把她保护在家里,他努力工作想给她最好的生活。 他把她放在家里的时候就在想,一定要好好对她,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好,我一定会把你的嘱托好好放在心上。”他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柔软的唇瓣接触到她的额头,柔声道:“洗澡水给你热好了,先去洗澡,洗完澡就直接可以吃饭了。” 他没有拒绝她独自回家的意愿,他故意的转移话题,他知道,那份难舍难分的感情躲不了多久的,即使她不说,他也知道,那个人是她心里解不开的结,就算囤积了太久也无法忘怀的过去。 “那就辛苦我的大宝贝了。” 她临走前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然后就去卧室的柜子里拿了套睡衣直接就进了卫生间。 他摸了一下她亲的那个位置,顿时喜上眉梢,虽然他们在一起已经十年,这种情侣之间常有的互动在他们的世界却不多见。 他们对彼此百分百信任,可是那份信任还能坚持多久,无从得知。 浴缸上的水龙头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整个卫生间云雾缭绕的,到处弥漫着热腾腾的水蒸气。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失神地低声呢喃:只是回家看看家人,办个签售会,办完就回来,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她坐进了浴池,温和的水温洗去了她一天的疲倦,想趁着水温适宜阖眸小憩片刻,不知道过了多久,浴缸里的水已经凉了,屋里的雾气也快散尽了,门外响起了敲门。 “晴晴,好了吗?饭做好了,快出来吧,要不一会儿就凉了。” “知道了,马上。” 她从浴池里爬了出来,头发还没有擦干就匆匆忙穿上睡衣开门走了出去,还没走到餐桌前就被人抓住了脖领: “你头发还没吹干怎么就出来了,进去把头发吹干再出来。” 也许是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他性子稳了下去,不再像以前欺负她了,他想把她护在手心里,只有她在他便会踏实许多。 “我不要不要,我头发现在本来就干枯分叉毛躁了,我可不敢再用吹风机吹头发了,要不头发就彻底废掉,我就只能以光头见人了。” “那就戴个假发,我又不嫌弃你,你最丑的样子我都见过了。”看着她努嘴的小模样,莫名觉得娇俏极了,忍不住想逗逗她。 他见她又要走,环手抱住了她的腰,下颌抵住她的肩膀,笑得温柔缱绻:“快去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别到时候真感冒发烧了,你又不记得喝药,我还得请假照顾你。” 路初晴记得这样的拥抱,那是多年以前了,那个时候才刚刚在一起不久,虽然年少时经常毫无距离的接触过,那也只是单纯的友情,第一次以情侣的身份拥抱,她不适的躲开了,她不是排斥,而是不适应。那时颜初阳的表情活脱像一个吃醋的小朋友,噘嘴的样子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颜初阳,我们结婚吧。” 她没有接下他说的话,而是扯开了话题。她目光停在厨房那色香俱全的一桌菜,他对她的好都铭记在了心里,她不能再磨着他了。在她的想法里只要结了婚,就可以和过去断的彻底。 可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回应,他侧眸看向她的侧脸,似是在确定刚才的那句话是不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这是和她正式确定关系之后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他的名字。 他不是没有想过和她结婚,他不敢这么想,他害怕结婚之后他会跟其他的男人一样,染上男人的通病,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更不想看见她和那些女人一样,守着一个空壳子度日,害怕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半响,像是思考许久,下了很大决心后才缓缓开口:“你心里有个结,等你这次回去办完签售会后,如果你还是这个答案的话,我就跟你领证。” 随后,松开了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好了,快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我知道你心里有芥蒂,可我之前订婚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了,我已经忘掉那段记忆了。”她红了眼眶,这是她第一次对他发脾气。 