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歪道爷》 第一章 九狐抬棺 二歪道长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道士中，最不像道士的道士。 他原名叫张豪和我是一个村的年龄也和我相仿，关于他的故事在整个村里上到八十岁下到孩童，随便叫出一个张口就来都能讲出一两段。 故事还的从2013年说起，也就是从那年夏天起张豪正式入了道门。 那个夏天是我们村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年，贪污了小半个世纪的村长因为儿子考入大学的缘故，第一次慷慨锦囊在村里摆流水席宴请乡邻。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可村里人在这一年里只看到威风八面的村长不光继续连任，儿子还以全省最高分数摇身一变成了高考状元。 张豪也就是在村长宴请乡邻为儿子贺喜的这一天，正式走上了他光怪陆离堪称神话般的人生轨道。 一提张豪这个名字村里十几岁以下的孩童没有一个认识，可要是一提二歪俩字，就连刚会走路的小宝宝都能一瘸一拐模仿的八九不离十。 听老一辈人曾提起过张豪母亲是个二傻子，东北话土话讲就是不实奸缺心眼，是张豪他爹去工地打工时捡回来的，听说当时还是村长给主持的婚礼。 二人结婚不到两年就有了张豪，在生下张豪后他母亲就因难产大出血死在了自家屋里，本就悲伤的张家还没来得及从痛苦中走出，村里人又传出张豪母亲的死因跟鬼神有关的言论，听说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连市里的领导都给惊动了，派下来好几拨西装革履的文化人挨家挨户做调查。 村子不大仅仅几百口人，儿时最快乐的回忆就是满山打鸟和听长辈们讲鬼怪的故事，而张豪母亲唯独是众多鬼怪故事里最精彩的一个。 事情得从张豪他爹娶了他娘回家的一个月后说起，那个月正好是北方一年中最冷的季节—腊月，我们村子位于北方密林脚下，一入秋老天爷就会下雪等到了冬月底基本上就大雪封门了，等进了冻掉下巴的腊月就是白天大街上也几乎看不到有人行走。 张豪爷爷当年是乡里举足轻重的大地主，被批斗后吊死在乡里一处牛棚内，他几个大伯据说也都死在批斗下，唯独他爹当年年龄尚小躲过一劫，家产被没收后她奶奶就一个人苦熬苦夜把他爹养大成人，成人后多年都因为身上背景问题娶不上媳妇，等老太太过世三年后他爹终于领个傻媳妇回来成了家。 往年山里人一近冬月就会上山码着雪面上脚印打一些野味，不光能解馋还能把多余的动物毛皮和肉块拿到集上换些钱，可今年冬天雪下的格外大平地都齐腰深，山上就更别提了根本寸步难行。 别人家可以趁着雪大猫冬张豪他爹却不能，本就穷的叮当响的家又因为秋天时庄家收成不好，这会儿眼看就要揭不开锅了，再看着刚结婚一个月的傻媳妇饿的小脸焦黄肚子直打鼓，还没等亮他就拿着猎枪独自进了山。 要说他爹也够刚强的！一个人进山两天一无所获还摔断了腿，这山路崎岖加上大雪封山他爹硬是拖着残腿爬了回来。 他爹上山打猎受伤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来，村里人淳朴善良都各个慷慨锦囊出手相助，可是当时的村子实在太穷了！能自主解决温饱问题的人家不到三成，送来的食物也仅够维持一个月。 在这个顶梁柱摔断了腿的家庭里，村民们只能对此摇头叹息看不出任何希望！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平日里见人只会呆笑的傻媳妇，居然爆发了。 从他爹摔断腿后村民们渐渐发现只要天一黑准保能看到傻媳妇一个人上山，等第二天一早再看傻媳妇从山上下来，肩上只定会扛着大到野猪、狍子，小到山兔、野鸡，傻呵呵的笑着满载而归。 张豪他娘次次满载而归渐渐的成了村里出了名的猎户，这个名称不是说打了多少猎物而是他娘太神了！别人打猎都带着猎枪、陷阱套、老虎夹子等等负重四五十斤，可他娘上山打猎从来都是空手而去满载而归。 一开始村中猎户也没多想只当是山中陈年陷阱、老套由于大雪封山的缘故起了作用，让傻媳妇瞎猫碰死耗子捡了漏，可一连大半个月天天如此难免大家心中就起了疑，心想这山中陈年陷阱虽多但布置的密度都很大，就是祖辈老猎户都很难尽数找全，更何况她一个从未上过山的外地人，妇女们猜测是不是因为大雪封山的缘故导致山中野兽投鼠忌器？