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玩偶》 第1章 千万别偷看 我叫季离,从小就倒霉。 我的生辰八字不好,小时候就体弱多病,霉运连连。 人家上学捡硬币,我上学踩冥币。 一年有一半时间在医院渡过。 小学毕业那年,我妈带我翻山越岭,找到个隐居的道士。 他给我喝了符水,那之后莫名其妙的霉运没有了。虽然仍不走运,总算再没碰到血光之灾。 可中考时候因为吃坏了肚子,只考上了个中专学汽修。 等到了学校才发现这专业巨坑,听学长说现在打工仔,都有过汽修和美发的经历。 学校更是过分,老师都是附近的修车师傅。 整整两年,只教拆卸不教维修。 毕业出去工作,到了汽修厂,只能干卸轮胎的活。 干了两个月,我被挤兑地不行,干脆回家打游戏。 后来我爸看不下去,送我到了亲戚的玩具店。 说是对方想招个美工。我从小学美术,便叫我去试一试。 店是在县里新开的步行街上,我以为就是卖玩具的,从家里出门,骑电动车半小时就能到步行街。 店铺在二楼,顺着面馆旁的楼梯,我走了上去。 楼道里没窗户,狭窄地只能两人通过。 墙壁上写着“红衣娃娃店”。 到了楼上,左右只有一间门开着。 里面黑漆漆的,最里面工作台上坐着一人。 我敲敲门,说我是来上班的。 “季离是吧?” 那人抬起头,打开了灯。 灯泡不亮,照得周围朦朦胧胧。 左边的柜子上摆满了脑袋的模型,右边则挂着各种假发。 各种投影,让我心跳加速。 老板四十多岁,长得很健壮。 说话倒是很和善。 “叫我老杜就行,晚班能上么?工作很简单,守个夜,如果有客人招待一下。有时候我忙不过来,帮我打个下手。晚八点到早八点,一月八千。” 说实话我不想在这里上班,但他给得太多了。 随随便便守个夜就给八千,比我之前跟的师父工资还高。 事实证明,天上从不掉馅饼。 尤其是对我这么倒霉的人来说。 但我当时太年轻,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他带着我看了娃娃店的环境,大部分都是零部件。 只有最后一个带锁的库房,才放着完整的娃娃。 “这里平时就不要进来了,尤其是听到什么声音的时候。”老杜随口说道。 我汗毛都竖起来。 他哈哈大笑,“骗你的,实在是有些伙计胆小,我才把房间锁上的。我的娃娃可都是很逼真的。” 从外面看不出来,没想到这家娃娃店,是将整个二层包下来的。 我都不知道卖娃娃这么挣钱。 楼梯正对着的一间房间,便是我的值班室。 值班室挺正常,一张折叠床,一副桌椅。唯一奇怪的就是没有灯。 显得黑乎乎的。 我是早上来的,介绍完店里也用不了多久。 老板叫我先回家,晚上吃完饭再过来。 我就先回去。 家里的小侄女抱着个洋娃娃玩。 我看了也不觉得什么,但是娃娃店里,总有股不对劲的感觉。 可能是光线太暗了。 反正我平时就在值班室里就行。 晚上我带着笔记本电脑过去,老板说我晚上随意,我就想着打游戏打发时间。 到了店里,老板跟我交班。 如果有客人,记下其需求就行,价目表全都在柜台上。 县城里的步行街没那么繁华,八点多人就散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客人。 老杜走后,我回到自己房间,想打开窗户,发现窗户上封着一层紧密的铁丝网,包裹得严丝合缝。 一点点的光透不进来。 我心里怪异地很,连忙将窗帘拉上,眼不见为净。 打开电脑,打着游戏,心里才好受一点。 到十二点多,我裹着被子睡去,倒也没什么。 等到了一个月,老杜没压工资,点了八千给我,我心里美得冒泡,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又过了几天,我终于迎来了夜间的第一个客人。 晚上九点多,我正打游戏打得嗨,咚咚地响起敲门声。 我走过去打开楼道的铁闸门,就着头灯昏暗的灯泡,看到一个中年女人。 “这里是红衣娃娃店吧?我找老杜。” “老板下班了,您是要订东西还是取货?”我还是头一次在店里遇到客人。 将人请进店里。 说起来这家店,连个接待客人的地方也没有。 但我每天看着老板手里的活从来没停下的样子,也不知道客源从哪里来。 女人进了店,皱着眉头看着周围。 “您需要什么?” 我又问。 “我要做一个娃娃。” 当然,进到我们店里也不能做别的。 我拿出本子,“是要特制还是普制?” 女人似乎很了解的样子,“我要特制,这是所有的信息。多久能够做好?” 她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给我,是一张玩偶的照片。 “就照着这样子做。” 她说。 照片的背后有一串数字。 我将照片收起来,又拿出老旧的宣传册,让女人选择材质。每样的价格都不相同,时间也不同。 女人只是草草翻了下,“要最贵的就行。” 我告诉她需要两周才能够取货,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然后交了五千块的订金。 不知道为什么,老杜的要求是只收现金。 女人好像也知道这件规矩,从包中拿出一沓钞票。 留下电话才离开。 我收好东西,继续打游戏去。 到了第二天老杜过来,我把昨天收到的钱和照片都递给了老杜。 老杜收下了东西,没多说什么,从钞票里抽出两张给我说是提成。 我兴高采烈地接过钱。 目光扫到照片上,却恍惚看到昨天的娃娃,竟好似真人一般。 等我再仔细看到的时候,照片已经被老杜收起来。 我想肯定是我眼花了,收好钱离开。 两周后的晚上,老杜拿出给我一个大纸箱,说这是那个女人要的特定。 “千万别打开,直接交给顾客就行。”老杜随意地说。 我点点头,将纸箱放在门口。 这东西还挺沉,少说得有一二十斤。 娃娃这么重的吗? 老杜临走时,又跟我叮嘱了一句,“千万别打开。” 我眨眨眼,倒是有些好奇了。 第2章 拍皮球的小男孩儿 老杜走后,我回去继续打游戏,脑海里总是浮现那张照片。 明明是个娃娃,我怎么就看成了真人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游戏打得不顺,不是我心不在焉,就是碰上坑爹的队友。 我烦躁地关了游戏准备刷新剧,发小打来电话,我们聊起来。 “……不会是那种娃娃吧?”他哈哈大笑。 “给小孩子玩的那种。”我无语。 他显然是不相信,还叫我免费送他一个。 等挂了电话,他又在同学群里说,以后有需求可以找我。 群里炸了锅,方辞也出来说话。 她是我中学时候的女神,现在在本地上大学。 见她也在群里,我当然不能任由发小坏我名声,连忙拍了张工作间的照片过去。 “这就是我工作的店。”我说。 照片比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要阴森。 我来了之后才发现整个店里,是没有白炽灯的,屋顶的灯光昏暗,度数也很低。 所有的窗户还都封着,也不知道老杜是怎么想的。 问他,他就神秘兮兮地跟我说娃娃不喜欢光。 照片在群里炸了锅,不少人都问我是怎么回事。 【这也太阴森了。】 【季离你胆子真大,敢在这种地方工作,要是我非吓死不可。】 【有灯的吧?白天窗帘一拉有什么啊?】 我说灯光就是这样,还给他们拍了窗户的样子。 【哇,怎么看都像是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啊。】 我说人家是正经店,而且老板晚上就回家了,他还有个女儿上学呢。 【那可未必,娃娃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挺邪性,还不见光。你见过真娃娃没有啊,没有成品啊?】 楼又歪到灵异上去了。 我回复着评论,又拍了几张图片过去。 从来没有在群里这么受关注。 方辞问我有没有娃娃的照片。 【你拍的这才材料都好精致,我想看看成品。】 其他人也附和着。 我看了看箱子,上面也没有封起来。 就是用普通的纸箱装起来的。 犹豫了一下,我打开纸箱,吓了一大跳。 箱子里面,放着一只穿着暗红色马甲的小男孩儿。 仿真度极高。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娃娃的仿真度越高,人们就越有好感。 当仿真度达到一个临界值时,好感度会突然降低。 而突破这个界限后,过高的仿真度,但又不完全像真人的感觉,便会激起一种奇怪的不适感。 这种现象被称作恐怖谷理论。 箱子里的娃娃便是这样。 太像了,但我又知道他是假的,就让人不适极了。 尤其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光线原因,无论是哪个角度,都会觉得娃娃在看着自己,怪害怕的。 难怪老杜不让我看成品的娃娃。 大半夜还要看着这些,谁的心脏接受得了。 我飞快地拍了张照,又赶紧将盒子盖住。 将照片发到群里,大家一阵惊呼。 小男孩的逼真度,也引起了大家的不适。 【手工真的很精致,就是看着诡异怎么回事?】 【是啊,我怎么感觉它就盯着人看呢?这也太恐怖了。】 【谁会买这玩意儿啊?】 【小孩不得吓死……】 大家叽叽喳喳的,对这家娃娃店都很感兴趣。 方辞的闺蜜还提议,等放假来店里逛一逛,问我要地址。 我把定位发了过去,又聊了会儿,时间渐渐晚了,很多人都睡了。 我见方辞也下了线,就也退出。 女人一直没来取货,我躺在床上刷短视频,随手就把几张拍摄的娃娃店放到了网上。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 难道是女人来了?