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花月圆》 第一章 上不了学 1996年,泉州惠安小岞。 弥漫落日的霞浦海上,水光中走来头戴斗笠、露出肚脐、收着渔网的惠安女们。很快她们便挑着,一股浓烈的鱼腥味,赶回自家的石头厝。走起路来,下意识地轻扭腰,委委蛇蛇地如山如海。 赵心悦总是走在最后一个,一个头饰照了她半身,她抬头往海上看一眼,在思念海上的阿妈。也不知是云朵,喝醉酒熏红了,她的小脸儿,还是落日忙着收工,碰倒了胭脂,洒在她脸颊上,真真是一个天然风韵的小美人。 前面那座极富粗犷之美的石头厝,就是赵心悦的家。房子的特点呈高度对称,不仅左右的图案各异,就连大门两边的设计,都是对称的。 “做堆的(兄弟),喝一杯。”石头厝里传来酒矸碰杯的声音,“五魁七窍”的划拳声和摇骰子的哐当哐当响得很。 男人们喝得很野性,哗啦啦的酒水穿肠而过,一、二(代表地),三、四(代表人),五、六(代表天),三拳两胜制的拱牛方式。 赵心悦到了家门口,先是停了一下,五个手指头,贴着石方之间的光滑泥面,滑来滑去的,才麻溜的卸下,肩上那对装满鱼和虾的担子,进了大木门,一路面无表情上了木梯来到右厢房。 一股浓酒味很呛人,杯盘狼藉、桌子底下躺满酒矸,很明显酒桌上,已经有过大争吵的痕迹。 坐在八仙桌一角的年轻男子,瞟了一眼赵心悦,然后一边用筷子,夹起一块猪母仔往地上喂了去。 小庭院,有赵心悦的继母菊姨和她的孩子,磕着瓜子正在看台湾歌仔戏【陈三五娘】。 “做堆的干了这杯,把钱发了我们散了。”会仔们不耐烦。 赵心悦阿叔(父亲)是标会的会头,会仔都是自己的亲戚朋友。他们每个月交钱给他,他每个月按利息算给会仔,这次要散会了,会仔们来要回所有本金和利息。 “明天,今天钱没有全部取回来。我现在是掠龟走鳖。” “靠妖,这三天两头的找借口,是不是真被你丈母娘,那边的人倒会没钱了。”其中一人捞起半边裤脚,站在板凳上。一手拍着桌子,一边狠狠的摔下酒矸粗着嗓子说话。 “你脑壳坏了,水盘过碗会蚀,话盘过嘴会加。说了会给的,都是自家人何必这样逼我。”阿叔假装淡定,拿起两个有大公鸡图案的瓷碗,把酒盘来盘去的玩,意思是让他们,不要私底下婆婆妈妈的。 他的钱确实被菊姨娘家人拿去赌六合彩了,到最后半年菊姨的娘家人,却不再缴纳每月应交的会费,如此令他难以和自己这边的亲戚朋友交代。 酒桌上的男人们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以后,决定再相信他一回改日来拿钱,一个个摇摇晃晃的起身离去。 “心悦啊,你出来一下。” 赵心悦根本没有听见阿叔在叫她,正看着自己几天前画出的衣服图案,在缝纫机上做自己喜欢的衣服,准备开学带去学校穿。 秋夜月圆,屋后映着朵朵桂花,香气袭人心怀,赵心悦心中向往高考早点来。 阿叔又叫了一声心悦啊,说还不下来。 “什么事?”赵心悦停下手中的衣服,半闭着眼嘴里嘟哝。 赵心悦看阿叔一眼,阿叔清楚赵心悦在用眼睛恨他“找她不是好事。” 自从阿妈走后赵心悦在家的日子就没有好过,他们都不是人。先是把她的舞蹈课停了,当时已经考过七级了,换成菊姨的女儿学舞蹈、钢琴、画画。 菊姨嫁过来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不管什么好吃的都是让她吃剩的。闽南人喜欢煲汤喝,菊姨每次都是炖好了,第一次营养汤,全部给自己孩子喝完,然后第二次加水烧开,才是赵心悦的,汤里也只剩光骨头。 买衣服从来不带赵心悦一路,回家以后说是不知道她穿多大就没有买。 去哪里玩也从来没有她的份,说人多了车子挤不下。在学校需要买什么,菊姨三个孩子都是早早准备好,到赵心悦这里就叫她将就用旧的。 每年过年一家人围火炉的时候,她不能参与,只能夹点菜在一边自己吃。这个她倒觉得没有什么,反正也不稀罕和菊姨她们坐一桌。 这时阿叔喝完最后一口酒,横眉竖眼看着女儿,用手掌把尽是鱼网皱纹的脸揉搓一把,叫赵心悦高三不用去读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赚钱实在一些。说那么多大老板都是小学毕业的,书读多了会变成呆子。家里现在困难得很,刚刚那些人都是来要账的,她的弟弟妹妹也都还小用钱的地方多。 一旁的弟弟妹妹们,一脸看好戏的坏笑。 赵心悦火透了,她问为什么什么都是她?她年年考第一年年拿奖回来,拿了奖状回来阿叔从来不瞧一眼也不夸她一句,凭什么不让她读?为什么菊姨的孩子叫阿爸,而她只能叫阿叔。 她也想以听不见不答,但惹急了也是一根小辣椒。 菊姨抬头,瞪了赵心悦一眼,说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很多都当妈了,他们哪里做得不对了。说给她找的婆家,也是家境比较好的沈家,人沈家小儿子,还不知道看不看得上她。让她多做些事,是让她日后嫁人学会做好媳妇,像她这种性格的婆婆不气死才怪。 菊姨问她在家里有什么可委屈的?一找她谈事,每次都和她两个人扯来扯去,扯半天有理的都是她。训赵心悦从不把她这个当妈的放眼里,长辈说什么小孩跟着插什么嘴,问她有没有个样子。 赵心悦晓得菊姨在拿眼睛叫她“服从命令”——她们是要吵架,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赵心悦胆过嗓子骂过她。明明都四十几的女人了,还喜欢穿流行粉色裙子,或者艳装,涂得厚厚一层粉底液,怎么看都是俗。 她将要流出来的眼泪逼回去,现在让她放弃高考是不可能的。她才十七岁,她不懂也不可能和素未谋面的人过一辈子,为什么?她有千千万万个不懂,那些小小年纪就糊里糊涂当了母亲,还要去面对那传说中令人头疼的婆媳大战。这回她就要有出息的,和他们反抗到底这突如其来的主意。 她脸一偏忍无可忍说:“我走,我走我的,再也不想和你们有任何一点关系。”她讨厌家,比什么都讨厌家。 阿叔几巴掌朝赵心悦打过去,脸上全是五个又红又肿手指印。叫她说什么混账话,看不把她打死。 赵心悦给记住了,这狠狠的几个耳光,终有一天她要是能赚钱了,一定要狠狠的赚,把户口也迁走不要再是这赵家的一份子,不管迁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赵家人。 她含着泪,悲愤地冲出了家门。 第二章 香木仙子小姨 赵心悦才跑出家门不远,发小阿兰骑着自行车,急急迎过来。一边大喊,一边叫她上来:“快,你小姨被抓了回来,正在大厝宅被吊打。快,上来。” 她一怔愣住了,刚想着去大岞崇武找小姨。阿兰后面说什么,她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也不知怎么坐上自行车。 小姨在镇上是一个凄美传说。人家说,孟姜女哭倒长城,小姨从惠安哭到大海,再从海角哭到天边去治眼睛。 小姨美丽得不可方物,据说她是香木仙子转世。小姨让人瞧见了,就有一种手足无措的自卑感,男人们总是把小姨,想象成色情月历上的裸露女郎,在内心反复涌动,同时遭到了很多女子的嫉恨。 小姨说她亲眼目睹,老一辈的婚姻悲剧,身处沿海地带的惠安,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小镇的每个女人都在经历内心漫长的苦熬。 婚后男人们以出海打鱼为生。女人们一方面要承担起所有家务的,包括耕地、织网,拖板车、垒房子、搬石板、在海边帮忙,一刻不停。 另一方面结婚三天以后,不能和丈夫在一起,必须回娘家,绝对不能破坏规矩,很多女人很难怀上,就得一辈子待在娘家。 世世代代都是不如意的婚姻,但没有人敢离婚。如果谁胆子大反抗到底,无异于以卵击石枉费心机,口水也能把惠安女淹死。 惠安很普遍存在着“娃娃亲”现象,泉州其他地方的人,喜欢开惠安人的一个玩笑说,“你们三岁订婚,五岁结婚。” 小姨也是在四岁就被家里订了娃娃亲,倒不是小姨的无情,是那娃娃亲的对象,长大了是个有问题的男子,附近的人早已传遍,那娃娃亲男子少了一个蛋。 苍了天啊,真顺从这样的娃娃亲。这么美丽的小姨得多寂寞,然后可以去写一本《我的无性生涯》来卖惨。最后还有可能被说成,第二个潘金莲再世被铺天盖地的谩骂,小姨不情愿这样过一辈子。 就在这个时候,小姨和一个来惠安进海产品的重庆男子,偷偷谈起恋爱,还把身子私自给了那男子。她说喜欢他,有着重庆男子耙耳朵的样子,享受他温柔的嘘寒问暖。没想到这段感情也是死路一条,后来被家里人知道了就把小姨关起来。 小姨开始装疯,整日披头散发,披着床单唱戏,宁死不从。她的儿女情长故事一下子成了,镇上典型负面也传得越来越离谱。有娃娃亲的小姨勾引男人,罪名深重!有娃娃亲的小姨要跟人跑了,不知羞耻!有娃娃亲的小姨和那男子里应外合把一船海鲜货私吞。 美丽的小姨,她的爱情应该是让人羡慕的,怎么她的爱情,这样痛苦! 但在学校很受那些少年郎欢迎,他们把小姨的故事改编成现实版的倩女幽魂。 等阿兰骑到自行车爆胎,赵心悦压根不知道,阿兰要去补胎,找到大厝宅冲进人群。 老式大厝宅很亮眼,那是镇上宗族的祖祠。闽南古厝以“官式大厝”为主,故又名“皇宫起”。闽南人多越洋经商,背井离乡,但无论漂泊多远,归乡之后,必定要盖一座红砖大厝宅。屋脊上有优美清秀燕尾脊、剪瓷雕,还有老虎窗开在屋顶上和水车堵处在屋檐之下。不仅视觉上绚丽,更经得住风雨、海碱的侵蚀。 大批小批的男男女女围得满满,相干不相干的都在骂她,卖见效(不要脸)要跟人私奔、狐狸精活该一时想无到,终身苦到老。 赵心悦从外围的人群想撕出一条缝去救小姨,可是小小的身子挤得很费劲。 她不明白那男子没有来救小姨?小姨仍是爱他? 为此她还发誓一定不要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不知在哪本书上看过,说男人只是活动的精虫,最后还是会离女人而去的,男人真是一个十分奇怪的生物。 笨呀,赵心悦这时哪懂男女之情的快活,小姨的爱情才是一辈子。 当她踮起脚尖看过去,发现小姨已经被吊在柱子上,穿的黑凤凰嫁衣,已经完完全全被脱了,只剩下那内搭的红肚兜。 女人们朝她扔东西,男人们冷漠围观小姨的”春光乍泄”。小姨满身鲜血衣不蔽体,她发出了一声呜咽、嘶吼,始终低垂着眉眼偏着头,不朝打她的人看,也不朝旁边看。 小姨的娃娃亲男子再给她一脚,这一脚是打在小肚子上,小姨”啊”了一声。一阵挖心的痛,痛得如针挑刀挖一般,一阵又一阵的剧痛油然而升,遍布全身。 俩眼望下去血花沿着细腿直滴,她一手按在小腹上,身上时冷时热,脸色发青明白自己肚里的孩儿没了。 “作孽啊,孩子都没了。”一个婶婶实在看不下去了。 大家忽然停顿,暴怒中的人,还是知道,这么打下去是会出人命的。犹豫了一下把小姨放了下来。 赵心悦挤啊挤,终于挤进去了,忙快跑几步上前牢牢扶着小姨,眼中忍不住泪坠下,扶着她可伶的小姨走进厢房。 小姨走后,”春光乍泄”的骂声持续了好长一阵子,人群才渐渐散去。 进了厢房,空气中浸满了一种腐朽的味道,小姨禁不住咳嗽起来,手异常的冰冷。赵心悦忙扶她靠在眠床,想去找生姜和红糖熬给小姨喝,可是什么也没有,只能倒来一杯热水先递给小姨。 赵心悦知道小姨孩子没有了很伤心,也知道小姨现在身体很虚。听说孩子掉了要做月子,可是她什么都不懂,正想去问小姨的养母来着。 结果小姨的养母,黑着脸冲过来指着小姨骂,你怎么不死去,这样丢尽家里的脸,我当初就不应该浪费粮食喂你。你除了会勾引臭男人,还会干嘛,活该那臭男人没有来救你,你去给我从那面墙直接撞死。去啊,马上撞死给我看。说完把小姨的所有东西通通往门外用力扔出去。 赵心悦外婆生了五个女儿又早早的离去,小姨和赵心悦阿妈,都是送给别人家养。 小姨弱弱地从眠床下来,跪着拉着她养母的袖口,苦苦哀求说,阿母啊,我对不起你,你没有生我但是养了我,你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一定记在心里,我会回来孝敬你的。我不去死,我死了以后,你老了怎么办?我走等你气消我再回来。你要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阿母。 赵心悦在一边看着被吓到,她也不敢上前去说些什么。 小姨的养母就是一辈子没有怀孕,待在娘家待到人老珠黄,才领养了小姨。 等养母不再说话,小姨和赵心悦一同往门外走了出去。 第三章 何去何从 她们沿着崇武的海边走,风儿往她们身上一扑更像是一位无形的亲人,海水在她们脚下沉吟着。 赵心悦想了很多话要来安慰小姨,可是又怕自己说错了会让小姨敏感的心更加痛。 赵心悦扶小姨想往别处走,担心海风很凉会吹坏了小姨身子,听说女人掉了孩子不能吹风,这些也是她从书上了解的。 可是小姨什么也顾不得了,她也是第一次有孩子,也是第一次没了孩子,她也不知道如何养身子,现在什么生死都不在她眼里了。 她痴痴的看着大海突然松开赵心悦的手翩翩起舞,小姨虽然没有经过专业的舞蹈训练,但是她的身段、仪态乃至神情都古典到了极致。 小姨一身黑凤凰嫁衣就像一只美丽的黑蝴蝶在飞啊飞、跳啊跳。 波浪轻轻的吻着她的伤口,轻盈如絮的舞姿和茫茫的大海,迷蒙的夜空连城一片,有种像是要飘起来的感觉。 跳着跳着小姨好像看到心爱的人从海面正向她走来,就像她当初在船上要收网时,突然一阵眩晕起来一滑手人差点掉进网眼沉到海里。 正在不知所措之时,一位男子快速从另一条船上跳来,扶住了将要晕倒的小姨,小姨静静躺在他臂弯之中。 一抬头一个目光他们就彼此对上了,彼时天边渐渐有玫瑰色的晚霞,远处有雾,朦胧的光线像吸满奶汁的海绵在晚霞处涨起,空中悬挂一盏弯月,他们仿佛置身在海市幻境之中。 赵心悦就坐在沙滩上静静欣赏小姨的美,便不去打扰小姨,她也听到小姨随着舞唱起情歌来。 再定睛一看,老天!小姨怎么越跳越往海里去。 “小姨,不可以!”赵心悦全身怔住喊着:“小姨,不可以!不可以!” 小姨说她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为什么她是人类,她不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人人都说她长着一张惊险而美丽的脸,她哪里危险了,她没有说过任何一个人的坏话,没有干过什么坏事,连一只小狗受伤了她都要伤心好久,为什么人人要针对她。 赵心悦跑过去抱住小姨,小姨握紧她的手将散乱的碎花拨开轻轻的说:“心悦,帮小姨把身子洗干净了,回到海里也许真成了美人鱼。” 赵心悦抬眼看了天,怎么办?她只知道紧紧抱住小姨,让小姨感到还有一个小小的亲人在乎她。 海水冲击着岩石也冲击着她们的每一寸肌肤,底下好像有水鬼抓住她们的脚,身子一直往下陷,整个脸也快被海水吞掉。 赵心悦抱着小姨在冰冷的海水里挣脱,连呼吸也困难起来,耳边好像有个曲曲折折的女人哭泣声一直在回荡,又凄惨又恐怖。 听说惨死在海里的人,灵魂只能永远困在这里,得找个替身才能重新投胎做人。 为了镇定自己,赵心悦用力咬紧嘴唇,直咬得嘴唇变成血色,然后本能的放声大哭,边哭边喊,阿妈呀,阿妈呀,阿妈呀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和小姨…… 突然巨大的海水迅速把她们淹没,赵心悦在咸咸的海水里又吐又没有力气这次真的喊不出声了,心里求着上天不要让她没有了小姨。 一阵海浪又过来,她拼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抓住小姨说,为什么?我们不能给自己以后的人生一个好的机会,小姨我和你一样无家了,我只知道我还要读书,其他的不去想。小姨我们不在海里了,海水好冷我水性不好,我怕我一松开,我们就没命了。小姨你醒醒,我们上去好不好,我真的好冷好冷。 说完,赵心悦哭,小姨也哭转过身来抱着心悦。 她们一面哭着,一面从海里慢慢上来。又沿着崇武城一路行走,又看了一眼刚刚险些命丧在那海水,渐渐走得远了。 漫漫的长夜,她们要往哪里去,赵心悦跑出家是一分钱没有,小姨也是空空的出来。 很疲倦很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醒来再做打算。 不知走了多久,远远的见前面一座南洋楼与镇上石头厝很不同,南洋楼的几何外型别致精巧。南洋楼共十层,有白石板,有红砖墙,纹饰多变。立面灰塑镶圆钟,两旁双狮夺球,窗台则欧式古典。 这是赵心悦姑妈家,心悦从小到大只来过一回。 小姨说:“我们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进去让人看笑话。” 她看了一眼小姨,左右为难要不要进去麻烦姑妈,就在门口来回徘徊,在原地走了一圈又一圈。 这个虽是亲姑妈但是她们是那么的陌生,记得唯一一次来姑妈家,表姐见了赵心悦第一句话就是,这是谁呀,怎么穿得这么难看来我家。后来赵心悦再也没有去过姑妈家。 到是想起以前,阿妈生病的时候,只有姑妈一个人肯拿出钱来为她阿妈治,虽然阿妈最后还是没有得救,但还是姑妈出钱为阿妈办丧事。 她甚是感激姑妈的心意,念着姑妈的情份就对那傲慢的千金表姐反感不起来。 小姨拉着心悦的手直摇头不进去。她听着小姨又咳嗽了,病得不轻,顾不得那么多了,面子值多少钱。 赵心悦上前两步去按门铃。虽是午夜,二楼还是亮着灯,出来的是姑妈家的保姆,问是哪位? 赵心悦说来找她姑姑。 保姆把她们带到二楼,姑妈和姑丈正和另两位商人在打麻将。姑妈家是做房产生意的,很成功的商人在镇上名声非常好。 姑妈边摸着牌边抬头看了一眼心悦她们:“心悦啊,你来啦。”说完又吩咐保姆招待赵心悦她们,姑妈虽然没有太多的话但平时对人都是很有礼貌的,对亲人也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很多大事上做得很有分寸。 保姆带着赵心悦她们来到五楼的卧室,这一整层楼的每一个房间都是不一样的风格,有中式的有西式有分豪华和普通的。不一样的房间招待不一样的客人。 赵心悦她们来到衣帽间想取一套干净衣服换洗,房里满满都是衣服,各种各样的款式像服装店陈列得很有规矩,名牌包包,高档化妆品。随随便便一件衣服就够赵心悦交全年学费,这就是资本家的生活。 赵心悦挑了角落里,最素的最不起眼的一套,要给小姨那满是血的衣服换了。突然表姐就出现在门口,说她们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欢迎请她们自己走。 赵心悦听着很不舒服没有回话,小姨也没有说什么。 留也不容易,走也不容易,最后她们又走在午夜的流浪街头。 第四章 娘妈宫 出了姑妈家不远便是娘妈宫(妈祖庙),赵心悦和小姨打算去庙里过夜。 在闽南娘妈神是很独特的,有些新婚夫妇会在床头柜请一尊纸扎女性神像,称之为“新娘妈”保佑夫妻恩恩爱爱。也有宗族会供奉一位“姑娘妈”守护神,这位姑娘妈必须是家族先祖中做出过特别贡献的女性。还有“夫人妈”的信仰,家里有大事时经常通过“博杯”请示。 尚未到庙,远远就感觉有个脚步声离着她们越来越近,然后她们加快了前进的步伐,那脚步声也加快了步伐...... 隐约感觉有个人跟着她们似的,不安的脚步声,距离也好像越来越近。 午夜这样静这样黑这个时候是没有人的,难道是色迷心窍的流氓或是烧杀掠夺的强盗? 自从改革开放后她们这里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很多很多的暴发户。很多外地人都来做生意或者打工,然后开始很乱起来。 有的人家如果夜里不把窗户关好第二天人和珍贵物品都出大事;女人如果下班晚了单独一个人走在路上就会遭到劫财劫色;有的人趁找零钱的工夫或者停下一辆自行车,口袋的手机和自行车就被偷走。 这脚步声和白天在路上听的是不一样的,终究有股恶棍的恐惧感。 小姨走得久了,身子忽然一阵火烧一阵的冷汗,小腹还是疼得很血也一阵阵的流下来,这种痛好像掉进火堆里,忽而又滚到冰窖。 “小姨我背你,快到我背上来。”心悦急道。 “你哪背得动,我忍一忍就算了。我们走快点到妈娘宫就安全了。” 她们继续加快了脚步,然后那脚步声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越走越快,感觉已经不是简单的左脚右脚,左脚右脚那么简单的更换了。 那脚步声也在加重变得越来越恐怖,她们似乎都能感觉后背那黑影子气势汹汹向前伸过来。 娘娘请保佑我和小姨,娘娘保佑,娘娘保佑......赵心悦在心里不停的念着,她们吓得像冰凉的蛇爬上脊背。 哎呀,小姨摔了一跤。 赵心悦全身松软,心里又怕又急扶起小姨因为没有什么力气,扶到一半又脱手了,又使劲力气扶起小姨往前走。 她一直叮咛自己别慌,别慌,前面就是娘妈宫,只要到了娘妈宫就赶紧敲门,出来尼姑就没事了,可汗却一古脑儿往外冒。 可是上了娘妈宫石梯台阶,赵心悦和小姨又一不小心扭伤了脚。 小姨一路上都在旧伤加新伤,她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小姨一倒心悦更紧张心慌。 妈祖娘娘,妈祖娘娘救命......赵心悦大声叫着,想吵醒娘妈宫的尼姑来开门。 那可怕的脚步声退了两步,又上前几步,赵心悦始终不断的叫着:妈祖娘娘,妈祖娘娘...... “谁啊?” “是三姑,三姑,我是心悦,快让我们进去。”她想都没有想到出来的尼姑会是三姑。 三姑虽然一身素衣,但柳眉纤纤,雪肤花貌怎么看也不像个出家人。三姑以前疯过才送到娘妈宫来的。 赵心悦的祖母生了十个孩子,五个儿子五个女儿,这是一个大家庭。 小时候阿妈喜欢带着她坐在夜凉如水的大榕树下,会和心悦讲着这个长长短短的大家庭故事……从大姑的从不用感情用事到小姑爱逃学,从大舅公成了南京大学教授再到小叔在台湾闯荡。 这十个孩子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天差地别,有很钱也有很穷的,有留学生也有小学毕业的,有的在台湾有的在福建,但是这个大家庭没有一点亲情味人情味,一点点都没有只有现实。 三姑也是被情所困的女人,人人都说她是第三者插足,背上了“小三”的名号。 她遭受感情重创,精神陷入恍惚,饱受精神折磨的,她曾用刀片割自己的手腕自残。 “是心悦,这么晚出了什么事?”看来三姑在娘妈宫已经恢复正常,听她清晰的语气就知道。 我小姨伤得很重很重,快.....快。赵心悦百般委屈涌上头,话到嘴边不值一提,只想小姨渡过这关就好。 三姑马上叫来两个小尼姑一同把小姨扶进去。“快倒杯热水,还去把药箱拿来。”小尼姑很快把一杯水和药箱递到三姑手里。 小尼姑端来热水帮小姨擦洗伤口,一盆水成了血汤,又换来一盆水又是血汤,换了好几盆才洗干净。 另一个小尼姑端来一碗红糖水慢慢一口一口往小姨嘴里喂,喂了半碗下去小姨的手有点温度了。 三姑原是学医的,她就给小姨检查了一遍身体,肚子里还有残余的东西没有出来,不弄掉在肚里就会造成严重的恶果,眼下没有太多工具,三姑直接用手进去给小姨做了个小手术。 小姨一点也没有发出声来,只是两手紧紧捏着自己手心的肉。三姑加了点力才把肚里的小血球弄出来,那血球还没有成型,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坨血。 三姑摸了一下小姨的小肚凑近耳边低声告诉她,大概有两个多月了,好在捡回一条命让她以后对自己好点,不过部件全坏了小姨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小姨闭着眼睛半是昏迷半是清醒泪水直落。 赵心悦看着小姨从破碎的心上溢出意难平来,心下乱糟糟的头也一直昏昏的。 她从来不知道女人的身体是怎么来的?那血球又是怎么形成的?更不知道女人究竟是什么? 在她眼里小姨是仙女一般的样子,那样有想法,那样的温婉,那样惊人的魔力。全不是如今这个遍体鳞伤的小姨。 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月明星稀。赵心悦一个人便去娘妈宫的大殿,桌上满是供品,圣坛前焚香在空气中缭绕。 她点来三支香带着一颗真心实意的心跪下祈祷:心悦一愿小姨快快好起来; 二愿高考顺利,继续完成学业; 这第三愿心悦以后不会被爱情所困,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最简单的愿望,恐怕也是最难的。 天使与魔鬼不是她想要的,也做不成水漫金山、血洗全城的白娘子。 她最想做惠安城海里的一只水母,活得与世无争在水中轻盈飘逸,死后变成雨滴降到海面上,没心没肺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第五章 又惊又险 天一亮三姑就把她们带到一座很老的石板房还能将就住,老石板房唯一舒服地方是中间有个小庭院。 院子里有一口天井,种满了花儿,走出去就是一片大海,屋后有一颗老桂花树和老柿子树。 颇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意。 “过段日子你要是闷的时候,就找个男人玩一玩……感情。”三姑走的时候很意外的和小姨说了一句,还给赵心悦她们留了一些钱。 收拾好老石板房快临近傍晚了,赵心悦和小姨爬到屋顶上望着湛蓝的海水里,成群的水母浮在海平面上喷水发光。 她们还听到海豚的叫声,距离很远就能听到,如果不是生在海边的人,还有点不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看着看着小姨说要去抓螃蟹和网虾,明天一早就去摆早市,不然没钱吃饭。 赵心悦拉着小姨不让她去,说得在家好好补补。三姑从乡下拜托人送来一只土鸡,鸡还在锅里和红酒一起炖。红酒是闽南人自酿的米酒,用来坐月子和补身体,都是和自家养的鸡鸭一起小火慢炖。 小姨根本就听不进赵心悦说什么,还是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眼里。说走就走一头扎进那吓人的沼泽地,去到所有人不敢去的乱流岛礁。 果然最危险的岛礁上聚集大量的海鲜,只是涨潮时吞没了岛礁。 小姨只想把所有心思载在最有挑战的地方所以忘记了逃离,站在岛礁上的小姨任由潮水打着。 岛礁里边的鱼也是五花八门,小姨捡的时候一不小心把手啊脚啊刺破。 这时小姨才反应过来向下张望,苍天啊海水已经深得分不清颜色是蓝是紫。 “小姨,危险,快逃。”她试图要把一旁别人家的船划过去救小姨,可是怎么拉也拉不动船。 又跑到一旁的小船要解开绳索开过去,要命这绳索结得太牢固,任由她怎么费劲想去解也解不开。 不知怎么办的情况下,赵心悦顺着海水推着一根长长的船浆漂过去,正要靠近小姨的时候她发现船桨有点要断了,想去抓住那头长的,结果一不小心滑倒了,刚好一只脚套在了鱼网上。 她被鱼网带着,就顺着潮水往海里沉,赵心悦挣扎的想逃出鱼网的同时心说,完了!这下不但救不了小姨连自己也救不了。 眼看着一步步往更深的海里陷,这时只听得咔的一声,一只很大的猛鱼正用它刀一样的嘴巴在咬着网,而此时她的脚踝刚好在大猛鱼的刀嘴边。 实在找不到办法赵心悦只能抓起网里的海鲜扔向大猛鱼的嘴里,这些好像都填不饱这只大猛鱼,它的目标是赵心悦,已经咬掉了网的一大块,马上就要吃到赵心悦。 四周传来风的尖锐啸叫,又一阵潮水过来,她被冲到海面上,小姨也在海面,赵心悦和小姨这长抓住船浆逃离海上迷宫。 天也黑下来了,海上也一片漆黑,头顶的星星更加明亮。一抬头看到了两条银河,无数大大小小的星星闪动着,这一刻,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好像就能拥抱星空。 心悦和小姨互相看了一眼居然没有哭了而是笑出声来,又一次死里逃生。 第二天,她们挑着贩鱼的担子在路边拦车,司机停下打开侧车厢的门。 她们把扁担往车内缝隙一搁,车内有一股浓烈的鱼腥味和汗臭味,挤满了很多惠安女。赵心悦她们没有找到位置坐就站着。 这些惠安女们一般天未亮就挑着鱼担到“海头边”去进鱼,惠安女们倚在车座聊着笑话,说这鱼腥味和女人来经血的味道闻起来是一样的。快到站时用爽利的腔调对司机喊:“湖街下或东岭、小岞。”一边数出她们早已熟悉的车资递了过去。 赵心悦她们也随着这些惠安女们下车来到集市,她们第一次摆摊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许许多多的规矩,看到空位就摆放着,等人来买。 在苦等的几个小时里,她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隔壁的摊子不断有人光顾,而她们的摊子却没有人,难道是担子里的帝王蟹太贵了?还是她们没有吆喝起来? 路过一个人赵心悦就笑笑问要不要看看?路过的人看了一眼又走了,小姨在一旁也不好意思说话。 突然冒出来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小伙子,大声讥讽:“谁允许你们摆这。”边说边举起手里的茶水,掷向赵心悦她们。 正好打在小姨的身上,滚烫的茶水顺着碎花上衣滴滴答答流下来。 “你就是那个被脱了衣裳打得没有脸的女人?要脸不,要脸不,镇上的男人都在议论怎么去你那肥沃的土壤享受一次,说肥沃得像谜一样深邃。” “有这样欺负人的吗?就凭你这个样子,怕是哪个女孩也看不上,你才是不要脸的臭流氓。”来气的时候,赵心悦什么都不管,什么文静,什么注意形象,什么不好骂人,都去他的! 小姨听着却神态自若,甚至没有擦拭一下茶水,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小伙子本以为小姨会勃然大怒、奋起反击,见小姨不动声色,很是奇怪。 马上围来一群人看热闹,有人拿起担子里的帝王蟹问多少钱卖?要是买了送不送人?说帝王蟹才赚几个钱,叫小姨两腿张开钱自然就来。 买一只帝王蟹再送一个婆娘,天底下哪来这便宜的事?大家都在那里笑,小姨要走人群偏偏堵住路不让出去。赵心悦冲着人群吼不卖了,什么也不卖,回家自个吃。 还有几个脸皮特厚的大声说好好的姑娘家不去娶,弄个残花败柳的女人回去能干什么,也就能运动,不能生孩子。 人群你一句我一句就笑着说带回家先享受着!生不出再换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上哪去找?那花街的女人一晚上都要价得高,也没有给生孩子。 赵心悦很生气,一把抓起扁担竿朝人群扔去,拉着小姨跑出人群。 这以后小姨都不去摆摊了也开始不怎么好了,很少说话每日只是对着大海夕阳发怔。 但她从不说一句那个重庆男子的不好,即使她的重庆男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会想那天他也是带着冤屈走的,不忍在他逃难的困境中再增加他的愁苦。 在小姨的回忆里全是和他缠缠绵绵的美好里,她贪恋他的温柔深情,她沉迷他那股火烧火燎的亲吻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小姨经常一个人跑到海边唱着闽南歌:为着心爱的伊一人,嘴唇嘴皮抹红红-------无采我无采我,装甲水当当----海鸟笑我是憨人。 唱完歌她又开始舞起,忽然一阵海风起,险些将小姨吹倒,她由不得风儿左右,挥着薄如蝉翼的云纱裙继续跳舞,大有“我欲乘风归去”的仙子之态。 感性的人过不了柴米油盐,理性的人谈不了风花雪月,小姨都不是属于这两种,真真应了那个传说她是香木仙子转世,也真真应了那句“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第六章 高考 度过了一天又一天,赵心悦终于凑够了钱进了学校。她没有选择寄校而是陪着小姨一起,放学首先就是去海边找她们第二天要吃的食物,一日三餐都是海鲜。回来以后就只能熬夜到凌晨,当然是做作业,做一夜,坐一夜,做一页..... 阿叔和菊姨会到学校门口闹着要拉走她,在很多同学的面前说不让她读,婆家都找好了,她脸都丢尽了。 连小动物靠近她都要受伤,一次一只蜻蜓飞到她的身上,不一会儿蜻蜓就飞不了,赵心悦好伤心这么可爱的蜻蜓为什么因为她而受伤,那段时间她只能画画才能静下心来。 她们学校有个鬼屋,所有人讲起来都怕的要死,她就和别人不一样就想进去看看是不是真会出来女鬼,进去后发现什么都没有,那里更适合她一个人静静待着画画。 只有一个女同学黄晓玲会和她说话,黄晓玲会和她说话是因为常常问她自己不懂的题目。 黄晓玲家里很有钱,她父母就是典型的闽南商人,没有读过书卖的也是偷工减料的生意,只讲钱不讲任何情分很居高临下,常常和自己的女儿黄晓玲说交朋友只能是有钱的。 黄晓玲虽然表面和赵心悦有说有笑的,不过经常在背后说她的不是。还喜欢学赵心悦,人家剪个短发黄晓玲也去剪一个,赵心悦刘海修到眉毛那里,她也去修修,然后在她那些要好的朋友前说成是赵心悦什么都学她。 赵心悦穿什么样的衣服,她也去买一件比她款式还高档的大品牌。明明再贵的衣服穿在黄晓玲身上是地摊货的感觉,一点衣架都没有,她反而说赵心悦穿得土不垃圾的。 后来赵心悦察觉到了,就开始远离黄晓玲,没想到黄晓玲因为这个更来气。 认为赵心悦没有资格,有什么资格不理她,她黄晓玲是高高在上的人看得起她才去和她说两句。 反正她黄晓玲家里有的是钱,什么培训班都报,她父母给请了最好的老师来为她补课,她发誓一定把赵心悦踩在底下。 不过很奇怪男同学却喜欢用欺负的方式找机会和她说几句话。 所以她的桌洞里收到很多深情的小纸条,所有的心事都囿于一方课桌之间。 她会一一打开那一封封情书写的真是温柔,发现男生细腻的小心思就表现在横竖撇捺之间。 她看完淡淡一笑但从来不会回男生的信,心里还是暗暗开心,原来还有人喜欢她。 细节比情话更能打动人心,也有一个人很关心她,就是她的班主任林老师。 林老师很年轻才二十六岁干净而温和,他上的课生动有趣,很是受所有女生的欢迎。 林老师笑起来啊像温柔的暮霭,似山间淡淡云月。 他的名字也很特别,叫万里,万里长城的万里,全名林万里。 在一次课上学了《长恨歌》,林老师说天生丽质的杨玉环被唐玄宗李隆基召进宫中,只见她摇身一变,从素衣女子到雍容华贵的杨贵妃,从此日日夜夜的歌舞笙箫、爱意缠绵...... 谁家少年翩然似玉,惊起一地繁花。所有女同学听得入了神,这一节课里所有少女心思通通都在幻想心目中的他。 当林老师念到:“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接下去那一句,就在全班同学面前,夸赵心悦就是天生丽质,白里透红。 赵心悦目光正对着林老师,下一秒又赶紧低着头,那种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害羞,好像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可是林老师怎会知道因为他这一句话,女同学们更加讨厌赵心悦。 黄晓玲就在背后恶意骂赵心悦眼睛长得和青蛙一样快凸出来了,骂她白里透红的肤色是上辈子做了妓女变成的,骂她身上的体香跟地沟油味道一样,让人闻到就吐......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怎么做都不是,于自己而言是天要塌下来的大事,于别人而言不过是天上飘雪花一样的小事。 林老师在她心里从未变过,是一个好人,一个看得起她的人,用最美的文字连名带姓的夸她。 毕竟懂她的人不多,林老师也经常拿她的作文在讲台桌上念,也经常关心赵心悦的学习。 在林老师面前,她会拼尽全力做到最好,不是她有多上进,而是不想让林老师对自己失望。 于是她一半的一小半,一小半情窦初开的少女心,投射到林老师身上。但在她心里,林老师是老师,更是“教书育人”,不能有非分之想。 高三下学期第一次模考,考场上的赵心悦胸闷气短,第二场政治考试时,情绪彻底失控。 试卷还没做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逃出了考场。 那次成绩出来后,一直稳居班级前三的赵心悦跌进倒数。林老师很是心疼她,周末林老师就留在学校为赵心悦补课。 补着补着写着写着,赵心悦肚子饿得不行,林老师会为她做最好吃的红烧肉。 吃着吃着就口渴得很,她顺手拿起了桌上的玻璃瓶喝起来,并不知道那玻璃瓶里是装着酒,口渴得太厉害把一整瓶米酒一口气喝完。 “林老师,我的老师,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很可怜很孤独,你知道吗?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也没有,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看得起我这样人家的孩子。”一瓶酒下去她醉得不行撞了胆子才对林老师这样说,脸上红得厉害,心里也跳得厉害,眼前一片晕。 第二天一早醒来才知道自己睡在林老师床上,而林老师却在地上铺个草席睡。 赵心悦看林老师的衣服堆了不少,就情不自禁为他洗。 赵心悦在林老师宿舍补课的事被女同学知道了,什么“林老师诱惑女生”“赵心悦女同学坐在林老师的大腿上补课”“赵心悦同学勾引林老师上床”传得沸沸扬扬的。 同学们对于她的评价是“就是不要脸找机会和林老师处在一起,就是戏多,矫情。” 赵心悦自己也不知道,她和林老师之间的关系是一种什么感情,赵心悦再次为她们的名誉着想,绝不吃这不白之冤的师生恋,不想毁了自己,更不想毁了林老师。 决定从此不再和林老师说话,也很少举手回答课上的问题,自己一个人专心迎接高考。 六月来了,也是高考倒计时,教室窗外枝桠疯长蝉鸣比哪一年都聒噪,一切总也抵不住烈阳。 “好好考哦,加油啊!”林老师笑着对她说。 随后林老师带她去教务处领准考证,林老师走在前面回头对她说:“我们进去领证吧。” 高考终于来了,当她顺利考完科目走出高考考场,心中如释重负,虽然成绩还没出来,但她知道自己赢了。 第七章 逃,逃,逃 过些日子赵心悦终于收到厦门的东越大学,是她心心望着的服装设计专业。 小姨煮来一篮子的红鸡蛋给赵心悦庆祝。 在闽南红蛋被认为是一种元气的凝结和生育的开始,有什么喜事要吃个蛋,做了噩梦或是出门不小心跌沟里之类的也要吃个蛋,会被视为很多吉祥。 小姨叫心悦快来吃,说还得吃双数,不能单数。小姨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她不停给心悦剥壳,脱壳寓意消灾。 这种其实是一种民间巫祝仪式的遗留,对祈求心安的一种美好愿望。 这些天小姨和赵心悦织了不少鱼网,让三姑帮忙找中间人卖了个好价钱。 下雨天老石板房有点漏水,她们就自己补上。 小山坡上没有多的树枝她们也开始不烧柴了,自己乐在其中做起煤炭圆。 可是令赵心悦想不到的是,阿叔和菊姨又过来,要她去和沈家的小儿子见面。 赵心悦选择提前悄悄离开惠安,就要让他们找不到自己。 小姨说最好在农历六月十八走,这天是封建日混进人群好逃。封建日是惠安一年之中最重要的酬神日。 全镇各处要插上象征神明威灵的彩旗,要请大班戏唱上几晚,家家户户要出缘碗。 会有个人敲着锣在镇上边走边喊:“今晚几组、几组出缘碗,明晚几组、几组出缘碗。”这时会有一群小孩结伴跟在后面有趣地喊着。 农历六月十八天还没有亮时,赵心悦就带着行李离开,走的时候小姨把自己存下来的私房钱都给她,告诉她在学校不要委屈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记得打电话说。 还有一大包礼物塞到赵心悦怀里,这一大包礼物装着小姨织的毛衣、毛手套、毛线鞋、围巾,都是让赵心悦带到大学里穿的。 “我可伶的心悦,这样一走得好几年,小姨怕是很难见到你,你一定要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小姨这辈子是跟着人家来做人而已,你应该好好享受人间的好。”小姨边说边流泪头朝里头,用手遮着脸不让赵心悦看见,很快走进屋里不忍看着赵心悦离开自己。 外面下着绵绵细雨,赵心悦淋着雨一路跑到小站牌等车,眼前海水雨水一片苍茫,风吹起她头巾一角,缭绕间似乎是阿妈轻柔的抚摸她的小脸,整个人仿佛浑然梦境其中。 因太早了一辆客车也没有,她担心晚了就走不了,路过一辆货车她招手拦下好话好说的让司机带上她一路。 上车时不忘将小碎花头巾蒙上脸只露出一双白是白黑是黑的大眼睛来。 赵心悦以为跳上货车的那一刻就可以安全抵达自己要到的地方,没想到货车上的三个男人坐在前排说,把她带去卖了也没有人知道。卖掉多可惜,我家那个黄脸婆早就该换了,留着给我做小的。大爷的,昨儿个还说你家黄脸婆又有了。 她挤在后面的货堆里想哭不敢哭出声,想叫停车不敢叫。外面是一片无人无房屋的路段,哭了叫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跳下车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那三男人说要去解手,她等他们不注意时偷偷溜了下来。 她扛着行李不断的向前跑着,向前跑,向前跑,她嘴里不停的对自己说心悦你一定可以的,快啊,再跑快点。 那三个男人发现了就在后面追着,喊着。 突然一只大黑狗朝着赵心悦冲来,她十个脚趾几乎软了,突然一闪身一个瓶子似的倒塌到下面两米高的废气铁路上,还好没有摔死,只是脚伤了疼得厉害。 她想从铁路爬起,但爬不起,一种得赦般的后怕使她觉得自己肯定活不了了。 然后,她缓缓抬头时突然看见了几个在铁路拍照的女人,心一下子放松了有人就好。 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脸色依然发白。坐在铁路上气喘吁吁问拍照女人们这是哪? 厦门,这里是火车站废弃的铁路。拿相机的女人一边说一边好奇她的穿着不忘照下一张美照。 废弃的铁路半悬在万石山壁上,底下是鼓浪屿蔚蓝色的海水倒映着铁路。 远远看过去天与海连在一起,梦幻感十足,反而让赵心悦绝望的心生出一点希望。 赵心悦一瘸一拐地走进中山街,一路上她就在算身上那点钱要很省很省一顿吃一个馒头一天要吃掉三个,还有住哪也是个大问题。如果找不到活可能还没有进大学的门就得饿死在街头,可是她能找什么活,心下一片茫然。 大不了厚着脸皮一家一家问过去,不管是洗碗工、服务员、卖衣服还是发宣传单相信总有一家会要了她。 结果饭店说她太嫩了太年轻吃不了一天到晚泡在水里的苦;服装店说她太腼腆了不适合销售;发宣传单说人手已经够了。 天渐渐黑下来了。 店老板们见她一家一家的问就觉得这女孩不对劲?但懒得去猜,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衣服上。等赵心悦出了店门口,他们会念上一首惠安女的打油诗:“封建头,民主肚,节约衫,浪费裤。” 沙茶面,五香,花生汤,竹笋冻.....咱厝人爱吃的都有,快来吃一碗。一小摊胖女人吆喝着。赵心悦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肚子饿得直叫走到摊位前说要一杯花生汤。 一首《金包银》从收音机唱出来,“别人的性命是框金搁包银,阮的生命呒哒钱...”赵心悦听得多无助,脚地一软,差点伏倒在地上却看到对面的小乞丐比她还可伶。 她走了过去把手上的花生汤倒进小乞丐碗里。 她接着找工作,今天一定要找到一家,走到一家针织商品店。老板娘是杭州人问她会什么?赵心悦指着身上的衣服说那是她自己做,她可以做衣服。 老板娘问那是什么衣服? 赵心悦说惠安女穿的衣服。 老板娘摇摇头说:“你的衣服要是做了在我店里卖不出去,厦门本地人和外地人都不会有人买的。你还是到别的地方找找。” 赵心悦挂着笑脸说惠安查某穿裳,日日见财。 日日见财老板娘一听稍加思考了一下改变了主意,就问她做学徒愿不愿意?包吃包住每个月补贴三十元。 赵心悦一一点头答应下来也和老板娘说自己快要开学,上了学只能跟着学校的时间来。 老板娘叫她先做几天看看,后面再做决定。店里人不多,她除了要织衣服、帽子、围巾、手套,每天还需要干擦地板、洗衣服之类的杂活儿。 老板娘的脾气非常暴躁,一天要抽上一包烟,经常对着赵心悦吼来吼去。 拿了第一个月的补贴她就马上去珍珠店想给小姨买条项链。但那么点钱别说一对珍珠耳环都不够还想买项链,她只能先打电话把这好消息告诉小姨。 第八章 大学 九月她到学校报名了,除了学习每日就是忙于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周末的时候赵心悦还到另外一家裁缝那里做小工,这家裁缝也做旗袍。赵心悦本来就对旗袍特别感兴趣,自然也是严加要求自己必须从这里学到点东西。 赵心悦每天的每天都很忙,所以专业水平一直在班里是吊车尾灯。好在每次回来都是快熄灯了,拎拎暖壶里面总有室友帮她打好的满满的热水。 突然有一天,林老师出现在校门口来找赵心悦。 那天赵心悦正在外面打临时工,同学跑来和她说的,一时请不到假同学就帮她顶上。 等赵心悦赶来见林老师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他们找了一个饭店点了三道硬菜,荔枝肉、南煎肝、煎海蛎,然后坐下讲讲话。 一盘海蛎煎都吃完了,刚榨出来的椰子汁也喝得差不多了。 林老师和赵心悦就说了两句话,她更没有话,林老师问什么她才答什么。 幸好旁边有人在讲《虎姑婆》的故事:古早前,在惠安的一个小村庄里,住着一家母女三人,大女儿叫阿大,二女儿叫阿二...... 林老师用筷子给赵心悦夹了荔枝肉,她笑笑说她自己来,林老师就没有给她加菜。 他这次除了来看赵心悦,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她,他下个月就要结婚,结婚对象是自己大学的同学。 赵心悦本来见到林老师脸绯红,听了林老师的喜事自然就消失了,开来一瓶酒倒了满满一杯喝下去庆祝林老师。 林老师走后,她把存下来的所有钱分成三份,一份给小姨买珍珠项链,一份给林老师买结婚礼物,一小份给自己留着。 该送什么给林老师,这是一个很头疼很头疼的问题。 林老师要是知道她为了送什么礼物这么发愁,定不会告诉她要结婚的事。 赵心悦想给他做件长衫结婚穿好像不合适,万一师娘误会了多不好。 买便宜的礼物又不好拿出手,贵了钱不够又不好意思和同学借。想来想去,思来思去,选了又选买了一支好的钢笔送给林老师,还让店老板在钢笔上刻上他的名字林万里。 接下来她为了省钱也不让别人察觉到自己的穷,尽可能地远离一切集体活动,非常的不合群。 一年时间里,衣服只有两套在换,偶尔没有换洗的时候会换上惠女服。 不过一会就去摸摸正常的衣服干了没有,因为穿上惠女服会引来很多人好奇的眼光。 一双布鞋也足足穿了一整年,早在几个月的时候这双鞋就已经开始漏底了,可是她却一直硬撑着。 小姨三天两头打电话来问缺什么,她回答都是什么也不缺。小姨也开始变聪明了把收获的海鲜全部晒干,卖给那些外地进货的人。 小姨总共来了赵心悦学校两次,一次是带衣服过来,一次是带了吃的和钱。吃的和衣服心悦都收下,钱还是让小姨带走。 赵心悦拿出自己做的旗袍让小姨赶紧换上看看,小姨穿上对着镜子照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小姨说唯一不满意就是开叉到臀部露了点。 赵心悦夸小姨穿旗袍很美,穿在小姨身上不只是一件单纯的衣服,只有她小姨才能穿出这般神韵的味道。如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或端庄,或婉约,或娇媚……室友们都盯着小姨看,说她小姨真是大美人,要是上北影一定大火。 她隔天带小姨去爬万石山,山上还有寺庙,她们上去的时候运气好正遇到庙里在发免费的斋饭,她们也去尝尝。 赵心悦要和小姨去鼓浪屿走走。小姨说在家的时候海边都看够了,鼓浪屿是留给外地人欣赏的。 把小姨送走后,赵心悦更加拼了,在外面打工什么临时活都接。有一回一个女装品牌要在厦门鼓浪屿办一场特卖,很多人嫌弃大热天又晒又累,都纷纷拒绝。 赵心悦却觉得这是赚零花钱的好机会,自己一个人坚持了七天,冒着将近40度的高温,站了整整七天从白天到晚上十一点才离开。 最后拿着210元回到宿舍发着高烧,她只是买了退烧药死磕着因为她不想掏钱去住院挂水。 烧稍微退一点周六早上赵心悦又赶去裁缝店上班,店门刚开起来就进了一男一女,女的想要做一套旗袍。 正当赵心悦拿起工具准备给女的量身的时候,一个刺耳又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不是赵心悦吗?怎么在裁缝店当个打工妹,从上到下的数落一番。 赵心悦抬眼看去是自己的高中同学黄晓玲,她准备做身旗袍去参加林老师的婚礼。 黄晓玲现在确实比赵心悦哪哪都好,男友必须时时刻刻跟在身边,心情不爽就闹着分手,昂贵的礼品必须是最好的,红包要万元以上的,并且傲慢态度随礼品和红包的价值正向递增。 用金钱来衡量爱,一招同时物化了男人和自己,活脱脱把自己的感情变成一桩桩爱情买卖。 有难事,男人处理,有好处,自己霸占。一手要权利要平等,另一手就想把义务弃之如敝履。 “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这种人,不做。”赵心悦心一急又好强,就直说出。 碰巧被老板听到了,老板看了一眼顾客黄晓玲,打扮得像个贵妇旁边的男人也是大款样子,还开了豪车过来。 老板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肥顾客,就批评赵心悦起来,当场开除她,黄晓玲在一边鼓掌又跟老板订了几身衣服。 赵心悦二话不说跑出去,她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很委屈,只是她运气不好遇到黄晓玲了。 晚上赵心悦来参加林老师的婚礼,黄晓玲和同学们都早早来到现场了,林老师安排赵心悦和同学们坐一桌,就忙着招呼其他来客。 黄晓玲瞧了一眼赵心悦,转身走向师娘身边,同学们一边聊着黄晓玲是最有前途的一个也是混得最好的,一边回头看向黄晓玲给师娘送了一份丰厚的礼物。 师娘看见赵心悦在看她,师娘就笑笑。但是师娘的笑不太对劲,她不知道黄晓玲和师娘聊些什么,可以把师娘的目光全部转移在她身上。 她去了一趟洗手间的时候,才听到两个女同学在说,黄晓玲和师娘聊起,当年林老师和她的绯闻,让赵心悦很是尴尬,婚礼还没有开始赵心悦留下礼物就先走了。 几年后...... 第九章 工作 2000年,厦门中山街。 中山街对于老厦门人来说才是真正的厦门,其他地方很久以前只是一片海。 夕阳漫天的光线穿过拥挤不堪的设计室,看得出来是有意不让东西收拾得太整齐,设计室需要带点儿艺术味。 在那木衣架上、模特上、缝纫机上横七竖八的放了一些碎布、样衣、大头针,画笔,剪刀,胶带,投合到正在工作中的每一个时尚设计师的心理。叫人眼睛不知往哪里搁。 在最角落里那个最年轻的设计师,正在专心的修改,模特身上样衣的细节。 她留着一排齐眉刘海厚实的长发堆在耳后,脸上薄施粉黛,一身碎花长裙的浪漫时装,合着东方美设计,上短下长,不是很出挑,也不小气更不会让人小瞧了去。 她就是毕业后的赵心悦,和以前自己惠安女形象完全是俩种风格,皱巴巴的生活需要适时熨烫一下。 “心悦从你设计的这件衣服整体格调分析,束胸看着太死板,必须用剪刀狠狠的剪开,彻底放松,在领口上加些装饰品。”主设计师丽霞正在为设计一整个春季的系列发愁。她已经四十岁,头发随意扎着,但看上去就像一件洗旧的高贵大衣,柔软,带着旧日光景的余晖,好像还有些骄傲藏在骨子里。 这是赵心悦加班一连几个通宵想出来的作品,不想改太多。她和丽霞的意见完全不同,她就想拿掉领口上恶俗的装饰。 赵心悦真觉得这样剪开,就失去了曲线美,她勉强拿起大剪刀修改。 丽霞又提高语气对着赵心悦强调,要她明白自己设计出来的衣服到底给谁穿,多为顾客考虑一些。 市场也确实都是顾客说了算,顾客觉得好看就好看。 顾客觉得不好看就没有价值,必须拿出更好的作品,不要光想着自己的想法不考虑其他的,这点赵心悦很分得清。 不过一件作品还没有流进市场也很难说,有时候看起来不咋的就卖得很好,有时候觉得已经是完美的作品却无人问津。 “广州有好多面料市场开展会,规模很大,需要一个人去收集,有没有谁自荐一下。”丽霞问。 谁都知道面料展会要跑个两三天,腿都要逛断。还有广州的治安真是一言难尽飞车党、砍手党,小偷、抢劫犯、诈骗犯等等。 你以为他们都是小心翼翼地行动,不,是明目张胆。所以没有人回答主设计师丽霞的话。 我的样衣做出来会有几轮试穿;我在调整版型细节;我还在画稿子出款;底下几个设计师各有各的理由推脱。 “心悦你看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去做。”丽霞看着赵心悦说。 同事不喜欢这种活,赵心悦喜欢,她就不想整天闷在这死气沉沉的设计室,她无声地点一点头应了下来。 赵心悦每次接这种活去出差,她的睡眠基本是在路上完成的,除了去广州不敢闭眼,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很小心。 不过自从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她何曾有一晚好睡。 这份工作是她毕业后找的第一份工作,投了很多简历,简历上她故意填有三年的设计经验。 不过hr面试的时候都嫌她长得温柔点,说话也温柔。 