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夜游神之明灯》 前言 我的来历(1) 我叫段安诚,出生于大明嘉靖七年。也就是现在所通用的国际历法所说的1528年,祖上世代务农。到了我这一代,我老爹就想着让我换个活法,于是在我六岁那年,他拿出了自己存下的所有积蓄,再挨家挨户地敲开左邻右舍家的门。东拼西凑的,总算凑够了送我上私塾的钱。 在古代,能够读书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即使是文风最盛的宋朝,文化普及程度也不过百分之零点二,低的可怜;到了大明,由于社学的兴起,普通民众的识字率倒是高出了不少,但接受正统教育的人却依旧极少,所以,我很自然的就成为了全村人的希望。 在镇上读私塾的第一年,我的学业表现的十分优异,先生对我也异常重视,甚至亲自到我家去拜访。 老师上门的消息在村子里一传开,村子里所有人都表现的很开兴,甚至看上去比我老爹老娘都要开心;当然,除了高兴以外,还夹杂着一丝别的东西。我爹找他们还钱,谁都不肯收,都说不着急,推脱的久了,他们还会生气;有一次我在上学的途中摔了一跤,一只脚肿的跟猪蹄一样,村子里所有人都带着礼物来看我,就连住的最远的王老太都拎着半篮子鸡蛋走了大半天的时间过来了,这可是连地位最高的村老都没有的待遇。 但很可惜,这样的日子并没能一直持续下去。随着我渐渐懂事,我对呆板的理学,越来越抵触;再加上我性子偏激,但凡遇到不平之事,能动手的尽量不动嘴,这就导致我的学业落后之余,还闯了不少的祸。 先生一开始还耐着性子苦口婆心的劝导我,后面见实在是劝不了了,就只能是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便不再管了,只要我不在课堂上胡来,就全当没我这个人;直到有一次,我因为替一个被里长儿子欺负了的小姑娘打抱不平,才彻底的被学堂扫地出门。 老爹苦苦哀求了先生许久,终没能获得谅解,只好落寞的领着我回了家。 拿着锄头刨地的苦哈哈跟拿着笔杆子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在待遇上自然是不同的;之前那些说不着急要钱的人突然就急着要用钱,很急很急的那种;我生病了也没人会来看我,走在村子里连狗都不理我。 我在农忙之余,就到镇上去做工,帮着父亲还清了欠下的债务,如此过了几年,我……终于成年了。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我揣着满兜子老娘团的菜饼子,踏上了前往参军的道路。走的老远,我还依稀能够看见风雪中爹娘佝偻单薄的身影。呜咽的狂风,夹杂着母亲的低声哭泣,父亲的喃喃自语。 读过书的人跑去参军,是很稀罕的事儿,虽说因为我没有关系的缘故,当不了大官,但要混个小职位,还是很轻松的。 1553年,我所在的这一卫,全卫调入鲁州,归拢了鲁州都指挥佥事戚继光的部队。 戚帅是个真正的统帅,在他手底下当兵,不看你的人际关系有多硬,全看你的能力强不强;我因为在戚帅改革军律的时候提出过几点重要意见,受到了他的重视,再之后,因为我俩性格、观念相近,几年的相处下来,我们渐渐成了很好的朋友。 戚帅和我是同一年生人,论月份,我还比他大几个月,但我却喜欢叫他老大;在军伍里,他是我的统帅,在私下,我俩就是最好的哥们儿,一起喝酒一起闯祸。有时候看他不爽,我还跟他打架。不过,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他打我,我挨打。 他是名家出身,武功比我高很正常,但这几年下来,他的武功我也学的差不多了,按理来说,我俩的战力应该相差不远才对,平常在一块儿练武,也没见他比我厉害多少,可一动起手来,我就只剩下招架的份了。我很肯定他在教我武功的时候没有藏私,难道说就因为他是统帅,所以就有武力加成的效果? 1561年,戚帅带着我们在台州跟倭寇大打了一场。我军大胜。自此,戚家军在大明王朝可谓家喻户晓,而我因为在这场战役中立功不小,再加上倒霉的副指挥使被流矢射死,所以我就成了戚家军的副指挥使。 再往后的几年,戚家军经历了数不清的战斗,军功这玩意儿对我们来说已经不稀奇了,只可惜好景不长,几个眼红戚老大军功的瘪犊子京官合谋把戚老大免了职。我因为和戚老大的关系太好,也被开革了军职。 我不在乎自己的职位,反正没了戚帅的戚家军也是一盘散沙,离开也就离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难免有些舍不得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还有戚老大,我很担心那些王八蛋不会放过他,可除了担心以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郁闷地回到了老家。这些年我也攒下了不少银钱,在县里购了房,近郊置了块地,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生活了下来。 二老在富足的生活中生活了几年,安详的归了天。不能说二老完全没有遗憾,至少他们在临终之际还念叨着我没娶媳妇儿,让段家没个后。 二老故去后的第二个年头,我收到消息,戚老大也没了,这个噩耗让我哭了好几天,哭过之后,我突然就看开了。 人的心思真的很奇怪,就像看开和看不开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词一样,只一丝非常非常细微的变化,就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结果,上一刻我还在考虑到底是上吊好还是抹脖子痛快,下一刻我就在考虑晚上到底是吃面条还是吃烤鸡,至于寻死的念头,早被我扔到东南枝子上挂起来了。 人一旦在生死事上想开了,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什么事,能够被他放在心上了。为父母守孝期满,我把家里的财物全部散给了本地的贫苦乡民,门一锁,就这么无牵无挂地跟着一个游方道士到山上的一个破落小道观里出了家。 再然后,我就死了。 别问我是怎么死的,我他妈的也想知道。我只记得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盯着半拉子破门入睡以后,迷迷糊糊的,我看到一黑一白两个似人非人的东西走了进来,黑色的那个家伙还把我的门给弄坏了。白色的家伙凑到我耳朵边上直哈冷气,连喊了几声我的名字。然后我就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跟在两人身后,出了屋子,沿着山路向山下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我渐渐恢复了神志,思考能力也逐步恢复,这时候我也猜到这两位是谁了。 如果是活着的时候见到这哥俩,恐惧多半是有的,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没什么感觉了,反正都是鬼,谁怕谁啊? 只是死亡的感觉毕竟好不到哪儿去,说不上难受,就是觉得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冥界的风景并不像人间传的那么阴森恐怖,黄泉路上遍布的彼岸花从天这头蔓延到天那头,无边无际,摇曳的花朵如同跳动的火焰,一脚踩上去,火焰“噗”的一弯,随即又立了起来;天空也是红色的,像晚霞,美艳中带着苍凉。 路上的行走的鬼魂很多,奇形怪状的,有缺了半边脑壳的,有把脑袋拎在手上一甩一甩的,有…… 接受了死亡事实的鬼魂搭拉着鬼脸被两名穿着公服的鬼差扯着走;不想死的鬼则哭嚎着被叉子叉住,一鞭子一鞭子的往前赶,活像犁田的牲口。 黑白无常属冥界十阴帅之列,因为哥俩一直形影不离,所以两人只有一个阴帅的职称;在人间的传说中,十大阴帅都只是空有其名,不具其实的小小鬼差,但就我所见,却并非如此。 一路之上,黑白无常无论走到哪儿,临近的鬼差都会立即拉着押送的鬼魂让过一边,下跪磕头,等到我们过去了,走出老远以后,才敢起身继续赶路。偶尔有鬼差或是新死的鬼魂偷偷抬头打量我们,看向黑白无常的眼神自然是只有敬畏和恐惧,看我的眼神却几乎都是好奇,估计是在想我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竟然需要两位无常元帅亲自接引。 黄泉路太长太长,走的久了,就有些无聊,于是,我鼓起胆子跟他俩搭讪,但很显然,我真的是想多了,他俩一点理会我的意思都没有,傲娇的很。 黄泉路之后是忘川河,河上翻滚着浓浓地黑雾,看不到河水与彼岸;一座通体由白骨血肉搭砌的大桥笔直的插入雾中,估计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了;不过黑白无常并没有带我过桥,而是径直到了河边的唯一的一个渡头;渡头边摆着一艘乌篷船。 船的形状倒是跟人间的乌篷船没什么区别,只在船头上立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柱子;柱子要比篷顶高出一半,顶端蓦地横弯,悬着一盏绿色的灯。 摆渡人是个黑袍和尚,竖着单掌向黑白无常行了个佛礼,黑白无常急忙回礼,我不知道这和尚是什么来头,看样子来头不小,我也急忙学着黑白无常的样子回了个佛礼,想想不对,换成道家稽首礼又回了一礼。 和尚冲我点了点头,一言不发,从船舷上摸出一根紫色的竹篙,在河中一点,船体顿时驶离河岸,冲进黑雾之中。 别看船头绿灯的光线不强,照的却极远,船身周围四五十里范围的黑雾尽被绿色的灯光驱散,露出下方汹涌的血黄色的河水;尽管水势看起来很迅猛,但我们的船却依旧平稳的前行着,一点影响都没有。 前言 我的来历(2) “哗……” 毫无征兆的,一条条龙头鱼身,披着黑色鳞甲的怪鱼冲破河水的束缚,在水面高高跃起,而后又“啪”的摔下去,再跃起,再摔下去……此起彼伏的向船靠拢;这些怪鱼小的跟成年草鱼的体型差不多,大的差不多有深海中的巨鲸那么大,鱼尾轻轻一摆,便是巨浪涛天,声势十分惊人。 和尚收回紫竹篙,在船头盘腿坐下,轻声颂起了经文;我不懂佛经,听不懂他念的什么,但我能感受到颂经声中的中正平和之气,原本被怪鱼激起的惊惧渐渐平息。 随着经文的颂读,和尚的身上凭空出现点点金光在他的身后聚集,变成了一盏巨大的莲花金灯,顶端的灯蕊燃起一点黄豆般大小的金色灯焰;在灯焰的映照下,乌篷船被一轮金色的光晕所包裹,如同晨初的太阳,耀眼却不刺眼,惟有一片柔和的光明。 怪鱼对这光晕似乎极为忌惮,不敢再向船靠近,却也不肯就此离开,只不停地在周围游走,船到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 偶尔有凄厉的惨叫声冲破黑雾,伴随着的,是一道漆黑的人影从上空掉落,一条巨大的怪鱼顿时高高跃起,一口就接住了人影,一通“咯嘣咯嘣”的大嚼,人影便在怪鱼的口中支离破碎;些许断肢残臂从怪鱼的嘴边滑落,引得其它一些体型稍小的怪鱼疯狂争抢,等到彻底将那些残肢吞食干净,又锲而不舍的围着船转悠。 我抬头看了看上面,除了黑雾什么都看不到,不过我心中却明白,这人……或者说鬼,是从奈何桥上掉下来的。 那条刚吃了“人”的巨大怪鱼,似乎从刚咽下的美味里找到了信心,梗着脖子就像我们的船冲了过来。看到怪鱼扑过来,我心里本能的就是一慌,这条鱼光一张嘴就有两三条船那么大,要被它咬到还得了? 这种担心自然是多余的,黑白无常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船外,怪鱼突出的鱼嘴骤一贴上光晕,它的整个身体便燃烧了起来。 怪鱼惨叫着退回了河水中,但这河水灭不了它身上的火焰,我在船上能够清楚的看到河中疯狂游曳的火团以极快的速度缩小,最终化为一点虚无。 再之后,又有一些怪鱼不要命的向船上冲,但无一例外,最后都被燃烧殆尽。 如此前行了大半天,终于有一尾半人高的怪鱼带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冲破了光晕的封锁落在船头和尚的身前。未等我惊叫出声,那怪鱼身上燃烧的火焰却突然间熄灭,它便躺在船板上不动弹了;和尚停下颂经,一手抚住怪鱼的头颅,轻念了几句什么,怪鱼便化作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 男人跪起身冲和尚拼命磕头,口中呜咽着说些感谢的话语;坐在和尚身后的白无常笑眯眯的说道:“恭喜你得以超脱”随即一抖手中的哭丧棒,男人顿时化作一道乌光钻进了哭丧棒中。 这是怎么回事?鱼怎么变成了人?是妖吗?它拼了命的上船,不是想吃掉我们?它为什么要给和尚磕头…… 我心中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但我感觉这三个人似乎并不想搭理我,我的问题八成是得不到答案的,所以就没问出来。 出乎我意料的是,白无常竟然主动跟我说话了,而且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一开口就直接解答了我心中的疑惑 “人心不定,清浊难分,大善之人未必就没有恶念,大恶之人心头也终有一丝柔软,一个人是善是恶其实是很难决断的;人间的律法可以判定是非,却未必能断善恶,因此,便有了我们冥界的地府,便有了……十八层地狱。” “然而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总有那么一些极善或是极恶之人无须地府的审判;极善之人在肉身消亡之时,灵魂直入天界,得入仙籍;极恶之人下幽冥,奈何之桥受不住他满身的罪业,他的灵魂便会堕入忘川河,化身“障鱼”永世不得解脱” “但上天终存一丝不忍,于是这忘川河中,便多出了一艘“渡魂之船”河中障鱼若有机缘,熬得住业火焚烧之苦,上了船,身上的业火便会点燃它心头的善念,到得这时,它就跟普通灵魂一般,可重新进入轮回。若熬不住,又或是机缘未到,便会被业火烧为灰烬,彻底从天地间消失。”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些怪鱼会这么玩儿命,想必在这片肮脏的忘川河中当鱼的感受一定是差极了,才会用这种近乎于赌博的方式求得一丝解脱的机会。机缘这东西太玄了,你的机缘到不到,唯有天晓得! 我心中明悟,但对于这艘渡魂船,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在我心里,那些作恶的家伙,就活该永世沉沦,还给他解脱的机会,真是吃饱了撑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船终于到达了忘川河的彼岸,这期间,又有两尾障鱼得到渡化,灵魂被白无常的哭丧棒收走。 这边的路要比河那边好走的多,笔直的青石道路两旁架着绿色的引路灯,我实在不明白,冥界为什么非要用绿色的灯,把氛围搞得阴惨惨的吓人,弄成红色的灯多好,看着喜庆。 顺着路又走了老一阵,我们终于到达了传说中冥界的首都——酆都城。 酆都城很大,比人间的京城还要大,城池嘛……自然也是黑色的。 城内的布局以及建筑风格很像唐朝,街衢宽广,直来直往,街道两旁建筑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我们没有在城中逗留,径直进了位居酆都城最北处的冥皇城;坐落在皇城地势最高处的“长冥殿”便是冥皇——酆都大帝处理政事的地方。 当我跟着黑白无常走进大殿的时候,里面乌泱泱的站着百来号鬼,想来应该就是冥界的文武大臣了。 我们三人进殿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黑白无常领着我悄无声息的在左侧的角落中站定。我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心里紧张的不行;我在人间的时候,当武官当了这么些年,别说是皇帝了,连京官都没过几个,现在突然一下子见到了冥界的皇帝,又怎么可能不紧张。 酆都大帝是个黑帅黑帅的男人,穿着玄色金纹龙袍,头戴墨玉珍珠冕,看上去很年轻,坐在那里,却有一股如泰山般沉稳的气势,让人一见之下难免有一种为之臣服的感觉。 紧张的等待中,好不容易等到酆都大帝处理完公务,底下群鬼随风离去之后,黑白无常才领着我上前觐见。 看得出来,大帝是个很务实的人,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直截了当地跟我说了召唤我过来的真实目的:地府缺人,想让我补个夜游神的缺。 我惊的下巴都快掉了,这就一步登天了?夜游神的职位跟黑白无常一样,都属于冥界十大阴帅之列,要按人间的品级来算,就是正宗的二品大员,我不过一个普通人,有啥资格能担此重任?况且冥界本属于佛教,是和尚们的地盘,我一个道士跑到和尚的地盘上任职,怎么想怎么别扭,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拒绝这份差事。 然后大帝一下子就翻脸了,说真的,小时候我娘揍我的时候翻脸都没他快,他恶狠狠地威胁我说,如果我拒绝任职,就把我送到阴山上去做苦力。 我从来都不认为我是一个惧怕强权威胁的人…… 然后,我就成了一名夜游神。 不知道是不是当领导的,都比较抠门,我之前以为,夜游神贵为十阴帅之列,怎么着也该有把什么神器之类的东西镇场子吧!可大帝倒好,就给了我一盏破灯笼。就是人间那种走夜路的时候,挑着照明用的。前面是个圆柱形的灯,后面支着根棍儿,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神器,打架也用不上。 更可恶的是,我还没有工钱。 我拿着灯笼还在发愣,大帝就开始撵人,让黑白无常给我介绍工作环境和工作职责。 首先冥界是以酆都大帝为最高掌权人,而有着幽冥教主之称的地藏王菩萨,论地位比酆都大帝还要高上一等。只不过他老人家超然物外,不问世事,如果不是有什么震动三界的大事发生,一般不会现身。 酆都大帝之下,是五方鬼帝,五帝之下是罗酆六天,六天之下便是闻名于世的十殿阎君。统御四大判官执掌十八地狱。 这些人的地位就相当于人间的皇亲国戚,不受冥界王庭的约束,就连酆都大帝本人,也要对他们礼遇三分。 之后就是掌管轮回的孟婆、三生石的主人元休、阴阳界守护界主李广、阴山山主李长君;这四人都是冥界王庭正一品冥官,又称主冥神。 再往下,就是我们这十阴帅了。十阴帅中,除了牛头马面二位隶属阎君麾下,黑白无常偶尔协助阎君处理一些棘手的幽魂以外。其余的阴帅,皆各有其职。几乎和阎君没有什么交集。 十阴帅中最凶恶的鬼王专司冥界征战,手下掌有二十万阴兵。而豹尾、鸟嘴、鱼腮、黄蜂四位,则是分别统御毛、羽、鳞、昆四类生灵。 最后就是日游神和我,负责巡视人间的白昼和夜晚。 相对而言,日游神的工作比我要轻松许多,毕竟在人间不管是人、鬼,还是妖,干坏事儿一般都是在晚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权限要比日游神稍稍高出一些。 譬如说,日游神的统兵数,最多不能超过一千二百阴兵,而我却可统领三千阴兵。 工作上,日游神和我的工作差不多,主要是巡视人间,处理那些祸乱人间恶鬼妖魔,但我的处置权要稍微宽松一些,若遇到棘手的案子,我甚至可以调动阴兵厮杀,在这点上,我要方便得多。 前言 时代变迁 值得一说的是,我和日游神并不像人间传说中的那样,需要每日亲自巡视整个人间,真正负责巡视各地的,是我们手下的鬼差,而我们只需要坐镇地府就行了;日、夜游神手下各有五百鬼差,每一名鬼差身上都有一枚由日、夜游神府派发的巡视令牌,日游神手下鬼差的令牌呈“凸”字形,通体雪白,上绘太阳金边红纹;我手下鬼差的令牌则呈“凹”字形,通体漆黑,上绘银白月牙纹。 和我们执掌的阴兵不同的是,鬼差是由差馆派遣过来协助我们处理公务的,最高指挥权仍保留在差馆手上,一旦我们下达的命令和差馆的命令发生冲突,鬼差是有拒绝接受命令的权力的,而阴兵的性质等同于私兵,他们只会听从我和日游神的命令,要是哪天我想不开造冥界的反,他们也会跟着我造反。 之后白无常又和我絮叨了一些别的事,一边说话,一边带着我在酆都城转。黑无常这哥们儿则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活像个哑巴。 刚开始我以为地府冥官也有任期一说,要不然夜游神的职位怎么会空出来的?后来白无常老白告诉我说,在我们十阴帅及以上的冥官便超脱了普通冥官的范畴,属于冥神,除非死亡或晋升天界,否则便要一直任职。 前任夜游神因为在人间对一尊修为高深的妖王始乱终弃,妖王带着几尊大妖找他算账,结果这货带着日游神跟人家打群架,打不过被人家弄死了,所以才空出了位子;不光是他,日游神也挂了,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来补缺,冥界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作为阴帅,我在酆都城内是有自己的府邸的,位置很好,就在距离皇城最近的官员住宅区,相当于现在首都的二环以内。 除了房子以外,还有一项在我意料之外的福利;当一位鬼差引着我老爹老娘的魂魄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接下来自然是一番亲情团圆的温馨画面。这一番团聚,算是了结了我,也了结了我爹娘的些许遗憾。 只不过短暂相聚之后,便是永远的分离。按照老白的说法,就是我们这一世的血缘亲情彻底的终结了,此后再无瓜葛。 两位老人在勾魂使者的牵引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我只能无助地目送着两位老人的离开,一如当年二老目送我前去参军之时一般。 老白告诉我说,两位老人是大帝特意安排暂留在城中的,为的就是今日与我的团聚。而关于他们的去处,也早已定好,老爹投胎到某个大官的家里,老娘则到某个大富人家,最重要的是,他俩下辈子还会是夫妻。 听到老白这么说,我才放下了心。同时,我也注意到了他话中隐约透露出来的意思:让我成为夜游神,竟是大帝好多年前就做下的安排。 我一直都没想通,大帝究竟是怎样选中我的,问老白,老白支支吾吾地说,是因为我在人间的功德。 这个答案就有些扯淡了。我能有什么功德?就凭我把家产捐了出去?还是凭我在戚家军立下的军功?世界上大善之人多了去了?我在他们面前根本就排不上号。至于军功,我有戚老大的功绩高吗?也没见他得个什么职务啊。 想到戚老大,我又向老白打听他的下落,老白又是一阵闪烁过后,才回答说,他几年前就投胎去了。至于投到哪儿去了,他也不清楚。 看来,老白也是个实诚人。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在撒谎,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儿,但人家不肯说,我也没办法。只是将这件事儿记在了心里。 这时候,一直没开过口的老黑在一旁提醒说,我在冥界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了,再不回去,肉身就要凉了。 老白一拍脑门儿,两人一人拽着我的一条胳膊,就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回到了我熟悉的那座破道观里。 作为一名合格的新人,好奇是必需品,所以我并没有急着回到肉身去,而是询问老白为啥我去冥界的时候要走那么久,而回来就这么快? 老白意味深长地回答我说,人间与幽冥界一生一死,生是可贵的,就连上天对待生命都是无比的尊重。所以由生到死的过程自然也就无比的艰难;而从冥界返回人间,则是由死向生,是美好而轻快的,所以这段路只在人的一念之间。 沉默的老黑突然接口道,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人们的到来,但我们并不欢迎他们。 就这一句话,立马让我对他刮目相看,这家伙话虽然少,却极具哲理性。 之前在酆都城的时候,老白就跟我说过,他们特意给我的身体稍微做了一些改造,从我还阳的这一刻开始,我将不会老、不会死,甚至受伤了也能自行恢复,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长生吗? 想不到无数帝王梦寐以求的东西,我这么轻松就得到了。 冥界的官和人间不同,我并不需要立即上任,在人间又待了五十年,估摸着总算把这一世的阳寿过完了,才回到地府正式接受了酆都大帝的册封。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很享受长生带来的优越感。可是,几十年过去了,一百年过去了,两百年过去了。 优越感慢慢变成了无比的寂寞与空虚,我的心态也从以前的“我不会死”变成了现在的“我怎么还不死?”或者“我怎样才能死?” 除此以外,我还发现,我的这种长生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长生。而是他们把我的身体改造成了一种类似于石头或者兵器之类的奇怪物体。 不过,这个问题在永无止境的时间面前,实在有些微不足道。我也就没把它放在心上。 在这几百年间,我无数次往返于阴阳两界之间,对自己的工作早已熟练无比,大帝赐给我的那盏灯笼,我也早已摸清了它的功能和运用方法。 说起来倒是我冤枉了大帝,谁能想到那盏毫不起眼的灯笼,竟是一点都不简单。我平常都将它藏在左眼之中,除非必要,轻易不动它。 至于那三千阴兵的编制,我在征得大帝的同意以后,拒绝了冥界分派的兵员,改为自由招募。到目前为止,我还只招到了二百多号人,这些人,都是我们戚家军的老弟兄,若是戚老大还在,就圆满了。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连我爹娘的转生都见过很多次了,却还是没有他的下落,于是,寻找戚老大就成了我心中的一道执念。 相对于冥界的万古不变,人间的变化堪称一日千里,我在无数次的往返中,亲眼见证了大明王朝的衰败,清王朝的落幕。我始终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冷眼旁观着时代的变迁。 这样的旁观一直持续到三七年以后,倭人霍乱中土,我这个抗倭老兵的热血再度燃烧了起来,我又回到了人间,以一具普通人的身份拿起了人间的武器,参加了抗倭…哦…现在叫鬼子了,我又加入了打鬼子的队伍,一直辗转到了四五年,鬼子跑了,我借着假死,回到了地府。 再之后,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 这是一个空前和平与繁华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快,是一切事物的特性。科学发展一日三跨步。信息交流转瞬千里,这一刻老王还在钻人家床底,下一秒,全世界都看到了他狼狈的身影。 当然,快节奏的生活,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是好的。比方说,以前的男男女女,结合了就会自觉地挑起家庭的担子,从一而终是他们的主旋律。 而现在,些许小事就能打烂一个完整的家庭,刻着责任与担当的包袱,垃圾一样的说扔就扔,一脚踢开啼哭的孩子,一个转身的功夫,就投进了别人的怀抱;为此,掌管姻缘的三生石之主元休没少挨大帝的骂,可他也很无奈,三生石是管姻缘没错,可它管不了人心啊!人心要变,他能有什么办法? 人们在工作之余,总是习惯性的拿起象征着快乐的智能电子产品,少有人肯低下头来枯燥的学习,智慧和进步,被毫不留情地扫进了垃圾桶。 一大帮幻想着快速致富的小仙女,半裸着身子在镜头前,卖力的甩动着臀上的脂肪,引得无数色狼口水满地。 数不清的男子汉,扯着嗓子在视频里换着花样的咆哮,学识过人的老先生缩在角落中苦笑……还有很多很多。 世界和平了,人的寿命更长了,但是冥界的审判工作却更加的繁忙了:出轨的、打爹的、骂娘的、讹人的、造谣的……这些鬼把十八层地狱塞得满满当当的。 十殿阎君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为了减轻工作量,冥界在无奈之下,终于也开始了革新。 于是,老套的袍服,被西服、休闲服、运动服所替代。汽车开始在冥界穿行;纸质文档被电子设备所取代。老套的跪拜礼也慢慢消失了,长冥殿被改造成了会议室,朝会的时候,我们和酆都大帝坐在同样高的会议桌上,这种改变让大帝多少有些不爽。 不过,这些改变对我而言,似乎没多大意义,因为我请假了。 这是我这几百年来第一次请假,假期是二百年,理由是要到人间四处看看,大帝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竟然一点犹豫都不带的直接同意了。 我手下负责信息处理的小南帮我解决了身份信息的难题,他侵入了人间的民政系统,帮我把身份信息录入进去,然后给我办了张身份证。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做“段是非”,取的是明断是非之意,出生年月写的是1993年,出生地则是定在了山东。 然后就冥界生产的手机之类的随身物品……当一切准备妥当以后,我再次回到了人间市井繁华之地。 开篇01 桃花障(1) 我再临人间的第一站还是鲁州,毕竟,我和戚老大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鲁州,对这里,我有着特殊的情感。 作为一个神,一个冥界的神,在人间行走的第一要素是什么? 没错,是钱! 可能很多人会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一个地府的冥神要钱有什么用?当然是为了享受啊!比方说保障人类最基本生存的吃喝,我们冥神虽然不会渴死饿死,可我们也会有饥渴的感觉,嗅觉味觉什么的更是比人类还要发达,能够吃好喝好干嘛要活受罪?我堂堂夜游神享受一下怎么了? 我的老板酆都大帝是个很抠门的人,几百年来,我无数次向他申请在人间行走的经费,可他的态度始终就那一个,冥界的钱还可以给点,人间的钱,一分没有,再啰嗦就去阴山挖矿,弄得我是一点招都没有。 还好我早知道他的态度,所以暗地里留了一手。自从我任职夜游神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一直保持着收藏古董跟黄金的习惯,这几百年下来,存了不少,卖一部分出去,就足够我在人间逍遥快活的了。 然而,现实的情况总是跟理想中的存在着差距;当我带着自己足有三分之一的库藏跑到鲁州省会济明市最大的古玩市场摆好摊子,没多久,就有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男人光顾了我的摊子。 我以为来了生意,腆着老脸陪着笑一件一件地给他介绍我的那些宝贝。男人也耐着性子一件一件一件的看,有的还会拿在手上摸两把。 好不容易等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看完了,在我满脸的期待中,那个混蛋嚣张地随手指出我摊位上的三样东西,然后用一幅代表着真相的语气,肯定地说,我的摊位上,除了他指出的那三样东西以外,其它的全是假货。 一句话差点没把我给气死,我自己的东西,我还能不知道真假? 更可气的还在后边,他硬说他指出的那三样东西不属于私人所有,如果我不上交给国家,他就报警,让我蹲监狱,一边说还一边把手机给拿了出来。 我听到旁边有人说起这个混蛋东西,是某个有名的古玩鉴定专家,也就是说,他说要让我坐牢,还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人家是真的有这个本事。 我堂堂一个冥神会受一个凡人的欺负? 好吧!还真会! 我并不惧怕人间的监狱,现代监狱的安防系统虽然先进,但对我无用,真正让我头疼的,是这个时代下无孔不入的大数据,当初在小南的操作下,我亲眼见证了人间大数据的可怕,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你使用智能设备,你的一切信息都逃脱不了数据的掌控,即使不用智能设备,官方要追索你的行踪,也不是多大的难事。我要真进了大牢,跑出来简单,但跑出来以后,所要面临的,就是整个社会的追捕了;我没必要给自己惹那些麻烦,无奈之下,我只好把那三样东西打包交给了他。 看着男人拿了东西欢天喜地的离开的样子,我严重怀疑这家伙会把这些东西拿回去自己家去。 自那以后,我再也不相信什么狗屁砖家了。 因为有了那个倒霉专家的假货认定,我的货一直卖不出去,最后被一个一脸凶相的胖子用三十万的价格把我这批本该价值四千多万的东西一块儿打包带走了,说是带回去做装饰用。 好东西卖成了白菜价,这是我没有想到的,过好日子的美梦显然是泡汤了。三十万块钱说不多不多说少不少,用倒是能用上一段时间,但用完以后我就得去讨饭了。 享受是不可能享受的了,不仅没办法享受,我还得为自己做长远的打算。 好在冥界对于我们的限制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严格,只要不给人间造成大的破坏,用法力给自己捞点好处是完全允许的,若是我高兴,我甚至可以拿着大喇叭在大街上直接了当的告诉所有人:“我是夜游神”关键是有人信才行。 人间的发展规律总是平衡的,战乱时的人间,多的是厉鬼邪祟,但这样的时代,却也更能彰显人心中纯粹而又积极的善;相对而言,和平时代的人间,鬼怪是少了,妖魔却多了起来。 这些妖魔不是居住在深山老林,而是源自于人心的恶,一个和平却道德低下的时代,人心的恶比那忘川河汹涌的波涛还要凶猛,妖魔便在这股无处不在的恶念中从人的心头悄然成长,所以别看现在的社会一片和谐,但我能干的事儿还真是不少,相对的,赚钱也轻松一些。 我堂堂一个夜游神,却要靠江湖术士的手段来赚钱,想想还真是够讽刺的。 贱卖完古董,收钱的时候又多了些麻烦:现在谁还会拿着大堆的现金到处跑?要么是手机支付,要么银行卡转账,可我tm没有银行卡。 我把情况告诉了买古董的胖子,胖子惊讶的不要不要的,毕竟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人没有银行卡真的是挺奇怪的。 奇怪归奇怪,他倒也挺好说话,直接给我开了张支票;我收了摊以后,拿着支票到银行新办了张卡;给我办卡的银行女柜员看我的眼神比胖子还要恶劣,我在她近乎审视的目光中拿着卡落荒而逃。 拿到钱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买了台小电驴,原本是打算买台豪华越野车的,钱不够,就只能骑小电驴了;充电器我直接就给扔了,我能用法力给电池充电,省事儿又方便,用不着那东西。 买完车出来以后,已经到了晚上了,我跟车行老板打听了一下哪里的烧烤味道最好,老板给我指了一家:就在鲁州大学中心校区正大门的马路对面。 当我赶到车行老板说的那家烧烤店一看,我立刻明白我被那王八蛋坑了,这所学校所处的位置在城区内,若真是味道特别出众,来吃的人一定很多,这家店里的人也的确很多,多到店里一个空的位置都没有,只能排队等待;但这些客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学校里的学生,一个社会上的人都没有,这就说明这里的生意只不过占了地理条件的优势,跟味道没什么关系。 最终我还是留了下来,不是我口味随便,而是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在店里面吃烧烤的那些学生,无论男女,每个人的身上,都萦绕着一股粉色的雾气;这种雾气普通人看不到,在我们冥界,称之为“障气”。 人是社会型生物,我们每个人做下的每一件事,或多或少,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自己所在的生活圈子中的其他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亲密的不亲密的;而因为我们做下的事对别人的影响有好有坏,这就直接造成了别人对你的态度或者情绪或喜欢或厌恶,当这些情绪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反馈给你自身,在你的身上形成一种无形的气,这种气就称之为“障气” 不可否认的是:自古以来,身份地位越高的人,身上的障气就越浓郁,也更驳杂,这不是什么偏见?而是必然的社会法则。 因为富贵者所做的任何事,带来的影响都会超越自身所处的生活圈子的局限,有些甚至会波及到整个社会,受到影响的人越多,反馈到他们身上的障气自然也就越多,普通人可就没这能力了。 这些学生身上的粉色障气叫做“桃花障”,一般出现在男女关系比较混乱的人身上,但出现的时间大都不会太长,且对人无害。 但若是一个人身上的桃花障过于浓烈,就会从障气中衍生出一种魔物,这种魔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蝶恋花”,它的形象有点类似于植物中的蝴蝶兰。 当碟恋花成型以后,它的宿主对于异性的吸引力会大大提升。到了这个时候,粉色的障气会逐渐转变成红色,蝶恋花则会开始少量吸食宿主以及宿主周边的人的精气,蛊惑他们的心灵。 到障气彻底的转变成血一样的暗红色的时候,它就会吃掉自己宿主的灵魂,再去寻找新的宿主。也有一些蝶恋花在干掉宿主以后,会直接占据宿主的肉身。 听着是不是很熟悉?没错,其实不管是蝶恋花也好,还是其它障气生出的魔物也好,绝大多数的魔物,实际上就跟寄生虫的生存方式几乎一模一样,你甚至可以把它们就看做是一种异类的寄生生物。 这些学生的身上都有桃花障,难道他们所有人的男女关系都很混乱?现在的年轻人也太会玩儿了吧! 在我还在思考着的时候,有一桌学生结账离开了,服务员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便引我上桌点菜。 虽然还不知道这家店的味道怎么样,但我既然选择了在这里用餐,就必然要吃个痛快;说起来我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品尝过人间的美味了,抗战时我虽然回过一次人间,但那个时候的条件差,而且每天都要打仗,吃的东西只不过是能填得了肚子,味道则是一言难尽。 开篇02 桃花障(2) 我把这家店里的所有菜都点了一遍,每道菜十串,这几乎是六个成年男性的量,惊的服务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再三确认我只有一个人用餐以后,惊讶就变成了警惕,委婉的告诉我说要先付钱。 我瞟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把我当成专门过来捣乱的混子了,也不解释,拿出手机扫码付了钱,服务员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但仍保留着足够的警惕。 坐在我邻桌的是一个外国男人和四个女生,听到我点了这么多菜,看我穿着既不像学校里的学生,又不像什么社会高层人士,就把当我作是哪个乡里出来的土包子,用英语肆无忌惮的大声说着我是饭桶,八辈子没吃过烧烤之类的话。 英文我当然是能听懂的,但我犯不着跟这几个凡人计较;那四女一男讥讽了我一阵以后,又聊起了别的,都是些风花雪月,四个女生的态度明显是在讨好那个外国男人,语言中也颇有挑逗之意,这让我不禁想起了当年我退出戚家军以后回家做富翁的那几年,买来的几个丫环,就跟她们差不多,我更没了理会她们的心思。 我的菜陆陆续续的在上,和我所料不差,除了咸以外,没感受到什么特别的味道;这自然是商家的小心思,菜的口味适当的咸一些,可能增加酒水的销售量,我不喜欢喝人间的酒,就点了几瓶水。 吃了一阵,店里又来了一个女生,年纪二十三四岁,穿着白色吊带背心,浅蓝色格子超短裙,很性感,脸上的妆容也很精致,看样子费了不少功夫。只不过看她的脸型,原本应该是属于那种清纯型的美女,配上这样的衣服,这样的妆容,反倒显得有些刻意了。 邻桌的外国男人一见小姑娘,眼睛都亮了,起身叽哩哇啦的跟她打着招呼,看样子是认识的,那四个女生也笑着打招呼,但她们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虚伪,一种叫做“忌妒”的情绪在这家规模并不算小的烧烤店里沸腾着…… 后来的女生笑的也很勉强,漫不经心的应付着那四女一男,说的却是中文。在她的头顶上,萦绕着一股比所有人都要浓郁数倍的桃花障,我甚至在翻滚的粉色雾气中,看到了一株小指粗细的花形生物。 这已经是成魔了啊! 女生在柜台旁的冰柜里拿了瓶饮料,四处寻找座位,外国男人急忙用生硬的中文叫服务员给他们的桌子加坐;女生急忙拒绝,径直在我对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外国男人不甘的轻哼了一声,随即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这暴脾气,当即就回了他一眼,眼中煞气聚集;冥神的煞气用在普通人的身上,能惊魂,能动魄;外人还感受不到什么,但在外国男人的眼中,我却是一个浑身黑雾缭绕,面目狰狞的恶鬼形象,吓的他大叫一声,飞快的跑了;我抽了抽嘴角,有些想笑,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这男的每天都能看到飘荡在人间的鬼魂,吓不死他算他的造化。 那四个女生不知道外国男人为什么突然跑掉了,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急切的追了出去,然后服务员也跟了上去。 “你们还没给钱呢!” 不理外面鸡飞狗跳的纠缠,对面的女生诧异的轻嗯了一声,便没再关注,神色恍惚的翻着菜单,随意的点了几样素菜;看她的样子明显是有很大的心事,估计连自己点的什么菜都不知道。 我自顾自的吃着东西,突然感觉到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我抬头一看,女生头顶障气中初具魔形的蝶恋花半探着身子,似乎想要往我身上窜。 这一幕差点没把我气笑,蝶恋花若是缠在普通人身上,会诱发这个人对障气宿主的欲念,可它竟敢往我身上跑,纯粹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 我不着痕迹的伸手在桌上一点,指端激出一丝法力,在桌上转了一圈,箭一般射向那魔物,蝶恋花感受到了威胁,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法力在它伸出的花枝上扫了一下,花枝断折,化作粉雾消散,蝶恋花惨叫一声,察觉到我身上的冥神气息,顿时吓得缩回了女孩儿的身体里。 小姑娘似有所觉的抬头冲我勉强地笑了笑,这才注意到我桌上高高摞起的一叠不锈钢空盘,也是一阵愕然,我也只是回以浅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女生点的菜少,上的快;她吃了将近一半的时候,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接通电话只略微听了一下,跟着就扭头看向玻璃门外。 店外站着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秃头男人,穿着一件格子短袖衬衫,高高鼓起的啤酒肚把衬衣顶的圆溜溜的没有一丝褶皱。 见女孩看向自己,男人露出了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容,抬手冲女孩儿招了招手。 坐在桌旁的女孩儿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眼神中挂着一丝恐惧,脸上带着犹豫,最终还是硬挤出了一丝笑容,故作洒脱的冲男人招了招手,随即起身拉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我摇了摇头,我已经猜到女孩儿和男人之间的关系了。不管在哪个年代,出卖身体换取利益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能感觉到小姑娘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因为她在跟男人打招呼的时候,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忘记带走了。 我从来都是个很正派的人,所以我没有犹豫,拿起手机就追出了门外。 这时候,男人正揽着女孩儿的腰向着停在道旁的车子走去,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女孩儿腰肢的那一刻,蛰伏在女孩儿体内的蝶恋花在桃花障的裹挟之下,饿虎般向男人扑去。 恰巧这时候我推门出来,蝶恋花吓的嗖一下就向街道外逃走了。 我眼皮子一跳,心里面直骂娘,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小姑娘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 按正常来说,这时候蝶恋花应该已经进入了男人的身体,然后男人在魔花的作用下,被女孩儿迷的神魂颠倒,直到家破人亡以后,蝶恋花才会重新回到作为宿主的女孩儿体内。 可现在倒好,蝶恋花直接被吓跑了,接下来还怎么玩儿? 小姑娘看到我追出来,初始还有些诧异,很快就看见了我手上拿着的手机,她反应过来,又是一个和善的笑。我能看得出来,她这次的笑和之前的两次笑容不同,是发自内心的,很真诚,很可爱。 男人在一旁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表情很不屑,一言不发的带着女孩儿走了。 回到店里,我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子,我估计,现在的女孩儿和那个男人之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之所以做出这种预计,是因为我看过她的面相,属于是那种坚贞型人格的女人,再加上从她看到男人时下意识的一些小动作上就能看出,她对男人很抗拒;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从她的眉眼上看出,她竟然还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 这就有些矛盾了,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浓的桃花障的?甚至障中还生出了魔物?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据此分析,就能知道之前她做出的某些错误的选择,固然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出自她内心的某种需求,但绝大部分却应是来自蝶恋花对她的蛊惑;现在蝶恋花跑了,她身上的桃花障也跟着消失的干干净净,她的本性自然也就会随之恢复。 不过分析归分析,她最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现在还难说的很,还是得看她自己的了。 在服务员和店里其他学生高山仰止般的目光下,我一点没剩的吃完了所有的菜,施施然的骑着我的小电驴离开了。 十一点多钟的大街上看不到几个人。人总是喜欢光明的,电灯的出现,人为的延长了一天的光明,于是夜晚就成了绝大多数现代人每天最佳的娱乐休闲时间;天刚入夜的时候,大街上的人还是蛮多的;时间稍晚,街上的灯光会选择性的关闭一部分,于是,外面就显得有些暗了。 人们大多不喜欢这种昏沉沉的光,有的人回了家,有的人则将战场转至室内,像我这样十一点多钟还骑个小电驴在街上溜达的,在别人眼里,多半就是个为了生计奔波的苦人儿。 不过对我而言,这些许的光明,已经是种难得的享受了,至少比冥界要好多了。偶尔划过的车灯,路上零星的路人细碎的说话声,都能带给我莫名的愉悦。 不过在愉悦之余,总有那么一些令人憎恨的罪恶发生。 就比方说前方女孩儿仓惶奔逃的身影以及追逐在她身后的几个拎着铁棍恶形恶相的大汉,就非常令人讨厌。 事情发生在一个看上去非常奢华的别墅小区外,街道两旁茂密的绿植挡住了部分路灯的光线,在柏油路面投射出一个又一个漆黑的怪影。 大概坏人在做坏事的时候,都不愿意见光,追着女孩儿的那几个大汉在追逐的过程中,总是下意识的选择隐藏在阴影下的路段;逃亡的女孩儿体力明显不行,一边跑一边大口的喘息;黑暗下,她看不清路,在马路上奔跑的路线弯弯曲曲的,眼看就要撞到树上了。 我瞧的有趣,停下了车子,打开了电驴并不算多明亮的车灯;那女孩儿一见到前面突然出现的灯光,在撞到树的前一刻本能的一个转身,径直向我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用尖利的嗓音呼救。 开篇03 桃花障(3) “救命!救救我!” 离得近了,女孩儿的面孔逐渐变得清晰;正是之前在烧烤店里碰到的那个女生。 此刻她的形象很是狼狈,白色的吊带背心被扯的变了形,左肩的肩带无力的耷拉在胳膊上,露出里面的一抹天蓝色;她写满恐惧的脸上有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手上还有几点斑驳的血迹。我没有在她身上发现明显的外伤,看来血是那个男人的,她对男人动手了? 女生跑到我跟前以后微微一怔,显然也是认出了我,随即带着哀求的语气急声说道:“大哥!您救救我,后面那些人……” 她还没说后面那些人怎么样,那几个大汉就已经追了上来,领头的正是之前在烧烤店外带走女生的那个男人。男人的身上带着明显的血腥味儿,头上包着绷带,包扎的手法很粗糙,看样子是他自己处理的。 女生吓的停住了话头,脸色煞白,下意识的抓紧了我的胳膊。 “你个贱人,敢打劳资,劳资弄死你,你跑啊!怎么不跑了?小子,别多管闲事,赶紧滚!”男人愤怒的咒骂着女生,完全无视我的存在,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就伸手向女生的头发抓了过来。 