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丈夫》 第一章 宋时风雨不好眠 政和八年。 公元1118年2月。 疾风骤雨,雷霆大作。 开封府,汴京延福宫中,宋徽宗赵佶急的跳脚。 “直娘贼!榛儿重病!朕这个当爹的居然都不能去看望他!” “来人呐!传朕口谕!加福国公赵榛为平阳郡王!设开府仪同三司!以去污秽!” 看着天上乌云,宋徽宗赵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十八子赵榛重病一月有余,更是昏迷三天,滴水未进! 那可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呐! 这一劫,怎么样都要熬过去啊! 福国公府邸当中。 一股浓郁的药味,传进了赵真的鼻孔当中。 手臂上传来的酸痛让赵真皱了皱眉。 下一刹,一声尖细的惊呼在赵真耳边响起。 “国公爷动了!国公爷要醒来了!药呢?给咱家把药拿来!” 赵真长吸一口气,猛然坐起身来。 “不是?我没死?我不是在上课的时候,突发心脏病送医院了吗?” 脑海中的念头,还没升起,就被耳边太监的惊呼声和自己脑中一股一股的记忆给冲的荡然无存。 哦不对,应该叫做内侍。 “我穿了?宋徽宗赵佶十八子赵榛?” “政和八年?1118年?这不就是北宋打算和金国联手,派人去协商的那一年么?” “焯?我爹成了赵佶那个混蛋玩意?” 当眼神清明之后,赵榛的神情逐渐凝重了下来。 脑海中的思绪,一阵阵流过。 赵榛倒也不是接受不了穿越。 毕竟前世穿越的小说,赵榛这个高中历史老师也看了着实不少。 可穿越到赵宋,赵榛还是挺开心的。 毕竟,这个朝代。 是赵榛觉得最有意思的朝代之一。 泱泱华夏,有史以来最憋屈的中原王朝,莫过于宋。 虽然说宋的商业繁华,文宗词祖涌现不休。 但是与士大夫共天下这一套。 赵宋玩的,可远比后来的朱明要离谱的多。 重文抑武,也比朱明后期那一帮子还会去骚操作瞎折腾微操的皇帝要离谱的多。 更离谱的,还得是从赵宋的开国皇帝开始。 赵匡胤这个开国皇帝因为他本身得位不正,欺负孤儿寡母夺的皇位。 生怕自己步了柴家后尘,杯酒释兵权之后觉得还不保险,立马加了一重保险。 阵图制! 整个大宋用兵,必须按着皇帝提供的阵图来。 不按阵图,赢了不一定有功,输了一定重罪! 加上赵匡胤没多久就寄了,赵二上位,打出了高粱河车神的赫赫威名之后,赵宋对武人的苛刻,就更加变态了起来。 等于是自断脊梁了是。 想想整个赵宋。 不缺名将,不缺兵马,更不缺钱饷。 然而整个制度,就是敌视仇视武将的。 就比如好不容易出来个狄青。 武人居相。 结果就是被弄得声名狼藉,郁郁而终。 而到了如今的宋徽宗赵佶时期。 赵宋的醉生梦死,早已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 偏偏因为一次次变法的失败,赵宋整个上层结构,都已经失去了进取心。 只想着安于现状就好。 毕竟荣华富贵。 可这同样是穿越者最好的时代,特别是穿越成达官贵人,或者王室皇室家! 因为,刑不上大夫! 不论咋作,不造反就不会掉脑袋! 穿大宋啊,大宋好哇! 一把抓过边上内侍的手臂,赵榛低声道:“常内侍,不用喝药了,我已经好了!” 听到这句话,小内侍浑身一战,怯懦的低下头道:“国公爷,不喝药的话,身体好不了,身体好不了的话,官家怪罪下来,雷霆之怒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承受不住啊!” 赵榛皱了皱眉,回忆起了原身留下的无数记忆中,那来自赵佶的宠溺和关怀。 “罢了!扶我起来,我这就进宫去面见父皇!” 四十岁的灵魂,穿越到了这七岁娃娃的身体当中,难免让赵榛有着一丝不适。 经过了这几分钟的适应之后,赵榛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涌了回来。 身上,一点病痛之感都没有。 常内侍战战兢兢道:“国公不可啊!如今暴雨瓢泼,万一国公爷进宫又染重病,那该如何是好?” “还是让太医先为国公爷把脉,确定一下国公的病情,明日再上朝入宫也不迟啊……” 赵榛推开窗,看着窗外乌云压城城欲摧的画面。 心中,寻思了起来。 便宜老爹赵佶的技能点全部点在了文学上,能够当一个优秀的书画家,音乐家,却当不了一国的帝王。 哪怕他的内斗权谋权衡技能都点的很高,可他也没有什么大局观。 有什么样的君王,就有什么样的臣子和儿子。 毕竟不顺着他的,早被撸掉丢一边了。 作为一个历史老师,赵榛自然知道政和八年最大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正式确定联金抗辽! 而这正是赵宋将一手好牌打稀烂。 最终导致北宋亡国的导火线! 距离北宋亡国,没几年了! 赵榛摸了摸自己下颌。 脑中思考起了破局之法。 自己只是一个十八子,人微言轻。 唯一的依仗,除了皇子这个身份之外,就是赵佶的喜爱。 作为一个历史老师,一个现代人。 自己的最大优势,就是先知先觉,知道大致事情的走向以及现代化教育带来的世界观和大局观。 如今,是二月。 距离童贯带人去跟金人勾结,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自己的时间,说多也不多了。 北宋朝廷的回光返照,在今年年末的梁山泊起义开始,就会彻底揭开。 “国公爷!太医来了!” 小内侍走得快,来得也快,带着一个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老者,大方的坐在了赵榛的对面。 “福国公,还请伸出手来!” 听着太医的话,赵榛伸出了自己的左臂,双眼眺望着窗外,心思却飞去了海上。 如今的大宋,西有西夏,北有辽国。 虽然西夏数次败给大宋,如今还在舔舐伤口。 可西夏占据高地,仍有余力。 更别提梁山泊起义,方腊起义,以及那鳞次栉比的无数小规模起义。 千疮百孔的北宋朝廷啊…… 老爹靠不住,哥哥们更靠不住。 赵榛可不打算老老实实啥都不干待到八年后,等着便宜老爹的女眷大派送以及完颜构的闪亮登场。 “我来!我见!我拯救!我征服!” 心中激荡,赵榛左手握拳,敲在了桌子之上,吓得面前内侍如同鹌鹑一般,吓得老太医双眉一皱,面色不虞。 “国公爷身子既然已经没了大碍,那么老臣告退!” “但是老臣走之前,奉劝一句,国公爷固然年轻,却需要修生养性,不能仗着官家宠爱,就胡作非为!” “下次若是再出现虚症,老臣不一定还能跟鬼神抢命了!” 这话一出,赵榛老脸一红。 原身……可是他娘的在女人身上玩嗨了给自己小命送掉的! 妥妥的一朵奇葩! 哪怕是古人早熟,这七岁娃娃把自己给活活玩虚了,也是赵榛闻所未闻。 只能说青楼天子赵佶教得好! 只能说,大宋风气够开放! 面前老太医,的确是有几分本事。 能从阎王爷手里抢命,且在整个大宋威望颇高,学生门人遍地。 没必要开罪一个医生不是? 更别提是一个在民间在朝野都颇有名望的医生。 何况能够让这老头对自己有好感,没准自己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推行医改! 医改可是个好东西,只要能够推行,自己的话语权,立马就有了! 这个时代之所以医疗不够普及,除了各家门户之见之外,还是少了官方的推动以及大方向的规划! 拉拢老太医,对自己掌握话语权有利! 赵榛一拱手道:“吉太医,我知道了。” “方才之所以激动,乃是这些时日以来,虽然卧病在床,却一直都在思考我自己的人生。” “今日,当着吉太医的面,我立誓于此,痛改前非!” 老太医眼中闪过一抹惊异。 这个啥人事都不干,仗着皇帝宠爱胡作非为的小皇子,改过自新了? 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老太医朗声道:“既然如此,那老臣拭目以待!” “房外暴雨,不需多送,国公止步!” 目送老太医转身离去,赵榛胸中激荡。 浩荡大世,我来了! 就在赵榛准备合上窗户的那一瞬,府邸外一声接一声的高呼声响起。 “奉官家口谕,加皇十八子榛为平阳郡王!开府仪同三司!” 赵榛眯着眼,心头欣喜。 想睡觉枕头就送上来了? 还有这好事? 第二章 高官厚禄一叠纸 若是说明朝的老朱家多出神经病,那么老赵家的皇帝,则都是奇葩! 开府仪同三司是什么意思? 可以自设幕府,自任官吏的权利,老赵家的皇帝就好像是免费大派送一样,送的好像整个赵宋朝堂,没有个开府仪同三司都不好意思说话一样。 不说别的,就说自己便宜老爹宋徽宗这一代。 蔡京,童贯,高俅。 这些历史上知名的大奸臣,全是开府仪同三司。 至于自己的儿子们,赵佶更是大手一挥,基本每一个都有着开府仪同三司的权利。 瞎给? 代表着这个权利不值钱了! 更别提哪怕是真的有了这个权利,也没几个人敢真的设幕府任官吏的。 不过…… 这对赵榛而言,是好事! 毕竟区区七岁儿,想要纵横朝堂,是没可能的。 一句童言无忌,就可以给自己所说的一切否决。 可同样一个娃娃跑去组建班底。 在旁人看来不就是过家家么? 谁会去想这个娃娃想要掌握话语权? 何况还是徽宗皇帝最喜欢的皇子!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赵榛很清楚,这开府仪同三司落到自己手里,对于自己迅速建立起一定话语权有着极大的帮助。 他娘的为啥金人会逐渐掌握宋金海上之盟的主导权? 更敢在灭了辽之后顺手灭了北宋? 还不是因为没有准备的赵宋朝廷,让金人见识到了赵宋内部的混乱和软弱么? 眼下老子穿越回来了,金人还想主导? 滚一边去吧! 干了! 赵榛两眼一红,小拳头猛的一挥。 这话语权,爷拿定了! 从组建侍卫开始! 传令的太监们如涌泉一般,涌进了福国公府邸。 接过了当首紫袍内侍手中的令信。 赵榛对着紫袍内侍笑道:“梁太尉,多谢你的亲自前来!正巧,吉太医刚给我诊断,证明了我并无大恙,我正打算回宫中面见父皇以谢皇恩,不知我可否有幸,和梁太尉一同入宫?” 来者是自称苏轼庶子的大太监梁师成。 是北宋末年,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 哪怕是曾经权倾朝野的杨戬,也只能跟梁师成平分秋色。 更何况如今的杨戬,已经老的不行了! 梁师成的出现让赵榛确定。 原身记忆里的没毛病,赵佶最宠爱的皇子铁定是自己。 不然赵佶哪会派他最信任、甚至给了他发号施令权利的内侍第一人梁师成亲自冒雨过来加爵的事? 可听着梁师成细目一眯,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这小皇子,之前可不是这么个态度!一场大病之后,莫非还开窍了?” 心中心思隐约,梁师成面上却是挂满了和煦微笑。 “福国公,哦不,平阳郡王说的哪里话,官家的口谕刚下,郡王就醒转了,这是老天的旨意,是国之大幸啊!” “能和郡王一同回宫,是老臣的荣幸才是。” 听着梁师成的话,赵榛心里骂骂咧咧。 “好个大贪官,合着把爷当成祥瑞了是吧?” 不过碍于如今自己初来乍到,羽翼未丰。 想要迅速掌握自己的话语权,不去组建势力是不行的。 这梁师成,权利地位都够。 背黑锅的资格,也够。 利用他获取自己想要的,对于赵榛而言一点心理压力没有。 老小狐狸的初次碰撞,看起来,却是一团和气。 背地里,却是各怀鬼胎。 赵榛很清楚,面前这货的党羽权利摆在那里,连蔡京这等人都得拼了老命巴结。 而且梁师成这老阉人吧,有一个跟童贯杨戬等人不一样的地方。 更方便赵榛拉近关系,利用起来。 那就是梁师成自诩是个文人,到处说自己是苏轼的庶子! 确确实实的为苏轼诗词在北宋的解禁做了贡献。 身为太监,却极为喜欢诗词文章,特别是跟他认的爹苏轼一样的豪放派辞藻,更是梁师成的心头好。 自古文史不分家,赵榛作为历史老师,语文方面的东西又怎么会完全不熟悉? 想要拉拢一个文学狂粉,就投其所好嘛! 朝着梁师成一拱手,赵榛笑声道:“那就谢过梁太尉了,我们这就回宫吧!” 看着小皇子的样子,梁师成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小皇子,跟以前不一样了嘿?大彻大悟?” “不过说白了,跟我没啥关系。” 梁师成微微招了招手,几个小内侍高举手中大伞,冒着自己淋雨,也硬生生组出了一道没有一滴雨水能够穿透的通道。 而通道的尽头,是梁师成的马车。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 “一蓑烟雨任平生……” “……也无风雨也无晴!” 梁师成上了马车之后,就自言自语的吟唱着苏轼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作为大宋天字第一号的苏仙粉丝,苏仙的几千诗词,梁师成都倒背如流。 “东坡先生大才,哪怕是突逢暴雨,又无雨具,在同行那么多人都淋成了落汤鸡的情况下,还能随手写出此等词,真是我辈楷模。” “豁达,乐观,向上!” 就在梁师成的回味当中,赵榛猛然出声,打断了梁师成的思绪。 坐在马车之上的梁师成看着面前的娃娃,眼中满是惊骇。 这娃娃,开窍了? 开窍的太过离谱了! 一个七岁就玩女人的娃娃,怎么就能品悟自己“爹”的词了? 直娘贼!咋就这么对自己的胃口呢? 听着赵榛的品读,梁师成两眼一亮。 梁师成自然是不会怀疑这被宠坏了的小王爷能有别的什么坏心思。 旁的人,没准会靠着这个来搭上自己的路子。 可这郡王爷,他用不着啊! 更别提这郡王爷才七岁,哪有什么花花肠子? 所以他说的,肯定是他的品悟,他的心里话! “郡王殿下,你也读过臣父的词?” 梁师成此时就如同找到了和自己有着同样爱好的人一般,眼中满是殷切。 一个谎言说了一万次,就是真话。 认可苏轼,就是认可他梁师成! 赵榛点了点头道:“东坡先生诗词豪放,胸襟宽广开阔,肆意平生,榛,心神往之!神往已久,只是没有生在东坡先生的时代,不能见一见,那做出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的大词人!” 一听赵榛这话,梁师成眼中的光亮更加浓郁了。 知音啊! 这小王爷! 是自己的知音啊! 年龄上来了,自己才越发觉得自己父亲的诗词,是多么的美好! 看着赵榛,梁师成隐隐约约的升起了一个心思。 那就是…… 若是赵榛成为太子,自己父亲苏轼的词赋,会不会流传的更广阔一些? 梁师成可是知道自己的前辈杨戬那一屁股破事的。 杨戬都能动换太子的心思,他梁师成怎么就不能换了? “郡王,你觉得太子如何?” 仗着自己深得赵佶宠信,哪怕是被小王爷告了状,自己也有法子绕回去的梁师成对赵榛问道。 可这话一出,赵榛脑中顿时一懵。 “卧槽?这么天真的吗?这就信我了??” 赵榛大概忘了。 他此时只是个七岁的娃娃,还是个玩女人差点给自己玩死的娃娃。 谁又会觉得,需要提防他呢? 看了看梁师成,赵榛笑了笑道:“皇兄对我很好!” 听着小王爷答非所问的结果。 梁师成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满意之色。 “果然,是那个天真的小皇子,啥都不懂。” 马车猛然一顿,梁师成看向赵榛低声道:“郡王殿下,到宫内了,老臣为你打伞!” 梁师成,开始下注! 看着梁师成弓腰给自己打伞,赵榛面色如常,心头却是暗喜起来。 梁师成在宋徽宗身边话语权极重,他对自己的态度,决定了徽宗那边对自己的评分! 自己想要组建平阳郡王府的武装力量,这老太监一句话,徽宗铁定就同意了! 更别提自己打算拿梁山泊的水贼们刷经验,光靠自己的年龄,没有个徽宗信得过的人担保,徽宗哪会同意? 大雨依旧磅礴。 虽然即将见到被评价为万事皆可唯独不可为君的宋徽宗赵佶。 自己这辈子的便宜老爹。 可赵榛的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八百里梁山泊上。 这不是水浒传,宋江也只是聚三十六人起义的贼首罢了。 在宋三百年的数百起民变当中,这看似无关紧要,却迫在眉睫的一场。 恰好是赵榛刷经验刷威望的最佳选择。 毕竟只有干掉了梁山泊,赵榛才能在赵佶手里弄到平方腊,至少是参与平方腊的机会。 第三章 世忠走上众人前 赵榛踏入殿中,就听到一声冷哼之声。 人还没到,声先夺人。 二月初春的汴梁,不仅仅冷,还干燥。 即便是暖殿当中,也只是稍稍比屋外好点。 而那开腔说话之人的语气,让暖殿当中,多了一份刺骨凌冽。 “老臣杨戬,见过平阳郡王殿下!” “隐相亲自为殿下打伞,普天之下,怕就只有官家能有这般的恩荣了!” 凛冽的杀机,扑面而来。 赵榛全身一颤,看向了那个头发灰白,面色阴鸷的紫袍老者。 杨戬! 这个杨戬可不是赵榛穿越之前那个世界鼎鼎大名的二郎神。 毕竟二郎神在宋代,还是叫做李二郎或者赵昱赵二郎。 可是这个杨戬,却依旧是大名鼎鼎,凶名赫赫。 只因为他是如今徽宗朝堂上,唯一能够和梁师成分庭抗礼的存在。 更是徽宗一朝,第一个打主意换太子的内侍! 不得不说,老阉奴的内斗技能,早以点满,这先声夺人的一番话,直接就将七岁儿赵榛摆在了意欲夺取太子之位的架子上。 只有官家才有这个待遇! 你赵榛居然敢享受? 莫不是你想成为官家? 赵榛知道,这定然是老太监杨戬眼见自己和梁师成有说有笑,所以出的恶心人招数。 可是奈何这老太监对徽宗影响力不在梁师成之下,他开了腔,宋徽宗那个摇摆不定的家伙,天知道会不会往心里去! 更别提老太监上来就是一句隐相! 这特么是民间称谓,天知道赵佶听到这事,会不会勃然大怒? 毕竟历朝历代能够给太监这么大权柄的,可都是昏君啊! “太傅!你说什么呢?!榛儿不过七岁!他哪会有那些心思?” “榛儿乖!爹爹抱!这病才刚好,你就这么急着过来干甚?该好好养着,雨停了,爹爹来看你就好啊!” “苍天有眼!苍天保佑!我的好榛儿平安无恙!” 一个老帅哥没等梁师成和赵榛有所反应,从暖殿后方跑了过来,蹲在了赵榛的面前,抱住了赵榛。 拥抱的力度,老帅哥脸上的泪水和通红的双眼。 甚至是他眼睛下方的泪痕。 都在告诉赵榛一个事。 这个老帅哥,方才一直在哭泣。 而这个老帅哥,是自己这一世的便宜老爹,宋徽宗赵佶! “爹爹无需担心,孩儿没事。” 赵宋一朝的皇帝,还是相对有人情味很多的。 私底下的自称是我。 而儿女们对他的称呼,也是爹爹而不是父皇。 听着赵榛的话,赵佶反而眼泪流的更加厉害了。 “爹爹的好榛儿!爹爹知道你孝顺,这才刚醒呢,就过来见爹爹了,爹爹只恨自己,只恨自己没有下定决心,哪怕是冒雨也要去见你啊!” 宋徽宗不愧是个感情丰富的帝王。 赵榛感受到了赵佶的真心实意,但是却也觉得腻歪的慌。 毕竟他这具身体里,装着的可是一个四十岁的灵魂。 拍了拍徽宗的背,赵榛按捺住不适,低声道:“爹爹,不哭,孩儿没事。” 眼见杨戬好像就要出声打断这父慈子孝一幕了。 与其让那个老阴人出声,梁师成觉得自己是时候刷存在感了。 毕竟,他可是和赵榛一起来的。 面前父慈子孝之下,梁师成又怎会错过这个在赵佶面前刷好感的机会。 打了个哈哈,梁师成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下巴道:“父慈子孝莫过于此,官家这可算得上是天下楷模了!” “真情流露,感人肺腑啊!” 听着梁师成的话,赵佶笑了起来,拉着赵榛的手缓缓起身道:“隐相!若不是太傅今日跟我说,我还不知道梁太尉有个隐相称呼呢!” “梁太尉文采风流,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又是苏仙庶子,担得上这隐相二字!” “哈哈哈哈!走!上殿!今日辽地送来了好几只小羊羔,听说味道鲜美无比!咱们就在殿内,分而食之!” “正好也给榛儿,好好补一补!” 赵佶这话一出来,在杨戬身后的几个内侍快步离开了延福殿。 拉着赵榛的手,赵佶在龙床上坐下,也没有管其他人的眼光和说法,生生就把赵榛抱到了自己身边,让他同坐龙床。 看着这一幕,梁师成瞳孔一缩,而一旁的杨戬,则是嘴角微微往下一撇。 二者一人想捧赵榛,一人视赵榛如眼中钉的表现,都准确无误的落入了赵榛的眼里。 边上的赵佶却是没有一点察觉,反而是自顾自的给自己和杨戬梁师成各自倒上了一杯酒。 “两位,喝吧!还让我请你们不成?” 很快,热气腾腾的火锅被小内侍们端了上来。 赵佶夹起一块羊肉,首先没有放进自己碗里反而是放在了赵榛碗中。 这一幕落在杨戬眼里,杨戬的闹心,更加剧了几分。 本来赵佶对赵榛的偏爱,就让一直寻思着想把太子换成和自己走的更近之人的杨戬很膈应,眼下眼见着赵榛这个赵佶最喜欢的儿子跟自己的对头梁师成走近了,杨戬更是气的上来就整了个挑拨离间的花活。 奈何徽宗真的是个好爹,根本没回应他的挑拨离间,直接牵着赵榛上了龙床,更是让赵榛坐在了只有天子能坐的龙床上,亲自为他添肉。 两眼微微眯起,杨戬心中又生一计。 如今赵榛得到赵佶的喜爱,那么想法子让赵榛失宠,不就完了? 赵佶喜欢诗词歌赋,文采斐然。 不喜欢武事兵戈。 而小孩最喜欢的,不就是舞刀弄剑么? 何况赵榛是个什么人?七岁就玩女人的人!他能不喜欢舞刀弄剑? 眉头一挑,杨戬阴恻恻的瞥了一眼赵榛,面带微笑道:“官家,老臣听说,平阳郡王此次是因为受惊了,才导致大病。” “如今汴梁当中,听闻有了不少贼人,正好官家给了平阳郡王开府仪同三司的权利,老臣寻思着,是否可以让平阳郡王自建府兵,护卫安全?” 有过请徽宗建立护卫队的前例,杨戬开口这么说,实在是太正常了。 可这当中,同样藏着祸心。 本身徽宗赵佶就不喜欢那些武事,,若是赵榛天天舞刀弄剑,那么自然会被赵佶所不喜。 更别提一个皇子有了私兵,自古以来,这可是大忌! 果然,当杨戬话说完的那一刹那,赵佶的双眼,就眯了一下。 “榛儿,你可想自建护卫,让他们护卫你的安全呐?” 便宜老爹的话,让赵榛心头一动。 这老爹虽然不靠谱,可是内斗权谋的天赋,还是点满了的。 杨戬这几次三番的,不就是想着挑拨离间,让自己失宠么? 然而杨戬这可是送助攻了啊! 赵榛一开始还在愁自己不好开口呢! 稼轩护我! 徽宗喜欢舞文弄墨,只要自己投其所好,再说自己是想要成为他的骄傲,以他的宠溺,这一局就稳了! 更别提,还是杨戬送上来的梯子,让自己可以直接登梯! 二十二年后才出世的辛弃疾诗词,赵榛拿来就用,脱口而出道:“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爹爹,儿臣此次大病,想了太多,儿臣想成为爹爹的骄傲。” “爹爹,儿臣想成为爹爹的大将军,平定天下的祸乱!让大宋得享太平!” 后边赵榛说的什么,其实赵佶已经没太关注了。 作为一代文宗,赵佶对天下大部分诗词可以说了如指掌。 赵榛这脱口而出的四句,赵佶闻所未闻! 自己的这个儿子,居然能做一手好词!这更合自己心意了! 更别提,他之所以想要组建私兵,还是想帮自己这个爹的忙! 什么叫懂事? 这就叫懂事! 许他组建私兵又如何?还不是自己的好儿子?! “好!” “梁太尉,你亲自去禁军选一千人,给榛儿充当私兵!另外我记得那西北来了个据说很能打的悍将,叫韩什么来着?让他一并过来!” 赵佶丝毫没有管一边杨戬那吃了屎一样的脸色,欣喜的看向梁师成说道。 梁师成呵呵一笑,点头道:“官家,是韩世忠,世代忠诚呢!老臣这就去!” 便宜老爹和梁师成的一串对话,让赵榛的两眼陡然放大。 好家伙? 我的私兵头头,是韩世忠? 第四章 委屈想哭能咋办 在赵榛的四句词脱口而出的刹那间,杨戬就知道要坏事。 没准自己这一句怂恿离间,反倒会让赵榛这个小王爷,成功的拿到话语权! 如今天下到处都是民怨,小规模起义更是一股接一股。 本就是天子烦闷的地方。 小王爷手里有了兵马,万一绞几次匪,平几次叛,就更容易活得天子欢心了! 甚至小王爷都不用自己出面,就让那个西北悍将韩世忠带人去就行了! “不行,我必须想个法子!” “这小王爷脱口而出的词,定然不会是他自己写的!他才几岁,怎么能写出这种豪迈之词!定然是梁师成教的!” “他娘的!这隐相好大的能耐,平日里怎就没见他写出这等豪迈词句。” “今日一看,这厮莫非真是苏东坡的儿子?” 双眼一眯一瞪间,梁师成起座离场,杨戬看向赵佶道:“官家,隐相新词,确实有几分苏仙之风啊!” “不知隐相是何时作出的这番好词,原文又是如何?” “老臣隐隐约约间,都感觉有兵马壮烈之感了!” “可惜了泾国公不在,不然泾国公定然能够共鸣,慷慨陈词一番!” 这老阉人,满肚子坏水! 赵榛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老阉人这一番话,毫无疑问就是继续挑拨离间,加深赵佶的印象,让赵佶觉得自己早就和梁师成勾结了。 两相勾连之下,才用这种词来博取天子欢心! 毕竟媚上是大忌,勾结内官,更是皇子大忌! 而那泾国公,赵榛也知道是什么人。 后世号称唯一一个长胡子的太监,童贯! 童贯如何,赵榛不去多想。 可面前的老阉人一个接一个的挖坑,这谁受得了? 哪怕是泥人也有几分火气,更别提赵榛。 “想让我丢印象分,我先让你丢!” 赵榛将手中小碗一放,梗着脖子看向杨戬道:“杨太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卧病这么长的时间所作的词,怎么就成了梁太尉所作了?” 奶声奶气,让赵佶看着欣然一笑。 自己这儿子啊,真是的。 赵佶刚打算安抚“气冲冲”的赵榛,却没想到杨戬低眉顺眼的看着赵榛,低声道:“若非隐相所作而是王爷作的,那么是老臣的错。” “今日大雨淋漓,就以雨为题,小王爷何不应景作上一首,即可让官家欣喜,又可让老臣心悦诚服呢?” 听到杨戬这番话,赵佶收住了动作。 他也很好奇,自己这个儿子,能不能作出应景的诗词来。 赵榛瞥了一眼杨戬,高声道:“我年岁尚幼,也不知道整首整首的怎么写!我就写几句,可否?” 这一番话,是赵榛的托词。 毕竟诗词这玩意,一字改动味道可就会出现不对。 赵佶可是诗词宗师,万一那么一点改动被他看出来了,自己可就麻烦了。 不如先行把他们的嘴堵住。 听着赵榛的话。 杨戬将眼光扫向赵佶、 赵佶微微一笑,将手按在赵榛头上揉了揉道:“作便是!爹爹也想看看爹爹的好榛儿,能有几分文采!” “不过杨太傅,榛儿也不能白作这个词,需要有点彩头!我看,若是榛儿作出来了,杨太傅不妨把你在汴梁城北那块地给榛儿,如何?” 杨戬心里一盘算,先不说赵榛能不能作出来,就算他作出来了,反正自己名下的地够多,这输了就输了,问题不大。 何况自己出一波血,官家就会觉得自己确实是无心的。 对自己,没啥坏处。 可一旦赵榛作的不能让天子满意,自己的离间,可就算是成功一步了! 杨戬当了赵佶那么多年的近侍,他哪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官家,是个优柔寡断且多疑的主? 一旦自己这颗钉子埋成功了,这平阳郡王,可就难受了! 点了点头,杨戬道:“官家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赵佶满意一笑,看向赵榛道:“榛儿!作吧!爹爹相信你!” 有一说一,赵佶这个当爹的对自己好,赵榛是能够感受到的。 可是这老爹的赌性,也是真大。 作个诗词,都要赌一赌。 不过这对自己而言倒没什么坏处,反而有好处! 自己这个王爷可没有实际上的封地。 赵佶这主动提出的彩头,让自己可以有一块汴梁周边的地。 大好事! 脑子里瞬息当中过滤了一遍自己所熟知的南宋以后诗词,赵榛挺胸抬头,昂然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信手拈来! 蒋捷这阙《虞美人·听雨》,讲尽了人生。 而这开篇的一句,恰好又迎合了赵榛自己的事情。 一句既出,赵佶眼中满是欣喜,而杨戬眼中,满是错愕。 赵佶抚掌笑道:“看来榛儿是真的懂事了!这罗纱帐虽好,却也伤身伤本!榛儿日后可要悠着点!” “不过我听你这一句,又想听下一句,榛儿能不能试着为爹爹作完?” “作完了,爹爹亲自谱曲,为你布告天下,扬名于世间!” “当然,作不完也没关系,毕竟从这第一句,爹爹就知道,这是一首诉说人生的词,榛儿年纪这般小,又怎么能够一气呵成作完呢!” 赵榛倒不是没法全文背诵,只是说这词除了第一句之后的人生感悟,从他一个七岁儿口中说出多少有点诡异。 杨戬在侧,天知道他会不会继续闹什么幺蛾子。 瞥了一眼杨戬,看了看赵佶身后书桌上放着的画卷,赵榛点头道:“爹爹,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您书桌上的画卷中有一个钓叟,孩儿斗胆就继续补完这阙词!” 赵佶喜笑颜开,身后画卷上的画,是他一手描成的。 孤舟蓑笠翁嘛。 图一个意境。 正好不知道之后该如何下笔,也不知道这卷画如何题词了,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就要以画中人填词? “榛儿!放手施为!作好了爹爹就在这幅画上,将你的大作写上去!” 皇帝御笔题词! 皇帝亲自谱曲! 赵榛心头一动:蒋捷先生,你这首词的待遇,我只能给你争取到这了!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端的是一气呵成。 可听着赵榛这一气呵成感情饱满念完的虞美人。 赵佶提起毛笔的手,却是猛然一颤。 毛笔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赵榛看着赵佶低头道:“爹爹,作完了!作的不好,还希望爹爹见谅!” 赵佶颤抖着手,按住了赵榛瘦削的肩膀,重重将赵榛揽入怀中。 “曹孟德有曹子建!我儿更甚曹子建!哈哈哈哈!天下之才共十斗!榛儿独占九斗!比那曹子建,更多一斗!” “榛儿!明日起,你就是信王了!甚郡王!至少也得是个小国!” “正巧了我的旨意只是口谕,正式的旨意还没下达!一会梁太尉回来了,再让他改便是!” 听着赵佶这一番话,杨戬两股战战。 这小王爷起势之快,自己恐怕是挡不住拦不下了! 小王爷每一步,都戳中了官家的心呐! “啪嗒!” 杨戬跪在了地上,五体投地高呼道:“信王殿下才高九斗!老臣,心悦诚服!今夜回家,便将地契条约,转到信王殿下府邸当中!” 信王? 赵榛心里嘀咕了起来。 赵宋王爵四等,大国,次国,小国,郡。 信王,是个小国王爵。 不过历史上还有个信王,最后的结局是自挂东南枝了。 得加紧时间,把这个信王给换掉才行。 看了看赵佶,赵榛连连摆手道:“爹爹谬赞了!孩儿如何比得上那才高八斗的曹子建!” 一听这话,赵佶更开心了。 自家这孩子,知谦虚,懂进退,一场大病洗净铅华了! “不!榛儿,爹爹觉得,你比得上!” 父子其乐融融的画面,落在了杨戬的眼里,让杨戬心里更加难受了。 自己,图啥啊? 多那几句嘴干啥啊? 第五章 君臣相和乐融融 “末将韩世忠,见过信王殿下!” “末将现居进武副尉!” 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一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壮汉,单膝跪在了赵榛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韩世忠,赵榛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似乎响起了一个声音。 “中兴四将,图鉴收集,一!” 在那个时代,玩过游戏,特别是卡牌类游戏的人,一般看到有历史组合名称的名将名臣,几乎都会下意识想要收集齐。 集卡嘛。 要集,就集全。 没准有个羁绊也不一定。 更别提韩世忠他们的中兴四将“组合”里,还有着一张神卡。 岳飞! 岳爷爷的鼎鼎大名,哪怕是千秋万代之后,也依然掷地有声。 如今自己已经招揽了韩世忠,那么岳飞,还会远么? 面前的小王爷,似乎在观察自己。 韩世忠也同样的,在观察着这个小王爷。 在来信王府邸的路上,韩世忠就听过了自己面前这个娃娃从国公到郡王再到如今信王的连跳事迹。 听臭名昭著的隐相梁师成说。 这小皇子,作的一手好诗词。 年仅七岁,就能让文坛大家当今官家盛赞,称之为才高九斗。 虽然当今官家经常一惊一乍的,可是这等夸奖,也代表着这娃娃的确有几分本事,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文采超凡。 在大宋的鼎盛繁荣中长大的韩世忠纵然是武人,却也有着一颗文人骚客的心。 更遑论,他如今只是个不入流的进武副尉,面前的,是如今大宋的皇子。 韩世忠也傲不起来。 赵榛看着面前这个日后会成为自己保镖队长,更会成为自己南征北战掌握大宋话语权的左膀右臂的猛男,欣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时二十八岁的猛男韩世忠,已经到达了他的巅峰期。 在宋夏之战当中,刷了充足经验和战绩的他,早已走到了完全体。 而这个巅峰期,将会持续很长时间。 “韩将军请起!孤听父皇说,韩将军是回汴京送战报的,不知边疆到底如何,这一战,大宋又损失几多?” “孤心痛,但是奈何孤的年纪尚小,纵有报国之志却也无力扭转乾坤。” “今日有韩将军为臂膀,孤如鱼得水,可翱翔于天际了。” 赵榛自然是知道面前这个猛将兄看着是猛男,内在却是个闷骚文人的事实。 毕竟清凉居士嘛。 一番话中的一连串典故,韩世忠自然也能听得懂。 看着面前小王爷,韩世忠两眼微润。 在这个士为知己者死的年代,招揽人心,就是这般简单。 “殿下厚爱!末将,当不得将军之称!” “幸有殿下厚爱,末将定当克忠职守,为殿下遮风挡雨,为大宋赴汤蹈火!” 一把抓着韩世忠的手臂,赵榛朗笑道:“韩将军自然是当得起这一句将军!” “看到韩将军的时候,孤就觉得有着一股凌冽杀伐气扑面而来!这若不是大将军,不是大丈夫,又有何人谈得上?” “孤于御殿上作词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今日见到了韩将军,只觉得思路大开,脑中固结松动。” “梁太尉,孤知道这整阙词如何作了!今日就作这一阙《破阵子!》,送韩将军,也送给大宋!” 梁师成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找了韩世忠,到了延福殿之后方才知道小王爷已经进位信王,回了府邸。 可小王爷在暖殿当中所作的那一阙《虞美人》,却被梁师成看到了。 如今的小王爷更是要当着自己的面,将此前那振聋发聩的《破阵子》补完。 作为诗词狂热爱好者,梁师成又怎能不期待。 更别提,小王爷的《虞美人》被官家御笔描在了官家的新画之上。 如今小王爷的新作问世,自己作为最早听到的人之一,拿着这一阙词,去告知官家,更是能大大的在官家面前露脸! 梁师成当即朗声点头道:“殿下放心!臣定然一字不差的全部告知官家!” 赵榛嘴角一挑。 这梁师成果然是个人精,自己丢他一个机会,他立马就抓住了。 说到底,这《破阵子》,赵榛迟早都是要拿出来的。 眼下拿出来既可以让已经意动的韩世忠归心,又可以让梁师成拿去徽宗那里刷好感,更可以让徽宗对自己这个儿子更高看几分。 属实是三赢。 何况梁师成的话语权重了。 自然而然削减的就是杨戬那个老阉奴的话语权。 赵榛可不打算留着杨戬继续给自己挖坑。 哪怕是杨戬认了一次输,可是已经和梁师成走近了的赵榛,此时也决计容不了一个杨戬和自己唱对家戏。 何况阉人本来就心眼小,如果不打蛇打死,天知道后边杨戬还会有什么阴招? 不如赶紧弄死好了。 哦不对,这是大宋,以徽宗念旧的性格,赵榛估计最多也就只能弄个流放岭南。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梁太尉,你看如何?” “韩将军,你又看如何?” 一口气将辛稼轩的《破阵子》颂完,梁师成面色巨变,而韩世忠更是热泪盈眶,重重的将头颅磕在了地上。 “殿下!不用可怜我辈武夫!能够了却君王天下事,我辈还图什么虚名,了却君王天下事,就是我辈武人的最高夙愿!” 被韩世忠这一番慷慨激昂给震了一下,梁师成打了个哈哈缓过神来。 早就知道了这小王爷作词之能的梁师成本来不至于这般反应。 实在是赵榛刚才吟颂这破阵子的气度。 让梁师成想到了曾经那慷慨激昂,曾经那豪放不羁的苏轼。 特别是那一份从容和那一份自信。 更是让梁师成肝胆俱颤,心中升起了无数神往。 梁师成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是做不出这等豪迈诗词的。 梁师成更知道,这《破阵子》一出,在如今这个大宋大胜西夏的年月里,将会席卷整个大宋。 信王这个王爷,将会成为大宋所有有着报国心的武人们心中的闲王。 看了一眼那满脸期待,等着自己这个“苏轼庶子”评价的小王爷,梁师成心中刚升起的忌惮散去,摇了摇头。 “信王殿下,这词堪比臣父了,臣又如何能评价呢?” “不过臣敢断定,这阙《破阵子》,自今日起,将会传遍整个大宋!风靡天下!” 说到这里,梁师成看向了皇宫的方向,苦笑道:“只是啊殿下,您这一连两阙大作,该让官家头疼了。” “殿下的大作,官家定然是要亲自谱曲的……哈哈哈哈!” 第六章 少年不能太聪明 时如白驹过隙,转瞬间,三日已过。 赵榛早就带着韩世忠在梁师成的陪同下,从汴梁禁军当中选出了一千骁勇之士,填充入了赵佶御赐的大院,也就是现在的信王府当中。 毕竟之前的国公府,对于如今的信王而言,实在是太小了点。 更别提赵佶大笔一挥,就送了赵榛一千身强体壮的大宋禁军。 如今的赵榛,是整个汴梁的王爷里,唯一一个手里有着光明正大私兵家兵的存在,更是在宋徽宗那里备了案。 纯粹是合理合法的。 就连赵榛的大哥,太子赵桓,都颇为眼热。 延福殿中的赵佶状若疯魔的谱曲,却始终无法谱出他认为配得上自己儿子那两阙词的曲儿。 信王府邸。 “嘿嚯!” 号子声,整齐的跑步声,在信王府邸中响彻。 让无数院墙之外的百姓商贾,为之留步,为之注视。 “臣,杨戬,请见信王殿下!” 一队浩荡的车队,抵达了信王府邸门外。 伴随一声尖锐的呼喊,无数停留在信王府邸外的百姓却纷纷议论了起来。 毕竟前几日赵榛一口气从福国公变成信王之时,可是大雨倾盆。 知道这信王府邸里的人就是曾经福国公的老百姓几乎没有。 八卦嘛,哪个时代的华夏子民都喜欢看。 “连当朝最受官家宠信的杨太傅都要主动请见!” “对啊!要知道,连蔡相都要巴结杨太傅,这杨太傅都需要请见的信王殿下,到底是何人啊?” “害!你们没听到这几日整个汴梁都在传颂的两阙惊世词么?” “一阙虞美人,讲尽人生,一阙破阵子,豪气冲天。” “据说,就是这信王作的!官家能有这么一个皇子,可算是大宋之福啊!” 几个百姓窃窃私语着,其中一个身着小袄的商人瞥了一眼城西方向,笑骂道:“看看城西的福国公,嘿!那叫什么皇子!听人说他是玩娘们给自己差点玩死了!” 一个百姓满脸惊讶道:“皇家可真会玩!听说那福国公不过区区七岁吧?” “嘿!甭管别的了!只要知道那福国公,不是个东西就对了!这几日我挑粪路过福国公府,都不见了往常的灯火通明,没准那娃娃,早就死了也说不定……” 这人还没说完,旁边一个人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这话可不兴说啊!快看!又来了一队人马!” 百姓们寻声望去,果然发现一彪人马赶到了信王府门口。 “臣,梁师成,请见信王殿下!” 方才只有一个杨戬的时候,小老百姓们,还敢窃窃私语。 可当当朝两大权倾朝野的内侍齐至,而且同样以卑微之礼请见这信王殿下之时。 百姓们却一个个都静若寒蝉了起来。 因为一种名叫权势的东西,此时已经将整个信王府,团团笼罩。 何等权势,才能让这权贵如此折腰? 恐怕连当今官家,也不过如此了吧?! 信王府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挺着胸膛的小老头看着门外的梁师成和杨戬,不卑不亢道:“杨太傅,梁太尉,信王殿下有令,请二位入府。” 梁师成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能和杨戬一起碰上,可是既然已经碰上了,梁师成即便是不乐意跟杨戬相处,却也是面带春风的看向杨戬,主动问候道:“杨太傅,不知今日来此为何?” 杨戬也是笑嘻嘻的说道:“自然是来为信王殿下送上地契,前几日暴雨,我担心契约浸湿,所以即便是整理好了,也没有送过来。” “只是不知道梁太尉为何要来信王府邸,莫不是官家又有什么赏赐要让梁太尉带来送给信王殿下了么?” 看了看偌大庄严的信王府,杨戬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旁人说一般道:“这小王爷惊才绝艳,大宋上下这么多年,隐相何时见过如此才学的王爷?” “可惜了,偏偏有着一股武人风骨。” 杨戬又一次使出了他的老招数,挖坑挑拨。 武人这玩意,整个大宋官场都是讨厌的。 武人抬头代表的就是文人低头。 可文人们又怎会低头? 更别提好不容易熬死了大宋开国传下来的那批在中枢的武勋之后,文人们势力空前庞大,他们岂会容纳得住一个心向武人的皇子,在官家面前露脸? 梁师成固然是和他杨戬一般的内侍,可是梁师成同样,自诩文人。 结交的,也都是文人骚客。 梁师成的身后簇拥,更是大宋的士大夫集团! 然而杨戬的算盘终究是落了空。 只见梁师成微微一笑道:“我年少之时,也曾想着提三尺剑,立不世功,何况信王殿下呢?” “我父即便老迈,也常带上三五好友,牵着黄狗,擎着苍鹰外出游猎,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杨太傅,你这可是落了下乘了啊!” 两个老阉人打着机锋,很快就走进了这赵佶御赐的大院深处。 “臣梁师成(杨戬),见过信王殿下!” 看着面前俩人微微拱手的弓腰一礼,赵榛点了点头道:“二位联袂而来,不知有什么事情找孤?” 说完这句话之后,赵榛看向梁师成,挑眉道:“梁太尉,今日过来两手空空,这可不像梁太尉啊!跟孤说好的,东坡先生的亲笔诗词呢?” 梁师成两眼一亮。 赵榛对二人的态度,明显的亲疏有别。 随着正儿八经的礼节套路结束,信王殿下二话不说就先跟自己唠起了家常! 梁师成眼中略带挑衅的瞥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杨戬,朝着赵榛笑道:“信王殿下!臣怎会两手空空的上府呢?今日老臣自然是带了臣父的亲笔词过来的!” “就在臣袖子里呢!” 一边说着,梁师成一边从自己袖子里取出了一个油布包,双手齐举,递给了赵榛。 接过了梁师成笑着递来的油布包,赵榛转头看向杨戬道:“杨太傅,不知今日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听着赵榛冷冰冰的话,杨戬心里咯噔一响。 在回去的这几天里,杨戬一直都在思考自己要怎么和赵榛修复关系,想了很久之后,杨戬才确定了一个事情。 信王殿下,是个七岁娃娃。 即便他的才华盖世,却也还是个小孩! 自己需要做的,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哄孩子就好了。 可当真的面对赵榛,看着赵榛那肉眼可见的厌恶之后,杨戬才猛然反应过来。 小孩子最讨厌的就是欺骗。 自己明明三日之前说立马就把地契送过来,结果生生拖到了现在。 虽然说赵榛不一定知道地契是什么东西。 可是自己答应了,却没给,这当然就会让这本来就不喜欢不亲近自己的信王殿下,当然更加反感自己了。 觉得自己明白了事情的杨戬满脸堆笑,恭恭敬敬的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契,双手捧着对赵榛说道:“信王殿下,地契在此!另外臣府中,最近来了几个精细匠人,他们能做一手极好的木头玩意,殿下若是闲暇,可以去臣府中游玩!” 听到杨戬这么一番讨好的话,赵榛眯了眯眼,接过了地契道:“谢过杨太傅了!” “孤,这几日定然回访!” 说完这句话,赵榛佯装打了个哈欠道:“行了,孤困了,梁太尉杨太傅,你们在这玩儿吧,孤回房休息了!” 和这两个老太监接触越多,越容易暴露自己的心思。 何况如今府邸里,韩世忠带着的那一千人可还在训练呢,赵榛自然不会让他们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躲藏上边。 杨戬的示好,的确给赵榛带来了一份地契,一份在汴梁城外有着数十亩良田的地契。 可这玩意赵榛知道是好东西,却也不能表现出来。 毕竟赵榛如今要装的,可是一个七岁儿。 更别提赵榛很清楚,杨戬这货的讨好后边,十有八九藏了刀! 因为杨戬年龄摆在这,他不可能放弃他已经支持了那么长时间,暗地里势力接近太子赵桓的皇子来支持自己。 所以他此时的一切举动,都有可能是在忽悠自己麻痹大意。 曹冲是怎么死的? 聪明死的! 自己跟他打交道,必须得小心再小心才行。 第七章 御街走马无人知 踏出信王府,左右无人。 杨戬扫了一眼同样和自己一起出来的梁师成,压低声音冷哼一声道:“梁太尉,你这般讨好信王爷,又有什么用?” “当今官家年富力强,信王爷又年幼,你想扶持他让他可以谋划太子之位,是不是为时过早啊?” 梁师成嘴角一勾,双手拢进袖口里,低声笑道:“杨太傅,这话可不兴说啊,你也知道官家年富力强,易储之事本就虚无缥缈,我等内侍又何必强求呢?” “老夫不过觉得和信王殿下投缘罢了!明日老夫,还想着带老夫家里的那个家奴来拜见信王殿下呢!” “毕竟殿下如今正是天真爱玩的年岁,高俅的蹴鞠技术深受官家喜爱,想必让他来见见信王殿下,官家也是乐意见得的吧!” 听着梁师成嘴里吐出的家奴两字,杨戬还没反应过来。 可当高俅二字说出之后,杨戬的脸色就是瞬间严肃了起来。 “梁太尉,老夫记得高俅可是苏轼的小吏起身,何时又成了你家家奴?更别提如今的高俅已经是大宋殿帅了,梁太尉请他来陪信王殿下嬉戏,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听着杨戬这一番话,梁师成得意的挑了挑眉。 “这老货,果然是老了,虽然依旧简在帝心,但是却始终不如老夫得宠啊!” 心思一闪而过,梁师成瞥了一眼这个垂垂老矣的前辈,笑道:“七日后,官家会让信王殿下开始入垂拱殿听政,杨太傅,您觉着,老夫让高俅早些认识信王殿下,有何不可啊?” “更甭提,老夫是苏轼庶子,高俅自幼在我父身边长大,说他一句家奴,他都不会反驳老夫,杨太傅又为何要说这种话呢!” 杨戬的心脏猛然一跳。 七日后,信王入垂拱殿听政! 这尼玛是太子都没有的待遇! 太子赵桓也不过就是偶尔得到官家照会,才有资格一入垂拱殿。 七岁儿信王,居然能有这般恩宠? 直接就常驻垂拱殿开始听政了? 杨戬当然听得出来梁师成话语中的暗示。 偶尔一入和常驻,是两个概念。 想到此处,杨戬不禁心中感慨:“官家,实在是太过于溺爱信王了!这不行啊!” 心里杂念纷起,杨戬也懒得继续跟梁师成打机锋,微微朝着梁师成一拱手道:“梁太尉,老夫告辞!” 杨戬是什么心思,梁师成懒得计较,但是甭管杨戬是什么心思,梁师成此时心头都是暗喜的。 能够压过一头杨戬,这无疑极大的满足了梁师成的虚荣心。 更别提杨戬现在就要走,不继续跟自己抬杠,毫无疑问的会让杨戬日后见到自己,都会软上三分。 虽然说不知道杨戬这老货看上的究竟是哪个皇子。 可和自己走得近的信王殿下,已经拔得头筹,先人一步可以直入垂拱殿听政了! 虽然说这事儿对于一个小孩而言,是一种煎熬,毕竟每天都需要去上朝。 然而这对于一个皇子而言,却是大好事。 这代表着这个皇子,已经可以开始干涉朝政了! 信王府中,赵榛正在自己的书房内打量着手中杨戬送来的地契,属实是倒抽一口冷气。 杨戬这厮,好大的手笔! 原本赵榛以为有个几十亩的良田就差不多了。 毕竟这是汴梁。 长安城大,白居不易。 可汴梁也不小,百居更加不易。 便宜老爹赵佶赐下的这一整套园林小院,就已经让赵榛为之瞠目了,杨戬这抬手一送,汴梁城外一千亩良田的地契却还是让赵榛惊讶。 这,可是汴梁!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赵榛低声呼道:“陈伯!” 一个虽然带着老气,却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赵榛房门外传来:“王爷,老奴在!” 轻轻推开房门,看着面前须发皆白的信王府大管事,赵榛眼中流露出一抹笑意。 原主的记忆中,存在最多的长辈身影并不是那宫殿中的老帅哥赵佶,反而是这个自打自己出生后,就一直跟在自己身侧的大管事。 在被封了福国公,迁出皇宫之后,这个大管事也跟着自己离了宫。 朝夕相处之下,原主自然更觉得面前老者更为亲切。 毕竟原主甭管提出了多么不合理的要求,这陈伯,却依旧给原主完成的妥妥当当。 所以即便是纨绔如原主,也依旧对面前老者,带着尊重。 “王爷,需要老奴,做些什么?” 又看了一眼赵榛,陈伯低声问道。 听到这句原主记忆中经常出现的话,赵榛笑道:“今日上午训练了那么长时间,下午打算去歇歇气,正好大病一场,久久没有上汴梁街头走动了,今日陈伯带几个人,跟孤一同去御街走走,去汴梁街头走走,如何?” 陈伯点了点头道:“王爷,需要带多少人?需要动用韩世忠那边的兵士么?毕竟府内侍卫仆役,在王爷您大病的时候,就已经被官家打杀了不少,新招来的人手,老奴担心王爷用着不顺心。” 白了一眼陈伯,赵榛点了点头道:“叫上韩世忠吧,就你我和韩世忠,三人出街,穿的寻常一些,孤不想暴露身份。” “孤知道,曾经的孤,过于荒唐,在民间的名声,恐怕不会太好。” “既然孤已经决定改过自新,那么孤就想以一个平民的身份,去再次见识见识我大宋之繁华。” 陈伯本就不是个会拒绝赵榛的人,赵榛好不容易大病恢复过来,也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不过就是想简装上街走走,这对于陈伯而言,更加不是什么大事。 何况陈伯有着皇城司的身份,身上本就带着不俗的武艺,而那韩世忠,更是边疆悍将出身,手上人命无数。 在陈伯眼中,想要在汴梁对信王赵榛出手,他们二人足够护得住信王周全。 “老奴这就去找韩世忠,还请王爷稍待,让侍女们为王爷更衣。” 赵榛颔首道:“可,陈伯你下去吧!” 赵佶赐下的别院极大,韩世忠他们甚至可以在这院里训练而不惊动赵榛如今所在的主院。 陈伯去找韩世忠,也的确需要一些时间,赵榛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让宫女侍女伺候更衣,赵榛一开始是不乐意的。 可当赵榛知道若是自己不接受的话,这些宫女转变而成的王府侍女就会被杖毙之后,赵榛接受了。 在习惯了之后,赵榛只想说一句话。 有一说一,加大力度。 第八章 当街暴打高衙内 出了内城朱雀门,陈伯和韩世忠驱策着马车。 看着车厢后门帘中,那越来越远的内城城墙,赵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赵榛毕竟受宠,甚至在七八岁的年龄,就能够出宫拥有自己的府邸而不用像是自己的那些兄长们一样,还需要在宫中。 可即便是这样,赵榛的福国公府,和如今的信王府,其实都处于汴梁内城当中。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的时间了,赵榛也很想看看,这在并不是钢铁森林的古代,拥有两百多万人口的大宋帝都,到底会是怎样的繁华盛景。 “吁!” 拉着车的宝马猛然一声长嘶,伴随着整个车厢一震,韩世忠一把勒停马车。 赵榛微微拨开马车前帘,晃了晃脑袋道:“世忠,陈伯,发生什么事了?至于急刹……急停么?” 韩世忠面色略带难堪,低声道:“少爷,前方有恶人在欺男霸女,挡了通道!” 听着这欺男霸女四字,赵榛双眼眯了眯。 脑海中原主横行汴梁,打的人人畏惧的记忆,涌上心来。 虽然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很明显,接受过二十一世纪熏陶的赵榛,并不是太待见欺男霸女这种事。 手中马鞭一挥,赵榛道:“打过去!这汴梁城里,没有孤惹不起的人!” “更别提欺男霸女之事,虽然孤从前也偶有为之,可自打孤改过自新之后,便甚是不喜!” “世忠!打!” 身后站着如今的大宋官家,自己又是大宋如今的正经王爷,赵榛可不觉得在这汴梁城里的纨绔当中,能有和自己别苗头的存在。 听着赵榛的话,韩世忠将手中马缰递给一旁的陈伯,点了点头道:“少爷放心,属下去去就来!” 在勒停战马的时候,韩世忠就已经看出了前方扭打在一起的那几个家仆打扮之人的武艺稀疏平常。 唯独就是一旁一个正在大庭广众之下,打算脱掉裤子对面前小娘行不轨之事的锦袍汉子,似乎有些拳脚功夫,下盘也极稳。 这人,是他们的头领。 擒贼先擒王! 韩世忠分析清了局势,也不拖沓,翻身就从马车上跃了下去。 本就是被从西北召回汴梁,又直接被赵榛收编,每日就是带着从禁军当中收编的一千精壮在信王府操练跑步的韩世忠,可以说是闲坏了。 毕竟韩世忠原以为自己会受到重用,可他却没想到,自打入了信王府之后,自己每日宛若一个管事一般,每天除了帮信王带兵,就没别的事情可做。 韩世忠有着一腔报国之心,想着上战场杀敌。 若不是信王那一阙破阵子,让韩世忠心神往之,韩世忠也不会对信王这么信服。 此前一直在府中,韩世忠没机会彰显自己的能耐。 可如今遇到了这种不平之事,信王殿下又让他放手去做。 侠肝义胆的韩世忠哪能不知道,这次正好是一个大好机会! 就在韩世忠下马车的那一刹,那个锦袍汉子却如同听到了什么动静一般,回头一瞥正对上了朝他冲去的韩世忠。 “兀那贼厮!你是何人,敢坏本衙内好事?!” “就不怕日后在汴梁城中,寸步难行,还惹的你全家上下不得安宁么?!” 锦袍汉子张口而出的威胁和跋扈之意,让坐在马车上的赵榛两眼一厉。 韩世忠更是双眼一眯,按在自己腰间佩刀上的手,松了松。 此时早已不年轻的韩世忠,自然是清楚这大宋的官场规则,面前这个汉子能够说出这等狂妄之语,说明他的势力极强。 信王纵然是王爷,可是大宋的王爷又那么多个,真的能够在大宋顶级权贵手中,保下自己这个大头兵的,却是少之又少。 纵然信王说汴梁没有他惹不起的人,可那也只是他,并不代表着他麾下的人也能够无人敢惹。 韩世忠即便是想要彰显肌肉,此时却也陷入了思考当中,放缓了自己的脚步。 大宋规则,文重武轻。 武人惹到了文人头上,那么就很难落得好。 自己真的打了面前的衙内,私底下倒也就罢了,这大庭广众之下,无数人可以为权贵折腰,去出卖自己。 韩世忠也不敢赌,那信王,会不会迫于权贵,卖了自己。 此时,锦袍汉子却也看到了马车上的赵榛,一把扯掉身下女子上衣,锦袍汉子指着赵榛道: “那马车上的,就是你这贼厮的主子?看着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娃娃,正巧了! 本衙内办好事之时,最喜欢以童子心肝为饵下酒助兴,你这贼厮若真是要坏了爷爷好事,爷爷就宰了你的小主子!” 马车上的陈伯听到这番话,忍不住了。 “少爷,主辱臣死,老奴先去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还请少爷拉上车门,老奴去去就回!” 眼见着陈伯也打算下车,赵榛一把抓住了陈伯的袖口,摇了摇头道:“陈伯,我随你去,我也想见识见识,这大宋天子脚下的地方,到底有多脏。” “何况以小儿心肝做饵下酒,啧,也不知是谁家衙内,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说出这等腌臜的话来。” 说完这句,赵榛双眼盯着锦袍汉子,却压低了声音,用只有陈伯和他能够听清的声音说道:“若是真的,孤,要杀他全家!” 陈伯幽幽的道:“老奴知道了!” 一主一仆,先后如同闲庭漫步一般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韩世忠,忘了我说的事了么?动手吧!” 扫了一眼韩世忠,赵榛冷声道。 听出了赵榛语气中的不耐,韩世忠一把抽出腰间佩刀,电光火石间长刀出鞘,刀背精准无误的砸在了一个家仆打扮的人身上。 “衙内,就交给信王吧,他身边的老者武艺不逊于我,定然可以解围!” 抱着这么个心思,韩世忠如虎入羊群一般,三下五除二就给那几个为虎作伥的家仆打倒在地。 赵榛和陈伯,也走到了停下了手中动作,摆出了防御姿势的锦袍汉子面前。 “小娃娃,你敢来本衙内面前,这是主动送上门的下酒菜吗?” 衙内摆出了一副凶残的神色,恫吓着赵榛。 可看着这个衙内,赵榛却是冷冷道:“掌嘴!” 话音落地之时,就是赵榛松开陈伯袖口之刻。 感受到自己袖口一松,陈伯面上无悲无喜,一个箭步间,就出现在了衙内面前。 “啪!” 一个重重的耳光声,在御街上响起。 脸上传来的剧痛,让衙内面容扭曲。 “我乃是当今殿帅高殿帅的义子!你居然敢纵容属下打我?!你完了!你和你身后的家族,都完了!” 听着这话,赵榛低吟道:“高衙内?” 下一刹,赵榛眉头一挑道:“打!给他废了!” 高衙内?打的就是你高衙内! 得知面前这人的身份之后,赵榛心中升起了危机感。 这个世界,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历史上那个北宋的世界,因为真实的北宋历史中,高俅有三个亲儿子,哪来的什么义子? 而这个世界,也更不是水浒的世界。 因为赵榛找过了,八十万禁军里,就没有一个叫林冲的教头! 世界好像有点偏移了自己的掌握。 这一瞬,赵榛的戾气炸起。 “老奴知道了!” 伴随着陈伯阴鸷一笑,在陈伯撩起下摆的那一刹那,陈伯的大脚就踢在了高衙内双腿之间。 一脚踏在倒地哀嚎的高衙内脸上,赵榛一字一句道:“天子脚下,莫非没有王法么?当街行凶,你觉得就没有人能够治得了你么?” “我和我的家族会不会完,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高俅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高家,就完了!” “陈伯,调府中兵士出来,孤,要去会一会咱们大宋的殿帅,好好问问他,怎么教的儿子!” 陈伯恭恭敬敬拱手道:“老奴,遵信王殿下口谕!” “韩世忠,照顾好殿下!” 看到赵榛这般果断就直接废掉了高衙内,更是点兵准备兵围殿帅府,韩世忠知道自己错了。 经验主义害死人!自己出了大篓子。 能够在天子脚下豢养私兵的王爷,能是一般王爷? 自己还怀疑他能不能保得住自己,实在是太不该了! 想明白这一节,韩世忠恭恭敬敬道:“世忠知道了!” 听着面前几人的话,高衙内面容失色,哪怕是脸被人踩在脚下,也惊呼了起来。 “你是信王殿下?信王殿下饶命!信王殿下恕罪!是小的错了!” “信王殿下!” 大庭广众之下,无数的围观百姓在这一刻,也知道了赵榛的身份。 齐声欢呼了起来。 大宋,多少年没出过敢于为民做主的王爷皇亲了? 今儿,这不是就见到了吗? 何况这小娃娃,还是那个能让梁师成杨戬争相巴结的王爷。 大宋的日子,莫非要好起来了? 一个农夫打扮的人看着赵榛,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信王殿下,怎么有点像福国公?” 第九章 恶犬噬主以为是 赵榛,信王赵榛! 如今汴梁当中,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当今两大权倾朝野的内侍,争相巴结。 一出手就是两阙传世之词,让天下读书人为之侧目。 是如今汴梁当中少有的自己惹不起的人物! 这么一个人,高衙内在入汴梁之前就从自己如今的义父高俅那里听说过了。 可是在乡里仗着高俅名义霸道惯了的高衙内哪能想得到,自己初来汴梁,就能碰上这个人? 更是言辞不逊,冒犯了他? “汴梁不是乡里,在汴梁,你无论如何都要小心翼翼,不可招惹贵人。” 高俅的话,在耳边响起。 高衙内,也在一直哀嚎着求饶。 哪怕踩着他脸的信王殿下只是个他一使劲就能掀翻的娃娃,高衙内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市井之徒或许奸猾没见过世面,但是绝对不蠢。 蠢的话,早就成了河中王八地上犬的盘中餐了。 高衙内很快就猜到了自己到底是哪一点,让这个小王爷这般生气。 那必然是吃小孩心肝! “信王殿下!天可怜见,小的说吃小孩心肝下酒,只是戏言啊殿下!小的一直都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小民啊!” 赵榛听着高衙内的惨嚎讨饶,听着周边百姓们的议论纷纷,嘴角挑起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其实对于孤而言,没什么意义。” “孤正好想见见,这权倾朝野的高殿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能养出你这般天子脚下欺男霸女的货色。” 这话一出,高衙内心里知道糟了。 自己的这番举动,十有八九是让这信王恨上自己义父高俅了。 本身这少年王爷,就处于一个喜欢行侠仗义的年龄,更别提自己之前的张狂跋扈,眼瞅着是得罪狠了这个小王爷。 可是初来汴梁,见到了汴梁繁华,为了自家荣华甚至愿意认自己的族兄高俅为义父的高衙内哪愿意这般轻巧的就被撵出汴梁? 心里细细的想了一下自己接触过的那些娃娃,高衙内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小的府里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可以献给王爷,但求王爷饶小的一命,小的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 “自今日起,小的就会青灯古佛,绝不会再犯这些念头!” 糊弄,哄骗,加上玩具,高衙内觉得,这些基本可以搞定一切小孩的招数用在赵榛身上,应该也能够生效。 毕竟王爷归王爷,可他终究还是个小娃娃,这些招数小娃娃,应该都会喜欢才是! 可纵使高衙内奸猾似鬼,却也抵不过赵榛身体里那个穿越者的灵魂。 更抵不住赵榛对高俅和高衙内的心中厌恶。 毕竟,赵榛哪怕是再先入为主,水浒的故事,却也始终深入人心,更别提如今的高俅,还没有资格在自己面前跳。 高衙内,更没这种资格。 “踏踏踏!” 整齐的甲兵,迈着步子从赵榛的后方跑了过来,当先一人正是回府调兵的陈伯。 “王爷,信勇军一千人马已至!” 陈伯的中气十足,让赵榛挑了挑眉,指着身下被自己踩着的高衙内低声道:“拿下,去殿帅府!” 然而一千人马的调动,终究是瞒不过人的。 就在陈伯带着的信王府府兵出现的同时,在街道另一面,也涌出了一队人马。 看着他们的服装铠甲,赵榛双眼一眯。 来的,是禁卫! 而且看旗号,是大宋殿前司的虎翼军! 来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在大宋,也只有一人可以在没有宋徽宗的调令情况下,动用禁军。 来人,是高俅! “信王殿下,你这是何意啊?” 一个面容清瘦,看起来颇具正气的中年男人,从分开列队的禁军后缓缓走出。 看着来人,赵榛缓缓将脚从高衙内脸上提起,挪了下来。 “高殿帅,这是孤和你的第一次碰面,对否?” 赵榛的话语,冷若寒冰。 可是高俅却宛若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的走到了高衙内面前。 “信王殿下,你还没回答老臣的问题呢,你当街殴打老臣义子,意欲何为?” “天子脚下,草菅人命,你又意欲何为?” 看也没看那七岁的信王,高俅一边质问着,一边扶起了自己的义子。 此时的高俅,心中也是冷若坚冰。 区区一个七岁的娃娃,不过仗着官家宠爱,就敢这般殴打自己曾经一起穿开裆裤的兄弟,如今千里迢迢赶来汴梁投奔自己的义子。 他,信王,是不给自己留面子啊! 瞥了一眼面色越发难堪的赵榛,高俅心里冷哼一声,嘴上却不阴不阳的说道:“信王殿下莫非觉得,老臣好欺负不成?” 叫自己的义子不要去惹,是因为怕麻烦。 可如今麻烦上门,高俅却也不觉得对自己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对手,不过是个七岁的娃娃。 能做几首好词就了不得了? 官家血脉就了不得了? 我,高俅,不信! 不就是官家宠信和宠爱吗? 我,高俅,也有! 赵榛的脸色难堪,倒不是因为高俅对自己的态度。 更不是高俅上来就恶人先告状的一串质问。 赵榛面色难堪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高俅纵马而来,将赵榛打算营救的那一对父女,直接撞死在了街道之上! 若不是韩世忠眼疾手快,将他抱到了一旁。 虎翼军的兵马,都要冲到他这个当朝王爷的脸上了! 街道两侧的百姓如同猪狗一般,被本该保护他们的禁军驱赶。 而赵榛面前的高俅,却趾高气昂,连带着刚才像狗一样在自己脚下讨饶的高衙内,此时也恢复了几分嚣张气焰。 眼见着高俅又一次朝着自己走近了,赵榛两眼一厉,一把扯出韩世忠腰间配着的另一柄短刀,直直戳向了高俅。 “草菅人命的,是孤,还是你?” 一声低喝,短刀没入毫无防备的高俅腹部。 捂着自己的肚子,高俅两眼满是不敢置信,这一刀,是他始料未及的。 原本的高俅看着赵榛脸色,还以为自己在心理博弈上,压过了这小王爷一筹。 自己的先声夺人,也让这小王爷产生了畏惧,所以高俅才咄咄逼人,步步紧逼。 可高俅哪能想得到,这小王爷,居然敢直接刀刺自己。 “你……你怎敢如此?” “老臣,可是当今殿帅!更是官家近臣!” 高俅捂着肚子,倒退数步,靠在一个虎翼军兵士的身上,手指指着赵榛,惨声质问道。 赵榛白了一眼身后的韩世忠,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用一种如同看虫豸一般的眼神扫向高俅道:“你吓到孤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高俅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这看似天真的五个字,让高俅知道,自己哪怕是闹到了官家赵佶面前,也占不了理。 吓一个娃娃,算什么事? “韩世忠,拿下那高衙内,今日孤要上垂拱殿,孤要当场问问父皇,这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可言!” “陈伯,吩咐下去,让信勇军和这些虎翼军的兵士们对峙,不要给他们去威逼百姓的机会。” “孤倒是想知道,这大宋,到底是赵家的大宋,还是这高殿帅家的大宋!” 第十章 朱雀门后御街鸣 “什么时候,狗也能骑在主人头上了?” 浑浑噩噩被韩世忠架着的高衙内和高俅,脑子中不断的回响着这在御街之上小王爷口中的话。 高俅虽然有着软甲护身,却也被赵榛那一刀伤的不浅。 腹部还在汨汨流着鲜血,可是高俅的面色,却越发的诡异了起来。 没错,我只是条狗,可是打狗总要看主人! 你赵榛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七岁娃娃,而我高俅却是官家的从龙之臣,从官家还是端王的时候,就陪伴在他身边了。 等到了官家面前,我要看看,你是怎么从高高在上,直到跌入尘埃的! 一个失了势的皇子,我高俅,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 高俅面容扭曲,心底里的咆哮声却是从未停歇。 到了此时,赵榛的表现,在高俅看来,不过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皇子那一份嚣张跋扈。 毕竟汴梁城里的纨绔子弟可是一点都不少。 纨绔子弟动起手来,没有轻重,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当被架上了之后,高俅反而想的更加清楚了。 汴梁城里对于惹了事的纨绔最常见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去掉职务,发配出去! 哪怕那赵榛是个皇子,如今还被封了信王,可是惹了这么大的事情,当街刺杀当朝殿帅,这信王的王爵,十有八九是保不住的! “等等,刚才好像有百姓提到了信王长得像福国公?!” 高俅心头猛然一跳。 信王如今的名声,因为爵位提升的太过突然,导致民间没有几个人知道信王到底是谁。 只知道那两阙从深宫传出来的词,足够震惊天下。 可是信王,就是福国公啊! 作为福国公的赵榛,名声可是一点都不好,自家义子干的事儿对比起当初的福国公赵榛而言,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虽然说那福国公年岁尚小,也长时间居住在内城,可是马行街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早就三人成虎,将福国公的丑事一桩桩宣传出去了! 自己,甚至可以把屎盆子扣在赵榛的头上! 欺男霸女这事儿,自家义子不过刚进汴梁城,名声还没臭! 可这信王爷,名声早臭了嘿! 两眼一转,高俅用脚踢了一脚高衙内,低声道:“坠儿!你受伤比为父要轻,你大声喊,说信王就是福国公!福国公当街暴打朝廷殿帅,打了天家颜面!” “为父你知道,这两旁的百姓当中肯定有你这几日认识的酒肉朋友,你一旦开腔,他们肯定会迎合你!” “咱们要弄,就要把事情弄大了!这样到了官家面前,为父才好为咱们报仇!” 高俅这一番话可是一点都没有避讳架着他们的韩世忠,毕竟高俅的这个殿帅,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小官,而是实打实的权臣。 殿前司,管的就是汴梁禁军! 而大宋的强干弱枝政策之下,整个汴梁的禁军高达百万,这百万人虽然高俅不能说一句全认识,但是至少高俅还是能够透过一个人的外表,猜测揣摩出这个人,大概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来。 韩世忠在高俅眼里,就是一个寻寻常常,有那么几把子力气的西北苦兵汉罢了。 毕竟,韩世忠被调动到信王府之事,可是过了他高俅手的! 韩世忠的履历档案,在高俅看来,可没什么出挑的地方。 对这么一个自己随随便便就能安排掉的小角色,高俅哪会去顾忌他的感受? 韩世忠清楚的听到了高俅的话,换做以往,韩世忠没准不会开腔,去提醒赵榛这高俅心里憋的坏。 可是当赵榛一刀刺向高俅之后,韩世忠心中的信念,就又一次动摇了起来。 面对高衙内,赵榛选择让他打,他没有动手。 面对高俅之时,赵榛甚至都没有招呼他,反而是自己一刀捅了过去。 韩世忠记得清楚,明明当时自己就在信王身前,只要信王一声令下,违背过信王一次意思,心中已经有了懊恼的自己定然会挺身而出。 可是信王没有。 韩世忠知道,那是因为身份的天差地别。 他只不过是一个区区西北军兵头,如果他真的伤了高俅,那么哪怕是他有十条命,都不够还的。 面对一个这般保护自己下属的主子,韩世忠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助他。 韩世忠更清楚,自己本来应该是为信王赶车的亲信,如今变成了在地上跟着跑的人,这已经是信王开始疏远自己了。 想要挽回形象,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 “信王就是福国公!福国公病好啦,上街欺男霸女殴打朝廷命官啦!” 高衙内倒是也没有丝毫犹豫,顺着自己义父的意思,就嘶吼了起来。 歇斯底里之下,嗓门倒也足够大,确确实实的引出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刚熬过了心理斗争的韩世忠一听高衙内的嘶吼,顿时脸色一青,抬头厉吼道:“信王殿下微服出巡,在御街撞破高衙内欺男霸女光天化日之下行不轨之事!” 高衙内和韩世忠,似乎在这一刻开始,变成了比拼嗓门一般,两人声音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 “陈伯,停下马车。” 听着身后如同炸雷一般的两人呼喊之声,赵榛拨开了马车前帘。 待到马车停稳,赵榛翻身从马车上走下,走到了高衙内面前。 “高衙内,你完了,你爹也保不住你,孤说的。” 冷冷的甩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赵榛转头看向高俅,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子不教,父之过,高殿帅,你教出这般污蔑本王的儿子,可想而知你又是个什么货色。” “你作为父皇亲信,孤知道一时半会动不了你。” “但是自从你纵马撞死那一对父女之后,你的名字,就被孤挂在了必杀名单之上。” “孤和你,定要斗到底。” “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听着赵榛的话,高俅阴恻恻一笑道:“那老臣,拭目以待,只是不知道信王殿下,您这王爷,可还能做得下去?” “您,又如何处置老臣呐?” 赵榛撇了撇嘴道:“你看着就好了,蹴鞠之法嘛,孤也会一点!” “新式蹴鞠之法,想必父皇,定然会感兴趣的!” 原本世界的赵榛,除了本职工作之外,可还是个球迷。 固然国足不给力,可是赵榛对于足球的玩法,还是有着自己理解的。 高俅以蹴鞠起家,那么就从他的根基之处,动摇就好。 果然,赵榛话音刚落,高俅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起来。 “信王!你这是要刨老夫的根?!” 第十一章 入宫可不是深门 高俅靠着阿谀奉承,靠着揣测上意,让他的地位越来越高。 可是究其根本,高俅安身立命能够稳稳的拉住赵佶宠爱的地方,在于高俅能够不断推陈出新的弄出一个又一个蹴鞠的新玩法。 当赵榛提出他也会蹴鞠,更会蹴鞠之法的时候,高俅的心思就乱了。 先不提这小王爷到底有没有真东西。 光靠着这一句足够动摇他根基的话,以及小王爷和官家之间的父子关系。 就足够让高俅心慌。 毕竟主仆和父子,但凡是有点脑子都知道是父子之情更亲。 可当高俅颤抖着问出那一句话之后,赵榛却是冷冷一笑道:“高殿帅,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缓和的余地么?” “纵容唆使你的义子当街坏了孤的名声,你觉得,孤还会放过你?” 高俅两眼瞪得溜圆,低声疾呼道:“王爷!您和梁太尉走得近,老夫可是梁太尉的人!您就不怕真的动了我,梁太尉会和王爷您闹翻么?” “失去了梁太尉这个强援,信王殿下您可如何在朝野立足啊?” 伴随着失血带来的虚弱,和高俅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以及……七岁儿的身高,高俅这一连串的话,却是也就只有赵榛能够听得清楚。 赵榛双眉一撇,看向高俅的眼里多出一抹轻蔑道:“高殿帅,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梁师成自认苏轼庶子,而你不过东坡先生书童小吏出身,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家奴而已,你为何觉得,为了你,梁师成会和孤翻脸?” “你代表的不过是现在和过去,而孤,代表着的是未来。” “别想了,孤一定会弄死你,不为了你害死的其他人,孤也没见到那些人,但是今日御街上的父女何其无辜,孤,定会为她们复仇。” “孤,定会给这个世道,一个公平!” 眼见赵榛已经打定了主意,高俅也冷冷的将头转向了一边。 “多说无益,官家面前,见真章!” 伴随着一声冷哼,高俅闭上了嘴。 可看自己义父闭嘴了,高衙内双眼一瞪,做出了一个要继续喊的姿态。 “啪!” 一声脆响,直接在高衙内的脸上响起。 这一巴掌不仅仅打掉了高衙内脱口而出的话,顺带还给一手一个拎着高俅和高衙内的韩世忠吓了一跳。 赵榛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韩世忠,笑骂道:“你跟谁学的?比谁嗓门大么?韩世忠,作为军中悍将,你难道就不会卸掉这高衙内下巴,让他无法发声?” “孤不想再听到聒噪的声音,皇城大内也不是什么闹市,禁不起你们这么喊!” 韩世忠咽了咽口水,看着赵榛点了点头道:“王爷,属下知道了!” 话音刚落,韩世忠就在须臾之间,卸掉了高衙内的下巴。 “咚!” “咚!” “咚!” 鼓声响起,皇城内的内侍们,如同涌泉一般从皇城内奔跑了出来,汇集到了赵榛和韩世忠等人的面前。 陈伯依旧不悲不喜的保持着自己那张死人脸,双手笼在袖子中宛如一个邻家老头一般的走到了一个当先内侍的面前,侧过身,说了些什么。 “王爷,官家此时正在延福宫中,此事无需去垂拱殿,官家说,就在延福宫解决即可。” “另外,官家说高殿帅和高衙内,好歹也是大宋大臣,不可如此失礼面圣,让宫娥们伺候着去换个衣服,再入延福宫。” “王爷,官家口谕,召您和老奴一同,先行入延福宫。” 听着陈伯的话,赵榛双目微眯。 赵佶还是念旧的,这高俅毕竟是赵佶还是端王时代的老臣。 即便自己是赵佶最喜欢的儿子,可是赵佶似乎也不打算太过严厉的追责高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苍生为刍狗。 如果说赵佶对他所宠信的那些大臣们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赵榛是不信的。 只是说亲疏有别,比起能够让自己感到快乐,比起能够让自己有成就感的老臣们。 那些百姓的性命,对于感性大于理性的赵佶而言,就不算什么了。 毕竟朱明有着东厂锦衣卫,赵宋,也有着内侍各监和皇城司探子。 赵榛可不信赵佶这个权谋点满的帝王,会不知道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 如今的赵佶选择在延福宫处置这件事情,毫无疑问就是赵佶不想从严处理。 错开入场时机,也是想着先做做自己的思想工作。 心中稍作盘算,赵榛对着陈伯点了点头道:“父皇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就依照父皇指示好了。” 说完这句话,赵榛转头看向韩世忠,挥了挥手道: “韩世忠,把人放下吧,你先回府,孤和陈伯办完事就会回府。” “另外,信勇军的人马,也撤了吧!” 韩世忠点了点头,额头上划过一滴冷汗。 自己的名字,高俅他们父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来历,高俅也是一清二楚。 如果这一次高俅他们不会失势,那么自己,只能祈祷信王,能够保得住自己了! 如今韩世忠也只能选择相信赵榛了。 朝着赵榛一拱手,韩世忠转身离开。 看着韩世忠的身影,赵榛瞥了一眼地上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笑容的高俅父子,嘴角扯了扯。 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 高俅父子,自然是小人中的小人,睚眦必报的那种。 这一次赵佶如果非要拉偏架的话,自己的确没法从重办了这两人。 可是不论如何,也得卸掉高俅手中的权利才行。 不然高俅父子继续去为非作歹,那么这一切的后果,可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毕竟……整个汴梁的人此时大概都知道了信王就是福国公的事情。 虽然这事儿是自己推动的,为的是扭转汴梁百姓对自己的印象,从而让自己可以在日后的一切事务当中大展拳脚,放心的招揽汴梁百姓为自己工作。 可是一旦自己没有处理好高俅的事情,那么高俅扣给自己的锅,可就背定了。 深深呼了一口气,赵榛看向陈伯,挺胸抬头道:“陈伯,我们入宫!” 第十二章 君王为马 上一次入这延福宫,天色昏暗,大雨滂沱,赵榛也没来得及欣赏这皇家园林的景色。 更没有去打量,这属于皇家宫殿群的延福宫,到底是何模样。 可今日的赵榛,却有这个闲心思来观赏这沿途风景了。 没有别的原因,单纯就是赵榛在组织自己内心的语言。 毕竟此时的他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个七岁的娃娃,一旦自己说的东西超过了娃娃的范畴,人精一样的大宋君臣可未必会察觉不出来。 更别提赵榛这是想要一举扳倒高俅,更是不能出现问题。 在知道了赵佶打着拉偏架的主意之后,赵榛就转换了自己的思维方式,寻思着自己应该如何做,才能将自己能够争取到的利益最大化。 不看这皇家园林倒也就罢了,一看,赵榛居然有些痴了。 大宋的园子,修的可是真好啊。 而且赵佶的奇石癖好,似乎现在这个时间点就已经开始出现了。 无数的奇石巍峨耸立在园林当中。 看着这无数的奇石,赵榛觉得,自己有想法了。 “榛儿!你怎么还在这里!” 老帅哥的声音,打断了赵榛欣赏园林美景的心思。 看着满脸急切表情的老帅哥,赵榛挑了挑眉,恭敬一拱手道:“儿臣见过父皇!” 用辞的生疏,一下就戳进了赵佶的内心。 明明在私底下,榛儿是称呼自己为爹爹的啊! 赵佶心思陡然一乱。 原本在自己寝宫当中,状若疯魔的为赵榛那两阙词谱曲的赵佶在听内侍说了汴梁城里发生的事情之后就急匆匆放下了手中的事情。 可当看到赵榛这一副生疏的表现之后,赵佶就猜到了自己的这个儿子,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地方。 就比如说,自己要在延福宫处理他和高俅之间的事情,是自己想要帮高俅说话! 虽然说赵佶确实是想当个中间人调解一下赵榛和高俅的矛盾。 可当赵佶看到了自己儿子和自己生疏的表现之后,顿时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高爱卿,就委屈委屈你了,事后朕再给你补偿吧!” 脑中念头一闪而过,赵佶一把抓着赵榛的手臂,眼露关怀,语带急切的问道:“榛儿!没伤着你吧?可吓死爹爹了!” “爹爹听说你点起了你的府兵,气势汹汹的上了御街,” “爹爹差点就直接调集汴梁禁军去为你背书了!” “在了解了事情原委之后,爹爹才知道,你是和高俅那个狗东西起了冲突!” “榛儿你放心!爹爹一定重重的处置高俅!绝对不会让爹爹的好榛儿受委屈!” 听着赵佶这一连串看似真诚的话语,赵榛眉头一撇,心中咯噔了一声。 赵佶这货可是在日后干出过抛妻弃子自己带着几个太监就开溜这种事的人啊! 这货会这么注重亲情? 为如同一个真正的慈父一般,为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亲信撕破脸? 赵榛心里怀疑。 但是赵佶的这幅样子,确实是给了赵榛一个发挥的机会。 手指一指那廊道外的奇石,赵榛看向赵佶,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怯懦的样子道:“爹爹!高殿帅在御街纵马行凶,撞死了两个百姓。” “孩儿看到那些奇石,就感觉像是看到了那些百姓被无辜杀害的画面一般!” 顺着赵榛的手指方向,赵佶双眼猛然一缩。 一块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在蹴鞠的奇石,落入了他的眼帘当中。 蹴鞠在大宋的地位,是极不寻常的。 从开国皇帝赵匡胤开始,到后来的赵光义,再到赵佶这一代,大宋就没有哪个皇帝,是不会蹴鞠,不爱蹴鞠的。 也就是有着这一层面的关系,赵佶才会破格提拔高俅。 甚至为了给高俅刷功勋,让他能够不被朝堂中的流言蜚语中伤到无法陪自己蹴鞠,赵佶还给高俅塞到军中磨砺过一段时间。 那块奇石,就是高俅进献给自己的! 想到这里,赵佶两眼一瞪,低声骂道:“左右!给那块石头拆了!” “区区一块石头,怎能吓到朕的好皇儿!” 虽然心里有点肉疼,可是赵佶依旧下了拆除那块景观奇石的命令。 同时赵佶的心中,对高俅升起了一丝埋怨。 “莫非你高俅不知道,榛儿是朕最喜欢的儿子么?” “让着点不行?非要闹到朕的面前来?” 心里骂骂咧咧,赵佶的脸上却还是挤出了几分笑意。 伸出手,揉了揉赵榛的脑袋瓜,赵佶笑道:“行啦!榛儿!爹爹给那块吓到你的石头拆掉了!榛儿不怕!” 赵佶将赵榛视作自己的曹植,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浸淫诗词之道数十年的赵佶自问自己作不出像是赵榛那两阙词段位的词来。 而赵榛,如今不过才七岁而已! 日后的赵榛会有多大的成就? 赵佶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意去给赵榛划出一条赵榛不想走的路出来。 赵佶这么急切的想给赵榛捧到朝堂之上的主要原因,其实就是为了满足他作为帝王的虚荣心。 他赵佶就是想要通过赵榛,来告诉文武百官,他这个官家文武双全,他的儿子,也是惊才绝艳! 看着赵佶的这一番反应,赵榛心里乐开了花。 好家伙! 真的是好家伙! 赵榛这一番故作怯懦的话,本来就是试探赵佶的底线何在。 众所周知,宋徽宗是个大艺术家,他除了当皇帝之外,其他的兴趣爱好,几乎就没有一个他涉猎到了的方面段位低的。 而奇石加上蹴鞠二者合一的一块奇石,赵佶为了取悦自己,说拆就拆了。 这代表的是如果自己继续闹下去,高俅的这个殿帅,肯定是当不下去了。 而高衙内,十有八九会成为弃子! 这不正好就是自己一开始的打算么? 点了点头,赵榛拉着赵佶的手道:“爹爹,孩儿知道了,孩儿不怕!” 听着赵榛这番话,赵佶心疼了起来。 多好一个孩子啊!被高俅那个狗东西害的当街见到了那么血腥的事情! 高俅端的不为人子! 揉了揉赵榛的脑袋,赵佶笑着一把就把赵榛抱到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行了!爹爹带榛儿玩!” “榛儿别不开心了!” 被猛然这么对待,赵榛人都傻了。 这赵佶,还真是一点都不顾及他的帝王威严的啊? 身为皇帝,居然亲子互动中还能玩骑大马的? 第十三章 生杀予夺皆君手 也只有赵宋,也只有赵佶,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毕竟赵佶一开始可没有接受一入宫门深似海的帝王教育,赵佶打一开始就是端王爷,享受的也是赵宋的荣华富贵长大的。 所以相较起其他的那些正儿八经学习过帝王术的人而言,赵佶至少还是有着几分人情味在里边的。 而赵宋的历代帝王,相比起其他朝代的帝王而言,也更有人味一些。 看着赵佶脸上那不似作伪的笑意,赵榛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兴许此时的赵佶,还没有直面过金兵的兵锋,还没有被那些择人而噬的猛兽吓破胆子。 所以他还保存了几分人味。有着几分亲情。 也就是这么个性格,让赵佶还想着给高俅打打掩护。 瞥了一眼两旁的宫娥,赵榛挣扎了几下。 “爹爹,孩儿不想骑大马,骑大马就会让孩儿想到那对当街被战马踩死的父女……” 背着赵榛的赵佶两眼陡然一厉。 他以帝王之尊,都放下身段来安慰他的儿子了,可是又给自己的儿子加上了新的阴影。 高俅!你该死啊! 虽然心里念叨着高俅该死,可是赵佶终究还是干不出直接送走高俅的事儿来。 可是当务之急还是得哄好自己娃儿,不然继续闹下去,天知道会不会刺激到自己的孩子。 轻轻将赵榛放下,赵佶朝着两旁的宫娥喊道:“传朕口谕!让高俅给朕滚到延福宫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赵佶满眼慈爱的看向赵榛道:“榛儿,爹爹这就给你出气!” 听着赵佶的话,赵榛不由心里感叹。 这赵佶算个好上级,却终究不是个好皇帝。 自己的百姓被杀,在他的眼中,终究并不能算是什么大事。 哪怕赵榛再度提起高俅纵马御街杀人,赵佶却依旧权当没听到,顾左右而言他。 得好好盘算盘算,怎么让赵佶从严处置高俅高衙内才行。 “官家!罪臣高俅!拜见官家!” 人还未到,声已先至,隔着老远,高俅就双膝跪地滑跪到了赵佶面前。 看着高俅的模样,赵榛忍不住心中念叨:你们踢球的,都喜欢这么玩么?膝盖不痛吗? 毕竟高俅这一连串的动作,像极了后世各大球赛上进球球员们的庆祝动作。 这个动作落到赵榛眼里,是一回事。 落到赵佶眼中,却是高俅道歉诚恳的表现。 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赵榛,赵佶清了清嗓子道:“跪着吧!” “高俅,你在御街上做的好大事!如今到了朕的面前,还不速速从实说来!” 不愧是多年君臣,这一份默契,哪怕是赵榛看了都为之侧目。 明明犯事的导火线是高衙内,赵佶一句让高俅过来就给高衙内摘了出去。 更是让高俅这个并不是看到了全局的人来说话,为他提供便利。 这可不兴这么保人啊! 不行! 不能让高俅出来说话! 以赵佶和高俅二人的君臣默契,一旦是高俅说话,那么鬼知道高俅在休息的这些时间里,编排好了一段怎样的说辞! 赵榛两眼一挑,先声夺人道:“父皇,孩儿今日出游,本是想看看天子脚下的汴梁在孩儿这些时日的昏迷当中,能否有什么变化。” “毕竟在儿臣眼中,自打记事以来,这汴梁的变化可以说是日新月异,每时每刻都在变得更加繁华。” “然而当儿臣出了内城,正在感慨汴梁的盛景之时,却亲眼目睹了高太尉之子在当街行恶之事!” “那家伙,居然想当着无数人的面,强上一个弱女子,并且还是在那个弱女子的老父面前!” “父皇时常教导,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儿臣当即让韩世忠去阻止了那高衙内,结果谁成想那高衙内竟然辱骂儿臣,辱骂官家!” “在儿臣忍无可忍,准备带着人证物证前来让父皇主持公道的时候,这老倌带着人马就给儿臣当场拦下,更是纵马在千万人面前,当中杀人!” “这老倌父子不仅仅草菅人命,更是公器私用!这违背了父皇教导儿臣的道义和准则!” “这老倌父子,实乃是奸贼恶贼,大逆不道之贼!” “儿臣,请父皇诛杀这两逆贼!” 赵榛这连珠炮仗一般的话,让赵佶陡然一愣。 话语中夹杂的成语就足够让赵佶为之惊叹了,可是这话语中的杀意,更是让赵佶为之愕然。 赵榛,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啊! 虽然说此前的赵榛经常干出来荒唐事,可是根据赵佶安插在赵榛身边的人所说,赵榛哪怕是再荒唐,却也是个从骨子里就仁慈的皇子。 哪怕是招了歌舞伎进福国公府,赵榛也不会少了钱财,更不会折磨于人! 让这样的皇子,怒吼出请诛这样的话。 这高俅父子,到底是做了多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赵佶的目光如刀,扫向高俅。 高俅的面颊疯狂的抽搐,嘴唇扇动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这小王爷,怎么一点规矩都不讲?上来就要人命,难道不知道大宋刑不上大夫吗?” “罢了,胡搅蛮缠就是,最多舍了府里几个家仆就好!” 高俅心里疯狂念叨,脸上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王爷,话不是这么说的,老臣听老臣的人说,是王爷和老臣义子在街上因为一女子起了冲突,老臣这才赶过去御街之上的!” “在赶过去的路上,老臣听到了马蹄之声,听到了军队行进之声,这才点了虎翼军人马,有了和王爷殿下对峙一事啊!” 避重就轻的一番话,顿时就将两方人马御街对峙的事情,转变成了误会。 更是在其中带出了一个关键人物,就是那个通知高俅的人物。 顺带还略过了草菅人命当街杀人的事情。 这高俅,是想打死不认账? 赵榛两眼微眯,高俅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字,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起码这一份说话滴水不漏的本事,确实让赵榛对他高看了两眼。 “是这样的吗?那都是误会啊?” 让高俅没想到的,却是赵佶的发言。 赵佶这一句话说的阴阳怪气,弄得高俅浑身汗毛倒立了起来。 跟赵佶从端王府开始,直到现在,几十年的君臣关系,让高俅对赵佶极为了解。 每当赵佶用这般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之时,就是赵佶极为不高兴的时候。 高俅喉结滚动,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看着高俅如同哑巴了一般,赵佶厉声质问道:“那辱骂官家,辱骂信王,又是怎么一回事?” “高俅!你就这般不把朕,放在眼里吗?!” 第十四章 满口喷翔是谁人 赵佶的质问,赵佶的阴阳怪气,让高俅哪怕是跪着,也觉得有着无数张弓瞄准了他。 汗毛倒立,冷汗淋漓。 “官家!臣不敢!臣万万不敢!” “老臣是个实诚人,官家您是知道的!” “如果老臣所说的和信王殿下有冲突的话,那必然是那个传信的狗东西掐头去尾了啊陛下!” 可是高俅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越说,赵佶的双眼中阴霾就越重。 赵佶自问自己从来没有对不住过高俅,高俅本没那个本事,是他赵佶一手把高俅扶上了殿帅之位,更是打算给他加官进爵,让他当太尉。 图的不是其他,就是图的能让高俅面对梁师成,面对杨戬等人的时候可以扬眉吐气而不被继续拿着他高俅的出身说事。 可这高俅,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不知道现在朕最想的是哄好榛儿? 他阿母的你高俅接下来不就完了?朕还真能治你罪弄死你不成? 先不提当着赵榛的面,赵佶不好给高俅打眼色,就说高俅跪着以头抢地,哪怕是赵佶给他打眼色,他也看不见啊! 高俅怕得要死,赵佶气的要命,唯独一旁看着这两人表演的赵榛内心却是乐开了花。 赵榛自然是不知道赵佶的阴阳怪气代表的是什么,可看到赵佶一阴阳怪气,高俅就差点吓尿了的表现,赵榛却也能猜到几分。 眼瞅着赵佶都急的面颊肌肉抽搐了,赵榛往前一步道:“父皇,高殿帅既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儿臣请高衙内上殿对质!” 高俅是个有心机的,可是那高衙内却是个穷人乍富的典型。 言行举止,都是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 在这个时候,让高衙内过来最大的好处就是哪怕他们父子套好了话,面对突变的局势,可不一定用得上。 非但用不上,而且很大可能会直接掉链子,触怒赵佶! 赵榛要的,就是让高衙内触怒赵佶! 毕竟赵榛很清楚,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高俅和赵佶这么多年的君臣关系摆在那,直接弄死高俅,赵佶肯定不会干。 可是高衙内就不一定了! 赵佶见没见过这高衙内都两说,更加没什么感情基础了! 所以弄死高衙内,对赵佶而言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而看高俅和高衙内之间的感情,赵榛可以确定,一旦赵佶干掉了高衙内,那么高俅和赵佶之间的关系,将会出现裂痕。 自己弄死高俅的把握,也就提升了。 “官家!我那儿子,被信王重创!现在体弱无力,甚至管不住拉撒!如今正在休养,怎能来御前对质?” “小儿伤了死了倒是无所谓,就恐小儿晦气,冲撞了官家啊!” 高俅不愧是人精,只是在须臾之间就猜到了赵榛的想法,更是拿出了一个有着洁癖的赵佶几乎无法接受的理由。 大小便失禁! 高俅在赌,在赌赵榛一个七岁儿不知道高衙内到底伤的严不严重。 毕竟赵榛身在马车上,高衙内可是一直都在被韩世忠拖着。 更不知道高衙内到了宫门之外,被唤去太医院之后到底成了什么样。 毕竟一个大小便不能自理的人,怎么着,都是皇室所不喜的。 果然,就在高俅话说完的那一刹那,赵佶的脸上就出现了不喜的神色,更是摆手道:“既然如此……” “父皇!我记得那高衙内是健健康康能够走的!儿臣那个侍卫韩世忠,并没有伤了高衙内,那高衙内无非就是在来大内的时候过于聒噪,更是辱骂诋毁儿臣,儿臣才让韩世忠卸了高衙内下巴!” 赵佶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榛打断。 眼见赵佶迟疑了,赵榛更是指着高俅道:“高殿帅!孤只是让人卸了高衙内的下巴,你却说高衙内拉撒不能自理。” “莫非高衙内是通过口来排泄的?” “若高衙内并不是通过口来排泄的,那么高殿帅你这就是欺君!若高衙内是通过口来排泄的,那么孤倒是更好奇了。” 说完这一番话,赵榛朝着赵佶一拱手道:“父皇!儿臣见多了奇人异士,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口能喷粪之人!儿臣很好奇,想见一见!” 赵榛话还没完,高俅的脸色就开始青红相交了起来。 口能喷粪? 这是你一个王爷能说的? 童言无忌也不是这么个挡箭牌吧? 可是高俅偏偏还没有一点办法!因为哪怕是他想了无数个可能出现的情况,他都没有想到这小王爷能够接得住他的话语,顺带还给他挖了大坑! 欺君之罪?! 喷粪之人?! 哪一点,高俅都不想沾上,可是到了如今,他不沾也不行了! 高俅眼神阴鸷的看向赵榛,眼里满是恨意。 “官家,老臣这就去将坠儿,唤来庭前!” 高俅缓缓起身,正欲转向。 陈伯却一把抓住了高俅袖口,幽幽道:“高殿帅何等身份,怎可去见一个不能自理之人?” “去几个人,把高衙内,请过来!” 作为赵佶安排给赵榛的管事,陈伯本就是宫中之人。 这一点原主没猜到,可是赵榛却从记忆里的蛛丝马迹当中猜了出来。 但是赵榛却没猜到,这看似老实本分的陈伯,居然有着能在宫中说话的权力! 陈伯的话语,更是直戳高俅命门! 高俅想要争取时间,自己亲自过去跟高衙内套话。 只要不让他过去,那么对延福宫中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的高衙内铁定会闹幺蛾子! 果然,一听着陈伯的话,高俅面色突变,指着陈伯厉喝道:“同为官家老臣,陈美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话一出,赵佶双眼一厉,一拍面前桌子道:“高俅!你要造反么?!还是说,榛儿说你意图欺君,是真的?!” “陈美,也是你能叫的?!” 赵佶的勃然大怒,让高俅面色一垮。 高俅即便再怎么不学无术,他也很清楚他的一切,都是面前这个看似温和,内心里却极度自我的君王给予的。 怯懦的低下了头,高俅低声道:“官家,老臣不敢,老臣万万不敢!” 若是真让面前的官家脾气上头了,高俅可不保证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端王府开始的交情,说深也深,说浅,也不浅。 毕竟那么多自打赵佶还是端王时代跟着赵佶到登基的人里,走到现在的,没剩几个了。 陈伯看了一眼赵榛,低声道:“王爷,老奴这就去把那人犯带来,还请王爷稍待。” 赵榛此时对陈美的身份,起了几分好奇心。 看着高俅战战兢兢如同鹌鹑一般,赵佶也松了一口气,自家娃儿好像终于不闹腾了。 注意力,甚至还集中在了陈美的身上。 赵佶两眼一转,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自己的好儿子开诚布公一下。 “榛儿,你可是对爹爹安排陈美在你身边,有所不满意么?” “陈美,曾经是爹爹端王府的管事,在榛儿你要求出宫居住之后,爹爹怕你出事,所以才让陈美去作为你的福国公府管事的!” “这,都是爹爹的一片心意啊!榛儿可不要怪爹爹!” 听着赵佶这一番话,赵榛表示他还能说什么? 说赵佶确实太宠爱他这个儿子了么? 恭恭敬敬一点头一拱手,赵榛朗声道:“儿臣知道这是父皇的一片心意,孩儿谢过爹爹!” 这声爹爹一出口,赵佶顿时眉飞色舞道:“来,榛儿!你到爹爹这边来!爹爹夜想和你一同见识见识口能喷粪之人,是个什么模样!” 第十五章 球 伴随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赵佶扫了一眼跪在一旁面上已经出现冷汗的高俅道:“高俅,起来罢!你身上还有伤,一直跪着,日后没法陪朕蹴鞠了怎么办?” 长跪伤膝盖,跪久了就站不起来了,赵佶还是很清楚的。 可听着赵佶的话,赵榛的双眼却悄无声色的闪过了一抹失望。 赵佶终究是个昏庸的君主,不论是进去还是守成,其实都不太行。 特别是这货还很念旧。 就更不行了! 眼下赵佶一心软,就让高俅站起身来,若日后金兵来了,他赵佶再一心软,是不是那些投降派一个两个的他都不愿意杀? 若是太平年间,他当个泥塑木偶倒也罢了。 如今西夏,辽国,都对大宋虎视眈眈。 更远处的金国正在打的辽国节节败退,总有一天会跟大宋接壤。 赵佶若是继续这般昏庸念旧下去,大宋迟早要完。 说白了,到了大宋这些时日,赵榛对大宋的风土人情,对北宋这相对后世那些朝代更加开明的风气,对于北宋这更有人味的世道,早已有了一些归属感。 赵榛可不想自己看着北宋衰落下去,更不想看着这繁华,变成人间炼狱。 此前的赵榛还想着毕竟赵佶这个慈父其实父亲当的还挺不错。 那么就为他的大宋续命一波。 自己弄到兵权,然后负责集卡然后征战四方,让赵佶可以守成。 可当在赵榛看到了赵佶的表现,对赵佶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之后,赵榛放弃了。 李世民当初为什么要逼李渊禅位? 还不是因为大唐初创,李渊的能力不足以坐稳江山? 如今也一样。 赵佶的能力点,基本点在了和政务无关的地方上,唯独点对了的地方,也就是朝野上的制衡权谋。 然而历史上的教训早已留下,光有制衡权谋之术,其实于国无利。 只不过赵榛并不打算太早就逼赵佶退位。 毕竟年龄摆在这里,赵榛可不想被繁杂公务累的英年早逝。 台前还得势赵佶,赵榛确定了自己的心念。 自己,要成为赵佶身后的黑手,操控整个大宋! 恭恭敬敬朝着赵佶一拱手,赵榛挑眉道:“父皇,说到蹴鞠,孩儿心中有一个新的蹴鞠之法,还请父皇指教一二!” 一听赵榛的话,高俅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在这个时间段,赵榛说到蹴鞠,毫无疑问的就是想要抢在高衙内来之前刨了他高俅在赵佶心里的根基。 让之后的对质,变得更加对自己不利! 不过高俅也有着几分自信,虽然说在御街之上和赵榛对峙之时,他高俅被赵榛那一番话扰乱了心思,当时露了怯。 可是此时的高俅,已经重拾了自信。 他高俅浸淫蹴鞠之道几十年,堪称大宋蹴鞠之王,赵榛即便是再天才,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娃娃,他能有什么本事改进如今近乎完善完美的蹴鞠方式? 更具娱乐性?更具竞技性?更能让人玩的赏心悦目? 高俅不信! 想到这里,高俅两眼微眯,眼神中满是阴冷。 眼角余光一扫赵榛,高俅也朝着赵佶拱手道:“官家,老臣也想知道信王殿下的所谓新式蹴鞠之法,是什么样式的。” “毕竟整个大宋,蹴鞠之法官家可称第一,老臣自然是第二,蹴鞠都已经这么久了,都已经玩出花了,却始终没有新的进展。” “老臣也急的很,也想知道,这蹴鞠之法还能演化到什么模样。” “信王殿下天纵奇才,想必定然能够拿出来一套更加新颖的蹴鞠法才是!” 赵佶按着面前桌子的手隐隐使劲,他如何不知道,这是高俅的反击?这是高俅的捧杀? 在赵佶看来,自己儿子哪怕再能耐,也不可能能够改进如今的蹴鞠之法,毕竟这都多少年了? 哪怕是球技惊人的高俅,也玩不出新花样了。 自己儿子说有新式的蹴鞠之法,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听说了高俅最擅长踢球,所以才想着在这一点上跟高俅碰一碰。 毕竟赵佶也年轻过,赵佶也知道,在别人最擅长的方面击败别人,那是怎么一个舒爽了得。 可赵佶不信赵榛啊,哪怕是赵榛已经初显锋芒了,赵佶也不敢信赵榛有那种本事。 没好气的扫了一眼高俅,赵佶心中暗骂:“没眼力见的玩意!退一步不行吗?他还是个孩子啊!跟给孩子计较什么?” 心里话终究不能说出来,赵佶也只能摆了摆手,低声道:“榛儿,说说你的法子,爹爹给你参考参考,说错了也没事,毕竟童言无忌嘛,朕觉得,高殿帅也能理解,是也不是?” 前半句,对着赵榛说的,用的言辞语气极为温和。 可后半句落到了高俅的耳中,却又是一番阴阳怪气。 高俅哼哼一声,朝着赵佶拱手道:“官家说的算!” 都要把老子往死里弄了,你还护着他? 高俅的心态炸了,对赵佶的言辞,也开始激烈了起来。 眼见着高俅和赵佶这君臣二人之间似乎起了火花,赵榛对着一旁宫娥把手一伸道:“给孤纸笔!” 上好的宣纸,铺满了赵佶面前方桌。 也多亏了赵佶是个书画爱好者,到哪都有宫娥准备了纸笔,不然赵榛还真没法把后世足球的规则透彻的说给赵佶听。 这蹴鞠之法的变革,本就在赵榛的计划当中。 毕竟足球队的训练,套上了蹴鞠之名,很大程度上会导致整个汴梁的百万禁军有了训练的动静。 当今官家喜欢蹴鞠,甚至因为高俅踢球踢得好,就把高俅升成了殿帅。 这事儿试问天下谁不知道? 一旦后世足球队的训练方式引进了军营,那么北宋汴梁那些荒废训练几十年的兵马,可就有了训练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这不仅仅不会让他们觉得训练苦训练累,反而会让他们有积极性。 因为当兵的,想着成为第二个高俅。 当统领的,则自然想成为新一代“高俅”的引路人,简在帝心。 这是三赢的法子,还不会让赵佶起疑心。 赵榛当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高俅送上门来,更是给了赵榛一个合适的理由借口,将这个训练方式丢出来。 看了看面前的纸笔,赵榛嘴角一挑,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第十六章 查验无事犯欺君 好在后世的赵榛有练过书法,更是练过赵佶所创的瘦金体。 有着瘦金体的加持,赵榛倒也不担心赵佶的注意力会被别的事情分散。 毕竟,大艺术家通常都是专注的。 果然,随着赵榛的毛笔在宣纸上勾勒出一道道图线。 赵佶的两眼放起光来。 而高俅的呼吸,也越发急促。 很快,一副完善的球场和基础分队的图样,就被赵榛画了下来,放在了赵佶和高俅二人面前。 唐宋时期的蹴鞠方法,大致有着三种。 单球门,双球门,无球门。 单球门就是两队球员以特定的方式,将球踢入一个名为风流眼的一尺区域,规定时间内,得分多的一方获胜。 双球门则是更类似于后世的体育竞技,在球场两端设立球门,两队人抢攻对面球门。 