大学同学毕业以后有几个家里有矿就送出国了,大部分人都没有做成设计,有的出来直接在自家企业上班或是开公司,有的考公务员或者老师。 她和同学们自然没法比,她并非生来勇敢,天赋过人,面对职场的尔虞我诈还剩些诚恳。 反正牛人比较多,反正在时装画这个东西上,赵心悦现在只能算初级的一般。 自己刚来公司不久,还是多跑跑多学点知识早日去更好的方向,早日离开这里。 这份工作她最多给自己三个月,三个月满就辞职,在待下去没有什么意义,应该去更好的品牌。 她经常走街串巷,在找工作之前就自己做了一些小饰品和衣服拿到街上摆过,希望通过销售赚一笔。 她没钱买布料,就直接在旧衣服上剪裁,小饰品也是小碎布做成的一些发扎、挂件。要是一天一件都卖不出去的话,第二天她就没钱吃饭了。 结果事实证明没有卖得多好,路过的人看看都觉得旧旧的,就不是太愿意买。而且在闽南砍价是最厉害的,基本是对半砍。 她不死心,继续在这条路上横冲直撞,把没有卖掉的继续推。 等同事一个个都走了,她就一个人静静看着样衣,窗外轮渡钟楼声整点响起,这时会有长长的归船声伴着头顶的大雁飞过。 她经常自带盒饭到公司,同事们说她不懂享受生活,她也只是笑笑。 同事们也会谈论家庭的琐碎之事,总在炫耀家境,大家聊这些的时候表面看起来挺和气的,面子上寒暄几句,其实内心都有点冷漠,私下里事情也比较多。 同事们也经常开玩笑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大家眼尖得很都猜她是母胎soio。 等她大致明白母胎soio是什么意思时,同事们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这么大个姑娘还没有碰过男人? 赵心悦愣愣地听着她们聊着大尺度的动作,咯咯地笑她,嫩得可以掐出“一江春水向东流”。 她永远融不进她们的话题,实在想不通或者没有灵感画稿,她会忽然来了兴致自己一个人跳上一支舞。 她六岁就开始学中国舞,在整个班级里老师最喜欢她,经常说她腿长舞姿美。让她做领舞的头,每次都把最好的奖励给她一个人。 中间也去学过芭蕾,对舞蹈的热爱超过所有一切。她阿妈说,舞是要跳给心上人看的。 她把那些不快乐的时光全部抒发在轻柔的舞步里,她把设计室恰想象成田野,一舞月夜下的心事,不足对外人说。 过了片刻,她跳得有点晕沉沉的。忽然听得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一阵冷风夹着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闯了进来,她惊了一声,“是谁?!” 第十章 沈河 她转过身来见一个年轻男子在她身后,那男子一束长长的目光小心翼翼打量着她。 年纪并不大,但是穿得却很老气,整套西装有爷爷压箱底进城才会穿的感觉。 生意人一般不是这种打扮,言行举止也不像他那样斯文,这男子很老实的样子。 “我叫沈河,那什么,看到你在跳舞,我…我…就啥都顾不上啦,忍不住停下来看个够。” 沈河是赵心悦公司的代理商,却是最失败的生意人。 沈河心里火烧一般:这他妈什么破品牌?分明就是唯利是图,老板只管把钱搞到手,这样费那样费的交。 这样钱那样钱都交了,最气人的是没有生意上的交流和专业培训,从来不问业绩怎么样?根本就不在乎他这么一个小小代理商的死活。 他贷款来做这不称心的事,愁眉苦脸还赚不到钱,真觉得自己他妈傻。 这破品牌唯一一次破费是请了一个女讲师来给他们洗脑,那讲师他妈的什么狗屁都不是。 就拿拿名片和教材再套上一身名牌的外皮,在自己头上堆满了各式各样有用无用的头衔。 尽可以站在台上风情万种迷糊人,实质性的资质没有,却不知从什么地方混来了莫名其妙的,课堂有用东西少或几乎没有,就吹牛“我在上海演讲在国外也演讲……”这些对商家有什么用。 沈河做这个服装生意之前就是在惠安老家出海打鱼。 因不想和自己的大哥一样一辈子在海上,每天不是扑鱼就是用锤子和铲子修船。 而且每次都会发现刚刚做完的活要再做一遍,最难熬的是每一天没完没了的想家,茶不思饭不想,只想数着回家的日子。 也不想和他二哥一样偷渡去新加坡。办签证很难,需要找蛇头花一大笔钱还不一定能办下来,要是偷渡走出去想回来便会主动露馅被抓。 他二哥之前在新加坡挨了三下鞭刑再关上半个月左右才回到家,但是再也不能去新加坡了,只能不断去新的国家。 所以他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瞒着家人做生意。 “这是设计室,你有事吗?”赵心悦心中疑惑脸上不由得一红。 沈河说今天是过来拿些货,不料业务小廖在路上遇了麻烦事不能来。 他举目看看四周的样衣,又似乎想问赵心悦一些问题? 他想看看新款,能让她直接告诉自己哪些是畅销款能卖?还想说这里的业务为什么每次都是给推那些积压多的库存? 反观赵心悦的一身长裙柔婉秀丽的妆发,看起来青春蓬勃,很有妙龄少女的朝气这让沈河一瞬间就被她吸引住。 他感觉周围的一切全部都是暗淡的,只有赵心悦像一颗闪亮迷人的星星点亮整个世界。 他对她一见钟情,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爱上她。 赵心悦看了一眼沈河退两步,这一眼包涵太多的疑问,听他口音好像一个地方的? 她让沈河明天早点到陈列室去挑想要的新款式,不过很好奇他是哪里的代理商,哪个商场的? 沈河不好意思指向窗户外的黎华百货说:“当初会做这个品牌,完全是没有任何经验,带着满腔热血和美好的理想去投资的。” 没想到这品牌老板够狡猾的,把好的位置自己直营,差的让他进柜,货卖不出去还不给退换货。 沈河的眉目拧在一起,顾不得那么多了点燃一根在赵心悦面前猛抽。也装不下好形象,就如实和赵心悦说着目前的情况。 不应该啊,福建人是出了名的生意人在当地还流传着一句话:福建人宁愿睡地铺都不会跟别人打工的。 怎的他沈河一点都不像闽南生意人,说好听点是他比较讲感情比较相信人没有那么现实,说难听点笨不会做生意,也许是这样他在生意上总是吃亏。 他的库存还压着俩千多件的货,上个月还傻傻交了下一季的订货费,这资金周转得更加吃力。 他交了订货费才想起自己怎么不狠心拒绝?不去大干一架退回钱?这交了订货费不去订货钱就打水漂,还有如果真去订了货,这些货又要如何安置。 商场里每天都在传,谁又赚大钱了,谁又倾家荡产了,谁又跳楼自杀了,不是传奇就是悲剧。 他有个同学,拿着所有家产投了好几家专卖店,结果每一家生意都不好,这让他没了钱老婆也跟人跑了。 赵心悦走到窗户边抬眼望过去,霎时被震惊了,她看到窗户外的黎华百货糟糕的景象。 大门被前来讨债的商家占领拉着几米长的横幅,现场还有警察、保安、商场的高管、路人,旁边的喇叭循环播放着商家自己录制的“还钱!还我血汗钱!”的口号。 过了一会,商场人员和商家在一边打起来。有男有女,男人一只大手打出去,一把将一个女人打倒在地,直接倒下,地上一滩血。 这种拉横幅讨债的场面已经上演了半个月。是的,但凡在黎华百货没有一家不亏,沈河白天也参与讨债队伍,几乎没法吃饭没法睡觉。 他当时就是看中黎华百货附近都是有人气的大商场。很意外进来才发现黎华百货什么证件都没有交齐不能正常营业,说是要盖到二十四楼结果几年了都卡在十三楼。 答应商家开业要请大明星来也没有来,反正一天能卖出一件就不错了,沈河请的两个妹子站柜天天都没有精神卖,说两句还看不起老板这么落魄,工资都是欠着。 这样下去他的货压久了更难卖,两千多件,沈河恨不得一把火烧了。 进黎华百货沈河签了一年的合同,下个月就得撤了,他每天都在不停的找下一家,不然这些货怎么办?一个柜台装修费就花了五万,撤了就只能当垃圾扔了。 赵心悦眼睛的余光看见沈河的笑容脸上露出一片阴云。也许也是和他一样在这公司待得窝火,心中便堵满了寒流,让她对沈河怜悯起来。 像他们这种人,生在这样精明的商业沿海地区,可是他们,就是没有一点商人的脑子,只有憨憨一步一步走自己的。在闽南家家基本是从商,不会做生意可真是抬不起头啊。 赵心悦问他:“听你的口音是不是泉州那一带的人?我是泉州惠安的。你是泉州哪的?” “巧了,我也是惠安的,有缘分。” 居然是同一个地方的。看出他人很好,赵心悦心中比谁都明白这家公司有多烂,大部分衣服款式,都是到批发市场用便宜的价格,拿到厂家再贴上自己的牌子卖,缺乏自创的款式。 这样下去公司是走不长久的,靠忽悠人的营销手段一出是一出。 “我觉得你现在不能急着找下一家,即使找到了下一个商场,招商部也未必能有好位置给你。再说到时铺货又得全部换新款,万一新货又不畅销,会更困难。建议你想办法把货处理了重新找个正规的牌子做。”这些从来没有人教过赵心悦,可能因为大学打工见多了就自然而然看清现实。 沈河心中沉吟不决,左右为难这个看起来简单而又复杂的问题。 赵心悦说完有礼貌的和沈河辞走,沈河备感亲切。 第十一章 女顾客 出了设计室,赵心悦信步踱了一圈八市,她想买点吃的,眼见人越来越多,忽见人群中的沈河正瞧着她,心中陡然一跳,转身就走自己的。 沈河感受到久违的温暖——来自一个陌生女孩的关心与亲切、尊重。从设计室出来他就细细的观察她,见她要去买奶茶没有买,他就想方设法去插队买到一份,遇到喜欢的人脑子里真像兔子一样繁殖。 她回头一望沈河还是跟着,她微微一想急忙隐到楼与楼间的缝隙靠在石墙上。沈河极快地向四周扫了一眼,眼见赵心悦不见了,一下子失落起来。 赵心悦一个目光看过去是沈河的侧面,她赶紧又返回原地,只敢探出那天鹅颈般的脖子偷偷斜了一眼,见他好像要转脸的样子,赵心悦又赶紧缩了回去。 沈河在原地不走含笑说一句我认识你了设计师,我永远记得你。小时候母亲告诉他交朋友,一定要交能陪他一起哭的人。不过有一种缘分真的很特别,就像现在他遇见赵心悦了就停不下来想继续。 赵心悦听见他的话才走出来,只见沈河痴痴地看着她傻笑,然后把手里的奶茶递进她手里,又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明天,明天他一定还要去厂家见她,还要在楼下等她下班。 “你给我这些做什么?我不要。”赵心悦想不通,拿掉他的外套。 这时一个人匆匆走过来,穿着一身白,从头到脚的白,戴着金链子,两边手臂都纹身,二寸头梳得油亮。先是色眯眯盯着赵心悦看,又对沈河说你店里有个女的要退货,那女的说裙子穿在身上长了一身疙瘩,裙子穿身上也不愿意脱,叫他去验身。 验身有病吧?他一大老爷们怎么给女顾客验身?这事闹大了!一个月就卖几件衣服,还他娘的质量问题一堆。 “站着干啥,再不走那女的猛得一比,把你柜台都拆掉。”来人说着说着又看向赵心悦,从头到脚把人看一遍。 沈河他们两个往前走,赵心悦也想去看看,到底是哪一件衣服出了这样的问题?是出自哪个同事手上的杰作?自然要跟过去看个究竟。 来人是沈河的兄弟王梓桐,不过他们俩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怎么也想不到这俩人可以成为兄弟,王梓桐在黎华百货干打架的工作,公司出事他招来自己底下一帮小弟专门黑唬人。 王梓桐总喜欢半夜叫起沈河出去吃烧烤喝酒,还经常从沈河那几百几百的借,日子久了沈河都不记得王梓桐欠他多少钱。 好在沈河并不讨厌王梓桐,这人身上还样样不好,爱吹牛和爱泡熟女,好在他从来不骗沈河,还可以帮他打跑坏人。 沈河有时候不爱跟王梓桐在一起喝酒,因为喝完一箱他还想两箱三箱的继续喝下去,他就不放沈河走。 王梓桐问沈河:“那女的谁?我怎么没见过,这妞很有味道。” “设计师。” 兄弟,原来你好小家碧玉这口?沈河不乐意接话了,他不想说,王梓桐就闭嘴不问东问西。 他们走得快五分钟就到了黎华百货,商场穷得连电梯都开不起,他们一路快跑上去。 到柜台的时候,见那女顾客穿着一件黑色吊带礼服站在那里和模特一样靓丽。 王梓桐还是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女顾客看,也没有见她长什么疙瘩来着,害白嫩嫩的啥事也没有。 那女顾客泼得很,把沈河店里的衣服损得一无是处,说好好的裙子非得胸前挂个叮叮当当的项链是几个意思?圣诞树吗?还是幼稚?为什么就不能设计得精致一些,这用的什么布料也太粗糙了。 明明是一件剪裁不错的柔美小礼服,非要在裙子底下弄个蝴蝶结,超级难看不说,上半身居然拼接了一件同色却不同材质的横纹亮片紧身衣。 女顾客问设计师是夜总会去多了,这种衣服也配卖到成千,到底卖的是假货还是什么鬼。 柜台一灯光也坏了,一闪一闪的眼睛都要被晃瞎了,还真有种在酒吧的感觉。 “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这事我可不会轻易算了!”女顾客气坏了。 “哇,好厉害!骂得好,骂得爷心里痒痒的。”王梓桐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女顾客。 这时候沈河拉住王梓桐不让说话,他明白沈河的意思,沈河总是担心他太粗鲁,沈河遇到顾客投诉都是草草把事了了,他不想和女顾客吵架,对方说什么条件他答应就是。 沈河这个人很轴,认死理,对待感情也是如此,一旦认定了,就会为之赴汤蹈火,哪怕是豁出性命。 赵心悦一步懒似一步走了许久才到沈河柜台,发现这商场真的不行,除了营业员就只有沈河家女顾客的声音,营业员一个个也是站在那里低眉垂首玩自个。 挂架上的衣服更是陈列得一团糟糕,五颜六色的衣服交错一起,款式也没有一个系列归一起,总之车祸现场的感觉。 赵心悦站在橱窗外一抬头突然发现这女顾客她竟然认识,心里很是惊喜。 赵心悦上前去往女顾客的后背轻轻拍了一下温言道:“不过一件衣服而已,可别把自己心情整坏了,多不划算。” 女顾客转过身见是赵心悦瞬间便笑了,“心悦,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我公司牌子。”原来是大学同学李娜云,说完赵心悦不禁赞叹李娜云一年不见了变化太大了。 李娜云看在赵心悦的面子上,皱眉一笑就没有开口再说什么,自然不在计较这事。 李娜云毕业以后就去国外待了一年,回来后在泉州开了一家比较高档的茶叶店,她是运气最好的一个,做什么都赚钱,除了开茶叶店还有一家美容店,也喜欢炒股。 她的很多想法也跟着不一样,她说人生最快活就是享受阿堵物,还有在床上快活。 临走前赵心悦还帮沈河把陈列和橱窗的模特调整了一下。 她大概和沈河说了一遍,整个陈列和橱窗的设计要与季节融合在一起。现在已经是十一月,说到冬天专属色,作为无色彩纯白是冬季的最好象征,还要多些装饰,如雪花、雪地、腊梅等元素,直接让消费者感知到冬季的到来,向顾客传递“需求”。这样可以更好地突出商品。 沈河满脸感激之情,他笑着和赵心悦她们说大家一起去吃个饭或者找个茶楼吃点心。 赵心悦简短而果断拒接了沈河的好意。两个好久没有见面的同学携了手往电梯下去,赵心悦向沈河挥了挥手,李娜云也向沈河微笑点头。 王梓桐一脸无奈不舍这两美女离去,巴不得都借着事处着,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时刻有趣的事只到一半。 “两个美人,下次什么时候见面?”王梓桐追问。 出了黎华百货,赵心悦和李娜云找了一家咖啡店继续叙旧。 第十二章 卷发小姑娘 李娜云走后,赵心悦就回到自己的租房,还是在那条废弃的铁路旁,外墙都是用绿色加咖啡色的玻璃渣混合着砌成,墙的中间有着“海鸥”图案,这里是最老厦门房子。 租房左边一间是传说中恐怖的房子,经常是流浪人和流浪猫狗的住处。 右边住着两个老人和一个自然卷发漂亮的小姑娘,经常能听到小姑娘被虐待的惨叫声。其中一个老人是小姑娘的祖母,不过这个祖母真的很恶毒,每天对小姑娘不是暴打就是凶。 一次赵心悦加完班回家,发现小姑娘可怜兮兮的,躲在她的房门下发抖,全身乌青。 赵心悦看不过去,就把钥匙给小姑娘一把,只要小姑娘被打时就赶紧到自己的房里躲命。 后面就是万石山这个倒是很好,她给自己订了目标,一个星期爬两回,无奈每天都是画稿到凌晨,已经爬不动了索性改成一个月爬两回,最后一个月变成一次或者没有。 当她打开门走进去时,小姑娘正坐在地上的角落,双手抱紧自己的身体。 见赵心悦回来,立即跌跌撞撞地朝赵心悦的怀里挪去,仿佛她的怀里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小姑娘的母亲得了重病,父亲在牢里待了八年。 小姑娘是三岁时被人贩子卖到安溪的,她每天都是眼巴巴在门口盼望自己的父母来接走她。 很玄的事在她身上发生,每天站在门口时都会有海风吹来一张十元钱到小女孩身旁,她都一一捡起来小心翼翼存着不让祖母发现留着给母亲治病。 小姑娘伤伤心心告诉赵心悦,今天晚上有个叔叔来祖母家喝酒,一直强抱着她。 她想下来那叔叔就把她抱得更紧,她越是害怕,虽然什么也不懂,但是非常讨厌的感觉。 而坐在小姑娘身旁的祖母,却只是一脸嫌弃地看了一眼小女孩。没有发出话来,也无心去阻止,仿佛这些事早已司空见惯,不值一提。 过了一会儿,那叔叔把她抱到阁楼,脱下了裤子,小姑娘蒙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到眼前这一幕,就放声哭个不停,在楼下的祖母一开始像没有听到一样,过了片刻才吼起来凶小姑娘哭什么。 小姑娘和赵心悦说着说着,就唱起: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唱着唱着小姑娘又睡着了。 听了这些赵心悦的心跳差点漏了一拍,她真想只字未听,为什么这世界最不忍直视的东西都让她见到看到听到,只觉得脑袋嗡鸣作响。 赵心悦把小姑娘抱到床上睡,又开始忙画稿,突然想给小女孩做一身小惠安女的衣服。 画到一半,她又去浇自己种的几盆花,这是她种的几颗向日葵希望它们长出太阳来。 浇完又跑去那条废气的铁路,如烂泥一般摊在铁路上看看天上的星星。 从口袋里挖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想学着男人抽起来,才抽一口呛得不行,又把烟扔掉,脸上模糊湿润,不知道是烟还是泪。 回去一夜画稿到天亮。 第二天赵心悦在海边上火车,去广州跑布料市场,一阵海风吹乱了她如瀑的黑发,她顺手把头发捋到脑后。 一眼望过去海上一艘艘渔船靠岸,那些刚刚捕捞的海鲜,经过鱼贩与渔民讨价还价,整筐整筐运过来,她每每看到这样场景就想到惠安老家。 随后上了车,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当火车在茫茫大海中缓缓行驶时。 她又看到沈河,怎么又是他,来车站干嘛? 沈河一早去厂家才知道赵心悦要去广州出差,他一路追过来好不容易找到车厢的赵心悦时,发现火车已经开动了门已经关了,他上不去只能敲打窗户看着赵心悦。 赵心悦一直背过头去不看沈河,但在火车慢慢变快的时候,猛然发现了沈河一路跟着火车站跑,一边喊着赵心悦,想和她去广州看看市场,他想去学点东西。 火车越来越快,沈河再也跑不过火车,他到外面的汽车站买了火车下一站的地方。 赵心悦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到了漳州站的时候,沈河真的上了车,还和一旁的乘客换了座位。 这人怎么这样一直跟着她,昨晚真不应该和他相识,悔之悔之! 沈河买了一堆好看的甜食给赵心悦,她果然十分欢喜,不过赵心悦一点也没有动过。 看赵心悦比较客气,沈河一会儿给赵心悦剥根香蕉,赵心悦拒绝又给人拿瓶牛奶,赵心悦摇头微笑示意谢谢。 他坐她身旁左一个拿吃的,右一声关心的。 赵心悦想来想去,实在是左一个也不懂,右一个也尴尬。 途中有乘客上来和下去,沈河都会很热心肠的帮那些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拿行李什么的。 赵心悦怔怔的看着他,难道他的世界里是一片空白,不知道帮人有时也会惹出很多麻烦事。 他真的真的是那种很纯粹的善良,说实话除了林老师给过她好人的印象,赵心悦就再也没有见过像他这样善良的男子,他的善良就感动了她,但不是心动的感觉。 到广州还要好长一段路,赵心悦不想沈河一路这样对自己,特别别扭也很不自在。 因顾着旁边还有乘客不想用说的,便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出来,写了一行字问沈河:你真想多了解服装的事?如果真想了解直接问就是,没有必要这样讨好她。 沈河笑呵呵点点头,刚写了一个字又忍不住看看赵心悦,赵心悦闭着双目,他又继续写。 不过问什么,他又回头看着赵心悦好看的样子。这次他看得久些,一道光温柔洒在她长长的发丝上,越发显得灵气。 他心在告诉自己直接写问她你有没有对象,写完想给赵心悦,见她还没有睁眼,他没有叫她,还是看着她。 赵心悦没有睡着只是想闭着眼,听到隔壁小孩闹得很,她才睁开眼接过沈河的问题。 她面色微微发红问这干嘛?她轻轻摇头,心中默默不愿再去理他。 第二次沈河又写你有没有男朋友,赵心悦很冷的看他一眼,这一眼是在告诉他再问这些,我们没有必要聊了。 这时她心底忽然登起第六感暗暗吃惊,发现沈河就和她短短相识一两天,已对她暗生情愫。 不过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她。也好比较容易打发时间,赵心悦又拿起笔写,她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生意人。 她喜欢什么样的人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从小喜欢看杨家将到花木兰,从卫青抗敌又到岳飞刺字,铮铮铁骨的英雄看得她一颗心久久不能平静。 就好比服装这个行业,她见过太多那些有素质的人,是真真正正的从面料开发、款式设计、版型、工艺制作等各环节的辛勤付出,却没有好的回报。 然而,在各个地方她看到很多模仿着从市场大量采购无贴牌的同样款式,贴上自身的牌标,然后以数十倍的价格在售卖。 造成正真做得好的卖不出去只能赚取微薄的加工费,假货却畅销得无法想象。 这件事件给了她很大的刺激,也许她们做的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是一种情怀。 到底是设计师,和他这个局外人就是不一样。沈河咧着嘴在笑竖起一个大拇指,他很赞同她的观点。 他厚颜无耻地吹上一通将来一定要开个大公司,请她来操作,或者想怎么做都可以,他们分工协作。 赵心悦望着窗外,不知不觉火车已经进入广州站,这时赵心悦用手指往下拉拉自己的嘴唇,又在自己的脑袋上轻轻敲了几下,觉得人生像一场电影一样。 第十三章 广州站 下了火车,沈河说让她等着,他去找个车子来直接送她们去布料市场。赵心悦想告诉他别去,车站很乱会遇到黑车,来不及叫住他,他已经很积极走到前面去。 车站人挤人推推拥拥,赵心悦赶忙跟着沈河,一面张望一面由人群中挤了上前。一眼看过去全是人头,竟然找不到沈河,赵心悦大声叫:“沈河。” 正发愣,见几名男女“热情”地和沈河搭话,几名男女从沈河口中得知他是泉州人,就骗沈河他们也是泉州的,愿意顺路带上他们一起。 沈河并没有意识到这些男女的异样,从正常角度一点看不出是坏人。 沈河说要去找自己的朋友一起上他们的车,一个中年男人一直拉着沈河手不放,一手往后摆,示意另一个同伙过来,他们一起把沈河推进车里。 正准备给沈河下药,那药是直接撒在人身上,不会让人察觉对方在给自己下药,让人一时失去理智会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通通掏出来给骗子,或者骗子叫他干嘛他就干嘛,还好赵心悦及时赶到挡住即将要关上的车门。 沈河见赵心悦过来就喊她一起上车呀。沈河很正常坐在车上,赵心悦双手握拳示意沈河,这些骗子看过去势色不对头,袖子里还藏着东西是不好惹的,叫做弯刀。 到底是从小独立长大,智商自然不会低,赵心悦只会相信自己的判断,读懂他们的眼神里有股老江湖骗子的味道,一看就明白他们在用最俗的套路骗人。 她小时候就听过出远门的大姨讲过那些江湖骗子,有一回大姨也是来广州谈生意,也是被上当下了药,大姨把身上的金耳环金项链自愿取下来给骗子,等骗子把她丢在大山的路旁,过了好久大姨才恢复正常想起是怎么回事。 哼,本姑娘才不上当。 那些人一起拉着赵心悦要上车,她犟开了,还记下车牌号。 一女的不肯罢休还是硬拉着赵心悦不放,赵心悦使点力气,还是没有脱掉这些骗子的强拉,她急中生智张着嘴一口把女骗子的手臂咬出血,那骗子“妈呀”“要死”的叫出来,另一只手还是死死抓住赵心悦。 赵心悦嫌女骗子杀猪般叫唤着太难听,于是挖出自己口袋里的一支口红塞进她嘴里,女骗子被气得死瞪着眼。 不服是不是,她心里想着那好呀,干脆来陪这些骗子演一出好戏,本姑娘可是厉害着呢。 “喂,告诉你们我也是干这一行的,你们信不信。骗你们的,我可是律师,专门对付你们这些人。”赵心悦说着说着就想去拉沈河下来,沈河被另外两名骗子困在车里下不来。 她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倏地被其中一骗子往她胳膊一撞。 这下沈河更用力推开那些骗子跳下车来,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西服里有个鼓鼓的牛皮钱包掉出来,只管一手把赵心悦从女骗子手中挣脱出来,另一只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旁。 骗子一把掳走钱包,门咣铛一响,旋风般消失,等沈河摸摸口袋找钱包的时候,他们早没影了。 他的一万现金没了,那是昨晚刚从兄弟刘乔那借来。 此时人潮拥挤,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有贼”,乱糟糟即刻而起。 那些浑水摸鱼的登徒浪荡子便趁机起哄,顿时你推我挤大呼小叫。 后面他们一路走出来,不管旁边那些人说什么,赵心悦只管带着沈河往前走,一点也没有搭理旁边想继续骗人的骗子。 沈河急问:“你有没有受伤?都怪我。” 赵心悦摇头,一点小伤不碍事。 真不可思议,沈河被骗了还能笑着说得跟没事一样,一个乐呵老实人。跟赵心悦说什么事也没有,相当于拿钱买教训。 接着沈河又问:“你怎么看出那些是骗子?我怎么看不出来。” 赵心悦呵呵一笑说:“傻哥哥真傻,这世上的骗子不会在脸上写他们要骗人的,你以后记住了那些陌生人很热情来靠近你都是有目的,你呀真是傻。” 在乱糟糟的社会上赵心悦始终可以保证很强的洞察能力,从头到尾地清醒。 没有被假象给骗过,一个人在江湖混这点都学不会,那真的要死过几百次都不够,她没有那些钱和时间在这上面消耗。 沈河建议来广州一趟必须去吃早茶,赵心悦说有时间吃早茶,不如先去报案,把钱追回来更重要。 沈河笑笑点点头,他们来到最近的一家公安局报案,赵心悦拿出一张纸大概画出那些骗子的模样,画了一半好像画错了。 不对啊,这些骗子可没有她画的那么好看,到底是平时画稿画多了美女帅哥的靓装才搞错了骗子样子,又仔细想想那些骗子长什么样来着,画了一会儿才大概出了点那些人模狗样来。 警方看了眼画像这龅牙秃头的,脸上露出好笑样,然后和赵心悦她们讲目前已经有好多人和他们一样遇到这事,仍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虽然车牌号每次都不一样,但还是那些人在犯案,由于该事件还在调查当中,警方让她们留下联系方式先回去等着。 出了警察局她们在路边拦下了计程车来到白马山批发市场,全国服装看广州,广州服装看流花,流花服装看白马。 所以白马山成金山一座,各种各样的款式一到货,就很快被批走。可以这么夸张的说只要有领有袖,一块布剪成了衣服,不管你拿什么,都好卖。 女人的钱真是好赚,商场里一件大衣都要接近五六千,一块布料才多少钱啊,真是标价标得太离谱了,怎么算也到不了那个数啊。 最可怜的是这些作品都是设计师手中产出来的,了解的都是国际品牌的知识,看的也是奢侈品牌,看多了难免会遇到喜欢的衣服无奈买不起,所以设计师也只是有钱人的游戏。 走了一家又家,沈河在旁边什么都想批,想带回去找个特卖地方卖,心想怎么卖也不亏。 赵心悦不赞同,特卖位置也不是好找的,一般都是商场内部品牌自己在做,不对外,告诉他别人好卖自己不一定好卖,沈河想了一下才不冲动去批发。 沈河怎么看怎么摸这些都是一样的衣服,在他眼里这样布料那样图案根本没有区别。 之前也看过服装秀,他很是欣赏不来那些奇装异服,设计师的世界太难懂。 赵心悦告诉他现在的顾客也越来越聪明,越来越挑,一样的衣服多了就不稀奇了,慢慢市场就饱和了。 还当场拿了很多面料和他讲什么面料是什么特性,为什么好,好在哪,为什么不好,不好在哪,都要了然于心。 跑了一圈下来赵心悦选取十几块样本的面料打包,选取的面料样本要经过可行性测试进一步选取最佳面料才带回公司。 第十四章 冤家路窄 她们找了一家酒店要了两间房在前台办入住。沈河在一旁打电话,让刘乔再打点钱过来救急,赵心悦知道他钱没了,就全部先付着。 有趣的是前台小姐姐的广州普通话比他们福建普通话还不标准,沟通起来还蛮好玩的。 登记完以后她们拿着房卡进了电梯上三楼,走在过道的时候赵心悦发现前面走的那三个人背影很熟悉,耳畔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像是重力的吸引向她靠近。 是他们?是阿叔和菊姨他们。 赵心悦在后面走着,看着阿叔和菊姨还有小妹很欢笑的谈事情,阿叔夸小妹真的很棒,给家里带来无上的光荣,宝贝前宝贝后的叫。 心说阿叔也会叫出宝贝这两个字,臭宝贝。 离开家那么多年,赵心悦是第一次遇到他们,当然最好他们不要回头见到自己。 她听阿叔说小妹来广州参加舞蹈比赛得了奖。 不错,小妹如今已经是优秀的大姑娘,还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穿的也是一身洋牌闪闪发光,还在一旁和阿叔菊姨撒娇。 他们一家人看上去真好,那是小妹幸福的家,跟她赵心悦没有一点关系,同样是姓赵,同样来自那个家,真是好大的区别。 小妹突然往后一转头看到赵心悦就在后面,便开口道:“那是姐...姐...是赵心悦,怎么在这里?” 赵心悦没有接上小妹的话,难和他们说一个字,面对面马上就难过起来,难说自己心里的一切,她甚至想躲一躲。 因为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自己的一腔热血总会被泼冷水,正常说话又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刀。 小妹得不到赵心悦姐姐回话,也没有什么感觉,这个姐姐自来和她们是陌生的,从小到大看下来,是很正常的事。 阿叔一下从笑容里拉下脸来俩眼角一扫,还在责备当年的事。他们父女一见面就容易暴躁易怒,矛盾也越来越深。 一旁的菊姨一脸得意夸夸小妹,再看向赵心悦时是厌恶的眼神,双手抱胸脸撇着不去理赵心悦。 赵心悦干脆招呼也不打就像陌生人一样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阿叔大喊”站住”。 这一声“站住”跟打雷似的,赵心悦以为高考找婆家事过去那么久了,这事就算了。 想多了!她真的想要一点点温暖想疯了! 阿叔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凶她什么态度?说家里这几年她的事都是家里在给她擦屁股,叫她有本事怎么不出来自己解决。还扯了一些赵心悦从来都不知道的什么烂事,说一邻居亲耳听赵心悦说给了阿叔十万,阿叔问她钱在哪里?叫她拿出来,没有那本事就别到处吹牛。 什么跟什么,她何时和人讲过十万这种事,真是好笑,什么事都是宁愿相信外面人讲的话,每次都是来这些,阿叔他们不腻赵心悦都腻了。 越说越来气阿叔情绪非常激动,指着过道的窗户外叫赵心悦跳下去,跳下去就不会给家里添乱。 赵心悦也不是善茬,你说跳下就跳下?二话没说的赵心悦直接把窗户打开说:“要跳大家一起跳好了。” 阿叔恨不得将赵心悦关在黑屋子里,一辈子都不要放出来,偏偏赵心悦要逃出这小黑屋,恨不得把收到所有屈辱全部撒在赵心悦的身上。 阿叔气得上前把赵心悦推到那硬邦邦的墙上,这一推真够用劲,赵心悦先是撞在墙上又跪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好像腿脚丧失知觉一样,喘气变得异常困难。 菊姨怒吼:“你怎么学成这种怪个性,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是不是早点盼着我们死,良心被狗吃了?” 小妹在一旁慌了拉拉菊姨的袖口,又牵住阿叔,阿叔说还好有小妹这个女儿。 赵心悦和父母的这一战,沈河就站在身旁,全部看到眼里,把他惊呆了。 他赶紧去扶起赵心悦,他以为像她这样是乖乖女一枚或者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邻家女孩。 过了一会儿房客里的人都跑出来看,保安也上来维护安全,大家稀里糊涂看着这出矛盾,只是去劝阿叔停下来,他就是不肯,简直人不像人了。 赵心悦迟钝了一会儿,扶着墙走直往楼下去办退房换个酒店,沈河一路陪着她。 一阵大西北雨落下来,她们在一家甜品店门口停下来,沈河眼睛一眨进了甜品店给赵心悦买来一个小小的蛋糕,还是萌萌的小绵羊样。从阿妈走后就没有再吃过蛋糕了,生日什么的也从来没有买过。 沈河咳嗽一声学着羊叫:“咩咩,咩咩一只小绵羊,两只小绵羊,三只小绵羊。” 赵心悦被逗得笑起来,这一刻沈河掌心传来的真实温度,将赵心悦忐忑惊慌的一颗心暂时抚平,如清风拂面。 雨停了,她们重新找了家酒店住下,赵心悦把自己关在黑灯的洗手间里,任由喷水头的水冲着自己,任由水往头发脸上流着。 不知任由水往自己身上流多久,一阵不舒服的感觉才使她停了下来。 她拿出其中一块红色布料包裹在身子上,对着镜子比来比去反复琢磨着,没有画稿,想现场发挥。 她闭上双眼把电影画面中一些人物的着装特色来回放来回想,都说俗到极致便是大雅。 就设计而言,何为俗?何为雅?所有灵感都要从去生活中,自然中获取。道得酒中,仙遇花里,虽雅不能离俗。 突然灵感来了。她拿起大剪刀就往布的一头剪下去,无需尺子就能剪出完美曲线,因审美是设计师最重要的东西,它早就形成一把标尺,一条准则。 接着拿起针线缝补,缝了一半手指被针扎出血,被针扎破皮是常事久了一点也不在乎。 赵心悦穿上自己刚刚修剪好的红裙站在窗前,不禁抬头看着绵绵细雨零散似梨花瓣飞絮下来,月光从乌云探出来,她又掉头坐在床边,继续画稿。 太阳渐渐出来了,沈河醒来的时候去敲赵心悦的门想一起吃早餐,发现赵心悦给他留言说买了最早的一班车先回厦门了。 沈河西装口袋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一个电话打过来,对方说是人民法院的法官他们报的案已经有结果了,让沈河去一趟把犯人认出来,还让发个卡号过去,确认后好把钱打到他卡里。 沈河第一反应是和对方说你们编吧,我真没钱了! 沈河想不可能那么快呀,因才被骗以为诈骗分子又找上门,便要求对方提供法院座机等其他材料,证明法官的身份。 对方虽然被沈河质疑了,但并没有生气,反倒是更加同情和理解受害人。 对方向沈河耐心解释犯人已经全部抓到了,他们这起案件有19个受害人...大多人都..... 沈河听了对方的一番解释,才没有了质疑去了一趟法院。 第十五章 是他 赵心悦出差回来正好是周末,美美的补了个觉睡到下午三四点,起来化了个淡淡的妆容挑了一套旗袍穿上准备出门。 在车上的时候沈河已经打电话把骗子被抓的好消息和她分享了,还说回来一起吃个饭好好感谢她。赵心悦答应了沈河的邀请,还叫上李娜云一起。 李娜云开了豪车过来接赵心悦,一路上聊了很多她丰富收藏的艳事,她也娇惯直率,没少得罪人。 李娜云问赵心悦:“为什么不恋爱?” “没有遇到呀。”赵心悦答得老实。 “不用那方面的生活?” 赵心悦瞠目,美丽的李娜云到底有多少颗恋爱的心? 聊着聊着很快她们就到了湖滨南路的闽南大厦旋转餐厅,能去那儿吃上一餐,真的可以炫耀上一整年。 停了车她们走进旋转餐厅,从这凝望出去整个厦门岛的风光便可尽收眼底。 沈河果然细心周到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们,赵心悦心中微微感动。 沈河引着她们到自己的餐位,还未到餐位赵心悦远远见到一个美男子月白衬衣坐在最靠窗的位置,霓虹的光芒穿透落地窗笼罩在他身上真俊,比沈河长得好看很多很多。 她们再走近点,那美男子起身和赵心悦她们打招呼,赵心悦抬头一望,她望着他,他望着她,那美男子温润如墨玉,朝着赵心悦她们轻轻浅浅一笑。 沈河对着刘乔和赵心悦她们互相介绍起来。 这美男子叫刘乔?是他? 赵心悦突然想起大学在鼓浪屿打临时工曾见过,因开学刘乔提前到鼓浪屿玩,因为是外地的听不懂闽南话遇到黑导游,是赵心悦在一旁打抱不平跑来提醒他。 那时赵心悦还是一身惠安女服饰,头巾也遮了半边脸,刘乔肯定没有认出她。 不过刘乔也猜到穿旗袍的赵心悦,是沈河口中喜欢的女孩,沈河来之前就和刘乔聊他的糟糕事,也聊他喜欢上一个名叫赵心悦的女孩,就是不知道如何表白? 正在他们看菜单时,王梓桐突然来了,“别吃了,出事了。”他事还没有说,就端起桌角的一杯果汁喝起来。 沈河眉毛一挑,吃了一惊问,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和他晚上干架事有关? 王梓桐气喘吁吁地说:“你店被砸了。” 是哪些王八蛋干的?沈河更惊慌了立刻起身要走,和赵心悦她们道歉今晚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过还得去找车子,要是柜台真被砸了,那些衣服往哪里装运走,眼下他们只有刘乔有车,一辆车子两千多件的衣服是放不下。 赵心悦说李娜云有车,就让她们两个女生帮忙拿走衣服,他们男生维护现场。 李娜云悠哉拿起果汁喝了一口关她何事,火辣辣的口红印印在了杯子边,好好的叫人出来吃饭,饭还没有吃一口就得干架去好生无趣。 说完他们一刻也不耽误,立刻走了。 他们到商场的时候,有几个人确实在拆沈河的柜台,沈河叫他们停下来,那些人说是商场让他们做的。 沈河整颗心乱了一时不知怎么处理这事来着,刘乔上前凶起来问是商场哪个人?叫什么名字?那些人不肯说。 仓库已经被拆了,道具掉进衣服堆里,很多衣服已经被划破,柜台架子上的衣服也是一片惨不忍睹,大部分被踩在地上,很多衣服已经面目全非。 赵心悦和李娜云赶紧把衣服往箱子里装,刘乔让王梓桐叫来几个小弟把衣服扛下去往车上放。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注意,一帮人朝着他们打来,场面非常的乱,王梓桐他们还在底下装货,只剩下刘乔他们四个人,当然敌不过对方。 那些人要来抢走赵心悦她们手中的衣服,刘乔就挡在赵心悦面前。 李娜云吓得尖叫一声,刘乔叫沈河先带李娜云和赵心悦走。 沈河拉着身旁的李娜云往冲出人群,一手想去拉住远点的赵心悦一起走。 突然朝落在五步远的赵心悦被道具撞了一下,她悚然一惊,道具就在半空中,有一小块正撞在她半个身子上。 她痛得叫了一声,想抬起双手去挡住那块大的道具即将落在她头上来,整个人吓得不行,目光紧闭心说“我命休矣。” 忽觉刘乔一脚踢飞,那道具“哐啷”一声,她全身往后倒了过去,她一惊双手忙想抓住什么,双脚一滑她柔软娇躯的身子缓缓地倾倒在刘乔怀里。 等回过神来时,刘乔已经牵着她的手一路跑,那几个人也跟在后面追着她们。 她和他就这样牵着手奔跑在市井小巷里,风吹得她发丝直直飘起来,心里的惧怕和不安已经荡然无存。 她目光偷偷看了一眼刘乔,我天居然在他目光里发现了自己的小脸儿。 第一次和男子这样近距离牵着手,第一次这样看着一个男子移不开视线,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真的很有感觉。 忽然听到刘乔说:“你和我分开跑,我把坏人引到前面那条废弃铁路里,这样你就安全了。” “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我怕。” 眼见那些人已经近在约三公尺开外,与他们只隔着对面马路,来不及思考了,他已经轻轻牵着她继续跑。 他们跑到那条废弃的铁路,躲进一个隐秘的角落旁边有一块大木板刚好挡住一下,刘乔做出噤声的手势,已经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他的呼吸声和她的呼吸声挨得这样近,几乎是没有空间的脸对脸挨着,直叫人羞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那些人的脚步声越往他们这走来。 “他奶奶的不要让爷逮到你们。”那些人大声骂着。 她看了一眼刘乔,他十分镇定,好像已经想好怎么对付他们。 那些人四处张望,带头那人说:“去吧那块木板给我掀开。” 话音刚落,刘乔迅速地把木板推向那些人,把他们压在了地上。 若是他身手不够快,木板让那些人翻开,那些人手里持着大刀,都是在劫难逃,刘乔牵着她的手继续跑。 赵心悦双手捂着嘴看得惊心动魄,睁着大圆珠子朝他望去。身上早已经是一片冷汗,对他却是十三分佩服。 他们回过头去,见警察已往铁路这边赶来,这才安下心来,已经安全了。 他们站在铁路上,此时萤火虫成群地围着他们飞,厦门夜景映在海面上,与海水的颜色交相辉映,让人心生小女儿家的心思。 刘乔转眼瞥见赵心悦除了手臂有伤,脖子上也伤得不轻。脖子的伤口一直疼到锁骨处,静默半晌赵心悦不由得脸红了起来,总不能解下旗袍衣领让他看看脖子伤有多重,只好保持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礼仪。 过了片刻,赵心悦见刘乔在铁路边的墙壁上摘一种很常见的路边小植物,她抬头去看那小植物,那花是淡粉色的,还有黑色的果实。 刘乔摘下其中一株看起来最好的,立即把植物用手碾碎后很轻柔的敷在赵心悦患处,她轻轻一笑:“这是什么?” “落葵,它全身都是宝,可食可当药材。” “落葵!好美的名字。” 刘乔还和她详说苏轼在《新年五首》中写到“丰湖有藤菜,似可敌莼羹”,这藤葵现在就叫做“落葵”,其实明代李时珍的时候,就已经用这个名字了——“落葵叶冷滑如葵”。 刘乔说完,赵心悦心中默默仰慕。 第十六章 小女家心思 一株落葵是不够的,刘乔又去摘一些想让赵心悦带走回家备用。 浅浅的月光下萤火虫儿越来越多,让人感觉身处星河上,路边的野花隐隐幽香醉人。 赵心悦见刘乔注意力全部驻留在摘落葵上,她自己在一旁无趣起来。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如果在这舞上一支,才不算辜负了如此美景。 只是穿着旗袍下摆紧小要舞起来比较有限,加上现在身上有伤,只能跳得比较轻。 为了舞的美,她脱掉高跟鞋。随着雪白赤足的旋转,耳畔有一群海鸥在伴奏,狭小的铁路上,洁白的月光照在她那温婉的脸颊上,袅袅柔软的腰肢飘然起来,轻轻一笑,宛如画中淑女娇“媚态横生销魂处”。 赵心悦依稀那天他们在鼓浪屿相遇,平时身边也遇到不少打抱不平的事,可是事情过后就忘得差不多,唯独他让她记住。 舞到一半时赵心悦悄然瞟一眼刘乔,忽然见他低头一束目光瞧着她的裸足。 她耳面潮热停下了舞步,想弯下身去拿起高跟鞋穿上时,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自己买的布料太廉价了,只见肩下方突然裂开出一道缝来,露出**白嫩的肌肤。 她又缩回要拿鞋子的手,脸上更加红晕,羞得眼光低垂,两只手紧紧捂住那开缝的地方。 盈盈举眸时看着刘乔走向她,他手捧着不少落葵带着草味,月光下的他眼神清亮,有如少年般干净耀眼。 他一见之下会心一笑,他极力自持没有看一眼那片白嫩肌肤,本能的脱下自己的外套,从后背给她披上,然后去拾起高跟鞋要帮她穿上。 他温暖的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裸足,赵心悦只感觉微微舒痒简直大写的尴尬,她悄然不觉地把脚缩一下,心脏仿佛狂跳到爆炸。 穿好后刘乔想伸手去搀扶她时,她已经自己依依起身了,莞尔一笑低声道多谢。 随后他们并肩并行走,从铁路的一头出去,又经过一个隧道,她想一想不知道说些什么,双目便在铁路下的海上多多流连了。 约莫走了十五分钟就到了铁路出口。赵心悦抽出一根落葵在手上一小个一小个的黑果掰着玩,一不小心掰坏几个小果实,黑紫色的汁液染在了衣服上。 她不禁含笑想说其实他们早就见过一面时,便远远见沈河下了李娜云的车往他们走来,说还有李娜云车上的货放不下他们俩的住处,必须再找个地方放。 可是这么晚了上哪儿找去? “放我家吧,我有两间房,我把小的房间收拾出来,大概能放下几百件不成问题。有多余的时间也能帮你缝补一下一些坏掉的衣服,看能不能拿出去找个地方卖了。” 沈河听了赵心悦这样说,心里自然高兴得很,都没有客气一下就说:“那真是太好了,太谢谢你了。” 因为赵心悦家就在铁路旁,他们过了马路就到了。 李娜云已经把车停在她家门口不远处,赵心悦上前去敲李娜云的车窗,她按下车窗说太困了想在车上闭一会儿眼,搬完货再叫醒她。 说完赵心悦又回头和刘乔他们说115号门牌就是她家。 闻得“115”数字门牌,又抬头看去是海鸥房子,刘乔微微一愣不由得想起这是他以前读大学时的住处,心中满是大出意料之外,她居然住这。 刘乔进了屋便闻得一股甜花果香扑面而来,屋里的东西都是他当年用过的,只不过那张闽南传统的眠床多了奶白色的纱帐;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幅幅美丽的长裙细腻画稿,有“美人更唱舞罗衣”的古典美,也有“旗装丽女显窈窕”的风情万种;阳台的瓷盆中花开繁盛,最多的是向日葵,处处流转着女儿家温婉的感觉。 赵心悦泡来两杯茶一一端到他们手里含笑说:“我这人平时不爱喝茶一点都不像闽南人,所以就没有买泡茶的桌子和茶具,你们将就喝着。” 沈河开心的接过茶,喝了一口连声说挺好的挺好的。 刘乔往地上看了一眼,屋里还有小姑娘的脚印很是好奇,不过他什么也没有问,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一向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沈河认识他那么久了,他从来不谈家里的事,他们更多谈事业上的话题。 紧接着赵心悦让他们俩去车上把衣服搬下来,她把小房间的东西搬出来,没有多少东西。 有一个是她从不要的道具堆里捡回来一个木块,把它涂完颜料后当画稿的架子。还有一台缝纫机,她平时画完稿就试着做出来。 沈河说这种事哪能让她做,叫她在一边休息,赵心悦不再说什么也就答应了下来。很快他们两个男人把货都搬了进来。 搬完以后他们也不好多留片刻就走了。 赵心悦想走出去告诉李娜云一切都好了,才走到门口,李娜云已笑盈盈地从车里扭出来,说睡了一小会儿好多了。 走进屋内李娜云打量了一圈四周,见一切如此简单的格调,说她在厦门买了一套房,平时就她一个人住,要赵心悦搬过去和她一起,也好有个互相照应。 赵心悦边倒着茶边说:“我一个人住习惯了。” 一转身要将茶递给李娜云时,见她忽然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指头游在自己的香肩上,嘴唇微微斜到自己的唇瓣上,目光似有挑逗,赵心悦惊得连忙退后几步。 赵心悦这才恍然记起大学时有个晚上她睡到半夜,发现李娜云跑到她被窝里,突然在耳边来一句?不然我们一起生活…… 她说有时候男人很烦。当时赵心悦只是叫她别闹了,然后继续睡自己的,现在赵心悦明白了。 如果人生是一个抽盲盒游戏,李娜云的人生抽到的全是惊喜,所以她有资本和别人过着不一样的平凡生活。 赵心悦脸上不由红了起来,不再说话。 李娜云俏皮的说:“哈哈,不过逗你玩而已,我也怕把你带坏。还有朋友在酒吧等我,要不你和我一起去玩玩。” 赵心悦直摇头,她们互相凝视一笑,赵心悦送李娜云走了出去。 回到屋内赵心悦用温开水擦拭自己身体,再点上一根薰衣草蜡烛,半躺在中式的床前,放下床帘,烛光摇摇晃晃如在梦中。 她闭着眼仍是半分睡意也无,心悦啊心悦,扪心一问你自己怎么如此失常,到底是怎么了? 老是想起刘乔?不过巧合牵着手一起脱离危险罢了,不过是自己受伤他帮忙弄伤口罢了,不过是旗袍开了缝他帮忙穿鞋子。 反正躺着也睡不着,赵心悦索性拿了一件红披风披上,缓缓走到那发霉的古老书柜前。 以前买了好多野史书,都没有时间静下心来细细读。此时倒是可以找一本来打发时间,拿了一本汉史,怎么都看不进去,眼睛在看着字,却不知书中讲什么了。 凝神看向窗外时已经红日高起。 第十七章 惊心上 赵心悦飞快地洗把脸,换上了一件鱼尾针织黑色长裙,飞快地收拾要交差的面料走出家门口。 发现门外的卷发小姑娘正捧着大油条要给她,单股就有卷发小姑娘小儿手臂粗细,还有热热的豆浆,真好! 卷发小姑娘说昨晚等了她很久没有回来,今天早上又捡到十元,就买了早餐送来。她急忙要上班,便没有和卷发小姑娘多说,亲了一口她的小脸儿表示感谢。 幸好公司离自己住的不远,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所以她每天都不用挤公交,还可以一路欣赏海景上班去。 还没进办公室,就听到主设计师丽霞在喊:“赵心悦,你把那些布料先放台上,现在有一件更要紧的事等着你去做。” “什么事?” 主设计师丽霞说她忙着要去开会,有个神秘贵客带了一群模特来要办一场时装秀,叫她去陈列室给模特们搭配衣服。 赵心悦还没有问明白具体怎么操作,丽霞就走进开会室。 果然到了陈列室只有两个新来的实习生小姑娘在那里,等着她安排事。 陈列室里挤满了十几个绿肥红瘦的模特,所有的人都在摸摸衣架上的衣服,有说有笑的。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要全部搭配完衣服,不说一天至少得大半天,她很不爽的踢了脚下道具两脚。 然而赵心悦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照做,她先从衣架子上的样品挑了几套出来,对着几个模特比比,谁适合就贴上衣服尺码的号数。 接着让实习生小姑娘去仓库找出一样尺码的衣服,挂起来烫好,烫好一套就安排相应号数的模特穿起来。 这些模特可能平时换衣服惯了,布都没有围一块直接当场脱下自己穿来的衣服换上。 她干脆全部挑好衣服让实习生小姑娘到仓库全部找出来,一一放在箱子里。 那两个实习生小姑娘抬一箱出来,赵心悦一个人拉一箱出来,一大箱子重死了,她拉得吃力,一箱拉完又一箱。 后面箱子不够放,那实习生小姑娘抱着衣服出来,直接搁在地上了。 赵心悦继续把一件一件衣服挂起来烫,滚烫的烟飘到脸上,叫人热得汗水直流。 正想停下来甩甩手,忽然门外有个女人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只宠物狗,嚷嚷着弄好没有,真的是笨手笨脚干半天。 她抬头一看是黄晓玲,完全呆住了,她就是丽霞口中的那个神秘贵客。 黄晓玲看到是赵心悦脸色一沉便发作,走上前猛力扯住衣架上的衣服说:“这就是你挑的衣服,我不满意,重新给我选,选到我满意。” “选好了,你厉害自己重新选去。”赵心悦冷冷的回。 黄晓玲用轻蔑的眼神瞪了赵心悦几下,大手一挥就把怀里的宠物狗扔向赵心悦。 赵心悦险险退后几步,黄晓玲又一个口哨命令她的宠物狗去咬哪些衣服。 黄晓玲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今天换做是别人来张罗这事也就罢了,是她赵心悦绝对不放过。 实习生小姑娘被吓得不轻,模特们也纷纷尖叫起来跑出陈列室门外。 “马上让你的狗狗停下来,这些衣服咬破了,你负责。”赵心悦气得发怔。 黄晓玲更加可恶的说衣服就是你弄坏的,在场的人都看见了,你就是想赖也赖不掉。 这时进来一个老员工,靠近赵心悦耳边告诉她这是老板的未婚妻,让赵心悦忍着点。 主设计师丽霞早就安排人来负责这个事,可是谁都知道是这个蛮横无理的老板未婚妻,在她底下做事是一定要受羞辱的,都找理由拒绝了,只有赵心悦刚来公司不久一直没有听说啊。 原来黄晓玲之前的大款男友生意破产了,她当即嫌那大款变穷了就提出分手,她父母举双手赞同她马上分手。 黄晓玲她自己觉得长得这么美又是高贵出身,只有天之骄子才能配得起。 黄晓玲父母花了很大的心思了解到赵心悦公司老板很能赚钱,从来没有做过失败的生意。 就让女儿黄晓玲来现在这个品牌做代理商,就能进一步接触这里的大老板。 紧接着黄晓玲和父母商量着,她和前男友已经有一个月的孩子,必须把这孩子当作是这老板的,才能赶紧绑住这颗大树。 于是在黄晓玲的惊心计划下,她成功和这老板上床,过了半个月就说怀他的孩子了,并成功地和这公司的老板订婚了。 “赔什么。”赵心悦心中自然不服。 “不但要赔钱,还要你今天就滚出公司的大门。”黄晓玲咄咄逼人。 赵心悦理直气壮的说公司没有提前一个月就解除无过错的员工,理应付一个月工资作为补偿。 黄晓玲直接把手中的星巴克咖啡泼向赵心悦,叫她以后也别想在服装行业混下去了。很嚣张的说这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哪个公司的高管她黄晓玲都认识,只要她和那些高管打一声招呼,就没有人敢再用赵心悦。 