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说》 第一章 借钱 第二次月考完没过几天,年级前100排名榜就贴出在公布栏上,那三张大版醒目的红纸分别代表着三个年级,像是宣扬着无上的荣耀。 课间十分钟,很多同学挤在公布栏前怀着激动与紧张的心情搜寻,那些呢喃着天真的小脸上,有兴奋的,有失落的,也有快速闪过公布栏而不敢看的。 李想站在人群后,虽然他个子高,但看不到眼前同学挡住排名榜的下半部分。他不是在找自己的名字,而是在找另一个人。 然而三年级的排名榜上没有他想要寻找的名字,直至他挤进人群站在最前也寻不到熟悉的字眼。他顿时凝了眉,陷入沉沉的思索中。 后面比他矮了一截半个脑袋的透着不满地瞪向突然挡住视线的李想。待看清是三年级1班的李想时,后面有了几声窃窃私语夹杂着惊诧与崇拜。 “他就是1班的李想?靠,第一名又是他。” “帅,平头都觉得帅。”少女心毫无掩饰的显露出来,言语间有几分羞涩。 声音很小,混在嘈杂的人群中,没有刻意去听的话,是听不清的。 李想转身离开了公布栏。 刘妍坐在窗口,天空灰蒙蒙的,入冬的季节夹着丝丝凉意吹进窗来,整个教室的气息都冷了起来。 坐在她右边隔了条过道的女生已经把脖子缩到衣领里,活的像只大海龟,她冲刘妍喊道让她赶紧把窗户关上。刘妍回过头看了那女生一眼,又顺带扫了女生上下,除了学校规定要穿的校服,女生里面就只加了一件打底衫,校服外套的拉链敞着没有拉上,漂亮的锁骨起了一大片小粒子。美丽冻人大概就是如此。 刘妍把窗户关上,风瞬间阻隔在窗户外,要是耳朵再稍微靠近一点,就可以听到一阵“呼呼”地风声从破旧的窗框里吹进来。教室并没有因为窗户关上就暖起来。 刘妍捂住隐隐作痛的肚子,她以为迟来两星期的大姨妈来了,事实上她不希望大姨妈来,她恨不得不要来了,因为每个月都要受两三天的罪。 刘妍拿上事先准备好久的护垫跑去厕所,就在这时门口有人冲刘妍喊道,“刘妍,班主任让你去她办公室。” 刘妍原本皱起的脸,更是拧到一块去了。 刘妍站在班主任的办公桌前低下头。那双手因为寒冷而藏于袖中。 班主任是个女的,叫林荨,二十五岁,是个实习生,脸很方,同学们暗地里叫她贼婆。因为林荨总是在他们上课的时候偷偷在教室紧关的后门趴着细缝偷窥他们,弄得同学们神经兮兮,无时不刻都觉得背后有双贼眼盯着看。 林荨把全班的分数排行表放在桌上,手指在上面点了又点,发出轻微的敲响声,“你看看你,各科成绩下滑的离谱,还剩半个学期就要中考了,你咋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自从你一个月前请假回来,任课老师说你上课不专心,周考试卷空白。你是故意的吧!” 林荨的情绪波动大,所以声音上难免大了些,办公室其他的老师都抬头看过来,然后都暗自摇摇头。这次月考5班在班级排行倒数第二,一向稳在年级前二十名的刘妍似乎是这次年级里倒数第一,这有点说不过去。 刘妍被林荨说的头更低了,埋在一片阴沉里,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看着刘妍这副可怜模样,林荨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微微叹了口气,“明天把你家长叫过来!你这情况必须跟你家长谈谈。” 许久,刘妍说,“我家没人,外婆生病了。” 刘荨一怔,突然想起半年前她母亲去世,顿了顿,语气更是缓和了许多,说:“你父亲也不在吗?” 听到这时,刘妍浑身抖了一下,半晌才回道,“不在,他在外面开车要好几个月才回来。” 林荨彻底扶额叹气。然后好说歹说将道理说尽了。 林荨看刘妍听的认真觉得应该是听进去了,便放过了她。走出办公室的刘妍去了洗手间。 穿上裤子的刘妍对着厕所门发出长长的哀叹,门上又被无聊的女生拿笔在上面写了很多字,有些字迹模糊不清,估计被清洁阿姨费了很大的劲擦去的,当然这些懵懂无知的女生肯定不会罢休还要再添上新的痕迹,比如某某是傻叉,比如一句生活的慷慨、爱情的誓言外加桃红心形,就像五颜六色的染料在门上涂的乱七八糟,似乎非得排泄一下她们的情绪与喧嚣一下她们认为很有哲理的句子,就像在社交软件上匿名更新动态。 刘妍站在一面大镜子前洗手,镜子裂了好几道裂痕,大姨妈没来,刘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母亲跟她说过,月经不来代表身体不正常,刘妍想了想,要是还没来的话就去药店里买点药。 洗手间的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震的墙面上的裂镜子一颤一颤的,仿佛随时碎裂下来。 刘妍抬起头看到镜子里出现的人影。 是同年级7班的石智,在学校里出了名的不良少女,想不认识都难。 石智披散着长头发,两手兜在外套的兜里,她嚼了口香糖,在进来的时候,刘妍看到她把口中的口香糖吐到一边。石智是学校公认的美女,在男同学里很有人缘,但在女同学里就成了她们的公敌。石智往她漂亮的脸蛋上化了淡妆,更是好看,衣服穿的很少,不像她裹的严严实实的。 石智发现了刘妍在看她,于是在镜子里与刘妍对视了,刘妍吓得赶紧低下头。她把手龙头一关,甩了几下手上的水,然后往衣服上抹了抹。准备要走时,却被石智挡住了路。 刘妍本来不想理,她想绕过她,却依旧被她挡住。 “你有钱没?借我20。”石智问道,借钱本该是件难以启齿的事,可石智说的理所当然,仿佛只要她开口,就必须借给她。其实石智的声音很好听,但她好像刻意把声音弄的尖酸,只为显出她嚣张跋扈的气势。 刘妍盯了她好会,尤其是在石智涂了蓝色眼影的双眼皮上停留了好会,石智的眼睛很黑,黑不见底,好似烂漫天真。刘妍本来可以拒绝的,可她鬼使神差的掏出兜里所有零钱,她放兜里之前特意数好再叠起来,总共才14.5块钱,也是她这个星期的伙食费,“没有20,只有14块5。” 石智倒也毫不客气接过来,她不冷不淡道,“谢了!” 连道谢都没有诚意,也没有说她要还。 就在刘妍走出洗手间时,她又突然跑回来趴在洗手池干呕。 动作倒把石智吓住了,石智奇怪地看着刘妍,上下看了好几遍。 刘妍吐的特别难受,可她什么也吐不出。 待稍微好了点,刘妍洗了洗嘴角,转身被身后的石智吓了一跳。刘妍看了她一眼然后快速跑出洗手间,她不想和石智有任何交集,不为什么,就因为学校里没有一个女生愿意和石智走一起,所以她觉得她也没必要。但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没人敢得罪石智。听说她家很有钱,她班主任对她是睁只眼闭只眼。 第二章 谁的一句对不起 在回教室的路上,上课铃声响了,刘妍匆匆跑去教室,数学唐老师早就到了教室,唐老师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肚子浑圆,带了副眼镜,嗓门忒大,且脾气暴躁。他捧了一叠卷子让学习委员发卷子。在刘妍那一声“报告”落下时,数学老师那双眼睛狠狠地秒杀过来,然后让她进来。 卷子发完了,然而刘妍却没收到卷子,老师在讲台上说,“没有发到卷子的上来这里拿。”说着,那眼神直接向刘妍看去。 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只有刘妍慢吞吞从座位上站起走去讲台。 她在老师一米外站定。 老师手敲了敲台面上的卷子的打分处,“刘妍啊刘妍,你可真行,一个月就从90多分下滑到12分,12分还是选择题,你干什么去了?” 台下,同学一阵唏嘘不已。 “给我去后面站着。” 刘妍接过卷子走到后面站着,后面的那窗户开着,风吹进来,刘妍打了个哆嗦。 不知为什么,坐在窗户旁边都不会冷,而坐在离窗户远的却格外的冷。 这一节课,刘妍没有听,她连卷子都拿反了,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光秃秃的树,似乎可以听到风贯穿枝桠的肃啸声。直到下课铃声响起,老师走过来让刘妍去他办公室一趟,说完就自行走了。 然而刘妍没有去。 冬天冷,也没个太阳,下课那十分钟没人愿意动,就连上厕所都憋着,唯一积极的是去茶水间接开水拿来暖手,刘妍揣着接好的开水走回到教室,刚进教室门,一个男同学朝她撞了过来,硬生生被撞压在墙上,后面追过来的同学见此情形瞎哄起来。 气氛尴尬不已。 然而刘妍像是受到惊吓般一把将那男生推开,男生被推得踉跄撞倒在前排的桌椅,一屁股愣是坐在了地上,好不尴尬。 全班的同学惊呆了,还有几个凑热闹的拍手叫好。 被撞倒的男生估计好面子,爬起来推了刘妍的肩膀骂道,“你有病啊!” 也许男生的力道本身就有点大,刘妍被他推的踉跄地撞在墙上。 当看到刘妍眼眶里打着泪水对他充满害怕又是抱歉时,那男生愣住了,内心也不由自责起来。 教室安静地只听到一句不知是谁说轻轻道出的一句“对不起” 晚餐时间,刘妍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她身上没有钱,临近月底的饭卡也没钱,现在她只能饿着肚子,或发呆或看着同学陆陆续续回教室。 在刘妍把头埋进书堆里时,头顶上响起一道女声,“呐,李想给你打的。” 刘妍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课桌前的同班女同学。同学将盒饭放在她书本上就走开了。 刘妍转头看向窗外某一处,窗外的对面是b栋教学楼,b栋教学楼只有是三年级的两个尖子班,剩下的不是多媒体教室就是实验室,还有空下的教室。在第一层靠最最边的是班的的教室有一扇窗户打开了,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注视她。 刘妍在对上那人一眼后,很快别开目光,她打开盒饭,埋头吃了起来。 视线穿过两栋教学楼的距离,李想望着那个人,那个坐靠窗旁吃着他给她打包好的盒饭,李想低下头笑了。 然而这时,一本语文书带着肃杀气息横飞过来,妥妥砸中李想的后脑勺,“啪”地一声,是书掉落在地的声音,同时也把李想嘴角的笑给砸灭了。 “李想!!大冬天的你站在窗前思春也就算了,你丫的还把窗户打开,想冻死老子啊,赶紧关上。” 李想摸着被砸的后脑勺面无表情看向坐在中间冷的把脖子缩进衣领里的始作俑者。然后,一言不合把另一边的窗户给打开了。 “你……” 李想扬得意的起下巴挑着眉。 晚自习那三节课,几个衣服穿得少的同学冷的哈气搓手取暖,课桌下谁的脚在轻微跺着冻麻的脚。 刘妍拿来暖手的杯子也冷却了,她把脸趴在冰凉的书上对着漆黑的窗外发呆,远处操场上唯一亮起的路灯闪着橘黄色的光芒,幽暗、孤寂的穿过道路旁那些掉光树叶的枝桠,清新又模糊般映在玻璃窗上。 夜色黑暗中有数不尽的寂静,刘妍沉静如海的心里有不能说的心思。 下完晚自习已经是九点,夜晚的冷风吹的脸生疼,外宿生在校门口拥挤一堆,手电筒的光束恶作剧的照射别人的眼睛,随后一声咒骂,嬉闹中在追打。 刘妍是外宿生,她家离学校不算近也不算远,骑车也就二十来分钟。大多跟她同邻的同学都选择住宿学校,因为都懒得来回跑。回家的那条小巷有一条被栓住的黄狗总对她狂吼。刘妍有时候特别喜欢看它想咬她又咬不到的模样,只能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在刘妍骑出离狗数十米后,本已降声呜吼的黄狗又像打了鸡血般狂吼起来。刘妍骑车的速度顿时放慢,在她身后不远处,也有一辆自行车朝着她方向骑来,在她放慢速度时,那辆自行车也跟着放慢,似乎刻意跟她保持距离。 直到刘妍骑车回到家,她掏出钥匙把门打开,然后将自行车推进去,在关门的时候,刘妍看到巷子路口站着一个推车的少年,头顶着一旁阁楼上的照明灯撒下的光芒,从刘妍的视线看去,少年的五官轮廓隐没在漆黑的光线中。 李想看着刘妍把门关上,这才放心朝自己走去。 李想和刘妍是从小玩到大的邻居,是可以端着碗跑去对方家里蹭饭吃的那种青梅竹马的关系。 然而,他们多年的感情似乎破裂了。 因为刘妍有一个月没有理他。 刘妍走进客厅,客厅里泛着电视屏幕的白光,有人坐在沙发上缩着身子低着头打瞌睡。刘妍鼻子一酸,走过去将那人轻轻摇醒,“姥姥。” 老人睡觉很浅,刘妍一摇,姥姥就醒了,睡眼惺忪,“嗯回来啦,姥姥给你炖了点汤,去洗下脸,我去厨房把汤热一下。” 刘妍拉住姥姥的手,姥姥的手很暖,也很消瘦,掌心中长年累月长有许多厚茧。“不用了,下次去房间睡吧,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在这里睡容易会感冒的,冷不冷?” 姥姥覆手拍了拍刘妍的手背,永远都是那么和蔼的笑容,“不冷,倒是你,手冻紫了吧,等会把汤热了,先暖暖手!” 刘妍没再说什么,看着姥姥枯瘦如柴的身子颤颤巍巍地走去厨房,那个不用开灯就知道哪个方向怎么走的漆黑厨房,看着瘦弱驼背的身影渐渐走进黑暗中,似乎再也消失不见。灯光被打开,姥姥的身影开始忙碌了,刘妍走过去趴在门边,姥姥小心翼翼的动作却不小心敲撞了瓷碗,打翻了灶台上的调料,然后慌忙慌乱收拾好,刘妍听到姥姥在碎碎念念,“汤勺放哪去了?” 刘妍看到汤勺就在姥姥的眼前。而姥姥却还在翻橱柜。看到这里时刘妍鼻头一酸走了进去,“姥姥,我来吧,有热水吗,等会我们泡个脚。” “热水啊,下午烧了壶开水。” “开水也行。”刘妍笑笑,看着还在懵然的姥姥,似乎忘了本该在厨房热汤的自己被刘妍推送到厨房外,然后又站在那念叨着自己刚刚要做什么来着。 姥姥年纪大了,记忆力减退总是忘事,有时候吃饭的时候,多摆出一碗筷坐在饭桌前等刘妍妈妈回来吃饭,她忘了自己的女儿早在半年前就死于交通事故。 睡觉时刘妍喜欢依偎在姥姥身旁。姥姥总说自己身上有老人的味道,刘妍都会在姥姥衣服上猛吸了一口气,然后笑着摇摇说说没有,是很好闻的味道。 第三章 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第二天,因为要赶去上六点半的早自习,刘妍每天都要起很早,做好早餐自己吃了点然后都放在煮饭锅里倒上开水保温,这样姥姥醒来要吃时才不会冷却。 在还没有亮透的清晨,阁楼上那束依旧亮着的灯光,拨开弥漫起的浓雾,照射出一团一团黄晕来。 深冬的清晨,很安静。大人们也没有那么早起来做事。 刘妍哈出口白气,推着自行车推走出转弯处。 在转弯口的那个地方,习惯性的站了个人,一个等她一起上学的人,一个每天都会把牛奶丢进她车篮里的人说下,我不喜欢喝,但我妈硬塞给我。 那个人现在依旧站在那,头顶上是白寥寥的白光。 刘妍踩上自行车骑过去,从李想身边骑过去,一个招呼都没打,更是连个对视的眼神都没有。 在李想的记忆里,这一个月,仿佛经过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李想不是没找过刘妍谈过,只是在他还没靠近时,她就落荒而逃,记得有一次,他强行把她拉住想听她解释为何不理他,她却触电般推开他,他无法忘记,夕阳照射在她苍白的脸上,泪眼朦胧中竟是对他的害怕,对他的恐惧。 直至他发现刘妍是抵触男性的靠近,也包括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这么突然地毫无预兆把他划出她的世界。 他跑去找刘妍的姥姥周仁媛问原因,记得她姥姥说,“妍妍上次一个人走回家的时候遇上了变态,后来就对男性产生心理阴影,这孩子脆弱得很,你多理解下,给她点时间。真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她还是个孩子啊!” 那个时候,李想不知道有多懊悔自责,没有陪在刘妍的身边。 其实他不知道,刘妍多想走过去像往常一样,对他有说有笑,可她不得不把他推开。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没勇气面对现在的自己,何况是面对他。 一路人上,李想骑在刘妍的身后两米处,路边安静地剩下骑车的声音,直到快到学校门口,路边才陆续出现其他学生的身影。 在快要到达车棚的时候李想总是比刘妍先到。然后在刘妍转身时,她的车座上像往常一样放有一瓶牛奶。不过这次牛奶底下垫了一张折好的纸,还有一支冻疮药。刘妍抬头,看着李想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晨雾中,心中顿时一阵苦涩,眼中蒙有一层水雾,她望向自己左手背上已冻裂的手,很难看,难看到想将手藏起来。 刘妍将牛奶和药紧紧揣在怀里,她打开李向安留给她的纸张,这是她收到他的第二十二张信,在这之前,她没有一封回复过,可每次将收到的信如珍藏品一样一一收好放入她最珍贵的木盒中。 从没有哪个男生会写得他一手好字,就连她的字都没有他好看。 “手冻裂了擦点药,别再让自己受伤了,姥姥会心疼。最近冷,多加点衣服。听说这次月考你考的不理想,不知你发生了什么,我也会不再逼问你,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等你转身向我走来”。 浓雾里吹来一阵寒凉,此时的天边已酝酿出灰白的云霞,那每一字每一句就像一道道暖暖的热流淌过刘妍的心脏,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冷。 早自习是同学们书声琅琅的时候,但总有那么一会读着读着就没声了,只老师查询时,又复活般大声朗读起来,每当这时,老师都是满意地笑笑点点头。 刘妍最近嗜睡,尽管教室里那么冷的空气,她也能趴在冰凉的桌面上睡过去。 睡眼朦胧中,有人踢了她的课桌,刘妍惊的一下子弹起,教室里依旧书声琅琅,可刘妍看过去时,同学们拿书挡脸的视线时不时向她瞟过来。刘妍抬头,语文老师在瞪着她。 于是刘妍被语文老师叫出教室,天也亮透了,一出教室,刘妍浑身抖了一下,膝盖处更是冷的打颤,尽管脚上穿了两双厚厚的袜子,但依旧冻得没有知觉,估计她现在踩在针上扎进肉里都感觉不到疼痛。 老师让刘妍背诵诗词,刘妍背到一半突然莫名其妙就跑了。 语文老师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在刘妍身后气急败坏的叫唤。 刘妍胃里翻江倒海,实在忍不住吐到放在楼梯处的垃圾桶里,吐出来的是胃里的酸水,酸水卡进鼻子里更是难受的要死,吐的什么也吐不出来就只能干呕着。好久才缓回来。 石智没坐姿的靠在墙上,她的座位挨着教室后门口,坐在后面的都是像她一样的差生。门本来是关上的,但石智就是喜欢看他们各个被冻得发抖的模样,当然这少不了他们扼杀的眼神。 石智一手兜兜里一手拿着一支笔在书本上瞎画,但不难看出她画的是个猪头,旁边还注了标语,是她班主任的名字,画完后把猪头当班主任用笔尖使劲的戳猪头,戳的满是带芯的洞。 石智满意地转着笔,耳边除了乱哄哄听得让她有些心烦的读书声还有外面传来奇怪的声音。 石智向后倾,脑袋探出门口,便看到有个女同学半蹲在垃圾桶旁边干吐。而垃圾桶摆放的位置正好在石智坐着的后方向,那是离近楼梯间。 当看清是刘妍时,石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后变为坚定,似乎确信了什么。 有个女生似乎很急,趁着老师不在匆匆跑后门,石智一只脚霸道地挡在门上,故意不让该女生出去。 女生瞪了她一眼,“脚拿开!” 石智只是懒懒瞧了她一眼,这个女的散着头发带了个粉色蝴蝶夹,一脸无辜受害的小白兔模样让石智怎么看都不讨喜,反而越看越不顺眼,不为别的,就凭这女的打她小报告,害得那该死的班主任没收了她两部新买的手机。也让从不记人名字的石智,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叫顾美灵的。现在石智闲着无聊逮着了机会,当然想往死里弄。 “怎么办,我不想呢!”石智说这话带了很甜的笑意。但顾美灵不高兴了,“石智你别太过分!” 顾美灵的声音在乱哄哄的读书声里拔高了,一瞬间教室安静了一下,所有目光投向后面那两人。 见又是石智,男生们带了戏谑,女生们带了鄙夷,还顺着装腔作势了会。也有好学生不问世事般接着默读。 石智环胸没打算回话,她斜眼望向教室外,刘妍早已不在那,石智眉眼一笑,心想着跑的还真快。 然而就是因为石智摆着趾高气昂无视别人的态度,很多女生都看不惯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她的脸。顾美灵现在就有这种想法,她抬脚一脚踹过去,石智却及时收回了脚,使顾美灵扑了个空。石智顺势绊了一下顾美灵的脚,顾美灵猝不及摔出教室门外。 教室里一片哗然。 石智故作惊呼,一脸无辜,“oh!i''m sorry!” 顾美灵尴尬受辱,“丫的,你个死贱货!” 就在大家期待会干一场时,班主任张正幽灵似的出现在门后,“干什么?” “老师……”顾美灵立马换脸楚楚可怜样想告状,却提前被石智抢了先,还难得诚恳认错,“老师,我不小心把顾美灵绊倒了,我刚跟她道过歉,她也听到了。” “老师她是故……”顾美灵还想再说什么又被石智抢了话,“你不是内急吗?” “老师,我已经背出古诗词12首了,啥时还我手机?” “等你这次月考及格再说!” 石智听后黑脸立马拉下,习惯性吐出“擦”这个字。 张正瞪她。 第四章 奇怪的她 第二节下课的十分钟,刘妍拿了本书挡住脸趴在桌上。 身后传来玻璃敲打地声音,刘妍以为是外面的风吹震了玻璃窗户,但连续传来好几声,让刘妍从书里抬起头来,窗外站着了个人正朝她招手。刘妍懵了,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待想起来时,那人似乎也没什么耐心自己跑来打开了窗户。 “我敲了半天,你怎么就没个反应呐?” “你有事吗?”刘妍看着站在窗户外嚼着口香糖的石智,以为是要找她班里的人。 石智从兜里掏出一张崭新二十块钱递给刘妍,“还你的!” 刘妍想了会,“我身上没有零钱。” “不用找了!”石智十分大方的说道。 刘妍又想了会,然后伸手接过钱,“我会还你的!” 石智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随后问,“那你就一直欠着吧!” “啊?”刘妍又懵了,被问的有点莫名其妙,而后后知后觉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石智嘴角挂有似有似无的笑,让刘妍看来像是要做什么坏事,然而她挥挥手大摇大摆就走了。 第三节课课后,刘妍从茶水间接了瓶水回到座位,课桌上她摊开的英语书里夹了一张纸。刘妍狐疑地看了周围,并没有哪个同学不对劲。她拿起看的时候纸下有夹了一张饭卡。 是李想。 刘妍下意识透过窗户望向对面的那栋教室楼,1班教室外的走道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所以刘妍很快就看到李想从她所在的教学楼转出走回1班教室。 李想似乎察觉到刘妍的目光,他转过头便对上刘妍的视线。 刘妍一惊,淡定自若的迎合他的目光。 他冲她笑了,笑容温柔的浸在寒风中,融化12月冰冷的天气。 很久以后,刘妍每当回想起这个画面时,心依然悸动着。 午饭时间,下课铃声响起,整栋教学楼仿佛有一瞬间的地震,然后总有一群像抢饭一样的学生跑向食堂,这个时候食堂就排起了长长的队。学生会人员也总是很及时的出现,带着鲜红张扬的袖章,站在排队周围监督,说是监督排队,其实不管,那些插队的很多都是学校里不敢惹的坏学生,很多时候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毕竟都是上学,搞好关系才是王道。 刘妍到食堂时,已经没多少人排队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饭卡,下意识往食堂人群里搜寻,都没有看到李想,她在想,他把饭卡给她,他吃什么? 正想着时,就排到她打饭了,刘妍点了两个菜后向打菜阿姨说,“付现金。”说着准备从兜里掏出石智还的二十元钱,然而这时,身后响起一道清丽的声音,“付什么现金,你这不是有卡吗?”随之口袋一动,饭卡被人拿出来。 刘妍一惊摸住口袋转过头。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石智挥着饭卡要了三个菜,然后非常大方的说,“一起刷了。” 在刘妍瞪眼下,石智刷了两个人的饭钱。 “这不是还有钱吗?”在看到刷卡机上显示“李想”两个字时,石智扬笑的脸微微僵住了。 刘妍有些气急败坏的夺过石智手中的饭卡,转身不予理会。 刘妍找了个位置坐下,刚想动筷,身后跟过来的石智就把她的饭菜推到对面,把自己的那份放在刘妍面前。 “你吃这份。”石智说道。 石智点的是两荤一素,刘妍点的两个菜就是水煮的白菜和豆芽。 刘妍瞪大眼睛看她,捉摸不透对方到底想干嘛。 “刚才想吃,现在不想了。”石智耸耸肩将刘妍打的饭菜吃了起来。刚吃的第一口,石智就满脸嫌弃,水煮白菜可真难下咽。 刘妍想了想,这个女孩可真任性,不过她还欠石智4块5,这顿饭算是还石智的钱。 想着竟也毫无违和的动起筷子,石智点的菜一点都不油腻,刘妍很饿,可不知道为什么竟吃不下去。 “难吃吗?”石智抬头问。 刘妍摇摇头,埋头吃起来。 石智扒了几口干饭,筷子一放,对刘妍说,“我吃完了,记得帮我收一下!” 刘妍抬头看她,一脸懵逼。 石智朝她眨了下眼,就像男生对女生,那种自认为能俘获少女心的放电杀手锏。 刘妍只是皱了一下眉,看着那份几乎没动过的饭菜。 石智坐在人行道旁的公共椅上啃着从店里买来的三明治,刚才的饭菜难吃差点没吐出来。她很少去饭堂吃饭,第一人太多,第二菜太难吃。现在这种鬼天气,连啃个三明治都感觉硬邦邦的,石智将咬了一口的三明治丢向垃圾桶,技术不好,给丢偏了,还五马分尸了。 面包屑乱飞打在一双白色球鞋上。白色球鞋的主人顿时停住脚步看向坐在长椅上发愣的石智。 石智摸了摸散下的头发,装作不是她干的模样左看右看,然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定定放到那人身上。 少年青涩的面庞毫无血色,显得很白,反倒那英挺的鼻尖和那薄唇被冻的通红,干净利落的连根发梢都吹不动的寸板头,明明是土掉渣的发型,可他却能hold的住。 李想看了一眼石智,他认得,一个在他看来很奇怪的女生。 石智也认得李想,那个经常在月考周会上被评为的三好学生,是在刷刘妍饭卡时显示的持卡人。 见石智一直看着他,李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颔首以示打过招呼,然后准备走,却又止步,他对石智说,“下次不要这样丢。” 石智笑了,是很好笑的那种。李想走过她时,石智倚在长椅上摆弄自己修好的指甲说,“那这次你要不要替我捡起来?”说着望向顿住的李想。 从石智的视线望去,少年清晰的轮廓映在灰暗的天边,散发出一股不属于他这般年纪的深沉。 李想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应,他停顿的脚步走过去将地上的面包捡起,然后丢进垃圾桶里,又接着向前走去。 石智一愣,随之好笑的低下头,眼里逐渐被寒冷注入进去。深冬的冷风吹来,脚下的枯叶随风逐去,似乎跟随那人的脚步,只是被停在某个角落,待化为尘埃。 下午李想收到女同学递来的饭卡,说是5班的刘妍还的。 李想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教室里闹哄哄的,书本在天花板上飞来飞去,最后是谁的书都不知道了。刘妍依旧趴在摊开的书本上,指尖在书下角不停摩挲卷成了一团。 刘妍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发愣,然后瞳孔蓦然睁大,她看到自己的手沾满了血,那只是闪过一瞬间的幻觉,却让她弹跳起来疯了般撞倒了过道同学的课桌,头也不回逃跑似的往教室外跑。 被撞倒桌子的女同学在后面破口大骂。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刘妍。 刘妍跑进厕所,那扇洗手间的门连轻轻开着都能传来咯吱咯吱的刺响,但在刘妍大力的推开下,却反而不那么响了,倒是把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大声响,震得那面裂开的镜子晃了晃。 刘妍拧开水龙头时,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她的手在颤抖。水冰凉刺骨冲洗着她的双手,似乎有什么非常脏的东西在手上让刘妍拼命地搓,那手背上长有的冻疮本身就已经开裂,被刘妍不要命的搓洗,伤口更是裂开好几道口子流出殷红的鲜血,但在水急速的冲洗下,鲜血被冲的很淡。然而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眼角有滚烫的液体滑落,无声无息,掉进洗手池里。 校服的袖角滴着豆大的水珠,在刘妍的左手腕上,有一条刚愈合不久的伤疤,清晰可见。 课外活动时,石智上了教学楼的楼顶。她把校服外套系在腰间,身上穿了件格子衫。楼顶上的风很大,寒风一个劲的往脖子里灌,很冷,但也习惯了这冰冷的温度。那散下的长发在脑后飞的很乱。精致白皙的小脸上,高挺的鼻翼通红诱人。 石智听到有人在楼下叫她名字,那感觉就如地震般把整栋楼震了一下。她这才想起今天是她值日。对于值日,石智从没好好值过一天,就算是同学告状告到张正那,石智也能厚着脸皮说特殊情况不宜劳动,当张正怒气冲天指什么特殊情况,石智娇羞低下头来一句,“大姨妈报道!” 张正是个很年轻的帅小伙,上天太眷顾他,竟让他长着一张童颜的脸,笑起来的时候很暖,不过生气起来的时候也吓人,女生们说那是腹黑,光是冲着张正的颜值,就算再难消化的物理课,也是听得下去。听说同林荨是一个学校走出来实习的,是全校公认的最帅气的老师。下午休息的时间,篮球场上总能看到张正穿着红色的球衣与其他老师或男同学打篮球的身影,路过的女生们都会觉得张正老师很帅气,尤其说起张正扣篮的动作简直撩动人心,女生们暗地里也花痴了不少。虽然张正对待他的学生会很凶,可有时候竟也会腼腆。 在张正听完后,一愣,然后又怒气冲天,“你可真厉害,一个月能来三次?” 石智故作无辜的眨巴眼,“内分泌失调!” “跟擦黑板有关系?” “因为女人麻烦啊,老师不知道吗?” “……” 石智可以想象得到与她搭档一同值日的女生估计正拿着扫把把她骂了个十八遍。想到这时,石智就笑了,极为浅淡而讽刺,随之湮灭在这凛冽的冷风中。石智仰望天空,一连几天都是灰暗又不下雨的天气,像是下雪的前奏,如果下雪…… 一想到下雪,石智的眼神就淡了下来,忧伤自眼角蔓延开来,一股殷红的鲜血流淌在心脏,暖暖的,却是一种窒息的疼痛。 身后传来轻微细小声,让石智转身寻望。 第五章 跳下去会怎么样 顶楼很空旷,石智转身一开始什么也没看到,但在楼梯门那一处挡住视觉的地方,有人影似乎躲在那。 石智吊儿郎当地双手插裤兜走去,她脚步很轻,所以看到一副很精彩又令她作恶的场面。 一男一女坐靠在墙上忘情地拥吻,并没有发生有人向他们靠近。 男生的手很不安分,一只手想探进女生的衣服里,但被女生扯开了。 石智别过眼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将相机打开,她特意在设置里把闪光灯和拍照声打开,然后对准那对学生,按下了拍照。 一声咔嚓带着闪光灯瞬间把那对男女惊得睁开眼睛推开对方。 石智盯着相机屏幕里出现的那张女生面孔时,微微诧异,她抬起头望向那个正狠狠瞪着她的女生。 顾美灵狼狈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石智看清了那个男生的脸,他面上很尴尬,石智眯起眼睛瞧他想了会,才想起他是学生会会长,只因对方有一米七的个子,长得也算耐看,曾在某天错肩而过时多看了他一眼,至于哪个年级叫什么,石智还真不知道,因为过后她发现其实这人不怎么好看。 不过这两个凑到一块还真是意想不到。 “石智!!”顾美灵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是有多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女人给咬碎。 “把你口水擦了!看着都恶心!”石智不屑道,充满嘲味。 顾美灵气急败坏地用袖子猛擦嘴角,她扑过去把石智的手机抢过来,想要看什么,却被石智用力抽回。 石智看着她几近扭曲的脸蛋,心情莫名大好,嘴角微扬的弧度更是把顾美灵气炸了。 “手机给我!” “凭什么?”石智拿着手机往后退,退向围墙边缘上,围墙只有石智一半高。 “你是不是拍了照?” “是又怎样?” “删掉!” 现在的学生接吻已经是见怪不怪,有学生在教室里当着全班人的面亲吻也是见怪不怪。但没有人敢拍照,因为怕流传到老师那。 而吻对石智来说,在她13岁之前觉得是件美好令人向往的事,但在她是13岁之后变成一件令人恶心的东西。 石智笑了笑,她那化上蓝色眼线的眼皮轻轻一挑,眼中玩味十足,却有一丝认真,她举起手中的手机冲顾美灵说,“过来拿啊!” 顾美灵心知石智不会这么简单让她过去拿,但她还是走过去。两步变一跨,那个男的一直在那站着不吱声。 顾美灵来到石智面前,她伸手去拿手机,而这时,石智却一把抓住顾美灵抬起的手腕。 顾美灵一惊,想要挣脱她的手却徒劳,变为怒瞪,“你干什么?” 风把衣服吹的扑哧扑哧响,尤其是石智站着的地方,一股寒气自背后袭来, “你说,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石智漫不经心地说,手上的力道却加重把顾美灵往前一带,将两人的站姿方向调换,几欲把顾美灵推下去。 顾美灵大惊失色,下意识紧紧抓住石智的手。她们的身后是五层楼高的高度。 顾美灵吓得脸色惨白,背后渗出一丝冷汗,在看到石智脸上的笑时,心中的恐慌转为愤怒继而面部扭曲。顾美灵甩开石智的手,石智没有抓的很紧了,在顾美灵甩的时候,她就放开了。 “你个疯子!疯子!!”顾美灵瞪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随后转身逃离般匆匆下楼,似乎忘了她刚才要删照片的事。而那男生惊魂未定的脸上有对石智的佩服。不过在顾美灵走后,他回过神也匆匆跟上去。 石智一丝冷笑,高傲的站在最高处望着楼下,谁也看不见被风狂乱的发丝挡住她脸上暗淡、模糊的神情。 刘妍坐在荫道上的长椅上有些恍惚,扫把被丢在一边。路两边的樟树光秃秃的,蜿蜒的张牙舞爪的枝桠在头顶上纵横交错,似乎可以听到风形成的气流贯穿在枝桠地呼呼声。 这条没有多少人走过的荫道很静,静得只有枯叶被风吹滚在地而发出的沙沙声,有叶子吹到她脚边。宽大的校服被风吹出了那瘦弱的身子,灿若星辰般的眼泛着一丝浅浅的水光,明亮动人,却也目无焦距。 石智踢着石子大老远就看见刘妍一个人坐在那,然后脚步几乎是欢愉地向刘妍走去。 刘妍听到脚步声才回过神抬头望去,石智已来到她身边,刘妍看了她好一会,尤其是在她乱七八糟的头发上逗留了许久。 石智一言不发在刘妍旁边坐下,她的头发很长,风吹过来的时候,石智的头发也吹向刘妍的脸上,痒痒的,混着洗发水清淡的香味,石智没有意识到,但她觉得挡眼便伸手将两边的头发别在耳根后,露出白皙的脸庞。 石智很漂亮,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对于石智几次莫名其妙的友好靠近,刘妍没有一开始那么抵触。也许是没有朋友的她们有时候也会孤单,孤单的想要有个人坐在旁边也是好的。 其实石智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只是有时候让人看上去很神经。 就像现在,石智往刘妍的耳朵里塞了一个冰冷的东西,让刘妍下意识躲了躲,待察觉到是耳机时,里面就放出了音乐。 刘妍回过脸看向石智,与她耳朵上带着的耳机的另一端正塞在石智的耳朵里。 耳机里传来一首说不出是悲伤还是安静的钢琴曲,刘妍没有听过,却也莫名的觉得挺符合此时的心境。 可久了才发觉是别离,不得不别离的痛。 刘妍再次望向石智。风轻轻拂过石智的发丝,仿佛吹起阵阵涟漪,她望向前方,完美的侧脸轮廓,无可挑剔,的确会招来很多女生的羡慕嫉妒。 然而隐约有一些感伤,或许是随了歌曲的意境。 许久,石智开口说:“久石让。” 刘妍愣了会,才知道她说的是钢琴曲的作曲者。 静默了一会,刘妍把耳机摘下还给她,“我还要扫地。”末了又加上一句,“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把手机拿出来,也不怕被老师看见没收掉。” 石智笑了,盯着刘妍脸边的一颗痣,突发觉得刘妍有些俏皮,这算是她第一次听到刘妍对她说这么长的话,还是一句看似不经意的关心话。不过她也不怕被没收,反正已经没收了两部。 见石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刘妍没再说什么,捡起地上的扫把将吹跑的枯叶扫在一堆,然而不管怎么扫,总有枯叶被吹跑。 石智走了,在刘妍回过身看向长椅时才发现她已经走远了,成了视线中很小很模糊的一个影子。然后慢慢消失在有光的地方。 就像不曾来过,不曾有过痕迹。 没过多久,石智又出现在刘妍的视线中,刘妍一脸惊诧的看着石智向她走来站定在她面前,她看到石智的额上有细微的薄汗,微微喘着气。 等着石智要对自己说什么时,石智却拉上她的手,手上那抹冰冷的碰触让刘妍下意识一缩。 石智抬眸对刘妍微微一笑,拉着刘妍往边上的长椅处坐下。 石智从兜里掏出一支药膏和医用的东西出来,她抓起刘妍的左手,将刘妍藏在袖子里的手裸露出来。映入眼前的是刘妍手背上开裂的冻疮,很严重,血肉模糊,有几道干涸的血渍。 石智皱了皱眉,而刘妍则瞥过脸,似乎不敢去看自己手上那触目惊心、皮开肉绽的伤口。 石智是在刘妍捡起地上的扫把时无意看到她手上的伤。当时石智微怔了好一会。 “你向来都不爱惜自己吗?”石智问道,语气听上去像是在打趣,她挤了点药往刘妍的冻伤上抹,可看到那开裂的鲜红血肉却不知如何下手,只能往边上红肿的皮肤上抹,动作轻缓,怕弄疼了刘妍。 “还是你有自虐倾向?” 被石智握在手里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石智抬头看向刘妍,刘妍的脸一直别过,看向前方。 石智不再开口说话,在她把刘妍的手从袖中拉出来时,石智就摸到刘妍手腕的疤痕,虽然石智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心里却震惊了一番,那道疤痕,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在石智认真的给刘妍缠上纱布时,刘妍回过头也认真地看了石智一回,良久,才小心翼翼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传闻中品行不端道德败坏,成绩零分的不良少女,刘妍曾在远处看到过她抓住某个女生的头发往墙上撞的情形,听过她在洗手间抽烟的事情,还有她为外校的一个男生打过胎的传闻,总之有很多不好的流言蜚语。 明明不熟,而他们眼中的这个坏女生却以从未见过的另一面为她抹药,侧脸蕴藏着一股宁静的清流,像是邻家善良的姐姐。 石智在刘妍的纱布上贴完最后一条胶布,刘妍仍旧看着她,似乎等她回答。而石智只是将东西收拾好,然后抬起头对上刘妍,石智淡漠的眼神中难得涌出一丝笑意,还有认真,她的声音犹如耳边轻伴而过的风,吹入刘妍耳中只有六个字… 第六章 我们做朋友吧 “我们做朋友吧。” 刘妍一怔,直盯石智的脸,想看出她是不是在说笑。然而被石智这么认真地看着,刘妍反而尴尬地闪躲。心中在想石智会说出这句话的一百种原因。 这时石智伸手,指尖碰触刘妍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刘妍下意识缩了一下,也再次望向石智。 石智笑了笑,说:“我们很像,所以我们会是朋友。” 刘妍轻皱眉头,她们哪里像了,一点都不像,至少性格不像。 “刘妍。”石智叫着她的名字,刘妍以为她还会说什么,可她只是对着她笑,没有再说话了。 远处,少年望向荫道里坐在长椅上的两个相视的少女,他的目光停在刘妍的身上,眼底忧伤蔓延,李想背转过身,被风追逐的落叶停在他脚边,校服衣角轻扬,白色球鞋无声迈开。 石智望向那个落寞的背影,渐渐模糊。 很多年以后,当石智回想起今日时,依然能感受到刘妍指尖上冰凉的温度,时光纵然流逝,过往如泡沫般幻灭,但总会有些事有些人深深存在某个人的心里。记得那年,12月寒冬,天空灰暗,树荫下的长椅,坐着两个少女,还有远处转身的少年。 12月空气清晰漂流。 青春如我们,轻藏着一个不可说的秘密。 下完晚自习后,同学们走出校门后都蹿得没个人影。橘黄的路灯照亮冷冷清清的长街,前方上空看不见的地方似乎飘着幽暗的影子,狂风肆虐。 刘妍骑车停在一家未关门的药店门口,里面的灯光在这幽深黑暗里显得更加寂寥。 刘妍探头向里面看了看,看不到一个人,正当她准备想走进去时,药店的收银台幽幽的伸出一个脑袋来,吓得刘妍连带着自行车退的差点摔倒,她慌忙骑上车逃离掉。 而里面的男药师一头雾水,正要缩回脑袋继续烤火时,门外又停了一辆自行车。 李想也向药店里面探了探,对上男药师的眼时,也慌忙逃掉。 男药师缩回脑袋不禁对着黑屏的电脑左看右看,没见自己的脸有多吓人啊? 刘妍回到家时,姥姥躺在床上睡着了,呼吸浅浅。刘妍洗漱时,看向手背上的纱布,她想起石智对她的嘱咐,便没敢碰水。一想到那个女孩,刘妍的脸就皱在一块,那个让刘妍最近才发觉的奇怪的女孩,那个对她说我们做朋友的女孩,搅了她的心思。 睡觉之前刘妍泡了个脚,她轻手轻脚钻进暖暖的被窝时还是把姥姥惊醒了。姥姥摸住刘妍冰冷的手放在温热的掌心里暖热着,刘妍心中一暖窝在姥姥的怀里蹭了两下。 刘妍睡觉很安分,但有一点不好,就是睡着睡着就把脑袋缩进被子里。所以每到深更半夜姥姥都会把她小脑袋露出来透气。 周仁媛伸手轻抚着刘妍的睡脸,一遍又一遍,缓慢而透着疼惜。那双看不见的眼眸在夜色里水光晶莹。 刘妍似乎做了不好的梦,额间有薄薄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着,嘴中更不知在呢喃什么。 周仁媛抚上刘妍脸庞的手移到她脑后,轻轻安抚着,似要抹去那不好的梦。 黑暗中,有老人轻叹地声息。 清晨,刘妍打开门,便有冰凉的东西往脸上扑来,是雪花。 酝酿了好几日的阴沉天气,最终迎来了初雪。 阁楼上橘黄的灯光映亮前方一片地,光芒撒落院里。寂静的夜空,雪花簌簌扬落,落在手心,凉在心里。 刘妍将围在脖颈上的红色围巾拉高,遮住半张脸。雪花打落在她睫毛上,她眯起眼,伸手扫掉睫毛上的雪。 刘妍推车向巷子口走去,地上的积雪很薄,雪地里留下一连串浅浅的脚印和轮胎印。 转弯路口的灯光下依旧站着那个少年。他手里捂着一瓶牛奶似乎站了很久,肩膀处积了不少雪。他看到刘妍走来,倚靠在电线杆上的身子一下子就站好。 刘妍望着他,少年五官依旧隐没在橘黄的光线里,模糊不清,可在刘妍的心里,却能清楚的记起那张脸的模样。他笑的时候,有两个小小的酒窝,有时候会不经意间露出他的两颗小虎牙,刘妍觉得很好看。 李想唇瓣动了动,轻念出刘妍的名字,吐出的白气在片片雪花中萦绕。 刘妍推着车子走过去,走过李想。 骑车到学校已是二十分钟后的事,刘妍的发上,衣服上,沾满了雪,围巾上也有少许雪,脖子动的时候,那白色的雪贴向肌肤时,冰凉刺骨。 刘妍拍掉身上的雪花,又有雪落在她的发梢上。安在车棚旁的树干上的灯罩闪着橘黄的光芒,和着雪花撒在刘妍瘦小的身上,在李想心中定格成时光里的一幅画。 牛奶依旧静静地放在刘妍自行车的后座上。 刘妍拿在手心里时,牛奶上还残留着李想的余温。 他总是这样,全心全意,不求回报地对另一个人好。而另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妍。 下完早自习,学生们都跑去食堂吃早餐,因为雪越下越大了,大多同学都选择打伞。 石智带着连衣帽趴在课桌上,教师里只剩她一人,背后刮来呼啦啦的风,吹的石智脊背发凉。石智在心里骂了一句,她认为有人是看她在睡觉故意把门打开不关上,毕竟作为女生公敌的她总觉得谁都想害她,一定是这样的。 石智起身准备把后门带上,当她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时,那张漂亮的脸蛋竟扭曲到一块,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痛了。 那飘下来的白色东西,她很讨厌。 石智站在楼顶,楼顶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雪打在她凌乱的发梢上。 