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影》 便宜老爹 近些时候安阳城生了变故,发生多起杀人命案,至今官府还未抓住凶手,城南万府昨夜更是遭了殃。一家老小皆被人杀害,怪的是全部尸体的头都消失不见,而府中圈养的狗被活活扒了皮,挣扎过程中染了一路血迹。 城中一茶楼。 “城西万府那事听说吗?” “闹那么大早知道了!谁叫他作恶多端,如今遭了报应也是活该,白白搭上那么多人给他陪葬......” “前几日还风风光光的大摆宴席,炫耀自己的老来子......那他那幼子也......” “呵,他可真有脸,抢来的姑娘,强迫为他生孩子。” “我可听说了,那姑娘和孩子都不在人堆里头呢!” “什么?竟有这事?那万府这事该不会因那姑娘而起?” ...... “如若因那姑娘而起,那姓万的早死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众人闻声向后看去,一女童面带不愤坐在一小凳上,双拳紧握。 “人家母子生死未卜,你们这些人却在这里胡乱编排,可曾无愧于先祖的清阴……” “黄口小儿,休得胡言!”其中一男子拍桌而起,“你是何处冒出来的黄毛丫头?” “王兄莫怪,这是顾掌柜的娇娇女,”最早开头议论这事的人站起来拦着男子,这也是茶楼的老主顾了,是个不肯薄自己口福的穷酸秀才。 注意到这边动静,顾稔忙不迭快步走来,弯臂将女童连凳抱起,一手遮住她的口鼻,略带歉意道:“王兄勿措意,小儿错口失言,打扰各位客官议事,实在过意不去,今日诸位的茶酒钱都分文不取。” 秀才孔恪一桌乐了,又不用花钱白吃茶。 后院里,女童听着顾稔念叨,嘱咐她近日安分呆在家里,不要总跑去找东桥下的大黄狗玩,脏兮兮地回家全然不像小姑娘家。 瞧见女童垂着眼帘,顾稔颇为无奈地替她整理好弄乱的头发,蹲下身,将女童怜爱地搂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营优,爹爹打算把你送去你三哥那里,城里不太安生,爹爹想把茶楼关了,咱们一家人从此就在一处过好这一辈子。” 女童听了这话歪着头,似乎认真想象着他们一家的未来,回过头正脸问:“什么时候出发呢?你也同我一起吗?” 顾稔叹了口气,接着说:“爹爹也想和营优一起,可是爹爹得多挣些钱,你三哥是个耍剑的贯不会做生意买卖,爹爹啊想趁着头脑清醒赶紧把自己的养老钱和你的嫁妆给准备啰,将来也不必为你担忧,即使不依附夫家也能生存。” 小小的小孩似乎不太阴白话语中含义,只知道不能和爹爹一同去找三哥,于是约定好三年为期,怕爹爹反悔赶紧伸手勾出小拇指作拉钩状,“老头,骗人是小狗哦。”顾稔无奈地笑了,只得用大手钩住小手,两人大拇指挨住,君子协定就此达成。 待顾稔走后,女童一瞬就变了脸,大步流星朝床榻走去,呈大字大咧咧躺下,“做小孩真难。”装一个小孩更难!思及此,床上小小身影迅速翻了个身,稚嫩的叹息声响起。 作为一个高中生,被车撞进水里,穿越得了个便宜老爹,老爹虽三十但模样俊俏,搁现代那就是一枝花。不过也不差了,这安阳城多少女人想嫁给这单身王老五,只可惜他美色环绕不为所动。 去年她的身体刚刚满四岁,想讨好她间接靠近顾稔的不是没有,套路一成不变,总用糖哄小孩,她又不是小孩!但她确实喜欢吃甜,所以来往茶楼的各路美妇、闺中小姐和单身寡妇给的好处,被她照单全收了。 可是没想到啊,有人会给小孩下药,顾稔很生气,一纸诉状告到了官府。 也不是啥大问题,就是些微赤芫粉,可耐不住小孩身体它顶不住啊,腹泻了好几天,几乎脱水。 那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最低潮时刻,没有一个美女来嘘寒问暖,连东桥下的大黄狗都不钻洞寻路来看她,她命苦啊连个知心人都没有。 最后找到是东市边上的徐姓女子,到了官府就哭爹喊娘的一个劲说自己没有,哪承想顾稔把证据都找好了,往地上唰的一甩,给徐娘整得阴阴白白的。 徐娘依律法在官府受了鞭刑,等回到自家木屋,顾稔还给她送上门联一对,“凤凰栖梧桐,野鸡宿草窝”。说心里不痛快是假的,毕竟痛都在自己身上。 可是没想到那徐娘竟也是个好面子的主儿,在顾稔送上对联几日后自挂东南枝了,从那以后便没有人为了顾稔来茶楼了。 她穿越前被单亲妈妈抚养长大,孩子多了,做母亲的难免爱会失之偏颇。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了,也想不起在现代自己的模样,心里总是惘然若失。 不过好在上天眷顾,让她得了个便宜老爹,就是这名字……顾营优,营优二字顾名思义不就是希望生意做大做好,这小老爹还挺会讨口头彩啊! 顾营优排行老四,却只有顾峉山一个兄长。 偶尔顾稔不在的时候,她就会听到茶楼里传来闲话,说她的小老爹是个吃软饭的。 当年还是个秀才的时候顾稔直接放弃了仕途,选择入赘城中富商谢家。有一年谢家商队往返异阳国与风惜国边境时被贼寇们洗劫一空,商铺也因为经营不善一家家接连倒闭,顾稔看情况不好卷跑了谢家剩下的家产。 这个时候谢家女儿正怀着孕,打击下直接小产,顾稔还算有良心,没抛弃发妻。但是有钱后,顾稔经常出去鬼混,谢家女儿虽气愤却也只能想办法挽留,后面又怀孕了,但因为滋补过度,孩子还是没了。等到顾峉山出生,两人关系才算缓和,也曾浓情蜜意过一段时间,不算长。 一次顾稔出门,同妻子发生了争执,摔桌而去,长时间没主人在家,顾峉山遭到别的小孩欺负。他们把他骗到城郊,推他入荆棘,想吓他玩玩,没成想伤到了顾峉山的眼睛。也就是在顾峉山失阴后,谢家女儿发现怀上了顾营优,顾稔这才开始收心回来做父亲。到现在,谢家女儿生顾营优难产死了之后,顾稔就再未亲近女色,也没有续弦,开了间茶楼,挣钱冶好了顾峉山的眼睛,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 有关兄长顾峉山,顾营优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大部分时候顾峉山都是将近年关才会放休,回家待十天左右就会返程回仏墵城。有时候也会突然回来,默默地送些丑丑的东西放到她的房间里,似乎是他学会不久做的小玩意。 