而无球门,则是放弃球门,追求踢球的花哨性。 这三种里边,双球门的玩法竞技性对抗性更强,而另外两种则更偏向于观赏性。 到了北宋,双球门和单球门的玩法逐渐被摒弃,无球门的白打逐渐兴起。 而高俅,就是无球门蹴鞠的高手。 在赵榛笔笔画画结束之后,高俅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不就是双球门的玩法嘛! 大宋早就有了! 都玩腻了! 大宋文武百官有几个人愿意看着一群肌肉男大头兵在球场上追着一个皮球跑来跑去的? 更别提这种蹴鞠还经常导致流血事件,一点都不文雅,甚至可以说有伤斯文! 高俅放心了,就以赵榛所拿出来的这张图纸,高俅就不觉得赵榛能够影响他在赵佶心目中的地位。 “官家,老臣觉得信王殿下这副图纸,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似曾相识,似乎是自唐传下来的双球门之蹴鞠法吧!” 高俅一放心,说话的语气,也阴阳怪气了起来。 可赵佶也是个老玩家了啊!他哪能看不出来赵榛画的就是双球门的玩法? 虽然说这场地看着比起大宋现有的蹴鞠场要大不少,区域划分也很明确。 可是甭管咋说,这还不就是老掉牙的套路? 总不能说老树开新芽吧? 赵佶眼中闪过了一抹失望,不仅仅是对赵榛的,也是对高俅这个老臣的。 对赵榛,赵佶的失望其实并不算多,毕竟他一开始就不觉得赵榛真的能够创新蹴鞠之法。 对高俅,那就是纯纯的觉得高俅太不会做事做人了,明明自己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这高俅咋还非要给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去? 从来都只有他阴阳怪气别人的赵佶,此时终于体会到了被人阴阳怪气的感受。 按着桌板的手微微使劲,赵佶做势要站起身来掀桌子,好略过这一局。 可赵榛哪会给赵佶掀桌子的机会? “父皇!还请听孩儿细细说来这其中规则。” “孩儿自然知道这双门之法,自古有之,可是推陈出新才能够跟得上时局的变动。” “大宋的繁华,远迈前唐,这双门之法,才算得上是可以将蹴鞠的技法,蹴鞠的精神,蹴鞠的热情全部展现出来的地方。” 听着赵榛的话,准备起身的赵佶缓缓坐下,看着赵榛双目,赵佶低声道:“既然如此,那么榛儿你就将你的想法和规则,告知爹爹吧。” 赵佶也放弃了劝自己儿子的心思。 毕竟高俅不打算放过赵榛。 赵榛那一份偏执,反而让赵佶觉得赵榛不愧是自己的孩子。 都是有追求有抱负的人。 更何况作为蹴鞠爱好者,赵佶也确实很想知道赵榛改良之后的双门法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虽然心中对赵榛的这番举动有了个不知进退的评价,可是一想赵榛的年纪,赵佶心里的失望也烟消云散了。 刚还在怪高俅不知进退要和小孩置气,赵佶自诩大度,又怎会跟自己亲儿子杠上? 眼见赵榛没继续说话,赵佶拍了拍赵榛的肩膀道:“榛儿,你这一手瘦金体,写的颇有爹爹的神韵,不用担心说错了话,爹爹早就说过了,童言无忌。” 赵佶这话一出,高俅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本身刚才阴阳怪气了一句赵佶,现在的高俅就万分后悔。 赵佶这又提到了赵榛的瘦金体,毫无疑问的是在告诉赵榛放手去做。 高俅脸都气绿,瞥了一眼赵榛心里暗恨:有个好爹就是好! 可高俅却忘了,他的儿子们在外地为官,不也都是仗着他这个爹的身份,横行无忌么。 赵榛看着高俅和赵佶,眉飞色舞的将后世已经趋于完善的现代足球规则和技法,讲述了出来。 更是提出了联赛,州赛等等的规划。 两旁的宫娥和内侍听了只是觉得不明觉厉,可是在赵佶和高俅两个懂球的人听来,这简直就是一种终极进化! 蹴鞠,还能这么玩的? 当赵榛将规则彻底说完之后,赵榛重重的一拍桌面上的图纸,朗声道:“我一直觉得,大宋蹴鞠缺少一种东西,大家蹴鞠,似乎都是为了玩而玩。” “可是我觉得,这样不对。” “蹴鞠作为一种可以加强人体素质,能够让人拼搏向上的运动,它怎能少了他的精神内核?!” “我觉得,蹴鞠的精神,就该是拼搏向上,就该是永不言弃!” “就该是,坚持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努力!” “也同样该是团队合作,信任自己的队友,一同取得最高的荣誉!” “大宋有名动天下的戏子花魁,那为何不能有名动天下的蹴鞠大师?” 说完这一切,眼见着高俅和赵佶两个老球迷的眼中泛起了迷糊,赵榛乘胜追击道: “爹爹!儿臣请爹爹一道口谕!召汴梁各大家族,举办第一届新式蹴鞠联盟,儿臣愿将杨太傅输给儿臣的那块地拿出来作为头名的悬赏!” “按照儿臣的新规,操练三月,然而开始正式比试!” 为了带动大宋的全民运动心理,准备让大宋百姓随时训练起来,更为了让大宋变得知道什么叫做团结就是力量。 更别提这足球队的训练方式该如何制定,还不是赵榛说了算? 这玩意,赵榛掺杂点练兵的法子进去,又有什么问题? 为了在大宋的军队面前露脸刷熟练度。 赵榛可算是豁出去了。 毕竟辽人在檀渊之盟后就一直视大宋为菜鸡,大宋的文武也觉得自己是菜鸡。 集体摆烂之下,此时大宋除了边军勉强能有几分战力之外,汴梁的百万禁军,基本都成了废物。 必须想法子,让他们动起来。 而赵榛这一番话说得的确透彻。 更是说出了新式蹴鞠改制之后,对于大宋的好处有多少。 让反应了过来的赵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创新,这是推陈出新! 双门法,居然还能这么玩? 在规则的限制之下,也不至于演变出全武行这种流血事件,更是可以极大的调动围观者们的热情! 更能够让那些地方上的骄兵悍将和禁军里的刺头都有一个发泄的地方,可以让他们将平日里只能打架斗殴发泄的精力,用在竞技之上,用在给他们这些显贵送上最精彩的比赛之上! 这他娘的一举多得啊! 赵佶看向赵榛的眼神,都变得温柔了起来,不仅仅温柔,甚至都像是泛起了涟漪一般。 看着赵佶的眼神变化。 高俅知道,自己必须阻止一下这对父子才行了。 毕竟,如果双门法真的在这对父子的推动之下,大行于世的话。 他最擅长的“白打”,还有什么生存空间? 白打不行了,代表的可就是他高俅不行了,他高俅不行了,离失宠还远吗?! 高俅阴恻恻道:“可是信王殿下,您想没想过,满朝文武达官显贵,他们能否接受得了他们的手下人,只是踢了几场蹴鞠,就有了名动天下的能耐?” “信王殿下,您又有没有想过,若是蹴鞠场真如同殿下所说的,弄得那般巨大,那么队士们跑着跑着汗湿了衣裳就会影响他们的发挥,脱掉了上裳,又是袒胸露腹,有伤风化呢?” 听着高俅的话,赵佶也点了点头道:“没错,榛儿,双门法被弃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太过俗气,不雅。” “而且名动天下的蹴鞠大师,高殿帅不就是么?” “大宋也不需要通过万民选拔,来提拔一个蹴鞠大师出来吧?” “虽然这新式蹴鞠法,的确有他可以称道的地方,但是依爹爹看,还是徐徐图之更好。” 高俅一听赵佶的话,当机立断道:“信王殿下,官家说的没错,在这新式蹴鞠正式推行之前,朝廷还必须要准备准备才行。” “毕竟信王殿下年幼,制定的规则可能不够详尽,还是需要老臣这样的老成持重之人来制定,方才可以让天下人信服!” 作为一个操弄权术的高手,高俅很清楚这新式蹴鞠之法入了赵佶的眼,那么必然会大行于世。 所以高俅抛出一番不雅,低俗的言论,让赵佶这个有着洁癖,还好面子的皇帝陷入了迟疑。 高俅所为的,就是从赵榛的手中,夺过这新式蹴鞠的推广权力。 甚至说白了,他高俅都不用全盘夺过,他高俅只需要成为制定规则者的一员,这新式蹴鞠推行到天下之后。 天下人也只会感激他这个“蹴鞠之王”。 而不会感激那个只有七岁的小王爷! 这,就是高俅的盘算。 听着高俅这一番话,赵榛双眼微微眯起,眼眸中泛起杀意。 老家伙,你这是想来摘桃子? 我看你是在想屁吃! 低俗?不雅?这都是虚的! 长长吸了一口气,赵榛瞥了一眼高俅,砸吧砸吧嘴道:“父皇,您觉得,就以高殿帅这种身子骨拉出去蹴鞠,不说对抗性最强的双门法,就说单门法,高殿帅又能进的了几球?” “无门法花哨,但是对于引发人向上之心,奋斗之心无利。” “所以不管高殿帅踢得多好,一人智短,蹴鞠终究许多年都没有进步。” “更何况,专长于白打的高殿帅,又能对新式蹴鞠的规则有着几分了解?” “儿臣以为,推行新式蹴鞠的法子,越早越好,规则不够详尽,我们可以在每一轮的比赛过后查漏补缺进行修改。” “有不足,才有进步的余地,儿臣最不喜欢的就是所谓完美,因为完美无缺的事务,就代表着它没有了上升的空间。” “让一个根本不了解规则的人,来参与制定规则,制定所谓的完美规则。” “这不是说笑话么?如果高殿帅真能搞出新花样,大宋蹴鞠技术至于这么多年没提升?” “至于高殿帅的所谓蹴鞠之王?” “父皇您仔细想想,固然高殿帅这个蹴鞠大师人人羡慕,可是又有几人能如同他一般,是父皇老臣?” “百姓当中自古多奇人异士,可为何这么多年下来,除了高殿帅之外,再没有一个能到父皇跟前的?” “以儿臣所见,高殿帅连跟我一个孩子都要斗气,恐怕百姓当中蹴鞠技巧好的,早就被他弄死了也不一定。” “毕竟,高殿帅可是敢当街纵马杀人的!” 绕了一圈,赵榛又把话题绕回了高俅纵马杀人的事情之上。 故事重提,让赵佶狭长的凤目中闪过了一抹不耐。 先不提高俅的用意赵佶早已看透。 就说赵榛那一番话的后半段,就够让已经不爽高俅的赵佶对他更加不爽。 毕竟赵佶这个皇帝这么多年来,不是看着高俅踢球,就是看着高俅带来的人踢球,都已经腻歪了。 被赵榛稍稍一挑拨,赵佶就觉得确有其事。 因为高俅,是真能干出来杀了比他技巧好之人的事来的! 如今高俅又想夺走自己儿子的新式蹴鞠法? 赵佶不乐意了。 两眼一瞪,赵佶看着高俅说道:“高殿帅无需多言!” “榛儿!今儿爹爹就发旨意下去,让汴梁各大家族准备备战!” “那彩头,也不需要你掏!爹爹富有天下,出个彩头还是没问题的!” “爹爹觉得榛儿说得对,有缺点,才有上升的空间,就如同爹爹的字画一般。” “爹爹每每修改,经常彻夜不眠,也就是想着让爹爹的画作,能够更加优秀。” 自卖自夸之后,赵佶摸了摸下颌的胡子,看着赵榛道:“榛儿果然是个好孩子,真懂事!” 高俅还想说些什么,一个尖细的声音就打断了高俅的动作。 “启禀官家,高公子带到!” 陈美率先走入殿中,朝着赵佶一拱手道:“官家,老奴查验过了,那高衙内,不会从口中喷粪。” “高殿帅,犯了欺君之罪!” 第十七章 父子反目在殿前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可算是一句极为紧凑,让高俅有些应接不暇。 毕竟大宋到了宋徽宗时期,这官员一年休沐接近半年的生活,哪里有过这么紧凑的事情? 又不是上朝! 可真当事情出现了之后,高俅就明白了。 自己想要保住小命,就必须得从欺君之罪里给自己提溜出来。 赵佶是个仁慈念旧的君王不假,可同样,赵佶也是个薄情寡恩的君王。 这一点,高俅清楚的很。 简在帝心,最好是一直简在帝心。 高俅自认为自己没蔡京那份本事,可以多次离开中枢之后重掌宰辅。 所以若是让他在自己的荣华富贵和高衙内这个义子之间二者择一,高俅当即选择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眼中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高衙内,高俅猛然爆喝道:“高坠!你这个狗东西!居然敢诓骗老夫!今日老夫就和你割袍断义断绝父子关系!” “什么口可排泄!都是你对老夫吹嘘的!当时的你是不是含着给老夫表演的?!” 事到如今不是屎也是屎了,高俅只能顺着赵榛的话,将高坠这个衙内,说成是上下颠倒之人。 毕竟如果不这么跟着说,高俅很清楚自己极难脱身。 有着赵佶的宠信,高俅觉得只要自己能够表现出自己是被蒙骗的,那么赵佶最多就是去掉自己的职务,却不至于弄死自己或者流放出去。 更别提流放出去和被直接弄死,对于高球而言其实没什么两样。 高俅可不觉得以自己得罪的那些人,会容纳得住他顺顺利利全须全尾的被流放到指定地方。 半道上的截杀,试必定的。 然而高俅忘了,因为他的阴阳怪气,赵佶已经开始对他释放出了不爽。 当高俅这一番推卸责任的话说出来之后,赵佶没有如同高俅所想的一般去袒护他,而是食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抬头看向了高坠道:“高坠,朕这么叫你,没错吧?” “朕看你的年龄,跟高殿帅似乎差距不算太大,你怎会成了高殿帅的义子?” 赵佶这是一句都不提高俅所说的上下颠倒之事,反而是要直接从底子开始扒。 听着赵佶的话,高俅面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出来了。 今日的官家,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赵榛瞧了瞧赵佶,挑了挑眉头。 说实话,赵佶的这番表现,倒是让赵榛对赵佶的评价高了一点。 至少赵佶这人,知道想要摧毁一个人,就该从他的根子上挖起。 高衙内此时是懵逼的。 毕竟被架来延福宫之前,他在太医署就受到了好几番检查。 而到了延福宫,见到了当今官家和那个坏了他好事的小王爷之后。 他就被陈伯上来那一句振聋发聩的“欺君之罪”吓得不轻。 还没等高衙内反应过来,他的至亲至爱,一直对他表现出了溺爱的前族兄现义父高俅又果断的说他口能排泄,更是说出了是不是诓骗表演这般的话来。 甚至还提出了要断绝父子关系! 要知道,高坠认族兄高俅为义父,是自降一辈,并且将名字都写入了族谱的! 一旦他被高俅开革出去,那么高衙内就是个连族谱都上不去的孤魂野鬼了! 想到这里,高衙内浑身不寒而栗了。 他虽然纨绔跋扈,而且仗着高俅的势,不知道横行乡里了多少年,又欺压了多少百姓。 可是高衙内不蠢! 到了汴梁这几天,高衙内享受过大宋的繁华,更是见到了汴梁的花花世界。 可是今天的事情告诉了他什么叫做,城市套路深。 高俅那混球犯了事,现在想把自己推出去当替罪羊! 咽了咽口水,高衙内看向赵佶道:“官……官家……” “小的,小的知罪!” “可是小的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小的能够口能排泄,更没说过什么欺君的话来啊!” 听着高衙内的话,赵榛不耐的摆了摆手道:“高衙内,御街之上你可不是这般态度,如今到了御前,官家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好了!” “哪有你说别的什么话的余地?” 高衙内咽了咽口水,他不想死,他想活。 纵马伤人的明明是高俅,又不是他! 他固然在外边欺男霸女,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又没有证据证人,谁能够拿这个来指证他? 指着高俅,高衙内声嘶力竭道:“官家!官家想叫小的什么,都可以! 小的本是高俅族弟,高俅看小的乖巧懂事,就收了小的当他的义子,并且许诺了无数荣华富贵!” “平日里高俅经常在府中说官家坏话,说官家是个昏庸之君,但是越昏庸,才越有利于他们的掌控!” “这样,高家的荣华富贵,才能更加长久。” “小的一直都想找机会大义灭亲!” “只是苦于没有面圣的机会,今日终于有了,小的哪怕是死了,也甘愿!” “毕竟小的,绝对没有什么不尊敬官家的举动!” “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小的也听过!” 一口气将这番话说完,高衙内剧烈的呼了几口气,看向一旁面色难看的高俅,心中竟然升起了几分报复之感。 你丫想给我头上扣屎盆子,那我就把你的那些破事全部拉出来! 不就是互相伤害吗?谁不会啊?! 在高衙内大掀旧底的时候,高俅的面色开始了难堪。 到了此时,高俅已经彻底绷不住了。 “竖子!老夫何时说过这般的话?!” “老夫忠君爱国,怎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官家!还请相信老臣,老臣绝不敢说这般的话来!” 一面说着,高俅一面以头抢地,以示诚恳。 这一招,高俅曾经屡试不爽。 多次让赵佶原谅了他的不当举动。 可这一次,高俅越磕头,他的心越凉。 哪怕是他的脑门磕出了血来,却也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句来自赵佶的宽恕。 “行了,说了就说了吧,你高俅哪有什么不敢做的事呢?” “毕竟,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朕的亲密好友啊。” “不是吗?” “只是朕没有想到,朕在你的心目中,如此的不堪啊!” 赵佶的阴阳怪气落在了高俅耳中,更是让高俅汗如雨下。 高俅很清楚,凉薄寡义的赵佶另一面,要展露出来了。 想到这里,高俅心一横,猛的站起身来直接朝着高衙内冲了过去。 “竖子!谁让你害老夫的?!” 看着打作一团的二人,赵佶也并没有出声劝阻,反而是面露和煦笑意,看着赵榛道:“榛儿,你说这一场戏,好看吗?” 第十八章 虎毒尚且不食子 赵佶能当这么多年皇帝,浸淫了这么多年的权谋,即便是宰相换了一个又一个,他赵佶的地位却没有丝毫的动摇并不是没有道理。 在此时一连串事情都被赵佶理顺了之后,赵佶就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赵榛弄出来的一出好戏了。 对于自己儿子有这样的心思和算计,赵佶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这是老天赐给自己的大好机缘。 赵佶有着一大堆儿子女儿,但是大多都是庸庸碌碌。 不仅仅文不成武不就,就连治国之法,就连谋略算计,都比不过旁人。 可赵榛的出现,让赵佶十分惊喜。 自己这个儿子,懂事了嘿! 而且居然能给高俅玩弄在股掌之间! 这代表的是什么?这代表的是大宋江山后继有人了! 赵佶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有多好,他知道他能够活到赵榛长大成人的时候。 长子赵桓基本已经废了,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能给赵榛这个儿子,扶立起来? 儿子越有能力,老子越害怕这种对皇家而言的常有事儿对于赵佶而言近乎是不存在的。 只要不是他已经成年的儿子,能够在他还没有玩够的时候夺权。 赵佶就很放心,不会有什么忌惮。 毕竟赵佶自认为等到他年老体衰的时候,他也就没那么多心思去折腾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了。 因为在赵佶眼里,比起朝堂上的那些事情,他更喜欢奇石,更喜欢绘画,更喜欢书法。 甚至更喜欢去蹴鞠! 当了大半辈子皇帝,还不能享受享受?还要隔三差五看着一帮老梆子对自己评头论足? 赵佶其实挺开心,自己当皇帝的这些日子,没有像是包拯寇准这种敢于扯着皇帝衣服喷口水的臣子。 赵榛弄高俅这一连串的攻势,不仅仅让高俅花了眼。 反而更是让赵佶对自己这个七岁的儿子,更加满意了起来。 毕竟此时凉薄那一面上了头的赵佶可不觉得,自己会离不开高俅! 听着自己便宜老爹那一句这出好戏,赵榛眉头一动。 扫了一眼打成一团的高俅父子,赵榛朝着赵佶恭恭敬敬一拱手道:“爹爹,孩儿知罪!” 与其否认是自己设了个局逼着高俅一步一步上钩,引得赵佶不爽。 赵榛觉着自己不如说实话,就说是自己特意这么弄的。 以此来加重在赵佶心里的权重。 谁让很明显,赵榛的那一番设计已经被赵佶看透了呢? 赵佶满意的点了点头,拉着赵榛坐在了一旁,随手端起一个酒杯道:“甘罗十二岁拜相,现在看来,榛儿已经有甘罗之资了!” 听着这话,赵榛只觉得自己该感谢华夏泱泱数千年来累积的无数神童。 因为有着这无数的神童们存在,像是赵佶这种对自己无比自信的人,很容易就能接受自己的孩子表现出超出寻常小孩才能的事实。 “不过吧榛儿,爹爹还是要问你,你之所以弄了这么大的阵仗,想要扳倒高俅这老货,到底是为什么?” “毕竟爹爹听说,你和梁师成走的很近,而梁师成和高俅关系极为密切,你真的扳倒了高俅,梁师成会不会和你生出间隙呢?” 眼见赵榛落座,赵佶又轻声问道。 对于其他的皇帝而言,赵佶提问的这可以说得上是一道送命题。 王爷皇子勾结内侍。 可是赵佶这就不一样了,先不说赵榛是他赵佶看重的皇子,赵佶已经想以太子的规格培养赵榛了。 就说单论赵佶对于梁师成,对于他那一班潜邸之臣的了解,赵佶就不觉得他们能够翻得出自己的掌心。 只要赵榛不表现出和朝堂上的宰相们亲密,和谁亲密,赵佶都自认自己可以掌控全局。 赵榛毕竟没有读心术,从赵佶那和煦的面庞上,也看不出来什么太多的表情。 听着赵佶的问话,赵榛心中暗叹一声,做出了决定。 缓缓看着赵佶的双眼,赵榛轻声道:“高衙内当街行凶,欲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别人父亲的面凌辱女子。” “高殿帅知而不报,更是纵马当街灭口。” “这两件事,就足够让孩儿对高殿帅父子起杀心。” “唐太宗曾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君为船,民为水。” “高殿帅他们这些腌臜事儿都能在天子脚下如此肆无忌惮,那么在乡里邻间,他们又该是如何的无恶不作。” “在儿臣昏迷的这些时间里,儿臣人虽然昏迷着,但是脑子却格外清晰。” “儿臣不仅仅在反省儿臣曾经的荒诞,也在反思如今的大宋,到底是怎么了。” 听到这里,赵佶饶有兴趣的拉长了声音道:“哦?~榛儿,你觉得如今的大宋,怎么了?” “你莫非也觉得,爹爹是个昏君吗?” 这话一出,赵榛心里疯狂的吐槽了起来。 又他娘的不是五代十国或者南北朝的那些皇帝,除了那些皇帝之外又有哪个皇帝会觉得自己是昏君的? 赵佶这个糟老头子属实是坏得很。 想通过这一句话,来确定自己这个儿子对他的看法? 真特娘的不要脸! 虽然心里在吐槽赵佶的不要脸,可赵榛却摇了摇头道:“并不是如此,儿臣只是觉得,大宋明明看起来是那般的欣欣向荣,汴梁更是无比繁华,可是儿臣得心里,总是觉得这一片盛世,有些虚假。” “北方的辽国,对大宋虎视眈眈了几百年,每年大宋靠着钱财,才能够让辽国的兵锋不再南下。” “而在儿臣思来想去的最后,儿臣觉得,不论是辽国,还是西夏,其实说到底了都是咱们大宋一手养肥的!” 赵佶饶有兴趣道:“那么榛儿,你是觉得,父皇做的不对?大宋历朝历代的先帝,也都做得不对吗?” “若没有那些钱财,大宋又如何能够保持住稳定,保持住繁华?” 赵榛说的这些,其实赵佶也都清楚。 没毛病,西夏本就多次败给过大宋,而在大宋开国之时,大宋和辽国打得可都是有来有回。 只是在大宋源源不断的赏赐和上供当中,大宋荒废了本身的修养,导致兵力逐渐衰退。 到了赵佶登基之后,这一切早已积重难返了。 所以哪怕是童贯一个太监,打了胜仗,赵佶也不吝啬赏赐和官职。 就在赵榛打算回答赵佶这个问题的时候,一个黑影,瞬间跪倒在了赵佶和赵榛当中,打断了二人交谈。 “官家!老臣!老臣真的是无辜的啊!” 不远处的高坠,终究还是没能干的过高俅这头老狐狸,此时躺在地上,明显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赵佶不耐的看了一眼高俅,摆了摆手道:“虎毒尚且不食子,高俅,你还配为人父吗?” “来人!拉下去!” 第十九章 父子推杯论兵权 虎毒尚且不食子,简简单单的七个字,让高俅的内心如坠冰窖。 而赵佶那冷酷无情的拖下去,更是让高俅开始了绝望。 他打死了高衙内,本不过就是为了能够让赵佶看到,为了表现自己的忠诚,他不惜杀了自己的义子。 他高俅,是忠心耿耿的! 没等高俅多嘴,早已按捺不住自己内心杀意的陈美一把掐住了高俅的后颈,随手卸掉了高俅的下巴。 朝着赵佶微微颔首,陈伯低声道:“官家,老奴带着高俅先下去了!” “在宫外静待官家的处置口谕和旨意下来。” 赵佶眼中闪过一道不忍,可是很快又被凉薄占据了高地。 “陈美,你去吧,另外找几个机灵的人,给殿帅府邸外边盯着点。” “万一殿帅府,还有什么奇人异士呢?” 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彻底断了气的高衙内,赵佶摆了摆手道:“把这个骗子,拖下去!” 被陈美捏着脖子,就如同提着一条死狗一般的提离了延福宫。 高俅的眼中,满是憎恶和怨恨。 可已经被卸了下巴的高俅,此时却只能在心中无能狂怒,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同为潜邸之臣,高俅其实有着无数的问题想要问陈美。 就比如陈美为什么能够如此果断的卸了他的下巴,又比如陈美为何要这么致自己于死地。 只能说高俅搞错了一点,他是赵佶的潜邸之臣不假,可陈美,却是端王府开始的管事,一直都是只忠于赵佶的人。 一直接受的,也是主辱臣死的训练。 比起死士,陈美这种从儿时开始就将一切献给了皇室的人,更像死士。 而当赵佶让陈美担当了赵榛的大管事之后,陈美的效忠对象就成为了赵榛。 而高衙内的辱骂也好,还是高俅在御街之上对赵榛的不尊重也罢,都是让陈美想要弄死他们的缘故。 “高殿帅,就像一头死狗一般,你的感觉如何?” 在无数宫内侍卫的不敢置信眼神中,陈美堂而皇之的将高俅拖到了宫门之外。 看着高俅眼中的无数神采,陈美低头问道。 “哦,是老夫忘了,高殿帅此时是戴罪之身,被卸了下巴,也没了说话的能耐。” “就当老夫,是自言自语好了。” 陈美坐在了高俅身边,按了按高俅的肩膀,如同一个老友一般低声喃喃道:“官家身边的老人,一直都是走一个少一个。” “你说你好好的,以如同在端王府中一般的侍奉着官家,对皇家保持自己的敬意,那该多好?” “有着梁师成的关系,你天然就和殿下是盟友的关系,殿下惊才绝艳天赋绝伦,一旦殿下成年,就会成为储君的有力竞争人选。” “毕竟咱们这些人啊,都能看得出来,官家对于太子,其实积怨颇深了。” “毕竟太子好像一点东西,都没有继承官家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若是保持和官家和殿下的关系。” “你高俅再次成为从龙之臣又有何难?” “你高俅,彻底让高家成为权贵之家,又有何难?” 听着陈美这一番话,高俅的瞳孔急速收缩,呼吸也猛然急促了起来。 一抹懊悔,从高俅的眼中闪过。 可惜一切,都没了如果。 暖殿当中,赵榛和赵佶依旧在桌前对饮。 这次的赵佶倒是没让赵榛喝酒,反而是两人一块喝着茶水。 “榛儿,你可知道爹爹本来是想要将高俅提拔到太尉,让他可以掌管天下兵马,从而钳制童贯的?” “如今高俅已经是不能再用了,榛儿你觉得,爹爹要如何才能收回童贯手中的兵权?” 听着赵佶的这句话,赵榛的眉头猛然一缩。 赵佶重用高俅,居然还有着这一层用意? 这一步,其实在赵榛看来,是很正确的。 毕竟童贯一个太监手握重兵,武官又没有足够资历钳制童贯的。 所以自然只有身为赵佶潜邸之臣,并且有着军功在身的高俅有这个和童贯别苗头的能耐。 赵佶觉得,自己能够管的住高俅,高俅也能明白他的用意,从此和童贯泾渭分明。 只是赵佶没有想到的,却是他这一步棋,在布下的一开始就偏离了轨道。 高俅和童贯的来往,简直如胶似漆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兵权直接旁落到了他们的手中。 枢密院,形同虚设。 如何收回童贯手中的军权,对于赵佶而言,其实是个大问题。 毕竟他的手里能用的人,的确是不多。 奸臣当道之下,童贯他们可以慷他人之慨,用国家的利益来换取他们的功劳,而那些有能耐的人,却一直都被压在他们这些人的下边。 赵佶没有入过底层,他所看到的消息,所看到的人才,也就是这层层官僚们所愿意让赵佶看到的。 当处理了高俅之后,赵佶陷入了一个无人可用的地步。 如今赵佶以一种相对平等的态度跟赵榛聊到这个话题,也的确是赵佶的一个心里疑问。 毕竟大宋的重文轻武,扬文抑武以及根子上的强干弱枝政策,都是为了防止大宋的君王失去了对武力的绝对控制。 赵榛淡淡的喝了一口茶,品了品茶水里的苦涩,对着赵佶道:“父皇,孩儿觉得其实并不用让高俅来钳制童贯,直接用梁太尉就好。” 高俅是个正常人。 童贯是个阉人。 他们两个合作起来,自然是无比融洽。 毕竟一个有军功,一个有资历,他们两个合作的确是可以将兵权彻底截留。 赵佶轻轻一笑道:“榛儿你这还真是慷爹爹之慨,你扳倒了梁师成的党羽高俅,算是给了梁师成一棒子。” “又让爹爹将钳制童贯的任务交给梁师成,算是给了梁师成一个甜枣。” “如果爹爹当年,有榛儿你这一份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本事,爹爹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被动。” “不过你就不担心梁师成和童贯相互勾结,彻底架空爹爹吗?” 听着赵佶的话,赵榛摇了摇头道:“爹爹,以儿臣之见,若是让高俅掌握兵权,反而会让兵权旁落。” “因为高俅和童贯,并没有实质上的利益纠纷。” “而让梁太尉掌管兵权,两个内侍之间为了他们在军中的权重,必然会出现纠葛,会出现争端。” “而且,杨戬老了,还能活几年呢?” “一旦杨戬没了,梁师成将失去一个掣肘,童贯常年带兵在外,和梁师成没有实质上的利益冲突,这两人无法站在对立面,反而对爹爹不利。” “爹爹你说,是也不是?” 赵榛的权谋之术其实不算多高明,只是赵佶太过自信加上局内人的身份没有看透。 说到底,旁观者清。 赵佶自认为自己足够让高俅,童贯,蔡京,杨戬等人互相钳制。 可实际上,赵佶早已失去了对于他的这些亲信们的绝对控制。 虽然赵佶对这些人的同盟关系有一定了解,却也终究不知道,盟友随时是可以换的。 当听到赵榛的这一番话之后,赵佶只觉得恍然大悟。 看着赵榛,赵佶挑了挑眉道:“榛儿果然天纵奇才!” “是爹爹没有想清楚!” “就依你的做吧!”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赵佶看了看赵榛,揶揄道:“怎着,爹爹记得杨戬也和榛儿你起过冲突,要么爹爹给你把杨戬也撸了助助兴?” “就别伤他性命了,如何?” 第二十章 磨刀赫赫向高俅 说老实话,赵榛听到赵佶提出弄死杨戬的提议之后,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心动的。 毕竟杨戬那老逼登,确实是个阴人。 而且按照历史而言,那货也还有着几年好活。 本身在弄倒高俅之前,赵榛确实是打算弄掉杨戬,作为自己的立威立名之战。 可如今已经给高俅弄趴下了,赵榛就不会去轻易动杨戬了。 朝堂上的平衡,还是需要保持的。 想到这里,赵榛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赵佶。 虽然赵佶脸上满是笑意,可是赵榛却从赵佶的笑意里读出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赵佶的这个提议,是一个试探! 摇了摇头,赵榛朝着赵佶抬手道:“父皇,儿臣和杨太傅之间的争端,只是一时的意气之争而已。” “杨太傅并没有如同高殿帅一般,触及到了儿臣的底线。” “儿臣又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爹爹,就别开这种玩笑了。” 一开始的几句模式化的称呼,是赵榛对赵佶的试探。 就那几句父皇,儿臣,赵佶的脸上就隐隐约约挂上了寒霜。 可当转换为爹爹的时候,赵佶脸上寒霜散去,又挂上了暖意。 从这一个神色变换当中,赵榛摸到了赵佶的态度,以一句别开这种玩笑了,结束了这么一个话题。 听着赵榛的话,赵佶皱了皱眉,将手沾上了一旁的酒水,在面前的桌面上边说边画了起来。 “杨戬,作为提出朕需要近卫的人,他手里有着内卫的兵权,掌握着皇城司的人手。” “梁师成,被民间称为隐相,和满朝文武极为融洽,在榛儿你弄掉高俅之后,梁师成将会接替殿前司和大宋的禁军。” “蔡京,大宋的蔡相,中流砥柱,栋梁之才。” “童贯,大宋如今身上战绩最为耀眼的将星,在军中声望颇重,可惜是个太监,而且嚣张跋扈,不可轻许国之重器。” 点出了这四个人名之后,赵佶抬眼扫了一下赵榛,一字一句道:“榛儿,这四个人里,你和梁师成走的最近,而梁师成和蔡京关系极佳,你可以找个合适的日子,上蔡府见见蔡相。” “童贯知道是你从中作梗,才让兵权落入了和他不那么对付的梁师成手里,自然不会对榛儿你有什么善意。” “杨戬更是如此,他如今年岁已经大了,虽然有着无数的小心思,却最终也只是想要保全他的荣华富贵。” “所以为了避免被榛儿你打压,他必然会选择和童贯达成联合。” 这一番话说完之后,赵佶颇有深意的看着赵榛,点了点头道:“榛儿,你这一盘棋,算是下的极好。” “榛儿,你对你的大哥,有没有什么意见?” 话锋一转,赵佶直接将他的话语转到了他的长子赵桓身上,而且还是很直接的问赵榛,他是不是对赵桓有什么意见。 这句话无异于是直接问赵榛,对太子之位,有没有觊觎之心。 赵榛缓缓的摇了摇头。 “爹爹,儿臣和大哥从来就没有冲突,兄谦弟恭,哪有什么意见?” “只是大哥如今身处东宫,不像之前一般可以经常来和儿臣玩了。” 哪怕他知道赵佶对赵桓很不喜欢。 哪怕他知道,赵佶的确在杨戬等人的干扰下,起了易储之心。 可赵榛很清楚,不论赵佶是怎么想的。 皇室当中,兄弟阋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哪怕是赵佶,也不会容忍一个对自己大哥表现出了明显敌意的儿子。 有些事情,赵佶可以想,可以说,可是赵榛只能想,不能说。 听着赵榛的回答,赵佶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爹爹也希望咱们家,可以和和气气的。” “行了,榛儿,你也早些回去吧,爹爹估计陈美那老货还在宫门等你和爹爹的旨意呢。” 沉思了片刻,赵佶对着暖殿门外呼唤道:“去几个人,到梁太尉府上传告梁太尉,薅夺高俅所有官职,发配惠州吧。” “他不是苏轼小吏么,就让他随着他的旧主而去吧!” 恭恭敬敬站在赵佶面前的小内侍,面色苍白。 因为他觉得他面前的官家那话语中的凉薄之意,扑面而来。 高俅从高高在上的殿帅,坠入即将被发配出去的刑徒,只是在须臾之间,就被赵佶做出了决定。 高俅可是赵佶府邸里的老人。 高俅曾经也被赵佶视作过他的左膀右臂。 就这般儿戏的被薅夺掉了他的满身富贵?发配惠州? 那可是岭南之地啊! 可是这话落在赵榛的耳中,却是另外一个意思。 因为赵佶只提了高俅的处置,却丝毫没有提高俅两个亲生儿子的处置。 有着那两个亲生儿子照顾,高俅哪怕是被发配到了惠州,小日子过的也不会太差。 而且,赵佶没有提到高俅两个儿子,其中也未必没有一层含义,就是告诉赵榛。 高俅的性命,不能伤。 等内侍跑着离开了暖殿之后,赵佶按着面前的桌面,站起了身道:“榛儿,你对爹爹的这个处置方式,有没有什么意见?” “爹爹知道,你肯定是想要杀了高俅的。” “爹爹留着高俅两个儿子,就是想要保下高俅,你可知道爹爹的用意是什么?” 用意是什么?赵榛挑了挑眉。 他哪能不知道,这是赵佶又在玩制衡那一套了。 留着高俅,随时可以再次从惠州叫回来。 哪怕是梁师成把杨戬熬死了,赵佶也依旧可以维持住朝堂的稳定局面。 而且这样的操作,哪怕是高俅被贬黜去了惠州,只需要远离中枢一段时间,等他再回中枢的时候,他反而会对赵佶一笑泯恩仇的感恩戴德。 到了那个时候,赵榛的压力也同样是两人。 童贯,高俅! 点了点头,赵榛道:“爹爹,儿臣知道!” “既然知道,那可有怨言?怨爹爹没给你解气的机会?” 赵佶依旧以平和的眼神看着赵榛。 赵榛缓缓出了一口气道:“父皇如此作为,自然有其中深意,儿臣又岂敢有什么怨言?” 听着赵榛的话,赵佶笑了笑道:“行了,别跟爹爹斗气了,留着高俅还有一个好处。” “爹爹会让人传下去,就说是你因为爱惜高俅的蹴鞠之能,请爹爹饶恕了高俅的死罪。” “这样,想来高俅也不会对榛儿你有什么太大的敌意了才是!” 天真的话,从赵佶的口中说出。 听着赵佶的这番话,赵榛的眼中反而闪过一道精芒。 赵佶这是,给自己送助攻了啊! 有着赵佶的这句金口玉言,自己之后安排人半道截杀了高俅,谁又能想到自己头上来? 自己,只是一个七岁小孩! 扫了一眼赵佶,赵榛心中舒缓了起来。 一个事事都想着完美解决的人,往往干出来的事儿,都会导致坏结果。 第二十一章 信王初扬名 赵佶也怎么都没想到,他想着让自己儿子立功,扬名天下的招数,居然被赵榛下意识的就给切换成了一个可以弄死高俅的大好机会。 一转眼,又是七日已过。 这七日的边梁,虽然在无数的百姓当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可是那些高门大院当中的“嘿!”“嚯!”之声,却让整个汴梁为之沸腾。 多少年了? 多少年大宋的京师里,听不到这种众志成城的号子声了? 多少年大宋的京师里,听不到这种操练之声了? 随着消息的传出,大宋的百姓们都知道,大宋出了个贤王。 信王赵榛! 现在提到赵榛,倒也没有什么人会再去提从前的福国公了。 毕竟浪子回头的故事,本就传奇。 当传奇故事出现在一个皇子身上的时候,那么那种传奇的味道,又会更浓郁几分。 过往赵榛的荒唐,似乎都被一笔带过,而此时的赵榛在民间的名声,却成了一个贤王爷。 一个掀翻了权臣、奸臣高俅,为民做主的好王爷! 当初的高衙内那在御街上如同杀猪一般的嚎叫和韩世忠那一板一眼的高声辩解。 可是一点都没有遮掩的。 如今官家都已经做出了审判,那么自然而然的就是高俅这个本就臭名昭著的大奸臣是坏的。 信王是好的! 铺天盖地的告示之下,更是证明了信王殿下是为了百姓出头,才扳倒了高俅。 这一下,赵榛在整个汴梁城的百姓们眼中形象就算是彻底立起来了。 “信王殿下!您出门呐?这是咱家刚弄出来的炊饼,您来上一块试试?” 一个挑着小担的行商看到信王府里走出来的几个身影,当即就打起了招呼。 这些天里,信王爷就是曾经的福国公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而这原本生人不敢靠近的信王府,如今也成了汴梁城中一景,不少的摊贩因为觉得赵榛是个为民做主的贤王,也将自己的小摊搬到了信王府外边。 这几日来,他们早已知道赵榛这个信王爷,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出府大部分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带上三两侍卫罢了。 听着这个小贩的话,赵榛挑了挑眉道:“武大,你这炊饼多少钱你可得算清楚!孤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可不能白吃白喝你们的!” 随手接过了小贩手中的炊饼,赵榛看着身后的陈伯道:“陈伯,今天高俅被流放,你说孤去城外送送他,他会不会觉得感恩戴德?” 陈美双目闪过一抹异色。 “王爷,这高俅是王爷您一手扳倒的,他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王爷亲自去送他,没准他会怒急攻心而死也不一定。” “毕竟以老奴对高俅的了解,他对他的那个义子,可是感情深的很啊。” “不过老奴还是不太明白,为何今日王爷并没有带上韩世忠出门?” “韩世忠虽然油滑心里有算计,但是一身武艺和警觉都很不错,王爷带上他,就不用带这些府内侍卫了。” 陈伯心中其实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 高俅睚眦必报不假,可是信王殿下自打这一次大病之后,就好像是心中的仁慈被他丢到了一旁一般。 每日府邸中的那些禁军们,都被信王殿下那一手写出的章程练的苦不堪言。 就如同是在受酷刑一般。 换做以前的福国公,肯定是不忍心看下去的。 而这一次赵榛并没有带韩世忠出来,很可能是安排了韩世忠去暗中刺杀高俅。 只是这信王爷看来,好像自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就开始对自己不再如同以往一般的信任了。 就连这种事情,都没有告知自己。 不过陈美也很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毕竟信王殿下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 任由哪一个七岁的小孩知道了身边最亲近的人,其实是他的父亲安排过来监视他的,他都不会高兴。 陈伯心中知道,也就确定了自己只能慢慢的缓和和信王殿下之间的关系。 毕竟信王还小,这种小的裂痕,只需要花些时间就能够愈合。 赵榛瞥了一眼陈伯,心中猜到了几分陈伯的想法。 正常情况下,韩世忠都是自己的贴身侍卫,和自己寸步不离的那种。 今天突然没出门,在当时经历了延福宫一事的陈伯眼中,可不就是自己安排了韩世忠去刺杀高俅么? 轻轻笑了一笑,赵榛道:“陈伯,你想哪去了,父皇都说了,留高俅一命帮孤扬名,孤又怎会对高俅动手?” “更何况,若是孤要杀高俅,孤为何要和陈伯你们一同出城,去送别这大宋一代蹴鞠之王呢?” “韩世忠不过是前两日训练太过剧烈,拉伤了肌肉,所以孤今日让他在府中养伤,没有带他出来罢了。” 说完这句话,赵榛扫了一眼自己身后那逐渐远去,喊着卖炊饼的武大,摇了摇头。 这在汴梁卖烧饼的武大,自然不可能是那被西门大官人绿了的武大郎,更不可能是那个武松的兄长。 虽然同名,可是这也不能代表着别的什么。 眼下就连高俅,都要被自己安排掉了,世界线恐怕也早就开始变化了吧。 看了看天空中的蓝天白云,赵榛心中长叹一口气。 这蝴蝶效应,到底会将大宋吹向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赵榛很好奇。 听着赵榛的话,陈伯抿了抿嘴。 后来的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清,他并不知情,他只知道在信王殿下出来之时,那高俅就被内侍们带走了。 如今赵榛的这一番解释,让陈伯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高俅是赵佶的近臣,如果赵榛真的弄死了高俅,恐怕赵佶那边,也会闹性子。 还是陈伯不知情,被赵佶和赵榛父子打了一个信息差,不然的话陈伯也不至于不知道。 赵佶自认为的一招妙手,彻底葬送了高俅的小命,让高俅成了一块砧板上的鱼肉。 赵榛瞥了一眼城门方向,心中暗暗算计了起来。 韩世忠,大概快到了。 第二十二章 殿帅走好山水长 正如陈伯猜测的一般,赵榛的确是暗中安排了韩世忠带上了府内的几个好手,准备伺机伏杀高俅。 赵佶说的对,虎毒尚且不食子。 高俅为了洗掉自己的罪名,当着赵佶和赵榛的面直接生生打死了高衙内,这就足够让赵榛将他的名字写在必杀的名单之上。 高俅的所作所为,甚至让赵榛连多了解一下他这个青史上其实没留下什么太多骂名之人的兴趣都没有。 御街纵马杀人,御前行凶。 要知道,之前的高俅在维护起高衙内的时候,可比赵佶更像是一个慈父。 高俅的这一番表现,让赵榛很明白,如果高俅真的有了翻身的机会。 他绝对会成为自己的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特别是在赵榛清楚,比起高俅这种本身就在赵佶的心里有着极高权重的老臣,其实高俅那两个儿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在赵佶面前说话的资格。 所以弄死高俅,对于赵榛而言,是一个最优选。 毕竟下放出去的高俅,无异于一头蛰伏在暗中的毒蛇。 明知道有这么条蛇在,不去弄死他,赵榛又不是石乐志。 但是面对陈伯,赵榛还是不能做到和原主一样的彻底敞开心扉。 “陈伯,你不用担心孤会对高俅做什么,毕竟孤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人,孤已经树敌够多了,又怎会去让父皇伤心呢。” “毕竟,孤还跟杨戬不对付呢!” 听到赵榛提及杨戬,陈美心中微微一叹。 高俅是梁师成一派的人,在高俅处置结果出来之后,隶属于高俅的那一部分权利被分润到了梁师成之后。 陈美就猜到了是赵榛助力的这个决定。 有着这么一个决定,哪怕是梁师成也不至于对赵榛有什么怨言,毕竟拿到自己手里的权利,比在一个成天跟别人眉来眼去的人手里,要靠谱得多。 信王殿下,是成长了啊。 看了看赵榛,陈美点了点头道:“王爷放心,老奴不会多想。” “只是老奴以为王爷不会放过高俅,所以想要请命由老奴出手。” “同样身为端王府老臣的老奴出手,清理掉高俅,合情合理,官家如果怪罪下来,也怪罪不到王爷身上。” 陈美的话,词真意切,可是赵榛作为一个后世穿越而来的人,心中怎么着都是有点怀疑的。 特别是面对好像有点精神病的赵佶,赵榛可不敢拿自己的未来去赌陈美的忠心。 摇了摇头,赵榛轻笑道:“陈伯说的哪里话,孤何时骗过你不成?” 原主……确实没骗过陈伯。 出了信王府,一路向着城门方向走去的赵榛两眼掠过的都是汴梁的风景。 “王爷,马车到了,如果不快些,恐怕送不了高殿帅了!” 陈伯的话语,敲在了赵榛心头。 挑了挑眉,赵榛笑道:“还是陈伯想的周到,另外陈伯你随身带了布兜么?” “取一捧汴梁的土壤吧,算是孤送别大宋蹴鞠之王的礼物。” 听到这些话,陈伯低声道:“王爷那需不需要给高殿帅准备一桌酒菜?截留押送他的官军,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也不会介意高殿帅在编了城外吃上美美一顿的。” 陈伯想的的确周到,这样一副做派在有心人的眼中,自然会是赵榛放下了喝高俅恩怨的表现。 可赵榛却摇了摇头道:“罢了,如果真的是让孤给他送一顿酒菜过去的话,他高俅可未必敢吃。” “如果他真的吃了,在半道上又出了点什么事?那在父皇面前,孤可就罪孽深重了。” “毕竟那老倌身上有伤心里有气,肝火旺盛。” 撇了一眼赵榛,陈伯嘴角抽了抽。 我的信王殿下诶,你去送高俅这件事本来就可以说的上是在刺激他了。 就高俅那小肚鸡肠的性子,恐怕着一送,他反倒会恨您三分! 高俅曾经多么风光,如今的高俅就有多么落魄。 当朝殿帅被贬黜出京,身边除了几个侍卫之外,也就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了。 毕竟赵佶虽然贬黜了高俅,可并没有查封高府,也没有完全收回高府里的财富。 高俅的老婆孩子,还在汴梁当中可以说得上一句颇有家资。 人贬了,富贵尚在。 这就是赵佶给高俅的态度。 这也是赵佶给赵榛的态度。 可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整个汴梁也没有人出来送高俅这个曾经的殿帅一程。 哪怕是高俅的妻妾们也都是一样。 看着越来越远的汴梁城墙,高俅很清楚,自己下一次回来肯定是物是人非了。 但是只要是自己还活着,自己的那些妻妾们就不会瞎搞。 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那一手导致自己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的小王爷,高俅早已深深的把他的样子记在自己脑海当中。 终日打雁,今日却被雁啄了眼。 他原本以为只是在官家诸多皇子当中稍稍受宠的一个。 却爆发出了他没有想象到的能耐。 叹了一口气,算是自嘲。 但是下一刻,高俅的斗志又昂扬了起来。 终有一日,他会再度被官家启用。 到时候再和那小王爷好好的算算总账。 也无所谓。 “高殿帅止步!” 伴随一声长呼,几个押送高俅去被贬地的大头兵停下了脚步,也停下了马车。 汴梁当中豪门大户层出不穷。 这些人可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高俅再不济,曾经也是一个大官。 他被贬出京,如果说一个送的人都没有。 反倒显得有那么一点不可思议。 如今有人来送他了,那么这几个大头兵们就觉得哥几个总算是有点钱赚了。 本身就是苦哈哈的厢兵,捞油水的机会可一点都不多。 像是高俅这样的大官。 来送他的人自然是不会吝啬给他们这些苦哈哈赏钱的。 果然,就如他们几人所想的一般,那喝停他们的车队中的当先一骑随手就丢出来几锭碎银子。 “请各位兄弟喝酒。” “我家主人想和高殿帅,聊上几句,送别高殿帅!” 接过那几锭碎银,几个厢兵自然是无可无不可,勾肩搭背的转身去了一旁。 赵榛拨开马车窗帘,正好碰上了高俅那眼中充斥着惊疑的眼神。 “高殿帅,孤来送你了!” 第二十三章 杨了个杨 高俅惊骇,哑然。 纵使他有着千种思绪,他也没想到唯一来送他的,居然是一手将他打入尘埃的信王。 他高俅睚眦必报不假,可他却也知恩图报。 不然这么多年来,他也不会屡次帮衬苏家,更不会和梁师成一样,来回奔走只为了给苏轼恢复名声。 可是在高俅的眼里,赵榛的行为也不过就是想要和他缓和一下关系罢了。 毕竟大宋嘛,中枢大臣只要不死,终有一日能返回朝堂的。 一切不过就是赵家官家一句话的事。 高俅自认为自己杀了高衙内,已经体现了自己的忠心,更是让这个七岁儿放过了自己一命。 老赵家,终究是仁慈的。 只是我高俅,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你赵榛一送之恩,还比不过老夫丢官被贬之仇! 眼神中的万般神色,终究是化作了一抹厉色。 “老臣,谢过王爷一送之恩!” 挂上窗帘,遥遥一拱手,就算是高俅谢过了这一送之恩。 瞥了一眼高俅,赵榛对驾着马车的陈伯道:“陈伯,将礼物送给高殿帅吧。” 高俅放下窗帘的手猛然一顿。 礼物? 这小王爷为了缓和和自己的关系,居然用出来了这种手段? 自己一个被贬之人,何德何能能够让他一个皇子来送礼给自己? 陈伯斥停驾车的宝马,翻身下车走到高俅马车前,取出自己腰间那鼓囊的钱袋递给了高俅。 “高俅,王爷的心意,你收下吧。” “其中自有寓意。” 听着陈美那似乎一点人情都不带的话语,高俅接过钱袋,轻轻放在了自己身旁,也没急着拆开。 “陈美,替老夫谢过信王好意,这几日的恩情,老夫铭记于心!” 在眼见自己触怒了赵佶却没有被治罪,家里财产也没有被收回之后。 和赵佶早已有了默契的高俅当然觉得,自己之时成了赵佶用来开慰赵榛的工具人。 赵榛真拿自己有办法的话,他会过来送自己? 完全不觉得自己会死的高俅,此刻也不算遮掩了。 对赵榛的敌意宛如实质一般的释放了出来。 你信王把我当什么了? 你想和我缓和关系,我就得听你的? 只是可惜了,高俅也和陈美一样,都不知道他们离开延福宫后,那暖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有着怎样一番对话。 不然以高俅对赵佶的了解,他不可能猜不到,这个七岁的小皇子,居然有了超过太子的权柄! 毕竟太子赵桓,可都没法做到影响赵佶,让赵佶按照他的想法去分割权利。 “行了,走了!” 最后看了一眼赵榛所在的马车,看了一眼那曾经的朋友陈美,高俅放下了车帘。 几个厢兵乐乐呵呵的走到了陈伯面前,挤眉弄眼道:“管事大爷,要不要再聊聊?哥几个还是能做这个主,停一会马车的。” 他们收了好处,自然好说话,可陈伯看了看身后马车,知道赵榛没有下车的意思之后便对几个厢兵说道:“无事了,几位可以押送高俅去惠州了。” 想了想之后,陈伯低声道:“走得慢些吧。” 这句话,是提醒这几个厢兵。 此去惠州,三千余里,更是需要翻山越岭。 走得慢些,才更安全。 陈美始终还是不放心,毕竟路途太远了。 高俅也不是他曾经的先生苏轼那般天下何处无知己的豪放人。 而且苏轼被流放去惠州的时候,好歹是从黄州出发。 若是高俅在半道上出了事,那么谁知道赵佶会不会迁怒到赵榛身上? 陈美的好心提醒,让马车上的高俅微微一笑。 果然,老赵家的人,就是优柔寡断。 连他陈美一格狗奴才,也这般优柔寡断! “几个狗东西,还不赶车?今夜如果在山上,老夫看咱们都得死于大虫之口!” 高俅似乎又找到了一丝自己高高在上时候的感觉,斥责道。 被陈伯还有赵榛他们一行的爽快给冲击到了的几个厢兵也不敢赌。 谁知道之后高俅会不会重返中枢? 他们几个大头兵,惹不起! 对着赵榛的车队露了个歉意的眼神,几个厢兵翻身上马,挂上押送的旗帜,就上了路。 注视着高俅的车队远去,赵榛从马车上走下来道:“陈伯,你觉得杨戬此人如何?” 陈美心中咯噔了一声。 莫非自己的小主人,又打算和杨戬战斗? 拿下了一个高俅,其实足够赵榛扬名了。 看了看赵榛脸上神色,陈美一字一句道:“王爷,杨戬不同于高俅,杨戬出身山东,朝廷立明堂,铸九鼎,修大晟府、龙德宫,他都担任提举官。” “深受官家信任,就连护卫官家安危的内卫和皇城司基本都在他的手中握着。” “王爷和杨戬并没有到需要彻底撕破脸的地步,依老奴看,不需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对杨戬,以拉拢为主就好!” 赵榛眼波流转。 自己想动杨戬的心思,这么明显? 赵佶看出来了,陈美也看出来了。 那么那个掌管后廷起家的杨戬,他看不看得出来? 不过陈美透露出的杨戬出身,倒是让赵榛为之一笑。 有时候,出身地,也是可以成为工具的。 就比如说赵榛为了提前让朝廷注意到梁山泊,所以特意让去截杀高俅的人装成了山东人,更是吩咐了他们。 举替天行道的大旗。 让他们装作不经意间放过了押送高俅的厢兵们,让厢兵们有通风报信的机会。 通过这些准备,把屎盆子扣在梁山泊的头顶上,提前开启梁山泊的起义。 杨戬的山东出身,反倒是让赵榛有了个把梁山泊的事情和他关联起来的地方。 造反嘛,历朝历代都有,而大宋的起义也不少。 只是说大宋的强干弱枝政策下,这些起义大多刚冒泡就被掐灭了。 可梁山泊,是能够在数月间席卷山东的悍匪! 固然这个世界并不是水浒传的世界,一支这般强悍的悍匪杀高俅起义。 在“有心人”赵榛的推动之下,牵扯到杨戬就容易了。 赵佶哪怕再看中杨戬,恐怕也会给杨戬身上的权利全部薅夺。 看了看陈美,赵榛轻笑道:“杨戬老了,孤只是在想杨戬手握皇城司,掌管内廷,他万一有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如何是好?” 陈美低头道:“官家知道杨太傅有让官家易储之意。” 得,这话一出,赵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赵佶的段位确实高。 像是高俅,像是梁师成,像是杨戬朱勔他们这些人的心思算计,赵佶都看得很明白。 可是奈何赵佶的操作实在是太过自信即巅峰了,自信能够谁都能管好,结果就是大家各玩各的。 给大宋玩崩了。 “父皇今日问孤,孤和大哥关系如何。” 扫了一眼陈美,赵榛冷冷道。 听到这话,陈美心中顿时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二十四章 豹子头乍现,梁山泊入局 这是赵佶这个皇帝想要立赵榛为太子的表现啊! 只要赵榛的答复让赵佶满意,那么赵佶的年龄一到,等待着太子赵桓的结果就是一个,那就是被废掉太子,成为一个闲散王爷被豢养在汴梁。 而若是赵榛的答复没有让赵佶满意,那么赵榛就会成为赵桓太子之路上最好的磨刀石。 就像是前唐太宗李世民用李泰磨炼李承乾一般! 陈美自然想让这个他一点一滴看着长大的小王爷登上那大宋至高无上的位置。 毕竟,如果赵榛也成为了大宋官家。 他陈美可就是两代天子的潜邸之臣了! 这种成就,这种识人之能,足够让他陈美青史留名! 作为将自己一生都献给了皇家,并且不打算婚娶的人,名留青史是陈美毕生最大的心愿。 而伴在赵榛的左右,一同名留青史,那更是陈美所追求的最高成就。 赵榛看着眼中满满殷切的陈美,轻声道:“孤说,兄谦弟恭,相处融洽,没有任何的不愉快。” “也没有任何的纠纷。” “孤还感慨,自打大哥成为太子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孤玩耍了。” 听到赵榛的这些话,陈美瞳孔急速收缩。 他知道,赵榛这个太子之路,已经算是踏上去稳健扎实的一步了。 因为赵佶的兄长们大多早夭,所以在赵佶的父亲神宗那儿,最讲究的就是骨肉亲情。 这一套,也被赵佶那几兄弟铭记在了心里。 而赵佶在接过了哥哥的班子之后,也是对哥哥留下的几个女儿极好,视作亲生女儿。 赵佶自然也希望他的孩子们,能够融洽和睦。 赵榛的回答,绝对是让赵佶满意的回答! “王爷,您这么说,那就对了!” 陈美忍不住朗声道。 “如果官家真的有这种心思的话,那么王爷想要对付杨戬,宜早不宜晚。” “杨戬手握皇城司,可以肆意使用皇城司探子监察汴梁百官,更能够不用旨意,直接进入任意大臣府邸搜查。” “这个权柄,王爷一定要握在自己手中!” 赵榛满意点头。 陈美果然不愧是皇室精心栽培的大管事人选,这种人,在秦汉之时可是足够成为一国国相的! 果然有见识。 只不过通过只鳞片爪,就猜到了自己想动杨戬是为了杨戬手中的皇城司。 笑了笑,赵榛缓缓道:“没错,杨戬手握皇城司,而且多次在父皇耳边挑事,说大哥不适合当太子。” “这件事,孤,站在大哥一边!” 陈美两眼猛然一瞪,一股子错愕之感,从陈美眼中迸出。 小王爷居然还打算把太子拉来当挡箭牌? 这还真没错! 这一步棋落到赵佶的眼中,那可不就是他的幼子为了保护懦弱无能的大哥,和权臣对上吗? 这可是加分项! 陈美连连点头道:“没错,王爷所言甚是。” “太子如今虽然做不出什么成绩,却也是早就定好了的储君,虽然说杨戬不知道是说通了哪一位皇子,想要和太子争一争这储君之位。” “可是只要官家一日不下旨,太子就终究是太子,稳若泰山!” “王爷选择在这种时候援助太子,太子定然会记住王爷这一份情谊!” 越想,陈美就越觉得自己心里美滋滋。 虽然说他早就觉得,信王殿下有着超越太子的能力,可是他却一直没敢去想,信王此时就已经有了这么深的算计。 哪怕是此时官家的旨意,大多是出于梁师成的手,哪怕是此时的内廷,依旧被杨戬牢牢握在手中。 可是轻易动摇国本,哪怕是杨戬梁师成这两个权倾天下的阉人加一块,他们都不敢! 因为赵佶年富力强,还有着斗志和杀心! 一旦他们真的惹得赵佶不快,那么他们的一切,赵佶都能在顷刻间收回! 赵榛摆了摆手道:“为大哥分忧,本就是孤该做的事,只是不论是哪位皇兄想要兄弟阋墙,孤,都不会让这事情发生。” “兄弟之间,骨肉亲情,皇权再如何又怎能动摇亲情血脉的联系?” “此时暂罢,我们回府吧。” “今日送高殿帅离开了汴梁,也算是让孤心头的一颗大石落了地。” “虽然高俅没死,但是高衙内的那条命,算是偿还给那对惨死御街的父女了。” 信王车驾回了汴梁,而在汴梁向南的通道上,一支骑兵,正在山林当中疾驰。 韩世忠一马当先,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村落嚎道:“前方就到了鄢陵了!” “高俅一旦到了这里,押送他的官兵绝对会在鄢陵进行补给!” “这是信王殿下给咱们的第一个任务,也是咱们在这大宋腹心之地所干的第一件大事。” “兄弟们,你们可敢?” 韩世忠的呼喝声,让几个做出山匪打扮的军中悍卒脸上露出了狰狞之意。 “韩大哥,我林冲本就是和高俅有着血海深仇之人,王爷既然给了我这个机会,我自然会尽心竭力。” “剩下几个兄弟,也是久历军阵,却被高俅压制不得寸进的人。” “我们,皆愿生食高俅狗贼的肉!” 一面替天行道的大旗,被韩世忠一甩展开,迎风招展。 看着身后大旗,韩世忠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信王赵榛会这么安排了。 之所以在信王府兵建立之初,就让他找禁军当中有能耐,但是不受重用的人。 其中恐怕很大一部分原因建立在这些人不会欺上瞒下,不会勾结营私上。 毕竟如果他们会这些东西的话,他们也就不可能一直都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头兵。 都是和高俅有积怨的人,这些人在这个时候用起来,根本不用去担心他们走漏风声。 只是韩世忠不明白,为什么赵榛要让他们装作山东盗匪。 他们一帮子开封府西北道口音的人,说自己是山东的? 韩世忠两眼一眯。 梁山泊? 王爷计谋深远,绝不会无的放矢。 既然提到了这个地名,那么其中必有深意。 “兄弟们记住了,一会杀人之后,不要压抑声音,就说咱们要去投了那梁山泊!” 最先开口的林冲一身武艺不俗,更是对韩世忠的能耐心服口服,当即道:“韩大哥,我们知道!” 赵榛怎么着也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不是水浒世界,却又出现了水浒世界里的人物。 没有考虑方言口音,会导致原定计划出纰漏。 这事儿其实本就是赵榛的算计。 这个时间段上如果高俅身死,赵榛的嫌疑是最大的。 可若是证人说来人口音是开封府或者西北道的。 那么赵榛反而嫌疑会更小。 毕竟赵榛送了高俅! 高俅的屁股本就不干净。 恨他的人比比皆是。 若是赵榛要杀他,根本不用去送他。 整个汴梁的权贵,基本都知道了赵榛身边有着西北悍将和汴梁当中的精锐。 所以在此时若是开封府西北道的人杀高俅。 只会导致赵佶把目光投向别人。 因为,赵榛总不可能前脚刚送完高俅。 后脚就给高俅弄死了吧? 任谁去想,都不会觉得这是那个小王爷的算计。 所以在被赵佶怀疑的人中,首先就会排除掉赵榛! 顺手把锅扣给宋江,扣给梁山,只是顺手为之。 赵榛主要想的是让赵佶提前注意山东的民变。 毕竟当时的赵榛也不知道杨戬出身山东。 而韩世忠这一波脑补操作,将梁山悍匪截杀变成了悍匪截杀高俅后投奔梁山。 对于赵榛的计划,反而更加有利。 第二十五章 落魄凤凰不如鸡,落魄殿帅宛如狗 鄢陵,还算是开封府的地界内。 设置为畿县。 可是更多的人,还是喜欢称呼鄢陵为鄢陵,而并非多次更替的县名。 毕竟自周国分封的鄢国,到之后的鄢陵之战,都让鄢陵之名,深入人心。 鄢陵繁华,繁花似锦。 被誉为花乡。 可这沿途的百花,却没有让高俅有着一丝一毫的留恋和欣赏。 因为他高俅,此去惠州,下一次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汴梁,才能回到大宋的权力中心。 不远处的乾明寺塔,落入了高俅的眼帘当中。 看了看塔,高俅自嘲一笑。 “可惜了,官家笃信道家,不然你这佛塔,还能好好修缮一二。” 大宋的佛教,其实一直算不上发展的有多好。 毕竟从陈抟老祖三局定华山开始,道家就成了大宋皇帝们心中的白月光。 历代皇帝都爱吃丹药,都更加信任道教。 如果不是五代十国时期佛教打下的好底子,恐怕如今的佛教在大宋的法统,还要更难受几分。 高俅砸吧砸吧嘴,掀开面前车帘道:“你们几个,带着老夫去乾明寺看看,老夫想要礼佛!” 厢兵头头笑道:“高大人,这可不是您想去哪就能去哪的时候了,如今您只是一个被发配的刑徒,可不能想着任由您的性子来。” “不过出汴梁时几位大人有交代,让咱们路途上慢点,您看看您这去礼佛一下,又需要多长时间?” “兄弟几个也好知道,怎么计划不是?” 听到这话,高俅双眉皱起。 这狗东西,怎么这般不懂事? 老夫即便是失势了,可是老夫依旧家财万贯,两个儿子,也都各有官身,你们几个狗东西居然敢拿这个拿捏老夫?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高俅揉了揉脸,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吧。” 半个时辰,说多不多,说短不短,可是那几个厢兵可是想着刮一层油出来的,哪能这么轻易的就接受高俅的意见? 几个厢兵互视一眼,各自做出了几个手势。 看到几个手下人的手势,厢兵头领笑了笑道:“高大人,倒也不是兄弟们不愿意通融,只是这半个时辰,兄弟几个也需要打发打发时间才行不是?” 一听这话,高俅就知道他们几个是想着要钱。 可是赵佶即便是发配了他,却也终究没有让他带什么钱财出汴梁,现在连个开封府都没出,就要花钱打点这几个厢兵的话,他身上的钱财又怎么能够撑得到惠州? 高俅当即就有些生气的说道:“老夫即便是被发配出京,可终究还是位高权重人脉颇深,终究曾经也担任过你们的顶头上司,门生故旧无数。” “你们这般折辱老夫,就不怕老夫让你们没一个好下场吗?” 高俅的话,让几个厢兵轰然大笑了起来。 厢兵头目也不装了,翻身上了马车,掀开了高俅面前的车帘大大咧咧坐在了高俅面前。 “高殿帅,哥几个也不是什么想着敲诈勒索你,只不过干事有干事的规矩,你需要半个时辰去礼佛,哥几个也需要钱去度过这半个时辰。” “俗话说得好,活在当下,我们这些厢兵本就是大宋最低等的人,如果这种大好机会放在我们面前,我们不知道把握的话,那我们还拿什么去享受?” “至于让我们没好下场,说实话,小的很清楚高大人有这个能耐,只需高大人到了惠州,对着汴梁写一封书信就能够做得到。” “可是一去惠州三千里,哥几个既然要送殿帅大人去,那么这一路上哥几个还能有几人活着,都是未知之数。” “都已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哥几个享受享受,不应该吗?” 说完这句话,厢兵头目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狰狞之色。 “高大人,你不要以为我们这些大头兵都是吃素的,都是软柿子。” “吃素的软柿子,他们可接不到这种押送刑徒的肥差!” “汴梁的几位大人们给了我们好处,我们就让你们见面。” “高殿帅若是不给哥几个好处,那么哥几个就纵马狂奔,全速颠簸高殿帅一段时间。” “若是高殿帅还是不愿意给哥几个好处,那么一旦离了开封府地界,哥几个就砍了高殿帅,抢了高殿帅的那些钱财落草为寇,倒也能逍遥一段时日。” “高殿帅,你说是不是呢?” 听到这里,高俅的眼中才出现了一抹惊骇。 他虽然没啥太大的本事,却也终究是在军中呆过的。 他很清楚这些大头兵被逼急了,确实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虽然没有亲自体验过被发配被流放的待遇,可此前的高俅却也多少能够想到一二。 只是没想到当他真的被发配之后,他会这么恐惧。 太黑暗了! 一言不合就落草为寇? 这是大宋士卒该干的事? 不过猛的一想,高俅又恍然大悟了起来。 禁军兴许不会。 可是成员绝大多数都是难民灾民的厢兵,却确实是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每逢灾年,大宋官僚们很喜欢把那些无处可去的灾民们编入厢军,让他们直接吃国家粮。 这一步,是可以让那些文武蛀虫们中饱私囊吃空饷,喝兵血的好招。 他高俅以前,也没少喝这些兵血。 而有一说一的,就是比起一切都可以查到的禁军,厢兵当中不知根底,甚至本身就是匪寇的人,数之不尽。 眼中闪过一抹颓然,高俅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之人,这里是五两银子,够几位兄弟好好玩上一天了。” “老夫只求半个时辰内,不会有人打搅老夫礼佛。” 见着高俅拿出了钱,厢兵头目脸上瞬间喜笑颜开了起来。 “高殿帅,您看看您看看,拿钱办事吗,我懂得很!” “你早出这钱,我们哪用闹得这么生分?” 嘴上说的轻巧,厢兵头目的手上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一把就抢过了高俅刚摸出来的银锭。 “好东西!这玩意融了再加点旁的,绝对能当八两用!” “嘿!高大人,谢了哈!” 高俅拿出来的银两,自然是纯度极高的官银。 融掉之后加些其他的金属,拿去较为偏僻的地方用,平白无故就能多上三四成的价值。 这对于一个普通厢兵而言,可是了不得的大钱。 “哥几个,走!乾明寺走着!高大人要礼佛!” 听着车厢外那个厢兵头目的话,高俅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 他摸到了赵榛送给他的礼物,那个钱袋。 钱袋中装满的,是汴梁的泥土! 故土难离,故土难回。 送践行礼的时候,送上一把土,这代表的是什么高俅很清楚。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赵榛想和他缓和关系。 而是赵榛不打算让他高俅,再回汴梁! 第二十六章 高殿帅早已看穿了一切 高俅脸上,汗如雨下。 脊背上也冒出了无数汗珠。 信王居然这么玩? 这实在是超出了高俅的预料。 可是信王如何能够让他高俅再也回不了中枢?回不了汴梁? 自己的根基那般结实,只要天子还在,官家还在,他高俅就能够回到汴梁,回到权利场。 除了……自己死了! 高俅猛然抓住了自己的头发,脑海中如同播放幻灯片一般的滚动起了自打延福宫一事到今日赵榛送别的所有画面。 赵榛……真敢杀了自己! 赵榛……真要杀了自己! 而且官家,还送了一个借口给赵榛。 让赵榛可以肆无忌惮的下黑手! 因为赵榛想要演给天下人看的,已经演完了! 甚至就连赵榛的这出把戏,也没几个人看得透,除非身在局中! 想到这一节,高俅当即呼喊道:“等一等!” 可话一出口,高俅的心脏又急速的跳动了起来。 不行! 不能信那几个大头兵! 先不说他们是不是赵榛安排的。 就说万一那几个大头兵知道了赵榛想杀自己,他们会不会拿着自己的人头去找赵榛请赏。 高俅都不敢赌。 老赵家的人,对于手下人,特别是对于投降过来的手下人可是从来都不吝啬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那几个厢兵在不久之前,刚刚威胁过了自己。 想要杀了自己落草为寇! “高大人,何时叫兄弟们停下啊?” “别忘了,我们拿钱办事,需要浪费哥几个的时间,就得加钱!” 听着车厢外的厢兵问话,高俅粲然一笑。 若是自己有别的什么事情,这钱花了也就花了。 如今高俅都已经断定自己会死了,还花钱又有什么意义? 何况这几个人,鬼知道他们是不是赵榛的人? 赵榛身为信王,身边又有陈美这般的端王府老臣所在,他有这个能耐在厢兵中选死士来干掉自己! “无事!老夫想差了一点。” 冷冷的朝着车帘外低呼了一句。 高俅仔细的思考了起来。 那赵榛倒也终究是年轻了些,居然不知道这些厢兵们是拿钱办事的性格。 为了榨干自己,这些厢兵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凝了凝神,高俅吐出了一口气。 也多亏了赵榛年少,想事情没那么周全。 这也就给了他高俅一个挖坑的机会,一个哪怕是他死了,也能让赵榛在赵佶面前丢掉信任的大坑! 高俅迅速的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撕裂了自己内裳衣袖,在雪白的内裳上写下了杀我者赵榛,臣高俅绝书这几个字。 下一刻,高俅就想了起来这张破布应该放在哪里。 放在身上什么地方会比较安全? 胸口不行,高俅的钱财都在胸前,一旦放在胸前必然会有人拿到。 腰间不行,腰间也是常有人藏东西的地方。 靴子也同样不行,高俅一双靴子上百两的价格,这些贼人不可能不动心思! 思前想后之后,高俅咬了咬牙,高呼道:“停下!老夫要如厕!” 听着高俅的话,厢兵头目低声骂骂咧咧了一句。 “真他娘的事多!” “这虽然是进了鄢陵地界,却还没到县城,荒郊野岭之下,虽然有着村落,却也没有你能去的茅房啊!” 刚想充耳不闻,搪塞过去,厢兵头目又听到了高俅的一声呼喊。 “老夫加钱!憋不住了!” 加钱两字一出,厢兵头目顿时笑了起来。 这老倌儿终于开始懂事了嘛! 挺好的! 喝停车队,厢兵头目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高俅说到:“高大人,您看这荒郊野岭之下,您去哪如厕比较方便?” “哥几个拿钱办事,既然你给了钱,我们当然会伺候的您舒舒服服喽!” “先去给您开路除草,您看咋样?” 高俅强装笑意,乐呵呵道:“不必如此,只需要给老夫草纸几张即可!” 厢兵头目随手从自己胸前摸出几张草纸,塞给了高俅。 高俅伸手去接,可手上那一道显眼的伤口,却被厢兵头目看了个通透。 “高殿帅怎么这么不小心,在车厢里边还能给自己弄伤了?” 这话一出,高俅猛的倒抽一口冷气。 好家伙! 这个厢兵头目的眼力竟然如此高明!一眼就看到了他手指上的新伤! 肯定是赵榛安排过来杀自己的人! 高俅悻悻一笑,如今他的计划还没有完成,不能这么早就死了,一定要给坑先挖好再死。 打了个哈哈,高俅笑道:“还是老夫不注意,摸到了车厢内的木刺吧!” “若不是小哥提醒,老夫还没注意到呢!” 一面说着,一面高俅草率的给自己的指头包扎了一下,拿着草纸快速的就跑入了一旁的树丛当中。 脱掉裤子,蹲下身子,高俅卯足了劲大解了起来。 必须要将肚子排空,这块布,才能被塞进自己的体内。 高俅很清楚这一点。 也只有把肚子里现在有的东西排空了,他这几日才能适当的吃些食物,免得引发排泄。 “赵榛,老夫在九泉之下等你!” 怀着怨怼之心,高俅畅快的拉了起来。 浓郁的臭味,在空气当中弥漫。 厢兵头目捂着鼻子,对着身边手下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这些有权有势的奸臣不知道吃了些什么龙肝凤胆,拉的都这么臭!” 听到这话,一个厢兵笑骂道:“老大,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你莫非以前也是这种达官贵人??” 厢兵头目反手给了这人一个爱的巴掌。 “扯淡!” “老子以前是土匪!也就是哲宗那会被打散了山寨,不然老子现在还在山上占山为王呢!” “当初老子抢了辽人的一匹羊羔,吃爽了之后拉的也这么臭!” “哈哈哈哈!” 哄笑之声,在厢兵当中响起。 “拉的,可真久啊!”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之后,厢兵头目自言自语道。 听到这话,几个厢兵凑上前来。 “老大,那要么去看看那高殿帅拉完了没有?” 厢兵头目满脸嫌弃道:“要去你去,味儿太冲了,我是受不了!” 淅淅索索的声音响了起来。 高俅面色难堪,扶着一棵树,喘着气说道:“不用了,老夫来了!” “现在启程,上路吧!” 也多亏了高俅的过往,玩的足够开放也足够花。 不然高俅还真不知道这破布可以藏在人体之内。 寻常也不会有人去检查那个位置。 虽然羞耻,可是为了能够在死之前坑一波赵榛,高俅还是咬着牙干了。 第二十七章 风紧扯呼撤!做戏做全套! “高大人,咱们现在还去乾明寺吗?” 厢兵头目乐乐呵呵的看着虚弱的高俅,笑着问道。 高俅心中一动。 原本高俅想着去乾明寺,是打算趁着礼佛的时候,让那些乾明寺的大和尚给他传递消息,让他的门生故旧们寻个机会,给他更换一波押送的士兵。 至少总比眼下这几个用着要放心一些。 可等高俅觉得赵榛想要弄死自己之后,高俅觉得自己往乾明寺一去,没准会导致乾明寺被那信王盯上。 毕竟信王爷的心思那般深沉,谁知道他会不会对大和尚们动手? 如今的大宋对于寺庙和尚,可并不是什么太过尊崇。 斧声烛影,草木皆兵。 高俅此时对谁都不敢去相信。 反正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甚至就连那般的屈辱都已经接受了。 高俅也就没什么兴趣去一趟乾明寺和大和尚们斡旋。 掀开了车帘,高俅低声道:“不用去了,上路去惠州吧。” “老夫突然想想,如果求神拜佛有用的话,老夫又怎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高俅话音落地,天空上突然出现了几抹乌云。 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 闪光照亮了高俅的周边,也让高俅的心跳猛然一蹦。 “轰隆!” 雷声响起,高俅双目圆瞪,低声喃喃道:“莫非还真有神佛?” 可没等高俅反应过来,一支利箭,撕裂了空间,贯穿了高俅的车帘扎在了高俅的马车车厢之内。 下一瞬,嘈杂的吵闹声,叫骂声,在高俅的车厢外响起。 “直娘贼!我等替天行道!特意来此诛杀奸臣高俅!赚了高俅人头当投名状去梁山投奔梁山泊的好汉了!” “你们这帮直娘贼狗腿子不要不识好歹!都给老子滚蛋!我们只想杀了高俅!” “我入你木!给老子杀!” 耳中响起的熟悉厢兵头领声音,还有几个夹杂着汴梁,夹杂着西北道口音的叫骂争论之声,让高俅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 那一队厢兵,居然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和那些听起来是替天行道的悍匪打起来了? 高俅有想过这些厢兵是赵榛的人马。 可高俅却不认为这些操着西北,操着汴梁口音的大汉会是赵榛派来的人。 因为赵榛手底下,还真就有着西北人和汴梁人。 最可能动手的,往往是最不可能的。 越是聪明的人,越会这么想。 高俅心机深刻,只不过是小觑了赵榛才导致的一步错步步错。 若是高俅从一开始就没有小觑赵榛,在御街之上就认了怂,处置了高衙内,没准在梁师成和赵佶的和稀泥之下,他高俅不至于落到眼下这般的下场。 眼下的高俅正是一个最为谨慎的时候,所以他直接摒弃了赵榛派这些人来杀他的可能性。 反而觉得,自己是命不好,所以碰上了这么一帮急着想要投名状,盯上了自己的山匪草寇。 “他娘的,把老夫当软柿子了嘛?” 既然这些厢兵在为了自己的小命奔波,厮杀,那么他们应该不会是来杀自己的。 高俅顿时一把扯出了废老大劲才放进去的破布,提上裤子抽出自己身边的宝剑从马车上冲了出去。 “壮士们莫慌!老夫也来祝你们一臂之力!” 那块破布留着也碍眼,高俅顺手就将那块破布丢入了一旁几个火把所点燃的篝火堆中。 “杀!” 厢兵头领看着高俅爆发出来的血勇,两眼一亮。 不管是权臣还是奸臣,不管是太监还是文人。 面对死亡之时,可以爆发出反抗之心,有着血勇的人,就是壮勇之士! 很容易就能成为生死之交。 “好个高大人!接刀!别使剑了,剑这玩意单挑还行,厮杀不中!” 随手抛出一柄长刀给高俅,高俅眼疾手快,腿更快。 本就是大宋蹴鞠之王,虽然高俅擅长白打,可这也不代表他不会踢球射门。 高俅自然是不会去拿自己并不擅长的刀作为武器的。 毕竟剑法为了自己的格调,高俅练过。 可是刀法,高俅却是没有练过! 一个临空抽射,高俅一脚踢在长刀刀柄末端。 长刀带着一道凌厉的直线,直接捅穿了蒙着面的韩世忠身边一个信王府悍卒。 “我屮艸芔茻?高俅这老倌这么强?” 目睹了这一幕,韩世忠双目圆瞪,满是不敢置信。 高俅这老倌不是个踢花球的么?怎么还能玩出这么离谱的招数来? 前来截杀高俅的信王府人马不过十人。 在韩世忠和赵榛看来,十个禁军悍卒面对一队七八个的押送厢兵,简直就是大人打小孩一般简单。 可韩世忠和赵榛却都没想到,押送高俅的厢兵并不是寻常的苦哈哈,反而是曾经占山为王,只是迫于天时只能混入灾民当中求活的山匪。 两方一对上,顿时就是针尖对麦芒,打了个平分秋色。 哪怕是韩世忠和林冲二人武艺非凡,可是面对手中那并不是最为拿手武器的家伙事,他们也无法速杀面前厢兵。 毕竟厢兵哪怕再菜,押送犯人的厢兵武器装备还是齐全的。 而林冲等信王府人马却还需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免得身份暴露。 更别提赵榛有言在先,能伤则伤,需要留活口回汴梁报信。 有着束缚的情况下,毫无意义对于两方人马而言就是一增一减。 在这一增一减的状态之下,场面上虽然打的热烈,却没有出现减员的画面。 可当高俅这神来一脚之后,韩世忠的脸上就挂不住了。 先不提韩世忠本身就辜负了赵榛的期望好几次,掉了好几次链子。 就说眼下赵榛都已经为民做主成就贤王的美名了却还依旧信任自己,托付给了他重任。 就足够让韩世忠为之效死力了。 眼下眼瞅着又要掉链子,韩世忠当即就忍不住了。 不行,不能放水了。 哪怕这些人是大宋的士卒,也不能留手了。 一脚踹向地上插着的一杆长枪,鞋尖一挑,长枪就落入了韩世忠手中。 扎! 刺! 捅! 最基础的枪法在韩世忠的手中点出,却让他手中的长枪如同有了灵魂一般。 婉若游龙! 一看韩世忠不演了。 林冲也是有样学样,一脚挑起了地上一杆被厢兵丢在地上的长枪,长枪入手,宛若灵蛇一般,在高俅的眼中绽放出了点点莲花。 翩若惊鸿! “杀!” 韩世忠和林冲各自猛喝一声,而一旁的高俅看到这一幕,嘴角却疯狂的抽搐了起来,手脚并用的朝着一旁的火堆跑去。 “不能烧啊!不能烧啊!” 一个念头,在高俅的心中疯狂升起。 那信王爷骗了天下人! 来杀他的,是信王的人! 翩若惊鸿之人,是林冲,就是他高俅一手压制的一个禁军教头。 他高俅很清楚那人的枪法,因为他府内的管事陆谦,就是使的同样枪法。 林冲的名字,还是他高俅亲自从禁军名录中划去的! 后来的高俅才知道,林冲被信王选走了。 当时的高俅还觉得颇为不喜,觉得那个信王不把他当回事。 这也是让高俅对赵榛先天上有着敌意的原因之一。 而那婉若游龙之人,光看身形高俅还不一定能知道,可当那人和林冲一同出现之后,高俅就明白了那人的身份。 韩世忠! 错了! 都错了! 眼下林冲和韩世忠放开了手脚大杀四方。 只要不留活口,他们就不会知道是谁杀了自己! 看着不远处那杆迎风飘荡的替天行道大旗,高俅心头更是抽搐了起来。 那杆大旗只要留在此地,祸水就将被引去山东。 因为高俅压下过一个消息。 那个消息的内容差不多就是在山东的水泊梁山,有着一股子水匪,号称替天行道! 顾不住手上的灼烧痛楚,高俅扒拉着火堆,从中抽出了一片残存的布匹。 看着布匹上早已被烧得模糊不清的绝字,高俅猛然仰天长啸。 “错了!哈哈哈哈哈!” “老夫错了!天下人错了!” “窃国之贼来了!” “哈哈哈哈哈!” 亲手毁掉了自己的证据的高俅此时已经陷入了疯魔。 要知道,如果高俅坚持下来他的想法,那么哪怕那些厢兵不是杀他的人,他即便是死了,仵作也能找到他体内直指信王的证据。 可因为那么一动摇,为了那么一抹生的希望,高俅亲手焚烧了证据! “嗡!嗡!嗡!” 一杆长枪,划破了空气,贯穿了一个厢兵咽喉。 看着不远处哭嚎着的高俅,韩世忠嘴角抽搐。 不行,这个疯子天知道还会说些什么话出来? 扫了一眼一旁状如疯虎,厮杀的浑身鲜血淋淋的林冲,韩世忠咆哮道:“杀了高俅!上梁山!当好汉!” 这是韩世忠和林冲早就做好的约定,由和高俅有着血海深仇的林冲去处决高俅。 林冲自然知道韩世忠的意思,两个眼神交错之间,林冲仰天咆哮道:“只杀高俅!挡我者死!” 一杆长枪,在林冲手中就仿佛化作了一头择人而噬的巨蟒一般,触之即伤,碰之即残。 “刺啦!” 一声利刃入肉之声响起,长枪,已然贯穿了高俅的脖颈。 “老夫后悔……没把陆谦带在身边……不然林冲你……杀不了……我……” 断断续续的低吟,夹杂着血水,从高俅的口中吐出。 林冲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一旁的韩世忠的一声咆哮。 “官兵来了!兄弟们撤!” “哈哈哈哈哈!” 听到了这话,林冲也知道自己不能墨迹下去了。 毕竟这些鄢陵的官兵,可是林冲他们去通知的。 要不是一开始的放水导致战斗时长变得长了一些,此时的信王府兵就不会落到这个要和官兵碰头的尴尬局面。 时间不多了! 抽出腰刀,一刀割下了高俅的脑袋,林冲也咆哮道:“兄弟们,补刀!风紧!扯呼!” 补刀令,是赵榛跟他们约好的暗号。 撤离之前补刀,补刀而不中要害,让那些厢兵以为是强人撤得太快所以没顾得上他们死没死透。 从而将事情彻底做实。 一个个信王府兵们迅速的在最近的敌人身上补刀,补完就撤。 唯一一具被高俅杀死的信王府兵尸体,也被拖上了马。 “撤了!” 第二十八章 忆得承平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当最近的官兵赶到的时候,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一片宛若人间地狱一般的画面。 残肢断臂,满地尸骸。 马车早就在马匹的受惊之下,冲入了树林当中,撞得七零八落了。 一具无头的尸体上的满身锦袍,彰显着此人的身份。 高俅,曾经的殿帅。 曾经执掌殿前司,深受当今官家宠信的国朝重臣。 也是这一批押送人马的押送目标。 文书,早就已经传入了畿县县衙。 畿县县令,还在县衙当中备上了酒菜,就等这位大人物的大驾光临。 可是此时的大人物,却已经成为了一具无头且冷冰冰的尸体。 畿县县尉仰天长啸。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 如果能够和高俅搭上线,结个善缘,那么作为开封府的属官,等高俅返回中枢之日,他们也能够平步青云。 可眼下的一切,都被无情的打破打碎了。 因为高俅死了。 他们不仅仅不会得到来自中枢的提拔,甚至还有可能面临来自朝野的暴怒。 高俅,可是有盟友的。 高俅的儿子们,可还是在世上的! “报!大人,我们发现了一杆上书替天行道的大旗!” 一个官兵抱着被“无意”留在战场的大旗,冲到了县尉面前。 接过这杆旗,畿县县尉只觉得两眼一黑。 “替天行道!” 什么人才敢说这种话? 只有那些反贼敢说这种话! 眼下的畿县不仅仅是高俅死在这这一个麻烦了,更是还多出了反贼! 麻烦,大了啊! “启禀县尉!还有活口!应该是贼人补刀之时太过匆忙,没有进行二次确认。” “这个人只是重伤,却没有死!” 在这个官兵身后,两个畿县官兵架着一个浑身浴血的厢兵走到了畿县县尉面前。 “快说!是什么人动的手?” 唯一一个幸存者,正是那厢兵们的头目。 听着畿县县尉的话,头目嘴角流出血沫道:“不知道!哪的人都有!听口音不是西北的就是东南的,还有江南的和汴梁的!” “不过他们喊着替天行道的口号,杀了高大人也不过是求个投名状。” “听他们说,他们要去梁山泊投梁山!” 说到这里,头目胸膛如同破风箱一般迅速抽动了几下。 “快送老子去医治,不然老子就要死了!” “老子死了,你们的上官怪罪下来,你们连个人证都没有!” 眼中带着凶光,带着对生的眷念,头目骂骂咧咧。 可听着头目的这一番话,畿县县尉却是眼中闪过一抹戾色,抽出自己的腰刀一刀抹了头目的脖颈。 “他娘的!消息你都告诉老子了,还敢在老子面前装大爷?” 县尉骂骂咧咧的又在头目身体上砍了七八刀,随即转头看向他的部下们。 “收拾收拾!给马车上的财宝全部整理出来,咱们分九成,留一成!” “上边的人问下来,记得统一口径,散落在树林里了!” 一个畿县官兵笑嘻嘻的走到县尉身边,挤眉弄眼道:“二叔,现在咱们不担心高殿帅死在咱们畿县这事了么?” 畿县县尉没好气道:“不是有证词了么?杀了高殿帅的是想要投奔山东梁山泊的强人。” “上边怪罪下来,也是拿县令出气,二叔我这个县尉都已经拿到证词了,上边也不会拿我怎么着!” 一推三五六,高俅之死的真相和唯一一个亲眼见过高俅身死的厢兵,就这般被畿县的县尉和官兵们,给做成了死案。 汴梁当中御街正北。 樊楼西楼之上的一个包间之中。 赵榛看着天色,心中念叨了起来。 “韩世忠他们应该已经得手了吧?” “不过对付几个厢兵,他们应该不至于出什么篓子。” 今日送完高俅之后,赵榛就约了梁师成和蔡京来这樊楼相会。 作为东京汴梁七十二酒家之首的樊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场所,赵榛其实也早就想一探究竟。 穿越过来之前,赵榛曾经去开封的复原樊楼游玩过。 可是说到底,仿的,终究是仿的。 那座樊楼当中,更多的也是游客,而不是其他。 当真的来到了北宋晚年的这樊楼当中,赵榛只觉得两个字扑面而来。 “豪华!” 甚至不仅仅是简单的豪华,甚至可以用奢华来称呼。 就连延福宫的豪奢程度,都比不上这樊楼。 当真的坐到了樊楼的主楼西楼包间之后,赵榛方才算是知道为啥赵佶会流连于樊楼,连内宫都不愿意久待了。 毕竟,内宫中的那些宫娥,都是饱经训练的家花,哪比的上樊楼的这些野花那么香?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承平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樊楼,果然名不虚传!” 赵榛饱怀情绪的诵了一首此时比自己没大多少的大诗人刘子翚所写的诗。 反正都已经文抄过了。 赵榛又哪会介意继续文抄? 毕竟这蔡京和梁师成,吃这一套啊! 听着赵榛张口就来的这一段诗,坐在赵榛对面的梁师成和蔡京都是猛然一愕。 赵榛的惊才绝艳,他们其实都心里有了数。 这一首诗虽然说得上名篇佳作,却还不够说得上是顶尖的作品。 可这首诗,是赵榛初来樊楼就作下的! 算是即兴之作! 赵佶称呼赵榛为朕之曹子建的事情,再度从梁师成和蔡京心中浮现。 即兴之作都能作的这么好,恐怕那才高八斗曹子建,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诗中含义,却让梁师成和蔡京二人不得甚解。 其余三句,其实都好理解。 只是这忆得承平多乐事这一句,这不该是赵榛能够写出来的啊! 大宋都已经承平多久了? 就差没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这久居汴梁的小王爷,怎么着就有了这种感慨? 还是说,这小王爷觉得大宋不够太平? 说白了还是这个时代,诗词中往往蕴含着对于时局对于时态的看法。 若是旁人写了这诗,蔡京和梁师成不会考虑去深入了解。 大概率也就是觉得有人写了一首佳作。 可若是赵榛写了这首诗,那么他们两个需要考虑的地方,可就多了。 就比如,这是不是在暗讽时政? 这是不是来自于官家的敲打? 这首诗,到底是写给谁看的? 看了看老神在在不动如山的梁师成,蔡京知道,梁师成那老狐狸是不会主动发问的。 毕竟梁师成早已是信王殿下的盟友了。 更是在信王殿下的操作下,成功的夺下了殿前司的权柄,在宫内势力彻底压过了杨戬一筹。 蔡京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虽然当了这么多年宰相,如今更是身为太师,位极人臣。 可是他终究是个老梆子,更不是官家近臣。 手中的权柄固然有用,但是天子一言可以夺走。 这从他这么多年的起起落落中,就可见一斑。 要不然蔡京也不至于以宰相之身,还需要去巴结杨戬和梁师成这俩太监。 大丈夫能屈能伸。 宰相肚里能撑船。 他蔡京既是宰相,又是大丈夫,蔡京自然不会在赵榛面前还继续端着那宰相的架子。 虽然说七十一岁的老叟对一个七岁儿低头,这是一个很屈辱的事情。 可一个臣子,对一个皇子低头。 这就正常了! 在心里宽慰了自己几句,蔡京抬起头看了看赵榛,讪讪一笑道:“信王殿下,老臣不解殿下诗中的忆得承平多乐事这一句,是指的什么?” 第二十九章 一场算计不公平,太子赵桓不堪说 赵榛笑了起来。 蔡京这一问。 正好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因为蔡京如果不问这一句,那就证明了蔡京是真的老糊涂了。 毕竟蔡京起起落落这么多次,如今还能稳稳的霸占宰相之位,位极人臣,成为整个大宋最大的那一只老虎。 若是没了獠牙,没了洞察力,那么蔡京这个盟友要了,其实不如不要。 固然说蔡京恶事干了不少,可是蔡京的好事,却也干了不少。 这么一个善恶两面都占了的人,赵榛想要和他结盟,一起形成一个足够抗衡童贯和杨戬的同盟,自然需要试探。 更别说童贯可以说得上就是蔡京所提拔起来的。 忆得承平多乐事。 这一句就是赵榛埋在整首诗里的坑。 因为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大宋都已经算得上是承平日久了。 歌舞升平,繁华举世无双的大宋,又怎么会需要去回忆? 看着蔡京,赵榛点了点头道:“这一句,只是孤看着整片樊楼的繁华,然后猛然想到了那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感慨罢了。” “樊楼如此繁华,大宋如此繁华,却让孤有了一种空中楼阁之感。” “明明外有强敌,可是国却忘了战。” “只记得承平日久,却忘了边关。” “一时感慨之下,孤才做了这首诗,才写下了这一句,让蔡相和梁太尉见笑了。” 听着赵榛的话,蔡京和梁师成的心中,却是各自生出了各自的想法。 蔡京心中,想到的是赵榛似乎有些少年人的冲劲,又想着北望山河了。 而梁师成却是默默的缩了缩脖子,赵榛这是眼见着杨戬锤不动,想要锤一下童贯了? 在高俅失势之后,梁师成就对赵榛开始若有若无的疏远了起来。 因为这个小王爷,实在是太有想法了。 朝堂中的稳固格局,就这么被赵榛给打破。 眼瞅着就要成为大宋新一位太尉的高俅,因为御街上纵马撞死人了,就被赵榛仗着官家的宠爱,给发配去了惠州。 岭南之地,毒气瘴气毒虫猛兽遍地。 当年的苏轼从黄州去的惠州,都丢了半条老命。 更别提高俅了。 虽然说高俅滚蛋之后,他手里最重要的权柄殿前司落入了梁师成的手中,可是梁师成很清楚,这一份权柄,就是个烫手的玩意,现在盯着这份权柄的眼光,实在是太多了。 可梁师成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殿前司。 哪怕是执掌殿前司,就代表着他和杨戬彻底的走上了对立面,梁师成也不愿意放弃。 因为殿前司的大权在握,梁师成就能够调动大宋最强的军队,就能够彻底的在权势上压过杨戬一头。 今日听到赵榛说想要约蔡京,梁师成立马就主动凑了上来。 没办法,谁让蔡京是两头下注的骑墙派? 毕竟蔡京的治国本事摆在那,才学摆在那,不论是杨戬还是梁师成,都需要蔡京作为朝堂之上的盟友,才能够稳固住自己的位置。 官场上的人脉往来。 梁师成比起杨戬稍稍好点,毕竟他有个视他如父的王甫可以作为臂助,更是和蔡京父子保持了极为融洽的关系。 很大程度上,可以借助蔡京的人脉。 可杨戬却只有内廷的权柄,以及皇室的宠爱。 最近的这些时间里,杨戬和蔡京的儿子蔡攸走的很近,甚至导致了蔡京和蔡攸父子不睦。 更是和梁师成断了联系。 然而最麻烦的,却是蔡京因为老了,手中的大部分权柄,都交给了蔡攸去使用。 借着这一波助攻,蔡攸成功的在赵佶这个皇帝面前漏了脸,被皇帝开始重用了起来。 毕竟赵佶本就是个虽念旧情,却也容易喜新厌旧的主。 权柄在谁手里,赵佶都无所谓。 赵佶只考虑在谁手里,他可以玩耍更长时间! 这就导致了杨戬交好蔡攸的作用,比起梁师成交好蔡京要更大一些。 而梁师成主动牵线,让蔡京和赵榛见面,也就是因为这一点。 只要蔡京和赵榛搭上了关系,那么他梁师成的另一条手臂,就可以说一句回来了。 蔡攸再得宠又能如何?能比高俅更得宠? 同理,王甫也是这样。 信王殿下连高俅都能说搞定就搞定,更何况你区区的蔡攸王甫?! 无非就是蔡京老了,提不动刀了,才让蔡攸觉得自己站起来了。 一旦蔡京和赵榛联手,那么官家的宠信,就会再度出现在蔡京身上! 可若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疏远,赵榛选择带着蔡京去和杨戬缓和关系,他梁师成不就只能哭瞎了? 梁师成可不觉得自己手底下的班底,能够抵抗得了圣眷深重的赵榛以及恢复了全盛的蔡京等人。 政治斗争的残酷性,梁师成深有体会。 所以不论如何,梁师成都不会想着输。 借着牵桥搭线,梁师成寻思着,自己是时候和赵榛缓和缓和关系了! 不过才是疏远了几天,还不算晚现在。 “王爷的意思,老夫明白了,王爷就是说如今的大宋,不能居安思危嘛!” “蔡相,你是聪明人,你怎么会不知道王爷的意思呢?” 梁师成瞥了一眼蔡京,朗声笑道。 听到梁师成这一句话,蔡京心里犯起了嘀咕。 国虽大,好战必亡,忘战必危,这句话他蔡京可以说一句倒背如流。 只是这话说是这么说,可说白了大宋也用不着这句话啊! 西北的邻居刚被暴揍了一顿,北方的邻居现在也在面对更大的挑战,大宋正好是个坐收渔翁之利的阶段,有啥好担心的? 如今蔡京的年龄也上来了,虽然贪恋权势,可是这也不代表着蔡京就乐意再度卷入权利场的旋涡中心去。 蔡京所想的,不过就是让他的大儿子老实一点,把不该拿的东西吐出来罢了。 结交一下如今圣眷正隆的赵榛,也只是蔡京想对赵佶示好,告诉赵佶他蔡京廉颇未老,还能为国出谋划策。 可蔡京没成想,赵榛这一来就给他丢了个大的。 此时的蔡京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两个耳刮子。 多嘴干啥? 这一多嘴,事情就滚到他的头上来了。 信王之意不在酒,而在兵权。 如今的大宋禁军兵权掌握在梁师成的手中,那么信王他盯上的是哪一部分的兵权? 只能是边军! 边军的兵权向来都是边将世家们的禁区和底线,这一部分大宋不能动。 那么能动的部分就只剩下了一个。 那就是童贯手里的兵权! 我的信王殿下诶! 你要那么多兵权干甚? “信王殿下,梁太尉,你们的话,老夫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夫就问一句话。” “信王殿下,是不是盯上了童贯手里的兵权?” “如果是,老夫现在立刻就走,就当今日从没见过信王殿下和梁太尉。” “如果不是,那么还请信王殿下告诉老夫,信王殿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蔡京的摊牌来的极快,可以说得上一句让梁师成猝不及防。 可是赵榛却如同早有预料一般。 对着蔡京举了举杯,赵榛笑道:“蔡相多虑了,孤对童贯手中的兵权,没什么想法。” “孤今年不过七岁,要那么多兵权,也没什么意义。” “孤今日约蔡相到樊楼,除了是想要借助蔡相在官场朝野的名声人脉,让孤的这个贤王名头更响亮一点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孤想见见咱们大宋的官场常青树!” 这话一出,蔡京脸色一变道:“王爷是在骂老臣贪恋权势?哪怕都已经七十有二了,还不愿意辞官归去?” 赵榛抬了抬手道:“蔡相说的哪里话,孤说的,情真意切,蔡相不要多虑了!” “只是孤从父皇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蔡相老成持重,国之柱石,可用!” 这句话话音落地那一刹那,蔡京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老成持重,国之柱石,可用?! 这番评价,一个帝王对什么人才会说? 对储君才会说! 这就是代表着面前这个七岁的小王爷,其实在此时的官家赵佶眼中,已经相当于储君了! 梁师成倒抽一口冷气。 这种事情,这种话,是能够在这样的场合下说的吗? 人多口杂,隔墙有耳,信王殿下难道不怕被旁人传出去,落到太子耳朵当中吗? 想到这里,梁师成心中猛的一揪。 他娘的! 今天太子,还真就在樊楼! 若是太子知道了信王殿下说出来的这番话,那么天知道本就没什么容人之量的太子,会不会和信王殿下撕破脸皮? 梁师成压了压手道:“信王殿下,隔墙有耳,有些话老夫觉得,还是在王府当中说,比较合适!” 赵榛笑了笑道:“无妨,事无不可对人言,孤问心无愧,问问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蔡相,你不要跟孤装糊涂,孤就想问你,你觉得大宋如今的承平,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榛不知道,此时他这个包间的门口,早已有了一个少年人附过身,将耳朵贴在了他的房门之上。 听着他这个包间内的每一句话。 赵榛更不知道,在他的包间左边,他的父皇正在听着小曲,抱着美人! 蔡京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以老臣看,大宋如今的繁华,是真,却也如同信王殿下所言,就如同空中楼阁一样,一触即溃!” “若信王殿下不弃,老臣愿为信王殿下所用!” 蔡京话音未落,赵榛朗笑道:“为太子哥哥所用!” “孤,就是来帮太子哥哥,问一问蔡相。” 赵榛话未说完,一道身影破门而入。 “十八郎!你想要哥哥的位置,直接跟哥哥说啊!” “你他娘的在私底下蝇营狗苟,算是什么天家子孙?!” 面带酒醉红晕,太子赵桓破门而入,指着赵榛破口大骂脱口而出。 可当这句话骂出之后,赵桓才听清楚了赵榛的话,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不是!十八郎!孤……我……哥哥……我……我说错话了!” 第三十章 兄无状,弟恭让 赵榛的确不知道赵桓在偷听,赵榛只是知道赵佶今天来了樊楼。 虽然不知道赵佶到底在樊楼哪个包间里,可是赵榛还是很清楚,一旦赵佶来了樊楼,那么樊楼当中的一切风吹草动,就绝对瞒不过赵佶。 毕竟赵佶身边的皇城司探子,都是绝对精锐中的精锐。 赵榛只是想借着他们的嘴,把自己对大宋的看法,以及蔡京这种重臣对大宋的看法,传递到赵佶的耳朵当中去。 说白了大宋如今的繁华,都是空中楼阁这种事情,对于明眼人而言都是一看就知道的。 唯独是像赵佶,像是不少的文人骚客们的眼中,这一份繁华,遮住了他们的眼。 让他们不愿自拔,让他们如痴如醉。 赵榛就是想要通过这般的方式,让赵佶清楚,大宋的现状到底如何。 毕竟赵榛已经算是摸清楚了赵佶的性格,赵佶那个家伙,一旦你当着他的面说他的治下大宋是空中楼阁,他肯定要闹脾气的。 通过曲线的方式,把风声传进赵佶的耳朵当中。 这话还是赵佶觉得有能力的蔡京,和如今锋芒毕露的十八子赵榛所说。 则会让赵佶仔细的思量一下。 能够成为艺术大家的赵佶当然不是蠢人,非但不是蠢人,他还极为聪明。 所以赵佶才能稳坐朝堂这么多年。 可是赵佶的心思没有用在朝政上,用在了别的地方,这才是大宋乌烟瘴气的主要原因。 只要赵佶去思考了,那么就一定会出现改变。 甭管改变的方向是好是坏,总比现在这一潭死水要强得多。 可是赵桓的乱入,却实打实的打乱了赵榛的布置。 皇太子当面,哪怕是蔡京有一肚子话要说,蔡京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看了看赵桓,蔡京心中长吁了一声。 “昔日曾有人说,端王轻佻,望之不似人君。” “现在看来,太子轻佻无状这一点,倒是和官家一脉相传啊!” 蔡京心里很清楚,储君只是储君,还不是君王。 有些话有些东西,赵榛这个皇子听得,赵桓这个太子,听不得。 更别提赵桓直接乱入,破门之后指着赵榛破口大骂的这些事情。 如果赵桓进来的早点,那倒也还好。 可偏偏赵桓进来的时候,赵榛那丝毫没有压低声音的几句话,都落入了围观者的耳朵当中。 这就对赵桓而言,极为不好了。 能入樊楼的人,非富即贵。 这些人的嘴,是堵不住的。 哪怕是赵桓可以借着酒后无状的理由,给这事儿堵过去一点,却也终究是无法挽回他在官家面前丢失掉的颜面。 官家最重面子。 太子,丢了官家的面子。 这不是什么好事! 赵榛看着进来之后就破口大骂的赵桓,当即从主座上蹦了下来,朝着赵桓一拱手道:“臣弟见过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不知道臣弟心思,责骂臣弟,臣弟可以理解!” “来!既然太子哥哥到了,那么太子哥哥请坐主位!” “臣弟日前还在父皇面前抱怨,太子哥哥入了东宫之后,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臣弟玩了呢!” 面对赵榛的这一番举动言辞,赵桓的脸色更红了几分。 自己这个弟弟,一举一动都是为了自己着想。 在自己骂了他之后,还顾及着他的颜面,主动给他找台阶下。 这些时日以来,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十八郎过于忌惮了些? 赵桓手足无措的被赵榛扶上了主位落座。 看着赵桓的举动,蔡京心中暗叹了一声。 如果皇十八子赵榛,再早个几年出生,这太子之位根本落不到赵桓的身上。 比起赵榛的举止言行,赵桓的实在是差了太多了。 只是蔡京也不知道,此时的赵榛心里,也是恶心的想吐。 虽然说他如今的身子是个七岁儿,可是这不代表着赵榛就是个七岁儿了。 面对赵桓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换做前世的赵榛,早就直接锤上去了,哪会跟赵桓玩这么虚头巴脑的东西。 要不是知道赵佶今日也在樊楼,赵榛也不会这么惺惺作态。 赵榛想要成为太子,让大宋走向他规划的路线。 所以此时的赵榛,只能按住自己的脾气,好好的将这一出兄无状,弟恭让的戏,演下去。 “十八郎,是皇兄,错怪十八郎了!” “要不是东宫属官时常在皇兄耳边说十八郎想要成为太子,想要夺了哥哥的太子之位,哥哥今日也不会无状到这般模样!” “是哥哥错了!哥哥自罚三杯!” 当看到几个侍者将包间门再度关上之后,赵桓朝着赵榛拱手道歉。 顺手就把自己丢人的举动这个锅,扣在了他的东宫属官们身上。 可赵桓这一句话却也点醒了赵榛。 在赵佶的手中,开府仪同三司这种权柄跟免费大放送一般,几乎哪个皇子都有这种权利。 如今他赵榛开了这个头,成为了第一个正儿八经开府的皇子,更是得到了赵佶的许可,招募了府兵。 那么他的其他兄弟们,还怎么按捺得住他们的心思? 皇帝! 天子! 天下至尊! 有几个人能够忍得住成为天下至高无上之人的诱惑? 而赵榛的这段时间里,确实表现得锋芒毕露了一些,就连东宫的太子属官们都已经开始让太子提防自己了。 那么其他的兄弟们呢? 会不会将他赵榛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就像是唐朝的李泰一样,李泰独受唐太宗李世民的宠爱,结果就是成为了他所有兄弟们的众矢之的。 被抱团排挤,最终不得善终。 如今的赵榛,羽翼未丰,如果贸贸然就站在了所有兄弟对立面的话,对于赵榛极为不利。 想到了这一点,赵榛看着赵桓的眼神,更加热切了几分。 还是得好好利用自己这个哥哥,让他当自己羽翼丰满前的挡箭牌,最合适不过了! 朝着赵桓一拱手,赵榛恭恭敬敬道:“大哥说的什么话,你我兄弟,大哥责骂弟弟几句,又有什么问题。” “而且弟弟知道,如今的弟弟锋芒毕露,大哥会多心,那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此时的话已经说的很明朗了,弟弟并不惦记大哥的位置,大哥依旧可以将十八郎,视作你的好弟弟。” 没毛病,赵榛不去抢赵桓的位置。 可一旦赵佶非要给太子之位套在赵榛身上,赵榛也不会拒绝。 赵榛想的,还真就是这么简单。 第三十一章 闭嘴,这是说都不能说的话题! 