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夫诸葛孔明》 1.吾乃“荆二代”(新人新书求各种支持谢谢~)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十一月。 荆州,沔阳南面,水岸边,夕阳斜斜的洒下点温度,远处群山荒芜,偶而才有几抹绿色,秋收早已过去,田间也多是干草。 一少女身着淡青色直裾袍,面容姣好,发色略黄,双膝微曲,稳稳的站在岸边的巨石上,正从水中拉动着绳子,只见波纹一圈圈的往外荡开。 “阿姊,是不是很重?有没有鱼?”旁边,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兴奋的问着,而后时不时的搓着手,单薄的衣物无法为他抵挡所有寒气。 “小十三,别急,心急啊,可吃不了热豆腐。”少女并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感受着手中的重量,今天这鱼笼里的鱼,或许不比前天的小。 “什么热豆腐。”少年表示,他自小未曾听闻。他名黄琮,族内排十三。 “豆腐啊,是淮南王刘安以菽(大豆)为原料,做出来的一种还不错的吃食,营养相对丰富。” 只不过,即便是在到了东汉末年,豆腐也尚未普及开来。 “吃食?”少年的眼神亮了起来。 少女并未回答,只是手中加大力气,随后,便见一开口大约一尺,长约三尺的竹笼被拉出水面,银光炸现,劈啪作响,却是里头的鱼儿在疯狂的挣扎。 “大鱼!今晚又有大鱼吃了!”少年连忙接过竹笼,将竹笼拿到岸上,这才开心的把里头的鱼给倒在离水较远的地面。 见到这样的收获,少女也露出了笑容,至少,今天晚饭不全是菜叶子了。 “阿姊,明日我再多编几个鱼笼吧。” 把鱼用草串起,少年又想着多编几个笼子。 “随你。”少女不在意的摆摆手,而后走到岸上,看着今日的鱼获,最大的至少有后世的两斤重,小的差不多都只有半斤,“大的那条你带回家,两条小的给我阿母便可。” “不行不行,大的这条约莫四斤呢……”少年局促的想要拒绝。 在汉时,一斤约为后世的半斤。 少女叹气,“我阿父访友去了,不在家中,我与阿母两人吃不了多少。” “那黄琮便在此谢过阿姊,有朝一日,定报阿姊的恩德。” 少女也没有回答,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工坊,又看着自己的这位从弟(即族弟/堂弟),笑笑,“回吧。” 夕阳西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着。 …… 穿越回三国,你最想做些什么? 如果是在一个多月前,黄楚楚,不,黄月英刚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只想回去。 现在,她依然想回到后世,但同样也想着在还未回去之前,能在这个时代努力的活下去。 前世她只是个普通的社畜,又因爱好的关系成为了一名兼职的文字工作者,为查资料,就去某宝买了个“穿越宝典(军友+赤医+民训三大手册,划掉,不是)”,未曾想……这宝典竟附送了一次穿越机会! 但是宝典上没有写咋回去啊!脑子里这本宝典,如果有实体书,她都要给翻烂了! 无奈叹气,她穿越过来,并没有接受原身的记忆,但却从母亲的话语中,知道原身是因为一场风寒,才有了她的穿越。 仅仅是一场普通感冒,便要了原身的性命,这让她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更让她没有安全感的,是她所处的时代。 穿越宝典第一条:少说话,多观察。 于是,她在黄琮嘴里,她听到过“刘荆州”的名头,又在父亲留下的竹简里头,见到“吾黄承彦”几个字,同时,还在自家姐姐的家书里见到了“月英吾妹”,再加上服饰、作息,才让她足够确定如今的时代,正是东汉末年,即将三分。 她父亲是黄承彦,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沔阳黄氏的聚居地,她的母亲,如无意外的话应当是蔡讽的女儿,而她舅舅是蔡瑁,姨丈是刘表,她的姐姐,应该嫁作了蒯家妇,而她未来的丈夫……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会是蜀汉的丞相! 哦,她的小名叫阿楚,合了她穿越前黄楚楚之名,现在……她是黄月英,今年不过十二。 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荆州之内还好,至少承平了十数年,自家姨丈这位号称八骏之一的皇族宗亲虽然老了昏庸不堪,可中年时也算是位人杰,单骑入宜城,结士族,宴杀群贼,传檄定七郡。 荆州是这些年来,难得的安稳之地,便是连诸葛一家子,也是来荆州避难的。 但它同样又是个四战之地。诸葛建议刘备先取荆州,曹操在平定北方后直接南下,而孙权想拿荆州的心也没停过。 当然,现在想这些没有用,得先让生活条件好一些。 穿越宝典第二条:要苟住,不能浪。 但是,她实在不想上厕所还用木头片子啊! …… “阿姊,我把鱼放到后厨去了。”黄琮拎着鱼,踩着草鞋,对着黄月英喊了一声。 “去吧。”黄月英微微点了点头,看着自己这位从弟高高兴兴的跑了,略微摇头,便往正屋而去。 正屋内,几张矮桌,还有跪坐的席子,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晾在了那儿。虽久无人用,却依旧光洁如新。 她这阿母啊,是个能持家的。 只是她那位还没见面的老父亲,却是个败家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有两百天是在外访友的,剩下的一百多天,还得操弄六甲机巧之术,花的钱可不是一般多。 黄承彦家不是贫农,家中有良田五百余亩,有佃户八户,每年的吃用,几乎都是地里得来的,可是地里要交税,还有人头税,徭役税…… 所以,还未见到老父亲,黄月英对他的印象便不算太好,可这到底又是个在历史上留名的人物,而且史料中也多是褒义,她是挺好奇的。 “阿母!”想了这些,黄月英也没闲着,脚下直奔她母亲的房间,见着正在趁着光亮织布的蔡氏,当真是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致骨血匀,气质文雅至极。 “回来了?”蔡氏微微抬头,看着这半个多月才慢慢活泼起来的小闺女,温婉的笑笑,“今日可抓到鱼了?” “抓到了,最大的那条我让琮弟带回家去,只留了两条小的。”黄月英亦是笑答。 “好。到水边一定要小心,明白吗?”蔡氏又轻声叮嘱,想起上个月的那场风寒,她就一阵后怕,闺女也因这次风寒寡言沉默许久,让她心疼不已,所以闺女要做点什么,她自然都是支持的,只要闺女能平安。 “好,阿母。”黄月英也不反驳,荆楚之人,善水,她本也就会游泳,不过来自老母亲的关心,她收下了。 “竹纸造的如何了?”蔡氏接着问。 “正在翻摊,此过程大抵要一旬时间。”黄月英开口回答,“待得腐质尽去,便可将竹料捆扎而后再以大石碾碎成细末,后续过程便快了。” 简单来说,就是把嫩竹外面的青皮削了,然后把竹子泡软,打碎,把纤维部分打出来,又得把大的不合格的粗纤维捞去,再把细纤维溶进水中,捞出来,晒干便是。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工序也是繁杂,都得消耗人力。 如今虽是农闲,可天气也冷,所以,还得包吃的才行。 “好。”蔡氏拿出帕子,笑着给自家闺女擦了擦脸,“待你父归来,定大为惊喜。” “那是自然!” “你啊!”见着自家闺女脸上那得意的小表情,蔡氏一下就乐了,好在闺女病好了。 黄月英自然也笑了,前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潇洒恣意。 而今将三十岁的灵魂,装在十二岁的身体里,本是一件挺累的事,可感受着这份亲情,她倒也不觉得累了。 晚餐后,天很快黑了下来。 来到这个时代一个多月了,从一开始的不安,怕被看出是假的,到现在的接受着蔡氏给她的关心,她也慢慢安心起来。 如今她已经基本摸清原身这边的身份关系,处理起来也开始变得得心应手,甚至还给自己做了一个规划,但就目前来说,她得先把纸造出来,毕竟,人有三急之事大。 她造的是竹纸,参考的是富阳竹纸的工艺,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两个月,如今已成功到了翻摊的阶段了。当然,也还有宣纸工艺,只是制造周期一年起步,只能等她有了本钱以后再做考虑。 等竹纸做成,以黄承彦如今的关系网在这儿,难道还怕铺不开? 刘表是她姨丈,谁也不敢铺不开啊! 当然,造纸是她认认真真思考过三天才拿出来的。 一是此时已有蔡伦纸,不过表面较为粗糙,不易书写,所以不算她标新立异,还算安全。 二是造出竹纸,以她现在的阶层,不会站在士族对立面,反倒会受到追捧,毕竟,如今市场上用竹简的更多些。 其三,则是关于文化传承的东西,越早拿出来,便能越快的往下沉积,让百姓获益。 于是如此,又半个月过去了,天气越来越冷了。 “二娘,工坊里已有纸浆了!确确实实做到了您说的纸浆!”一早,黄月英到了河边的工坊,管事的宋叔便兴奋的与她说了这事儿。 宋叔全名宋博,祖上本来也是耕读传家,奈何战乱不休,一路流亡至荆州,当了她们家的佃户,十几年的耕作下来,虽然身子瘦弱些,却也有一把子力气。 对于黄家二娘交代的造纸之事,他那是一点都不敢耽搁。他本就帮黄承彦管理着其余的佃户,而今能在冬日的时候给主家做工,少消耗些家中的粮食,他们这些人都是心存感激的。 “当真?”黄月英惊喜不已,带着小跟班黄琮就往里头跑。 不过十多步,就见到了浆池中细腻却又有些浑浊的纸浆,就像是米浆一般。 “二娘!这是我与宋叔刚刚捞的尽量铺平的一张湿纸,您瞧瞧!”此时,又有一大汉嘿嘿的端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竹帘过来,上面是刚从浆池中捞出的湿纸。 “阿姊,这纸是湿的,如何能写字?”黄琮不理解,以他八岁的脑袋瓜子,还想不通这些。 “小郎君,这纸啊,晾干便可书写了。”宋叔解释,他也是读过书的,也用过蔡侯纸,虽然不知道蔡侯纸是如何制造的,但他知道,黄家二娘所造的纸,绝不会比蔡侯纸要差! “那就麻烦诸位叔叔伯伯,今日多抄提些纸出来,待得晾干后!我与母亲为诸位请功!各家多发五十斤粟米!” “好!” “谢谢小娘子!” “谢谢二娘!” 于是,纸架上的湿纸便不断的变多。 五日后,黄月英摸着这光滑细腻的竹纸,差点儿哭出来,“终于成啦!” 是的!她终于可以放心的上厕所了! 2.吾父黄承彦(宝子们求各种~) 巧合的是,黄承彦今日也终于回到了家中,还未安顿,便被蔡氏拉着到了工坊。 “阿雅,夫人!慢些慢些!”黄承彦到底也是一路舟车,有些疲惫,可禁不住自家夫人抓着他的手,把他往工坊方向拖。 他还说呢,他才出门几个月,沔水边何时有了这么一个房子,却是自家小闺女鼓捣的! “快些!”蔡氏闺名一个雅字,此时自然是着急,听了黄琮报给她的消息,恰好黄承彦到家,便顾不得其他,抓着自家郎君便往工坊跑。 “好好好!”黄承彦也不敢问其他的,只吩咐了跟着回来的仆从把东西先搬回家中,便加快了脚步。 跟在夫妻二人身后的黄琮,更是没说啥,但他知道阿姊比伯父要厉害许多!连这般光洁如雪的纸张都能造出来,还知道下鱼笼便可捉鱼,下陷阱可以捉野雉山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不比那管仲什么的要差! 一进工坊,黄承彦便见到了纸架上叠着的湿纸,而后是一个巨大的浆池,宋博以及另一名佃户正拿着一个帘子似的物事捞着米浆。 再旁边……一叠一叠的纸! 没错,就是纸! 他用过那么多的蔡侯纸,当然知道这是纸! 这纸竟是如此洁白柔软、细腻平整! 倒吸一口凉气! 这得花多少金啊! 一只手轻轻摸上这已经制好的纸,闭上眼睛,另一只手抚着胡须,浑身舒畅!在这样的纸张上作图写字,当浮千杯! 当浮千杯啊! 这手感,这质地,比蔡侯纸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此刻,他恨不得把这些纸搬回家中,把家里那些机关图纸全给重新画上一遍! 再以这些纸为基础,把各类书籍也都抄上一遍! 嘶……简直太棒了! 就在黄承彦沉迷于纸张手感时,黄月英看到了这样一个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拿他那只还来不及洗的有些发黑的手摸着她那些刚做好的白色的竹纸,便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她刚刚是看到蔡氏牵着这人的手进的工坊。 “见过郎君!” “见过郎君!” “郎君回来了?” 此时,工坊内的佃户们也纷纷问好。黄承彦对佃户不算苛待,所以佃户们也热情,再说了,纸造出来了,到时候还有奖励的粮食呢! 是的,黄月英确定了,这就是她那便宜老爹,黄承彦! “阿父……你的手,太脏了!”咬牙切齿的喊出这两个字,一只手就把她父亲那黑手给拿开,免得把她那些纸给浪费了。 “哈哈哈,阿楚!”黄承彦回过神来,见到自家闺女,毫不顾忌的将她抱起,“阿父回来了!” 黄月英:……我一个三十岁的人,被名叫父亲的生物给抱起来了。 初时悬空的感觉令人害怕,可老父亲的手和臂膀,却是沉稳有力,一点不晃,霎时,鼻子一酸,眼睛一红,便把脑袋埋在了老父亲肩膀上。 是的,见到了黄承彦,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觉得万般委屈,又有万般欣慰,终是化作了滚烫的泪珠, 黄月英啊,你可以放心了,你之父母,便是我之父母。 这个时代,我会替你好好走下去! 后方的蔡氏见着,欣慰的笑了。 工坊里,也发出了快活的笑声。 黄承彦感受着肩膀上的温度,想起闺女小时候顽皮捣蛋的种种,心里也是越发愧疚,此前阿楚风寒病重,他是没来得及回来,做父亲的,着实是不合格。 也好在,上天眷顾,他们家阿楚,吉人自有天相。 “对不起,阿父回来晚了,阿楚莫怪。”一只手抱着闺女,另一只手拍着闺女的背,温声安慰,“阿楚莫怪。” “阿父,竹纸造成,我答应叔伯们要为他们请功,一人多发五十斤粟米!”黄月英知道自己哭了,但多半是原主的缘故,她可是一心想着做事的,于是闷闷的开口,为这些佃户们请功发奖励。 “善。”黄承彦一笑,看向蔡氏,蔡氏自然也点头,而后,黄承彦便道,“这些日子,辛苦诸君了,今日下工后,各领五十斤粟米!” “谢谢郎君!” “多谢郎君!” “我等谢过郎君!” 佃户们自然是开心的,跟着黄家小娘子折腾了一个多月,不就是为了口吃的吗?否则这大冬天的,谁来干活儿啊?如今竹纸造成,他们另有奖励,也是小娘子心善,他们承了这份情,做工自然更卖力些。 而后,黄承彦便抱着自家闺女,在工坊里转了起来,工坊中有好几个池子,有的泡着竹子,有的泡着看上去稀碎的竹子,还有一个池子里的竹子则是正在被敲打。 这样一个工坊,这几个池子,还有外围的围墙与房子,虽说简陋,但修建起来也得花不少人力。 “宋君,我不在家这些时日,各位辛苦了。”随后,黄承彦感谢了自家佃户们,但话锋一转,“只是,今日这造纸之事,还希望诸位莫要泄露于外人,否则,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郎君说的是。” “郎君自可放心。” “郎君不必担忧,我等与小娘子已签订了,额,谓之保密条例的契书,我等省得的!”宋博还是有些激动的,自蔡侯以来,造纸术只被少数几个家族把控,他们这样的寒门庶族更是不用说了,而今小娘子造的竹纸,是造福了天下读书人。 他虽然年纪大了,他儿子也已然错过了进学的年纪,可他的孙子,孙子的儿子……未来说不定就能读书了呢? 保密条例?契书?黄承彦听了这两个词,失笑,“那就这般吧。” 他是没有想到,自家闺女做事倒是周全。 “那今日就辛苦诸位了。” “不辛苦。” “郎君客气。” 说着,黄承彦也没打算放黄月英下来,另一只手拿了一旁成卷的竹纸,抱在怀中,又对着蔡氏道,“夫人,归家否?” “好,归家!”蔡氏温声应下,而后看向黄琮,拿了一卷小一些的纸,递给对方,“琮儿可拿些纸张回去家中,书写一番,若有不足,再告知你阿姊。” “谢谢婶娘。”黄琮知道自己不能推辞,再说了,他也好奇啊。 “琮儿已八岁了罢?”黄承彦看向这个小侄子,笑着问。 “是的,伯父。” “可进学了?” “父亲已为我启蒙,但……还未进族学。”黄琮摇头,一脸坦荡,“不过,今岁收成不错,阿父已为我凑齐束脩。” “善。”黄承彦满意了。 黄家既是诗书传家,又是耕读传家,不同家庭之间,经济能力也不相同。所谓族学,便是黄氏子弟皆有入学资格,当然,束脩还是要交的,这是礼。 至于黄家的佃户们,并不享受这个资格。若佃户们的孩子要进学,需打通族内各个关节,花费颇巨。在这样的时代,少有佃户们能付得起这样的代价。 如今的世家大族,皆如此,这便是垄断。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就是这么来的。 …… 黄月英没有想到自己会睡着,而且还在被黄承彦抱着的时候就睡了,睡得无比踏实。 “阿楚,阿楚?”到了家中,黄承彦轻声喊着,却没见自家闺女的动静。 “阿楚睡着了。”蔡氏轻笑,“你放她回房内吧。” 黄承彦也笑了,踏踏的进了屋子,而后动作轻柔的照做,把闺女放在床上,脱去鞋子,盖上被子,又端详了闺女许久,只觉得对方清减许多,心里自然是一阵心疼。 十二岁了,抱起来还是这般轻啊。黄承彦又轻叹一口气。 …… 回到书房,黄承彦看着那卷他带回来的竹纸,心里又是一阵激动,轻手轻脚的将纸张铺开,取了一张,放上一方镇石,将纸铺平。 这触感! 他忍不住了! 于是研墨,润笔,再泼墨挥毫,只见墨迹入纸,却不散开,未多时,墨迹变干,而字迹却是越发凝练,自带风韵。 这可比蔡侯纸好了不知多少倍啊! 又忍不住多写了几个字,放下笔,把纸张挂于一旁的架子上,越看,越是心花怒放! 往后,他作图写书,不再用蔡侯纸了! 倒是造纸的工艺,他今日去工坊,几乎是一看便知,当然,这与他所学很杂有关,虽然有些细节还不太明白,但与蔡侯纸的制造过程其实大同小异。 回来的路上,他也听黄琮和自家夫人说了,说选的是今年的新竹,比较嫩,容易抽取其中的纤维……好吧,这是一个新词,但不妨碍他理解。自家闺女说,其实纸张的主要成分,便是这些细嫩的纤维。 原材料便宜,只花费些人工与时间,这是一门利润巨大的生意。光是他手中这些纸张拿出去,便可得千金之利。 但,这纸到底是阿楚做的,还是得问下阿楚的意见才行啊。 …… 黄月英醒的时候,日头已经有些偏西,她还听见了前院中不断有人说谢过夫人这些话,想来,便是今日下工时间到了。 于是起身,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床上的,被子盖得好好的,鞋子也脱了,就是头发有些乱。 这段时间以来,她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一是生怕露出破绽被瞧出端倪,二是的确还不习惯来到这个时代。却是没有想到,今天在见到了老父亲以后,睡了这么安稳的一觉。到底,还是原主放心了才对。 内心感叹一下,可人有三急,她不得不加快了动作,她知道老父亲带回来的纸肯定是会在书房的,于是便往书房跑去,见着架子上挂着的写好字的纸,看着也不是什么作品,便直接撕了一半,往外跑去。 “阿楚!”黄承彦刚从前厅走向书房,见自家闺女醒了,笑呵呵的刚想问点东西,却见架子上的纸被撕拉了一半,脸都黑了。 3.父女夜话(新人新书求各种撒~) 晚食的时候,黄月英没有主动说话,她撕纸的时候听到了老父亲的声音,要是让老父亲知道……不敢想不敢想。 仅是一家三口,并未分桌而食,桌上有炙烤的羊肉,烫熟的冬葵与豆苗,还有稻米饭!如果老父亲回来以后,伙食能顿顿如此,她也不嫌弃了。 羊肉啊!她穿越而来吃的第三次!前两次还是在她风寒好后,蔡氏让人带了些羊肉回来炖了汤,再后来,就是她天天带着黄琮鼓捣着河里的鱼虾,山中的野鸡野兔了。 对于女儿的这般改变,蔡氏也是想得通的,因着风寒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风寒好了又闷了半月有余,现在活泼好动些,也是正常,小孩子嘛,哪有不喜欢玩的。 不多时,黄承彦放下了碗筷,他吃饱了,见着黄月英还吃的香甜,眼神中满是慈爱,“对了,阿楚,这竹纸,若是售卖,你有何想法?” 黄月英吞下嘴里的羊肉,看向黄承彦,一副不解的样子,“自是阿父做主啊。” 她能造纸,总不能连造出来以后找谁搭伙做生意都想好了吧,那也太妖孽了!所以,即便她心里早有成算,这个时候也是不能说的,她怕被拉去请神作法事。 “怎么?”蔡氏擦了一句,看向自家丈夫。 “我想着,这是一门极好的生意,你也知蔡侯纸之价,而今阿楚做的竹纸,可胜蔡侯纸数倍。”黄承彦满意的摸着小胡子,“只不过,咱们沔阳黄氏到底离襄阳那支远了一些,加之咱们这一支以耕读传家为本,于行商一道,并不精通,所以,若是想做这门生意,少不得要请人一起。” “那郎君以为谁人为好?” “景升,瑁弟,子柔贤弟,还有尚长兄!自上而下,当畅通无阻。”黄承彦想了想,道,“不过,这份子,景升两成,瑁弟、子柔、尚长兄各一成为好。” “这,如此算来,咱们不是占了五成?景升如今到底是荆州之主……咱们占的比他多?”蔡氏有些担心。 “放心,其中三成,与阿楚,便是景升这姨丈,也不好与小儿抢利,再说,正因他是荆州之主,富有荆州,才不介意这财货之利。”黄承彦笑笑,“另外一成,是沔阳黄氏的,我父既立足沔阳,那我也当为家族尽一份心力,如此便只剩一成,得让襄阳那支还有陈家以及其他世家也沾一点儿,否则怕是都得来吵我。” 蔡氏方才点头,看向黄月英,温声笑着,“那阿楚以后手中可是有钱了,不可学你阿父花钱如水一般,可明白?” “嗯,我省得,阿父就是乱花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蔡氏眼神一亮,随后点头,“阿楚说的没错。” 黄承彦:…… “你们俩啊……” 于是,黄月英与蔡氏便都笑了,黄承彦自然也笑了。这个家,倒是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至于刚刚说的竹纸的份子,黄月英也听明白了,她的那份最多,自家那当荆州之主的姨丈份子比自己少一成,瑁弟,便是蔡瑁,子柔,是蒯良的字,尚长,指的是庞德公,也就是说蔡氏、蒯氏、庞氏各一成。 如此一来,剩下的两成份子,一成给沔阳黄氏,另外一成,放开给襄阳的那支黄氏与其他襄阳世家。 毕竟,人终有亲疏之别。 “倒是阿楚,年岁已经不小了,是大姑娘啦,这三成的份子,你便自己握着,以后就是嫁妆!”黄承彦感慨着,是啊,十二岁了,却是可以看婚事了,一想着自己的贴心小棉袄以后要嫁人,内心不由的有些酸楚。 蔡氏也点头,三成给自家闺女当嫁妆,也是闺女应得的,她当然是没有意见。 “阿父……”黄月英无奈,是啊,古人结婚是真的早,才十二岁,就得看对象了。可后世呢,家长们天天防着早恋,大学刚毕业就催着结婚……总之,就是迷。 只是,三成的份子,说给就给了。黄承彦说的轻松,蔡氏也毫无异议,反而一副就该如此的表情,这夫妻俩,在这时代,怕也是独一份了。 “哈哈,好了。”黄承彦笑了笑,而后又看向黄月英,“分成之事,其他人当不会有太多异议,只是一旦份子分出去,纸张各处铺开的话……如今的造纸速度,怕是跟不上的。” 黄月英点点头,“所以阿父要怎么做?”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荆州多水,水之一道,或可成事。”黄承彦摸着胡子,看向自己的小闺女。 “阿父说的是以水力?如阿父以前画的翻车(水车)一般?”作为后世人,黄月英很是能理解,只是这话一出,她微微愣了愣,她以往并没有这些记忆……今日,不假思索,便有了这些想法,看起来,原主是真的放心了。 黄承彦眼神都亮了,他这闺女啊,从小就机敏聪慧,古灵精怪,很多事情的想法上,都能给他提示,与他不谋而合,“阿楚果真聪慧,为父是有这般想法,如今已是冬日,再有不久便是岁首,天气寒冷,若能以水力替代部分人力,你宋叔他们会轻省许多,造纸速度,自然也能快上许多。” “所以,你们父女俩慢慢探讨,我先收拾了,去书房的时候多点些油灯,免得伤了眼睛。”蔡氏无奈摇头,这副场景啊,她见得多了。自家闺女想法天马行空,有时随意问出的一个问题,便能让黄承彦忙碌许久。 黄月英笑着把最后一块羊肉放进嘴里,而后站起身,便跟在了老父亲身后。 今天老父亲对竹纸股份的分配,那叫一个高,把荆州之主放进去了,把自己的亲戚和好友也放进去了,而且……偏生这些人就已经是实际上的掌权者了。 史书上对老父亲的记载仅寥寥几语。 到了现在,她才发现,能留名的,就真的没傻的。 老父亲是真的洒脱,不在意钱财,蔡氏呢,为了老父亲,只能尽力持家,她并不想让黄承彦有所改变。当真是琴瑟和鸣的代表。 虽说她刚刚取笑了一番老父亲,但显然,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她自己,也不会。 老父亲花钱厉害,那她就赚钱呗。 “阿楚你先将造纸的整个过程与阿父讲明白,我们再思考何处可以水力替代,如何?”进了书房,黄承彦已经开心的在案桌上铺下一张新的竹纸,但很快他又看到旁边架子上被撕剩下的纸,不解的问,“所以,阿楚,你撕纸做什么去了?” 黄月英轻咳一声,“丢了。” 黄承彦:…… “行吧,阿楚开心便好。”黄承彦一口气没顺上来,后退了一步,如此理直气壮……果然不愧是他女儿! 黄月英走至案桌前,仔仔细细的看了这张纸,与她后世所见的,还是有些差别的,不过工艺上再改进一下就可以了,不影响使用,比蔡侯纸,那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于是拿起笔,顺手拈来的,便写出了竹纸的各项工序。 “竹纸的制作过程其实不难,但选材料有所讲究,最好是一年新笋刚长成的新竹。” “为何?” “过老的竹子,制作起来更难。” 黄承彦这才点头,“倒是,如果是这般……咱们荆州的竹子或许就不够?” “是,荆州的竹子不如交州的,交州地处偏南,全年湿热,竹子因此一年四季皆可生长,不过,最好区分的还是小满前后的那一批。” “晚些时候我去问问,谁家在交州有所经略。”黄承彦点头,而后示意自家闺女继续。 “砍竹后运回,再将竹子砍成合适的竹段,削去竹子的青皮,为白坯。” “否则造出来的纸会有颜色?”黄承彦又问,“青色?” “啊,或许是吧,我只是觉得,想让竹纸白一些,那就在原料上把其余颜色都拿掉更便捷些。” “也是。” “再接着,将白坯摔打成碎块,此一步,或可水力替代。”黄月英讲到这里时,便停了一下,然后看向黄承彦,“阿父打算造何物事?” “这个不急,阿楚你继续。” “将打碎的白坯捆好放入水中浸泡,此过程需四到五日。” “嗯。” “而后再把白坯砍成一尺有余的竹料,洗净后,放入备好石灰液的水池中。” “石灰液?” “约莫泡上三日后,将竹料放入镬中,加满水,日夜蒸煮五日,再立刻将竹料放入清水塘中洗净,洗净后,竹料需要在清水塘中泡上十至十五日,期间需要继续清洗,并挑去腐烂的竹料。如此之后,便可把干净的竹料,也就是白料,捆成捆,以舂将之打成细末。” 黄承彦恍然大悟,竹子说到底,也是竹笋长成,这样一番过后,这竹子怕是就成为渣滓了。 “依旧需要人工挑去较粗的白料,或者是无法打碎的,而后把剩下的白料放入清水中,以木耙反复搅动,若有粗筋,仍需捞出,直至白料溶于清水中,成为纸浆,最后,则是抄提竹帘,制成湿纸,晾干后,便为阿父所见的竹纸了,不过最后抄题的这道工序,宋叔与李伯的功夫似乎还不够,竹纸依旧有些粗糙。” “后续慢慢打磨即可。”黄承彦随后笑了,很开心,自家闺女果真是厉害,“阿楚是如何想到的?” “阿父以前与我说过蔡侯纸的制造,但后来我总觉得蔡侯纸过于粗糙了,书写也不便,阿父每次需要以炭块记录,也很是不便,我就想着,如果把材料捣的再细碎些,是不是更好?可我不想用破渔网……便随意用竹子试了一番,没成想,竟是制成了。大抵是老天爷帮忙吧!” “那是我家阿楚聪慧!”