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醉江湖》 第一章 天元七年 泰山之巅,阵风徐徐,周遭几朵薄云点缀其间,往山下看去也尽是白茫茫一片,此间景色虽不绝美,但也透出一股藐视天下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如此景致,总觉得要朗诵些什么才能抒发心中感觉,于是张辂深吸一口气,对着周遭的云雾大声嘶吼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哎,这可不是本作者水字数,实在是张辂自小学习就不怎么好,搜肠刮肚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了这么两句,就因为前面的都不记得了,这才一连吼了三遍。 悠长的回音在山巅萦绕,让张辂觉得身心放松不少,他就这样闭起了眼睛,静静的感受着这一份自由宁静。 登山本就是体力活,刚刚的朗诵又让张辂有些脑缺氧,此刻他又是闭着眼睛,加上伴着阵阵清风……想必各位看官一定猜出来了,对,没错,就是那么俗套的剧情,张辂脚底一个不稳,就这样从泰山之巅掉了下去…… 生命是顽强的,好比墙体的缝隙之中也能有小草顽强的生长,可更多的时候生命也是脆弱的,就好比从这泰山之巅掉下去,断然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当然了,上苍同样赋予了每一个生命特有的意义,许是看张辂太年轻,他的故事并没有因为这一段生命的逝去而完结…… …… 阵阵颠簸之中,张辂悠悠转醒,虽然头痛欲裂,但他依旧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四下看看,自己所处的空间并不大,阳光透过一侧的布帘洒进几缕,周遭尽是木质装饰,倒显得古色古香,角落之中有一个古装少年眼睛微闭倾斜着身子靠在那里,似乎是在小憩。 这里是哪里?自己为何头疼的厉害?张辂重新闭起了眼睛,在脑海中仔细的回忆…… 自己是随着公司的同事一道去泰山旅游,嗯,然后……自己脑缺氧,脚底下一个不稳好像是坠崖了?也不知道自己伤势如何,好在现下好像是得救了…… 自认为想清了前因后果,张辂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内心也在暗暗庆幸,坠崖之后还能活下来,这运气也是没谁了,而且自己手脚也都有知觉,想来伤得也不算太重。 张辂试着起身,但这一动作似乎牵扯到了身上的伤,顿时让他浑身疼得厉害,张辂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呻吟一声。 这声呻吟惊动了角落处那古装的少年,少年揉揉眼从小憩中醒来,见张辂转醒,马上兴奋地说道:“辂弟,你可终于醒了!” 少年显得十分激动,不过张辂却是一脸的懵逼,眼前这少年看着最多不过十一二岁,怎么跟自己喊“辂弟”? 这少年仔细看了看张辂,又在他额头上摸了摸,之后便将头伸到布帘外面兴奋地喊道:“爹,辂弟醒了,辂弟醒了!” 只听得外面“吁”的一声,颠簸感顿去。张辂睁大双眼再次看了看四周,自己……该不会是在马车之上吧?这都什么年代了?救人还用马车的?应该来架直升机好不好? 不过片刻功夫,马车门被打开,从外面钻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这人虎背熊腰,脸上长满了胡须,至于这穿着么,同样完完全全是一副古人的模样。 中年男子望向张辂,竟是激动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他缓慢凑近,似乎是怕伤到张辂,不过最后他还是抱住了张辂轻泣道:“辂儿你可算是醒了,都怪大伯没照顾好你,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你那死去爹娘交代啊?” 张辂用力的甩甩头,自己这是坠崖受伤出现幻觉了?还是眼前这个中年男人认错人了?自己可没有大伯啊,况且老爹老娘身体硬朗,一直活的好好的啊。张辂一脸无奈,在心中默默诅咒这个不会说话的中年男人,你爹娘才没了!你全家都三长两短!不对,没有三长!你全家都短! 见张辂不回话,中年男子又开口问道:“辂儿可是身体仍有不适?为何都不理大伯啊?” 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抱着实在让张辂觉得别扭,奈何现在他浑身使不上力,只得尴尬地说道:“那个,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中年男子一脸诧异,开口道:“怎么?辂儿你不认得大伯了?” 见这中年男子一脸认真,张辂再次仔细回想了一遍,确认自己记忆里确实没有大伯,这才无奈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少年也凑上前来,忙问道:“那辂弟可还认得我么?我是你辅哥啊!” 辅哥?什么鬼?自己堂弟表弟倒是有几个,哥哥还真就没有,况且这岁数也不对啊。张辂只能再一次摇了摇头。 少年马上对着中年男子问道:“爹,辂弟怎地不认识咱们了?” 中年男子轻叹一口气,露出一副悲戚的表情,说道:“许是伤了脑袋,把咱们都忘了,不过这次也算有惊无险,能活着总是好的,忘了也无所谓,咱们慢慢讲与他听便是。” …… 直至三天以后,张辂才真正搞清了状况,自己坠崖,应该是死了,可自己的灵魂也随之穿越到了一个同名小少年身上。如今乃是天元七年。初次听到这个年号,知识匮乏的张辂多多少少有些懵逼,早知道能穿越,多学学历史也是好的,不过现下说什么也都晚了。 至于那个中年男子,乃是这身体原主人的大伯,名叫张玉,乃是大元的枢密院知院,这至少也让张辂明白了现在自己算是穿越回了元朝,而且一个汉人能在元朝做到如此大官,想来能力也不低。 那个古装少年名叫张辅,是张玉的独子,现年十一岁,张辂平日里还要唤上一句“辅哥”。 张辂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骤然间从成年人变成了一个九岁的孩子,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想想自己这个身体的主人也是够悲催的,本来还算是武勋人家,奈何世事无常,父亲在沙场战死,母亲也随之悲恸致死,也幸好还有个大伯,不然非饿死不可。之后便是这一趟出行,半路竟杀出了拦路的贼人,一番激斗之后贼人是被打跑了,而原先的张辂却因为害怕,自己撞在车厢晕了过去,哎,也不知道这身体原主人的灵魂又去了哪里。 张辂惨然一笑,自己还替身体的原主人悲哀呢,可自己呢?父母虽然健在但想来也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 算了算了,还是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只要活着就是好的,再说自己这次不是穿越到官宦子弟身上了么,想来以后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最起码也是锦衣玉食吧,最起码以后也能娶个三五房的媳妇吧? 乐观的张辂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原生态的环境,又转头对着张辅说道:“那个,辅哥啊?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张辅则开口答道:“听父亲说是要回乡祭祖。” 张辂略一思索,问道:“回乡祭祖可是大事,大伯那么大的官,咱们这车队看着是不是太寒酸了些?” 张辅关切地看看张辂,说道:“看来辂弟还真的全都忘了,回乡祭祖就要入关,如今关内已经是大明的天下,咱们乃是大元的官眷,自然要打扮成商队的模样。” 听了这话,张辂整个人犹如被电击中,不不不,这哪是被电击中,简直就是五雷轰顶啊,就算自己历史知识匮乏也知道大明最后会灭了大元,自己穿越一次成了大元官员的家属,还要跑到大明的地盘祭祖,这特么不是羊入虎口么?这特么不是作死么? 第二章 遇袭 重活一回,张辂自然不想白白送了性命,他本想劝劝张玉这趟祭祖之旅是不是到此为止,谁知外面正在骑马的张玉率先来到马车旁。 “今日便在此扎营了,马儿有些焦躁恐有危险,你们两个没事尽量不要离开马车,做好随时逃离的准备。” 张玉做出在此扎营的决定也是迫于无奈,如今这关外之地虽说名义上还掌握在大元的手中,但这里局势其实十分混乱,悍匪马贼比比皆是,周围的零散的草原部族早就脱离了大元的掌控,他们为了生计也是穷凶极恶,更有大明军队不时出关扫荡。眼瞅着方圆数十里都是平坦地势,这一路若真被哪方人马盯上,想逃离是不太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杀出一条生路。 一路如此危险,若不是汉人在大元备受猜忌随时有生命之危,张玉说什么也不会带着全家犯险的,这趟行程与其说是回乡祭祖,不如说是逃离大元,这也是大元皇帝念着多年的君臣情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张玉这一家子还真不好逃离。张家祖宅附近还有不少良田,想来脱离了大元,从此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张玉无奈叹息一声,紧了紧被衣衫包裹住的内甲。 眼见张玉满脸愁容,再看看周围可战之人充其量只有二三十,张辂哭丧着脸说道:“大伯啊,咱们这入了关不等于是羊入虎口么?咱们何不回头?等大明把大元干翻,大伯直接带人投降,如此怎么着也能混个小官当当啊!” 张玉微微摇头,又轻轻抚了抚张辂的头,“辂儿也算是长大了,有了忧患意识,这一路虽说九死一生,但好歹还有活下去的可能,若是回了北边,不等大明胜利咱们这些汉人便会被杀了祭旗,再说大伯虽然没读过什么圣贤书,但面皮还是要一些的,与其做个降臣,不如就此隐去。” 那话怎么说来着?对,识时务者为俊杰,至少张辂是这样认为的,在生死面前,面皮分文不值,不过张辂也明白,自己终究不能把自己的三观套在别人身上,尤其是相隔了几百年的古人,代沟太大。张辂思索片刻,如今按照自己这个便宜大伯的想法,想必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这边刚刚扎下营寨,张玉也没闲着,他先是派出四五骑充作斥候放哨警戒,又嘱咐下去严禁生火,之后便挎着腰刀在营寨之中巡视一番,确认再无疏漏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辂则安安静静的待在马车之中啃干粮,这个时代的干粮乃是杂粮所制,味道不好不说,口感还相当之差,跟后世的馒头大饼什么的简直是天壤之别,张辂费劲巴拉的咬了两口坚若磐石的干粮,又就着水咽了下去,那种剌嗓子眼的感觉使他再无半分食欲。 放下干粮,张辂又看看同在马车之中的张辅,只叹自己这个便宜辅哥真能吃苦,居然还有心情一边啃干粮一边看书。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汉人的书可真是难懂,辂弟,你说这句是什么意思?”张辅放下手中的《庄子》开口问道。 张辂心中鄙视,到底是小屁孩一个,连这话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见张辂直了直身体,轻咳一声,故作高深地说道:“相濡以沫就是形容爱情的,加上后面这句大概就是作者对爱情的解读吧,再相濡以沫的爱情都难免限制了自由,所以这所谓的相濡以沫还不如不谈恋爱彼此相忘于江湖才更加洒脱!自由,自由懂么?先贤曾有诗云: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你看看,这自由多重要!” 张辂这话倒把张辅侃的一愣一愣的,张辅一脸不可思议,问道:“辂弟好学识,只是不知辂弟何时有了这般学识?” 此刻的张辅完完全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张辂带跑偏了,庄子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到底啥意思?原意是泉水干了,鱼吐沫互相润湿,何不各自到大江大湖里去更自由。比喻一同在困难的处境里,用微薄的力量互相帮助;有时不妨放弃执著以全新的自我迎接世界。这可和爱情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也就是到了后世才把相濡以沫四字与爱情联系到了一起。 再者说那生命诚可贵也不是什么先贤写的,这诗是后世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写的,经由殷夫翻译,再经鲁迅先生的传播而脍炙人口。 “什么学识不学识的,咱肚子里的墨水多的是,以后辅哥要有什么不懂的随时能问我。” 此刻的张辂倒还谦虚上了,但来自后世的那种优越感使其很是膨胀,别看咱上学时候没好好学习,没啥文化,但咱随便拿出点脑子里的储备知识都是领先这个时代的,咱就不信九九乘法表这个时代还有第二个人能背下来! 马车里两人正说着,马车外面却已经变了天,一声“敌袭”响彻了整个营地。 原本被派出去的哨探只回来了一个,而且还受了重伤,他下马也只说出一句“敌袭”便晕了过去。 能在大元做到枢密院知院,张玉自然有两把刷子,他此刻环望四周,大声喝道:“戒备!” 话音刚落,目之所及四面八方皆涌起了阵阵尘土,张玉锐利的眼眸中透出一丝不安,他不怕死,但他怕自己的家人会死在刀兵之下,只看这翻起的尘土,只怕来者不下数千,以几十可战之兵对阵数千,傻子也能想到结果。 来者不过片刻便将营地团团围住,现场竟涌现了短暂的安静。 张辂也是心生好奇,掀开布帘偷偷朝着马车之外看去,只见周遭尽是顶盔带甲的骑兵,还真别说,这铠甲看着倒挺拉风,再看不远处一杆“明”字大旗猎猎作响,张辂内心一阵草泥马奔过,怕什么来什么啊,这怎么还真和大明军队碰上了? 张玉也看到了这“明”字大旗,此刻他的内心却安稳不少,来着若是马匪或是草原部族,只怕自己和家人今日是凶多吉少了,相比之下如今的明军军纪严明,可是相当讲理的,只要不暴露身份,想来今日便可化险为夷。 张玉上了坐骑,策马到了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近前,张玉此刻堆了一脸笑容,朝着那将军拱手说道:“诸位军爷,我们都是行商,做的就是些行脚的营生,赚的也不过是些辛苦钱,不知各位军爷能否行个方便?” 张玉说着,从怀中掏了一根金条递到了将军面前。 车里的张辂看着这一幕,心里由衷的盛赞。不得不说,张玉的演技还是相当不错的,哪怕比不上影帝,至少也可媲美专业演员,一般人还真会把他看作是普通的行商。要不是处在危险时期,张辂真想送上一串六六六。 可是呢,眼前的将军却不是普通人,只见这将军嘴角微微上翘,颇为不屑地说道:“啧啧,蓝某在这里足足埋伏了三天,只一根金条恐怕抵消不了麾下这帮兄弟的辛苦。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若不是收了线报,仅凭你这一言一行,蓝某说不准还真会将你当做商贩,你说是吧?大元枢密院知院,张玉张大人。” 这将军三十余岁,剑眉星目颇为俊朗,配上他那一身亮银铠更显英武不凡,他说话嘴角一直噙着笑意,但这份笑意却让人有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张辂在马车之上一声叹息,功亏一篑啊,这个时代的保密工作看来很不到位啊,很可能自家护卫中早已有人投敌泄露行踪,也有可能是大元朝廷中有人蓄意铲除自己这个便宜大伯。 张玉倒是显得淡定许多,虽被揭穿,但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意,他开口说道:“将军说什么?我听不太明白,若是大人觉着不够,咱们可以再打个商量嘛。” 张玉说着就要伸手入怀,只不过他的手最终却没有伸入怀中,而是错过衣服衬子,直接抓住了腰间的刀柄,再看他的脸上,此刻除了凶狠哪里还有什么笑意。 刚刚的话不过是为了麻痹敌人,张玉此刻能做的就是先下手为强,他后脚跟一磕马腹,抽出腰间长刀便朝着那将军斩去。 战阵之上讲求的就是快准狠,往往越简单的招式越能克敌制胜,奈何这明军将领也不是什么庸人,他不退反进,同样抽出长刀与张玉的长刀磕在一处。 两人战马交错,钢刀也是一触即分,只余下点点火花溅落于地。 其余人马自然也不会闲着,两方人马很快便大打出手。 生死相搏,不过片刻之间便溅起无数血花,眼见于此,张辂哪里还敢看,直接一屁股跌坐在马车之中,乱世之中,最不值钱的便是生命,张辂虽说已经死过一次,但此刻面对那朵朵绽放的血花依旧会体会到一种深入灵魂的恐惧,他亲眼看到一个明军士兵举起钢刀,随后老管家程伯便一头栽倒下去。 虽说张辂与老管家程伯满打满算才认识了三天,可这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啊,转眼便没了,而士兵手中的钢刀也已经不再闪亮,上面沾满了程伯的鲜血,这鲜血又顺着刀刃滑落,一滴滴滴在地上,地面上溅起的血花依旧温热绚烂,可却充斥着一种恐惧与哀伤。 此后很多年这一幕幕画面会成为张辂经常梦到的场景,每一次他都会从这个噩梦中惊醒,而每每听到水滴的声音也会让他心生恐惧。 第三章 明教张无忌 张玉此次回乡祭祖不过只带了几十亲兵,虽说战力不俗,但在数千明军面前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不过才盏茶的功夫,数十亲兵便已所剩无几。 明军士兵随即又对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下杀手,眼看着已经有明军士兵奔着自己所在的马车而来,张辂吓坏了,凭自己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如何能跟全副武装的明军抗衡? 张玉此刻虽与明将战在一处,但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场间,他也发现了自家子侄身处危险之中,只奈何周遭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兵丁,他实在难以救援,只得怒吼道:“住手!” 这里已经成了杀戮场,又哪里会有人住手?先住手的人只能成为对手的刀下亡魂,战场之上,不是生便是死。 不过一个分神,张玉身上便中了一刀,虽说不致命,但血却流了不少,若不及时止血,还是很危险的。 马车那边,明军士兵越走越近,他举起钢刀,直接朝着张辂劈去…… 又要死了么?张辂虽不想死,但到了此刻却莫名的心生坦然,自己本就不属于这里,生死又有何异? 张辂将眼睛闭上,只等那钢刀落下来了结自己的生命。只是等了几息时间却没有任何感觉,张辂不由得重新睁开眼睛。 只见马车之前已经站了一人,这人一副高手风范,回身对着张辂与张辅问道:“两位小兄弟没事吧?” 张辂与张辅同时摇了摇头,再看刚刚的明军士兵已经捂着胸口在几米以外倒地呻吟。 张辂睁大了眼睛,莫非眼前之人还是个高手? 见自己袍泽倒地,马上又有一明军士兵赶来,士兵持刀便朝那高手模样的人砍去,只是这刀还不及落下,已经被高手一掌连人带刀一齐震飞。 这一掌似乎有些玄妙,士兵虽然飞了很远,但却没受太重的伤,只是暂时失去了战力而已。 战场之上击败一人可能是幸运,连续击败两人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况且是以如此干净利落的手段击败,场间的明军也明白过来,这人必定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不过高手又怎样?明军这些年经历过不少战阵,早已被磨练的不畏生死且反应迅捷,离着最近的一个士兵二话不说,横刀便向高手腰间砍去,只见这高手向前半步,又随着刀势转了半圈,反身一肘顶在了明军脸上,这明军直接失去了意识。 旁边又有士兵策马而来,待至近前,马上的士兵一刀便朝高手劈来,刀借马势,这一刀端是力大威猛,若是寻常人遇上这一刀,指定会被一分为二。 但场间的高手明显不是寻常人,只见他侧了侧身子,轻轻一掌拍在了刀身侧面,原本威猛的一刀瞬间被卸去了所有力量。 高手也不停顿,借助刚才刀身上的力量顺势跃至马上,一个提溜将马上的士兵甩了下来。 这一幕幕张辂看得十分陶醉,自己以前不就爱看武侠小说,不就非常羡慕里面的大侠么,现在真正的大侠就在自己眼前,自己怎么可能不激动? 高手身边的士兵越聚越多,但他脸上却没有半分紧张之色,他的动作看似缓慢,但一揽一抱间就能将一个明军打倒,一捋一靠间又将一个明军撞飞,即便身陷重围也如入无人之境,端是一手以慢打快的好功夫。 张辂可是看得清楚,这高手用的这几个动作,和公园里的大爷大妈的动作很像啊,绝对错不了,这就是太极。 想当初张辂没少在公园里看大爷大妈们练太极,看得久了他又对太极嗤之以鼻,动作如此缓慢,怎么可能用来实战? 如今张辂可是真的见识到了,老祖宗所创立的中国功夫可真不是盖的! 如此不多时,被高手击败的士兵已有二三十,周遭的士兵也停下了刀枪,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之前因为心中恐惧,所以张辂并没看清高手的样貌,现如今可终于看清楚了。这高手是个中年人,样貌普通,但眉眼之间又有一股英气,他身穿一袭黑袍,周身上下也无名贵饰品,但不知为何,他往那一站便能让人感觉十分耀眼。 明军将军与张玉的战斗也停止了,张玉也算得了片刻喘息之机。 明军将军挥刀指着高手,喝问道:“你是何人?” 高手并未答话,而是一个纵身跃至将军身前,高手气势外漏,竟将这将军慑得连人带马后退了两步。 高手轻轻捋捋自己的短须,这才开口说道:“当年元军残暴,中原百姓如身在水深火热之中,大元对百姓如豚狗一般,这才致使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如今天下已尽在大明之手,如若对付异族在下自然是不会管的,然今日却对同胞下手,且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这是何道理?” 大明将军定了定心神,开口说道:“我乃大明边军,前些时日得到密报,大元余孽会经此路过!” 将军随即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张玉,继续说道:“这人可是大元枢密院知院,我职责所在,还请这位侠士不要插手。” 高手随即向张玉看去,张玉忍着伤拱了拱手,说道:“今日多谢侠士出手相救,张某无意隐瞒,我正是大元枢密院知院,不过此次我带着家小入关,并非有何企图,不过是想回乡祭祖而已。” 高手点了点头,又朝那明军将军说道:“既是回乡祭祖,还请将军行个方便,况且我看着队伍中已无多少可战之人,料想将军也不会为难这些老幼。” 将军也是无奈,要是能在此抓住大元高官,那可是多少功劳啊?自己是真不想放任张玉离去,但不放又能如何?这高手就在自己面前,只要自己摇摇头,这高手定将自己挟持为人质,到时候自己这面子还要不要?往后在军中还有何威信可言? 心中权衡了利弊,将军只得点头说道:“既如此,今日便依了侠士之言。” 说罢,将军又朝着张玉说道:“今日之事还请不要怪罪,杀敌实在是我分内之事,我是粗人,不会讲什么大道理,我也知你是汉人,既是汉人,何必为鞑子卖命?