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仙界的卧底生活》 第一章:开天门 北雍,盛京城。 “吁……” 秦棠勒马悬停,不知为何身下的乘黄有些躁动。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他的语气有些唏嘘,无奈的摇了摇头。 “秦棠,你要记住,当你看见盛京的时候,你便不再是你自己了。“ 他回想起临行前孔先生的再三嘱咐。 其实秦棠很想忘记这句话,因为他不想成为别人的替身。 即便那个人是“身份尊贵“的越王世子。 从他幼年被带回屠妖岭起,就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包括他的名字! 他叫秦棠,只不过是因为那位越王世子也叫“秦棠“而已。 他本来叫什么名字,自己也不知道,或许他没有名字。 屠妖岭之所以选中他,大概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那张跟越王世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好看的脸。 秦棠牵着乘黄走在官道上,不紧不慢。 盛京城外被礼部布下了禁制,不管你是朝中上官,还是仙宗之主,都得老老实实的从那座“天门”里走进去。 “开天门了!” 不知是谁嚷了一声,附近的人群突然变得嘈杂。 众人的举动出奇的一致,纷纷抬首望向空中。 天门在虚空中洞开,有仙鹤云气相伴。 袅袅仙音从中传出,看似近在眼前,却又飘渺不着痕迹。 宛若仙庭降世,真的有一座南天门伫立在空中,展露出仙界一角。 天门中有白玉阶梯向远方延展,不知是在接引何人。 只有在雍国的重大节日和重要之人来访时,真正的天门才会开启。 须臾间,天门毫无征兆的出现又瞬息消失。 底下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他们迫切的想知道是哪位大佬来到盛京了,却又毫无所得。 “镜湖书院!“ 秦棠暗自呢喃。 他隐约听到从白玉阶梯之上传出鸾鸟的啼鸣。 在雍国登记在册的仙门里,只有镜湖书院会豢养鸾鸟。 乘黄的反应也证实了他的猜想,同为异兽,彼此间能相互感知。 秦棠的神色有些凝重,镜湖书院的到来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毕竟他是来当卧底的。 如今的雍国皇帝修为高绝,励精图治,大有一统北境仙门之势。 凡不服管教者,都被御仙司灭门了。 只有像屠妖岭这种有半仙坐镇的宗门,才能避祸一方。 秦棠便是一颗安插在雍国内部的暗棋。 不知不觉间,秦棠已经走到“天门”的位置。 地上的天门虽也修筑得气派,可哪儿比得上方才凌驾虚空的南天门。 天门由盛京府下辖的修者负责驻守。 每一位入城的人都会在“尘微镜”上显露出他们的仙籍证明。 但这只是例行检查,很难防备有心之人,比如秦棠自己。 都走到这一步了,秦棠没什么好犹豫的。 他决绝的迈出了横跨天门的一步。 这一步,祸福难料,但对秦棠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一入盛京门,世间再无昨日人! 屠妖岭的师姐们都说秦棠是个浪漫的诗人,只有他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喜剧人。 “秦棠,你要记住……” 孔先生的声音又适时在脑海中响起。 但跨过天门之后,秦棠却将这些话都抛在了脑后。 他很想尝试着去做真实的自己,就连他也好奇,自己原本该是个什么样子。 “这位爷第一次来盛京吧,我们春来修仙客栈……” 秦棠的思绪被城中拉客的修者打断。 他侧目望了一眼,知道这些人是专门坑骗那些第一次来盛京的修者。 秦棠确实是第一次来盛京,可他却对盛京城的风土人情,楼阁布局十分熟悉。 很多年前,他就被孔先生逼着记住了盛京城的地图。 他甚至能默写出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的名字,以及他们的黑料。 可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人捂住了嘴巴。 “鄙人春来客栈方圆,无意冒犯世子殿下,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方圆朝着秦棠满脸赔笑,还拿出了一袋灵石作为赔礼。 雍国修仙界不是什么打打杀杀,都是人情世故。 秦棠心念一转,知道对方应该是通过乘黄认出了自己。 这匹乘黄是皇帝亲赐,全盛京找不出第二匹,乘者增寿二千岁。 二千岁是夸大,延年益寿却是不假。 但秦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一抹弧度。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那位拉客的修者。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小爷记住你了,给爷等着! 秦棠是在故意戏弄那人。 他不想以后卧底身份被发现,连仗着世子身份作威作福的机会都没有了。 先爽了再说! 若是真正的越王世子断不会这样做的。 直到秦棠离开后,方圆才松了一口气。 …… “世子殿下!” 没等秦棠走两步,就遇到了专门等他的人。 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引起了秦棠的警惕。 他露出了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笑容。 “徐管家。” 盛京城越王府管家徐宴,一个对秦棠十分熟悉的人。 秦棠噙着微笑,内心却惊讶徐宴为何出现在此处。 他甚至暗叫一声“糟糕”,可能先前的“轻浮”之举已经被此人看在眼中。 但他没有自乱阵脚,而是“理所应当“的将控制乘黄的缰绳交到小厮徐风雨手里。 他则是跟徐宴并肩走在前面,说着闲话。 好一幅主仆融洽的画面! “月前殿下传讯要回盛京,夫人前两日也到了,说是许久未见殿下。“ 徐宴诉说着王府的近况和一些盛京城的趣事。 而秦棠的内心则是再次咯噔了一下。 屠妖岭的情报没有告诉他徐宴会在天门附近等他,更没有告诉他越王府的主母会来盛京。 不知道那些人是真的不清楚,还是故意没告诉他。 这“惊喜“还真是接二连三。 秦棠并不清楚越王世子传讯的事情,故而模棱两可的说道。 “我也是最近才决定回来的,月前的传讯估计是师父有意为之,他一直想我回来看看。“ 秦棠并不担忧万一有人去找他便宜师父求证怎么办。 因为真正的越王世子和他的师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关于这一点,秦棠从不怀疑屠妖岭。 第二章:收买人心 在屠妖岭的时候,秦棠每天会收到一封信,信中记录着越王世子每天所做之事。 他要做的就是模仿,练习,再模仿,再练习…… 如此反复,枯燥且无味。 半个月前,秦棠收到了越王世子的死讯。 然后,他离开了屠妖岭。 走的时候孔先生告诉他,要先在越王府站稳脚跟,但具体怎么做却语焉不详。 这搞学问的人就喜欢说话说半截。 秦棠漫步在盛京街头,肆意感受着这里的喧嚣,这是他以往在屠妖岭从未感受过的。 秦棠自顾自的走着,他行进的方向却并非是越王府。 这一点,徐宴也很清楚。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秦棠的身份是世子,即便秦棠去杀人放火,他要做的也只是善后。 他不会干涉秦棠的任何决定,只会将秦棠的所作所为如实禀告给越王秦先河。 “风雨,今年盛京谁家的酒最有味道?” 为了打消背后之人,也就是他“亲爹”的疑虑,秦棠决定从徐宴的儿子徐风雨下手。 “啊,世子您说什么?” 徐风雨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秦棠是不饮酒的。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说道:“当是安息白氏的黄泉酒!“ “去打酒来!” 秦棠这是故意支开徐风雨,绝不会承认自己是真的很想尝尝黄泉酒。 “世子叫你去,还不快去!” 徐宴对着发呆的徐风雨佯装怒道。 秦棠盯着徐宴看了好几眼,或许是受不住他的目光,徐宴低着头说了句,“属下教子无方。“ 秦棠摇摇头,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说道:“风雨修的是王府的《千乘罡诀》对吧?” 没等徐宴回答,他又接着道:“这玩意儿修到七品就到头了,让他别练这个没前途。” “我回头跟老爹说一声,让他修王府的《封妖图录》。” 谁知徐宴闻之色变,惊呼道:“世子殿下这如何使得!” 《封妖图录》可是越王府家传的绝学之一。 “这如何使不得?” 秦棠无所谓的道,反正不是他家的。 他拍了拍徐宴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我知徐总管对王府忠心耿耿。” “我这些年在盛京城也多亏了徐总管才安然无恙。” 作为秦先河亲自挑选的人,徐宴可是九品的大修,在这卧虎藏龙的盛京城也不是无名之辈。 徐宴将身子俯得更低,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秦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同样的恩惠给予徐风雨比给徐宴的效果更好。 这一招啊,叫“收买人心”! …… 秦棠并没有着急回到越王府,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过他“亲娘”那一关。 都说“知子莫若母”,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棠走进了一条名为“登仙”的街道。 登仙街是盛京南城修仙资源最为丰饶的地方,但秦棠却“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条街紧邻着风花雪月街,那里是盛京城官宦子弟聚集的地方。 此处人多眼杂,秦棠左脚刚踏进登仙街,隔壁的风花雪月街就有人收到了消息。 秦棠在这条街挑挑拣拣,有中意的法器和丹药就让徐宴付钱。 这当世子没别的,就是有钱! 没有让秦棠多等,他感知到一伙人正怒气冲冲的朝他走来,散发出毫不掩饰的敌意。 越王世子在盛京城多年,有几个敌人不足为奇。 “你们要什么?” 没等这伙人近身,徐风雨“当仁不让”的挡在秦棠身前。 以青玄侯之子齐英然为首的七人认识徐宴,所以没有太放肆。 但齐英然还是阴阳怪气的嘲讽道:“秦棠,这么多年你还是只会躲在别人身后。“ 其余人也应声附和,“听说你去了厚土宗修行,敢不敢比试比试。“ 这群人摆明了来找茬的,而这却正中秦棠下怀。 “有种的跟我比划比划。“ 徐风雨不客气的说道。 他掌心有灵气在不断汇聚,意欲出手。 齐英然几人的修为都在三四品,欺软怕硬惯了,面对五品的徐风雨可真没胆子出手。 “秦棠,到底比不比。” 几人有些色厉内荏的道。 他们之所以敢找秦棠麻烦,似乎是觉得击败秦棠并不是一件难事。 因为这些人清楚,秦棠不过是个才踏入修行的“质子”罢了。 越王世子这个身份其实很敏感,雍国十大宗师,越王府独占其三。 为避免皇帝猜忌,秦先河举家南迁,镇守雍国南方,抵御南越妖族。 更是把自己的儿子送往盛京成为质子,为的就是保全越王府一脉。 因为皇帝绝不允许雍国有第二个人皇出现。 “比!” 秦棠干脆的吐出一个字。 