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踢上鞋子拿着手机走到门口。 打开走廊的灯,箱子还在门口放着。 我打开防盗门,推拉门外面却没有人影。 没来吗? 可是咚咚咚的声音没有停下来。 我关上门,想着网上说钢筋会发出弹珠般的声音,或许是吧。 回到屋内,我正要继续睡,咚咚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了。 声音仿佛就在走廊中。 我心里咯噔一下,再次坐了起来。 急忙出来看,走廊里空无一人,咚咚的声音也停止了。 我转身想要回房间,余光扫过门口的箱子,顿时僵住。 原本合着的纸箱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除了我,店里没有第二个人。 可我只拍了照片,就将纸箱盖好,走廊连窗户都没有,也不能是风吹的。 我额头上冷汗滚落,慢慢地走了过去。 纸箱里空空如也。 咚咚咚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同时还有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我吓得赶紧回头,却在楼廊尽头拐角去,隐约看到一个小男孩儿在拍皮球。 他一下没拍好,皮球咕噜咕噜地滚了过去。 他的身影也消失在拐角。 那边的,便是两个上锁的房间。 我站在门口,疯狂地开着门,门却好像被焊住一样,怎么也拉不开。 一只蓝白相间的皮球从走廊那头滚了出来。 没多久,那个男孩子就走了过来,将球捡起来,咚咚咚地拍起来。 他穿着红色马甲,和箱子里的娃娃一模一样,但我能感觉出他似乎就是个真人。 而这时候小男孩儿也发现了我,朝着我这边走过来。 “大哥哥,要不要一起玩?” 我猛然地惊醒过来,原来是做噩梦了。 原本捏在手里的手机砸到身上,才将我惊醒。 我全身都汗津津的,点开手机,已经过了十二点,那个女人怕是不会来了。 刚才的噩梦太真实,我从来没做那么真实的梦。 梦里的场景我还记得很清楚。 我走出来,站在门口看了眼纸箱。 纸箱盖着完好,并没有打开的迹象。 我想了下,拿出只空饮料瓶子放在箱子上,稍微有点动静便能引起响动。 除了最开始的一周,我已经熟悉了娃娃店,很少会有吓得坐立不安的情景。 可能是拍照的缘故吧。 我没了睡意,坐在床上看手机。 没想到我发到橙子网的几张照片引起了关注。 一个叫做“明月几时有”的人给我留言,问我这种娃娃怎么卖,能不能看看成品。 我没将成品发给他,毕竟老板不让我打开箱子,照片给同学看看就算了。 “没有照片,一般特定的娃娃一万,普定五千。” 对方没有立即回我,估计是睡了。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 第3章 取货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没多久,声音再次响起。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敲门声。 我穿上鞋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透过猫眼看去。 外面光很昏暗,只能看到一个模糊人影。 “谁?” “我是来取娃娃的。我姓张。”女人回答。 听到声音,我松口气,也被自己的疑神疑鬼弄得哭笑不得。 将门打开,女人站在门口,问我娃娃做好没有。 我说好了,就拉开铁闸门。 门还没完全拉开,女人就一下扑倒箱子上,塑料瓶子倒掉在地上,发出刺耳声音。 但是女人犹然不觉,用手轻轻抚摸着纸箱,抽了抽鼻子。 我并没有告诉她娃娃在纸箱里,但女人似乎已经认定如此。 她站起身,从包里取出剩余的五千交给我,然后吃力的抱起箱子。 “你没有打开来看吧?” 她很瘦,浓密的头发披散着,遮挡住半张脸颊,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我咽了口吐沫,“没有,老板有交代过。” 女人哦了一声,才转身离开。 我有点心虚,又见她拿得吃力,便要去接箱子,“我帮您拿下去吧。” 我的手刚挨到纸箱,女人忽然用力甩来,纸箱一角撞击在我的肚子上,我疼地倒吸口气。 “别碰它。”她低低地说道,然后抱着纸箱飞快地走了。 我站在门口,暗骂一声才关上门。 将钱收好,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时候,明月几时有回了信息。 他私信我,能不能做个真人大小的娃娃。 “我们这是玩具店,不是成人店。”我没好气地回道。 “我不是要买那种娃娃,我是想要我的妈妈……她两年前去世了,现在我爸爸又老年痴呆,整天抱着我妈照片找人,我想着买个娃娃放家里让他别老出去。” 原来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问下老板吧。不过我们店的娃娃都不便宜。如果要制成大件的只能更贵,最少也得几万。” 我说。 他跟我说了声谢谢,又说钱没有问题。发了一张自己母亲的照片。 应该是年轻时候拍的,二三十岁的样子。 穿着白衬衫牛仔裤,一头卷发。 我妈也有类似的老照片。 我心里对这位网友生出几分同情,安慰了几句,说明天就帮他问。 然后我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咚咚咚”地声音让我一下子惊醒过来,我实在是受不了这声音了。 却见老杜站在房门口。 “你今儿怎么睡得这么死?昨晚干什么了?” “昨天那个女人来得太晚,我也睡得晚。”我道。 老杜没在意,“你赶紧收拾。” 我打着哈欠站起来去洗漱。 老杜忽然问我:“你没有打开看吧?” “没有……” 我心里一紧。 他就是随口一问的样子,人已经走到工作室了。 我洗漱完,把余款给老杜。 他照例抽出两张给我。 我又将在网上的事情说了。 “有个朋友问我能不能做个成人大小的娃娃。” 眼见老杜的眼神变了,我急忙将对方的需求说出来。 老杜哦了一声,“我倒是能做,就是很多材料得现买。价格也贵。” 我把照片给了老杜,老杜仔细看了,“没问题,五万不还价。他要是想要给一半定金。不行就算了。对了,我要现金。” 我心里打鼓。 主要我们只是聊天的网友,对方不傻,给我两万五。 还要现金? 我耸肩,给那人回了消息,便没放在心上。 交接完毕,我正准备离开,老杜给我了个地址。 “你去这个地方,拿些材料。晚上上班前拿回来就行。报我的名字,钱我已经给过了。” 地址在县城和市中间的一所大学旁边。 我先去吃了早饭,回到家借了我哥的汽车到了大学城旁边。 这所大学我知道,学校还不错,听说法学比较有名。 方辞就在这里。 我跟她初中同学,没想到现在的差距这么大。 我到了地方,竟然是家猪肉铺子。 老板膀大腰圆,正在剁着大排骨。听我说完,就说了句等一下,哐哐哐地切起了排骨。 天气很好。 五月份的正午太阳已经有些火辣。 没多久老板进到自己的店铺里,取出一只黑乎乎油腻腻的塑料袋。 “没拿错吧?”我惊讶。 老板咬着烟,“老杜找的新人?” 我点头。 老板轻蔑地看着我,“有问题叫老杜来找我,你懂什么!” 我的确不懂。 老杜连要拿什么都没跟我说。 我的打开袋子,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鼻。 里面方方正正的,用报纸和棉绳捆扎地整齐,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实在是太臭了,又捆着,我放弃了一瞧究竟的想法,提着往回走。 本来是去吃饭的,但这玩意儿实在是太臭。 我提着袋子到了饭店门口,被老板赶了出来。 最后只能先开车回去。 东西在后备箱,结果味道个把月都没散去,我哥见我就骂,说以后绝不借给我车。 我回到家里,将东西就先放在天台上。 刚关门出来,一只皮球咕噜噜地滚了出来。 我吓了一大跳。 但这只皮球是花色的,我松口气,就看到邻居小孩儿过来抱着球。 回家后我下了碗面,正吃着的时候,接到我哥骂我的电话。 我挂了,然后刷着手机。 没想到明月几时有竟然给我回复了。 问我店在哪里,不远的话他可以过来看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付款。 我发了地址。 等到了时间,我准备出门。 邻居家的狗一直在朝我汪汪汪地叫,他家不爱锁门,总是敞开着门。 三岁的小孙子踢着花皮球。 我提着塑料袋下来,那狗跟疯了似的狂吠。 朝我扑过来,似乎想要撕咬塑料袋。 我一脚将它踢开,邻居也跑来将狗牵回去。 “大哥哥,踢球呀。”小朋友扒着铁门说。 “我要上班了。”我招招手,回到了店里。 一只蓝白相间的皮球躺在走廊。 第4章 玩游戏吧! 我头皮都要炸起来。 “这谁的皮球?”我道。 老杜走出来。 “物业吴姐送的,说是叫我给我女儿玩。女孩子哪里玩这个,就先扔这吧。” 我仔细看了眼,就是普通的儿童皮球。 气有些瘪,摸上去软软的。 看着这个皮球,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眼不见为净,我把皮球塞到库房的柜子里,总算松口气。 “东西拿回来了?”老杜问。 我指了指门口的塑料袋,老杜提在手里,对其恶臭也很淡定。 