男人们的回答是“山中动物精得很！领地意识又强，从古至今都不曾出现过短时间内一个套子接二连三捕获猎物的情况。”。 随后就有几个猎户趁着天黑远远跟在张豪他娘身后上山想弄个明白，可惜当晚山中刮起冒烟雪在加上雪大山路异常崎岖难行，跟了仅仅不到十里就跟丢了，等第二天一早傻媳妇又嘿嘿傻笑的扛着一头野猪下了山。 自此后傻媳妇天天上山后面天天有人跟着，可惜一到了山上都是因为各种各样原因给跟丢了，这件事当时也成了村中私底下最热门的议论话题，议论最多的也仅仅只是说老天可怜他家连瘸带傻，赐下山中野兽裹食其腹。 转年五月初山上积雪融化山下开始耕种谷物，村民们都以为张家会上门恳求帮忙整理耕地，不曾想张豪他爹竟然奇迹般的站了起来，而且还行动自如的下田耕种了起来，人们前脚刚说完老天有眼后脚张家又传出傻媳妇怀孕的喜讯。 十月怀胎娘最苦！自打傻媳妇怀了张豪那天起整日呕吐，人家妇女怀孩子食量大增都吃的白胖白胖的，他娘是吃一口吐一口等怀到七月时瘦的简直跟皮包骨一般，也由此原因导致早产，当时条件有限妇女生孩子都在家中由产婆接生，当日他娘在生下他后就因难产大出血死在了自家里屋。 妇女在家中生孩子时难产大出血导致死亡在当时的条件下时有发生，他娘死后他爹直接就崩溃了！是村里的人帮忙料理的后世。在北方农村一直到现在都还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到五十岁不管你身下有无子女都不允许入祖坟安葬，张豪她娘埋身的坟址就选在了后山老林中一处乱坟岗内。 山上这处乱坟岗都是当年小鬼子造的孽，当年这里埋着数百具抗联英雄的尸骨，他们都在最美的年纪里为了国家战死在小鬼子屠刀之下，这数百具尸骨中就有我们村的几十位祖先。把张豪他娘埋在这一处乱坟岗内没别的原因，只因当年医疗方面不足加上村野乡民背靠大山很多都以打猎为生，进大山风险个半在加上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这处乱坟岗内随后多年埋下了不少不足五十岁的乡民尸骨。 张豪她娘出殡是在早上八点，之所以选在这个点是因为北方农村一直流传着七为阴、九为阳，八为不阴不阳一说。 那个年代不流行火葬讲究全尸入葬，买来刷好油漆的大红棺材后，众人合力将早已穿好一身黑色寿衣的傻媳妇抬进了棺木之中，封棺之前最后一次让人瞻仰，当时张豪尚在襁褓之中是不被允许观看的，也许他一辈子也没真正见过自己母亲的样貌。 封棺完成后由四人抬着棺材，张豪他爹抱着张豪在前披麻戴孝领路，身后跟着几十位乡邻就朝着乱坟岗而去，一路之上纸钱飘洒哭声惊天，原本以为仅仅是一场普通的葬礼不曾想半路上发生了一件怪事。 送葬队伍眼看就要走到事先挖好的坟坑，这时山路两侧突然蹿出上百只狐狸来堵住去路。 在东北无论是多厉害的猎户都不会去招惹两种动物，它们分别是狐狸和黄鼠狼，北方农村认为狐狸和黄鼠狼是最有灵性也是最易成仙的动物，大多数人家都会供奉二者为保家仙祈求安康。 送葬的人一见上百只狐狸拦路都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一直酣睡的张豪不知怎地哇哇大哭起来，接着就见上百只狐狸也跟着哀嚎了起来，乡民都被狐狸们的这一举动给震住了，等缓过神后抬棺材的四个大汉才猛然发现肩上扛着的棺材不见了，跟棺材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拦路的上百只狐狸。 随后乡民们找遍了方圆十几里大山都没有发现装有张豪他娘尸骨的棺材，不过几天后就有不止一两人说过在后山仿佛看到九只狐狸抬着一口红色棺材边走边哀嚎，这样的言论在当时可是非同小可！随后一传十十传百一轰应的传开了，大家都说张豪她娘是狐狸成精死后又被狐狸带回去老巢，说什么狐死首丘等等，到最后都惊动了县里领导不得不派人调查安抚。 张豪他爹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性情彻底大变了，整日只知道饮酒消沉、醉生梦死，对于还在襁褓中的张豪根本不理不睬，说也奇怪！虽然说乡邻会偶尔拿着吃的看望襁褓中的张豪，再顺便喂他几口奶水。