他正需要这些人来陪他来上演“一出好戏”。 “世子殿下!” 徐风雨显得着急,或许他的内心也认为秦棠不是对手。 秦棠递给徐风雨一个眼神,示意自己有分寸,让他退下。 虽然秦棠也不过三品上修为,但这并不妨碍他看不上齐英然七人。 秦棠是三年前开始修行的,因为越王世子也是那个时候进入厚土宗。 三年前秦先河大破南越妖族,加上秦棠已经错过了最佳修行年龄,皇帝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让他去厚土宗修行。 …… 斜风细雨楼,战仙台。 盛京城许多商铺都有这种专供修仙者比斗的场所。 没有人敢在盛京街头“斗殴”,因为没有人想去盛京府大牢“作客”。 秦棠独立于战仙台之上,突然有些想笑,只不过是苦笑。 他只一人,而对面足足有七人。 他也没想到对方如此不讲武德。 他是想有人来找他的麻烦,最好再受些伤,但他不是来给别人当沙包的。 故而秦棠先发制人,“你们谁先来?” “我来!” 冯国公之子马天天应声而道。 秦棠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是齐英然最先站出来。 他看着对方“面目狰狞”的样子,不明白马天天的仇视从何而来。 莫非越王世子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马天天的事情?秦棠记不清了。 或许有,但这不重要! 马天天狂暴的灵力表明了他的态度,而秦棠要做的就是应战! 第三章:立地和乾天 “三品道术:折影!” 没有战前放狠话环节,两人直接开打。 马天天的身影瞬息消失在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借着阴影不断向秦棠靠近。 据秦棠所知,冯国公一脉走的是以力破巧的路数,偏偏这马天天却擅长灵巧道术。 秦棠心想应该是这小子经常去青楼,亏空了身体的缘故。 下三品“克己”! 不仅要将自己的身体修行到极致,同时也要约束自己的欲念、行为甚至是品格。 同为三品上修为,“折影”在秦棠看来破绽很大。 马天天那狂暴的灵力已经将他的位置暴露。 “三品道术:立地之门!” 秦棠的左后方位置猛地出现一扇由土石凝结却坚愈金铁的门户。 这道石门一出现,一股莫名的气机油然而生,附近的空间都陷入了迟缓。 马天天刚一近身便宛如跌进泥潭,几经挣扎却难以动弹。 秦棠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果断出手。 又是“立地之门”!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秦棠会的道术确实是少得可怜。 在屠妖岭修行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修习其他的道术。 可孔先生告诉他,越王世子会什么道术,他就只能会什么。 要怪就只能怪厚土宗! 厚土宗修行重法不重术,其筑基之法无人能出其右,是下三品修士最想去的宗门之一。 只不过这一次秦棠将“立地之门“控制在掌心的方寸山之间。 偌大的石门被他“玩弄于股掌”,这就涉及到了道术的变化。 其间流转的迟缓之力,比刚才有过之无不及。 马天天心下大急,知道自己被克制得死死的,再不反抗必败无疑。 “青锋鸟!” 情急之下他释放出三只擅长破除禁制的灵兽青锋鸟。 谁知却引来观战的齐英然高声制止:“不要!” “吼~” 齐英然话音刚落,战仙台上就传出乘黄的咆哮声。 那三只青锋鸟刚出灵兽袋,就落入了乘黄的口中。 乘黄心满意足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好一道下酒菜! “白痴!” 齐英然有些愤愤不平,说话间一直盯着乘黄,流露出几分嫉妒的意味。 谁都知道秦棠有一头异兽乘黄,同阶甚至是高出他一阶修为的人轻易不敢放出自己的灵兽。 马天天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结局没有任何意外,马天天四脚朝天被“立地之门”压制在战仙台上。 他羞愤得几欲晕过去,那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如果不是徐宴在台下看着,秦棠说不得会嘲讽他几句。 秦棠一脚将马天天踢回齐英然几人身边,然后淡淡说了句,“下一位!” 对面几人见此眼神中都流露出惊异,没想到秦棠修行时日尚端便如此难缠。 他们就没想过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目光聚集到齐英然的身上。 齐英然四品修为,算是他们中间“出类拔萃”的。 中三品“盗天”! 这个阶段的修者开始“窃取”天地万物加持己身。 在其余人炙热的目光下,齐英然便是略有迟疑也只得站了出来。 “秦棠,你……” 他或许是想发表一番战前宣言,可却被秦棠硬生生打断了。 “要打就打,哪儿这么多废话。” 解决了这群人,越王府里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齐英然眼神阴鸷的盯着秦棠,使出了一招“蛟龙出海”! 他四品修为占据优势,打算从正面击溃秦棠。 青玄侯家传《蛟龙经》,齐英然御使一杆蛟龙枪向秦棠袭杀而来。 这杆枪淬了蛟龙血,更沾染了一丝蛟龙精魄,还伴随着道术“风雨交加”。 其气势明显比刚才的比斗浩大不少。 而秦棠依旧是…… 立地之门! 五重“立地之门”在秦棠身前拔地而起。 五道厚重的石门阻隔了风雨,但却阻拦不了蛟龙枪。 “嘭!嘭!嘭!” 坚愈金石的石门被蛟龙枪洞穿,二者碰撞的声音有些刺耳。 四散飞溅的石屑在战仙台的防御大阵上激起层层波澜。 在蛟龙枪几近秦棠身前的时候,才堪堪停住。 耗费五重“立地之门”的力量才化解了蛟龙枪一击。 再这样下去,秦棠的灵力必定经不起消耗,但他依旧面不改色。 只是他的目光在蛟龙枪上多停留了几分。 齐英然更是“得势不饶人”,又一轮攻势展开。 只不过这一次秦棠的手里出现了一柄剑器。 那是一柄厚土宗最普通的剑器。 秦棠右手握着剑,神情很专注。 他看似随意的舞动了两下,动作缓慢而有力,可剑尖却在空中勾勒出一道精妙的轨迹。 霎时间,整个战仙台上的气机都被颠倒。 风静止了,雨也停了,周围看戏的人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秦棠的眼中只剩下了那杆蛟龙枪。 “叮——” 一道振聋发聩的声音响彻众人心间,在场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徐宴。 下一秒,一切似乎又恢复如常。 只是秦棠的那柄剑出现在了蛟龙枪的枪尖之上,二者平分秋色。 齐英然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那单薄的剑器能抵御住他的蛟龙枪。 这不科学! 可修仙不讲科学。 秦棠这一剑名为“乾天”! “乾天”最擅紊乱气机,于不可能之中寻找可能。 便是没有破绽,也能凭空制造出破绽,然后将其击溃。 立地之门封路,乾天一剑杀人! 道术不在多,够用就行! “世子打得好,给他点颜色瞧瞧。” 见秦棠如此玄妙的一剑,边上的徐风雨比他本人还要激动。 可秦棠依旧持剑而立,严阵以待,因为他知道《蛟龙经》绝不止于此。 如秦棠所想,齐英然再次出招。 蛟龙出海! 只不过这一次是三龙齐鸣! 齐英然同时操控三杆蛟龙枪,在道术“风雨交加”的加持下,三杆枪活灵活现还真有几分蛟龙的意思。 其实齐英然算是学艺不精了。 按理说他四品的修为应该能操控四杆蛟龙枪才是。 “挡不了!” 这是秦棠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此刻整个战仙台的灵气都在向齐英然靠拢,秦棠一时孤立无援。 第四章:心脏病 秦棠就像汹涌浪潮里的礁石,被“蛟龙”团团围住。 他手中剑器难以抵挡“三龙齐鸣”,无奈之下飞身闪避,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蛟龙枪擦身而过,枪上猛烈的灵气顿时将秦棠掀飞。 秦棠的身形几经辗转,才堪堪在战仙台边缘停了下来。 “噗!” 秦棠一时难以压制体内翻腾的气血,鲜红的血渍从嘴角滑落。 他受伤了! “世子殿下!” 徐风雨焦急难耐,恨不得替秦棠上场比试,却被身边的徐宴制止了。 秦棠没有受伤后的痛苦和苦涩,他也没有理会徐风雨。 他心里想着徐风雨是不是就会说“世子殿下”这几个字。 秦棠从容不迫的擦掉身上的鲜血,对着不远处的齐英然说了句,“这才像点样子,再来!” 瞧他那模样,哪儿有半分落于下风的样子。 如果秦棠轻易的击败了对方,那他就真的白来一趟。 身为这场戏的“导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接下来该怎么“演”。 “如你所愿!” 齐英然没想到秦棠受伤了还这么嚣张。 三杆蛟龙枪在他的操纵下相得益彰,隐隐激发了其中的蛟龙精魄。 一旁的乘黄受到刺激有些跃跃欲试,不过秦棠没有让它轻举妄动。 他只是将手中的剑器握得更紧了。 “咚——” 秦棠的身体里传出一道厚重、悠远、涤荡灵魂的声音。 那是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恍惚间,他仿佛已不再是他,但他又还是他。 他从不知名处引来一股莫测的力量,让他的生命层次得到了升华。 明明这道声音如此宏大,周围的人竟像是未曾听闻。 就连徐宴也只是隐隐觉得秦棠使用了某种秘术。 一剑! 秦棠这一剑并非是“乾天”,而是初学剑术时最简单的直刺。 平平无奇的一剑看上去有些笨拙,但还是精准的刺中了“蛟龙”的“心脏”,不费“吹灰之力”剿灭了蛟龙枪上的精魄。 就像是这一剑的终点就在那个位置,无论怎样躲避都无用。 那三杆枪顿时失了生气跌落在地。 与“乾天”的“奇迹”不同,这一剑更像是“不朽”。 上一秒还在秦棠手中之剑,下一刻就抵在了齐英然的脖颈处。 “你……” 齐英然先是情绪激动的怒视秦棠,随后又变得颓丧。 “为什么?” 秦棠向来没有跟人解释的习惯,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敌人。 他只是默默的收回了剑,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又站在了最初的位置上,一如比斗开始那般。 “一起上吧!” 秦棠再次拔剑,竟想以一人之力抗衡对方七人。 …… (心脏病的故事) 在秦棠最开始修行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这个人好像有问题。 他的心脏总是会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动。 他将这件事告诉孔先生,孔先生的诊断结果是“毫无问题“,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精神方面出了什么毛病。 后来随着修为加深,秦棠渐渐能控制这种跳动。 而且心脏每一次的猛烈跳动都能让他获取短暂的力量提升,他也就没有深究。 或许是他天赋异禀也说不定,当然这并非没有代价。 秦棠不清楚自己的心脏能够承受这样的猛烈跳动几次,他不敢尝试,他怕自己付不了那样的代价。 …… “欺人太甚!” 面对秦棠的挑衅,齐英然七人像是尊严受到了侮辱,还有破口大骂的。 “是你自己找死,我们就成全你。” 这几人本就是纨绔,也不讲什么面子不面子,武德不武德,说上就上。 七人施展纷繁道术,看上去倒是眼花缭乱,实则没有什么章法和配合。 