就在樊楼的另一处包间当中,赵佶带着几个宦官正在听着一个身着黑衣之人的汇报。 为了听这汇报,赵佶甚至连他最爱的歌舞,都丢在了一旁。 因为这汇报上来的消息,触目惊心,甚至让赵佶,勃然大怒了起来。 他为了赵榛的几首词,尽心竭力的谱写曲子,想要让自己的这个儿子所写的词可以传诵天下。 可是他却没想到,他最引以为傲的大宋,居然在他的这个儿子口中,成了空中楼阁,没有一点根基的一触即溃! 这让心高气傲的赵佶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哪怕是赵佶知道,赵榛文采斐然,惊才绝艳。 可是治国哪能是一个诗人一个词人能够玩的转的东西? 要不然李白可不就是最好的治国人才了吗? 要不然苏轼也不至于被贬官好几次了不是? 今儿是我赵佶提不动刀了,还是我赵佶给你的自由过了火? 赵佶是被赵榛气到了,吃啥啥不香,听啥啥不爽。 可是当新的情报汇报过来之后,赵佶就陷入了思索当中。 赵榛说的,不一定可信。 可是蔡京也这么说,那就代表着可信度很高了。 毕竟赵佶知道自己治理的大宋,绝对说不上多好,只能说是得过且过。 他想要的只不过是维系住汴梁的繁华,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老百姓的死活,在赵佶眼中其实并算不了什么太大的事。 只是蔡京不一样,蔡京作为赵佶这么多年来,大部分政策的执行者和推行人。 他也觉得大宋的天下是空中楼阁,一触即溃。 那么说明,大宋的天下,还真就是危险了! 赵佶还没玩够,还没享受够,他也不想成为一个如同李后主一般的亡国之君,赵佶有点急了。 赵佶很想去问问蔡京,如今的大宋如何治理,才能变好。 不得不说,赵榛那来自于后世的经验和技能,的确帮助了赵榛不少。 赵榛把握赵佶的心理,把握的极为巧妙。 赵佶还真就是动摇了! 但是当赵佶听到,赵桓破门而入,对赵榛的破口大骂,以及赵榛的反应和应对之后,赵佶恍然了。 一屁股坐在自己身后的椅子之上,赵佶手指敲了敲面前桌面。 “十八郎啊十八郎,你说说,你为啥要出世的这么晚?爹爹都已经给了桓儿太子了,你才出世。” “要么这太子之位给你,该多好啊?” 赵佶自言自语着,可是赵佶也很清楚,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想要废掉赵桓立赵榛,首先需要的就是一个好时间,不然朝堂内外如雨点般的攻击,会让赵榛这个七岁的娃娃承受不住。 而且,贸贸然废掉在任期内没有什么错误的太子,赵佶这个皇帝,也会被百姓调侃成为昏君。 赵佶可不想担当上这个昏君的骂名。 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赵佶猛然起身,看向面前的几个内侍道:“行了!起身吧,随朕一同去西楼天九包间!” “朕想要好好看看朕的两个好儿子,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又想要做些什么!” 太子无状。 这事儿让赵佶想到了他的曾经。 当时他的兄长刚死,英年早逝。 众人选他登基为帝,可是一众老臣当中的章惇章子厚却跳出来说自己轻佻不可以为帝。 最后虽然在太后和一众执政的支持下,自己成了皇帝。 可是赵佶心中永远都迈不过那个坎。 那就是自己怎么就轻佻了? 这个答案,直到章惇死了,赵佶都没有得到。 “啊,章太厚,你说说,你说朕轻佻无状,可是朕依旧那般的信重你,你多次辞官,朕都不允,现在更是追加你为魏国公,太师。” “可是你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都没让朕知道,什么叫做轻佻呢?” “希望桓儿能让朕知道,你当初那么不看好朕的原因吧!” 屏退了左右,赵佶也不再让皇城司的探子们给他送消息,反而是独自一人,走到了赵榛所在的天九包厢当中。 “大哥,你看,这是大宋,这里是辽国,这里是西夏,这里是大理。” “大宋处于无数其他国家的包围当中,但是大宋采取的强干弱枝政策,以及养士的政策,已经让大宋多出了无数的额外开销。” “所以为了维系住这些开销,大宋就需要削减军费。” “削减军费,就代表着大宋的军事实力削弱,军队没了战斗力,还如何保家卫国?” “大哥,你说,是也不是?” 刚走到天九包厢外,赵佶就被几个樊楼的侍者看到。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赵桓那般破门而入的画面,樊楼自然加强了这天九包的安保。 可是这些侍者,又哪能不认识樊楼常客的赵佶? 只能任由赵佶将他的耳朵,贴在了天九包的房门之上。 赵佶一贴上,就听到了天九包间内赵榛和赵桓交谈的声音。 上来就是各国形式。 赵佶双眼眯起。 榛儿哪都好,唯独就是这一点不太好。 太喜欢把别人看得那么坏了! 大理多恭敬?每年都来上贡。 西夏确实不老实,可他们还不是被童贯带着人揍了? 宋辽兄弟之国,只要大宋的岁贡跟上了,辽国也没见继续跟大宋别苗头不是? 罢了,继续听听,榛儿年少不懂事,但是总能有惊人之语也不一定! 赵佶稳定住了心思,继续偷听了起来。 “大哥,你可知道如今的大宋,已经在三冗之路上,越走越远了?” “十八郎,何为三冗?” “对啊!信王殿下,三冗是什么?” “王爷,不妨说的明白些,老夫也想知道,什么叫做三冗。” “三冗啊,三冗就是指即冗员、冗兵、冗费。” 听到这句话,赵佶忍不住了。 这樊楼毕竟人多嘴杂,再让赵榛说下去,天知道会捅出什么样的篓子来? 单从赵榛现在说出的这所谓三冗,赵佶下意识一想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词。 而不是好词的背后代表的,就是这三冗,是绝对牵扯到了无数利益的地方。 员?能是什么员? 官员! 兵,自然是士兵! 费,自然是花费! 冗又是什么意思? 多余的意思! 榛儿这个三冗概念,直指大宋的核心问题! 赵佶面颊苍白,一脚就踹开了天九包的大门。 “榛儿!闭嘴!跟朕回宫!” 第三十二章 他说,吃亏是福 这些大宋的时弊,其实明眼人们都心知肚明。 赵佶也很清楚这一切。 所以当赵佶听到赵榛说出三冗之后,赵佶就知道了这是说都不能说的话题。 特别是赵榛将那宋祁提出的三冗,改了一冗之后,就把这三冗给说成了冗兵冗员冗费! 赵佶就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需要打断赵榛的话了。 说到底。 这三冗嘛,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坐在天九包里的赵桓,梁师成,蔡京他们几人不可能不知道三冗。 毕竟这玩意从司马光那个年代开始就被总结出来了。 可是赵佶没有想到,比起那司马光,比起那宋祁,赵榛认为的三冗,更加激烈,也更加激进。 宋祁都说过,三冗不去,不可为国。 可赵榛这是直接将大宋如今的烂摊子全部归根结底到了三冗之上! 天九包里的几人,诱使赵榛说出的三冗,有很大的可能是想要通过拿住这个把柄,然后借机要挟赵榛。 毕竟这么个把柄可不是什么小事。 赵榛作为目前最为炙手可热的皇子,更是如今汴梁风头最劲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出不少的连带反应。 天九包间里的众人,皆是瞠目结舌。 唯独赵榛双眉,低声道:“儿臣,见过父皇!” 赵佶的破门而入,让整个天九包里的人,都惊骇了起来。 毕竟这樊楼作为大宋最顶尖的酒楼,每日都有着无数人会在这樊楼交换情报。 他们都知道赵佶喜欢来樊楼。 可他们都不知道,赵佶在樊楼的时候,对这家民间酒楼的掌控力度会如此可怕。 前有赵桓破门而入,这个他们都能够理解。 毕竟赵桓破门之前,没人知道这包间里讨论的是什么,大家都是私服出行。 可当赵桓来了之后,整个天九包的安保和保密级别就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赵佶依旧对这包间里的事情,了如指掌。 这毫无疑问的让包括梁师成和蔡京在内的心里有鬼之人,都心慌了起来。 只有赵榛,因为是个穿越者,所以他不相信赵佶这么一个上位者,会成为一个他一点了解都没有的酒楼常客。 会在一个真真正正的纯商贾酒楼里和风月女子推杯换盏。 而且樊楼能够在汴梁诸多酒楼里杀出重围,稳坐第一,没有靠山是怎么着都说不过去的。 毕竟哪怕是大宋,也还是一个官本位的国家。 如果靠山不够硬朗,日进斗金的樊楼恐怕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所以赵榛从一开始给樊楼的定位,就是皇家酒楼。 甚至这樊楼很可能就是大宋官家们自己给自己私底下弄出来的产业。 赵佶会出现在自己定下的这个天九包里,是赵榛早有预料的事情。 所以甭管赵桓来不来,赵榛都会下饵。 赵桓来了,唯一改变了赵榛计划的地方,就是可以让赵榛再刷一次兄谦弟恭的戏码,加重在赵佶心中的权重。 而赵榛之所以会抛出三冗这个正常而言对大宋提都不能提的话题。 因为这就是赵榛的饵,用来给赵佶钓过来的饵! 抛出这个话题,只要入了赵佶的耳朵,那么赵榛在赵佶心目中的拼图,将会再多上一块! 政治,治国! 诗词歌赋的本事,赵榛已经展现过了。 玩耍游乐的本事,赵榛也已经展现过了。 而如今补上这么一块文治的本事。 只会让赵佶越来越觉得,赵榛和他很像。 毕竟赵佶是个自恋的人,他觉得他文治武功,诗词歌赋,享乐戏耍,样样精通。 他自然会觉得同样也是六边形战士的赵榛,更像他一些。 这对于赵佶日后将赵榛立为太子,是一个能够起到助力的法子。 “哟,人还不少呢?” 赵佶入了天九包之后,天九包里那人仰马翻的模样,让赵佶还是心头动了动。 自己这一来,好像确实是有些出人意料,给这些人都吓到了? 阴阳怪气了一句之后,赵佶的眼光在天九包里扫视而过。 不过当赵佶的眼光停留在那端坐次席的赵榛,和赵榛身后那面不改色老神在在的陈美时,赵佶的嘴角还是忍不住的抽了抽。 这两人,是猜到了我会来? 赵佶在心里狂呼着。 可是赵佶的脸上,还是维系住了他作为帝王的和煦表情。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确是一个极好的素质。 可是自己儿子这个心理素质,却让他这个当爹的很没有成就感。 更别提此时精明的一面占据了高地的赵佶一看场内的情况之后,就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赵榛的心思。 “这倒霉孩子大概猜到了朕在樊楼有耳目,故意在这里抛出那些话题,通过蔡京的认可,来让朕重视起来。” “不过老大贸贸然跑过去,算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也就让榛儿只能抛出这三冗,来告诉朕,朕该过来了。” “不然真让他们聊下去,天知道他们这些人,会把朝局变成什么样子?” 赵佶想的,终究是低了赵榛几层。 毕竟赵佶也没开先知挂。 赵佶的骨子里,也只是一个想着维系住这虚假繁荣的懦弱君王罢了。 他能看到大宋的弊端,他却不愿意去打破这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太大影响的世道。 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举世无敌的辽国,会在几年内被他们曾经的奴隶灭掉。 赵佶看着天九包众人都开始有了动作,也没管别的什么,而是直接大步向前。 走到了赵榛面前后,赵佶扫了一眼身后那如同泉涌一般涌入天九包的内卫,冷声道:“今日天九包的事情,朕不想听到一个字在外边流传。” “如果有,那么只要被朕查到,朕要让他举族尽灭!”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赵佶看着一个恭恭敬敬拱着手的内卫道:“天九包今日点卯之人和侍应之人,全部杀了吧。” 当安排完一切事物之后,着急一把抓着赵榛的手臂道:“榛儿!你干的好大事!随爹爹回宫!” 在赵佶走到了赵榛面前的时候,梁师成几人才悠然反应过来。 等赵佶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将一切事后需要做的安排给安排完之后,梁师成三人才敢说话。 三人先是齐齐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着赵佶行礼。 随后一个接一个的朗声说道: “臣!见过官家!” “老臣见过官家!” “儿子……见过父皇!” 听着赵桓那一声儿子的自称,赵佶的双眸闪烁电芒,随后语带玩味道:“桓儿,来,告诉朕,这是什么地方?” “大庭广众之下,你该如何自称?” “嗯?” “朕说的,教的,你都不当回事是吗?” 听着赵佶的话,反应本就慢了半拍的赵桓心里暗骂。 但是脸上还是挂上了假笑,再度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赵佶此时的到来,让赵桓刚升起的计划,随之破灭。 毕竟即便是赵桓已经差不多和赵桓解开了误会。 赵榛这个弟弟,也看起来就要成为他的臂助了。 可是赵桓却依旧记得先生们教他的帝王权术。 不可相信任何人。 对任何人,都需要留有把柄。 更别提人都是会变的,在赵桓看来,即便是现在的赵榛年纪尚小,不知道权利的滋味,也不知道万人之上的天下至尊是什么滋味。 可这不代表赵榛日后年龄大了,他还会如同现在一般这么坚定。 在听到赵榛提出了三冗的时候,赵桓的心里是最为欣喜的。 因为这是赵榛自己丢出了一个把柄! 所以赵桓是第一个追问,什么是三冗的人。 哪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容易被蔡京和梁师成视作不学无术的人,赵桓也依旧问出了这么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因为,这可是大宋人人谈之色变的三冗! 若是赵佶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只消他赵桓拿捏住了赵榛重提三冗的事情,赵榛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跟他这个大哥站在统一战线。 谁让一旦赵榛想要站队其他人,或者表示出了想要和他这个太子争一争的态度。 他就能将赵榛想重提三冗的事放出去。 这样一来,赵榛一夜之间就会成为整个大宋官场的敌人。 从上到下,从文到武,都会视赵榛为眼中钉肉中刺。 届时哪怕是赵佶想保赵榛,都最多只能保住赵榛的性命,而无法让赵榛更进一步。 可伴随着赵佶的破门而入,这一切都成了空谈。 赵桓刚敲定的计划,就这般轻描淡写的随着赵佶那几句话而被打碎。 因为正如赵佶所说。 房里就这么几个人,一旦赵榛重提三冗的事情外边有一点风声。 那么赵佶就可以很快查出来到底是谁开的口。 举族尽灭这一点,其实赵桓倒是不担心。 毕竟皇帝不可能自己给自己皇族的人全灭了。 可这代表着的,是赵佶的偏帮偏爱。 面对这么好的机会从手中溜走,改变不了什么的赵桓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吞。 他那人仰马翻的样子,已经让他在赵佶的面前丢了分了。 跟一旁坐在次座,泰然若定的赵榛比起来,就是一个鲜明对比。 特别是眼下赵榛还及时的反应了过来,第一个对赵佶行了礼。 反而让他赵桓的表现,更像是一个小丑一样! 好不容易对赵榛这个“贤王”提起来的感激,被这一出闹剧给抹去了。 看着赵榛离去的背影,赵桓朝着梁师成和蔡京一拱手,甩袖离开。 “梁太尉,您说说,这算是什么事?” 蔡京苦笑着看向身边的梁师成,低声问道。 梁师成装作若无其事的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无事,是皇家常见的事情罢了,咱们的这位官家是个什么性子,蔡相你还不知道么?” 蔡京看到梁师成那抖动着的手臂,眼角一抽,压低了声音道:“信王用心深远,可为唐太宗!” 梁师成附过身,在蔡京耳畔说到:“老夫看,更像勾践才对!” 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 在赵榛等人都离开之后,蔡京和梁师成都清楚了一件事。 他就是他们都成了赵榛钓来赵佶的帮手,更有可能成了。 而之后赵佶放出的话,很清楚的告诉了他们。 哪怕是三冗的事被泄露出去了,那么谁说的,谁全家就背上重提三冗的这口锅,举族尽灭! 换做别的什么人倒也就罢了,身份地位不一定够让他们背住锅,顶了赵榛的罪。 可偏偏房里这几个人,以如今他们的身份地位,都是可以给赵榛背锅的! 他们都是极好的背锅侠! 这哑巴亏,只能吃了! 看了看梁师成,蔡京摸了摸胡子道:“罢了,吃亏是福,见识到了信王殿下,日后提防几分,不能再被带坑里去了!” 第三十三章 一切尽掌握,大梦何时空 梁师成心有余悸,在赵榛离开之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带着自己的几个小厮一同离开了樊楼。 待到人都走尽,蔡京才老神在在的从座椅上起身,迈着不紧不缓的步子。 “后生可畏啊!若是信王爷是太子,恐怕这大宋,将会变个模样!” “只是可惜了,官家来的太快,这信王殿下的把柄,终究是没交出来。” 自言自语的前吟了几句,看着周边那些若有所思的樊楼小厮,蔡京面色一紧,快步离开。 蔡京想要留下的,就是一个猜忌的种子。 一个让汴梁诸多权贵们,猜忌赵榛的种子。 先是太子派,而后是保守派。 蔡京一句话,就提点了这两方的人都要注意上赵榛。 而蔡京的目的,是待价而沽。 他想要通过这樊楼当中无数的权贵眼线,将信王有能的事情挑出去,让信王被人所孤立。 届时的信王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小命,就只能选择依靠他。 说到底蔡京很清楚,虽然信王有着天子宠爱,更是有着当今天下唯二的权阉梁师成作为盟友。 可透过刚才那一场面和心不和的酒宴,蔡京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梁师成的想法和心思。 都是人精,谁不知道谁? 固然梁师成和赵榛走的很近,可是毫无疑问的赵榛直接对高俅宣战,并且战而胜之,将高俅发配出了权力场的中心这件事让作为同是苏轼荫蔽之人的梁师成起了不满。 虽然说梁师成接过了高俅所留下的殿前司权柄,可是这种对自己人的不宣而战,多少还是这个时代的人所无法接受的。 孙权被骂了那么多年还不是因为孙权背刺盟友的事情? 而蔡京很清楚,这个时候就是他最好也最合适和赵榛建立关系的时间。 因为汴梁人尽皆知杨戬、信王不和。 如今的赵榛又和梁师成有了间隙。 那么有资格成为信王盟友的大宋权臣,就只有他蔡京了! 作为大宋骑墙派,蔡京权倾朝野,文武百官除开杨戬和梁师成之外基本都要忌惮他三分。 如今哪怕是儿子蔡攸被杨戬忽悠,和他疏远,更是分了他的权柄。 可他蔡京,依旧是这大宋王朝明面上百官当中的第一人! 什么王甫,什么朱勔,都比不上他的位高权重。 所以蔡京有这个自信干这样的事,从他口中说出去的话,足够汴梁文武百官,无数的权贵豪强们去脑补,去思考,从而开始为了他们自己的身份地位,疏远这个可能会玩改革的年轻王子。 毕竟,赵榛改革蹴鞠的事情,就早已让整个汴梁的权贵们忙活起来了。 大宋一年放半年假,他们都觉得工作太忙。 如今赵榛只是几句话,就让他们都开始搞起了各自的球队,没日没夜的训练只为了在官家面前可以露脸。 这事儿其实挺遭人恨的。 走出了樊楼,蔡京站在了自己的马车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樊楼。 “夜深灯火上樊楼,嘿。” 浅浅的吟了一句赵榛作下的诗,蔡京昂首上了自己的马车,身形矫捷,丝毫不似年已古稀之人。 疾驰的马车,在御街上飞驰而过。 赵佶满面寒霜的看着面前的赵榛,虽然是极力的压低了声音,却还是遮掩不住话语当中的怒气。 “榛儿,你可知道你差一点,就犯下大错了?” “大宋如今要的是稳定!三冗这种话题,连爹爹想要碰,都会遇到极强的反击!” “你贸贸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三冗的事情,你就差一点,就将你的把柄,送到满朝文武,送到天下人的手里去了!” “你,知道吗?!” “若不是爹爹在樊楼里有着耳目,及时制止你说下去更是替你收了尾,不然明天一早,榛儿你的麻烦事就要来了!” “还是说,榛儿,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当中?你知道,樊楼中有爹爹的耳目,知道爹爹一定会来替你解围?” 说完这一番话,赵佶收住了话,双目死死的盯着赵榛。 赵佶很想知道,他这个很有自己主见的儿子,到底会如何回复自己。 虽然赵佶有了这是赵榛算计的猜测,可是赵佶却想亲口从赵榛的口中得出确切的答复。 对赵榛这个儿子,赵佶可以说得上是心疼至极,关怀备至。 他可以容许赵榛有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算计。 可是赵佶绝不允许的是在他执政掌权的时候,动摇大宋的根基! 若是旁人重提三冗,恐怕他赵佶早就给那人贬去不毛之地了。 偏生是赵榛! 偏生是这个赵佶打算易储的最佳备选人! 说白了,本就因为常听杨戬等人的怂恿,更是多次亲眼目睹了赵桓的无能。 从好几年前开始,赵佶就对换掉太子有了心思。 只是在这之前,赵佶没有一个确切的人选。 如今这个人选出现了,性子才华都让赵佶极为满意,可是偏偏赵榛所搞出来的这一切,都太过激进。 激进到赵佶都觉得无法接受。 全民蹴鞠,这一点赵佶能够接受的那么快,原因其一是蹴鞠本就是大宋固有的传统运动。 其二,就是蹴鞠对于他的统治,非但无害反而有利。 毕竟多出了一个发泄精力的渠道,文武百官们闲暇之余有了事情可做,就不会整天想这想那。 最重要的一点,是赵佶从这蹴鞠的赛制当中,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赚钱的机会。 大宋博彩业极其发达,到处都是赌坊赌场。 而这新式蹴鞠的赛制,很明显就可以用于博彩。 能给自己的小金库充实几分,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赵佶又怎么会不乐意去做,不乐意去接受? 可三冗不一样,提到三冗,代表的就是改制,代表的就是变法,就是革新! 赵佶见过太多变法失败后的反弹了。 赵佶不愿意亲手摧毁掉这个他自己相信和沉迷其中的繁华大梦! 重提三冗,若是赵榛没有任何计划,反而打算告知众人。 那么这个皇子,赵佶将会再次将他打入冷宫。 若是赵榛有了自己的算计,提出三冗,只是想着引出自己。 赵佶就打算和自己的这个儿子敞开心扉,好好聊聊。 赵佶选择,让赵榛自己说出自己的想法。 赵佶选择,让赵榛自己来决定,他的以后。 看着赵佶的双眼,赵榛朗声道:“爹爹,孩儿知道你在樊楼,提出三冗,是想让爹爹来给孩儿解围!” “一切,都在孩儿的掌握当中!” “皇兄的突然到来,让孩儿好好熟悉一下蔡相的大好机会,成了空!” 第三十四章 亲爹灌酒催真言,小赵借酒觅商机 自己儿子的话落在耳中,可是赵佶却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哪怕是赵榛的回复,是赵佶所期待的,可是赵佶终究还是没能开心起来。 赵榛,只是一个七岁的娃娃,居然能够想的这么深,想的这么明白。 看着赵榛那璀璨如同宝石一般的双眼,赵佶沉思了几息后说道:“榛儿,你为什么觉得爹爹一定会来替你解围,若是爹爹没来的话,你打算如何圆过去?” “这个话题,是大宋无数人心里的梦魇和痛楚,一旦一个不对劲,你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榛儿,这些事情,你可想明白了么?” 虽说赵佶打算和赵榛好好谈谈,可是从樊楼到宫里,终究还是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在他这保密性极好,甚至可以让他和樊楼名伎们寻欢作乐的马车当中,赵佶还有着满腹的疑问。 赵榛双眉一挑,面上浮现出笑容道:“孩儿直接说看到了宋祁老先生的书,还有前朝王相的著作就好了。” “毕竟孩儿才七岁,谁又会真的和一个七岁的孩子去斤斤计较呢?” “若是他们再逼问下来,非要孩儿说个明白,说个清楚,孩儿也可以一推三五六,换个话题。” “毕竟,孩儿是请客吃饭的人,孩儿才是主,他们只是客。” 听着这番话,赵佶缓缓点了点头。 “不错,将话题引导到宋祁和王安石的身上,是一个极好的法子。” “宋祁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个骂天骂地之人,又和欧阳修一同撰写了《新唐书》,他说有的事情,任谁都会觉得是确有其事。” “三冗这玩意,宋祁司马光他们都说过,你身为皇子,会记住他们说过的这些事情,也不足为奇。” “王安石是蔡京的恩主,一开始的时候蔡京更是以王安石的继承者自居。” “榛儿你提到王安石,蔡京为了维护恩主和面皮,自然会袒护偏袒与你。” “这一层算计,算你过关!” “可惜了你才七岁,不然爹爹,定会对你委以重任。” “以你的才学,能耐,比你大哥可强太多了!” “未来可期!” “来,榛儿!陪为父喝了此杯!” 话音一落,赵佶就给赵榛倒上了一杯果酒。 赵佶所私藏的美酒,自然是当今天下的极品。 忽悠那些勤奋上进忙碌政务的皇帝,也许下边人还能够上下其手,去以次充好,从而好好的告诉皇帝什么叫做我告诉你这是好货,这必然就是好货。 可面对赵佶这种一言不合就微服私访,到外边寻欢作乐的享乐天子,这一招就不好使了。 闻着杯中散发出的淡淡果香,赵榛皱了皱眉道:“爹爹,孩儿年岁尚小,此时饮酒恐怕会有些不好!” 赵佶这亲自端酒的举动,确实是吓了赵榛一跳。 哪怕前世的赵榛算得上是一斤半的白酒量,对面这个时代的低度数果酒完全可以说是降维打击。 可奈何赵榛是魂穿,穿的还是个娃娃,根本就没有酒量这回事可言。 啤酒平均不过也就十度左右,尚且能够让不少人喝醉。 更别提这果酒了! 在赵榛想来,这果酒度数怎么着也该有个啤酒度数吧? 眼下的天子亲自敬酒,赵榛还不接不行。 一次推辞,可以用年龄来搪塞。 可万一赵佶再来一次,那么就连搪塞都没法搪塞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可都是认为酒是粮食晶,越喝越年轻的…… 喝酒强身健体还能壮胆壮阳,这些事儿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近乎是真理。 这可是来自于父亲的爱…… 怎能轻易拒绝? 拒绝了万一惹得赵佶不喜,那好不容易刷了一定好感的赵榛可就亏大发了。 毕竟现在的赵佶可是就差把话说明白了。 一旦赵榛成年,赵佶就会把他扶成太子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更别提赵榛怀疑,赵佶这是想要灌醉自己,从自己口里套话。 酒后吐真言嘛……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要么为啥之前自己在延福宫见的两次赵佶之时,明明已经摆出了不喝酒的样子,赵佶当时也能接受,还在那举杯自酌,自己喝的挺开心的。 可今儿赵佶还是想让自己喝? 这酒还是能不喝就不喝为好! 一听赵榛的话,赵佶顿时就脸上笑意散去,挂上了寒霜。 “哦?榛儿,爹爹的话你也不听了?” 这话一出,赵榛只得苦笑了起来。 行吧。 没法子。 赵佶这当今官家非要让自己喝,那也没招。 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晚上赵佶的反应,都让赵榛很清楚,他玩的确实有点大。 特别是此时的赵佶还不知道赵榛已经派了人去追杀高俅。 万一高俅的死讯传到了赵佶耳朵里,还不知道赵佶会暴怒成什么样子呢! 揉了揉自己的脸,赵榛捏着嗓子,拿着小酒杯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 有一说一,当这一口小酒顺着喉道滑下,赵榛反而是两眼一亮。 这度数! 嘿! 居然比赵榛此前所想的还要低! 而且最主要的吧,是赵榛喝下这一口酒之后,身体给他的不适反馈,居然可以说得上是微乎其微! 按着赵榛的估计,赵榛觉得只要自己能够上厕所,那么这酒,他能陪赵佶喝到明天早上! 眼见着赵榛一口将果酒喝下,赵佶两眼一亮。 “榛儿!来,继续!” “到宫里还需要一刻时间,这一刻,爹爹再陪榛儿好好的喝上几杯!” “这酒中滋味,就如人生啊!” 一边说着,赵佶又一次给赵榛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 看着赵榛脸上出现的红晕之色,赵佶心中自得。 这马车之上放着的,只是一些他平日里喝着玩的果酒,也就是过过嘴瘾,给那些小娘子们准备的。 还不够让他灌醉赵榛,从赵榛的嘴中套话。 赵佶很清楚,赵榛既然心里的算计那么深,那么肯定还有着更多的想法。 这酒壮怂人胆,酒后吐真言。 自己和他又是父子关系,平日里赵榛对自己恭恭敬敬,很多话碍于礼法和顾忌,他铁定不敢跟自己说。 那么喝醉了之后,榛儿会不会放下那些礼法顾忌,将心声对自己吐露出来呢? 赵佶可不喜欢有什么超出他掌控的事情。 说实话,赵佶盘算的可以说是极好。 虽然看起来极为不着调。 可是也就赵佶这种不着调的帝王,才会干出来灌醉亲儿子套话的事情来。 砸吧砸吧嘴,赵榛又举杯一口饮尽道:“爹爹,你那边还有这种果酒吗?给孩儿送一点到府上,如何?” 赵榛这么开口,倒也不是赵榛成了酒鬼。 相反的是赵榛觉得这酸酸甜甜的果酒,像极了后世的果汁饮料。 在大宋他没别的饮料能喝,这果酒解馋,倒也是一个极好的事情。 更别提,有了这个时代的果酒作为参照物,赵榛寻思着自己也能弄出来一点符合这个时代人口味的酒水来抢占市场不是? 大宋可不忌讳什么皇家之人做生意。 为自己积攒资本,对于赵榛而言,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压力。 听着赵榛的话,想着如何在赵榛嘴里套话的赵佶想也没想,当即双眉一挑道:“行!” 第三十五章 心思遭看破,死讯入京师 不就是果酒吗? 这玩意对于赵佶而言可以说得上是要多少有多少。 赵榛既然已经被此时的赵佶视作了继位者,自然是万物皆允。 啥东西都给他,对于赵佶而言毫无什么心理压力。 更别提如果赵榛之后被他套出来的话里,万一有什么他不喜欢的事情,让他打消了立赵榛为太子的心思。 那赵佶也觉得,给赵榛养成一个当朝李太白也未尝不可。 酒中仙,大唐有的,我大宋就有不得? 没有这样的道理! 不就是酒么?给了就给了! 赵佶可一点都不担心给赵榛养成酒鬼,毕竟惟有饮者留其名嘛! 一连三杯不过瘾,赵榛干脆直接从一开始就举壶畅饮的赵佶身边拎过一壶,有样学样的对瓶吹了起来。 不一会,赵榛的小肚子就圆滚滚了起来。 “爹爹,孩儿喝不下了!” 赵佶看着赵榛圆滚滚的小肚子,眼角抽搐。 哪怕是果酒,那也是酒啊。 赵榛这都给他马车里的存货干完了,居然只是喝不下了? 一点要醉的迹象都没有? 这就有点离谱了! 赵佶自认自己千杯不醉,眼下喝了这一程都觉得面颊发热,眼前犯晕。 可自己儿子赵榛居然面色如常只是想要上茅房? 这事儿对赵佶来说,多说有点不对味儿。 “榛儿,喝不下就别喝了,一会到宫中,这酒也醒差不多了,到时咱们父子再喝!” “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赵榛眼角抽搐。 对一个七岁的娃娃说出开怀畅饮,不醉不休这样的话来。 嗯。 亲爹无误。 朝着赵佶一拱手,赵榛苦笑道:“爹爹莫非真要给儿臣灌醉么?” “其实爹爹大可有什么就问什么,不用拐弯抹角的玩什么酒后吐真言。” 即将抵达赵佶猫着的延福宫,赵榛终于算是摊牌了。 果酒好喝归好喝,可是赵佶御藏的那些美酒可就不一定都是果酒了。 君不见赵佶提到果酒的时候,言辞中颇有不屑么。 听赵榛这么一句,赵佶双眼猛的一瞪。 “榛儿,你知道为父的用意?你猜到了?” 揣测圣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说赵榛是自己的儿子,可是赵佶却也不喜欢这种被人看透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朝堂上下多少老狐狸都是自诩精明,却一个两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猛然的被一个七岁的娃娃看透。 赵佶只觉得自己浑身汗毛倒立,那满朝文武该不会都是在跟他演戏吧。 他心里本就是想着让赵榛酒后吐真言,从他的口中套话。 从而决定日后是否重用这个儿子。 可真当这个事情被说破的时候,赵佶还是觉得有一阵一阵的尴尬。 赵榛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赵佶:“爹爹的用意,很好看透,日前爹爹还不让儿臣喝酒,今日却选择了灌儿臣,并且说出来了不醉不归。” “能够让爹爹宁可让孩儿喝酒伤身,也想要知道的事情,那自然是爹爹想知道儿臣心里的想法。” “明白了此中环节,若儿臣还不能明白爹爹是因为樊楼的事情,对儿臣起了疑虑,那儿臣又怎能说的上是父皇的儿子呢?” “儿臣听陈伯说过,父皇自小机敏,才学胆识过人,儿臣也曾经看到过一句民间老话。” “不知父皇想不想知道,这句话是什么话?” 虽然说一开始赵榛的那个动作赵佶很不喜欢。 那一番有条有理,句句说中赵佶心思的话,也让赵佶有些憋屈。 可是随后的彩虹屁却让赵佶心花怒放。 细长的凤目眯起,赵佶一字一句道:“是什么老话?说来给爹爹听听。” 儿臣,父皇。 赵佶现在听到赵榛口中出来的这些称谓就觉得头大。 毕竟他现在算是将他有且不多的父爱和心思,花在了赵榛身上。 赵佶自然愿意赵榛跟他更亲近一些。 他想听赵榛自称孩儿而不是儿臣啊! 那般疏远干甚? 可是赵榛动不动就换称呼膈应他,多少让老帅哥心中有点不适。 可偏偏是赵榛,老帅哥还只能咬着牙咽下去这份不适。 因为赵佶还想知道,赵榛还会给他带去什么样的惊喜。 赵榛双目一转,知道此时的赵佶处于一个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的尴尬临界点上。 想要在之后的父子推杯换盏之时,掌握一定的主动权,就必须要化解掉这种尴尬。 “这句老话叫做:老子英雄儿好汉!爹爹,你说孩儿说的,是也不是?” 这话一出,赵佶顿时喜笑颜开。 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别人吹捧他的性子。 此时得到赵榛一连串的彩虹屁夸奖本就觉得有些飘飘然了。 当这一句老子英雄儿好汉的话,出来之后。 赵佶只觉得浑身一爽。 没错,没毛病! 榛儿这么牛逼就是因为有我这个爹! 赵佶看向赵榛的眼神,又一次变得慈祥和蔼了起来。 “榛儿,你说的对。” “有什么样的爹爹,自然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哐当!” 似乎有什么东西摔破了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打断了赵佶的自吹自擂。 “何事?” 赵佶脸上挂满的不愉快,拨开了车帘,压低了声音质问道。 一个满脸褶子的内饰老脸上挂满了笑容,对赵佶道:“打搅了官家雅兴,奴罪该万死!” “不过是从畿县传来的消息,高殿帅被压送去往惠州,途径畿县,被强人以替天行道之名截杀了而已!” 老太监这话一出,赵佶顿时脸上挂满了怒气。 畿县! 这他娘的是京畿之地! 当朝殿帅今日上午方才离开汴梁,晚上他的死讯就传到了御前! 强人截杀? 替天行道? 在赵佶看来,都是对他的挑衅! 按了按赵榛的肩膀,赵佶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道:“榛儿,今夜看来爹爹没法陪你聊了,高殿帅离京不久,就被截杀。” “虽然说他树敌无数,可是他在这个时候死了。这毫无疑问是有人在打爹爹的脸!” “这个人他必须得死。” 赵榛眼中闪过一抹怯懦,一抹人畜无害。 “爹爹,可是最近和高殿帅起过冲突的人中,可是有着儿臣的。” “难道爹爹就不怀疑儿臣么?” 听到这里,赵佶呵呵一笑道:“我儿今日是唯一一个送别高俅的人,这说明榛儿把爹爹的话听进去了。” “喋喋之所以这般生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杀高俅之人,想让你我父子生隙!” “爹爹,饶不了他!” 第三十六章 徽宗多子有秘法,七岁儿生财有道 “改道!去信王府!今日这酒,朕是喝不成了!” 看着外边的灯火通明,赵佶长叹一声,对几个驾车的内侍呼唤了一句。 听赵佶这一番话,赵榛心里多少算是松了口气。 虽然说赵榛被高俅的死讯这么快就传到赵佶耳中这事弄得有点感慨赵佶的情报能力。 可是赵佶的反应,还是正中了他的想法。 果然。 赵佶并没有把怀疑放到他的身上。 今儿赵榛那么赶场子,上午送别高俅,晚上立马就宴请蔡京和梁师成。 更是设下了局,让赵佶来给他解围。 为的就是让赵佶知道,自己忙得很,没时间去杀高俅。 如今事情已经算是做成了铁案。 赵榛很清楚,伴随着赵佶的话。 他总算是将自己身上的疑点,全部撇除了。 更让赵榛开心的,就是赵佶在听到高俅死讯之后的第一反应。 想都没想的,赵佶就将赵榛从高俅之死的案子里摘出去。 顺带着,还怀疑上了其他的人。 觉得汴梁当中的其他人想要嫁祸赵榛。 怒上加怒。 “爹爹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看着赵佶,赵榛猛然问道。 赵佶心中怀疑的对象是什么人,这一点对赵榛而言挺重要,知道了这人是谁,赵榛就可以考虑在这人的身上动点手脚,让自己渔翁得利一波。 毕竟到了徽宗朝,整个汴梁,整个大宋官场的蛋糕几乎都已经分润完毕了。 各种能够捞钱的产业链,甭管大小钱,几乎都已经有了主。 赵佶一怒,汴梁必然是人头滚滚。 刑不上士大夫? 这对于北宋的皇帝而言,几乎就是一条只要想就能随手撕破的协议。 人头滚滚代表的就是各种产业链出现漏洞,赵榛既然打算给自己累积资本,又怎可能错过这大好机会? 赵佶捏了捏自己的指节,摇了摇头道:“爹爹如今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但是皇城司不一定可靠,爹爹会多番对比考证,给榛儿你一个公道,也给高俅一个公道。” “毕竟若是外边传言起来了,说是榛儿你杀的高俅,那么榛儿你日后在百官当中的名声,将会变得极差。” “虽说你身为皇家之人,不需要顾忌他人的看法,可是文官们嘛,可是掌握着书写青史权利的。” “流芳后世和遗臭万年,榛儿你还是知道该怎么选的,不是嘛?” 说到这里,赵佶笑了笑,面容中的暴怒渐渐散去。 性子跳脱的人就是这样,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前一刻还在为了高俅之死火冒三丈的赵佶,此时突然画风一变,开始调戏起了赵榛来。 流芳百世,遗臭万年? 赵榛挑了挑眉道:“爹爹,孩儿不需要什么流芳百世,孩儿只求,问心无愧。” “书生文人掌中笔,写的了春秋笔法,写不了万古大义。” “孩儿不争那百世,孩儿,争那万世!” “孩儿,争那不朽!” 赵佶双眼微微一眯。 不朽?何人才能不朽? 史书清白,赵榛都不想要,他的野心,远比赵佶所想的更大。 看着赵榛脸上的正色,赵佶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了赵榛的肩膀上,喃喃自语道:“若榛儿你是爹爹,当初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十八郎,十八郎,若你不是十八郎,而是爹爹的独子,那又该是如何?” 赵佶登基至今,已经有了十八年。 一登基的时候,赵佶虽然被这猝不及防砸到脸上的帝位打了个猝不及防,可是为了做出一番事,让那些看不上他,觉得他不可为君的人服气。 赵佶一开始那几年还是按捺住了轻佻浪荡的性子,想着做一番事业的。 熙宁变法虽然失败,可是赵佶起初几年,却说的是绍述神宗改革。 只是蔡京等人画虎不成反类犬,在私心和能力的多重作用下,让赵佶的用意成了空谈。 而伴随着章惇等老人的先后离世,以及赵佶多次改革的失败,饱受打击的赵佶最终也选择了放弃。 兴许,他真的不适合为君也不一定? 从此之后,赵佶一头钻进了深宫,修道法,喜书画,彻底在艺术大师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任由蔡京等人无恶不作,卖官鬻爵。 只要不动摇他的统治,赵佶宁愿待在宫中。 毕竟比起只会让赵佶头疼的朝堂政务,美人美酒,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能让他觉得快乐的东西他不香吗? 此时看着赵榛,看着自己最为宠爱的十八子,赵佶隐约当中,看到了当初意气风发的端王影子。 听着老帅哥的感叹,赵榛全身打了一个机灵。 他和赵佶不同,赵榛对赵佶的了解,仅限于史书上留下的记载以及原主出生后记事时的记忆。 赵佶曾经有多意气风发,赵榛完全不知道。 听着赵佶将自己代入到了他的身上,赵榛只觉得浑身难受。 毕竟,赵佶可是华夏上下五千年里数得上的昏君。 不过赵佶口中提到了十八郎这件事儿。 倒确实引起了赵榛的好奇心。 赵佶作为道家爱好者,更是自封了教主道君皇帝,日后自封了道君太上皇帝的人。 他怎么就没跟赵宋的几位前辈皇帝一样,子嗣难存? 毕竟赵佶前后三十八个儿子,四十二个女儿的数量,在赵宋的皇帝里边,可以说是独一档的。 神宗赵顼,十四个儿子。 英宗赵曙,四个儿子。 仁宗赵祯,膝下无子。 真宗赵恒,六个儿子。 赵佶光生儿子这一项,就给他的祖辈们全部超越了。 偏偏赵佶还是个信奉方士,信奉道家仙丹修炼的人。 按理来说,这个时代的那些丹药,很容易引起重金属超标,带来一抓一大把问题的才是。 赵佶偏偏不仅仅没有这些问题,还老当益壮。 哪怕是后来被抓去了金国,还能一口气生了十四个儿女。 若不是精神折磨来的太汹涌,没准赵佶还能多活好几年! 这是什么情况? 还是说,赵佶有着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方偏方? 想到这,赵榛两眼亮了起来。 能不能趁着现在赵佶在感慨的时候,给这个法子套弄出来,自己包装一番民间贩卖? 他娘的! 只要一个食物吃了能壮阳,在华夏就能成为人人喜欢的抢手货。 就跟后世烧烤摊上对于很多人而言必不可少的老三样:生蚝韭菜大腰子一样。 赵佶的不仅仅能壮阳,还能包子嗣! 这对于看重子嗣传承的华夏人们而言,更可以说得上是神药啊! 完全能够卖到脱销! 这能赚到多大一笔资本? 赵榛都不忍心去想了! 可没等赵榛开口,赵佶双眼闪过一抹坚毅。 “罢了!爹爹这就召回童贯,准备联金抗辽!” 这话一出,赵榛双目一挑。 好家伙,大事件要来了? 第三十七章 赵官家优越爆棚,小王爷谋显国威 联金抗辽这件事,算得上是北宋末年最大的大事件。 若不是联金抗辽,导致了金国知道大宋内部的孱弱。 若不是联金抗辽,导致了宋辽的彻底撕破脸。 若不是联金抗辽当中,赵佶摆错了自己的位置也看错了金国。 若不是联金抗辽里大宋官员们的一大堆骚操作。 北宋兴许不会亡。 毕竟,若不是两面夹击,辽国也绝对不会是什么软柿子,怎么着都能再抗一段时间。 若不是赵宋自绝于辽人,多次反复横跳,大宋也不会被辽人视为仇敌,辽地也不可能被崛起的金国那般轻易就给彻底吞掉消化完成。 眼见着自己成了赵佶决定联金抗辽的直接因素,赵榛双眉皱起,低声道:“爹爹,联金抗辽是不是有些为时尚早?” “大宋对金人没有一点了解,一旦和他们合作,那么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就不能再想着两头获利了。” “而且,大宋此时承平日久,可没有做好什么战争的准备。” “西夏虽败,却随时可以下高原,趁着大宋,大辽,金国三方混战的时候,从大宋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准备工作都没做好,如果贸贸然就确定了这个方针,这可不就是给大宋又掰到本来的道路上了么? 听着赵榛的话,赵佶缓缓的点了点头。 榛儿果然不是凡人,他居然能够想到这么多,这么深远。 “不愧是朕的儿子!” 心里闪过一抹念头,赵佶面挂笑容,拍了拍赵榛肩膀。 赵榛所思所虑的,都是赵佶所想到了的。 但是在赵佶看来,辽国连他们内部的叛乱都无法战胜,更是在金国面前一败涂地,让金国迅速崛起。 这样的辽国,其实用不上什么精兵,就可以暴揍了。 毕竟大宋也不贪太多,大宋只是想要收回燕云而已。 辽国那开发好的广袤土地,给金国去吃,金国也得吃上几十年不是? 摇了摇头,看着赵榛脸上的严肃,赵佶轻笑道:“榛儿多虑了,那金国听说是辽人的奴隶女真部落建立的。” “一帮未经教化的野人而已,无非就是如今辽国国力衰退,导致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不然辽人主力一旦回师,女真人根本不能和辽国正规军打正面战。” “大宋愿意对他们伸出援手,他们怎么不会对大宋感恩戴德?” “毕竟作为当世唯一能和辽国正面抗衡的国家,有大宋牵制辽人的主力,女真人才能更好的攻击辽国腹心!” “爹爹听说,女真人是因为不堪辽人的奴役和羞辱,才愤而反抗的。” “他们跟大宋无冤无仇,大宋只是要回大宋故土就和他们合作,还承担了和辽人主力对抗的事儿,他们大仇得报,自然会对大宋归心才是!” “哪怕不对大宋归心,双方的邦交,也不会比宋辽之交更差了不是?” 赵佶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对赵榛全部说了出来,可赵佶越说,赵榛心中就越闹心。 因为赵佶这货,属实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过头了点。 这一切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大宋和西夏作战获胜。 然而童贯战西夏大胜的前提,是建立在大宋历朝对夏作战胜多败少的前提之下的。 洪德堡之战,大宋三万人大破西夏主力二十万。 平夏城之战,大宋又是大破西夏四十万。 这两场大败,让西夏舔舐了几十年的伤口都还没有彻底恢复元气。 最终西夏惨败在童贯手中,成就了童贯的武功。 可这不代表着大宋的兵马战斗力真就站起来了。 因为比起洪德堡、平夏城大宋几万兵马造成的大批量西夏主力战死。 童贯主导的横山之战,二十余万人浩浩荡荡出境,最终却只报上了三千的斩首数据。 这能够说明的事情已经很多了。 可是完全不通兵事的赵佶,好像完全没想过这一方面。 看着赵佶怡然自得的脸,赵榛有点想要给他一拳头,好好砸醒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赵佶。 可最终,赵榛的拳头还是没有砸下去。 砸下去固然是爽了,可是自己的盘算计划,却也都差不多都落空了。 赵佶的性子就这样,顺着他,他就千好万好。 逆着他,哪怕他觉得你说得对,他也不会听。 非但不会听从,没准还会直接杠上,就非要去做相反的事情。 只能想法子让赵佶这货对金人来汴梁的事情,稍微上心点才行。 毕竟初接触的第一印象,决定的事情可就很多了。 大宋和金人地盘隔得太远,想要交通交流只能走海上。 一来一回挺费事。 这也就让赵榛的盘算可以用得上。 哪怕是银样镴枪头,结盟定下来的第一年,也要装的像样才行。 不论如何不能跟历史上一样,让金人见识到了汴梁的无尽繁华,却没有让金人觉得大宋有保卫这份繁华的能耐。 这些事情,成为了一颗种子,种进了完颜家的心里。 最终这种入完颜家心中的种子,随着一次次宋金的交流,逐渐成长。 在大宋败给辽国溃兵之后,就成长成为了参天巨树。 成为了金灭辽之后,顺带这就给北宋灭了的直接因素。 赵榛心中一计较,低声道:“爹爹,金人悍勇,悍不畏死,不可不防。” “孩儿认为,哪怕要和金人结盟,大宋也需要摆出强硬的姿态来才行。” “毕竟大宋天朝上国,万国来朝,虽然是礼仪之邦不假,却也需要彰显自己的威严。” “女真人不过是化外蛮夷,不通教化,若让他们在汴梁撒野,不仅仅是在侮辱大宋,也是在羞辱爹爹您啊!” 将大宋摆在赵佶之下,是因为赵榛很清楚,在赵佶眼里,天底下地位最高的就该是他赵佶,而不是这个天下。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种事情对赵佶而言是不存在的。 而孟子的君为轻,民为重,对于赵佶而言更加是扯淡的。 毕竟赵佶对他手底下那帮人的所作所为,基本都看在了眼里却没有管过,主要原因就在于那些事情对他的地位,没有影响。 听着赵榛的提醒,赵佶严肃的点了点头道:“榛儿,多亏了你提醒爹爹。” “大宋和女真人第一次接触,是有必要彰显出大国威严来才行!” “爹爹这就给种家折家去旨,让他们挑他们将门虎子来汴梁,操练出一支精锐来和童贯去联络金人!” “不论如何,不能让化外蛮夷看低了我天朝上国!” 第三十八章 果酒采买归熟客,赵榛起意买作坊 得,既然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念头,赵榛也懒得废话。 说多了先不提赵佶这个坑货会不会烦,但是大概率这个坑货他是不会听的。 赵榛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这个儿子去劝说,赵佶十有八九都不会想着去重视金国可能会过来的使臣。 捏了捏自己的拳头,赵榛翻身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爹爹,孩儿先行告退。” 赵佶急着给儿子送回去之后立马回去找皇城司的人训话,自然是不会继续跟赵榛扯那些有的没的。 说实话,赵佶现在甚至还有点怕赵榛,因为赵榛随时都可能语出惊人,吓他一跳。 父子之间的交谈,因为高俅之死而中断,可是赵佶心中却很明白,自己想和赵榛聊天,有的是机会,大把的机会。 毕竟赵榛是皇十八子,就在汴梁城,天子脚下,赵佶身为赵宋官家,想要召赵榛入宫问话,还是随时可以的。 看着信王府外双手笼袖站的笔挺如同松柏一般的陈美身影,赵佶看向赵榛,低声道:“去吧榛儿,陈美等你应该很久了。” “陈美那老家伙,今年也四十几岁了,身子骨不比当年了,倒是受不了风寒。” 说到这,赵佶莫名的两眼微微一红,感性道:“也罢,这次回宫之后,差宫里人给陈美送几件袄子,送点财货过来吧。” 下车朝着陈美方向走去的赵榛差点被赵佶吓了一跳。 赵佶这感性来的可以说是莫名其妙。 不过也就是这一份感性,让赵佶的身上,更多了几分人味,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官家。 赵榛心中一动,其实赵佶这种帝王,属于是后世所说的那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也可以说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 百姓死活,与他无关,他可以淡薄到不似人类,视若无睹。 可是一旦涉及到了他所在意的,所关注的人或者事物,赵佶就会和一个普通人一样,容易感性。 比如高俅的流放。 比如看到陈美单薄的身子,立马就决定给陈美送物资。 倒也不是说赵佶是个好皇帝不是昏君,只能说赵佶不该当这个皇帝。 若赵佶不是皇帝,哪怕他只不过是个王爷,他也能够做到 看了看赵佶马车远去的影子,赵榛走到了陈美跟前。 “王爷,您饮酒了?” “这酒,是官家让王爷喝的么?” 一股浓郁的果酒香味扑面而来,陈美皱起眉头,低声问道。 这种酒水,是赵佶的贡品。 陈美很熟悉这股味道,因为这种果酒,就是陈美曾经在端王府邸之时,给赵佶买的。 闻到这股味道,陈美心中自然是不太开心的。 毕竟少儿饮酒并不是件什么好事。 酗酒贪杯致死的人,又不是什么少数。 明明赵榛这个荒唐的王爷好不容易走上了正轨,看起来一切都要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赵佶这个官家,还是那么不着调,甚至还主动让赵榛饮酒! 端的是不为人父! 亲眼看着赵榛长大的陈美其实对赵榛的感情,甚至比赵佶还要深上几分。 毕竟赵佶成为皇帝之后,赵佶身边的管事,就得是内侍,是太监了。 而陈美作为大宋皇家训练出来的王府管事,自然不是太监,所以自打赵佶入宫之后,陈美基本就都是在端王府出没,依旧担当着端王府的管事。 掌管着那没了主人的端王府。 可陈美的人生,早已经被规划好了,被灌输满了为主人尽忠效死的思维。 赵佶入了宫,不再需要陈美,那么陈美也失去了人生中的支柱。 一呆,就是好几年。 浑浑噩噩了那么多年。 直到赵榛三岁,主动提出要出宫开府,宠溺赵榛的赵佶这才将陈美调了过来,让他成为赵榛的管事。 陈美始终忘不了,那一日的一切。 春光明媚,人比花俏。 在端王府的花园当中,早已成为了官家,数年不见的赵佶拉着赵榛的手,面上挂满了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对他说:“陈美,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也是朕最后的防线。” “这些年,朕并未忘却过你,只是宫中凶险,朕不想你牵扯其中。” “今日,朕把榛儿交托给你,你替朕照顾榛儿,就像当初父皇让你照顾朕一样。” “朕,相信你!” 那一日,陈美再次找到了自己的支柱。 那一日起,陈美决定此生将会以赵榛为主,誓死相随。 伴随赵榛这四年的成长,陈美完美的履行了一个管事的义务,甚至在这四年里,为了更好的服务于赵榛。 陈美多次入宫,向赵榛索要权柄。 到了如今,陈美已经可以自由出入皇城司,自由出入皇宫,自由出入天牢。 整个大宋除了后宫之外,几乎没有对陈美而言不能去的地方。 而赵榛此前玩的那么荒唐,也没有人找上门来闹事的原因虽然说有一部分是赵榛的确给的够多。 可是更大的原因是陈美给赵榛擦了屁股,将麻烦挡在了赵榛的府邸之外。 为了赵榛,陈美此时甚至愿意跟赵佶别苗头。 当初在延福宫里,面对高俅的时候,陈美敢于打断高俅和赵佶的对话的底气,就来源于此。 闻到赵榛身上的酒味,陈美对赵佶提起了几分怨怼之意。 可听着陈美的话,赵榛却是双目一扫,心中一动。 陈美一闻味道就能知道这果酒是赵佶请他喝的,作为赵佶的亲信,陈美应该多次接触过才对。 陈美固然完美的履行了一个管事的职责,可是始终是赵佶的人啊! 瞥了一眼陈美,赵榛朝着府门走去。 “对,父皇今日从樊楼回宫里的路上让孤喝的。” “果酒味道甚好,比果汁风味和口感要强不少。” “孤挺喜欢喝,还让父皇给孤送了不少过来。” “不过陈伯,你怎么知道孤喝的是果酒?” “是了,陈伯你是父皇的潜邸之臣,应该也喝过这种酒吧!” 阴阳怪气的话落在了陈美耳中,可是陈美却不为所动。 毕竟陈美清楚,赵榛懂事之后,必然会对他这个官家“安插”在身边的人,不再如从前一般信任。 看着前方即将走入府邸的赵榛,陈美加快了脚步,稳稳的跟在赵榛身后。 “不,王爷,老奴的意思是,这种果酒若是王爷喜欢的话,老奴可以买到。” “官家手里的果酒,曾经就是老奴负责采买的。” 这话一出,赵榛停住了脚步。 陈美负责采买的? 这说明自己直接找到源头上了? 那还自己试验什么成分? 想赚钱拿来就用不就好了? 扭过头,赵榛看着陈伯道:“陈伯,明日带孤,去这生产果酒的地方看看!” “若是作坊的话,就买下来了!” 第三十九章 孤有一桩价值连城的生意介绍给他 一夜很快过去。 赵榛捂着自己的脑门,只觉得一阵阵的疼痛。 是宿醉的症状。 这说明昨儿虽然说没有当场酒醉,可是实际上这具身体的酒精耐受度也抵达了一个极限。 缓缓坐起身来,赵榛心中对昨日晚上发生的事情复盘了一番。 自打赵佶破门而入之后,赵榛上了马车之时,可以说是步步风险。 得亏昨天高俅之死的消息打断了赵佶的心思,没有让赵佶那借酒吐真言的计划成功。 毕竟赵榛很清楚,昨儿他答应和不答应。 其实区别就在于不答应立刻失宠。 而答应了,则只是会被赵佶灌酒。 赵榛清楚,自己如今是个孩子,喝酒喝到不省人事的可能性远大于被灌到迷糊,有问必答的地步。 这也是为什么赵榛几经取舍之后,决定上了赵佶贼船的原因。 毕竟,不论怎么说,都比直接翻脸要好。 不过这次之后,赵佶还想再拉着赵佶去喝酒,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捂着自己脑袋,赵榛从床上爬起,招呼了几个侍女过来给自己套上了衣服。 “王爷,您昨日说让老奴带您去果酒产地,今日王爷您的这个情况,老奴觉得并不合适过去那边吧……” “要么王爷今日还是在府中歇歇,过些时日再去如何?” “反正这果酒产地的那个村子又不会跑,老奴随时可以带王爷过去。” 陈美眼角抽搐,看着赵榛如今这幅宿醉过后的样子,不由心里冒出了一道大不敬的念头。 如果不会掉脑袋的话,陈美想给赵佶揍一顿,好好问问赵佶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会让年仅七岁的小王爷喝酒! 可是这念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大不敬的罪,不是随便就能犯的。 虽然陈美并不怕死,可是陈美还想着多看着赵榛长大一点,陈美还想着看着赵榛登基为帝呢,哪能这么早就草草结束? 只是劝诫,终究还是需要的。 酿造果酒的村庄,早已因为他们的特产果酒被赵佶选为了贡品而闻名遐迩。 虽然说这果酒中的上品是贡品,绝对无法私自贩卖。 可是那些中下品还是让天下人追捧。 毕竟是皇帝喝了都说好的酒。 百姓们商贾们权贵们自然趋之若鹜,哪怕度数低,不够烈也不够醉人,可还不是能给自己家的女眷喝? 整村的人,都投入了酿酒行业,一个个的算得上是财大气粗。 甚至好几户人都在汴梁置办了房产。 信王殿下昨夜说想要去产地,直接买下整个果酒产业(作坊)。 这事儿虽然不是做不到,可是还是需要经过一番操作才行。 贸贸然送上去,那些陡然乍富的果酒商贩和民夫可不会卖赵榛这个王爷的面子。 毕竟赵佶之前喝开心了,曾经为他们手书了一道牌匾。 这道御赐牌匾,足够让他们避免受到达官贵人们的欺压。 因为有这牌匾,就代表着赵佶站在他们的身后给他们背书,给他们当靠山。 当今官家任性,天下谁又不知道? 谁会不开眼的为了区区一个果酒生意,去得罪了当今神经质的官家? 这也助长了那些村民们的气焰。 陈美可不想好好的一桩收购美事变成了破村惨案。 今日等赵榛醒来之后,陈美当即就劝诫起了赵榛。 所图的也就无非是至少给他匀出来几天时间。 让他可以有机会,可以去摆平那村里的百姓商贾。 听到陈美的话,赵榛却是双眉一挑。 陈美的话中有话啊。 这果酒产地,莫不是已经成为了皇家产业? 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陈美,赵榛低声道:“陈伯,莫非这庄子,已经是皇庄了吗?” “孤收购酒坊倒也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是孤觉得这果酒风味上佳,父皇也喜欢喝,所以孤买下一个酒坊,亲自给父皇酿造一批酒水,以尽孝心。” 若是这酿酒村庄此时已经是皇庄行列了,赵榛就要琢磨琢磨怎么去从赵佶手里把这个产业弄到自己手里来了。 酒水行业是暴利行业,特别是在这个没有那么多健康人士的时代,酒水在普罗大众们心目里的地位可是极高。 就连那前唐李白,都自诩酒中仙。 赵榛有法子让自己的酒水制霸整个行业,成为当之无愧的龙头,可是若是没法弄到熟练的酿酒工人,赵榛可不觉得自己从后世书籍上学到的酿酒之法搞出来的玩意在这个时代可以卖得动。 烈酒并不代表纯酒精。 如果赵榛真的弄出来蒸馏酒那种高度酒,贸贸然就丢到这个时代里,那可不是什么卖酒,那纯粹就是在故意杀人了。 受众群体可受不了高度酒! 这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只有通过熟练的酿酒工人,一步步试验配方,调配口感,才能够做到一鸣惊人的效果。 所以赵榛才有了心思,去收购那个“酿酒作坊”。 不过酒精这玩意,赵榛还是会让它提前出现在天下人的眼里,毕竟酒精消毒防止感染的作用,对于即将开展大规模足球队训练的大宋而言,是必不可少的。 提到赵佶,这是赵榛的试探。 毕竟赵榛又不会读心术,他不知道在陈美的心中,他这个新主人的权重早已超越了赵佶那个旧主人。 陈美悻悻一笑,摇了摇头道:“王爷,这郭家村自然不会是皇庄,毕竟老奴替陛下采买果酒,已经是十余年之前的事情了。” “只是在十余年的时间里,郭家村声名鹊起,靠着皇驾贡酒的名头,招揽了不少外地商贾去进行贸易往来,造就了不少富户出来。” “毕竟郭家村全村酿酒,若是说作坊,也还是有那么好几家的。” “郭家村的宗族意识十分强,而且也颇有头脑,从不外售他们的配方和法子,所以若是外地人想要购买他们郭家村的酿酒作坊,几乎完全不可能。” “老奴唯恐他们强硬拒绝了王爷,会扫了王爷的兴致,将好好的一件好事,变成了坏事。” “至于为官家酿酒,其实老奴觉得,就在府中酿酒便可……” “酿酒之法,老奴也略懂一二……” 陈美怕的是赵榛酗酒,可是赵榛既然说了不是为了自己喝才买酒坊,只是想要尽孝。 那么陈美倒也不介意自己指导赵榛如何酿酒。 听到这一番话,赵榛瞥了一眼陈美,轻笑出声道:“怎么,陈伯莫非以为孤是那种残忍嗜杀之人?” “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个道理,孤还是知道的。” “这郭家村既然那么排外,孤倒是更感兴趣了。” “孤想知道,他们会不会介意,天大的富贵,砸在他们的头上!” 陈美微微低头。 “王爷何意?” 赵榛嘴角一挑。 “孤有一桩价值连城的生意,不知道他们想不想听?” 第四十章 血腥之气藏不过,老奴少主敞心胸 陈美最终还是没能阻止赵榛的郭家村之行。 毕竟郭家村离汴梁不远,同为开封府地界内。 可是看着马车内的赵榛,陈美心里却不断的打着鼓。 昨夜韩世忠等人回府的时候,身上隐隐约约有着血腥味。 虽然他们很明显的用了药物的气味来遮掩,却始终瞒不过自由就接受过对应训练的陈美。 结合上高俅之死的讯息,陈美觉得自己猜到了谜底。 高俅之死,绝对是自己的主子所为! 可是这事情,赵榛既然没有对他提,说明赵榛并不想让他知道。 此时驾驭着马车,陈美心里想着的是根本不知道该不该和自己的主子坦诚以待。 坐在马车右侧辅助马车的韩世忠察觉了陈美脸上的犹豫,下意识说到:“陈管事,你若是有什么心事想要问王爷,自去问便是。” “王爷是个直爽的性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拖泥带水。” 这话一出,陈美的双目闪过一抹错愕。 曾经的赵榛性子固然开朗,可是并不是什么直爽的人。 往往有一点渴求,都会在肠子里绕上十七八个弯再说出来。 可陈美没想到,此时他居然在韩世忠的口中,得知了如今的赵榛变成了直爽的性子! 摇了摇头,陈美笑了笑道:“韩校尉,谢过提点了,还劳烦韩校尉替王爷驾车,老夫先和王爷说说。” 说完这句话,陈美轻轻叩了叩身后的车厢,低声道:“王爷,老奴求见!” 车厢外的动静,赵榛自然也听到了。 韩世忠的性子虽然狡黠,但是说到底还是一个武夫,一个没有经历过蝇营狗苟,将天赋都点在了战阵之上的低级校尉。 有着小聪明,却没有人情世故的阅历,心里归根结底还是藏不住话。 得到了韩世忠的提点,陈伯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赵榛也猜到了几分。 必然是韩世忠身上露出了什么破绽,让陈伯将高俅之死的事情,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赵榛也很好奇,陈伯是从什么角度察觉到的这个事实。 明明杀人之后赵榛告诉了韩世忠等人,让他们去进行药浴,截杀高俅之时的那些衣物也要统统销毁。 在药香的遮盖之下,结合上赵榛说过韩世忠等人操练过急伤到了自己需要看大夫的事情。 正常谁会将高俅之死联想到赵榛身上? 缓缓放下了自己掀起的车帘,赵榛轻声道:“陈伯,进来吧。” 陈伯还没进来,赵榛的双眼却猛的跳动了一下。 韩世忠,成了校尉? 赵榛还不知道此时的韩世忠,官职已经被赵佶提拔到了进武校尉。 虽然依旧是无品秩的尉勇,可比起曾经的副尉要高了几等。 更是有了一个信王府兵的正将军职。 可区区一个校尉军职,却让赵榛对赵佶的这个决定有了点怨言。 毕竟同样二十八九岁的岳飞,已经晋级到了武功大夫,位列十六级,有了正式的品秩。 更是任职昌州防御使、通、泰等州镇抚使、兼知泰州。 可以说是大权在握。 而韩世忠作为同样有着军功在身的人,此时哪怕是得到了赵佶的赏识,也只是一个区区五十三级的不入品。 现在的韩世忠,可是自己的人! 给个破校尉,多没意思? 可想到了韩世忠那试探性的掉了几次链子之后。 赵榛就觉得韩世忠的官升不上来并不是没原因的。 首当其冲的,就是此时的大宋承平日久,哪怕是和西夏有过好几次战争,可是军功在童贯等人的分润下,能够落到韩世忠头上的并不多。 跟岳飞升官如同坐火箭一般的南宋时代不一样。 毕竟北宋灭亡之后,岳飞崭露头角那些年里。 能打的就是最好的,没有一批能打的将领,南宋可就立足不稳会被灭掉! 而后就是韩世忠毕竟性子里带着一点狡黠,还有着极强的猜疑心。 虽然想着钻营,却又钻营不好关系。 所以韩世忠不会得到上司喜欢,升级更是难上加难。 韩世忠的升级之旅,原本历史上也得等到北宋灭亡之后才会开始突飞猛进,而不像是在承平的北宋里,被压制。 现在的他升级成为了校尉,反倒是赵佶给足了赵榛面子。 对韩世忠的破格提升了。 毕竟无军功升职,本就是一个忌讳。 哪怕是以高俅的受宠程度,赵佶也要将他丢去西北军营里刷够了军功,才将他召回汴梁,赐予高官厚禄。 韩世忠的军功不可能没有,但是童贯几十万人出征也就刷了三千级的斩获,这个军功分润下来,对于底层将士而言基本等于没有。 赵佶当然也不会记得韩世忠在西北大战中有什么战报,甚至更可能的,是西北战报中就没有提过韩世忠这人。 “王爷,老奴想问一事。” “高俅,是否是被王爷派遣韩世忠带人去截杀了?” 进入车厢之后,陈美压低声音,看着赵榛快速说到。 听到这声音,驾车的韩世忠猛然一惊,下意识的扯了一下马缰。 “唏律律!” 宝马吃痛之下发出一声长嘶,赵榛皱眉骂道:“多大事?韩世忠!给孤好好驾车!” “不要一惊一乍的!” 陈美严肃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赵榛虽然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让韩世忠安抚战马。 可是实际上,却是默认了他的问题,给了他答案。 高俅,就是死在自己的小主人手中。 “王爷,为何要截杀高俅?若是高俅不死,日后朝堂当中,尚且还有人可以钳制朱勔,王甫等人啊!” 赵榛挑了挑眉道:“陈伯,你是怎么知道韩世忠是杀人者的?” 同样没有正面回答陈伯的问题,可是陈伯却是低声说道:“老奴自幼在皇城训练,练出了一身异于常人的五感。” “嗅觉灵敏似犬,在端王府之时,就是靠着鼻子来分辨毒物。” “所以老奴能够闻到韩校尉身上的血腥之气!” “和老奴有着同样能耐的人,宫中还有不少。” “王爷动手之前兴许交代了韩校尉等人事后需要沐浴更衣,需要以药材来遮盖血腥之味。” “可皇城司里,有着不少精通查探的探子。”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抓住蛛丝马迹来抽丝剥茧。” “狗鼻子可能都比不上皇城司那些专攻嗅觉之人。” “高俅作为官家重臣,更是潜邸之臣,他死了,官家怎么重视都不为过,一定会让皇城司的人全力以赴。” “王爷动手之前,应该先让老奴给韩校尉他们调配一味药物,彻底遮盖他们体味的!” 赵榛选择了给陈美交代,是因为如果陈美依旧是赵佶的人,那么他得到了这些消息之后,应当会选择去跟赵佶说。 而不会这么坦然的来直接询问自己。 陈美选择了跟赵榛交底,也是想要告诉自己的小主人,这些事情,其实不用瞒着谈。 听着陈美这一番话,赵榛挑了挑眉。 “陈伯,你既然这么说,那么你是不是认为孤会问你,可有补救之策?” 陈美双目闪过错愕,连声道:“万万不敢!” “老奴怎会有如此心思?” 赵榛摆了摆手,轻声道:“没事,哪怕是有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皇城司已经不会出手了。” “谁让皇城司是杨戬管着,而杨戬又是山东出身呢?” 这话一完,陈美惊道:“王爷此言何意?” 第四十一章 自断一臂,剑指皇城。 由不得陈美不惊讶。 皇城司作为赵佶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担任的就是稽查百官,搜查天下的任务。 虽然说归杨戬去管制,可是面对高俅这种重臣的事情,赵佶如果不让皇城司探子出手,无异于自断一臂。 即便是陈美知道,在大内还有着一帮内侍组成的大内密探,可是那些大内密探哪有皇城司探子办案那么拿手? 赵佶放着擅长干这种事的左膀右臂皇城司不用? 这是为啥? 细细一想,陈美猛然想到了赵榛提到的杨戬。 提到的杨戬出身山东! 自古以来山东之地就容易出现民变,下意识的陈美就用一种极为惊骇的眼神看向了赵榛,低声一字一句道:“王爷,莫非是山东有强人?” 没有彻底起义的百姓,哪怕聚啸一方占山为王,在陈美的口中,在书面上,也不过就是一句强人来称呼。 赵榛看了看陈美,缓缓点头道:“没错,根据可靠消息,山东梁山泊一代有强人举替天行道旗,占山为王。” “他们更是多次劫掠梁山泊周遭的渔民村落和庄子。” “孤听说,他们很快就要准备起事了。” 赵榛话还没说完,陈美脱口而出道:“所以王爷让韩世忠等人装作山东的强人,截杀了高俅?!” 明白了! 陈美明白了! 为什么赵佶放着好好的皇城司不用。 因为首当其冲的嫌疑人,就是执掌皇城司的杨戬! 平心而论,陈美只能为赵榛的算计而叹服。 杨戬出身山东。 山东强人将乱。 高俅惨遭截杀。 这三桩事,赵榛这个小王爷,居然给他们生生串联了起来,组成了一柄猛攻杨戬的利刃! 倒抽了一口冷气,陈美缓缓点头道:“王爷好深的计谋,这样一下,官家确实不会动用皇城司了,只要有请报上有提到山东强人,那么杨戬将会失去官家的信任。” “只是……王爷如此行事,会不会有些极端。” “就如同走山路一般,一步错,将再无回转余地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爷大可不必如此行事啊,慢慢来,高俅终归不会成为王爷日后阻碍的。” 赵榛合上车帘,凌然道:“陈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确不假。” “可是孤并非是君子,孤也不学那些所谓的君子之学,孤要学,就学那些实用之学。” “孤报仇,从早到晚。” “高俅和孤有怨,杨戬和孤同样有怨,所以既然有机会让孤看着不顺眼,心里不畅快的两个人一同离开孤的眼中,那么孤为什么不试试?” “人心,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说到这,赵榛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陈美,语带暗示的说道:“陈伯,此时事已经成为定局了,再去计较没什么意义。” “陈伯不如想想,孤这件事里,对于几个主要人物的心理性格,把握的如何?” 陈美瞳孔猛然一缩。 自己的小主人说的没错,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能做的,无非也就是查漏补缺。 可是赵榛对于杨戬,对于赵佶的心理性格把握之透彻,让陈美觉得不寒而栗起来。 嫁祸给杨戬,还是将造反起义的大事嫁祸给他。 正常而言,赵佶这位官家是肯定不会信的。 因为杨戬没必要干这种事。 可是在高俅和赵榛结怨的这个时间段上,以杨戬那小肚鸡肠的性格,还真能够干得出来。 截杀高俅,嫁祸给和高俅有怨的赵榛! 这种事,对于杨戬而言做起来绝不会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而做了这种事情,信任心疼赵榛的赵佶在因为高俅之死怒火冲天的时候,又要因为赵榛身上背上杀了高俅的事情心急如焚。 本就劝说过赵佶换太子的杨戬,趁着这个机会伺机起事,霍乱天下。 并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杨戬还真就因为赵佶迟迟没有易储的事情,在私底下和他们那帮端王府老臣抱怨过。 至于完全将赵佶这位官家蒙在鼓里。 杨戬,还真有这能耐! 因为他的手中有着皇帝的耳目,皇城司! 只要他想瞒住赵佶,那么赵佶还真就察觉不到蛛丝马迹。 以陈美对赵佶的了解,这位官家平时任何的事情都不会太过于在意,他在意的永远都是奇石山水书画诗词。 所以赵佶手中的权柄,极为松散的都在他所信任的大臣内侍们手中。 固然这些权柄赵佶一句话可以要回来,可是事到临头再要回来,始终会慢人一步! 看着面色如常,明明做出了将两个权倾朝野的大人物牵扯入局,甚至很可能将他们拉下马去的赵榛。 陈美拱了拱手道:“王爷智略无双,老奴服了!” “只是王爷如此行事,究竟意欲何为,光是除掉杨戬和高俅,其实王爷并不用如此算计才是。” 此时一句看出了陈美对自己更加忠心一些的赵榛,倒也不介意让陈美知道一些情报。 毕竟陈美接受的训练,接受的教育,可都是按照王爷管事,秦汉时期的国相标准来的。 加上自己是个穿越者,原身又是个七岁小娃娃,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不足。 所以让陈美来打这个辅助,还是极为合适。 更别提陈美一来还给了赵榛一个不知道该说是惊喜还是惊吓的消息。 皇城司居然有嗅觉异于常人的人! 亦或者,是皇城司掌握了能够训练五感的方法! 赵榛自认为自己做的足够缜密。 韩世忠他们杀人之后,沐浴洗澡。 更是根据前世看过的不少刑侦作品中的案例,选择多花钱,让韩世忠他们在药材当中泡了半个时辰,彻底遮盖掉身上原本的味道。 按理来说,哪怕是后世的警犬,都很难嗅到他们身上的血腥味了才对。 可陈伯居然一闻就闻出来了,更是根据韩世忠他们离开信王府的时间判断推定,就是韩世忠他们出城杀掉的高俅! 这种能耐,太过可怕。 如果不能握在自己手中,那么也不能让皇城司被自己的敌人掌控! “孤,意在皇城司!” 这话一出,陈美眼中的惊骇愈发浓郁,只觉得自己好像都有些不认识自己的这位小主人了。 他的心思,居然是想要执掌皇城司! 第四十二章 不想看到完颜构,不如干脆去拼妈 皇城司是国之重器,甚至重要性还在殿前司之上。 先不说皇城司掌握着天下情报,可以稽查百官,监察天下。 就说皇城司的那些探子们,就属于是各有所长的精锐。 固然他们在正面战场上,不如大宋西北方的悍将,可是在刺探情报,搜查事物的层面上,远远超过寻常的士兵。 赵榛的目标是皇城司,那么也就难怪自己的这位小主子,会对杨戬出手了! “王爷!既然王爷想要皇城司,那么王爷怎能让梁师成掌管殿前司职责?” 自打太祖朝时,武德司改建皇城司之后。 皇城司的主官,就只能是内侍担任。 皇城司大致由官、吏、兵三部分构成。 最高长官为勾当皇城司,而在勾当皇城司之下,有正副使各一。 职级在正六品。 另外还有八九品的指挥使、吏员若干名以及数千精兵、暗谍、察子。 这支力量,在起建之初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拱卫皇城。 在重建成皇城司之后,更是添加了保护宫禁安全,维持京师治安,监察官员贪污腐败,体察政情民情,缉捕盗贼,管理间谍,刺探敌国情报等职责。 所以即便是不受三衙统领,而是直属皇帝亲自掌管,最高长官也由皇帝特旨委任。 亲从官、亲事官等也都从皇家禁军中选拔。 可是这等大权,哪家皇帝会交托到不信任的人手中? 虽然名义上是武臣和内侍同掌皇城司,但实际上内侍掌权。 武臣只不过就是就挂个名而已。 赵榛图谋皇城司,可是和赵榛关系最近的内侍梁师成此时的权利已经达到了巅峰状态,赵佶哪怕是再昏庸,他也不会再将皇城司的权柄,交付给梁师成。 制衡之道,陈美始终记得。 因为这制衡二字,自打赵佶登上了帝位之后,总是挂在嘴边。 如今梁师成不可能接管皇城司,那自己的小主人手里又有什么人可以接管得了皇城司的大任? 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赵榛,陈美追问道:“王爷,一旦杨戬垮台,皇城司大权必然旁落到他人手中,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李彦!” “李彦此人剥削凌虐百姓的程度远胜杨戬,用度严苛之至,更是贪婪至极。” “偌大汴梁,李彦此人就圈了三万余顷的地,若是皇城司落到他的手中,对王爷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赵榛笑了笑点头道:“孤自然知道皇城司的要紧程度,孤更是知道若是孤扳倒了杨戬,皇城司最大的可能性是落到李彦的头上。” “只不过,孤属意的并非是李彦,而是张见道!” 同样是内侍,同样属于是赵佶的老臣,张见道混的就远不如李彦,杨戬梁师成以及童贯了。 毕竟第一波的红利没吃到,后续哪怕他是老臣,却也始终融不进去那个内饰的圈子。 因为他第一没有李彦那么能够寻找各种奇珍异宝去讨赵佶欢心,第二没有杨戬那般从一开始就拱卫赵佶身侧的资历,第三没有梁师成左右朝政,协调朝野的本事。 更没有如同童贯一般的军功赫赫。 所以张见道在这个时代,都只不过是个小透明,哪怕久居深宫,却也并没有在史书之上留下他的名字。 可是在赵榛原主的记忆中,却有着这么一个人。 因为不善钻营,也不擅长勾心斗角,所以他一直在大内郁郁不得志,原主曾经远远地见过好几次,虽然没有深入了解,却也知道此时的张见道并没有什么太过凌虐百姓的能耐。 毕竟这货给原主留下的最深刻记忆,是连掏出来五两银子,贿赂上官都做不到。 张见道可是内侍省押班! 也算是身居高位了。 可就连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说明张见道属实是穷到了裤裆里。 加上赵榛虽然在史书上没有看到张见道的具体记载,却见到了张见道的养子张去为的记录。 从张去为记录中的只言片语,赵榛清楚这张见道在“完颜构”建立南宋那会之后,可是成为了景福殿使的。 说明至少在起初,这张见道属于实干派。 此时穷苦,又有一定的实干能力,赵榛觉着自己可以考虑和他接触接触,看看这人到底可用不可用。 毕竟对于内侍而言,攀不上皇帝的高枝了,能够攀上储君的高枝,也是好事。 陈美脑中一捋,疑声道:“王爷,老奴记得这张见道是韦贤妃宫里的人,如果王爷想要用他,总得有个名目,将他调出来才是。” “不论如何,这张见道必须在王爷手下办过事才行。” “不然张见道很容易被其他人所拉拢排挤,而无法从梁师成和官家那里获得资源。” “而且韦贤妃已经有了九皇子,广平郡王构,那张见道很可能和广平郡王关系莫逆,就如同官家和童贯杨戬梁师成等人一样的关系。” “王爷想要招揽张见道,恐怕不易。” 陈美说的确实在理,如果说张见道不是自己的人,先不提赵榛自己用着不放心,哪怕是赵榛举荐了他接管皇城司,恐怕赵佶和梁师成,也不会放心的将权柄交给他。 因为这人,完完全全就是个小透明。 不过因为张见道是韦贤妃宫中的人,赵榛想要轻易就将他要出来,也确实是有一点麻烦。 首当其冲的挡路石,就是“完颜构”赵构。 自己现在的九哥。 想到要和完颜构打交道,赵榛就觉得自己心中升起了想要弄死赵构的冲动。 毕竟这货干的事情实在太逆天了。 赵榛觉得自己可受不了。 想了想怎么暂时不和赵构见面的法子,赵榛双目一凝,只能拼妈了! 赵榛的母妃是刘贵妃,比赵构母妃韦贤妃品秩高一级。 在这一层关系之下,刘贵妃索要韦贤妃宫中的内侍过去,倒是不会有什么阻碍。 捏了捏自己的指头,赵榛转头看了看窗外飞逝的风景,一字一句道:“孤这次回汴梁之后,就去宫中见母妃。” “让母妃将张见道要去她的宫中,然后再让梁师成给张见道送到孤的信王府里见一面。” “若是能用,待山东事起,孤彻底扳倒杨戬之后,孤就向父皇申请,将皇城司诸多事宜授予张见道。” “若是不能,彻底扳倒杨戬的时间里,孤也有大把时间去考察合适人选。” “毕竟陈伯你想差了,以父皇的性子,想要彻底扳倒杨戬,一时半会可做不到,至少需要大半年!” 陈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王爷您还算计到了其中所耗的时间,是老奴失了缜密。” “还请王爷让老奴,先替王爷见一见这张见道!” 第四十三章 人心深似海,郭家村惊魂 扫了一眼车窗之外,赵榛淡淡的说道:“罢了,用不着陈伯你出面。” “张见道多少也是宫中大内侍,和外臣勾结归根结底不是什么好事。” “即便是父皇知道这些事情,也知道孤会安排人手,可是一旦经过了陈伯你的手,这事情就变味了。” 赵佶和赵榛之间此时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 就比如说,按照现在的情况,赵佶只等赵榛成人之后,就会提出易储的事情。 虽然说赵佶性子多变,可是赵榛却很清楚赵佶的性格,只要在这些年里自己不出问题,那么等不到赵榛成年,赵佶就基本被架空了。 都已经架空了,那么当不当太子,还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么? 李世民当了几天太子? 更别提赵佶还不如李渊呢。 至少李渊教出来了李建成这个除了比不上李世民之外文治武功样样精通的隋末猛人,还有天可汗,唐太宗,奠定了盛唐伟业,促成了万国来朝的李世民以及李秀宁这种巾帼英豪。 而赵佶教出来的呢?骨头一个比一个软,能耐一个比一个小。 就拿赵榛已经见过的赵桓来说,赵榛只能说赵桓就是一个低配赵佶,跟袁绍似的好谋无决,优柔寡断,有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 还特娘的眼高手低。 而在历史上同样留下过浓墨重彩的赵构,就更不提了。 他的强硬,都是对内的。 对外完全就是个软骨头,卑躬屈膝比奴才还像奴才。 所以赵榛可不觉得自己真的架空赵佶之后,还会给赵佶什么机会夺权。 无非就是如今的赵榛年岁尚小,所以赵榛不愿意给自己套上一个名为皇位的桎梏之上。 在如今的局面之下,赵榛和赵佶都没有说破各自心里的想法。 赵榛表现出来的兄谦弟恭,兄弟和睦,让赵佶也极为满意。 按赵佶自信的性子,一旦确定了这张见道是宫中旧人,哪怕他是赵榛推荐而来替补掉杨戬位置的人。 赵佶也会觉得,张见道是自己的人,而不是赵榛的人。 因为太监,是依附于皇权的。 之所以赵榛判断自己的消息放出去之后,赵佶会认为杨戬参与了谋反,主要还是因为杨戬的性子对于赵佶而言,太过于熟悉了。 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更是极为虚荣,讲究排场和面子。 加上杨戬毕竟早就有过自己的野心,想要唆使赵佶这个皇帝换太子。 加上如今梁师成大权在握,权势压过了杨戬一筹。 童贯又手握兵权,天下惊怖。 以杨戬的性格。自然会想着更进一步,至少不能被曾经的同僚压上一头。 而赵佶的反应,也确实如赵榛所想的一般。 高俅之死传到赵佶耳中之后,赵佶第一个怀疑的目标,就是杨戬。 当机立断的就自断手臂,放弃了使用杨戬麾下的皇城司。 此时听到赵榛的话,陈美也是点了点头道:“是老奴想差了,官家可以允许王爷和宫中有所往来,毕竟王爷已经将自己兄谦弟恭的一面展现出来了。” “若那个张见道真的有能耐,入了官家的眼,那么依着官家的性子,官家也不会起疑是王爷安插的人手。” “毕竟张见道是韦贤妃府中的人,哪怕是王爷调过去了,终究也洗不去他身上的韦贤妃府印记。” “甚至于王爷若是推荐张见道接任皇城司,官家没准还会对您更加满意,因为在官家看来,您这个是兄谦弟恭的完美体现,也是替官家着想的表现。” “官家只会更加信任王爷。” 毕竟用的是别人宫中的内侍,这一点,也是赵榛早就想好了的。 能够让赵佶对自己疯狂加分的事项,赵榛如今肯定会做。 “王爷,到郭家村了!” 在外驾驭马车的韩世忠拨开了车厢前帘,面色悻悻的说到。 听了这一路,韩世忠只觉得自己的三观和世界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这七岁的小王爷,居然想了这么多,想了这么远。 这么长远的事情,小王爷还能想的有条不紊。 这就是天才吗? 韩世忠当然不知道赵榛的身体里是个来自数百年后的灵魂,在韩世忠看来,按照赵榛和陈美的思路捋下去。 杨戬十有八九是要滚蛋了。 而且没准杨戬都活不下去,就像是高俅一样。 跟着这么一个有着上进心的主君,对于韩世忠而言,当然是大好事。 至少自己的这位主君一旦上位了,自己这个从微末起就跟随左右的人,也绝对不会混的太差。 连童贯都能领兵,我韩世忠为什么不能? 韩世忠可始终没觉得自己的能耐会在童贯这个太监之下。 更别提赵榛还表现出了为民做主的仁慈之心,虽然顺带着就搞掉了高俅,也给自己派系的人争取到了利益。 可是一切事情的起初,还得是御街之上,高俅的那纵马一撞。 此时看着一旁的路碑,知道已经进入了郭家村的地界,韩世忠下意识的就提醒了一下还在马车内商谈的赵榛陈美。 当赵榛掀开车厢车帘的时候,落入赵榛眼帘的,却是整个郭家村挂上了白布。 几乎每一户人家的窗外门帘,都挂着象征着逝者的白巾。 皱了皱眉,赵榛低声对韩世忠说道:“世忠,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今儿莫非孤来的不是时候?” “这郭家村在大办丧事么?” 声声哀乐入人耳,赵榛一声令下,陈美接过了韩世忠驾车的担子,韩世忠迅速翻身下车,走上了前方。 不多时,韩世忠一脸严肃的回到了马车之上。 “王爷,打听清楚了,郭家村数日之前有几户人上汴梁运酒,惨死汴梁。” “如今正是全村尽悲之时,咱们来的,好像确实不是时候。” 听着韩世忠的这句话,赵榛摸了摸下巴。 好家伙,人家办着丧事呢,这过去了也不太合适。 “行吧,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先回汴梁,等上几日再来也行,至少不能惊扰了逝者。” “毕竟死者为大,陈伯,世忠,你们说是也不是?” 陈美和韩世忠点了点头,正打算驾车离开。 可从郭家村的村头,一个手持锄头,头戴斗笠的老丈却带着好几个人冲了出来。 “恩人留步!” “信王殿下留步!” 第四十四章 郭村长满心商机,小王爷微服入村 恩人? 听到这个称呼,赵榛愣了愣神。 这些时日里,为了扭转自己曾经给人的印象,塑造出浪子回头这个形象,赵榛确实做了不少为人称道的善举。 可是这郭家村主业是果酒,赵榛可不记得自己有对什么果酒商人施恩过。 赵榛双眸猛的一眯。 数日前汴梁当街杀人的案子,自己确实有接触过。 就比如说,那一对被高俅父子当街杀掉的父女! 果然,在截停了赵榛的马车之后,那个头戴斗笠的老丈就喘着粗气,恭恭敬敬的向赵榛行了一礼。 “老朽郭家村村长郭槐,见过信王殿下!” “小老儿多谢殿下为郭家村村民,老朽那可怜的弟弟和侄女报仇平怨!” “今日正好是郭家村的丧葬最后一日,老朽代表全郭家村上下,恳求王爷殿下能够出席最后一日的晚席。” “若是信王殿下能够出席,那么想必老朽那可怜的弟弟侄女,也能够安息。” 郭槐话刚说完,赵榛就彻底弄明白了这其中的事情。 如果没有自己出手,面对着位高权重的高俅,这郭家村的人,还真就没有什么反击之力。 甚至还必须得腆着脸凑上去,主动认错,让高俅父子消气。 因为高俅一念之间,就能让无数汴梁当中的禁军化身山匪,将这郭家村彻底灭掉。 皇帝御赐的牌匾可以挡得住想要借助郭家村御酒发家的商人,却挡不住高俅这种圣眷正浓的人。 果酒虽然好,可是对于赵佶而言,却也不是什么无可替代的。 郭家村几百条人命,在赵佶眼中,可能还真就没有一个高俅那么重要。 至于郭槐直接代表了全村人这种事,赵榛倒也可以理解。 毕竟在这个封建时代,村庄的村长庄主,往往都是当地主要姓氏的家主。 就比如说这郭家村,几百个村民当中,绝大多数都会姓郭,而郭槐,就是这郭家宗族的族长。 他代替全村上下,倒是也的确有着资格。 至于郭槐为什么能够认出来自己,赵榛倒是不意外。 因为赵榛最近这段时间在整个汴梁以及汴梁周边,都可以说是风头正劲,像是郭家村这种经常往汴梁输送贡酒的村庄,他们村里的人能认识当初抓着高俅父子直入大内的韩世忠,不足为奇。 通过韩世忠,联想到能够驱使韩世忠的人是赵榛,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想了一刹,赵榛点了点头道:“可以。” “陈伯,世忠,将马车送到郭家村的驿馆中好生养着。” “郭村长,孤和你一同去逝者灵前看看,不过孤不可能给逝者行礼,希望郭村长能够理解。” 郭村长点了点头,轻声道:“信王殿下,老朽理解,老朽知道,信王殿下能出现在出殡的最后一日里,已经算是郭柏和郭彦花的最大荣幸了!” “今日的出殡之日里,还有不少和郭家村有所往来的达官贵人和商贾们,王爷也不用担心郭家村的酒席不合胃口。” 说完这句话,郭槐的双眼打量了一下赵榛身边的陈美,两眼陡然大睁,惊呼道:“陈管事!居然是您亲自来了!?” 陈美看着郭槐,面无表情:“郭村长贵人多忘事,还记得老夫,真算是老夫的荣幸呐。” 这莫名而来的阴阳怪气,让郭槐有了几分莫名其妙,可是旋即就被郭槐甩在了脑后。 在郭槐的眼里,这恐怕就是陈美这个曾经的老熟人,因为自打郭家村果酒成了贡酒之后,就没有跟他有联系了,从而让这个老熟人怀恨在心吧。 不过郭槐倒也是觉得有什么膈应的。 明明这陈美十几年前,就是王府的管事了,怎么着现在还是在干着管事的活儿。 要不是因为陈美脸上还有着几分从前的模样,郭槐可不会认得出来这面前面无表情的瘦高中年人,就是十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管事。 打这个招呼,也不过就是遇上了故人所以意思意思。 毕竟,这陈美此时好像还是赵榛这位信王爷的管事。 只能说当初的陈美瞒的太好了,郭家村的人只知道是汴梁内的一位王爷点名要了他们郭家村的果酒,没有提到具体是谁。 随着之后端王赵佶登基为帝,要郭家村果酒的王爷不再向郭家村购买果酒。 而郭家村的果酒,在少了大主顾几个月之后,成为了贡酒。 加上不再出现的陈美,让郭槐自然而然的觉得,曾经的大主顾王爷失了势,但是新的官家喝到了他们的酒水,觉得他们的酒水好,所以他们才借势而起,成为了汴梁远近闻名的贡酒之村。 这时候,郭家村又怎会再去想曾经的老主顾呢? 忙着撇开关系还差不多,又怎可能主动去寻找? “陈管事您这说的是哪门子的话,这不是郭家村成了贡品的产地,全村全族都在忙碌酿酒之事呢嘛,还希望陈管事不要放在心上。” “陈管事发掘出来咱们郭家村果酒,让咱们郭家村果酒走进汴梁的大恩,老朽可是一日都不敢忘啊!” “来来来!快请随老朽入村,村中这些日子里一直有贵客往来,待客的东西,可是一样不缺!” 听着郭槐的客套话,陈美撇了撇嘴,低声说到:“王爷,今日既然王爷想要赴约,告慰那一对父女的在天之灵,老奴觉得王爷恐怕不能主动暴露身份。” “毕竟高俅的门生故旧有那么多,经过一晚上的消息传递,恐怕昨晚刚传到官家耳中的高俅之死,此时就已经是整个汴梁的权势之人全部知道了。” “王爷若是主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老奴恐怕会有高俅收买的无赖亡命徒向王爷寻仇。” 这话一出,赵榛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郭槐却是双目瞪得溜圆。 脱口而出道:“什么?高殿帅死了?” 赵榛没好气的扫了一眼陈美,然后双目如炬的盯着郭槐道:“郭村长,若是孤来郭家村的消息只有你们几人知道的话,那么还希望郭村长暂时替孤保密。” “若是郭家村如今已经都知道了孤来了的事情,那么郭村长您且回去收拾准备,准备如何应对皇城司。” 陈美的发言,虽然的确是在为赵榛的安危着想,可是这也同样搅和了郭村长的小心思。 郭村长此时盛情相邀,有几分是真的为了弟弟开心还说不准。 赵榛从郭村长的眼中那不时闪过的精光,还有那字里行间,今日郭家村会有无数“显贵”的事情里。 猜到了郭村长的另一层用意。 那就是将赵榛,绑在郭家村,成为继赵佶这个当朝官家之外,另一个靠山。 郭槐听到赵榛的话,心中隐隐一动。 得。 计划被搅黄了。 可是没法子,面对的是王爷,还是一个斗倒了当朝权臣的王爷。 郭槐只能认怂。 悻悻一笑后郭槐拱手道:“王爷,小老儿知道了,小老儿这就让他们闭嘴!” 第四十五章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老 这一次汴梁行,若不是村里还有几个人活了下来,看到了全部过程,郭槐都不知道自己弟弟父女二人是怎么死的。 在经历了这种惨痛教训之后,郭槐痛定思痛。 明白了一个道理。 八面玲珑固然是好的,明面上的郭家村和往来客商以及汴梁的达官贵人们保持着极好的关系。 可当真正的面对强权人物比如高俅之时。 他的这些经营,这些人脉,都成了空。 都成了一点用处都起不到的玩意。 有着官家御赐的贡酒牌匾,又能有什么用?天下贡品那么多,官家又怎可能对其中一个太过上心? 郭槐是个聪明人,他跟不少同样贩卖过其他贡酒的商贩们聊过。他很清楚,郭家村的果酒,并不是那大内官家消耗最大的酒水。 这说明,这一块牌匾,能够起到的庇护作用,其实并不大。 至少震慑不住真正的强权。 而如今的郭家村,在这十几年的经营里蓬勃发展,此时在那些有心人的眼里,毫无疑问的就是一头肥羊。 在这一个月之前,就有汴梁中的权贵暗示过郭槐,让他将贡酒的专营交给汴梁中的一位大人物。 多方打听之后,郭槐才知道,那个大人物,是汴梁“地王”李彦的义孙。 手里的甜头利益,郭槐当然不会轻易的就舍弃出去。 而那李彦的义孙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居然没有直接动手段巧取豪夺,这一拖就拖到了如今。 可郭槐还是清楚,该来的,迟早会来。 若是郭家村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援助,那么郭家村的基业,他是保不住的。 今日见到赵榛之后,郭槐就清楚了一个事情。 那就是机会来了。 在大宋,逝者为大这句话并不是说着玩的,更何况郭家村的死者,其实和赵榛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就是这一面之缘,让郭槐起了心思,起了试一试的想法。 一旦成功的让郭家村刻上了赵榛的印记,那么郭家村的基业,就能保住了。 毕竟说破大天去,哪怕是赵榛吞掉了郭家村的产业,成为皇室的庄子产业,也总比成为那些权贵的产业要强得多。 因为在大部分老百姓眼中,皇家中人,怎么着都比那些权贵们要靠谱仁慈一些。 汴梁那么多的皇庄,哪一个不是富得流油却没人去打主意? 可伴随着陈美的一番话,郭槐扯虎皮的心思,算是完了。 一旦他扯虎皮,公开了赵榛的身份。 固然会让在郭家村的所有达官贵人,所有豪商富户都为之惊叹,从而重视郭家村,不敢对郭家村下手。 可同样的,本身就对赵榛怀恨在心的高俅故旧们,也会起小心思。 毕竟高俅被流放,代表着的是他们的荣华富贵都告别了他们,想要守住他们既得的大部分利益,基本只有蛰伏起来小心翼翼的这一个可能。 因为在大宋,流放的权臣,十有八九是能回来的。 只是时间上是个不确定数而已。 虽然还有改换门庭这一个选择。 可是改换门庭的代价,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来的:让出绝大部分利益! 而如今高俅已经死了,他们必然会歇斯底里的报复。 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挡人财路,杀人父母! 这些在高俅死后只能忍痛选择改换门庭的人们,一定会恨上害高俅被流放的赵榛。 从而在赵榛这位信王回汴梁的途中截杀。 一旦赵榛被刺杀,不管死不死,等待郭家村的将会是来自于官家的暴怒。 毕竟赵榛这个信王爷如今有多受宠,有多大的名头。 汴梁周边哪有不知道的? 当今皇家,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一旦出了问题,皇城司直接介入不是没有可能,而皇城司,在庶民百姓们的耳中,可是能治小儿夜啼的凶人! 更别提郭家村的那些宾客们,可不知道郭柏父女是怎么死的。 赵榛出现了,并没有公开身份的话,还可以说是微服出巡正好碰上了,可以说得过去。 可赵榛这位信王一旦摆明车马出场,更是主动为逝者默哀了。 那么郭柏父女之死在那些宾客们的眼中和赵榛就能扯上关系。 汴梁御街纵马杀人的事情,将会再度被翻出来。 高俅,可就是栽在了这件事情之上。 郭家村,很可能也会变成高俅拥趸们攻击泄愤的目标。 郭槐可不敢赌。 毕竟万一赌输了,郭家村这几百口人,可不够那些心狠手辣的权贵们杀的! 带着信王赵榛还有韩世忠陈美三人到了郭家村之内,看着忙碌的人群,郭槐讪笑着看向赵榛小声道:“王爷,村里如今处处忙碌,小老儿先去指挥一番,还请王爷先去村中酒楼歇歇,小老儿一会亲自来招呼王爷。” 郭家村里确实处处都在奏着哀乐,而且这郭家村,果然不愧是个商业小村,甚至都有了几分城镇的影子。 处处都是车马,驿馆都有好几处。 更是不少大腹便便一看就是富商的人,在大声的说着什么。 赵榛眼中无喜无悲,扫了一眼陈美,转头看向郭槐道:“郭村长只管去忙碌,孤的身份既然不便暴露,那么孤就彻彻底底的微服出巡便好,正巧,看看郭家村到底是什么样子。” “待送逝者入土为安之后,孤还有一桩生意,到时候再和郭村长好好谈谈。” 生意? 这两字一出,郭槐眼里闪过一抹精芒。 他比起郭家村的村长而言,更像是一个商人。 所以郭家村才能在他的治理之下数十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整个村子的经济也越来越好。 都能算得上是赵宋的“小康村”了。 郭槐刚想说几句话客套一下,可是在赵榛不耐烦的眼神示意之下,早已等待多时的韩世忠一把捂住了郭槐的嘴。 “闭嘴,听王爷说完。” 韩世忠冷冽的声音,让郭槐静若寒蝉。 “郭村长,听好了,孤并不介意成为你们郭家村的靠山,所以你不用将你的花花肠子用在孤的身上。” “孤很清楚的告诉你,孤来郭家村,是想要考察,也是想要插手果酒生意。” “今日逝者为大,孤不怪罪你的利用,可是明日,若你不能给孤一个满意的答复。” “孤会让你知道,京师当中,并不是只有权贵让人畏惧,皇家之人,也不可欺辱。” 在陈美话音之后,赵榛也明白了郭槐这么热情的主要原因。 说白了反应会慢一拍,还是因为赵榛没有完全接受赵宋的风土人情,下意识的就将这郭槐套入了后世所去的那些村庄里边淳朴老实老村长的身份里。 可当赵榛将郭槐视作商人之后,郭槐的小心思,可就瞒不过赵榛了。 将亲情当做交易的一环,这一点,足够让赵榛对郭槐升起不耐。 当赵榛的低吟在耳边结束,郭槐冷不然察觉自己的背后居然挂满了冷汗。 这小王爷的威胁,居然让郭槐这个商海沉浮数十载的中年人,察觉到了恐惧。 第四十六章 只要你有钱,跟啥都有缘 终究是靠山山会倒。 郭槐被赵榛这么一提醒,也算是明白了过来几分。 他将面前的小王爷,想的太简单了些。 他怎么就没有去想想,哪怕是赵榛这个小王爷不会去想那么深,他身边为他查漏补缺的这些人,又几个是吃素的? 轻而易举就被他利用? 郭槐算是怅然了。 只有自身强大,才能够站得住脚跟。 汴梁水深,这十余年郭家村的乍富,确实是让他心中升起了几分旁人不过如此的心态。 就连京师里不少的达官贵人都需要在他手里,经他点头才能拿到郭家村果酒,确实是让他膨胀了。 真的面临强权人物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脆弱。 看着赵榛不打算再说什么了,郭槐佝偻下了身子,缓缓点头道:“小老儿知道了,断不敢再犯。” “多谢殿下海涵。” 这十余年来,郭槐所有的心高气傲,好不容易养成的气度,在这一刻全部扫地。 心思,被看的太透了,他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此时的信王爷还能说是跟他做生意。 如果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 下一次信王爷带来的,可就有可能是皇城司或者殿前司的禁军了! 可是郭槐怎么着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小王爷,会盯上他们家的果酒。 特别是在赵榛身边的管事是陈美的时候。 一种破碎感,一种宿命感,让郭槐有点猝不及防。 陈美此时带着一位王爷,前来郭家村做生意。 正如十几年前,陈美带来一个讯号,说汴梁中的一位王爷看上了他们郭家村的果酒。 那也是生意。 一种轮回般的感觉,让郭槐的心中,始终难以平定下来。 看了看郭槐的样子,赵榛摆了摆手道:“郭村长,你自去忙吧,郭家村既然陈伯曾经来过,想必陈伯也想要怀念一下曾经的自己了。” “孤和陈伯,先在这郭家村逛逛吧。” “小老儿告退。” 让郭槐离开之后,赵榛看向身边的陈美,皱了皱眉道:“陈伯,你不该挑出来这么早的。” “知道了这郭槐的主意,可以将他化作孤的助力才对。” 陈美悻悻笑道:“王爷,老奴只不过是看不惯郭槐那厮装腔作势的姿态而已。” “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想利用王爷?” 摇了摇头,赵榛低吟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本就是这样的。” “固然有义之所在百死不悔的义士,可是更多的还是眼中都是利益的人。” “这利益最能动人心,郭槐既然带着郭家村富裕起来了,他就不会接受郭家村在他的手中再次走回曾经的老路。” “他想利用孤,让孤成为他的靠山,让他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东西,就能够继续保持住郭家村在汴梁诸多虎狼们眼中地位。” “其实并非是坏事。” 说到这里,赵榛轻轻一笑道:“不过无妨,世忠已经安置好了马车,你我三人一同在这郭家村离好生逛逛,看看这往来郭家村的,到底是些什么人物!” “切记,既然要瞒住身份,那就叫孤少爷即可。” 陈美缓缓点头道:“老奴知道。” 一行人缓缓走入村口,此前固然有人看到了村口外被村长带领着的主仆二人,可是却也没人多想村外几人的身份。 毕竟郭家村大丧,每日都有人来来出出,这些人们都已经习惯了。 可当陈美和韩世忠走在赵榛身后,三人入了郭家村之后,早已注意到了赵榛的一个青年男子快步的走到了赵榛的面前。 “这位小爷,最罕见的古货物件,您想要吗?” 古货? 这玩意就是古董的代称。 在这郭家村的大丧之日里,推销古货?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赵榛眉头一挑,看向这人说到:“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我们主仆三人来郭家村,只不过是偶然的事情罢了,身上带着的钱财,可不够买什么罕见的物件。” 听到这话,青年人满脸堆笑道:“不碍事不碍事,看看也是好事。” “以在下所看,三位气度不凡,都该是达官贵人之辈,所以才冒着冒犯贵人的心思,上来主动推销。” “未曾惹得几位贵人不喜,已经是极大的好事了。” “看看也好!” 赵榛点了点头,他倒是好奇这家伙手里到底能拿出来什么玩意。 “行,带我们去你的铺面吧。”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此时的古董,可不是什么便宜的玩意啊。” 赵榛这话一出口,陈美猛然一愕。 自家主子又脱口而出了金句。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在乱世里,随时能够变现,而且价格几乎不会贬值的黄金,自然是最为紧俏的物品。 而盛世里,就如同赵榛所说的一样,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可是层出不穷。 就说宫中的官家,可就有着好些价值连城的宝贝。 在官家往下,高俅,蔡京,梁师成,杨戬他们的手里,谁没那么几件让他们提起来就觉得都是骄傲都是自豪的物品? 古董青年也是愣了一愣,随即堆笑道:“贵人所说的极是,小的越发觉得这位小贵人,和小的的那件古货有缘了。” 有缘? 赵榛的双目之中闪过一道厉芒。 古董商人最重眼力,有缘这种话可不是能够胡说乱说的。 这个世道可不是后来那个“只要你有钱,跟啥都有缘”的世道。 虽然佛家在这个时代,并不太受赵佶这位官家的待见。 可是道家,同样讲究缘分因果。 “哦?是吗?是什么物件,如果的确和我有缘,那么还请小哥明日之后和我们一同回汴梁,如何?” 很快,在古董青年的带领下,赵榛陈美和韩世忠走进了一个小院当中。 迎面而来的,是好几个被绳子捆着的少年。 少年们双臂都被绳索牢牢捆住,背靠院墙,站成一排。 韩世忠下意识的就按住了腰间的佩剑,看向了古董青年。 赵榛也是满面不喜的扫了一眼古董青年,低声喝斥道:“这就是你跟本少爷说的古货?” “人市牙行不好吗?非要带本少爷来着,污了本少爷眼睛?” 赵榛作为穿越者,心中最看不起的,本就是人贩。 虽然清楚在北宋时期,人口买卖是有合法途径的,可是真当看到了几个同类如同猪狗一般被捆着的时候,赵榛还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古董青年眼见赵榛发怒,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并不是!这几个家伙只是跟着小的在练功,他们需要从这绳索当中脱身出来!” “鹏举!你快跟贵人解释解释!” 