女生害怕的直往我身上靠,躲避男人伸来的爪子,手却还是紧紧的抓着我。 就在男人的爪子伸到女生肩膀位置的时候,我把住车柄的右手探出,抓住男人的手腕轻轻一捏,男人痛的叫出了声,另一只手也用力抓住我的手,想要把我手掰开;他后面跟着的那几个大汉见老大吃亏,立即围了上来,有的用棍子指着我开骂,有的高高举起棍子作势欲打。 “你tm找死啊!赶紧给劳资松开” m的,你是个什么东西……” “松哥,你没事吧!狗r的,打死你……” 各种恐吓、威胁的话说了一大堆,可就是没一根棍子砸到我身上;我无谓摇头,心想混子就是混子,这种场面话吓唬吓唬普通人还行,稍微强势一点的人都不会把这类威胁放在心上,人间用“咬人的狗不叫”这句话来形容狠厉之人是很有道理的,不管是江湖人的厮杀还是战场上打仗,在动手的时候,顶多也就用吼叫或者咆哮来鼓舞自己的士气,绝不会啰里啰嗦的说上一大堆,那样只会泄掉心里积蓄的杀气。 男人跳着脚挣扎了半天,又是掰手指又是挠手背,跟个女人似的,愣是没把手弄出去。我用的力并不大,但也不是他一个凡人所能承受的,我见他疼的脸都变了形,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才松开手,把他往前一推,男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啊~我的手,我的手!你tm”男人惨叫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红着眼睛冲我破口大骂。 “再敢骂一句,我把你那条胳膊拧折”我平淡的回了一句。 “你试……”事实证明,真的在社会上混到了一定地位的人就没有几个蠢蛋。男人虽然处于极端的愤怒当中,却明显通晓一些识人之术,一看我眼神带煞,就猜到我是真敢拧断他胳膊,试试两个字愣是没敢说全乎,又跳着脚冲女生说了几句威胁的话,就带着那几个人回去了。 见对方就这么走了,女生有些发愣。 “你去哪儿?要不要我送送你。” 女生在我的问话中回了神 “我……我想回学校……不,我不能回学校,我也不知道去哪儿……还是回学校吧!”女生犹豫着,结结巴巴的回答。 看得出来,她对这帮人心有余悸,是真的担心他们会报复自己,所以有些恐慌。 “要不要报警?”这自然只是一句场面话,从之前发生的事情来看,明显是这个女生跟那男的达成了某种见不得人的交易,事后她又反悔,而且还伤了人,报警除了加深矛盾以外,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不…不用了,谢谢您!”女生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行,你上来吧!我先送你回学校”我让女生坐在后面,调头向学校骑去。 路上的大半时间都在沉默中渡过,直到临近学校的时候,女生才弱弱的开口道:“大哥,今天多亏了您救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呢!” 她声音很小,又是坐在后面,被风这么一吹,要换了普通人肯定听不到,不过我不是普通人,自然能听到。 “段是非” “段……段施肥?您的名字真特别” “是段是非,‘是非分明’那个‘是非’,不是‘施肥’,我又不种树。” “噢~” 又是短暂的沉默过后,女生似乎觉得刚才的对话很好笑,忍不住闷笑了起来。 “你叫什么?” “李云默,‘沉默’的‘默’,您可以叫我默默或者小默。” “哦!” “您是哪儿人啊?是本地的吗?” “我不是人!” “啥~~啥?” 用不着回头,我都能感受到小姑娘那如同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我是夜游神” “啊~!!!!那,要不我回去给您摆两盘供品,上柱香什么的?”女生以为我在给她逗闷子,终于放肆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鹅鹅鹅!” 笑声有如珍珠落玉盘,很是动听。 唉~无知的凡人啊! 这一番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让小姑娘的心情好了许多。 差不多十二点半,小电驴回到了学校门口,对面的烧烤店已经关门了,学生的作息时间毕竟没有社会上的人那么自由,这时候他们差不多也该回寝室了。 下了车,李云默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你会不会瞧不起我?”她很清楚,之前我在烧烤店就看到了她和那个男人一起离开,再加上之后发生的事情,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到这中间的问题。 “怎么会?你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你也是受害者” “嗯?这话怎么说?”李云默被我说的迷糊,什么叫她的问题不是她的问题? “没什么,你快回学校吧!” “那…你能给我留个电话吗?” 我沉默了一下,还是给她报了我的号码。 “1002……” “……100开头的?这是什么号码?”李云默用怀疑又失落的眼神看我,以为我其实不想给她留号码,是在糊弄她。 “你不信试着打一下。” 李云默拨通了号码,然后我的手机就响了,我拿出手机冲她晃了晃,示意通了。 “……还真能打通?这么特殊的手机号?不像虚拟号,你是什么人?是传说中哪个特殊单位的吗?还有,这款手机牌子我从来都没见过,是你们专门定制的手机吗?”李云默一把夺过我手机,翻来覆去的看,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整个人都变得亢奋了,脸色涨红,神情激动。 我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小说看多了,脑洞这么大,就凭借一个号码,一部手机,我就成了某个神秘部门的人了? “我说了我是夜游神,冥界的人。” “哼~不说算了。”李云默自然是不信的,小嘴一翘,然后一屁股又坐在了我的小电驴上。 “你干嘛?不回学校了?”我被她弄的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本来马上就毕业了,又没课,回不回学校无所谓,我决定跟着你混了。” “…………”这丫头是不是脑子瓦特了,真把我当成什么神秘人物了?好吧!其实也没错,我不是神秘,我真的是神啊!虽然是冥神。 “行吧!你别后悔,跟着我吓不死你。”我懒得跟她啰嗦,电门猛的一拧,李云默没提防,差点摔下去,尖叫声中紧紧抱住我的腰。 她爱跟就跟着吧!跟一段时间自己也就离开了,我这次到人间反正是来玩儿的,结识几个人类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骑行了一阵,我让李云默指了个酒店,带着她就去开房。我自然是不用睡觉的,可这小姑娘不行啊! 李云默找的酒店距离学校有半个小时的车程,真不知道她一个未经事的黄花闺女怎么会知道这家酒店的。 从这家酒店大厅的布置来看,环境算是一般;我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一间房;李云默听我只开一间房,就是一惊,警惕的抱着胳膊,红着脸小声嘀咕道:“就开一间啊!” 我脸都黑了,我的样子很像色狼吗?前台小妞也真他妈是个妙人,很善解人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就一间房了。” 我的脸更黑了,一进门我的神识就感知到,这间酒店的生意不太好,三十多个房间就八间房住着人,怎么可能就这一间? “都想些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我只开我住的那间,你自己开一间,自己付钱。” “啊~!我突然觉得两个人住一间也挺好的!”李云默听到要自己付钱,一下子就不干了。 “你想都别想,我就付我房间的钱。” “那我不管,你把我从学校带出来,总不能让我睡大马路吧!我就和你住一间。” “…………” 前台小妞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怪,鄙夷、轻蔑……反正就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人家小姑娘从学校骗出来开房,还要aa制,妥妥的人渣一枚。 说真的,我第一次觉得,女人真可怕,不管有理没理,她就是道理,比tm妖魔还难缠,我还不能弄死她。 明明是她非要跟着我出来的,到头来怎么成我的罪过了? 开篇04 桃花障(4) 最终我还是妥协了,李云默在前台登记了身份证,和我住进了一间双人房。 看着我们拿了房卡离开的背影,前台小妞直摇头,悄咪咪看我的眼神活像看一头就要拱白菜的猪;我很想回头给她一个大嘴巴子,终究还是觉得不好跟一个凡人计较。 小丫头李云默跟我进到房间,把门一关,她立马没了之前嚣张的气焰,一脸警惕的看着我,好像生怕我把她怎么着一样,我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既然害怕干嘛又要跟我住一块儿,看她的样子也不像穷的连开房的钱都付不起啊?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我懒得搭理她那点小心思,自顾自的脱了鞋,跑到靠床一侧的床上躺下。 小丫头大概也觉得有些沉闷,似乎想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便假模假式的拿起摆在电视柜上的某件小商品看,很不巧,她拿着的是某个很有名的牌子的拦精灵,等她看清楚后,差点没把那东西扔出去,脸上就跟挨了两巴掌似地,红的吓人,偷偷的瞄了我一眼,见我没注意,急忙又把东西放了回去,拿了瓶矿泉水一口气干掉了小半瓶。 “喝的水自己付钱!”还是我先开口打破了尴尬。 “啊?这里的水还要钱啊?”小丫头捧着水愣住了。 我一下就来了兴趣:“……看样子你是真的没有在外面住宿的经验,那你是怎么知道这家酒店的?这里跟你学校离的那么远。” “我……”李云默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起来:“我以前跟……跟朋友来过这里,但是我中间又离开了。” 看来我的这个问题勾起了她一些不好的回忆;看着她失落的神情,我忽然有些明白她为什么不回学校,又非得要跟我这个才认识几个小时的陌生人住一个屋了,觉得我是某个“特殊部门”的人只不过是个托辞,她还是害怕今天被她打伤的那个男人真的报复她,之前我在烧烤店吓跑外国男人,后来救她的时候的又有一次出手,让她认为我是个极有本事的人,至少跟人打架应该是没问题的,所以本能的想找个依靠来躲避自己的恐惧。 不管怎么说,她是我这次回到人间后结识的第一个人,终是一场缘份,再加上那只已经从她身上逃掉的魔物本身也算是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我突然有了帮助她的欲望。 只是我还不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些什么事,为什么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的身上会有蝶恋花这种魔物存在?直接问她有可能会伤害到她的自尊,但若不问,我又该怎么帮她? 就在我思考着如何委婉的引出关于她的话题的时候,她却主动开了口。 “对了,你之前说我的问题并不是我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的事?” 既然是她主动提到这件事,我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而且也超出了你的认知范围,你还是先说说你究竟碰到了些什么事吧!” “我……”李云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又喝了一大口水,咬着下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跟我讲述了她的故事。 李云默不是济明本地人,她的家在鲁州边界一个极其穷困的小村子;跟绝大多数穷苦人家的孩子一样,这姑娘打小就很懂事,人也聪明,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为了减少家里的经济负担,她一度想放弃自己的学业出去打工,她的父母自然是不同意的,尤其是当她考入了鲁州大学这所全国性的重点大学以后,就跟当年的我一样,她成了家里最大的希望。 然而当下的社会,金钱才是王道,哪怕你学习成绩再好,上大学的钱该交的还是得交;虽说学校有助学金这一说,但她这么一个没背景没关系的乡下孩子,要拿到助学金实在是不现实;好在她还有一项最重要的财富,那就是她格外出众的容貌。 有一次,鲁州大学的院长找她谈话,告诉她说学校有一项“学伴”制度,就是辅导、帮助那些国外来的留学生在学校更好的学习与生活,而学校则会根据留学生的反馈信息对他的“学伴”进行经济以及学分上的奖励或惩罚。 单纯的李云默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的就答应了下来,因为她觉得帮助外国友人,结交外国朋友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坏事,而且这还是她能拿到助学金的唯一途径。 鲁州大学做学伴的学生有很多,有“一对一”的,甚至还有“多对一”的,也就是一个或者多个学伴照顾一个留学生…… 听她说到这里,我觉得很不正常,作为夜游神的我,在冥界除了日游神以外,没人比我更了解人间的情况;通俗来讲,“学伴制度”是为了增强人间各个国家之间的民间学术交流,培养、吸引国外人才,传播政治思想的一种带有一定政治因素的非必要手段,很多学校都有这种制度的存在, 然而大多都是由校中的学生会成员或者有一定政治成份的学生来担任外国留学生的学伴,而且一般都是一个学伴招待几个甚至十几个留学生,很少会有“一对一”或者“多对一”的情况出现;“学伴奖励”也是有的,但大多都是些非物质的比如评语之类的奖励。像鲁州大学这样用留学生的意见作为考核标准,用经济以及学分来作为奖励就太反常了,因为人都是有趋利性的,学生为了博取留学生的好感,做出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如此一来,就完全违背了学伴制度的本来意义,往大了说,甚至会直接影响到国际社会对于这个国家的认可。 鲁州大学作为全国性的重点大学,学校的院长不可能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所以…… 这个院长有问题。 后面的事情就跟我料想的差不多,当李云默正式成为了学伴身份以后,她才发现,这里面的情况远不像她所想象的那么简单,有的学生为了讨好那些外国来的留学生,有给人家当仆人的,也有跟人家上床的……可以说是毫无底线,恶心至极,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杮子,外面看上去干净利落,里面却是乱糟糟的一团。 当李云默发现这里面的下流勾当以后,原本是打算放弃学伴身份的,但考虑到家里面的实际情况,父母为了微薄的收入拼命工作的狼狈模样,再加上院长似有若无的威胁,只得强忍着反感应付着那一帮子心怀不轨的外国色狼。 当一个人尝到了走捷径所带来的近乎于不劳而获的甜头以后,是很容易在这当中迷失的,李云默也是如此,好在她坚贞的个性让她始终保持着那么一丝清醒,这丝清醒保住了她的纯洁;然而,随着毕业在即,残酷的社会现实向她展露出了狰狞的一面,无情的碾碎了她心中纯粹的理想,她终于意识到,原来好的学校出身并不代表一定会有好的成就。 于是,她彻底沉沦了。 通过某次社交场合,她结识了一个有钱的大老板,也就是之前那个被她打伤的男人。 男人姓王,名下有多个家装类的产业;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和一个非常有钱的男人之间的故事总是那么恶俗,在王老板的金钱攻势下,李云默渐渐和他走的近了。 这天,王老板邀请她到他的别墅去,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情,李云默心里十分清楚,但她还是去了;她去的时候,王老板家里除了他本人以外,还有好几个男人,听他介绍说都是他公司里很有本事的员工,让她陪他们喝酒。 也不知怎么的,李云默莫名觉得有些恶心,很想离开这里(我知道这是因为她身上的蝶恋花被我吓跑了的缘故),但为了不得罪人,她还是强忍着不适勉强留了下来,只推说自己酒精过敏,没有喝酒。 最恶心的事情发生了,王老板几杯酒下肚,就开始对李云默动手动脚,李云默躲开了,王老板一生气就给了她一巴掌,甚至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李云默盛怒之下,拿起桌上的酒瓶就给他脑袋上开了花。 打完人之后,李云默就往外跑,王老板伸手抓住她衣服,一个没抓稳,被她挣脱了,于是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你会不会瞧不起我?”她又问起了之前问过的问题。 “我已经说过了,你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你是受害者”我还是之前一模一样的回答。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人生在世,你的每一个行为都是一次业障……”我仔仔细细给她科普了一下桃花障和魔物蝶恋花的知识。 “之前在烧烤店,我第一次见到你身上的时候,就发现你的身上有着极浓郁的桃花障,而且障中还生出了魔物,我就断定,你受了这魔物的影响,做出了些错误的选择,后来我给你送手机的时候,无意中吓跑了那只魔物,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到了王老板的家里,会莫名反感的真正原因了。” 李云默点点头,然后问我是怎么从医院跑出来的,今天有没有吃药。 ………… 我丝毫没有惯着她的臭嘴,当即从床上站了起来,一施法力,当着她的面,就变化出了穿古代官袍,手持戚家刀的形象,两只眼睛射出金色的光芒。 效果很好,小丫头一声没吭的晕了过去,两手两脚直抽抽。 开篇05 桃花障(5) “鬼啊~~啊~!!!”凄厉的尖叫声中夹杂着婉转的颤音,在整个房间里回响。 这就是李云默醒过来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幸好我早有准备,提前在房间内布置了结界,她的声音传不到屋外,否则下一刻我就得去监狱里过夜了。 “鬼你大爷!劳资是神!凭什么冥神就不是神了?”我堂堂夜游神竟然被人类当成鬼,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生气的事吗? 小丫头紧紧的环抱着双手缩在床角直哆嗦,如同刚被强暴过一样,恐惧又无助的看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皮子都吓青了。 “说了让你别跟着,你非要跟着,现在知道害怕了吧!” “哇呜…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说过?呜呜……”小丫头哇的哭出来了,两条奔流的小溪将她脸上的妆容冲的花里胡哨的,难看极了。 “我没说过吗?好像是没说过,但我说过很多次我是夜游神,是你自己不信嘛,这能怪我?”我特么活了几百年了,什么时候哄过女人?这一瞬间,我觉得我堕落了。 小丫头还是哭,但至少身体没抖了。 女人的哭声堪称是世界上最恐怖的魔音,我听的心烦意乱,只好说:“行了,你要怕就赶紧走,真是的!早知道就不开房了,浪费钱。” 李云默一听这话,如蒙大赦,扯开房门就冲了出去,我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出啥事,但这也不能怪我对不对? 房间开了总不能浪费,于是我决定睡上一觉。 关好门,脱了衣服躺到床上,我又担心小姑娘的异常反应会不会让那个前台小妞多想,别到时候把我当成流氓抓起来就不值得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刚躺下不一会儿,房门就被敲响了,我的脑海里,一下子就跳出小丫头顶着俩红肿的眼睛砸门的画面。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怕我了?”我衣服都懒得穿,就跑去开了门。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睡觉呢!你睡觉穿着衣服?” “鬼……不是,神仙也要睡觉的吗?” “本来是不用的,不是想着你要睡觉吗?结果房开好了,你跑了,那我就只好自己睡了。” “…………”小丫头犹豫了一阵,还是走了进来。 “我以为你会追我的”她小声的嘀咕着。 “你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我干嘛要追你?” “你真的是夜游神?” “如假包换”我钻回了被窝里,暗暗感叹真特么的舒服,果然睡觉是种享受。 小丫头在另一张床上面对着我坐下,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的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但出了门以后,就不怎么怕了,后来跑到大厅门口,又觉得认识了一个神是件很酷很牛的事情,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啊!” 见我没有接她的话,李云默又说道:“你怎么会到人间来的?神仙不应该是在天上吗?你为什么要骑电瓶车?你会不会飞?你……” 小丫头问个不停,这特么还睡个屁,我懒得回答她这些天真到脑残的问题,蒙住被子不作声。 “你说话鸭!你活了多少年了?是从封神大战时期活到现在的吗?你有没有女朋友?” …………叽哩哇啦、叽哩哇啦 “啊啊啊!!!”我实在是受不了她的碎嘴子,猛的一声长啸,随即包着被子坐了起来,小丫头吓了一跳,然后一脸痴像的看着我。 得!我服了! “我是明朝时候出生的,原本也是人,后来被酆都大帝封为了夜游神,我没有女朋友,到人间来是因为我请了假出来玩儿的………” 我慢慢给她讲了我的过去,从出生到参军,从戚家军到冥界,再挑了些不那么刺激的降妖除魔的故事她听,把小丫头唬的一愣一愣的,窝在床上咬着手指,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天啦!原来你以前是戚家军的人,那你一定打过仗了?戚继光帅不帅?历史书上能不能找到你的名字?” “不许叫戚老大全名,我只是个小人物,历史书上怎么可能会有我的名字?仗自然是打过的,不止在戚家军那会儿,上个世纪我也曾来过一次人间,打过仗……”我又给她讲了讲我三七年之后到人间的故事,着重的跟她说了那时候条件的艰苦,让她珍惜现在的生活,靠自己的本事去打拼,别一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小丫头听的很带劲,慢慢和衣躺下了。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我还认识了一个神仙,我的天……” 这是李云默睡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老实说,跟一个人类睡在同一屋是件不爽快的事情,倒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就是觉得有些别扭,所以这一晚上我都没怎么睡好。 早上,李云默先起床了,牙也不刷脸也不洗,就那么坐在床边直愣愣地看着我,跟个傻子一样。 我躺在床上,直如芒刺在背,裹在被子里煎鱼似地翻滚了一会儿,也只好跟着起来了。 或许真的是因为这丫头脑洞太大的缘故,要换作普通人,尤其是一个高知识的唯物主义者,突然遇到鬼神,绝对是三观崩塌,茫茫然不知所措,可她倒好,就过了这么一个晚上,她就愉快的接受了作者给她的设定。 吃早饭的时候,李云默又主动跟我提起桃花障和从她身上跑掉的那只魔物的问题,她担心那只魔物又会回来找她;至于昨晚她打伤王老板的事,那就不叫个事儿了,想想也对,身边跟着一个传说中的神,谁还会怕这点小麻烦? “如果只是你一个人的身上有桃花障,还可能只是你自己的问题,但你们学校那么多的学生都有这个问题,那么问题很可能是出在你们学校,或者是那个校长的身上。”我跟她说了我的猜测,然后又说道: “但具体是怎么样的,我还得亲自到你们学校去看看,最好是能见见你们的校长,才能证实我的猜测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没问题,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校长这会儿时间应该就在学校,待会儿我就带你回学校。”李云默拍拍胸口,激起一阵晃动,卸过妆后清纯的脸蛋上满是正气,看起来可爱又俏皮;随即她又有些疑惑:“你们神仙不都能未卜先知吗?怎么你还要亲自去看?” “别听故事里瞎扯,未卜先知的法术根本就不存在,俗话说人心难测,人的心念微微的一丝变化,他的行为,他所接触的事物就很可能存在不同的变化,任谁也不可能掌握的住这些变化的规律,法力再高也不行。”我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面子皮太厚,馅只一点点,尝不出多少味道来。 “对了,我有个问题,昨天晚上就想问你了,你们神仙在凡间不都是应该把自己藏的非常严实吗?就像生怕别人知道你们是神仙,可你怎么直接就告诉我了?” “以前的确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的人类相信我们的存在,我们若是露了底,很可能会让人类产生依赖的心理,什么事不靠自己争取,不去努力,只想着让我们用神力帮他们改变生活,改变一切,这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将是毁灭性的;就好比抗战时期,如果那个时候的人类把赶走侵略者的愿望都寄托在我们的身上,那么还会出现现在这个美丽而又富强的国家吗?” “现在就不一样了,人们崇尚科学,压根儿就不信鬼神,即使是我们当着他们的面展露出神迹或者法术,他们只会当作是一种欺骗视觉的把戏,就像我昨晚上在你面前显出本象,也就你这个单纯而又脑洞大开的小丫头片子才会相信,要换了别人,还以为我用的什么魔术呢!就连冥界都取消我们了这方面的限制。” 嗯!卤蛋的味道还不错,有点辣!我喜欢吃辣。 “谁脑洞大开了?谁小了?我才不小呢……好吧……你说的有道理,凡事都要靠自己去争取,求神拜佛改变不了我们的生活。”李云默低头瞅了瞅自己高高堆起的胸口,揪着嘴表示抗议,但对我后面说的话却还是认同的。 在她说话期间,我又吃了五颗卤蛋,李云默就问我冥界是不是没饭吃,我怎么这么能吃。 我没理她。吃完早饭,我骑着小电驴就带她向鲁州大学赶去。 一提到校园,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洋溢的青春,蓬勃的朝气;可这所学校里的氛围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简直就不像个学校,反倒像是一个暴露在阳光下的酒色场所,到处都充斥着一种别扭的暧昧,甚至在刚刚踏入校门的那一刻,我就嗅到了一股怪异的铜腥气,那是欲望、利益夹杂着变质了的所谓爱情的混合气味,闻起来很上头。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问题了?”见我皱起了眉头,李云默在一旁小声的问道。 我摇摇头,没作回答。 “喂!那个谁,推电瓶车的那个,看什么看,说你呢!你是学校的学生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大门旁边的岗亭里,一个三四十来岁的中年保安背着双手,扬着下巴指了指我,语气恶劣的不要不要的。 你他娘的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一个神说话?我生气的看了看保安,然后看向李云默;李云默也用一幅好奇宝宝的纯真眼神看向我,大概是想见识一下我会用怎样神奇的手段来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保安。 “看什么看,还不去帮我解释一下!” 纯真变成了失望,小丫头搭拉着嘴角不情不愿的向保安走了过去。 “叔叔,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想到学校里看看。” 纯真的容颜,甜美的笑容,温柔而清脆的嗓音,让保安大叔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进去可以,登个记,出来的时候给我打个招呼,可不许在学校里过夜啊!还有,电瓶车不准放门口,推进去找个地方停好。” “哎!好嘞!”我咧着嘴,用一副标准的二狗子面孔,谄媚的笑着,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登记。 就在刚才,我发现保安看小丫头的眼神很清澈,这在如此污浊的学校里是很难得的,而且我发现,这个保安的眉宇有股不是很明显的正气,这说明这个保安的为人倒不像表面上那般不堪。 “还有你,小姑娘,少在外面结交些不三不四的人,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保安在一旁小声的劝告着李云默。 我收回刚才的话,我特么真想锤死你…… 李云默知道我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冲保安点了点头。 黑着脸登完记,我刚想离开,大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汽车的喇叭声;与此同时,一股被窥视的感觉冲了过来,但这种感觉只是短短的一瞬,就又消失了。 “等一下”保安探着头看了看门外车辆的车牌,不耐烦的嚎了一嗓子,然后催我快点把电瓶车挪到边上,别挡住道。 开篇06 人间无情 举世皆恶(1) 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银色奔驰驶了进来。 “这就是院长的车,她怎么才回来?”李云默悄悄的跟我说了车主的身份,我急忙将目光投向车内。 刚刚被窥视的感觉就是从这辆车里面传出来的。 汽车的车窗上贴着黑色的车膜,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反光贴,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我自然不会受到反光贴对视觉上的影响,透过缓慢移动的车窗,我看到了前面开车的男司机以及车后座那个五十多岁的女院长。 这位院长从外貌上看,就跟一般的菜市场大妈没什么区别,戴着副银丝眼镜,两腮微微下垂,看起来有些严肃,也有些上位者的气质。 但让我意外的是,在她的身上,竟然没有任何障气或是魔物的存在,难道我的感觉出错了?刚才窥视我的目光,不是从这辆车里传出来的? 我很肯定,偷窥我的绝不是人类,但由于对方窥探我的时间实在太短,我来不及感受对方身上的气息,所以那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大清楚。 汽车从我们身前驶过,一直开到校园中心处的行政大楼前,女院长进了大楼,司机又将车开去了地下停车场。 “你有没有在院长身上发现问题?”李云默小声的问我。 “暂时没有,不过,很奇怪……”我摇了摇头:“你还是先带我到学校里面看看再说吧!” “刚才保安那么说你,我还以为你会用法术什么的教训他的,没想到你就这么忍下来了。” “看人别看表面,那个保安人不错,我就因为几句话就要对他出手,那也太丢份了吧!” “这倒是,这个保安在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犟,只按规矩办事,谁的面子都不给。” ………… 我们一边往校园内走,一边低声聊着天,落在旁人眼里,就不免有些亲密了;今天才星期三,学校里走动的学生很多,不时有和李云默熟识的人和她打招呼,然后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我。 我发誓,要换作以前,人们看到并不算难看的我和一个清纯美貌的姑娘走到一块儿,目光中多半是带着祝福的,可是现在,人家只不过是淡淡的扫我一眼,待注意到我推着的电瓶车以后,眼神则几乎都是毫不遮掩的鄙视。 人啦!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势利了? 被窥视的感觉再度来临。 这一次的感觉来源于左前方一栋l形的大楼。 “那是什么地方?”我指着大楼问李云默。 “是我们学校的实训大楼” “我要去看看” “好!”李云默也猜到是我发现了些什么,并不多问。 我找了个位置将电瓶车放好,随即跟着李云默走进了实训楼的大门。 大楼内有个方形的天井,里面种满了绿植,看上去有种清幽的感觉。比起外面,楼里面空间相对较小,学生也显得密集些;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学生抬着一个人形的白色橡胶袋,神色肃穆地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李云默急忙拉着我让到一边,然后垂首肃立,一直等到这几个医学生走远了,才继续前行。 “刚才过去的是大体老师。”李云默低声向我解释 “我知道” “那……大体老师的灵魂到了冥界,有优待吗?” “自然是有的,人间现代医学的发展离不开人类学者的钻研,更离不开大体……老师的默默奉献,人类学者能获得掌声和鲜花,大体老师收获的,却只有无声的叹息,他们的灵魂到了我们冥界,生前有罪者可抵消相对等的罪业;无罪者则能获得奖励,比如投胎的时候,可以选择优等胎什么的,不愿入轮回的,甚至可以获得参加冥界公职人员的考试资格。”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别人老师了,但对于勇于奉献自己的人,叫上一声老师,却也是心甘情愿。 之后,我们又陆续碰到了一些拿着人体模型的医学生走过,这些学生的表情自然不会像前面的那样庄重,有一路说笑的,有挥舞模型打闹的,甚至还有一个男生不知跟旁边的同学说了个什么笑话,搂着骷髅模型就往它白森森的牙床上亲,看得李云默一张漂亮的脸蛋都皱成了包子。 看来这所学校除了桃花障的问题以外,其实也没那么坏嘛! 在实训楼内走了一大圈儿,也没发现什么问题,那股被窥视的感觉,也再没出现过。 中午的时候,李云默嫌学校食堂的饭不好吃,就带着我跑到临江路的一家面馆对付下。 面馆外突然起了喧闹声,胖胖的老板娘急着去看热闹,把面往我们面前一丢就跑出去了。 “听说死的是个小孩子……”一名路人的话飘了进来;李云默一听说死人了,也坐不住,想去看看热闹,但一个人又有些害怕,就硬把我也带上。 事情发生在距离面馆仅仅不到一百米的江边上,我们去的时候周围站满了人,李云默挤了半天没挤进去,细软的小腰还不知道被谁摸了一把。 “啊!谁?哪个混蛋摸我?” 小丫头高亢的尖叫声在这样的氛围里兴不起一丝波澜,周围看热闹的人不爽的瞅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挪开,继续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又菜又爱玩儿的傻姑娘的脑残行为,她现在穿着的还是昨天的那一身衣服;一个打扮这么性感的美女非要跟抠脚大汉一块儿往人堆里挤,不被人占便宜才怪。 强拽着还在四处寻找人渣的李云默走到一边,让她不要说话,我开启冥神之眼查看里面的情况,同时,周边众人杂乱的交谈声也传入了我的耳中。 “人群前面拉起了警戒线,有五名警察在里面勘察现场,一个警察在拍照取证……” “你能看到里面?死者呢?你有没有看到死者?真的是个小孩子吗?”李云默急不可耐的连连发问。 “你别着急啊!唔……确实死了个人,十五六岁,长得挺帅的,看上去还挺阳光的一个男孩儿,看他嘴唇发青,眼眶发紫,应该是服毒死的。” “啊~!这么年轻啊!也不知道是谁下这样的毒手,太残忍了……唔…怎么一下子变天了?要下暴雨了吧!” 天地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变了色;黑如锅底,状若积絮的乌云好似凭空出现,刹那间铺满整个天空;地面上,狂风突起,猎猎有声,柏油路面上积蓄的灰尘打着旋儿朝着人们的脸上疯狂拍击。 “卧槽……” “吐…呸呸……” 扬尘迷蒙了人的双眼,无数高谈阔论的人被灰灌了口,拼命的吐着口水清理口腔内的污浊,或怒骂或抱怨…… 李云默倒是见机的快,大风一起,她便跑到我身侧,双手拽住我的胳膊,将整张脸都埋在了我的肩膀上,倒没受到多少影响。 “要下雨了,咱们快走吧!” “放心吧!不会下雨的,过会儿天就放晴了。”我心头有些沉重,不禁长长一叹:“好大的怨气” 在乌云聚起的那一刻,我看到的情形,跟李云默看到的却又不一样;那是成千上万道从地面升起的黑烟,浓郁的如同在水中扩散的墨汁,在空中纠结、翻滚,最终组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怒瞪双目,无声的大张着嘴,冲着地面嘶吼,那风,便是从他的嘴中发出的。 人脸,跟江岸边死去的人类一模一样。 一个人的怨气深重到能够改变人间的天气,我很难想象得到,这个世界,对他的伤害究竟大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怨气……什么怨气?”李云默听到了我的叹息。 “那个人……是自杀的”我努力的归纳着从围观人群口中听到的关于死者的讯息,剃除掉这些人以旁观者的身份说出的那些或同情或无视之类毫无营养的废话,事情的真相,倒也极其明了: “这个孩子过的很惨,小时候被父母当作货物一样的卖掉,几年后买下他的养父母也意外身故了;他长大后通过网络找到了亲生的父母,但就因为对父母提出了一些在他看来极其合理,也极其正常的“条件”,结果遭受到了网络暴力;然后,他又被他的父母再次抛弃了,一时想不开……就死了。” “啊~!就这么就死了啊!也太可惜了!”李云默没有听到她想象中那种惊心动魄的故事,有些失望。 “呵呵~!现实中哪儿有那么多离奇的故事,有的只是一具具碎了心的腐朽躯体。” “他的父母真不是东西,还有那些网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人家提条件合不合理的他们怎么会知道?再说也不关他们的事啊!真他妈吃饱撑的。”李云默第一次在我面前爆了粗口,粉嫩的两腮高高鼓起,如同受了气的河豚,可爱极了。 乌云与狂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前后不过一支烟的功夫,天地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晴朗。 “咦?真的没下雨诶!”李云默甩着我的胳膊又蹦又跳,刚才对那个男孩儿的心疼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对了,你刚刚说到怨气,是不是就像电影里的那样,那个男孩儿因为被人伤害了,所以死了有怨,他的怨化作怨气,再然后就天地变色,然后男孩儿‘呱叽’一声就变成了一只大妖怪,四处吃人,然后就毁灭世界?” “你这……”我有些跟不上小丫头的思路:“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还毁灭世界……他顶多也就是把曾经伤害过他的那些人给弄死,然后我们冥界就会出面收拾他。” “那你先把他收了呗,反正你也是冥界的神,这事儿本来就该你管。” “想什么呢?第一,我没你那么圣母,世间因果循环,伤害他的人被他弄死,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第二,我现在在休假……” “啊!那你就这么撒手不管啦!” “管个屁,回去吃面,面都不知道坨成什么样了……” 开篇07 人间无情 举世皆恶(2) 面馆里,胖胖的老板娘看到我们两人回来,惊讶的不得了。 “我还以为你们跑……额……不回来了呢!刚才我真不该去看什么热闹,都是那个死人闹的……”老板娘的表情有些尴尬,她看完热闹回来,发现很多客人都不见了,就把我们俩也当成是跑单的了;随后她又开始抱怨,怨来怨去的,反倒是把罪过推到了已经死去的男孩儿身上了。 “怎么会不回来呢?我们面都还没……诶?面呢?你收掉啦!”李云默看着我们之前坐过的位置上空荡荡的桌面有些傻眼。 “那个……面都坨了,吃不得了,你们等着啊!我重新给你们做两碗,你们是讲信实的好人,不像有些人哪,穷的连碗面钱都不舍得给,活着也废物……”老板娘对那些真正跑单的客人怨念颇重,搂着围裙一边往厨房跑,一边咒骂着,估计她之前也没少骂我们两个。 吃面的时候,我的神情有些恍惚,李云默见我心不在焉,四下打量了一下,见没人注意这边儿,便小声的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男孩儿的事儿?” 我诧异的看向她:“你倒是个机灵的……的确,我是有些放不下,要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免不了要害人做恶,我倒不是在乎那些可能会被他弄死的人,我在乎的是,他在人间作恶以后会面临的惩罚。” 如果之前我听到的关于这个男孩儿的讯息是真的,那么他要害的人将会很多很多,站在冥界的层面来看,这就是属于典型的恶到不能再恶的大凶之鬼,而负责处理大凶之鬼的,一般都是鬼王老大;这老家伙的手段我再了解不过了,自打我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到现在,几次出手,就没给目标留过任何余地,不是吃了就是直接打到魂飞魄散,有时候甚至一些逗留在人间没作过任何恶的小鬼都没逃过他的毒手,标准的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按现在人间网络上流行的话来讲,就是但凡他路过的地方,鸡蛋都得摇散黄,方便面得捏碎,蚯蚓都得竖着切。 不管怎么说,这男孩儿真的是挺无辜的,我不想他最后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如果能在他还没开始作恶之前将他渡往冥界,也算是一桩功德了。 “怎么?想好要帮他了?”李云默见我面上神情变化,便猜出了我的心思。 “嗯……你们学校的问题得往后面押几天了,吃完饭你先回学校,等我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就去找你。”下定好决心,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一通猪八戒吃人参果,也没尝出味道到底好不好,三两口就把面嗦完了。 “押后几天没事儿,我就不回学校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就跟你一块儿去吧!” “你跟着去干嘛?你又不会法术又不会打架的,去给我添乱啊!” “会法术会打架了不起啊?我之前都说过了要跟着你,以后啊!我给你做助理,你给我开工资,有我这么漂亮的女助理,你的抓鬼事业一定大火特火。”李云默捧着脸卖了个萌,说出的话让我直想抽死她。 “我堂堂夜游神怎么给你说的跟个江湖术士一样,还抓鬼事业,普通的鬼用的着我去抓?吓不死丫的……你想都别想,赶紧回学校,该睡觉睡觉,该约会约会。” “那不行,你别想甩开我,对了,你之前不是救过我吗?我不得报恩吗?我跟着你就当是报恩了。” “我一巴掌抽死你,谁家报恩还要工钱的?我不管,我没钱,你别跟着我啊!”说完这句话我就要往外跑,浑没提防李云默突然的从桌下伸过手来,一把拽住我裤腿,我往起一站,裤子顺势就被拉了下来,内裤上印着的卡通橘猫探出半个脑袋亮着两颗小虎牙冲她直乐呵。 “咣当……” 李云默的胳膊撞在了桌子底下,把桌子带的一跳,两只面碗调皮的落在地上直蹦跶,碗内残余的面汤有一半泼在了她白花花的大腿上。 李云默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看着我的猫咪内裤脸上一红,跟着就反应了过来,在我发飙之前先开了口:“你看,都怪你,弄得我一腿的油,还有,把我胳膊也拽疼了” “诶!我说你们小两口闹矛盾也别砸我的碗啊!有话好好说”老板娘也跟着过来凑热闹,说出的话不像是在劝架,更像是在要钱。 得!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明明是她把我裤子拽掉了,害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反倒成我的问题了? ……………… 一张大红钞扔出来,老板娘乐得脸上的肉把俩眼睛都挤到一块儿了,也不管地上的碗,从桌子抽了半包纸给小丫头擦腿上的油,还一个劲儿的问她有没有烫到,要不要上点药什么的,至于找钱的事儿,她自然也就忘记了;我裤子上也溅了油,她怎么就不关心关心我?明明是我给的钱好不好! 这一刻,我突然有了提前销假回冥界的冲动。 黑着脸出了门,小丫头似乎也知道是自己错了,难得的安份了下来,小尾巴也似地跟在我的身后,我到哪儿,她到哪儿。 我实在烦的不行,只好停下来向她求饶:“行了!姑奶奶,您是我亲姑奶奶,别摆着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了,我让您跟着还不成吗?” 一听这话,小丫头一下子就不委屈了,两只白嫩的小手放在胸前,伸出两根食指戳戳,小心的说道:“那可说定了,以后你可不许甩了我。”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我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只得答应了她。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的容忍一个凡间女子在我面前作怪,要换作以前有人敢对我如此不敬,不说要她命,至少也得捉弄捉弄她;究竟是我的心变软了,还是我和她之间真的有种莫名的缘分? 去他妈的缘分! “诶!你很喜欢猫?连内裤上都印的是”小丫头得寸进尺。 “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在提内裤的事儿,要不然我跟你翻脸”我义正严辞的警告李云默,但见她满脸的揶揄之色,估计我的警告没什么效果。 “不说就不说……”小丫头不悦的嘀咕了两声,怕我又发飙,便岔开话题道:“那我们现在去哪儿?你知道那个男孩儿的……唔……鬼魂在哪儿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想了想:依常理而言,将那个男孩儿逼到绝路上的首恶就是他的亲身父母,所以他的怨灵第一个要害的,也肯定是他俩。 打了个电话回冥界,让小南给我查下本地城隍的联系方式,我想通过城隍找到那个孩子的父母;原本我也可以直接让小南帮我找的,但是这件事情有些敏感,我不想惊动冥界,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混蛋城隍很不靠谱,一连打了十多个电话都没人接,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好在冥界的手机定位功能很强大;当我们跟着手机上标示的红点找到城隍的时候,李云默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城隍?” “应该……是吧!”我也有些不太确定,只好放开神识感受了一下,他身上确实是有冥界公差的独特气息,这才确认道:“没错,就是他,这家伙看上去有点另类啊……” 我们是在一家小网吧的包厢里找到的城隍;网吧的位置很偏,规模也很小,总共也就五十多台机子,而且都是些市面上已经淘汰了的旧电脑,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十来名上网的顾客的年龄加起来都上不了三位数。 当我们打开包厢房门,一团浓烈如雾的青烟便如开了闸的洪水般翻滚着奔涌了出来,猛烈的香烟味混杂着酒精味、脚臭味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味道辣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李云默被熏的眼泪都出来了,远远的躲的一旁直咳嗽。 我站在包厢门口,轻轻向房内吹了一口气,温和的清风卷动着屋内的异味,顺着网吧的排风管道钻了出去。 包房里坐着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人,瘦的跟麻杆似地,脑袋上顶着一团麻黄色,乱糟糟的如同鸡窝的长发,廉价的黑衣黑裤,脖子上挂着根银色的狗链,像极了曾经风靡人间的非主流。 非主流男人戴着耳机,双手拍打着键盘玩着某款射击类游戏,不时从口中蹦出一些优美的问候别人家人的词语,对我们的到来毫无察觉。 “后面,后面啊!你个傻叉……” “拆弹,快去拆弹,你蹲在那儿干鸡毛” “你手笨的跟猪蹄子似地就别跟人对狙了,哎呀!左边左边……” “他真的是城隍?”李云默再次向我询问。 我实在是无言以对,心里面尴尬的不行,这混蛋太丢我们冥界的脸了。 默默的走到电脑桌旁,抓住电脑屏幕往键盘上猛的一扣,就听到屏幕碎裂的声音响起,估计是废了。 “你他妈谁啊!敢砸劳资电脑……”非主流男人暴怒了站起了身,头上的鸡窝也跟着他剧烈的动作一甩一甩的。 一看到我,非主流男人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诶!