石智探头望下,楼下有不少人打着花花绿绿的伞走进教学楼里。 石智拿起滚好的雪球,有两个拳头大,她看准时机,便把手中的雪球丢下去。 带着五层楼高的冲击力,雪球砸在一个黄色的伞面上。石智可以看到黄色的伞倾斜踉跄了几下,伞面还残留着被砸的雪渣。 石智缩回身,顷刻间听到楼下有人在叫骂。 如此重复了几次,也有险些砸到人,雪很大,也没人迎着鹅毛大雪去看楼上,只当有人恶作剧。 石智非常满意地拍拍手,她喜欢听他们的气急败坏地叫嚣声,而这些是她的愉乐方式。石智转身走下楼,她拍掉身上的雪花若无其事地走向教室。 楼梯口有人走上来,女生的嘴里却在叫骂,“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往我伞上砸雪球,被我逮到,非弄死他!” 石智下楼梯的脚步放慢了,那人走上最后一台阶转弯向走廊走去时,石智快步跟在那人身后,故意绊了一下对方的脚,对方一声尖叫,猝不及防地向前扑去。石智却又及时扶住了那人。 那女生原本想道谢,见是石智,倒有些不自在的受宠若惊了。 石智松开她,露出很甜的笑容。 可不知为什么,在对方的眼中看来,灿烂的笑容背后是一把无形的利刀,似乎随时准备捅过来。 石智笑的很甜,却说了一句,“我砸的,你想怎么弄死我?” 女生瞪大了眼睛杵在那,似乎是想不到石智会承认自己。 石智笑着笑着僵硬了笑容,她面无表情地越过女生走下楼梯。 一楼的楼梯间,刘妍顶着满头的雪花看着石智走下来。 石智看见了她,嘴角一扬,眼里笑意很深,她正想跟刘妍打招呼,刘妍却匆匆跑进教室里。 虽然有点小失望,可石智不在乎刘妍对她的态度。 刘妍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脸颊和鼻子冻得通红,头发上的雪花没来得及打掉就已经有些融化,沾湿了发丝,她抖了抖围巾,将脸埋进红色的围巾里。 窗外还在飘着雪,玻璃窗上蒙上一层水雾,看不清外面的景象,依稀间只看到有白色的雪花大片大片的打落在玻璃窗上。 刘妍伸手触碰玻璃窗,冰冷的触感袭上心头,指尖沿着玻璃窗上的水汽画出几道清晰的印子,还发出了摩擦声。 刘妍想起她在回教学楼的路上看到石智在楼顶上的小动作。 当时刘妍就在心里给石智定了一个标签,幼稚。 上课的时候刘妍总是盯着窗外,教室里的气氛有些安静,英语老师也有气无力地讲着课本,扩音器里念出一堆听不进去的英文单词。 都说初三是很重要的复习阶段。但对于普通班级来说,学生们有压力,也有茫然。中考气氛紧张不起来。他们曾带着孩子未脱的稚气,带着共同的梦想,斗志昂扬走过三年,这三年里,早已长成懵懵懂懂的少年少女,在这过程中,有人走到了一半,有人迷茫了未来,有人坚持初心。 老师们该讲的道理都讲了,同学们听进去的没听进去的也都听了,就像有人说过,大道理都懂,可谁又能过好这一生呢? 记得政治老师说过,人的一生中会遇到一个点悟自己的人,并且会改变自己一生。 刘妍没有遇到点悟她的人,却遇到了把她人生搅得天翻地覆从而陷入黑暗的人和事。 李想将收好的练习册交到班主任的办公室。离开时,林荨叫住了他。 “李想,听说你跟我班的刘妍是邻居?” 李想点了点头。 “刘妍最近有些奇怪,上课也走神,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是不是她家里出什么事了?” 刘妍初二那会,她母亲去世,刘妍整个人恍惚了好一阵,那时是老师和同学们陪她度过最艰难的坎,给她鼓励,给她引导。 还有李想。 李想静了会,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林荨叹了口气,也不再询问什么。李想礼貌颔首离开了。 第七章 黑暗是一个人的绝望 雪地里的脚印又重新覆盖了,这场雪下的真大,把那些肮脏的龌蹉的掩埋掉,只留下纯白的世界。 李想心不在焉,他站在雪地里望向a栋教学楼,看向刘妍坐着的窗口位置,那里已经看不清了,但李想可以想象得到刘妍趴在桌上发呆的样子,她总是喜欢发呆,可他早就读不懂她的心思了,他惟有做的就是努力,还有等待,努力打开她的心,等待她走来。 有一团雪砸在他身上,他也没回过神。直到有人喊他,他才转身回到教室里。 同班同学高易搭上李想的肩膀半开玩笑道,“魂不守舍的?老盯着5班的窗户,看青梅竹马啊?” 李想没有理他,只是把砸在自己身上的雪打掉。 “刘妍有好一阵没找你了,也没看你们走在一起,你们吵架了吗?”高易一边问一边帮忙把李想头上的雪花也扫掉,顺便摸了一下李想扎手的短头发,那触感,高易觉得很爽。 李想还是没有理他。高易一脸碰灰,茸拉着脑袋,也不介意他的不理。 雪下到下午就停了,课间时间,教室里更是乱哄哄的,白色雪球在窗户间与教室里飞来飞去,尤其是像一些小情侣,那气氛浪漫的简直开了花。 石智的手机又被没收了,在她抬头望向班主任时,她看到顾美灵在挑眉看她,眼里笑意甚浓到藏了把无形的刀。班主任看着石智,恨铁不成钢,然后把石智叫去办公室,等石智回来,她怀里兜着三部手机,是之前没收的两部外加这次。头一次觉得张正做了一件好事,为表感谢,她尽量不在他课堂上睡觉。 顾美灵不高兴了,眼睛无数次瞪向石智,而石智将一部手机屏幕打开,故意对着顾美灵晃了两下,顾美灵这下脸更黑了,一脚踢在前座的椅脚上,嘴里暗骂一句。这回轮到石智眼里笑意甚浓到抹了蜜般。 刘妍走在田径场上,她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走着,安静,却又不安静。田径场一片雪白,几乎没什么人走过。刘妍的身后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 有人在不远处跟刘妍打招呼,是高易,他拿着一根棍子与一女生担着装满的垃圾桶走向与刘妍反方向的地方倒垃圾。如果说打扫卫生最积极的时候也就倒垃圾还会有人抢着倒,尤其是打了预备铃时,然后会发现去垃圾池的方向,总会有两三对男女慢慢悠悠的扛着垃圾箱有说有笑。 刘妍望着高易,点了点头。 高易的个子高,与他一起的女生比他矮了一个头,许是高易跟刘妍隔空打招呼的空挡,那扛着的垃圾箱瞬间滑到女生那边去了,那女生身形一倾,不满地瞪向高易。 高易傻乎乎地回应着笑,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旁边的女生用棍子拽回来了。 刘妍看着,笑着。 刘妍走回教室时,那敞开的后门飘出几个女声,有人在议论她。 刘妍下意识停下脚步。 “刘妍有一个月没跟我说过话了,我跟她打招呼,她不是不理就是远远地对我点头,就差三拜了。看上去很抑郁,特别奇怪。” “何止奇怪,你没看到上次齐华碰到她时,她简直炸了毛似的,齐华是对她做了什么吗?” “最近跟7班那货走的挺近的,还有她考试的卷子是故意不做,故意跟老师对着干。” 刘妍知道她们说的那货是石智。 “你说她妈死的时候她也没这么性情大变过啊。” 刘妍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些背后议论她的女生面前,眼睛幽幽地盯着她们。 有人猛地咳了起来。那一屁股随和地坐在书桌上的女生伸手摸了摸脖子,然后一巴掌打在空气中,装作在打蚊子,转念一想,大冬天的貌似没什么昆虫,就赶紧问身边的几个女生,“下节课是什么,哦,对了,等会把你化学笔记本借我看看。”说着赶紧溜回自己座位上,还有那几个也附和地瞎扯一句都溜了,剩下原本围坐在座位上的女生,也尴尬地转回身子,拿出一本书低头翻开看。 刘妍看着她把书拿倒了,翻开下一页接着看的时候又迅速把书正回来。 刘妍没有生气,因为她们说的是事实,至于她们突然打住估计是刘妍看向她们的眼神不对。 经过一夜,昨日下的鹅毛大雪融化地很快。 阳光明媚,屋檐上的雪水迎着一排排已结成的冰柱款款落下,在阳光的折射下,炫着五彩斑斓。 今天是周末,学校不用补课。 刘妍睡不了懒觉,可能睡得不心安,也可能是习惯了那个点醒。在床上睁着眼睛又闭着眼睛,然后拖到窗外的阳光斜斜照射进来,打在她被子上,打在她脸上,刺目的,却也暖暖的。 她和姥姥所住的房子是以前的老房子,虽大,有院,但白天的时候,光线总透不进来。尽管窗外的阳光撒进来,但那也只是一道光束,照不全。墙角里依旧还藏着隐不去的黑暗。 刘妍不喜欢黑暗。 黑暗是一个人的绝望。 李想拿着他妈给他的菜单子,准备骑车出门,他妈在后面把他叫住,然后硬是让他穿上一件军绿色外套,嘱咐一句,“早点回来!” 他妈比他矮了半个头,在给他套衣服时,李想把身子矮了下来。 李想的妈妈,罗玉芬,很年轻,也很漂亮,才三十有五,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每当他往他妈身边一站,很多都说他们是姐弟。 上午的阳光很好,弄堂里还有不少积雪,地面湿哒哒地映出小巷的景象。 李想经过刘妍家院前时停了下来,他往里面探了几次头,看到里面的门开着,只见刘妍姥姥的身子隐在光线的阴影里,缓缓踱着步子,看着姥姥身体安好,李想踩上脚踏车接着往前骑。 东街的菜市场很大,人也很多,各种嘈杂贩卖声,还有满空气各种肉腥味。 李想按着母亲给他的纸,将要买的菜一一把菜买齐。李想不会买菜,看上去觉得新鲜就买下来,一点儿也不知道那都是撒上水的效果。在李想看到前面有人跟老板砍价砍的面红耳赤时,他觉得挺逗,随口向摊主说了一句,“能便宜点吗?” 摊前的小姑娘盯了他好一会,竟把李想盯得有些脸红,他觉得他应该要走的,却听到小姑娘说,“成!”然后对着李想笑了又笑。 李想提着袋子走出几步,后面传来声音,有人说,“也给我算便宜点的。” “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前面那个小伙子你不是给他算十块一斤吗?” “你没有他帅。” 一句话被堵得死死的。却也让李想的耳根更发烫了。 李想遇见高易不是碰巧,而是特意。 李想大老远就看到高易带着灰色连衣帽,帽子大的几乎是看不到他脸,高易坐在地摊上,地摊上整齐摆放一堆鞋子物品,还有袜子内衣。 高易觉得他坐在满是内衣里很违和。当看到李想出现在他面前时,高易斜了他一眼,然后吓了一跳,坐着瞪向李想。 李想笑,“躲什么躲,早就知道你家是卖内衣的。” “靠,是鞋子!”高易叫了起来,指着前面毛茸茸的毛鞋。 “被你妈提着来的?” “是拖着。”高易说,然后睨了一眼李想手中的菜问,“你呢?” “床上拖起来的。” 高易和李想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没多久高易的母亲来了,李想礼貌点头打招呼,然后高易把摊子丢给他母亲,自己扯着李想大摇大摆走了。 高易转身要走去网吧,李想扯住他,瞪,“大爷的你跟你妈说要同我说话,原来是想去网吧打游戏啊!” 高易讪笑,轻轻拉起李想的手,轻轻松开,然后又轻轻说道,“乖乖,别跟我妈说。” 听到高易说句乖乖,李想顿时打了个寒颤,连带着肌肤也起了小粒子。 高易钻进网吧,李想扶额,叹了口气。 转身往菜市场的另一个出口回去,却在水果摊处撞见了刘妍的班主任林荨。 林荨看到李想有些惊讶,李想赶忙点头,叫了声“林老师好”。 林荨看他手里提着菜,随口问了句,“买菜啊!” 李想摸了摸后脑勺点了点头,“已经买好了,正要回去。” 招呼打了,也没啥可说,李想非常自觉该离去了。却被林荨叫住。 林荨问,“刘妍在家吗?” 李想没有多想,再次点了点头。 林荨想了想,“这样吧,你等我一下,我同你一道去看看刘妍。” 李想咋舌,瞬间想到家访。 林荨很快买了两袋水果,随李想回去。 李想骑得是自行车,林荨骑得是小毛驴。 林荨跟在李想后面骑得很慢。 李想想,林荨家访刘妍,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想想刘妍最近的异常,可能老师也注意到她。 第八章 家访 李想把林荨带到刘妍家门前,看着林荨把车停在一边,然后提着水果走进去。 好一会刘妍的姥姥迎了出来,见是老师转头叫刘妍的名字。然后李想看到刘妍慌乱地走了出来,披着长发,头顶上绑着小苹果,竟也穿了一件与他款式相似的军绿色外套。 刘妍怎么也想到班主任会找上门来拜访,一时杵在那竟也忘了要叫声老师好。 直到姥姥把林荨领进屋里,刘妍才回过神来走进去。 李想还在看着,罗玉芬出来倒垃圾,瞧见李想,便冲他喊了一句,李想这才推着车子走过去。 走到罗玉芬跟前,罗玉芬摸了摸李想的脑袋,却被李想嫌弃地躲开。 他不喜欢被摸头,因为带给自己的感觉,就是对方还把自己当小孩子对待。 但嘴上却说,“妈,别拿你提过垃圾的手碰我的头发。” 罗玉芬笑,“我儿子,妈想怎么碰就怎么碰。”说着拿出车篮里的菜,又继续道,“对了,你小姑送来了粽子,待会你拿些粽子给妍妍家送过去。” 听到罗玉芬的话,李想瞬间抬起了眼眸,然后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了。 林荨坐在堂内的沙发上和姥姥说着问候话,旁边放着一个电暖气。 刘妍倒了杯开水端给林荨,然后坐在一旁。 “老师来家访,可是我家妍妍在学校犯事了?”姥姥说话慢,带许忐忑不安。生怕妍妍在学校做了什么错事。 刘妍坐在林荨的旁边,听到姥姥的话,立马打着斜眼向林荨幽怨地斜过去。 林荨温和一笑,与在教室里训学生们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林荨说:“没有,刘妍在学校很乖。” 闻言,刘妍斜着的眼睛滑溜溜地转回来,面无表情地盯着角落里的黑暗。 “只是…”林荨又道。 刘妍又打着斜眼斜了过去。 “刘妍最近在课堂上状态不是很好,可是身体不适?”林荨小心翼翼询问道。 这话林荨在学校里问过刘妍,当时林荨在想刘妍是不是遇到欺凌,学校暴力她也知道,这对还在长身体的学生会留下心理阴影,有可能影响一生,虽然刘妍敷衍说没事,但林荨没有信,毕竟她是过来人,又同是女人,像刘妍这个年纪的小女生的那些小想法,林荨大概也能猜到一二。刘妍反差太大。身为老师,她觉得有责任照顾到学生。 姥姥看了刘妍一眼,很久没有说话,最后才说道,“她身体不大好,前阵子也感冒了,不过拿了些药。”说着看向刘妍继续道,“老师说的话要听,上课认真点,别让我这个老人也跟着操心。姥姥没读过书,但也知道读到书总归也是好的。” 林荨讪讪一笑,她没有听出周仁媛语气里有责备刘妍的意思,想来,刘妍在家应该很受她这位姥姥的疼爱。 “姥姥,我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来看看刘妍,顺便拜访一下您。刘妍是个好孩子,成绩也好,我相信她,下次考试一定会考好。”说着冲刘妍笑得眼睛眯起一条缝。 刘妍扯了扯嘴角,有些僵硬。 林荨没有说出刘妍在学校的真实情况,一是看刘妍的姥姥年纪大折腾不起,二是林荨想让刘妍自己明白,就算她不为自己,好歹也得为了她姥姥。而且林荨都在刘妍姥姥面前这么保证了,想必刘妍也闹腾不到哪里去。 对于刘妍在学校的反常,用林荨之前的话来说,刘妍就是故意的。 “我听说刘妍她爸还在外面开车?”林荨本不想多问这些,只是看这家里就一个老人跟一个孩子,怎么放得下心。 “砰”地一声,林荨回过头,是刘妍打翻了桌子上的杯子,杯子里的水倒了出来,顺着桌边淌了下来,砸在地上。 刘妍一阵慌乱,忙拿起杯子放正,又左右想找出什么来擦拭。 林荨忙拿出随身带的纸巾擦拭桌上打翻的水。 这时姥姥地声音响起,“老师不用忙活,妍妍,去把被子拿出来晒晒,今个儿太阳大。”说着瞧了一眼外面暖暖的阳光。 刘妍听话站起,走去房内。 林荨有些尴尬,这是她第一次家访,虽然早就有过要去刘妍家登门拜访的意向,也向其他老师询问过,但真面对时还是差了火候。而且今天会来,纯粹是逮着李想跟过来的。 老人的语气很平淡,甚至看上去有些呆,连眼神都汇聚不到一起,可在林荨看来却有种她奶奶在世时那种肃杀的既视感。林荨寻思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刘妍抱着被子走到院里晾晒,林荨没坐多久她就走了,走的时候,她过来跟刘妍打了声招呼,笑容温和,一点也不像当初训她的模样。 屋里,姥姥叫着她的名字,刘妍赶紧跑了进去。 李想从客厅走到卧室,又从卧室走回到客厅。 他家是栋小住宅,只有一层楼,原先是老房子,不过家里人重新搞了装修,让室内的光线通亮了起来。罗玉芬喜欢植物,所以院里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盆栽,虽然看着绿色清新,但唯一不好的就是夏天容易招蚊虫。 罗玉芬在厨房里忙活。李想看了一眼已装好准备给刘妍家送去的粽子,便从一旁的花篮里又多拿出几个塞进去。 罗玉芬转身透过玻璃门看到儿子的小动作,没好气的骂道,“都快被你拿光了,还拿?也不给你爸留着点。” 李想头也没抬,说:“刘妍喜欢吃。” “你爸也喜欢吃!” “他不是便秘吗,这个,不好消化,留几个给你就行了。” “我说儿子啊你会不会对妍妍太好了。”罗玉芬的语气里突然夹着酸味从厨房里飘出来。 “是你说的让我把刘妍当妹妹,我不对她好对谁好?” “那我这个亲妈呢?” 李想想了想,认真回道,“你有我爸。” 罗玉芬也想了想,想到刘妍这孩子也是命苦,她妈意外身亡,就她那个爸,也不见得回家几回,跟她姥姥爷孙相依为命,也怪可怜的。罗玉芬想着想着心里也就平衡了。 李想提着热好的粽子走去刘妍家。 小的时候,李想的奶奶还在世时,就跟刘妍的姥姥很要好,每当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或者是过节做了些粉条糯米团之类的,他奶奶都会准备一碗让年幼的李想去给刘妍的姥姥送去,而刘妍家也是一样。当时年纪小,捧着个碗屁颠屁颠地穿过小巷,站在刘妍家门口扯着嗓子叫刘妍的名字,然后刘妍会飞快地跑出来接过他的碗。现在想想,可真是丢人。 李想家和刘妍家就隔了一条小巷,李想一出门就可以看到刘妍家。他看到刘妍抱着被单走出来,李想踌躇了一会,朝刘妍家走去。 刘妍在拍打着被单时,低头望见地上有个影子向她慢慢走近,刘妍瞬间僵住了动作,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李想停住脚步,没有再上前,他知道她发现了他。隔着一条被单,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白色被单上被太阳照映出自己的影子,想要看着被单后面的那个人。 刘妍猜出了是谁,刚才瞬间的不安也化为乌有。 “刘妍,是我!” 刘妍没有说话。 “我妈让我送来粽子,还是热的。”李想继续说道,依旧没有反应,风轻轻扬起被单,他看到了刘妍,她站在那一动不动,就像自己。 “我搁凳子上了啊。”李想又说道,然后把袋子放在一旁的小木凳上。 李想犹豫了下,转身走出几步,正当刘妍以为他走了,李想却转身快速走回来。 他对着被单身后的那个人说,“刘妍,我们这样要到什么时候?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肯理我?” 很安静,檐下有一个打破的坛子,里面的水刚好蔓延在残缺的破口处,瓦房上融化的雪水,一滴滴打落进去,荡起轻微的涟漪,有一种微妙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阳光的味道。 可呼吸微凉,指尖微凉,就连心脏也微凉。她也不想这样,她不想。 “对不起,如果早一点知道你会遇到那些事,我一定会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往后我都会守在你身边,我们说好要一起上高中,一起上大学。可是,我求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李想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几乎是在乞求。 这个少年,有时高冷地不让任何人靠近,有时温柔地像风,有时孩子气地缠着那个少女,却从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跟别人说过话。但他愿意将他的脆弱展现给她,只因她是他心底里的柔软,是他的脆弱。 刘妍只觉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泪水竟无声无息滑落,她难过的同时也害怕,也很绝望。 刘妍觉得她不应该把她的情绪带给他,可她走不出心底里的黑暗。 越想眼泪就流得更凶,她捂住口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 李想怔怔地站在那,他听出了她压制的哭声,他伸手想去撩开被单,想去抚摸她的脸,安慰她,可终究停在半空。 泪眼朦胧中,刘妍看到映在被单上的手影,她想起以前,他也是这么伸手过来为她擦掉眼泪,安慰她,说“不哭”,可每次哭得更凶。 有风袭来,白色被单在阳光下轻扬,他和她相望的距离仅仅隔了这床被单。 周仁媛站在屋内,看着院里的那两个孩子。 在刘妍哭的时候,周仁媛的眼睛也缓缓淌出泪,她伸出枯柴一样的手,抹掉眼泪,然后转身慢吞吞朝里屋走去。 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电话很久没有响过,却突然间响了。 第九章 世道人心 周仁媛脚步缓慢,电话响了很久才接听到。 “是刘昌德家吗?”对方的嗓门很大,都快要震出电话来。 周仁媛握着电话的手啰嗦了一下,险些握不住,她呼吸平缓,回问,“是!你哪位?” 对方显然没想到接听电话的是个老人,也可能意识到自己嗓门大,然后接下来的话语里变得很礼貌。 “请问你是刘昌德的…” 周仁媛没有说话,过了会,对方以为挂断了,喂了好几句。 周仁媛缓过神,说:“丈母娘。” 电话里的人似乎愣住了,很快就说道,“您好您好伯母!我是刘昌德的同事,fx物流公司的,是这样的,刘昌德一个月前去e城送货,但都到了现在也没回公司,手机也联系不上,想问问他家里人知不知道情况。” “昌德说过他离职了。” “不干了?”电话里头的人叫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 周仁媛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啪”地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她走出几步,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去,把电话线拔掉。又打开放电话的木柜抽屉,里面有一本发黄的本子,本子上面静静躺着一部黑色的手机。 周仁媛看了手机一眼,便把抽屉关上。 李想坐在靠窗的书桌前,桌上堆放了很多书籍。窗外的夜色很暗,暗到可以在玻璃窗上清楚的看到房间里的影像。 李想在草稿上写了又划,划了又写,最后转着笔盯着还是空白的试卷想了又想。房间门外传来电视声,他能清楚地听到几句令人大写尴尬的台词。罗玉芬就喜欢看被人们称为言情狗血的玛丽苏剧,每次李想和他爸看到罗玉芬被电视里的情节感动得潸然泪下时,都不禁摇头叹气。 李想把笔放下,把窗台上的宝石花盆栽揣在掌里看了一眼,便起身走出房间。 罗玉芬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没有开灯,只留了电视屏幕上彩色的光在画面切换时,客厅里的光线就变得忽明忽暗。 李想看了他妈一眼,以为没发现他,便想着轻手轻脚朝院外走去,刚走出几步,罗玉芬的声音响起,“干嘛去?” “出去一趟。”李想实话实说。 “出去干什么?等一下,你手里拿了啥?” 李想立马将盆栽藏在身后,这动作使罗玉芬更加想知道儿子手里拿了啥,她从沙发上站起,一副要向李想走过来的模样,吓得李想往后退了两步,这时一旁的座机电话响起。 李想叫道,“电话,一定是爸打来的,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就回。” 说着没等罗玉芬反应就跑出客厅,那速度窜得比兔子还快。 小巷里没有路灯,一到晚上就很黑,惟有光亮的就是街坊四邻的门窗。今天晚上出了月亮,借着月光,李想捧着小盆栽走向刘妍家。 不知谁家的狗叫破了这寂静寒冷的夜。 李想站在刘妍家院外,呼出的白气萦绕在上空消失不见,又反反复复。只觉双手被冻得冰凉,似又毫无知觉。 李想望着那扇透出暗淡灯光的窗户,又低头看着手中的宝石花,他想送给她自己亲手栽种的植物。 没有为什么,想到时就要送给她,无论是否像现在这样不分时间,只想着给她就好了。 就像想见她,现在就想见,而已。 李想翻进院子,好在院墙不高,不过大晚上翻别人家院子,李想还是头一回干,干得还有些心虚。 李想蹑手蹑脚走到漆黑的窗户边,他知道那是刘妍的房间。他把手中的盆栽小心翼翼地放在窗台上,李想认真地看着那株被月光照射的而失去了原本绿色颜色的宝石花。想着刘妍在看到它时是什么心情。 李想将眼神转向另一扇有着灯光的窗户,里面传来很小的电视声,像是新闻联播。李想想刘妍应该是和姥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李想将宝石花往角落里推了推,又怕夜晚的天气把它给冻坏了,便想着把窗户推开偷偷放进去。 好在窗户没有拴上,不过老房子的窗户早有着残破,李想动作再轻再小心,也还是让木制窗框发出了“哐”地一声,松动的玻璃似乎再摇晃几下就能掉下来,有一小面玻璃破了,但用胶袋把它给补上。风一吹,成了一个漩,发出呼啦呼啦地声响。 李想吓得屏住呼吸,静待屋子里的人有啥动静,然而屋里的人似乎没有听到,或者没有在意,李想顿时松了口气。把盆栽放好,窗户掩上,又偷鸡摸狗般翻墙出院。 停止叫唤的狗,又再次叫了起来。 周仁媛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打瞌睡,坐在一旁的刘妍轻轻侧过身去摸了摸姥姥手中暖手的暖宝宝,还有温度,便缩回身,她望了一眼正厅台上的老式时钟,钟摆很有节奏地摆动,发生“叮咚叮咚”地声响,时针指向8点,而指向方向的另一边静静立放着一张黑白相,刘妍母亲的遗像。钟摆很有节奏地摆动。 时间好似静止,没有钟摆声,没有电视声,没有呼吸声,如相片里的人,笑容灿烂,却永远定格在黑白相框里。 刘妍别过眼继而盯着电视,电视播放的是新闻重播,是讲述一个女大学生被黑车司机强奸后跳楼自杀的社会新闻。 刘妍眼睛扑闪了一下,她拿起遥控器想换个台,这时,在瞌睡的姥姥不知何时醒的,姥姥说,“别换台,就看新闻吧。” 刘妍手中的遥控器握得紧紧的。 刘妍不爱看新闻,尤其是新闻联播三十分,准时开始,不多一分不少一秒,她看到最多的新闻是反复念主席的名字,然后有很多穿西装的中老年人出现,闪光灯一片,刘妍不知道在讲解什么,觉得很无聊。可姥姥母亲喜欢看,她们说多看看新闻,了解国家和社会。 刘妍放下遥控器,电视屏幕发出的光扑在她脸上,暗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可又好似在酝酿什么。 刘妍打算起身走开,姥姥的声音再次响起,“比起不幸死去的人,还能活着的我们很庆幸。” 刘妍望向姥姥,用力咬着嘴里的肉来压制心口没法憋下来的那股气,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在看到姥姥那张布满皱纹而显得有些干枯的脸时,话语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所以,是用别人的不幸来庆幸自己的幸运吗? 刘妍没法说出来,她握紧双拳,电视播放新闻的声音依旧清楚的响在耳边。 “世道人心。过得再不如意的人们还是得费尽心思的活着。遇到比自己更不幸的人,自己的不幸反而成了什么都不是,人得安慰自己才能活下去。而人的一生不会一帆风顺。妍妍啊,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过不去的往往是人由心而生出的恐惧。” “活着比什么都好!” 老人碎碎念的声音缓得很轻,有着无尽的无奈与叹息,她身子骨不再当初,但她得好好活着,因为她还要为自己的外孙女做件事。 屋外传来一阵吠叫声,刘妍站了起来转身走去厨房倒水。 周仁媛摸了又摸手中的暖宝宝,又开始打起了瞌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照在窗台上,角落里吹尽一夜冷风的宝石花结了冰霜。 刘妍推开窗,还未适应晨阳的直射,就听到瓷器碎了一地的声音。 刘妍揉了揉眼,探出头。 小盆栽碎成几块,松落的泥土上,静静躺着一株宝石花,冰霜融化,凝着小水珠。 怎么叫也叫不醒的李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屋内光线很暗,拉上窗帘的窗户边缘透着朦胧的白光。 李想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去回想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一天,李想很认真地在做习题,罗玉芬瞧见也没去扰他,只是给他端来热好的牛奶。 耳机里播放出周杰伦的歌,不能说的秘密。 李想想起初二时,他将头戴式的耳机给刘妍带上,放着那首她最喜欢的歌。 她轻轻闭上眼睛,似是沉浸在音乐里。 温暖的阳光斜斜照在她身上,温馨而宁静。 她笑着说,“我想看周杰伦的那部电影,不能说的秘密。” 那时的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她哼着旋律。 当天晚上他就上网搜索,只是那部电影是很久以前的,电影院也没再重新上映。他买下碟片准备送给她,她的母亲却在那时出了事故。 关于那张碟片,一直躺在他的抽屉里,似乎被时光遗忘在陈远的旧回忆里,偶尔想起,会这般念起。 第十章 不能说的秘密 每个星期一的早读时间全校师生都要在田径场上开周会。天渐渐亮起,凉薄空气里弥漫着浓雾,田径场旁的一排排路灯光芒拨开层层雾气,远远望去,渡成了金色。 刘妍站在乱哄哄的人群里,头发上沾满了被雾打湿成细细密密的小粒珠,耳边听着周围人说着周末的事情。最多的是在讨论昨天去哪里逛了街,然后又扯到哪个当红明星,激动的老公脑公地唤。 刘妍看到李想和一位女生走上台阶,一如既往地站在升国旗的地方把国旗拉下来。 台上的音响打开时,发出长长地刺耳声,使得下面的学生安静了不少却也皱起了脸捂住耳朵。校长举起话筒转身看向站在音响旁的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回过神,立马用力拍了音响好几下,这才没有了刺耳的杂音。 校长满意地点点头,举着话筒让学生们安静,随后国歌的音乐响起,五星红旗一扬,随着音乐缓缓升起。 台下的每个学生抬头仰望国旗,心里估算着,这次升国旗的速度应该又要比音乐慢一拍了。果然,在音乐接近尾时,还没拉到顶的国旗被李想猛地一拉,迅速送到顶。 刘妍在下面看,心里想着,这两人合作了两个学期,还是这般没默契。 国旗升完,校长举起话筒开始他的周会讲话。 台下同学左右脚变换站,好不容易等到校长说完,又来了一个副校长,每每开头的第一句就是,“校长说的可听明白了?我在这里再强调一遍…” 周会开完也总是赶在早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 一句“散会”便让台下的同学都蜂拥跑向台上直接越过篮球场奔向食堂。 天已大亮,太阳升起,浓雾渐散。 刘妍回到教室,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教室黑板右上方的小音箱放着歌,学校在三餐吃饭的时间都会放歌,每天都变着花样放不同的歌。 刘妍望向窗外,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树,看着树底下值日的同学扫着落叶。 一首熟悉不过的旋律在学校的每个角落响起。 不能说的秘密。 “你说把爱渐渐放下会走更远,又何必去改变已错过的时间,你用你的指尖,阻止我说再见…” 刘妍邻桌的女同学跟着歌轻轻地哼唱了起来,刘妍把视线移到那女生的身上,女生似是察觉到,一下子就对上刘妍眼睛时,竟尴尬而又害羞地低下头,不再哼唱了。 刘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女生哼唱地声音很好听。 刘妍伸手往课桌里拿东西,却看到里面放了一瓶酸奶和一个三明治。 刘妍顿时疑惑,下意识就想起李想,心不由一暖。 在打上课铃前十分钟,刘妍捧着保温瓶走出教室,一抬眼就对上不远处靠在走廊道上的石智。 石智依旧披着头发,校服里面穿了件粉红色的卫衣,她把卫衣的帽子带在头上,显得特别娇小,手中拿着一瓶和刘妍课桌里一样的酸奶懒洋洋地喝着。 瞧见刘妍走出来时,石智像是等待了千年花开,立马站好朝刘妍挥手,嘴里还含着吸管,却扯了一个很甜的笑容。 刘妍远远地看着石智,仿佛受到惊吓般逃回教室。 看刘妍跟见到鬼似的躲她,石智脸上的笑容僵住,瞬间感觉自己是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不过很快,石智又扬起了笑容,愉快地把牛奶一口吸到底。 刘妍捧着杯子快步走回到自己的座位。脑子还在回想石智跟她挥手的画面。不过她躲什么? 刘妍自己也想不明白。在看到课桌里的酸奶时,刘妍这才想起石智喝的也是这种酸奶。而李想给她的似乎一直都是纯牛奶。 难道… 刘妍没敢再想。 中午吃饭的时候,刘妍端着打好的饭菜寻了一个角落坐下,每当有人过来要坐下时,刘妍都会说有人。 于是一张桌子,四个位置被刘妍就这么霸占着。 石智端着两份饭菜坐在刘妍对面,在刘妍抬头望过来时,石智眯起眼睛冲刘妍笑。 “这有人。”刘妍说道。 “没人啊。”石智向周围看了看,很调皮地回道。 刘妍皱眉,“我说有!” “我就是人!”一句话,堵的刘妍暂时找不出话回驳。 “你打都啥啊?我打了两份,来,你吃这份。”石智说着自顾自把刘妍正在用餐的餐具端到一边,把自己面前的饭菜推到刘妍面前。 刘妍不悦,想瞪她,却在抬眼时望见石智在瞪着自己。 刘妍一僵,没敢说什么。 石智又再次笑了,早知道就该瞪着她才会让她乖乖闭嘴听话。 高易用手肘推了推坐在身旁的李想,李想抬头看他,高易却用眼神示意他看那边。李想便看过去。是刘妍和石智。 高易说:“刘妍最近跟7班的石智走得挺近的。” 李想没有说话,低头扒了口饭。 石智打的菜都是在贵的窗口里打的,刘妍盯着饭菜,没有了食欲,或者说已经吃饱了,她忍不住说,“浪费。” “放心,我饭卡里有的是钱。”石智说道,将自己碟子里认为最有营养的菜全夹入刘妍的盘子里,并催促她快吃。 “我说的不是钱。” “放心,我能吃两份,不会浪费。” 刘妍听完石智这句话,严重怀疑她的饭量。 事实上石智吃不了两份饭,她还吃不惯饭堂里的伙食。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刘妍想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最后忍不住问道。 “我对你怎么了?”石智也好奇地问道。 “我课桌里的早餐是不是你放的?” “然后呢?”石智不回反问。 刘妍有些气急,“为什么买早餐给我?” “就这个啊?”石智想了想,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刘妍刷地脸红了,炸毛似得端起盘子就走。 石智看着刘妍气急的背影,不禁嘀咕,“还说我浪费。” 不过一想到刘妍因她一句话就生气,石智心里就乐开花。 高易看到刘妍生气转身走的模样,又用手肘推了推李想。 李想这次似乎没有那么淡定了,他把筷子一放,直盯石智方向,然后看着石智收拾餐具走去回收站,他也跟着起身端起餐具走去。 高易叫了李想一声,李想没有理他。 石智在水龙头洗了把手,还未擦干手,就被走过来的李想给拉住了手腕拽着走。对方说,“跟我过来,我有话要说!” 是的,他只是告知她一句,并没有等石智回答,更没有容石智拒绝。 李想把石智拉到操场上放开她。石智看了一眼被李想拽红的手腕,有些不悦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你别去招惹刘妍!”李想盯着石智的脸一字一句很认真地地说道。 “招惹?这句话听起来不大好听,你怎么能用招惹来形容呢?我那是友善。” “她生性单纯,我不想你影响到她。” 石智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别学大人的口吻跟我说话,再者,我就算把刘妍带坏了你又能怎样?你是她谁啊真搞笑?” 听到石智的挑衅,李想动怒了,他上前揪住石智的衣领,石智比他矮,他一揪,她被迫带向他,脚尖似乎也着不着地,李想瞪道,“她是我妹妹,像是搞笑吗?” 石智没有害怕,反而淡淡一笑,笑不进眼,石智伸手把李想扯住她衣领的手用力扯开,“我说了,别动手动脚,教导主任在看呢!” 不知是听到石智的话,还是意识到自己失态,李想找回自己的理智,他松开她,说了声“对不起”。 对于这种情况石智太习以为常,被人揪着衣领也不是第一次,比这残暴的画面多的是,谁让她得罪那么多人,背后巴不得她死的,有太多太多。像一个男生为了一个女生而对她使粗,李想是第一个。 石智理了理衣,“还说妹妹,我看你就是喜欢刘妍。” 李想睁大了眼,竟有些生气,“不要瞎说。” 石智看着他,想从他脸上观察到她想要的答案,可惜没有。 石智走了,还在回想石智说的话的李想缓过神来,冲石智的背影叫道,“不准招惹她!” 石智听到了,她笑了笑依旧往前走。 往后几天,刘妍没有到饭堂吃饭,石智却总能找到她,她最多去的地方是楼顶,一个人吹着冷风,捧着饭盒孤零零地坐在那吃饭。 一开始,刘妍有些抵触,渐渐地,似乎也习惯了,只当她不存在。 学校里也开始有了些流言,到哪都能听到,5班的一位女生跟7班那货走得特近。 “石智家那么有钱,对她阿谀奉承的不都冲着钱,可人家根本不屑一顾,傲得很。” “刘妍竟然跟她走在一起,世界是疯了吗?” “石智咋这么厚脸皮。” “所以才说不要脸。” 那些肮脏的,腐烂的,发臭的,像臭水沟一样潜伏在人的内心深处,然后滋滋往外冒,扭曲的不成模样。 顾美灵走在走廊里,听到这些话时,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满是嘲讽。 某天,刘妍依旧问石智,“为什么这么对我?” 石智笑了,不怀好意,“我啊,很早就开始关注你了。” 刘妍差点没忍住跳起来,说你是变/态吗? 第十一章 有哭戏便有观戏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唐老师捧着试卷放在讲台上,什么也没说,拿起粉笔往黑板上写下题目,又用三角尺在黑板上画了画,然后粉笔丢回盒里,看样子是要叫同学上台做题。台下的同学盯着黑板上的题目,不会做的同学都有些害怕会点到自己的名字。 然而唐老师直盯向刘妍,“刘妍,你来做一下这道题。” 所有目光都望向刘妍,刘妍有些发愣地站了起来,然后走向黑板。唐老师在讲台下插着腰面无表情的看着刘妍。 刘妍拿着粉笔对着黑板盯了好一会,她听到老师从鼻音里发出的哼声,像是对她失望至极。 就在大家以为刘妍做不出来时,刘妍抬起手在黑板上开始解题,教室里只剩下粉笔在黑板上发出“哒哒”地声音。 刘妍写完最后一个字竟有些无力,指间有粉笔的粉末,触感很滑,她转身将粉笔放回讲台上的粉笔盒里表示她做完了,正当刘妍要下去走回座位时,唐老师叫住她。 刘妍解出的答案很正确。可唐老师并没有因为刘妍解出题就欣慰,反而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甚至要发火的样子。 “你会做对吧。”唐老师瞪着刘妍,刘妍有些手足无措。 “既然会做,黑板上的题跟周考试卷上后面那道大题一模一样,你为什么没做,是时间不够吗,啊?”唐老师说到最后,彻底发起火来,完全是冲着刘妍喊出来的。 刘妍被唐老师吓得缩了缩身子,她不敢看唐老师。 台下的同学唏嘘的唏嘘,观戏的观戏,反正被骂的又不是自己。 唐老师头疼的抚着太阳穴,刘妍是他最看好的学生,成绩也优异,只是近来一个月却是离谱得很。 唐老师走上讲台,对着刘妍指了又指,“你是不是有病啊,故意跟老师作故意拖班级后腿对吧,明明会做却不做。” 刘妍站在那,眼神害怕地看唐老师指着她越走越近,竟吓得浑身一颤往后躲。 唐老师见状先是一怔,随后更是气不打一来处,“你躲什么,啊?我会打你吗,你给我过来!”说着上前想拉刘妍,刘妍拼命摇头往后躲,没有人看到她眼里的恐惧,没有人看到她眼眶里有泪,看到的只是她躲退的摔在放在角落的扫帚里。 “咣当”一声响,摆放好的扫帚纷纷打在刘妍身上,同时也撞翻了一旁的垃圾桶。 霎时,教室里气氛凝固,唐老师一阵错愕,坐在后面看不到精彩的摔倒画面而都站了起来探着头,有人惊诧,有人掩嘴偷笑,最后一片哗然。 回过神来的唐老师赶紧上前拉刘妍起来,在碰到刘妍身体时,唐老师明显感觉到刘妍的身体在颤抖,尤其是在要扶她时,更是抖得厉害,但却被刘妍推开,竟大声地哭了起来。 教室里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一秒过后,哗然声快要掀翻教室的天花板,有人壮着胆拿出手机拍视频。 刘妍哭得很凶,也毫无征兆,视线因泪眼而模糊,眼前的中年男人仿佛是刘妍生命中最害怕的东西,害怕的浑身颤抖,如此狼狈。 刘妍慌乱中站了起来,竟跑出教室。 唐老师还没有缓过神来,待缓过神时才发现教室里已经炸成一锅,而刘妍也不见了。 唐老师很无辜,他啥也没干,怎么就把女同学给弄哭了。 跑出教室的刘妍直接奔向校门口,教学楼是在学校门口斜面,只有五十米左右。 校门口的大门是关上的,但旁边的小门是开着的,五十多岁的保安坐在保安室里,手指敲打着桌面听收音机里播放的栏目。 在余眼看到有个人跑出去时,眼睛瞬间睁得老大,将上半身探出窗口,一眼就看到穿着校服的刘妍,便扯着嗓门喊,“回来!上课时间跑哪去?” 保安缩回身子,跑出保安室,哪还见刘妍的影子。 而三年级5班这堂数学课也没法上了,唐老师丢下试卷让学习委员发放,一句自习便匆匆走了。 课桌下,网络迅速传送到隔壁班,一时间都知道唐老师把三年级5班的一位女学生打哭了,其实没有打哭,只是传播过程中总有夸大其词的,然后被扭曲成另一种意思。 办公室里,林荨挂断电话,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唐老师,“保安说他看到有同学跑出学校,估计就是刘妍。” “看我干嘛?我啥都没干,她麻溜儿跑个没影。现在的孩子,脑子里不知道装了啥,就刘妍,她…她她…”唐老师说到最后竟也不知要说什么,然后对林荨说,“刘妍是有点奇怪。” “唐老师,你以后把脾气收着点,孩子们见了都害怕!” “这班崽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操心的我头发都秃了,林老师,赶紧打个电话给刘妍家看她有没有回去。” 林荨点点头,对面的唐老师叹了口气。 林荨并不想打电话给刘妍家,万一刘妍没回去,接到电话的是刘妍的姥姥,她该怎么说,才能不让老人家为这个外孙女担心。 想着,林荨又头疼了。 然而电话播出去后,却无法接通,林荨想了想,挂断了。 此时周仁媛坐在院里的小矮凳上,伛偻着身子,剥着玉米粒,快要落幕在山脚下的太阳把弄堂映的通红通红,阳光把老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厅堂里放在角落的座机电话,自上次响过以后就再也没响起过,那根被拔出的电话线静静掉在桌角下,沾染灰尘。 罗玉芬走到门口,看到周仁媛的头越低越下,似是睡着了才会这般,万一身体倾斜栽倒在地,磕出个啥来。罗玉芬走进来出声打招呼,周仁媛一下子惊醒,抬头看向罗玉芬,松弛的脸露出慈祥的笑容。 罗玉芬笑盈盈,蹲在周仁媛面前。 在老人一个人在家时,大多数是罗玉芬串门子陪老人聊天解闷,偶尔送饭菜过来或者拉着老人到她家吃饭。 罗玉芬会这么做也是因为刘曾,两家人的关系向来就好,更多时候是罗玉芬于心不忍,老人没伴是孤独的,加之老人有些痴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对于罗玉芬来说,家里多一张嘴吃饭是供得上。但一想到刘妍的父亲刘昌德,罗玉芬就叹息,这爷孙俩指望刘昌德估计是没望。 罗玉芬和周仁媛说着家常话,老人的精神很好,时不时张望门口,等待着她的不归人。 副校长得知情况后,说是未经批允,私自旷课离校,按校规要给刘妍记过处分。 好在唐老师和林荨劝说解释给拦了下来,只让其写千字检讨书。 副校长深深给了唐老师一记眼神。 