他自顾自的把饭盛好,放在桌子上,意气自若,脸上了无波澜:“赶紧去把头发吹干,然后过来吃饭。” “颜初阳,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要和你结婚。” “我也再跟你说一遍,赶紧把头发吹干,一会儿饭就凉了。”他依旧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他不是不想,而是太想,他只是不想让她对那些抹不掉的过去留有遗憾。 茶几上的手机不适时的响起,他走过去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人信息,他懵了,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初晴,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她看到他出了门,面目平静,她没有问是谁,因为信任他。 “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第三十九章 多年以后的擦肩而过 “你大爷的颜初阳,搞什么呢?这么久才接电话你故意的吧?” “怎么了?” 颜初阳靠在楼梯间的墙上,把手机夹在颈窝处,又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再把手机拿在手里,动作行云流水,一点儿也不显得愚钝。 “我就问你一句话,同学聚会那天你到底能不能回来?给个准信儿。” 虽已临近八月末,像楼梯间这种密不透风的小空间里还是会有些闷热,不多一会儿他的脸上出现了大小不等的汗珠,再加上沉闷许久的心事得不到释怀,甚是烦躁,粗鲁地拽开了领口的两个扣子,完美的锁骨线条暴露在空气里。 随之吐出一圈白雾,迷离的眼神在灰白烟圈里找不到聚焦,思绪很久,才开口:“不知道呢,我看看吧,回去的话提前跟你打电话。” “这可是你说的,他妈的要是你小子不给我打电话,你丫信不信我去把你家厂子抄了!” 颜初阳不禁轻笑:“行行行,那就先这样吧,回去的话肯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挂了电话之后,他整个人靠在墙上,仰首望着楼梯间的天花板,那根烟吸了大半根儿就捻灭扔进垃圾桶上面的烟灰池里,片刻之后才肯离开楼梯间这个闷热的地方。 可谁知,他出了楼梯间,刚到拐角处就看见站在家门口的路初晴,瞳孔一震,脸上写满诧异。她就倚在那里,披散着头发,上面的水渍都被吹干了,松下一口气,他走过去立在他跟前儿,轻柔拨开额前的一缕发丝,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粥喝完了吗?” “刚喝完,见你出来半天还没有进去,就出来看看。”她在空气里闻到了一股熟悉呛鼻的味道,伸头凑在他的身上闻了那么几下:“你是不是又抽烟了?” 她没有问他在跟谁打电话,也没有问为什么要避着她出来打电话,而是在问他是不是抽烟了。 “没多少,连一根儿都没有抽完,真的。”他开心的笑了,因为他知道,路初晴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把她拉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把烟戒了可以吗?你也知道烟这东西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把烟戒掉的,相信我!”他看她的眼神柔情似水,以往看她的每一个眼神都没有此刻的柔意。 看到他看她的目光那样诚恳,她又一次相信了他所说的话,这种信任是来自共同经历了太多人生的酸甜苦辣咸,一起面对过的风谲云诡,那种劫后余生对彼此的依赖和信念感。 他们很默契的没有再提接电话之前的话题,因为他们曾答应过彼此,吵架归吵架,但不能超过三分钟,更不能生对方的气。晚饭过后,路初晴先回了屋,只留他一人在厨房收拾着碗筷。 路初晴屋子没有开灯,光线很暗,只有电脑桌上台灯的照射范围和窗边的朦胧月色的一点光亮。她真的喜欢一个人坐在昏暗的房间,只有一点光亮就好,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静下心去思考。 电脑界面停留在购买火车票的界面,她就屈膝坐靠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甚至连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听见,颜初阳在她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开始敲门。 路初晴听到敲门声,侧眸看去:“进来吧。” 他刚走到她的跟前,无意间便看到了她的购票信息,把想了很久的话遏制在了喉咙里,接着就是无声的沉默。 片刻,他才缓缓开口:“你明天上午就要走吗?不是说过两天吗?” 