七人一拥而上,秦棠还发现有一两个人是出工不出力的。 等着别人先上,自己好捡便宜。 “咚、咚!” 秦棠的心脏接连猛烈跳动两次,他将全身灵气灌注到手中剑器,气势一路攀升。 三品上,四品,四品上! 他手中生花,一气七剑! “破!破!破……” 几乎是同时,七道如真似幻的剑光破除了对面的道术。 以秦棠为中心,齐英然七人四散跌落在他周围,像是一朵破败的花,只有中央的花蕊还坚挺的立着。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差不多尘埃落定了。 本来要离开战仙台的秦棠不知为何又半道折返。 他俯身在齐英然耳边低语了几句,竟气得对方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秦棠,我要杀了你!” 徐风雨满心疑惑,“世子殿下,您跟他说了什么?为何他……” 他回头望了一眼齐英然,竟觉得他有些“可怜”。 “也没什么。” 秦棠满不在乎的道。 “就是祝他新婚快乐而已!” 其实秦棠是这样说的:听说你要成亲了,那钱司徒家的女儿还真是倒霉,嫁给了你这么一个废物。 你说她到时候不会悔婚吧,不会吧,不会吧! 徐宴看着秦棠掩藏不住的笑意,心中诧异,心想世子什么时候会挖苦人了。 这一招啊,叫“虾仁猪心”! 离开的时候,斜风细雨楼的管事余昊挽留了他们。 “世子殿下留步,殿下能在斜风细雨楼中比试是我们的荣幸。” 余昊说着,拿出了一块牌子,看样子应该是什么至尊钻石vip卡。 “多谢管事。” 秦棠示意徐风雨接下。 “殿下……” 余昊看了徐宴一眼,有些犹豫的说道。 “刚才那场战斗不知可否……” “当然。” 秦棠点点头,习惯性的露出一个笑容,与嘲讽齐英然时的样子截然相反。 斜风细雨楼是做情报生意的,他们想将这场比斗的过程贩卖给他人,秦棠没什么好拒绝的。 他正好需要一个渠道向盛京城的人“宣告”他越王世子秦棠回来了,而且是以一个修行者的身份。 这算是秦棠的布局,不过一时半会儿见不到效果。 他想以外部的声音来影响越王府内部。 斜风细雨楼的风言风语往外面一传,到时候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 毕竟真正的越王世子已经死了,越王府需要一个“秦棠”来支应门庭,即便他是个假的。 但前提是秦棠能活到那个时候。 第五章:苦肉计 “多谢世子殿下!” 得到秦棠首肯后,余昊这声道谢算是真心实意,有钱赚自然高兴。 他低语吩咐了几句,立马有人捧着一个玉盒过来。 “这是楼中的一点心意,还望世子殿下不要推辞。” 余昊打开了玉盒,一股沁人心脾的墨香弥漫心间,秦棠对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玉盒之中躺着一块黑不溜秋,貌不惊人,有半个拳头大小的物件儿——养天墨! “养天墨”是修炼厚土宗筑基之法时所需的珍贵之物,看来对方也是有备而来。 “余管事有心了!” 徐风雨主动替秦棠接下,哪儿有世子爷亲自拎东西的道理。 秦棠也乐得跟斜风细雨楼交好。 此前的一些事让秦棠意识到屠妖岭的情报也未必靠得住,他需要有自己的情报来源。 离开的时候,余昊依旧“热情似火”。 “世子殿下要常来呀!” 又不是青楼,常来干嘛! …… “好酒!” 回王府的路上,秦棠趁机过了一把酒瘾。 “黄泉”一入喉,便再无忧愁。连他刚入盛京城的忐忑都消减了几分。 “安息白氏名不虚传!” 秦棠说的是酒,也是白家人。 “徐总管不尝一尝?” 秦棠递了一瓶酒给徐宴,对方接过却并没有饮酒的意思。 边上的徐风雨倒是蠢蠢欲动的,可惜这酒就两瓶。 “有话不妨直言。” 秦棠看出对方心中的疑惑。 徐宴想了一下,终究还是摇摇头,“世子心里有数便好。” “总管也知道厚土宗的筑基之法为天下一绝。” 秦棠开口了,他想做真实的自己,但他也要让自己的转变看起来合理。 所谓筑基,就是筑道基!这会为以后“立道”打下无比坚实的基础。 上三品“立道”!立成仙之道! 修行者要证明自己通往仙途的道路是正确的,无论是所作所为,还是所思所想。 即便老天爷不对,老子也是对的! “修行之初,师父告诉我要寻找自己的道。” 秦棠露出一副回忆往昔的惆怅神情,可他哪儿有什么师父,都是装的。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比较好。” “想喝酒就去喝酒,想修行就去睡觉,无聊的时候就去找姑娘,不是,找朋友。” 秦棠想尽力彰显出自己的“真情流露”。 他告诉自己:演戏,我是专业的! “后来,师父说我这叫……” “顺心意!” 徐宴意味不明的接过秦棠的话语说道。 他九品修为本就经历过“立道”,知道“顺心意”三个字是说着容易做着难。 像他自己当初的“立道”是“修己身”,这个相对来说要简单一些。 但即便如此,还是磨去他半生时光,让他已近老年才入九品之境。 “立道”一事本就玄妙,秦棠见徐宴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的说辞多半打动了他。 其实徐宴相不相信并不重要。 秦棠是想借他的口将这些信息传递给他的“亲爹”和“亲娘”,这样会比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可信度高上不少。 …… 一路从南走到北,越王府坐落在盛京北。 越王府邸在盛京一众权贵中算不得大,但皇帝当初赏赐给“秦棠”很大一块地皮,这导致周围都没有什么邻居。 秦棠来过越王府很多次,不过那是在孔先生布置的阵法里。 一踏进越王府的大门,秦棠就感知到东南角有一道难以忽视的光芒。 那是属于大宗师的界墟之光,也就是秦棠的“亲娘”——叶芳华,芳华绝代的芳华。 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大宗师之威也让人难以承受。 秦棠猜测叶芳华没有收敛界墟之光,就是为了避免猜忌,这是在告诉皇帝她会一直待在府里。 “世子殿下回来了!” 说话的是门房老高,高志远。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糙汉子,八品修为。 “世子殿下一路辛苦了。” 皮肤水灵儿的丫鬟墨梅,七品修为。 秦棠将王府中人的情报详尽于心,应对自如。 他一举一动不失身份,又让人感到舒适,这是长期练习后的结果。 秦先河为确保自己的儿子在盛京安然无恙,可是煞费一番苦心。 以前的王府只有两个人不会修行,其中一个就是秦棠。 秦棠眼角瞥到有人去通知叶芳华了,知道时机已到。 “噗!” 他吐出一口殷红中带着黑色斑点的鲜血。 这次可不是装的,是真的! 这是“心脏病”的后遗症! 之前秦棠心脏猛烈跳动三次,意味着他要虚弱三天,三天之内无法调动灵力。 一路上秦棠都在压制着后遗症,直到进入王府才让其爆发。 这便是秦棠所想的“苦肉计”! 叶芳华是他的母亲,“知子莫若母”这句话不假,但还有一句话叫做“关心则乱”。 看到自己的儿子身受重伤,一位母亲很难保持平常心,就算她是大宗师也一样。 至少在秦棠养伤的这段时间内,他是安全的。 “棠儿!” 人还未至,秦棠就听到了叶芳华略带焦急的呼唤。 他索性两眼一闭,让自己晕了过去。 面对叶芳华的最好办法就是……不面对! “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你怎么了!” “来人,快通知朱神医!” 隐约间,秦棠听到平日里安静无比的王府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 越王府,知事阁。 “怎么回事儿?” 叶芳华又恢复了大宗师的气度,看似平淡的询问却让徐宴冷汗直流。 “是属下之过。” 徐宴只是低着头认错,不敢抬头看叶芳华一眼。 他以为秦棠此前施展的只是寻常秘术,没想到副作用这么大。 看见秦棠昏迷的时候,他都有些心惊胆战。 王爷和王妃就这一个儿子,要是…… 他不敢想! 徐宴将遇到秦棠之后的事情娓娓道来,一切对错还需叶芳华来评判。 “喝酒!” “打架!” “道心!” 叶芳华细细品味着徐宴的话语,望着窗外,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自去领家法。” 知事阁的门无风自动,叶芳华示意徐宴可以退下了。 “还有事儿?” 见徐宴没有动作,叶芳华回过头来,问道。 第六章:药师 徐宴不做言语,只是默默的递上一个酒瓶子,然后告退。 不是秦棠给他的那只,而是被秦棠喝光了的“空酒瓶”。 叶芳华接过酒瓶,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夹带恶臭“扑鼻而来”。 原来在回府的路上,秦棠的后遗症就已经初见端倪了。 只是他那时强忍着,将鲜血吐到了酒瓶子里。 “他好像真的变了!” 叶芳华紧握着酒瓶,听不出她的语气是在惋惜,还是欣慰。 以前的越王世子听话、乖巧,逢人就笑,因为他要做一个“人畜无害”的质子。 如今的秦棠则是随心所欲,随心所欲,随心所欲,但他还是一个质子。 或许是为自己儿子的命运感到痛心,叶芳华有些沉默。 好半响她才开口,“或许过了年关,一切就好了。” 她暗自祈祷着,不知是为了秦棠,还是其他,亦或她自己。 她纤细玉指轻点在酒瓶之上,酒瓶所处的空间开始坍塌。 像是被剥离出这个世界,不管是瓶身,还是里面的鲜血都归于虚无,一点残渣也不曾留下。 “夜莺,朱神医那边怎么说?” 知事阁里似乎并无第三人,叶芳华这话也不知道是对着谁说的。 不起眼的阴影间逐渐浮现出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夜莺。 夜莺是叶芳华培养的“朱雀卫“成员,其任务是暗中保护秦棠。 就连秦棠去厚土宗修行的三年她也是暗中跟随,也就是说她是跟着秦棠一路从厚土宗回到了盛京城。 可屠妖岭的人就是在半途中截杀了越王世子和他的师父。 夜莺竟然没有察觉半分不妥,让一个冒牌货顺利回到盛京。 “见过王妃娘娘!” 夜莺对叶芳华的态度没有像徐宴那般“卑躬屈膝”,要更随意一些。 “朱神医说世子并无大碍,只需安心静养几日便无虞。” “只是……” 夜莺酝酿了一下措辞才说道:“朱神医诊断不出世子的病因。” “说是想请娘娘过去看一看。” 叶芳华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答复,而是继续问道:“回来的路上可有波折?” 厚土宗有一点比盛京城好,就是可以和越王府之间相互传讯。 以前越王世子在盛京的时候,越王夫妇进京还要挑一个好时候,至于说相互传讯基本没有,可以说是“谨小慎微”了。 “一切顺利!” 观夜莺的神情,似乎她真的不知道秦棠被掉包的事情。 “让人去把府上的祠堂修缮一番,棠儿修行归来,总要去拜一拜先祖的。” 叶芳华说完这话一步跨入了虚空,消失在此间。 “是,娘娘……” 夜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叶芳华已经离开了。 还没等她踏出知事阁的大门,她好像又忘记刚才想说什么,只得在疑惑不解中离去。 …… 秦棠在昏沉中醒来。 在他的感知中,房间里围了很多人,他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待遇。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身边坐了一位大宗师,这迫使他很快清醒过来。 在大宗师面前装睡是没有意义的。 “棠儿,你醒了。” 叶芳华的声音比秦棠想象的更温和,或许是太久没见的缘故。 “母亲,我没事。” 秦棠有气无力的应声道,苍白的脸庞让他看上去很虚弱。 “心脏病”的后遗症比他预计的更严重,这还是在有朱神医的调理下。 “朱神医!” 叶芳华吩咐朱未己给秦棠诊断,语气里隐隐透出急切。 其实她自己就可以判断出秦棠的身体状况,只不过朱未己是专业的,比较让人安心。 “世子,得罪了。” 一股充满生命气息的灵气被朱未己注入了秦棠体内。 秦棠知晓这是独属于药师的“药气”,是汇集了无数种珍贵灵药的精华所在。 他没有丝毫阻拦,让药气在他身体里肆意“流窜”。 他修习的是厚土宗正宗的术法,根本不怕被人查探,反而是这股药气在滋补他的身体。 片刻之后,药气被接引而出,与之前一般无二。 朱未己这才说道:“娘娘可以安心了。” 朱未己是一名药师,药师的修行有别于寻常修者。 他们的强大与否,大都取决于《药典》的强弱,《药典》里有他们想要的一切。 他们无需打坐静修,甚至无需修习术法,只要吞服灵药便可。 越是珍贵的灵草灵药,对药师的提升就越大。 叶芳华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既然棠儿已经无恙,你们先下去吧。” 秦棠很想说,“不要走!” 他不想一个人面对叶芳华这个大宗师,这会让他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即便他是个卧底也一样。 他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在等待审判的罪犯,尤其是这间并不算明亮的屋子很像一间牢房。 “母亲,咳……我想出去走走。” “咳,咳……” 秦棠“艰难”的拖着”虚弱”的身体从床上起来。 他想将自己刻画得更“弱不禁风”一些,以此来博得叶芳华更多的“母爱”。 “秦棠,你真不要脸。” 他在内心深处“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可该做的还是要做。 “这都是为了活命,不寒掺。”他告诉自己。 “先喝药再说。” 叶芳华取了一碗药,看她的架势是要亲自喂秦棠喝。 可药匙伸到秦棠嘴边,双方都有些尬住了。 叶芳华是想起自己从来没有喂过秦棠喝药。别说喂药了,小时候喂他吃饭都屈指可数。 而秦棠则是被突如其来的“母爱”击得晕头转向,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想起真正的越王世子跟叶芳华也是极少见面,叶芳华对他的儿子可以说是满心愧疚和歉意。 秦棠很快意识到自己可以对这一点加以利用。 他主动喝光了药匙里的药,他能感觉到叶芳华是有一些欣喜的。 因为叶芳华“鬼使神差”的问了句,“怎么样,好喝吗?” 秦棠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哪儿有人问药好不好喝的,又不是喝汤。 但他还是“违心”的说道:“嗯,好喝的。” 当最后一匙药喝完,秦棠竟莫名的有种留恋之感,叶芳华同样也是意犹未尽。 第七章:剑仙 越王府,休戚园。 此处园林经由阵法师雕琢,有调理风水,促进修行之宜。 秦棠光是在这园子里走上两步,都能感觉到灵气的缓慢增长。 “咳,咳……” 他轻咳两声,时刻保持着自己“受伤”的人设。 “世子,外边风大,要不还是回去歇着。” 墨梅对他嘘寒问暖道,生怕有一点儿照顾不周。 丫鬟听竹则是取出了一件厚厚的衣袍为他披上,看样子是什么妖兽的皮毛。 秦棠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谢谢你呀!”他内心“咬牙切齿”的道。 他的本意是想引起叶芳华的注意。 好在,他不算失败。 临岸的柳枝举止灵动,湖中心跌宕起嶙峋波纹,沉寂湖底的鲤鱼飞跃湖面。 休戚园,起风了! 迎来送往的微风打在秦棠脸上,并非凉爽,而是暖心。 整个园林像是直接跨越了冰冷的“冬”,来到复苏的“春”。 秦棠想起叶芳华也是一位阵法宗师,这应该是她的手笔。 “好些了吗?” 叶芳华轻柔的声音送入秦棠耳中。 秦棠只是点点头,盯着她的眼睛,展露笑颜。 良久。 二者相顾,却是无言。 但有一股恬淡的温馨流转二人心间。 一番相处下来,秦棠发现叶芳华对他的爱是那种久别重逢之下克制、隐忍的爱,小心翼翼的,怕破坏彼此间的关系。 他们之间的话很少,通常是一问一答,半天也找不出个话题,偏偏都有些乐在其中。 或许是从小求而不得的缘故,秦棠并不排斥这种感觉,相反能清晰感知到。 他想告诉她,他很好! 叶芳华这个“关卡”看似很容易,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 是不可能的! 秦棠刚沉下去的心,又被叶芳华的一个问题悬吊起来。 “对了,你什么时候去接你妹妹?” 从秦棠养伤的小屋到休戚园,再从休戚园到小屋。 叶芳华和秦棠的交流已经进入到“家长里短”的程度。 越王世子有一个亲妹妹秦心,刁蛮……好看,任性……可爱! 她的性子跟如今的秦棠有些相似。 与秦棠不同,秦心天资高绝,从小就被送往清微宗修行。 清微宗地处偏远,一师只收一徒,人丁稀少但实力强大。 屠妖岭能在越王府安插暗桩,但拿清微宗却毫无办法。 故而秦棠对秦心的情报知道的并不多,唯一敢肯定的就是两兄妹关系很好。 说起来如今府里应该还有屠妖岭的内应,只是秦棠不知道究竟是谁。 这叶芳华的问题,看似寻常,实则刁钻。 叶芳华进京的时候并没有带秦心一起,但按照秦心的性子很有可能独自进京。 如果对秦心不上心,是很难知道她现在身处何处的。 说不定她现在还在平南城的越王府内也不无可能。 所以说秦棠回答的稍有差池,就有可能暴露。 好在当时在斜风细雨楼的时候,秦棠多留了一个心眼,他向余昊索取了秦心最近的情报。 “等我伤养好再说吧。” 秦棠扮演着一个宠溺妹妹的兄长角色。 “那丫头已经偷摸着进京,等她疯玩儿两日再去找她。” 他心里暗自盘算着,这秦心又是一个麻烦。 “也好。” 叶芳华算是默认了。 由于秦棠是质子的缘故,叶芳华对他算是“有求必应”,但对秦心的管教却较为严格。 “你们两个先下去。” 没等墨梅和听竹回答,叶芳华一拂袖两人就消失不见。 秦棠见此,知道“要命”的来了。 “棠儿,你所修的是何种秘术,为何副作用如此之大?” 叶芳华正色道,严肃的表情让秦棠都有些不适应。 “唉!” 秦棠低声叹气。 简单的一声叹息却诠释了他内心的茫然无措。 “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或者说他也很想知道。 同为大宗师的孔先生查探不出秦棠的问题所在,叶芳华同样如此。 “或许是我去过‘剑冢’的缘故。” 这是秦棠一开始就想好的说辞。 要说秦棠和越王世子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去过“剑冢”。 “剑冢”是剑仙之墓! “剑仙”不是仙,是继人皇、圣人、半仙之后的第四条路。 当年剑仙李扶风为了让天下修士入他的道,立下剑冢欲传道天下。 如今的许多大修年轻时都在剑冢里得到过好处。 这是秦棠目前想到的可信度最高的一种说法,毕竟仙缘玄之又玄。 “剑冢吗?” 叶芳华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嗡——!” 秦棠听到了一声清沥的剑鸣。 他先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随后只觉灵台清明,神思念头都通达了几分,与外界的联系也更加紧密了。 一柄青铜色的小剑围绕着秦棠盘旋。 剑柄上缠绕着颜色黯淡的红色剑穗,剑身斑驳如锈,剑刃残缺无锋。 但秦棠还是一眼看出这柄小剑出自剑冢。 “此剑是我与你父亲年轻时在剑冢所得。” 叶芳华的眼神在小剑之上多有留念。 “此物与你身上的问题既同出一处,想必对你有所裨益。” “我也不喜用剑,今日便将其赠于你。” 叶芳华用灵力将秦棠包裹,让秦棠进入了一个类似于“胎息”的状态。 秦棠的意识感觉被灵力封闭,身体不断经受着灵力的洗礼,全身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他的身体强度和灵力精纯度,在叶芳华的大法力之下达到了三品上的极致。 “克己”圆满!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秦棠与之前“判若两人”。 盘旋已久的青铜小剑见时机已到,直刺秦棠眉心,破除了“胎息”。 秦棠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在流血,但他没有任何痛苦。 他无风自动,悬浮在半空中,一股锋芒毕露的剑势直冲云霄。 只是有叶芳华遮掩,其他人才没能发现异象。 小剑每在秦棠的眉心刺深一分,他的感知就扩大一分,身上的剑意就凛冽一分。 当青铜小剑出现在秦棠的魂魄深处时,他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就是当年那个“一剑天下平”的剑仙。 第八章:祠堂 隐约间,秦棠看见一个身影手持青锋,荡平人间。 那身影看不清面容,只见得一袭白衣,一步一步朝他走来,逐渐与他重合…… 外面的叶芳华很清楚秦棠正经历着什么,不过她没有提醒,因为她相信秦棠。 秦棠此刻正沉迷于青铜小剑带来的“强大”之中。 他路过一座村庄,一剑斩异兽。 他路过一座城池,一剑灭人皇。 他路过一方宗门,一剑屠半仙。 他路过了整个天下,万修膜拜! 他经历着剑仙璀璨夺目的一生,可他不是他! 这种登临绝顶的快感对秦棠一个三品小修来说,就像是毒药。 而为秦棠解毒的,正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心脏病”。 “心脏病”带来的后遗症是无法调用灵力,这种情况让秦棠很快从那种“虚无的强大”中脱离出来。 整个过程比叶芳华预想的更快。 这就是“祸福相依”! 当秦棠的念头触及到青铜小剑时,他发现自己的感知范围扩大了十倍有余。 而且…… 他一身灵力真的有松动的迹象,可“剑冢”的借口明明是他胡诌的。 “这也能歪打正着,难道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秦棠做梦都要笑醒了。 可他没有注意到,魂魄深处的青铜小剑上那一抹暗红色的剑穗不见了。 他将左手的食指、中指并拢,一股纯白色,厚重且精纯的灵力从指尖迸射。 他将念头移到房间里的一幅壁画上,这股灵力瞬息而至将其搅得粉碎。 这便是青铜小剑带来的“杀伐剑气”! “看来你修行很刻苦。” 见秦棠“轻易”摆脱青铜小剑的纠缠,叶芳华毫不吝啬的称赞道。 “多亏了母亲。”秦棠笑道,这里面也有叶芳华将他的状态提升到“克己圆满”的功劳。 不知道是不是那把剑的缘故,秦棠发现自己已经能够直视叶芳华的眼睛了。 他有些欣喜,以为叶芳华这一关差不多平安度过了。 可他还是太天真! “棠儿,你既有所得,那三日后便随我去见见先祖。” 叶芳华一直惦记着祠堂的事情。 “好!” 秦棠答应的爽快,内心却快哭了,“我太难了!” “祠堂”在雍国很重要,不管是修仙家族还是宗门,后辈子孙都要在祠堂留名,以求先祖庇佑。 秦棠因为此前没有修行,所以还没有进过越王府的祠堂。 可这祠堂不是随便进的,秦棠只是跟越王世子样貌一般无二,但他身上流的不是越王府的血,是进不了祠堂的。 这就很难办了! …… 进入越王府第二天,秦棠过上了混吃等死,“调戏”丫鬟的日子。 穿衣有人服侍,吃饭有人喂,连床都有人替他暖,这让秦棠一度有些流连忘返。 可进祠堂这件事一直压着他,让他的情绪怎么也高涨不起来。 “世子,您在想什么?” 丫鬟若兰在房间里整理书籍,这些书都是秦棠吩咐她在盛京城各处搜罗来的。 大都是一些修仙轶闻,修行心得之类的。 “呵,想你呀。” 