在晚自习打铃之前,石智来到教师办公室,她看到李想也在里面,说着请假的事情,石智没注意听,自顾自地朝她亲爱的班主任办公桌走去,她的班主任张正在看到她时,一副想躲的样子。 石智笑了笑,张正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老师,我要请假。” “不批!”张正回绝的很快。 “老师都不问我原因,就不批。” “不批!!” “我找校长请。”石智说着,迈开脚步走。张正立马叫住她,“回来!” 石智笑嘻嘻的踱回到张正面前。 张正不耐烦道,“什么事?” “我大姨妈来了。”尽管面对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男人,石智依旧说的毫不羞涩。 然而“啪”地一声,钢笔重重拍在桌上,就连李想也看了过来,才发现了石智。 张正忍无可忍腾地站起来,“石智你有完没完?有病就吃药!” “老师你就是我的药啊!”石智灿烂无邪地说道。 女孩天真的容颜上张扬着青春的气息,张正被石智一句话回得竟有些尴尬,他嗯哼一声调节情绪,他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周边的老师对石智摇头叹息,甚至有不屑,碰到石智这样的学生,大概是老师们消耗一生的幸福换来的不幸。 “你这个月请了两次假都说是月…姨妈来了,你身体可真行啊,你咋不去医院检查检查?”张正知道石智请假的理由不是月经的事,他到想看看戳破这万年不变的梗,石智还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可石智一笑,张正就知道没那么好对付,果然,石智说,“所以我才来请假去医院看啊!” 张正彻底崩溃了。 另一边的李想同样也是向他的班主任请假。 李想的班主任是个30多岁的已婚女,姓赵,她询问李想为什么请假时,李想说的没头没尾,导致赵班主任没有批。 “没什么事就回班里去!” “老师。”李想还想试图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班主任说:“你别跟5班的刘妍走得太近,最近老师听到不好的流言,希望不是真的。” 李想听到后脸顿时不好了,“老师,我和刘妍是邻居。” “好了,你先回去吧!” “可您还没批我假。” “我给你家里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老师再批你。” 石智看过去,李想的脸色很难看,换做是她,早tm杠起来了。 再回过头看向自己的班主任,此时,张正在请假条刷的两下,签下自己的名字。从张正手中接过请假条,石智放在嘴边亲了两口。 张正瞪她,“下次再这样,就打电话叫你爸来一趟。” “我爸早死了。”石智笑道。 张正气得直想抽她,拿出a4纸用彩笔写出三个大字“不生气”,贴在办公桌围栏上。 第十二章 无知只因是年少 李想有些沮丧地走出办公室,石智靠在墙边上惬意地抓着卫衣帽上的白色带子,左转转右转转。 李想走过她身边时,石智叫住他,她上前两步,问道,“你请假不会是因为刘妍吧!” 李想停住脚步却没有说话,石智说的没错,他请假的原因是因为刘妍,知道刘妍在上课时间跑出学校,他很着急也很担心,李想给他母亲打电话询问时,他母亲就在刘妍家,还疑惑地问他什么事。他没敢直说,只是绕着圈子才知道刘妍没有回去过。他怎么能不担心。 石智说,“要是我替你找到她,你怎么谢我?” 李想回过头看她,这个女孩一直带着笑,似笑非笑,眼睛里却像藏了把刀一样,喜欢把人玩弄于掌中。 可即便如此,李想还是走近她,问:“真的?” “看看吧!如果找到了,我要你谢我。” “怎么谢你?”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我想要一份礼物,你要用心点挑。”石智说。 李想皱眉,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石智也没等他回答,便越过他走出办公室的走廊。 李想站在原地盯着石智离开的背影愣了好久。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晚自习的第一节课,外面的天色就暗了下来。 李想坐在靠在窗户的走道处,教室里很安静,只剩下翻书地声音和笔在纸上摩擦地沙沙声,老师在教室门外与隔壁2班的老师说着话。李想握着笔,对着习题看不进一个字,更是写不出一个字。他抬起头,望向漆黑的窗户,窗户上照出教室里的影像,还有看不清任何表情的他。 走出校门的石智站在路口朝两边方向看了一眼。 石智没有去医院,她请假就是不想在学校待着。还有另一个理由,今天是她16岁的生日。 石智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孩,没有需要人了解她,她的所有做法在别人眼里都是错的,因为是他们给她贴上坏女孩的标签。经常听到有人说,“看,她就是石智,这人特讨厌,以后看见也别理她。” 就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有人便盲目跟风去讨厌石智。 石智笑,他们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自己,背后里用尽言语攻击自己。他们幸灾乐祸,冷嘲热讽,满脸写着仁义道德,却透着无知,只因是年少。 路边的路灯到点就亮起,一排排亮到看不见的远方,橘黄的灯光,孤寂长远。夜晚时分冷的冰凉刺骨,路上没有什么人,石智思量了一下,朝上方走去。她一整天没有吃饭,可能习惯了,根本察觉不到饿,只是觉得冷,她把卫衣帽带上,捏了捏冰冷的耳朵。 路两边是店面,有的店面关了门,而小卖部还在开,只是门虚掩着,石智走过的时候听到里面有打麻将的声音,她看了一眼,小卖部里聚集了一桌子的人在打麻将,旁边坐着几个大人小孩烤着电炉说着话,孩子们互相嬉闹着,像是一家人,他们嘴角漾开的笑容是石智最记恨的东西。 石智掏出耳机,将耳塞塞入耳中,再也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 时间跨越到另一座城市,某区别墅里,一群上流社会的人为主人家的小少爷庆祝两岁生日。 桌面上美酒佳肴丰盛多样,水晶般高跟杯里轻轻荡漾着殷红的液体,照映着大厅里的宾客,全是政商界的名流,气氛沸腾。 一曲协作曲轻轻被小提琴拉出而飘荡出来,即便被繁华的热闹给埋没,但还是可以听出曲子里的婉转动听,丝丝荡漾。 一位身着白色晚礼服的女士,披了件棕色披肩,头发盘起,浓妆艳抹,风韵犹存。她端着酒杯晃了两下,盯着客厅墙面上挂着的全家福。 相框里,四十多岁的男人西装打领与一位年轻女人坐在雕花红漆椅上,女人怀里抱着刚满月的孩子,面对镜头时,男人和女人都笑的很幸福,就连孩子也咧开嘴笑,唯独站在他们身后的少女,却是面无表情。 相框里的男主人向女士走过来招待,女士与他轻轻碰杯,小饮一口,问,“石董,这个女孩好像没见过。” 被称为石董的男人顺着女士的视线望去,绅士一笑,回道:“我女儿。” 女士明白地点点头,将话题转向商业上。 业界里的人都知道,km集团的石董事长石中伟在与现任妻子结婚前曾和前妻孕有一女,只是这个女儿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没人提,就渐渐被人遗忘。 大厅中央,几个名媛逗着今日的小寿星,小家伙头上带着寿星帽,无措地望着围着自己的阿姨们,然后害怕地叫着妈妈。 一个年轻的女人抱起孩子笑着且宠溺的亲了一口,孩子两手抱着女人的脖子叫着妈妈,旁边的女士们都孩子的模样逗笑了。 石中伟望着她们,放下酒杯,微笑的同时也眉头轻蹙,似藏心事,他转身走出大厅。抱着孩子的女人在一群女士中交谈时,她看了一眼石伟走出大厅的背影。 石中伟走在外面的走廊上,热闹的声音被大门关在了里面。 石中伟掏出手机拨打了个电话,却无人接听。 助理走了过来,向他点头。 石中伟叹了口气,望着漆黑的夜空久久才问道,“东西送过去了吗?” “送去了。” 石中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助理抿了抿唇,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口,“董事长不去看看小姐吗?今天,也是小姐的生日。” “那孩子应该还不想看见我。” 助理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一旁。 石智走在街上,一路张望一路踢着石子,跟李想说会替他找到刘妍,纯粹是无聊,她就是想给人希望后再给失望,她自己都不知道刘妍在哪,要去哪找,有没有回家都不知道,她怎么找。 但她也担心刘妍,就这么一路张望寻找。 石智有时候也猜不透自己,她是个孤单的孩子,把自己变坏才能伪装她的脆弱。当她愿意为一个人好时,就会一直为对方好。刘妍的眼睛很干净,至少石智看她很顺眼。石智说过她们很像,因为她们都一样失去了母亲,也都暗藏心思,只是刘妍不善于伪装。 第一次注意到刘妍时,是在上个学期,她走过田径场升国旗的地方,夏天的天气本来就热的受不了,加上知了没完没了地叫,石智有一种想把学校里的树给烧了的冲动,正当她烦躁时,她看到刘妍坐在台阶上把自己躲藏起来,埋在臂弯里哭的很悲伤,石智被闹腾地想骂过去,却注意到对方是前阵子刚死了母亲的刘妍。石智顿时愣了好一会,然后把要骂的话吞回去。她静静站在台上看着台阶下少女因哭泣而抖得厉害的身影。 悲伤欲绝,那种死一样的疼痛,石智懂。 比起心中的悲伤,炎热和知了的叫声都感觉不到。 在炎热的太阳下,在刘妍不知身后还有人的情况下,石智安静地陪着她,陪到她不再哭泣,陪到她快要发现石智时,石智便转身离去。 画面重复了那天的情形,四处张望的石智终于看到远处蹲坐在路灯下的刘妍。石智舒了口气,摘下耳机,快步走过去。 橘黄的灯光打照在刘妍的头顶,她娇小纤瘦的身子缩成抱成一团蹲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石智停在刘妍跟前时,刘妍戒备地抬起头,见是石智,又放松了下来。 石智有些无语,她问:“是不是跑出学校后悔了?” 刘妍没有说话,她抱紧双膝,将脸埋起来,就像一只被丢弃的可怜兮兮的小猫。 “为什么跑出学校?” 石智又问,问完之后又觉得刘妍是不会回答她的。石智重重呼了口气,望了一眼几近无人的街道,想着,刘妍在这里蹲了多久,被风吹着应该会冷吧。 石智说,“别在这里蹲了,走吧!” 刘妍没有反应。 石智有些无奈地转了个身,刘妍以为她要走,立马伸出手抓住石智的裤脚。 石智顿住,低头顺着视线,看向手的主人,模样的确可怜兮兮的。 石智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刘妍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得差点踉倒。 只见刘妍抱住石智的小肚腿,哇地两声就哭起来,似要将心中压抑的情绪全部倾泄出来。 石智被刘妍这一哭,不知所措。 刘妍紧紧抱着石智的腿,哭的泣不成声,嘴里叫着“妈妈”。 石智皱了皱眉,听着刘妍一遍又一遍喊着妈妈。 路边居住的楼房,有人打开了窗,许是听到哭声才特意看看。 石智一动不动,她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那里有两颗明亮的星星闪着耀眼的光芒。 石智伸出手,轻抚刘妍的头给予安慰。 第十四章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物种 课外活动后,准备跑去食堂吃饭的高易被李想硬生生拽住后领。 高易的脖子被衣领勒得不舒服,张牙舞爪几下,转身掐住李想的脖子,两个男生扭在一团掐了起来,虽是玩闹,但画风在旁人看来有点奇怪。 刘妍站在走廊道上看着远处的他们,看着李想的身影,看着模糊不清却能在心里清晰刻画出来的脸庞,笑容自她脸上展开。 李想拖着高易出了校门。 学校里放着的还是那首不能说的秘密。 夕阳的光线穿过枝桠,在走廊里轻轻动动漾着,少女消瘦的身影略显凄凉。 被李想拖出校门的高易,以为李想是要在外面请他吃饭,却没想到把他带到了饰品店。 高易这下有些变扭了,他抚平微皱的衣角,在店门口四处张望。进店的李想见他没跟过来,就走出来把他拉进去。 店里没有其他顾客,就李想高易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所以店员全程微笑地盯着他们俩看。 李想看了看,转身问快要一头撞过来的高易,“女生一般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高易凝了下眉,认真地去想,然后才听懂了李想的话。 高易瞬间脸崩,敢情把他拖出来就是为了要给女生买礼物。 “你要送人?”高易问。 李想没有很快回答,他想了想,应了声。 高易不用想也猜得到李想想送礼物的对象是刘妍。 “娃娃?水晶球?应该装饰品啥的,只要是你送的,刘妍肯定喜欢。”高易说道。 李想拂过货架的手停顿了一下,想张口说什么,却只字未语。 “不过我说你脑子有病拉我出来陪你买礼物,等会请我吃饭,我要双份的。” “撑死你!” “我拉的出来!” 李想和高易回到了学校,高易又在说李想脑子有病,把他拉去买礼物,又突然不买。最后高易憋不住急需上厕所,便飞快跑了。 李想在他后面踢了一脚,有些恼火地看着高易如鼠般抄近路,还差点撞上人。 李想没有回教室,而是向a栋教学楼走去。他停在五班教室的窗户旁,有同学走过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李想探头向5班的教室扫了一眼,便看到刘妍坐在窗旁的身影,她枕着一条胳膊背对他,不知是睡着还是想事情,长长的发尾打落在课桌下。教室里有同学打闹,碰撞了一旁的课桌。有同学卷起一个本子朝站在刘妍方向的同学砸过来,那同学一躲,本子却是打在刘妍的头上。 一下子,打闹的同学安静了。 李想在外面看到,顿时有些动怒,有些担心。 被本子砸到的刘妍抬起头,看了那俩同学一眼,然后接着枕靠在桌上。 那躲过的同学跑去将本子捡回来。 李想看着刘妍,最后转过身靠在墙壁上,他要等多久,才能靠近她。 远处石智走来,走进7班教室时,她看到了李想的身影,抬头望向班牌,是5班。 石智只是看了一眼李想,便走进教室。 教室里弥漫着刺鼻的味道,石智有些适应不过来,她皱了一下眉,看到顾美灵坐在座位上涂指甲油,旁边围坐了几个女同学,似是在说哪种指甲油好看。 石智倚在墙边上瞧着那群女生。看她们捂嘴掩笑,听她们互相奉承喜欢听的话。 人是一个很奇怪的物种。 各种虚伪。 石智想了想,将身子探出教室门,来来往往的同学里,她一眼就看到李想还靠在5班的教室门外。 李想和刘妍这两个人很奇怪。从前形影不离,如今一别两宽,倒还是刘妍对李想形同陌路,李想默默无声无息。 真好奇他们发生了什么,会让刘妍性情判若两人。 石智将身子缩回来,指尖敲打桌面,一遍一遍。 听到她们在说刘妍。 言语中带笑带蔑,石智敲打桌面的指尖停了下来。 顾美灵还是一如往常喜欢拿腔作调,石智最受不了。尤其是把刘妍当成她们闲谈的笑资,石智不允许听到任何。 所以当一本书砸中顾美灵的脑袋时,石智故意拍了拍手,好似她的手脏了,还特意弄大声音。 顾美灵被砸的脑袋向下倾,手也抖了一下,还不容易画好的指甲,就这么毁了,而指甲油笔刷印在桌面上,染出一个大红。 顾美灵心里窝火得很,转头瞪向石智。 旁边围坐的几个女生询问顾美灵有没有事,而对于石智突然砸书过来的行为也感到愤怒。石智目中无人又不是第一次。但淌浑水这事暂时还没有人想。 “石智你个死贱货,你是故意的吧,啊!”顾美灵跳起来骂道。 教室里还有其他同学围坐在一起聊天嬉闹,顾美灵回荡在教室里的嗓门让他们从各自话题中抬起头望过来,见又是顾美灵与石智两个在撕,除了摇头无语的也就剩下一干着急的,因为顾美灵和石智总是撕,却没见她们动过手,观热闹的能不急吗,都恨不得上前推她们一把。 石智靠在墙上,下巴扬起,“我就是故意的。” “真tm以为我怕你!”顾美灵气得撩起袖子,一副要冲过去干架的气势。 石智倒自得,不紧不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手机说道,“唉,这还有一张照片都没发出去呢!这张脸蛋可真清晰。” 闻言,顾美灵顿住了,盯着石智的手机。 石智笑,她总是笑的很甜,两边有浅浅的小涡窝,眉眼弯弯,不见半分笑意。 顾美灵作罢,恨恨白了石智一眼,正要坐下,只听石智说,“麻烦把我的书捡回来。” 顾美灵淡定地没法再淡定,可她依旧忍着,忍的面部微有狰狞。 最后把书捡回来,送到石智的桌上,说是送,倒不如说是丢。 石智没有在意,依旧笑的很甜。而对于顾美灵来说,是屈辱。 同学们看得一头雾水的。 连出几日的太阳,在12月末又转阴,空气冰凉,寒风刺骨,接着天空下起小雨。 两个星期换一次的座位让李想坐到靠窗的位置上,其实就搬动桌子移过去。 李想望向窗户,玻璃窗上结上霜花,外面一片朦胧,看不清景象,李想伸手擦了两下,水汽入手冰凉,化成一滴滴水,不小心滑入袖子中。窗外的雨打落在窗上,来不及看清对面那栋教学楼的某一扇窗,就被窗上无数滴雨珠给模糊。 李想再也看不到对面坐在窗户边的刘妍了。 高易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时,将头低到书堆里,掌心握着镜子的小残片,偷偷理自己的头发,摸摸前额刘海,摸摸耳两边的头发,挤眉弄眼,将自己的脸全程扫遍,很是满意。他望向李想,觉得李想的平头越看越顺眼。 对于当初李想突然剪个平头出现在教室时,几乎没有人第一眼将他认出,高易更是惊地直接蹦出一句“我了个擦”! 高易不知道曾誓死说血可流发型不可乱的李想竟会一声不响就把以前的发型给剪成了平头,还拉低了颜值。 高易喜欢摸李想的头发,因为扎手的很舒服。 李想的头发长长了,在高易取笑李想的平头时,李想也笑称高易的头发是杀马特。 高易不以为然,撩了一下遮住眼睛的刘海。 少年初成长,谁没有个杀马特。 下课后,高易憋不住跑去坐在李想的前座问他当初没有回答的问题。为什么会想到把头发剪了。 李想拿书打他,觉得高易神经病。 高易也拿书打回李想,然后三步一跳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只有李想自己知道,当初他为什么突然剪个平头。 只因刘妍一句玩笑话,当时他陪刘妍剪头发,刘妍说他要是剪个寸板头一定很帅气,于是当天晚上,李想对着镜子把刘海撩上去,左看右看,都觉得像是电视里演的小日本鬼子把前额头发扎起的模样。从不顺眼到顺眼,再到寸板头是帅气的发型也是用了好几天的时间逼自己承认,然后他在理发店门口徘徊许久,一鼓作气走进去,出来的时候却被刘妍捂着肚子笑了半天,说好丑。最后李想生气不理刘妍,刘妍在后面好话说尽,终于把他拉回来。 李想愿意听刘妍的话,她说什么他都觉得是好。只要她开心。 tbc. 应该说点什么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这篇短文,我写了很久,花了些精力,不敢说它有多好,但曾用心对待过。故事虽然是个故事,但里面有很多片段其实都是真实的。这个故事,除了男主李想,每个人物都有秘密。在刻画石智这个人物时,我发现我是最喜欢她的。 第十五章 围着教学楼跑五圈 刘妍坐到第一排最边上的位置,她从靠窗的位置移到另一边靠墙的位置,把课桌边上的书移至另一边,从初一到现在,每个学期阶段,课桌上的书总会堆的更高,别看似勤劳刻苦,也不是说课桌里放不下,而是堆放在桌上的书越高同学们就越容易做小动作。 学校有时候会突袭检查,把某个班上的学生全部叫出教室外,然后几个老师学生会委员进去挨个把课桌翻找有没有禁止带入的东西,比如手机,小说这些。 但是同学们藏的辛苦,老师们也查的辛苦。刘妍有看到把手机藏在厚厚新华字典里,有看到女生们用透明胶把凳子从里面绕到坐面绕三圈(四方木凳),然后把小说塞进去。也有丢在垃圾桶里回来再找的。总之有很多方法都是同学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读书时代,女孩子喜欢包书皮,不管是买来好看的,还是用报纸做的,总会小心翼翼折好。有时情窦初开,含羞带怯,为自己心爱的那个人包上对方喜欢的卡通或者游戏人物,为对方写下不知在本子上写了多少遍却觉得还写不好的名字。 早晨谁的课桌上总会有人放上早餐,是你喜欢的人,是喜欢你的人。 石智坐在最后面偷喝牛奶,化学老师站在讲台上念着同学的名字发卷子,化学老师是个女的,欧阳姓氏,说是未婚,有一头长长的卷发,喜欢穿长裙子,娇小玲珑的。石智不喜欢这个老师,用一个“作”字来形容是最贴切不过,就按现在来说,这个老师说谁得85分以上,就有奖励,石智知道奖励与她无关,不过倒好奇能给出什么奖励,于是石智看到有个比她还矮的男生上台领回自己的卷子时,手上多了个一美元纸币。 化学老师在讲台上挥着这些纸币对下面的同学说:“这是老师在国外带回来的钱,虽然不多少,但这也算是老师给你们的奖励,下次再接再厉。” 石智被牛奶呛住了,咳了几下,化学老师就狠狠瞪过来。 石智想笑,觉得这个老师真当他们是没见过世面的乡村野孩子,不知道美元是什么,一美元值多少,兑换都嫌麻烦,收藏都嫌碍地方,那些拿到美元币的同学一脸懵逼,估计内心在咆哮还不如给人民币买几根棒棒糖合适。 石智从化学老师接过卷子时,化学老师又瞪了她一眼,石智看了看分数,21分,嗯,不错,比上次多三分,蒙对了一道选择题。 刘妍在雨停的第二天感冒了,手上的冻伤依旧开裂没有好,流出来的脓干巴巴的贴在手上,刘妍抠了又抠,有时又痒的抓两下,碰到伤口子,疼的刘妍差点飙眼泪。石智看到的时候,骂了刘妍几句,转身就拿来了药,还唠唠叨叨的。刘妍看着她,很窝心。 在上政治课时,刘妍由鼻塞转为咳嗽,眼睛也涩得难受。政治老师走进来就莫名其妙把教室前后两门打开,又让同学把所有窗户打开,原本就很冷的教室现在更是冷的要命。风吹的脖子都看不见。 偏偏站在台上的政治老师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外套教训台下的同学,“看看你们,上课没有一点精神,有那么冷吗?年纪轻轻,这点冷都受不了,我在你们这个时候哪有你们这般矫情!把书翻到95页!” 台下同学央央翻开书,手都是藏在袖子里拿书拿笔,坐在凳子上从没把腰板挺直过,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在政治老师念到“马克思主义”时,他突然停住了,几秒之后把书甩在讲台上,两手叉腰瞪着全班同学,“都去围着教学楼跑五圈,什么时候有精神了,再回来上课。” 于是,5班的学生围着a栋教学楼跑了起来。一层楼的其他班级学生看到时都纷纷把头转向窗外。 教学楼是一字形,5圈,很快就跑完,同学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身子也因此暖和起来,不再那么冷。政治老师站在教室门口等他们一个个走进教室,然后开始上课。课堂上,同学们精神倍儿,只有刘妍,脸色有些苍白,捂着肚子,额头上渗有微汗。 下课后,刘妍蹲在洗手间里,肚子依旧隐隐作痛,大姨妈似乎是来了,但只有一点红,刘妍有些害怕见血,提上裤子匆匆走出洗手间。 石智在半路拦截她,甩给刘妍一大袋感冒药,石智说她不知道什么药好,就一个个都买来了,周围走过的同学都表示震惊,毕竟石智是个难相处难搞的人,难得看到她这么上心对待一个人。 而更没人清楚刘妍和石智的关系啥时变的这么好,外人看到她们走的很近,近的可以用一颗大大的心形笼罩她们两个。 石智看出刘妍的脸色不对劲,她以为是刘妍的感冒加重了,便催促刘妍赶紧把药吃了。 刘妍有些发蒙,她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有三九感冒灵、颗粒、胶囊、口服液,刘妍看到最多就是三九感冒灵。 刘妍的心里更是蒙圈了。 石智偷着笑转身走回教室,余眼瞥见楼梯间站着一个人,是李想。 李想看着她,只是看着她。 石智愣了一下之后便回了他一个更甜的笑容。 星期五,学校放学后,刘妍推着车再次来到药店门口,即便是明晃晃的大白天,药店里面依然亮着白炽的灯光。刘妍放好自行车,走进药店。收银台处由之前的男药师换成女药师,穿着白色大马卦,她从手机上抬头懒洋洋地看了刘妍一身校服便继续玩手机,口中问道:“要买什么药?” 刘妍没有说话,站在收银台前看着女药师似乎在酝酿什么。 女药师估计是没听到刘妍回话,便收起手机,看向刘妍,展开微笑又问道,“同学,你需要什么?” 刘妍紧紧抓着肩上的书包肩带,咬了咬唇说,“有催经的药吗?” “月经不调吗?” 刘妍点了点头。 “催经不建议你用,你还在长身体,买点阿胶吃。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10月。” 女药师讶异地抬起脸再次瞧了刘妍一眼,想了会又问,“怀孕了吗?” 刘妍抓着肩带的手紧紧握成拳,指尖苍白的没有血色,她瞪向女药师,“你才怀孕呢,你全家都怀孕!” 刘妍转身走出药店,骑上自行车,药店里的女药师回过神来时,才知道自己被一个中学生给骂了,她特无奈,月经没来问有没有怀孕是很正常啊!至于这么激动。 刘妍很生气,气到肚子又隐隐作痛。她骑车很快,风咆哮在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到她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什么东西撞倒在地,她才恍然停住车朝后看去,马路上有辆汽车停在马路边,车头还闪着灯,而下面却卡住一辆自行车,与刘妍穿着同样校服的一位学生躺在地上。 周边有行人围过去。 刘妍的视线拨开人群,当看清躺在地上的人是李想时,刘妍瞬间惊慌失色,丢下自行车跑过去。 刘妍几乎是跌跌撞撞扑跪到在李想身前,看到李想额头流出的血,鲜红的淌在地上,就像回到半年前,她母亲刘曾躺在大马路上,脑袋下流出一大片殷红的血,母亲睁着眼,呼吸薄弱,望着马路对面早已瘫软在地的她,努力扯出一个好看却又很难看的笑,微微张着嘴叫着她的名字,然后就再也看不到母亲的笑了。 刘妍好害怕李想像她母亲一样就此离开她,她什么也顾不得,托起他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叫着他的名字,害怕且无助,有温热的液体从她眼眶里落下,刘妍求助般眼神望向围过来的人,她看不清他们每一个人,却不停地对他们说:“救救他!” 有人在打救护车电话。 有人上前来查看。 就在刘妍担心害怕快要哭出声时,怀中的人突然咳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有人喜出望外叫道醒了。 刘妍泪眼朦胧,看着李想,李想冲她笑了笑,刘妍这次“哇”地一声,哭得更凶了。 “我以为你跟妈妈一样要离开我。” 李想见她哭的很凶,下意识想起身,却碰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气。可他还是很高兴,内心里的喜悦选过于身上的疼痛,如果这样就可以让她走向自己,他只怪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这个方法。 “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乖,不哭!”李想抬手为刘妍擦掉眼泪。 “可是你流血了。”刘妍想抚着李想额头上的伤,却又怕碰疼了他。 刘妍还是止不住地掉眼泪,李想一遍又一遍地为她擦掉,又不停地安慰她。 周围的人松了口气,看着这对学生。 第十三章 黑板上醒目的四个字 许久之后,石智拉着刘妍的手进了一个蛋糕店,石智凑近橱窗,橱窗里的世界,晶莹剔透,梦幻的光。石智盯着里面一个威尼斯小熊的小蛋糕,然后对店员说要下那块蛋糕。 随后石智把刘妍带到一个河流边,她们坐长椅上,河的远方是一个高速公路。夜风的追逐下,河面泛起微波,荡起倒影中的夜空。 刘妍睁着通红的眼睛,望着远方,她的脸上有干涸的泪痕。 石智打开蛋糕递给刘妍说,“吃吧!” 刘妍摇摇头。 石智将蛋糕放下。 很久,听到石智的话,她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刘妍一睁,转头看向石智,石智面无表情地将吹乱的头发别在耳根后。 刘妍没有说话,她将袋子里的蜡烛插在蛋糕上,却没火点燃,但还是捧起蛋糕对石智说,“许个愿。” 石智盯着蛋糕上的蜡烛好一会,然后看向刘妍。 石智推开蛋糕,“许了又有什么用。” “对我说句生日快乐吧。” “生日快乐!石智。” “谢谢。” 下完晚自习后,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刘妍回学校把书包拿上,又把自行车骑出来。 刘妍以为石智走了,却没想到她还在校门口外。 石智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后座的重量一压,刘妍差点没把握住方向。 石智没说什么,只管让刘妍骑回家。在经过小巷时,那条栓住的狗像往常一样对着刘妍狂吠,只是这一次狗竟没有被栓住,追着自行车扑过来。坐在后座的石智吓得抬起脚催促刘妍骑快点,刘妍虽然看不到后面那条狗,但听着石智害怕的声音,脚下猛地踩。 石智紧紧挽住刘妍的腰松了口气,狗没有再追过来了。 “你就这么天天骑这条路,天天被疯狗追?”石智难以置信地问道。 “以前都栓着的。” 远处还传来吠叫声,石智打了个冷颤。 “下次叫那家的主人栓紧点。” 李想站在巷子路口徘徊着,想着再等不到就去找找。却在抬眼眺望时,看到巷子远处,刘妍骑车过来了。 李想慌忙的左右找地方躲,躲到没有光线的地方。 当李想看到石智从刘妍自行车的后座跳下来时,有些吃惊,她,真的替他找到刘妍了! 刘妍询问石智怎么回去,石智罢手,示意她不用操心。 刘妍没说什么,只是推车往前走,她想了想,又把车停好,在书包里翻了又翻,然后跑到石智面前,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石智接过,借着灯光才看清,一个用绿纸折成的四叶草。 刘妍转身跑回去继续推着车走回家。 石智转了转手中的四叶草,嘴角微扬,也转身朝反方向走。 李想走了出来,望着石智远处的背影,再转头看向刘妍进院停车的身影,他站在那里站了好久。 石智没有很快回家,她在外面溜达了很久,久到凌晨。 石智的家有些偏僻,回去的路上没有路灯,手机也没有电,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偶尔有汽车驶来,打着远光灯由远及近,将影子拉长又缩短,光亮过后又是一片黑暗。 石智已经习惯了,摸着黑也能照样往前走,只是周围太过安静,石智很害怕。 好不容易走回家,石智推开冷清的大门,院内有光,屋里也亮着光。这栋两层楼的小别墅只有石智一个人住。 石智打开门,客厅里亮着灯,一个将近四十岁的女人裹着棉袄睡躺在沙发,在石智看来就像裹了一床棉被,那个女人是请来的阿姨,说是姓刘。 刘阿姨应该是听到声音后才睡眼惺忪地醒来,见是石智总算是松了口气,同时也连带打了个哈欠,清醒过来,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收拾了一下,说道,“不是早该下课了吗,怎么现在才回来,知道我等了你多久,电话也打不通。” “又没人让你等。”石智不耐烦道。 刘阿姨没有理会石智的脾气又接着说:“大晚上的,女孩子家在外不安全。今天有人给你送来了蛋糕和礼物,你既然回来,那我也先回去了,对了,我给你煮了碗面放锅里热着,怕是要糊了,你赶紧去吃了。” 石智没有说话,她把书包丢到一边。餐桌上放着一个大蛋糕,还有一个礼盒。 石智走过去,将蛋糕和礼盒提过来,硬生生往准备要走的刘阿姨手里塞。 “拿回去给孩子吃。” 刘阿姨被迫接过,有些为难,道:“你都没打开看一下?” “不喜欢!”石智冷漠地回道。 刘阿姨没话说,犹豫了一下,接受了。 石智看她还站着,立马让她赶紧走。 那天晚上,石智抱着母亲的相框入眠。 第二天早读,刘妍被林荨叫出教室进行思想教育,刘妍全程没有吭声,也没有回答昨天是什么情况,林荨应是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得交代让刘妍写一千字的检讨,末了,又说了句,“别让你姥姥担心。” 刘妍很乖巧的点点头。 再次是数学课,唐老师走进教室时,就向刘妍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开始讲课。似乎昨天什么也没发生。刘妍也开始认真听课了。 中午吃饭时间,刘妍依旧没有去饭堂,石智找来时,她坐在楼顶上晒太阳吹冷风。 楼顶曾是石智经常来的地方,石智甚至把它据为自己的地盘,如今变成了刘妍藏匿的地方。因为,李想找不到她。 刘妍第一次很认真地对石智说:“石智,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你若要坏,又能比我坏到哪里去?”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行了,大中午的不吃饭躲在这里想那么多。” 石智说着把保温桶拿出来打开,今天石智让家里的阿姨做了两份饭。以前石智嫌麻烦,饭菜又不够保温,就没怎么带过,石智又不喜欢在饭堂吃饭,所以不是饿着肚子就是啃三明治。 刘妍吃不下,尽管石智特意舀了两勺送到刘妍嘴边,刘妍吃进没多久就跑到一边吐。 石智怪异地盯着刘妍的背影,想不明白一些事。 下午上课铃声响起,石智从教室的前门走进来时,发现同学们各个装作正儿八经的坐在座位上低头翻书的翻书,找东西的找东西,时不时拿眼偷偷睨她,带着偷笑,不怀好意,似乎预谋了什么正等着她。 石智回过头,望向黑板,黑板上写满了字,是上节课数学老师写下的题与解析,然而在满是字的黑板上,有人用黑板擦擦出四个字… “石智贱货”。 石智眯着眼睛看了黑板好一会,就在大家以为石智会生气地跑上去把黑板擦了,或者转身向他们怒吼谁干的时,然而事实是石智一副莫不关她事的样子回到自己的座位。这让很多预想到会发生什么事的同学们感到非常无趣。 任课老师走进来时看了一眼没擦的黑板,“值日生把黑板擦了!” 隐隐骚动的教室安静了。老师看向下面的学生,面面相觑。 “没人擦黑板吗?”老师又问了一遍,说话同时转头又看了一眼黑板,随及像是发现了什么又再看了一眼,这回老师看清了那四个字。回头就瞪扫了一眼全班同学,眼神在落到石智身上时却变得复杂,老师把书丢在讲台上,扬落在讲台上的粉笔灰瞬间飞起,坐在前面的同学一个个捂着鼻子用手扇粉笔灰。 老师怒道,“给我都站起来!” 立马,全班同学站起, 老师指了指站着的每一位学生,瞪视,“不思进取,不学无术!” 同学们低着头,拉茸着耳。 “值日生把黑板擦了。” 台下,一位男同学跑上来,三两下,把黑板擦得干干净净。 老师没让同学们坐下,同学们也不敢坐下,课上到一半,估计老师看着碍眼,便让他们都坐下。 课后,任课老师回到办公室把事情跟7班的班主任张正说了一下,让张正管好班级纪律。 第十六章 我妈妈本来就不要我了 李想送进医院的半小时之后,罗玉芬匆匆赶来,看到躺在病床上吊着的半条腿的李想,额头上还贴着纱布,紧张得心脏掉落,跑到床前将李湛仔细检查个上下。 李想是小腿骨折,外加擦伤,并无大碍,但得住院几天再观察看看。罗玉芬松了口气,一手打在李想的胳膊上,“吓死我了,刚接到电话…”还没说完,李想闷哼了一声,疼得脸皱了起来,罗玉芬又紧张起来,“儿子,手也受伤了吗,疼不疼?” 罗玉芬心疼的往她刚打地方,吹了又吹,轻轻抚了又抚,突然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把我儿子撞伤成这样?” “妈,我没事,真的,刘妍呢?”李想问道。 罗玉芬这才想起跑进来时,她看到刘妍坐在走廊上的休息椅上。 罗玉芬直起腰板,说:“她在那坐着,估计也被吓到了。” “哦!”李想嘴角一扯,竟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罗玉芬瞪他,“都成这样了,你还笑。” 李想没有理会,笑的暖萌。 刘妍坐在休息椅上,整个人还是恍惚的,她想起李想被送进医院的场景,就如那天母亲一样。想到这时眼泪扑扑地往下掉,她害怕,她怕车子,怕过马路,怕血,怕医院,因为那是造就她母亲死亡的原因。所以害怕李想也会像母亲一样离开她。 刘妍清楚的记得,医生宣布死亡时间,白布盖过母亲的脸,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那刻,她的世界坍塌,脑子一片空白,那种连呼吸都喘不过来的感受,刘妍至今都没法忘记,也忘不了。生离死别这种东西她不想再经历。 罗玉芬站在护士站,看着不远处坐在椅上因弯下腰而被头发挡住脸的刘妍,罗玉芬从刘妍颤抖的身子看出刘妍此时的情绪是怎样。 她的儿子是真的吓到刘妍了,也难怪,刘曾当初也是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故才离开了她的女儿。 或许今天的事故对刘妍来说,是揭开她的旧伤口。 李想的父亲李连生也赶到了医院,一个40岁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李想跟他父亲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生的一模一样,不过与历经沧桑的李连生相比,李想有着孩子的单纯善良。李连生一身西装革履,因为接到电话,还在工作的他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他向主治医生了解了李想的情况后,也同罗玉芬一样松了口气。 李连生是一名国民律师,在市中心开了一家律师所,刘妍很少见到他,李想也说过他父亲很忙,也是,才到医院不久,李连生的手机就响了好几次,每次都走在角落里把电话接了。 李想盯着自己那条打了石膏的腿,他觉得很庆幸,也很高兴。 罗玉芬不理解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有被车撞了还能高兴的这种不正常的反应。或许只有李想自己明白,心中那份喜悦源自哪里。 刘妍依旧在休息椅上坐着,罗玉芬过来劝她让她先回去。刘妍点了点头,犹豫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跟李想打招呼就离开了医院,罗玉芬本打算让李连生送刘妍回去,但刘妍坚持不肯,罗玉芬也就作罢。 当李想得知刘妍回去了,心里有点失落,他下意识望向窗外,仿佛那里是刘妍离开的背影。 夜幕降临,刘妍走在大马路上,她眼眶依旧很红,只是再也哭不出来。 这一次的难过不是因为任何人,而是她自己。 这世界一点儿也不公平,对她,对他人。 那天晚上,罗玉芬留在医院照顾李想。李连生回了一趟家带来了换洗衣服。 周仁媛也在下午等刘妍等到晚上。 刘妍觉得自己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 放不下,所坚持的。 第二天早上,地结霜,空气中弥漫薄薄的雨雾。刘妍站在家门口,她似乎站了很久,头发上凝结细细密密的水珠,红色的围巾在脖子上围了几圈,显得又大又笨拙。罗玉芬提着保温袋走过来时看到刘妍站在门口发怵,便叫了刘妍的名字,刘妍立马抬头看过来。 罗玉芬笑,“一大早怎么站在这了,李想那家伙念叨你,说昨天你离开都不跟他打招呼,妍妍要不要跟我去医院看看他。” 刘妍看着罗玉芬,又转头望向身后漆黑的屋子,点了点头。 到了医院后,罗玉芬率先走进病房,刘妍跟在身后。李连生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睡着了,但轻微的开门声还是让李连生醒了过来,他看到罗玉芬走进来,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迎过去。 李想侧着头还在睡。 李连生与罗玉芬说了几句,便走出病房,当看到病房门外还站着刘妍,当场愣了会,一向不言苟笑的李连生对着刘妍温和地笑道,“妍妍也来了,先去进去坐会,大伯现在有点事出去一趟。”刘妍下意识退了一步,点头示礼,李连生匆匆两步走开。 刘妍探身望向病房,病房里有三张床位,每个床位都有隔帘布隔开,病房里除了李想穿着病服,还有一位病人,里面很安静。 李想的病床在靠窗的位置,他睡着了。 罗玉芬把保温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想倒杯水,却发现水壶里已经没有开水了,罗玉芬提上水壶跟刘妍交代一下,便出去打开水。 刘妍走进去,来到李想的床尾,他的腿依旧架着,模样真不好看,倒也睡得挺安稳,看上去应该没什么大碍。 刘妍担心了一晚上的心在看到他后总算松了口气。 好在他好好的。 刘妍坐了下来,她望着少年熟睡的容颜,想起那年夏天,他手枕后脑勺躺在树底下,一本书盖住他的脸,阳光投下的光线,带着树叶的暗影打照在身上,一股宁静安逸的气息随风迎来,似乎连夏天的燥热也变得清和。只是当时被她的一个蓝球砸过去。 少年跳了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地瞪着她,而她站在阳光的沐浴下,笑的璀璨。 病床上熟睡的他,睁开了眼睛,他发现了她,也望向她,似乎还处在睡意不清醒的状态下,竟有些发蒙。 刘妍也望着他,最后笑了。 雨雾散去,天气阴霾,广场上的风很大 ,吹得中央高挂的五星红旗发岀“扑哧扑哧”地声响,有几只风筝在凑热闹。石智裹着粉红色的羽绒服,坐在公共椅上,她手拿着一个超大的棉花糖,咬一口都是一副享受美味的样子。 而与石智坐一起,却坐的远远的另一头是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因为两条腿够不到地,所以在椅子下晃来晃去,委屈的像是受了欺负,模样非常可爱,一样裹着粉红色的羽绒服,远远望去这俩人穿的就是姐弟装。 孩子打斜着眼睛偷偷瞥向石智,然后张嘴打算扯出一个哭脸,就被石智用棉花糖给堵住。 孩子立马不哭了,接过棉花糖吃了起来。 石智嫌弃地瞧了他一眼,不过被孩子看到了,他也不甘示弱瞪了石智一眼。 石智瞬间有种想动手打他的冲动。 这孩子是刘阿姨的儿子,他有一个符合所有言情小说里霸道总裁的名字,叫安世宇,石智念着念着总觉得像韩国人的名字,难道刘阿姨是韩剧看多了,给自己儿子取了这么个名字。不过石智喜欢叫他蹬腿子,被石智这么叫也是有原因的,这孩子睡觉总是蹬腿。 “蹬腿子,你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我怎么知道。” “你妈妈不要你了。” “你妈妈才不要你了。” “我妈妈本来就不要我了啊!” “我妈妈不会不要我的,她说过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倒是你老缠着我妈妈。” 石智再次瞪了孩子一眼,欲要把棉花糖抢过来,但看到他被风吹的鼻涕都出来了,估计也粘在了棉花糖上。 石智拿出纸巾,将身子坐过去一点,替孩子擦掉鼻涕,动作有点粗鲁。然后把孩子身后的帽子往他头上一扣,就看不到孩子的头了,再把他身子掰过来,将衣服的拉链拉到顶。 “太紧了!不舒服。”孩子抱怨道。 “闭嘴!”石智狠狠地瞪道。 第十七章 因为想做坏人 刘阿姨是去菜市场了,石智和她儿子坐在广场上等,风大也冷,石智打电话给刘阿姨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菜市场有些吵,刘阿姨是扯着嗓门说话,说话的同时还在跟对方砍价,石智挂掉电话,向周围看了看,打算带着孩子去肯德基店里,却被孩子拉了拉衣服。 棉花糖融化了一圈,他还在伸出舌头舔,融化的棉花糖沾了他满嘴。 “那里,有位姐姐在偷东西。”孩子的声音很稚嫩,眼睛一直望着某一处。 石智顺着孩子的目光望过去,不远处有一家饰品店,装的是防盗玻璃门,所以能看清里面的事物。石智看到里面有一位女孩子在偷拿东西,可东西不是塞在她自己的包里,而是偷偷塞进走在她前面的女孩子包里,走在前面的那女孩子好像并不知道。 石智看着总觉得偷东西的那个女孩子有点眼熟,待看清五官时,石智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随后一笑,表示有趣。 是顾美灵。 “妈妈说,偷东西是不好的行为,会被警察叔叔抓走的。” “那就抓走好了!”石智盯着那扇玻璃窗里的顾美灵,笑着回道。 “她为什么要放前面姐姐的包里。” 石智想了想,“因为想做坏人。” “我要去告诉那个姐姐。” 石智拦住他,“你个小屁孩去凑什么热闹,小心自己成为热闹。” 石智已经看到店里的店员似乎有所发现了,果然,在前面那个女孩走去收银台付款时,似乎被要求检查背包,然后好像争执了起来。 石智隐约看到了顾美灵在笑。 店里面,顾清与店员争得面红耳赤,她很高,也很纤瘦,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卷发,不是很好看,也不是太难看,脾气有点暴燥。 “我凭什么打开包给你看,你怀疑我偷东西就是在侮辱我,我有权告你。” 面对顾清的火气,店员依旧保持微笑,“不好意思,麻烦你打开包。” 很多人都看过来,气氛僵持了几秒。顾清把包甩在收银台上,一边拉开拉链,一边盯着店员说道:“如果没有,你给我道歉!”说着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顾美灵这时偷偷走出店。 所有人看着都瞪大眼,顾清也傻眼了,盯着从自己包里倒出来一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根据物品上的标签的确是这家店里的。 “不可能,这不是我的,我包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东西,一定是……“说到这时,顾清想起了什么,猛地朝周围看去,却发现顾美灵已经走出店门,正站在店门口看着她,似笑非笑。顾清瞪着她,要扑过去,而店员们以为顾清是想跑,立马拉住她。气得顾清冲着门外的顾美灵大喊大叫,也依旧不够解气。 石智一直在注意顾美灵,有时候认真观察身边每个人的表情,会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会看到顾美灵露出真实的一面。石智看着竟觉得很顺眼,可能,大概是看到那个被她诬陷的女孩长得不怎么讨喜吧。 “你也是个坏人。”孩子望向石智,突然说道。 石智看他,一把把棉花糖抢过来,孩子怔愣了几秒,然后咧嘴就想哭。 石智凶神恶煞地说,“敢哭就把你丢到河里喂鱼。” 孩子立马止住。 石智非常满意地点点头,顺带摸了摸他的头发,还把棉花糖还给他。 远处那店里面怎么处理,石智没有再看,她把小安世宇带去肯德基里暖暖身子,又顺带给孩子点了一份薯条,还被孩子嫌弃不够。 石智对孩子凶神恶煞的样子倒让旁人给看不下去,眼神几番看过来,几番想出口。 不过能在这撞上张正,倒让石智有些高兴,高兴得对孩子一不小心变本加厉过头了。 要知道,石智可喜欢她班主任了。 张正一看到石智,头就疼。他是想装作看不见的,但看到她对待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毫无人性,动不动就恐吓孩子说再哭就弄死你的话语。 张正也是看不下去才出面阻止。 “有你这么对待小孩子吗?”张正带了些怒气,上下看了几眼孩子,又看向石智不确信地问道:“你弟?” 石智和孩子都看着张正,石智指了指安世宇说:“他说他想吃薯条,汉堡,鸡排,可乐,可我没钱给他买。” 孩子立马眼放光看着张正。 张正皱了皱眉,望着孩子可怜巴巴的模样,张正说,“我给他买。”说着弯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头,继续道:“不过小孩子不能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老师,我也一份。”石智撑着下颔甜甜地说道。 张正瞪了她一眼,便走去柜台,回来时带了两份。 张正手环胸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吃的可嗨的一大一小,总觉得有种被坑的感觉。 顾美灵没有回家,她一整晚都待在网吧里,偶尔打打游戏坐在电脑桌前又喊又叫,看看喜剧也是笑得前俯后仰,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做了个梦都是不好的梦,梦见顾清和她母亲拿着刀追着她砍。 又到了星期一去学校上课,李想请了半天假,学校没人知道他出车祸的事情,高易想了一上午李想请假的原因,最后在下午看到李想驻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拐进教室,一路上的同学都好奇地盯过来,高易更是炸了,围着李想来回转了两圈,蹦出一句,“你这是残了?” 李想无语地拿拐杖敲高易的头,差点没稳住身子。 顾美灵走进教室时也是吸引了不少目光,就连石智也盯了她好会。 顾美灵披着头发,依旧带着她喜欢的蝴蝶结,这次却带了个口罩,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就只露出眼睛。 面对平时走得近的同学的询问,顾美灵咳了两声,说是感冒了。这样的回答倒也没人去注意。可坐在后座角落里的石智却是将顾美灵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顾美灵伸手摸了摸左半边脸颊,将落在左脸颊旁的头发理了理,遮住脸。动作做完之后,顾美灵下意识扫了扫周围,似是怕人注意到她,却没想到,一眼就扫到石智的目光。 顾美灵竟有些心虚地将视线移开,随手翻开了桌上的书。 石智依旧盯着她,虽然顾美灵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石智从她眼神里看到她的惊慌与闪躲。 石智笑了笑,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她伸了伸懒腰,准备趴在桌上睡会,该死的班主任就进来了,还一眼盯上她。 石智只得悻悻地摸摸鼻尖,将脑袋埋进书堆里。 张正无奈地摇摇头。 刘妍感冒好了,手上的冻伤也好的差不多。课间操的那二十分钟,全校同学在田径场上跟着广播体操音乐又蹦又跳的,刘妍觉得很没劲,她看到自班的同学张星辰趁着蹲下的动作,一脚踢在他前面秦华的屁股上,齐华狗吃屎的姿势趴在地上,周围的学生笑作一团,齐华尴尬的爬起,想踹回张星辰一脚,奈何老师们在上面看着,只得恨恨瞪着张星辰。 体操做完,学生们散场,齐华报那一脚之仇向张星辰扑过去,张星辰早有防备躲开来,回教室的路上,两个男生你追我跑的戏码竟也毫无违和感。 刘妍只身一人走在人群里,周围声音嘈杂,每个人结伴而行,有说有笑。 学生时代里,你有没有害怕过孤独,无论是吃饭还是上洗手间都是一个人,因为是一个人,有时候休息时间就坐在教室里的座位上寸步不离,等到你讨厌学校,或者,等到你习惯孤独。 刘妍既讨厌学校,也习惯孤独。 齐华的声音就在耳边,整个人呼啦啦的像阵风一样刹不住脚而撞上刘妍。 齐华经过上次的事情,对刘妍有免疫力,毛炸似的离刘妍远远的,像是做错事,只敢拿眼小心翼翼地偷瞄刘妍。 然而刘妍没有看他,只是走的很快,让齐华凝神地又被张星辰搞偷袭给踹了一脚。 刘妍匆匆走进厕所,厕所的那扇门怎么关也关不紧,咯吱咯吱地响,有时候摩擦在已磨的圆滑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顾美灵就是听到声音后,才慌乱的把摘下的口罩带上。 刘妍站在门口看着顾美灵,微微发愣。 顾美灵在瞪她,刘妍看得出来。只露出双眼睛的顾美灵站在碎裂的镜子跟前的画面,让刘妍产生种从镜子里爬出来的女鬼遐想。刘妍移开目光,顾美灵走来,她下意识靠边让道,可还是被顾美灵用肩膀撞了一下。顾美灵是不是故意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刘妍并没有当回事,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她推开门的刹那,在镜子里看到顾美灵的那张脸,有着淤青的脸,很明显是被打的痕迹。 顾美灵那么争强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别人看到她的难堪。 第十八章 殊不知幸福很远 石智跑到刘妍的教室很是嚣张,一句“你去洗手间上个厕所”就把坐在刘妍前座的女生赶走了,女生一脸莫名其妙,还真去了洗手间。 石智坐在那个女生的位置上,笑看着刘妍。 刘妍嫌弃石智,想让她离自己远点。因为她的出现,教室里男生有些骚动,尤其那几个长相不怎样一笑龅牙还满脸青春痘的男同学都在调侃石智。 石智没有理他们,直接抓过桌上厚厚的字典砸过去。 刘妍看着石智,欲言又止。最后不理石智。 但石智总有办法让刘妍不得不理她,因为她可是石智啊。不过最后的结果换来的永远是刘妍不耐烦的眼神。 比起惹起刘妍生气,石智更在乎的是刘妍的冻伤。 刘妍的手总是喜欢藏在袖子里,石智要给刘妍重新上药之前,还得从刘妍的袖子里捞出来,石智的手有些暖乎乎,在碰到刘妍冰凉的手时,就不停指责刘妍怎么不多穿点衣服,然后用自己的手暖热刘妍的手。 刘妍有些挣扎,她觉得很变扭,可石智拽着她的手不让动,直到石智的手也变得很冰冷。 刘妍望过去,石智的手很白,纤纤玉手,再看看自己的手,有种想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尤其是因冻疮而浮 肿起来,刘妍能想到唯一的形容词,就是猪蹄一样的手。 石智看了一眼刘妍脖子上带的红色围巾,不知带了多久,围巾上起了黑色的小球。 给刘妍拆了包扎,重新上药时,石智忍不住吐槽,说:“你怎么老带这条围巾,土死了。” 刘妍没有回话,只是低头静静看着围巾。 石智知道自己说的话,刘妍大多不理,有时候刘妍就嗯两声,有时候就静静盯着石智不说话,盯得石智心里发毛。 周围的目光越来越浓,在石智走后,前座的女生回来问她,语气故作暧昧,“最近老看7班的石智找你,你俩是在谈恋爱吗?” 虽说是玩笑,但刘妍听不得。刘妍生气,瞪了那人一眼。女生也闭口不谈。 元旦马上要到了,意味着也快期末考试了,同学们都紧张进入复习状态。 刘妍总是想睡觉,好像怎么睡也睡不够,水也没有喝多,却总跑厕所小便。 那天刘妍在饭堂里打的饭菜,一口也没吃下,石智担心她的胃会受不了,买了些水果跑去找她,却发现刘妍在楼梯间的垃圾桶旁呕吐,似乎很难受。 石智走过去拍她的背给她顺顺气。 “总是这样,你到底有没有去医院看。” 刘妍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随后扫开石智的手。 石智望着她,目光极其复杂,仿佛猜到什么却又不敢确信什么。 刘妍走了,没有说一句话。 石智在抬头时望见李想站在对面,拐着根拐杖,距离不过五米。 而刘妍已经走进教室。 石智和李想坐在教学楼后面的石盆砖上,头顶上的树枝光秃秃的还能落下一两片叶。 寒风呼啸,吹的全身冷冷的。 石智掏出个水果递给李想,李想看了一下,接过,直接咬了起来。 而石智瞧着李想右腿上打的石膏,石膏上用黑色油性笔画了一个笑脸,难看死了。 “你跟刘妍和好了?”石智问道。 李想咬动水果的动作微顿,随之嘴角一丝笑意,然后继续啃动水果,发出一声“嗯”! 石智将他微小的动作收进眼里,嗤之以鼻。 “既然和好,你知道刘妍最近胃口不好,总是干呕。” 李想瞬间顿住,紧张询问道,“她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带她去医院看下,我说的话她不听。” 李想没有说话,低着头。 “我问你件事。”石智问道,李想的目光望过来等着她要问什么。 “你喜欢刘妍吗?” 这是石智第二次问了他这个问题,李想没有回答。 他想他是喜欢刘妍的,就像家人一样,却又比家人多出一份悸动。他见不得她哭泣,见不得她难过。 因为他会为她心痛。 见李想不说话,石智应该能猜到。 “之前我对你一直抱有偏见,很抱歉。” 石智轻笑,没有理会。 “其实你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 “错,我很坏的。”石智坏笑,放低了声音,“因为见不得你们所有人幸福。” 李想愕然,盯着石智纯真的容颜上,少女的脸上漾开一丝冰冷的笑意。 下完晚自习,石智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夜灯,孤寂冷清,夜冷,冷的石智忍不住打了寒颤。 前方有人站在花盆旁接听电话。 石智越走越近,就越听得清楚。 “我在学校很好,学生也很听话,不用担心我,妈你也多注意身体,别着凉了。我先挂了,你早点休息。” 张正挂掉电话,脸上原本表露的笑意在转身看到石智时变得很淡。 出于老师的职责,张正向石智说道,“早点回去休息,路上小心点。” 石智微点头,张正就走了。 而石智的思绪还停在张正刚刚接听电话的内容。 他们有母亲的关怀,而她没有。 走出去很远的张正忍不住回过头,看到石智还站在那一动不动,瞬间加深了对石智的看法,这孩子不仅让人头疼,还奇怪的很。 石智走向学校门口,望见拐着拐杖跟在刘妍身后的李想。 刘妍在前面推着自行车,而李想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灯光拉长两人的影子,刘妍望着地上的影子,最后停了下来。影子也跟着停下。 刘妍回过头,看向李想。 李想也看向她。 对视良久,刘妍最先开了口,“你想站在那什么时候?” 李想一愣,随及反应过来,掩不住笑意驻着拐杖走向刘妍,动作急切了点,说不出有多搞笑。 李想跨开腿坐在刘妍自行车的后座上。 刘妍踩着车子向前骑,少女单薄的身子就在李想的眼前,他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她。 小巷口的那条狗依旧对着来往的人狂吼,刘妍在经过时,心里还是很紧张,骑的飞快,李想就是这个时候抓住了她的衣服。 年少的我们,以为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幸福。殊不知,原来很远。 远到幸福这两个字抛弃了像石智这样的孩子。 石智看着相框,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 相框上,一个年轻的女人搂着女孩在阳光下依偎相笑。 灿烂的笑容,灿烂的人永远停在过去,留下的是一张怎么抚摸都抚摸不到的冰冷的玻璃框。 刘阿姨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少女一阵阵地哭泣声,心里不是滋味。 客厅里的电话响起,刘阿姨一震,慌忙跑去接听电话。 电话里头传来熟悉的男声,“石智近来好吗?” “挺好的。”刘阿姨回道,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先生,你什么有空就来看看她吧。” “嗯,帮我照顾好她。” 刘阿姨点头应道,之后汇报石智一些情况。 “阿姨你还没走啊?”石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刘阿姨吓得把话筒挂断。 石智走过来,看着一脸心虚的刘阿姨,又看着座机电话,问,“你在跟谁打电话?” “没有,我儿子的。” 石智白了刘阿姨一眼,“睁眼说瞎话,还不赶紧走。” “热水放好了,你也赶紧洗洗睡。”刘阿姨说道,见石智打开冰箱摸出一瓶冰冻水喝起来,立马叫道,“谁让你喝这水的,那不是有烧开的水吗?” 石智被刘阿姨吼的吓得呛住,眼泪都快飚出,她瞪向刘阿姨,“大晚上的吼什么,吓到我了。” 刘阿姨不理她。解下围裙,收拾一下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又到石智面前,一把拿过她手里冰冻的水倒掉。 “月经来了还喝冰的你想死啊。” 石智微愣,对于这几日刘阿姨越来越放肆的行为感到有些消化不住。 石智走过去趴在厨房的橱窗上,探出脑袋瞧着里面洗杯子的刘阿姨,突然问道,“阿姨,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没空喜欢你。” 石智坏笑,手指在橱窗上画着圈圈。 “阿姨。” “又怎么又怎么?” “总是吐是怎么回事?”石智这次认真地问道。 刘阿姨走过来,下上看着她,虽然脸上平淡,但眼里却有无尽的担忧,“你吐了吗?” “不是我,是一个很奇怪的女生,我的朋友。” “你有朋友了?” “我这么人见人爱,有朋友不是正常?” 刘阿姨嫌弃地上下打量眼石智,随后回归刚才的话题,“是不是生病了,你让她去医院检查不就好了。” “她不去。” “经常吐吗?” “嗯,更多时候干呕。” 刘阿姨盯着石智,目光复杂。 石智被盯得小脸皱起。 “你朋友是肠胃不好还是怀孕了?”刘阿姨也皱起了脸。 “大婶!”石智怒瞪。 刘阿姨吓得一个激灵,怼,“又怎么又怎么?” “赶紧走,我看你就碍眼。” “我明天还来碍你眼。” 刘阿姨走了,石智还在想刘阿姨刚刚说的话,越想越慌。 第十九章 看,我们一样了 李想回到家时,心情很好,还哼起了小曲,罗玉芬瞧见,取笑,“哟,啥事心里美了?” 李想不理她,笑着直径走回房,罗玉芬在后面越想越不对劲,最后快步跟了过来,“你小子是不是早恋了?” “我早恋还能让你发现。”李想站在门口说完这句便将罗玉芬关在门外。 罗玉芬一阵郁闷。 李连生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罗玉芬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拿起遥控就换台。 李连生便捡起茶几上的财经杂志翻开看,顺口说了句,“你都多大了,还学人家小姑娘看偶像剧。” 罗玉芬叹了口气,“年轻的时候没能浪漫把,现在老了只能看着电视剧里年轻的肉体来弥补我当年的遗憾。” 李连生从书里面抬头翻了一个白眼。 “对了,我今天下午经过三屯里,看到刘妍她爸的车子停在那,那个地方可真偏僻。”罗玉芬想了起来说道,“话说,我都快两个月没见过他了。” “昌德经常跑外面拉活,有时一年不见也很正常。” 罗玉芬没有再说话,静默良久,“车既然停在那,那应该是回来了。” “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也是。” 三里屯。 漆黑的夜晚刮着凛冽的冷风,一个裹着大棉袄的中年女人,站在一辆货车车门前探来探去,实在看不清车里的情况,就把藏在袖口里的手伸出来罩着视线。 不一会儿便骂道,“哪个缺德王八蛋把车停在这占道,都快两个月了。”说着,一脚踹上去,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车前窗的枯叶颤了两下。 第二天,李想起了个大早,拣了两个馒头和两瓶热好的牛奶,拄着个拐杖一瘸一拐拐到刘妍家门口等着。 那天晚上翻墙放在窗台上的宝石花早已不在那处,李想想,或许刘妍把它收了进去,便不由地笑了起来。 刘妍推着自行车出门时,撞入李想那双明亮含着笑意的眼。 刘妍的身体有一瞬间紧缩,随之很快放松下来。 李想将拐杖夹在手腋下,把鼓鼓的外套兜里拿出一瓶牛奶塞进刘妍的校服外套口袋里,刘妍有些闪躲,估计觉得自己想多了,刘妍撇开了尴尬。 李想说,“我这还有个馒头。” “你自己吃吧!” 刘妍刚说完,嘴巴就被李想硬生生塞入一个大馒头,还是热乎乎的。 刘妍不高兴,白眼瞪他,谁知他装可怜,喊着腿疼,却偷偷拿眼偷瞄刘妍,被刘妍撞上时,又在那装死。 刘妍没有以前那么爱说话,或许在她母亲那次意外后她就已经变了。 顾美灵这几天很安分,石智在看到她那张戴口罩只露眼睛的脸时,竟有种久违的熟悉感。至少石智似乎不像以前那般看着顾美灵就讨厌。 课间体操时间,全校做完体操后各自回教室。 石智一脚踢开教室后门,门“哐”地一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教室里的学生只看了石智一眼,便习惯性地转移视线忙自己的事。石智直接坐上自己的位置。 冷风从后门灌入,有同学忍无可忍了,却还好声好气地对石智说:“石智,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门打开,冷啊!” 石智上下瞧了那人一眼,“你自己不多穿衣服怪我喽!” 那人气结,愣是没办法,自己跑过去把门关上。 石智也不做计较,随手翻开桌上的书,却感觉有些不对劲,她的桌子被人翻过。 石智查看了一下,才发现放在课桌底下的钱包里的钱被人拿走了,还有一部她从张正那里拿回来的手机。 石智不知道钱包里有多少,但大概也知道有好几百,石智下意识将教室里的每个人都扫了一遍,最后目光定在自己后脑勺上方角落里的监控器,那个即便在晚上关掉灯也不曾亮过红色的监控器。 不知道为什么,石智盯向顾美灵。 顾美灵依旧带着口罩,遮得严严实实,趴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在写什么,一旁的同学要看都不让看。 石智两手一摊摆在张正面前。 张正看着她,看着石智把手藏在袖子里只露出没有血色的指腹,还伸得直直地向他讨要手机打电话。 张正的太阳穴跳了跳,疼了几下,但还是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石智。 石智乐呵呵接过,按了一下,脸又拉下,正开口问,张正就已经说出解锁密码。 石智又乐呵呵解开,找到拨号还没按下几个数字,就立马弹出一个号码。 石智盯着备注“学生石智”,便将视线移至张正身上,从脚盯到头,一脸坏笑,“原来老师存了我的号码啊。” 张正一愣,“只要你们有号码的,老师都存有。” 不知为什么石智很开心,但脸瞬间又黑了。她突然想起不久前干过一件到现在都还觉得自以为豪的事,然而已经从这一秒开始变成了蠢事。 原因是上次张正说了她,石智想报复,故意逮着张正给他们上课时,在课桌底下偷偷打张正的电话,准确来说是打骚扰电话,每次张正讲到一半就暂停,然后掏出手机要接时,石智就故意挂断,来回好几次,石智都是偷着笑看张正那张帅气的脸慢慢变黑。 看着手机里的备注,石智有些凌乱,张正是不是早就知道是她在课堂上捣乱。 现在仔细想起,难怪那时张正在掏出手机那一刻时,还满脸疑惑看了石智一眼。只是当时,她憋着笑洋装认真听课。 石智偷偷瞧了一眼张正,然后闪到教室后门打通自己的手机号。 钱财对石智来说,真不重要,可能是自己从没缺过钱,所以,被偷掉几百块钱跟部手机,石智也懒得兴师动众。 只是突然很好奇,很好奇,电话会不会通,更好奇那人会是谁。 石智的手机没有调铃声,只是调了震动。 电话是通的,但无人接听。 偷手机的人不够聪明,竟没有把手机关机。 石智挂了电话,还给了张正。 在张正感慨石智360度大旋转的礼貌尊师后,张正打开手机,愣了会,不由瞪大眼睛,朝远处撒腿子跑的石智一吼:“石智,你给我回来!” 张正握着的手机屏幕上是张正穿着比基尼的图像,满屏爱心。都怪石智太皮。 石智心情不错,在经过公布栏时停了下来,她盯着刚贴上的通知书,是元旦活动节目,也有几个名单。 勺子叶,落在她的脚下,她伸手触碰主持人名单上公布的两个字眼,再次笑了起来,刺骨的寒风似也柔和起来。 三年级5班在上化学实验课时,发生了场意外,原因是一位同学在被老师点名作业,在使用硫酸时,不小心腐蚀到自己手上的皮肤,导致当时有一阵子混乱,好在老师及时拿水冲洗。 而这个灼烧的同学,是刘妍。 在校医室面对李想时,刘妍还笑了笑,因为他驻着拐杖一圈一拐的姿势真的很好笑。 刘妍灼伤的部位在冻疮的旁边,流着脓血,没有一处肌肤是好的。 医生给她擦药时,不忍皱了皱眉。 李想一个男孩,是一个大男孩了,在看到刘妍的伤口时,眼眶竟泛起了微红。 医生一边数落刘妍一边走去拿药。刘妍的手包的只剩一根大拇指可以活动,她盯着可动的大拇指,发了呆。 李想走过来,刘妍回过神,伸出包扎好的手给他瞧,“看,我们一样了。” 李想无奈,笑了笑。 他伸手,往她头发上, 她下意识缩了脑袋。 刘妍把手藏在袖子里,她一直都有这个习惯。石智一过来就抓住她受伤的手,刘妍一阵吃痛。 石智瞪了她一眼,放开她的手,骂一句“活该”! 刘妍难得出奇意外怼她一次,“我手都这样了,你还说我活该。” “怎么,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你还想我关心你两句。” 刘妍顿时有些生气,她转过身不理石智。 石智乐呵,伸手戳了戳了刘妍的背,刘妍像是炸了毛的猫儿。 石智等着她还有啥反应,却见她跄了两步扶着墙。 石智瞬时吓坏了,两步跑上去查看刘妍情况。 “你肚子又疼了?我都说了让你去医院看看,你没钱我给啊。” 刘妍摇摇头表示没事,往前走出几步。 石智看她,眼神复杂。 石智回到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女人。 刘妍似乎跟那个女人的情况一样。 石智越想越瘆得慌。她站了起来,匆匆走出教室。 顾美灵抬头看到的是石智匆匆离去的背影。握着笔的手下意识紧了。 石智走出校门,被保安拦下。 “三年级7班,石智,自己登记。我就半个小时。”说着跑出校门口。 石智走进药店,眼神在店里转悠了几下。药师过来亲切询问。 石智看着她,有些犹豫,抿了抿唇,最后开口道,“验孕棒。” “啊?”挂着微笑的药师有一瞬间愣住。 石智瞪了她一眼,“有没有?” “有!”药师立马回道,又继续挂着微笑,“你稍等下。”说着转身朝另一个货架走去。 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抓着衣角,石智面色从容。 药师很快拿来,石智接过,匆匆付了钱就走了。 药师细细展开卷起来的钱,眼却盯着石智离开的背影,招牌式的微笑落在石智一身的校服上瞬间化为嘲讽。 第二十章 看到才能安心 回到学校后的石智,在下课时间,走进三年级5班教室硬是把刘妍拉到洗手间。 正值下课时间,很多女同学在洗手间里,甚至排起了队。 石智松开刘妍的手,把排队的女生以及还在镜子前扫弄头发的女生全部赶出去。洗手间就那几间,就连在上厕所的人都被石智反复敲门给赶出来。 门关上,外面一片怨言咒骂。 石智面无表情地问刘妍,“你有尿吗?” 刘妍看神经病一样看着石智。 石智也没等刘妍回答,就把刘妍推进第一排隔间里。随后从兜里掏出某样东西塞到刘妍手上。 “会用吗?不会用我就告诉你。” 刘妍听着石智说的话,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东西,顿时刘妍怒气冲冲甩回给她,骂道:“你有病啊?” “正好,咱俩一起去医院看病!”石智说着,欲要拉刘妍的手,却被刘妍推开。 石智的脸色瞬间沉下,她没有之前那般客客气气,而是粗鲁地再次把刘妍推进去,把门关上的同时,她也把东西塞回给刘妍,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石智靠在墙壁上,冰冷的眼神盯着刘妍那扇被她关住的门,听不到里面任何动静。 石智的眼垂了下来,看不清她眼底的波澜,只觉与刚才的嚣张跋扈相比,此时的她确实真真切切的疲惫。 防若回到那年,她也是这般靠在冰冷的墙上,感知到同样冰冷的空气,那个女人得意的声音钻进时间裂缝再次传达在她耳边,“我会一点点、慢慢地让有关她的东西从这间屋子里消失,包括她最爱的你”。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但又很慢,外面反复拍来的门声,和怨骂,渐渐小去,上课铃声响起,周遭更是没有了声音,一片寂静,寂静地让石智回过神来,寂静地快要让石智怀疑刘妍不在里面了。 石智走上前,伸手,触碰那扇门,然后慢慢推开,门板发出的咯吱声成为寂静中一道最醒目的刺耳。 刘妍坐靠在地上,她将整个脸埋起来,靠在门板上。 石智心中某一处僵硬的地方变得柔软起来,她走过去蹲在刘妍的面前抱住她。 却未料到刘妍抬头咬住了石智的手臂,她咬的很用力,让石智皱眉闷哼了一声,石智没有推开她,更没有松开她,反而像哄孩子般在她背后轻轻安抚。 眼泪顺着脸颊落入石智校服的衣袖上,安静的晕染开来。 刘妍哭向来没有声音,没有哽咽,她的眼睛蕴含泪光,视线朦胧不清,她却只死死咬住面前这只手,来抑住内心隐忍的情绪。 石智一直安抚她,眼睛看着地上躺着已拆开的验孕棒,验孕棒的那两条红线让石智眯起了眼。 刘妍有很多秘密,石智也有。 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雨,三年级5班的刘妍跟同年级7班的石智旷了两节的课。 没人知道她们在哪,林荨跟张正在办公室互相大眼瞪小眼,似是在说,管好你班的学生,别带坏我班的。 张正也很头疼,碰到了像石智这样的问题学生。 李想听到刘妍旷课,下意识拐着拐杖走出教室,外面下着小雨,李想一瘸一拐地走进雨里,没有打伞,身后传来高易的叫唤。 因为腿脚不方便,李想走的很慢,细雨沾满他的头发,他的衣服,他总觉得,刘妍离他很远,即便到了她身边也是极远极远的,他一直以为,他只要守着她,她不说,他便不问,他怕她疼,怕她哭,所以他总会妥协随着她。 如果说过去回不去,那么他给她再创造一个新的将来。 田径场上,细雨蒙蒙。 刘妍已经围着田径场跑了十圈,她身上全身湿透,冬天的寒风,加上雨水入侵肌肤,刘妍整张脸苍白,嘴唇发紫,可她一点不冷,也许是因为跑了十圈的缘故,她固执地向前跑,即便身体累到虚脱,她也不肯停下。 田径场位于学校西北的一角,很少有师生会经过,除了周会体育课,偶尔会有过来散心的学生。然而今天下雨,没有人经过,没有人会看到田径场上奔跑的少女。 她好不容易归于平静的日子却因为不该来的意外给破坏,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有过肮脏的过往。 石智走在跑道上,她的衣服有点湿,不知淋了多久,头发上密密麻麻铺满小雨珠,她看着刘妍慢慢跑过来,跑过她身边。石智转身拉住刘妍,体力透支的她被石智一拉,踉跄 了几步。 石智朝她吼,“你这样跑有用吗?” 刘妍睁着疲惫的眼,神情恍惚,她挣了挣石智的手,没有挣开。 石智紧紧拽住她,“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死啊!”刘妍突然使上劲,甩开石智的手,喊道。 石智一愣,盯着刘妍苍白的脸,她的睫毛在颤抖,雨水滑过她的脸颊,石智从她眼中似乎看到了泪水。 石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劈头盖脸就骂过去,“那你怎么不去死,你在这里跑什么,我告诉你怎么去死,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跳楼,去割腕,去跳河,撞车你就算了,别连累别人。” 刘妍怔住,她瞪了一眼石智,转身接着跑,石智又拉住她,刘妍几乎被她折磨得发狠了,伸手就推过去,石智被她推得后退了几步,刘妍又上来推她,推着推着,刘妍哭出了声,最后越哭越大声,抱着石智又推又打的。 而石智任由她发泄。 很久很久,刘妍不再折腾了,石智抱着她,她握住刘妍冰凉的手,说:“我们去医院。” 当林荨和张正看着全身淋湿的刘妍和石智时,原本打算要问的话,顿时止住了,林荨赶忙拿来毛巾给这两个孩子擦上。 张正找在宿的女学生借来两套衣服,等两人换好衣服,林荨跟张正又脱下外套分别给刘妍和石智披上,张正把棕色的围巾解下,给石智带上。 然后刘妍和石智一人捧着一杯开水坐在凳子上,盯着同样坐在对面的林荨和张正。 “你俩怎么回事?”最后是林荨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 没人说话。 “为什么旷课,刘妍你说。”林荨询问刘妍。 依旧没人说话。 “石智,你说说,你为什么会跟刘妍一起,还林了雨,这大冬天的你俩是想冻死吗?”张正见林荨没问出个啥,便询问自班的石智。 还是没人说话。 “不说话是不是?”林荨气得站了起来,“我打电话给你姥姥,让你年纪大的姥姥操心操心。” 张正拉住林荨,让林荨坐下好好说话。 而刘妍一抖,杯子里的开水撒在被烫伤的手上,她似是被冻的连被开水烫了都没知觉。 林荨皱眉,盯着刘妍的手,石智也转头盯着身旁的刘妍。 林荨扶额,站起身走去,把刘妍拉起来去上药。 留下张正瞪着石智,石智把脸埋进张正的围巾里。 石智穿着张正的外套围着张正的围巾离开教师的办公室,她在楼梯上看到楼梯下的李想。李想驻着拐杖,寸短的发根湿漉漉地粘成一块,校服上也被雨淋湿不少。拐杖“咚”地一声,敲在瓷砖上。李想抬头看石智,看着她慢慢走下来,走过他身边。 石智想了想,停下脚步,回过头,对李想说道,“我就不明白,你非要找到刘妍有什么用?” 许久,李想回道,“安心!” 是的,看到她才能安心。 李连生难得下了个早班,开车到学校,亲自来接李想。 刘妍推车走出校门口,便看到李想坐在后座上,将身子探出车窗,拼命地向她挥手,然后想开车门下去迎她,便被他父亲斥住,让他坐好,自己下车去迎刘妍。 刘妍有些踌躇,李想还是下了车,没有驻拐杖,一蹦一跳先他父亲到了刘妍面前。 少年的嘴角轻扬,对她说,“走,上车。” 李连生伸手就打了李想一记脑袋,然后慈爱的对刘妍笑,伸手接过刘妍的自行车塞进后备箱。 刘妍望着李想面上的笑容,恍惚了起来。 李想拉着她将她塞进了后座,正当他准备弯身坐下去时,肩膀被人拍了,李想下意识回头。 坐在里面的刘妍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车外的石智趁李想回头时,弯身钻了进来。 待李想回过神时,他瞪着坐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的石智。 李连生看到透过后视镜看到石智时,愣是转过身来盯着石智,然后盯了盯刘妍,最后才盯向李想。 石智笑着打招呼道,“叔叔好,我是李想和刘妍的同学,我叫石智。” 李连生连连点头,又盯向车外还没入座的李想,似乎在说,还坐不坐? 李想冷眼瞪着将他视若无睹的石智,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李想最后替石智关上门,蹦达着转到副驾驶。 车子开动时,李连生透过后视镜问石智,“同学,你住哪里?” “叔叔,我今天晚上睡刘妍家。”说着粘上刘妍挽住她的胳膊,头一靠,枕在刘妍的肩膀上。 刘妍皱眉,没有松开石智的手。 石智的双手窝在刘妍的腋下,那里是人体全身最暖和的地方。 李连生斜斜睇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貌似自己的儿子在看到石智后就不高兴了。 第二十一章 原是青梅竹马 这是石智第一次进刘妍家,也是刘妍第一次带除李想之外的同学到自己家。 石智扫了一眼屋内,房子是七八十年代的旧房子,许是年代已久,花白的墙面也有些裂痕。橘黄的灯光照亮整个内堂,家具大多都是木制,摆放整齐。 石智感觉到身后一阵凉风,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把身后的门带上,却在带上门时,她看到院门外站着的李想,在瞧着这里。 刘妍的姥姥还没有睡,姥姥看到石智时,很热情,激动地拉过石智坐下,将电热扇开起对着石智,又给石智倒了杯热开水。 石智受宠若惊地接过,手掌贴着杯子暖了暖手,一边回答姥姥的询问,一边看向在厨房烧水的刘妍。 石智盯着电热扇,偷偷用脚板了板,将电热扇对向姥姥。 刘妍打开还在保温的电饭锅,里面有一大半白粥,已经稀稠稀稠了。她转头,透过玻璃窗,看到姥姥和石智有说有笑,不知洽谈着什么。 刘妍回过头,将电饭锅的开关拔掉,把白粥到倒出来,有滚烫的液体从刘妍的脸颊处滑落,刘妍抬手抹了抹眼睛。 石智看着刘妍给姥姥洗脸洗脚,看着她把充好的暖宝宝塞进被窝里,然后扶着姥姥躺下。看着黑白相上与刘妍有六七分相像的女人,露出的笑容,是幸福,但永远沉封在冰冷的玻璃相框里。 刘妍说有白粥,问石智饿不饿。石智摇头。 刘妍打来一盆洗脚水,刘妍和石智脱掉袜子一起泡脚。 石智似乎很享受,一直用脚板拍打着水。 对于石智为何会突然来刘妍家住,刘妍没拒绝,石智也不会客气。 石智穿着刘妍给的鞋子站在洗手间门口,听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地呕吐声。许久许久,刘妍打开门,通红的眼睛一眼就看到门口的石智。 石智看着她,目光不避,她说,“很快都会过去的。” 睡觉的时候,刘妍睡在中间,石智在旁边挨着刘妍。 黑暗中,刘妍睁着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内堂里的时钟滴答滴答传来钟摆声。 刘妍交叠在肚子上的双手,肚子随着呼吸一进一出的起伏,刘妍似乎能感觉到那是心脏,在她肚子跳动。 刘妍下意识握紧双手,指甲掐进肉里,没有疼痛,只有无尽的麻木。 多少个日夜,她在梦魇中挣扎醒来,她的求饶变成殷红的鲜血,变成无声的死亡。 她不愿承认的事实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怀孕了,在怀孕的两个月前,她被强Λ暴了。 在她无法承受,而造成了心理阴影,她恐男,姥姥替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她躲在家里,哭着求着姥姥,她不要去学校,她害怕,神经更是极度敏感和紧张,一个不经意间的扯动都会让她想起那日夜晚。 好不容易归于的平静,突然被肚子里的滋生出来的生命给毁了,她慌乱,不知所措,只想让它消失,消失就好了,所以拼命在田径场上跑,想用绳子狠狠勒死它。 刘妍有多恨,手上的力道就有多狠,就在她因为握紧拳而全身紧绷时,睡在她身旁的石智突然把手伸过来,覆在她握紧的拳头上,霎时,刘妍全身放松了下来。石智伺机握住刘妍的手心。 手心贴着手心,一股暖热袭来。 刘妍微微侧过脸看向石智,黑暗中,石智闭着双眼,呼吸浅淡,好像是睡着了,还往刘妍的颈窝里埋了埋。 清晨的第一缕光从窗口照射进来。 周仁媛动作轻缓,从床上爬起,刘妍睡得笔直,石智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 周仁媛替刘妍盖好被子,便走出房间。 石智是最后一个醒来的,周末时间,她通常起得很晚。这次可能碍于不是自己家,所以八点就起了。 姥姥依旧对石智很热情,姥姥说,这是妍妍第一次带同学到家里来。 刘妍在院子里,光着脚,挽起裤腿在洗衣盆里踩衣服,满盆都是白色泡沫。刘妍的手有伤,她带了手胶套。 石智看到李想跑过来,跟姥姥打了声招呼后就跑到刘妍那里。 石智看着李想那走路的姿势,着实不雅。心里也忍不住吐槽了番。 刘妍抬起头看向李想,李想的衣服穿的很单薄,难怪在李想还没到来时,她就听到李想母亲的声音,喊着让李想披上外套。 李想只知道傻乎乎地对着刘妍笑,这让刘妍又忍不住抬眼看李想,李想没有把他的拐杖带过来,许是可以不用驻拐杖了。 李想作势要帮刘妍,但被刘妍推开了,李想搔头抓耳的,只等刘妍清洗衣服时,非要替刘妍扭干,给刘妍把衣服晾上。 姥姥走过来,看着他们笑。石智椅在门边上也看着笑。 “他们两个啊,从小一起长大,李想这孩子经常跑来找妍妍玩。”姥姥像是说给石智听。 石智没有说话,只是礼貌的点点头。她望向院子里的两人,李想全程在跟刘妍搭话,刘妍全程面无表情,也没有理他。 石智想了想,原是青梅竹马。 周六上午,石智带着刘妍跟姥姥说要去玩,然后甩开李想。 她带着刘妍去了医院。 医生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姑娘,又低头看了一眼刚出来的检查报告,表情严肃,说,“8周,胎心不正。” “确定不告诉家长吗?” “我是她姐姐,我们都是孤儿。”石智说道。 医生想了想又说道:“如果是遇到什么事,建议找警察。” 石智乖巧地点了点头。 医生耐心说完话后,又拿出一份出来,“签字。” 刘妍看了一眼,是知情同意书。 石智拿过来,在落款那里签上自己的名字。 随后两人走出去等待安排手术。 医生盯着石智和刘妍的背影,叹息地摇了摇头。 有很多人在排队人流,男方陪着女方,进去一个,很快被人抬着出来到旁边的休息室。 刘妍看到从手术室里抬出来的女人,吓得身子缩了缩。 石智察觉,握住她的手。 坐在她们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盯着她们,然后凑在陪同男方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男的抬头看向她们,却一眼对上石智的眼,一下子愣住,便尴尬地别开眼。 很快,排到刘妍。 石智往她手上拍了拍,示意她放心。 刘妍两腿打架似得走了进去。 带着口罩的女医生看着她,让她躺床上,刘妍躺上,那人又让刘妍脱裤子,刘妍僵住没动,医生以为刘妍是害羞,所以又一次强调让刘妍脱裤子,刘妍还是没动,她害怕地盯着围住她的几个人。 医生似是看出她的不安,安慰道,“别害怕,先把裤子脱了。” 刘妍依旧不安,她紧紧拽着自己的裤子,她甚至害怕地想要逃离。 医生已经有些不耐了,她再次问道,“你确定要拿掉孩子吗?” 一句话瞬间点醒刘妍,她紧紧拽住裤子的手慢慢松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刘妍在睡梦中,似乎能感觉到自己下面有冰凉的金属导入,能听到撕裂的声音,她浑身一颤,抗拒体内的异物。 刘妍醒来的时候,白晃晃的灯光刺的她眼疼。石智握着她的手,瞧见她醒来,欣喜地问她哪里还有不舒服的。 刘妍摇了摇头,除了麻醉过后还未褪尽而产生的无力感,便是小腹疼。 休息室里摆了七八张病床,都躺满了人流后的女患者。她们身边都是男友或者丈夫陪伴,而坐在刘妍床旁的石智,却格外显眼。 石智让刘妍再休息会,刘妍听话,闭上眼睛。良久,石智看到刘妍的眼角有泪滑下。 刘妍想,终于杀死它了。 顾美灵拿着单子领着开好的药走出药房,她今天没有带口罩,脸上似有浅淡的淤青,她努了努还有些发疼的嘴角,一直盯着医生开的药单,真的,医生写的字一个也认不出,太潦草太潇洒。 顾美灵走向医院门口时,无意瞥见石智,她看到石智扶着刘妍从一间病房里走出来。 刘妍看上去浑身无力,脸色发白,正当疑惑着,却瞧了一眼上面标示的“无痛人流手术”几个字样,瞬间笑的很是惬意,不怀好意,就好像她知道自己即将会打赢一场胜仗。 刘妍走的很慢,几乎迈不开腿。 石智想扶着刘妍去一旁的休息椅上让她再休息会,却看到顾美灵转身走的背影,她愣住,当即对刘妍说:“我扶着你去那边坐会,我有些事要处理,等我一下。” 刘妍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石智把刘妍扶坐在休息椅上,便朝顾美灵快速走去。 顾美灵心情不错,迈出的步伐都是愉悦地跳了几步。 石智很快跟上她,一把抓住顾美灵的手,不顾顾美灵的挣扎惊叫和周围医护人员的眼光,硬是把她拖到医院里的楼梯口。 第二十二章 你又好到哪里去 楼梯门关上,整个楼梯间空荡荡的,回荡着门被关的回声。 顾美灵心疼地揉了揉被石智抓疼的手腕,嘴里骂了一句,“神经病!” 石智一步步紧逼顾美灵,察觉到石智强势的气势压迫而来,顾美灵倒有些害怕,退了几步,双眼瞪着石智,“你想干什么?” “我要是在外面听到什么有关这里的闲言碎语,我会弄死你!”石智很温柔地说道,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怎么,做了还不让人说,我知道你家是有钱有势,不过那又怎样,你以为我怕你,就算我说了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石智嗤笑一声,俯身贴向顾美灵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下,“你要是不想让全校的人知道你是个小偷,你最好闭嘴。毕竟小偷这身份也是个污点,我倒要看看,是你好过,还是我好过。” 顾美灵震惊地瞪大眼睛,整个身子退到墙壁动弹不得。 石智很满意地笑笑,却是一个冷眼决绝地转身,正准备开楼梯门,身后顾美灵的声音响起,夹着愤怒与不甘回荡在整个楼梯间里,她问,“你为什么只对刘妍好?” 石智转回身,她脸上没有笑意,只有冷淡,“像活成你这样的也真是可悲,我劝你善良点。”说着再次转身拉开楼梯门走出去。 “你又好到哪里去!”顾美灵的这句话被石智关在了里面。 石智听到了,是啊,她又好到哪里去,其实她跟顾美灵是一样的人。 刘妍坐在休息椅上,体内残留的麻醉药还未褪尽,她可以感觉到下身有一股热流淌了出来。 石智在叫唤她,然后来到她身边坐下,她握着她的手,手心的温暖传递到刘妍冰凉的手上。 刘妍和石智在医院的走廊的休息椅上坐了好一会,等刘妍休息好,石智扶着她走出医院。 