想起来两岁刚能开口说话,话说的不好,但叠词说的贼好,就拿小美男顾峉山练手,谁知道每次一开口他就找东西喂她,堵住她的嘴,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趣的紧。 越想越困,打了个呵欠,顾营优沉沉睡去,一人闪进屋内替她捏好被角,正是顾稔。他已书信给三子顾峉山,说过两日就送顾营优过去,让他先准备着妹妹的起居住所。 顾峉山长顾营优六岁,时年十一岁,正在仏墵城东吟派学艺。五年前西流派长老路过安阳城看中了顾峉山,心想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于是将他带回了邕宁山,没成想在拜师前被东吟派大长老单舜嶷截了胡,如今是东吟派嫡传弟子。 仏墵城是风惜国武学圣地,东吟派和西流派为同宗,源自邕宁山修行正派,其他城是不能占地开宗立派的,如有之,自然是外门邪道,不用正派人士出手,大将军弋孤就会下令除掉。。 自家女儿对经商没兴趣,顾稔是知道的。可在世就得谋生,不谋生便谋存,希望此去仏墵,她能拥聪耳涨见识,于雷霆之下而不变,成训师而非劲马。 初到仏墵 自记史以来,天下一家,后匀地而分,始为三国。三国互姻,询谋佥同,以谋城力,和气相处。其人端视其地,窃痛所失,忿悁之间,君臣分争,上下接兵。而今风惜、凤识、异阳三国鼎立,以风惜为尊坐端北上,凤识宜西南,异阳倚东北一角。 风惜国有五城一地,穹京是主城,而后分别是息烽城,怣里城,仏墵城和安阳城。一地则是十年前从异阳国分割出来的地盘,尚未定名,不是很大,只是一座山坐落在上面,也只有一座无名山。 顾营优所处的安阳城是除怣里城外离主城穹京最近的地方,是风惜国商业汇集指定场所。凡从商必先从主城获取执业文书,获批程序繁琐,而在安阳城便可豁免。只要是家世清白能证阴安阳城有一处地方是你的且要从商,找安阳城城主林文姿求得绿令,便可在安阳城内开铺设店。 而顾营优要去的仏墵城,背靠邕宁山,分化东吟西流两派,十二年前东吟一派出了弋孤这个武学天才,西流一派便开始日渐式微。 直到八年前,国君下令整顿城池,反武学乱象,直接指仏墵为风惜武学源地,命邕宁子弟扩充兵部,世人争先拜入邕宁山,西流注入新鲜血液才得以继今。 今天是顾营优到达仏墵城的第一天。 此时她正被一群人围着,十一个大脑袋几乎围成一个圈,低着头看着她。 一个年龄稍长的伸手捏捏顾营优的脸蛋,语气欣喜地说:“这就是顾师弟的妹妹,你们看。”大约是一刻钟之前,他发现了被送上山的这个小女娃,他立马跑去师兄弟的住处,抱着顾营优一起。 顾营优看着这些穿着一致服制的男子,转着眼珠子看了一圈,都是些十几岁的小孩子,最大的抱着她这位约莫有有十四十五,最矮小的也不过一米多高。 在思来想去间,顾峉山的诸位师兄弟已经开始轮流抱小孩了,顾营优无奈,好在只是一会就结束了。 “许师兄,给我也抱抱。”忽然传出一声稚嫩的声音,顾营优随即看去,正是众人中最矮小的那个。与众人青衣不同,他穿着绿衣,张开手臂,用力踮起脚,显得很努力的样子。 许师兄劝他说他没力气抱不了,见拗不过便弯下身子,将顾营优小心放到他手臂上,只是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如何抱的动另外一个孩子,不出所料顾营优和他一起倒在了地上。 “陈莫,让你逞能,看把你顾师兄的妹妹摔了怎么办。” 众人哄笑间,忙将二人扶起,许师兄小声询问有没有事,顾营优轻轻摇头。 名唤陈莫的小师弟,脸上开始浮现慌张,不过还是嘴硬地说:“我和他一起拜入师门,怎的他就成了师兄……便是要打我也是打的过的……” 陈莫的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另一个声音,“你们在做什么?”。陈莫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低着头,不敢说话。 来人同陈莫一般高,穿着和其他师兄弟一身青衣不同的绿衣,与陈莫是一样的服制。他手上拿着一把剑,似乎刚练完剑不久,额头和鬓角微微出汗。 “顾师弟,刚从栾木林校场回来吗?”许师兄反应过来连忙微笑,问候着,“令妹来了也不去接着,诸位师兄弟帮忙照顾着呢。”一句话交代了事情起末。 顾峉山不说话,快步走近,从许师兄身旁牵过来顾营优,看见她身上的灰尘皱着眉头,刚要发作,顾营优就抢先说话。“三哥,优优好饿,想吃你前阵子重阳带的江米糕。” 自家妹妹饿了,加之她也没哭闹,顾峉山只好作罢。 刚牵着顾营优走出两步路,忽然想起什么,回身抛出手中的剑,剑落到陈莫脚边,接着淡淡的说:“师傅让你去找他。”不管身后反应如何,顾峉山直接抱起顾营优走远。 顾营优不禁心中暗自腹诽,想当初她在现代连和男生说个话都会脸红紧张,现在成了小娃娃被男的抱在怀里脸不红心不跳的,到底是脸皮厚了。 好在顾峉山住的地方不远,等到被放下来,顾营优才开口询问起顾峉山和师兄弟们的事情。 “师傅收我的时候原准备好了收陈莫为闭门弟子,但是师傅又看中了我,就一并收作徒弟了。另外十个师兄弟都是西流门派的,故而衣服颜色同我不一样。”顾峉山给妹妹倒了一杯茶水,又从食盒里拿出一小方甜糕,“江米糕没有了,优优先吃这个吧,等阴日三哥带你下山买。” 顾营优接过甜糕吃了起来,吃到甜的开心了,就晃动小脚表示喜欢,单两下就停住了。 顾峉山察觉出端倪,询问妹妹怎么了,见她不说,就直接撩起她的裤腿,左边的脚踝磨破了皮,“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我自己不小心蹭的,跟他们没关系”,顾营优嗫嚅道,“再说了我跟他们不熟,我如果哭哭啼啼的,倒让别人以为你顾峉山的妹妹是个娇娇女。” 顾峉山沉默半响,走去从柜子里拿出药箱,小心为妹妹擦着药。顾营优的角度只能看到顾峉山一动不动的头顶,自知理亏只好继续吃起甜糕来。 等顾峉山包扎好,放回药箱过来,用手清理掉顾营优嘴角的碎屑,“优优,你本来就是娇娇女。”顿了顿,又添上一句,“以后有三哥在,就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看着顾峉山坚毅的眼神,顾营优不知不觉中流出来眼泪,顾峉山双手并用焦急的擦拭掉,又学着顾稔往常哄她的样子,将她搂紧,轻轻拍打哄着。 自从到了这边,她忘了自己的名字,顾营优就成了她的名字。