秦棠在若兰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手感不错。 “啊!” 心思单纯的若兰此刻已是脸颊绯红,就连一旁的墨梅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她们的印象中,秦棠可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不逗你了,叫上老房我们出去走走!” “听风雨说城东有一家新开的酒楼,想不想去尝尝?” 几个小姑娘一听说要出去玩儿,倒是莺歌燕舞的,就连平时寡言的听竹也有些意动。 因为青铜小剑的缘故,秦棠现在可以动用少许灵力,但要完全恢复,还是得等到两日之后。 可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待在府里只能等死,去到外面才有变数。 其实秦棠有一个更加高效的办法,去找屠妖岭在盛京城中的联络人。 但他就是不想,任性! 从之前传递的几次情报来看,秦棠并不相信这位联络人,所以他要靠自己。 …… “世子殿下,托您的福,我老房也能出去走走。” 越王府车夫房停,随性洒脱,修为深不可测。 跟老高那个糙汉子不同,房停虽穿着简陋,但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一个字——干净! 不仅是外形上的,还有一种内在气质上的干净。 “别的不敢保证,但酒管够!” 秦棠也不跟他客气,他知道房停是个酒疯子。 巧了,他也是! “那我老房就先谢过世子了,王府每月的银钱还不够我喝酒的,哈哈哈。” 房停满脸笑意,多看了秦棠两眼。 盛京城禁止飞行,马车,或者说各种珍奇异兽代步成为了主流。 当然,如果你特别有钱,也可以布置短距离传送阵。 秦棠一行一路上停停走走,卖了不少新鲜玩意儿。 这些东西大都是吃食和用来解闷的,于修行无关,就图个乐子,但秦棠却是乐此不疲。 这是秦棠故意为之。 他知道屠妖岭在盛京城布下了许多暗棋,这其中有人跟他一样被当成“替身”送了进来。 他要找的就是这群人,因为彼此的处境差不多,相互合作的可能性很大。 一路上,秦棠都留下了屠妖岭的特殊标记,有人看到的话自会前来找他。 几个丫鬟在马车上“叽叽喳喳”,倒是消减了秦棠不少烦闷。 听竹少言,但性子坚韧,一般是“听众”的身份。 若兰单纯,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吃食不亦乐乎,吃的最多,话也最多。 几人之中墨梅心思最灵巧,天资也最高。 “世子爷,‘人世间’到了!” 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秦棠还是毫无所获,不过他也不甚着急,先吃饭! “老房,你确定没带错路,我们去的是酒楼,不是那啥。” 秦棠下了马车,看着“人世间”那三个字打趣道。 “是与不是,世子爷进去了不就知道。”房停“不怀好意”的笑道。 秦棠突然有一点欣赏房停,因为他发现对方也是一个极为有趣之人。 房停不似徐宴,他没有刻意的区别身份,这会让秦棠很舒服。 当然,这并不是说徐宴不好,只是职责不同。 第九章:倒霉蛋 “墨梅姐,世子他们在说什么?” 若兰模样天真的问道。 墨梅揉了揉她的脑袋,拉着她走进人世间,“世子说你再不进去,就没好吃的了。” “好一个人世间!好一幅仙家景致!” 秦棠进来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映入眼帘的是碧云飞鹤,楼阁台榭。 他的左手边搭了个戏台子。 台下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仙门朝廷都尽皆于此,小小一方天地似乎容纳了人间百态。 右边立了个战仙台。 有好事者在场中比斗,周围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半空中漂浮着朵朵云彩,秦棠知道那是类似于“雅间”的地方。 如果有隐秘之事要谈,就会被请上云端。 “哎哟喂,这不是世子爷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没让秦棠久候,有一位中年美妇上前招呼。 他心里失笑,这台词怎么这么耳熟。 “来人,带世子爷去天字第一号!” “多谢好意,不必了。”秦棠婉拒道。 他指着戏台的位置,“去那儿就行了。” 美妇苏婉有些诧异,似这般官家公子最好面子,怎会与那些“市井小民”围坐一处。 不过她还是亲自将秦棠一行引到一处最佳观戏的位置。 “苏管事有心了。” 秦棠略微颔首致谢。 心思灵巧的墨梅明白了秦棠的意思,取出一袋灵石塞到苏婉手里。 “世子爷赏你的。” “多谢爷!”苏婉走时还习惯性的朝秦棠抛了个媚眼。 不过秦棠权当没看见,“你来点菜!”,他将菜单递给若兰。 秦棠并不是一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倒是若兰这个小妮子显得很兴奋。 他随便夹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心思一直放在了人世间的入口处。 就上菜这一会儿功夫,门口进来了三拨人,可惜的是其中没有屠妖岭的卧底。 人世间才开业不久,生意竟如此火爆,秦棠不由得好奇背后的东家是哪位高人。 “哎哟喂,这不是小王爷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秦棠似乎又听到了苏婉招呼客人的声音,还特意朝那边望了一眼。 雍国小王爷秦关山,当今皇帝的弟弟。岁数比秦棠大不了多少,但论辈分是跟秦先河一辈的。 秦先河虽跟皇帝同宗,但血缘关系其实没那么近。 秦关山似乎也有意落座戏台这边,不过看了两眼之后还是去了云端。 “老房,这里的酒好喝吗?”秦棠突然问道,似乎别有心思。 房停抿了抿嘴,只是摇头,“一般,很一般。” “这就有些难办了。”秦棠沉吟了一下,随后下定决心。 “打架厉害吗?”他接着问。 “凑合!” 房停嘴上谦虚,但还是不可遏制的流露出自信。 秦棠点点头,那他就放心了。 “小妮子,周围看戏的人你最看不惯谁?”他又转过头去问若兰。 “啊!” 若兰放下筷子,被秦棠莫名其妙的问题搞懵了。 还是墨梅最懂秦棠的心思,“我们右前方第三桌坐的是盛京府师爷的儿子孙季。” “世子如果要找人出气,可以挑选此人。” 她解释道:“此人平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但他背景不深,专挑一些弱小下手。” “好,就他了!” 秦棠也不挑,抄起一坛子酒就往孙季走去。 他本就是为了寻个“倒霉蛋”打算制造混乱,趁机跟屠妖岭的人接头。 他拍了拍孙季的肩膀,孙季转身一看,“这人谁啊,他根本不认识。” 可秦棠却不跟他讲道理,直接酒坛子朝他脸上招呼。 只听见“哐”的一声,随后传来细密的“咔嚓”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见主子受辱,孙季随行的两名护卫欲对秦棠出手。 可还未等那两人近身,就“唰、唰”的倒飞出去,只见两人肩膀上插着筷子,被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而房停依旧坐在位置上,举杯饮酒。 “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对我出手?” 孙季躺倒在地,悲愤欲绝的质问秦棠。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他只是出来吃个饭而已。 但他眼力见儿还是有的,知道自己惹不起秦棠,打算离开。 可秦棠又顺手拿起酒坛,没打算放过孙季。 “你公然破坏盛京城法纪,我作为城内的三好市民,绝不允许你再胡作非为下去。” 秦棠确实跟孙季没仇,不过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一石二鸟了。 “咔嚓!” 预想之中的咔嚓声并没有出现,即将砸到孙季身上的酒坛被一股灵力托起。 云端之上走下来一人,倒霉蛋二号到了。 “世子爷好大的威风,刚修行没多久就到处逞凶,这要是以后修为高深了,那还得了。” 来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秦棠的情报里有这个人的资料,盛京府尹的儿子陶毅,难怪要替孙季出头。 “我听说有个人在飞云剑宗排名倒数第一,连个扫地的杂役都打不过。” “还有个人出去执行任务,却被一只鬼吓得跑回家向老爹求救。” “你猜猜看这人是谁?陶毅。” 秦棠语气玩味,他故作不知,实则明里暗里嘲讽陶毅。 他的眼睛告诉陶毅:爷就是逗你玩儿! 论挖苦人,秦棠还没输过! 或许是盛京府平时恶事做多了,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一旁帮腔。 “我听说那个人姓陶,你说是不是啊,陶公子。” 感受到来自周围人群的恶意,陶然被气得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盯着秦棠。 可秦棠不管这些,直接酒坛子“伺候”。 “好胆!” 陶然的护卫发出一声怒喝。 他用灵力将酒坛包裹,打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然后,便没了然后。 一只筷子悬停在护卫的眉心,其锋芒威势内敛,似乎比剑器更为凶险。 筷子封禁了护卫的行动,好似将他“凝固”,与周围的空间隔绝开来。 于是乎酒坛“顺理成章”的砸到了陶然身上,溅了他一身酒。 而此时,房停举着酒杯的那只手才堪堪落下。 “你……”陶然气急败坏,“有本事我们俩比比,其他人不掺和。” 他说话的时候还专门看了房停一眼。 第十章:赌注 陶毅见自家护卫不是对手,提出了跟秦棠比试。 他以为秦棠不会是他的对手,势必要找回场子。 上一个有这种想法的还是齐英然,不过他好像被退婚了。 “世子不可!你还有伤在身。” “陶毅有五品修为,这根本不公平,亏他还恬不知耻的要跟您比试。” 墨梅很担心秦棠的身体状况,极力劝说道。 “世子,要不让我……” 听竹倒是很冷静,但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匕首,想替秦棠解决了陶毅。 “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心里有数。” 修仙界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再说他是来制造混乱的。 为了之后能顺利进入祠堂,他不上不行! 秦棠知道这些人是真的关心他,心里竟有些感动,不自觉露出微笑。 “老房,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调动我体内的灵力?” 秦棠虽然也没什么把握,但这个逼他装定了! 房停递了一杯酒给他,正色道:“你只有一次机会!” 这还是他进入人世间以来头一次这么认真。 秦棠看着那杯有些浑浊的酒,心下了然。 “算上前两次的,十瓶黄泉酒!”秦棠说的是房停出手的报酬。 他一口饮下那杯酒,酒中蕴含的灵力瞬间充斥他全身。 这是房停借给他的灵力,只能使用一次! 秦棠没有理会一旁的陶毅,而是直接跃上了战仙台。 “来战!” 或许是房停的灵力在刺激着他,秦棠越来越亢奋。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陶毅,汹涌的战意激发了魂魄深处的青铜小剑。 