这话一出,一个少年挺身站起,双臂一振,身上捆着的绳索应声而断。 “周哥哥!您今日回来的这么早,倒是让我们吓了一跳!” “见过几位贵人!我等是汤阴人士,跟随周哥哥的父亲习武,周哥哥并不是什么牙行的人贩!” 面前少年,英姿挺拔。 说话,不卑不亢。 可赵榛却随着少年的话,两眼放起光来。 汤阴,鹏举,周姓师傅。 面前少年,是少年岳飞! 第四十七章 老陈头身份太多,小岳飞桀骜不驯 见到韩世忠的冲击感,真的不如此时直面少年岳飞所带来的冲击感大。 此时的岳飞,年岁尚小,英姿勃发。 一点都没有《中兴四将》图中,那神似后世岳云鹏的发福样貌。 剑眉星目,双目炯炯有神。 看着这少年,赵榛虽然说有了一股子见到偶像的感觉,可是很快,这种心情就被赵榛平复了下去。 固然面前少年是岳飞,固然面前少年是传诵千年百年甚至万世不朽的名将。 可是此时的岳飞还是一个少年,十五岁的少年。 甚至可能都还没有学成他的文武艺。 而自己今生,却是宋徽宗赵佶最为宠爱的皇子,手中不仅仅先了其他兄弟们一步,开府练兵,更是一举掀翻了当朝权臣高俅,剑指大太监杨戬! 岳飞身上的偶像光环渐渐散去,赵榛双目掠过岳飞,看向周姓古董青年道:“倒是我眼拙了,没有看出来他们竟然是在学艺练武。” “所以说,古货到底是何物?” 岳飞眼中闪过一抹少年人独有的桀骜,眼见赵榛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问向他的义兄周允,只觉得是赵榛失礼。 一声轻笑,岳飞挑眉斜眼看向这种身后的韩世忠,朗声道:“某家汤阴岳飞,最喜拳脚弓马,眼见这位大哥一身行伍气,气宇轩昂,猜到他的武艺定非凡俗,还想向这位大哥,讨教讨教!” “至于甚宝货,甚古董,还请这位小爷稍后,若这位大哥能胜了某,某定然会让你们见到周哥哥家的古货传宝!” 突然而来的挑战,让韩世忠眉头紧锁。 如今自个主人不说话,他这个当随从的也不好张嘴应战。 更何况挑战之人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娃娃。 这少年一看就根骨不凡,基础牢靠。 从他走的那几步也能够看得出来,他的步伐极为灵巧。 韩世忠有些犹豫。 胜之不武不提,万一输了,可就是大大的丢人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韩世忠很清楚自己的武艺虽然不凡,但也更为偏向军中搏杀。 面对一对一的单挑之时,欺负欺负像高衙内那样的人还能用的上。 可真要和那些擅长单打独斗的人比试的话,可真不一定会赢。 毕竟拳怕少壮。 万一真的输了的话,那岂不是在小王爷面前好不容易扭转的印象,又会变差起来? 陈美看出来了韩世忠眼中的窘迫。 想到此前在马车之上,韩世忠为自己解惑的事情后,陈美向前走了一步。 “少爷,不用世忠出手,他年轻力壮,万一打出了什么好歹来可就不好了。” “咱们都是郭家庄的客人,用不着打个你死我活。” “不就是这位岳飞小哥想要比试比试吗?” “老奴跟他打便是了。” 赵榛眼神在陈美韩世忠二人身死扫过,嘴角上扬。 “行,陈伯你既然有这兴致,那么不妨打一场。” “不过我曾经听汴梁著名枪法大家陈广说过,在汤阴有他一个小徒弟,姓岳名飞,年虽弱冠,却天生神力,一县无敌。” “不知这陈广所说的,可是这位岳飞小哥?” 赵榛说到陈广,倒也不是想和岳飞拉近关系。 更主要的还得是试探一下这岳飞,来自于哪个版本。 他现在的师傅,到底是周侗还是周同。 毕竟演义类小说版本的岳飞可没有在陈广手里学过艺。 虽说史料里记载的陈广教授岳飞,是在岳飞入伍的同年,也就是宣和四年,1122年。 然而赵榛的话倒也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原身此前荒唐时,实实在在在酒肆里,听到过的原话。 赵榛结合上原身的记忆一合计,陈广和岳飞,早就相识了。 之所以这么试探一下,还是因为演义中的周侗,还有着好几个武力值堪称变态的徒弟。 光一个《水浒传》,就出来了四个! 卢俊义,林冲,武松,史文恭。 套一下说岳和评书里边的版本,还能多出来好几个! 套一套岳飞的话,倒也可以让赵榛心里有数一些。 毕竟这个世界,都过去快一个月了,给赵榛的反馈还是乱的很! 多出了不少正式史料上不存在的人。 就比如说高衙内。 可对应高衙内的八十万禁军总教头林冲,却好像没这么个人! 赵榛只能一步步试探一下。 毕竟赵榛给自己安排的军事首秀,是刷梁山泊副本。 正儿八经历史上的梁山泊起义,规模可没有多大。 虽然一度声势浩大,攻破了好几个城池。 但也很快就被扑灭。 可如果是《水浒传》里面的梁山泊,虽说被扑灭的时间也不长,可是里边有着一大帮人可以用一用啊! 当陈广二字说出口的时候,岳飞的双眼就逐渐湿润起来。 眼见赵榛的话说完,岳飞当即双目一睁道:“你见过陈师?他就在汴梁吗?” 虽然说陈广的教导,还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可是岳飞却一直记得清楚,记得分明。 本就是恩怨分明之人,本就是直率坦荡的赤子。 岳飞可以因为赵榛不搭理他而觉得赵榛失礼,对赵榛生气。 也同样的可以因为赵榛提到他的恩师陈广,而对赵榛生出好感。 可岳飞的话,再一次被赵榛略过了。 瞥了一眼陈美,赵榛低声道:“陈伯可有把握?” 陈美盎然挺胸道:“少爷且放心,再过五年我不一定能胜他。” “可今日我想胜他,三合足矣。” “周同的徒弟,我耳闻久矣!” 此时陈美的一派宗师气度,让韩世忠丝毫无法联想上之前那和煦老仆。 可眼见一个老仆居然爆发出如此气度,更是一口叫破岳飞和院内人们的师承,周姓古董青年瞳孔猛的收缩。 “不知老先生是何人?怎会知道家父名号?” 听着惊呼,陈美缓缓转过身,一字一句道:“御拳馆天地人三席,上一届评选,周同拿了天席,而这一届评选,老夫拿了地席!” 赵榛眼中的玩味神色越发浓重。 他可没想过,自己老爹派给自己的管事,居然还有这么多身份。 御拳馆天地人三席,他都可以占第二席。 这代表着在明面上的大宋天下,陈美是武力值的天下第二! “这老货,藏着掖着的,可真够深的。” 赵榛心里暗想,嘴上却淡然道:“行了,陈伯,赶紧比试,比完了,本少爷还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宝贝呢!” 听到陈美的话,本就战意勃发的岳飞更是按捺不住了。 他生平很少服人,周同这位师傅,正是他敬佩服气的存在。 陈美这一句御拳馆第二,挑起了岳飞斗志。 赵榛话刚落地,岳飞咆哮一声道:“来!” 第四十八章 战败,赏玩 抢攻的岳飞可顾不得什么礼让。 毕竟他的两位师傅,都跟他说过,战场杀敌,先手为上。 先动手为强,后动手遭殃的道理,岳飞清楚得很。 这一动,就动如惊雷,双臂抖擞间似乎有着千钧之力。 陈美嘴角挑起。 周同的拳术脱胎于太祖长拳,而他陈美,就是练着太祖长拳长大的! 此时浸淫拳术数十年之久的陈美自然轻松就能看出岳飞拳法当中的破绽。 “御拳馆创办以来,每十年一比。” “周同之名,老夫早有耳闻,也曾见过周同留下的武学书籍,所以老夫先让你三拳!” “只躲,不攻,不防!” 兴许是陈美看到了此前赵榛那两眼一亮的神情,猜到了赵榛对岳飞这个少年感兴趣。 面对岳飞一拳抢攻的陈美,非但没有做出防御的架势,反而是低声陈述了自己要让岳飞三拳的事情。 很显然,陈美已经起了帮赵榛收服岳飞的心思。 可听着陈美的话,本就年轻气盛的岳飞又如何受得了? “无需你让!接着便是!” 又是一声怒吼,岳飞双腿一动,整个人瞬息间就出现在了陈美面前,双拳高举,一拳直扑陈美面门,另一手如同擂鼓一般,砸向了陈美腰肋。 陈美不惊不慌,身子只是稍稍一侧道:“拼尽全力的猛攻,对于不如你的人,自然是极佳的选择,可你明知道老夫是御拳馆天地人的地席,却依旧不留回转余地。” “看来这就是陈广教你的,战场之道,有进无退,有死无生吧!” “不过在单打独斗之时,选择这般的出招,若是老夫想杀你,简直易如反掌!” 一语即毕,陈美手掌化刀,轻轻在岳飞的后脑处磕了一下。 “第一招了!” 陈美低吟宛如师长的教诲,岳飞陡然一惊。 不论是周同师父,还是陈广师父,都没有跟他说过,需要留下一丝回转余地的事情。 反而不论是周同还是陈广,都教诲他,要好好利用他的天生神力,去一力破万法。 任你多少技巧,多少花样,只要自顾自的一击让敌人挡不住,接不了,就可以了。 可面对陈美这宛如提点一般的话,感受到自己后脑被轻轻拍了一下的岳飞,心中升起了一丝顿悟。 “某知道了,全力以赴代表的是不易变通,可是如果某可以做到在全力以赴的同时,加以变通之法,那又该如何?” “第二拳,来了!” 岳飞虎吼一声,拳若大枪而动一般,伴随着扭腰,探拳,浑身的肌肉都被运动了起来。 看着这一拳,陈美瞳孔一缩。 这少年的武学天赋,算是他平生所见里最为惊人的一个。 这一拳看似钻拳,看似全力以赴,可是实际上按照岳飞的动作而言,这一拳之后,至少有着三四个变招! 而且这变招,还都是一气呵成,不会解除这动如惊雷般一往无前的气势。 “来得好!” 虽然惊讶岳飞的天赋,可是这不代表着陈美就会放弃认输。 毕竟,哪怕是岳飞有着变招,他陈美也依旧接的下,更别提比起接招更简单的躲闪了。 双足连点,陈美如同在地面上倒飞起来了一般,整个人往后一跃顿时就是三四米远。 若非是这小院足够宽敞,陈美这可是躲无可躲。 然而岳飞眼见陈美这一撤,嘴角咧起一个弧线,咆哮道:“这一招,你猜到过吗?!” 双拳的连打落空,岳飞也整个人拔地而起,借着前冲之力,以头为锤,直接撞向了方刚落地的陈美胸膛。 看着这一幕,赵榛嘴角一抽。 好家伙,铁头功? 这年少岳飞的头,这么铁的吗? 陈美心中一动,岳飞的这一个变招,他还真没猜到过。 毕竟作为曾经端王府的大管事,现在信王府的大管事,陈美虽然有着一身及其精湛的武学修为,可是真的生死搏杀的机会,还是少了些。 不是生死搏杀,又有几个人会直接玩出来头槌这个东西? 避倒是避得开,但是避开了,这少年的脑门可就要撞到墙上了。 如今本就是郭家村的丧葬大事时期,再弄得见红,是不是有些不美? 陈美的心思如同电芒一般瞬息之间闪过。 可是下一刹,手撑了一下身后院墙的陈美却笑了起来,身子再度一侧,就避开了岳飞这宛若恶龙般的撞击。 “咚!” 岳飞的脑门直接撞在了小院院墙之上,生生将这土墙撞出一个深深的凹槽出来。 “第二招了哟,岳飞小哥!” 这院墙,虽然看起来是青石墙,可是实际上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青石的模样大概是用的其他方法做成。 实际上,不过是土墙罢了。 既然是土墙,那么撞就撞了。 岳飞把头从土墙中拔了出来,双手薅了薅自己头上的碎土,摇了摇头,看向陈美道:“是某输了!” “某认输!不需要继续打下去了!” 拿得起放得下,岳飞很清楚此时的自己,还没有完全将自己所学的一切融会贯通,固然有了汤阴县一县无敌的名头,那也是汤阴县本就没有几个强人的前提。 面对排位仅次于自己平生最佩服的师父,御拳馆曾经的天席教头周同的陈美,他此时确实是稚嫩了些。 更何况这小少爷,和他身后的陈美以及青年壮汉并非是自己的生死敌人。 再打下去的话,就要既分生死也分高下了,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出一口气而大伤和气。 毕竟,这小少爷可是周家哥哥带来的客人。 “还请几位客人等等,某这就去取了那件古货过来,给客人看看!” 说完这句话,岳飞也顾不上其他,转身就朝着院内的大堂走了过去。 看着岳飞走远,周姓古董青年悻悻一笑,朝着赵榛和陈美拱手道:“舍弟无礼,还请二位贵人原谅。” “不过舍弟这是为了小的打抱不平,这一点,小的倒也只能说是无话可说。” “还请二位贵客,见见舍弟和小的从山中寻到的古货,赏玩赏玩!” 第四十九章 老周家一门双杰,小王爷爱才心起 不多时,岳飞双手端着一个极长的盒子,从厢房当中走了出来。 木盒古色古香,上边有着隐晦的木纹,纂刻出了一朵朵如同盘蛇又如同凰鸟一般的纹路。 看着这木盒,赵榛挑起了眉头来。 这盒子很显然是一个兵器匣,寻常兵器可没这么长,按照木匣的宽度,其中的也不可能是大刀或者方天画戟之类的武器。 “岳飞小哥,这木匣当中,莫非是杆长枪?” 周姓古董青年周允面带微笑,点头称是道:“小贵人果然好眼力,这匣中藏的,正是一杆长枪。” 这话一完,周允把木匣打开,一杆通体乌黑的长枪,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看着这杆长枪,陈美双目一挑。 “这枪长度该有一丈,周允小哥你说和我家少爷有缘,老夫倒是想知道,以我家少爷的身高和力气,怎么用这杆长枪!” 先不提赵榛的身高摆在这,就说一个七岁孩子使着这一杆长一丈的长枪,这也不对劲啊! 哪怕是霸王项羽当初也没这份能耐吧。 周允揉了揉自己的脑门,悻悻一笑道:“确实如陈宗师所言,这杆长枪并不合适小贵人使用,小的让鹏举拿出这杆长枪,只是起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 “真正和小贵人有缘的,是和这杆长枪同时找到的一柄短剑。” “毕竟,小贵人身份非富即贵,不然陈宗师也不至于以御拳馆地席之尊护卫左右。” “剑乃君子之器,正合适小贵人。” “不过那柄剑,如今还不便拿出来,小的唯恐那柄剑的寒意,会让小贵人受惊!” “所以先让鹏举拿出了这杆长枪,陈宗师可以先看看这杆长枪,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让小贵人,看一看那柄剑。” 听着周允的话,陈美倒是没有直接接话,反而是摸着下巴挑着眼看着周允道:“老夫突然想起来,在名册之上,周同登记的儿子名字,应该是周云清来着?” “你自称周允,莫非是周同老当益壮,又有了孩子?却没有到官府登记?” 周允拿出这杆枪,而不是直接拿出他想要让赵榛看的短剑。 哪怕是抛砖引玉,哪怕是听起来,像是为赵榛着想,哪怕这周允等人确实不知道赵榛的身份不容他们这般欺瞒。 可是在陈美眼中,依旧是他们不懂事的表现。 要不是陈美看在赵榛好像对那岳飞颇有好感的面子上,陈美都有些想要直接呵斥骂人,而不是这么阴阳怪气了。 一听陈美的话,周允脸上的阿谀神色猛然一愣,悻悻笑道:“陈宗师说笑了,云清哥早就战死在了宋夏的大战当中,我只是父亲的同族,被过继过来的而已,上了族谱。” 周允虽然嘴上说的密不透风,可是周允的心里,却是暗暗的打起鼓来。 这陈宗师,虽然说是御拳馆的地席,可是这也只是代表着他的武艺高强,并不能代表他的身份极高。 毕竟御拳馆比起一个职能衙门,更像是给汴梁的禁军们选拔拳脚功夫教头的一个场所而已。 他爹周同,曾经是御拳馆的天席,可是担任的却也只是汴梁八十万禁军拳脚教头。 纵然是有着一身通天本事,还有着自己独特的政见,却始终不得重用,最终郁郁退出了官场。 所以周允很清楚,若陈美只是一个汴梁禁军教头。 那么别说翻阅官府记录户籍的名册了,这个教头出了军营之后还有几个人认都不一定。 更别提陈美此时的样子,很明显并没有官职在身,毕竟若有官职在身,那他怎可能给除了官家之外的人为奴仆? 可什么人才能够有资格以奴仆之身,翻阅户籍卷宗? 可什么人才有资格,让这样的陈美为奴为仆? 这一切的一切,指向了一个线索,一个真相。 那就是面前的小少爷,身份来头,远比他一开始所想的汴梁权贵之后亦或者哪位王爷家出来的更大! 这娃娃,极有可能是一位皇子!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陈美会屈尊于他的身边。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明白,为什么身上弥漫着军中强悍气场的悍将,能够护卫他的左右! 冷汗骤然冒上了周允的额头和脊背。 周允身后的岳飞等人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听着陈美又一次挑刺,还是直接挑他师父兼义父的周同刺。 岳飞顿时就升起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来。 “陈宗师,你这般辱某师门,某虽不才,却也愿意豁出命去拖住陈宗师,让某的兄弟们,对你的小少爷出手!” “若陈宗师不愿道歉,那么某和某的兄弟们,宁愿血溅五步,也要让陈宗师悔恨终生!” “主辱臣死!主人在你的面前被杀,对你这样的人而言,足够让你为之悔恨了!” “而且你的少爷死了,你的老爷,还会留你吗?!” 年轻人的气盛,在岳飞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而且不仅仅气盛,岳飞的话,还极为清晰有条理。 听着岳飞的话,赵榛非但不觉得岳飞有什么失敬,反而觉得这才十五岁的岳飞,就已经展现出他军事上的天赋起来。 先由最强的他,拖住陈美。 然后他的其他师兄弟们一拥而上,对付自己和韩世忠。 不求能够围杀陈美,但求能够让陈美悔恨一生,心里留下极大的创伤。 更是算计到了若是自己死在陈美面前,以赵佶对自己的看重,陈美断然活不下来的这一层。 “啪啪!” 看了看面色苍白,冷汗挂满了脸上,腮帮子不断抖动,双腿不断颤抖的周允,赵榛突然抚掌笑了起来。 这周允看来也是个聪明人,虽然说他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可是这不代表着这人什么能耐都没有。 至少为人处世的眼力劲,这周允还是有的。 他十有八九,已经猜测到了自己的身份。 看了看小院的院墙,赵榛一边抚掌,一边走到周允的跟前,压低了声音道: “周允,孤记住你了,你算是个人才!孤赦你们无罪!” “冒犯什么的,孤倒是不介意那么多,孤现在越来越好奇你们所说的那柄剑,到底是一柄什么样的剑了!” “噗通!” 伴随着噗通一声,周允双膝跪地,整个人恭恭敬敬的跪在了赵榛的面前。 “草民不知是信王当面!还想耍小机灵小滑头,草民该死!” 看着这一幕,赵榛非但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挺正常。 毕竟赵榛很清楚,在宋朝的时候,虽然说跪拜礼并不是常见的礼节,可是却也不少见。 根本不像很多人所说的,跪拜礼在清朝时期才开始流行。 宋朝跪拜的画作,还是挺多的。 摆了摆手,赵榛看向岳飞,双目闪过一道精光道:“岳飞,以孤所见,你应当更擅长枪术和射术吧?” “明日随孤回汴梁,孤想看看你的枪法如何,射艺,又如何。” “怎样?” 第五十章 地狱副本在招手,尽信书不如无书 如何? 听着赵榛切换成了只有王爷才有资格使用的孤字自称之时,岳飞已经傻了眼。 精忠报国! 精忠报国!!! 自幼从母亲口中,从师傅们的口中,岳飞学到的就是精忠报国。 原本想着学成之后投身军旅,为大宋抛头颅洒热血,为大宋收回幽云十六州。 毕竟大宋年年都在募军,他岳飞想要参军的机会多的是。 更何况岳飞的师父周同和在军中有着不俗名气的宗泽交好,算是世交。 有这一层关系,只要宗泽给他打个招呼,岳飞入伍之后的军旅生活,会要好过不少。 原本的岳飞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构思的。 可当今日的事情发生之后,岳飞才发现他自己玩的好像有点大了。 当着一个王爷的面威胁他,但是说了想让他们悔恨终身的话。 哪怕是这位王爷,亲口说了,赦他们无罪。 不打算怪罪于他们。 可是贸贸然去了汴梁城里的话,天知道这些权贵们,会不会有没有其他的手段来折磨自己和兄弟们? 毕竟,岳飞听闻自己的一位挂名师兄,可就是折在了汴梁高俅的手中! 连名录都被一笔勾销,就好像这个世界没有那么一个人了一般。 虽然那高俅如今被信王扳倒,判了流放。 可他那位师兄的事情,还是让岳飞心有余悸。 岳飞倒是不怕死,更不怕折磨,毕竟一人做事一人当。 可是自己的兄弟们何其无辜。 听到赵榛的邀请之后,岳飞迟疑了,犹豫了。 一旁之前还战战兢兢跪着的周允,在打量了几眼赵榛之后,却双瞳逐渐放大,眼中绽放起了神光来。 “敢问可是信王殿下当面?” 大着胆子,周允抬头询道。 听到这话,赵榛挑了挑眉道:“没错,是孤。” 话音落地,哪怕是之前还满脸迟疑和桀骜的岳飞在内,整个院里的少年们,都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恭敬对着赵榛拱手齐呼:“我等见过信王殿下!见过恩人!” 看着这一幕,赵榛的脑海中渐渐升起来了几个问号。 这帮人咋回事?我啥时候又有恩于他们了? 周同此时隐居的是汤阴县,汤阴在汴梁以北,而郭家村在汴梁往南,依旧属于开封府。 赵榛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去过相州,去过汤阴! 挑了挑眉,赵榛问道:“孤对你等有何恩?为什么孤没有什么印象?” 看到赵榛这个表现,周允倒是不以为奇。 毕竟若面前的小王爷真是那位信王的话,那就说得过去了。 浪子回头多行善的信王记不住自己做过多少善事,施恩过多少人,这是很正常的事。 “信王殿下,草民等有一位师兄,虽然是草民父亲的挂名弟子,却也是我等的师兄。” “姓林名冲,一手枪棒之术按草民父亲的说法,已然大成,尽得真传。” “只是苦于妻子貌美,惨遭高俅杀害,就连禁军教头的名录,都被勾去!” “信王殿下扳倒高俅,让高俅那个奸贼被流放千里,算是为我等的兄长报了仇,自然就是我等的恩人!” “何况信王殿下高义之名,开封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等等! 赵榛听着周允的话,脑袋瓜子有点嗡嗡的。 林冲? 这哥们要是这个世界上有的话,那么说明这个世界,其中有着很大一部分水浒的东西? 赵榛记得很清楚,自己当初明明还找了人去翻了汴梁内的禁军教头名录,因为没有发现林冲其人,还暗自松过一口气来着。 现在看来,林冲这人这世界上还是存在的,只不过是被高俅害死了而已。 可惜了。 只是这周允不仅仅带来了岳飞这个神将,还给世界线又带回了水浒的世界轴。 梁山泊从小副本,一口气变成了地狱难度的副本! 攻略起来,可就需要小心谨慎了! 想到这里,赵榛猛地看向陈美道:“陈伯,不知这世上方士,可有能够上天入地,撒豆成兵之人?” 《水浒传》的世界里,最超凡的地方在于入云龙公孙胜这一帮子修仙的人。 水浒的电视剧版本可能还没有体现出公孙胜这帮道士的变态之处。 可是看过原著的赵榛却很清楚,如果真的来一个原著版本的公孙胜,还是个帮着梁山的。 那么他现在哪怕是折腾了数万大军出来,想去平梁山泊也是地狱难度。 五雷正法八阵图,苍龙追月风雷动。 这可都是公孙胜的技能! 只不过是公孙胜在水浒里边,很多的时间都不在梁山军中,所以才让这哥们的存在感显得不够强,而且太过玄学的人物也确实是会影响整体故事的框架,这哥们想多出场也难。 可眼下的这个世界,赵榛很清楚,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练武的怎么跟修仙的斗?总不可能真的拿人命去堆啊! 下意识的,赵榛就询问起了自己身边最为年长之人陈美。 陈美稍一迟疑,摇头道:“王爷,虽然说仙道中人的传闻屡见不鲜,可是老奴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 “官家沉迷修道,更是让梁师成修明堂,修神霄宫,让梁师成担任中太一,神霄宫使之职务,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奴也未曾见过汴梁里有什么神仙中人。” “反倒是炼丹的方士不少,玩弄障眼法的方士,也不少!” 得到陈美的回复,赵榛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来。 行,这个世界只要没有神秘侧,玄幻侧的东西就行。 赵榛既然打算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着,那么自然不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够超出他的掌控范围。 武功再高,一枪撂倒。 可是真有刀枪不入的神仙,哪怕是赵榛觉得凭借大宋如今的商业氛围,凭借着他自己脑子里记着的不少早期土枪制作方法。 也他娘的没法对付啊! 站在赵榛身后的韩世忠此时却是往前一步,站在赵榛的身侧,抱拳弯腰道:“王爷!林冲未死!末将当初为王爷选拔信王府军的人马时,曾经在禁军中听人说皇城司大牢里关着一个武艺高强之人。” “其人忠肝义胆,一心报国,故而末将让梁太尉带着末将去了一趟皇城司大牢,将他带了出来。” “这人的名字,正是林冲!” “方才看岳飞小哥的拳法步伐,末将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待听王爷和周允小哥的对话之后末将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被末将救出来的人,就是岳飞小哥几人的师兄,林冲!” 这话一出,跟林冲没多少真正的师兄弟感情的岳飞几人只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可跟林冲熟识的周允却是放声大哭了起来。 “好!林师兄竟然成为了信王殿下的部下,而不是惨死于奸人手中!老天有眼!苍天有眼!” 赵榛腹诽了起来。 好嘛,绕了一圈,高俅横竖看自己不顺眼的原因原来是在这? 早就有了矛盾了嘛! 赵榛猜到了事实,以高俅的容人之量,赵榛从大牢里放出来了高俅打算干掉的林冲,这就足够让高俅对赵榛有敌意了。 如今的林冲,也在自己麾下了的话…… 也算是一饮一啄。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赵榛看向周允道:“周允,你告诉孤,林冲之前,你爹还收了几个徒弟?” 听到这话,周允愣了愣,结结巴巴带着哭腔道:“大师兄卢俊义,二师兄记名弟子林冲,三师兄记名弟子武松,接下来,就是我们这些人了!” 周允把话说完,赵榛点了点头。 好嘛,还是少了好几个的,看来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得自己去摸索,套用自己脑子里的那些书……是指望不上了。 尽信书不如无书。 还是得多看多想啊! 扫眉看了一眼岳飞几人,赵榛再度问道:“那么这一次汴梁,你们去,还是不去?” 第五十一章 小王爷欲收岳飞,岳鹏举慷慨激昂 岳飞几人互视一眼,点头道:“去!” 在赵榛让几人起身之后,岳飞揉了揉自己的脑门,悻悻笑道:“信王殿下,不知到了汴梁之后,可否让草民和林师兄,切磋一二。” 说完这句,岳飞神情严肃,拱手道:“还请信王殿下谅解草民向武之心。” “师父年岁已高,武学经验虽在,但是身体终究不是从前了,所以师父的枪法草民从未见过完整的。” “原本草民还想着待再过上几年,去大名府找大师兄卢俊义,让大师兄给草民演示一二,看看草民能否悟得一二。” “可是如今既然林师兄就在信王殿下麾下的话,草民大可以直接在尽得师父精髓的林师兄手中见识一下。” “所以,草民的这个不情之请,还请殿下能够应允!” 周允听着岳飞的这番话,微微点头,更是朗笑道:“既然是信王殿下当面,林师兄又在信王殿下麾下当差,我记得鹏举你不是想要投军吗?”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信王殿下开府募军,你林师兄又在,不如你就投了信王府去如何?” “这样一来,你们师兄弟也能有个照应不是?” 这提议一出,岳飞当即就有些心动了起来。 信王赵榛的名声,如今在整个开封府内外都可以说得上一句响当当。 扳倒高俅,让高俅流放千里的事情,更是让天下人为之侧目。 虽说高俅没有被杀,成了不少人心里的意难平。 可是随之而来赵佶这位皇帝亲自下旨告诉了天下人。 为什么不杀高俅。 因为蹴鞠这项国民运动,要改革了! 这高俅不杀,是信王由于高俅对于蹴鞠之术极为精通,这位当今天下的蹴鞠之王还有无数技艺可以传承下去。 于国有利。 所以才改判了流放,不然就以高俅草菅人命的事情,定能判个择日抄斩。 对于这个,天底下大部分人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蹴鞠这玩意在整个大宋而言,都是极为热门的运动。 大家都喜欢,信王殿下留着高俅,只是想要高俅的技术。 这就可以理解了! 蹴鞠场上能够出来一个高俅,就能出来两个,三个,四个! 蹴鞠踢得好,官位少不了! 能够在当今官家面前露脸的运动,能够让普通老百姓都有机会一举升入庙堂的运动。 这怎么能说不是于国有利呢!? 虽然说试点只是开封府,可是按照赵榛所提纲撰写发放出来的那些新式蹴鞠对于球员晋升,对于球员保护以及待遇的条例,就足够让百姓们自告奋勇的去锻炼身体,训练技术,只求有一日能够进入各大蹴鞠队伍了! 岳飞师兄弟们当然也明白这个,岳飞更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敏锐的从新式蹴鞠规章制度里,嗅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那就是这新式蹴鞠,居然暗合兵法,还可以激励全民锻炼身体。 十一人为一队,想要战胜另外十一人,就必须要会团结一致,必须要会协作。 一个时辰的比赛时间,也足够让人们不断的提升自身体质,让自己的体力足够跟得上。 和师父周同聊天的时候,岳飞就经常听自己的师父抱怨,说大宋明明是以武立国的,可是如今的大明武人却得不到重视,大宋的兵马,也越发孱弱。 哲宗时期,数万人就能悍勇无比的追着十几万的西夏人暴揍。 而到了如今,十几万人打西夏,却只有区区三千级的人头。 大宋的兵力,越发疲软,都是肉眼可见的。 自幼就被灌输忠君报国思想的岳飞,又在愤世嫉俗的陈广和周同先后教导之下成长。 自然对如今的大宋战斗力锐减的原因,岳飞也从曾经的禁军教头周同那里得到了原因。 荒于训练!钱粮短缺! 岳飞自然是想要改变这一现状的,只是苦于现在的自己没有这一份能耐。 但是岳飞心中对赵榛这位明着改善了蹴鞠之法,实际上却是想要全民运动的王爷,有了几分仰慕之情。 真的当赵榛这位信王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师兄还怂恿他加入信王府中之后,他才怅然起来。 既动心,又犹豫。 因为信王虽好,却还是个孩子。 加入了他的麾下,成为了信王府兵,那么更大的可能是戍卫他的左右,在汴梁横行,却无法去为国立功,建功立业。 “我……” 岳飞话还没说出口,赵榛却摆了摆手,打断了岳飞的话。 看着岳飞眼中闪烁的犹豫迟疑,赵榛轻声道:“不知岳飞小哥,你认为澶渊之盟,对于大宋而言,有害有利?” 澶渊之盟,结束了宋辽二十五年战争,开启了宋辽近百年和平的盟约。 这事儿,在无数粉墨的修饰下,早已成为了一份对大宋有利,对天下有利的盟约,让大宋和当世无敌的大辽成为了兄弟之国的盟约。 可是在赵榛的眼里,这事儿可就不那么对味了。 赵榛也想看看此时的少年岳飞,是怎么看待澶渊之盟的。 听着赵榛的话,岳飞挺胸抬头,洒脱道:“既然王爷问某,那么某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若是要说澶渊之盟,就必须要说到宋辽之战,某会有僭越,不知信王殿下可否容某?” 这话一出,陈美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皇室的事情,捂被子都这么捂不住吗? 宋辽战争中最丢人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太宗皇帝被杀的丢盔弃甲,在高粱河飘驴车的时候! 身为皇家训练出来的人,皇室之耻也同样会让陈美觉得羞耻。 此时的岳飞提到僭越,自然免不掉的,就会提到这个事情。 韩世忠倒是眼中流露出了一种若有所思的神色,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面上挂上了一抹期待的看向了岳飞和赵榛。 赵榛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他倒是不觉得皇室消息满天传这事儿有什么离奇的。 毕竟赵宋官家可没啥太大的架子,比起其他朝代的皇帝,赵宋的皇帝算是极为亲民的,面对大臣们,也极为仁慈。 包拯寇准等一大帮文臣,可都是敢在朝会上拽着皇帝衣领子喷口水骂人的。 而被他们骂的皇帝,还只能好声好气的认错,让他们别气。 这一份仁慈,让皇室的不少传闻都在民间为人津津乐道。 点了点头,赵榛笑道:“说说,此地没有旁人,哪怕是有僭越,孤也不会说什么,更何况话是孤问出来的,有什么事情,孤来承担。” 得到了赵榛的认可,岳飞眼中闪烁起了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昂首道:“澶渊之盟,是耻辱!是赤裸裸的耻辱!” “明明澶渊之盟不签订,继续打下去,众志成城之下,大宋已经占据了优势,能够将辽国打的主动求和!即便是澶州之战打下去,大宋也无力收回燕云十六州,可是若是大宋继续保持强硬,则可以不用去交甚岁币!” “可以一洗大宋在太宗朝惨败给辽人之后的耻辱,让宋人可以在面对辽人之时挺胸抬头!” 听着岳飞这番话,赵榛缓缓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岳飞小哥,你继续说!” 岳飞的两眼放起了光来。 信王殿下,居然认可自己的看法! 要知道,岳飞的那些看法,哪怕是在他的师父周同看来,都是极为偏激的。 毕竟那互市和三十万的岁币,构建出来的的确是大宋和辽国边境线上的安稳,更是促进了交易。 可是岳飞却从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此时能有人认可自己,岳飞自然想要继续说下去,将自己所了解的,所认为的,全部讲述出来。 “岁币和互市,固然让宋辽边境得到了所谓的“和平”,可是莫非西夏和大宋作战之时,辽国的兵马动向是假的?” “更别提这岁币所构建出来的虚假“和平”导致的,是不论宋辽,都失去了进取之心,废弛了兵马!” “古语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可在三朝的忘战去兵的情势之下,大宋武备皆废!这才面对曾经的藩属西夏叛逆,都只能先败后胜!” “直到如今,西夏依旧为大宋的心腹大患,哪怕战败了,却也是一头随时可能会从高原上扑下来,从大宋身上啃肉的恶狼!” “而辽人,也正是因为他们唯一的敌手大宋和他们签订了盟约,让他们陷入了不再重视他们安身立命的兵马军队,让辽国的皇帝贵族们爱上了游玩打猎,废弛了兵马。” “才导致了如今辽境内的烽烟四起,辽人却没法迅速平息!” 十五岁的岳飞,慷慨激昂的说出了自己对于时局的看法和理解。 赵榛点了点头,适时的插嘴道:“不,如今辽国的问题已经不是内部的烽烟四起朝廷无力镇压了,而是如同西夏之于大宋一般,辽国的境内,也新立了一国,由辽人曾经的奴隶民族女真人建立,国名叫做金!” 听到这个“金”字,岳飞的瞳孔骤然一缩,心脏跳动的速度,猛然加快了起来。 就仿佛这个金国,就是他宿命中的对手一般。 “王爷,金国对辽国开战,辽国可能镇压下去?亦或者能和大宋之于西夏一般,先败后胜?” 赵榛缓缓摇头道:“不能,金辽之战,金国连战连胜。” “政和五年,金人立国,政和六年,金人攻陷辽东京辽阳府。” “眼下金人依旧在攻城略地,一旦他们攻陷了辽国的上京临潢府之后,金人就吞掉了辽人的半壁江山。” “以孤之见,辽国恐怕要成为过去式了!” 听赵榛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这句话,岳飞等人倒抽一口冷气,陈美更是问道:“王爷,辽国广袤,控弦之士不下百万,金人哪怕再强,面对辽人的正规军队,恐怕也是苦不堪言才对,为何王爷会觉得辽国将灭呢?” 岳飞等人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毕竟辽国天下无敌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平心而论,易地而处,赵榛觉得若是自己也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恐怕也不会觉得辽国会败亡的这么快。 天下无敌的辽国,在遇到金国之前,哪怕是面对大宋和西夏,都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压制力和威慑力。 哪怕是昏庸无能的道宗时期,也是南征北战,平定内乱。 可是赵榛却很清楚灭亡的种子,其实早就埋下了。 正如岳飞所说的,忘战必危。 忘战的不仅仅只有大宋,也同样有着辽国。 百余年里,唯一敌手的宋国俯首称臣,面子里子都给到了位,辽国又怎会再去重视兵马,怎会再去重视战争? 在这承平日子里,辽国逐渐吃完了老本,到了如今的辽国兴祚帝时期,老本已经吃完了。 而金灭辽,仅仅只花费了十一年不到的时间。 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前一刻还天下无敌的人,在下一刻,就被击杀了一般。 无比迅捷。 赵榛挺直了腰杆,缓缓说道:“大宋至少还有西夏这个虎狼,让大宋有了一定的危机感,战胜西夏之后,大宋兵力军心,又上了一个台阶。” “而辽国则是一输再输。” “大宋有意,和金人立盟,一同攻辽!” 这话一出,岳飞的脸色骤然变了。 而一旁的周允几人,则是面色苍白。 在他们眼中,这种事情赵榛都当着他们的面说了出来,让他们知晓了,那么看来他们都要绑上赵榛这位信王的战车了。 这等大事,如果不是赵榛这位信王爷的心腹,他们是没有资格知晓的。 若他们不愿意加入信王府,那么等待他们的,将只会是灭口一个结果。 因为,这本该属于的,是国家机密! 看着几人的面色,赵榛轻笑道:“当然,这是孤的猜测,你们不可当真。” “毕竟在孤看来,没有什么时机,会比这个时候更加恰当了。” “联金灭辽,不仅仅可以一雪前耻,收复燕云十六州,也同样可以让崛起的金国知道大宋不可轻辱。” “岳飞,你说是也不是?” 这又是赵榛想要考校岳飞的地方。 如果说对岳飞这个神将不感兴趣,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可是赵榛却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历史老师,没那么多的兵法武艺交给岳飞,如果自己在岳飞还没长成之前,就把他带在了自己身边。 恐怕未必会是一件好事! 第五十二章 三问鹏举尽忠心,宝剑不过徐夫人 岳飞自然是不知道这是赵榛对他的考验。 只是听到赵榛所说的,大宋要联金灭辽之后。 顿时就有着无数种可能性,迅速的在岳飞的脑子里浮现了出来。 其中最大的一条可能性,就是在金灭辽之后,金顺手就把大宋也灭了! 至少也会顺带着将大宋的疆土,吞掉很大一部分! 因为金国不是辽国,不是大宋的“兄弟之邦”更不是大宋的文化潜移默化那么多年之后,开始讲礼仪教化的国家。 若是真的金人获胜,灭了辽国。 那么在协作当中大宋的弊端一定会一览无余的暴露在金人面前。 想到此节,岳飞双目中闪过一抹坚定道:“王爷,若真的如此,还请王爷劝官家,此事万万不可。” “辽人知文明讲教化,而女真人却是择人而噬的猛兽。” “若大宋真的要和金人联手去对付辽国,那么不懂什么叫做道义,不懂什么叫做礼义的金人,恐怕会趁着大宋虚弱,对大宋下手!” 岳飞的话,字字诚恳,字字言真。 听着岳飞这番话,赵榛甚至感觉这岳飞是不是看过剧本了。 他所说的所想的,还真就是历史上发生的事情。 赵宋联金灭辽,结果给北宋玩没了。 赵佶兴致冲冲的让童贯带着所谓的“精锐”大军北伐,结果被辽国的溃兵打了个屁滚尿流。 金国人一看就笑傻了,顺着边境线一口气打到了汴梁城外。 北宋宣告灭亡,无数金银财宝,无数女性被金人裹挟而走。 一波肥了金人。 造就了华夏民族,中央王朝除了五胡乱华之外最大的耻辱之一。 靖康耻! 赵榛看着神情肃穆的岳飞,猛然一笑道:“官家的用意,孤如何揣度。” “孤说了,这只是孤的一个玩笑而已,不能当真。” “可若这事儿是真的,且无法阻挡,岳飞小哥你要如何去做才能扭转这个局面?” 听赵榛语气里的玩味之意,岳飞的嘴角抽了抽。 他只是一个有着爱国心报国心的普通老百姓,哪怕是有着想要参军报国的心思,那也还只是心思。 这位信王爷突然问这种国家大事,刚才他放飞自我说了一番现在都还有些后怕。 结果现在倒是好了,直接就是问若是他,该如何扭转大局? 看着赵榛脸上的神色,岳飞额头上猛然划过一滴冷汗。 这该不会是信王爷……给自己的考验吧? 这位信王爷想知道自己的能耐? 想收编自己? 不得不说少年人的思维就是开放向的,更容易多想,更容易脑补其他的东西。 倒是岳飞这一脑补,还真就补到了正确的方向去。 因为岳飞的回答,的的确确是让赵榛满意了。 虽然此时的岳飞年仅十五,可是岳飞的见识,大局观,都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在的县城正常少年,甚至是正常中年的范畴。 想必这岳飞在汤阴的时候,没少接触来自北方的客商,要不然他也不会知道辽地遍地烽火反辽的事情。 想必这岳飞,自幼就在不断的琢磨这天下的局势。 此时的岳飞,虽然稚嫩,却已经有了几分名将的影子。 他再跟随在周同等人的身侧,要说学恐怕也学不到太多东西了。 更重要的,还得是增长实际上的阅历和见识。 从实践中得真理。 才是让岳飞再次成长的最好方法。 这才有了赵榛的第三问。 也可以说是第二问的追问。 可听着赵榛的这一问,岳飞却是陷入了迟疑当中。 因为,他也想不到什么逆转乾坤的方法。 看了看赵榛的眼睛,岳飞沉思道:“王爷,某不知该如何破局,但是若某有能力的话,无外乎八个字。” “练兵治军,尽忠报国!” 尽忠啊……! 听着岳飞的这八个字,赵榛突然眼中闪过一抹湿润。 在他穿越来的那个时代,曾经有过一句话。 叫做赵宋不配拥有岳飞。 此时的赵榛也觉得,若真是按照历史的走向而言,赵宋确实不配拥有岳飞。 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就已经立志要为国尽忠了! 抛头颅洒热血,为国争光。 这尽忠二字,就已经说明了十五岁的岳飞,就已经有了为国战死沙场的准备了。 而那练兵治军,则是说明了岳飞对自己的定位。 可以在战场军中发光发热,却志不在朝堂。 拍了拍手,赵榛看着岳飞道:“既然如此,那孤明白了。” “周允,你所说的短剑,拿来给孤看看吧,若是真的合适孤,孤买了又如何。” 赵榛给问话收了个尾,结束了这个话题。 遇上岳飞,是意外之喜。 至少不用自己再可以去找了。 但是现在的岳飞,固然已经萌生出了精忠报国的心思,可是他却缺乏足够的手段,更是因为年龄的问题,思考问题的时候,有些简单。 还因为眼界的问题,对很多事物看得不够透彻。 其实他最后的答复,已经到点子上了。 治军练兵,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就足够扭转乾坤了。 只是岳飞不敢打保证他作战能够百战百胜,能够做到凭借兵锋扫平天下。 也有可能这是岳飞从他师傅们那里继承来的对朝堂之上的不信任。 觉得朝堂上会拖后腿也不一定。 可同样的,赵榛也没忘了一个事情,那就是为何自己会来到这个院子,又为何会认识岳飞等人。 因为周允说,他们手里有一柄短剑,和赵榛这位信王有缘。 来都来了,肯定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短剑,才能让周允这个眼睛鸡贼的人,拉着自己说有缘。 听到赵榛的话,周允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迟疑。 如果赵榛并不是王爷,那么他此刻早就欣喜的将那一柄剑拿出来了。 毕竟大赚一笔,谁又会介意? 可赵榛的身份暴露出来之后,周允却有些心慌。 因为那柄剑,和赵榛的身份,有了冲突! 赵榛双眉一挑,轻声道:“周允,你怎么了?怎么还不去拿来给孤看看?” “任何一件古货,如果遇上了对的人,都是价值不菲的,哪怕你们不愿意加入孤的信王府,若是你们的这柄短剑孤真的喜欢的话,也会花大价钱拿下。” “这对你们而言,算是好事,更别提你们不用担心孤拿不出来钱。” 赵榛话还没完,一旁的岳飞看着自己师兄支支吾吾的样子,连声说道:“信王殿下,并不是我等不愿出售那柄剑,毕竟若是寻常物品的话,以信王殿下对我们师兄弟的大恩大德,我们合该双手奉上。” “只是……那柄剑是徐夫人剑!” “和信王殿下相冲啊!” 得! 这徐夫人剑四个字说出来之后,赵榛就知道为啥周允支支吾吾不去拿剑了。 因为徐夫人剑就是整个华夏历史上下五千年里最为出名的刺杀故事之一。 荆轲刺秦里,荆轲所用来刺杀嬴政的武器。 后来荆轲死后,徐夫人剑据传被秦始皇收藏,不再显露人间。 而后在项羽破秦宫之后,落入项羽之手,被项羽赠予虞姬。 在项羽自尽之后,徐夫人剑彻底下落不明。 徐夫人剑,一柄刺王之剑,而且使用它的主人还死了,有碍主的传言。 自打荆轲开始,好像收藏了徐夫人剑的人都没什么太好的下场。 毕竟始皇帝暴毙沙丘,虞姬自尽,项羽自刎乌江。 围绕着徐夫人剑的,就是不详二字。 这也难怪岳飞哥几个不愿意拿出来了。 赵榛对他们有恩,他们若是让赵榛买下或者收下了这柄不祥之剑,那他们岂不是恩将仇报? 看了看岳飞,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周允,赵榛疑声道:“这徐夫人剑,你们从何处得到的?” “既然是和这杆枪一同得到,莫非这杆枪,也有什么说头不成?” 有一说一,徐夫人剑确实算得上是绝世珍宝了。 若徐夫人剑不堪一用或者寻寻常常的话,它的几个主人也不会将其珍藏起来了。 毕竟徐夫人就是以收藏锋利匕首而闻名天下的。 赵榛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在遇上了穿越这种玄学事情了之后,赵榛却依旧没有动摇。 徐夫人剑这种名剑送上门来了,就因为一句不详就放过不要,这会让一个收集控难受的。 这一次,是周允开了口。 “王爷,这杆枪,是草民在磁州找到的……” 说完这句话,周允的面色有些尴尬的说到:“在磁州一处山洞当中,草民沿着山洞往内,遇上了一头熊瞎子,和熊瞎子打斗之时熊瞎子拍开了一面洞壁,内有乾坤。” “是一处荒废很久的隐居之所,在隐居之所里草民看到了一间木屋,和木屋里的一具身上穿着锦袍的枯骨,而在那荒废的木屋里,有保存极好的甲胄一副,另外还有这杆枪和那柄徐夫人剑。” “那具枯骨……根据那木屋里边的蛛丝马迹和残存竹简,草民推断,应当是项羽亚父……范增……” “而这杆枪和这枪边长剑边上有古文,草民暗自记下后来回家之后询问了草民父亲,方才知道那是古楚国文字,枪名沥泉枪,剑身有徐夫人的铭文……” 眼看赵榛好像打算说什么,周允连声道:“还请王爷相信,草民绝非什么土夫子盗墓贼!” “这两件武器,也都是草民直接发现的,并非是下墓取出来的明器!” 赵榛眼带揶揄,瞥了一眼周允,心中却是为之一动。 沥泉枪,这玩意是来自于《说岳》里边的岳飞武器,是沥泉洞老蛇怪所化。 在这个世界里,成了范增的陪葬之物…… 点了点头,赵榛调侃道:“孤看这枪也不像是什么明器,倒也没怀疑周允你是什么盗墓贼,只是感慨。” “三国时的蒋济曾说过,项羽若听范增之策,则平步取天下也。” “项羽的老对手汉高祖也说过‘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这种话。” “没想到,项羽的谋主亚父,最终竟然也是死的无声无息,死在山洞之中!” “孤倒是不信这些什么不详妨主之类的传言,徐夫人剑是当世奇宝,孤自然会要。” “这沥泉枪,孤也买下了,如何?” 这下,欲言又止的成了岳飞。 这沥泉枪……岳飞可没打算卖,周允也知道,这枪岳飞想要。 然而此时提出买沥泉枪的,是赵榛这位信王。 他们实在是不好直接拒绝啊! 第五十三章 赵榛留沥泉,鹏举走汴梁 小院中的气氛逐渐尴尬,在村里无处不在的哀乐之下,显得有几分诡异了起来。 眨巴眨巴眼,周允支支吾吾道:“信王殿下,这样,草民先去将徐夫人剑拿来给您看看。” “您先看看,能不能看上。” “毕竟那徐夫人剑是先秦时期传下来的,虽然保养的极好,可是却不一定能让您喜欢。” “先秦的物件,古色古风不假,却也少了几分花哨,草民担心那徐夫人剑会惹得王爷您不喜啊!” 赵榛哪能不知道这个时候周允说这些话的原因是什么? 先不说岳飞眼中那呼之欲出对这杆长枪的渴望。 就单单提这沥泉枪之所以在后世的名声那么大,就是因为使用它的人是岳飞! 是岳飞成就了沥泉枪的名头,就像是荆轲的那一刺,让徐夫人剑名噪天下一般。 这沥泉枪,是非卖品,是岳飞自留的。 只是碍于自己这个信王对他们有恩在先,他们又失礼在后,让他们无法直接了当的拒绝自己。 这三米长的大枪,赵榛自然是不可能自己用。 但是能够拿这长枪,来欺负欺负如今的岳鹏举,原本历史上的岳爷爷,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等岳飞成长起来,可就没法这么容易的抓住黑历史了。 赵榛的眼中流过一道玩味揶揄。 十五岁的岳飞,稚嫩是稚嫩了点,可是欺负起来,也更加容易。 看了看沥泉枪,赵榛笑道:“孤突然对枪法,也有了兴趣,陈伯,不知你可懂枪棒之术?” 听到赵榛的话,陈美先是一愕,旋即朗声道:“王爷,老奴自然是会枪棒之术的,虽然不知道周同的枪棒之术如何的出神入化,但是老奴的一手枪法,却是太祖朝的几位名将所传。” “大开大合,杀敌无数。” 陈美话音未落,赵榛挑眉看向周允道:“周允,你说孤,能否练好这枪术?” 岳飞的脸,在赵榛的话音之后就耷拉了下去。 似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垮掉了一般。 就宛若是一个少年最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了一样。 心痛,难受,舍不得。 各色神采在岳飞的脸上演变。 最终,岳飞的所有不舍都化作了一声长叹。 “王爷,若您真想研习枪术,其实也可以找林师兄教授您。” “师父曾经说过,林师兄的枪术已经尽得师父真传,林师兄又有过汴梁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的经验,若是王爷请教林师兄的话,林师兄定会竭尽所能传授给您。” “只希望王爷能将这沥泉枪视作战场御敌的武器,哪怕不能持之杀敌,也不要将沥泉枪当做收藏,朽于库中。” 武痴终究是武痴,岳飞也终究是岳飞。 哪怕再舍不得这杆沥泉枪,当赵榛这位恩人想要的时候,他也毅然决然的舍了出来,更是主动提醒赵榛,可以找和他师出同门的师兄林冲学习枪法。 挑了挑眉,赵榛拍了拍自己的手。 年纪太小就是这一点不好。 哪怕赵榛发育的在七岁儿里边,算是高的。 可面对十五岁身高已经超过一米七的岳飞,赵榛还是拍不到他的肩膀。 “岳飞,孤虽然年岁尚小,不足称之为君子,可孤也不是那夺人所好之人,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罢了。” “不用这个表情。” “自家人知自家事,孤出身皇家,哪怕是有机会上战场,却也没什么太大的可能顶在第一线上,去与敌人短兵相接。” “徐夫人剑是短剑,亦或者可以说是匕首,孤自然可以用于防身。” “这沥泉枪,在孤的手中只会蒙尘,它最好的归宿,终究还是战场之上的杀伐大将手中。” “为大宋攻城略地,为大宋开疆辟土,而不是蒙尘于府库。” “这沥泉枪,孤看得出来,是你岳鹏举的心头好,不会夺你的。” 看着岳飞那如同劫后余生一般的表情,和眼中的期待,赵榛突然拉长了声音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 岳飞脱口而出问道。 可这话一出口,岳飞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 他这可是把自己的心思,暴露的完完全全一点不留了。 赵榛笑道:“不过嘛,孤还是想问鹏举你一个问题,那就是你打算何时投军?” 听到这话,岳飞挠了挠头,憨厚道:“草民也不知道,草民此时虽然武艺按照师傅们的话来说,已经大成,可是兵法韬略,草民还不能融会贯通。” “若是从军,草民也不愿意靠着师父的荫庇,走宗大人的路子。” “草民还想着再历练一段时日,再打磨几年,之后从军。” 原本历史上岳飞从军,总共从了三次。 第一次是御辽军,发生在四年后的1122年。 第二次,则是1124年,岳飞为了谋生,投军,被擢升为偏校。 第三次,则是在靖康元年,靖康之耻发生的前夕。 岳母刺字,尽忠报国的岳飞忍痛离开亲人,加入了康王赵构的麾下,开启了抗金的生涯。 这三次的从军,其实都看不出来有什么跟宗泽能够扯上关系的地方。 这说明,岳飞从军还真就没有走宗泽那边的路子,没有靠自己师父的旧情,硬生生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名将。 听着岳飞此时的话,赵榛缓缓点了点头。 岳飞说的和想的,其实没啥问题。 若不是赵榛知道,接下来的大宋有好几波刷经验的机会,他也会觉得岳飞比起随便找个军队加入,还真不如去游历去历练。 可是眼见着梁山泊起义近在眼前,接着后来就会有方腊起义。 赵榛可不打算真的让这两场起义按照前世的历史亦或者《水浒传》的走向一样,席卷天下,给大宋的血榨干。 按死在萌芽时,才是对天下而言最好的选择。 “再过些时日,孤应当会随童贯去征山东强人,鹏举,若你信孤的话,到时可以来汴梁找孤。” “若你不信,在你决定从军的前夕,你也可来汴梁找孤索要你的兵刃。” “在此之前,沥泉枪,孤要先留下,留在孤的府中。” “因为,孤此时,有用得上的地方!” 看着赵榛双眼,岳飞点了点头。 虽然岳飞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小王爷这么笃定他很快就会去山东讨伐山东的强人。 但是若真的有这件事的话。 沥泉枪这杆神兵利器,让自己的师兄使着,也确实好过在自己手中。 郑重的向赵榛一拱手,岳飞一字一句道:“殿下,草民知道了!” “待汴梁之行结束,草民会告诉殿下,是否随殿下出征!” 第五十四章 你所迟疑的,是他人的可望不可得 岳飞庄重的话语结束之后,韩世忠抢先开了口,搭上了话茬。 毕竟此时十五岁的岳飞,可能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对同胞提起刀的关卡,所以才会犹豫要不要答应赵榛,随赵榛去镇压山东即将爆发的民乱。 可对于混迹半生行伍的韩世忠而言,这可就没什么太大的心理压力了。 久居西北,见惯了民风剽悍的韩世忠现在所渴望的,就是建功立业。 如今有了这建功立业的机会,韩世忠又怎会放过? “王爷,出征山东,末将愿效犬马之劳。” 哪怕是早就猜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赵榛想要重用自己,哪怕韩世忠知道,山东的民变很可能是因为他杀了高俅才提前爆发。 哪怕韩世忠很清楚,如果信王殿下出征山东的话,必然会带上他。 可是他依旧毅然决然的说出了这句愿效犬马之劳。 毕竟韩世忠清楚,信王不像他以前的那些上级。 身为王爷,信王要那么多军功,没什么意义。 更别提这位信王爷的野心大得很,他的目标一直都是那至高无上的皇位,所以在此时能够表忠心那为什么不表? 虽然民乱的军功分起来远不如打败敌国,可是哪有那么多的两国战事? 远的不提,就提眼下。 西夏大败没几年,如今除非是大宋和辽国再次打起来,不然西夏十有八九不会出高原。 辽国又自顾不暇根本没机会来和大宋打一场。 眼下的大宋,想要建立军功,除了民乱之外还真就没什么别的机会。 在汴梁待了这些时日,韩世忠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痒了,正期待着一场大战。 听到韩世忠的话,岳飞眼神躲闪了起来,回过神来的岳飞,也有些心动。 毕竟平定民乱,何尝不是一种建功立业?又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历练? 自己欠缺的经验,对战场欠缺的理解,在这一次民乱之时,可都能够获得补充,自己又那么矜持干甚? 虽然说民乱当中那些起义造反的乱民,绝大多数都是百姓,都是同胞,他岳飞不忍下手。 可是哪怕他岳飞不去平乱,大宋又不是没有别的将领了,并不是他不去,这乱就结束不了的! 只是此时的岳飞已经说了要考虑几日,作为少年人当然不会乐意自抽自脸的立马收回之前的话。 看着赵榛,岳飞心中自言自语道:“跟着小王爷出征也好,听师父说大宋不少将领都喜欢杀良冒功换取自己的富贵,我若跟在信王左右,想必也能让王爷对那些苦难的人们网开一面才是。” 心里的自我安慰,多少还是有作用的,至少此时的岳飞眼中已经出现了坚毅之色。 韩世忠的话,点拨了岳飞,也同样点拨了少年岳飞的其他师兄弟。 站在周允身后的一个少年郎朗声道:“王爷,草民赵康,如若王爷不弃,草民也愿随王爷一同,建功立业!” 赵康…… 听着这个名字,赵榛忍不住就联想到了赵构这个日后的康王。 看着这少年神采奕奕的双眼和他脸上那跃跃欲试的神色,赵榛挑眉道:“你们师兄弟如果要来孤的信王府投军,孤自然是乐意之至。” “不过孤虽然年少,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信王府军训练极为严苛,也极为依仗团结一致,你们加入信王府军可能接受得了?” 赵康挺胸抬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还请王爷放心!草民兄弟几人自幼就在县里跟着武师习武,在周老先生来到汤阴县之后我们兄弟几人虽然没有那份殊荣,可以成为周老先生的弟子,却也得到了周老先生的许可,可以跟随旁听,习练武艺。” “虽然不如鹏举一般,熟知兵法韬略,可是一个个的都有着一膀子力气,固然不能百万人中取人首级探囊取物,可每人都能轻松打败县里的三五闲汉!” “至于严苛训练,这是草民兄弟几人自幼以来就在接受习惯的,所以王爷不需担心我等不能吃苦耐劳!” 赵康这一番话慷慨激昂,话音未落,那几个跟他长得颇有几分相似的少年就齐声点头道:“还请王爷恩准我等加入信王府军!” 在任何时代,想要出人头地的人都不会少。 赵榛身为当朝王爷,有没有什么架子,更是对这些少年们表现出了自己的善意。 结合上赵榛所说的不日就要出征,更是让少年们知道,他们想要建功立业,想要升官发财,这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若他们是愚笨之人,周同也不一定能够看得上他们,更不会让他们当岳飞的玩伴和陪练。 可恰好因为赵康几人都是聪明人,反而就让他们此时生出了一同投了赵榛麾下的心思。 先不管岳飞不岳飞了,能够当上当今王爷的亲兵,这已经算是出人头地的第一步了。 能够出人头地,谁又还会去介意什么其他的旁枝末节? 岳飞也被赵康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转头看向赵康,岳飞却从赵康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名为歉疚的心思。 “鹏举,哥几个对不住你,但是功名利禄都在眼前,哥几个也不能当你一辈子的陪练,是吗?” 岳飞读懂了赵康的眼神,也明白了自己矜持的,犹豫的,是旁人可望而不可得的。 也就是赵榛这位信王爷欣赏他,乐意他由着性子来。 岳飞的脊背,突然佝偻了一分,看着面前那身子虽小,却宛若顶天立地一般的身影。 岳飞算是第一次认识到了,什么叫做权势。 “王爷,草民的这几位兄弟,武艺超凡,想必王爷定然会让他们有可用武之地。” “草民甚是开心,因为自己的兄弟有了未来,有了以后,而不必像是汤阴县里不少的人一样,碌碌下去。” “草民还是想要想一想草民的未来,一日入了信王府军,那么草民的身上终生便会打上王爷的印记。” “这样一来,不论草民身在何处,只要投军,那么必然会有人为了阿谀王爷而对草民提供优待。” “草民不愿意接受这些,草民更想的,是证明自己,去自食其力!” 赵榛听到这里,晒然一笑道:“怎么?岳鹏举,你莫非觉得入了孤的麾下,孤会对你有什么优待不成?” “只有经历过血和火的征战杀伐,才能练出强军。” “信王府军自始至终的目标都很简单,那就是辅助孤扫平天下,收复燕云十六州。” “大宋丢掉的面子里子,孤都要为大宋夺回来。” “而信王府军,就是孤想要实现这一切所最无可或缺的力量。” “孤对信王府军的要求,只有两个字。” “更好!” 岳飞疑问道:“为什么是更好?而不是做到最好?” 当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岳飞才猛然醒悟过来。 因为这天底下哪有什么最好,若真能做到最好,这代表的就是再无上升空间,再无突破空间。 信王爷想要的,是不断进取的军队,而不是达到了一个程度之后,就会陷入故步自封的军队! 第五十五章 古未必胜今,事总有例外。 赵榛的眼神,充斥着野望,充斥着进取。 周允作为一直在观察这小王爷的人,他准确无误的从赵榛的眼中察觉到了赵榛的野望。 这位王爷所说的,正是他的心里想法。 所以这样的一位王爷,他的军队,确实是自己的义弟岳飞最好的去处。 岳飞的性格直接坦然。 只在直中取,不愿曲中得。 岳飞不擅长勾心斗角,也不屑不耻于去跟人勾心斗角。 汤阴县里有过无数人,都在岳飞的手中吃过亏。 因为岳飞是属于那种发现了问题,就会直接了当说出来,而不是去旁敲侧击提醒的人。 在这样的性格之下,岳飞一旦入了行伍,那么很容易就会成为旁人攻击的对象。 和岳飞不同,作为过继给周同,继承周同家香火的周允,自幼就是在勾心斗角中长大,这也就练就了周允的一双眼睛,让周允养成了圆滑的性格同时,也有了极强的眼力。 周同对此心知肚明,但是周同却颇为赞同周允的选择。 因为周允和岳飞,完全可以相辅相成。 而岳飞也确实十分的信服周允,这也就让周同十分放心赵佶的老实徒弟离开自己身边外出游历。 可眼瞅着赵榛这么一个雄心勃勃的王爷要一把将自己的师兄弟们全部收入麾下了。 周允也有点方了。 总不能十几个人一同离开汤阴,前来这郭家村的追悼大典,结果就他一个人回去吧? 更别提他周允,也想出人头地,也想功名利禄系一身啊! 只是看兄弟们和信王爷相谈甚欢,周允一时也不知自己该如何插进他们的话题当中。 不过很快,周允就想到了赵榛他们为何而来。 徐夫人剑! 先不说周允清楚,这剑的事情万万不能再等赵榛这位王爷重提,事不过三,每一次的推辞,都是在损耗这位王爷的耐心。 谁知道这位王爷的耐心,到底有多少? 周允时刻谨记父亲的教诲。 伴君如伴虎。 就说周允明白,自己想要插话,想要让赵榛将他收入麾下,那么他总得有个切入点。 徐夫人剑,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看着赵榛的神色,周允趁着几人聊天的机会转身入了房中。 不多时,周允就双手捧着一个木匣恭恭敬敬的从房中走了出来。 木匣依旧是纯黑之色,但是比起沥泉枪的枪匣,要短了很多。 赵榛虽然一直在和岳飞赵康等人交谈,却也没有忘了注意四周。 眼看着周允将剑匣拿了过来,赵榛挑了挑眉道:“这匣子里,放的就是徐夫人剑?” 相较于沥泉枪,周允看起来对徐夫人剑更为上心的原因,赵榛也能猜到几分。 沥泉枪毕竟史书上没有留下名字,哪怕是民间传说亦或者野史小说当中,也都没有提及过这沥泉枪。 哪怕同样是范增所藏,可是沥泉枪的名气,却也远不如早已伴随着荆轲刺秦而名动天下的徐夫人剑。 更别提刚才的小王爷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沥泉枪是给岳飞的,而这徐夫人剑,才是小王爷打算自用的。 孰轻孰重,八面玲珑的周允自然心知肚明。 听着赵榛的话,周允点头道:“不错,王爷,这匣子里装着的,就是徐夫人剑。” 赵榛随手接过周允双手奉上的盒子,却只觉得双手一沉。 看起来并不算太起眼的黑盒子,居然有三四斤的重量。 沥泉枪的木匣,赵榛摸过,知道木匣并不算太重,所以当接过周允递来的这个木匣时,赵榛倒也没有太在意。 可真拿到手上,感觉着这沉甸甸的重量,赵榛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这徐夫人剑到底是什么材质,才会这么重。 缓缓打开木匣,一柄匕首落入了赵榛眼帘。 剑身玄黑,有着阴文铭刻,然而剑刃上却闪烁着凛凛寒芒。 将木匣交给身旁噤声的陈美,赵榛单手拿出了徐夫人剑,看向周允调笑道:“这玩意,周允你是拿来给孤练臂力的吗?” 周允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 他们是庄稼汉,自小就帮着家里做农活的。 所以这徐夫人剑两斤左右的重量,对于她们而言压根就不算什么事。 可赵榛这位信王,却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两斤多的重量对于他这么个七岁的娃娃而言,确实是沉重了些。 “王爷恕罪!草民不敢!” 自打自己的身份暴露之后,除了岳飞外这院中的几个人就容易一惊一乍起来。 动不动就是王爷恕罪,就好像一言不合自己就会把他们全家杀了一样。 虽然说赵榛知道,在这个时代,自己这个王爷对于周允他们这些老百姓而言,已经是万万不能惹的老百姓了。 也能够理解他们的一惊一乍。 可这不代表赵榛就能认可他们的这种行为。 因为这算是一种心理承受能力弱的表现。 跟他们师出同门的岳飞,以及曾经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韩世忠,可都没有他们这么慌张。 特别是岳飞才十五岁,就已经做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地步,更让赵榛欣赏。 固然岳飞做事有些粗糙,想事情也有些简单,可是至少面对赵榛的时候,岳飞可以不卑不亢。 “不要总是一惊一乍,孤只是说笑,这点重量,孤还是拿得动的。” “只是惊讶这短短的徐夫人剑,居然如此的分量十足。” 说到这里,赵榛抬头看向韩世忠说到:“世忠,拔剑!” 韩世忠的佩剑,是一柄极为常见的大宋禁军将领佩剑,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神兵利器,却也是材质不俗。 毕竟大宋之所以能和辽国抗衡,能够暴揍西夏,很大一部分都是源自于大宋的兵甲坚备。 赵榛想试试这柄分量十足的徐夫人剑,能不能在韩世忠的佩剑上,斩出印子来。 毕竟按照人们的说法,徐夫人剑这种等级的神兵利器,就该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 “铮!” 韩世忠眼中闪过一抹肉疼。 对于苦了十来年的韩世忠而言,这制式的将领佩剑已经是极其少见的好武器了。 赵榛让他拔剑,为的是啥,韩世忠也心知肚明。 试剑嘛! 很常见的事。 可是肉疼归肉疼,赵榛的话一出口,韩世忠二话没说就将佩剑抽了出来。 看着寒光凛凛的制式长剑,赵榛轻笑道:“陈伯,你看这徐夫人剑,可否斩断世忠的佩剑?” 陈美摇了摇头道:“老奴看不出来,徐夫人剑寒芒内敛,剑刃如水波潋滟,按照古书记载,当是了不得的利器。” “可同样的,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冶炼之法早已超越了先秦时期,所以在老奴看来,这徐夫人剑还真不一定能够斩断世忠的宝剑。” 听着陈美的话,赵榛的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在周允的惊恐之下,二话不说就将徐夫人剑斩到了韩世忠的佩剑之上。 “当!” 一声脆响过后,长剑应声而断。 切口整齐犹如水面一般。 眼见这一幕,陈美惊呼道:“莫非先秦时代,已经有了真钢的冶炼之法了吗?” 第五十六章 周老头的脾气怪得很,你真不怕? 先秦时代自然是不会有练真钢的法子的,但是整个华夏上下这么多年里,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例外存在。 就比如说赵榛穿越之前那个世界上那些发掘出来的吹毛断发的古剑一般。 那些玩意经历了几千年的风霜腐蚀,却依旧可以在数千年后向世人展现出它们的锋芒和狰狞来。 陈美的惊讶没有出乎赵榛的意料。 因为赵榛清楚,陈美的那一番话,就足够证明陈美是那种追求实际的人。 尽管陈美知道古书典籍里有记载,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可是追求实际,笃信眼见为实的陈美却还是不相信这徐夫人剑真的可以做到那么锋利。 看着手中一点缺口都没有的徐夫人剑,赵榛笑着将徐夫人剑递给了陈美。 “陈伯,你看这剑,明明只不过是一把短剑匕首,可是却分量十足,比起世忠那柄制式的佩剑,还要重上三分。” “所以孤猜测,这徐夫人剑的材质一定不会是寻常材质,更大的可能是混合金属。” “先秦时代的铸剑大师们总喜欢将稀奇古怪的材料添加到武器胚子当中进行锻造。” 提着赵榛递来的徐夫人剑,陈美对着日光打量了一会。 哪怕是一直握在手上,这徐夫人剑所透露出来的刺骨寒意,依旧没有削减。 哪怕是一直在阳光之下,徐夫人剑那玄黑的剑身,却也没有意思异样的光芒。 “王爷,老奴对王爷的眼光,佩服之至。” “这徐夫人剑,果然是一柄极好的利器。” “只是这徐夫人剑如此锋锐,王爷万一伤到自己可该如何是好?” “不知周允小哥,你手中可有能够容纳这徐夫人剑的剑鞘呢?” 陈美的眼神透露出一丝阴冷。 徐夫人剑拿到手上这么长的时间了,却还是透露着刺骨冰凉,虽然说如今的天气并不能说得上多好,可是天上依旧有着暖阳。 所以这徐夫人剑,给了陈美一种邪性的感觉。 联想到徐夫人剑上的那些不详传闻,陈美有情绪了。 总有刁民想害王爷! 更别提这徐夫人剑这么锋利,万一小王爷一个不小心伤到了,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何况这周允几个人的心思,见多识广的陈美又哪能看不出来。 他们可都是想要投信王府的! 加上赵榛的态度,陈美可以断定这些人包括岳飞和周允在内,都将会成为自己的同僚。 作为信王府的大管事,陈美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的教一教周允几人什么叫做规矩。 把这么危险的东西献给信王殿下,让他们这些人提供最基础的剑鞘,不为过吧? 听到陈美的话,周允猛然一愕。 没错啊…… 信王殿下拿了这徐夫人剑,是打算作为自己的防身兵刃来用,而不是放在府库里收藏的。 防身,自然不可能放在携带不便的木匣里。 而这位陈宗师,是信王殿下的大管事,他的态度可以当成是信王殿下的态度来看。 信王殿下,大概是同意了让自己师兄弟几个加入信王府麾下。 所以信王府的大管事才会用这种怪罪的语气,来告诉自己做事做得不够到位。 周允连连点头,朗声道:“是草民疏忽了!徐夫人剑的剑鞘,草民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是民间粗制滥造的剑鞘,能作为收纳之物,却无法体现王爷的尊贵……” 这几人间的勾心斗角,赵榛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很明显,这几个人的心思就不在同一个频道,这周允铁定是觉得陈美这是对他的提点。 可赵榛却知道,这是陈美不爽的举动,惹得陈美不爽了,哪怕是在赵佶的御前,陈美都敢拍桌子抓人,更是敢打断赵佶这位官家的话。 至于阴阳一下周允,对于这件事赵榛是不太在意的。 阴阳怪气又少不了一块肉,更别提自打来了大宋之后,赵榛都觉着不会阴阳怪气没准都没法在大宋官场混! 从赵佶到赵桓,从杨戬到梁师成。 哪个不是阴阳怪气的一把好手? “行了,回了汴梁之后,也都是自己人了,陈伯,你有必要将汴梁城里的规矩,好好的跟周允他们说说。” “汴梁城大人多,规矩也多。” “虽然孤倒是不怕什么人,但是孤怕你们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孤都来不及施救你们人就没了。” 赵榛的话直接尖锐,但是周允却能够明白赵榛这说的是实话。 作为初出茅庐的第一战,赵榛就掀翻了当今权贵高俅,有这样的底气在,汴梁城中的权贵们自然是不会轻易招惹赵榛。 但是他们哪怕入了赵榛的信王府,成为了信王府兵,可是面对权贵们,却依旧只是小人物。 权贵们碾死他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赵榛的态度也很明白,他们如果真的惹了事,逃回了信王府,那么赵榛就愿意为他们提供庇佑。 可是如果他们没有及时逃回去,那就一切休提。 听起来固然冷酷无情,可是周允很清楚,这已经是赵榛给他们的优待了。 毕竟保他们代表的很可能是会和他们招惹的人撕破脸。 “行了,世忠你陪孤在郭家村走走,陈伯留下吧,毕竟你数十年前就来过郭家村,万一还有人记得你,跟旁人说上几句。” “人多口杂之下,孤的身份可不就是暴露了么?” “毕竟这汴梁的客商知道你是孤府中管事的,可不少。” “如今郭家村正在办丧事,孤稍微注意一些,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更何况有世忠在孤身边,孤的安全是无虞的。” “孤自己转转,看看这郭家村的酒坊都是些什么规模,产的又是些什么酒水。” 陈美想说什么,可是看到赵榛眼神中的坚定之后,陈美放弃了。 “老奴知道了,王爷还请务必小心。” 听到这话,周允连忙说道:“王爷还请带上鹏举!鹏举经常来郭家村,他知道郭家村哪些店铺的酒水更好!” 挑了挑眉,赵榛说到:“行,既然这样的话,岳飞,你跟孤一同出去吧。” 赵榛带人离开,小院中的陈美一张老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周允,你小子是周同的儿子,不管是不是过继过去的,你都是要继承周同香火的人。” “王爷刚才在,老夫不好说什么。” “如今王爷先离开了,老夫倒是想要问问你。” “当初你爹离开汴梁的时候,可是说过再也不回汴梁这个漩涡中心的。” “如今你又紧巴巴的要进来,你就不怕你爹伤心吗?” “周老头的脾气怪得很,你真不怕?” 第五十七章 就是这里! 在郭家村的大街小巷中晃荡了一圈,岳飞终于挑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眼中带着好奇,压低了声音对赵榛说道。 “王爷,为何您要自称孤呢?草民听说,王爷不是应该自称本王吗?” 这话一出,韩世忠立马就警惕了起来。 这岳飞很有可能是入了信王府之后自己手底下的兵。 自己手底下的兵在王爷和陈管事三令五申之下,还在外边问出来这种话。 这多少是有些缺心眼了。 他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隔墙有耳吗? 赵榛看着岳飞眼中的好奇,眼角一挑,轻笑道:“因为孤,向往春秋战国之风啊!” 听到这句话,岳飞心跳猛的加速起来。 春秋战国。 虽然岳飞出身并不算大富大贵之家,可是岳飞家里都能给他安排汴梁的知名枪手陈广做授业启蒙恩师,岳飞的阅读量在这个时代还是比普通老百姓强得多的。 春秋战国时代,什么人才有资格称孤道寡? 各个诸侯国的王! 而且这些王,可都是想着称霸天下,可都是想着问鼎九州的! 信王爷在此时对自己说出这句话,内里的含义未必没有这信王爷也在盯着当今天下至尊之位的一层意义在内。 兄弟阋墙? 这么一位受宠且雄心勃勃的王爷,对于大宋而言是好是坏,如今在岳飞的心头,纠结了起来。 他可是想着要尽忠报国的。 这位王爷甚至都有着在汴梁这个京师重地里掌兵的权利,一旦他想谋反图谋不轨,那么对于大宋而言,无疑是一场浩劫。 若自己真的投身在他的麾下,那么自己岂不是会成为他篡国的帮凶? 这有些违背自己内心的忠义之道啊! 赵榛瞟了一眼岳飞的神色,笑了起来。 “怎么?觉得我会是图谋不轨的人吗?” 被赵榛这么直接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岳飞陡然一惊,连连摇头道:“草民不敢!” 赵榛将自己野心的一面展现在岳飞面前,并不是没有考虑的。 而是赵榛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就是锁定在了至高无上的皇权上。 自己的追随者们知道这一点,心里也会有个奔头。 至少黄袍加身之后的那些大宋开国名将们,可都是享受了世代的荣华富贵。 岳飞虽然好像并不是太想要荣华富贵,可是赵榛也想通过这个来暗示他,那就是为他办事,就是为日后的大宋皇帝办事,就是为大宋办事。 多少也能让想跟着自己去平梁山刷经验,却又觉得手上会染上同胞之血的岳飞心里好受一些。 自然的,岳飞不会知道赵榛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赵榛这莫名的一瞟里,意味深重。 而且暗藏威胁之意。 “王爷,草民怎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王爷聪慧绝伦,而且深得圣眷,又怎会冒着兄弟阋墙的风险,去让天下大乱呢?” “草民看王爷,也不像是司马氏的那些人。” 岳飞不愧是周同的徒弟,更不愧是家里有着书卷传家的人。 短短两句话里,岳飞就拐弯抹角的提醒了赵榛两句。 一句提醒赵榛,他这个王爷很受宠,只需要等下去,官家自然会让他当太子。 一句提醒赵榛,王爷之间出问题,可是会天下大乱的,就如同晋国的司马家一样,八王之乱后,华夏大地陷入了树百年的黑暗当中。 如今的大宋可是强敌环伺,如果再内部损耗国力的话,晋的路可就不远了。 而这一番话,居然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说出来的,着实是让赵榛觉得,岳飞真的是个天才。 大宋有岳飞,是大宋的幸运。 原本历史上的康王赵构不配拥有岳飞,可是这个世界里的信王赵榛,却能够让岳飞发挥他的全部本事。 赵榛盯着岳飞双眼,点头道:“孤自然知道你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孤也同样想要告诉你,孤不会让大宋的民乱蔓延起来,孤要做的,就是将会损耗大宋国力的那些民乱,熄灭在萌芽当中。” 说完这句话,赵榛看了看周围似乎有人想要过来了,摆了摆手道:“行了,此事休提,鹏举,你说你知道哪一家的酒水滋味最好,带本少爷去看看!” 这话说完之后,岳飞呵呵一笑,连声道:“少爷,跟我来!” 虽然赵榛的话没有彻底的打消岳飞心头的疑惑,可是赵榛的话,也同样算是给了岳飞一个思考的方向。 早熟的人都这样,容易多想。 而多想如果没有明确方向的话,就会想歪。 思想完全扩散起来是一个很可怕的事情,而这种事情,赵榛可不希望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毕竟,这些人可都是自己的班底。 信王府军虽然有着一千人,可是除了韩世忠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之外,别的人赵榛都不是太信得过。 追根揭底的原因就在于,禁军曾经是高俅手中的玩物。 就连禁军教头的名录,高俅都可以一笔勾销,让林冲这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任何的踪迹。 若不是韩世忠找到了林冲,恐怕赵榛都不会重视日后的梁山泊这个副本。 “王爷,就是这一家,他们家的果酒,滋味最好!” 很快,岳飞就带着赵榛抵达了一个挂着梅子酒招牌的小院门前。 看着门外飘扬着的梅子酒三个字,赵榛轻声道:“是梅酒么?梅子酿酒,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岳飞,你喝过哪些种类的酒?” 听到赵榛的提问,岳飞揉了揉头,笑道:“少爷,我喝过的酒,种类可就多了,几乎每种果子能酿的酒,我都喝过。” “这一家酒坊的梅子酒,是师父的心头好,也是师父说,这一家梅酒,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赵榛点了点头道:“行,那就进去看看。” 几人刚打算迈步走进院子,院门口就挤出来好几个膘肥体壮的大汉。 “让开!都让开!” “今年的郭聂家,所有酒水都要被我们掌柜拿去抵债!” “要酒没有!要命你们要找郭聂的,自己等大爷们走了之后去找他!” 在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指使之下,一坛又一坛散发着浓郁梅子香气的酒水,被从院里搬了出来。 徒留下了一个欲哭无泪的老丈,在地上跌坐着无声嚎啕。 “等一等!” 第五十八章 小王爷玉佩遭人记,郭聂欲哭无泪 “等一等!” 韩世忠晚了岳飞一点,也同样说出了等一等三个字。 二人的话出口后,顿时就让小院的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看了看韩世忠,岳飞向前一步,看向那些彪形大汉道:“郭聂大爷他向来做的老实生意,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还欠下你们的钱财无力偿还?” “可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说,如果真是郭聂大叔的不是,我也有些家资,可以帮郭聂大爷!” “不至于将这些酿好了的没酿好的酒全部拿走,断了郭聂大爷的生路不是?” 岳飞的话,虽然不算是理直气壮,却也算得上一句条理分明。 一口气将自己的话说完之后,岳飞心中猛然闪过一丝后怕。 自己这算不算是……自作主张了? 毕竟信王殿下可是和他在一起的,这事儿一旦没处理好,便有可能大打出手。 自己将信王殿下扯进了全武行里,会不会有些不当? 可当岳飞听到韩世忠也说了同样的话,站在了自己身边为自己站台之后,岳飞就松了一口气。 韩世忠,是赵榛的人。 他说等一等,代表着赵榛这位王爷的意思,也是让这些人等一等! 赵榛看了看岳飞的表情,缓缓点了点头。 韩世忠的话,是在他的授意之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事赵榛早想干了。 岳飞的等一等比韩世忠来的更快。 因为他和这家酒坊的店家,是熟人。 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位熟人绝非是什么会去欠债的人。 更别说院中那店家绝望的眼神以及无声的哀嚎,让岳飞为之惊愕。 这可是他跟信王推荐的人。 在这个时代,欠钱不还甚至还需要资产抵债的人,可以直接视作品行不端。 而一个品行不端的人自己推荐给赵榛,这会不会让赵榛这位信王对自己师兄弟一行人有怨言? 何况郭聂和他的师父周同是老相识。 若是郭聂真是那种品行不端的人,周同也不会和他这版深交啊! 这一场闹剧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大腹便便的商人,用了些手段巧取豪夺哄骗郭聂的资产! 可那几个彪形大汉听到岳飞的话之后,却哄然大笑了起来。 商人打扮的男人缓缓走到了岳飞面前。 “哪家的娃娃,这么不懂事?” 话是对着岳飞说的,可是商人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赵榛。 稍稍一打量赵榛的衣着,商人的眼光猛然停在了赵榛腰间的玉佩上。 赵榛的玉佩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绝非凡物。 毕竟是王爷的随身之物,又怎能是什么普通玩意? 赵榛愿意戴着,赵佶也不乐意让自己儿子戴次品啊。 仔细看了一眼之后,商人脸上的不耐烦和不屑全部散去,反而是堆上了一抹笑意,朝着后方几个摩拳擦掌的大汉摆了摆手。 “都放下都放下!” 说完这句,胖商人搓了搓手,掠过一看就是小厮的岳飞走到了赵榛跟前。 “这位小爷,你家小厮不懂事,接了这个梁子,那咱可就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众所周知,这郭家村是果酒之村,更是有了贡品。” “所以他们村里的果酒,名声大噪,天下闻名,无数商贾都来郭家村进货,拉到大宋的天南地北去贩卖。” “这事儿,小爷你知道吧?” 看着胖商人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玉佩,赵榛察觉到了胖商人的用意。 这货十有八九是觉得自己年少好骗,想从自己手里把这块玉佩给骗过去。 所以此时,这胖商人才在这跟自己心平气和的说故事。 这院内老汉的表现,已经足够证明一些东西了。 哪怕老汉确实是欠了这胖商人的钱,也一定有他的苦衷在内。 而且更大的可能性,是这个商人设了局,想要一口气搬光这郭聂酒坊的所有酒水。 如今是春天,春天,最合适喝的就是梅酒了。 郭家村的果酒名声在外,只要拿捏住了郭聂的小辫子,郭聂的这一批果酒,就能被商人卖出高价来。 赵榛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些事情本少爷都知道。” “不过有事说事,本少爷,不喜欢废话。” 胖商人堆满肥肉的脸上笑意更浓。 他也不喜欢说废话,他只想要赵榛的玉佩。 “也没多大事,就是这郭聂贩酒到我家店里,我家掌柜付了他三百两金子的酒钱,他却只给了三百两白银的酒水。” “白纸黑字,契约在此!” “小爷,你说,我该不该来这里找郭聂老头搬酒?” “小爷,你再说,如果这一笔债郭聂老头还不上,那不就只能砸了他的招牌?” 一面说着,胖商人一面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张写着白纸黑字的文书,在赵榛的面前摊开,小眼睛里闪烁着阴光。 “您看看,您看看,这白纸黑字可不能骗人,这下边的手印,可也不能骗人!” 北宋时代,黄金和白银的购买力差不多是一比十的比例,而换算铜币的比例,则是更凌乱。 各地都有各地的政策。 而在赵榛的记忆当中,这个世界的银子和铜钱比例,差不多是一两银子五十贯的样子。 这也符合水浒传里边的描述。 而按照购买力来换算成后世的人民币。 如今这个时期的一两黄金差不多相当于赵榛穿越前世界的一万五千块钱左右。 三百两黄金,这种体量的货币,这种体量的购买力,别说是郭聂一家,恐怕整个郭家村一年的果酒生意,也不过就这么点利润了。 毕竟这是购买力并不够发达的古代,毕竟这只是郭家村,而不是挥金如土的汴梁城。 “把文书给我看看!” 赵榛朝着胖商人伸出了手,朗声说道。 胖商人自然不担心面前的小娃娃会对这张文书做什么,毕竟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小娃娃一旦真的对文书做了什么,损毁了文书什么的。 他更好闹,更好串通官府! 他都敢选择在郭家村办丧事的时候上门来搬酒,就是算准了此时的郭家村达官贵人们聚集,他闹一闹,也能够给他的店面,打响一点名声。 也能够直接毁掉这个不识抬举的郭聂。 “小爷您看,悠着点!” 一面说着,胖商人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赵榛。 第五十九章 财帛动人心,熟悉的招数 只是稍一打量这文书,赵榛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啧,这文书有点不对劲啊。” 赵榛啧了一声,抬起眼角看向那面带笑意的胖商人。 听赵榛这么一说,胖商人反倒是哈哈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小娃娃你可不要瞎说,做生意向来都是诚信为本,你说这文书有问题,那我问你,何处有问题,是不是白纸黑字红手印?” 这文书的确是动了手脚,胖商人自然不可能拿着自己也拿不出来的三百两黄金去购买这郭聂家的酒水。 郭聂如果真的得了这三百两金子,此时恐怕也不会继续住在郭家村的小院里酿酒了。 胖商人拿出来的,只是三百两白银。 赵榛指出文书有问题,胖商人虽然心里有些急,可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一双小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小娃娃,老夫也不欺负你年少无知,这文书上的字,你恐怕都认不全吧?” “你说文书有问题,那你不妨让你的两个小厮看看。” 胖商人损了赵榛一句。 听着胖商人的话,岳飞的眼角余光迅速地扫了一眼赵榛手中的文书。 白纸黑字红手印,文书内容也是三百两黄金购买酒水,已经给付了三百两白银的定钱。 没有问题啊! 小王爷说这文书有问题,岳飞自认为自己是没有出来。 只是那手印,怎么看怎么有些显得浅。 小王爷该不会觉得因为这手印的颜色不对劲,就觉着这文书造假了吧? 下边的县衙大印,可是证明了这份文书的有效性和法理性…… 哪怕是郭聂真的是中了套才签的这份文书。 可是这份文书都已经县衙认证了! 哪怕是闹到官府,郭聂也讨不了好。 想到这里,岳飞心中猛然一跳。 他也察觉到了自己贸然挺身而出,多少也有些草率了。 是他将小王爷,带上了这条必须和对面商人正面对上的道路。 稍稍的转过身子,岳飞凑到了赵榛的耳边,低声道:“少爷,是我草率了,这文书并无什么问题,上边的字迹,也确实是郭聂大爷的字。” “手印部分的颜色虽然有些淡,可是这种事情也是很常见的,就比如说按手印的时候,没有用上力气,只是轻轻一沾。” 听着耳畔岳飞的话,赵榛挑了一眼岳飞。 这娃儿,多少单纯了点。 这文书确实没有什么假的,只是说按照这手印中,整张手掌的掌纹清晰度和这文书上那颜色明显偏淡的红印,着实是配不上。 后世造假的手段,层出不穷。 而其中有一种同样是纸张类造假的法子,就是用一张相对比较薄的纸,覆盖在另一张纸之上。 就比如说揭画的手法,和假钞的水印制作之法。 复合纸张,不仅仅可以利用在画作和假钞的造假之上,同样也可以用在合同文本之上。 赵榛感慨了一句,果然人类的智慧是无限的。 在这赵宋的时代,就已经有人想到用这种方法,来巧取豪夺他人的财产了。 可是赵榛虽然看出了熟悉的作案方式,可是光靠着空口白牙,这一份已经有了县衙大印盖章定论的文书,倒也确实不好推翻。 “鹏举,你莫非觉得本少爷不知道么!?” 不过岳飞这教赵榛做事的行为,多少还是超出了一点小厮随从的范畴之中。 对面的胖商人,明显在岳飞俯身到赵榛耳边说话的时候,眼中就对赵榛有了轻视。 赵榛可以猜到胖商人的内心活动。 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这个少爷不识字,还让自己的小厮来解释文书上的内容以及自己这个少爷不够威严,连小厮都能教他做事。 然而胖商人的轻视,对于赵榛而言,却是不痛不痒。 双目只是扫过了郭聂家的小院,看着小院里的一片狼藉,再看了看那些曾经应该是堆放整齐的酿酒器具。 赵榛看向已经停止了嚎啕,从院里走出来的郭聂,一字一句道:“郭聂,说说你当时是在什么地方签的这份文书。” “你当初,可否有喝酒,可否并没有仔细检查文书。” “可否发现,文书所用的纸张,比起寻常的书写纸张要厚?” 赵榛一番话一出口,胖商人的瞳孔骤然缩小如同针尖大小。 靠着这一招多重纸的手法,胖商人已经巧取豪夺了数十人的财富,还从未有人察觉到纸张的问题。 可这娃娃问郭聂的几个问题,却都是直指自己文书的纸张问题。 这可是核心! 胖商人的眼中闪过忌惮,可当胖商人再次打量赵榛腰间的玉佩之时,一种激动和欲望,再次让胖商人选择了赌一场。 毕竟,这文书上可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连日期也已经确定了。 加上还有一份官府大印的公证,这小娃娃想要翻案,想要救下这郭聂,基本没有可能。 他打点官府花的钱,可不是白花的。 更别提他身处汴梁,他很清楚汴梁中已经有了大人物盯上了郭家村的产业,他此时动手,只是想要在大人物入场之前,给自己摄取一点利益而已。 这种事情对于汴梁里那些有着权贵们撑腰的商人们而言,可都是有着足够默契的。 那块玉佩一看就知道绝非凡物,从成色光泽和做工来看,那块玉佩甚至说的上一句价值连城。 财帛动人心,加上胖商人自认对郭聂的性格拿捏的很好,赌一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胖商人两眼一眯,阴恻恻道:“哦?小公子,你这说的可就有意思了,这纸张薄如蝉翼,莫非我还能对这纸张动什么手脚不成?” 赵榛瞥了一眼胖商人,低声道:“没问你,你就别说话。” “郭聂,回答本少爷的问题!” 岳飞一看胖商人的举动,顿时就察觉到了胖商人心里有鬼,连忙看向郭聂道:“郭聂大爷,我是岳鹏举!周同的徒弟!经常帮师父来你这买酒的。” “你如果遇到了什么不公,还请快快说出来,少爷一定能够还你一个公道!” 第六十章 郭村长心跳加速,小王爷主动背书 郭聂仔细打量了几眼岳飞,眼中带着恐惧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胖商人,支支吾吾道:“岳飞小哥,原来是你,老朽……老朽……” 胖商人听到了郭聂说话的时候,他那几个彪形大汉护卫,就围近了过来。 在几道阴影的覆盖之下,郭聂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脸露悲戚道:“老朽没什么冤屈,多谢岳小哥了!” 说完这句话,郭聂眼中闪过一抹毅然决然。 “王员外,你这钱,我是还不上了,可你也别指望能靠着这事毁了郭家村的数十年声誉,从而导致郭家村的果酒价格一落千丈。” “可以让你们这些腌臜家伙吞噬殆尽!” “一人做事一人担,人死债消!” “我郭聂!担了!” 一声咆哮过后,郭聂挣扎开了身边的几个人,踉跄着就朝着一旁小院的院墙上撞了过去。 “世忠,拦下他!” “是!” 冷冽的应和声后的刹那间,韩世忠就一把按住了以头抢墙的郭聂。 岳飞此时也从郭聂那般刚烈的直接选择撞墙所带来的惊讶中反应了过来,挺身站在了赵榛的身前。 少年人高大的身躯透露出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气势,一双虎目怒视胖商人。 “郭聂,有什么冤屈,我问你你就回答,整个大宋,恐怕还没有我惹不起的人。” “这文书上的问题,我一眼能够看出来,你非要说没有问题,那你是在质疑本少爷的能耐不成?” “鹏举说你家的梅酒,算是郭家村一绝,本少爷这才选择来你家酒坊。” “怎着,一出好戏不让本少爷看完也就罢了,酒水也没有一杯吗?” 赵榛一双凤目微眯,伴随着掷地有声的话语,赵榛那瘦小的身躯落在此时围观众人的眼里,却宛若是顶天立地一般。 方才自爆身份的岳飞也没想到,他说出他是周同弟子之后,那几个彪形大汉的脸上都露出了忌惮神色。 周同固然说早就离开了汴梁这个权力中心,这个漩涡中心。 可是曾经名动天下的御拳馆天席,他带的徒弟又怎能是凡俗之人? 何况习武之人本身就有着自己的圈子,他们这些同样是练武的人自然是知道周同年岁已高,换算上岳飞的年龄,就能够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这个少年,是周同的关门弟子! 对关门弟子的栽培,历代宗师们都是不遗余力的,岳飞既然可以自由出行,说明他的实力得到了天下第一的认可。 忌惮! 不敢出手! 被拦下的郭聂这才反应过来。 可听着赵榛话语里的意思,郭聂仔细打量了一眼赵榛之后,他眼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转瞬熄灭。 这个娃娃看着就是非富即贵,可是毕竟他的年龄摆在这里,一看就是个小孩子,他说天下没有人他惹不起。 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小孩不知天高地厚? 胖商人闻声的大笑声,更是让郭聂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去自尽,被劝阻之后可就不再有这份血勇了。 “小娃娃!你这可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大宋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小,你见过几个人啊?” “老夫走过的路恐怕都比你吃过的盐更多,你说大宋没有人你惹不起?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你说老夫的文书有问题,你倒是说说问题是什么?” “老夫突然好奇起来了!” “来!说说!” “反正这事儿你已经担了,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也都看到了,你如果想要梅酒,想要救了这郭聂,你就得帮他清债!” “兴许你说的对了,老夫高兴了,老夫给你减免一点也未尝不可。” 胖商人大笑着,虽然说赵榛这个小娃娃身边有着周同弟子做小厮,身份地位肯定不会简单。 不会任由他宰割,不会任由他去强抢那玉佩。 他也不好太过张扬,让这小娃娃身后的贵人和自己起冲突。 毕竟,胖商人很清楚,自己虽然有靠山,可是自己随意惹事,自己的靠山不一定能够压得住其他人。 都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谁都不会太蠢。 “王员外,你不要欺人太甚!来我郭家村,还想弄出人命不成?” 这里的热闹,终究还是吸引过来了在招呼客人的郭槐。 看着赵榛和胖商人王员外起了冲突,想到赵榛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郭槐心中无奈,只能眼睛一扫,扫到了一旁的郭聂。 结合上过去找他通风报信之人的话,郭槐瞪着双眼对着胖商人怒吼道。 可胖商人听到郭槐的声音,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起来。 “郭村长,什么风把你招来了?” “欺人太甚?郭聂跟老夫签的文书在此!老夫只图财,不害命,郭聂自己寻死这事儿不能怪到老夫身上吧?” “何况郭聂老头,不是没死吗?” 郭聂也看到了郭槐的身影,支支吾吾道:“村……村长,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郭聂做的不好,中了套。” “现在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我郭聂如果不死,那么整个郭家村的名声都会毁于一旦,生意最重诚信,我只有这个方法了!” 郭槐终究是整个郭家村从穷转富的主心骨,也是整个郭家村最有威信的人。 郭槐这一露面,郭聂的胆气反而足了起来。 也敢说话了。 赵榛眼中闪过一抹不耐。 时间浪费的越来越多了,自己离京不能太久,不然赵佶那个官家肯定要大张旗鼓的来找自己。 胖商人看轻自己,郭聂不敢信自己。 这事赵榛也能理解,说白了还是自己此时只是一个小孩所带来的后遗症。 不过知道自己身份的郭槐既然来了,那么这事就可以让郭槐出面。 郭槐给自己当担保,这郭聂,想必也敢说出事情原委了。 说白了如果不是看着郭聂他院里的几个酿酒器具都干干净净,赵榛知道这郭聂酿酒还比较有良心,以及赵榛也确实喜欢梅酒,可以让郭聂成为自己府里的酿酒师。 赵榛哪怕是想要拔刀相助,也不会这么墨迹。 在胖商人的文书问题已经被他察觉之后,他就可以不顾郭聂,而直接掀桌子。 微微朝着郭槐的方向点了点头,赵榛看着郭槐眼睛道:“郭村长,一切秉公处理,郭聂有什么冤屈,有什么不平,都可以从实说来。” “如果有人想要靠着背景和权势来欺负老实人,本少爷来当他的靠山!” 赵榛这话一出,郭槐看向郭聂的眼神都变了。 这孙子有啥本事?被信王爷看上了? 他娘的郭家村都还没抱上信王爷的大……小腿呢!他郭聂先抱上了? 第六十一章 祝大家新年快乐,老郭聂从实招来 可赵榛话都丢在这里了,甭管这到底是郭聂抱上了赵榛的粗腿还是自己抱上了赵榛的粗腿,都代表着赵榛和郭家村扯上了关系。 联想到赵榛之前跟自己说过,想和自己谈生意。 郭槐清楚,整个郭家村值得他人觊觎的也不过就是越做越大的果酒产业,这一份产业,落到他人手中,没准郭家村的人会沦为酿酒的奴仆,而无法像是现在一般自由经商。 然而落到赵榛手中,这位王爷怎么着都不会做的太过分。 毕竟,小王爷还年轻,这份产业不会是小王爷打算直接敲骨吸髓压榨到枯的。 郭槐还在赌,赌这果酒,是小王爷投官家所好的选择,也是小王爷立府之后的第一份产业。 这第一份产业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会认真对待的。 郭槐看向郭聂,面露喜意,连呼道:“郭聂!还不快快说来!你给你做的事情都说了,你知道的事情也说了。” “小公子为你做主,你还怕些什么?” 听着自家村长的话,郭聂脸上的苍白褪去,露出几分红润。 “村长,那我说了?” 虽然有了郭槐这位村长的背书,可是郭聂还是出声确认。 毕竟可以做到堂而皇之的说出在整个天下没有人,他惹不起的这种人。 对于郭聂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头老百姓而言,太过震惊了。 不过以郭聂对郭槐这位老村长的了解,郭聂选择了相信,这下子他的面色才会变好。 说到底,郭家村的果酒从供应王府到供应宫中,可都是郭槐这位村长去操作的。 郭槐在这些几乎没怎么出过郭家村的酿酒户们眼里,可不就是那见多识广的人吗? 一时的犹豫也只不过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罢了。 听着郭聂的话,郭槐倒是心惊胆战了起来。 郭聂不知道赵榛的身份,可他却知道。 人家是王爷! 哪会听着你磨磨唧唧? 说帮你出头就帮你出头! 你这么磨叽下去,人万一不高兴了,不给你出头了,那王员外继续逼下去,可就完了! “郭聂,本少爷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要不要把实情,全部说出来。” 俗话说,事不过三。 现在的赵榛对于郭聂的观感,已经开始变差了很多。 整洁干净的酿酒器具,和密封完好的酒坛,让赵榛对这个之前无声嚎啕吃下了哑巴亏的老汉贴上了老实人,做事本分细致,脑子不够用等等标签。 这种人,是任何一个上位者都缺的人。 踏踏实实干事,没野心,这还不好? 可随着一言不合就寻死以及实在是没眼力见这两件事,赵榛对郭聂的评价就低了起来。 今生不同前世,王府酿酒,自己日后打算折腾的酒水产业,也都不是一个村子的私人作坊能够比拟的。 郭聂虽然可能酿酒技术了得,但是为人处世这方面是真的不太行。 再加上哪怕是郭槐都站出来给赵榛担保了,郭聂依旧在犹豫,更是让赵榛对郭聂大失所望。 这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性子,注定了郭聂只能当个下手,而当不了管理层。 “小娃娃,你可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郭槐,你也是!” “你知道老夫身后站着的人是谁,莫要自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看着场内氛围陡然改变,胖商人也急了起来。 这小娃娃莫非是真的背景通天? 别人不知道他王员外的靠山是谁,这绰号“八面玲珑”的郭槐能不知道? 不行! 最后看了一眼赵榛腰间的玉佩,胖商人狠狠的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 在舌尖剧痛的刺激下,胖商人的利令智昏终于消散。 纵横商海这么多年的智慧,又重新爬上了他的智商高地。 王员外的脑子飞速运转,迅速思索起了汴梁当中有哪些人可以无视他主人的威严和面子。 一面思索,王员外一面怒视赵榛低声道:“小娃娃,你家大人可不一定会因为你的缘故,跟我家主人翻脸!” 王员外此前的嚣张气焰此时终于消弭,反而显得色厉内荏了起来。 眼见王员外的态度转变,郭聂两眼一亮,猛的挣开了韩世忠按着他的双臂,扑通一声跪在了赵榛面前。 “还请贵人救我!” 赵榛看中跪着的郭聂,眼角抽了抽。 这家伙,力气可以的啊,常年一个人酿酒练就了一双麒麟臂? 刚挣开了围着他的村民,现在又挣开了韩世忠。 这老汉,看不出来啊! 郭聂当然不知道赵榛的心理活动,他只是一面嚎啕,一面大声说道:“小公子,我跟王员外的文书契约,是一个月前在陈留,和王员外签订的。” “签订之前,王员外和我有了几个月的交情,也有过几个月的往来。” “所以王员外说让我去陈留,他有个大活给我的时候,我二话不说就去了。” “到了陈留的酒楼之后,王员外就说有个三百两的活,问我能不能做。” “我一年能酿出来的酒,也不过能卖出三百五十两白银左右的价格,还得卖好些时日,王员外说要酒,我自然就答应了!” “接下来王员外摆了酒宴,一边喝酒一边说三百两,还邀请了几个陈留县衙的人来一同喝酒。” “喝的开心之时,王员外将他早已准备好的文书交给了我,我草草一看,想着有官府的人作证,王员外又是我的熟客,不会骗我,就按了手印。” “酒足饭饱一觉醒来,王员外当着我的面把文书给我看了一遍,文书没有问题,我这才回了村子,给王员外押送去了几车早已酿好的酒。” “断断续续半个月后,三百两白银的货物已经交付完了,可王员外猛然翻脸了。” “说我给他签的文书明明是三百两黄金,我只给了他三百两白银的货!” “我这才知道,中了王员外的套了啊!” “我从年头忙到年尾,产量也就那么多一点,我自己心里当然知道。300两黄金的单子,我怎么可能会去做?” “还请小公子明鉴!” 一口气不带停的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胖商人脸色阴晴不定。 “郭聂!你说完了吗?” 