因吵闹声音过大,门外围着更多张头探脑看好戏的同事。还把黄晓玲的未婚夫胖老板惹来了,胖老板果然长着一张奸商的脸。 胖老板有很多怪癖,比如公司聚餐的时候,所有菜都得等他全部夹过了第一筷,大家才能开始吃。平时不管跟谁握手,从来不握满手。他只伸出手轻轻握一下对方的手指,然后迅速抽回,他自我感觉良好,目光都不带正眼看一下人的。 黄晓玲赶忙走到胖老板身边,一阵矫情说真是讨厌,人家好不容易请来这些名模,却被赵心悦给闹成这样。要是他早点过来,她就不会让人欺负成这样,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说不管啦,就要他替她主持公道。 胖老板咳咳了两大声吼赵心悦太无法无天了,竟敢在他公司闹成这样。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哪个员工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从来不受人欺负,叫财务部的人过来算算损失多少。叫赵心悦全部赔,赔不起就让警察来处理这事。 黄晓玲说肚子里的孩子也被吓得魂飞魄散,害得她疼起来,说着就叫起疼啊,疼啊的,叫得有多假就有多假。 赵心悦骂回去这事又不是她闹的,吼她干嘛,人在做天在看。 “我要报警了。”黄晓玲那副睥睨一切的姿态,真的够难看的,黄晓玲自主拿起手机拨打起来,是110吗?我们这里要杀人了……你们快点过来……在思明区…… 第十八章 惊心下 由于昨晚受了伤再加上刚刚熨太多衣服,赵心悦浑身酸得没有力,整个脑儿仿佛都是花花的,望着一地大红大绿的衣服更是晕得厉害。 下一秒他们这些人说什么赵心悦都没有听到一样,只孱弱着无力去看清眼前。 黄晓玲一会儿满口喷粪,一会儿神色恼火,一会儿又哈哈大笑,心思油滑。说她平时都是用名牌包包提着狗狗玩,给它吃最好的山珍海味,没想到今天她的狗狗会受这样的委屈。 衣服的毛细绒进了赵心悦的喉咙很不舒服,她干咳嗽两声,脸颊异常的滚烫,摸索着去扶在一旁的衣架。冷冷的说:“你我都是同学,我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一次次对这样我,太过分了。“ “闭嘴,我们不是同学,以后别给我听到这种话。” 黄晓玲眼珠子一转再一次把狗狗摔向赵心悦,宠物狗毛发竖起“汪汪”乱叫,是被摔疼了的惨叫声。 那宠物狗冲着赵心悦扑过去要攻击起来,赵心悦害怕到了极点,躲进试衣间要锁上门,可是锁很早以前就坏了,只能双臂死死把门挡着。 门外看热闹的员工已经被胖老板吼回各自的岗位,这时她想喊人帮忙也无用。 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她们结下这么严重的仇恨?赵心悦想不通啊,还亏她黄晓玲补了不知道多少次课,才能读个好大学。简直连大字不识一个的人还不如,一举一动生生打痛赵心悦心头。 就在这时刘乔和沈河,王梓桐突然来了,他们是来要回春季的订货费。沈河不好意思来,是刘乔拉着他来的。 走进厂家刘乔他们听到陈列室这边在闹事,在走近点看到试衣间的门前一只狗撞着门,不一会儿门被撞坏了,压到了宠物狗的一只脚,跑出来的是赵心悦。 “怎么回事?”沈河迫不及待冲过去要抱住那宠物狗,不让它继续追赵心悦。 沈河望向那只粗壮的宠物狗吐着舌头,他心里也害怕,不过他更担心赵心悦的安危。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随手抓起地上一件衣服,握紧拳头攥在手里当肉一样逗着宠物狗,宠物狗跟着他手中的衣服一上一下。 傻哥哥真的好傻,赵心悦与沈河交会一眼,不由“扑哧“一笑。突然那宠物狗好像很饿,扑向沈河差点把他屁股的肉咬下,还好只是咬下他屁股裤子的一块布。 沈河以为宠物狗这就满足了,会消停下来。没想到他刚刚松了一口气,那宠物狗再次扑过去咬下他的一小块屁股肉。沈河吓得眼中金星乱晃,瘫在衣服堆里嘴唇发白。 刘乔急着叫一旁的王梓桐快点先送沈河去医院,剩下的事他来处理。 刘乔忍不住抄起一旁的挂衣杆子试图要打跑那宠物狗。谁知黄晓玲又几个口哨吹起来,那宠物狗无厘头直冲横撞,更加死命寻找着赵心悦狂叫。 赵心悦没有躲掉那宠物狗,被咬掉长裙边边上一大块布下来。让她完全失去力气,正当她要跪倒在地上的时,刘乔上前用衣服蒙住了宠物狗的头部。狗是很害怕黑的动物,这样做果然让宠物狗停了下来。 刘乔赶忙伸出双手自身后扶起赵心悦,她一手轻轻的搭在刘乔手臂上,才勉强站稳起来。抬头看向刘乔是和善而怜惜的脸,那眼泪就簌簌落下来。她仿佛在寒冬下大雪饮到一口热茶,温暖在心中。 “没事了,不要怕。“刘乔轻轻拍了拍赵心悦后背。 公司门外警察车响着急促的警笛,车门打开了。三个警官快速跳出来,走在最前头的警官问他们怎么回事?把情况说清楚,是谁要杀谁? 黄晓玲大着嗓门喊是赵心悦要杀人,说是她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又扯赵心悦不敬业,安排的工作不但做不好,还和领导反抗。说她设计专业没有过关,没有达到公司的考核标准。说一地的受伤衣服就是她的杰作,专门干一些损人利己的事。 赵心悦可没有心情再去和黄晓玲长篇大论打嘴仗,她已经忍她很久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何曾杀人了。” 警察再次大声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赵心悦浅笑着和警官解释,她今天让主设计师安排来给模特们搭配衣服,不料途中黄晓玲抱着宠物狗进来撒泼,把宠物狗扔下她以后,又任由宠物狗撕咬破全部的衣服。 “这是报的假警,明明说报着杀人一事,现在倒不是,报假警可是要拘留并罚款。”警官认真地说。 警官非常沉肃严厉的说参与此事都跟他们往所里走一趟。 黄晓玲以为自己来了个釜底抽薪,但是在法律面前这不过是小把戏罢了。 黄晓玲翻了翻白眼,故而打砸旁边的道具,又拿肚子里的孩子出来说事,又特意摸摸肚子喊着更加疼起来了。说她怀孕是特殊情形,法律规定不能对孕妇执行拘留的处罚。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要来进货的代理商们。得到厂家好处的代理商跟着附和,另外几个代理商窃窃私语,说那黄晓玲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公司的员工,还有经常穿的什么裙子,飞机场式的身材还穿深v裙子,整个就一空空如也,观感越发地糟糕。 借着警察和代理商们在现场的这个机会,刘乔替沈河把公司老底事儿如实讲出来。 刘乔冷冷环视众人一圈,便将他兄弟代理这品牌,一年来所受的憋屈细细讲了。还说厂家大部分衣服都是从外面批发的,一件衣服批一百左右,给代理商们的进价是七八百,吊牌标价是几大千。 接着刘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收据,展示在众人面前说:“大家都看着,这是我兄弟交的下一季订货押金,如今他的柜台已经被砸了,还有两千多件的衣服没地方处理,厂家是不是该考虑把钱退了。” 刘乔就是要告诉大家沈河是老实人,但不是随他们想怎么宰割就怎么宰割。 “有话好说嘛,我马上让财务把沈河的订货费退了。”胖老板脸色变得很差,真怕了。 胖老板见这样下去会影响公司的名声,马上上去和警官低头哈腰说误会,误会。这是他们公司自己的事,他们自己私下解决就好了。 胖老板想伸出手去和警官握一下好显得有礼貌,人警官才不吃他这套。你说报警杀人就报警,这会你又说是公司自己的私事不需要了,当警察局的人是傻子。 警官念着黄晓玲是孕妇就没有再说什么,但胖老板必须跟他们走这一趟。 胖老板没有脾气了只能跟着警官走,狠狠扔下一句话叫他们等着瞧。 第十九章 有情有义 刘乔和赵心悦跟着去了一趟警察局,赵心悦只提出属于自己的条件。 她要辞职走人,然后今天所有坏掉的衣服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就可以。 至于沈河的事,刘乔打电话和他商量过了,要胖老板把订货会的钱退了,还有被狗咬伤了的所有医疗费。 事情完了以后,刘乔走在前头推开玻璃门,外头不知何时飘着小雨。 早上出来还大太阳的,赵心悦就没有套件外套,不由得漫起一层寒意。她双手笼着打了个寒颤,看着漫天的细雨,下得人心里似一片冰清玉洁。 刘乔快步到车身替她打开车门,赵心悦笑笑说谢谢,坐进去。 她低首望着裙子鱼摆处的极长缺口子,一边高一边低,幸好这裙子长,缺了一块还能到膝盖处。 不由得心笑着他们这是什么缘分,昨天今天见面裙子都是坏的,也都是最危险时候他出现了。 “沈河到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刘乔一边专心开着自己的车,一边说沈河让他先回家一趟,带两套干净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送去医院给他。 医生检查出他发炎了,不仅要注射狂犬疫苗,还要挂消炎的水,必须留在医院观察。 刘乔看了她一眼,像是很不自在,转念一想,要先将她送回家。却见她脸上微微一红盈盈望着自己,非要跟着他一起先去医院看沈河,怪这事是因她造成的,老大过意不去。 才说了两句话,一路上好像没有经过红灯一样,那么快地就到了他家楼下。 他把车停好,回头和赵心悦说:“我上去拿,你在车里等着。” 等刘乔拿了东西下来,眼见雨越来越大,却看到车窗里的赵心悦睡着了。 刘乔小心翼翼地开了车门,看了一眼熟睡的赵心悦,风吹进来,吹乱她的乌发。 刘乔随手拿了件外套盖在她身上,她身上散发出好闻的淡淡香水味。 她好像在梦里淡淡一笑,浅浅笑的温婉,嘴角边浮现出一对深深的梨涡,灵动与明媚的巧妙结合。 他不敢再看,转过脸专心开车。 车子绕过一个拐角,沈河突然来电话说,商场那边的商家们出事了...情况太紧急...让刘乔赶紧过去看看。 刘乔迅速的把车掉头,开得飞奔,他望着车窗外的蒙蒙细雨,就像是开往了他和沈河的从前岁月。 当年他在一家酒店当管理实习生,认识了刚好也在酒店打临时工的沈河。 两个人都不甘于平庸,都有梦想和野心。从此两人经常一起聊创业,聊人生,聊生活,喜事一起分享,难过的事一起分担。 刘乔说来厦门读书几年了,闽南话一点都没有学会,沈河就一点一点从最简单开始教他。 沈河没有地方住,刘乔带他和自己住一起。沈河说没有钱付房租,刘乔和他开玩笑,别把他当银行。 那是冬天,风雨无情叶飘零。刘乔胃出血得做个小手术,家人又都远在徐州老家,不能马上赶过来。 是沈河没日没夜的照顾他,还炖了很多补品给他端到病床前,刘乔睁开眼看到的是沈河为了他熬夜憔悴的样子,从此认定沈河这个兄弟,他的事就是刘乔的事。 后来沈河做服装生意,那时他正好回徐州了,并不能给他很好的建议,刘乔就拿出自己的所有钱支持他,当时他才工作一年并没有多少钱。 没想到一年后沈河的服装生意失败了。而刘乔也不想在老家发展,就又回到这个他熟悉的城市,他们又可以一起了。 顺着大街小巷过了好几个弯,车不能开到里面,就停在了路牙边上。 刘乔正踌躇怎么样叫醒赵心悦,她却睁开双目说:“我跟你一起去,刚刚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了你和沈河的通话。” 天色已经黑下来,雨也停了。他在前面走,赵心悦落后他几步,他们的影子在朦胧的灯光下缠绵一起。 刘乔回头看了一眼她,不知不觉她的脸儿已经潮红一片。 越往小巷里走,整个城市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夜空里密集的喇叭声,大排档喝酒的人,推货送货的声音交错在一起,比白天还热闹。 不一会,刘乔在一家棋牌室停了下来,这地方是其中一个商家的房子,这会儿里面就有一些商家在打牌。 桌上躺着一沓钱,一个商家把那沓钱向地上一抛,钱像雨一样落下。 刘乔跨前一步想搞清问题来着,大家却说领头的老王跑了,给每人分了两万,老王就卷走所有钱跑了。 刘乔晓得沈河肯定还不知道可以有分钱这事,没有人和他说一声。 这是商场赔下来的钱,领头的老王并没有告诉,所有商家一共赔了多少钱,而是由老王和其他几个商家随便编一个谎言,给大家下发的钱比商场赔的少了一半。 砸沈河柜台正是商场的人,老王告诉商场沈河是第一个拉横幅挑事的,这事全部赖在他沈河身上。 大家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头,害怕惹来事,生意没有做成命还是要的。 商场早就想揪出那个带头闹事的人,想给沈河一顿教训,所以就请人来把沈河柜台砸了,还把他柜台上的摄像头拆了,让他沈河有冤情没有地说去。 刘乔心中大致有了个底,老王跑了,总要想个好办法和沈河说这事。 走出来的路上两人还是静悄悄的,过了许久,他才问:“我能抽根烟吗?” 赵心悦点点头。 最后一支烟抽不到一半刘乔就揿灭了,看着弹落的烟灰如此的寂寞。 他急急走向对面的银行去取了不少钱出来,取了多少他也不清楚,只是取到宣示金额已经超了。 她莞尔一笑说:“取这么多钱,我猜一定是要给沈河的。” 他虽与她只是短短相处,但已经觉得她见事极其聪明,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猜到。不由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她微微一笑说:“我只是想你去取这么多钱,来的路上没有见你有急事,除了沈河的事想不到其他的。” 她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原来这世间竞可以像他们俩这样有情有义! 第二十章 表白 他们进医院时,沈河刚换了药正趴在病床中,手腕输着点滴水,药味浓得很,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刘乔奔向沈河床边,他轻轻拍抚他的后背,加了一些葡萄糖在水杯里端到沈河嘴边。又关切的帮他整整被子,因沈河是趴着,刘乔看得出他的头很不舒服,他马上去换来一个松软的枕头。 沈河这下才扳过身来,侧靠着全身骨头都舒服了下来。 刘乔平视着沈河,拿出他从银行取出来的钱。 他直接说这是商场赔下来的一部分钱,不多,所有商家都一样多,只不过那个带头领钱的贪了更多的钱跑了。还有砸柜台的事肯定是商场干的,如果想彻底查出来,得有个过程。毕竟摄像头也被拆掉,查不到监控。 沈河开心的笑起来果然上了刘乔的当。 他的意思是商场既然赔了些钱,不管多少,这事就算了,他也不再去折腾。 柜台砸了就砸了,反正要撤柜台,那些道具也是扔到垃圾堆里,和商场砸了没有什么区别。 再说如果请人来拆柜台,还得花一笔钱,就当商场帮他忙了。 至于那个带头的拿更多钱跑了,其他商家肯定不甘心,他也不用着急。 跑了就跑了,他有什么办法,他说:“算了,什么都算了,做生意总是要吃亏,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赔钱。大不了重新来,还这么年轻,谁都有第一次。” 刘乔看着他,稳稳的说:“今后你可要牢牢记住,以后做生意可要想周到,可别再让人这样欺负了去,要多总结总结这次的经验。” 他们俩说着说着就笑起来。 沈河见到赵心悦也来了,很幸福感动。问她身上有没有伤着,要不要让医生看看。 赵心悦立在窗边回答她没事,她很抱歉,这事都是她,才害他伤成这样。刚刚在公司他扑着要去抱宠物狗,把她都吓死,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安危。让他以后千万不能这么直接做事,万一伤得很严重就麻烦了。 沈河挂着大笑脸直摇头,说这事是他心甘情愿为她做的。 他再度看赵心悦,满眼的心疼,突然把刘乔给他的钱,全部捧在手里叫赵心悦拿去。 赵心悦不解其意,笑着问:“给我钱做什么?“ 沈河让她拿着去买点好吃补补身子,赵心悦心中一阵感动,明明他都受伤成这样了,还只想着别人。 她盈盈浅笑,摇摇头自然不能接受这钱,叫他别这样请收回。 沈河忙解释这钱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今天高兴,把钱都要回来了。说这钱也有她的功劳,他又躺在医院,不能大家一起出去庆祝一下,就应该分她一份。 赵心悦忍不住笑出声来,告诉他最应该感谢的人是刘乔,她就算了吧。 刘乔见他们俩推来推去的,他也没有说什么,在一边给沈河准备要换洗的衣服。 过了片刻刘乔淡然一笑说:“水壶没有水了,我去加点开水。”他提着水壶快步走出门。 这时候沈河手中的杯子停住了,看到窗外漾进来柔和的路灯映在赵心悦的脸儿,她穿着黑裙子,安静中透出的力量像一只美丽的天鹅。 想起她那天在设计室里翩翩起舞的样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眼波流转间,完美诠释了他心中南方美人所有的样子,温婉淡雅。 他天天要几十遍挂在心上,在每个夜里,他的梦里也全是赵心悦,只想用尽力气去爱她。 沈河心跳得没有办法再把心思藏下去了,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对她表白,现在,马上,表白!他想现在因她而受伤是最好的表白机会,病房里也只剩他们两个人。 沈河深深望住她说:“心悦...我,我...想...” “你想干嘛,是不是要喝水。” “不是,我是想说,我...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保证一辈子都对你好。我这人比较笨,也不懂那些浪漫的安排,心里想什么,就想说出来。虽然咱们认识不久,不过我们都是惠安的已经很足够了。而且这些天下来,我们一起经历了好多好多事,这些事像老天爷注定安排好一样,注定我们特别的缘分。”感觉自己一下子说了好多话,是那样的笨。沈河的汗浸透了衣领,耳红如清涩少年郎。 赵心悦听得怔住了,羞得她也满脸绯红,像是没有听到这话一般。一阵静默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空气略有些僵持着,沈河看着赵心悦沉思半晌,懊恼自己的唐突。又笑笑说,我知道你一时没法给我答复,没事我可以等,我等你一辈子。 她慌乱低头不知怎么说,总要留下日后相见相处的余地。 她愁眉蹙紧,沈河阿,沈河你为什么偏偏喜欢我。真真是教人烦恼啊! 她不可能装着和他糊糊涂涂,不喜欢就应该说清楚。不过语气很重要,要是太严肃的拒绝,肯定伤了他作为男人的心。 她颔首轻启唇角,轻柔如春风化雨说:“我知道不管哪个女孩和你交往,都会很幸福的,你肯定对自己女朋友特别好。只是我曾发誓不去喜欢惠安的男子,不嫁惠安,也想把户口迁出惠安。我不愿意于情字上欠人良多,愿你明白我的心意,你日后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 赵心悦说得很清楚。沈河听得很明白。 赵心悦很想在沈河的脸上找到一丝死心,可惜没有看到。 他傻笑着似有千言万语,就像稚气和勇气混淆着,就像去商场看到自己心爱的东西,但是口袋的钱不够,必须想办法得到才满足。 赵心悦再转头却见刘乔早已加满开水站在门口,他全部听见了,目光温柔拂过她的脸颊。因这场景着实尴尬,发现刘乔几分窘态。 这种场景里,刘乔什么话也不好开口多说,不过他淡淡的表情很从容,假装没有听见,没有一点起伏走进来。 沈河激动过头,不知怎的突然从床上差点掉下来,刘乔赶紧上前扶住他。 沈河两手紧紧拴住被子,又跟赵心悦扯到惠安过去是不好,女人嫁过去要长住娘家的习俗。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这种现象,叫她不要沉溺在过往。 赵心悦平一平气息,打趣道:“傻哥哥真傻,不说那些,和那些没有关系。你若再说,我以后都不理你了,我们不再是朋友。” 沈河又是羞愧又是歉意起来,说都是他不好,请赵心悦妹妹不要放心上。他保证以后再不胡说就是了。 赵心悦觉得气氛很尴尬忙说她先走了。很自然看他一眼,让他好好养着,她真要走了。她现在正好没了工作,可以一口气帮他理完那些衣服,答应过他,会帮他整好那些破了的衣服。 沈河让刘乔送送她。 她摇摇头说不,自己打个车就可以,让刘乔留下来照顾他。 赵心悦走后,沈河问刘乔,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突然?是不是没有好好安排这样的场景? 他告诉刘乔,赵心悦是他这辈子唯一最想娶的女人,这一辈子也只想拥有她。一定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一定保证一生一世对她好。 刘乔只是静静听他说着...... 第二十一章 林老师 这天晚上,赵心悦回到家极好睡。 清晨一束朦胧的曙光揉和在纱帐里,如同一片片百合花瓣浮在半空中,慢慢消融于胭脂色的光中,海鸥在窗外穿来穿去。 她还懒在被窝里懒得起来,身上出了细细的汗水。 过了五分钟,她懒懒起床穿上一件衬衫网纱白色长裙,半眯阖双眸走到阳台。飞在半空中的花瓣落在她身上,天空没有半点云彩,蓝得似一汪湖水,澄澈透洁。几只白鹭立在屋前,她穿梭在软绵的惬意中。 突然公司来电话,叫她去办离职手续。要不是电话突然响起,这逆天的美景她一刻也不想离开。 她迅速从阳台冲到洗手间洗漱,出来时急了点,错把爽肤水当开水喝了一口,等感觉不对时已经满嘴是花香味。 自己倒好笑起来,赵心悦,你怎么老干这样的蠢事,笨得像一头小猪猪。 很快她到了公司,她轻轻敲门得到人事部的允许进去。 人事部没等她开口说事,就低声和她说先去一趟黄晓玲办公室,再来办离职手续。 她不去,就要马上办完离职手续走人。人事部说她也是没有办法,必须听上面领导的安排,说她们都是同事一场,就互相体谅一下。人事部见赵心悦不说话也不肯去,就起身轻轻推推赵心悦去一下。 赵心悦依旧坚持表示不去,而在下一刻她也想开了,去看看黄晓玲到底想怎么样。 赵心悦走进黄晓玲的办公室,维持着平静的情绪,只站着不过去。 黄晓玲见赵心悦来了,起身将手中咖啡重重的咣当摔落地上。她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一长串的恶心话,赵心悦,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我非常非常非常讨厌你,讨厌你的样子,讨厌你说话的声音。就是讨厌你,你的全身上下我都讨厌。讨厌和你认识,讨厌看见你。讨厌高中林老师对你好,凭什么是你? 赵心悦一听她这样的态度,转身就走自己的。 黄晓玲追出来恨恨的说:“难道你不想听关于林老师的惨事?林老师现在离婚了,工作也没了,他一个人也不知道去哪了?他们夫妻之间的争吵,就是因为你和老师高中的那段绯闻。” 黄晓玲的话缭绕盘旋,赵心悦是不会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她是故意撒谎骗人,不用理她。她完完全全地不出话来。 正在人事部给赵心悦打离职证明出来时,黄晓玲一把抢过去撕掉,她没有同意谁也不能给赵心悦办,不允许。谁敢给她办,谁就先从这个门走人。 赵心悦拿出胖老板的签字证词,清清楚楚白纸黑字上面写着,第一准办正常离职流程,第二坏掉的衣服一切与她无关。 黄晓玲颇有得色扯到,上次她出差带回来的面料有问题,必须精确到每一个小细节。等这些事确认没有毛病,叫赵心悦才能来办离职手续。 隔壁主设计师丽霞听到这一切,想到平时赵心悦工作干得也不错。她看不惯黄晓玲这样仗势欺人,就出来帮她解围,说那些面料她都仔细检查过了,没有问题都正常。适当地提点一下黄晓玲在公司这样胡闹,不好,私人的事应该私下去解决。 黄晓玲知道主设计师丽霞是胖老板的亲姐姐,自然不敢和她作对,终于停下发作。 赵心悦这才成功拿到离职证明,她上前多谢主设计师丽霞的出言相助。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走在回家的铁路上,向海边方向走去。直到意识到有电话响起才如梦初醒。 是李娜云打来的,她正在赵心悦家附近的茶馆,和一位茶商谈事,说谈完她们一起聚聚。 也好,她满腹心事回去也是闷在被窝里,就答应李娜云一会到。 一进茶室,她跟领座的小姐进去。 茶厅里有一个小戏台,台上正咿咿呀呀唱着,丑角和武生在唱《范进中举》,是闽南特色的高甲戏,楼上楼下满是人,喝着茶津津有味的听戏。 戏台上丑角正唱到:我自倒运,把个女儿嫁与你这现世宝......如今不知因我积了甚么德,带挈你中了个相公。 整出戏逗趣又精彩穿梭于微隙的气息,把人心的一切空虚盈满。 她在角落处看见李娜云还在包厢里,与坐在对面的茶商谈生意。 走到包厢门口赵心悦停了下来,听到李娜云很生气的对茶商说:“这茶实在没法喝,焦味很重,和你给我的样品简直不是一个味道。而且茶色太深沉了,闻起来阳气与火味很怪,饮起来一点都不清润。喝茶都是讲究唇齿留香,自肺向喉而回来甘甜之味。你的茶很让我失望,我合作过那么多茶商,还没有遇到你这种情况,你这是没有信誉,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也没有以后了。” 茶商连连给李娜云杯中加茶,碟中加糕点,连声抱歉说:“李小姐,真的很不好意思,这批新茶我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我知道工夫茶,泡的也是乡土人情味。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双倍补偿你的钱。李小姐,别生气,我们再好好谈谈,是我太疏忽炒茶师傅的过程,今后我们一定好好把关,你也去看过我们种茶的地方,那是在高山上,茶树是绝对没有问题。” 那茶商的声音怎么她听着那么耳熟,她连忙走过去,目光所及之处,是林老师!林老师!天啊,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娜云端起茶喝了一口,一抬眼见赵心悦朝她微笑,便喊了一声赵心悦。 林老师听到赵心悦三字,转过头来,他简直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她。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果真不是幻觉,都很惊奇。 李娜云起身携着赵心悦的手,正准备要走。赵心悦将他们俩介绍起来,“李娜云,同学。林老师,高中老师。” 赵心悦来不及和李娜云多说,而是直接告诉她想和林老师说会话,让李娜云先走。李娜云笑着点点头说好的,她们改天再约,然后知趣的退了。 赵心悦眼睛睁圆细细看了老师两眼,老师看上去苍老了不少瘦了许多,完全不是当年清俊的模样。 “一别几年?现在怎么样?”林老师关心的问,他眼睛不断朝赵心悦看去。 终于,赵心悦说话了,挺好的。她说得那么认真。 林老师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啊,要不要喝点什么啊。 她的回答是老师,你是不是不教书了? 他笑笑讲老师是一潭死水,想换种活法,仅此而已,只不过做生意他还不是太懂,才开始。 “师娘呢?”她还是那么认真的问。 林老师也没有刻意去避开赵心悦的话题,但又不想扯起太多琐碎的事,他挑了一些能说的。他很真实的答她们已经离婚了,说他们是和平分手的,挺好的日后还是亲人一样相处。 赵心悦听着他讲,他表情很正常没有太多感慨,和平常人家的情况一样,日子该怎么过,还是要过下去。 赵心悦也没有说些什么,这种话题她聊不好。 林老师问她现在都做什么工作? 她说刚刚失业,还没有找好。总算,他们之间的熟悉感觉有点儿回来。 话音刚落,林老师的电话来,好像很着急的事。 林老师急急叫来服务员买单,服务员说刚刚和他一起的那位小姐已经买过。林老师有点不好意思,生意没有给人家李娜云弄好,还让她破费买单,良心过不去。 林老师一边要赵心悦的电话,一边起身双目直视着她,说临时有一点急事,得先回安溪看一批茶,事情比较复杂。叫赵心悦有空就到安溪玩,去找他泡泡茶,到大山里享受清新空气。 她定了定神看着林老师离去的背影,然后端起林老师给她点来的那杯茶,轻轻地吹一下杯中热气,饮了一口,她也走了。 第二十二章 风雨交加 回家以后,赵心悦只想静静画一会稿。 她想好好画画,她想让一颗心完全静下来。画完了,可是画出来怎么那么像一个人,像谁,像刘乔。怎么看都怪怪的,又把纸扔进垃圾桶。有点凉,她去加件外套。 下一刻,她还是去把沈河的衣服缝缝补补这桩事了了,不然她心中也不好受。 她把沈河的衣服全部整出来,有的已经不成样了,只能改为围巾或饰品,有的还可以缝缝补补成样。 她听着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就想:他现在正好在养伤,她也不愿意再往医院去看他了,否则见面终究尴尬。只希望下回见到他,表白这事能云淡风轻了。 天渐渐黑下来,缝缝补补了一些衣服,她的双眼已经花得不行,手脚也有点麻木。就在缝纫机上泛起瞌睡来。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风刮在海鸥窗上“噼里啪啦”作响,像狮子一样吼叫,一阵大雨袭击下来。 是台风突然登上了。 她还是睡得迷迷糊糊,好像梦到刘乔、林老师、沈河。怎么同时梦见他们三个,梦里的他们和现实长得不一样了。 他们都变成武侠风和金陵城中少年贵公子的样子,正和她比武功来着。 忽然一阵很大动静跟地震一样,哐啷一声,把赵心悦从梦中震醒。 她赶紧跑出去瞧瞧,老天,她的门都被风雨无情地撞坏了。还把她阳台的花,一盆一盆地卷走向空中扬去,再看看时间是半夜一点。 还有哪里不对劲,好像一个贼怪物飘来飘去,明暗交替的空间有些鬼魅气,她怕得厉害。 再往地上一看有很多脚印,很长一串,是大码鞋子的脚印。最近不少新闻报到快过年了,贼偷完东西,会杀人灭口,她很怕躲不过。 她战战兢兢的站着,忽然,天花板上的灯忽明忽暗,那个贼怪物又从小房间一闪而过。 一颗心都已经紧张得快要跳出来,慌乱中,她顺势假装拿起手机淡定大声的讲电话,“你在哪里了?哦,已经快到了门口.....”并边说边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门外由远及近真有路过人的声音。 那贼怪物还真信有人要来她家,才从小房间消失。她又马上去看看东西少了没有,她找找这,看看那,东翻西翻。看不出来少了些什么,只觉得心下一片异常惶恐。 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又没有工具修门,这么晚了上哪里找换门的? 她将那块被撞坏木门推一下,好重的木门,哪里推得动半分? 这木很厚,年纪比她还要大,不管自己怎么搬怎么挪动很是费劲。全身是雨水汗水交织一起,手上腿上都被木门的碎枝根擦伤了。 隔壁那间废弃的房子传来野猫的叫声,像刚满月婴儿的哭声。还夹杂着其他怪声怒吼着、咆哮着,叫得她心中更加慌慌张张的。 风越来越大,如同在荒凉的大山里,她的画稿也全部跟着风雨在空中乱飞,架子也被吹散。 她想去收起那些画,一下子被那块木门扯住裙角,沙子进入她的眼睛。 一时看不见任何东西,眼前一片黑压压。她想往前跨一步,木门跟着她一动,一个意外,木门重重压着她一只脚。 她拼命揉着眼睛,疼得一点都睁不开,眼里的细沙好像都没有出来,还把眼睛越揉越红。 她继续闭着眼睛,往眼角处轻轻揉几下,好像好点了。睁开眼,把木门压到脚的一边慢慢推,每推一下,她的脚都出不少血,疼得受不了。 她忍着,强忍着用最大的力气把木门狠狠推开,整只脚已经肿的没法站起来。 找谁来帮忙,她赶紧打电话给李娜云,可是她没有接,可能睡下了。继续打,多打几下李娜云可能就接了,没有接,李娜云还是没有接,可能关静音。 还有谁?她把手机的通讯录从上到下的翻翻看,也就几个人的电话,除去同事两个,就剩几个同学,要命还都是在外地的同学。 她又翻到沈河的手机号,他还在医院呢。怎么办?怎么办?找谁?可不可以找刘乔,没有他的电话,再说也不好。 台风越来越大,扯天扯地地疾走,雨水不停往屋里进,雨水也已经淹没她半边身子。不管了,还是打给沈河,刘乔应该在医院,找他过来帮帮忙。 她打电话过去,正好是刘乔接的,他以为赵心悦找沈河,说沈河已经睡下了。问她有什么事? 她听到刘乔的声音,本能的在电话里哭起来,吓得声音失哑一时说不清。 赵心悦虽然声音极弱,但刘乔听到了,也听到她的哭声,听了也跟着心疼。虽然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便安抚她,不要难过,有什么难受的事,说出来。 话说到一半,赵心悦的手机在这个要紧时刻没电了。 刘乔外套都没有穿上,就迅速冲到地下室,驱车到赵心悦家,一路上险险躲过大树倒塌。 赵心悦眼睛疼得更厉害,眼球像受到刺激一样,泪水不停的自动出来。想去找充电器,摸着黑哪也看不到。 手好像扎到缝纫机上的针,好长的一根大针直接穿进整个手心,疼得嗞嗞作响。 她的心更加不安定起来,心中迷乱得什么办法也没有,无声地哭泣出来。 忽然听到门外有皮鞋走路的声音,她来不及将身子一藏,发觉一双有力而温暖的手将她扶起,那种温暖一点点把她从慌张中沉稳下来。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轻柔,“我来了。没事了。不要怕。你要不要紧?” 她知道这声音是刘乔,虽然眼睛看不到,脱口道:“是你?刘乔。” “是我。” 赵心悦心思紊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脚下虚浮无力。本能的扑到他的怀里,两行清水直落。就像自己还是六七岁小小女童,叫人欺负了去,见到阿妈委屈得扑到怀里找温暖。 他怀里热腾腾地气息盈在她身上,她这才感觉自己在他怀里,情知暧昧到了极点。连忙退后几步,一脸紧张一脸滚烫,只好默不作声。 刘乔轻轻的向前一倾,轻轻的吹掉她天鹅颈上残留的细沙。他直视着她,“心悦,怎么回事,眼睛怎么了?手怎么流那么多血?脚怎么伤得那么重?走,我们去医院。” 赵心悦抚一抚眼角的头发,声音里带着哽咽说被进了沙子。她只能用手去拭眼,但是越是这样做,泪水越是滚落,怎么也拭不净越痛。 刘乔要马上带她去一趟医院看看。 赵心悦拉住他的衣角,她不喜欢医院,她不去医院。从小到大生病啥的,都是拖着自己慢慢好,一次医院都没有去过。 他微微留意她的神色,这些话好像藏着什么心事。不由问了一句,是在医院遇到了什么事,才不去医院看病。 赵心悦低着头,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说什么事也没有,只不过不适应医院的味道而已。 刘乔见她这么倔强,见她泪流满面。刘乔的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一瞬,叫她眨眨眼皮几下,这样就会把沙子冲到眼角边上去。 他说这话时像极了那月光般清冷的白,却又像那流淌的诗意,不急不缓。 等赵心悦眨了几下,然后刘乔用手轻轻往她眼角一抹,果真去掉了。 赵心悦终于看得见了,她舒出一口气与刘乔相视一笑。 第二十三章 惠安女 赵心悦房里的所有东西已经乱得无法形容,一地的雨水。一时这个海鸥房真成了海房,湿意直冲全部。 刘乔看了一眼木门,不过泡一杯茶的功夫,刘乔已经稳稳动手把木门往门缝对着装进去。 到底是男人力气就是比她大,她觉得多么难的事,到他这里几下就好了。 赵心悦说:“还是你有办法,谢谢你,总归是麻烦你了。” 刘乔笑笑,让她若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请她尽管开口。 他想了一想,不禁一笑说,很巧的事,他以前也住过这里,这门他以前也修过几回。 闽南经常有台风,每次台风来的时候,外面在下猛雨,屋内就跟着下小雨。 大量雨水还从海鸥窗子灌进来,整面墙流得跟瀑布一样。房里的东西都跟敌人打架一样,打败了全部扑倒在地上。 他觉得赵心悦一个姑娘家住得很不安全,建议她还是尽快搬家。 刘乔说得好有趣,语气很有几分大男孩的样子。她看着他忍不住,“哧”一声笑出来。 赵心悦也想过搬家这事,不过她得等工作稳定下来,到时候找个离上班近的。 她问:“你以前也住过这里?难道以前就在厦门?” 刘乔拍一拍衣服上的灰说:“对,以前就在厦门读大学,真的很巧就是住这里。看来今晚这里是不能住人了,门可以锁上了安全了。你看要不要带点什么东西,我先送你去酒店暂且住一晚。明早叫王梓桐他们来帮忙收拾,等整好再做打算。” 赵心悦点点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哪个大学的? 他回答东越大学。 原来她们还是同一所学校的。 来不及多聊什么,她就跑进卧室内,要找一套衣服到酒店换洗。 一打开衣柜,“啪”地柜门开了,水却喷得她一脸。发现上面两层的衣服已经全部都是水,只有最下面最角落是干的,不过是一套惠女服,她只能将就拿这套去换洗了。 他们踏着一地的水走出去,刚要上车,赵心悦脚下一软抬不起小脚。居然一个踉跄,一下跌在他身上,不由又羞又窘。 下一秒抬眼见他一双眼睛红得疲惫万分,下巴还有点胡渣,应该是在医院照顾沈河,没有时间修整边幅。 他们的车子在狂风暴雨呼啸而过,一路上有不少事故车,连极高大的树木都倒了不少。 因为是半夜,又是刮台风,他们跑了两家酒店都满房了。 赵心悦说还是不找了,她在车上待到天亮就好了。 见她的身上还有伤,刘乔转念一想说这样吧,在车上也不安全,叫她今晚先住他家。 赵心悦听他说要请自己住家里,虽然心里略一迟疑,但是每次跟他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心中都十分安乐平和。仰头看他目光干净如山泉一般,叫人那样的清新直化在心头。 顷刻间,她就有了主意,“问题是住你家,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他的目光温柔而关切笑着说:“你若是觉得不自在,我把钥匙给你,我去医院陪沈河。”他一面说着,一面开车往家里的方向走。 窗外一片寂静,台风刮得凶狠。她想到刚刚那贼的局面,心中寒颤起来,整颗心思潮起伏难安。 然而只有刘乔在身边,那安全感便能一寸寸地靠近她,才能安心下来。 赵心悦失神了几秒,心中一紧说:“说实话...到现在我还害怕着,我打电话给你之前,有个贼进了我家,今晚的每一刻,我真的都不敢一个人独自在家。”同时落下的是赵心悦的一串儿眼泪。 刘乔见她有几分羞涩望着自己,眼神倒像小女儿般,遇到惊吓很绝望还没有缓和过来,让人十分怜惜。 于是刘乔稳稳看着她,安慰她说,别怕,有他在什么都别怕,现在一切都安全了。 话间,已经到了刘乔家,那是一套精修公寓,比较古典风格。两室一厅并一间小餐室,客厅里还堆了不少沈河的那些库存衣服。 刘乔和沈河一人一间,房里的家具和窗帘全都是深色系,收拾得纤尘不染。 刘乔麻溜地去取来家里的备用药箱,赵心悦马上机灵反应过来,接过药箱说自己来就行。 她利利落落用消毒药,往自己手上脚上伤口擦擦,抬起头来向他嫣然一笑。 刘乔没有多的话,就直接走进房间替她把房间简单整一下。出来时看到赵心悦已经擦好药在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赵心悦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此时她很想问一句:刘先生,我肚子很饿,可不可以下碗面条?但是要和刘乔说出这句话,真的很难说出口。 刘乔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 她讷讷地凝望着他,她略觉不好意思说,肚子饿得很。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哦”了一声,正好他也饿了。问她要吃点什么,不过他和沈河平常不怎么开火,只有面条。 赵心悦说那就吃面条,然后不说什么,红着脸自个进房间去换干净的衣服。 等她换了衣裳出来,刘乔已经把两碗面搁桌上,站在窗前抽烟。回头见赵心悦穿着一套惠女服出来,头巾掩面,半遮面的样子。 刘乔似乎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念大学的时候,他想起昔年在鼓浪屿,遇到一个姑娘也是这般打扮,替他揭穿假导游的情景。 他们一时安静相对。 他眉头微微一蹙问:“你是惠安的?”他曾经和沈河去过惠安玩,所以他知道只有惠安女才这样穿。 赵心悦的手指从小碎花的头巾轻轻抚过说:“对,这是我从前的样子。”她又想起那事,不由好奇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我们是不是在鼓浪屿见过一面。” 此时他似当年的少年郎,而自己就像当年的大学生。 两人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提了,然后他们那么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痴痴望着对方。 只可惜…当初刘乔很想知道对方是谁,但是没有问清楚,也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那姑娘就走了。 不曾想,那姑娘就是赵心悦,竟也能与她再续缘分。两人的眼睛一秒也没有离开过,猛然间刘乔吓坏了,他们的眼睛好像对上了。 他不敢再对着她,他要努力控制自己。他走过来替她拖开椅子,含笑说:“吃面吧,不知面的味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我们那的做法和你们有些不同,我们那喜欢吃辣的,你们这喜欢吃海鲜面和清淡的。” 赵心悦轻声道:“谢谢,你太客气了。我都可以,不挑食,这面闻着就香,比我自己做的看起来好吃多了。” 他特别细心,亲自移过加面的料到赵心悦面前,叫她试试这样的吃法。 他们的手却在半空中触碰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滋味好极了。但所有动作在听到手机一响的瞬间散开。 刘乔几乎是立即接起来。是沈河打来问刘乔上哪了,说刚刚赵心悦的电话,是不是他接的。 刘乔在电话里告诉沈河,是的,是他接的电话。说赵心悦出了点事,他现在正和她一起。 沈河在电话里万分火急问赵心悦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让刘乔替他好好照顾赵心悦...他明天提前出院看她... 接完电话,一时间屋子里只是静默,赵心悦拿起筷子在碗里捞捞碎面,喝了一口汤。 他们把十五分钟的面吃成了三十分钟。 第二十四章 演戏游戏 上 昨晚的台风来得快,走得也快。 第二天,又是一个好天,赵心悦许久没有这样深睡过了,谁知睡过头了,起床时发现,刘乔已经不在家。 她伸了伸懒腰,把床一五一十地归回原位,准备回家,手刚刚握上门把,就听到门外有人进来了。 是刘乔和沈河都回来了,还有王梓桐也跟着来了。 赵心悦对上刘乔的视线,但很快见他目光在别处,有意避过她的眼神,她把目光收回去。 王梓桐把早餐先拿到桌上一一打开,抓着一块糖醋肉往嘴里一扔。 沈河急切而心疼,问问心悦,这里伤着没有,问问她那里伤着没有。刚刚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他听刘乔讲过,她家里被台风整得不像样。叫她搬过来一起住,他的房间让给她。 赵心悦淡淡脱口,没事,她真的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家里只是进了雨水,整一下就正常了。又和言悦色问他,怎么不在医院多住两天,多观察两天。 沈河一双眼笑成两条弯线,直盯着赵心悦说:“我倒没什么事,关键是你。” 沈河叫她快坐下,一起吃早餐。他们打包了,面线糊和鸭粥、甜豆花,还有油条、醋肉。 赵心悦觉得和他们三个一起吃早饭尴尬,她道了声谢谢要先走。 刘乔温润的看着她说:“一起吃点,吃完我们和你一起去整整你家,你脚还有伤着,也不方便。” 被刘乔这样直接一说,赵心悦就不好再拒绝。含笑和他们一起坐下吃起来。 吃饭时,沈河很殷勤把左右两边的菜,都移到赵心悦面前。 这时大家,都吃完大半碗,就沈河的粥还堆得满满的。他叫赵心悦吃完了,不够的话吃他的。 沈河的一举一动,王梓桐都看懂了,嬉皮笑脸说:“赵小妹,我都看出来了,我看你和沈哥都互相有意思。说真的,我作为男人都会爱上沈哥。他是真的很好,你跟了他一定特别幸福。他家条件也不错,父母都是做生意的。他爸妈一打电话就催催催,叫他赶紧带个牵手的,回去给他们瞧瞧。最重要的是沈哥很老实,可以说你在整个闽南是找不到这样的男人。我们去酒吧玩,只有他一个人是最实在的,有一次一台湾朋友回来,我们大家叫来一群女郎...” 沈河在桌底下挪脚踢了王梓桐一下,不由略略头疼看着他。 赵心悦一愣脸一红,低头时眼睛扫过刘乔,他淡淡的闲散表情。沉默,沉默,他一直沉默。 赵心悦只觉得,这早餐吃得要消化这消化那,比谁都忙。 赵心悦喝了一口面线糊,一不小心就呛到了,赶忙把脸往后移一边捂着嘴咳,咳得脸儿野火烧一样。 正要起身,回首迎上刘乔给她递来张纸巾,他只淡淡以自然的神情站着,并不挨近。 沈河赶紧往杯子里倒杯水,给她端过去。叫她慢点吃,咳得他都心疼,叫她赶紧先喝口水缓缓。又对王梓桐说,看你把人家说得那么头疼。 赵心悦对他摇手示意没事,一边对王梓桐说:”我呀和沈河只是朋友,你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况且大家以后都是朋友了,我们还是聊些闲话家常,这样大家才能随意。” 王梓桐呵呵哈哈笑起来,反应了一会儿和赵心悦道歉,他说好好好不说不说。都怪他嘴不太平,下回他请客,一定要自罚三杯。 赵心悦微微一笑,事情不大,说开了就没事。 关于这样的话题,刘乔始终沉默,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的视线穿过窗外明媚如画的晨光,刘乔静了静不由笑说:“瞧着今天,天气不错。不然我们吃完饭,一起先去把沈河的货先处理一些,正好大家都在。” 刘乔的话题打破了饭桌上的尴尬,赵心悦心中微微释然。 提到处理货,沈河有些为难,他认为就随便找个地方摆摆就好,能卖自然是最好,没有人就早点回来。他不好意思来着,万一遇见个熟人,多没有面子。好好的花那么多钱做个品牌,最后沦落到摆摊,说出去他没脸回老家。 赵心悦直接告诉沈河,这些货早晚是要处理掉的,没有什么可丢人的。她上大学打短工时,也经常做促销,一会儿摆摊,大不了她脸皮厚些,她多卖些。 刘乔觉得最好去不是冷场那种,片刻之间他又想到一个新意。他说大家可以扮演两类人,第一种就是有人扮演要卖衣服的角色。 第二种就是他们当中,必须有人扮演,要假装来买衣服的。这样就可以吸引一些人来看,人都喜欢扎堆,顾客看着看着也会一时冲动想买。 刘乔的想法真漂亮,这主意一出,大家都拍手叫好。 赵心悦说:“这是女装,必须多个女孩扮演,要不我打电话叫上李娜云,问问她今天有没有空。” 可以,可以这样最好了。沈河笑着回她。 说完赵心悦提起手机给李娜云打过去。李娜云接起电话,说她呀还在窝里,昨晚在酒吧喝到凌晨三点左右。赵心悦叫她去喝杯水醒醒酒,找她有点事,问她可不可以过来一趟。李娜云说今天正好得空,一会儿就过来。赵心悦把地址告诉她,叫她快点哦! 那谁来当买家?谁当卖家?王梓桐要两人一组,男女搭配,一男一女演情侣。要演得很真,男的要是演不好,必须穿女装在街上逛一圈,女的演不好,就要被亲一口。 刘乔不禁笑了一声说:“这不太好吧,装装样子就好,不能玩过头了。如果大家不知道,自己想当买家,还是卖家?不如用抓阄来帮我们决定。谁抓到了什么,便扮演什么角色,大家觉得这样如何?” 沈河眉目划过淡淡清愁,他说要是抽到自己不会的角色,那可不可以换? 赵心悦说这简单,不会现场学一下就会了。大家不用太紧张,随意发挥就好。 正热闹间,门叮当,李娜云来了。只是她脸色有些憔悴,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赵心悦把事情和李娜云粗粗讲了一下,李娜云答应参加,好像还挺好玩的。 大家都没有意见后,沈河就拿来纸,刘乔提笔写上每个人的名字。 游戏规则就是,如果抽到自己的名字就当卖家,抽到对方的名字就是买家,两人一组。 接着他们把纸一条一条的撕下来,沈河混乱着在手心摇摇,往桌上一放。 王梓桐抓了抓头,第一个去拿。他最想抽到扮演情侣,结果抽到自己的名字只好当卖家。他一击大腿说这适合他,他会哄买衣服的姑娘,哄姑娘家他在行。 李娜云和沈河第二抽,打开一看,巧了他们抽到一起。 刘乔看了一眼心悦,唇角微微一动,终究还是沉默。 赵心悦会心一笑,随意拿一个。摊开来,那纸上写着刘乔两字,稳定的躺在她的手掌心里。 第二十五章 演戏游戏 下 事情都安排好了,就可以出发了。他们决定先去李娜云小区摆摆看,她的小区大还是新房。 周边就是商业街,也靠海边近,关键摆在她小区安全。李娜云的亲戚就是小区的物业经理,打声招呼就可以。 他们把车停了下来,接着他们三个男人,忙着在车上车下搬衣服,衣服跟着一窝蜂地全部下车。 沈河又安排王梓桐的那帮小兄弟,把衣服一件件的挂起。 赵心悦脚疼在一旁休息,没有去帮忙挂衣服。李娜云更不可能,去干这些粗活。 李娜云凑到心悦耳边来突然一问,假如你喜欢的人,和别人发生关系了,你怎么办? 赵心悦实在很难相信,情场高手的李娜云居然问……这样的话?害,夜夜快活的李娜云在为情纠结? 赵心悦抚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说:“何必单恋一枝花,男人多得是。换个更优秀的,带到他面前气死他。” “你懂什么呀,又没有过男女之情,和你说也不能体会。我死心了,以后再也不玩了。不过我还是很想问你,赵心悦,赵心悦,你到底心悦谁?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形容你最适合,叫孤芳自赏,顾影自怜。” ...... 正聊着,刘乔他们已经布置好现场。 李娜云见赵心悦脚肿得不是太方便,叫心悦多休息一会儿,她先出场。 李娜云上前直接从衣架上,挑了两件裙子出来,在她身上比比试试。让沈河瞧瞧,命令他必须说实话,好不好看,只能说两个字。 沈河不好意思直看着李娜云,笑笑回:“好看,漂亮。” 王梓桐也跟着有模有样叫卖起来,姑娘,喜欢这套就试试吧。现在买很划算,我们是商场撤出来的大品牌。现在都是低于出厂价处理,买了绝对不会亏的,假一赔十。 李娜云接着演刁难顾客,她要穿起来贼暖和、贼有型的。既要温度也要风度,从头到脚的藏肉,要走路带风的气场,看着就很贵的那种。要看一眼就让人一秒心空,穿了和没穿一样,酷飒和仙女之间来回切换。 一瞬间把大家都逗笑了。 李娜云演完这一出,她说她不行了有点头晕。她知道附近有家咖啡店,她要去给大家买咖啡。沈河说他去就好,李娜云说货是他的,叫他必须在现场。说完李娜云就先离开。 该你们两个出场了,王梓桐喊着刘乔他们。 真到他们要表演,赵心悦却在该如何扮演好角色犯了难。心悦的目光迎上他,随意拿件衣服轻声问:“你觉得如何?” 刘乔眉目间微有青涩,望了望她笑了,心悦也笑了。 接着王梓桐直接拿着喇叭喊,走过路过都来看看,这衣服都是大品牌。我们是在大商场里撤出来,没有地方处理,就当白菜价卖,要多买点很划算的。 不一会儿,他们终于熬出了头,这招还真有用,一下子人就多了起来。 谁知就在大家,都忙着给顾客拿衣服时,在人群外突然一个中年女人声音喝道:“谁叫你们这样卖,一点规矩没有。整得我们的顾客,都来找我们投诉,说一样的衣服,你们卖一折,我们却在商场卖原价。撤走,不撤走我也不会客气,好多顾客都要来退货。怎么了得,这样下去我是没法卖了,生意没法做。商场一天租金那么贵,还要付员工工资,谁来给我承担这些。真的是,怎么可以这样做,太过分了,都不考虑人。” 大家忙停下,转头看过去,是沈河同品牌的女商家。那女商家有四五十岁,眼神犀利,黑着脸很严肃。 沈河赶忙上前解释,他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他跟那女商家一直解释这解释那。 那女商家双手抱胸,眼神一偏,马上给脸色看,根本不听沈河讲这些,就认为他在卖惨,就是故意抢走生意。 说着说着,那女商家就有种想砸场的想法,两人一番较量,沈河看着那女商家不太对劲。 沈河想来想去,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心口一急就答应那女商家,”好好好,我们撤走,我们马上撤走,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刘乔在一旁听着,他并没有急着去说些什么,而是靠近沈河耳边和他说,换他来和那女商家谈谈,让他先不要忙着撤。 接着刘乔看向赵心悦柔和一笑,因为是女商家,刘乔让赵心悦和他一起。叫沈河他们只管继续卖,能卖多少是多少。 赵心悦会意,还没有等刘乔开口,她不急不慢对那女商家先说了一句。“这位姐姐消消气,我们可以借一步说吗?