我主英明,如今统领四海,不如你便就此投了我大明可好?” 既然无法抓住张玉,将其劝降也不失一份功劳,这将军心中跟明镜似的。 张玉思虑片刻,阖族上下的命运皆掌握在一念之间,不由得他不慎重。说实话,能就此投向大明也不失为好办法,但作为武将,张玉自有其高傲的一面,投降毕竟好说不好听,再说如今顺势答应,想来大明皇帝也不会重用自己,今日之事大明将军必会上报,自己不如待价而沽,将来找个时机投奔大明,一来也能得个弃暗投明的名头,二来想必大明皇帝也会更重视一些。 只见张玉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非是张某不愿,如此大事我还要与全家商议,还望将军能宽限些时日。” 将军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我叫蓝玉,在军中还算有些人脉,他日你若来投,只需提我蓝玉的大名,定没人敢难为你!” 这些话张辂自然也听到了,虽然不是很真切,但蓝玉的名字他还是听到了。蓝玉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只是实在记不起来从哪听过了,想必这个蓝玉还是个历史名人,张辂再一次后悔当初没能好好学习一下历史。 蓝玉最终带着手下士兵退走了。 眼见这些士兵如潮水般退去,刚刚又在生死边缘徘徊一回的张辂心中竟生出一丝愤怒与不甘,这些大明士兵杀了那么多人,怎么能够如此心安理得的离去?直到很多年后张辂才明白,当面对生命这一话题时,自己这种现代人的思想终究与古人有不小的隔阂。 眼见事了,高手也欲离去,还是张玉拦在他身前,对其躬身拜道:“今日承蒙侠士援手,大恩不言谢,今日之情张玉定将牢记于心,不知侠士可愿将姓名告知?张玉定当铭记。” 张玉说完还不忘招过张辂张辅二人,让二人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也算是谢过了高手的救命之恩。 高手微微一笑,尽显洒脱之意。 “快快起来,在下本与夫人游历至此,也是恰巧遇上今日种种,出手救人也是随手,实在不用太过在意,至于名字么,我叫张无忌。” 第四章 知道的实在太多 “张无忌,张无忌……”这名字倒是让张玉觉得十分耳熟,只是一时半刻却想不起来。 旁边的张辂可是激动得都要跳起来了,酷爱武侠小说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张无忌的名字? 只听张辂兴奋地问道:“您就是明教教主张无忌?” 经张辂这一句提醒,张玉也自脑海中想起了张无忌是谁,只见张玉再次拱手,说道:“恩人真是明教教主张无忌?” 张无忌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明教已成过往,如今我不过是一闲云野鹤。” 居然真的是张无忌当面,张辂尖叫一声,瞬间化身张教主的小迷弟,以时速二百五的速度直愣愣的抱住了张无忌的大腿。 张无忌一脸懵逼,一旁的张玉赶忙说道:“辂儿你这是做什么?怎能如此无礼?还不快快放开恩人?” 这可是活生生的张无忌啊,张辂怎能就此放手,武功如此高绝的大侠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的吗,在这一刻,张辂觉得自己距离成为一个大侠已经相当近了,小说和游戏里不都是如此吗,遇到高人自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张大侠,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粉丝?你刚才用的就是太极吧?这手以慢打快的功夫可真厉害!我也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我就是想学武,求您成全,就收了我做弟子吧!” 听张辂如此说,张玉同样一脸热切,如今这天下还不算太平,若自家侄子真能跟着张无忌学些本事,哪怕是学个一招半式想来也足以在这世间自保了。 虽然不知粉丝为何物,但张无忌想着自己本就清闲,再说眼前的张辂居然能认出太极拳,今日遇见想来也是有些缘分,张无忌伸手在张辂头顶处摸了摸,这根骨也是极佳,算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只是还不等张无忌开口同意,抱着大腿的张辂又开口说道:“对了,张大侠,敏敏郡主和周芷若您到底更喜欢谁啊?您娶了郡主之后有没有后悔过?那小昭也是个可怜的,这些年您就没去波斯找找她?还有那殷离其实也不错啊,表哥表妹千古绝配啊。” 听了这些话,张无忌瞪大双眼,脸色都绿了,收徒的心思也瞬间全无,当年自己的桃色新闻都已经闹到人尽皆知了?若不是自己自诩正道,说不得还真会杀了这小子灭口,今日也还好敏敏不在,不然还真就不好交代了,当年为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敏敏可没少和自己吵架。 而旁边的张玉也是一脸惊讶,直感叹自己侄儿的学识广博,居然知道张无忌那么多事情…… 张无忌尴尬地笑笑,说道:“那个,今日时候不早了,内子还在远处等候,我这便告辞了……” 这就要走?张辂怎能就此放张无忌离开,他抱大腿的手又加了三分力道。“您不能走啊,今日您若不收我为徒,我说什么也不会放手的。” 一旁的张玉一脸尴尬,朝着张无忌道:“您看,要不您就收了我这侄儿吧。” 张无忌心中数万只草泥马奔过,收个屁屁,这小兄弟把我的老底都揭了,这要收了徒我还活不活了?淡定,一定要淡定,不能发火,好歹我也是一代大侠。 无论心中如何想,大侠自然是要保持风度的,张无忌无奈,只得开口说道:“这孩子倒是有一副好根骨,奈何我已经不问世事,整日游山玩水,如今实在没什么兴趣教徒弟了,不过我刚刚所用武功确实是太极,你若想学自可去武当拜师。” 说完,张无忌自怀中掏出一块刻有八卦阴阳图的木牌递到了张辂面前。 “只要拿上这牌子,武当自会收下你。” 张无忌如此也算是将包袱甩了出去。 张辂的手终于放开了张无忌的大腿,他双手接过木牌,很是认真地看了看,虽然还是觉得拜张无忌当师父才最好,但张辂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若是能拜在武当门下那也是相当不错的,当他准备道谢时,却发现身前早已不见了张无忌的踪影……大侠就是大侠,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事也算是告一段落,危险过去,一行人继续向关内进发,只是本就人数不多的队伍此刻更显寥寥。之后的路还算平静,马车内的张辂总会将太极木牌拿出来看看。 面对自己穿越的问题,张辂始终想不明白,虽然自己对历史没啥研究,但也知道张无忌本就是武侠小说中虚构出来的人物,现实当中根本就不存在,现在既然遇到了张无忌,那到底算是穿越回了历史当中的明朝还是穿越进了武侠小说的世界? 对于这种高深的问题,张辂上辈子就有一套自己的准则,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张辂将目光重新落在那太极木牌之上,脑海中不由得幻想出很多自己将来成为大侠的画面。 同在马车内的张辅十分不解,便开口问道:“上面又没有花,辂弟看那么认真做什么?有这闲暇不如多看看书。” 上辈子都不喜欢看书学习,穿越一回的张辂能对那些之乎者也的古书感兴趣?不说其意晦涩难懂,就是书上那些繁体字他也认不全啊。 张辂摇摇头,很是抗拒地说道:“不看不看,要我说辅哥你也别看这些书了,万一以后成为书呆子可怎么办?再者说了,如今咱们这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该吃喝玩乐,要么就做些喜欢做的事情,我就觉着练武不错,等我以后成了大侠在江湖上一呼百应是何等的威风,到时候辅哥谁要敢欺负你记得告诉我,看我不抽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张辅则将手中的书合上,开口说道:“辂弟自从头部受创,言行颇为奇异,很多言词我都不明其意,不过辂弟好像是把我当做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吧?我虽不想成为游侠,但只要闲暇也会勤修武艺。寻常同龄人,三五个也是无法近我身的。” 张辅说完,伸手从身后拉出一把石锁,竟坐在车厢之中将石锁耍得虎虎生风。 一直以来张辅都是坐在车厢角落处,身后放的是靠枕,谁能想到靠枕之后居然还有这样一把石锁? 张辂满头黑线,“辅哥啊,出个门带些行礼什么的都还正常,辅哥你带个石锁是什么鬼?再说我看你耍得如此轻松,这石锁是塑料做的吧?” 塑料是何物张辅不懂,但他却听明白了,辂弟这是对石锁的重量有所质疑啊。 张辅嘴角一挑,直接将石锁轻轻放到张辂面前道:“辂弟试试?” 不就是一个缺斤少两的石锁么?张辂撸撸袖子,双手抓住石锁便要往上使劲,石锁倒是离地了,但也仅仅是离地而已,这石锁的重量大大超乎了张辂的预料,此刻他能提起感觉已经是身体的极限。 张辂脸上青筋直冒,最后也只得将石锁放了下去,他喘了几口粗气,气息顺畅了些许才说道:“辅哥,你这石锁多少斤?” 张辅微微一笑,脸上充满了自傲的神色,“不算太沉,三十多斤而已。” 张辂“嘁”了一声,面色多有不服,但实则惊骇不已,他心中腹诽,自己这具身体如今九岁,看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体重估摸着也就五十来斤,举个三十多斤的石锁自然很困难,可张辅呢?今年也不过才十一岁而已,十一岁的少年能把三十几斤的石锁耍得虎虎生风,这特么就是天生神力啊,人真是不可貌相啊,这辅哥白长了一副书呆子的脸啊!好好的当祖国未来的花朵不好么?没事耍什么石锁? 第五章 人情冷暖 前路漫漫,张辂将头探出窗外,现下虽已入关,但周遭依旧显得十分荒凉。古时人口本就不多,加之连年战乱,是以哪怕是在官道之上也见不到几个活人的影子。 最近这些时日倒也经过了两三座低矮的城池,张辅觉着新鲜,大为赞叹这城池之中比之漠北不知热闹繁华了多少倍。可张辂四下望望,街上虽有人叫卖,店铺也有几家,可跟后世那种繁华相比却仍旧显得十分萧条,这也让张辂不禁怀念起穿越以前的那种喧嚣,一个现代人,骤然回到没人任何科技可言的古代,脱离了手机和网络,生活完全可以用枯燥无味来形容。 也就是张辂的心态还算好,不然恐怕已经被无聊所逼疯,沿途的风景虽然一般,但张辂相信旅途的尽头一定是美好的。而且这里离着张玉的家乡已经不远,想着再有个两三天便能见到那些便宜亲戚了,这些长辈怎么着也该给晚辈包几个大红包吧? 事实证明,张辂想多了…… 又过两日,目的地终于到了。 车队最前方,眼见家乡近在眼前,已经二十年没回来过的张玉心中即有欢喜又透着惆怅,游子归乡,心底的那种感觉实在无法用言语描述。 放眼看去,家乡近在咫尺,已能看见张家的牌坊,而此时牌坊之下站满了人群。 近乡情更怯,张玉不知要如何面对族里众人,他将张辅张辂唤下马车,自己也是下马步行,他脚步时快时慢,眼中透露的,均是对家乡的思念。 走至近前,张玉双手抱拳,对着牌坊之下的人群郑重行了一礼。 还未等张玉直起身来说话,已经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被搀扶着走了过来,“可是四房的玉哥儿归来了?” 这老者的年纪自然比张玉大上不少,之所以要称张玉为“玉哥儿”,也算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种昵称。 已经有二十年没被如此称呼了,张玉也是不由得鼻子泛酸,他认真的打量着老者,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可是大伯当面?久未归乡,让大伯惦记了。” 张玉说着,又对这老者施了一礼。这老者乃是张玉的大伯,也是如今张家的家主,在族内地位尊崇,哪怕张玉在大元官位再高,回到家中依旧也要尊重自家长辈。 老者对着张玉虚扶一把,还不等说什么,一旁的张辂已经朝着人群拱拱手站了出来:“有劳各位叔叔伯伯姑姑阿姨俊男靓女们前来迎接了,今日我大伯荣归故里,还请诸位鼓掌欢迎!” 张辂说完便率先鼓起掌来,然而现场所有人除了将眼光投向他,没有有人跟着做鼓掌的动作,一时间,现场竟多了几番尴尬。 张辂这才想起来,古代好像不兴鼓掌欢迎来着…… “那个,不鼓掌也没关系,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辂,在场的诸位必然都是我的长辈,想必已经准备好了红包,那我也就不吝收下了。”张辂说着,还不忘将双手伸出,就等着收红包了。 现场一时无声,又尴尬了……这时候脸皮厚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张辂这穿越者的脸皮自然比古人要厚的,他真没觉得尴尬,只觉得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一步了,眼前的亲戚居然没有一个掏红包的,实在是太抠了。 张玉一脸无奈,马上朝着张辂说道:“辂儿不可无礼,还不速速退下。” 没办法,张辂只能依言退下,只叹息红包没能跑到自己的口袋里来。而张玉则跟大家解释起了张辂脑袋瓜不太正常云云,之后又是一番客套…… 也算是一番客套过后,老者开口说道:“玉哥儿,既是自家人,我也就不在这里多与你叙旧了,家中本还想多留你住几日,可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实不相瞒两日前已有官军来此造访,言说玉哥儿不日便要回乡,玉哥儿何不就此速速南下投靠朝廷?” 张玉表情一愣,自己带着家人归乡并没有提前通知家乡的亲戚,如今这些亲戚尽皆得了消息在此等候,想来定是那个叫蓝玉的将军派人来过了,而且恐怕还不止来过了如此简单,估摸着也是好好威胁震慑了一番。 这事也可理解,大明分封爵位首看军功,张玉此刻若不投靠大明,想必不日蓝玉定会领兵来此,现下没了张无忌的庇护,结果可想而知,当然了,无论是张玉选择投降亦或是被围剿,此间功劳都会算在蓝玉头上。 张玉抬头看看久未谋面的亲人,他们眼中哪里还有什么亲情,即便当年如何亲近,二十年的时间也足以使这些亲情变淡。况且自己倘若不投降大明,这些亲戚也难逃被屠戮的下场,在生死面前很少有人是崇高的,为了久未谋面的亲戚而舍弃生命也确实不太可能,张玉哀叹一声,对这些亲戚也表示理解。 可看着众人的冷漠,张辂却理解不了,这一路,张玉经常会给张辂讲咱们家乡有多么多么好,咱家亲戚有多么多么高尚,可事实呢?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张辂自然不可能将这些亲戚进行道德绑架,也没办法从道德层面谴责别人,但心中委实替便宜大伯鸣不平。 张辂皱着眉头往前一步,开口便道:“贪生怕死就直说,何必将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我们也不希望你们能替我们舍弃生命,但好歹都是亲戚,都到了家门口都不让人进屋喝口水的?我们是蛇蝎吗?是老虎吗?像你们这样的亲戚,没有也罢!” 你们这些亲戚看不上咱,咱还看不上你们呢,就算咱历史不好,但也能记住个大概,现在是朱元璋当皇帝,之后是朱允炆,这小子当皇帝时间不长便被自己叔叔朱棣赶下皇位了。等以后有了机会,咱带着便宜大伯去投靠还未成事的朱棣,等朱棣称帝,嘿嘿……没错,至少也是个从龙之功啊,到时候还不让你们这些亲戚后悔死! 牌坊下的众人听张辂如此说,自然也有不少人心中不快,更有人情绪激动,直接捡起地上的石头和泥巴朝着张辂一行人丢去。 “快滚,这里不欢迎你们!” “我们没有你们这样的亲戚!” “滚!你们死不死的也别拉我们下水!” 人潮汹涌,张辂很自觉的变作识时务的俊杰,撒腿就跑!当然了,他跑的时候嘴也没闲着,“你们不按套路出牌啊,要扔也该扔些鸡蛋菜叶什么的!” 殊不知在此时鸡蛋和菜叶那可都是好东西,哪怕张家富庶也不会将鸡蛋菜叶拿出来扔人。 张辂是跑开了,可张玉和张辅却在原地没动,泥巴混合着碎石砸到他们肩膀、砸到他们膝盖,甚至砸到了他们脑门。鲜血流了下来,可张玉和张辅却觉得疼在心里。 张辂回首,眼见张玉张辅受伤,立刻使出浑身力气爬到马车顶上,憋足了气朝着牌坊下的人群吼道:“都给我住手!我大伯好歹也是堂堂枢密院知院,可是你们这些山野痞夫可以作践的?今日的事我张辂看在眼里记在心间!今日你们不认我们这门亲戚,他日我飞黄腾达,你们也休想来攀亲戚!” 张玉额头染血,忍者疼痛回身对着张辂说道:“不可没有规矩,这里均是你的长辈,还不速速退下?” 张玉本想再苛责几句,可旋即想起眼前的张辂是自己弟弟留在世间唯一的骨肉,那些苛责的重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最终也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张辂没文化,但也从小说中看到过古时人们对家族看待的极重,尤其是大家族中,若是随意顶撞长辈,族中长辈哪怕是打死了自家小辈朝廷也不会多管,刚刚自己出言不逊也是出于不忿,现下仔细一想也是后怕不已,这里哪一个辈分不比自己高?扔些石头泥巴都算轻的,哪怕给自己腿上绑上石头沉湖,自己都没地方说理去,张辂就坡下驴,再次化为识时务的俊杰,轻哼了一声便回了马车。 张玉朝着一众亲戚再次拱了拱手,说道:“诸位长辈勿要动怒,辂儿不过是个孩子。” 说完,张玉又朝着那老者道:“大伯既有难处,我们离开便是。” 说完,张玉转头便走,谁知却被那老者抓住了衣袖,张玉不解其意,说道:“大伯,这是?” 老者叹息一声,前两日有官军来此要挟,张玉不投降便要屠了张家满门,老者如今已经八十岁,这年纪越大便越是怕死,所以面对官兵的要挟他确实怕了,但好歹是大家族,礼义廉耻还是有的,至少此刻老者心中颇觉羞愧。 “玉哥儿啊,你二十年未归,自你当了大官,这些年家中却呈了你不少人情,于情于理我们本不应如此对你,可……可……哎,玉哥儿,如今事已至此,不如你就降了吧?家中如此待你,日后也没脸再呈你的情,但你降了大明,降了对你自己亦是有好处的。” 能将话说到此处已经不易,张玉郑重地朝着老者点点头,翻身上马便走。如今这天下变了,自己眼前所面对的就是一道选择题,不是生就是死,想要置身事外或是待价而沽已经不可能,张玉叹息一声,只得做出了选择,为了活下去,为了子侄活下去,为了家乡这些亲戚能活下去,自己只能投降,也许多年以后的史书会写上:“洪武十八年,元枢密院知院张玉,归降。” “归降”二字对武将是莫大的侮辱,况且这两个字或将记于史书,此后万世,张玉皆会与这两个字捆绑在一起,但是现在的他,别无选择。 第六章 面圣 不管哪个世界,哪个年代,都有人情冷暖,张辂跟着大伯一家再次启程,这次的目的地非常明确,大明首府应天,也就是我们后世的南京。 张辂在马车之中每日不是看看怀中的太极牌子便是看外面沿途的风景,偶尔也会和张辅闲聊几句,只是让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多岁的张辂天天跟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喊“辅哥”,张辂至今都是抵触的。 这一路越往南走,城镇也更显热闹,虽还无法与后世那种繁华相比,但至少也让张辂感受到了大明的生气。 本以为到了应天会更加热闹,可说来也实在不巧,到了应天才发现全城上下居然一片素镐,找人问过才知道,魏国公徐达离世,皇帝悲痛欲绝,下令全城哀悼并禁止了一切娱乐。 就这样,张辂又在驿馆之中无聊的度过了两日,其实这两日也不算无聊,张辂被安排的也是满满当当,因为张玉带着家属投降大明,皇帝陛下以示恩宠,允许张玉带上自家子侄觐见。 封建帝国的皇帝是能随便见的么?当然不可能,里面规矩门道多着呢,是以这两日张辂一直被安排学礼仪学规矩,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研究出来见皇帝要那么多规矩,就从这一点上,封建帝制也必将被取缔!如今的张辂也只能这样想想安慰一下自己了。 临近进宫,张玉也不忘将张辂拉到身边问道:“辂儿这些时日身体可是大好?” 看着一脸关切的便宜大伯,张辂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张玉也是有所担忧,问道:“辂儿可是脑袋仍不舒服?” 张辂则开口答道:“大伯放心,我这脑袋好的很,只是吧,以前的事还是记不起来!”为了不暴露自己是个穿越者,装作失忆恐怕是最好的选择。 张玉又细细观察一圈,确认自己侄儿无事这才说道:“你无事我也就放心了,如今这世道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过往的事情不记得便不记得吧。大伯还有一席话要跟你讲,你可一定要记住。” 眼见张玉一脸严肃,张辂只得点了点头,只听张玉继续说道:“今日咱们面见陛下,进宫之时你切不可东张西望,只牢牢低头跟在我身后便好,见了陛下也切忌多言,有什么问题我自会向陛下诉说。” 重活一世的张辂实在不喜欢听别人说教,不过目前他只能当个乖宝宝,是以张辂只得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真到了御前张辂真能当个乖宝宝?不存在的!原本张玉嘱咐的好好的,低头走低头走,张辂转眼便将这话抛在了脑后,这不刚刚进了皇城张辂便开始好奇地四下张望。 上一世北京的故宫张辂去过几次,可那时候南京的皇城早已毁于战火,出于好奇张辂也不由得要多看上几眼,东张西望了一会,张辂失望地摇了摇头,说实话,这应天府的皇城还真就比不上北京的紫禁城。 头前领路的小太监将一行人领至殿前,转身朝着张玉一行人说道:“奴婢进去通报,还请将军在此稍候。” 张玉还不曾答话,身后的张辂已经将一块银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入小太监手中,他脸上堆满笑容说道:“大人且去,我们在这等着便是。” 这小太监常年伴在皇帝左右,见到的朝廷命官不在少数,只不过这些官员平日里都是眼高于顶,哪会正眼瞧瞧这小太监?更不要说尊重了,如今能被张辂称呼一声“大人”,小太监自然也对张玉热络几分。再者大明吏治清明,官员们自己的俸禄都不够花,哪有钱送给太监?这小太监自入宫以来,这还是头一遭收到银钱。 “小友真是客气了,小友可要记好,咱们陛下虽说威严,但也不喜欢那种卑躬屈膝。”小太监说完便进殿通报去了。 倒是一旁的张玉张辅父子二人直勾勾地看着张辂。 被人如此看着,张辂多少有些不自在,他挠挠头,问道:“大伯和辅哥看我做什么?” 父子俩先是对视一眼,张玉这才说道:“以前你本是个木讷的性子,没想到伤到脑袋后会有如此变化,不止思想活络,为人处事竟也颇为不同,若你爹娘还在,想来也会为此高兴吧。” 张辂颇为尴尬,咱好歹也是穿越来的,思想活络那也是正常,就咱这脑袋瓜,玩转大明朝还不游刃有余? 张辂正如此想着,殿内已高声传出:“宣张玉及其子侄觐见……” 刚刚进去通禀的小太监走了出来,他对着三人笑道:“三位,请吧。” 张辂朝着小太监浅浅一笑,旋即便跟在张玉身后进了大殿。 前面的张玉和张辅显得颇有规矩,自从入殿这这爷俩便把头埋得很低,至于张辂么…… 此刻他的眼睛满世乱瞅,瞧着分列两边的文武大臣居然还笑着招了招手。 满朝文武虽有不少都是草根出身,可如今大明已经建国快二十载了,朝堂之上早已形成了严肃的氛围,像张辂这样的倒也头一回见,是以张辂立刻成为了全场焦点,就连御座之上的朱元璋也不免将目光看向张辂。 哪怕已经穿越了有些时日,但张辂始终觉得自己与这个时代有隔阂,甚至他看周遭的大明群臣觉得就和看动物差不多,那叫一个新鲜。 