看来我没拿错东西。 “老杜,这里是什么啊?” “材料。”老杜没理我,径直走到最后的库房,打开锁将东西放进去。 房间内黑峻峻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老杜丢下东西就关了门,全程没有两秒钟。 他锁好门,将钥匙别到裤腰上,就下班走了。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我竟然接到了明月几时有的信息,他到我们县城汽车站了。 我吃了一惊,这家伙原来不是开玩笑啊。 毕竟是个客户。 我跟老杜打了招呼,亲自骑电动车去汽车站接他。 明月几时有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的样子,穿着很时尚。他自称姓苏,让我叫他小苏就行。 我载着他来到店里,路上他告诉我他住在临市,大巴车一个小时直达。 刚好周六,就坐车过来。 到了步行街,我将车停在楼下,招呼着小苏到了二楼。 他跟在我身后,表情越来越凝重。 可能是店里阴森的采光吓到了他,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捣鼓一阵手机才进来。 后来跟他熟悉了他才跟我说,他当时是给朋友发定位,怕我是家黑店。 好在店里虽然阴间,但各种材料满满当当。 小苏看了之后,由原本的将信将疑,改成了赞叹。 “真的挺不错的。”小苏对着一个巴掌大的娃娃叹为观止。 只是要做等人高的大娃,却不容易。 “我也找过别的,生产厂家不接单个的生意。手工做娃娃的不接这么大的。也有独立工作室找我,又离得远怕被骗。” 这些都是路上小苏告诉我的,他絮絮叨叨,话挺多。 我站在旁边,听着小苏说着自己的要求。 老杜一一记下,最后约定两万五的定金,完事后再拿两万五来。 送走了小苏,我得到了一千的提成。 按照上一单的习惯,恐怕交货的时候,我还能再拿点抽成。 小苏货要的急,老杜要去工厂做头型,叫我先看着店。 一直到七点多,老杜才回店里。 我也没回家,到了楼下去吃饭。 吃完饭就可以直接值班了。 楼下的面店老杜经常吃,说是味道不错。 七点多的时候,店里还坐得满满当当。 我过去要了碗面。等面上来,老杜下了楼,将腰间一大串的钥匙丢给我。 “我先回了,你慢慢吃。” 我拿着钥匙,忽然想起老杜就是用这串钥匙开的库房的门。 面的味道不错,我也饿了,呼噜呼噜吃完,正准备上楼。刚走到楼梯口,面店家的小儿子跑过来。 “是不是你拿了我的皮球?” 他插着腰,豆丁大的小人蛮有气势。 “什么皮球?” “早上我踢远了,我看见吴阿姨拿到楼上去了。蓝白色的皮球。”小朋友委屈。 我想到那个皮球。 吴阿姨是物业打扫卫生的,难道是她捡到随手给的老杜? 那种样子的皮球很普通,满大街都是。 我暗笑自己疑神疑鬼,晴天白日朗朗天乾坤的自己吓自己。 “吴阿姨说捡到的,等我拿给你啊。”我上楼,到了杂物间,将皮球拿出来。 “喏,给。”我把皮球递给小朋友,他紧紧抱住,然后用脸蛋蹭着皮球,像对待一个稀世珍宝。 然后一路搂着皮球离开了。 我关上门,回到店中。 晚上我坐在床上看电影,忽然听到地下一阵阵的喧哗。 窗户虽然不见光,可到底不是隔音窗,能够听见外面声音。 平时九点一过,步行街就安静得不行,很少有这样的噪音。 像是很多小朋友在玩耍,吵闹不已。 还有音乐在响。 一直闹腾到一两点,我脑袋都在疼。 “怎么回事?家长不管的吗?”我嘀咕一声。 也太奇怪了。 听声音小朋友的年纪都不会太大,从九点多玩到大半夜,家长呢? 这里看不到楼下是什么情况,我干脆拿了钥匙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夜里的缘故,一出大门我感到刺骨的冷。 我边搓着胳膊边下楼。 空旷的步行街,站着三个小孩子,在踢球。 小孩子年纪不大。 蓝白相间的皮球在他们几个中间来回传送,孩子们嘻嘻闹闹,热闹地很。 但是一群四五岁的小孩子,大半夜在这里玩,竟然一个大人也没有,本身就极其的不正常。 我全身发凉,本来是过去想要搞清楚的。 看到那个蓝白相间的皮球后,我转身就要回店里。 “大哥哥,你不跟我们一起玩吗?” 一个稚嫩声音忽然出现在我身后。 我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这么一大截距离,他是怎么过来的? 我不敢转身,三并两步冲进楼道。 却见楼梯上站着个小男孩,“大哥哥,踢皮球吗?” 我全身的血都涌到脸上。 这个孩子,就是那天躺在纸箱中的人偶。 他怎么又回来了? 我吓得汗毛倒立,转身就朝步行街的出口跑。 咚咚咚…… 皮球声始终都在耳畔响起。 我百米冲刺,跑到车棚处,却发现我的电动车不见了。 车棚里的电动车塞得满满的,唯独没有我的那辆。 “大哥哥,咱们去踢球吧。” 小男孩儿又追了上来。 他坐在我手边的车座上,冲我做了个鬼脸。 他的衣服布料都很精致,中年女人选择都是最贵的东西,衣服鞋子全都很漂亮。 黑色的皮鞋上面沾了点泥土,皮球上也是。 昨天才下过雨。 地面有些积水的地方有些泥水。 但小男孩儿毫不在意地抱着球,任由泥水蹭在他的衣服上。 他坐在车上,抱着皮球,两只脚一荡一荡的,纯黑色的眼睛看着我,我强忍着才没有叫出声。 冷汗顺着我的脑门一滴一滴往下淌,我这是被缠上了! 难道真的要跟他去玩游戏不成? 第5章 大哥哥,不要被我砸中哦! 冷汗顺着我的额头滴落,我在想如何能够逃走。 我甚至想给老杜打电话求救。 电话却是无信号状态。 可能是我耽误的时间太长,小男孩儿哼了一声。 “大哥哥,你不想跟我踢球?”他仰起头甜甜一笑。 “那我们来玩躲避球的游戏吧!不要被我砸到哦!” 话音刚落,我就出现在步行街中间,身边站着两个小朋友。其中一个就是面馆家的小儿子。 这个时候,我的耳边忽然出现一阵阵的儿歌声。 声音很熟悉,像是我去接我侄女下幼儿园,幼儿园里的声音。 欢笑声、儿歌声,仿佛在我耳边,又像是离得很远。 我从来没觉得这样的声音会这么的恐怖。 地面上出现了宽四米左右的正方形画线。 “躲避球哦,大哥哥玩完才能回家。”他说。 我和面馆儿子站在一条线外。 而小男孩儿和另一个孩子站在另一条线外,对方先投掷四个球,再等我方投掷。 谁的球砸中次数多,就是获胜一方。 没等我准备好,小男孩儿的球就狠狠地砸来。 和刚才砸我的躲避球,完全不是一个力道。 我急忙朝着一边躲去,总算躲开了。 球在我身后消失,转眼就又落在小男孩儿的手上。 他看着我咯咯直笑。 “大哥哥你真厉害,我就真砸不中吗?” 我暗叫不好,他这一球果然还是冲着我砸过来。 力气比上一次还要大。 皮球呼啸着朝我迎面而来,我再次躲开,这一次就吃力多了。 手心里也冒出冷汗。 小男孩儿越加的兴奋。 我堪堪躲过了第三次的皮球,差点摔倒在地上。 小男孩儿似乎有点愤怒。 他不再笑。 小嘴崩地紧紧的,漆黑的眼珠盯着我,渗得我头皮发麻。 “要认真了哦。”他低声道。 然后他的球狠狠砸来。 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身前。 我想也不想,就直接蹲地上。 小男孩儿每次瞄准的都是我的脑袋,我这次提前蹲下去。 皮球带着恐怖的力量,从我的身边经过。 哪怕我没有被砸中,还是被这股气浪掀翻在地。 背部狠狠地摔在地上,我疼得两眼发黑。 更加不敢想象我要是直接被砸中,会有什么后果。 背上火辣辣地疼,内脏也震动地厉害。 “该你们了。” 小男孩儿面无表情。 我接到了球,看了眼小男孩儿,又看了他旁边的人。 将球瞄准了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但是我的球却是掷向他旁边的那个孩子的。 两人都没有料到我这一手。 球嘭地一声砸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剩下的三球不用砸,我就已经稳赢。 面馆儿子开心地拍起了手掌,我也松了口气。 却看见小男孩儿生气地看着那个孩子,一拳砸过去,那孩子的身体竟然如同纸片飞起来,然后重重倒在地上。 他的脑袋磕破了,大片的血迹涌出来。 小男孩儿却似没看见一般。 扭过来看着我们,“结束了,你们赢了。” “嘭”地一巨响,我从剧痛中醒过来。 疼痛和恐惧如流水般地朝我涌来。 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从床上摔了下来。 强烈地痛楚让我龇牙咧嘴。 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坐了起来,拿起手机看,已经七点多了。 刚才的梦太真实,真实的让我现在还是战栗不止。 我也顾不上洗漱,就匆忙地来到大门外面。 阳光照射下来,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吐出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场梦。 我去面馆旁的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 看见面馆老板娘抱着小儿子去幼儿园,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一切都是梦。 但我一点也不想回到楼上去,实在是太阴森了。 我吃完了饭,等到老杜来了之后我才跟着他一起到楼上去。 