这里吵了点,说不清楚事。” 那女商家一脸很不耐烦的样子,勉强点头答应。有些拿不准他们两个想谈什么,也想往下看,怎么个解决法。 他们走到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停下了脚步。 那女商家猴急得很,叫他们有话直说,她还忙着要做生意。 “这位姐姐,你先别生气,我们好好说。真的很抱歉,我们这样做确实给你带来影响。将心比心,换做是我们遇到这样的事,也是不舒服的。但是谁出来混都是不容易的,谁也不想把局面弄成这样。我们这样做绝对不是,要抢走你生意的意思。如果要抢走你的生意,何必在这里摆摊。我们这些衣服,现在连进货价都卖不起,这亏本生意谁也不愿意。你说是不是。” 那女商家听刘乔这么一说,好像说得也实情实理。不过下一秒她又不讲情理,她只在乎自己的生意。 刘乔心头一想,这人还真是呆板,有理说不通。顿时改变了主意又说,不如我们来个合作。 那女商家语气很是傲慢,一点都不肯让步,就想他们直接撤走了事,大声问怎么个合作法? 刘乔表情稳稳直接说:“反正你都要从厂家拿货,价格也不便宜。你可以考虑把这些货收了,价格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那女商家起初不同意,仔细想想算算,倒也可以省下好大一笔钱。她觉得可以谈谈,那女商家说他全部收走这些衣服,一口价一万。那女商家一面装着是帮他们的,一面又想占最便宜。一看就是那种狡猾且精明成精的商人。 刘乔不同意,这给得太低了,千件衣服就给一万,他态度很明确必须往上加。具体卖多少钱给女商家,还要沈河来定。 那女商家想赌一把,她很肯定他们的货是处理不掉的,会答应她报的价格,这样她就能捡个大便宜。 那女商家还是面不改色,一点也不让步说,既然如此,价格谈得不合理就算了。 赵心悦一见之下,趁机对那女商家说:“姐姐,这可是个好机会,姐姐你可要想好。马上要过年了,正是好卖的时候,如果到时候补货,没有货卖可就愁人。都是做生意的,姐姐也明白一到旺季,都要多备点货。好卖的款式卖完了,厂家也不是马上就能给你现成的货。你看衣架上挂的都是大衣,虽然是去年的款式,不过这些款式不过时,今年一样是好卖的。你拿了我们这些,保证你赚,比你在厂家拿的还要赚得多。” 好一张伶牙俐齿,正说到重点,那女商家正愁着大衣,连衣裙不够卖,听赵心悦这么一说。又和他们讨价还价,喊一万五,见刘乔他们没有说话,继续往上二万、二万一...... 刘乔让那女商家稍等一下,他去叫刚刚那个兄弟来,具体价格和他谈,他才是这批货的老板。 刘乔见了沈河,快速和他说明这事。沈河又让刘乔决定,刘乔说现在手上没有坏的衣服有一千来件,大部分是冬装,多多少少有一点点瑕疵,坏掉的自然不能给。 最终他们俩走到那女商家面前,一千五百件衣服,决定六万给。 那女商家犹豫不决,走到一旁,拿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和电话那头的人商量此事,讲了好一会儿才挂掉。向他们走来,神色一缓,爽然道:“我只给五万二,多了不给。你看你们,也害我还有一堆,投诉顾客要处理,就五万二。” 沈河想都没有想,就一口答应下来,成交。太好了,这下不用出去摆摊了,他的货全部处理完毕。 第二十六章 他要离开了 待他们把现场的货都安排到那女商家住处,已是天黑了。 忙中大家只是,简单吃了点,李娜云打包来的,咖啡和面包。 此时他们最想,马上找个地方庆祝庆祝。不过还要和那女商家,对完全部衣服数量和结账,而且还有一部分货在赵心悦家,得再跑一趟给那女商家运过去。 因为那女商家要求,今晚必须把所有货清完。 要是这样来回跑,会忙到半夜去,就把吃饭给耽搁了。 刘乔和沈河倒是无所谓,就是怕饿坏了其他人,都是一直不歇气的帮忙。 却见刘乔站出来说,他明天要回一趟家,晚上就不喝酒了。货的事他来运,让沈河和女商家对完现场的衣服数量,就先带大家去吃饭。 赵心悦默不作声,只是他要回家,说得那么突然,如同他出现得那么突然。 沈河知道刘乔要回家的事,他也是早上才知道的。只觉对刘乔略略歉然,什么事都是他在替自己跑。 刘乔关心起沈河,说他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让他别干体力活,把伤口再整发炎了可不好,叮嘱他晚上也别喝太多酒。 刘乔示意一旁两个小兄弟,一起跟着去搬货。自去把车开出来,渐开渐远了。 一路上刘乔和赵心悦默默无语,却没有丝毫不自在,仿若这样,就是他们相处的样子。 路过鼓浪屿,赵心悦把车窗按下来,往海边看去,海风将心悦的发丝,吹得翩飞翩卷。 等到了家门口,两人也是默默下车。 赵心悦把门开进去,他们来到放货的小房间。赵心悦指了指装满衣服的箱子,告诉刘乔哪些是好的,哪些是破损的。 刘乔动了动箱子里的货,叫上一起跟来的两个小兄弟把货搬到车上。 搬完以后,沈河打电话和刘乔说,他们已经先去吃饭,那女商家已经把钱和他结清了。叫他只管把货,让那两个小兄弟,送到女商家那里就可以,叫他们也快过去一起吃饭。 挂了电话,刘乔便照沈河说的去做,他让那两个小兄弟把货运到女商家那里。 他们两个也一前一后,走向门口。出了拐弯处,突然一阵海风扑得,万石山上的花瓣,像云锦似地漫天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并肩而立,抬眼看天上的月亮正圆,不由得心中有一种细腻的柔情随波而生。 不远处好像有小姑娘清亮的歌声传来,是闽南童谣:天乌乌,欲落雨,鲫仔鱼,欲娶某,鱼担灯,虾拍鼓,水鸡扛桥大腹肚,田螺举旗叫艰苦。 再走近点,原来是隔壁卷发小姑娘,坐在宽畅的石梯上,穿着心悦给她做的惠女服,手上一边折着花枝,一边望着天上的月亮高兴唱着歌谣。 卷发小姑娘低头时,正好看见赵心悦。心悦朝卷发小姑娘笑笑,她也眯着眼笑笑。见到心悦身旁有人,也不好意思下来和赵心悦说话,便停下唱歌,只是羞答答的赶紧跑回屋里去。 刘乔不经意看了卷发小姑娘一眼,长得实在乖巧。让他想起昔日丢散的妹妹,不由得心头,登起一些隐忍的疼痛,如果自己妹妹还在,大概也是这般大了。 赵心悦和刘乔简单介绍两句。说那小姑娘是住她隔壁的,经常来她家玩,她们关系很要好,她就像自己亲妹妹一样。 他“哦”了一声,静一静心神,从手上亮出一把钥匙出来。说她的房子今天没有来得及整出来,恰巧他同学有一套房子没有人住,正好在附近。 那同学去了上海,让她先搬去那住一阵,要是住不习惯,上班了,就再找一个。 刘乔此举,她心中自然是十分欢喜,可是她更关心他要回家的问题。 赵心悦含笑说:“这样多不意思,我的住处问题啊,你就不要操心了。刚刚听你说明天要回家,我们可以坐在石梯上聊几句吗?“ “好。” 于是赵心悦走在前头,刘乔在原地迟迟没有抬脚,心悦回眸看了一眼他,方才沿梯而上。 她们走到第十个梯,她与他各找个位置坐下,之间空着一个位置,这本是很寻常的距离,但一刹那只觉得生疏起来。 他们静静的仰头望天,圆圆的月亮透过一旁的花树,露出一线明媚,银舞一般。 海上远远的帆影参差,花好月圆,面朝大海,美得不可描画。 过了许久,赵心悦问他,你回去,还会来厦门吗? 刘乔侧过脸来面带微笑说:”应该会下来玩,你先把钥匙拿着,一会儿,我把具体地址写好给你,那房子我去过,比较简单,但很舒适干净。这就当做还你的恩情,不然鼓浪屿一事总放在心上。” 应该会下来玩,那他的意思是,不在厦门了。 “你选择回去发展?” “对。”刘乔神情似喜非喜,他并没有具体说下去,有意避开回家话题。 赵心悦嘴唇微微动作,终究心中另有问题未问出来,终究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刘乔要把钥匙交给赵心悦,她依然没有接过,很认真问,明天几点的票? 他淡淡答明天晚上的机票。 她轻柔看他一眼说:“既然你都要走了,那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好不好?然后你再把钥匙给我。我带你去吃一家最地道的闽南菜,那里的海鲜味道好极了。你要是回去了想吃海鲜,就吃不到这样新鲜的味道。” 他缓了一下,简短回好。除了给她安排房子的事,他所有的回话基本是一个字。 好吧,他要回去,就这样,就这样。 她们继续静默着,彼此听着不远处的海浪。 看着看着,刘乔起身,别过头看着赵心悦,要一起去饭店找沈河。 赵心悦摇头,她不去了,已经很晚了,她想早点休息。她原先也想一起去,可是,现在不想去了。叫他一个人去,赵心悦说得很淡很淡,说完便转头走。 刘乔也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快,渐渐消失了。 赵心悦走到了门口,见卷发小姑娘正等着她。在门口蹲着,卷发小姑娘是来和她辞别的,她要回安溪老家了,她母亲病得很严重,家里没有人,要她回去照顾。 卷发小姑娘只能先休学,也可能回去就不来厦门了,她祖母本来就不想要她读书。 赵心悦惊讶,她才读初中,就经历这么多事。唉,真的让人看着很心痛。 赵心悦携着卷发小姑娘的手,一起走进屋里,拿出几身新衣服和一点点钱要给她。 卷发小姑娘不敢接过去,泪水不断的流,她不想一个人去面对这么多,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接下去的一切。她母亲是乳腺癌症晚期,父亲还在牢里,一点钱都没有,还有一个读小学的弟弟。卷发小姑娘恨自己一点本事也没有,她只能哭着去接受这一切,哭着尽量把母亲照顾好。母亲那里的亲戚也都很穷,都有一大家子要忙,外公外婆也早早就死了,她是必须去强撑这一切。 赵心悦也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好,她心里也跟着很难受,也跟着流泪。只是把衣服叠好和钱一起放在一个布包里,往卷发小姑娘身上一套。然后双手抱着她,拍拍她的背,跟她要了一个地址,有时间自己就去安溪看她。 卷发小姑娘哭着,泪水大滴大滴流得厉害,也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祖母叫她该出发了,因为有一老乡也要回安溪,所以叫卷发小姑娘跟着搭车回去。 赵心悦心思沉沉看着卷发小姑娘离开...... 第二十七章 他真走了 次日中午,赵心悦决定在阿兄海鲜,请刘乔吃饭。 赵心悦提前十分钟在饭店门口等刘乔,旁边是天主教堂,西班牙哥特式建筑风格。 赵心悦仰头看看教堂前部的钟楼,钟楼上立着一群抵厦过冬的可爱候鸟们,它们主力部队大规模来厦门安家,要第二年二三月才会离开。 看了好一会儿,见刘乔没有来,又等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都没有见他来。等得她都能数清,候鸟们飞走了多少只,又飞来了多少只。 她很想打个电话问问,为什么没有来,但是拿起手机,又放下手机,正失望得要走,正巧刘乔带着沈河来了。 刘乔看她一眼说:”不好意思,和沈河有点事,就迟了。走吧,我们进去吃点。” 沈河见她只站着,没有接刘乔的话,笑着说,心悦,你别生气哈。刘乔陪我去火锅店谈了点事。一个兄弟叫我和他合伙开火锅店,我正好想找点事做,想把现在手上多余的钱投进去。趁刘乔还在,他懂餐饮,让他给我点意见。 说着他们三人一同进了海鲜饭店,找了靠窗位置,点了几道海鲜,大中午的他们就不喝酒,直接要了鲜榨的椰子汁。 “你要开火锅店?你们去看了怎么样?”赵心悦拆着餐具问。 沈河说他有一个玩得较好的兄弟,要开火锅店分店,叫他一起合伙。他说那兄弟原来的老店生意特别好,就是几个人一起投资的,赚钱是赚钱,但是钱分得少,那兄弟要和他单独再开一家。那店面已经看好了,是从另外一个老板那里转过来的。他们想转过来再改成自己的牌子,那兄弟说肯定好,一个月赚个五六万没有啥问题。那兄弟还说店开业就让沈河管着,除了分股份,另开一份工资。 刘乔给沈河建议,叫他别急。他们早上去看过那家要转的店面,冷冷清清的没有人,位置不好,而且转让费十五万,太高了。还有就是沈河口中的兄弟,也有疑点,钱要沈河先垫着,后期开业了资金够了才给沈河补上。 加上火锅店在闽南比较有选择,因为闽南人不喜欢太辣,除非冬天吃,大夏天那么热,是不可能和四川人一样,越是辣越是吃得满头大汗仍是很过瘾。 沈河没有太在意刘乔给出的这些建议,他觉得那兄弟以前待他不错,还是选择相信那兄弟,反正服装他也做不好,暂时也不知道做什么好,钱放着也没用,心里很冲动。而且那兄弟家里比较有钱,开的也是奔驰车,叫沈河前期先垫着所有资金,也许是那火锅兄弟有难言之隐,他认为这些都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赵心悦没有跟他们去,但听了他们两个的谈话,大概了解了。她也是让沈河考虑好,因为沈河对餐饮不懂,虽然服装和餐饮都是服务行业,但区别还是很大。再说那个火锅兄弟如果确实可靠确实有钱,为什么要他一个人全部先付钱,莫不是如果开下去,生意不好那火锅店兄弟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净,自己走人。如果开下去生意好,他就等着分钱,赵心悦说要不得。 沈河吃着菜,想了想,还是没有听进赵心悦的话。他听得有点糊里糊涂的,只按着心里的想法,既然和那火锅店兄弟有交情,就应该去相信人。 菜才吃到一半,沈河要提前先走一步,那火锅店兄弟打来电话找他有点事,他就不能送刘乔。他飞快的起身要离去,又和刘乔说,等这事谈好了,就买票去徐州找他玩。 赵心悦不明白沈河这人,生意上真是一片空白,一个服装才勉强解决掉,又要一头掉进另一个死结。 沈河走后,他们就没有再说开火锅店这事,也许都知道沈河就是这性格,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们看到了问题,而在沈河眼里却不是。 他们俩只是多吃了一会儿,就准备去机场。他们起身,刘乔还是觉得理应他付钱,就抢先一步把现金递到收银台。 赵心悦在一旁看着,本想去和他抢着买,可还是晚了一点点,收银员已经把零钱找好了。 “说好的,我请吃饭,结果还是让你付钱了,这样好像不太好。”她小脸儿红了半边。 “让你等了这么久,所以应该我来。饭也吃完了,钥匙你还是拿着,地址也给你。”刘乔一边说,一边上前推开门,他们一同出了饭店。 为什么他们之间说话不能自然点,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客气,好像也生怕说得不好,说错了什么。 赵心悦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的钥匙,问房子多少钱一个月,她得把钱付给人家。 刘乔只是让她先住着,没有回答钱的事。说她还没有亲眼看过房子,万一住得不习惯,钱就别忙着给,再说多少钱他也没有问过自己的同学。他同学以为是刘乔要住,反正房子也没有租出去,空着也是空着,有个人住进去多好,房子才不会显得很阴寒。 也是,他说得也是,听刘乔这么一说,她就没有再谈房租的事,好吧,等自己搬进去了,决定要住了,再把房租给了。 刘乔还说房子一事,他和沈河提过,如果要搬进去,就和沈河说一声,他们一起来帮她搬家。 赵心悦疑惑,为什么他什么都是沈河,难道他帮她,也是为了帮沈河。他知道沈河喜欢自己,难道他是想她和沈河在一起? “我自己可以搬进去,东西也没有多少,我不想沈河帮我一起搬。”赵心悦淡淡的说。 “好吧,你自己决定。只是有他们帮忙,你就不会那么辛苦,大家都是朋友,帮帮忙也挺好的,你不要太客气。” 她才不是客气,她只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走到天主教堂,他们都彼此看了一眼,刘乔说时间也不早了,他该去机场了。 赵心悦送他,他们拦下路边一辆计程车,往机场方向去。 在车上赵心悦问他什么时候还来厦门? 刘乔看了一眼她,看吧,他说。他们就没有说下去了。 到了机场,赵心悦默默看着他从进站口一直往里走,刘乔走到第一个安检,回眸看了一眼赵心悦,见她站在那里不动,目光拉得长长一束对着自己。 不知道对视了多久,直到有旁客撞到他肩膀,才和赵心悦挥手离去。 第二十八章 新的启程 一 她在机场门口站了许久,一阵呼啸声而过,她仰头看着飞机冲进云里,才离开。 回到家就叫来搬家公司,搬进刘乔说的那房子。 房子确实是刘乔说的舒适宜人,两室一厅,靠墙还摆着一架柜式钢琴,墙中间是座古老的钟,打开窗户就能欣赏到鼓浪屿的全景。 住房的事安顿好了,她马上找工作,一头挤进人才市场填了几份简历,又查看报纸上小豆腐块的招聘广告,觉得合适就打电话过去,争取到面试的机会。 次日她就接到了几家投过的公司来电,心里很是欢喜。最后她选择青馆品牌,之前就了解过青馆的风格,独立、自信、优雅的气质女性群体。 笔试和面试都通过了,最后面试官说,还要让她带上自己的作品,去上海总部复试,但是没有过不能报路费,过了才能报。 这机会怎能错过,赵心悦当场就给自己做决定,去,一定去。 去之前,有两大工程的事要做,第一就是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去面试,能多美就多美! 第二就是要挑哪件作品去复试,她一件件的选,一件件的看。 平时在家就喜欢各种各样的款式都设计,但真正要拿出手的没有,基本都想否决,最后选了三件去,还带上了流行的面料小样、辅料和彩铅手绘效果图。 再算算自己所剩的钱不多,她干脆直接买张最早的机票去参加复试。 这样就不用在上海多住一个晚上,也不会在车上耽误太多时间,人也比较有精神。 当然,计划是计划,现实是到了上海,先是堵车得厉害差点迟到,还把一个面试者作品撞坏了。 紧要关头,赵心悦只能把自己的作品都给了那面试者,自己用坏的作品。 进了公司,幸好面试刚刚开始,客服小姐姐领着她们,走进一间大的会议上,所有面试者都已经坐在位置上准备周全了。面试的人都来自全国各地,手上的作品都是比较有资质。 大概大家喝一杯水的光景,就进来三个面试官,有主设计师和其他部门的高管。他们一一坐到正中间座位,其中一个高管说,按最后一个开始,巧了最后一个是拿了赵心悦作品的面试者。 那面试者自我介绍起来,非常荣幸能参加这次复试,我是徐莹莹... 因对赵心悦给的衣服还没有细细看,所以徐莹莹基本要看一下,摸一下面料才能说出个所以来,精美的...糅合清爽...白色,让优雅的长裙充满... 一轮介绍下来,三个面试官们脸上都写着不满意。 对于设计师而言,作品就是最好的嘴巴,面试者需要对美有自己的要求与感觉。 徐莹莹自知表现得一塌糊涂,便低下头心情复杂起来。 第二个就是轮到赵心悦,她拿出那件坏了的作品。 面试官看了直摇头,这么重要的复试场合,怎么就带一件坏的作品来参加,这态度直接否定掉,立即要换下一个。 赵心悦哪里肯这样就走了,不能白白来一趟,她转而淡定对着面试官们,她有话要讲,在她离开前,她想再说两句。 面试官们很严肃的看着她,打量她身上穿的裙子,虽然面料很普通,但是赵心悦穿着,裙子变贵了,低调却不平庸,于是主设计师答应她的请求。 赵心悦拿着手上的衣服,亲切的说,这件衣服本来是徐莹莹的。它本来是一件很美的裙子,不是现在这副毁容样,是因她造成的。因为自己从机场打车过来,路上堵了好久的车。到了楼下,怕迟到就匆匆忙忙进了电梯。这不人一着急就容易发生意外,就撞到了徐莹莹,不巧把她的作品弄坏了。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好让徐莹莹先拿着自己的作品出来。 面试官听了她的娓娓道来,脸上仍然是严肃的,很严肃的同时,疑惑她接下来想怎么做? 赵心悦脸上始终保持着亲切的笑容说:“我需要一把剪刀,还需要一个模特,我想试着改好衣服。” 面试官答应她的要求,示意一旁的助理配合她。 赵心悦先把坏了的衣服穿在模特上,然后她拿起大剪刀,往那轻盈的丝裙伤口处修剪。她微蹙眉,瞧到模特旁边有一些染料,随手把剪下来的那块晕染大片大片的国画。 过了些时间,那坏的衣服立刻有了跃升,丝绸面料的垂坠感曲线,展现出朦胧美的动人风采,慵懒温柔又不失利落飒爽。 坏掉的桑蚕丝衣服必须要有很专业的手法,才能修出好效果。 面试官们看了,脸色没有刚刚那么严肃了。面试官们嗅觉到赵心悦,拥有超出常人的审美感受力和新中式的艺术想象力。 赵心悦对时尚的理解,是一定离不开祖先文化的智慧宝藏。虽然时尚属于西方舶来品,但随着东方文化实力的提升,设计师必须施以每一寸面料、每一个针脚手工的温度,进一步突破传统制式的界限。 最后赵心悦提出那衣服本来就是徐莹莹的,应该是她被录取。 面试官们商量了一会儿,青馆品牌只是公司旗下的一个品牌,还有男装,女装多个品牌。设计师的位置很空缺,面试官们答应再给徐莹莹一次机会,让她现场发挥,重新做一件出来。 等所有人都面试完毕,徐莹莹已经剪好一套连衣裙,面试官们看了还比较满意,皆大欢喜,赵心悦和徐莹莹一起被录取了。 走的时候她们简单聊了两句。徐莹莹是徐州的,她要马上赶回家,她离上海近,好买票。还说她们那里下大雪了,可美了! 徐州,赵心悦立马想到刘乔也是徐州的。她真想去看看雪,看看这座被称为东方雅典、千年帝都的城市。 便买了张票去徐州。此时她想发信息,告诉刘乔自己要去他的家乡。 沉思半晌,她给他发去一条信息:在忙吗?我在去徐州的路上,听说云龙湖的雪景很美,我想去看看。 过了几分钟,手机的短信声音来了,刘乔问她几点到,在哪个站下... 她望着车窗外团团飞舞的大雪,千万朵雪花像把一切,织成了一面白网。 她捧着手机回刘乔八点到...恍惚不过一瞬,就听到广播喊着,徐州站已...... 赵心悦就这样站在火车站,望着雪飘像天外仙子,风雪中颇有寒意,犹自微微发抖。她低首时,隐约的好像是刘乔走来,马上微微笑了。 刘乔见她只穿一件不是很厚的白色大衣,那大衣还不仅仅是好看,有中国传统刺绣,还有古典与西式的浪漫结合,是那样极致细腻的设计,街上是找不着她这样的款式。 飞雪拂过她的发丝,她看起来有几分疲惫,可能是坐车久了累到。 刘乔赶忙把自己的厚外套给她披上,温和看着她,说这里不比厦门,她第一次来不知道有多冷,应该多穿些衣服。 她笑笑,亦是动容看着他,二步并作一步跟着他上了车。 车刚要起步,刘乔说,沈河也来了,和她到的时间差不多,他让人去机场接的沈河,这会肯定在等着他们了。 第二十九章 新的启程 二 不知过了几个红绿灯,他们来到云龙湖附近的云泉梅庄饭店。 饭店很上档次,是中式的楼房,白墙素净,他们沿着小路走,两边都种着花,梅花开得如锦如霞,缕缕幽香。月光从竹墙洒下来,印了一墙墨影婆娑。 赵心悦轻轻呼吸,感受雪的纯粹。 才刚刚要走进饭店,赵心悦就听到人人都喊他刘经理,一位领班还说刚刚主厨让他试菜来着... 赵心悦听大家对他尊重的称呼,他才回徐州,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好工作,而且他和工作人员看起来非常的熟悉,所以料他必是这家饭店的主人。 确实这饭店是刘乔自家开的,不止这一家,还有两家分店。 生意非常好,基本都坐满了。上二楼的时候,她听到旁边的饭桌,在讲一条鱼,说鱼头对着的人喝三杯,尾巴对着的人喝四杯,鱼背对着的人喝五杯,鱼肚对着的人喝六杯。还听到直爽本性的徐州话,什么真办肆、白吊搭、散熊吧等等词汇。 赵心悦不由得轻轻‘扑哧’一笑。 刘乔引着她来到一间,有落地窗的包厢,正好能欣赏到云龙湖的雪景,沈河正坐在里面等着。 “心悦来,快来坐下。刘乔和我说你也来徐州了。我都不敢相信,怎么样,和我们那有什么不一样。”沈河赶忙给她拉开椅子。 哪哪都不一样,天气不一样,房子不一样,人长得也不一样,说话也不一样,穿得也不一样,这是赵心悦的感觉。 刘乔拿来菜单,让赵心悦和沈河想吃些什么就点什么,要是吃不惯徐州菜,他让厨房换些清淡的。 沈河怎么样都可以,最主要看心悦的口味。 赵心悦说,来徐州一趟,可是要尝尝本地的味道,就不用麻烦专门做清淡的菜。 好快,服务员马上把菜全部上桌,有地锅鸡、蒜爆鱼、孜然羊肉,还有很多干煸脆香辣的菜,干煸鸡、干煸鱼、干煸土豆条……赵心悦一看菜里见油不见水,味道很好,但对于南方人来说辣了点。 刘乔还特意吩咐厨房,专门给赵心悦煮来一碗甜酒鸡蛋,去去冰雪的寒气。 刘乔和沈河开起白酒,这么冷的天他们俩喝白酒。桌上还有一瓶红酒,刘乔让心悦自己选择喝红酒或者酸奶。 赵心悦也想尝尝白酒的味道,她让刘乔给倒一点点,尝尝味道就好。 酒也喝起来了,赵心悦问沈河是不是把火锅店的事谈好了。 沈河郁闷起来,目光无神,面上却还如常的笑笑。这事怎么有点难讲出来,他才把钱交给那火锅兄弟,没想到那兄弟转手就把钱给了自己女朋友,说女朋友生日,要一笔钱,他就先给了。 后来那兄弟还要沈河继续凑点钱,沈河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不过他也没有怪那火锅店兄弟。只是不想投资火锅店一事了,让那兄弟把钱还过来。谁知那兄弟说暂时没有多余的钱,他家里出了很多事,欠了很多钱,只能后面再给。 沈河喝着酒还是很乐观的讲这事,没有情绪的那种,在他眼里都没有关系。 赵心悦立时一愣,忍不住替沈河着急,这么要紧的事,他怎么就这样糊涂。那可是好不容易得到的钱,难道沈河真的就这么算了。那可是大家辛辛苦苦和他追回来的钱。不过她就奇怪了,那兄弟不是还开进口奔驰,怎么就这样酸溜溜的。 沈河和刘乔碰杯饮了一口酒,沉思片刻才说出实情来,那兄弟的奔驰是二手的,还是借来的钱买的,他哪知道事情的真相是这样。 不过沈河真没有脾气,钱都给了,那兄弟没有钱还,他总不能拿把刀搁在脖子上逼着要钱,他做不出来,还念着旧情。 赵心悦问他拿了多少钱给那火锅兄弟?自己有没有留点。 没有,全部给了,有十七万左右......顿时沈河的话语渐渐责备自己起来。 对于沈河这事,刘乔了解那种“自我陶醉”的滋味,不忍发言。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因为他也和沈河说过那兄弟的人品有问题。当然他并没有说得很严重,以为沈河会自己掂量,用心分析,他也没有想到,就几天,事情就这么快发生了。 怎么说沈河呢,一聊沈河的生意事就头疼,做为他的朋友,都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了。真的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往火炕跳,但是叫人拉都拉不住,叫人心中是又急又惊。 聊到一半,服务员又上来一道霸王别姬的汤。 刘乔只以浅淡一说:“吃菜吧,快尝尝这汤的味道,徐州传统名菜。我们这的菜口味都偏重了点,一会儿让厨房上些水果。” 赵心悦看着瓷盆里有鳖有鸡,汤味滋醇浓郁。只是霸王别姬这生离死别的爱情故事,用鳖来暗寓西楚霸王,用鸡来暗喻虞姬,感觉怪怪的。 她瞧着瞧着,还是不喝这汤了,她提起酒瓶自倒了半杯。 刘乔抬手制止她,见她神情微微露憔悴之色,温言道:“你行吗,看你第一次喝白酒,别勉强。” 才喝了一点点,想着今天他们三个能在徐州一起吃饭,心悦就允许自己多喝一点。 沈河傻笑着说:“刘乔没事,我们闽南女孩多多少少都能喝点酒,因为我们那喜欢用红酒炖鸡,你就让心悦喝吧,她高兴。不要说我了,说说你吧心悦,怎么会来徐州的?” 赵心悦莞尔一笑说:“正好我去上海复试,刚好一个面试者也是徐州的,她说徐州正下着雪美极了。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雪,平时只能在电视见到,就特别想看看真的下雪。正好刘乔也是徐州的,我就想顺便来看看,省一趟路费。” 刘乔也不是市区的,他是沛县的。 赵心悦恍惚地记得自己粗粗读过汉史,而他是沛县的?还姓刘,不由得一问,他是不是刘邦叔叔的后代,做为刘邦叔叔的后代是不是有厚待? 刘乔笑着说:“吕雉阿姨杀掉太多刘氏后人,有的逃掉,有的隐姓埋名,所以在沛县姓刘的真不是刘邦叔叔的后代,真真假假,什么厚待也没有。” 大家撑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沈河又问赵心悦,现在她要上班的这家品牌怎么样? 赵心悦喜欢的品牌,自然会说好,不过也按事实来说。以她之前对青馆品牌的了解,就知道每个店的业绩都是中上,后来直接是冲到商场每个品牌前面。加上今天去了一趟总部,真面目她是瞧见了,确实很专业,实力很强。 沈河立马想着,不然他们三个一起做青馆品牌,他再也不去乱投资了,他想安定下来,不想再去干蠢事。就像赵心悦之前和他说的,隔行如隔山,还是安安分分做服装吧,至少懂点。不懂也好问赵心悦,而且他们三人一起做这品牌,主意多,每个人的优点也都不一样,一定会很好的。 赵心悦吃了一口菜,郑重其事地看着沈河的眼睛,她这才刚刚要进公司,还不是太了解情况。虽然她有服装基础,但现实竞争与淘汰是残酷的。等她进去上班一段时间,再给他建议,不然钱投进去又亏了。 刘乔知道青馆品牌,他身边的亲戚朋友都喜欢穿这牌子。而且还不打折,从来没有活动,女人们还都心甘情愿成套成套买回家,买了一堆,还办了vip卡充值。 新款出来这些女人们又继续疯狂购买,不管买多少,好像衣柜永远都还缺一件衣服。刘乔很早就对这品牌做过市场考察,有考虑过要代理这牌子,觉得他们家设计的款式在市场脱颖而出,服务也做得很专业到位。 刘乔还是很认可大家一起做青馆品牌,福建地区还没有总代理商,而且目前像青馆这样风格的品牌在服装市场没有,口碑在大家心里都很好,还真的可以考虑考虑。 第三十章 新的启程 三 他们三人渐渐的越聊越多,沈河见刘乔讲得那么肯定,心头仿佛去掉一大块心病。看来刘乔这回真的想参与这品牌。 沈河高兴非常说,兄弟,我们一起回厦门,一起在福建地区把这品牌做起来,好不好。有你有心悦,这回我们一定可以赚到钱。我嘛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其实很小的时候,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军人,每次看到天安门的阅兵,我就很想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个。可是我爸妈不支持,说当兵太苦了,说我呀学历只是大专,在部队混不出什么,到时候找女朋友都是问题。但现在已经踏进生意这扇门了,就得往下走。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谈到军人,徐州就有部队,刘乔举杯亦笑,他明天带他们去部队玩玩,他姐夫就在部队,是营长。 沈河疑惑他还有兄弟姐妹,认识这么久以来都不知晓。 刘乔粗粗讲了两句,姐夫是温州的,大学毕业就选择进部队。他姐姐是xz市医院的医生,夫妻两感情很好,还有一个聪明的儿子。 不过,他的父母和姐夫的父母不是相处得很好,所以姐姐的孩子没有人带,都是姐姐一个人边带孩子边上班。姐夫在部队又不能出来,军嫂特别不容易。不过工作以外,他姐姐还喜欢看穿越剧和霸道总裁小说,他姐夫就经常打趣姐姐假少女心爱幻想,不过一有空就陪着他姐姐一起看起来,很有默契感。 他们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一瓶酒都喝完了,又开来一瓶。 菜倒是没有吃多少,服务员见冷了就主动端去加热,不过片刻又上了水果盘来。 刘乔亲自给赵心悦拣一片青萝卜果递过去,让她尝尝,闽南没有这样的吃法。 赵心悦盈盈浅笑着接过,尝了一小口,味道淡淡的清甜,很是脆嫩呢。 他看她几乎是吃完一口又一口,很自然的露出喜色来。 他们继续往下谈青馆品牌。 沈河说:“来,一起干杯,这回要是代理青馆品牌,刘乔就负责管理,你懂怎么运营,我嘛就负责装修,心悦你就负责陈列和选货。我们三人这样分工做,一定行,我就不信了,生意到我这,回回不赚钱。” 刘乔的问题是,一个他现在走不开,没有为什么,就是家里人要他在饭店待着。假使真要做青馆,肯定要准备很多的事,商场都是过了年,三四月份调整柜台。现在已经是一月份了,他没法脱身去来回跑,想要在好商场得到一个好位置不容易,除非品牌够大,才有资格谈。 沈河想来个直接的,商场都是比较现实的,直接给招商部包个大红包,或许可以分到好位置。 刘乔觉得无论如何,最主要还是要看品牌,如果每个商家都包了大红包,那招商部就不会只顾自己这一家。况且包红包一旦养成习惯,对方的胃口会越来越大,还是靠品牌和业绩说话。 是的,品牌口碑和业绩最重要。 赵心悦让他们先和品牌方谈好,再去商场谈,商场必须找人气旺的。新商场就先不要去考虑,毕竟是要开第一家店,新商场有欠真实感,没法保障客流和业绩。 况且青馆还不是太成熟的品牌,虽然业绩做得不错,不过真正进入市场只有短短一年多,公司主要还是以原来的老品牌为重。在全国各地目前店面都比较少,只有公司自己直营的。但是很多商家看到青馆卖得好,接下去肯定也有不少人会去代理加盟。 这下比较麻烦,三人都有心要一起做青馆品牌,刘乔不知道能不能离开。一是他父母不允许自己在福建发展,也给他说过千万不能找福建的女孩。他们对福建人印象很不好,为什么对福建人这样不喜欢,刘乔也没有具体问过,也不知事情是怎样,只知道自己父母不喜欢和福建人打交道,不想和福建人有生意往来。 二是如果自己光投钱,让沈河自个经营,比较不放心。知道他天生诚实真诚,在生意上总是要顺着人,让着人,自己宁愿吃亏也不计较。 沈河呢又没有钱了,投资的话,这回要和父母说清楚,可是要开口问家里支持自己,有点难。想到自己出来也有一两年了,也没有做出什么,剩下的都是让父母操心,操心他还没有牵手的,操心他一个人在外不会照顾好自己。 赵心悦也有顾虑,如果让自己的朋友代理青馆品牌,这样下去,同事可能会生事,要做也只能默默的,不能公开他们三是熟人。再说她也没有本钱一起投,唯有的就是自己比他们多懂点服装的知识。 也不知沈河是高兴来着,还是生意总是失败,总之他多喝了不少,奈何醉得厉害,把手中杯子都摇晃在地毯上。嘴里嚷着我们一定要做,这回砸锅卖铁也要做。他父母那他回去一定说通,过了年就去商场谈,能不能谈好,就看运气。 刘乔不让他继续喝了,他示意一旁的服务员拿来房卡,客房部就在四楼,特别方便,让沈河先回房休息。说这事后面再谈,叫他不要急,如果暂时找不到事做,就先留在徐州和他一起过年,过完年再一起打算。 沈河被服务员扶着走时,叫赵心悦继续说服刘乔,让他和他们一起回厦门,不然这生意做着没劲没意思。 赵心悦低低垂首没有说什么,瞬间只觉得整个人软绵绵的头晕,一点精神都没有。 刘乔看了赵心悦一眼,感觉她脸色不对,额头还有细细的汗珠,双眼时不时半闭,见她一只手时不时捂着胃部。 他很关切问,心悦,看你好像有点不舒服,是不是初来我们这里不习惯,着凉了。还是菜太辣了,胃不适应。我也是,没有考虑到你第一次来,应该让厨房不放辣椒,只想到让你们尝尝我们这的味道。真的很抱歉,我的失误,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赵心悦叫他千万别这样说,她觉得真的很好,菜很好吃。这么冷的天就应该吃些辣的,只不过第一次一下子吃这么多辣的菜,有点不适应。不过很喜欢,以后会越来越喜欢吃辣的,而且这些干煸的菜,都是她爱吃的。如果不吃些他们本地的特色,就白来了。 可是刘乔见她双唇微微咬着,整张脸却烧红得很,想来是着了寒气发烧了。他一时担忧着心悦的身体,也顾不上别的,就伸手去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滚热得很。 第三十一章 旧病新病 在火车上的时候,赵心悦就感觉胃有点不舒服,她没有太在意觉得很正常。许是自己平时没有按时吃饭,许是最近吃多了冷的东西。可是越到后面就沉沉地痛楚蔓延起来,她想也有可能是第一次来到苏北,太冷了冻着了。 不过和刘乔到了云泉梅庄,在包厢里有暖气加上喝了一碗甜酒下去,就舒坦多了。可是菜吃着吃着,又开始作痛起来。刚刚开始她还能撑着,不过到后面不止是胃疼了,就连着左右两边的每一个毛孔都像针扎一样发作起来,全身跟着虚浮无力。 刘乔连忙给姐姐打过去,问她今晚有没有在医院值班,他要带个朋友去急诊。他姐姐说不在医院,也不在家,搁部队的家属区和姐夫一起。 赵心悦始终不愿去医院,想起身回房间休息,觉得不要紧,拿点胃痛的药和退烧的药吃吃就可以。可是稍微一动,疼痛就更加剧烈,叫她挺不起腰来。 刘乔想到刮台风那一夜,她伤得那样严重都不情愿去医院,不过那天是皮外伤不去医院可以,然而现在是内伤加发烧,不去不行,怎能吃点药就了事。 刘乔一时心急,便叫人拿来冰毛巾敷在她额头。又吩咐厨房榨一杯鲜芹菜汁来给心悦缓解肠胃不舒服,还加了一些苹果汁,青红可爱一碗果菜汁。 心悦笑道:“看起来很好喝,清香的味道很舒服。” 慢慢喝,喜欢喝还有很多。刘乔悉心照顾她用完以后,就扶着心悦往门外走,坐进车的后排,让下面的人开车,要带她去看病。 车从云泉梅庄开出去,她倚在他的肩膀上,他这样的体贴,叫她在冰凉的疼痛中获取温暖与舒适。她眼中一热,含糊看了一眼车窗外的飞雪。 大约有二十分钟左右,车还没到部队门前,远远地看见一位模样周正的女人站在雪中等候。那女人穿着一身可体的黑色大衣,周身透着一股柔中有刚的气息。 见他们的车停下来,那女人就连忙上前来帮忙扶着赵心悦,脸上的笑容很足。 这女人正是刘乔的姐姐,他们长得很像。 姐姐仔细打量弟弟带来的姑娘,顿时就望见她病得很重。姐姐见心悦的打扮和模样一看就是南方人,虽然面色病着,但底子十分秀气俊俏。 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弟弟带过姑娘和家人见过面,或者提起哪位女孩。这回愿意带女孩来给自己看病,想来是很重要的人。 刘乔叫了一声姐姐。立即介绍起来,赵心悦,福建泉州的。我姐姐。 心悦立时羞起来,这才想起刘乔原来是带自己来到他姐姐这里看病,老大不好意思。 姐姐让刘乔快进去,这样冷要冻着心悦,姐姐的声音缓缓而温暖。 心悦脸上有感动的喜色说:“姐姐大晚上还来打扰你麻烦你,这样冷还让你在门口等着,实在感动不已。” 刘乔见她气色比刚刚好多了,还跟着他叫了声自己的姐姐,不知怎的,心中很是高兴。很快刘乔在大门处哨兵那里登记了身份,他们一同来到家属区。 夜色是那样的迷人,大雪纷飞悠然飘坠在整个部队,白房子,白帽子,白军袄,好一个纯白部队。 上了二楼就是姐姐在部队的家,屋里没有任何的装修,四周都是水泥样,面积非常小。刘乔姐夫又出去忙着公务,没有在家。 刘乔说:“姐姐,快,你先看看心悦。她胃很不舒服加上发烧,比较严重。” 他说得那样着急,姐姐看出他很担心心悦,心中不由猜想这是弟弟喜欢的姑娘。 姐姐搀扶心悦往小卧室躺下,她伸出双手轻触她的胃部。 姐姐才轻轻按一下,赵心悦就感觉疼得更厉害,内里好像有无数根细针扎来扎去,像蚂蚁一般在身体里爬着。不由得双手扯着大衣,身子微微发抖着,但没有喊出疼来,只是默默忍着。 刘乔取来一个大药箱,姐姐要心悦脱掉衣服检查,他知觉的到客厅等着,让姐姐有事随时喊他。 姐姐仔仔细细检查了,眼中有一丝疑惑。心悦这病不是一天两天,胃已经有出血的程度,而且身上的寒气很重,手脚异常的冰凉,还有心悦的胸闷得厉害,后背也有一根肋骨没有接好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些病都是心悦小时候就落下的,她阿妈去得早,很多东西她都不懂,来经血都是吃冰凉的东西,经常有上顿没有下顿的。 后背的肋骨是因为有一次去娘妈宫哭诉,回来的路上让拖拉机给撞了。 当时撞得很严重,撞得脑震动,肋骨也断了,等家人发现时,车主已经逃了,而且一点也查不到。后面家人为了省钱,没有给心悦找好一点的医院,而是随便在一个诊所草草弄了一下,捡了些药带她回家,让她自生自灭。 心悦不管身体哪里不舒服,都是任由着它发作,痛过了,就自然而然的恢复。 心悦没有告诉姐姐是怎么回事?只是说最近饮食不规律,才这样的。 姐姐也没有多问,想来是她有难言之隐,给她先吃了退烧药和胃酸药,要是没有好点就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心悦迷迷糊糊地说好很多了,睡一觉就会什么事都没有,她一直谢姐姐,叫她不要担心自己。 姐姐让她吃了药先睡,安慰她身体的痛楚。叫心悦哪也别去,今晚就在部队住下,姐夫要是回来他们就睡对面教练员的房子,那教练员不在家。 吃下药以后,心悦依然一阵冷一阵烧心地失去了知觉,连眼睛也懒怠得不想睁着了。便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身上出了很多汗水。 她仿佛听见刘乔和姐姐在谈她的病情,依稀又有他们进房里来量自己的体温,好像也听见刘乔和姐姐在说服装一事。 刘乔在客厅抽了烟,他小心翼翼的抽着,怕烟灰掉地下。姐姐是出了名有洁癖的人,不管房子好不好,一定收拾得一点点灰尘都没有。 他和姐姐聊去福建做生意的事,就是父母这边不好说。 姐姐削来一个苹果,给刘乔递过去,问他,打算做什么生意? 刘乔说服装生意,青馆品牌,打算去厦门做。 姐姐也买过这家的衣服,还算满意,不过弟弟要去厦门就难办了。 刘乔很想自己去创业一回,而且自己也对厦门很有感情。他知道要是姐夫在家听到了,一定会支持的,姐夫是温州的,也有一颗创业的心。 姐姐大概把事情了解了,她没有不支持弟弟,也没有要支持的意思。她知道父母让他回来,不仅要管好饭店,还希望弟弟考个公务员。母亲不希望他再往外地跑,虽然饭店做得不是很大,但也还好,可以把日子过得稳稳当当的,找个好人家姑娘肯定没有问题。 何况是福建,父母之前就一直反对他去,上次走时,还把父母气得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现在回来了,母亲才开心没有几天,再提去福建发展,绝对气坏身体。 刘乔百般的纠结,这事和父母不好商量,甚至没法商量。 第三十二章 查不出病因 刘乔和她姐姐后面聊什么,赵心悦已经睡得无知无觉了。 疏疏的雪片悬在透明的窗上,迷蒙之中她听到部队吹的起床号,又迷迷糊糊听到最可爱军人出操的叫喊声。 一阵手机的铃声才使她真正醒来,她头昏得厉害,手机拿到一半就掉在地上。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她勉强要弯下身去拾起,却听见有很轻的脚步声走进来,抬头看去,是刘乔进来帮她捡起手机。 是家里人打来的,说她弟弟要结婚了,人没有到红包和礼品一样不能少。说祖母病了,也要出钱。堂姐生了个宝宝,堂弟也要结婚了,哪一个的礼都不能缺少.....问她出来几年了,混出个什么样子了。说她不是有很大的本事,到头来不就是个裁缝做衣服的,还以为自己真是个设计师。说她不自量力,不看看自己有多大本事。问她大学读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到现在也没有赚到钱,是不是和社会上的人乱七八糟的,然后瞎编骗人的。说别人家的女儿都赚钱回家帮父母盖了洋房,还帮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把,问她有什么,叫她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心悦没有回一句话,而最简单的解决方式,是让电话那头的人自言自语的讲完。 家里的人,没有听到她的回话,就挂了电话重新打过来,这次更是爆粗口的训心悦。心悦这才渐渐听出了事情来,草草回了一句电话里的家人,说完了吗?说完我好挂电话。 祖母病了,为什么要她出钱,从小到大祖母最不喜欢的就是她,其他堂兄妹在祖母那都得到赞扬和压岁钱,唯独她没有。 堂姐生孩子,堂弟也要结婚,哪个堂姐,哪个堂弟...这些堂姐堂弟从小都孤立她,没有人愿意和她玩一起,都是成群结队的欺负嘲笑她...... 有时候,她情愿自己是一个孤儿,不要有这些无情的话,不要有亲人,不要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也想过……如果可以,情愿拿所有一切去换来一世的失忆。什么都忘记了,便活得轻松些,一个人静静的就好。 接完电话,心悦正起身出门口,却见刘乔如雪般的眼神在自己脸上细细看着。因不想他担心自己的病情,心悦就勉强笑着打起精神。 刘乔手捧着一件厚厚的大衣恳切说,心悦,好点了没有。今天还是很冷,外面的雪还在下个不停。这件大衣是我姐姐留下来给你穿的,你将就着穿,这样冷。我姐说这衣服显得笨了点,让你不要嫌弃。一会儿,我们简单吃点早餐,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我姐姐一大早先出门了,送孩子去托班,特别嘱咐我一定要带你去她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心悦静静的站着,很专情听着从刘乔嘴里暖出来的每一个字。她还不及说话,泪水不自禁大滴大滴落下来。 他看着她眼底满是深深的关怀,烧虽然退了但脸色还是那样苍白。问她是不是还很疼着,怎么哭起来了?叫她先喝一碗冰糖雪梨,后半夜她咳嗽得厉害,所以他姐姐一早起来炖的冰糖雪梨,特别交待一定要让她喝一碗。刘乔也让厨房煮了小米粥和蒸了一些小菜带过来,让她要吃些清淡落胃的东西。 她的泪水直落,直视着他,饭桌上的冰糖雪梨,还有小碟子里的青菜,盈香着内室,这样的气味叫人神清气爽。仿佛认识刘乔是在梦镜里一般,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感觉所有的不快乐都不会来寻自己。 心悦缓一缓神气说,不是疼得哭,而是你们对我太好了。 她徐徐饮了一碗冰糖雪梨,刘乔又给她盛了一碗小米粥,粥里还放着红枣,看着很让人有食欲。 心悦本想寻借口不去检查,但依旧很不舒服,加之这胃痛的病反反复复缠绵着自己。这次仿佛真的病得不轻,就答应和刘乔去检查。 见心悦要跟自己去医院好好检查,刘乔便没有在说什么,只那样笑着,那样笑笑看着她。 ...... 到了市医院,刘乔直接带赵心悦去姐姐的办公室,接下去都是由姐姐带着心悦去检查,刘乔在姐姐的办公室等着。 姐姐先带她去了肠胃内科做检查,可是一轮下来,什么问题也检查不出来。就是越用医用工具对着心悦身体动来动去,她越是疼痛得厉害,却什么也查不出来,指标一切正常。 姐姐面对心悦疼得那样难受,关切地抚一抚她的肩膀,问心悦以前有没有去过其他医院看过,医生怎么说。 心悦摇头,从来没有。 姐姐在想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胃部被巨大压力攻击。胃酸才会一直分泌猛长,导致什么都下降,引起消化道痉挛。 姐姐又扶着她去呼吸科,看是不是胸闷造成的,最后还是一样,凡是能做的检查都做了,可什么问题也查不出来。 姐姐现在可以确定她是被”情毒病”困扰,其实就是一种心病。会得这样的心病,可能来自爱情、亲情,或者其他巨大焦虑,尖锐矛盾产生精神分离创伤。其症状多式多样,常见有心跳过速、整颗心火烧般、濒死感、五官失觉、游走性巨痛、胸喘不过气来、乏力、冷汗不停、气不足、呼吸异常困难、头昏脑涨、噩梦连连等。 姐姐见心悦年纪正是大好青春,脸上总是带着几分羞涩,不可能为情所困。于是姐姐忙问她,是不是平时工作与生活,过度紧张压力太大,没有休息好才这样病着。 这样的检查答案,心悦早就预料到。心悦不愿姐姐知晓她的遭遇,于是她轻柔的回答:确实是因为工作,回去好好休息几天便没事了。多谢姐姐,真的太麻烦你了,你赶紧去忙你的,我真的没事,还有好多病人等着姐姐你。 姐姐知道这严重程度,可不是三俩天会好的事。看心悦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姐姐也就没有寻根究底。 姐姐握紧她冰凉的手温和道:“你看这样子好不好,你和公司多请几天假,在徐州多待几天,多玩几天。我给你开些中药,按时熬着给你喝。要是有什么事,也能随时和我说。” 姐姐讲得那样关切,她听在心里,姐姐这样好,不知道用什么来报答她对自己的好。只是一早她收到公司的短信,必须明后天去报到,想来才开始上班便要请假,这样好像不太好。 她只能拒绝姐姐的好意,便对姐姐微微一笑,细细看了一眼姐姐的身材。有说不出的情意在目光里,准备回去做几身好看的衣裳,给姐姐寄过来。 姐姐走进其他病人的手术台后,心悦便自己服下一颗芬必得,她长年累月都是靠芬必得来分解身体的疼痛。只是久了,痛也加深了,芬必得就只能分享她一半的疼痛,另一半自己慢慢消化。 等心悦要转身去找刘乔时,正好遇上他的目光。她没有告诉刘乔自己的病情,在他面前仍然若无其事。 第三十三章 难选择 因心悦要先回去上班,所以出了医院,刘乔陪她把回厦门的票先买好。 沈河这个时候刚刚和他们联系,反正离上飞机还有些时间,他们三人便约着去云龙湖看雪景。 其实沈河一早就醒来了,自己一个人跑出去逛逛。看到好看的或者是比较稀奇的,他都各买一样要给赵心悦,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沈河提了一堆堆的礼盒来到云龙湖和刘乔他们一起,一部分是买给刘乔的,说来了也没有带什么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另一部分是要给赵心悦,有一对耳饰比较贵重,是他去商场挑的。看了几家,也选了好多种款式,最终选了一对长款的黄金耳环,还买了巧克力,围巾......他认为能因为买东西给喜爱的人,就觉得特别幸福。 心悦看看亦要笑出来,傻哥哥,你都没有钱了,还买这些。你的好意我领了,可是这些东西我不要,你还是留着带回家给父母。 沈河满脸尽是笑意,看着心悦目光满是眷眷不已。说他们一同来到徐州,就该买些东西带回家。他家里的他已经想好买什么了,叫她把这些东西拿着就是。而且饰品,甜品什么的都是女孩家最喜欢的。 沈河这么一说,心悦更不好意思起来。这些东西她拿着也是浪费,本来她就不喜欢饰品。她觉得花那么多钱买饰品没必要,这些只是装饰。假如有必要的场合,真要佩戴,买些不过敏戴戴就好。 不过她也不想扫了沈河的兴,便挑了那盒巧克力,说这个一会儿在飞机上可以吃点,其余的她真不能收了。 沈河瞬间耳朵变红心脏狂跳,他与刘乔相视一笑,沈河让刘乔帮忙和心悦说说。 刘乔更不知道如何接他们俩的话题。他只是微笑着,他们要带回家的东西,哪要他们自己买,自己早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很多特产。 三人继续并排走着,漫步在湖边的小路上。 沈河拿出相机,要大家一起在这雪景里合影。心悦站中间,刘乔站左边,沈河站右边。 心悦抬头见刘乔的大衣领上有不少残雪,于是伸出双手去给他轻拍落。 沈河正好要去调相机的时间,刚好把这一幕拍下来了。他看了看相机里的刘乔和心悦,大雪纷飞,花草树木都不见踪影,四下没有游人。不知为何心里感觉,他们俩才是关于诗经里爱情故事,最般配的那对男女主角。 这一刻沈河看到心悦的目光对着刘乔,是那一种妙不可言的美好,和看自己是不一样的,看自己完全是平日里正常友谊的那一种。 沈河不想再继续若隐若现猜疑,也许只是一个动作而已,便拿起相机抓拍周围的景色。 相片拍完以后,三人又开始聊起来,沈河又开始关心最重要的事情起来,问刘乔是否会回厦门一起做服装生意? 刘乔昨晚回去和父母,心平气和谈了一会儿,他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和父母说明了,但父母依然不肯让他再一次去福建发展。叫他不能一切都以喜好为主,根本不知道市场变化有多快,开店谁都会,只要有钱,但要赚到钱只有少数人。 假使他执意要走,一分钱也不会支持他,凶他不知道创业的艰难。福建人做生意的厉害手段实在太狡猾了,他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说他还太嫩着呢。父亲一直强调要他安安分分考个公务员,少去折腾,会把自己搞得很狼狈的。 尤其是现在他们的饭店已经大不如以前了,能来订宴席的都是一些熟人,父亲叫他好好管着,想出一些新样菜品......刘乔父母也很操心,不断有外地的特色菜在徐州立足,各有各的绝妙味道,五花八门。虽然他们的饭店生意看起来是不错,但纯利润一直在下滑,越来越不景气。如果刘乔这个时候离开,父母就比较失望。 还有当年他父母带着年幼的妹妹去福建谈生意,生意没有谈成,妹妹还丢了。父母认为都是福建人干的事,多少年了,他们踏遍福建的每个角落,登了多少寻人启事,一点都没有妹妹的消息。 可伶天下父母心,刘乔很是理解。父母说的句句也都是实话,他又怎会只顾自己的想法一走了之。他让父母消消气,后面他又和父母说,自己待到过年后,把自家馆子一些事理顺再走。他不拿父母的一分钱去做服装生意,而且半年之内生意没有达到理想业绩,他就从此收心回到父母身边。 父母只是听他讲着,并没有马上答应他提出的想法,能把儿子拖住一天是一天,时间长了也许儿子就想通了,不会再说这事。 不过姐夫这边是支持的,姐夫说刘乔要做也可以,不做也可以。要是他没有钱,姐夫说他先给,只是此事千万不要告诉自己的姐姐和父母,免得引起大家的误会和矛盾。 刘乔并没有把自己和父母的谈话结果和沈河、心悦说出来。他只是简单说:“这样吧,沈河留下来和我一起,徐州离上海近,我抽空和沈河去一趟上海,去和青馆品牌谈谈。如果确定要做,让心悦先去商场看看,我们分两边跑,你们觉得这样如何?” 沈河完全没有意见,刘乔怎么安排,他就跟着怎么操作。他今早通过打电话和父母也商量这事,他父母那边只说给他存的钱是用来娶媳妇的。