看着嗷嗷待哺的婴儿再看他那醉生梦死的爹，大家都以为小张豪必死无疑惋惜不已！可他就这么逆天的活了下来。 第二章 烧死一人 一转眼张豪三岁了，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很招人喜欢，唯一的缺陷就是直到现在也不会说话跟哑巴一样。 这三年里张豪他爹每日三顿酒，喝完就睡高兴时还不忘尿上一回炕助助兴。 同样在这三年内村里之前关于张豪娘是狐狸精的言论早就被淡化了，即便是有人在深夜中看到一只狐狸模样大小的动物溜进张豪家，他们也都一致的选择了沉默。人心都是肉长的，有谁愿意把一个有爹跟没爹一样，靠天生养的可怜孩子无情的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去欺负一个酒鬼爹和一个哑巴孩子。 又是一年夏天，吃过晚饭的村民们都走出房屋坐在大街上闲谈，孩子们则成帮结队的在不远处空旷地玩耍，这时久未露面的张豪爹醉醺醺的从破旧茅草屋里走了出来，村民见了都很好奇与他打招呼，他却俩眼迷迷瞪瞪指着不远处的张豪说“那孩子是妖精、是妖精！看我不摔死他免得祸害乡邻。”。 大家都以为张豪爹又喝醉了酒发神经也都没太过理会，毕竟虎毒不食子何况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哪成想没过多久他爹竟然猛的蹿了起来一溜烟跑到张豪跟前，不由分手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直接就给倒着提了起来，而后猛一用力来个大背鞭直接从半空中抛了出去。 酒鬼的动作太快了，还没等乡民们反应过来张豪就已经落地了，说来也巧！张豪他爹本想摔死他于不远处的石磨上，不曾想用力过猛直接把他抛到了前院老李家的牛棚内，牛棚里堆积的稻草粪便和尿液侵湿的泥土救了他一命，可惜牛棚内的大黄牛受到惊吓一蹄子就踩在了张豪的右脚脚面上，由于年岁尚小这一下子就把张豪的右脚脚面踩下下来一半，张豪也就是在这一刻发出了有生以来第一声喊叫，从此以后张豪就落下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毛病。 可能是当年慌乱中被老牛踢了脑袋的缘故，张豪一天一天长大村民也发觉出他不光走路一瘸一拐，脑子方面还不灵光比他那个傻妈强不了多少，最为重要的是他还口齿不清，乱儿乱儿半天你都不知道他想跟你说个啥，也是从那以后村里人给他起了个外号——二歪，既生动又形象。 张豪这个二歪形象虽说不咋地可在村里人缘混的却是异常的好，谁家要是有个大事小情他总是第一个一瘸一拐跑在前头，自打十三岁那年冬天他爹酒醉冻死在村外材草垛后，吃百家饭就成了二歪一个特权，这时候村里家家都有了剩余也就不惧怕多出一双碗筷成全一个苦命孩子。 要说吃百家饭贡献最大的非村长家莫属！别看这个贪污了小半个世纪一贯独揽大权、官威震人，在百姓眼中敢怒不敢言的村支书却被二歪给彻底征服了，去他家吃饭贼硬气就跟欠他似的，很多时候都能听到村长老婆因为二歪蹭饭的事跟村长大闹，可结果是越闹二歪去的次数越多，最后十里八村百姓都私下以为村长收孤儿二歪当了干儿子。 今天是村长小儿子光宗耀祖、金榜题名大摆酒席宴请乡邻之时，二歪也早早来到村长家准备帮忙干一些散活。 晌午时分酒席刚一端上桌村长家就出现了怪事，事先炖好的主菜大公鸡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 要说在农村摆酒席后厨主菜大公鸡丢个一两只并不为奇，后厨人杂这也是常有的事，毕竟村里总有几个爱贪小便宜的主，顺手捎回家也是很有可能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只要有人家办红白喜事都会额外多准备出几只以备不妨，可村长家出现的怪事却是后厨已经炖好的四十多只大公鸡竟然一下子全部丢失了。 在北方农村摆酒席两样主菜必不可少，一个是大鲤鱼一个就是大公鸡，鲤鱼取意为年年有余，公鸡则代表着日子红红火火。 村长一听后厨来报说炖好的大公鸡全部丢了，顿时气的火冒三丈！村民都入了座马上就要开席，结果象征未来日子红红火火的主菜全部丢了这还了得！村长当众发威，一个找字过后再看几十张酒桌上半数的男子都应声动了身。 