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山的养生日记》 第一卷 憨厚的走商少年 引子 在深邃的黑暗中,无数生命像泉水涌动,所存在的每一刻,都可能是某个光怪陆离而又渴求不得的梦境。 年矢每催,曦晖朗曜。璇玑悬斡,晦魄环照。 很难说清时间是否真的存在,大多数学者认为,这只是由生命自我定义的一种衡量单位,也就是说所谓的过程可能并无意义。 生命更像是无根浮萍,为了还未发生的奇迹存在,而唯一能认知的见证者只有漫天星辰。 一块黑色天穹笼罩下的陆地,高低不平的荒原中,低矮的土坡上方蓦然扬起了一缕清风,在这片已经干枯崩裂满是褶皱的荒原间好似小心翼翼的缓慢飘动。 突然,一阵嗡嗡声阻止了它的前进,一抹黑黄相间的袖珍身影以疾快的速度撞散了这股风,随即坠入了土坡,身影扬起一阵微小赤色烟尘后陷入寂静。 在这片无名的大陆上,感官的存在仿佛没有了意义,只剩天穹之下大地之上,一簇簇褐色类似云朵的东西挪动着,还能证明时间的流逝。纵然如此,在无垠的黑暗中也唯有枯寂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土坡正上方飘过一朵双翅形状的褐云,当其隐隐笼罩过土坡与先前身影坠落的小坑交错处时,又有些许的尘土从中飞扬而出。 一条细小的触手从土坡中缓缓地伸出,用力扶住旁边的泥土攀援而上,尘埃落地后,却是一只身有双翅的细小黑影,黑影的头部怂动似乎在辨认方向,随后缓慢昂头,选择了土坡另一面接地之处艰难爬行。 在极长的时间内,细小身影都在一寸一寸的移动,终于在云朵完全离开前来到了土坡背面一个较为陡峭的位置。 瞬息间,黑暗无声的空间中似乎突然有了莫大压力存在,褐云仿佛也加快了移动的速度,细小身影抬头望向不知终点的远方,微微一颤,迅速举起了自己攀附在地上的一只触手,而时方能完整看清,细小身影上似乎本有四只触手,其中两只的位置已空空如也,触手不知去向,而剩余的一只则以扭曲的角度被拖行着。 完整的触手一挥而下,竟是将细小身影从中分成了两半,前半截身影丝毫不回望,果断的以剩余的一只触手支地,将自己从坡面中部一甩而下。 在身影落地的同时,整个黑暗的空间已经压抑到极致,一丝诡异轻笑突兀出现在土坡顶峰空无一人处,打破了这里恒古以来的寂静。 与此同时,随着细小身影前半截扑落在地轻微扬起灰尘,终于显出了它面前触手可得的一块方形物品,但细小身影似乎也再没有力气,只能从其微微颤抖的身躯中知道它还活着,诡异轻笑声不停,直直的向身影所在的地方靠进。 下一瞬间,本来已经被身影遗弃的后半截躯体处突然发出了脆响。轻笑声顿停,凭空就出现于发出脆响的后半截身影处,余下的半截身影在不到眨眼的过程中冒出无数血泡,裂变出一片庞大的阴影。 但此刻庞大的阴影却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喘气声。同时,一声书页清脆翻动的声音,再次打破了黑暗空间的安静。 原来土坡下的前半截身影不知何时已爬到了长方形物体上,并且在起趴着的地方终于可以看清,这是一本外表镂空折旧,书页空荡荡的书典。 庞大阴影喘气声骤然增大,在其无限靠近书典的一瞬。 书页翻动,一缕清风仿佛凭空从土坡上诞生。 第一卷 憨厚的走商少年 第一章 憨憨的走商少年 红枫舀作火,焚我烟波霜。 桃尖点绛露,笔下砚墨张。 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双眼微睁,正全神贯注地翻阅手上厚重的玄青色外壳书籍。有些泛黄的纸张被高悬于天的太阳照射,映衬出金黄色的光泽。 少女微红的清秀脸庞,配上被书中文字吸引而认真向往的神色,成了午后小镇巷口不可多得的风景。 清风微扬,巷口人家院落旁的古树微微摇曳。有些稀疏的树枝上,一片泛黄的叶子终是经不住风挽留,在“簌簌”声间,飘落在了倚靠墙边的少女头顶,几缕青丝拂面的她却浑然不觉。 “啪”!一声响动从小巷深处传来,少女如梦初醒般摇了摇头,而略带枯黄的叶子也随之落到了书页中间。此时的少女并没注意到书籍中已经多了一片叶子,而是面露欣喜的向着小巷深处望去。 “那……成交?”随着声音传出,小巷深处,一个脸上带着憨厚的少年刚刚使劲点完头,一边左手夹着包裹,一边可见其右手还在收拾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少年迈着厚重的步伐向巷子口走来,挽起短袖的双手处可见皮肤黝黑,双手厚实但并不特别粗糙。身上穿的衣衫虽然看不出贵重,倒也整齐干净。转眼间,大步流星的少年已经站在了巷口少女面前。 “又在看《烟波游记》?” “哟少爷,收获颇丰?” “嘿嘿。”少年干咳一声后,不由自主的挠了挠头。“地主家也没余粮嘛。再说了……” “挣钱嘛,不寒碜!”两人异口同声同时说道。早知晓答案的少女合书站起身子,白了高她足有半个头的少年一眼。 脸颊微红的少女微微撇眉,眼前的少年虽然看起来青涩,但高她已经足有半个脑袋。 她平时在族里也是别人眼里奇奇怪怪的人,但眼前的少年可跟她不一样。好歹是族长的直系子侄,一天到晚却非得学那走商,喜欢四处倒卖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挣的钱说不得还没有家族每月中给她的俸钱多呢。 但少年就是乐此不疲,而少年有些方方的憨厚面庞,似乎也给他带来了不少“好运气”。小金库没充实多少,在小镇的乡里乡亲里倒是混了个脸熟。 大家都知道了,张家镇里最大的族群有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奇怪少爷,总是喜欢带着自己的侍女在小镇上倒卖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他可称得上是最受镇里孩子们欢迎的“无冕之王”了。 “诶,这不是大山少爷吗?今天怎么跑来灯笼巷了?小羽、小华他们可满镇子找了你好久的嘞!”恰巧此时,一位面相朴实手挽菜篮的中年妇女路过巷口,看见少年两人后眼前一亮,露出了微笑。 “啊,婶子好呀!今天有事耽搁了,这会儿正打算去呢。”见少年憨憨的微笑着点头,也不知道叫人,旁边的少女赶忙接过话茬儿。 “哎,大山少爷啥都好,就是这个不爱说话的习惯是得改一改了,不然以后遇上喜欢的姑娘家可怎么办哟?”眼见少年慢半拍的点头回应,被称为婶儿的中年妇女也不在意,只是又笑着添了两句。 一旁的少女此时有些扶额,但是也像演练过千百遍一样,熟练的接过中年女人的调侃,回应的滴水不漏,倒是颇有了大家闺秀知书达礼的风范。 不多时,中年妇女虽然聊的意犹未尽,但是也匆匆告辞,继续往小镇西边行去。而像木头一样已经被遗忘的少年,此时倒是像重新复活般行动迅速。 早已经瞄准好镇子中心的他,轻扯一下少女的衣袖示意后,便向着小镇中心迈步而去。 第一卷 憨厚的走商少年 第二章 烟波江阜的榕树酒馆 烟波江阜,位于烟波江支流与衍婴山脉会和折转之地。张家镇则是这方圆百里最大的镇集。 由于面朝大江支流,而背靠无尽的衍婴山脉,所以张家镇在延山脉一线百姓眼中也算是草木丰盛,土地肥沃了。 作为某个王朝边缘的封土,像张家镇这样的镇集在王朝极南之地数不胜数。是王朝腹地人们眼里的荒芜之所。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天高皇帝远,王朝没有精力顾及这里,而负责管理方圆百万里的后宏城更是无意多看一眼。 但对于百姓来说,一小片丰沃的土地和相对安稳的生活就已经足够大家偷着乐了。长此以往,除了衍婴山脉不时会传出一些鬼怪传说外,人们倒也相安无事,乐得安稳。 今天的榕树酒馆很是热闹,三层高的小楼里不时就传出笑闹声,而循着笑声望去,酒馆的一楼一群扎堆的龆年小孩正在到处东窜西跳。 榕树酒馆作为张家镇里最大的酒楼,平时虽然也是座无虚席,但都没今天这么热闹。而这热闹的源泉此时也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十字街口。 “大山哥!你们快看!那是不是大山哥来了?” “忒没劲儿了,可不就是张大山那个铁木头嘛!” “焖子,别说我跟你是一伙儿的。小心等会儿大山少爷不给你齿方!嘿嘿,那可跟我没关系。” “哐……!”少年终于迈入了榕树酒馆的大门,身后的少女也莲步轻移着跟上。同时,一个看起来十岁模样的孩子迅速收回了刚刚敲完闷棍的右手,若无其事的背在身后。而另一个看起来虎头虎脑,同样年纪的壮实男孩身旁只余下了一个略微变形的铁皮碗。 “哎呦,你这……”正在揉脑袋的壮实孩子话刚出口,张大山斜挎着的鼓鼓囊囊的包裹就吸引了他的全部关注,仿佛头也不疼了,压根儿没被敲过似的。 “哼,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见到小喇叭。” “上次就没抢到齿方,小喇叭我是想也不想了,只是齿方必须得给我留一个!” 随着张大山将斜跨的包裹放在一楼最靠门口的红木方桌上,刚刚还在上蹿下跳的孩子们,突然都安静了,围聚在方桌旁等待,一个个的眼神里面仿佛充满了一种亮晶晶的东西。 来人正是被张家镇的百姓称为大山少爷的张大山。