原来是夜游神爷爷来了,您老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看看?” 开篇08 人间无情 举世皆恶(3) “诶!原来是夜游神爷爷来了,您老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看看?” 一见是我,非主流男人脸上的狂怒立马变成了谄媚。 “我给你打了十多个电话都不接,你搞什么名堂?”我强忍着怒气,斜着眼质问男人。 “哎哟!我的爷爷哟!您是不知道这人间有多无聊,我这不玩几把游戏打发打发时间嘛!实在是没听到电话响,您担待担待。”非主流男人把腰都快弓成虾米了,连连道歉。 “我的天!你真的是城隍啊!”李云默的表情要多怪有多怪,估计是三观都毁了。 “人类小姑娘……噢……您就是夜游神奶奶吧!您帮我给爷爷说几句好话,就饶了我这次吧!” “你你……你别乱说啊!谁是你奶奶。”小丫头脸都涨红了,胡乱的晃动着双手连连解释。 “行了!原本也没打算怎么着你,我过来就是跟你打听点事儿。”我确实是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近些年来,整个冥界过的最艰难的就是城隍土地了,因为长驻在人间,除了少的可怜的那一点薪水以外,没有任何的收入;一些小地方的城隍土地的情况还稍微好点,偶尔还能得到一些人类的供奉,能够勉强混日子,大城市的城隍和土地可就惨了,在林立的城市里,他们往往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行!您要问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张,快,快去拿几瓶最好的饮料过来。” 柜台上打瞌睡的收银员远远的应了一声。 “这家网吧是你开的?” “是的,环境不太好,您多担待”城隍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害羞的神色。 “传说中,你们城隍不是应该呆在城隍庙里的吗?你怎么会跑到这里开网吧了?”李云默好奇的问道。 “呵呵……哪还有庙啊!早拆了,呐……”城隍向外面指了指:“庙里的石板都被他们拉去垫那边的一间公共厕所去了。” 这时,收银员拿着三瓶饮料走了过来,我们当即住口,等她走开了才继续谈话。 “今天你的地面上死人的事你知道吧!”我拧开饮料抿了口,不是太好喝,就又放下了。 “今天济明市的死亡人数共计八百六十三人,其中被人s死或者出了车祸横死的有一百一十二;阳寿已尽,老死的共五百零九,还有……不知道您问的是哪一个。” 看得出来,这家伙虽然看上去有些不着调,但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对自己辖区内的事情了如指掌,不带半点犹豫的。 “我问的是一个在江边上服毒自尽的小男孩儿” “哦!我知道您说的是谁了;那小子姓仇,叫仇玉宁,小的时候被他父母给卖了,长大后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回了亲生父母,结果又被抛弃了,再加上被人网暴,受不了压力自s了,这小子现在成了恶鬼,只怕要闹事儿,我原本打算今天晚上把这事儿上报冥界呢!没想到您先一步来了。” “对,我要问的就是关于他的事儿,冥界那边你就暂时不用上报了,我会处理好的。” “行!听您的,您想知道关于他的什么事?” “他的父母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噢……您是想渡化他吧!这小子倒是个有福的,能让您亲自渡化他……仇玉宁的父母好多年前就离婚了,他的父亲住在乡下老家,母亲住的倒不是很远,就在……” 从城隍的口中得到了小男孩儿仇玉宁的父母的家庭住址,我们一刻也没敢耽搁,骑着小电驴就先往他母亲的家里赶过去。 一路上,李云默的神情都有些低落,我以为她在担心仇玉宁的事,就安慰道:“别担心,我会阻止他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李云默摇了摇头:“我想的是,那个城隍真可怜,庙都被拆了,你说我要不要去买点纸钱烧给他,这样他的日子说不定能好过点。” 我哑然失笑:“你这同情心可真是够泛滥的,好像你自己的日子过的也就那样吧!” 见小丫头不接口,还是失落,我只好给她科普了一下冥界的知识:“烧纸钱是没用的,人类发明烧纸钱一方面是寄托自己的哀思,另一方面则是借此告诉别人自己对逝去的先人的孝道以及对神灵的敬畏,发展的久了,就成为了一种纯粹的习俗。” “说的通俗一点,就是烧纸钱是给活人看的,不是给逝去的鬼魂的,纸钱烧成了灰就是一堆无用的尘埃,变不成冥界的钱,也跟冥界一点关系都没有。” “其实我们冥界的经济体系跟人间的经济体系是一模一样的,都是由冥界官府制造货币,然后通过冥界银行进入鬼市发行,你想想看,人间烧的纸钱都是随便印刷面值的,这个印一百亿,那个印一万亿,要真能变成冥界的钱,那冥界的经济不得乱成一锅粥啊!” “你如果真想帮他,那就去信奉他,重新拿起你的信仰;你们人间有句话说的好‘肉体上的死亡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灵魂的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人们对先辈的怀念以及对神灵的信仰才是最好的供奉;比如说你时刻怀念着你逝去的爷爷,那么你的怀念就会流入冥界的驿站,变成实实在在的信物,最后邮寄到你爷爷的手上,这类的信物可以在冥界银行换取等值的冥钞,也可以在商铺里直接购买商品……” “你乱说什么,我爷爷还活的好好的呢!下次见了我爷爷,我就告诉他说有人在咒他。”李云默俩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坐在电瓶车后座上使劲的掐我腰上的肉。 “这……我不就打个比方嘛!又没说你爷爷真死了。” “哎呀!你还说……”小丫头不依的撒着娇,手上掐的更用力了。 “………………” 不得不说,济明市真的是很大,就城隍说的不远,我还骑了大半天,等赶到仇玉宁母亲家所在的小区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这一带都是些上了年头的住宅区,发黄的灯光,狭窄的街道,老化腐坏的公共设施,随处可见的小广告…… 我们按着地址找到仇玉宁母亲的家,站门外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我用神识感知了一下,屋里确实是没人。 就在我们打算离开的时候,对面的房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探头看了看我们 “你们是来找姓候的那个老女人的吗?” 姓候的老女人?李云默随即反应过来,这说的应该就是仇玉宁的母亲了,甜甜的回道:“是啊!阿姨!您知道她人去哪儿了吗?” “你们也是为了小仇的事来的吧!” “阿姨您也知道小仇?” “怎么能不知道,下午我就看到新闻说小仇自杀了,你们也不是第一个找候老婆子的,前面来了两三波人呢,有扛着个大机器的说是记者,还有说是什么什么网红的,乱糟糟的很多人,反正都是找那个死女人给小仇讨公道的……” “噢噢,那您知道小仇……不是,候阿姨去哪儿了吗?” “叫什么阿姨啊!那个老女人坏的很,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逼死,真不是个东西,哎哟!小仇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说死就死,可怜哦……” “嗯嗯……确实挺可怜的,阿姨,您能告诉我那个女人去哪儿了吗?”这位大姐说半天都没说到重点上,李云默急的不行,只能随口敷衍。 我痛苦的挠了挠头,心想这丫头真的是一点社会阅历都没有,哪天被人拉去卖了都不知道。 见大姐还要继续啰嗦,在她还没开口之前,我直接拿出一张红钞,给她上了盘硬菜。 “大姐,我们也是记者,想找小仇的母亲了解点情况,麻烦您给我们说一下她的去向,这一百块钱您拿去买两双袜子穿穿。” “哎!瞧你说的,大姐也不是什么贪财的人……”话是这样说,可她收钱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看样子之前来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给了她一些好处费。 “你们也是记者?怎么没见你们带着拍照的机器来呢?” “哦!机器放在楼下车上呢!我们就是先上来了解点情况。” “那老女人昨天下午的时候跟他男人回老家了,离这里也不远,开车的话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从大姐手上拿到地址,我们再次匆匆上路。 意外的扑空让原本就紧俏的时间变得更加的紧张了,所以这一次,我把电动车的马力开到了最大,尽量减少赶路的时间。 “你说咱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吗?” “应该来得及”我说道,心里想的却是:要不是带着你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在候家女人的家里面喝茶了。 这可不是夸张,真的要不是有她在我身边,我行事要方便的多,我可以从冥界直接穿行到候家女人的家里面的任何一个地方;要不然就用法力做短距离飞行,飞到她家去也行;但因为小丫头这个凡人的存在,这两个方法都行不通,凡人不能入冥界,我带着她也飞不了,只能依靠这台小电驴了。 开篇09 人间无情 举世皆恶(4) 为了赶时间,我骑着小电驴载着李云默,一路上几乎没有丝毫的减速,李云默直夸我技术好,说是小电驴开出了竞速摩托的效果。 十点多钟的时候,我们在郊外碰到了一辆撞在路边护栏上的小轿车,往前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又是一辆……一路过来,我们起码看到了五六辆撞毁的汽车,都是撞在了并不如何坚实的护栏上,但诡异的是,护栏本身的损伤并不大,车子反倒是损毁的特别严重,最后的一辆,甚至于整个车头都凹陷进去了。 在李云默的坚持下,我们将这几辆车子的情况都查看了一番,前面几辆车上的乘客都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晕了过去;最后的一辆车子上的情况就要严重的多,司机伤势颇重,流了不少血,整个安全气囊都被染红了;车后座上有一名女乘客,身上倒是没什么明显的伤,可她却已然没了呼吸。 “她……她死了?”李云默脸色铁青,纯粹是吓的。 “没有,只是假死,但若是假死的状态保持的久了,她体内的各个器官,身体的各项机能长期处于停顿的状态,假死就成了真死了。”我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除了些许轻微的擦伤以外,没有其他的伤处,但严重的是,她的魂魄不见了。 “她们……还有前面的那些人,是不是就是那位大姐所说的来找仇玉宁的母亲的记者和网红?因为她们的行为激怒了仇玉宁的鬼魂,所以他才要害他们?”说着话,李云默紧张兮兮的四下张望,就好像那只恶鬼就藏在她的身边似地。 “嗯……只怕是这样,这几辆车子的周围都有很强的鬼魂气息。” “那……我们来晚了?” “还没晚,这些人都还没死,只要人没死,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不过从这件事上面就可以看得出来,仇玉宁虽然成了恶鬼,可他却依旧保持着一丝微弱的善念,要不然这些人早就死的透透的了,看来我选择帮他,是对的。”我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又将目光投向那个处于假死状态的女人:“至于她,估计也是之前众多直接参与到伤害仇玉宁的人之一,所以仇玉宁才会对她下了狠手,不过,她依然还保留了一线生机。” 李云默听我这么说,忙将身子探进车内细细打量了那女人一番,最后在她的脖子上找到了一张工作证明 “张玉若……记者……看来就是你说的那样,这年头有很多记者,为了抓新闻都没底线的;这样的人活该被收拾。” 我有些好笑:“你不是一直都很有同情心的吗?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得这么狠了?你跟这个群体的人结过仇?” 李云默抱着膀子轻哼一声道:“才不是呢!我说的是事实嘛!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要不然按你说的,仇玉宁的鬼魂就真的没救了。” “放心,我不会让她死的。”略作思考,以这个张玉若现在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的身体带在身边,等找到她的灵魂后,我再把她的灵魂塞回体内,但这样要花费不少时间,她的身体很难撑的住。 看来,只好动用老板赐给我的那盏明灯了。 我伸手在左眼上轻轻一按,藏在眼中的明灯顿时落了出来,我将指甲盖大小的灯体捏在拇指与食指之间,向前轻轻一甩,明灯顿时变得如寻常灯笼般大小,灯上蓝光莹然,恰如中秋之满月,虽无红日之光华,却能给黑暗中的人们指出一条前行的明路。 “卧槽,你眼睛里竟然藏着一盏灯?这不就跟孙猴子耳朵里的定海神针一样吗?你的灯能变多大?” 这是从昨晚上我在李云默面前显象过后,第一次使出神通手段,惊的她一蹦三尺高,激动不已,刚才的些许恐惧、担忧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是酆都大帝赐给我的神器,能够渡幽魂,明因果,照是非……总之是很厉害的东西,我用这东西能马上把张玉若的魂魄找回来。” “是不是她的魂魄一回来,就能马上活过来了?” “当然,你别吵吵” “好,我不说话,你忙你的” 我闭上双目,运转冥神之力,将之注入明灯之中,心中默念一声“张玉若”,随即脑海之中立即浮现出一幅画面。 这是在一栋废弃的楼房里,张玉若手上拿着一把沾满了鲜血的剁骨刀在楼道里疯狂的四处乱窜;在她的身后,跟着十数道黑影,嘶吼着,咆哮着…… “张玉若,张大记者,我明明没有把我的老师推下楼,你为什么要在网上说我杀了我的老师?就因为你的报道,警察审问我,同学疏离我,许许多多根本就不认识我的人也来骂我……”一道年轻的黑影陡然拦在张玉若的眼前,瞪着腥红的双目,向她的灵魂发出质问。 “不关我的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找他去啊,为什么要来找我?”张玉若尖叫着,拼命的挥动手上的剁骨刀,脚下慢慢后退。 “张玉若,你凭什么说我往菜里加了有毒的东西,你亲眼看见了?” “我没看见,我没看见,不关我的事啊~~~~!”张玉若退到了墙角,绝望的看着周围的黑影慢慢的围了上来,沙哑着哭泣。 “张玉若……” “张玉若……” …………………… “就是你毁了我们的一生……” “就是你……毁了我们的一生……” “现在,你就用你手中的刀,砍死我们吧!” “砍死我们吧!” “砍死我们吧!” ………………………… “把我们都杀光了,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你就可以……继续造谣,继续作恶,用我们的血和肉来换取你的荣誉,你的富贵……” 我看着这一幕,脸上不禁挂起了一丝冷笑,这个女人还真是做了不少亏心事呢!估计她也曾发稿中伤过仇玉宁,所以才会引来他的报复。 看来,张玉若之所以会假死,是仇玉宁有意为之;他故意将张玉若的魂魄拘离身体,再将她的魂魄置入他用怨气雕琢出的幻境之中。那些黑影自然也不是真正的鬼魂,而是仇玉宁根据她的内心以及过往创造出来的虚拟物,其目的,自然是放大她心中的歉疚,让她能够在恐惧中明白自己造下的恶,从而改过自新。 这个小男孩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其实,张玉若要打破这个幻境说容易也容易,说不易也不易,主要还是在于她自身的态度,如果她能放下手中的刀,诚心认错悔过,她的魂魄就会立刻脱离幻境;但若是她真的听了那些黑影的话,挥刀将他们斩杀的话,那么,她的魂魄将永世沉沦在这个幻境当中。而对于这样的魂魄,我们冥界的态度一向是愿意帮就帮,不愿意帮就让她自己在里面玩去吧! 要是换作其他时间,我很乐意就这么躲在旁边看大戏,就当看了场3d电影了,可现在她的身体的状况很危险,魂魄再不回来,她就死翘翘了;这样的人渣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要是为了她连累到仇玉宁,那就划不来了。 所以,尽管我心里面很不情愿,可我还是得把她给救出来。 “张玉若……回来”我猛的一声喝。 “对不起,我错了!”就在我喝出声的同一刻,一直缩着身子哭泣的张玉若终于扔下了手中的刀,‘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墙角,用力的向围在她向前的黑影磕下了头去。 幻境如同黄砂积成的沙塔,骤然崩溃。楼房消失了,黑影也消失了,张玉若的魂魄茫然的跪在原地,还保持着磕头的姿势。 “张玉若……回来”她听到了一声呼喊,转过头,她看到了一盏幽蓝的明灯,灯的后面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尽管男人的表情很生硬,尽管蓝色的灯光那么的冷清,可她依旧在冰冷之中感受到了一种春天般的温暖,这丝温暖,让她的身体都仿佛变得轻盈了起来。 “我要过去,向着那盏灯,那一丝光明”她心里这样想着,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那盏灯的旁边,她这才发现,在那个男人的身边,还有着一个清纯可爱的少女;少女无聊的玩着手指,偶尔看向男人的眼神,是一片迷离的粉色;在少女的身边,是公司损毁的汽车,以及另一个自己…… “我……我这是死了么?”她惶然的征询着面前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也许,他能告诉自己一些什么吧! “算是死了吧!回到你的身体去吧!从此刻起,你将获得新生;回去吧!你过去的罪孽将不再有纠葛。”男人这样说道。 “你是谁?”她很想问这个问题,可还没等她问出来,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当她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车上。 “她醒过来了!哥哥,你看,她真的醒过来了。” 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在她的身边响起,似乎离得她很近很近,可是,她为什么要叫男人哥哥,她是他的妹妹吗? “你干嘛叫我哥哥?”这是个很熟悉的男人的声音,他似乎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疑惑。 “呃……叫你段大哥好像有点中二,韩剧里面不都喜欢叫人哥哥吗?我觉得挺好的,就这样叫了。” “随你吧!” 听着他们的对话,张玉若想要起身,小女孩儿急忙上前扶住她,但她却没有去看她,而是直接看向了那个男人。 她认得,这个男人就是刚才叫她名字的那个人。 “你是谁?” 她终于问出来了。 开篇10 人间无情 举世皆恶(5) “你是谁?”女人这样问道。 “我?我是……” “他是夜游神”小丫头抢在我之前做了回答,然后一脸期待的看张玉若的反应。 “哦” “哦就完了?”李云默对于这样的回答显然很不满,在她想来,正常人听到这样的话,按照一般的逻辑应该是先不屑的冷笑三声,再骂一句“神经病”,要碰上素质稍差些的,可能会直接骂人傻叉,她为此准备了好多的优美词汇打算跟张玉若对骂来着,现在她来了这么个不冷不热的“哦”字,让自己怎么往下接? “我相信你的话”张玉若补充了一句,又看着我说道:“主要是相信他” “你才第一次见他,怎么就相信他了?”李云默脸都黑了,觉得这个女人的脑子有些不正常,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刚才的车祸的时候撞坏了。 张玉若还是看着我,没有理她:“刚才的事,是真的吗?” “亦幻亦真,真假并没有那么重要。” “刚才?刚才什么事?” “也许你说的对……” “喂!旁边还有个人在说话呢!”小丫头感到自己被无视了,气的直蹦跶。 张玉若这才把目光转身她,复杂的笑笑:“刚才啊!刚才我亲手把以前的我埋了,埋的深深的,再也出不来啦!” “你在说什么啊?”小丫头没听懂,疑惑的看向我。 “别人的私事少打听,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路了,去晚了就只能吃席了。” “带上我一起。”张玉若听说我们要走,急忙从车上蹿了下来,脚下有些虚浮,一下又摔倒了。 “你跟着去干嘛?不管你的同伴了?”小丫头斜着眼睛看她;张玉若这才发现驾驶座上满头是血的司机 “他……他怎么样了?” “哟!你才注意到他呀!他死了,死的很痛苦,是活活痛死的,死的时候一直叫,叫的比驴还大声。”李云默阴阳怪气的讽刺道。 “啊!”张玉若一听急了,急忙凑进车里查看司机的情况,发现他还有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你这坏丫头,人家不就是没回你的话嘛,犯得着这么吓她?”我有些无语,这丫头之前嘴皮子是碎了点,但还不至于这么损,看来她八成是真和这个姓张的有梁子。 “哼!我就是不爽,同伴都受伤了,她还惦记着她那点报道,太不近人情了。” “我……我不是为了报道,是为了别的事。”张玉若这才明白这个陌生的小丫头针对自己的原因,反倒不生气,只觉得这小姑娘人不错,急忙解释道。 “你一个记者不为了报道,跟我们去干嘛?看大戏?” 这一次,张玉若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领口的工作证明摘了下来扔进了车里,用实际行动代替了回答。 这下李云默也没话说了。 “行了,要跟就跟着吧!我们得抓抓紧了。”我大概猜到了张玉若是要去做什么,没等李云默表态,直接就跨上了电瓶车。 “哼!古里古怪的……”李云默见我都同意了,不好反对,嘀嘀咕咕的也骑上了车,抱着我用力的往前挤了挤,给张玉若腾出地方。 “能……能不能再等我一会儿,我先给急救中心打个电话……”张玉若却没有上来,支支吾吾的说道。 “得了吧!等你给急救中心打电话,他们早就死透了,我早就打过了,救护车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张玉若这才放心上车,小声的向李云默道谢。 “挤死了……”小丫头一点都不买账。 “对了,还没请教……” 李云默没好气的回道:“我啊?我是夜游神他亲姑奶奶” “啊……” 我大怒:“臭丫头你活腻味了吧!敢当我姑奶奶?” “诶!你跟我急什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 ……………… 一路争吵着又前行十多分钟,很快到了一条岔道口前,平整的水泥路向左边蜿蜒着前伸;右手边则是一座荒凉的小山,山上密密丛丛的,生满了发黄的野草,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在野草间蛰伏;我们的目的地就在这条土路的后方;这样的山路小电驴显然是骑不上去的,只能下车步行。 “你好歹是神诶!就不能带着我们飞过去,或者瞬移什么的吗?非要这么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脚都走痛了。”走了没一会儿,李云默先受不了了,朝我直抱怨。 “你还说呢!要不是带着你俩,我这会儿早就完事儿回家睡大觉了;凡人身体重,飞不动,也走不了冥界的路,害的我也只能跟着你俩走路;话说,你不是从小生长在农村吗?走这点路就累了?你这叫忘本你造吗?”我心里也有怨气,反驳李云默的同时,顺便给她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没直接带着她们两个飞过去的原因。 “你们别争了”张玉若不安的四处张望:“你们有没有发现,周围的雾越来越大了。” “是吗?”李云默看了看周围,果然发现周围都是迷蒙的大雾,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联想到仇玉宁所化的恶鬼,不禁也有些慌乱,嘴上却不肯服软,装作满不在乎的说道:“山里面嘛!湿气重,起雾很正常,你用……嗯……?” 这一回头,李云默顿时大惊失色,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两个人都不见了踪迹。 “喂!哥哥……哥哥……张玉若……你们去哪儿了?”她努力的举高照明的手机,搜寻着同伴的踪迹。 没有人回应,天地间静的好像就剩她一个人,手上些许的光亮已经无法带给她安全感。 李云默真的慌了,一边呼喊,一边强忍着恐惧在崎岖的小道上前行。 “小默,我在这里,你怎么来了?”一个男人操着生硬如机械般的声音回应着她的呼喊。 李云默心头一紧,不是哥哥,这个男人的声音她太熟悉了,当年她上大一那会儿,这个声音险些成为她一生的噩梦;就在她昨晚和冥界的哥哥过夜的那间酒店,她被那个男人拉进了房间,若不是恰好辅导员给她打了个电话,后果不堪设想。 “小默……你怎么不说话。”男人声音似乎更近些了。 李云默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那个男人,她心中充满了恐惧,在这一刻,她甚至想宁愿遇到的是那个恶鬼也不想碰到他,她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生怕被他发现;她默默的祈祷着,祈祷自己能够完美的融入到周围的这片黑暗里,就像遇到危险的变色龙,既然没有和天敌搏斗的能力和勇气,那就尽力的躲藏吧! “哥哥……你在哪里啊!”她在心里疯狂的呼喊,哀求着那个传说中的神灵能来救她脱离苦海。 “原来你躲在这儿啊!”突然从耳边传来的声音吓的她心脏都险些跳出来了。 一只冰冷的手搭住了她的肩膀。 李云默觉得后背一阵发麻,从天灵盖一直麻到尾巴根儿,身体如同冻住了般,分毫无法动弹。 那只手顺着她的胳膊缓缓下移,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缓缓合抱住了她的腰肢,一颗脑袋搁在了她的肩上,在她耳边哈着冷气 “你为什么要跑呢?跟我在一起不好吗?”冷冰冰的唇瓣亲吻着她的耳朵,机械的声音仿佛在催命,李云默很担心,下一刻这张嘴说不定就会咬下自己的耳朵,撕裂自己的身体,把自己咬成一块一块的,然后吃下肚去。 眼泪刹那间决了堤。 “你……你是谁?快放开她” 李云默从没有想到过,张玉若讨厌的声音竟会有如此动听的一刻;她鼓起勇气扭头向身后看去。 那是一颗外国男人的头颅,特有的金色长发,白的跟死了三天的尸体一样的皮肤,血一样红的眼睛,大张着嘴,流着口水。头颅的后方,是一脸惊恐的张玉若。 “我让你放开她”张玉若强忍着恐惧,从地上抄起块石头就冲了上来。 张玉若的舍命相救给了李云默极大的勇气,僵硬的身体一瞬间恢复了行动能力,她拼命的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男人的控制。 男人箍着她的双臂硬的跟铁似地,无论李云默如何挣扎,就是挣脱不开,小丫头怒极,一个头槌就向肩膀上的头颅砸了过去。 头槌砸了个空,男人陡然消失了;李云默收不住力,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张玉若见状,扔掉手中的石头就冲过来抱住了她。 “玉若姐……”小丫头抱着张玉若后怕的哭了出来。 “别怕!别怕!只是幻境,有我在没事的。”张玉若轻声安慰着李云默;她刚刚发现其他的两人不见以后,也遇上了一些东西,然而,她才不久之前就在那栋虚拟的楼房里经历过一次灵魂的洗礼,此时心性稳定了许多,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直接破了局,然后就看见了受困的李云默。 “小默,玉若,你们怎么了?快来我这里……” “哥哥”小丫头心中一喜,她听到了哥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止住哭泣向身后一看,顿时大怒。 身后的男人穿着和哥哥一样的黑色运动服,留着一样的碎发,一样的身材一样的五官,然而那五官在他的脸上,却仿佛随意拼凑的一般,一只眼睛高一只眼睛低,鼻子都快长到额头上去了,嘴也是歪的,没觉得恐怖,反倒有几分滑稽。 “你他妈变也变得像一点,丑的跟被辐射过似地,你妈是不是在岛国被秋田x过了才生下了你这么个玩意儿?”李云默暴怒之下,说出来的话简直恶毒到了极点。 开篇11 人间无情 举世皆恶(6) “你他妈变也变得像一点,丑的跟被辐射过似地,你妈是不是在岛国被秋田轮过了才生下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李云默恶毒的咒骂让张玉若张大了嘴,那个男人也愣了神。 顿了顿,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疯狂的大笑了起来 “嘿嘿嘿……哈哈哈哈……” 他笑的歇斯底里,李云默二女却都感受到了他笑声中的悲怆与苍凉 “你看,贼老天到底是不公平啊!同为修行门人,神就是神,总要比我们这些妖魔高贵一些,我能变成任何人的模样,唯独变不了神,所以,这就是你选择他的理由么?”说话间,男人脸上诡异的五官在缭绕的黑烟之中缓缓变幻着形状,他的身影也在不断的拔高。 黑雾散尽,一个足有两米多高,面容俊逸的儒雅男子站在了二女的面前,在他的眉间,有一枚菱形的黑色甲片。 李云默和张玉若互视一眼,这家伙不是仇玉宁,他是谁?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中间还牵扯到一些狗血的三角恋情? “不过啊!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一个小小的陷阱就困住了他,嘿嘿嘿……你们两个娃娃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今天本来只是为了对付他,没想到你们却一头钻了进来,嘿嘿嘿!这就叫自寻死路。”男人又将目光转向李云默:“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李云默听得头皮发炸,听他这话,他们之前就见过面?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们见过?你是谁?你把哥哥怎么了?” “嘿嘿嘿……我们自然是见过的,而且见过不止一次……哈哈哈……哥哥,你倒是叫的挺亲热的……嘿嘿嘿” “嘿嘿你妹啊!有事说事,你喜欢笑,待会儿把你那颗狗头砍下来,垫到屁股底下,对着菊花,你想怎么笑怎么笑。” 男人终于不笑了,阴沉了脸,森然道:“嘴皮子挺溜,待会儿我把你抽了魂养进茅房里,治治你这嘴臭的毛病。” “我嘴臭不臭的要你管,我看你就是从茅房里钻出来的,姑奶奶要怕你,我就不姓王”李云默这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知道今天没可能善了,一想到哥哥被他关起来了,还不知道受些什么样的折磨,索性就豁出去了。 一旁的张玉若见她一张小嘴巴拉个不停,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蹦,拼命的拿胳膊肘捅她腰,示意她收敛一点,把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惹急了,谁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出乎意料的,男人这次竟然没有生气,他新奇的看着李云默,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随后,又是一阵大笑 “哈哈哈……原来如此…哈哈哈…总是如此……” 笑声一敛,男人脸上煞气丛生:“小丫头,如果你还有下辈子的话,千万记得,别对一个神动感情,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而你……一个凡人,在他们的眼里,不过就是蝼蚁……” “那么……”男人陡然扬起右手,一团拳头粗细的黑雾向着李云默暴冲而来 “你就去死吧!” “啊……”、“小心……” 李云默嘴上闹的凶,终究是个胆怯的小姑娘,见危险到来,陡然叫出了声,一头扎进张玉若的怀里,张玉若也反手抱住了她,紧紧的闭上眼睛等着死亡的降临。 “锵……你找死……” 李云默没有感受到遭受袭击的痛楚,却听见了一声兵刃出鞘的轻吟,以及……哥哥的怒喝,悄悄睁眼一看。 哥哥以昨晚显象时的古人造型挡在了她的身前;他身披金色战甲,浑身散发着金色光焰,双手执着出鞘的戚家刀,长长的刀尖斜指地面,说不出的威武霸气。张玉若早已看得呆了。 “你……你不是被我困住了吗?” “你也说了,我是神,虽然你用卑劣的手段困住了我的本体,但你难道忘了,我还有元神?” “元神?哼!元神只有你本体三分之一的法力,你能拿我如何?”男人嘴硬着说道 “呵呵,别说三分之一,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功力,收拾你这小妖,也足够了。” 男人一听这话,似乎遭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眼睛都气红了:“那你来啊!” “受死……” 一黑一金两道身影战在了一处。 男人双手连挥,操控着十数团黑雾围着金光闪烁的身影上下翻飞,以各种各样刁钻的角度向他的前胸、后背、顶门、腰胁、甚至会阴发动攻击。 金色光影将手中的长刀舞的密不透风,一次又一次的击退袭来的雾团,战斗的余波四处乱飞,在地面上炸出一个又一个的坑洞,泥土混合着草屑飞溅。 二女不得不往后退些许,躲避这场非人的打斗;李云默心神激荡,拿出手机想将这个梦幻般的场景拍摄下来,只可惜她打开摄像头,从手机里看到的,只有一团漆黑。 金色光影也并非是一味的采取守势,在不断抵挡雾团袭击的同时,和男人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的接近。 “死……”突然,光影周身金光大作,如同一个小小的太阳,猛烈爆发出来的光辉,将所有的雾团远远的逼退;趁着雾团再次袭来的间隙,光影挥动长刀,向男人身上猛劈而去。 光影突然之间的爆发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男人惊慌之下,周身黑雾急涌,想要护住自身,只是他的反应终是慢了半拍,长刀在黑雾闭合之前,斩下了他的一条臂膀。 “啊~~~!!!你给我等着……” “你是不是要说你还要回来的?你当你是灰太狼啊?” 男人没有心思留在这儿耍嘴皮子,身体在黑雾的裹挟之中飞快逃离。 “你们没事儿吧!”金色光影来到二女的身前,关切的询问。 “没事儿……”李云默上下打量了光影:“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别提了,我被那家伙弄下的陷阱暗算了,身体动不了了,感觉到你们这边有危险,只好元神出窍过来帮忙。” “哼!你别想我感激你,说起来,我们都是被你连累成这样的。”李云默抱着胸,昂着小脑袋做高傲状。 “……你也太不讲究了,怎么会是我连累的你们?” “我都听那男的说了,你抢了他老婆。” “你知道什么啊!尽扯蛋,是我的前任……不对,是我前面的一任夜游神,跟这家伙的意中人好上了,就因为这事儿,上一任夜游神才被弄死了” “啊!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来话长,总之就是一个终极舔狗和他的变心女神的故事,以后我再告诉你,现在你们得帮我把身体救出来。” 一听这话,李云默一下子就炸了毛 “你开什么玩笑,你可是神仙诶!应该是你救我们才对,怎么反倒要我们两个弱女子去救你?我们要有这本事,岂不也成神仙了?” “你先听我说……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就是被这家伙用忘川河水污了身子,这山中有露水,露水中所含的阴气能够消除掉河水对我的影响,所以你们只需要帮我收集点露水,一点点就行,到前面喂给我的身体喝下去就可以了。” “忘川河水?就是传说中冥界的界河——忘川河里的水?你怕那东西?”张玉若倒是对冥界的传说有些了解。 “神也不是万能的,我忌讳的东西多了去了,那忘川河乃是冥界消弥大罪业者的罪河,河水里满是罪孽,对我们而言,一滴河水便重逾泰山……不多说了,你们快去搜集露水,我在前面等你们两个。” “诶!你走了,万一那东西又回来了昨办?” “放心吧!他被我砍掉了一条胳膊,伤的很重,短时间是不会回来的……”说话声中,金色光影迅速远去。 ………………………… 半个小时后,我终于等到了二女的到来。 “诶!他好像真的不能动了唉!”这是李云默的声音。 废话!我要能动,还要你们去帮我找露水?我很想回她一句,只可惜我的嘴动不了,这话只能在心里面说了。 两颗漂亮的脑袋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然后,让我愤怒的一幕出现了:李云默拧着我的耳朵转了两圈,再用力的揪着我两侧的腮帮,再再拉着我的鼻子往外拉…… 看着我愤怒的眼神,李云默一脸的理所应当:“别这么看着我,为了你,我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折腾你一下是应该的。” 说着,她拿出一块圆溜溜的,形状有些特别的海绵在我眼前晃了晃 “没找到装露水的家伙,只能用我身上的东西了,放心,奶香味儿的露水,好喝的很,来,张嘴,啊~~~!” cao!打死我也不喝这水。 “他好像连嘴也动不了诶!咋办?要不我嘴对嘴喂他?”小丫头见我不张嘴,很是苦恼。 张玉若一脸的黑线:“你电视看多了吧!把他嘴掰开不就行了?” “那……你来掰?” “我来就我来。” 张玉若这臭丫头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恨不能把我嘴巴给撕开,下了狠劲儿的往死里掰。 “行了,行了!张的够大了,都塞得下一个大苹果”小丫头叨咕着把海绵凑到我嘴上用力揉挤,然后我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水线滴入了我的口中,没有奶香味,只有小丫头手上的护手霜的味道。 我他妈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我的心中,流下了一滴屈辱的泪水。 开篇12 人间无情 举世皆恶(7) 憋屈的喝下了李云默用特殊“容器”盛来的露水,我勉力运转一丝真元,激活了露水中所含的纯净阴气,身体总算是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 我很想跟小丫头发飙,但想想毕竟是她救了我,名不正言不顺的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只好压下了这股邪火。 “喂!哥哥,你是怎么被那家伙暗算的?”李云默好奇的询问。 提起这事儿,我的心情更不好了。 “先前不是起了大雾吗?当时我就感觉到不对,因为我在雾中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妖邪之气……” “妖邪?对了,你之前跟那家伙打架的时候,就说了一句“收拾他这小妖也够了”,那家伙是妖吗?是什么妖?”这次发问的,却是张玉若,看样子,她也是憋不住好奇了。 “那家伙本体是只青狼,名叫朗禹,算算也有好几百年的修为了,修行时间比我都长,之前跟着一只女妖……” “那个女妖就是他的爱人?” “唔……也不算吧!你别打岔,听我讲” “哦”在八卦面前,小丫头难得的听话了回。 “其实他当年只是那女妖手下的一只小妖;那女妖是只穿山甲成精,道行高深,因为某种机缘,结识了我的前任……呃……就是我前一任的夜游神,他俩互许终身,但我那前……前一任夜游神,就是妥妥的渣男一枚,他对女妖始乱终弃,触怒了女妖;于是女妖故意在人间扰事,害了许多凡人,惊动了冥界。” “冥界派日、夜游神来人间伏妖,女妖趁机纠集了一些交好的大妖,和日、夜开战;那女妖本身的修为就不弱于日、夜两位游神中的任何一位,再加上众大妖的相助,大战以两位游神的陨落告终。” “冥界一下失了两位阴帅,冥皇大怒,便派鬼王老大亲至人间除妖;又是一番大战,鬼王老大一人单挑二十多位大妖,将众妖斩杀殆尽;女妖在临死之际,将自身残余法力融入腹下的一块鳞甲,并将鳞甲送给了她身边唯一幸存着的小跟班朗禹;朗禹也正是借助了这块鳞甲的力量隐藏好了自己,躲过了鬼王的追杀,要不然,以那个老家伙鸡犬不留的个性,朗禹哪有命活到今天?” 李云默和张玉若都皱紧了眉头,似乎是不满鬼王的凶残。 “难怪那人的额头有块鳞甲,原来是他爱人留给他的。”尽管女妖从头到尾都没把朗禹当成是恋人看待,但小丫头还是将她称呼为“他的爱人”。 “既然那个朗禹修行时间比你长,再加上有女妖的鳞甲相助,那他怎么还是打不过你呢?”张玉若有些不解 “主要是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个方面,我是正儿八经的冥界二品正神,我的冥神之力要比他的妖力高出一个等级;另一个方面,或许是因为我原本在人间的时候就是武将,有武运加身,所以到了冥界以后,我的修为提升的极快,呵呵……不是我夸口,别说是他朗禹了,就算是对上鬼王,我也有一战之力。” 张玉若感叹道:“看来朗禹说的不错,老天爷确实是不公平,就因为他是妖,你是神,所以你就能用更短的时间获得更高的成就,而他却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这么看起来,你们冥界……哦不,应该说是整个世界都是不公平的。” 李云默听见她帮着狼妖说话,心里面有些不舒服,但对方毕竟才刚救了她,也不好发作,只得沉默。 “你这么说,只是因为你不懂得修行,所以有些片面了,其实天地是公平的,就好比朗禹,他若是肯潜心修行,将来得成道果,他的成就将远在我们这些冥神之上,如果按照你的想法的话,这对我们,又何尝公平过?” “好了!说回正题,我之前感受到雾中的妖邪之气,当时就起了提防之心,但那朗禹实在是太狡猾了,他利用我的思维盲点,只注意到雾中的妖气,却没注意到雾本身的问题,将忘川河水化作雾气,悄悄的渗进了我的身体……”说到这里,我不禁怒火中烧:“你们猜他是怎么把忘川河水变成雾的?” “肯定就是用法术呗?你们神仙的法术千奇百怪,什么事办不到?” “不对,忘川河水不同于一般的河水,任何法力在它的面前都会失效,就算是天神也不行。” “那是…………?” “狗r的,他买了一台雾化器,把忘川河水放进雾化器里化成雾的,最过分的是,他后来还跟我说,雾化器是他在网上买的,九块九包邮,嘲笑我这个土包子就值九块九毛钱。” “啊~~~~哈哈哈……………”二女毫无形象的大笑了起来。 “那混蛋知道自己伤害不了我这副冥神的躯体,就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我,完了还说要抓住你们两个,当着我的面炮制你们……” 听我讲完这里的事,二女笑过之后,又有些后怕,要不是朗禹忽略了我的元神,她们今天可就真的惨了。 李云默想了想问道:“那……这么说来,这里的一切事情,都是郎禹那家伙弄出来的,和仇玉宁一点关系都没有?”张玉若也很好奇这个问题,静静的等待着我的回答。 “也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摇摇头:“之前朗禹布下了雾气以后,将我们三人分开的就是这小子,不过朗禹低估了……确切的说,是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了仇玉宁心中的善,他只是将我们分开了之后就离开了,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我们的事。” 三人都沉默了下来,张玉若更是满脸的愧疚。 “哥哥,这样的一个好人真的不应该就这样死去”李云默眼圈都红了:“你说,他真的会去害自己的母亲吗?” “我不知道……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把握的东西,他虽然已经成了鬼,但毕竟也是经历了人的这个过程,谁也没办法肯定的说他会不会有个一念之差,但我个人还是偏向于他不会做出伤害他母亲的事来。若是果真如我所料……” 我看着天空那一道浅浅的月痕,坚定的说道 “那我将破例使用明灯洗掉他恶鬼的戾气与自杀的罪业,直接将其渡化,免其入幽冥所受之苦。” …………………… 接下来的行程顺遂无比。 路上,李云默又跟我提起之前朗禹有可能跟她见过面的事情,我大胆猜测,或许她们学校桃花障的问题也跟朗禹有关,甚至有可能就是朗禹一手安排的,就跟当年的女妖一样,他想借用鲁州大学催化出一只魔头出来,引我们冥界出手,好为女妖复仇,但若是这样的话,他很可能还安排的有其他的后手,因为以他目前的法力修为,别说是对付鬼王了,就连十阴帅中修为最低的牛头马面都打不过。 不过这都不是目下应该考虑的事情。 仇玉宁母亲现在的这个丈夫的老家所在的村子里原有的三十多家村户,这些年都陆陆续续的搬进城里面去了,现在的村子只不过是一个无人的荒村。 他们之所以这个时候还回到村子里,肯定不会是为了什么要事,按照我的推测,应该是仇玉宁的母亲不想认他这个儿子,为了躲避仇玉宁的纠缠才专门跑回来的;李云默和张玉若也认可我的这个猜想。 “啊~~~!!!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都说了不会认你的,你还要缠着我,连死了都不肯放过我,你一定要把我逼死才甘心吗?我当初都不该生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当我们刚一走进荒村,远远的,就听见了一间土坯房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歇斯底里的怒吼以及打砸东西的声音,我心中暗道不妙,生怕仇玉宁当真一时想不开做下不可挽回的事情,便也顾不得身后的两个女人,身形一闪,便撞开了房门。 “仇玉宁……”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便停住了,因为屋里的情形与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孩儿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我用冥神之眼观察了一下,他们两个只是晕过去了而已;仇玉宁一身黑气,静静的站在屋子的正中央,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在地上倒退着爬行的妇女。 妇女见有人进屋,连滚带爬的朝我走了过来,口中不断的求救:“救我!救救我啊!” 仇玉宁抬头看着我,目光平淡;可是我在他的这份平淡之下,看到的却是浓郁到让人窒息的悲伤。 他并不是想伤害她。 他或许只是想再来看看她,若有可能的话……他希望她还能叫他一声“儿子”,哪怕是在她的眼中感受到那么一丝丝的亲情、或者她对他离世的一点点伤悲也是好的。 可是,她没有,她的眼中没有亲情,有的只是恐惧和愤怒;她也没有悲伤,只是迫切的希望眼前这个冒着黑气的家伙赶紧消失;她更没有叫他“儿子”,而是用“忘恩负义的畜牲”、“白眼狼”这些比刀子还要伤人的名词来称呼他。 出现在门口不久的李云默原本还有些畏惧的看着那道黑影,但当她见到那个脸庞犹带着三分稚嫩的男孩儿眼底里无尽的悲意,再听到妇女说出的这些话,无边的怒火代替了恐惧,她清纯可爱的脸蛋变得如夜叉般铁青,清澈如水的双目充血,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冲上来就是一个巴掌。 “啪……”乱吼乱叫的妇女愣住了。 “你个贱人,那是你的儿子,是…你…的…儿…子” “啪……”又是一巴掌 “他被你逼死了,你…逼…死…了…你…的…儿…子” “啪……”再一巴掌 “你不要他,为什么还要生下他?” 第四巴掌没有打出去,反应过来的张玉若紧紧的拉住了她。 妇女还在发愣,她的眼中满是难以理解,似乎并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扔了个无关紧要的小肉团,为什么这个小姑娘要打自己?人不都是应该为了自己活着吗?为什么要为别人活呢?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 我冷冷的看着妇女,双目金光微闪,妇女便倒了下去;我让这个讨厌的家伙睡着了。 “仇玉宁,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也不是你的家,跟我出去吧!” “好”男孩儿淡淡的应了一声,先我一步走出了房门。 我揽住暴怒的李云默和沉默的张玉若也跟着走出了这座比我们冥界还要冰冷的屋子。 屋外,男孩儿背着手静静的等待着我,在他的背上,我仿佛看到了某个比大山还要沉重的东西在压着他。 “你是自杀的,而且还成了恶鬼,按照冥界的典律,你入冥界以后,需要先受百年寒冰地狱之苦,再受千年烈火之刑” 李云默听到仇玉宁要受这么重的刑罚,顿时一急,就要开口,我伸手止住了她,张玉若也拉着她不让她说话。 “我愿意接受处罚……”男孩儿的表情很轻松,我发现他是真的不在乎这些惩罚。 “但是我却不愿意你受这样的罪。” 男孩儿诧异的看着我:“我听之前的那个家伙说,你是地府的夜游神,你应该秉公执法才对” 我笑笑说:“我并不是要对你徇私,而是要借用冥皇赐给我的神器消弥你身上的罪业,将你渡入冥府,这是冥皇赐予我的特权。” “谢谢你!”男孩儿笑了,他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了,估计这是他这一世难得的几次真心的笑容。 “很少有人对我这么好” 我也笑了,哈哈大笑 “你到了冥界之后,是打算立刻投胎,还是暂留在冥界?” “不投了,人间无情,举世皆恶;人间……我来过了,太苦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成为冥界的一名公职人员,最好是能在你的手下当差;就算不行,我宁愿永生永世在冥界流浪,也不要再做人了。” “我会给你机会的,那么……我们这就开始吧!” “好!” “等等……”张玉若突然走了过来。 我看看她,心里明白她要做什么,点了点头,就退开到了一边。 “我曾经伤害了你,可是,你却给了我一次新生,谢谢你!”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的选择!”男孩儿笑的更开心了,我发现,他是真的很爱笑,他的笑很纯真。 张玉若也是会心一笑,随即双膝一屈,跪倒在地 “可是,除了谢谢你,我还欠你一声对不起!” 说完,张玉若郑重了磕了个头。男孩儿没有阻止,他不是为了受这一拜,而是他明白,如果自己不受这一拜,那么这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女人,将会愧疚终身。 男孩儿在明灯的蓝光中消失了,唯一留下的,只有那个甜甜的,纯真的笑。 开篇13 黑色欲望(1) 心理学上说:欲望,是一切动物存在必不可少的需求;相比于其他动物的生存、繁衍一类的基本欲望,人类作为万物之灵的欲望,就要复杂的多,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大家都知道:过分的欲望是一种膨胀;可是什么才是“过分的欲望”,什么又是“本分的欲望”,却从未有过一条既定的分界线;于是,“欲望”这个词汇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处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 《法句经》用“从爱欲生忧,从爱欲生怖;离爱欲无忧,何处有恐怖?”这几句话来劝诫人们要用“远离”来堪破“欲望”带来的壁障,成就大自在。 堪破欲望,好简单的词啊!四个字的笔划加起来还不够五十之数,写在纸上,轻飘飘的没有半分重量,风一吹,就不见了踪影,可若要将它落到实处,却又何其之艰难。 …………………… 时间回到三十年前。 济明市市区外五十公里的望海镇的最北边的一栋简陋的二层小平房前,年过三十的范小玉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的引导下,走进屋内,径直穿过厅堂,来到左后方的转堂里。 那少年人木着一张长满了青春痘的脸,推开靠着转堂墙壁的木制落地厨碗柜,下方赫然有一个足供两人穿行的方形洞口。 洞口下有用水泥砌成的近乎垂直的阶梯;二人顺着阶梯下行,再往前行了十多米的距离,有着一扇生满了褐色锈迹的铁皮子门。 少年人打开铁门让范小玉进去了之后,关上铁门,又回到了屋外,拿起削好的竹篾,细细的编织着竹筐。 “来啦~!” “大师!” 屋子不过十多平方大小,左右两侧各放了一排足有墙壁三分之二大小的置物架,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神像,在暗红色灯光的渲染下,让范小玉感受不到丝毫的神性,反而是阴沉沉的有些可怖。 在屋子的最里处,供着一张神台,神台下是一张蒲团,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人端正的坐在蒲团上入定。 简单的和男人打过招呼,范小玉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更恭谨一些,慢慢向男人靠近。 恭谨并未保持多久就变成了骇然,范小玉惊惧的发现,男人结印的双手上,赫然捧着一颗人头骨,一颗真正的人头骨,不是模型,她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手足一阵冰凉,头皮阵阵发炸,范小玉很想立刻转身逃出这里回到城市,然后到派出所去报警,让他们查查这颗头骨的来历。 但她没有逃离,尽管双腿抖动如筛糠,但无形之中,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堵死了她所有的后路,驱使着她慢慢、慢慢的向男人走去。 男人猛地睁开双眼,咧着嘴露出个说不出阴森的笑容 “大师,我是来……”范小玉弓着腰,眼睑低垂,尽量让自己的视线看不到那颗可怕的东西。 她的话还只开了个头,便被男人打断了 “我知道你的来意,你很不错,没有被区区一颗死人骨头吓退,足见你的性格坚韧;尽管你心里有着害怕,却强忍着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恐惧,这说明你的心性沉稳之中天生就有着一丝狠辣,而这两样,是做大事不可或缺的基本因素。” “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那……要多少布施?” “两万块钱。” “两万……”范小玉咬了咬牙,这个连“万元户”都很少见的年代,两万块钱绝对称得上是一笔巨款;钱她自然是能拿得出来,可若是自己的愿望没能达成怎么办?对方其实是个骗子怎么办?自己存了这么些年的钱不就打了水漂了吗? “好……我今天没带这么多现金,过几天……” 尽管心里存着犹疑,可她还是选择赌上一把,因为……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已经有快十年了吧!和她一起从学校出来的同学,有的下海经商成了富翁,有的在政界游走混的风生水起,最不济的一名女同学,也在娱乐圈内打响了名号,只有自己……唯有自己迄今一无所成,三十多岁的年纪,只在一所大学里担任一个小小的后勤处副处长。 初出校园时充满热血的赤色梦想逐渐在艰难的生活中染成了黑色。 她实在受够了现在的生活,她受够了和丈夫之间琐碎的争吵,她不想再向曾经她眼中的“差生”卑躬屈膝,她不想再在同学间的聚会时,自己陪着笑端着酒杯连手都举酸了,却没人理会…… 或许……如果自己有了权势,丈夫就再也不敢在自己的面前高声说话,“差生”依旧是“差生”,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弯下腰任由自己踩踏,聚会时的每一杯酒,都会先向自己致敬,然后小心翼翼的、无声无息的喝下肚去。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她呕心沥血,付出了所有的努力,可是,有些东西,不是单靠努力就能实现的;在学校众多的同事中,她的能力算不上强,虽说她在学校的时候,学习成绩向来格外优异,可是学习成绩好并不意味着办事能力就强啊!谁又能拍着胸脯保证,这两者之间,必然是成着正比的呢? 当她自己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以后,她开始了其它的尝试,走门路,找关系……所有能动用的手段她尝试了一遍,钱是花了一笔又一笔,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甚至愿意出卖自己来换取仕途上的些许进步,可是,几年过去了,副处长依旧是副处长,还因为这事,她的家庭,她唯一避风的港湾,终于也破灭了。 就在她孤独的忍受失去所有的绝望的时刻,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那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眉宇间一道浅浅的黑色菱形印记让这个男人邪魅之中透着些许不凡。 在男人的推荐下,她找到了这里。 或许这里诡异的一切只是一场顽劣可笑的骗局,但她还是愿意试上一试,反正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若真能换得那一丝听起来要多荒唐有多荒唐的希望,那……终是值得的。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当我的法术有了应验之后,你再付这笔钱”蒲团上的男人的一句话,让她的希望多了几分实在感。 男人从左方置物架的最上层取下一尊神像摆在神台上 “这尊神像所刻的,是天竺娑罗门教的毗帝狮佛,是天竺神话中幸运女神毗湿奴的坐骑,专司执掌财富与官运……” 说话间,男人一手按住神像的木制底座,一手抓住神像往上一抬,底座与神像便分离开来。底座上方接驳着一个方形无盖盒子,范小玉探头朝盒子里面望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空洞洞的没什么东西。 男人又拿起那颗人头骨冲着范小玉笑了笑:“这颗头骨的主人生前是一名高官,因为德行不正,死后被一个盗墓贼掘了坟,我早算到你今天会来,便找那盗墓贼买下了这颗头骨,现只需将头骨碾磨成粉,放入这个盒子里面,再以符咒之法将其?运引入神像之中,神像便有了神力……” 一听这话,范小玉顿时没了恐惧,她用炙热的眼光直勾勾的盯着那颗头骨看,如同一个乞丐看到了一堆金元宝。 没有使用任何的工具,头骨就在男人的掌上如同受到了重物的碾压一般,神奇的龟裂、粉碎……,范小玉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的呆住了。 将骨粉放入盒中以后,男人开始勾画符咒,范小玉趁这间隙,偷偷打量着那尊神像;那是一尊狮头人身像,跌座在石盘之上,左手平端在胸前,上执一只小小的元宝;右手高举一方印章,脖颈间挂着一枚小小的无字牌…… 男人将画好的纸符放在骨粉上,随即将神像盖了回去,再双手合什,恭恭敬敬的朝着神像拜了三拜,只见神像上金光一闪,神像脖颈间的无字牌上凭空出现了“范小玉”三个字,片刻后复又消失。 “行了,方才你的名字出现在金牌之上,便是人们所说的“金榜题名”,从此刻起,这尊毗帝狮佛便会逐步改变你的命运,你回去以后,备一些沉香,记住一定要是沉香,不能是别的,早晚各进一柱;以白酒、五分熟的家畜肉作为贡品,猪、羊、牛肉都可以,每三天上贡一次,每次贡一小时就好……” 男人又细琐的盯瞩了一些拜神时的礼节与忌讳,范小玉不敢有丝毫遗漏,一字不差的牢牢记下。 小心翼翼的抱着神像出了地下室以后,男人又意味深长的跟她说道 “我方才跟你所说的,是最稳妥的拜神之法,但同样的,它的见效也相对较慢,而且上限极低,你若想在仕途上走的更快,走的更远,可在上贡的白酒之中滴入几滴你指尖上的血,再将五分熟的畜肉换成带血的生肉,效果会更好,但相对的,你付出的也会更多,你……好自为之。” 开篇14 黑色欲望(2) 就在范小玉把毗帝狮佛请回来的一个礼拜后,她所在的学校进行了一次人事变动,后勤处处长因为向学生违规收费被开除,而向来瞧不上她的副校长竟出奇的帮她说话,在会上历数范小玉过往为学校做出的贡献,获得众教职工的一致认同;当然,副校长都开了口,其他人不认同也得认同。最终,范小玉担任后勤处处长的任命得到了全票通过。 这个任命来的实在太突然、太没道理了,虽然她依旧只是个芝麻大小的官儿,但这次的升职明显是个好的开始,她完全相信这就是毗帝狮佛的神力所致,就在这天下午,她就把两万块钱一分不少的转到了男人的账上。 转眼又过去了半年时间。在这半年里,她虽然诸事顺遂,但职位却再没获得晋升,于是她想到了当初男人给她说过的话 “稳妥的拜神之法,见效相对较慢,而且上限极低,若是想在仕途上走的更快,走的更远,可在上贡的白酒之中滴入几滴指尖血,再将五分熟的畜肉换成带血的生肉,效果会更好,但是……” 但是怎么样,她不记得了,事实上她并不认为换一种更好的祭祀之法会给自己带来多严重的后果,于是,她果断的拿起了针,狠狠的扎进了自己的手指…… 效果是显著的,就在这天夜里,教务处主任意外在车祸中身亡;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多钟,升任教务处主任的任命,就送到了她的办公桌上。 这一天,她努力的装出一副为前教务处主任的离世而悲伤的虚伪面孔;到了下班时间,她到商场买了最好的红酒,最好的牛排,再捎上一大包精美的食材,在家为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一个人静悄悄的庆祝着另一个人的死亡。 诡异的事情,就在这天夜里发生了。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因为摄取过量酒精导致体内水分快速流失的范小玉在一阵强烈的口渴中惊醒。她在黑暗中摸索着下了床,蹒跚着步子向着客厅的饮水机走去。 就在她打开卧室房门的那一刻,黑暗中,一道人影从她面前缓缓走过;她以为是丈夫,就没有多想,在饮水机接了水,才喝一口,猛然惊觉不对:自己离婚多年,前夫早已去了外地生活,怎么会在客厅出现?可若不是丈夫,刚才走过去的人影是谁? 家里进了小偷?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阵恐慌,下意识的就想要打开灯,看看那个不速之客的真实面貌,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现在人家还只是求财,一旦开了灯,他发现行迹败露,把心一横,要命也不是没可能。 卧室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一般人家的贵重财物,比如首饰之类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放在卧室里,所以卧室从来都是小偷光顾的重点区域;现在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离开这间屋子,然后报警,自己从外面把门守住,等警察来了之后,来个瓮中捉鳖。 大致回忆了一下从饮水机到大门的路线,以及需要避开的障碍物,范小玉蹑着手脚,尽量轻缓的向大门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酒造成的动作失调,她虽一再的小心,在经过客厅正中的时候,膝盖还是撞在了沙发角上,发出“牟”的一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的刺耳;这突然的一下子,惊的她白毛汗都出来了,双腿阵阵发软,整个人都被定在了那里。 必须得离开了,必须得马上离开了,她不会天真的认为对方没有听到刚才的声响,自己在屋子里多呆上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反正大门就在右手边三步远的位置,冲出去不过眨眼间的事,便也顾不得动静大不大了。 强行稳住心神,疯了一样冲到门前,扭开门把手,一个转身就冲了出去,随即用力靠在门上,利用身体的重量,把门压上,双手死死的把住门把手,防止里面的人扭开门。 她想喊救命,可嗓子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几次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嘭嘭嘭……”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里面的人没有选择扭门把手,而是直接暴力撞门;对方的力气大的吓人,范小玉好几次都差点被震倒,只能尽量的倾斜身体,双脚呈弓步,拼命的蹬地,脚上的拖鞋都给蹬掉了。 过了好一阵子,里面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范小玉整个人都累的快虚脱了,可她丝毫不敢放松,腾出一只手想要去摸手机,结果摸了个空,她这才想起来,手机还放在卧室床头柜上,自己只顾着跑出来,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脚下冰冷湿滑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冷颤,一种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她颤抖着将手伸向门框边,“啪”白炽灯清冷的光线却让她的一颗心直沉谷底。 她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她想象中门外的走道,而是她家的卫生间里。 这怎么可能?自己在这个家里生活了有将近十年的时间了,连哪个方向是大门哪个方向是卫生间都会搞错? 好吧!没错的也错了,怎么错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要命的问题是,她还在家里,外面还有个不知是谁的家伙,就凭卫生间这扇破门,根本挡不了多久,只希望对方只是单纯的为了钱财,拿了东西就走。 时间在这股紧张的氛围里压抑的仿佛能听见每一次秒针转动时的轰鸣,卫生间的门终究是没再被砸响,范小玉不确定对方是否已经离开,因为她一直没有听到开关房门的声音;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阵,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对方还在话,不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最起码翻找东西的动静是会有的,看来多半是已经离开了,对方很有可能在潜进房间的时候就没有关门,所以才会离开的无声无息。 她越想越觉有理,就打算出去看看,为了保险起见,她在卫生间转了一圈,没找着能够防身的武器,唯一还算趁手的,就只剩下角落里的马桶刷了;她抄起马桶刷,临开门之际又觉不妥,又跑到洗漱台上拿了瓶花露水喷雾,这玩意儿要喷在眼睛里,绝对比马桶刷的效果来的实在。 拿着花露水试喷了几下,确认喷洒正常,范小玉一咬牙,猛的一把将门拉开,铝合金门框撞在瓷砖上“砰”的一声巨响。 于此同时,她手中的花露水也掉在了地上。 这…… 如果说之前面对入侵者的是畏惧和恐慌,那么,在这一刻,范小玉这里,就只剩下毛骨悚然这一个词了。 门外不是什么客厅,而是……还是卫生间。 范小玉此时的情况,就如同一只被关进了两扇面对面贴合在一起的镜子里面的苍蝇一样,门就是重叠的镜面,门里门外,一为真实空间,一为镜像空间,也或许,两者皆为镜像,而自己只不过是在做梦? 她用力在手背上咬了一口,剧烈的疼痛让她险些落泪;看着手背上清晰的齿痕,她知道这不是做梦。 她发疯似地冲进对面的卫生间,在墙壁上不断的摸索、拍击,每一寸每一厘都不放过,可那坚实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当她将探寻目标放在洗漱台上的那块镜子上的时候,意外出现了。镜子里那个同样在伸手摸索镜面的自己在某一刻突然变了脸,惊慌变成了诡笑,两边的嘴角越扬越高,笑容越来越扭曲,平展的双手突然鸡爪似的紧扣住镜外的自己的双手。 尖叫声中,她本能的想要往后退却,镜子里怪笑的自己竟也被拉的从镜中探出了头,脖颈橡胶一般拉的长长的,脑袋顾涌着前伸,脸上依然挂着扭曲的笑,双目之中却落下了血泪。 就在“镜中人”张开嘴,露出满口锯齿般的獠牙扑向自己的那一刻,范小玉尖叫着醒了过来。 她仍旧躺在床上,一样的口渴难耐,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脸,没有伤口,就是湿漉漉的全是汗。 她长舒了一口气,还真的只是个梦,可是自己在梦里咬自己手的时候,痛感怎么会那么的真实?她摸向自己的手背,那里似仍有着一丝疼痛,她惊的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急忙扭身打开床头灯;温和的灯光亮起,她将手伸到灯光下,一个清晰的齿痕印入眼帘。 或许是在做梦的时候咬到的,所以感觉才会那么真实。 这个解释很合理,她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口渴的感觉很强烈,但她还是决定忍着,想去关灯,一眼就看到了开关上的血指印。 她难以置信的翻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满是淋漓的鲜血,再摸了一把脸,手上的血更多了。然后,她想到了那个“镜中人”脸上挂着的血泪。 一个翻身就跳了下床,鞋也顾不得穿了,她“咚咚咚”的冲进洗手间,镜子上赫然写着几个血字: “功名富贵终是梦,繁华到头一场空” 镜中的自己,脑袋搁在这两句诗的正中间,脸上也是血淋淋的,眼里流露出的,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化不开的悲伤 开篇15 黑色欲望(3) 第二天,范小玉请了一天假。 她再次驱车赶到望海镇北边的那栋小平房前; 紧锁的大门向她传递了主人不在家的事实;少见的黄铜门锁上夹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范女士敬启”,那人知道自己今天会来? 她心头一喜,既然对方知道自己今天会来,必然早就算到了自己所遇到的情况,说不信上会写着如何应付昨晚那桩怪事的方法或者解释,但打开一看……信上只有一句话“功名富贵终是梦,繁华到头一场空” 和镜上血字一模一样的话让范小玉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是梦,凭什么是空?凭什么别人能得到的东西,到了我这里,不是梦就是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我不甘心,我也不服,去他妈的命中注定,不就是见鬼吗?如果这就是我用血肉祭祀毗帝狮佛所要付出的代价,那么……我认了” 下唇被咬的出了血,额头青筋跳起,她狰狞着面目将信撕的粉碎,随手一扬,被风带着洒进了田野。 自望海镇离开以后,一连数日,范小玉都在四处寻找“民间高人”,向他们求教驱鬼避邪的法门,但无论是所谓的灵符还是玄门异法,都没什么效果,每一夜,她都会经历一些恐怖的事情,有时候睡着觉能听到床前有索链拖地的声音,有时候能看见黑暗的客厅中有人影闪烁,最过分的一次,她晚上在床上睡下,第二日竟在卫生间的浴缸里醒过来。 她尝试过换房居住,但无论她搬到哪里,那些东西都会如形随影的跟她到哪里,而从她这里接手原房屋的主人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她因此也真正的确认,那些东西真的是她以血肉祭祀毗帝狮佛的后果,只要她一日不死,那些东西就会跟着她一日;幸运的是,那些东西虽然日日惊扰,却似乎并没有伤害她性命的意思。 最初的惊惧,渐渐变成了习惯性的麻木,范小玉的精神日渐憔悴,有人问起,她故作无奈的一笑,人家便当她是心忧工作,对她愈发的敬重,她在工作上也愈发的如鱼得水。终于在某一日,她成了学院的副院长。 如此过了半年时光。秋风初起之日,夜间,范小玉给毗帝狮佛敬完香,踢踏着拖鞋回到帐篷里,仔细检查了一下帐篷四边,确认没有丝毫缝隙,方才躺下。 这顶帐篷是特制的。范小玉恐怖的事情见的多了,又缺乏应对之法,为了让自己能够安稳入睡,便去置了这顶帐篷。睡在封闭的帐篷之中,尤如置身母亲腹内,让她有种极其特别的安全感。帐篷买回来以后,她又将其送入名刹,请大德高僧为其开光做法,虽明知无效,起码也是个安慰作用。 深夜,迷迷糊糊的,似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她借着窗外朦胧的光,看见……一个体态魁梧如巨熊般的黑影盘坐在帐篷内,双眼闪着幽幽绿光,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看。 尽管早已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可巨大的恐惧仍不可遏制的涌了上来,她想叫,却叫不出来,声音堵在了喉咙里,发出“嗬嗬”声音;自我保护的本能迫使着她翻身坐起,双手撑着被褥“噌噌噌”的倒爬到了帐篷边上,尽可能的远离那个可怕的东西。 她曲起双腿,用柔弱的双臂紧紧抱住,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你……你是谁?我和你有什么仇?为什么要缠着我?”这个问题她以前也曾问起过,但从未得到任何的回答,对方只是用各种各样怪诞恐怖的行为来惊吓她,原以为这一次也是一样,但出乎意料的,那人竟然说话了。 “我?呵呵……”黑影笑着,竟然是个很有磁性的男中音:“我就是你每日供奉的毗帝狮佛啊!” 很神奇的,在黑影说完这句话后,范小玉在黑暗中,竟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的相貌:狮头、人身,两手分别抓着金元宝和印章。 范小玉呆住了,她张大嘴,眼睛瞪的溜圆,她从未想过有一日她所供奉的神灵,竟然真的会在她的面前显现,事后想起,在这一刻,她应该是和民间传说中好龙的叶公见到真龙时的心情一样,没有激动,没有兴奋,有的只是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多的恐惧。 她很想质问一句:既然我供奉了你,你为何还要弄出这么多事来吓我? 或许是出于畏惧,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总之,她没能问出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弄那么多恐怖来吓你?”狮佛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动提了出来:“其实答案很简单,我就是想考验考验你,你在这些考验之中的表现,我都看在了眼里,你有野心,也足够坚韧,受了这么多刺激,竟然还没有崩溃,依旧坚持着每天对我的供奉,这很难得……” “那……”她想知道自己有没有通过它的考验,但跟之前一样,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能问出来。 “但……你还欠缺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狮佛话锋一转:“你的心还不够狠,手段还不够毒辣,今天我之所以会在你面前现身,就是要给你最后一次考验,你若能通过考验,此后,你的身边再不会有任何邪祟,换言之,你也不会再看到那些恐怖的东西,你的生活会很平静,你的仕途将会走的更加的平顺,你会因此获得巨大的好处;可一旦你没能通过考验,我将立刻离开,你通过供奉我所换得的好处也将逐步失去,最多不超过三个月,你将死于厉鬼之手。” 狮佛的语速很慢,显得这段话很长,范小玉没能逐字逐句的记下它话里的内容,但却实实在在的听见了它话里同样实实在在的“巨大的好处”,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大字,却给了她巨大的力量,她的眼里似乎有着光,头一次,她勇敢的问出了声 “是什么样的考验?” 狮佛对她的表现似乎很满意,毛绒绒的三角狮嘴咧了咧,像是在笑:“你的同事里有个和你个同月同日生的女人,我要她……” 范小玉有些不明白狮佛的意思,它口中的那个女人姓龚,是她们学院的院长秘书,比她小了十岁,样貌身段都堪称绝美,外面因此传她和院长之间的风言风语,但她清楚不是;因为同一天生日的缘分,她俩相处的格外好,属于闺蜜的那种关系,她很清楚龚秘书的为人,她温柔贤惠,没有城府,性格保守,再加上她很爱她的丈夫,所以绝不可能和院长之间发生什么超出工作范围之外的关系。 不知道狮佛要她做什么? “我要她的命”狮佛接着说,一句话就让范小玉如坠冰窟 “你找个机会把她带回家里来,然后杀了她,我会抽离她的魂魄,让她成为我手下的护法,你只需要……”狮佛用平淡的语气教着范小玉如何去弄死一个人,一个她最亲近的人。 “为什么是我?你不是神吗?你要她的命,为什么不能自己动手?我杀了人,警察会发现的。”范小玉浑身颤抖,她害怕这种恶毒的事会被邻居听去,不敢高声喝问,只好低声的嘶吼着。这哪是什么考验啊!这分明就是要将自己永远的拉入深渊,和这个狮佛绑在一块儿的投名状。 “我的确可以自己去做,可如果这样……那还要你干什么?” “我给了你供奉……” “我也给了你仕途,这是一种……交易,你想想你自己卑微的曾经,想想你那无能的丈夫,再想想那些本事不如你,却混的比你好的人……我没了你,照样会有其它的人给我供奉,这世间,多的是欲壑难填的人,而你一旦离开了我的保佑,你现在的一切都将变成黄粱一梦,你只会落得一场空,你仍然只是一条毫不起眼的臭虫……”狮佛满不在乎的说着,一双狮眼中的绿光莹莹的越发明亮。 一句句邪恶的话经狮佛磁性的嗓音说出,似有种勾魂的魔力,让范小玉渐渐迷失;或许她本身也没多么坚定,在内心的深处,她也未必就没有嫉妒过自己那位所谓闺蜜的美貌和她幸福的家庭。 “我是为了自保才不得不这样做的,朋友没了还可以再交,但是……失去的就失去了,回不来了,她对我再好,终究是外人,我不能因为一个外人,毁了自己的一辈子,甚至搭上一条命,人……总该为自己做打算”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这样告诉自己,说着说着,一股莫名的愤怒毫无理由的就冒了出来。 “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爹妈生了一张好脸吗?衣服一脱还不是一样?她以为她的丈夫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不就是看她长的漂亮吗?亏她还常常跟人炫耀说她的丈夫有多好多好,其实她就是一个自作聪明的蠢女人,院长看上她,她偏偏还端着,装什么纯?像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死了也是活该………”这么一想,那个女人简直就是死有余辜,自己杀了她实际上是在替天行道,更何况在‘做好事’的同时,还能为自己争取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好!我答应你!”带着几许疯狂的坚定回应在黑暗之中响起。 开篇16 黑色欲望(4) “好!我答应你!”得到了范小玉的回应,毗帝狮佛脸上挂着诡笑消失了。 下半夜,范小玉没有再入睡,一直在思考着该如何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将龚秘书骗到家里来下手;要骗她到家里来容易,至于怎么动手杀人倒是个难题,用刀是最简单、最便捷的手段,但她毕竟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先不说瘦小体弱的她能不能在尽可能小的动静下收拾掉对方,就说刀子扎进活生生的人的身体,然后拔出来,凄厉的惨叫混合着血肉飞溅的场面,光是想想就有些接受不了。 还是下药吧!找个机会往水里一搁,再骗对方喝下去,等到毒一发,人就没了,动静小没风险;毒药也好弄,学校里有药理实验室,她记得里面的药物存放隔间里放的有蓖麻子,而且还是最毒的非洲蓖麻子,都用不着专门提取里面的蓖麻毒蛋白,两颗就能致死,自己想办法弄几颗回来,磨碎了就可以直接用了。 本来直接用安眠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自己也备了不少这东西,但考虑到安眠药的药性发作的时候,人会很痛苦,万一叫出了声惊动了邻居就不好办了;蓖麻子配定量的安眠药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一定量的安眠药能让人进入深度睡眠,到时候蓖麻毒发作,她走的也不会太痛苦。 就这么办了! 最后就是尸体处理了,刀和砧板这些家里都有,用不着再去买;为了让这最后的一步更加的完美,她上午特意请了半天假,专门跑到市场上买了最好的粉碎机和几大卷塑料薄膜,把这些东西搬回家去后,她想了想,又跑到菜市场买了几只活鸡…… 下午上班之后,她在办公室呆了一小会儿,估摸着这时候学生应该都已经下课了,便直奔药剂实验室去了。 很不巧,实验室还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占据实验室的,是一个“药理研究特训班”,由本校的一名医学专业药学科老教授和十多名药学科学生自发组成的一个小团体;这些学生有本校的,也有其他学校的,有成绩较好的大学生,更多的还是已经获得学位的研究生……记得当初获准这个特训班额外使用实验室的权限的申请书还是自己亲手批的,怎么他们还在搞实验? 范小玉心头急跳,但她经过这些年的磨砺,心思早已活络无比,念头急转之下,片刻间便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要知道,像蓖麻子这样的巨毒药物,实验室的管理非常的严格,平日里要拿出多少做实验,都要有专门的申请,要用多少,用来做什么样的实验之类的细节都要在申请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再经过层层审批才能获准使用;自己要拿走几颗蓖麻子,事后管理人员在盘点的时候肯定会发现,再加上药物管理隔间里的监控,查到自己的身上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自己之前为了应付这个问题,想出了好几种方法,比如说事后借助副院长的权力毁掉监控,或者收买药物管理人员等等,但无论什么样的方法,都有着很大的危险性。 现在不同了,这里有这么多人,少上几颗蓖麻子,查来查去都是笔糊涂账。 这么一想,这简直就是天赐的良机啊! 强压住急促如进军鼓般的心跳,范小玉扯出一丝笑容走进了实验室。 “范副院长……” 忙着做实验的众人发现了范小玉的到来,纷纷友好的打着招呼。 “嗯……还在忙呢……”范小玉随口敷衍了几句,便让他们继续实验,自己假装好奇的在旁边观摩了一阵,眼角瞥了一眼敞开房门的药物存储隔间,随即背着双手走了进去。 药物管理员坐在办公桌前正在看书,对副院长的到来毫无所觉。范小玉便抽空扫了一眼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心里默算了角度,随即主动开口:“小张……” “范副院长,您怎么来了……”管理员慌忙起身 “我过来看看……你把物品清单拿过来……” “好的,您稍等……”管理员直当副院长要对他进行考核,急忙将清单翻了出来,一条一目的介绍管理处的药物。 范小玉一边听一边偷偷打量着外面做着实验的特训班,他们一直忙着实验,没人朝这边看。待管理员打开装蓖麻子的格子,向她介绍蓖麻子的药物特性的时候,她突然一指斜侧的另一个格子,故作好奇的问道 “那是什么?” “额……那个啊!那是硫酸铜,又叫石胆,这是……”管理员不疑有它,急忙跑到范小玉手指的格子前打开,身影正好将摄像头挡住了大半;范小玉假装跟上,刚一侧身,顺手便抓起几颗蓖麻子投入半敞开的衣兜,随即又将手负在背后,走到管理员身后站定,微偏着头倾听他的讲述。 待管理员讲解完硫酸铜,范小玉退回到装着蓖麻子的格子旁边,示意他继续。 “这种蓖麻子是从……咦?怎么好像少了?”管理员刚一开口,便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 “什么少了?蓖麻子少了?”范小玉故作惊疑。 “这……您等等”管理员脸有些发白,急忙将格子里的蓖麻子全部倒在窗口下的办公桌上细细清点。 “真……真的少了,少了五颗……这怎么可能?我早上才点过的……”他的脸彻底的变成了惨白色,背上冷汗溢出,打湿了大片衣衫,带着些许怀疑的目光畏缩的看向范小玉。 范小玉面上怒气勃发,背着的双手拿到了前面,一手夺过管理员手中的清单,一手指点着他高声喝骂道:“你是干什么吃的?作为药物管理员,蓖麻子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万一有人拿着它去害人或者投到食堂,这责任你担当的起吗?” 看着暴跳如雷的副院长点指的手,管理员眼中的疑色顿去,只剩下了惊惧。外面做实验的众人被副院长的骂声惊动,纷纷围了过来。 “副院长,怎么了?” “院长,出什么事了?” …………………… 范小玉借着发脾气,将丢失了五颗蓖麻子的事情说了出来,众人尽皆惶然;她趁众人错愕失神之际,一边叫嚣着要把这件事报告给院长,一边从凑成一堆的学生群里往隔间外面挤,途中凭着手感从衣兜里数出两颗蓖麻子悄悄地塞进了其中一名学生的口袋里。 所谓做戏做全套,范小玉从实验室离开以后,半道将剩下的三颗蓖麻子放进了裤子的暗袋里,然后跑到院长办公室,将“丢失巨毒蓖麻子”的事情报告了上去,院长大惊,当即召集齐院内所有工作人员开了个紧急会议,为了降低这件事在社会上造成的影响,学校没有报警,而是纠集校内的安保人员,在全校范围内展开了一次大搜查,从食堂到学生宿舍,再到行政大楼……花费了大半天的功夫将校内的所有地方都查了个遍,没有任何的发现,就连那名身上带着两颗蓖麻子的学生都没有被人发现,更别说这位堂堂的副院长了。 夜里十一点半,院长再次召开会议,对学校下达了封口令,不许任何人将此事外传,只是把那位管理员开除了事,这也无形中保护了范小玉这个罪魁祸首。 会议散了以后,范小玉回到办公室,没等一会儿,龚秘书便拿着院长签发的通告过来了。 见目标到来,她装出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靠坐在椅子上揉着脑袋连连叹气。 “小玉姐,还在为今天的事担心?”龚秘书贴心的询问着。 “是啊!我一想到这件事可能引发的后果……唉!实在是太严重了……让人头疼……” “你也别太操心了,我看你的脸色很差,平常该多注意休息才是,哪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啊!” “学校这么大的担子,不操心不行啊!我从当上这个副院长以来,就没睡过几个好觉,生怕自己的工作会有失误,有时候半夜莫名其妙的惊醒,想跟人说说话,可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身边连个分担的人都没有。” “这倒是个问题……唔……这样吧!今天反正都很晚了,明天又是周末,我今天晚上去你家,咱姐妹好好的聊一个通宵,你把压力都说出来,明天白天说不定就能睡个好觉……” “那敢情好,不过你夜不归宿,你家那位……不会生气吧!” “哼!他敢……”龚秘书一脸的傲娇,范小玉看的笑了,很得意的笑。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十二点了,周围的人早已入歇;范小玉借口说秋季干燥,自己最近学会了一种特殊的凉茶熬制,要让龚秘书尝尝她的手艺,打发她自己一个人在客厅坐着,自己跑到厨房将原本储藏的凉茶药材混合着几粒安眠药以及那三颗蓖麻子一起投入锅内;为了掩盖蓖麻子那股特殊的苦味,她特意在锅里多加了一些甘草。 当她将熬好的“凉茶”端上桌之后,又借口说腹痛,躲进了卫生间,让龚秘书趁热先喝。 她显然小看了龚秘书这人的知书达理,作为主人的她没喝凉茶,龚秘书觉得自己先喝有些不礼貌,等了好一阵,没见副院长出来,便凑到卫生间外小声询问;范小玉心里急的不行,嘴上却强作平静的推说自己便秘,让龚秘书不必等她,趁热喝了凉茶,冷了便不好喝了。 龚秘书哪会料到副院长的歹毒用心,只当她全是为了自己好,心里感激的不行,回到客厅,几口就将自己的这碗凉茶喝的一干二净,虽然觉得味道不是太好,但她还是决定,一会儿副院长出来了,第一句话就要夸夸她的手艺如何如何了得…… 开篇17 黑色欲望(5) 又在洗手间等了好一阵,范小玉终于听到客厅里传来了那一声她期待的倒地的“扑通”声。 她长舒了一口气,走到洗漱台前对着化妆镜整了整衣衫,翘着兰花指揉了揉松弛的眼袋……如此又拖了一阵,估摸着蓖麻毒差不多已经发了,方才打开卫生间的门轻轻走了出去。 龚秘书就侧躺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缝隙里,双腿微屈,右臂抻直搁在脑袋下面,左臂保持着一个撑地的姿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眠药的抑制作用,中了蓖麻毒该有的体表特怔和呕吐反应并没有在她的身上发生,这使得她此刻从表面上看起来跟平常一般无二,神色安详的尤如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 “到底是美人,死了都这么好看”范小玉在她的头侧蹲下身子端详了半晌,心里不平至极。 “等天一亮,我把你剁碎了,看你还怎么美”恶毒的念头在心里头盘旋,她双手在膝上一按,就要起身。 这时,一只细嫩的胳膊猛然间拽住了她膝上的手腕,范小玉惊的险些背过气去,鼓着双眼往地上一看,原本应该已经死去的龚秘书此刻竟睁开了双眼,定定的盯着她看。 “你……”范小玉顿时瘫在了地上,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刺骨的寒气直冲脑门,被抓着的那只手认命似地呆在地上那具“死尸”的手里,半点想要挣脱的勇气都没有,自由的那只手则徒然的在身后胡乱摸索着;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摸什么,只是本能的想要找点什么东西,把那张可怕的脸砸烂。 到底是什么也没摸到。“死尸”突然开了口 “小……小玉姐,我好……好难过……你能不能……”后面的话说的很小声,范小玉没能听清,大概是让自己帮她叫救护车吧! “死尸”歇了一阵,似乎在积攒力气,而后又开口道:“凉……凉茶有……有问题,小玉……小玉姐,你你……别喝。”说到这里,“死尸”的脸上挤出了一抹似害羞的笑:“真是……真是抱歉……今天晚……晚上,没办法和你聊通宵了,明天……明天一定……” 声音就此打住,抓住范小玉的那只手无力的滑落,“死尸”终于彻底的死去了。 她呆呆的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好久好久……那个声音不停的在她脑海中回响 “凉……凉茶有……有问题,小玉……小玉姐,你你……别喝。” “真是……真是抱歉……今天晚……晚上,没办法和你聊通宵了,明天……明天一定……” 她在关心自己,她到死都还在关心着自己,这……不对,自己在社会上混迹了这么些年,早已见识到了人心的险恶,这世上……哪有这么傻、这么好的人?一定是假的,她一定是看穿了自己的意图,所以才假装说这样的话来使自己心软,好让自己放她一马,等到她安全了,马上就会回过头来,报警收拾自己,让自己坐牢,让自己被枪毙……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她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很幼稚很可笑,于是,她笑了。 “哈哈哈……” “哈哈……世界上哪有什么好人……哈啊啊” 笑着笑着,泪水就流了下来。 她摸了一把脸上流淌着的冰冰凉凉的东西,把湿漉漉的手伸到眼前看了看,脑海里忽地一阵恍惚,那一夜,镜中带着血泪的自己与此刻的自己似乎有了短暂的重叠,这种重叠让她一时间竟分不出手上这咸咸的水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眼泪吗? 沉默了好久好久,她终于静下了心来。 “我付出了这么多,只是为了争取自己本就应该得到的东西,些许小事……大可不必计较” 她来到卧室,打开床边的衣橱,捧出事先被她藏在了这里的毗帝狮佛像,放回了大厅玄关处的神龛上,恭恭敬敬的点上一柱沉香,合什双手,默念道:“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神像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喊,暴睁的狮眼突的射出两道笔直的绿光,如同两条绷紧的绳索,直直的套在了死尸的胸、臀处;然后,她就看见,死尸的身上漂浮起一道淡淡的,浑身赤裸的身影,被绿光卷着纳入了神像之中。 绿光逐渐消失,一个磁性的嗓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如你所愿,从此以后,你将可以直接和我沟通,你……会获得你想要的好处。” 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范小玉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龚秘书的尸体旁边的沙发上坐到了天亮。将近十点钟的时候,范小玉在地上、家具上铺满了塑料薄膜,将尸体放在薄膜上………粘稠的黑色血液在光滑的薄膜上流动,肌肉、筋、骨在粉碎机里变成了一团团腥臭的烂泥……她不止一次的呕吐,于是,那些烂泥便一小点一小点的混和着她的呕吐物被冲进了下水道。 在她做着这些恶心的事情的时候,楼下曾有人上来敲门,她便从厨房拿出一只活鸡,用刀抹了脖子,拎在手里晃荡的开了门。 敲门的邻居见开门的女人浑身是血,一手还拿着刀,吓了一大跳,待见到她手里的鸡,便舒了一口气,客气的请她动静小一点,家里有老人在休息。 她笑着道歉,随后关上门继续处理。 有人说“人的心里都关着一头恶魔”,而对于一个亲手杀过人,并将其分尸的女人来说,无疑是打开了这道紧闭的阀门,恶魔随即被放出。自经历了龚秘书的事情以后,范小玉的整个人彻底的变了,工作上,她对下属的管理越发的严荷,有时手下人犯一点小小的错误,便会遭到她异常严厉的处罚。 过了两年,她打听到了前夫的下落,并到另一座城市找到了他;第二天,这座城市便多出了一具无名尸体。 龚秘书的“失踪”并没能掀起多大的波浪,她的丈夫报了警,警察立案搜寻了大半年,最后只能按无头案处理,不了了之,而范小玉在这起案件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又是许多年过去了,她从一所普通大学调入了鲁州大学这所全国性的重点大学中担任院长,为了让自己的工作更加的耀眼,也为了供奉毗帝狮佛,她在狮佛的建议下,在鲁州大学设立了一项所谓的“学伴”制度,专门为它培养、汲取桃花障。 按照原本的计划,自己再在这所学校呆上几年,就能在狮佛的帮助下,取得更好的发展。 虽然说起来,自己已经六十多岁了,但在她们的这个圈子里,六十多岁,还可以说得上是年富力强,前途广阔的很。 但不想在这个时候,一个计划之外的人出现了。 那一天,她跟平常一样,乘车前往学校,在校门口的时候,寄居在她身上的毗帝狮佛突然间向她发出了示警。从它的示警当中,她能感受得到极大的恐惧。 校门渐渐打开,她忐忑着心情,装作随意的斜眼扫了一下那个让神通广大的狮佛都恐惧的人: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模样算得上俊朗,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清纯可爱的小女生。 她认得那个女生,就是她这所学校的学生,好像叫李……李什么来着?对了!叫李云默。 那个叫李云默的小女生在男人的耳旁说了句什么,男人便向自己看了过来。 虽然中间隔着反光玻璃,但她很确定,那个男人看到了自己,体内的毗帝狮佛,更是像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彻底的沉寂了下来,任凭自己在心中如何呼唤,都不见回应。 回到办公室以后,狮佛告诉她说:那个男人是来自冥界的神,他很可能已经发现了它的存在,它会想办法将他的注意力从自己的身上转移到学校里,但是自己也得要注意,这段时间务必要低调行事。 对于狮佛的谨慎,她并不觉得意外,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就已经看出来,这尊所谓的毗帝狮佛其实并不是什么神佛,而是类似于民间养小鬼一类的邪物,害怕冥界的真神,是应有之理。 接着,狮佛就在实训楼现了一次身,果然引起了那个男人的注意,她躲在办公室窗帘的后面,清楚的看见那个男人进了实训楼。 为了避开那个可怕的男人,当天下午,范小玉就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 她打算到郊外的别墅去躲躲。 但可惜的是,神……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就在第二天夜里,那个男人就出现在了她的床前。 体内的狮佛见避无可避,躲无不可躲,只能现身应战。 仅仅放对了两次,狮佛便被男人幻化出的一把长长的金色戚家刀给斩杀了。 同时,她还看到了一直被狮佛困囚着的龚秘书的魂魄;此时的她早已变了个样,穿着暴露的服饰,头上立着一株红色的蝴蝶兰一般的花,听狮佛说,那东西叫蝶恋花,也就是这些年里,它借用学生们身上的桃花障培育出来的魔物。 妖艳的蝶恋花在长刀下化作了尘埃,龚秘书的魂魄渐渐恢复了意识;这个时候,她知道,她要逃了。 熟悉的别墅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像迷宫一样的复杂,无论她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身后龚秘书的魂魄凄厉的尖啸着追了过来,她无路可逃,转身便钻进了身旁的卫生间里。 站在洗漱台前,她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死灰色的双眼里充满着绝望、怨毒…… “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功名富贵终是梦,繁华到头一场空,真的是空了” 镜中的自己突然变得一脸惊慌。 脑海中如同划过了一道霹雳,斩开了困惑的迷雾,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福灵心至般的伸出手去。 她的手毫无阻碍的穿进了镜面,紧紧的抓住了镜中自己的双手。 她放声狂笑,嘴角扭曲着高高扬起…… 她将头颅探进了镜子里,眼中血泪流下;她对镜中惊惧万分的自己狞笑道:“功名富贵终是梦,繁华到头一场空” 镜中的自己不见了,她又变成了呆立在镜前的模样,似乎刚才所经历的,真的就只是一场梦,可她心里却很清楚,这是真的。 “功名富贵终是梦,繁华到头一场空”她用手指沾着脸上的血泪,在镜上写下了这两句话…… …………………… 范小玉从床上惊醒,她刚刚好像做了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恶梦,可是梦的内容她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今天该做什么? 哦……今天要去望海镇,听说那里有个非常厉害的道士,他能让自己改运,让自己摆脱这个小小的后勤处副处长的身份。这个道士,是一个身材高大,额间有着一枚黑色菱形印记的男人推荐给自己的…… ………………………… “她就这么一直循环下去吗?” 看着明灯构造的蓝色光幕里范小玉的一幕幕,张玉若显得有些不忍。 “她活该,这个死老太婆,为了满足自己的权欲,杀了她最好的朋友,杀了她的丈夫,还有那些学生,甚至包括我本人,如果不是哥哥,我就完了,这样的人渣有什么值得同情的?我看她就该永远的在这个循环里沉沦”李云默对张玉若的不忍嗤之以鼻,对蓝色光幕里那个险些害了自己一辈子的女人恨之入骨。 “如果她自己无法堪破心中的权欲,她的魂魄的确无法从这个循环之中脱身,我们冥界对于这样的情况,一般也不会插手,总而言之,一切还得看她自己的抉择,就跟之前仇玉宁给你设下的幻境一样,如果不是你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愧疚,表达出了自己的歉意,你也会跟她一样,永世沉沦在循环之中。”我郑重的向张玉若说道。 张玉若后怕的打了个寒噤。 看着地上范小玉的尸体,我轻轻摇头,抖手收回了明灯:“我们该走了,她……警察会发现她的,之后的事用不着我们插手了。” “对了!哥哥,刚刚被你送去冥界的那个龚秘书的魂魄会不会受到惩罚?她还能再和她的丈夫见面吗?”李云默拽着我的胳膊问道。 “她是被人害死的,怎么会受罚?至于她和她的丈夫在下一世还会不会再见面,这谁也说不准,得看缘份。”我实话实说的跟她说道。 小丫头一撇嘴,明显对这个回答很不满,像她这样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对于什么“缘定三生”之类的浪漫故事从来都是很向往的,但可惜的是,世界上的事,本就没那么浪漫。 别墅外,高大的梧桐树梢最顶端的一片叶子被风吹的荡了几荡,“咔”的一声轻响,叶柄折断,树叶从高处跌落,飘飘忽忽地掉在了地上,被纯真的小丫头李云默踩在了脚下。 开篇18 网 “啊……用力……你用力啊!” 李云默香汗淋漓,不满的抱怨着。 “我怎么没用力?是你自己没用力好不好!” 张玉若用力抠着大花瓶,也是一肚子火。 “你用力了才怪,这瓶子半天都没挪地儿。” “还说呢!明知道自己力气小,偏偏还选了这么大个的瓶子,明明有小的……” 在两个女人的争吵声中,我在人间的公司,终于开业了。 我挂好招牌,跨坐在人字梯上居高临下的笑着看两人斗嘴,心里面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这话真是半点都不差;我原本是打算在人间四处浪上两百年,等假期完了就回冥界,可是,现在却不得不留在鲁州置下了产业。 变化是在半个月前解决鲁州大学院长范小玉的事情的时候出现的。 那一日,我将仇玉宁的魂魄渡往冥界之后,就连夜和李云默回了学校。等我们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多钟,李云默从老师的口中得到院长请假的消息,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我昨天才来学校查看了一下情况,她今天就请了假,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一点! 原本对于鲁州大学桃花障的问题,我对范小玉只抱有一丝怀疑,后来在实训楼感受到有邪物的存在以后,这丝怀疑更加的不坚定,但她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却无疑是瞬间让我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通过本地城隍,我知道了范小玉的去向,当即便赶了过去;小丫头李云默自然是要去的,张玉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回单位打了个报告,也跟着过来了,惹的李云默又是一阵老大的不高兴。 蛰伏在范小玉体内的邪物见藏不住了,跑出来跟我打了一架,结果被我弄死了。我救出了被那邪物控制的龚秘书的魂魄;这里有一点要说明的是,范小玉并不是被我或者龚秘书魂魄害死的,而是她本身早已经和邪物融合在了一起,邪物一死,她自然也就跟着死去。 而在范小玉的卧室的梳妆台上,我看到了一样让我的灵魂都为之颤栗的东西:一个……首饰盒。 首饰盒通体红亮,上面嵌着银质吉祥卷云纹,黄铜搭扣塑成鹊嘴形;原本上面应该还有一把小小的黄金锁,但我没有见到,估计是遗失了……之所以对这东西如此熟悉,那是因为这个首饰盒本就是戚帅和我两人联手打造,送与戚帅夫人的东西。 还记得当年有一次戚帅和夫人因为一件琐事发生了争吵,为了讨妻子欢心,戚帅求我给他支招,我们俩合计来合计去,最终决定做这么个小玩意儿送给夫人。 别看这么个小东西,却是花了我们俩大半个月的饷银;盒子是用整块红木挖出来的,上面的卷云银纹,则是我忍着心痛,把整整二两雪花足银扔进火里融了化出来的;那枚黄金小锁自然就是戚帅用自己的俸银换的…… 夫人得了这东西,嘴上说丑,实际上却爱的不行,抱在怀里半天舍不得放下。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云默见我面上神情有异,随我眼神看去,也看到了那个盒子,便向我询问,我也不瞒她,把这东西的来历原原本本的给她说了,小丫头顿时两眼放光,一把抄起盒子就不撒手,说是这东西就归她了。 我自然是不同意的,可小丫头态度特坚决,我们争了半天,最后达成约定:这东西暂时放她那里保管,等以后找到戚帅的转世,再把这东西还给他。 小丫头得了我的允诺,高兴的不行,就想着把盒子里面范小玉的首饰倒出来。 盒子打开了,里面没有首饰,只有一张纸。 “功名富贵终是梦,繁华到头一场空” 纸上端端正正的写着这两句话。 “咦?这不是那道士留给老太婆的吗?她不是当时就撕掉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小丫头拿着纸翻来覆去的看,满脑子里都是问号。 我从她手里夺过信纸,只看了一眼,整个人都麻了,后脊背更是冷的跟冰块儿一样。 正如小丫头所说,之前在明灯幻化的光幕里,我们清清楚楚的看到这封信被范小玉给撕的粉碎,为什么它会再在这里出现? 小丫头不知道的是,在这句话的下面,还有用冥界特有的手法写下的另一句话: 段安诚,你来啦! 这句话只有冥界的人能够看见,凡人是看不到的;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让我寒毛直竖;这张信纸确实就是三十年前那位道士留给范小玉的那张,不知道被什么人用法术复原了;从信上残留的气息来看,这句话应该是和“功名富贵终是梦,繁华到头一场空”这两句一起写下的,也就是说,早在三十年前,那个指点范小玉的道士就知道我今天会来? 前面我给小丫头李云默也说过:世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未卜先知的法术;人的心思是复杂的,哪怕是以现今发达的科技,也没办法计算出人的心思的繁杂变化来,法术更没办法,即使法力再高也不行,这点我很确定。 既然不是未卜先知,那么那个道士是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的? 一切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首先我来到人间不是为了某件特定的事物,而是纯粹的休假,这也就意味着,我的到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必然性…… 等等…… 我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假如我来到人间不是偶然,而是某种必然的安排呢? 我记得在我任职夜游神的这几百年里,好像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这么轻松的请两百年的长假的,就算偶尔能请到假的,最多不过几个月或者一年的时间,一年以上的假期从来没有批过,一次也没有……而我这次请两百年的假,酆都大帝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一下子就同意了? 除非这次的人间之旅本就是他有意为我安排的,说不定我不找他请假,他也会找个理由让我到人间来,只有这样才说的通。 等等…… 第二个问题出现了:我当初为什么会想着到人间游历的? 我想了好久,惊骇的发现,我竟然想不起来了,就好像这个念头是突然在我的心里面跳出来的,没有任何的征兆,没有任何的原因,就这么凭空的出现了……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一个人的行为必然是首先经过心理的支配才会做出的,它也一定会有一个合理的缘头,哪怕是你想抠鼻孔,至少也是因为鼻子发痒吧! 这事越是往深里想,就越是恐怖,我发现自从我当上夜游神的那一刻起,就存在着很多的不合理,比如说我为什么会成为夜游神?要知道夜游神虽然只是一尊冥神,可也始终是个神职啊!而且还是二品正神,这就好比人间当官的,你要当大官,总得有个能让你当大官的先决条件吧!可我就没有,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还有这次的人间之行,我决不是一时脑抽的无赖子,做任何事都必然有个缘由,但如今我想不起这个缘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 这个人是谁?应该不是酆都大帝,改动一个冥神的记忆不是件简单的事,他还没那本事,难道说还有比他更为强大的人在暗处谋算着自己? 如果一切真像我想的那样,那么从我来到人间再到看到这封信,这中间还有着一个关键点——李云默,我是因为替她查桃花障的事才找到范小玉家里来的,要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连这个小丫头都是被刻意安排在我身边的? 不知名的道士、酆都大帝,再加上小丫头李云默,这三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莫名的联系,这种联系组成了一张看不见的网,而我……就是那置身于网中的猎物。 在这一瞬间,我有种强烈的立刻销假回冥界的冲动,而这……似乎也是最简单的破局方法;可是……不行啊!如果我的推测真的,那么首先第一个涉及到“安排”我的人,就是我们冥界的大boss——酆都大帝,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做下的这场安排,我一旦违反了他,他要弄死我还不跟玩一样? 除了畏惧酆都大帝以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戚帅的首饰盒。 我可以肯定,这个盒子一定不属于范小玉,因为我用明灯在她的记忆里,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过任何这个盒子存在的痕迹;这也就是说,这个盒子,其实是有人专门留给我的,再加上盒子里的留言,这已经是明打明的威胁了,而且威胁的意思很明显:对方知道戚帅的下落,甚至有可能戚帅就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如果我不按照对方的意愿走下去,那么戚帅很可能会遭到他的毒手。 其他的所有事我都可以不在乎,戚帅我必须要救,他的所有的安排,所有的谋划,我都接下了。 现如今,冥界是肯定不能回去了,那么破局的关键,就落在了那个道士和小丫头李云默的身上了。 从范小玉家离开以后,我找了个借口打发李云默跟着张玉若先离开,独自去了趟望海镇,然而我并没有看到范小玉记忆里的那栋房子,问周围的人,他们一脸的莫名其妙,根本就不记得这里曾经有过一栋房子。 回到城里后,我又找到城隍,就连他也不知道他的治下曾经有过那栋房子和道士的存在。 从城隍的网吧出来时,我的脸上,已经是铁青一片。 开篇19 明灯快递 出了网吧,我独自一人在江堤上游魂似地走了半晌。 夏日的风炽热如火,翠绿的柳枝子在滚动的热浪中疲惫摇头;树荫下,一对情侣被汗水粘连着依偎在一起,数只金蝉吱哩哇啦的叫着,为俩人坚定的爱情喝彩。 “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究竟是为了什么,值得让人这样费尽心思的安排?”咬紧的牙关,额头跳动的青筋,我猜我这时候的表情,看起来一定很狰狞。 树下的情侣不知因为些什么事发生了争吵,粘连在一起的身影分开,彼此怒视着如同两只好战的斗鸡,金蝉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扯着嗓子鼓噪的愈发大声。 “酆都大帝乃冥界之主,我在他的手下当差,有什么事不能直接了当的吩咐?不管是什么样的事,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不可能违背他的意旨,又何需废如此的周折?” 情侣间的争吵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女人捏紧了拳头,挥出,终归是没落到男人的身上,她反手在树上捉了只金蝉,狠狠摔在地上,蹦着将其踩成了烂泥。金蝉们不叫了,连那摇头晃脑的柳枝子,也吓的打蔫。 “还有李云默,为何从遇见的那一刻起,我就对她有种莫名的好感?她是谁?那个道士是谁?又是谁改动了我的记忆?” 男人等女人发泄完,上前将她拥进了怀里,女人挣了几挣,没能挣脱,便顺从了;男人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很快,两人又粘到了一起,嘻嘻哈哈的,似乎从未有过争吵,唯有地面上金蝉细碎的残肢在无声的控诉。 无数解不开的疑惑如同一团乱麻,理不清,扯不断,极端的愤怒促使着我怒声吼出了心里的声音:“你们他妈都是些神经病。” 情侣愕然抬头,恼怒的盯着我看,女人挥舞着拳头似乎要揍我,男人拉住了她,轻声在她耳边安慰道:“那就是个单身狗,见不得别人好,咱甭理他……” 听到这话,我心情更不好了。 夜里,我悄悄摸到了李云默宿舍,用明灯查看了她的过去,结果一无所获;她的过去很正常,跟她之前同我讲述的没差,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然而,查看到了她的上一世就戛然而止,我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白,不是形容词,而是真的只能看到茫茫的一片白。这是我使用明灯以来第一次失手。 从李云默宿舍出来以后,我又回到了江堤边。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李云默的身份终究是有些可疑的,但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真实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冥界我是不能回去的,那个神秘的道士也找不着,这么看来,我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得从小丫头李云默的身上入手。 也许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我想象的这么严重,或许事情发展到最后,真相只不过是酆都大帝见我一个人孤单寂寞,和那神秘道士商量好了,给我安排对象这么简单也说不定……但不管怎样,我不喜欢这种被人悄咪咪的安排着走的感觉,像个傀儡,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可能涉及到戚老大,这局……终是要我自己去破的。 第二日,我跟李云默说了要留在鲁州的打算,小丫头高兴坏了,巴巴的让我赶紧弄个产业,好歹有个窝,她也好过来上班;后来张玉若也联系了我,我们三人在一家茶馆碰头,商量来商量去的,最终一致决定开一家快递公司。 当然,我的快递公司不会像其它快递公司那样接普通的快递送货订单,老实说就算想接也接不到,按张玉若的话来讲,现在的快递行业都被一些大佬把控了市场,一般的小公司很难挤的进去,所以,我的公司只是接一些特殊的速递服务,她在济明市打拼了这么些年,积累了不少的人脉,可以给我介绍生意。 至于李云默想的就比较简单了,她就是单纯觉得网上那些外卖、快递小哥都是些深藏不露的高人,我很符合高人的身份,配上一身花花绿绿的工作服,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典型。 拿定了主意,接下来就是门面的选择、装修等琐事,张玉若拍着胸脯一手包揽了这些活;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张玉若选的门面的位置正好是她家楼下,而她家里又恰好只有她一个人住,这样一来,我们连住的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不得不说,张玉若这丫头办事真的是很靠谱,效率也高,仅仅半个月的时间,我的铺子就成功开业了。 “明灯快递” 小丫头和张玉若费了老半天的功夫,总算把那只大花瓶挪好了位置,揉着发酸的胳膊,小丫头对我的店铺的名字很不满。 “干嘛非要取这么个臭名字啊!就因为你那盏灯?清风这名字多好,清风与酒,醉香十里……” “你当开饭馆啊……还醉香……我看这名字就挺好,俗是俗了点,正所谓大俗即大雅嘛!”张玉若反驳道;小丫头生气的亮出两颗小虎牙直跳脚,但想到这女人现在毕竟是自己的“房东”,不好得罪,只得闷闷的哼了声表示不满。 铺子的位置算不得好,稍稍有些偏了,不过这样的地方反倒是更符合我的心意,毕竟我这里经营的业务比较特殊,要真放到临街的黄金地段,房租贵不说,免不得要惹下麻烦。 刚开业的一连数日,生意自是没有的,张玉若去上班了,剩下我和李云默守在店里大眼瞪小眼,偶尔瞎扯蛋,拌拌嘴,钱没赚到一分,两人间的关系倒是更熟络了些。 如此过了约莫一个星期,这一日上午,张玉若终于给我送来了我的第一单生意。 这天的天气不是太好,阴惨惨的天如同未上色的黑白照片,偶尔滴落的雨点敲打在玻璃门“当当”的响,我坐在门边的茶几上喝着茶,无聊的观赏着尚未成势的雨景;李云默坐在正中的柜台上刷着手机,恶俗的音乐声不时传出。张玉若的车‘嘎吱’一声横在了门外,最先下车的,却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哇!你女儿都这么大了?看不出来啊!”小丫头凑过来给两人开门,龇着牙打趣道:“来,小妹妹,给姐乐一个。” 小姑娘惊惧的瞅着眼前这个模样清纯,举止却如小太妹般的小姐姐,身子直往张玉若的身后躲。 “你别胡闹,这是客人……还不去倒茶”张玉若本着脸,颇有威势的对着小丫头发号施令。 “啥……你说啥?这是客人?”小丫头顾不得她恶劣的态度,一脸惊奇的盯着那个害羞的小姑娘直打量。 小姑娘体型偏瘦弱,皮肤微微有些泛黑,穿着干净的蓝白校服,袖口处有些起毛,背上有个灰色的运动背包,背包底部打着个迷彩补丁,再加上她那稚嫩的小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客人,说是来要钱还差不多。 “不……不用倒……茶了”小姑娘红着脸,细小的声音如同蚊吟。 “什么跟什么呀!哪有这样的客人”小丫头失望极了,撇着嘴小声的嘟囔着,但还是听话的去倒了茶。 张玉若引着小姑娘在茶几坐下,侧着身子指着我跟她介绍道:“小小,这位叔叔就是这里的老板,你有什么事,可以给他说。” “哥哥,你好!”小姑娘甜甜的冲我打了声招呼,张玉若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之前小姑娘还叫她阿姨来着,怎么到我这里就降了一辈儿?难道说这几天因为没睡好觉的缘故,让自己看起来有些老? 她不安的躲到柜台里,从手提包里拿出化妆镜来看。 “来,小妹妹,喝茶”小丫头见张玉若吃瘪,乐得嘴都合不拢,然而下一秒…… “谢谢阿姨!”小姑娘又甜甜的应了一声,说出的话让李云默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凝固,强忍着把茶水泼在这个不知好歹还没眼力见的小姑娘的脸上的冲动,恨恨的放下杯子,回到柜台,跟张玉若互视一眼,两人同时轻哼了一声,各自扭头生闷气去了。 小姑娘脸上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我在一旁瞧的有趣,暗想这小姑娘年岁不大,倒是个古灵精怪的,之前装出一副极度害羞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头上长着两个小犄角的小恶魔;看来这孩子家庭环境虽算不上太优渥,但家里人却对她极宠溺,只是她的眼底深处为何会挂着一丝愁苦? “哥哥,我听玉若姐姐说您这里可以帮着送一些特殊的东西是吗?” “是的,你要送什么东西?送到哪儿去?” “我……”小姑娘面上神情一黯,眸中深埋的愁苦溢到了脸上,她从背后拿过包放在腿上拍了拍,说道:“我想请您帮我把这些纸钱送到德宁市郊外的黑岩山上烧掉,可以吗?” 她说完,便一脸忐忑的看着我,看来她也明白,这种不祥的东西很受商人的忌讳。 “这些纸钱你是打算烧给谁的?” 开篇20 大山里的救赎(1) “这些纸钱你打算烧给谁?” 找快递帮着烧纸钱,这在整个快递行业,恐怕都算得上是开天劈地头一回了;看着对面这个小小的,特殊的客人,我心里说不出的好奇。 “给我的爸爸”小小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我爸爸就是死在了黑岩山上。” 我们两个的谈话声算不得大,但在这间小小的铺子里,还是足够让每个人都能听清的。 躲在柜台后面的两个女人,听小姑娘说的可怜,顾不得同她置气,都过来安慰。 “小小,你应该在上初中吧?你老师没告诉你不能迷信吗?”李云默之前是听我说过冥界的经济情况的,她知道纸钱烧了,就是一堆没用的灰烬,变不成冥界的钱,小小的家境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实在是没必要去花钱做这等无用之事,若是实话实说,她必然是不信的,只得用“迷信”的由头对她劝阻。 “谢谢你!姐姐,我不是迷信,我就是想爸爸了。”小小认真的说道:“我奶奶想爷爷的时候,就去给爷爷烧纸,我没办法自己去黑岩山,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了。” “那……”李云默很想问她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张玉若似乎知道点事儿,拦住了小丫头的话,拉着她走到一边嘀嘀咕咕的说明了情况 “小小的家人对她看的很紧,她的妈妈只允许她偶尔放假的时候去她爸爸坟上祭拜,就是不许去黑岩山,她的几个爸爸也是这个意思,这丫头别看年纪小,对那些大人的心思清楚着呢!为了不让大人难过,也就绝了去黑岩山的心思。” 李云默听的一头雾水:“你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在坟上烧纸跟到黑岩山烧纸不是一样的吗?她为什么非得去那儿?还有,她到底有几个爸爸?难道她妈是……是干那个的?”她一下子就想歪了。 “你乱说什么,这里面是有原因的,她爸爸不是死在了黑岩山吗?她……” 张玉若费了老半天的功夫,才把事情给李云默说清楚;小丫头听完,眼睛都红了,祈求似地看着我,希望我能帮帮小小。 她们的对话,我一字不差的都听见了,无声的冲她点点头,表示会接下这单“生意” “除了烧纸,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爸爸的?” “没有了,要说的话,我都在梦里说给爸爸听了。”小小见我答应,高兴的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沓沓纸钱放在茶几上。 她准备的纸钱很多,几乎一整个书包里装的都是,按照现在市面上纸钱的价格来算,这一大摞得花上一两百块钱。 “这些纸钱都是我用休息时间帮着发传单、捡瓶子赚回来的钱买的”小小似乎怕我们误会她花家里的钱,急忙解释道;一边说,一边将几张卷了边的纸钱用力抹平折痕。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张玉若摸了摸小小的头,发自内心的赞赏道。 小小羞涩一笑,没有说话;整理好纸钱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卷成一卷的钞票,散开,双手捧着递到我面前:“哥哥,这里面有一百多块钱,您看够不够快递费?” 她拿出的这一把钞票尽是些散碎的零钞,最大面额的是一张五十的,最小的一块的面额占了绝大多数,看样子应该是她捡瓶子换来的;李云默看得不忍,又冲我使眼色,示意我别收钱算了。 我还是伸了手出去。 从钞票里费力的翻拣出一张五块的冲小小挥了挥:“这就够了,用不了那么多。” 小小看着我,灿烂的一笑,小麦色的小脸上闪烁着温暖的光辉。 离开的时候,小小坚持着没要张玉若送,并邀请我们三个回来以后去她家里做客,李云默先一步应下了。 我这人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拉,既然接了小小的“订单”,就准备立即启程。 “哥哥,我也要去!”小丫头揪着嘴,巴巴的望着我。 “我给你们开车。”张玉若食指上套着钥匙,甩着转圈。 “你跟着干嘛?不用上班?不用看店啦?我们自己坐车过去。”小丫头一下黑了脸。 “我又不是驻站记者,用不着死守在家里。”张玉若斜着眼,拽拽的一笑:“没我介绍,哪来的生意?用不着看什么店。我现在是这家店的生意来源,小丫头态度好点。” 小丫头憋屈的捏紧了拳头,愤愤的盯着她看,两只大眼睛滋滋的闪着火花。 我头疼的扒拉了两下小丫头撅起的嘴唇,下了决定:“一起去。” 德宁市距离济明市有将近四百公里的路程,开车要三个多小时,再加上从德宁市区到黑岩山的路程,光是今天半天的功夫肯定是到不了了。 我们就近找了家餐馆吃过午饭后,立即启程,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赶到了临近黑岩山的沐恩镇。 黑岩山是鲁州有名的旅游景点,沐恩镇受旅游业的影响,虽说是镇,环境却跟一般的县城没什么区别;横穿镇子中心的主路延伸出的三条街道,开满了销售地方特产、带有景点标识的小物件、生活用品等商品的铺子。我们的车驶进镇子的时候,街道两旁不时能看到各式穿着的游人,说不上特别密集,但也算不得少。 “人可真不少……”小丫头扒着开半的车窗,脑袋随着慢慢后退的街景摇摆。 “这叫什么人多?得亏黑岩山这里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到了十月你再来看看,那才叫人多,不提前一两个礼拜预约,连住的地方都成问题。”张玉若用看乡巴佬一样的目光从后视镜扫了李云默一眼,不等她发飙,又接着道:“前面有家酒店,条件还不错,吃住都有,我们先到那里把房间开好,就在店里用餐了,省得出来。” “我不……我还从来没有出门旅游过,好不容易来一趟,晚上当然要好好逛逛。”小丫头转过身子又抱着我的胳膊晃来晃去的央求道:“哥哥,晚上陪我走走好不好……” 我被小丫头嗲嗲的声音弄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开着车的张玉若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行!要逛等回去的时候逛,黑岩山面积很大,我们要烧纸钱,不可能跟着大部队照着景区走,得另选僻静的山路绕行,所以明天我们的出发时间就一定要早,今天晚上不休息好了,明天你能走的动道?总不能让段大哥背着你走吧!”张玉若毕竟对这里了解的多,考虑的很细致。 小丫头想要反驳她,但心里面却也觉得她说的没错,只得住嘴。 出乎我们意料的,张玉若带我们去的酒店只有两间房了,若是一般的情况,三个人住两个房间怎么着也够了,但小丫头和张玉若两人一直不太对付,让她们俩住一块儿,我很担心她们半夜会打起来。 “我跟哥哥住一块儿!”小丫头拽着我,一脸愉快的做出决定。 张玉若黑着脸拒绝道:“开什么玩笑?你懂不懂什么是男女有别?更何况你还叫他哥哥,不知道的,还当你们兄妹之间有什么违背伦理的关系呢!就我们俩住一屋,放心,我不会趁你睡着的时候弄死你的。” “你……”李云默大怒,又看着我撒娇道:“安诚哥哥是正人君子,才不会把我怎么样呢!不过你要实在忍不住,我也不会介意的。”她改了称呼,也不叫我哥哥了。 “你好歹是个姑娘家,敢不敢矜持点?别这么不要脸……” “呸,你才不要脸……” “你不要脸……” “反弹,说我就是说你自己” “我再反弹……” …………………… 这样的争吵一直从酒店大堂到电梯,再到房间,再再到食堂;也不知她们哪来那么多话说,我光是在一旁听,都觉得口干。好在这家酒店提供的菜品味道着实不错,用餐的时候,两人极有默契的都收了口,我才收获了片刻的安静。 此刻在餐厅里就餐的,除了我们三个以后,另外还有三男两女,看他们熟络的样子,显然是一支队伍的;和我们的休闲服饰不同,这五人都穿着统一样式的专业登山服,从质地来看,还都是价格不扉的高档货。 “兄弟,有火吗?”我们坐下不久,五人中的瘦高个男人嘴角斜叼着烟,就凑了过来,招呼都没打一个,径直在我身边的空位坐下,嘴上含糊不清的问我要火,目光却是在张玉若和李云默两人身上游曳。张玉若皱着眉没有说话,对男人的无礼很不悦。 “没有”我吃着东西,头也没抬了回了他两个冰冷的字。 或许是之前鲁州大学的学伴经历让李云默对男性的目光很敏感,尽管没有抬头,她却能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丝目光中的不怀好意;小丫头可没有张玉若这种老江湖的城府,直接了当的回了一句:“你不知道公众场合禁止吸烟吗?” “哦!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其实我平时也不这样的,或许是两位的美貌让我失了方寸,所以才一时间忘了礼数,实在抱歉!”高瘦男人显然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合,对于李云默微冲的回应丝毫不觉意外,一番借着道歉来刻意赞扬二女容貌的话说的顺溜无比;说完,他还郑重其事的冲二女抱拳施了一礼;施礼之际,薄薄的袖口向上滑动,露出了手腕上我叫不出名字的名牌手表,跟着男人的动作,得意的冲二女扬了扬。 “姐姐,你闻了吗?好像有股什么味道,好臭……”李云默无视了高瘦男人的存在,扭头看向张玉若,捏着鼻子,嗡声嗡气的问道。 “人渣的味道”张玉若冷冷的回道。 开篇21 大山里的救赎(2) “姐姐,你闻了吗?好像有股什么味道,好臭……” “人渣的味道” 张玉若原本并不想出此恶语,只是那个高瘦的陌生男人调侃的话语,再加上明显炫富的动作着实把她恶心到了,盛怒之下,便也顾不得什么涵养不涵养的了。 “哦~~~”李云默拉长了语调,作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又笑嘻嘻的转向高瘦男人:“这位朋友,你没闻到吗?” 那高瘦男人却也是个极品,一般人被这样近同于指着鼻子骂,早翻了脸,难堪之下,动手都不是没有可能,而他却只是微显恼色,旋即又归于平和,笑容始终不减半分,眼底深处,甚至还有几许莫名的兴奋之色;如同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男人佯装诧异的说道:“是吗?我倒是没有闻见什么异味,这家酒店的环境确实不错,比我们沪州那边的一些寻常旅馆也不惶多让;对了!几位去过沪州吗?” 张玉若看都没看他,低下头继续吃东西,心里暗自好笑:沪州由于它优渥的地理环境,自十三世纪以后,发展的极其迅猛,现如今更是作为国家中心城市的存在,在国际上,更是享有盛誉的国际金融都会;早听说那里的人天生优越感十足,这话虽然有些偏激,但眼前这个男人的表现,却证明这话倒也算不上是空穴来风。 “哦!你说的就是那个打渔的地方吗?听说那里靠海,湿气重,这位大哥,你住在那里,会不会得风湿啊?你的骨头都是软的吧!”李云默的嘴还是那么损。张玉若听得这话,显些被口中的食物呛到,侧着脸捂着嘴不停的咳嗽。 这天就没法聊!高瘦男人算是能聊天的了,脸皮也足够厚,但面对小丫头这种清奇的脑回路,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好讪讪的说了句“怎么会呢!”然后就没话了,从衣兜里拿出手机装模作样的摆弄了几下,就借口说同伴发信息叫他,起身回去了。 张玉若冲小丫头竖了竖大拇指,赞赏道:“没看出来啊!你还挺会说的。” “那当然”小丫头昂着头,骄傲中带着不屑:“我要不这样说,他接下来就该说让我们去沪州的时候找他,然后就找我们要联系方式了,对这种人渣,就不能跟他好好说话,要不然,他就会得寸近尺……” “唔……是这么个理” 两个女人小声的交谈;那一头,高瘦男人回到座位上坐下,也跟同伴说着悄悄话 “那是两匹lie马……” 不知道他说的是“烈马”还是“劣马”,反正就是这俩妞不好驯服的意思,他的同伴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就连队伍里那两个同为女人的队友,也在跟着笑,甚至比三个男人笑的还要下流。 小丫头自然不可能真的和我睡一间房,吃过饭后,她就跟着张玉若回了屋。我本身毕竟用不着睡觉,一时无事,突然起了游览的兴致,便独自离开了酒店,顺着街道往小镇的边缘走去。 今晚的月色很美,圆圆的明月被炎夏的热量烘成了暖黄,如同一块刚出炉的蛋糕,悬在夜空,明晃晃的诱人;社会的形成,对人类和其他生物之间进行了几近完美的划分,走在这座小镇上,似乎更能清晰的感受到这条分界线的存在:镇内充斥着嘈杂的人声,虽吵闹了些,却烟火味十足;镇外的小径安祥中带着野趣,道旁的树梢上有知了在歌唱,水田间青蛙鼓着腮帮在吹唢呐,草丛里蛐蛐挥动触须弹着琵琶……各式音色在小径上交织出一种奇怪的韵律,如同一场大型的交响乐现场,就是不知道指挥者是谁?是寄身在树干里稳重的天牛,还是躲藏在绿叶下好斗的螳螂。 要是日游神那家伙在的话,免不得要作上一首好诗,或者写上几篇文章;当然,这也是因为现在的这任日游神本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大文豪,我这人粗俗惯了,除了理所应当的享受一番,最多只能做到不说脏话来破坏这份美感,文章是作不出来的。 付出得不到回报,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凡人会发脾气,老天爷会降下灾难。 灾难就这样来了。 小镇东南方向重叠的山峦深处,一道黑色的雾,带着不祥的气息,直插天际。 闪烁的星辰,眨着眼,畏惧的躲入黑幕;我向四周看了看,不见有人,开展着双臂,向前快速奔跑了起来;跑动间,我的身体越变越小,冥界特制的服装变成了轻柔的羽毛紧紧贴合在我的身上,随着风拂动着,我的双脚变成了明黄的利爪…… 片刻后,一只苍鹰扑扇着翅膀无声的遁入夜空。 酒店里,李云默无聊的刷着手机,偶一抬头,瞧见那只如同在月中飞行的大鸟,她的双眸,刹那间满是星星。 “姓张的女人,你快看,月亮……月亮上……”小丫头扒着窗台,指着月亮又蹦又跳。 “月亮?月亮怎么了?”张玉若一路刷着牙走了过来。 “刷刷刷……刷刷刷” 陡然间,牙刷停止了抽动,难听的摩擦声静了下来,张玉若看到了那幅“苍鹰扑月”的绝美画面,她大张着嘴,满口的白沫顺着下巴滴到了酒店的灰色地毯上。 “哇!真的好美!” “月亮上怎么会有个……有个……呃……有个扁毛畜牲。”小丫头一张嘴,瞬间将这幅画卷的美感破坏的一干二净。 “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张破嘴,不认识就说“有个鸟”……呸……不是,就说“有只鸟”,说什么扁毛畜牲。”白沫横飞,喷了小丫头一头一脸,张玉若对着她怒目而视。 我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无端挨了顿骂;那股黑雾就如同指路明灯,我很容易就找到了目标所在。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怪事,别看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能上个热门,但终有一些事,是难对外人言说的。 钟伯奢现在很慌,非常非常慌,别看他作着道士打扮,实际上,他一直都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要不是自己太笨,实在没有读书的天赋,科学家的身份才应该更适合他。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在福利院的老师们的眼中,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个的聪明的孩子,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如果肯静下心来好好的搞学习,将来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业。可现实的问题就是,这小子吃不了苦,而且满脑子的怪念头,物理老师讲牛顿发现万有引力的故事的时候,他只关心牛顿到底有没有吃掉那颗砸到他脑袋的苹果;数学老师讲泳池管理员一边放水一边进水的题目,他想的却是那个管理员是从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就是这种不着调,害得他最终只念完了初中,就早早的跑到社会上厮混;进入社会以后,他在工地搬过砖,在餐厅端过盘子,在小区当过保安……就因为吃不了苦,现今已年届三十的他,存款为零,成就也为零。 为了讨生活,他穿上了从网上买来的便宜道袍,拿起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木剑,这个没多少文化的混子,摇身一变,成了精通玄学的大师。 桉树村的这次行动是他接的第三笔生意,前面的两笔生意,他靠着从一些民间收来的杂书上的知识蒙混了过去,小赚了一笔,原以为这次的行动也会跟之前的一样,没想到,却出了岔子。 事情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在这桉树村中,有一户姓林的人家,丈夫林川常年在外打工,妻子宋雪梅一个人留守在家中。 通常而言,一个孤独的女人,从来都是男人们的重点照顾对象,这种照顾,最开始大多都只是出于纯粹的同情心理,动歪心思的,或许有,但毕竟只在少数。 林川很疼爱自己的妻子,为了让她在家里过的好一点,他在外面拼了命的挣钱,手头上但凡有点钱,就一分不少全打到了宋雪梅的帐上;农村的开支原本就小,丈夫寄回来的钱,怎么着也够宋雪梅用的了,家里的那些农活,丈夫是不让她做的,也挣不了几个钱;宋雪梅一开始也是依着丈夫的意思,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时间一长,未免就有些无聊了。于是她主动干起了活,不过大多数时间,她都只需要开个头,意思意思,后面的事,自然会有人帮她做完,乡里乡亲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的一声道谢,偶尔的茶饭招待,就是对这些好心的乡亲们最好的报答。 但正所谓“人心易变”,慢慢地,大家对她的帮助,就不再只是局限于地里的那点活,有空的时候,床上的事儿也顺便帮着完成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接下来的发展并未有什么特殊;宋雪梅的放浪逐渐成了村子里公开的秘密,有愤怒的女人把这事儿告诉了林川;林川得知以后,差点气疯了,当天就扯了车票赶回了村子。 面对着风尘仆仆赶回家,红着眼睛质问自己的丈夫,宋雪梅竟丝毫不觉愧疚,一脸理所当然把责任全推到了常年不归家的丈夫的身上。 “你如果肯在家里陪着我,事情还会变成现在这样吗?”她这样说道,至于丈夫在外辛苦工作,省吃俭用,给家里寄来,供养她生活的那些钱自然是不值一提的, 开篇22 大山里的救赎(3) “你如果肯在家里陪着我,事情还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听着妻子如此恬不知耻的回答,林川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门子里,把天灵盖都快顶开了。 从家里到村头,从村头到村尾,再到田地里;林川对宋雪梅的追打,几乎遍及了整条村子;没有人上来劝架,女人们揣着手,乐呵呵看着宋雪梅狼狈逃窜,男人们心里有鬼,忙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有的在抠门缝里的泥土,有的在新买的鞋子上缝着补丁……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所有人都看不到宋雪梅求救的目光。 终于,宋雪梅吃不住打,跪在地上向林川求饶。林川到底是爱极了妻子,看到妻子满身的伤痕,再看到她红肿的双眼中乞怜的神色,高举的拳头,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两人就这样回了家;就在当晚,林川死了。 没有人知道林川是怎么死的,但大家都猜测,是宋雪梅下的手;女人们都觉得应该报警,把这个恶毒的女人拉去枪毙,可是男人们的意见却出奇的一致:不能报警。 不是他们觉得宋雪梅没有杀人的嫌疑,而是他们……心里有鬼;对法律的陌生以及心里的阴暗,让他们自私的选择了无视一条生命的无端流逝,女人们拗不过自家男人,尽管心里十分不悦,却也只得同意。 就这样,林川稀里糊涂的,就被连夜埋进了后山。 林川死后的第五个夜晚,候家老头也死了;死在了林川的坟前。 候家老头是吊死的,舌头伸的老长;吊死他的,是一棵跟他差不多高,只有大拇指粗细的小树,绳子的一头栓在树冠下,另一头系着他的脖子,活像一条栓着的老狗;他就那样面对着林川的坟头直挺挺的跪着,吊着舌头,头颅跟身体构成了一个九十度直角,顶门正对着墓碑,似乎是在谢罪。 “候老头是第一个跟宋雪梅上床的人,他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死去,一定是林川的冤魂在作祟”所有人都是这样觉得。宋雪梅脸色惨白,双股颤颤,几乎跌倒;曾经和宋雪梅发生过关系的那些男人,个个面如死灰,生怕自己会成为一下个死去的人;女人们则是暗爽中带着不安,虽然自家男人曾经做过错事,自己也很愤怒他们的背叛,可要让他们死,终归还是不愿意的。 候老头的女人早已晕了过去,他的大儿子撸起袖子,要揍宋雪梅,被其他人给拦了下来,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安置好候老头的遗体,村里人聚在一起商量片刻,一致觉得应该请高人前来抓鬼驱邪,至于请高人的花销,则每家均摊。 于是,钟伯奢就这样来到了桉树村。 对村子里的情况,他在心里面做出猜测:杀死林川以及候老头子的,应该都是宋雪梅;她杀林川固然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施暴,而杀候老头子,则应该是因为他在林川打她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若按照这样来推断,候老头子应该只是第一个目标,接下来和她发生过关系的那些男人,恐怕都无法幸免,毕竟,她的心里,是带着怨的。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当然,嘴上说出的话,依旧是那些神神鬼鬼的言论,而且是要多严重就有多严重,照他的话说,就是如果不及时除掉那只“恶鬼”,接下来,整个村子所有的人都会遭殃。 之所以把事态往重了说,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提高价码,另一方面,也存着教训这个村子的所有人的心思,在他看来,这场悲剧的发生,这个村子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他打定主意,等这次行动结束,一收到钱,回来就马上报警,让警察把那个比潘某人还要恶毒的毒妇抓起来,如此,钱也赚到了,好事也做了,可谓两全之策。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上,竟然他妈的真的有鬼。 正午时分,他到达桉树村,在享受了村民们的盛宴款待过后,赶到宋雪梅的家里摆好法坛,借口法事期间不得惊扰,将一众围观者尽数赶走,只留下宋雪梅一人在场。 这自然是他故意的,目的嘛!自然是为了找机会教训教训这个女人;虽然他已经决定要报警,让这个恶毒的女人自食恶果,但如果能有在法律之外也给她留下点记忆的机会,还是应该把握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找点乐子了。 于是,这个半天,宋雪梅过的格外的艰难。 仅仅是为了半碗公鸡血,她就在村子里来回跑了四趟,还有什么鸡粪、黑狗毛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钟伯奢又不一次说清,就让她这么来回的跑,最离谱的一次,他让她跑大老远去山上砍了一大捆竹子,还特别交待不许请别人帮忙,必须要自己去,宋雪梅无法,只得照办;可当她累个半死把竹子扛回来以后,钟伯奢却只是从那一大捆竹子上面折了根纤细的竹枝拿来剃牙,就没再理会了。 这么一番折腾,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故意在整她;宋雪梅不是傻子,自然也是明白的,心里虽然生气,却又不敢当着他的面发作,回屋抱着被子狠捶一顿,出来后还是腆着脸笑,尽其所能的讨好他,只希望这位“法师”是有真材实学的高人,能帮助自己解脱危难。 随着夜色渐渐降临,整个村子里的氛围紧张到了极点,村民们早早的缩回了家里,闩好房门,拜过菩萨,就蒙进被窝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阿弥陀佛”。 当然,钟伯奢本人是个例外,该吃吃该喝喝,在他的身上,难见半点紧张的情绪;宋雪梅不知这个法师其实压根儿就不信“鬼神之说”,直当他是艺高人胆大,不安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些。 八点多钟,就在我们刚刚到达沐恩镇的同一时刻,桉树村里的法事正式开始了。 钟伯奢将林川的灵位请到屋外,让宋雪梅在灵前跪下,磕一个头,就烧一张纸,再磕一个,再烧一张……磕头的时候,心要诚,头磕的要响,最好是能把脑袋都砸出血的那种。 宋雪梅在那头用脑袋砸地,他自己则抽风似地绕着桌子搭成的简易法坛跳着他自编的舞蹈,嘴里嘟嘟囔囔,含糊不清的念着一篇中学课文…… 头上怎么有水滴下?是下雨了吗? 钟伯奢在脑袋上摸了一把,仰头向上看去,然后……他看到了一双脚,一双青紫的赤裸的脚,就这么悬立在空中;一只脚的大脚趾,嚣张的指着他的脑袋上下的扬。 顺着脚往上,他看到了一张紫黑的人脸,人脸低垂着,用一种怨毒的目光俯视着他,嘴角挂着黑色的粘稠的血,在空中牵出一条细细的直线,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钟伯奢狂咽了口口水,看看人脸,再低头看看手上的黑血,再抬头看看人脸,再低头看看手,脑子里乱的像一团毛线。 “鬼啊~~~~啊啊啊!”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可以叫的这么大声,这么凄厉;那张违背常理悬在空中的,跟林川遗照上一模一样的人脸,砸碎了他的三观,顺便还在他的心脏上踩了两脚,血液被压迫着,硬挤进了他的血管,让他在恐惧的同时,体内仿佛有股无穷的力量,在敦促他快点逃跑。 他的确很想逃,可是这里还有个宋雪梅呢!她是该死,可她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在这黑漆漆的夜里面死去,而是应该被手拷拷着,站在光明的法庭接受大众的审视与制裁过后,再躺到洁白的床上,看着透明的药物一点一点流进自己的身体,一边忏悔的同时,一边等待死亡的降临。 女人早已吓的瘫了,腥咸的尿液从黑色的紧身裤中渗了出来,她翻白着眼抽搐着,整个人处在半昏半醒的状态里。 她这样的状态显然是没有办法跟着自己逃跑的,自己又做不到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等死…… 该怎么办? 鬼魂冒着黑气,降到了地面。 “大……大哥……”钟伯奢哭丧着脸,结结巴巴的说道:“要不……要不咱坐下来……坐下来好好谈谈?” 鬼魂僵尸般,冲着他平举了双手。 钟伯奢后退了一步 “你你你……你看啊!咱都是男人对吧!其实我很理解你的……” 鬼魂身上的黑雾刹时间变得更加的浓郁了。 钟伯奢很想抽自己一巴掌,明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死的,还跟他谈这事儿,这不是火上烧油吗? 他再退一步 “咱能不能和平解决,打打杀杀的总不好嘛!”眼中有泪流下,鼻涕吊在了嘴边。 鬼魂张着嘴,嘶吼着冲了过来。 “哎~~卧槽!”钟伯奢吓的把手上的木剑一丢,转身一把拽住宋雪梅的脚腕子,倒拖着她就跑。 “死女人,这下被你害死了!我不就是混口饭吃嘛……” 身后凌厉的煞气扑来,钟伯奢浑身冰凉,心里叫着撞天屈 “完了!” 