可现在目光徒然汇聚,一时间张辂竟觉得自己成了被众人观赏的动物。 这时张辂才想起大伯的嘱托,赶紧将头低下。 由于张玉在最前方,所以并未发现自己侄儿有何不妥,行至大殿中段,张玉直接跪倒在地,磕头说道:“罪臣归降来迟,请陛下责罚。” 其后张辅自然也跟着乖巧地跪在地上。 张辂呢,从小学习人人平等的他自然是不想跪的,可仔细想想现在可是大明,君权至上啊,万一皇帝不高兴把自己咔嚓了,那可就太悲催了。 威武不能屈?算了,还是小命要紧,跟着跪了吧。 御座之上的朱元璋并未说话,朝堂也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过了片刻才听朱元璋说道:“晚,确实是晚了。” 朱元璋的语气听不出喜恶,但却让让张玉倍感压力,他将头压的更低,似是求饶一般道:“恳请陛下降罪。” 朱元璋下了御座,缓步走到张玉身前,此刻殿内鸦雀无声,不免让人心生压抑。 满朝文武不免都有些紧张,前些年将宰相胡惟庸和其党羽被连根拔起,那一幕幕的血腥至今让人心有余悸,前两年马皇后病故,朱元璋的脾气更加让人难以捉摸,心情不好时就会拿勋贵开刀。 此刻看着朱元璋那面无表情的脸,一众大臣只怕他一个不高兴会再次举起屠刀,杀张玉一家不要紧,可难保朱元璋不会顺带着杀几个勋贵玩玩…… 要说此刻殿内不紧张的,估计也只有张辂一人了,此刻他满心激动,咱见到皇帝了,活生生的皇帝啊,要是能穿越回去,这牛皮够吹一辈子了。 第七章 阿谀奉承 张辂记不起朱元璋有什么事迹,只知道这是一个开局一个碗,然后把蒙古铁骑干跑统一全国的狠人,要说其他印象么,便是在后世流传甚广的一副朱元璋画像。 张辂记得画像中的朱元璋长相怪异,一张猪腰子脸下巴往外杵了老长…… 出于好奇,跪在地上的张辂悄悄抬起头看了看朱元璋,怎么说呢,朱元璋长的确实不好看,最多也就算个普通人,不过却不像画中那么怪异,看来大明的皇家画师也有不靠谱的。 另外还要说一句,此刻的朱元璋十分富态,直让张辂感叹皇家伙食一定不错。 朱元璋自然也在打量着张家这三人,只见朱元璋弯下腰拍了拍张玉肩膀,这才说道:“俺当了那么些年皇帝你才来降,确是晚了些,俺坐了这皇帝的位子,虽不敢说比之那些明君,但也算是勤勉,俺就想着只要经营好这天下,总能使得万民归心,你至今才来降,想来俺这皇帝还有不是之处。” 朱元璋有没有不是之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朱元璋这番话让张玉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安静的大殿中氛围略显紧张又透着一丝尴尬。 “皇帝不都应该自称为‘朕’么?”大殿中原本尴尬的氛围被这一声质问所打破。 朱元璋与一众朝臣寻声望去,说话的正是在张玉身后的张辂。 见自己侄子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张玉的心顷刻便提到了嗓子眼,此刻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只得硬着头皮叩首说道:“陛下赎罪,罪臣这侄儿年幼,如今在这大殿之中出言无状,罪臣愿替侄儿受罚!” 朱元璋自认还是有些容人之心的,况且说话的还是个孩子,朱元璋朝着张玉轻轻摆了摆手,之后又对着张辂微笑问道:“你不怕俺?” 穿越之前的张辂可是来自几百年以后那个相对平等的社会,自小生活在红旗下的他见到皇帝或许有兴奋与激动,但唯独没有的就是怕。 听到朱元璋问话,张辂将头抬起,兴奋地说道:“不怕啊,皇帝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我看您一脸慈祥,这慈眉善目的看着就让人亲切,想必古之圣君就是您这个模样了,圣君在位,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怕呢?” 来自后世的经验告诉张辂,多夸夸别人是一种很礼貌的行为,谁还不愿多听听好话?哪个皇帝不想成为圣君?这样夸夸皇帝想必会留个不错的印象。 若张辂这样夸别的皇帝自然是无所谓的,可朱元璋偏偏是个另类。 朱元璋原本就是最底层的存在,各种黑暗的一面他可没少见,当年他一家子几乎全是被活活饿死的,是以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贪官污吏,其次便是那些阿谀奉承之辈。 听了张辂的奉承之言,朱元璋的脸色立刻便黑了下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会在堂堂大殿之上毫无惧怕的说出奉承之言吗?这话定是大人教的啊!即便不是大人教的,也是上行下效才会变成这样。 一时间朱元璋看张玉等人的眼神透出的皆是不满。 张玉也是暗道不好,他曾经可是大元枢密院知院,对朱元璋不可谓不了解。 只见张玉马上朝着朱元璋叩首解释道:“临来时罪臣这侄儿脑子受创,醒来便记不得往事,还经常胡言乱语,不明事理,还望陛下谅解!” 听了这话朱元璋更加生气了,你这侄子难道不是你教的?还敢在俺面前狡辩? 朱元璋这个气啊,但他又不能因言治罪,再说他还想获取天下之心,若今日给张玉一家治罪,将来还有谁敢投效他? 没办法,朱元璋只得忍着怒气,说道:“既然卿这侄子不明理,那便以后每日去詹士府学习吧!卿的儿子也去!即日起,封卿为殿议散骑将军,下去吧。” 张玉依言,赶紧叩首谢恩,领着张辅张辂二人便出了大殿,直到被领出了皇宫,张玉这才叹出一口气。 “刚刚好险,还以为咱们爷仨今天都会交代在这里。”张玉一边说,一边抖了抖自己的衣袍,此刻他的里衣早已被汗水浸湿,现在想想,犹自觉得后怕不已。 张辂也不傻,自然也明白了自己恐怕是言语有失,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朝张玉问道:“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张玉再一次摇了摇头,本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已有小太监快步行来。张玉那一颗心又悬到了嗓子眼,莫非皇帝打算杀了自己爷仨不成? “张大人且请慢些,陛下亲赐了大人宅邸,还请大人随我来。” 虚惊一场,没想到皇帝想得倒还周到。 张玉等人先到驿馆接了其余家人,这才随着小太监去了皇帝新赐的宅子,张辂也是照旧客套几句,给小太监送了些银钱。 宅子不算大,但也不小,配上张玉如今的官职足富余,宅子内部家具也算齐全,门前也挂好了牌匾,只要差人买些生活必需品就可直接入住,将家中一应人安顿好,张玉将张辅和张辂唤至书房。 “我今日说的话十分重要,你们两人一定要铭记在心!”一家人虽然算是保住了性命,但现如今张玉在大明尚未站稳,而且给皇帝的第一印象还十分不好,未来的道路依旧不明朗,张玉双眉紧锁,仍是一脸愁容。 张辅见父亲如此,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张辂却颇为不以为意,先胖不叫胖,后胖压倒炕,从后世而来的他自然明白只要顺应大势便可在大明站稳脚跟,张辂不知道具体的历史,但也知道朱元璋后面是朱允炆当皇帝,之后朱棣便会将朱允炆赶下皇位。朱元璋不待见咱又如何?只要找机会紧紧抱住朱棣的大腿,还愁不能发迹? 好歹现在张玉也算是自己的便宜大伯,张辂还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只听张玉随即说道:“咱家乃是新附之臣,比之那些勋贵差了不少,这应天府权贵遍地,以后你们二人出门一定要低调行事,切不可与人发生争执。还有以后皇帝的话就是对的,咱家一定要跟随皇帝的意志前行,切莫行差。你俩年纪尚小,恐怕不能理解其中意义,你们只要照此去做就是了,只有如此,咱家才能长久。” 对这些话,张辅倒是颇为认同,张辂则依旧不以为意,封建王朝就是不好,根本就是皇帝的一言堂,皇帝圣明还好,但也难保皇帝会有昏庸糊涂的时候啊,哎,这些事想想就头疼,现在还是多参观参观这座府邸吧,这宅子要放在后世至少也值几个亿了,京城核心地带的花园别墅啊。 第八章 詹士府 翌日天还未亮,张辂就被仆役从被窝中提溜出来。 张辂睡眼朦胧,朝着仆役问道:“这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还那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少了长不高谁负责?” 仆役自是想不明白睡觉和长高有什么联系,不过他依旧陪着笑脸说道:“辂少爷,宫里派人来了,说是接您和大少爷去詹士府学习,大少爷已经去前厅了,辂少爷您还是快点吧。” 仆役口中的大少爷自然就是正牌张家大少爷张辅。张辂甩甩头,这才想起昨日朱元璋还真说让自己和辅哥去詹士府学习来着,不过自己是真没睡醒啊,可皇帝的话又不能不听,张辂只得一边起床穿衣一边在心中痛批封建社会的各种不好。 待收拾停当,张辂急忙往嘴里塞了些糕点当做早饭,这才着急忙慌的往前厅跑。 这边张辅正和宫里派来的内侍说话,由于张玉已经赶去上朝,老管家也在入关的途中横死,这接待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只有十一岁的张辅身上。 见张辂匆匆赶来,张辅马上对其说道:“辂弟,这位是詹士府的王公公,快快过来见礼。”抛开年岁不讲,张辅倒颇有些当家主人的模样。 张辂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心态马上躬身见礼道:“让大人久候了。” 王公公颇为消瘦,身形还有些佝偻,不过看上去慈眉善目似乎很好说话,这王公公哪肯受张辂一礼,马上起身含笑道:“公子不必多礼,老奴也担不起这一声‘大人’,老奴名唤‘王中’,若两位公子不嫌弃,唤我一声‘王公公’便是了。” 张辂本想着再多说几句好话,但昨天不就是好话说多了让人当成阿谀奉承之人了么,想想还是算了,言多必失啊。想少说话多给赏钱也不行,自己现在只有“九岁”,身上根本没多少银钱。 张辅作为张家嫡子,人情世故倒也拿捏的恰到好处,只见他起身对着王中说道:“王公公辛苦,以后我兄弟二人若有不是之处,还请王公公多多照拂。” 王中笑着点点头,算是应允下来,不过是照拂一二,对他这种宫中老人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随后几人便上了马车,如今天还未亮,大街之上十分安静,周遭也几无行人,只有马车轮子压过石板路的声音。 大明的马车没有减震系统,好在应天府的石板路很是平整,张辂也藉此机会在马车上补了补觉,张辅则自怀中掏出一本书认真地读了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张辂听见王中在唤自己,张辂揉了揉眼,开口问道:“咱们到了?” 王中保持着一贯的微笑,说道:“詹士府在皇城内,马车是不能进入的,两位公子还请随老奴下车步行。” 张辂点点头,只得依言下了马车,一边打着哈气一边跟在王中和张辅身后。进了东安门,又经东华门,之后又是文华门,七拐八拐之下这才算是到了地方,张辂心中腹诽不已,大明也太不人道了,不让睡懒觉也就罢了,上个学还要走那么远的路…… 进了文华门,这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无论是院中还是廊下都布满了坐垫和矮几,问过王中才知道,原来不少勋贵家的子弟都在詹士府读书,这其中也有一些名头,因为詹士府是辅佐太子的机构,是以这些子弟都被冠以了陪同太子读书的名头,未来也算是潜氐之臣,当然了,太子如今已经三十出头,自然不可能和一群半大小子读书,而太子每日学习的地方则设在院中的文华殿。 这里的勋贵子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见张辂和张辅进来,均将目光投来,只是却无一人上前打招呼,张辅平日最是懂礼,哪怕无人上来打招呼,张辅依旧冲着众人拱了拱手。张辂在其身后自然是有样学样。 将张辂和张辅带到院中,王中则去文华殿复命去了,兄弟二人在院中一时间竟成了被围观的对象,这也让张辂觉得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的动物,现场颇为尴尬。 好在没过多久,文华殿的门打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则在殿中笑眯眯地看向张辂和张辅。 这胖子一身锦缎蟒袍,身后还跟着王中,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当今太子殿下了。 张辂张辅兄弟二人立即朝着太子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笑道:“无须多礼,两位小兄弟就是张玉将军的子侄吧?以后在文华殿不用太过拘束。” 张辂与张辅不过是新降之臣的子侄,太子能亲自接见足见其和善。 不等张辂张辅说什么,太子上前两步,鼓励似的拍了拍兄弟两人的肩膀,继续说道:“今日给你们授课的乃是子橙先生,你们要好生学习才是,你们就坐在那里吧。” 太子指了指最前面的两个崭新的座位,似乎是这两天才刚刚加进来的,之后太子便微微一笑,转身回了文华殿中。 张辅张辂两兄弟微微躬身,便在那座位坐了下来。这最前排总共就两新一旧三个座位,如今兄弟二人就占据了两个,可见太子还是很看重新降之臣的。 当然了,张辂的本心可是不想坐在这里的,自己穿越之前就是妥妥的学渣一枚,还是能给老师父母都气个半死的那种,如今来了大明,学的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古文,并且就坐在老师的眼皮底下,光是想想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再者大明朝的老师先生可没后世的老师那么好说话,敢不好好学习?戒尺抽手心都是轻的,上脚踹都是常有的事,大明可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 如今张辂也只希望詹士府的先生能顾忌一下学生们勋贵的身份,不然今后光是皮肉之苦可就有得受了。 张辂张辅两兄弟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似乎与周遭那些勋贵子弟无法混作一谈。好在这份尴尬持续的并不长,原本三五成群的勋贵子弟全都老实坐好,詹士府中变得异常安静。 张辂抬头,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文士已经站在前头,这文士目光炯炯,很是有神。张辂心中想到,想必这就是太子口中的子橙先生了,这子橙先生厉害啊,一进来就能使这些大明最顶级的官二代变得安安静静,想来这子橙先生必定是位严师。 “上课吧。”子橙先生轻飘飘一句话,这些平日走鸡逗狗的官二代立即起立躬身行礼,张辅张辂两兄弟自然也是有样学样。 子橙先生点点头,一众官二代就座,张辂来到大明的第一堂课也正式开始。 第九章 黄子澄 “天道流行,造化发育,凡有声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间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则其所以为是物者,莫不各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是皆得于天之所赋,而非人之所能为也……” 子澄先生摇头晃脑,张辂却完全听不懂子橙先生讲的是什么,古文神马的最难懂了,这才刚刚几句便让张辂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张辂四下看看,无论是自家辅哥还是周围那些勋贵子弟,也不知到底听不听得懂,反正看着都是全神贯注十分认真的模样。 张辂再向旁边看去,发现自己旁边的位置,竟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小少年。 这小少年看上去也就十来岁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倒是一副小帅哥的坯子。 张辂轻轻点了点旁边这小少年,悄悄说道:“这位兄弟,这子橙先生好像不简单啊?能让这么多勋贵子弟都如此认真读书,平时是不是总是体罚学生啊?是打手心还是上脚踹啊?” 这小少年似乎从未见过有人在课上偷偷说话,一时间竟有些错愕。 张辂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小少年的回话,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乖宝宝,只能撇撇嘴不屑地说道:“这么遵守课堂纪律,一定是个书呆子。” 听了这话,小少年有心反驳几句,却最终不知该如何说,只得憋了一张大红脸,心中默默想着遵守纪律不是应该的么?你跟个话痨一样上课说话你还有理了? 话说回来,十来岁的少年似乎都对自己的存在感很是在意。过了片刻,小少年瞅准时机悄声说道:“子橙先生姓黄名湜,字子橙,乃是今科会试头名。起初詹士府里的这些勋贵子弟根本无心向学,不管多少大儒来了也无济于事……” 张辂悄然看了依旧在摇头晃脑不知道在朗读什么的子橙先生一眼,又朝着小少年问道:“那子橙先生来了就管用了?” 小少年坚定地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子橙先生颇为严厉,凡是课堂捣乱的,轻则被骂,重则被打!你别看子橙先生显得颇为瘦弱,但动起手来却颇为厉害,初时有人被揍还会还手,可最后都败在了子橙先生手中。勋贵子弟学识都不怎么好,但要论起舞刀弄枪却各个都是好手,即便这样,偌大的詹士府竟然没人是子橙先生的对手!当然了,其中也有人会借助家中的势力企图施压于子橙先生,最后也全都没了下文,不了了之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腐儒会武术,流氓也犯怵!张辂也是不由得惊叹:“那么厉害?” “既知我厉害,还敢在课堂切切私语?” 张辂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身看去,只见子橙先生这个流氓……不是,这个会武术的腐儒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再看刚刚说话的小少年,此刻正襟危坐,都不敢看紫澄先生一眼。 张辂赶紧脸上堆满尴尬的笑容,说道:“我也是对子橙先生这种有学问的人心生好奇,先生勿怪。” 子橙先生面无表情,只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问道:“昨日就听说詹士府有新人前来,没想到倒是个滑头的,你叫张辂是吧?” 张辂点了点头。 只听子橙先生又说道:“既是新来之人,想必学问也是有限,我也不难为你,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何解?” 张辂虽然说不上精通,但好在小学的时候还是被老师逼着背过些论语的,其中意思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个半吊子,在子橙先生这种精通经史子集的学霸眼中连班门弄斧都算不上。不过……子橙先生这断句似乎有问题啊。 可如今已然问到自己头上,张辂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子橙先生,您这断句似乎不对啊……” 大明开科取士虽以程朱理学为主,但其他各家理论学说黄子澄均有涉猎,如今居然有个孩子说自己断句不对,这也让黄子澄心中多了一份好奇。 黄子澄开口问道:“那你来说说,这句要如何断?” 这话可把坐在张辂边上的张辅吓得不轻,他们如今什么身份?降臣家眷啊,张玉一再叮嘱要低调,看来张辂是全数忘掉了,如今张辅只希望张辂别对先生有什么质疑,别管这质疑是对是错,总之是没有半分好处。 张辅悄然拽拽张辂衣角,只希望他赶紧跟先生认个错,可张辂却十分不自觉地将自己衣角抽了回去。 只听张辂答道:“应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黄子澄将这句重复一遍,似乎是在思考其中含义,可不过片刻,黄子澄已然满目怒火:“竖子,安敢曲解圣人之意?” 黄子澄说着便开始撸袖子,看着架势今天势必要将张辂痛揍一顿。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硬杠一个会武术的黄子澄是不现实的,但张辂又不可能坐以待毙,他立刻躲到张辅身后,探出脑袋,对着黄子澄说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又不是圣人!又怎么知道你理解的便是圣人的意思?再说了子曾经曰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说不准我的理解就是正确的呢?” 令张辂完全没想到,黄子澄听了这番话还真就停下手来。 仅凭张辂这三言两语,虽说有些道理,但也不至于让读书读了二十几年的黄子澄改变观点,程朱理学就好比他的信仰,自然不会轻易动摇。 黄子澄之所以停手,是因为感受到了张辂的与众不同之处。以往的勋贵子弟跟他扎刺的不少,但却唯独没有一个敢跟自己辩驳圣人观点的,再说张辂已经听说了黄子澄武力不低,如今还敢这样顶撞,在黄子澄眼中,才九岁的张辂自然成了勇敢诡辩的天才少年。 顷刻间,黄子澄竟然换上一副饶有兴趣的笑容,这让张辂感觉心里毛毛的,一时间张辂好像回到了上一世,对,没错,他前世的班主任惩罚学生之前就会露出这般笑容。 “要杀要剐,你尽管来就是!”张辂心中发毛,但还在做着最后的倔强,在他想来自己最多也就遭受些皮肉之苦,反正黄子澄又不敢杀人,自己不如凛然一些。 第十章 低调 张辂已经做好了迎接黄子澄的疾风骤雨。可到最后,黄子澄依旧是面带微笑的离开了课堂,当然了,临走时他还不忘宣布一声“今日课业便到此吧。” 张辂穿越大明之后的第一堂课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了,整堂课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分钟,这甚至让张辂觉得黄子澄的办事风格太随意了些,不都说儒生最是刻板了吗?一节课怎么也要上够四十分钟吧?就算这个时代没有钟表,但几分钟就宣布下课放学确实显得太随意,况且这里还是詹士府。 不过说真的,上一世张辂虽说不是好学生,但却从没跟老师犟过嘴,今日顶撞了一番黄子澄,这心里居然感觉莫名的有些小爽。 这一下张辂可是火了,至少在詹士府的这个小圈子中算是彻底的火了,周围的那些勋贵官二代立刻将张辂围在了中间。 张辂本还在暗自小爽,却发现自己被围了个严严实实,莫不是这就是传说中的杀威棒?这些詹士府的小子们要对自己这个新来的打一顿? “你们要干啥?”张辂虽说心中慌乱,但表面上还尽量保持着平静。 却见周遭这些官二代纷纷抱拳对自己施了一礼,张辂满脸疑惑一脑门子问号。 “我叫傅让,家父颖国公,我在家排行老三,张辂兄弟若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傅三哥,我们这些人平日里自诩英雄,却被子橙先生一个文弱书生给收拾了,不过今日见了张辂兄弟才知道什么叫做英雄出少年,兄弟既知子橙先生厉害,居然还敢顶撞,而且说得还头头是道,可见兄弟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我傅让佩服得很啊。” 没想到刚到大明上了堂课便有了粉丝了,张辂也是暗自得意。看这傅让既然能代表在场的官二代发言,就知道这便是这些孩子隐隐的首领,想必他爸颖国公还是挺厉害的,虽然张辂不知道颖国公是谁,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和这些官二代来往,结交几个有钱又有权的权贵子弟总是没坏处的。 张辂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至少这样让他自己觉得提升了不少逼格,“惭愧惭愧,我张辂哪当得起傅三哥如此夸赞,我不过有些小聪明,让各位见笑了……” 张辂本想着再多说几句,却被旁边的张辅扯了扯衣角,只听张辅轻声说道:“辂弟,你忘记我爹让咱们要低调了?” 张辂却在心中腹诽,咱还不够低调么?我又没上天,我又没自夸,难道谦虚几句还不行了? 不等张辂说什么,张辅直接起身拽着张辂便朝课堂外面走去。张辂本想挣脱,可是这力气……差的着实有些大,只得无奈回头朝着傅让等人说道:“众位兄弟,咱们来日方长,以后多多联络感情……” 话分两头,今日坐在张辂旁边那小男生进了文华殿,绘声绘色将外面发生的事情禀告给了太子。 太子抚了抚小男生的头显得很是宠溺,太子似是自言自语道:“这个张辂倒是有些意思。” 由于张辂一家子是降臣,朱元璋自然派了人盯着他们一家子。朱元璋刚刚下了朝到了谨身殿,便有锦衣卫将一卷宗奉到朱元璋手中。 卷宗之内记录的全是张玉等人从昨天回到府中一直到刚刚所做所说的事情,且这些记录并无半分疏漏,就连几时如厕,几时吃饭,说了什么话都记录的清清楚楚,由此可见锦衣卫的恐怖,当然了,张辂刚刚在詹士府的表现同样也记录在其间,就连墨迹还未完全干透。 朱元璋看着卷宗,嘴角微微上翘,朝着那锦衣卫吩咐道:“这张家人还算懂事,这个张辂倒也有些意思,继续观察几日吧。” “是。”锦衣卫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任谁都想不到,一个降臣的侄子已经在皇帝和太子面前留了印象,至少是将张辂的名字记住了。 …… 今日是张玉第一日上朝,他如今的官职乃是殿议散骑将军,品级不高也没有实权,上朝的时候也是站在武将的最末位。如今张玉已然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在朝会上惜字如金,坚决要做一个小透明。 今日早朝议事不多,没多久便已散朝,张玉也不多作停留,也不与其他官员说话,径直便回了府中。 张玉前脚刚回来,张辅与张辂也回来了。张玉也是满脑子疑惑,詹士府那么早放学的吗? 随即张玉将二人唤至身前,开口问道:“今日去詹士府课业如何?” 张辅憋了一张大红脸,将今日詹士府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还加了一句都怪自己没看好辂弟。 再看张辂作为当事人,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张玉头疼得厉害,自己这侄儿原本是木讷了些,但至少老实听话啊,再看看现在,脑子是聪慧了,人也机灵了,可就是完完全全脱离了掌控,根本完全一点都不听话啊,而且还总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张玉是真有心教育张辂一顿,可每每想起张辂的父母便死活也下不去手。 最终张玉也只得朝着张辂挥了挥手,说道:“下去休息吧,大伯不图别的,你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反正咱家已经这样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去?” 谁知张辂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大伯不用失落,你要坚信,咱家将来一定会发达的!大伯你一定要有梦想,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请君暂上凌烟阁,若各书生万户侯!大伯你就是要有这样的气势!就是要有这样的梦想!将来史书书写起来,这是多么励志的故事啊!” 妥妥的心灵鸡汤。 听了这话,张玉是真的想哭了,你这孩子哪来的自信?高官厚禄就不想了,我最大的梦想就是你这孩子能活着!要不变回原来那种木讷的状态也好。就你这张破嘴天天惹祸,不被皇帝抓去杀头就谢天谢地了,还发达呢?上地府发达去啊? 内心的吐槽伴随了多少无奈?以至于张玉这一整天几乎没怎么吃下去东西,就差愁得一夜白首了。 再反观张辂,那可真是该吃吃,该喝喝。 第十一章 詹士府大聚义 第二天日子仿佛回归了原样,张玉还是早早便去上朝,王公公则又来了府上接张辂与张辅去詹士府。 通常勋贵子弟去詹士府,也只有第一次才有太监上门来接,今日王公公再次前来,足见太子对张辂与张辅有些特殊关照。 这次上了马车,还不等张辂补觉,张辅已经摆出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辂弟,你今日可不能再惹事了,低调,一定要低调啊!” 辅哥你还是个孩子,从小就这样操心也不怕将来秃顶?快快乐乐当个顽皮的孩子不好吗?张辂虽然心中这样想,但看着张辅一副郑重的模样,也只得点了点头。 这不点头还好,一点头张辅马上犹如腐儒上身,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说教工作!口水废了不少,但总结起来大概就是“低调做人,忠君爱国。” 得,面对如此说教,张辂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响,想补觉的愿望也算是落空了。一直到了东安门,张辅这才停止了喋喋不休,这也让张辂的耳根算是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临近文华门,张辂还不忘拍拍自己的脸,至少第二日上课也要保证精神饱满不是? 进了文华门,依旧是昨天的那些勋贵子弟,院中这些人看向张辂也如昨日一般静逸。 当然了,这安静是短暂的,不过片刻,以傅让为首的勋贵子弟立刻将张辂和张辅围了起来。 一众官二代十分热络,纷纷朝着张辂拱手,这景象倒让张辂有一种穿越到水泊梁山的感觉。 只听傅让率先说道:“张辂兄弟今日来的可是晚了,大家伙可就等着你了,兄弟昨日所作所为真是让人敬仰,兄弟若不嫌弃,咱们以后便兄弟相称如何?” 眼瞅着周围众人一脸崇拜,张辂内心这个飘啊。上辈子混了三十多年还是屌丝一枚,如今这才刚刚穿越到大明就有了如此多身份颇高的粉丝,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虽然心中美开了花,但张辂还是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面孔,他演技不算好,但蒙骗眼前这些十来岁的孩子却是够了,“好说好说,在座的各位想来都比我年长!以后大家就都是我哥哥了,众位哥哥叫我一声‘辂弟’便好,我这人也不是自夸!平日不爱学习,舞刀弄棒也不如众位哥哥,但胜在有些小聪明,人送外号‘小诸葛’!以后还请众位哥哥多多关照了!” 傅让一脸热切,拱手便喊道:“辂弟!” 张辂同样拱手,喊道:“三哥!” 这一时间还真是像极了桃园三结义、梁山大聚义。现场若有个香炉或是神像什么的,恐怕这些半大孩子还真就歃血为盟了。 现场只有张辅一脑门子黑线……我刚刚苦口婆心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说好的低调呢?这都自比诸葛亮了,想来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此“低调”的人了。 张辅原本想出手阻拦张辂的,可这里人实在太多,哪怕他身强体壮,也早被人群挤到了一旁,出言阻止吧,又被淹没在那一声声的“哥哥弟弟”之中…… 结义总是美好且让人热血沸腾的,可发展到最后也不一定有什么好下场,关羽张飞都是身首异处,水泊梁山一众好汉也是死伤惨重。此刻张辂等一众也全都如鸟兽散,只因为子橙先生又来上课了。 年少总是轻狂,重活一回的张辂似乎已经适应了九岁男孩的身份,那一声声热血的“哥哥弟弟”仿佛将他包装成一个战无不胜的斗士,现在哪怕身前是千军万马他也敢冲上去吼上两声。他跃跃欲试,只等着再跟子橙先生舌战一番。 然而子橙先生却根本没找张辂回答问题,而是十分平静地上了一堂课,平静到让张辂几乎睡着。 终于熬到了下课,一群官二代又聚了过来,少年们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这些人不停问东问西,俨然将张辂当做了这个小团体中军师一般的人物。张辅也是生怕张辂说些什么不该说的,此刻更是寸步不离张辂左右。 “辂弟,距离下堂课还有些时间,不如兄弟们带你在这詹士府里里外外转转如何?”傅让提议道。 张辂自然很痛快的便答应下来,“有劳傅三哥了!” 詹士府中的小少年中似乎也有不合群的,张辂身旁的那个帅气小同桌好像就不怎么合群,下了课也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只不过他总会时不时的望向人群,眼神之中充满了热切与盼望。眼见一群人簇拥着张辂去闲逛,帅气小同桌低头苦苦一笑,起身独自一人出了文华门,他何尝不想拥有玩伴,何尝不想如普通孩子一般?可是身份使然,他的身份注定让他一辈子没有朋友,如今唯一能陪他说说话的也只有詹士府外面的那些花花草草。 詹士府中除了太子读书的文华殿,其他地方已经被一众小伙伴带着张辂逛了个遍,里面逛完了,自然要去外面逛逛,宫里不能乱走,可詹士府外面的那一小片园子还是允许这些勋贵子弟逛逛的。 一群人这才刚刚出了文华门,便看到了不和谐的一幕。 张辂的那个人帅气小同桌此刻就在拐角处,只不过他身前站了两个成年人,一个三十来岁国字脸,看上去英武不凡,另一人则是一个披着袈裟的老和尚。 国字脸朝着帅气小同桌笑笑,开口便问道:“最近学业如何?可有什么长进?” 帅气小同桌面露惧怕后退几步,许是因为害怕,他并没做回答。 国字脸旋即上前,伸出厚实的大手拍了拍小同桌的肩膀,“怎么?才一年不见便这般没规矩了?连我问话都不回答一句?” 小同桌依旧紧闭双唇不发一言,不过额间却流下下几滴汗水,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被那大手拍疼了。 这一切都被张辂尽收眼中,此刻那一声声“哥哥弟弟”所带来的热血还未退去,今日若帮了小同桌,既能满足自己的热血和侠义之心,同时还能收拢一票人心,还都是未来大明中流砥柱的人心,这事怎么看都稳赚不亏。 张辂朝着小同桌那边刚刚走了两步,便被张辅与傅让同时拦了下来。只听张辅说道:“辂弟,你要做什么?” 张辂答道:“辅哥没见有人在欺负咱们同学么?我自然要去管一管。” 一听这话,张辅露出凝重的神情,他摇头说道:“这里是皇城,切莫多管闲事,很多事情咱们管不了。” 张辅说的没错,这里是皇城,能进这里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定然不是他们这种降臣家眷可以比拟的。可今日的张辂早被那一声声“哥哥弟弟”冲昏了头脑。 第十二章 路遇不平一声吼 世上不平事太多,自然不是一两个人就能管的过来的,可今日既然遇上,张辂说什么也要管上一管。 傅让自然看出了张辂油盐不进不想退缩,只得开口说道:“辂弟,这事跟咱们没关系,况且他们的身份……” 不等傅让说完,张辂已经气上心头,从小生活在红旗下,过得那是幸福平等的日子。身份?开什么玩笑,什么身份可以力压道理与正义?只听张辂开口道:“今日我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张辂指指远处面露恐慌的小同桌,继续朝傅让问道:“傅三哥,我就问你,那是不是咱们同窗?” 傅让免为其难点了点头道:“应该……算是吧?” 张辂目光十分坚定,只听他说道:“那我就更该管了,哪有看着同学挨欺负不管的?今日若挨欺负的是其他同学,我张辂也都会管上一管!” 这话让一众勋贵子弟肃然起敬,别看平日里他们走鸡斗狗还会做些无伤大雅的小坏事,但谁还不是个热血小少年? 旁边的张辅虽然也是热血年纪,可他心中权衡一番,依旧紧紧拉着张辂不让其上去多管闲事。 张辅那一身力气可是能将石锁耍出花的,张辂自然无法挣脱。 没办法,张辂索性直接放弃了挣脱,而是直接朝着国字脸吼道:“那边的国字脸!还有老秃驴!快快放了我同学,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此刻张辅再想捂张辂的嘴已然是来不及了。 小同桌本以为今日到了绝境,恰在此时有人出言相助,内心之中颇有一股绝处逢生之感。此刻他看向张辂,满目之中尽是感激之色。 远处的国字脸饶有兴趣的看向张辂,他自然不会同一群孩子较真,况且这些孩子之中还有不少他都认识,也算是自己的晚辈。 国字脸玩味地走向张辂,他身旁的老和尚自然也跟了上来,待至近前,国字脸这才朝张辂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不等张辂开口,一旁的张辅已经开口说道:“我辂弟年纪尚小,且前些时日脑袋受了些伤,经常胡言乱语,若有冲撞之处,还请您不要介意。” 张辅确实是很聪明,也非常勇敢,这话说得非常得当,就连国字脸眼中都露出了几分欣赏赞许之色。 “辅哥,你怎么能如此卑躬屈膝?这人看着就不像好人,他伙同老秃驴欺负小朋友还有理了?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他还反了天了?再说了,在皇宫之中欺负人,这也完全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啊!难道这人还想造反不成?” 张辂的话同样也展现了些小聪明,国字脸,这里可是皇宫,你要是识相的就赶紧走,不然咱可要给你扣帽子了! 我们都听过十恶不赦,其中第一条就是谋反,张辂这帽子扣的可不算小,一般情况下任谁都不愿意被扣上这顶帽子,人们通常都会对此避而远之。 可张辂却估算错了一点,他现在所处的时代乃是大明,且还是洪武年间,这个时代只要跟谋反这个词沾上一点点边,那后果可是相当严重,别管是不是诬告,别管有没有证据,哪怕你跟造反者的七舅姥爷的小姨子的街坊的表弟借过钱,对不起了您嘞,先上锦衣卫镇抚司喝杯茶吧,挨鞭子挨拳头那都算是轻的,先来个一二十种刑罚当当开胃菜吧,若是能熬下来,保准让你体会到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被砍了脑袋都算是种解脱。 所以国字脸一听“造反”这个词,瞬间就把耷拉老长,浑身上下气势也为之一变,俨然成了一只择人而噬的大虫。他身后的老和尚本来一直是微闭着双目的,此刻也将眼睛睁开,周遭的气温瞬间下降不少,这哪里是什么老和尚,分明就像是一只阴冷的巨蟒。 周围这些官二代平日里都成长在温室之中,哪里被这种气势笼罩过?心智坚韧的后退两三步,承受能力差的更是直接跌坐在地上,也只有张辂、张辅、傅让等五六人还站在原地,不过此刻也已经额头见汗。 张辂此前还觉得小同桌是个弱鸡,不过被国字脸和老秃驴围在那便吓得都要哭了,现如今他自己承受了国字脸和老秃驴的威压,这才知道了眼前两人究竟有多么恐怖。 国字脸阴着脸,朝着张辂开口便道:“就算你年纪小,也要为今日所说的话付出代价!须知不是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出口的,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得罪的!” 国字脸拳头一握,就要朝着张辂打过去。 张辂眼睛一闭,心想,完了完了,果然管闲事的都没什么好处,看今日这情形,一顿揍也是难以避免了,说不准还会被当场打死。不过张辂等了好久,却没等来拳头落下,他只得小心翼翼重新将眼睛睁开。 只见王中和黄子澄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里,并且全都护在了张辂身前。 国字脸和老和尚所释放的气势也被阻挡了大半,王中看了看张辂,又转头对着国字脸说道:“殿下,您在此跟一个孩子动怒,说出去难免堕了您的威名,再说这里可是詹士府,今日太子虽不在,可在这里若要有什么事发生,陛下和太子脸面也都不好看。” 一旁的黄子澄也随声附和道:“是啊殿下,微臣的这些学生平日是调皮了些许,今日这些学生得罪了殿下,微臣这个做先生的也是难辞其咎,殿下要是责怪,就责怪微臣吧。” 殿下?一听这个称呼,张辂的心立刻凉了半截,眼前这国字脸还是个皇子?怪不得他敢在皇宫之中如此嚣张了。本来就想着收获些同学们的好感的,谁知竟踢到了铁板之上,眼前这些同学哪怕将来全都位极人臣,那说到底也是臣,可皇子呢?哪怕无权无势那也是君!也是皇帝的亲儿子。 这边国字脸却不肯轻饶,他的目光看都没看王中和黄子澄,而是一直瞪着张辂,“这小子说俺要造反!今日俺必取他性命!” 就听这口音,一口一个“俺”的,妥妥的是皇帝亲儿子没跑了,而且国字脸话语之中带着狠厉,张辂能够切身体会到,眼前的国字脸确确实实是想杀了自己。 今日已经闹到这个地步,恐怕也是无法善了了,王中与黄子澄也没再多费口舌,而是摆开了架势,看样子是要力保张辂了。 第十三章 多管闲事 今日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张辂也完完全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作为穿越大军的一员,张辂有自己的高傲,除了寥寥几人,他不想同其他人低头,所以现在的他并没有打算再当一次识时务的俊杰。但跟眼前的国字脸相比,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战力,明显又不在一个等级之上,张辂已然陷入了两难之中。 “求您了,饶我辂弟一回,我这个做哥哥的愿意代他受过。”面对国字脸和老和尚的威压,张辅同样没有退缩,而是坚定地站在张辂身旁,不停的央求国字脸。 张辂静静看着满脸焦急的张辅,似乎从这个十多岁的少年脸上看到的不只是勇敢,还有难以言说的“亲情”。虽然明知道自己跟这个便宜辅哥实际上没有半毛钱的血缘关系,但此时此刻,张辂觉得哪怕自己身在大明,其实也并不孤单,无论遇到多少艰难险阻,张玉和张辅这对父子都会努力守护他的安全。 张辂深吸一口气,即便被笼罩在令人窒息的气势之下,他依旧鼓足了勇气朝着国字脸和老和尚嘶吼道:“这事跟我辅哥没关系!我今日一人做事一人当,来啊!大不了今日被你们打死!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来啊!” 张辂不会发光,可他的身影瞬间变得伟岸起来,在场的众人,无论是国字脸、老和尚还是王中、黄子澄都不由得叹服他的勇气,那些勋贵子弟更是两眼放星。偶像啊!不止敢在课堂上硬杠子澄先生,现如今更是敢在逆境之中硬杠一名王爷,望眼同辈之中也绝无第二人有这样的勇气。 国字脸叹服张辂的勇气,但也绝不会因此饶过张辂,他的威严,没人可以挑衅。 “好!今日俺便成全了你小子!”国字脸说着,右手已然握拳朝着张辂的面门击去。 一旁的王中反应很快,作为詹士府的掌事太监,他决不允许有人在詹士府门口杀人,这是对太子殿下的亵渎。当然了,面对身为王爷的国字脸,王中同样招惹不起,但挡下一击维护詹士府的颜面想来问题不大。 国字脸的这一拳眼看就要击打在张辂的脸上,王中很是及时的一把抓住了国字脸的手腕。 张辂是躲过了致命一击,但国字脸拳头之上带来的拳风同样刮得张辂的脸蛋生疼。 眼见王中已然出手,老和尚使出一招鹰爪功加入战团。这一下黄子澄也别闲着了,加入战团打吧。 一时间四人围着张辂大打出手,只是这番景象不过才持续了两个回合,便被一声怒喝制止。 “老四,你真是出息了,还不赶紧住手!” 在场众人全都寻声望去,刚这一声大喝正是朱元璋吼出来的。 皇帝在此,谁敢造次?望着朱元璋那满脸的怒气,国字脸和老和尚身上的气势瞬间便消散下去。 今日想杀张辂看来是没机会了,国字脸只得狠狠瞪了张辂一眼,又跟朱元璋见了礼便赶紧退下了。 朱元璋环顾四周,指了指张辂和那个被欺负的小同桌说道:“你们两个留下,其余人等都下去吧。” 众人领命,纷纷退了下去,只有张辅有些担心张辂,并没有立即下去。 张辂揉了揉还在发疼的脸,对着张辅轻声说道:“辅哥放心,我没事的,再说大伯不是说过陛下之意不可违嘛。” 听了这话,张辅也只得跟着众人下去了。 现场算是清净了,朱元璋脸上的怒意也瞬间散尽,又换上了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他越过张辂,先是走到小同桌身边,很是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没事吧?” 小同桌努力的挤出了一丝微笑,回答道:“皇爷爷放心,孙儿没事。” 一旁的张辂内心倒是复杂了,国字脸是皇帝的儿子,小同桌是皇帝的孙子,叔侄之间不睦,这怎么说都是人家的家事,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自己算哪根葱?敢跳出来胡乱管闲事?他喵的,早知道就不充这大尾巴狼了…… 这边的张辂在深深做着自我检讨,那边却是一台温馨爷孙家庭剧。 “你四叔自小在军中长大,性子嘛难免野了些,你切莫有何介怀,好歹他也是你四叔,你可要与你四叔好好相处,都是自家人嘛。”朱元璋苦口婆心地说道。 小同桌立刻点点头,开口说道:“皇爷爷您放心,我以后定会与四叔好好相处的。” 朱元璋老怀大慰,哈哈一笑,又对着小同桌说道:“哈哈,果然是个好孩子。” 爷孙俩又说了几句,朱元璋终于将目光看向了张辂,与刚刚那慈祥的目光不同,现在朱元璋的目光似乎透着些锐利。 张辂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低着头装聋作哑,今日已经得罪一个王爷了,可千万不能再得罪皇帝了,何况皇帝对咱第一印象本来就不好。 过了好半晌朱元璋才对着张辂说道:“你小子不错,今日的事俺全看见了,你护了皇孙安全,俺这个当爷爷的心中也呈你的情,今后你小子若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告诉俺,当然了,从今往后,俺希望你能一直保护皇孙。” 不等张辂表态,朱元璋已经拍拍屁股走人了。 唉唉唉您先别走啊,我想要的您还没听呢!我想要很多钱,然后再来一栋大房子,然后再赏赐我十房八房的美女便好……这话张辂只敢在心里想想,断然不敢在朱元璋面前提出来。 皇帝走了,这里现在只剩下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少年,好吧,张辂心里年龄已经远远超脱了小少年的范畴,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跟小同桌交朋友。 “今日之事多谢了。”小同桌明显不善言辞,怯生生地说道。 张辂咧嘴笑笑,“都是同学,这点小事就别客气了。” 小同桌似乎有不同观点,他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是小事,从我记事起就对四叔有些惧怕,也不知为什么四叔也总会为难与我,刚刚我真的害怕极了,还好有你及时制止,不然我今天说不准便会出丑。