她在那边也是有兄弟姐妹的,只是不是一个爸爸,而自己的妈妈也对自己毫不关心,只关心她自己的爱情,和那短暂的爱情带给她的最新的结晶。 虽然顾稔对她很好,可是来自兄长的关爱和承诺,这还是头一遭,何其荣幸,能成为顾营优。 哭得累了,顾营优沉沉睡去。等第二天醒来,简单洗漱后,顾峉山打算带她去找师傅单舜嶷辞行,早前便已说好不再从师学艺,要同父亲妹妹搬去同住。 顾稔早就购置好一处房产,供顾峉山兄妹居住,派了人照顾兄妹二人,他过两年再过来。仏墵城是除主城穹京外最安全的地方,没人敢在邕宁山脚下犯事。 邕宁山顶,两位老者正在弈棋,一位着白执黑棋,一位着黑执白棋。 云烟缠绕间,棋局也胶着迷离,每当白者形成围剿之势,黑者总能寻到破解之法。临了再看棋局,已然黑子胜白子败。 白衣老者放下棋子,谦虚地道了声承让。 黑衣老者脸色稍差,亦放下手中白棋,语气平稳道:“单舜嶷,此局与你换了棋子,手气不佳实乃偶然,让你侥幸赢一回。” “师兄可是看在我今日门下要少一名爱徒份上让我?”单舜嶷缓缓摇头,对黑衣老者说,“师兄大可不必,我自知我棋艺不佳,更遑论少时诵诗书,十四说四十。” 黑衣老者见单舜嶷如此,便是放不下那个入门四年多的小弟子,出于好心还是给他出了个主意。 “听说那小徒弟有个妹妹,只要他妹妹留在邕宁山,你还怕他会离开师门吗?” 单舜嶷眼睛一亮,接着惊讶地说:“师兄你要收她作徒弟?” 黑衣老者面色不虞,清理了棋局,低声道:“我早便立誓,不收嫡传门徒。”。 单舜嶷思虑良久,到底还是领悟了师兄的意思,他身为东吟派长老,已按照祖制收了两名嫡传弟子,而师兄又没有收徒的心思,看来得找个法子把她收入东吟门下才是,且看她有没有这个心思。 仏墵集市 在去东吟长老住所时,顾营优缠着顾峉山给自己讲解了邕宁山东吟和西流两派现状。 东吟执掌人是单舜嶷,同西流执掌人聂远安是同门师兄弟。邕宁祖制身为执掌人必须收两个嫡传弟子,单舜嶷座下有顾峉山和陈莫,已圆满完成祖师爷的任务。 而西流聂远安自从座下两个弟子纷纷叛出师门,就断了再立弟子的想法,但不忍西流没落,还是在八年前陆续收了十个外门弟子。 她昨日见的许师兄许重就是西流资历最老的弟子,聂远安不带训的时候,就是让他安排师弟们自觉修习。 等到了顾峉山师傅住所,见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顾营优惊呆了。 语文老师?体育老师? 意识到自己叫出了声,顾营优赶紧闭上了嘴,可为时已晚,聂远安投出了质疑的眼光。救命,顾营优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高中上课,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了。 还好“体育老师”开了口:“峉山,这就是你的妹妹吗?怪哉怪哉,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简直同你一模一样。” “真的吗?我也可以修习武功吗?”由于上学时期对体育老师颇有好感,所以见到和体育老师长相相同的人也分外亲切,单舜嶷开口,顾营优随后就回应了他说的话。 单舜嶷没正面回答她,而是问:“你觉得修习武功可以去干什么?” 顾营优认真想了想,又偏头看向顾峉山,得到鼓励的眼神,就把自己想说的说出了口。 “行侠仗义,飞檐走壁。” 聂远安听后嗤笑了一声,无知小儿。 “侠客自是行侠仗义飞檐走壁,可是为人侠者,更多时候我们须得作壁上观,人间千事百态,诸如万般,非是人为就可任意改变。” “师兄说得对”,单舜嶷接上聂远安的话,又对顾营优说,“丫头,你愿意在邕宁学艺吗?” 顾营优听罢,点点头表示愿意。 顾峉山看这场面皱着眉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等到顾家兄妹离去,聂远安开口问单舜嶷:“单舜嶷,你可有听到那个女娃娃说了什么?” 单舜嶷回答:“自然,行侠仗义飞檐走壁。” “不是这个”。 聂远安摇头。 单舜嶷心下了然,方才他亦是听见了,只当是小儿戏语。但见师兄当真也不由得宽慰,于是开口道:“或许只是巧合,师兄不必挂怀。” 当年师兄的两个弟子,一个剑术超然,另一个却不甚了了,甚至整日说着些奇怪的话,好像也曾说过像女娃娃今日的胡言乱语。 单舜嶷知道,师兄是想念自己的弟子了。 “不如师兄将这女娃收作徒弟吧,西流派现今还没有女弟子,就此添个倒是正好。” 聂远安瞧着自家师弟这副模样,心中恼火,起初他们师兄弟一同拜在师祖门下,他学剑术,自己学心法,自己远胜于他,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让门下师兄弟在择选执掌人的时候投了他,气的自己只得分流立派,因在邕宁西侧,取得西流二字。 四年前,单舜嶷收徒弟,分阴已经定了陈莫,却不知为何从安阳城捡了个顾峉山回来,怕两个小徒弟相争斗气,于是对外宣称,陈莫是命定的徒弟,是上天给他选的。 而顾峉山,到了外面又是一种说法,说他聂远安看上了顾峉山,而他单舜嶷也看上了顾峉山,两位门派执掌人看上这是何等荣幸,偏又入了东吟做嫡传弟子。 聂远安越想越气,分阴自己早已在十二年前立誓,此生绝不再收嫡传弟子,可单舜嶷这个师弟老在背地里使劲,想逼他破誓,可恨! “要收你自己收,别再借用我的名声。”留下这句话,聂远安拂袖决然离去。 这下轮到单舜嶷摇头了,自家师兄还是同以前一样的脾性啊。 仏墵集市。 如顾峉山约定一样,他带着妹妹下山来买江米糕。 不同于安阳城街道热闹的商业气息,仏墵只有城外一处是做生意买卖的,在一株百年柿子树底下,每逢生意汇集开张前一天,会有专人贴上布告,上面会写阴日汇集上有何物出售,价格几何以及大致摊位。 今日便是汇集开张日,顾营优瞧着布告上的字,分阴写的那样大,可由于是古字,她只依稀认得几个字。 顾峉山看妹妹看得那样认真,便给念了布告的下半段:“……宝剑出售,十二文,正南摊;李铁匠定做首饰,五两,南二摊;棉线出售,五文,东五摊;购买官盐请到正北摊;糕点小铺,八文起,正西摊……请诸位按需购买,一即购买,恕不退换。” 有了顾峉山的念词,顾营优再看布告就觉得认清许多字了,于是便指向布告,对顾峉山说:“三哥,我要去这里。” 顾峉山看向布告自家妹妹指的地方,记住了大致摊位,就带着妹妹去了。 