黄承彦笑笑,“若是如此,几处以人力捶打的皆可换以畜力或者水力,只是……” 黄承彦随即翻出了自己以前画的翻车,“以往马岚造翻车时,我只觉得此物对民生有大利。” “浇灌作物,是会便捷许多。” “可如何改动呢?”黄承彦陷入了困境。 4.楚纸(新人新书求追读推荐) 书房内,黄承彦沉思起来,他知道水力是天地伟力的一种,但如今要在造纸的工序中以水力替代人力,于他而言,是一种挑战。 但是,他十分喜欢这种挑战。 四书五经是教他做人的道理的,可这些杂书工匠技巧,却能让他打开另一个新的天地,能让他更好的去施行心中的仁。 点了好几盏油灯,光线不算昏暗。 黄月英并没有打扰老父亲,她可以聪慧,但不能太妖,于是思绪放到了其他事情上。 对她这个后世人来说,油灯那昏暗的灯光依旧是有些难以忍受的。来到这样一个旧时代,生活处处不便,不怀念后世,那是假的,可要说有特别大的怀念,那大概就还是怀念着生活自由便捷罢了,但她知道,怀念也无大用。 幸好,她并未穿越在寒门。 沔阳黄氏,是她的祖父,也就是她老父亲的父亲立起来的,当时跟过来的是祖父的几个兄弟,可唯有祖父一人在沔阳出仕了,官至县丞,这才把这一支立了起来,后被襄阳主支所承认。 到了黄承彦这一辈,黄氏几乎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但黄承彦,却在游学了没多久后便声名鹊起,无数才俊辩经义都输给了他,于是一年又一年,威望日盛。强者自然是受人尊敬的,正因如此,老父亲虽不是黄氏家主,却几乎是黄氏的名誉家主,襄阳那边的主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在老父亲的角度,襄阳黄氏虽与他同宗,但显然亲戚关系已经相当远了,所以竹纸的份子,襄阳黄氏是得和荆州其余世家共分一份。 啧,老父亲说着是隐居,但其实,他的一言一行,都能影响不少人。 之后,她要做的事越多,老父亲要忙碌的也就越多,这个漩涡,他们家跑不了。 “阿父,翻车的轴承是可以转动的,如果轴承再长一些呢?一端至岸边的工坊内如何?”见老父亲还在看水车的图纸,于是开口,用手指点过去示意。 黄承彦眼神一亮,“有道理。” 而后,便试着开始完善。 …… 次日一早,黄承彦已经用竹纸手书一封,命仆从周扬送去襄阳各家,想来,不多时,家里便会热闹起来,阿楚也定然会喜欢他所起的竹纸的名字。 而黄月英呢,在吃完早饭后又喊上了黄琮,既然老父亲回来了,她就该玩得玩儿了,小孩子嘛,就得有小孩子的样子。 “阿姊,昨日婶娘给了我一卷竹纸,带回家中后,我阿父很是激动。”黄琮崇拜的看着黄月英,虽然这个阿姊比他高不了多少。 “你阿父觉得如何?” “阿父说,虽仍有瑕疵,却胜蔡侯纸多矣。”黄琮乐呵呵的道,“又听闻造价应当并不高,说今日就要上门拜访伯父。” 黄月英点头,“你可用过了?” “阿父不让我用……”黄琮委屈的紧,自己带回去的,也是自己跟着黄月英跑了那么久,没有功劳,也得有苦劳啊,结果呢,他只能摸,不能写。 黄月英:…… “今日自己再去工坊拿一些便是,别让你阿父知晓。”虽略有些无语,但她也知道,这些纸,着实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 “谢谢阿姊!”黄琮乐了。 黄月英也笑,还是小孩子啊,真好。 这是个乱世,她虽是女子,但来自后世,自然也有建功立业的想法,那就先发育,就是发育好了也不浪。 穿越宝典第三条: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既然她打定主意要给这混乱的旧时代带去新时代的光亮,那就得一步一步来。 今日她出门,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看看哪里适合造更大的工坊。老父亲昨天只把想法完善了一半,今天估计还得赶工,她就不去凑热闹了,对于老父亲来说,那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后于河岸边站定,又往南方望去,在更南的地方,是交州,辖后世广东、广西及越南北部和中部,州治番禺。两广之地,气候虽然炎热,但对许多植物来说,是天选之地。 再说了,那里种的甘蔗什么的,可是制糖的重要一步,临海啊,又能吃到不少海鲜,若有机会,她是要去一番的。 不过,至少得等身体强壮一些,无论什么时代,身体都是革命的本钱。再说了,没有足够的兵器,她也不会远行。 荆州水系众多,资源也是丰富,真的要都利用起来,足以改变这个世界。 “二娘来啦?”到了工坊,宋博等人热情的打了招呼。 工坊内温度不高,如今已是十一月下旬,可这群人依旧是麻衣草鞋,黄琮脚上,也是草鞋,她脚上的布制鞋子都不保暖,更遑论这群人了。 生产力啊,还是需要提高的。 可以说,一个时代的上限,是由其生产力所决定的。 “宋叔。”黄月英笑着点头,见着有两人不在,问道,“又去砍新竹了?” “是啊,昨日郎君那般高兴,二娘又给我们请了功,今日自然是要努力做工才行,今天啊,让老张带着我们几家的婆子和半大小子,都去砍新竹了。”宋博开口解释。 主家待他们好,他们自然就得回报。在黄家庄,他们佃户的日子相比其他地方的,已经好过许多了。昨天每家多领了五十斤粟米,当然得多干点儿活才行。 黄月英愣住,无奈,这时代啊,老百姓大多都比较实诚,你对他好,他会对你更好…… “宋叔,如今天寒。” “二娘不必担忧,前几个月下的大雨,山中到处都是冒出的笋子,如今过了这几个月,长了不少新竹。”宋博笑了一声,“他们不会砍错,而且老张他们带着,不仅带了刀,还带了弓,无论如何,皆有自保之力。” 见此,黄月英也就不再说了。他们很淳朴,知道能吃饱喝足活下去需要他们的劳动换取,可她真的不想当黑心资本家啊! “工坊定然要再扩建,宋叔你们将造纸的工序都记好,练熟,届时还需要你们带学徒的。”是的,这一批人,将来都会是制纸的老师傅。 “好。”宋博笑着应了,而后又为难,“那耕种之事……” “莫急,此事我会与阿父商议,届时是多招些佃户或者帮工皆可。”黄月英摆摆手,扩建是来年的事儿了,春耕啊,也是来年的事儿了。 …… 五日后,襄阳,州牧府,正厅。 华发已生的刘表跪坐于主位,听着自己的文武手下们禀告着这些日子的大小事宜。 “主公,今岁秋收已然结束,各地秋粮也已运抵襄阳,如今府库之中新粮已至,主公如今南收零陵、桂阳,善后还需一批粮。”下方,一名儒雅的中年男子跪坐在自己的案几后,对着上方的刘表进言。 “那便运过去一些,子柔,零陵、桂阳二地来年春耕之事,为重中之重,切不可怠慢。”刘表点头应下,蒯良做事,他向来放心,但也仍需点明一番,免得其他人不长眼。 “诺。” “主公,承彦公有使来信。”此时,一名侍从进来报告。 刘表有些惊讶,随即挥挥手,“带进来。” 黄承彦与他虽是连襟,但极少与他书信往来,因此他才觉得惊讶。 “诺。” 不多时,周扬便对着刘表行礼,“小人周扬见过州牧大人。” 接着递上一个竹节,竹节里头,自然是黄承彦的信,一旁的侍从接过,而后递给刘表。 刘表打开竹筒,便见一张白色的布帛?待拿到手中,手指略微摩挲了一番,不是布帛,而是纸?刘表这才发现,这手感,似乎是纸。 真是纸! 展开信,信中只有一句话:阿楚所造楚纸与蔡侯纸相比,如何? 刘表惊讶的站起身,随后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番,洁白胜雪,看黄承彦的笔迹,墨入而不散,且有一道清香之味。 这么想着,刘表还闻了闻,随后笑了,自己这姐夫,倒是有些意思啊,便笑道,“承彦倒是有雅兴啊,这是改良了蔡侯纸?” “州牧猜错了,这新纸,家主取名为楚纸,乃是我家小娘所制。”周扬随后解释。 “你家小娘?”刘表想了想,是了,信上说是阿楚造的,他刚刚确实没有反应过来,“阿楚?” “正是。”周扬微微弯着腰,他虽然是来送信的,但同样也是听了主家吩咐,来给自家小娘扬名的。 “楚者,荆州古称,又合你家小娘之名?”刘表笑了,无奈摇头,“承彦公这名字取得,极好!” 是啊,取得极好,一旦这楚纸售卖于其他各州,他们荆州的名声,就会立刻拔高到一个新的高度。下方,蒯良与自家弟弟蒯越对视了一眼,显然,也都是想到了一样的地方。 “州牧大人说的是,家主也因此名,一夜未睡。家主说了,楚纸,当行天下。” 周扬此话落下,厅内各大官员也有人坐不住了。 “主公,卑下冒昧,可否借信件一观?”蔡瑁此时看向自家姐夫,他还挺好奇阿楚造的纸是什么样的了。 “可。”刘表也不客气。 随后,一封小小的来自黄承彦的书信,在厅内各官员手中传阅。 “嘶!的确细腻平整,胜蔡侯纸多矣!” “不止如此,且洁白如雪!如何做到的!” “这黄家小娘,真乃奇人!话说,她如今多大了?” “年芳十二?” “军师说笑!您的意思是,这楚纸,乃是一十二岁的小女郎造?” 有人不相信起来,看向蔡瑁。 传阅过黄承彦的书信,官员们自然也知道,如果这纸张都能保持如此质量,只要产量跟得上,日后竹简便能退休了! 这对读书人来说,是好事儿! 所以,当这群人知道黄月英的年纪,怀疑者也大有人在。 5.扬名襄阳(求月票各种票) 有怀疑的人,当然也就有支持的人。 其中,蔡、蒯二家与黄家有姻亲关系,刘表与黄承彦也是连襟,也有人支持黄承彦,说黄承彦不会撒谎。 “承彦公乃是名士,如何会欺骗我等?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就不许州牧治下有才女十二岁造新纸了?” “正是如此!” “可……未亲眼所见,在下依旧不敢相信。” 众人依旧在争。 蔡瑁下场,开口道,“承彦公为吾姊兄(姐夫),通经辩义,德行高尚,便是我阿父对他,也全是夸赞,再说了,他也无须撒谎。” 他大姐嫁给了黄承彦,如今有人不信黄承彦的话,那就是不信他们蔡、黄两家,但他也的确没有想到,这新纸,竟然是自家外甥女造的。 “蔡将军说的是,承彦公之品格,我蒯家亦可担保。”蒯良随后道了一句。蒯家与黄家,亦有联姻。 “主簿大人和军师说笑了,在下刚刚……只是无心之失,在下只是多少有些惊讶。”刚刚那人赶紧解释,他可不想得罪这两位,然后看了主位上的州牧一眼,才暗道自己祸从口出,主公与承彦公,乃是连襟啊! “诸位大人,家主与几日前才回家中,恰巧,新纸造成,的的确确是我家小娘派人所造。两月前,她便安排佃户建工坊,造新纸了。”周扬也解释了一下。 “你是说,这新纸制造过程约需两月?”上方,刘表抓住了重点。 周扬点头,“的确如此。家主以往曾与小娘述蔡侯造纸之事,是以,小娘才有此兴趣。” “臣,为主公贺!” “为主公贺!” 刘表哈哈大笑,是啊,他很开心。他入荆州不过七年余,今年又平定了荆南,境内百姓安居乐业,他本就有些自得,放眼天下,他也是最顶尖的那批军阀了。 如今治下竟有人造出了如此好用的新纸,那不正是说明,他刘表守土有方,治民有道吗? 楚纸,的确当行天下,然后,他刘表的名头,会跟着楚纸一起,行天下。 “好了,”刘表抬了抬手,压下了官员们的恭贺,又看向周扬,“你可还要去别家送信?” “是。” “都有哪些?” “蔡家,蒯家,庞家。” 刘表随后又笑着,蔡、蒯两家与黄承彦是姻亲,而庞德公又与黄承彦关系十分要好,“子柔、德珪便在此处,可直接把信给他们了。至于庞家,你还得再跑一趟。” 周扬自是点头,便又从身上解下两个小的竹筒,一一递了过去。 蒯良与蔡瑁打开后,也是一样的一句话,只得无奈摇头笑笑。 “承彦公说楚纸当行天下,可有章程?”蔡瑁摸着手中的纸,到底还是起了心思,相比起刘表和蒯良,他更在意钱财,他毕竟是刘表的军师,又是水军将领,练兵烧钱,他清楚的很。 周扬点头。 蔡瑁便看向刘表,刘表也明白,随后挥手,“子柔、异度、德珪留下,其余人等先退下吧。” “诺。” 于是,厅中一众人散去。 此时,周扬才道,“家主说,楚纸若行天下,小娘占三成,州牧大人两成,想来州牧大人定不会与外甥女相抢。” “哈哈哈,他啊,把算盘打我头上了,行,此事本官允了。” “谢州牧大人。” “蔡将军和蒯主簿皆可得一成,庞式亦是一成。” “如此,共八成了。”蒯良摸着小胡子,笑着道。 “沔阳黄氏一成,剩余一成,与荆州世家共享之。” “一成作价几何?” “一成作百股,一股作千钱,一成则十万钱。” “善!” 这生意,做得,剩下的几人都是人精,不会看不到楚纸的巨大竞争力,楚纸洁白如雪,平整细腻,一旦推出,怕是会遭到读书人的疯抢。 荆州之内还好说,楚纸价格或许还能算正常,荆州之外呢?价格怕是不知道要翻几倍了。 另外,他们手中原始份子的钱不算贵,等楚纸的售卖铺开来,他们这些份子会立马涨价,翻几倍也都有可能。 蒯良突然看到了周扬身后背着的长竹筒,又问,“你只带了信?” 周扬摇头,随即解下身后背着的长竹筒,打开,才慢慢的取出其中的十张纸,“我家主人命我带了十张楚纸,说,若是各家需要,便给他们,他们没问,就带回来罢。” 主位的刘表扶额,调笑道,“未曾想,承彦公如今倒是得了个貔貅的性子。” 几人皆笑开。 周扬自然也是笑笑,而后刚想把纸递给侍从,却见蒯良已经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把纸接了过去,疑惑道,“先生?” “你今日是给主公、蒯、蔡、庞共四家送信,然否?” 周扬点头。 蒯良随即满意了,看着这成卷的楚纸,洁白光滑,细腻平整,又带着清香,“既如此,那这十张之中,主公得四张,其余三家皆得两张。” 刘表随后指着蒯良失笑,“子柔啊子柔!快些拿上来!” 蒯良自是笑着应下,看了一眼自家弟弟,后者也是立刻站起身,从中拿了四张,献给了刘表。 大张的楚纸铺在案几上,视觉冲击还是有的,刘表看着也是连连惊叹,欢喜不已。 他如今虽然是荆州牧,但少年时亦通经义,以往读书,用的多是竹简,一卷竹简,记不了多少字,搬运存储都麻烦。他当然也用过蔡侯纸,但是蔡侯纸吧,写起字来真的是看运气,平整的还好,若是不平整,那几乎整张纸便废了。 是以,他当然知道眼前这楚纸的价值。 有些迫不及待的,便开始研墨,他要试一下这楚纸到底好不好用,提笔,落墨,写下楚纸二字。 墨入纸而不散,反倒有凝聚之象,笔锋凛冽,自带风韵,随后哈哈大笑,“此楚纸,大善!” “谢州牧大人夸赞!”周扬松口气,他也没有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可以少跑好几家。 蔡瑁见此,便对着刘表道,“主公,此楚纸乃是阿楚所造,夫人乃是阿楚之姨母,故而我那两张纸,想先献给夫人,当然,夫人若是有意,也可请荆州大小官员的夫人喝茶赏花,如今梅花正是时候。” 刘表看了看自己的妻弟一眼,笑着点头,“可,德珪不愧是军师!” 蔡瑁的法子,说是给自家姐姐献纸,但又要让自家姐姐请人喝茶赏花,到时候,这楚纸不就被荆州大小官员都知晓了?还愁没有生意? “是极!”蒯越也赞同的点头,“军师的法子,甚好!” 蒯良小心翼翼的摸着楚纸,而后问,“如今楚纸产量如何?” 蔡瑁及蒯越也是好奇了一下,便是刘表,也看向了周扬,如今这楚纸,他们可都有份子,问上一句,也是应当。 “小娘先前所造的工坊原本只是试制竹纸,未曾想却成功了,工坊如今规模亦小,家主与小娘打算来年春天扩建工坊,大批量制造楚纸,再把货源铺开,因此,如今产量并不高。” “何须等到明年,如今已是农闲之时,距离岁首也尚有一月余。”刘表随即摆摆手,“今日我便命人将二十万钱备好,另赠一批粮食一道去黄家庄子上,你今日送完信,告诉承彦公,尽早扩建工坊,另外,命人送一批纸过来,本官要派人送至天子面前,为阿楚请功。” “诺。”周扬这才明白,原来自家主人,还给荆州牧送来了政绩。 “说的极是!”蒯良随后也赞同点头,“我立刻派人回家准备钱财,届时与主公的车队一同过去。” “当如此。”蔡瑁也赞同。 周扬:……那我还能说啥呢?你们都定好了。 “可还有其他事?”刘表又问。 周扬思索了一番,随即道,“我家主人还说,交州四季温热,适合竹子生长。” 刘表眼神都亮了,他虽如今整合了荆州,但对交州,也是有想法的。交州地处偏远,但他如今平定了荆南一带,已经和交州相邻,交州牧张津对他并不满意,根据下头的人回报,说是边界常有斗殴事件。 如果没有意外,明年与交州,定然是有一战的,若真能拿下交州……那他也不是不能野望中原! 蒯良与蔡瑁也对视了一眼,再看刘表的表情,便明白了一切。 “我蒯氏有部分子弟于交州立足,待我书信一封。” “我父蔡氏亦有不少弟子。”蔡瑁也道。 刘表满意了,这黄承彦到底是自己的连襟啊,简直是瞌睡了给他送枕头,如此一来,他若想拿下交州,把握就更大了一些。 “诺,但小人不敢做主,仍需诸位大人与我家主人商议。” “待得来年春天,让你家主人来襄阳一趟便是。”刘表倒是不在意,心里越发开心,“要去庞家送信?” “是。” “那便去吧。” “诺。”周扬看了看蒯良手上那属于庞氏的两张纸,头也没回。 待得周扬退下,主臣三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 …… 与此同时,有流言自州牧府出,荆楚有才女改良造纸之术,制楚纸,洁白胜雪,柔韧细腻,平整耐书写,墨入纸而不散,惊为天人! “刘荆州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有这样的才女,也不稀奇!” “那是,刘荆州来了以后,荆州是真的安稳多了!” “听闻那新纸啊,就叫楚纸,洁白如雪,柔韧细腻,摸上去啊,就如同女子的手一般光滑……” “瞎说,你又没见过!” “那大人们都是这般说的呀!” 至于参与了生意的几家,则是赶紧命人带钱财和粮食往沔阳而去,于是也就这一天,襄阳的百姓还看到州牧府的十多辆马车出了城。 6.收钱啦(求各种票) 襄阳风云起,却与黄家庄没有太大的关系。 如今的黄家庄子,不过四十多户人,其中黄氏二十户,其余均为佃户,总的田产却有近四千亩,这片土地,是沔阳黄氏的立足之地。 黄承彦让族人们参与了造纸的生意,至于各家利益分配,参几股,皆由他一言而决,毕竟,他虽不是沔阳黄氏的族长,地位却比族长要高。再说了,这纸是黄月英造出来的,能让各家参与一份,已经是看着同族的面子了。便是黄琮家中,也出了七百钱以及一个壮劳力的许诺,才得了一股。 当然,各家也得了份子的契书,然后便把钱财物资都送了过来,是以,这些日子以来,黄月英家中的银钱和物资都多了不少。 “共有钱六万七千二百八十一,绢二十三匹,粟、谷各数百石。”黄月英跟着蔡氏清点完仓库,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可把她们娘俩忙坏了,幸好,家中还有周扬的妻女帮忙操持家务,不然是真的忙不过来。 “这便是一成的份子了。”蔡氏感叹,她已经许久没见这么多钱财了。 黄月英则是点点头,来到这个时代两个月了,她大概也熟悉了一些规矩,比方说,主家让佃户干活,即便不是耕种,也只需要付粮食就行,如果是往外招工,或许有工钱,也或许只有粮食。 也就是说,如今她手上已经有扩建工坊的本钱了。至于新工坊的建筑图纸,她和老父亲也就在这几天晚上都商议好了,没有办法,父女俩都急性子,想到也就做了。 “钱啊,还是得流通起来。”黄月英道了一句,而后便跑去找老父亲了,前期的钱粮到位,可以先开工了。 …… 十二月上旬,天气是越发的冷了。 沔水边,青山脚下,黄月英穿的厚实,就差裹成小胖猫了,看着不远处百余人热火朝天的开着工,挖着地基。 前几日她就和老父亲商议,决定在如今这农闲之时,先行扩建工坊,这样来年的安排就能更从容一些。 当然,她这纯属是在冬日里头找事做。 这时代的冬天,实在难熬,没什么玩的不说,物质条件也远远比不得后世,便是连吃的……不是冬葵就是韭菜,偶儿才有一顿豆苗叶子,没有辣椒,没有鸡精,没有孜然,没有海克斯科技……更别说吃牛肉了。 实在忍不下去,她又鼓捣了豆腐,如今周扬的妻子李氏每隔几日就会做些豆腐……可她还是会吃厌啊! 如果不出门待在家中,那就更无聊了,蔡氏要教她学女红!她也不是不学,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 “阿姊,我阿母这两日风寒大好了,要多谢阿姊的鱼和野雉还有豆腐!” 黄琮笑着看向自家阿姊,他母亲风寒也拖了很久,如今终于大好,他也是终于放下心来,于他而言,黄月英就像是指路明灯一般的存在。 他也知道,他家阿姊才德兼备,未来是要做大事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家阿姊要做什么大事,但他一定会学好本事,唯阿姊马首是瞻。 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河对岸尘土四起,人马众多,“哎,阿姊,你看!” 黄月英也注意到了,这么一堆人啊,好像是不同人家的。按照穿越宝典里的记载,这个时期的荆州是和平的,所以也应当不是什么贼寇。 “阿姊,好多马车呢!”黄琮羡慕的看着对面,“车上好像都载了些东西。” 这个时期的马车,是没有车厢的,最多是个布幔,拉东西的马车,那是连布幔都不会有。 那些马车上,确实放了不少东西,既有木箱,似乎也有粮食。 “小娘子,小郎君,我等自襄阳而来,不知这里可是黄家庄子?”不多时,一名武将模样的男子下了马,走到了两小只身前。 “是。”黄月英没有说话,黄琮则是点了点头,“足下何人?” “承彦公家如何走?吾乃州牧大人帐下近卫张乾,奉吾主之令,送钱粮过来,并拜见承彦公。”张乾随后说明了缘由。 “寻我阿父?”黄月英不解,而后问,“后头那群人也是?” “见过小娘子。”此时,张乾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娘子便是造出竹纸的才女,也不敢有所冒犯,语气中也客气了许多,“是,都是来寻承彦公的,主公命我等多带些楚纸回去,好送至天子驾前,为小娘子请功。” 黄月英有点懵,这就要给她请功了?说起来,这个时期的天子……也就是个被关押的吉祥物啊! “楚纸?姨丈他们如何得知?” “小娘子不知道吗?” 黄月英摇头。 “是承彦公手书送至主公手中,方才得知,蔡家、庞家、蒯家,皆派了人过来,小娘子的才名,马上就会传遍荆州了!”张乾笑着,眼前这位才女,竟真不过豆蔻之年,内心又不由得感叹,承彦公家学渊源啊。 黄月英这才明了,难怪这些天不见周扬,原来是去襄阳送信去了,估计她那老父亲是好一通显摆吧,想到这里,有些无奈,“此路径直往南,正数第三户便是我家了。” “多谢小娘子。”张乾大喜,便上了马,快速往前跑去,后方的兵马压送着辎重,赶紧跟上。 黄琮见着远去的张乾,眼神里满是羡慕,他……也想骑马啊。 黄月英并没有这个心思,只是认真的观察了一下荆州兵的装备。 这张乾带的兵马应该算精兵了,毕竟这群人是刘表的近卫,倒是各个穿着上身的皮甲,至于行军……唔,在她看来,拖拖拉拉,毫无章法。 当然,能骑马的没有几个人,护送钱粮的这些士兵都是步兵,肯定是跑不过马的,所以队伍看着拖拉,但最主要还是运粮的车子有些多,竟有十多辆,这么多粮食,运来做什么? 黄月英不解,但也没问,这些事情,她家老父亲会处理的很好,收回目光,她也没有再好奇,而后道,“走吧,我们去找李婶。” 李氏如今管理着工地上工人们的伙食,今天是开工第一天,所以她得去看看。 …… 黄家,前厅。 “承彦公,这是主公命卑下送来的二成份子,钱二十万。另外,主公说许久未见小娘子,带了些礼物给小娘子,望公莫要推辞。”张乾微微弯腰,解下了腰间的竹筒,打开,递了一封信和一张礼单。 在黄承彦面前,他不敢过于托大。 黄承彦摸摸胡子,接过信看了一眼,上面全是刘表的废话,唯有最后一句:欲得千张楚纸,至天子处为阿楚请功。 “景升倒是好胃口,一开口便是千张竹纸?”黄承彦不在意的笑笑,他也知道,这一千张,能有百张去许都都不错了。 “咳,主公对楚纸十分喜爱。”张乾也知道楚纸贵重,一下子一千张……好家伙,难怪刘表特地让他带上了一曲护卫。 见着礼单,粟米三千旦,丝绸百匹,玉器十件,也是下了大本钱了,但给一个孩子送礼物,送了三千石的粟米……那可是整整三万六千斤。 “这三千旦粟米?” “主公说,先生既欲使楚纸行天下,便需尽早扩建工坊,这粟米,便用得到了。”张乾解释。 黄承彦点头,的确如此,工坊要扩建,钱粮都不能少。当然,他也明白,这三千旦的粟米,算是刘表投桃报李。他把楚纸送给刘表,成就的不仅仅是自家闺女的名声,同样会提升刘表的声望,还给他送了政绩,这事儿,刘表其实还是占便宜了,所以,他也收的理所当然。 世家大族间,既要算得清楚,有时,又不能算的那么清楚。 “工坊已经开始扩建,你们来的路上应当看到了,待会儿我便命人去工坊,届时你便可带千张楚纸回襄阳复命。”黄承彦自是应下,造纸成功是他刚到家那天,到现在也就过了十来天,工坊每天产纸约莫五百多张,一千张纸的存量还是有的,“只不过,这千张纸中,唯有百张上等楚纸,余者皆为中等竹纸。” 上等的竹纸更为柔韧细腻,平整光滑,但产量确实不高,往往十张纸中唯有一张,十分考验工匠手经验。 中等的竹纸就如同他第一天抱回家的那些一般,粗看细腻,但其实仍不够平整,却也能很好的书写作画,此一类产量最高,如今数量也是最多。 再差的,也有那么些……但都被自家闺女放到厕中了。 想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想揍闺女一顿,可到底这东西是自家闺女弄出来了,而且……他也试了,的确比木头片子柔软多了。 “这……那先生前些日送去襄阳的是……” “哦,那个时候技艺尚未成熟,只有中等竹纸。” “多谢先生!”张乾心喜,这样一来,他这趟苦劳那是稳稳的了。 黄承彦只是摆摆手,便往后屋去。 7.工坊扩建(求票求各种) 沔水边的工地上,招募的工人有上百人,其中有不少是黄家庄子里的佃户,如今毕竟是农闲,佃户们想要多挣点粮食,主家也不会说什么。再说了,这作坊早一日建成,那新纸就能早一日生产,黄氏族人投的钱才能早日回本。 工地旁,先是搭了一个临时的灶台和茅草屋,算是做饭的地方,一个木盆里放着大量的冬葵,还有一个大盆里放着李氏今天刚做好的豆腐,旁边的陶罐里放着黑不溜秋的就是豆瓣,灶台上边儿的另外三个大木桶之中,则是洗好的粟米开蒸了,冒着白色的热气。 另有一口大锅里头,正炖着猪肉,肉腥味很重。 按照预先定下的规矩,工地上的伙食,一旬也就是十天必须有一次肉食,另外,每顿的粟米饭是干的而不是稀的,至于蔬菜什么的,不是冬葵就是萝卜,加点盐或者豆瓣用水一煮。 今天是开工第一天,所以李氏特地还做了一板豆腐。 见到黄月英,李氏赶紧行了个礼,而后道,“小娘子,今日我先蒸了三桶粟米,想着还有豚肉与冬葵,应当足够了,若不够,也还有豆腐。” 黄月英点头,“辛苦李婶了,这豆腐的钱,李婶可算进采买的本钱里头了?” “小娘子说笑,做豆腐的法子都是您教的,我如何能算豆腐的钱!”李氏眼神一瞪,就有些不开心了,“这工坊是小娘子你的,小娘子您是主家,我为主家做事,那是本分。” 黄月英听着这语气,都有些无奈,说是这么说,但做豆腐不是她吩咐的啊!可说到底,这个时代,奴仆就是主家的所有物……周扬与李氏,便是如此。 即便她有心想改,都改不了。 而后她看向黄琮,“小十三,从明日起,你每天夜里多放几个鱼笼,第二天早上就送些鱼过来,让李婶跟你买。” 黄琮想了想,“阿姊,不要钱……本来下鱼笼也是你教的……” 黄月英眼神一瞪,“你收不收?” 黄琮小脑袋一缩,点了点头,他也不敢说不啊。 一旁,李婶见状笑着点头,不是一家人,才得把钱算的明白,“豆腐鱼汤也是不错的,就怕小郎君捉不到这许多鱼。” “那多下点鱼笼便是。”黄琮表示,下笼子,他是认真的。如今他已经从阿姊那里学到了许多技巧,也会思考鱼儿喜欢在何处栖身,每日都能捉到四五条大鱼,族里有好几户叔伯都要与他换鱼吃呢。 “这还差不多,反正你下陷阱也好,其他也好,工坊只要在一日,你便可以捉鱼捕猎卖给李婶,可明白了?” “哦,明白了。” 黄月英松口气,和这时代的人说话,有的时候得讲道理,有的时候……还真不能讲道理。 “届时工坊扩建好了,竹纸的生意铺开,做工的人只会更多,需要的吃食也多,小十三,这是一门长久的生意。” “我明白了,阿姊,但人力有穷时,我到底只有一人。” “所以你可以联合其他兄弟一起,但是得注意安全。” “可咱们到底是耕读传家……”黄琮有些担心,他怕别人说自己是商人。 “耕读传家如何?有些叔伯兄弟不也得下地耕种吗?耕种难道不也是劳动?还是说你捉鱼下陷阱不是劳动?” 黄琮摇摇头。 “以劳动换取报酬,并不可耻,哪怕你是卖了这些东西,但只要你正当所得,便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黄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黄月英笑着摸了摸黄琮的脑袋,毕竟才八岁,老听大人们说黄家是耕读传家,有时候便会把这种话奉为金科玉律,那实在太古板了,所以,教育啊,得从娃娃抓起。 “这位女郎君说得极是。”此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几人看过去,便见一青年男子,身高七尺有余(汉时一尺约23厘米),着蓝色直裾衣,腰间配剑,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出身。 “足下何人?”黄琮又问,今天庄子上可是来了许多生面孔的,车马粼粼的。 “在下姓陈,名跃,游学至此,听闻荆襄有才女,方才一十二岁,便造新纸,特来拜访。”陈跃对着几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也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见过楚纸了?”黄月英不理解,这个时候就能有人慕名而来? 周扬出门大约是十天以前,这个时间,也就够从沔阳和襄阳打一个来回,毕竟这是三国,即便在襄阳楚纸已有名头,但她估计,至少还要个两三天才会有人从那边过来才是。 这人姓陈,怕是陈氏之人跟着她姨丈他们的队伍跟过来想分一杯羹的。 “未曾,但我父见过。”陈跃而后笑着道,“言此新纸洁白如雪,又平整细腻,他看过承彦公与州牧大人的信,墨迹入纸不散,笔锋凛冽,极易书写,胜蔡侯纸多矣。承彦公还说,楚纸当行天下,是以,在下想看看这新纸到底是何模样,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奇女子竟能改进蔡侯造纸之术!” “那你问对人了!”黄琮随后自得的道,“这新纸,便是我阿姊造的!” 于黄琮而言,他阿姊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之一,别人夸她阿姊,那比夸他还好用。 黄月英无奈,这人的父亲竟然能看到自家老父亲给姨丈的书信,想来是荆州的官员,身份也不会太低,而如今荆州的官员,多数都是世家子弟,见到这样的纸,不动心才怪呢。 黄家庄子目前就一个看着是工坊的地方,一个看着正在进行土木作业的地方,所以这人目标太明显了。 “失礼,未曾想黄家小娘子竟在眼前。”陈跃赶紧道歉,作揖行礼。 黄月英先是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后道,“如果你家是想掺上一份子呢,赶紧去找我阿父,表明身份上门拜访,到我这儿没用。” 陈跃有些尴尬,没想到这就被看出来了,“劳烦小女郎指点,多谢。” 而后几乎是掩面而逃,他能推测到这里的人和黄承彦有关,但最得多也就是奴仆或者家奴主事,却没曾想……就是正主当面,就真挺尴尬的。 不过,这位女郎君,心思聪慧,言行举止颇为大气,不输男儿,果然不愧是能造出新纸的才女。 …… 份子的事儿,老父亲已经分配好了,黄月英不会去管,也不会有意见。 于她而言,如何让眼前这群工人生活得好些才更有意义,这天下,到底是天下人的天下,而眼前这群人,便是天下人的一部分,也是天下人中多数人的代表。 世家大族再怎么大,在人数上,占比终究是小部分。 历朝历代,小冰河期,作物减产,随后土地兼并,财富向着少数人集中,富者越富,田连阡陌,贫者越贫,无立锥之地。 贫者只能掀桌子造反。 这个道理,到了后世同样也是相通的,只不过,因为作物产量的提高,少有人会饿死,但多数人依旧只能为生存忙碌,柴米油盐酱醋茶,外加一套房子,于是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一生。 不多时,便到了晚食的时候,今天一天,工人们可是看着李氏炖的豚肉,那肉香味飘的老远,他们也知道,今日是上工第一天,手上也肯用力气,地基也挖的很快。 本来在冬天,土地比较硬,不适合动工。 可,主家愿意给吃的啊! 今天他们也看到了,那是一车一车的粮食往里头拉啊,能少的了他们的吃的? 果不其然,等到了晚食的时间,他们排队吃饭,吃的是干的粟米饭,冬葵配豆瓣,还有个什么豆腐,再给每个人一块又肥又大的豚肉,淋点儿汤汁,那叫一个馋。这伙食,比他们在家吃得好多了!有些人甚至想着,留点儿肉带回家给家人尝尝。 “今日是工坊扩建的第一日,好让你们知晓,每日的晚食,打底都是干的粟米饭!我家女郎君说了,冬日里建房子是个辛苦活儿,所以饭食得保证,是以,每过一旬,便会有豚肉吃。”李氏一边给别人打饭,一边开口和这群人解释着。 “周家娘子,您说真的?”有人自是不信,开工第一天有肉吃,已经是主家心善了,日后要十天吃一次,那这主家……也太好了吧。 “自是真的,今日我家女郎君还特地来检查饭食了,生怕我亏待诸位了!” “哈哈哈,那就多谢主家了!” “是主家心善!” 在这个时代,愿意善待他们这群泥腿子的人,不多,是真的不多,哪怕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只是想吃饱饭活下去。 此时,宋博站了出来,如今他是造纸工坊的熟练工,却又是黄承彦家的佃户,还读过书,所以,新工坊扩建,他得来看着,“是我们主家心善,但更是我家女郎君心善,可我不是心善之人,所以,要把手上的活儿做好,否则,便回家去吧。” “宋管事放心!” “我们也不是那等只吃饭不干活儿的人,主家对我们好,我们自然也舍得出力气!” “不错!” 就近的和宋博能说得上的话几个工人,是每组的小工头,有他们传这话,底下的人就乱不了。 再说了,白花花的肉就放在眼前,那要真是还不知好歹,就只能赶回家去了。 8.那就限购吧(求收藏投资月票) 待得黄月英回家进了书房,周扬正和黄承彦汇报着事儿。 “家主,带去的十张纸被蒯主簿发现了,蔡军师便把他那两张送给了州牧夫人,夫人又办了赏花会……州牧大人还说,要到天子驾前给小娘子请功呢!如今,襄阳各家,好一些是直接跟在州牧大人后头来的。小人给庞家送完信,歇了一日,这才紧赶慢赶回来了。” 黄承彦点头,“辛苦你了,不过……过两天你还得辛苦一番。” “但凭家主吩咐。”周扬心里开心,虽说赶路辛苦,但黄承彦让他做事,那是重视他。 听了这些话,黄月英于是了然,估摸着过上两天,来的人还会更多。倒是自己那便宜舅舅……后世评价不算好的蔡瑁,让她挺惊讶的,几句话,便让自己那便宜姨母给她做了个广告。 这些人啊,都贼精贼精的,史书上能留名的,真就没个简单的啊!而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仅是刘表要给她请功,同样也是刘表的政绩。 内心微叹,她到底,还是得多适应一下这群人,否则……要吃亏的,难怪刘表还运了这么多粮食来呢,这些粮食,应该就是谢礼,估摸着,其他几户人家送来的应该也不止分子钱了。 “阿父,我回来了。” “阿楚来了?”黄月英脸上也多了些笑意,今天一天,他很忙,但也忙得开心。 “是。” “作坊如何?” “有李婶和宋叔在,他们应该很用心。”黄月英笑笑,“周叔辛苦了。” “小娘子客气!”周扬既不敢在黄承彦面前拿大,也不敢在自小聪慧如今才名遍布荆州的小娘子面前拿大。 “好了好了。”黄承彦把闺女喊到跟前,“阿楚过来。” “阿父,怎么了?” 只见黄承彦拿出一叠礼单,“这是你姨丈、舅舅、还有姐夫他们给你送的东西。” 黄月英随后接过,先看的是刘表的,好家伙,三千石粟米,玉器十件,丝绸百匹……这么壕啊! 她就喜欢和这么壕的人当亲戚啊! 再接着是蔡瑁的,襄阳的店铺三间,玉器、丝绸若干,粟米千石。 而后是蒯家和庞家的,给的比蔡瑁的少些,但重在给了沔阳的田产,两家加起来有一千亩了。 还有陈氏、杨氏、习氏也各送了些,不过都不多。 “都是给我送的?”黄月英其实不太理解。 黄承彦见着闺女脸上的不解之色,便摸了摸闺女的脑袋,阿楚聪慧,可对男女之事并不在意,这几家除了刘表,其他人什么意思,他难道不清楚? 他们家阿楚,十二岁了,是不小了,更别说,阿楚造纸的事儿,很快会传遍天下。这几家动了心思,也是正常,可惜……这事儿他最后也会听他们家阿楚的意思。 “是啊,都是你的。”黄承彦笑着,“都给阿楚当嫁妆。” 黄月英无奈,“阿父,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事儿我要自己做主。” “当然是阿楚做主。”黄承彦自然应下,这闺女,他疼到心尖上都来不及呢,再说了……这些天他和闺女也没少讨论,以后要做的事情,有点多。 “那就好。”黄月英松口气,“既然阿舅送了铺子,那等周叔休息两日,就带人把楚纸铺开吧,不过,若是襄阳的人知道有楚纸可买,定然会争抢,以目前咱们作坊的产量,也不能完全铺开。” “是这样,所以为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黄承彦也是为难,襄阳世家不少,世家的底蕴更是不少。如今朝廷早就已经没了样子,刘表入荆州也没动世家,所以……荆州的世家,只会是越来越有钱。 “那便限购,就每人限购五张中等楚纸或一张上等楚纸,每日就售卖五百张纸便可。”黄月英直接拿了饥饿营销的法子,“届时便和买纸的人说,因着楚纸产量还未跟上,所以只能如此。” 一旁的黄承彦和周扬听的眼睛发亮,有道理啊!襄阳城里世家多,世家们家大业大,分支也多,谁家不得买点儿?那就限购。 黄承彦感叹,“我们家阿楚,果真厉害。” 周扬也点头赞同,“可惜……” 是个女儿身。 但他很快一激灵,没有把下半句说出来。 黄月英不解,“周叔说什么?” 周扬摇头,随后赶紧道,“可惜楚纸产量略有不足。” 黄月英点点头,是啊,时间太紧了,原本计划明年才会扩建工坊的,没成想不到半个月,老父亲就把钱粮都给备好了,这早一天动工,就能有好一些家庭过个好年。 新产业也能对旧市场更早一些的发出冲击。 她要做的,可不仅仅是造纸。 “如今作坊里的楚纸,周叔尽可带上。”黄月英想了想,开口,“阿舅送了三间铺子,地址相邻,另外两间先别开,等来年我自有打算。” 造纸,当然不可能只造纸,印刷得跟上,以这个时代知识的珍贵程度,书本一旦开卖,带来的冲击,那是颠覆性的。 “那新纸定价几何?”周扬点头,而后问了个问题。 “中等楚纸这样一大张五钱,上等楚纸十钱。”黄月英想了想,定下了价格。 一张大的楚纸,长四尺,宽三尺,约合后世92cm*69cm大小。 周扬不解,“这般便宜吗?” 黄承彦倒是笑了,“纸张本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便宜是应该的。” “阿父说得对,我们要让所有人想用纸,并且,用得上纸。” 黄月英笑笑解释,若是价格太高了,那就相当于只对世家大族开放,虽说前期主力军肯定是他们,但做事眼光要长远,再说了,纸终归是消耗品,便宜些,才能长远。 当然,主要也是,新纸的成本并不高,等新工坊产能上来,完全就是赚的。 她呢,也没指望过一个工坊就能供应整个荆州的纸张,到时候再选几个合适的地址,宋叔他们这群最早的工人也都足够管理一个作坊了,就可以继续开新的工坊。更别说,有些工序,她和老父亲早就打算好了以水力替代,均摊到每一张纸的成本上,会更低。 “家主和小娘子高义。”周扬自然不再说什么,他只是个家仆。 “好了,你也辛苦,先回去休息两天吧。” “诺。” 见着周扬离去,黄月英才看向老父亲,“阿父以为,印刷何时可以开始?” “至少等楚纸产量跟上来吧?”黄承彦笑着,“不然楚纸都不够卖的。不过,这两日得再选一些信得过的人加入造纸工坊,提升产量,岁首之前,为父要襄阳纸贵!” 黄月英也点点头,没有意见,但是老父亲这思维,其实很适合做生意啊!而后想了想,也是,老父亲毕竟快五十了,再加上阅历多,什么事没见过? “届时四书五经为基础,再加为父、尚长兄、水镜、宋儒他们的经义注解,就能开个头了,后续再慢慢增加便是。”对于书的来源,黄承彦压根不怕。他本就出自士族,四书五经那是基础,重要的是各代儒者们对经义的理解和注释。 现在也是有这样的书店,但这书吧,终究还是竹简多,用蔡侯纸抄的呢,又质量堪忧,如今有了新纸,还有阿楚说的印刷术,若不能带起风潮,他也就枉活这么些年了。 “阿父说的是。”对于老父亲的谋划,她自然是赞同的。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更别说在如今这个时代,交通不发达,信息不通畅,就是极大的掣肘,但幸好,她那便宜姨丈保了荆州未来十年的和平,她至少还有十年时间苟起来发展。 十二月二十,荆州的第一场雪落了,群山绵延,覆上了一层白衣。 隆中。 一青年着白色素麻衣,站于屋檐下,喟叹一声,这世道,终究是吃人的,父母早逝,叔父也去世了,长兄又在外游学,他如今一十又七,也是时候承担起养家的责任了。 “兄长!二姊来信!”远处,又一名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手中拿着一个竹筒,背后背着一个更长的竹筒,在雪中一步步的跑了过来。 青年闻声,看向自家小弟,待得对方站定,从他手中接过竹筒,打开,里头是他二姊的信,一是问了问家中用度,说让人送了些东西过来;二是如今承彦公家的小女儿造了楚纸,比蔡侯纸好很多,庞家也参与了一份子,所以拿了些过来;三则是问他,是否有意娶妻,她好相看起来。 青年看着自家小弟背后的竹筒,“打开。” “兄长,这里头是楚纸!”小少年嘿嘿笑着,“我已经打开看过了,当真是洁白胜雪!就如同山上的雪一般,好看的紧,能不能……分我一张?” 青年失笑,看着长竹筒里的楚纸,倒出,摊开,平整细腻,柔韧洁白,二姊的那封信,也是用楚纸书写,墨迹未有分散,看着倒是舒适,“先回屋。” “兄长,我听闻,这楚纸是承彦公家的小娘子所造,年岁不过十二,只比我大了一岁呢!”少年叽叽喳喳的道,“我还听说,襄阳那边已经有铺子开了,售卖楚纸,一张中等楚纸不过五钱,一张上等楚纸不过十钱,就是每个人只能买五张中等楚纸或一张上等楚纸,每日限售五百张。” 青年听闻,略有些诧异,“价钱不贵,却无法全力供应?产量不足?” “对对对,人们都是这么说的。”小少年赶紧点头,“照我说,产量不足就加派人手嘛!这般赚钱的生意,就该多赚些。” “阿均,钱很重要,但也不是越多越好。”青年见着自家小弟,开口,“那你说,楚纸定价是否过低了。” “对啊,既然这么多人想买,那她定价高些,不是能多赚许多钱?”少年想也不想的便回答。 青年叹气微微摇头,承彦公家小娘子不过十二岁便能造楚纸,阿均十一,却依旧是个顽童,看起来,还是课业太少了。 倒是承彦公家的小娘子,听闻才学渊博,自小聪慧机敏,而今又造了楚纸,名声一日胜过一日,也不知如此才女,是个什么模样了,若有机会,倒是要会一会的。 9.襄阳纸贵(宝子们,求各种票!) 州牧府。 近几日,刘表心情一直不错,先是从黄承彦家里拉来了千张楚纸,其中上等楚纸百张,中等楚纸九百,他便取了上等楚纸十张,中等楚纸百张送去许都,禀明天子,为黄月英请功,这同样是他的政绩,也是他的名声。 前几日楚纸铺开业,场面火爆,楚纸价格虽不高,但产量不足,一纸难求,而他却仍有九百左右的楚纸,于是又是请属下们来赏花作诗,秀了一番存量,看着属官们眼中的羡慕之色,也十张楚纸十张楚纸的赏,笼络了一番人心。 虽说蒯、蔡、庞几家并不需要他笼络,毕竟人家也从黄承彦那儿拿了些楚纸,可禁不住他们的数量不多,各家也就百张,还天天和他讨要,让他心里有些得意,很是开怀。 “夫君,披上披风吧,如今天寒。”看着站在屋檐下赏雪的刘表,蔡夫人手中拿着一件毛领披风,要给刘表加上。 “多谢夫人。”刘表也不拒绝,反倒是握住了蔡夫人的手,“这些日子,辛苦夫人了。” “不辛苦。”蔡夫人笑着,任由刘表握着自己的手,眼中秋波如水,“不过,的确多亏阿楚造的纸,待得来年,当有更大的作为。” “是啊,阿楚自小聪慧,而今更有才名,待天子旨意下来,提亲之人怕是会踏破承彦公家的门槛。”刘表笑着,“可惜琦儿已经成家,倒是琮儿,如今一十有八,是该考虑成家了。” 蔡夫人脸上笑容不变,而后道,“怕是姊兄还想多留阿楚几年呢,而且啊,琮儿已有意中人了。” “哦?”刘表惊讶。 “正是瑁弟小女,阿凝。”蔡夫人开口,“阿凝如今十五,两个孩子年岁相当,又互生好感,我这做母亲和姑母的,可都是看在眼里。偏生你这做父亲和姑丈的,压根不在意。” 刘表赶紧笑着赔罪,“那也好,届时夫人你便和德珪商量,如此,两家便亲上加亲。” 在刘表看来,长子刘琦像他,但年岁大了,与蔡夫人不亲近,次子刘琮在蔡氏嫁给他时,不过十一二岁,与蔡夫人亲近得多,蔡夫人多关心也是正常。 “夫君说的是。”蔡夫人也点头,“那等岁首之前,我便问问阿弟。” “好。” …… 襄阳,楚纸铺。 “周掌柜,如今下雪,瞧我们等了这许久,就多卖我们一些吧!我等带足了钱的!”一青年士人对着周扬拱手,有些无奈。 他排队,整好排在了百名开外,他前面一人买到了,他却不能买了,让他心里很是纠结,只得好言讨纸。 “是啊,周掌柜!我等亦知楚纸产量尚有不足,可不想明日重新排队啊!”又有一士人开口,实在是……一纸难求。 起初,他们听闻了楚纸之名,内心怀疑居多,可等楚纸铺开起来了,怀疑也就没有了,的确,楚纸比蔡侯纸要好上不少,重要的是,价钱也比蔡侯纸便宜许多! 可……一纸难求啊! “就是啊,周掌柜!您也就多卖几个名额啊!” “我等于寒风中也等了许久啊!” “是啊,周掌柜!” 周扬看着外头这乌泱泱的一群人,已经见怪不怪了。铺子已经开了五天了,每天都有人买不到,他也是真的没办法,谁还不想多挣点钱呢? 他来的时候,带来约莫五千张楚纸,如今只剩一半,后续的还没送来呢!他也不敢做主啊! 下雪了,天冷也是真的冷,那没办法! “诸位,实在是库存不足,诸君只能明日请早了!”周扬还是拒绝了。 “周掌柜,一连五天,我已经排了五天了呀!” “正是!我等亦知产量不足,可掌柜难道看不到我等的诚心吗?便是加价,我等也是能接受的!” “对啊!” 听着这些话,周扬更是无奈,这几天,就有人在炒楚纸的价格,有些人是天天来排队,纸到手了转身就卖了,五十钱变成一百钱,甚至更多。 可他就是个家仆,也阻止不了。 这些人里头,前面几个的确是读书人,没买到纸,他也觉得挺可怜的,可后面几个那就是他都已经脸熟的投机者了! 正此时,一辆马车行至铺子前,说是马车,四周却加了木板,唯有前边儿是挡了块灰色布幔,倒是像移动的屋子了。 不多时,布幔被掀开,却是一清秀的小少年冒出脑袋来,眼神透亮,五官俊秀,身着蓝色直裾衣裤,外边儿披着一袭白色毛裘,看着便贵气不已。 “周叔,天寒不易,今日你便多加五十人的份额。”小少年看向门口的周扬,朗声道。 周扬看着黄月英的打扮,张了张嘴,随后作揖点头,“诺。” 听了这些话,门口还不肯散去的这几十人大喜,连连感谢。 “多谢小郎君!” “多谢小郎君!” “敢问小郎君名讳?” “在下姓黄,单名一个楚字,沔阳人士。”黄月英也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她呢,也就是静极思动,估摸着周扬带的纸只能卖个八九天,后续反正也得命人送纸过来,就和老父亲撒了个娇,说路上会扮成男装,后者只得答应。老母亲虽不赞同,但在见了改好的马车后,也就不反对了。 接着,又去沔阳县令那儿请了一队衙役帮着一起护送。 她便带着黄琮及其父亲黄直一道上路,原本,这一批楚纸是由黄直跟着护送的,只是她非要加进来。 “可是与承彦公同族?” “正是。” “多谢小郎君了!若是小郎君回到族中,请为我等告知黄家小娘子,多谢她造楚纸,造福天下人。” “对,烦请为我等转告。” 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买了纸自己用的,此时也不急着买纸了,反倒是要黄月英转告这份感谢了,有点……实诚。 而另一些不是读书人的,便挤进了店里。 黄月英自是点头,“诸位还是先买纸,买完早些回家,天寒,冻着了也不值当。” “多谢小郎君提醒。” “多谢。” 黄月英也不再言语,看向黄直,“叔父,先请诸护卫去喝个茶吃些东西,暖暖身子。” 黄直点头,便去安排了。 黄月英看着离去的这群人,便知道,她们黄家庄,也得有些护卫才行了,不然次次劳烦公门中人,虽说刘表知道了不会说什么,但终归是麻烦。 再说了,穿越宝典第四条:枪杆子里出政权。 沔阳黄氏是士族,可毕竟新立不过四十年,并不像襄阳黄氏那般富足,奴仆不多,此前也没想过要组护卫,但未来她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招护卫这事儿,也势在必行。 不过,也得等到来年才好,现在到底是年末了。 “阿姊……”黄琮也跑出了马车,正想喊,却被后者眼神一瞪,“额……兄长。” 好吧,的确是“兄长”,阿姊的装扮确实看不出什么毛病来,至少,与族里其他兄弟,也是差不多的,而且,便是连声音都学的十分相像。 黄月英这才点头,“怎么了?” “我也饿了。”黄琮摸了摸肚子,小脸满是愁容。 黄月英失笑,也是,正在长身体的阶段,饿的快是正常的,“莫急,待这群人买完,把楚纸搬进去,再让周叔帮忙找地方吃饭。” “好。”黄琮开心起来,他还以为,阿姊忘记他了呢。 黄月英也没有在意,反倒是慢慢的看着如今的襄阳城,街上还有残雪,但已经不影响走路了,这家铺面位于东市主路旁,所以客流量不错,不过今日下雪,街上人少,只有楚纸铺外人比较多些。 这个铺面旁边的两个铺子已经都搬空了,毕竟蔡瑁送给她后,原本的人手也就撤了。她这次来,主要是看这两个铺子的,下了马车,黄琮紧跟其后。 不过,另外两间铺子还锁着门,得等周扬忙完。 不多时,买到纸的人即便离去了也和黄月英打了个招呼。 “小郎君,我等先告辞了,今日实在多谢了!” “小郎君风尘仆仆,早些歇着为好!” “多谢小郎君。” 黄月英也都微微点头示意,进了自家纸铺,几乎没什么装饰,纸张都在柜台后头就那么放着,着实有些寒酸。 但匆忙开业,也能理解。 约莫半个小时,周扬才送走了今天的这群客人,对着黄月英行礼,见着黄月英的模样,便笑着,“小郎这身装扮,当真俊俏。” “周叔客气了。”黄月英笑笑,“这次是又送了八千张楚纸过来,是这些天扩招工人加班赶出来的。如今已是十二月二十,再有五日便是岁首。如此,二十五日那天卖完楚纸,贴出告示,正月十五以后再开业,我等便可回家了。” 周扬松口气,点头,“诺,如今铺子里库存尚有两千余张,加在一起,便有万张了,卖五日的话……” “每日可卖两千张,购买人数可放开至两百人。”黄月英道,“若是周叔想轻省些,那每天多卖些也可。” “小郎说的是,小人也想多空出一日时间来,毕竟岁首了,也想给妻女带些东西回去。”周扬笑笑。 “好,那就三日卖完这些纸便可,每日卖多少,周叔你自己决定。”黄月英微微思考了一下,“待得来年,应当就可以不限售了。” “诺。” 商量完,黄月英便与周扬一起看了旁边的两间铺子,空间很大,而且还是上下两层,或者说,蔡瑁送的三间铺子其实都是上下两层的。 在襄阳城的中心,有这样三间铺子,蔡瑁也绝对是上心了。 当然,后来蔡氏也与她讲过其中的缘由,她十二岁了,而这几家家中,适龄的少年人也定然是有,或多或少,这几家都想和她家联姻。 可惜了,这几家的年轻人都比不上以后她老父亲挑的那人。 一张中等楚纸五钱,日售五百张,一日便是两千五百,十天就是两万五,一个月就是七万五…… 这生意,还是做得的。 当然,这不过是初期还没放开的情况,等后续产量跟上来了,也不会有日售五百张这种了,届时就能与外地行商谈代理了。 只是,自家经商的人手到底太少了,到时还少不得老父亲在族里掌掌眼。 10.民生多艰(求收藏投资月票) 吃了饭以后,商铺后面有休息的屋子,周扬也是很快让人打扫出来,至少,不能让自家小娘子没地方睡觉吧? 但他不理解的是,黄月英为啥会来。 结果等他去问,对方已经拿了几张图纸给他。 “周叔,这三间铺子,等明年你把它们都打通,然后定制这些柜子,是放楚纸和书籍的。”黄月英解释着,“当然,笔墨砚台也都得备齐。” 周扬想也没想,便应下了,这才是一个书铺该有的嘛。 “至于铺子的名字,便叫,三味书屋罢。”黄月英随后道,便以此名,纪念后世那位先生吧。 周扬虽不太理解,但还是应下了,而后又问,“二娘要去州牧府吗?” 黄月英想了想,先是点点头,但又摇摇头,按照礼节,她既然来了,就应该上门拜访一番的,但她身是不想去的,而且刘表他们不知道她来了,去不去,也无所谓,反正……她现在是黄楚,不是黄月英。 “周叔,我现在是黄氏的一个小郎君,名叫黄楚。”黄月英解释了一下,“再说了,我什么也没备,阿父和阿母也都不在,我一个人去,还空着手不太好。” 周扬一想,也是,还是问了一声,“那二娘子为何来襄阳?” “在庄子上有些无聊,阿母要教我做女红,我不愿意学。工坊扩建也有婶子和宋叔在,竹纸作坊也有人看着,周叔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继续带小十三上山捉鸟下河捉鱼吗?”黄月英叹气,无聊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当然还是对这时代有些好奇。 周扬:…… 自家小娘子吧,琴棋书画很早就学了,也学的不错,正因为学的不错,所以很早就对这几样没有多大兴趣了,实在是太过聪慧了一些,天下间,比得上小娘子的男子就不多了。 一想到这里,周扬和黄承彦的感受开始相通起来,可小娘子到底十二岁了,也到了能说亲的年纪了啊……日后还不知道便宜哪个小王八羔子呢! “明日楚纸售卖结束,不如小人带二娘子去逛逛?临近岁首,西市也挺热闹的。” “行,那明日去。”黄月英自然应下,对这个时代,说好奇呢,是好奇,但其实也没什么可好奇的。 吃食,物品,生活,难道还能比得上后世吗? “诺,对了,二娘子,自楚纸铺开业以来,已经有好几个行商找来了,希望能从咱们这儿进货,然后他们转卖到其他地方。”周扬再度开口。 黄月英有些惊讶,但随即又释然了,荆州,自古以来便是交通要地,水陆发达,商贾颇多,加之世家豪族配合刘表,所以治下和平,找上门来的这群人,市场嗅觉很不错啊。 “那后日吧,约他们来谈一谈。” “诺。” …… 次日,楚纸铺外人声鼎沸。 因着来了一批新货,购买的人看着门口的告示,全是喜意。 但做倒卖投机生意之人,却是嗅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味道,这群人嗅觉敏锐,知道这次加大出货,要么就是打算年前最后卖一批,要么就是产量增加了,无论那种可能,他们都不可能错过这次赚钱的机会,毕竟……快到岁首了。 “终于是买到了!再买不到,我家郎君真要气哭了!” “哈哈哈,我们家也是!旁的堂兄都买到好几次了,可我之前就是没抢到……有心去别人那边收吧,那一张中等楚纸便要二十钱,又着实太贵了!” “是啊,幸好。” “今日多谢周掌柜了!” “是啊,能在岁首前买到这几张楚纸,我也终于是放心了。” 众人一边讨论着,一边又小心翼翼的拿着手中的楚纸,开开心心的回家去了。 听着这些话,黄月英突然意识到,限购这措施,估计还养活了不少人啊。 这黄牛……还真是每个时代都逃不开的,但她却不能事事都管。 是以,一日三千张楚纸,很快也就卖完了,周扬便关了铺子,领着黄月英几人往西市而去。 “兄长,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来襄阳呢。”黄琮跟在黄月英身后,兴奋的道。 黄月英笑笑,看着现今的黄琮,比她刚看到时,也长高长状了不少,便是她自己,也高了许多,毕竟,营养跟上了。 而且,因着黄琮母亲大好,家中也终于有人操持,黄琮身上穿的虽不是顶级的丝绸,却也比之前的粗布麻衣好很多了,草鞋也换成布头鞋了,因着天冷,也多了一袭披风,虽然没有动物皮毛,但也能挡一些风。 后方,黄直看着自家儿子和黄月英如此要好,内心也是欣慰。 若非黄月英,他妻子的病都不一定能好,而今家里又在楚纸的生意上投了一股,也算是有了进项。 他算是看清楚了,读了这么多年书,耕了这么多年地,家是传下来了,家底却没变厚多少。 可想要出仕,以他自己的才能那是远远不够的,还不如跟在黄月英后边儿,这楚纸的生意日后是要做得更大的,足够养活他们沔阳黄氏这么大一个庄子,他也很清楚,这是他的机会。 “那就好好走走。”黄直见黄月英没有回答自家儿子,便开口回答了,“喜欢什么,阿父给你买。” “谢谢阿父。”黄琮更开心了。 黄月英见此,也端起了“兄长”的架子,“为兄也给你买,算作是,新一年的礼物。” “啊?”