收拾了一番我才回家。 “等一下,小季。”老杜叫住我。“还记得你接待的那个张女士吗?她说娃娃摔坏了,你今天去她那里把娃娃拿回来,我重新修补一下。” 我愣在当场。 回到家我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才神清气爽地起来洗澡。 后背一大块淤青,应该是晚上摔的。 我真想跟老杜说我不干了。 可是两个月时间我就赚了不少钱,爸妈也没在耳边叨叨了。 要是我不干,我爸那边就交代不过去。因为害怕人偶而辞职,恐怕我在亲戚圈里都能成为笑柄。 先去拿玩偶吧。 太阳很晒,但我还是尽量挑着有阳光的地方走。 多晒晒太阳,补充点阳气,免得整天在娃娃屋里带出毛病了。 张女士所在的地方,是老式的住宅楼。 房屋不高,小区的绿化很好。 很多老人悠闲地在院子里乘凉。 我过去问了几个闲聊的老奶奶,张女士家在哪里。 这些人互相看看,露出几分八卦的模样。 “小伙子你是小张谁啊?亲戚?” “我是售后的工作人员。张女士之前在我们那儿买的产品坏了。我是拿回去修的。” 我解释道。 问我话的老奶奶瞬间没了八卦的欲望。 “维修的啊,她家在后面第二栋的四楼。门上挂着红门帘,你过去一眼看到了。” 这些人的眼神很奇怪。 我好奇地问:“奶奶,她们家有什么事吗?” 老奶奶摆摆手,不愿多说。 其他人也催我快去。 “小张的老公买菜去了,现在小张在家好说话,你快点去拿吧。” 我奇怪的登上了楼。 一进门,就看到了其中一户挂着红门帘。 我敲了敲门,张女士给我开了门。 “你来了。”她看上去很憔悴。 满脸浮肿,头发也有些乱。 屋子里更像是经过一场拆家似的,乱七八糟地东西摔在地板上,电视机也掉下来,砸坏了屏幕。 难道是家里吵架了? 难怪楼下的人会这么八卦。 这时我看到了沙发上的娃娃。 小男孩儿躺在沙发上,却形状凄惨。 头上的小毡帽不知道丢掉哪儿去,红马甲的扣子被扯坏,一只胳膊朝身子后面拧着。 而娃娃的左腿,像是被锋利的东西齐齐砍断,并排放在娃娃的身侧。 第6章 钱还给我! “实在不好意思。”张女士揽着娃娃的肩膀,“孩子太淘气了,他爸爸教训他,下手有点重。” 她低声道。 我只觉得寒意直冒。 后背更是突突跳着疼。 “所以是要修复娃娃是吗?”我低声道。 那天的纸箱子还完好地放在门口,我走过去,想要将娃娃放进去。 只是刚到娃娃跟前,它诡异的眼珠子,让我心中发凉,干脆将纸箱放在张女士手边。 “娃娃放进来吧,我带走修复好会通知您的。”我说。“不过修复需要两千块钱……” “哦哦哦,我给你拿钱。”张女士惊醒一般,站起来奔到卧室。 然后又慌张地奔出来,手里攥着一沓钞票。 “你点点。”她将钱递过来。 我正在数钱,门口传来一阵钥匙扭动的声音。 应该是她老公回来了。 张女士顿时僵住,慌忙将娃娃塞进箱子里,又想要将钱挡住。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门打开,一个男人走进来。 眼睛一下子就黏在我手里的钱上面。 “你是谁?”他问。 “他是来回收娃娃的。”张女士闪躲着道。“快,快走吧!” 她推了我一下。 男人死死盯着我,目光不善。 我被他看得发毛,估计娃娃就是他砸得。 手里的钱也差不多,我顾不得再数,随手塞进口袋里,抱着纸箱就匆匆出门。 箱子不轻,我一口气走下四楼,放在一旁的树下休息。 男人却追了出来。 “你不是回收的吧?把钱给我。”他道。 “什么?” 男人冷笑:“你肯定是那家无良商家,骗我老婆五千买个这玩儿意。维修还要这么多的钱。把钱给我,不然我报警了!” 男人恶狠狠地说。 “我的确是娃娃店的,你老婆让我们维修娃娃……” 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钱拿来!娃娃你随便丢了。不然你走不出这个小区!” 他的个子虽然不高,看得出来常年做工,胳膊上都是腱子肉。 我干脆地把钱给他,他点了点,指着我道:“你们再敢骗我老婆,我真去举报你们店。告诉你我可认识好几个兄弟,叫你们店开不下去!” 这种人我见得多,也懒得理他。 反正都是老板的生意。 我倒是很想将娃娃直接丢掉,但老杜让我把娃娃拿回去,说都是好材料。 我只能抱着箱子回到店里。 老杜叫我到工作间,“把娃娃拿出来挂在这里,我看看损毁的程度。” 我打开纸箱,将娃娃抱出来,挂在工作台上。 工作台的光线很充足,我这时候才发现娃娃身上的污渍。 是干涸的土块。 衣服上、裤子上、皮鞋上,都沾得有。 我心里打了个突兀。 这和昨晚那个小男孩儿身上的污渍一模一样。 虽然张女士家里发生争吵,损坏了娃娃,但房间里不会有泥水吧? 难道是被男人丢出去才沾到的? 我心里砰砰乱跳,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样的场景。 如果昨天真的是这个玩偶…… 我不敢再想下去。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赶紧给我让开,这玩儿意还能抢救一下。那家人确定不要了?” 老杜把我推到一边,三下五除二脱掉娃娃的衣服,修补起拧掉的胳膊。 “张女士倒是挺愿意,她老公不同意。” “你跟她说一声,不要的话我就转手了。” 我说行,然后跟老杜请假。 “我今晚有点事。” 老杜嘿嘿一笑,“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吧?行吧,明晚记得上班。” 我呼了口气,回到家里。 再跟这娃娃待下去,我非吓死不可。 晚上吃完饭,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忽然听到了拍皮球的声音。 “大哥哥,来玩呀!” 我汗毛倒竖,几乎是立即就从沙发上跳起来。 电视里的两人依旧亲亲我我,我刚泡的一杯茶还在冒着热气。 而我面前站着的,也不是人偶,而是邻居家的小孙子。 他拍着花皮球,在客厅里跑来跑去。 我的侄女洋洋也在。 我倒在沙发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全身的衣服都要湿透了。 不过总算能够睡个好觉。 这一晚我没有做乱七八糟的梦,早上七点就自然醒。 吃了早饭,我给张女士打了电话过去。告诉她昨天的事情。 “我现在没有多少钱,能不能分期付款?娃娃还能修好吗?实在不行衣服不要那么贵的。” 她支支吾吾地告诉我,自己的私房钱都被老公拿走了。 因为买这个娃娃,两人正在冷战中。 “当我这个月工资发了,我肯定就能付款,能不能先把娃娃修好给我。” 这件事得问老杜,张女士听了我的回答,说她下班去店里去给老杜亲自说。 我在家浪荡到晚上,才骑车去店里。 我到了步行街的时候,正好看见张女士抱着那只纸箱出来。 她的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简直像是抱自己孩子一样。 “娃娃修好了?”我跟她打招呼。 她点了点头,“多谢你帮我跟老板讲,他让我先把娃娃拿回去,等发工资的时候再给钱。” 我的心里也是狠狠地松了口气。 最好她能够拿着娃娃远远地离开店里。 以后我再也不好奇了。 正要告别,张女士忽然脸色一变,便听到身后一声怒吼。 “你个败家娘们,你又来这家店里做什么?你花了多少钱?还不把这个玩意儿给我扔了!” 张女士的老公奔到她跟前,上前便去抢夺纸箱。 “两位冷静点,只是个娃娃而已,没必要……” 我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回过头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都是你们这家黑店!什么东西要几千块,你真是把人当冤大头宰呢是吧!维修还要两千块,你怎么不去抢?” 我见他头上的青筋都绷出来了,也是吓了一大跳。 男人一把抢过纸箱,朝着那边环卫工的垃圾车冲去。 张女士尖叫一声,就扑上去,扯住男人的胳膊。 拉扯中,男人站立不稳,忽然狠狠地朝着一旁车道摔去。 我们这时候是站在步行街的绿化带上,距离车道起码有两米。 但男人被推得停不住,一下子就冲到了车道上。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男人的尖叫声。 大片血迹从车轮下渗出。 第7章 伤势 张女士尖叫一声,冲了过去。 我也急忙赶过去。 车子虽然停下,但是已经从男人的腿上压了过去。 男人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生死未知。 我看向纸箱,它安静地躺在车前,并未被撞。 救护车很快就过来,交警也紧跟着到来。 乱糟糟间,老杜也下来。 他只是下班过来看热闹,没想到竟然是张女士的老公出了车祸。 张女士整个人都懵了,抓着我的胳膊怎么不松开。 老杜挥了挥手,叫我跟着过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自己则抱着箱子,说是先替张女士保管。 张女士呆呆的,跟着我一起上了救护车。 到了医院我才知道,男人的胳膊骨折,大腿的伤最为严重,有截肢的可能。 我忽然想起那个娃娃。 也是手臂反拧,断了一条腿。 连受伤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我倒吸一口凉气,站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觉得四周都充满着寒意。 