顾美灵出现在医院门口,她看着石智扶着刘妍上了一辆出粗车,看着车子扬长而去。顾美灵的手心里浸了一手的汗。 石智把刘妍带回自己家,门开的瞬间,刘阿姨就火急火燎地迎过来,就把石智骂了一顿,“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吓死我了,昨晚干嘛去,电话不接,我都把我家宝贝小宇丢在一旁等了你一晚上……”说着说着才注意到石智领个人回来了。 刘阿姨诧异地盯了一眼刘妍,又盯向石智,似乎在问,这谁啊? 石智瞪了一眼刘阿姨,刘阿姨则圆溜溜地转着眼看向别处。 石智本想扶着刘妍到自己房间去休息,可走楼梯似乎不太方便,自己又没那么大力气来个公主抱,便叫刘阿姨将一楼的一间客房收拾好。 刘阿姨动作很快,刘阿姨似乎看出刘妍身体不适,合着石智一起将刘妍扶进客房。 石智将刘妍放在床上,刘阿姨端来一杯水准备给刘妍。但被石智制止了,刘阿姨郁闷了,这客人来了咋还不让人喝水的?石智让刘妍躺下先休息会。随后拖着站在门口的刘阿姨走出房间。 石智趴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手机上网百度,网页全是“人流后怎么调养身体”“人流后该注意什么”等等。查着查着,石智偷偷拿眼瞄面前准备水果的刘阿姨。 刘阿姨好巧不巧也在瞄石智。 石智想了想,还是不问这个过来人。 于是石智嗯哼了一声,继续盯着手机。 刘阿姨没问石智领回来的人是谁,不过像石智这么怪的女孩,能被她领回家来,多半是拿真心对待的朋友,要知道,石智向来独来独往,身边也没个朋友,上次就听石智说过,她有个很奇怪的朋友。 许久,石智又从手机抬头看向刘阿姨,这次是拿正眼看的,她叫道,“阿姨。” 刘阿姨看她,眼睛上下摆动,示意她说。 石智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对着阿姨说,“等会去超市,不对,菜市场新鲜。等会去菜市场买鸡蛋,红枣,乳鸽,枸杞,还有……”石智说着又看了手机一眼,又继续道,“还有鲜鱼,嫩鸡,动物肝,动物血,豆类什么的,还要新鲜水果和蔬菜。” 说完,石智想了想,觉得不妥,然后一本正经地对刘阿姨说道,“阿姨,把所有能补的材料都买回来。” 刘阿姨嘴角抽了抽,“你这是要大补啊?” “对,我就是要大补,我姨妈缺血,身体虚弱,体质差。” 刘阿姨又上下瞧了瞧石智,再三确定,这不像是身体虚弱体质差的有缺血症状。 “看什么看,让你买就买。” “这一下子补这么多,不好代谢,堆在胃里也难受。” 石智瞪向刘阿姨。 “行,我去买。” 石智拿起刘阿姨削好的水果吃了口,然后说,“水果要买新鲜的,不要买有寒性的。” 刘阿姨叽里咕噜,“怎么有点像我坐月子的时候。” 刘阿姨走出门,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把电话接听起来。 “先生,已经回来了,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她。” 刘妍躺在床上睡不着,小腹有液体流出,身体更是僵硬的不敢动。刚进来时没有瞧清石智家,只觉大,现在扫了一眼这间房,家具虽少,装饰确实极其奢华,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都是好看,她知道石智家有钱,但不知道多有钱。 刘阿姨将材料买回来的时候是中午,她家儿子安世宇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裹跟个球似得麻溜地跑过来,脸上红扑扑的。 孩子熟门轻路,俨然当成自己家。 石智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安世宇,那眼神泛光,仿佛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 “蹬腿子,你从地上滚过来的吗?脏兮兮的,脸都开裂了,你妈虐你了?” 在厨房洗菜的刘阿姨听到石智怼自己儿子的话,立马把头探出厨房,只见石智蹲在孩子的面前,用非常嫌弃的表情提了提孩子的衣袖。 “你才从地上滚来的,你才脏兮兮的,你妈才虐你呢。”孩子不服气地回道。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没妈。”石智很认真地回道。 “你妈去哪了?”即便这个问题问了很多遍,孩子还是坚持不懈的问道。 “我妈死了。”即便回答孩子这个问题很多遍了,她还是不厌其烦地回道。 刘阿姨听到这时,脸上的神情顿时暗淡了下来,她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石智跑来厨房,看着刘阿姨做饭,吩咐刘阿姨让她多炖点汤,炒菜清淡点。想了想,又让刘阿姨多做几人的分量。 石智见孩子跑到客房门口去,便快速跑过去,抓起孩子的衣领,拎小鸡似地拎起就往沙发走。孩子在石智的手下拼命挣扎,想要叫唤,被石智粗鲁地捂住嘴巴。 孩子委屈巴巴地盯着石智,鼻涕都流了出来,石智看着很嫌弃,让孩子自己去擦。 饭菜做好后,石智端着饭菜到客房,又端了一大碗汤进去。 孩子瞧见,也舀了一碗汤,偷偷藏了起来,说是藏起来,其实是藏在桌底下。 刘妍想要起来,但被石智摁住,她用枕头将刘妍垫起,将懒人桌放上。 刘妍笑,“其实不用这么紧张,我可以走路的。” “先喝碗汤,你姥姥那边我等会打包好给她送过去,吃完后再休息会,晚上再回去。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怕你姥姥看到会担心。” 刘妍心口暖暖的,她看着石智,这个女孩似乎能洞察她的一切,却从来不问她不想回答的问题。 刘妍至今能清楚的想起,那天石智说的话“我们做朋友吧”。 刘阿姨照石智的话,打包了一份。石智出来的时候将保温盒打开看了看,觉得不够,又多夹了几个菜,汤也多盛了一碗。 刘阿姨忍不住问了问,是送给谁。 石智想了想,回道,“姥姥。” 刘阿姨迷糊了,在脑海里搜索跟石智又关系的人,但就是想不起何时冒出来的姥姥。 石智临走前交代刘阿姨不要让孩子吵到刘妍休息,然后提着保温盒走出门。 到了刘妍家,看到李想竟也在。 李想气势汹汹蹦过来,看了看石智身后,没看到刘妍,扯着石智的胳膊质问道,“你把刘妍拐哪去了?” 石智没有理李想,直接钻进屋内,跟姥姥打招呼,然后将保温盒放在桌上摊开,让姥姥吃。 身后的李想走过来,瞪着石智。而石智哄着姥姥。 姥姥问:“妍妍呢,怎么没回来。” 李想瞬间竖起了耳朵,等石智回道。 “妍妍在我家,我家有个小孩一直缠着她,妍妍一走,他就哭。妍妍没办法,就帮我先安慰孩子,担心你没吃饭,特意叫我送过来,她要晚点才回来。” 姥姥点了点头,又说她吃过了。石智把汤推到姥姥面前,说吃过了没事,可以再喝口汤。 姥姥听话,端起碗喝。 石智在刘妍家待了很久,跟姥姥说了许多话,大多是围着刘妍转,说一些刘妍在学校里的事,还提到了李想。 一旁椅着墙的李想不屑地瞧了一眼石智,为当初对石智有过感激的想法而懊悔不已。 到了三点的时候,石智要走了,她跟姥姥交代好会亲自把刘妍送回来,让姥姥不用担心,姥姥没说什么,倒是一个劲让刘妍多玩玩。 离开刘妍家,李想一路跟着石智,他来刘妍家本身就没穿外套,一件灰白色的卫衣,作贼似得,把卫衣帽带上,他腿还没好,跟不上石智的步伐,与石智的距离差了好远。见石智上了辆出租车,他也跟着拦了辆出租车,让开车师傅很紧前面那辆车子。 第二十三章 你对她好是不是永远 石智知道李想在跟着她,她没必要甩,就让师傅开到自己家附近便下了车。 石智钻进一家小超市,从超市的另一个入口,她在旁边的药店买了几盒抗生素。然后又折回超市里,想着家里有小孩,便买了很多小孩子吃的零食,又买了自己想吃的东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石智捧着吃的,付了款走出超市,果然在超市门口看到李想站在那里,一条腿缠满了纱布,石膏前两天取下,可以不用拐杖,但走不快。 石智向李想走去。 石智上下瞧了一眼李想,最后目光盯向李想的腿,心中两个字,“残废”。 李想也上下瞧了一眼石智,最后目光盯向石智手中提着的购物袋,心中两个字,“垃圾”。 石智笑,“你就承认吧,你喜欢刘妍。” “你能不能别每次碰面就说这句,我喜不喜欢关你屁事。”李想皱眉瞪她。 “我就是想知道,你对她好,是不是永远。”石智很认真的说。 李想被她这么个认真,脸上竟有些发烫,胡乱的搪塞给石智一句,“关你屁事。” 石智白眼,不再理李想,转身径自向前走,李想想快步跟上她,但迈不开那么长,只能叫道,“你走慢点。” 李想跟着石智经过学校门口,李想望了一眼学校大门,保安亭里的保安依旧在守岗,大老远就听到收音机里的戏曲,半带着几声不着调的哼唱。 快要到自家门口时,石智步伐慢了下来,李想跟上来,看着石智推开别墅那扇门,不经心里赞叹,这有钱人才住的起别墅啊,想了想,从这里离学校就十来分钟的路程,不过偏僻,李想刚在路上瞧了瞧,两个过路灯都没有,想到这又不经联想到石智是不是每天晚上走这里是不是经常摸黑回去,想着想着觉得想远了。 李想正想走进去,突然想,我怎么进她家,我进她家干嘛,我又是来干嘛的。站在门口杵了半天,才想起他是来找刘妍的。没办法,谁让他除刘妍家外第一次进其他女生家。 刘阿姨又是在门口迎过来,看到石智身后的李想,嘴角抽搐,上午领了个女生过来,下来又领了个男生过来,貌似腿还是残的,难道周末孩子们想凑一块来打牌? 李想看了一眼刘阿姨,按年纪以为刘阿姨是石智的母亲,出于礼貌,他叫了声“伯母好”。然后气氛有些尴尬。李想只好尴尬地问道:“刘妍呢?” “在睡觉。”石智回答。 李想显然不信,这刚回来就知道刘妍在睡觉。李想刚想开口说话,就被石智制止了,她把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别大声说话,会吵到你家刘妍的。”后面一句带了点玩笑意。 一旁的刘阿姨似乎看明白了这三角关系,她去倒了杯水给李想,给石智专用的杯子倒满白开水端给石智。 石智问,“蹬腿子呢?” 刘阿姨又忍不住抽了抽,自家儿子有好听的名字,硬被这小祖宗给叫成蹬腿子,想想,算了吧,儿子都没意见,还乐呵呵呢。 “在你朋友房间里玩。” 石智噔地站了起来,瞪着刘阿姨,不是说过不让孩子打扰刘妍的吗,她非得扒了孩子一层皮。 客房门是关着的,石智来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声音,是孩子奶声奶气地声音,“我妈妈说了,再疼也能过去的。” 孩子的口头禅就是经常把他妈妈挂在嘴边。 “姐姐,你还疼吗?” 房间里传来刘妍的声音,“不疼。” 孩子欢悦了起来,“不疼就起来陪我玩吧。”石智听到这时,敲开了房门,房间里的两人齐刷刷向她看过来。 石智走过来,把孩子夹在臂弯里,拍了他的小屁屁。 孩子叫道,“我要告诉我妈妈,你打我。” “打你怎么了?” “我让我妈妈收拾你,给你做饭的时候多放辣椒,辣得你哭鼻子。” 石智和刘妍都愣住,刘妍盯向石智,石智瞪向臂弯里的孩子,又是一个屁股打响。 孩子向刘妍求饶道,“姐姐救我。” 刘妍笑了。 客厅内的李想听到孩子和石智的声音,也知道房间里还有第三人,他一瘸一拐走过去,便真的看到刘妍在里面。 “刘妍。”李想唤道。这回轮到房间里的三人齐刷刷盯着李想了。 刘妍看向李想,有些慌张,不想让他看到现在的自己。 现在的自己,连说句话,一个对视的眼神都配不上他。 石智让刘妍再休息会,刘妍点头同意,然后石智夹着孩子把门带上。石智对李想说,刘妍有点困,要继续睡会,先别打扰她。 李想点了点头,也不好奇,他走过去在沙发上坐着。孩子一脸好奇地盯着李想,然后看到李想腿上的纱布,孩子的同情心又泛滥了,问:“哥哥,你腿受伤了吗?” 李想回过神,看向坐在石智身旁的孩子,孩子眼光星闪,纯真的要滴出水来。 孩子又问:“疼吗?” 李想想回答不疼,只见石智又一巴掌拍了过去,孩子可委屈了。 一旁的刘阿姨看不下,把孩子抱过来,“孩子抱过来不是让你打的,要打你轻点打。” 李想错愕地要掉下巴,孩子不知是受到母亲的怀抱还是被母亲的话给吓懵,瞬间扯嘴要哭,这绝对是捡来的。 石智威胁,“再哭,我就当着你妈面揍你。” 刘阿姨瞪石智,孩子紧紧钻进她怀里,奶猫一样吸了吸鼻子。 刘妍睡了会,等会睡醒时,看外面的天色好像已经五点了,她从床上爬起,开了门,客厅里孩子坐在地毯上玩玩具。李想坐看在沙发上,石智捧着电脑放在茶几上看鬼片,影视里的背影音乐不大不小,倒也让人听着头皮发麻,石智蜷缩在沙发上抱着枕头盯着电脑屏幕。 坐在边上的李想又是皱眉又是面部扭曲,最后忍无可忍,想冲石智喊,又不觉压低声音,他恨恨瞪向石智,“你神经病啊,要看电影回你房间去,把孩子吓到了怎么办?” 石智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到李想身上,然后又看向坐在地毯上玩的很嗨的孩子,又再次将眼神移到李想身上,最后盯着李想有些抖的腿。 石智冷不丁地来了句,“肾虚。” “啥?”很明显,李想没听懂。 “有人说,抖腿的人肾虚。”石智解释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肾虚。” 李想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还真在抖,顿时语塞,眼睛瞪大瞪着石智,用手按住抖腿的脚,憋出一句,“我那是被你的电影吓得。” 石智轻笑,最后笑了起来。 李想一下子明白石智在取笑,脸红滴出血来,从沙发上站起,想说点什么,余眼看到刘妍,脸红什么,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将所有视线转向向他走来的刘妍。 注意到李想的视线望向身后,石智也将视线望过去,见刘妍醒来,石智“啪”地一声合上电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迎向刘妍。 “怎么样了,还好吗?”石智问道。 “没事,今天谢谢你了。” 石智不以为然,“客气啥。” 刘妍说道:“我想先回去。” 这回石智还没回答,刘阿姨手握菜刀出现在厨房门口,“等一下再回去啊,我在做饭,都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石智盯着刘阿姨手中的菜刀,后脑勺下意识往后扬。 “我姥姥还在家等我。” “没事的,阿姨做饭很快。”石智拉着刘妍的手,往沙发坐去,“我刚在看电影,咱可以先看看电影。” 说着打开电脑,将鬼片撤掉,在页面上搜索好看的电影。打着打着,石智回头问刘妍,“你有没有看过周杰伦演的电影,不能说的秘密。” 站着的李想一下子愣住,他将目光盯向刘妍。 刘妍也怔住,她摇了摇头。石智见状,一边在电脑上敲字,一边说道,“那就看这个。” 刘妍突然伸手拉住石智,又摇了摇头,“我不想看这个。” “不喜欢?”石智问道。 刘妍没有说话。 石智没有再问,随便找个最新的电影,花田喜事。 这部片子是个搞笑的,石智笑了好几次,就连刘妍嘴角也微微扯了扯,然后瞬间僵硬,她感应到身旁的沙发陷下,李想坐在刘妍的旁边。 孩子好不容易堆高的房子被石智一声笑,给震塌了! 孩子坐在地毯上张着小腿,盯着眼前塌掉的房子,一时懵了,还没反应回来,小脸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向笑的欢的石智,默默伸出小手,又搭起来。 饭菜很快端出来,孩子闻着香味,从地毯上咕噜地爬起来跑到餐桌那里,踮起脚尖想偷吃,就被刘阿姨打掉手,孩子捂着被打的手受伤的眼神盯着母亲,母亲发话,“去洗手。” 孩子一溜灰地跑进洗手间洗手。 李想闹变扭,他不好意思坐下来吃饭,刘阿姨是又拉又劝的,石智开口道,“叫他吃干嘛,多出来的那份我就是撑死都不让他吃。” 李想本还打着刘阿姨要是再叫他就去吃,但被石智这么一句,就算想吃也不吃了,吃不起。 刘阿姨瞪了一眼石智,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家里好不容易多了些活跃的气氛。 石智盛了碗汤给刘妍,又盛了碗给孩子,孩子端起面前的汤给刘阿姨,说,“妈妈,你喝,妈妈今天辛苦了。” 刘阿姨接过,觉得自己的儿子真乖真懂事,真让她感动。 石智直直盯着这对母子,然后对孩子说,“蹬腿子,你就吃白饭吧,你的汤我替你喝了。” “你会撑死的。”孩子不甘示弱回道。 第二十四章 生气是要哄的 石智本来想送刘妍的,但见有李想,就算了,即便刘妍婉拒,石智还是给刘妍的姥姥打了份汤。她说老人家要多补补。 李想打了车,两人坐在后座,刘妍望向车窗忽略身旁的李想,李想看着刘妍身影,已经想好的开口话题,愣是没有说出来,急得搔头抓耳的。 开车的师傅透过后视镜看向李想和刘妍,以为两人在闹变扭,一声笑替李想打破僵硬的气氛,“女孩子生气了要哄,实在不行,就死皮赖脸的贴上去。” 师傅的一句话,把后座两人的视线拉过来,两人一时懵,最后是刘妍先反应过来,她一脸尴尬,别过头看向车窗外。李想后反应过来,脸红了。 师傅又看了一眼后视镜,在后视镜直接与李想对上眼,又笑了。 李想的脸又红了,觉得是被车内的暖气给闷的。 车子在小巷外停下,小巷子窄,车开不进去,从这里穿过小巷也就几来分钟。刘妍下了车没等李想就径自向前走。 李想关上车门匆匆跟上,一边叫着刘妍的名字。 小巷子风口大,吹的衣服呼呼响,吹在身上更是冷,刘妍想起李想衣服穿的单薄,便忍不住回头看他。李想见她回头看自己,顿时笑了起来。刘妍飞快回过头。 李想的笑慢慢淡了下来,但还是叫道,“等等我。我跟不上你。” 刘妍没理他,向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刘妍眼一睁,转过身,就见李想趴在地上垂死挣扎。 刘妍小跑过去,小腹又是一股热流流出。 刘妍扶起李想,李想踉跄几下站起,然后故作步伐不稳,顺势地搭在刘妍肩膀上。 刘妍是见他腿有伤,不然早把他扔地上。 李想很委屈,“前几天不是好好的吗,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你说,我改。” 刘妍别过头,没有说话。 “刘妍。”李想突然轻声唤道。刘妍回过头,他低头看着她,刘妍抬眼就撞上李想高挺的鼻子,四目对撞。 李想温热的呼吸打在刘妍的脸上,有股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只觉自己的脸很烫。 小巷子的尽头有光,那束光从他们交叠的身上穿过来,透着青春的味道。 刘妍不安的转了转眼,李想艰难的咽了咽。 有心跳声响起,不知谁的,就是那一刻的心跳,刘妍慌忙推开李想,李想站不稳身子晃了晃,最后撞上小巷的墙上。 疼的李想一声闷哼。刘妍听到李想的疼痛声,想上前看看但被内心挣扎的意识扎根在脚底,动弹不了。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李想问道。 “没有,我只是生自己的气。” “那你干嘛不理我。” 刘妍语塞。 李想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心是滚烫的。烫得刘妍浑身一颤,他说,“不要气自己,姥姥会心疼的。” 刘妍抬眼看他,眼眶有些红了。 李想瞧见,急了,“我是想哄你来着,怎么把你哄红了眼。” “李想你神经啊!” “哪有,刚开车的师傅都说了,要哄你,哄不了我就打算死皮赖脸贴着。” “不要脸。”刘妍蹭的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去,嘴角却是轻轻扬了起来。 李想在身后叫道,“我腿疼。” 刘妍没理他。 “我腿真疼。”这话带了连李想都不名的撒娇意味。 刘妍依旧装作没听到向前走,李想靠在墙上,宠溺地摇了摇头。 刘妍回到家,门是关着的,姥姥不在家,这瞬间把刘妍着急的在院子里打转,她看到李想,迎过去,李想看出她眼里的不安与担心,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我姥姥不见了,她平时不出门的。”刘妍有些急红了眼。 李想倒镇定下来让刘妍别担心,“先去我家看看。” 刘妍瞬时燃起了希望,姥姥平常会去李想家窜门子。二话不说就跑出院去李想家,但没想到刚出门口,刘妍的小腹就一阵抽疼,她停在门边上换气。 李想看到她突然停下来,以为身体不适椅在门边上,一蹦一跳跑过去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刘妍摇摇头,示意没事,让李想回家看看。 只有刘妍知道,小腹涌出大量液体出来。 李想虽然担心,但也知道此时的刘妍,比起自己的身体,她更担心她的姥姥。 于是李想拐回自己家。 刚进门,就看到母亲罗玉芬在给绿萝浇水,她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见是自己儿子,劈头盖脸就拿过去,“一整天哪去了,在妍妍家也不见你。”未了,还是操心地问道,“中午吃饭了没?” 李想没有回答母亲的话,而是直接问道,“姥姥在不在,刘妍的姥姥。” 罗玉芬一下子愣住,回答道,“不在啊,怎么了?” 说完这句话时,罗玉芬盯着出现在门口的刘妍。 刘妍又问一遍跟李想一样的话。罗玉芬摇头,看着两人表情都显担忧,不免担心地问道,“怎么了,你俩火急火燎的,姥姥怎么了?” 刘妍瞬间就哭了,这可让罗玉凤李想母子俩乱了阵脚。 其实在石智和李想离开后,周仁媛关上门去了附近的中国银行,本想着之前就该去银行,但总是健忘,趁着现在记住,便去银行。周仁媛捏着从工作人员替她拿的排队号,坐在银行大堂的休息椅上,等着排队。银行有很多人在排队办理,不是坐着就是站着低头看手机,大堂里就周仁媛岁数最大。 大堂里有暖气,人也多,所以很暖和。 周仁媛一只手一只兜外套的兜里,一手捏着排队号的纸。 广播里响了两边23号,周仁媛没有听到。还是一旁的小伙子凑了过来了看了一眼周仁媛手中的是23号,便叫道,“婆婆,该你了。” 周仁媛一下子清醒过来,忘了道谢,哆哆嗦嗦站起走去柜台。 柜台前的工作人员是个小姑娘,一天下来反复微笑对着顾客,不厌其烦重复话语,嘴角也僵硬了,嘴巴也干了,好脾气更是消磨了,原本绷着的脸在见到周仁媛出现在她的柜台时,脸色瞬间好了起来。 工作人员微笑地对着话筒说,“您好,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周仁媛缓缓坐在凳子上,一直兜在兜里的手伸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本很旧的存折,放进窗口下方的洞槽里。 周仁媛看着玻璃框里的模糊不清的人,说,“我想取钱。” “您要取多少。” 周仁媛想了想,存折好像有个几万,时间太长,竟忘了具体数额,眼睛也花,看不清东西。 “一万。”周仁媛想了想,剩下的全部留给妍妍。 “好的!”工作人员说道,打开存折,存折上是周仁媛的账户名,余额有五万,只有存没有取的记录,最近存款时间是在十年前。 在输入密码时,周仁媛输错了,工作人员要求再输入一遍,周仁媛眯起眼睛输入进去。 拿到钱时,工作人员还特意提醒她注意钱财,周仁媛微微笑,感谢她,工作人员都红了脖子。 走出银行门口时,周仁媛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最新的银行卡。门口站岗的保安两只眼睛亲眼看到那位刚刚出银行的婆婆将一张银行卡丢进垃圾桶里。 保安跑过去叫道,“哎,婆婆,你银行卡!”说着从垃圾桶里掏出来。奈何周仁媛似乎耳背,并没有听到,外门人很多,周仁媛很快消失在人海里。 保安举着从垃圾桶里掏出来的银行卡,摸索前方。不见婆婆那位身影。 保安纳闷地将银行卡两面翻看,便看到磁条一条白边上写了三个字,“刘昌德”,似乎是持卡人的名字。 保安想丢掉,想了想拿了进去交给柜台,说是别人遗失,看有没有人来挂失。 刘妍和李想还有罗玉芬在附近找,刘妍急得发慌,最后在一条小巷路口看到了姥姥,她激动地跑过去抱住老人的身子。 刘妍靠在姥姥的肩上,哭了,她用手抹了再抹,姥姥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 或许没人体会刘妍的心情,那种失去的感受。 李想和罗玉芬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晚上,刘阿姨在石智的房间里捡石智换下衣服,准备拿去洗衣机洗。在最后一件里,刘阿姨看到一条棕色的围巾,想不起这围巾石智是何时买的,便拿起围巾放在鼻子处闻了闻,有带过的气息。 这时,石智一身白绒睡衣,擦拭刚吹干的头发从外面走进来,一眼便看到刘阿姨手中的围巾,脸色变样跑过来,从刘阿姨手中拿过围巾,说道,“这个先不洗。” 刘阿姨愣愣地哦了声,拿着衣篓走出房间,然后狐疑地回过头瞧了一眼石智,石智竟破天荒地站在那对着一条围巾傻笑。刘阿姨眨了眨眼,拼命摇头,摇掉自己身上的一层鸡皮疙瘩。 刘妍一直跑厕所,小腹胀痛,跟来姨妈一样,她换下一片又一片的姨妈。身体有些虚脱的走出洗手间。 姥姥在椅子上看着她,询问刘妍是不是感冒了,因为昏黄的灯光下,刘妍的脸色很苍白。 刘妍摇了摇头。 姥姥起身去洗手间上厕所,她进洗手间的第一眼就看到垃圾篓的姨妈巾,虽有好好掩着,但还是露了红出来,姥姥皱眉,布满皱纹的脸上有着无尽的沧桑,她想起衣柜下的抽屉里,有两个多月没动过的姨妈巾,瞬间红了眼睛,抬起头捂住脸,呢喃着,“造孽啊!” 第二十五章 老师,张老师 姥姥一早醒来炖了一锅红枣粥。 刘妍在睡梦中,梦见了很多血,那些血朝着她蔓延过来,在快要淹没到她身体时,刘妍惊醒了,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喘着气。 头是晕的,刘妍怕血的症状从两个月前就开始了。 姥姥见刘妍醒了,走过来让刘妍起来吃早餐。这几日,姥姥都起得很早,原本是刘妍给姥姥做早餐的,现在换成姥姥给她做。 周仁媛想,趁着自己还在,想为她的外孙女多做点。希望时间可以让她熬到妍妍高考后,她才能安心。 刘妍喝了两碗粥,姥姥坐在身旁一直看着她。 在打扫屋子时,刘妍看到角落里的电话线被拔掉,插座掉在角落里,她下意识回头看向厨房里的姥姥。 刘妍忽略那根电话线,接着擦拭其他地方。 外面天还是阴的,不下雨也不出太阳,风刮在脸很疼,很少有人出门,出门也是裹着脸只露双眼睛。 隔壁家传来打麻将声,刘妍闲着无聊数了几声糊了。 在第三次时,刘妍听到李想的声音,他院外端着一大碗热乎乎的汤过来,李想穿着军绿色的外套,围了条围巾,围巾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但还是能看到李想的眼睛弯起。 李想说,这是他母亲让他端来的,放了很多大补的材料,让刘妍和姥姥趁热喝。 刘妍接过,冰凉的手指贴在碗上,一下子暖了起来。 姥姥见李想,一声招呼让李想进来烤火,李想欢悦地哎了一声,就跑了进去。 刘妍在后面跟上。姥姥打开电视,中`央卫视重放武林外史,姥姥不太喜欢看这些,看也就是看些新闻或者戏曲。姥姥看着电视里的男男女女轻功飞来飞去,就觉得孩子们应该会喜欢。 这电视剧刘妍和李想早在小的时候就看过了,当年刘妍喜欢女二号白飞飞,李想则喜欢女一号朱七七。 于是两人在沈飞党和沈七党撕了好一阵子。 小刘妍说,朱七七就知道添乱。 小李想说,白飞飞心肠狠毒。 小刘妍说,飞飞比朱七七好看。 小李想说,白飞飞心肠狠毒。 小刘妍说,朱七七是个白痴。 小李想说,白飞飞心肠狠毒。 最后小刘妍哇地一声蹲在地上哭,小李想见不得她哭,立马安慰她,“白飞飞好看,白飞飞不狠毒。”这才换来小刘妍的哭声止住。 很多年的现在,依旧还有很多沈飞党和沈七党在网上撕。 而时隔多年,刘妍还能和李想坐在一起重温这部剧。 元旦没几天就来了,也意味着快要放寒假。 学校在十二月月底的晚上举行元旦晚会,晚会是安排在饭堂,饭堂有个舞台。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全校学生在饭堂吃完后,学生会的人过来将饭堂收拾好,然后规划位置。 接到学校通知后,各年级的班主任们让自班学生端好凳子按照年级顺序一个班一个班进入饭堂。 三年级七班,张正一身西装革履站在教室后门,那形象与往日不同,端的是一丝不苟。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蠢蠢欲动了,盯着今日非常帅气的张正。 有些女生们都红了脸,胆子大的对着张正一脸羞红地调侃起来,却没想到,张正比她们还脸红,红到脖颈处。 今天张正的确很帅气,一米八二的他,穿上西装,瞬间拔高了不少,平常顺毛的软毛,现如今特意搞了个无刘海的蓬松短发,瞬间气场拔高了好几分。 林荨又一次被这个校友兼同事的张正给迷了心窍。 张正之所以打扮这般正式,是因为他是今晚元旦晚会的男主持人。 张正站着的地方是石智的身后,石智转头就能近距离看到张正这张帅脸,她突然很严肃地对张正说,“老师,有个问题。” 张正一看到石智的脸就皱眉。 石智说,“老师你的领带打错了。” 石智的一句话让所有同学看过来,张正也低头看向自己领带,好像是真的打错了。张正一阵尴尬,但又很快摆出老师的威严,本想走出去,却听石智说道,“老师,领带我会。” 张正看了她一眼,没理她。 “我真会打。” 张正又看了她一眼,随后拒绝,“不用,老师会。” 为挽回面子,张正没有走出门去,而且站在原地把领带拉出来重新打,最后打着打着打出个死结,瞬间气氛僵硬,张正感觉怪尴尬的。 张正听到石智的偷笑声,抬眼就瞪向石智。石智坦然接过张正的目光,再次说道,“老师,我帮你。” 张正正了正身子,默认了石智的话,石智站起走过去,石智已经有一米六了,但在张正面前,却矮了一个头,只够到肩膀。 石智伸手有些费力,一把扯过张正脖子上的领带,将张正拉下来。 张正被石智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有些反弹。只听石智说,“老师,你太高了。” 张正看了看,于是两条腿一叉,瞬时矮了下来与石智平视。不过这姿势让在座的同学都偷笑了起来。 有人调侃,“石智真会占老师的便宜。” 幸好这话没有让张正听到。 石智熟练地给张正打好领带。这时,隔壁班的班主任出现在教室后门,提醒道:“张老师,到你们班了。” 张正一个激灵,站直起来,反而领带还在石智手里,她不松手,他一个直腰,那领带直接勒住他脖子。 顿时,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张正扯了扯领带,看向一脸狡黠的瞪了石智,石智却眨巴眼睛表示自己无辜。 在去饭堂的路上,石智在衣服里面塞了很多零食,原本宽松的校服,被石智塞得鼓了起来,一旁经过的同学,很纳闷。石智什么时候胖得这么快? 在三(7)班的位置排好凳子坐下后,张正便让班长照看同学,自己转身去了舞台后台。 饭堂有一面通风,冬天的晚上来得快,风也跟着大,但饭堂里坐着很多人,不算很冷也不算暖和。 石智在人群搜索刘妍的身影,5班跟7班相距很近,石智一下子就找到刘妍。 刘妍在这几天有些肥了,准确来说是被石智给养肥了,石智天天大包小包往学校带,刚开始被保安叫住好几次,要石智打开来看,每次保安那老头都皱眉,因为石智带的都是饭菜,最后看到石智索性不查了,石智带的可多了,又是营养餐,又是汤之类的,每到吃饭时间就把刘妍叫上天台。 刘阿姨这几天也累,精心布置饭菜,有时下午还要送饭到学校去。她宝贝儿子都没这待遇。 而李想这边,在吃饭时间总是找不到刘妍,心里咒了石智祖宗十八代。 石智趁着班长视线转开时,偷偷端起凳子,猫着腰钻到5班去,硬是让坐在刘妍身旁的女生让出一个位子。 刘妍瞧着石智,不禁有些好笑。 有些看不惯石智的女生,立马想打报告,石智快速从衣领里掏出一袋零食递给那女生。 女生愣住,看不明白,直接看向石智,然后又看向刘妍,刘妍在石智的身旁向女生使了使眼,似乎在拜托她不要说。女生看着她俩,想了很久,便作罢,然后想起什么,从石智手里拽过零食抱在怀里。 石智抛了个飞吻给那女生。 石智从衣领里掏出一瓶牛奶递给刘妍,刘妍接过,捂在手心里。石智又伸手从衣领里掏出一包零食出来拆开吃,刘妍看着她,不经好奇地问道,“你到底藏了多少?” 石智咬着薯片,脆脆声响,她没有回答刘妍,直接用动作告诉刘妍。刘妍见石智直起腰,肚子和胸部就大了起来,刘妍顿时目瞪口呆。 晚会很快开始,舞台上出现两位男女主持人,男主持人是张正,女主持人是全校公认的校花,三年级尖子班的许叶琳。许叶琳长得漂亮,因为主持人的身份,所以妆扮是按场合来,许叶琳穿了一身长到脚底的白色无袖晚礼服裙,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搭配,许叶琳肩上披了一条红色围巾,围巾到手肘处,一头丸子头,别了一支闪闪发光的水晶发夹。 身旁右边有人在讨论,许叶琳变这么高,肯定穿了十公分的高跟鞋,因为有人看到张老师是扶着许叶琳上舞台的。石智狠狠瞪了一眼右边的人。 右边消停了,左边又开始了,有人在讨论许叶琳裙子里面有没有穿裤子,甚至说到许叶琳胸部真大,石智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即便衣服里塞满零食,她依旧能看出,是平的。左边的人还在说,张老师跟许叶琳站一起,竟觉得配一脸。 闻言,石智又转眼瞪向左边。 刘妍都将石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免好笑地拉了拉石智,石智回过头,抓了一把手中的零食就往嘴里塞。 第二十六章 你是八十年代生产的复读机吗 舞台上,两位主持人说2011年元旦开幕词,张正在话筒里的声音,很有磁性,许叶琳的声音也很甜美,两人配合的很默契,即便许叶琳紧张时会忘词,张正都替许叶琳把话接过来。 台下有同学看出直呼张老师绅士。 随后便是校长的祝词,全堂看到校长要敬词,各个都焉了,哀怨一片。 偏偏校长打了鸡血似得说个不停,最后还是张正在后台提醒该节目了,校长这才罢休,未了对着话筒刚说句祝词,台下同学们的掌声热烈的掌声,把校长的祝词淹没在掌声里。校长很满意地退场。 节目表演正式开始,全年级,每个班都有安排节目,不分年级演出,按先前抽签好的顺序来演出,所以第一场是二年级4班演出舞蹈,人员一出来,二年级4班的位置,轰然站起助威鼓舞,很快后排其他班的学生不满他们把视线挡住,不知谁一声吼,把二年纪4班的学生给吼的坐下来。 节目每结束,男女主持人都会上台来说词。 节目很精彩,有舞蹈,有小品,有唱歌,有吟诗。 节目安排到一半时,李想不知从哪冒出来,他的脚已经拆了纱布,好的差不多。他不敢挤刘妍另一旁同学的座位。索性躲在刘妍的左边。 李想的出现,刘妍还没说啥,石智倒是叫起来。说哪都有他的身影。 李想不理会石智,却又从石智手里将零食抢过来,然后献给刘妍。 刘妍不吃,她见李想蹲着怕他脚受不住,便想自己站起让他坐着,一旁的石智当然不愿意,李想也拒绝,拿着零食自个吃起来。刘妍看了看手中被捂热的牛奶,便拆了管子插进去递给李想。 石智瞪大眼睛看着刘妍,那瓶牛奶可是她特意给刘妍的。 李想推了推,便是不喝。刘妍又递过去。李想看了一眼刘妍,笑着接过牛奶。含着吸管就喝。 石智在一旁要吐血。 李想跟刘妍谈话,说马上就是他们班的表演了。一旁的石智把零食咬得咯吱咯吱响,故意将话说给李想听,“就1班那尖子班,成绩我们虽然比不过,但论才艺运动,1班文文弱弱的书生才女哪比得过我们。” 李想瞪眼过去,蹲着都能保持金鸡独立,抬起一条腿就往石智踢过去。 石智不甘示弱,回了一腿。 刘妍夹在他俩中间,劝这个又劝那个,最后引来林荨。 林荨站在身后,因为刘妍他们是坐着的,他们仨一抬头,就觉得衣服穿多的林荨长得忒壮。 林荨一眼就瞧见石智,紧跟着瞧着不知何时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李想,一眼横扫过去,“你们两个从哪来回哪去。” 石智狠狠剜了一眼李想,端起凳子回自己班的地盘去,临走前,又偷偷塞了刘妍一瓶牛奶。 李想也站起,灰头土脸也回自己班的地盘去。 最后是刘妍,林荨恨铁不成钢,“跟你说了多少遍,少跟7班的石智走一起。”本来还想说1班的李想,但见是尖子班的,觉得来往没啥的。 刘妍听后敷衍的点点头。 林荨扶额叹息。 晚会进行的很顺利,当然节目中间还有校长老师们的节目。校长一曲《有没有人曾告诉你》赢的台下同学们的掌声,校长歌一唱,与平常说话的声音,简直是天壤之别, 到了最后评委打分。三年级七班小品获得第一名,紧跟着一年级二班舞蹈与一年级六班歌唱排列第二第三名。 张正意外获得最帅男主持人,他与身旁的搭档许叶琳拥抱了一下,就惹得全场尖叫。石智在台下嗑瓜子,目光不屑地盯着舞台上相拥的两人。 晚会九点半散场,刚好是晚自习下课的时间。 刘妍逮着机会先回教室,饭堂里一下子走的七七八八,留下一地垃圾。 石智搬着凳子走在最后面,藏着的零食硌得难受,她直接都拿了出来,手上还有个已拆封的零食袋。石智把把它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大概是心里郁闷,丢甩的动作有些用劲,里面的还未吃完的零食直接甩了出去。 石智听到一声尖叫,是许叶琳的声音,石智站好,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模样到处瞅瞅,然后觉得戏做足了,继续搬起凳子就走。 许叶琳盯着头上的零食袋,出现在石智身后不远处,一小块一小块的零食在许叶琳的头发里。张正跑过来看了一眼许叶琳的头,下意识就盯向走远的石智,看着石智走着走着,一包零食就从石智的身上掉下来。 石智低头一看,回头望向许叶琳,却意外对上张正的眼,她淡定的一脚踢开脚下的零食袋,踢得老远老远,仿佛她只是路过,刚好看到一袋垃圾,就顺便把它踢走。 张正走过来替许叶琳把头发弄干净,许叶琳倒还不好意思了。 晚会过后,第二天就放假,在老师确定人数齐后,便让同学们回去,在校外住的可以当晚放假,在学校住的只能在宿舍睡一觉明早才能离开。 刘妍刚出校门口,就看到李想跟石智在路灯下争得面红耳赤。 刘妍走近点,才隐约听明白两人是因为晚会那场“不期而遇”给杠上了。 石智骂道,“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李想道,“你是八十年代生产的复读机吗?”说着故作掏了掏耳朵,然后石智骂什么,他都装作一副听不到,还故意把耳朵凑过去问,“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石智气急,一把扯住李想的耳朵往死里扯,疼的李想嗷嗷叫,扭曲了脸。 看到刘妍过来,李想求救。 石智松开李想的耳朵,似乎因为碰了李想的耳,嫌脏,拍了好几下手。 李想拉住刘妍说,“以后离她远点。” 石智听这话不高兴了,一把将刘妍从李想手中抢过来,“应该是离你远一点,臭不要脸的。” 李想瞪石智又把刘妍拉回来。 石智见状一手拍在李想的手背上。那劲,足。疼的李想立马松开手。石智说,“你碰谁的手,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刘妍在中间,被他们两个拉来扯去,都要晕了,最后都甩来对方的手,推着车向回家的路上走回去。 李想做了个赢的手势,似乎在说,我同路,你不同。 石智不甘心,跑过来就踹李想一屁股,然后撒腿就往回跑。 李想被踹得往前扑,差点摔倒在地。 刘妍笑了起来。 身后传来石智的声音,“明天上午我去找你。” 刘妍脸上的笑容一僵,她记得,一个星期后的复诊是明天。 第二天一大早,在刘妍打开门时,石智就站在门口,挽着个丸子头,裹着长到膝盖的风衣,一脸笑嘻嘻对着刘妍挥手。 跟姥姥交代后,石智和刘妍出门了。 忙活了一上午,医生拿出报告说,“子宫恢复的不错,如果还有出血症状,建议再来接受检查。” 石智连连点头,挽着刘妍的胳膊走出诊室。 元旦这天有很多人,无论是上班族还是学生党都在这一天凑到一起了,挤在商业街上。 广场上,泡泡满天飞。 石智带着刘妍去街上逛逛,看到什么就买,倒是刘妍看到她拿出钱包打开时,那里面厚厚的红色大钞,让她觉得,她跟石智不是一路人,所以在买东西时,刘妍都是看着的,即便石智要给她买她都是拒绝的。 石智提着几袋购物袋,挽着刘妍从服装店里走出来。刘妍要回去了,石智也就不逛了,在回去的路上,石智一直跟刘妍说话,即便刘妍没回几句。 石智突然停了下来,刘妍也跟着停下,她顺着石智的视线,看向1点钟方向的三个比她们大的女生,貌似高中生,都穿着丝袜,皮外套皮短裤。 石智见过中间高个子的女生,被顾美灵塞商品进包里被店员误认成小偷的女生。 她们仨站一排,拿着手机自拍,石智本来只是瞧见个无感的女生,看了一眼而已,就这一眼,便被中间高个子女生手中的手机给吸引了。 刘妍还没反应过来,石智就松开她走过去。 石智的身高跟其他两个女生一样高,但对着高个子的,就矮了一截,但她比她们仨有气质,身高输上,气质不能输。 所以石智往她们面上一站,她们都愣住,然后觉得面前这女生是来找茬的。 没错,石智就是来找茬的,对于她看不惯的,而且还是百分百有理的,石智当然愿意踩。 石智冲高个子说,“这是我的手机,你从哪偷来的。” 闻言,仨个女生都看着石智,尤其是两边的女生看完石智后又看向中间的女生。 那女生恼羞成怒,“你神经病,这我的手机。” 石智笑,用眼睇了睇手上的吊坠,说,“小姐姐你说笑的吧,那条吊坠刻的石智两个字可是我的名字。” 高个子的女生一听,慌乱地抓住吊坠,其他两个女生想凑上来瞧瞧是不是真的刻了两个字。 但高个子的女生哪肯让她们看。 石智作罢,“算了,一部手机而已。不要也罢。”说着,走向刘妍。 刘妍狐疑地看着她们,原本高兴的脸被石智一搅和,脸色一个个诡异起来。她问石智,“你跟她们说了什么?” 石智瞧了她们一眼,笑着回道:“没啥,很快有场我们看不到的好戏。” 第二十七章 因为见不得别人好 刘妍一直觉得石智是学过心理学的,因为石智能透过别人的眼睛似乎就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刘妍不敢质疑,因为石智曾拉着她在学校里看过各色各样的人。 石智说露出给别人看的伪装,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人的本性会暴露出来。那时,石智睨了刘妍一眼问,“想想你在没人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石智本是无意一句话,却让刘妍僵硬在原地。 顾清气冲冲走了回家,开门的声音,让在房间里偷偷数钱的顾美灵,吓得赶紧把钱扫到被子底下,她刚转身,顾清就把门打开了。 顾美灵还没开口问,顾清就被一个东西砸过来,不偏不倚,砸在顾美灵的发际线上,砸得她晕头转向,她很疼,钻心的疼,可她没有表露出来。她看了一眼砸中她的东西,是部手机。顾美灵抬眼瞪顾清,发际线上有一股热流沿着脸边流了下来。 见到被她砸出血的顾美灵,顾清并没有慌乱,也没有为此感到自责。 顾清破口大骂,“你还敢瞪我,你个小婊砸,我让你瞪。”说着扑过来,拿下肩上的小提包反复打在顾美灵身上,嘴上还不停地骂,“你个小偷,害人精,偷我衣服穿也就算了,你tm偷别人的手机还敢拿来给我用,你知不知道我刚有多丢人,你想死你去死好了,天天像个寄生虫死皮赖脸赖在我家,我爸妈把你养到现在,你就该感恩戴德给我们舔鞋子。” 顾美灵没有反手,任顾清一个一个砸在身上。发际边的血越流越多,淌过耳边,从下颔处滑落在她的袖子上,殷红的血染红了穿了不知有多久已分不清颜色的衣服上及袖子上。 顾清打累了,打得她自己的头发乱糟糟,顾清收回提包,瞪着一直垂头的顾美灵。在收拾完自己的形象后,顾清看着顾美灵就恼火,便又提包甩在顾美灵背上,这才罢休。 屋外,顾清的母亲许是听得房间里的动静,跑过来看着房间里两人,顿时喝到:“怎么回事?” 顾清转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自己母亲就哭诉,“妈,她欺负我,她是小偷,家里不见的东西肯定是她拿走的。” 顾清母亲狠狠剜了一眼床上的顾美灵,“顾美灵,你要再惹清清生气,我就把你丢出去,让你自生自灭。” 顾美灵没有吭声,唯有撑在床上的双手紧紧握紧成拳。 顾清母亲扶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走出房间。 许久未动的顾美灵抬起头,却早已是泪眼斑驳,她抬手袖子用力擦掉眼泪,告诫自己不能哭。拿放在一旁的纸巾将脸上的血擦干。 顾美灵看了一眼砸中她而反弹掉在地上的手机。