第六十二章 王员外掀桌子,全武行开打 胖商人的咆哮,让郭聂浑身打了个颤。 他也算是认识胖商人久了,哪怕是胖商人强取豪夺上门催债的时候,他也没见过胖商人如此破防的样子。 色厉内荏? 文质彬彬温文尔雅,讲究和气生财,对谁都笑嘻嘻如同一尊弥勒佛一般的王员外,此时算得上一句原形毕露。 郭聂突然笑了起来。 “你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员外,你也会有怕的一天?” “灌醉我,让我迷迷糊糊在你们的吹捧之下迷失了本心,粗心大意没有仔细检查就按下掌印。” “三百两黄金!嘿!我哪怕是干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三百两黄金啊!” “现在好了!小贵人慧眼如炬,看穿了你的把戏你的伎俩!” “你怕了?” 郭聂又哭又笑,歇斯底里的嚎啕着。 他的话,又让围过来指指点点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看着周围一圈又一圈的围了个水泄不通,赵榛皱起眉头,朝着几人道:“走,进小院!” 被人当成乐子看可不是什么好事,更别提赵榛从郭槐那里知道了如今汴梁有很多眼睛都盯着郭家村。 人越多,自己身份暴露的概率越大。 这对于想观察郭家村的赵榛而言,更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赵榛的王爷身份,注定了他到哪都无法看到最真实的一面。 虽说郭槐知道了赵榛的身份,可是他却早就得到了警告,不敢大张旗鼓宣传赵榛身份。 无非就是说,面对自己村民的时候,让他们注意着点,不要让贵人看了坏去。 可稍稍的注意一点,并不会影响赵榛的观察太多。 听着赵榛的话,韩世忠岳飞二话不说跟着赵榛就直接踏进了郭聂家的小院里,随后郭槐和郭聂也都连忙跟上。 看到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王员外愤愤的看了围观众人一眼。 咬了咬牙,胖商人看了一眼几个保镖,低声道:“走!进屋!” 虽然说胖商人此时已经隐隐有了一点不太好的猜测,那小娃娃真是他惹不起的人,可是想让他这么轻易放弃那三百两黄金,也没这么容易。 至少至少,自己花掉的三百两真金白银,总得要回来不是? 郭聂不论怎么说,收了自己的定钱,这是没错的。 无非是他对小娃娃认输而已。 看着方才还气焰嚣张踏出来的小院,胖商人自我安慰道:“白纸黑字画了押,我也给了钱,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让我血本无回不是?” “开封府的地界内,天子脚下,难不成还没有能够说得上一句公道话的人?” 王员外一脚踏进了院里,很快,他们一行人,也都进入了郭聂这自住酿酒一块的小院当中。 当韩世忠和岳飞将房门闩上之后,赵榛缓缓转过身,看着王员外一字一句道:“王员外,你用多重纸,在第一重纸张上写下了三百两白银的字样,趁着郭聂酒醉的时候,让他迷迷糊糊看完了文书,按下了手印。” “而多重纸之下,另一张白纸上就这么有了手印的痕迹,你再依照第一张的模板,写下了三百两黄金的字样。” “从而就有了这一张的文书。” “你说,是不是这样?” 听着赵榛的话,胖商人的瞳孔猛然缩小。 赵榛所说的,还真就一字一句都对得上。 他本是做纸张出身,对于各类纸张都有着自己的了解。 所以当他知道手下人制造出了一种薄如蝉翼,且浸透能力极强的纸张之后,他就想到了这么一个法子,用来设局掠夺他人的财富。 贪欲的大门一旦打开,可就收不住了。 从一开始的几十两白银,到现在的三百两黄金。 胖商人身价倍增的同时,心也逐渐黑了起来,而且随着年岁增长,胖商人还想到了一个法子来让自己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富商和大善人。 施粥! 救灾! 只需要用上小小一点手段,就可以收获到无数灾民百姓的感恩戴德,只要有人说他的生意做的不地道,就会有无数的口诛笔伐将他的对手骂到认错。 在这样的情况下,胖商人纵横半生,成了整个陈留远近闻名的“王员外”,更是得到了汴梁城里贵人的赏识,从此之后有了靠山。 虽然说大部分的家产都被他买了土地,买了奴仆,可是说到底,王员外此时的身价依旧还是极为不俗的。 固定产这玩意,想要变现在哪个时代都不算太难。 可当赵榛将王员外的伎俩赤裸裸说出来之后,王员外就知道自己的大祸临头了。 要么这院里的所有人都能被他收买,要么,这院里的所有人,都要死。 不然随着这个伎俩被世人所知,不仅仅他这么多年塑造下来的王员外形象会彻底崩塌,他以前害的人,可不乏有着背景势力的。 一旦所有他得罪过的人全部找上门,他王员外满身是铁也打不了几颗钉。 “杀!” 王员外选择了直接掀桌子,他有六个侍卫在这,加上他自己养尊处优养出来的一把子力气和跟随保镖们学的剑术,倒也让他有杀人的勇气。 再拖下去可不行,再拖下去万一岳飞的那些师兄弟们来了怎么办? 方才的王员外可是听自己的手下人说了,周同的弟子都是成群出行的。 至于第一个选择,去收买这院里人们的选择,王员外考虑都没有考虑过。 先不说赵榛他不一定能够收买得了。 就说他手底下这些人,等他们反应过来了,指不定会拿着自己的这个把柄怎么要挟他呢! 听着王员外的咆哮,王员外的几个保镖纷纷拔刀出鞘,对着他们对面和他们对峙着的岳飞韩世忠等人冲了过去。 韩世忠是军中杀伐的猛将,一见事态不对劲,一手一撑,就拿起一跳板凳,朝着对面的王员外保镖劈头盖脸砸了下去。 岳飞也眼疾手快,虽然说手无寸铁没有武器,可是只是双腿一蹬,岳飞就如同脱兔一般冲到了王员外的身前。 “吃我一拳!” 双拳如同牛角顶出,王员外眼中闪过一抹暴戾:“当老子的肥肉是白长的?!” 一声暴吼,王员外居然想着靠着他那一身肥肉,硬抗岳飞势如奔雷般的双拳。 王员外终究是想当然了。 在他的眼中,自己一身肥肉的抗击打能力十分优秀,自己已经手起刀落了,只要身子抗住了岳飞这一双铁拳,他的长剑就能砍死岳飞。 不论是周同的徒弟还是周同,都是肉体凡胎,武艺再好,一刀也能撂倒! 可王员外哪能知道岳飞自幼就是天生神力。 这一双铁拳砸下来,王员外顿时倒飞了出去。 “都给本王,停手!” 赵榛清越的声音,在王员外身子砸倒在地的时候,在院中回响起来。 第六十三章 立威尚不够,敬重不堪言 这一声本王,全院寂静。 这一声本王,郭槐和郭聂二人以及挣扎着爬起身的胖商人等人,全部目瞪口呆。 大宋能够自称本王的。 也就那么些王爷。 这一个娃娃,是个王爷? 除开对赵榛身份心知肚明,而且猜到了为什么赵榛进入院中之后就关上院门,隔绝了和外边围观人群们交集的郭槐之外。 其余人等,一个个的都呆了。 胖商人嘴角抽搐,浑身肌肉都在抽搐,满身肥肉都在颤抖。 岳飞那一双铁拳直直砸在他的身上带来的剧痛,此时甚至还不如赵榛自报身份的那一句本王带来的冲击力大。 除了那些一等一的权贵之外,在大宋得罪什么人,都不能得罪皇室中人。 特别是那些有实权,或者得宠的皇室中人。 这小娃娃看着不过七八岁,就已然是了王爷,可以自称本王,更是拥有行走宫外的权利。 毫无疑问的万千宠爱于一身。 此前的他,居然还敢惦记这小王爷的腰间玉佩,居然还敢直接掀桌子妄图以最暴烈最简单的方式去摆平一切。 可真知道了赵榛的身份,哪怕是赵榛站着让他杀,他也不敢动手了。 大宋官家历来仁慈,他又有着名声在外,此时只要他及时收手,再让他身后的贵人运作一二,兴许都不会出现人命。 最差最差,也是死他一个就能保全家里的二十房小妾和十几个儿女。 可一旦他继续掀桌子打下去,那可就是诛九族! 消息历来灵通的“大善人”王员外,又岂能到了现在还猜不出来赵榛到底是哪位王爷? 汴梁内外,开封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七岁文采绝艳,得到一众大家赞誉,力挫高俅,改革天下蹴鞠的信王殿下?! 有且只有这一位王爷,年级尚小,可以开府立军,仪同三司! “草……草……” 王员外牙齿打着颤,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没能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这草字说多了,在众人的耳中,多少有那么点骂人的意味。 韩世忠按着腰间那短了一截的佩剑,抽剑出鞘,双目饱含怒火的盯着胖商人怒吼道:“你他娘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草?草尼母呢?” 胖商人挣扎着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跪倒在地。 “草民王双喜,见过信王殿下!” “信王殿下慧眼如炬,一眼看破了草民的小伎俩,为民平怨实乃天下楷模!” “草民愿按照文书,全额赔偿郭聂的损失,另外再献上三百两黄金,对草民影响了王爷出行雅兴作为补偿。” “不知王爷可否满意?” 达官贵人嘛,都是贪婪的,自己及时认错,认错态度还这么诚恳,还加上了三百两黄金这即便是汴梁尖尖上的那一波人都能动心的财富。 这小王爷不至于穷追猛打吧? 那可是三百两! 王双喜至少得卖掉汴梁好几套房产才能够弄到的钱财! 赵榛只是两眼一眯,面带玩味的笑容。 “刚才不是还喊打喊杀么?” “现在,不敢动手了?” “刺王杀驾该当何罪,你清楚么?” 伴随赵榛的清越话语,郭聂的面上出现了大喜。 自己的机会,来了! 面前的王爷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位,可是能够让这王双喜被吓成这个模样,说明这王爷定然是位高权重之人。 王双喜贪婪无度,都愿意自己割肉放血,拿出三百两黄金来补偿,更是愿意多给自己三百两白银来平事。 这是多赢的局面啊! “王……王爷,我看咱们就这样挺好……” 没等赵榛说话,郭聂反倒是觉着王双喜给出来的条件属实是优越了起来。 赵榛眼中对郭聂闪过一抹失望。 这家伙是不是除了酿酒之外脑子里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现在的情况,是王双喜认怂就能解决的情况? “郭聂,你以为本王是什么人?” “此事,轮得到你做主吗?” 七岁儿身份带去的迷惑性属实是太大了。 大到了从来没见过王爷,最高也不过见过那些大商人儿女的郭聂都觉得,这小王爷哪怕是王爷,也只是一个小娃娃。 可是有一点是哪怕包括后世在内都一样的事情。 那就是年长之人,特别是年长且无知之人,很喜欢倚老卖老。 被赵榛这么怼了几句,郭聂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边已经吓得全身发抖的郭槐,张嘴就想反驳。 赵榛哪能容得下这孬货继续大放厥词? “世忠,掌嘴!” 轻轻的四个字说出口,韩世忠斗大的巴掌就这么呼在了郭聂的脸上。 “你怕王双喜,却不怕孤?这是何道理?难道就因为孤年少?亦或者因为,你觉得孤帮你就是欠你的?” “可笑。” 轻轻的将话说完,看着满眼不敢置信的郭聂,赵榛将身子转向了身后的王双喜。 此时的赵榛已经对郭聂不抱任何希望了,这人是个废的,格局不大心气也不高,真要用的话,这人也只能当个酿酒师,根本无法独当一面。 这人,可用可不用。 反倒是这王双喜,倒是挺识时务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王双喜太过圆滑,赵榛甚至想要考虑考虑,要么干脆收了这王双喜得了。 三百两黄金! 没啥问题这在大宋的时局之下,对于普通老百姓,对于中下阶层而言确实是了不得的天文数字。 可拿这三百两黄鸡拿出来,而不是直接向自己投诚,说明王双喜还是想着,自己年少,看他认错的快,不会对他动什么雷霆手段。 “王双喜,你觉得孤会在乎你那三百两么?” “你既然猜出了孤的身份,那么你也该知道,刺王杀驾的罪状到底多大。” “只是你一人,不足以平孤愤,说吧,你身后的人,是谁?” 既然已经不想要郭聂这人了,赵榛自然要争取给自己这一波闹腾的利益最大化起来。 王双喜为人处世的圆滑程度,加上他这个案子的熟练程度,都证明了这绝不是王双喜第一次犯案。 一旦扳倒了王双喜,自己就相当于可以收拢不少王双喜所坑害过的生意人。 更别提王双喜可是有着官面关系的。 如果能够揭掉王双喜的官面关系,治一治这官商勾结,自己在民间的名声,将会再上几个台阶。 王双喜不算大人物,却也不算太小。 身后的人不一定位高权重,却极为合适充当一个杀鸡儆猴的鸡。 因为赵榛虽然扳倒了高俅,可郭聂的表现除了让赵榛觉得他没有眼力见之外,更是让赵榛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事情。 郭聂的表现,绝非是什么一人之见。 而是整个大宋民间的整体认知。 这也就是为什么哪怕是之前的郭槐,哪怕是之前信王府外的商贩们,都可以和赵榛打招呼。 一开始赵榛还觉得这是自己没有架子,亲民。 可真当见多了人和事之后,赵榛才明白,这是自己的威严没有树立起来,旁人知道自己是王爷又如何? 口头上的尊敬并不能代表他们心里也尊敬自己。 汴梁城里的商贩们倒还好,毕竟高俅作威作福的大本营就是汴梁。 可对外的人而言。 高俅? 听说过。 他很凶?凶得过村长县太爷? 因为高俅高高在上久了,不够接地气,扳倒了高俅也只是倒了一个高俅,高俅家里人可没出什么问题。 用高俅当杀鸡儆猴的鸡,威慑的不过是权贵阶层。 赵榛想要让大宋的中下阶层对自己侧目俯首,必须要选择另外一个他们能够理解,能够接触到的人动手! 听着赵榛的话,王双喜倒抽一口冷气。 “王爷……草民身后……草民身后……” 王双喜支支吾吾了起来,他身后的确有着背景有着靠山,可是一旦他供出了他的背景他的靠山,坐实了这官商勾结。 信王爷会不会弄死他他不确定,可是他的靠山是一定会弄死他全家的! 王双喜想说出来保住自己的小命,却不敢说出来,让自己全家丧命。 就在王双喜支支吾吾的时候,王双喜身后那些保镖们中有一个矮胖汉子却是无声无息的摸到了院墙边上。 只是三两个喘息的时间,那条矮胖汉子就爆发出了和他身形完全不匹配的敏捷,整个人翻上了院墙。 “信王殿下在这!哈哈哈哈!看来方员外的赏钱老子能拿到了!” “所谓的信王,不过是个小娃娃!” “想要领赏的兄弟,一同去找方员外啊!” 矮胖汉子眼见自己爬上了院墙,离他最近的赵榛手下岳飞也离他有着数长之远。 整个人顿时就放飞自我了起来。 昨日晚上,汴梁的黑市上边就流传出了一个悬赏。 那就是悬赏信王的行踪。 不提刺杀,不提其他,只需要提供信王在汴梁内外的行踪即可根据位置拿到不同档位的赏金。 而此时的赵榛出现在汴梁城外,郭家村中,恰巧就能拿到最高档的赏金! 那一份赏金的丰厚程度,足够让这个王双喜的保镖反水! 看着这个矮胖汉子,王双喜两眼瞪得溜圆,整个人跟吓傻了一般。 然而矮胖汉子万万都没想到,在他大声将赵榛的身份暴露出来的那一刹那,院内的岳飞沉着冷静,一把挽起了背后背着的短弓。 只听见蹦的一声弓弦炸响。 嗖嗖嗖三声破空之声几乎在同一刹那间爆发出来。 下一刻,矮胖汉子跌入院内,岳飞面色铁青转过身看着赵榛道:“王爷,眼下无论如何都无法隐藏身份了,还请王爷早做决断,让我们师兄弟护送王爷回京!” “草民师兄弟无论上刀山亦或者是下火海,都必将王爷安然无恙的送回汴梁!” 王双喜面色惨白,小王爷之所以微服出行,就是为了隐藏身份。 因为小王爷扳倒了高俅,高俅的门生故旧恨小王爷入骨! 眼下他的人把小王爷的身份暴露了出去,他这条小命,十死无生! 若说之前他毅然决然选择掀桌子的事还可以说的上一句不知者不罪,知情后秒跪。 现在可是他的人,把消息暴露了! 想到这一节,王双喜的双目变得通红,也不顾赵榛,反而是转头看向了他的其他保镖们。 “还他娘的有谁想要当叛徒?想要死?!” “不用王爷动手!老子来!” “你们一个个的籍贯户籍都在老子手里,若是老子大难不死,老子回去给你们这些叛徒的祖坟都给撅了!” 赵榛也不管王双喜的撒泼,反而是转过眼看着岳飞,轻笑了起来。 “鹏举,你这弓藏得可真好,孤竟然没有一点发觉。” “不过回汴梁倒也不用这么谨慎,孤之所以微服,为的是不那么大张旗鼓,担心走漏了消息,也只是担心被宵小惦记。” “孤来郭家村,本无意生事,不过是因缘巧合之下才认识了你们是兄弟,卷入了这事端。” “不过既然这一次这人将孤的身份公之于众,那么反而不需要太过小心警惕了。” “不出一个时辰,禁军将会来到郭家村。” “孤的信王府兵,自然也会大举出动。” “孤的安全,自是无需多去考虑。” 听着赵榛的话,岳飞笑了起来,连声道:“既然如此,想必林师兄也会过来,是草民太过担心了。” 直到此时,郭聂才反应过来一个让他无比难受的事情。 那就是他的机会,飞走了。 郭槐也是双目通红,一个大耳瓜子抽到了郭聂的脸上。 “郭聂你个王八蛋!你还不如死了呢!现在好了!完了!全完了!” “今日郭家村的大丧之日,七日后就是整个郭家村的头七!” “好端端的事情,被你弄成了这般的祸事!你怎么不去死了?!” 一连串的大耳瓜子,给郭聂抽成了猪头,抽的郭聂整个人头脑发昏。 可是此时的郭聂就如同浑身精气神都被吸干了一般,再无任何精神,宛若是行尸走肉一般。 “没了……都没了……” 郭聂念叨着,双眼无神,浑身无力,在郭槐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耳刮子中,彻底成了一个猪头。 郭槐又如何不知道这郭聂的那简简单单几句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郭槐还在等着赵榛跟他谈生意呢! 郭槐还在等着抱赵榛的小粗腿呢! 这郭聂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见,还想着要教信王爷做事呢? 第六十四章 郭聂失心疯,王胖子吓破胆 郭聂也想不明白,他明明面对县令,明明面对那些衙役的时候,都会觉得战战兢兢不敢侵犯。 可怎么着这一次,面对地位远在他们之上的赵榛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的说出了那句万万不该说的话来。 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赵榛这位王爷又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天差地别之下,岂容得了他来指指点点?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爷一言呢? 在郭槐一个又一个的大耳瓜子之下,郭聂痛彻心扉! “世忠,你去周允院里,让陈伯来这,另择好马,火速赶回汴梁调信王府军来郭家村。” “去找梁师成,让他提供战马武器,让他出示调兵命令!” “另外告诉梁师成,这一次的郭家村,禁军不用动身,自今日起,郭家村的酿酒产业,就是孤的产业!自家事自家平,不用父皇派人来!” 赵榛冷冽且清越的声音,在小院中回荡。 可“梁师成”这三个字出来的那一刹那,王双喜的两眼陡然散发起了精光。 “王爷!您可是说的梁太尉,隐相大人??草民……草民是梁太尉的人啊!” 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王双喜挣扎着,窃喜着,满脸堆上了笑容。 这小王爷直呼梁师成的名字,而不是官职,说明要么梁师成这位当朝太尉和他的关系极佳,要么就是两人两看相厌。 然而偏偏这小王爷吩咐下去事情的语气中,没有一丝考量,也没有一丝犹豫,就如同吩咐自家的下人一般的自然写意。 让人精的王双喜精准猜到,赵榛必然和梁师成的关系极佳。 虽然说他的靠山只是梁师成手下人的手下人。 可这并不妨碍王双喜在这个时候,将这块虎皮扯出来,毕竟,这一层关系确实是有着的。 自己人的人,这小王爷该不会动了吧? 想着这一点,王双喜的脸上表情,更加阿谀谄媚了起来。 看了看王双喜那堆满了肥肉的脸颊,赵榛挑了挑眉头。 这王双喜还能跟梁师成那老家伙扯上关系? 三百两黄金…… 梁师成不至于这么掉价,会收一个连三百两黄金都需要巧取豪夺的商贾作为自己的人。 甚至就连梁师成的那些义子义孙们,恐怕都看不上王双喜。 毕竟对梁师成而言,赶着趟子凑上去巴结他的商人中身价千万百万的不知凡几,这三百两黄金换算一下也不过三千两白银,甚至还不够梁师成设宴的时候樊楼一桌菜。 梁师成又怎会收这王双喜? 顶了天的就是梁师成府上的人家中门客管事之类的充当了这王双喜的保护伞。 梁师成的面子,还真就能好使。 别看汴梁当中杨戬,梁师成,童贯,李彦等一杆子权奸勾心斗角,争端不断。 可是他们在一件事情上可是同心协力一条心的。 那就是摄取利益。 想着这一节,赵榛摇了摇头:“王员外,你这可就是说笑了。” “若你真是梁师成的人,这三百两黄金可不够看。” 说到这里,赵榛扫了一眼王双喜,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王双喜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喜意,凡事就怕不过,就怕万一,就怕但是。 这些话说出来,代表着的就是转折。 小王爷这个时候给他的话加上了转折,莫非是自己的小命能够保住了? 自己的富贵,能够保住了? “哪怕你是梁师成的人,孤要你怎么死,梁师成就会让你怎么死。” “你以为,孤会跟其他人一样,被梁师成的名头吓到么?” 赵榛话音落地的同时,瘫跪在地上的,是王双喜那胖大的身子。 一股子腥臊的味道,传入了赵榛鼻中。 抬手捂着鼻子,赵榛眼带嫌弃。 “吓尿了?” “你吓唬人时候的心气呢?气焰呢?” “说吧,你的靠山,到底是谁?” 梁师成在搭桥让赵榛见蔡京那会之前的表现,赵榛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份生疏,甚至一度让赵榛觉得自己一开始的打关系都白干了。 隔阂,间隙,即便是并不大,却也足够让赵榛知道,梁师成这老货有他自己的算盘在打。 虽然说起因是因为赵榛二话不说也没跟任何人商量就给和梁师成同为苏轼门下的高俅扳倒了。 而且最终在和蔡京会面之后,梁师成下意识的又想要缓和关系。 毕竟殿前司是落到了他的头上,他算是高俅被扳倒之后的最大获利者,自然也没啥好怪罪赵榛的。 如今既然这王双喜说了他的靠山是梁师成的人。 赵榛反而觉得自己更加兴奋了起来。 能够敲打梁师成,让梁师成对自己服软的事情可不多。 王胖子只是一个小喽啰,若是赵榛打算收下郭聂,那么王胖子是必须死的。 可在赵榛不打算单纯的只收下郭聂,反而是直接让韩世忠去通告梁师成,整个郭家村他赵榛都要了之后。 这王胖子死不死的,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王胖子机灵,而且八面玲珑会做事。 这么个人,对于赵榛而言怎么看怎么比郭聂要靠谱。 特别是如今同时在场,且已经有了几乎不可调和矛盾点的王胖子和郭槐之间,几乎不可能勾结的情况下。 赵榛既然打算划分整个郭家村到自己的产业之下。 那么是不是留下王胖子一条命,让他作为自己的监督,在郭家村管事,让郭家村不会成为郭槐一言堂,这就已经成为了赵榛的一个新的考究。 大宋并不是自己穿越而来前的那个世界。 一切的制度,法则,阶级,几乎都和后世格格不入。 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赵榛虽然能够固守住自己本心中的三观,却也知道自己如今没有改变规则的能力,就必须要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王胖子固然对于他人而言,是一个多面手,是一个巧取豪夺,阴险计谋掠夺他人财产,更是在面对伎俩被拆穿的事情时,可以毅然选择拔刀杀人的恶徒。 然而对于他的老板亦或者主人而言,这么一颗杀伐果断而且足够机灵,可以为自己获得更多财富更多资源更多利益的棋子。 可是一招好棋! 用起来也舒心。 赵榛自问自己不是什么滥好人,虽然不乐意见到别人巧取豪夺凌虐他人,可是赵榛也清楚,世界有白就有黑。 黑暗当中的事物虽然旁人轻易接触不到,可是它们都是切实存在的。 赵榛也懒得去管那些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小院里就这么几个人,赵榛也不担心自己戳穿了王胖子伎俩的事情被曝光出去,只要王胖子的形象不毁掉。 那么王胖子就依旧还是那个王员外,而不是一个声名狼藉,靠着卑鄙手段去抢夺别人财产的奸商。 毕竟,王胖子那个逃出去的手下,已经被岳飞射杀当场。 而在王胖子歇斯底里的发疯撒泼,威胁要掘人祖坟之后,他剩下的那几个护卫,也都表了忠心。 以赵榛对王胖子心理的揣测,王胖子如果能够活下去,很可能不会留下他的这几个护卫。 因为他们都知道了王胖子的操作手法。 他们,都拿捏住了王胖子的把柄! 双手抱胸,赵榛盯着王胖子的双眼,再次逼问道:“怎么?就如同郭聂一样,你也只怕你的主子,不怕孤么?” 第六十五章 陈美黑历史,奸商亦知耻 王双喜咽了咽口水,两眼闪过无数难以言说的神色,两腿战战,在护卫们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来。 这小王爷的心思,就如同无尽的水底一般,难以猜测,难以揣摩。 他的人已经离开了小院,按照之前的说法,他的人不是去调动禁军了,就是去调动“信王府军”了。 比起信王府的信王府军,禁军的名头更大,也更能够唬住人。 可偏生这小王爷动用的,是信王府军这个他的私兵。 这是小王爷,在彰显他的权势么? 王双喜不敢去想太深。 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旁脸肿的像是一个猪头一样的郭聂,王双喜战战兢兢如同鹌鹑一般说到:“王爷,草民的靠山,是陈留县尉黄不宁。” “他是隐相大人府中后厨管事的族弟……” 将自己的靠山名讳和出身说出来之后,王双喜反而松了一口气。 听着王双喜的话,赵榛点了点头。 这见过大风大浪的,终究和郭聂那货不一样。 郭聂干的事那能叫人事吗? 情商低,智商也不太高,完完全全的不会做人还喜欢自作主张。 问他什么事,支支吾吾半天不说的优柔寡断也就罢了。 真当自己打算给这王胖子好好上课的时候,郭聂还想着教自己做事? 扫了一眼郭槐,赵榛一字一句道:“郭村长,今日往后,郭家村所有酒水都交给陈伯去贩卖。” “等陈伯来了,你跟他商议一个定价。” “孤,要五成净利。” “另外每三个月,郭家村所有酿酒师都需要到信王府学习交流。” “而孤将会担起郭家村日后的责任,不让郭家村的村民被权势所压,也不让郭家村日后会被诸如王双喜之流所欺。” 赵榛也没有问郭槐接不接受。 在彻底对郭聂失望之前,赵榛还想着是和郭家村合作,一同谋利。 可当发生了郭聂那个事之后,赵榛谈都不想谈了。 郭槐不是想让他当郭家村的靠山么? 正巧赵榛也需要一批酿酒师来给自己开拓财路。 那就直接吞掉整个郭家村好了。 就连梁师成后厨管事的族弟手下的手下都敢觊觎郭家村的产业,自己身为王爷,身为如今汴梁权势仅次于皇太子赵桓之下的皇子。 说要保一个郭家村,又有什么难的? 五成净利,这是赵榛观察了郭聂院中那些酿酒器具,加上自己后世所了解的一些酿酒规则而说出来的数。 自己抽掉五成之后,这郭家村的村民们,能够赚到的固然会少一部分,可是同样的他们也将会得到赵榛的庇护。 更别提赵榛还藏下了几层用意在其中,全看这郭槐能不能够看出来赵榛的话中意思了。 赵榛的话语中毫无商谈的意思,赵榛的脸上,也满满的都是冷意。 这一切,都落在了郭槐的眼里。 郭槐也不敢反驳什么,更不敢质疑什么。 固然说答应了信王爷的条件,郭家村日后的收益会变低,可是同样的,郭家村也会安全不少。 至少不用担心,全村都成了给人打白工的。 眼中满是埋怨的看了郭聂一眼,郭槐恭恭敬敬的朝着赵榛一拱手道:“王爷说什么,那自然就是什么。” “郭家村日后唯王爷马首是瞻。” “只是……王爷若是接管了郭家村所有酒水的贩卖,那么郭家村此前的渠道,还是否可用?” “日后新的酒水销售渠道,又该如何制定?” “陈管事虽然精明,却也终究是分身乏术,总不能陈管事一个人满天下的跑吧?” “而且郭家村果酒,本就是贡酒,如果全部交由陈管事处置的话,那么贡酒品质不一定还可以保存,若是汴梁怪罪下来,郭家村又该如何是好?” 渠道! 这是赵榛给郭槐留下的,需要郭槐去自行发掘的话语中暗藏的坑。 郭槐发现了,那么赵榛就会给他解释。 若是郭槐没有发现赵榛所有的话里,没有一丝一毫提到了渠道,那么赵榛也不会让郭槐知道,赵榛打算怎么安排郭家村果酒。 环抱着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肩膀。 赵榛神采奕奕的看着郭槐称赞道:“果然不愧是带领郭家村脱贫的郭村长,果然敏锐。” “酒水利润如何,跟销量挂钩。” “而决定销量的,就是酒水本身的质量和销售渠道。” “郭家村酒水是贡酒,这一点足够证明郭家村酒水的质量如何,在质量没有问题的情况下。” “这渠道,就是重中之重了。” “郭家村如今的所有销售渠道,孤要。” “日后新的郭家村酒水销售渠道,孤自然会派人打通。” “如今郭家村的酒水,以孤对郭家村商贾们的观察,不过也就是开封府上下以及江浙罢了。” “要卖,孤就要将郭家村的酒水,卖到整个大宋,卖到整个天下!” “这一份渠道,郭村长你做不到,你说对吗?” 听着赵榛如同痴人说梦一般的狂言,郭槐喉结动了动,一口口水,被他咽了下去。 就如同赵榛说的,想要将酒水卖到全天下,这一份渠道他还真没法子做到。 能够卖遍汴梁上下,能够卖遍开封周边数府数道。 已然是他的极限了。 想要卖的更远,就必须有着强权人物的支持和推广。 这也是之前郭槐积极寻找达官贵人充当靠山,让郭家村发财的那些人去汴梁置办房产的主要原因。 而如今既然这信王爷打算为郭家村的酒水扩充销售渠道。 那么那五成利润,信王爷却也不算是白拿! “王爷说的是,草民照做就好……” 郭槐点了点头,应下了赵榛的话。 “不过王爷,为何每三个月都要郭家村的酿酒师到汴梁信王府去交流学习?” “郭家村果酒酿造自成一派,跟旁人交流,也交流不到一块去啊!” 赵榛找了条椅子坐了下去,老神在在道:“果酒么,能够酿酒的果子也就那么几种。” “所以你就觉得这果酒,没有别的方式去推陈出新了,是吗?” “汴梁是如今天下第一繁华的城市,也是如今天下工商业最为发达的城市,汴梁的能工巧匠层出不穷,鳞次栉比。” “只有不断的交流,不断的推陈出新,才能够有进步。” “一味的闭门造车可不能够让郭家村的产业,发展的更好更快,你说,孤说的对么?” 赵榛主要吧,还是想着让郭家村的酿酒师能够到信王府上去折腾更多的果酒配方配比出来。 另外再折腾出来蒸馏酒,折腾出来酒精这些玩意。 信王府的酿酒师基本都是宫中出来的,酿出来的酒,几乎都是黄酒。 跟果酒的口味,可以说得上天差地别。 而且最为离谱的,是他们都是皇室工匠,都是皇家培养出来的人,脑子都跟榆木疙瘩一样,完全不愿意变通,更不愿意听他这个七岁小王爷的。 反倒不如外边找的人好用。 赵榛既是为了自饮,也是为了日后的盈利,必然需要找上一批能够酿酒且听话的人去留在自己手中。 “推陈出新。” “闭门造车。” 赵榛的两个成语,掷地有声,落在郭槐的耳中,却如惊雷一般的振聋发聩。 “是……王爷说的是……还是草民局限了,还是草民格局小了。” “自打郭家村的酒水名声打出去之后,外边就有很多地方也跟着酿起了果酒,像是湖广,像是岭南那些地方,早先都有人采购郭家村的果酒,可是他们现在却都不采购了。” “就是因为他们那边的水果更多,能够酿酒的果子也更多,他们有了他们的产品,就看不上郭家村长途跋涉运过去的产品了。” “特别是质量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他们更愿意去购买随时都能买到的当地果酒,而不是顶着贡酒名头,卖的比寻常酒水贵上三成的郭家村果酒。” “难怪……难怪郭家村的渠道断了那么多,这果酒不同烈酒,同一个口味的果酒喝多了,可是会腻的。” “王爷,王爷真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看着郭槐陷入了沉思,陷入了喃喃自语之后,赵榛将目光转向了王双喜。 几道身影,从郭聂小院的后院院墙外爬了进来。 赵榛的眼角余光扫到了当先一人的模样后,对着王双喜冷声说到: “王员外,你说,等孤的人马到了之后,孤是杀了你,还是带你回汴梁,去见见你的主子呢?” 惊觉了赵榛眼中的冷意,王双喜全身肥肉再是一颤。 他想活着,他本就是贪生怕死贪图享乐之人。 他自然是不想死的。 原本王双喜在看到赵榛在问出他的身后人是谁,就没有搭理他,反而是去跟郭槐说话之后,就松了一口气。 可王双喜万万没想到,这小王爷的思路,跳脱的如此快速。 他的人马,自然就是那信王府兵。 王双喜在来郭家村之前,也曾经在汴梁呆了几天,自然知道信王府兵是有着整整一千人的私兵。 而且这一千人,还是从禁军当中挑选出来,充当赵榛这位信王护卫的人马。 这一千人,必然是精锐当中的精锐。 咽了咽口水,王双喜的目光随着赵榛的目光转动,看到了默默站在赵榛身后那新出现的几道身影。 下一刹,王双喜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指着赵榛身后一个面色阴鸷的中年人,惊呼了起来。 “陈仇?!怎么是你?!你不是贩纸去辽国的商人吗?!你不是被我设计,从山崖跌落了吗?” 听着王双喜的话,赵榛眼带狐疑的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陈美道:“陈伯,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陈美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轻声对着赵榛说道:“王爷,去年你不知为何非要辽地的辽纸,老奴只得佯装商贾,带着车马去了辽地。” “途径陈留之时,遇上了热情好客的陈留商人王双喜。” “在稍经调查之后,得知了这王双喜是陈留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就化名陈仇跟他推杯换盏了几次,并且说了去边境的用意。” “结果当晚,就被他灌醉,连人带车推下了山崖。” “要不是老奴武艺尚可,恐怕就见不到王爷了……” 赵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脑子里出现了原主的记忆。 去年确实有一段时间,陈美的左腿一瘸一拐,原身当初还以为陈美是受了什么重伤呢。 虽然听不清楚陈美跟赵榛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是王双喜还是声嘶力竭的说到:“大宋和辽人势不两立!王爷!你千万别被蒙骗了啊!” 第六十六章 你该死啊!杀你一万遍也不够! 听着这王双喜的歇斯底里,赵榛反而乐了起来。 老陈美的身份多,这一点赵榛早就心知肚明。 可是赵榛万万没想到,因为自己曾经的一句话,老陈头还伪装成商人自陈留去边境买纸。 结果被王双喜这个虽然奸恶,可是却铭记国耻的胖商人给设计了一下,连人带马滚下了山崖。 这事儿可以算得上是老陈头的黑历史了嘿! 不过转过神来,赵榛眼里出现了一抹疑惑,老陈头去边境买纸,他跑陈留去干吗? 这不是绕路了吗这? 似乎是看出了赵榛的疑惑,陈美俯身上前,压低声音说道:“王爷,这王双喜是陈留的大纸商,他手中经常会有那些材质特殊的纸张出现,老奴当初绕路去陈留,就是想着能不能在他手里弄到辽纸。” “毕竟陈留比起去边关,要近得多,老奴并不是太放心府里其他人照顾王爷。” 听到陈美的解释,赵榛恍然大悟。 确实,就以原身那几乎跟赵佶如出一辙的不着调性子,若是离了陈美这个啥都管的大管事,恐怕还真会闹出来幺蛾子。 陈美的就近原则,还真就没啥毛病。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赵榛看向王双喜道:“王双喜,你给本王听明白了,陈伯乃是信王府大管事,当初去陈留是接受了本王的命令,去给本王购买辽地纸张。” “这才化名出行。” “谁知道在陈留,陈伯着了你的道,被你害的跌下山崖,大腿受创,导致任务失败。” “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王双喜整个人都傻了。 当初他坑陈美,是觉得陈美是一个通敌卖国的商人,拿着大宋的钱财去让辽人赚钱。 明明大宋的纸张足够优秀,而且品种繁多,这陈美还非要辽纸,这不是资敌这是什么? 他坑了一个卖国贼,还有错了不成? 看着赵榛,王双喜把头一扭道:“王爷说草民该当何罪,草民就该当何罪!” 王双喜算是明白了,他半生经营,其实都是个屁。 面对实权强权人物,他不仅仅没有反驳还击的能力,甚至就连该是什么罪名,他都没资格去决定。 “只是草民想问王爷。” “草民坑杀草民眼中那通敌卖国之人,到底有什么罪过?” “莫非大宋和辽人的世仇,王爷忘了吗?” “诚然草民坑蒙拐骗,巧取豪夺,可是草民却不曾害过大宋百姓性命。” “草民更是施粥,济灾,助民。” “草民的确不算是什么好人,可是草民扪心自问,草民绝没有做过对不起大宋的事情!” “若王爷真要为了草民坑害陈管事的事情,来定草民罪责,草民无话可说只能领罪,可王爷要不要想一想,如果草民真的因为此事获罪,大宋万千义士,可否会寒心?” 有一说一,光凭着王双喜这一番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的话语,院内岳飞等一众有着爱国之心,报国之志的少年们,都觉得赵榛不该对王双喜下手,至少不该因为陈美的事情对王双喜这么一位义士定罪。 哪怕是赵榛用王双喜勾结官府,坑害他人,谋夺他人财产的事情来治王双喜的罪。 都比赵榛用亲信被坑险些遭到杀害的这件事情来治罪更加能够服众。 毕竟王双喜的话语中,王双喜虽然对待同行阴狠毒辣,可是对待百姓,却是极好的! 这就如同王双喜所说的,他固然称不上什么好人,但是绝对是一个义士! 坑杀辽人,坑杀和辽人有关的人,这是多少天下的忠义之士想做的事情? 毕竟,宋辽之间虽然说是兄弟之国,边境互市,各相安稳。 大宋虽然每年给辽国的岁币并不算太多,比起数以千万计的军费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可是边境的小摩擦却是从未消失过。 宋人在辽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辽人也觉得宋人就该低他们一等,若是大宋有不听话的,辽人立马就选择用大军压境来威胁大宋。 在大宋境内,辽人毫无疑问的就是人上人,作威作福。 就连一个普通的辽人都敢指着开封府尹的鼻子骂娘,开封府尹还不敢回嘴。 像是王双喜这种毅然决然就对他认为通敌卖国的人下手的义士,天下罕有啊! 做了大家都想做的事情! 赵榛的眉头,也锁了起来。 王双喜居然干过赈灾施粥接济难民的事情? 这货奸商的外皮之下,莫非有着一颗善人的心?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王双喜看起来,还可堪大用? 陈美适时的清了清嗓子。 “咳咳!” 听着陈美的咳嗽,院内一众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陈美身上。 陈美站直了身子,朗声道:“王双喜,你的确仇恨辽人,这一点不假,毕竟你和辽人有着血海深仇。” “你父母祖辈都被辽人所杀,你恨辽人,这一点可以理解。” “然而,辽人多次在陈留作威作福,你陪酒赔笑可是丝毫不落人后。” “你敢动手的,不过只是像老夫伪装的陈仇一般,跟辽人做生意有往来的小商贾。” “你杀人害命之前,你会想方设法的套取被害者的身份信息,从而在杀人害命之后,获取被害人家属的信任,夺取受害人的家产。” “而你所说的赈济灾民?施粥于人?更是笑话。” “你的手眼没有伸出陈留,所以你施粥布恩赈济的地方,也都没有出过陈留。” “在天灾之时,勾结粮商,哄抬粮价,低价收购粮商手里的陈粮坏粮熬粥施舍给灾民,吸引其他各地的灾民涌入陈留,在你施粥之后,你再怂恿灾民去要求官府开仓放粮,待官府被逼无奈放粮之后,你就会让你勾结的粮商去收购。” “这么一套循环,你玩的可是够顺手的。” “你得了名,成为了陈留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粮商得了利,陈留几大粮商都是盆满钵满。” “唯独官府,唯独朝廷,成了大恶人,手中有粮也不愿意放给灾民。” 陈美的话每说出一句,王双喜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待陈美的话说完之后,整个郭聂院内的所有人,包括王双喜的那几个护卫在内,都是杀气腾腾怒目直视王双喜。 刚被吓尿的王双喜,再一次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你……你怎么知道的?” 陈美淡然一捋下颌胡子,一字一句道:“老夫在查你这个事情的时候,身居御拳馆地席宗师,兼皇城使。” “你的事情,是老夫吩咐皇城司去查的。” 看着陈美那挺拔的身姿,王双喜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底被拔了个精光,这还让他怎么活? 赵榛缓缓的抚掌了起来。 “啪啪啪!”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陈留亦在开封府内,天子脚下,竟然能出现如此荒唐的事情。” “陈伯,待信王府军到齐,你替孤走一趟,带领信王府军将涉案之人无论级别身份,全部捉拿!” “孤回汴梁后,入宫面见父皇!” “像是这等鱼肉百姓,发国难财的奸商,死一万遍也不够!” 第六十七章 千刀万剐,罪孽深重 有一说一,陈美的一番话说完,整个郭聂院子里的人全部都是义愤填膺。 皇城司的皇城使查出来的东西,可信度极高。 加上王双喜的一番作为,更是让陈美的话可信度提高了几分。 这王双喜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大善人! 哪有大善人在被人说了几句之后,就愤而拔刀,动辄威胁挖人祖坟的? 王双喜的护卫里,一个面黄的粗壮汉子在王双喜倒地之后立马就站出身来,跪在地上。 “陈大人所说,可否属实?!” “草民左想右想,也不知道为何同样吃了王双喜给的稀粥,整个牛家屯子逃到陈留的十几人里,就草民一个人活了下来。” “今日听到陈大人所说,方才想到草民那苦命的弟弟临死前说那粥里不仅有沙子,还有一股霉味!” “陈大人,草民那可怜的家人朋友,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些,才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没等陈美说话,赵榛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说话。 “如果是偶尔吃了一次,而且摄入量不够大的话,那就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可能会有腹泻症状。” “如果是经常吃亦或者摄入了大量发霉食物,那么很容易出现严重的肝病,腹泻,肠胃疾病。” “而这些疾病,都是可以轻而易举要了体质过差的人性命的。” “孤看你面色发黄,是否偶尔也会觉得肝脏剧痛?” 感谢前世的信息大爆炸,赵榛作为一个历史老师,而且还是有着猎奇倾向喜欢搜一些猎奇内容的人,自然搜过吃了发霉的食物会引起什么后果这种算不上太猎奇,只能算脑洞大的问题。 所以赵榛很清楚,发霉的食物吃了,吃多了,会有什么样的异常情况,会得什么样的疾病。 特别是煮粥用的米这类的粮食,一旦发霉最常见的霉菌就是黄曲霉。 而这黄曲霉引起的中毒主要是损害肝脏,发生肝炎,肝硬化,肝坏死。 主要表现有胃部不适,食欲减退,恶心,呕吐,腹胀及肝区触痛等等。 更为严重的甚至会出现水肿,昏迷,以至抽搐而死。 至于如果大量摄入了含有黄曲霉的食物,那么基本就跟直接喝毒药没啥区别了。 黄曲霉毒素的致死量是0.36毫克/公斤,毒性比砒霜这种古装剧里最常见的剧毒要强68倍。 如果说这黄脸汉子他们屯子里的人,都是大量喝了王双喜提供的霉粥的话,那么还真就有可能基本全是被王双喜毒杀的! 听着赵榛的话,跪倒在地的黄脸汉子双目滑下了一行热泪,双手狠狠的抓起了一把地上的泥土,捶地痛哭了起来。 “王爷说的一点没错,草民在喝了王双喜这狗贼的粥之后,脸色变黄,偶尔肝部剧痛。” “至于摄入量大……哈哈哈哈!” “王双喜……王双喜那狗贼恐怕是见草民能打,所以他特意吩咐了让他们府邸里施粥的那些下人,对草民一同来的那些牛家屯人们,不限量供应粥饭!” “为了让草民能够更加尽心竭力的为他办事,他还主动给牛家屯的人们,加了酱给他们佐餐!” “原来,是我害了他们啊!我该死啊!!!” 黄面汉子嚎啕大哭,泪流满面,甚至手指抓地,都抓破了手掌,抓的鲜血淋漓。 得,看着这黄面汉子的举动,赵榛看了看躺在地上如同死猪一般的王双喜,彻底绝了收这人为己用的心思。 固然这王双喜有着几分能耐,可是这王双喜干的事情,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别的一切都不谈,单单说他作为一个大商人,一个经常施粥的“大善人”,他能不知道霉变的粮食不能吃?吃了会死人? 这黄脸汉子同村十几人,王双喜腿上拔下来一根腿毛都能喂活他们,可是王双喜却不干,偏偏要继续加大剂量,用霉变的食物生生把这黄脸汉子的同村,全给弄死了。 有一说一,如果说黄脸汉子没有帮王双喜做事倒也就罢了,黄脸汉子既然在帮王双喜做事了,就该算是王双喜的自己人。 可对自己人都下手这么狠,那还能叫做人吗? 哪怕后世的996、007资本家,也不至于压榨的这般离谱吧? 至于欺软怕硬,不敢对纯种辽人动手,只敢欺负那些和辽人“有往来”的客商,更是夺人性命都不够,还要夺人基业。 这王双喜,确实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人。 而且这货还演技过关! 说实话,如果这人是辽国人,西夏人,甚至是日后的金国人,赵榛听到他的故事都会拍手叫好。 只是这货是自己国家的人,赵榛只能表示,死一万遍都不够。 “陈美说的没错,这是粮商和王双喜以及他后边那些人的双赢,输家是数不清的大宋百姓和大宋官衙。” “这王双喜,孤会带回汴梁,在万民之前活剐了他,通过他来告诉天下人,发国难财,蒙骗坑害大宋百姓,作奸犯科,是何下场。” “至于这位……王双喜的护卫,你可否要随孤一同回汴梁,好好看看这王双喜的下场?” 说到这里,赵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挑了挑眉道:“不过即便你那么惨,可你同样是王双喜的帮凶,这死罪恐怕是免不了了。” 听着赵榛的话,黄脸汉子惨然一笑道:“王爷杀便杀了,草民罪有应得,为虎作伥本就早做好了死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草民心心念念最应该恨的人,居然是草民跟了这么多年的主子。” “恨!好恨!草民恨不得能够将王双喜亲手宰杀!剥皮抽筋!牛家屯十几条人命啊!” 有时候,这些早已是罪孽满身的人比谁都要明白自己的下场到底是什么样。 黄脸汉子到了如今,甚至都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早已上了户籍册子。 加上他说出的牛家屯子,足够让官府查明他的真实身份了。 他不说,兴许小王爷还能因为他的凄惨而放过他,不让他的名字遗臭万年。 如果说了,小王爷身边的人只需史笔一写,他的所作所为,他的为虎作伥,都将成为万古流传的故事。 而他,就是那一个小丑。 那一个警醒世人的小丑! 第六十八章 玉皇大帝都保不住!我说的! 没人愿意当小丑,黄脸汉子自然也不愿意。 所以他宁愿死了。也不说出自己的名字,让这个尊贵的皇子王爷,可以记住。 可是黄脸汉子却没想到,他对面的小王爷打量了他几眼之后,就缓缓的说出来了一段让他浑身冒汗的话。 “你们只是从犯,孤也不是什么魔鬼,不至于对你们的家族动什么手段。” “至于你,你虽然说是施暴者,却也是受害人,看你脸色,肝病已经病入膏肓。” “孤不杀你。” 赵榛的话,让黄脸汉子的心跳猛的加速了起来。 固然俗话说得好心死莫大于哀。 他已经哀伤的心死了,对自己的性命,也确实不是那么在乎了。 可是同样的,俗话又说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能活着,又有几个乐意去死的? 直面死亡所需要的信念和勇气固然是人类的闪光点,人类的赞歌。 可是这种可以直面死亡的,百万人中又能有几个? 至少黄脸汉子和刚闹着自杀的郭聂差不多,都是属于那种冲动型自杀患者。 就跟无数后世寻死觅活的人,往往在站上天台,割破动脉,亦或者半空挣扎、床上打滚等等的时候会悔不当初一样。 眼下听到赵榛说不杀自己,黄脸汉子立马兴奋了起来。 “牛家屯就我一根独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次王爷开恩,我大难不死,以后定然好好做人!绝不会再次助纣为虐!” 黄脸汉子的心理活动赵榛自然是不会知道。 不过当黄脸汉子回过神来,猛然想到赵榛那一句“肝病病入膏肓”之后,顿时人都不好了起来。 说实话,跟了王双喜这么长时间,黄脸汉子但凡有一点良知,他都不会到现在才跳反。 他之所以觉得日后可以好好做人,就是因为他知道他这些护卫兄弟中好几个藏钱的地方。 等他们都被王爷杀了之后,这些钱不就是他的了吗? 可是肝病…… 小王爷之前说,牛家屯其他的人大部分都有可能是死于吃了发霉食物带去的肝病。 那些人死前的痛苦,死前的惨状和嚎哭,都在日日夜夜中折磨着黄脸汉子。 黄脸汉子挣扎着,眼中闪过一抹希冀的光彩,看着赵榛道:“王爷……您能直接一口说出草民所得的是肝病,王爷您一定能治疗草民,求求王爷救救草民!” “草民结草衔环,赴汤蹈火都会报答王爷的!” 听着黄脸汉子的话,赵榛挑了挑眉,佯做沉思神色。 赵榛心里一直有一杆天平,用来评测其他人。 上边放着的砝码,一枚叫做利益,一枚叫做罪孽。 就如同陈美说出王双喜的一切之前,王双喜在赵榛的天平里,象征能给赵榛带来利益的那一枚砝码压过了罪孽,所以赵榛想过收下王双喜。 而在王双喜的一切罪孽都被陈美剥开之后,代表罪孽的砝码迅速压到了底,也确定了王双喜的死亡。 作为王双喜的帮凶,这黄脸汉子的罪孽,同样也是压到了最低。 只不过赵榛想给他换个死法。 罪大恶极理应千刀万剐也就暂且不说了。 单单就说这肝病。 到了黄脸汉子的这个阶段,哪怕是现代医学都很难治疗。 更别提他赵榛只是一个历史生而不是医学生。 他之所以能够判断黄脸汉子是肝病,还是因为发霉粮食和肝痛面黄。 何况黄曲霉毒素是极强的致癌物。 这黄脸汉子没准都已经肝癌了! 治? 怎么治? 为什么要治? 古代没有癌症的记载,并不像某些人说的没记就是没有。 反而是因为得了的都死了,在细菌毒素病毒认知还不足的情况下,谁会记载死的是癌症? 癌症这玩意,从古至今都是存在的,总不能后世吃发霉粮食会得癌症,而古代不会吧? 这玩意终究是人类的大敌。 明白黄脸汉子面临的是什么,杀不杀,甚至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加上黄脸汉子隐隐之中好像是王双喜众多护卫的头头,地位绝对高过那个跳反被岳飞射杀的矮胖汉子。 所以赵榛理所当然的,就免去了黄脸汉子的死罪。 毕竟直接给他一刀算是便宜他了,不如肝病或者肝癌发作抽搐痛苦万分而死来的好。 毕竟和他的同乡们一个死法,才更显得天道好轮回不是? 而且这家伙可是王双喜的亲信,自然对王双喜有往来的人心知肚明。 人是一种很容易得寸进尺的生物,赵榛赌这黄脸汉子会为了求活而不惜一切。 由他供出名单,信王府军按图索骥,另外陈美这个前皇城使去辅助调查,更容易把王双喜的利益集团连根拔起。 事半功倍不是? 毕竟信王府的那些人都是从禁军里边抽出来的,并不是专门有着搜查能耐的人,想让他们给王双喜利益集团连根拔起还是有点难。 哪怕有着陈美,可是陈美早就离开了皇城司,如今的皇城司还是赵榛的对头杨戬手里的机构,这皇城司用起来需要防备,会极大的浪费人力资源。 如果黄脸汉子懂事的话,他该知道他现在手里的什么东西,是赵榛所需要的。 赵榛抛了饵,就看这黄脸汉子,接不接吃不吃了。 看着赵榛陷入了沉默,黄脸汉子急了。 “王爷!草民愿意供出跟王双喜狗贼合伙的所有商人名单,还望王爷看在草民是整个牛家屯唯一一个幸存活口的面子上,给草民一条活路,一条治愈草民的路吧!” 赵榛赌对了,黄脸汉子还真就是个懂事的人,当即就说出了赵榛最想要的东西。 看着黄脸汉子,赵榛的双眼眯了起来,点了点头对陈美说到:“陈伯,记录下来,核对无误的话就带这位……壮士?来信王府找孤拿药。” “王双喜和他身后的利益集团,既然如此凌虐我大宋百姓,孤甚是心痛。” “所以他们的这个案子,孤办定了,玉皇大帝都保不住他们,孤说的!” 玉皇大帝啊…… 陈美全身打了个寒蝉,虽然他是实用主义者,可是这满天神佛,不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吗? 多少信一点,有点恭谦不是? 毕竟这道教,可是大宋的国教啊。 反倒是一旁的韩世忠和岳飞两眼放光的看着赵榛,只觉得这小王爷,着实是霸气了些。 玉皇大帝都保不住,这也说明了小王爷的决心! 第六十九章 大军齐至旌旗飞,老陈头大开眼界 听着赵榛的狂言,场内一片寂静。 可多多少少,众人的眼中都闪烁出了惊骇神色。 赵榛的话霸气归霸气,解气归解气。 毕竟这玉皇大帝,可是如今大宋最高的神灵啊! 前些年当今官家更是给玉皇大帝再次加封,成为了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昊天玉皇上帝。 信王殿下这番话固然是掷地有声,可是不是对这普天之下最高的神灵有些不敬了一点? 不过众人自然是不敢忤逆赵榛的意思,陈美缓缓的将手一合,对着赵榛应和一声道:“王爷,那老奴先行告退,周允,你带领你的师兄弟们将这院儿团团围住,待信王府军全部到齐之后,抽调几人一同送王爷和人犯入东京。” “黄脸儿,随老夫来!” 陈美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着那千恩万谢的黄脸汉子所说的。 固然陈美不觉得这黄脸汉子有什么值得赦免的地方,可是王爷都已经说话了,他只管遵从照做即可。 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和赵榛之间的主从关系一直都是这样。 不得不说,赵榛原身之所以能够那么荒唐,除了得到了赵佶这个皇帝的溺爱宠爱之后,更多的还是陈美这个大管事惯出来的。 看着陈美带着黄脸汉子离开,赵榛缓缓的从身后院子里拖出来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上边。 此前周同的徒弟们及时就位,让赵榛手中所掌握的武力一举足够压制整个郭聂院子。 在周允等人的压迫感之下,哪怕是赵榛说出了除了黄脸汉子之外,其余王双喜的侍卫都要死,在场的诸多人们,也没有敢反抗的。 赵榛很清楚,信王府兵想要日后去平乱,想要日后发展壮大成为一支强军,不见血是不行的。 在这个封建时代,赵榛也不指望自己的人马能够像是后世的子弟兵一样,在抗震救灾亦或者抵抗洪灾的时候靠着自己的信仰去利用血肉之躯阻止灾害,但是赵榛却也依旧对自己的人马抱有极大的希望。 所有的训练方法,都是赵榛按照后世的练兵法子去定制的。 虽然说冷兵器时代,全盘套用后世的练兵方式不可取,但是至少提升整军的素质,提升整军的协同能力,还是需要的。 当然,必不可少的还有政委们的辛苦上课,让信王府军们至少懂的什么叫做民族,什么叫做家国。 以及他们为何而战。 加上高薪优待,这些信王府兵们在平日里训练的时候,可都是嗷嗷喊着要为大宋开疆拓土收回燕云的。 不过说到底,大宋禁军多久没有拉出去打过仗见过血了? 何况这些梁师成和韩世忠去选的人手里,更多的是年轻将士而不是那些历经过大宋和西夏大战的人马,没见过血,都算是空谈。 之前的赵榛还寻思着以梁山泊作为新手副本去练兵,可自打知道了真有林冲这个按理来说应该是小说人物的人之后。 梁山泊的作乱造反,在赵榛的心中就提升了好几个难度。 作为自己用兵的首秀,梁山泊之战可战不可败,再怎么上心都不为过。 王双喜这一来,就送给了赵榛一波机会。 既可以让信王府兵见血(指缉拿犯人之时,和那些犯人豢养的私兵死士作战),又可以让信王府兵知道自己是正义之师(兵户比普通的老百姓更苦,刺字的贼配军是大宋地位最底层,平日里受到的欺压也是最厉害的,为民做主带来的反馈,能够极大的提升信王府军的自信心。),知道信王爷的口号不是喊喊而是干实在的。 这妥妥的是双赢。 赵榛何乐不为? 但是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得快,因为如今的郭家村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其中和王双喜有往来交情的商贾绝对不会少。 天知道拖下去,有多少人会直接跑路? 这是古代,封建社会的时代,想要隐姓埋名跑路可太简单了。 眼下一旦信王府军到位了,在黄脸汉子的指路下,这郭家村里和王双喜勾连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而在王双喜老家陈留的那一些,就不会太早得到消息而跑路。 赵榛分兵而动,自己带着王双喜入京的主要原因,还得是因为赵佶。 这事儿牵扯到了梁师成的人暂且不提,信王府军大举出动,必然会惊动汴梁里的赵佶。 赵佶性子太跳脱了,也太不着调了。 如果赵榛作为王爷不早点回汴梁,赵佶什么样的操作玩出来都不足为奇。 更何况赵榛这一波可以说是先斩后奏的僭越,如果不给赵佶一个交代,难免赵佶会多疑。 赵榛可不想迟则生变。 时间在赵榛这么一坐下之后,就如同白驹过隙一般的眨眼而过。 赵榛双眼微眯,一阵又一阵的困意不断的冲击着赵榛的大脑。 小孩的身体容易犯困,这也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可伴随着一阵阵的轰隆之声,赵榛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轰!” 伴随着天空中闪过一道璀璨的花火和一声巨响过后,赵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转向郭聂小院的门口。 “鹏举,周允,你们去开门吧,是孤的信王府军到了!” “林冲应当会在信王府人马当中,不过你们记住,此时拿人是第一要务,不要为了叙旧而太多浪费孤的时间!” “梁师成哪怕权力再大,他也压不住孤不在汴梁和信王府军大举出动的消息太久,一旦消息传到父皇耳中,可就一切都遭殃了。” 周允和岳飞对视一眼,看着赵榛齐齐拱手道:“草民知道!还请王爷放心!” 这些武人啥都好,唯独这碰上了同好喜欢唠嗑的毛病,是赵榛最不喜欢的。 特别是岳飞林冲周允几人的师兄弟关系和久别重逢以及林冲的劫后余生一大堆事情夹杂在一起之后。 赵榛可不觉得真的聊天上头之后,这几个人还能记得住时间。 眼下正是施雷霆手段的大好时机,一旦错过了,可就不太好了。 郭槐这人还在这院子里呢,信王府军正好可以给这老头儿亮一亮肌肉。 军纪不整的话,这肌肉还怎么亮? 怎么让这老梆子觉得信王府罩得住他们郭家村,怎么让这老梆子在日后的合作里乖乖听话? 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赵榛开口的五成利润这老梆子没有还价,就已经让赵榛对老梆子提起心眼了。 第七十章 齐至 轰隆大作的脚步声,在郭聂的院子外不断传来。 周允却似乎有着几分心不在焉。 “周老头的脾气可不怎么好,你怎么面对他?” 陈美的话,还在周允的耳边回响。 若不是这一次郭聂这酒坊里的事情闹得太大,没准他现在还在自己的小院里苦思冥想怎么跟自己的老爹说自己想要出仕的事情。 毕竟陈美说的很对。 周允作为周同的继子,他当然周同这个好不容易才从汴梁这个权力场逃离出来的人,是何等的不希望自己继续在官场浮沉。 宦海如山,不是他们这些武人能够玩的明白的。 这句话,是自己父亲常常挂在嘴边的话,也是周允平日里用来劝诫自己的话。 可是,哪有少年郎不羡慕锦衣玉袍,高头大马? 眼见着自己的兄弟们全部都要走上仕途,走上军旅之路,攀上了信王的高枝,周允想不心动也难。 只是终究陈美说的没错,挡在周允面前的最大难题,就是自己的父亲,周同。 只要推开面前的这扇门,就能够见到自己父亲多次提到的林师兄! 周允咽了咽口水,这也不过就是一个多时辰,之前师兄弟们还以为早已经死了的林师兄,就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自己,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这位师兄? 周允心中思绪万千,可周允身边的岳飞却没那么多心思。 毕竟岳飞可没见过林冲。 “吱呀!” 一声巨响过后,院门被岳飞打开,落入院中诸人眼帘的,是一匹匹披满了战甲的战马,和穿上了大宋最为精锐盔甲,站在战马边上的大汉。 “信王府军,应到一千人,实到九百八十六人!” “末将韩世忠!请王爷检阅!” 伴随着韩世忠的暴喝,赵榛缓缓从院中走了出去,看着院外那被隔离开撇到了一旁的人流,还有摆明了车马的信王府军,心中只觉得猛然激荡起来。 这就是自己如今的本钱,实际上一千人,能够到位九百八十六人,对于这个时代的士卒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禁军里边多的是一万人报三万,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 更别提这信王府里的人之所以只来了这九百八十六人,是因为其他的人不是因为伤重,就是因为刺杀高俅那一场里边战死了。 “世忠,起来吧!” “一会你跟着陈伯去抓人,孤先走一步,回汴梁。” “阻拦者杀,抵抗者杀,哪怕是杀个人头滚滚,孤也要看到罪状罪证罪人。” “世忠,你明白了吗?” 赵榛一边说着,一边双眼扫过了韩世忠,停留在了韩世忠身后站着的一个刺面汉子身上。 “末将知道如何行事!” 韩世忠重重的抱拳点头,应允下了赵榛的指示。 “你,就是林冲?” 大宋的兵可是需要刺字的,这刺字还不像是后世的文身一般,能够说得上有一句艺术气息。 贼配军贼配军,为什么百姓都看不起这当兵的,首先一点自然就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当了兵,就要不断的在身上刺字,比如说籍贯,比如说名字,比如说职务等等。 等级越低,刺的字就越多。 虽然有可以避免刺字的法子,可是像是林冲这种被高俅打压之下变成了兵的人,自然是无可避免的。 而韩世忠身后的汉子,还真就在脸上刺上了林冲二字。 林冲猛然一愕。 啥? 我的名字连王爷都知道了? 信王府里边自己都跟着训练多长时间了,就那么没存在感么? 挠了挠自己的脑门,林冲点头道:“标下林冲,见过王爷!” 林冲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师兄弟们此时就站在赵榛的身后,毕竟韩世忠赶着时间,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跟他解释那些有的没的? 韩世忠一个多时辰,就往返汴梁和郭家村,更是在汴梁城内见了大忙人梁师成拿了调兵凭据。 哪有时间去跟林冲解释这些? 可是岳飞周允等人,却很清楚林冲这位师兄,就在信王府军当中。 听到赵榛称呼这人为林冲的时候,岳飞和周允就差点走上前去认亲了。 只是还好,赵榛早就跟他们说明白了,所以此时的岳飞和周允,并没有贸然行动。 赵榛看了看林冲,撇了撇嘴道:“行了,林冲你留下,你的几个同门师弟此时就在孤的身后。” “你们叙叙旧,之后随孤回京。” 说完这句话,赵榛转头看向了另一旁的郭槐,看着郭槐在信王府军们齐至之后,那身上不断打着颤的样子,眉头挑了起来。 按理来说这郭槐大风大浪都见过了,怎么着碰到信王府军这么一帮子兵,就吓成了这样? 不过随着陈美手中拎着一块写满了名字的白布走到自己身边,赵榛回过了头,看向陈美道:“陈伯,扶孤上马!” “通告郭家村,高俅死讯吧!” 高俅死讯! 这四个字一出,郭槐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高俅这位当朝殿帅,差点就成为了当朝太尉的人,就这么死了? 到底是怎么死的? 难怪当时小王爷那么警惕,不想暴露身份。 原来是因为高俅已经死了? 郭槐在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不少的事情。 看着赵榛骑上了战马的样子,郭槐长吸一口气,嘶声力竭的呐喊道:“弟弟!高俅死啦!你的大仇,报啦!” 赵榛在此时说出了高俅的死讯,更是让陈美去通传,并不是赵榛想着自寻死路。 而是因为高俅死了的事情,正儿八经有能耐的那一帮人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他们怀疑的目标,也是赵榛这位小王爷动的手。 迁怒的目标,自然也是赵榛。 毕竟高俅一死,可谓是断人财路。 可赵榛主动挑出来高俅已死的消息,却是赵榛放出的烟雾蛋,用来迷惑人的。 毕竟哪有杀人凶手嚷嚷自己杀了人的? 郭家村,信王主动说出高俅死讯。 只会让那些人脑补,这信王是不是知道了那日死在御街之上的人是郭家村村民,所以在信王殿下要收了这郭家村的时候,才告诉他们高俅死了的消息,从而让他们可以更加心悦诚服的服从赵榛这位王爷,免得以后多生事端? 赵榛的无奈,还真就没人知道。 信王府军动了,如果自己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理由,赵佶,蔡京,梁师成,杨戬这一帮子人,有哪个是好忽悠的? 只能搅浑这潭水,才能够取利啊! 第七十一章 回汴梁 “终究是孤的肩膀,当起了所有。” 即便手底下如今随着周允等人的加入,已经有了兵强马壮之势。 可是对于赵榛而言,他手底下能够动脑子的人却依旧不够。 先不说原本历史上岳飞的政治智商,就说此时年少的岳飞那莽撞的性子,就不足以充当幕僚。 而陈美……更是一言难尽,即便是陈美久历宦海,可陈美对赵榛的话,从来都是遵从,有没有独立思考过赵榛暂且不知道,但是陈美可从没拒绝过赵榛的要求。 更别提陈美其实实际上也是个脑子里长肌肉的家伙了。 要不然王双喜能够蹦跶这么久? 毕竟王双喜做出来的那些事,真的挑出来了,哪个人不能升官发财? 别说什么王双喜身后有着梁师成这种大人物,能够摸底给王双喜底扒干净,而且检举出来的人,又有几个是梁师成这个级别之下的? 真上升到了这个级别,他们可就要考虑一下赵佶的算盘了。 赵佶虽然说并不是太在乎底层老百姓的性命,可是赵佶同样也很在乎自己的名声,这种大案一旦办好了,对赵佶而言是有利无害的啊! 证据确凿之下,抓点人,杀点人,换天下人对自己歌功颂德,这种美事谁能忍受得住不要? 虚荣,吹捧,赵佶可不讨厌。 然而即便是一句话就能到赵佶耳边,陈美依旧没有选择把王双喜办掉,反而是当成没事人一样,继续侍奉在赵榛左右。 这说明对于陈美而言,赵榛才是最为重要的,其余的事情都是扯淡,陈某人,理都不想理。 所以此时的赵榛有这种觉得自己的肩膀扛起了所有的感觉,倒也实属正常。 毕竟他没有任何一个能够替他出谋划策的幕僚。 自己既要带着信王府向前,又要在赵佶的面前刷好感度,还需要做好决定练好兵马。 还好伴随着梁山泊这个副本开启之后,韩世忠岳飞等原本历史上就青史留名的名将可以得到飞速成长,以后正儿八经带兵打仗的事情可以交给他们,可以勉强让赵榛歇口气。 说到底,自家人知自家事,赵榛很清楚自己虽然有着二十一世纪的见识,可二十一世纪的赵榛,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因为是历史老师的缘故,可能对历史上的大事件拿捏得比较准。 可是历史不等于如今的现实,史书一笔带过的时间里,无数有血有肉的故事,都被遮盖了过去。 真要面对这个血淋淋的世界,赵榛觉着自己吧,键政还行。 实操起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华夏上下五千年,有着太多外行指挥内行导致出大问题的事情了。 更别提哪怕是内行,也总有个高低上下之分。 先不提光头,歪脖子大帝等一帮子喜欢玩微操的。 就说知兵懂战法的赵匡胤开发了军阵图这个玩意。 就说高梁河车神难道不知兵? 就说李景隆不是将门世家? 赵括更是被纸上谈兵四个字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和马谡一同成为了夸夸其谈的代言人。 赵榛只能保证自己在大方向上不出问题,就这一点,还需要赵榛不断的对这个世界增加了解度,才能够进行变通。 眼下的赵榛已经开始构思了起来,该如何面对那汴梁城里的人精赵佶了。 赵榛可不乐意去制定什么计划,如今的大方向只有一条,那就是在民乱当中练兵,手中有了枪杆子,才有资格参与日后的事情。 而作为王爷,想要用兵,想要参与民乱,赵榛就必须要给赵佶一个明确的理由,一个明确的信号。 正巧了,这郭家村牵扯出来的贪腐大案,就足够让信王府兵们,好好的动一动了! “王爷,咱们这就是回汴梁了么?” 周允宛若做梦一样,骑着一匹马跟在了赵榛的身后。 赵榛这一次回汴梁,可没想着去坐马车。 马车回汴梁的速度过慢,真坐马车回去的话,到了汴梁,估计老赵的禁军也该开拔了。 就说两世为人,这骑马,赵榛还是头一回。 不过好在原主精通玩乐,自然不会差了骑术,虽然说原主骑的马是小马,可这并不代表骑小马的方式,跟骑大马能有多大的区别。 毕竟大宋缺少战马,在辽国的战马封锁之下,大宋的马匹大部分都是来自于西夏那一块,身高体重都不是后世电视剧里的那般,更加比不上西方的大洋马了。 也就稍稍比日本的矮脚马强上那么几分而已。 小孩配小马,倒也相得益彰。 听着周允的话,赵榛挑了挑眉道:“怎着?回汴梁你还不乐意?你师兄也见到了,你师弟孤也收下了,回汴梁领个身份,你莫非觉得快了些?” 带着周允等人回汴梁,其一是因为这些人都不是汴梁人士,赵榛想要将他们收入麾下,就必须要去殿前司那边认证他们的身份户籍。 其二就是这帮人,在如今陈美韩世忠以及信王府军去陈留抓人的时间点上,是赵榛最好的保镖人选。 其三则是赵榛想将信王府的财大气粗,好好的体现在周允岳飞赵康等一行人面前,让他们知道,跟着信王走有肉吃,前途无量。 至于回怼一句周允,倒是赵榛情绪化了。 毕竟赵榛此时的脑子里,还在寻思如何应对汴梁里那帮人精呢,这周允突然开口,打乱了赵榛的思路。 赵榛这么一句回怼,周允也只是悻悻一笑。 真的见到了信王府军的威势之后,周允对赵榛这位王爷就彻底的没了脾气。 大宋寻常的兵马,周允见过。 大宋禁军,周允还是见过。 哪怕是大宋禁军中的精锐,龙神二卫,周允也曾经有幸在汴梁见过大阅兵。 可是周允从来没见过一支如同赵榛的信王府军一般精气神体格全部在线的兵马。 更可怕的,是这只兵马居然全部有盔甲!连马都有! 盔甲这玩意,哪怕是禁军都没法做到人人有份。 藏武器,在这个时代是合法的。 但是甲胄,特别是精良的甲胄,发现一副可都是杀头的买卖,这小王爷自然不会是私藏的甲胄,只有可能是经过了天子许可的。 在这等情况之下,周允哪还敢说些什么? 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周允低声道:“王爷,可是在担忧回了汴梁该如何面对汴梁的大人们?” 第七十二章 南朝一人李若冰 哟呵?有意思了! 赵榛的两眼在周允问出这句话之后,就闪烁了起来。 这周允原本赵榛还以为跟岳飞等人一样,都是武家出身,自然没有那么高的情商和政治嗅觉。 可听到周允这小心翼翼的问话之后,赵榛才欣然发现。 不对啊! 若真的周允只是个肌肉脑袋,榆木疙瘩,他也不可能玩出来把人勾到他们在郭家村落脚的院子里去谈生意的招数。 走了那么多年江湖,再榆木脑袋,也该知道一些人情世故了才是! 赵榛挑了挑眉,眼中带着三分玩味的扫过周允,笑道:“怎着?周公子您觉着孤也该要想一些什么?” 得到赵榛的这么一句回复,周允的心跳猛然加速起来。 虽然小王爷的话语中,依旧有着调侃和阴阳怪气的意味,可是好歹这算是小王爷给自己的正面回馈了啊! 小王爷,还是乐意跟自己聊天,交谈的! 一开始周允在郭聂的院子里都战战兢兢,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赵榛遭到了王双喜的掀桌式刺杀。 这让周允联想到了徐夫人剑所象征的不详和妨主。 在有着这样的心理准备之下,别说赵榛只是对他周允没有什么好语气,哪怕是赵榛给他揍一顿,周允也只能心甘情愿的受着。 毕竟这个世道上,讲究忠孝。 忠君报国的思想,还是主流。 更别提周允如今一门上下的小命可以说一句都被赵榛捏在手里,赵榛又对周允有恩,这让知恩图报的周允自然对赵榛生不起气来。 只要小王爷还能跟自己交流,周允就不慌了。 这代表着即便是小王爷有怨言,却也至少不至于迁怒到他们的身上。 “王爷,草民知道私自调兵乃是大罪,即便王爷有着梁太尉的调令,可是信王府军却是私军。” “私军有内臣调令便可不通过官家旨意自由出入汴梁,这个口子不可擅开。” “内外勾结,私自动兵,自古以来就是官家大忌。” “即便是王爷,也需要有能够应对官家的说法,才能够说得过去,才能够说上一句事急从权,所以草民觉得,王爷之所以上了马之后一路上一言不发,就是在考虑应该如何做,才能平息众人之口。” 话说到这,周允看着赵榛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咽了咽口水。 伴君如伴虎,君心不可揣度。 这两句话又出现在了周允的脑海当中。 老父亲的劝诫,自己怎么就一上头全忘了? 要知道,哪怕是周允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这些东西,不该是个升斗小民该说出来的。 可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赵榛这位王爷也没有想要打断自己,周允只好梗着脖子继续说下去。 “王爷,草民觉得,此次回汴梁之后,您手中的王双喜,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赵榛把两眼眯起,周允说的,勉强算是跟上了自己的思路。 王双喜这个罪魁祸首虽然在他们的利益链条当中,可能算不上什么大鱼,但是作为欺世盗名之徒,这王双喜能够招出来的东西,可就多了。 至少王双喜跟梁师成那一点关系,加上这个大案,足够让梁师成这个老太监转变对自己的态度。 毕竟梁师成是个人精,好不容易大权在握,不可能因为自己门下的管事的亲戚,就给自己搭进去。 此时的梁师成,可正是需要赵榛给他立人设的阶段。 看了看身后眼巴巴等着自己回复的周允,赵榛低声笑道:“周允,没想到你还想的挺周到。” “怎么?作为岳飞的师兄,莫非你比起成为孤的护卫,更愿意成为孤的幕僚么?” 周允当即就是两眼一亮。 这个时代本就是各自拉关系认祖宗的时代,哪怕是李唐皇室不都认了李耳这个老祖宗? 而周家,虽然说是华州潼关人士,可是族谱上写的很清楚,出自江东! 是江东周氏迁徙的一支! 加上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前些年好好的给周郎赤壁刷了一波热度,周允更加向往的自然就是那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儒将,而不是只能抄着刀子砍人的纯粹武将。 不是周允看不上自己,实在是周允即便过继给了周同,可是年龄大了的周允终究武艺跟不上,不说岳飞,就连赵康周允也打不过。 点了点头,周允悻悻笑道:“没错,王爷,比起成为护卫,草民更想成为王爷的幕僚,前些年草民还没有过继给父亲之前,曾经和李若冰兄长学习过一段时间的文事。” “草民知道自己的武艺并不能算是什么拔尖的,自卫有余杀敌不足,草民唯一的优点也就是为人机灵,知变通,懂大义了。” 周允的话中,牵扯出来了一个名字。 赵榛初听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可在片刻之后,赵榛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青年高大,慷慨激昂。 似乎是原主在前两年的时候,见过一面。 李若冰……李若水! 赵榛猛然想到,这李若冰,大概率就是后来被称之为“南朝一人”的李若水。 手指抽了抽,赵榛双目扫过周允,一字一句道:“李若冰?可是李清卿?” 清卿,是李若水的字。 虽然说原本历史上的李若冰名字之后改成了李若水,可是这字,却是一直没改。 如果说这周允真能给自己带来那位“南朝一人”,赵榛反而觉得这周允,自己得供起来。 真的,缺啥来啥! 缺一支保护自己的亲卫力量,周允带来了岳飞师兄弟。 缺幕僚,周允带来的南朝一人李若水,而李若水也就罢了,李若水还有个弟弟。 名叫李若虚。 李若虚何许人也? 后来的岳飞背嵬军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号幕僚,岳飞的头号军师! 赵榛此前还在纠结,世界被自己所改变了,岳飞还能不能跟原本历史上那帮兄弟们聚在一起,还能否凑出来原本历史上的幕僚阵容。 可当李若冰这个名字从周允口中说出的那一刹那,赵榛知道,这都不是问题了! 第七十三章 若有阻难,何为? 李若冰代表的,可以说得上是一句整个大宋有气节的文人集团。 毕竟多次出使金国,最后还能在金人的淫威之下仗义执言,不卑不亢不肯卖国,更不愿和秦桧同流合污最终落得个惨遭杀害的人,又怎能没有自己的气节? 更别提赵榛很清楚,大宋这个时候还没有显示出自己的颓软,气节忠君爱国之人,层出不穷。 正是一个需要自己千金买骨以示天下的时候。 上来就弄死了高俅,虽然说带来了自己在民间的声誉,可是同样的,落在了文武百官,落在了士人阶层的眼中,自己这算是坏规矩。 毕竟,弄死高俅可没跟任何人通过气。 扳倒高俅,就连梁师成都和自己起了间隙这就是铁证。 大宋的蛋糕就那么大,如果不能做大蛋糕就直接想着分蛋糕,赵榛当然清楚朝堂内外会如何看待自己这个搅局者。 自己身为王爷,自然是算得上一句已经有了官场的入场券。 可是大宋那么多王爷,没有谁规定就必须只能跟随自己这个王爷。 分头押注这种事儿,华夏的士大夫们可再清楚不过了。 周允的喉咙咕咚一动。 清卿…… “王爷,你也认识若冰兄长吗?” 周允两眼放着光彩,清卿自然就是李若冰的字,此时的李若冰虽然说还没有当上大官,可也算是崭露头角了。 小王爷不仅仅救了自己的师兄,早就和周家一脉有了渊源,此刻就连自己的好友,李若冰,小王爷都认识! 周允不由感慨,这一切事情的发展和变化,就好像小王爷,就是天赐给他周家一脉的主君一般。 这就是缘分那! 赵榛缓缓点头,语重声长的说道:“试学官第一,不畏强权,此时身在太学修史。” “孤曾经见过他一面,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是你的好友故交。” 听着赵榛的话,周允连声道:“王爷既然见过若冰兄,王爷应当知道,若冰兄是有大本事的人。只是若冰兄缺乏资历,而且不善钻营,所以此时才在太学修史治学,若是王爷愿意给若冰兄一个台阶,草民觉得若冰兄定然会成为王爷的左膀右臂!” 赵榛的志向,只在岳飞的面前展露过,所以周允也不知道赵榛的左膀右臂代表着什么,象征着什么。 不过赵榛觉得,本来李若冰自己就想要。 固然李若冰在史书上评话里野史中的记载并不算特别详细,也没有体现出李若冰的政治能耐。 但是收了李若冰代表着收了个硬骨头的同时,还买一送一一个岳家军头号军师李若虚! 本就想着千金买骨的赵榛,又怎会放过这个周允送来的机会?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赵榛低声道:“既然如此,到了汴梁之后,周允你可以去将李若冰带到信王府邸,孤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只要他能够说服孤,有真材实料,孤定然不会让他蒙尘,让他大材小用。” 赵榛的话让周允欣喜了起来。 李若冰的能耐,他自然是心知肚明,文采斐然的同时,李若冰还心怀天下。 碰上了这个愿意为民做主,且有着一副除恶务尽好心肠的王爷,自然是能够相谈甚欢引为知己。 赵榛那颇为冷淡,并不是求贤若渴的态度。 也被周允理解成了如今世上欺世盗名的无能之辈层出不穷,哪怕是他周允代为引荐,信王爷也不会轻易相信,还是需要考察。 这很正常,这一点也不过分! 如果小王爷连考察都不去考察,就直接说了要收下李若冰,那周允反倒会觉得小王爷不靠谱。 更别提周允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旁的不说,哪怕他加入了信王府,他也只是一个信王府内的下属官员,算是信王爷的幕僚。 哪有什么资格去替信王爷做主? 他又不是陈美那种能够包办信王府上下事物的大管事! 何况郭聂的下场,可是周允眼睁睁看着的。 小王爷喜怒无常,自己还是别瞎说话为妙。 双臂一举,哪怕是端坐马上,周允依旧身子不晃不摇的对着赵榛抱拳行了个礼。 “王爷,草民在这,谢过王爷厚恩,若冰兄定然不会负王爷厚望!” 即便是心里很期待李若冰的投效,可是赵榛作为王爷的姿态,却也依旧需要拿捏住摆足谱。 求贤若渴归求贤若渴,可是自己不能弄坏了供需关系。 如今的李若冰已经二十五岁了,在大宋官场算是年轻。 可是对于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而言,年纪轻轻治学修史,毫无疑问是最大的浪费时间。 因为光靠着治学修史,是成不了气候的。 满腔惆怅,满腔壮志,满腔笔墨无处挥洒,李若冰的苦闷和郁结,在一次次碰面之中,让周允知道了个清楚。 所以在见到这个机会之后,周允立马就给李若冰求了个见面的机会。 一行车马,过了山丘,又过了驿馆。 打头开路的林冲乐乐呵呵的骑着马,从前方转了回来。 “王爷,前边不远就到汴梁了,咱们是继续保持如今的速度,还是提速回师。” “虽然韩老大在梁太尉手里拿了令箭文书,但是梁太尉也说了,他定会不沾此事,就说是王爷的一意孤行。” 这确实是梁师成那老狐狸做的出来的事情。 令箭文书他给了,但是这事儿,这口锅,他不背。 在一开始就撇清关系,代表着梁师成此时估计早就和赵佶说好了,更是约好了时间。 约好的时间内,赵佶兴许不会有什么动作。 可赵榛作为此时赵佶最喜欢的皇子,更是如今汴梁上下风头最劲的王爷,赵佶怎么会乐意赵榛脱出他的视线太长时间? 赵佶有什么怒火有什么怨言,对着赵榛发去。 这就是梁师成的态度。 赵榛看了看林冲,缓缓的点了点头。 说实话,此时的赵榛才算是有了时间打量这个《水浒》当中,豹头环眼的豹子头林冲。 一条七尺男儿,手持一杆镔铁长枪,长相按照这个时代的审美观而言,确实是一条好男儿。 哪怕是脸上刺了字,这林冲却也气宇轩昂。 “林冲,你此前是禁军枪棒教头,你觉得此时我等回汴梁,可否会遇到禁军的阻碍?” “若有阻拦,何为?” 信王府军大举出动,回来的不过寥寥十余人。 这是一个天赐良机。 但凡汴梁守城的禁军厢军有点心思,就可以将人拦在汴梁之外。 高俅的门生故旧,都在禁军厢军当中。 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对赵榛动手。 林冲恍然一愕,眼中划过一抹压抑。 “王爷,若有人阻拦,来人必是陆谦!” “还请王爷允了卑下,和陆谦生死诀!” 第七十四章 胖大和尚,汴梁城防,利刃出鞘 林冲不提陆谦也就罢了,一提陆谦,赵榛只觉得都是麻烦。 陆谦是高俅的铁杆手下,为了满足高家人的淫欲,甚至可以把他如兄若弟的好友林冲给卖了。 对于这种忠诚的狗,高俅自然不会有所怠慢,赵榛此时仔细捋了捋禁军名录,还真就想起来了在金枪班名录里的都虞候陆谦! 原本没有看到林冲的名字,赵榛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但是此时林冲都出来了,那么此陆谦就是彼陆谦的概率,可就大了。 只是说如今的林冲还没沦落到草料场大火以及风雪山神庙的地步,所以还没有手刃陆谦。 眯了眯眼,赵榛看向林冲。 “林冲,你怎知道若真有阻拦,来人就会是陆谦?” “孤记得陆谦此人,他是皇宫近卫金枪班得都虞候,怎么有能耐到城门处阻拦孤的入城?” 林冲一拍大腿,愤愤道:“王爷,这汴梁禁军,早就已经烂了!” “城门守卫松懈,禁军训练懈怠,陆谦身为一个辱嫂卖友的小人,攀附上了高俅父子之后就得意忘形。” “王爷让高俅打杀了高衙内,高俅又在被流放的途中,遭到了刺杀。” “这个消息,恐怕昨夜就已经传入了汴梁城中。” “对陆谦而言,这事情莫过于晴天霹雳。” “一夜之间,所有的靠山都没有了。” “然而高俅虽死,可是高俅的门生故旧,妻儿老小依旧都在。” “只要他可以表现出他的忠诚,那么他的荣华富贵也不会少了太多。” “而他这个人,我太了解他了。” “没有什么大智慧,只会耍些小心机。” “所以得知了王爷回城的话,这陆谦定然会使用些小手段,让王爷灰头土脸的回汴梁。” “打压了王爷的气焰,陆谦就能在高俅系的人们那边,扬眉吐气。” 听着林冲的絮叨,赵榛缓缓点了点头。 汴梁此时的城防松懈,赵榛也不是不清楚,毕竟如果城防严格一点的话,高俅哪能御街打马杀人,一手遮天? 梁师成又怎么能不经过赵佶这位官家的点头,就直接许可了赵榛的信王府军全军出击呢? 一千兵甲齐全,配上了具装战马的骑兵。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千人足够攻破一些大宋的城池,也能够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攻破皇城了! 如果陆谦真想邀功,还真有可能做出来在城防之时使点小手段,下点小绊子的事儿来。 毕竟他弱他有理,作为一个守城卒,高高在上的小王爷,怎么着也不会不要面子和他计较吧? 更别提如果上边人怪罪起来,他大可以说自己是临时工,不知道法度,而后一句秉公执法,一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可以把他的格调竖起来,风骨立起来。 同时还可以堵住悠悠之口。 还能好好的在高俅的遗孀和门生们面前刷个脸。 这确实是个大好机会。 看着赵榛不说话,林冲悻悻一笑,揉头道:“当然,若没有人阻拦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 即便是林冲这般说了,可赵榛的心思,却始终挂在了有人会来阻拦之上。 这种可能,确实大,不可不防。 来的不是陆谦,也有可能是什么赵谦徐谦,毕竟高俅执掌殿前司那么多年,又怎可能没有几个捧臭脚想报仇的? 何况林冲的话提醒了赵榛,高俅固然身死,可是高俅这个半步太尉留下来的政治遗产,却丰厚到令人十分动心的程度。 “若是陆谦,你大可杀之,责任孤来承担。” “此时此刻,全速返回汴梁,挡孤者,阻碍孤者,皆视作王双喜同党,杀无赦!” “周允,剑来!” 徐夫人剑依旧放在周允的手中,毕竟那玩意虽然有了个粗制滥造的剑鞘,却也依旧沉重。 赵榛一直拎着不是个事,不如让周允客串一波捧剑童子。 听到赵榛的话,周允把马一夹,双手一伸,就将徐夫人剑剑柄朝外的递给了赵榛。 感受着手中所掌之物的冰寒,赵榛双眼中升起了怒意。 最好是有人在自己回城的时候使阴招,自己可以借题发挥,好好整顿一下汴梁城防。 总不可能自己风风火火的搞建设,搞改革,因为城防松懈,冒出来几个刺客给自己咔嚓了。 虽然这种事情在大宋这么多年的历史上基本没有发生过。 可在如今的徽宗朝,不讲武德的寒门子,破落户,可没少在禁军在朝堂啊! “城下何人!夜间汝城,可有文书手续?” 在郭家村终究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哪怕赵榛一行全速赶路,可到了汴梁城外的时候,依旧已经入了夜。 虽然大宋已经取消了宵禁,但是晚间入城,例行问话终究还是要有的。 然而城头上问话的人,却问的不是赵榛,而是此时正在城门外,和几个守城卫兵对峙的彪形大汉。 大汉的头顶,在火把的照耀下熠熠发光,竟是一个胖大和尚, “某乃是大相国寺菜头智深和尚!时辰太晚,回不了寺,回个城,找某的好兄弟,禁军教头林冲借宿一宿!” 有一说一,听着胖大和尚的话,林冲的脸上满是尴尬,而赵榛的脸上,却是惊喜。 “王爷,此人是卑职之前还担任禁军教头之时,结识的兄弟,鲁达鲁智深。” 林冲尴尬的笑着对赵榛介绍着胖大和尚,可赵榛看着鲁达的眼神,却满是欣赏了起来。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的鲁智深啊…… 这胖大和尚,算是梁山泊真正堪称好汉的寥寥几人中的一员了。 既然有了林冲陆谦,再有一个鲁智深,倒也可以理解。 对于赵榛而言,水浒传中的人物,他有着深刻印象得,也就那寥寥数人而已。 比起林冲这个憋屈到极致才爆发的闷葫芦,赵榛反而更欣赏鲁智深这种急公好义,豁达豪爽的壮士。 “林……” 赵榛伸手就想让林冲去招呼鲁智深过来,可是城门大开的巨响。却打断了赵榛的话。 从城门当中鱼涌出了一班兵甲齐全手执铜枪的卫士。 “原来是林冲那个贼子的朋友,难怪这么不知礼数,拿下,祭旗!” 卫士当中,当先一个一身金甲,头戴官帽的男人,拈须说道。 看着这个人,林冲两眼一直,指着来人大喝道:“王爷,此人正是陆谦!” 第七十五章 鲁提辖心生仰慕,林教头怒从心来 不用林冲说,赵榛也知道在眼下这个高俅修改了禁军名录的情况下,能够直接管林冲叫贼子,而且要拿下林冲朋友的,只有可能是高俅的忠犬卖友求荣的陆谦。 有一说一,这陆谦的卖相,还是属实不错的。 大宋固然没有一个当官的长得歪瓜裂枣,可是像是陆谦一般,浓眉大眼一身正气,还有着一种独属于武人的威风凛凛,一看就该是忠臣良将的,赵榛却只见过这一个。 毕竟勾心斗角的赵宋朝堂之上,赵榛见过的,可都是那些大奸大恶的奸臣,属实是少见多怪。 陆谦听着林冲的话,也是及时的将目光视线,转到了赵榛的身上。 只是稍稍一打量,陆谦便呵呵笑道:“原来是信王殿下当面,卑职见过王爷,还请王爷念在卑职甲胄齐全,恕了卑职不能全礼之罪。” 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陆谦看似谦卑的一番话里,暗藏的是自比周亚夫的内涵。 果然还是读过书,苦心想着向上钻营的人。 可看着陆谦笑眯眯的脸,赵榛却没有什么跟他搭话的兴致。 林冲这人怎么样,赵榛已经从韩世忠的口中得知了个大概,性格跟水浒传小说里描绘的,大差不差,都是一个深埋反抗心理的老实人。 毕竟按照韩世忠的说法,这林冲原本被定了个流放三千里的大罪,林冲还打算受了! 这就跟水浒传里边哪怕是被流放了,还跟押送他的官兵和和气气与人为善,差点就被杀了的林教头基本一致了。 这么一个林冲,还是自己手下人的情况下,只是干掉一个卖友求荣的陆谦,赵榛根本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可还没等赵榛出声,那一旁被几个卫兵拦住的胖大和尚鲁达却是一声虎吼。 “洒家那兄弟何时成了贼人?贼子!好好跟洒家说个分明!” 身高八尺,腰阔十围,自然是夸张手法。 可是真当胖大和尚以一种跟他的体型完全不符合的敏捷冲到赵榛面前十步,一把如同提溜小鸡崽子一般给陆谦提起来的时候,赵榛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 鲁智深,少说也该有个三百来斤! 宋朝一尺合后世的31.68厘米,鲁智深自然是没有两米五三那么离谱的身高,但是赵榛肉眼估算,起码也有个两米二! 真要类比的话,赵榛只觉得鲁智深的这幅体格,跟后世老美那边的篮球巨星奥尼尔有的一比。 这就是赵榛直观看到鲁智深的第一感觉。 说鲁智深的吼叫是虎吼,这也不是夸张比喻,而是鲁智深的含怒咆哮,还真就堪比前世赵榛在毛子那边的野生动物园中,听到的猛虎咆哮。 陆谦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片刻间,就感觉双腿离了地,脖颈处一阵如同要捏碎他骨头的剧痛,不断的反馈到他的脑子中。 “壮士切莫自误,陆谦再怎么说也是大宋都虞侯,你这般对他,孤会很难做的。” 赵榛一字一句,轻言细语,可落在鲁智深的耳中,却是意味深长,甚至还有着一股子威胁的意味。 有一说一,鲁智深也是当过官的,渭州府提辖,虽然三拳打死镇关西之后,为了躲避官府缉捕出家当了和尚,可是从前当官时候的见识阅历。却依旧还在。 方才虽然一时情急之下,直接拿了陆谦,可真当面前这个人小鬼大的娃娃说出了那饱含威胁的话之后,鲁智深瞬间就冷静了。 陆谦可是管这娃娃叫王爷的! 这段时间在大相国寺厮混,虽然说当的只是个管菜地的菜头,可鲁智深却也听说过信王赵榛的大名。 “洒家智深和尚,见过信王殿下!” 一时不知该如何行礼,鲁智深二话不说单膝跪地抱拳拱手,如同山匪,又如同行伍之人一般,行了个军礼。 看到鲁智深这番模样,刚被放下觉得面子扫地的陆谦却恶向胆边生,厉喝一声道:“王爷面前,刺王杀驾!来人!格杀这胖和尚!” 一言既出,陆谦只是身子往后一晃,一把提过了他放在手下手里的金枪,旋即双腿一点,须臾间就挪移往返了三五丈。 当他再一次靠近鲁智深的时候,陆谦的脸上已经挂满了冷笑。 手中金枪如同一条探信的灵蛇一般,直接刺向了鲁智深后腰。 在陆谦眼中,只要他能当着这个娃娃王爷的面,给这个胖大和尚杀了。 这娃娃王爷,哪怕不被吓傻,也不会有什么心思来跟自己计较了! 毕竟这世上只有赶尽杀绝,哪有胜利者去送别失败者,主动服软的? 没啥太大的问题,赵榛送别高俅的一幕,在汴梁无数有心人的眼中,就是赵榛不谙官场法则,就是这王爷的软弱和仁慈。 而陆谦更是觉得,赵榛就如同汴梁里其他的王爷一般,都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辈子都只是活在他们舒适圈子里的“贵人”。 真的遇上了突发事件,这小王爷必然会方寸大乱! 只要当着这小王爷的面,干掉了那个扫自己面子的胖大和尚,就能让这小王爷颜面扫地,何乐不为?! 怀抱这种心思,陆谦暴起捅枪。 电光火石间,鲁达如同身后长了眼睛一般,一把就握住了陆谦突刺而来的长枪枪杆。 锋利的枪头距离鲁达的面颊,不足三寸! “还不上?!” 看到自己的长枪被鲁达握住,陆谦又是一声暴喝。 暴喝的同时,陆谦甚至还眼有余光的扫了一眼赵榛,试图看看那位小王爷会有何反应。 听着陆谦的暴喝,几个金枪班的禁军纷纷端着武器打算向前,可端坐马上的赵榛只是把手一挥,冷笑道:“孤没说话,谁敢动的试一试??” “林冲,说了交给你的,你去吧!” 赵榛话音落地,一直用帽子挡着自己面孔的林冲翻身从马上越下,双足几个连点之间,整个人爆射到了鲁达陆谦身侧。 “智深兄!此人乃是小弟的生死仇人,还希望智深兄能把他让给小弟!” “待此间事了,小弟定在汴梁设宴,和智深兄不醉不归!” “此时还请智深兄,替小弟护卫王爷一二!” 鲁达并无二话,只是扫了一眼林冲脸颊上的刺字,就将手中紧握的陆谦枪杆松开。 “行!林冲兄弟,洒家听你的!” “信王殿下替民做主,洒家早就心生仰慕了,今日得见,方知名不虚传!” 如同丢掉一根路边的木棍树枝一般,鲁达眼中丝毫没有陆谦,只是抱了抱林冲,便一甩大袖,走向了赵榛。 鲁达本就是粗中有细之人,听到赵榛对林冲所说的那一句“交给你的”,又如何不明白,赵榛早就将陆谦,视作了林冲的猎物。 只是眼看着林冲离自己越来越近,陆谦整个人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第七十六章 小王爷怒斥陆谦,豹子头仰天长啸 “你不要……你不要……你不要过来啊!!!” 看着林冲一步步朝自己走近,陆谦的呼吸逐渐急促,此前还保持的端正儒雅再也端不住了,面容彻底扭曲了起来。 自幼和林冲结识,在陆谦的眼中,林冲就宛若是别人家的孩子那般,自幼就给他带去了无与伦比的压力。 学武,林冲压他一筹。 学兵法,林冲依旧压他一筹。 就连长大之后的容貌,林冲依旧压了他陆谦一筹! 如兄似弟,明明两人从小一起玩到大,他却看着林冲被周同收为弟子,看着林冲在周同的引荐下担任了禁军教头,看着林冲洞房花烛娶上如花美眷,他却只能默默的在暗中舔舐自己的心理创伤。 直到那一日,他卖友求荣,因为有着一身武艺,又懂得钻营,更是跟着林冲一同看了不少的兵书,一举从一个汴梁街边随处可见的青皮无赖变成了禁军金枪班的都虞侯。 志得意满之下,又听自己的主子说,已经抹去了林冲在汴梁内的一切记录,林冲其人更是被塞进了天牢大狱,如果没有贵人搭救,林冲永世不得见天日。 陆谦一直觉得,自己恐怕这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然而自打数日前那爱管闲事的小王爷斗倒了自己的靠山之后,一切都急转直下。 今日,陆谦更是再次遇见了自己的一生梦魇,林冲林教头! 看着林冲那俊朗脸庞上刺着的几个字,陆谦只觉得自己满口牙,都在打颤。 “你不是被关在天牢大狱吗?你怎么出来的?!” 一面惊恐的说着你不要过来,一面陆谦还在惊异的质问,为什么林冲不在他本该在的天牢大狱。 听着陆谦的话,林冲爽朗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陆贤弟,哥哥我这是从天牢大狱里爬出来,找你复仇啊!” “害的林某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若不是王爷开恩,林某此时只怕是不知哪一个角落的一捧枯骨了吧!” “陆贤弟,你说这仇,哥哥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林冲笑的如同暖阳一般,可是说出的话,却宛如是九幽冰窖一般凌冽。 此时正值夜间,虽然汴梁内依旧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可是在这外城城门处,却没有多少行人。 林冲倒也不担心自己此时如同要将陆谦生吞活剥了般的语气,会给小王爷带去什么不好的反馈,让百姓对小王爷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一旁听着林冲咬牙切齿的话,脸色也逐渐严肃起来的鲁智深看了看场上一个手脚并用挣扎着往后逃,一个步步紧逼却始终没有动杀手的人影,转过头看向赵榛道:“王爷,林冲兄弟他此前不是这样的。” “此前的林兄弟家庭和睦美满,脸上也没有刺字,端的是一条温文尔雅的好汉子。” 鲁达还想着给自己的好兄弟,在他的新主公面前挽回一点印象,即便是他和林冲之间的交情,不过就是打了几架,喝了几场酒。 赵榛缓缓点头,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光头。 不得不承认一个事情,那就是小孩骑矮马,即便是骑在马上,自己还是没站地上的鲁达高。 扫了一眼城头,赵榛举起一块令牌,对着城头高呼道:“孤乃信王!这是孤的令牌!关城门!” 当听到城门关闭的声音后,赵榛看着连滚带爬朝着城门跑去的陆谦,对身侧的鲁达说道: “智深大师,你说的这些,孤都知道。” “正是因为孤知道,所以孤才给林冲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擅自杀了值守皇宫的金枪班都虞侯,这个责任,林冲背不起。” “只有孤才能担得住。” “孤不愿意身边的义士蒙受不白之冤,却无处伸张。” “更不愿意,在孤所看得到的地方,有这种腌臜事的蔓延。” 鲁智深是个急公好义,爱打抱不平的性子,若不是因为打抱不平,他也不至于丢了种经略相公手底下的提辖职务,剃度为僧。 听着赵榛的话,鲁智深当即倒抽一口冷气,心底暗自叫好: “这小王爷,真对洒家胃口!要不是洒家身上担了命案,洒家定也会和林冲兄弟一般,投了小王爷!” 鲁智深身上背着的命案,此时已经算是陈年旧案了,他本人,也成了杀人潜逃多年的凶手暴徒。 想要贸然洗掉他头上的杀人罪过,非是什么顶级权贵,基本洗不干净。 要不然鲁智深的老上司种师道也不至于放了手下这么一个悍将走。 看着这小王爷,鲁智深也依旧只觉得即便小王爷风头一时无两,却也只是个娃娃,不一定保得住自己。 投了小王爷,没准会害了小王爷。 毕竟收容潜逃多年的杀人犯,这一点会导致小王爷的名声受损。 “王爷高义,洒家佩服!” 鲁智深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对赵榛行了个礼。 这一礼,无关乎地位,更无关乎名声,是鲁智深最纯粹的敬意。 就在赵榛和鲁智深两人聊天的时候,那头的林冲终于将陆谦逼到了墙角。 “陆贤弟,哥哥记得,当初哥哥也是这般被你带人逼到墙角的。” “是吗?” 林冲淡然的话语中,透露出了冲天的杀意和恨意。 陆谦靠着城墙,看着紧闭的城门,眼中满是绝望。 “王爷!林冲能做的!我陆谦也能做!为什么王爷要为了一个林冲,而放弃我这个主动讨来差事,想要投王爷的人呢?!” “更何况,打狗也要看主人,王爷莫不愿意给高殿帅这一分薄面吗?” 面对着这种必死的局面,陆谦一转口供,将自己来找茬的事情说成了是想要和赵榛结善缘,妄图靠着一张利嘴,让赵榛对他网开一面。 更是再次搬出了高俅这个靠山。 在陆谦想来,小王爷这么晚了还没回京,必然是一直都在汴梁外玩耍,更是惹了事,才让信王府军出动。 高俅死了这消息,小王爷还真有可能不知道! 毕竟在陆谦的眼中,赵榛可是对高俅主动服软了的! 听着陆谦的话,赵榛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林冲忠肝义胆,陆谦卖友求荣,孤要的是这一份忠义,而不是一条哈巴狗!” “林冲,动手!” 林冲动手四字,赵榛算是加重了语气。 听到赵榛语气中的不耐,林冲全身一哆嗦,虎目看着陆谦,厉喝道:“陆谦!纳命来!” 随后,从岳飞手中暂借的沥泉枪,如同一条黑色巨蟒一般,直刺陆谦面门! “杀!” 第七十七章 陆谦授首 林冲仰天长啸着对准陆谦就挥出了枪。 然而就在林冲长枪挥洒的刹那间,陆谦宛若预判到了林冲的枪锋走向一般,只是身形一侧,下一刹,就双手一合用手中金枪直接砸在了林冲的枪杆之上。 “林冲,你可别忘了,你的枪法,我也会!” 作为林冲曾经的挚友,陆谦自幼和林冲一同学枪,即便是林冲被周同收为弟子之后,林冲也没有忘了陆谦,除了周同内定的几招非弟子不可研习的枪法之外,林冲几乎都教授给了陆谦。 也就是这般掏心掏肺的付出之后换来的背叛,才让林冲这个老实人痛彻心扉,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眼见着陆谦挡住了林冲的这一枪,赵榛挑了挑眉看向身后的岳飞几人。 好家伙,合着周同的枪法,岳飞这个亲传弟子关门徒弟,兴许还没有陆谦这个外人懂得多! 岳飞脸上也出现了一抹尴尬,周同曾经说过,他的心愿就是天下习武之人都能够自强不息,所以周同的大部分武技,都是有缘者得之。 周同历练天下数十载,这有缘人没一千也有八百,更别提曾经在御拳馆挂职,当过禁军教头的周同,不记名的学生,更是成千上万了! 虽然说这些人不一定真的如同林冲一般,将周同一身武艺枪法学了个十成十,可是这也同样代表着,若是自己继续以周师教导的枪法去对敌,很可能就会着了别人的道。 几招杀手锏兴许没人知道如何破解,可是切磋当中,谁一上来就玩杀手锏的? 更别提像是拖刀,回马枪等等可以一招制敌的招数,想让对方挨上的前提是自己得暴露出自己的虚弱,让别人觉得有机可趁。 万一自己手慢了,或者反应慢了,可就成笑话了。 因为类似于这样的杀手锏,都属于是先行险,而后胜之! 喉头动了动,岳飞看向赵榛说道:“信王殿下,草民这才知道为何陈宗师要让草民去融会贯通,去推陈出新的真意。” “只有脱出桎梏,脱出原有的基础,才能够更上一层楼!” “草民,受教了!” 这个时候,岳飞是很感激陈美的,若不是陈美提点了他,他兴许都还没有想过要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来。 赵榛缓缓压了压手道:“林冲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他会的东西,陆谦大部分也会。” “这一枪失了先手,孤想知道,林冲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林冲的应对,来的迅捷无比。 只是将腰杆一扭,双腿一蹬,整个人如同脱兔一般,在空中翻了个空翻。 而他手中的沥泉枪固然枪势被拦,可是借助着陆谦下压之力,这一枪等于是林冲在空中抡了个圆! “这一招,哥哥可没教过你!” 又是一声咆哮,林冲的枪杆狠狠的砸在了陆谦的肩头。 肉眼可见的,在盔甲之下,陆谦肩膀塌下去了一大块。 只是初交手之下,陆谦就被暴怒的林冲废了一臂,陆谦眼中满是骇然,惨呼一声,将手中的枪朝着刚刚落地的林冲面前一掷。 “林冲!你这招数没教过我,你怎么好意思自称是我的兄弟的?!” 陆谦双目通红,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听到陆谦的这句话,林冲冷哼一声,手中沥泉枪再度抽出。 林冲很清楚,自己大可一枪直接捅穿陆谦。 可那样固然能够直接毙命,解了自己心头之恨,可是那样一来,岂不是给了陆谦一个痛快? 自己这段时间所受到的屈辱,自己这段时间所受到的折磨,自己的妻儿老小,他们的仇,又怎能轻飘飘一枪带过? 和陆谦一样,林冲也是双目赤红,面带一种大仇得报的肆意,林冲这一枪,抽在了陆谦的右肋。 “格拉拉!” 骨裂之声,即便是隔着好几米,都清晰地传入了赵榛的耳中。 “麻蛋,这林冲怎么感觉,有点疯啊?” 