名字普通,长相普通,就连穿的也很一般,要说唯一能从他身上看出点儿不同的话,恐怕就是方才舞勺之年的他,已经有了接近八尺的身高。这对一个今年虚岁十三的少年,委实是有些过于壮实了。 憨厚少年在众孩童的注视下倒是丝毫不显紧张,包裹上看似复杂的绳结在他手里轻轻一划就被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 孩子们的目光掠过周边的小木人,在一个小包裹上微微停顿了一会儿,最后都汇聚到了一个足有成人拳头大小的不规则物品上。 第一卷 憨厚的走商少年 第三章 咦!多了一个? “大山哥,你上次答应过我的,这次的齿方总该归我撒!” “你就可劲儿吹吧!大山少爷只不过是刚好点头,你就一个劲跑人家面前凑着,这个应该价高者得!我出大半石!” “福顺、狗子,你都有俩了,还瞎掺和些啥?大山哥,我可还一个都没有啊,你看看我哇,你看我这汪啷汪啷的大眼睛……哎呦喂!” 四周的孩子们都在正对张大山像一群小麻雀似的发动喳喳哇哇攻势,反倒是之前那个一脸机灵劲儿的瘦弱小孩儿落后众人半步,听到壮实孩子发言后,悄然一个踩脚板心,随后就躲在了他身后,低头一言不发。 张大山也不在意,只是憨笑着听孩子们撒泼打浑。看到几个小孩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主动拿起了摆在包裹正中心的齿方。 齿方听着稀奇,细看其实就是一块长方形空心小木条和一堆大小相同的小木齿轮组成的一个不规则玩具。 而它使用方式也很简单,就是要通过转动周围的小齿轮找到他们啮合的位置,从而打开一个空隙,让中间的空心小木条露出来。 由于齿轮啮合只有些许花纹的提示,很考验眼力和脑力,所以无聊孩子们特别喜欢摆弄这个小玩意儿,但是往往最后都是悄悄的带回家把它拆开,然后向同伴炫耀自己轻松打开了齿方。 只是如果有某个蓝色星球的人在这儿,那他一定一脸郁闷,这玩意儿怎么听着就那么像魔方和拼图积木的集合呢? 小镇上的孩子们之前也有其他玩具,但自从张大山某次偶然来到榕树酒馆买药酒,无聊时给孩子们展示过他的新鲜玩意儿后,孩子们就迷上了这个玩具。 奇了怪的是,偏偏这十里八乡就只有张大山这个半大的孩子会做,有位孩子请自己的木匠爷爷仿做一个,疼爱孙子的爷爷倒是满口答应,可最后做出来的东西却怎么也不能像张大山的一样能完整的拼合拆开。加上这之后,张大山不知怎的莫名其妙的做起了走商,这齿方也就成了张大山的“独家王牌”。 眼见着张大山把自己日思夜想的齿方拿到了手里,孩子们一下就收回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张大山没有犹豫,直直的就将齿方放到了面前的孩子手里,正是那个先前被踩了一脚的壮实孩子。 眼见着面前的“五花肉”不翼而飞了,其他几个孩子都只是略略失望,刚刚吵闹最多的两个孩子可就不干了,“福顺”和“狗子”对望一眼,正欲使出终极必杀技——胡搅蛮缠时。 只见张大山将手中的齿方递过去后,没有停顿,挠了挠头,解开了稍小些的那个包裹,里面恰好还放着两个小一号的齿方,一个略有些泛黄色,而另一个的未干花纹可以看出还是刚完工的。 随着两个齿方都到了各自的主人手里,张大山又将包裹里剩余的小木人都分了出去,围观的孩子们收到礼物也心满意足了,开玩笑,齿方那么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就是在解开之后,每个齿方里都有一个精致的小木人儿。周围的孩子大多都是之前有过齿方的,所以并不着急。 眼见包裹空空如也,孩子们也不像大人还得留下应酬。眨眼间,一个个就跟猴似的窜的无影无踪了。 方木桌旁只留下了那个瘦小的孩子。刚刚壮实孩子走的时候本来也想拉着他,但瘦小孩子就像赌气似不挪步。壮实孩子也没多想,转身就找个地方先玩儿着去了。 张大山正在收拾桌上的包裹,而一旁的受小孩子也不说话,更不看张大山,就低头直直看着自己的脚尖。 之前跟着张大山的少女此时倒是发现了异样,正待扯张大山的衣角提醒他时,刚刚得了齿方的福顺又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塞了块东西到少女手里,然后又一溜烟儿不见了。 这一耽搁少女就有些忘了刚刚的事,只是好奇的看着手里,旋即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她手里是一个半圆形不怎么规则的扁平石币。这也就是刚刚福顺所说的“大半石”了。 至于为什么跑的这么快?他是着急着回家吃饭,躲开父母的唠叨之后,晚上才好跟狗子比比,究竟谁的齿方更胜一筹! “清儿,那个……药酒……。” “噢噢噢!少爷,瞧我这健忘的,都忘了先去把药酒打好了!我这就去,您稍等我一下儿。” “好……。” 好家伙,如果说这张大山还有什么优点的话,恐怕就是有些惜字如金了吧? 瘦小孩子见张大山还没有理他的意思,头埋的更低了,也不再站着,而是转身向酒馆门口的卧牛石走去。 不多时,酒馆门口就出现了张大山和清儿的身影,张大山在酒馆旁的老槐树下又站了一会儿,接着带着清儿向西街口张家宅子走去了。 瘦小孩子抱腿曲坐在卧牛石上,眼见张大山始终没有来找他就离开了,当下石头上传来的冰冷就更强烈了,把头彻底埋进了双腿里。 正当他快要呜咽出声时,背后一个温暖的手掌,轻轻拍了下他的肩,他欣喜的昂头望去,却发现是一个面带微笑的温润女子,顿时脸上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怎么?就这么不欢迎掌柜我呀?平时蹭吃蹭喝的时候可不是这副表情噢!” “没有……只是……” “好啦好啦,知道你在等那个大块头呐,人家这不都走远了吗?” 眼见瘦小孩子又要红润的眼眶,温润女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精致小盒子。 “行啦,不逗你啦!张大少爷刚刚在清儿结药酒钱的时候,非得站在我面前,还一脸认真的说着。” “咦!怎么多了一个?不应该呀。那刚好,麻烦掌柜的,您有空的话就捎给小果吧。” “不过要是你不要,我也可以还给他。欸!刚好他还没走远啊。” “不行!”瘦小孩子一把把木盒抓在手里,然后护在胸前,一脸警惕的盯着温润女子。 “哎,好心当做驴肝肺噢!我可忙着呢,你自个儿研究吧!” 温润女子离开后,瘦小孩拿出木盒,精致木盒上是一个左右契合的锁扣,廋小孩以前在张大山那里见过,轻轻一拨,盒子就打开了。 盒子中垫了些软芦苇,其中上方放着一个缩小的钟型物品,另外就是一个明显经过药材熬煮,呈现好看橘红色的精美齿方。 在夕阳的映照下,细细看去,第一个物品上还刻着一行字,字迹显得有些笨拙。 其大意是——万事顺意,果不其然。祝生辰快乐! 第一卷 憨厚的走商少年 第四章 咸鱼老祖宗 天光破晓,万物复生。 天地之间依然是被一层灰蒙蒙笼罩着,张家镇的百姓大多都还沉睡在恬梦中,只有少数贫苦人家的丈夫和孩子已经早早起床,三三两两约好一起进山捡干柴。 张家镇西边,一片囊括的颇有地域的建筑群,此时已经有了几盏灯火被点亮。 在建筑群边缘的稀疏房屋中,有着一座小小的二层阁楼。阁楼二层的顶上竟是一座外表丝毫看不出来的天台。 由于二层阁楼周围多延生了足有两个成年人高度的墙体且上未封顶,所以周围矮了小半截儿的阁楼从外部根本看不出这里还有一处空旷的天台。 此时的天台正中心,一个足有两米高的身影正挥汗如雨,不停地重复着托举和蹲起的动作,而他的双手上还绑着两个厚重的石块。 高大身影虽然是及寸短发,但也被如泉涌的汗水弄得有些东倒西歪。身体体腿部的肌肉已经有微微的颤抖,细看可以发现,此刻他的双眼正紧闭着,双手虽然有些打颤,但还是牢牢的保持着先前的角度。 “砰”的一声,张大山踏出一步,看了眼正前方恰好完全沉底的沙漏形物品,他将缚住双手的两个方形石块扔到了一旁,微微活动手脚后走向了天台最边角支起的一个小雨棚下。随着他的行进可以看到,在整个天台上,四处整齐堆放着大小不一的石制器材和不在少数的沙漏型物品。 整座小阁楼的内部承重和地板,都是由泛着青光的特制石矿完成的,甚至能够承受多头野牛的撞击。而张大山踏在石板上,传出了沉闷的踩踏声。他直直向小雨棚走去,身体偶尔会显得有些不协调,但其微微放慢脚步就调整如初。 “哗啦”伴随着轻微的入水声,张大山已经斜躺在了雨棚下,一个注满水两丈见方的厚木桶中。在他头顶处,一条牛皮制成的圆形柱状管正向木桶中不断添加热水。 张大山挠了挠头,闭上微微有些发涩的双目。长期以来的药浴已经使他形成了习惯,即使后来加入了一些刺激性的药酒,他也已经能面不改色的承受。他在思考的是,今天是一月之中他固定跟随老猎人们进入山脉的日子。 张大山姓张,但大山的名却不是他本来的名,族谱上的名字他早已忘记了,或许从没去在意过。 张家是追随过王朝最早建立的一代家族,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家族,从没什么光辉的历史,祖上也是靠技术出头的手艺人。 老祖宗做过铁匠,铸过农具,进过军帐,干过后勤。也正是由于啥都会,导致啥也不精,但勉强混口饭的名声倒是兜住了不少。 而张家后来的子孙也是继承了老祖宗混饭吃,当咸鱼的优良传统,当过教书匠,画过山河图,开过酒馆,还贩过盐巴。