再说你为了我今日也是冒了不小的危险,四叔刚刚似乎真的动了杀念,你能如此帮我我真的十分感激,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朱允炆的兄弟了!” 许是因为害羞,小同桌红着脸说完了这一段话,他的眼睛透出无比的真诚。 只有张辂愣在当场……自己今日救的小同桌居然是朱允炆…… 第十四章 想死的心都有了 张辂作为一名学渣,从知道的仅存的一点历史中已经给自己和大伯一家规划好了出路:交好燕王朱棣,等未来朱棣成为皇帝好做个从龙功臣。 本来算盘打得好好的,不想今日救下的却偏偏是朱允炆…… 张辂笑容略显尴尬,出声确认道:“你说你叫朱允炆?” 小同桌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对啊,我叫朱允炆,不过咱俩以后也不用如此生分,有人在时你须喊我一声‘殿下’,若是四下无人,我唤你一声‘辂哥儿’,你唤我一声‘允炆’便好。” 能直呼皇室成员的名字也算是一种恩宠,但这话出自朱允炆之口就显得真诚许多,毕竟他也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张辂仔细打量起这个小同桌,这货居然真的是朱允炆,不过似乎也无所谓,交好朱允炆与交好朱棣似乎也不冲突。说不得以后朱允炆当了皇帝还会赏自己一个大官当当,等将来再投靠朱棣,也算在官场有了些资本,人都是有私心的,既要顺应天下大势,又要在这个时代活的有滋有味,卖主求荣这种事对张辂这个现代人来讲实在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情…… 张辂心底又开始盘算将来如何将朱允炆绑的结结实实卖给朱棣的问题。 “殿下,今日这课业是无法进行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张辂的心绪被打断,抬眼望去,见说话的居然是王中,看来会武功的太监都很厉害啊,走路都没有声响的。 一旁的朱允炆摇摇头,很是坚定地说道:“课业无法进行,不如先把辂哥儿送回家,我休息倒是不着急。” 王中笑笑,脸上的皱纹愈加明显,“都听殿下的,老奴这就去安排车架。” 王中躬身退去,朱允炆又朝着张辂说道:“王公公不是外人,在他面前辂哥儿喊我一声‘允炆’也是无所谓的。” 张辂见朱允炆一脸认真的模样,只得依言喊了一声“允炆”。 这可把朱允炆高兴坏了,自古天子都自称孤家寡人,皇帝自然是没朋友的,也不需要朋友,太子也是一样,而朱允炆虽然不是太子,但也已经是朱元璋定下的大明江山的接班人。 如此身份,在詹士府中自然是极特殊的存在,平日里看着别人都呼朋唤友打闹在一起,朱允炆别提多羡慕了,他也想拥有朋友,可对于他来说朋友永远都是奢侈品,詹士府中的同龄人都很自觉的和他保持着距离。 而今天,朱允炆总算是交到一个朋友了,至少现在的朱允炆是这样认为的。 不多时,王中已经驾着马车到了近前。张辂心里那个羡慕啊,到底是皇家,别人到了宫门口就要下车,可皇家的马车却能在宫中肆意穿行,比不了啊比不了。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朝着便宜大伯的府邸驶去。 “对了,允炆啊,我想向你打听个人。”张辂道。 今日难得有了朋友,若是能帮到一二,朱允炆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从小便从应天长大,对这里也颇为熟悉,官员权贵也都是熟识的,即便我不认识也能托人打听出来,不知辂哥要打听何人啊?” 只听张辂开口说道:“这人你肯定认识,说起来你们还是一家人呢,燕王朱棣你肯定熟吧?能不能跟我说说他的喜好?” 听了这话,朱允炆的小脸立刻白了下来,原本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张辂见状,马上开口问道:“允炆你这是身体不舒服?” 朱允炆一脸严肃地看向张辂,缓缓摇了摇头,之后便开口道:“燕王是我四叔,就是刚刚在詹士府外欺负我的人,就是刚刚对你起了杀心的人。”朱允炆说着,脸上还透露出恐惧的神情。 张辂则是愣在当场,五雷轰顶啊,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救下朱允炆本就是巧合,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可因此而得罪燕王可就亏大了,想想吧,未来的皇帝整天心心念念的想弄死自己,这他么的能有好?能活就要烧高香了,还指望着能当大官?还指望着能多娶几个媳妇? 想想都觉得未来暗淡,张辂的脸色也自然不怎么好看。 “辂哥你这是身体不舒服?”眼见张辂脸色不好,朱允炆又将这话还了回来。 张辂轻轻摇头,声音多少有些颤巍地问道:“你四叔可有什么喜好?”赶紧问问吧,说不定能投其所好让朱棣饶了自己的狗命呢。 朱允炆想了想,说道:“我四叔倒也没有特别的爱好,他镇守北平,平日混迹于行伍,以行军打仗为乐。若是回到应天,那就是喜欢找我麻烦欺负我了。” 提到朱棣镇守北平混迹行伍,朱允炆眼中居然闪出的都是崇拜,这点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恐惧与崇拜在某些状况下似乎也是不矛盾的。 张辂顿感了无生趣,吐出一口气,朱棣这爱好也是没谁了……要不我现在就将朱允炆绑了送给朱棣,任由自己这小同桌被国字脸欺负?还是算了吧,想想朱元璋对朱允炆的宠溺,恐怕自己会死的更快。要不还是我将自己绑了送给朱棣吧?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哪怕真砍了自己,也好过每日担惊受怕吧? 还是算了吧,好死不如赖活着,对命运低头也不是咱的性格,作为穿越大军中的一员,就算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与实力,但也不能拖了大家的后腿,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再者说,咱现在也认识了不少勋贵子弟,里面总有能跟朱棣说得上话关系不错的吧?找中间人说说情,朱棣还能不给这些权贵面子? 张辂倒是乐观,他旋即又问道:“燕王既然镇守北平,没事跑回应天府做什么?” 朱允炆回答道:“燕王妃是魏国公的女儿,魏国公过世,我四叔自然也要回来吊唁一番的。” 张辂这才想起,自己跟着大伯他们刚进应天府时,不正好赶上魏国公过世全城素镐么。这大概也是一个能缓解矛盾的契机。 “咱们同学里有没有魏国公家的子弟?”张辂满心期待地问道。 朱允炆点点头,说道:“魏国公家的老四徐增寿在詹士府读书,不过他目前正守孝在家,等过些天你才能见到。” 这下好办了,只要搞定朱棣的小舅子,也就是那个徐增寿,朱棣还能杀我?展现咱人格魅力的时候到了! 第十五章 好武轻文 自打得了朱允炆和朱元璋的好感,张辂并没有飘,毕竟还有一个朱棣没有搞定,现在还不是飘的时候。 除了府中与詹士府,张辂最近也在傅让等狐朋狗友的带领下逛了逛应天府,可当下所谓的热闹距离几百年后还是差了不少。 再看看秦淮河畔那些绣船花楼……张辂看看自己还未发育的身体,果断叹了口气,从此再没了逛街的念头。 日子平淡如此,唯一雷打不变的就是要到詹士府学习。学渣就是学渣,哪怕穿越了也是一样,张辂每日在课堂上能做的不是发呆就是睡觉。 对此子澄先生可没少对张辂发火,毕竟这小子他还是很看好的。不过时间久了,子澄先生发现张辂这小子实在皮糙肉厚油盐不进,脸皮也是奇厚无比,久而久之子澄先生也只能叹息一声不再管他。 而朱允炆作为朋友,觉得自己必须要规劝一下张辂了。 “辂哥儿,你大伯现在也算是进了勋贵圈子,说不准今后立些军功就能封爵,张辅作为你大伯的长子,未来定会袭爵,你将来借着家中混个外职也不是难事,不过要真想在朝中有所作为,还要自身多多努力才是。”朱允炆很是痛心疾首地说道。 张辂在乎自己的学识吗?自然是不在乎的,作为一名穿越人士,他如今也只想当一回历史的投机者,能轻松押宝,又何必去跟那些“之乎者也”还有繁体字较劲? “知道了,允炆。”由于刚刚睡醒,张辂的回答即无力又显得漫不经心。 朱允炆却是锲而不舍地说道:“我见你整日都心不在焉,莫非你就真的不喜欢做学问?” 这话还真就说道了张辂心坎里……你去学校问问,有哪个孩子是真正喜欢学习的?要不是家长和老师威压太甚,早就放鸭子了…… 张辂朝着朱允炆轻轻点了点头,之后便自怀中掏出八卦牌子,将张无忌救自己的事情讲了一遍,这事没什么好隐瞒,张辂只将张无忌的名字隐瞒了下来。 听完张辂的故事,朱允炆凑身过去,先是仔细看了看八卦牌子,只有又开口问道:“辂哥儿,莫非你好武?” 张辂来了精神,很是坚定地点头道:“是啊,以后当个大侠,为民除恶,以手中三尺青峰,纵横逍遥与天地之间,多帅!” 而朱允炆心中已有定计,只听他开口说道:“既然你好武,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吧,锦衣卫镇抚司中有不少武道高手,我去找皇爷爷商议,定让你在镇抚司中寻个不错的师父。对了,王公公也会些武功,只不过他平日里负责我的很多琐事,不过闲暇时指导你一下应该也不成问题。” 张辂满心所想都是张无忌使出的太极拳,奈何自己这身体年纪太小,想独自跑去武当山学武功也不太现实,不过话说回来,张辂自后世可是听说过锦衣卫的,在电视上看到的影视作品也不在少数,锦衣卫可是令满朝文武公卿闻风丧胆的存在,别管好人坏人,只要听了锦衣卫的名头,腿先软了三分,若是现在能去锦衣卫学武功,那简直是太帅了!至于王公公则自动被张辂忽略了,前些天王公公虽然也展现出了不错的身手,但想想王公公那瘦弱且有些佝偻的身体,形象上跟高手差了太远,再说了,跟着内侍能学什么?葵花宝典还是辟邪剑谱?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还是算了吧,张辂还想多娶几房媳妇,奉行的一直都是“鸡”不可失的原则,痛失先“鸡”实在有些不划算。 原本这事张辂想着尽快就好,毕竟每天在课堂开小差他自己也难受,没想到朱允炆办事倒是利索,不过才第二日,朱允炆在课堂上趁着先生不注意跟张辂说道:“放课后可别走,我已经求过皇爷爷了,皇爷爷特许你到镇抚司习武,而且教你功夫的好像还是锦衣卫第一高手,不过呢,皇爷爷也提了额外要求,那就是你的课业可不能落下。” 原本已经快要睡着的张辂马上来了精神,听了前半句已经让他满心欢喜,可听了后半句他又马上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不过这事瑕不掩瑜,能习武就是好的,至于学业就只能硬着头皮来呗,张辂只觉得成为大侠的梦想已经尽在眼前,当然了,这事还要去跟便宜大伯知会一声才行。 张辂颇为兴奋地说道:“太好了,不过这事我还要跟大伯说一声。” 谁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朱允炆办事就很是稳妥,他笑着说道:“这事皇爷爷那边已经派人去告知张将军了,张将军已然应允。” 张辂对朱允炆那是百般感谢,之后张辂还对旁边的张辅说道:“辅哥,我能去镇抚司习武了,你要不要同去?” 张辅却撇撇嘴,显得颇为不屑。“我就不去了,在镇抚司习武还不如多去学学带兵之道,将来当个将军指挥千军万马岂不痛快?” 张辅虽然也想变为像张无忌那样的高手,但他同样也明白到达那种高度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作为张家未来的家主,不如利用有限的时间多学些有用的带兵之道,现如今的大明注重军功,只有多立些军功张家才能长盛不衰。在优质教育下,十一岁的张辅比之成年人的心性也差不了多少,反倒是张辂这个穿越者的思维更简单一些。 由于过于兴奋,张辂说话的声音不免大了几分,他完完全全忘记了此刻还在课堂之上,再抬头才发现,今日讲课的先生早已气得七窍生烟。 张辂、张辅还有朱允炆三人在低下私语可是被先生瞧了个一清二楚,虽然是先生,但是皇孙殿下他无权处罚,只得朝着张辂和张辅吼道:“你们二人实在太过放肆!” 先生说完还指了指墙角的方向,张辂对此也是再熟悉不过,先生的意思就是让他和张辅到墙角去罚站,将将算来张辂在课堂学了没几天,除去大部分时间在睡觉,几乎隔三差五就要罚站,对此他也算驾轻就熟,只是苦了张辅,张辅的课业一直不错,罚站这还是第一次。 张辂起身便站到了墙角,旁边的张辅则有些垂头丧气。张辂颇为不好意思,对着张辅说道:“对不起啊辅哥,都是我连累了你。” 张辅看向张辂,嘴角微微一勾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说什么傻话呢?咱们可是兄弟。”两个小少年彼此相视一笑。 课堂刚刚安静下来,朱允炆又朝着先生抬了抬手。 先生不解,开口问道:“殿下有何指教?” 朱允炆起身,先是朝着先生鞠了一躬,之后便说道:“先生,学生顽劣,刚刚学生也有错,还请先生一并责罚。” 先生心中暗自惊叹,皇孙殿下小小年纪就如此会招揽人心?这老朱家可真是人才辈出啊。先生自以为看透了朱允炆的想法,也就点头应允下来。只不过先生确确实实理解错了,朱允炆适才如此,完完全全是出于义气,和招揽人心没有半毛钱关系。 朱允炆起身到了墙角,三个小少年彼此相视一笑。 第十六章 粉嫩小魔女 在张辂双腿已经站的僵直的时候,终于下课了,稍稍活动下筋骨,张辂马上开始收拾东西,只要能学到武功,哪怕早上一刻也是好的,张辂只恨不得自己长了双翼,马上飞去锦衣卫。 张辂正兴高采烈的收拾东西,却听得学堂门口一声惨烈的号角,只见刚刚出了学堂的卫王不知为何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他一边跑一边慌忙的向后看去,就好像后面有什么洪荒猛兽正在追他一般。 果不其然,卫王确确实实是被追过来的,只不过后面不是什么洪荒猛兽,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子,这女孩子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年纪,硕大的眼睛透着一股灵气,她的小脸粉扑扑的,看上去十分可爱。 卫王名叫朱植,现年九岁,因为其母是朝鲜进贡的妃子,所以在众多皇子中卫王地位并不高,可地位再低那也是皇子,是皇帝陛下的亲儿子,张辂实在想不明白,堂堂的卫王殿下,为何会惧怕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看来这个小女孩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稍后这个小女孩就为张辂展现了一出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只见她迈出一步,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身体便腾空“飞”了起来,才眨眼的功夫她已经到了卫王身前。 卫王满脸惊恐急忙后退,不过还是稍稍慢了一步,被这个小女孩抓住了肩膀,虽只是一个简单的擒拿动作,但卫王此刻已经完全动弹不得。 见此情形,张辂扯扯朱允炆的衣袖,悄声问道:“这是谁啊?居然敢对卫王动手?” 朱允炆满脸尴尬,但还是开口悄然说道:“这事说来话长,大明之所以叫大明,便是因为大明是传承于明教。据说当年明教教主退隐,教中起义军分为了好几股势力,其中势力最大的便是小明王韩林儿了,当年哪怕是皇爷爷都要尊小明王为主。后来小明王身死,只留下一个独子,皇爷爷便带在身边当做亲生儿子养着,后来小明王的独子也死了,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她名叫韩沁,被皇爷爷封为乐安县主,皇爷爷对她比对我更要宠溺几分,在应天就没有她不敢干的事情,别说是欺负卫王叔了,就连皇爷爷的胡子她都敢拔。” 张辂暗叹,这还真是一个狠人,他立刻将这个乐安县主韩沁划到了万万不可招惹的名单之中,这哪里是什么县主,简直就是大魔王,面对一个什么事都敢干的大魔王,也怪不得卫王会害怕。 场间的卫王扭动着身体,几次试图挣脱,不过最终全都以失败告终。眼见实在无法挣脱,卫王只能苦着一张脸问向乐安县主韩沁:“你抓我干什么?” 韩沁微微一笑,看似天真无邪,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头皮发麻,只听韩沁说道:“前几日我与含山姑姑说话,想着卫王和含山姑姑是一个娘生的,可为何长得不一样呢?” 卫王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的声调中多多少少带些哭腔,“我与含山虽是双生,但我是男的,含山是女的,生得自是不同。” 韩沁很是认同地点点头道:“是呢,正好偷听到几个宫女说话,听说只要脱了裤子就能看到男女的不同了,我与含山姑姑一同沐浴过,她脱了裤子我是见过的,我就想着把你裤子脱了好好看看你和含山姑姑到底哪里不一样。” 韩沁说着,还不忘掏出一根绳子,三五下便将卫王捆了个结结实实。 天啊,虽说韩沁还小,但七八岁的女孩子怎么也该学学男女大防了,看样子她真是被皇帝宠的不成样子。张辂十分震惊,完完全全想不到堂堂的县主想研究男女的不同就要扒人裤子?而且扒的还是卫王的裤子,就这份求知欲,也必将成为研究身体结构的科学先驱。 卫王哪里肯乖乖的在那里等着裤子被扒,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尽管卫王全力的挣扎,但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此刻周遭站着不少皇室子弟和权贵子弟,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施以援手,所有人都露出悲愤的神情,显然韩沁在他们心中太过恐怖。 朱允炆本欲硬着头皮阻止,却被其他几名皇室成员捂着嘴拦了下来。此间事了,痛苦的不过是卫王一人,若皇孙殿下参与其中,那这事恐怕没法善了,天知道恐怖的韩沁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一边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孙,一边是皇帝最宠爱的韩沁,两人只要发生了不愉快,皇帝的怒火必将降临到在场的每一个人头上,学堂里的人年岁不大,心却通透的很。 卫王的裤子最终还是被扒了下来,他惨叫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场间所有人的耳畔。 此刻的卫王只觉得又羞又怒,在那么多人面前被扒了裤子,这绝对属于赤裸裸的羞辱了,这事必定也会对卫王未来的心理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再看卫王竟然一下子就这么晕了过去,此时此刻能晕过去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韩沁则是好奇心大起,她的表情充满了不解,竟然还用手指狠狠弹了弹卫王的“小弟弟”。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均觉得裤裆一紧背后发凉。 一个声音在张辂脑海间不停的回档,这丫头是个恶魔,绝对是个恶魔,眼前的一幕完完全全成为了张辂的梦魇,后来无论在哪里遇到韩沁,张辂绝对像老鼠碰见猫一样赶忙逃脱,毕竟他不想变成第二个卫王。 看到了男人和女人的不同,韩沁的显得很是满意,最后还是朱允炆硬着头皮将她请离了这里。 几名内侍也随之将晕厥的卫王抬了下去。 事情结束,该去镇抚司了。 出了学堂张辂便跟着朱允炆上了车架,学堂设在皇宫内,普通的马车可没权利在这走,张辂也算是占了朱允炆的光。 虽然能学武功的愿望就要实现,不过张辂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兴奋,只余下心中戚戚之感,也不知道卫王的家伙事以后还能不能正常使用了。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习武的念想,若手无缚鸡之力,难保自己将来不会重蹈卫王的覆辙。 第十六章 粉嫩小魔女 在张辂双腿已经站的僵直的时候,终于下课了,稍稍活动下筋骨,张辂马上开始收拾东西,只要能学到武功,哪怕早上一刻也是好的,张辂只恨不得自己长了双翼,马上飞去锦衣卫。 张辂正兴高采烈的收拾东西,却听得学堂门口一声惨烈的嚎叫,只见刚刚出了学堂的卫王不知为何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他一边跑一边慌忙的向后看去,就好像后面有什么洪荒猛兽正在追他一般。 果不其然,卫王确确实实是被追过来的,只不过后面不是什么洪荒猛兽,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子,这女孩子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年纪,硕大的眼睛透着一股灵气,她的小脸粉扑扑的,看上去十分可爱。 卫王名叫朱植,现年九岁,因为其母是朝鲜进贡的妃子,所以在众多皇子中卫王地位并不高,可地位再低那也是皇子,是皇帝陛下的亲儿子,张辂实在想不明白,堂堂的卫王殿下,为何会惧怕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看来这个小女孩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稍后这个小女孩就为张辂展现了一出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只见她迈出一步,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身体便腾空“飞”了起来,才眨眼的功夫她已经到了卫王身前。 卫王满脸惊恐急忙后退,不过还是稍稍慢了一步,被这个小女孩抓住了肩膀,虽只是一个简单的擒拿动作,但卫王此刻已经完全动弹不得。 见此情形,张辂扯扯朱允炆的衣袖,悄声问道:“这是谁啊?居然敢对卫王动手?” 朱允炆满脸尴尬,但还是开口悄然说道:“这事说来话长,大明之所以叫大明,便是因为大明是传承于明教。据说当年明教教主退隐,教中起义军分为了好几股势力,其中势力最大的便是小明王韩林儿了,当年哪怕是皇爷爷都要尊小明王为主。后来小明王身死,只留下一个独子,皇爷爷便带在身边当做亲生儿子养着,后来小明王的独子也死了,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她名叫韩沁,被皇爷爷封为乐安县主,皇爷爷对她比对我更要宠溺几分,在应天就没有她不敢干的事情,别说是欺负卫王叔了,就连皇爷爷的胡子她都敢拔。” 张辂暗叹,这还真是一个狠人,他立刻将这个乐安县主韩沁划到了万万不可招惹的名单之中,这哪里是什么县主,简直就是大魔王,面对一个什么事都敢干的大魔王,也怪不得卫王会害怕。 场间的卫王扭动着身体,几次试图挣脱,不过最终全都以失败告终。眼见实在无法挣脱,卫王只能苦着一张脸问向乐安县主韩沁:“你抓我干什么?” 