他明知道她过两天会回家,只是没想到会突然这么着急,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本来是想告诉她回去那天跟我说一声,我抽空送你回去,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谓的问句。 “早点回去看看,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回去之后你还能专心工作,争取在几天后你们公司的表彰大会上升职。” 她的笑容似乎有一种莫名的魔力,能让你的不开心一扫而光。 颜初阳笑了一下,轻轻摩挲了几下她的发丝:“我家宝贝长大了。” 晚风吹过,他这才瞧见她屋里的窗户携着点儿缝隙,没有犹豫径直走过去关上了窗户,还说着: “你屋里又没有烟味儿,开着窗户做什么?”他在空气里闻到了雨水的芳菲,把手伸出窗外,绵绵细雨滴在掌心里,怪不得傍晚时那么闷热。眼睫垂落,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路初晴说:“又下雨了。” “下雨了?那会不会打雷啊?” 也许只有在这一刻,她才会展现她害怕的一面,嘟着小嘴的可爱模样总会让人多给她几分怜爱。 “看这情况雨是下不起来的,如果天气有变,敲我屋的门。” 有一种喜欢,叫做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会给你最坚实的臂膀。谁让他曾经有70%的生活都是与路初晴相关的,如果他未来的几年回想起过去的那一幕幕会不会觉得痛不欲生啊。 两个人,两间屋子,隔着两道墙,却各怀猜不透的心思。 还好,一夜静谧,炽烈阳光冲破窗帘缝隙,照进昏暗的屋子,她推开了他的房门,屋内却空无一人,她知道,他上班走了。 “早餐已经做好放在桌子上了,你起来的时候记得用微波炉热一下,接下来几天的卞海天气干燥,回去之后记得多喝点水,别又咳嗽了。” “你快到日子了,就别碰凉的东西了,本来你就时多时少,喝点热乎的,吃点热乎的,五天每天都要用暖宝宝捂着。” 他好像每天去上班之前,都会把她的早饭做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已经成为习惯了。这张便签纸贴在路初晴屋子的门上,她一出来就能看到的位置,她把纸条撕了下来见到上面的文字,只是今天写的字比前些日子多了点儿而已,嘴角弧度忍不住地上扬。 上午临近晌午出发前在屋里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了放在柜子最下面一层带有密码的盒子,已经放了很久,上面已经落了层灰尘的盒子。她拿起的时候,双手是捧着的,手是颤抖的,眼神是躲闪的。以前说是忘记了那个人,只是还没有碰到与他有关的东西或事情那个人原来还在她心底的某个位置晃悠着。 有关他的密码,那是那个人的生日。她打开了盒子,里面是放着的是当年那人赢得比赛后送给她的奖品,她颤抖的手翻开了第一页,雪白扉页因为时间的堆积已经泛了黄,那行用黑色碳素笔写的字迹也褪了些色,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她把笔记本放进了行李箱里,她想把这段回忆带回家,藏在那段难以忘记的记忆里。 北京到卞海的三百公里,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她无心瞧着窗外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的风景,对她来说,每一分钟都是那么的煎熬。当然并不是害怕见到家乡的那些人,而是不知道这次回去对她来说是好还是坏。 “你说闺女怎么还没到啊,刚打电话的时候就说已经出发了,这都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到,高铁不都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吗?” “你着什么急啊?说不定人刚下火车,还没走到这儿呢。” 一对夫妇站在卞海车站的出站口焦灼地等待着,他们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人群出来的地方,翘首以盼像是在等待在外工作许久未归家的孩子。 “爸,妈!” 熟悉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畔,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一路奔过来把他们拥在怀中,当她看到他们的鬓角长出银发的那一刻,目光一顿,年少时盼望着长大,到真真正正长大之后才意识到他们长大的速度跟不上父母变老的步伐,一滴泪划过脸颊,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小晴,和初阳发展的怎么样了?你俩要没问题就赶紧领证吧,都订婚三年了,二十八岁的人了,也该做打算了。”