开篇23 大山里的救赎(4) 希望和绝望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词,是人生中难免会遇上的一对冤家。它们相爱相杀,彼此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在某些特殊的时刻里,却又能够神奇的重合在了一起。 “完了” 就在钟伯奢绝望的时刻,一只苍鹰带着生的希望仿若从月中扑下。 苍鹰箭一般从苍穹中向鬼魂俯冲而去,掠过钟伯奢头顶之时,黑灰的身子急速膨胀,一个翻身间,化作了一名年轻男子。 钟伯奢一下子就给跪了。 “神仙啊~~!!!”他没见过神仙,但对方救他于危难,那就肯定不是妖怪,别人信不信不知道,反正他是信了。 神仙在鬼魂和自己之间踏足尘埃,一身黑色运动装让他的身上多出了几分亲和之气;他背对着自己,看不清容貌,但对方挺拔沉稳的身姿,却给人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不是什么人都能有机会见到神仙的;在这一刻,钟伯奢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些吃饱了没事儿干,全凭着脑洞乱yy的小说作家笔下的男主角,偶然的奇遇过后,便是一路逆袭,最终称霸三界,称霸宇宙…… 要抓住奇遇,自然就要有一个目前还是作为小弱鸡存在的觉悟,把姿态放的低低的,哪怕当块垫脚石,也得让人家踩的舒坦;于是,他决定上前主动跟神仙打声招呼。 手上的羁绊制止了他的行动;回头看去,被他在地上拖行了半天的宋雪梅彻底的晕了过去,拖行的摩擦力翻卷了她后背的上衣,背上洁白的肌肤被粗糙的地面磨的一片血肉模糊,一只脚无力的斜摆在地上,另一只脚被自己抓在手里,脚腕处是一片青紫的手痕。 嫌弃的丢掉那只脚,钟伯奢活动了一下酸涨的手掌,然后弯腰塌背缩脖子,努力的摆出一副二狗子像,屁颠屁颠的小跑到神仙身侧,落后半步站定,脸上带着谄媚的笑:“神仙你好!” 神仙扭头扫了一眼,理都没理他,又转过了头去:“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不到冥界报道,反在此作恶?” “你是谁?”鬼魂沙哑着嗓子问道。 被无视的钟伯奢愤愤的怒视着鬼魂,他不是气神仙的“高傲”,毕竟人家是神仙嘛,傲点是应该的,但林川的鬼魂就太过分了,自己之前啰里啰嗦的和他说了一大堆话,他屁都不放一个,自己还以为是鬼魂没办法和人交流,现在看来,人家纯粹是不想搭理自己,瞧不起人啦!亏得自己还为他不平,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势力眼,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乃冥界夜游神君” 他真的是神仙啊!自己果然有眼力。 钟伯奢又高兴了起来,对林川鬼魂的小小不满,扭头就忘了。 “看你这么惨,懒的跟你记较”他为自己的大度感到自豪。 …………………… 桉树村外某个不知名的山头上。 “这家伙比我上次见时,要稳了一些”高大男人望着村子,一手摸着光洁的下巴,额间的菱形甲片在月色下闪着乌光,晚风吹过,荡起一只空当当的衣袖。 “我留给他的那封信,到底是起作用了,他现在已经有了警觉。”高大男人的身侧,一个我曾经通过明灯在范小玉的记忆中见到过的道士,语调缓慢的说着话:“为了我的安排,你被他砍掉了一只手,朗禹,你怪我不怪?” “这有什么好怪的,不就一只手而已嘛!”高大男人满不在乎的抠了抠鼻孔,屈指一弹,随即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只要您的计划能成,别说一只手,就算要朗某这条命,朗某也绝没二话。” “不会有那一天的……不会的”道士悲悯的长叹一声:“我只希望……每个人都能好好的,你也好,公嗣也好,老年也好,我希望,我们都能活着等到那一天。” “会的……”高大男人沉默着,在心里为道士的话做出了肯定。 “那……您今天晚上要见见他吗?” 道士摇头道:“现在还不行,你也知道,他无时无刻都处在别人的监视之中,只有在黑岩山,他才能暂时摆脱监视,等他明天去了那里,我会见见他的。” 高大男人在道士提到“别人”的时候,眉间聚然起了煞气,随即又好奇的问道:“这黑岩山里到底有什么特殊,为什么那些人不敢到那里去?” “呵呵……这黑岩山啊!”道士压着声音,悄悄对他说了句什么;朗禹的眼中,顿时金光暴闪。 …………………… 听林川断断续续的讲完他的遭遇,我的心中也有着些许同情。 “对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是……”我瞥了一眼他的手腕,摇头道:“你的做法却是错了。” “凭什么?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为自己讨个公道,怎么就错了?”林川歇斯底里的冲我怒吼道:“难道你们神人就是这么善恶不分?” “你先别跟我吼,看看你的手腕……” 林川闻言抬起双手,在他右手的手腕内侧,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很像割脉的伤痕。 “那是鬼魂背了人命债的标志,一条血痕就代表着一条人命,这会成为你日后受刑的证据”我不得不耐着性子对他科普:“人间有法律,冥界有冥典,我并不是要劝你放下仇恨;老实说,就依我个人而言,我是非常赞成你把那些害过你的人都弄死的,就算你把这整个村子的人都杀了,我也不会在意,因为他们都算不上无辜。” 林川默默的听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杀了他们之后呢?你又当如何?就好比你的妻子,她不治生产,享受着你的供养,这就是她欠你的经济债;她身为你的妻子,却与人通奸,这是欠你的道德债;她毒杀了你,这是欠你的人命债,即使她侥幸逃脱了人间法律的制裁,但她死后,却逃不过冥府的审判,三罪并罚之下,她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永生永世都只能在阴山底下遭受刑罚。” “你之前自己也说了‘杀人偿命’,你杀了她,她就‘偿’了你的债,你们两人之间,扯平了,她在冥界将不会受到任何的处罚,可直接转世投胎,所以,你现在取她的性命,不是在害她,反而是在救她。” “至于村子里的其他人……就比如被你杀死的候老头,他谋占他人妻室,死后本应下油锅,可他现在被你弄死了,他的罪也就消了,反倒是你却因此担了罪业,因为他并没有直接伤害到你的性命,换句话说,就是他不欠你的人命债;这就好比有两个人欠了你的钱,一个欠了你一百块钱,另一个欠了你一万,你找欠你一万的人索要一万块钱是应有之理;可你找欠你一百块的人还是索要一万块,那不叫要债,那叫讹诈!” “那……我会受到什么样的刑罚?”林川听懂了我的比喻,终于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处境了。 “一般而言,你犯下的是杀生罪,要在刀山走一遭,再加上你成了恶鬼,刀山之后还需在烈火城中呆上千年,方能再次投胎。” “这……”林川神色大变,他没料到他所要面对的惩罚,竟是如此之重;想他生前不过是一寻常百姓,在外面打工的时候,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行差踏错,平日里见到警察都是低着头走,哪想到死后却要遭受牢狱之灾,而且刑罚还是如此之重,一想到那可怕的,无休无止的痛苦,他的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 “这罚的也太重了吧!他毕竟是受害者,就没有通融的余地吗?”那个假模假式的假道士皱着眉在一旁小声的抱不平,林川也希冀的看向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冥界审判只求公道,没有通融一说,如今,你只能是尽快自行前往冥界报道,希望阎君对你的判罚……能轻一些吧!”纵然我心里也有着对林川的同情,但除了同情之外,我确实也是爱莫能助,他毕竟沾了血债,我没办法像帮仇玉宁那样,用明灯度化他。 叹息之余,我不免又有些疑惑,仇玉宁是因为心中的善抵消了怨念对他的影响,所以我才能轻易的说服变了恶鬼的他,这样的情况绝对可以说的上是独一无二的;可林川不同,通过先前他对假道士和宋雪梅的追杀,我能看出,他是真正的成了恶鬼,可是……恶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在过去的几百年里,我亲手除掉的恶鬼不是一只两只,它们大多毫无人性可言,只会在怨念的操控下,本能的杀戮,根本就没功夫听你在这里扯犊子,可这林川……怎么就不一样呢? 在这一刻,我想到了自己可能遇到的安排,莫非……这林川,也是这个安排中的一环? 我在这里思绪乱飞,另一头,林川听完我的话,也明白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经过片刻的安静,他似乎想通了什么,缓缓站起身,复杂的看了昏倒在地的妻子一眼,悠悠的说道:“我会去的,但在这之前,我还要有件事要办。”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宋雪梅,心里微微有些发堵 “你这样……值得吗?” “我不知道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我就是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我点点头,没再劝他,拉着假道士,退到了一边。 假道士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急切地就想拦住林川,被我拉了回来。 “随他去吧!让他给他的妻子送上最后的一份礼物。” “可是……这也太便宜她了,这个男人也太傻了。” “或许是傻吧!但他愿意。” “妈的,这个贱人……”假道士红着眼,恨恨的瞪着宋雪梅。 一阵沉默…… “你知不知道,骗人在冥界是个什么罪?” “呃……”假道士讪讪的低下了头。 ……………… 凌晨四点多钟的时候,夜游神君又化作苍鹰飞走了,林川去了冥界,顺便……带走了妻子的灵魂。 钟伯奢定定的看着地上宋雪梅的尸体,心里想着夜游神君离开时留下的话。 “宋雪梅在林川的帮助下,实现了自我的救赎,而你……你的救赎又在哪里?” “我的救赎在哪里?”钟伯奢问着自己,一只手慢慢的掏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开篇24 大山里的救赎(5) 鲁州大地历史悠远,地方景观多以人文为主,而黑岩山则是个例外。 黑岩山又名“铁丘山”,因山上多铁黑色坚石故得此名;黑岩山方圆近千公里,连绵的十数座山峰,海拔都在一千至一千三百米之间;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黑岩山被开发成旅游景区,山中最为险峻挺拔的五道山峰尽数被囊括进景区范围。 我们这次是接了小小的“烧纸钱任务”来的,自然不可能走景区,要是烧纸钱的时候被管理人员或者游客看见了,罚款不说,指不定人家在背后怎么骂呢! 当然,我们其实也可以就在黑岩山脚处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烧完了事儿,但李云默觉得这样做太过敷衍,对不住小小的委托;好在张玉若知道小小的父亲是在黑岩山上的哪个地方出的意外,便提议到那里去烧,我和李云默也都赞成。 上山的道路在大山西南方向的一片无人区内,公路在距离上山的路口一百米处断了道,车子只能停在公路断口边的空处,之后的路,全凭步行。 我们并不是第一批到这里的人,在我们之前,就有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停在了路边不知多长时间;车子是本地车牌,侧边嚣张的印着一家租车公司大大的联系方式。 “这谁呀,来的比我们还早?前面有好看的景点不去,非得往这荒郊野岭的跑,脑子被驴踢了吧!”小丫头看着那辆车子,一脸的疑惑。 “每个人追求“美”的事物不同,这一看就是专门过来登山搞户外的,又不耽误咱们的事儿,你管他的呢!”一边说着,张玉若整理好一个小小的背包背上,头也不回的向小路行去。 “臭女人,你太狡猾了!”小丫头冲着她的背影骂;车上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旅行背囊,里面除了小小买的纸钱以外,还有临出发之时,张玉若准备的户外用品,其中还包括两顶帐篷、一些食物和水,她背走的那个小包里,则只是装了一些急救药物,轻的很。 小丫头可怜兮兮的冲我眨巴眼睛,我很自觉的主动背起了那个沉重的大家伙,被她拖拽着跟了上去。 ………………………… 黑岩山的某个角落。 低矮的茅庐中,道士抚着古琴,带着几许沧桑,几许刚强的铮铮之音,扫过檐下低垂的茅草,在庐前的竹海中激起阵阵波涛;朗禹踏着碧浪疾驰而来,空着的那只衣袖笔直的向后伸展,猎猎有声。 “先生,他来了!”几乎就在我踏足黑岩山的同一时刻,朗禹低沉的声音在草庐中响起;琴声略一顿息,随即复又响起,道士没做出任何的回应,只是琴声之中,豪气顿起。 …………………………… 临近峰顶下方的一片断崖上,一个身着轻便防护服的消防员步履艰难的走着;或许是因为赶了太长时间的路,他的身体如同从高处跌落了下来一般,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骼,都撕裂般疼痛。他很想歇一歇再走,可是……不行啊!他已经掉队很长时间了,必须得赶上了,处在这座山上某个位置的求援者还在苦苦的支撑着等待他们的救援。 在他前进的方向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高瘦男人悠闲的拆开花哨的食品包装袋,三两口吃完食物,手一扬,袋子便飘忽着落进了草丛里。 张玉若皱着眉看着这满地的狼藉 “这些人真是,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 “怎么是他们?”看着场中那颇为熟悉也颇为反感的三男两女,李云默神色不善;高瘦男人也看到了我们,他似乎全然忘了昨夜的不快,挥着手,远远的打着招呼,口中尚未完全咽下的食物残渣喷的到处都是 “喂!你们……你们也来了” 李云默斜着眼,脸拧成了一团,嫌弃的不行。 “想不到诸位也同我们做了同样的选择”对方三名男性之中,一名看上去颇为儒雅的男子也上来同我们说话:“相逢即是缘,现已临近正午,各位不妨同我们一起,稍做休息后,一起领略这黑岩山风光,也显得热闹些。” 这男人长相秀气,再加上说话之时浅浅的笑,显得极为真诚,很容易就引得了张玉若的好感。 “实在抱歉,我们不是来游玩的”张玉若用遗憾的口吻拒绝道:“我们有位亲人在这山上过世了,今天是他的忌日,我们来,是为了祭奠亲人的,跟各位一起走,只怕不太方便!” “很抱歉!”男人表达完歉意,又豁达的一摆手:“祭奠逝世亲人也是传统文化的一种,没有什么好忌讳的;我看三位的着装,似乎不像是常走户外的,这种荒山表面看起来平静,但内里危险不少,尤其是晚上;几位带着帐篷,看来也是要准备在山中露营;要是你们不嫌弃的话,我们一块儿,也好有个照应。”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男人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玉若也不好直接拒绝,便将目光投向我;李云默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晃着小脑袋打量四周的景致。 我看着儒雅男人,心想大概这就是人们口中所常说的“渣男”了吧!表面上文质彬彬,儒雅有礼,但眼底深处偶尔闪过的光,却透着三分淫邪;他能瞒过普通凡人,但却骗不过我,这种人,比那高瘦男人更具破坏力。 为了两个丫头的着想,我不打算给这人纠缠的机会,刚想开口拒绝,就见路的另一头,一个穿着防化服的身影出现,心中微微一动,话到了嘴边就变了 “好啊!我没有意见,小丫头你呢?” 表达了同意,我又转问李云默。 “啊?”小丫头茫然的扭过头来,我和张玉若都是一惊。 此时的她,脸上挂满泪水,眼中,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默默,你怎么了?”“小默,你没事吧?” 我和张玉若同时关切的询问。 “我?我能有什么事儿?”小丫头眼中仍有悲戚,脸上仍带着泪痕,但语气中却满是不解。 “你怎么哭了?”张玉若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丫头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怎么突然就伤感起来了? “我哭了?”小丫头更显惊诧,伸手摸到了脸上的泪水:“还真是诶!怎么我自己完全没有感觉的?” 我猛然心头一跳:小丫头的神情说明她是真的没发现自己表现出来的悲哀,那么她此刻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股悲哀是来自于她的灵魂深处。 早前我曾用明灯读取了她这一世的过往,其中没有发现任何有关黑岩山的记忆,按理来说,她跟这里没有过任何的交集,却为何能被这处地方触及到灵魂? 莫非这黑岩山与她的前世有所关联? 若是如此,那么,破解这丫头身上的迷团,说不得就得从这黑岩山入手了。 我的心思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 “这位姑娘想必是思念起了你们那位过世的亲人了。”儒雅男人在一旁插口道。 “傻比你谁啊?”小丫头身上的哀戚迅速消失,一秒又回复了常态,说出的话能气死人。 儒雅男人瞪大了眼,想必他也没料想到这个看上去清纯可爱的小姑娘竟如此的粗俗。 张玉若拉着她,又把之前男人的邀请和她说一遍;小丫头听我没有反对,也就同意了下来。儒雅男人当即充当起中间人,引着我们向他队伍里的另外四人走去。 通过介绍,儒雅男人名叫柯孝明,那个高瘦男人叫吕啸存,最健壮的那个肌肉男叫蔡建国,两个女孩子一个叫何雅一个叫欧怡瑾。 “吕啸存?驴叫春?你父母可真会起名字,很适合你。”小丫头口无遮拦的讥讽高瘦男人。 “我也觉得挺好,只可惜现在是夏天”高瘦男人贱起来简直毫无底线,对她的嘲讽竟是一字不落的全盘收下了。 “你全身上下也没几两肉,就算是春天,我看也够呛能发春。” ………… 两人争执间,那穿着防化服的消防员也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队消防员从这里经过?”他客气的向我们询问。 “没看到”吕啸存顾着和小丫头对喷,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其余四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彼此对视一眼,脸上有些不好看,都没有做出回应。 “哦!我看到了,他们才不久已经下山了。”我笑呵呵的对消防员说道:“这位兄弟是和他们一起的吗?” 小丫头迷糊的望着我,我们三个一起过来,她怎么没看到有什么消防的下山了?张玉若仔仔细细的盯着消防员直打量,一时陷入了沉思。 “应该……是吧!”消防员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们接了个救人的任务,上来的队伍有好几支,除了我们消防,还有森林公安的人,还有……” “那就没错了,我刚看到下山的就是消防员,你们要救的人已经被他们救下山去了。”我确定的点了点头,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对他说道:“这位大哥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不妨先坐下来歇一歇。” “这……”消防员迟疑了一下,到底是太累,还是坐了下来。 挨得近了,张玉若看清了消防员遮掩在头盔下的脸庞,脸色猛的一变,惊疑的向我看来,嘴唇张了张,似要说些什么,我向她点了点头,又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张玉若闭了嘴,再看消防员时,带着悲悯,眼中蕴满了泪。 开篇25 大山里的救赎(6) “你们怎么不去前山的景区?”消防员问出了一个之前柯孝明问过的同样的一个问题。 “哦!我们一个亲人在这山上过世了,今天是他的忌日,我们过来烧点纸祭奠一下他。”见小丫头李云默要说话,我抢在她之前做出了回答。 小丫头看了我一眼,虽不明白我说谎的用意,但却温顺的没有多嘴;和她斗嘴的吕啸存在听消防员说了是上山来救人以后,也跟他的那四位同伴一下,沉默了下去。 “山里面点火,不好!”消防员皱眉说道:“夏季干燥,很容易引起火灾,再说这种荒山潜藏的危险不小,万一出了岔子……” “您说的对!”我攀住他的肩膀,点头表示赞同:“这一次是我们考虑不周,孟浪了,也幸亏是遇见了您,要是您不介意的话,就跟我们在山里面歇上一晚,等明天我们一起回去,您看怎么样?” “可是……”消防员犹豫道:“我还得回去报道,之前掉队,手机也不知道落在哪儿了,我的队长,还有战友们,会担心我的。” “不过一夜而已,有您在身边陪着,我们烧纸钱的时候,也放心一些,不用担心起火;再说您就算是现在下山,也没有车,总不能步行回城吧!我们有车,您就陪我们在山上休息一晚上,明天搭我们的车回家,一举两得,多好!” “这样啊……那也行” 大概是觉得保护好我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比起他归队更为重要,也可能是他确实是太累需要休息,消防员最终接受了我的建议。 我们又聊了一阵,消防员叫王富勇,人如其名,做起工作来,异勇非常,从业仅仅五年的时间,就参与了一百三十余次救援行动,被他亲手救下的人,多达六十五人,负伤十多处,其中有两处更是险些致命,真正的是用命在救人。 王富勇有个女儿,还差半年时间就可以上幼儿园了;说起女儿,他疲惫的脸上挂了笑容。不知道什么缘故,柯孝明那帮人似乎对王富勇,或者说是对消防员有些抵触,我们在这头聊的火热,那帮人却远远的围在另一头,远不似之前那般热情。 短暂的休息过后,柯孝明过来邀请我们继续登山,他倒也礼貌性的邀请了王富勇同行,只是他眼中的疏离与冷漠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王富勇却丝毫没有介意,脸上仍挂倦怠的笑,主动拉开了距离,走到了最后面去,一副憨厚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 李云默不乐意了,小声跟我说不想和那帮人同行;我冷冷一笑,告诉她走上一程不妨事。小丫头一脸疑惑,问我是不是有事瞒着她,我告诉她后面会知道的。 “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搞什么鬼。” 小丫头嘟囔了一句,跑到后面陪王富勇去了。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张玉若跟在我身边问我。 “过会儿就知道了。”我还是没有正面作出回答,张玉若心细,加上之前的一些发现,她顿时想到了很多。 不管是什么样的娱乐方式,真正能带给人快乐的,往往并不是这种方式本身,而是自己那颗愉悦的心。今天的气氛算不得特别融洽,所以这一天的游览就显得特别没意思。 晚上的时候,我们在一片开阔的山头扎下营地。对方带来的三顶帐篷和我们带来的两顶帐篷组成一个环形,四个女孩子的两顶帐篷横在山路中央的靠内侧,我和王富勇的帐篷就搭在小丫头她们的帐篷旁边,另外的三人,柯孝明一个人住一顶帐篷,贴着何雅她们,对面则是吕啸存和蔡建国。 入夜的时候,山中起了浓雾;别看现在正是大热天,这山里面的夜晚仍然有些清凉。何雅欧怡瑾二女最先承受不住,早早窝进了睡袋。 “小雅,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消防员怪怪的?”欧怡瑾侧躺着问对面的何雅。 “还好吧……八成是你想到以前的那件事了,所以才会觉得他怪。”何雅把头捂在睡袋里嗡声嗡气的回道。 “也许吧!都怪孝明,去哪儿不好,非要回这个破地方,上次我们差点死在这儿。”欧怡瑾不满的抱怨道。 “故地重游没什么不好,那事儿都过去十来年了,你还怕那个消防员变成鬼来找你啊!”何雅将头探出来说了一句,只是她的脸上也有忧色,显然她心里对那消防员其实也有些别扭,也不知这话是开导欧怡瑾还是开导她自己。 两人又聊了一阵,外面的人声渐渐散去,何雅也睡了,欧怡瑾在睡袋里滚来滚去的就是睡不着,她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冒出一袭轻便防化服,而穿着防化服的人,一会儿是今天遇到的那个王富勇,一会儿又变成了十年前的那个死掉的消防员;这么些年过去了,那个消防员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但他满是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姿,竟和那个王富勇出奇的相似,渐渐的,两道身影重叠到了一起,王富勇那张憨实的脸,用满是怨毒的目光看着自己。 欧怡瑾吓的瞪大眼,一咕噜坐了起来,身上早已被冷汗浸湿。 急促的喘息了一阵,擂鼓般猛烈的心跳稍稍平复了一些,一股便意袭来。 “小雅……小雅,我想上厕所” 对面的睡袋没有传来回应,想必小雅是睡熟了。 便意越来越强烈,欧怡瑾只好爬出睡袋,摸索过去,想把何雅叫醒。 “小……嗯?” 手上摸了个空,欧怡瑾寒毛都竖起来了,急忙扭过身子,在自己的睡袋边找到手机,打开照明一看,何雅的睡袋空空的,外套还在,人没了。 “或许也是出去上厕所了”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只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却莫名涌了出来。 外面的火堆早已燃尽,火堆周围是王富勇挖的一条深深的防火沟。其他人早已入睡,整片营地寂静的可怕;手机的照明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有些微弱,远处,婆娑的树影在浓雾之中鬼气森森,有些骇人。 欧怡瑾一阵心惊肉跳,几乎就想转身缩回睡袋,再也不出来了,可小腹上传来的饱胀感却提醒着她,无论如何也得先去把生理问题解决了。 反正大家都睡了,干脆就在营地后面的小树丛里解决一下算了。 她这样想着,为了壮胆,故意将步子走的踢踏作响;刚出营地没几步,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啊~~~!!!!” 欧怡瑾一下子炸了毛,紧绷的肌肉倾刻间变得酸软,小腹的胀痛感也随之迅速消失;她跳着脚刚刚叫出声,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猥琐可怕的人脸;人脸迅速的贴了过来,一张大嘴准而又准的堵在了她的小嘴上,同时,一条滑腻腻的舌头探进了她的口腔。 “唔~唔”她费尽力气,又抓又挠才将人脸推开,这才发现,这张人脸竟是吕啸存。 “呸~呸……吕啸存…呸…你作死啊!”心里的恐惧变成了愤怒,欧怡瑾一边吐着口水,一边拼命擦嘴。 “咱俩又不是没亲过,至于嘛你?看看给我脸上挠的……”吕啸存得意洋洋的昂着头,丝毫不在意脸上的抓伤,贱贱的表情让人直想捶他一顿。 “你给我听着,咱俩已经分手了,以后你再敢这样,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欧怡瑾从地上拾起掉落的手机,严厉的警告那个贱人。 “算了吧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大家闺秀了,装什么装啊!你不就是为了柯孝明嘛!可惜啊……”吕啸存不屑的嗤笑一声,在关键处停了话头,斜着眼看她的反应。 “可惜什么?” 欧怡瑾果然一下子就急眼了,吕啸存心中更是不屑。 “可惜你那位心上人正和你那位闺蜜云山雾里的快活的不行!” “你是说柯孝明和……何雅?这怎么可能?”欧怡瑾脸色铁青。 “有什么不可能的?何雅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我们这几个人,我、蔡建国都和她睡过,还有其他的一些男人,柯孝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坏是坏,可我都坏在明面上了,那小子,是骨头里都烂了。” “你你……你胡说。” “你不信的话,跟我来啊!正好看一场现场直播;蔡建国那家伙看得正起劲呢!” “走就走……” 两人拌着嘴逐渐远去。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都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不禁摇头,心想这些人可真是够乱的。 “她们干什么去?”旁边的李云默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好奇的问我。 “小孩子别瞎打听,回去睡觉”我给了她一个白眼,小丫头张牙舞爪的咆哮道:“不许说人家小,我都二十多岁了,在我们老家,这个年纪都是当妈的人了。” “在我这个几百岁的人面前说年龄,亏你好意思。” “我……”小丫头词穷,论年龄,她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我的,当即又换了副妩媚的面孔:“人家确实不小嘛,要不你试试?” 我和张玉若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个冷颤。 “臭丫头,你敢不敢稍稍矜持那么一点点,别整天跟个荡妇似地恶心人。” “死女人,你才荡妇……” “你荡妇……” 又吵………说心里话,我是真的很想一人一巴掌,将这俩货盖晕,但又下不去手,正要劝架,却见周围的浓雾如有生命般向我们奔涌了过来。 “妖气”我心中一惊,于此同时,张、李二人的争吵声戛然而止,两道身躯软软的倒了下去。我心里的警惕瞬间达到了顶峰。 远处有人影在雾中闪现,虽看不真切对方的面容,但那缺失了一只胳膊的身形,我却怎么也不会忘记。 “朗禹” 我第一时间将戚家刀召唤了出来。 开篇26 大山里的救赎(7) 有个人在身边,欧怡瑾就没那么害怕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听到自己的意中人和自己的闺蜜搞到了一起的消息,让她顾不上害怕了。 吕啸存带她去的,是距离营地直线距离约两百米处的一条荒村;村子名叫“逍遥庄”,但外面的人都暗地里管它叫“罪人村”,只因当初建立这条村子的人,全都是旧社会时的土匪恶客,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方才来到这片荒山安家落户;时至新的国度建立,村子已由当初的十几人发展到三十多户人家。 黑岩山建立旅游景区的时候,逍遥庄由于位置太偏,不在景区的规划迁移范围内;村子里的居民眼见其他地方的村子都在政府的帮扶下进城落户,自己却一点好处没捞着,顿时就不乐意了,在一个老光棍的鼓动下,乌泱泱的一帮人背着行李赶到景区基础设施建设工地撒泼。 工是开不了了,对于闹事的这帮人,市里的领导也很头疼,这些人简直是完美的继续了他们祖上的凶性,一不怕吓二不怕死,什么威逼利诱通通不好使;他们的意图也很明确,就是要进城,别的说什么都没用;双方僵持了一两个月,市里见景区的建设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只好妥协,在城市的边缘地段建了栋小楼安置他们。 自逍遥庄村民搬走到现在,已过去了二十多年,原本的土砖瓦房基本上都已经坍塌殆尽,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诉说着曾经的烟火气。 吕啸存跟欧怡瑾在村子东头处的半拉子破屋前停了下来。 “蔡建国跑哪儿去了?”吕啸存四处张望一阵,没见蔡建国的踪影。 “这家伙该不会跑去玩三人大战了吧!” 欧怡瑾紧皱着眉头,没有接吕啸存的恶心话,径直走到墙角处,从断墙上的缺口处探头向里面张望。 里面果然有两道身影抱在一起猛啃。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吕啸存从后面凑上来拱火,欧怡瑾双眼闪烁着危险的绿光。 “这个贱人。”她咬着牙走了过去,吕啸存嘿嘿一笑,也不拦着,他之所以把自己这位前女友引过来,可不只是单纯的因为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儿,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把欧怡瑾放在心上,她喜欢谁,跟谁搞一块儿都跟他没关系,之所以如此,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家和柯家之间的矛盾; 吕啸存的父亲和柯孝明的父亲都是沪州龙头企业——百懿科技的高级技术人员,合作之余,又彼此存着竞争的关系;两人的技术水平相当,一方若是想在岗位上压倒另一方,获得更高的话语权,单凭技术上的争斗是不行的,吕啸存这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个纯粹的花花太岁,但内里却颇有些城府,反观柯孝明,虽面上看起来有学识有修养,吕啸存却深知其人就是草包一个,所以他刻意的打好跟柯孝明的关系,带着他在外面胡天海地,就是为了利用他来打击他的父亲。 而欧怡瑾的家庭本身跟百懿科技没什么交集,但她有个干爹却是沪州市的公务人员,若能引爆她和柯孝明之间的矛盾,虽说不上会对柯孝明的老子造成致命的伤害,却多少也能给他带来些麻烦,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眼下目的既然已经达到,自己若是再留在这里,难免会牵涉其中,于是,他自顾自的离开,找蔡建国去了。 抱着的两人似乎十分投入,欧怡瑾走路时故意弄出声响,谁知二人竟毫无反应,这让她更是愤恨,气急之下,便没了理智,顺手从路上摸了块石头握在手里。 离的近了,欧怡瑾终于看清了两人的动作,只见柯孝明一手揽住何雅的细腰,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压在一张朽破的四方木桌上卖力的啃着;不是形容词,柯孝明是真的在啃何雅,两人的脸上、身上糊满的鲜血;何雅丰润的双唇早已消失,只剩下带血的牙床,左边的半张脸上血肉不见了多半,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暴睁的双目变成了浑浊的死灰色,似依稀能看见其中残留的莫大的痛苦;柯孝明不时的从她脸上咬下血肉,嚼两下,便囫囵吞下去。 似是感受到有人靠近,柯孝明停下啃噬,抬起头看向欧怡瑾,在手机照明灯的照射下,他的双目,竟是一片惨绿,带着残忍与嗜血,如同一只凶恶的野狼。 “啊~~~!!!!!” 欧怡瑾呆了一小阵,终被浓郁的血腥气与柯孝明凶狠的眼神拉回了离体的魂魄,放声尖叫,手中握着的石头,下意识的向他砸出,而后扭头就往外跑去。 “呵呵~~”后面传来柯孝明的诡笑。 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总能看到“逃跑必摔跤”的情节设定,欧怡瑾总认为编剧脑子有坑,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这他妈竟然是真的;极度的恐慌之下,她一路连滚带爬,不知摔倒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周围越来越荒芜,也越来越陌生;陡然,她的脚下一轻,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葫芦似的滚落下去,“啪”的一声,重重摔在了一片乱石堆上。 初时的麻木过后,便是窒息般的疼痛,她努力支撑起身体,大张着嘴,“嗬嗬”的痛叫着,落手处一片滑腻。 身体瞬间僵住,她不敢回头也不想回头,可是出于人类自我保护的本能,越是令人恐惧的东西,越是要将其纳入视线之内,只有切实的看到,才有可能避免随之而来的伤害;于是,她缓缓的扭过了头去。 按理来说,此刻她的手机早已遗失,在缺乏光线的情况下,人在黑暗中是不可能看清楚的,可奇就奇在这里,她不但看到了,还倍儿清楚:那是一具男尸,一具她无比熟悉的男尸。 高大壮硕的蔡建国,现在正以一个无比怪异的姿势,仰躺在碎石堆上,他的双腿齐根断开,折叠着垫在身体下方,粉色的骨茬暴露在黑夜里;腰部麻花一样的扭曲着,胸口被一截突起的尖石穿透,尖石顶上挂着散碎的内脏……血液在他的身下聚成了一片血洼,而她的手,便按在这片血洼之上。 她想叫却叫不出来,浑身上下冰冷一片,唯有脖颈处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温热,如同有人在对着她的脖子哈气一般。 她看到了一双惨绿的眸子,柯孝明半蹲在她的身旁,残忍的看着她,嘴角处有粘稠的涎水滴落;这一刻,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被“吃掉”的闺蜜,难道说,自己也要步入她的后尘吗? 远处照来的光源和搜索的人声宛如仙音,刹那间将她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快,这里有人。”王富勇憨实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庆幸;他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飞快的向这边冲来,山间的坎坷丝毫没有阻碍到他的行动。 眼前一花,柯孝明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地上,紧闭着双目,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王富勇很快到了跟前,欧怡瑾注意到他的身上有多处伤痕,有的还在渗血;看来,他也并不是什么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高人,坎坷的山路,遍布的荆棘一样会给他带来伤害,只不过,救人的意志令得他全然忘却了自身所受到的伤害。 她哭了…… 不是为了王富勇的受伤而哭,而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难以自制。 同样的一幕,在十年前就发生过一次,当时也有一个消防员带着满身的伤在某个偏僻的角落发现了自己,跟此时一样,她丝毫没有将救她的人放在心上,她一直都认为,这些消防员,哪怕不是消防员,救自己是理所应当的,是天经地义的,自己用不着感激什么,如果非要感激,顶多是感激老天爷,又给了自己一次“新生”的机会。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又重新将她从人间拉回了地狱。 在王富勇的叫喊之下,又有人赶了过来,也是消防员,然而,他们抬着的,却不是当年救援自己时的担架,而是一具具透明的棺材。 “小姐,你没事吧……别害怕,有我们在呢!” 同十年前一样的话语,此刻在欧怡瑾听来,却有种别样的阴森恐怖感。她发现,王富勇竟似是全不认识自己一般,虽还是一样的憨实的笑,却透着一股子怨毒。 她想立刻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可是她的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看着柯孝明,看着摔的稀烂的蔡建国被一个一个的装进透明棺材里,然后盖上棺盖。 王富勇跟几名消防员抬着他们逐渐回归了队伍。这支队伍的人很多,除了消防员以外,还有森林公安,警察……队伍里还有两具棺材,一具装着被柯孝明啃的不成人形的何雅,另一具则装着看上去完好无损,不知生死的吕啸存。 队伍里有个领导模样的人物说夜路难行,怕有危险,王富勇自告奔勇,主动在前面趟路,一群人抬着棺材跟着他向山下走去。 “啊!!!!” 突然,前来传来一声惨叫,欧怡瑾眼睁睁的看着带路的王富勇从一片断崖摔下,身体急速下坠,很快隐没在黑暗之中。 这一声惨叫便如一记重锤,敲的她脑中嗡嗡作响,十年前那位牺牲的消防员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他竟然……和王富勇长的一模一样。 不对………… 不是长的一样……他俩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原来自己今天白天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十年前为了救自己这些人而牺牲的消防员的鬼魂。 这一刻,她彻底绝望了。 跟在后面的队伍,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王富勇的坠崖,他们打着手电,迈着坚定步子,一个接一个的向山崖坠去,很快,便轮到了抬着棺材的那些人。 欧怡瑾躺在棺材里,随着众人急速落崖,强烈的失重感消磨了她的神志;在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想到的,只有四个字“因果报应”。 开篇27 大山里的救赎(8) “糟了” 我听见王富勇大叫了一声,急忙跑出了帐篷,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李云默和张玉若也跟着跑了出来。 “怎么了?”小丫头晃着还有些发懵的小脑袋最先发问。 “营地里有五个人不见了。”王富勇苍白着脸急切的说道。 我不禁暗叹了一声,张玉若望了我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用着急,这大晚上的,他们想必不会走远,我们找找看。”我拍了拍王富勇的肩膀劝解道。 “可是黑岩山的范围那么大,要找起来也不好找。”小丫头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本来就对那些人没什么好感,他们失不失踪的,她才不放在心上。 “看他们的装备,那五人想来都是有经验的户外旅客,深夜出行,不会没有目标的瞎转”王富勇到底是经验丰富,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对于走户外的人来说,这附近值得探访的目标就只有逍遥庄,他们一定是到那儿去了?” “逍遥庄?”小丫头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这里面还有个庄子?” “不是庄子是村子,只不过这个村子的名字叫“逍遥庄”,不过外面的人都叫那里为罪人村”张玉若到底是对这里熟悉的,她跟小丫头说了逍遥庄的来历,小丫头一下子就蔫巴了。 一个废弃的破村子有什么好玩儿的,去见鬼吗?开玩笑,旁边还有一个冥界的正神呢!鬼有什么好玩的。 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对王富勇说道:“就去那里。” 几百米的路程并不遥远,穿过一片稀疏的林子就到了;都用不着我们去找,那五个人就东一个西一个的倒在村子里的入口处。 王富勇见状大惊,急忙上前去查看他们的情况,见我们三人都没动,心中一急,吼道:“别愣着了,快帮忙叫救护车” “哦”小丫头应了一声,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我拦住了她,都用不着看,眼睛一瞟,我就发现了这五个人,只有吕啸存目前还处于假死状态,其余四个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叫救护车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接叫殡葬车算了。 很快,王富勇也看出来了,他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摘下头盔,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没看好他们,我早该劝他们回去的,不就没这事了吗?都怪我……” “行了,别自责了,难道你就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我严肃的看着王富勇,该是到了将实情告诉他的时候了。 “哪里不对?”王富勇神情恍惚的问道。 “你没发现他们死的都不太正常吗?没有外伤,没有中毒迹象,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死了?” “是有些不对。”王富勇回过神来,也觉得有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我……?”王富勇被我的问题弄的有些迷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的记忆没有问题,没有什么想不起来的事啊!” “那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来黑岩山吗?” “当然,我白天的时候不是都和你们说过了吗?我们是接了一个救援任务来这里救人的。”王富勇有些生气,大概是觉得我在消遣他。 “那么上山以后呢?你还记得吗?” “今天才发生的事我怎么会不记得?我们跟着大队一起上了山,搜寻了一阵,然后……”说到这里,他略有停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又续道:“然后我掉队了,再然后我就遇到了你们。”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会掉队?” “这……”王富勇又陷入了迷茫。 我暗叹一声,摇头道:“你是不会想起来的,还是我来告诉你吧!首先,你所说的这个救援任务不是今天接的,而是十年前接的……” “这不可能”王富勇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开什么国际玩笑?你的意思,我在这山上呆了十年?然后我又失去了记忆?那我这十年吃什么喝什么?要照你这么说,我不得早就渴死饿死了?” “不错,你的确是死了,但我要纠正一点,你不是渴死饿死的,而是摔死的。” 小丫头自然无条件信任我的,她这才知道眼前这个消防员,竟是个死了十年的鬼魂,一想到自己白天还跟他一路走了大半天,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的缩到了我身边,拽住我的衣角。 “你……”王富勇自是不信,气的脸都红了,紧捏着拳头,强忍着总算是没冲过来揍我。 “你不信?”我无视他的愤怒,继续说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会掉队?” “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这个问题重要吗?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不记得。”王富勇烦躁的胡乱挥舞着拳头。 “你为什么不记得?因为你的死亡是发生在瞬息之间,所以你的灵魂给了你个错误的假象,就是这个假象让你觉得自己还活着,也是这个假象让你能够在大白天的现形,还是这个假象,让你在不停的死亡循环之中沉沦了十年。”我说着话,一步一步的向他走去;走出第一步,我的身体上浮现出金色战甲,第二步,我的头上冠上金色头盔,第三步,我的双目中浮现出金色光焰,第四步……当走完最后一步,我已恢复了古身法相。 王富勇骇的一退再退。 “你……你不是人?” “当然,我乃冥界夜游神君,王富勇,你的苦……受够了,是时候离开这尘世,重新踏入轮回了。”我悲悯的望着他:“你知不知道,我们今天来这里,就是受了你的女儿的委托,过来给你烧纸钱的,她……很想你。” 听到女儿,他停止了后退 “我的女儿?” “是啊!你的女儿,小小,她现在已经上初中了,是个大孩子了,她很听话,很乖巧,她被她的消防员爸爸们照顾的很好。” “小小……”王富勇朴实的双眸中晶莹一片,一滴黑色的泪水自他的眼角滑落。小丫头捂着嘴,泪如泉涌;张玉若虽早已知晓,却也红了眼眶。 或许是对女儿的思念,也或许是对战友们的情感,让他终于冲破了假象的困缚,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记起了那天被他们救起的那五名旅客,记起了自己在黑暗中引路之时跌落山崖,也记起了自己在坠落之时,战友们撕心裂肺的哭嚎…… 随着他逐渐认知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他的身上,蛰伏的鬼气开始显现;他的身体,由实质转向半透明……他终于开始有了鬼样。 然而,这种变化只是表面上的;认知并不等同于接受,对于像王富勇这样长年与死神共舞的勇士来说,生命的消逝倒在其次,真正让他难以接受的,还是与亲人再无相见的别离之痛。 他还需要时间。 见王富勇蹲在地上无声的流泪,那副无助的模样让李云默也跟着难受。 小丫头扯了扯我的衣袖:“哥哥,他好可怜,你能不能给冥皇求求情,别罚他了好不好。” 我诧异道:“罚他?为什么要罚他?” “他不是害死了这几个人了吗?我记得前面救仇玉宁的时候,你就说过鬼害人是要受重罚的。” 我挑了挑眉,失笑道:“谁跟你说这几个人是被他害死的?” “那……” “他们是被自己害死的,跟王富勇半点关系都没有。” “我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解释道:“根据之前发生的事情来看,吕啸存他们五个人应该就是十年前被王富勇救下的那些人,这次再度相见,因为某些原因,王富勇身上蛰伏的鬼气影响到了他们的心智,放大了他们内心的负面情绪;这种情绪让他们陷入到了自己的幻境当中,然后就硬生生的被自己的幻境给吓死了。” “可是……这说不通啊!