她记得那天,全校都去做体操时,全班没一个人,她经过石智的位置想从教室后门走出去,便看到石智的桌子底下有个钱包,鬼使神差的她停在石智的座位前,她伸手把教室后门给关上,然后真的做贼心虚,偷偷拆了石智的钱包。 直到体操做完,同学们陆续回来,顾美灵在看到石智时,便一直偷偷关注,甚至她看到石智找张老师借手机,她下意识握紧兜里的手机,竟忘了关机,万一石智的手机没有调静音,她就完了。想着想着,腿上一个震动,吓得她知道哆嗦,死命地按住腿。一副装作认真解题的样子。 然后挨到晚自习下课,她跑回自己房间,关起门,把兜里的东西拿出来,她只知道她拿了手机拿了所有钱,根本不知道自己拿了多少。所以关上门,她数着钱,内心既心虚又兴奋。 顾清突然推门进来,她警惕把钱塞回兜里,看着顾清向她走来,站着扬起下巴看她,便看到顾美灵身边的手机,顾清两眼欣喜,那是最新出的智能手机,顾清手快,捡起手机,说,“你哪来的钱去买这么贵的手机,该不会偷来的吧。”说着打开手机看。 顾美灵浑身一震,怕顾清发现什么,毕竟那是石智的手机,万一手机里有石智有关的东西,她这个贼真真切切要认定了。她原本只是拿石智的手机想找出石智偷拍她的照片给删掉,谁知道石智有那么多手机。 顾清翻了翻,倒没发现什么,像是新买来的,还没开始用。 顾清收了收手机,严肃地问顾美灵,“手机哪来的?” 顾美灵正了正,“用私房钱买来的,你都有手机用,我为什么不能有。” 顾美灵这么一说,顾清倒也没多想,反正这手机她要了,管它怎么来的,于是便笑了笑,“看来我爸给你生活费给多了,你竟还藏起私房钱,等会我就让我爸把你的生活费克扣点。对了,这手机我要了。” 说着,拿着手机就转身走。顾美灵叫道:“手机卡能不能给我。” 顾清停住,把手机卡卸了丢回给顾美灵。 想到这时,顾美灵就笑,她什么时候把手机给她用,是她自己抢来的。 顾美灵拿出塞在被子里的钱,有一百的也有很多散钱,她想等存够了,她就可以去找妈妈了。 元旦过后,还有十五天就放寒假,对于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有很多同学很紧张,各个班都在安排复习。 林荨在督促全班同学复习,有时候逮着其他任课老师上课时,在教室后门偷看。 课堂上,张正看到顾美灵额头上贴个创口贴,便关心她。 顾美灵说,不小心磕到的。 下一秒就听到有人“噗嗤”一声,不厚道的笑了。 张正瞪向石智。 关于石智和刘妍出现在医院这事,顾美灵并没有说出去。 但她还是见不得石智好。 就像那天她在楼梯间问石智,为什么她只对刘妍好?是啊,明明石智跟她是一样的人,凭什么她家有钱,凭什么她可以有朋友真心对待,她就是见不得石智好。 那天,星期四,距离寒假还有六天,天气阴,大风。 顾美灵提了一桶水到二楼的播音室,今天是她负责打扫播音室的卫生,里面没人,顾美灵提起水桶放在窗台上,将窗户打开透下空气,却看到刘妍和石智在楼下。 顾美灵盯着石智那张笑脸,手中的毛巾下意识捏紧,最后她看了看四周,见石智和刘妍已经走到窗户对应的楼下,便将窗台上的水桶,往下到。那时的顾美灵心中是快意的。 石智忘了东西在教室,便停住脚步,让刘妍先走,她回教室一趟。于是石智松开刘妍转身就走,却听到背后“哗啦”一声响。 石智回过头,瞪大眼睛看着突然从头湿到脚底的刘妍。石智抬头望向楼上,只见二楼的窗户有一道身影闪过。 刘妍也未料到,此时,她如掉进河里,全身冷的发抖,风一吹更是打了个寒颤,头发滴着水,水珠滴进脖子里。她看着石智,莫名觉得委屈。 石智跑过来,用袖子擦掉刘妍身上的手,最后她脱掉刘妍的外套,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石智瞪向二楼那台窗口,扶着刘妍快速离开。 顾美灵紧紧贴着墙壁蹲着,心中竟有刺激的快感。 石智在女生宿舍找人借了几件衣服给刘妍换下,期间,刘妍以为是谁的恶作剧,问石智有没有看到是谁给她泼了一盆水,石智没有说话,只是给她拉好拉链,替她吹头发。 上课铃声很快打响,刘妍抽掉被石智拿在手里吹的头发,催促石智赶紧回教室。 石智走在无人的走廊上,对面迎来张正,张正在隔壁八班的教室前门看到石智在上课打铃后还没回教室,便伸手指着石智,还没开口说话,石智没看到他似得就走进教室后门。 石智一眼就盯向顾美灵的身影,她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向顾美灵走去,在经过一个男同学的座位时,石智看也不看就拿起该同学放在课桌上还未开的矿泉水,又在该同学的叫唤下,石智拧开盖子,三步便走到顾美灵的身后,顾美灵许是听到声音,一个回头,石智就将手中的矿泉水瓶往顾美灵头上倒。 全班同学惊呼,张大嘴巴瞪大眼睛,所有目光聚集在石智和顾美灵身上。 顾美灵被冷水一浇瞬间反应过来,她一个惊天动魄尖叫起来,把整栋教学楼震了震。 张正站在前门教室,死命瞪着石智,“你在干什么?” 石智没有听到般,手中的矿泉水瓶倒完后,她又特意甩了甩瓶子里的水,目光凛冽,将空瓶子狠狠甩在顾美灵的头上。 一系列动作做完,张正刚好跑到石智面前,推开石智。 石智这小身板不经张正大力推,一下子被推得撞在身后的课桌角,硌得石智背疼。 同学们各个面面相觑,一直等着石智和顾美灵她俩开撕,却未想到开撕起来石智竟这么厉害,还当着班主任的面。 张正脱掉外套给顾美灵披上,顾美灵却嘤嘤地哭起来,这让大家都觉得石智很过分,张正严厉的眼神死死盯着石智,平时都不见张正对同学发火,这发起过来,坐在周边的同学都觉得害怕。 “道歉!”张正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吼人,吼得还是他早就看不惯的石智。 第二十八章 石智有个很强的靠山 石智一点都不怕张正,她站的很直,瞪眼谁不会,生气的又不止你一个人,石智回眼就瞪回给张正。 “凭什么道歉,该道歉的是顾美灵。” 张正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学生,他觉得他的学生时代遇到的同学都没石智这么厉害野蛮的。 “道歉!” “不道。” 张正拽住石智的手拖出教室后门,期间,石智有挣扎,但挣不脱,她索性蹲在地上,任张正拖着她像滑冰似得拖出教室外。 立马,教室的窗口和门口都探出黑压压的脑袋来,就连隔壁的六班和八班,都纷纷探出头来。 张正呵斥道,“回去自习去,再看,一百个俯卧撑,男女不限。” 张正的话还是起到了作用,大多脑袋都缩了回去。 张正甩开石智的手,石智就一直蹲在地上,手指在鞋头打圈圈。 张正捂住脸,他头上已经气得冒烟,她看不到吗。 “石智,这次你太过分了。平时你闹腾蹦跶也就算了,现在你竟过分得往同学头上倒水,你跟顾美灵是有多大仇多大怨,你想让她死啊?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思想竟扭曲成这样,我对你太失望了。”张正站在石智面前盯着石智的脑袋霹噼里啪啦。 张正又说,“去跟顾美灵道歉,不然把你交到教导处去。” “不道!”石智这话很坚决。 张正再次捂脸,脚下的裤脚突然被石智拉住,石智没抬起头,她说,“我也很委屈的,是顾美灵泼了刘妍一身水。” 张正愣住,盯着石智。 “顾美灵泼刘妍干嘛,她俩无冤无仇的。你还真是两肋插刀,顾美灵泼了刘妍,你就替刘妍泼回去?” “嗯。” 张正往后一站,别开石智的手。 “我不管你们什么原因,你做错了事,就给我去道歉。” “就是不道!你别让我道歉。” “蹲着干嘛,给我站起来,站好。”张正命令到,石智不情不愿的站起站好。张正回道教室,全班同学对着他,有一股虎视眈眈的既视感。张正咳了咳跑去安慰顾美灵,然后让人带着顾美灵去擦干头发。 顾美灵出教室的时候瞪了石智一眼。 但这节课下来,校长教导主任来找了,原来,顾美灵告到校长那里去了。 于是石智被叫到校长办公室,张正连忙跟过来。 石智一进校长门,就看到石智坐在那哭鼻子,张正让她去擦干头发,她也没去,倒跑来校长这里哭诉。 “你倒的水?”校长严肃地问道。 “是。”石智回答的理直气壮,语气让校长更是不满,他叫张正,“张老师打电话叫她家长来。” “我家没人。”石智说。 “她家长要是不来,就开除。”校长发话,石智这三年来闯了多少祸,进过他这间办公室多少次,让她叫家长来,也没叫来,这次不来点狠的,校规立着放哪。 张正找石智家人的电话找了很久,他走在走廊那打电话。 市中心的某栋大厦最高层的董事长办公室,手机铃声在办公室响了起来。 石中伟一身黑色西装,坐在办公椅上敲打着电脑,头也不抬,伸手就抓起一旁的手机接起来。“喂!哪位?” 张正这边听到声音问道,“是石智的父亲吗?” 石中伟一怔,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抬起来,“我是,你是?” “我是石智的班主任,我姓张,是这样的,你女儿在学校出了点事,需要你过来一趟。” 石中伟挂掉电话,在座机上按了几下,电话一通,石中伟就吩咐道,“晚上的饭局取消,帮我安排辆车,我要出去一下。”说着便摁掉。石中伟拿起手机走了出去,助理拿着文件夹迎过来,助理说,“石董,这里有份文件需要您过目。” 石中伟理都不理,直接让助理放办公室,等他回来处理。 石智在办公室站的腿发麻,校长没有理会石智,直接忙活自己手里的事,顾美灵的头发不用吹了都干成一坨。 张正站在走廊,距离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二十分钟,张正在走廊上走动了几下,便看到大老远有两个人走过来。 石中伟直接问向张正,“我是石智的父亲,我女儿呢?” 张正有些惊讶地瞧了瞧石中伟,将石中伟领进校长办公室,然后又看了一眼尾随在石中伟身后的青年男士,西装革履。石中伟走进校长办公室后,那青年男士就站在门口侯着。 石中伟走了进去,那气质全场震开,连校长都察觉到抬起头来,盯着石中伟。一秒愣住,又一秒震惊,再一秒欢喜。 校长站起,在众人懵逼的情况下,校长掐媚地迎过去伸出手,“原来是石董啊,失敬失敬,没想到石智这孩子竟是你女儿。”说到最后,有点埋怨的眼神看着石智,仿佛在说,你咋不早点告诉你爸是km集团的董事长。 原本等着看戏的顾美灵被校长搞这么一出,瞪得眼珠子都掉下来,抬眼就看着这个到底是什么大人物竟让他们的校长阿谀奉承的。 石智则看都不看石中伟。 张正想起了他曾在报纸上看过石中伟这个人,现在想起来,竟没想到,石智竟是km集团的千金,这藏的真深。 校长邀请石中伟坐下,石中伟没坐,只是问校长,“石智可是惹什么祸。” 校长立马摇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得,直说,“没有,两孩子闹脾气呢。” 石智这时开口,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顾美灵说,“没闹脾气,我浇了她一头水。” 校长一阵尴尬,张正捂脸,感觉石智是故意对着干的。 石中伟这回终于正眼看向石智,“去道歉。” 石智没听到,没回话。 石中伟的声音压了压,“道歉,听到没。” 石智这次瞪向石中伟。“不道。” 石中伟向来注重形象,他拖着石智的手拽到顾美灵面前,再次重复道,“道歉。” 顾美灵被这父女俩的阵势吓了一跳,往身后挪了挪,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沦为这父女俩的发泄口。 张正觉得自己在教室拖石智出教室已经是够粗鲁,够不绅士,没想到人家当爸更粗鲁更凶。 校长想要上去劝劝,被石智给吓得闪一边。 只见石智发疯似得,甩开石中伟的手,校服却被扯的拉开,将里面的衣领扯到肩上。 “你恶不恶心?她算什么东西,要道歉,你自己去道!” “混账”随着这一声,紧跟着一巴掌打在石智脸上。 石智被石中伟打得头偏一边,脸上瞬间红了起来。 刘妍听到石智浇了顾美灵一头水被校长叫去办公室时,她下意识想到石智可能知道泼她水的是顾美灵,接下来才有石智对顾美灵的过分行为,即便常人不理解,说石智过分,野蛮,但刘妍心里还是很暖和,这世上,除了母亲姥姥外,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人会默默为她做许多事。石智被叫走,刘妍很担忧,她怕石智会受到什么处分,便跑了过来,才刚跑到校长的办公室,就看到一男士打了石智一巴掌。 而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顾美灵一阵错愕后,又不禁嘲弄,这对父女俩的戏真是足。 石智瞪了一眼石中伟,眼眶通红,她推开石中伟走出教室。石智经过刘妍的身边,似乎并没有发现是她,最后快步跑开,刘妍下意识去追。 办公室里,校长正准备说点什么,张正就上来说道,“不管怎么说,你身为父亲不能不顾及她的脸面当众打她,现在孩子正值青春期。” 石中伟也懊悔,他明知道石智是在激他,他却还是顺了她的意,冲动地给了她一巴掌,那一声响,也响在他心里。 石中伟收起发疼的手,走到顾美灵面前,一个鞠躬,“我替石智跟你道歉,对不起。” 顾美灵仿佛承受不起,慌忙站起,似乎不知道怎么应对。在石伟给她鞠躬时,她一个劲点头哈腰。 侯在门外的青年男士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几时见过他家老板对别人道过歉,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小姑娘。 石中伟道完歉,便跨步走出办公室,校长笑盈盈跟在后面说:“石董,我送你。” 石中伟没理,他走出去后,青年男士立马跟上。 石中伟一边走,一边将西装扣扣上,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帮我查下被石智浇了一头水的女同学,如果是欺负了石智,让她走。我放她在外面不是让人给欺负。” 身后的人应道:“是。” 顾美灵伸头探走石中伟,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校长:“校长,刚刚那个人官大吗?”老看你嬉皮笑脸地贴上去。 这后一句顾美灵没敢说出来,校长瞪了顾美灵一眼,“你啊你,惹谁都不要惹石智。” 校长没有给顾美灵解释,但张正知道,石中伟除了是世界五百强前十的km集团董事长,还是这座学校的赞助商。 第二十九章 倒了汽油放了把火 别墅的门铃声响,刘阿姨狐疑地看了看时间,石智的下课时间还没到呢,怎么就回来了,想着又觉得不对,石智有钥匙怎么会按门铃,忘记带了? 刘阿姨去开了门,见门口突然出现个半年没有出现过的石中伟,顿时吓一跳。 但很快她镇定下来,将门打开。 石中伟黑着个脸走了进去。 刘阿姨给石中伟泡了杯茶,平时家里没客,也没人喝茶,这茶还是当初石中伟来的时候留下的。 “先生,我去给你做饭。” “不用了,忙你的。” 石中伟解松领带,在沙发上坐了会,然后起身走上楼。 这是石伟第二次推开石智的房门,房间里的摆设几乎没动过。 石中伟走了进去,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竟小心翼翼般窥探他半年未见的女儿的房间,仿佛就能透过房间里细微的细节就能知道他女儿的一些生活习性。 每次都是助理向他汇报。 她不喜欢猫,不喜欢吃苦的东西,怕冷,可是又不多穿衣服。 助理说她又欺负同学了。 助理说她有朋友了。 向来独来独往,不善交友的她有了朋友。 石中伟轻轻抚摸床头柜上的相框,相框里的女人有着姣好的面容,是曾令他一见倾心的年轻女人,也是现在快要想不起这张脸的女人。 他默认家里的人将所有有关她的东西丢掉,甚至在石智拼命阻拦时,他只是转身离开。 他对这母女俩有亏欠,无论是石智的母亲还是石智,他都弥补不了。 石中伟拿起相框,指腹摩挲着那张灿烂的笑脸,触碰的是冰冷的玻璃框。 刘妍找了很久才在垃圾池旁的小树林找到石智。 石智坐在树底下,双手抱膝将脸埋在臂弯里。 这是刘妍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石智。她走近石智的身旁坐了下来,不说话,只是静静陪着她。 许久,石智慢吞吞从臂弯里抬起脑袋来,她的眼睛通红,却没有流泪。石智说:“难过。”然后想了想又摇摇头,“不难过。” 刘妍无奈,伸手抚摸石智的头发,她一字一句,认真无比道:“石智,谢谢你。” 石智抬起头,望向刘妍,画风一转,委屈起来,“他没资格打我。” 刘妍一下子反应过来石智说的是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抚摸头发的手顺的更快了。 石智刚枕着颔,便又抬起来,“你当摸狗呢?” 刘妍一愣,随及笑了起来,手还在抚着石智的长头发,确实有摸狗的手感。 “脸疼吗?” “你挨个试试。”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 “石智,其实你也怪可怜的。” 石智望着刘妍,刘妍第一次没有闪躲大大方方让她瞧着。 “你更可怜,有时候我看你就牙痒。” 刘妍笑,她伸手抚上石智的手,这是她主动靠近石智,用她的手安抚她。 石智说起了她的故事,有钱人家的故事。 石智13岁之前,是个乖乖女,是个听话的孩子,但13岁那年冬天,母亲病重,乳腺癌,晚期,那种程度,让石智不得不面对母亲随时会离开她的可能。她害怕,无助,揪着父亲的衣服,问:“妈妈会不会死?她要离开我们?” 石中伟叹气,安抚着她,便没有了然后,因为石中伟总是因为公司事务繁忙很少来看望过母亲。母亲的眼神中总是流露出失望,常常盯着窗外在等待中睡过去。 石智能理解,却又不能理解。理解的是石中伟确实很忙,不理解的是石中伟没尽过丈夫的职责。 到了后来,石智才知道石中伟所谓的忙是什么。 那天下午她在医院陪母亲,母亲说想看看相册,说,记忆太模糊了,想认真看看以前的模样,石智应好,司机不在,石智是打车回去的,原本家里是有一个阿姨的,但那天却不在,石智以为阿姨休息,没有多想,空荡荡的别墅,总有一丝与平常不一样的感觉。石智上楼,走去母亲的房间,越走越近,才慢慢察觉到不一样的感觉是什么,房间的门虚掩着,石智的脚下意识踮起,朝门口走去,朝那虚掩的门口探去,心中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竟是忐忑。 屋内光线昏暗,即便下午的光很强烈,但在薄薄的窗纱拉上时,总能营造出一种夕阳的涟漪。 而这份涟漪演绎成肮脏欢愉,房间弥漫着令人作恶的气息从虚掩的门缝里溢出来。 石智一动不动,足足僵了十秒,是的,里面的两个人一丝不挂,男人压着女人,红色的连裙丢在一旁,衬着白色的被单,格外的恶心。 石智心脏被狠狠压着,透不过气,仿佛积压一滩血水。 那是她母亲的房间,他们躺着的是她母亲的床,一想到母亲反复盯着病房门口流露出期望又失望的眼神,石智的心脏就疼,疼的受不了,疼到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里,掐进肉里都无意识。 “啪”地一声,是瓷器摔在地板上的声音,不是无意间地摔落,而是带了愤恨,带了一身的力气故意摔落。 床上被欲望所滋生的两人,听到声音,立马清醒过来。 女人浑身抖了下,紧张兮兮地看着身上的男人。 男人紧蹙眉头,原本关着的门,此时已经打开,那一闪而过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以及床尾地板上碎了一地的碎片。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石智才会觉得亲吻是很恶心的事。 她跑了出来,在马路边停下,因为心脏急剧地跳动,她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似乎还是缓不过来,石智开始握紧拳头敲打心脏的位置。 身后树木里露出别墅一角,石中伟穿上睡衣站在阳台上,望着围栏外被树木挡住的人行道,透过叶与叶之间的空隙,还是能望见石智的身影。 女人慵懒的系好腰带,赤脚走到石中伟的身后,她瞧见了石中伟所望的身影,嘴角带笑,语气却是担忧道:“怎么办?” 石中伟冷道:“滚!” 石智回到了医院,在医院门口,她刚好看到司机开车停在医院大门。 司机下车跑了过来,满脸歉意。 石智瞪了他一眼,狠狠撞他一下走过去。对于那时还是13岁小身板的她,其实撞得她很疼的,疼得她扭曲了面部。 药水还在一滴滴落入,母亲睡着了。 石智坐在床前仔细端详熟睡中的母亲,一瞧,瞧到天黑,母亲醒了过来,看到石智,露出许笑容来,嘴唇有着干涸,声音略带沙哑道:“我睡了多久?” 石智伸手握住母亲的手,“三个小时。” “你爸爸有来过吗?” 石智一怔,全身僵硬,母亲察觉到她的异样,便问道:“怎么啦?” “没有,他忙吧。” “回去跟你爸说,别熬坏了身子。” 石智应道,“好。妈,我忘记相册放哪了,明天我再找找。” 母亲点头,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石智连忙说,“妈,喝点水吧。” 母亲再次睁开了眼,石智倒了杯水过来给母亲喝下。 石智询问母亲饿不饿,母亲摇摇头,说只是想睡觉。 石智有些任性,不想让母亲睡,她想让母亲多陪陪她说话。母亲应允。石智说了很多关于过去的事,言语间伴带当时经历时的情绪,石智说着说着没了声音,母亲又睡着了,她听不见。石智哭了,没有哭出声,眼泪汹涌地砸在衣服上。 第二天,石智回到别墅,一声不响。别墅里除了做饭的阿姨,便没有其他人。 阿姨跟石智问好后就忙活其他事,石智走进仓库,提了一桶白色桶装汽油往楼上走。 石智走进母亲的房间,房间被打扫过,空气也是新鲜的。 石智面无表情将桶盖拧开,将桶里的汽油倒在白色的床单上。 眸光里映出打火机的火光,全被冰冷湮灭,石智无比冷静,她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石智将打火机扔了过去,瞬间,火光蔓延整张床,燃烧了起来,窜到天花板上。 楼下阿姨闻见燃烧气味时,跑了上来,看到夫人房里涌出浓烟,吓得惊慌失措。 阿姨跟石中伟是这样描述的,“小姐就站在床尾不到两米的地方,很奇怪,没点反应,那火烧的太大了。” 是烧很大,窗帘都烧完了,天花板也被烟熏得乌漆嘛黑,吊灯砸了下来,碎了一地。 石智没有受伤,她坐在自己的房间,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屋子里还弥漫着散不去的烟。 她听到阿姨的大嗓门,却没有听到石中伟的声音。 母亲的房间两天就重新装修好了,石智找到了相册,把它抱在怀里。 而房间被烧一事,没有人提及,更没有人向母亲提及过。 石中伟在一个星期后去了医院看望了石智的母亲。 这是石智第一次用仇视的眼神盯着石中伟。 母亲很激动,拉着石中伟的手已经枯瘦如柴,她问她的丈夫,是不是不好看了。 石中伟弯腰摸着她因为化疗而越来越稀少的发丝,摇摇头,他很抱歉说来晚了。 石智转过头望向窗外,眼里有隐忍。 石中伟在那个时候吻了吻他妻子的额头。 母亲在当天晚上走了,而那天晚上也等来了许久不见下的雪。那时石智趴在隔离窗外,看着里面的医生们用心电除颤仪对她母亲的胸口反复电击。她看到监护仪上还有起伏的线全部归为直线,她听到了监护仪超标的警报声。 石智哭了,泪眼模糊了视线。 病房里,医生满脸沉重盖住石智母亲的脸。 没有人看到,永远离去的人,她在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第三十章 年纪尚小报复都显幼稚 母亲的葬礼来了不少人,石智一个也不认识,她站在那里,像个木头,听着别人交头接耳,“那就是石董的女儿?”“她妈死了,她怎么不哭。”“冷血呗!” 石智的脚麻了,她弯腰锤脚时,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停在石智的面前,石智直起身子抬头望向来人。 那人化着淡妆,可看着有些憔悴,一身黑色裙子,扎了个低马尾,胸口别着一朵白色的花。 女人打招呼道:“石智你好啊!” 石智看着她,而那个女人在笑。石智握紧头,竟将那女人扑倒在地,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石智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冲动,可她就是见不得这个女人,更见不得这个女人的笑。灵堂上被这一动荡搞的有些混乱。 石智毕竟还是个13岁的孩子,在还没有人过来拉开她时,就被女人反身压在地上,两手也被迫交叉压在肩上。 石智狠狠瞪着这个不失妆容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也狠狠瞪着她。 最后是石中伟拉开了两人。 在所有人看戏的目光下,石智冷冷地吐出一字:“滚!” 女人故作听不见,视线故意朝向别处,石智吼道:“滚!” 石智声音大过哀悼曲,甚至使哀悼有一秒的停奏。 女人被吼得一愣一愣的,极其委屈地看向石中伟,石中伟向她使了使眼色,女人这才潇洒离去,那背影欢快的如重释放,仿佛来这里是有多不情愿。 此后,石智从未跟石中伟说过一句话。 石智14岁那年,那个女人出现在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甚至住了进来。 石智那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原因是那个女人怀孕了,她笑呵呵地跟石智打招呼道:“石智啊,你要当姐姐了哦!” 那个女人是石中伟的秘书,叫李子青,年轻,漂亮,有能力。 石智一句“去死”让李子青的脸黑了下来。但在石中伟面前她永远表现得很体贴大度。 石智不是个能忍的人,但她对石中伟忍了一年,甚至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她没说出来,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那天,她当着石中伟的面,将李子青推下楼梯。 他们的笑容是石智眼中的刺,他们的愤恨是石智心中的快感。 李子青没有流产,但流了点血,石中伟当场给石智一巴掌。 听说李子青肚子的是个男孩。 曾经,母亲说过,你父亲一直想要个男孩,奈何她的肚子一直不争气。 李子青是个有心机的女人,她很自信地告诉石智:“我会一点点、慢慢地让有关她的东西从这间屋子里消失,包括她最爱的你。” 是的,从旺达不见的那一刻开始。 旺达是母亲收养的一条拉布拉多犬,母亲生前很喜欢它,就因为李子青怀孕,石中伟便把旺达送走了。 石智还是忍住积压许久以来的情绪。对石中伟说,“是不是要把我也送走?” 这是石中伟一年来,石智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他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丝欣慰。 然而石智离开了。 李子青生了个男孩,他们的儿子到来,让石中伟忘记了石智的存在。 石中伟跟李子青举办婚礼的那天。 石智经过一家酒吧,酒吧刚开始营业,没有夜晚亮起的霓虹灯。石智看到进入酒吧的女人,她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蓝色的校服。 石智回到家,找出母亲生前的衣服,她将自己瘦小的身躯塞进最小码的露肩连衣裙,在8公分的红色高跟鞋里垫了海绵,这才不至于掉鞋跟,石智花了一个很浓的妆。 下楼的时候,阿姨盯了石智老半天,以为石智是去参加婚礼。 其实石智进了酒吧,她有个很奇怪的想法,报复,她要报复石中伟,那时年纪小,想法幼稚,还不知道这是自甘堕落。 她想的是,她要做点什么当作送给石中伟的“结婚礼物”,她要让他后悔。 于是,化着浓妆艳抹的她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将那时还在读大四的张正拉进男洗手间里。 石智的话很直接,“玩一夜情吗?” 张正那时是第一次跟宿友来酒吧,酒水喝多了,去上个洗手间的路上,便被石智拖进洗手间。 石智化的浓妆看不出实际的年龄,这也是后来她转学到第三中学校分到张正的班上时,张正没有认出她的原因。 张正虽喝了酒,但没醉,不知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石智说的话,总之脸很红。 他推开石智,支支吾吾道:“你找别人吧!” 石智把他拽回来,“没看到比你帅的人。” 张正一愣,石智直接上手去扯他的衣服,吓得张正惊慌失措,下意识动了蛮力,抓住石智手压向墙板,石智的手被迫举过自己的头顶,张正就离她很近,石智害怕地闭上眼睛别过头。 张正也意识到尴尬,他放开石智,憋了半天才说道,“你胸小。” 石智却哭了。 石智把妆哭花了,像鬼一样很难看。 张正以为是自己说的话把她给刺激到了,他惹不起,于是背贴墙想悄悄躲开,石智却放大哭声,吓得张正又是一愣。 张正尴尬地伸手,安抚她。 石智哭的更凶了,她把鼻涕眼泪蹭在张正的袖子上。 最后还是张正的同学找来,看到石智时,直接无视张正求助的眼神,反而用那暧昧的眼神瞧了张正上上下下。 那天石智顶着妆花的脸光着脚出了酒吧,那双不合脚的高跟鞋不知道落在哪里。 张正从后面跑来,他蹲下身为石智穿上刚买的帆布鞋,还是大了一码。 石智眼眶一热,又哭了出来。 张正头大,“能不能别哭了?” 石智被他唬得打了个哭嗝,“你凶我,我妈走了,我爸不要我了,你还凶我?” 至于之后的细节怎么样,石智已经不太想回想了。 石智从那贵族学校办理退学手续,她跑到母亲娘家的地方,母亲在那里有一套别墅,她住了进去。没过去几天,石中伟找来,他带来了刘阿姨,也在当地学校给石智办理入学手续,就这样石智一直一个人待着。 她恨石中伟,在母亲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另个女人的温柔乡里,他还让那个女人怀孕了,还住进了家,就连旺达也被送走了。 尤其在看到那个女人生下孩子时,他们三人围在一起的画面竟让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她怕有一天,她也被送走了。 所以在别人谈到她父亲时,她只当石中伟死了。 石智说她之所以走的潇洒,是因为她带不走什么,也没有什么是属于她的。 刘妍想起那天下午,石智对她说的那句“我们做朋友吧”以及还有一句“我们很像”。 是的,她们很像,她们都在同一年,没有了母亲,石智的父亲似乎不管她,而刘妍的父亲,刘妍想了想,她抬头望向被树枝遮挡住的天空,那里充满阴冷与灰暗。 刘妍收回视线,她看着石智,石智被打的起红肿的半张脸正好对着刘妍,刘妍忍不住伸手过去轻轻触碰石智被打的脸颊,她喃喃道:“肯定很疼。” 石智看着她,微微笑了起来。 一时间,全校都知道石智的身份,km集团的千金小姐,这么有钱的主,竟然在他们学校藏得这么严实。 顾美灵却嗤之以鼻,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没人要。她可是在校长办公室里听到校长说,石智的父亲在两年前娶了新欢,还有了个儿子,石智这个女儿都没管过。顾美灵想到这里,心里又觉得平衡起来。 刘妍扶着石智走回教室,石智把头发放了下来,在到教学楼时,张正走了过来,脸色沉重,将手中包裹的小白布递给石智。石智接过,瞬间冰凉感袭来。石智握了握,是冰块。 刘妍回到教室,坐在自己座位上,上课铃声刚打响,同学们各自坐好在自己位置上。刘妍从课桌底下拿课本,却翻出了面包,茶水杯是滚烫的,原是有人给她打好了白开水。 刘妍将茶水杯拿在手里暖手,开始复习英语。 也许是最后几天,教室里安静地只剩下翻书的声音。 齐华坐在刘妍后方的右斜面,他将头从书堆里抬起,盯着刘妍的背影。 少女的背影很纤瘦,发质因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偏黄,她很安静,也很奇怪。 李想知道刘妍被人倒了一盆冷水,他生气的同时也知道是石智替刘妍教训了回来。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李想对石智的一些偏见开始有所改观。 下完晚自习的第一节课,李想跑下来到刘妍教室里来找刘妍,他坐在刘妍后面的位置上,伸手戳了戳刘妍的背,刘妍回过头,他就笑脸奉上。 刘妍见是李想,也没什么话要搭理的,就回过头继续看书。 李想瞧见刘妍课桌里的面包没动,又戳了戳刘妍,“我给你买的面包,你不吃啊?” “还不想吃。” “我刚从高易那里拿来了姜茶,杯子给我,我去给你泡。” 刘妍想了想,高易一男的,哪来的姜茶? 不过想着还是将杯子递给了李想,李想乐呵呵的接过,又屁颠屁颠地跑出教室。 李想在接完水回来的路上,对面迎来的顾美灵,李想的心情瞬间坏到极致,他走过去,故意撞了一下顾美灵。 顾美灵被撞的差点摔倒,她瞪向李想,“你故意的吧!” 李想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笑不进眼,他很认真道:“对,我就是故意的。”说完,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剜了一眼顾美灵。 顾美灵瞪着眼,“你”了半天。 李想收回视线,走进7班。 李想将茶杯放在刘妍课桌上,刘妍瞧了一眼,道声谢谢。 李想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刘妍的头发,刘妍翻书的动作一下子僵硬起来,李想也意识到,尴尬地收回手。 刘妍这时抬起头来,对李想笑着说:“快要上课了,你赶紧回去吧!” 李想一愣,随及也笑了起来,点头应好。 第三十二章 丢掉曾经呼唤过的宝贝 石中伟接到刘阿姨的电话,说石智要在她家过年了,石中伟挂断电话,眉目紧锁,手机日期显示今天是除夕。 沙发上攀爬着一个小孩子,口齿不清冲着石中伟“粑粑粑粑”地叫,石中伟瞬间欢喜将宝贝儿子抱在怀里亲。 石智是在刘妍家过的年。 李想在自家贴完对联后就跑来刘妍家帮忙,刘妍见李想过来,就将贴对联的事交给李想和石智,自己跑去厨房给周仁媛帮忙。 刘妍在厨房里能听到外面两人偏见的声音,在对联贴高一点跟贴低一点这两个问题上争个不休。 刘妍觉得等到菜做好了,这对联估计还没贴好。 晚上的时候,周仁媛给刘妍和石智发红包,老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去找红包袋装起,刘妍和石智看着姥姥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来打开,将里面仅有的四张红色大钞抽出来只留下零钱,分开递给刘妍和石智,石智惊讶的同时也动容,惊讶是石智第一次见有人会把钱装进塑料袋还贴身放在怀里。动容,大抵是看到周仁媛将大钱给了她们,自己只留下零钱。 石智从小到大没有缺过钱,但这次接过的钱,却灼烫了她的手,第一次觉得蹭吃蹭住很尴尬。 谢过姥姥后,石智陪着姥姥在客堂里看春节晚会。而刘妍站在院子里,她抬头仰望漆黑的夜空,眸中饱含惆怅,寒风在她耳边呼啸,吹乱了她的衣襟,吹散了她满头长发,高空上绽放的是一簇簇烟花,光芒的那一刹那,映亮了整个弄堂,也映亮了少女苍白的脸。 时光能否再慢一点,如若不能慢一点,可否再快一点。 大年初一,祭祖拜大年后,就走亲访友拜年,刘妍家没什么亲戚,大年初一就落得冷清。周仁媛烤着电热扇望着院外一群人来来回回走过。 罗玉芬领着李想过来给周仁媛拜年,在喝茶水的时候,罗玉芬扫了一眼屋子,最后询问刘妍,“妍妍,怎么不见你爸?不回来过年了吗?” 刘妍倒水时撒了几滴水在桌上,面无表情。 石智瞧在眼里,她从来没见刘妍提过她父亲,甚至家里连她父亲的相片都没有,见刘妍听到关于她父亲时的反应,让石智觉得刘妍好像不喜欢自己的父亲。 周仁媛笑了笑,“打了电话,说是很忙。” 罗玉芬这下疑惑了,磕着瓜子的手放了下来,说:“物流公司过年不都是放假吗?” 这话刚问完,气氛就有些僵硬了,周仁媛看着罗玉芬,脸沉了。 罗玉芬尴尬地笑了笑:“也就随便问问,毕竟大过年的。” 周仁媛笑了笑,气氛有所缓和。 罗玉芬没坐多久就叫李想走,说是还有亲朋好友要走访。李想知道大年初一要拜年,所以自觉跟着罗玉芬走。来者都是客,刘妍走去送他们到门口,李想走之前,凑到刘妍身前说:“下午找你玩。” 到了下午的时候,李想果然来找刘妍了。一开始说着话,直到石智甩出一副扑克牌,于是三人围在一桌打起了斗`地主。 周仁媛在旁边看着她们,笑容慈祥。 石智在大年初二去了刘阿姨家,自此后,她就再也没出现。 刘妍窝在屋里,不是干家务就是看书发呆,似乎感觉不到过年的气氛,李想偶尔会过来找她,有时候会看到高易,他会捧着一大堆零食像哄孩子般给刘妍。 姥姥的睡眠越来越浅,有时候一大早起床坐在客堂的椅凳上发呆。外套也没穿上,刘妍一开始很慌,忙着跑去给姥姥拿外套给她披上,姥姥会握着刘妍手看着她,“汝汝啊。” 汝汝是刘妍的母亲。刘妍经常会听到母亲的乳名,从一开始的解释到后来的承应。 晚上睡觉的时候,刘妍会伸手握住姥姥的手,只要姥姥有动静,轻睡的她会立马能醒。 时间久了,刘妍被一个很奇怪的想法给影响,在这间漆黑的房间里,有夜光从窗口透进来,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房屋回潮的味道,被握在刘妍手里的手是温的。那,有没有那么一天,应该会有那么一天,刘妍醒来,被握在手里的手是冰冷而又僵硬的。 刘妍不是不敢想,她是要随时做好承受的准备,所以她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每分每秒。 顾美灵披着头发坐在窗前的书台椅上。这是顾清的书桌,顾清从来不让她用,而这次,顾清和她爸妈去亲戚家拜年,没人顾她。外面天气阴,窗户被打开,有冷风刮在她的脸上,吹乱了她的头发。窗外有孩子们放鞭炮的声音,有街坊邻居和谐的气氛,也有远处新郎娶亲的奏曲声,夹杂着欢笑声。 顾美灵的耳边隐约听到孩子的哭声,那是自己小时候的哭声,彷徨、无助,很讨人厌。记忆回到她6岁那年,她那年轻的妈妈,已经想不起面容的妈妈,说好会回来接她的妈妈,穿着中国传统的红色新娘喜服,上了一辆喜车,也是像现在这般喜庆欢悦,却唯独忘了当年有个孩子追着辆喜车哭着跑了很久。 而遥远的记忆搁浅在旧时光的伟岸上,有一部分拾起,有一部分遗忘。 顾美灵想了很久,最终在外面的鞭炮响完以后,她起身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她拿起座机话筒,按下心中埋藏许久至今还滚烫的数字。 电话通了,顾美灵很紧张。 “喂,你好。”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顾美灵握紧电话不敢说话。 “喂?请说话。” “妈妈?”顾美灵不确信地唤道。 电话中的人明显一愣,随之解释道:“你打错电话了,我还没女儿呢。”说着欲挂断电话,顾美灵急忙止住,“等等,我是顾美灵,我找沈秋莲。” “早搬走了。” 这十年,静候黯淡,就像风筝断了线,独自一人停留在原点,痴痴幻想天隔一线。模糊的画面,熟悉的地点,扯不清的亏欠,最终像落叶回不了枝头,时光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个人是不是选择遗忘掉了她曾经呼唤过的宝贝。 石智在刘阿姨家待了很久,刘阿姨一家很欢迎她,亲戚走访过来时,总会看一眼石智。石智喜欢逗安世宇,欺负安世宇,这俨然成了她的乐趣,但她见不得安世宇哭。一哭她就闹心,本来她就不会哄孩子。 石智看了一眼刘阿姨的全家福,然后再看向一旁在看动画的安世宇,问他:“蹬腿子,如果你爸妈分开了你会怎么样?” “他们才不会分开呢。” “我说如果。” “没有如果。” “我打个比方。” “没有比方。” “我说真的。” 安世宇看着石智,愣了好一会,伸出小手打了过去,打着打着就哇地一声哭了。 石智很莫名其妙也很无辜,但在听到刘阿姨隔空传来问怎么了时,石智立马捂住安世宇的嘴,威胁道:“不准哭。” 被捂住口鼻的孩子发出嘤嘤地哭声,大大的眼睛挂着豆大的泪珠。 石智瞧着竟涌出罪恶感,她立马松开手将孩子搂在怀里,又嫌弃又好生安慰,安抚着孩子的脑袋,“姐姐开玩笑的,蹬腿子的爸妈最好了,永远都不会分开,是姐姐错了,乖,不哭。” 到底还是个孩子,哄两下就真不哭了。 石智本来想用手给他擦眼泪,但又止住了,纸巾也没看到,石智特顺手的用孩子身上的衣角给他擦两下。 “为什么不见你的爸爸妈妈。”孩子天真无邪地问道。 石智抚着安世宇的脑袋,用下巴蹭了蹭孩子的头发,“我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我爸爸……很忙。” “你爸爸妈妈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都不来找你,要是小宇的话,爸爸妈妈都会来找我。” “那是因为你很乖,很听话,爸爸妈妈喜欢你。” “你爸爸妈妈不喜欢你吗?” 石智怔住,没有再说话,怀中的孩子却挣脱开来,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喜欢石智,虽然石智经常欺负我,但会给我糖吃。” “人小鬼大,这么容易收买。”石智不由好笑地捏了捏安世宇的脸蛋。 门铃响了,在厨房忙活的刘阿姨连忙跑去开门。 石中伟提着一袋东西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的助理提着大包小包。 “新年好!”石中伟一句话拉回刘阿姨的出神,刘阿姨连忙回应,将擦干净的手又往自己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然后将石中伟和助理迎进来。 石中伟将客厅扫了扫,里间的屋子传来动画片的声音,石中伟假装无意地探了探,却什么也没探道,只得迎合刘阿姨的热情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一般刘阿姨家里来客人,石智都在房间里,基本不出门见人,这次听到刘阿姨的声音,她就知道是谁来了。她搂着安世宇的小身子,看着安世宇喜欢看的动画片。 石中伟接过刘阿姨的茶,用眼神向刘阿姨询问,刘阿姨也用眼神回答,表示石智在屋子里。 石中伟点了点头,房间里时不时传来孩子看电视的欢笑声。 石中伟没有多待,只是坐了会,临走前,掏了两个红包给刘阿姨,刘阿姨拒绝。 石中伟塞在刘阿姨手里,“帮我给石智,还有小宇的,麻烦你替我照顾她,辛苦了。” 刘阿姨见石中伟这么说,也就只好接受,刘阿姨将石中伟送到电梯口。等回到门口,石智站在客厅看着刘阿姨。 刘阿姨带上门向她走过去,什么也不说,将石中伟给她的红包交到石智手里。 石智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有些皱褶的红包,指间触碰到的分量,也是心中突如其来的落差。 第三十三章 他眼睛里有星星 张正在正月十四收到一条短信,对方祝他新年快乐,这是第二年同一天收到这个陌生号码的祝福。张正想不出对方是谁,回拨电话也是没人接,只得像去年一样回复一声“谢谢,新年快乐”。 元宵那天晚上,李想将刘妍拉到一个空旷的河边,河边对岸是小户人家。李想点燃一支烟花在刘妍面前,像星星一样绽放在刘妍面前,那来不及的惊喜在烟花转瞬即逝时,落了个黑暗。 李想再次点燃,烟花再次在两人面前璀璨夺目,刘妍笑着,望着同样笑着的李想,他的眼睛里有星星。 天空中放出一簇簇绚丽多彩的烟花,照亮夜空一瞬间的黑暗。 而在那片烟火的夜空下,李想对刘妍说:“我们一起考同一个高中,上同一所大学,好不好?” 刘妍依旧看着李想,在那双有着星星的眼睛里迷失了方向,只得呆呆应一声“好”! 李想笑的更开心了,在刘妍眼中,星星更亮了。 那年还不懂爱情,只知道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元宵过后,学校开学了,为了让同学们不再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学校下了很足的功夫,不是开早会教导就是各班班主任死盯,很快,同学们进入学习状态。 而三年级的每个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写着中考倒计时。 九年的义务教育快要结束了,这对每个学生都有些紧张,也是人生第一个转折点,只有考上高中后,才能决定自己以后想上什么大学。 刘妍除了上课就是练习,还有一堆写不完的试卷。石智则是把试卷跟练习题塞满了课桌。直到某天晚自习,张正再次来找石智谈话。 