赵榛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句。 说到底,自打知道这个信王府的小兵就是林冲林教头之后,赵榛对他的观察,就一直没停过。 《水浒传》中的憋屈第一人,更是水浒传中,逆来顺受的第一人,他在这个世界上既然存在,那么他到底是怎么扛过那些憋屈的? 他爆发出来,又将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听韩世忠说,解决高俅的事情,让林冲去亲自动手了,可是因为时间紧急,林冲也只是割了高俅的头颅,并没有对高俅的尸体做什么事情。 可当林冲直面这陆谦的时候,他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抽击陆谦的身影,让赵榛觉得,这哥们是个狂战士,还是失了智的那种! “这一枪,是给你嫂子的!” “这一枪,是给你侄儿的!” “这一枪,是给你伯父的!” 林冲咆哮着,手中大枪化作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残影,不断的抽击在陆谦的身躯之上。 在林冲停手的那一刹那,陆谦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如同被抽掉了浑身骨头一般,瘫倒在地。 眼瞅着是进去少于出气,活不成了,林冲缓缓的扯掉身上的衣衫,擦拭着沥泉枪枪杆之上的肉末和血迹。 “陆谦,这么杀了你,虽然解恨,但也算是便宜你了!” 说完这句话,林冲转身打算走向赵榛,交还沥泉枪。 “林冲,你可知道嫂夫人如今,在哪?” 一道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奄奄一息的陆谦口中发出,落入了林冲耳中。 听到了这句话,林冲双眼闪过一抹错愕。 进了高府的女人,不是成了高家人的玩物,就是被玩死了抛尸乱葬岗。 林冲夜探过高府,没有发现自己妻子的存在,所以在林冲的心中,他的妻子应当是早就身死了。 可陆谦这句话,却准确无误的抓准了林冲的心思。 “莫非,她还在?” 林冲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转过头,看着地上如同烂泥一般的陆谦,惊呼道。 陆谦嘴唇上下扇动:“林冲,弟弟后悔了,弟弟不该出卖你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林冲……” 越说,陆谦的声音就愈发微不可闻。 林冲下意识的走近了陆谦,打算将耳朵凑到陆谦的嘴边,好好听一听陆谦想要说什么。 浑然忘掉了,这陆谦片刻之前,还想杀他而后快。 赵榛双眼一动,这林冲是关心则乱啊! 虽然不知道陆谦说了什么,让林冲收了手,可是赵榛很清楚,陆谦这种人,是不可能会有什么悔改的! “林冲!你的老婆已经死了,你也和我一起死吧!” 看着靠近自己的林冲。 已经逐渐暗淡的陆谦,双眼中陡然闪过一抹名为得逞的光芒,早已折断的手臂上,一道寒芒直接刺向了林冲腹部! 是袖箭! “咚!” 陆谦双眼失去了光芒,而袖箭射穿人体的声音,却也没有传入他的耳朵。 林冲却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这陆谦歹毒阴险,他的袖箭,定然涂了毒! 若不是信王殿下要求身上腹部需要插上钢铁片来避免被流矢所伤,要不是信王殿下也有那个资格给信王府军弄到全副甲片,自己可就着了陆谦的道了啊! 第七十八章 鲁大师囊中羞涩,小王爷图谋鲁达 已经死于全身骨骼尽碎的陆谦当然想不到,平日里对自己武艺极度自信,连甲胄都不愿意穿的林冲,在身败名裂隐姓埋名后,被赵榛这位将信王府军视作自己基本盘的王爷生生武装到了牙齿。 信王府军别的没有,有着赵佶的许可,更有着梁师成掌管殿前司和器械监,武器,头盔,面甲,铁甲,甲片,这些东西管够! 而林冲固然此时戴的是帽子,但这也不代表林冲卸掉了身上的甲胄。 在这个情况下,别说陆谦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用出来的是袖箭这种暗器,就算是手弩爆射林冲腹部,只要不是直接射中了甲片的缝隙,都无法对林冲造成有效伤害。 然而林冲此时,也是止不住心头的侥幸。 陆谦已死,大仇得报,虽然陆谦临死之前的话让林冲有了一丝侥幸心理,差点害死自己,可是手刃了自己的两个生死仇人,对于林冲而言,却也算得上是一种解脱。 “自此以后,能安心睡一个好觉了……” 林冲内心中,闪过自己自打受难以来唯有的一次安宁,可是看着身前那些和陆谦同属金枪班,只是在赵榛的威慑下不敢动手的金枪班禁军们,林冲的眼神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自己之所以能报仇,全托了信王殿下的看重和信任。 自己已经辜负了自己的妻儿老小,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如此以国士待己的信王殿下。 一人做事,一人担! 林冲从来没想过,会让信王殿下担下这擅杀皇宫禁卫的罪责。 “王爷,卑职护送王爷回汴梁后,便去开封府领死!决计不会让王爷的名声受损!” 林冲大步流星的在诸多金枪班禁卫们注视之下,走到了赵榛马前,整个人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双膝跪地,对着赵榛行了个大礼道。 听着林冲这一番话,赵榛轻笑了一声,眼光扫过一旁面带讶异的鲁达。 “林冲,说什么胡话?金枪班都虞侯陆谦,汴梁城外刺杀本王,被本王侍卫诛杀。” “有你什么事?” “领死?自打入了信王府,你的命就是本王的,你没有那个资格去说什么领死!” “明白了?” 几句话说完,赵榛看也没看跪倒在地满脸错愕的林冲,直接双腿一夹马腹,冷哼一声道:“回城!!” 从乡里地方来到汴梁,哪怕是周允这等平日里到处游历的人,也没曾见到过这般风景。 值守皇宫大内的禁军,被信王视若无物,一言既定。 在禁军守卫们的惊骇眼神中,策马入皇城。 有一说一,这种待遇加身的少年们,无一例外,心中都满是暗喜。 直到赵榛和周同徒弟们都离开了城门,站着的鲁达按了按林冲肩膀。 “林冲兄弟,信王殿下是个高义之人。” “他知道你担不起杀了陆谦的罪名,这才由他来让你动手,更是竭尽全力说出了那句话,能够让旁人听见。” “既然投了信王殿下,就好好为信王殿下办事,我等本就是江湖儿女,又何必去惺惺作态寻死觅活。” “洒家若不是身上担着陈年旧案,投了信王除了会让人觉得是洒家为了洗罪才当了信王部下之外。” “就是收编有着旧案命案之人,也的确会伤了信王殿下的民望。” “若不是这两点,洒家也投了信王了!” “至少信王殿下,能够为民做主,这急公好义的性子,也跟洒家合得来!” 说到这,鲁达揉了揉自己烫了戒疤的大光头,憨笑一声道:“嘿,总能好过当这隔三差五遭人冷眼的菜头!” “行了!林兄弟!走!回城!今日洒家请客!咱们好好在汴梁喝上一场,不醉不归!” 林冲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双目闪过一抹纠结。 鲁达不知道,高俅也是他亲手干掉的。 可是赵榛这位信王,没理由不知道。 自己的老大韩世忠,应该会将这些事情告诉信王爷才是。 他之所以杀了陆谦,大仇得报之后就想着要去领死,就是担心万一有人给高俅之死的真相查明了,会导致因为他活着所以证据指向信王的事情。 杀陆谦,和杀高俅,两者的罪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信王殿下却依旧当成没有事一般,甚至还带着自己的师兄弟们鲜衣怒马入汴梁。 “不成,智深和尚,我今日还需要回府中述职,恐怕没时间跟你去喝酒了。” “信王府规矩森严,条例众多,和从前的闲散教头不可同日而语,我每日的训练时间,也接近四个时辰。” “不过明日我倒是休沐之日,只需要晨练之后,便可休息一整天。” “智深和尚,要么你今日也随我去信王府中?” “虽然说王爷所说的‘集体宿舍’,是十人一间,可怎么说也比兵营里要强得多,今日信王府军的袍泽门都去办案了,宿舍空旷,我估计也就是我和我的那些师兄弟们会在,多你一个倒也无妨!” 鲁达听着林冲的话,缓缓点了点头。 刚才一时语快,鲁智深说出了请林冲吃酒。 可是当反应过来之后,鲁智深才知道:哦!我没钱!我是来投奔林冲的! 林冲这一番话,倒也恰好给鲁达解了围。 一双粗眉挑起,鲁达看着林冲道:“这样甚好!” “不过林冲兄弟,洒家看信王殿下身后的侍卫中,有一人及其眼熟。” “很像是洒家在西北当兵时,曾经见过的一员小将。” “不知林冲兄弟可否告诉洒家,那人的名讳?” 西北边军出身,这个关键词出来之后所指向的信王府军中人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信王府军统帅,韩世忠! 林冲摸了摸手上的沥泉枪,看着大开的城门,朝着鲁达说道:“那人是我如今的统帅,韩世忠韩将军!” “他的确是出自西北,是一员悍将!”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入了城之后,眼看着林冲和鲁达没有跟上,韩世忠面带着疑惑,对骑马在最前方的赵榛问道:“王爷,那胖大和尚,末将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好像是小种经略相公麾下的一个提辖!” “不过那提辖每日无肉不欢,无酒不快,必然是不会当什么需要遵守清规戒律的和尚。” “末将琢磨着,那人会不会是那鲁提辖失散多年的兄弟之类的?如若真是这样,王爷大可通过他,来和小种经略相公结一份善缘。” “种家军,算是如今大宋最强的边军了!” 听着韩世忠的话,赵榛哈哈笑道:“原来世忠你也认识鲁达?那胖大和尚就是鲁达!” “他哪怕当了和尚,也不过是个花和尚!” “想和种师道结善缘,倒也不必通过他,种家军防备西夏,如今西夏被童贯打的屁滚尿流,以童贯的倒行逆施,种家军自然是苦不堪言。” “孤只需要将童贯弄回汴梁,种师道就会对孤感恩戴德了!” “何须其他?” “鲁达这人,是条急公好义的义气汉子,信王府军中如今的骑将多,正缺一个步军将领。” “我看这鲁达,就很合适!” 第七十九章 崇政殿中徽宗愁,钓鱼台上太尉慌 刚进汴梁没多久,赵榛就被赵佶安排在城门等着的内侍给带来了崇政殿里。 前脚踏进崇政殿,后脚赵榛就看着披头散发一副道人打扮的赵佶劈头盖脸的问道:“榛儿啊!榛儿!你说说,你让爹爹怎么说你为好?” “刚让你斗倒了高俅,爹爹以为你会收手,看你去送别高俅,爹爹还觉得你成熟了,是好事,至少知道替爹爹考虑。” “可你这一回来,一天不见,你就带着你的信王府兵在南熏门外给高俅的心腹爱将,也是爹爹的守卫都虞侯给宰了!” 说到这里,赵佶撩了撩垂落到自己眼前的头发,看向一旁双手环抱面带微笑的梁师成,问道:“梁太尉,那都虞侯叫什么来着?” 梁师成脸上的笑脸,顿时就端不住了。 跑来告状打小报告的虽然不是他的人,可是这都已经入夜了,如果没有他的默认,城门的事情怎么着也没法这么快就通过杨戬管辖下的内侍带到赵佶耳中。 原本还想着看看小王爷吃瘪,自己再去为小王爷解围,通过这种方式让小王爷跟自己之间的关系稍微缓和一些。 同时也打一打赵榛这位小王爷的气焰。 毕竟虽然瞒着赵佶,可是梁师成还是很清楚赵榛在郭家村办了些什么事情的。 更是在韩世忠赶回汴梁调兵的时候,知道了郭家村那边发生的案子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固然那人只是自家府邸里管事的亲戚的手下,小王爷要大办特办,这多少也算是不给他梁师成面子了! 结合几点之下,梁师成自然乐的看赵榛的笑话。 无论怎么想,当街杀了皇宫禁卫,这都是一件踩着赵佶这位官家的底线来回横跳的事情啊! 今日杀禁卫,明日破皇城。 手里握着军队的赵榛,还真有能耐干这种事! 梁师成就不信了,这么玩,赵榛还能如同此前一般,那么受赵佶的宠爱。 自打来了这崇政殿,看着那久违的道袍官家,梁师成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更是在赵榛的跋扈之事上,添油加醋了一番。 至少林冲的身份,这一点梁师成是如实说了。 而赵佶一开始的几句话,确实让梁师成兴奋了起来。 可随着赵佶问自己,那个都虞侯名字的时候,梁师成一秒破功了。 这说明,赵佶压根就对赵榛杀了他的禁卫根本没放在心上。 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说的就是此时的赵佶。 虽然破了功,但是梁师成还是轻轻拱手道:“官家,那人名字是陆谦,金枪班都虞侯,今日不知怎的,调去了南熏门。” “信王麾下的那个林冲,曾经是汴梁禁军枪棒教头,和陆谦有着生死大仇。” 短短两句话,梁师成又一次埋了坑。 赵榛没好气的看了一下“甘为人子”梁师成梁太尉,双手抱拳对赵佶说道:“爹爹,孩儿只是气不过罢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在汴梁城里,有着一个卖友求荣,更是害的曾经好友家破人亡,身败名裂的败类,既然撞到了孩儿的面前,孩儿又怎会放过?” “爹爹曾经教过孩儿,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孩儿曾经不懂事,轻狂荒唐,如今孩儿,只是想做一个好人。” 开口就是有条不紊,一字一句对的算是极其让赵佶宽心。 有一说一,赵佶虽然不是个好皇帝,更不把百姓的性命当一回事,可是赵佶对于道理,还是很懂很明白的。 他确实教导赵榛的时候,说过那句刘备的名言。 双手给头上披散的头发统统整理好,赵佶还真就有着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随手摆了摆手,赵佶看着赵榛道:“你那个部将的事情,梁太尉都跟爹爹说了,不过榛儿,你这大军调动,为的是何事?” “爹爹听说,你不仅仅调动了你的信王府军,更是让他们做好了战备,全副武装的出了汴梁。” “榛儿,莫非你想要造反吗?” 赵佶虽然说话的语气,极为温和,可是赵榛很清楚,自己这个蛇精病老爹,随时有可能把玩笑当成真话。 郭家村的消息,没有传到赵佶的耳中,这一点赵榛可以想到。 毕竟不论是梁师成,还是杨戬,亦或者那些坐镇外廷的大学士大臣们,没有几个会将这件事当一回事。 自然也不会拿着这事情来搅了修仙的赵佶兴致。 双手一合,赵榛缓缓坐在了地上的一个蒲团之上,将郭家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跟赵佶说了出来。 越听,赵佶的两眼就瞪得越圆。 “啥?榛儿你的意思是,民间居然有人,行如此窃国之事?” 王双喜的操作方式,属实是小刀拉屁股,给赵佶开了眼了。 官商勾结,哄抬粮价,将官仓里的好粮换成粮商们手里的陈粮,再由商人以陈粮放出,自己谋取民声。 这在赵佶看来,王双喜那个商人要的不仅仅只是民声,更是他这个官家的颜面啊! 因为每逢大灾大难,朝廷必然会选择赈灾。 而赈灾的口子,可是需要赵佶这位如今的大宋官家开了口,下边人才能放粮的! “爹爹,正是如此,这罪魁祸首,孩儿已经带回了汴梁,关押在了信王府中。” “不过此事,光靠着一个商贾的力量,是不可能的,孩儿以为在他的后边一定还有更多的人,是一个完整的,趴在大宋身上吸血的利益链条。” “孩儿调信王府军出城,就是想要以雷霆之势,将该案人员全部缉拿,带回汴梁审判。” “从而让天下百姓知道,不是朝廷没有看到他们的灾情,只是下边的小人利益熏心,不把人命当成命!” 一手托着下巴,赵佶陷入了沉思围着赵榛走了几圈。 赵佶很清楚,榛儿将这事情全盘托出,必然是觉得利益链条太过庞大,光靠着他一人无法全部扳倒触动。 至少,榛儿也需要自己放权给他,他才能去办这事。 可是赵佶在纠结这事儿,到底值不值得自己这个官家去亲自下场。 虽然说这事儿一旦办好了,自己在民间的声望,会增加几分。 可是对于此时用一个太监就击败了不可一世西夏的赵佶而言,他正处于一个民间声望的巅峰期。 这一点民间声望,属于是锦上添花。 更多的用处,却也没了! 如果真的插手这事,那么自己岂不是玩耍的时间,又要少了? 赵佶很头大。 第八十章 不醉不归! 赵佶头大归头大,赵榛可不会管赵佶。 毕竟这案子,除了可以给赵佶增添几分民间的好评之外,更多的还是给赵榛自己刷好评,让自己的名声,传播的更加广阔。 王双喜的操作,可以说恰好就是老百姓们最关注的地方。 衣食住行,自古以来华夏大地上的老百姓们,就开始适应了农耕生活。 而粮食,就是所有老百姓们的命根子。 王双喜作为一个例子,一个典型,由赵榛这个信王爷去亲手处理,毫无疑问会受到民间所有人的关注。 固然这个时代车马慢,消息传播的速度也慢。 可不代表着赵榛不会用一些超出常规的操作,来推波助澜。 赵榛要的,就是彻底将自己这个贤王的名头,给做实了,定死了。 名声,是个好东西。 名望,更是个好东西。 后世如此,如今这个时代,更是如此。 “爹爹,孩儿倒也不想耽搁爹爹的时间,孩儿只希望爹爹可以授权孩儿替爹爹办案。” “这件案子已经查的大差不差了,罪人王双喜手下有人主动透露了王双喜的同谋们身份,所以只需要父皇允许孩儿抓人,孩儿这几日内,就能将这件案子查清楚。” “该抓抓,该杀杀。” “毕竟父皇也说了,这些人,是窃国之功覆于己身!” “这些人,断不能留,可是天下能有一个王双喜,就能有别的刘双喜,张双喜。” “此事,必须要办,而且需要雷霆手段,因为只有雷霆手段才能震慑宵小,才能杀鸡儆猴,才能让那些双喜们心存顾忌。” “爹爹是爱民如子的人,那些百姓也就是如同孩儿的兄弟们一样。” “孩儿又怎么能在自己锦衣玉食的时候,忘掉那些已经被孩儿知道了的‘兄弟’们所过的日子呢?” 不用太多时间。 听到这几个字,转着圈的赵佶缓缓转过身,看着身后的赵榛。 听到赵榛说自己爱民如子的时候,赵佶的心中,就升起了几分窃喜。 乖儿咂夸自己了! 爱民如子! 嘿!我赵佶还真就爱民如子! 连榛儿都这么夸我!那说明是真的! 赵佶看着赵榛,看着赵榛脸上,那名为期待的神色。 “榛儿,既然如此,那你就放手去办吧,一应事务需求,爹爹会让梁太尉他们配合你的。” “只要人证物证都有,那么开封府尹办案也好,还是三司会审也罢,爹都会许你一个公平。” “你先好生回去歇歇,陈美那老倌没有跟你上殿,说明这次抓人你应该是交给他去办的。” “陈美老成持重,办事妥帖,爹爹也放心。” “但是榛儿,你需要记住一个事情,那就是不论如何,都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危。” “就像是今日你回城的时候一样,那不知道叫啥的都虞侯阻拦你的时候,直接让你的部将乱箭射杀便是,弄什么报仇单打独斗?” “万一伤到你了,那该如何是好。” “榛儿,爹爹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人,可是凡事做事之前,你总要考虑一下爹爹的想法不是?” 赵佶将手按在了赵榛的头上,使劲揉了揉,脸上挤出了一抹笑意。 听着这老货的话,赵榛心里只能说是哭笑不得。 乱箭射杀皇帝的禁卫。 这可太刑了。 更有意思的,是皇帝本人这么说。 也只有赵佶这种皇帝,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缓缓双臂一拢,赵榛对赵佶说道:“父皇,那儿臣下去了。” 梁师成虽然破了功,端着的架子全失,可此时的梁师成却很想知道,赵榛到底打算对这件案子,做到什么程度。 一见赵榛要走,梁师成当即也跟赵佶拱了拱手道:“官家,天色已晚,还请官家早些歇息,老臣告退。” 梁师成的礼数一点不少,恭恭敬敬的维持着抱拳鞠躬的姿势,倒退着走到了崇政殿的门外。 赵榛自然知道,梁师成会有话想要跟自己说。 毕竟,王双喜身后的人,可和他隐相梁太尉脱不了关系。 这案子如果大办特办,那屎盆子扣到他梁师成的头上,可是一点都不难! 可赵榛偏不想让梁师成如意。 双目一挑,赵榛压低声音对着赵佶说道:“爹爹,今日天色确实晚了些,要么孩儿今日不出宫了,就在宫中陪伴爹爹,如何?” 得,这话一出,赵佶的两眼,顿时就放起光来。 赵榛作为皇子,特别是未成年的皇子,原本就该待在宫中。 只是因为赵榛自己的一力要求,赵佶才忍痛让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去宫外。 这都已经多长时间了,自己的好儿子都没在宫中过过夜了。 今儿自己的儿子居然转性了,要在宫中过夜? 这大好事啊! 更别说上一次的不醉不归套话计划,被高俅的死讯给打断了,今儿榛儿送上门来了,岂不是又能套话了? 赵佶狭长的双眼流过一道精芒。 “榛儿,此言当真?” 赵榛缓缓点头道:“当真!” 那必然当真啊! 赵榛本来就打算走亲妈路线,让自己的亲妈出面,去赵构他妈府中把人弄出来。 好培养成日后自己扶持的内侍。 今日正好梁师成出了招,膈应了一下自己,赵榛自认为比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自己还是更合适赵榛报仇从早到晚。 梁师成此时一定会在殿外等着自己出去,只要自己不出去,他就得保持着那个抱拳鞠躬的姿势站着。 一时半会的,梁师成的老胳膊老腿撑得住。 可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梁师成的老胳膊老腿,可不一定撑得住了! 赵佶看着在烛火下摇曳着的梁师成身影,不由心中一动。 脸上出现了一抹调侃,看向赵榛道:“榛儿,你这么折腾梁太尉,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这梁太尉,可是榛儿你的人啊!” 赵榛撇了撇嘴,对着赵佶翻了个白眼道:“爹爹你可别瞎说了,梁太尉是爹爹你的人,他固然和孩儿亲近,却也只不过是因为孩儿如今得宠罢了。”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他,这不就单纯只是因为,他打小报告吗?” “谁喜欢打小报告的人啊!” “孩儿明明让世忠跟他说了,不要告诉爹爹我偷偷溜出城的事情的!” 听着赵榛的话,赵佶猛然笑了起来。 笑的极为开心,极为开怀。 赵佶又一次伸出大手,按在了赵榛头上。 “害,榛儿,真是个小孩心性!爹爹就陪你闹这一场!今夜,爹爹和榛儿,不醉不归!” 第八十一章 口嫌体正直的赵佶,差点被酒呛死 赵佶满口的宠溺,让赵榛浑身汗毛倒竖。 昨夜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就想着灌醉自己,来从自己嘴里套话套消息。 今天自己怎么一上头就给这一茬忘了。 为了坑个梁师成,给自己搭进去,未免亏了一点。 两眼一转,赵榛看向赵佶问道:“爹爹可知孩儿今日出城,所为何事?” 赵榛可不相信自己全程盯着的陈美还有什么时间给赵佶打小报告。 而韩世忠更没有这个资格面见天子。 自己的行踪固然可能会泄露,可是自己的动机,赵佶必然不知道。 如果不抛出来倒也就罢了,面对赵榛这么一个反问,以赵佶的性子,赵佶必然会追根究底。 正如赵榛所想的,听到赵榛的问题,赵佶也不慌着去拿酒了,反而是拉过来一个蒲团,坐在了赵榛对面,笑道:“那榛儿告诉爹爹,你这一次微服出京,为的是什么?” “大宋的繁华,聚集于汴梁,聚集于东京,聚集于这开封府。” “榛儿出汴梁,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双手拢了拢自己又掉下来的头发,赵佶挑了一眼赵榛,玩味道:“榛儿,爹爹听说,你只带了韩世忠和陈美出城,后来虽然调动了信王府军,可这信王府军根据梁师成说的,可是兵甲齐全。” “怎么回来的时候,你身边却出现了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啊?” “虽然爹爹不反对榛儿你交朋友,可是榛儿你要知道,你是皇子,是王爷,你的朋友可不能随便乱交啊!” 一听赵佶的话,赵榛就宽心了。 赵佶果然不知道自个去了郭家村。 只是赵佶犯了和天底下所有父母一样的毛病,那就是对自己孩子的交友去指手画脚。 然而赵榛带回汴梁的是什么人啊? 未来的大宋救星,抗金名将岳飞。 这个赵榛肯定要当心腹培养,亦主亦友的相处方式,的确更容易能交心,算是赵榛打算交的朋友。 可是诸如周允赵康等人,赵榛可不打算把他们当朋友来处。 有一分交情在就好,如果没有必要,真心处的朋友多了,也是一个糟心事。 世上的酒肉朋友和所谓的狐朋狗友,大多是都不能当成正经朋友看待的。 赵佶的担心,可以说没有蛋用。 作为一个穿越者,赵榛哪有那么容易被这个时代的骗子骗走交情? 但是赵佶接了话,这就说明赵佶并不是满心寻思着跟自己喝酒。 灌酒给自己固然可以让赵佶达成套话的成就,可是长夜漫漫,赵佶想套话,啥时候不行?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反倒是跟自己儿子拉近距离的闲聊,看起来似乎对于赵佶而言更为重要。 至少赵佶的注意力,转的确实很快。 赵榛笑道:“爹爹,孩儿可不是去交朋友的,孩儿是去给府里收幕僚随从的!” “爹爹绝对猜不到,孩儿这一次出去,招了谁的徒弟到信王府里!” 谁的徒弟? 听到这四个字,赵佶双眼眯起。 猜谜嘛,他也是一把好手。 只是短短一瞬间,赵佶就轻声疑问道:“莫非是你给周同老倌儿的徒弟,招入信王府了?” 赵佶的话声刚落,赵榛就瞪圆了双眼。 “爹爹,你怎么知道的?” 赵佶认识周同,这一点赵榛可以理解。 毕竟曾经的御拳馆天席第一,按时间推一推,在赵佶还是端王的时代,正是周同风头正劲的时候。 虽然大宋不重武人,可是这不代表着在武人一道上已经登峰造极成就武学大宗师的周同地位还会和普通的武人一样低的下贱。 周同当初,甚至可以以武人身份,参议朝政! 也就是因为提出的意见统统被驳回了,周同才觉得人生无趣,宦海乏味,从而辞了官职,专心回家当了教习。 可是赵佶这老家伙怎么就猜到了自己招回来的人,是周同的徒弟? 这老梆子人精也太精了吧? 赵榛皱起了眉头。 一看赵榛的反应,赵佶抚掌而笑道:“看来爹爹猜对了!” 赵佶眼中闪过一道得色,站起身走向身后的桌子上,一手一个,提起了那桌上摆着的两个酒坛。 “来!榛儿!你我父子,边喝边谈!” 哐当一声,赵佶就将一个酒坛放在了赵榛的面前。 早已有过举坛对饮经历,加上赵佶的心大性子,赵佶一点都没有考虑赵榛的年龄问题,反而是直接说出了边喝边谈这种话。 “榛儿,你想不想知道爹爹为什么一猜就知道是周同的徒弟?” 没等赵榛回话,赵佶自饮一杯道:“能让榛儿你这么问我的,必然是名声极大的人,而当今天下,论武学造诣,御拳馆现任的也就只有一个地席的陈美。” “陈美是你府里管事,只要榛儿你一句话下去,他就会对你府内的侍卫们倾囊相授。” “而比他武学造诣更高的,天底下爹爹知道的人也就一个周同还活着了!” “不过如果榛儿你真的是招了周同老倌的徒弟,那你可需要好好辨别一二,不要被御拳馆天席这几个字迷惑了。” “周同老倌讲究有教无类,虽然他实打实收的徒弟就那么几个,不过自称他徒弟的人,天底下可到处都是!” “不是周同老倌实打实的徒弟,其实本事都稀疏平常的很。” 听到赵佶对周同这么了解,赵榛也没多墨迹,双手端起酒坛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好奇道:“爹爹为何会对周同这么了解?” “莫非,爹爹关注周同很久了?” “孩儿听周同的徒弟们说过,周同宗师可是有着满腔抱负不得实现,才黯然退出官场的!” 赵佶摆了摆手道:“可别说吧!周同老倌儿的观点,都太过激进了,民间不是有句老话吗,叫做穷文富武。” “然而大宋的时局就是这样,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百姓想要出人头地,就得靠着读书念书。” “周同的政见第一点,就是整个大宋强制推行强身健体的基础武学,通过这个,来让大宋百姓身体强健,从而成为良好的兵源。” “然而这一点想要实现,榛儿你想想,是不是基本就不现实?” “百姓想要活下去都已经够难了,还哪有什么钱财去修习练武?当爹爹是白痴呢?练武需要的药材,练武需要的肉类,这些玩意老百姓能到哪去弄去?” “至于那些商贾之家,他们求着想要读书还来不及呢,还去练武?” “榛儿你说,周同老倌的所谓‘政见’,有意义吗?” “爹爹就拒绝了他这个提议,周老倌儿居然直接尥蹶子不干了!你说爹爹该不该弄死他?” 得! 破案了。 周同想要在赵榛之前,直接选择强制推行全民健身,结果被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赵佶给否了。 结果周同被赵佶一拒绝,周同的心就碎了,拍屁股走人。 这就导致了傲娇的赵佶,关注起了周同来。 “爹爹,你对周同的弟子那么了解,还奉劝孩儿擦亮眼睛,不要被自称‘周同弟子’的人骗了。” “莫非是爹爹你被骗过?” 赵榛带着调侃的话落进了赵佶耳中,赵佶连忙推辞道:“哪有?!爹爹如此英明神武,怎么能被这种江湖骗子骗到呢!” 一面否认,赵佶一面端起了酒,狠狠地灌了一口下去。 看着赵佶的这个反应,赵榛心中确定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赵佶,真被自称周同弟子的人骗过。 赵佶是个死傲娇啊看来。 嘴上说着嫌弃周同,实际上,还是挺关心周同的嘛,连自称周同弟子的人,都愿意去接见一下。 不过有一说一,赵佶此时的反应,还挺好玩的。 赵榛挑了挑眉,不冷不淡的说道:“爹爹,孩儿此次出行,目的地是郭家村。” 赵佶咽下一口酒,自言自语道:“郭家村?” “哪个郭家村?” “去郭家村干嘛?” 下一刹,赵佶好像想到了一点什么,两眼瞪得溜圆,看着赵佶不敢置信的说道:“不是?榛儿,莫非你觉说的是那个给爹爹上贡果酒的郭家村?” 刚咽下去的酒,好像又没有完全咽下。 不上不下的随着赵佶这么一激动,赵佶顿时就咳嗽了起来。 “咳咳!” 看到赵佶的脸色,赵榛连忙站起身快步走到赵佶的背后,用力拍了拍赵佶的脊背。 “爹爹,可别喝这么快,呛到了可不好!” 第八十二章 端王莫非不如信? 赵佶这算得上是非常震惊了。 自己此前也没听说过榛儿会喝酒,昨夜喝酒看榛儿喝着,也确实是从生疏到熟练。 可怎么着今儿立马,榛儿就选择了去郭家村? 仔细一想,赵佶猛然想到昨儿晚上,榛儿确实是说了郭家村的这个果酒好喝! 赵佶的两眼,逐渐放大。 该不会,难不成,自己的榛儿…… 就喝了一次酒就变酒鬼了? 虽然说赵佶觉着,文人骚客喝点酒没什么问题。 虽然说赵佶觉着,榛儿如果能是当朝李太白,酒仙诗仙都占了,他也无所谓。 可这不代表着赵佶不知道赵榛的年龄问题啊! 再怎么说,赵榛也不过七岁,这个年纪就染上酒瘾,人可就差不多废掉了! 酗酒可是会折寿的! 赵佶面露惊恐,看着赵榛支支吾吾道:“榛儿,告诉爹爹,千万不要吓爹爹,你是不是开始酗酒了?” “这酒虽然是个好东西,可是喝酒喝多了,伤身伤本啊!” 这话一出,赵榛刚端起来的酒坛子就愣在了半空,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赵榛眼中带着一抹好奇,看着赵佶。 “爹爹你也知道喝多了会伤身伤本呐?那为何爹爹还要让孩儿喝呢?” 被赵榛这么一梗,赵佶的额头上渗出汗来。 自己儿子,咋就这么机灵? 赵佶亲口说出了喝酒伤身伤本,这让赵佶还怎么好改口,去灌赵榛喝酒? 不由自主的,赵佶用一种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两眼赵榛。 “榛儿,说吧,你去郭家村,到底意欲何为。” “如果说的爹爹不满意,那么爹爹就派人,去把郭家村的人全部抓过来,好好的一个一个的,去讯问他们。” “皇城司的人,干别的不行,严刑拷打这一块,还是值得相信的!” “父皇就不信了,莫非父皇还能不知道你到底在郭家村干了些什么大事!” 一边说着,赵佶还一边敲击着自己的酒坛子。 很明显,赵佶这人是干的出来这种事的。 而且郭家村也就几百口人,想要抓完逼供,对于皇城司动辄抄家就是数千人的那些人而言,简直就是三指拿田螺,手到拈来。 拿着这种事情,来威逼自己的儿子。 赵榛白了一眼赵佶。 “孩儿觉着郭家村的酿酒行业,是个能获利的行业,只需要稍稍规整一下,利润便能够翻上几番。” “所以孩儿去实地考察了一下郭家村的风土人情,确实还不错。” “但是仅限于酿酒的技术这一块。” “做人嘛,倒是都是一股子草莽市井气息!小机灵挺多,大格局没有。” 一面听赵榛的话,心中急速寻思着的赵佶手指敲酒坛的频率越发快了起来。 获利的产业! 这五个字,让赵佶的心头猛然一动。 大宋本就有皇家经商的一贯传统,毕竟在商品经济的催动下,大宋可以说的上一句“全民经商”。 虽然说名义上的天子,并不会去干什么‘与民争利’的买卖。 可是王爷们,皇子们,可没有几个门下不做生意的。 赵榛想要做生意赚点钱,这一点赵佶可以理解。 可是赵榛直接把自己的眼光放在了郭家村这个贡酒村上,这就让赵佶好奇了起来。 郭家村虽然说产业不算太大,可是赵佶却也有耳闻。 自己的儿子,总不可能去玩什么小打小闹。 可说实话,想要给整个郭家村的产业链买下来,光靠着信王府的俸禄和自己的赏赐,也做不到! 赵榛固然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这并不代表着,赵榛就有着花不完的家产。 赵宋皇室固然比后来的朱明皇室要有钱的多,可这有钱的,却和朱明是相反的。 赵宋是皇帝有钱,王爷没钱。 而朱明,是一个个的皇帝都穷的想要和文武百官抢钱,王爷却一个两个的肥的跟猪一样。 若是赵榛真要给郭家村的酒水产业全部吃掉,榛儿哪来的钱? 赵佶两眼眯起。 总不能赵榛的母妃,还给了榛儿一笔钱财不成? 眯着的双眼快速的打量了一下赵榛,赵佶低声道:“榛儿,你想干一番事业,爹爹也可以理解。” “毕竟钱这玩意,没人会嫌多。” “你既然已经开府了,那么榛儿你也不可能天天跟宫里要钱,这一点,爹爹也可以理解。” “爹爹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 “端王府那一大帮子人,可比你如今的信王府要少不少,毕竟你养了一千大头兵,这开销可比当初的端王府要大多了。” “不过吧,榛儿,爹爹很好奇,你这掺和酒水生意,打算掺和多大?” “这郭家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爹爹听说郭家村有着各式酒坊数十间,分别产各种不同的应季果酒,榛儿你既然打算做这酒水买卖,可该不会给郭家村的酒水全部垄断了,日后爹爹想喝,都需要找你买吧?” 赵佶这一番话,可是试探。 只是稍稍一听,赵榛的心中,就明白了赵佶的想法。 赵佶这老家伙,是怀疑自己有小金库了! 作为一个惜命且恋权的皇帝,赵佶自然不会容许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握当中。 如今赵榛不过刚开府没几天,就能有钱去鲸吞郭家村的产业了? 赵榛估摸着,赵佶心里不是觉得自己找便宜老妈要钱了,就是巧取豪夺抢了郭家村生意了! “爹爹,孩儿是以改良酿酒的法子作为投资,掺和了整个郭家村的产业。” “倒也没花一分钱。” “郭家村是一块大肥肉,汴梁当中都有人盯上了,所以孩儿一提出来这个意思,郭家村的老村长,就接受了!” “所以孩儿才说,郭家村的人,小机灵有,但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格局。” 听到赵榛提到老村长,赵佶的两眼又瞪了起来。 “啥玩意?郭槐那老狐狸,能让你空口白牙就掺和进去郭家村生意?” “他娘的当初爹爹怎么就没这种待遇?” “爹这端王,莫非不如你的信王不成?” “没理由啊这!” 赵佶如同连珠炮一般的话,让赵榛的眼睛也睁大了起来。 合着自己的便宜老爹,连郭槐也认识? 这人年轻的时候到底多闲,怎么谁都认识? 第八十三章 陈管事,管大事,管赵佶大事! 更让赵榛觉得离奇的,还得是赵佶的这番反应代表着的事情。 赵佶还曾经是端王的时候,也曾敏锐的察觉到了酒水行业的暴利。 甚至打算以端王的身份,去掺和进郭家村的生意! 打量了两眼,赵榛心中叹息。 行吧,赵佶还真就是除了当皇帝之外,样样精通。 元朝宰相脱脱说的嘛。 “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 到了现在,真的见到了多才多艺,商业嗅觉敏锐的宋徽宗赵佶,赵榛只能表示:脱脱说得对! 也就是对赵佶愈发了解,赵榛才觉得可悲。 但凡赵佶给他干其他事的心思,转移那么几分到政治上,到如何当一个好皇帝上。 恐怕封建王朝的‘圣人’,他赵佶还真就当得起了。 毕竟先天上的祥瑞条件,赵佶是不缺的。 黄河水清,这按照封建时代的说法,可就是出现了圣人啊! 哪能落到一个被俘五国城,后妃帝姬为营妓的事? 看了看仙风道骨的赵佶,赵榛长叹一口气道:“爹爹,你当初既然也动过郭家村产业的主意,那你当初是如何做的?” 在赵佶还是端王的时期,那会的郭家村,可还没有贡酒的名头。 整个村子,也绝不会是如今这幅全村酿酒人的样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不需要什么靠得住的靠山,也足够自给自足,特别是没有贡酒的名头,郭家村村民们的野心也还没有滋长出来。 想要掺和进他们的生意,的确是很难的事。 赵榛瞥了瞥不说话的赵佶,以自己这些天对赵佶的了解。 赵佶当时十有八九是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处理方法…… 要么以权压人,要么直接砸钱…… 而且以权压人这一点,赵佶还没法暴露自己的身份,因为当初的端王,只是一个闲散王爷。 他的皇帝哥哥哲宗多少也算得上是一个明君。 在这么个老哥的监视下,赵佶想要摆出王爷架子去威压老百姓,属实是有点困难。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赵佶选择了砸钱。 可是创业初期的创业者,大部分都算得上是硬骨头,有着那么几分傲气傲骨在,更是有着极其强烈的自信和自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心态,其实更多的不是出现在少年人的心里,而是出现在初次创业的人心里。 面对这种人,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砸钱。 那就很哦豁了。 基本就是自讨没趣。 赵佶挠着头,面上闪过不自觉的尴尬和僵硬,支支吾吾道:“爹爹当时就是带了三百金过去……然后……跟他们说……让他们当爹爹的手下,为爹爹酿酒,爹爹负责给他们把酒水卖到全天下去!” “不过他们不知好歹!非但拒绝了爹爹,还说什么如今他们的酒水有贵人看上,产量连他们的贵人一家都供应不上,没什么好卖的!” “爹爹到现在还都不明白,他们的贵人,到底是哪个王八蛋!” “居然跟爹爹抢生意!” 这个王八蛋……是你自己啊…… 赵榛看着赵佶满脸不忿的样子,心里暗自吐槽。 搁谁谁都会去选已经知道身份,知根知底的贵人,而不会去选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带着三百两黄金就要入股的人啊! 谁知道那个人是不是骗子? 这话赵榛没法跟赵佶说。 只能让赵佶自己寻思自己纠结去。 毕竟以赵佶的别扭性格,这件事他记了这么久,哪怕他如今贵为天子都一刻不曾忘。 说明赵佶对于这件事,还是很看重的。 这个王八蛋,赵佶估计恨不得扎小人了都! 如果他真的知道自己骂了这么久的王八蛋就是他自己的话…… 赵佶的心态十有八九怕是要炸! 不过想到三百金,赵榛倒是笑了起来,看着赵佶道:“爹爹,这三百金跟郭家村还是真的有缘。” “孩儿这一次去郭家村,遇上的这桩案子的起因啊,还就是三百金引起的!” 王双喜以三百金的假契约,骗的郭聂哪怕是破产都还不上,最终导致了赵榛的郭家村之行一口气鲸吞了整个郭家村的产业。 虽然赵榛算得上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可这也侧面印证了,三百金的购买力到底有多夸张。 然而赵佶对赵榛所说的案子一点兴趣都没有,赵佶只是骂骂咧咧的。 一点官家的样子都没有。 “去他的!我当时也是头脑发了热,才想着去扶一把郭家村的酒水,当初他们要是跟了我,现在怎么着也该算是皇商皇庄了!” 一面说着,赵佶一面提起酒坛,恶狠狠的灌了一口酒,挑眉竖眼道:“榛儿你可不能被郭槐那个老狐狸骗了!郭槐那个老狐狸,可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是好人,他也没那个能耐一直吊着跟宫里的联系,让陈美给他说好话!” “直娘贼!明明拒绝了朕!还让陈美不断把他们村里的新口味拿到朕面前来!” 看着赵佶这幅骂骂咧咧的样子,赵榛只觉得,仿佛看到了被女神彻底撕破脸踢到一边去的舔狗。 这抱怨起来的模式,简直是一样一样的。 赵榛可以联想到,当初的赵佶隐瞒身份,兴致勃勃的跑去郭家村,准备投资郭家村的产业,准备当郭家村的靠山,结果被自认为得了端王看重的郭槐拒绝。 郭槐不仅仅拒绝了,而且估计着,还拒绝的很果断。 果断的让赵佶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啥,才会被拒绝的那么坚定。 偏偏当初的端王赵佶,还不像此时已经尝遍世间珍馐的赵佶一样,觉得那郭家村果酒也不过如此,只是个调味剂,可有可无。 当初的端王赵佶,就好这一口。 虽然说被拒绝了,估计赵佶还死缠烂打了一段时间。 这就像是一个女神对待她的舔狗一般。 即便是拒绝了,只要继续吊着,只要并不彻底撕破脸。 那么舔狗就会一直去舔。 女神在舔狗心中的地位和权重,也就会越来越高。 赵佶,就是这个舔狗。 郭家村,就是这个女神。 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赵榛看赵佶的眼神,越发怪异了起来。 该不会周同……也跟郭家村一样,是“端王赵佶”的女神白月光吧? 不然这赵佶怎么能做到一记这么久,还能一直关注着周同的举动。 “咳咳!” 赵榛咳了两声,朝着赵佶的方向提了提手中酒坛。 “爹爹!你觉着孩儿去弄这酒水行当,如何?” “信王府不能坐吃山空,开源这一块,还是需要做好的!” 赵佶提着酒坛跟赵榛碰了个坛,又是一口下去。 “酒水行当可以弄,如果不能弄,爹爹当时也不会看上!不过榛儿,旁人不像爹爹,也不像你的母妃!做任何事之前,你还是需要三思。” “陈美是个精明人,实在不行,你可以把你的产业,让陈美去打理,爹爹以前的产业,就是陈美负责打理的。” “一切,井井有条!” 看了看赵佶脸上出现的一抹嫣红,赵榛明白,这是酒劲上来了。 自己喝的虽然是果酒,可是赵佶喝的,却是酒香味浓郁的烈酒。 赵佶这么一灌就是好几口。 根据赵榛的目测,每一口的量都堪比后世最常见的江小白瓶装酒的量。 虽然说这度数低,可是也耐不住这么个喝法啊! 不过下一刻,赵榛的两眼微微眯起。 赵佶这算不算是想要套自己的话,却先被自己套出来话了? 陈美以前居然负责‘端王’赵佶的产业? 等陈美回来,该好好从陈美那里问问事情才行了。 第八十四章 没想到吧!都是爹爹的! 史料上记载的东西终究还是少了些。 端王时代的赵佶所拥有的产业,以及端王时代赵佶所干的事情,毫无疑问的对于此时已经登基为帝的赵佶,有着巨大的影响。 虽然说赵榛前世只是一个历史老师,但是这不代表着赵榛不知道事情只有调查的足够仔细,了解的足够深刻,才能够下可行的定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赵榛作为皇子,而且还是赵佶最宠爱的皇子,这一点就足够让赵榛官场无敌。 毕竟赵宋的皇权,可还是足够稳定的。 至少不会出现宫女连夜想要勒死皇帝,也不会出现皇帝不上朝几十年,朝廷还运行的有声有色的情况。 这一点,赵宋的强干弱枝,赵宋的皇权营商,都对中央集权起到了极大的积极作用。 赵榛此时心中的假想敌,唯有一人。 那就是赵佶。 可偏偏赵佶是如今的皇帝,还是个多面且多疑的皇帝。 赵榛想要从赵佶入手,彻底的掌控拿捏住赵佶,光从赵佶本身,是查不出来太多的。 而赵佶亲口所说的陈美曾经管住了他端王府的所有产业,这一点就足够让赵榛对陈美另眼相看。 毕竟,端王在哲宗驾崩之前,虽然说不算多受宠,但是这位王爷终究还是个富贵王爷。 赵宋一朝的王爷待遇,其实也都还不错。 至少饿不死,想要置办产业,也远比其他朝代容易。 挑了挑眉,赵榛看向赵佶道:“爹爹,既然你将当初端王府的所有产业都交给陈伯去管,你难道就不担心孩儿会依样画葫芦,将爹爹您的产业复刻一遍吗?” “毕竟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爹爹你既然有一条完整的生财之路,孩儿直接全盘照抄,岂不美哉?” 有一说一,赵佶和赵榛这对爷俩,属实是各自有着一百个心眼。 即便是喝了酒,而且有些酒劲上头,可是赵佶对于赵榛这个明着刺探情报的问题,却是挑了挑眉,顾左右而言他道: “榛儿,你不要去想那些事,几十年前的生意,哪怕是你现在想要照抄,也照抄不了。” “更何况榛儿你又不像爹爹,还有个皇兄压着。” “你,赵榛,信王爷!” “连你家太子哥哥都压不住你,更别提旁的兄弟们了!” “爹爹我呢,就是想着你走一条不一样的道路出来,就比如你此前所说的蹴鞠改革,爹爹就觉得,这作为体育竞技,需要分出个输赢的东西,其中就完全有着门路可以操作!” “爹爹不告诉你,爹爹想看看爹爹的榛儿,能不能想到这蹴鞠行业的商机。” 赵佶说的商机是什么,赵榛哪能不知道。 无非就是赌球呗。 还能是什么。 大宋皇子这个身份,就足够让赵榛成立官方的庄家,去开盘吸引旁人来进行竞猜。 这玩意,作为十几年球迷的赵榛,又怎么没想过在大宋推广? 只是在考察过大宋的整体环境之后,赵榛才觉得需要给这个“足彩竞猜”,放缓一段时间推行。 毕竟当今天子的公信力还在,当今赵宋官家的名头,百姓还吃。 而大宋又是个到处都有赌坊的地儿。 有赌博赌坊,就有骗子庄家。 骗钱跑路的狗庄可是从来都不会少。 赵榛穿越前的世界为什么打击外围那么凶?除了外围盘不是官方开盘,没法给官方赚钱之外,就是因为外围盘的骗子太多,普通人根本无从分辨。 赵榛之所以打算缓点成立官方足彩,就是想让汴梁的百姓们,先在其他的赌场赌坊庄家手里吃上一波亏! 白了一眼赵佶,赵榛点了点头道:“博彩,赌钱,这个孩儿自然知道。” “汴梁到处都有赌坊,就连郭家村那般的村子里,也有着赌坊存在。” “赌博这件事,在大宋还是挺受欢迎的。” “蹴鞠既然要做比赛,那么自然就会有庄家去开盘,竞猜。” “爹爹一纸令下,整个汴梁的豪门大户全部开始训练自家的蹴鞠队,有着这些豪门大户,又怎么会没有庄家开盘?” “孩儿之所以没有一早就让爹爹宣布这蹴鞠比赛的庄家是孩儿,就是因为,这比赛初创,骗子和不信任的人到处都是。” “只有在新式蹴鞠逐渐深入人心之后,该被骗的百姓们也被骗的欲哭无泪之后,再由官方出面,成立官方的博彩庄。” “另外拿出名头,来说咱们的博彩庄,其中有一部分钱财,会用来赈灾救民,建设社会福利。” “这样,就足够让天底下大部分的百姓将他们的钱财,用于官方的机构当中。” “不过爹爹,小赌怡情大赌伤人。” “孩儿觉得,这赌博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咱们大宋,要不要继续禁止下去?” 一听赵榛的这个提议,赵佶的脸就垮了下去。 摆了摆手,赵佶低声道:“榛儿,这大宋的赌博产业,就是爹爹这一朝才出现皇室掺和的!” “你猜为什么?” “哪怕是太祖朝,宋刑统初立那会,有着在京师赌钱就杀头的规定,可是你看有用吗?” “还不是斗鸡走狗成风?” “钱啊,都让旁人赚去了,这咱爷们也不能喝西北风啊!” “所以爹爹一不做二不休,就干脆掺和了赌场行业。” 说到这,赵佶一脸自得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脸上虽然挂着潮红,但是赵佶却万分自豪的说道:“整个汴梁,大点的赌坊,其实都是爹爹我的产业!” “榛儿,你没想到吧?” 得! 听到这话,赵榛两眼都直了。 大宋精华在汴梁,作为商业空前繁华的大宋帝都,汴梁的有钱人,自然是最多的。 赌博本就是人类的天性,赌性,几乎扎根在每个人的内心当中。 只是有人自制力好,可以压抑得住自己的赌性。 而有人自制力差,一赌就不可收拾。 赵佶说的没错,北宋开国之时,对于赌博这一块是抓的很厉害的。 不赌钱还能说说是玩闹。 赌钱的话,杀头的大有人在。 可是到了如今,这股民间的赌博之风几乎压不下去了。 赵佶选择自己当庄家,倒是确实让赵榛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意料之外,情理当中。 毕竟,赌钱,也算是一种玩乐。 赵佶会,而且精通,也不足为奇。 稍稍眯起双眼。 赵榛猛然想到一个大名人。 也是一个喜欢玩赌的人。 “爹爹,你知道李清照吗?” 第八十五章 人间惨剧无人信,凶兽出笼未可知 李清照? 赵佶只是稍稍一寻思,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易安居士嘛!爹爹当然知道,那娘们跟苏东坡对着干的时候,爹爹还在边上看戏呢!” “嘿!说苏轼是大宋最棒的男词人之一,那么这易安居士,可以说得上大宋最好的女词人。” “不过榛儿,这易安居士,今年都三十八了!榛儿你提她作甚?” “哦对对对,咱爷俩在聊赌场,赌博,没毛病,李易安的赌术却是精湛!比她骂人还精湛!” “不过吧,自打李易安嫁了赵明诚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点都不像之前的巾帼豪杰了。” “反倒像是个大家闺秀!” 看着赵佶这说话时候的激动表情,赵榛微微一笑道:“爹爹,不要想差了,孩儿提到李易安,只是想要告诉爹爹,就连女子都好赌成风,甚至女子赌术还能比男儿更好。” “所以爹爹的赌坊,到底是个什么规模,什么章程,爹爹不妨跟孩儿透个底,孩儿看看,能不能给爹爹参谋一二,如何?” 赵佶两手一摊,战术后仰。 “汴梁这么多年。” “朕花了这么多钱。” “整个汴梁的赌场。” “都是老爹在养。” “养他们不就是让他们想办法的吗?” “既然榛儿你打算让蹴鞠也成为一个竞猜化的产业链,那爹爹一句话下去,他们不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去给老爹想办法了?” “要不是因为榛儿你的新式蹴鞠法,跟如今大宋流行的白打不一样,不能套用白打的规则,不然爹爹估计如今的汴梁各大赌坊,早就拿出来章程了!” 赵佶一连串的话,让赵榛的眉头挑起。 宋朝流行博彩,民间称之为关扑,这件事情赵榛是知道的。 毕竟市井间的大部分商品,几乎都可以通过关扑的方式来获得,就连女子也经常会到坊市之上用关扑的方式,去获取香囊配饰等女子的心爱之物。 可是赵佶的这一番话,却让赵榛觉得,赵佶玩的是不是有点大了。 大宋官方制定的刑律当中,对于赌博抓的那么严。 可是他这个皇帝却主动破戒,亲自上阵成为了汴梁无数赌坊的幕后东家。 这就导致了,正儿八经的整个大宋,赌博风气盛行。 赵榛知道,这一点不行。 毕竟赌狗不得豪斯。 但是赵榛更清楚,这种口子已经开了,就很难再堵回去了。 还好赵佶多少还做了点人事,就是整个汴梁的大赌坊都是赵佶的产业。 这也就让这一份赌博的产业,更好规划,更好束缚起来。 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酒坛,赵榛扫了一眼赵佶。 “父皇,章程自然是需要定的。” “但是您可别忘了,赌博之风不可助长。” “固然靠着赌博,您可以赚的盆满钵满,您可以让您的内帑充满金银财宝,也有着足够的钱财来支撑您的生活。” “可是您有没有想一想,作为天子,您已经富有四海了。” “以天子之尊亲自开设赌场,若是不被查出来倒还好,可是一旦被查出来被世人所知,父皇你可曾想过,世上的人会如何看待你?” 听着赵榛说到这里,赵佶的脸色,已经开始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七岁的小孩,也来对他指手画脚?对他这么多年的事业,指指点点? 若赵榛不是他的儿子。 若赵榛不会无的放矢。 若自己不想听听自己这个儿子的看法。 赵佶觉得,这个天就没必要聊下去了。 然而赵榛却对赵佶的脸色转变视若无睹。 赵榛很清楚赌博的危害,虽然说这赌博可以让自己快速的累积资本,但是一同完全放开,没有任何约束的猛兽。 必须要束缚起来! 没等赵榛继续说什么,赵佶把头一抬,看着赵榛说道:“榛儿,你说的这些,都是屁话。” “如果不是靠着赌场这一份产业,光靠着收上来的税赋,爹爹如何搜集天下奇珍?” “而且赌一赌而已,又不是什么杀人破家的事儿,带来的反响怎么会有榛儿你说的那么大?” “按你的意思,赌博害人,那么大宋几乎人人都会几手赌术,这是不是大宋所有会赌术的人都被爹爹害了?” “更何况你自己也说了,小赌怡情,小赌一手又能有什么害处?” “爹爹的赌坊自然都是正规靠谱有着条例规定约束的,不会去做什么杀人破家的生意。” “甚至就连那些赌徒,只要不在赌坊内闹事,出千,赌坊内的护卫们都不会对他们施以拳脚。” “更何况爹爹记得当初设立规矩的时候,爹爹还说了一句,任何一个离开赌坊的人,只要是输了,那么赌坊就必须要返还给那人他所输财货的一分(1%)给他!” “这样一来,即便是输的倾家荡产,那么也至少还有他总财产的一分,勉强还能活得下去不是?” “这一点一经推行,整个汴梁的赌徒们,都在夸爹爹高义呢!” 看着赵佶说着说着又开始自得起来的表情,赵榛的脸彻底的垮了下去,难看了起来。 “父皇,你以为你给的那一分,会让他们对你感恩图报吗?” “您告诉我,若是您一直输一直输,输到没有可以输的东西了,您会怎么做?” 赵佶猛然一愕,摇了摇头道:“爹爹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过仔细想想,爹爹曾经和蔡京等人博弈,一输一整晚,越输越想玩,最后将叶子戏,骰子,甚至蹴鞠等等,全部玩了一遍。” “直到第二天,都还精神抖擞!” “若是民间那些人也会这样,一直输一直输输上头了的话,恐怕等他们输无可输之时,就会想着去借钱吧!” 赵榛点了点头道:“没错,会借钱,哪怕是利息十分高,已经赌红了眼的赌徒们是不会收手的,在他们眼中,哪怕赢一次,就能让他们翻盘。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没人愿意借给他们,他们会赌上手脚,赌上儿女,赌上妻子。” “爹爹,您说,这恶劣吗?” “而您推动的所谓‘善策’,在他们离开赌坊之前,还会给他们返还一分的钱,那么爹爹你信不信,他们十有八九转手就会把这钱再投进去!” 赵榛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 哪怕是赵佶给他的赌坊设立了无数的规矩。 可是他这个皇帝都带头赌博,破了规矩。 他凭什么觉得其他的人不会去破规矩? 财帛动人心,利益红人眼。 赵佶作为一个皇帝,不可能一天天的眼睛都盯着他的产业。 听着赵榛的话,赵佶眼中闪过一抹错愕,摇了摇头道:“不至于不至于,如果真有这种事的话,早就传到爹爹耳朵中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赵榛猛的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赵佶说道:“正巧明日休沐,爹爹不用上朝也不用议事,如果爹爹不信民间会有这种惨剧,那么还请爹爹明日随孩儿一同微服上街,去看看爹爹手中的赌坊!” 赵榛的话,让赵佶脸上出现了一抹迟疑。 犹豫了片刻,赵佶缓缓开口道:“好!” 第八十六章 他急了他急了,不要破防啊 其实赵佶明天虽然是赶上了休沐之日,可是赵佶却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日程。 李彦家里据说又弄到了新的奇石,而且还是那种可以号称天下一绝的物件,赵佶早就想看看了。 可真当赵榛约他明天一同微服出巡之后,赵佶又动摇了。 奇石摆在那里,又不会长了腿跑了。 跟自己儿子好好处一处这父子感情,对于赵佶而言更加重要。 何况赵榛的话语里另一层意思,也让赵佶犯起了嘀咕。 作为上位者,谁都受不了手下人对他阳奉阴违,对他制定的规则制度肆意打破。 赵佶很清楚自己几乎将所有的赌坊生意都放给了他人,让别人去处理。 而他自己,不过是每个季度授意自己的亲信内侍去收账罢了。 固然每年每年拿到手的钱都不断的在增加,可是赵佶也怕上行下效,更怕下边的人欺上瞒下,黑了他的钱。 至于什么卖儿卖女这这那那的,这些赵佶倒是没去想太多。 毕竟一个富有天下,所有人都供着养着的人,又怎能轻易跟底层的烂赌鬼共情上? 不过话都说到这了,赵佶也没了什么灌醉赵榛,从赵榛嘴里套话的心思了。 小步悄悄的走到了殿外,赵佶扫了一眼殿前灯火下的身影,再快步走回了赵榛身边。 “榛儿,你说说,你说说,这梁师成还在那躬着,都小一个时辰了吧?” “咱就是说,要不要叫他回去得了?” 赵佶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也有可能是赵佶觉得没必要跟个娃娃置气。 前不久还脸色难看的赵佶,此时又温言细语了起来。 赵榛瞟了一眼赵佶,点了点头道:“孩儿也没想到梁太尉老当益壮,居然能够保持身体鞠躬这么长时间。” “这次回府之后,孩儿定会让陈伯给梁太尉送点上好的补品过去,给他好好补补他的老胳膊老腿还有老腰!” 赵佶两眼一亮。 嘿! 不愧是我儿子! 杀人还要诛心! 挑了挑眉毛,赵佶对赵榛道:“榛儿,爹爹记得你的信王府里有一坛虎骨鹿鞭酒,给梁太尉送去!” 听着赵佶这话,赵榛面色一愕。 论损,还得是赵佶损。 山上的笋都被赵佶拔完了! 梁师成虽然说是太尉,虽然说是苏轼‘庶子’,虽然说是隐相大人。 可说一千道一万,梁师成是个太监啊! 送虎骨酒,赵榛可以理解。 可你赵佶在虎骨之后特意加重语气说的那鹿鞭两字,真当我听不出来? 赵榛嫌弃的看了一眼赵佶。 “父皇,论损,还得是您损!” “送阉人壮阳酒……梁太尉如果收了这酒,没准就和孩儿不死不休了啊!” 自古以来就没几个阉人是心眼大的。 这给阉人送壮阳酒,对于任何一个阉人而言,都是赤裸裸的羞辱。 可不是人人都是司马老贼,收了诸葛的女装还能美滋滋的穿上问人自己好不好看。 赵榛更不相信梁师成的心眼,能大到收了这虎骨鹿鞭酒之后,还会跟自己保持良好的关系。 赵佶笑了笑,摇摇头道:“不会,榛儿你太不了解梁师成了。” “梁师成的心眼虽然不大,但是他却很擅长揣度上意。” “而这揣度上意,可就大有说头了!” “榛儿,要不要和爹爹打个赌,爹爹就赌梁师成收到这虎骨鹿鞭酒之后,非但不会和你撕破脸不死不休,反而会眼巴巴的和你拉近关系,试图修复和你之间的联系!” 赵榛只是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赵佶的意思。 揣度上意,说容易一点就是喜欢脑补。 一个喜欢脑补的人,在面对自己顶头上司的儿子送给他的礼物之时,会主动去琢磨其中的意思。 是羞辱?还是旁的什么敲打? 到底是顶头上司的意思,还是顶头上司儿子的意思,这一点需要画个问号。 梁师成工于心计,精通官场算计,眼见赵榛一夜没有出宫,出宫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躬身小一个时辰的他送了七岁儿不该送的虎骨鹿鞭酒。 这就足够让梁师成浮想联翩了。 更别提赵榛作为一个已经开府了的皇子,居然夜宿寝宫,这更能够让梁师成联想到赵佶对赵榛的宠爱之盛。 赵佶这一招,虽然损了点,可是对赵榛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因为梁师成,真会眼巴巴的贴过来,和自己缓和关系! 所以当赵佶说出要打赌的时候,赵榛笑着摇了摇头道:“必输的赌局没什么意思,孩儿跟梁师成相交日浅,自然没有爹爹对他的了解那么深刻。” “不过爹爹这一招,倒也确实是个妙手。” “既能和梁太尉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又能让梁太尉知道,他告黑状的事情被孩儿知道了。” “这么一来,梁太尉的确会想方设法的和孩儿恢复关系。” 说到这里,看着脸上满满都是达成恶作剧之后的自得样子的赵佶,赵榛突然清了清嗓子。 “不过爹爹,孩儿的信王府,哪有什么虎骨鹿鞭酒啊?” “孩儿,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 “噗!” 一口刚被赵佶含到嘴里的酒液,被满脸通红,充满了止不住尴尬的赵佶喷了出来。 接着,就是赵佶止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咳!” 虎骨鹿鞭酒这一招是个好招,但是赵佶万万没想到,赵榛会冷不丁说出这么一句话,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为什么虎骨鹿鞭酒对于梁师成而言是一种羞辱? 因为这玩意是壮阳的! 壮阳固本! 梁师成一个阉人要壮什么阳,固什么本? 可什么人才会需要壮阳酒? 什么人才能在家常备壮阳酒? 只有那方面不行的人啊! 这玩意偶尔喝喝没事,常备就是大事了! 作为一个男人,那受得了别人觉得他不行? 作为皇帝的赵佶更加无法接受。 更别一每一个父亲都希望自己在自己孩子心里的形象是伟光正的,是无所不能的。 赵榛这一问,可给赵佶破了大防。 赵佶还来不及回答,只是草草擦脸一下嘴角的酒水,下一秒,赵榛腹黑的话语,又在赵佶耳边回荡了起来。 “孩儿入住如今的信王府,曾经的南城苑还时日不多,真的不知道府里哪有什么虎骨鹿鞭酒呢。” “爹爹,不妨您告诉我,这虎骨鹿鞭酒放在何处好不好~” “毕竟,这南城苑,曾经是爹爹您的别苑呐~” 赵佶的一张老帅脸涨成猪肝色,低喝道:“够了!榛儿!不要再说了!” “明日都约好了要微服出巡,该好好休息休息!” “现在天色已晚,你的卧房还是没有变动!” “快去休息吧!爹爹有点困了,先去睡了,先走一步!” 话还没完,赵佶已经起身,快步跑了出去,如同落荒而逃一般。 看着赵佶的窘迫,赵榛缓缓将手中酒坛放在地上。 他急了他急了! 第八十七章 “武学大宗师赵佶!” 一夜无话,赵榛起了个大早。 后宫的主管内侍是杨戬,这个老阉人跟赵榛可不是一条道上的。 不仅仅不是一条道上,甚至还有着私怨在身。 但是眼睁睁看着如今大权在握,压了自己一头的梁师成昨夜被生生晾了一个时辰,杨戬面对赵榛上来让自己去唤醒赵佶的时候。 脸上除了惶恐之外,就是数不清的阿谀谄媚了。 “信王殿下,还请稍等,老奴这就去唤官家起床~” 看着杨戬老脸上一道道褶子挤出的难看笑脸,赵榛挑眉道:“杨太傅,小王何德何能能够请动您的大驾,让您去唤醒父皇?” “更何况杨太傅您身为内侍省监,只是父皇家奴,怎能在小王面前自称老奴?” “莫非杨太傅您想捧杀小王不成?” 有一说一,这倒真不是赵榛在阴阳怪气杨戬,属实是杨戬将自己的地位放的太低,让赵榛觉着这个老太监是打算在赵佶寝宫外边捧杀自己。 内侍省监,作为内侍省的长官,杨戬除了执掌后廷的安全洒扫之外,还负责处理内廷的花销开支。 可以说整个赵佶的后宫,除开皇后和几个受宠的贵妃之外,旁的嫔妃以及宫娥内侍,全部都是需要受到杨戬制衡管辖的。 这么一个人,对赵榛阿谀奉承,对赵榛百般迎奉。 如果这事情传出去了,可就不是什么诸如“端王轻佻不似人君”之类的话了。 只会是信王跋扈,官家在时都无法制约! 说白了就是赵榛这个皇子,连皇帝都管不了! 这对于一个皇子而言,可以说是极大的污点,甚至若在这个说法大行于世的情况下,赵榛真的当了皇帝。 那么民间会传的更加玄乎,甚至就连赵榛得位不正的传言都会流传出来。 赵榛可不愿意自己跟李二一样,哪怕是做了明君,哪怕是有了贞观之治的盛世,为后来的开元极盛做好了基础,却依旧要被无数人逮着杀兄弟夺位这一点否认所有功绩,骂成欺世盗名之徒。 赵榛也没武则天那么看得开,玩一出无字碑,搞什么是非功过由后人评说。 所以当听到杨戬一番话之后,赵榛立马就给了他还击。 杨戬猛然一愣。 他哪能想到赵榛对于他的几句称呼,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杨戬只觉得,自己虽然让了一步,可这信王爷居然直接就得寸进尺了! 一番好意做给了瞎子看的同时,还被瞎子羞辱了的感觉从杨戬新中升起。 当场,杨戬的一张老脸就变成了猪肝色,说话都不利索了起来。 “老……老夫知道了!是老夫失言!” “殿下稍候,老夫去去就回!” 朝着赵榛一礼,杨戬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赵佶寝宫。 “啪!” 猛然间,赵佶寝宫里发出了一声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 “啊!” 接着,就是老太监杨戬的惨叫之声和赵佶的怒骂之声。 “老奴是吧?” “噢!” “捧杀是吧?” “呃!” “一大早就刺激榛儿是吧?” “呀!” 老太监和老皇帝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多时头发散乱的赵佶提着鼻青脸肿,甚至还流着鼻血的杨戬气冲冲的打开了寝宫房门, “榛儿!这老梆子不懂事,爹爹帮你教训过了!今日微服出巡,咱们不带他了!” “说吧榛儿,我们今天去什么地方?” 赵佶早就醒了。 准确点说,赵佶几乎就没睡什么。 赵榛昨天晚上的几句话,确确实实的让赵佶破了大防。 自觉在赵榛面前丢了面子,垮了形象的赵佶此时眼巴巴的想着,自己该如何才能继续让榛儿觉得自己依旧高大上伟光正。 依旧是那么无所不能那么强。 赵佶很清楚,虎骨鹿鞭酒是什么东西,普通的七岁小孩可能不知道,了。 可赵榛作为一个七岁就能玩女人给自己玩的大病一场,痛改前非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虎骨鹿鞭酒是干啥的? 自认为形象崩塌了的赵佶苦思冥想,一直在寻思自己怎么样才能显示出自己肾没问题,府中有虎骨鹿鞭酒只是因为备用。 听到了赵榛的脚步声,赵佶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把耳朵贴到了房门后,打算听听赵榛和守在门外的杨戬会说些什么。 不听还好,一听,赵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想要展现自己的男人雄风,除了在某件事上之外,还能在另一件事上体现出来。 杨戬刚推门而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赵佶一个熟练的扫堂腿放倒在地,随后就是一通暴揍。 至少杨戬的惨样,让赵榛看着,都忍不住咽了几口口水。 被后世的武侠小说和武侠影视剧影响了的赵榛,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些深宫之中的老太监,都和说出了“东厂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以及“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就是西厂!”的曹公公以及雨厂花一样武功高深莫测。 加上韩世忠,鲁达,林冲,岳飞等人明显强出别人好几档的武艺和昨夜梁师成一躬小一个时辰,完事走人的时候还能健步如飞的前车之鉴,赵榛更觉得这个世界是个武德充沛的世界。 何况还有御拳馆这个官方排行榜的存在,似乎在提醒赵榛,这个世界不简单。 杨戬作为跟后世的二郎显圣真君同名之人,又是如今朝堂上权倾朝野的大太监,赵榛自然觉得,他的武力值不说天下第一,也该说是个什么天下前十,至少第一梯队才是。 可赵佶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生生给杨戬锤了个桃花朵朵开,鼻青脸肿。 赵榛记忆中前世那么多的硬气功,铁布衫金钟罩什么的,都在告诉赵榛,如果攻击力不够,是破不了武功高手防的! 自然而然,赵榛对赵佶的武力值,也产生了一种高估。 陈美都被岳飞他们叫宗师了。 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赵佶,起码也得是个武学大宗师才是! 不然凭什么打假周同的“假徒弟”? 眼中带着一抹怜悯,看了一眼被赵佶丢破布袋一样随手丢地上的杨戬。 赵榛朝着赵佶拱手笑道:“父皇果然深不可测!” 一听赵榛的话,赵佶顿时松了一口气。 儿砸还是认可我的嘛! 好事好事! 杨戬这顿打,没白挨! 摆了摆手,赵佶对赵榛道:“多大的事,不足挂齿,榛儿,咱们去哪?” “今日,爹爹听你的!” 第八十八章 赵佶披上虎皮,赵榛两眼疲倦 汴梁城中,赌坊自然是鳞次栉比。 作为汴梁几个最大赌坊的幕后老板,赵佶自然对汴梁哪些赌坊更合适此行心知肚明。 然而赵佶就不说,就要让赵榛去做这个决定。 赵佶的心思,展露无余,就是顺着赵榛心思去,免得赵榛又阴阳怪气他。 昨天的事过去了,但是又没有完全过去。 赵榛两眼一转,吐出了一个地名。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爹爹,今日我们便去通云坊吧!” “前些时日孩儿在汴梁中游玩的时候,曾经见过那通云坊的牌坊,的确挺大的。” “只是不知这通云坊,是不是爹爹的产业呢?” 赵佶一双狭长凤眸中,闪烁着精芒。 通云坊自然是他这位天子的产业。 更是这汴梁当中,数一数二的赌坊! 只是稍稍沉默了片刻,赵佶点了点头到:“可以,榛儿你没有猜错,那通云坊确实是为父的产业。” “仔细想想,我也好久没有去过那通云坊了。” “正巧今天就带着你去见见世面。” “你之前提到的李易安,在20多年前可还是通云坊的常客呢。” “只是我不知道这么几年过去了,通云坊里有没有弄出来新的玩法。” 从赵佶的口中知道了通云坊是赵佶的产业,就让赵榛颇为惊讶了。 而稍稍一打量,赵榛更是在赵佶的脸上,发现了一抹自傲神色。 这说明,通云坊这地方,在赵佶的赌坊产业链上的地位,可以说得上一句极高了。 杀鸡儆猴,要用什么样的鸡才是最有效的? 要用那种可以给其他鸡作为表率的! 而这通云坊,就是汴梁民间赫赫有名的赌场! 其中包括高利贷,gys,以及抢钱强拆等等的一应业务,通云坊基本全部齐备。 所以如今的赵榛既然打算整顿汴梁赌博的风气,自然而然的就把他的目标锁定在了这通云坊之上。 正巧了,赵佶本就是个天真而多疑的性格。 从一开始,赵佶固然的,心里可以接受的了自己手下的人。对自己阳奉阴违。 可是赵佶怎么着也想不到,汴梁的这些赌坊,每年孝敬宫中太监们的银两都比他这个皇帝多! 更多更多的经营财宝,只是被这些赌场的管理人们拿去中饱私囊了而已。 赌场中的黑暗面,一直以来都高高在上,从未正儿八经的深入民间的赵佶,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去!那就去呗!” “不过吧榛儿,你既然打算微服出巡,那么是不是需要去换一下平时穿出门的衣服。” “毕竟你不是说想去看一看真实的汴梁吗?” “像你现在一样,一身锦袍玉带的拉出去,别只会以为你是哪一家的公子哥。” “只会对你百般推诿。” “不会让你看到实际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赵佶总的来说,还是这杨戬梁师成高俅李彦这一大帮子奸臣们的陪同下多次微服出巡过的。 几句话,就将他的经验,全部告诉了赵榛。 赵榛点了点头,应道:“孩儿知道了!” 嘴上这么说着,赵榛的心里却早就飘去了郭家村。 郭家村的王双喜不就是因为看到了他腰间的玉佩。 这才见猎心喜,最终牵引出来了后边儿一大串的事吗? 古人诚不欺我。 财不露白! 这也是因为赵榛穿越过来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还没有彻彻底底的融入到这个社会里。 很快,在几个内侍和宫娥的服侍下,赵佶和赵榛两父子都换上了民间商贾们常穿的服饰,聚集在了崇政殿外。 “哟,不愧是爹爹的种,哪怕年不过十岁,看着也是俊朗非凡,意气风发!” “撇去了那些可能会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之后,榛儿你看着就像是普普通通商贾之家的小公子!” 赵佶看着赵佶的衣着打扮,连连点头称赞了起来。 论起商业互吹,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吹起来可比赵佶那几句简简单单既不暖心更不暖胃的话要凶残得多。 不过又是过了几分钟而已。 赵佶已经面带熏红,把手按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 “榛儿,你这夸的太过分了,有些超出常识了嘿!” 一对父子,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互吹太久,只是短短一盏茶的时间,赵榛和赵佶,便已经坐上了内侍省送来的马车之上。 “榛儿,你今日出行怎么不带上你那几个侍卫?” “出门在外千万条规矩,安全才是第一条呀。” “虽然说汴梁是大宋东京,可是开封府人龙混杂,有各式各样的人。” “若是你不能做到保证自己安全的话,那么在这出行最好还是要带上几个侍卫为好!” 赵榛对着赵佶翻了个白眼。 “爹爹你莫不是忘了?陈留抓人的行动,已经让孩儿手中的可用之人就已经变得捉襟见肘了!” “更何况爹爹武功盖世,连杨戬都被父皇亲手打的鼻青脸肿血泪直流了,带几个侍卫作甚?” “今天的我们是去玩的,又不是去寻仇的。” “哪会有什么大风大浪?” 武功盖世? 这四个字从赵榛的口中说出,端的让赵佶心里暗爽不已。 作为在孩提时代的礼物,赵榛缓缓打量起了赵佶。 跟自己这位就总是端着自己王爷架子的前端比起来,后采访员而言,更加老成。 第八十九章 王爷出宫 大风大浪还真没有,至少赵佶属于是轻车熟路了,简简单单的就带着两个大内侍卫和赵榛从宫里溜了出来。 甚至都溜出门了,赵佶才猛然想到一个问题。 昨儿他赵佶可是落荒而逃回的寝宫,就连侍寝的人都没敢去找。 今日赵榛来的这么快,那么赵榛有没有跟他的母妃去请安? 赵佶双瞳猛然一缩。 “榛儿,你今日那么早就来爹爹宫里了,不知榛儿你可否去跟你的母妃请安了?” “大宋以孝为本,榛儿你如果没有去给你的母妃请安,那么爹爹可就要生气了?” 坐在马车上,赵佶缓缓的跟赵榛说道。 昨儿晚上虽然自己落荒而逃,可是如果赵榛真的没有去跟他的母妃请安,赵佶寻思着自己这就算是找到机会了! 平日里的榛儿表现的几乎找不到可以说教他的地方,可夜宿宫中却不向母亲请安,这对于赵榛而言,是一种不孝的表现。 大宋的形式工程,还是很看重的。 他赵佶之所以在哲宗驾崩之后,能够坐上如今的皇帝宝座,除开他是哲宗的兄弟之外,很大一部分程度也是因为他在“端王”的时期,表现出了自己的孝顺。 属于是大孝子了。 不论是什么人,只要是长辈,就能通过说教来从小辈的身上找到足够的成就感。 特别是小辈被说的根本没法反驳的时候,这种成就感会翻倍的往上加。 赵佶虽然说是皇帝,然而以前的他可没什么时间去对赵榛说教。 昨夜在赵榛身上丢了那么大个脸之后,赵佶更是迫切的想要找回自己的颜面。 今日一早殴打杨戬能够找回一定的面子,可是赵佶觉得,这远远不够。 没成想赵榛只是微微一笑,朝着赵佶拱手道:“爹爹不要想太多,孩儿怎么会是那种失礼不孝之人?” “孩儿记得母妃有早上看日出的习惯,故而今日一早,就到了母妃宫外等候母妃。” “跟母妃请安之后,孩儿才到的爹爹寝宫。” 一边说着,赵榛还一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脚,嘟囔道:“说真的,宫中太大,急急忙忙的两头跑,孩儿的脚都要磨起泡了!” 这并非是赵榛矫情,反而是赵榛说了实话。 如今的赵榛不过区区七岁,本来皮肤就远比后世成年的赵榛要嫩的多。 更别提这个时代的鞋子舒适度远远不如后世的科技产物。 听着赵榛的抱怨,赵佶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榛儿,苦了你了,还记得要给母妃请安。” 说到这,赵佶如同做了什么极为重大的决定一般,双目逐渐坚定。 “今日回来之后,爹爹就下诏,让榛儿你日后可乘软轿在宫中行动。” 这话一出,赵榛的双眼猛然瞪大。 “爹爹!这可不兴说啊!什么乘软轿在公众行走?爹爹你是想让文武大臣们戳孩儿的脊梁骨吗?” “孩儿无病无伤,虽然年少却也知道什么叫做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明明可以自己走,为何还需要坏了规矩,在宫中以软轿行走?” “软轿,是给那些上了年龄腿脚不便的老臣们的!” “而不是给孩儿这么个七岁少儿的!” 赵榛的反应剧烈,并不是没有原因。 先不说赵榛早已将这赵宋朝堂视作了自己的囊中物,需要保持自己的形象。 光说那所谓的软轿,赵榛就接受不了。 可别以为这所谓的软轿有多舒服,大宋的生产力还远远做不到,产不出让一个人坐在两人抬着的轿子上能够舒舒服服的物件。 软轿这玩意,跟后世的担架,差距其实并不大。 平日里也就一帮子腿脚实在走不动的老臣们上朝的时候,才会动用到这东西。 可赵榛言辞激烈归言辞激烈,听着赵榛的话,赵佶眼中的心疼,变成了欣慰。 “榛儿懂事了,也知道什么叫做规矩了,跟你九哥不一样!” “你九哥一天到晚就想着在宫中骑马或者在宫中乘轿。” “隔三差五就来烦爹爹!” “他没病没痛,还自幼练武,怎么就那么的贪图享受?!活该他现在还只能在宫中学习,而不能像是榛儿一般,能够开府,能够为爹爹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赵佶能把话题转到赵构身上。 可是赵榛听得出来,赵佶是不太看得上赵构这个皇九子的。 甚至觉得赵构不堪大用,只会贪图享受。 联想到原本历史上完颜构干出来的事,赵榛点了点头道:“爹爹,倒也不能这么说,九哥虽然贪图享受了点,但是至少九哥可以承欢父皇膝下,可以陪在父皇左右嘛!” “只不过在宫中学习,孩儿觉得不够,孩儿觉得,生活才是人最好的老师,只有生活教授的东西,人才能够长久的记住。” “爹爹不妨让九哥出宫生活一段时日,再看看九哥的长进如何?” 父子二人在马车车厢里聊着天,驾着马车的大内侍卫,却脸色苍白。 “这话,是咱们能听的?” 一个穿着便服的侍卫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同僚,眼神中慢慢的都是这个意思。 被他看着的同僚,也是面露冷汗,缓缓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 这小王爷和官家,怎么聊得好好的,就聊到了要将如今在宫中名声颇大的皇九子送出宫去生活的话题上? 这事情一旦定下来,虽然说皇帝和信王殿下不会遭殃,但是他们这今日给皇帝驾车的人,却十有八九会被皇九子赵构惦记上啊! 通风报信了,赵佶不会放过他们。 不通风报信,赵构不会放过他们。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题。 不过很快,他们的心思,就放宽了起来。 车厢内的赵佶缓缓的摇着头,摇头晃脑道:“榛儿,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有着独立生活的能耐。” “构儿若是出了宫,那么恐怕他隔三差五就不是找爹爹要宫中乘轿的权利,而是隔三差五敲登闻鼓,让爹爹放他回宫喽!” “构儿,能干出来这种事,你知道的!” 第九十章 完颜构养成计划 赵榛仔细想想,仔细回忆,脑海里对于赵构这个九哥的记忆和印象,居然更多的是来自于穿越前所得知的知识。 原主依稀记得的,只有赵构长什么样,以及跟自己不亲密这两点了。 可赵佶的这几句话,反而让赵榛警惕了起来。 赵佶说话固然会有时候不经过大脑,但是说到底,身为皇帝,赵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需要赵榛去小心应对。 因为谁也说不准,赵佶的话,到底是不是试探。 赵榛在赵佶的面前一直展露出来的都是一个在意亲情,而且对兄弟谦恭的人设,此时赵佶在赵榛的面前使劲的黑赵构,未必不是赵佶在试探。 更深一层说,宫中,可是赵佶的基本盘。 一个对汴梁的事物,都有着足够掌控力的帝王,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后宫里发生的事情? 赵榛想让自己的母妃去赵构他妈那里挖人的事情,没准已经入了赵佶的耳朵。 呵呵一笑,赵榛低眉顺目道:“父皇,你这么说自己的孩子,孩儿的皇兄,是不是有些过了。” “皇兄固然性子骄纵了些,可是皇兄终究是爹爹的儿子,也是孩儿的兄长,咱们要做的,是将皇兄往好的方向引导,而不是在背后嫌弃皇兄啊!” 说完这句话,赵榛低垂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异样。 “如果爹爹相信孩儿的话,不妨让九哥来信王府一段时间,让九哥加入信王府军,隐姓埋名,看看九哥是否能够得到成长,得到提升,如何?” 虽说赵榛嫌弃赵构,可是说到底赵榛嫌弃的是历史上的那个“完颜构”,而不是如今十来岁的翩翩少年。 赵佶的话说的很清楚,此时的赵构一门心思想的,也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可以乘车在宫中行走罢了。 并不算是个心机深似海的人,反倒像是个被父母宠坏了的熊孩子。 即使是心中有点恶心,可是赵榛还是决定将赵构弄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来,先不说信王府军里的磨炼,能不能让赵构不会再走上完颜构的路。 就说想要从赵构母亲韦贤妃那里挖人,挖的还是韦贤妃的内侍管事张见道,光凭借赵榛母亲刘贵妃的面子,要过来了也会落个以势压人的口实。 心思总归是会变的。 成见虽然难以消失,可是赵榛也不觉得这一世的赵构能够成为自己的拦路虎。 历史上的赵构,是历史上的赵构。 此时的赵构,只是一个被宠坏的熊孩子,还有着救一救的可能。 毕竟后世流传着一句话,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 赵榛前世虽然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近视)没能参军成,可是赵榛也见过好几个自己的哥们因为当兵回来,而洗净了一身混混气质,成了一个个成熟硬朗的男子汉。 信王府里的训练,虽然说是赵榛依照自己脑子里还记得的那些后世军队训练方法和网上流传的说法综合魔改而成的。 可是同样落在懂兵事,会练兵的韩世忠也给出了认可的意见。 韩世忠觉得,赵榛的练兵法子,练出来的兵不说别的,至少团结这一点上,能够碾压西军。 能够团结协作,就代表着可以操练战阵,三五人的战阵虽然没有后世小说里说的那么玄乎,但是面对杂乱无章的十几人,还是很随意的。 赵佶犹豫了。 赵佶在赵榛的信王府军中,可是安插了好几个禁卫的。 这一点,赵榛知道,赵佶也同样知道赵榛知道。 毕竟这是潜规则,这也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 反倒是赵佶不往赵榛的信王府军中安插人,那么赵佶和赵榛都不会睡的多么安心。 所以赵佶很清楚信王府军的训练强度到底有多离谱。 所以赵佶很清楚,信王府军中所谓的军纪,所谓的军规,到底有多严苛。 赵构是赵佶的第九子。 数之极致为九。 所以赵佶在赵构刚出生那几年,对于赵构的宠爱,其实并不下于此时的赵榛。 只是因为伴随着后来的儿女越来越多,赵佶才逐渐冷落了赵构。 可冷落归冷落,这不代表着赵构就不是赵佶的爱子了啊! 更别提当兵,那可是泥腿子! 虽然说北宋重文轻武的风气并没有到南宋那么变态,对于大头兵的鄙视,也还不像南宋和明清之时那么恶劣。 可是赵佶还是觉得,身处帝王之家,赵构去当兵了,丢的是他赵佶的人。 “爹爹可是觉得皇兄吃不了信王府中的苦?” 看着赵佶犹豫不决的样子,赵榛连声问道。 赵佶犹豫不决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赵榛想要给赵构弄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有着一层监管赵构的目的在。 原本历史上的赵构能够干出来那么多的蠢事,不可能单纯就只是因为赵构这个人蠢。 特别是按照赵榛的了解以及后世史料的还原,赵构虽然说对金国软弱,堪称天字第一号大汉奸。 可是赵构和秦桧这对君臣,对于整个南宋朝廷的掌控力度也都是空前的。 南宋之所以能够苟延残喘那么多年,跟赵构一开国之时的操作,密不可分。 能够让一个王朝在一连两个皇帝都被抓走的局面下,还可以做到划江而治,赵构的能力绝对不会太差。 鉴于这一点,赵榛估摸着赵构的问题,主要还是出在了教育上。 汉奸教出来的徒弟学生,大部分也都是汉奸。 软骨头教出来的学生,大部分也都是软骨头。 就跟后世的明朝一样,东林党内斗多凶?干了齐楚浙又干阉党,干完阉党干皇帝。 结果碰上了后金兵,不是水太凉,就是母亲在,不想死。 直到野猪皮玩了几次大屠杀,彻底触动了东林党人们的利益之后,顿时就是挥臂高呼天下齐动。 南明小朝廷应运而生。 接着明明可以续命很长一段时间,不缺精兵良将的南明小朝廷,又一次的毁在了东林党人们的内斗之下。 不可谓一句惨字了得。 赵佶点了点头道:“榛儿,爹爹确实有些犹豫。” 第九十一章 赵构入虎穴,赵佶入狼窝 “不过爹爹犹豫的,倒不是什么信王府的那些大老粗们训练方式会苦着构儿。” “而是爹爹觉得,以构儿的性格,恐怕他入了你的信王府,不仅仅不会被你的那些规章制度给束缚住,反而会把你府内的士兵们,给带坏了!” “你是王爷,他也是王爷,虽然说他的郡王确实比你的王爵要低那么一等。” “可是对于大头兵而言,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更别提他还是你的哥哥。” “所以如果他真的参与了训练的话,那他说的那些话,你府中的大头兵是听还是不听?” “听了就会违背你的规章制度。” “不听,那么他又会带坏你的军队风气。” “这么一个情况下,让他加入你的信王府军,爹爹属实是有些犹豫,让不让他去!” 赵佶的担心不无道理。 这一点赵榛也知道。 毕竟后世的很多学校里,也不乏各种二代。 这些二代们,虽然其中有不少是认真学习,想着更上一层楼的。 可是更多的却走上了小混混的道路。 因为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哪怕考不上好的学校,也有家业可以让他们去继承。 这些学生们是老师最为头疼的人。 因为打不得,骂不得,而且因为他们的特立独行,反而会让他们拥有很多的拥趸。 成为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而更多的普通学生是很容易受到风云人物影响的。 不经意间,一个学校的校风就彻底会被摧毁掉。 赵构作为皇子,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大的二代了。 这么一个人入了信王府军中,还不是打不得骂不得?还不是换个地方作威作福? 信王府军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精气神,会不会因为赵构二彻底毁掉? 有一说一,赵佶很担心这个。 毕竟赵佶看得出来,赵榛确实是在好好练兵,想要让他的信王府军,成为一支能打敢战的军队。 对于这一点,赵佶还是很欣慰的,毕竟自己的孩子想帮爹爹忙,这不是个大好事吗? 所以赵佶不想让赵构这颗随时会变的老鼠屎,去毁了信王府军这一锅好粥! “爹爹,你多心了,九哥送到孩儿这里来,孩儿会亲自监督管教,绝不会是什么让他换一个地方作威作福,当他的王爷。” “既然从一开始我们的决定就是想让他变得更好。” “那么入了信王府中,九哥也就不再是皇子,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信王府军士。” “连孩儿自己在信王府军中都不会有任何特权,更何况九哥?” 说到这里,赵榛瞥了一眼赵佶。 赵佶安插了那么多人在信王府军中,没理由赵佶不知道自己也多次参与过信王府军的训练。 虽然说赵榛参与的“训练”基于赵榛的年龄,可以说的上是“青春版”。 然而整体的训练强度,对于大宋的寻常士兵而言,却也还是偏高的。 就连赵榛这个信王府的主人,这位信王殿下都没有特权,赵佶怎会觉得赵构入了信王府军,会有人卖他这个面子? 赵榛双眼眯起,脑海中迅速一转。 问题只有一个。 年龄! 赵构1107年生人,今年不过十一岁! 又是养尊处优惯了,甚至哪怕在宫中,都还想着要享受要舒服的熊孩子。 众所周知,跟熊孩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偏偏这熊孩子,又是一种极为任性的生物。 的确,信王府军中的人可以做到不给赵构面子。 可他娘的谁扛得住熊孩子的胡搅蛮缠呀!? 赵构只需要一闹,就能够影响整个信王府军的训练日程。 这确实是一个需要注意的事情。 “爹爹,孩儿知道九哥性子跳脱,但是九哥如今性子还没有定下来,还是可以向着一个更好的方向引导的,孩儿,愿意试一试。” “看看到底是军队这个炼钢炉能够练出好钢。” “还是九哥这位皇子,能够毁了孩儿的心血!” 赵佶一听赵榛的话都说到如此地步了,顿时长吁一口气道:“行吧,榛儿,爹爹听你的。明日爹爹就让人把构儿送去你的府上。” 赵佶点了头,赵榛顿时满意了起来,举了举手中的茶盏,赵榛笑道:“爹爹,孩儿还有一事相求。” “希望爹爹授权孩儿,让孩儿可以对九哥进行处罚。” 都已经决定了把赵构丢给自己这个七岁儿子管教,赵佶听到赵榛的这个请求,自然就是无可无不可了。 摆了摆手,赵佶低声道:“不能残,也不能死,好好训练,毕竟那也是你的九哥。” 这摆明了就是赵佶同意了,只要不弄死弄残。那怎么弄怎么管教,赵佶都不会插手。 熊孩子最怕的事情之一,就是他的靠山熊家长不管他了。 赵榛提出这个要求的目的,就是让赵构失去一层保护伞。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很快,马车就到了汴梁的赌坊街上。 无处不在的叫骂声,还有骰子声,不断的传入了赵榛的耳中。 有一说一,前世的赵榛没有进过赌场,却也看过极为经典的赌神系列,心中对赌场的规划,也有着一定的幻想。 不过真当看到了这汴梁最底层的赌坊时,赵榛只觉得自己的幻想,算是彻底破碎了。 这赌坊街,由无数间赌坊和不少在外边露天摆着的地摊赌档组成。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开始喽!” “买定离场买定离手!” “大大大!” “小小小!” “卧槽,怎么是小?” “直娘贼!我的大呢?” “求求了,再借我一百文!” 各式各样的吆喝声,呼喊声,根本止不住一半的直直涌进赵榛耳膜。 通过这些声音,赵榛到也算是看了一出别出新意的众生相。 “爹爹,这赌坊街,一直都是这么热闹吗?这么吵,想来窃贼也不会少吧?” 赵榛问了几句赵佶,可是赵榛万万没想到,之前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赵佶,此时却眼都直了的看着不远处的叶子戏摊位。 赵榛顺着赵佶眼神看去,只见一个眉目清秀,素描淡墨画了点淡妆的少女,正亭亭而立的拿着一手“叶子”。 “来!看看你们能不能从老娘手里赢过这一枚发簪!” 少女说话,极为豪放,赵佶寻声而去,高呼道:“加我一个!” 竟然就连赵榛都拦不住他! 第九十二章 赌约 不得不说,少女的叶子戏玩的可谓是出神入化。 就在赵佶挤开人群,走到少女近前的时候,少女已经又胜一局,拿走了不少赌客们放在她台前的筹码和赌注。 少女看到赵佶,听着赵佶的那一句加我一个,顿时两眼放光。 出入市井当中,又在赌坊街立身,少女的眼力又怎能差到哪去? 即便是赵佶多次微服出宫,知道宫外的规矩也知道如何隐藏自己的身份,可是少女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赵佶身上那堪称贵不可言的气度以及从容。 只是秀眉一撇,少女看着赵佶,轻轻一笑道:“还不知道这位官人如何称呼?小女子这赌摊不大,玩的也不大,只是鹤格而已,这位官人想要怎么玩?” “下何等注?” 听着少女的话,赵佶一副自信的样子,笑道:“鹤格而已,我也颇擅此道,来,不论小娘子你要何等注,我都跟上。” “没别的什么意思,只是我想玩鹤格了!” 赌博这玩意,在这个时代更多的说法是博彩,博一个彩头的意思。 赵佶这么一说,少女倒也不以为意,轻轻一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官人只管跟便是了,小女子赢了,还希望官人可不要生气!” 和赵佶一样,少女此时也展现出了她的自信和从容,就仿佛是在这叶子戏的摊位上,她就是那至高无上的王者一般。 一局下来,赵佶呼吸急促,眼中闪过一抹不信。 押上了一块碎银。 两局下来,赵佶双目通红,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押上了腰间挂坠。 三局下来,赵佶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几步,口中疾呼:“这不可能!” 但是愿赌服输,赵佶还是将自己手中的折扇,放在了少女摊位前。 少女倒也是见好就收,眼见自己的布摊已经堆满了赌注,满脸笑意的对在场的赌客们道了声福。 “诸位,今日小女子就玩到这了,还请各位见谅,小女子回去,还得给恩师烹茶呢!” 说完这句话,少女二话不说,迅速将布摊裹好成了一个包裹,行云流水轻车熟路的把包袱往肩上一背,只是几步,就没入了人群当中。 唯独赵佶朝着少女离开的方向伸出了手臂。 “敢问尊师是谁?能够教出如此高徒,没准是我的熟人……呢……” 看着赵佶如同尔康一般的表情,赵榛皱了皱眉。 他如何看不出,赵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佶,这是看上那个少女了啊! 眼神都不对劲了! 说白了赵榛能够理解男人至死是少年,永远喜欢年轻貌美的姑娘这一点。 哪怕赵佶三十六,那少女看着不过堪堪二八年华,这一点赵榛都能够理解。 “十八新娘八十郎,白发苍苍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苏轼还特意写了诗来调侃自己好友张先八十高龄娶了十八新娘当小妾的事情。 可是赵佶这初次见到,就直接喜欢上,未免有些掉他这个皇帝的段位了! 赵宋可不是大清,赵宋后宫佳丽三千,可实打实的是天下容貌顶端的那一撮,而不是大清那被制度和官僚把持选控的选妃制度。 更别提赵佶还是个隔三差五就会微服出宫寻欢作乐的皇帝。 天底下什么样的女子,他没有见过? 至于这么色令智昏吗? 最让赵榛痛心疾首的不是赵佶忘了来这赌坊街为的是什么,而是赵佶看到这个少女,一输输三把都还没想着要收手!反而是越玩越大! “爹爹,人已经走远了,你说什么,人也听不到!” 拉了拉赵佶的袖子,赵榛不耐烦道。 赵佶这才恍然醒悟,悻悻笑道:“榛儿,你说什么呢,爹爹岂是那种无聊之人。” “只不过看着这少女的叶子戏模样,令爹爹想到了故人而已!” 越说,赵佶的面色就越发正常起来。 “咳,没错,爹爹只是觉得自己见到了故人之后!” 赵榛也懒得去拆赵佶的台了,毕竟赵佶虽然浪费了一定的时间,却也让赵榛有了一定时间来了解这大宋的赌坊街。 通云坊,汴梁最大赌坊,地位尊崇。 因为有不明的强力人物作为背景,所以通云坊成为了整个汴梁最为安全的赌坊,受到整个汴梁无数达官贵人们的追捧。 汴梁内外二城几百坊市当中,存在着无数的赌坊,这些赌坊隐隐以通云坊为尊,同时利钱,放贷业务,也是需要通云坊许可。 甚至通云坊在一定程度上,还承包了整个汴梁城所有的私人飞钱业务。 赵宋官家自打宋太祖的时代,就设立了官方的钱务司,专门办理便换汇票的业务,然而并不太受待见,反倒是私底下的飞钱业务,做的风生水起。 执掌了这些业务的通云坊,俨然就是汴梁的地下势力之首! 这也就导致了通云坊,在赵榛的眼中,有着极大的问题。 赵佶的双眼,还在追随着少女的身形,眼见着那个背着包裹身材瘦小的少女,越行越远。 看着便宜老爹的这幅样子,赵榛看了看周围围着的少女赌摊常客们,挑眉问道:“看起来你们都是那女子的熟客了,可否为我们父子二人介绍一下那女子的来历?” 何况赵榛倒也很好奇,大宋的治安,可算不上多好,特别是这还是在外城。 少女一个二八少女纵横赌坊街,更是赚的盆满钵满离开,她就不怕被人惦记上么? 一路上虽然赵榛更多的时间都在和赵佶聊天,可是赵榛也没有少掀开车帘,观察汴梁周边街道的人和事。 内城稍微好点,外城可不乏满大街溜达的该溜子。 这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少女,孤身一人行走外城,还是行走外城最乱的赌坊街道,而且一看就是常客了,居然没有发生意外。 联系上少女所说的恩师,赵榛寻思着没准赵佶还真就瞎猫撞上了死耗子,真被他歪打正着了。 听着赵榛的话,一旁几个少女赌摊的常客,似乎是看中了赵佶出手豪爽的性子。 赌桌上的交情往往建立的很快,特别是像赵佶这般的豪客,更是赌虫们最希望建立交情的人。 因为谁都说不准,自己会不会有想要借钱的时候。 像是这等出手大方的人,自然是借钱最好的人选。 伴随着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少女的大概情况,也就如同一幅画卷一般,被缓缓展开。 第九十三章 窈窕少女李师师,孽缘初显在汴梁 当少女的名字被众人说出来的时候,赵榛就想到了两个字。 孽缘! 后世宋徽宗的谈资之一,就是宋徽宗和北宋名妓李师师之间的感情纠葛。 而这个在赌坊街豪放自称老娘的少女。 就是那个后世跟宋徽宗赵佶牵扯万千的名妓李师师。 而李师师的师父……就是曾经横行汴梁赌坊街,打听打听谁是爹的李清照! 有着一个纵横赌场数十年不败,更是能够指着苏轼鼻子骂老不修的师父作为靠山,李师师能够在整个汴梁的赌坊当中横行无忌,倒也就有了解释。 毕竟赌坊街开设赌坊的人,背后都有着各自的靠山和保护伞。 这些人自然也乐的给李清照一个面子,毕竟李清照背靠的李家,和李清照夫家赵家,在汴梁虽然都不算是顶级的显贵,却也都是高官之家。 兴国李氏一门七进。最高干到过司空。 赵明诚他爹更是当朝前任宰相,官拜尚书右仆射,能够和蔡京争锋。 虽然说赵明诚他爹赵挺之输给了蔡京,更是已经死了十一年,可赵挺之的荫庇,却依旧能够让赵明诚和李清照这两口子在汴梁过得有滋有味。 更别提根据之前赵佶提到李清照的反应,赵榛寻思着赵佶可能还给下边放了话,优待李清照…… 毕竟李清照是赵佶的“白月光”…… 李师师又是个有着极强自制力的人,并没有利用她的这一份“特权”在赌坊街大捞特捞。 汴梁各大赌坊老板,兴许在爱屋及乌的感情之下,对李师师也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是提供了一定的庇护,保障了李师师的安危。 赵榛环抱双臂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胳膊,心中疑惑解开。 不过这一段孽缘,居然从这一次赌场之行里就出现了苗头,赵榛不由眼神玩味的看向了一旁的赵佶。 自己便宜老爹,看来是又要老树开花了。 一番闲聊之后,父子二人在两个大内侍卫的陪同下,挤出了人群,走向了整条赌坊街中,最为宏大的建筑。 看着那整齐的两排旗帜,赵榛眉头挑起,转眼向赵佶道:“爹爹,这就是通云坊吗?” “怎么看着,比孩儿的院子还要气派?” 古代最重的就是规制。 就像是为什么中国古代的大商人一般都是叫做某员外一样。 这个某员外,其实完整的名字应该是某某部员外郎。 这个官,是可以根据交的税和捐的钱来直接获得的,相当于一层身份,一层可以让人鲜衣怒马,可以让人合理拥有超出百姓范畴财富的身份。 毕竟自打汉武帝玩出了两次算缗告缗之后,古代中国的大商人们就算是彻底被吓破胆了。 没有一层官身在身上,赚多少钱,国家想要收回就能直接收回,甚至都不用通知。 所以甭管有的没的,每年该交的钱,还是会交。 特别是在赵宋这个以天下人奉养一城的时代,更是如此。 虽然说有着不少的吃拿卡要和中饱私囊,但是至少皇帝的嘴里,还是会有一大块肉吃的。 不会像是大萌一样,在各种条条框框以及放权之下,中央财政空前紧张,导致崇祯皇帝穷的连支付勤王军队的钱饷都给不出,活活的被满朝文武逼着自挂了东南枝。 更可笑的,还是最终的结果。 崇祯皇帝自挂东南枝之后,整个带明帝都喜迎王师,让李自成进了北京刮了三层地皮,挂出了数以亿计的金银财宝。 南明小朝廷站起来之后,整个东南沿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甚至弄出了能够和女真兵刚正面的强军,弄出了江北四镇的绝唱来。 这也叫做地方没钱? 大臣没钱? 也就只是因为带明的规矩坏掉了,皇帝拿捏不住地方了而已。 但是如今的赵宋还不至于那么离谱,民间,还是看重规矩的。 天子能够用的仪仗,诸侯能用的仪仗,百姓能用的仪仗。 甚至就连衣服的颜色,在中国古代,都有着明确的阶层分化。 这也是规矩。 而赵榛提到的通云坊看着比赵榛此时的信王府更加气派,则是一个标准的逾矩说法。 毕竟哪怕是后世,也有着一大堆的违规建筑,这玩意免是免不掉的,只是看有没有人去提,提了,又是否有用。 听到赵榛的话,赵佶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他又如何知道,这通云坊居然修建的比王府还要奢华还要气派还要阔气? 赵榛的信王府,此前可是他这位大宋天子的别苑! 通云坊修建的比他的别苑更阔气,这几乎等同于踩着他这位天子的脸面了! “汴梁不能有这么牛的人存在!” “我说的!” 气呼呼的暗骂了一声,赵佶挺胸抬头,朝着通云坊里走去。 通云坊前,车水马龙,人流往来几乎可以说是人挤人。 这给了赵榛一种后世假期进了热门景区里的感觉,亦或者是上班下班时间魔都帝都花都的地铁热门线路。 各种各样的味道,散播弥漫到了赵榛鼻中,赵榛的眉头逐渐皱起,对这通云坊,意见越发大了起来。 一点规矩不讲也就罢了,就连人流如何疏导,让有限的场所能够更加有序都不去做。 这通云坊的管事人,是不是掉钱眼里不愿意出来了? 除了钱,什么都不管了? 伴随着人流,赵榛终于算是挤进了这通云坊的门槛,想着自己这一路来被挤的样子,赵榛不由理解了为什么赵佶对这通云坊基本没有什么了解了。 就这个人流量,不是赌狗谁特么乐意来? 更别说排了这么久的队,赵榛都还没见到过通云坊里边的工作人员。 想想这地方是自己家的产业,赵榛隐隐约约有了种王校长住自家酒店吐槽的心思。 “爹爹,我们去玩什么?” 到了赌坊,既然要暗中调查,那么自然就需要去选择一个玩法去玩一玩,通过这个来实现调查。 而赵榛对于这个时代的赌术玩法,不能说一无所知,只能说一窍不通。 刚才看着赵佶玩叶子戏都让赵榛的脑袋有些发蒙,眼下这通云坊内,赵榛估计自己能够理解得了的,也就只有那不断吆喝着大小的骰子场了。 赵佶看了看赵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样,榛儿,咱们先去玩骰子,那玩意是最简单的,只要猜大小就行了!” 第九十四章 在通云坊,没人会跟我讲王法 《北宋小丈夫》第九十四章 在通云坊,没人会跟我讲王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杨戬要遭老罪喽 一场闹剧,在赵佶父子被俩大内侍卫掩护着溜出了通云坊而宣告结束。 毕竟哪怕是鲁达岳飞林冲再能打,这天子脚下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当街杀人。 更别提赵榛信王府里留着的那些个看家的士兵了。 他们真有胆子杀人,也就不会被赵榛留在汴梁看守信王府,而是早就跟着陈美去陈留抓人了! 可通云坊的打手却是践踏王法的亡命徒。 真当亡命徒反应过来之后,他们可是招招式式都要人命的。 光靠着林冲岳飞等去喝花酒的十余人,以及赵榛赵佶带着的两个大内侍卫,只能说是暂避锋芒,战略转移为好。 鲁达一杆降魔铲抡着就像大风车一样,看着吓人,却终究没有杀人,只能掩护着拿下了李子正的岳飞且战且退。 去处,自然就是赵榛的信王府。 可哪怕是赵榛等人带着人退了,通云坊等一大串东角楼巷的赌场中养着的打手,依旧追了出来。 可以说一句,狂追皇帝几条街。 赵榛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都没真的见过数百人提着武器追自己的场面。 所幸,赵榛他们的马车跑的终究比人腿要快。 要不然就要遭老罪了。 就在赵榛前脚进了信王府喘上了几口气的时间里,岳飞一手提溜着看起来少说有个二百斤的李子正健步如飞的回了王府。 赵佶满脸铁青,如果不是实在做不到,赵榛估计赵佶就要当场给自己表演一个怒发冲冠了。 “没有王法了?没有天理了?” “朕的脚下!朕的眼里!居然有这种腌臜事情?” “邹开存!去给朕,把梁师成叫来!今日,朕要兵围东角楼!朕!要把那些藏在暗中为非作歹祸害百姓的蛀虫,全部抓出来,一一碾死!” 一面怒骂着,一面赵佶还急促的喘着气。 赵佶何等人,什么时候碰到过今日这样的遭遇? 以赵佶的聪明才智,又如何不明白,自己此前看到的,只不过是底下人给自己看到的。 杨天志评价李子正的那两句宫里人的狗,更是让赵佶清楚了一个事情。 虽然赵佶他苦心隐瞒着自己这个幕后庄家的身份,但是下边人还是把线索导向了宫中,让宫中,成为了这藏污纳垢之地。 