他们好像根本不认识王富勇,若是他们真是十年前被他救过的那批人,怎么会认不出他来?还有,你说的‘某些原因’是个什么原因?”小丫头第一次对我的话发出质疑。 “这个我知道”张玉若突然插嘴道:“十年前的那场救援,我虽然没有亲自参与报道,但我们单位上还保留的有当年的照片和相关资料,我曾经看过,所以白天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认出了王富勇;后来段大哥坚持和吕啸存他们同行,我就猜到他们那帮人有问题,所以我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那些资料,我可以确定,吕啸存他们,确实就是十年前王富勇他们救的那批人” “王富勇因为给救援队带路坠崖牺牲,后被消防队追加二等功;但是吕啸存他们这些人,对于王富勇的牺牲却丝毫没有在意,反而是传出了“他的牺牲关我们什么事”、“他是消防员,救人牺牲是应该的”之类的话语……” “什么?”李云默大怒,再看躺在地上的那几人,大大的眼睛中,竟流露出一丝杀意。 张玉若没有理会小丫头的怒火,继续说道:“其实小小这次之所以坚持请我们到这里来帮她祭祀父亲,也有着为她父亲叫屈的心思,那小丫头聪明的很。至于你说为什么他们没有认出王富勇来,这个倒不难理解,对于不知感恩的小人来说,救他们的人的相貌实在是无关紧要。” “难怪他们会死在‘罪人村’,这还真是天道好轮回。”小丫头冷笑道,看着地上的尸体,如同看一滩狗屎。 开篇28 茅屋相会 初解疑惑(1) 王富勇终于肯接受“自己现在是个鬼”的事实,他跟我说自己这辈子没什么遗憾的,家中老人早已过世,割舍不下的,唯有家里的妻女以及消防队的战友们,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临走之前,再去见见他们。 我怜悯他无端在这黑岩山受困了十年之久,便同意了他的请求;当问到他对吕啸存这帮人有没有怨的时候,他只是无谓一笑,虽一个字都没说,但我却仿佛听见了最好的回答。 英雄无须评论,唯存乎于心! 他突破假象,成了真鬼,这事有好有坏,坏处就比如说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可以直面阳光;好处就是他不用吃饭、不用睡觉,虽然他之前也用不着,但那时候总归还是会有饥饿与疲累感,现在却是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 我想给他找个栖身之处,但翻遍全身也没找到合用的东西,索性就把小丫头装粉底的盒子抢了过来,在她的抗议声中,倒掉里面的东西,让王富勇暂时住在里面。 “你就不能换个东西吗?很贵的,你赔我,800块……”小丫头絮絮叨叨的敲我竹杠,我不乐意,回道:“下次出门前先让我扇两巴掌,保证你的脸蛋比猴子屁股还要红润,什么化妆品都用不上了。” “哼!大欺小,死……呃……木有小弟弟”大概是觉得“死得早”太不吉利,她又换了个更恶毒的“诅咒”。 斗嘴从来不是我的强项,于是便任由她在一旁唠叨,我将小小拜托给我的纸钱就在原地烧了,而后将死了大半的吕啸存拖回了营地,至于那四个已经凉透了的,我才懒得管。 小丫头更不高兴了。 “把这个死人带回去干嘛?烤着吃?” “他只是假死,魂魄都没离体,就算我不带他回去,他迟早也会醒过来的。” “那就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呗,说不定晚上有野猪啊儿狼什么的把他吃掉……” “怎么那四个都死了,他却还活着?”张玉若不解道。 “我想是因为他之前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王富勇的事,心里面没有太大的愧疚感,所以他的幻境才不足以致命吧!” “切!难道那四个人渣心里就有愧疚?开玩笑的吧!”二女同时“切”了一声,对我的话很是不屑。 “这倒未必,一个人对于好坏的分辨乃是天性,那四人未必就不知道他们对于王富勇的侮辱是不对的,只不过他们自私的天性驱使着他们用恶语来减少自己的罪恶感,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心里就没有负担。” “这么复杂?他们活的可真累”小丫头难得的说了句有深度的话。 “要不怎么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呢?” …………………… 回到营地,我随意挑了顶帐篷,把吕啸存死狗一样扔进去就不再管。 这时候,张玉若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事情,问道:“对了,你之前还没告诉,我们怎么会突然晕倒的” “之前啊……那阵雾里有妖气,你们是被妖气迷晕的,不过是个过路的小妖,被我打跑了。”第一次跟人撒谎,我的脸都红了。 好在有夜色的遮掩,二女都没注意到我的异常,信了我的说辞,“哦”了一声就没再问下去。 事实自然并非如此。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 “朗禹!”一看清那个高大的身影,我第一时间就唤出了兵器,警惕之余,一颗心更是猛地一跳。 这家伙上次被我一道元神砍掉了一条胳膊,而这次,他竟然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弄手段迷倒二女,最可怕的是,我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这简直就是在扯淡,他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了? “别激动,我今天不是找你打架的。”高大的身形平静的走了过来:“有人要见你。” “你说见就见?打完了再见。”说是这样说,但我却还是将刀尖垂了下去,因为我是真的没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敌意。 朗禹将我的动作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他娘的,竟然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你确实是沉稳了许多,若放在以前,你多半会直接拿刀砍我” “少跟我套近乎,我现在也能拿刀砍你。” 朗禹神情不变,似乎丝毫不将我的威胁放在眼里:“要不要砍我,等你见过那人再说。” “我为什么要见他?”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心脏如同被人一把攥住,狠狠的一跳,我很想牛笔的回他一句“不想”,可我的理智却让我已然迈出了一步,等我发现不妥,想要停下,朗禹却已飘然而去,我咬了咬牙,只好跟上。 很快,朗禹在一片竹海前停了下来,等我跟上,换了缓慢的步调,郑重的走进了竹林。 “看来,你很敬重里面的那个人。”我没话找话的主动跟他开口,心中却已然大致猜到那个人是谁了。 “当然,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们妖,最重情义,不像你们人类……” “那你还要变成人类的模样?怎么不变回你的野狼,用四只……哦不,现在是三只蹄子走路了。” 朗禹突然停了下来,嘲讽的看向我:“我现在真的很想跟你打一架;如果你知道,我完全是为了你,才故意让你砍掉我一只手,不知道你是不是还会这样说?” “……”我怔了一怔,不知道他这话说的是真是假,为了我让我砍掉他一只手?这是什么话?难道说他是见我没什么好吃的,故意送给我一条狼腿让我解馋? 不等我问,朗禹却又继续前行。 很快,我便看见了那间小小的茅屋,还未到近前,便听见屋中传来高亢的琴音,似金戈铁马,刀枪戟鸣,我仿佛来到了一个古战场,满眼所见,血染山河,烽火烧天,阵前有一位睿智的领袖,十指拨动间,已布下阵势,百万雄兵随之杀出,誓要逐鹿天下…… 我不禁骇然,好霸气的琴声,可在这份无与伦比的霸气之中,为何又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悲怆? “先生,他来了。”朗禹走进茅屋,九十度弯腰,恭谨的向屋中弹琴的道士行礼。 道士点点头,朗禹随即出了屋,示意我进去,自己却径直离开了。 虽然之前在范小玉的记忆当中看到过这位道士样貌,可此时真正见到他本人,我的心却是狠狠的一痛。 他好孤独。 油灯下,道士盘腿坐在桌案后方,修长瘦弱的身躯仿佛孤立于整个世界之外,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如同一个年迈的老父看自己归来的游子。 什么鬼?去你妈的! 我发誓,如果他敢说出“我是你爹”这句话,我一定拔刀砍死他。 “你终于来了。” 还好,他没这么说。 “果然是你”我故作淡定的回他。 “坐吧!” ………… 我坐下了,心里的疑问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索性闭口不言,等着他先开口,只要不是“吃了么”,说什么都行。 “吃了么?” 死道士故意和我作对,我不信他这样的一个人会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 “直说吧!”我突然一阵烦躁,直接了当的质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心里有很多的疑惑”道士微笑不变:“或许我能给你一部分答案。” “为什么是一部分?” “因为还有很多事,我也还在寻找答案。” “我来人间,是不是你的安排?”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我愣了一愣 “意思就是,确实是我让了起了来人间的心思,而后又请人抹掉了你的这部分记忆,再让冥帝同意你来人间;但有一点你必须要清楚,就算我不安排,也会有其他人安排你来人间,而那些人的手段,可就没我这么温和了。” “什么?”我这下是真的被惊到了,我原来以为,在我来人间这件事情上,就是这个道士和酆都大帝因为某个目的做出的安排,可听他这意思,除了他和我老板以外,还有另一股势力在关注着我?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你不用觉得不可思议,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我和冥帝对你做出的安排,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在不被另一股势力发现的情况下,保护你,我们,是和你一起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的“另一股势力”很强大?你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我能猜到你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至于我老板,那就更不用说了,冥界之主,自然是厉害的,连你们都很忌惮的势力,那得有多强?” “这股势力幕后真正的主导尚不清楚,但就目前我们查到的情况来看,整个天庭便是这股势力的外围执行者,而他们的负责人就是天帝。” “卧槽尼玛德……”我吓的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天帝是三界之主,现在只是给人家跑跑外围,这他妈内围得多恐怖?这还怎么玩儿?你干脆直接刨个坑把我埋了得了……” 开篇29 茅屋相会 初解疑惑(2) “你害怕了?”死道士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讨厌。 “废话,你不怕?那可是天庭,可是天帝啊!” “我当然也是怕的。”道士叹了口气:“可是怕又能怎样?你的敌人不会因为你怕而不杀你,蝼蚁尚且挣命,何况是人呢?” “什么意思?天庭想要弄死我?”我觉得道士的话很不靠谱,人家堂堂天庭,要弄死我这么个小小冥神,那还不跟玩儿似地,至于这么麻烦? “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据我们所知,天庭的目的,是为了得到你身上的某样东西……别他妈乱看,我说的是藏在你灵魂里的东西,不是你身上的……”道士见我瞄着自己的裤裆,顿时黑了脸,头一次爆了粗口;随即他深吸了几口气平息怒火,又续道:“虽然不知道他们要这样东西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却知道,对你而言,你失去了这样东西,也就死了。” “我已经死了。”我下意识的回了一嘴,跟着就反应了过来,他说的死,那是真正的魂飞魄散,彻底的消失。 知道失言了,我怕对面的老家伙又发脾气,连忙转开话题:“那封信又是怎么回事?还有戚帅的首饰盒,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首饰盒是他亲手交给我,他也是我们这边的人,我派他去查点事情,他有了一些收获,回来的时候就把这盒子连同里面一封信给了我,信上面所记载着的,就是天庭想要得到你身上那样东西的消息……” “那戚帅他人呢?”几百年了,我头一次听到有关戚帅的消息,顿时激动了起来。 “他把这盒子给了我以后,就又出去办事,跟着就失踪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道士的话又把我打回了谷底。 “那李云默又是怎么回事?她也是你们……我们的人吗?”话到这里,我基本上已经相信了道士的说辞,或许是因为戚帅的消息,也或许完全是出于我对这位道士那种莫名的亲近感,我相信他不是敌人,至少不会对我不利。 “是的,她可以说是我反击敌对势力的最重要的一步棋。”道士敛了笑容,郑重道:“安诚,你一定要记住,就算全天下都背叛了你,她也一定不会,对于她……你可以绝对的信任。” “如你所说,她究竟重要在哪里?”道士将小丫头说成是一步棋,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更多的,还是好奇,这小丫头这么厉害的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在黑岩山和你见面吗?” 道士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让我一阵迷糊。 他也没指着我回答,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在外面,你无时无刻都处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唯有这黑岩山,能隔绝他们的监视,因为在这片大山之中,藏着一样能够真正打败他们的东西,这东西有着令他们恐惧的力量,而李云默,便是开启这样东西的钥匙。” 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我是深有体会,要想摆脱他们的监视,确实很难;只是哪里似乎有些不对。 “要照你这么说的话,我直接把小丫头叫来,让她打开那东西,然后“啪”一声,干掉天帝不就完了吗?”我觉得我好像发现了他话里的漏洞,立刻反问道。 “一拿出那东西,李云默就死了,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我无言以对。 “戚继光的下落,你不找了?” “…………”继续无语 “我之前就说过了,天庭只是那股势力的外围,他们要你身上的那东西,究竟要做什么……等等等等,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没有搞清楚,就算你现在打败了天庭,不揪出他们背后的势力来,一旦他们另有后招,而我们全都暴露了,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道士估计是被我的蠢话给气到了,看我的眼神,严厉的让我有些害怕。 “好吧!您说的对,我错了……” 见道士消了些火气,我连忙又问道:“那朗禹是怎么回事?他也是我们一起的?” “是的,我对他的安排,唯一的目的,就是“合情合理”的把李云默送到你的身边,为了这事儿,他还被你砍了一只手。” 我有些尴尬的说道:“这我哪儿知道去……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弄的这么复杂?” 道士定定的看着我,嘴上的胡须无风自动,这是又要发火的征兆,照我估计,他这一辈子发的火可能加起来都没今天多,我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他,只好硬着头皮等着他的回答。 “我都说了,要“合情合理”,如果朗禹突然跑到你身边,把李云默塞给你,那天庭不就发现了?那帮人也不尽是酒囊饭袋,他们发现了朗禹事小,一旦顺着他追查到了我的存在,那么一切就都完了,所以朗禹的存在,就是给李云默出现在你身边一个正常的逻辑。” 我拍了拍脑袋,心想自己真是够蠢的,也难怪他这么生气了。 “要这么说来,朗禹并不是为了给那位女妖报仇?而只是为了让李云默和我结识才故意在鲁州大学弄那么一出?” “倒也不全是,朗禹想给那位女妖报仇却是真的,当年女妖被鬼王斩杀,朗禹被我救下,他一直想杀鬼王复仇,我便借此机缘,让他在人间培植魔物,同时暗中关注着李云默,包括李云默考上鲁州大学,其实也是在我的安排之下,因为我知道,你一旦到了人间,第一时间要去的,肯定是鲁州,后面的事,你是知道的,就不用我再多说了。” 我恍然大悟,难怪了……其实以前我一直在奇怪,那位女妖本身都让鬼王给杀了,仅凭她融合了部分法力的一张鳞甲,怎么可能保的住朗禹?原来是被道士救了;这就说的通了,我和小丫头的相遇确实是如道士所说,一切都看起来合情合理,若从天庭的角度来看:就是一个逃出生天的小妖为了能尽快的给心上人报仇,就想了个损招,跑到鲁州大学培植用以对付冥界的魔物,而李云默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然后我到了人间,“偶然”的发现了鲁州大学的问题,然后又“偶然”的遇到了李云默,再“偶然”的帮她解决了范小玉,最后,我不但和她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还看到了那个毫无存在感的首饰盒,以及里面道士给我留下的让我警醒的讯息。 这么看来,那个想要非礼李云默的王老板,只怕也是道士安排的一手棋。 好厉害的道士,这一环扣一环的,竟都能布置的如此的合理,丝毫看不出破绽。这其中虽然还有几个小细节一时想不明白,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凭这个道士的能力,要将这一系列的谋划衔接在一起,有的是办法。在这一刻,我第一次对某个人起了敬佩之意。 “那张玉若呢?她也是我们一边的?” “她不是,我仔细查过,她就是个计划之外的普通人。” “我想,你对我的安排,肯定不止小丫头一个吧!我自到人间以来,还有哪些经历是你安排的?” “自然是有的,不过我现在却不能告诉你。” “那又是为什么?”我有些抓狂,好好的不能一次性说清吗?最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的,搁这儿拍悬疑剧呢? “还是为了“逻辑”两个字,一旦我现在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你,你在已经知晓的情况下,接下来的行为,必然会露出破绽,你应当知道,即使是再聪明的人,他的行为也必然会由他的思维所支配,我们的敌人非同小可,一旦你有一丝一毫的破绽,都有可能导致我的整个计划功败垂成,这个险我不敢冒,也不能冒,我现在所能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话……” “走下去,按照你的生活中出现的逻辑一直走下去,直到你找到戚继光为止,到了那个时候,也就到了我们展开正面反击的时候了,那时,我会把所有的一切,全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 "找到戚帅么?我也想……"帐篷里,我仰躺在睡袋上感叹一句,心中久久无法平静,有着被无端卷入这场斗争的怒火,有着对敌人太过强大的彷徨,却也有着无边的战意。 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啊! ………………………… 第二天返程,在经过沐恩镇的时候,我们三个在镇上好好玩了大半天,可把小丫头给高兴坏了;她家境不好,平日里为了省点钱,根本就没机会专门出来玩儿,后来在鲁州大学做学伴,经济方面倒是宽松了不少,可这时候,她的周围又都是些流着口水的色中恶魔,跟他们在一起多呆一分钟,她就多一份危险,唯有这一次,她可以毫无顾忌,可以随心所欲,调戏调戏段家哥哥是快乐,和姓张的女人斗嘴也是快乐…… 自从昨夜和道士的谈话过后,我对小丫头放下了戒备,看着她纯真的笑容,爽利欢乐的笑声,我也跟着开心。 不为别的,就为了守护她的这张笑脸,天帝又如何?敢来捣乱,就一刀砍过去。 回到张玉若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次日清晨,趁着张玉若她们还在睡懒觉的时候,我隐匿了身形,带着王富勇去了他所在的那只消防队;我把自己的战甲借给了他穿上,战甲上有冥神之气护体,阳光不会伤到他。 队院里热闹一片,消防员们着清一色的蓝衫做着晨操,偶尔会有几个调皮的在队伍里打闹;王富勇看到了他的那些队友,然后,他带着一脸的坏笑,悄悄的,走到一名队员的身边,跟着他小跑一阵,突然的伸出一只脚绊了他一下;那名队员一个趔趄,却没有摔倒,他疑惑的左望右望,把目光投到了身边的另一名队员身上。 “你阴我?” “阴你大爷,自己平常不注意锻炼,跑个步都差点摔跤,亏得你好意思说。” “啊啊啊!姓何的,我与你不共戴天,看我打狗棒法。” ……………… 两人从抄起扫把打闹,其余队员也跟着嘻嘻哈哈的起哄,王富勇在人堆里钻来钻去,这个屁股上踢一脚,那个胳膊上拧一把……于是,整个队伍都闹了起来,脸盆、垃圾桶、还有拿牙刷杯的,都成了他们的“武器”…………然后,赶来的黑脸班长罚着他们集体增加了五公里。 看着队友们悲催的跑着圈子,王富勇笑的直打跌。 ……………… 傍晚时分,张玉若在蛋糕店挑了个塑着一个蓝色小人的奶油蛋糕,我们到小小家里。 今天是小姑娘的生日,早上我在消防队见到过的那些消防员也都过来给她庆祝;小小的妈妈看到我们有些诧异,后来小小说是她的朋友,小小妈妈便热情的请我们进屋。 看着妻子明显憔悴的面容,鬓角早生的白发,王富贵咬紧了牙,任由泪水滑落。他的妻子似有所感的回头朝我身边看了一眼,所能见到的,自然只有一片空荡。 这一夜过得十分尽兴,王富勇在一片笑声中被我唤来的夜游神差接回了冥界。 临走之时,小小从她的房间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送给我,看着这样的东西,我的笑容刹时间凝固了下来。 第一章 戚继光的第二道线索 小丫头回家了! 自打昨晚从小小家里出来以后,她的情绪就一直有些低落;半夜的时候,这丫头穿着薄的透光的睡衣跟个鬼一样跑在我床边,直勾勾的看着我,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上了她的身,刚起身想要去检查一下她身上是不是有灵体存在,她就先主动的扑到了我怀里。 还好!她没被上身;感知到她自己的魂魄好端端的呆在身体里,我松了一口气,随后就有些尴尬。 不得不说,小丫头的身材真的很好,抱在怀里,软软的香香的…… 我有些吃不消,正想着要不要施个法把隔壁房里的张玉若弄昏过去,免得等下动静太大把她给吵醒的时候,小丫头却悠悠的开了口 “哥哥,我想家了。” 原来不是我想的那样啊! “想家了,就回去呗!” “这么说你是同意我请假了?” 搞什么嘛!请个假至于弄得这么暧昧吗?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本身又没什么事儿,我干嘛不给你请假?” “那说好,你不许扣我工资” “好……嗯?” “还得给我双倍工资” “凭什么啊?哪有你这样的?休假还拿双倍工资?”我怒道 “我回家不得花钱嘛!” “你回家,你花钱,那关我什么事?不行,我最多给你报销路费。” “哎呀……哥哥……” 小丫头一发嗲,我就觉得毛骨悚然,激灵灵一个寒颤,为了缓解心里的阴影,我只好无奈的同意了。 “哥哥你真好~~mua~~~” 小丫头在我嘴上亲了一下,蹦蹦跳跳的回自己卧室去了。 我摸着嘴唇,暗骂自己耳根子软,这么简单就认了,心中暗暗祈祷:但愿这丫头少花点钱,我剩的实在是不多了。 被她这么一搅和,我纷乱的思绪平静了不少,再看床头柜上那只暗黑色的虎纹铁令时,也就没有那么烦恼了。 这世界上能乱我心思的东西或事情不多,毫无疑问,这块铁令也跟戚帅有关,它是我们戚家军的专属令牌,我原本也有一块,只不过我的那块当年在离开戚家军的时候交上去了;我的那块铁令上刻着一个“副”字,而这块令牌上刻着一个“都”字,很显然,这块令牌正是属于戚帅本人的。 这是第二件了…… 在黑岩山茅屋的时候,道士跟我说过,要想破开这个不知道是谁设下的专门针对我的局,我就只能按照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的一切看似正常的逻辑一步一步的走下去,直到找到戚帅以后,我才能化被动为主动,真正的对那存在于未知当中的敌人发动反击;我不知道这块令牌的出现究竟是道士或者另一方势力做出的安排,还是真的只是巧合,但不管怎样,既然涉及到戚帅的下落,哪怕这个线索并没有什么作用,我也一定得死跟下去。 铁令是小小给我的,据她说,这块令牌是她爸爸还在的时候从一个古玩摊子上买回来的,那时的她还很小,看见新奇的东西就攥紧不放,她爸一个没留神,这小姑娘就把这东西拿到了手里,她爸又哄又骗的,就是没能让她撒手,只得花了几百块钱买了回来;听说那个摊子现在都还在。 不过我没料到这么个小小的姑娘的心思竟然这么细,之前在她家的书房里无意间发现这块令牌的时候,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想不到这小姑娘竟然注意到了,在我们将要离开之时,她主动的将它送给了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要,毕竟这东西现在怎么说都是王富勇的遗物了,我就这么拿走了,着实有些没脸没皮,但这东西又不能不要,所以我跟她提出花钱买,她不同意,我只得厚颜收下。 说不定从这上面能够找到戚帅下落的线索……当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就此落入别人圈套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但即使是圈套,我也得跳上一跳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丫头被张玉若送去了车站;在她离开之时,我出于对她的安全考虑,给了她一块夜游神令,与普通的夜游神府发下的巡游令牌不同,这块令牌是我的贴身令符,小丫头有这块令牌护身,等闲猛兽邪祟便不敢伤害她,一般小鬼更是退避三舍,若遇危险,我的元神也会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小丫头听我说了令牌的作用,乐得牙都没了,张玉若也找我要,我也觉得对身边这两个女孩子厚此簿彼不太好,但神令又只有一枚,于是我便让她等几天,我找机会把日游神的神令弄来给她,张玉若满意的连连点头,小丫头老大的不高兴,直到上车,还拉长着脸。 送走了小丫头,张玉若回去上班,我便根据小小说的,找到了她买到戚家令的那个摊位。 说来也巧,那个摊位的所在,就离我初至人间时,被那个混蛋专家坑惨了的那个位置不到百米的距离。 但遗憾的是,我今天没来对时间,那个摊位是空着的。 老板今天没出摊? 我知道做这一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属位置,挪摊的可能性不大,况且这个摊子都摆了这么多年了,就更不可能换地方了;也不知道这老板有什么重要的事,连摊都不摆了。 问旁边的一个六十岁的摊主,老家伙态度非常恶劣,臭着一张脸生硬的说道:“老隋赶着投胎,没时间摆摊,怎么着?我这里的东西入不得你的眼?” 另一位摊主看不过眼,顶他道:“你个王八蛋能不能改改你这张破嘴,老隋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你不帮他也就算了,还咒他,忒不是东西……这位兄弟,看看我这里的货,比老东西的要好……” 老家伙怒道:“谁说我没帮他?你以为我是你,狗掀门帘子—全靠一张嘴,当初他要是听我的,不去管那个死老太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他非要做好事,结果惹来这么大的祸,这能怪谁?后面我又跟他说,让他态度硬一点,别理那孙子,我也豁出这张老脸,去死老太婆家门口躺躺,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结果他还是不同意,说什么人家缺德,咱不能没良心……你说,我为了帮他,连脸都不要了,你们谁能做到这一步……” “那你明知道老隋现在急着用钱,他找你借钱,你干嘛不借给他?我看你就是坏……” “你懂个屁,要是老隋自己要用钱,我抄家底儿也得借给他,关键是他借这钱是要给那个丧良心的死老太婆的,说什么我也不能让那个老不死的如愿……” “…………” 那位摊主一时语塞,我见机连忙插嘴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就是找……隋老板有点事儿,他家里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老家伙盯了我一阵,目光突然变得警惕:“你不会是以前在他那里买到什么假货了,来找他退货的吧!我可告诉你哦!他现在可没钱给你。” “您误会了,我也不是找他退货的,我就是想找他打听点事儿,您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哦!这事儿啊!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老家伙装模作样的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儿,然后对我说道:“小伙砸,身上带烟了吗?” 得!这是要好处了;我强忍着拿大鞋底子抽他脸的冲动,跑到近处的小卖部买了两盒华子,拆开一盒,先给旁边的其他几位摊主一人散了一根儿,剩下连同另一盒完整的一起给了老家伙。 老家伙不紧不慢的点上一根,抽了几口,这才开口。 “其实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就两个月前,老隋在路过春兰大街的时候,碰到一个老太婆被车给刮倒了,老隋好心,想去扶她,我当时也和他在一块儿,我知道这年头好人难当,就劝他不要多管闲事,可他不听,非要去,结果嘛……就被讹上了。” “那个老太婆其实就没受伤,她就是赖在地上不起来,拉着老隋非要说是他撞的人,我也上前帮着讲道理,可你想想,像这种奸险小人,哪是讲道理就能讲通的?老太婆大喊大叫的耍赖,老隋没办法,只好送她去了医院,我担心他后面还会有事儿,就跟着一起过去了,顺便报了警。” “果然不出我所料,医院给老太婆检查了以后,确认她一点事没有,可老太婆不依,一会儿说头晕,一会儿又说恶心想吐,就是不出院,然后她儿子来了,逮着老隋要打人,幸好这时候警察也来了,这才没动手。” “像这种民事纠纷,警察也无能为力,调解了一番就离开了,然后那个老太婆的儿子就一直闹一直闹,去老隋家里闹,有时候也到摊子这里来闹……老隋是给他们赔了一笔又一笔,连家里的房子都赔给他们了,可人家还是不知足,硬是要往死里整他。我看不过眼,就跟老隋提建议说,他闹,咱们也闹,我叫上几个和我年岁差不多大的,轮流的往人家家门口躺,他讹你十万,我们就讹他一百万,看谁弄得过谁,可老隋不同意……唉!他这个人啊!有时候确实也是太过善良了,简直说得上是懦弱。叫我说啊!对付这种不讲理的人,只有用同样不讲理的方法才能对付得了。” “您说的对!!”我赞同的拍了拍手掌。 第二章 伸手鬼 老隋本名叫隋超,我从老家伙那里问明了他现在租住的房子的所在之后,便离开古玩市场去了他说的地方。 以隋超目前的经济状况,租的房子自然好不到哪儿去,杂乱的电线,随处堆放的杂物,灰瓦土砖的老式民房……整个儿就一城中村。我徒步穿过大半个街区,每逢街头巷尾,便有几个衣着打扮十分清凉的姑娘,热情的上来拉着我要去“做头发”,一张张比纸还白的脸,比血还红的嘴,鬼见了都害怕,其中虽也不乏有一些模样身段都相对姣好的“美女”,但被她们身上的风尘气一压,也就看不出美了。 游鱼般从无数只抓来的玉手中滑过,在一个传统的打铁铺前,我终于见到了隋超。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看上去十分木讷的男人;我之所以能一眼就认出他来,完全是因为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怪物。这怪物生着一颗似猫非猫的头颅,吻短无獠牙,光身无毛,嘴角总带着一抹奸险的邪笑,五六岁孩童般短小的身躯佝偻如垂暮老人,两条胳膊又细又长,干瘦发黑的双手紧紧的抓住隋超的脚踝,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这东西在修行门人的口中,称之为“唳鬼”,俗称“伸手鬼”;名字里虽带个“鬼”字,但它其实并非鬼类,而是一种魔物;三界六道,万千生灵以神为最尊,人类次之,妖物、精灵为第三等,禽兽虫蚁次之,魔物再次,鬼魅最为卑贱; 一个魔物被称之为“鬼”,本就有鄙视之意,单从名字上,就能看出,这东西有多不受人待见,事实也确实如此,这怪物就像是一个被造物主不小心遗落在人间的垃圾一般,寻常魔物通过修炼或者从其它生灵那里汲取能量,总能获得成长,有的甚至能修成正果,超脱三界,成仙成佛,比如传说中观世音菩萨的坐骑金毛犼,便是尸魔证道;唯有唳鬼,终其一世都无法修炼,只能从一些弱小的生灵的身上汲取到堪堪足够令它生存的能量。 不仅如此,唳鬼还有个特性,那便是欺善怕恶,别说是修行门人了,便是普通人类,若是性子稍稍凶狠一些,它便不敢近身,唯有那种真正老实本分的实诚人,才是它最佳的宿主。 有这东西缠身,也难怪隋超时运不济,会被人讹上了。 隋超的面容十分憔悴,失魂落魄的从打铁铺子前走过,走出没两步,铁匠铺的老板从铺子里出来,走到铁砧前抡起锤子打了起来;或许是那阵“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唤醒了他,不知想到什么,他停下脚步,顿了一顿,又折返回来,同铁匠讨价还价一阵,从身上摸出一把零钱,在摊子上买了把菜刀,找老板要了几张报纸包好,别在裤腰上,用上衣掩住,见看不出异状,这才离开。 刚才只远远的一眼,我便看出了他眼中带着犹豫的杀气,还有额头浓郁的黑气,心头一跳,暗想这家伙只怕是要走极端,于是打消了立刻跟他打招呼的念头,悄悄的跟了上去。 一路出了城中村,隋超也没有打车,朝着城市的东南方向步行了足足有大半天的时间,将近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方才在一栋居民楼下停住。 看来讹他的那一家人就是住在这里了! 过了才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隋超便等来了他的目标。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在路边的停车位上停下,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从车上走了下来,男的穿一件明黄短袖,手腕上带着一只金灿灿的手表,看上去似是极值钱,女的打扮有些夸张,白色上衣,黑色短裙,脖子上、手上、耳朵上……凡是能挂饰品的地方都挂的满满当当的,整个儿一行走的珠宝展柜;两人都是一脸志得意满的笑。 隋超缩在树后,看着这一对夫妻咬牙切齿,心里直淌血,那些东西可都是用他的钱买的啊!这一对夫妻原本只是一般的工薪阶层,打上一辈子的工,也不可能如此奢侈,自己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想不到一时好心,竟成全了这些恶人,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摸了摸别在腰前的刀,他很想立刻冲上去,将那两个得志的小人剁成肉酱,消一消积蓄了两个月的怒气;刚跨出一步,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杀了人,一命抵一命也没什么,反正也被他们逼的活不成了,可是儿子怎么办?他才上大学,成绩一直很出众,将来肯定是能有个好前程的,可若是自己一时冲动,留了案底,将来他的前程可就全完了。 念头一转,他又想到,刀砍在人的身上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血肉横飞,被砍的人一定很疼吧!光是想一想那种血淋淋的场面,他就害怕的浑身颤抖,脚下更是连连后退。 我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不杀人,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过……我暗自摇头,这家伙也确实是有些软弱!还没动手,自己倒先把自己给吓到了。 隋超颓然转身,把包好的刀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我看到他额头的黑气不仅没有就此散去,反而是更浓郁了几分,几乎已成了必死的征兆,不禁大感无奈,好嘛!杀不了人,看来他又打算自杀了。 在一家小超市,隋超拿出身上最后的几十块钱,买了两包烟揣在身上,往花园方向走去;我想了想,也进到超市买了两瓶水跟了过去。 隋超在花园里的人工湖旁边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坐下,撕开香烟包装闷闷的抽了起来。 自己肯定是活不成啦!那家人是绝不会就此放过自己的,他们还会找自己闹,找自己要钱,这根本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儿子还要上学,将来还要娶妻生子,还有妻子也要过日子,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 或许自己死了,就一切都好了吧!也只有自己这个“直接责任人”死了,那家人才没继续找家里闹。 他很想立刻跳进面前的大湖里,可这么一死,马上就要跟家里人永远的分开了,他好舍不得啊! 他回忆起曾经的快乐时光,从年轻时摆摊创业,到成家立室,再到儿子出生,慢慢的从一个小小的只会“哇呜哇呜”叫的小人儿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烟一根接一根的抽,泪一遍又一遍的流…… “隋老板……” 有人打断了他的回忆;他抬头看向来人,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给~~”我将一瓶水扔向他,隋超下意识的抬手接住。 “你是……” “我有个朋友以前在你这里买过东西……” “是东西有问题吗?很抱歉,我现在没钱退你了”隋超也当我是来找他退货的,顿时更伤感了。 “您误会了,我是来找您打听点事儿的”我拿出铁令递给他,在他身旁坐下道:“您还记不记得,当初是从哪里得来这东西的。” 隋超拿着令牌翻来覆去的看,脑子里一团浆糊;这些年卖出去的东西不说上千,少说也有几百件了吧!这么个小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他哪记得是从哪儿来的,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还遇上这种事儿,怎么想怎么烦躁。 “对不起先生,我实在想不起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他将令牌递还给我,我没有去接 “总能想到的,请您务必再好好想想,这件事儿对我很重要。” 对你重要那关我什么事?隋超强压住心头的火气,冷声说道:“我说了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对不起先生,我帮不了你。” 我默默的看着他,他也瞪着我,我笑了笑说道:“一个人的记忆是不会那么容易消失的,只要认真去想,总会想起来的……我知道你的事,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想想这东西的来历,我帮你解决掉你的麻烦如何?” “你说真的?”隋超激动的站起了身,随即打量了一下我,又不信的摇头,眼里的光也随即消失。 “我知道你目前还信不过我,我也不是要你马上就告诉我这东西的来历,这样,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我让讹你的那家人上门向你道歉,当然,钱是多半收不回来了;这三天时间,这东西就先放你那里,你好好回忆一下它的来历,三天后,我们再在这里见面如何?”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只要他们不再缠着我。” 我的话让隋超多了几分希望:“只要你能让他们不再缠着我,道不道歉的无所谓,我一定把这东西的来历告诉你。” “好,我们三天后再见。”说完,不等他回应,我先一步离开了;临走之时,我不着痕迹的抓向吊在他脚后的伸手鬼,那怪物没什么智慧,之时我隐匿了身上的气息,它便把我当成了一个普通人,也不知道避开,这时候我的突然出手,才让它本能的察觉到危险,想要逃走,但像它这样的低等魔物,又如何能躲得过我这位堂堂的冥界二品正神?才刚有反应,便被我擒住,手上冥神之力一吐,它便烟消云散了。 我的出手,隋超这样一个普通人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但他却能感觉到身上似乎突然间轻松了许多。 第三章 以恶制恶 要对付讹人的那一家子,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其实很同意之前在古玩市场遇到的那个老头子的话,对付恶人,就该用恶的手段。 回到家里,张玉若还没回来,正好!免得等下吓到她。 在客厅沙发坐定,我将双手互握,结了个太极印;与一般阳世修士所结太极印有所不同,我所结的太极印乃是由我特定的召唤之术,可于倾刻之间,将近处的巡夜冥差挪移至我的跟前;不过这种召唤之法只对灵体有效,而且距离也不能超过五百里的最大范围,远了就没用了。 “夜路难行要分明,尘世污浊当澄清,夜游巡冥差速听我令:济明巡夜使何在?” 客厅之中异风突起,窗帘掀动,灯影闪烁,只是片刻,一名手持古制官牌,身着黑色西服的鬼差,便站在了我面前。 “神君” "你帮我去办件事"我将隋超的事情给他说了,并将讹人的那家人的地址告诉了他“我给你放权,这两天你去他家捣下乱,只要不出人命,随你怎么处置。” “我要把他弄成重伤或者残废也没问题?”鬼差兴奋的搓了搓手,一脸激动的说道;常人之所以害怕鬼魂,就是因为鬼魂这种灵体充斥着悲哀、恐惧、杀戮等负面情绪;鬼差也是鬼,他们也同样有着这种特性,现在我给他特权,能让他尽情的发泄出本性,他自然是无比开心的。 “可以,但你不能影响到他周围的邻居。” “这我知道,请神君放心……” 鬼差领命去了,我又给张玉若打了个电话,问她知不知道有个古玩摊贩被人讹上的事情。 电话那头张玉若回道:“这年头讹人的事太多了,你等等……”接着就是一阵沉寂,我听到那边敲击键盘的声音,她大概是在查我说的这件事。 “查到了……唔……被讹诈的当事人名叫隋超,儿子隋铮刚上大学,妻子王红梅在一家酒店当经理,家里出了事以后,被开除了,现在失业在家,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我和那个隋超有些渊源,想帮他解决掉这个麻烦。” “你在人间除了我们还有其他朋友?” “说不上朋友,只不过我有些事需要他的帮助,我帮他解决这个麻烦,算是一种交换吧!” “这样啊……也好!我以前听跟这个案子的同事说起讹人的那家人,很坏,户主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子,没有正式工作,偶尔给人做点零工过日子,他的老婆是一家洗脚城的技师,听说还是不正经的那种,两人没有孩子……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有……这两天他家里会发生一些事情,我要你想办法和他们家联系上,到时候我再通过你,以人间法师的身份去和他交涉……” “事情?他家会发生什么事情?”张玉若的声音一下子提高,我似乎能看到电话那头她一脸感兴趣的模样。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派了个鬼差去他家捣捣乱,我跟他说了,只要不出人命,随他怎么玩儿……” “你太坏了,不过我喜欢,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对了!我马上要下班了,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带。” “弄点烧烤什么的吧!酒就不用了,我不太喜欢人间的酒……” “好的……” ……………………………… 接下来两天,我没什么事做,只每天守在店里,倒不是因为偷懒才把事情推给张玉若,而是我需要她作为中间人,让事情复杂那么几分,才好在李明他们这家子混蛋面前端端架子,后面敲起竹杠来会更响; 张玉若自接下了我交给她的任务以后,便把这件案子从她同事手上硬要了过来;第二日天还没亮,她便开着车去了李明他家楼下蹲点。 快七点钟的时候,穿着睡衣的李明夫妻二人下了楼,但没看到他家的老太太跟着;两人俱是神色惊惶,张玉若注意到,李明的脚有些跛,而且脑门上还有血渍,他的老婆披散着头发,颇为狼狈,看样子,昨夜段大哥派来的鬼差确实下了重手。 拿出相机随意的拍了几张照片,方便后边儿交差;这边夫妻二人上了车,一脚油门,飞一般向城外方向驶去,张玉若当即跟上。 李明的车在离城区七十里地的大钟寺停了下来。 寺里不方便带相机,张玉若便用手机跟踪拍摄。 不出所料,他夫妻二人果然是来请法师上家里驱邪的,李明跟知客僧说明了来意。过不多时,知客僧便引来住持;张玉若假装拜佛,不着痕迹的凑到旁边偷听他们的谈话。 “大师,您可得救救我,我们家里闹鬼……” “施主无须惊惧,老衲初见你时,便已从你的面相看出你最近厄运缠身,想必是犯了小人啦!但不知那鬼怎么个凶法?” 放屁,你个老秃驴,你才小人,你全家都是小人。张玉若愤愤的在心中怒骂。 “我们夫妻二人向来老实本分,从来没结过什么仇家,也不知道谁这么歹毒,要害我;” 张玉若无力的翻着白眼:把恩人逼的都要跳人工湖了,还敢说自己老实本分?也亏得他有脸说,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昨夜我们夫妻刚睡下,突然听到一阵响动,我起床去看,就见到我家老太太在厨房拿着把刀子在剁一块生肉,厨房里乱七八糟的,碗碎了一地,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老太太犯梦游,正想过去扶她,哪知她突然扭过头来看着我一个劲儿的怪笑,俩眼睛嗖嗖的冒绿光,我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她突然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抓起案板上血淋淋的生肉就往我嘴里怼;想我妈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力气竟出奇的大,我挣了半天都没挣开,这才察觉到她可能是被鬼附身了,我心里害怕,在她肚子上用力踢了好几脚才把她踢开,转身就想跑,谁知一条腿却被我妈抓住了,她用力一捏,我就觉得腿跟断了似地,疼的要命,您看我这腿……”李明撩起裤脚,只见他膝盖下方小腿的三分之一处,有一道黑的如同染了墨一般的手痕。 “我被老太太拖倒,然后她从旁边地上捡了个不锈钢盆,咣咣就往我脑袋上砸,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李明老婆补充道:“昨晚我听到外面的动静,以为是家里进了贼,老公在和他打斗,吓的躲在被子里不敢出声,等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没动静了,也没见老公回来,就起床去看,一出房门,就见到客厅里摆了具大大的棺材,棺材盖开着,里面全是血,老公就泡在血里面生死不知,我吓得瘫在地上,然后就看见婆婆在地上朝我爬了过来,一边爬还一边笑,我拼命蹬她,脚腕子却被她抓住,她就那么一拉,我就躺在了地上,然后她就爬到了我身上,脑袋突然间变成了一颗青面獠牙的鬼头,一张嘴张的比我脑袋还大,牙齿尖尖的,直滴口水,我心想完了,要被鬼压了,然后我也晕了过去。” “你个臭娘们儿,亏得老子对你这么好,知道我有危险,也不说出来帮我,还想被鬼压,鬼都嫌你脏……” “嫌我脏,你不是天天都压我?你还压过我妹妹呢!