不管干啥都做得勤勤恳恳,而且颇有些可圈可点之处,就是政治上绝不沾边。 随着天光大亮,鸡鸣也准时响起。张大山扭了扭胳膊,其实在他的心中还有很多疑惑和秘密,但无奈他从小嘴笨,在别人眼里又够木讷倔强,唯一能说说话的,除了侍女清儿就是小果了。 清儿虽然是他亲自选走的,说起来当时还让家族人惊掉了一地下巴,但这些事他总不愿和她说,或是因为她像另一个人吧。 而小果还太小,身世坎坷。万一自己心里的疑惑是假的还好,可如果有心人当真听了去,那就成了小果的劫难了。 摇了摇头,张大山站起身来开始整理行李。 王朝建立的时候,按说小家族也能有大封赏,毕竟这里虽然资源不多,但也是地大物博了。 但张家的老祖可不是一般人,别人等候封赏都是斟酌再三,尽力争取一方更大好处,而据说张家老祖一上场就自带一股坦然的咸鱼大成气质,抬手就点了在王朝中也是最为偏僻,且没什么人愿意去的烟波江支流。 嗯,好家伙,朝堂上也不说惊掉一地下巴吧。只是听说张家老祖追随的皇帝,带着疑惑又怜悯的眼神,附赠了张家靠着衍婴山的一大片土地和百年的免税权。 第一卷 憨厚的走商少年 你可想好了?(人物外传) 某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正中间朝东的王座上端坐着一人,前面前十步远之处有一案放置于殿上。一位头有白须面呈些许老态,但眼神蹭亮的小老头跪坐在案机前。身后的大殿两门已关,只余左侧偏门。之前排队候赏的队伍此刻早已经无影无踪。 “你可想好了?” “回禀我王,小臣想好了。” “封赏一定,可不能悔改!” “小臣明白” “嗯……张爱卿何不仔细再看看?” “不看了,臣觉着合适” 大殿中,气氛顿时陷入一种宁静的尴尬。 “咳,干啥呢老张头!不至于,你这……” “咳咳,江兄,这个主要是我觉得这地儿挺合适养老。” “别瞎打岔!我还不知道你,以前吃个饭你都得特制个有暗层的盆,啥时候这么儒雅大气了?” “…………” “说!不然小心以后我把唠唠大将军安到你家旁边!” “好吧我坦白,我懒。” “这就完了?” “完了。” “…………” “咳咳,好吧……” “我就知道有问题,你又出啥鬼点子了,快说!” “我是觉着啊!” “嗯?” “以目前的初级宫廷争斗速度,波及到烟波江支流最少要一百年。” “…………” “契族连衍婴山脉都懒得过,更别说到烟波江支流了” “……??” “我考察过了,这块儿开酒庄性价比最高。” “本王赏……” “嘿嘿,小臣惶恐。” “本王赏你个大嘴巴子!滚!” “吱呀” “那我溜了哈,王上。” “顺手带上门!” “哐当!” “……” “吱呀儿……” “还有啥事儿?” “其实老臣选这儿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快说吧你!你能一次性说完么!” “小老儿觉得,以前咱们行军的时候说做烧烤要用最肥的猪,这或许就是了。” “滋滋冒油,那以前可从没见过啊……” “…………” “嘿嘿,走了!当真走了!” “哐当——吱” “唉……” 一滴雨珠躲过繁复奢华的层层金色瓦砾,滴落在了大殿外已经昏暗的油灯旁。 第一卷 憨厚的走商少年 第五章 意外该来了 甲子时间匆匆而过,张家也传到了张大山父亲这代。他的父亲是当今族长的弟弟,一个踏踏实实的老好人,在族中不算什么突出的人物,既不是王朝看重的大才子,也不是名传深巷的好富商,日子学着咸鱼老祖宗倒也舒坦的过着。 当然,如果没有意外,那意外就该来了。 张大山的父亲张景书还继承了老祖宗的一项特质,那就是爱游历。整个王朝甚至王朝以外大大小小的江河湖泊和山川秀林。只要是能够到达的地方,都可能留下他的足迹。 就是这样走过了山川湖泊,看遍了鬼斧神工的他,却爱上了自己家乡的一个活泼姑娘。奇异的是不仅家族没有阻拦这对新人,当时的族长还给予了他们祝福。仿佛一切就该是这样,不普通人里的普通,大概也是种不普通吧? 当然,这还远远称不上意外。 张景书死于意外坠江。 张家镇的百姓和外人一直不知道真相,但张家家族里却是人人都明白的。 张景书父亲同时也是族长的父亲,是家族上一代的对外管事,年轻时生了张景书和现在的族长。 那时气盛,所以对两个儿子当然是严格管教。但第三个儿子,也就是张大山的舅舅是老来得子,所以很是宠溺。两个哥哥吃够了苦头和教训,自然也是护着弟弟的。 这也惯坏了张大山的舅舅,虽然心地不坏,但渐渐也就沾染了恶习。 张景书游历回来定居后,因为其阅历丰富,家族便让他暂代了对外的钱庄经营。 听到这个消息,张大山舅舅的狐朋狗友们可就坐不住了。他们合伙约着张大山的舅舅到处在别镇上吃喝游玩。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后,他们突然就向张大山的舅舅发难,几个人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连续一月以来在别镇赌牌玩乐的消费账单,其他人自然是都“付清消帐”了,可张大山的舅舅却傻了眼。 平时虽然也吃喝玩赌,可怎么花得了这么大一笔钱?十万两?那可是整整十万两!张大山的舅舅也不傻,立马就提出了异议。 奈何他的狐朋狗友早有设计,拿出了各地小镇赌场的画押,上面写明了利息是前两日无,之后每日翻一倍!但只是这样也肯定达不到十万两呀? 原来,他们从游玩一开始选择的所有赌场,不是他们自己有的,就是找关系托好的,将所有欠单转为了一家。所以,张大山舅舅从第二天开始的欠债就一直累积翻到了大半月之后! 而张大山的舅舅自以为都是分散不同地方的不同赌场,当然不会收得了多高的利息,现在黑纸白字的画压一出,加上他的狐朋狗友篡动了最后一个小镇的几位小朝卫,也就是当地捕快,再说经过一月游玩,张大山的舅舅离张家镇已经有万里之遥,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他也只好先无奈认裁。 可谁知道他这一认,远在张家的张景书却遭了性命之危。 狐朋狗友们早就计划好,听说张家最近有一批甲子前的老药酒即将出售给远在国都的护国王爷府,这是张家祖宗就定好的,普通人当然也不会打主意到这上面。毕竟说白了,这就是张家咸鱼祖宗跟开国老元勋们的情谊,对方给钱也只是礼尚往来,十万两白银在对方眼里算不了什么。 奈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狐朋狗友们本就是吃完这个找那个的货色,最近更是行迹诡异,不知从哪得来了半截消息,知道了张家钱庄即将充盈钱库。但即使知道了前半截,估计他们也无所谓,毕竟逃到哪儿不是蹭吃蹭喝?大不了再骗个公子爷就是了。 设计的核心就在于翻脸不认人,坚决不能让欠了帐的张大山舅舅回到家族当面对质。 他们雇好了马车和飞鹰镖局,在拿到画押的当天晚上,就带上朝卫连夜向张家镇赶路。 第二天晌午未过,画押单就通过快马加飞鸽,送到了张家镇的同伙手里。同伙一拿到单子,自然就按照定好的套路,截住了刚刚在榕树酒馆采购完药酒的张景书,用他弟弟的命逼迫他取钱庄取出那笔巨款。 张景书好似慌张不已,立马就点头答应了,并未再进酒楼。旋即就被押往钱庄取钱。 到了钱庄,张景书立马写了一张取款折子给伙计,但伙计拿到之后却看也没看就去取钱。到了这时,张景书心中才恍然大悟。开始在酒楼他装作慌乱,因为他知道这群劫匪不可能轻易的放过他弟弟,最稳妥的办法是先不让他们拿到钱,拖住他们。所以当时他佯装慌乱,为的是把写有钱庄应对意外记号的折子传递给钱庄的副掌柜。 本打算里应外合先拿下劫匪同伙,再通过商讨换取弟弟安全,谁知刚刚递完折子之后他仔细一看,前去取钱的伙计竟完全面生!这让他想起月前弟弟走时曾说招了一名新伙计,来钱庄只为混个温饱营生,他见是经过正常考察的,也就答应了。但新来的伙计一个月都没有与他打过照面,他正打算找副掌柜问询此事,这里就揭开了真相。 这伙计定是狐朋狗友安排好的内应!当下张景书虽然计划被打乱,但仍竭力稳住心神,打算退而求其次,先确认弟弟的安危。 谁知两名劫匪不再等待,突然就要带张景书离开,心思急转之间,张景书只来得及悄悄丢下一张有些破损的银票,便被两位劫匪从小门带走。 小门只有一个老看守在此,即使是揭开两个劫匪的真面目,也只是多一人承担风险。好在张景书知道,老看守是从小就看着他长大的,他刚刚故意问候了一句老看守早年摔碎的收藏茶壶,想来因该能看出些不对。 可惜直到张景书的哥哥带人寻踪一路赶到烟波江畔,看到张景书冰凉的身体,钱庄内也未传出异动。 后来张家救回了张大山的舅舅,也不知从哪找回了丢失的银两,让那群狐朋狗友大都伏了诛。 可人死不能复生,张景书到底遭遇了什么?又为何毙命?当年最后了解这件事的族人都是闭口不言。 在不久后,张大山的母亲生下了他,但随后便失踪了。唯留当时年幼的还不叫张大山的孩子手握一颗圆形珠花,上书有“大山”二字。 第一卷 憨厚的走商少年 第六章 我爱读书? 云走风清,雁过无痕。 此时隅中已过,张家镇不时升起的炊烟,表示时间已经到了一日近半。 这段时日是一月之中烟波江阜天气最好的几天。趁着晴空万里的天气,人们往往会在春秋两季每月这几天进入最近的衍婴山脉,普通的平民或砍柴人会去收集些木材和野菜作为备用,顺带看看是否有补贴家用的机会。 而更多的闯入者是以捕猎为生的职业猎人,他们会在这几天去检查段时间放置陷阱的收获,同时布置新的陷阱并伺机打猎,以此作为一年的主要生计来源。 