那股灵力被小剑所吸收,充满杀意的剑鸣声响彻整个“人世间”。 他负手而立,衣袍被吹的猎猎作响。 今夜,他是“人世间”的唯一。 秦棠的一声邀战引爆了全场,就连云端上的不少人也出来看戏。 更有好事者直接开盘坐庄,下注赌二人的输赢。 虽然许多人口中在替秦棠叫好,但牵扯到灵石的时候还是很冷静。 明面上陶毅五品修为,输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押他赢的人还是占多数。 “秦棠,敢不敢跟我赌?” 陶毅看着秦棠出尽风头,想玩点大的找回场子。 他将一袋灵石扔在战仙台上,挑衅意味十足,“该你下注了。” “就这!” 秦棠不屑,他直接扔出十袋灵石,自信的说道:“我赌我赢!” 陶毅现在有些骑虎难下,赌约是他提出的,可他没想到秦棠这么有钱。 一袋灵石的购买力大概是一件品质极佳的法器。 “怎么,玩不玩?” 秦棠这已经不是嘲讽了,直接进行一个笑的嘲。 他怕不是要靠“十袋灵石”取胜了。 就在陶毅两难之际,云端之上传出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我替他跟你赌。” “地字一号贵宾下注灵石二十袋!押注陶毅陶公子!”有“人世间”的小厮吆喝道。 秦棠多看了那朵云彩几眼,心知这应该是“盛京府”一系的人。 如今的朝廷大致分为三个派系。 世代为官的盛京府一系,由仙宗转入朝堂的御仙司一系。 两不相帮的中立派以及像越王府这类边缘派。 “小爷今儿奉陪到底!”秦棠也是发了狠。 这人一心想他输,他输了就进不了祠堂,进不了祠堂他就得死,但他不想死。 所以,他要赢! 就在秦棠有所动作的时候,小王爷秦关山也来横插一脚,云端之上落下十袋灵石。 “天字一号小王爷下注十袋灵石!押注……” “我赌……越王世子胜!”秦关山在云中显出身形,与秦棠相视一笑。 见小王爷开口,地字一号那边也没了声音。 战仙台周围的议论声则是愈演愈烈。 “没想到小王爷也参与进来,这下倒有趣。”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地字一号的贵宾是大将军之子。” “这两人积怨已久,一人支持陶毅,另一人必然会支持秦棠!” “唉,我还以为小王爷真的很欣赏越王世子,感情是这么回事儿。” 这些声音也传入了秦棠耳中,但他不管缘由,既然对方向他示好,他就承这个情。 “小王爷客气,如若不弃,改日来我越王府,我们不醉不归!” 秦棠拱手向秦关山致谢。 “好一个不醉不归,我等着!” …… 战仙台上秦棠严阵以待。 他嘴上叫嚣,心里还是很警惕。 他只有一击的机会,必须把握好时机。 “陶毅出身飞云剑宗,攻伐有余而防守不足。” 秦棠在内心分析着对方的情报。 “飞云御剑术”擅长变化、隐匿、迅捷。 缺点是…… 没等秦棠多想,陶毅就御剑杀来。 “铮!” 只闻其声,不见剑踪。 秦棠的左臂出现一道剑伤。 因为青铜小剑关系,秦棠无比清晰的感知到有一把剑切割过他的皮肤。 只是那把剑太快了! 没给秦棠反应的时间。 一剑、两剑、五剑……十剑! 秦棠身上的伤口还在增多。 周遭的人有同情他的,亦有嘲讽他的。 白色的衣袍染上红色的血,令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可他却浑然未觉。 “房先生,世子他不会有事吧?” 秦棠身上的血,看得几个丫鬟心惊胆战的。 “放心,有我在。” 全场最淡定的人,非房停莫属。 秦棠一直在等,等“飞云剑”的破绽出现。 “越王世子,不过如此。” 见秦棠在他的剑下没有什么还手之力,陶毅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是吗?” 到了这个时候,秦棠还不忘数落陶毅。 “都说你是飞云剑宗倒数第一,方才我还不信,现在倒是信了。” “你说什么,还在嘴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倒数第一”这几个字眼深深刺痛了陶毅的心。 他迫切的想证明自己,下意识的使出更厉害,更繁复,也更华丽的剑招。 “破云剑!” 在“飞云御剑术”的加持下,陶毅手中的剑变得更加厚重、宽大。 像一颗巨大的陨石划破云层,从天而降直至地面上的秦棠。 “轰!” 战仙台的地面都陷下去一截,卷起的烟尘笼罩了战场,外面的人看不真切。 第十一章:万物一剑 “世子!” 墨梅的声音从惊异到担忧,再到恐惧。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把“破云剑”落下,心跳都停了半拍。 如今秦棠生死不知! 他不顾所谓的赌局,只想冲上那座战仙台。 可她却忘了,如果秦棠真有个三长两短,房停不会安坐于此。 果然…… “咳、咳!” 浓密的烟尘中传来秦棠的声音。 他艰难的支撑起身体,整个右臂已经没有了知觉。 “没死就好!”他自嘲道。 如果不是青铜小剑的预警,秦棠现在已经输了。 但他还是被剑术余威波及,眼下是伤上加伤。 他大胆猜测,这把青铜小剑在剑冢之中也非属凡流,甚至剑仙李扶风用过这把剑也说不定。 秦棠本身的剑法稀松平常。 可这把剑却赋予了他对“剑”的极度敏锐,甚至能依稀看到对方剑法的破绽。 刚才陶毅的“破云剑”才起势,青铜小剑就在他魂魄深处疯狂旋转,有种要脱离他身体的感觉。 正是这种强烈的示警才让他躲过一击。 “算你运气好!” 陶毅也没想到秦棠能躲过此劫。 他原以为自己五品修为,这一剑当是必杀。 “我看不是运气,是你的实力不济吧。” 对方的破绽还不够大,秦棠还要继续添一把火才行。 他受着最重的伤,说着最挑衅的话。 “你不是五品修为吗,对付我还要这么久?” 他这是气死人不偿命! “啊!” 陶毅被气得丧失了语言能力。 明明他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却莫名感觉自己处于下风。 他双眼冒火,一心想置秦棠于死地。 “飞云探龙剑!” 战仙台上的烟尘还未完全散去,瞬间又布满了云气。 无数道剑光宛若游龙在云中穿梭,穿行的剑鸣声逐渐演变成龙吟。 尽管青铜小剑在魂魄深处发出预警,但秦棠知道,“机会来了!” 他眼眸中乍现一缕精光。 “飞云御剑术”有一个最大的破绽:华而不实。 光是布满战仙台的云气就消耗了陶毅许多灵力,那他的剑术又剩几分威力? 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干啥,没用! 杀人,往往只需要一剑! 秦棠调动起自己本身为数不多的灵力,纵身而起。 两个人之间直线最短,秦棠就朝着这条线不管不顾,冲杀过去。 任他千般变化,我自一剑破之! 他以青铜小剑为依仗,双指为剑,杀伐剑气为锋,房停借给他的灵力为魂魄! 我有一剑,名为——乾天! 乾天一出,战仙台上的气机被颠倒。 这片云气现在已经不受陶毅控制了。 他无法感知到秦棠的位置,甚至和“飞云探龙剑”的联系也在变弱。 无奈之下,陶毅只能召回剑光护在自己身边。 反观秦棠这边,在云气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战仙台俨然成为了他的主场。 “飞云御剑术”本身的破绽,青铜小剑赋予秦棠“剑的敏锐”,乾天一剑的于不可能之中寻找可能。 这三点,任何一点都能威胁到陶毅,更何况被秦棠同时把握住了。 随着秦棠不断接近陶毅,他发觉“杀伐剑气”的威力也在逐渐增长。 这并非是灵力所带来的改变,而是一种剑道境界上的提升。 秦棠有一种感觉,只要他想,他甚至能调动周围的云气为他所用。 一道杀伐无铸的剑气割裂了整片云气,粉碎了层层剑光,最后落在陶毅眉心。 战仙台周围一片哗然。 刚才还是陶毅追着秦棠打,可眨眼间他们就看见秦棠双指抵在陶毅的额头之上。 “嗒!” 这是鲜血落在地上的声音。 秦棠看着陶毅面无表情,“你……” 他“输”字还未说出口,异变突生! 面前的陶毅宣泄出狂暴的灵力,一股灼热的气息在他身上弥漫。 他双眼通红,似乎失去了理智,口中一直念叨着:“杀了你,杀了你。” “md!玩不起是吧!” 秦棠暗骂一声。 见此情景,他知道陶毅多半是“吃药”了。 一股火红的剑光在陶毅背后升腾。 大河宗,落日剑!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驱散了云气,耀眼的剑光让人不敢直视。 在秦棠的情报里陶毅并不会“落日剑”。 不知是他爹教给他的,还是他自己从别处学的。 秦棠眼睁睁的看着“红日”散发的落日剑气斩断了自己的一缕发丝。 他无动于衷! 他是真没辙了! 他现在全身上下挤不出一丁点儿灵力。 不知何时,战仙台下的房停已经放下了酒杯,可三两息之后又重新将酒杯端起。 “好剑!好剑!” 他像醉了似的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随着“落日剑”的不断逼近,青铜小剑的预警也越来越强烈,秦棠的感知得到进一步增强。 他甚至能将自己的感知渗透进那轮“红日”,却不被剑光所伤。 他让感知跟随着“红日”内部的灵力流转,从而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灵力轨迹图”。 正是“落日剑”的灵力运行路线! 不仅如此,秦棠的感知还能附着在剑器之上,将剑器的构造看得明明白白。 有一瞬间,秦棠错觉的以为他才是这把剑的主人。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产生之后,便再也挥之不去。 魂魄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掌控那把剑!掌控那把剑!掌控那把剑! 然后秦棠就真的照做了。 “落日剑!” 原本剑锋朝上的剑器倒转过来,变成了剑锋朝下。 “咔嚓!” 魂魄深处有一道碎裂声响起。 青铜小剑在这一刻褪去了剑身上的斑驳,隐约露出四个字: 万物一剑! “万物一剑”大概是人间最绝顶的几种剑道法术之一。 因为剑仙李扶风曾用“万物一剑”斩杀过半仙。 面对剑道境界不如自己的剑术,“万物一剑”都可以轻易破除。 就像陶毅使出的“落日剑”却被秦棠控制一样。 秦棠用陶毅的剑器,使出了相同的剑术去杀陶毅自己! 简直不可思议! 相比起陶毅的“自下而上”,秦棠的“自上而下”才是真正的“落日剑”!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第十二章:镜湖书院 秦棠的“红日”不是升腾,而是夕阳西沉。 落日猛烈的砸入山谷,绽放出生命最后的余晖,四散的剑光成为了绝唱。 这,才是“落日剑”的真谛! 此刻剑器悬停陶毅上方,药效已经过去,他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 胜负已然明了! 战仙台下的观众或许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这不妨碍他们为秦棠叫好。 今日之后,越王世子的名头将会在盛京城传的更响。 这有利于秦棠打破之前越王世子在众人心中的“质子”形象。 “墨梅姐,世子殿下赢了吗?” 若兰这丫头,什么时候都迷迷糊糊的。 墨梅没有答话,她看着秦棠眼中有些异样的神采。 在她看来,现在这个“争强好胜”的秦棠比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越王世子多出了一种真实感。 虽然赢了,但秦棠并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因为赢的并不是他,而是“青铜小剑”。 他本身的剑道依旧是稀松平常。 没等秦棠多想,苏婉就带着满满当当的灵石走过来。 “恭喜世子爷!” 她的目光中比进门那会儿多出了一分慎重。 胜利不能带来喜悦,但灵石可以! “其中的十袋灵石给小王爷送去!”他吩咐道。 秦棠看了一眼云端,天字一号和地字一号都没了声音,似乎他们并不在意比斗的结果。 “至于剩下的嘛……” 秦棠思索了一下,洒脱的将手中的灵石扔到台下的人群中。 他笑声爽朗,难掩豪情,“今儿个,盛京府陶公子请大家伙儿喝酒。” 反正是白嫖的灵石,秦棠也不心疼,索性做个顺水人情。 他不奢求这些人卖他面子,只希望以后在盛京城他们不会落井下石。 这样他的卧底之路就会走的顺畅些。 秦棠每一次将灵石扔出去的动作都很用力,似乎这样会让他的快意加倍。 他好像头一次这样的纵意和畅快,连卧底的身份也被他短暂的抛在脑海。 这一刻,他只想成为他自己。 “多谢世子爷!” 整个人世间的气氛被秦棠的举动推向高潮。 有不少人向他敬酒道喜,他也是来者不拒。 他成为了今晚最大的赢家,而角落里的输家早已无人问津。 离开人世间的时候,秦棠是被墨梅和听竹扶着走出去的。 他不是喝醉了,只是战斗的消耗太大,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踏上马车时,秦棠回头望了一眼人世间的招牌。 “做真实的自己好像蛮不错的。”他告诉自己。 …… 盛京城越王府。 回到王府的秦棠被叶芳华关了禁闭。 人世间的事情还是被叶芳华知道了,尽管他回来之前叮嘱墨梅几人不要张扬此事。 叶芳华对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叫他安心养伤。 现在秦棠也不着急出去了,昨日在人世间他已经成功和屠妖岭的人接上头。 现在只需静待“故人”上门即可。 偷得浮生半日闲。 几个丫鬟在院中嬉戏打闹,秦棠则是研究起叶芳华给他的《万灵符阵》。 所谓“符阵”就是用符箓代替了布置阵法的繁琐器具。 比如秦棠正在看的“镜花水月阵”,就需要同时用到十三张功效不同的符箓。 这不仅仅是提高了布阵效率的问题。 布阵者还可以根据遇到的情况,对符箓进行不同的搭配,做出最佳的应对方案。 正当秦棠看得入迷的时候,这份宁静被打破了。 有人急冲冲的进来禀报,“世子,小王爷来找您,说是跟您约好的。” 秦棠眼眸微抬,没有过分的情绪波动。 实则他内心狂喜,“你终于来了,我的哥!” 为了不让人起疑心,他平静说道:“昨日在人世间不过说的客气话,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先请小王爷去正厅,我随后就到。” 在去正厅的路上,秦棠一直想着如何能避开越王府的耳目。 最后的答案是没有办法! 只要身在府中,不管做什么都逃不过大宗师叶芳华的眼睛。 所以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跳出王府! 可不巧的是,秦棠如今被关了禁闭。 “小王爷人呢?” 到了正厅,秦棠却没看见人影。 “小王爷去给王妃娘娘问安了。”有仆役解释道。 秦棠突然意识到,秦关山虽然在叶芳华面前自称晚辈,但他俩实际上是平辈。 明明大家说好了做兄弟,你却想当我“皇叔”。 平白无故的矮了一辈,秦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没有去找叶芳华,而是在正厅里等着,他不想表现的很急切。 他不知道秦关山找叶芳华所为何事。 按理说秦关山身为皇帝的弟弟更应该避嫌才是。 这些年来皇帝一直打压越王府,为的就是不让越王府一脉有机会出现“人皇”。 大宗师之上有四条路。 汇聚一国气运的人皇,逍遥自在的半仙,为天下计的圣人,另辟蹊径的剑仙。 “人皇”对秦家人来说是一条捷径。 秦家是皇家,有一国气运加身。皇帝能纳国运为己用,越王府自然也能。 可如果出了两位“人皇”,那么雍国到底谁说了算。 秦棠回想起进京时听到的那一声鸾鸟啼鸣。 镜湖书院这个时候入盛京,大概率是为了一件事——择明主! 镜湖书院的儒生走的是“圣人路”! “圣人”不是为自己修行,而是为天下众生修行。 可是这条路太tmd难了,是四条路中最难走的一条。 但路是死的,人是活的。 很多年以前,镜湖书院出了个天纵奇才,区区十年间就“立地成圣”! 此人于乱世之中帮助一人成功登临皇位,继而平定天下战乱,还世人以太平。 这件事引得后辈子弟纷纷效仿,时至今日就演变成了“择明主”。 当今皇帝之所以跟镜湖书院关系密切,就是因为山长孔孝儒当年“择明主”的时候选了他。 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像是纷繁复杂的线,在秦棠的脑海里相互缠绕,纠缠不休。 他隐约看见这些丝丝缕缕的线都有一个共同的源头。 于是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皇帝要迈出成为“仙人”的那一步了。 第十三章:关山月 只有皇帝跨出“成仙”的那一步,底下的这些人才会蠢蠢欲动。 秦棠的思绪越来越发散,他觉得秦关山去见叶芳华说不定也和此事有关。 他面前的茶盏不知道换了几次,迟迟等不来秦关山,却等来了徐宴。 “世子,王妃娘娘想见您。” 徐宴神色如常,没有再多说其他的。 “见我!” 秦棠暗自疑惑,莫不是秦关山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但他很快又排除了这个可能。 秦关山在皇帝面前都没有露出马脚,更别说叶芳华了。 …… 梨山居。 这里是整个王府风景最为秀美之处,同时也是最讳莫如深的地方。 在叶芳华没住进来之前,此处一直是空闲的状态。 据秦棠得到的情报,说是梨山居以前死过人。 “母亲!” 秦棠一路走来并没有看见秦关山的身影,不知他去哪儿了。 “棠儿,我已收到消息,你父亲年前便会入京。” 叶芳华没有提秦关山的事情,反而一见面就给了秦棠“当头一棒”。 什么! 秦先河要入盛京城了! 如果不是叶芳华就在他面前,秦棠只怕是会破口大骂。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入祠堂”的风波还没有过去,秦先河就来了,没有一点点防备。 要想在秦先河面前瞒天过海,隐藏他卧底的身份,这个难度远超叶芳华。 秦棠瞥过头去,没有直视叶芳华的眼睛。 他全身上下流露出一种久别亲人的无所适从,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但他还是收拾了情绪,带着期待和紧张的复杂之感,说道:“如此,我们一家便可团聚了。” 秦棠这时才转过头盯着叶芳华,眼睛里全是茫然。 秦棠的这一番操作将“身为质子”的心态拿捏的恰到好处。 叶芳华似乎也被他的愁绪所感染,安慰道:“过了年关一切就好了!” 叶芳华虽然没有明说,但秦棠还是觉得她意有所指。 “不说这个了。”她接着道:“刚才关山来我这里,说是邀你去‘东黎’同游,我答应了。” 看来秦关山也意识到越王府并非是个“说话之地”,所以才邀他同游。 只是秦棠没想到叶芳华竟会答应。 “母亲,为何?” “您不是才给我下了‘禁足令’吗?” 秦棠没有弯弯绕绕,而是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如此为之,才更符合他越王世子的身份。 “你去了就知道了。” 叶芳显然不想多说。 她只是特意叮嘱道:“你只需记住,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越王府。” “儿子告退!” 秦棠从梨山居里出来神色有些难看。 他紧皱着眉头,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掌控。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见到秦关山。 或者说秦关山就是打着来看他的幌子,实则要见的是叶芳华。 他们之间…… 不,应该是越王府和皇帝之间达成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交易。 “东黎”是皇家园林,出入其中的人都非富即贵。 叶芳华让他去,绝不仅仅是“游玩”这么简单。 秦棠离开的时候,深深的望了一眼天空。 明明是阳光灿烂的好日子,却有种随时会降下乌云的感觉。 他将视线移到梨山居,发现里面长得最高大的那棵梨树竟是绽放着血色的花朵。 …… 不知不觉秦棠已经回到王府三日了。 今日一过,便是他入越王府祠堂的日子。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辆样式质朴,颜色灰暗的马车缓缓驶过越王府,任谁都很难相信这是小王爷秦关山的马车。 秦棠此刻就在这辆马车之上,此去“东黎”他谁都没带。 马车上,秦关山刚想开口就被秦棠制止了。 秦棠指了指马车顶,示意“隔墙有耳”。 他知道那名朱雀卫夜莺一直在跟着他。 他取出了一张符箓,符纸泛黄,上面写着一个潦草的“言”字。 这是孔先生交给他的“胡言乱语符箓”。 此符一经施展,他们之间的对话传入夜莺耳中就会变成另一番毫无破绽的话。 当初在回京途中劫杀越王世子时,屠妖岭就是用了类似的手段欺瞒过夜莺。 “呼~” 秦棠长舒一口气,“好了,山月师兄现在可以说话了。” “秦关山”的本名叫关山月,真实身份也是屠妖岭派出的卧底,只不过他的情况有些特殊。 准确的说,坐在秦棠面前的这具身体是皇帝的弟弟秦关山没错。 只是这具身体里有一半的魂魄是属于他的师兄关山月。 屠妖岭的人苦苦找寻了十五年,才找到了跟秦关山魂魄契合度极高的关山月。 在两位半仙共同施展手段下,才让关山月的魂魄主导了这具身体。 只有面见的皇帝的时候,才会让属于秦关山的魂魄出现。 如此为之才能彻底瞒过皇帝,才能在危机重重的皇宫里活下去。 “你这小子,胆子还真大。” 关山月说的是秦棠在盛京城里留下屠妖岭特殊标记的事情。 他言语间并没有责备,更多的是调侃,两人在屠妖岭的时候关系就很好。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秦棠苦笑道。 屠妖岭的特殊标记不易被人察觉,他已经将暴露的可能性降到最小。 屠妖岭屠的不是妖,而是人! 因为人心如妖! 站在你面前的人往往比凶恶的妖还要可怕。 屠妖岭最擅长操控人心,其特殊标记则是能够影响人的七情六欲。 秦棠用印记引导那些人或悲伤、或嫉妒、或暴戾、或贪婪。 这些细微之处的变化也只有屠妖岭的人才能一眼看出。 他用印记将屠妖岭的人引到人世间,并没有暴露自己接头人的身份。 他原本的打算是想先观察一下“上钩的人”,只是没想到关山月会来,这才认出了他。 关山月在进人世间往戏台方向扫视的时候,两人的眼神就已经交汇过,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形成。 之后秦棠制造混乱,“顺理成章”的和关山月搭上话。 离开的时候秦棠回头望了一眼,关山月在招牌上了信息,让他回王府静候佳音。 第十四章:布局 秦棠和关山月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人世间完成了接头。 两人未曾预谋的碰面,全都基于屠妖岭时期的师兄弟之情。 因为他们两人都经历过被当成替身的训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模仿另一个人的说话、行动甚至是思维方式。 “山月师兄,屠妖岭派往盛京城的卧底你知道多少?”马车上,秦棠好奇的问道。 关山月摇摇头,“不多,除了你之外,我就知道一个人。” “到底什么事情如此紧急,让你甘愿冒险也要在盛京城里留下标记。” 