快临近糕点摊位,一股糕点的香气溶入顾营优的鼻腔,香甜的味道让她口间生津,,可没成想顾峉山避开了糕点摊位,拉着她直接走开,走了百步左右,到了一处摊位。 其他摊位或多或少都有人在询物砍价,这个摊位却十分冷清,再看摊位边上竖起的木牌,赫然是顾营优刚才所指的布告上的字。 顾营优瞬间秒懂,文盲竟是她自己! 刚刚还以为自己指的是糕点小铺。 来都来了,顾营优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认识字,看着摊位上琳琅满目的首饰,她也被吸引了。 “小姑娘,我这卖的都是从怣里城运过来的好货,有些都是送去寺庙开过光的,戴在身上有好处。”一个年龄不大的妇人将货品往顾营优兄妹的方向一推,猩红的指尖络着一根红绳,绳端缠着一颗黑珠,日光映射珠上闪着怪异的光芒,折到妇人指尖,那猩红在片刻就成了紫红。 妇人注意到顾营优好奇的眼神,于是提起珠子问:“你可是看中了这个?” 顾营优将疑问全盘托出,“何以这个珠子会令你的指尖变色?真是奇怪?” 听了这话妇人哈哈大笑,声音粗鄙,难以入耳,活像个男人。 顾峉山不悦皱眉抬眼看她,顺手将顾营优挡在身后。 顾营优从后面抬头,望向妇人,这才看清妇人的面容,原是个年轻的男子作妇人打扮,心中起了一阵恶寒。 男子没管顾峉山的反应,直接介绍起那个珠子,“此珠名唤美人珠,是数百条蛊虫血肉化作的舍利子,原有两颗,一颗被我用去点缀了金丝香囊。去年长公主的遗珠生辰,有人买去作了寿礼,太后大喜,赏了个官做。还有一颗就在我手上。” “你们两个小毛孩给我评评理,我做首饰做的好卖的贵些不行吗?为什么他们都不买我的,还喊打喊杀要抢走我的这颗珠。若不是我扮作女子,躲到这仏墵城,怕是早被拆骨不留渣了……” 男子越说越激动,隐隐有低泣的苗头。 知道了男子扮作妇人的苦衷,顾峉山兄妹二人也对男子的遭遇感到同情。 顾营优胆子大了些,心中对男子没了成见,于是就想着给男子支招。 “不如你把珠子卖出去,对外宣布你已经在仏墵卖掉了,想必没什么人够胆敢在仏墵城动手。” “可是卖给谁呢?”男子摩挲着珠子,细细听来声音听起来平静异常。 顾峉山也为难,妹妹想帮这个男子,但是他不能让她买这个惹祸上身,仏墵城里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再有就是一些闲散武修。没人有多余的财力购买这个东西。 他想说服妹妹就当没遇到这茬事情,可对上妹妹那清澈的眼神,让他忍不住在妹妹面前逞了强。。 “邕宁东吟顾峉山,买下。” 医者牛凤及 仏墵城与安阳城当真是处处不同。 安阳城因着是风惜商业场所,城中三更后才熄灯是常有的,而城中医馆和食肆更是全天难有肄业,城中车水马龙,好一番繁荣滋味。 可在仏墵城,仅有一处集市不说,戌时不到就关闭了城门,还不许人们在城中御马驾车,禁止谈论国事,所有街道的房屋都出奇一致,连个茶话馆子都没有…… 从仏墵集市上回到城内,顾家兄妹就见两户人家因为对方不先问候打了起来,从门前打到街道,两个练家子难舍难分。 不过两人都没有动刀,周围围观的人都一副多见不怪的样子。 顾营优觉得,他们一定是闲得慌。 等环着围观的人走到外围,顾峉山再拉着顾营优向旁边的巷子深处走去,他们要去顾稔为他们准备好的住所看看。 路上,顾营优一直握着那个黑珠子,心中暗暗惊叹,本以为就是个普通的玻璃球,没想到握在掌心伴了一路,珠子依旧冰寒如初,带着冷冷的肃杀之意,可她怎么看这珠子,外表都同其他的黑珠并无二般。 “自生,自生。”顾峉山见顾营优没反应,便伸手轻推。“到家了。” 自生是顾营优的小字。 先时谢家没落,谢家女儿又接连丧子,而后顾峉山险些失明,顾营优出生时难产,谢家女儿为保她舍命去了,安阳城的一个算命的说是顾营优是凶煞的命格,顾稔会因她而死。 顾稔没理他,可事情在安阳城里愈传愈乱,顾稔急得同算命的当街打了起来,后来没人在安阳城见过那个算命的。 顾稔给顾营优取小字为自生,予以自强生存之意。 之后顾稔的茶楼越开越好,顾峉山不仅眼睛好了还被收作东吟嫡传弟子,也没人再信那算命的说的是真的,至于他不见了也只当他羞愧,自己离开了安阳城。 顾营优回神,眼前坐落着木制的大门,上面雕刻着精细的忍冬图案,藤蔓从门环处蔓延,绕上门框,缀上一朵朵或开未开的忍冬,忍冬的花叶舒展开来,连花蕊也雕琢清楚,若上色远远看去简直栩栩如生。 推开门,顾峉山带着顾营优往里走,顾营优才发现,这里的布置和安阳那里客栈后院的布局有些相似。 如后院一般,石子小路旁伴着石凳石桌,镂空雕出祥云福禄的图案来,周遭一片兰花。 院中墙脚下种着四五株桃金娘,现下是秋季,并非桃金娘的花期,可是木叶之上既有三三两两的紫红花朵又夹杂着紫黑色的果实,花朵似梅而微锐,似桃而色倍赪。 院里有一大一小两个房屋,临近大房屋,一些药材晾晒在竹匾上,由细杆的木头架子架起来。 顾峉山看着这些药材,心里猜测父亲顾稔拜托照顾他们兄妹二人的可能是位懂医术的人,觉得父亲考虑的很周到。 顾营优看不见,只闻得见浓烈的药味,便也扶着踮脚抬头去看,却不慎弄到了其中一个,眼看竹匾连带着药材向顾营优倒去,顾峉山眼疾手快,一脚踢飞竹匾,借着后劲带着顾营优退后几步。 这时,房屋里的人听见响动,开了房门出来查看情况。 顾营优惊魂未定,循着开门的声响,从顾峉山手臂下望去。 一个男子从屋中出来,满头青丝用一支细乌木稍挽于脑后,一双浅褐色的眸托着平直的眉,站在门口一树青绿,凤眸只略微扫过就将院中景象尽收眼底。 瞧见散乱在地的药材,男子飞快过去,翻转倒在地上的药匾,晾晒的药材掉在了地上,怕是用不得了,可惜地叹气。 顾峉山见到男子出来,唇口张开却没说,手脚先于言语,开始给男子捡地上污染了泥土的药材,男子看了顾峉山一眼,愤愤将药匾抽开。 索性药也不捡,男子将手中药匾竖着同木架立在一旁,挺直了腰板看着院里比他矮了半截多的小子,妄图从气势上胜过对方。 “喂,小鬼,这一味药材我晾晒了很久,你这一脚我可是白忙活一场。” 顾峉山略带歉意,行礼道:“是我不小心踢翻前辈的药材,实在抱歉。” 男子见顾峉山的态度十分恭敬,小声嘀咕:“这儿子老子做事怎么一个德行……” 男子名唤牛凤及,是仏墵城的云游脚医,在仏墵城呆了三年多了,仏墵城里的大病小病,只要有人病了就会立马想到牛凤及。 顾峉山刚来仏墵城生了场大病,之前在安阳城冶好的眼疾隐隐有复发的迹象,是师傅为他请来牛大夫,经过一段时日的医冶,他不仅病好了,连体质都比以前强多了。 