衍婴山脉只有外围百里是人们可以探索的安全之地,这是一代又一代的猎人们总结出的血的经验,据传往稍深处走,不是有野兽横行,就是有迷路再也走不出山脉的危险。 当然,已经多次跟随猎队进入山脉的张大山知道,这更多的还是为了能让普通小镇居民理解衍婴山脉危险而编制的半谎言。 衍婴山脉真正的危险,在于其几乎无穷无尽的范围中,那些鲜为人知的奇特传说。 一座以枯黄竹条作为主体搭建的清净竹屋静默的耸立在街道旁,在阳光照射下投映出清凉的影子。在这已然接近张家中心的小道上,一把有些老旧的竹椅正好似颤颤巍巍的前后摇动,竹椅的背靠处设计的很长,椅脚处加装了两个半圆形的木条,这让正躺在椅子上看书的人心里颇有些悠然自得。 “林夕梦,秋心愁。” “立春之后,大寒为休!” “春花秋夜没,冬雪夏日悠。” “真是好句!只可惜这立春与大寒二词,我才疏学浅,倒着实是未听说过,不过既然大山说这代表的是春季初生和冬日结束的某两天,那当算得上是妙词了!” 此刻清风刚巧从老槐树下扬起,顺势将竹椅上安静看书中年男子的青衫拂动吹乱。 男人发现了被微风托起的衣角,便伸手轻轻将衣角抚平,正欲继续看书时,目光却望见了一个正向树下快步走来的高大身影。 “大山?今日怎的有空来我这里?”青衫男子见张大山走到跟前,便起身温声问询。 看到青衫男子起身,张大山赶忙拱手问礼,举手投足间虽然不显灵动,倒也规范自如。 “修……修先生早,今天……要去山……里。”紧张话一出口,场面就有些惨不忍睹了,张大山自己也有些脸红的挠了挠头。 “山里?噢!你说的应当是衍萤山脉吧,我记得你同我说过。” “是的,但学生不记得何时曾跟先生说过了。” 张大山平时并不走这条大道,所以从未想过会遇上自己的老师。今天他整理行李时,有一关键物件始终找不到,耽搁了好些时间,这才走了更近些的大道。 好在他本性木讷,虽有些许尴尬,但很快就忽略了过去。 “哈哈哈,虽然你最爱读书,但你可还记得在书塾读书时,你每月都有几日的旷课?” “先生,这……”张大山本就不善言辞,加上着急去追赶队伍,此时更是有些语塞。 “无妨的,恰巧我方才在看你之前借我的那本词集,里面许多词句都是十分优秀,可惜我确实未识得万卷书,许多妙词都不曾见过。” 张大山心里有些焦急,毕竟每月一次的入山对他很是重要,但修先生曾经帮助了他许多,此时他心里已然抱着放弃跟队的打算,不愿敷衍先生。 “其实还好,学生自己也有许多没能弄明白,或许词集来源本就不在王朝内吧。不过先生您上次说的游记,我已经和清儿说了,她这两日就让我拿给您。” “大山不可,游记本就属于你,清儿先我借阅,提前向你说已是有些冒犯,虽然是见猎心喜,但应耐心等清儿读完,这本词集我还想借阅些时日,还得与你叨扰一声。” “这……,学生乐意之至,也替清儿感谢您了。”张大山话语中又多了几份诚恳,虽然素知修先生为人,但清儿是张家买回的一般佣人,一本喜欢的书也给可能大字不怎么识的佣人慢慢看。这份耐心,张大山也默默记在心中。 “好了,我知你着急,说这几句已经是耽搁你了,你快去吧,切记不可焦躁,山中野兽居多,更要注意安全!”青衫在身的修先生看出大山在赶路,本来只是担心他想嘱咐两句,可张大山倒是实诚的停在原地,诚恳回复他,弄得他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张大山听闻后也不多言,拱手问礼后开始向镇南迈步奔走,平常人与他素昧平生,自然不会这样认真,但那些于他来说最难熬的日子里,修先生不仅给了他许多指引,还给了他目前来说最大的隐秘机缘,虽然修先生未必全知意义,但这已是大恩。 不过爱读书这事儿可真是冤枉他了,张大山心中想到,不知怎么解释才能破除——“人设”?这实在老尴尬了! (修先生说的衍萤山脉无错,原因稍后会有解释) 第一卷 憨厚的走商少年 第七章 谢谢你,喇叭很好用 从侧门离开张家后,张大山又加快了些许脚步。 他一边奔跑,一边抬头向小镇南方望去,张家宅子在小镇的西面,而他要去的山脉和等待的队伍则在小镇的南方。 张家镇并不小,通常情况下普通人两个时辰都很难从张家跑到镇南,而此时的猎人队伍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就将开拔,想到这张大山打算加速奔行。 一个折转穿过眼前的小巷口,张大山的身体开始以及低的角度奔跑。 “砰砰!嘿!张——大——山!”就在张大山穿过第三个小巷口时,从左侧街道突然传来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张大山下意识的瞳孔收缩,双脚向左一撑一抵向右跳开,同时左手向外一挥,划落了一件东西到手心中。 凭借本能,张大山迅速做出了反应,远离了声音源头的巷口,但并没有立刻反击,而是定睛细看,寻找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主人。 左边的巷口处垂落的柳条下,一个瘦小黝黑的灵敏身影有些猥琐的半蹲在墙边,左手握着一颗圆果,右手还拿着一个钟状物体,钟口正对着张大山。 “……” “嗨!好巧欸!” 此时瘦小身影见被躲过,立马眼珠乱转,明显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咚!咚咚!”三声闷响连续有节奏的在小果头顶响起。小果似乎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哇!呜呜呜哇!你欺负人,张大山我不和你玩儿了,呜呜呜。我只是试一下喇叭,你就打我!还下手这么狠!哇!” 闪到小果身旁的张大山是真没想到小果反应这么大,心里是真的无奈了,平时动静也没这么大呀。 “让你敲回来。” “呜呜呜呜!” “……多一下。” “呜呜,嗯……” “翻倍” “好!一言为定、一诺千金、一心一意、一……” “回来说!” 这回是真的来不及了,张大山脸上带着苦笑,他是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吓了一跳,看来这次出去真得多注意些。 看到小果得意的皎洁笑容,好像没被敲过头一样,张大山知道自己又亏了。 “东西帮我拿好!” “嗯……” “一个小木偶” “好,成交!” 张大山一边说话,一边就开始解开自己脚上的绷带,解开之后,可以看到里面叠了三层黑色木片似的东西。 刚好说完话,张大山就取下了一层,顺手将木片放到了小果脚下,然后迅速将绷带重新缠上。 “对了!” 小果见张大山马上要离开,急忙出声。 “嗯?” “……谢谢你,喇叭很好用。”小果像是憋了一口气似的,脸上带上了一层红晕。而此刻的她使劲儿昂头想跟张大山平齐,也露出了自己没有喉结的光滑脖子。 “那就行。” 张大山此时心里郁闷,被自个儿设计的东西给吓了个四处乱窜,可不得闷个几天! 话音刚落,张大山这回双手触地,而面前的巷子,也正是一条直直通向镇南的小路了。 右脚重踏,没了一层夹板束缚的张大山,像是被风托起向前冲去,带动出来的劲风将小果的头发卷的有些许凌乱,接着转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留在原地的小果此时有些凌乱,她还没看清张大山起身,人影儿就一溜烟儿不见了。 不过想到自己占了便宜,她还是满心欢喜的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个响亮的掌儿,接着她盯向了张大山留下来的两层黑木片儿,作为少数几个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人,她也不由得砸舌。 “难道铁木削过再加火烧就会变轻了?” “哎呦喂哟!这……” 第一卷 憨厚的走商少年 第八章 虾仁?酒米! 夕阳沿着天边翻了圈跟头,夜幕已悄然临近。一片晚霞下,庞大的宏伟山脉静默耸立,茂密芊绵的丛林中散发着无尽的生机,除了正中的一条宽阔土路外,只能见四周野草苍郁莽莽。 黄昏中,宽阔土路上有六道身影正安然前行,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皮质的长条贴身包裹,衣装精炼,皆是一头短发,每人的身后,除了包裹,还背有高度不一的枪状物体,偶尔向四周望去,眼神中也带着警惕,眼见着黑夜将要降临,几人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了几座小茅屋的轮廓。 六个人的队伍,行进位置次第有序。最前方有一中年大汉领头,行走间龙行虎步,满脸杂乱的胡茬,他的右手有皮制绷带紧紧裹住,身材高大强壮。 在其左手方稍后处紧跟有一个高大青年,除了没有杂乱胡茬外,连右手绷带位置都和前方的大汉一样,活脱脱就是小一号中年大汉,而青年此时看似谨慎,但四处巡视的眼中却透露出一种看啥都新奇的兴奋目光。 再往后是三人并列而行,中间是一偏瘦青年,虽然身材干瘦但脚步稳健,从透出的内衬可以看到其穿的还是崭新绸缎,而此刻他正手捧一本略有些翻旧的书籍在阅读,双目炯炯有神。其旁跟随着一个比领头中年大汉还要强壮的凶悍身影,那人看起来约三十来岁,身着劲装,举手投足间透露着精干彪悍。