叫他赶紧谈一个,让他们老人家抱上孙子。 离心悦上飞机只有一个小时了,他们三边说边往机场的方向去。 心悦和他们俩再次细细分析,做品牌服装的风险。要加盟费、装修费、商场租金、进货费用,员工费用,还有突发事件也可能花大笔钱,加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 前期投进去,别想着赚钱,至少第一年是赚不回来的。还有因为是加盟的品牌,都是还没有进入下一个季节就要开始订货,冬天订夏天的,夏天订冬天的。 这个时候,很多商家都会犯一个错,看货时感觉挂着哪件都好看,恨不得都订上,结果正真要卖的时候,却发现没有那么好看了。这样就会造成货品挤压占用流动资金,然后订货的时候是买断还是不买断,风险也很大,如果一步错就会步步错,最后结局当然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 这些风险,刘乔和沈河都知晓,既然要做,就要做好一切迎接风险的心态。 ......很快到了机场,心悦和他们挥挥手,进了安检走自己的。 第三十四章 没有唯一的朋友 正式进入工作,心悦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她在上海复试的大杰作事件,同事们都晓得了,自然有人会看她不顺眼,认为她表现得有点过了。总是把手上的小活或者无关紧要的事让她做,嘴上是叫她帮忙,实质是给她制造障碍。主设计师也想考验她,对她是格外严厉,连最细小的活没有处理好都要狠狠被批一顿。 这些在心悦心中都习惯了,一切顺其自然面对。 又过了十天。刘乔终于来电话了,他和沈河去上海青馆品牌谈了,但不是很顺利。已经有好几个商家去谈了,争着要做青馆品牌的代理商。 品牌方要他们和厦门业绩最好的商场谈下来,过年之前必须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后面再去谈合作的事。 品牌方手上有一个很有实力的商家,那商家给青馆品牌方,提供了整个福建省几家比较有实力的商场。那商家很肯定的说都可以同时谈下来,同时开店,那商家本身是开发商,早年在商场买了不少商铺。但那商家有一个要求,就是他拿货的折扣必须比其他代理商低一个折扣,而且买断的货卖不出去也要让退货。品牌方觉得那商家的要求过分了点,所以品牌方没有马上答应那商家的要求,不过他们还在进一步详谈。 这下他们的竞争对手可不是一般的人,有些难度。但刘乔他们也没有退缩,继续按着计划来,有挑战的事,越是想谈下来。 刘乔告诉心悦他还不能回厦门,他手上的事还没有处理好,过年期间他有好几场酒局要应酬。因为这几场酒局关系到他家馆子的生存,只有处理好了,父母这里才好交待一点,他走得也放心。他让赵心悦先去简单谈谈,叫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如果实在不想一个人去,就等他抽空赶下来一起。 赵心悦不想让刘乔左右为难,便在电话里很轻松的把这事答应下来。 可事实是这么棘手的任务让赵心悦彻夜难眠,她暗暗心焦,不知道如何去谈? 周三的一大早,赵心悦打电话给李娜云,叫她晚上一起来家里吃饭。李娜云做生意在行,年年赚不少钱。如果她和自己一路,去和招商部谈青馆品牌,肯定会多一些看法和意见。 下了班心悦还在准备饭菜,李娜云已带着自己的宠物猫来了。 心悦让李娜云快尝尝她的厨艺,她知道李娜云特别爱吃糖醋肉,多煮了不少。让她要喜欢吃,以后经常来她家吃。心悦边说目光边盯在小猫咪上,呆萌呆萌的真心喜欢,哪天她也养一只。 李娜云闻着菜的香味,提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肉吃起来,随手抓了一条小酥鱼赏给小猫咪吃。看心悦那么喜欢猫,就说小猫咪归心悦了,反正她经常不在家,小猫咪太孤单了。平时李娜云都叫小猫咪小小一只,她让心悦来给小猫取个名字。 心悦看小猫咪一身白毛,就叫它阿白。跟李娜云道了声谢谢,不客气的接下小猫咪。 李娜云举目看看四周一切,这房子不错,心悦啊心悦,搬新家这么大的事,她这个最好的同学都不知道。 赵心悦笑容满面和她说,房子是刘乔朋友的,刘乔让自己先住进来。现在自己房子找好了,工作也找好了,一切进入良性循环,心情欢喜得飞起来。 李娜云一听心悦这话心中微微一刺,李娜云皱着眉脸面色突然难看的很,“哦”了一声。又把心里的话直接倒出来,赵心悦,叫你和我一起住,你不肯。刘乔的,你就那么开心接受。难道你爱上刘乔? 赵心悦听李娜云的语气,好像有几分气意,她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没有回话,只是起身携起李娜云的手,来到第二个房间。这间房她平时用来画稿,设计。因为不喜欢现代的感觉,整个房间自己重新布置了一下。白窗帘,缝纫机,画架,还有原来主人家的钢琴,就没有放其他的了。 赵心悦从架子上取下一件连衣裙要递给李娜云,专门为她设计的。契合传统刺绣勾勒出江湖儿女的情怀,极温柔的淡鹅黄色,极致的材质塑造出动人气场。这是赵心悦买过最贵的一块布,送朋友就是要用最好的。 李娜云看着有种跨越时空的感觉,她一直想要一件这样的裙子,如果穿着在茶室里,仿若自己也成了那仙女一般。 不得不说赵心悦的手艺真好,不过她不缺衣服,无情的拒接。 李娜云说,赵心悦,你今天不说实话,这饭我不吃了,这衣服我也不要。你喜欢刘乔就说出来,何必藏着憋着,真是胆小鬼,不敢承认自己的爱情。你不肯和我一起生活,你有本事把你喜欢的人睡了。遇到喜欢的人就多睡几次,不睡光想,你们这些人才是纯洁上的伪装者。别把自己讲得有多好,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人。明明喜欢对方,却要拐弯抹角的玩忽冷忽热,玩神秘感,真他妈的没有意思,到最后都互相伤害,相爱相杀,有病啊你们这些人。 这些话,不知怎的,听起来怪怪的,似是讽刺。赵心悦再次避开这话题,感情这事先不说。告诉李娜云,今天找她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她帮忙。要她明天上午九点陪自己到商场一趟,她和公司请了两个小时的假,想和招商部谈青馆品牌的事。而且是到最好的商场,自己从没有和人正儿八经谈过生意,只能求助她。 李娜云惊讶,她都要自立门户了。记得她讲过自己今生,最讨厌自己是福建人,在大学时她们曾经聊过梦想。赵心悦说从小到大唯一的梦想就是自己不要是福建人,不要是泉州人。她来这个世界是多余的,是来凑数的。怎么现在选择在福建发展了?福建有什么不好的,泉州人有什么不好的,最有钱的地方都是她们这,很多人还巴不得来福建发财。不过她现在突然要在福建做生意,不会是发了财就和福建撇得一干二净吧。 李娜云一时之间一句话也不想说了,只是冷冷的回,心情不好,哪里也不想去,只想买醉。 心悦见她脸色一直不太好,想来她是因为上次感情的事,还在难过。问她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她们一直都是最要好的,有什么是不可说的。 李娜云可不想像心悦那样什么心事都藏起。便大大方方的和心悦说,前几天自己去见了大学的同学,自己从厦门赶去外地找他。可是他不但没有来接自己,而且开房的也是自己安排的。最后他半夜才来见自己,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也抱在一起了,就是什么事也没有做,不知道他几个意思。一个小时后,他竟然说自己的前女友喝醉了,打了很多次电话给他,他必须赶去照顾前女友,不然会对不起前女友。她很伤心很伤心,哭到凌晨就买了机票自己赶回厦门。 说完,李娜云很不开心的走了,说还有其他朋友等着她聚餐,明天也不能陪她一起到商场谈了。 赵心悦不明白李娜云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友情,就瞬间生疏了。她微微叹息,一颗慌乱的心在滚着,罢了罢了!也许李娜云今天心情不好,安慰自己什么事也没有,明天她们依然正常。 第三十五章 一笑化恩怨 清早起来,窗外却下起大雨。阿白小猫咪伏在赵心悦脚边,圆乎乎的着实可爱。 心悦伸手摸摸阿白的头,便拿起黑伞和青馆品牌的资料出门了。 转了两趟公交车,步行了十五分钟左右。来到天才商场门外,她差点撞见自己公司旗下其他品牌经理。 这些品牌经理是来巡店的,假如真遇见了,和公司请假两个小时谎称看病就泄露了。 她隐在楼的最角落,给客服部打了电话,转接到招商部。 一个女人接的,心悦有礼貌的和那女人说关于青馆品牌进柜的事。 对方根本不见,只是在电话里回赵心悦: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不方便接听电话。 赵心悦想再争取说点什么,对方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心悦在商场的后门徘徊,仰首时却见一个熟人从员工通道走来,再认真看一眼想不到是她表姐。 原来刚刚招商部接电话的女人就是表姐,表姐现在已经是天才商场招商部的经理。 还真巧,能在这里遇上从小到大互相看不顺眼的人。 心悦木然的看表姐一眼,雨风拨凉拨凉,她打了个哆嗦。 心悦在来的路上身子被大雨淋到了一部分,正好与高贵十足的表姐形成绝佳对比。 表姐也看到心悦手上的青馆品牌资料,一下就明白刚刚打电话的是心悦。 多年不见,表姐差点认不出她,虽然全身的衣着和自己比起来很穷,不过心悦骨子里乃至整个神情,所散发出的是独立、自信、忧郁、成熟还夹杂着少女应有的样子。不过表姐始终不会先和她打招呼。 她们相对站着,心悦原以为自己还会像从前那样讨厌表姐的骄傲,然而此刻心头一点都没有了,却是先对着表姐微微一笑,表姐迟了一会儿,也笑了。 她们这一笑,好像瞬间把以前的事化了。 心悦上前正色道:“毛毛,可以给我点时间吗?我想和你谈一下有关青馆品牌的事。” 表姐没有回话,有事要往地下停车场去。 心悦还是没有放弃,拦住表姐的去路说,你今天不和我谈,明天我还来。明天不和我谈,那我就找你们部门的同事谈这事,我天天来找你们招商部谈。 表姐挑挑眉语气很急的说,就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能不能说服我,那就要看你的真本事。 正好旁边有一家咖啡店,心悦请表姐一同进了咖啡店谈。 她们面对面坐着,心悦笑着随口问一句,你想喝什么味道的咖啡? 表姐回,不了,我们谈完就走。 好吧,那就直接说事,心悦这才刚刚要拿起资料给表姐看,事情还没有说出来。 表姐就泼冷水来了,她是绝对不可能答应青馆品牌进天才商场,每天的每天都有那么多品牌想方设法进天才商场,别说是她心悦拿青馆品牌来谈,就算是品牌方亲自来谈,也照样拒绝。天才商场可是整个厦门业绩最好的商场,人流量最旺的。当然选品牌很有得选,大部分考虑国外的奢侈品,国内的除了品牌方实力够强,其他的想都别想进天才商场。 表姐说的那些话,心悦都通通左耳进右耳出,这品牌公司表姐肯定是知道的,天才商场的那几家大品牌就是和青馆一个公司的。青馆虽然还是新品牌,但其它地区的生意都挺好的。 表姐笑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妞,笑她心太高,最起码钱都没有,问心悦拿什么来做这品牌。就算她心悦这些年出来存了一点小钱,也是支撑不了商场一个月的费用。 表姐的话永远绕不过那些挑刺的字眼,这些话让赵心悦心中反而有了计较。 她乐观的告诉表姐,既然已经决定了做青馆品牌,那么,她一定不会认输。 十分钟时间到这里就结束了。 表姐见她如此一说,沉默半晌说,“虽然你的这些话听起来很有志气,但现实可不是有一颗不放弃的心,就能胜任一切困难过关的。但是我们从小就没有什么交集,加上你独立得早,或许我对你的了解甚少。这样,我出两个难题给你,你必须选其中一个,你若答应了,我们再谈这事。” 心悦看了一眼窗外,表姐的话她都了然于心,也意外表姐能给自己机会,淡淡说:“你说的我都明白。你要出什么难题,我都接受,你请说。” 外头仍在不停下着雨,昏黄的灯光照得人容易忆起点事,表姐说,一是晚上和我去一个地方,现在暂时不能说去什么地方; 二是明天去参加我的订婚宴,所有亲戚都会到齐,包括你阿叔和弟弟妹妹们都会全部到。这些年你一次家也没有回,所有的人情世故一次也没有参加,借这个机会给亲戚们一个解释。 心悦低头寻思,又抬头看一眼表姐眼皮也不动一下,选第一个吧,她说。 表姐应声问,为什么不选第二个? 心悦虽然讨厌家,但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家人,见到自己变得不高兴,不想把好好的场合变成战争一样的吵架,没有意义,没有必要。 如果没有她,大家都开心,那么她可以永远不出现。 她告诉表姐好好珍惜父母对她的疼爱,亲情很重要,没有亲情会很孤单很独单,只剩下一个人默默幻想亲情的好。 ...... 忙完一天的工作,心悦长舒一口气,走出设计室打车到表姐说的地点。 是一栋老别墅,像宫又不像宫又胜宫,似殿非殿赛过殿,不中不洋不寻常,中西结合。 表姐两手拉住心悦,神情凉凉的,要心悦自己一个人进去老别墅,帮她取一个盒子,一个刻着永恒爱的盒子。 在二楼左拐的房间,在房间的保险柜里,不过房里的灯全部坏了,进去要带上手电筒,依然是十分钟时间等她出来。 夜也渐渐深了,心悦一个人拿着手电筒,从小门走了进去,一踏进是一片荒芜的后花园,墙壁爬满紫藤。 手中的一点光线照着好像有影子出现,渗透到每一处缝隙里,心悦便觉得背后阴风阵阵。 心悦连日来身体一直处在病中,只觉得全身仿佛有上百只小蛇在缠着自己。 恍惚中好像背后有人在说话:我的脖子吊在天花板上,勒得我好痛...好痛... 心悦知道这是凶宅了,她很想跑出去。 但想到只有这样做才能和表姐谈好青馆品牌的事,只能极强忍耐着,带着万分的害怕。 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这些只不过是世人讹传,步步惊心走到二楼,摸进表姐说的那个房间。 每前进一步完全就受刑,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好在手电筒一下就照到保险柜,她犹自惊魂未定挖出那个盒子,然后边喊着边一路狂跑出去。 原来这里是表姐曾经和深爱的人一起住的房子,表姐的爱人是一位画家。 那画家后来也爱上一位酒家女,不可思议的是这位画家同时爱着表姐和酒家女,想要三人一同住在这别墅,不想分开。 两个女人都要的想法,自然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不论最后如何选择,都必定无法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于是三人陷入痛苦的爱情漩涡,最后那酒家女和画家先后在这栋别墅里自杀。后来这房子再也卖不出去,再也没有人敢走近一步。 原来含着金汤匙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表姐,也有她痛苦的一段过去。 心悦掐一下自己的手,还好还身在人间,喘息息对着表姐说,已经拿到你要的东西了,我的事,你要记得回复我。 表姐捧着盒子手一直在发抖,脸上浮起冰凉的泪滴,盒子里装的是画家曾经给她和酒家女画的一张裸体合体。 表姐把画摊开,手指头在画像上动了动,又把画合起来,过不一会儿,又打开看了看,一直重复这样的动作,低头默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才和心悦说等她上班了,就给答复。 心悦走上前两步,抬手帮表姐抹开脸上的碎发说:“这边不安全,快回家吧。我要先走了。” 表姐回头笑着说:“心悦,谢谢你,谢谢你,哪天我空了,带你去南普陀求个护身符。” 心悦也回给表姐一个笑脸,就各自散去了,那些恩恩怨怨小事也跟着这样过去了。 第三十六章 茶树下的血泪 从那栋别墅凶宅回来,心悦夜夜不能安眠。可喜的是过了两天,表姐就和心悦说青馆品牌的位置一定给她留着。 心悦马上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和刘乔、沈河他们俩说,让他们俩不需要再为这事专门跑一趟。 商场这边算是定下来了,就等他们和品牌方谈成。 很快过年来了,心悦放假了,但是年年都是一个人的年,很是清冷。 她打算去看看卷发小姑娘,她按着上次卷发小姑娘给的地址找过去。 去时天气尚好,阳光很足,愉悦而轻松的精神总算回来了。 乘上小客车,山路十八弯,她又晕又吐。 四五小时过后,到了安溪的一个小乡村,终于到达地方。 沿着田野的路走过去,可以看到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贴着红笺很有年味。 还能见到一群小孩在田野里堆着石头烤地瓜,还有些小孩在菜地偷挖一种菜根,那是用来吃着玩,主人家看到了就拿着竹绳,带着家狗来赶跑孩子们,也有一群女人们在小溪边洗衣服和杀鸡宰鸭。 只有卷发小姑娘的家是圆形的土楼,环形的屋顶飘浮在山雾中,隐藏在雾灰灰的茶山里。 一条小山坡走上去,旁边还有一座新墓,一口血井。 有三只乌鸦扑在碑前叼着茶花纵身惊飞惊叫,漫山遍野被沉重的浓云挤压着,仿佛从这里就是通往天堂的阶梯。 心悦赶忙走进大片茶树里,喊着卷发小姑娘。 卷发小姑娘正拿着弯月刀在砍茶树,穿着一件黑色长裙,卷发长到腰部下了,眼中隐有泪光像是熄灭了的烛火。 卷发小姑娘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望去是心悦姐姐,忙放下手中的弯月刀,朝心悦小跑过去,扑到心悦怀里放声大哭。 心悦望着卷发小姑娘,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问她都发生什么事了,她妈妈的病好些了吗? 心悦只见卷发小姑娘垂泪不语,模样也没有往日那般活泼,更看不见女儿家的一点稚秀神色,几乎不认得她。 心悦惶然一惊,心中着急问,这是怎么了?快和姐姐说说,好不好。 卷发小姑娘这才把心事涌出来,一个月前她妈妈走了。 这些茶树都是她妈妈生前种的,带着病痛种的,每一颗茶树都是留着她妈妈的血。 她说妈妈走了,走得很凄惨,整个生病期间没法躺下去,也没有钱请医生看。 因为妈妈是乳腺癌晚期,随便一瓶药水都是上千,而她们所有的钱加起来也没有上千。 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自己去山上采药材,回来熬着给妈妈喝。 那些都是自己从书上看的,只要是对癌细胞有改善的草药,她都一一采回来,可是妈妈的病已经无法靠那些来缓解疼痛。 她妈妈的胸口长满了一个个包,妈妈哭天喊地的疼,哭天喊地的没法呼吸,只能她自己拿着打针的那个东西把妈妈胸前,鸡蛋大的包吸出来,妈妈才会舒服一点点。 可是抽出来管子里的全是血癌细胞,这些东西不知道扔哪里,扔哪左邻右舍都嫌弃,都说会传染。 她气得把这些血细胞撒在茶树里,让每一片绿叶子都温暖着妈妈,但愿妈妈在天堂没有被恶病纠缠。 最遗憾的是,卷发小姑娘想给妈妈吃一顿,最后自己做的美味,可是没有钱买肉,没有钱买妈妈以前最爱吃的红菇。 她觉得自己好没有用,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不知道怎么办,从小她的心里就不健康,无数次想过要自杀。可是她对生活还有一点幻想,她在乞讨生活给自己一点光。 茶树下挂着一颗颗小小的茶果子,颜色不是暗绿色,就是暗血色,还有几朵血色山茶花,散发出苦味。 心悦听得心中难过万分,伸手摘一朵,那花瓣瞬间就散在空中。 心悦不由得心疼说,你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在厦门。我本来就是一个人生活,你当我是姐姐,我当你是妹妹。你继续回学校读书,所有费用你不要担心,我会帮助你完成学业的,好不好?你离开这里,因为这里不会给你带来快乐的,你只会想到那些不开心的。只有离开这里,换个新环境,时间才能帮你慢慢把记忆变模糊的。跟姐姐一起走,我们现在就去收拾东西,现在就走,趁天还有黑下来,还有车可以回厦门。 卷发小姑娘连连摇头,她不能跟心悦走,她走了年幼的弟弟谁来照顾,爸爸还在牢中,妈妈在病中最放不下的就是弟弟。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妈妈在最后几天里已经神志不清了,但嘴里不停的重复说1983、15这些数字和元宵节三个字。 难道这些数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可是妈妈却无法和卷发小姑娘说什么了,只是一直重复着那些数字和元宵节三个字。她要等爸爸回来问个清楚。 还有,她的身体已经不干净了,曾经在这片茶叶里,她的事让每一颗茶叶们也跟着不干净了,不再是绿色,不再是茶叶的味道。但是她要守着这片茶叶,只有茶叶们才知道她的愁绪。 卷发小姑娘呜咽难言,当她堂哥借着关心她...在茶地里… 心悦明白了后面没有说下去的话,心酸不已,急着关切问,“你堂哥怎么可以对你,亲戚怎么能这样。真叫人心里为你打抱不平,不过为何不去揭发他,为何这样傻,为何不去找人求救,任由人欺负?” 可是卷发小姑娘自己并没有,她只想用那未知的感觉代替上一个痛,她想知道百毒入侵自己的身会不会死。 整个过程她的灵魂仿佛分离了出来,灵魂替自己的肉体无声地默祷,无声哭泣望着茶树,无声地冥想着上帝。 迷迷糊糊绿色的茶树在她眼里都是一片阴暗,黄色的大地和所有树木都在可伶看着她。 卷发小姑娘边说边往小溪里走进,站在水中,仰着雾蒙蒙的天色,反反复复呐喊着心里的不快。 她经常失去知觉,很容易伤心敏感。受到太多刺激,整个人都承受不了这些……晚上只要一闭上眼,就有无数的黑暗画面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突然,有一种感觉,他们都伸出爪子进入她的身子,真的很可怕,她天天都在噩梦里无法自拔。想着,这就是结局,一切都结束了。 她再也不会有乐观能力,她很确定自己是一个不祥的人,当自己面对贫穷的家庭,觉得只要有爱,哪怕自己永远都是一个村姑,都会感到很幸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爸爸坐牢了,她的妈妈得了病,但是她依然对生活有希望,可是妈妈得的是无法医治的病痛,是她一天一天陪妈妈走过来的。 她眼睁睁看着妈妈被病折磨成生不如死,可是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痛苦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以为自己往后可以好好奋斗,可是现在身子已经脏了,再也看不到世间的一点绿色。 卷发小姑娘带着责任不肯跟心悦走,心悦心中终是不忍,但也只能顺着她的意。 所幸心悦放假期间都能陪着卷发小姑娘,只为散她郁结的心病。 她给卷发小姑娘讲神话故事,引导她看心理书,她们也一起去山上摘金娘子野果,一起做好吃的,一起在杨梅树上找冬梅干...... 茶树周围竹林葱茏,幽静宜人。没有提及那些伤心事,卷发小姑娘偶尔能露出一点点笑容,最多的时候就是安静拿着书在看。 心悦离开的时候,卷发小姑娘送了她一块茶饼,关心的说一句,姐姐在外面工作累了,要多多心疼自己。 第三十七章 喜欢你藏不住 三月三日花开繁盛,甜净气息细细从窗外透进来。 刘乔他们终于把青馆品牌的事都谈好了。那个竞争对手开发商坚持要品牌方让步,拿货折扣要低一个折扣,如果卖不出要全部退货,除了这一点双方谈不拢,还有许多条件没有谈成,最后都不愿意合作,所以他们就有机会了。 消息传来时,心悦正在一针一线缝着白衬衫的纽扣,每一针一线都在爱意的心间热情流淌。 缝了约一首曲子的时分,听有敲门声,她晓得是刘乔来了。她发信息让他和自己单独先见一面,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心中有千千万万个思念。如果说想念有解药,那么见面便是,现在心悦就想把最好的自己给刘乔。 她连忙跑去镜子前补补妆容,配上一身若隐若现的吊带长裙,很好,就这样子见他。 当门开的那一刻,他们只顾站在门口互相痴痴望着。 沉默半响,心悦目光半是迷离温柔的说:“我等你来,等了很久。进来吧。” 刘乔懂她的神情,懂她蠢蠢欲动的每一寸肌肤要表白......刘乔环顾屋内,点满了玫瑰红烛,隔着摇摇晃晃的烛光,心悦美得郁郁醉人,叫人想拥抱,亲吻。 刘乔心中一团热,他伸出手替她抹开散落在脸颊的黑长发,心悦缓缓抬起双眸,悄悄往刘乔的脸越靠越近......快挨近的时候。 刘乔转眼瞧见那白色的衬衫,微微一笑问:“那是你做的?” 心悦抬目细看他的神色,心跳个不停,犹豫了片刻便拿起那件白衬衫,喜孜孜的说,这衬衫是我给你做的,我改了好几次。做好了总是看了又看,在我身上试了又试,不知道尺寸适不适合你。今天你终于来了,我想为你穿上它,好不好。 刘乔眼睛直盯住衬衫,静了静平淡的说,和我身上这件很像,换与不换都一样。 他怎么可以这样回答?不应该这样...... 心悦说,那我这件肯定是最好的一件,我想亲手给你穿上身,再一个一个扣子给你扣好。 对不起......他只是痴痴地看着心悦,不再作声,他这般拒绝真伤了心悦的心。 心悦一头雾水,眉目里满是疑惑,她上前一步将软软的身子贴入他怀里,抬头看着他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们直接和沈河说我们才是相爱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没有一天不是在想你,我想每天一早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你。你抱抱我,亲亲我......我就不相信这个年龄的你,没有在夜里幻想过和我缠绵在一起...... 他只在耳边轻轻叫着她的名字,抱着她,静静抱着,仿佛不是真实的。 “你回答我……好不好,说你是喜爱我的,我想亲耳听你深情的说出来。我想成为你的女人,我想和你一起拥有男女之间美好的事。”心悦终于掩藏不住心中的感情。 刘乔松开双手,退后一步看着她不忍心说,心悦,对不起,我们...不能在一起。 因为沈河,因为沈河是他的兄弟。 她真傻,怎么会以为他对爱情是勇敢的? 她看了一眼红烛意气的说,是不是只要是你的兄弟,只要比你先认识我,只要比你先喜欢我,我就应该去接受那样的爱,就不能有自己的选择,是不是,你告诉我。 现在是春天,可是心悦心中却在下雪,又从他口袋挖出烟盒,低头抽出一根往红烛的火点着,抽了一口,呛到了。 他拿走她手里的烟说,抽烟不好,女孩子不要学。 窗外吹进一阵海风把所有的烛光都吹灭,她难解的目光看着他说,那你为什么还是选择来厦门发展,为什么还做和我有关的品牌。在台风有危险的时候是你出现在我身边,在我没有房子住的时候也是你给我的,在我生病时是你在我的身边,是你,都是你。 “因为我把你当成我的妹妹看......” 他们四目望着,刘乔一时的慌神出卖了他的话,心悦了然于心。 心悦便把自己的吊带长裙缓缓往下落,心悦要他看遍眼前自己的身子,叫他忘不了,叫他日后后悔,这是他要让着自己的兄弟。 曾经有个画画的学长和心悦说过一句话,让心悦一辈子也没有忘掉,并不是心悦喜欢他,而是他的话让心悦记住了。 那学长说不管以后他和谁在一张床上,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心里眼里全是心悦的样子。同样这样的话,心悦今天说给刘乔听,她要让他永远忘不掉今天在屋子所发生的一切。 见此,刘乔抬手制止,掉转视线不去看心悦,他们都要冷静下来。 是啊,他够冷静够理智够无情。 ............ 烟灭了,沈河也来了,手捧着一束花来送心悦。 沈河见心悦没有半点喜色,却见刘乔很平常,他以为他们是在谈生意上的事,意见不一样发生了问题。 心悦看了一眼花勉强笑道,这玫瑰很漂亮,我收下了。我正好做了件衣服要送你。 心悦顺手拿起那件白色衬衫转手递给了沈河。 沈河脸上带着满足的情味,心悦会为自己做衣服,而且是第一次收到心悦的礼物,这是他从小到大最幸福的事。他牢牢看着心悦,一时间竟忘了要回话。 刘乔侧过脸不语。 随后心悦忙招呼他们一起坐下泡茶,她轻笑着说,你们都到了,那我们谈谈开店的事,闽南人谈事都喜欢在茶桌上,不过我泡茶手艺是真的笨,还是沈河你来,我不喝茶,泡不出甘甜的适中味道。 沈河笑着用闽南语说,憨人饮茶,烧热就好。然后一声嗯啊,便拿起一小包茶叶往茶具里倒,先把第一遍茶水过掉,又把小茶杯用开水消毒,很快一小杯茶汤就移到大家面前。 沈河虽是泡着茶,目光却落在心悦身上。 心悦喝着茶只作不觉沈河的目光。这时阿白猫咪也从窗户跳了下来,跑到心悦脚边蹲着,轻叫了两声。像是感受到心悦的心事,过来陪着。 沈河探出头来瞧瞧小猫咪,笑着说,哟,什么时候养了只猫?我们都不知道。 心悦说,这是李娜云的,上次请她来我家吃饭,她带过来的,看我喜欢,就留下来和我一起作伴。挺好的,像我的家人一般,很有灵性,我每次下班,还没有进门,它就在门口等着我,让我很有家的感觉。 说曹操曹操就到,李娜云也来了,她刚好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路过就上来了。 心悦让她一起坐着喝喝茶,李娜云说还有事要赶着离开,就是想小猫咪了,又想带回家养,说她改天再买只更漂亮的给心悦。 心悦笑着说,它本来就是你的,想它就带走。 李娜云抱起小猫咪要走时,突然看着刘乔说:“明天我要请你吃饭,正想找个男朋友,发现你是我喜欢的样子。明天我打你电话,你不是正好来厦门做生意,我给你带些富婆过去捧场。” 心悦一听心中一阵酸,不知为何变得如此,她目光看向刘乔,见刘乔也没有回李娜云。 上次李娜云莫名其妙的生气,这次又突然的出现,要和刘乔一起吃饭,她猜不到李娜云的想法…… 第三十八章 开不了店 三人一下静极了,心悦转而拨着旁边一个小瓶子的盖,打开后往每个小茶杯里加蜂蜜,要他们尝尝甜茶的味道。 关于青馆品牌的事,心悦把自己真正的想法和他们俩坦白。她素来不喜欢参与生意,天生对生意不爱好,甚至对生意二字反感。 这次会参与他们的生意事,完全就是看在友情的份上,以后怎么做那是他们俩的事。 沈河为心悦添上茶汤说,说好的,我们三个一起做的,不要你投钱,赚钱了我们给你分红。 心悦看了一眼刘乔才说,不要你们分红,我不想参与,你不要再说了。 心悦忽然想到什么重要的事,起身去拿来一份衣服货号表格,放在他们俩面前,说这是她选出来的款式,而且只帮这一次,以后靠他们自己选吧。 大部分都是根据心悦对厦门的了解,还有以前的一些经验,来选择的。这些款式简单大方,比较大众化,年龄也比较广,卖不完,第二年依然畅销,可以放心买断。 这样他们就可以把货号传真给业务,让业务直接按着这些发货就可以。 正说话间,一旁的收音机突然播放一个交通事故,一辆卡车和一辆私家车追尾了,那卡车运着一车道具,道具全部撞毁了,私家车女主也很严重。 再继续听下去,那卡车的车牌号正是运他们的店铺道具。听到这样的事,仿佛是不能相信,三人都愣住了。就算是现在借钱重新做道具,恐怕也来不及。 啊,不会吧,完了,完了。沈河叫了一声。 刘乔心里很是发急,缓缓背转身过去。连忙打电话给品牌方,品牌方那边也正在商量这事。 谁知会出这样的事,但这一关怎么过,该怎么做,他们三一点头绪都没有。 心悦看刘乔一眼,顿一顿恳切问,你后悔吗?我们都太仓促了,万一失败了,万一这么多钱都白白没了……我从小就深知赚钱非常不容易,我知道你和沈河能把这钱凑齐肯定很难。如果当初我没有和你们讲那么多关于青馆品牌的好,如果我不来这家公司,如果我不去你们那里,那么这一切事都不会发生。 其实创业他们三人都纠结过,反复的纠结,没有足够的资金和经验,凭什么说做就做。可是,他们年轻啊,他们不想去想那么多,想那么远。 刘乔凝视着心悦的双眸洒脱道,不后悔,选择了就往前走下去,虽然很多事是未知的,但很期待,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力生存下去,去决定自己想要的人生。 时间很紧,他们来不及多想,沈河说他要赶紧去一趟车祸现场,拍些照片留下证据。 刘乔说,行,你去那边看看,自己多加小心,我去商场谈谈这事,道具毁了,店就开不了。 心悦突然叫住刘乔说,我跟你一起。她随手拿起一件西装外套穿上。 好,一起。他说。 刘乔把车开得飞快,他们十分钟就到天才商场。 商场那边给他们的位置相当好,电梯口上三楼就能看到,面积也大,有一百平方米左右。 要来和他们谈这事的,不是心悦的表姐,而是招商部另一个陈经理。 正在他们要进会客区等陈经理时,透过玻璃门的缝隙,瞧到1号会客室陈经理和客户还在谈事。 接下去的一幕让他们挺意外的,事情谈完那客户拿出了一个鼓鼓的信封递给陈经理,客户走了以后,陈经理马上拆开一看,脸上并没有刚刚那样笑了,嫌信封里的钞票不够多。 刘乔和心悦互视了一眼,之前沈河就说过要给红包。果然有人用这一招,不过也没有见那陈经理真的满足,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心悦见刘乔凝神片刻,眼见陈经理马上就要出来了,连忙拉着刘乔走进会客室等着。 陈经理把文件夹整理完以后,就来见刘乔他们,陈经理是个女的三十多岁,长相普普通通,是职场老油子。 刘乔和心悦见陈经理进来,刘乔马上笑着打招呼,你好,陈经理。 心悦全程没有插嘴,只是有礼貌的向陈经理微微一笑,然后在一旁安安静静听刘乔他们谈事。 陈经理看了他们俩一眼,又把目光对着刘乔说,你好,刘经理。不好意思,因为这个月商场大调整,所以事很多。上次我们都把开业的事谈了一些,关于开店前的活动和促销,要不要参加我们这边的方案,你要尽快给我,还有你们进商场装修时间是八号,这边装修流程要赶紧提前办好。 陈经理表面上虽然给了他们面子,但是心里记着仇,本来给他们的位置是要留给自己的亲戚,没想到刘乔他们突然插一脚,这让她在亲戚面前很没有面子,明明保证过的事,突然和人说不行了。 刘乔笑笑说,不要紧,我们都能理解,事情多自然就忙。活动这块,我们有自己的想法,凡是顾客买单就送我们品牌丝巾,仅限开业前三天,就不参加商场的活动。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进柜这块,我们的道具在路上翻车了,事情就在刚刚发生的,全部毁了。你们这边能不能延迟点时间出来,我们得重新做道具。 陈经理双眉一扬,身子往椅子上一靠说,翻车这样的意外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但是合同都签,是不能改变进柜日期的,这个我们是没法谈的。 刘乔说,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加班加点把道具做出来,那肯定油漆味很重,这样结果就不完美。 陈经理咯一声笑,睨一眼刘乔,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无论如何都得按合同的日期来。 刘乔听懂陈经理的话,她是不能商量的。不过就算情知她是这样的,也不便和她争吵。 刘乔仍然微笑说,好的,陈经理说的我都明白了。不过还有一点,想麻烦陈经理,就是关于员工,你们这边可否给我们提供一些人挑选。因离开业日子越来越近了,员工这块我们还没有招满,情况比较急。 陈经理说,这个没有问题,我给你们拿了些面试者填的简历,你们可以挑挑看。你们家的要求比任何一家都高,身高、学历、形象、经验哪一样都不能少。 其实陈经理给的这些简历表,都是剩下来的,都是其他老板不要的,但刘乔也只能谢谢陈经理。 说完以后陈经理看看时间差不多半个小时了,就找了借口忙着散去。 刘乔望着窗外,从开始谈青馆品牌到现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太多的事,刘乔这回是真的体会到创业的艰辛。每一件事都是非常的不容易,甚至每一件小事看起来好像很平常,但是要顺利走过去却有着许许多多的障碍物挡着。 虽然现在钱凑够了,可是卡里所剩的钱最多维持到这个月,下个月真不知道资金如何周转。而且从姐夫那借来的钱,承诺下个月就给,真怕让家人失望。 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个品牌,刘乔其实还真没有好好想过。许是单纯的想和喜欢的人可以一起做事,想每天都能见面,想把创业的事当做他们之间的故事。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风雨里工作,心悦眼里都快落下泪来。忽然想到招商部的表姐,在纠结要不要给招商部的表姐打个电话,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去麻烦她。 她垂下眼帘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手指按了按数字键,又徘徊在拨号键几秒之后,又把手机收起来放进口袋里。 可是这是很急的事,即使他刚刚那样对自己,做不成恋人,作为朋友也应该尽力去帮忙。 她走出去打了第一个电话表姐没有接,她继续打过去,和表姐说道具翻车这事。 可是表姐在电话却说,陈经理已经和你们说得很清楚了,按陈经理说的做。不要什么事都来找我,不要想着靠关系解决,关系在我这里行不通,要是有本事就做,如果没有能力自己解决问题,那么以后问题多着,是不是什么事都要我来帮忙。这是商场,这是商场,永远都是强者才能生存。不要想着依赖谁,还有开业以后,业绩,我要看到业绩,不然说什么都没有用,认识谁都没有用。 表姐说得尖刻,心悦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三十九章 情人 从天才商场出来,心悦和刘乔便各自散去。 她回到家只做一件事,就着壶红酒饮着,不停画他,酒意散开,不多时就进入梦中。 “我要心衣,他最喜欢我穿透心衣的样子画画。我要你给我设计每一件不一样的心衣,我要穿最美的心衣去找他,我知道他一定在一个地方等我......”轻声呜咽的女子,穿着开叉旗袍,化着复古红唇妆容,有种能夺人魂魄的凄艳。 心悦无力地睁开眼睛,看看时间是凌晨四点,床边的红烛还在烧着。 自从替表姐进了那个凶宅,每天的每天心悦都会做这样的梦,一个女艳鬼来缠着自己设计心衣给她。 她下床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对面的大海,做了好几下深呼吸。 然后她来到画架前,试着把梦里的女鬼样画出来。正在她画得投入,手机的铃声打断她的思路。 是表姐打来的,声音听起来很厌恶,表姐说赵心悦,你什么意思,既然你都认识我们老总,为什么还来和我谈青馆品牌的事。真是恬不知耻,心机够深,想不到你早已是我们老总的情人。早知这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你谈......也只有像你这种怪异家庭出来的人,才会干这种事。 她吃惊,没有明白表姐说的话是个什么缘由,什么心机?什么情人? 表姐冷笑一声,言语更加讽刺说,够了,你就这么喜欢装,你不觉得恶心吗。我接了我们老总的电话,他说你们进柜日期可以延长,还说我没有把你们的事往上报,说我私自做了主张,以后我一眼都不想看到你。 表姐越说越气把电话直接给挂了,随后拉黑心悦。 这电话接得她心中迷乱,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敲门,她吓了一跳,久久才上前去开门,是刘乔。 现在是凌晨四点,他几乎是一路闯红灯冲来的。 心悦转身过去,不是太想理他。 刘乔上前两步,把她拉住紧逼在墙面,神色如火山爆发似的燃烧。 他怒怒地瞪着她,忽然冰冷的唇扑在她的小嘴儿上,左手紧紧扣住她的指头,仿佛要把她吃了,叫她透不过气来,这更像他无处发疯的情绪。 她打了个寒噤,举起胳膊来阻挡,把他推开。 心悦有些恍惚,问他疯了吗? 刘乔的碎发零乱散在额上,靠在墙面出了一会儿神,点起一根烟抽起来。 心悦表姐打电话给刘乔,很难听的说她是天才商场老总的情妇。 可是叫他该如何问出口??? 自从心悦闯入他的生命,他就无处可逃,生活节凑彻彻底底的被打乱。 刘乔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说,招商部的毛经理是你表姐? 是,她是我表姐…… 原来她真是关系户,可是他做梦也不信,她是这样的女子? 心悦心神俱裂到了极处,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无法去细想如今在他心里怎成了这样的女子! 刘乔忍不住问,你就这么想让我后悔,让我痛苦? 你到底在说什么?心悦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刘乔心揪起来,很不悦的说,告诉我,你为什么非得用身子去换……赵心悦,我宁愿从来不认识你。如果你是为了我这样做,真没有那个必要。而且你凭什么自己做主,如果你觉得你这样是在帮我,那你错了,我不要你这种帮忙。我已经告诉商场不需要延时了,会请多家装修公司连夜加班赶出来。 他话音刚落,心悦便伸手朝他脸颊一个耳光打去。 心悦是不会忍受这样的误解,好像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般。 她缓缓的将手收回来,失望看着他说,我没有,我不可能为了谁去那样。如果你是来问这些,那么你可以走了,走,我不想见到你。 刘乔郁郁的看了她一眼说:“我知道了,打扰了。” 他知道什么呢?这样突如其来的事连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他们是没法好好说话了,他什么也没有再说了,掉头走自己的。 ...... 心悦好不容易熬到加完班,走出设计室,李娜云却在门口等着自己。 李娜云是来和心悦把事说开,昨晚她正好和初恋男友在一起,初恋男友正是天才商场的老总,她就顺带提到青馆品牌,一讲才知道发生了道具全毁这么大的事。 李娜云这么说来,还有表姐的电话,她一瞬通悟,和天才商场老总深夜一起的人是李娜云,进柜日期可以延长也是李娜云。 说句客气话,她这样做,倒是帮了个大忙。 然而这事不到半天,心悦就成为了天才商场狂轰滥炸的新对象。 李娜云坦白的对心悦说,我只想玩个游戏,你看上的男人,我也看上了,所以我想得到他。可以说在这个世界,钱和男人是我最喜欢的两样东西。当然我也犯不着傻到为一个男人付出所有,在我这里,男人如衣服,我厌烦了就跟扔掉一件衣服一样。再说你和刘乔只是朋友,我不算第三者,你没有在我面前亲口说你喜欢他。他也没有对你表白,一旦说到他的兄弟沈河,他马上就离你远远的,也说明一点,你自身魅力不够。 心悦头皮麻了一麻说,几日不见,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我不是年少天真不知事,你这戏唱的也未免太荒谬了。 李娜云的风流样,换句话说,只要心悦要过这样的生活,自然也能潇潇洒洒的。但一想到活着要为一个男人争得你死我活,理她就是神经病。 她自然要活得明白,如果刘乔是爱她的,那谁也抢不走。 倘若刘乔真让李娜云给迷住了,那她就大方祝福他们。 这件事让心悦学会抽烟,接下去的日子她一心扑在工作中去。 刘乔也整天忙于店铺的事,他和沈河在一起会时不时问到心悦。 而心悦和沈河在一起,也会拐着弯聊聊刘乔,她经常把自己对他们店铺的意见做出表格,让沈河带给刘乔。 她还最关心一个问题,刘乔和李娜云有没有一起吃过饭。 沈河对刘乔的私事一点都不晓得,日子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了,这一年他们的业绩总算是排在其他品牌的前面。 沈河三天两头来给心悦送这样送那样,等礼物堆满了房间,才发现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第四十章 辗转 时光缓缓划过,转眼又到了春天,心悦独自在原来住的废气铁路边找灵感画稿,有海鸥栖在铁路道上歌唱着,风卷着轻盈的片片花瓣,也卷着她一身惠女服。 前面的隧道里,有一节废气的火车,颇使人如置身另一个世界。 画着画着突然下雨了,她跑到不远处的咖啡馆里避雨。 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一个回眸转过去,却见是刘乔在旁边的位置。 心里生出悲喜交加来,手中的设计稿子滑坠到地上,她忙弯腰去拾起。 他们许久没有见面了,许久没有在一起说过一句话了,她骗不了内心里真实的自己,想见他,却没有勇气。 正在看资料的刘乔听到有声音,视线不由自主地看过去,居然是心悦,还穿着他们在鼓浪屿相遇的那套惠女服,她瘦了不少,仿佛也表明了她无数安放的心事。 她思索着要以什么为开场白,然而脑海没有一个词可以让自己很顺利的说出来,只静静望着他。 好久不见……他一句客套的话,就是他们全部的内容。 “刘经理!”一个娇柔的声音从刘乔身后响起,是表姐来和刘乔谈事。 表姐冷冷看了一眼心悦,经过上次的情人事件,她们谁也不愿意先打招呼。 终究,她是被黑得最惨的局外人,两边都不是人。 她本能的点了一杯咖啡,外面雨越下越大,她低着头在修改自己的画稿,可是画板上的图已经不成样了,眼睛在嘴巴上,裙摆却跑到头发上.....因为她的心都在听他谈事,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她很陶醉。 表姐坐在刘乔对面,从包里拿出a4纸,缓缓移到刘乔面前,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刘经理,我们直接说事吧,今年你们的柜台要进行调整,我把要调整的位置图给你。 刘乔仔细地看着,看了位置比原先的偏僻很多,而且面积没有那么宽畅了。 这样一调整,他们又得花钱重新装修柜台,怎么算这一年都是巨亏。 刘乔笑着说,这一年下来我们业绩已经比原先订的业绩超了很多,没有理由把我们撤了,和其他商家换地方。 表姐瞟了一眼心悦,故意说些话来刺激人,她对刘乔说你们的业绩只能算还行,而且目前你们在厦门只有一家,证明你们没有足够的实力。这次进你们位置的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奢侈品,大家都在期待这样的品牌进来。当然如果我表妹再演一出情妇好戏来,你们也有可能保得住。 再演一出情妇好戏?心悦微微侧首,小脸儿在画板上投下一片黑影,似她此刻不悦的心情。 但她骂人的本事不行,没有立马去和表姐争吵。 她只望着刘乔,只想听他会怎样回答。 刘乔没有把目光看向她,却能感觉到心悦此刻一定是一种难以清晰分辨的心情。 不是不想看她,只是太在意受不起。 他面色些微凝重,对着心悦表姐说,她不是我们的合伙人,而且她是我兄弟的女朋友,不存在这种事。我们都是正经生意人,不要把我们想成那样,这一年来,也都是靠我们自己努力而得来的。 他终究还是把自己说成沈河的女朋友,她起身想往门外冲,飞快的收起自己的画板,桌上的咖啡却翻倒了,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玻璃声,好似砸在心上一般,连自己的惠女服也染上了咖啡色。 表姐很有意思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是诡秘而兴奋的笑容。 片刻心悦走到表姐旁边,端起桌边的咖啡往表姐脸上一泼,神色浅浅的说,毛毛,请你不要再把这种事赖到我身上,事情到底如何,谁都晓得。如果你真的无知,大可以去问问你们老总认不认识赵心悦。 表姐僵硬着表情说,够了,赵心悦,你不要骗人了。 刘乔不想继续谈了,思忖几秒说,毛经理,今天我们就先谈到这里。 一个恍惚,等刘乔出咖啡馆,心悦已冲进雨中跑在铁路上。 刘乔追着她呼喊着她的名字,她听到他的叫声,脚步随着对他的爱恋而停驻。她扬一扬头,落下泪来,再扬一扬头。 手里的画板上是画他和自己,画里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即使这一年来她们都在保持着距离,可是心悦还是一样最喜欢做同样一件事,就是给刘乔设计很多衬衫,每一件衬衫里倾注的都是自己对他的思念和难以描述的感情。 刘乔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心悦遮雨,轻柔拉起她的手,目色中满是关心,担心她淋着雨会感冒。 “我不要你的关心,我只要你的爱。这一年你都故意躲着不见我,你是不是已经赴了李娜云的约,你是不是已经尝到她的快活,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她美艳,没有她会取悦男人的本事。” “心悦,你冷静下来好不好。我和李娜云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有生意往来。” “我不想听你讲这些,我不能冷静,除非你离开厦门,你不要做和我有关的品牌。否则你在这里一天,我就多爱你一天,我就不能呼吸。”心悦说这话比掐死自己还难受,其实是隐隐的期盼他回应自己的爱。 他不能这个时候走,这个时候把店撤了,那么要赔商场的合同违约金,还有这一年白白付出了。 如果他不走,选择继续做。 那么接下来她就和沈河一起工作,就要在他面前天天出现。 不要再是刚开始那样,都是通过沈河来知道他每一天的喜怒哀乐。 她真想看看,他们三人在一起工作的样子,她想看他如何能控制得下去,她和沈河的亲密接触。 他不接受自己给他设计的衬衫,那么这些衬衫她就一件一件送给沈河,让沈河每天都穿在身上。 对视间,心悦缓缓抬头时瞧到旁边有落葵的药草,便小跑去摘一支,她想起那天在这里受伤的样子,那天自己因衣服坏了而不好意思的样子。 迎着眼前的郁郁氛围,心悦拿着落葵舞起来,她和他再也不能多说一句正常的话了,可是又十分贪恋属于他们独处的时光。 他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看着她跳着...... 心悦只觉得身子一阵复一阵的无力,眼前渐渐晕黑起来,她赶紧往刘乔怀里依靠,低声说,“莫怕,莫怕,我不是要献身,只是想要借......” 话未尽,她就晕倒在他的怀里,刘乔垂下眼帘,抚摸着她的脸颊,将她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第四十一章 真正的悲剧 照心悦晕倒在刘乔怀里,待她清醒过来,本能想到睁眼就是刘乔在身旁,可是自己万没想到却是沈河。 她心中很是不好受,闷的时候就赤着小脚y,坐在窗户上给梦里的女鬼设计心衣。 原先她是怕女鬼来到自己的梦里,后来一点都不怕了。 每次心衣设计好了,心悦就挂在靠海的窗边。 等心悦入睡的时候,就梦见女鬼在花好月圆的海上飘来飘去,再进心悦房间慢慢地解下自己的旗袍,继而轻手轻脚地换上如月光般的心衣,又痴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手抱着自己隐隐雪白的身子,叹惋落下泪水来。 又过了些日子,刘乔他们的新店又重新开张了,这回他们更加拼命,晓得他们家品牌的人,都说他们是变态管理,方方面面都做到让人料想不到。 员工基本天天都在招,因为太严了,所以很多人做不下来。 他们的业绩不止在商场的销售,也往外跑,航空和一些公司的制服、学校的校服都定制他们家的衣服。 当然有付出就有回报,不管是业绩和店面形象都把别的品牌压下去,令人不得不佩服。 心悦下了班时常去店里帮忙陈列,时常和沈河一同在布置服装秀,待到刘乔出现,她立马闪人。 或者,等刘乔来了,她只和沈河搭话,只给沈河打下手,只和沈河分析一件件衣服的卖点。 刘乔只假装不觉,忙自己的。 员工个个都说赵心悦和沈河是一对,心悦听了红了脸笑笑,在员工面前打趣的说,你们一个个就会胡说,回头取消你们这个月的奖励,看你们还满口瞎扯。 员工们笑笑吐个舌头,撸起袖子做销售去了。 刘乔心情特别复杂,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绪却无处消化。 周末的时候,沈河提出要三人一起庆祝生意越来越好,心悦答应了,并改在她家里聚餐。 一桌菜都摆好了,刘乔和沈河来了,沈河回回来都要带束花送心悦。 现在心悦见到他们,脸上已经没有当初的笑容,她连忙给他们俩倒了红酒,让他们快坐下吃。 心悦心头紧了紧,直觉告诉自己会发生点什么。 沈河把一束百合往花瓶插,又瞧了瞧一桌菜笑着说,乖乖,你这么厉害,全是做的鱼,鱼汤不错,味道也很好,不过你一个闽南姑娘,会做水煮鱼和酸菜鱼很厉害,很有川菜的味道,麻辣麻辣的,今天我们确实要好好吃一顿。 心悦静默,只往沈河碗里夹了不少鱼片,她这是在跟刘乔较真,每次在一起非得使他不开心,日子才过得下去。 刘乔筷子都没有动一下,对着心悦微微笑说,我们想今年再开几家店,你觉得如何? 