韩沁微微一笑,看似天真无邪,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头皮发麻,只听韩沁说道:“前几日我与含山姑姑说话,想着卫王和含山姑姑是一个娘生的,可为何长得不一样呢?” 卫王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的声调中多多少少带些哭腔,“我与含山虽是双生,但我是男的,含山是女的,生得自是不同。” 韩沁很是认同地点点头道:“是呢,正好偷听到几个宫女说话,听说只要脱了裤子就能看到男女的不同了,我与含山姑姑一同沐浴过,她脱了裤子我是见过的,我就想着把你裤子脱了好好看看你和含山姑姑到底哪里不一样。” 韩沁说着,还不忘掏出一根绳子,三五下便将卫王捆了个结结实实。 天啊,虽说韩沁还小,但七八岁的女孩子怎么也该学学男女大防了,看样子她真是被皇帝宠的不成样子。张辂十分震惊,完完全全想不到堂堂的县主想研究男女的不同就要扒人裤子?而且扒的还是卫王的裤子,就这份求知欲,也必将成为研究身体结构的科学先驱。 卫王哪里肯乖乖的在那里等着裤子被扒,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尽管卫王全力的挣扎,但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此刻周遭站着不少皇室子弟和权贵子弟,尽管所有人都露出悲愤的神情,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施以援手,显然韩沁在他们心中太过恐怖。 朱允炆本欲硬着头皮阻止,却被其他几名皇室成员捂着嘴拦了下来。此间事了,痛苦的不过是卫王一人,若皇孙殿下参与其中,那这事恐怕没法善了,天知道恐怖的韩沁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一边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孙,一边是皇帝最宠爱的韩沁,两人只要发生了不愉快,皇帝的怒火必将降临到在场的每一个人头上,学堂里的人年岁不大,心却通透的很。 卫王的裤子最终还是被扒了下来,他惨叫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场间所有人的耳畔。 此刻的卫王只觉得又羞又怒,在那么多人面前被扒了裤子,这绝对属于赤裸裸的羞辱了,这事必定也会对卫王未来的心理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再看卫王竟然一下子就这么晕了过去,此时此刻能晕过去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韩沁则是好奇心大起,她的表情充满了不解,但在场的所有人均觉得裤裆一紧背后发凉。 一个声音在张辂脑海间不停的回档,这丫头是个恶魔,绝对是个恶魔,眼前的一幕完完全全成为了张辂的梦魇,后来无论在哪里遇到韩沁,张辂绝对像老鼠碰见猫一样赶忙逃脱,毕竟他不想变成第二个卫王。 看到了男人和女人的不同,韩沁的显得很是满意,最后还是朱允炆硬着头皮将她请离了这里。 几名内侍也随之将晕厥的卫王抬了下去。 事情结束,该去镇抚司了。出了学堂张辂便跟着朱允炆上了车架,学堂设在皇宫内,普通的马车可没权利在这走,张辂也算是占了朱允炆的光。 虽然能学武功的愿望就要实现,可现在的张辂心中却没了之前的兴奋,他满脑子闪现的都是刚刚发生在学堂中的事情,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习武的念想,若手无缚鸡之力,难保自己将来不会重蹈卫王的覆辙。 第十七章 锦衣同知罗克敌 这一路张辂心中充满了对韩沁的恐惧与不解,他朝着朱允炆问道:“允炆,这乐安县主看着年纪比咱们还小,怎么武功那么厉害?” 提到韩沁,朱允炆也是心有戚戚,不过他还是开口答道:“去年乐安县主不知道为何非要习武,皇爷爷那么宠她自然也就允了,她的功法就是在锦衣卫镇抚司学得,不过我听锦衣卫都指挥使蒋大人说,她学到的不过是些花拳绣腿,连皮毛都算不上。” 这倒是令张辂没想到,在张辂眼中,韩沁之前那几手已经相当厉害,堪称是观赏性与实用性并存,这样厉害的武功才学了一年?而且还连皮毛都算不上?看来锦衣卫之中果真充斥着许多高手。 张辂心中越想越是热切,不由得将心底对韩沁的恐惧都忘却了,好吧,只是暂时忘却。 马车停下了,张辂一个翻身便出了车厢,朱允炆紧随其后,不过却显得沉稳许多。 张辂四下看看,这里是一座府衙门口,再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门前的牌匾上遒劲有力的写着“锦衣卫”三个大字。 门前此刻有两个侍卫站岗,另外还有一个外表粗犷的大汉立于大门正中。 这大汉样貌普通,看上去不怎么讨喜,另外要说一下,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阴冷的感觉。 这大汉似乎在门口等了许久,见了朱允炆,他马上上前拱手拜见道:“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见过皇孙殿下。” 蒋瓛贵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乃是妥妥的朝廷三品大元,哪怕朱允炆贵为皇孙,也不敢轻易受其一礼。 只见朱允炆马上开口说道:“蒋大人乃是朝廷柱石,允炆年少,怎可当得起蒋大人如此见礼。” 蒋瓛面露笑容,说道:“礼不可废,皇孙殿下乃是太子嫡子,自是当得起蒋某一礼。” 朱允炆身为太子嫡子,多多少少有些避讳,还是少接触外臣为好,况且蒋瓛身为锦衣卫扛把子,权柄慎重,名头很是唬人,但仇家却也不少,朱允炆自然不想与其有过多交集。他马上将张辂拉到身边,开口直奔主题:“蒋大人,皇爷爷这次特地安排了我的朋友来镇抚司习武,以后还请蒋大人费心。” 张辂马上朝着蒋瓛拱手见礼道:“拜见蒋大人!” 不等蒋瓛说话,朱允炆又开口为张辂介绍道:“朝廷的大半高手都在锦衣卫镇抚司,蒋大人掌管锦衣卫,你以后要多多虚心请教。好了,我也不便在这里多待,这便回去了。” 一阵行礼作别,朱允炆上了马车便离开了。 蒋瓛对待朱允炆自然笑脸相迎,现在朱允炆走了,张辂哪有这个待遇,原本就阴仄仄的蒋瓛收了笑容更让张辂觉得内心发凉。 蒋瓛锐利的双眸等了张辂一眼,张辂直接哆嗦一下,心下直道,朝廷中的人怎么一个个眼神都如此厉害?皇上如此,燕王如此,燕王身边的和尚也是如此,眼前的蒋瓛大人也是一样,自己这刚来应天没几天就已经见了如此多厉害人物,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确实都挺吓人的。 蒋瓛也不多言,转身朝着锦衣卫衙门大门走去,走出四五步才说道:“跟我进来。” 张辂怯生生的点头称是。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锦衣卫衙门,几番兜兜转转来到一处院落,还未进到其中,里面已经有一首诗传了出来:“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辂读书不多,但也听过杜甫作的这首诗,诗中那豪迈的感觉他十分喜欢。 蒋瓛在院门口站定,伸着脖子朝着院中高喊道:“老罗,我给你送人来了,旁人你可以不教,这孩子可是陛下亲自安排的,你说什么也要好好教导一番。” 院内不见任何声响,似乎吟诗这人丝毫不给蒋瓛面子。 蒋瓛没办法,只得回头朝着张辂说道:“你自己进去吧,院里的人乃是锦衣卫第一高手,指挥同知罗克敌罗大人。” 既然是锦衣卫第一高手,也难怪有胆子不给蒋瓛面子,张辂依言轻轻推门进入院中,满眼看去,院中也只有一个女孩子在舞剑,这女孩年纪比张辂稍大,虽算不上美丽,但却透出一番灵动英气,此刻她的汗水正顺着发丝滴落。 说是舞剑,其实并不准确,若仔细看会发现这女孩只是不停地在重复一个动作,拔剑,挽出几朵剑花,收剑,由于这动作快捷流畅,整体看上去十分美观。 张辂也是心生好奇,莫非这女孩就是锦衣卫第一高手?不对啊,自己刚才听到的吟诗声音明明是男人的声音啊。 张辂还在胡思乱想,却听一个声音道:“你……就是要跟我学武的人?” 张辂寻声望去,只见一人手握酒葫芦正半卧在墙头之上,这人正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己。 张辂则开口问道:“您就是罗大人吧?” 这人闻言起身,一个蹬踏便落入了院中,动作流畅自然,透着说不出的帅气,直叫张辂心生羡慕。 张辂满眼星星地望着此人,这人看上去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人形象,脸上胡子拉碴,头发也是胡乱的扎起,额前几缕头发垂至嘴边,但不知为何,明明是有些邋遢的人,却让人看上去十分舒服自然。 这人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不错,我就是罗克敌。” 张辂的反应着实不慢,马上跪在地上叩头拜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罗克敌用袖子擦擦嘴边流下酒渍,说道:“这些繁文缛节实在让人难受,你起来吧,从今日起你叫我罗师父就好。” 说完,罗克敌又指了指在院中的那个女孩,为张辂介绍道:“她叫李薛,是你师姐,她会告诉你如何练功,西屋有不少兵器,你先去选上一把。” 罗克敌说完便一个纵身回到墙上,继续自顾自地饮起酒来。 来到新的环境,张辂哪里能分清东南西北,最后还是李薛师姐指明了房间的位置。张辂谢过李薛便进去选兵器去了。 第十八章 师姐不讲武德 摆满兵器的房中让张辂挑花了眼,这间存放兵器的库房中摆满了各色兵器。最显眼处的那柄大斧看着威猛异常,看着就想拿下来耍耍。 张辂双手紧握斧柄,运起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将这战斧从武器架上拿下来。得,自己才九岁,拿着这战斧看着确实不怎么协调,还是再看看别的吧。 如今张辂身形还没长开,力气也不大,这里的兵器大多数都不适合他。选来选去,最终选择了一柄刀。 这把刀刀刃并不宽,拿在手中也算顺手,嗯,最主要还是不算太重。张辂欣喜的将刀抽出,冷冽的刀光寒气逼人,刀身之上清楚的印着“绣春”二字。 绣春刀乃是锦衣卫的标志性武器,这刀大有来历,代表了锦衣卫与皇帝陛下的亲密。 选好了兵器,自然是要去找李薛师姐开始学武。 张辂抱着刀,兴高采烈地跑到李薛跟前,“师姐,赶紧教我吧,今天我要学些什么?” 李薛将剑收回鞘中,一个反手用剑鞘将张辂怀中的绣春刀挑飞,绣春刀不偏不倚,径直落到了院中的木架之上,只听李薛清冷地说道:“先从扎马步开始吧。” 扎马步?这也太基础了吧?就不能在这触发点奇遇什么的?送我几本超神秘籍什么的多好……张辂只敢想想,不敢真的出言反驳,自己初来乍到,还是多多听话为好。 李薛帮着张辂摆好马步造型,又告诉他注意要点,之后又自顾自地练起剑来。 刚开始扎马步张辂内心还有些兴奋,但不过几息的功夫他便觉得双腿有些累,累了怎么办?自然是休息一会啊。 张辂呼出一口气,直直地坐回地上。 一旁的李薛见状,将手中的剑送还剑鞘,之后一个箭步窜到张辂身前,二话不说直接用手中的剑鞘抽在了张辂肩膀上。 李薛习武已经有些年头,臂力比之成年男子也不差多少,这一下更是用了些巧劲,力道也足以保证不会让张辂伤筋动骨,张辂完全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抽飞出去。 什么情况?自己怎么忽然飞起来了? 张辂有些懵逼,还没搞清状况便已落地,身上的疼痛感也立刻袭遍全身,他躺在地上痛呼了一阵,又努力将眼底的泪水憋了回去,男人流血不流泪! 等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确认眼泪没有因为疼痛流出来,张辂才缓缓坐起身,对着李薛高声质问道:“你他么有病吧?没事对我出什么手?欺负我不打女人是吧?” 李薛眉头微皱,一脸不满地说道:“继续扎马步,我没让你停。” 自己好歹是穿越者,岂是随便任人欺负的?只听张辂开口说道:“什么破马步,这才蹲了一会我这腿就不行,再蹲下去我这腿还不废了?” 李薛却不吃这套,清冷地问道:“这马步,你到底扎不扎?” 张辂轻哼一声,将头别了过去,“这马步我还就不蹲了!” 李薛也不是多说的性子,她的字典里就是能动手尽量不逼逼,刚刚跟张辂多说两句已经算是十分给面子了。 剑鞘翻转,张辂的另一侧肩膀也被结结实实抽了一下,这小子再次体验了一把“飞”一般的感觉…… 张辂心中这个气啊,咱是来学武的,可不是来找罪受的,这怎么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呢?而且动手之前也不知道知会一声?这师姐不讲武德啊! 张辂捂着肩膀,气哼哼的本想辩驳几句,他刚抬起头便见李薛已经握着剑鞘走了过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好男不跟女斗,好……算了,张辂没啥文化,想不出其他的词来了。 威武不能屈这种话大多数人只能嘴上说说,套在实际之中却做不到,张辂更是不可能具备这种品格,能屈能伸才是生存之道,面对这李薛的剑鞘,他选择了屈服,不过在他自己的理解当中这叫做忍辱负重,对就是忍辱负重,等着吧,等咱练成了绝世神功,定会洗刷今日之耻。 “师姐住手,师姐别打了,我蹲!我这就蹲!” 张辂不敢耽搁,用手揉了揉肩膀便撇着嘴继续扎起了马步。嘴上虽是屈服了,但心中却已经将李薛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见张辂蹲好,李薛不再出手,继续练起了她的剑法。 墙头的罗克敌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嘴角微微上扬,一口酒又喝了下去。 最终张辂蹲马步也没蹲多长时间,直到他满头大汗,双头失去了知觉,实在无法坚持的时候才倒了下去。 张辂用眼角余光偷偷看向李薛,见李薛也在看自己,他马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师姐别动手,我继续,我继续。” 谁知这次李薛却没再让他继续,而是将武器架上的绣春刀挑到他的手上,说道:“站直,双手握刀,劈砍五十次。” 李薛说完,还怕张辂不懂,特意亲自示范了一次。又将其中如何发力如何呼吸等关键解释了几句。 这双手握刀劈砍的动作怎么看都不算太难,张辂很是欣然的接受了。 吸气,双臂用力,呼气的同时将刀劈出去,一下、两下……待到十五下的时候张辂已经满头大汗双臂酸软。 再看李薛那边已经结束了今日的修炼,她轻轻抹了抹额间的汗水,自顾自地进了房间。 就算李薛不在,张辂现在也丝毫不敢偷懒,天知道这个可怕的师姐有没有偷偷监视自己?况且就算师姐没监视,墙头上罗克敌师父不是还在呢嘛。 张辂劈砍了三十下,再想抬手继续挥砍,却被墙头飞下来的罗克敌阻止了。 “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你就不用来了。” 成为大侠可是自己的梦想啊,自己今天忍辱负重练了那么久,怎么明日就不用来了?张辂只感觉自己委屈极了,实在太不容易,现在双腿已经麻木,双臂也几乎失去知觉,还挨了师姐两剑鞘,张辂倔强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来了?” 见此情形,罗克敌轻笑两声,心想这傻小子一准是会错了意。 “呵呵,你小子年岁尚小,又是初初习武,今日练的已然不少,明日你起来定会全身酸痛难忍,能走路都算不错,又如何练武?凡事过犹不及,你这小身板练多了也容易损害根基,不如明天休息一日,后日再来。你师姐没让你练太多也是这个意思。” 谁能想到,看似邋遢的罗克敌心思居然会如此细腻。不过这还练的不多? 听了这话,张辂委屈倒是没了,只剩下尴尬了。 张辂点点头,朝着罗克敌深深鞠了一躬,之后又将刀举到眼前,开口问道:“这刀……?” 罗克敌仰头,将酒葫芦中最后一口酒饮尽,说道:“这刀以后就是你的了。” 第十九章 找场子 张辂最终是拄着绣春刀,拖着酸软疲惫的身体离开锦衣卫的。 出了大门,大伯张玉早已派了车架和府中管事在此等候,上了马车,张辂还不忘回身看看锦衣卫大门,直至马车出了街口,与周遭热闹的人海汇聚一起。 说来也奇怪,现在正是傍晚时分,整个应天府大街小巷都十分热闹,也只有锦衣卫衙门门前显得冷冷清清,就算偶有行人路过,也全都是低着头快步跑过去,张辂也是心底纳闷,这锦衣卫在影视作品和小说中倒是生猛的厉害,但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最多也就震慑一下贪腐的大臣,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怕什么。 殊不知今年年初刚刚发生了郭桓案,当时可是杀得人头滚滚,锦衣卫地板下的血恐怕还未干透,不管满朝公卿还是贩夫走卒,不少无辜人受到牵连尽皆人头落地,所有人都对锦衣卫心有忌惮。 回到府中吃过饭,张辂又跟大伯讲了一番今天的事情便早早回房睡觉。 翌日一早,张辂依旧需要和张辅一同去陪朱允炆学习,但张辅在门口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张辂出现。 张辅唤过一名府中小厮,开口嘱咐道:“你去看看我辂弟怎还没来?” 小厮得令,便往后院寻张辂去了。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只见小厮硬是拉着衣衫不整的张辂来到了门口。平日府中的辂少爷哪还有什么形象可言,衣服没穿利索也就罢了,这一脸疲惫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不等张辅问话,张辂已经十分歉疚地说道:“让辅哥久等了,今日着实是起晚了。” 这话倒让张辅觉着新鲜,张辂确实贪睡,但也不至于如此一副形象。不过此刻已经快要迟到,张辅压着心中的好奇,一边拉着张辂往马车上走一边说道:“快快上车,咱们要迟到了。” 许是上车的动作有些大,抻到了依旧酸痛的肌肉,给张辂疼的直咧嘴。 上车坐定,张辅这才问道:“辂弟,你这是怎么了?不只起晚了,整个人的精神看上去也不怎么好啊。” 张辂瘫坐在马车上,叹出一口气道:“哎,我这是累的,辅哥你是不知道,昨天我蹲了好久的马步,之后又练了好久的刀。” 张辅纳闷道:“何必如此为难自己?累了就多休息一下好了。” 张辂也觉得这话不错,不过他很快便想起了师姐李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张辂将昨日之事跟张辅叙述一遍,张辅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辂弟,如今咱家虽不是什么高门望族,但好歹也算是官宦之家,辂弟哪怕偷懒些想来以后也是吃喝不愁的,又何必非要习武?等将来我入了行伍,立些军功,终归会与你分享荣耀富贵,若是太累不如就弃了习武的念头。” 听着这话,张辂心底多少有些感动,但好容易穿越一回能实现儿时的武侠梦,张辂又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辅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当一名为国为民行侠仗义的大侠!” 见张辂面容坚定,张辅轻叹一口气,说道:“哎,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便跟你去趟锦衣卫吧。” 听了这话,张辂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还是辅哥好啊,听了自己在锦衣卫受欺负,明日去了定然是帮自己找场子的。想想辅哥耍石锁的画面,张辂又回忆了一下师姐李薛的战力,觉得辅哥赢面很大。 到了学堂下了马车,张辂浑身上下实在疼痛,连走路都费劲,没办法,只能迈着碎步缓缓前行。朱允炆自然也发现了他精神状态不好,见周围没有外人,便开口问道:“辂哥儿,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么?” 张辂摇了摇头,说道道:“就是昨天在锦衣卫练武累的,休息休息就好。” 一提到锦衣卫,朱允炆马上来了兴趣,直接化身为好奇宝宝,“锦衣卫衙门之中怎么样?我听人说应天之中人人惧怕锦衣卫,里面的诏狱十分可怕,其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残肢断臂更是随处可见……”朱允炆将从外面听到的锦衣卫传说全都叙述了一遍…… 锦衣卫之中主要分两个部门,一是“仪鸾司”,主要是掌管皇帝仪仗和侍卫工作,二是“镇抚司”,从事侦查、审问和逮捕等工作。大明初立这些年,牵连了半壁朝廷的胡惟庸案、空印案还有今年刚刚发生的户部侍郎郭桓案,都是镇抚司经办的。 锦衣卫办案有个特点:只要证词不问死活。是以朱允炆提到的什么残肢断臂绝不是空穴来风,只要被关进了锦衣卫镇抚司,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堂部高官,能活着出来的至今没有。 如此重要的机构,自然皇帝亲自掌控,朱允炆为了避嫌也从没进过锦衣卫,也是听了诸多传闻才有此好奇一问。 听了朱允炆的讲述张辂才知道为何锦衣卫门前没人敢靠近了。不过他仔细回想一番,朱允炆所说的这些场景他全都没看到。 “我昨日在锦衣卫中未曾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今后若有机会一定探查一二,也好讲给你听。” 得了如此承诺,朱允炆也算是满足了。 上课开始,今日的主讲是子澄先生,张辂上课倒是没出什么岔子,精神更是异常的集中,没办法,他可是答应过的,学武的同时也不能把课业落下。 …… 翌日,放学之后张辅依着诺言陪着张辂到了锦衣卫。 此刻的罗克敌依旧在墙头喝酒,李薛依旧在练剑。 张辅到底是小辈,即便是来为自己弟弟打抱不平,也先礼后兵再说。 张辅上前一步,对着罗克敌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子张辅拜见罗大人,今日陪舍弟前来是专程为感谢罗大人而来,舍弟年少,今后还请罗大人多多费心,家父听闻罗大人好酒,特意准备了些许,还请罗大人笑纳。” 张辅说完,身后已经有小厮提上了两坛美酒。 罗克敌也不多话,一个纵身便从墙头翻下,只见其接过一坛酒,拍掉泥封,仰头便喝了起来。 罗克敌酒量不错,喝酒的速度也快,不过几大口已经将一坛酒喝了个精光,他舒爽的叹出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这酒不错,明天可以再送点过来。” 不等张辅和张辂回话,罗克敌已经捧着另一坛酒飞出了院落。 眼见罗克敌已走,张辅又朝着正在练剑的李薛拱手说道:“你便是李薛吧?” 听到张辅这话,旁边的张辂那嘚瑟的,我辅哥就是有高手风范,替我出头还先跟人家拱手致意,这叫啥?这叫先礼后兵,这叫大气,这叫格局! 李薛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剑,只听她淡然地说道:“是。” 张辅点点头,说道:“舍弟调皮,前日让你费心了。他虽然年纪尚小,但习武之心却不可动摇,今后他若有不是之处,还请你多多费心,若他以后再偷懒,你只管出手教训,这样也好过他将来一事无成徒自后悔。这剑名为‘瑶光’,算是谢礼。” 