黄琮想了想,“新的一年,还能收礼物的吗?” “嗯,新的一年能收礼物啊,是小孩子的特权。”黄月英感叹道。 在这个时代,过年只有岁首的时候祭祀天地或者先祖,也并没有什么休假或者习俗,当然,除了点爆竹赶年兽,只是这个点爆竹还真是字面意思,就是竹节丢进火里,会爆炸发出声响。 “好!”黄琮开心的应下,他知道,自家阿姊给的礼物,他是不能推辞的。 不多时,西市也就到了,街上人不算拥挤,但一眼望去,铺子挺多,还有一些摊位,有卖五谷杂粮的,也有卖萝卜咸菜的,还有卖草鞋竹筐的,也有几个吃食、布匹的铺子,基本的生活用品,都能在这儿找到。 不过,前面有个小摊子围着的人不少,挺热闹,黄月英也好奇起来,这时代还有能引起吃瓜群众围观的东西?她也得瞧瞧。 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便快了起来。 “阿……兄长等等我!”见此,黄琮也赶紧跟上,小孩子哪有不喜欢热闹的! 黄直与周扬,自然也是跟上,却互相看了一眼,那俩啊,毕竟都是孩子。 还未到近前,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这习家七郎,也是个可怜的。” “是啊,老妻年前病故,结果昨日一场大雪,便一睡不起了……” “可他才四十啊……” “哎……” “如今膝下唯有一女一子,族内竟要将这女儿直接嫁与一老翁,要将习家七郎这儿子直接过继给三房,这不就是摆明了夺他们家的家产吗?” “就是啊!” “虽说习家七郎也没多少家产,但田产和房子却是在的!” “好狠啊,怪不得这习家小娘子要卖身葬父,还要供弟弟进学,受了这般欺侮,只能等着娃学成才能报仇了啊!” “是啊,太狠了。” 到了这会儿,黄月英便听明白了,很常见的桥段,发生在这个时期,更是常见。 习家,也算是荆州世家之一,分支众多,各分支之间争夺的也很厉害。 昨日大雪,突然降温,这习家七郎就没挺过去,一睡不醒,结果,就被习家三房打上门来,摆明了要吃绝户,夺家产。 这种事情,乃是家事,便是报官府……人家都不带管的,更别说这是习家的家事。 此时,她也已经是挤进了人群,看到了跪在路边的一男一女,皆着孝衣。 女的年岁大些,约莫十五六岁,男的和黄琮年岁差不多。 “阿……兄长,这个小娘子好惨啊。”黄琮自然也听到了周围百姓的议论,如果不是阿姊,他阿母可能就挺不过来,所以对这样的事,感同身受,而后希冀的看向自家阿姊,在他看来,阿姊最是厉害。 旁边围观群众,也退开了一些,因着黄月英的穿着,一看便是个富家小郎君。 “小郎君,这习家小娘子长得不错,若不然,你便行行好,买她回家算了。”旁边,有人见着黄月英,开口。 “对啊。”也有人附和。 跪着的女子披麻戴孝,泪若梨花,的确是我见犹怜,说实话,黄月英也泛着同情了,但要买人…… 这和她社会主义五好青年的价值观不同啊! 她可不能当人贩子! 心里到底是抵触的。 至于那习家女郎,也抬了头,看着前方的小郎君,五官俊俏,身上穿着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又想到自己……悲从心来,对着小郎君磕了个头,“求小郎君行行好。” “别别别!”黄月英赶紧躲开,这不明不白的被人磕个头,不行,太折寿了! 习家小娘子听着这话,便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好吧,黄月英真的心软了,她虽然也是女生,但真的见不得女生哭啊,正要开口,便有一道带着些欣喜的声音传来,“习家小娘子,跟着本公子走吧!” “哎,是蔡家小郎君!” “蔡军师的小儿子!” 一旁,吃瓜群众赶紧往旁边闪去。 11.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宝子们,求各种各种!) 黄月英看向来人,唔,看着那张脸,倒是有些眼熟,再等听到吃瓜群众们的话,就知道这是哪位了。 蔡瑁次子,蔡照,也就是说,这是她嫡亲表哥,可这一身纨绔的作风……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哎哟,这还有位兄弟呢?”蔡照见到了黄月英,微微打量了一下。 衣服那丝绸的材质不下于他,腰间的玉佩也不下于他,便是那一袭毛裘,质量也是上等。他思索了一下,这谁家的? 襄阳地界的公子哥,他没有不认识的啊,而后随意的拱手,语气也随意,“在下姓蔡,单名一个照字,我父州牧帐下军师蔡瑁,敢问足下姓名?” “姓黄,名楚,沔阳人士。”黄月英也算是回应了一下。 “沔阳黄氏?”蔡照乐了,顿时也感觉亲近些,“一家人啊!我姑丈乃是承彦公!兄弟,这女子便让给为兄,如何?” 黄月英还未回答,便听得蔡照又道,“为兄见你应当不过十一二岁,待你长成,为兄送你几个女子,如何?” 黄月英一脸黑线,这意思就是,她黄楚,现在毛都还没长好,就别和他争了。 但既然蔡照愿意收了这习家女娘,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便微微点头,应下了。 在这时代,虽说地广人稀,但像习氏这般的士家子,死后得葬进家族墓地,日后也吃家族中的香火,所以,这墓地是要钱的。 蔡照也显然不是那种不给钱的主,见对方如此识时务,便开心的伸手,想要拍一拍黄月英的肩膀,却被周扬给拿住了,“小郎君,得罪,我家公子身子弱。” 蔡照皱眉,但对方是沔阳黄氏的,又不好发作,随即便笑呵呵的表示不在意,而后从荷包里掏出两块银饼,丢了过去,“走吧,小娘子。” 习家小娘子见着地上的银饼,对着蔡照磕了个头,“多谢郎君,待小女子处理家父后事,便去公子府上侍奉。” 周围吃瓜群众见此,纷纷点头,表示理应如此,这习家七郎,教得一双好儿女。 只是,蔡照却皱眉了,他买东西,当然是钱货两清,再说了,这小娘子这般身段,看得很是让人动心啊,便道,“小娘子,你先与我回家,待明日,我派人帮你料理你父后事,可明白?” 这话一出,周围的百姓都惊讶了,这事儿还能这么办? 习家小娘子瞪大眼睛,怒而咬牙,“请郎君把银饼拿回去吧。” 一旁,黄月英也惊呆了,尼玛啊,这不就是个妥妥的禽兽?几天都等不了?这是要今晚就把这小姑娘拉进府里…… “你再说一遍?”蔡照抬了抬下巴,语气显然是不悦的。自小到大,他是要什么有什么,何时被人拒绝过。 “蔡公子,在下觉得,习家小娘子说的没错,大汉以孝治国,先办其父后事,这是孝道。”黄月英忍不住开口,她这表哥,j虫上脑了吧! “本公子可不管你孝与不孝,老子出了钱,你便是我的人了,你竟还不肯?”蔡照怒骂,随后喊了一声,“当我蔡家无人吗?来人!把这小娘子给我带回去!” “诺!”蔡照身后,一干奴仆便打算执行命令。 黄月英是真的忍不住了。 原身这表哥,有点道德感,但实在不多…… 这会儿,她压根就不想说这货是自己的表哥,没错,是原主的表哥,不是她的。 “慢着!这习家小娘子,乃是我刚招的楚纸铺的工人,谁敢动!”把地上的两个银饼踢回蔡照脚下,黄月英一把拉起了习家小娘子的手。 黄琮也拉起了旁边那个小弟弟的手,黄直与周扬则是护在了两人身前。 “周掌柜也在啊。”蔡照看向周扬,眼神沉了下来,“确定要管?” “表公子,对不住啊,我家公子说了,这位习家小娘子是我们铺子的帮工,那便是了。”周扬有点无奈。 你们表兄妹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为难他们这群下人,不过,这表公子的确也太不当人了,不怪自家小娘忍不住,他也要忍不住了,着实过分。 “我可不知道姑母家还有公子!”蔡照脸色更差了,不过是同族的小子,扯着虎皮做大旗,他怕过谁? “既如此,那在下稍后登门拜访蔡大人,正巧,叔父承彦公也有信让我送与蔡大人。”黄月英翻了个白眼,非要让她去蔡瑁跟前打小报告是吧? 蔡家是荆襄豪族,蔡照的祖父蔡讽是名士,蔡瑁虽然性格上有些缺陷,但也还是懂些羞耻的,怎么到了蔡照这儿,连点羞耻心都没了。 “你!”蔡照怒极。 以楚纸铺的名义登门拜访自家父亲,父亲定然不会拒绝,到时候他就惨了,可依旧要放下狠话,“行啊,那我在家等着,我们走!” 一干人退走,家仆还不忘把那银饼捡回去。 黄月英无奈摇头,然后才发现,自己还牵着这位小姐姐的手呢,于是赶紧松开。 “多谢小郎君。”习家小娘子又是哭,又是感谢。 此时,被黄琮拉着的那习家小子却是看向黄月英,“这位郎君,你刚刚说的话还作数吗?” 黄月英随即点头,“作数。” “习书多谢恩公!”习家小子随后跪在地上,大礼参拜。 这个礼,黄月英受了,倒是对习书这小子有些刮目相看,刚才如果她没出手,这小子指不定还有后招呢。 “习乐多谢恩公。”此时,习家小娘子也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靠上楚纸铺,她便不惧族内那群人了。 “这些钱,你先拿去把你父亲后事办了,待得来年正月十六,再去楚纸铺上工即可,钱会从你工钱里扣。”黄月英从周扬手里接过两个银饼,塞进习乐手中。 “小郎君高义!”此时,吃瓜群众也有夸赞的。 那蔡照,端的不当人子,道德全无! “可惜,我等买不到楚纸。” “不然定去支持一番。” “没错!” 见此,黄月英也只得拱手,打算与习家两人告辞。 只是,在又看了一眼习书后,停下了脚步,这小子刚才跪在一边,眼中全是怒火,却忍了下来。 便问,“若我没有出手,你打算怎么做?” “玉石俱焚。”习书答一板一眼的答道。 “我虽稚子,但承父业,家中亦有薄田两百亩,房舍几间,若阿姊真被他带走,我会以此为资,请侠义人士与我上州牧府鸣冤。” “若不成呢?你要知道,州牧大人可是这小子的姑丈。” “若不成,我会退去,但亦会寻找时机,请人诛杀此獠。” 黄月英点点头,的确是玉石俱焚了。 可惜,以他那微薄的家产,计划失败的可能性更大,蔡照也不会有什么事,伸出手,摸了摸习书的脑袋,感叹道, “玉石俱焚你做不到,只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罢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出自何处?”习书疑惑。 “出自你处,大丈夫宁可做玉器被打碎,也不可为了保全自身去做瓦器。”黄月英笑着解释。 这句话,还得再过三百多年才出现呢。 而今,她倒也是遇上了这么个孩子,只能说,这习家七郎,教孩子还是教的挺好的。 “多谢恩师!”习书又跪下,大礼拜谢。 经此一事,这句话,便会广为传颂,而蔡照……就会成为背景板中的反派。 眼前这位郎君,自此就会成为他的恩师,哪怕……只教了他这一句话。 黄月英一愣,随即笑笑,开口,“我年仅十二。”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古有甘罗十二拜相,今有才女十二造纸,再有恩师十二立言,亦不为奇。” “且,恩师今日之言,于我有再造之恩。” “既如此,我就收下你了。”黄月英于是点头,而后看向习乐,这位小娘子生的还是挺漂亮的,“待你父丧期满后,让习书来沔阳黄家庄找我。” “多谢恩公。”习乐也是拜谢。 她是真心感谢,这位黄家郎君出身富贵,学问不可估量,未来也不可估量,仅是一句话……便为她和小弟消弭了这场灾祸,还让他小弟从此有了立身之名,这是大恩。 这般大恩大德,她如何报都不为过。 “行了,回家去吧。” “今日一事,在下受教,多谢先生。”此时,吃瓜群众中,有几个读书人便也朝着黄月英作揖,黄月英的这些话,让他们称一句先生不为过。 黄月英自是拱手回礼。 “敢问先生名讳?” “姓黄,名楚,沔阳人士。”虽说此前和蔡瑁通过姓名,可也不会所有人都听到。 “日后我等定上门叨扰。” “欢迎。” 个鬼啊! 她这假名,在黄家庄可不好用! 习家姐弟俩就算了,无所谓,他们即便知道了也不要紧。可这群人要是知道了,那就有点尴尬。 旁边,周扬和黄直惊呆了,自家小娘子这学识,绝了啊!卧槽!若是黄承彦能这般处理,他们不惊讶……可黄月英才十二岁啊,而且还是个女娃,如何能不惊讶! 黄琮则是满脸崇拜,“阿……兄长,我日后长大了也要跟你一般!” 黄月英敲了下黄琮的脑袋,“你还是先好好学习吧!” 而后看向周围,“诸君请散去吧。” 这般,人群才慢慢散去。 黄月英叹口气,她今天这话一出,和蔡照梁子那是结大了。 只是,她也实在看不下去,习乐父亲才没了,都已经落得要被族中争夺家产的下场了,这蔡照还只想着那档子事儿,真是醉了。 当然,今日这话传出去,蔡照别想有好日子过了,蔡家会受影响,但不大,毕竟蔡讽的余威尚在,蔡瑁也正当年。 只是等蔡瑁问起黄楚是谁……她咋圆啊? 到了这里,也没了逛西市的心情,带着人回了东市方向,给黄琮买了笔墨,算是他的新年礼物,这孩子明年要上学了。 至于她自己,穿越宝典第五条:革命要有思想,有理想。 今日收了习书做弟子,也是三思而为之。 她知道,手下要有人才,而人才们,得有远大理想才行。 所以,她得看看宝典里有啥内容,未来能忽悠住一帮子人的。 她可不觉得自己有啥王八之气,更别说她作为女子,是在古代……想做事,比普通人都要难得多。 12.论反派是自己亲戚怎么办(求收藏投资月票推荐) 只一天时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便传遍了襄阳。 连带着习家那点腌臜事儿,都被传的一清二楚,而蔡照……在蔡瑁听了事情原委后,已经被绑起来抽鞭子了。 “好啊,蔡照,我太久没教你是不是?”蔡瑁真的是火冒三丈。 原本他这几日心情也不错,可今日这一句话,他蔡氏就要蒙羞,弄不好是史书留名的那种,偏生让蔡氏蒙羞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啪的一鞭子,打在蔡照身上直接出了血痕,连衣服都被打破。 蔡照哀嚎,“阿父,我错了!孩儿错了!” “错!我看你是嫌我走的太高了是还不是?” 又是一鞭子。 “阿父!我错了!阿母,救我啊!兄长!救我!祖母救我!姑母……阿母!呜呜呜……” “谁都不准拦!”蔡瑁怒道。 他父亲蔡讽,乃是襄阳名士,他们蔡家,亦是豪族,他知道,世家豪族要发展,少不得一些腌臜的手段。 但那小儿,连孝道都搬出来了,这孽子竟还不知悔改!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夸的是别人,骂的是蔡照,是他蔡家! 他这管教不严,是他当父亲的失职,但事情已经发生,这坏名声,他们蔡家已经在担着了! 在荆州或许没人对他蔡家如何,但到了敌人耳中,定然是要被嘲笑的! “德珪!”一老妪见此,心有不忍。 可她作为蔡讽的妻子,知道今日这事的严重性,自家子弟管教不严,出了这样的事情,死后怕是都没脸去见蔡讽。 “阿母莫要求情,就是你们平日里惯的!”又是一鞭子,蔡瑁才开口。 “今日我也不多打,二十鞭子,让他禁足府中一年。晚些时候我去写请罪的折子与主公请辞!有子如此,我蔡瑁何德何能掌管荆州兵卒?” 见此,家中是没有人劝了,却都不忍。 “啪”的一声,蔡瑁抽一鞭子吩咐一件事,“夫人,明日去给习家那对姐弟送礼道歉!要多送,要大大方方让所有人知道!也一起把这逆子也绑了去,负荆请罪!去给那习家七郎好好的上香去!” “是,我这就去。” 又一鞭子,蔡瑁想着黄楚这个名字,十二岁,“阿明,你去州牧府找你姑母,让她写信给我长姊,问问,黄楚何人?” “诺。”蔡明,蔡瑁长子,也赶紧跑了。 想了一会儿,蔡瑁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把剩下的鞭子一口气全抽了,便找心腹去楚纸铺摸情况了,这污名,他必须想法子洗去! 那十二岁小儿既然能说出那番话,就该有办法! 道歉的态度他已经给到了,这事儿,那小子必须给他办了! ……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州牧府,刘表琢磨着这句话,随后微微叹口气,“教孩子啊,真的是不好教。” 一不小心,就得历史留恶名。 德珪也是吃亏了。 想到这些,刘表倒是对这所谓的黄楚很好奇,姓黄名楚,十二岁,沔阳人士…… 楚纸。 楚者,荆州古城,又合你家小娘之名? 想到这些,刘表瞪大眼睛,应该不会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阿楚体弱,前段时间还风寒了呢,这段时间黄承彦绝对不会放她出来的。 可是再想,越想越有可能。 还没等他完全确定,侍从来报,“主公,楚纸铺黄楚求见。” 刘表叹气,挥挥手,“请进来。” 还真是自家家事。 …… 黄楚是第一次来州牧府,但黄月英不是,小时候也跟着黄承彦和蔡氏来过几次,但如今的州牧府,比以往的要贵重许多。 “小郎君请。”侍从在前面带路,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位小郎君,五官倒是俊秀,可身子有些弱不禁风。 他没曾想,今日这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出自这样的少年口中,可惜了军师,教子不严。 …… 书房里,刘表坐于案几后,不多时,看着那“黄楚”一步步的走进门,一阵好笑,“现在知道怕了?” “阿楚见过姨丈!”黄月英行了礼,有些不好意思,“谁让外兄(表兄)做得太过了,我见那习书是个好苗子,一下没忍住。” “你啊!”刘表指了指她,而后吩咐侍从,“请夫人,还有,蔡老夫人,军师,还有那个孽障,一起过来!” “诺!” 黄月英站着,她一下子也不敢直接上蔡瑁那儿,怕挨揍。 “坐吧。”刘表翻了个白眼,见着黄月英找了左边的位置,跪坐着,上身挺直,“还挺像样,说起来,你怎么来襄阳了?也不通知我们?” “前些时日大病一场,静极思动,加上楚纸刚好要补货,我就跟着一起来了。阿母不让,我就说扮男装,求了阿父许久,阿父才答应的,”黄月英解释着,“然后也想姨丈和阿舅了,本想着今日来拜见的。” “想你阿舅你还嘴下不留情啊?”蔡夫人不多时便到了,身后跟着刘琮以及蔡明,听了这话,哪还不知道这就是自家外甥女啊。 “阿楚见过姨母和外兄。”见到蔡夫人,她就知道,今天能和解,于是站起身,几步便跑到蔡夫人身边,一把抱住,“姨母,我好想你。” 蔡夫人无奈叹气,摸着黄月英的脑袋,拍着她的背,“你啊,身子可大好了?” “嗯,已经大好了,不然阿父不会放我出来。” “确实比去年长高不少。”刘表此时开口,语气还是欣赏,“扮做男装,倒也俊俏的很,这学啊,可比你那外兄学得好多了。” “也壮实了些。”蔡夫人语气满是慈爱,今年接到自家阿姊的信,说黄月英病重,怕是撑不过去,信中心境凄凉,她也伤心,现在外甥女没事,自家阿姊也不会伤心,“就是皮,和小时候一般无二。” “姨母~”黄月英拉着蔡夫人的手,一通撒娇,小女孩儿嘛,该撒娇撒娇。 “今日这事儿,的确是你外兄不对,但也罪不至此,蔡氏一门的名声,你可有挽救之法?”蔡夫人问着这小机灵鬼。 “嗯嗯。”黄月英赶紧点头,要没有,她还来啥啊,直接躲回沔阳去了。 “那便好。”刘表摸了摸胡须,而后道,“阿楚,过来,看看姨丈这字如何?” 黄月英随即走到刘表身边,看着楚纸上,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八个字,点点头,“写得极好!” “你挽救的法子呢?”刘表又问。 “还是等外祖母,阿舅和外兄来了再说……”黄月英叹气,“不然还得说一遍。” 刘表登时吹胡子瞪眼,随后又无奈笑着,“你啊,难怪你阿父现今治不了你了。” 黄月英只是憨憨的笑笑。 州牧府和蔡府相距不远,没到半小时,自家阿舅扶着外祖母,舅母拉着那被打的很惨的外兄,出现在了屋内。 “阿楚见过外祖母,阿舅,舅母,外兄。”黄月英见人一来,便行礼了,而后冲着蔡老夫人,又来了一遍刚刚的撒娇模式。 “哎哟,我可怜的外孙女哦,身子大好了?”蔡老夫人抓着黄月英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见是男装,也不由得嗔道,“你啊,比小时候还要调皮了!” “外祖母,阿楚好想你。” “想外祖母还欺负你外兄啊?”蔡老夫人也是无奈。 “竟是阿楚!”蔡瑁哭笑不得,看了看黄月英此时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家那逆子,气不打一处来,随后踢了蔡照一脚,“还不与你妹妹道歉?” 蔡照目瞪口呆,好家伙,这是她阿楚妹妹?小时候面黄肌瘦的,现在倒是俊秀的很。 “阿楚妹妹,对不住,今日是为兄的错,不听劝诫。”蔡照道歉,也算诚恳,但又有些不甘,“可阿楚妹妹你早些表明身份不就好了吗?” “外兄,对不起,情急之下,没想起来。”黄月英也道歉,道理归道理,可自家人归自家人,她没表明身份,的确不对。 “看这事儿闹的。”蔡老夫人叹气。 “阿楚,可有挽救之法?”蔡瑁还是问了这外甥女。 “有。”黄月英点点头,“但需要外兄牺牲一下。” “他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名声都臭了!”蔡瑁嫌弃的道。 蔡照:真他么的扎心。 “明日阿舅上折子和姨丈请辞,这是其一。” “其二,再遣人带着外兄与礼物去习家负荆请罪,然后给已故的习家七郎守灵。守灵期间,需执礼甚恭,五日后,为其扶棺,待习家七郎入土,我再以黄楚的身份送外兄一句话便可。”黄月英开口,说着自己的计划。 “其三,把舆论转向习家姐弟那族中的腌臜事,相比起外兄这点事,家族中争产夺业,绝人子嗣,那才毫无仁义道德。” 主位,刘表一边听一边点头,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但他好奇,于是问,“送你外兄哪句话?”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则善莫大焉。”黄月英随后对着刘表作揖,先是左传,而后又是论语,看向蔡照,“子曰,过,则勿惮改,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是以,浪子回头金不换。” 刘表抚须而赞,“大善!” “阿姊和姊兄,教得好啊!”蔡瑁感叹一声,好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有了这句话,蔡照也好,蔡氏也好,便算是过了这一劫。 随后看着蔡照的眼神越发嫌弃,“可听见你妹妹说的话了?” “听见了。”蔡照喜极而泣,“多谢阿楚妹妹!多谢阿楚妹妹!日后我再也不做这事儿了!” “外兄能改便好。”黄月英松口气,这事儿,算是解决,等明天去习家姐弟俩那说一说。 只是,她回家的时间要推迟了。 13.所以,得加钱(求收藏投资月票推荐) 次日,蔡瑁上了折子到刘表那儿请辞,说他没教好孩子,给荆州百姓树立了很不好的榜样。 刘表拒绝,言,“此汝子之过也,与卿无干。” 坊间,便有流言传出来了。 再接着,蔡府带人大大方方的把蔡照送到习家,穿着昨日被蔡瑁打破的衣服,还露出伤口的血迹,背上绑了荆条,还送了一车子的礼,便也有吃瓜群众跟着去看了。 习家姐弟已经听了自家恩公的解释和吩咐,见蔡照上门如此诚恳的道歉,便接受了。 蔡照随即批上了麻衣,认认真真的为故去的人上了香,而后跪在火盆边,和习家姐弟一起答谢来宾。 百姓们见此,也就没话说了,人家的确是认错了啊! 蔡家这事儿干的,敞亮! 于是,吃瓜群众们又对此津津乐道一番,乃至于那些读书人们,也对蔡瑁教子这事儿夸赞了一番,这样的态度摆出来,就是让人舒服。 但很快,百姓们的话题转了,说的是习家三房想把这对姐弟的财产多了,甚至还想让习家七郎绝户。 “这世家大族啊,腌臜之事多了。” “这般手段,让稚子和妇人,如何应付得起?” “正是!” “未曾想,这习家三房之主,名为仁,却行如此不仁之事,不为人也!” “是啊!枉为人!” “着实是……” …… 州牧府,刘表听着下属的报告,随后满意的点头。 这习家也是荆州士族,他刚来的时候压根都不正眼瞧他的,甚至荆州平稳了这些年后,他请习家有才之人出仕,人家都不带理的。 阿楚既解决了照儿的事儿,又帮着他打击了习家的名声,可谓是一举两得了。 阿楚之才,不下子柔啊! 可惜,非男儿身,又可惜,才一十有二! 过几年也不知便宜哪个臭小子了,刘表笑笑,随后自己想了一圈,就目前来说,几个大族里头,他都没发现能与自家外甥女相配的人物。 …… 楚纸铺,黄月英听着黄直的转述,放下心来。 周扬则是张了张嘴巴,看向自家小娘子,惊为天人,“小……郎君是如何做到的?” “就这么做到的啊。”黄月英摆摆手,这和后世某博的热搜道理一样,转移注意力来掌控舆论,是最简单的方法。 在这个时代,依然有奇效。 更何况,昨天的主角是习书,小反派是蔡照,大反派则是习家三房,相比起这知错能改的小反派,大反派的做法才真正让人不耻。 小反派虽然好色,但是钱是给了,错也认了。 大反派呢,如今危机四伏,一瞬间头都大了。 旁边,黄直再度看向自己这个侄女,不得不感叹一声,深不可测,得多让琮儿跟着学点儿。 若是可能,像习家那小子一样拜师最好,虽说这世道对女子多有歧视,但自家侄女的名头,当得起先生二字。 “不过,我的计划还得再有几天,咱们回家的时间要晚一些了。”黄月英有些无奈,而后看向周扬,“那些行商快来了吧?” 周扬随后点点头,估摸了一下时间,“快到了。” 黄月英随后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没有意外之处,等行商上门。 黄家做生意的人不多,所以,想把楚纸铺开到全国,必然是要靠各地的商贾的,而楚纸的兴起,已经让这群人闻到味道了。 黄月英,不,黄楚正坐于主位,黄琮坐在旁边一张小案几上,放着纸笔。 周扬迎客,黄直负责协调。 不多时,便有人上门了。 “周掌柜,哎呀,周老哥!终于可以合作了!老弟我都等了许久了!”一略有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衣裳华丽,抓着周扬的手边是一阵诉苦。 周扬轻咳一声,赶紧道,“杨掌柜的说笑了,在下就是个掌柜,做不得主,前日我家公子正好来襄阳,恰好能见一见诸位。” “你家公子?” “姓黄名楚,乃是我家小娘子的从兄,承彦公的关门弟子!”周扬赶紧介绍。 这个身份,还是自家小娘子编的呢!不然怕镇不住这群奸诈的货。 果真,这杨掌柜眼神就是一亮,昨天说了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也叫黄楚啊!就是这个人了! “那自然是要拜见一番的,可惜老弟我今天只带了点绸缎啊……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我家公子不介意这些。”周扬点头,收下礼单,“请进!” “好好好!多谢!” …… 屋内,黄月英看着第一个上门的商贾,感叹一声,这形象,很商贾。 “在下杨休,见过黄小先生!”杨掌柜认真的作揖。 黄月英差点儿一口茶喷出去,但还是忍住了,这杨休,非彼杨修,“杨掌柜请入座。” “多谢。”杨掌柜见着主位上的小郎君,眼神热切,“小先生昨日一番话,当真是令人钦佩。” “杨掌柜过誉。” “哎,哪里过誉。” 黄月英实在受不住这般热切的眼神,于是只能冷着脸。 好吧,不论哪个时代,商贾们都是最能拉下脸皮子的,虽然她也觉得自己做得挺好的,但能一见面就喊她先生,那眼神就差把她吃了,真是……让人有些吃不消的。 幸好,其他人很快也到了,一共近二十个。 这些人有这个眼光和胆量坐在这里,说明市场嗅觉敏锐,而且消息灵通,并且,都能拉下脸皮子,对着主位上的“黄楚”那是好一阵夸。 黄月英实在受不住,脸色更冷了,“诸位,今日是来谈生意的,还是来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的?” “小郎君莫急!” “小郎君莫要生气!” “小郎君请说。” 黄月英喝了一口热水,而后两只手捧着杯子,慢悠悠的道,“说实话,我很佩服诸位的胆量和市场敏锐度。” 胆量,不新鲜,没有胆量也做不了大商贾。 这市场敏锐度?似乎能理解,因为形容的很贴切。 众人互相看了看,于是继续听着那位小郎君说话。 “楚纸这生意,诸位也看到了,乃是独家,而且,不愁客源。”黄月英继续,语气很是平稳。 “不错。”众人点头。 “纸张又是消耗品,凡是读书人,日后都不能不用。” “所以诸位想跟我做生意,也是正常。” 众人于是笑着,赚钱的生意,谁都想做啊。 “在下有个问题,诸位是想把这楚纸推向整个大汉朝呢,还是仅在荆州这一亩三分地?”