瘦小青年左侧,有一个生的膀大腰圆,双腿极为粗壮但面相圆润和蔼的中年男人,此时正在整理手头的丝线,队伍中属他身上的包裹最多。 在队伍的最后,一个看起来憨实如木的青年正缓步跟随,他微方的面庞有些黝黑,但身姿挺拔匀称,有一双入鬓的剑眉。这人正是离开小镇后,赶上猎队的张大山。 “老吴,这次咱们提前出发,但这天都快黑了才走到岳老头的茶棚子,以往天可黑的没有怎么早,接下来的几天怕得多注意了。”面相和蔼的中年圆脸男人突然开口,向着走在最前方的大汉说道。 “嗯,不过今年的冬天冷得有些久,都这时候了还有寒气在,所以黑的早些也正常。”中年大汉也早就察觉到了问题,他们出来捕猎不能一直在陷阱旁,如果天黑的太早,就得提前回营地,很有可能收获就会大打折扣。 “这样吧凌哥,我们先到茶棚子问问老岳情况再做打算,今天就不贸然进山扎营了。”吴姓大汉心中已有定计,听此言语,众人旋即都加快了步伐。 张大山走在最后,这已经是他第七次跟随猎队进山了,与前面几人不同,张大山除了背后的包裹要大上一号,手里还提着一个不小的木箱子,此时的他不仅身着贴身皮夹,双手也用过臂的皮手套包住。 不多时,几人便走到了之前能远远看见的茶棚旁。 三间不大的茅屋围成了一个简易的茶铺,茶铺面前成品字形摆着三张简陋酒桌,可供人中途歇息。一杆枯黄的竹竿随意插在靠近大路旁的泥土中,上面用破布做旗绣着歪歪扭扭的“茶”字,旗子已经肉眼可见的破烂,不知何时就会被风吹走似的。 看到这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布,凡是在张家镇周围百里谋生的猎队老手都知道,这意味着他们离进入衍婴山脉只有不到五里地了。 “岳老头!嘿嘿!出来上酒了!”眼见到了地方,吴性大汉轻松了一口气,在离衍婴山脉只有不到十里的范围里赶夜路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事儿,况且如今还带着两个从未进过山脉的人。 吴姓大汉喊了半天也没见屋里有人出声儿,跟随在消瘦青年旁边的那个健硕身影顿时有些警惕,开始不住地四下张望。 “没事儿,岳老头一向耳朵不太好,有点耳背,拉下醒铃他就知道了。”看到健硕身影的紧张,一旁的凌哥却是出声解释。 “啪!哎呦,这鬼地方真冷!还有蚊子!”正当吴姓大汉走到中间的茅屋门口,就要拉动上面的红色布条时,在南向茅屋前方半人高的草丛中,却传来了一阵年轻人的声音,同时,一个身影从其中蹒跚着走了出来。 “唰唰!”这回不等健硕身影做出表示,走在最后方的张大山和走在第二位一直负责观察的小号大汉都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谁?” “你不是岳爷爷!他人呢?” 眼见健硕身影有些迷惑,双手握在腰间眯着眼睛的凌哥给出了解释。 “这个地方这么多年只岳老头一个孤家寡人开店,没听说有其他人。在我们之前的队伍,明显昨天都已经进山了,而且这段时间不会有一个人的猎人,尤其还这么年轻。” 话说到这儿,本已经走到中间茅屋的吴姓大汉也已经转身回来,挡在众人身前补上了一句。 “除非他想找死。” 第一卷 憨厚的走商少年 第九章 粗人喝茶用碗 “你是说这衍婴山脉只有你们猎人才叫,沿线的其他百姓都称为衍萤山脉,可这份最老的朝卫地图上却是写作诡荒边境,一脉三名不少见,但如此大的山脉王朝却不予指定称谓,有趣!”此时,张大山一行六人分别围坐在三张老旧茶桌旁,而此刻莫名拍手叫好的,正那个身材干瘦且眼炯炯有神的青年。 茶铺子内,张大山坐在最右边的茶桌旁,正在整理他的箱子,对面靠茅屋方向坐着的是岳老头,中间的茶桌处干瘦青年和凌歌相对而坐,余下的吴大汉和小号汉子则是靠坐在最左边的茶桌那里。 岳老头此时正乐呵呵的在喝茶,年轻伙计在他身后棚子的灶台一边嘟囔一边忙着烧水,老头耐心用茶杯的瓷盖拨去茶汤面上的一层泡沫,用他最喜欢的话来说 “茶饼嚼时香透齿,水沈烧处碧凝烟。” “从来佳茗似佳人。” 这些句子可不是他自己编的,他可编不出来那玩意儿。也不是从哪方藏书上看到的,而是张大山告诉他的。 张大山是别人眼里奇怪的孩子,因为他总有奇奇怪怪的想法,更因为从八岁开始他基本就不住在家族中了。 其实打自三岁半起,张大山在家族人的眼里就成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存在,而原因却是他太过正常了。 还未出生就失去了父亲,母亲也从小不在身边,但张大山仿佛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虽然三岁半以前没人听过他张嘴说话,但不论是吃饭生活还是自己上私塾,一个丁点儿大的孩子都能模仿着周围的同龄人主动去做,从不用别人照顾。 家族开始还以为他是个哑巴,于是在他三岁半时就请懂医术的医者来看,谁知道医者检查后说这孩子完全正常,而且身体也十分健壮。 健壮?这样去说一个三岁半的孩子恐怕不太好吧?但事实就是这样,虽然没有展现过什么抗鼎之力,但张大山三岁之后从没生过病。要知道他母亲生他的时候是早产而且还气血不足,孩子差点就保不住了。 不仅如此,在家族孩子开始统一习武的时间之初,张大山的体格和体能都噌噌噌的长,但也只有七岁到八岁的这一年间,再之后张大山就在家族人面前销声匿迹了,只偶尔会去修先生的私塾,其余时间开始频繁的出现在小镇上,做起了孩子们眼里的奇特走商。 走商只是一种叫法,实际上王朝百姓都觉得走商就是移动的小商贩,他们大都卖些零碎物件,是没有能力经营和干实事的人才去做的。 也有不同的说法,据说真正的走商是有传承的,数量稀少且一生只有一名徒弟,天文地理是常识,历史和兵法也得精通,打铁也好唱戏也罢,从治农驯兽到行医筑楼,这些在真正走商身上都像百川归海,海纳百川一般。但百姓们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毕竟有那功夫还不如老老实实做生意,将来挣大钱。 有传言说,张家老祖宗其实就是真正的走商之一,只是他为了逃避某种责任不敢承认,但直至其归墟也没人知晓传言真假,毕竟他会的都是一些乡野间的普通本领,虽然花样多了点,但还不是咸鱼老祖一个。 大家都知道一项本事完全掌握有多难,想要掌握那么多本事,那这个人得有多闲才行,以在众人眼里大山少爷只不过就是孩子心性,虽然从卖的东西能看出他手上雕刻功夫不小,但也就图个新鲜罢了,时间一长,孩子的冲动终究会化为落地尘埃。 话不多说,再看张大山这边,此刻的张大山一边正在默默的拭擦那个木盒,一边他心里已经在快速盘算此次入山的目标和目前的状况。 这次入山领头的大汉是他的老领队吴青峰,从十岁那年自己第一次独自进山采药与其相遇并辅助他逃脱兽口后,自己的七次入山都是吴青峰带队,当然入山一段距离后他会默默离开,吴青峰也不会多问,这是两人长期以来的默契。 凌歌是吴青峰的老搭档,山脉里布置陷阱的专家,张大山救下吴青峰的那次,就是因为凌歌突然有事,暂时与吴青峰分散,结果凌歌前脚刚走吴青峰就倒霉的被盯上了。 小一号大汉是吴青峰的小儿子吴然,十足的猎人崇拜者,这都是之前从吴青峰嘴里了解到的,因为这是吴然第一次跟队捕猎。 张大山不常说话,但吴青峰一有空就喜欢聊这聊那,他也会安静听着。对于吴然他已经打算避开,好奇心一旦出现,就会不可避免的影响结果,路上吴然的好奇未出问题,是因为吴青峰在。 张大山有个重要的秘密,正是因为这个秘密,才导致他沉默寡言,但也因为这个秘密他的思维变得敏捷了许多,虽然仍受自己木讷的性格的影响,一般习惯选择直线解决问题,但这往往也能打破对方的节奏,哪怕这个对方的名字叫意外。 余下的两人组是这次临时加入的,小猎队时常也会接着带人的活路,既是挣点外快,也是防止某些第一次来山脉又不懂规矩的人太快出事儿,影响到大家。从队里干瘦青年的话语中,张大山老早就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而其身后站着的凶悍身影更是一言难尽…… 总之,张大山心中已有定计。 做出决定的张大山不再多想,慢悠悠从木盒子中翻出了一个葫芦,向茶壶倒出其中储存的液体,立马就开始了——悠闲的泡茶。 “行啊小鬼头,喝茶还自己带水来泡,真是越来越讲究了。”某老头看到这一幕,笑得端茶的手都在抖,真是大王在上,从镇子里千里迢迢带来的箱子还往里塞壶水泡茶,真有这铁木头的。 “别瞎说,你懂啥嘞,你一老头,人家是大少爷,喝茶得用葫芦养水,粗人喝茶才用你这小破碗儿!”看到张大山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是在泡茶,一旁的凌歌也悄悄把脑袋凑过来看热闹。 只看张大山沉默不语,时刻关注着火候,时不时还用茶桌上的竹筷搅一搅,挑走一些泡沫,认真的样子让其他人也把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噗嗤,噗噗!”茶汤终于熬好了,众人都在等待张大山展示一手茶艺表演时,张大山蓦然转身看向了桌上的几个陶碗,众人皆跟随他的目光望去。 然后看见张大山仔细的挑选,最后选中了一个缺口较少的大碗。此时,不论是干瘦少年还是凶悍身影都在关注张大山,想看看这茶是怎么个高端喝法。 