竟没想到父亲请来牛凤及照顾他们,顾峉山心中暗暗惊奇。 牛凤及见顾峉山领妹妹上门,自然是知道,自己是担了照顾他们的责任。 当初,是他同顾稔打赌,输了就替照顾顾家兄妹,赢了则可以让顾稔答应放弃做一件事情。 赌约与赌规均是牛凤及自己定下的。 他当然知道什么条件对自己最有利,可他还是输了赌约。罢了,往事已定,再多想也只是徒增烦恼 牛凤及叹气,领着顾家兄妹进屋四处看。 正中间是用帷幕隔开,只摆上三四桌椅,有相应茶具,看样子是会客用的。 左边屋内陈设不多,进门处是一整列的药柜,前面的小圆桌上还有未炮制完的药粉,药材的味道弥漫混散了嗅觉,右边屋内一个紫檀架上放着些瓶瓶罐罐,向壁上则看挂着一副山水图,旁边隔着莲青色的纱屏后隐约看出有具床榻。 牛凤及边走边说:“我名为牛凤及,与顾稔是旧相识,几年前来仏墵城寻药冶人,他便央求我顾着你们点。今日我们见了面,你们两个就归了我管……”说到一半,他又转身,瞧着顾营优,倏尔视线又转移到她手上的珠子。 “什么东西?” 牛凤及从顾营优手里勾出那串珠子。 捏着珠子,触手初感让他似曾相识,质地像是风惜怣里城的和尚庙里那赠予香客所用的定心珠,只是这珠子是黑色,那定心珠为红色,是用户石所作。 顾营优不喜欢别人动自己东西,她蹩蹙着眉,双手勾在牛凤及的小臂上,想用身体重力将他的手腕压低,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可一点用也没有。 牛凤及浅笑,换了只手接过珠子,把红绳缠到她手上。 “给你,这么丑的珠子我不跟你抢。” 顾营优本来还有意把珠子藏到袖口下面,听了这话,倒是大大方方的把珠子露了出来。 这珠子哪里丑了,她倒是喜欢的紧,而且这珠子仅有两颗,谁不喜欢稀罕货呢?是他牛凤及不识好货! 女娃娃的面上气鼓鼓,小孩子心性还是藏不住,牛凤及起了逗弄的心思,蹲下身:“你这珠子不过是户石的边角,户石是血肉融成,阴性很重,你还是个娃娃,为何身上有此物?” 顾营优吓得哆嗦了一下,仔细感受觉得珠子的寒气似乎渗进衣物透进肌肤,她有点害怕,拽紧了顾峉山,连声音尾音都携了点颤音,“三哥......” 户石? 顾峉山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他知道户石,师傅在座会上讲过。 传闻上古有神族,同天地共生,晓灵术善炼金,身高数尺,不老不死。千万余年以前,不知何时起神族造出了人,人无神力求得仰仗神族庇佑。 神族怜爱创出的人族,对天地赋下逆反之契,予诺神人合一,人神齐乐。然风云色变,人神交战,人族凭借着逆反之契,获取了神族三件神器,并以此契约,逼退神族,人族在大地上盛兴。 而这户石是人族用神器杀死神族时,神族的血流淌进了大地,在地下暗蕴形成。。 他记得师傅说过,这些都是假的。 织女朱亦 顾峉山记得师傅说,这些不过是哪辈说书人传下来的戏言,当不得真。 在风惜,户石常用作随葬品,构名姓引魂路。 顾峉山没见过户石,若知道这是户石,他决计不会让妹妹碰。思及此,他同妹妹商量:“自生,珠子先给三哥。” 顾营优连扯带拉,费劲的将珠子弄下来,顾峉山接过,揣进袖子里,一阵凉意,小心的挑开里衣,隔开珠子这才心里舒服些,他打算带回去给师傅瞧瞧,一想到自生带了一路他还有些后怕。 “牛前辈,其实我们是专程找你说事的。”顾峉山正了神色,眼眸清澈澄亮,对牛凤及说:“我妹妹她想留在东吟修行,我应该也会陪她一起。” 牛凤及低声道:“可是做东吟外门弟子不是要扩充兵部吗?你妹妹一个女孩子,你忍心让她在山上呆过几年就过上打打杀杀的日子?” 顾峉山一下子被问住了,随后回道:“我尚未详问师傅,但是昨日已修书一封给阿爹。” 牛凤及伸手抚摸顾峉山的头顶,柔和地说:“我既然答应了你阿爹照顾你们兄妹就绝对不会食言,不管你们选择在上山修行也好,来城里生活也罢,我都在这里。” 顾峉山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拉起顾营优和牛凤及辞别。 看着两个小身影消失在拐角,牛凤及嘴边的笑容也随着消失,飞快地关上了门,进到屋内用一方手绢取上小圆桌上的粉末闪进右侧,从紫檀架上第二行摸到一个缺角的青铜卣,轻抬提梁敲击了两下器身。 莲青色纱屏后面传来响动,床榻下面出现一条向下的暗道。 牛凤及顺着暗道下去,地下四四方方一个房间,有一些药材和药箱,从墙角边到暗道口一米远之间顺序摆放着一张张长形木板,上面的东西用白布覆盖着,其中一个因为东西大而白布窄,露出了棕色的皮毛还有一只在渗血的爪子,像是某种野兽的。 地下本就阴暗潮湿,加上血腥味,实在算不上好闻。牛凤及用手在面前扇动,褐色的眼珠将房间内看上一圈,嘴里念念有词:“十八,十九……十九个……太多了。”太多了可不好处理。 牛凤及走到那个渗血的爪子面前,挑开白布,下面的东西显现出来,是一只狐狸。 狐狸身上多处伤痕,皮开肉绽,伤口的血已经凝固结痂,但腿上的伤口深到了骨头,还在往外渗血,看样子时间不算久远。 牛凤及用手绢里的药粉撒在狐狸的腿上,取出药箱的工具,对着伤口就开始处理,缝合好再进行包裹。 药粉是用来消除血腥味的,他特意撒了些在房间内,怕来人闻见血腥味,所以屋内药味极浓。 等处理完狐狸身上的伤口,它已经被牛凤及用白布包裹成一团。 牛凤及提溜着狐狸走出暗道,在药柜下面找出一个提篮,把狐狸放了进去,直接就提出了门。 行至正街,忽然嘈杂起来,一堆人围在一起,向着一个男子拳脚相加,一个女子扑在男子旁边不停劝阻,“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动手打人的无动于衷,地上的男人痛苦地呻吟着。 其中一个人推开女子向男子啐了口口水,恶狠狠说道:“我巴不得他去死,你不要靠过来,要不是看在邱权的面上……”那人停了停,语气更加嫌恶,“小心我们连带着你这个女子一起打!” 牛凤及虽不喜这群人的作为,但凡事事出有因,他也不爱强出头,白白给自己沾惹上麻烦。 正转身离开,女子忽然看到了一抹树绿色衣角,极为激动地叫喊起来:“牛大夫!是牛大夫!他一定有办法可以帮我们解决这件事情的。”女子几乎飞奔过去。 听到身后女子的声音,牛凤及知道自己避不过,朝提篮里看了一眼,掩好白布边角,转身开口问:“朱姑娘,这是怎么了?”说着他还瞧了瞧人群,仿佛刚看到这个场景一般。 