大概就是劝石智收收心,好好复习,把之前落下的能补就补上,可石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张正真的是被石智那副欠抽的样子给气死,但他还是忍了。 “石智,你是不是在乎你爸爸?” 石智看向张正不说话,眼里没有往日的散漫。 “其实你很聪明,可你选择自甘堕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毁了,就能报复他?” 石智皱起了眉头盯着张正,反问:“老师你很了解我吗?” “你很幼稚还很偏激,我对你很失望。” “幼稚是我这个年龄该有的天性,我不需要老师的失望。” 石智要走,张正又出了声,“谁也帮不了你,你得为你自己的人生负责。你要为你自己,为你喜欢的人,为喜欢你的人而努力,为有一天能跟他们并肩站到一起的你而努力。” 石智顿住了,但她还是选择转身走,经过垃圾箱时,石智恼火地踹了一脚,不知缘由。 第二天上午,石智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停在了5班教室的后门,她看到刘妍坐在自己位置上,埋首写写画画。 中午吃饭的时候,石智问刘妍要考什么学校,刘妍想都不想就说二中。 石智想了想,不由张大了嘴巴。 隔天,石智破天荒地拿出书开始认真学习,但有心无力,课程落下太多,看啥都看不懂,每每都唉声叹气把自己脸埋在书堆里。 九点半下的晚自习,石智没有回家,而是坐在学校附近的24小时肯德基里,点了两份薯条,和一杯牛奶。 张正买东西回来的路上经过,看到了坐在橱窗前的石智,不由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十点,张正皱了皱眉,推门进入。 肯德基店里,大晚上没多少人,张正走过去坐在石智对面。 石智正撑着下巴发呆,面前的薯条都没动。她还没发现张正,是张正敲了敲桌子,她才回过神。一见是张正愣了一下,随之叫了声班主任好。 “大晚上的,你还不回去睡。” “快了。”石智有气无力说道。 “怎么,有心事?” 石智看着张正,有些抱怨,却又不说话。 张正倒也不再问,只是静静看着石智。 被盯得无可奈何的石智,最后说:“不会。” 张正没有听懂,只能询问道:“什么不会?” “数理化。” 张正笑了。 石智怔怔地望着他,而后有些恼怒,“我大概抢救不了。” “你有心,老师很高兴,如果你有时间,老师愿意抽出时间给你补。” “真的?” “真的。” “可我很糟糕。” “不用担心,老师会帮你。明天午休抽一小时时间,还有课外活动,到老师办公室来。” “服务员,再要一杯牛奶。” 张正看着石智面前的一杯牛奶,问:“你还要喝?” “我高兴,给老师你点的。”说着又将薯条推到张正面前。 张正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石智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背书背单词,解公式,时不时会烦刘妍怎么做。 而石智成了教师办公室的常客了,经常听到要下班的其他老师,总会对张正说一句,“又要给你班那位同学补习啊。” 每当这时,张正都会应一声。 大概石智不好意思,所以每次出现都会带一杯饮料给张正。一开始,张正说过不要,但石智还是送,直到有天,张正说:“我不喜欢喝饮料,你以后也少喝这些。” 石智哦了声,下次来的时候,换成了牛奶。 进入四月份季节,天气早已转热,刘妍换上了夏季的校服,左手腕上带着手表遮住了那道疤。喜欢披着头发的石智也因为热而扎起了马尾。 这个学期,齐华对刘妍有无意识的靠近,这让刘妍有些惶恐,齐华许是感觉到了,也就保持距离,需要帮忙的,他总会第一时间跑来,班里的同学被学习压抑的不能释放自己,所以总喜欢看热闹,便有了齐华是不是喜欢人家刘妍的话题。 刘妍从来不理会这些八卦,齐华从开始的解释到了无力再反驳。但到了李想这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天天跑来找刘妍,找的都被林荨轰出来。 石智一脸同情,搭着李想的肩,“你有情敌了。” 李想甩开石智的手愤愤走回自己教室,石智颇为无奈。 到了周末,刘妍带着姥姥定期去医院做检查。但到了医院的门口,竟有些犹豫,姥姥看着她,伸手了拍了拍刘妍手。刘妍这才回过神领着姥姥进去。一系列检查以后已经是下午了。刘妍带着姥姥坐公交车回去,下车后,刘妍看到一辆警车停在小巷外面,亮着警`灯,车里却没有人。 刘妍扶着姥姥走过去的时候,眉头是皱着的,大概是觉得挡住了路口不太方便进小巷。 刘妍有些忐忑,走回去的路上一直不安,是周仁媛握着她的手让她安心。 直到到达自家远门口时,看到两个身穿警服的警察现在她家门口不停张望。 刘妍见鬼似的下意识退了两步,带着姥姥想往回走,却被罗玉芬叫住了。 “妍妍你们可算回来了。”罗玉芬大老远叫着,跑过来来着刘妍的手往前带。 刘妍的身体很抗拒,却又不敢太大动作推开罗玉芬。 “有两个警察找上门来,刚到。”罗玉芬很热情的解释道。 而那两个警察也看到了,向刘妍她们迎过来。 一个高高的警察,拿着个小本子和笔,瞧着刘妍,刘妍被他瞧得有些退缩。 许是看出刘妍的不自在,警察收回视线说:“不用怕,我们只是过来询问一下,请问你是刘昌德的女儿吗?” 刘妍看着面前这位警察,良久才点头。 “是这样的,我们查了a74689这个车牌号是你父亲的,今天接到三里屯居民的举报,说你父亲的车一直停在那占地方,麻烦你通知你父亲一声,尽量在今天把车子开走。” 刘妍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怎么说话,是周仁媛走过来,拉过刘妍的手将她拉至在身后,对警察道了声,“好!辛苦你们了。” 警察也不再多说什么,带领身旁的同事走了。 罗玉芬目送那两位警察离开,转过头就问:“话说我从去年就没见你爸爸了,他怎么把车停到三里屯去了,去年我就见你爸的车停在那了。” 周仁媛没有理会罗玉芬,而是拉着刘妍的手走进院内,罗玉芬跟过来,周仁媛停住脚步,她看向罗玉芬,以长辈的口吻说道:“李想他妈,该回去做饭了,不然饿着了孩子。” 罗玉芬一愣,尴尬地转身往回走,想不通一些事情。 刘妍回到屋子里就开始忙活做晚饭,只是下了两碗面条。她和姥姥面对面坐着低头吃面条。 周仁媛没有动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刘妍,看着她吃的很慢,很小心翼翼,几乎发不出声。 “妍妍啊,不要怕,有姥姥在。”周仁媛爱怜地看着刘妍,“是不是快要到考高中了?妍妍,我们考去别的市好吗,姥姥还有着存款,姥姥带着你,啊?” 豆大的泪珠砸在碗里,刘妍埋首,尽量不被姥姥看到。 可周仁媛怎么会瞧不见。 夜声人静的时候,三里屯停大半年多的货车,终于启亮了。 第三十四章 认认真真去喜欢 在一次模拟考试后,石智进步很大,被各科老师提名夸奖,这可把石智得意坏了,原来被人夸奖的心情是想翘尾巴的。 有天,石智问张正,问他为什么要来这所学校实习。 因为听说张正是外地人,跨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工作有些说不通。 “因为这是我母亲的故乡。” 石智一愣,轻声说了句,“真巧。” 张正没听清,问她。 石智立马摇了摇头,她笑了起来,又问,“林老师是不是喜欢你呀?” 闻言张正的脸红了,石智还是调侃着,“老师,你的耳朵很红。” “小孩子不要开大人的玩笑。” “你会离开这里吗?” 张正想了想,“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那老师喜不喜欢林老师?” “石智,老师布置的作业是不是太少了?” 林荨在自己办公桌上批阅作业,一抬头就看到刘妍站在自己面前,便笑着问道:“有什么事吗?” “老师,我可以报考别的市的学校吗?” 林荨一下子愣住了,她放下红笔,看得出刘妍是很认真在问她。 “别的市的话,应该可以,可能需要些费用。老师帮你打电话给教育局咨询一下。” “要很多吗?”刘妍只听到费用。 “大概两三万。” 刘妍吃惊地瞪大眼睛。 林荨了解刘妍家的情况,便继续道:“其实这儿的高中也有几个好的,不管你去了哪,都一样是学习。” “那还是不用打电话了。” “如果你真的想,老师可以问问,看能不能帮到你。” “谢谢老师。” “回去吧,好好复习。” 中午的时候,刘妍坐在顶楼,头顶着很大的太阳,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石智找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地上靠着墙。 石智走过去,“那么大的太阳,跑来晒啊?” 刘妍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石智选择坐在她旁边,询问她,“怎么了?饭也不吃。” “石智,我想离开,带着我姥姥离开。” 没料到刘妍会这么说,石智怔松了几秒,然后抚着刘妍的肩背问:“你想去哪里。” “什么地方都好,可是又哪都去不了。” 石智只得抚着刘妍的背给予安慰。 李想从田径场上跑步回来,因为中考也有体育这一项,到这学期,学校也比较重视,毕竟能加分。 石智给李想递了一瓶矿泉水,李想接过说了声谢谢,便扭开仰头就喝了半瓶。 离上课时间还有些时间,石智和李想走在田径场上,李想穿着球衣,衣服早已被汗水淋湿,额头也爬满了汗水,李想直接用拉过衣服往脸上抹,把汗水抹掉。 石智看着他的动作,衣服拉起来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他的腹肌,石智突然一个脸红,撇过头去。李想保持擦汗的手势看着石智突然转过头,奇怪地问她,“干嘛了?” “没,只是突然觉得你长高了。” 李想笑,放下衣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说:“可你更矮了呀!” 石智无语地翻白眼,但还是没有去计较。 “我听说你要和刘妍考同一所学校。” “嗯。”李想满心欢喜,反问石智:“怎么,你也想啊,虽然你成绩进步了不少,但想要跟上我和刘妍,还得多加努力。” “我这不努力吗,它都虐我千百遍,我还待它如初恋。” 李想停下脚步,突然很认真地看着石智,“好好努力,如果学习上需要帮忙的,我可以帮你。我希望你能一直跟我们一起,刘妍需要你这个朋友。” “我怎么感觉像是被表白了。” “你戏真多。”李想敲了敲石智的脑袋。 “刘妍,最近不太对劲,她好像一直有事瞒着我们。” 李想又喝了一口水,望着前方,淡淡地说:“我知道。” “你都不去问吗?” “她既然不想说,我又何必去问。她就是这样,问了反而会让她更不高兴,我不想让她不高兴。” “啧啧啧!”石智砸吧砸吧嘴。 “怎么?”李想回过头见她这幅表情,不禁问道。 “臭情侣。” 石智没由来地骂了声,李想没听懂,“你说什么,什么臭情侣?” “你跟刘妍啊。” “有完没完了你,什么都敢说?”李想虽然凶她,但耳根还是红了。 石智翻了个白眼,对着干,“你喜欢她,你喜欢她,你喜欢她。” “……你,你…”李想瞪她,恶狠狠憋出一句,“关你什么事。” 李想将水喝光,突然缓了语气,像是自顾自地说道:“我希望我能给她带来好运,我想认认真真去喜欢她。” 李想随手一掷,空瓶子完美落进垃圾桶里。 石智停在原地,被太阳照得睁不开的眼睛。石智转过身背着李想离去的方向往回走,最后反应慢半拍,抖了一身疙瘩,“咦,恶心我了。” 到了周末,李想到刘妍家跟刘妍一起在庭院复习,他们都躲有阴影的地方,吹着风,吃着罗玉芬送来的冰冻西瓜。而周仁媛抱着拐杖在竹椅上打起了盹。 树梢爬满知了,叫响了整个夏天。 石智在图书馆里沿着书架找书号,然后捧着一大堆资料坐到张正面前,书一放下,石智整个人累趴在桌子上。 张正无奈地笑了笑,将石智面前的书搁置一旁,从背包里掏出一张试卷递给石智,说:“半个小时做完,老师先给你整理这些资料。” 石智再不情愿还是听话,她睁了下眼睛,发现试卷竟是手写,她看了一眼张正,把笔拿出来开始做试卷。 张正很满意石智的变化,也对从前的石智有所改观。 写完试卷后,石智下巴抵在手背趴在桌上看着张正认真申她的卷子。从石智的角度望去,张正的脸显得小巧,睫毛长长的,右眼角下还有颗痣,竟从没有发现过,还是这般近距离才瞧得见。鼻子高挺,唇线也好看,就连手也好看。 石智竟看得有些走神了,在张正突然看她时,那一秒的对视,让石智心脏猛地一跳,然后尴尬地别开眼。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张正带石智去吃饭,经过便利店时,石智买了两个冰淇淋,一支递给张正。 张正迟疑了一会,还是接过说了声谢谢。 其实老麻烦张正一直抽时间给她补习,石智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在所有事情上,哪怕是细微的小事情上,石智总想为张正,1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舒坦。 但张正不这么想,他说:“老师帮你,是因为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的学生,我得为你们负责。” 吃完饭后,石智在广场附近溜达了一圈。然后捧着一根大大的棉花糖出现在躲在树荫底下乘凉的张正面前,她掩不住的笑意直唤他老师。 张正也只是笑笑,额上爬满了细微的汗珠,石智掏出纸巾递给张正。两人又回到图书馆。 石智做着习题,张正看着书。 到了下午3点时,石智突然肚子疼,她捂着肚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张正见状,抬头看她。石智疼地皱起了脸,说:“我去上个厕所。”说着离开座位,往洗手间方向,张正望着她,突然看到什么,立马叫住石智。只见张正脱下自己条纹蓝衬衫向石智走过去,石智莫名其妙看向他,张正想开口说话,但又欲言又止,最后自己上前将衬衫绕过石智的后腰,两只袖子她在腰间打了个结。 “裤子脏了。” 石智听到这句话时,其实已经察觉到自己可能来了大姨妈,但她此时却觉得丢脸。 张正大概看到了她的窘迫,故而想起石智以往请假的理由,不由笑了笑。 石智梗着脖颈慌慌忙忙去了洗手间,她确实是来大姨妈了,她又跑去楼下超市买姨妈巾回来。张正在图书馆里等了她十五分钟。 等到石智回来时,她尴尬地来到张正身边,才发现张正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了。 张正很淡定,他站起来,替石智拿书包,“今天就到这,回去休息。” 石智点点头,然后跟着张正走出图书馆。 张正住学校,回去路上跟石智同路,所以张正把她带上公交车,车上有位置,石智没敢坐,她怕一坐,就印了红在张正的衬衫上,这多尴尬啊。 “不坐吗?”张正问。 “我站着好点。” 然后张正就自己坐下来了,石智就在他旁边站着。公交车在开,石智拉着手环,低头看着张正的头。张正的后脑勺很圆,头发细软也很黑,中间还有漩涡,石智想到刘阿姨家的猫,不知为啥,她想撸张正的头发。 到了晚上,李想的父亲李连生好不容易下了早班,一家人围坐在饭桌上吃着晚饭。 罗玉芬给身旁的李想夹菜,然后说说话。 “市中房子快要装修好了。我下午去看了。” 闻言,李想抬头去看她母亲。 “等你考完以后,我们就搬过去。” “要这么快啊!” “是啊,以后你爸上班就不用跑来跑去,你上学也近。” 李想扒着碗里的饭,有些不太高兴。 第三十一章 爱屋及乌 石智拿着冰块在脸边敷了一节课,手冻麻了,脸也冻僵了,冰块却没怎么融化。 课间时间,石智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颊,被打的地方消红得差不多,想到石中伟石智的脸就很黑,而偏偏不巧,顾美灵从教室后面走进来,一眼就对上了镜子里石智那双 愤恨的眼,顾美灵一愣,而后不屑。 教室里的气氛也因这两人暂时的同框而冻结几秒,有人的目光里还在期待,一些意外地画面。 顾美灵甩了甩秀丽的长发,刻意走得很傲娇。 下完晚自习,石智收到刘阿姨的短信,她说石中伟走了。 石智没有回。 回家的路上,意外的发现路边装了路灯,在漆黑的夜空下,石智顶着橘黄的灯光,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路,她走在路上,思绪万千。 很久以后,石智从刘阿姨口中得知,那条路上的灯,是石中伟叫人装的。 终于等到期末考试。刘妍坐在教室中间的位置上,监考老师只有一位,不停的在走来走去。 7班的石智在面对作文时,直接将阅读里的文抄上去,字数不够,就再多写几个符号。能抄则抄,抄不到就蒙,再不济就空在那里,以至于张正在经过她座位时,多瞧了两眼,那眼神简直能杀了石智。 而这两天,石智都是这么过的,试卷交的很积极,估计老师批阅她的试卷应该是最快的,毕竟她后面的试题是空白的。 刘妍走出考场,石智从另一边迎过来,吐槽试卷很难,刘妍也只是笑笑。 刘妍和石智走出学校,两人大老远就看见李想推着自行车在路边的电线杆旁张望,在看到刘妍时,李想瞬间笑了,腾出一只手来挥手。 石智瞧了一样李想,道:“你的青梅竹马。” 刘妍皱了下眉,似乎没明白石智为什么要说的这句话。 石智拍了拍刘妍的肩膀,示意她先走了。 刘妍点头,拉了拉书包朝李想走去。 李想傻笑着,将刘妍望过来,一句上车,刘妍便一屁股坐在后座上。 李想踩着脚踏车向前驶去,刘妍抓住李想的衣角,听着李想说试卷上的试题,说寒假有什么活动。 刘妍静静听着,很少回话,李想也不怕尬聊,一直在说个不停。 成绩单下来的时候,石智盯着成绩单愣了好半天,刘妍凑过来看了两眼,第二眼的时候透着欢喜。 石智说:“是不是给我放水了?我后面可都没做,这都能及格?” 刘妍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大概是张老师想让你多过个安心年。” 是的,每年的这个时候,街坊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会问,考多少分了呀?你看人家考了多少。 不过石智才不会在乎这些大人们的比较。 临近年关,石智去刘妍家串门子串的特别勤,刘妍和姥姥都没意见,李想倒是不高兴了,他将石智堵在刘妍家院门前。 “都要过年了,你不回家过年吗?老往这跑。” “又不是跑你家。” “你跑太勤了,刘妍都没空理我。” 石智“噗嗤”一声笑了,在她眼中,李想像是个小怨妇在向她抱怨。 李想瞪过去,石智笑的更欢了。 李想扯了扯石智的长发,石智止住笑,看着他。 李想从身后拿出一个礼袋递给石智。石智没有接,只是略略看了一眼,说道:“刘妍就在里面,要送自己亲自送去。” 李想又瞪了她一眼,憋了好久才说道:“给你的。” 石智这就惊讶了,她把李想从头盯到脚,也看不出他到底想干嘛,贿赂吗? 李想被她盯得发毛,一脸不耐烦,“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石智一下子就怔住,最后接了过来,调侃道:“我还以为你忘了。” “没忘。” “这都过多久了。” “所以才给你补过来啊。” “我那时只是开个玩笑,没当真。” 李想看着石智,不说话。他当真过,从她开口要求生日礼物的时候他就在当真,但他也放弃了。直到石智替刘妍还回顾美灵倒的一桶水时,李想就已经决定把石智当朋友了,因为他看的见,石智是真心对刘妍好,对刘妍好的人,他都欢喜。 石智见李想突然面无表情,还以为他生气了,故作勉为其难道:“那我就收下了。” 李想还在看着她,石智毛炸,“你还盯着我干嘛?” “你啥时候走啊?” “谁说我要走,我要留下来过年。” “你不回你家啊?” “我家就我一个。” 李想一愣,不说话了。 “我要进去,你要不要进来?” “不了,我妈在叫我吃饭。” 罗玉芬的声音大老远传来了,李想转身走向自己家。 石智走进院子,刘妍提着垃圾袋走了出来,只见石智对着手中的礼袋发笑。 “谁送的?” “你的青梅竹马。” 刘妍的脸色有些僵硬,石智瞧见,笑的更欢了。 意识到自己被石智取笑了,刘妍瞪了她一眼,跑去丢垃圾。 下午,罗玉芬约周仁媛去市场买年货,刘妍跟着,原本不去的李想也跑来了。 而石智在中午吃完饭回去了。 市场上有很多人在买年货,李想跟在后面负责提东西,刘妍也会帮忙提,罗玉芬则搀扶着周仁媛。 两个大人在前面说着家常,李想和刘妍就在后面随便瞎扯。 刘妍最终忍不住问李想,“你送给石智的是什么?” “啊?”面对突然转话题的刘妍,李想一开始是愣住,最后才反应过来,说:“嗷,那是补给石智的生日礼物。” 刘妍脚步一顿,看着李想。 李想继续说道:“那天你跑出学校后,我很担心,石智说她要是找到你,就让我给她买礼物。” “为什么现在才买给她。” “一开始我不喜欢她。” “那你现在喜欢她了?”刘妍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酸,而李想也没有听出来。 李想笑,“她是你朋友,我爱屋及乌。” 刘妍听后,眼角带笑,却故作莫不关己。 石智打开礼袋,里面躺着的是一本书,石智拿了出来,是一本《语言的突破》,还附上一张字条。 “你说话经常不过脑子,希望这本书会对你有帮助,很期待下次谈话,你会变得很有内涵。” 石智看到最后,眼睛是越瞪越大,李想这货是拐着弯说她不会说话。 石智在心里咒骂了好几遍李想时,这边的刘阿姨挂断座机电话,望向坐在沙发上的石智,最后走了过去,说:“先生打来电话,说让人过来接你回去过年。“ 石智听到后,脸色僵住,她拿起书从沙发上站起来,“要是来了就帮我挡着。”说着,走向楼上。 “那是你亲人,亲人就应该在一起,好好相处。” 石智没有回话,她走了上去。她觉得没必要说什么,像刘阿姨他们,总以旁观者的身份去劝导当事人,他们每个都说的很有道理,字字大言不惭,因为他们都不是当事人,他们体会不了石智的心情。 躺在床上的石智翻开了李想送的那本书。 “如果你看不清自己,那么,就试着看一下周边的人与事,你一定会发现人们都过着他们嘴上所说的人生”。 第三十六章 规划好她的未来 夕阳将背影拉的很长,脚步奔跑在时间线上,到达的地方,总觉得那么远,不可琢磨。 刘妍下了车,匆匆跑进公安局里。 周仁媛在一个小时前来到这说要自首的时候,局里大部分人都很意外,大概都意外一个行动都不太方便的老人会杀人。 在刘妍着急辩解自己的姥姥怎么会杀人时,另一个警察从外面走进来递给与刘妍交谈的刑警一份法医鉴定报告,说是法医那边刚出结果,就立马送来了。 那位刑警只是翻开看了几眼,便盯着刘妍,最后问:“你是刘昌德的女儿?” 刘妍一怔,不知为何,忘了回话。 审讯室内, “前日接到报案,三里屯一家废弃旧工厂的下水道里,发现一名死者,现在结果出来了,经比对,死者,刘昌德,41岁,男性,死亡时间,8个月前,死因血管破裂,失血过多导致身亡。” 刑警平静地说完,看着面前年迈到可以当他奶奶的周仁媛。 “你与死者关系?” 周仁媛反应很慢,她都是呆愣了一会才回答:“他是我女婿。” “为何杀他?” “不小心。” 做记录的刑警放下笔,很显然对周仁媛敷衍的回答不满意。 “再问一遍,为何杀他,你是怎么杀死一个比你身强力壮的人。” “据调查,你女儿死后是你女婿赡养你和抚养你外孙女。你有何理由杀他。” “他喝醉酒了,总是打妍妍,我就推了他,是他自己撞在铁柱上。” “你外孙女不知情吗?”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以为他像以往一样倒在地上就睡了。半夜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他死了。” “为什么当时不直接自首,要等被发现才来?” “我已经是将死年纪,想再多陪陪我家妍妍,我家妍妍太可怜了,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周仁媛说着,像是陷入回忆,泪眼婆娑。 大厅外面,刘妍抓住警察的衣袖,“不是这样的,人是我杀的,我爸爸是我杀的,这跟我姥姥没关系。你把我姥姥放出来,她年纪大了,受不了折腾,你抓我进去,是我!是我!!” 刘妍歇斯底里的绝望,紧紧抓着警察的袖子,努力摇头解释。 厅里很多人看过来,刑警也为难,“你先冷静!” 两位刑警从审讯室出来时,另一边走来另一个中年刑警。 他们叫他张队。 张队接过同事递来的记录本,翻看一下,问道:“意外死亡?” 没人回答,谁也不能去确定。张队透过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将目光锁定在里面带着手铐而神情恍惚的周仁媛,他再次问道:“一个父亲失踪了大半年,他女儿会不知道?” “是继父。” “法医那边的鉴定报告显示死者随身物品上有几个指纹,经dna对比,其中两个是死者的亲人,周仁媛及她的外孙女刘妍。” “联系一下死者生前的同事。”张队说完,盯着审讯室里那双消瘦枯槁的手,说:“去把手铐给打开,不用给她带了。” 李想从学校回来后,本来想把书给刘妍送去,谁知她家没一个人在。只能先回自己家。 罗玉芬在厨房忙活,饭桌上摆了几道刚做好的菜,客厅放着电视,听到门声,脑袋探了出来。见是李想回来,心情顿时愉悦,她问:“考的怎么样?累了吧,先休息会,妈妈给你做了好几道你喜欢吃的。” 李想淡淡应声,将书包搁在沙发上随之坐了下来。 罗玉芬端着洗好的碗筷放在饭桌上。 这是电视里播报一则新闻,让客厅里的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关注新闻,聚焦时事,6月20日,三里屯一家废弃旧工厂下水道发现一具无名腐烂尸体,据证实,死者为男性。而就在下午,有一犯罪嫌疑人在弘和公安局自首。目前案件正在调查中……” 罗玉芬看着电视机里在弘和公安局大门前播报新闻的女记者,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竟然就在我们附近,这谁造的孽啊?”说完嘱咐李想出门要多注意安全。 李想再次去了刘妍家,她家还是关着门,叫人也没人应。李想失落地回到自己家,罗玉芬在收拾东西。她看到儿子回来,问道:“妍妍没回来吗?” “没有。” “我看妍妍跑的飞快,估计是什么急事,你干着急也没用,还是过来帮妈整理东西。” “妈,你收拾衣服干嘛?” “搬家啊!我不是早跟你说过。我们后天就过去。” “就不能晚点,我都还没跟刘妍说。” “早点过去,你爸就不用来回那么累了。” 李想不禁嘀咕,“这不都来回好几年了。” 刘妍坐在公安局的大厅里等待传唤,夜幕降临,刘妍的腿在发抖,她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了。 她看到一辆警车开大门,下来一对男女,两人拷了手铐,被同行的警察带进去。大厅门上方写着公安,有亮着白光的警`徽。 有警察走过来,“你就是刘妍?” 刘妍抬头,那人背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刘妍站了起来,“我姥姥呢,我姥姥生病了,她不可能杀人,她有老年痴呆症。” 张队看着面前这个眼睛红肿的小女孩,他递了纸巾过去,开始询问,“你跟你继父不合吗?” 刘妍打了个寒颤,眼神闪躲,似乎不愿回答问题。 “你是不是很害怕你继父,为什么,他经常虐待你?” 刘妍点了点头。 “你最后一次见你继父是什么时候?” “忘了。”刘妍这次的回答很快,这让张队怀疑地挑了一眼刘妍。 “这么说,你继父消失这么长时间,你都没问过你姥姥?” “不问。”刘妍的回答没有让张队感到意外,他只注意到刘妍的左手腕,手腕上带着一只旧手表。 “为什么不问?就没有好奇过他为什么这么久没出现过?” “他就不是一个好父亲,我为什么要好奇?” 张队看向她,感受到了孩子身上的一丝愤怒。 他想了想,最后对刘妍说:“由于是刑事案件,亲属还不能探视,但我可以给五分钟探视的时间去见你姥姥。” 就像电影里那边,隔着玻璃,刘妍在拿起话筒的时候,就已经哽咽地不像话。 “汝汝。”周仁媛唤道,周仁媛只有在心疼刘妍的时候才会叫她汝汝,这个乳名曾曾唤过刘妍的母亲。 刘妍哭的更伤心了。 “不要哭,也不要怕,姥姥在。” 刘妍摇着头,她想说什么却只剩下哭泣了。 “姥姥现在清醒着,其实姥姥什么都知道,是姥姥不好,让你委屈了。妍妍啊,答应姥姥,好好活着。”周仁媛说道,伸出手想要擦掉刘妍的眼泪,触碰到的只是透明的玻璃,她继续道:“姥姥是陪不了你,妍妍得快快长大啊。“ 在这五分钟的探视里,刘妍没有说一句话,她只是在哭,哭的停不下来,哭到泪眼模糊没能瞧清姥姥的模样。 而张队却一直在观察她们。 最后张队让一刑警开车送刘妍回去,毕竟大半夜的,一个小姑娘家不安全。 刘妍回到家,她没有开灯,却是在关上门时沿着门边蹲了下来,在黑暗中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像河流,哗啦啦淹没她的心房,从而导致心脏疼痛剧烈,一遍又一遍打在自己心口。 不知过了多久,刘妍打开灯,她坐在饭桌上,将早已冷却的饭菜往嘴里塞,塞的满满的,狼吞虎咽。 刘妍打开姥姥交代放在衣柜里的铁盒,里面有母亲的遗物,还有一张存折,存折里面夹了一张微微泛黄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妍妍”两个字,那是母亲的字,刘妍打开,账户户主是她的名字,早在两年前,她母亲就给她开了银行卡,一行一行记录着,妍妍的生活费,妍妍的学费,妍妍大学的学费。一行行规划好刘妍的未来所需要的费用。 刘妍看着,捂住嘴再次哭了。她把手里有关母亲的东西贴放在胸口,仿佛就能跟母亲靠近一点。 夜,是一个人身心疲惫的归属,悲伤与恐惧,还有孤独,慢慢滋生在周围,淹没一个人的意识。 第三十七章 她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李想一大清早,拖着人字拖,捧着昨天从学校帮刘妍带回来的书,走去刘妍家。太阳老早从山头爬出来,照亮整个小巷。李想推开刘妍家的院门,看着大门还没开的迹象,顿时有些失落,以为刘妍和姥姥还没醒。他把书放在窗下的竹椅上,小声冲着窗户喊道:“刘妍?刘妍,你醒了吗?” 刘妍躺在地上,就在这扇窗的地上,背对着窗户,窗外的阳光撒了进来,刚好落在刘妍冰冷的身上,还是昨天未换下的衣服,她听到了李想的声音,但身子无法动弹,连动动唇的力气都没有,她很累,眼神迷离,屋内所有呈现的画面都模糊不清。 “我把书放这了,记得拿哦!”得不到回应的李想只得失落地又小声说道。然后转身离开。 刘妍眼皮慢慢地合上,而睫毛的颤动显露了她的不安。 现在整个小巷都在说昨日新闻通报无名尸体案,无人不惶恐,却说很有劲。 李想在付钱时,听到便利店门口坐着两个青年男女的对话,他接过零钱,将一瓶牛奶揣兜里,一瓶拿在手里喝,路过两个青年男女时,李想瞄了一眼他们,然后快速离开。 李想回到刘妍家的院子,将牛奶放在书上,含着吸管走出刘妍家。 从刘昌德以前几个同事询问过后,又派了几个警察便装去刘昌德家附近找邻居巡查下情况,张队回到审讯室。 周仁媛面色疲惫,显然经不起折腾的,在张队坐下时,她说:“人是我杀的,也是我藏起来的,其他没什么说的了。我年纪大,记得的也就这些。” “昨天我看到你外孙女手上有条伤疤,她割腕自杀过吧?”张队问道。 周仁媛讶异地回过头,浑身都在抖,面上松弛的皮肉更是抖得厉害。 “去年你去你外孙女学校帮你外孙女请了两个星期的假,为什么?难道你外孙女是那个时候自杀的?而死者刘昌德死亡时间跟你外孙女的请假时间一致,只不过是错开了一个晚上。所以,刘昌德死的那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孙女会自杀?” 周仁媛没有说话,只是很激动地瞪着张队。而审讯室外的同事看着里面的情形,顿时有些紧张。 “为什么不说话?还是你跟你外孙女隐瞒了什么?” “是我杀的。” “你昨天不是还说意外吗?你这么急着往自己身上揽,是为你外孙女吗?” 审讯室外的同事都捏了把汗,里面气氛极度高涨,虽然知道他们老大是在套话,但他们挺担心老人家情绪紧张会导致血压上升。 “不关我家妍妍的事,她还小。” “我要知道真相。”张队站了起来。 周仁媛一愣,盯着张队。 “不说是吧,我替你陈诉,你的女婿在那天喝醉酒,强女`干了自己的继女,然后你们两个杀了他,事后你藏尸,刘妍害怕割腕自杀。这里有医院的数据,显示刘妍在去年12月份时做了人流手术。” 周仁媛听到后面崩溃地叫了出来,随之又哭喊了起来,用那双满目疮痍的手捂住脸颊,透露出来的竟是懊悔与绝望,她一遍又一遍唤着“妍妍”。 而刘妍依旧在家中的地上横尸般躺着,此时的太阳早已钻到窗台下,只剩一点点阳光。刘妍昏昏欲睡,几缕头发贴在她苍白的脸上,贴在干燥起皮的嘴唇上,呼吸一度缓慢,她甚至听到自己因为呼吸不过来而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刘妍动了动拇指,但那也只是抖了一下。 周仁媛抓着张队的衣角,泪眼纵横,苦苦哀求,“我求你,不要把我家妍妍说出去,她还小,经历了那种事情,已经毁了她了,我好不容易把她从阎王那里拉回来,不能这么毁了她。我家妍妍得有多害怕。所有罪过是我,我来承担。”说着,又难过地哭了起来。 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见过很多刑事案件,也遇过类似一样的案件,可没有像现在这般,隐隐动容。 张队扶起周仁媛,翻开记录本,重新记录周仁媛的陈诉。 刘曾是未婚先孕,在刘妍6岁的时候带着刘妍嫁给了刘昌德,刘昌德秉性不好,不思进取,还经常喝酒打人,那时候周仁媛怎么都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嫁给这么个烂人,可这个烂人对刘曾也好,说好可又不好。周围邻居都不太喜欢刘昌德。时间久了,日子还是得过。刘曾突然的意外离世,对刘昌德和周仁媛刘妍他们打击很重,刘昌德领了赔偿金将他的旧货车换了辆新的,那时又沉迷于买码,把钱耗光了,又厚着脸回来找周仁媛要,说刘曾生前给刘妍存了钱,要周仁媛拿出来,周仁媛拿不出来就开始砸家具。 那时候是李连生跑来阻止。刘昌德才幸恢地离开。 刘昌德的死可以说不是意外,是周仁媛用钢铁捅进喝醉酒的刘昌德身体里,就捅死在刘昌德新买的货车里。 而刘妍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躲在角落里,腿上流着血,蔓延到脚踝处。周仁媛去碰她的时候,她拼命躲着,那时的刘妍神志不清,认不出周仁媛。是周仁媛安慰她,一遍一遍安抚,把浑身颤抖的她抱在怀里。刘妍哭的很绝望。 周仁媛捂住刘妍的眼睛,让她不要看到血泊中刘昌德,然后把刘妍带回家。 刘妍把自己关在洗手间,水龙头哗啦啦地声响也掩盖不了刘妍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周仁媛在门外听了许久,她懊悔不已,也心痛。 想了很久,周仁媛回到三里屯,拉来一辆工地上的运泥车,在深更半夜拉着刘昌德到了附近一家废弃的旧工厂。 回来后,洗手间的水龙头还在流,周仁媛不免担心,无论是叫唤还是敲门都没应,周仁媛只好撬开门,门开的那瞬间,把周仁媛吓坏了,水龙头流出洗手池,一地的水混合着殷红的血液流进下水管。 刘妍浑身湿透,靠在洗手池的旁边昏迷过去,她的左手腕被割开了一大口子,鲜血流个不停。 怎能不被吓坏。 周仁媛没敢叫人来帮忙,她把刘妍扛到院门在外就扛不动了,是从隔壁家门口偷偷拉来的板车,拉出小巷,叫了辆车。 好在送得及时,捡回了半条命。 以至于后面出现周仁媛给刘妍请了两星期的假。 刑警将a74689车牌号的后备箱打开,里面有一摊蒙上灰尘的血迹。 路过的人三三两两,都看了两眼。 石智是下午才来到刘妍家,她看到刘妍家的门关着,院子里却还有一瓶牛奶,石智走进去拿起那瓶牛奶打开就喝了起来,于是被太阳晒过,有些温热,石智很嫌弃,但也艰难地喝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椅子上的书后又看向身后那扇窗户,试探性地唤了唤:“刘妍?” 没人应,石智走到门口,伸出脑袋往门缝里探了探,被却脑袋轻而易举地撞开了,石智一脸懵,看了一眼被自己撞开的门,然后定定神走进去,再次唤道:“刘妍?” 依旧没人应,饭桌上是吃完未收的碗筷。石智以为没人在家,便自作主张将外面椅子上的书提刘妍搬进来,正准备离开时,余眼看到屋内地上有个身影。 石智瞪大眼睛,转过头看过去,只见刘妍躺在地上上,双眼紧闭,像是昏迷了过去。 石智吓得把牛奶瓶往后一丢,慌忙地跑进屋内,将地上的刘妍扶起来,一边拍打刘妍的脸,一边叫醒她:“刘妍?刘妍?你醒醒?” 刘妍浑身冰冷,没有睁开眼,石智很慌,她想掏出手机打电话,却怎么也找不到手机。 石智再次试图叫醒她,“你别吓我,这不都考完试了吗?” 石智有些无助地看向外面,她把刘妍扶起来,正准备把刘妍背背上时,刘妍动了,石智欣喜的扶住她,刘妍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过了过去。 石智把刘妍送到医院。刘妍醒来的时候,护士正好给她换点滴。石智高兴她总算醒了过来。 石智给刘妍晾了一杯白开水,让刘妍喝下,刘妍喝了一点就吐了。 石智赶紧找来纸巾给刘妍擦拭。 刘妍望向窗外,又是夜。 石智询问她怎么回事时,刘妍不说话,只是看着石智,看着看着突然红了眼眶,石智只好不询问,抚着她肩膀让她先好好休息。 这时,石智接到李想的电话,她接听电话的同时,也看向刘妍。 “明天我要搬家了。” “搬家?”石智很惊讶,她看向刘妍,刘妍似乎无动于衷。 “妍妍和她姥姥不知道在哪里,她家的门关着,从昨天下车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她有没有去找你?” “她…”石智还是看向刘妍,刘妍这时回过头来,对着石智摇摇头。 “你别担心,她没事的。”石智只好这样回道。 挂断电话的石智,坐在刘妍的身旁,她握住刘妍的手,给予安慰。 刘妍望着那只赋予力量的手,眼泪流了下来,她尽力平稳自己。 第三十八章 19岁的他们 搬家公司开来的货车一大清早就停在小巷外,工作人员来来回回搬运家具物品,李想走了几趟,就往刘妍家看了几趟,见不到刘妍,他还是没能亲自对她说出口,他要搬走了。 罗玉芬知道他的想法,拍了拍李想的背,说:“可以随时回来的。” 李想点了点头,跟罗玉芬坐上父亲的车。 从医院出来后的刘妍直接去了警察局,今天是姥姥在警察局的第三天。 刘妍望着周仁媛,拿起话筒。 “昨天晚上梦见你·妈了,你妈妈说想我了,姥姥也想,妍妍啊,要好好的,健健康康,快乐的成长。” 周仁媛握着话筒,伸手贴在玻璃窗上,刘妍伸手过来,附和上。周仁媛开心的笑了,红了眼眶。 晚上0点时,刘妍接到警察的电话,周仁媛女士在看守所突发急性心肌梗塞,当场死亡,于2011年6月24日23点47分,享年79岁。 刘妍挂断电话,跌坐在地上。 新闻报道,三里屯废弃工厂发现的无名男士,已核实身份,死者,刘昌德,41岁,涉嫌强奸一案,被凶手周某发现,捅死被害者,事后抛尸在废弃工厂的下水道。时隔8个月被人发现后,周某投案自首。 新闻报道,凶手周某于昨晚突发急性心机梗塞死亡。 罗玉芬在整理新房时,听到客厅播报的新闻,立马跑出卧室,只见李想风一般跑出去。 罗玉芬盯着电视,只见电视画面呈现出一张有马赛克的图片,将凶手周某的脸给马赛克掉,但不难看出那是周仁媛。 罗玉芬一个拍腿,也跑了出去。 刘妍家没有人,李想找遍整个屋子都没有刘妍的人,罗玉芬跟了进来,她说:“造孽啊!” 找不到刘妍的李想立马转头换场找,却在出门口时,看到刘妍迎面走来。 李想立马跑上去,担心地唤着刘妍的名字,可刘妍都没抬眼看他,更是没有理他,像是行尸走肉般越过李想。 李想反而更担心地跟上来,他没敢说话,怕刺激她。 罗玉芬迎出来,看到刘妍也是松了口气。 刘妍走回自己家,罗玉芬和李想这对母子俩也跟了进来,停在院子里。 刘妍回过身,看着李想他们,扯了个放心的表情说:“回去吧,我现在没空招待,只想一个人待着。”说着,把他们关在门外。 一开始李想不肯走,是罗玉芬劝走了,刘妍想一个人静静,就是不想有人打扰她,李想就算站一天,都于事无补,还不如让刘妍一个人待着,像这种情况,谁都会经历。 然后,刘妍却离开了,她带走了她母亲的遗像,带走了姥姥的骨灰,那道旧门房上了新锁,唯独留下了那盆快要枯萎的多肉植物,盆身瘢痕累累。 随着时间流逝,新锁生锈,成了旧锁。 19岁的李想站在这道关了三年的门,等待那个走了三年连声招呼都不打的女孩,说好要一起读高中,一起上大学,却丢下了他一个人独自面对高考。 这三年来,他怨恨她,他想她,会担心她。她过的好吗,她会忘记他吗? 石智站在院门外,冲着李想喊道:“走啦,高易在等我们。” 李想背起书包,向19岁的石智走去。 李想接过石智手中书袋,走在石智前面,石智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后回过头看向那栋老房子,时光让他们都长成了他们曾经想要的模样,可现在的自己,又是否满意的呢? 石智和李想上了一辆公家车,车上人多,她和李想站一起,李想个子高,伸个手就碰到拉杆,石智站在他旁边。等到下一站停车时,有人从椅子上起身下车,李想二话不说,扯着石智的胳膊,让她坐下。 石智看着他,他却只是看向窗外。石智将视线也移向窗外, 所有呈现在眼前的事物像窗外的风景一样转瞬即逝,总是在不停的变化。 石智想起最后一次见刘妍的情形,她背着她平时上学用的书包,提着一个大的手提包,她来跟她说再见。 其实在新闻出来时,她就猜出了事情全部原委,石智没有挽留,因为刘妍说,没什么是值得她留恋的,她憎恨这里,因为送走了她两个最爱的人,也是这里才让她的人生变得不幸。还有什么理由待在这个她一直想要逃离的地方。 石智问她,那么李想呢? 刘妍说,他是念想,放在心里唯一的念想。 等待有一天,她变得足够好,足够站在他身边与之媲美。 石智羡慕刘妍的勇气,也羡慕顾美灵的勇气,她们做了她想做的事。 高考完后,石智他们返回学校,班里组织聚会,喝酒是必不可少,有人向石智告白,周边人起哄,石智拒绝,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大家都以为是隔壁班的李想。 石智却笑而不答,这更加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散席后,石智回到了她初中的学校,门卫大叔认得她,也放她进来,此时学校刚下自习,石智走到经常停留的荫道上,她坐在石椅上,等待那个人走过这条路。 生命中,不断地有人离开或进入。于是,看见的,看不见的;记住的,遗忘了。生命中,不断地有得到和失落。于是,看不见的,看见了;遗忘的,记住了。然而,看不见的,是不是就等于不存在?记住的,是不是永远不会消失? 第三十九章 花开十年花落十年 都说十七岁,是情窦初开的美好年纪。 少男少女们,憧憬着未来。 多年后,会有所感慨,十七岁那年的你在做什么。 石智想了想,十七岁那年,刚好是那个女孩的离开。 她有幻想那个女孩现在长成的模样,定是不讨人欢喜,说话爱答不理。应该是这样的,因为第一次遇见的时候,那个女孩就是这样子。 依稀记得那年冬天,光秃秃的树底下,她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啊。 26岁的石智在初中学校里遇见了同样26岁的李想。 印象中的李想变了,成熟稳重,长高了不少,一身黑色的长款针织外套,高领的毛衣遮住他的脖颈,当初清澈的眼眸被浓郁覆盖。 石智就站在李想不远处的树底下,在李想看到她时,她冲他微微一笑。 时光在他们身上依稀残留着过去的影子。 他们静静对望,会心一笑。 石智和李想面对面坐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十年的变迁将曾经还是小镇的模样变化成商业街。 石智端起面前的咖啡送入嘴边微微抿了口,咖啡是苦的,她不喜欢喝。但那个人喜欢喝,她便也跟着喝习惯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石智放下杯子问道。 “一个月前。” “怎么没跟我说声,成了艺术家是不是就不想搭理我们这些老同学了?”石智盯着李想,开玩笑道。 “怎么会。”他盯着石智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问道:“结婚了?” “嗯。我给你发过邮件,想你参加我的婚礼,可是,你一次也没回我。”石智说到婚礼,左手下意识抚上指环。 “这几年在路上,很久不用邮件了。” “电话呢,号码换了也不说声,咱交情都到了这些年你都不打个电话回来。” 李想没有说话。 