黄月英问了这话,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眼神透彻,带着审视,看向下边的这些人。 荆州,交通发达,所以商贾比其他几个州都要多,老百姓也比其他州的老百姓更富有些,所以刘表能保持这个基本盘这么些年。 “小郎君的意思是?” “自然是推向整个大汉朝。” “不瞒小郎君,我等几人,经常合作跑益州与汉中。” “我等常去江东与交州。” “不巧,我等往北甚至能至幽州!” 黄月英眉头一动,好家伙,都是些有实力的商人啊,而且,怕是与各州的商贾也都有不少的合作。 这屋子里近二十人,业务范围是一个比一个广。 “在下甚至能与鲜卑做点小生意。” “在下也是,近日从朋友手中刚收了一批上等的皮货!” 黄月英点点头,“未曾想,诸位这般的大商贾,竟都定居荆州啊?” “小郎君说笑了,其实也不是,我等本就常居荆州,但常年行商,也能与其他州的商人们换些物资,互通有无。”杨休站出来解释,“是以,若说是销货的路子,那我们真的有许多,便是小郎君想要些什么,你说一声,最迟半年,定然给小郎君找来。” “杨掌柜说的是。” “不错。” “正是。” “都行,反正我要的,是楚纸推向整个大汉朝,”黄月英笑着,随后语气冷冽,“至于蛮夷,他们不配,若有让我知道有人将楚纸卖给外族,那就抱歉了,立刻终止合作。” 在场众人都认真的点头,“自然如此。” “当如此。” “先生高义。” 见此,黄月英就还算满意,至少这群人,对匈奴鲜卑这样的外族,态度都是一样的,“既如此,那我与诸位,便有合作之基础了。” “小郎君请讲。” “来年,我会分别于靠近交州、扬州、益州、汉中、豫州、司棣的地方各选一处,建造楚纸作坊,方便诸位。”黄月英看着这群人眼睛冒光,便继续道,“但在那之前,为避免诸位的不良竞争,一州之地,仅设一位代理商,谓之,州独家代理商。” “代理商?何意?” “嘶……独家代理商?” “一州之地的独家代理商?” “小郎君的意思是,在这一州之地内,楚纸是独家买卖?” “正是!”黄月英微微点头。 待得话音落下,众人更激动了,世界上什么生意最赚钱,当然是独家的!垄断的!别无分号的! 这样的条件,他们没有人不心动,但……就怕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少。 收益越高,代价自然也就越高啊。 “所以,得加钱。” 众人:…… “敢问小郎君,那我若是要独家代理交州的楚纸生意,需要付出什么?”杨休率先开口问道,虽然,他也被那句得加钱震惊了一番。 14.看起来暴利,实际上也暴利(求收藏投资推荐月票) 杨休话音落下,众人也停止了讨论,看向了主位的少年郎。 黄月英笑笑看向杨休,这人体态看起来就是个大老板,来的也最早,想下场,也是最早,而且一开口就是交州,还是有些意思的。 “杨掌柜眼光独到,”先是夸赞了一句,黄月英才道,“既然杨掌柜要代理楚纸在交州的生意,那自然,是要交上一笔代理费,方才有独家代理交州的楚纸生意的资格。” “代理费?” “这……” “也有些道理啊,既是独家代理,当然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不错。” 杨休了然,的确,也只有交上这样一笔代理费,他才有做独家生意的资格。 这小郎君,也不知是如何生的这般聪慧的,比他们这些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十数年的老油条还要精明些了。 于是拱手,再问,“那交州的独家代理费,几何?” 黄月英抬起右手,竖起了三根手指,笑而不语。 “三万钱?”杨休想了想,问道。 黄月英摇头。 “三十万钱?” 黄月英这才点头,并补上时间,“一年。” “这?” “三十万钱一年?” “这也太贵了!” “是啊!如果是这样,那一年至少要卖出百万钱!” 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而且,交州是大汉最南面的一个州,都已经这么贵的价格了,那其他州…… “先给诸位说个数据,自楚纸铺开业至今不过八天,共卖出一万三千余张楚纸。” “其中中等纸一万一千七百张,单价五钱,得钱五万八千五百,上等纸一千三百张,单价十钱,得钱一万三千,共计七万一千五百钱。” “除去铺子的租金,以及掌柜和跑腿这些人工,其中利益,诸位应当清楚。” 在场众人一惊,是的,他们对这几日楚纸铺的生意也有预估,但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还是很震惊。 这才几天?卖了这么些钱!那一年呢? 可襄阳依然供不应求。 这还只是襄阳一地! 想到这里,众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看向黄月英的眼神,也更加热切。 若是一州之地……那生意! “再有,这楚纸背后的东家,除我沔阳黄氏之外,还有州牧大人,蔡、蒯、庞、黄、陈、杨、向、马等各家。”黄月英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话,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 这个消息,无异于平地惊雷。 “所以,荆州之内,楚纸价格不会变动,由我黄氏主导,荆州之外,由诸位自定,但不能太过离谱。” “当真?” “这……” “小郎君能做主?” “我兄长自然能做主!”一旁,黄琮有些生气。 他听了个大概,反正这群人如果参与进楚纸的生意,那以阿姊给出的条件,定然是能让他们赚钱的,结果到现在还怀疑起自家兄长的可信度。 “小十三。”黄月英摆摆手,“莫急,他们也不过是一时激动。” “正是,小郎君莫要生气。” “是啊,对不住了。” “我等实在是太过激动了一些。” 杨休倒是不顾这些,而后站起身,“既如此,那我便要了这楚纸交州的独家代理,但得要契书,另外,在下还想知道,楚纸何时能够量产?” 他看得很清楚,楚纸的价格不高,但胜在数量足够多,而今楚纸产量不足,若是他代理了这楚纸的生意,结果黄氏拿不出纸来,那他就亏了。 “沔阳如今已经在扩建新的楚纸工坊了,开工也有十多日了,岁首之前,便可完工,而且是,每完工一部分,制造便已经开始了。”黄月英说明了一下如今工坊的建造进度。 简单来说,在钞能力的支持下,工坊建的很块,不仅如此,为了让工坊建成便能投入使用,竹料也一直屯着,每造成一间屋子,该有的材料和人工也都跟进去了,立马就能按照工序对材料进行处理。 等到正月一过,新工房的第一批纸就能上线了,而且,因着利用了水利之便,单日的产量,预估能过万张。 “明年二月初始,春暖花开之时,便可与诸位交付楚纸了,至于我给诸位的价格,中等纸四钱,上等纸八钱,至于你们卖多少,我管不了。”黄月英算是放开了极大的权限。 如今的财富,多在世家大族手中,所以,这第一批纸,宰的就是这些世家大族。 至于怎么宰,下头这群坐着的人不会陌生。 “当然,各州的代理费用是不同的,诸君也不必心急,不过,不论最后费用多少,诸位都要交上三成的定金。”黄月英又补充了一句。 “小郎君,不得不急啊!”另有一人站起,“定金便定金了,这益州的独家代理费用几何?” “马掌柜,这益州的独家代理费便让给在下如何?”又有人站起,朝着先前那人拱手。 “不如何!张兄,这是在下先说的。” “我要扬州!” “豫州!” “我二人要北上的地盘,但郎君知道,如今北方并不安定……所以这代理费用……” 一下子,屋内热闹了起来。 黄月英只是看着这群人,也不着急,该着急的,是他们,但有一说一,这群商贾,是富有啊。 “周叔。”黄月英抬了抬手,喊了一声周扬。 周扬立即带着一副用楚纸画成的汉朝疆域图,走了出来,并将之贴在了黄月英身后的墙上。 众人的争吵停下。 “周叔,”黄月英又道,“劳烦把杨掌柜的契书拟好。” 周叔点头。 杨休惊喜,而后点头,“多谢小郎君!” “算是对杨掌柜信任的回报。”第一份信任与善意,黄月英给了,算是立个标杆。 三十万钱一年,有一说一,真的不贵。若是杨休带着一万张楚纸跑交州,操作得当,这三十万钱立马就能回本。 “那在下便先回家中准备定金,明日一早便送来,九万钱,不,十万钱,多出的一万钱,也是在下对小郎君的信任。”杨休激动的拱手,站起身便走。 自楚纸的流言从州牧府传出开始,他就已经开始关注了,上层人士喜欢的东西,那就是风向标。 这个铺子,他也观察很久了,周扬的确是主事,而那位小郎君,虽然来襄阳不过几天,却已经闯出偌大的名头。 他手下有人看见,这位小郎君出入州牧府。 再加上周扬对这小郎君的态度不是作伪,所以小郎君的确是能做主的人。 再说了,即便这小郎君真的作假,他们这群人联合在一起,也是要到州牧府闹一闹的。 他们行商多年,关系网也遍布各地,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 屋内,因着杨休的离去,暂时安静了一会儿,但立马沸腾了。 看着这一群朝她扑来的商贾,黄月英很实在的把身旁的佩剑,往案几上一放,啪的一声,而后眼神淡漠,一一从这些人身上扫过。 有人咽了一口口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有人拱了拱手,表示刚才失礼了。 也有人互相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诸位,今日是来做生意的,应是和气生财。”黄月英笑笑,“不过,我这把剑呐,乃是我恩师承彦公亲自找人替我打造的,是不出世的利刃,我虽不过十二岁,手上也是见过血的。” “小郎君,对不住对不住,我等一时心急。” “正是。” “对不住了。” “我也知道,事关自身利益,诸位可能一时难以下定决心,”黄月英随即站起身,拿起笔,往身后的地图上标上价码,“交州,三十万钱。” “扬州,四十五万钱。” “益州,四十五万钱。” “豫州,四十五万钱。” “徐州,四十万钱。” “司隶,三十万钱。” “兖州、青州,合五十万钱。” “幽、冀二州,合四十万钱。” “并、凉二州,合四十万钱。” “价钱在下标好了,诸位如何合作,那是诸位的事,我带人先出去了,若是商量好了,通知我一声便可。”说完这些,黄月英拉起黄琮,往旁边的屋子去。 黄琮觉得,以他这脑袋,算不清楚这几十万钱几十万钱的是多少钱了……反正,好多钱! 周扬和黄直,也跟了出来。 “郎君厉害。”周扬是服了,他从没有想过,做生意能这么做。虽然他以前也没做过生意。 黄直更是服气,自己这侄女,有陶朱之才,且过之。 “周叔客气了不是?”黄月英也算松口气,这群人脸皮一个比一个厚是一定的,但看她那眼神真的是恨不得上手,她就不想坐在那个位置上了。 “等做好这笔生意,收好定金,留出四十万钱,来年扩建各地工坊用,剩余的,年前给股东们分红。” 她大概计算过,按照这些价格,她能收到定金一百十万。 留四十万,剩下的七十万用作今年的分红,唔,要知道,她收的这些份子钱,总共也不过是七十万钱。 果然……后世加盟代理的这套做法圈钱是真的快啊。 看起来暴利,实际上也是暴利。 15.锦衣甘兴霸(求月票月票月票) 接下来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悬念了。 剩下的十几名商贾,几乎都是两人合作的拿下了代理权,至于这两人的利益怎么分,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等他们交了定金,契书自然也就能签了。 黄月英这才放松下来,现在,她反倒要担心钱花不出去怎么办了,于是问,“周叔,咱们楚纸铺交过市税了吗?” 周扬摇头,“没有,因着铺子是蔡军师的……加上楚纸的名头,无人来收过。” 黄月英战术后仰,这是漏税啊! 她是什么人? 她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五好青年,偷税漏税是违法的! 交税,必须交税! 她得给这时代的权贵做出榜样! “周叔,明日带上这几日的营收账目,去交税去。” 蔡瑁以前不交税,但咱不能学他啊。 “诺。”周扬自是应下,他不觉得交税有问题。 倒是自家小娘子,一言一行,皆合君子。 要知道,按照自家小娘子的身份,便是不交税也无人说的。 旁边,黄直看向自家侄女的眼神中,更是赞赏,这样一个孩子,考虑事情……已经如此全面了啊,他们沔阳黄氏,自当大兴。 如果琮儿要为黄月英做事的话,那便得多学些东西了,这次回家后,便由他为琮儿上课罢。 黄琮是不知道,因着他家阿姊太过优秀,他已经被老父亲安排好了学习计划。 正此时,有小厮跑了进来,脸色慌张,“郎君,掌柜的,有人闹事!” 几人惊讶的看了一眼,嘿,还有人在楚纸铺前闹事的? 这可是襄阳! 这楚纸铺背后站着的就是各大家! 哪个不开眼的? “走,去看看。”黄月英也好奇了,这日子啊,还是要有点波澜才有趣啊,于是,便往外而去。 铺子里,一身形壮硕的大汉穿着锦衣,脑袋上插了几根羽毛,腰间配了一把大刀,见着走出来一富家小郎君,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脸带不悦,“你这小子,便是主事的?” 黄月英一看这人的装扮,便乐了,三国里,最好认的将领,非甘宁莫属。 甘宁少有力气,好游侠,身背弓箭,腰配铃铛,头插鸟羽,带这一群人四处游荡,也曾作恶乡里,是以被称之锦帆贼。 不过,成年后的甘宁,也知道自己这样下去是不对的,于是熟读诸子,想要谋取一份事业,结果还真成了,先是担任了蜀地的郡丞,结果几年前刘焉没了,刘璋掌益州,甘宁便带人反叛刘璋。 不出意外,失败了,然后就带人投奔刘表,毕竟,这几年的刘表,那是声名鹊起,俨然明主之像。 到了荆州,刘表也接受了甘宁,但让甘宁带着他那八百人,留守南阳去了。 南阳是甘宁的祖籍。 黄月英有些高兴,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的三国中大将类的人物啊!她那阿舅……唔,不算。 如果可以,她要忽悠甘宁,至于甘宁那不善的语气,她自动忽略了,她还能和比她大了快两千岁的人生气不成? 于是拱手,眼带笑意,语气和善,“莫不是甘将军当面?在下黄楚,沔阳人士。” 甘宁见那小儿在打量自己,他也同样打量着那小儿,对此,还颇有些欣赏,要知道,有不少人见到自己便会露出怯色,这小儿……尚可。 待得对方语气和善,眼带笑意的和自己打了招呼,自报了家门,皱着的眉头便也舒缓了许多,也同样拱手,“在下甘宁,当不得将军二字。” “不知甘将军此次来我楚纸铺,是有何事?”黄月英好奇起来。 按照时间,甘宁才到南阳不过两年吧,现在出现在襄阳,莫不是已经看出了刘表不习军事? 至于当不得将军二字,听听就好了,谁会当真。 甘宁便也笑着,“好叫小兄弟知晓,在下听闻楚纸之名,想买上一些,只是没有想到,刚来就被告知说已经售尽,适才着急了些。” 黄月英笑笑点头,“倒还有几张,周叔,去拿五张上等纸,十张中等纸。” 周扬看了看甘宁,不知道自家小娘子为何对这人另眼相待,他跟着黄承彦四处访友,很多事情也是听过的,这人的名声,可并不好,但他没有反对,只是应了一声。 “如此,多谢小郎君了!”甘宁心喜,对眼前的这小郎君也更客气了。 不仅仅是因为这人卖了他一个面子,更是因为他知道襄阳纸贵,一纸难求,各家在楚纸铺买纸,那都是一个待遇的,唯他甘兴霸,破了此例,这是重视他。 “不必客气。”黄月英笑笑,本来嘛,纸也是拿来卖的,不过的确也留了一些备用,明日还要和那些商贾签契书呢,“今日见到甘将军,如见旧相识,是谓,一见如故,心中喜悦。” 甘宁眼神一亮,听得那旧相识,以及一个新词,一见如故,内心感叹不已:《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聘于郑,见子产,如旧相识。 难怪,襄阳的士人称十二岁的黄楚为小先生了,相较于听闻的习氏的事情,而今他更是有了直观的感受,明经通义,出言有章,是个难得的天才。 他虽为武人,但襄阳如今的热闹事也是听过的,即便那事儿会交恶于蔡家,但他也觉得那是正确的,于是笑笑,“小郎君不必如此客气,在下如今二十又六,若不嫌弃,你我兄弟相称如何?” 此时,他已经看到了周扬和另两个小厮带来的楚纸。 果真如传言一般,洁白胜雪,胜蔡侯纸多矣,如若不然,也不会如此火热。 “那兄长唤我阿楚便是。”黄月英也乐了,又想起甘宁此人的性格,也就释然。 简单来说,甘宁这个人,你对他好,且重视他,他就会视你为知己。 “好,阿楚。”甘宁笑着应下,只觉得这小兄弟倒也面善,而且让他心喜。 “对了,兄长如何到襄阳来了?” “临近岁首,带着我那些兄弟,出来热闹热闹。” 黄月英于是点头,这大概是甘宁已经不甘寂寞,想要打响自己的名声,以求受到上面的重视,却又在路上听了楚纸的名头,才有了这么一出。 只是,刘表压根未曾重用他。 这是她的机会。 要知道,甘宁此人善水军,武力上在后期几乎可以称作是东吴第一大将了。 她想要有枪杆子,想要有护卫,此时的甘宁就是不错的选择。而且甘宁的表情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初步的好感,已经建立。 “若兄长近日无事,那阿楚有事相求。”黄月英开口,作揖拱手。 “阿楚所言何事?” “是这样,明日我要成交一笔大生意,届时会收到不少钱财,其中还有一部分要运回沔阳,是以,想请兄长辛苦一趟,护卫我等回去。”黄月英说了理由。 之前请的衙门中人,在第二日就回沔阳去了。 原本没有想着带这么多钱财回去的,可铺子要关门,若放在铺子里,实在不安全。 如今见到甘宁,请甘宁送她回沔阳,再加上岁首时间点,多留甘宁几天,想来,便能建立一番交情。 再者,有她在,甘宁若想往上走,那也比他自己四处碰壁最后心灰意冷的要好,这般大将,怎么可能让给孙十万。 甘宁听了这话,更是惊讶,“阿楚,你便这般信任我?” 黄月英笑着点头,“兄长都已经认我这个兄弟了,难道还会害我?” 甘宁虽少时胡闹,但其实还是相当重情重义的。 历史上,他在黄祖帐下时,亦不受重用,有一好兄弟苏飞,在几年后孙权打夏口的时候被俘虏,黄祖死了,苏飞却是被甘宁求情救下。 孙权问他,若苏飞跑了怎么办? 甘宁答,若苏飞跑了,那就用他甘宁的首级代替。 如此,苏飞之命保下。 再说了,她如今是二代哎! 沔阳黄氏,和甘宁又没什么利益冲突,而且……交好她,反倒有利于甘宁往上走。 甘宁听了,随即哈哈大笑,“阿楚信得过为兄,这事儿为兄应了。” “好!”黄月英也开心,“那阿楚今日为兄长接风洗尘。” “可也,待我安排好城外的兄弟。” “好。” 说完,甘宁便出门了,至于楚纸,都与黄楚如此相识了,还怕跑了吗? 倒是,黄楚……楚纸?一瞬间,有些想法,却飞快的被他抛在脑后。 今日认的这兄弟,够仗义。 沔阳黄氏,因承彦公而兴,却没成想,还有这般的少年郎,这荆州,怕是要有两个黄家并列了。 …… “兄长,为何?”黄琮不理解,他家阿姊,怎么一看到那个大汉就这么开心啊? 黄月英摸了摸黄琮的脑袋,“你还小,以后你就明白了。” 黄琮:……大人们总是这样说。 黄直也不理解,但并没有问出来,既然自家侄女不说,那就不说了,“几日后,我等走水路?” “嗯,水路,顺流而下,会快上很多,我还是想在岁首前到家中的。”黄月英点头,晚几天回家,但也还是想和老父母一起过年啊。 “好。”周扬等人自是理解了。 把要送给甘宁的纸放进长竹筒内,周扬便带人交税去了,这事儿不能忘记。 16.年前的第一波分红(提前祝各位钱兔无量) 十二月二十三,天晴。 襄阳城里,还有稀稀落落的雪未化,随便说一句话,便能见到白气。 街上人也不多,或者说,东市人并不多。 楚纸铺外,车马粼粼,一个又一个的木箱,被搬入铺子里。 一个又一个的商贾,小心翼翼的拿着契书,开开心心的出了铺子。 “多谢小郎君!” “多谢。” “小郎君高义!” 黄月英自是一一拱手,这群人,到底是第一批加盟代理商啊,她得留下些好的印象,方便以后继续割韭菜(划掉),咳,合作。 其实这个时代,做小生意成本不大,做大生意风险又高,行商路上,贼寇甚众,到了不同的地区,关税也有不同。 不过,这群人能摆的平。 荆州作为这个时代的交通枢纽之一,汇通天下,是很好的一个销货地区。 她从来没有想过,代理商这一步,会走得这么快,原本在她的计划中,便是楚纸铺,也得等到来年的…… 都怪她那群亲戚,太壕了。 让她不得不用钞能力。 不过,挺好的,是真的挺好,这样,她就能广积粮,高筑墙,猥琐发育。 杨休是最后一个走的,因为他还有话要说,“小郎君,昨日之事,多谢。” 黄月英摆摆手,“不必客气,在商言商。” “冒昧问一句,楚纸的原料是?” 黄月英看向杨休,没有回答。 “小郎君莫要见怪,在下乃是杨氏不受待见的旁支,前些年,入赘了蒯氏。”杨休解释了一番,“前几天,家主喊我过去问了一些交州的情况。” 黄月英失笑,这杨掌柜,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世家大族,的确没有明面上那么和谐。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变故,能让一个士家子入赘另一个世家,不过,这些话不会是假的,杨休也不敢作假。 于是道,“是竹子,来年杨掌柜若去交州,当先打开楚纸销路,而后多探听些交州的情况,若是能保证安全,在交州建立作坊也不是不行。” 杨休拱手应下,“那在下明白了。” “敢问一句,杨掌柜是为蒯氏做生意呢,还是为杨氏?” “都不是,为我自己与我夫人,我夫人对我极好。”杨休摇头,眼中满是笑意。 黄月英表示理解了,感情这事儿啊,它就说不通。倒是这杨休,若无意外,日后会有进一步的合作。 “那在下便告辞了。” “好,不送。” …… 后堂里,甘宁看着这些钱,张了张嘴巴,好家伙,他虽也不缺钱,但自己新认的这个小兄弟也太能赚钱了吧? 这至少……百万钱吧? 又有银饼又有金饼的,难怪要请自己做护卫呢。不然,就这屋子里的几个老幼……压根不敢上路啊! “阿楚,兄长佩服。”甘宁见自家兄弟进了后宅,笑呵呵的道,“大家只知道楚纸便宜,也知楚纸这生意赚钱,却未曾想,这么赚钱啊?” 黄月英笑笑,“所以,才要兄长帮忙护送啊。” “放心,少不了一分钱的。”甘宁当即便应下了。 按照他所得到的消息,这生意,襄阳各大世家都参与了,便是荆州如今那位州牧,也是占了大头的。 他如今将至而立之年,清楚的明白这荆州是谁的荆州,他不傻也不笨,知道这是自己能否在荆州立足的一次机会。 荆州的形势,其实比表面上的要复杂。 这位州牧如今看着还算不错,可他知道,州牧的两个儿子,似乎都很一般。 长子刘琦,虽肖其父,但近两年来似乎不得其父喜欢;次子刘琮,与那位蔡夫人关系亲近,加之军师蔡瑁以及蔡家势力……说不得,也是一番腥风血雨。 当然,这些和他暂时没有关系,他这位刚认识的兄弟,是真的有大才,而且,也是真的把他当兄长看待。 如此兄弟,他也是真心结交。 “周叔,点钱,按照各家份子送分红去。”黄月英又喊了周叔过来,分红的七十万钱,她占三成,沔阳黄氏占一成,共计四成,便是二十八万钱。 留下四十万做来年建工坊用,其余的四十二万都得在这襄阳城内便分去了。 其中刘表十四万,蒯、蔡、庞各七万,剩下的七万钱,才要分给襄阳各家,可能一家也就几千到一万钱左右。 但要知道,他们此前买份子时,也大概就花了这么些,给他们这点份子,是为了让他们日后多配合点,不要捣乱,仅此而已。 周扬立刻和人点起钱来。 黄月英则是开始写收据,一式两份的那种,然后计算出各家的金额,再把金额填上。 “阿楚对数术一道,理解颇深啊。”见黄月英随手便能填下各家的分红,甘宁越发惊讶,“这脑子就这么好使?” 黄月英放松了一下手腕,笑着,“我恩师教的好。” “如此,我更想见见承彦公风采了。”甘宁感叹,他少时不学好,后来自学了诸子百家,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虽然做了郡丞,但他也时常觉得吃力。 “兄长不会失望的。”黄月英开口,而后看向黄直,“叔父,你也照我这收据的样式,多帮我抄几份空的,钱财若不清楚的,便问我。” 黄直表示理解,写字还是会写的,于是也找了张案几,开始抄写。 到了下午,收据都写好了,钱也点好了,便喊了一辆马车,把金银装上,往各府上去送。 当然,这些工作周扬会去完成。 …… 州牧府。 “未曾想,阿楚不仅通经明义,更是有陶朱之才啊!”刘表在两张收据上签了字,又还给了周扬一张,随后无奈笑笑,问着周扬,“这几日楚纸铺生意好是一回事儿,但最多七八万钱,这些钱是怎么回事儿?” 周扬便解释了一番。 刘表听得一愣一愣的,眼中都放光,他知道荆州商贾多,也知道商贾们有钱,但是不知道他们这么有钱啊! 代理权、代理费、独家…… 这些词听着新鲜,但他也能理解,却是没有想到他那外甥女几乎是空手套白狼的套了这么多钱。 等到来年开春,代理费才会完全交齐,那时候……他这投的楚纸的生意,就已经要大赚了啊! 他富有荆州,但那明面上是公家的钱,虽然他要用也没有人会说个不字;至于私产,也多是田地庄园,产出也不少,加上俸禄,养一个州牧府绰绰有余。 而今,有了额外收入,那自然是开心的,而且,这额外收入还不少,一年下来,怕也是有个几十万钱。 “哈哈哈,好啊,阿楚果真不负才女之名啊!”刘表不得不感叹,但是想到这些钱,那都是自己私人的,便更开心了,“对了,阿楚喜欢什么?” 周扬想了想,而后答,“小娘子喜欢读书。” 刘表摸着胡子,赞同的点头,“若非如此,阿楚又怎会说出那些话呢?既然如此,待会我让人送些过去,多是我少年求学时大儒们的经义注解。” “多谢州牧。” 刘表摆摆手,“可还有下一家?” “是的。” “去吧。” “诺,小人告退。” 刘表看着退出去的周扬,眼中闪过各种算计。 可惜……这两日,琮儿的亲事已经在议了,若是中止,他对蔡瑁没法交代,也容易让蔡瑁生了嫌隙,让蔡、黄两家也生了嫌隙。 想到这里,无奈叹口气,可惜了。 好在,阿楚是自己的外甥女。 …… 蔡家。 蔡瑁也是惊讶,“阿楚竟这般厉害?哈哈,好,临近岁首了,阿楚有想要的东西吗?” “小娘子喜欢读书。” 蔡瑁随即摆摆手,“我明白了。” 不多时,他便让人整理竹简去了。 他家是大族,父亲是名士,族中各种经义不少,阿楚喜欢,便送去。 ……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于蒯家与庞家。 至于襄阳其他几家,收了分红只是乐呵呵的说了好话,毕竟,他们份子少,可正因为份子少,在听闻这般的代理这桩事后,也动了些心思。 襄阳,如今已经有铺子了,可荆州其他地方,还没有啊,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17.许都二三事(提前祝兔年快乐哈!) 许都,司空府。 “司空,荆州有使者来。” 主位上,一略有些矮胖的圆脸短须中年男子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向自己手下的众人,众人也都对视了一番。 “带进来。”男子悠悠然的开口。 “诺。” 不多时,使者至,后方侍从抬入一个大木箱,又有一人怀中抱着一个又长又窄的木盒。 “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帐下护卫长张乾,见过司空。”张乾对着主位上的男子行礼。 从黄家拿到楚纸后,他又被刘表派到许都来见天子,一路劳顿。 “免礼,刘景升派你来,有何事啊?”曹操看向张乾,随意的问着,目光却自带威势。 如今的他,迎还天子不过两年,但也杀了不少人,打下了现有地盘,有着天子这块招牌在,他甚至还能挑拨各大诸侯。 只不过,荆州那块地方,他也有点流口水,因为太富有了。 张乾从怀中掏出一份奏表,递给了一旁的侍从,开口, “建安三年,荆州有女,黄氏,年十二,改造纸之法,制楚纸,洁白胜雪,柔韧细腻,书写便捷,特供上等楚纸十张,中等楚纸百张,献于天子,为天子贺。” 主位上,曹操已经把奏表放在了手中,的确惊讶了一下。 比蔡侯纸好多了啊,摸上去还挺光滑,这字,倒的确是刘景升的笔迹,墨迹也不散。 唔,还自带了一股清香味,闻着还挺舒服。 而后又让其他人传阅了一番。 “箱子里便是楚纸?” “正是。”张乾点头,而后令人打开,大张的楚纸出现在众人眼前。 厅内众人登时一阵惊讶,还真是,这般纸张,看上去倒是舒服。 “呈上来。” 旁边,侍从便接过了小盒子,打开,放在主位的案几上。 “司空,这木盒之中,乃是上等楚纸,因着产量不高,故而只有十张。” “哼,产量就是高了,他刘景升也不会多给。”曹操冷哼了一声。 却是小心翼翼的把楚纸拿出,而后铺开一张,一边用手抚摸着,一边闭上眼睛,“这纸,大善,就是名字不好听,谁起的?” 张乾冷汗狂流,答,“黄氏的父亲,沔阳黄承彦。” “哦,我听过,既然是他起的,那便算了。”曹操睁开眼睛,也没看张乾。 提笔落墨,越写,越是惊喜,半晌,看了好一会儿自己的字,才点点头,“不错。” 张乾也不敢说啥。这纸,当然你说不错就不错了。我倒是还想见天子呢,可被你拦着,那也见不着啊。 “明公,这纸,确实不错,比以往蔡侯纸好了许多。”下方,一名儒雅的官员站起,“若是日后都能以这纸书写,竹简怕是很快就会被淘汰了。” 曹操点头,倒是刘景升,当真是个小气的性子了,明明荆州很有钱啊,竟只献天子,对他一点表示也没有。 “行了,你先去驿馆歇着吧,”曹操摆摆手。 张乾自是退下,他也不知道,这请功最后能请个什么下来。 不过,那不是他担心的,反正,这些官员对这些纸都很喜欢就是了,到了天子那儿,应该也不会太差。 待得张乾走后,曹操才看向桌案上的纸张,一双粗糙的手又轻轻的摸了摸,感叹一番,“这刘景升,倒是占了个好地界,白白便宜他了,对了,文若,此事你怎么看?” “当为贡品,如今司空迎还天子,仍需震慑不臣。”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是荀彧,荀文若,手中也摸着中等楚纸,作为读书人,哪里能拒绝得了这样的攻势。 “可那刘景升,此前还联合张绣攻打我等……”想起今年他再征张绣,刘表还联合张绣来插了一脚,就有些咬牙切齿。 再想起去年他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以及他那古之恶来的典韦,都折在张绣手中,他就更为生气。 当然,他也不会觉得他睡了张绣的婶子有啥错。只是丁夫人负气出走……让他更不是滋味。 “刘景升此人,虽有八骏之名,争天下之心,但无疑多决。有仁名,却无霸王之才,明公不必多虑。而今他既送楚纸,欲献天子,正是不错的时机。”荀彧建议,曹操得给刘表这个机会,“待得一平北方,再取之便是。” 只要刘表年年上贡楚纸,对迎回天子的曹操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提升威望的方法,再说,曹操如今的主要矛盾不在刘表。 作为谋士,荀彧看得清楚,作为汉臣,他也知道,刘表到底是宗亲。 而他也相信,曹操,亦是汉臣,会匡扶汉室。 平定天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曹操按下了心头的悲痛,点头应了,因为荀彧说得没错,如今他有大敌当前,四面环狼,刘表有求于他,安抚当然是最好的办法。 “既如此,明日,文若将楚纸献于天子吧。” “诺。” 次日,许昌宫。 此时的天子刘协,来许都已两年,居住的宫殿虽然小,但也算是吃喝不愁,比在长安时好上不少,也掌握了一部分权力,虽然……这部分权力很小。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从一个虎穴逃到了另一个狼窝。 他原以为曹司空是“刺董英雄”,是匡扶汉室的功臣,可现在他发现,这位司空不过是另外一个董卓罢了。 旧制,位列三公的大臣领兵入见皇帝,都要交戟叉颈向前,可就在这项制度恢复后,这位司空再也不朝见了。 满朝文武都在,却无司空。 而眼前这群文臣武将,又有几个是忠心于汉室的呢? 想到这里,刘协心里多了分冷笑,但面上依旧温和。 “陛下,臣有本奏。” “荀卿请讲。”对于荀彧,他态度还算不错。 “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刘表奏言:荆楚有女黄氏,年十二,改造纸之法,制楚纸,洁白胜雪,柔韧细腻,书写便捷,特供楚纸百张,献于天子,为天子贺。” “哦?呈上来。” 不多时,张乾以及几名侍从进了朝堂,身后带着那装着百张中等楚纸的箱子。 当然,他已经被嘱咐过,他家主子献楚纸百张。 消失的十张上等楚纸……定然是被曹贼污下了。 想到这里,张乾眼眸又垂了垂,这曹操,分明玩的是当初董卓的那套,可惜……朝堂上衮衮诸公,竟无人看的明白。 打开箱子,见到那雪白的纸张,刘协的确惊喜了一番,蔡侯纸他知道,颜色偏黄,且书写不便,若是这纸便于书写,那可太令人愉悦了。 待得侍从将纸献上,天子大喜,“研墨。” “诺。” 不多时,写了些字,刘协满意的笑笑,难得有令他开心的事情了,“刚刚荀卿说,这纸,是十二岁女子所造?” “正是,荆州牧是这般说的。” “那你是何人?”刘协看向张乾。 “卑下为荆州牧帐下护卫长,张乾。”张乾上身伏于地上,他家主公是汉室宗亲,而今上首之人,乃是正儿八经的汉室天子,他如何能不大礼行之。 “唔,张卿,起来说话吧。”见张乾的大礼,刘协眼中欣喜,话语中也是客气。 “谢陛下。” “这楚纸当真为十二岁女子所造?” “正是。”张乾站起身,拱手,“为沔阳黄氏女,黄月英,其父为沔阳名士,黄承彦。耗时两月有余,方才研制成功。州牧知晓后,便立刻派卑下往许都而来。” “真是十二岁啊。”刘协感叹一声,又是羡慕又是伤感。 “是。” “这楚纸之名?” “为黄承彦所取。” 见此,刘协也就没有再问了,但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如此,黄氏女造纸有功于社稷,便封楚文……不,楚安君,赏万金,玉器十件,帛百匹,良田千亩,由荀卿拟旨。” 希望这样有才之人,能平安长大啊。 汉时,君的称号,多由外戚女子担任。普通女子若有功绩,也可封赏,甚至,可以封侯。 荀彧应下,这封赏,不算夸张,如今的“朝廷”,出得起。 “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刘表献纸有功,赐黄金百斤,帛百匹,良马十匹。”想了一会儿,刘协才又开口。 刘表算是他的伯父,乃是汉室宗亲,可如今已经是州牧,侯爵也已是县侯,若他真要再赏些官职,怕是曹司空不会同意,所以,也就赏些钱财罢了。 是啊,作为天子,刘协很清楚,他可不是随便能给人封官的。 “诺。”荀彧松口气,还真怕天子给刘表再加个官职,在他看来,刘表虽不算一平天下的阻碍,但也不能再加些官职了。 上方,天子见状又是笑了笑,他如今即便能理朝事,也得在那群人的范围之内啊,这天下,到底何时能归他汉家。 “张护卫一路护送有功,便赐千金,帛二十匹,良马一匹。” “谢陛下。” 18.浪子回头金不换(提前祝新年快乐~) 襄阳。 距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事件,已经有几天了,舆论愈演愈烈,不过,舆论中心,并非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而是习家的三房的所作所为。 加之习家三房的确这么做了,他们无从反驳。 更是坐实了这一事件,于是……名声越差。 在如今这个年头,名声坏了,那是什么都做不了的,除非,这人完全不要脸。 但不行啊,习家三房再怎么说,还是士族,既然是士族……想要入仕,就得养名。 就算不入仕,在这种名声下,谁还愿意与他们家来往啊,即便是不得不与习家三房来往的,转过身去也得暗暗吐上一口唾沫:tui,不要脸。 于是乎,习氏主支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 现在,习书已有了小先生“黄楚”的批语,若无意外,日后出仕会顺利的多,这种时候,习家没有人会放弃习书。 再说了,这孩子是真的既聪慧又有骨气,年仅八岁,就想出了那样的计划,出在自家,那是祖上烧高香呢。 然后,主支那边也没有偏袒三房,让三房主事习仁当着其他几房的面给习书和习乐道了歉,又赔了三百亩良田,此事才算了了。 至于在习书表示待得丧期满后会至沔阳求学,他们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沔阳……那是有黄承彦在的,即便那位小先生教不了什么,黄承彦也能教。 沔阳黄氏,虽出自襄阳黄氏,却成了后起之秀,既有楚纸,又有黄承彦,再加上与刘表、蔡瑁的姻亲关系,已经不是他们习氏能得罪的起的了。 …… 襄阳城的百姓对此津津乐道,茶余饭后的没少谈这事儿。 “若不是黄小先生,怕是这姊弟俩,已经是家破人亡了。” “是啊,所以,黄小先生高义。” “倒是这习家三房,往后少打交道。” “是啊,这般人家,当真是下等。” “不错。” …… 蔡瑁听得心腹报了这几天的舆论走向,是真的舒坦了不少,阿楚办事,还是让人放心的。 重要的是,借此机会,真的替他教育了蔡照。他听说,蔡照这些天表现不错。 找机会,得找自家阿姊说说,两个孩子的事情。 …… 十月二十七,习家七郎入土,习书、蔡照为其扶棺。 “这蔡家小郎君被蔡军师揍了一顿,又上门负荆请罪,帮着守灵,执礼甚恭,而今甚至为习家七郎扶棺啊。” “这说明,他是知道错了。” “少年人嘛,谁没个错处的时候,相比习家三房,他这算什么?” “哈哈哈,倒也是。” “蔡家小郎君做的很好啊,诸位可别忘记了,蔡家此前可是上门赔礼的,若是平常人家起争执,收了礼,道了歉,此事便算过了。可蔡家小郎君还做了这么多呢!” “嘿,还真是。” “照这么说来,蔡家小郎君心思本不算坏。” “那是,若蔡家小郎君当日没那么急,不就是一桩美事了吗?” “说的在理。” 吃瓜的百姓们一想,倒也是,如果蔡照那天没那么仗势欺人,其实算是帮扶了习家姊弟一把的。 …… 城外,青山伴水。 习氏一族墓地,自然也是风水宝地。 看着棺材入土,习书和习乐眼睛通红,全是泪珠。 蔡照也哭,哭的是自己到底为什么那天脑子要抽抽,这几天也没休息好,今天又走了这么多路,那是又累又饿,作的什么孽啊! 习家其他人见了,倒也感叹,蔡家小郎君倒当真是情真意切。 整个流程结束,习书、习乐以及蔡照对着来的人都是大礼谢过。 再接着,三人便见着“黄楚”缓步而来,长发于脑后高高束起,似马尾一般,身上也只穿着白色的衣裳,披着白色的披风,神情肃穆,眼含悲恸,又自周扬手中接了香,祭奠死者。 亲人逝去,所谓的节哀顺变,是最没力气的话语。 “恩师(公)。”习书、习乐红着眼睛,而后行礼, “小先生。”蔡照也跟着行礼,虽然,他知道这是他表妹,但他也是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得罪她! “蔡公子,可认错否?”黄月英见着蔡照那苍白了好几分的面色,并没有心疼。 “照,错了。”蔡照叹气,朝着自家表妹一拱手,“小先生说得对,我大汉以孝立国,习娘子的做法是对的,那日的事,在下莽撞了。” 黄月英点点头,于是看向习书,“蔡公子这些日子可尽心否?” “很是尽心。”习书点头,“虽他有错在先,但他已认错了,这些日子,也多谢他为我父忙碌。” 说着,习书朝蔡照一礼,这礼,他也行的真心实意。 蔡照一愣,习书这小子之前还想找人做了自己,如今却如此诚恳的谢他,让他内心复杂,于是赶紧还礼,“是我有错在先,小郎莫要如此。” “他当真知错了?”黄月英又问,这回是问着习乐。 “是。”习乐点头,答道,“这几日,他为我父守灵,又因比我姊弟二人年长,担起了兄长的责任。家中没水了,他去挑的,没吃的了,也是他做的。” 说完,习乐也朝着蔡照行礼,“多谢蔡公子,公子辛苦了。” 蔡照听闻,又差点儿哭出来,是真的苦啊,他以后再也不要做纨绔了! 而习家姊弟,可怜……也是真的可怜。 家中虽有房舍几间,有田百亩,可吃的也差,穿的也差。他想着,好歹都是世家子弟啊,怎么就混成这样的? 一不小心,就同情了这两人……帮着做了些事。 “习娘子莫要如此,此事,照之过也。”蔡照赶紧还礼,想到自己之前竟然欺负这样的人家……他内心就更愧疚了些。 一旁,习家众人听闻,倒也满意。 让一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做这些,又为亡者扶棺,这错,显然是认了,且,也有改正的态度。 习家主支的负责人便站了出来,抚着胡子,感叹的道了一句,“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是啊,是啊。” “没错。” “蔡小郎君已经改过了。” 习家其他人此时自然也不会和蔡照再过不去,毕竟,蔡照是蔡瑁的儿子,蔡照还是刘表的外甥。 黄月英一听,是乐了,这些人还真是会给抬轿子,于是严肃脸,点点头,“子曰,过则勿惮改。过而不改,是谓过矣。今蔡公子有过则改,大善。” “不错!” “黄小先生说的极是。” 于是,又有几人赞同,仅仅是这几句经义,用的也很好啊。 黄月英也没理他们,一语落地,“可谓,浪子回头金不换。” “哎?浪子回头金不换?” “好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 “妙极!” 习家众人此时,又看了看“黄楚”,此子大才! 又一句批语! 一件事,送出了两句批语,且批语之精辟,甚至堪比已经去世的许劭。 “小先生之才,可比许子将!” “在下佩服。” “习书可入小先生门下,吾等无忧矣。” 黄月英自是一一回礼,这样一来,这事儿就算了了,而且有了这句话……蔡照也算是有名了。 当然,她也知道,蔡照这次是真的改了。如果不改,那以后就想办法把他腿打折了,免得祸害小姑娘。 身后,甘宁眼中全是惊叹,原本他还以为他这兄弟会和蔡氏交恶,可现在……沔阳黄氏不会和蔡家交恶,相反……两家关系怕是会越加紧密。 他这兄弟,可不是一般厉害啊。不过十二岁,便能把世家关系处理得这般周全,未来……怕也是个名动一方的人物。 19.甘宁:说得很好,不要再说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回沔阳的路,很是顺利。 一是荆州本就承平,二是有着甘宁以及他手下一众兄弟,都还带着兵器的,没人那么不长眼。 待得黄月英恢复女装,于甘宁面前站着,后者瞪大了眼睛,“阿楚……你……竟是女子?” “兄长恕罪,此前于外行走,女装多有不便,是以,只得扮做男儿。”黄月英对着甘宁行礼道歉。 “莫要如此,莫要如此!”甘宁差点儿跳起来,这事儿他觉得得怪他自己迷了眼,竟没分出黄楚是女郎! 不过,阿楚长得颇为英气,难怪换上一身少年郎的衣服,便分不出了。 想到这里,他眼神更是柔和了几分,不过十二岁的女儿家,已经做下了这许多大事……他,不如也。 旁边,黄承彦走了出来,好笑的看着两人,“壮士,此事的确是阿楚有错在先,黄承彦在此替她向壮士赔不是了。” “承彦公……莫要如此,莫要如此!”甘宁差点儿又跳脚了,好嘛,自己那兄弟是个女儿身不说,她父亲还就是黄承彦! 那……那楚纸不就是自己这兄弟,不,妹妹发明的吗? 见着甘宁的反应,黄月英也好笑不已,“兄长还认我这个兄弟?” “如何认?只能喊你一声妹妹罢了!”甘宁无奈,随后对着黄承彦行礼,“承彦公,在下甘宁,有礼了。” 黄承彦笑着点头,甘宁的名字,他自然是听黄月英说过了,虽然以前名声不好,但如今也算是在刘表帐下做事。 甘宁正想再说些什么,远处传来一堆人的声音。 “阿姊,我们来了!”正是黄琮带着其他几家人来分红了。刚进庄子,黄月英便吩咐了他去把各家喊来分红的。 “小十三,那就过来搭把手吧。”黄月英见着陆陆续续跟着的一堆族人们,也从老父亲那里拿过了当时备份的契书,又看向甘宁,“兄长,你也过来帮忙吧,每七百钱为一份,至少数一百份。” “哦。”甘宁应下,看着远处的来人,自然也是应下了。这说明,黄月英没把他当外人,心里有些熨帖。 黄承彦便也笑了,这壮汉,倒也有些意思,竟没有因为阿楚的事情生气? 甘宁:我该生气吗?我该生气的,可你们都道歉了呀!我还不至于对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小女孩儿生气啊! 于是,便与黄琮一起,开始数钱。 黄月英与黄承彦则是对着各家的份子,算着该分多少。 众人也是不急,只是没有想到,买这份子不过是一个月,竟然就能分红了。 等钱分到手上……好家伙,之前投的钱已经就快回本了好吗? 这钱,太好赚了吧? “三哥,这不过一月,有如此多的分红吗?我先前投了五千钱,今日就分到了三千五百钱?”一名中年男子,正是沔阳黄氏的族长,黄律,问着黄承彦。 “阿律你放心,不会错的。”黄承彦拍了拍这位族弟的肩膀,“倒是明日便是岁首,一应流程,莫要出错。” “三哥放心,这错不了。”黄律赶紧应下,随后与黄承彦相视一笑,便真的放心了。 …… 等一切忙完,吃完晚饭,甘宁坐在院子里,有些迷茫。 连黄月英这不过十二岁的女孩子都做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他甘兴霸,却凭白虚度了这么多年岁。 “兄长有心事?”黄月英走近,看着甘宁那迷茫的眼神,开口问着。 甘宁叹气,看着这神采十足的小女娘,苦笑着,“也无甚大事,不过是想着即将而立之年,却一事无成罢了。” “兄长是觉着,阿楚不过十二岁,还是个女子,都已经能做这么大的事了,可你却仍不知要做什么?” 这种迷茫期,黄月英可太熟了,她也有过,而且还看过不少鸡汤。 在后世,普通大学生毕业就已经二十四五了,找了个工作,干了好些年依旧迷茫不已的大有人在。 “阿楚怎的知晓?”甘宁再度惊讶了,随后又苦笑摇头,“阿楚毕竟有小先生之名,聪慧机敏,并非我能比肩。” 黄月英:…… “敢问兄长之志?” 甘宁又默了,他其实也不清楚,只是想混出个样子,至于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 “那我再问,兄长少时好游侠,后来做了郡丞,为何反了呢?” 甘宁微微皱眉,也没开口。 “是见民生凋敝,百姓困苦,无可奈何?还是官场上受到同僚欺压,申诉无门?” 听着黄月英一句又一句的问题,甘宁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什么。 “唔,看来是都有了。”见着甘宁的反应,黄月英算是明白了。 甘宁家中不算多有钱,但至少可以温饱,少时好游侠,等到二十出头了读了些书,做了官。 以为能做个好官,发现到处都是黑暗的地方,偏偏他又做不了什么,加上非士族出身,在蜀地那边晋升也没有什么希望。 “阿楚何以聪慧至此?让兄长如何自处?”甘宁无奈感叹,而后看向天空中那稀疏的星光,又是叹气。 见着甘宁的模样,黄月英略微兴奋起来,在襄阳的时候她就在想着,万一遇到些名人啥的该怎么忽悠,好不容易憋出了点内容来,不在甘宁身上试试,岂不浪费? “兄长觉得,这天下如何?” “乱、苦。”良久,甘宁才说了这两个字。 “那兄长觉得,乱世能否结束,百姓能否不苦?” “不知道。” “那兄长觉得,我姨丈能否结束乱世?” 甘宁瞪大眼睛,仿佛是你在逗我?随即立马摇头,“他不行。” “那谁行?曹操?袁绍?刘璋?还是孙策?” 甘宁又迷茫起来,摇了摇头,“不知道。” “如果我说,我可以,兄长信不信?”黄月英语出惊人。 甘宁又惊住了,“可阿楚你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女子便不能建功立业,兴国安邦了?”黄月英反问,她来自后世,还真没这个时代的偏见。 甘宁默。 黄月英的才能他知道,如今十二岁能做这样的大事,若是真能为政一方,也会是个能臣。 可阿楚到底是个女子…… 至于他自己,似乎只能带兵。 没错,是带兵啊。 而后有些如释重负的笑笑,自己竟被一个十二岁的女娃给比了下去。 “兄长想明白了?” “嗯。”甘宁点头,“为兄或许不能主政一方,但至少能带些许兵丁,冲锋陷阵。原本投至刘荆州麾下,也是想为自己和兄弟们寻个出路。” “结果发现我姨丈并不注重武事,无进取之心?” “是啊。”甘宁点头,“当然,我也明白,不是刘荆州不想进取,而是他有心无力。他当年单骑入荆州,靠的是豪门与世家,如今的荆州,他只是和这些人共治,他……无法完全做主。” “是啊,所以像兄长这样的外来户,怎么可能得到重用呢?”黄月英理所应当的接话。 甘宁气笑,“阿楚这般,也太伤人了!” “但是,兄长不用急啊。”黄月英也笑,“没发现变革之机已然到来吗?” “变革?” “正是!千年未有之变革!”黄月英信心满满,有她这个后来者,加上她如今在荆州几乎没有障碍的二代身份,简直是王炸开局! 甘宁想了想,“阿楚说的是你自己?” “不然呢?”黄月英失笑,“难道是我姨丈吗?” 甘宁也笑,“倒是小瞧了我们阿楚了。” “既我来之,便敢荡涤人间腐朽!”黄月英也不客气,说了句豪言壮语,眼中,闪闪发光,即便她是女子之身,也想做些什么。 甘宁双目再度瞪大,对于自己这义妹,他更看不懂了。 “先说正事,荆州兵权,多在我阿舅手中,其余也多于世家之中。”黄月英随后笑笑,分析着,“兄长非世家子弟,想要建功,怕是很难。” “尽说些实话。” “所以不如蛰伏,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 “是啊,如今我不过十二,即便明日是岁首,我也才十三岁呢。”黄月英认真的点头,看向甘宁。 “阿楚想要我做什么?”甘宁见黄月英很认真,便也问了出来。 “我们庄子如今大了,又有产业,未来还会有更多产业,需要不少护卫。”黄月英于是道,“反正兄长在南阳,也无甚大事,我姨丈不会给你更多的兵。” 甘宁:……你他么的说得太好了,不要再说了!他不听! “若我为护卫,阿楚能给什么条件?”甘宁又问,虽说刘表给的兵不多,但是粮食是足够的。 “粮食、兵器、田地、房产,唔……如若可能,还希望你那几百号兄弟多多开枝散叶,若他们后代有人有心向学,我沔阳黄氏的族学还能对他们开放。” 甘宁瞪大眼睛,“阿楚当真?” 在这个时代,读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别说,这些**的子女了。最重要的是,沔阳黄氏……有名师在啊! “自然。”黄月英点头。 等明天祭祀先祖的时候,她就会和族人们提议,她打算拿半成楚纸的费用出来,支持族学,进而免除族人们进学的束脩与其他费用,同时,若是佃户家的孩子想要进学,只需交少许束脩便可。 她要发展自己手中的力量,那给出去的钱财就不能吝啬,并且,要在自己的地盘有说一不二的地位。 特别是读书这件事…… 人才很关键,毕竟她不能事事都自己做,而识字则是基础中的基础。 她也不可能一个人做完所有事,总要有帮手的。 和甘宁说完这些,她便期待的看向对方,等着对方回答。 后者却再次沉默了。 读书啊……他也是在自己混出些样子之后逼自己读了些,对他手下那群兄弟来说,这个条件,已经很优厚了。 可对他自己…… “唔,兄长是在担心自己吗?”黄月英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差不多明白甘宁为何还在犹豫了,“兄长未来必有带兵的机会,秩比两千石。” 俸禄两千石,文官来说,至少是州牧这个级别,武官这边,至少是掌管京城和宫苑的校尉级别。 20.黄月英:没错,都是阿父教的。(新年好~) 听了黄月英这句话,甘宁苦笑,自己这义妹,也太妖孽了些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若再不答应,那也就太对不起黄月英的这番心意了。 “如此,为兄便应了。”甘宁呼出一口气,也是轻松许多,相比起留在刘表那儿不受重用,在自家义妹这儿或许更有前途。 “行,等岁首以后我给我姨丈写封信,就说兄长你恰好护卫我回沔阳,一见如故,想聘你为我黄家庄的护卫,我姨丈不会拒绝。” “是啊,不会拒绝。”想起这些,甘宁又像是卡了一口老痰。 有些事情他得愁上一段时间,人家只是随口一句话。 “好啦,兄长不必介怀,人呢,得往前看。” “的确。” 是啊,得往前看,就照自己这个义妹的说法,他未来会比现在好很多,那就没有什么可以介怀的了。 “如此,合作愉快,待得岁首以后,兄长可以回去把你那帮子兄弟都喊来,”黄月英开始了初步安排,“其中若有老弱病残不再适合上战场的,便在我黄家庄子落户,可以进楚纸作坊,也可以进未来的其他作坊,或者分些地,安享余生,都可以。” 甘宁叹气,“多谢阿楚了。” “兵贵于精,而不贵于多。”黄月英则是说出了自己的思路,“相反,若是过多了,杂乱无章,便是会拉低战斗力。” “阿楚学过兵书?”甘宁问出声,随后又羡慕不已,“也是,以阿楚的家世,想看什么书没有。” 黄月英:…… “兄长觉得,什么样的兵是精兵?”不跟甘宁讨论有的没的,反倒是要把未来这群护卫的打造方向先确定下来。 甘宁沉思起来,而后道,“令行禁止,战不畏死,便可算精兵了。” 黄月英才明白在冷兵器时代,甘宁的回答应该就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将领的回答了。 “可我却以为,兄长说的不够,还得再加上一条,以一当十。” 甘宁听了,苦笑,“阿楚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 “我的理念与兄长不同,既然要练兵,那就得练精兵。” “精兵不好练。” “我知道,拿钱砸!我有钱!”黄月英认真的道,“兄长那群兄弟,我也会做筛选,反正能筛选合格的,每日至少三两肉,两个鸡子,一斤豆腐,蔬菜粟米若干。” 甘宁:……你有钱!你了不起! “战甲呢?武器呢?” “那得他们先通过考验。”黄月英摆摆手,“不然都是免谈。” 铁这东西,对她来说不算难点,她的难点在于她手里没有人。 “行,那位兄就等着看,看阿楚如何练出精兵。” “当然!” …… 正月之旦,是谓正日。躬率妻孥,絜祀祖祢。 在东汉时期,便已经有了春节祭祀天地与先祖的做法,所以,整个黄家庄子,这一日也很忙碌。 忙碌到黄月英只想睡个懒觉,却被蔡氏早早的从床上薅起,穿戴整齐,然后和那群老头子一起去祠堂祭祀。 在这个时代,能入祠堂祭拜先祖的女子,并不多。可造纸之事后,她是不去不行。 至于甘宁,没有多留,昨天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拿到了自家义妹的书信后,便带人往襄阳而去。 作坊那边,黄月英本想给众人放假,觉着至少让工人们休息满七天,毕竟是过年。 可工人们不乐意……只得安排初一这天休息,初二继续上工。 …… 祠堂里烟雾缭绕,族老们聊着天,畅想着黄氏未来的发展。 黄承彦也被他那几个还存在的叔伯父拉住。 黄月英,自然只能乖乖跟在身边。 可她预估了一番时间,又拉了拉自家老父亲的衣袖,老父亲接收到了信号,随后站至人群中央,大声道,“诸位叔伯兄弟,承彦还有一事,要与大家商议。” 登时,热闹的祠堂里安静了一番。 黄律见此,便道,“三哥直说便是!” 他是族长,黄承彦事先与他通过气,他当然是赞成的,毕竟这对族人们有好处。 “正是!三哥说了就是!” “对啊!” 黄承彦轻笑一声,指了指自己小闺女,“是阿楚有事要与诸位商议。” 于是,数十人的目光便唰的一下集中在了那个女娃子身上。 “哈哈哈,既是阿楚有事,无论何事,五爷爷都答应了。”一名族老摸着自己的胡须,先开了口。 “没错!若是承彦的事情,我们几人尚需思量一番,阿楚的事,我们直接应了。”又有人赞同道。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应着。 “正当如此!” “不错!” 黄承彦翻了个白眼,这群人也真是……就哄小孩子呗?不过,大家都在哄自家闺女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黄月英见此,便也笑了,这群人……“阿楚谢过几位爷爷,谢过各位叔伯。” “不用不用,是谢谢阿楚呢!” “对,是谢谢阿楚!” 于是,众人又笑。 “我欲捐出楚纸半成的份子收益,支持族学,凡我沔阳黄氏子弟,无论男女,免除所有费用,只要到了年纪,便能入学。”黄月英也不客气,压足了中气,朗声道。 于是,闹哄哄的祠堂登时一片安静。 “这……” “阿楚,怎能让你一个人拿钱?” “就是!既是族学,就当所有人都出钱出力!” “而且,男子是该上学,为何女娃也上?” “对啊,女娃又不能做官。”有人小声议论,可看到黄月英的脸色后,便闭口不言。 “阿楚,便是女子。”黄月英往前走了一步,看向族人们,“即便是女子,也是诸位叔伯的子侄,也姓黄,现在不能做官不错,可谁说,未来就不能做官呢?” 听了这些,有人赞同点头,也有人摇头。 “一个家族若想发展,有才之人最是关键,诸位就没思考过,我沔阳黄氏这两代为何无一人出仕?” 一句话,把众人给炸了个安静,是的,他们这一支,除了她那故去的爷爷,还没人出仕。 “另外,即便不是为了做官,让孩子们都识字也是好的。”黄月英又补充了一句。 如此一来,倒是没有人再反对了,识字总比不识字好。 “既如此,我赞成。”黄律先开口支持,他是族长,在族内的威望虽然比不过黄承彦,可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无论男娃女娃,都是我的孩子。” “我也支持阿楚,反正孩子进学都无须费用了……” “这倒也是。” “不错。” 只一瞬间,众人的口风瞬间变化。 见此,黄月英看向黄律,后者点头,“既然大家都赞同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多谢阿楚!” “阿楚高义!” “承彦教的好啊!” “多谢三哥!” 黄月英也是回礼,待得稍稍安静些,继续炸,“另外,我欲再捐良田千亩支持族学。” “这……” “使不得使不得!” “半成楚纸的份子已经很多了!” “阿楚心向家族,是好事儿,也别这么……” “三哥,你就不说两句?” 众人这下是被惊住了,整个黄家庄子,良田总共多少亩?这会儿黄月英一下要捐个一千亩给族学……黄承彦家就五百亩啊,生怕黄承彦家要被黄月英给败光,纷纷开口劝道。 “诸位不必担心,阿楚啊,是我家最富足之人,此前她姨丈、阿舅,都送给了她一些田产。”黄承彦开口解释,摸着胡须,自家这小闺女,不断的在提高族人们的接受程度。 “那三哥也不管着吗?三哥不管,嫂嫂也得管管啊!哪里能让孩子……” “十叔!”黄月英看向了说话的人,言笑晏晏,语气却带些威慑,“你觉得阿楚还是孩子?” 黄十郎:……是孩子,但不完全是。 “既然阿楚自有打算,那四叔支持。”黄律又一次表态。 众人:……好嘛,人家愿意捐那是好事儿! “阿楚高义!” “多谢阿楚!” 于是,口风再次一变。 “另外,若我黄氏佃户子弟想要入学,只需凑齐束脩。”黄月英这才笑着,露出小虎牙,狡黠的看着自己的叔伯爷爷们。 众人:……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既然各位叔伯爷爷都答应了,阿楚在此谢过!” 众人:……等下,他们什么时候答应了。 “阿楚当真是……古灵精怪的很。” “是聪慧机敏,知道我等会反对……然后把话分开说,把咱们脾气给磨没了!” “端得是奸诈!说,是不是你阿父教的?” “嗯嗯,是阿父教的!”黄月英于是赶紧点头。 这个锅对于十三岁的她来说有点幼稚,但对于黄承彦这样的名士来说刚刚好。 21.印刷之术(求月票推荐追读) 正月初一这一天族会上的内容,很快便传了出去。 不仅黄氏众人开心,黄家庄子里的佃户们更是开心,虽然他们的孩子入学需要凑齐束脩,但这到底让他们多了份希望。 开完族会后,黄月英便去扩建的作坊中检查了一番,每道工序的车间如她之前设想的一般,即便无法达到后世的标准,但也在这个时代做到了最好。 最后的烘干,用的也是夹心墙,里头可以烧柴,给两边刷了石灰粉的墙壁升温,是以,即便是阴雨天,产量也不会收到影响。 在原本的历史上,竹纸是在曹魏之后的有晋一朝改良的,而后慢慢取代了竹简。 有晋一朝啊,后面便是五胡乱华。黄月英眯了眯眼睛,思维发散开去。 有一说一,三国里头,最后不管是曹操还是刘备拿了天下,都不会允许异族南下作乱。 只可惜,曹操的后代能力不行,司马家的继承人……也不行,加之她很难插手曹魏的事情,所以,曹魏那头,她从未考虑过。 至于刘备的后代,能力更不行,但是她还有插手的机会啊! 再说东吴,如今不过建安四年(公元199年),孙权还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屁孩,有小霸王之称的孙策也还在大杀特杀,距离被刺杀和曹袁官渡之战,都得再有一年多的时间。 她能操作的事情,不少。 要不要提醒小霸王,这也是个问题。 若提醒了,东吴或许会比历史上的强上许多,也能给曹操多闹会儿心,当然,也会给刘表多闹点事儿;若不提醒,她又觉得孙策之死实在可惜了些,而孙权吧,相比其兄,到底弱了太多了。 扬州地区的代理商,是谁来着…… …… 正月初二。 “宋叔,去岁便让您留意着木匠,可有消息?” 一早,黄月英穿着让李婶改良好的衣裳,束着高马尾,左手拿着二十汉斤左右的粟米,右手拎了两块腊肉,到了宋博家中。 “哎哟,小娘子,您赶紧把东西拿回去!”看着黄月英手中的东西,宋博赶紧道。 如今他家中情况比去年好得多,粮食存下不少。 岁首前,主家还分了一匹粗布给他们,加上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作坊那边吃饭,不仅省下了自己的口粮,还壮实了不少。 见着宋博紧张的表情,黄月英摆摆手,把东西放在院子中,笑笑,“宋叔,这是阿父让我拿来的,咱家佃户都有,其他几家是周叔去送,你就莫要客气了。” “不行不行,岁首前夫人还各分了我们一匹粗布呢!”宋博依旧拒绝。 主家对他们好,那是他们的福气,但他们自己得有自知之明。 “宋叔,你不收也行,退给我阿母去,和我说没用,我就是个跑腿的。” 宋博:……他还能怎么办? “好啦,宋叔,所以木匠寻摸的如何了?”黄月英表示,她只想尽快进入正题。去襄阳之前,她就叮嘱过宋博了。 “扩建工坊的时招的帮工中就有六人是木匠,等工坊建造结束,我让留下的人举荐认识的木匠,于是又寻了七人,其中会雕花的有八人,会刻印章的仅有一人。” 听了这几个数字,黄月英方才点点头,“明日把他们集中一下,我有事要他们做。” “诺。”宋博于是点头应下,他没问题,那些人也没有问题。 “另外,宋叔,既然工坊已经扩建了新的,新工坊的每一道工序,都需要你和其他几位多看顾着些,就任你们为管事,拿工钱,这是改制的细则。”黄月英拿出一张折的四四方方的纸,递给宋博。 宋博接过,打开一看,里头是工坊的规则,还有自家小娘子竟要给这群人发工钱! 不仅是包吃,还发钱,普通帮工一天五钱,那么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钱,一年就是……好多钱! 而他们几人……每日工钱是十钱! “小娘子,这待遇……太过丰厚了吧?” “五钱不过能买两斤粟米而已……”黄月英瞪大眼睛,汉时的一斤,只是后世的半斤呢! 一天工钱只够买这么些粮食,她已经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按照她们家原本五百亩地来算,如今亩产不过三石,年产量也就一千五百石,这个时候一石粟米大概也就二百钱。 也就是说,如果纯按粮食来算,她家一年大概能收一千五百石粮食,但是其中得交税,也得分给佃户们一半,总不能让人家饿死。 如果换成钱算,除去税收和佃户们的粮食,一年大概就收入十二三万钱。 而佃户们,相当于每年耕种了几十亩地,每家只能得到个一万多汉斤的粮食,若是按后世的单位算,那相当于五千多斤,换算成钱,也就是一万五千左右的钱,而这,是一家子人的一年收入。 当然,这还是黄家庄子收的租子少,才有这样的收入。 “可咱家包吃啊!便是我,这一个多月来都壮实了许多!”宋博也瞪着黄月英。 他觉得,这着实太丰厚了! “可他们一旦来上工,地里的生计就放下了呀。” “小娘子,不是所有人都有地的!咱们招的帮工,如今还肯留下来的,多数没有自己的地,有自己的地的,到了春耕,也定然是要请假的!” “这是应该的,不管做什么工,农事才是重中之重啊。” 宋博一听,好吧,也是,但很快他又道,“我和老张还有老李头几个人,一天十钱实在太多了!” “宋叔,你们是最清楚如何造纸的一批人,整个造纸的过程,你们是最熟悉的。过些时日,我还得派你们去其他几个地方多造些作坊呢,到时候,你们家中可就缺了一个壮劳力了!” 黄月英表示,自己即将重用他们,还会让他们缺席春耕秋收。 “这……”宋博觉得自己没法拒绝了。 “所以,我还需要宋叔你去做其他几个人的思想工作。” “思想工作?” “额,例如,就是万一张叔他们不愿意离开庄子上工,那我需要宋叔你帮我去劝劝他。” “哦。”宋博算是理解了,随后只能应下。 遇到这样的主家,他只能努力报答罢了。 …… 正月初三,因着工坊昨日就已经开始正式上工,黄家庄子又是忙碌起来。 新的楚纸不断被放入建造好的库房之中,只等着代理商们来拉走。 黄月英则是看着眼前这十三名木匠,最大的头发已经花白,最小的也有二十多岁,身子却都不算健硕。 “这是东家小娘子,也是她教我等造的新纸。”宋博站在黄月英背后,为这十多个木匠介绍着。 “见过小娘子。” “见过东家!” 黄月英微微点头,“见过诸位。” “此次小娘子找你们来,是有极其机密的事情要你们做,所以,要先签下保密的契书,若有人说出去,直接按照契书拉去县衙。”宋博又解释了一番,拿出了一份契书,“当然,这保密的契书只要求你们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对你们的生活没有影响。”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之中,大部分人不识字。 结果是最年轻的那名木匠率先在这契书上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其他人才跟着按手印。 黄月英见此,便问那年轻的木匠,“你叫什么名字?做了多久木匠活儿了?” “回小娘子,在下姓李名木,父亲便是木匠,从小跟着做的,可此前逃难时,我阿父病故了,如今我自己一个人,不过做了一年有余。”李木恭敬的回答。 “工坊扩建时你在不在?” “在的。” “我阿父设计的水力臼床可会造?” 李木点头,“若材料充足,图纸俱全,我需要五天方能打造完。” “不错,对了,你们中谁会刻印章的?” “老朽会。”此时,头发花白的那位木匠微微点了点头。 “会雕花的是哪几位?” 又有几人往前站了一步,其中,也包括了李木。 黄月英有些意外,但也不算意外,这李木到底是从小就接触了,会也不奇怪。 “老先生如何称呼?” “当不得先生二字,老朽孙随,今年四十有三。”孙随自我介绍着,“做木匠活儿已有三十年了,刻印章也有十五年了,石匠的活儿也会做一些。” “孙老可谓是能工巧匠!”黄月英随后便直接定了这位老先生的地位,“此次我要做的事情,和刻印章差不多,不过比印章要大。” “额?比印章大?” “没错,是要刻一本书,然后和用印一般,印在纸上,便不用手抄了。” 孙随愣了一愣,缓了一会儿理解过来,而后惊讶的看向黄月英,又是感叹,又是惭愧,拱手作揖道,“小娘子当真是天纵奇才,老朽刻了这么多年印章,从未想过这一层。对不住,刚才老朽还不信宋管事说的,如今啊,老朽信了,真是我老了。” 黄月英也是惭愧,嗨……她这些想法,那都来自后世,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别别别,想法虽然简单,但真正实施起来,却是有难度的。” 孙随想了想,点头,“确实如此,若是篆刻,对木材也是有要求的。” “还有,刻出来的字,字体、大小、风格皆需一致。” “的确。” “另外,印刷术有两个方向,一是雕版,就是用整块的木板把内容刻上,容错率低,但是刻的字体大小和风格却能更好的控制。” “第二种是活字,用形制相同的木块刻上不同的字,要用的时候,拼装在一起便可,看上去虽然方便,容错率高,但因着每位师傅手艺不同,很难把所有字都刻成相同风格。” “嘶……竟能如此?” “很有道理!” “小娘子高才!” “在下见识了!” “佩服!” 来唠个五毛钱的嗑吧 啊,如题。 小道到现在好像没有做过自我介绍。 写网文不是新人,在起点女频是新人,写历史也是新人,大家随便喊我胡说,八道都行。 小道本职是医生,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忙到脑子快废掉。前些年因为过年都不能回去,今年是好不容易能回(因为医院还是不提倡回去,怕排班不够)。 春节在即,还没阳过的朋友一定一定一定注意防护,家里有老人还没阳过的一定要保护好(没打疫苗的,高龄的,阳了就重症的很多),已经阳过的也得注意休息和营养。 我真诚的希望,春节以后万物复苏,国泰民安。 另外,关于本书,更新时间一般是6点一章,中午12点一章,5-6k字左右,之前存稿有个六七万,这个月太忙了压根没存上,所以春节期间有可能会出现请假。 至于故事走向,女主身份摆在这里,阵营必然是蜀汉,不过,不是跟着刘备,也不是女强称帝,应该是合作更为贴切,希望能把想写的写出来。 曹操能力很强,但人品我的确不赞同,屠彭城、徐州、邺城、雍丘,这是历史上有记载的; 孙权吧,前期还好,后期吧……实在有些拉胯,所以可能更希望孙策还在。 目前来说,我看的三国文里头,孙策都是照历史来的,这点我也会和编辑再商量,看看自己的想法行不行,实在不行,还是只能按历史来,主要是怕被安上历史虚无主义的帽子。 本书应该还是搞事业为主。 关于加更的话,目前来说还有点早,有推荐的话应该会加个更这样。 最后,小道在此,提前祝各位宝子们,新年快乐~诸邪退散~钱兔皆光明! 《吾夫诸葛孔明》来唠个五毛钱的嗑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2.种花居士(求月票收藏推荐追读~新年快乐~) 对于这些木工师傅们的夸赞,黄月英不好意思接受。 但也没有办法,在这时代,便于书写的新纸被造出来也不过月余的时间,谁会想到配套的印刷术? 那只能是她了。 两种印刷术,雕版和活字,各有各的优点,活字看似更加方便,但其实在原本的华夏历史中,雕版印刷才是主导。 只因,华夏百姓中文盲率着实太高,各印书的铺子没有那么多的人工去校对活字。 汉字有十万,可常用的却只有几千个,根据后世统计,1000个常用字基本上就能覆盖92%的书面资料,2000字能覆盖98%以上,且简体和繁体的统计结果相差不算大。 她倒是想一步就活字印刷,可到底也得考虑实际情况,先研究雕版,把技术摸透了,再考虑活字的事儿。 再说了,她如今就这么十几个木匠……会篆刻的就一个,其他人只能描边儿刻花。 当下,便以孙随为主,李木为辅助,让这群人尽快研究着。 至于内容,自然是她抄的断章版本的《三字经》,用于族学课堂,署名,则是种花居士。 她可不好意思真署自己的名字,要脸。 安排了这些,宋博又对自家小娘子佩服得不要不要的,出了作坊,还在一路说着。 “好啦,宋叔,这边的事情麻烦你看顾,下个月你们几位要去荆州各地督造新工坊,尽快培养个能接任你们的人出来。”黄月英交代着。 宋博这批人,她要让他们去外头督造新工坊,沔阳这边的工坊,便需要有人接替他们的工作。 如今钱粮到位,当然能各处开花。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得去一趟襄阳,把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阻力给扫除干净,简单来说,就是去刘表那儿拿文书,到蔡瑁和蒯良那儿拿支持。 其他世家,也该上门了。 初五,庞德公率先带着家人到了沔阳,为的,只是看看楚纸,顺道的,探望一下老友。 “尚长兄!许久不见啊!”黄承彦见到庞德公,那是脸上都笑出褶子了,“请!” “承彦老弟,我不过是一年没来你这儿,就变了这么多样?”庞德公指着远处的工坊以及正在工作的水力臼车。 “哈哈,都是阿楚瞎胡闹呢。”黄承彦嘴上说着黄月英胡闹,可语气中全是自豪。 造纸虽是工匠之事,但却是雅事一桩。 “阿楚见过庞伯伯。”见着庞德公,黄月英自然也是打了招呼,“见过山民兄长,嫂嫂。” 而后,庞山民与其妻诸葛氏,也是对黄承彦见了礼,又和黄月英打了招呼。 不多时,蔡氏出来,便请着客人进屋,各自落座。 一落座,庞德公毫不客气的让黄承彦拿上等纸来,他此前在山中隐世,也是临近岁首才回到襄阳,却不想,竟有了楚纸这东西。 家里的存货没多久就被他用完,庞山民就是想省,也省不下来。 于是岁首刚过,庞德公就直接带着儿子儿媳来沔阳了,到这儿,还能没有楚纸? 黄承彦听了这解释,大笑,自是让周扬去取了纸。 庞德公这才满意,然后又看了看坐在黄承彦旁边的小女娃,道,“阿楚长高不少,身子看着也比以前好了。” “是啊,去岁阿楚风寒一场,幸好如今大好了。”黄承彦摸了摸自家闺女的脑袋。 他回家不过一个多月,很多个晚上蔡氏都和他哭,说着当时的事儿,生怕闺女挺不过去。 但他回到家,发现闺女不仅病好了,人也更活泼了,越发古灵精怪,吃饭胃口也比以往好了太多,他当然开心。 闺女想做的事,他作为父亲,当然会支持。 “那便好。”庞德公点头,若是这小女娃当时没挺过去,自己这老友,怕是要伤心了,随后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对着黄月英招招手,“阿楚,来。” 黄月英当然不能拒绝,站起身,到了庞德公的位置,便跪坐在一旁,“庞伯伯。” “这玉珏,也跟了我不少年,今日啊,便送与阿楚,愿阿楚能平平安安长大。” “长者赐,不敢辞。”黄月英只得接过,“谢谢庞伯伯。” “他啊,就是想着一会儿多拿些纸。”黄承彦毫不留情的拆穿。 庞德公随即指着黄承彦大笑,“你啊!” 黄承彦自然也笑,两人相识了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谁啊? 正厅里自是一派热闹。 黄月英当然也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记忆里,老父亲和庞德公的关系实在是很要好,互相拜访的次数很多。 “二娘子!二娘子!印出来了,印出来了!”宋博欣喜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 黄月英当即站起身,便往外跑去,便见院中,宋博小心翼翼的举着一张印满字的纸,往正屋奔来,“宋叔,慢着些。” …… “什么印出来了?”屋内,庞德公见黄月英跑了出去,便问起了黄承彦。 黄承彦得意的摸着胡子,“尚长兄自去看便是。” 说是这么说,但他也站起了身子,往外走去。 “你啊!”庞德公又瞪了黄承彦一眼,没有办法,好奇啊! 听着那人的声音,是很兴奋的那种,说不得便是一桩大事。 于是,也跟着站起,后边儿庞山民和诸葛氏,自然也得作陪。 …… 屋檐下的木廊上,黄月英接过了印好一部分内容的三字经,仔细的看着。 字迹清楚,工整,用的全是正楷,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黄月英身后,传来了自家老父亲的声音,“未曾想,这印刷的研究竟如此之快?” 黄月英笑笑,“阿父,这本不是难事,以往没有如此便捷的纸张,无人想到罢了。” “是是是,都是我们阿楚聪慧!”黄承彦从黄月英手中接过了这张纸,也笑着夸了自家小闺女。 “你这念的是什么!”庞德公登时站定,看向他手中的纸张,瞪大了眼睛,想要拿过来看,又怕把纸弄坏。 “拿去拿去!”黄承彦递过去,庞德公自是小心再小心的接过,而后,几个脑袋便围在一起看。 黄月英不管这些,则是问着宋博情况,“宋叔,这整块板子都是孙老刻的?” “是,从前日起,孙老便刻了约莫百字,到了昨日,刻得更多,到了此五常,不容紊,共计二百八十八字,因着试用的木料上已刻满,便拿了纸试着印刷,成了,这才给小娘子拿了过来。” “这……孙老年纪大了,让他休息一日。”黄月英无奈,这群人咋就比她还着急呢。 “他省得的,白日里,他刻好字型,到夜间,是李木执灯把字再继续往下刻平整。” 黄月英:都是好家伙,为了赶工,夜班都搞出来了。 “其他几位会雕花的木匠,权当是雕花了,也刻得有模有样。”宋博又说了其他几人的进度。 黄月英摆摆手,“今日下工,叫孙老和李木早些回去,让李婶给两人各留个五斤肉,让他们带回去。然后再去库房,给十三位木匠每人多发二十斤粟米。” “诺,晚些时候我便去找周管事。”宋博自是笑呵呵的应下,然后回工坊去了。 黄月英这才看了看后头几个“大人”的模样,行吧,你们爱看就看,反正……都已经印好了。 “这蝌蚪和这个小圆圈是何意?”庞德公突然问道。 黄承彦依旧摸着胡子,笑而不语,指了指黄月英,示意让自家闺女回答。 黄月英觉得,这样的黄承彦像极了后世那种秀成绩的孩子家长:今年我家孩子拿了三好学生,考的第一…… 说实话,还挺好笑的。 于是开口解释,“庞伯伯,这是《三字经》,今岁会用在我黄家族学里,便于孩童们记忆。” “至于这个蝌蚪和小圆圈,代表断句。” “孩童们学文章,很多时候不明其意,与断句也有很大关系。蝌蚪样式的,代表暂停,话还未说完,小圆圈则表明话也已经说完。” “哦!这是谁想出来的?”在庞德公身后,庞山民先激动起来,他负责庞氏一族的族学,偶尔也要去授课,有了这个方法,孩童们学习会简便得多。 “额,是一位叫种花居士的高人!”黄月英想了想,依旧坚持了这个名号。 哪怕她这名号,在自家老父亲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但只要老父亲不拆穿,庞德公他们就会认为有这样一个人。 “种花居士?那这居士人在何处?”庞德公发问,“这文章也是他做的?” “正是如此。至于居士身在何方,阿楚不知道。” “只知他践行的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游学四方,阿楚也是很偶然才碰到的。”黄月英编起了故事。 “为何我从未听过?”庞德公于是看向了黄承彦。 黄承彦:……别看我,我闺女说的都是真的!才怪! “吾亦不知。” “可惜了,若有缘,真想与这位居士畅谈一番啊!”庞德公感叹,“这纸上不过半截文章,剩下的文章呢?” 黄承彦叹气,“阿楚去拿。” “好。” 23.先捂着(新年快乐~求月票推荐追读) 黄月英从自家老父亲的书房里,拿了老父亲抄的断章版的《三字经》,于是,庞德公和老父亲的讨论又热烈起来。 至于庞山民和诸葛氏,却是坐到了黄月英身边。 “阿楚妹妹,这《三字经》的印刷,为兄能否去工坊看看?”庞山民很好奇,真的很好奇。 沔阳的黄家庄子里头都是楚纸,这事儿他清楚,毕竟是人家造的。 可人家刚造了楚纸,后续便搞了个印刷术。 只要技术成熟,钱财到位,到时候天下读书人就不用再去抄书了!这省了多大功夫? 若只是如此,那也就罢了,可他很清楚,自己眼前这女娃能做的事情很多。 楚纸在各州的代理权已经卖出,那么……印刷的书籍呢? 他对楚纸的售卖没有兴趣,但却对书籍的传播有兴趣的很! “自然可以。”黄月英笑笑点头,而后看向诸葛氏。 这是诸葛亮的二姐,光看样貌,就能称之为佳人,别说她的品德和学识。 “嫂嫂要一起吗?” “这,可以吗?”诸葛氏有些意外。 照道理,这些都算是机密,庞山民能去看,是因为庞家占了楚纸的份子,又和黄承彦家关系极好。 她虽嫁与庞山民,但在很多世家,嫁进来的女子会被提防。 “自然可以啊,看了以后莫要说出去便是。”黄月英笑着,“兄长觉得呢?” “自然,我信阿芮!”庞山民笑着看了自家妻子一眼,又牵住了她的手,柔情似水。 黄月英:……我到底是哪里想不开,吃了老父母的狗粮不说,这对也要给我撒狗粮? 而后,便和老父亲说了一声,想带着庞山民和诸葛氏去工坊。 “带上老夫!”庞德公便把手中的纸给放下了。 黄月英:…… 黄承彦见此,叹气,“一道去吧。” 于是,一行人才一起往工坊而去。 岁首已过,田间也有些人在准备春耕之事,把地头翻一翻,把草除一除,不过干这些事儿的人不多,如今到底还是太冷了点。 看到这些,黄月英倒是想起,在荆州,如今多数田里种的还是粟米,稻谷种的也少,种冬小麦的更少。 但在关中以及北方地区,因着不断的推广,收获期半年的冬小麦很受欢迎。 比方说曹操,目的很明确,屯田屯的就是宿麦,也就是冬小麦,甚至抢的粮食也是冬小麦。 不过,北方地区种稻少,至少这个时代种的少,所以,后世较为火热的冬麦夏稻轮种模式也极少出现。 去年的时候黄月英没想起这茬,这两年却是可以实施起来的,因为荆州这个地方啊,不会经历太大的战乱,还有十年的时间,足够她屯很多粮食了。 不多时,一行人便行至沔水边的新作坊。 进门,是一个立着的指示牌,标示了作坊内的各大区间,也标明了责任人。 “哎?这块牌子,有些意思。”庞德公摸了摸胡子,笑着。 “都是阿楚想的,这工坊,是我和阿楚一起设计的,期间这些人可都是阿楚管的。”黄承彦自豪的笑笑,也摸起了胡子。 黄月英原以为摸胡子只有自家老父亲喜欢,合着这个时代的男子都挺喜欢的,手感大概像撸猫? “哦?阿楚已经能做这么多事了?”庞德公更是惊讶,看了一眼黄月英,又看了一眼黄承彦,后者则是点点头,再次表示的确如此。 “我只是定了些规矩,具体的都是宋叔、李婶他们在负责的。”黄月英摇头,管人,她也不会,但是定规矩……她会啊。 “阿楚已经很厉害了。”庞德公笑着。 黄月英也没说啥,其实古人也聪明,特别是这种历史上都有名字的,可到底相隔数千年,思维不同罢了,于是便带着几人直接往木工室而去。 设计之初,便有好一些房间是空出来的,到时候放东西也好,还是要做其他事也好,省的再找地方。 木工室中,一张楚纸被固定在一块四方的木板上,李木正拿着这木板后头的把手,往已经刷好墨汁的雕版上按。 “东家?” “小娘子?” “见过小娘子!”有人发现了黄月英几人,便见了礼。 李木也听见了,手中动作未停,把木板稳稳的按在雕版上,约莫两息时间,才抬起,当然,也并没有立马把手中的木板竖起,而是稍稍让墨汁被纸张吸收一番。 “若是天下书籍都能这般印刷,便是人人都读书,也可实现啊!”庞德公活了这么久,如何看不明白这操作。 黄月英思考了一番,原来,在这群人看来,天下读书人没有那么多是因为没有那么多书啊…… 可分明是载体、传播方式都不对。 “见过小娘子。”孙随此时也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手中正拿着新的雕版,然后转动了一下脖子,只觉得有些头晕。 “孙老辛苦。”黄月英见此,哪里不明白,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缘故罢了。 再看李木,手中拎着木板,可那手……却有好几处包了纱布,眼神便沉了下来,语气中也有些生气,“手怎么伤的?” “额,就……做工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李木解释着,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这东家小娘子,如果……小娘子的声音没有这么脆生,他可能转头就跑了。 “我听宋叔说,你晚上还在做活儿?” “是……小人家中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需要照顾的田地,反倒是在工坊里,觉得很舒适。” 黄月英叹气,这该死的世道。 “晚上多休息,我虽然希望印刷术的进展快一些,但绝不希望这是你们的安危换来的。” 李木愣了愣,鼻子有些酸,自父亲去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过他了。 “你们是人,不是做工的机器,所以,晚上不许再做活儿了。” “夜间本身光线不好,我倒是不介意你多点些灯,但这儿又是造纸的作坊,纸又易燃……可明白?” 生产之中,摆在第一位的,永远是安全。 人命珍贵,她可不希望这群技术人才折在这些地方。 即便是上个月小作坊加工加点三班倒,她也着重交代过生产安全的事情。 “阿楚说得对。”黄承彦站了出来,看着自家闺女眼中满是自豪,是啊,他们家阿楚,一直都是这么善良。 “你的手若是伤得重些,不就少了一位木匠了?” “多谢小娘子,多谢东家。”李木低头,有眼泪滴在地上,眼前这女娃说,他是人。 “多谢小娘子,多谢东家。”其余人也都谢过。 他们都不蠢,自然明白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他们清楚,东家是真的关心他们,而不是担心进度。 而且,东家这群人,是真的把他们当人看。 换做以往给士族贵人们做活儿时,谁会管他们的安危? “好了,李木,你手上那张纸是不是印好了?”黄月英开口问着。 “是。”于是,李木把木板竖起,上边,和刚刚宋博拿过来的纸内容相同,只不过,边角更干净,内容更清晰。 “直上直下的方式是怕墨水把纸弄脏?”庞山民开口问着,刚刚李木的动作,他也见到了。 “这位郎君果真聪慧,的确如此。”