张辅说着,已经将一柄宝剑递到李薛身前。 李薛自小练剑,一眼便看出这柄瑶光乃是不可多得的利器,比她每日用的剑不知高了多少个档次,李薛伸手接过,将瑶光自剑鞘中抽出,只见剑光如星河,又挽了一个剑花,颇觉顺手。 李薛不善言辞,只是朝着张辅点了点头,算是收了这份“谢礼”。 张辅也不多话,又朝李薛拱了拱手,便告辞离开。走到门口还不忘嘱咐张辂几句:“辂弟,你定要刻苦些,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行侠仗义的大侠。” 此刻的张辂已经石化,犹自在风中凌乱,辅哥你别走啊!这剧情发展不对啊!你不是应该替我找场子痛揍我那个不讲武德的师姐一顿吗?这怎么一转眼就把我卖了?我还是不是你弟了?我是想当大侠没错,可我也没想着虐待自己啊! 第二十章 技不如人 见张辅已走,张辂只得对着李薛尴尬笑笑,怯生生地问道:“师姐,这瑶光剑你也收了,要不就放过我吧?以后也别让我练的那么累,点到为止就好。” 李薛面无表情,清冷地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你小子好好练武,不然我一定出手教训你丫的! 张辂咧开嘴,厚着脸皮说道:“好师姐,漂亮师姐,美丽师姐,可爱师姐,你可就我这么一个师弟,万一让你揍废了或者练武练废了多不好,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以后我就偷偷懒,您就当做没看见放放水就成。” 李薛眉头微皱,她平日里很少与人打交道,像张辂这样插科打诨的人她还真就没遇到过,她也知道若是讲道理自己一定是说不过张辂的,不过本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原则,李薛很是干脆的直接动起手来。 瑶光的剑鞘直接抽到张辂的大腿上。 张辂这次倒是没飞,不过依旧是疼的直咧嘴,大腿全是肉,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狠抽一下,那感觉别提多酸爽了。 “师姐快快住手,我好好练还不行么?”自知不是李薛的对手,张辂自然选择了再次当一次识时务的俊杰。 只是此刻的张辂在李薛的眼中完全是一副没有风骨的模样,这样的人也配练武?李薛也是颇为来气,二话不说,对着张辂就又来了一剑鞘。 这下可是把张辂惹毛了,师姐你实在太不讲武德了,我说偷懒你打我,我说好好练你还打我,今天打了两下,前天打了两下,这要再来一下可就真凑成闪电五连鞭了。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你当我好欺负是不是?我看你是个娘们不愿跟你动手,今日可是你逼我的!” 说罢张辂直接合身朝着李薛扑去。这动作也是来自上一世和同学打架的经验,通常力量大吨位足的那个只要朝着对方扑去,首先从气势上就能让对手畏惧三分。 只可惜张辂遇到的是李薛,只见李薛往旁边跨出半步,直接让张辂扑了个空。 张辂也不气馁,挥动拳头直接朝着李薛肩膀砸去。 李薛却是一脸风轻云淡,面对张辂的拳头她也不躲,而是用手中的剑鞘直接顶在了张辂肋下。 张辂只觉得肋下钻心的疼痛,原本挥出去的拳头也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张辂痛呼一声,却也不想就此罢休,今日也算难得激起了他的血性,好歹也算是融入了勋贵二代的圈子中,若被人知道了自己连个女孩都打不过,那以后怎么还有脸在应天混? 张辂此刻也顾不得疼痛了,另一只手握紧拳头朝着李薛怼去。 而在李薛眼中,自己这个师弟现在简直破绽百出,李薛也不想真正出手伤人,是以她一个闪身,躲过了张辂的攻击。 张辂的攻击可是使出了十足的力量,完完全全没有留什么后手,此刻一击落空,张辂失去重心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屎。张辂还想翻身,却被李薛将剑鞘一横,借着巧劲敲在了他肩膀上,李薛这下力量不大,但却十分巧妙,张辅只觉得身侧有一座山撞来,硬生生的又趴回了地上。 李薛摇了摇头,转身走到墙边自顾自地练剑去了,她的这种反应对张辂来讲侮辱性极强,张辂心中来气,可技不如人,恐怕再纠缠下去会被打的更惨。 张辂忍着疼痛起身,狠狠地一拳捶在地上,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同时又对自己的技不如人充满了无奈。 今日虽然被李薛打败了,但也激起了张辂的好胜之心。 他恨恨看了李薛一眼,忍着疼痛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中默默想着,等着吧,现在我是打不过你!等将来我厉害了,保准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在这个当口,罗克敌一个纵身又翻回了院中。 此时罗克敌面色微红手无常物,明显是刚刚那一坛酒已经喝完。 罗克敌来到张辂近前,开口说道:“你师姐的反应速度都很不错,你该庆幸她没把你当成敌人,不然你早已命殒当场,如今她拔剑的速度已经极快,只要再练个十年,恐怕这世间再没有人拔剑的速度能比她快了。” 张辂愣在当场,他觉得有些丢人,只能红着脸问道:“罗师父,刚刚……您都看到了?” 罗克敌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世间总有人想要成功,但成功终究是需要前提的,不付出些什么,怎么可能有收获?也许你觉得习武太累,但不如此怎么可能练就好身手?对此你也不要对你师姐有任何怨怼,她对你越是严厉,将来你在面对敌人的时候生存几率才越大。咱们锦衣卫的武功以外功为主,讲究的无非就是快狠准三字,高手过招有时候胜负也只在片刻之间,就好比你师姐,她拔剑的速度比敌人快,那么便可先发制人,咱们锦衣卫中没有什么速成的法子,也不看什么根骨资质,只要你肯吃苦,练个三年五载便能小有所成,练个十年就可大成,你懂了吗?” 以前的张辂虽然一心想做大侠,但看了众多武侠片和武侠小说,主角全都是有了奇遇才练就一身绝世神功,就好比郭靖,跟着江南七怪勤勤恳恳练了那么多年依旧是废柴,可后来吸了蟒蛇血,又练了降龙十八掌和九阴真经,得了诸多高手传授,这才跟开了挂一样最终成为一代大侠。 现在张辂不得不面对很现实的问题,虽然是穿越而来,但却没什么奇遇,既然知道了习武没有捷径可走,接下来的路他自然要好好想想。 最终,还是张辂心中想成为大侠的执念左右了他,张辂朝着罗克敌坚定的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答道:“是,我懂了罗师父。” 也难得罗克敌露出一丝浅笑,他轻轻拍了拍张辂肩膀,再一次越出了院墙。 而此刻的张辂已经变得目光坚定,不就是下苦功么?李薛师姐一介女流能做到,自己也一样能做到。张辂对女人可没有偏见,但也知道从练武的角度讲,男人始终比女人要有优势。 现下没人要求什么,张辂则是自顾自地跑到一边扎起马步来…… 旁边正在练剑的李薛目光依旧淡然,但她对自己这个师弟,似乎也是有所改观。院墙外面的罗克敌则是欣慰地喝了口酒。 自打今年郭桓案了结,锦衣卫的权利明显被削不少,不少锦衣卫高层无所事事,便起了招收弟子沿存实力的心思,这些高层中多的能收十来个弟子,少的也有三五人,只有罗克敌一直都只有李薛一个弟子。他收弟子,要求甚高,李薛的进步也足以让他满意,现如今张辂也坚定了自己心中的信念,这确实令罗克敌感觉十分欣慰。 第二十一章 殿前司将军 张辂此后的日子过得也算是单调充实,上午进宫进学,午后去锦衣卫练功,晚上则是回府睡觉,偶尔得空还要和以傅让为首的勋贵子弟们应酬一番。 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洪武十九年。 张玉投诚半年,也已经得到了朱元璋的信任,此时虽说官职不高,但也算是被委以重任,跟着其他大明将领四处征战开疆拓土。 说来也巧,如今张玉所跟随的,正是当初将他们一行人堵在关外的蓝玉。现在的蓝玉颇得朱元璋信任,逐渐成长为大明军中新一代的军神。 至于张辂跟朱允炆的关系也是越来越亲近,就连东宫的宴席朱允炆都会邀请张辂参加,十岁的张辂仍是白身,能经常出入太子府,也让不少人羡慕。 为此张玉在出征之前还刻意叮嘱过张辂,太子未来终归是要袭承大统的,届时朱允炆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现如今跟朱允炆做朋友没什么,未来的张辂是必须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的,皇帝称自己为孤家寡人不是没有道理,历史无数次的告诉人们,皇帝不需要朋友,和皇帝或者储君走的太近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 若说忠君爱国,张辂自然遵从大伯张玉的教育,主要也是因为在皇权至上的年代实在摆脱不掉皇权的束缚,但怎么说朱允炆可是张辂的朋友,皇帝就不需要朋友吗?这点张辂完全不能理解,毕竟他上辈子充其量算是一个打工人,与高层人物距离实在太远。 张辂的想法很简单,谁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对谁好,至少张辂就是这样的,目前的朱允炆也是这样的。 就是是因为张辂经常出入太子府,又跟朱允炆相交莫逆,今日朱元璋还特意召见了他。 召见的地点设在御书房,听说只有与朱元璋十分亲近的臣子才会在这里被召见,至于这则传言是真是假没人知道。 张辂跟着内侍进了御书房,显得多多少少有些局促,说实话,这都是装的,只希望能给朱元璋留个好点的印象,至于内心嘛?已经飘了,能被大明第一任扛把子单独召见确实是很光彩的事情。虽说他见过朱元璋好几面,但却不曾独处,单独面对皇帝,还不许人兴奋些? 御书房内的张辂显得很老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他恭恭敬敬的给朱元璋行礼:“拜见陛下。” 面见皇帝规矩繁多,朝会之时必定要行跪拜礼,而在御书房召见也不算那么正式,张辂也省得跪拜了。 其实面见皇帝,总要有个自称,一般都是:“末将”、“微臣”或是“草民”什么的。但张辂想了想,自己现在没有官身,但严格来说自己这种官宦子弟又算不得草民,实在不知要如何称呼自己。 主位之上的朱元璋似乎并不在乎这些细节,他轻轻抬抬手,说道:“免礼。” 张辂依言挺直身体,他抬头看看朱元璋,今日朱元璋没穿正装,只是穿了一件看起来很普通的常服,而此刻的朱元璋也正好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张辂。 张辂只觉得心中一紧,只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小白兔,而主位上的朱元璋则化身成了战无不胜的老虎。即便如此,张辂也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 两人对视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朱元璋也是感觉稀奇,大明朝堂皆为人杰,但这些人中翘楚谁不惧怕自己?当年胡惟庸权倾天下,自己不过一个眼神就能够让胡惟庸俯首认罪,怎么眼前的张辂却不怕自己? 朱元璋将身体微微后靠,全身上下那种上位者的气势也随之消失,张辂顿时感觉周围压力尽去,只听朱元璋朝着张辂问道:“你小子不怕俺?” 大伙都是人,有啥好怕的?咱好歹生长在红旗下,能给你这样的封建君王见礼都算是给你面子了好不好。好吧,在这一刻,美好的社会给了张辂无限的勇气。 张辂挠挠头,决定还是用大伯那一套说辞来回答,毕竟要说了心里话可真是会被砍头的,咱可以不怕朱元璋,但咱怕小命不保啊。 “还是有些怕的,但大伯说过,陛下是明君,受世人敬仰,我也没犯什么错,自然慢慢也就不怕了。” 朱元璋捋捋胡须微微一笑,满朝文武确实都惧怕自己,自己也知道因为这几年的大案牵连甚广,所以不少官吏都在背地里骂自己是昏君,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孩子心思通透,受到制裁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绝对干净的,自己只不过是从严而治罢了。 朱元璋笑道:“张玉不错,你小子也不错。” 能得别人一声夸奖,张辂自然是欣喜的,他开口道:“谢陛下夸奖。” 朱元璋则挥了挥手,说道:“不过俺还是觉得让人惧怕才能使这天下长治久安。” 这话张辂实在不知该如何接,好在朱元璋也没打算难为他,只听朱元璋继续说道:“不说这些,你最近在锦衣卫可还习惯?” 张辂回想一番,开口道:“刚去的时候不习惯,经历了些日子就习惯了。”可不就是习惯了么,现在一心想成为大侠的张辂对自己就要求极为严苛,旁边还有一个更严苛的师姐,每天练啊练啊也就练习惯了。 朱元璋点点头,对着门外道:“来人!”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内侍已经托着一木制托盘走了进来,不过其上盖着一方红布,实在看不到里面放着什么。 这托盘并没有呈到朱元璋案前,而是被内侍端到了张辂近前。 张辂一脸问号,抬头看了看朱元璋。 朱元璋则开口说道:“你小子心地纯良,俺能看出来你与允炆是真心交好,这种没有功利的情谊确实难得,当初燕王欺负允炆的时候你小子居然也敢上前阻拦,要知道燕王可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也亏得你小子扛得住他的气势,以后若是允炆遇到什么困难,俺希望你小子还能挺身而出。盘中的东西是赏你的,掀开看看吧。” 张辂也不迟疑,直接掀去了托盘上的红布,只见盘内有一件衣袍,一顶冠帽,衣服上面还有一封令函和一枚令牌。 这衣服和冠帽张辂见过,而且几乎天天都能见到,这正是锦衣卫的衣袍。 再看那块令牌,黑底金边,上书“锦衣卫”三个烫金大字。 张辂一脸兴奋,锦衣卫监察天下不法事,入了锦衣卫自然也能打抱不平为民做主,这也变向圆了张辂的大侠梦。 张辂朝着朱元璋问道:“这是给我的?” 朱元璋说道:“是,就是给你小子的,那封任命书也打开看看吧。” 打开任命书,里面尽是些繁体字和之乎者也,好在大致意思张辂也能看懂,张辂自今日起便是锦衣卫殿前司的一名将军了。 虽是名为将军,但却不像真正的将军那样拥有指挥兵马的权利。殿前司是锦衣卫中专门负责陛下护卫和仪仗的机构,由将军、校尉和力士组成。其中将军负责殿前护卫,校尉掌管卤簿、伞盖,力士则举持金鼓、旗帜。 别看锦衣卫将军只是负责站岗护卫,上不了任何品级,但其中的人员莫不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凡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想混点资历,殿前司就是最好的选择,既不用上前线拼死拼活,还能经常得见天颜,保不准什么时候入了陛下的眼,那升迁简直不要太快。 当然了,官宦子弟即便想进入殿前司也是要看家世的,只有与陛下十分亲厚、对陛下十分忠诚的世家子弟才会被选上。另外在殿前司中还有一些平民,想要入选更是苛刻,不仅需要体貌端正,身体雄壮,还要往上倒好几代,只有几代人均是纯良的普通人家才会被选入。所以说张辂现在这个锦衣卫殿前司将军的职位那可是别人盼都盼不来的。 第二十二章 武痴小县主 张辂从内侍手中接过托盘,对着朱元璋谢道:“谢陛下。” 朱元璋则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如今你年纪尚小,这袍子你也穿不了,等什么时候你能穿这身袍子,便来当值吧。” 张辂再次谢过朱元璋,便在内侍的指引下离了皇宫。 能真正成为锦衣卫的一员张辂确实非常高兴,别的暂且不说,至少领了这个职位之后也就有了自己的俸禄。自穿越以来张辂所有的花销都由大伯张玉负担,府中自然不会短了张辂花销,可他内心毕竟是成年人,总是希望能实现财政自由,再者有了俸禄之后还可以给大伯和辅哥买些礼物以表心意。 张辂捧着托盘回到家中,发现辅哥同样收到了任命,兄弟俩一样,现如今都是锦衣卫殿前司将军了。 由此也可见朱元璋确实是一个心思细腻的皇帝,张辂说到底不过是张玉的侄子,若只封赏张辂而没封赏张辅,势必会让张辂在张家遭受排挤,当然这些都是小事,最怕的就是朝廷上下总会有人猜测皇帝的心思,难免会认为朱元璋对张玉有所不满,如今兄弟两人都得到封赏,无论家里外面,可谓是皆大欢喜。 整个张府上下也因为这件事而大肆庆贺起来,只可惜家主张玉征战在外,没办法分享自己子侄的喜悦。 无论是好消息或是坏消息,总之大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便会在权贵之间迅速传播开。 不过才第二日,张辅张辂兄弟二人成为锦衣卫的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有人会说了,不就是两个孩子进了锦衣卫嘛?至于被各大家族当作新闻一样传来传去么? 还真就至于,自张玉投诚以来,朝堂上的各个权贵没有一人敢与张家走的太近,最多就是见面打打招呼,客客气气的罢了,毕竟是降臣嘛。 前面也说了,但凡是权贵子弟能入锦衣卫,那必定是皇上十分信任的。 张玉刚刚拜将随蓝玉出征,如今张辅张辂又双双入了锦衣卫,这就是一个信号,说明朱元璋信任张家,甚至有可能会委以重任。 应天这些权贵自然闻风而动,陛下信任的,咱们结交一下总不会有错,说不得以后还有相互倚重的地方。 是以第二天张辂和张辅刚刚进了学堂,马上便被一众同窗围在了中间,阵阵道贺之声更是不绝于耳,那架势可是把兄弟二人吓了一跳。 朱允炆也在为自己好友高兴,只是碍于身份,不便上前祝贺。 两兄弟正是春风得意时,却被一个声音所打断。 “我听说学堂里有人进了锦衣卫?” 这声音之中透着一丝甜美与俏皮,但听见这声音之人无不心头一震,原本乱糟糟的学堂瞬间变得安安静静,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齐齐向着门口看去。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乐安县主韩沁。 见无人应答自己,韩沁往里走了几步,再次开口问道:“听说这里有人进了锦衣卫?” 人群中依旧无人应答,不过却都自动让开一条道路,直接将张辅和张辂暴露在韩沁眼前。 张辂不禁咽了下口水,心内显出无尽的紧张和恐惧。上次卫王朱植被欺负的画面不停地在他脑中滚动,这可是半年前的事了,听说卫王因此心里有了些毛病,至今也没来上课,当然了,就算心里没事恐怕也没脸再来詹士府上课了。 张辅胆子倒是大些,只见他硬着头皮朝韩沁拱拱手道:“回县主,正是我兄弟二人入了锦衣卫。” 韩沁走近,饶有兴致地围着兄弟二人转了几圈,这才开口说道:“能进锦衣卫肯定是高手啊,我先去热热身,一会咱们过上几手。” 韩沁说完,也不等张辂和张辅答话,便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做起准备来。 兄弟二人哪里敢跟韩沁动手?这位可是连皇帝胡子都敢拔的恐怖萝莉,尤其当初她欺负卫王那一幕,着实给人落下了恐怖的印象。 张辂满脸期盼的看着周围的权贵子弟,只希望有人能出面做个和事佬。这些年被韩沁欺负的权贵子弟确实不少,但这一刻却没人愿意出面,谁也不愿意平白得罪韩沁这个小魔王。 哪怕是詹士府中的“孩子王”傅让,都只能轻叹一声,拍拍张辂肩膀,轻声说道:“兄弟,自求多福吧。” 张辂这个气啊,你他娘的都不尝试救我一下,还好意思跟我喊兄弟? 关键时刻,还是朱允炆站了出来,他先是朝着张辂轻轻点了点头,之后便走到韩沁近前,开口说道:“沁儿妹妹,女孩子总要文静些才好,跟人动手也难免会受伤,况且此处是学堂,在此处交手也确实不雅。” 听了朱允炆的话,韩沁小脾气也上来了,只听她说道:“女孩子怎么了?允炆哥哥如此说是瞧不起女孩子么?允炆哥哥的娘也是女子,莫非你连自己娘也瞧不起么?” 别看韩沁年纪小,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犀利,她很巧妙的偷换一下概念便可让朱允炆哑口无言。 朱允炆无奈,这话他无论如何回答都不妥,况且他为人中正平和,无论是动嘴还是动手,他都不是韩沁的对手。 朱允炆也只得败退下去。他来到张辂身旁,小声说道:“沁儿妹妹平日就喜欢跟人比武,应天之中权贵子弟早被她打了个遍,碍于她的身份,也没人敢下狠手,倒是她经常会把别人揍得鼻青脸肿,我知你怕她,待会我尽量拖住她,你跟张辅赶紧跑。” 虽然心中害怕,但张辂也是有自己原则的,让朱允炆顶上自己逃跑?这点说什么他也做不到。 张辂赶紧摇摇头,说道:“我岂是那种不义之人?大不了被她揍一顿就是了,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为我犯险啊。” 朱允炆心中感叹,自己这个朋友倒是没交错,他赶紧跟张辂解释道:“你放心,沁儿妹妹平日虽是顽劣,但却从不与没习过武的动手,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绝不会难为我,况且我是太子嫡子,想必她多少还是会顾忌些的。” 朱允炆已将话说到如此地步,张辂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他轻轻点头,很是郑重地道:“多谢!” 此时韩沁那边也传来了声音:“我准备好了,你们两个准备好了吗?” 朱允炆见状,硬着头皮再一次顶了上去,只看其背影颇有一番“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第二十三章 锦衣少年 朱允炆对韩沁这位无法无天的小县主也是颇为忌惮,现下他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道:“沁儿妹妹,我还是觉得不要动手比试为好。” 此刻张辂也没闲着,只见他拽住张辅的手腕,开口便道:“辅哥,还不快跑?” 张辅反应过来,跟着张辂撒腿便跑。 那边韩沁见兄弟二人逃跑,大喝一声“站住”,有心想要追出去,奈何朱允炆拦在身前,竟是半点不让。韩沁把小脸一绷,开口便问道:“允炆哥哥,不过是比个武而已,你何故总是阻拦?” 朱允炆尴尬地笑笑,“沁儿妹妹,这应天府你都打遍了,不管是皇室子弟还是权贵子弟,已经没人是你对手了,安安静静做个温婉漂亮的小姑娘不好么?” 韩沁美目圆睁,开口说道:“不好!再说我也没打遍啊,就这学堂里的最起码一多半都没和我交过手!你赶紧让开,我还想看看能入锦衣卫的到底厉不厉害呢!” 朱允炆满头黑线,这哪里是妹妹?简直是姑奶奶啊!合着您老人家还真打算把应天这些勋贵子弟都打一遍? 朱允炆也是把脸一沉,说道:“胡闹!这皇家的体统还要不要?” 再怎么说韩沁也是朱元璋的干孙女,更是被册封了乐安县主,她现在整天惹事生非追着一群男孩子屁股后面喊打喊杀确实不成体统。 韩沁也懒得多费口舌,既然你不让过,我还没办法了? 只见韩沁轻踏地面,一个纵身便从朱允炆头顶跃了过去。 朱允炆叹了一口气,自己也算是为了好兄弟拖延了片刻,至于张辂能不能逃脱韩沁的“魔爪”,也只能看天意了…… …… 这边张辂张辅兄弟二人跑出了皇宫,今日的课是没办法上了,张辅自然是回府学习,张辂则决定去锦衣卫练武。 应天府那么大,张辂也不担心韩沁能找到他,自然走的也就慢了些。 