心悦闻言仍然不理他,只端着玻璃杯摇摇杯中酒,只是用隐忍恨意的眼神和他交会,接着自己一口气喝下一整杯酒。 方抬头看向沈河说,我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青馆品牌换老板了,是总公司的意思,让年纪轻轻的女儿接手子公司。听说新老板没有把心思放在青馆品牌上,不知道下去会有什么变化,你们还是别忙着开新店。 刘乔说销售人人都能做,不过却是最看不透的。 沈河想趁现在生意好,他们多开两家,做个俩三年,等他们钱赚够了,再换其他行业。 后面刘乔他们谈生意上的事,心悦都没有听到一样。 心悦强烈的觉得自己很夸张的在假装,这不应该是自己。 她望着落地窗外的海上,有对黑天鹅在海面上挣扎着,其中一只黑天鹅被卷进海洞里,另一只仰起脖子对着天吐了口血,最后也往海里投下。 心悦被这一幕冲得纷乱迭杂,沈河的老实,沈河的好,让心悦的每一处骨髓都感觉自己是罪恶的,因为她对沈河的一切都是逢场作戏。 心悦起身去拿来一件西装外套,百般煎熬的走近沈河,手势很迟缓的往沈河肩膀一披。 她闭上眼边给沈河量身子边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人像你一样,喜欢我设计的衣服。 闻言,沈河的心都要飘了。 刘乔还是一口菜也没有动,和心悦刚刚一样也把杯中酒饮完,然后他望向窗外的大海。 沈河转身看了心悦好一会儿,又当着刘乔的面说,悦儿,嫁给我,相信我会给你永远的快乐和幸福,不管多远,不管多久。 此话一出,心悦瞬间心惊肉跳,脸上忽冷忽烫,要怎么回答沈河?实话实说?拒绝? 心悦脉脉望住刘乔的双眼,一颗心心酸苦楚直往下落。 刘乔的神经一紧,他点起一根烟沉郁抽着,烟漫过心悦的小脸儿,多少次,刘乔对自己说,自己爱她,她爱自己,与他人无关,与他人无关...... 此刻的她自语,刘先生走过来,问我一句吧!你不想我嫁人的对不对!问问我真心爱的人,刘先生你走近我的身边好不好,拉起我的手问,或者牵起我的手往外跑...... 见心悦没有开口,沈河转而笑着问刘乔,心悦给自己做的衣服怎么样?如果结婚当天穿着心悦做的西装,一定是最幸福的。 良久刘乔又持着兄弟之间应有的本分,微微笑着对沈河说,我祝福你们。 转而刘乔看她的目光这样近而又这样遥远。心悦侧头过去,心骤然冰凉到了底。 这样没有勇气。刘乔心说,心悦原谅我,原谅我...... 难道他真眼睁睁看着自己嫁他人?心悦极力咽下眼泪,没料到是他亲口说出来。 心悦把酒杯落在地上,又捡起一片碎玻璃划破给沈河的衣服,划出一条裂缝的那一面正是一针一线绣着刘乔的名字。 碎玻璃也把心悦的手伤到,缕缕血丝一跳一跳的滴满整件衣服,鲜红的血晕散开,亦添了一抹相爱已幻灭。 心悦的血滴得刘乔伤心而疼惜,他连忙拿来药箱要给心悦包扎,心悦甩开他的这种关心。 心悦无可奈何对沈河说,如果我不喜欢你,如果这些衣服不是为你做的,你还要穿上吗?你还愿意娶我为妻吗? 沈河先是唬了一跳,随后他宽和的笑说,悦儿,讲什么呢?别胡思乱想。你看,刘乔都说我们会幸福的。你是不是最近睡眠不好,还是工作累了,我带你去旅游好不好,带你去散散心。 她轻咬着小嘴儿,浅浅笑得温柔对着沈河说,”好,我嫁,我嫁......我愿意嫁你。” 这一夜她的泪,在月光下流个痛快,三人之间的友谊,都变得不一样。 她望着海水已无泪,希望梦里的女鬼真现身和她说说话。 不知何时,穿心衣的女鬼真来了,“悦儿,悦儿,我来看看你。” 她只是怔怔看着女鬼,房中一点灯光也没有开。她把头靠近女鬼怀里说,如今我和他真的连朋友都无法做了,你可否告诉我实话,情在你那里是什么样的,你真的做得到不恨你的心上人? 女鬼说,你可别把青春都用来纠结和伤心,你对他的爱是勇敢的,他却藏在心底,想替你直接把他拖出去斩了。我对爱情的理解很简单,喜欢了就享受彼此,在男女之事的过程大家都是平等的,无关其他的。 女鬼说得坦诚直白,她心中纵然明白这样的畅快相处。 她也想过尝试换另一种生活方式,要么放荡不羁,要么不断更换男友,用各种疯狂的行为来填补自己对爱的渴求,然而却无法迈出那一步。 每天郁郁,渐渐没有了食欲。 第四十二章 时光作渡断肠人 春雨绵绵未曾有停过,月末的时候,沈河父母来厦门了。 他们急着要见赵心悦,想给两个年轻人算八字合不合,好把结婚日子定下来。 心悦跟着沈河进了他厦门的大伯家,他父母把在厦门的亲戚都叫来了。 瞧,这会儿大家都在院子,喝茶等他们来。 几个堂妹赶忙让出位置来,让心悦和沈河坐到长辈们旁边。 堂妹们一口一个瓜果吃得很开心,此时最让她们喜欢的话题,就是在一旁扭头看看赵心悦,笑着称赞新娘真好看,好有气质...... 沈河牵着心悦的手和大家介绍起来。“赵心悦,我马上要娶进门的媳妇。我爸爸,我妈妈,我大伯,二叔......” 大家一阵欢笑。 可是沈河父母见心悦穿着黑白色衣服,很不满意,直接问她家是惠安哪里的?父母是谁? 一提到家,心悦瞬间两行清水直流,她说,我是孤儿,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 所有人歪起脖子,停下手中的茶汤,全听愣了。 “那你家可还有外公外婆,叔叔婶婶?” “我只有一个亲人,我的小姨。” 沈河母亲急着问,那你小姨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们好去下聘礼。 心悦说,我小姨在大岞,住在海边的老房子,叫王淑娇。 什么!沈河父母一听到王淑娇的名字。 当年心悦小姨’春光乍泄’的丑闻一直是镇上典型的负面事件。 镇上人们讲给自己儿女听时,把她讲成了诡秘女祸害妖精,因为镇上很多男人至今都偷偷想着小姨那种女人。 也因为很多本地女孩,陆陆续续交外地男朋友,都被说成是赵心悦小姨恶意带坏的。 沈河父母一下子晓得了,原来面前这个叫赵心悦的女孩,正是当年和沈河订过亲的女娃娃。 不行,这回绝对不能让这种难驾驭的女孩进家门,不然以后家里无法过日子。 镇上人人在私下揣测她跟野男人跑了,不管是有事做的没事做的,都在私底下特狠嗔骂赵心悦也和她小姨一样…早早找个外地男人跑了。 又或者,外地男人也不要她了,把赵心悦赶回来了。 此刻,沈河父母发愁地盯着赵心悦,也明白事情麻烦了。 又把沈河叫到院子门口,母亲冲着沈河头抽一顿,冷哼一声嫌恶说,这种姑娘肯定野习惯了,我们这做生意都有钱,保不准耐不住诱惑,不知道跟了多少个男人。 这样的女孩不是个好东西,要不得?儿子呀,再怎么说我们在老家也是算比较好的人家,怎么也得找个家里有钱的,干净的女孩。 假如真要办婚礼,按老家风俗要很多陪嫁,她赵心悦哪来的嫁妆? 那不是在亲朋好友面前丢死人,加上她家关系复杂,要是心悦父母在婚礼上闹上一闹,怎么样都是我们丢面子。 儿子呀,你要听妈和爸的,我们养你不容易,我们可不想看你把自己毁了。 只有你这种心太软才稀罕这样的女孩,这种女孩太多了,街上一抓一大把! 心悦瞥一眼一旁的沈河,见他气得浑身乱颤,和父母在发生口争。 沈河根本不听父母说的,他说,爸、妈,心悦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别在乱猜了。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我这辈子就要定她了,是我和她过日子,又不是你们。 母亲又探头看一眼茶桌边的心悦,说心悦的服饰和日常人都不一样,一身黑白,胸针还是白色山茶花,怎么看都是很丧样。 母亲又把目光盯到心悦屁股,跟沈河说生孩子傻女人都会,躺着就行,但是看她屁股不大,不能生儿子。 这是闽南人的习俗,她们也没办法,找媳妇一定要找个能生儿子的。 爸,妈你们思想太老了......沈河脾气上来,都不给母亲好脸色看。 沈河所有亲戚也都在议论纷纷,谁都说上两句,每个人都在问心悦点难开口的事。”不要骗我们沈河...你虚荣心太强”“你有父母的,怎么满嘴都是骗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你小姨是个疯女人,小婊子欠挨...” 他们说他们的,心悦在一旁静得不可思议,没有在意啥,双眸也安静得不动一下。 然而这样的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她还是情不自禁落下泪来冲回家。 换了一身惠女黑凤凰嫁衣,来到教堂。 她给刘乔打去电话,让他来教堂和自己见一面。 刘乔!刘乔!终于把他等来了,她微弱而委屈扑进他的怀里。 她的手细得和初中生一样,围绕在他腰上,继而温柔缓缓往上挪,这双手又软又羞涩。 刘乔展开双手去拥抱她,黯淡的容颜蒙着忧绪气息,叫人不忍卒睹。 她主动把小嘴儿亲上他的唇,多少次,要他带自己走。 教堂的钟声敲响着,他牢牢看着她,无数个深夜突然醒来,心悦早已成了他心底里挥之不去的心结。 他们灼灼的吻得激烈。 她微微睁开眼,凄凄说,你记住了,要记一辈子,这是我的初吻。我穿着这身黑凤凰嫁衣,是要把自己的真心,默默在上帝面前嫁给你。日后不管我的身子嫁给谁,我的精神一定是在你这,永远。 “现在你还情愿我嫁他吗?” 悦儿,我...悦儿...我是真心的...他低低的声音,眼中的情泪涌出,他真心想把她抢到自己身边。 他是真心的要自己嫁沈河…心悦的目光仿佛要沁出血来,他的话如用来采茶的弯月刀,刀刀分隔他们之间所有的情系。 心悦,给我点时间。他想寻个最好的机会,把他们三人的关系舒舒服服说出来,那时自然能带走心悦。 片刻沉默,心悦说,你总是这样,你不要再说了。我赵心悦真心爱的男子,不是这样的弱。我们之间,就当作是我自己犯贱,一厢情愿的爱上你,爱情根本就是假词。乔,我实话告诉你,就在刚刚,我见过沈河父母。不过他父母很讨厌我,但是沈河却是站在我这边,他相信我,他会保护我。你呢,你只会考虑这样,考虑那样。 她踮起脚尖最后一次亲吻他的脸颊狠着说,不管以后沈河如何对我,不管他以后会不会做什么使我伤心的事。这辈子我都能做到恨不起沈河,但是我恨你,我恨你。 她不想再听他说上一句话,只身离去。 他伤心欲绝望着心悦离去,她的身影在孤独的教堂似茕茕的一道剪影。 第四十三章 春光肯落谁手 夕阳蒙在心悦身上,满屋子缭绕着阵阵云烟。她穿得简素,披着一头乱松松的长发,脸上也没有半点胭脂水粉,但在沈河面前却很自然的样子。 沈河宁肯猛撞父母,也要带着银行卡和结婚戒指来找心悦。 沈河一面自责一面真诚跟心悦道歉,让她受尽委屈了。 他把明天的酒店都订好了,该请的婚庆也都安排好了。所有钱都存到卡上要交给她当家,钱不多,以后他会赚更多的钱养家。再生几个孩子,这样过完一辈子,也算幸福。 心悦看着他那样坚定,目光里满是对未来生活热情如火,她眼中含泪说,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可是他知道吗?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总相信按着长辈们的安排来,把人生的几步流程都按时完成,就有了交待。男人们女人们,不管是如何走到一起,最终到民政局领了那张纸,两性的生物功能完成后,接着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下一代的流程。 说话间,沈河抬手去抚摸心悦的脸,她别过脸躲离他的抚摸。问他,如果以后她,她是说万一,她在婚内和大部分人一样出轨了,怎么办?她的语气是云淡风轻的。 “直接拿刀砍。” “砍谁?” “男的砍去命根子,女的在脸上划一刀,然后一起自杀。” 心悦不禁扑哧一笑,然而心中是几许未知的掩埋害怕,她不敢去想。 他要巴心巴肝的疼她,在他眼里照心悦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事。 沈河担心自己这样一说,心悦会吓到,忙将她的身子搂到胸前,将她包围在自己重呼吸的热气息里,有火烧上身。 心悦躺在他怀里,没有任何喜怒的情绪,愧念说,你想要悦儿什么,都拿去。现在的我好像不是我,所以就现在让我成为你的女人,过了今夜也许我就会改变主意。 她想,她已经把心嫁了刘乔,那就把身子给了沈河,然后坦白一切,她就可以摆脱他们三人的关系,而后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不然她花了好多时间在感情上纠结,不去纠结或许工作可以更出色,设计可以更创新,吃饭可以更美味。 心悦的话他也没有听出外意,他“嗯”一声。心说好吧,我就生米煮成熟饭。 沈河在她的耳畔吻起来,这一吻让她搜肠刮肚,披荆斩棘,眼泪重重的落到了他的手心上,他有点不理解她若有似无的姿态。 沈河以为是她还无法接受自己将要结婚的事实,觉得和自己亲热是很羞的事,但她这样的哭真不像。 她哭什么呢?难道她不是心甘情愿成为自己的新娘? 沈河把她如柔柳的身子拥得更紧,轻声说,只有我们两人,悦儿,你不要紧张,我很温柔的。 心悦根本无动于衷,像一株蔫蔫的植物,更像渴求另一种炙热的水分维系或催促她的生命。 心悦侧过身去,顺手抓起被子往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却被他掀起半边。 沈河伸手去解开她扣子,心悦又连忙发抖着扣起来。他们一解又一扣,反复这样的动作,那两个圆圆的东西就跑了出来,旋转间听得有脚步声进来。 心悦一个眸子飞去,是刘乔,他站在门口一双疯狂的眼睛直刺着自己,几乎不能相信她和沈河的暧昧。 乔看着自己,自己看着乔,看得彼此心中灼痛欲裂,怔怔落下泪来。 窗外的海水呼啸着,直接给天地间所有的颜色与声响都混淆了。 沈河迟钝笑着说,兄弟,你来得好突然,你知道吗,我成为男人了,成为心悦的男人了。 沈河话一出,心悦身上有冰凉的汗珠直落,有刹那间的休克,她急促抓过衣裳挡在胸前。 刘乔踉跄走近他们,神情不再是往日的温和,脸上的焦灼和伤心浓而深重,他暗哑一声,你们? 这两个字这样生冷的寂静,似无数雨箭刺穿她心间。 “我已经是沈河的女人了。乔,我只想了却我们的情意。” 可是,此刻刘乔是要来带走心悦,他是要来和心悦表明一切的。他知道一旦失去心悦,便是无法从别的女人身上重组或再生那种感情。 他不要心悦明天嫁给沈河,可是,他来晚了一步,却也是恰恰来得及时,没有晚一步。 刘乔不再看向心悦,极力保持着平静。 窗外一阵海风携过花瓶的红玫瑰,花瓣如雨落一地红,溅在他们脸上和脚上,似鲜血斑斑淤透了他们。 她轻轻昂起头,该对沈河说出实话,认真望着沈河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不是你的错,错在我们。一直以来我都不情愿做你的新娘,我不想再骗你了。其实我爱刘乔,他是因为你们兄弟之情,才任由自己软弱不肯争取。 沈河一震,并没意识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三在一起的日子不短,而自己却像一个被玩弄的木偶。他哀戚,原来自己竟傻到看不出他们平日里的不平常。 沈河只森森地苦笑一声说,不肯争取,你们却把我当傻子,我却成了夺人所爱的罪魁祸首。或者日后,你们背着我偷偷幽会,背着我干出那事。好让所有亲戚朋友都笑话我,说我宁可和家人大闹,也要维护的女人,到头来竟给自己戴绿帽子。 他们三的友谊崩碎得再无法弥合,三人这样的尴尬难言,让人觉得可怕。 罢了,尽管都想说:我们三的关系怎么变成这样? 然而即便现在再多讲一句,再从头到尾的解释,又有何用呢? 突然沈河大声说了句话,若心悦肯答应和他出现在明天的婚礼上,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他们还是他们,沈河可以不去计较。 心悦没有看刘乔一眼,也没有看沈河一眼,只看了画架上的女鬼一眼,轻轻别转头去。 她谁都不嫁。 她泪光模糊继续说,事到如今,我们都需要一段安静的时间。还有,我是想说,有件事说给你们知道。我们年轻女老板去澳门赌博,一夜之间输了不少钱,听说准备把公司卖了。如果卖给外行人,心中更没有底,青馆品牌可能从此看不到发展。连我们主设计师都跳槽了,你们晓得轻重的,不要让自己亏太多。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 这是他们三最后,唯一的一次交谈生意上的事。 第四十四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 日子忙碌而平淡的流过,外头热得叫人没有食欲,心悦整整瘦了一圈。 每次下班,她依然对着红烛缝纫刘乔的衬衫。 每隔数日,刘乔都会去公司,在远远的角落静静看着心悦。 刘乔和沈河不再一起出现在工作上,也不再住一起。 再度见到刘乔,是在秋冬季的订货会上。 李娜云要给员工换制服,就跟刘乔一同来挑款式。 李娜云挽着刘乔的手腕有说有笑的,心悦知道她只是做给自己看,随李娜云怎么闹,已经不重要了。 自从公司被原来老板卖了以后,就莫名其妙来了一队不专业的设计师,而且做什么事都是神神秘秘的。 心悦想辞职,不过有些事还没有处理完,暂时走不了。 她手拿几件样品衣服,推开老板的办公室,告诉老板,这些货必须下架,有问题。 还没有等老板说话,沈河就拿着菜刀从门外冲进来,菜刀往办公桌上砍下去。 沈河冒着火说,怎么有你这么贪的人,怎么干出这种蠢事,全是些假货,跟夜市摆摊的卖几十块的有啥区别。 “这,这,拿着刀做什么有毛病,病得不轻,要不你抽一支雪茄吧。” “不需要,我是来杀人的,我让你躲,躲着不见我们。” 有话好好说。老板猛然一惊,手中的雪茄都把自个胡须烫出焦味来。 刘乔跟在后面进来,讲述起来,自从换季以来,所有的货都不像青馆品牌的款式,而且面料一摸就晓得是劣质的。 这段时间,不停有投诉的顾客挤满他们店面,吵闹声大过广播。 顾客们时而发生摔碎东西,敲锣打鼓向路过的人喊不要买他家的,跟杀猪的场景一样。 刘乔他们给顾客全部办了退货退款,已经有几个月没有正常盈利了,弄得所有的店面都乱了套。 再加上服装行业作为时尚产业,是极为现实残酷的,在他们周边又出现几个国外轻奢品牌,面临着奢侈品牌年轻化,轻奢化及快时尚的双重打击,他们更加进入死胡同。 如此,业绩不行,质量不行,商场严告他们这是违法的,要求他们全部撤离柜台,商场还要他们赔偿一笔大额的钱。 刘乔他们和商场的矛盾越来越深,商场直接打官司,最后还是赔了商场,柜台也在撤离中。 心悦听到此处抽了一口冷气,都明白了,他们的状况竟糟糕到了这分地步。 她看了他们俩一眼,皆是疲惫黯淡,胡子也没有刮过,越发显得气息萧索。 沈河麻利地把菜刀狠狠地向老板挥一挥,叫他要么加倍赔钱,要么把货重新做出来给他们。 老板坚决不承认,当着他们俩的面说,你们问你们的朋友赵心悦,她在设计的。这批货是出自赵心悦主意的,问题出在她的手上。 这是什么话?赵心悦可不老老实实吃下这个冤枉。 心悦把手中的样品衣服向天空中一甩,说,这些衣服要是我设计的,我就不用上班了。这世道,不是每个人都会为了尽快捞钱,干这种骗人的事。 老板这样诬陷心悦,沈河感到很不舒服。他狠狠地一个拳头打在老板的头上,那老板瞠目结舌,脸直接撞到墙上流着口水。 刘乔不平地咬牙切齿说,都死到临头你还把责任推到员工身上。 他们已经收集了证据材料交给法院审查了,会赢的。 心悦从心中涌出一股纯真深挚之情,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三还是站一起的。 不管怎样,她所悦是他们依然还是保护着自己,就如她不想看到他们受到伤害。 这样沁人心田的感情,心中弥漫过春风般温暖,一束长长的目光对过去,刘乔也正望向她,忽然很享受他的怜悯与同情。 赵心悦不再说什么,直往门外走去。 没有走多远,耳边有声音温和说,一切都会没事的,你明天不要去上班了,我很不放心。 她晓得是刘乔的声音,整颗心无与伦比的平静了下来。 她转首看着他,足足一分钟,温婉道了声谢谢。 这时沈河也赶来了,他说法院那边通知他们去一趟,很急。 刘乔微微失色和心悦说,我们去去就来,有事打电话给我。 ...... 这天晚上,从海面上浴波而出一轮满月。闻得含蕾欲放的小花儿,外鸟呼唤着,歌唱着。 心悦简单收了点行李,她决定离开这里。 她心中无限复杂,她希望多年以后,她们相逢都各自带着孩子,同时也渴望刘乔一直单身下去。 在消失之前,她做了酸菜鱼、水煮鱼、红烧鱼端上桌。 那天他们三人在家里聚餐,刘乔一口也没有尝到,今天就想最后为他做一顿饭。 她执笔一边哭一边写下每个字给刘乔:乔,希望你尝尝我做的鱼,此刻我决定离开了。 此生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成为你的女人,我总知道来厦门是为了和你相遇一场。 我总是为许多女人设计衣服,可是我却最爱为你做的衬衫,请把我给你做的衬衫和西装都带走,每天都穿上好吗。 还有我穿惠女服的照片,要保存好,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 这么明确的爱,一生一次就够了。 然而我了然,我都了然于心,我这样家庭出生的女孩是注定不会有幸福的婚姻。 我不希望你,因我的离开伤心,不要伤心...... 我还要和你说个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你听好了。 曾经有一个惠安少女不懂身体的美,也觉得男女之事是世间最羞耻的话题。于是有一天把自己嫁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而且只是为了生几个孩子,把身体的美尽毁。忽然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那一刻她懂了男女之事原来可以这么奇妙,可是她痛苦的发现,原来是自己一手把自己青春给糟蹋了,永远都不能在喜爱的人面前自信…… 我真怕假如有一天,如果我们再相逢,我是不是也成为了故事里的少女那样不能自信...... 写完最后一个字,赵心悦换上他们在鼓浪屿相遇的那套惠女服,默默地走在废气的铁路边上。 她仿佛在这条铁路感觉到陈年旧事的气息,好像是一位引渡自己一趟旅途的亲人。 她想起自己当年来厦门,就是从这条废气的铁路,逃过那一场被安排的婚姻,而现在也是从这条铁路离开。 夜色无边无际,等刘乔来找心悦时,只剩一封信了。 刘乔点燃了一根烟,然而没有吸过一口,看着信上的每个温柔字迹,心中无限感慨,哭成泪人。 心悦的泪痕和刘乔泪水融合在一起,仿佛在鹅黄色的纸上化成一小棵一小棵青梅与他们的爱情有着不解之缘。念起如咬一口青梅,微微酸,又微微甜,就是爱情最初的模样。 依稀心悦还在他耳边说,想娶我的青年啊,请不要耽误良辰。 他一直都不明白,来厦门一场,本来爱情事业都想要,最后却什么都没有。 他出神的望着海,极目望去是花好月圆,命运渺远得却不是人长久。仿佛还是在鼓浪屿相遇,然而现在全都完了,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心悦把手机号码换了,也没有留下任何去向,她彻彻底底的切断了与他的一辈子。 第四十五章 乘风破浪 微风吹着心悦的碎花小头巾,她继续走在铁路上,寻思着自己到底要走去哪里,接下去做什么工作,皆是蒙昧的。 正在沉思间,忽然看到那废气的火车头,走久了脚也逐渐痛起来,已感觉疲累,于是踏进了车内,躺在一块木头椅上不知不觉睡得很熟。 她恍惚在梦中看到心衣女鬼从自己的肉体游离出来。 她一点也没有想到,心衣女鬼跟着自己一起走,只有在梦里女鬼才会现身。心悦想,是不是她找不到别人给她设计心衣,才赖着自己。 忽然女鬼拉着她来到幽灵舞池,这里有一群穿着夸张心衣的女鬼。 所有女鬼围着心悦,并让她成为她们的设计师,心悦显然有些害怕了。 这些女鬼生前都是苦命的小姐姐,她们很多都是因为家庭原因早早就辍学,每天为了生计,每时每刻保持高紧张,陷入愁眉苦脸的消极里,不管做什么事都没有精神,不是失败就是在困惑的阴影里出不来。 好比,暗恋的人突然表白却被无情拒了,就发誓一辈子不再爱任何人,好似跟男人有仇一样。一次工作没有找好,就感觉这世界没有她们的落脚处,前途灰暗一事无成。 从此她们认为自己真没用,一味地给自己设限,不敢和人说话,总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总觉得别人都是在伤害自己。 最后,把自己圈进地牢里,变成了一场灾难。 你们何苦这样陷入无尽的精神消耗之中?心悦既理解她们的心酸,也不赞成她们对生活的态度。 女鬼说,因为走不出来,怎么做,最后都败给现实。所有的努力一点意义都没有,到最后就相当于自己来充个数。罢了罢了,还是沉迷花天酒地更有意义。 我不想和你们待一起,不想做你们的设计师,我活得很好。心悦极力想从梦中逃出来。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厦门,为什么还是伤心流泪走的?在淡而薄的烟火人间里,还不如和我们待在这个幽灵舞池不要走了。” 心悦望着那一双一双带着血红眼睛的女鬼们,沉吟片刻后又说,伤心流泪不能就说我活得不好。 女鬼们这是肆无忌惮的要自己轻生。她还热爱世界。心悦一半是有意识的,一半却是像被封了力气。将她死死封住,她不停的试着喊出声来,试着动动自己的手脚,想让自己醒来。然而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一点都动不起来。 而她还是在梦中拼命挣扎,试了不知道多少次,总觉得自己不能马上醒来,就会被女鬼们吃掉。 突然惊天动地的落石声音,把她震醒,她辗转睁大眼睛长舒一口气,就像走了一趟鬼门关。 下得废气火车头来,身上凉凄凄的仿佛没有了气息,她半扶着路边的树,轻声对自己说,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缓了一会儿,连忙跑到码头,搭上货船离开。 她站在船头的最前面对着大海痛痛快快说,我一无所有,无家可归,然而我不要反复推演世间琐事,我要打破所有的不可能。 心悦到惠安小岞的时候,正是日出半悬在整个霞浦海上。 和从前一样,还是熟悉的“讨海”场景。可以看见起大早的惠安女们在向大海讨生活,她们在海边拉网补网分鱼,或晒制海产品,或准备挑担走街串巷卖鱼。在她们身上总是有着一股子大海的宽阔与爽利,永远有着一股拼搏劲。 她正要走向小姨家,却有人在背后叫着赵心悦的名字。她一怔,是谁在叫自己?难道是小姨?可是声音听来却似跟自己有仇一样,不是小姨。 她回首过去,却是黄晓玲同学扭着屁股走来,唇齿生笑斜着眼睛厌恶瞧着心悦说,赵心悦,你也有今天,活该。我们的混账算也该有个了结,我费尽心思想爬上女企业家的位置,花了我大半的青春,可你上次那样一闹,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加上那男人够鸡贼的,要在他那里搞钱更难。都是因为你,我是不会放过你。 心悦扫一眼黄晓玲,单眼皮成了整容的双眼皮,外貌大幅度变化,虽然丰满了不少,但与昔日自然模样截然不同。 黄晓玲笑得突兀扯着大嗓门说,哼,你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个原生家庭出来,哪里及得上我们富人家出生的贵气,社会资源都是现成的,我们不是在一个赛道上跑的人。 富人家出生的贵气?她的为人这样,也配,心悦淡淡笑了一声。世界的富人这么多,她当真比得上,真的是不自量力。 心悦清凌凌的告诉黄晓玲,虽然自己没有权利选择那些有眼界的人当父母,但她始终认为靠自己的热情,来对这个世界的探索更有意义些,也会更珍惜生活。因为一路都是自己摸着一条黑路前行,当然通常是运气不好犯错走了弯路,不过没有关系,她依然继续无数次的探索,找出路,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黄晓玲骂道,贱命一条,最贫贱的阶级,还说得自己多高尚。不过看在你可怜,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眼下正是网络刚刚开始,不如我们一起合作开淘宝店铺,你当我的专用设计师。 黄晓玲看到淘宝正在开始,她想第一个抓住这其中精髓,她想成为未来的明星生意人,要人人都捧着自己。她知道网购的人群和实体店不一样,网店主要走廉价,为了要找准流量方向。她采取批量复制,抄袭多个品牌,而且不把抄袭风险看在眼里,因为在网上喜欢买假货的顾客会无限放大。 心悦淡淡说,我对这行不兴趣,我们没得商量。欠你还是别被贪婪吞噬,不要无视法律。记得刚学写字时,老师教我们要先用铅笔而不是圆珠笔,后来终于明白因为圆珠笔写字练不出横平竖直的风骨,做人还是脚踏实地点好。 黄晓玲说,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镇上混得下去,你和沈河的事已经在镇上传开了,你这种违规宗族的家法,也好意思回来。你以为你去你小姨家就有了依靠,没有人会买她的海鲜,都说吃了得病。我给你念念别人怎么说你和沈河的。赵婊子骗了沈河的感情两回,赵婊子骗了沈河的钱,赵婊子骗了沈河的身子,从前不要脸,现在还是一样。 黄晓玲左一个赵婊子,右一个赵婊子的骂,没想到只有回到自己的家乡,才有那么多的是非和纠葛。 心悦眼里泛起剑锋似的狠意,人活一世,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太多,大家怎么敌视自己都不意外也不在乎。叫黄晓玲睁大眼睛看,看着她照样活下去,日子还长走着瞧吧。 话完,心悦不想再与她分辩,转身离开。 没有走多久,经过自家的石头厝贴着大大的囍字,在举行“入厝”“烧大金”的闽南习俗仪式。 她躲在一角,目之所及是阿叔他们正在为小妹办豪华的婚礼。 小妹手里还拿着从“夫人妈”宫庙里请来的一朵假花,这花象征着新婚夫妻和谐、平安生育。 小妹脖子上挂了三条粗黄金项链,手上也是一长串的黄金,就晓得她在这个家是个千金宝贝。 最惹眼的是阿叔和菊姨正用大号的行李箱给小妹装满现金,说一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得风风光光的。 心悦默默看着,心中翻复寒冷,再不想看下去。 犹记得小时候每年到秋天的时候,阿妈就开始织毛衣、毛手套、毛线鞋、围巾,她说一定要把冬天给我们悦儿过得暖洋洋的。 那时候心悦已经开始看言情小说了,就打趣问阿妈假如有一天女儿遇到了一个外地情郎,会不会同意女儿嫁出去。 阿妈放下手中的针线,摸摸她的头说,要是女儿嫁那么远,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儿育女,就如同把命运交给一个陌生人,前途未卜,阿妈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再说要是想我的女儿了怎么办那么远?老了走不动想去看你都麻烦。虽然有的孩子会用善意的谎言和家里说过得很好,那是因为不让父母操心。 阿妈说这话时眼神皆是母爱,而那母爱里的操心填满心田和期盼女儿滋生美丽的人生是心心相连。 她慢慢听着阿妈讲完,又扑到阿妈怀里笑着说,女儿一辈子不嫁人,要一直陪着阿妈。 那个时候阿妈讲的,她都懵懵懂懂的,不过就是好奇长大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当然是但愿能一辈子平安富贵。 心悦想起阿妈,泪水就不自禁的落了下来。正抬目间望到小妹,她们互相一个眼波递送,见四周无人发现她,她拿出一套自己设计的嫁衣给小妹留下,默默走自己的。 为什么会送给小妹嫁衣,她自己也解释不清,许是本能真心实意吧。 第四十五章 乘风破浪 微风吹着心悦的碎花小头巾,她继续走在铁路上,寻思着自己到底要走去哪里,接下去做什么工作,皆是蒙昧的。 正在沉思间,忽然看到那废气的火车头,走久了脚也逐渐痛起来,已感觉疲累,于是踏进了车内,躺在一块木头椅上不知不觉睡得很熟。 她恍惚在梦中看到心衣女鬼从自己的肉体游离出来。 她一点也没有想到,心衣女鬼跟着自己一起走,只有在梦里女鬼才会现身。心悦想,是不是她找不到别人给她设计心衣,才赖着自己。 忽然女鬼拉着她来到幽灵舞池,这里有一群穿着夸张心衣的女鬼。 所有女鬼围着心悦,并让她成为她们的设计师,心悦显然有些害怕了。 这些女鬼生前都是苦命的小姐姐,她们很多都是因为家庭原因早早就辍学,每天为了生计,每时每刻保持高紧张,陷入愁眉苦脸的消极里,不管做什么事都没有精神,不是失败就是在困惑的阴影里出不来。 好比,暗恋的人突然表白却被无情拒了,就发誓一辈子不再爱任何人,好似跟男人有仇一样。一次工作没有找好,就感觉这世界没有她们的落脚处,前途灰暗一事无成。 从此她们认为自己真没用,一味地给自己设限,不敢和人说话,总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总觉得别人都是在伤害自己。 最后,把自己圈进地牢里,变成了一场灾难。 你们何苦这样陷入无尽的精神消耗之中?心悦既理解她们的心酸,也不赞成她们对生活的态度。 女鬼说,因为走不出来,怎么做,最后都败给现实。所有的努力一点意义都没有,到最后就相当于自己来充个数。罢了罢了,还是沉迷花天酒地更有意义。 我不想和你们待一起,不想做你们的设计师,我活得很好。心悦极力想从梦中逃出来。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厦门,为什么还是伤心流泪走的?在淡而薄的烟火人间里,还不如和我们待在这个幽灵舞池不要走了。” 心悦望着那一双一双带着血红眼睛的女鬼们,沉吟片刻后又说,伤心流泪不能就说我活得不好。 女鬼们这是肆无忌惮的要自己轻生。她还热爱世界。心悦一半是有意识的,一半却是像被封了力气。将她死死封住,她不停的试着喊出声来,试着动动自己的手脚,想让自己醒来。然而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一点都动不起来。 而她还是在梦中拼命挣扎,试了不知道多少次,总觉得自己不能马上醒来,就会被女鬼们吃掉。 突然惊天动地的落石声音,把她震醒,她辗转睁大眼睛长舒一口气,就像走了一趟鬼门关。 下得废气火车头来,身上凉凄凄的仿佛没有了气息,她半扶着路边的树,轻声对自己说,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缓了一会儿,连忙跑到码头,搭上货船离开。 她站在船头的最前面对着大海痛痛快快说,我一无所有,无家可归,然而我不要反复推演世间琐事,我要打破所有的不可能。 心悦到惠安小岞的时候,正是日出半悬在整个霞浦海上。 和从前一样,还是熟悉的“讨海”场景。可以看见起大早的惠安女们在向大海讨生活,她们在海边拉网补网分鱼,或晒制海产品,或准备挑担走街串巷卖鱼。在她们身上总是有着一股子大海的宽阔与爽利,永远有着一股拼搏劲。 她正要走向小姨家,却有人在背后叫着赵心悦的名字。她一怔,是谁在叫自己?难道是小姨?可是声音听来却似跟自己有仇一样,不是小姨。 她回首过去,却是黄晓玲同学扭着屁股走来,唇齿生笑斜着眼睛厌恶瞧着心悦说,赵心悦,你也有今天,活该。我们的混账算也该有个了结,我费尽心思想爬上女企业家的位置,花了我大半的青春,可你上次那样一闹,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加上那男人够鸡贼的,要在他那里搞钱更难。都是因为你,我是不会放过你。 心悦扫一眼黄晓玲,单眼皮成了整容的双眼皮,外貌大幅度变化,虽然丰满了不少,但与昔日自然模样截然不同。 黄晓玲笑得突兀扯着大嗓门说,哼,你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个原生家庭出来,哪里及得上我们富人家出生的贵气,社会资源都是现成的,我们不是在一个赛道上跑的人。 富人家出生的贵气?她的为人这样,也配,心悦淡淡笑了一声。世界的富人这么多,她当真比得上,真的是不自量力。 心悦清凌凌的告诉黄晓玲,虽然自己没有权利选择那些有眼界的人当父母,但她始终认为靠自己的热情,来对这个世界的探索更有意义些,也会更珍惜生活。因为一路都是自己摸着一条黑路前行,当然通常是运气不好犯错走了弯路,不过没有关系,她依然继续无数次的探索,找出路,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黄晓玲骂道,贱命一条,最贫贱的阶级,还说得自己多高尚。不过看在你可怜,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眼下正是网络刚刚开始,不如我们一起合作开淘宝店铺,你当我的专用设计师。 黄晓玲看到淘宝正在开始,她想第一个抓住这其中精髓,她想成为未来的明星生意人,要人人都捧着自己。她知道网购的人群和实体店不一样,网店主要走廉价,为了要找准流量方向。她采取批量复制,抄袭多个品牌,而且不把抄袭风险看在眼里,因为在网上喜欢买假货的顾客会无限放大。 心悦淡淡说,我对这行不兴趣,我们没得商量。劝你还是别被贪婪吞噬,不要无视法律。记得刚学写字时,老师教我们要先用铅笔而不是圆珠笔,后来终于明白因为圆珠笔写字练不出横平竖直的风骨,做人还是脚踏实地点好。 黄晓玲说,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镇上混得下去,你和沈河的事已经在镇上传开了,你这种违规宗族的家法,也好意思回来。你以为你去你小姨家就有了依靠,没有人会买她的海鲜,都说吃了得病。我给你念念别人怎么说你和沈河的。赵婊子骗了沈河的感情两回,赵婊子骗了沈河的钱,赵婊子骗了沈河的身子,从前不要脸,现在还是一样。 黄晓玲左一个赵婊子,右一个赵婊子的骂,没想到只有回到自己的家乡,才有那么多的是非和纠葛。 心悦眼里泛起剑锋似的狠意,人活一世,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太多,大家怎么敌视自己都不意外也不在乎。叫黄晓玲睁大眼睛看,看着她照样活下去,日子还长走着瞧吧。 话完,心悦不想再与她分辩,转身离开。 没有走多久,经过自家的石头厝贴着大大的囍字,在举行“入厝”“烧大金”的闽南习俗仪式。 她躲在一角,目之所及是阿叔他们正在为小妹办豪华的婚礼。 小妹手里还拿着从“夫人妈”宫庙里请来的一朵假花,这花象征着新婚夫妻和谐、平安生育。 小妹脖子上挂了三条粗黄金项链,手上也是一长串的黄金,就晓得她在这个家是个千金宝贝。 最惹眼的是阿叔和菊姨正用大号的行李箱给小妹装满现金,说一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得风风光光的。 心悦默默看着,心中翻复寒冷,再不想看下去。 犹记得小时候每年到秋天的时候,阿妈就开始织毛衣、毛手套、毛线鞋、围巾,她说一定要把冬天给我们悦儿过得暖洋洋的。 那时候心悦已经开始看言情小说了,就打趣问阿妈假如有一天女儿遇到了一个外地情郎,会不会同意女儿嫁出去。 阿妈放下手中的针线,摸摸她的头说,要是女儿嫁那么远,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儿育女,就如同把命运交给一个陌生人,前途未卜,阿妈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再说要是想我的女儿了怎么办那么远?老了走不动想去看你都麻烦。虽然有的孩子会用善意的谎言和家里说过得很好,那是因为不让父母操心。 阿妈说这话时眼神皆是母爱,而那母爱里的操心填满心田和期盼女儿滋生美丽的人生是心心相连。 她慢慢听着阿妈讲完,又扑到阿妈怀里笑着说,女儿一辈子不嫁人,要一直陪着阿妈。 那个时候阿妈讲的,她都懵懵懂懂的,不过就是好奇长大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当然是但愿能一辈子平安富贵。 心悦想起阿妈,泪水就不自禁的落了下来。正抬目间望到小妹,她们互相一个眼波递送,见四周无人发现她,她拿出一套自己设计的嫁衣给小妹留下,默默走自己的。 为什么会送给小妹嫁衣,她自己也解释不清,许是本能真心实意吧。 第四十六章 美丽总是愁人的 这些年,她时常想小姨,也不知道小姨这些年真正的生活是怎样的。 在厦门时,心悦时常打电话叫小姨来和自己一起生活,可是小姨不肯,也不要心悦抽空回家看她。 小姨每次都说哪也不去,万一有一天她的男人回来找她,就真见不到了。 真真是痴心爱一回,就胜过尘世间那些长相厮守却貌合神离的夫妻。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小姨了,心中更是有几车子的话要说,足下走得更快了。 过了一座桥,就到了小姨家的老石板房,老石板房还是旧得那样有年代感。只是屋前屋后让小姨种满了紫色的波浪”勿忘我”鲜花,香气似酒一样使人沉醉,像织不完的织锦那么绵延。仿若置身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心悦见小姨在院子忙着织网,模样完全变了个人,如瀑的长发已经剪成碎短发,头巾素雅沉静拂落在面上,目光没有丝毫波动飞扬。 其实在心悦离开的这些年,小姨还发生了一件不可告人的事。 有一次,小姨在海边忙着,来了两个看起来好说话的族里女人。 她们先帮小姨一起挑担子,又买下她的海鲜,告诉小姨以后的海鲜她们都买断。然后趁着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带着小姨,上了一艘陌生的船。那两女人把小姨关进船舱,干啥呢,供船舱里漂泊在外的男人们玩乐,进钱财。 小姨一个弱女子自然拼不过,那两个女人钱财也到手了,可事情还没完。她们怕泄漏风声,就趁着小姨不注意时,从背后推进海里,要小姨淹死在茫茫海底。干完这些事,心狠手辣的两个女人却跟没事人一般,继续她们伤天害理的发财日子。 好在小姨命大,抓住一根漂浮的木根,九死一生漂着上岸。这事,小姨肯定恨,肯定怨,一刀两刀,直插心底……但从不跟人提起,也没有和心悦说过。 是啊。若是把这委屈事告诉了族里长辈们,谁愿意站出来替她主持公道保护她,这样一来只会更惹族里人讨厌。若那两个女人知道小姨把她们说出来,定怀恨在心又不知道会对小姨做什么,只能自己在心里熬着,痛着,只求日后能安静过着。 心悦泪眼蒙蒙喊着,小姨,小姨。 小姨听到声音,忙转过头来,看到是心悦,心情激动澎湃得无法形容,张口时眉眼间有泪有喜,悦儿,悦儿。 小姨连忙走近,把心悦的手捧在自己手心轻轻摸摸,哽咽道,怎么好好的瘦成这样,是不是在外头受委屈了。怎么回来不和小姨先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不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心悦抱着小姨,微微一笑说,不瘦,本来就是细骨子的人。小姨才是,怎么憔悴成这样。小姨,我以后都只想和你一起了,我回来就不走了。 小姨叹息,伸出一个不完整的手势,带着爱惜,无力拂过她的脸颊。小姨不要悦儿和自己一样,带着心病一辈子守在这里,少不得大家的嘴皮子在说她们的是是非非。只怕很难生存下去,斗不过狡黠之徒,难以预料,她不想悦儿再经历一回肮脏丑恶的世俗。 小姨的指尖那样无力冰凉,可见身子很弱,好似有一种无形的病长期和她作伴,不用说皆已明白。正是因为小姨身子很不好,手脚一碰海水,就酸痛得很,所以每次去海边都比别人收获的海鲜要少得多。加上也没有人愿意收购小姨的海鲜,小姨也只是忍气吞声,唯唯吞进肚里不去争。 心悦看着小姨,她知,她都知道小姨说的,既然回来了,就早已做好理性的吃苦得失。不再是好欺负的,主观意志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过那些年长的长辈对她们议论纷纷时,有些时候不得不把握分寸。倘若要走也是带着小姨,不能在眼睁睁看着小姨,任人骑在头上理所当然的作威作福,该结束了。 ...... 第二天一大早,她们便去海边拾海蛎。 她和小姨来得最早,海上还没有多少人。心悦兴致勃勃低着头挖,毛毛地出了一身鱼腥汗味,挖到什么都统统往担子里装。 小姨身子虚弱没有心悦手脚麻利,不由苦笑说,我当真是老了,还没有捡多少,就累得喘气了。 心悦侧头望着小姨额头冒出细密汗珠,连忙用小碎花头巾帮小姨轻轻擦去,心下酸酸的心疼说,小姨,以后你别出来做这些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你身子这么弱,我不要小姨这么辛苦。 小姨不放心,多少年悦儿没有在海边做这些活路了,担心她有个事什么的。 忙了两个小时,两担子都堆满了,这些足够卖个好价钱,心悦便挑着担子和小姨走了。 直走了约一柱香时分,便遇见新婚的小妹和族里的长辈们一同“探井”。这是闽南习俗,新婚女子要打一担水,挑回家给全家人煮饭用,意思是向族里人宣示她是自家人了。 大家看了心悦和小姨两眼,菊姨站出来疾言厉色说,真是晦气,遇见两个不透直(不真诚)的人。昨天谁让你给小妹留下嫁衣的,谁稀罕,我们已经把嫁衣烧了。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这是要害小妹日后的婚姻不顺。现在小妹因为接触你们这样的人,要进行一定的隔绝与呵护。你还是姐姐呢,这些年家都不回,养你个白眼狼,一回来就惹事。 几个女人忙顺板搭桥说,赵心悦你就是故意的,咱惠安将婚和已婚的女子约束得比较多,你是不把老祖宗留下的避讳放在眼里。你家小妹一辈子的幸福都毁在你的手上,你和你小姨一个狐媚样。在外面没人要了,跑回来抢大家饭碗,你们这矫情样像干活的吗,少在这装可怜。 纵使自己有再好的修养,但这字字露骨的话不由得令人恼羞起来。真是可笑,她们总爱歇斯底里的迷信,非得把事说成是别人造成的。 小妹见了心悦,想要解释点什么,却被菊姨大声一吼吓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上,手捂着小肚不舒服起来。 心悦横目望望她们,静寂片刻才说,你们知道长舌妇最兴趣什么吗?就是喜欢扎堆一起说别人不幸的隐私,然后有人喜欢火上浇油的辱骂,有的人硬要把自己伪装成正直得很,假惺惺的叹息。 菊姨气得直接抬手上前掐心悦的脖子。 小姨慌忙拉住菊姨说,送小妹嫁衣,是悦儿还念着一份亲情在,你却这样说她,这样打她,你还是人吗? 心悦难受得呼吸不过来,眼看避不过,顺手想抓起木耙要往菊姨扔过去。旁边的人都来帮菊姨,把心悦手中的木耙抢走,要往心悦腰部打去时。无巧不成书,那木耙偏生正好“嘁嚓”从小妹的肚子擦了过去,把她腹中的三个月孩子伤到了。 小妹伸手一摸裙角,还出了点血,哭着喊疼疼疼...... “说你晦气,还死不承认,是不是要亲手把小妹的孩子杀死。赵心悦我们跟你永远不能处一块,从此一刀两断。你本来就是不能见光的人,一出生就不好养,族里给你算过八字,天生与父母亲相克根元不足,看吧,早早都把自个生母克死了。连用神明的方式都没法给你解套,你这种人,就不要回来祸害家人。真是一尾丁斑仔,搅浊一潭水。” 老天,我竟然差点害了还未出生的孩子。心悦缓缓摇头自言自语起来,双目冷滞吓得浑身发抖。 小姨赶紧连忙来安慰,悦儿,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把这种罪加在自己身上,不要难过了,不要难过了,不值得。 她们的纠纷与怨恨,果真不是要躲避就想躲避得过去,一见面就复发,终究是散碎不尽的纷纷扰扰。 小妹发出低低的哭声,缓缓地将沾染血的手伸到井中,一滴血从指尖滑落进水中,“滴答”的一声响,激起大家一阵厉声尖叫,这井以后没有人敢吃水了。 终于,小妹再次往水里输送血滴,她就要大家吃不到水,谁伤到她孩子,她要所有人跟着不好。 心悦抿嘴思量片刻,就想现在,把这些年烦腻在心中的话,就现在都明明白白告诉菊姨。 其实小妹的心力早早就已经耗竭了,只是在菊姨的鞭策下勉强成为大家眼中的优秀完美乖巧女孩。她也渴望飞出去,可是小妹从小到大没有经历任何风险,最后干脆不出去了早早投降,只能被菊姨安排相似人生的婚姻,回到被庇护的起点。颇为反讽的是,还自认为比所有人都优越,好让大多数人艳羡好有体面。总之,就是要大家说她菊姨很厉害,一手培养了一个自诩优秀不凡的大家闺秀,至于有没有靠自己争取什么,勇敢探索未知人生,反而无关紧要。 正说话间,大家又听到小妹叫疼,众人方才将小妹扶着去医院。 心悦和小姨面面相觑,此情此景惊心到说不尽的犹乱。 第四十七章 左冲右突 接下去心悦都在海上风吹日晒网虾扑鱼,和惠安女们一样围上花头巾,偏短的上衣露出一小截白嫩的肚皮。 不同的是心悦穿的惠女服是自己设计的,面料不比大家贵,但花样款式看起来就是出众。 不过她时常颗粒无收,通常是网被夹破了,只剩寥寥几只。 怎么会这样?莫非是被怪鱼张嘴吃了网,还是有人缺心眼使坏,说不上来。 忽然一个妇人揪着自己孩子耳朵吼来吼去,叫你做点事都做不好,你知不知道你妈一天到晚有多辛苦。叫你好好读书,成天往外跑,跑什么。你爸出海一去就是大半年,回来竟是带些死鱼死虾,能卖什么钱,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饿死。你都不能体会一下,全是我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应该让你尝尝没有妈的滋味,妈都快死了。 那孩子看起来不过八九岁,憋屈哭着听她妈又是骂又是打的。 心悦看着实在心疼孩子,也觉得那妇人可伶又可悲,就上前说,姐姐,孩子还小,好好说。我们也都是从孩子长这么大的,也是有过这样被父母粗暴过,姐姐你不要把自己小时候受过的阴影,再传到孩子身上,消消气,亲生的。 然而那妇人家却说,你懂什么,你又没有孩子,少来教训我。自己管好你自己,都把人家沈河害成那样,你有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别搞得自己多好。 旁人听了,都赞同那妇人家说的。跟着说那孩子起来,都是孩子不懂事,不乖不听话...... 一群老娘们还是最爱扯人那点私事,不管你怎么想去改变点什么,让她们明白点什么,都是徒劳无功,她们还是她们,还是爱问东问西的。 心悦只好当个哑巴,或者笑笑就是,好像在她无数辗转的心事里埋藏着无限的平和无争。 后面大家发现心悦不好欺负,越看越觉得心悦不对劲,没法处热乎? 大家对她说,我们给你介绍个好人家,房子好几套,做大生意的,不过是个阿败(瘸子)。本来是介绍给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可那阿败还嫌弃人家姑娘是个“臭头丕”(闽南语瘌痢头)。所以要另外找,你如果能嫁过去,就有享不完的福,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运气。因为你之前和沈家小儿子的事,闹得人人都知道,说实话很难嫁出去的。 心悦明白她们话里的斥责,愣愣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这么好的人家,留给你们自个吧。 大家咯咯地笑起来又问,你能不能帮我们问问你小姨,听说偷情是世间最有趣的事,叫你小姨教教我们呗。 她们还真当自己是黄花大闺女,要人教这方面的事,讨骂,给脸不要脸。 心悦搬出《桃花扇》戏词里唱的那句:我且眼看你们起朱楼,眼看你们宴宾客,眼看你们楼塌了。 话完,心悦已经挑起担子,离开。 在海边忙了一个月、一个季节,连虾鱼也能和她聊天了,它们跟着心悦出生入死的。 日子一天复一天,她决定换一种生活方式。 心悦用碎花布头缝补惠女服拿到集市去卖。但经常遭到一群街头混子的砸场,想来就晓得是谁对她们做出这事,不是菊姨就是黄晓玲同学。 更糟糕的事情来了。 这天阳光很足,小姨正在小庭院搭架子晒鱼干,嘴里仍是唱着那首等心爱人的歌词:为着心爱的伊一人,嘴唇嘴皮抹红红,来到昔日惜别的渔港,等君你回航.....无采我无采我,装甲水当当......海鸟笑我是憨人...... 心悦则在画小姨模样,画了一半,心悦哭了,不知为何怎么也画不下去。 日子好像变得这样长,这样长,几乎像要一辈子这样老去。 往往这样想着,仿佛依稀自己坐在窗下看到《红楼梦》书里写的那一句: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忽听见门外有人在喊,有没有人在家,心中登起疑惑,会有谁来? 心悦搁下手中的画笔转身走出门外,还没有踏出大木门。 却是一群不认识的女人走了进来,口中说,设计师,我们是专门来找你做衣服的。 心悦和小姨一听心中一喜,连忙诚恳问,你们是怎么找来的?想做些什么衣服? 来人说她们在集市看到的,因为当时走得急,就没有停下好好看心悦卖的惠女服。回家以后发现邻居买了一套,她们觉得样式很洋气,就一路问过来找心悦,要请心悦为她们做一批演出服。 闻言,心悦仿佛看到了希望,终于有人肯买她的衣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入了。 来人马上从包里拿出一叠现金,说先把订金交了,再把要做的衣服详细说出来。 不对,什么都不问仔细,就这么干脆把订金交了。心悦细细瞧了这些人两眼,见她们神情中夹杂着古怪,说话口气很是不自然。 