众目睽睽之下,张大山用选出最大的碗舀了一碗茶,然后…… 然后? 然后吹凉喝了。 “…………”众人皆无语 “呵呵!”某干瘦青年发声 张大山看见大家都在看他,突然感到有些怪难为情的,这样好像不太映景?于是他绞尽脑汁后——打了个茶嗝儿。 “嗝儿,那个……吾年向世味薄,额……所好未衰惟饮茶。嗝儿!” 第一卷 憨厚的走商少年 第十章 只有龟能吓死人 翌日清晨,浑圆的太阳仿佛是凭空从半空中出现的,先是露出一点尖儿来,接着就突然天光大放了,而这就是独属于整个衍婴山脉的灿烂春光。 阳光透过翠绿的树叶丝丝缕缕的缝隙,像是坠落在地上似的铺起了一汪碎泉,几棵参天古树恰好围成了一圈。 放眼望去,只见四周迷迷茫茫全是这样的参天古树,一片一片的古树连起来遮天蔽日,附近的光线倒是较为充足,但在这样的山脉森林中,人们很难分清东西南北,如果不是长期在其中生存又或者没有对应的标注物,那普通人进来后就想再出去恐怕就很难了。 在这围成一圈的参天古树中,潜藏着一堆莫约有两三人高的乱石,聚集形成了一片乱石林。而乱石林的分布看似杂乱无章,却隐隐围出了一个螺旋状的通道。 “吱喳吱喳!” “啁啾,唧啾!” 各种鸟类的鸣叫声充斥着整片森林,此时,乱石林西北方向的一颗庞大古树上,茂密的树荫中,一道颇为壮实的身影正斜躺在其上,双手垫着脑袋,他澄澈的双眼诉说着些许的沉默,而在其中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东西,身影仰头望天,可不正是昨晚还在茶棚中喝茶的张大山嘛。 眼见天光大亮,张大山侧身坐起,身下的这棵古树的枝桠繁茂,枝干在上方树冠处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弧度,刚好能够让张大山这样的壮实身躯轻松坐下。 他右手臂上挂着一个一掌来宽的奇怪物件,在阳光照射下正反射出点点绿光。坐起身来的张大山直面着石林入口处晃了晃脑袋,心中正喃喃自语。 “昨天晚上子时我连夜出发,今天刚好能赶到迷瘴林,但一路走来,这次的山脉野兽可并不安分。” 沉思间,张大山突然运劲至手腕处,提起拳头便向他左上方树心处锤去。 “嘶嘶!”一抹本来藏匿在树心处的翠绿身影突然窜出向着张大山奔来,与他的拳头正好冲撞在了一起,旋即发出一声痛苦嘶鸣,坠落下树梢。 就在翠绿身影坠落于地的同时,张大山右手抬起,向其坠落的位置轻轻一挥,然后双手轻附树身,从树冠一跃而下。 嘶鸣声渐止,张大山一袭做旧皮甲,沉稳默然的立于树根旁。 待到时间又过去小半时辰,张大山这才踏步向前走到坠落在地上的身影处,蹲下查看情况。 这是一只两指来宽一手臂长的碧头青蛇,蛇头正中的位置还带着一缕猩红,张大山观察一会儿后便抽出了刚刚扎在青蛇蛇尾上的笔状物品。 此管长两寸,仅有青年小指粗细,可以看到其头部开锋处是中空的,里面原本似乎装了一些东西,但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张大山拿出锋利小管,用其最尖的那一头向蛇尾切去,将其收纳在包裹中拿出的一个褐色小袋中后便用脚尖轻点将其抛至更远处,随后向石林中挪步前行。 张大山刚刚杀死的这一只蛇状野兽只是衍婴山脉中的普通品种,看似是普通青蛇但实际上完全不同,不仅毒素比蛇毒强了数倍,会让人在中毒后浑身发痒皮肤溃烂,并且其真正的要害是不起眼的蛇尾。 更准确的说,它不仅像蝎子一样施展毒素的地方在尾巴处,其真正的头部也在蛇尾,看似青蛇一样的头部只是这种野兽的伪装,而这种被猎人们命为逆尾蛇的野兽虽然擅长躲藏,却只是山脉中威胁最小的一种。 逆尾蛇、嗒树、笑蝠、南鲨蜘蛛等等,在这样庞大的山脉中都只是不起眼的底层动物或是食物,但在普通人甚至在独行猎人的眼里他们也是令人害怕的存在。 张大山身形矫健,在这看似杂乱无章的乱石林中步伐不停,不久就来到了石林的中心。 贫瘠的石林中心竟然是一片青草地,这里的青草长势十分茂盛,就是一个成年人随意躺在地上都可能一时间发现不了。 走到几块石头堆砌而成的一方小石台前,张大山停下了脚步蹲下仔细查看石台,轻轻在上面一抹,发现有一些淡淡的黑色碳灰,四周只剩下一些生活的印记还有一缕残破的巴掌大皮革。 张大山眉头轻微皱起,石台是他去年来时自己搭建的,但现在上面有碳灰的痕迹,说明有人曾在这里生活,乱石林距离进入山脉的茶棚起码有十来里的深度而张大山又是在去年最后一天才离开的山脉,这说明在今年的深冬有人冒着大雪来过这里。 紧皱着眉头,用谨慎的眼神环顾一圈后,张大山先将皮革放在了一旁,旋即徒手将石台拆开,把搭建石台的石头都丢在了一边。在清理完石台的零碎石头后,张大山又打开背后的木箱子,从中拿出了三节大小不一的物体,轻轻拼合后作铲状,接着就开始转移石台下的泥土。 过了有一会儿,以之前石台为中心地下一米见方的泥土都已经被清理出来,也露出了原来被掩埋的一块厚重石板,这块石板大约长宽一米,厚度约有一握掌,整体呈青黑色。若让熟悉石材的人来观察莫约能估出石板重两百余斤,而材质则是有名的城门专用石——玄松石。 眼见玄松石板出现,张大山双手虚探宛若飞动的蜜蜂,迅速点过石板边缘的几处,只听得几次“噗噗”声响起,那几处的石材却是瞬间凹陷了下去,露出了里面淡金色的粘稠液体。 “嗯,还在。”张大山挠挠头,轻声自语道。 这淡金色的粘稠液体,正是他调配出来的警戒手段,此方石板掩盖着一处天然洞口。是他第三次入山时发现的,而这条通道则可以快速的通往二十多里外的一处隐秘山涧。 那处山涧东瞰烟波江,南连高崖绝壁,且四周都是高低错落的群山,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更重要的是无名山涧中还有许多珍稀药材生长,对于张大山来说是每次入山的一处重要目标。 检查完石板,确认没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后,张大山开始用手中的铲状工具敲击四周的杂草。在当春的季节里有许多泥尾蛇一样擅长隐匿的野兽就会藏在这样的草丛中,若是现在自己不管,等到回时再走这条路时就容易被其袭击。 清理完一小圈野草后张大山顺势回头望了望玄松石板,但整个人却突然顿住。 之前他清理石台时,组成石台的石头都被他亲手丢到了中心石林的边缘。但现在,本应该空无一物的青松石板上却赫然出现了一个足有半个人头大的椭圆石块! 一时间张大山不敢轻举妄动,右手缓缓的将铲状工具移至了自己的面前,然后仔细向前望去,椭圆形的石块除了大之外整体形状还非常的圆润,这是之前他在清理时没有注意到的,上面还粘了些许的泥土,但大部分也已经被甩掉了。石块的上方有着一簇簇非常微小的不规则晶体,之前被泥土掩盖了光泽如今却展现出了部分样貌。 张大山观察的同时右手继续托铲,身体开始缓缓后移,在退后三步左右后站定,他立刻把左手横在胸前,整个人成弓步,上身向后倾斜,旋即右手用力,像拉紧的弓弦一般,将手中的铲状工具用力向前一掷。 “砰!咚锵!”接连两声响起,当先一声是铲状工具与椭圆石块碰撞的声音,随后铲状工具就将椭圆石块震飞,让其向着边缘处的乱石撞去。 用力掷出手中的工具后,张大山目光巡视四周,左手悄然挥动间已是将笔状暗器滑落到手心。椭圆石块落地后却完全没有动静,张大山虽然疑惑,但想到刚刚发现的皮革和碳灰,又向距离石块更远的左侧轻踏了一步。 “咔嚓!”一声轻响仿佛就在张大山的耳边响起,他身子一侧迅速向右边退去,同时左手的笔针迅速飞向了发出声响之处。 停下脚步,张大山赶忙向着发出脆响处望去,只见一个被野草遮挡的枯白身影显出了踪迹。那身影左右手胡乱叠放,一颗头颅深深低下,双脚无力的分开,额头正中一道深深的裂痕像在咧嘴而笑,这竟是一具惨白枯骨! 张大山头皮发麻,下意识又向中心的石板看去,整个人顿时被吓得有些面色僵硬。刚刚明明被打飞的石头又安然地回到了原地,连摆放的方向都一模一样,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气氛十分的紧张,忽然,石林入口处一阵狂风似凭空吹来,强烈的风劲将中心所有的杂草全部压低,此时的森白骷髅也清晰可见。 在狂风吹拂下,张大山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只是一晃神儿的功夫,他就发现椭圆石头又不见了踪影。 在他的面前贴地处 三步 两步! 一步!! “咔!”刺破皮革的声音响起。 四处寻找的张大山脚下突然有一阵压咬感传来。循着感觉向下望去,椭圆形石头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脚下,但此刻张大山也明白了为何石头能快速移动,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一颗“石头”! “乌龟?” “咔克!呼!” 张大山一脸懵圈,原本憨厚的脸上布满了黑线,但被苍白骷髅吓坏的紧张也平复了一些。 “啥品种?这么快,还能叫?” 此时之前的“椭圆石头”现在的乌龟伸出了自己的脑袋,或许是因为身高不够,他把张大山的脚认成了自己的敌人和多次打扰自己睡觉的“侵略者”,正用自己的牙齿和张大山的皮靴较着劲。 