静默良久,石智假装不经意的问:“你找到她了?” “没有。”李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她会回来的,我等她。” 石智望向窗外,午后阳光,照耀的不止是她,还有两个穿着蓝色校服并肩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学生。石智微微笑了。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车子停在落地窗外的路边,开车的男人按了下喇叭,随之打开车窗透过玻璃橱窗望向石智。李想听到喇叭声也看过去,竟是惊呆。 他盯了盯开车的男人三秒,回过头来盯着石智,半响,“你……” “我丈夫。”石智笑道。 李想的表情是不可思议,他未料到这俩人竟会走到一起。可随之,也是无奈地笑了笑。 石智冲车子的主人招招手,男人走下车,关上车门,从咖啡馆的门口走进来,走向石智。 李想站了起来,朝男人点了点头。男人越过李想时才想起什么,步伐一滞,转头看着李想,一愣,然后笑了起来,男人伸手拍了拍李想的胳膊,“李想?多少年了,都快记不起你模样了。” 李想不好意思地抬手挠挠耳后。 男人坐在石智身边,石智挨着他笑眯眯地看着他,气氛突然甜蜜了起来。 李想坐下,喝了口咖啡。 三人简单聊了一下。 随后便离开咖啡馆,石智在上车前要了李想的电话,在她确定电话通后才放心上车走。 李想目送他们上车,目送车子在转弯处离开。 扬起的尾气慢慢消散,他微微抬头,迎合那柔和的阳光肆意撒在他脸上,感受阳光,感受那年一样的阳光,找回那年的感觉。 没有那条一有人经过就吠叫的狗,弄堂还在,小巷的路口没有改变,孩子们的欢笑声越过围墙传入李想的耳中。 多年没有见过的街坊邻居,没有一下子认出李想来,总是在李想经过时,那些已经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会摸头在模糊的记忆里搜索,总觉得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待到想起时,李想走远了。 李想停在一家老旧的房屋院前,院门紧关,大门紧闭。 小的时候身高不够院墙,现如今已经高出院墙的一半了,院子里一地枯黄的枯叶,风一吹动,叶子滚动,悉数藏到角落。 他这里等待一个人,易如当年每天都等待那个人。 高易晚上约见李想在一家高级餐厅吃晚餐,李想到的时候,高易坐在橱窗旁的位置向他招手。 李想走过去,坐在他对面,高易才开始叫服务员上菜。 高易一身黑色西装,在一家公司做项目经理。当年喜欢留着刘海的少年早已蜕变成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士。 像是多年未见,高易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 高中毕业后,大家各自奔往不同的大学,分开之后就联系少了,尤其大学之后,更是失去了联系。 两人说着过往,菜上来后,便开始动筷。 高易像是想起什么,抬头问李想:“下星期一是不是要开画展了?” 李想点头。 “到时候我会来的。”高易嘿嘿一笑道,才不管李想有没有邀请他。 李想说了一下他见到石智的事,高易不以为然,“石智好像在大三的时候就把张老师拐过来火急火燎的把证给领了。一开始我们都不知道,藏得可紧了,谁知道她会和张正走到一起,现在两口子过的幸福,时不时在朋友圈撒狗粮,虐死我们这些单身狗了。”高易说着,动作夸张抚着他受伤的心口。 “我也没想到。你现在还没女朋友吗?”李想问。 “没。大学的时候谈了一个,毕业后就异地了,熬不住,分了。”高易说的很平淡,可眼神里还是透些许伤感。 “不说我了,你呢,过得怎么样?” “还好,也就走走画画。” “当初怎么都没想你会去学画画,我还记得你妈,那个时候是不是拿着扫帚追着你打。”高易说着,回忆起当时那个画面,不由笑了起来。 李想不说话,却也不由笑了起来。 “你,还在找刘妍吗?”高易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大概都觉得在李想面前提起刘妍都应该要小心翼翼。 “嗯!”李想不可否认,所有人都询问他,刘妍呢,找到刘妍了吗? “别找了,你该过你自己生活。” “我有好好在生活。”李想说道。 高易看着他,回驳不出一句话,只得将手中的叉子叉了一个大大的西蓝花塞进嘴,满满的,刚好可以重新酝酿他要说的话。 而李想只是喝了几口苏打水,他望向橱窗外的夜景,望向对面繁华的街道,拥挤的人群,以及玻璃窗上的自己。 他说:“我记得对面,以前是个2元店。” 高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街道对面连着一排都是服装店,服装店上面是一家书城,高易笑:“是啊,我还得你那个时候拉着我去买东西,最后又空着手出来。话说,那个时候你到底想买礼物给谁啊?” “过去太久,忘了。” 高易见他这么说,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吃完饭,又在广场走了一圈,最后分开的时候,高易突然叫住李想,李想回过头,看向高易,高易笑,模样傻乎乎,“兄弟希望你幸福。” 李想莞尔一笑,“谢了。” 李想穿过热闹的街道,转向安静偏僻的道路,路灯藏在树荫里,光线忽明忽暗,路上接到罗玉芬的电话,问他近况,李想当然全部说好,寒暄一段后,李想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位熟悉的身影,他保持接电话的姿势,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最后想迎面走过去,一辆面包车紧急刹车,停在李想面前,视线一下子被拉回,他看到面包车司机在动嘴,模样很凶,李想低头道歉,再次抬起头,已不见那人身影。 没有挂断电话的罗玉芬自然在电话里头听到车辆紧急刹车声,还以为自己儿子外面出什么事了,立马担心地喂了好几声才把李想的思绪拉回来。 李想望着对面消失不见的声音,轻淡地回道:“我没事,妈。” 罗玉芬又叨唠几句,便断了线。 李想回到自己的工作室,灯光一打开,照亮整个屋子,入目的是满屋子的画像,各色各样。 李想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电脑,微信上又有来催稿的,李想没理。室内温度低,李想烧了壶水,双手捧着倒满开水的玻璃杯,暖暖冰凉的手。这是李想一到冬天就常有的习惯。因为变得跟她一样怕冷了。 那株多肉植物静静安躺在电脑桌旁,落了十年,种开了十年。 第四十章 最好的我们 李想的画展开在市中艺术馆展览,到来的人不是很多,却也满了展览,来的人大部分都是热爱艺术的艺术家和爱好者。李想虽年轻,但有扎实的画功,也得到过著名艺术家的青睐。 高易和石智是一起来的,一开始都没有看到李想,只得在展览空间里逛逛看看画,石智看到很多人在用手机拍照,也有工作人员在维护秩序。 “你说他们一直拿着手机拍,拍了又拍下一个,他们是在看画吗?”石智不禁说道,高易回过神,问她,“你在跟我说话吗?” 石智翻了个白眼。 “这背影看似坚强,却几多落寞,惆怅之中分裂。” 石智听到身旁之人在评价一副画,石智抬眼瞧去,那是一副少女的背影油画,角落里标注作品名《倾说》以及李想的笔名。 “是刘妍。”石智盯着画上的背影少女,淡淡道,却又笑了起来。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石智说的话,他们在认真探讨画画的人是以怎样的心镜勾勒出来的。 石智不懂艺术,但她会夸,画的真像,真好看。 将所有画看完后,石智在展览外面的走廊上与高易闲谈,石智跟高易在高中同了三年的班,大学也在同一所学校,所以两人也成了朋友。 李想出现了,穿一身职业装,因为冷的缘故,他在外面又套了一件长款羽绒服,他向他们走过来,打声招呼。 画展会持续三天,晚上的时候,活动方主办酒会,除了要到场的李想,还有其他几位知名艺术家。 李想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于是在敬完词,喝了几杯别人敬的酒后,便找了个理由溜走了。 李想和高易石智他们在路边大排档吃着夜宵,高易兴致点了一扎啤酒,石智看着他们喝,但李想很少碰杯,有好几杯是被高易灌下去的。于是没多久,李想就醉了。他抱着酒瓶,一个大男孩趴在路边的桌子上,一点儿也不闹酒,安静的有些阴郁。 石智见状,气脑地打了一下还是喝酒的高易:“你咋把他给灌醉了?” 高易被石智打得差点吐了自己一身,他莫名其妙盯了石智一眼,然后看着对面正睁着睁不开的眼皮撑着下颔又歪着脑袋看向他的李想。 石智瞧着李想笑了,“原来李想喝醉酒会这么好看。” 高易这时打着斜眼,幽幽地睇了一眼石智,又想起什么,“我总觉得你知道刘妍在哪里。” 闻言,石智的脸色变了变,她收起笑容,正襟危坐起来,眯起眼,问:“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是刘妍的朋友,但从未见你担心过她。我猜你一定知道她很安全。” 石智微微一愣,随及笑了起来,高易的话竟让她无法回驳。 “如果你知道的话,看在李想一直寻找她的这几年,能不能可怜他,告诉他。”高易说着,望向李想的眼神透着许心疼,石智也看着,寒风吹乱了她的秀发,吹的她鼻子有点塞。李想打了个寒颤,裹紧身上的羽绒服。 前来吃夜宵的人还是有很多,对桌坐着年轻的少男少女,他们笑的开怀,有着青春张扬的气息,他们是石智的过去。 “她要是想回来,自然会回来的。”石智说。 李想突然抬起头,眼神迷离的看向石智和高易,石智和高易都一怔,然后看着李想又咚地一声趴在桌子上,冰凉的空气里有他的呢喃声,“她会回来的。” 高易无奈地摇了摇头。 石智开车将李想和高易分别送回家,李想是睡在工作室的,听说工作室也是李想回来后才开的。高易扛着李想,石智跟在后面看着然后帮忙开门。 满室的画,画架上还有未完成的画,粘在地上干掉的颜料,石智看了两眼,便听到高易叫她过来帮忙,石智快步过去,整理好里面的床,将李想的脑袋枕在枕头上,室内温度低,石智冷的打颤,她下意识想去开暖气,才发现没有装。 高易走出房间,他观看摆放在墙边的画,石智走了过来,见高易在看,她也看看。 “我看到很多都是刘妍的画。” “我也看到了。” “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记得刘妍当时的模样?” “大概是放在了心里,所以记得清楚,就忘不掉。” “我们走吧!” 石智将高易送回家后,才开车回自己家,在开车路上,她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电台,电台里放出的是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女主播,每天晚上9点准时播放,因为是情感主播,又恰赶在下班时间点,听众很多都是年轻人,石智也是这听众之一。 “hello,各位听众朋友们,晚上好,这里是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你现在收听的是fm91.5情感电台,我是主播,顾美灵。” “很多时候,我们都在等,等晨曦的到来,等恰好的遇见,等一场雪落,等天地相接的恢弘与壮美。 而所有的等待,也不过是为了让繁重的思绪以最清透的姿势在行走,恰似禅意中不可言说的了悟…” 遇见顾美灵,不算太意外,但也很意外,意外她的蜕变。无法把现在的她与当初的顾美灵放在一起。 她们就像许久未见的老友,坐在咖啡厅里喝着咖啡,吃着点心,听着顾美灵以玩笑的语气说着她的这些年。 顾美灵找到了她的母亲,但也如她所想,她母亲根本不要她,而她竟也干脆,走的潇洒,想来,她要找母亲也不过是想为自己找个离开那个家的理由。 顾美灵拿着母亲施舍的钱去了湖北,她才不会为了一身骨气而不去要那钱。虽然路很难走,过的很辛苦,但比在那个家,却是值得,她一边在餐厅里干活,一边读夜校,睡过大街,一个馒头分两餐吃,最凄惨的是,大姨妈来了,她却连买姨妈巾的钱都没有,是怎么过来的,顾美灵也不想去想,太难熬的日子都已经熬过来了。 石智很欣慰,她见到了此时最好的顾美灵,过去的恩恩怨怨,早流逝在时光里,谁没有个曾经,谁没有个不喜欢的或喜欢的人。 在过去跌倒的岁月里要付出了多少血与泪,只为了展现现在最好的自己。 石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客厅里还亮着灯,电视开着的,音量调得很小,沙发上靠着一个人。石智换好鞋后,蹑手蹑脚走过去。张正抱着垫枕靠在沙发上安静的沉睡着,灯光轻柔流泻在其清隽侧脸上,投下淡淡剪影。这个已经34岁的男人,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还是那么令她心动。 石智轻轻将他怀里的垫枕拿出来,然后转身去拿放一旁的毯子。张正这时却伸出手,一把捞过石智的腰,石智一声惊呼,压在张正身上。 张正紧紧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特有的气息。却又皱起了眉头,“怎么喝酒了?” “没有,是高易跟李想在喝,我在旁边看着。” “以后不准这么晚回来。” “嗯。” 张正很满意地亲了亲石智的头发。 “张老师。” 张正又皱了眉,他不喜欢石智这么叫他。 石智冰凉的指尖触在张正的锁骨,她慢悠悠地画着圈圈,“我姨妈过了。” 张正没听懂,“嗯”了一声去询问,但也在下一刻就明白了,他也不说话,就等着石智继续开口。 石智翻了个白眼,张口就咬在张正炽热的脖颈上,石智觉得咬重了,微微松了口,最后调皮的轻吮着,末了,又觉得太羞耻了,只好将滚烫的脸紧紧地埋在他的脖颈里,撒娇似的蹭了两下。 张正被她无意的撩拨绷紧了身体,他想看看她,可她抱着他不肯撒手,估计是埋在他脖颈里红了脸。 张正既好笑又无奈,只得拖着她的背,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石智勾着他的脖子,有些惊慌,问:“干什么?” 张正搂着她的腰,“去洗澡,慢慢来。”说着抱着石智起来走向浴室。 石智红了脸,紧紧抱着张正。 李想把工作室关了几天,带上画具,踏上旅途,他走过乡村田野,看到孩子们最天真的笑容;跨过锦绣山河,描绘当地人最朴实的善良,也行过悬崖峭壁,遇见最美的风景,最后回到生活过17年的弄堂,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摆上画架,绘下石台与青苔。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道身影挡住他的阳光,李想抬头望去,那人背光而立,隐约看得见轮廓,那人说:“我想画个肖像可以吗?” 李想愣了会,随之笑了起来,“可以。” “那我应该坐在哪里?” “你再走近我一点就好了。” 那人向李想走近几步。 记忆中的那个她啊,扎着马尾,一身宽大的校服,背着书包,在弄堂里,向他挥着手。 这十年来,他为了成为一个闪闪发光的足够守护她一世安好的存在,他付出了太多,等待了太久 。 终于等来她的那句,“我回来了。” 番外——石智(一) 刘妍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她孤身一人,才16岁,怎么生存也不知道。报警了,警察也受理了,可就是找不到她,怎么找也找不到她。李想在刘妍家院子里蹲坐了有一星期,罗玉芬该劝的都劝了,他不肯听,总想着她会回来的,她答应过他要一起上高中,上大学,她若言而无信,他还能再去相信谁。 石智走过来的时候,李想听到脚步声,慌忙地抬起头,在看到石智时,眼底的期盼瞬间湮灭成失望。 那一刻起,石智很心疼面前这个男孩。她总劝说他,不必等了。 可李想执拗,中午的太阳大,房屋的影子缩到角落里,他就这么在太阳底子下坐着,像个疯子一样,晒黑了肌肤。石智不会像他那么傻,劝不动她便走。 分数线下来时,李想打电话查了分数,也替刘妍查了分数,刘妍的准考证号以及她的身份证,李想熟记于心。 他和刘妍分数只相差几分,都可以在一个学校就读。李想便等到了开学,但刘妍依旧没有出现。 李想没有再等待了,可他并没有放弃。 石中伟原本动用了关系,将石智送去市中心贵族学院上学,但石智在开学时还是跑去了跟李想一个学校。 不单单是因为李想刘妍,还有那里,是她母亲生活过的地方,她还有舍不得的刘阿姨和蹬腿子,更何况,她想摆脱那个家庭。 她跟高易一个班,李想在隔壁班。每回下课高易都跑去找李想,石智不一样,她在新的学校里交到了新的朋友,与她们相处还不错,石智在笑谈时总会莫名止住,因为她想刘妍了。上了高中的他们,都长开了,李想拔高了,腿也长了,唯一不变的,是那纹丝不动的寸板头。李想在学校很照顾石智,他把对刘妍的心全部安放在石智身上,因为石智是刘妍最好的朋友。可石智对李想动了心,她想,刘妍啊,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就把他抢走了。可石智没有对李想表露出她那颗懵懂的心,那持续了半学期的心动终归在她成长中慢慢淡去,成功被另一个男人驻扎在心。 张正,她曾经的班主任,她曾经的物理老师。 那个被她逗一下都会害羞会生气的张老师。高二的寒假期,石智几乎是和张老师度过的。张正早已过了实习期,林荨也一样,听说林荨本来过了实习期就离开,但她好像为了张正选择继续留下来。张正依旧代课物理老师,依旧是班主任,只是这次,张正带的是三年级的尖子班。 石智拐着五岁大的蹬腿子经常一起出入,五岁的蹬腿子长高了些许,已经上幼儿园大班了。可依旧摆脱不了石智的欺压。石智那套把你丢河里对蹬腿子已经没用了。石智便又换了一招,说要把他嫁给小胖,小胖是蹬腿子的女同学,她很喜欢跟蹬腿子,有次石智下课回来的早,会去幼儿园接蹬腿子,那胖乎乎的小姑娘啊围着蹬腿子好不欢快地直叫世宇哥哥,当时石智就看出蹬腿子的眼神,忒嫌弃,偏偏小姑娘忒单纯,看不出来。 每次蹬腿子不听话,石智威胁他要把他嫁给小胖,一开始蹬腿子被吓哭了,哭完之后还不是照样乖乖听话。 石智可喜欢捏蹬腿子的脸蛋了,从瘦瘦的小脸捏成了圆圆的大脸,一旦卖起萌来简直要石智的老命。 张正是走路时看到石智又在欺负蹬腿子,蹬腿子撒腿就像张正跑过来,抱着张正的大腿,脸蛋一抬,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张正,声音软绵绵地叫张正哥哥。 蹬腿子还认得出张正,毕竟当年的石智可缺德了,欺负他不说,还老威胁他,最后是张正给他买了最爱的炸鸡薯条。 张正低头看了一眼孩子,然后才将目光放向走来的石智,石智向蹬腿子使眼色,让他赶紧过来,蹬腿子不干,就要抱着张正的腿不撒手。 而石智的小动作,张正当然看到了,他拿出老师的威严,“石智,你怎么又在欺负你弟弟?” 闻言蹬腿子把头点的飞快,非常赞同张正的话,还调皮地看向石智做鬼脸。 “老师,我哪欺负他了。”石智说着,想起她现在高二了,张正是她老师没错,但他已经管不到她了。 石智在说出这句话后,蹬腿子就抗议了,抱着张正哥哥哥哥地叫,可委屈了。 石智又想了想,严肃地替蹬腿子纠正道:“安世宇,那是我的老师,你叫什么哥哥呢?” 张正看她,随后说道:“叫我叔叔就好了。” 蹬腿子还没出声,石智又抗议了,“叔叔也不行。” 张正又看她。 “你叫他叔叔,我这个姐姐往哪放?”岂不是也要跟着叫叔叔? 张正忍不住说道:“没那么多讲究的。” 张正对称呼并不在意。 “哥哥,她欺负我!” 石智:“……” 后来,石智牵着蹬腿子跟张正一起顺路聊了几句。 张正问石智在学校怎么样,成绩怎么样,有没有新教的朋友,选了什么科。张正依旧把石智当自己的学生,出于老师的身份,他问了很多,石智都一一回答了。蹬腿子闹孩子心性了,说走累了,非要让抱。石智又非要让他走,两个大孩小孩就这么僵持着,最后张正一把把蹬腿子抱起。 孩子的小情绪瞬间就没了,搂着张正的脖子向石智嘚瑟着。 张正没有回家过年,学校放假后,他留了下来,在学校附近一培训班当辅导师。 石智知道后,闲着无聊还特意去试听了一下。这才知道他在给学生辅导英语,石智从来不知道张正的英语会这么好。 石智坐在一群初中生的后面,两手撑着下颔看向窗外,张正流利的英文说的不急不缓,石智很是受听。张正睇了她一眼,指了指石智,让她回答问题。一开始石智不知道张正在叫谁,还是前面的一个学生伸手过来拍了拍她的桌子。石智一下子回到课堂时候的感觉,立马站了起来。 张正用英文重复了一遍,石智在心里将单词组织了许久,在一波比她低几几年级的弟弟妹妹的目视下,憋出一句不完整还用错单词的英文。 张正的眼神耐人寻味,似乎在说她连初中生都比不过。石智非常郁闷地地将脖子上的围巾拉了起来挡住自己的半张脸,然后趁着张正回过身在小黑板写字时,她猫着腰溜出培训室。 柜台的姐姐,当她是张正的妹妹,对她可蔼可亲,石智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林荨的模样。 石智出了培训室,外面阴着天,寒风呼呼地往骨子里灌,石智现在变得怕冷了。她掏出手机,没有一个电话或者信息记录。 刘妍离开的那天,她明明给刘妍留了电话,可是两年了,她都没有接到刘妍的电话,刘妍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 在石智将手机放回口袋准备迈步离开时,路上走过的行人惊喜地轻轻唤道:“下雪了!” 石智抬头,脸上落了冰冰凉凉的东西,石智伸出手,掌心里落了一片小小的雪花。 她还是不喜欢雪,因为雪天带走了她母亲。 石中伟的儿子4岁了,听说调皮很,石中伟和李子青都宠着他。有了这么个宝贝儿子,石智在石中伟心中排在了最后,他顾完工作顾完家庭,空闲下来时,他才会想起他还有个女儿。 石智回家的路上,雪下大了,张正打个电话过来。石智看到张老师这三个字眼时,心里会莫名的欢喜。她在听通电话时,唤了句张老师,却也看到了前方开来了一辆车,是石中伟的车。 石智简单对着电话里头的张老师说了几句,便挂了。 石中伟的助理下车来叫着她小姐,然后将后车门打开。 石智没有说话,坐了进去。 助理小跑坐回到了驾驶座。 一路上,石智没有说话,她闭目养神,将头倚靠在车窗上。 大概因为下雪的缘故,原本一小时的车程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了石家别墅。 石智裹紧脖子上棕色的围巾,走进别墅,开门的门卫还是那个大叔,看到她时,一脸慈祥的笑意。 那个家的佣人似乎换了一拨,看到石智的出现时,以为是这家主人的亲戚。石智刚进大门时,孩子的身影莽撞地撞上石智,小小的身子被弹得坐在地上,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一个年轻的女人跑了出来,抱起孩子心疼地安慰。 石智一瞧,竟不是李子青。 听那女人安慰孩子的言语的,似乎是孩子的小姨。 石智不由轻笑,女人见状,伸手用力推了石智的肩膀,气嚷嚷道:“你会不会走路,都撞到孩子了,你还笑。” 石智瞪了她一眼,不理会她,继续往里走,女人拽住石智的胳膊,“你往哪走呢,你谁啊?” 石智特别讨厌她不喜欢的人碰她,所有石智几乎是下一秒就推开了那个女人。连带着那个孩子也踉跄地跌倒在地。 番外——石智(二) 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叫骂,让石智心烦,很快佣人赶了出来,李子青也出现了,看到宝贝儿子哭成那样, 心疼地跑过来安慰着,眼神狠狠剜向石智。而那女人在看到李子青时,委屈地叫了声姐。 孩子有劣性,挣开李子青的怀抱,跑过去对石智拳脚打踢。虽说孩子个小,但打人的力气真不是素的。 石智忍了忍,数着时间,他要是还不停手,她就一脚踹开他。对这孩子,她才不会把对蹬腿子的宽容度安放在这孩子身上。 因为停车而耽误时间的助理又了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李子青见状,回过神将孩子跑过来,还好声教导说不许欺负姐姐。 石智当时翻了白眼骂出了声,做作! 石中伟回来了,李子青的妹妹比李子青迎合还要快,左一句姐夫右一句姐夫,石智从地下室上来时,明显看到李子青僵硬的表情,不由觉得更好笑。 石中伟看到石智,推开面前的女人向石智走过来打招呼。 吃饭时候,那孩子还要别人喂,除了孩子的挑剔声,就是李子青的妹妹叽叽喳喳地声音。 石智觉得这个女人很俗,但比她姐姐,还是嫩了点。 石智吃饭很快,在石中伟一句“吃饱了吗”,石智推开椅子没有吱一声,走出饭厅。 这个家,已经没有她的房间了。她也没地方可待了。石智走到院子里,天色暗沉,雪还在下,院子里的灯亮了起来,这个地方还是那么大,却早已变了。 一条拉布拉多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想起那年夏天时母亲和她一起在院子里给旺达洗澡。旺达乖的很,一点儿也不闹。 石中伟出现在石智身后,石智是听到声音才回过头。 灯光下的石中伟似乎有些老了,头发黑白交错。 “房间收拾出来了。今年就留下来一起过年吧!你一个人,爸心疼。” 石智在石中伟说的第一句就笑了,她以前的房间被他儿子占了,那么多房间,那孩子偏偏只要她的房间。于是她房间里东西变成了地下室的一堆杂物,她还能指望石中伟会为了她而指责李子青母子吗?不会,当然不会。 “留下来看你们一家和睦?”石智嘲讽道,“饭我已经吃了,等会让你的助理送我回去。” “石智。”石中伟唤了唤石智的名字。 “别碰地下室的东西,我会带走的。” 助理又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送石智回去,那时的雪小了,石智让助理开到曾经的学校,然后石智下了车。 助理几句嘱咐后,便开车离开了。 石智站在路灯下,将围巾解了下来好好整理,又重新带回脖子上。 石智趁着门卫打盹时,溜进学校。地上积了些雪,脚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石智打开三年级7班教师的灯,现在这个时间点,老师们不是回老家了就是窝在被窝里,下雪天估计也没人出来。 7班的教室没有变化过,只是桌椅用旧了,桌面空空的,石智坐回到自己曾经坐过的位置,周边很安静,静得可以听到雪花的簌簌声。 石智想刘妍,也突然想起那个爱带蝴蝶结总跟她过不去的女孩。 石智走到讲台上,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下写下几个字“三(7)班石智回来了”。 “也好意思写回来,英文连中学生都比不过。”张正的声音冷不防地出现在身后,石智吓了一跳回过头。 张正头发上衣服上沾了少许雪花,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头发也修得有边幅。石智长大了,张正还是那张冻龄的俊脸。 石智怼道:“怎么不好意思,我可是张老师带出来的学生。” 张正嘁声,“我带出来的学生现在各个都比你好,你说你,英名词动词你都不知道了,你咋读的书。” “我都用来读物理了,老师物理教的好。” 确实,石智选了理科。 张正静默了会,让石智下来。石智欢快地跑过去。 张正问她吃不吃宵夜,石智才看到张正提了一份打包盒。 石智摇了摇头,然后被张正赶着出去让她赶紧回家。 石智又立马点了点头。 张正头疼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宵夜递给石智,石智不好意思接过,来了一句,“张老师,要不咱俩一半一半。” 然后一半一半了,一双筷子两人各拿一根,插着蒸饺子往嘴里塞。 石智瞅了一眼张正,第一次夸张正长得真好看,而张正却呛住了。 石智很皮的,至少只在张正面前表现过很皮。 石智离开学校,雪停了,张正折回来,他怕石智回去路上不安全,跑来送石智回去。 路上,石智又问了张正很多问题,最多就是和林荨的感情。林荨喜欢张正已经不是秘密了。张正对这个问题拒绝回答,石智不依不饶,张正摆出老师的威严出来。 “张老师,你过年一个人吗?”石智问道。 “也不算是,学校里还有其他老师,倒时跟他们一起过年。” “我过年一个人。”石智平淡地说道,故意把自己卖惨,实则每逢过年她都是去刘阿姨家。 张正微怔了会,知道石智家的情况。没多犹豫就说道:“那过来跟老师们一起过年。” “可是我不认识其他老师。” “没事的,还有几个你认识呢,老师们很好相处。” “以前的老师不喜欢我,我怕生,我就认识张老师你。” 张正想了想,“老师陪你过。” “真的?”石智欣喜地问道。 张正郑重地点了点头。 除夕那天,当刘阿姨走进铁门撞上正在门口贴对联的张正时,足足愣了一分钟。石智从门的后面探出脑袋冲着刘阿姨笑了笑。 张正没料到石智家还会来人,立马向刘阿姨自我介绍,刘阿姨听到张正曾是石智的班主任时,眉头拧的更紧了。 刘阿姨拉过石智到一旁,说了一些让石智觉得莫名其妙的话,最后刘阿姨说:“男女有别,你怎么能让老师跑你家,现在的男老师看着衣冠楚楚,实则衣冠禽兽,你跟那老师说,让他回去,等会你上我那吃年夜饭。” 石智不高兴了,“阿姨,你怎么能用衣冠禽兽形容我家老师呢?” “呃嗬!咋还成你家老师了?” “可不就是我家老师。” 刘阿姨想的多,毕竟这几年是她看着石智如何成长的,起初只是拿钱做事,可看着石智这孩子一个人又怪心疼的,不知不觉把她当成自家闺女来对待。 现在闺女家里多了个男人,还是个好看的男人,石智正值青春期,这万一相处不当,擦枪走火了可咋办? 刘阿姨说啥也不让他们独处。 原本张正还觉得没啥,虽然听不到她们谈话,但看刘阿姨的眼神,张正就觉得尴尬了。于是准备撤了,石智却说什么也不让。好不容易让张老师答应陪她过除夕,为这事她还特意向高易炫耀,高易不信,石智便想着拍个照留证,现在照片都没拍成,那肯放张老师走。 刘阿姨捂脸道:“矜持点!你把老师的衣服给扯下来了。” 石智这才看到她拽着张正的黑色毛衣,衣领拉下,露出了锁骨处的肌肤。 张正穿的毛衣是宽松版的,因为要贴对联,穿着外套不方便,就把外套脱下放一旁。 石智瞪向刘阿姨,放开张正,直接把话挑明,“张老师可是我们最好最尊重的老师,为人师表,待人诚恳,不是你说的那样。再说张老师年纪大,是我长辈,阿姨不能污蔑我们老师,小心我其他同学听到,打你哦!” 刘阿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正更是尴尬地红了脸。 刘阿姨丢下一句不管你了,就气呼呼走了。 石智偷着乐,“我家阿姨可咋办啊?” 张正觉得刘阿姨有那种想法确实很正常,原本他还并不在意,但看石智,她确实长大了,老师学生私底下还是避讳点好。 张正想了想陪石智吃完年夜饭他就回学校。 张正下厨,石智在旁边帮忙,却一直在逗张正,笑声很欢,这大概是石智最高兴的一天了。 石智记得张正说过,他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是母亲么故乡,可是过年了,他怎么不回去陪母亲过年。 石智问了出来,张正给她夹了个鸡腿放在碗里,想了很久才说:“我母亲再嫁了,有了现在的家庭,过得也很好。” 石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几秒过后,低头扒碗里的饭。 “她对我很好,她也需要一个对她好的人。” 石智配合地点点头。 “石智,你试着放下对你父亲的偏见,其实他同其他父母一样很关心你。”张正说道。 自从石智和顾美灵那一闹,石智的父亲出现后,他几乎每星期就接到石智的父亲打来的电话,询问石智在学校的情况。 石智摇了摇头,“张老师,不一样的。”我妈躺在病床上时,他在我妈的床上和别人上床。我妈到死都不知道他出轨了,他不爱她了,不过不知道也好。我妈出.殡那天,他由着那个女人来闹。后来那个女人怀孕了,住了进来,霸占我妈的房间,把我妈的东西都丢掉,还把我妈的宠物狗旺达送走了,现在他们是一家人,而我只是个外人。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他。 张正沉默了,良久,张正说,“晚上带你放烟花。” 番外——石智(三) 张正买来了很多种烟花,带着石智在学校的田径场放烟花。 烟花燃起的时候,张正在石智脸上看到了孩时的笑容,单纯而又美好。石智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烟花就能让她高兴。 石智捧着仙女棒,在张正身边高兴地转着。 张正笑着,看着石智的笑容,心里却有点莫名的悲凉。 石智将张正的照片发给高易,石智这下可嘚瑟了。 除夕过后,石智几乎每天都找张正玩,可张正也有自己要干的事,他在学心理学。 石智想起刘妍曾说她是不是学过心理学,其实她哪懂这些,只不过是她觉得观察人会有很有趣的事。 石智知道张正在忙,便也不打扰他,有时候,张正还是会给石智补习高中的课程。石智慷慨,“张老师,你来我们学校当老师多好啊!工资肯定也高,你不知道我们学校交的补习费可贵了。” 石智开学后,经常在课堂上走神,高易趁着老师背过去,揉了一团纸砸过去。 石智都没理他,正忧心忡忡着。 下课后,高易跑来问,石智也不回话。最后高易跟李想说,最近石智抑郁。害得李想`操心了一阵子。 石智纠结了两个月,才明白自己喜欢上了张老师。那种想他,想见他的冲动抑制不住。石智经常在每个星期天下午都跑回去找张正,编尽各种理由和张正见面,然后在晚上六点前赶回来上自习。高易琢磨了几个星期,才逮住石智,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可石智否认了。 高三了,学习更是紧张,张正有些不满这么紧张地现阶段,石智还总是来找他,不是问问题就是咨询各种烦恼,连她们学校里的流浪猫是不是得抑郁症都要拿来和他分析。 石智喜欢张正,全世界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喜欢的,大概很早,也许是初三帮她补习时,那时就已经动了少女心。也许是第一次当着全班的面给他系领带,她红了耳根,也或许是更早。 在石智高三的下个学期,她得到可靠消息,说林荨再次表白张正,张正给了两天时间考虑。 石智可等不得,气冲冲跑去喧宾夺主。拉着张正,支支吾吾个半天,在张正莫名其妙准备离开时,石智的一句表白,让张正整个人懵逼了。石智说她要跟林荨竞争,张正回过神来,把石智教育了一通,便躲着石智。 但石智是谁,曾经的混世魔王,她可厉害了,大张旗鼓跑去威胁张正,说张正若敢答应林荨或者是不理她,她就去教育局告发他诱拐学生恋爱。 张正在道德边缘中陷入了罪恶的深渊,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石智诚恳道:“张老师,你可不可以等我个四年,不,三年,等我毕业后,我就可以和老师在一起了。” 石智说的很真诚。张正没当真,他让石智考上大学再说,在高考前不准来见他。石智理解为张正是不想让她分心。而张正想得是,等高考后,或许石智这荒唐的喜欢就随时间过去了。 所以石智在高考前都没去找张正。张正再次拒绝了林荨。林荨固然有一片赤诚之心,可也会疼。这次过去后,林荨准备回她老家任职教师。 石智窃喜了。 在石智高考完后,她跑去找张正,但张正不见她,他是真的不见她。高考完的那天晚上,她在初中学校的树荫下等了很久,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他都没有出现,她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石智突然很难过,却也不愿意走。 直到学校里的保安大叔提着手电筒照了过来。 那个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学生都已经回宿舍,保安没有看清她,以为她是哪个班学生,大着嗓门就吼了过来。石智灵机一动,跑过去让保安给张正打电话。 于是保安又是大着嗓门打电话数落电话里的人:“张老师,你为人师表咋这么不厚道,你那远方表妹在楼下等了你一晚上,她说你电话不接,你赶紧下来,把人接走,大晚上坐在黑不溜秋的地方,瘆得慌。” 张正立马下来了,保安见状,继续去别的地方巡逻。 石智没有提他为什么不接他电话,而是直接说她高考完了。 张正没有说话,拉过石智的胳膊往学校大门走。 石智叫了好几次张老师,他都没有理她。 直到出了学校。 路两边静的很,没有一个路人,只有静夜里的孤灯照亮前方的路。 “石智,我不接你电话就是不想见你,你还不明白吗?” “可是你已经下来见我了,你说过等我考完后,你会给我机会的。” 张正扶额,他什么时候说过给她机会,他明明是让她考上大学再说。 “没有机会。石智,感情这东西你可能对它存在误解,你的喜欢也许不是真正的喜欢。” “我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我分得清自己的感情,张老师,我身边没有人了,我难得喜欢上一个人,你不要对我那么狠心。”石智说着说着,低下头,肩膀微微抖了起来。 张正他心软了,抬手想去安慰石智时,终究手指曲了曲,收了回来。石智却猛地扑了过来,抱住张正的腰,死死抱着,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却又抽搭搭的,果然,卖惨是最有用的。 张正送石智回去,到了门口时,石智突然拉下张正的衣领,吧唧一口,少女所有的真心,亲在张正的左脸颊上,然后又快速松开。 张正震惊地捂住脸,瞪向石智,“你干什么?” “确认我的喜欢是真正的喜欢,你看,我亲你,我会脸红,心跳加速,我现在的心脏跳得很快,不信你听听。”石智说了一大堆,还想让张正听她心跳。张正当然不会去听,惊恐地后退了两步,愣是没有看出她脸红,倒是他脸很烫,心跳加速了。 石智还想靠近,立马被张正止住,“别过来!” 张正觉得,他下来见她又送她回去是个错误的举动。 石智心里偷乐,见到了张正可爱的一面,忍不住,对着张正又是一番表白,厚颜无耻的,吓得张正转身跑了。 石智才不会放弃呢,当初为了靠近刘妍她很用心,现在是为了靠近自己喜欢的人,她更要拿出她的真心。反正她脸皮厚。 没多久,张正的学校放假了,张正为了躲石智,跑回c市。张正他妈见到他时,很高兴地抱了抱他,责怪他多久没有没回来。正打算替儿子接风洗尘,石智就跟了过来。她拖着一箱小行李,外貌出众,她礼貌地叫声伯母好。 张正和他母亲都震惊地瞪大眼睛,一个小孩子从他们的腰间钻了出来,天真无邪地望着石智。 张正没敢向他母亲介绍石智,石智也不说,但眼神里的暧昧让张正母亲看出了端倪。 石智花钱住在了他们家隔壁,她没有去打扰张正,但会掐着时间点跟张正偶遇,尤其是他的妹妹,那个十岁大的女娃。人精的很,一碰面就叫她嫂子,一声声嫂子叫的石智心花怒放,然后给孩子买了很多东西。 张正的母亲似乎很喜欢石智,她已经把石智默认为她儿子的女朋友,而他儿子现在极其不情愿的情况,多半是两人闹了变扭。于是一直在旁助攻。 而石智一直想着怎么把张正拐到手,直到有一天,石智不见了。是的,她是突然不见了,没有打一声招呼,房子退了,行李也跟着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 张正开始着急了,他能不担心吗?他知道石智的脾性,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 石智是被人连夜打包强行送回到别墅,回到不是她家的家。石中伟气得指了指她,显然知道了她在厚着脸皮的去追一个老师。然后强行把她关起来,没收她的手机,不让她出门,说要把她送到国外读书。 说送,还真的送,石智被一帮保镖压上飞机,飞到了美`国,石智只在那里呆了一晚上,甩了随身的保镖又跑了回来。 在见到张正时,她因为没有休息好,直接在张正的怀里安心的昏睡了过去。 醒过来时,张正在床边,她一看到他,就起身抱住他,她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继这件事,张正倒没有像之前那般拒绝她,感情貌似升华了些。 石中伟看了看张正的全部资料,微微叹了叹气。 石智没有出国读书,她跟高易一个大学,还同一个系。而李想考到离他们很远的一所名牌大学。就此分开,慢慢断了联系。 石智在大学里有很多追求者,石智会故意说给张正听,一开始张正有理她,后来完全不理她了。吓得石智在星期天的时候赶着航班飞回去。 也是在那天晚上,橘黄的路灯下,张正第一次亲吻了石智,石智没由来得躲开了。张正没有尴尬,反而上前捧住石智的脸轻轻吻了上去。当唇与唇触碰时,像是一道电流淌过,彼此的心靠得很近很近。 张正的这一颗心,很难撬动,一旦撬动了,他便很专情。 正如石智所说,她大学了,我们可以相爱。 至于石智为什么会躲,她是想起了13岁那年被她撞破石中伟那些恶心的事。 张正开始慢慢转心理学,为了想跟他心爱的人再近一点。关系确立后,他的想法很简单,在石智还在读书时,他就已经把她规划自己未来中,再一根一根搭筑好属于他们的巢穴。 也许石智还不够安全感,在她大三时,跑回石中伟把户口簿偷出来,坑蒙拐骗把张正领到民政局领了证,这才安心。 说说第一次吧,是在张正的租房里,一室一厅,张正在学校外面租了房,那张床还是石智亲自挑选的。 领了证的当晚,他们庆祝了一下,喝了点小酒,关于他们领证这一事,谁也没告诉。 这个大了她八岁,已经30岁的大男人在面对性时,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一看就知道是个零经验的,偏偏石智还一副熟手的样子,说要不找点片子看? 张正当场就暴走了,压着石智狂啃。 进入的时候,谁也不好受,石智疼,张正也难受。这刚进行,张正突然想起什么,又给抽了出来,不小心弄疼了石智。他说没套,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石智翻了个白眼,气结地把张正压在身下,自己找地方坐下去。没多久,张正便反身而上。 开了荤的张正,从无经验到老手,那个暑假期间,石智没少被他折腾。 大四石智实习时,她接到一个陌生来电,石智一如既往地快速接通,电话里头是久违的声音,熟悉而又动听。 石智想起那一年夏天,国旗台阶下,那个少女埋在臂弯里哭泣的样子。 终·何为真相 周仁媛打开后车厢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没有站住脚,从而跌倒在泥黄的黄土上,在静谧地夜里“噗通”一声,扬起了一抹黄土,很快消散在光线昏暗的孤灯下。 殷红的鲜血在黑暗中淌了开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混合着糜乱的味道,冲鼻而来。 周仁媛的心脏狠狠被刺痛了,布满老人斑的手颤抖的揪住自己的衣领,狠狠在心口上拍打着,终是抑制不住,哭喊了出来。 躲在角落里的小人儿浑身抖了一下,拼命地抱住自己。 刘昌德死了,他仰躺在车内,胸膛插了一条钢筋,鲜血浸染他发白的旧衣裳,整个上身被红色包围着,伤口早已不流血了。他死了,没有了温度,身体慢慢僵硬中。 周仁媛靠近刘妍时,刘妍疯了,意识不清,她用手挥舞着前方,使周仁媛靠近不了她。 车外的灯光投射了进来,刘妍身上浑身是伤,嘴角肿了起来,校服的衣服破烂不堪,淌着血,她蓬松的头发下来,挡住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周仁媛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用消瘦的身子挨着刘妍的狠打,拼命地把刘妍抱在怀里,泪眼婆娑,“是姥姥,我是姥姥,妍妍不要怕!不要怕!” 刘妍似乎安静了,她的每一处肌肤都在颤抖。周仁媛伸手细细抚摸刘妍的头发,轻声安慰道:“不要怕,姥姥带你回家。” “我……我杀人了,我把他杀了,流了好多血。”刘妍一句话,用了很久才完整的说出来,说完的同时,她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手上只是沾了血,可刘妍看到的是满手鲜血,她用力擦了擦手,还不够,又拼命往身上擦。最后哭哽着,“擦……擦不掉了。” 周仁媛心疼地抱紧刘妍,捂住刘妍看向刘昌德的视线,不让刘妍看,随后轻声安慰道:“不是你,你听姥姥的话,不是你。” “不是我?”刘妍哭声中呢喃了这三个字,然后抱紧周仁媛,反复说着不是我。 “对,不是你。是他活该。” 《倾说》终·何为真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