妇人拉过路初晴的手握在掌心,转身朝着前面走去。 “哎哟,媳妇儿,你就别瞎操心了,孩子们有孩子们的规划,你就安安心心在家带你的孙子吧!” 路初晴闻言,眸中一闪而过的淡漠,最终还是没有告知那晚他与颜初阳的对话,展开笑颜:“我的妈妈呀,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你闺女我心里都有数。对了,我哥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啊?” “还说呢,你哥工作忙,得到周末才能回来了。咱先回家吧,你嫂子还在家等着呢。” 缘分是一个奇妙的东西,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在他们出车站的时候,从她的身旁悄然经过。即使她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单凭走路的旁风像极了那个人,那种感觉即便过了很久,当它再次来临的时候,依旧会让你魂牵梦萦的,那是她藏在心里,一段刻骨铭心的年少时光。 她猛地回过头,看见熟识的背影,到了嘴边的问候始终说不出口,时过境迁还是没有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他的名字。 “闺女,看什么呢?走,赶紧回家了,你嫂子还等着咱吃饭呢。” 路义彬回头见人站在原地正发呆,负手过去把人拉走了。 那个身影突然停下了脚步,那个声音怎么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他愕然回头,那人却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是错觉吧。 “你到哪儿了?……什么?你到了……你在哪儿呢……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一声呼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他便被撞了个满怀,脖颈上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量拉扯着他:“好啊你,我就是让你来接我,怎么着啊?还让我等你是吧,你是不是又在家睡觉呢?啊?” “我错了行不,你能先松开吗?我看你这是要勒死我。” 他很听话地把那个人松开了,直接搂过他的肩膀:“让你来火车站接我怎么就这么费劲呢?咱能不能改改你这犯困的毛病啊?” “行行行,改改改。说正经的,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但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熟悉的身影?这我倒是好奇了,那人长什么样儿?说不定我认识呢。” 第四十章 是谁眉眼如初温柔岁月 “长得什么模样这我倒是没看清,就算是看清了也是陌生的面孔,我是说那种感觉特别熟悉,像是曾经就已相识许久分别多年再次重逢的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其实他说的那个身影他见到了,就在刚刚从高铁上下来的时候,人海茫茫之中她就从她的眼前经过,目光看都没有向他这边瞧上一眼。 他跟着她,一路走到站口,她不曾回头看他一眼。他与她拉开很大距离走到她的前面,他频繁地回首见她,那一刻是戳在心底的痛,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和当年的她真是判若云泥,他躲了她十年,这十年间一直忍着不与她联系,因为他答应过那个人。 这十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曾经那个满是欢声笑语的小姑娘变成了这般模样,熟悉而陌生。 “别想了,你要真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到后天的同学聚会你兴许就知道了。”他听完摆了摆手,语气淡漠平和,谁又能听出来他满是无奈的口吻。 从车站出来的时候外面烈阳高照,刺进他们的视线有些晃眼,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阳光还是那么强烈。 “姑姑!” 一道来自于稚嫩孩童的空灵声音闯入了她的耳畔。 一到家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直接跑到门口抱住了路初晴的腿,才六岁的小孩儿个子就到她的腰际了。 她闻声垂眸看到这个眉宇之间与她自己有八分相似的小孩儿,忍不住轻笑,俯下身子把小孩儿一把抱在怀里,水汪汪的眼睛总想让人垂怜,用空余的手轻轻捏了捏小孩儿的脸。 “来来来,让姑姑看看我们家小书书有没有变帅,有没有想姑姑啊?” “想。” 