试着扯了几下,发现暂时扯不下来这个拖油瓶,见没什么威胁,张大山也就只能暂时先拖着这只奇葩龟,左脚搭右脚的走到了惨白骷髅的面前。 仔细看了一眼,苍白骷髅的身上还穿着一件皮甲,皮甲的心口处明显有一处破损,张大山立刻就联想到了最先发现的残破皮革,但他没有立刻去寻找,而是先拖着这只乌龟将整个石林中心走了个遍,在确认没有其他危险潜藏后,他才从青石板旁边拿起之前丢掉的皮革,反身走回了骷髅的面前。 一缕阳光落在骷髅空空荡荡的眼眶里,它依旧低垂着头颅,好像世界只剩下麻木苍白。 忽然有微风拂过,风声似浪潮翻涌。 第一卷 憨厚的走商少年 第十一章 一百两荒石 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过。 延山脉入口处,一方小湖微波轻漾,初春还带着点点寒气的微风吹来,配上偶有的宿鸟鸣啼,不觉让人精神一振。 “哦?大山兄弟如此不辞而别倒是让我有些惭愧了,其实在下到了这里正是要独行,今日再走也是无妨的。” 小湖向东大约两三里处,一条称不上开阔的入山小路前,有五人成两方相对而立,仔细看去正是昨天和张大山同行的吴青峰几人,此时的他们赫然才刚到山脉入口处。 “公子说笑了,哪能怪乔公子您呀!大山这孩子性格是孤僻了些,可也是一等一的猎队好手。只是此次进山可能是急需药草一类的物品,久则生变,又不好打扰咱们行事,所以昨晚休息后就托我向您告辞,一大早就匆忙离开了。” 吴青峰虽然长相粗犷,但作为一个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猎人,不管说话还是为人都十分圆润老道,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是为啥非得在进山前走啊,几里路而已嘛!”一旁的吴然此时突然嘟囔了一句,他对这个年岁比他还小的少年猎人可好奇的紧,结果才相处了半天就不见人影了,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诶!怎么说话的!大山还专门歉意的知会过,肯定是有急事儿嘛!”听到吴然嘟囔着抱怨,凌歌快速接过话头,不愿多生事端。 被称为齐公子的瘦弱青年并未回话,只是面带微笑的轻轻点头,身后的凶狠身影见状上前一步,将手里一个绣有紫荆花纹的小锦囊交到了吴青峰的手中。 “昨日劳烦诸位了,接下来我和我朋友还得去办点私事,与吴兄就有缘再会了。这袋子里是给诸位准备的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吴青峰本欲推辞,但齐公子左手轻挡住他退回锦囊,又摆了摆右手劝说。 “不必推辞,这几天多亏凌兄给我讲解山脉里的注意事项,帮我之后的事情省掉不少麻烦,这点东西确实不多,诸位收下我方才心安。” 话说罢,齐公子向吴青峰等人轻轻抱拳,旋即向后移退出一步,凶悍身影紧随其后,竟是身轻如燕,恍惚间就不见了踪影,吴然此时还有些迷茫,吴青峰和凌歌两人眼中却是有一丝了然和感叹。 见齐公子两人已经离去,吴青峰和林哥对视一眼,打开了手中绣有紫荆花纹的小锦囊。 看到其中的物品,一时间,两人面色突变,眼神都有些闪烁。 “这……,这是哪家的大公子,只是带了个路就给了咱们一百两荒石!” 凌歌此时脸上不见兴奋,却是有些苦涩。一百两荒石当然是笔巨款,他们进山三天都未必挣得到这么多。 可只是带了个路就拿到这么多钱,恐怕这位“齐公子”要去干的事情并不简单。 “不必担心,咱们只是按规矩带个路罢了。现在人已经走远了,追过去也来不及了。” 吴青峰倒是迅速就平静了下来,他将小锦囊仔细收到自己胸口的内包里,随即转身招手示意吴然和凌歌跟随自己,三人向着小湖旁隐秘处的一棵古树下走去。 到了古树下,吴青峰先是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他眼神锐利的看向吴然和凌歌二人,沉声嘱咐: “虽然不知道齐公子和他的朋友要去干什么,但想来和我们几人已经没有关系,接下来入山包括出去之后,如果有人问到齐公子,你们就说我们这次是四个人来的,不可再向他人提起齐公子的消息,不然就可能福祸逆转了。” 见吴然此刻也认真点头,他又看向凌歌,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 “虽然这次进山的过程不能对他人提起,但咱们这次毕竟是和大山少爷一起过来的,等到出山那天我会专门和大山少爷说明这件事情,而且得到的荒石也应该分给人家一部分。” “嗯,是这个道理。”凌歌点头应道。 “爹,这件事现在只有咱们知道,万一张大山他知道后要走所有的荒石怎么办?还有……” 刚刚没有发表意见的吴然此时突然开口向吴青峰发问。 “哼!小兔崽子心眼儿不小啊!放心吧,大山少爷要是这么贪,你爹早没了!”凌歌闻言有些许不满的调侃吴然,顺带给了吴青峰一个眼神,示意他自己解决。 “唉,小然,你又忘了我在家跟你说过的身后莫讲他人是非了吗!” 吴青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年轻气盛,又从小喜欢猎人这一行,见到张大山比他还小而且是家族出身,却能独自进山捕猎后,多少有些攀比的心思。 “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 吴然见到吴青峰叹气,心里顿时有些紧张,他倒不怕老爹发火,就怕老爹叹气,因为这说明对他失望了。 “我正是知道,所以才愿意再说你,如今是我和你凌叔叔在当然不会有问题。但万一以后你和其他人一起组猎,可还能保证别人不外传?需知祸从口出!” “况且你可知道,当年你妹妹先天气血不足又受湿重得了湿疹,我和你凌叔分开进山找药,结果不小心被一只南鲨蜘蛛盯上,是方才十岁的大山少爷舍命救了我!” “人家闯荡山脉本就不容易,还愿意救我这个陌生人,最后更是只取走了南鲨蜘蛛一条腿就送了我治你妹妹湿疹的药材,你觉得百年的青素花比不上一百两荒石吗!” 吴青峰以前从没对吴然发过这么大的火,因为当年张大山坚持不让自己说出去,所以他未跟吴然讲过事情全貌。吴然便一知半解的认为是张大山顺路给予了些帮助罢了,不必太过感激。 “好了老吴,小然当年没随我们一起进山,大山少爷又不愿意说出去,所以他不知道也很正常,小然从小就心地善良,这只是出于谨慎考虑罢了。”凌歌从小就看着吴然长大,知他本性不坏,看到老吴真的发火此时就出来打了个圆场。 “老凌你不懂,大山少爷对我们家真的恩重如山!你可知为何这次我要带小然出来?因为少爷将进入后宏城学府的跟随名额给了小然!我在这里不说他,就是以怨报德呀!”吴青峰心中焦灼,一时之间也顾不了张大山嘱咐他不要外传的话,将真相告知了二人。 “什么!” “阿嚏!”远在衍婴山脉深处石林中心,一个正在奋力挖坑的憨厚少年挠了挠头,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后,又专心的将自己埋头进了挖土大业中。 第一卷 憨厚的走商少年 第十二章 【我有罪】 “呼哧!呼!” 天空中似乎永不坠落的太阳如同炭火般渐渐熄灭,逐渐沉寂的衍婴山脉乱石林中,一道健壮的身影不停忙碌着。 张大山站在足有一米的土坑中,此刻的他满头冒汗,浑身露出皮肤的地方都在飘着淡淡白气,但他依旧没有卸下身上的皮甲。 “锵!”又过了一会儿,忙碌声渐止,一个铲状物从土坑中被扔出,随即便落到了旁边的乱石上,碰撞处锵锵作响。 黑暗中,一道眼睛带着诡异绿光的身影跃出土坑,落在了一具苍白的骸骨旁。 随着一轮柔和的明月在天空中显出踪迹,骸骨前的人影逐渐清晰,正是吴青峰几人口中的张大山! 张大山轻轻拉扯过于紧绷的绿光护镜,这副护镜有提升夜间视力的功能,具体原理他也不明白。莹绿色的镜片材料是他从拾荒村的小孩子手里换取的,莫约有手掌大一块。 偶然发现材料能让人在夜间看清东西后,张大山就请师傅打磨了一对薄片,接着用买来的野牛皮革将其缝在了一起,而这副他称为护镜的东西也正是昨天其敢在衍婴山脉连夜赶路的原因。 苍白骸骨一如之前,一动不动。当然,他也不可能再动了,再动张大山的魂儿就被吓飞了。 再次看了眼骸骨背靠着那块乱石上的污渍,张大山挠挠头,叹了口气。 那不是污渍,那是骸骨主人的遗言。 祸从口出这个词果然不假。 正午时分张大山确认周围再无威胁后,就开始研究起了这具骸骨的身份,虽然能在深冬进入山脉的多半是猎人,但骸骨的身份还是存疑。 深冬的衍婴山脉并不是善与之地,正常人都不会来,更别说比他们更清楚这里危险的猎人了。 加上这具骸骨颅骨处有条细长的伤痕,看样子几乎贯穿了整个头部,什么样的野兽才有这样的精准打击?反正张大山没见过。 在观察了骸骨的手腕关节以及盆骨大小后,张大山暂时确认了这是一名男性,而从其破损皮夹中翻出的药方,也让他猜到了男人的身份。 皮夹里的东西并不多,一株已经干瘪了的草状药材,两颗高剂量补身子的药丸,剩下的就只有一截绣着橙色花朵的粗布头巾和一张写满了字的药方。 【令媛长期气喘咳嗽、日哺尤甚、舌红苔黄,此为典型的肺热咳喘之症。需泄露散冲服方可缓解,可用地骨灰、桑鹿皮与灸蔗草熬制,观令媛气色害此病已久,如今寒冬已至,需速速取药!】 【奈何本药铺所有灸蔗草年前都被张府千金的侍女取走用掉,此草方圆百里只有衍莹山脉中才有,但也许猎队手中还有一些,剩余两种药材已送至贵舍,灸甘草恕老夫爱莫能助。】 