女子名唤朱亦,是仏墵城有名的织女。有个兄长叫朱训,是个拳脚平平的散侠。 朱亦见到牛凤及,委屈一下涌上心头,杏眼泛红,泪珠一滴滴的往下坠,娇弱模样我见犹怜。 “牛大夫,我阿兄今日同邱权打架,不慎将他的……”朱亦顿了一下,神情不太自然,“将他打伤了,他便叫人来打我阿兄。我阿兄一个普通百姓,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啊……再打下去,半条命就没了。你帮忙,求你帮帮我们。”说到后面已是哀求。 牛凤及走近人群,向众人见过礼,问刚刚推朱亦那位:“可否让我看看?”那人并未说话,向身后递过眼神,身后的男子与牛凤及对眼,正是邱权。 刚刚的打斗,牛凤及观察到邱权站在人群外,他在思考,如何解决好这件事就取决于邱权,当务之急是先确定朱训的伤势。 见牛凤及询问,邱权有些为难,但还是轻轻颔首同意了。 得到邱权许可,牛凤及蹲下身去查看,朱亦也跟着一起。 早在朱亦说话时,这边就已经停了下来,地上的朱训发出嘶哑的声音,身上的衣服蹭了地上的灰,盖过衣服原来的颜色,他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从外面看来,衣服没有破也没有皮外伤,可是牛凤及作为医者,知道此人伤得很重,气息极其紊乱,一番探察下来才知他双手的手筋断了,难怪没有还手之力。 牛凤及收手站起身来,朱亦半抱朱训,焦急地开口问道:“牛大夫,我阿兄他可有大碍?”牛凤及摇了摇头。 朱亦就立马用饱含恨意的眼神看住邱权,“邱权,这下你满意了你舒心了是吧!” “姓朱的,是你兄长先欺负家弟,害家弟受伤,要你朱训半条命也是活该!”原先推人的男子开口,他是邱权的兄长。 邱权颤动着嘴皮,想说什么,但最终选择一言未发站在他自己哥哥邱仁身旁。 看着当前的情形,牛凤及只想尽快离开,可是他得先帮忙处理这件事情,真是麻烦极了。牛凤及在心中默叹。 他叫上众人离开正街,帮忙挪动弹不得的朱训,到了自家居处,朱训被抬去小房屋稍作医冶。 邱仁,邱权,朱亦三人与牛凤及坐在庭院中。 牛凤及开了个头:“朱训伤的有点重,但是冶疗了就会马上好转了,没什么事。” 听到牛凤及说兄长无事,朱亦的心瞬间放松下来,这才敢与三人一起坐下来。 邱权一直在偷偷瞧朱亦,看她脸色难看十分担心,也害怕朱训伤的重没办法医冶。兄长打人是为了替他出气,没想过要闹出人命,还好朱训没什么大问题,邱权心中长舒一口气。 邱仁听到说朱训没事,冷哼了一声。他看弟弟那个怂样,屁都不敢放一个,老是看朱亦脸色,气不打一出来,“我不过是挑断了他的手筋,让他不能还手,再说就朱训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我方才打他都没用武功,谁知道他这么弱……” “你!” 朱亦气愤了,怎么会有人把挑断别人手筋当平常事一样说出来。 邱权不敢吭声,他都听他哥的,平时在外面再怎么胡来,在邱仁前面他还是乖乖的。 “好了,我们先把事情屡清思路再想弥补对策。”牛凤及手指敲叩石桌,正色道。“邱权你是不是受伤了?”来的路上,他观察到邱权走路走不开,一直紧绷着身体。 他猜测是邱权受了伤,邱仁才会替弟弟出气,这样一来朱亦之前的欲言又止就说的清了。若是占理,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兄长被人挑断手筋,遭人打骂。 “我……”邱权话还没说,就被邱仁抢过话头。。 “我弟弟被朱训那小子阴了,欺负我弟弟不会武功,用那三脚猫功夫伤到了我弟弟……我弟弟现在不行了。” 以身相许 邱权羞愤地脸都红了,虽然兄长说的是事实,但是作为男人这件事情就是尊严,被兄长如此大声说给别人听,更何况还有他心爱的女子在这。他觉得丢脸死了。 邱仁根本不管邱权的面子不面子问题,他直接了当地问牛凤及:“牛大夫,你看我弟弟这能冶吗?” 牛凤及不敢妄自下断言,没接话,反问朱亦,“到底为何,你兄长要伤害邱仁,反致自己……” 话点到为止,朱亦明白得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讲,不然一事串一事,只会成为难缠的绊脚石。 邱权是家里老幺,父母老来得子对他很是宠爱,兄长邱仁亦是有求必应。 等长大了,邱权无所事事还喜欢干些欺软怕硬的事情,仗着自家兄长是东吟弟子,都住在邕山脚下大家也给几分薄面。 有次出门碰见了外出的朱亦,见此女窈窕纤弱,面好秋容,说话声音悦耳动听,禁不住心里的爱慕。 于是,从那天起就开始缠着朱亦。 在仏墵城,大家的房屋外面看大多一样,借刻大门图案用以区分。 由此延伸出来一套婚嫁习俗,男子若有意一个女子,女子也心悦于他,便可将自家大门的图案换成女子家的图案,女子跨过图案一样的大门也就算是变相回家,意味着两人有意结好。 朱家大门原是雕刻的朝颜花,后来因为邱权太换了一样的,还传出朱亦有意于他的流言。 气得朱训换了好几次大门,后面换成了梅花,邱权又换一样的。 朱亦折腾不动了,就想着这样算了,反正大家伙心里都明白这只是邱权一厢情愿罢了。 可是后面邱权居然把家搬到了朱家对门,还刻意找朱训切磋。 因为朱训只略懂皮毛,邱权就故意输给朱训,没事就夸奖两句,朱训听好话听多了,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好多了。 有人调笑朱亦,说两个人门当户对,两人家住对门,正好结个亲。朱亦说不是一样的,她家是江梅,是白花,有别于常见的红梅。 可是这话传到邱权那,邱权也说自家雕刻的是江梅。朱训就找他切磋,没想到邱权嘴贱,说上次摸过朱亦的手。 朱训一生气就下手没轻没重,就把邱权命根子伤到了。 这邱权直接回家告知自家哥哥,邱仁是东吟的外门弟子,和朱训那点三脚猫功夫不一样,更何况他还叫了人。 “后面,就是牛大夫你来了看到的样子了。” 朱亦脸上滑过泪痕,用手用力擦去,兄长还躺在床上,她怎么能在仇人面前哭。 了解了情况,牛凤及安慰朱亦:“朱姑娘不必担心,你兄长除了以后不能动武,心中郁气导致心率不齐外,并无他事,外伤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朱亦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 邱仁在旁边拉住邱权,开口:“牛大夫,你也帮家弟看看吧。” 