而杨天志之所以能够那么狂妄,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那个干爷爷杨戬。 杨戬也好,梁师成也罢,甚至是高俅,他们这些人在汴梁为非作歹,为所欲为,赵佶都清楚,甚至很大一部分情况都是他默许的。 可是今天杨天志的事情,着实是给了赵佶当头一棒。 没错,李子正是赵佶安排的人,虽然李子正不知道东家的身份到底是谁,但是李子正也该知道他的东家,足够保得住他在汴梁横着走。 是什么时候开始,李子正反而成了杨戬干孙子杨天志的一条狗了? 这就跟站在赵佶头上拉屎一样,让赵佶愤怒。 更别提杨天志那般狂妄的言语,算是彻底惹恼了赵佶。 看了看赵榛,赵佶大喘气道:“榛儿,你还记得高俅吗?” “爹爹查清了!昨天你还没回汴梁的时候,爹爹就知道是什么人杀了高俅了!” “是他娘的山东强人!是他娘在梁山泊盘踞的一伙人!” “哪怕此时他们还不是山东悍匪,可他妈的他们也是要去投了梁山泊的,这高俅的脑袋,就是他们的投名状!” “这些人为首的一个,唤做白衣秀士王伦!” “王伦是山东郓城人,他的山寨资金,也是由柴进提供的!” “柴进是柴家人,爹爹不能动,可是在大内探子的抽丝剥茧之下,却发现那高俅身死之处遗留下的破布上,有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用的还是杨戬的笔法!” “爹爹原本还在想着,柴家人老实了几百年了,也富贵了几百年了,怎么会想要扶持草头王?” “看到了那几个字之后,爹爹才知道,这起截杀,跟杨戬有关!” “当时的爹爹还以为是不是有人栽赃嫁祸,杨戬一个内侍,怎会有这么大的够胆?想要改朝换代?” “今日爹爹才知道,这杨戬,确实有这么大的狗胆!” “扶持柴家,改天换日,更进一步,至少也让他的干孙子一家再进一步!” “好!” “好的很!” 一阵长吁短叹,赵佶就差捶胸顿足了。 赵榛截杀高俅的计策固然是赵榛的临时起意,赵榛当时制定的时候,也不知道杨戬的山东出身。 可这不代表赵榛不会去给杨戬挖坑。 歪打正着之后,赵榛也没预料到,杨戬居然有个这么离谱的干孙子。 现在倒是好了,杨戬脑袋上这一顶谋逆的帽子,也算是坐实了。 毕竟他的干孙子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的喊出来了“在汴梁,我们杨戬看上的东西,早晚都得是杨家的!”这种话来。 赵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赵佶都顾不得藏着掖着他安插在赵榛身边的人,只是一语道破身份,就让他们去带兵过来。 不过赵佶还是聪明的,眼下的王府中,有不少的外人。 当着这些外人的面,他自然不会说出他才是通云坊等等赌场的幕后黑手这种话来。 不过说到底,这几个外人还是有着救驾之功的,更别提他们还是榛儿的人,封赏,自然是不能少了。 两眼一转,赵佶看向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鲁达几人,莞尔一笑。 “几位壮士,暂且坐下吧。” “你们是榛儿府里人,也就相当于朕的晚辈,不要计较那么多规矩。” “榛儿,不妨给爹爹介绍一下你的这几位朋友如何?” 赵佶自然看得出来,这几人里边除了林冲之外,另外两人大概率的都是赵榛带回汴梁的门客,如今算是朋友,却不能算作是手下人。 在这种情况下,赵佶自然不会在赵榛的几个朋友面前,让赵榛丢了分寸和面子。 主动让赵榛这位王爷在他赵佶这位皇帝的面前,介绍林冲岳飞几人,反倒是更显几分赵佶对他们几人的重视。 赵榛点了点头道:“梁太尉带兵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孩儿就为爹爹介绍一下这几位壮士。” 说到这,赵榛拍了拍岳飞和林冲的肩膀,朝着赵佶挑了挑眉。 “父皇,这二人,便是周同宗师的高徒,一人叫岳飞,字鹏举,另一人,是曾经的汴梁禁军教头,名叫林冲!” 第九十六章 平冤,霸总赵佶的双标 林冲? 听着这两个字,赵佶的眼睛猛然一缩。 这人他知道啊! 不仅仅知道,他还有印象! 毕竟林冲这人的身份,是周同徒弟。 更是以周同徒弟的身份,加入的禁军。 只是当初的林冲加入禁军之时,说的是他不过是周同挂名弟子,所以赵佶才没有分配更多的注意力到林冲身上而已。 然而今日一战,赵佶反倒是正经的明白了一个事。 这林冲,是周同老倌儿的亲传!至少周同老倌儿当初拳打黄河两岸,枪挑汴梁上下的风采,这林冲可以说是学了个十成十。 一根齐眉棍在林冲手里,一度在空旷的通云坊坊前通道上压的数十个通云坊打手不敢近前一步。 只见赵佶两眼一亮,看着林冲一字一句说道:“林教头,不知你为何退出了禁军,更是入了大狱,更是在脸上刺了字呢?” “其中若有什么冤屈,林教头尽管说来,朕定然为你要个公道!” 赵佶自然对岳飞这个他闻所未闻的少年郎会有什么兴趣,哪怕岳飞表现得宛如天人,提着一个二百来斤的大活人还能健步如飞。 哪怕岳飞,也是周同的徒弟。 可是归根结底,林冲曾经可是禁军啊!这身份不比岳飞一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人,要近的多? 有一说一,赵佶的拉拢人心招数,还是极为娴熟的。 加上有着皇帝身份的加持,只是简单的两句话,林冲顿时就热泪盈眶的双膝跪地,重重叩头道:“草民谢官家大恩,只是草民的血海深仇,王爷扳倒高俅,已经为草民报了!” 赵佶何等聪明,一听到与高俅有关,顿时就联系到了赵榛放任在汴梁城门外杀人的属下。 双目一眯,一道神光闪过。 赵佶自然是不介意拿高俅那个死鬼来顺水推舟做人情的。 但是林冲当街杀人,杀的还是金枪班都虞侯陆谦,这就有些过了。 挑了挑眉,赵佶看着林冲一双虎目一字一句道:“朕向来以法度治国,国不可一日无法。” “林冲,你今日救驾有功,但是当街杀人有过。” “功过相抵,朕对你没有什么额外的赏赐,不知你可能够接受朕的这个意思?” “现在,你好好跟朕说说你是如何得罪了那高俅,导致身败名裂的!” “朕,定然要给你一个清白!” 林冲虽然不算是文人,但是好歹在汴梁混了那么多时间,人情世故自然明白的很。 自打汉高祖约法三章之后,杀人就彻彻底底的成为了重罪,杀人者死嘛。 历朝历代虽然说都有修订自己的法度,可是终究都是在秦律汉法的基础上延伸修改下来的。 这么一个重罪,就因为救驾有功的事情,一笔抵消了。 这也就代表着非但不用赵榛给他去扛这个罪名,他现在因为救驾的事情,反倒已经是个无罪之人了! 两眼含着泪,林冲重重一叩头,将他和高家之间的恩怨,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赵佶听到动情处,竟然有了那么几分同仇敌忾的感觉,重重的怒骂道:“好个高俅!朕以为朕给了他他想要的权位,朕也以为他会如朕所想的一般,安抚黎民,训练强军!” “没想到高俅那厮居然是这等欺世盗名之徒!” “他为政数十载,不知多少可怜家庭,被他生生拆散弄得家破人亡!” 一番感慨后,赵佶看着林冲,双手一合。 “林冲,你刚才也该听到朕和榛儿之间的话了,高俅已死!” “今日朕就下旨,薅夺高俅的爵位,官位,抄了高家!高家上下一律发配岭南!流一千里!以慰天下被高家所伤害的无辜百姓!” “另外,林冲,你的妻子姓氏是什么?” 一听这话,林冲愕,但是下意识的回答道:“禀报陛下,草民妻子姓张……” 赵佶摆了摆手,笑道:“另外,追林张氏七品诰命宜人!加二百贯,锦绣三匹。” “常内侍,你可记好了?” 经历了通云坊的事情之后,赵佶倒算是真真正正的体验到了一把百姓面对强权时候的无助感。 虽然说赵佶是三分钟热度的性子,没准明天这事儿他就不当回事了。 可至少今天的赵佶,是和林冲同仇敌忾的。 是对老百姓的遭遇,感同身受的。 “喏!” 一个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赵佶身边的内侍,恭恭敬敬的对着赵佶拱了拱手,将赵佶所说的,通通记录在了黄册之上。 林冲自然对赵佶的话千恩万谢,对这位他曾经效忠的皇帝更是万般感激。 自己功过相抵,但是自己夫人沉冤得雪,更是得到了追封诰命,这也就代表着自己的妻子,有了死后的尊荣。 更是入了祖坟,也不用担心被家族其他旁支的人指手画脚了! 深爱自己亡妻的林冲,又怎能不对赵佶感激涕零。 就连一旁的鲁达,都对赵佶的观感,好了几分。 赵佶能够赦免林冲当街杀人的罪状,那么自然也能赦免鲁达三拳打死恶霸的罪状! 能有个清白之身,谁又愿意当个大和尚? 鲁智深虽然最后成了得道高僧,领悟禅理了然而去,可是在他当和尚的初期,却没几分所谓的慧根佛性。 他这会想的,不过是得过且过。 不过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就在赵佶缓缓扶起跪地痛哭的林冲之后,赵佶的双目转向了一旁人高马大的鲁达。 只是那么几次接触,赵佶也感受到了鲁达身上的那一份军人气息。 那是一份来自于沙场,来自于血与火磨砺而成的气质。 片刻间,赵佶就给鲁达打上了标签。 这个壮汉,曾经定然是个军人,而且还是强军之中出来的人! 这样的人,沦落到做和尚的地步,这毫无疑问也是遇到了冤屈的事情。 什么人才会做和尚? 大宋的和尚,可是需要真金白银花钱去当的! 没有官方身份的野和尚,旁人随意打杀了也就打杀了。 报官官不管的那种。 而且大宋倚重道教,接连好几个皇帝都是“道君皇帝”,白日上朝,夜间炼丹的“真人”! 对于和尚的审查,自然是严之又严。 和尚的日子,至少在赵宋皇室还有着足够掌控力的汴梁,还是不那么好过的。 所以比起当和尚,以鲁达的那个身板,怎么看都该是在军旅当中备受重用的悍将,小日子怎么可能过的很差? 这其中必有缘由! 想到这,赵佶细长双眸扫过鲁达,眼神似乎看出了鲁达自打林冲的案子沉冤得雪后他兴冲冲的神色。 “这位大和尚,你是军旅出身,对吧?!” 赵榛没有介绍鲁达的身份,赵佶自然也不知道鲁达到底是谁,但是赵佶的眼神,还是毅然决然的略过了岳飞,对着鲁达提出了问题。 鲁达下意识的挺胸抬头站的笔直,大肚子只是那么一晃,就让赵佶笑了起来。 “草民鲁达!小种经略相公手下当差,任经略府提辖,只因三拳打死了当地欺男霸女的恶霸镇关西,又不愿污了小种经略相公英名,故而投身为僧,以求留有用之身,再报国恩!” 混迹了这么久,鲁达自然也不会太蠢,憨厚爽直,并不能代表着鲁达一点脑子都没有。 只是一句话,鲁达就说清楚了自己的出身,更是将自己苟全性命的事情,托词到了留有用之身报销国恩上边。 果然,一听这话,赵佶就笑了起来。 “好个汉子!你的事,朕今日就会安排人过去打探,若是熟识,你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子,当得起朕的嘉奖!” “若那恶霸真的命犯死罪,那么你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查?鲁达可不怕查。 毕竟那镇关西都死了那么久了,他的手下人也早就作鸟兽散了。 可是被他救下来的金翠莲以及金老汉,还有和他隐隐为好友的赵员外,可都还在! 天子的人去查案,哪有什么查不到的? 这就代表着从今日起,智深和尚,可以再度作为一个光明正大的清白汉子出现在阳光底下了! “草民!千恩万谢,拜过陛下!” 鲁智深是个粗野汉子,也是个军中杀伐,死人堆里打滚的混人。 他自然不通什么礼数,只是依样画葫芦,如同林冲一半重重跪倒在地,朝着赵佶叩了一个头。 “起来吧起来吧!不用这么大的礼!” 赵佶摆了摆手,让鲁达站起身来。 可鲁达起身之后第一件事,却是转向赵榛,揉了揉自己的脑门。 “王爷!不知草民可否入信王府为军?” “当这鸟和尚,嘴里都淡出鸟了,还有无数繁杂的清规戒律管束,真不自在!” “真不如继续当兵,至少跟着王爷您,您是绝对不会亏待了草民的!何况还有林兄弟,岳兄弟,以及韩将军等人为伴呢!” 听着鲁达主动来投,赵榛倒也不以为奇。 鲁达此前不愿意,现在突然愿意了,自然是有他的原因。 对于这么一位能够倒拔垂杨柳的猛男加入自己的麾下,赵榛自然是欣然点头应允。 虽然赵榛很清楚……这倒拔垂杨柳在这个世界,十有八九是没这回事的。 毕竟赵榛穿越来的那个时代曾经有人计算过,倒拔垂杨柳所需要的力气,可是单臂54468斤!双手一合可就是十万八千斤了。 如果鲁达真有这种臂力,那么他那杆降魔铲在他的手里,可就跟煮熟的面条一般,一晃就软了。 更别提赵榛也见过鲁达打架的场面,力气虽然超出常人,却也最多和岳飞差不多,算得上天生神力,没有《水浒传》原文中的夸张。 “孤自然是应允的,不过鲁达,你可要知道,孤的信王府军,规矩森严,可不似其他地方。” “鲁达,你真能接受?” 鲁达只是挠了挠头,憨厚一笑道:“可管酒肉?” 赵榛点头:“自然管够!” 鲁达再拜:“那边可了!只要能酒足饭饱,训练也好,守规矩也罢,鲁达但凡有一点推辞,还请王爷斩了我头!” 眼见着一片欢喜,岳飞的脸色,开始浮躁了起来。 此时的少年岳飞,自然是没甚城府,眼见着赵佶连续赦免嘉奖了林冲和 鲁达,唯独略过了他一人,岳飞心中自然满是不忿。 一种被轻视了的感觉,让岳飞只觉得满心窝火。 赵佶自然看得出少年人憋得通红的脸蛋是为什么。 轻轻一笑,赵佶看着岳飞,朗声道:“岳飞,岳鹏举,朕没记错吧!” “周同老倌儿的关门弟子。” “你可知道为何朕,最后一个跟你说话?” 岳飞脖子一梗,摇头晃脑道:“草民不知!” 虽说上下有着尊卑的说法,可是年少牛犊不怕虎的岳飞却觉得,自己早就向赵佶这位官家行礼过了,这位官家对自己又没赏赐也没加封,自己此时也没必要继续向赵佶行跪拜大礼。 加上少年人的火气旺,心高气傲之下面对赵佶的轻视,岳飞自然是不乐意的。 更别提赵佶提到岳飞恩师周同的时候,用的是一种极为轻佻的语气称呼其为“周同老倌儿”! 虽然周同很少跟岳飞等徒弟提及他在汴梁为官教拳时候的事情,也极少提及他在宦海沉浮那么多载的事迹。 可是岳飞很清楚,自己的师父,是因为不受重用,所以才愤而离场的! 而那位不重用他师父周同这种经天纬地之才的皇帝,就是面前的赵佶! 在岳飞心中,天底下他最敬重的人首先就是他的父母,然后就是两位授业恩师。 赵佶那么轻视他的恩师,又能指望他怎么尊重这位天子? 赵佶面对陌生人的时候,确实是个刻薄凉薄的性子,可面对自己的熟人,面对自己孩子的朋友,倒却换了副面孔,宛若一个仁厚长辈,谦谦君子一般。 轻轻的笑了笑,赵佶挑眉看向岳飞道:“岳飞,你莫非觉得是朕,辜负了你的师父,而且还不看重你所以才最后一个向你问话吗?” 没等岳飞回答,赵佶挑眉道:“周同老倌自打离了汴梁之后,说了那么多的风言风语,私底下说了朕多少的坏话,可你看,他在汴梁树敌无数,可有人去打扰他教拳吗?” “这一切,可都是朕在保护着他!” 赵佶的话,让赵榛突然感觉画风变了。 变成了霸总画风。 下一刻,赵佶邪魅一笑,说道:“之所以朕最后一个询问你,是因为你是榛儿的朋友,而且,从来没有参加过军伍!” “林冲曾经是禁军的一员,鲁达也曾经是西军的一员,他们曾经,都是朕的兵!” “而他们都是受了冤屈,才沦落至斯,朕又岂能当那知恩不报之人?” “朕的先后顺序,你明白了吗?” 岳飞小脸一红,被赵佶这一通解释说的瞬间明白了起来。 林冲鲁达曾经都效力天子,有过官身,亲疏有别,天子自然会先跟他们二人交谈,宽慰他们,为他们平冤。 仔细一想,岳飞也有了几分明悟。 自己师父教拳这么多年,教会这么多人,就连自己都有大把人来挑战,唯独自己的师父没有。 原本以为是因为师父年事已高。 现在看来,原来是那些挑战者,都被这位皇帝,挡在了外边! 第九十七章 赵佶不高兴了。 毕竟不在其中,也没有人会知道赵佶对于周同这个曾经拒绝过他的人,有着怎样的情感。 知人善用,知人不用,谁都不明白当初的“端王”赵佶,在不被人看好的情况下,当上了君王之后,那一份求贤若渴的心思,到底是怎么样。 当岳飞猜到了赵佶的话外意思之后,岳飞也不好对赵佶继续甩脸子了。 毕竟不论如何说,赵佶都是如今赵宋的官家,都是大宋的天子。 更别提,精忠报国的心思,早已在父母师傅们的言传身教下,深深的扎根进了岳飞的身体里,精神中。 “小可知错!还望陛下海涵!” 朝着赵佶拱手行礼,岳飞弯下了少年人的腰。 看着岳飞弯下了腰,赵佶也是怡然一笑,缓缓点头道:“这倒是有几分周同老倌儿徒弟的样子,知礼数,有傲骨!” “看着你,朕就像是看到了周同老倌一般!” “看着,就让朕有了几分亲切之感。” “毕竟当初周同老倌儿在御拳馆教拳的时候,朕也偷摸着跟他学了那么三拳两脚的猫脚功夫。” “不过朕当时是王爷,他也不敢说什么收朕为徒,就说认了朕这个师弟。” “所以算起来,鹏举,朕还是你的师叔!” “朕又怎会轻待了你呢?” “只是固然你救驾有功,但是你并非官军出身,如今只能当做信王的门客来看待。” “所以朕对你,没有封赏,你的封赏嘉奖,需要看信王如何说。” “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短短的几句话,赵佶无形当中就拉近了自己和岳飞的距离,将自己摆在了岳飞的长辈层面上。 赵榛却没料到原来赵佶跟周同还有着这么一层“师兄弟”的关系在,不过赵榛也听得出来,这是赵佶在替自己,邀买人心。 毕竟赵榛已经多次提到岳飞这人,更是言语当中不缺对岳飞这人的欣赏。 赵佶这几句话,还给了赵榛一个可以更好拉拢岳飞的方法。 毕竟岳飞可不敢直接悖逆赵佶的意思,这个门客,他当也得当。 不当,也得当! 因为皇帝金口玉言,他说岳飞是门客,岳飞就只能是赵榛的门客。 虽然对于赵佶这位皇帝一口一个门客,岳飞的心里是拒绝的。 如今的他还在一个观望期间,可还没答应加入信王府,成为信王手底下的兵。 可岳飞也心知肚明这皇帝陛下说的没错。 他没有官身在身上,固然赵佶身为皇帝,可以一言决定对于他的赏赐到底是什么,可是偏生他岳飞在皇帝的眼里,是信王府门客! 若是赵佶贸然做出了决定,那么赵榛这位信王爷,又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是自己的父皇想要和自己抢人? 点了点头,岳飞朗声道:“草民明白陛下意思!草民自无怨言!” 少年人追求虚荣,追求功名利禄的心思,终究是压过了心中的迟疑,毕竟岳飞本身对于加入信王府,就有了那么几分心动。 没有梗着脖子拒绝赵佶的意思,更没有否认自己是信王府门客的事情,岳飞短短的几句话,就默认了他的封赏,他也认为该由赵榛这位王爷来给的事实。 听着岳飞的话,赵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带着一抹得色扫过了赵榛的面庞。 “好了,几位壮士暂且先去休息一会,修整一二吧,在这等待禁军调集的时间里,朕有几句话,想跟榛儿说!” 赵佶的脸上,依旧带着仁厚长辈的笑容,说出的话,也让鲁达几人如沐春风。 毕竟他们从前见多了世间炎凉,什么时候见过一个身份如此高的人,对于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杀人犯还能这般和气? 皇帝跟王爷有不能让他们听的话,也很正常,他们自然能够理解。 三人对着赵佶恭敬行礼,依次退去。 看着堂上几人都走远了,赵佶对着身后的内侍摆了摆手道:“你也走!” 等堂上只剩下了父子二人之时,赵佶脸上一直端着的仁厚长辈谦谦君子面具,彻底崩坏。 “榛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通云坊,这赌坊街,到底有多么目无王法?” “榛儿!你是不是觉得朕是个昏君?是个暴君?!” “榛儿!你告诉爹爹!爹爹之前沾沾自喜的产业,是不是被那些狗东西们当做了笑柄,当做了玩物,肆意践踏,肆意玩弄?!” 赵佶神色扭曲,面上再无之前的儒雅之状,反而有着几分歇斯底里的疯狂。 此前的赵佶,还需要在外人面前维持自己的形象,即便是万般愤怒,却也有所遮掩。 毕竟身为皇帝,身为上位者,赵佶自然是不可能将自己暴戾一面展现出来。 可面对赵榛这位儿子,父子二人独处之时,赵佶却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了。 反正在赵佶眼中,他早就在自己这个儿子眼里,没什么形象了。 赵榛却只是缓缓的摇摇头,一字一句道:“孩儿只是早就知道,在这汴梁繁华的背后阴影中,有多么的黑暗肮脏罢了。” “爹爹身为君王,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的去管理。” “更何况博彩行业对于父皇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添头产业,加上它的特殊性,爹爹没有更加深入的去管理,自是理所因当。” “不过爹爹确实是所托非人,让您的产业,成为了任人玩弄的玩偶!” 赵佶瘫坐在赵榛信王府大堂中的太师椅上,自嘲苦笑道:“爹爹以往不知,今日一见方才知道这些百姓们在压迫之下,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一言不合,强抢民男这种事情,都是通云坊赌客们家常便饭一般见多了的,那就更别提强抢民女了!” “通云坊当中,爹爹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正如榛儿你所说的,人类的欲望是可怕的,赌输了的那些人,他们愿意倾家荡产,愿意卖儿卖女,甚至愿意背上这一辈子再也还不上的利钱,也要继续赌下去。” “就只为了那所谓的‘赢’!” “可他们却不知道,不论他们的输赢,赚大了的终究是赌坊。” “庄家通吃,嘿。” 赵佶这一次入通云坊,是正经的微服出巡,之前每次到通云坊,赵佶都带上了杨戬和梁师成以及高俅等心腹,这也就给了杨戬通知通云坊去整顿的机会。 这几日赵佶为了查高俅的死因,所以很多事情都没有通知杨戬这个最大嫌疑人。 杨戬自然也就没了通风报信的机会。 也就导致了赵佶彻底发现了杨戬瞒着他的事情。 悄无声息的架空了天子派过去的管事,让自家的亲戚,当了通云坊的实际掌握人。 这给赵佶的感觉就跟自己收的每一枚铜板,都需要杨戬点头一样。 明明都是他的钱,他却不知道自己的钱,被分成了多少份。 又给了哪一些人。 第九十八章 官家难做心思动,王爷动手太尉惊 赵榛低垂双目,只是摇头。 “归根结底,就是贪字作祟。” “众人都以为自己可以一夜暴富,但是想要一夜暴富,又哪有那么容易?” “东角楼街巷,是汴梁最大的销魂窟,青楼赌坊,花街柳巷,样样都是迷人眼乱人心的。” “爹爹你当初以王爷之尊,拿下了那么好的地段,建设起了通云坊,又怎能不被有心人惦记上?” “毕竟像是这种生意,说出去不好听的生意,父皇你天子之尊,碰了对你的声誉就是一种损伤。” “今日在通云坊所见,只不过是天下沧海一粟罢了。” “所以儿臣才说,若是蹴鞠想要以竞猜的形式去进行博彩,为皇室赚钱,就需要先行整顿整个博彩行业。” “让整个行业,正规化,可控化。” “今日爹爹说要兵发东角楼街巷,孩儿认为,正是整顿整个汴梁赌坊行业的大好时机!” 赵佶兴趣乏乏的摆了摆手。 以赵佶的聪慧,赵佶又怎么不知道汴梁那么多家赌坊全部吃下来,梳一遍,能够刮出来多少油水。 但是赵佶更清楚,东角楼街巷那么多的赌坊,每家每户背后可都有人站着。 想要让他们出一波血容易,想让他们彻底告别这赌坊行业,难! 毕竟朝堂政治,还需要他们这些人去维持。 看着赵佶的表情,赵榛心头一动。 “爹爹可是担心各家赌坊背后的靠山们,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父皇能够给他们一点甜头,一点盼头,他们就不会冒着杀头的风险,来对抗父皇。” “父皇以为,孩儿说的对否?” 赵佶如何不知道自己手底下的文武大臣们都是一个什么模样? 就拿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来说,若不是赵家家大业大,若不是赵明诚的爹爹赵挺之其实也不算是啥清廉好官,又哪能有那么多的钱财,供给赵明诚夫妇玩金石? 整个朝堂上不能说没有一个好官,但是也绝对说不上好官能有多么清廉。 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当污浊成为主流之后,清白就是罪过。 彻彻底底清白的人,是无法在此时的汴梁朝堂上混迹下去的。 甚至就连军队当中,都是如此。 赵宋一朝喝兵血吃空饷的事情,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赵匡胤兄弟们放纵武勋带来的后遗症。 开国之初,赵匡胤忌讳武勋极深,杯酒释兵权之后,又玩出来了无数的骚操作,让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武勋们除了带兵打仗之外,别的基本都不会,想要保住兵权,就只能选择自污。 贪污的风气,从那个时代开始就流传至今。 也就是因为赵佶清楚自己手底下这班人是什么模样,赵佶才清楚,想要约束住他们,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赵佶也没有那种勇气,去革新自己的朝堂。 在赵佶眼中,只要如今的天下,还能够稳定住如今的模样,就是最好不过。 “咚咚咚!” 在父子二人的沉默当中,大堂里的气氛,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可不到一刻的时间里,大堂紧闭的房门上敲门声响起,随后就是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进了赵榛赵佶父子耳中。 “官家,王爷,老夫来了!” “带了天武军十一个指挥,虎翼军十一个指挥,合计二十二个指挥!” “可否足够?” 听到这话,赵榛的瞳孔先是一缩。 梁师成这老梆子,这动的是真格的啊! 天武军和虎翼军,这可都是禁军步兵军团里边骁勇善战的人马! 总共二十二个指挥所的兵过来,这也不是一个小数。 毕竟天子受了气,梁师成也不可能带着那些人员不满的军队过来,这二十二个指挥的人马,想必都是梁师成所认可的可战之人! 一个指挥五百人,二十二个指挥拢共一万一千人! 这一万一千人兵围东角楼街巷,完全可以杀个人头滚滚,血流漂杵! 赵佶此时脾气依旧在,只不过是觉得赵榛不能体谅他这位父皇,所以在跟赵榛赌气。 听到了梁师成的声音,赵佶怒火再一次爆发出来。 “点齐兵马!兵围东角楼街巷!将整条赌坊街,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不能给朕放出去!” 赵佶的咆哮,让站在门外的梁师成浑身一个激灵。 要不是今日他闲的没事干为了熟悉工作跑去了殿前司当值,要不是因为高俅曾经和他走的很近,他知道禁军里哪些人马是骁勇善战之人。 没准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在哪家酒楼寻欢作乐。 绝对会延误了赵佶的时辰,从而让赵佶这位官家大发雷霆。 东角楼街巷,赌坊街,听着这两个地名,梁师成的一张老脸,也变得铁青了起来。 作为和杨戬分庭抗礼之人,梁师成又怎能不知道赌坊街里真正的情况? 以往天子多次出宫寻欢作乐,都有他们几人陪伴,去的也都是杨戬家的通云坊。 在事先安排之下,整个赌坊街一团和气。 陛下今日出宫,没有事先通知任何人,那么赌坊街平日里是啥样,那就是啥样! 赌坊街的真实,被官家看到了眼里! 也就难怪官家会如此生气,甚至要点兵去围了赌坊街了! 只是不知道……是赌坊街的哪一家赌坊,又是赌坊街的哪一家人,恶了官家? 梁师成的额头上划过一抹冷汗。 赌坊街里,可也有着他的产业啊! 万万不要是自己家的产业! 梁师成心里祈祷着,下一刻,推开房门走出屋子的赵佶狠狠的看了一眼梁师成,低声叱喝道:“梁太尉,你们做的好大事!” “将朕瞒在鼓里,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 赵佶话一出来,梁师成下一刻就跪了。 跪了就跪了,而且眼泪鼻涕,也在同时冒了出来。 “官家!老奴罪该万死!只是那赌坊街腌臜事太多,老奴几人怕污了官家的神目,所以才做下那些事情的啊!” “并非是老奴有意欺瞒,实在是若不是提前安排好赌坊街里的赌客,万一有人冲撞到了官家,老奴等人死则死矣,可是官家的雅兴被打散了,却不是什么美事!” “故而老奴等人,才会做下那些事情啊!” 听着梁师成这下意识的答复,赵佶缓缓的挪开了踩在梁师成手背上的脚。 眼中带着一抹狐疑,扫了一眼梁师成,赵佶一字一句追问道:“没有其他事情瞒着朕了?” 梁师成果断摇头道:“老奴在那赌坊街也有着一分产业,但是这事官家您是知道的!” “除此之外,赌坊街内外再无任何事情,是老奴瞒着官家您的!” 梁师成的这幅惊恐模样,让赵佶将信将疑,不过眼下兵马都调动好了,也没什么时间浪费了。 想到这里,赵佶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梁太尉,你带着天武军最精锐的一千人,随朕去平了那通云坊!” 通云坊?! 一听到这三个字,梁师成将骇然的眼神,投向了赵榛。 小王爷这么快就对杨戬下手了?! 第九十九章 梁师成胆战心惊,赵官家疑心病起 饶是以梁师成的阴狠,他也没想过在弄倒高俅之后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赵榛这位小王爷就对杨戬下手了。 作为权倾朝野的大内侍之一,如今的梁师成虽然隐隐压过了杨戬一头,可是在此前数十年里,杨戬梁师成二人可谓是分庭抗礼。 如今真当赵佶这位官家说出了兵围通云坊之后,梁师成更是为之心颤,甚至生出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通云坊是宫里的产业,这一点梁师成心知肚明。 但是这宫里,又是哪个宫里的,梁师成却不知道。 加上杨戬多次在通云坊设宴,通云坊内好几个杨家人也都是自称通云坊是他们的产业,这也就让梁师成以为这通云坊,是杨戬的产业。 只不过因为杨戬的身份地位,所以杨戬没有明目张胆的直接说出来,而是将通云坊的背景导向宫中。 毕竟他杨戬执掌后廷,节制官家的后宫,说一句他是宫里人,也一点不为过。 可那通云坊,可那赌坊街,是何等的藏污纳垢之所? 又是何等的肮脏之处? 没有事先安排,给弄好规矩的话,赵佶贸贸然过去,大发雷霆也是理所应当。 越想,梁师成看向赵榛的眼神,就越发忌惮起来。 他又如何想象不到,今日官家会微服出访更是不带他们这班体己老臣,十有八九就是由这个小王爷怂恿的! 只是没想到,官家的大棒,这就要砸到杨戬头上了! “杨戬啊杨戬,你聪明一世,却怎么也算不到会在这个七岁的娃娃身上摔跟头吧?” “只能希望你这事儿不够大吧,如果事情大的话,你杨戬可就要遭老罪了。” 梁师成在心中暗自沉吟,脸上的假笑,却越发和煦。 “信王殿下,你怎着不劝劝官家,如此大动肝火对身体可不好!” “区区小事而已,官家又何必这般雷霆大怒呢?” 梁师成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头伸到赵佶的面前去找不自在,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躬身那么久却等了个寂寞的事情,梁师成直接对赵榛笑里藏刀的问了一句。 可梁师成却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赵榛冷若寒冰般的话语。 “梁太尉,你觉得谋逆,是小事吗?” “亦或者你觉得人牙子想要拐卖孤和父皇,是小事吗?” 听着赵榛这话,梁师成眼中先是闪过一抹错愕,接着,就是无比的后怕和惶恐! 谋逆? 拐卖皇帝王爷? 第二条罪名,梁师成可以理解,毕竟赌坊街人多手杂,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赵榛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和赵佶这么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帅哥,确实容易被盯上。 但是这第一条谋逆,从何说来? 跟杨戬斗了这么多年,梁师成自诩对杨戬的了解绝不在任何人之下。 那老东西除了贪心一点,除了心狠手辣一点,除了喜欢争权夺利一点,也没别的什么野心了。 至于这三点,在朝为官的,谁没全部占上? 那老东西有胆子怂恿赵佶换储君,他哪来的胆子去谋反? 毕竟杨戬的身家富贵,杨戬的一切,都是源自于赵佶这位皇帝的信任啊! 悻悻一笑,梁师成看着赵榛低眉顺目道:“王爷言重了吧……杨戬固然不是个什么安分人,可他也不敢谋逆啊。” 下一刻,回答梁师成的不是赵榛,而是满脸寒霜的赵佶。 “梁师成,你不用为那条老狗说话,杨戬谋逆,证据确凿!” “高俅,他杀的,他勾结柴进,在山东养强人,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嘿,端的是一手妙招。” “在汴梁城里,他的义孙敢于当着无数百姓的面说汴梁的东西,都是他们杨戬的,那朕的皇位,又是不是他们杨家的呢?” “嘿嘿!朕万万想不到,朕最信任,甚至托付后廷管理重任的体己老臣,居然欺瞒了朕这么多!” “也难怪杨戬跟高俅童贯的关系那么好,也难怪杨戬跟蔡京不对付。” “现在一切,都算是水落石出了嘿!” 在赵佶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梁师成就闭上了嘴,顺带着心中对赵榛反而生起了一抹感激。 “小王爷手段如此狠辣,做事如此果决,杨戬那老家伙不过失了权柄被监管才几日?就坐实了谋逆大罪。 幸好我梁师成投效的早,虽然偶有反复,但是小王爷对我也不过是敲打居多,没有想着直接弄死我……” 更多的,自然还是后怕。 都在汴梁当官,都是天子近臣,谁又能说自己的屁股下边干净? 在梁师成的眼中,杨戬是绝对没有谋反的狗胆子的,毕竟他一个阉人谋反又有什么用? 至于勾结柴进,这更是无稽之谈,柴进柴大官人作为北周皇室之后,本就受到诸多忌惮,没什么人敢和他们走太近。 但是柴进依旧逢年过节成车的宝物送到汴梁,送给汴梁的诸位高官,这固然可以说他所图甚大,但是同样也能说柴进这是想要让汴梁的高官大臣们给他说说好话,可以让官家对柴家的监管松懈几分啊! 真要以这个说勾结柴进,那么汴梁三品以上,有一个算一个,都算得上是勾结柴进。 他梁师成也勾结了! 所以这一切,都被梁师成归结到了赵榛的手段之上。 不过杨戬派人截杀了高俅,这一点,倒是让梁师成将信将疑。 毕竟若不是赵榛推波助澜,这殿前司的肥缺,还真有可能落到杨戬的手中,杨戬确实有这么干的动机! 因为杨戬最大的一桩功劳,就是提出让赵佶另立一军,作为赵佶出行专门的护卫,这就给人一种杨戬知兵的感觉。 加上杨戬执掌皇城司,殿前司禁军主要是拱卫汴梁拱卫大内。 在高俅已死的事实之下,杨戬只消一句轻飘飘的“想要更好保护官家的安全!”,就能将殿前司殿帅的职务,也揽过去! 毕竟赵佶身边也没别的资历够,赵佶信得过,且能够和他们几个老人对抗的人或者内侍了。 “老奴知罪!” 朝着赵佶一拱手,梁师成道了个罪之后,闭上了嘴,双目视线却不断的在赵佶和赵榛这两人的身上,跳跃了起来。 赵佶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梁师成,低骂道:“讲屁话没有用,朕真要治你的罪你又不乐意了!” 说完这句话,赵佶转眼看向了身后的赵榛,一字一句道:“榛儿,此去兵围东角楼街巷,你就不用去了。” “朕给你一千人马,你去杨戬府中,给朕把杨戬提溜出来,如何?” 第一百章 我敢去,他敢出来吗? 赵佶这话一出,赵榛瞳孔骤然一缩。 自己的便宜老爹,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事情,心里有所猜测了? 抓杨戬,这事可不是什么小事。 作为权倾朝野的太傅,杨戬门生故旧无数,更别提杨戬自打大权在握之后,他在汴梁周边横征暴敛,巧取抢夺,端的是捞了无数的土地。 赵榛手里从杨戬那夺来的那处汴梁周边良田,甚至都不会让杨戬为之肉疼。 手握土地,杨戬的宅院也没有修在汴梁城内,而是修在了汴梁城外三里。 整个宅院占地二十余亩,这么大面积的宅院,别说一千人马,就算再多一千,也不过就是杯水车薪。 赵佶只给自己一千人马,让自己去兵围杨戬府邸。 赵榛寻思着,这更大一部分程度上,是赵佶猜测今日杨戬这事可能是个局! 是自己这个皇子,为了扳倒杨戬而设下的局! 以赵佶的多疑程度,还真就有这种可能性。 毕竟杨戬想要谋反,实在是太简单了,根本不用这么费劲的折腾这么多有的没的事情。 没理由,就是最大的疑点。 赵佶能够相信杨戬干掉了高俅,但是对于杨戬是不是谋反,这一点很存疑。 赵佶看着赵榛,想要看看自己这个儿子神色会不会有什么异样。 喜怒不形于色,对于赵佶而言自然是轻而易举,只不过平日里赵佶懒得端腔作势,图个自在逍遥。 但赵榛不过是一个七岁儿,哪怕是惊才绝艳,哪怕是生而知之,却也没有这份修身养性的工夫。 赵佶心中有着一个猜测。 自己的十八子冰雪聪明,计谋百出,又喜欢打抱不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知道了杨家人在外边为非作歹,鱼肉百姓。 又知道了杨家人的产业就是那通云坊。 从而才设计让自己今日前去通云坊? 这是否是自己的这个孩儿,为了扳倒杨戬,为了打抱不平,而设下的一个局? 虽然说赵佶很清楚自己的这个猜测中的漏洞可谓百出,就像是前去通云坊这事就是他赵佶自己提的一样。 可是猜测既然起了,那么想要平息下去可就难了。 然而赵佶却终究是一无所获。 赵榛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道:“爹爹,一千人马兵发杨戬的太傅府,不够!” “杨戬的太傅府据说占地二十亩,府内家丁三千人,府外成村,农户百姓拢共近万人。” “若杨戬真有反意,这一千人不够!” 赵佶双眉挑起,看着赵榛疑惑道:“哦?榛儿你莫非觉得杨戬没有反的理由?” 有一说一,赵榛的回答,倒是打了赵佶一个措手不及。 赵佶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赵榛选择了这个答复来回答自己。 若杨戬真有反意?! 不过旋即赵佶也明白了其中关节,从头至尾说杨戬要谋反的,还不都是他这个皇帝? 证据是他派出去的人找来的。 证人是今日他碰见的杨天志。 这都和他赵佶有关系,跟赵榛有啥关系? 这也就难怪赵榛认为杨戬不一定有谋反的意思。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赵佶朝着赵榛笑道:“是爹爹思虑不周了,榛儿,爹爹忘了你的信王府兵去了陈留抓人,手里兵士不足。” “这样,爹爹给你三千人,去兵围太傅府,杨戬如若顽抗,那就是有了反意,能活捉就活捉,如果杨戬拼死抵抗,杀了抄家便是。” “如果杨戬坦然自若,自缚而出,那么榛儿你就留他一条命,这一次要对付的,就是杨天志他的杨家。” “狐假虎威,欺上瞒下,杀之天下人皆可心服口服。” “而爹爹就带着剩下的人马,去攻破赌坊街,将赌坊街里的黑暗全部抖落出来,该杀的杀,该拿的拿,如何?” 赵榛知道,自己劝诫赵佶对赌坊街进行大刀阔斧改革已然落空。 但是赵佶带着那么多的禁军前去赌坊街,大抓大杀,总能震慑住不少宵小之辈。 至少短时间内,整个汴梁的风气,将会为之一变。 多少也算是一件好事。 既然这事儿不成,那么另一件事,赵榛反倒想要做到十成十了。 赵榛朝着赵佶一拱手道:“爹爹,孩儿知道了,孩儿请问爹爹要四个人,不知爹爹可否应允?” 要四个人? 赵佶两眼一眯。 岳飞,林冲,鲁达,这三个人赵榛会带去,那第四个人会是谁? 如今信王府中,还有第四个自己身边的人,赵榛这位信王需要得到自己这位天子的首肯,才能带走? 固然赵佶这一次的愤怒,让赵佶安插在信王府中的几个内侍和禁军暴露了出来。 可是赵榛一日不主动去不拆穿,将他们驱逐出府,那么他们就还是赵榛这位王爷的属下。 赵榛想要调度他们,根本用不着去跟赵佶要人。 只消一纸令下,那几人就得老老实实的听赵榛话,去为赵榛办事。 赵佶愈发好奇,挑眉道:“榛儿,你要带上谁去?” 赵榛指向一旁站着,如同泥塑木偶一般的梁师成道:“孩儿请梁太尉跟孩儿一同走这一遭!” 梁师成浑身一颤,只觉得如同触电一般的感觉,让他浑身发抖。 信王殿下在这个时候,叫上自己。 所图的是什么事? 梁师成扪心自问,自己自诩是“苏轼庶子”,在外也颇有几分文采。 带着工人们修建明堂,修缮院子园林,梁师成可以胜任。 带着道人们去诵经祈福,炼丹烧药,梁师成自认也不会太差。 可是这带兵杀人的事情,梁师成是纯纯的一点都不沾啊! “王爷……为何要带上老夫?” “老夫虽然兼任了殿前司殿帅,可是老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既无法舞刀弄棍,亦不知兵法韬略。” “当这殿帅本就有些力不从心,若不是有着手底下一帮子人帮扶,老夫还不一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王爷今日去捉拿逆贼杨戬,这等大事,带上老夫又有何益?” 昨夜一句老奴,让自己躬身小一个时辰的事情,梁师成可还没忘。 今日面对赵榛的时候,梁师成就再也不敢自称老奴了。 为了不跟着腹黑的小王爷一同出行,梁师成干脆就开始贬低起自己来。 梁师成的这一手自我贬低,说的虽然是实话,却也让一旁的赵佶摇了摇头。 “榛儿,梁太尉是文人出身,又没见过杀人,你莫要强人所难了!” 赵榛只是嘿嘿一笑,朗声道:“不,爹爹,若梁太尉不去,孩儿可真没有底气能够让杨太傅乖乖出府。” “毕竟爹爹你是知道的,孩儿和杨太傅有隙,今遭带着人马过去,谁知道杨太傅会不会觉得,是孩儿带人去公报私仇的?” “孩儿年幼,又是皇子,为了泄愤杀了他,也不过就是爹爹几句责罚。” “所以说,爹爹你觉着。” “孩儿敢去,杨太傅,敢出来吗?” 第一百零一章 小王爷暗做打算,背锅侠已就位 得! 赵榛的话一出口,梁师成就明白了一件事情。 自己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这一遭,是无法避免了。 因为小王爷说的没毛病,小王爷昨夜夜宿皇宫,可以说恩宠无以复加。 今日小王爷就带着人马杀上杨府。 杨戬那老货又怎么可能不被吓得胆战心惊? 官家甚至都愿意将去杨府拿人的这种大事都交给小王爷都要亲自去攻破赌坊街,说明官家在赌坊街受的气有多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王爷话说的这么明白,自己还再三推辞,谁知道官家心里会怎么想? 杨戬虽然如今莫名其妙的成了“谋逆嫌疑人”,可是归根结底杨戬是赵佶端王府时代的老臣,更是在赵佶初登大宝时,为赵佶将整个后廷管理的井井有条的大太监! 虽然随着时日渐长,杨戬也愈发老迈,所以杨戬才从宫中出来。 可是杨戬手中的权柄,却是一天强过一天,直到能和梁师成这个身担百十官职的隐相大人并驾齐驱的地步。 这么一个体己老臣,如果信王真的过去了,若是没人为信王担保,那么杨戬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一万个理由拒绝出府! 梁师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赵榛,拱了拱手道:“信王殿下可是想让老夫过去,说项一二?” “让那杨戬老匹夫主动出府?” 赵佶也脸露好奇的看向了赵榛,他也想知道,赵榛的答案会是什么。 毕竟这是赵佶送给赵榛的一个机会。 更是一个试探。 杨戬垂垂老矣,已经办不成什么事了。 却又偏偏恋栈不去。 加上杨戬早前有过劝说赵佶更换储君,插手皇室内部事情的前科,所以不论杨戬是否谋反,此时赵佶对杨戬的信任早已大打折扣。 杨戬,可以当成一个试验赵榛这位皇子是否忠诚的试验品。 这几日的往来,赵佶心中一直在犯嘀咕。 那就是榛儿固然看起来成长了,会想事情不像之前一般那么荒唐了。 但是自己的榛儿,也没以前那么可爱了。 说杀人就杀人。 说查人就查人。 杀的查的,还都是自己的身边人。 这不得不让赵佶担心,自己的这个孩子,该不会等不了到他成年,就要谋朝篡位了吧? 虽然说赵佶自认为和赵榛有默契,可是默契这玩意可是说不准的。 赵佶还没有享受够,赵佶可不想这么早早下台! 第一次考验,算是赵榛过了。 紧接着的就是赵佶的第二次考验。 赵佶很想知道,带着足够攻破杨府的三千精兵,赵榛会不会为了私仇,为了所谓的大义,攻破杨府,杀了杨戬。 如果赵榛今日杀了杨戬,那么赵佶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态度,将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因为赵佶给兵之前说的很清楚了,若是杨戬没有反心,没有抵抗,那么就不能杀。 赵佶相信,整整三千禁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被赵榛这位小王爷折服,踊跃串供为小王爷去编造杨戬抵抗的谣言。 若是赵榛没有因为私仇杀了杨戬,而是全须全尾的带着杨戬过来审查。 那赵佶就能对赵榛松一口气,至少赵榛这位皇子,还是听话的。 继续这么宠着,无所谓。 可赵佶万万没想到的,是赵榛主动提出让梁师成担任监军! 比起三千禁军的忠诚,赵佶更愿意相信梁师成的忠诚。 因为梁师成除了是端王府老人,是内侍之外,赵佶这位皇帝还给梁师成最敬重的人平了反。 在赵佶眼里,梁师成对他的忠诚,是实实在在的,是不可动摇的! 哪怕是赵佶知道梁师成跟赵榛走得近,但是真到了二选一的时候,梁师成也会选择他这位皇帝,而不是赌一赌未来。 所以赵佶也乐的梁师成跟赵榛走得近,正好这梁师成,也能当一个眼睛,盯着赵榛。 看着赵榛,赵佶心中一动。 “莫非榛儿真的没有那么深的算计?” “更没有什么私欲?” “今日的事情,真的全是巧合?” 心念生灭间,赵佶摆了摆手道:“榛儿,那你就带着太尉跟你一同去捉拿杨戬吧!” “你们带去的三千人,就由梁师成你去抽调出来!” “记住,一切以信王殿下的安全为第一准则!” “杨戬死了,也不能伤了信王一根汗毛!” “不然,唯你是问!” 梁师成面露苦笑,对着赵佶一拱手道:“老奴遵命!” 赵榛也朝着岳飞几人招了招手,笑道:“鹏举,林冲,鲁达,和孤一同,走这一趟杨府吧!” 很快,在梁师成的辅助之下,又从殿前司里抽调出来了三千马军。 骑兵们浩浩荡荡出了汴梁,马蹄阵阵宛若雷鸣。 梁师成固然自我推辞说身子弱,可是骑在马上,却一点问题都没有,宛若一个经常策马狂奔之人。 看着梁老太监在马背上稳如泰山的样子,赵榛只能脑补,这是梁师成仰慕苏轼,然后偷摸学的。 毕竟苏轼的骑术,可不差,经常驾马打猎的人,骑术又能差到哪去? 结合上梁师成的容貌和衣袍装束,还真就有了那么几分名士的样子。 梁师成大概也是心中有气,这一路上独自策马在最前方,没有跟赵榛有一丝交流。 一路策马的梁师成自然没有发现,在出了汴梁没多久的时候,赵榛缓缓放慢了马速,跟身后穿着常服的周允,说了些什么。 汴梁城外三里,以战马的速度,可以说是很快就到。 看着前方依山傍水的山庄,赵榛把马一勒,看向前方的梁师成大喊道:“梁太尉!到太傅府了!咱们歇一歇,整顿一下军型如何?” 大宋的禁军军纪可算不上多好。 短短几里地,骑兵们就跑的完全脱了阵型。 梁师成听到赵榛的话,喘了几口气,没好气的回身看着身后乱的不成样子的禁军,马鞭在空中挥出一道炸响。 “啪!” “全军听令!修整一刻!而后维持阵型,缓缓前进,兵围太傅府!” “而后老夫前去叫门!尔等不可轻举妄动!” 赵榛缓缓策马到梁师成身边,看向得令缓缓整顿阵型的禁军们,轻笑一声道:“两千人在正门外一字围开,另外一千人沿着院墙仔细搜查,切不可放出任何一人!” “跑脱一人,有罪必罚!” 第一百零二章 杨戬必须死 听着赵榛的补充,梁师成两眼一亮。 他不是个懂什么兵法韬略的人,这一点他并没有忽悠赵佶。 梁师成自然做不了什么多么细致的布置。 反而想要靠着自己的太尉身份,不做布置直接拉着兵马杵在杨府外走正常点通传流程。 赵榛怎么一补充,梁师成方才恍然大悟。 哦! 是也! 如果不派人将杨府团团围住,万一杨戬真的有反心,眼见自己去通传,十有八九就走后门跑了! 想到这里,梁师成双眼一眯,看向赵榛道:“王爷!杨戬家中有一密道,通向汴梁皇宫御花园中!” “还请殿下早做安排,杨戬若真被惊动,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通过密道去御花园,然后劫持后妃!” 梁师成话还没说完,赵榛双眉挑起。 不是? 什么情况? 杨戬家的密道在哪,通向哪,你梁师成怎么知道的? 不过梁师成的话,却给了赵榛一个合理的调兵遣将解释。 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信王府诸人,赵榛对梁师成道:“既然如此,梁太尉还请先去监察禁军围城的进度,孤这就安排几个人快马加鞭赶回汴梁,持孤令牌入宫!” 梁师成迟疑道:“王爷,不需要老夫出示调兵令箭吗?杨戬手里养的家奴说不好听点就是他的私兵。” “这么多年下来,杨戬的私兵也有数千人了,杨戬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他们,可不仅仅只是为了玩,更是为了培养他们的战斗力啊!” “数千人涌入御花园,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听着梁师成这番话,赵榛不由轻笑起来。 前世的赵榛只是一个历史老师,对于兵法韬略的了解,也不过就是能背几篇孙子兵法而已。 但是奈何信息大爆炸大数据收集的年代,哪怕是不想获得的信息,都会一股脑的推给他,更何况赵榛的本职相关? 所以即便赵榛不懂兵事,他也能制定出来操练的章程。 所以即便赵榛不通韬略,他也能够在此时胸有成竹。 眼神中闪过一抹得意,赵榛看了看梁师成。 这梁师成可真就是个银样镴枪头,看起来名士风范,实则草包一个。 估计梁师成的技能的都点到其他地方去了吧? 反正这密道的事儿!梁师成是摸不清楚的! 更别提赵榛又不是别的什么人,赵榛自然知道,杨戬老太监根本就没有造反的心思。 替天行道勾结强人的旗,是赵榛塞过去的。 通云坊里杨天志的嚣张跋扈,赵榛前世更是司空见惯。 在所谓的“自己地盘”,比杨天志嚣张跋扈的,哪怕是法治社会都有一大堆,何况如今的封建时代? 也就赵佶高高在上惯了,初次碰上,才会有这么大的冲击,才会觉得那么不可思议,甚至直接将杨天志的嚣张跋扈联系到了杨戬谋反,联系到了山东强人,联系到了柴进身上而已。 不过这些事情,赵榛自然是不可能告诉梁师成的。 更别提在真的要兵发杨戬府之时,赵佶的表现明显是动摇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赵榛要做的,是一桩铁案。 而如今,就是将案子彻底结束的时候! 梁师成,是赵榛找来的证人,是赵榛找来的一个能让赵佶真的相信杨戬反抗造反,死于乱军中的证人。 更是赵榛给自己找的一个背锅侠! 毕竟杨戬是赵佶的老人,哪怕赵佶现在不再信任杨戬了,想要直接弄死,还是需要师出有名。 而且弄死了杨戬之后,赵佶这位官家铁定会不开心一阵子。 赵榛正是疯狂刷好感的时候,又怎会自己去顶这口锅? 也只有梁师成能背了。 谁让他是殿前司殿帅,有着调兵遣将的职权呢? 看了看梁师成,赵榛嘴角扯起一丝怜悯。 这老家伙,还是什么都不懂啊。 心里虽说是在讥讽梁师成不懂事,可是赵榛脸上的笑意,却一直没散。 看着身后逐渐整齐的人马,赵榛对梁师成一字一句道: “梁太尉多虑了,孤手中的悍将可不仅仅只有岳林鲁三人,更是有着岳飞他们的师兄弟十余人!” “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男儿!” “密道是逃生所用的,又是修在汴梁,这密道自然不可能有多宽的甬道。” “能够并行三人,恐怕都是极难的。” “所以只消他们几人守在杨戬所修的密道口,里边只要有人出来他们就手起刀落。” “杨戬的人,就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密道!” “不过还需要梁太尉告知孤,” 这番话一出,梁师成顿时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是也是也!倒是老夫想差了,这几千人想要通过密道一口气涌进御花园,是万万不能的。” “王爷,杨戬这厮的密道出口,就在御花园东南方向第三口井边!” 赵榛挑了挑眉。 杨戬家有没有密道,其实不甚重要。 因为赵榛安排周允等几兄弟,已经趁着大兵压境导致的杨府混乱混进杨府了。 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就是趁乱,对外放箭杀人。 另外在两军交战之时,宰了杨戬。 这是周允等人彻底融入信王府,得到赵榛信任的投名状。 周允等人也很清楚,这是他们的好机会。 在赵榛提出之后,周允几人想都没想,就迅速答应了赵榛的要求。 好在杨戬是个爱出风头的人。 好在周允认识杨戬,见过很多次。 赵榛也不用担心他们会杀错了人! 毕竟赵榛很清楚,杨戬是自己满盘棋子的最大阻碍,自己所为所作的一切,在种种巧合之下,最终脏水都泼在了杨戬头上。 若是杨戬活着,只要一对质,赵榛的布局就会被全盘推翻。 但是同理,只要杨戬死了,那么这一切,就将尘埃落定,成为事实。 以赵榛的尊崇身份。 以杨戬的国贼地位。 不会有什么忠贞良知之人想着去为杨戬翻案的! 至于这密道出口的位置,赵榛肯定还是会要的,谁让杨戬一旦倒台之后,他的产业终究是会被瓜分干净。 作为在这桩谋反案子里出了大力的赵榛,自然会分到很大一块。 这杨府日后哪怕不会归属赵榛,手里有着密道的情报,赵榛也好安排其他事宜。 佯装下去安排人回宫,赵榛很快便回到了杨戬身边。 就在这时,禁军,彻底围住了杨府! 第一百零三章 事不可为需机变 周允几人早已离开,梁师成不通兵事,他也不知道这军中少了那么几个身着常服的人影。 当禁军按照赵榛的要求,散布开来,每三五步就有一人把守,将整个杨府团团围住之后,梁师成只觉得心中大慰,更是觉着一阵阵的安心。 眼角余光掠过赵榛身上,梁师成心道:“这信王殿下年纪轻轻,却颇有几分太祖列一字长蛇的样子。” “难怪不需要找官家索要阵图就敢出兵!” “料那杨戬老货也不敢在这大军压城之时,还敢负隅顽抗!” 清了清嗓子,抖擞抖擞精神,梁师成大喇喇走到了杨戬宅院大门外,用力扣响了杨戬大宅的房门。 “咚咚咚!” 兽首铁环重重的撞在了房门之上,梁师成放声高呼道:“杨戬!你的事发了!天兵已到!还不快快出府!” 杨戬大宅说是宅院,实则更像是一座倚靠汴梁而建的小城。 星罗密布的民户,成为了正中央杨戬大宅的最好掩护。 在禁军出城,直奔杨戬大宅方向来的时候,杨戬便已经被惊动了。 只是彼时的杨戬还不知道,这禁军所为何事,所以杨戬才能自持身份,稳坐府中。 毕竟在杨戬看来,自家大宅已经隐隐成村,禁军一旦入了村,这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惊动他所安布在自家大宅外的佃户长工们。 只消他们稍稍通一通气,杨戬觉得自己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斡旋方法出来。 禁军如今归梁师成管辖。 杨戬自认自己已经在梁师成面前矮了一头,梁师成若是要对自己穷追猛打,那官家可不一定会愿意。 即便是梁师成带着禁军来找自己的茬,杨戬寻思着只要自己服个软,主动认输。 梁师成也不会弄的太过难看。 不然大家做过一场,官家的面上可不会多么好看。 杨戬所思所想的,还真就没出啥毛病。 就在杨戬端坐府中等待消息的时候,一片混乱的“杨戬村”里,就有着好几个佃农跑进了杨府通风报信。 看着来了的那几人,杨戬双目一瞪,挥了挥手斥退了左右人等。 当屋里再也没有自己属下之后,杨戬缓缓坐在了他这正堂当中那张大得离谱的木椅之上,挑眉斜眼,指着躬身的几个“佃农”骂道: “你们不是老夫府上的人,莫非是梁师成那老狗,让你们过来挑衅的吗?” “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是梁师成那老狗都已经带着禁军杀到老夫府外了,这等撕破脸的事情他梁师成干得出来,老夫却也干得出杀了你们这几个挑衅之人的事情来!” “说!从实招来!梁师成让你们来老夫这里,到底为了什么?” “梁师成带着禁军来老夫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杨戬能够身居高位,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特别是面对赵佶这个除了当皇帝之外,样样都堪称天才的主子的时候,杨戬更是不可能没有一点能耐。 不同于梁师成的八面玲珑,不同于童贯的太监知兵,不同于高俅的蹴鞠天才,杨戬的能耐就是一个过目不忘。 光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还不足以让赵佶那般信任杨戬,可杨戬还有着另一个本事,就是心细如绵! 过目不忘加上心细如绵,这让杨戬自端王府到如今的汴京宫中,没有办砸过任何一件赵佶安排给他的事情,更没有任何一次拿钱干事干的不漂亮。 所以即便是杨府府中家丁千口,府外佃户万人,杨戬却也一一记得他们模样身板。 只是一眼,杨戬就看出了面前几人并非是杨府中人。 那么在这个时候会来杨府的,除了自己府中府外人之外,也就有一个可能了。 梁师成派来挑衅的人! 自然而然的,杨戬也不想在自己的手下人面前丢了面子,所以在喝退左右之后,杨戬才骤然掀桌,质问前来几人的身份。 在杨戬看来,这杨府是他的地盘,进他门前,必经检查。 他面前的这几个人身上即便是有武器,也早就被拿走了。 而没有武器,这几人哪怕有本事,又能如何?还能杀得了满身暗器的他不成? 更别提杨戬可不觉得和自己斗了一辈子的梁师成是这种无脑之人,会选择派人来干掉自己。 进了杨府,更是直到杨戬面前的,自然就是以周允为首的周同门人。 周允眼见杨戬这幅天塌不惊的样子,顿时知道事情不会如同一开始设计的一般简单了。 如今外边的禁军还没开始攻城,杨戬也还在这整片建筑当中最为中心的位置。 自己师兄弟几人哪怕能够在这屋子里杀了杨戬,也绝对无法活着离开这片建筑,更别提出去跟王爷汇合。 不过杨戬话里话外的意思,反倒是让周允计上心头。 杨戬不是以为他们是梁师成手底下的人吗? 那就按着他的意思来便是了! 只要能够挑动杨戬和梁师成两方械斗,他们难道还会担心没有干掉杨戬的时机吗? 看着杨戬的双目,周允挺身一步,哈哈笑道:“杨太傅,你既然知道我等是梁太尉派来的人,那么你就该知道为何梁太尉会带人杀到你的府外来!” “汴梁当中一直都有传言,杨太傅虽为内侍,却有娇妻美妾无数,前些日子杨太傅从汴梁掳走的一女子,便是梁太尉的远房侄女。” “梁太尉怒上心头,自然就带着人马,杀过来了!” 周允游历四方多年,更是有着行商的经验,自然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 想要挑动杨梁械斗,理由好找,却难被杨戬信任。 取信杨戬,还需要多费几番唇舌。 一面说着,周允背着的手对着几个和他多次配合的师弟们比了几个手势,同时面对杨戬的周允面上,却又对杨戬挤眉弄眼了几番。 看到这一幕,杨戬双目一眯,他如何不知道这是面前人在鬼话连篇? 可是眼见这人对自己打眼色的样子,以及这人身后那几个人浑身无措的模样,杨戬却心中一动: 莫不是这几人,也不是一条心的? 所以这人,才会借机靠近老夫? 所以那几人,才会不明所以,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不过从这几人的神色来看,他们不论如何,都不会是来刺杀老夫的! 杨戬心头想着,稍微松了一口气,可他的嘴上却断然否认道:“老夫多少年没有纳妾了,又怎会强掠了梁师成那老狗的远房侄女?” “你已经走到老夫近前了,有什么话想对老夫说,只管说便是!” “事无不可对人言,这正堂里也就你们几人,若你有助老夫,老夫可饶你不死!” 杨戬的声音倒是义正言辞,可听着杨戬的声音,周允却知道,自己的第一步计划,算是成了。 第一百零四章 杨戬身死,遗毒蔡家 稍稍一拱手,周允口道一句“得罪”,下一瞬,周允就欺身到了杨戬身边。 “杨太傅,你在府中所养的家丁人数太多,你杨府外的佃户拖家带口人口近万。” “在天子近前,养这么多人吃饭,已然逾矩,信王自然是看在眼里,对官家告了一状。” “梁太尉趁机主动带人过来佯装问罪,实则是想要借机剪除杨太傅您府上的私兵。” “毕竟梁太尉府中的家丁,也不少!” “梁太尉昨夜被信王敲打一番之后,已经失了几分在官家那的信重,所以自然要趁着这火还没烧到梁太尉身上的时候,跟杨太傅做过一场,从而让官家满意!” 说到这里,周允收了收神,看了一眼杨戬脸上的狐疑神色,周允加了一句道:“杨太傅可不要觉得是在下骗你,在下身后几人都是官家的人,而在下,是蔡相的人,所以在下诓你对在下又没什么好处不是?” 把事情起因推到了信王头上,这也是周允的无奈之举。 心中暗自对赵榛道了个歉,周允又一次抬眉,目光如炬一般的盯着杨戬道:“太傅可趁早做打算,若事不可为,太傅哪怕先去见了官家,也好过在此和太尉互耗!” 听着周允的话,杨戬的胸膛在他急促的呼吸下迅速起伏着。 又是信王! 这信王难不成是海龙王转世?管的怎么就这么宽? 老夫不是都已经愿赌服输都已经服软了吗? 杨宅这么大一块地,不多来点人伺候能得了? 杨戬死活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赵榛非要跟他作对。 不过在周允将所谓的“来意”说清楚之后,杨戬反倒是对周允更信了三分。 这段时间的杨戬,确实在跟蔡京缓和关系。 蔡京的人,在这个时候来提醒自己,还真就有可能! 杨戬却不知道,周允之所以假托蔡京的名义,纯粹是因为赵榛在派他来之前,跟他说过蔡京父子如今需要找靠山的事儿。 不知道提谁的情况下,周允自然也就只能提当今宰相蔡京,拉这一块虎皮了。 倒也着实可以算是歪打正着! 至于将赵康一行伴随他进入杨府的人,说成是赵佶派来的,这一点倒是属实是周允的胆大妄为。 周允出了奇招,可这不代表周允就要舍了自己师兄弟的小命不要。 既然已经将梁师成兵发太傅府的事情,说成了因为信王告状,官家震怒,那么杨戬就绝对不会在此时对官家的人动手。 至于过了此时之后,杨戬本就没有活路,自己的师兄弟们,想要解救出来又有何难? 更别提周允很清楚,即便是自己的那几个师弟被严加看管,可只要两军交战混乱一起,看管他们的那些杨府护院,可就看不住他们了! 周允的武力值确实不算高,可是赵康等人,却都是能当岳飞陪练的! “老大!你说了些什么?!” 眼见周允已经初步得到了杨戬的信任,赵康迫不及待的往前一步,逼问出声。 听着赵康这一句话,杨戬双眉倒竖,厉喝道:“你们都是官家的人!老夫杀不了你们,可这不代表老夫没法炮制你们!” “来人呐!给老夫看好这几个偷混进来的谍子!” 杨戬一通骂完,待涌进来几个杨府下人,将赵康师兄弟几人看好之后,杨戬又转眼看向周允,慈眉善目道:“这位壮士,若老夫今日能够侥幸一二,老夫定当重谢壮士,重谢蔡相!” 虽然杨戬的面色,是慈眉善目。 可是杨戬的呼吸,却是越发急促。 本身杨戬的年龄,就已经算是偏高了。 人到七十古来稀,杨戬这个年龄还能纳美妾,也只能说明杨戬养生有道,老当益壮。 可在这般气愤的时候,杨戬的心绪,又哪能简简单单的就平静下来? 藏在袖口中的手,不住的把玩着手中的佛珠串,杨戬的思绪,也开始转动起来。 固然这壮士的话,可以和院外发生的事情对应起来。 可是杨戬始终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梁师成哪有那个胆子,跟自己做过一场? 按这壮士的意思,这院外围着的数千人,可都是梁师成的家丁! 梁师成就不怕这一场做过之后,杨家和梁家,都彻底成为他人眼中的鱼肉吗? 那信王,虽然年少,可是却是一头食人幼虎啊! 毕竟是老了,思路没那么快,即便杨戬心细如绵,却也无法在这一时半会内想透事情关键。 一个他府中小厮的声音,打断了杨戬的思绪,也让杨戬彻底放弃了思考。 “老爷!院门外梁太尉口称老爷的事情发了,要捉拿老爷!” 听着门外的这话,杨戬怒火中烧。 “拿老夫刀来!” “另外!通知下去!杨府养兵千日!用兵之日,就是今天!” “全部动起来!” “去给老夫,把院门守住!把大宅,守住!” 伴随杨戬一声怒吼,几个靠过来的家丁纷纷忙碌起来。 不一会,有一个身材瘦高的护院,双手捧着一口连鞘长刀,交给了杨戬。 杨戬接过长刀,将长刀交给一旁的周允,一字一句道:“壮士!这一场做过也得做,不做过也得做了!” “老夫一时也没别的谢礼,这口刀名唤清泉,乃是狄青当年留下来的战刀!今日就送与壮士了!” “还望一会乱战厮杀之时,壮士能为老夫,杀他几个梁府侍卫!” 一听这刀是狄青昔日战刀,周允双目就放起光来。 固然周允自己不是特别能打,可这不是特别能打是跟岳飞林冲等非人类比啊!跟一般的家丁护院比,周允还是能打的。 而能打的,又有几个不喜欢好武器的? 一把接过杨戬的长刀,周允兴奋道:“在下自然知道!不过太傅,莫非太傅不用在下为太傅护卫,在此战护持太傅吗?” 杨戬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看着周允,杨戬心中暗道:“直娘贼!老夫可不能真信你!让你当老夫护卫,若你万一在乱军当中趁着老夫不注意,为你的主子蔡京砍死老夫,岂不是为蔡京除了一个政敌?” 这番心思,周允自然不知。 可杨戬又怎会让周允去胡思乱想? 看了看周允,杨戬哈哈笑道:“壮士无妨!老夫身为太傅,自然不会冲杀在最前!” “梁老狗既然想要和老夫互耗实力,老夫就跟他耗!” “老夫好歹曾经是彰化军节度使,也是知兵之人!” “这梁老狗不知兵,又岂能知道老夫动向!” 听着杨戬的话,周允反倒放心不少,杨戬只要不会乱跑,那么他的狗命,就绝对保不住! 抱了抱拳,周允看向梁师成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行告退,还请太傅给在下一套杨府装束,不然在下可不好跟蔡相交代!” 装,就要装到底。 周允此时已然是将自己彻底的看成了蔡京的人。 对于周允的意见,杨戬自然是无可无不可,摆了摆手,让府内管事带着周允,就先行下去了。 “老夫就端坐正堂,哪也不去!” “老夫倒是要看看,梁老狗,可真敢杀了老夫!” 怀着这个心思,杨戬返回了杨府正堂,却让府内管事带着他的所有妻妾美姬在正堂之前,自己只是带上了另外两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管事,进了正堂。 毕竟作为一个不能人道的内侍,杨戬对于这些妻妾美姬,不过是把玩玩弄之情,又哪有什么亲情爱情可言。 在此时,他把这些人都安排在正堂前的院子里,就是让她们去抵挡第一批杀入正堂院中的“梁府家丁”。 泥腿子有几个不好女色的? 杨戬可不信“梁府家丁”会不对自己的那些娇妻美妾舞姬动手。 只要动了手脚,闹到官家面前,他杨戬反倒能倒打梁师成一耙! 纵容私兵,调戏重臣妇女! 没准到时候,自己的身份,又将压过梁师成一头也不一定! 越想,心中越美,杨戬不由笑出声来。 “老爷,何故发笑?” 一个躬着身子的管事,朝着杨戬问道。 听着这个管事的话,杨戬双手摊开道:“老夫笑那蔡京少谋!梁师成短智!” 管事依旧躬着身,却是小声追问道:“老爷为何如此说?” 杨戬此时似乎是因为自己的脑补,而有些飘飘然,倒也没去细想身边这个管事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太熟,反而是哈哈笑着解释道: “蔡京既然派人帮我,他可如何不知,老夫也是他蔡京的政敌!” “老夫在这一场中,死的不明不白,才是对他蔡京最好的!” “而那梁师成,和老夫斗了一辈子,他却忘了老夫有一条可以直入皇宫的密道!他尽管打!打完之后,老夫姬妾们挡着人的时候,老夫走密道入宫,照样能告他一状!” “你说,老夫这一计,如何?” 管事悄悄关上了正堂大门,缓缓道:“老爷此计甚妙……” 就在这时,杨戬的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 眼中闪过一抹清明,杨戬看向面前逐渐站起身子的管事,惊骇道:“壮士!为何是你?!” 这穿着杨府管事衣装的,正是不久前随着杨府管事去换衣服的周允! 周允只是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便打晕了那名管事,换上了他的衣服,再绕到了杨戬身侧。 听着杨戬的话,周允眼神灵动,闪过一抹慈悲。 也罢,这老奸贼死到临头了,就让他觉得他认为的,是真的吧! 下一刻,周允脸上浮现一抹残忍,低声厉喝道:“太傅,就如你所说的,你死了,才是对蔡相最好的!” 话音刚落,周允已经从袖中晃出一柄短匕,在刹那间,就贯穿了杨戬咽喉。 杨戬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身子踉跄着,坐到了他的大椅之上。 这张椅子,内设无数精巧机关。 只要扣动机扣,便能杀人,可是杨戬却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气,正在伴随着自己的鲜血,从咽喉的伤口中流逝,竟然是想要扣动机扣,也做不到了。 而一旁的另一个管事,在看到杨戬被刺的那一刹那,猛然张口欲呼了起来。 可周允却看得分明,在那人呼喊出声之前,便是上前一刀,如同杀猪宰鸡一般,轻松的了结了他的性命。 虽说杨戬名不在六贼之内,可是作为经常行走汴梁的商人,周允又岂能不知道,杨戬为恶比之所谓六贼更甚几分。 对于他府内的管事,周允下手,当真是一点也不留情。 随手将手中短匕塞进了另一个管事的手中,周允只是几个闪身,就从正堂里,溜了出去。 而就在周允身影彻底消失之后,瘫坐在大椅上的杨戬,眼中终于失去了光亮。 在死前最后一刻,杨戬在自己的背后椅面上,用血,写出了一个菜字…… 直到周允离去,杨戬才彻底断了气。 怀着哪怕是死,老夫也要拉着你们下地狱的心思,断了气。 第一零五章 梁太尉手脚并用,小王爷闲庭信步 杨戬已死的事情,在这个时候除了亲自动手的周允之外,再无旁人所知。 赵榛更是想不到,他让周允扯虎皮,结果周允因缘巧合之下,把火点到了蔡京的头上。 眼见着梁师成叫门那么久,却宛若石沉大海一般再无动静,看了看赵榛脸上那和赵佶如出一辙的似笑非笑。 此前不动如山的梁师成脸上,终于也开始挂不住了。 同朝为官这么多年,更是同为内侍,如今梁师成更是在权柄上压过了杨戬一头。 他杨戬哪来的胆子,敢这么晾着自己? 梁师成无名火起,看着杨府的大门,咬牙切齿道:“王爷,再等片刻,若是杨府还是没有动静,那就开战,如何?” 即便是这半个时辰都没有丝毫动静,可梁师成却还是不愿意主动发兵去攻。 毕竟甭管咋说,杨戬也是赵佶的老人。 现在赵佶气头上,谁知道赵佶气过去之后,杨戬会不会告黑状阴自己一手? 梁师成觉得自己还是稳点好。 小王爷和官家神仙斗法,自己这等凡人万一沾染了什么不好的,可就混不下去了! 看着梁师成得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赵榛反倒是笑了起来。 他的本意,本就是拖延一点时间,让已经混进了杨府的周允等人,可以做更多事。 这梁师成越谨小慎微,对于他赵榛而言,就越是个好事。 毕竟从郭家村回汴梁的沿途上,赵榛对周允几人的本事能耐,也有了几分了解。 若非是赵榛觉得周允几人能够干成这事,赵榛也不会冒着让岳飞怨自己枉送了他师兄弟性命的风险,去让周允几人行事。 说到底,岳飞更像是一员领兵作战的悍将,少了几分江湖草莽侠客的风范。 而周允赵康几人,虽然兵法韬略不如岳飞,却也都是侠义之士。 而在中国古代,侠客可不是后世响当当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概念,而是一种更类似于快意恩仇的意义。 刺客,可谓侠。 杀手,可谓侠。 甚至就连那些广收门客(小弟)的活力团伙大佬,在这个时代,也被称之为侠。 所以周允等“侠客”混进了杨府行“侠义之事”,赵榛自然是乐意给他们一个施展的时间。 对于梁师成的话,赵榛只是笑着摆手道:“太尉,这半个时辰过去了,杨戬还是没有动静,依孤所见,恐怕杨戬并不太把梁太尉你当回事,更不把你带来的禁军,当回事啊!” “孤倒是不介意给梁太尉你这个面子,等他们一等,只是那杨戬如此不给梁太尉面子,真到了父皇面前,孤少不了会提上那么一嘴!” 梁师成悻悻一笑。 这小王爷哪怕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想着告杨戬的黑状,看来这小王爷是真的不觉得杨戬会选择去谋反! 被杨戬晾了这么久,梁师成都觉得是杨戬心中有鬼了。 “轰!” 一声巨响,彻底打乱了梁师成的思考。 只见无数身着杨府家丁服的人,如同泉水一般从杨府那轰然洞开的大门中涌出。 更为夺目的,是这些杨府家丁们手上握着的长枪大刀! 看着这一幕,梁师成的瞳孔骤然缩小。 要知道,刚才为了叫门,他可是骑马在最前方的! “王爷!小心!” 一声暴喝,梁师成只是在须臾间就翻身下马,更是重重一拍马屁股,让他的战马吃痛发狂,冲向杨府。 看着梁师成这番操作,赵榛眼尾猛的一抽。 这梁师成,果然是个“武功高手”,要不然这一套动作,可不是什么轻易就能干出来的。 “杀!杀了梁师成!” 杨府家丁们的咆哮声如同怒雷阵阵,赵榛心知,要么就是杨戬真有反意,要么就是周允等人得手。 不论是哪样,今日的杨戬,必死无疑! 自己的心思,也将彻底达成! 心念已经通达了,赵榛又怎会把自己留在这最危险的位置? 只是稍稍把马一拔,赵榛反身没入了带来的骑军当中。 “鲁达,林冲,鹏举,你们建功之日,到了!” “绞杀反贼!” 冷冷的几个字,从赵榛的口中蹦出,岳飞三人却如同得到了讯号一般,只是在片刻间,三道骑在战马上的常服人影,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杨府那源源不断涌出的家丁们,冲了过去。 倒也不是赵榛心大,不把杨府家丁里边那些手持弓箭的人放在眼里。 只是因为这些家丁们的表现,太过于丢人现眼了。 杨府的门就那么大,居然一股脑冲了出来,根本不去顾忌会不会挤伤友军,压根就没有什么章法。 不过是一帮子乌合之众罢了! 这种乌合之众面对已经摆好了阵势的禁军而言,就是入了狼群的羔羊。 赵榛都没想到,杨戬养了私兵,却没有好好训练。 结果弄出来的这些人,属实是有些丢人现眼了。 赵榛却不知道,杨戬能够弄成这个规模的家丁“私兵”,其实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毕竟在赵宋重文轻武的这个风气下,即便杨戬知道自己手里需要有武装力量才能自保。 更是因为曾经担任过彰化军节度使而读过几本兵书,可是终究没有一个正经的练兵之人愿意投靠杨戬这个内廷的内侍。 固然杨戬养了数千的私兵,可是这些私兵却没有得到什么完整的训练。 由于怕伤到了自己人,在这些家丁们最后方那些手持弓箭的家丁们,甚至都没敢弯弓搭箭。 而也就是因为没有得到系统的训练,才让他们放弃了倚靠地利固守杨府,而是冲出来和禁军血拼。 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这仗该怎么打。 而杨戬最后一道给他们的命令,也就只是简单的和禁军做过一场! 一点点要素加在一块,导致了这一出闹剧。 杨戬的人出来之后就直接对着禁军喊打喊杀,着实给梁师成吓了一跳。 自己还什么话都没说呢,只是说了一句杨戬的事发了,这杨戬就这么大的反应。 这说明什么? 说明杨戬老贼真有反意! 这是他娘的做贼心虚! 眼见着赵榛的身影已经没入了乱军,梁师成也是高呼道:“绞杀杨府逆贼!杀无赦!” 梁师成哪知道,在周允的一番推波助澜之下,杨戬只以为这是梁师成想要自保所以搞出来的互耗招数。 既然是要互耗,那肯定是要各有死伤,死伤惨重才行的。 这才让杨戬,下了这个阴差阳错的命令。 又因为杨戬已死,死无对证之下。 彻底坐实了杨戬谋逆的罪名! 第一百零六章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未尝不可。 岳飞精挑细选之下的战马,当数得上是赵榛府里最好的马匹之一。 杨府家丁骤一出府就遇上了岳飞这等猛人,当场就被打的人仰马翻无数。 在短短一刻间,岳飞鲁达林冲三人带着他们身后的禁军私兵们,就直接迎人而上杀穿了涌出杨府的家丁兵们。 看着禁军如此凶悍,梁师成顿时腰板就硬朗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人那里又夺了一匹马,骑在马上提着一柄长剑疯狂的呐喊着。 “杨戬谋逆!罪该万死!” “官家有令,若杨戬反抗,杀无赦也!” “天军面前,尔等杨戬附逆若不跪地乞降,顷刻间尔等皆为齑粉!” 梁师成的咆哮呐喊,在整个杨府上空响彻。 可看到禁军攻入杨府之后,后军的动作,却瞬间变得迟缓起来。 赵榛察觉到,自己似乎漏了一点什么。 下一刹,赵榛双眼睁大。 地形!地势! 天时地利人和中的地利! 自己遗漏的,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方才还在笑话梁师成不懂兵事,现在的赵榛只觉得自己一张嫩脸火辣辣的疼。 自己,不也就是个纸上谈兵之人么? 哪能依托着后世所获取的远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多的知识,来看轻那些在历史局限下还能青史留名的“名人”? 梁师成是“六贼”之一,恶名千古流传,这一份恶名,代表着梁师成的能耐! 知错及时改便好。 这一次面对的敌人是没有丝毫章法的杨府家丁,够不上什么太大的威胁。 哪怕亡羊补牢却也为时不晚。 吃一堑长一智,赵榛暗自将以后行军必须要时刻注意地形地势铭记心中。 看了看杨府院墙,赵榛眯着的双眼中缓缓流过一抹坑爹之色。 他娘的修这么高的墙,这杨戬到底是做了多少亏心事? 这么高的院墙,自己会下意识忽略院中地形,倒也就不足为奇了。 杨府的院墙颇高,甚至给了赵榛一种堪比汴梁城墙高的感觉。 在这种院墙的遮盖下,杨府府内的地形地势,根本无法察觉。 赵榛的额头,猛然渗出冷汗。 这杨府中,该不会是修成了公园园林般的建筑群吧? 这杨戬,还真是个修园子的好手啊! 若杨府府内如同赵榛所知晓的那些园林式江南建筑一般的话,恐怕一开始的势如破竹之后,很快就会陷入拉锯战! 一环又一环的园林,加上杨府家丁们对杨府府内地形的熟悉,足够让他们在杨府府内的战斗力,加上三分! 而且为了速抓杨戬,梁师成这趟带来的都是骑兵,若是杨府府内修成了园林,那么对于骑兵的束缚,将会是致命的。 骑兵根本冲不起来,反而那庞大的战马躯体,会阻碍其上的骑兵动作。 当看到势如破竹一般的攻势迅速变缓之后,眼见周边已经没了禁军和杨府家丁的影子,独留一个咆哮着的梁师成时,赵榛缓缓策马前行,看着梁师成道: “梁太尉!别嚷嚷了!” “孤没去过这杨府,如今既然要攻破杨府,梁太尉怎能不跟孤说说这杨府内的地势地形?” 听到这话,梁师成双眼瞪大,眼中带着惊恐的看向赵榛道:“啥?王爷?您说这地形地势?” “杨戬那狗东西在他的府里修了假山,挖了池塘,还堆积了无数奇石和准备了花园。” “就连官家也曾经多次赞誉过杨府园林风景当为汴梁一绝,王爷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这一连串的话说完,梁师成看着赵榛脸上出现的讶异神色,连忙追问道:“王爷!莫非这杨府内的地形地势,还能导致生出什么乱子不成?” 梁师成早就算是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这信王爷面前,他梁师成自毁颜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暴露自己的无知又有何妨? 总不能这信王爷,还能越过自己这个殿帅去动兵不成? 最终甭管信王爷怎么说,这调兵遣将,还不是得由他说了算? 所以在此时,梁师成义正言辞的问出了这句让赵榛以及在赵榛身边护卫的韩世忠目瞪口呆的话。 韩世忠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殿帅竟然如此不懂兵事,大宋禁军所托非人,莫非要完?’ 赵榛脑内划过一道错愕。 ‘这老太监读了一辈子书读到狗身上去了?’ 看着梁师成满脸疑惑的样子,赵榛缓缓摇头道:“太尉,是时候多读点兵书了,虽然孤知道你身上有着数百个官职,可你别忘了,你还兼任了大宋的殿帅一职。” “对外动兵,靠枢密院,调动大军,还得靠您的殿前司!” “天时地利人和,梁太尉你可听说过吗?” 被一个七岁儿指责要多读书,哪怕这个七岁儿是王爷,是自己如今万万得罪不起的人,可梁师成心中终究还是有着几分不忿。 多读书? 不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吗? 本太尉遍阅群书,翻遍经典,又怎能不知道这句话的来历?! 梁师成双眉一挑,傲然道:“《孟子》有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可这又跟用兵之道,有什么关系?” 得,梁师成这句话一出,赵榛就算是明白了一个事情。 和这个时代绝大部分读书人一样,这些文人们读的都是死书。 对其中之意,根本就不求甚解。 特别是《孟子》这书,固然在宋太宗时期又翻刻了一次,可是这个时候的《孟子》,却还只是属于儒家经典,却并不是必通的读物。 要到了南宋朱熹那会,《孟子》才被朱熹编入四书,成为了读书人必须要背诵,必须要了解其中含义的必读品。 所以梁师成这一份自傲,倒也不是没有底气。 说白了在梁师成看来。 自己能够迅速说出来这天时地利人和的出处,就已经确实很了不得了。 可是赵榛反手就说道:“梁太尉你可知道这天时地利人和,到底有何意思?” 看着杨府内逐渐高亢的喊杀声,赵榛也没等梁师成回答,便抢先说道:“《孙膑兵法》曰: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如今杨府家丁占了地利,若我等不能居中调度,恐怕禁军死伤将会比孤想象的更大!” “世忠!护卫孤!杀入杨府!” “杨府府内若园林!更是有着假山等等造景,想必台阶等物也决计不会少到哪去,骑兵不便,我们步入!” 一听赵榛的话,韩世忠重重点头,旋即翻身下马道:“王爷,末将赴汤蹈火,定当护卫王爷周全!” 说完这话,韩世忠双手一舞手中大枪,目光抖擞。 赵榛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翻身下马,快步朝着杨府当中走去。 一抹带着寒意的黑刃,从赵榛的袖口中,缓缓滑出。 看着这一幕,梁师成瞳孔皱缩。 他可没忘了赵佶嘱咐的话! 眼见赵榛要去犯险,梁师成哪能不跟上? “王爷!等等老夫!老夫还没跟上呢!” 第一百零七章 赵榛说地利,鲁达初显威 梁师成也顾不得为啥赵榛会知道孙膑兵法这种“冷门书”里边的内容,更顾不得去琢磨,为什么赵榛这位小王爷会这般急切的步行进杨府。 杨府内刀光剑影,杨府内混乱不堪。 就靠着那一个从西北军来的韩世忠,能护得住小王爷的周全? 在梁师成的眼里,西北军能征善战的悍将都在军中备战西夏才是,又怎会 更别提小王爷背在身后的双手袖袍中所探出的那一抹寒芒,可是明白无疑的告诉了梁师成,小王爷手中,也有兵刃! 有一说一,梁师成只觉得浑身难受脊背生寒。 信王这个七岁的娃娃抄着刀子是想要干啥? 抄着刀子冲进乱军当中,又是干啥? 以官家对信王的看重,官家那若小王爷掉一根汗毛,就让他去死的话,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赵宋的文人远不如汉唐文人,至少在武力值这块,是天差地别。 就更别提秦往前那些动不动带着弟子游历天下的百家诸子了。 所以梁师成对自己的斤两摸得还是很清楚的,根本就不够别人打的! 可如今赵榛已经抄着刀子冲进杨府了,梁师成却也只能跟上。 “王爷!您慢点!等等老夫!” 一面追,梁师成一面喊。 进了杨府的院墙之后,赵榛的双目却是猛然缩起。 杨府府中的奇石堆积的到处都是,这些奇石,可都是能够卖大钱的! 虽然说在那些禁军的眼中,这些石头不值什么钱,可是赵榛很清楚,上行下效,如今赵佶这个官家是个酷爱奇石的主,那么他下边的文武百官,自然也纷纷效仿,在自己的各自家中,堆满了奇石。 李彦更是其中翘楚。 而禁军将士们杀进了杨府,由于台阶,院墙上的院门等等障碍导致他们的战马根本无处施展之下,禁军将士们只得翻身下马,去跟杨府家丁们厮杀。 这也就导致了到处都有无主战马瞎冲瞎撞,杨府府中宛若是遭了灾一般,奇石奇花等等奇珍异宝碎的满地都是。 赵榛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一阵的疼。 杨戬谋逆被坐实了,可是要抄家的啊! 自己作为带兵杀入杨府的人,自然是能够从中分走很大一部分利益。 而眼下因为不知道杨府府内的情势,贸然带着骑兵冲了过来,导致了杨府府内一片狼藉,赵榛只觉着自己损失惨重。 “王爷!这杨府家丁在他们的杨府当中,怎么跟在杨府外的时候宛若不是同一批人一般?” 韩世忠手中大枪挑杀一个杨府家丁,双目不住的观察着左右。 进了杨府之后,就宛若是进了一个未知之地一般。 这棵大树后边,冒出来一个杨府家丁。 那块石头后边,又会冒出来一个杨府家丁。 哪怕是禁军有着绝对的装备优势,在进入了杨府的拉锯巷战之后,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始终不得寸进。 先不提杀到杨府正堂。 光是这一片花园当中,厮杀之声就让韩世忠觉着自己回到了西军战场之上,面对的也不是什么杨府的家丁,而是西夏人那择人而噬的战兵一般。 听着韩世忠的话,赵榛双目中闪过一抹冷冽。 “杨戬为人城府极深,这三千家丁,都是杨戬的家底,杨戬虽然对外倒行逆施,凌虐百姓,可是对于他的家底还是在意的。” “自然不会去无辜苛责,更不会短缺了他们的吃穿用度。” “毕竟杨府里这么多的人,他们可都是靠着围绕杨府的那么多百姓和佃户供养起来的。” “在出府之后,禁军占据了骑兵的优势,在有着冲击力的情况下,更是可以倚仗兵甲的优势,肆意屠杀。” “可进了这杨府之后,却因为院墙,因为阶梯,因为园林,甚至因为这狭窄的道路,都让骑兵们无法发挥最强的实力。” “更别提杨府内的一切,都是杨府家丁们辛辛苦苦弄出来,造就的。” “我们如今杀入杨府,虽然在我们看来,是诛杀叛逆,可是在杨府众人的眼中,却是我们侵入了他们的领土。” “守护的力量,有些时候比起掠夺的力量,要更大!” “所以在这个时候,杨府的家丁们借助着他们对杨府的熟悉程度,迅速的就拉平了和禁军的差距,更是依仗着他们对杨府府内地形的了解,将禁军们本就不太擅长巷战的战士拉入了巷战当中!” “就比如好水川之战时,就是西夏人倚靠地利,对大宋进行了埋伏,从而大败大宋,更是打出了西夏人这么多年的国祚。” “这就是地利的力量!” “孤在外被院墙所阻,没有发现这院墙之内是如此风景,梁太尉又贸然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故而导致禁军骑兵的战马进了这杨府无处施展。甚至还成为了禁军进击的阻碍!” “这也是为何,孤会如此生气,带着你直接步入杨府的原因。” 赵榛是希望韩世忠如同原本的历史上一般,成为一员青史留名的名将的。 也就是因为知道韩世忠有着成为名将的可能,赵榛才会在这个时候,对韩世忠解说这些事情。 毕竟原本历史上的韩世忠可不像岳飞一般一路顺风顺水宛若开挂,韩世忠吃的败仗可不少。 只是在那些败仗的教训和经验之下,韩世忠迅速成长,这才成了后来的南宋“中兴四将”之一,更是罕有的在宋朝以武立功,还能得到善终的名将。 赵榛知道自己更多的能耐,是纸上谈兵。 而且按照自己的身份,日后大概率也没有太多的机会,去融会贯通。 所以倒不如将这些根据后世无数人总结归纳的东西,交给能够实际应用到的人身上去。 至少这也可以让韩世忠这等有着名将之资的人,快速成长起来不是? 听着赵榛的话,韩世忠默默的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地利之要,末将谨记,只是王爷,如今这些杨府家丁一个个的悍不畏死,我等该如何指挥,才能让禁军将士们脱离如今的窘迫境界?” 赵榛笑了笑,手中徐夫人剑黑芒一闪,划过了从一旁地上暴起而来的一个杨府家丁胸膛。 看着地上躺着的这人,赵榛不得不感慨,杨戬确实对他府中的这些人还是极好的,就连这种身材矮小如同侏儒一般的优伶,都敢于为他效死。 可这些人越对杨戬效死,赵榛能够给杨戬扣上的帽子,也就越大! 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骸,赵榛看向了不远处手执降魔铲转动如车轮一般的鲁达,笑道: “孤也不知道杨戬到底是下了什么令,才让他们如此疯狂。” “不过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鲁达既然步战如此出众,孤就临战给他加官进爵!以此为激励!方可让禁军奋勇向前!” 第一百零八章 岳飞谋擒王,赵榛入杨府 鲁智深原本就是赵榛为自己信王府里的步军准备的统帅。 赵佶又将要给鲁达平冤,所以此时的鲁达为了“报国恩”,自然是浑身解数使出。 反正杀的是反贼是叛逆,鲁达打杀起来更是没有丝毫顾忌。 “只知杀人放火!” 此时正好印证了鲁达的状态。 “鲁大师小心!” 岳飞急促的提醒,让鲁达动作猛然一顿。 下一瞬,一根泛着青光的羽箭,擦着鲁达的降魔铲飚射而过。 看着那根没入地面,箭尾还在不住打颤的羽箭,鲁达只觉得后怕不已。 那玩意一看就是淬了毒的。 以鲁达方才大开大合的攻势,若没有岳飞那一句提醒导致他的铲势受阻,鲁达自认为那一箭自己当是避无可避。 那根羽箭又淬了毒,鲁达可不会觉得这当朝权宦杨戬家里的毒药,能是什么凡品! 不提见血封喉,哪怕是中了箭之后自己及时给中箭部位砍下来,却也要落得个残疾的下场。 如此这般,还如何报答官家厚恩,如何报答信王厚爱? 鲁达还没等到自己平冤昭雪,又岂能愿意死在这暗箭之下? “岳小哥!谢了!” 朝着岳飞的方向爆吼一声,鲁达一双虎目再度弥漫满了杀意,一杆降魔铲再度舞起。 不过此时的降魔铲不复此前的大开大合,反倒开始变得绵密无穷密不透风了起来。 眼见这一幕,岳飞只是朗声啸道:“同为王爷门客,这本就是我应做之事!” 一眼既罢,岳飞腾挪几步,闪身到一奇石之后,弯弓搭箭朝着此前被他所发现的一个杨府弓手怒射一箭。 “着!” 伴随岳飞一声低吟,岳飞那放出的一箭如同天外流星一般,直接扎在了杨府弓手的额心中间。 一番厮杀过后,岳飞林冲鲁达三个冲的最猛的人再度聚到一起。 “鹏举!鲁兄!这杨府地势廊道连环院落星布,杨府家丁依仗地势之便,端的是神出鬼没。” “依我看,这禁军进来之后打砸一场后,反倒让那些杨府家丁放开了手脚,可以在这杨府内无数的亭台楼阁之上,对我们施放暗箭冷枪!” “我等从山上杀到山下,气力已然消耗过半。” “再这么下去,可万万不是办法!” 林冲蛇矛横架,又拨开了一支射向他的暗箭,气喘吁吁道。 听着林冲的话,鲁达也是猛然点头。 “这太尉调来的禁军都是骑兵,步战之法简直弱的可笑,至于巷战之道,更是可以说一窍不通。” “洒家固然能够在这些杨府家丁当中如入无人之境,可是咱们三个人,总不可能在杨府逆贼们所熟悉的环境里,一举杀了他们三千人啊!” 岳飞苦笑道:“如今之计,还是需要如小弟在前边所说的一般,自后往前,收拢禁军,缓缓推进。” “禁军的训练再如何也比这杨府的家丁要强一些,正面作战杨府家丁绝非禁军对手,只是在这杨府内,因为这杨府的复杂地形导致禁军将士们只能各自为战,反倒落了下乘。” “如果继续这般拉锯下去,恐怕禁军三千人,还真不一定足够攻破杨府。” “一开始官家就想得太简单了些!” “梁太尉作为当今殿帅,也丝毫没有考虑到地形问题,这才导致攻势受阻。” “眼下归根结底,还是该好好想想,如何让这些禁军们能够听你我的话才是。” “不然你我三人纵然可以杀出重围,可是任务却是失败了,在这天子脚下发生的叛乱,三千精锐禁军惨败三千杨府家丁之手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将会天下哗然。” “我倒是不在乎名声,但是这会辜负了官家厚恩,王爷信任啊!”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将这杨府内的局势说的一清二楚。 只是焦头烂额之下,三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将杨府内各自为战的禁军指挥权拿到手中。 三人当中官职最高的不过就是鲁达的提辖。 提辖是个啥?相当于后世的派出所所长这个级别。 面对京师的骄兵悍将,谁会去搭理他? 岳飞又打杀一个杨府家丁,目光扫向身后作为自己掩护的林冲,低声道:“师兄,韩将军为何没来?” 林冲瞟了一眼岳飞,苦笑道:“韩将军是王爷的侍卫,王爷怎会以身犯险杀进杨府来?” “而且哪怕是韩将军来了,他也没有足够的资历统帅这三千禁军啊!” “韩将军的军职,是进武校尉!” 一听这话,岳飞就联想到了自己老师所教授自己的大宋军制军职。 进武校尉不过是一个无品尉勇。 无品尉勇这玩意,在禁军里边可不是稀缺的,特别是这些驻守汴梁的禁军里边,随便拉出来一个都头,兴许都是有品秩的郎官。 一营五部,一部一百人,正副两个都头。 韩世忠的进武校尉,根本就不够看。 可是想到这一茬,岳飞却猛然道:“信王府府军有着整整一千人,这可算得上是两营亦或者两个指挥的兵马了。” “韩将军可以统帅这一千人,莫非就无法统辖一千禁军吗?” “哪怕只有一千禁军,我也能带着他们攻破杨府!” 听着岳飞的话语,林冲脸上的苦笑更甚了几分。 蛇矛将一旁亭台后冲出的两个杨府家丁串成串,林冲低声道:“韩将军之所以能统帅一千信王府军,是因为他是信王殿下任命的信王府军统制!这信王府军统制,拿到外边,旁人是不认的!” “师弟,这汴梁的水很深,很多事情,不能看表面!” 林冲好歹混迹汴梁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很多相关的事情,给岳飞答疑解惑起来,也丝毫没有藏拙。 只是林冲还有几句话,却没有说出来说给自己怀抱热忱的师弟听。 因为林冲担心一旦说出来,恐怕会浇灭自己师弟的热忱。 这些禁军冲进杨府之后,固然因为对于地形地势的不熟悉,导致了一开始的慌乱无措。 可是当他们下马作战之时,林冲却亲眼所见禁军们杀人越货,将杨府内随处可见的珍宝藏进了自己胸口。 这些禁军开了荤,也被财帛迷了眼。 哪怕是他们的上官来了,都不一定管得住他们。 重重将蛇矛上串着的两人惯在地上,林冲呸了一口道: “哎!没法子!这些禁军也不知道是哪一军的,竟然没有一个我熟悉的都头营将,不然总能想点法子!” “眼下,师弟,鲁兄,我们三人为阵,且试试能不能乘乱杀进正堂吧!” “擒贼先擒王,才是如今我们最好的选择!” “只要拿下了杨戬这个叛贼之首,这杨府内的家丁们,又还怎敢还手抵抗大军?” 岳飞鲁达看了看林冲,齐声无奈道:“哎!只得如此了!” 语罢之后,三人枪矛铲各自端起架势,打算沿着这杨府假山的盘山道,一口气杀上山去。 “你们三人在这念叨了些甚?说来给孤听听,如何?” 赵榛的声音,落入了岳飞几人耳中,听着赵榛的这句话,岳飞当即喜不自胜起来。 俗语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这杨府已然成了乱军厮杀之地,所以在岳飞听到林冲说赵榛不会杀进杨府的时候,岳飞还是很理解的。 毕竟以信王的身份,在这乱军当中若是受伤了,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可真当赵榛出现在了杨府当中,岳飞更是欣喜万分。 这不仅仅代表着这小王爷有着大勇气,大毅力。 更代表着,这杨府当中,将会有着主心骨,将会有人可以调动整个杨府内的禁军了! 第一百零九章 这就是大宋精锐?烂到骨子里了 以三人之力杀入正堂,去擒拿杨戬,这事儿不说成功概率本就极低,就说这杨府入口庭院想要杀到假山上的杨府正堂,就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其中凶险自是不必多说。 其中变数,也更是层出不穷。 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这杨府乱局发生好几轮的变化。 如果能够调度大军,让大军有序起来,先不说可以减少损兵折将,就说形成整体的禁军,杀入杨府正堂的时间,也远比三人结阵杀进去的时间要少的多。 岳飞跟林鲁二人说自己带着一千人就能攻破杨府,其实还是岳飞的自谦。 在岳飞眼中就以杨府家丁这般毫无章法的私兵,他带着五百能够听从他命令的人马,就能给他们打的溃不成军。 如今信王既至,那么掌管禁军生杀大权的梁师成,又怎会不至? 有着这两人在,那么禁军的混乱,将不再是问题! 岳飞看向赵榛说话的方向,朗声道:“王爷!还请下令让禁军兄弟们清理好这个庭院,然后集结,有序攻山!” 听到岳飞这话,赵榛嘴角一挑,笑道:“早有此意!” 这话一完,赵榛看向身边气喘吁吁的梁师成,低声道:“梁太尉,还不速速下令?” “你身为大宋殿帅,禁军受你节制,此时杨府还只不过是被攻破了一个院落,杨府内的叛逆依旧在负隅顽抗。” “可哪怕只毁了这个院落,孤估计这损失,也过数十万两白银了吧?” 一听赵榛的提醒,梁师成的老脸瞬间就白了。 他和杨戬都是太监,他自然很清楚,身为太监,是无后之人。 他们贪来的无数财宝,更多的地方是用在了自己的享受之上。 就像是杨戬这被赵佶称之为“汴梁景色一绝”的十余亩宅院建筑群,其中耗费何止千万? 禁军那些大头兵冲进来之后就是打砸抢杀,虽然说其中不少人都是汴梁内的本地人,对于奇珍异宝有着一定的了解。 可更多的丘八,是大字不认识一个的泥腿子! 他们能认识个鸟? 他们能觉得这随处可见的石头,就作价数万甚至数十万贯? 娘嘞! 梁师成四顾周边,发现了一个又一个禁军士兵在拾取这杨府的物件,而无心杀敌。 梁师成更是发现,明明装备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是不少的禁军士兵为了捡那些小点的瓶瓶罐罐和石头,居然解开身上盔甲,用做包裹使用,最后被杨府家丁直接砍死。 梁师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倒不是梁师成为了这些禁军将士们所私藏的物件而心疼,而是梁师成心疼这些人的小命! 作为殿帅,梁师成迄今为止可以说是一事无成。 前任殿帅高俅固然为非作歹也没什么真本事,可高俅好歹是军中历练过的,有着军功在身! 梁师成原本以为带着这三千的精锐骑兵,哪怕是杨戬真的谋反了,也够用。 可眼下看来,若不及早制止,恐怕打到杨府正堂,这三千人就剩不下十之一二了! 惨败,就在面前! 一把抄起地上的一柄战刀,梁师成扯着嗓子咆哮道:“谁还敢私藏财务!老夫杀无赦!” “眼下尔等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速速清剿这间院子里的杨府逆贼!” “一刻之内,若不能完成!尔等统统给老夫滚去岭南!” 有一说一,梁师成的咆哮还是有几分模样的。 虽然声音尖细不够浑厚,可是尖细也有尖细的好处,那就是传播的更远。 在发配岭南和杀无赦的双重威吓下,杀入杨府的禁军终于算是老实了一些。 开始全神贯注的绞杀杨府家丁,而不是分心去捡取地上的财宝器具了。 看着这一幕,林冲稍稍缓了一口气。 鲁达更是将手中降魔铲插在地上,胳膊狠狠的擦了一下他额头的汗水。 赵榛缓缓走到几人身前,看着其中隐隐约约已经有了几分为首模样的岳飞道:“鹏举,三千禁军皆入府,这庭院里依孤所看不过数百人,你们杀进来的时候,是冲在最前的。” “怎么现在却反而还在庭院入口处?” 赵榛当然知道整整三千禁军进了杨府,区区一个入口处的庭院,又如何容纳的下这么多人? 固然杨戬家的这一处庭院占地面积并不算是太小,可是杨府本身的家丁和这庭院的建筑,就已经占去了其中绝大部分。 剩下的通道和空地,更是不可能容纳更多的人行动。 这说明,这三千人里有很多人,已经提前冲到了这杨府中一环接一环的其他庭院里去了。 可是赵榛很奇怪,明明是一马当先充作先锋的岳飞三人,怎么此时却依旧在这入口处的庭院,而没有带着人继续向里杀? 听着赵榛的话,岳飞指了指一旁的一间房屋,看着房屋里嚎叫着冲杀出来的禁军,岳飞苦笑道:“禁军入杨府之后,发现战马成为了极大妨碍动作的东西,纷纷弃马步战。” “然而终究还是有些人,骑着马一路冲上了假山,冲上了假山上的盘山道。” “一开始,还算得上一句有章法,可当杨府家丁对禁军将士造成了死伤之后,禁军将士就如同脱缰之马,离笼之兽一般,彻底乱了章程,开始追杀杨府家丁,抢夺杨府财富了。” “这一间间的房子,都被他们闯了个遍,加上四处奔跑的无主战马,严重影响了整个战线的推进,造成了首尾脱节。”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杨府家丁依仗着他们熟知地形的优点,在沿途设伏,杀了不少的禁军士兵。” “我们三人为了统合禁军,从最前边,又杀了回来,途中犁清了不少的杨府家丁。” “可真到了这入口之处,我却发现,这禁军我们无法统合!” “因为我们三人皆是白身,哪怕鲁大师从前官居提辖,却也无济于事。” “根本无法做到令行禁止。” “若不是王爷及时到来,我三人都已经做好了杀上山去,在正堂当中擒拿杨戬,行擒贼先擒王的举动了!” 岳飞娓娓道来,赵榛的双目中,却流露出了一抹常人难以察觉的厉色。 这些禁军,算什么禁军? 算什么大宋精锐? 军纪乱的很,军容,更是乱的很。 偏偏还没什么战斗力! 简直就是扯淡中的扯淡! 必须要去整改了! 今天这波汴梁禁军的表现,属实是彻底击碎了赵榛心中这赵宋兵马其实不弱的幻想。 后世有着无数人都在为赵宋的战斗力翻案,说赵宋军队战斗力其实是可以,并不算弱。 曾经的赵榛光看着宋史上边提及的战役,虽然没有全信,却也觉得不会差到哪去。 可直到今日,赵榛眼中这些禁军,彻底的被赵榛打上了废物的标签。 长嘶了一声,赵榛看向韩世忠道:“韩世忠,孤任你为从七品武义郎!” “孤命你从此刻起接管这杨府内的禁军诸军!节制统辖,违令者斩!” 说完这句话,赵榛眼中放着杀意看向身侧的梁师成。 “太尉,快任命下去吧?!还在等甚?” 梁师成听着赵榛的话,只觉得浑身一颤。 这小王爷,太胡作非为了些吧? 当场任命位比诸司副使的武义郎。 虽然说这武义郎只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小官,自己这个太尉有资格授予,可是小王爷这算不算是太过自作主张了? 可看着赵榛眼神中的怒意,联想到昨天晚上躬身了小一个时辰的事,梁师成只得悻悻一笑道:“命韩世忠为武义郎,临时任骁骑军统制。” “总管此次剿灭叛逆事务!” 赵榛的命令,不得不听,韩世忠的悍勇,梁师成看得分明。 这么一员悍将,如果能够总管这剿逆的事务,倒也确实能够让自己轻松不少。 梁师成如是想到。 可梁师成接下来万万没想到的,就是赵榛看了一眼韩世忠后那一句冷若寒冰的话。 “韩统制,一盏茶的时间,给这庭院里所有能听话的人,全部整合好,进发下一处庭院。” “那些不听话,不归队的人,杀!” “如此军纪,军风败坏,还是大宋骁骑军的精锐,大宋的兵,算是烂到骨子里了!” 军纪败坏? 听到这四个字,梁师成的双眼猛然瞪大,惊呼道:“完了!” “王爷!这杨戬府中有着美姬艳妾舞女数百,如果咱们上去晚了,恐怕这些女子……” 没等梁师成说完,赵榛一挥手堵住了梁师成的嘴,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奸淫女子的事情…… 对于乱军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这他娘的是禁军! 更是在执行剿逆任务的禁军! 连梁师成都不敢相信他们能够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不去动那些女子,赵榛还能说些什么? 除了心里暗骂彼其娘之,赵榛也不知道该对梁师成这个啥都不懂,啥情报都不说的殿帅说些什么了。 “岳飞,鲁达,林冲,你们三人护卫孤,先赶去最前处的战圈!孤相信你们能够护孤周全!” 只能拼一把了! 他娘的纵兵淫掠女子,这一点能够毁掉在百姓面前,赵榛这一个月来苦心经营的所有人设! 更能够毁掉赵榛还没有实行的军改! 徐夫人剑,熠熠发光。 那纯黑的剑身,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更加深邃了起来。 “孤,此去为了杀人!” “但是孤希望,不用到那一步!” 倒不是赵榛忘了他想给鲁达加官进爵,用来激励士气。 实在是这些禁军的表现,让赵榛没了那份心思。 赵榛连砍了这些禁军的心思都有了,又还有什么心思,去鼓舞他们? 何况赵榛还提前安排了周允等人进杨戬府。 说实话,赵榛挺担心自己去晚了,周允等人都被这些“精(tu)锐(fei)”禁军给杀良冒功了。 第一百一十章 韩世忠立威,梁太尉发飙 杀良冒功之事自古有之,可不是只有我大明才会干这种事。 以这骁骑军的军纪军风,赵榛自然是不能多奢望什么。 得了赵榛死命令的韩世忠挥舞着大枪在人群中杀了个七进七出,死在他手中的不仅仅只有杨府家丁,甚至还有着近十个完全枉顾命令的骁骑军士兵。 比起还没有杀过自己人的岳飞等人,韩世忠作为一个西军血里来火里去的人,见多识广的多。 也更加冷血的多。 不尊军令者斩,这一点,在强军当中都是可以说得上一句通用的。 面对这些完全不顾军纪的禁军,哪怕他们是大宋各大军队当中赫赫有名的骁骑军,韩世忠也是照杀不误。 赵榛对此自然是极为满意。 令行禁止,才是一支军队该有的样子。 可紧紧跟在赵榛身边的梁师成,却算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梁师成都没想到过,这韩世忠怎么着杀起自己人来比杀杨府家丁还要狠,重点是伴随着韩世忠杀人,这些禁军崽子们,就跟突然懂事了一样,开始听话了。 