关山月深知秦棠的脾性,知道他是个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细腻的人。 “还有,你为什么不通知盛京城的联络人。” 这才是关山月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根据屠妖岭的规矩,在盛京城有任何不能解决的事情要第一时间禀报联络人。 联络人手中掌握着盛京城所有暗棋的信息。 秦棠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即便他对联络人有所怀疑,这件事情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 “时间来不及了。” “明日,我便要入越王府祠堂。” 秦棠只是无奈的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入祠堂吗?” 关山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显然他也知道其中的利弊。 秦棠有些犹豫的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与此同时,关山月眼前一亮。 “换血!” “换血!”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只要将秦棠身上的血换成越王府一脉的血就可以顺利进入祠堂。 “只是越王府一脉大都在平南城。” 关山月也知道此事说着容易做着难。 平南城临近南越妖族,那里才是越王府的根基所在。 盛京城的越王府不过是个质子的容身之所罢了。 “其实盛京城还有一个纯正的越王府血脉。” 秦棠意有所指,盯着关山月一字一句的说道。 只不过这件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 “秦心!” 关山月很快反应过来。 越王府一脉人丁稀薄,秦心无疑是最好的换血对象。 “去御仙司!”他吩咐道。 很明显关山月也收到了消息,秦心此刻在御仙司内。 御仙司和东黎都在盛京东,正好同路。 “对了,山月师兄昨日去找叶芳华所为何事?” 抛开祠堂这个问题不谈,秦棠很好奇他们昨日聊了些什么。 关山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别有深意的问了秦棠一个问题。 “如果众皇子争夺皇位,你觉得越王府应该帮谁?” 秦棠没有过多思考,直接说道:“当然是谁都不帮了!” 关山月摇摇头,失笑道:“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解释道:“这个问题是昨日叶王妃让我问你。” “叶芳华!” 秦棠一惊,鬓角有冷汗滑落,这是在试探他! “放轻松一点。”关山月见他的样子有些紧张。 “叶王妃并没有怀疑你的身份,她只是想看看你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秦棠这才想起来,昨日叶芳华临走前特意对他说了句“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越王府”。 “这么说的话,我应该……” 秦棠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梳理脉络。 “站在师兄的对立面!” 这话的意思是关山月帮助哪位皇子,他就帮助与之相对的另一位皇子。 “我本就隐隐猜测那位要‘成仙’了,现在看来是真的。”秦棠肯定的说道。 他不敢在言语中直呼“皇帝”二字,身为人皇冥冥中自有感应。 “现在看来这是那位和越王府联手布的局。”他分析道。 “双方假意内斗,好让那些牛鬼蛇神都跳出来,再一锅端了。” “聪明!”关山月向他竖了大拇指。 如果脑子不转的快一点,是很难在盛京城活下去的,尤其是以一个“卧底”的身份。 “只是我想不通越王府为何会心甘情愿的帮助那位。” 秦棠知道他想不通的这一点别人也很难想通,所以才有了这个局。 “据说是那位所留的‘成仙之秘’。” 关山月附在秦棠的耳边,轻声细语的说道。 是了!皇帝成仙会脱离此界,越王府出不出人皇已经与他无关了! “雍国十大宗师已经有半数秘密进京了。”关山月接着吐露出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这些人包括越王府的任务就是护卫那位在成仙时不被打扰。” “秦先河入京多半也是为了此事。” 他特意提醒道,好让秦棠有个准备。 “对了,这些事盛京城中的联络人知道了吗?”秦棠突然问道。 “估计是听到了些风声,但具体的应该不知道。” 关山月是潜伏在皇帝身边的暗棋,很多事情比联络人更加清楚。 “那就先别告诉他。”秦棠望向马车外,不知想到了什么。 关山月只是点点头,没有多问,因为他是信任秦棠的。 在这“水深火热”的盛京城里,他很庆幸有秦棠的到来,至少有个人能陪他说说话。 他知道秦棠也是这样想的。 …… 盛京城东,御仙司。 御仙司主要由仙宗子弟组成。 其主要任务就是铲除那些不服雍国管教的仙宗。 皇帝成立御仙司就是为了消耗北境仙宗的力量。 这是一种内耗的手段,很多人都知道,但还是乐此不疲。 因为御仙司的福利实在是太好了。 每一个进入御仙司的人都可以在皇家宝库中挑选一样奇珍。 皇家宝库拥有雍国最顶尖的道法、道术,很少有人能拒绝这个诱惑。 此刻御仙司内的战仙台上,有两道身影在不断交错,激烈的交锋是看的人眼花缭乱。 刚开始两人还是旗鼓相当。 可二十招之后,其中一人渐渐不支,速度明显变慢了。 三十招之后,那人只能施展些防御道术,尽力躲避对方的攻击。 三十一招! 三十二招! 第三十三招的时候,一位身着浅蓝色衣裙的女子手持剑器抵着那人的脖子。 “你输了!” 她的语气虽然故作凶狠,但却有种莫名的可爱。 “好!” 周围叫好之声不断。 这其中只有少部分人是在为她真心喝彩,绝大部分都是因为她的身份。 第十五章:十七上宗 “秦心,这里!” 战仙台下,乘玉儿舞着手臂,雀跃的身姿引来周围一阵注目。 素来喜静的乘玉儿难得有如此兴奋的时刻。 与秦心阔别已久,她白皙的面庞上罕见的晕开醉人的酡红。 听到乘玉儿的呼唤,战胜对手的秦心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从人群中走过。 她傲娇的抬起头,连眼角的余光也懒得瞥向周围的人。 奇怪的是从她身上并没有感受到盛气凌人,只有一丝略带小孩子气的倔强。 她想告诉那些看戏的人,她能战胜对手靠的是实力,而不是越王府的身份。 临近乘玉儿时,她的脚步才快了几分。 “我找了你好久,怎么才来。” 秦心嗔怒道,在面对小姐妹时她才流露出些许女儿家的娇羞。 乘玉儿歉意一笑,“刚才高师兄找我有事,实在是走不开。”她拉着秦心走向一旁。 “玉儿师妹,秦师妹,真是好巧!” 两人刚一离开战仙台的区域,就遇到了方心门的姚懿。 姚懿露出一个自以为风度翩翩的笑容:“还未恭喜秦师妹!” “方才见师妹一共使了三十三招《秦家斩妖剑》,看来离此术圆满已是不远。” 秦心白了他一眼,连场面话也懒得说了,她有些不耐,打算越过姚懿直接离开。 “姚师兄,抱歉,我与心儿还有要事,失陪了!” 乘玉儿点头致歉,不过看她样子也有些敷衍。 两人心知肚明,这姚懿分明是在此处专门等候她们。 因为方心门的一些事情,姚懿会刻意接近一些身份不凡的女子,这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 等到秦心和乘玉儿的身影消失,姚懿这才收回了目光。 “就凭你方心门真传的身份,也妄想博得瑶池宫圣女和清微仙宗传人的好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一道消瘦的身影出现在姚懿身后,对着他嘲讽道。 “余闻远,你一天不阴阳怪气会死是吧。” 姚懿也知道余闻远“嘴chou”的性格,对他的话也没放在心上。 “同为十七上宗的人,我怎么就没资格了。”姚懿满不在乎的道。 “再说,我‘恬不知耻’的去讨好那些‘大小姐’是为了我自己吗?” 说到此处,姚懿也为自己鸣不平。 “难道不是?” 余闻远别有深意的看了姚懿一眼。 “是个……” 姚懿收回了最后那个不雅的字,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险些被余闻远这臭小子挑动了情绪。”他暗自提醒自己要小心。 “师父让我入盛京城,一则是为了避开宗门之难,二来也是为了寻找一丝生机。” 姚懿冷静的说道:“这三嘛……我打算重聚十七上宗传人!” “呵~” “生机!” 余闻远笑了,只不过他笑得有些悲凉。 “不管是你方心门也好,我曦薇阁也罢,如今哪儿还有什么生机可言。” “都是仰着那位的鼻息而活,苟延残喘罢了。” 余闻远在阳光下显露身形。 一身洗得泛白的衣袍,一张像是身体被掏空了的苍白的脸。 姚懿倒没有余闻远那般悲观。 “事在人为!”他底气不足的说道。 他想给自己一点信心,或者说希望。 余闻远努力的想要直视当空的太阳,可惜那阳光太过耀眼,他做不到。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张开五指,试图阻挡一些光线。 “烈日灼空,不见生机。” “除这骄阳之外,我曦薇阁再也无法得见其余的星光。” “悲乎哀哉!” 余闻远说着不明所以的话,言语间尽是些无能为力。 “你故意来打击我的是吧。” 姚懿笑得有些勉强,他庆幸自己现在还能笑。 他怕再让余闻远说下去,自己就该哭了。 “唉,不是我消极。” 余闻远无奈的拍了拍姚懿的肩膀。 “十七上宗早已名存实亡,当年一战五宗俱亡,七宗投降,剩下的宗门四散逃窜。” “遥想当年,北境第一仙宗屠妖岭是何等的威风,三位半仙坐镇!” 余闻远伸出了三根手指,强调道:“那可是三位半仙,三位!” 他感慨于屠妖岭的强大,转瞬又变得落寞。 “可面对那位,面对整个雍国,也只能躲在不见天日的地下。” “没有人知道云陵深处还有多少秦家人。” 余闻远将视线移向盛京城的最北方,那里是整个雍国最危险的地方。 “你方才的打算,多半只能落空了!” 余闻远慵懒的躺在地上,既然躲不开这些无孔不入的阳光,那就去接受它,享受它。 姚懿低着头,不让人看清他脸上的情绪。 他是个不会轻易被外界影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他很快收拾了心情,恢复成平日的模样,不喜不悲的说道:“你也说了,是‘多半’。” 姚懿捕捉到了余闻远说话的“漏洞”,他没有说“绝无可能”,而是说“多半”! 曦薇阁这帮算命的,说话向来是模棱两可。 在曦薇阁的修行中没有“绝对”二字,曦薇阁的道就是“寻找天机的漏洞”。 “多半”二字从余闻远嘴里说出,代表着他有破局之法。 一般这个时候就要交“算命钱”。 像是曦薇阁抛出的诱饵,等着来算命的人自动上钩。 余闻远指着秦心二人离开的方向,“你的生机在那里!” “什么意思?”姚懿面露疑惑。 或许秦心二人能破方心门的局,但破不了十七上宗的局。 “天机不可泄露!” 余闻远老神在在的说道。 一枚锈迹斑驳的铜钱从他手里抛出,最终稳稳地落在姚懿手里。 “嗡!” 这是铜钱在空中翻滚振动发出的声音。 阳光从铜钱的缝隙中穿过,隐约可见上面的一个“乾”字。 姚懿紧紧的攥着拳头,将铜钱握在掌心,仿佛这样能给他带来一些底气。 “高瑜说的事,我应了!” 姚懿知道余闻远要的是什么,这是他的“算命钱”。 “只是你们确定要将宝压在那人身上?” 他不看好高瑜那伙人的决定。 谁知余闻远却摇摇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