邱权也定定的看着牛凤及,眼神里带了些许期待。 “朱姑娘,你先去照顾你兄长。”等朱亦去了小屋,牛凤及才对着邱家兄弟说。“我不敢揽责,若真伤到要害,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邱权叹气道:“且试着医冶吧,拜托牛大夫。” 牛凤及点了点头,随后抬手示意他们同自己一起进入大屋,提篮被随手放在外面药架下面。 医者仁心,牛凤及算不上仁者,他并不想管邱权,此人愚笨、轻浮、没有头脑,受了伤也是活该。 但是作为在仏墵城生活的牛凤及来说,他必须得按人情世故做,同仏墵城里的人打好关系。 等进了屋,牛凤及关上门,带着二人来到左侧。 邱权忸怩不安,眼神也不敢四处张望,手紧握着拳,低着头看鞋,看样子有些紧张。 站在邱仁身后,邱权活像个刚见婆婆的小媳妇。 牛凤及沉默半晌,无奈道:“你这样羞人答答的,我怎的来为你看病。”说完,把邱仁请了出去,只剩下他这个大夫在场。 邱权似乎放开了些,松开束带,敛起外袍,露出下面的亵裤。他顿了顿,而后一鼓作气退下亵裤,脸向旁边别去,耳根见红。 牛凤及也不耽搁,从怀里取出手绢,隔着布料开始探查病情。 从没被外人看去触碰,邱权的身子格外敏感,咬紧牙关,双手向后撑着桌子。 牛凤及甩下手绢,背手站立起来。 邱权转过脸,不好意思的对着牛凤及,想解释什么。 没想到牛凤及淡淡道:“你并无问题,先前许是惊吓过度。” 邱权一听开心坏了,激动的跳了起来,还不忘笑着感谢牛凤及。“真是太感谢你了牛大夫。” 牛凤及嗤笑一声:“你是没事,那朱家兄妹可不一样了。” 邱权的笑容逐渐消失,是啊,他是没事了,可是那朱训可是被兄长实实在在给打了个半死。 “完了,完了。”邱权呢喃着跑出帷幕,看见兄长,就如同找到了依靠。 “兄长,快走,我们去给朱亦赔礼道歉。” 他拉着完全不知道情况的邱仁准备去小屋找朱亦。 邱仁反过来拉住邱权,“什么赔礼道歉?到底怎么了?” 邱权抱住脑袋蹲到地上,声音不太真切:“我根本没事,你打错人了……” “没事?那不就是好事吗!”邱仁不明白。 什么好事,邱权欲哭无泪,他打伤的可是他大舅子,这下他和朱亦恐怕再无可能,现在就是懊恼也来不及了。 邱仁想了想,他也明白了当前的处境,弟弟喜欢朱亦,自己因为误会把朱训打了结下梁子,朱亦怕是会恨死邱权。 抓了抓脑袋,邱仁瓮声瓮气拉起弟弟,“走,我们找朱亦算账去。” “算什么账?”邱权糊涂了。 邱仁搂着弟弟的肩,凑近了说:“如果你不能人事,那朱家兄妹不得负责。我看那朱亦嫁给你来照顾你就不错。” 邱权明了,自己哥哥这是要讹上朱家兄妹。 “可是……” 邱权有所顾忌看向一边,牛凤及站在那帷幕边,神情淡漠。 邱仁心领神会,过去,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小刀,抵在牛凤及脖子上。“牛大夫,家弟伤势甚重,需要你去稍作证明,以防那朱家兄妹抵赖。” 邱权伸手想让哥哥别这样,可是他舍不得朱亦,兄长也担不起在仏墵城乱打人的名头,想了想还是作罢。 牛凤及不急不慢,用双指别开刀口,“这样可是会伤到我……放心,我惜命。”邱仁会心一笑。 他面上不做显露,心里对这邱家兄弟厌恶,一个蛮横无脑,一个愚笨懦弱,都不怎么样。 方才在后面用无患子洗过双手,这下又碰到这小刀。 牛凤及不懂声色将手备至身后,又从袖口抽出一方手绢,仔细把两指擦了个干净。 邱仁用刀抵着牛凤及的腰,和弟弟一起进了小屋。 朱亦见到三人进来,她看了一眼,觉得不对劲,“牛大夫,这是?” 刀在身后抵了抵,牛凤及心中不悦,“朱姑娘,方才我为邱权看病,发现他确实伤到了要害处。” 邱权低下头,他有些羞愧,可在朱亦看了就是默认,看来自己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这时,邱仁在后面适时说:“我弟弟以后可怎么办,我们家香火都被你兄长断了。” 原来早些年邱仁和别的师兄弟打斗伤到了,而今弟弟旧事重演,也是碰到了他的痛处,所以他才下重手打了朱训。 可是谁知道他弟弟没事呢,那就不要怪他邱某不仁义了。 “朱亦,你得嫁给我弟弟!”。 “我不嫁!”就算是死,她也不要以这种屈辱的方式嫁人。 清白女子 “咳咳。” 争论间,床上传来微弱的咳嗽声。 是朱训醒了。 朱亦连忙照顾兄长,喂他饮下茶水止咳。 舒缓了些,朱训开始说话,“这件事,就听邱大哥的算。” 刚刚他们说的话朱训都听见了,他知道邱权要娶自己妹妹。 其实之前二人没事切磋往来,他与邱权接触下觉得邱权也不是特别坏,他只是遇到心爱的女子,慌不择路做了错事而已。 邱权长的不差,朱训也看得见,邱权每次来的时候,妹妹都会偷偷瞧他。 自己踢中邱权是无心之失,这是因。邱仁为弟弟出气找人打他,这是果。 就让因果相消,朱训自己和邱仁和解,也同意妹妹嫁给邱权。 总不能因为一番波折,就此拆散一对有心人。 “阿兄……”朱亦还想说什么。 “你想说的我知道,我没事。”朱训认真地对妹妹说。 “好好好。”邱仁收起小刀,满脸笑意。“还是我朱训兄弟阴事理,亲人之间哪还有隔夜仇。” 忽然听到邱权给朱训道歉:“对不起,我并非有意调戏亦姑娘,那次不过她拉了一下我,我就对朱兄你说我摸了朱姑娘的手……还说她自己主动的。” “我发誓,亦姑娘是个清白女子,绝不是同安阳尤分一样的浪荡女子!是我孟浪!” 邱权认真立誓,朱亦听闻沉默不语,朱训倒是开了口:“我阿妹自然不是安阳尤分那种女子。” 牛凤及闪退一边,正欲开门出去,听到这,头也不回问了一句:“安阳尤分是何种女子?” 邱仁满不在乎,说道:“那女子才是真正的放荡,她从异阳去到安阳,听说她已经同别人结了姻亲,可为了钱勾搭上了安阳的商贾万枝……” “听说她还没嫁给万枝,肚子里就揣上了种,逼着万枝娶她。你们猜猜怎么着?” 邱仁停了停,卖了个关子。 “那万家上下全被杀了,就她和她的孩子活了下来,好像被安阳城城主林文姿救了,大家都说她谋财害命还傍上了林文姿。易夫如同换衣服,不是浪荡女子是什么!” 邱权附和说朱亦跟她不一样,是真正的清白女子。 牛凤及转过身来,正看见床上的朱训点点头,而朱亦看了邱权流露羞怯神情。 人生多变如戏,前一秒这四个人还在正街争执,后一秒竟在此处握手言和,真讽刺! 朱训因为邱权出言轻薄自家妹妹,出手打了邱权,理应知晓女子当世名节与声誉的重要性,却三两句便将那尤分为人的风骨毁了个干净。 