如今正是春季,经过了一整个冬季的蛰伏,春暖花开后的应天更显活力,街道两旁的商店往来之人络绎不绝,沿街的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 张辂对逛街倒不怎么热衷,不过他却喜欢沉浸其中感受世间的繁华,走到小吃街上,只轻轻吸一口气便足以让人食指大动,空气中食物的香味让张辂有些垂涎,如果闭上眼睛,只用听觉和嗅觉感受这个世界,也很难让人分辨如今到底身处哪个时代,这多多少少也能消除张辂与这个时代的隔阂。 那些花里胡哨的吃食张辂并不感冒,肉食才是他的最爱,张辂沿街走着,到了一家羊肉卷饼的摊位才停下脚步,此时虽不是饭点,但摊位之前依旧有人排队,张辂身前便有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一胖一瘦,瘦一点的少年一脸精明,胖些的则显得十分憨厚。只听这瘦少年对着胖少年说道:“席师弟啊,过几日比武,咱们师兄弟第一轮便会遇上,你也知道,师兄我功力深厚,难保不会伤到你,既是比试,我便是奔着头名去的,师兄我也是为难,生怕不自觉就会伤到你,伤脑筋啊伤脑筋。” 被称作席师弟的胖少年沉思片刻,开口说道:“刘师兄,我估摸着自己也打不过你,不如等咱们比试的时候我直接认输好了。” 这刘师兄哪里肯依,摇摇头说道:“席师弟,这比试就要用尽全力,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说不得你能赢过我,又何必认输?” 席师弟看着刘师兄,眼中最少带有三分敬仰,只听他说道:“刘师兄可一直都是战无不胜,我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道的,若我有那个实力,定然要与刘师兄一较高下,可如今我实力不济,第一不愿当众出丑,第二也真怕受伤,到时直接认输也不算丢人。” 再看刘师兄眉目间充满了喜色,他咧嘴笑了两声,说道:“师弟这也算是明智的选择了,师兄我也是遗憾,没能和师弟痛痛快快打上一场,这样吧,今日这大饼卷肉,师兄请了。” 张辂在后面看着这一切,心想这个刘师兄只看这身体的单薄程度,怎么看也不像个高手的样子啊,被称作席师弟的这个小胖子居然那么好忽悠? 胖胖的席师弟家里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这几年锦衣卫镇抚司大肆招收身家清白的子弟,这才被招入镇抚司作为后备人才,别看这席月晨虎头虎脑脑袋不太灵光的样子,但他却有一把子力气,镇抚司里的锦衣少年就找不到一个比他力气大的。 至于这个刘师兄,本名刘二饼,乃是河东富户子弟,家里良田不少,还经营一些商号,其父看他整日不干正事,又不是读书的材料,这才走了后门让其进了镇抚司,不求将来混个人上人,只求混个官身就好。 刘二饼虽然家中有钱,但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抠门,一枚铜板都恨不得掰作两半用,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存钱,仔细说来刘二饼可不是胸无大志之人,既然进了镇抚司,他就想混个人上人当当,不过看看他那单薄的身躯,又不愿刻苦习武,怎么办?自然是要想些歪门邪道的。 镇抚司中的锦衣少年每隔一月便会举办一次比武,这也正是刘二饼的机会,这些锦衣少年中除了他之外,其余家境都不怎么富裕,这也让刘二饼找到了突破口。 只要比武之前,刘二饼总会贿赂周遭的师兄师弟,一般只需几文钱就能让对方主动认输,虽说这钱花着让刘二饼心头滴血,可他时时刻刻会告诉自己,这是投资,只要将来出人头地,还怕今日花出去的钱赚不回来? 刘二饼自打进了镇抚司比武就没输过,时间久了难免露馅,刘二饼只能换一套说辞,不是我不想打,而是咱武功太高,怕伤了各位师弟,来来,这几文钱师弟拿好,为了师弟性命着想,师弟你直接认输可好? 这些锦衣少年大多憨直,竟然信以为真,口口相传之下也成就了刘二饼在锦衣少年中的威名,一众师弟更是称呼他为“镇抚司大师兄”。 第二十四章 流年不利刘二饼 几日后又将是镇抚司比武的日子,刘二饼的对手正是憨直的席月晨,这才有了刘二饼请席月晨吃大饼卷肉的一幕。 即便只是路边摊,抠门的刘二饼还是跟摊主好好讨价还价一番。 这一幕后面的张辂看着也是新鲜,不自觉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可惹恼了刘二饼和席月晨。 席月晨怒目圆睁,抖了抖身上的肥肉,朝着张辂问道:“你笑甚?” 旁边的刘二饼冷冷一笑,态度极其嚣张:“小心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锦衣卫镇抚司虽然令人畏惧,但说到底刘二饼和席月晨也只是没有官身的锦衣少年,加之这两年锦衣卫逐渐没落,锦衣少年之名在权贵遍地的应天府中还真就不容易唬人。 刘二饼可是十分聪慧,他知道应天府中他得罪不起的人太多,但他料定一个跟自己一样在路边摊排队的少年,断然不可能是权贵子弟。 张辂刚才笑出声也不是故意,不过他多多少少觉得自己不怎么礼貌,只能挠挠头,开口说道:“实在对不住,都是误会。” 见张辂跟自己道歉,刘二饼心中更是笃定张辂不是权贵子弟,他仰着头,开口说道:“误会?在锦衣卫镇抚司面前就没有误会!” 刘二饼说着,还自怀中掏出一枚牌子,这牌子通体黑色,上面有一个金色的“锦”字。这牌子正是镇抚司发给这些锦衣少年的牌子,具体作用没有,也只是一个身份牌而已。 张辂这才知道原来眼前的两个少年同自己一样都是锦衣卫的人,既然如此,张辂马上笑笑,示好般地说道:“确实是误会,是我失礼了,不如今日这顿大饼卷肉就由我请好了。” 刘二饼倒是没想到张辂会如此上道,他将牌子收回怀中,佯装考虑,过了片刻才说道:“我们也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人,你有这份心,我们也就不推辞了。”只要能少花钱或是不花钱,刘二饼自是高兴的,不过他也需要装腔作势一番才是,这样才足以唬人,小小年纪,江湖上这些套路掌握的倒是不少,刘二饼深知其中精髓,也颇有这方面的天赋。至于席月晨么,他自然是听从刘二饼的。 眼见一顿大饼卷肉就能消除误会,在张辂眼中自然是值得的,况且要真论起来,眼前的两个少年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师兄或是师弟。 张辂自怀中掏出钱袋,不小心把怀中的牌子给带了出来,眼尖的刘二饼自然是看到了,那牌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锦衣卫”三个大字,这牌子可是正式的锦衣卫腰牌,也没人敢作假。 这下刘二饼却是愣在了原地,天啊,自己还总以为自己智计无双,没想到今日买个大饼卷肉也能踢到铁板上,就自己这小身板,恐怕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张辂付过钱,又将锦衣卫的腰牌捡起收好,见刘二饼在原地发愣,这才开口说道:“今日这事确实是误会,还请两位师兄勿怪,严格说起来咱们都是自己人,我叫张辂,家师正是锦衣同知罗克敌,不知两位师兄是谁的弟子?” 听了这话,刚刚以为自己凉了一半的刘二饼现在更是觉得自己已经凉透了,这小子的师父是罗克敌那个酒鬼,整个镇抚司谁还不知道罗克敌的大名?那可是妥妥的锦衣卫第一高手啊,这跟脚实在太硬,刘二饼现在只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刘二饼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答话,还是一旁的席月晨咬了一口卷饼,看了看刘二饼,这才开口朝着张辂说道:“好说好说,我们两个的师父乃是高海永千户。我叫席月晨,这是我们大师兄刘二饼。” 高海永虽说张辂没见过,但名号还是听说过的,据说高海永乃是锦衣卫一等一的高手,当年宰相李善长谋反,家中养了不少死士,高海永仅凭一人一刀便进了相府,把李善长豢养的死士屠戮一空,其功夫可见一斑。 张辂原本还想跟两人继续套套近乎,谁知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终于让我找见你了!你给我站住!”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韩沁,张辂心中那个苦啊,整个应天府那么大,自已还以为逃离了魔爪,谁知买个大饼卷肉都能碰到这个小姑奶奶。 张辂朝着刘二饼和席月晨拱拱手,说道:“今日有些麻烦,我就先走了,等改日咱们好好聊聊。” 说完,张辂拔腿就跑。而刘二饼心思却活络了起来,这张辂绝对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现如今他有麻烦,我稍微出手帮其一把,怎么也能落个好吧? 眼见韩沁已经追来,刘二饼直接站了出来大喝一声:“呔,哪里来的丫头敢追我们锦衣卫的人?” 刘二饼说着,还不忘将那“锦”字腰牌拿在手中晃了晃。 刘二饼声音不小,正在逃跑的张辂也是听了个满耳,他心中这个感动啊,不愧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居然能为了同门去阻拦韩沁这个小魔王,真是仗义啊。感动归感动,但张辂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韩沁实在太可怕了,而且她堂堂一个县主,平日里欺负欺负权贵子弟也就罢了,总不能连锦衣卫中平民自己也要欺负吧? 韩沁是谁?应天小魔王!有什么爱好?跟高手约架!她为何追张辂?不就是为了比武么?眼见面前就站了一个自称是锦衣卫的人,自己何必舍近求远? 韩沁停下脚步,望着刘二饼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看着这笑容,刘二饼不知为何有些遍体生寒的感觉。 “你可会武功?” 还不等刘二饼回答,旁边的席月晨已经开口说道:“这话说的,我刘师兄可是镇抚司大师兄,在镇抚司比武中从无败绩!” 韩沁点点头,微笑着说道:“如此正好,咱们来过过招,本县主实在无聊。” 神马?县主?过过招? 此刻的刘二饼恨不得抽死自己,本想落个好印象,谁知却平白惹了一位县主?这县主还要跟自己过招?自己有几个脑袋?真是流年不利啊! 刘二饼脑子当中还在胡思乱想,韩沁已经腾空一脚踹来。 刘二饼哪里可能是“久经沙场”的韩沁的对手?这一脚被结结实实踹在了胸口,他也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愣愣的便晕了过去。 这下换成韩沁愣在原地了,说好的镇抚司大师兄呢?就这点水平?韩沁只觉得扫兴极了,瞬间便没了继续比武的心思,她摇摇头,失望至极的消失在人海之中。 而席月晨则抱着刘二饼嚎啕大哭:“师兄诶,你怎么被打死啦?师兄啊,你醒醒诶!” 过了片刻,刘二饼悠悠转醒,他吐出一口气,很是虚弱地说道:“哭啥?师兄我还没死呢!” 眼见刘二饼还活着,席月晨哭得更伤心了,嗯,这是喜极而泣,“师兄你武功那么高强,怎么连个丫头都打不过?” 刘二饼则是没有好奇地说道:“你是不是傻?让你平时多用用脑子,你偏偏就爱用那一身子力气!刚那丫头自称‘县主’,我跟她动手,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被她踢一脚然后装晕不是正好?” 大师兄就是大师兄,不光武艺高强,就连脑子都那么好使,席月晨赶紧抹了抹眼泪,朝着刘二饼竖起一根大拇指道:“师兄说得在理!” 第二十五章 拜访 男孩子体能本就好于女孩子,加上张辂年纪还比韩沁大了一些,最终还是把韩沁甩脱了。 如今再去锦衣卫恐怕还会跟韩沁撞个正着,张辂没办法,也只能绕上一大圈回府了。 韩沁虽说无法无天还是个郡主,但料想也无法查出自己的住所,想通此处,张辂这才放心回府。 这才刚到门口,韩沁倒是没追来,但府门前却也聚集了不少人……张辂仔细一看,都是詹士府的同学。 傅让眼神不错,他第一个发现了张辂,马上迎了上去。 张辂却是微微皱眉,视若无睹地走了过去。 “辂弟,我一猜便知你会回府。” “我就说辂弟吉人天相,定能从乐安县主的魔掌中逃脱……” “乐安县主可不简单,辂弟想必是修成了什么绝世神功……” “辂弟可是号称‘小诸葛’,定是用了什么计谋才摆脱了县主。” 包括傅让在内的一众功勋二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岂料张辂却根本不搭理他们,直愣愣地便往府中走去,一众官二代也是觉得颇为尴尬。 倒是傅让脸上挂起笑容,拦在了张辂身前:“辂弟,你看兄弟们来看你,你多少也回应一下是不是?” 张辂冷哼一声,说道:“谁是你们兄弟?我有难的时候也不见你们帮忙!现在跟我称兄道弟来了?” 傅让尴尬地摸摸鼻子,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辂弟啊,若是遇见寻常敌人,兄弟们必然眉毛都不带皱一下的,但那可是乐安县主啊,那可是陛下最疼爱的乐安县主,陛下的胡子她都敢拔,兄弟们若是舍去性命帮你也不是不可,可说到底咱们也算是勋贵,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后果,若是因此而连累了家里那可就万事皆休了。” 张辂抬眼看看傅让,他完完全全没想到十几岁的傅让能有如此认识,看样子他还是小瞧了这些古人。 其实说心里话,张辂并没生太大的气,他心中不满是有的,但因为这点事还不足以撇下刚刚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再说张辂扪心自问,今日这事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他自己也很难冒着得罪乐安县主的风险而出头。 傅让见张辂没出声,又继续说道:“辂弟,这事权当是兄弟们不对,改日定当设宴赔罪。今日我们过来一来确实是担心你被乐安县主欺负,二来嘛,兄弟们确实有事与你说,这事说不准对你会有好处。” 张辂挑挑眉,说道:“好处?你先说来听听,看看你说的事值不值得我消气。” 傅让咧嘴笑笑:“辂弟上次不是得罪了燕王嘛,这年也过了,魏国公的丧期也过了,燕王后日便要回封地了,这两天去燕王那拜会的可不少,明日詹士府的先生们也去,所以不用上课,兄弟们也打算去一趟,一来拜祭一下魏国公,二来嘛也算是给燕王送行了,都说喜事丧事最能化解仇怨,你去给魏国公上柱香,再为燕王送行,料想他心中仇怨也就淡了,至少也不会对你心生杀念了,你说着算不算好事?值不值得辂弟消气?” 张辂回想起当初当初燕王那嗜血的眼神和杀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当初还想着抱人家大腿呢,现在既然有了改变现状的机会,总要试试才好。 张辂朝着傅让点了点头,说道:“这消息不错,只是不知道燕王住哪?” 傅让也是顺势搂着张辂脖子,恢复了哥俩好的模样,“如今燕王就住在魏国公府邸,明日兄弟们在那等你,咱们不见不散啊!” 张辂点点头,一口答应下来,“好!” 一群官二代约好了时间,傅让等人并没有进府做客,而是告别了张辂便不知去哪里玩了。 张辂倒是满心欢喜,只可惜便宜大伯不在应天,不然拉着一起去,能在燕王面前混个脸熟也行啊。 翌日一早,张辂起床梳洗完毕,刚一推屋门便见院中的张辅已经再跟石锁较劲了。 初春时节,哪怕应天没有北方那种刺骨的寒冷,但空气当众透出的那种潮湿的冷意却更让张辂难受。 再看张辅,上身的衣服已经褪去,汗水正沿着背脊往下流。 张辂竖起一根大拇指:“辅哥,你这身子骨是真硬,你是真不怕冷啊。” 张辅将石锁放下,回身说道:“还好,要不辂弟也试试?” 张辂赶紧摇摇头:“别!每天我在锦衣卫练的就够多了,再耍耍石锁我还活不活了?” 张辅闻言,接过管家递过的汗巾,一边擦汗一边转移话题:“辂弟,平日詹士府放假,你都睡到日上三竿,今日怎么起的如此早?” “这不是燕王快要回封地了嘛,我寻思着去给魏国公上柱香,顺带着给燕王送行,上次得罪燕王也是无心之失,能消除误会就行了。辅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便宜大伯不在家,能把张辅带上也是好的,只看外表的话张辅绝对算是一表人才,加上说话办事也妥当,绝对能赢得燕王的好感。之后再运作一番,等以后朱棣当了皇帝,咱就是妥妥的官二代了,到那时候也不用整天小心翼翼了,没事出去行侠仗义,回家搂着娇妻美妾,这生活想想就爽。 张辂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 张辅却是思虑片刻摇了摇头:“今日我就不去了,咱家毕竟还算是新降之臣,咱们兄弟二人一起去拜会燕王不一定是好事,父亲不在家,咱们最好还是关起门来谁也不联系。当然了,你之前得罪了燕王,此番前去也是应该,今日你可不能莽撞了。” 虽说张辅对张辂多少有些不放心,可仔细想想张辂受了那么多次教训,总会长点记性,而且就算是一家人,也没办法护佑一辈子。 听到张辅不去,张辂多少有些失望,强人所难的事他做不出,更不可能把张辅绑去,主要是实力也不允许。 与张辅告别,张辂便出了府门,却见门前多了一辆马车,这马车正是朱允炆的专车,驾驶位上的正是王中王公公。 见张辂出来,王中招呼道:“辂公子这边请,皇孙殿下已经等候有一会儿了!” “让王公公久候了。”张辂朝着王中施了一礼便直接翻身进了马车。 第二十六章 厉害的王公公 刚上马车,张辂全然没什么上下尊卑可言,开口便问:“等我很久了?” 朱允炆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说道:“还好,不算太久。” 一般这么说的等的时间都不短,况且对方还是堂堂皇孙。 张辂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怎么不进府去等?” 朱允炆微微一笑:“寻常人家都有亲疏之说,更何况是勋贵,虽说张将军视你为亲生,但说到底辂哥也只是张将军的侄子,我身份特殊,总与你来往难免有些不妥,时间久了就怕你与家中有了嫌隙,这便不好了,再说我今日出来带了不少书,在车上待着也不觉无聊。” 张辂一怔,完全没想到朱允炆会说出这番话,须知如今的朱允炆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岁,一个十岁的孩子能考虑的如此周到?这大明的孩子们也都太妖孽了吧?辅哥如此,傅让如此,朱允炆还是如此。这些孩纸长大了能逆天到什么地步? 再想想自己的前世的童年时光,张辂只觉得自己和傻子无异,也就多亏咱脑海里存了不少先进知识,不然还真在大明玩不转。 张辂朝着朱允炆点点头:“允炆说的有理,今天那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不错,明日我四叔就要回封地了,我想着你和四叔有些嫌隙,总要借机会消除才是。”一提到朱棣,朱允炆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他的内心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惧意。 也是巧了,朱允炆这建议也算是跟傅让的建议不谋而合。 张辂点头说道:“真是好兄弟啊,昨天傅三哥也给我出了相同的主意,我这不是正要去么,这也是巧了。有了你的马车我也能少走不少路,多谢啦。” 朱允炆闻言轻轻一笑,“你都说咱们是好兄弟了,又何须跟我如此客气?对了,你最近练武练的如何了?可有什么进展?” 一说起练武这事,张辂就哀叹一声:“别提了,天天不是扎马步就是练拔刀劈刀,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我就感觉自己一点进展都没有!” 虽说张辂也知道习武没有捷径可走,但他梦想成为大侠啊,照目前这个进度,恐怕练到七老八十都不见得有能力去行侠仗义。要是能学个什么一招半式的降龙十八掌什么的就好了。 当初进锦衣卫习武可是朱允炆推荐的,现在见张辂如此,朱允炆多多少少有些自责:“都说锦衣卫罗镇抚使是锦衣卫第一高手,我这才让你到锦衣卫习武,看你进度如此缓慢,不如以后跟着王公公学吧?” 闻言,张辂想起了王公公以前出手的场景,那身姿虽说不帅吧,但能看出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挡住朱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的。 张辂撩开马车帘子看了看还在驾车的王公公,这满是沟壑的脸……这佝偻的身体……但就形象而言,王公公别说是跟张无忌比了,就是跟邋里邋遢的罗克敌相比也是差了好远,而且还是那句话,跟个太监能学什么?葵花宝典?辟邪剑谱?挥刀自宫? 想到此处,张辂不由得打个寒颤,跟王公公学武的想法马上熄灭,未来的娇妻美妾还在等着咱呢! 虽然未作回答,但朱允炆却在张辂的脸上看出了不情愿。 “你别看王公公是个内侍,武功还是很高的,不信我让王公公给你演示一下?” 张辂无所谓地说道:“看看也无妨。” 张辂这话多少也是在为朱允炆留面子,这可是大街之上,王公公能表演什么?当街杀人?太血腥太残忍,绝对不可能。胸口碎大石?没啥技术含量,是个人就能完成,别说是王公公了,就是来个36d也一样能完成。 看着张辂不屑的神情,朱允炆多少有些气急败坏。王公公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内侍,自己朋友看不起王公公,这可不行,牛已经吹出去了,必须让王公公露一手。 朱允炆将脑袋伸到车窗外面,对着王公公道:“王公公,还请您露一手给辂哥瞧瞧!” 车厢内的对话王公公自然是听到了,不过他却不怎么在意,既然朱允炆让他露一手,那也不是不可以。 王公公将马车停到一旁,一个纵身便来到一堵墙下。这是一堵大户人家的院墙,用青砖堆砌而成,坚固程度毋庸置疑。 王公公也不多说,直接对着青砖院墙便开始运功。 张辂一时也来了兴趣,将头探出车窗,与朱允炆一齐关注着王公公的一举一动。这要是能把这堵墙推倒,那可真就厉害了,只是不知道王公公和朱允炆身上带没带够银子赔偿人家的院墙。 只见王公公猛吸一口气,直接将右手手掌拍在了院墙之上。 一秒、两秒,十秒以后,这院墙依旧还是那面院墙,伫立在那里纹丝未动。 张辂满脑袋问号,朱允炆同样如此。这就完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两人同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而这个时候,王公公轻吐一口浊气,将自己的手掌收了回来。再看那院墙之上,赫然印着王公公的掌印,入墙足有三公分。 张辂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就算王公公你的手掌堪比铁锤,你拿把锤子凿墙,墙会塌吧?就算不塌也会有裂痕吧?没塌也没裂痕,而是把锤子还他娘的嵌入墙中……这他娘的不科学啊!这完全违反物理规律啊,王公公你这么玩那些科学家知道吗?你就不怕那些物理学家的棺材板压不住? 朱允炆倒是不懂什么科学,不过在他看来能在砖墙之上印出一个掌印已经是很厉害了。 朱允炆抬抬下巴,面带笑意朝着张辂说道:“怎么样?我就说王公公很厉害吧?这下辂哥总相信了吧?” 张辂将头点的如小鸡啄米:“厉害,太厉害了。王公公你教教我呗。” 后面那句自然是对着王公公说的,王公公没有回话,而是一个纵身回到马车之上,待马车启动,王公公这才开口说道:“辂公子已经拜师罗大人,又何必跟老奴学这三脚猫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