我有说过什么吗?” “那是她自愿的……” ………………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吵了起来,张玉若额头直冒黑线,心想这两口子真是奇葩,在这佛门清净地,什么话都敢说,他们一家子关系也真是有够乱的…… 住持一颗光头上青筋直跳,见这两人越说越露骨,再往后还指不定说出什么话来,急忙劝解道:“二位施主不必争吵,这鬼既然存心害人,老衲便容不得它,素德,你去将贞妙师叔请来” 知客僧领命去了,没过多久,带来一个六十多岁,面白无须的老僧。 张玉若见这老和尚虽然上了年纪,但龙行虎步,身手矫健,脸上不见半点皱纹,且红润如少年,双眼更是精光闪闪,让人不敢直视,心中立马担忧了起来:看样子,这和尚真是个有道高人,只怕段大哥派来的鬼差要吃亏。 贞妙老和尚似乎听到了她心里的话,在她身旁经过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张玉若被他的眼神弄得心里有些发虚,急忙离开大殿,找了个偏僻所在,给段大哥打去电话,把寺里发生的事情给他说了一声;还好,段大哥那边似乎胸有成竹,只说让她放心,但凡真正有修为的人间法师,都能看出鬼差的身份,不会妄动,鬼差能够应付得来。 挂了电话以后,张玉若觉得今天似乎没有再继续跟踪下去的必要了,便自顾自的在寺里逛了一阵儿;在经过地藏殿的时候,她一时兴起,走了进去,在殿内林立的神像中找了一阵,果然看到右边的神坛上,有一尊夜游神神像;神像以夜叉的形象示人,青面獠牙,袒露着的上身瘦骨嶙峋,手持鬼牌,看起来十分可怖。 张玉若不满的撇嘴:“也不知道是谁雕的这像,把段大哥刻的这么丑!” 虽然有些嫌弃,她还是在夜游神像前上了一柱香。 第四章 总是套路最惑人 又过了一夜,当张玉若再次来到李明家楼下时,又一次看到了跟昨天差不多的情形:李明夫妻二人穿着睡衣惊惶的跑下楼,这一次,他的一只胳膊也带了伤,被简单的包住,还在不停的淌着血,而他老婆的脸也肿得像颗猪头。 等他们到大钟寺之时,贞妙和尚似早有预料,已预先等在了大殿之中。 未等李明夫妻二人说话,贞妙先道:“我已知道你们的来意。” “大师,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啊!”李明直接跪在了老和尚面前:“昨天您在我家作过法事之后,那鬼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更加猖狂,晚上又附身在老太太的身上作恶,这一次,更是险些要了我的命,请大师一定要救我。” “你个老和尚,香火钱也收了,却一定效果都没有,怕不是个老骗子……”李明老婆跳着脚大骂,话音未落,李明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她本就肿胀不堪的脸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臭婆娘,贞妙大师是本地最有名的得道高僧,你胡咧咧什么?你要不想活了,等回去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别他妈连累我。” 女人捂着脸不敢说话了。 “无妨”还是贞妙和尚止住了他的暴行:“不怪她生疑,这一次是我失算了,那东西法力高深,老衲法力有限,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去吧~!” 李明一听,大惊道:“别啊!大师!要连您都解决不了,别人就更不行了……都是你这贱人乱说话得罪了大师,老子打死你……”说罢又要对他老婆动手,女人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动弹,贞妙拦住他道:“我说的确是实话,并不是同她置气,这样……你若信得过老衲,我向你推荐一个人如何?” “啊~是哪位高人?”李明喜道:“大师您推荐的人,一定错不了” “就是你身后的这位。”贞妙和尚指着他身后不远处的张玉若说道 “她?” “我?” 李明跟张玉若两人都是一脸懵逼。 “对,就是她,你若是能说动她,你们的问题也就好办了。” 张玉若心念急转之下,恍然大悟:一定是老和尚昨天在李明家作法的时候已经和鬼差沟通过了,知道了他家的事情的原委,所以才借口推脱;不过这个老和尚也的确是不简单,昨天只不过是看了自己一眼,就发现了自己和这件事情之间的联系。 当下,便故作高深的挺了挺胸,顺着老和尚的话接口道:“大师好眼力,就是不知道这位先生家里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这位法……呃……姑娘……”李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个美若天仙,却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高人的“高人”,最后索性用了个他在电视上听到过的称呼,又将遇鬼的事情跟张玉若复述了一遍,末了,仍有些疑虑的问道:“您真的能够帮我?” “我是帮不了你的”张玉若故意在这里停了一下,见他发急,才又续道:“但我认识一个高人,对付这类小鬼,不过手到擒来之事。当然了,他收费也是很高的。” “钱不是问题……那位高人真的有那么厉害?”李明又将目光投向贞妙,贞妙和尚点头道:“老衲虽然未曾亲眼见过那位高人,但他的本事毋庸置疑,可以帮到你。” 张玉若暗暗给老和尚点赞:他实在是配合的太好了,自己原本还在想该怎么才能在不引起李明的怀疑下,和他搭上线,没想到就这么几句话,就轻易的解决了。 李明松了口气,他要求立刻请高人来驱邪,张玉若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的意见,我告诉她今晚我会让鬼差先停手,明天再去给他们“收鬼”;至于费用方面,我之前听张玉若估算过,李明他们前前后后,一共至少讹诈了隋超一百二十多万,我虽没办法将这笔钱全部讨回来,但讨回来绝大部分,还是没问题的。 张玉若挂了电话以后,对李明回道:“我的那位高人说了,他今天没时间,但他可以隔空施法,暂时控制住你家里的那只鬼,让它不能伤害你,等到明天,他再亲自去你家一趟,收了那只恶鬼,不过,钱方面你们需要先准备好,一共八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什么?八十万?开什么玩笑?”李明一下子跳了起来,惊叫道,他的脸都绿了。 “就是,这也太多了,那什么狗屁高人?这不是拿我们当冤大头吗?”他老婆也在一旁帮腔。 “多吗?”张玉若冷笑两声说道:“我在电话跟那位高人一说你们的事情,他便算出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让我问问你,这钱……是你们的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明铁青着脸,眼神有些不自然。 “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张玉若道:“那位高人说了,那只鬼完全是被你们心中的邪念所引来的,你们无端得了他人一百二十多万的不义之财,结果招灾引祸,乃是你们咎由自取……这才叫天道轮回,因果报应。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那只恶鬼法力十分高深,普天之下,除了那位高人以外,没人能制得了它,他若不出手,你们绝活不过明天。” 李明两口子对视一眼,不知是被张玉若的话给吓到了还是想到了别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贞妙和尚见状,规劝道:“施主,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为善为恶,苍天自有定数,非人力所能违之,这位女施主所说的话绝非危言耸听,今日你们遇见她,乃上天赐给你们的一次改过的机缘,若是错过,即使是你们能另寻来高人,一时间解决掉你们眼前的麻烦,但在这之后,恐怕会有更大的灾难在等着你们,届时你们恐将万劫不复;施主可要想仔细了。” “这……”李明神色复杂,对那位不认识的美女的话他可以不放在心上,但贞妙大师的话他却不能不信,也不敢不信,他以前可是亲眼见识过这位大师的手段的,要不然,这次家里一闹鬼,他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就想到来大钟寺求助了。 “老公,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命可就只有一条,要不……咱就给他八十万?”他老婆此时也有些犹豫,说到底,这钱本来也是白来的,现在又给出去,自家还能落下四十多万,怎么看都不亏,还是小命重要。 李明咬牙思索一阵,只得无奈道:“好!我就给他八十万”话一出口,他只觉得心里面像有无数把刀子在剐肉,疼他的脸直抽抽,又忿忿的补了句:“你回去告诉你那位高人,如果今天晚上那鬼还是捣乱的话,我就去请别人,他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这是自然,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张玉若冷着脸回了他一句。 “你连我家地址都没问,就让我回去?”李明怒道,他觉得这女人就是在戏耍他,虽然她长得很美,但怎么看怎么可恶。 张玉若斜着眼看着他道:“用不着问,这点小事难不倒那位高人,再说你现在还一分钱都没给呢!这就心疼了?当初你从别人手里要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人家当时的心情,很可能就和现在的你一样,说不定比你还要难受。” “你……”李明恼羞成怒,情不自禁的捏紧了拳头,他老婆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衣袖。原本依照他们两人的性格,李明应该比他老婆更理智才对,可现在他俩仿佛互换了灵魂一般,倒是他老婆反而要冷静一些。 钱这玩意儿就是这么神奇,能令众生颠倒,能迷惑人之本性……都是钱闹得啊!张玉若深觉讽刺的摇了摇头。 李明二人离开了,张玉若也想离开,却被贞妙和尚叫住,他带着她走到后殿静室,掩上门,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说道:“站在你后面的是哪方神灵?” “冥界夜游神君”张玉若实话实说的回道。 “原来是他,难怪了!”贞妙和尚恍然点头:“昨日见你之时,我便察觉到你的身上,有丝神灵的气息,下午去李明家作法之时,那鬼与我暗中交流了一番,他跟我说他是鬼差,受命前来与李明一家为难,当时我虽不知道这李明是因何事惹恼冥界之人,但碍于他的冥差身份,一时也不便出手对付他,只好佯作施法之后便离开了。” “今天李明他们一来,我又见到你出现,我便猜测你与这事有关,便向他们夫妻引荐了你,后来听你谈话,我才明白,原来他二人的身上,还欠着他人的恶债。” “是这样的!这两个人为了钱,险些将他们的恩人逼入绝地,若非段大哥相救,这世上便又多出了一个屈死的冤魂。”张玉若简短的跟老和尚说了一下李明他们讹诈隋超之事。 老和尚点了点头:“段大哥?原来夜游神君本姓段,他一介冥界正神,怎么会跑到人间厮混?” “听段大哥说,他这次来人间只是休假。” “恐怕没那么简单!” 张玉若愕然道:“大师这话怎么说?” 老和尚摸了摸脑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世界大战将要发生之前,只怕人间又将有劫难发生。” 第五章 琐碎小事 走出大钟寺的寺门,张玉若还在想着贞妙老和尚说的话:“只怕人间又将有劫难发生……若有可能,你还是远离他吧!他只给你带来灾祸。” 段大哥会给我带来灾祸吗? 想想最初的相遇,自己的魂魄被仇玉宁造出的幻境所困,他叫着自己的名字,帮助自己回到肉体;再之后,渡化仇玉宁,除掉被魔物迷惑的范小玉,救出被困囚的龚秘书的魂魄,让黑岩山上徘徊了十年的王富勇的魂魄得以重新入轮回……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好事,老和尚却危言耸听的说什么“灾祸”,难道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上,只有“恶”才算是本分么?如果这都算是灾祸的话,那么她宁愿这种灾祸多来一些,世界也会变得更加的美好。 “简直不知所谓!”张玉若对老和尚下了一个这样的评语,便不再去想他的话,开车回了家去。 打开家门,客厅不见段大哥踪影,厨房却有响动传来;他在做饭?他还会做饭? 张玉若换了鞋,来到厨房门口,果然看到了他忙碌的背影。 “回来啦!等一下,还有两个炒菜,你先去坐一会儿。” “你还会做饭?” “当然了,当年在戚家军的时候,我和戚帅有时候开小灶,都是我做饭,他烧火;后来出家做道士,也都是我做饭给师父吃。” “你们那个时代不是讲究什么“君子远庖厨”的吗?你和戚继光一个副将,一个主帅,你们俩做饭,不怕招人非议啊!” “不许直呼戚帅名讳。” “对不起,我失言了……”张玉若一激灵,急忙道歉。 “不和你计较……我们不是什么君子,是军汉,谁管他的……唔……好像还行,近百年没下过厨了,还好,没怎么生疏,你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好嘞!”张玉若龇牙一笑,心里满满的幸福感,却没有立时离开,只默默的看着那个男人,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这话确实不假,他坚挺的腰肢、宽阔的肩膀,让她突然有种想要一把抱住、依偎的冲动。 她心头一震:或许贞妙和尚的话也并不是全错,或许这个来自地狱的男人,真的就是自己的灾祸;自己对他那股莫名的情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他站在明灯下呼唤自己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吧!他是神灵,高高在上,不老不死,不入轮回,而自己不过一介凡人,会老会死,会重新转世投胎变成另外一个人;还有曾经那不堪的经历,当初的她,为了名利做了许多的错事,若不是仇玉宁的幻境,自己只怕还会继续错下去; 还有感情方面的经历,自己曾交往过三任男朋友,并且其中还和其中两位发生过那种关系,清白早已不在,虽说在现代社会的开放环境下,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在他面前,她却怎么也没办法释怀……正是这方方面面的差距,让她始终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或者说,她一直都在逃避;可到了这一刻,这种家一般的温馨,以及那股莫名涌起的冲动,终于还是将她逼到了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自己终究还是和他无缘!或许,也只有小丫头那样纯洁、善良的姑娘才最配他吧!也不知她在老家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他……八成是想的,她要是知道这个男人竟然给自己做饭,一定会气死的! 想到那个蹦蹦跳跳的可爱女子,张玉若又是酸苦又是好笑。 算了!不管怎么说,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就是属于自己的,自己应该好好的珍惜这段不多的时间才是。 她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我虽然没有回头,但却能清晰的“看”到此时张玉若脸上的复杂,我有些莫名其妙 “你发什么呆呢?快去洗手。” “哦……” 一夜无话。李明那边,我准备傍晚时分再过去,上午没什么事,睡懒觉似乎是个很好的选择,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早上刚过八点,张玉若就风风火火的冲进卧室拉我起床。 “段大哥,走,逛街去!” “大清早的不让人睡觉,逛什么街啊!你不上班啦?” “不上,我请了几天假,哎呀……快起来啦!”张玉若腻着声音发嗲。 我一个激灵,急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鬼?你被小丫头上身了?怎么学她那套?” “哼……我就知道你最怕这招,所以才学的,你起不起?不起我钻你被窝啦……” 得!这还睡个屁!我大感无奈,只好起床。 “你说说你,好的不学,尽学些不着四六的,都怪那臭丫头,把你给带坏了……” 活了几百年,第一次陪女人逛街,我真正体会到了其中的恐怖,简直比上战场跟敌军厮杀还要累;一整个上半天,我的两条腿停都没停一下,就跟着她在几个商场转圈圈,只等到了一家内衣店,才终于得到了片刻的休息。 这家店很大,门口处很贴心的装上了几条长凳,上面坐满了跟我一样的悲催男人。 “嗬……东西可真够多的,兄弟……逛了很久了吧!” 刚在长凳上坐下,旁边的男人见我双手拎满了东西,一脸同情的跟我打招呼。 “是啊~~!我也真是佩服这些女人,走这么久竟然都不觉得累。” “我刚看到你老婆了,非常漂亮,兄弟有福啊……女人嘛!全都一个样,迁就迁就”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她不是我老婆。” “那是别人老婆?我靠,牛啊!敢这么公然的带上街,你也不怕挨揍?” “想什么呢!她只是我朋友” “朋友会带着你买内衣?”男人一脸的不信。 “…………”我懒得跟他解释,坐在那儿仰头数天花板上有多少颗灯。 “段大哥,来帮我看看,这套怎么样?” 里面张玉若在喊,我装作没看到旁边男人暧昧的眼神,硬着头皮走进了内衣店。 张玉若拿着一套紫色的蕾丝内衣远远的冲我比划,一副雀跃的模样让我直有种掐死她的冲动,我感觉店内的其他女顾客包括那两个讨厌的女售货员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嘲讽。 生怕她再做出什么让我难以接受的举动,我快步走到她跟前,小声抱怨道:“你搞什么鬼,这么私密的东西要我看什么?再说了,这是男人该来的地方吗?” “老古董,都什么年代了,你看看,店里面又不是没有男顾客,你害什么羞嘛……不说这个了,快看看这套内衣怎么样?” 这话说的,店里的确是有几个男的,不过看他们那副描眉画红的装扮,比娘们儿还娘们儿,除了生理结构以外,我实在看不出他们哪里像是男的。 “还行,你眼光不错,一下子就挑出了我最讨厌的颜色。”对这种女性的贴身衣物,什么罩杯大小款式我一概不懂,只好拿颜色说事儿。 “你讨厌紫色?那白色呢?”张玉若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脸兴奋的看着我。 “白色还行,黑色或者天蓝色的最好。” “哦……营业员,这个款式的d杯有没有黑色或是天蓝色的?” “都有~~” 我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不就这么随口一说嘛,她干嘛要挑我喜欢的颜色?穿在里面我又看不见。 ……………………………… 大半天的时间就这么无聊的过去了,下午快到六点钟的时候,张玉若开车带着我来到了李明家。 见到我们,李明夫妻二人一开始也有些惊讶看上去异常年轻的我,跟着就反应了过来,急忙招呼,态度远不似昨日对张玉若那般恶劣,虽说还谈不上有多恭谨,但至少面子上还是过得去。 “两位快请坐,老婆快去泡茶,就拿衣柜上面抽屉里的那包最好的明前茶。”李明张牙舞爪的吩咐他的妻子。 张玉若不无讽刺的道:“哟!李先生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瞧您说的,昨天我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情着急嘛!所以说话稍微冲了一点,您多担待!昨天晚上那东西果然像您说的那样,没有再来捣乱,这位先生可真是有道高人啊!都没来咱们家,就能制服那只恶鬼。” “那是,我的这位大哥,别说是区区小鬼,哪怕是已经修成了人形的妖怪,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不是我说您,以前有那么多的安稳日子,你们不珍惜,非要去贪别人的不义之财,现在惹上麻烦,才知道过去的那种普普通通的日子有多好了吧?” “是是是,您教训的对。”李明被张玉若的一番话说的尴尬无比,敷衍的应了几声,急忙岔开话题,冲卧室里吼道:“死女人磨磨唧唧的,泡个茶泡这么半天,快点!” “知道了。”女人远远了应了一声。 “行了,用不着这么客气,我们这就开始吧!早点解决,我好回去睡觉。”我佯装不耐的回了一句。 “行,听您的,怎么开始?”李明在我身上打量了一阵,没见我带什么作法的法器,有些疑惑。 张玉若看出了他的想法,高傲的说道:“别看了,那些什么法器都是法力低微的人才用的东西,我家大哥用不着。” “我一进屋就感觉到了,那只鬼就附身在你家老太太的身上,你带我去,我抓住它就行了。” “哦哦!您跟我来。”李明带着我们走进了他母亲所在的小房间里。 整个房间凌乱无比,臭气熏天,衣裤鞋袜扔的到处都是,老式的架子床下面堆满了垃圾,张玉若险些被熏倒,李明却仿佛没事儿人似地,看样子是早就习惯了。 这也难怪,他们这一家人本身的境况不太好,靠着讹诈陡然发了财,就一典型的暴发户,修养素质什么的,自然是一点也没有的。 老太婆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鬼差站在床边上冲我挤眉弄眼。 第六章 吓死你个王八蛋 “孽畜,还不现形……”我装模作样的暴喝一声,双手胡乱掐了一个印结,暗运法力结出一个太极印,嗖的一下子就打在老太婆的身上。 李明看着那个凭空出现的,金光闪闪的太极印,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他哪里见过这么神奇的手段,这可比拍鬼片真实多了。 鬼差非常配合的变出一副青面獠牙的形象,在李明面前显形。 “啊!”李明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连早有思想准备的张玉若也吓了一跳,她虽然跟着我一起,也见识过了一些异类,但像鬼差这么吓人的造型,却是第一次见到,哪怕明知道对面的那东西其实是“自己人”,不会有危险,她还是本能的向我靠拢过来。 “桀桀桀,不知死活的年轻人,竟敢管本尊的闲事,那就把命留下吧!”鬼差一阵怪笑,说出的话让李明冷汗直冒。 “哼~~区区小鬼不知天高地厚,待我降你,看我天池圣莲”我双手平展,十指浪花般波动,身前顿时凭空现出一团三尺见方的白雾;白雾凝而不散,如同一朵仙云,我左手食指伸展,指向雾团,右手单手掐了个莲花印,云雾翻涌间,一朵金色莲花在云中绽放,屋中顿起异香,阵阵祥和之气让人心安;其间九根花蕊有如实质,摇曳着越长越长,化为九道金色丝线,向那“恶鬼”缠绕而去。 “好手段”恶鬼一脸“骇然”的怒声道:“看来本尊若不拿出些真本事来,还真是难以脱身了。”他后退一步,张口吐出黑雾,双手一招,黑雾中化出九颗惨绿莹莹的鬼头,‘嘎巴嘎巴’的张合着大嘴向丝线噬咬而来。 张玉若悄悄捅了捅我的腰,小声说道:“你俩演的太差劲了吧!一唱一喝整得跟舞台剧似地,看得人别扭死了。” 我也小声的回道:“管他演的假不假呢!能骗得了李明就行了,呐,你看……他这不就信了吗?” 张玉若扭头看着李明,见他大张着嘴,一脸敬畏的看着我,眼睛里写满了崇拜,不禁撇了撇嘴,心想这人不止是坏,还蠢,没想到这么好糊弄。 九颗鬼头与九根金线在半空中你来我往的交锋了片刻,九道金线尽数崩解,九颗鬼头也只剩下了两颗,“恶鬼”得意的狂笑道:“不过如此,看你还有何本事?” “休要猖狂,看我莲花牢笼来捉你。”我右手向前一探,直插进云团,再抬起时,已托起了金莲花底,抖手向“恶鬼”抛去。 金色莲花迎风见长,转眼变成一丈见方,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变成莲心向下,花底朝上,兜头向“恶鬼”倒扣而去。 “恶鬼”见状,大惊失色,狂吸一口气,身体急剧膨胀,高举双手,摆了个举鼎之势,硬扛住下落的莲花;莲花的下压之势顿时止住。 “哼,不自量力,蚍蜉之力,也想撼天?”我右手一翻,掌心向下,左手搭在右手手背上,猛力向下一按,莲花随之下沉半尺,“恶鬼”涨大的身躯也肉眼可见的缩小了几分,双股战战,一副就要支撑不住的样子,李明看的大喜,心想这只害人的鬼就要完蛋;张玉若在旁边无聊的挖了挖鼻孔,她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快就解决,我们之前早就商量过,如果把“抓鬼”的过程弄的太简单了,李明感受不到其中的艰难,后面收钱的时候,只怕那混蛋要反悔。 “还不早早降服,少时我发起狠来,让你灰飞烟灭。” “你别得意,看我破你法术。”恶鬼陡然张嘴一声尖啸,如同针刺一般,直扎的李明脑仁生疼;它的啸声自然也是故意针对李明而去,同为凡人的张玉若,连半点声音都听不到。 啸声过后,整个房间地震般猛烈的晃动了起来; “这楼要塌啊!”李明大叫着往要跑,我冲鬼差使了个眼色,鬼差会意,足尖一跺,房门“啪”的一声就关上了,屋内平整的地板在清脆的响声中龟裂、翻转,一个个衣衫褴褛、张牙舞爪的鬼魂从地上钻了出来,其中一只好死不死的,正好挡住了李明的去路,李明顿时不敢跑了。这时,外面客厅也跟着传来了房门响动的声音,不用说,一定是李明老婆见事不妙,撒丫子自己跑路了。 张玉若差点没笑出声来,李明气的大骂:“这个贱人,又不管我,好,你跑……你要是敢回来,看我整不死你。”才发泄完,挡在他前面的小鬼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他一下子就泄了气,尖叫着往我这边凑。 “大师救我!” “呆在那儿别动。”我头也不回的冲他吼了一句,心中暗乐:吓死你个王八蛋。 地震、鬼怪这些自然只是鬼差弄出来的障眼法,吓唬吓唬人还行,伤不了人。 不过,演戏还是得演全套;我佯怒道:“好你个奸诈的孽障,正面斗不过我,竟然找来一群小鬼来给我捣乱,看我水漫……呃……水漫群鬼” 娘的这段时间看《新白娘子传奇》看魔怔了,险些说出“水漫金山”的话来,还好我及时反应过来。 我伸手对着床头柜上的茶水壶一招,水壶中的水便仿佛沸腾一般,将壶盖顶的“嘭嘭”作响; “啪”不锈钢制壶盖炸裂,一股清流涌蛟龙般腾出壶口,我并指如剑,凌空写了个“敕”字,轻轻一推,“敕”字轻飘飘的融入清流之中;小小的一股水流瞬间暴涨,淹没了整个房间,但在我的操控之下,唯独绕开了我身边的张玉若;至于李明和他那位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老妈,没空搭理他们。 “咕嘟嘟……大师咕嘟嘟……大师救咕嘟嘟……救我……咕嘟嘟……”李明在水中沉浮不定,被呛的不行;这其实也只是一种视觉上的欺骗,人的眼睛有时候是会欺骗自己的主人的,李明的眼睛“看见”了水,所以他的思维就自动按照“主体被水淹没”的状况来操控身体上的反应来紧急避险,时间一长,他真就有可能会被“淹死”;反倒是像他老妈那样,处于昏迷之中,什么也看不到,感觉不到,反倒没什么事,她现在还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连个泡泡都没冒个。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立于荡漾的水波之上,肃声唱道;微绿的水波转瞬变得蔚蓝如海,头顶低矮的天花板也幻化成星光斑驳的穹庐,张玉若被这番水天一色,如置星海的神奇景象美的呆住了,啧啧有声的称赞着; 屋中的道道鬼影在水波的浇灌之下,渐渐消弥。 我抽空偷偷瞄了李明一眼,见他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两眼翻白,一副快死的模样,知道捉弄的他也够了,便冲“恶鬼”使了个眼色,那鬼差顿时表现出一副招架不住的样子,身体逐渐恢复成常人大小,最终被莲花扣住。 我却没有第一时间收回莲花,双手一敛,星空变回了天花板,漫屋的大水也恢复成拳头大小的一团,游龙般在我掌心中盘绕。 李明半躺在地上拼命咳嗽,我等他稍一缓和,便指了指仍被扣在莲花笼中的“恶鬼”道:“这鬼我已经帮你收了,先把钱给我转过来吧!” 李明揉着自己的脖子慢慢站了起来,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莲花笼中似仍在挣扎不休的鬼影,再看看我,脸上一副犹豫的神色,陪着笑说道:“辛苦大师您了,转钱要点时间,您还是快将这鬼收起来,我们去客厅喝杯茶,咱们一边喝茶,我一边把钱给你转过来……” 果然,这家伙还是想压价;张玉若丝毫没有给他面子,不耐烦的说道:“得了吧!李先生,咱们都不是什么没见世面的,现在转钱不像以前,要不了多久时间,您要是不会,我帮您怎么样?” 李明苦着脸道:“这位姑娘,您行行好,给我点时间,我现在手头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您要实在等得急了,要不,我先给您转一部分过来?” 没等张玉若回话,我先淡淡开口说道:“行啊~~!!”张玉若惊诧的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 李明面上一喜,感谢的话才到嘴边,便听我说道:“我看李先生似乎对这事儿也不急,这样,我先把这只恶鬼放出来,等什么时候你把钱凑齐了,我再把它收走吧!” 张玉若“噗”的一声,急忙捂住了嘴。 李明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这才明白对方看似年轻,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怪不得人家一直没把那“恶鬼”收走,原来是早防着一手,尽管万分不甘,却也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履行约定。 “哎哟!您瞧我这记性,我好像还有张应急的卡,加上那上面的钱,应该是能凑齐这八十万了,您稍等一下,我这就给您转……”李明摆出一副突然醒悟的样子拍了拍脑门,我也不揭穿他,示意张玉若跟着他去收钱。 两人刚走出房门,我突然感觉到屋中似多出了一股气息,于此同时,那张莲花囚笼“嘭”的一声炸开,鬼差从中显露出身形,冷冷的向我看来,他原本绿光闪烁的双目不知何时,变得殷红如血。 “卧槽”我头皮一阵发麻,第一时间召唤出了戚家刀。 第七章 异变 “卧槽”我看着突然间变异的鬼差,不禁大骂出声,并在第一时间召唤出了戚家刀防备。 但凡鬼魅,其眼必绿,只因鬼无实质,眼睛乃是由“阴火”聚成的表象;而阴火也会随着鬼魂本身的实力的变化而变化,初死之鬼,其火青灰,过了头七,青灰转为淡青,满周年,淡青转为淡绿,做鬼的时间越长,身上的鬼气越浓,它的阴火的颜色就会越深,像鬼差这样的,基本上都是深绿,如果是由绿转黑,那就表示它的实力已经达到了鬼将的标准,该升职了。 厉鬼的情况跟寻常鬼类又稍有不同,由于多出了一口“怨气”的关系,厉鬼的鬼眼大多都是黑色的,但这并不就表示它们的实力就堪比鬼将,说的通俗一点,就是它们的阴火的“燃料”不同罢了。 而像这种鬼眼血红的情况,则是入魔的表现,但就算是入魔,也不可能是片刻间完成的,这鬼差刚刚还跟我俩配合演戏来着,突然变成这样,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被操控了,或者说它被附身了。 一个鬼差,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控制,而且我还一点异常都没感觉到,他奶奶的,对方的实力得有多强? 鬼差见我防备,嘴角一勾,一副极度不屑的样子,食指轻轻往前一探,没有任何的法力波动,就这么平平无奇的一指,却仿佛跨跃了空间与时间一般,倾刻间直接在我眼前出现,越变越大,直指我的眉心;与此同时,一股我之前数百年里从未有过的强烈危机感在我心头出现,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对方的攻击来得实在太快太猛,仓促间,我只来得及将手里的戚家刀竖起,堪堪挡在眉前,只听“啪”的一声轻响,这把伴随了我几百年的戚家刀在跟手指接触到的瞬间便即折断。 敌人的强大远超我的想象;早年的沙场作战给了我丰富的战斗经验,此时也顾不得心疼我的宝贝,戚家刀虽然没能挡住对方的攻击,却为我争取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反应时间,几乎在戚家刀崩溃的同一时间,我立即抽身后退,脚步连错,原本并不算宽阔的房间里顿时出现了数道我的身影。 这类移形换影的法术在修行门中算是最基础的惑敌技能,我也没指望能给对方带去什么影响;在不断闪挪间,双手掐动金光印,口中快速念动金光神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咒语念完,身上金光大作,宛如骄阳般在屋子中腾起,同时在我的身后,浮现出一座巨大的老子像,手执拂尘,伴随着霹雳声声,轻轻扫向鬼差,声势十分惊人。 或许是生死危机激发了我的潜能,这一次施法,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比之以往竟增添了几分威力。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鬼差依旧是那根食指,斜斜的向上一挑,拂尘连同我身后的老子像沙尘般崩塌。 我只觉胸口如遭锤击,整个人不由的连连倒退,狂喷出一口鲜血,心中的惊骇简直无以复加。 以我证神巅峰的实力施展的金光神咒,就算是碰上像我老板那样的神帝级修为都能挡住一击,可现在却连对方随手发出的攻击都挡不住,这说明这家伙起码有着先天大神的实力,比我老板还要高出一个等级,哪儿冒出来的这么一个绝世猛人?这还打个屁啊!死定了! 死道士太不靠谱了,不是说那帮人是为了我身上的那什么力量的吗?按理来说,目前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要我的命才对,可这家伙出手看起来风轻云淡,却是杀意凛然,完全是一副不弄死我不罢休的架势,这说不通啊! 难道还有第三股势力存在? 我突然发了狠:娘的,就算是死,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无论如何,我也要弄清楚,究竟是谁在对我下手。 要做到这一点,单凭我的冥神之眼是肯定不行的,对方的实力太高,现在只希望老板给我的那盏明灯能派上用场了。 我伸手取出眼中的明灯,一抖手,明灯变成寻常灯笼般大小;或许是感受到情况的危急,不等我的法力注入,明灯竟似有灵性般,主动喷涌璀璨的蓝色光焰。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根该死的无往不利的烂手指一触到明灯散发出的蓝色光焰,竟神奇的顿了一顿,就好像是我们平常的手指被火焰灼烧时一般,随即又吃痛似的急速收回;蓝焰得理不饶人,趁势向鬼差逼近;“鬼差”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惊慌之色,双手在身前划了个圆,一面黑色的盾牌显现,牢牢的护在了他的身前。 对方的抵抗姿态使得蓝焰也转变了进攻方式,涌动的光团中,分出一缕手指粗细的射线,利箭一般,以无比迅猛的姿态径直撞上了盾牌;黑色盾牌一触即溃,蓝色光箭却丝毫无损的笔直穿过鬼差的身体,而后在他的身后崩散,集结出一块淡蓝色波动着的巨大光幕。 光幕上显现出的,是一个看上去极豪华的办公室,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闭目靠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光幕只维持了短短一瞬便消散了,鬼差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上并没有半点伤痕。 我长松了一口气:那家伙终于离开了;随即又有些得意,我是真没想到,老板给我的这盏明灯竟有如此威力,连先天大神都能硬怼回去;按照之前发生的事情来看,那个道士和我老板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难道这又是他早就安排好的?知道我会遇到危险,所以才专门给了我一个防身的法宝?有了这东西护体,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这种得意才刚冒头,下一刻,就被突然的一声轻响给狠狠的踩进了地底。 “啪……” 我随着声音低头一看:湛蓝色的明灯圆润的灯体上,一道将近占了整个灯体三分之一的裂痕如同一张大嘴,疯狂的嘲笑着我的无知。 我倒抽一口凉气,心疼的简直无法呼吸。 王八蛋!不但弄坏了我的刀,还把我灯也弄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好吧!我除了忍好像也没别的招了。 鬼差的情况还好,只是灵体有些虚弱,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明灯在打跑那个神秘的高手的同时,却没有给被他附体的鬼差造成伤害,这愈发的说明这东西的不凡,一想到这,我就更觉得抓狂。 收回明灯以后,我将昏迷不醒的鬼差装进了鞋子里,反正这家伙现在没知觉,应该不会介意的,只不过他这次毕竟辛苦了些,陪我演戏挨揍不说,还被人附身;人类被鬼魂附体会生一场大病,而鬼魂被附身同样也会虚弱很长一段时间,不给他一点奖金,我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出了房门,张玉若刚和李明交易完成,在他一脸苦相中,我们离开了他家。 车厢里密闭的空间让我的胸口一阵烦闷,忍耐几次,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呕出一口血来。正在开车的张玉若吓了一跳,‘咯’一声,一脚踩住刹车,扶住我的胳膊关切道 “段大哥,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我没事儿,你开车……”我缓了几口气,确实觉得伤处轻松了一些,张玉若车停的急,正在路中间,后面堵了一排车子,不停的按喇叭,吵的人耳朵疼,便让她先开车。 张玉若依言开车,眼神却不时的往我这边瞟:“刚才不是演戏吗?你怎么会受伤呢?” 我没有隐瞒,将刚才鬼差被人附身与我交战的事跟她说了,张玉若听的一脸懵,我跟人打架受伤倒不难理解,她不明白的是我话里的“先天大神”是个什么意思,我只好给她大致讲了一下修行门中修为等级的划分。 “在三界之中,不管是人、妖,还是魔、鬼,一切生灵皆可修行,对于这个群体,我们统称为“修行者”,而刚刚开始修行的修行者,则都属于后天修士之列,这个初始等级的跨度比较大,从刚入门的菜鸟到修出“气”的高手,都属于这个等级;只有在丹田中煅炼出“气旋”的修士,才算脱离了这个等级,进入第二级“先天境”,再之后就是筑基、金丹……一直到飞升,修士便算是完成了第一个大阶段的修行,开启第二个阶段。” “第二个阶段的初始等级,统称为“天神”,又叫“神兵”或是“神卒”,然后就是金甲神、证神、三品神将、二品神将,我就是二品神将的修为,我之上是一品神将,像孟婆、鬼王都属于这个等级;一品神将是个分水岭,若是修行者在一品修为期间能够领悟大道,证得仙果,便会晋升神王之列;若不能,其修为便会终身止步于一品之列,无论如何修行,都将再无寸进。” “神王之上是神帝,我老板酆都大帝便是这个境界;神帝之上就是先天大神,到了这个境界,就已经算是半仙之体了,和我交手的那个家伙,就是先天大神的修为。” “这么说,和你交手的那家伙,比你老板……比冥帝还要厉害?” “岂止是比他厉害,我老板和他比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在修行门中,修为等级中带个“神”字,都要受天庭的节制,唯有仙,那是真正的超脱三界轮回,不在五行之中……这么跟你说吧!看过《西游记》吗?” “这是自然,只要是读过书的,恐怕没有几个人没读过四大名著。” “如果把和我交手的那家伙比作是孙猴子的话,我老板顶多算是白骨精,而我,就是白骨精身边一个最最卑微的小跟班!” 我这么一比喻,张玉若马上就听明白了,又是“咯”一声急刹车,然后扭过头来定定的看着我,我发现,她的脸都吓青了。 “我的天!你怎么会惹到这么恐怖的一个敌人?” 第八章 老好人隋超 “我的天!你怎么会惹到这么恐怖的一个敌人?”张玉若一脸惶然的看着我。 我无奈一笑,心想你以为我愿意啊!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人家一门心思要弄死我,得到我身上的东西,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我和人交手的事可以和她说,可是关于道士给我说的那些事情,却是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来;倒不是我不相信她,而是按照道士的说法,我现在正处在一个时刻被人监视的环境中;在阳世间,人们常用“神目如电”、“举头三尺有神明”之类的话来形容神明的无所不知、神通广大,来劝诫人们一心向善,勿为暗室亏心之事,可这些话到了我这里,却成了我最大的忌惮,不得不说,真是有够讽刺的。 张玉若见我神色,便知道我有些事不方便直说,很善解人意的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 她连续两次急刹车,让跟在我们后面的车子很是不爽,车主开着车缓缓绕到我们左侧,打开车窗,冲着我们直骂娘 “你他妈会不会开车……” 张玉若正为我的处境担心着呢!听他骂的难听至极,哪怕明知道是自己的不对,还是止不住怒火填胸,当下打开车窗跟他对骂。 “你丫赶着投胎啊!催什么催,再多骂一句,信不信老娘发疯撞死你。” “你……”那车主一见是个美女司机,气势上顿时弱了三分,虽然对方嚣张的态度让他很恼火,但他却也担心这个倒霉的女人真的发疯撞上来,都说女人的心思最难以捉摸,而开着车的女人,几乎等同于抱着一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是少惹为妙,只好强忍怒火,嘟囔着走开了。 经过这么一番发泄,张玉若心情平复了一些,想到我之前说过,这次帮隋超是因为有事需要他的帮助,心中生出了一丝明悟。 “段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会对你不利,帮隋超就是为了对付他们?” “可以这么说,有些事我需要从他的身上找到答案……”我回答的有些含糊,但话里肯定的语气让张玉若安心不少。 ……………………………… 回到之前我用明灯将敌人打跑的时候;同一时间,沪州市中心处的某座高楼的一间十分豪华大气的办公室内,一个看上去三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猛的睁开双眼,咬牙发出一声闷哼,嘴角缓缓渗出一丝鲜血。 “对不起,少主,我失败了。”中年男子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起身走到办公室内的茶桌前,躬着身向沙发上的一个背影请罪。 “行了,老江,你们的战斗我都看到了,不怪你,谁能料到酆都给他的那盏破灯笼竟有如此威力。”沙发上那人没有回头,只是定定的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夜影。 “我会再找机会出手……” 话还没说完,沙发上那人抬手摆了摆:“不,我改变主意了,暂时不要动他。” “少主……”中年男人的脸上显出错愕。 “你也知道,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若不是上面需要他身上的“极”力,要杀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真正可怕的,是他身后的那个人,这一次我本想将他重伤,来引出那个人,可没想到,他的身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件神器……呵呵,那个人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了得,这么多年来,姓段的那小子一只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那个人却能通过酆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件保命的神器给他,难怪连老祖都要忌他三分。” 中年男人略一思索,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狠辣:“我去把酆都抓来,严刑拷问。” 沙发上那人略一沉默,轻轻摇头道:“这事我也想过,但是,不行啊!酆都毕竟是三界内有封号的正神,动了他,天庭那边儿会有意见,最重要的是,他是目前我们唯一知道属于那个人一方的人,一旦这条线索断了,要找到那个人就更难了。” 说着话,他从沙发上缓缓起身,踱步到窗前,打开窗子,伸出手去,任由轻柔的夜风拂过指尖,喃喃自语道:“当年老祖不曾赢你,今天,他的后人,一定会打败你,段安诚啊段安诚,希望你争气一点,千万不要太早死在我的手上,不然,会很没意思……” ………………………… 回到家以后,我将已经醒了过来的鬼差唤了出来,给他开了张条子,让他去夜游神府领奖金;鬼差看着我的条子上那笔十分可观的数字,乐得牙都合不拢,谢过之后急匆匆的跑了。 这天晚上我没有睡觉,行功了整整一夜,伤势得以恢复了不少。 第二日过了正午,行功方才结束;张玉若上班去了,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八十万的支票,这钱是用来还给隋超的。 我略作收拾,揣上支票,骑着电驴向前日里跟隋超约定的花园赶去。 到了地方,隋超早就等在了那里,身前凌乱的摆放着四五个空的水瓶,看样子已经是等了不少时间了。 和前几天见到他时绝望落寞的样子不同,此时的他神采飞扬,单是看,就能感觉到他的身上充满了希望。 一见到我出现,隋超立即小跑过来,刚到我面前,二话没说,直接跪了下去。 “先生,谢谢您!谢谢您!我……我都快过不下去了,您帮了我……”他哽咽着语无伦次的说着话,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一把将他扶起,笑道:“看来李明是找过你了。” "是的,先生,他昨晚上来我们家了,虽说没有直接向我们道歉,但他带了礼物,跟我们表达了和解的意思,多亏了您,要不然我……"隋超抓着我的手,眼泪大把大把的流。 我又是微微一笑,心想李明这家伙是真的被吓怕了,他带礼物去找隋超和解自然不是什么良心发现,觉得愧疚,而是因为我跟他说过,他才经历过的这场“灾祸”是因他无端夺人财物所引起的,他怕再遇到同样的问题,再加上隋超一家人的身上,确实是榨不出什么油来了,索性卖个人情,既化解了一个仇敌,又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这种一箭双雕的好事,干嘛不做? 隋超不停的说着感谢的话,我拿出支票递给他,他愣了愣,待看清这是张支票,而且上面还有八十万的巨款,顿时大惊,急忙将支票往我手里塞。 “这不行,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怎么能再收您的钱?您放心,您说的那件事我已经想起来了……” “你误会了!”我打断了他的话:“这钱不是我给你的,而是原本就属于你的,李明从你这里讹走了一百二十多万,我从他的手上给你找回来的这笔钱。” “那也不行,钱这玩意儿从来都没有属于谁的说法,出了手,它就不是我的,还是您留着,就当是帮我们的酬劳了。” 我看着他,心里对这个憨实的老好人不禁生出好感,这是一个真正的重义轻财的有德之人。 “拿着吧!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的妻子,你的孩子考虑,他们要生活,要读书,到处都要用钱”我硬将支票塞回了他的手里。 提到妻儿,隋超犹豫了一下,随即坚定道:“那我就拿三十万,另外五十万给您,这钱您要不收的话,我就把支票撕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真是个好人……这样吧!给我留十万当酬劳,剩下的七十万你拿走。” “……” “……”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他同意自己拿走五十万,给我留三十万;虽然账面上多出了三十万,但我却开心不起来,收这样一个老好人的钱,我于心不安。 隋超自己倒是高兴的不行,让我留了联系方式和银行卡号,而后告诉我说:“那块令牌是多年前,我从鲁州的一个偏僻小村里收的,原本我是记不得的,幸好我有记账的习惯,那些账本在搬家的时候遗失了不少,得亏记着这块令牌的那本还在,我回去翻了翻,找到了那个村子的名字,叫黄石村,在墨县……”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黄石村?墨县?这不就是小丫头李云默的老家吗?这也太巧了吧!莫非这块令牌原本是道士安排的要经由李云默的手交给我,结果中途出了意外才流落到民间的? 很有可能!如果这块令牌的出现是那方人安排的,那么就不应该出现在李云默老家那里才对,因为从朗禹为了安排李云默“合理”的与我结识而在鲁州大学做的那些事情来看,那方人应该还不知道李云默对于我的重要性,所以就不会故意做此针对性的安排。 当然,还有种可能,就是这一切纯属巧合,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反而是最低的。 答应了忙完以后到隋超家做客的邀请,我给张玉若打了个电话,跟她说了我要去李云默家一趟的事儿,而后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化作飞鹰穿入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