小孩儿重重地点了一下脑袋,软糯的声音让人心头一酥。 “他呀,自从知道你今天要回来之后就一夜没有合眼儿,一直在闹腾,躺在床上也不叫人省心,嘴里总嘟囔着你还有几个小时就回来了,害得你哥是彻夜未眠啊!” 说着一位寻常打扮的女人端着两盘饺子从厨房走出来之后直接放在了餐桌上,说话时嘴角常挂着笑:“得了,别在那儿站着了过来吃饺子吧,知道你喜欢吃白菜肉的,特意给你包的。” 路初晴闻声抬眸瞧了一眼来人,目光被引到了桌子上的两盘饺子,眼神里带着光地拉着小书的手走了过去: “你们怎么知道我现在特别想吃饺子啊,谢谢嫂子。” “行了,跟我客气什么?快坐下吃吧,厨房还有饺子没煮呢,我先去煮好之后出来再跟你好好聊聊。” 王樾莺见状赶忙儿走上前把她放在了椅子上,言道:“你还是歇会儿吧,坐在这儿跟晴晴说说话,我去就行了。” “说的没错,书涵你就别忙活了,坐这儿先吃吧,让你妈去就行。”路义彬附和道。 时过境迁,十二年以前这个是她嫂子的人还是她同窗同学,一晃眼这个名为赵书涵的姑娘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其实她当年问过她怎么会跟自己哥哥在一起,她的回答挺让人意外。 “赵书涵,你那时候怎么会突然转走,现在为什么又跟我哥哥在一起了,我是真的搞不懂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几年前公园的河边,两个女子并肩坐在河边老槐树下的长椅上,耳畔蝉鸣叫嚣,在另一个女子的脸上仿佛看到了解脱,是对过去那段轰轰烈烈的年华的一种淡然。 “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倦了,累了,不想再继续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日子了。”说着她垂下了眸子,脚底随意摩挲着地上的青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许,这就是生活吧。” 她看到了她的欲言又止,抿抿双唇,接着空气中又是一片静谧。 因是深夜,周围安谧的只有偶尔的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额间冒出大小不等的汗珠,夏风袭过,给这闷热潮湿的空气中带来一丝微凉。 赵书涵低眸思绪许久,迟迟开口:“说来奇怪,我认识你哥的时候好像就是以一件酒后乱性为由的一夜情事件。” 说完还不忘沉声嘲笑一下自己的那时的无知,明知自己不胜酒力还要去喝得酩酊大醉,还害自己失了身,那种嘲讽也只是转瞬即逝,黑亮眸子仰首望着这皎皎洁月,感叹这生活无常。 她被她的第二句话吸引了目光,瞧她神情淡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她刚说的是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她倒是听的认真。 “不过幸运的是,一夜情的对象是你的哥哥,也算是转悲为喜了吧。我以为他会像其他人在酒醒之后会把这当做一件很平常的酒后乱性不了了之,他醒来以后跟我说要回去冷静冷静,我那时候以为他跟其他人一样说是冷静,其实就想给他自己找个推脱的理由然后彻底消失。” “然后那天之后不到一个星期,他真的过来找我了,还拿了个用柳条编的戒指,冲着我很认真的对我说我会对你负责,虽然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买好看的戒指,但我娶你那天我一定给你买个钻戒。说实话,我当时听完这句话的时候真的挺感动的。其实像我这样的人,真的很难再遇到这么有责任心的人了,我挺满足的。” 她就在一旁静静地聆听着赵书涵的倾诉,看着她的侧颜,一时感慨万千,青春时期的初尝禁果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这个还没有那么开放的年代如果一个女孩儿守护的最后一道防线破坏了,就没有那么容易嫁出去了。 “我有时候觉得我还挺幸运的,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至少遇到了你们一家,真的,特别开心。” 赵书涵侧过头,极其认真地注视着她的双眸,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成长了。 “路九书,我可算看到你了,你害得我家破人亡,竟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你看我不追上你刺得你满身剑孔,看你还敢不敢再出现在我面前!” 客厅里,路初晴拿着一把小书的玩具剑与他玩的开心,小书也是极其配合地东躲西藏,好不欢腾!还是孩子的小书当然不会说那些复杂的话,总是会依照属于那个年龄阶段的想法而言语。 “姑姑,你抓不到我的,我可是堂堂路大侠!” 今天家里人都去他哥哥店里帮忙了,整个家里只剩下了他们姑侄二人,他们两个看样子并没有所谓的‘代沟儿’,倒是玩儿的忘乎所以,甚至连什么时候跑出了家都不知道。 