多半是想急着完成一件坏事或者是另有企图。她思索片刻,又想到小姨夜里咳嗽得不能安眠,好久没有给小姨买些补身子的食物,就应了下来不愿再去多想。 心悦说,请问你们想要什么演出服? 其中一人,咳咳几大声清清嗓子,又把一只脚抬到板凳上,横眉竖眼的说:“你听好了,我们共需五件高级别衣服,第一件衣服是胆大妄为,第二件衣服是精神病人,第三件衣服是意淫荡妇,第四件衣服是欲求不满,第五件衣服是永无翻身。记住最重要的一点,每一套衣服的胸前都要绣上这些字。这几套都是急着要,你要快些做,我们过几日便要来取。” 心悦与小姨一听,声色俱是一变,这些人根本就是来找事的,哪是正常来做衣裳的。可来人说完自己的话,就不再听心悦她们讲,反正钱你们都收了,不做也得做。 其实这是黄晓玲和菊姨合计想作弄心悦。 她们找了几个人来到心悦家中,要心悦做这五套变态衣服。 就要把订金先交了,她们不给心悦辩驳的机会,她们想着等到时心悦做不出来时,就在众人面前闹她一闹,亏她一亏。 或者真做出来,就让她们上身穿起来给所有人看。 小姨忧心得嘶哑着声音说,悦儿,不做她们这些衣服,分明就是要我们难堪。我们偏偏不做,等她们来取衣服时,钱就还她们。情势已经很明了,悦儿你还是离开这里,好不容易走出去了,又回来受这些气。你走得远远的,远不见心不烦。 心悦一时说不出话来,泪儿浮至眼眶,说过回来要保护小姨的,结果反而更让小姨操心。只是和平常人一样回趟家,怎么这样难生存。 心悦忙去给小姨端来一碗绿豆汤降降火气,微微笑着说,小姨,别跟她们一般计较,我仔细想想怎么做出她们的衣服,叫爱搬弄是非的人心服口服。 小姨点点头,心里始终不服气,不过这些衣服怎么做?做出来能拿得出手?即使那些人穿得出去,说出去是悦儿设计的这种阴险之事,那以后更没有人找悦儿做衣服了,这可如何是好? 心悦抿嘴一笑说,是那些人太看得起我赵心悦,肯定动了很久的脑子,想这样一出对付我,这一关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那我们就来演一出戏给她们瞧瞧。 小姨低头喝了一口绿豆汤,与悦儿相视一笑。 第四十八章 见精识精 时近一周,心悦已经做好了五套衣服。她依然提心吊胆,在这不讲道理、没有逻辑的群氓漩涡之中时刻保持着惊觉。 一念之间,听得屋外有很杂的吵闹声,小姨侧耳听了听。果然是黄晓玲和菊姨故意相约了不少街坊邻居一起来取衣服,想给心悦难堪。 小姨带着浅淡笑容去开门相迎。 黄晓玲同学森厉冷哼一声,叫赵心悦,把她们要的衣服都拿出来。 什么衣服?小姨见黄晓玲那张不得了的整容脸,故意假装听不懂。 紧接着是菊姨猴急的想要看赵心悦马上出丑,逼近两步说,你们不会是忘了吧,前些日子我们让人在你们这订的表演服,做得怎么样了?我们的人可是把订金都交了。叫赵心悦一套一套穿出来呀,不会是做不出来躲着不敢见我们了。 “慌什么呢?好歹你们和悦儿一个是亲戚一个是同学,既然应下来了,肯定给你们做出来,只怕……” “就知道你们怕了,我倒要看看她做成哪样子的。” “悦儿在屋里,要不你们进来个人取一下。” 黄晓玲和菊姨搬出顾客是上帝那套,现在她们要求赵心悦怎么做,赵心悦就应该顺着顾客,她们要赵心悦穿着胆大妄为,精神病人,意淫荡妇,欲求不满,永无翻身的衣服出来展示。 一个小妮子跟着起哄,要知道我们大家都是来见证赵心悦的能力,就赶紧出来,这样胆小招人讨厌。 街坊邻居一个个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等着看笑话儿。 心悦在屋内倾听她们的话语,极力将蓄着的不悦缓缓的吁出气,安抚自己略忙乱的心。 心悦伸手轻轻的笃一下五套衣裳,调匀呼吸,穿上其中一套她们想要的衣赏,独自一步一步走到小庭院,仿若自己也成了戏台上的花旦,其它几套都一一挂在木架上给她们看。 这五套衣赏都是按着闽南的宫装女披和古典戏曲服饰来设计,胸前的小小字体绣得如花样般好看,套装选用绣花薄柔面料凸显体面,裙子则在层叠中充满了矛盾和紧迫感。旨在诠释风波一叶舟,惠安“讨海”人的大展之意,也大有闽南人那一段,为了生计勇闯敢拼的波澜壮阔的史诗。 心悦目光扫过黄晓玲和菊姨面上,一字一字对她们说,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五套衣赏。衣裳们更代表我们惠安女挑着担子卖鱼,日日进财的意思。 众人一看皆是刮目相看,皆在一旁指指这套好看,指指那套好看,说回头让心悦给咱们做两身呗。 菊姨叉着腰大声说,你们瞧!她这是赤裸裸的抄袭,脸皮够厚,抄袭了我们惠安的文化,跟贼偷东西有什么区别。 小姨悲愤说,文化作为家乡的精神力量,怎么就成了抄袭和贼偷东西。 菊姨和黄晓玲几乎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她们要的那些名为胆大妄为,精神病人,意淫荡妇,欲求不满,永无翻身的衣服。完完全全变成了同音字的,担大旺为、晶什并仁、艺银当富、玉艽布满、勇芜帆深。 “哎呦喂,明明就是土得很的衣服,非得跟文化扯上。我们是不穿这些衣服,我们都喜欢买国外大牌。赵心悦若有本事,就做几套和奢侈品一样的衣服来,只有这样我们才会多看一眼。“ 黄晓玲和菊姨上前去撕扯衣服,结果用力一拉,俩根细针线从她们手臂划过,留了一条火红的划痕。 黄晓玲想要张开说话,心悦淡淡一笑说,正想和你们说,小心那两根银针,急着穿出来给你们看,忘记取下了,想等一会儿换了给你们,再取下银针。谁知我还没说出口,你们就用力过猛,结果把自己给伤了。心悦说着作势给她们递过纸巾。 原本黄晓玲和菊姨脸上是扬着得意的讽笑,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样,赵心悦这是要她们下不了台。 黄晓玲和菊姨心头翻涌着委屈和怨气,好厉害的赵心悦,好会演戏!谁不知道这是你早早就预备好了的,故意要伤我们。不过我问你,怎么不是我们要的那些字,怎么不是按我们的要求来,这些衣裳我们一件也不要。 心悦指尖拨过绣字面上语气冰冷,你们又没有把字写给我们,我只能按照我听的,用最好的同音字赐给衣裳们最好的名字。至于你们想出的那些字,哪一个字不是在骂人,不管骂的谁,这些衣服都代表我们惠安女,骂来骂去还是骂我们自己,难道我还能忍么? 黄晓玲和菊姨满面羞惭的不做声,眼睛又环视着所有街坊邻居,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她们说句话。街坊邻居虽然不喜欢心悦和小姨,也不大明白这些衣裳是不是真的有心悦说的那样好。不过都认为心悦话说得好像也是对的,衣裳做得也不错。 心悦寥落一笑,长叹一声,街坊邻居们可以一时把人踩入泥塘,也可以一时把人捧到天上。纵然她们当中也有良好教育的人,但混搅在一起,就难免成为听不懂人话,讲不通道理的‘文盲’。渐渐变成极端的偏执、可怕的敏感、近乎荒唐的自大和极度的不负责任…… 黄晓玲和菊姨手舞足蹈狂呼乱叫几声,把五套衣赏往地上一扔,点着一把火烧起来,火星溅开一地如红梅朵朵,自开自落。 满天的火星通红,隔着热气照得黄晓玲和菊姨像神情失常的疯子。 夜间,心悦望着挂在海上的弯月,风吹过小庭院里的勿忘我花瓣隐隐逼迫着自己想起刘乔。即便以后都可能见不到乔了,却不管做什么事都会走神的想起和他的点点滴滴。 长夜,她和小姨都在想念中度过。 正在心神不定,小姨摘来一束勿忘我,满脸喜色说,悦儿这些年在外面,可否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小姨说说,好不好。让小姨瞧瞧我们悦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心悦微笑说,有是有,可是不行。因为一直都是悦儿暗恋人家,再后来因为工作忙,就没有太在意。再后来,我辞掉工作,回来和小姨一起。所以这份情意也就没有以后的故事...... 小姨握住悦儿的手说,是该有个男儿来疼你,爱你呵护你。况且,小姨想走了,真想看到悦儿幸福的嫁个好男儿。 “小姨要走?去哪?” 第四十九章 恨无消息到今朝 外面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血液在流动,船也都靠岸停了,只有几丝残月的灰线。 小姨的男人叫虎儿,出生在这片土地上,认识虎儿是在惠安最温情最值得的时光。 小姨决定去一趟重庆,多少年了,她一直有这样的念想,想去重庆,想去找他。 看他到底是把自己忘了,还是已经成家了,小姨只想再去看他一眼。 最后一次见面,虎儿看着小姨,把腰带一条一条系在肚脐上。最后一条,围在他的结实腰上,小姨又打了一个结,左手轻轻按住他的心窝说,咱们,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小姨把嘴凑上去,给他一个长吻说,这个月最后一天,我在海边等你,带我离开这里,我想走,想走,想走......真的,我只想离开这里,我什么都不要你的,你对我好就够了。 哪怕将来我们吵架了,我都无怨无悔,我愿意为你生儿育女,我愿意和你一起同甘共苦。 我不在乎别人说我傻,傻到只想做洗衣做饭的女人,在我眼里这就是真实的生存,人不就是一日三餐,把家顾好了,自然是良性循环,也就对社会更有意义。 我们一起守护着家,守护着我们来之不易的情意,守护我们的未来。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家的鬼...... 虎儿稳稳望着小姨,亲吻着小姨的脸颊,在小姨耳边软软说,我一定到,一定带你走。等我运完最后一趟海鲜,就马上带你离开这里。娇娇,以后你可是我们重庆媳妇了。我们那真的不比你们这差,有山有水,我家和世外桃源一样美,果树漫山遍野,我想你会从此爱上重庆的。还有我妈,我爸,都很好的,他们会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疼。 这以后学重庆话是小姨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他似先生教得很有趣,她似学生学得很笨。 心悦晓得小姨的相思苦,晓得小姨的度日如年,她比谁都晓得小姨的苦心期盼。 心悦温柔地抚一抚小姨的衣袖说,去重庆是桩好事,大好事。小姨想去,就去吧,悦儿陪小姨一起,只要小姨想做什么,都去吧。 这时是六点半时分。 小姨对着镜子泪光点点,记不清多久没有好好打扮过了,很久很久了。 她们隔天下午到的重庆。 小姨记得虎儿和自己说过,到火车站,还要换乘汽车,过了嘉陵江就是他家茶馆了。 走在小镇上,随处可见重庆“蛟”妹儿们穿衣打扮无丝毫保守,正和男人们扯着嗓子划拳喝酒或打麻将,口中喊着让你龟儿子凶,让你龟儿子恶,老子下一局要打你个春天——等着! “蛟”妹儿们赢的次数比男人们还多,巴适得很……输了大不了一句“哦嚯”,真真是快意恩仇的重庆妹儿,不像闽南女子那样只为家活着。 再爬上一条高高的山梯,就是虎儿家的怡情悦性茶馆,凭空建在悬崖山岩上,高七丈七尺典型的重庆吊脚楼。 周围是瀑布、小溪、仙桥,景致风光最是美好,各各层次有致,正像是古早美人头上的装饰。 怡情悦性茶馆一楼是打麻将,楼上是火锅层,接上去是歌舞厅、温泉、客房......整栋楼要什么有什么。 守门人听明白了她们的来由,就去通报。 等待时刻,心悦和小姨纵目四望,阵阵清晰空气使人觉得浑身舒展,站在其上似乎举手可摘日月星辰。 种种遐想不过一时,便迎面走来浓施脂粉的虎儿姐姐,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阳,令人捉摸不透。 姐姐嗤地一笑说,你就是把我弟害死的那个女人,哟,还来做啥子? 小姨一听目光在瞬间黯然了下去,“害死...姐姐的意思是虎儿出事了?” 姐姐用粉色打火机点燃一根烟,鲜红的双唇长长吐了一口青烟才继续说,在惠安的老乡说,他们亲眼看见虎儿和船一起淹死在海里了。说那几天连续下了大暴雨,虎儿因为你和本地人发生了争执,因为你,本地人说虎儿私自贪了所有收获的海鲜,还拐走别人家订了娃娃亲的老婆。闹得很凶,船也跟着起争执,最后船和人都卷入暴风雨下的大海里,全然无音讯了。 船翻了,那天虎儿也跟着船翻了......虎儿真的死了?不可能,小姨不愿意相信,不愿意...... 虎儿姐姐看了一眼小姨不屑说,虎儿走了以后,我妈把眼睛都哭瞎了,我爸想儿子想得支气管炎更严重了。是你,是你,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是我弟弟痴心错付了人。 小姨低首看了一眼茶馆下的遥遥嘉陵江水,眉心曲折哭喊着虎儿...... 正在小姨要往嘉陵江跳下去时,却真的好似看到虎儿远远走来,黝黑的肤色绽放出无限欢喜。 小姨缓缓闭上眼倾注整个身心的爱情,好似虎儿温柔而深沉拥抱起自己,紧紧相互缠绕在一起。 然而睁眼却什么也没有,小姨亦明白这只是自己分裂下的幻觉,她非常需要在这幻觉里发热,发狂,像有一种力量在体内冲激,她知虎儿时时刻刻燃烧着自己。 心悦抬手给小姨拭泪,看着这一切无措伤感起来,谁晓得命运就是有这么多难以明说的意外凶险。 小姨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不该爱上虎儿,于情于理都应该留在重庆,替虎儿照顾好父母。 小姨想在姐姐的茶馆要份活,不要工资的,让她做什么都愿意,只要能照顾到虎儿父母,怎么样都可以。 姐姐的怒气之色无限,深意的目光盯着她们,忧虑了一下说,既然你开口了,看在虎儿的面上,我就暂且答应你留下来照顾我爸妈。不过我要提一个要求,你一起来的妹儿看着天资玉质,必须和你一起留下。如果不行,我不勉强,你们赶紧走人,别叫人看了以为我欺负你们似的。 心悦知小姨的精神时常是分裂的,容易出事。 以前因学业和工作没能好好照顾到小姨,心里头很是内疚。 眼见小姨目光恋恋要留在这里,自然要圆了小姨的梦跟着一起,等确定小姨没事,她再离开,遇事自会把握分寸的。 可是小姨不要悦儿,留在这里,太不公平了,不想连累悦儿。 姐姐抽完最后一口烟,死死看着她们说,怎么,不愿意了。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嘴上说说而已,虚情假意。 心悦扶了扶小姨,自然平缓说,小姨不说这些,悦儿愿意和你在这。小姨敢于为了自己心中的爱去开始新的战斗,不管是输了、失败、都是好的。总比那些躲在角落里日渐衰落不接受风险的人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姐姐怨毒难耐,又不想和心悦她们多扯,良久喊人拿来纸和比。写了一行字,留下来就一切服从安排,而且只能在怡情悦性茶馆待两个月,两个月过后走人。让小姨和心悦在上面签字盖印。 心悦看着纸上的黑字,心里很是疑虑,情知这里面不简单。不过只是两个月而已,一转眼就过了,便不去多想。片刻难堪的静默,心悦和小姨只能照姐姐的做。 笔还在最后一个字上,姐姐就郑重严厉吩咐了她们这两个月的任务,第一是小姨要征服虎儿的姐夫,也就是姐姐的男人,要做到让姐夫对姐姐重新有了感情,但小姨不能和姐夫有半点偷情,姐姐是很敏感多疑的人,一旦晓得小姨有点啥心思的,一定不放过。 第二是清心寡欲的赵心悦要勾引姐姐的儿子,迷惑她那个音乐才华儿子,使她儿子前程毁掉。 什么,小姨和心悦一时惶恐,容色大变。 姐姐给的工作让人如坐针毡,步步都被算计了进去。 心悦以前觉得能洞察别人的眼神,但现在完全摸不懂,姐姐让她们做的工作,居然是这种,想想天底下有谁会出这种荒唐的活。 姐姐的事情是这样的,十九岁那年招了一个上门佳婿,新婚燕尔不过一个月,姐夫就去了惠安做海鲜生意,然而没能抵挡得了美色,到处沾花惹草,还和一个女人有了孩子,这女人正是菊姨。 姐姐一知真相挺着个孕肚去惠安,在途中伤心过度压得她喘不出气来,结果把孩子掉了,也大出血危及到性命,并且终身不能要孩子了。 为了不让外人知道这个秘密,姐姐找到菊姨直接开门见山说,孩子归她,钱也给一大笔,要求菊姨主动退出。 不料菊姨想都没有想一下,一口就应了,慌乱产子后,转头就嫁给赵心悦阿叔。 单纯的姐姐认为这样做,会换回姐夫的回心转意,可是这以后姐夫从不碰姐姐,与先前判若两人,还在外面不停有女人。 在外人看来姐姐一家是和睦相处,事业有成。 但其实姐姐如同活死人,只留个躯壳像是遭受了五雷轰顶,整个心一下子沉进了无底黑洞。 现在她就要亲手毁掉菊姨的孩子,让姐夫尝尝痛苦的味道。 姐姐双眉一挑说,你们要是把我吩咐的事做好了,也算是对死去的虎儿补偿。 心悦顿住,难以启齿,无法回答。字都签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是姐姐儿子竟然是菊姨儿子? 所有的事都被颠覆了,生生激荡了心悦,埋在心底永世难忘的苦难和羞辱,仿佛老天爷晓得她在家的遭遇,打抱不平。 心悦在心中冷笑,去报复菊姨的儿子,究竟是最好的安排,还是罪过? 这可如何是好? 只有尽人事,知天命,看来必然逃不过这场逆境的挑战。 第五十章 溺欢 转眼天色渐深,带着凄冷。 越往茶馆里层走,仔细一瞧,越觉得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正常,随意玩弄,发泄欲望、虚荣伪装、浮躁心慌.....各有各的病态。 都是来自不同地方,为了一个共同的娱乐走到一起来了。 心悦和小姨被安排在不同层次工作,而且这两个月她们不能见上一面,这样一来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小姨去了麻将层,走的时候看着悦儿满眼忧色。 小姨不要怕,不要勉强自己做任何事,我会尽快带你离开这里的。她微笑看着小姨,语声稳稳。 姐姐直接带着心悦到她的秘室,浓烈辛辣似的目光直打量着心悦,见她有种本真的羞涩,口角凝香,什么货色都见过,便晓得心悦是一个极静好的处子。 姐姐微微侧目,从保险柜拿起一把用纯金定做的小刀,一把拽掉心悦的衣袖,在她手腕上刺一道口,呻吟叫了一声,抽出金碗接起热血泡。 心悦缩起身子瞪着姐姐疯狂的行为,一层惊一层乱,这里的一切说不出的空濛奇幻,也难以描摹自己现在的处境。 谁知惊魂方定,姐姐便一口气喝完血大笑说,鲜。 喝完把金碗倒扣着,血浇灌在姐姐的身子和细胞里,母夜叉般的姐姐脸色立马如同羊儿那细嫩的肉脂。 活受罪的空房,使得姐姐刺激过深,同时与五个已婚男人保持强烈亲密关系,满足她极其渴望的幻想,一个疯狂迷恋混乱意淫的老女人,所以她的快感产生于喝处子之血来保持年轻。 不过最后睡来睡去睡了个寂寞,只是被用过的弃妇。 “姐姐长得并不难看,只是气色差了点,不能再喝我的血,我的血是毒血,只会让你越来越丑。” 姐姐无视心悦的话,悠然自得地抽着烟,干笑一声,说她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她儿子超凡,进牢里,给他制造一个不可饶恕的罪名。 让超凡血液里都是毒,让他的知、情、意精神缭乱、形象尽毁、事业全无,制造出最大的悲剧。 姐姐教导心悦要把握好,每一次靠近超凡都要表演得不冷不热,丝毫不能出错,要像颇有艺术修养男人理想中的情人那样动人心魄,想要征服男人就是崇拜他,喜欢他。 姐姐心狠手辣,可怕,心悦不服的说,我不要,我不会你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想按着我心里的想法来。 “你不按我的意思来,那我就折磨你小姨,让你小姨和我的男人在一张床上,然后让全镇的人都晓得,你想想后果是怎样的。有何不可,都是成年人,不要觉得你永远是娇羞摇曳的纯洁白莲,什么都不会,这些淫荡表演全是我逼你的。心要狠一点,才能活下去。说实在话,你们闽南女人真是太过于逆来顺受,无法自主,吃力又不讨好,你看看闽南夜生活,多少本地男人左拥右抱的都是外地女人。” 姐姐言语间占尽了锋芒,算了,心悦懒得与她争论,见机行事吧,保小姨和自己安全才是,只是期望不要把自己扭曲了。 “三天,给你三天,我要看到我想要的事情发生。” 神思游弋间,摸不着该以哪种心态触及的人正在窗外的仙桥上弹吉他。 他的音色力度一会儿柔里含刚,一会儿冷中带热,迷蒙诱人,这就是菊姨的儿子超凡了。 窥见他眉宇间神色一团叛逆,身形单薄,跟街头卖唱很相似。 心悦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深深垂首。心中生起不清道不明的疑问,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儿? 心中有句话,玩弄他,这样就可以为自己出口气,还能在菊姨面前扬眉吐气的说这事。 ...... 然而三天过去了,心悦越是着急端量眼下的情景,越是什么事也做不出来,她只想带着小姨逃。 倒是小姨的重庆话越说越顺口,也能和男人们一起打麻将了,前所未有的改变自己。 姐姐告诉小姨,如果小姨做了点什么惹她生气,她就每次去喝一碗心悦的血。 所以姐姐的一句命令就让小姨无条件服从,姐姐要是挑小姨的毛病,小姨就感觉自己是个“妇德有失”的罪人。 因此,她一味讨好姐姐,她得会扩大自己的本事。 姐姐的男人魁梧哥总是喜欢和小姨搭话,本来只是想讲讲话而已。不过越相处,魁梧哥越喜欢对小姨动手动脚,她学东西快也能玩,但很自然有分寸。 魁梧哥说你替我出牌,赢了归你,输了算我。 小姨对着他笑眼弯弯,把赢来的钱通通给他,告诉他赢了就停手。 他把赢来的钱请小姨吃吃喝喝,都是些普遍世俗的水平,请小姨吃火锅,加上酒,说肉麻的话,就是这些……他说他见了十八岁少女都不心动,见了小姨就想穿进她裙子的雨。 话真多,但没有一句听得舒服。 小姨笑笑,岔开话题说我最近学会看书了,书上说男人打女人,是因为男人不好。女人挨打后,就不能好好伺候男人。哥哥要去和姐姐说句好听的话,送她一束花或者带她买漂亮裙子,女人就是在意细节。 魁梧哥却回,你还会看书? 他的一句”你还会看书”,这是一句多么瞧不起人的话,小姨听了心里凉凉的,然而面上依然笑如春风。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请我吃饭。小姨不跟他啰嗦了,步出火锅店。 魁梧哥紧随着小姨,走到仙桥,伸手摸摸小姨的身子,突然在小姨的脸频上亲起来。 “你陪我睡,我才考虑你提出的要求。” 小姨大胆的说,哪天你和姐姐和好了,或许我可以考虑,两个月,我要在两个月内看到你对姐姐好,到时自然答应你。 “算你狠,这样刺激我。我与她已经撕破脸退场了,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不爱就是不爱了,没有为什么,多看一眼就是碍事。” 小姨都无语问苍天了,每一次被魁梧哥整得有感觉时,就把双唇咬出血来,再用随身携带的针扎靠近心脏的肌肤,上气不接下气地哭。 于是,小姨就在这样的两极间摆荡。 然而羞耻的心分分秒秒折磨着小姨,不知自己这种放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因为要消受寂寞和冷清?是从许久没有碰男人?还是从可伶自己开始?这怎么会是自己,怎么会是如今的自己? 小姨跳进嘉陵江洗去满身的污秽,然而事实自己就是下三滥水土喂大的。 第五十一章 恨为何 一来二去,这一局反而更加错综复杂了。 魁梧哥故意气姐姐,叫她别玩这些,白费心机。 他宁愿爱上小姨,也绝不会和姐姐有半点关系。 若姐姐想继续下去,那么干脆三个人一起过日子。 好成为最讽刺的笑话,看着自己弟弟曾经爱的女人光明正大和姐夫在一起了。 姐姐听得心头火起,如此夫妻之间更棘手了。 姐姐开始发疯地怀疑小姨吃了熊心豹子胆,高调的和魁梧哥结合在一起。 在气头上的姐姐,一股脑地将事情升级到要把小姨远嫁了,嫁的还是一个糟老头子,而且告诉心悦小姨是自己心甘情愿要嫁的,没有人逼她。 姐姐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如果心悦再不去给超凡造出些事端来,那么,她和她小姨将永远无法相见了。 心悦想想都知晓,这些事都是姐姐一个人在摆弄,只是不知道小姨真实情况到底怎么了。 来了些日子,一点都见不到小姨,整个茶馆像一座迷宫,即使来这很久的人,也没法熟透路线。 莫非小姨真被姐姐逼得走投无路?万一真是这样子的,保不准可就真的要出大事,就怕小姨不留恋人世。 这天晚上,密雨下卷了天地。 心悦穿着惠女服,默默伏在地上,任由雨水打在身上,对着天发狠的说,老天为我作证,不管犯了什么错,事情发展到这里,即使算不上正常,也在情理之中。我想法律的眼睛也可能流下一滴泪。 忽然有弹吉他的曲调敲碎她的思绪。出乎意料,是超凡来了。 “害怕吗?是恐惧?能告诉我,你的画面里有谁?” 超凡注目着心悦,见她眼角的眉梢间有即将展开的报复炼狱。不过他想,穿着这样衣裳的姑娘是从哪里来的?细腰间白云一般的肌肤,叫人忍不住要伸手去抚上一抚。 这是她最近距离看清他的样子,目中已有了几分怏怏不乐。其实你说他长得像菊姨,像又不像,他的眼神有热爱音乐的清澈。 这是我的事,怎能够把心事告诉外人。心悦只动嘴说话,目光一闪抛向远处。 超凡停住了手上的吉他说,看来你不是一个合格的表演者,我知道你是我妈妈安排来的,投怀送抱的小美人。不过你长得不是很漂亮,在重庆算不上。 心悦不曾预料,事还没有踏出一步,他却什么都知道了,揣揣不安。 超凡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如果按了我妈的意思来,就是把更可怜的我推入深渊,会受到任何惩罚。我爸和我妈都是衣冠禽兽的人,做了很多下地狱的事。你知道吗,曾经我深爱过一个女孩,可是任谁也想不到,我爱的人却和我爸好上了。他们这样做对我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这样还不够,他们还在我的眼皮底下亲亲热热,最后我爱的人怀了我爸的孩子,后来被我妈知道了这些,把我心爱的人打得不成样......所以我是一个病小孩,一定会病到死为止的。 其实超凡的诉苦是想试探心悦的底线,想让她怜悯自己的身世,反成自己的棋子,他想用高效的办法捅破自己的旧逻辑闭环,来激活自己被吸走了的灵魂。 “你的故事我一点都不想听,只当你在做戏。告诉我,要怎么样做才能离开这里,我只想带走我的小姨。” 做戏?他听着也不恼,轻轻弹了几下吉他说,我可以帮你逃出,今夜就可以,不过我要你和我玩个游戏。我准备参加一个比赛,急缺灵感。我要看你洗澡的样子,我要看你的身子。不仅这样,我还要你看清我的身子。全程注视我的眼神,相信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要把歌词写出来。 如此玩法,心头突地一惊,心悦自然不情愿。 这世间她的身子只给刘乔看,明明知道喜爱的人是各在天涯,各不相干。 然而她还是无限怀念,只是不知道他的心情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假如有机会再见面只想拥抱亲吻,深情的缠绵…… 心悦一字一字燃烧着反感说,我不会答应你这种事的。 超凡蹙眉说,你若真不愿意,只当我说着玩,那你就看着你小姨被我爸妈慢慢折磨,也许不出半个月,你小姨就可以进疯人院,现在只有我可以帮你们逃出这里。 心悦想着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小姨带走,静了静又说,人总是要给自己找出路的,逃走之前不整些事出来,多没劲啊。 墨黑的夜染乌了每一颗心,心悦把小碎花头巾的一角轻轻咬在嘴里,似一只要上岸的美人鱼,惊醒地张开着鱼尾。 超凡目光落在心悦的脸、身子、手、脚,抬手轻轻揭开她的头巾,看着头巾盈动若飞,叫她开始,他想看她一点一点把衣裳慢慢往下落。 心悦看一眼天,简略地回,不这样的。 良久,她缓缓一句句说,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们是兄妹,现在就让我把真相告诉你。其实你和我本是一家人,你的生母是菊姨。以你的种种遭遇想想,有哪个父母会对亲身儿子这样,有哪个父母肯伤害自己的孩子,疼都来不及,不是亲身的自然不会真心疼惜。如此一来,你就明白为什么你现在的父母这么畸形。 超凡霎时懵然,倒抽了一口冷气说,你有什么证据这样说?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不要和我编故事,我什么阵势没有见过。 不信,可以去问问你父母。果然,果然解释不清这样复杂的关系。 正说话间,不远处有激烈的吵闹纷争,正是姐姐和魁梧哥因小姨在吵,还把当年的在惠安的事扯了出来,此刻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在浪潮里翻滚。 心悦微微一笑,这是带走小姨最好时机。 不管他们一家三口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她们都只是局外人,一切已不再重要。 世道就是喜欢这样打趣似的玩赏人的命运,阴差阳错的上演从未断,随他们。 雨停,静夜与嘉陵江悄然并卧于眉一样的上弦月之下,地面上的景物都难以分辨,茶馆对面的乡村,传来了杀猪的叫声。 准备逃出茶馆的时候,小姨还痴痴的站在门口不肯走,是心悦拉着小姨下山梯。可走到一半,小姨又傻登登往回爬。 小姨千般感伤徘徊,起初她是一见到姐姐就痛苦的人,还有姐夫一出现就动手动脚的,她就恨不得杀了他。 后来她渐渐习惯了在姐姐的指示下活着,因为这样离虎儿的气息是最近的。 她情愿一辈子都在重庆了,至少这样活着是真心高兴。 心悦无声沉默着,只想带小姨离开这无尽黑暗的海底她才放心,她强行牵着小姨走。 搭上嘉陵江的船渐渐远去,再回首望去,茶馆像一位故弄玄虚鬼话连篇的巫者。 小姨怃然垂首伸手拨着江水,愧疚的说,悦儿,是小姨不好。但小姨绝对不离开重庆,我要重新找份工作。 次日到了解放碑,心悦陪着小姨找了不少活路,最终小姨选择在一家茶馆上班。 心悦原怕小姨一个人在重庆,会出什么事来。可是一个月下来,她没有任何情绪,很平静融入重庆人的生活,比谁都爱吃辣,重庆话也越说越好。 小姨安定了下来,心悦就一个人独自离开重庆,带着点滴往昔温柔卷上她的衣裙,独自上了火车。 第五十二章 善于做自己 赵心悦回到惠安,日子懒懒的混过了好几天,每天坐在屋顶上傻傻望着摆渡大船往返两岸。 没有工作,做的惠女衣裳也彻底摆烂,她在热血与迷茫边缘挣扎着时间。 一个恍惚似疼她的阿妈,疼她的小姨在喊着悦儿......一阵海沙吹进眼里,又从恍惚直接进入了真实。 看来是该好好打算打算,索性下手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旗袍工作室,她要自己给自己生许多安全感,自己保护自己生存下去! 连续一个月,心悦一个人走遍了惠安城,看了不少工作室。 贵的租不起,最后在靠海边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家古老的工作室,青瓦覆顶,石头的墙,老木的门窗。 虽然不能和高楼大厦相比,但所幸日照充足,转角就是一株像百岁老人的老榕树,正像诗意里所表达的旧建筑在歌唱,烦忧皆远掷。 她晓得创业要全能要什么都要懂,刚刚开始,她不打算请员工。 于是自己一个人忙着装修工作室,忙得没有一分一秒的空闲。 等工作室在她的汗水下充满艺术气息时,她笑了,自己一个人竟可以完成这么大的工程,省了好多钱。 春满人间的日子,细雨如烟,一片新绿的气息是醉人的希望。 所以她就这么开业了,没有朋友捧场,没有通知任何人。 蹊跷的是一转身李娜云却出现在她身后,心悦以为是自己花了眼,有感动有震惊,不论她们之间有过什么误会,只论同学情谊非寻常可比,再次见面都微微一笑。 不过李娜云的气色大不如从前了,面色铁青,双眼无神,仿似只差呼吸机。 心悦请她进工作室入座,泡上茶,问她是出什么事了?看起来不大精神,叫她最好去医院看看。 昨晚李娜云和男友在熟悉的酒店,在熟悉的白色大床上被第三者偷拍了,成了敲诈勒索的丑闻。 李娜云曾经一直觉得这是她交往的最后一个男人,甚至想过嫁了。 后来她才发现自己好蠢,原来一直有不同的第三者,同一款奢侈品牌,会买几次,时间都是隔得很短,到她手里永远是别人挑剩的…… 李娜云眼里吐出一阵从没有过的惨淡,有意在老同学面前维持原来烟火样,喝了口茶动容说,谢谢你的关心,没事,只是最近没有休息好,真的没事我不去医院。 停了停,李娜云伸手握住心悦的手说,悦儿,我一直在找你,还以为你出事了。你怎么把我qq删了,电话号码也换了。我是找到你小姨家去,才从旁人那里打听到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才删掉我,要我难过。 心悦是把李娜云删了,还把所有好友都删了,不要问为什么,奇怪的她跟解密码一样难懂,也是自己一番愚见罢了。 突然李娜云站起身,慢慢移开脚步,看了看整个工作室,瞧见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件男士衬衫和长衫。上前去摸一遍衬衫,认真看一遍长衫,英明的猜出那是刘乔的尺寸。 想来心悦还是忘不了刘乔,李娜云说,这年头感情最不值钱,我只觉得你可怜。我一直为你悬着心,你走之后我见过刘乔一面,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看起来是认识很久的样子,关系很要好。现在你们是连哪一日能再见面都不知了,只怕不好的话一辈子都见不到了。对不起,以前我不是有意要和你抢他的,真的对不起,害你成现在这样子,不过我的日子实在也不好过。 心悦听得心揪疼直将手按在胸上,什么都能聊,就是没准备聊刘乔的事。半晌才低低的说,何必提起他,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他有很多更好的可以选择,没什么可说的。我现在也很好,也有新的规划,我们不要再说关于他的任何事。 李娜云神色有着强烈的疑惑,她骗谁,明明就是想他,想知道他的一切,撒谎精。 李娜云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见机转问,这是你上班地方还是自己开的? “自己的。” 李娜云认为心悦的工作室看起来没啥大问题,但整体就很迷惑。因为旗袍在闽南根本卖不出,叫心悦还是把工作室关了。来她公司混,虽然不是什么上市公司,但也有小百来号人,足够保证公司的正常运转。而且经常要到外地谈生意看项目,正缺个陪她一起出差的。 心悦只淡淡一笑说,谢谢,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人各有志。来,吃块我做的古老红龟粿,过去有句俗语,叫“炊龟,炊粿,好世事”,愿我们都能岁月静好。 不过李娜云叹气,怎么说呢?这是现实,不是戏剧,要心悦永远不要相信自己喜欢的事会赚钱,对于市场来说,卖不出去才一点价值都没有,说她这样任性后期会变得异常艰难的。 而且闽南小个子女人,驾驭不了传统旗袍的吸引力,穿在大街上,看一眼好奇怪,再看一眼,还是不能理解。 如果有那也是罕见的,多少有点艳俗感,就只剩把有钱两个字写脸上了。总之旗袍挂着怎么都好看,重要的就是不好卖。 心悦稍一转念方才笑着说,你说的我都考虑过,晓得过程一定是痛苦的,同为创业者,明白没有市场的严峻性。不过不急,我做的是私人定制,不是快消衣裳。而且每件旗袍我都是改良过,加了现代时尚元素,就变得十分日常了,上身就是十分有韵味的风格。要不我现在就给你拿一件,你上身试试感觉,多多给我点旗袍款式的意见。 李娜云摇摇头,频频强调固执的心悦,无论改良得多好,结局都是致命的。工作室会没有任何的收入,不管付出多少心血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心悦听她继续啰嗦,笑容退了下来,淡然自若的说,你说的对,只是这个时候,我只想听你讲一句,支持我温暖的话就够了,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在干嘛。如果你是来反对的,那么你可以走了。如果你是来捧场的,我很欢迎,至少,你是我开业第一天进我工作室的人。 李娜云只冷眼瞧着,背对着心悦挑衅起来,是拿她当姐妹,才好言相告,她非得认为自己能力很强非得证明一下,那就等着后悔,后悔亏到底裤都没了,已经没用了。 一番辩论甚是严重,她们这是两种不同的三观,已经无意中伤害到对方,气氛有点可怕。 “你根本就不能懂我,我适合这种慢热创业,成本不高,亏了大不了关门,去重新找份工作,不存在你说的这些。” 太阳下落得飞快,天已是近晚,李娜云颇为古怪赌着气就走了, 谈话就在她们各自想法中结束。 支手想了一会儿,目光空空的停留在自己给刘乔做的白衬衫,眼中翻酸得一缩一缩的,头微微发晕,纵然李娜云讲的是真的,然而她依然不会去撕掉扔掉白衬衫,她爱过那个温暖的男子就足已。 接下去的日子确实如李娜云说的那般糟糕,生意确实不如人意,就接了几个单子。 不过每卖出一件旗袍,她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来回数着属于自己的那么点钱。然后跑到甜品店买个迷你蛋糕尝尝,果然自己赚的钱怎么吃都是甜的。 世事轮转,静待花开吧。 第五十三章 歌仔戏阿兰 冷清,这样冷清的生意一直持续不停,事情的转变发生在闽南最重要的节日,酬神日(观音菩萨成道日)。 走在街上到处可见立着整整齐齐,象征神明威灵的彩旗,家家户户都捧来一碗食物,摆在神像前的八仙桌上过炉进香,据说这样诉求神力非常灵。 这样的节日心悦从来没有参与,她只是想来看歌仔戏,来找发小阿兰。因为闽南每到有重要的节日,都会请戏班子唱好几晚。 天色还尚未黑,心悦藏身在石台阶上可以看见,高甲戏班子已经在宫庙前上演《陈三五娘》的戏码。 那些爱看戏的老早就自个搬个小凳子来听戏,满满都是人,还有一群小孩子围着戏班后台奔跑嬉闹。 心悦眼神掠过戏台,四处打量,最后目光落在阿兰身上,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见到阿兰在台上唱戏的模样。 戏台上阿兰正用闽南语唱着:替他整衣替他缝,替他洗衣替他晾,望他知道我心意......换约三哥看月眉,我做红娘很用心,为了我自己暗恋他...... 这一段唱完,看戏的都在说,演丫鬟的阿兰比主角还要唱得好。连围观的外地人都夸阿兰是他们听过最好听的闽南话,没有之一。 是啊,虽说阿兰的戏份不多,但一出场就情绪饱满层层灵动,没有人能不爱阿兰。 她演出了角色眼里明明满满的暗恋,却为了忠于主人而使劲把爱意藏在心中,只眯起双眼傻笑给爱人看,那个瞬间小心翼翼,又心有不甘,纯真,紧张,羞涩,就都从阿兰脸上涌了出来。 换第二场戏的时候,心悦悄悄地绕过人群,来到戏班后台找阿兰,才抬脚要走进,却听见化妆间传来争议的声音,心悦抬头去看,只见演五娘的主角李凤对着阿兰喝道,你唱得再怎么好也只是配角,一个没有正经学过戏曲的,仅靠胆肥想出名,痴人说梦吧。 满满一屋子的演员,都看着阿兰。她也不是好欺负的,直接说,姐姐这样说我就不对,从来英雄不问出身。况且平时我都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反复纠正,这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 阿兰是在参加两岸戏·曲说唱大赛,才有机会接触歌仔戏。在她们这样的小地方,虽然已经开始出现土豪阶层,但几乎没有正规的艺术机构。至于戏班,就更不要说了,连个像样的老师都没有,还想学。 李凤抓着阿兰的戏服,冷冰冰说,哟,我可没有冤枉你,你成天学我的动作,学我的妆容,学我的发音,就想复制我。不过再怎么学,你也没有真的懂,只会顶着张婴儿肥的脸到处跑戏班要角色。 阿兰直接甩给李凤一句话,我学你了吗?知道你是主角之后,我就很不想来了,你知道不。 阿兰的话瞬间让李凤尴尬起来,瞬间假假掉起眼泪说,请你有点自知之明,用比较圆润的形式,离开戏班。早上是不是你故意在我茶里加了什么,整得我今天嗓子一点都不舒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明白,你让我在大家面前唱不好,下不了台阶,对你有什么好处。 阿兰直摇头,说自己不是那种人。 这时候,李凤却又故作不可置疑的架势说了句,哪种人? 阿兰立马被这句话呛得烦不胜烦,翻翻白眼,她又能怎么回应呢。 其实刚开始,阿兰一见到李凤非常热情,总问李凤需不需要什么,考虑对戏多,相处得多,经常帮李凤端茶倒水,做些跑路活。然而李凤爱理不理的,满脸冷漠,叫她不要假模假式的好不好。 阿兰脸一红手足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歌仔戏园是真美,美得让人心醉。然而,直面人性真糟,糟得让人崩溃。 心悦无奈的看着,很不是滋味,于是走上前去,轻咳了一下,笑着对满屋子的人说,怎会这样不识相,即使你很讨厌阿兰,都无法抗拒我们大家喜欢听阿兰唱戏,我们都是她的忠实粉丝。 正巧心悦手提着一件为阿兰做的旗袍,停了停说,阿兰,这是我带给你的旗袍,是我看你表演时,估计你的身材和我差不多,为你量身定做的,希望你会喜欢。 心悦这样突然的出现,阿兰惊得像挨了一下闷棍,脸上生起一阵不自然的绯红,紧接着竟双手用力挥退心悦给的旗袍,话都没有一句扭转了身子走自己的。 阿兰的冷水迎头浇下,叫心悦心里积了个笼统的问号,心悦连忙追出去,喊着阿兰,等等我...... 被心悦一叫,阿兰在小亭子僵僵地站住,许久才肯转过身来,生疼的说,我不要你来插手管我的事,不关你的事。谁要你来找我的,我们以后最好都不要有联系。我...我不要你看到我这般不堪,我很落魄,混到现在还只是一个配角,知道样样都不如你,你走,我不要让你看见这样的我。 阿兰很小的时候她父母就去了南洋,就再也没回来过,她和阿嬷(奶奶)相依为命。阿嬷是个装神弄鬼的怪半仙,所以阿兰的成长总有一种莫名而难以言喻的恐惧,这也使她性子刚强早熟,成了不会说好话的女孩。 唱戏是阿兰的心头好,然而摆在阿兰面前的却是从小龙套到大龙套,但阿兰偏偏不服输,无论如何都要混出点成就来,谁想就这样,多么不甘心。 天闷热得像心里架着一团火,身子汪了一滩汗水,就像阿兰的野蛮和稚气卷裹而来。 心悦微微一笑,上前亲切拉一拉阿兰冒汗的手,这才仔细看阿兰,只见她那双灵活明亮的大眼睛里极力藏着自卑,身穿白色戏服映衬得如同天鹅一般纯洁,行走起来如同白蛇一般足底生香。 ”今日突然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有和你说一声真的很抱歉。不过你这话说的我伤心,我哪有样样好,我和你一样,也正在经历着不好。” 阿兰挑挑眉说,你骗谁,你看你穿得这样上档次的旗袍,全身散发的气质就是贵,想来这些年你一定混得很好。我才不要你为了顾及我的心情,用这样善意的谎言我一点都不想听。 这个时候怎么也不能和她冷战,于是心悦拿出刚刚那件旗袍,浅浅而笑说,我身上穿的是我自己做的,不是什么高档次衣服。这件是我一针一线为你设计的旗袍,都是按着你从前喜欢的颜色和样式来做的。你就拿着,喜欢就穿不喜欢就扔了,我都不会说什么。 这话说得阿兰一时不能自己,转而忆起小时候她们形影不离,无话不谈,连上学时都要一起喜欢同一个男生。 她缓缓接过心悦给的旗袍,抚着旗袍上的绣花闻出香味来,心头一暖,眼角一层一层的涌出泪来。心悦针针缝的都是她最爱的样子,是她最爱的粉色,是她最爱的桑蚕丝面料。 半晌阿兰淡淡说,我也不晓得今天是怎么了,总是爱发脾气,心里头烦躁得很,夜里也不睡觉,也做不下什么事,才对你这样。 心悦比谁都了解阿兰,晓得她从小就爱使点小性子。有时候,发发脾气没有什么不好的,憋着更不舒服。 说着为了安抚阿兰,心悦依依唱起了歌仔戏:风吹微微,月亮圆圆,山明水秀世间少,从此脱出金钩钓,无忧无愁乐逍遥...... 当心悦唱到“不受财势来干扰”的时候,阿兰一个插曲”我多温存你多娇”,婉转间高兴非常她们手握手,含笑相对目光里的诚恳之色,所有的不快尽数泯去了。 阿兰神色瞬间放松了几分,露出了轻松的笑,告诉心悦她平时都有参加一些商业活动,需要很多不一样的服装,会帮着她拉客户的。 心悦忍不住笑,你啥时候也会油嘴滑舌了,不过确实我需要你给我介绍生意来,我现在是穷得揭不开锅了。我回来了,就不打算走了。 阿兰听得入耳打趣说,你不走了,很好,我们又可以聊我们喜欢的那个男生了。 第五十四章 归零到当初 心悦的旗袍工作室在镇上慢慢传出,不少人在背后笑话她,无不以为她没有出息。 做个生意都不会做,选那么偏的地方又不是什么高档工作室,谁会大老远跑去买一件中看不中用的旗袍。 来定做的人都是外地做生意的,时常来的就是阿兰了。 生意时好时坏的反复,值得高兴的是,穿过的顾客甚是喜爱都会介绍亲朋好友来。 这日天高气爽,浮云流逝。心悦坐在榕树下,一针一线绣着旗袍的花纹。 阿兰手扶着浅红的花苞一下一下地练着歌仔戏,稍有一个音唱得不满意,又反复来发音,嗓子练到发不出声来,也不要休息。 接着一边开始不停的练劈腿翻跟斗,一边口中委屈抱怨一句,知道自己练到头发白了也不会红的,该死的自己犯了倔强的梦想,非走不可。 心悦不自禁停下手中针线,呵呵笑,这有什么呢?红了又怎么样?看看那些大红大紫的腕,人红是非多,好像也没有几个过得很好的。 阿兰接口,至少她们红过,就胜过一切了。人比人气死人,我只有跑龙套的命了。对了,忘了和你说个事,昨天在一家工厂表演节目,认识了几个朋友。正巧有人要结婚做新装,我就在她们面前吹你的设计杰作,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 心悦眼中一红,微笑看她,谢谢,谢谢,只有你肯帮我了。要是来了并且成交了,给你提成,还请你吃姜母鸭,好久没有吃过了,想去尝尝。 一个不经意的目光,心悦瞧见阿兰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闪闪发亮的瑞士黑色手表。正想开口问,又见阿兰赶紧把袖子往下放,把手表盖住。 阿兰脸儿飞起朵朵娇媚的红晕,微微发窘,笑着说,说到吃的,正想和心悦说个事。昨天表演结束以后,没想到那老板还请我吃饭,肯定想打我主意。我可不要像那些有点姿色的女孩,随便吃顿饭送条项链什么的,就不明不白和有钱人发生点关系,我才没有那么傻。我没有理他,他说什么,我都是嗯嗯嗯的,就只顾吃着眼前的大餐,吃完走人。也没有想过会不会得罪那老板,也不想考虑那老板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活动请我去,反正心里怎么开心怎么过。 心悦晓得阿兰被自己看破心事,又不想听心悦说那些话,不要把自己迷失,不要走错路。 心悦神色平静,照顾阿兰的自尊心说,宠辱不惊,你能有这样的清晰意识,很难得。不过岁月漫长,记住,凡事都犯不着拼命。 正说话间,迎面走来一对喜眉喜眼的年轻男女,就是阿兰介绍来的,要心悦为他们做两套结婚的长衫和旗袍,不要太花里花哨,不要太贵。 心悦一听忙招呼他们进工作室,一边忙着给他们端茶水来,一边拿来款式和他们详细讲起来。 正在心悦为他们量身时,却是黄晓玲同学不声不响走了进来,她是来炫耀自己的网店有多成功。 阿兰见心悦忙着,就上前帮忙招呼黄晓玲。 黄晓玲穿着一身闪亮的礼服,背着上百万的包包,拽拽的左看看,右看看,东摸一下,西摸一下旗袍。 又见有顾客在有意大着声音说,这套前几天我才买过,不过这什么烂布料做的,穿着一点都不透气,腰都快被勒得没法呼吸,还量身定做,根本就是个在家缝衣服的,哪懂做出好看款式。我才一上身,所有人都吐槽我买得太难看了,害我不得不扔了。后来我又在网上买了一件,价格那是便宜了一半的一半,穿出去,谁都说好看,谁都来问我这是哪里买的。我可和你们说,你们的旗袍真心垃圾,又贵质量又差。 阿兰心中不忿一听急着说,我说这位小姐,你有什么证据这样说,若如你所说的那样不好,就拿来退货,何必让自己吃亏。一看你就没有买过,故意来找事的吧。 黄晓玲神色一僵,哼的一声说,懒得和你们这样的破工作室计较,知道赵心悦是整个惠安最穷的生意人,就算我施舍好了。当初叫她和我一起做网店,她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啧啧,她现在卖一件都要巴结,没有尊严的求顾客买,还要像个丫鬟一样给顾客全身上下伺候着。看看我是怎么做生意的,坐在办公室喝着最贵的茶,吃着最好的甜品,顾客就自己下单了,晚上只管睡美觉,都有几百万的钱进账,一堆人还跟着我屁股后面转。 贪于投机的黄晓玲,在很短的时间里,靠攀上有名的富商公子在网上流传,加入了电商投资入股。一夜之间,她的网店生意好到让人无法想象,一跃成为最有感染力的独立女性创业者。 但她的成功背后实际上是线下投诉抄袭山寨巨多,售后服务态度极差等等。 心悦烦视她片刻,吐血的说,出去,从此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出去,你听到没有。你做你的生意,我专研我的喜好。马上出去,再不出去就报警了。 黄晓玲面孔浮起得意的表情说,赵心悦,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在乎你的心情,我吃一顿饭的钱都比你这破工作室值钱。以你现在这样,想看个笑脸,想借个钱,想去潇潇洒洒旅游,想好吃好喝,没门那都是奢侈。就看不起你,咋啦,你又能有什么本事来和我斗。 阿兰冷冷地盯着黄晓玲,直接骂,滚,叫你滚,不管你现在欺诈得有多趋于完美,日后都要吐出来还上的,在我眼里,妈的,你就是蝇营狗苟。 那对年轻顾客作讶异状看着这一切,张口结舌对心悦说,要不我们再考虑一下,今天就先不做了,改天再来,不好意思。 阿兰见他们要走,连忙叫他们不要瞎听旁人所说的。 那对年轻顾客和阿兰又不是什么很好的交情,匆匆忙忙转身离开了。 与此同时,心悦的阿叔和菊姨的孩子都在看着她的笑话,还有她表姐,很多亲戚都看着,竟没有人肯为心悦说上一句,也没有人想照顾她的生意。 只见大家语含挑衅,都说她傻,不会赚钱跟着做什么生意,充什么胖子。没有黄晓玲聪明厉害,都在夸黄晓玲又漂亮又能干,找媳妇就找黄晓玲这样的...... 心悦看了大家一眼,不禁伤感关好门,背转过去抱着头无声哭着,连日来的心神疲惫,竟一时拿自己的软弱和难过没有办法。 不管你信不信,身在沿海城市,现实就是这样的。 这也是赵心悦真正意义上又目睹了亲情压根是骗人的,只有钱才能让你抬起头来。 但愿一切能在现下的年轻人身上慢慢改变,不要再叫更多的人眼里只看到钱。 这样重重艰险的光景没完没了的演着,死循环的卡着。 一时间心悦看开了,活着只要能饱饭,能睡觉,能走能动就很好了。 再次让心悦心有闽南人的那种爱拼才会赢的感觉,是在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传来小姨病重的消息。 第五十五章 要找人间真情 生活终究是令人失望的,就在中秋节的晚上,虎儿父母死了,他们死的时候嘴里不停的叫着虎儿,死不瞑目。 也是在这时,虎儿姐姐因涉嫌经济犯罪被判有期徒刑八年。 姐姐在嘉陵江边被带上警车时,小姨扭头看了姐姐一眼,一个字也说不出了,愣着脸郁郁寡欢,看着戴手铐的姐姐。 姐姐朝小姨身上吐了一个口水,目光像冰水浇在脊梁上,对着小姨说,以前我总觉得有些人怎么那么愚蠢,总给自己挖坑,往坑里跳。我就笑这些人真傻,傻到无可救药。谁晓得自己走着走着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来呀和我一起做伴去牢里度过后半生,总比你一个人流浪在街头好多了,至少牢里还管吃管住。不然到了九泉之下,虎儿和我问起你,我都没法回答他。来呀,我们一起到牢里互相照顾,直到老去,死去。 小姨两眼发直深情麻木,听着,望着姐姐踏进警车,直到消失。 魁梧哥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小姨的身边说,没了,什么都没了,我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要不你和我一起到乡下去,我们一起凑合过日子。 小姨神态失常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木然不动愣着。 魁梧哥见小姨不说话,伸手牵起小姨回租房,坐在床上,示意小姨靠近自己。 小姨别过头仿佛见到了什么幻觉一样,突然狂笑起来,一个劲抓着自己的胸。 魁梧哥直接把小姨按在床上,小姨没有做声...... 事后,魁梧哥比谁都跑得快,留下一片血床单…… 自那以后小姨惶惶不可终日,一日三餐可有可无,工作也换了好几份,从茶馆换到清洁工。 开始没有期限的病着,缠绵病榻,那么多的事,似乎是一个做不完的噩梦。 她白天服药睡觉,晚上才出来活动。 因为收入低,她一连搬了好几次家,越住越便宜越糟糕。 最后屋子里只剩一张床,墙壁已经乌黑烂污,不过她的屋子里永远都挂着一件红裙和一束玫瑰花,还有一本小说用来打发时间。 有段时间,小姨没有钱交房租,房东时常站在窗户各种骂以及往窗外扔东西,要赶小姨走。说小姨就是一个没用的、令人厌恶的、给人带来麻烦的女人。 是隔壁写小说的年轻人帮了小姨的忙,他实在被吵得没法静下心来写故事,天天被读者催更。