看完药方上的大概内容,张大山已然认出这是张家镇最有名的斋醮药铺老医师的字迹。 自己平常需要的药材偏多,除了进衍婴山脉寻找外就是到斋醮药铺去购买,和铺中的老医师也算熟识。 张大山低头向干瘪的药草看去,此刻对比一看,这正是药方上的灸蔗草,可惜早已枯萎,而这名可能是雇佣猎人的男人显然没能将药草送回。 清辉映月,虫鸣四起。 此时的张大山正在小心的移动骸骨,不知为何,从月光下看去张大山的脸色比之前僵硬了许多,方方的脸颊更显木然了。 轻轻将骸骨放进挖好的坑洞中,张大山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旋即开始将四周的土填回坑中。 不久坑洞便被填满,而上面的翻土痕迹在四周杂草掩盖下丝毫不显得突出。 张大山拿起刻好的一块椭圆形石头,竖在了土坑前方,借助月光的照耀,可以看清上面写着——沅儿之父。 放好石头后,张大山走回骸骨所靠的石块前,凝望着那行已经变成污渍的血迹。 乱石林的石头并不坚硬,锻炼过的人如果用力还是可以划下痕迹,想来当初这位父亲应该是用自己的手指甲,在濒死之际一点点留刻下这行残破字迹的。 “对……不……,求您……药……沅儿……李家……我女儿” 字迹不仅断断续续,而且十分难辨认,但张大山与常人有些不同的地方,加上时间应该没有过去太久,所以便大概认了出来。 让他凝望最久的是骸骨右手垂落的位置,那里还刻上了三个连贯的字,刻痕很深,应该是怕后来者看不到—— 【我有罪】 张大山心里清楚,之前他猜想骸骨是受雇佣的猎人是猜错了,死去的男人就是得病女孩儿的父亲。 他冒着深山大雪进入了危险的衍婴山脉是为了救自己的女儿,但很明显他失败了,不是没有拿到药草,也不是没能力逃出去,而是被别人杀死的。 在张大山移开男人的尸骨后,发现了在其靠着乱石的心脏位置,赫然插有一柄碧绿色的小剑,剑身入石三分。 沉默并不能改变任何东西,张大山最后用深邃的眼神望了一眼那三个字,像是要把它们刻在心里。之后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碧绿色的小剑并向外拔出。 “呲呲呲!”也不知碧绿小剑是怎么刺进石块当中的,明显不锋利的剑身在往外拔的过程中与石缝产生摩擦,发出了刺耳的杂音。 眼看速度太慢,张大山又加重了几分力气,猛向外一拔,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后,碧绿小剑被完整的带出了石块。 碧绿小剑整个呈晶石状,在月光下隐隐闪着荧光,长度大约有小孩手臂那么长,比自己平时用的土铲微窄些,这样的材质张大山以前从没见过。 粗糙的小剑为何能如此契合的插入石块中,但拔出时又如此艰难? 弄不明白的事张大山也不愿多想,收起小剑后,趁着月色,他来到了一旁的玄松石板前。 石板上那只乌龟早已没有了踪迹,在开始挖坑的时候乌龟就主动松开了他,开始张大山还观察着乌龟的动向,发现乌龟只是晒太阳后就没再管了。现在想来,可能早已经到其他的地方去睡觉了吧? 玄松石板重约两百多斤,普通人就是知道下面有入口也无法进入,所以张大山并不着急。现在处理完了骸骨的事,他准备趁着夜色进入通道,至于晚上进入没有火把怎么看清路线?扶了扶护镜,反正张大山觉得——那里面挺亮的。 猱身而下,张大山顺势扎起一个马步,左掌撑住石板边缘,右手揽出一个圆弧,从后向前奋力一掀。 一缕寒风拂面而来,前方幽暗深邃,不知通向何处。 第一卷 憨厚的走商少年 第十三章 离了个大谱 “太离谱了,离了个大谱,长的长你了不起啊!这鬼太阳已经整整晒了我三个月了!小墟子!快把我的解暑法宝拿来!” 某处能量充沛的大地上,一座座高大宫殿鳞次节比,宏伟的宫殿群在重峦叠嶂间隐隐有如龙在渊的气势。 可惜,此刻一阵鬼哭狼嚎破坏了这里宏伟磅礴的气势,循声而去,有一座如龙点睛的精致宫殿。 宫殿的每片瓦砾都闪烁着宝石般撼人心魄的光泽,周围的殿柱上也飘浮萦绕着浑厚的能量。 声音来自于这里,但却不在宫殿当中,而是在其旁边的一座矮小的奇怪茅屋内。 破旧茅屋看起来是不久前搭建的,虽然用的是最普通的红木,外观设计也毫无章法可言,但如果细细观察就能发觉,茅屋的结构仿佛浑然天成,甚至能量的牵引程度在悄然间都快赶上旁边的龙睛宫殿了。 “小爷消气,小爷不气——我嘞个去,小爷快气死了!到底我是客人还是他们是大爷?” 茅屋中此时一共有两人,一人端坐在碧竹摇椅之上,椅腿上还有斑驳奇异的叶纹,一看就颇为不凡,而椅上端坐的少年虽然在不停的嘟囔着,如果向其眸子望去,会让人一眼间便如沐春光,少年眼中似有星辰璀璨,令人忘忧。 在他一旁,一个面色冷峻、双手环胸而抱的背剑青年如挺松耸立,青年眼神坚毅,冷眼看着一旁的少年泼洒打滚。 但少年丝毫没有停下的觉悟,絮絮叨叨半个时辰后,一旁的背剑青年好似实在忍不住了,皱了皱眉,抬手间一颗月白色珠子凭空出现,向着少年的脸直冲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哇哦哦嗷!救命啊!造反啦,巫仆打主人啦!” 少年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迅速缩成一团,突然耳旁的风声顿停,他小心翼翼将手指咧开一条缝,从手缝中往外看去,月白珠子正悬停于他的面前,散发着阵阵寒气。 “嘿嘿!咳咳!我就说嘛,还是小墟子最懂事儿,刚刚讲到哪了?对了!这次我一定要给他们钻几个老鼠洞出来!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这样挑衅!” “……” 少年又开始了絮絮叨叨,而捉弄完他心情刚好一些的背剑青年脸上黑线一横,选择了充耳不闻,全当他旧病复发。 “唉,小墟子你说,世上真的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嘛,咋就没被我遇见呢?枉小爷我天纵之资,却还是要辛辛苦苦挣钱。哎!大概只有你与我同病相怜了吧?” 背剑青年终究是没有屏蔽听力的法门,此时听到少年贱兮兮的话,脸上青筋鼓动,嘴角抽搐个不停。 少年四十五度斜望天空,打算将无敌之道进行到底,深吸一口气后,轻飘飘的叹息了句 。 “可怜,可叹,世上再无我这般憨厚之人,赤子之心!” 说罢,他满足的拍了拍背剑青年的肩膀,笑嘻嘻的补充道: “所以呀!小墟子,你要学会珍惜。你看,这温度还是有些酷热,是不是应该加把劲呀!” 幽深的洞穴中散发着刺骨阴寒,仿佛初春把遗留的冬天都困守在了这里。 不知从石壁何处透出丝丝微光,将前方数米的通道尽数照亮。 “啪嗒,啪嗒啪嗒。” 石洞中还有许多钟乳石倒悬,此刻一滴滴积水滴落而下,在漫长的通道中掀起一阵阵回响。 一道如蜈蚣延伸的蜿蜒裂缝前,张大山停下了脚步。 从进入山洞一直走到这里,张大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他就是说不出来,此刻停在裂缝前,借着头顶光源散发的光亮,张大山将周围仔细环视了一遍。 “啪嗒,啪嗒。” 依旧只有水滴落下的声音,与以往几次没有任何不同,张大山见确实没有异状,也就转为了暗暗留心。 之后又走过了两个光源点,张大山感觉有些疲惫,或许是这次困扰他许久的问题有机会得到解决,又或许他一路走来耗费太多精力了吧,到了地方就好好睡一觉就行。 走过一片布满地刺的凹陷,眼前隧道中赫然出现了一截三十米左右的小石阶。 过了小石阶就是第四个光源点了,张大山吸了口气,抓住两旁凹陷的山石,不一会儿就攀到了石阶尽头。 “咔嚓!” 突然,一块山石由于长期的风化和水滴的穿透,脆弱不堪的躯体再也承受不住张大山的拉扯,竟然一下子碎裂开来,他的左手顿时没了支撑,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 危机间,张大山右脚划出一个圆弧,用力嵌入石缝深处,落空的左脚施展步法招式中的上天梯,硬生生将自己蹬回了面壁挽石的状态。 “呼哧,呼哧。” 张大山喘气不停,但不敢停留,不知为何他感到体力消耗非常大,如果不趁现在爬上石阶,可能就会坠落到下方的凸出地刺上,那就一命呜呼了。 凹凸不平的石阶尽头,一只健壮的手臂突然伸出,瞬间就牢牢卡在了阶口的位置。 随后一个身影借力翻跃而上,双脚一蹲,稳稳的落在了石阶上。 “啪!”张大山气力耗尽,平躺在了地面上。一动不动的他面不改色,胸口也渐渐平息,正望着眼前的光源怔怔发呆。 之前路过三个光源时,张大山都是刻意低头通过,此时直面光源方能看出,发光物竟是一张方形银色物品,像一张特制便签似的,孤零零的贴在顶端,周围再无其它。 如果吴青峰他们在这儿,肯定已经瞪大了眼睛,听说过发光的矿石,但没听说过发光的卡片啊!谁这么无聊?难不成是将发光矿石一点点磨成了卡片? 这类似方形便条的光源竟然是一张散发着银光的卡片!银色卡片约有手掌大小,边角浑圆一体且上面有难以辨认的复杂花纹,看一眼就能让人头晕目眩。 在卡片光芒的照耀下,张大山的胸口似乎渐渐有了起伏。 与此同时,一道庞大的黑影正悄然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