难道是娃娃的报复吗? 因为男人损坏了它,它便要男人也接受同样的伤情。 我想到男人诡异地跑出绿化带。 明明距离那么远,就算是摔倒,也只会倒在地上。 张女士个子娇小,力气也不大。 怎么能将她老公推到车道上去? 前两天的害怕,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恐惧,并未有什么实质伤害。 可如今我看着手术灯一闪一闪的,想着里面正在经历手术的男人,才切实感到了无比的悚然。 那个娃娃,它究竟要干什么? 我到底该怎么去面对它? 现在辞职,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吧? 我满心混乱地坐在手术室门外。 天亮手术才结束。 截肢。那条腿,没能保住。 张女士瘫倒在座位上,忽然回过头对我说:“是娃娃,我看见娃娃伸出手推的他。都是报应,是小林的报复。” 我退后一步。 张女士道:“我不要他了,我不要他了,我不要了……” “不要谁?娃娃吗?” 她拼命摇头,却是再不说一句话,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早上交警来问了我一些问题,毕竟当时我跟他们两人在一起。我没敢多说什么,只说了夫妻两个吵架的事情。 等处理完,我再次回到店里,想要跟老杜谈一下。 我想要辞职。 老杜却急匆匆的,“小季呀,回来正好。娃娃我又重新把衣服补好了,应该是昨天摔得那一下,我重新检查了一遍。你要拿的话就可以拿过去给张女士了。” “老板我有点事……” “工厂那边着急叫我过去,等我回来聊,先帮我看着店!”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我站在工作间门口,看见那个娃娃被挂在工作台上。 我心里乱糟糟的,不想走过去。 干脆就到了楼下的面馆门口坐着。 我拿出手机,百度了下娃娃怎么处理。 有个民间灵异网站,上面一篇帖子很有意思。 说娃娃寄托了人类太多的情感。 本来就是拟人的东西,处理不好会造成麻烦。 他给了三种处理情况。 如果只是普通买回来的娃娃,可以念如来圣号,再用手指在它额头上写地藏王菩萨种子字。 这样娃娃就不会吸收人类的负面情绪,它的能量场就会是良性的。 如果是已经变成负面的娃娃,则需要念一万遍三字根本咒,净化一切妄念。 第三种情况则很特殊,就是娃娃吸引来了不好的东西。 他这写得含糊不清。 若是一般的东西,拿到寺庙里请师傅超度再烧掉就可以。 但若是有来源东西,则要找到其来源。 来源? 什么来源? 那个小男孩儿,已经超过了前两个条件了吧? 实在不行,我拿去寺庙烧掉。 我嫂子信佛,她说我们这儿附近有家寺庙挺灵验。 我心里迷茫,看发帖子的人是版主,便试着私信给他,说明了情况。 许久都没有等到回信。 我吃完了面,坐在店门前无所事事。 这时候张女士打过来电话。 听声音她的情绪平复许多。 “小季啊,多谢你了,不然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试探地问娃娃她还要不要。 如果不要,我是不是可以拿去处理掉? “要,当然要。昨天说得是气话,怎么能不要?我现在医院照顾我老公,等会儿我叫我妹妹去帮我拿。” 张女士的口风一下子全部变了。 既然她还要,我也不好擅自做主处理掉。 我到工作间,准备将娃娃收拾好。 它所有的衣服鞋子都整齐地摆在台面上。 昨天撕破的衣服也都完好如初,看上去像新的一样。 我实在是佩服老杜,娃衣都是他自己一针一线缝的。 可比量产要精致得多。 我拿起白衬衣,托起娃娃给它穿衣服,尽量不去看娃娃的眼睛。 刚刚穿好一只袖子,就在娃娃的背部,看到了红色的字。 我仔细一看,是类似生辰八字之类的日期,还有一排繁体字。 我皱了皱眉头,娃娃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像是用颜料写上去的,我蹭了蹭没有蹭掉。 倒是有股熟悉的恶臭味道。 和那天我从屠户那里,提回来的东西味道很像。 难道是老杜写的?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门口有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手忙脚乱把衣服套上。 等老杜进来,我已经将娃娃夹在了腋下。 “张女士叫我给她送过去。” 老杜站在工作室门口,手里还拿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发出类似的气味。 “你刚刚没看到什么吧?” “啊?看什么?” “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我本来是要说辞职的。 可是看着老杜,忽然不敢开口。如果真的是他……还是电话辞职保险点,剩下的工资不要就是了。 “我想今晚请个假。” “又请假,说好一月一天假的嘛。算了算了,你去吧。记得把娃娃交给张女士。”老杜挥手。 我松口气,夹着娃娃跑了。 我和张女士妹妹约定在步行街的一家饮品店见面,边在这边等她。 等人的时候,我打开手机。 版主回复我了。 “兄弟,你说得情况比较含糊,能不能再详细描述下具体的情况。我也挺好奇你的经历的。” 第8章 高人 我精神一振,把我的梦境还有昨晚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发给了版主。 还有娃娃背后的照片。 版主回复了长长一段话。 大意是这种情况去寺庙也没什么用。 最好是找到娃娃身上灵体的来源,还有那些红字到底是谁写上去的。 我说买主要拿回娃娃,娃娃不在身边,还会缠着我吗? “难说,看运气。我先帮你查查这些红字是什么意思,说不定就是个简单的恶作剧。” 版主安慰我。 我发了个谢谢,自己也在网上搜索。 但是网上的信息乱七八糟,也没个靠谱的。 没多久,一个漂亮时尚的女孩子走了进来。 “季离是吧?我是张婷。” 我咽了下口水,看着面前两条笔直的长腿和伸过来的手,急忙握了上去。 “你好。” 她很随意地坐在我身边,从袋子里拿出娃娃,然后惊呼一身。 “这就是我姐姐订做的娃娃?好像啊!” 我心里一动,“像什么?” 张婷皱着眉头,没有回答我,而是将娃娃放回到袋子里。 她长得真是漂亮,我实在不忍心她陷入危险中。 “你知道这娃娃……不对劲吗?”我犹豫了下,还是开口。 张婷抬起看我,“不对劲?” “你知道你姐夫是怎么受伤的吗?” 她说是车祸。 我将那天的事情说了出来,说这个娃娃有点问题。 张婷看我半天,噗嗤一声笑了。 “没想到你还挺有意思的。” 显然她不相信我的话。 “你刚才说像,这个娃娃是照着谁的样子做得吗?我记得你姐姐当时拿了一张小朋友的照片来。” 我问。 张婷抿着嘴摇摇头,“没什么,不就是个娃娃么?” 她站起来,提起袋子就走了。 我在她这里问不出什么,也只能作罢。 晚上到了八点多,我坐在家门口的网吧里,准备在这里过一晚。 不然回家,又要听爸妈唠叨。 打了几盘游戏,我接到了张婷的电话。 “季离,你今天说得是真的吗?” 她的声音很惊恐。 难道是她也发现了什么?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里一点钟。 “我现在一个人在我姐姐家里,你能过来一趟吗?拜托了。” 一个美女在半夜给我发来邀请,我能拒绝吗? “你等我,我马上过去。” 我从网吧出来,骑上电动车就朝张女士家里赶。 那个娃娃虽然诡异,但是这么多天我也没出过事。 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从张婷那里知道事情的原委,她显然是了解一些东西的。 到了小区,我直接骑车进去。 这种老式小区没有物业,小区里也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灯光透出。 浓密的树荫遮住大半楼层,我有些分辨不清楚楼层。 我给张婷打电话,她很快走下来接我。 “你来了。”她冲我笑一笑,很高兴的样子。 我压住心里的兴奋,问她发生了什么。 “咱们上去说吧。”张婷道。 我说好。 我们并肩朝着家属楼走去。 “这个娃娃,其实是根据我外甥做的。我外甥两年前生病去世了。”张婷开口。 我并没有很惊讶。 能够让一个女人这样疯狂执着的人不多。 尤其还是个小孩子形象,我也猜过是张女士的孩子。 我们两个走到门口,张婷忽然停了下来。 “我走错了,不是这里。” 张婷停下脚步,有几分疑惑地看着面前的楼洞。 楼很新,像是高档小区那样,楼前还有个门厅。 可这片家属楼少说也有二三十年历史。 这也太干净了。 我也察觉到不妥。 “这是高层建筑。”张婷惊呼一声。 我抬头,也看到了三十多层的高楼。 我们县城高层不多,大都在新区那边。 只是这里怎么会有栋高层。 张婷吓得脸发青,一下子抱住我的胳膊,紧紧地贴过来。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动弹。 面前的这栋高楼来得突兀,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拖入了梦中。 毕竟是晚上。 “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张婷说。 