朝霞落日,余晖洒映,穿透梧桐枝叶的缝隙,一个熟识的背影立在树下,穿着中规中矩,尽显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风范。 小朋友若要专心玩闹起来是不会看路的,他只自顾自地奔跑着,一下子撞到了那个人的大腿,不禁因惯性后退几步坐在地上。 “小书,你慢点儿跑,我都要追不上……”你了,她追了出来,那个背影闯入她的视线,她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个背影。 “颜初阳?” 在她的脑海里闪出这个名字,她不确定,因为这个名字主人此时应该在北京忙碌着他的工作,怎会突然出现在自家楼下。下意识地叫了出来,声音很轻,带着试探。 那个人听到叫他的名字,猛得转过身,站在光影交错之间,弯臂置于腹前,黑色西装外套整齐的搭在他的胳膊上。 “怎么了?见到我很意外吗?” 他回过头的时候,她的瞳孔一震,对于他的到来她是真的很意外,她待在原地,没有动。 “姑父!” 小朋友从地上迅速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拉上路初晴的手,冲着那个身影大喊。 “难怪小书那么喜欢你,也只有你才会耐着性子跟他玩儿。”他走过去,皮鞋踩地的咯哒声,一步一步,走进她的眼里与心底。 “你不是说最近公司会很忙吗?怎么突然有空回来了?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她问。 “再忙也要回家看看啊,想回来总会有理由回来的,小书你说是不是啊!”他蹲下了身子,温柔地把小朋友胳膊上残余的灰尘拍掉,又逗趣地捏了一下他的肉脸:“小书,你猜姑父这次回来给你带什么礼物了?猜对了有奖励哦!” 其实在她回来之后,他一人待在北京思前想后,她肯定是知道九月一号的同学聚会一事,他相信她,只是建立在那个人不会出现的前提。 坏就坏在,这场久违的聚会是另外一个人组织的,他不是一个焦躁的人,一旦涉及到关于她的所有,才会乱了阵脚,他太担心她会再一次爱上那个人,才找了个理由向领导请假回来的。 小朋友仰颌看了一眼旁边的路初晴,得到允许后才看向颜初阳,看他的时候眼中泛着光:“是遥控汽车吗?” “你这小崽子怎么这么聪明呢!”他伸手满是宠溺地刮了刮小书的鼻子,勾唇轻笑,拉过小朋友的手站起来的时候,他看到她对他笑了一下,笑得缱绻,笑得柔情。 “一会儿你还过来吧,我们……” “是初阳回来了!” 她还没说完的话被几道嘈杂的声音打断,她侧过头,原来是他们回来了,说话的正是她的母亲王樾莺。 他闻言转身见是王樾莺一行人,礼貌地笑笑: “啊对,刚回来!阿姨店里现在不忙了吗?” “不忙了,书涵说让我们回来,她和剩下的那些员工在店里就可以了。” “对了,初阳你今天不走吧,不走留下来一吃吃饭吧,正好陪叔叔喝几杯,我都将近两个月没碰过酒了,这嘴痒痒的很。”路义彬拽过他的胳膊向家的方向推搡着。 她的哥哥路旭尧连忙附和:“就是说啊,妹夫,我刚好也想跟你喝几杯呢,你和我妹的订婚宴上喝得不够尽兴,咱们卞海高鹤人可都是能喝的人啊。” 他下意识地回眸看向身后的路初晴,似乎是在问:我能喝吗?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他确定了,才肯回复他们的盛情邀约:“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陪叔叔和尧哥喝几杯。” “不过我得先去厂子里看看我妈,我回来还没有往那边走呢,到时候我跟我妈一块过来。”他又言。 “行,那我们就先回去给你们准备几道下酒菜,这初阳好不容易回来了,得好好招待招待,过会儿记得跟你妈一块儿过来。” 他们一家子脸上的笑容久久未散,摆手招呼着小书回家,小朋友没有理会,冲着颜初阳的背影大喊:“姑父,不是说给我带遥控汽车了吗?” “你先跟你爷爷他们上去,我回来的时候给你拿上去。”他停下脚步转身回应。 第四十一章 十年再见,恍若隔世 曾经以为我们的再次相遇,会心照不宣地讲述那些曾经,上扬的唇角都是带着甜蜜的;却不曾想,当我们真正复述那些青春的时候,满脸都写着遗憾,甚至连笑容都是苦涩的。 “最好老实交代,是谁干的?你们知道我的耐心有限,现在主动站起来我们还可以好好交流,别等我查出来,你们知道后果。” 一班的教室里传来一声脆响,是木制物品撞击玻璃的声音,这是他来卞海之后第一次发如此大的火气。 在教室的同学都被这个突然的巨大脆响吓得瞳孔地震,他站在讲台上,保持着黑板擦重力拍击黑板的动作,慵懒抬眼,黑色鸭舌帽下的目光犹如刀光剑影般狠厉射去,周遭空气冷到令人发指。 底下的人都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汇,他们这般表现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就是压根儿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要么就是知道,在纠结到底说还是不说,无论哪一种结果,他都有办法让他们主动承认。 “我数三个数,如果还不说,我一定会让你们再次经历那件事。”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着:“三……二……” “是……是……是……是曹华一!他让我们干的,不关我们的事啊。”其中一个女同学在他狠辣目光的压迫下,最后一道防线濒临崩溃,她猛得站起来碰到了椅子,紧紧抓着衣角,最后几个字不禁抬高了声调。 他闻声眼中的狠厉稍退了些,微挑眉峰,把板擦放回原位,拍了拍手上的粉尘,习惯地揣进裤兜,盯着刚才那位说话的女生:“哎哟!可真是不容易,可是有人承认了,还算你有点儿眼力见儿,说吧,那孙子现在在哪儿呢?” “他现在……应……应该在……在……在室内篮球……场。” 那一刻,她没有半分犹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出了教室。 高三的那年冬天,那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因为不经意的闲言碎语,她遭受了一场可怕的校园暴力。她没有跟任何人提及,是他偶然撞见浑身湿漉漉,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她。 她穿的少,那件厚实的羽绒服不知被她放了哪里,一身单薄的校服还一直往地上滴水,偏偏这个时候颜初阳在外集训美术。他急了眼,他跑到了她的跟前,把身上的那件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又把裹在脖颈上的围巾扯了下来,把她湿漉漉的头发包裹住。 他压着火,他不会对她生气,因为舍不得。 “告诉我,是哪个孙子干的?” 她低着头不肯言语,只哆嗦着紧攥衣角。 “快点告诉我,是哪个孙子干的?我去把他(她)的胳膊卸了!” 她没有理会,咬着唇不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 他真的急了,他的声音都有些颤音了。 他的手轻颤着抬起她的脑袋,看到她眼中的害怕,他才意识到他不该对她吼的。温柔着拨开她额前沾满水渍的头发,他把她暂时安顿在了医务室,知道她不愿让老师看到的。 临走前,她抓住了他的袖口,他停下了,侧眸看着一旁,她说了两个字,声音很轻,他听到了,说的是:“别去!”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过他不在乎那些,他只想要她能安全,能快乐。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眼中恐惧的模样是不论再过多少年他都不敢回忆的画面。 一个本该活在阳光下的女孩,人生这种阴暗的东西应该是远离她的。 “丫头,我当初做的事儿不都是为了你吗?你见我什么时候有过怨言。” 十年后的同学聚会,他和她站在ktv的走廊的拐角处,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他笑得平淡,却又有些苦涩。他不再顶着那头板寸,碎碎的刘海散下遮盖了额头,而他浑身散发的气质依旧不减当年。 她第一次伸手抱住了他,这个拥抱是为了弥补当年他的默默守护,她给不了他想要的,她如今只能跟当年的他一样,做着于事无补的事情。 他有半分的怔愣,这个拥抱他等了十二年,长达一分钟的拥抱,怀抱里空了有点凉。 “你赶快进去吧,一会儿他们又该打电话催你了。” “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他愕然。 路初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那个身影,眼神对望,静默几秒才开口:“你先进去吧,我想去周围溜达溜达,转会儿,一会就回来了。” 他顺着她的目光转身看去,看到了缓缓向他们走来的颜初阳,他垂下眼帘,无奈轻笑,与那人熟络地打着招呼,与颜初阳说上了几句寒暄的话,回首见她,那人却悄无声息不见了踪影。 南少博没再吱声,任由着他们去了,毕竟是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儿,转身进了包间。 包间里霓虹闪烁,灯红酒绿,看上去却无商场人般的纸醉金迷,几瓶红酒和啤酒还有几份果盘在桌子上杂乱无章的摆放着。 “诶诶诶,你们可谁都别跟我抢啊,这可是我的趴!” 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男子抢过了麦克风,站在电视跟前,准备就绪的姿态,随着音乐前奏的响起,包间的气氛更是活跃了起来。 “…… 什么鬼魅传说 什么魑魅魍魉妖魔 只有那鹭鹰在幽幽的高歌 漫天黄沙掠过 走遍每个角落 行走在无尽的苍茫星河 白天黑夜交错 如此妖娆婀娜 蹉跎着岁月又蹉跎了自我 ……” 那边唱着歌,这边说这话,还是跟上学那会儿一个德行,搞一些小动作。 “诶?