先不说村中男人们挨家挨户翻箱倒柜找公鸡，说说高考状元、村长儿子张扬，他从小有个毛病就是一紧张就尿急，眼看着上台接受乡邻夸赞的时间就要到了，他急忙一路烟小跑到后园厕所内小解。 刚小解完就听不远处才草垛内有响声，在东北农村老鼠遍地是，才草垛有响声也不奇怪，怪就怪在响声一停张扬就隐约听到有说话声从才草垛内传出。 偏赶这个时候二歪右手拿着喝了半瓶的啤酒一瘸一拐、离了歪斜的走了过来，张扬和二歪年龄相仿又从小一块长大，二人算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原本还吓得胆颤的张扬一见二歪顿时来了主心骨，他急道“二歪哥快过来”，随后就把才草垛内传出人声的事跟二歪讲了一遍。 二歪没上过学脑子还不怎么灵光，可要是论胆大村里他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从小在山村里长大的孩子对于一些鬼怪之说自然了熟于心，才草垛里有人声不用想都知道里面有猫腻。等二歪听完张扬的讲述和想一看究竟的想法后，二歪口齿不清乱儿乱儿道“不行、那东西厉害的狠绝对不行。”。 张扬胸中是装有墨水的人，别看出生在农村可他从不相信鬼怪之说，为了一探究竟他将二歪道“村里人都是你二歪哥胆子大连山上黑瞎子都不怕，结果连个才草垛都不敢翻，要我看只会吹牛其实你胆子还没有老鼠大。”。 二歪本就不实奸再一听有人这么说自己当即炸庙了，指着张扬鼻子乱儿乱儿道“说我胆子小那是放屁！我这就把它翻个底朝天。”，说完二歪就拿起一把堆稻草用的四齿叉，来到才草垛前卯足了劲翻弄起来。 要说这世间之事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二歪拿着叉子刚翻了几十下就在才草垛内看到了一只炖熟的大公鸡，之前村长下令满村子找鸡的事他是知道的，这会儿一见公鸡他嘿嘿一笑道“原来在这，小样我看你这次往哪跑。”，说着大手一抓就被炖熟的公鸡抓了起来。 二歪找到丢失的主菜大公鸡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村长的耳朵里，等他带着十几个大汉来到后园时二歪已经把整个才草垛翻了大半，从中找出的几十只炖熟的公鸡则堆积在一旁。 宴席上丢失的主菜失而复得可把村长高兴坏了，忙命人把找到的公鸡抬回后厨准备开席，同时拿出香烟给二歪点上一根表示感谢。 二歪被夸当场就有了飘飘然的感觉，叼着烟嘿嘿傻笑不止，等丢掉香烟一瘸一拐往回走的时候还不忘跟张扬炫耀道“你二歪哥天生胆子大，啥也不怕。”。 等村民入座主菜上齐酒席吃到一半时，就见村长家后园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放这把火的人正是二歪！这家伙傻啦吧第一次抽烟，抽到一半时觉得不好闻就把烟头随手一扔给丢到了才草垛上，等众人提着水桶赶到后园时才发现为时已晚，不大的陈年才草垛已经在大火中烧的里外通亮。 也就在众人私地下议论是谁放火之时，眼看就要烧落架的才草垛内蹿出一只野猫大小的动物，它浑身上下被燃烧的火焰包围对着众人呲牙裂嘴，仅仅几秒过后在数声哀吼中气绝当场。 如果蹿出来的动物大小如老鼠一般或许在场的村民会以为闯了祸有所顾忌，因为黄鼠狼这种动物最喜欢躲在才草垛内，可蹿出来的是一只野猫大小的动物。东北老话讲单猫独狗越过越有！虽然死去的动物已经烧的面目全非，可从大致上看与猫相似，自家才草垛内烧死了单猫虽然从古未闻但也比值得一提。 等才草垛烧落架后村民们一起用水浇灭了最后的点点火星，村长让大家继续回到酒桌上吃席，自己则提着烧死的动物跟在大活身后，酒桌上被烧的才草垛和烧死的动物已经在众人推杯换盏中遗忘到了脑后。 天刚过晌午大伙正喝的起兴之时，就听有人高喊救命，等众人转头朝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人此刻周身上下已经被熊熊烈火吞噬，正满地打滚哀嚎不止。 还没等众人上前施救，对方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酒席之上村长的爹莫名被火烧死，死状又极其恐怖，让人不由得联想起几个小时前那只同样被火烧死的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