我们转身,面前却充满了浓雾,什么也看不清楚。 雾中只有身后高楼能看清楚。 走了几步,前面是个小广场。 广场中站了几个小孩子。 我一眼就看到了面馆家的小儿子,还有人偶男孩儿。 他们站在一起,人偶蒙着眼睛,嘴里喊着“一二三定!” 在他喊一二三的时候,其他小朋友四散开来。 等他“定”出口,大家都一动也不能动。 我赶紧停下来,朝着张婷做了个“嘘”地动作。 这时候还是小心点好,万一输掉了游戏,我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张婷倒也机灵,虽然一脸的惊恐,但也乖乖站立不动,只是紧张地浑身发抖。 又是游戏吗? 我小时候玩过类似的游戏,谁被抓住就输掉。 输掉会有什么后果呢? 我不敢想。 小男孩儿一步一步地摸索着,并不是朝着我们而来。 我有些搞不清楚,是我们无意间闯进到了游戏当中? 就在这时,人偶男孩儿抓住了面馆家的小儿子。 他的口中发出类似笑声,面馆家的小孩就凭空消失了。 随着小孩儿的消失,我和张婷也能动弹。 人偶男孩儿拍手道:“抓到一个了,再来哦。” 他接着喊出一二三,每一声都有微微的停顿。 我拉着张婷朝一旁飞奔。 等停字一出,我就赶紧停下来。 但是张婷却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地上,发出声音。 “那这边吗?” 人偶男孩儿动了动耳朵,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眼见他一步步地走向张婷,我率先一步抓住了男孩儿。 好像摸到了死人一般。 男孩儿手臂冰凉刺骨,带着硬邦邦地触感。 “你在这里啊!” 他道。 反抓住了我。 一股灼痛传来,我疼地大叫一声。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坐在沙发上。 好像是张女士的家。 我惊恐地喘着气,张婷端着水从厨房走出来。 “怎么了?” 她惊异地看我。 是梦? 我说我怎么在这里? “你跟我一起来的啊?我不是给你打了电话么?” 但是我只记得和张婷在楼下汇合,怎么上的楼我却不记得了。 张婷却说,我们是直接上的楼。 并没有遇见什么。 我皱眉,胳膊传来灼痛。 我拉起衣袖,一个鲜明的手掌印印在我的胳膊上。 第9章 凤凰山公墓 见我胳膊上的手印,张婷惊呼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 我揉着手臂,灼痛渐渐消散,但是手印却很清晰。 这手印像是个胎记一样。 我将刚才的事情说出,张婷就摇头说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叫我过来,是不是娃娃有问题了?” 她点点头。 “今天我从你店里拿回来娃娃,就把它放在门口。因为它太像我的小外甥了,看上去很吓人,我就没打开。谁知道半夜口干,起来喝水的时候,那个娃娃就坐在沙发上看着我。” 张婷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颤抖,显然是被吓到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娃娃坐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黑漆漆的眼睛像是活的一样。 这个娃娃必须处理掉。 “这个娃娃能烧掉吗?你就说它被偷了。”我问。 毕竟是张女士的妹妹,如果处理掉的话,张女士也不会怪罪。 张婷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 说她姐姐将这个娃娃看成是外甥的替身。 “有人跟她讲,做这样一个娃娃,小林就能回来。小林是我外甥。自从小林死后我姐姐就终日以泪洗面,特别消极。前两天我打电话,她却说能够让小林回来。” 一个娃娃,谈不上回来吧? 我忽然想起娃娃背后的红字,难道是因为那行红字吗? “你知道娃娃背后的字吗?” 张婷茫然看我。 我看了眼娃娃,没有过去而是拿出了手机。 张婷看到娃娃背后的字,倒吸一口凉气。 “我知道我姐姐认识个神婆,老是神叨叨的。”她皱眉道。 所以这些红字,是张女士弄上去的? 我心里乱糟糟的,张婷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们可以把这个烧掉,再给姐姐重新做个娃娃不就行了?”张婷忽然说道。“反正那些红字,一般人也看不懂。到时候随便漏写几句话,我姐姐应该看不出来。” 但重做个娃娃,要一万块钱。 我皱着眉,张婷却说这钱她来付。 只要她同意烧娃娃,以后的事情就跟我没关系了。 我们两个并肩坐在沙发上,一直聊到天亮才动身去步行街。 刚走到步行街入口,就看到街口处停了辆救护车。 面馆老板两口子,抱着小儿子急匆匆地上了救护车。 听邻居们说起,才知道是小朋友从楼梯上摔下来。 “满头的血,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想到昨天的游戏,又想到自己胳膊上的手掌印,心里很不舒服。 到了店里,老杜已经来了。 张婷问了一些问题,说如果要做个一样的能不能便宜点,毕竟建模一样。 老杜挺惊讶,说张婷还是个内行。 张婷说着自己学过一段时间的雕塑。 “六千吧。看在小季的面子上。”老杜笑着看我一眼。 张婷想了下,说她再考虑考虑。 拉着我出门,张婷说:“我突然想起来,这个娃娃还是先别烧的好。” 我问她怎么了。 “既然你说我姐夫是因为把娃娃砸了才出的才出的事情。万一……” 我愣了下,打了个寒颤。 她说得没错。 万一我烧了娃娃,引起自己的危险就不妙了。 但难道就这么还给张女士么? 我摸着自己的手臂,那个掌印给我极大的不安。 就好像是一种标记一样。 我有种预感,不管我有没有摆脱掉娃娃,它也不会放过我。 “我认识那个神婆,不如咱们直接找她好了。”张婷说。 找神婆? 我说神婆不是站在你姐姐那边的吗? “只要给钱就行。我这边还有点钱,如果订做了娃娃就不够请神婆了。”张婷说。 我思来想去,这种事情当然一步到位更好。 我这两月来也攒了一万多,便同意了她的提议。实在不行一起掏钱解决。 张婷说的那位杨婆婆,是凤凰山公墓的守墓人。我们提着娃娃,乘上了前往凤凰山公墓的公交车。 天气很好,快到凤凰山的时候是正午,火辣辣的太阳晒着车皮,车内跟蒸笼一般。 我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张婷推我我才醒来。 已经到终点站了。 我抱着沉重的娃娃下车,张婷在前面带路。 “说起来杨婆婆还是我介绍给我姐的。” 她说那两年小林刚去世,张女士整个人悲痛地都要疯掉了。 班也不上,家也不管。 有朋友推荐了杨婆婆,说是可以通阴。 以前有过这种失去亲人的案例,见一面正式告别后,人就会好很多。 张婷就带着张女士来见了杨婆婆。 “效果也确实很好,就是杨婆婆发出小林的声音有点瘆人。谁知道后面发生这么多事。” 杨婆婆的小屋在半山腰,几百层楼梯爬得我想死。 敲了半天门,才走出来个一个婆婆。 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很是苍老。 “杨婆婆……” “你们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她的声音严厉,浑浊的目光射过来,竟是分外摄人。 我后退一步,没想到杨婆婆一下子就看出来。 “是个娃娃。上面有东西。”张婷低声说。 杨婆婆走到我跟前,用手摸了摸纸箱,脸色一变:“就说这东西要出事,先进来吧。” 她反身推开了房门。 屋里黑乎乎的,竟然没有窗户。 房间窄长。 刚才我在山下只能看到房子半面,不觉得什么。 走进来才发现这房间,好像棺材。 哪有人这样建房子的? 房间正中摆着张八仙桌,我将纸箱放在地上,杨婆婆没有立即打开,而是问我们发生了什么。 我将这几天的事情都说了,又问杨婆婆娃娃后背的红字是什么意思? “招魂用的。”她倒没有隐瞒。说张女士苦苦哀求两年,自己耐不住她恳求,最后还是同意了。 我有些生气。 “你做这些,就没有想过影响到别人吗?” 杨婆婆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 “做好的娃娃,如出生之婴孩,干净无垢。这个纸箱我贴了符纸在里面,一般而言是不会出事的。你在晚上的时候打开看过了吧?” 我一噎。 忽然想起那天的事情。 难怪张女士一直问我有没有打开过。 “那制作的时候不也一直在看?” “杜老板都是在白天制作。你几时见过他晚上工作?”杨婆婆竟和老杜很熟悉。 “那么这个娃娃怎么办?” “今晚十二点整,你们拿去烧了它。” 第10章 我妹妹有事 我和张婷在公墓待到晚上。 白天还好,毕竟是周边最大的公墓,门口有几家店铺。我们掏了点钱一直坐在店中。 可到了晚上,人家早早关店门回家,我和张婷就只能坐在保安室门口喂蚊子。 整个公墓安静无比,只有大门口的白炽灯和零散的路灯发出光亮。 两个保安刷着抖音,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问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我们说找杨婆婆有事。 