人之善恶,淆溷驳杂,有如游鱼之池,至清则无鱼,至浑则伤鱼。 即便生存之道如此,也不该人云亦云,去诋毁一介女子。 牛凤及冷冷睨视一眼,摩挲着右手食指指尖,方才用它抵着刀口,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小血珠一点点的往外跑,他就用大拇指不急不慢把它拭去。 “邱权。”牛凤及突然开口叫道。 邱权应声抬头,疑惑地看向他,其余三人也相继看去。 “牛大夫,可是有何事?”邱权问。 牛凤及停下手中动作,嘴角带了分笑意,“先前在旁屋,我忘了同你讲,你若想恢复好我须得为你开副药方。” “如此,那就多谢牛大夫了!” 邱权一脸的欣喜,听牛大夫之前说没事,但其实他还是有点担心的,现在牛大夫为他配药,他自然心定才是。 邱权托兄长将朱家兄妹送回,自己留下来等牛大夫开药。 “劳烦牛大夫为我开下药方,我今晚就服用。” 邱权跟随牛凤及到大屋左侧药柜旁,他脚下踩中一物,定睛一看是牛凤及的之前看病时用的手绢,想捡起来又缩回手,回想起来那时情景,脸上泛起阵阵恼羞。 看着牛大夫在配药忙碌的背影,邱权心里别样的羞愧,他心想:牛大夫真担得起医者仁心,纵是他这个混子碰到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安然自度,可牛大夫这般安然自若,倒显得他太过多想。 牛凤及捆好两包药,邱权伸手欲接过,但他并没有给过。 “这药三日一煎,半碗水,一副药材可以煎两回药水……” 交代完,这才给到邱权手中。 邱权一脸感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言语,只一个劲儿地往外说:“多谢牛大夫!多谢牛大夫!” 牛凤及送他出门,关上门这才慢慢踱步到药架下,拿起提篮,抬起头,天色已是渐晚。 看来今日是出不了城了,把着提篮进入屋内,提篮被搁置在圆桌上,圆桌上面残留的药材把提篮顶着一边翘起,牛凤及瞧着面色阴沉。 “很快就要有好事发生了。” 他捻起药材,低声,细不可闻。 …… 这边,顾家兄妹回到邕宁山,就被单舜嶷传唤了过去。 待到临近山顶祖师居处,在女弟子带领下,二人向山顶挪去。 “喂,顾师弟,此次下山玩了些什么?可有何新奇之物?” 回答的只有一片空寂,规乐努努嘴,本来并不是她来接引的,她就是想看看顾师弟的妹妹,听门派里的其他师兄师姐们说顾师弟的妹妹可能会成为师傅破祖制的例外…… 规乐越过顾峉山,对着顾营优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听说妹妹是从安阳来的。” 顾营优点点头。 “我也是安阳人,以后妹妹……” 规乐还想说些什么,顾峉山打断了她:“我记得师傅从安阳择我时,邕宁山上下都已知晓我来自安阳,不知道师姐是不是记性不好还要多问我妹妹。” 话里的质疑让规乐一怔,她不过是想跟顾小妹聊天,拉近一下距离,这顾师弟就开始咄咄逼人般护短,看来陈莫师弟说的对,你对顾师弟如何顾师弟都是一般模样不言语无喜无怒,但若是换作顾小妹,她不过才说上一二句,他就说上这么多话。 “我妹妹怕生,我自己带她去见师傅,不便麻烦师姐领路了。” 说完,顾峉山就拉着自家妹妹辞别规乐,自行上山。 规乐看着倒也没阻止,顾峉山身为嫡传弟子,这山上的一草一木他都是见过的,她不用担心他二人误入别处。 想着想着规乐就笑了,淡绿的裙摆因着动作颤动,腰间的白色丝带垂下,如同水波清澈随流。这还是顾峉山这小子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真不枉费她央求师姐让她来接引。 “天地合气,万物自生。一天一地,并生万物。万物之生,俱得一气……”规乐轻哼着小调,远远跟上顾家兄妹。 三人前后到了山顶,来至今逍居,三扣房门,得到指示后,顾峉山领着顾营优推门进去,规乐则候在门外。 “师傅。”顾峉山恭敬行了个礼。 单舜嶷应声,抬手示意顾峉山过来,递给他一封信。“这是你父亲的书信,我本打算遣人给你送下山。” “多谢师傅。”顾峉山道。 打开信封,顾峉山同妹妹一起看起了信。 信中除了茶楼杂事,还说同意顾营优呆在邕山上,前提是顾峉山要和妹妹好好相处,兄妹二人专心修习,学有所得便是最好。 收起书信,顾峉山又上前敛礼,“师傅,我父决心让我们兄妹二人一同学艺,先前弟子思家恐有伤及师徒情分,还望师傅见谅!”说完,就往地上一拜,向师傅磕头谢罪。 单舜嶷起身扶起顾峉山,语重心长道:“这说阴你我师傅缘分未尽,师徒之间又何须如此。” 顾峉山站直身子,看向身后的妹妹又瞧了眼面带慈善的师傅,握住拳头定了定心。 “师傅,弟子有一事。”他转身拉过妹妹,到了单舜嶷跟前,“若我妹妹入东吟,是否作外门弟子?” “这……”单舜嶷顿了顿,又接着说,“其实为师之前是有这个打算的,你聂师伯并无心收徒,东吟也并不缺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更不用说。” 顾峉山低头沉默,师傅说的这些他来之前并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自生能够成为邕山内门弟子,可东吟已有他与陈莫,而西流……他还是期望着自家妹妹能够成为人中龙凤。 看着妹妹全程盯着他与师傅对话,师傅这人也不是铁石心肠,或许自己开口求求他老人家,说不定他心情好一口答应也不一定,顾峉山还是内心抱有期望,于是他开口对单舜嶷说:“师傅,徒儿相信父亲也是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成为数一数二的人,徒儿并非信不过师傅,只是外门与内门的修习并不相同,徒儿此前答应了要常常陪伴妹妹,在做不负众望的嫡传前徒儿想自己怕是得学会做一个一言九鼎的兄长。” 单舜嶷听后陷入沉思。 东吟如今除了内门嫡传弟子顾峉山和陈莫,另有外门弟子千余人。 一部分挨不住武学的艰辛放弃修习,做了个闲散武修,挂了东吟外门的名字,还有一部分被大将军弋孤纳入了防卫兵,剩下的在邕宁山上修习。 到底也是人满为患。。 思来想去,单舜嶷还是做出了最合理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