要知道哪怕是此前梁师成扯着嗓子喊了那么久的集结整顿,都没起到一丝作用,就没几个人听他的。 梁师成殿帅归殿帅,可是梁师成终究才上任不久,没有高俅那么高的威望,压制不住骁骑军的骄兵悍将。 毕竟兵户在大宋并不算什么上流人物,毕竟哪怕就是狄青那种官居枢密的武人,还是被人所看不起。 骁骑军作为上军,固然军需粮饷比起边军要足很多,可是面对上层和武勋集团的层层剥削,到了底层的这些人,手里却也属实是攒不出来足够让他们大手大脚花的钱。 也就比朱明的那些兵稍稍好些,不会被朝廷拖欠粮饷拖欠的那么离谱。 可面对这种能够大捞好处的时候,这些骁骑军的人马,可就管不住自己的欲望了。 只需要几个有点见识的人开始捡东西往怀里塞,就会有无数跟风的人。 “王爷!一盏茶时间已到!这处庭院中的骁骑军还能动的还剩二百余人!” 赵榛只是扫了一眼朝自己拱手的韩世忠,随后便是摆了摆手道:“行了!世忠你和梁太尉留在此处,一个庭院一个庭院的收拢骁骑军士卒。” “徐徐前行,孤带着岳飞他们几个先走一步!” 停留在这入口处,赵榛本就只是想要给韩世忠背个书。 让这些骁骑军的人知道,韩世忠是有着背景的,韩世忠杀了那些禁军,也是他这个王爷默许的。 从而让那些禁军不敢放肆,不敢轻视韩世忠这个“空降”的统制。 如今韩世忠的威望已经大概树立起来了,赵榛自然要先行一步,接不接应周允等人倒是其次,主要还是赵榛实在是不希望自己想要树立的人设,被这些禁军给毁了! 让梁师成留下辅助韩世忠,也是赵榛的无奈之举。 经过了东角楼街巷赌坊街的那一场全武行之后,如今的赵榛算是明白了。 赵佶虽然有几手剑术,却也只是处于一个花拳绣腿阶段。 而这梁师成,更是连花拳绣腿都没有。 这个世界,虽然说出现了岳飞那种手拎胖子跑几里。连气都不喘的不科学人物。 可是更多的,也还是普通人范畴。 赵榛终究还是清楚了一个事情。 若真的和那些小说电视里边说的一样,老太监身处宫中各自有着一身非凡武艺。 那么十万个学了童子功或者葵花宝典的太监,不早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所以哪怕梁师成跟着赵榛往前走,可以借助梁师成的熟脸让那些禁军稍稍老实些。 赵榛却也还是让梁师成跟韩世忠走,给韩世忠当虎皮。 说白了梁师成不能打,上去了反而还要让岳飞等人多分一份心思去保护他。 赵榛觉着,没那么大的必要。 “王爷,老夫倒是可以跟着韩统制一同收编禁军,可是王爷亲自犯险,是不是有些过了?” “须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 赵榛扫了一眼梁师成,低声骂道:“梁师成!还不是你个老倌儿干的好事?” “若你早说这些人是这么个吊儿郎当的德行,孤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轻易脱离掌控,去杀入杨府各自为战!” “孤这是在给你擦屁股!你若是想让父皇继续宠信你,你最好是好好的辅助韩世忠,也能让这些见鬼的禁军少折损些!” 被赵榛这么指着鼻子骂,梁师成还没什么能反驳的。 毕竟确实本就是他的锅,情报没说明白也就罢了,调兵调错了也就罢了,就连这些调过来的兵是个什么军纪,他也没弄明白。 的确是他这个殿帅的失职。 而且赵榛这话里,倒也不都是威胁他的,至少梁师成知道,这一场“杨戬谋逆”的大戏,如果他这块出了篓子。 赵佶此生决计不会再让他梁师成掌兵! 按照赵榛这位王爷的性子,之后也不知道会给他下多少个绊子! 长长喘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梁师成对着赵榛拱手道:“王爷!老夫知道了!老夫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眼见着赵榛带着岳飞几人走远,梁师成转过眼去看着身后集结的禁军,顿时整张脸都绿了起来。 这人数看着,站着的比躺着的还要少些! 虽说按大宋军制,马军营一营四百人。可是骁骑军驻扎汴梁的这些指挥却是马军和步军一致,一营都是五百人。 这些禁军作战,自然会按照营与营的分别来作战,毕竟同属一营,怎么说都更加熟悉一些。 还剩二百余人,这代表着剩下的二百余人……都他娘的不能动了! “你们这个营的正副将在哪里?!” 瞪着双眼,梁师成嘶吼着。 他娘的,一个营折损一大半,这还只是剿灭一群没有甲胄的私兵! 梁师成还指望着靠着这一战给自己的殿前司殿帅职务彻底坐稳,给自己刷个知兵的标签呢! 如果真的按照这个折损率下去,梁师成寻思着赵佶十有八九会给他的殿帅再撸掉! 哪怕是暂时没人能够执掌殿前司,都会给他梁师成撸掉! 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 必须要给这一次损兵折将的问题,找个人扣锅才行! 作为一营统帅的营将,就成了梁师成扣锅的对象。 就在梁师成的怒吼结束后不久,稀稀拉拉的禁军群中,走出了一个袒胸露腹的大胡子。 “殿帅!小的在这!” “小的就是骁骑军桂明营正将!” “小的唤作梁凯旋,算起来,还是殿帅大人的本家呢!” 看着这个大胡子脸上贼眉鼠眼的表情,再看看这个大胡子袒胸露腹的腰间裹着鼓囊囊的包裹。 梁师成总算能够体会到赵榛的一点心情了,这些所谓的“精锐禁军”,让他也看着都来气! 明明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他们都远不是杨府家丁可以比拟的,可就是他娘的死伤惨重! 不就是因为他们一个两个太贪心了吗?! “入你娘亲!直娘贼!” 一声怒吼,梁师成端起一架弩机,直接将这梁凯旋射杀在场。 伴随着一股腥臭的血液洒上梁师成的脸颊,梁师成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这血,而后朝着面前禁军歇斯底里的骂道:“都给老夫把甲穿好!” “把不该是你们的东西全部丢了!” “此战若胜,老夫自有重赏!” “决计比你们这偷鸡摸狗藏的要多!” “若你们还不乖乖听话!还想着砸老夫的饭碗,老夫让你们全家死光!” “不消韩统制动手!老夫亲自宰了你们!” 梁师成宛如夜枭的嘶吼声,加上他扭曲的面容和之前舐血的表情,让这些禁军纷纷静若寒蝉。 一个个将身上的盔甲,好好的穿了上去。 将他们藏着的瓶瓶罐罐,石头金器,丢在了地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伴随着鲁达林冲在前方杀出一条血路,岳飞时刻保持着警惕关注赵榛周边。 几人一路杀到了假山的山顶之上,倒也没花多少力气。 眼下,也算是终于杀到了杨府的核心地段了。 越到核心地段,杨府家丁的反抗就越发疯狂。 投降者,寥寥无几。 更多的,还是怀抱杀意,跟骁骑军的士卒,拼杀到最后一刻。 看着身后这一路上算是有些头脑,知道自己这位王爷未来可期,提前押注结善缘的骁骑军士卒们也纷纷选择听从赵榛的指令,纷纷跟上来的禁军们。 赵榛长吁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的杨府正堂,回头问道:“你们跟着孤一路杀到此处,可知道为何杨府家丁,一个个的这般悍不畏死?甚至比尔等禁军,更有斗志一些?” 此时赵榛身后的人群,倒也断断续续有了近五百人。 听着赵榛的问话,一个身着正将盔甲的汉子摇了摇头,对赵榛拱手道:“王爷,我等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兴许是杨逆给他们下了什么药吧?” 赵榛确实很好奇,这杨戬到底是给他家里的家丁下了什么药。 才能让他们这般死心塌地,宁愿造反,宁愿厮杀到死,也不愿意投降。 即便是所谓的士为知己者死,那这杨府数千家丁,也总该有那么几成怕死的吧? 为啥这些杨府家丁,一个个都悍不畏死就跟杀进杨府的禁军是他们的生死仇敌一般? 赵榛确实为这些杨府家丁的斗志,所感慨了起来。 特别是对比起沿途看到的禁军,赵榛更是觉得他娘的养条狗都能比这些禁军省心! 至少养条狗,训练有素的话,不会因为贪吃,给自己的任务忘了,更是给自己的小命都置之不顾! 哪怕明知道这些杨府家丁是为了守护他们的土地而战,可是赵榛自问自己这个王爷也不是什么滥杀无辜之人,这些杨府家丁,怎么就没几个乐意投降的呢? 鲁达虎目一瞪,看着一个持着刀打算“擒贼先擒王”的杨府中人,怒吼道:“王爷既然已经下令,只诛首恶,余者放下武器免死。” “为何你们还要负隅顽抗?” 那个手持大刀的杨府家丁面露惨笑,赫然道:“只诛首恶,你们能杀得了太傅吗?” “只诛首恶,那前几处庭院,杨府那些兄弟们,又是白死了吗?” “只诛首恶,你们为何要放火焚烧了我等的房屋?抢走了太傅给我们的赏赐?” “呵,王爷?不过是个七岁的娃娃罢了,他说的话,有用吗?” “他能够约束这连官家都管不住的禁军吗?” “若真能管得住,为何在入了府,受了阻之后,王爷才说只诛首恶,放下武器免死?” “这不就是因为眼看着损失太大了,会让他这位王爷丢人现眼吗?” 说到这里,这个杨府家丁手中大刀猛然一挥,怒吼道:“禁军是什么德行,我们比你们更懂!也就是因为懂!我们才会反抗!” “身后就是我等的家园!我等又怎能退让!” “某家杨府六管事!杀!杀!杀!” 一通咆哮后,杨府三管事的大刀,迅速地朝着距离他最近的鲁达斩去。 鲁达倒也不管这三管事的苦衷。 三管事想要杀了他鲁达,他鲁达又怎能不反击? 只是一声怒斥,鲁达的降魔铲直接砸在了三管事的额头之上。 刹时间,三管事头骨崩裂,瘫倒在地。 赵榛指了指三管事,又指了指自己身后那尽显臣服的五百禁军,低声对身边的岳飞说道:“鹏举,你看到了吗?就是因为禁军的德行如此,军纪败坏如此,这些杨府家丁,才宁死不屈。” “因为他们的身后,就是他们的家园。” “这是他们守护的力量。” “听着这三管事的话,孤反倒是觉得,孤是个罪人了!” 眼见岳飞有什么想说,赵榛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岳飞的话,反而是挺胸昂首道:“孤乃信王!你们既然是杨戬养在身边的精锐,那么想必也听到过本王的名字!” “毕竟本王和杨戬有隙,以杨戬睚眦必报的性格,也不可能在本王身上吃了那么大的亏,还不会念叨本王。” “诚然,本王约束不了禁军的那帮兵痞!” “可是本王却也能答应你们,若是那帮兵痞不听本王的话,依旧滥杀无辜投降者,本王就杀了他们!” “如此,你等可愿投降?” 在赵榛的话后,那些依旧手持武器,选择负隅顽抗的杨府家丁们眼中出现了犹豫,更是出现了数处交头接耳的场景。 看着这一幕,赵榛的心思,稍稍动了一点。 这杨府家丁有骨气,有斗志,都算是好男儿。 若真的为了这设下的一个局就这么死了,却是亏了点。 大宋缺骨气,缺丈夫,这些人留着,能够为大宋添一分骨气,倒也不错。 更别提赵榛既然已经开始插手禁军,更是主动以王爷位节制了这五百余的骁骑军士兵,那么这些骁骑军士兵,就将在此战之后,被归入信王府,然后调去其他地方。 赵榛的信王府里,能够有的人马,就是一千人的定额。 多几人无所谓,多上几百人,那么这几百人,就只能外调。 这是规矩,也是让赵佶能够放心的办法。 毕竟在汴梁,毕竟在赵佶的眼皮子底下,赵榛只是一个王爷,他手里的兵权不可能无限制膨胀。 “信王爷!你倒是说说,太傅所犯何罪?要如此抄家灭族?连杨府大院这连环院落,都要彻底攻破?” 又一个穿着跟三管事差不多衣装的人,从杨府家丁们的阵营里缓缓走出。 听着这人的话,赵榛嘴角一挑,厉喝道:“杨戬犯了什么事,你们难道没有一点数吗?” “强占土地,欺男霸女,滥用私刑,无恶不作!” “杨戬还有不敢做的事情吗?” “虽然说你们都是杨戬精心养着的人,可是你们可有擦干净眼睛看过其余的人?” “杨戬倒行逆施久矣!今日孤来,只是想要抓了杨戬,并不想滥造杀孽,是你们负隅顽抗,才有了这么多的死伤!” “若是孤真打算杀人,孤会让梁太尉先行叫门吗?!” “降?不降?” 赵榛的义正言辞当中,也玩了文字游戏。 谋逆这个罪状,赵榛可是只字不提,提的都是杨戬确确实实做过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身为杨府家丁的这些人们,又岂能不知? 杨府家丁们的动摇,愈发严重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支穿着盔甲的禁军,闯入了赵榛等人的身后。 “哟!牛二!你带着你的人跟着小王爷走的,怎么还在这里?” “老子在下边抓了个人问出来了,这杨逆府中的娘们,都在正堂前边!可有大几百!” “抢钱,抢娘们了!” 歪戴头盔,袒胸露腹,腰间挂着一个大包裹。 这幅形象赵榛一看就知道,是他娘的在下边捡财物的禁军! 而这人所叫的牛二,就是赵榛收编这一营的正将。 听着这人的话,赵榛脸色骤变,而和赵榛等五百人对峙的杨府家丁们,则是再度疯狂了起来。 “保护王爷!” 箭矢,如同大雨一般漂泊而下。 岳飞眼疾手快,一把扛起地上一块巨大的门板做盾,挡在了赵榛身前。 娘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榛暗骂一句,双眸盯着那个发生的禁军正将。 这人,在赵榛的眼中,已然成为了一个死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虽年少,亦幼虎,能食人! 待第一轮杨府家丁的箭雨完毕之后,看着满地因为猝不及防根本没做准备而被直接射杀的禁军。 赵榛双目通红。 他娘的,这被射杀的大部分都是牛二的兵啊! 因为赵榛跟杨府众多家丁们的对峙,而逐渐放松了戒备的,可都是牛二他们营的人马! 牛二如今已经投效了赵榛,这也就代表着这死的人,是赵榛的人马! 原本都已经说动了这些杨府家丁,让他们有了投降的心思。 可伴随着那刚闯入场内的那营将一嗓子抢娘们,彻底让这些杨府家丁熄灭了投降的欲望。 反而以哀兵之势,爆发出了空前的战斗意志。 杨戬对这数千杨府家丁,都是用心的,这也就导致了这些人的妻儿家小,兴许有不少都是杨府内的女眷。 虽说赵榛可以断定,这杨府内家丁们的女眷绝对不会全部都在杨府里边,其中绝大多数应当是在杨府外的“村庄”中。 可是大军攻山而来,杨府外的情形,这杨府家丁们又如何知晓? 以这些禁军们的表现,赵榛认为在这些杨府家丁们的眼里,他们在府外的家人很可能都已经遭到毒手了。 加上杨戬不知道下了什么命令,让这些杨府家丁们对禁军悍然出手。 多重状态的加持下,这些杨府家丁们才表现出了这种狂战士一般的战斗力和不死不休的斗志。 “林冲!杀了他!” 赵榛在这惊魂的一刹之后,下的第一道命令,居然是让林冲去杀了刚才贸贸然闯入对峙战场当中的那员禁军营将。 林冲接到赵榛的指令,只是一瞬间,就用手中的蛇矛直接捅向了那员营将。 刹时间,这风云变幻的战场,又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跟着这个营将一同前来的他的部下,虽然说军风军纪宛若土匪,可是他们却没有放下警惕。 毕竟他们能够在这乱军乱战之下拔得头筹冲到最前方,更是收获满满而且拷问出了杨府女眷所在的位置,就足够说明他们在这一次梁师成调来的骁骑军里边的精锐程度。 杨府家丁们的箭雨来临之前,这一员营将的部下们也如同岳飞一般,扛起了地上的门板充当盾牌,抵挡了杨府家丁的箭雨。 林冲这一矛固然迅猛,可连番恶战之下,林冲的体力早就锐减到了不足三成。 这势如奔雷的一枪捅出,这员营将居然双臂一抬,生生用手中的大刀挡住了林冲的蛇矛。 “王爷,你这是何意啊?” 这员营将脸上带着一抹残忍,一抹讥笑,一抹玩味,双目扫过赵榛,眼神里满满都是轻蔑。 小王爷从山脚下一路杀上来,这一切他自然是看得很清楚。 这一切落在这员营将的眼中,不过就是一场作秀和一场天真的表演。 两军交战,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他带着的人马是禁军骁骑军里最精锐的,他的武艺,也是整个骁骑军里最强的。 他既然来了这杨府,那么给自己捞点东西怎么了? 抢几个娘们,又怎么了? 都他娘的混到当兵了,能享受享受为啥不去享受? 当林冲的蛇矛捅向他,却被他轻松挡下的那一瞬间,这员禁军营将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天下无敌了一般。 “大胆!李红伟!你是什么东西?怎么敢如此跟王爷说话?” 牛二一双牛眼中的悲愤还没散去,对着这员名叫李红伟的营将怒斥道。 李红伟只是不紧不慢的擦了擦手上的钢刀,恶狠狠的对着一旁忒了一口,斜视牛二道:“给他面子叫他一声王爷,不给面子老子他娘的送他入土!” “梁太尉没到,反倒让这小娃娃当了先锋。” “乱军之中他死在了杨逆府里人手里,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有大父管着,老子还怕被事后清算不成?” “老子现在只想问问,这小王爷为何要让他的人,对老子动手,老子有错吗?!” 越说,李红伟的声音越大。 而李红伟的部下,也是纷纷哄笑了起来。 一阵阵的轻蔑声中,林冲一张老脸青了红,红了青。 自己一枪没有奏效,反倒是让信王爷成了笑柄,这是自己的过错! 不过这李红伟的格挡,倒是确实有着章法,定然有名师指导! 林冲双眼眯起,脑海中迅速闪烁出了无数画面。 每一个画面中,出现的都是他曾经的“同僚”,大宋的禁军教头们教授武艺的场景。 杨家刀! 片刻间,林冲就察觉到了这李红伟刀法的师承,下一瞬,林冲眼闪电芒,发出一声虎吼,奋力再度朝着李红伟猛攻而去。 林冲气力大减,李红伟养精蓄锐。 固然林冲知道了李红伟的刀法路数,可是在一力降十会之下,林冲却依旧没能速杀李红伟。 看着这一幕,赵榛缓缓拔出了徐夫人剑,背于身后。 林冲本就不是以力量取胜的将领,更多的是靠着出神入化的枪法技巧和堪称神速的攻击速度去取胜。 自己一开始让林冲动手,也是抱着以林冲神速一枪的效率直接弄死这李红伟的心思。 可如今眼见着林冲哪怕是知道这李红伟枪法来路,却也一时拿不下李红伟的时候,赵榛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意了。 “李红伟,你说孤为何要对你下杀手?” “你什么档次?能跟孤用一样的防御方式?!” 这句话一完,赵榛全力一甩,将手中的徐夫人剑以前世学过的投掷标枪的手法,抄着一个林冲腾挪的时机,甩了出去。 李红伟眼前一道黑芒闪过,刚刚格挡开林冲蛇矛的大刀一挽,想要如同此前挡下林冲蛇矛一般,用刀面挡住赵榛投掷而来的徐夫人剑。 下一刹,一柄黑色短剑,穿透了李红伟的大刀,直接扎在了李红伟的胸膛之上。 “怎么……可能?” 李红伟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如同流水一般的消逝了起来,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地上。 “小王爷,你敢杀我?我大父……可是……李……” 没等李红伟把话说完,眼见自己这一发暴击奏效的赵榛只是趁着这李红伟部下都被震慑住的短短时间里走到了李红伟的身前。 一把拔出了李红伟胸口的徐夫人剑。 一剑斩掉了李红伟的项上人头。 一手提着人头上的凌乱长发。 赵榛看着李红伟的部下们,咆哮道:“李红伟犯上!孤杀之!尔等可有不服?!” 在身畔李红伟脖颈处喷洒的鲜血映照下,赵榛宛若一个浴血的魔神一般。 虽然年少,却是幼虎! “我等……不敢!” 主心骨只是片刻间就被取了人头。 加上逐渐围上来的牛二部禁军。 李红伟部的禁军心态,彻底崩了。 如同土匪一般的李红伟,带出来的,自然也是土匪一般慕强的兵! 第一百一十三章 老爷可就要跑啦! 《北宋小丈夫》第一百一十三章 老爷可就要跑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下一个,李彦 杨戬跑自然是没机会跑的,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杨戬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那名主动投效的杨府管事,是杨府对外的大管事,名为徐进。 原本是河南的一个大盗,更是占山为王的一个强人。 只是后来落了难,被攻破了山寨,卖做了奴隶。 到了杨戬府上,杨戬对他倒也确实说得上是一句好。 只是终究,杨戬是一个心理变态的阉人,多次让徐进玩了他根本无法接受的玩法,导致徐进对杨戬的忠诚度,一直上不去。 而且徐进虽然曾经落草,可是徐进终究还是有同情心,有同理心,更是有着属于他自己的性子的。 能好好过日子,还有什么必要去刀头舔血? 这么多年下来,徐进不仅仅成为了杨府对外掌管诸事的大管事,更是成为了杨府外“杨村”的村长。 有了自己的威严。 也跟那些百姓们,有了感情的联系。 杨戬所作所为,终究是太过虚伪了。 今日将他们这些人当做消耗品的事情,更是让徐进彻底丢了对杨戬的忠诚。 徐进眼中,重要的也就只有那些“杨村”的村民们了。 在徐进的带领下,赵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再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李红伟部的禁军,也被赵榛留在了后方,用于阻截那些之后杀上来的禁军,等待和韩世忠部汇合。 带着牛二部,带着岳飞林冲鲁达几人,赵榛昂首阔步,走进了杨府正堂所处的院子里。 杨戬府上的莺莺燕燕,都被分到了一旁,以待日后判罚。 是无罪,还是进教坊司,亦或者是直接打入倡馆,都看她们各自的造化了。 至少,总能够活着,好过被如同李红伟一般,如狼似虎的禁军糟蹋致死。 “徐进,你好像是认识那个李红伟的。” “不妨告诉孤,那李红伟是什么人?” “孤好似听他的意思,还有着什么背景?” 看着眼前虚掩的正堂大门,赵榛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身后躬着身的徐进,朗声问道。 杀了李红伟固然是一怒杀人,可是这李红伟能够干出来这样的事情,更能够不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说明李红伟是有背景的人啊! 而且赵榛估摸着这背景恐怕还挺大,甚至李红伟的背景,还能够凌驾于一些皇子之上。 要不然李红伟也没胆子说出送自己入土这样的话来。 徐进也是听到了李红伟的话之后,才直截了当选择全军射击的,事后徐进还说出了李红伟的名字。 这代表着是作为杨府外院大管事的徐进,是知道李红伟这人的。 同样是在汴梁横行,可以为非作歹的一拨人之一,徐进十有八九和李红伟有过交集,对李红伟知根知底。 听到赵榛的话,徐进苦笑一声,喃喃道:“徐进的大父,是李彦……” “虽然说如今的李彦李大人,身上的职务只不过是内侍,可是作为官家的潜邸之臣,谁又能小觑于他?” “更何况这些年老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外界早有传言,李大人即将要顶替老爷掌管内廷的事物了。” “所以小的,曾经和这李红伟有过不少次的冲突。” 李彦? 赵榛双目眯起。 李彦是六贼之一,而且他的罪状,比起其他人而言,要更甚几分。 而且兴许和他的宦官身份有关,也兴许和他是在外边有了儿子之后再入宫的有关,这李彦对于土地,有着近似变态的偏执和追求。 汴梁周围的三万四千顷地! 被他直接下令打死打伤的商人百姓数千人。 这些罪状,赵榛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和李彦这厮的矛盾,其实从赵榛收了郭家村之后,就已经存在了。 想到李红伟这人之后,赵榛默默的将自己要弄死的下一个人写上了名单。 李彦! 就如同徐进所说的一样,李彦如今看似不显山不露水,事事都在他人之后。 可是这是因为如今梁师成和杨戬这两个大内侍都在! 童贯身为内侍,更是常年领军在外征战! 原本历史上的李彦彻底膨胀起来,成为天下皆恨之入骨的权宦的时候,正是在杨戬死后,他接替杨戬成为大内总管之后! 杨戬祸国殃民已经实属是变态了,毕竟一手“括”地,让杨戬囊括了无数的土地。 而李彦比之杨戬,则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仅将杨戬所收括的土地全部吞下,更是直接不装了,明摆着开抢! 李红伟的土匪作风,很可能跟李彦,也有着一定的联系! 赵榛摸了摸下巴,看着徐进,笑道:“李彦李管事,这人,孤早有耳闻,也早就想要会一会他了!” “他跟杨戬的冲突,孤虽然不曾细查,却也听说过不少。” “无非就是土地之争。” “因为杨戬位高权重,又比他更受父皇宠信,所以这么多年来,李彦不过都是一个大内侍而已,和他并列的,尚有数十人在。” “他的孙子对孤没有敬意,孤杀了他的孙子,这梁子已经结下了。” 徐进苦笑着。 当时赵榛宰了李红伟的时候,徐进确实觉得很爽,很解气。 因为李红伟作为李彦的孙子,确实是压了他一头。 哪怕都是在汴梁里边为非作歹,横行霸道的人,却也总分了三六九等。 李红伟因为自幼喜欢拳脚工夫,就被李彦送进了禁军,还跟了好老师,学得了一身不俗的武艺。 徐进多次和李红伟有冲突,都被李红伟带着人一顿暴揍。 也就是因为多次接触过,所以徐进才那么了解李红伟和他的兵是什么德行。 听着赵榛说,赵榛这位信王想要和李彦掰掰腕子,徐进只得缓缓摇头道:“王爷,虽然听老爷说,您如今风头正劲,极受宠爱。” “可是李大人如今给事掖庭,就差一步就能成为大内总管。” “他这般的人,王爷不能轻易去动他。” “更别提,若是老爷今日能够得活,王爷可还不一定能够落得好去呢!” “老爷跟官家君臣数十年,官家又是个心软的性子,万一让老爷只是克扣俸禄,口头教训,那么老爷事后可一定会跟王爷开战的!” 听到这话,赵榛一挑眉道:“怎着?你还担心起孤来了?” 徐进苦笑答道:“小的主动带着王爷入府,已是必死之人。” “若王爷能够帮衬小的一二,小的兴许还能活下去,小的自然知无不答!自然会担心王爷安危!” 两人还在说话,鲁达却抽了抽鼻子,把降魔铲倒提了起来。 “王爷!这正堂,好重的血腥味!”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谁跟你们玩君子游戏? 血腥味? 听着鲁达这句话,赵榛双目骤缩。 沿途获得的情报,以及前堂那些杨府女眷们的语句,赵榛很清楚的知道,正堂里只有杨戬本人和两个身手不凡,忠心耿耿的管事在。 此时鲁达闻到了血腥味从正堂里传出。 说明这正堂里,必然是发生了流血冲突的。 身手非凡的管事…… 赵榛莫名的联想到了自打入了杨府之后,就几乎再无音讯的周允几人。 他们,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毕竟周允几人,也只不过是能够算得上武艺不错身手不凡。 跟岳飞这些在武力值上堪称怪物的人比起来,根本就不算是一个档次。 所以在徐进这个杨府管事和杨府那些莺莺燕燕们的讲述下,赵榛对周允等人碰上了杨戬带在身边的那两个管事,能有什么结果,终究还是存了几分疑惑。 特别是在一个自称是杨戬正妻的女子说,在禁军攻入杨府之前,还有几个自称是杨府佃户的人进来报信,然后就被杨戬吩咐押下去了之后。 赵榛心中的担忧,就更加浓郁了起来。 鲁达整了整手中的降魔铲,用尽力气一脚踹在了正堂虚掩的房门之上。 “轰!” 伴随一声巨响,杨府正堂房门,被鲁达一脚直接踢飞了出去。 落入众人眼帘的,赫然就是坐在一张巨大太师椅上,血流一地的杨戬以及躺在地上,脖颈插着一柄短刀的杨府管事! 看着地上的满地鲜血,赵榛挑了挑眉。 杨戬这老梆子……居然死了? 而且看起来这杨戬至少死了得有几个时辰了。 毕竟这尸体都有些发僵了…… 从时间上来推断的话,杨戬很可能在吩咐了杨府女眷到前堂充当他最后一重防护,然后带着管事入了这正堂之后不久,就被刺杀于正堂之中了! 徐进看着林冲和岳飞两人打算摸到前去观察杨戬的尸体,连忙大步向前道:“二位将军!杨逆的椅子是集天下所有能工巧匠协力制作的,其中有数千机括。” “正堂机关无数,都以杨逆所坐的那张椅子里的机括操作,包括就是杨逆椅子周边的地台,都有着讲究。” “若是二位将军贸然上去,纵然二位将军武艺盖世,也会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暗器所伤。” “还是由小的破坏了杨逆这张椅子里的机括,二位将军再上前查探吧!” 杨戬做梦都想不到,他寄予厚望,负责整个杨府外围人员的徐进,成了今日杨府之变的带投大哥。 徐进能够掌管整个杨府外围人员,更是在杨府这些养着的家丁们里边有着说一不二的威望,原因就是因为杨戬信得过他这个曾经的山贼头子。 毕竟谁都不会把自己的小命,自己的安保,交到一个他信不过的人手中。 可是时也命也,前山贼头子固然感激杨戬对他的信任,但是也反感杨戬倒行逆施凌虐百姓的事情。 毕竟就是因为杨戬这样的官太多了,徐进才落的草。 这些东西,杨戬从来都不知道。 反而一如既往地相信着徐进,这就导致了徐进不仅仅知道杨戬的密道所在的位置,更清楚杨戬这张太师椅上的机括,到底如何摧毁。 听着徐进的话,岳飞和林冲两人脸上都流露出了一抹后怕。 心中固然看不上这个带投大哥徐进,觉得他太过圆滑,可是对于此时徐进的直言,倒也还是有着几分感激。 毕竟,若不是他提醒,他们二人鏖战一个白天,还真有可能在这最后的时刻掉了链子,身死魂消。 “谢过徐管事!” 林冲毕竟是成年人,比起岳飞这个少年郎的心性终究要成熟一些。 朝着徐进一拱手,随后就是一引手,林冲朗声道:“徐管事,请!” 徐进此时见到杨戬已死,很果断的就给对杨戬的称呼从老爷换成了杨逆,这一点赵榛却也看在了眼中。 徐进……虽然说是个八面玲珑,且背主的小人。 但是并非是不能用啊…… 八面玲珑,喜欢攀附权贵强人,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赵榛一直都想给自己找一个能够办脏事的人,就像赵榛穿越前的那个世界里,无数的大佬都会养着自己的白手套一样。 之前的赵榛觉得王双喜可以考虑用一用,至少王双喜可以钳制郭村的人。 可是王双喜干的事实在是太过恶劣,赵榛最终还是放弃了保王双喜的心思。 如今看到这个知进退的前山贼头子,赵榛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凡事总不能都让周允等人去处理,就比如说今日的事情,若周允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岳飞心中就会对自己有怨言了。 徐进作为前杨府的外府大管事,自然是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接触过,而且杨府这些女人,特别是“杨村”的那些百姓,他们中虽然有不少曾经跟着杨戬干过坏事,可是更多的,还是普普通通的佃户,寻寻常常的百姓。 保一个徐进,用“杨村”把他栓好,用他来当自己的白手套,干刺杀之类的事情,应该是挺好用的才是! 在看到了杨戬确实身死之后,赵榛的心思,一下就放飞了起来。 前边弄死了高俅,只不过是让赵榛觉得解气,还并没有延展开来去想太多。 把锅扣在杨戬头上,也不过是想着祸水东引。 可今天看到杨戬这一死,彻底做到了死无对证之后,赵榛猛然反应过来。 好像赵宋这一朝…… 刺客杀手这玩意,还真的少见! 至少敢于悍然对朝堂大臣动手的刺客杀手,几乎不存在! 因为好像是默认的潜规则一般,党争归党争,却不会互相请人去刺杀。 而寻常老百姓,也没那么多钱去请到敢于刺杀朝堂权贵的杀手刺客。 这就导致了终赵宋一朝,几乎罕有文武大臣死于刺杀的! 换做大萌,齐楚浙党争锋的时候就已经打出狗脑子了,到了东林和阉党互掐的时候,死的不明不白的朝内大臣可是一抓一大把。 赵榛很清楚,如今的赵宋朝廷可以说得上一句烂了九成九,整个朝堂之上,完全干净的人几乎没有。 毕竟哪怕是李纲这种千古留名的贤臣,也在非主观意识下,刮了不少的民脂民膏。 不然他那么大的宅子哪来的? 光靠着赵佶的赏赐,李纲可弄不到汴梁的一套大院。 可偏偏直接弄死想要弄死的人,反而能够让赵榛的利益最大化,更能够让赵榛少了其中的无数斡旋,省下无数时间。 就比如说今日,甭管这杨戬是谁杀的。 杨府反抗官军,是事实。 因为杨府反抗官军,所以杨戬罪名之一的谋逆,也成了事实。 杨戬死了,一切头上的屎盆子他甚至连洗掉的资格都没有了! 徐进为什么改口称杨戬为杨逆? 因为杨戬,再无翻盘可能! 赵榛可懒得去守这些士大夫们的潜规则,毕竟赵榛很确定,只要自己不是亲自动手,不留什么证据,这些士大夫们就没胆子跟自己撕破脸。 毕竟北宋的士大夫们中虽然出现了不少硬骨头,可是更多的还是吃饭该去小孩那桌的怂货。 就说六贼之首的蔡京,他可是拜相四次,起起伏伏大起大落,却终究是小命得保,各种翻盘。 谁真的穷追猛打痛打落水狗了? 没有! 要不是后来的靖康耻,蔡京估摸能在相位上老死! 这都是那帮子士大夫推崇的儒臣待遇,君子之争。 可赵榛一不是文臣,二不是君子。 谁他娘的要跟那帮梗着脖子对官家咆哮此非待遇儒臣之法的儒臣们玩他们的君子游戏? 能够简单粗暴的破局,谁还磨磨唧唧? 大宋病了,而且是重病,重病不下重药,那靠什么东西去治? 用刺杀手段固然容易有弊端,可是赵榛合计着,只要自己弄出来的罪名成立,如同杨戬一般,那自己岂不是无懈可击? 一想到这里,赵榛就猛然想到后世某漂亮国的各种“自杀”案件了。 例如“背后中枪,自杀身亡。”之类的! 越想,赵榛两眼光芒越盛!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可别来问我啊,早凉了 杨戬死都死了,自然也就没那么多后续的事情了。 岳飞和林冲在徐进拆了杨戬身下椅子的机扩之后,就仔细的打探了一番杨戬的尸首。 自然而然的,也发现了杨戬背后那用鲜血写出的“菜”字! “王爷!此处有血迹!写了个字!看着,像是菜字!” 听着林冲兴冲冲走过来的禀报,赵榛眉头一挑。 菜? 什么菜? 蔬菜的菜?还是蔡京的蔡? 杨戬都尼玛濒死了,还能有最后的心气留下一个血字,必然是有他的用意在内。 不过比起杨戬留下的字到底是个什么字,赵榛更担心的还得是周允一行人的安危。 这个字到底是个什么字,之后赵榛自己可以去看! 也没顾面前兴冲冲的豹子头,赵榛只是朝着躬身在侧的徐进招了招手道:“徐管事,既然你是杨府总管安危的管事,那么你应该知道杨府私设的刑堂在哪,不妨告诉孤这杨府什么地方是关人的地方,孤让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忠勇之士,是被杨戬无故关押的?” “若是有,那么提出来,当个人证倒也不错。” “毕竟杨戬虽然谋逆,可是他却是当朝太傅!想要彻底定他的罪,终究还是需要真凭实据,需要足够的证据证物和证人才是!” “要不然三司三衙那一关,可不一定好过啊~” 听着赵榛其中带着一丝别有用意的话,徐进也没问什么为什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何况这位信王殿下固然看起来年龄小,可是赵榛当时悍然杀人的那一幕,还是给徐进留下了心理阴影的。 连李红伟都说杀就杀,不问背景。 这小王爷想杀自己,也就只是一刀的事! 徐进既然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杨村”村长,更是杨府八面玲珑的对外管事,自然不会是个什么蠢货。 如果蠢,也不至于让杨戬对他的异心一无所知! 徐进当然很清楚,如今他能为小王爷做的事情越多,没准自己身上的罪名,就能越轻! 只要能够表现出足够的价值,没准这位王爷,就能饶自己一命! 谁让这小王爷,一看就是羽翼未丰呢? “王爷!还请吩咐!小的这就告诉王爷手下的将军,这杨府大狱何在!” 赵榛对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林冲挑了挑下巴道:“林冲,你就走这一趟吧!” 让林冲去走这一趟而不是让岳飞去,主要还是因为林冲年长,性子也足够成熟稳定,若真的是周允等人被关押了起来,那心性成熟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林冲就能跟周允等人串好词。 至少让他们能知道赵榛入了杨府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信息不对等会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这一点赵榛可从没忘过。 更何况吧…… 若是让岳飞去,跟周允等人相处日久的岳飞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比如周允等人已死之类的画面,赵榛估摸着岳飞要破大防! 跟自己君臣离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没必要冒这种风险。 林冲双臂一抬,恭敬道:“属下知道!” “徐管事,请!” 看着林冲和徐进离开,赵榛对着身后的牛二等人说道:“牛二,让你的人好好守好正堂,管好杨府的那些女眷,别出什么问题。” “你随孤一同看看,杨太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死在自家院中!” 牛二点头称是,快步跟上了赵榛脚步,一同走到了杨戬尸骸所在的椅子边上。 看着杨戬身上那道伤口,赵榛瞳孔一缩。 这种伤口,很明显是短兵锐器所造成的。 而在场的另一具尸骸手中,赫然就握着一柄沾着血的短剑。 林冲说的那个菜字,赵榛也看到了。 笔画清楚,就是蔬菜的菜字。 看着这个字,联想到了一个后世段子的赵榛不由乐了起来。 这杨戬,也知道自己菜吗? 可是下一瞬,赵榛就反应了过来。 能够让杨戬临死之前还这么怨恨写下的菜字,绝对不会是单纯的菜。 而是指赵榛所猜到的另一个蔡字! 只是因为菜的笔画比蔡更少,而且相对没那么容易糊,所以杨戬才会写了个菜字! 这说明,杨戬认为杀了他的人,是蔡京的人? 贵圈真乱! 到处都是碟中谍,满眼都是无间道啊! 粗略看了几眼,赵榛对着牛二一摊手道:“牛二将军,很明显这就是杨戬识人不明导致的,他带进正堂的两个管事,其中一人应当是蔡某的人,另一人大概是忠于杨太傅的。” “在蔡某的死士刺杀下,杨戬身死,另一人搏杀了死士之后,逃出正堂,估计是打算去求援了!” 牛二还能说什么? 除了点头称是,也没别的说法了。 几人在杨府正堂找了几张干净椅子坐下没多久,徐进就大喘气的走了过来。 “王爷!杨府大狱里关押了三十余人!林将军正在一一盘查身份!” “小的担心王爷还有什么地方需要用上小人,故而先行回来!” 听着徐进这话,赵榛乐了。 这前山贼头子,还挺会来事的! 正好闲着也是闲着,在这等大部队的时间里,反倒不如摸一摸这徐进的底! 看看,能不能用! 等梁师成和韩世忠带着他们精简过后还剩下来的一千出头禁军赶到杨府正堂的时候,赵榛都已经给徐进的底细差不多摸清楚了。 固然这都是徐进的一面之词,可是赵榛却也相信,徐进没这么大的胆子,全说假话。 哪怕七成真,三成假,赵榛也无所谓了。 其中最为主要的就是徐进干的坏事,有没有超过赵榛的接受底线。 像王双喜那样,就不太行。 万幸的是根据徐进所说的,徐进固然作奸犯科,而且助纣为虐,却也在跟了杨戬之后没干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 杨戬这一点和李彦不太一样。 作为一个自幼长于深宫的太监,杨戬没见过外边那么多花花世界,也不像李彦未净身之前一般,受过市井凌辱。 所以即便是杨戬后来不干人事,可是杨戬更多的却还是利用计谋去阴谋夺取土地,而不是李彦一样直接强抢。 间接死在杨戬手里的人虽多,可是杨戬却极少有亲口让杨府的家丁去杀人。 虽说杨戬收的那些所谓的义子义孙们,打着杨戬的招牌欺男霸女横行乡里,可是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进不了杨戬的杨府大门! 毕竟在杨戬看来,他家的这个大院,只有他认可的人,才有资格进来,不是什么叫他几句爹,他就能乐意的。 谁让皇帝特批“汴梁一绝”呢? 人人都能看,那还算什么汴梁一绝? 什么档次?跟官家看的一样? 杨戬还是有着几分傲气的。 “王爷!这杨戬……怎么就死了呢?” 梁师成踏进正堂,指着死不瞑目坐在椅子上的杨戬,惊呼道。 听着梁师成的话,赵榛双手摊开,无奈道:“别问孤啊~孤哪知道~孤带着人到的时候,这杨太傅的尸体都凉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官场是人情世故不是打打杀杀 有一说一,听着赵榛的话,梁师成就觉得自己跟用尽全力一拳打空气上了一样难受。 他问的是怎么就死了,实际上的意思是想知道是谁杀了杨戬,杨戬怎么死的。 可小王爷这一推六二五,把他的责任推的干干净净了,这咋成? 到了官家面前,他固然是端王府老人,可也讨不到好去啊! 作为和杨戬分庭抗礼数十年的人,梁师成又如何不知道杨戬在赵佶心里的地位究竟有多高? 所以今天接到赵佶命令,要来缉拿杨戬的时候,梁师成哪怕是兵临城下了,却也还是正正常常的让人通传了杨府,希望杨戬能够留几分体面。 一路打上来,虽说梁师成有气愤过,可是更多的还是梁师成在寻思,怎么着在事后,从杨戬手中夺取更多权利。 梁师成想没想过杨戬会死? 想过。 但是那也只是想! 杨戬真死了,梁师成反倒是彻底慌了神! 听着徐进这个杨府外院大管事将他们入府之后的所见所闻都一一说完之后,梁师成摆了摆手,让手下人把杨戬的尸首和地上那个杨府管事的尸首搬了出去。 而后一屁股坐在了杨戬所处的那张椅子上。 看着坐在一旁坐没坐姿的赵榛,梁师成满脸苦笑,心中无奈,对着场内的其他人呼喊道:“都给老夫出去!” “杨府正堂发生的事情,但凡走漏一个字的消息,老夫诛你们九族!” 赵榛手指敲了敲自己手边的茶桌,眼中闪过一抹不虞,朝着梁师成的方向揶揄道:“隐相大人,你是不是也要诛孤的九族啊?别以为你坐了杨戬的主座,你就是主事的人了!” “弄成这样,你可别忘了你要负主要责任!” 被赵榛这么一怼,梁师成心中无名火起,可是下一刹,这股无名火,却又被梁师成自己浇灭了下去。 信王哪怕再不给自己面子,又能如何? 他梁师成哪怕身兼数百个官职,哪怕被民间称之为隐相,哪怕满朝文武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又如何? 信王,始终是不同的。 因为他梁师成的一切,都是那端坐龙椅之上的官家给的。 赵佶可能对他的其他儿子,比较冷酷,比较薄情。 可对于赵榛,至少这段时间里的赵榛,却是不同的。 那一份宠信,那一份溺爱,让所有端王府出来的人都清楚,赵榛这位王爷,是如今他们无论如何都得罪不起的。 梁师成作为端王府老臣里和赵榛接触最多的人,自然更清楚这个铁一般的现实。 一联想到这,梁师成只觉得自己隐隐约约的老腰又开始痛起来了。 “王爷!我的王爷诶!” “都这时候了,就别戏弄老夫了!” “这时候杨戬不管是真谋反还是假谋反,他死都死了,王爷你总得给个章程出来啊!” 眼见着正堂里的人都如同潮水般散去,梁师成喘着气无奈道。 椅子上的菜字,梁师成又不瞎,怎么会看不到。 在听了牛二的一番分析之后,对于谁干掉了杨戬,梁师成也有了猜测。 结合上如今的朝局一分析,梁师成觉得“蔡某”,确实是嫌疑重大。 甚至还超过了和杨戬有隙的信王。 毕竟杨戬是多人精的一个人?早就跟信王殿下认怂服软了啊! 若不是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梁师成都不觉得赵榛这位王爷,还会调过头来找杨戬的麻烦,更别提还是开着“谋逆”这个大帽子,直接要给杨家从上到下全部扒掉。 何况若真的是赵榛这位王爷想要给杨戬安上谋逆罪名,更是要灭了杨戬全家,这小王爷也不至于保了那么多的杨府家丁以及为了保全那些杨府女眷,不惜对禁军下手才是! 梁师成不明白赵榛打的什么算盘,一切都按照他的思路去想,梁师成高度觉得,这信王殿下也是个无辜被卷进来的人。 高俅死了,杨戬又死了,接下来杨戬死前给出的证据,是“蔡某”杀了他。 这个蔡某,除了蔡京之外,还能有什么人? 在整个汴梁,除了蔡京之外,又还能有什么姓蔡的人够资格有能耐往杨府安插死士? 没有! 可是梁师成更清楚,蔡京,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死! 不然先不说赵佶那边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就说这天下,在梁师成眼中有资格接替蔡京相位的人都没有! 谁让这个天下如今实施的政策规矩,大多都是蔡京制定的,别人都玩不转呢? 所以梁师成才一屁股坐在了那个血字之上,更是挪了挪屁股,给那个血字不动声色的擦了。 看着赵榛端着茶杯不说话的样子,梁师成更加急了起来。 “王爷,您也是知道官家脾气的!杨戬谋反不谋反其实没什么问题,但是杨戬是死是活,这个问题就很大了!” “官家其实更希望的,还是杨戬去亲口跟官家说他做了没做,而不是直接死无对证!” “如今大军攻山,杨戬身死,万一官家把杨戬之死扣到王爷您和老夫的身上,那咱们可就不好受了啊!” “毕竟这杨戬,官居太傅,又是端王府老臣!” “特别前段时间高俅死了之后,官家的心情就没好过啊!” 赵榛缓缓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 他倒也不是想着喝茶。 这正堂里此前还摆着两具尸体呢,赵榛虽然心里不怕,可是在这种场合之下他能够保持着自己面不改色心不跳,对于一个七岁儿而言就已经是属于超纲了。 若还能若无其事的喝茶,恐怕超纲的就太多了。 被人往外一说,也容易拉低自己的民间评价,以及让赵佶觉得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更别提赵榛此前还手刃了李红伟。 这事儿是瞒不住的。 在这个关头之下,赵榛已经吸引了李彦的目光,赵榛自然不会给自己留下其他的马脚,让李彦可以对自己发难。 “梁太尉,你倒是告诉孤,杨戬死了这事儿,你打算如何跟父皇说?” “杨戬死了得有好几个时辰了,这一点仵作一查便知。” “说实话,跟咱们的关系,可不算大!” “几个时辰前,咱们可还在山脚下,您还在叫门呢!” “不必这么慌张!” 被赵榛这么一顶,梁师成反倒是反应过来了。 没错啊! 杨戬死了都几个时辰了,血都流干了,尸体也冷了,这些东西仵作一查就能查出来,这就洗掉自己脑门上的嫌疑了嘿! 自己这么慌张,属实是有些关心则乱了! 咽了咽口水,梁师成悻悻笑道:“王爷足智多谋,一眼就看出了事情不是那么麻烦,老夫佩服。” “不过王爷,依老夫之见,杨戬这谋逆,咱们就替他做实了吧!” “不要引火烧到其他人身上,至少暂时不要引火,如何?” 赵榛扫了一眼已经从杨戬那张太师椅上站起身的梁师成,啧啧道:“梁太尉好深的心思,至少暂时不要引火。” “这事情留在手中,终究是个证据。” “可以用来当成筹码,要挟背后黑手。” “可是梁太尉你可曾想过。” “蔡某做得,孤就抓不得吗?” 赵榛必然要给自己愣头青的一面展现出来。 通过这愣头青的样子,赵榛才能更好的迷惑梁师成,做实自己年少的形象。 毕竟少年郎,大部分都是嫉恶如仇的。 通过这一面,可以让梁师成妥协下来,哄自己,给自己额外的利益。 也能够让梁师成和梁师成身后的赵佶相信,自己真没掺和这杨府的事情。 更别提之后在自己这里放了血的梁师成,又怎么不会去跟“蔡某”拉高价码呢? 只要梁师成去开价了。 梁师成不声不响间就会成为一张箭靶,牢牢的为赵榛吸引仇恨。 果然,正如赵榛所预料的一般,一听赵榛的话,梁师成就急了。 这七岁小王爷不按套路出牌,这官场哪来的那么多打打杀杀,人情世故才是最重要的啊! “王爷!您可要为官家的身体考虑啊!” “官家前脚失了高殿帅,后脚死了杨太傅,可万万接受不了宰相卷入谋逆大案了啊!” “这样!王爷!您有什么气,您只管对老臣发!” “老臣受着!” “但是还请王爷按捺住怒火,消消气,别跟那蔡京,一般见识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老梁想当曹安民 梁师成虽说心里服了软,也认了怂,可是嘴上却还是没有松口。 赵榛听着梁师成这番话,倒也不以为奇。 毕竟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梁师成这老货,可是名列六贼,甚至就连他的党羽,也同是六贼。 赵榛可不觉得梁太监,能这么痛快的就把他咬到嘴里的肉给吐出来。 更别提说到底,现在这块肉还没被梁师成叼在嘴里,梁师成此时的所有承诺,都该是由他自己来承担。 梁师成不是蠢货,他干不出这种事来。 从椅子上蹦下来,赵榛看着梁师成,嘴角猛然挑起。 “梁太尉,您该不会觉着孤是在跟您讨价还价吧?” “为了父皇的身体起见,为了天下的安稳起见。” “蔡京安插在杨府的人杀了杨戬,这事儿孤可以不告诉父皇,也可以不跟蔡京对着干,毕竟这蔡京跟梁太尉您交情好,但是吧。” “消消气?孤这气怎么消?孤还想着要好好跟杨太傅说道说道,看看他是怎么教出来能够当着父皇面,要让孤和父皇当他玩物,更是说出大宋天下他们杨家想要的东西早晚是他们杨家的这种屁话来的孙子!” “现在好了,这杨戬死了,您就想着死无对证,拿捏着蔡相的把柄好去要挟蔡京,可是孤呢?” “孤干了这么多事,亲冒矢石杀到杨府正堂,莫非孤是活该受罪?” “您该不会觉着,孤是来这杨府找刺激的吧?” “孤,是来为父皇出气的!” 被赵榛这么一激,梁师成的喉头猛然一动,一阵腥甜味从胸腔涌到喉咙。 要不是多年身居高位的修身养性,梁师成这一口老血,没准就要喷洒出来了。 杨戬,不会教人就别他娘的教! 今日杨戬的事情起了个坏头,从今往后他们这些大太监,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原本想着年岁上来了,虽然不能亲生几个儿子环绕膝下,却也能收义子义孙,让他们承欢膝下,也算是聊以慰藉。 可杨戬的干孙子干出来了这事之后,不行了! 因为内侍能够接触外界的时间并不多,能够收到的有卵蛋的义子义孙,都是靠着举荐人的一张嘴介绍的! 天知道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天知道那人,会有什么怪癖? 汴梁的天,算是变了! 他们这些内侍,想要如同之前一般一手遮天,很难了! 因为杨戬“谋逆”! 所以以后一旦有内侍的义子义孙闹事闹的太大,被官家或者被王爷们知道了,那么就会导致这事大查特查! 谁让“谋逆”这两个字,算是提都不能提的话题呢? 在听到赵榛说出这一段话之后,梁师成可算明白了今天为什么赵佶会对跟了他那么多年的杨戬下死手的原因了。 杨戬孙子惹的祸。 而这个孙子是谁,梁师成只是一想就能想到。 毕竟杨戬义孙那么多,其中在汴梁的就那么几个,而其中最为嚣张跋扈的,就是东角楼街巷的杨天志! 正巧,听人说今日的东角楼街巷发生了骚乱。 正巧,听人说官家他们微服去的地方,就是东角楼街巷! 梁师成只觉得自己他娘的人都傻了! 难怪今天的官家那么生气,平日里维持的极好的儒雅风度都彻底垮了。 难怪今天的王爷那么大的煞气,甚至还手刃了一员禁军,也要第一时间冲上正堂。 原来是因为小王爷打算活捉杨戬,去御前问罪啊! 现在好了,杨戬被蔡京的人杀了,徒留了一具尸体,固然对于他们这些想要瓜分利益的人而言,是最好的局面。 可是对于官家和小王爷而言,用来解气的人,没了啊! 难怪小王爷会留下杨府女眷…… 梁师成想着想着,心思就飘了起来,飘向了不太干净的地方。 谁让曾经的赵榛多荒唐,梁师成心知肚明。 还好小王爷跟官家父子情深,为了官家的身体着想,避免官家被气坏了,所以小王爷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就给蔡京也卷进去了的事情告诉官家。 好不容易压下了喉头的鲜血,梁师成脸上堆起笑容,看向赵榛低声道:“王爷,老夫也知道,您这是为了官家好。” “您放心,老夫一定会给您和官家一个交代的!” 梁师成脑补了什么东西,赵榛当然不知道,要不然好歹得给梁师成揍上一顿。 不过看着梁师成收缩的瞳孔,听着梁师成说的这个“交代”。 赵榛知道,梁师成差不多算是给自己那几句话里的意思,给揣摩透了。 自己的人设,是个少年天才,所以条理分明的话说起来,并不会让梁师成起疑心。 但是同样的,赵榛想要让自己的七岁儿形象彻底深入这帮老狐狸的人心,让他们不会太过针对。 为了保险起见,赵榛觉着自己终究还是需要飙演技。 需要在一些特定的地方,表现出属于孩童的固执和稚嫩才行。 就比如看着此时梁师成的纠结模样,赵榛把眉毛一挑,看向梁师成一字一句道:“梁太尉,您莫非还真就给孤,当孩子看了?” “交代?甚交代?人都死了,还能怎么交代?” “都特娘的怨你!早点杀上来不就没事了?非要按照你们那一套,玩什么通禀!” “话说回来,梁太尉,您该不是想要打草惊蛇吧?!” 醉鬼往往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赌狗也往往不会说自己是赌狗。 同样的,小孩也都不希望别人把他当小孩看。 赵榛此时说的这句话,反而恰好让梁师成松了一口气,对这小王爷,也稍稍的放心了一些。 一个人小鬼大有点早熟的小鬼,和一个如同妖孽一般懂事还早熟的小鬼,是两个概念。 一个需要极度提防。 另一个,只需要稍微注意一点。 而赵榛想要迷惑梁师成,就需要将自己变成那个人小鬼大,只不过稍稍有点早熟的小鬼。 可这一顶特意打草惊蛇的帽子扣下来,梁师成顿时人都不好了,连连摆手道: “信王殿下!老夫哪敢有那种心思?” “老夫这不是也不知情嘛!” “若老夫知情,老夫肯定第一个提剑杀上来,抓着杨戬老贼的耳朵到王爷和官家的面前,问他是如何教导晚辈的!怎么能教导出那种大逆不道的晚辈来!” “这通禀,不是想给杨逆这个老夫多年的同僚,留一份情面嘛!” “而且这杨府的人都说了!杨逆是得知了老夫在他府外边,才下令调兵遣将的!” “这说明那个时候,杨逆可还没死呢!” “老夫绝对不是什么打草惊蛇!” 一边说着,梁师成一边露出了格外谄媚的笑容,对着赵榛挤眉弄眼道:“王爷,您留下这些杨府家眷的用意,老夫明白!” “老夫保证今儿晚上就无声无息的给这些人送到王爷府上!绝对不会有任何风声走漏出去!如何?” 说到这,梁师成老脸露出一抹猥琐表情。 “王爷,老夫记得,杨戬那厮有几房小妾,可是弓腰啊!” 听着梁师成这番话,赵榛小脸一下就铁青了起来。 赵榛可不想当“曹贼”! “啪叽!” 赵榛一脚踢到了梁师成小腿上。 “梁师成,你给孤,小心点!”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杨戬真想谋反? 最终赵榛还是收下了杨府的女眷。 倒不是因为梁师成的龌龊心思,而是因为赵榛琢磨着这些人一旦真的被禁军带回了汴梁,发给了教坊司,那么十有八九就基本充作营妓或者娼妓官妓了。 赵榛都打算留下徐进这个杨府外院大管事的性命,更打算留下整个“杨村”当成自己的地盘,又怎么会让很可能是“杨府”核心的那帮人的女眷,沦为教坊司的玩偶。 这样一来,“杨村”的人,会不会和自己离心离德可就不一定了! 毕竟像是杨府的这些接受过训练,而且有着一定斗志的杨府家丁,赵榛确定自己可以从赵佶手里虎口夺食,让他们的结果不是掉脑袋而是发配当兵。 加上牛二那一营和这今日归了韩世忠的这些禁军,十有八九都会被丢到西军去。 大宋的规矩嘛,就这样。 特别是这些人不仅仅见了血,还参与过叛乱,留着他们在汴梁,很多人都会不安心。 只有把他们丢的远远的,才能保住他们的命。 可就在赵榛和梁师成谈妥了这些“叛军”和“叛军家眷”的处理方式之后,林冲再次急冲冲的来到了正堂。 “王爷!末将发现了大事!可否入内?!” 听着门外林冲的声音,赵榛双目一眯,斜视面前的梁师成低声道:“梁太尉,到了父皇面前,孤可以配合你,但是你该说什么话,你应该知道吧?” 梁师成笑着点头,低声应和道:“王爷,老夫自然知道该如何说!” “杨府的事情,就止于杨府!” 一番利益交换勾心斗角,梁师成最终还是退了几步。 谁让地位不如人,在官家面前的话语权,暂时也不如人? 梁师成可不觉得赵榛会一直得宠。 以梁师成对于赵佶的了解,梁师成很清楚赵佶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赵佶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脱离他的掌控。 而小王爷的年龄如今虽然小,可是小王爷终究会长大的。 现在的小王爷都已经这么有主见了,长大了那还得了? 绝对会脱离赵佶的掌控。 梁师成固然有些心动,押宝在未来上,可是如今的梁师成却没那个胆子孤注一掷。 对小王爷的退让,可以维持和小王爷的关系。 但是并不是一面倒的倒向小王爷,这也能让梁师成在赵佶这位皇帝面前,可以留下几分情面。 杨府的女眷,杨府那些投降的家丁和骁骑军剩下的这些人,梁师成也统统打包给了赵榛。 作为交换,赵榛答应暂时不会提到杨戬之死和蔡京有关。 至于杨府的财富,这一块的利益梁师成也好,还是赵榛也罢,都很清楚,只有等赵佶这位官家来决定,才能好好划分。 又交换了一下眼神,赵榛对着门外朗声道:“林冲,进来吧!” “正好,孤也要找你们办事!” 伴随正堂房门推开,林冲身后跟着几个身着禁军盔甲的汉子,走入了杨府里。 当先一人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拜倒在地,对着赵榛拱手道:“王爷!末将骁骑营赵康!” “在杨府府库里,发现了二百具步人甲!还有强弩!火药!” “更有着数枚雕龙无字玉印!” 听到这一番话,梁师成双眼瞪圆,满满都是不敢相信。 而赵榛的呼吸,也逐渐急促了起来。 赵康是他的人,如今托名骁骑营,想必是林冲和他们串好了词。 可是那数枚雕龙玉印是赵榛提供的不假,那杨戬府库里藏着的步人甲和强弩火药,这些东西可就跟赵榛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啊! 这些玩意赵榛自己都很难弄到,又到哪去弄来放到杨戬的府库里? 梁师成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赵康,连声道:“快快快!带老夫过去!” 不仅仅是手足无措,梁师成此时甚至都有些踉跄了! 私藏甲胄,就已经是逾矩违禁的事了。 私藏步人甲这种大宋堪称神器的铁甲,更是大逆不道中的大逆不道! 就连此时身为殿帅的梁师成,也不过是府中有着区区一具而已。 这一具,还是赵佶御赐的,不算违禁。 杨戬藏了整整两百具!这是要干啥?这是要谋逆啊! 这他娘的,证据确凿啊! 哪怕杨戬没死,这两百具步人甲,也足够彻底葬送杨戬的余生! 而火药也好,还是强弩也罢,这些东西固然有权有势的人都能弄到,可是谁闲的没事,会在自己的府库里,藏大量的火药和强弩? 在赵康的带领下,赵榛几人走入了一个位居杨府正堂往后数十米远的一处假山山洞之中。 沿着山洞走了快一刻钟,才见到了那身处地下的庞然府库。 入库之时,一杆杆长槊在火把的照耀下,触人心弦。 满地的兵器,还有那整齐的二百具步人甲,以及那堆积如山的金银宝货。 赵榛不由咽了咽口水。 说实话,哪怕这一世的赵榛是皇子,赵榛扪心自问自己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地上堆积的金银都有快两层楼高了! 财帛动人心,赵榛虽然是个穿越者,可他也同样的只是一个凡人。 正常人遇到这种堆积如山的金银,谁不会为之震撼?! 可是赵榛很快就回过神来。 这满地的金银,加上两侧的兵器,入口处的长槊,还有整齐的步人甲,无一不在证明,杨戬这老梆子真有谋逆的心思。 或者说……杨戬没有谋逆之心,却也有着不臣之心,起码杨戬有可能是单纯的只为自保,才准备的这些玩意。 军饷。 兵甲。 “啧啧啧!梁太尉,孤突然觉得,你去通风报信其实是好事了!” “毕竟若不是你和杨戬有着数十年的同僚情谊,没准直接强攻的话,杨戬就要动用这府库里的东西了!” 听着赵榛的阴阳怪气,梁师成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了起来。 他如何听不出赵榛的话外意思。 因为梁师成和杨戬多年同僚,互相了解,所以杨戬觉得梁师成不会要他的命。 杨戬甚至没准觉得梁师成带去的人,都是一帮废物,毕竟梁师成不懂兵法的事情,赵佶身边的老人谁人不知? 缓缓平复了一下心中郁结,梁师成看着赵榛道:“王爷,还请令禁军将此处戒严!” “老夫这就回汴梁,请官家御驾来此处!” “这杨戬的府库,兹事体大,若官家不亲临,老夫觉得,不够稳妥!” 赵榛挑了挑眉,点头道:“行,那梁太尉你先去,可别忘了和孤说好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章 国有杀志,方可立国! 梁师成心事重重的在几个禁军的护卫下,离开了地宫。 赵榛转头看向身后的林冲和赵康,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牛二说道:“牛二,你去让禁军们把守住这地宫入口,孤在这和这几位壮士,好好聊聊!” “孤的安危,有林冲岳飞还有韩世忠他们,就足够保障了。” 这处地宫的财宝足够多。 足够让人动心。 所以在这时候,赵榛需要一个自己用着能放心的人,去把守这一处地宫的入口。 牛二作为最先投靠过来,而且面对李红伟部禁军围攻过的人,他手里的残部,正合适在这地宫入口处驻扎。 见识过了岳飞几人堪称非人类武力的牛二看了看地宫当中的无数兵器铠甲,咽了咽口水,点头离开。 吩咐好了事情,赵榛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赵康,低声问道:“赵康!将你们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跟孤交代一番!” “周允呢?他跑去哪了?” 听着赵榛的话,在地宫当中整齐架在甲胄架上的步人甲序列里,一具步人甲缓缓走出。 步人甲的头盔,被缓缓抬起。 周允那沾染着鲜血的面庞,出现在了赵榛眼前。 “王爷,杨戬,是我杀的!” “草民!完成了任务!” 一边说着,周允一边极为恭敬的单膝跪在了地上。 “啪嗒!” 步人甲的膝甲,磕在了地面之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这甲片超过一千八百片的重盔甲,代表着的是大宋这个时候在于武备之上的极致。 赵榛作为一个穿越者,在此之前是没有亲眼见过正经步人甲的。 所以即便是如今亲眼目睹了,赵榛也分辨不出这步人甲到底是哪种规制。 弩兵用?步兵用?枪兵用? 但是不论是哪种兵种的步人甲,都可谓是分量十足。 至少这周允的神色,赵榛能够从中看出几分吃力来。 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周允,赵榛双手搭在周允抱拳的双臂上。 “过分了啊!周允!你本来就一百多斤,再带上这六十几斤的步人甲,让孤怎么扶你起来?” “意思到了就行了!快快起身,告诉孤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又是怎么让杨戬那老阴货联系到蔡京身上去的?” 听着赵榛的前半句话,周允会心一笑,站起身来,可紧接着赵榛的下一句话,却让周允整个人微微一愕。 “王爷,您是如何猜到小的把脏水泼到蔡京头上的?” 一听这话,赵榛双眼眯起。 合着周允虽然说确实是给蔡京扣了锅,但是周允离场的时候,却没有仔细观察四周。 赵榛自然不知道来自于杨戬的怨恨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 杨戬在中刀之后,踉跄着挣扎着,忍着身体的苦痛,咬紧牙关,怀抱对蔡京的恶意和怨念,撑到在动手杀他的人离开之后,才在椅子上写下了那个菜字。 和周允简单一番交流之后,赵榛算是明白了这次的事情,纯属是歪打正着了。 蔡京确实是在杨府埋了钉子。 被周允轻松干掉的那个管事,在临死前就说了他是蔡相的人,让周允饶他一命。 也就是因为有着这个经历,联系到赵榛曾经跟自己提过蔡京的事,周允才果断的将脏水泼在了蔡京头上。 看着面前的周允,赵榛挑了挑眉,指了指这一处地宫道:“那这杨府的府库,莫非也是你发现的?” 周允爽朗笑道:“没错,也是草民发现的!” “正是因为草民发现了这一处地宫,所以草民才沿途留下了只有咱们周氏门徒才能够分辨的暗信,让王爷可以准确的搜查到这一处地宫。” “不过有一说一,王爷来的比草民想的要慢了不少,草民为了避免被杨府可能会出现在这巡逻的杨府家丁找到,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给自己藏在了步人甲里边。” 在岳飞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之下,周允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大军攻山会远比想象中的更慢。 听到赵榛一剑砍了那个名叫李红伟的禁军将领的时候,周允双目一凝,看着赵榛一字一句道:“王爷,您如今年岁尚小,却悍然杀人,更是杀的禁军将领。” “王爷,这是为何?” 周允确实不是很明白,毕竟即便那个时候林冲因为体力不够,所以和李红伟打了个五五开,可边上的鲁达岳飞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啊! 何至于让小王爷去杀人? 虽然小王爷年仅七岁就敢悍然杀人,确实能够让身为武人的周允为之振奋。 可周允却也担心,年纪轻轻就开了杀戒的赵榛,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杀人魔王? 禁军将领说杀就杀。 那寻常的百姓呢? 更别提周允还知道赵榛这位信王给自己的师弟岳飞提过的一件事。 那就是,信王择日会带兵出征! 固然此时的赵榛杀人情有可原,可日后的王爷,会不会变得更加暴戾? 赵榛看着周允的双眼,淡然道:“人有杀心,方可立身。” “国有杀志,方可立国。” “大宋不缺亡命徒,但是缺的是敢于向更强者挥剑的大丈夫。” “孤虽不才,却也立心要为大宋收复燕云,更是立志要为大宋开疆拓土。” “大宋若是没有敢于挥剑保家卫国,收复故土,抵御外辱的大丈夫,孤愿意当这第一人!” “谁让孤出身皇家,那些朝堂之上的掣肘虽然可以掣肘武臣,却也难以掣肘孤。” “孤若是不站出来,大争之世即将来临的这个时间段,大宋又会有谁能够站出来?” “今日孤杀了李红伟。” “明日,后日,乃至于未来,孤会杀更多的人,在孤的命令下,在孤的王旗下,将会人头滚滚,血流漂杵。” “但是孤的志向,坚定不移。” “孤,想要为大宋,立起属于大宋的脊梁!” 赵榛这个时候想给周允岳飞等人画饼收拢人心,也没法说金国就要崛起了,不用多少年,金国人就会灭掉辽国,更会顺手把大宋打成南宋小朝廷,给神州大地带来永远也无法洗去的耻辱靖康耻。 毕竟在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眼里,世界上就三大强国,辽,宋,西夏。 其他的国家都得往后稍稍。 反倒不如提本就铭刻在大宋想要为官的武臣们dna里的收复燕云来画饼。 果然,听着赵榛这一番慷慨激昂,周允默默的低下了头,一字一句道:“草民知道。” 岳飞更是单膝跪地,看着赵榛说道:“王爷!草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不知王爷雄图大志,误了王爷。” “从今往后,草民愿为王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第一百二十一章 孤比秦王,差什么? 这算是歪打正着的收了岳飞等人的心? 也算是一件喜事! 赵榛淡然摆了摆手道:“身于皇家,这本就是孤该做之事!天下人以心奉皇家,皇家又岂能坐视百姓生于水火之中?” “燕云的百姓,也是大宋百姓!燕云的领土,也是大宋的领土。” “孤时常在想,强汉能够呼喊出犯我强汉者,其虽远必诛。” “盛唐更是能在西域横行无忌,万国来朝!” “而为何到了我大宋,只是败了一次,就败了百年!” “檀渊之盟,明明大宋是胜利者,却落得个年年向辽国进贡换取和平的下场,更是因为辽国的威胁,导致只能坐视西夏做大,大宋也只能步步退让。” “辽人在大宋的领土,更是天生的高人三等!区区一个辽国的牧民,到了大宋境内摇身一变就会成为人人巴结的人上人。”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出在大宋的制度上。” “五十年前依旧活跃在世上的张子曾经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子也曾经想着评定边疆,为国开缰!” “可是越往后,大宋的嘴上功夫就越厉害,大宋在边疆上,就越软弱。” “不论是和辽人打,还是和西夏打,都是点到即止,哪怕是胜利了,也要以一种失败者的姿态去和谈。” “这,算是什么?” 虽然在赵宋的年代,不能如同其他的穿越者同行一样,用横渠四句去简单粗暴的装逼,让人震惊。 可是赵榛却依旧在这个时候,将这横渠先生最为振聋发聩的名言,说了出来。 赵榛曾经看到过一个段子。 讲的是朝代武德。 大汉:我把你揍了,你得叫爸爸,不叫继续揍,爸爸没事揍儿子,闲着也是闲着。 三国:哪怕我们内斗卷成了球,依旧能够按着你们外族揍。 盛唐:一人灭一国了解一下? 大宋:我打赢了,咱们能好好谈谈了吧?最多以后我的压岁钱给你,再认你当哥哥呗! 旷古至今,唯独大宋的朝臣活生生的分出了三个对外派系。 主战派:我们主动打!打到他们愿意谈为止! 主和派:他们打过来了,我们就先跟他们打一场,告诉他们我们不好欺负,然后再跟他们谈,无非就是给点岁币的事。 投降派:官家,要么咱投了? 满朝文武,自打赵二达成了高梁河车神的成就之后,就对打仗,就对收回燕云十六州噤若寒蝉。 哪怕其中有着范仲淹,有着狄青,有着一大票的名将名臣愿意带兵,更有着宋哲宗这种愿意打仗的皇帝。 可他们的目光,也是放在西夏更多,而不是能骑在大宋脖子上拉屎拉尿的辽国。 这是赵榛前世很不能理解的事情,毕竟北宋要说装备,说将领,以及史料上喊得震天响的收复燕云之志,按理来说天时地利人和都有,更是有着足够的资源,供给大军。 怎么着就到了辽人面前,成了软脚虾了? 怎么着到了金人面前,连软脚虾都当不成了? 后来看到了南宋的史料,赵榛更是不清楚,南宋开国之初都能跟金国打成五五开,岳飞等一票人还没被迫害的时候甚至一度兵锋直指黄龙府,北宋没理由那么难受啊! 就因为皇帝? 没道理啊,北宋官家和士大夫共天下,光靠着一个官家,不至于这么难看! 毕竟史料上,赵宋的士人和朱明的士人不一样,赵宋士人当中有着风骨的可不仅仅只有南宋的文天祥。 北宋的范仲淹,王安石,喊出横渠四句的张载,甚至于活跃在汴梁保卫战当中的李纲,可都是士人,他们的态度,也足够证明大宋的士人中,并不全是软骨头。 主战派当中的士人,也占据了不小的比例。 可到了这个时代之后,赵榛才算明白了什么叫做没有最扯只有更扯! 史料上记载的靖康前夕,宋徽宗赵佶是只带了几个人出行,直接退位让赵桓成了宋钦宗,自己当了太上皇,最后是被童贯等人带着兵拦住了,赵佶才返回的汴梁。 可以赵榛此时对赵佶的了解,赵榛确定,赵佶跑路的时候,绝非是史料上所说的那么轻简。 赵佶十有八九,给汴梁里边能打仗的禁军,全部带出去了! 这才导致的黄河以北全线失守,李纲等人欲哭无泪只能募百姓为军! 然而就靠着这些百姓加禁军加民练组成的军队,李纲依然守住了汴梁。 若不是赵佶和赵桓赵构他们这一帮子赵家人玩出来的骚操作,汴梁外城可能都不会破,更不会给金人要求大宋亲王跟他们和谈的事情。 这说明啥事? 这就是一个比扯淡的时代。 龙椅上栓条狗,北宋没准都不会灭! 至少狗子不会相信什么撒豆成兵。 北宋的灭亡,就是建立在制度和过度的权利集中却没有一个足够有能耐的掌权者的基础上。 身有沉疴顽疾,却没有大刀阔斧下重药的毅力,可不就是只能拖到病入膏肓么? “王爷之志,如同龙之翱翔于九天之上!” “我等能追随王爷,实乃我等大幸!” “然而王爷,官家尚在,且立了太子,王爷想要一展拳脚,大展报复,恐怕是难之有难!” 鲁达不合时宜的话,让赵榛对这个胖大和尚另眼相看了起来。 原本以为鲁达之前的几次精明表现,是他的灵光乍现。 可现在看来,这个三拳打死镇关西的胖子,却果然是有着一颗敏锐的心,更是有着一副成熟性子的。 西军的多年历练,以及打死镇关西后为了不牵连上级亡命江湖的生涯,都让这个胖子,对赵宋的认可度乏乏。 所以在此时,鲁达的话,反而让在场的岳飞等另外几人,都震惊了起来。 要知道,今儿他们打的,杀的,可就是想要谋反的杨戬! 这时候鲁达又说出这种堪称反言的话来,是想干啥? 林冲把手一挥,一双虎目瞪着鲁达,一字一句道:“鲁大师!这话可不能说!” “今日在这地宫里的,都是王爷的左右,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泄露出去!” “日后,还请不要再说类似的话了!” “说这种话,莫非你想让王爷成为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吗?!” 林冲不久前方才被赵佶所感动,此时听到鲁达的话,自然是心有不忿。 可林冲却没想到,他们二人的话方刚落地,赵榛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所以,孤说了,国有杀志,才可立国!” “父皇对孤信重,也早就被杨戬等人怂恿的对太子哥哥起了疑虑。” “孤年岁尚小,至少在十五岁前,孤不会被父皇忌惮。” “这八年时间,足够孤羽翼丰满,足够孤,让父皇好好的当太上皇,享福修道!” “孤,要如同李世民一般,开创属于孤的时代,开创属于孤的强宋!” “这,有何不能说的?” 说到这里,赵榛看向林冲,挑了挑眉道:“林冲,你觉得为何父皇会对孤,另眼相看?” “因为孤,就是父皇心中,合适接替太子哥哥地位的人!” 在这些人面前,赵榛肆无忌惮了起来。 甚至将他和赵佶之间的默契,都说了出来。 毕竟在他说出自己的志向之后,若这些人中有人真的想要背叛自己,他们就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这个王爷有异心了。 赵榛说这些话,主要还是为了给他们打一针强心。 谁让赵佶虽然昏庸,可是耐不住赵佶在位太久,在百姓的心中有着一定的分量。 想要篡位,自然不行,但是让赵佶成为太上皇,倒也不会让这些自己的追随者觉得难以接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性大变!? 赵佶怕是怎么着都想不到,他如今最疼爱的儿子,已经在心里给他写上了小本本,准备在稍微羽翼丰满建立了一定威严之后,就给他架空然后让他当李渊了。 可听到赵榛的话,岳飞几人都是亢奋了起来。 固然他们都立志想要为大宋尽忠报国,可这不代表他们对如今大宋的时局一点看法都没有。 苛捐杂税,生辰纲,花石纲,一样一样,一种一种,都是压在大宋百姓们身上的大山。 汴梁百姓稍稍好一点,能够活的有滋有味。 而汴梁之外的其他城市,可都只能算是得过且过了。 甚至还有无数百姓,都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这一切,都是那位看似仁慈宽宏的官家所任命的大臣们带来的。 虽然岳飞几人见到了赵佶这位当今官家,也对他有着一些好感,可是这份好感,并不能抹去贪官污吏,奸臣权宦们带来的恶感。 顶多也就是让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个官家被下边人瞒着了,并非是他本意。 可真当赵榛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跟他们这些人说了自己想成为第二个唐太宗李世民之后,岳飞等人都亢奋起来了。 因为这位小王爷,是稳妥的主战派! 是坚定的想要收回燕云,扭转乾坤的人! 面对这样的小王爷,岳飞几人,又如何能不去心神往之? 何况最主要的还得是岳飞几人就没接触过其他能跟赵榛一般,和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交往交流,一点架子都不端着的! 平日里的周允,即便是周同继子,可是哪怕是碰到了县太爷,都得老老实实的点头哈腰。 绕着路走! 要不然就会惹来县里衙门的各种找茬。 谁让县官不如现管,京官,更不如现管呢! “报!王爷,官家车架已至!” 一个禁军喘着气,从地宫长长的台阶跑了下来,跑到了赵榛的面前。 看着这个人,赵榛点了点头道:“孤知道了,既然父皇到了,孤又怎能不去迎接父皇?” “世忠,你们几人留下,鲁达随孤一同,迎接父皇。” 虽然不知道赵佶在通云坊那边做了什么,可是至少赵榛清楚,赵佶铁定是解气了的。 要不然这么长的时间,赵佶无论如何也不会没有另外派人过来找自己。 只是不知道杨天志所在的那个杨家,知道多少事情,而这些事情,又是否能跟这一处地宫联系上。 不过甭管啥样,只要赵佶看到了眼前的地宫,那么甭管他从杨天志那里得知了什么事情,杨戬谋逆的事情,都是铁证如山。 这事情,可算是大局已定。 伴随着赵榛和鲁达二人走上了地宫的台阶,已然天黑的杨府正堂大院到眼下的地宫假山这一路上,都布满了手执火炬的禁军甲士。 走出地宫出口,看着外边如同火龙一般的人群,赵榛看向身边的鲁达笑道:“看这排场,父皇应当是大动肝火了。” 没等鲁达回答赵榛什么,一个提着自己衣袍的人,就疾步跑到了赵榛面前。 赵榛定睛一看,不是梁师成,又能是谁? “梁太尉,这么急急忙忙的,是怎么了?莫非是父皇雷霆大怒了吗?” 梁师成擦了擦额头上这一路跑上跑下的汗水,咽了咽口水道:“王爷,老臣一会要说的事,您可千万别害怕!” 赵榛两手一摊,战术后仰。 “孤胆子向来就大,自然不会怕!” 身为大宋此时实际上的一人之下,赵榛又能怕什么? 赵佶固然是如今大宋至高无上的官家,可赵榛怼赵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怕个啥? 梁师成听着赵榛的话,眼中闪过一抹忌惮,压低声音道:“官家今日杀人了,不仅仅是通云坊一处,而是整个汴梁的几处大赌坊,管事东家,找到一个,杀一个!” “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往日的官家以仁慈示人,今日的官家,却如同脱缰猛兽一般,凶残无比。” “甚至老臣听禁卫说,官家今日持剑亲手杀了好几个人,而且一边杀,一边发出了龙啸!” 得,龙啸。 什么龙啸? 不就是赵佶一边砍人一边释放天性搁那狂笑苦笑吗? 赵榛不由暗戳戳腹诽道。 不过赵榛觉得自己也能够理解赵佶的心思,毕竟哪个规则制定者,看到自己指定的规则被自己的手下人搞得一团乱麻,他这个制定者还被瞒了几十年,都会疯一阵子。 发泄嘛。 完了就好了。 没多大事。 “太尉可太看轻孤了,孤还不是手刃了一人?” “身处皇家,哪能不杀人?” “这事儿,孤有什么好怕的?” 梁师成听着赵榛的话,只觉得赵榛没有察觉到重点。 从前的赵佶有多宽仁,如今的赵佶,就有多残暴。 汴梁的护城河,河水都红了。 换作以往,赵佶哪会干出来这种事情? 毕竟赵佶可是自认为修道之人,修身养性的工夫,还是极好的。 梁师成有些担心,这一次杨戬谋逆的刺激太大,让赵佶心性大变,成了一个暴君。 如今能够拉住赵佶,让赵佶重新变回那个仁慈宽厚宛之人的,也就只有赵榛这位目前最受宠的皇子了。 看着赵榛,梁师成摇了摇头道:“王爷,你还是没明白,若是官家心性大变,那么这天下可就要乱了!” “咱们之前说的蔡京那事……可能要多出几分波折啊!” “毕竟若官家想当暴君,这汴梁里有一个算一个,人头都不够官家摘的!” 听到这里,赵榛才算明白过来梁师成担心什么。 合着梁师成担心的,不过就是赵佶会变成一个暴君。 但是若赵佶会成为一个暴君,那赵佶此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梁师成请来杨府,毕竟……赵佶不是蠢人,赵佶也是个清楚兵权重要性的。 历史上的赵佶就干过裹挟汴梁内最能打的禁军调走的事情。 拍了拍梁师成挺着的肚子,赵榛挑眉道:“太尉不用想那么多,父皇若是那么轻易就会变了性子,那也就不是孤的父皇了!” “行了,太尉,先随孤去见父皇吧!” “杨戬谋逆之罪的事情,就按照我们之前所说的去办即可!”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赵佶御驾亲征 赵榛见到了赵佶。 不在赵榛意料当中的官家车驾,反而是双足踩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到这杨府府内地宫口的赵佶。 赵佶也看到了赵榛,刚看到赵榛的第一刻,赵佶就大步流星的走到了赵榛面前,接着就是张开双手,将赵榛的小身子抱入怀中。 “榛儿……你知道父皇……你知道爹爹今天都看到了些什么吗?” “他们,辜负了朕!朕,也辜负了大宋百姓啊!” 只是骤一接触,赵佶就涕泪横流的让赵榛直抽抽。 恶心!属实是恶心了一点! 可听着赵佶的这番哭诉,赵榛反倒也好奇了起来,不就是赌坊抓人吗?怎么着就还给一个皇帝弄破防了呢? 固然赵榛可以理解赵佶看到自己留下的规矩被践踏的不成模样的心情,可是这不代表着赵榛可以理解,修道多年,心境堪称古井不波的赵佶能有这么大的感触。 赵佶哭成这样,首先觉得别扭的还得是被他抱着的赵榛。 男儿有泪不轻弹,要不是黑灯瞎火,赵佶这位官家哭成泪人的样子,可就该人尽皆知了。 安抚向的拍了拍赵佶的后背,赵榛低声道:“好了好了,爹爹,都过去了。” “杨府的地宫就在那了,咱们一同去看看大宋忠良的‘太傅’,是如何对待父皇给他的信任的吧!” 赵佶擦了擦眼泪,低垂着双目道:“榛儿,你说当今朝廷,衮衮诸公,又有几人是干净,是将官家,放在眼里的?” “当年的吕公著曾经说出了那句待遇儒臣也之后,大宋对士大夫的宽容,又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可为什么,他们还不满足,还想要更多呢?” “其实有些事情,爹爹心里明白的很,爹爹不算个好皇帝,任人唯亲,致使天下有了无数骂名。” “可是榛儿,你说爹爹真有什么其他人能用吗?” “蔡京至少能稳定朝纲,童贯至少能打胜仗!” “用其他人呢?爹爹不是没有用过!可他们只会搞得一团糟!” “就如同赵挺之一般!” “爹爹不是没想过改变,爹爹只是真的不知何人可用了!” 听着赵佶这番话,赵榛心里是有些嫌弃的。 都这个时候了,突然给自己脸上贴金,是几个意思? 是打算干甚? 只是一个杨戬,就能给你赵佶刺激的心生退意,悔不当初? 别说是赵榛,恐怕就连赵佶的枕边人都不会去信。 虽说此时的赵佶还没有彻底人设崩塌,可是身为穿越者,又是历史生的赵榛又哪能不知道,纵观华夏上下五千年,那一大堆的皇帝。 除了后世野猪皮那一家子之外,恐怕最讨人嫌,最令人讨厌的皇帝第一人,也就是在赵佶和之后的完颜构二人中决胜了。 赵佶能那么讨人厌,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现在,赵榛却只想停止这个话题,让赵佶好好的跟着自己的思路走,而不是在这伤春悲秋感怀他的人生。 杨戬地宫里的东西,只能让赵佶对他的那些“忠臣”们起疑心,并不能让赵佶彻底放弃这些‘忠臣’们。 谁让这么多年下来,赵佶的这个天下,缺了谁都不能缺了这帮子‘忠臣’! 如果没有童贯在西军坐镇,那么谁去保障中原安稳? 甭管童贯是不是花钱打点了辽国,至少童贯作为一个太监,没有误事反而让让西夏老实了。 如果没有了蔡京等文臣大肆罗织罪名税赋,那么谁又去支撑赵佶的奢侈用度,勉强维系住大宋风雨飘摇的江山? 光靠着赵佶所谓的那一些产业…… 赵榛觉着怕是不够用! 可是杨戬地宫里的东西,却足够让赵佶再也不像之前一般,那么相信他所重用的那些人们。 赵榛可以因为这个间隙,去让自己所属意的人可以上位。 毕竟说到底,大宋以孝治天下,而且赵榛穿越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尚短,还没有足够丰满的羽翼。 那些原本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人,现在要吗就是地位还低,要么就是如同岳飞一样年岁尚小,要么干脆就还远在边境,一时半会调不回来。 而满朝大臣……有一说一就算是李纲这种在原本历史上靖康之耻前力主死守汴梁的人,也不过是个主和派。 他所想的,是打赢之后少给点钱的和谈。 实打实的主战派终究还得是宗泽他们那一波大头兵。 可是大头兵……他们在这个年代,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若是将门世家,如同种家,折家他们一样也就罢了。 宗泽这种草根,哪怕是通过了殿试以同进士出身走上政途,可是他在上位者,诸如蔡京这些文人的眼里,其实啥都算不上。 特别是在宗泽开始碰兵事之后,就更加被人看不上了。 儒家风骨,岂是打打杀杀? 可赵榛却没有想到,父子二人走入地宫之后,赵佶就从自己的胸口,摸出了一份诏书,递给了赵榛。 接过那一份诏书,赵榛缓缓打开,旋即而来的,就是赵榛的双目圆瞪。 惊恐! 惊骇! 惊慌! 赵榛看着这一份诏书,整个人汗毛倒立了起来。 甚至就连看着赵佶的眼神,都开始出现了变化。 赵佶这货,吃错药了还是受刺激了? 这一份诏书上边说的事情很简单。 就是说废赵桓的太子位,让赵榛成为太子。 同时赵佶以皇帝之身,率蔡京、梁师成等人亲去御驾亲征,争取在如今金人猛攻辽国,辽人无暇搭理西夏的情况下,直接灭掉西夏。 令皇嫂元祐孟皇后垂帘,以李纲,张邦彦,白时中,蔡攸为辅政大臣,辅助太子监国! 可看着这一份诏书,赵榛却只想骂人。 李纲倒也就罢了,白时中、张邦彦、蔡攸,这是什么人? 这三也能辅政? 元祐孟皇后垂帘,这一点赵榛倒是不担心。 毕竟原本历史上的大宋,在风雨飘摇之际就是元祐孟皇后挺身而出,以一个女子的肩膀,担起了大宋的脊梁,才让大宋坚持了下去。 在赵构南渡之后,也正是元祐孟皇后招来了韩世忠的妻子梁红玉勤王,才保存了宋室朝廷的最后火种,没有被如火如荼的金人一波带走。 最让赵榛觉得离谱的,是赵佶的大彻大悟,他娘的赵佶居然打算撂担子,把泥潭一样的汴梁丢给自己,他赵佶去御驾亲征? 看了看赵佶,赵榛咽了咽口水道:“父皇,还请收回成命!汴梁如今,可不能少了父皇您啊!” 距离权力之巅,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赵榛在这个时候,却选择了拒绝。 因为赵榛很清楚,这个时候一旦自己真的成了监国太子。 那么自己,可就藏不住了! 人设都还没有彻底在老百姓的眼里立住,贸贸然顶替了“没有错误”的太子赵桓,更是监国…… 少不了会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啊! 更何况这是不是赵佶的试探,赵榛都还有着几分怀疑!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为了出去浪,豁出去的赵佶 赵佶拉着赵榛的手,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拉着赵榛,走向了地宫深处。 看着一路上的火炬,赵佶面带笑意,仿佛真的心灵超脱了一般。 “榛儿,你是不是觉得爹爹在试探你?” “觉得,是因为高俅和杨戬的死,让爹爹觉得你有异心?” “榛儿,不至于不至于,只是爹爹突然看开了,爹爹突然觉得李白说得对,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是何等的畅快!” “辽人,大宋如今招惹不起,可是西夏人,却早就是大宋的手下败将了!” “攘外必先安内,西夏人曾经是大宋的附庸,只是后来反叛了,才有了立国的机会。” “所以爹爹打算趁着和金人达成联盟之前,先灭掉西夏,彰显大宋的武力,让金人在事后的谈判当中,能够退让几步!” 得。 听着赵佶的话,赵榛算是明白了。 这货感情是杀人杀上瘾了。 犯了文青病,觉得战场杀敌很浪漫,随便什么人都能玩的转。 摸了摸下巴,赵榛停留在步人甲的队列之前,看着赵佶道:“爹爹,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指了指步人甲,赵榛挑眉看向赵佶。 “这是步人甲啊!爹爹知道,这是大宋为了和西夏铁鹞子争雄而制造的盔甲。” “防御力极为惊人。” “榛儿你问爹爹这个,莫不是觉得爹爹是个对兵事一无所知的人?” 赵佶能认识步人甲,倒是没有超出赵榛的预料。 毕竟这步人甲在大宋的地位,可以说是极高的。 也就只有如今的大宋,才能有足够的资本,去大肆制作步人甲来武装军队,抗衡西夏的铁骑。 虽说步人甲的大放光彩,还是要等到南宋的时代,可是在北宋之时,步人甲已经成为了大宋精锐举足轻重的防御力量。 下一刻,赵榛看向一旁的鲁达说道:“鲁达,来,替父皇换一身甲!” 拍了拍身边的步人甲,赵榛看向赵佶道:“父皇想要亲上战场,这一点孩儿并不反对,孩儿也知道,自己的话劝不住父皇。” “可是战场之上,杀机频频,父皇若是要上战场,和西夏人一决胜负,那么父皇就必须要穿最好的甲。” “杨戬地宫里的这些步人甲,孩儿试了试质量,都可以说得上是质量上佳的宝甲,所以爹爹如若可以穿步人甲如无物,孩儿可以点头同意,让父皇离开汴梁。” 赵佶听到这话,两眼陡然闪过一抹杀气。 “榛儿?你说你可以点头同意让朕离开汴梁,那么你的意思,是若是你不愿意,朕莫非还不能离开汴梁了不成?” 赵榛昂首,寸步不让道:“虽然孩儿手中只有府兵一千人,可是在孩儿府兵死伤殆尽之前,父皇休想离开汴梁一步!” “大宋,是父皇的大宋,而不是孩儿的大宋!” “大宋以孝治天下,父皇若去送死,孩儿不加以阻难,那就是孩儿的不孝!” 有一说一,即便是心里再嫌弃赵佶,可是如今的赵榛也不乐意让赵佶现在就下台。 大宋富不富? 富得很! 可这是建立在赵佶和他的大臣们将天底下的资源都给搜集到了汴梁的基础上。 如果这个时候赵佶跑了,或者赵佶死了。 那么少不了的就又是一场八王之乱。 谁让大宋的王爷们,大部分都在汴梁,谁让赵宋的习惯,是开府仪同三司大派送? 赵榛需要赵佶来替自己稳定朝纲。 赵榛需要赵佶来替自己争取时间。 大宋比起西夏,比起金辽,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大宋有钱。 而这个优势此时的大宋君臣不知道如何扩大化,只能盲目的增加军械,可是若赵榛发育好了,赵榛能够给大宋掀起一轮军事改革! 未来,是属于火药的时代。 而赵榛即便是不知道后世那些需要专门的车床才能加工出来的枪械怎么制作。 可赵榛却知道,在缺枪少弹的年代里,一心人民的军队,是怎样制作诸如没良心炮之类的武器,打的鬼子哇哇叫的。 而且燧发枪,火绳枪之类的玩意,设计图纸其实在后世早已不是秘密,赵榛虽然记得不是那么完完整整,却也算得上是记得八九成! 有了这八九成,只需要大宋的能工巧匠去多试试,就足够给这些几百年后的武器装备拉到大宋。 让大宋的战斗力,提升好几个档次。 这一切,都需要赵佶为赵榛争取时间,避免不必要的内卷。 赵榛原本想的,是在金兵彻底势大的时候,自己携全新的武器,全新的军队,给予迎头痛击。 让辽国作为缓冲。 可是赵佶这一撂担子,赵榛需要面对的可就不是一个赵佶了。 赵榛还需要面对他那些早已成年,在汴梁经营多年的兄弟们! 哪怕是有着孟皇后垂帘,哪怕是赵佶给他留下了辅政大臣。 可赵榛清楚,一旦赵佶离开了汴梁,这几个辅政大臣首先就会自己撕起来。 孟皇后固然是一个有担当的女人。 可是当‘八王之乱’起的时候,能够把她当垂帘太后的人又能有几个? 赵榛只能说,赵佶这一波操作,算是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 看了看鲁达,又看了看一脸坚毅的赵榛。 赵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双臂展开。 “来吧!为朕着甲!” 听到这话,鲁达才看向一旁的林冲说道:“林冲!来,你和洒家一同为官家换甲!” “这步人甲穿脱都极为繁琐,若是洒家一人来的话,恐怕小半个时辰都不一定能够给官家换完!” “你以前当过禁军教头,也有接触步人甲的机会,就和洒家一同吧!” 林冲自然是无可无不可,听着鲁达的话,两人一同就给赵佶将步人甲换了上去。 “嘿哈!” 当鲁达手臂刚刚脱离步人甲,让整具甲的重量,压在了赵佶身上的那一刻,赵佶猛然发出了一声呼喝。 重达七八十斤的盔甲,压在赵佶的身上。 纵使赵佶也有着几分武艺在身,可是面对这种重量,还是极不适应。 但是为了不在自己儿子面前丢脸,为了能够率军出征,赵佶咬了咬牙,生生坚持了下来。 “榛儿!你看,爹爹是不是能穿?!” 说完这句话之后,赵佶的喘息,就开始急促了起来。 为了能够出去‘玩’,赵佶也是够拼的! 更别说赵佶连沉重的步人甲都愿意接受了,赵榛一时也确实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让赵佶熄灭他的心思。 看着这一幕,赵榛缓缓点头道:“行,既然如此,那么父皇,今日回汴梁之后,就召集文武,商议父皇御驾亲征之事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夺权 杨戬府邸,终究还是被抄了个底朝天。 折合白银近亿两的财宝,就这么袒露在了赵宋君臣们的面前,然后随着赵佶一纸命令,送入了内帑当中。 赵佶,还是走了。 离开了他的帝都,也离开了他的舒适区域。 伴随着赵佶离开的不仅仅只有他一开始选的人,而可以算的上是带上了赵佶用的最顺手的一帮人。 就连梁师成,都被赵榛塞给了赵佶,美其名曰梁师成作为当朝太尉和殿帅,需要见识见识战场。 赵佶自然无可无不可,在赵佶的眼中,这一趟去西夏,几乎就是等于去度假的。 童贯都能按着锤的西夏,赵佶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风险。 可赵榛却很明白,这一波,赵佶一去,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 哪怕赵佶带着的是如今汴梁里可以看的大部分禁军。 在城头上看着大军远去,赵榛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赵桓挑了挑眉道:“太子哥哥,父皇已经远去了,如今的汴梁将由你监国。” “你是时候,施展你的抱负了!” 赵桓朝着赵榛一拱手,惨然一笑道:“信王,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有什么意义吗?” “父皇不是说了,由你摄政掌权,监督汴梁内外诸多事宜么?” 赵榛接下这个太子之位容易,想要摆脱自己贸然接位太子带来的后果却很麻烦。 为了避免在这个时候空虚内耗,赵榛虽然点头答应了让赵佶带兵去御驾亲征,可是作为条件,赵榛不继任太子,只当摄政王。 这一波,属实是骂名赵桓背,改革赵榛干了。 而且也就多亏了当今官家是赵佶,换成其他的任何一个皇帝,恐怕也干不出来让一个七岁儿去总摄一国权利的事情。 一个敢给,一个敢接。 赵桓就成了夹在中间的工具人。 看着赵佶带着大军远去,赵桓心里当然清楚。 自己虽然说是这个监国太子,可是实际上的权利,却基本都在信王手中。 固然赵桓在原本的历史上,听说金兵打来了直接当场吓晕,连继任皇位都是大臣们给扶上去的。 可是这只能说明赵桓胆小,却不能说明赵桓是个无能之辈。 比起在五国城该吃吃该喝喝还能继续造小人的赵佶,赵桓虽然丢人也丢到了姥姥家,可是却一心思归。 多少比赵佶好上那么一点。 而现在,还没被彻底吓破胆子的赵桓,当了这么多年太子之后,多多少少有着自己的思路。 也多少有着几分能耐。 可赵佶一封圣旨下来,赵桓前一刻还在喜滋滋的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下一秒,就看到了汴梁诸事交由信王决断这种话。 赵桓哪能不明白,哪能看不懂。 他的这个太子之位,已如风中残烛,摇摇欲灭了。 只等赵佶这位官家回来,没准他的这个太子,就算是当到头了。 赵榛听着赵桓的话,只是笑了笑,拍了拍赵桓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太子哥哥才是监国太子,朝堂内外一应政务,依旧离不开太子哥哥。” “父皇之所以给孤这总摄汴梁上下事物的权利,不过是因为父皇信任罢了。” “太子哥哥可自去上朝,召集诸位辅政大臣议事,皇弟先行告辞!” 赵桓被赵榛这几句话弄得有点懵逼。 自古以来,这皇家就几无亲情可言,特别是在权力面前,子杀父,弟杀兄,更是屡见不鲜。 怎么着自己这个摄政王弟弟,却好似是对这汴梁权柄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反而让他这个按理而言是个工具人的太子,去召见诸大臣? 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赵桓寻思过来,赵榛已然走出了好几步。 看到这一幕,赵桓猛然想到一件事,朝着赵榛伸手道:“不是!榛弟!你倒是将内帑之权,交给哥哥啊!” 赵佶的内帑有多少钱,别人不知道,赵桓作为太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特别是这一波的杨戬和高俅两家被抄之后的财富填入内帑,赵佶的“小金库”又猛然壮大了一圈。 可赵桓哪知道,赵榛之所以开溜的这么快,纯粹就是因为赵榛不想跟他谈这个话题。 赵佶离去的决定做的匆忙,离去之前将大军的后勤用度全部交付给了赵榛。 更是将他的内帑交给了赵榛。 所以赵榛哪能不知道这么多钱该怎么用? 除了保障赵佶西征军的后勤之外,其余的赵佶内帑资金,在赵榛的眼里这可就等于是他的资本了! 想着赵佶离去前的意思,想着赵佶放在孟太后那里的圣旨,赵榛只觉得自己内心,无比急迫。 摄政王? 这只不过是个虚名。 实际上赵榛只要拿出孟太后那里的那一封圣旨,随时可以直接废太子,自立为太子。 赵榛也不知道赵佶是通过什么法子,让孟太后点头同意了这看起来极为荒唐的举动。 可是当赵榛看着赵佶满面自得,从孟太后宫中出来之后,赵榛就清楚赵佶的西征,将会再无掣肘了。 毕竟满朝文武,敢于阻碍赵佶的,可以说是一个没有。 毕竟敢于顶撞赵佶的,早就被蔡京他们这帮人弄走了。 “世忠!你去府上!带着信王府的人马全面接管汴梁留守的禁军各营!” “鲁达!你作为西军提辖出身,对战场杀伐之器了如指掌,孤这里有几份图纸,你给孤带去器械监,让他们安排人去制作出来!” “陈伯!只是麻烦你来回奔波了!还请陈伯去宫中,将如今满朝文武的一应卷宗,搬到信王府,另外持孤的令牌,去将皇城司接管!” 赵佶这一波离开,算是给了赵榛最大的权利。 就连五军都督府,殿前司,皇城司,甚至宫禁的兵权,都交给了赵榛。 这也就让赵榛这个摄政王,虽然没有皇帝的名头,实际上却能够拥有跟皇帝差不多的权柄。 和朝堂上那些文武去磨磨唧唧,先不说这事儿赵榛干不来,光说这事儿浪费的时间,就让赵榛打退堂鼓。 与其和那些人墨迹,赵榛觉得,自己不如把赵桓这个实打实的太子丢给他们,自己暗戳戳的先给皇城汴梁的兵权,彻底拿稳再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时机已至!大军开拔! 一转眼,4年已过。 赵佶这货,好像真是爱上了打仗。 也有可能是这满朝文武真的伤赵佶够深,让赵佶在这四年时间里,仅仅回了汴梁两趟。 这不得不回的两趟当中,还有一趟是赵桓病重,赵佶不得不返回汴梁主持大局,另立太子。 要不然赵佶估计都不会回来。 摸着手下汴梁城的城墙,赵榛的思绪,却飘到了西夏的兴庆府外(今银川)。 赵佶到了平凉,在童贯的调度下,成功的和种家军折家军会师碰面。 为了能够打出自己想要的效果,赵佶更是狠下心来,在军中跟着士卒们一同训练了三月。 端的是给西军打了一波鸡血。 让整个大宋的西部军队,都为之亢奋折服。 虽说赵佶这是因为童贯就是这么干,和士卒同训同吃同寝,才融入了西军的缘故才这么干。 可这也跟赵榛表明了赵佶的决心。 虽说之后的赵佶就又开始不当人了起来,可是不论如何说,赵佶至少带着西军们吃香的喝辣的,一路吃着火锅唱着歌,将兵锋推进了西夏境内。 韦州,再度回到了大宋的怀抱。 静塞军司虽然回来了,可是此时的大宋,却没了那支能够硬钢辽国精锐的静塞军。 花了三年半时间,兵围兴庆府。 由于赵佶在汴梁开了杀戒,跑到西夏这一段时间里,不留俘虏一概杀无赦的做法,导致西夏人的强烈敌意。 大军围困兴庆府近半年,却一直没有攻下兴庆府。 甚至以被赵榛收编的皇城司探子打听来的情报,西夏皇帝李乾顺还在兴庆府小日子过的美滋滋儿的,根本不把城外的宋军当一回事。 对这一点,赵榛倒是觉得能够理解。 毕竟花了三年半的时间,才从平凉打到兴庆府……这已经是个足够扯淡的事情了。 平凉大概位置,就是后世甘肃省平凉市的位置。 兴庆府就是后世宁夏省银川位置。 直线距离……八百来里…… 虽然说途中还有着山河阻挡,更是有着坚城要塞。 可是这并不代表着这段距离,需要大军花费三年半的时间去墨迹。 只是赵佶能够带着西军那帮人硬扛西夏人,而且战而胜之,确实是超出了赵榛的预料。 毕竟原本根据赵榛对于历史的了解而言。 1119年,就是赵榛送别赵佶的一年后,宋朝大将刘法带着人马杀到了西夏腹心,在兴庆府和灵州大打游击,最后被李乾顺派的万余人直接全歼。 随后李乾顺就带着大军直接攻破了统安城,震武城。 赵佶这一去,反倒是压着西夏人打,不得不说,还是榜样的力量大。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皇帝御驾亲征了,所以西军的戒备森严了些,没有如同原本历史上那么松懈。 没有给西夏人可乘之机。 赵榛原本以为赵佶这一去回不来了,就是建立在西夏人奇袭的情况下,可如今形势逆转,居然是大宋占了上风! 虽然说赵佶取得的战果,在有着皇城司探子的证据下,远不如赵佶那自夸的书信里一般巨大。 可是大宋推进慢的好处,是每收复一州一地,都算得上是收拢了军民之心! 只是四年,转瞬即逝。 在汴梁练兵改革军制的赵榛,抽了个时间给还没掀起声势来的梁山泊灭了。 又挑了个空,搞了一波科普邪教,生生把方腊逼的提前造反。 众所周知,提前造反代表的就是准备不充足。 准备不充足的情况下,方腊自然是干不过赵榛派去的大军的。 方腊,授首。 将脑子里记得最深的两场北宋末期的大起义提前搞定之后,赵榛回到了汴梁,继续让他的好大哥赵桓主理政务,自己主理兵事和商事。 两人一个监国储君,一个摄政王爷,反而有些相得益彰。 只是赵榛没等到赵佶出事的消息。 先给自己的好大哥赵桓熬没了。 就好像是有什么索命恶鬼在身后穷追不舍一般,赵桓当政之后可以说是勤勤恳恳,让赵榛都从他的身上看出了诸葛亮的影子。 事必躬亲,鞠躬尽瘁。 可看着看着,赵桓就一日比一日消瘦了。 看着看着,赵桓就进了太医署了。 等带着兵平了方腊回了汴梁之后的赵榛发现的时候,已然是为时已晚。 赵榛可忘不掉弥留之际的赵桓躺在床上,拉着自己手说遗言的样子。 “榛弟!如今哥哥才知道,为何你无论如何都不想要哥哥的这个位置!” “哥哥如今才知道,榛弟你说的是真的!” “想当一个明君,太难了!哥哥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只是为了政务不出乱子。” “哪怕是对外有榛弟你领兵辅助哥哥平乱,可是哥哥却也被这如同泰山一般重的国事,压得喘不了气。” “哥哥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榛弟,你也不用担心其他的兄弟们会和你夺位!” “太子哥哥早就替你安排好,敲打好他们了……” “大宋如今固然蒸蒸日上,可是这离不开榛弟你的改革和平乱,你给哥哥写的那些政策和手段,哥哥也都记得,也都用了。 正是因为这些,哥哥才明白,在这个西夏,辽金,甚至大理吐蕃都在争战的时代,能将大宋带向富强的不是父皇,也不是哥哥,更不是你的那些兄弟们。” “只有你!榛弟!只有你!” “榛弟……我好想看到……你把幽云十六州收回啊……” 在赵宋的皇帝们被金人吓破胆之前,收回燕云十六州的梦,可从来没有破灭过。 甚至收复燕云十六州,都成了大宋历代官家心里最想实现的事情。 所以赵佶在童贯‘买’回了燕云十六州中的一部分后,立马就履行了神宗时候留下的遗命,给童贯封了王。 童贯直接达成了无数太监们做梦都不敢想的成就。 以太监之身统兵,以太监之身封王! 朱明的大太监们都喜欢自称九千岁几千岁的,很难不让人觉得是因为童贯开了这个千例。 毕竟皇帝万岁,王爷千岁嘛…… 随着赵桓那一薨,赵榛算是傻了眼。 兄弟们一个个的都推着他当太子。 甚至完颜构那历史上的狗贼,赵榛现在的九哥,还主动给赵佶写了信! 这下好了! 赵佶一封圣旨从西夏境内被大宋收回的灵州发来,直接让赵榛,成了如今的太子! 总揽朝纲,总揽军政。 赵榛总觉得赵佶这么搞,有点让那些防着儿子造反的皇帝们脸疼。 赵榛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赵佶的心能那么大,能够干出来那么多后人觉得奇葩的事情来。 就在赵榛打算依照以往一样,巡视完城墙之后就返回宫里处理政务之时。 一个皇城司探子快步走到了赵榛身后,单膝跪地拱手道: “报!” “启禀太子!” “皇城司密报,官家久攻兴庆府不下,亲临阵前叫骂,更是提及西夏小梁后。” “伪夏皇帝李乾顺暴怒,亲率三千铁鹞子出城突袭,在冲乱大宋军队之后,将来不及回到本阵的官家打下马去。” “官家,重伤!” “大军因为官家重伤,退回了灵州。” “西军斥候不日将抵达汴梁,还请太子,早做准备!” 听着这话,赵榛两眼陡然眯起。 便宜老爹赵佶这是什么操作? 亲临阵前叫骂,结果还来不及返回本阵,就被人带着骑兵突脸了? 为啥有着一种某十万的既视感? 不过赵榛……等的就是这个消息!等的,就是赵佶兵败的消息! 时机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