说辞已经想好,就说杨婆婆算夜里给家人烧纸时辰好,能转运。 保安撇嘴,“那老婆子,你们可得小心点,本事是有的,就是邪气地很。” 我问保安杨婆婆的事情,保安就说他来的时候杨婆婆就已经住在上面了,平时自给自足,很少和别人打交道。 “听说是上面不干净,领导请她来住。”年轻点的保安插话进来。 另一个保安忙打断他的话,两人又玩起了手机。 十一点多,我站起来。 张婷靠在椅子上,已经睡得迷迷糊糊。 我叫醒她,说该走了。 张婷揉揉眼睛站起来。 娃娃留下山上的小屋,杨婆婆说她要准备点东西,就让我们下来,十一点之后再上去。 公墓十分寂静,修得笔直的台阶旁路灯明亮,道路两旁就越发看不清楚。 走了两步,张婷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 她有些尴尬地看我。 “你能不能先上去,我肚子疼。下去上个厕所。” 竟然这时候闹肚子,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婷脸都红了,跟我说了声我先去了,飞一般地朝下边奔去。 我本来是想等她一会儿。 可是半天她都不没上来,再加上周围的环境,我心里发慌,就快步朝上走着。 一口气到了小屋,我气喘吁吁,心头狂跳。 敲了敲门,杨婆婆走出来。 房间里没有通电,只有一盏煤油灯若隐若现。 娃娃被她放在八仙桌上,直挺挺地坐着,面朝着我。 面上的表情十分地诡异。 我冷汗都要下来,要不是杨婆婆在这里,真想掉头就跑。 杨婆婆皱眉看我一眼,“男娃娃,怎么这么胆小。” 她指了指里面的娃娃。 “你去把它拿出来。” 杨婆婆给了个铜盆,里面放着打火机和纸钱。 还有一张纸符。 符上的生辰八字和娃娃背上的一样。 “先烧符纸,再烧娃娃,最后给它烧点纸钱。那边第三排右边第七号墓碑。不管出现任何事情,都不要停下来,也不要回头,只要完成你的任务就行了。” 什么叫出现情况,会有什么情况? 我还没问,杨婆婆就转身,重新进房关门。 我一手夹着娃娃,一手拿着铜盆。 这边已经是公墓的尽头,十分地荒凉。 路灯也没有。 房门一关,周围彻底陷入黑暗当中。 我心底发凉,忙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才朝着公墓那边走去。 我在心里默默想着自己前两天看得搞笑片,努力不去想现在的处境。 因为任何的想法,都会让我丢掉东西转身跑路。 杨婆婆指的那片墓区,是公墓最顶端的一片,可能是位置不好,空下来的墓很多。 我数到第三排,然后朝右边走去。 不知何时起,公墓弥漫着大雾。 我心里直哆嗦。 搞笑片也没办法转移我的注意。 我强行默念最近循环播放的一首歌的歌词,声音都打着哆嗦。 雾越来越浓,隐约地,从身后传来张婷的声音。 “季离,季离……” 我下意识地就要回头,忽然想起杨婆婆的话。 会是张婷吗? 我继续朝前走,任由张婷在我身后叫我,我不出声也没有回头。 不可能是张婷。这么大的雾,她肯定能够发现问题,不会跟过来。 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我埋头朝前走。 但是很快身后又传来的声音。 像是杨婆婆的。 “小伙子,东西忘拿了。” 甚至还有我父母的。 饶是我经历一些事情,但这段路却是我走过最心惊肉跳的路了。 好不容易来到墓前,我看到了小男孩儿照片。 原来是他的墓。 我将铜盆放下,冷汗层层地透出。 紧张地差点把手机掉下。 先烧符纸,再烧娃娃,最后烧纸钱。 符纸很快点燃,就在我准备烧娃娃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张女士的电话。 这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干嘛。 我本来不想接,但手一滑,按错了接听键。 “小季,你在哪里?真不好意思啊,我妹妹明天才到……” “什么明天才到?”我惊讶出声。 “不是叫我妹妹去拿娃娃嘛。她临时有事回市里了一趟,不别着急,明天一早她就去拿娃娃……” 一股凉意从我脚后跟一直窜到天灵盖。 如果张女士的妹妹没有来,那么这两天跟我在一块的张婷是谁? “你认识杨婆婆吗?”我问。 张女士疑惑地嗯了一声,反问我什么杨婆婆。 我说是凤凰山公墓这里的。 张女士道:“我不认识什么杨婆婆,她是谁?” 挂了电话,我僵立在当场。 她既不认识张婷,也不认识杨婆婆。 那杨婆婆告诉我的这个办法,我如果照办,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将娃娃丢在铜盆中,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但是一扭身,我看到了张婷。 她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你怎么不等等我,我叫你半天了。” 浓雾不知道何时消散干净,我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张婷走了过来,“你怎么了?我是张婷啊。” 她看着盆内的东西,“我听杨婆婆说先烧完符纸再烧娃娃,你符纸烧了吧?” “我刚接到张女士的电话,她说她的妹妹还在市里。她也不认识杨婆婆。你到底是谁?冒充张婷做什么?” 我提高了声音。 张婷奇怪地看我。 “你怀疑我?我不是张婷我是谁?我可以给你看身份证。” “就算你是张婷,也不能证明你是张女士的妹妹。” 张婷生气地看着我,忽然夺过我手中的打火机,“说来说去,你就是怀疑我们叫你烧娃娃是要害你。” 她说完,将打火机点燃。 铜盆有些汽油,沾在娃娃的身上,短短几秒钟,娃娃就烧了起来。 第11章 正式员工 火光跳动,几乎是一瞬间,玩偶身上就起了大火。 一部分的身体是陶土制作,不容易烧毁。 可是玩偶却像是纸糊的一样,打火机的火苗一撩,火焰一下子就卷起来,覆盖住娃娃全身。 张婷将打火机放在兜里,退到了我身边。 我看看她,她表情很平静,两只手很自然地放在身前,还拿着那串纸钱。 盆中玩偶忽然动了起来。 四肢不断地扭动,脸上也有了狰狞的表情。 我再退一步,甚至觉得墓碑上的照片也变得阴森起来。 玩偶虽然在动,但像是被什么力量钉在盆里一样。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没几分钟,玩偶就烧得黑色灰烬。 见到玩偶消失,我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张婷再次走过去,将纸钱烧了,低声跟小林说了好几句话,才站起来。 我心里挺愧疚,刚才那样怀疑她。 便上去跟她道了歉,她瞪我一眼,“现在不怀疑我害你了?” 我面红耳赤,心里挺不是滋味。 本来这种事该我做。 最后我端着铜盆,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火苗之类,我们才回到杨婆婆的屋前。 杨婆婆拿走了铜盆,将里面的灰倒在房前的瓦罐中。 房子阴面有一排这样的罐子。 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杨婆婆腌的泡菜。 我手臂上的手印淡了些,问杨婆婆她说是娃娃的阴气所致,过段时间自然会消散,叫我这段时间多晒太阳。 我的一颗心总算放到肚子里。 现在是没有车了,我和张婷又回到保卫室借了凳子,待到早上才回到县城。 一路上我嘴巴都要说干,张婷才勉强原谅我,加了我的微信。 我放下心中大石,提出请她吃饭,张婷也答应下来,还对我笑了下。 我心里美得不行,幻想着我和张婷的以后。 回家睡了一觉,睡得正香,我手机响了。 我按在耳边,却听电话那头一阵尖叫。 “不是小林,不是小林,他不是小林……” 可能正处在深睡眠中,我整个脑子都是迷糊的。 虽然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意识却没有清醒,眼皮更是跟涂了胶水一样。 电话还捂在耳朵上,我就这么睡过去。 不知道多久,才慢慢醒来。 刚才是做梦? 但是电话上还显示着和张女士的通话。 我仔细回想着刚才张女士的话,给她重新拨了过去。 但这次却没有人接。 我起床饿得不行,下了两包方便面。 吃完之后我妈才接着洋洋回来。 “唉,老厂那边的家属院着火了,听说还烧死了人。我们在路这边都看见烟。”我妈跟我说。 老厂的家属院,可不就是张女士住的那一片吗? 我心里咯噔一声,急忙掏出手机。 虽然老妈也不知道被烧死的是谁,但我总觉得也太巧了。 打开本地的热搜,已经有不少人发了视频。 张女士住的那栋楼上,四楼浓烟滚滚。 我急忙跳起来,换上鞋就朝外跑。 来到家属院,外围聚集了很多人。 消防队已经开着车过来,不过老旧小区车道很窄,并不好过。 我根本挤不进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出了事。 给张婷打电话也没人接。 这时候小区里,有几个被救出来的人坐在一旁。 我挤过去问他们是不是张女士一家出的事。 听我一报名字,几个就点头。 “就是她家。” 我握住手机,茫然地看着家属楼。 难道是娃娃的报复,张婷会不会就在家中? 场面太混乱,也没人知道张女士家中有什么人。 