就冲出来不紧不慢地说,这位姐姐欠你多少,这笔钱,我砸锅卖铁先替姐姐垫着。 小姨回过神来,对着写小说的年轻人笑一笑。快跑着进屋里把自己珍藏的玫瑰花和一叠有灰尘的钱,一下全部递给年轻人,笑着独自出门。 是穿着那大红裙,描着含糊不清的妆容,拿着一把破洞油纸伞,从写小说的年轻人面前,形成了一个角色,一步步走向嘉陵江。 走在人群中颇像女鬼,但就是很美丽。 小姨来到嘉陵江边,手持油伞光着两只脚摇摇晃晃地,在地面上舞着,手里不停掰着枯萎的玫瑰花瓣撒着。 她抬头看月亮,看星星,看天地,看山城,看花草,看桥,就是没有看到自己想的人。 小姨见到哪个陌生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快活笑,操着川话自说自语,死了,都死了。你们晓不晓得,重庆有多好。你们晓不晓得我是重庆媳妇,我是重庆媳妇,因为虎儿就是重庆人,不过哪里都好,就是没有我的家了。死了,都死了......无论你们怎么看我,都无所谓了,无所谓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合时宜的人。 路过的人们凝望着神色慌张的小姨,他们没有说一句讽刺小姨的话。 都想这真可怜的女人,是不是受了感情上的打击? 还是生活压力过大? 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要不要上前问问? 但仅是心里的想法,很快各忙各的去。 有文人见了小姨叹息一切生命,皆为痛苦,都逃不出痛苦之股。 于是那文人上前问小姨,姐姐是哪里人?听姐姐说自己是重庆媳妇,又没有了家,可是遭遇了什么事?你不要怕,和我们大家说说,我们会一起帮你找到自己的亲人。 小姨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那文人和过路人,打心里眼觉得重庆人真好真善良真美,重庆话真好听,来重庆的外地人也很好。 终于没有人对她说那些难听的话了,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她。 这是她在福建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她爱重庆,有来生就做个重庆人吧。 ...... 心悦下了火车,就飞快冲进轻轨站,才出站口,已经遥遥地听见小姨又再唱等心爱人的歌词:为着心爱的伊一人,嘴唇嘴皮抹红红,来到昔日惜别的渔港,等君你回航.....无采我无采我,装甲水当当......海鸟笑我是憨人...... 白蒙细雨无声,朦胧在人心中,心悦落下热泪来缓缓走近,伸手和小姨紧紧相握。 静默片刻,心悦抬手往小姨脸上抚去碎发,小姨我来了,悦儿来了,带你回家。 小姨这才反应过来,直直看着悦儿,良久摇摇头,不,她不回家,回家就吃不到火锅了,她不走。火锅真好吃,辣椒真好吃,重庆什么都好吃。她不回,她讨厌回家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人踩到尘土的底处。够了,那种日子已经烦足够了。 见小姨的发饰掉了,路过的人就会弯下腰来小心翼翼的捡起,还给小姨。 所有的感动占满小姨心间,脸色像雪后的晴天一洗世间烦恼。 小姨连忙和路人连声道谢谢,然后把手里的枯萎玫瑰花送人一支。 小姨笑笑说,悦儿,小姨要告诉你一个大好事。在重庆他们都对我好好,会对我笑,会帮我捡落下的东西,不会瞧不起我,不说我一句不好。只会怜惜我,我想,这就是天堂吧。 小姨没有哭,倒是心悦泪儿流得不停,小姨开心就好,悦儿晓得小姨是真心幸福。我们回家,悦儿带小姨回家。小姨还没有坐过飞机,悦儿带小姨坐飞机。 旁边,熟悉的身影撞入心悦的目光,蹲在一边的超凡呆立了一会儿,目送她们离开。 这样场景让他害怕并且意外,转而弹着从未有过的喜气歌曲,这是他第一回弹这样的曲调。 江水悠悠,来来往往的万千风情重庆妹儿,成了一道永不褪色的动人心旌风景。 第五十六章 如何结束 时日渐冷,不知不觉又过了半年。 心悦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和老客户一对一的回访,研究每个顾客的喜好方面。 渐渐这些女性顾客都和她成为可以说点话的朋友,一个介绍一个过来,虽然没有一夜暴富,但得到的是长期的价值回报。 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心悦的工作室便多了一群水葱般的姑娘,都是来和她边学手艺边做活的。 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心悦没有舍得搬出这古老的艺术工作室。 傍晚心悦刚刚做完一件旗袍,端着饭和药上前渥一渥小姨的手说,小姨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悦儿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咱以后都好好活着。小姨要好好吃饭,悦儿一会儿去给顾客送件旗袍就回来。小姨爱吃什么,就和我说。 小姨面壁朝里一声不响,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把饭和药狠狠地砸在地上,声音放大了说,你赚多少钱都和我没有关系,谁叫你接我回来的,叫我又难过了。 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看着悦儿的表情,着实怕伤了悦儿的心。 心悦心口一紧,没有接话,静静俯身拾起碎碗,把地面收拾干净了,又去盛来饭和菜悄悄端到小姨旁边。 自小姨从重庆回来后,越发饭不吃话不说的,身子恍若一座空城,也不想知道心悦在忙什么。 心悦也不敢说小姨半点不是,只得想尽办法先养好小姨的身子再打算。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心悦顺手拿起一件白色大衣穿上,出门去给顾客送件旗袍。 要送去的那户人家离阿叔家不远,为了躲避会和阿叔他们撞见。 心悦不走大路,改走七转八弯的小石子路,路面有些不平,穿着高跟鞋不是太好走。 出了小石子路不远便是码头,无数船儿在航行,炊烟下的人们,紧张而喧闹,各有各的心事。 心悦几个转眼,隔着人群忽然闪出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来,做梦都没有想到刘乔此时与她相距不远。 难得遇见了,难道就想这样错过? 正想掉头回走时,忽听得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心悦啊,站住。 可这声音不像他的?心悦回过头来,却是最不想见的阿叔。 正在心悦琢磨着说什么时,阿叔从黑色公文包里拿了张卡出来给心悦,说这里面有几万块,是给她的,是对她的愧疚,是对她的弥补。其实阿叔有些时候想起心悦,总是像缺了什么似的不安宁。 心悦立住不动,低着头不看阿叔一眼,心中揣摩阿叔什么时候有这等父爱。觉得这不是阿叔会对她做的事,一时竟不知如何面对。 阿叔见她面色不豫,忙把卡放进她的外套口袋里,叫她快点拿着,再不拿走让菊姨看见了,就半分都没有。 尴尬半天心悦直摇头,不要他这钱,说她自己会赚。 不曾想,好念头还没在心头温热,随后阿叔甚是无情丢下几句伤人的话,说现在他做起了电器和五金生意,正是赚得满满的,在qz市区直接买了三套房子。 问心悦是不是要回来和弟弟们分点,叫她别想,别有这种想法。永远没有她的,叫她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去。 最后不忘提醒一句,说她年纪也不小了,如果要谈对象,千万不能找个外地的。 心悦听着闷闷不乐,什么房子?他不说谁知道他冒出来那么多房子。与自己没多大干系,她宁愿睡大马路上也不会要阿叔一分钱。 接着心悦从口袋挖出阿叔给的卡,扔到阿叔面前,转身哭着跑自己的。 阿叔看着远去的女儿背影,喊着,心悦啊,站住,你给我站住,听到没有,你跑什么,你爸又不会吃了你...... 最后那句”你爸又不会吃了你”,这是她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爸这个字。她将永世记住这一句,却永世也不想再听到了。 跑到不远处的海边,忽见脚下有一个人影,直觉是他,心头乱成翻卷的浪花。 “悦儿。” 是他温和的声音,纠结中,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来,迎上身后刘乔满满的热切姿态,心头有暖有愁。 终于,刘乔伸手紧紧地将她十指扣住,目光里满是震动和愉悦,几乎能把她吞并。 自从她消失后,他找了她多少回。厦门,泉州,惠安三地方都找过,最后是李娜云告诉他悦儿回惠安了,并把地址发于他。 心悦仰头,凉凉的海风不停地卷着她的直发,手心却是直冒汗,很快从他的手心收回自己的手。迟钝一会儿说,刚刚那是我阿叔,不,是我...爸,你是不是什么都听见了。 刘乔点点头,他只以温和而懂她的神色相对,并不往下问关于她的家事。 觉得旁边人说话有异,不知何时一群路过的惠安女们,认出了这是赵心悦。 她们眼里保持着千年来不变的强烈歧视,都在交头接耳地说,和赵心悦一起的那男子个子都比她们南方的男子高出一个头,一看就是个阿北子。 都在议论纷纷心悦也要带个外地的男子回来,说以后肯定和她小姨的命一样。 要如何和他说所有的一切?他是多好的男儿,而自己这样可怕而危险家庭背景,对他只会有害无益。 没有别的选择,心悦在心中掂量后,低着头违心说,刘先生,你走吧。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从今以后我们谁也和谁没有任何关系。 刘乔眼中升起清愁,如同被人拽住心脏开了一枪那样。他不信,悦儿啊悦儿,这些年你发生了什么,如此失常。 刘乔定定情绪,望着她微微笑着说,悦儿,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坐坐,好不好。 回去,不要再想着来见面。心悦一个字一个字地讲,她很认真告诉他,她现在只想找个她们这的本地人嫁了,嫁外地有太多不适应,她不想去那么远。她不喜欢外地的,不想到外地去。 不喜欢外地的!不喜欢外地的!这样冷落冰霜的语气。绝料不到,口口声声说要做他的女人,一场分手打成了虚幻。 海上的机帆船渐渐响起,船左右卷起两条白浪,海鸥也晓得跟着起浪。 来来往往的过路人时不时朝他们看去,刘乔看一眼四周,轻轻牵起她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 刘乔点了根烟,从他的西装内侧取出信来,朗声笑,这是你当初走时,留下的信。我天天把它带在身边,天天闲闲地看好几遍。你的酸菜鱼我吃了,那是我吃过最美味的菜。你做的衬衫,我天天穿着。你留下的照片,我睡觉前要看一遍,醒来第一眼还是你的照片。 心悦屏息清清头脑,硬着心肠抬手夺走他手里的信,在他面前一下一下地撕碎,潇洒地往海里撒去,告诉他当年懵懂不懂爱,现在的想法又不一样了。都过去了,结束了,他们的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为什么?这么明确的爱,就这么彻底地颠覆,还是她对男女之情绝望?为什么可以如此狠心? 刘乔脸色沉沉,望着那碎信就在海上飘着,飘着,慢慢地消失,心中作痛如风狂浪险的大海一般乱。 心悦别过头,泪水早在眼睛边偷偷地流下,依然冷冷地说,以前是我不成熟,满心以爱为主。那时我是那么的真心爱你,而你却次次把我拒在千里之外,次次把我推向沈河那边。因为你,我没有了工作,回来后更是沉溺在痛苦里的人。是你,是你刘先生,你让我不再相信爱情,世事的变化让我明白了只有依赖自己,只有追求自己想要的事业,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是事了,你明白了么? 刘乔轻轻摇头,柔声道,悦儿,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讲。那些都过去了,曾经的并不能当作永远的。你知道吗?你走之后,我时时刻刻都悔过自责,后悔遗失了最珍贵的你,气我当时顾及太多感受。是我,是我,是我对不起你。现在你单身,我也单身。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我可以在你们这里重新开始,我想好了,我要在你们这创业,做什么生意都可以,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心悦低眉咬破唇瓣,不敢看他,三弯九转地说,你不要再和我说这些,我现在只想问你,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来爱我?我不想再受那么多的委屈和辛苦,世间的情爱,往往是一个很痛的词,不一定得到,却一定会失去。刘先生,请忘了我是谁...... 这下他可以死心了?离开了? 他苦苦地看看她,也是,自己现在一无所有,有什么脸面来找她,她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眼前的海水永远是变化无穷的,刘乔惊愕地望着她,那些曾经属于他们的爱,现在好像一下子被偷走了。 一生都在期许的,你问,怎么样才能忘了她?谁知道,也许十年,也许穷尽一生,都无法做到。 他再不说话,只上前把她紧紧拥着,唇轻贴在她的小嘴儿上,除了再次亲吻,便没有什么可做的,然后在错觉里转身离去,风度不凡的身影在沸腾了一天的大海里显得格格不入。 心悦站在原地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沉思内疚的眼里满是泪水,若他真以为自己是负心,于他,于自己,都会好些。 船又开始动了,他的背影也在岸上渐渐地变小,忽然一转眼就完全不见了...... 第五十七章 菀菀身世 心悦一路扶着石墙缓缓走着,无所适从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只听见不远处的海上娱乐城,闽南乐曲一声远一声近的流转过来。 一男一女在对唱着:对你这段情,是愈久愈坚定...分开咱的心情,心痛是一层层,这段情放置心肝顶,心爱的,再会啦...... 句句唱进了她的血肉里,满脑子还留着他们曾经的眼泪和欢笑,仿佛那时的他们还在向她招手。 原来分开的这些年,乔也和自己一样是在期盼的日子,接连着思念的日子中度过,直到真真切切地失落离别...... 百转千折中不能自己,想到阿兰的戏院离她现在的位置很近,她就打电话问阿兰下班没有,要不要一起去海上娱乐城喝一杯。 阿兰说正在换戏服,马上就来与她一起。 不过一首歌时间,阿兰便与自己见着了。 阿兰细细看了心悦两眼,察觉她神色很是憔悴,眼角哭过的痕迹红得厉害,心中猜测万千。 心悦自知心事难言,便极力隐了下去,只朝阿兰笑笑。一边携了她的手往海上娱乐城走,一边和她说,正给她做了几套新款式衣赏,等全部做好,就给她。 阿兰自从穿了心悦做的衣裳,走到哪,大家都说真好看,都问哪里买的,既满足了她的自豪感,也能帮心悦拉生意来。 说到生意的事,心悦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近来一直有个神秘的顾客来找她定做旗袍和惠女服。 基本每个星期都会来一次,每一次都是几套几套的定做,也是选最贵的。 后面心悦就问起那顾客为什么做这么多旗袍和惠女服,那顾客也不解释,只说是帮人做事的。 心悦问是不是阿兰介绍来的? 阿兰笑笑摇摇头,不是她介绍的,她介绍的都会提前通知心悦的。不过这是多好的大好事,她多么期盼心悦生意越做越大,搬出那个小小工作室。 生意做大了,又如何,搬进大的写字楼,招满员工,或者走向人生巅峰上市,成为镇上的逆袭模范女企业家。 她不想走一条所有人都觉得成功的路,没有经历巨大的痛苦,都不叫人生。 阿兰眉头皱成了一团,在心里默默呵斥心悦。她就是太温柔了,会饿死的。在这个万众创业的时代,人间处处充满了躁动,亦正亦邪才能成功。 阿兰说前些天,她们戏班的一个姐妹说,他老公是白手起家,压根就什么都不懂,就是和人合伙开一家鞋厂,再包装包装自己,租一辆豪车,穿套品牌西装,戴块名表,客户就上钩了。后来他们就换房换车换厂,生意越做越好了,然后她那姐妹爱来唱一曲就唱唱,不想唱就到处玩,那日子是真舒服。 讲到这里,她们对看着,发人深思的谈话,是最足以使人的内心活动复杂。 心悦着实无力再说下去,没有谁可以共享同一种语言,和阿兰无法,和李娜云无法。 心悦的神情有平淡有失落,最后忙伸手捂住阿兰的嘴,不说这些话了。 不过她们的争辩很快就过去了,阿兰不假思索地说,好了,好了,就当我多爱与你玩笑几句,你不要生气。 说话间,便到了海上娱乐城,红尘道场形形色色的喝酒方式都有,有男男女女拥来拥去跳唱着,有双双对对相依相偎的情人,也有无法挣脱爱情罗网的年轻人…… 她们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些酒菜。 阿兰拿起洋酒往玻璃杯倒满,心悦正想让自己醉起来,端起酒来一口气喝尽。 正抬头时只见那台上红色的幕后,出现许多激动心弦的画面跳在心悦眼前。 那女演员穿的惠女服正是心悦做的,更惊人的是演员和动作连接起来似尽头的白帆,演成了小姨和虎儿最早在船上的邂逅爱情。 心悦立时愣住,连忙叫阿兰去把小姨带来。她留在这里打探清楚这海上娱乐城是谁开的?怎么知晓小姨的故事? 然而当心悦继续看向台上时,不觉愣了一愣,发现那女演员又换了一身旗袍出来,那旗袍的面料和款式也是她做的,这才想起神秘顾客竟是台上女演员。 那女演员早已把眼神停留在心悦身上,演完后忙一步一笑地往心悦身边来。“心悦姐姐,真是你吗?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柳菀菀,当年在厦门,你隔壁家的小姑娘。你还经常给我做衣服,记起来没有。” 心悦这才看明白,一头乌黑的长卷发,眼前的柳菀菀就是当年的卷发小姑娘。不禁赞叹,好些年不见,一张小小的圆脸,出落成俊美轻灵的大姑娘,周身散发着一种温柔楚楚的光芒。 菀菀见这里太吵了,便带着心悦往化妆间走,她步子缓缓的。才到门口,心悦便见满屋的架上挂满旗袍和惠女服,都是从她手上做的。 心悦叫一声菀菀好妹妹,眼中深深感动已有泪珠,但不想她太破费,便劝她几句。以后可别做这么多衣服,傻傻的,不要为了照顾姐姐的生意,就将就自己。姐姐实在是于心不忍,需要做什么衣服,姐姐免费给你做就是。 菀菀听着神色间颇喜,将旗袍捧在怀中,只是沉默。 她是无意间逛到心悦姐姐工作室的,料定要是自己亲自去找心悦姐姐做衣服,心悦姐姐肯定不会要钱的,才托人帮忙的。 以前都是心悦姐姐照顾她,帮助她,现在她也长大了,该尽一尽心意。但凡身边的姐妹有喜欢的,她都饶有兴致说服大家去买。 就让这些衣裳成为她一道绝美的风景,让它们在心房治愈灵魂的创伤。 姐姐生意上的事不急,来日方长。心悦飞快抹去将要落下的泪,“只要你高兴就什么都好,我们好些年没有见着了,我后来有几次去找过你,可是都没有你的下落,不知你这些年去哪了?过得如何?” 菀菀正视心悦姐姐一会儿,久久才一一讲着,后来他爸爸刑满出狱后,当年妈妈临走前嘴里的1983、15、元宵节这些字,就都真相大白。 原来是在1983年的元宵节,人贩子将她卖给现在的爸爸家。人贩子是在火车站偷走她的,从此亲生父母随着火车开走了,却把她永远丢下了。 她也在苦苦寻找自己的生父生母,可是一直没有结果。日子久了,她也不找了。 那她就做人间永远的孤儿,随糟糕的生活一寸一寸地塑造着,什么都不在乎了。 菀菀哭着,断断续续的说,因为从爸爸回来后,始终逃不过任何人的歧视,于是整日自暴自弃。 所以她们的日子是贫穷接着苦难,日复一日的非人折磨,几乎不会有人会帮他们的。 菀菀不忍心看着弟弟没饭吃没书读,所以她高中没有念完就出来赚钱供弟弟读书。 她打了许许多多的小工,卖过报纸,捡茶枝,跟一群上了年纪的女人们进最深的大山采茶.....睡过墓穴,吃着发霉的食物,身子长期长着湿疹。 她说自己就像一枚田野里的蒲公英,被风吹到了大海。也随时会会像一粒沙子一样,突然被风吹走。 一年前,她踏上了一艘客船,来到惠安,就遇见海上娱乐城的老板,被他的善良和故事感动。 她说海上娱乐城老板是重庆的,他曾经要和当地姑娘相约私奔,可是后来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不幸,导致他们没法在一起。 他就开了海上娱乐城,把他们的爱情故事编成每一段一段戏剧搬到舞台上,想着来的人多,看完以后,就会传出去,他想这样可能更容易找到心爱的人。 菀菀一口气说得赤裸裸,心中有忧郁、憋屈、坚强、决绝的情绪不停来回跳跃着。 心悦叹息着,正想和菀菀说话时,却听得外头扑来警车响声。 第五十八章 转瞬即逝 心悦和菀菀才出化妆间门口,立即有警察们进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恐万分、愁眉锁眼。 马上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穿白色西装的男人,留着络腮胡,那饱受风霜的脸上处处写着沧桑。他和警察有礼貌的打招呼,说自己就是这里的老板。 心悦晓得了,他就是小姨的虎儿。 警察很严肃讲起,有不少人举报海上娱乐城是厄梦之地,说这里做的是害人的生意。 本地来玩的人几乎每个都会发生诅咒般的命运,要么生意破产,要么造成出轨家破人亡,要么患上各种慢性病缠身。 说他这里赌博还藏着毒品,更买了不少不干不净的姑娘做那事,甚至连高中生逃课都想来这玩。 这时已奔来一批批来看热闹的人们,都在你说一句他说一句的。 虎儿稳稳看着警察们,披肝沥胆地恳谈,他是清白无辜的,没有做什么犯法的事,要查什么,他全部配合。学生是禁止出入他们这,没有什么赌博,没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交易,唯一的赌博就是摆了几张麻将桌,偶尔有重庆老乡过来打打。 警察们机警地扫视着四周,把娱乐城搜了个遍。当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没有发现任何犯法的痕迹时。 忽然冒出一群举止轻佻的女人们,涂着厚厚一层胭脂水粉,穿得花花绿绿,故作媚态地说,她们就是被老板骗来的,老板骗她们只要和客人喝点酒,只要亲一下嘴就能拿到高薪。说老板告诉她们,女人出来混没有点事,以后步步都难迈开。谁想到一进来是卖屁儿,日日夜夜被恶劣运动折磨着。就这样,她们都把自己弄没了,要警察为她们做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轻视着虎儿,又扯乱小姨和虎儿的陈事,字字句句皆是火上浇油。更是将手里拿的茶汤或是臭掉的海鲜往虎儿身上扔去。 菀菀实在打抱不平,站出来气急了说,撒谎,都是撒谎的人们,没有的事,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要这样胡说?我也是在这里上班的,我所见到的根本不是这样,我们老板冤枉大了。和我一同上班的姑娘都只是在台上唱唱歌,表演表演节目,其他的都没有什么。而且说这些话的女人们我都没有见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已经够了,心悦看不下去了,真真是令人厌烦,一群吃相难看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们。 这些女人们,前些日子在心悦工作室订过好几件旗袍,可令人想不到的是,她们过了五天全部以七天无条件退货,全部来退货。 心悦觉得不可思议,一个退还说得过去,可是全部来退,可就有问题。 于是心悦一探究竟,才晓得她们是穿着出去炫耀自己天天换好衣服,拍下大量处理过的照片来博人眼球。目的就是要脚尖一踏,眼角一扫,要把富商公子收入腹中。 这群轻浮的女人们闻言像失了魂一样,眼中满是虚空,不能自圆说下去。 旁边年纪大的那个又挤出来狡辩,说赵心悦做出衣服来卖,想要的,就是让女人们变美,她们穿出了效果,有什么错。还有她们是轮着来海上娱乐城上班的,所以不能让人认出。认出了她们今后更没法生活,没脸见人。 警察说他们只是初步在现场检查,剩下的问题要虎儿到所里走一趟,暂时要把海上娱乐城封了。 这许多缘由和许多情形,虎儿一时半会说不具体。不过和警察们走之前,他得说点话。他说他是外地人,重庆的,当过兵,抗过洪,也立过二等功。退伍后就到了惠安做起海鲜生意,老老实实做事的。现在开这么一家娱乐城,只为等他的爱人来。只是他还没有见到她一面,若真被冤枉死了,他做鬼也不会放过害他的人。他什么都不怕了,什么都已承受过。如果上帝容他选择,他会在死后更加爱小姨。 交给时间吧,时间是个好东西,会给虎儿一个清白。 心悦鼓鼓心肠替虎儿说,在这种情况下,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人相信。我不想和大家打嘴仗,活在一个只图表面的时代,在场的人是没有几个真正具备内在的气质。如果大家都是正常的,那也不是人间,但一个人,不能永远在胸中养着一条毒蛇。我相信警察同志们都是经过大量的实践,大量的阅人无数,结果如何不是大家说了算。只是我小姨马上往这边来,请警察同志们给他们见一面的机会。 然而没有一个同意的,他们糟践还来不及。不行,快带走虎儿!赛连木(闽南经典骂人的),在这里说些什么情情爱爱的,算咋回事,惊死人。还有赵心悦也是个吃里扒外的,把沈河那么好的男人整窝囊了,不知道沈河都去什么地方,至今家里都没有消息。她倒是有脸回来,还回来做生意,活得很是滋润,出门是穿得光鲜亮丽,谁不知道是勾引有权有势有钱的。都抓走,通通都抓走。 由于现场太混乱不堪,警察们迅速把铁铐往虎儿俩手铐起,押着他往门外走。 就在这时,忽然门外一阵女高音哭起来,这高音如在海浪中开放的鲜花一样,不断震荡在整个娱乐城。 是小姨穿着一身红裙,泪眼涟涟缓缓走了进来,红裙红得如暗火涌动,像要把黑夜烫出一个洞。此时她忘记了时间的进行,似觉得在梦里,恍惚得反而不会说,不会笑。 虎儿听到了这哭声,迫不及待抬头看去,一下子,整个神情像是一个在荒漠里行了万里路,突然看到光一样。 小姨两道目光如淡淡青烟一样濛松,她微闭目光看着虎儿,虎儿微睁目光看着她,两人亲昵地斜眼看着彼此。牢牢地看着,实实在在地看,最初相遇也是这么看着。 “娇...娇...”虎儿难完整地说出话来,能喊出这两个字似乎比说什么还要有力量。 谁知,就在关键时刻却有人出来坏事。不知怎的一群男人扛着一箱箱腐烂的海鲜来回走着,故意挡住小姨和虎儿的视线,箱子一砍,腥臭的海鲜全部泄了出来。 因他们堵路太猛,小姨只一慌神一推手,虎儿就被带走了,两人的劫后重逢成了一场生死离别。 小姨神情刹那间变得那么落寞,默默低着目光,比杀死她还要难受,她受不住。 “愿惠城的海水吞没我吧,让我顺着海水漂向不可知的远方。因为他们没有人能理解我,我也没法和任何人说话,都不能,我的族人不能,我的邻里不能。如果我不变得不正常,他们更是不放过我……” ...... 次日,大家都拿出钱财礼物找人四处打听虎儿情况,可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得到好的回应。 如此一回之后,小姨便坐立不安,不分昼夜地跪在破残不堪的娘妈宫为虎儿祈福,一遍一遍的在妈祖娘娘眼前认真祷告,带着不甘与冤屈的真言,盼望虎儿早点出来和她团圆。 又过了些日子,终于来了虎儿的好消息,说过年之前放能出来。 小姨听得虎儿马上要出来了,惊喜万分,开始对自己身子加以调养,渐渐气色好了许多。 第五十九章 别后两不知 心悦的衣服在家乡人眼里也渐渐被认可了,也渐渐有本地人愿意来做衣服了。 只是总有那么些别有用心的人永远诬蔑她,耻笑她平平无才,说只有外地人不了解她的为人,才肯做她的生意,总是恶意诋毁她的工作室。 心悦早已看得通透,随她们吧。 阿兰始终真心帮她,所以多了不少苏州,杭州等等外地客户。 然而在她日渐繁忙的工作里,身子却时常不好,常常出现许多怪异的幻觉,让她在创作里找不到方向。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很快迎来新年,工作室学手艺的姑娘们有几个回家过年了,有些没有家回的就留在工作室过年。 姑娘们忙着把工作室里里外外整了整,都围在一起做泉州刻纸和传统年画。 大家分工完成,有的用书法的方式在纸上绘图成稿,有的进行分色分版雕刻,有的进行剪刻多样态,不再是以往过年的日子里只有心悦自己孤苦一人。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闽南人要请出神像供人们诚心叩拜上香祈福,会有上千个年轻人一起游街抬神。 月圆风清,几许拂面的晚风,心悦工作室的姑娘们都穿上最为满意的旗袍上街闹元宵去,她们都愿自己能遇到个心仪的好郎君。 大家都去了,心悦则端着碗汤圆在榕树下吃着,见菀菀走了过来说,心悦姐姐,大家都出去玩了,我们也去听戏好不好。 这些日子菀菀都跟着心悦住一起,她也想学个好手艺,若日后没有去处,说不定也能开家服装店。 空闲的时候心悦时常教菀菀如何做衣服,菀菀是一教既透的人,渐渐的也会设计自己想要的衣服。 见菀菀那么想去,心悦点点头,披上一件白色外套便和菀菀去看看。 隔戏院还有点距离,远远就听见阿兰的好嗓子回荡在夜空中,若似一个孤苦伶仃的柔弱女子,化成几缕逐月的烟云,叫人随着阿兰的戏词穿进回忆。 进了戏院,菀菀四处瞧瞧,见边上还有两个位置,就牵着心悦姐姐往那边坐去。 台上的阿兰穿着月白圆领戏服,头上梳着斜髻,插着白珠发钗。 当阿兰遥遥看着收获戏迷无数的男主角阿宝时,脸上一层一层的红起来,嘴角甜甜地笑,眉眼间皆是说不出百转绵长。 也不知是他们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真真是达到了东方爱情的那种含蓄、细腻的境界! 台下观众几乎抑制不住激动,连连叫好,仿佛感觉戏里戏外都是为了邂逅那千年来最美的情欲。 阿兰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接到商演小角色和男主角阿宝在一起,阿兰深深被阿宝的唱功和台功所折服。 阿宝一点不经意的小举动也能把阿兰的世界震碎,在阿兰眼里,阿宝是为戏而痴的艺术完美的象征。 而且阿兰有不懂的,有时自己都不好意思请教阿宝,阿宝会主动真心实意的教阿兰。 但阿宝所有话题都是围着戏讲,并不聊任何戏外之语,也和阿兰保持着一定距离。 二人在你来我往的君子之交间,阿兰心里便对阿宝产生了钦慕之情。 不过阿兰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经常见到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会在一边默默看着阿宝演戏,会送上鲜花给阿宝,阿宝会对那女人有说有笑的。 然而阿兰只是把这一切放在心里,在阿宝面前依然一边假装正常跟着学内功,一边又抵制不住内心的喜欢,会很紧张,很焦虑,动作很神经质。 阿兰觉得若非遇见阿宝,她的生命只是空白。 从此阿兰在心里发誓今后再也不跟任何一个男子吃饭,也不接受所有男子的追求,她要跟阿宝师父学一辈子戏。 心悦入戏太深了,连菀菀和她打招呼要出去赏花灯,她都没感觉。 神情忧思间,心悦脑海里又出现了幻觉,总是抹不去一对半遮半露少男少女缓缓在她恍惚里走来,他们穿着长衫和白底梅花的旗袍,一遍又一遍来回演着茫然与筹措生死恋,悲悲戚戚万千,仿如自己和乔的身影。 总是抹不去他们站在远远的海角隐隐啜啜互相观望,一个在天边,一个在海角。不管走多久,都抵达不了彼此的地方,绵绵无绝期,一寸寸相思都会化成灰烬,只能相对望着流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幻觉使她无法心静,突然起身环视四周,仿佛看到场内有林老师、沈河、阿叔和菊姨、小妹、表姐、同学.....一个个看她的眼光都是那么有意见。 她眼角的一滴泪流下,伤感如绸,起身要走,旋转间让她意外的是后面位置坐着的人是刘乔。 恍惚中她跑出戏院,刘乔跟在她身后。 她停下脚步回首,见刘乔含情专注相望,神色温和得仿佛从海上透出来的月光,”悦儿,你别走,你和我待一会儿,我有好些话要对你说。自从上次和你在海边分开,已经有大半年了。我真的做不到忘掉你,做不到。” 心悦只听着,也不作他想。她的心意上次已经说得很明了,何必再来纠缠不清。 刘乔平静笑迎她的冰面疏离,伸手拉住她的手说,悦儿,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我知道,你会拒绝我,但我还是来了,因为你在这里,我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所以我就来了。我已经在泉州找好厂子了,做和你有关的服装,不是你,我这辈子都和服装搭不上关系。我在这里什么人脉都没有,我只有我这个人,我什么都没有。你来帮帮我,做我的主设计师,好不好。 心悦一边感动他的深情付出,一边还在心里害怕痛苦挣扎,便说你做什么都好,但事实是我和你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都无关了。话完,眼中已泛红。 无关了?若在之前,他会伤心离开。然而现在,不会,因为他好几次悄悄去过心悦的工作室。 当他站在门外,当他看到陈列最显眼的衣服是悦儿为他做的长衫和衬衫,那尺寸只有他一人能穿,在闽南找不出第二个。 他就晓得悦儿是真心爱他的,对他始终忘不了。他懂悦儿是因为家里的事,有难言之隐才选择断了这段情。 刘乔这般用力珍惜,不离不弃不远不近的守候着她,令她在下一刻,又无法抵抗他们的爱。有他,就觉得整个世界也变得温柔安定了。 对视间,刘乔身后却走来一位标致美丽大方,富有弹性和姿态的女人。 那女人眉舒带笑朝心悦看了一眼,那笑脸上有一对小小的珍珠酒窝。 心悦几乎被惊住,那女人望着乔的背影,目光是那么轻柔优美,直觉那女人目光里充满了对乔的情和爱。 心悦竟从未知道,乔还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心头不自觉生出这么多年相识的无奈、落寞。 其实女人和乔,不过是正常的同学关系。然而女人却一直对乔有意思,到底他们在学校经常有活动来往,私下也一起吃过饭,至少在大家看来他们是一对。 而且,乔这段时间开厂的事,女人尽自己所能全力帮他。也是因为乔,女人还辞掉了自己在厦门的稳定工作,一路追随乔来泉州。 那女人终于开口了,先是温柔叫了声乔,停了一会儿又说,你一直想要的设计师,我已经帮你找到了,还是在奢侈品牌工作了好几年的,非常有经验。这下你就不用那么辛苦到处找有创意的设计师,我已经约好那设计师了,明天,我们一起去见见。你要是觉得能用,我们就留下。 刘乔回头笑着对那女人说,谢谢,你辛苦了,只是明天可能不行。 然而心悦又转念一想,这是好事,有这么一位美貌与才华并兼的女人在他身边……日久一定能生情,最终一定走在一起。 她心念辗转,心头忽然有一个念头。如果……如果,把有关和乔的一切都葬了,那么就不会有幻觉,不会有渡不过的爱,忘不了的情。 她转身直接回工作室,把做给乔的长衫、衬衫和自己当年见他穿的惠女服,柔柔无力的装进绣包里。 刘乔跟着她来,笑笑问她,这是要做什么? 去海边,心悦边说边走出门。 一路上啥也不说,到了海边,她拉上刘乔划着小船。别转过头去,几乎不留情,就把手心里的衣服往海里抛,对刘乔说,一切都已经终结,再也回不去…… 刘乔迅速伸出手要抓住衣物,却没能抓着,他的心也随着衣物落尽大海而浓重痛苦袭卷上来,静静良久,望着悦儿说,你真要我永远消失,不再来见你。 心里有个声音,有动摇,非常想挽回。可是却身不由己,不愿面对种种厌恶的俗世起波澜,心悦只说,刚刚那女人和你很般配,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你们才是一对。说着的时候不敢正视乔,只是望着海面上一双人影。 刘乔听着为难,望着她轻轻说,她只是我同学,我只告诉你,我来泉州,来惠安全部是为了你。不是你在这,我来这里有什么意义。 此花堪折均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心悦拿这句诗回他。 只有你让我情愿做这么多。刘乔眼角流出泪来,只有你让我这么伤心过。 心悦不想再多说了,就让他们的过去随着船儿、海鸥、水母汇入海里,柔情纷纷的来,柔情纷纷的去,用干净的大海埋葬了,远比它陷落在俗世里高洁。 第六十章 放不下 除了生意上的事,心悦还成了镇上被嘲讽的异类剩女,因她模糊不堪的家庭,因她的情史绯闻,彻底被混乱化,被羞耻化。 多少人巴不得她没人要,巴不得她永无出头之日。 特别是自家堂表姐妹多次无情揭开她所有的伤疤,自家堂表姐妹个个骄傲自大,因她们再怎么差都能嫁个有房有车有工作的好家庭,觉得大家都应该敬着她们,向着她们。 她们还认为自己买的大牌比心悦设计的衣服高级,就笑心悦只会做卖给那些没有品位的人,笑心悦真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也有男青年看上她,但仅在心里有这么个念头,现实却避之不及。 只有阿兰,逮到个青年才俊,就想把心悦约出来一起吃饭。 可心悦有了沈河那么大的逃婚事,虽然阿兰在众人面前极力说了心悦很多好,但人只是听听,加上人家里的长辈们都厌恶说,看那赵心悦如今情势不是一般的差,这样深陷囹圄无底洞的人要不得,所以没有人愿意出来和她相亲。 若是此时她真着急自己嫁不出去,去讨好人,去将就,实在情何以堪,实在非自己所愿,她情愿不嫁...... 事情落到这个地步,她不想让人瞧见她心头的脆弱和伤心,所以她的避难所就是看书和沉入自己的设计,默默蓄力,仿佛身披隐形衣活自己的。 她时常收集大量的设计专业,引导工作室的姑娘们继续深造学业,也会亲自煮红蛋,买漂亮的鲜花,亲手做衣服,给工作室的姑娘们过生日。 她和姑娘们这种相处方式很朴实温暖,更像一个大姐姐照顾自家妹妹的感觉,有很强的凝聚力。 正是杨梅结果的好季节,心悦和大家去爬山时,看见满山的杨梅红得发紫,一时兴起便直接从果农手里买了一百多斤的鲜杨梅。 她想把这些杨梅做成杨梅干和酿几坛杨梅酒,等过段时间开分公司,就把酒拿出来庆祝。 才半天时间,果农就把百斤杨梅送到她工作室,姑娘们一搭一搭地洗着杨梅,再放入大铁锅煮上几分钟,再捞起杨梅倒入竹盘晒起。 心悦也挑了些坏掉的杨梅,用力捣出汁液,准备用来做些杨梅色的旗袍。 正忙着,见菀菀跑得很是急促,喘气声不停说,心悦姐姐,你知道吗?我今天去qz市区闲逛,看到一个牌子的海报和封面很像你,我一时贪看不已,觉得不可思议,我想你看了一定很惊讶,所以买了一件回来让你看看。 菀菀边说边拿颗杨梅往嘴里进,甜丝丝的杨梅汁染红了她的小嘴儿,照着她桃红色的脸颊,美极了。 心悦笑着说,好妹妹,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人不少,不奇怪。不过是什么样的衣服,拿出来让我好好瞧瞧,能让我们菀菀看上的,一定不一般。 菀菀直接把购物袋亮在心悦眼前,那袋子上竟然写着“乔悦“俩个大字,心悦伸手去摸摸,激动万分,牢牢看着购物袋,双眼没有移开一下。 菀菀指着袋子的封面说,心悦姐姐,我没有骗你吧。袋子外的惠安女模样不是你又是谁,旁边还有一个美男子,还有这地方似鼓浪屿,心悦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做这牌子的人好像认识你,好像和你是很要好的关系。 封面画的人物,正是当年他们在鼓浪屿初遇的柔丽情景,品牌名是刘乔用自己名字和心悦的名字来取的。 纵然这段情已经断了,尽管她彻底伤了他的心,尽管他的品牌才刚刚面市在勉力支撑着,可是他偏偏要做得这样情深。 他心中全是想着她,想着她孤身无助,想着她们这么多年经历过那么多的人和事。 海永无休止、涌着万顷巨浪,隔着泉州和惠安,刘乔时常搭上船儿远远望着悦儿,连船儿什么时候又往回开都没有知觉,望着悦儿每分每秒都那样极快,怕稍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他会叫人偷偷去她的工作室买下大批旗袍,只是这些旗袍对他没有一点优势,和他做的知性女装不是一种风格,自然卖不出去。 心悦紧紧把衣服捧在手心里,心下很是责怪自己,软绵绵的垂下热泪来,泪儿迅速浸湿了乔悦品牌袋子。 其实心悦好多时候,也偷偷出了很多设计稿子,想拿去给乔,不过又不好直接当面交于他。 好几次夜里,去他工厂的门口来回走着,仍然没有勇气去见他,最后还是流着泪又把稿子捧回家。 她与他这样装着,彼此静默装得很好。 到了晚饭时间,她心烦犹乱没有胃口,便拿出一本汉史半躺在榕树上看着。正看得投入时,忽然来了电话,一看是林老师打来的,很是意外。 林老师说明天在清源山要举办一个茶文化,叫心悦一起来参加,还要请心悦为他们以后的茶艺活动设计些衣赏。 心悦想若能帮林老师设计些和茶文化有关的衣裳,自然是桩好事。 再想到刘乔的厂正好在清源山下,她便答应林老师会准时参加。 次日,她决定先去一趟刘乔的厂,惠安到泉州,坐客车有些路程,她还是拿着汉史抵在窗边的座椅,接着昨晚的章节继续看。 才看到一代贤后卫子夫因巫蛊之祸,以致香消玉殒时...就到了刘乔大门口,她只是悄悄把设计稿子放在门口,麻烦保安给送到刘乔手里。 才离开门口,耳边有女人声音传来,连忙说,你先别走,我有话要说。 心悦回头望去,女人正是那晚见过的,刘乔的女同学李佩兰。 佩兰笑吟吟上前走了几步,也认出她是刘乔念念不忘的赵心悦。 佩兰不是小气的人,晓得他们不过只是有一段过去,谁还没有个过去。况且现在和乔天天在一起的人是她佩兰。 佩兰随着自己的想法说,作为主人的我,有必要请你进来坐坐,一起讲讲设计稿子的事。我知道你是乔的朋友,他和我提起你的事,我们品牌的名字和惠安女的封面,还是我建议他这样做的。还有我身上穿的旗袍,也是你工作室买来的,乔喜欢我这样穿,我便天天穿着,我和乔能有今天,还得谢谢你。 别说,别说了。心悦百般复杂,眼中有些湿润,不知道是乔的意思,还是她们已经是男女朋友。然而,她能做些什么。这般自苦而不能放下,到底是她自己亲手造成的。 心悦只朝她亲切一笑说,不了,我还有事得先走,设计稿子你们看看就是,有用就留下,觉得没用就扔了。 说完心悦心思沉沉加快脚步往前走。 其实也不知自己要往哪走,只往清源山上走,行到深间,山色空濛,花草连叠着树木,看什么,皆是白茫茫的,怅然不乐。 摇摇晃晃上了一条山路,一不留意便在大石头前绊了一脚。 却听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抬头正是林老师。 林老师伸出双手扶她起来,笑着说,是你,心悦,等你好些时候了,都没有见你来。然后我就走出来找你,怕你迷路了,果真让我猜着了。 心悦不好意思拍拍身上地灰尘说,抱歉,让林老师久等了。 这些年林老师偶尔回惠安老家,听家里人说过心悦的事,对发生在她身上的暴行,他怀着巨大的愤怒。 心悦在他心里始终是无与伦比的,说不出的美丽动人。 有戏虐追欢的云雀们在头上叽叽喳喳叫着,心悦抬头一看,直发在风中倾下来,她平和而从容地说,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想在乎。 林老师看着她说,能这样平静面对难以明说的苦楚,你是世间少有的,以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这两天正好出了少量极好的茶,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 “我不喝茶,也分辨不出好茶,老师留着卖个好价钱,不这样让我白白浪费了好茶。还有衣服的事,我们已经开始在做了,我多做些款式出来,让你们的人自己挑挑。” 说话间,正巧路过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小姑娘很机灵,拉着林老师的衣角,笑得很甜说,先生,买些花吧,买些花送给你爱人吧。 到底是卖花的小姑娘啊!见一男一女单独一起便以为是男女之情。 一朵朵火红的香花好似在光华里流转着,仿佛要揭开当年在学校和林老师的芬芳往事,每每想起总有一种细微不可知的羞涩,无论过多久,那都是曾经最纯真的情怀。 然而,现在她对林老师已经完完全全挣开了那种感觉,只余寻常师生情。 林老师不好意思拒绝卖花小姑娘的热情,于是全部买下小姑娘的花,包成一束送给心悦。 林老师偷偷看一眼心悦,一直以来心悦很让林老师着迷,然而如今他是离过婚还有个九岁的孩子,也大她十来岁,怎么可以和她表达自己的心意?何况,这种惊世骇俗的师生恋也不会被世间容许。 林老师的花,心悦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犹豫间,十余步之外却见刘乔正看着她,他依然穿着她做的白衬衫,在树林间静静地望着她。他知道心悦送设计稿子给他后,就马上冲出来满山找她。 心悦在看见刘乔的一瞬间,在他满是疑惑的目光中,本能的接过林老师的花。猝不及防时,她和林老师的手交织在了一起,林老师不由自主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她转过脸去,和刘乔四目相交,看着他那五味杂陈的眼神,绝望一重一重的刺进他心底深处。就像那些年在厦门,她情意绵绵的等他表白,他却因为兄弟情……他逃避……他拒绝……可是,他后悔了,再苦苦空等候。 第六十一章 残缺 每日,心悦都会把自己好好打扮,在岸上站好一会儿,期盼着他们突兀地遇见。 然而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能再次看到乔,悲凉转首间,只能默默望着海泪光点点。 同时,来自全国各地的订单越来越多,她一直忙着找新工作室的事,找了不少地方,总觉得缺点感觉。索性先不找,说不定哪天,哪个时间,哪个地方就自然而然出现在她眼前,她不急。 自虎儿回来后,小姨就搬走了,但还是经常来看看悦儿,和她说着许许多多的快乐事。小姨能有今天,实属不易,愿她接下去的日子都是这般幸福。 过了半个月,林老师要的旗袍终于做出来了,一共做了七件不一样的旗袍,她准备拿去让林老师他们挑选。 去的时候,她没有提前通知林老师,她想一个人顺便散散心。 进了深山茶园,她站在高山上停下脚步,遥望着远处涌流着泉水,垂挂在悬崖峭壁,和风轻摇曳着茶香,白色水泡似给茶园铺上珍珠,又似一枝枝梨花带雨,悠悠然而下...... 继续行到一片竹林时,才发现自己走错方向了,却瞧见旁边有一栋木楼,半新半旧。木楼右边有一颗青梅树,树枝上挂着许许多多纸鹤,风起点点金光。 见门是开着的,心悦情不自禁迈步过去想问路,不料映入眼帘的是小庭院里,有一对年轻男女,默默依偎着温暖着彼此。 不过那女的穿的杨梅色旗袍,好似前些天自己手中做的,再认真看一眼,竟认出背影是菀菀。 她寻思着如果就这样冒然进去,多失礼。 琢磨中,却听到菀菀无助地说,沈河哥哥你不打算回惠安了吗?也好,我们几天见一次就很好。沈河哥哥你知道吗,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遇到喜欢的,即使遇到了,我也没法说服自己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因为我不配拥有男女情事,我不配让人来爱我疼我,我真的没办法摆脱曾经的种种。谢谢你,沈河哥哥,谢谢你让我有勇气喜欢你,谢谢你有勇气接受我。不过你听好了,往后我不要你有任何思想负担,你不用对我的未来负责。就现在这样,我们彼此珍惜现在,对我来说就足已。 心悦听得菀菀叫沈河哥哥,一时吃惊,谁曾想到,是菀菀对着沈河在说话。听她的话语,看来是对沈河情分不浅。 在工作室相处那么久以来,一直以来也没有过问菀菀的感情事,全然不知她有心上人这回事。 沈河捧起菀菀的双手,轻吻着说,我不回惠安了,我喜欢种茶,我要守着茶园。菀菀,我要告诉你,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我要把每次新出的茶,第一个泡给你喝,看你一边品着茶,一边说我的炒茶功夫真好。而且我们还要比赛看以后谁更爱谁多一些,在我心里,只要你能开心,都是大事。我要和你一起经历每天的欣喜,经历每天的悲伤。 圆满大结局又怎样,若是能在最美的年龄遇到最爱的人,能在一起便是最值得的。 沈河哥哥,和我讲讲你今年多大了。菀菀见沈河哥哥头上长了不少白发,才想到沈河所有的事,她都没有亲口问过,连他多大都不晓得。 我九零后的。沈河半打趣回她。 菀菀笑着问,八零后还是七零后?告诉我好不好。 我九零后的小哥哥。沈河还是笑呵呵地这样玩笑式回她。 她和沈河是在海上娱乐城相识的,他们因茶叶有很多共同的语言。 菀菀的身世让沈河很怜惜,他理解认可她,他们在海上娱乐城相拥而舞时彼此深层交流,彼此吸引着。 然而,菀菀很快被自己隐秘的遭遇打败,她不能忍受,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忍受自己被玷污过的身子。 她做不到保持住最纯真的小女儿情态面对沈河,不能把最好的自己给沈河,她千千万万次想着自己在年幼时,为什么那么无能没有保住自己所有想要的干净,痛苦万分。 夜里,她只要一闭上眼,全是那些可恶的画面,因此和沈河在一起,放纵不了,没法开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多么悲哀。 菀菀想如果有一种药可以删除记忆,该多好,就能把所有的脏通通删除。 心悦站在门口望着他们,不由得落下泪来,被她们深深感动着。 就在下一刻,菀菀突然转身,终于瞧见了心悦,不由自主脱口叫了声心悦姐姐。 心悦觉得很抱歉来得不是时候,静了静才说,可巧呢,我来给林老师送衣服,结果迷路了,就走到这来了。 沈河听到是心悦,忙转脸过来,晓得被她看到这一切,老大不好意思,久久才说出话来,好久不见,悦儿。 沈河叫她悦儿,菀菀疑惑沈河这么叫心悦姐姐,难道你们早已认识? 沈河直盯着心悦的目光,不晓得为何整颗心依然跳着,沈河说我们......我和悦儿......很早就认识了。她曾是...... 这时候心悦头微微一低,回避和沈河接触眼神,并打断沈河的话说,以前在厦门,我们曾在同一家服装公司认识。 沈河长情地说,悦儿,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你是不是和刘乔在一起了,他对你好不好? 菀菀见沈河哥哥看心悦姐姐的眼神是留恋不止,有种说不出的久久余情未了,仿佛再次见到自己丢失很久的心爱宝贝。 沈河和她讲过,他因一个惠安女同时被戏弄两次许婚,因为她才去做服装品牌的,没想到她却和自己的好兄弟爱上了。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整得他失魂落魄,生意也失败了,家也回不去,孤凉凉的一个人。 菀菀失色,掩饰着看一眼心悦姐姐,越想越了然,原来沈河哥哥口中的惠安女是心悦姐姐。 他的一生是被心悦姐姐害的,曾经多么阳光质朴的沈河哥哥活活被她害成如今这般憔悴。 原来自己认识的心悦姐姐竟然这般无情,拿两次许婚来糟蹋沈河哥哥的一片痴心,她竟然这么狠心对沈河哥哥。 心悦看一眼菀菀,见她神色沉郁,晓得菀菀吃醋了,便对沈河说,我和刘乔的一切都碾过去了,不管我们大家有着什么过节,都过去了,不再提了,但我和你的纯粹友情一直都在。如今看到你能和菀菀妹妹在一起,我真替你高兴,替菀菀高兴。菀菀相当于我亲妹妹,日后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沈河会意,放松下来,不紧张地说,当然,我会全心全意对菀菀好的。不过不要你操心我们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忘掉被深深伤过的心,有的人一辈子都走不出来,有的人却能跟没事一样,还有的人,只能一辈子去怀念。 心悦姐姐真心祝福我们?菀菀心中酸涩。 他们两个的语气满满都是写着不原谅,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心悦在心里痛起来,使她难堪而无奈。 安静了一会儿,心悦上前握着菀菀的手犹带微笑说,好妹妹,姐姐见你幸福,比什么都开心。我还要做最美的新娘子嫁衣为你穿上,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菀菀闻言,脸上绽放出一丝丝笑来,却不再说什么了。 因此菀菀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生心悦的气,也很久不来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