对了,我说南少博,我记得你不是挺要强的吗?上学那会儿我就觉得你看路初晴的眼神有事儿,你就这么忍心让颜初阳那小子抢在前面去了?”其中一个灰衫男子往杯子里倒了杯红酒,浅尝了几口,把酒杯挡在眼前,透过玻璃去看坐在离门口不远的南少博。 “嘿,小子,您啊,别一天天的没事儿打听闲事儿,有时间说我,还是好好管好你自己吧。”他满脸不屑地随手将桌子上吃剩下的西瓜皮朝着那人扔了过去。 那人身形一闪,巧妙地躲开了突然的西瓜皮攻击。 南少博不再理会那人,侧眸瞧了一眼身旁的童羽,他低着头,看不到他脸上此时的表情,只见他眉头紧锁,低声呢喃着,具体说了什么没有听清楚。 南少博看着他的时候眼里忍不住叹息,童羽的这副模样都已经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依稀记得他大病初愈的那天周围所有的人或物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每天跟空壳一样的生活着应该很难受吧?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南少博就把他从苏州带回了卞海,帮助他逐渐恢复他遗忘的记忆。 他正想开口询问,闻得开门声响,以为是不懂事的服务员,本能地想破口大骂,便听有人叫出那人名字,然后就是沙发凹陷的感觉。 “颜初阳,你可太不够意思了,都快要结婚了也不跟咱们这些老同学说,你得自罚,要不然就得给大伙唱几首歌。” 人群中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南少博顺声看去,是另外一个穿着深蓝衣衫,他不是长着一身腱子肉而是满身肥膘,整个人看上去富态十足。他倒不生识,反而熟络得很,这可真是像极了班长的行事作风。 “就是就是,要么喝要么唱几首歌!”一道尖锐的女声穿出,紧接着就是所有人拍手起哄的声音。果然,这些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看热闹的机会的。 南少博率先出声,打破局面:“你们啊,就别起哄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儿哥们儿啊,五音不全,他这一开嗓,岂不是太丢人了。” “那就喝酒。”那人丝毫没有考虑的时间,直接说出了另一个答案。 南少博伸出手欲阻拦下颜初阳接下来的动作,不曾想那个人直接端起被倒满酒的杯子,看都没看说话人一眼,自顾自地喝下三杯酒。 他们一如既往地拍手叫好,他没再理他们,只是盯着颜初阳的侧颜,试探性开口:“你这一会儿该怎么开车啊?” 颜初阳摆摆手,抬颌指了指坐在他另一边的童羽,开口问道:“他这是什么情况啊,那会儿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成这样了?” 他的眼神中有试探,有担忧,颜初阳在回来之前还在担心着路初晴如果再次与童羽相遇,会不会还是像过去一样对他念念不忘。他知道他不该在对过去的那些事情有所挂念,可那个人是他的未婚妻心心念念之人,他怎能不在意。 “咳!很久了吧,记不大清了。” 南少博正说着,颜初阳就从口袋里掏出和打火机,熟练地捏出一根烟点燃,夹入唇齿之间,微微努嘴,吐出一圈灰雾,南少博被烟雾呛得轻咳几声,目光向他瞥去:“你丫的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啊,你还在这儿抽,你他娘的胆儿是不是肥了?” 他的声调高了几分,还好包间里的环境太过嘈杂,他的话并没有惊动身边任何人。 “大概好几年了吧。”唇间的烟在惘然间续了老长,夹在两指之间递过烟灰缸上方放低轻弹,意味深长道:“人生总有那么一些的不如意,总得想个办法让自己放松放松啊。” 其实有时候,南少博真的很羡慕他周围的那些人,可以在心情烦闷的时候喝点儿酒或者抽几根烟,就算治不了本,起码也能让心里舒服些。 那个穿着深蓝色衣服,被人称之为班长的男子突然站起身来,越过他左边的几个人走到点歌台前摁了暂停键,整个包间总算安静了下来。 他开口:“行了,看着这时间也不早了,咱大家伙儿去找个地方吃点儿饭吧!” 其他人纷纷附和。 “咱就去学校附近那陈氏烧烤吧,他家那味儿真是正宗,上学那会儿经常去他们家吃,真的是让我对他家的味道情有独钟,要不咱大家伙儿一起去他们家吃吧!” “我看行!”灰衫男子瞧了一眼南少博:“南少博,你说呢?” 他挑眉,一副默许的表情。 从御堂ktv出来之后,天空被黑色幕布笼罩,不知何时飘起了毛毛细雨,微凉晚风伴着绵雨拂过面颊,霓虹灯在朦胧雨幕中闪着斑斓光辉,给黑夜增添了一丝意境美。 “诶!怎么下雨了,看来今晚这饭是吃不成了!”说话的还是那个灰衫男子,语调中充斥着感叹惋惜。 “那只能下次再约了。” 他们一一道别之后,御堂门口就只剩下了童羽、南少博和颜初阳,他们就那样肩并着肩站在那里,彼此无言。 “你开车来的还是怎么来的?” 南少博率先开口打破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