我又去了医院,张女士丈夫身边是请来的护工照顾,也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 一直到了晚上,我才去娃娃店上班。 老杜站在凳子上,往大门口的铁闸门上方钉钉子。 “来了?给我递一下。”他跟我说。 地上躺着块黑黝黝地东西。 我捡起来反过来,才看出来是个老旧的八卦镜。 镜子挺沉,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制作的,外面一层黑乎乎的污垢。镜面也脏乎乎的。 我把镜子递过去,老杜挂在钉子上。 “老物件,今天去朋友家他送的,说是可以镇宅化煞、招财进宝。” 老杜摆弄着八卦镜,随后才跳下来,叫我把东西拿进去。 等他一走,娃娃店里彻底安静下来。 我坐在值班室刷手机,家属院那边有最新消息,说是烧死了一人,但到底是谁还没有确定。 我心里乱糟糟的,怕得厉害。 但两天过去,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我又去了家属院打听消息,只说是个女人烧死在屋里。 张女士一家始终没有人回来过,邻里也不知道死的人是谁。 张婷也没有联系上。 如果真的是娃娃报复,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火灾或许是个巧合。我现在只希望出事的不要是张婷。 这天早晨老杜叫住我,说我工作不错,通过了试用期,问我要不要考虑在店里长期干下去。 说是可以提工资,还可以跟着他学习制作娃娃。 唯一苛刻的就是我必须干满两年。 我犹豫了下就答应了。 这样高的工资,在县城实在难得。就算是市里也很难找到。 最近家里正商量着给我在县城买房。不然凭我的学历,亲戚都不给我介绍对象。 我想既然娃娃烧掉了,这件事也是巧合,我不可能一直倒霉下去吧? 见我同意,老杜从工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 泛黄的皮面连纸页都是皮革制成的。 上面写着简单的工作条件。 他拿出笔叫我签字。 我这才看见签字栏处还有三个名字。 字迹不同,应该是三个人写的。 “是以前的员工。”老杜说,用笔敲了敲本子,“说好了,干不满两年可要是赔偿的。” 我没多想,在那三个名字后面签上了我的名字。 “这三个人都干满了?”签完了字,我看到老杜将本子合上,才随口问了一句。 他这上面也没写具体的违约措施,就算我以后辞职他也没办法。 “那三个人,都没有干下去,希望你能够坚持。恭喜你季离,成为娃娃店的正式员工。” 老杜冲着我笑了一下,笑容说不出的怪异。 第12章 张婉 我以为我自己眼花,因为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我已经做好了小苏的委托,你看你怎么给他送过去。”老杜叫上我,来到了隔壁。 一块红色的布盖在了人偶身上。 这不是个小型人偶,红布扯开,人偶的全貌呈现。 几乎和真人并无分别。 无论是微卷的头发还是身上的衣服,都显得逼真。 尤其是人偶的五官。 面前的人偶穿着白色衬衣,蓝色牛仔裤,两脚微微错开,和照片里的造型也都一模一样。 就是不好运输。 快递怕遇到暴力运输,也不好打包。 最后我们一合计,干脆包个出租车过去。 我给小苏打电话,他说他今晚加班,明天才有时间接我。 报了老家的地址,竟然是在大学城那边的村子。倒是比临市近得多。 我们就说好明天将东西送过去。 可能是我签了长合约,老杜开始教我怎么做人偶。 先从最简单的塑胚开始。 我有一点雕塑的基础,对于老杜的讲解吸收很快。 一晃一天过去,晚上老杜离开,我也去楼下吃饭。 面馆昨天才开门,受伤的小朋友总算被送了回来,显得虚弱。 老板娘给我端了一碗面。 正吃着,我接到了张婷的电话。 “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没有接电话?知道火灾的事情吗?”我着急地问。 她说自己当时就在张女士家里,逃跑的时候手机摔坏了。 出事的是她的姐姐张女士,在家里给电瓶车电池充电,结果电池发生爆炸。 张女士离得最近,整个人瞬间着起来。 我问她真的只是巧合? 张婷声音疲惫,“我不知道。我看到的就是电瓶车爆炸。其余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还在忙张女士的身后事,想起我来才通知我一声。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希望一切都是巧合。 回到店里,我没有像平时那样去看电影玩游戏,而是坐在工作台前,继续雕琢我做的人偶。 老杜才教我用陶土塑形,我正是上头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的人头模型,自己做却感觉不到恐怖,甚至觉得有些可爱。 连老杜都说我有这方面的天赋。 忙到十二点多,我在做完,打着哈欠回房间。 我越来越适应店里的氛围了。 就在我准备入睡的时候,门外想起了敲门声。 “谁?” 我从猫眼看出去,却看见张女士站在门口。 张女士见到我,“小季,我的娃娃呢?” 我正要说话,心里忽然咯噔一声,钉在原处。 晚上张婷还给我打电话,说房子里烧死的,是张女士。 那么现在在我面前的是谁?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张女士已经走了过来。 “小季你怎么了?我的娃娃呢?” 她的面容很憔悴,眼睛像是哭过。 可我全身都冒着冷汗。 “小季,把我的娃娃给我,你们这个黑店!” 她喊了一会儿,不见我回应,声音也暴躁起来。 我吓得不轻,根本不敢过去,躲在休息室冷汗叠出。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没多久门口就出现咣咣咣晃门的动静。 这种声音持续了很久,我坐在床边,直到声音停下也不放心。 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喝多了水,我特别想去上厕所。 忍了一会儿,我还是去了卫生间。 头顶原本就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我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 门口哒哒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紧紧抓着门把手。 但是身后的水箱却传来轰隆轰隆的冲水声。 我明明没有动水箱。 “季离,我的娃娃呢?” 声音仿佛是在我的耳畔响起,我猛地打开厕所门,朝着大门口冲去。 身后乱糟糟地响起脚步声。 踏踏踏踏地紧紧跟在我身后。 我冲到大门口,却又停住。 张女士,并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只告诉她我姓季,她是怎么知道我叫季离的? 刚才在我耳边的声音到底是谁? 我抓着门,门口咣啷传来一阵声响。 “小季,我知道你在,你把我的娃娃给我。不然我真的要报警了。”张女士的声音再次从外面传来。 我抓着门,再回头的时候,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中。 我咽了口吐沫,张女士又开始晃门,却始终都进不来。 “娃娃不是被你妹妹拿走了吗?” 我说。 张女士顿了下,外面的晃门声停住。 “你胡说什么呢?我妹妹根本就没见过你。她已经死了你还要这么说她。”她生气地道。 这时候什么意思,难道她想说死的那个是张婷,还是张婷已经遇害了? “张婷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我忙道。 张女士却问我张婷是谁? 她的妹妹叫张婉。 我根本不信,只说娃娃交给了张女士的妹妹。 她又在门口咒骂一阵,最后终于离开了。 我不敢出门,也不敢再在走廊待下去,回到休息室将门死死地关住。 一直挨到天亮我都没睡着,两眼酸涩无比。 好不容易等到六七点,天终于亮了。 只是没想到我刚走到楼下,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张女士。 “小季,你到底什么意思?”她厉声道。“你们老板呢?我要找他!” 我吓得不轻。 早上的步行街行人很多。 张女士站在太阳底下,影子又黑又浓。 看着……像活人一般的样子。 我不敢过去,张女士很生气的样子,就要朝楼上冲,问我娃娃是不是在楼上。 我不敢碰她,由着她上楼,正好撞见老杜过来上班。 张女士一把抓住老杜,狠狠地告我一状。 老杜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前两天看到新闻,张女士家里起火,烧死了一个女人。 张女士说烧死的是她的妹妹。 “不可能,我昨天还跟你妹妹通电话的。” 张女士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说我胡说。 老杜也看着我,表情很疑惑,显然也是不肯相信我的话。 毕竟张女士是客户。 我急忙说那天见到一个女孩子,说她叫张婷,是张女士的妹妹,拿走了娃娃。 “我的妹妹叫张婉,她今天下葬。”张女士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