孙随笑着,“今日一早我们试着印刷了第一份纸,即便已经十分小心,可还是不可避免的在纸张空白的地方沾了墨迹。” “宋管事拿给东家的那张,是我们试印了五张才有一张完全干净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便打了李木手里的这个板子,换了一个方向印刷。” “那恭喜你们,成功了。”黄月英笑笑。 古代的工匠们啊,不缺解决问题的能力,很多时候,只是缺少眼界,因为没见过,也没有想到过。 “还不成呢,得把小娘子给的书都印出来,那才叫成功呢。”李木笑着道,不过声音略哑了一些。 “行了,该休息休息啊。”黄月英无奈,“包伤口的纱布,一定要用沸水煮上两刻钟,对了……宋叔!” “哎,二娘子。”宋博听了赶紧跑了进来。 “让大夫给李木好好的处理一下手。” “诺!” 交代完这些,黄月英便拿走了他们印好的几张纸,然后带着庞德公几人在工坊里各处参观。 “未曾想,那水力臼车省了这般多的人力啊!”庞德公见到臼车本体,心情很是不错。 “这是我阿父设计的。”黄月英道。 “他惯会这些!”庞德公哈哈大笑。 “这墙,是热的啊!”庞山民看着糊在墙上的纸,有些惊讶,“难怪这工坊里头,没有外头那么冷呢。” “对,能更快的把楚纸烘干,但也不能太烫,不然纸张容易发黄。”黄月英解释,“按照如今的情况,一日可产楚纸万张有余,其中上等纸十之有一,其余均为中等纸。” “按照襄阳的纸价,这一日,便是五万多钱啊!”庞山民瞪着一双眼睛,而后看着黄月英,“阿楚……你是在抢钱吗?” “兄长没算我要付出去的这些人工呢?不过,利润的确很大就是了。” “若书籍印成……阿楚打算如何处理?”庞山民紧接着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先捂着。” 24.关系够硬,才能活着回来呀(求月票月票月票!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黄月英的话,让庞山民一阵惊讶,他原来以为,这书籍一成,对方会像楚纸一般,立刻铺开呢。 “先捂着?” 见着庞山民的反应,黄月英表情有些复杂。难怪,后世并没有对庞山民进行特别的评价,这位兄长,的确没那么聪慧。 当然得先捂着啊,不然等着那些利益捆绑不够深的世家大族们联合起来为难她吗? 虽然她并不怕,甚至还能联合刘表,彻底让对方掌控荆州……可她的“亲戚们”也多是世家联姻啊…… 更何况,她不可能到了每一个地方都能和掌权者合作密切。 “书籍若是太快铺开,那是在掘世家大族的根基。”想了想,黄月英还是解释了一下,“世家之所以为世家,就在于传承与垄断,若书籍铺开太快,他们失了优势……兄长觉得他们会如何?” 庞山民哑然,是了,他也是世家子弟,庞家亦是世家。 如果书籍铺开,他恨不得能让族内子弟都用上……可,族里需要用书的人数到底是那么些,书籍却能无限量的生产。 待得世家用不上了,这些书籍便会在寒门庶族中发挥巨大作用,再接着……等寒门庶族也饱和了…… “人人……皆可学书明理吗?”庞山民轻轻念叨了一声,似乎,若真有那么一天,也不算坏啊。 …… 前方,庞德公拍了拍黄承彦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他酸了啊,真的酸了,“走吧,回去了。” 啊,他好酸。 黄月英这样聪慧,是真的让他酸的不行。 这么聪明的娃,得安排个更聪明的才行,于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族内的才俊,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却没有提。 以黄月英如今表现的这些,老朋友的眼光指不定高哪儿去了。 黄承彦满脸得意,“回家。” 黄月英看了看自家老父亲,也不知道,他又哪儿炫到了,不过,老父亲开心就行,自然也是抬脚跟上。 庞山民似乎也感受到了啥,嘿嘿一笑,也不在意。 诸葛芮则是握住了庞山民的手,自家公公的意思,她也听出来了。 “那阿楚打算何时把书籍放开?”庞山民虽然没那么聪明,但对于问问题从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 “等我把所有世家都绑到一辆车上。”黄月英也没有拒绝回答,毕竟,以庞德公的眼界,庞家不会是阻碍。 “楚纸的份子不是分出去了吗?”庞山民不解。 “他们拿的太少了,少到以他们的底蕴,随时可以下船的这种。”黄月英又解释,“等他们下不了这条船,那才能动手。” “啧……”庞山民突然起了些冷意,为那些注重门阀传承的世家哀叹了一下,“阿楚,你有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过于聪慧了?” 看着庞山民那认真的表情,黄月英随后摇摇头,“不会。” 这个世道,聪明人比她多了去了,一不小心,可是会死人的。 再说了,就算是诸葛亮,也不能算尽所有人啊。 庞山民则是放松了一些,他信黄月英的这句不会,随即笑笑,“那便好,若有机会,兄长给你介绍几个顶聪明的才俊!” 他自己虽然没有那么聪明,但到底有几分识人之明,黄月英是真的聪慧,也真的没有自视甚高,这样的态度,能避免很多问题的出现。 一旁,黄承彦也是摸了摸胡子,是啊,闺女太聪明了,万一以后嫁个太笨的……那也不般配啊。 黄月英则是想了想,点头,“还得加一条,要长得好看。” 庞山民:…… 庞德公和黄承彦则是哈哈大笑,对了,这才像个孩子。 初七,庞德公一行人才带着一箱子的楚纸满意的离去。 初八,黄家庄子又有客来,且车马不少,却是交州楚纸独家代理商-杨休。 “见过小娘子,在下有礼了。” 见着主位上戴着面纱的小女娘,以及站在一旁侍奉的周扬,杨休很快就猜到了这位小女娘的身份,又想到那位小先生也不过十二岁,不敢有任何轻视。 似乎,黄家庄子,当真是承了天地气运一般。 既有黄承彦这般的名士,又有十二岁便扬名襄阳的小先生,而今他更是见到了造出楚纸的十二岁的小才女,不,如今已是十三岁了。 “杨掌柜客气,我兄长说,杨掌柜是所有谈生意的掌柜之中最有魄力的一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黄月英在知道杨休上门拜访后,便回房间装扮了一番,戴了个面纱,如果看脸……那肯定是穿帮的。 至于声音,稍稍“修饰”那么一下便可。 “小娘子客气了。”杨休听了一喜,没有想到,自己在小先生那儿的评价竟还不错,“不知黄楚小先生是否在庄内?” “他去江夏访亲了。”黄月英摇摇头,“兄长叮嘱过,若是各位掌柜到来,便是完成契书,还要交付收据,再把剩下的代理费收了。” “正是如此!”杨休松口气,幸好小先生都是叮嘱过的。 “那就劳烦周叔了。”黄月英让周扬去准备交接。 周扬应下,点头而去。 杨休便也让身后跟着的年轻人去交付钱财了。 如此,屋子里便只剩了两人。 “此前听小先生说,楚纸的原料是竹子,且小先生有意让我去探交州的情况。” 黄月英点点头,“兄长与我说过。” “额……”杨休随后笑了笑,“我知楚纸是小娘子所造,所以想问得更详细些。” “三人不传,六耳不言。”黄月英左手手指敲击着桌案,双眼弯成月牙一般,问着,“杨掌柜凭什么让我信任呢?” 杨休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三人不传,六耳不言,大概意思是指商议某些大事的时候人得少,而他……只是个外人。 也对,楚纸的情报,的确是大事。 随后,杨休直起身子,胖乎乎的脸上满是严肃,唇边的小胡子也显得异常认真,“小娘子,在下是诚心求合作的,若非如此,蒯主簿也不会让我在此时赶到贵庄,商议此事。” “口说无凭。”黄月英依旧不为所动。她如今是黄月英,而不是黄楚。 杨休随后朝着黄月英拱手,随后拿出一封信,“有蒯主簿书信一封。” 黄月英这才接过,看了以后,才知道这信是给老父亲的。 说眼前这个杨休心思细腻,办事牢靠,是他们蒯氏的可信之人,日后若要布局交州,这人可以先去打探一番。 “既有叔父书信,那便能说了。” 见此,杨休松口气,现在……十三岁的小孩子都这么不好对付的吗?戒心这么重。 “楚纸的原料,是竹子没错,但有要求,最好是一年期以内的嫩竹。” “一年期的嫩竹?” “不错,这是一点。”黄月英点头,而后顿了顿,“另外,杨掌柜需要在交州选一个交通便捷之处,最好是水力丰沛之处。” “哦!要像庄子里那巨大的翻车一般吗?利用水力?”杨休眼神一亮。 进黄家庄子,他是仔细观察过的。 最显眼的,当然是沔水边的那占地巨大的工坊以及水边那高耸的翻车。 同样的,黄家庄子内百姓眼中那昂扬着的希望,也很让他是在意。 “不错,若能利用水力之便,则能省去数十人工,极大的提升效率。 所以,杨掌柜此去交州,便是需要选一个这般的地点,便于日后建造作坊。” “在下明白了。”杨休应下。 “蒯叔父还布置了什么任务给你?”黄月英随后又问了一句。 杨休微微一惊,现在的小孩子简直了……她怎么知道主簿还给他交代了任务? “并非什么机密,说与小娘子听也无妨。” 不等杨休说完,黄月英便猜测,“无非是探清交州各大势力的关系,以及再送些消息,或者是买通些什么人之类的?” 杨休:…… “正是如此。” 黄月英点点头,“看起来,杨掌柜这趟,任重道远啊。” “当不得当不得。” “其实,在下也有那么几个不情之请,希望杨掌柜帮忙。” 杨休:…… “为此,我可以多赠杨掌柜万张楚纸。” “小娘子请说。”杨休心动了。 一万张楚纸,等他操作一番,至少能得三十万钱,这个生意啊……能做。 “除去楚纸作坊以及蒯家叔父交代的任务,我希望杨掌柜帮忙勘查一些甘蔗产地,再往交州南面带一些水稻种子回来。” “甘蔗和水稻种子?” “主要是水稻种子,在靠近象林县一带,这几年,大概已叛出我大汉朝了。” 象林县,是伏波将军马援平定了二征,设在日南郡设置的最南方的县。就在几年前,以区逵为首的占族势力,杀象林县令,建立林邑国,脱离汉朝独立。 杨休微微张了张嘴,又把话给咽了下去,这小娘子,竟然连远在交州最南端的事情都如此清楚……真是太可怕了。 “在下尽力,若不成,在下会多换一些其他水稻种子回来。” “那就辛苦杨掌柜了。” “那甘蔗一事?” “如果方便的话,帮我买几个甘蔗园吧,要大的。” 杨休自是点头,这东西,并没有什么不可以,但他比较好奇,于是问道,“小娘子,蔗园一事好说,只是,即便买下,待把蔗运回,不也坏了吗?” “这就是另一桩生意了,得看杨掌柜在交州的关系够不够硬。”黄月英笑眯眯的道。 “为何?” “关系够硬,杨掌柜才能活着回来呀。” 请假一天 如题。今天初二,要去给外公外婆上坟。因为之前都没回来,已经很久没去过了。 所以,请个假。朋友们也得在家的时候多陪陪家人啊~另外,希望各位来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吾夫诸葛孔明》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5.谁规定女子不可治国平天下(求收藏月票) 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女娃娃,眉眼弯弯,孩子气般的说出那种话,真是把杨休吓了一跳。 他最近,怎么尽遇到些妖孽? 小先生便罢了,那是承彦公高徒,怎么承彦公这闺女,也如此可怕啊! 吓得他赶紧摇头拒绝,只言下次再谈,然后便借口跑出正厅了,最后拿了六万张楚纸,就抓紧往交州而去。 见此,黄月英才轻笑出声,制糖这事儿,在没有绝对的力量和把握之前,没办法大规模的折腾,只能买几个甘蔗园,小打小闹。 而今的她,到底是过于弱小,无法放开手脚,内心感叹一声,便往书房而去。 历史上,甘蔗大约在周宣王的时候传入华夏开始,多见于南方,只当成一种水果来食用。 至于有没有甘蔗园,她其实还不清楚。 在她印象中,至少要能制糖了,才会有甘蔗园这个说法。 书房中,老父亲正认认真真的抄着经义,老母亲在一旁抚琴,一角的香炉内飘着缕缕白烟,端的是和谐,便是她走进书房,两人也没有发现。 直至走到黄承彦身边,对方才反应过来,笑着看向自家闺女,“安排好了?” “嗯,好了。”黄月英点头,笑道,“阿父,今日不过初八呢,何必如此着急?” “等天暖一些,为父要出去访友。”黄承彦笑笑,停了笔,语气柔和,“所以抓紧把阿楚的事情做完。” 黄月英只得笑着点头,黄承彦的性子,便是如此,她自然也禁锢不得。 “为父这里有一部分,其他的安排给你其他叔伯了。”黄承彦补充道,“最迟到三月,现有的存书,便可全部抄完。” “届时,印刷工坊也能开工了。”黄月英感叹着,这样一来,她要走的第一步,就算完完全全的踏出去了。 积攒力量,可以培养自己所需要的人才。 她来这个时代一趟,可不是要争什么所谓的天下。 “所以,我儿究竟要做些什么?”琴声停了,蔡氏眼中有些担忧,站起身,也走了过来,目光注视着黄月英。 “阿母,我想做的事情,应该是天下所有读书人都想做的。”没有任何犹豫,黄月英便答,“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你为女子,如何治国平天下?”蔡氏收起了担忧,声音冷冽起来,她不是无知妇人,当然知道如今天下大乱,豪杰并起,可在这样的世道之中,一个女子能做什么? 而阿楚的想法,也不知是好是坏,她很担心。 “扶风班昭,号大家,博学高才,好史,竟班固未成之《汉书》,为政勤奋,世间可有不敬她者?“ 班昭,史学家班彪之女,班固、班超之妹,嫁曹世叔,在班固离世后,续成《汉书》,后又参政,当时天子称之为曹大家。 “曹大家亦著《女诫》…” “《商君书》言,壮男为一军,壮女为一军,男女之老弱者为一军,此之谓三军也。既女子可上战场,凭何非要认定自身卑弱、守所谓的妇行、以夫为天、曲从公婆呢?” “再说了,班昭的《女诫》也未曾说女子不可建功立业,兴国安邦。” 蔡氏默了默,眼中的担忧便收不住了。 她父亲是蔡讽,自小,她也随族里的兄弟学四书五经。 以前也问过为何男子能入仕治国,而女子入仕则只能管所谓的内廷,可后来年纪渐长,她慢慢接受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规定的。 而今自己的女儿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她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如何拒绝。 再说了,连自己的丈夫,也从未拒绝过闺女。 这,当真是好事吗? “阿母,我会小心再小心的,若不成,找个普通人嫁了便是,学阿母一般,相夫教子,也未尝不可。”知道蔡氏是担忧,黄月英话语还是软了下来。 蔡氏长叹一口气,“你啊……何时有这般想法的?” “风寒好后。” “风寒吗?” “我风寒的时候,庄子里也有不少人风寒,我记得是……有五家人办了白事,其中,还有阿青,便是我,也险些丢了性命。” 黄月英初穿越时,黄家庄子上,因风寒去世了好几个人,有大人,有小孩……其中一个,如今按照原身的记忆回想起来,正是原身玩的不错的一个堂妹,小名阿青,年仅八岁。 所以,她身上,多了一份同理心。 听着自家闺女说的话,蔡氏眼眶开始泛红,阿青啊,也是一个很乖巧的小女娘啊,想到自家闺女也险些没挺过来,她更是心如刀绞。 “看着送棺的族人或者佃户们,面上悲戚,身子薄弱,我就在想,为什么呢?是他们不够勤劳吗?不够能吃苦?还是,他们不够善良?” 讲到这里,黄月英苦笑的摇摇头,“都不是啊,是如今是世道太坏了,天下大乱,赋税繁杂,有的人吃不饱饭,有的求不了医。” “阿母,这世道比风寒更可怕的,是战乱,是欲望,是……人心。” “幼时,阿父教我学礼,孩儿便问过阿父,大道是否真的能够实现?” 黄承彦笑着摸了摸胡子,眼里全是惊喜,“那你可还记得阿父如何回答?” “阿父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所以,我想让天下人有饭可食,有衣可穿,有屋舍能住,若不小心病了,也能够好好治病。” “虽然我也知道大道难成,但也想努力去探索这条路。” 这条路,是真的很难,难到即便是两千年后,也未曾实现,黄月英也明白,她其实做不到,但这并不妨碍她以此说服黄承彦与蔡氏。 原本,她只是想造一些便于生活的东西出来,提升生活质量,直到尽数获得原主的记忆,又逐渐接触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才让她想要走更远的路,做更多的事。 蔡氏擦着眼睛,轻声抽泣,一边心疼自家闺女,一边觉得心里骄傲,半晌,才道,“想做,便去做吧。” “谢谢阿母。”黄月英抱住了蔡氏,瓮声道,“阿父和阿母,是天底下最好的阿父和阿母了!” 黄承彦哈哈大笑,抱住了他的妻女,眼眶,一不小心也红了。 他虽无子,却有一个不让须眉的女儿。 此生足矣。 脑海里,却回忆起自家闺女跟着诵读的情形,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 初十,天略有些灰蒙蒙的,气温也不高,北风依旧呼啸。 此时,春节还不是春节。 后世,正月初十亦已是法定工作日(该死的调休,放假放了个寂寞)! 黄直替代了周扬,带上了库存楚纸的三分之二,往襄阳而去,准备楚纸铺,不,三味书屋的相关事宜。 “阿楚,琮儿的功课,你得多帮叔父看着些,莫要让他像以前那般贪玩了。” 临行前,黄直交代着自家侄女。黄月英的聪慧,他看在眼里,自家儿子不算妖孽,却也有中上之资,比他好上许多。 本是舍不得自家父亲的黄琮听了这话,挣扎着要从黄直身上下来,过了岁首,他自觉长了一岁,不服气的反驳,“阿父,我是跟着阿姊学本事的,哪里是贪玩了!” 黄直只是笑着,也不回答,摸了摸黄琮的脑袋,“听话。” “哦。”黄琮只是哦了一声,随即又看着自家父亲流露出不舍。 “好了,阿父去忙了。” “那襄阳的事情,就拜托叔父了。”一旁,黄月英诚恳的道。 黄直笑着点头,“琮儿,也就拜托阿楚了。” “叔父放心便是。” “既如此,便出发了!” “出发!” …… 正月之中,整个黄家庄子是忙碌的,工坊几乎没停过,制成的纸,也在每日搬运进专有的库房。 两日后,有车马自襄阳来。 “恭喜楚安君!” 在旅途之中 如题,目前等车中,明后天恢复更新。小道祝各位宝子们新年新气象,学业事业兔飞猛进,爱情友情双丰收。 哦,小道明日上班了。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吾夫诸葛孔明》在旅途之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6.愿为楚安君效死(求月票推荐收藏各种~) 正于工坊中与李木、孙随几人设计着雕版印刷流水线的黄月英,停住了手中的笔。 直起身子,看向满带笑意的甘宁,惊讶道,“兄长回来了?” “恭喜楚安君了!”甘宁点着头,开玩笑的拱了拱手。 “许都那边给的封赏?”黄月英了然。 刘表送楚纸去许都的事情她知道,却没有想到不过近一个月,这事儿就成了。 这毕竟是两千年前,通讯效率低的可怕,所以,她是有些意外。 “不然呢?”甘宁还是有些羡慕的,目前的他,可还没有官职与爵位,尚不如他这义妹呢。 黄月英点点头,“除了封号呢?” “还有些钱和田地,不过,从许都来的天使到襄阳后就病了,刘荆州正找大夫呢,至于天子的旨意,张护卫的车马马上就要进庄子了。” “我姨丈没有什么表示?” “估摸着,不仅仅是刘荆州,其余各大世家都会有所表示。”甘宁略想了想,感叹道。 黄月英于是眉眼弯弯,赞同道,“也对,等消息传开,这群人……就该上我这艘,注定坑他们的贼船了。” “贼船?” “哦,只是打个比方,兄长不必介怀。”黄月英摆摆手,随后继续和李木等人道,“关于印刷之术,我要的结果就是刚刚商量的那部分,除去雕刻以外,尽量的减少人力的投入,提升印刷的效率。” “诺。” “我等省得。” “明白了,小娘子。” 李木一行人应下,方才小娘子与这壮汉的对话,他们也听到了,更是为黄月英高兴。 随后几人一对视,都放下了手中的物事,齐刷刷的弯腰拱手,“恭喜楚安君!” 黄月英赶紧躲开,“多谢诸位,辛苦了。” “不辛苦。” “小娘子言重。” 对于这种类似爵位的东西,她并没有太大兴趣。在两汉时期,光是史书记载上,女子封侯封君事多至30余例。 她这,也不算出格。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天子竟然如此大方,更没有想到的是,许都的曹老板会同意。 但一想,也是,一个没有食邑的虚号爵位罢了,没什么好纠结的,至少目前看来,不会给他们带去威胁。 “不过,如今的天子,没有权力封邑,所以……阿楚你只得了个爵位,而无食邑,封号也并无实地。”甘宁补充道,语气中,又带上了羡慕,“但自大汉立朝以来,女子封侯封君者,无不出身皇族或达官显赫之家……更别说,阿楚你不过十三岁。” “有志不在年高。”黄月英摇头,“兄长说,张护卫带着人快到了?” 有志不在年高?甘宁一愣,很快便理解了这话,苦笑着,答,“阿楚的话,总是这么的……贴合人心。张护卫带着天子的赏赐以及刘荆州的赠礼,都在后头呢。” 黄月英也笑道,“那便先回家吧。” “阿楚可以先看看为兄带来的人。” “也可。” 于是,两人便一起出了作坊。 待得见到工坊外那站的松松散散的三百多人,黄月英看了一眼甘宁,“兄长只带了这么些人?” “不愿意过来的,为兄给了路费,遣散了,愿意跟着的,即便年纪大些的,我也一起带了过来。” 甘宁略有些局促的解释,他手下本有八百人,可一听他要投奔一个士族子弟,还是个女娃,当下便走了一半多的人……留下的这群人,要么是跟了他很久,要么就是无处可去。 黄月英点头,目光平静,一一看向那些人。 …… “就是这小女娘吧?” “这便是那楚纸的工坊了,若吾等抢了……立马也得万金了啊!” “瞎说什么呢?将军便站那儿呢!” 见着黄月英如此审视他们,三百多人议论纷纷,工坊外一下热闹起来。 “王五,你是想试试大哥的刀利不利吗?”一名精瘦的男子语气不悦,看向了那说抢作坊的人。 “小将军,抱歉,余只是玩笑,当不得真。” “不管是不是玩笑,若再被本将听到,不必大哥出手,本将便先砍了你!” …… 黄月英听着这番嘈杂,大概也知道这群人在想什么,当然,有些嗓门大的,说是议论,其实就和喊出来没什么区别了。 她也不说话,笑着看了一眼甘宁。 甘宁自然知道黄月英的意思,随后大喝一声,“噤声!结阵!” 黄月英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好笑的想着,这时期,嗓门不大还带不了兵吧? 待得反应过来,那三百多人已经列成了一个方阵,队伍虽然仍有些东倒西歪,但这执行力,还算不错。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黄月英脆生生的喊着,她做不到甘宁那样的大嗓门,但让这三百多人听清楚,也是能做到的。 “楚安君客气!我等有幸得见楚安君,才是幸事。楚安君年不过十三,改新纸,令纸贵,更得天子嘉奖,世家倾慕,令人佩服!”军阵中,一名有些精瘦的小将披着皮甲,拱手喊道。 黄月英笑笑,“客气了,只是,说句实话,诸位实在是幸运。” 一旁,甘宁内心赞同,当然是幸运,只不过,他那群兄弟,可不会这么想。 “在下今年十三,因楚纸被封楚安君,敕封的旨意……”黄月英看了一眼刚好进庄的车马,“已经到了。” …… 张乾这一个月极其辛苦,但是他在刘表面前混了好几次脸熟,又被天子赏赐,他一回来,便被加封为校尉,可以真正领兵了! 见到工坊外那聚着的三百余人,又见到远处那个小女娃,心下一惊,生怕对方有危险,“一伍二伍,随吾上前!” 随后一夹马腹,策马向前。 待得看到了甘宁,张乾脸色不算好看。 不过,他也知道,这甘兴霸也是勇武过人,更是知道黄月英从刘表那儿讨了这人来黄家庄子做护卫。 那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而后便听得黄月英道,“所以,诸位实在幸运。自今日起,便有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了!” “四十以上、十八以下、身体有伤或不愿成为护卫者,皆可于黄家庄子落户,分得田地,自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可进各个工坊做工,攒些钱,娶个媳妇儿,生个娃,日后,也可进我黄氏族学。” 此话一出,三百余人愣了愣,当下便有人开口喊,“小娘子……不,楚安君此话当真?” 黄月英点头,“自然是真的。” 一旁,甘宁叹气,他对自己的这些兄弟,是有些愧疚的。带着他们背井离乡,却是混了这么些年没能混出个前程。 而旁边的张乾也愣了,他没有想到,黄月英会为了招护卫,给出了如此优厚的条件,要知道,真论起来,这群人不过是流民…… 随后下了马,解下装着圣旨的木盒,打开,便递了过去,“黄氏女月英,造新纸,天子大悦,封为楚安君,赐万金,良田千亩,玉器十件!” “吾主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赠良田三千亩,玉器、丝绸、古籍若干,良马二十匹,为楚安君贺!” “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帐下校尉张乾,赠良马五匹,为楚安君贺!” 一口气,张乾把天子的赏赐、刘表的赠礼以及他本人的赠礼,都给说全了,像是在给黄月英站台。 既然小娘子想收这些人做护卫,那便帮上一把,不要紧,至少他如今能当上校尉,和黄月英脱不开关系。 到了这个时候,那三百余人才真的明白,自家将军到底是找了一个怎么样的靠山。 虽是女娃子,却受天子封赏,州牧赠贺……又出身于士族,造新纸,令襄阳纸贵,只是当护卫,不必打打杀杀,却有了一份看得见的未来…… 他们心动了。 “吾名甘勇,年二十,愿为楚安君走马!” “吾名甘锐,年二十三,愿为楚安君效力!” “吾名王五,年三十,愿为楚安君驱驰!” 当下,便有三人站出,自报姓名表态。 黄月英惊讶的看了看那王五,这人,站得还算靠前,应该也是甘宁手下相对的核心人物,刚才还叫嚣着要抢劫呢,这会儿表态倒是不慢。 于是转头看向甘宁。 甘宁无奈,“阿勇和阿锐是我族弟,至于王五,早年种地出身,后来战乱……机缘巧合下跟了我,倒也是信得过,只是平时爱说玩笑。” “原来如此。” “为兄怎么可能会带信不过的人来阿楚庄子上?” “多谢兄长。”黄月英笑着谢过,随后便见甘宁缓步走到了他手下兄弟面前,转过身,面对着她,掷地有声, “楚安君今兴立废业,德行兼备,使民有方,吾甘宁,诚愿以死效力。” 随即,工坊外,便是一阵呼喊,“愿为楚安君效死!” “愿效死!” “愿效死!” 听得黄月英是一阵恍惚,难怪,世人对名与权如此迷恋了,即便她是女孩子,即便她来自后世,也不由得有些血脉贲张,但很快清醒过来,急忙跑过去,扶起甘宁的手,“兄长莫要如此。” 甘宁直起身子,笑着,“若不如此,其他人怕是还在犹豫。” “恭喜楚安君了。”张乾此时看着甘宁,也顺眼了许多,见黄月英拿过圣旨,不在意的打开看了一眼,又补充道,“赏赐都在车马上。” “辛苦张护卫了。”黄月英也感谢了一下张乾。 “不辛苦,托楚安君的福,如今吾已被州牧擢升为校尉,可真正领兵作战了。”张乾咧着嘴道。 “那就恭喜张校尉了!” 27.对护卫的安排(求收藏月票推荐) 岁首一过,田里也冒出了一些绿色。 一些半大的孩子便挎着竹篮,在田间寻起了地菜(荠菜等野菜),待见得浩浩荡荡的车马入庄,又成群结队的凑了热闹。 听得张乾刚刚的喊话,在大孩子的解释下,一群年纪小一些的孩子兴奋的喊了起来。 “哦!阿姊现在是楚安君了!” “恭喜阿姊!” “阿姊现在是不是好大的官了?” “比爷爷的官还大吗?” “阿姊阿姊!有马!骑大马!” “东家小娘子……有了爵位了!” “天呐!如今咱们庄子,也出了贵人了!” “我要去告诉阿父和阿母!” “我也回去告诉他们!” 听着这些族弟妹和其他孩子们的声音,又见着他们蹦蹦跳跳的跑走,黄月英也是眼里带笑。 她自己并不在意这所谓的爵位,可对其他人来说,却是一种荣耀与希望,他们现在或许还未生出我也可以的想法,但日后,就说不准了。 “恭喜阿姊,得天子封赏!”黄琮却是没有跑,而是站在了黄月英身边,认认真真的恭贺了一番。 他父亲已经去了襄阳,他母亲虽然风寒大好,但也依然要操持家中,作为长兄,自然是要带着弟妹的。 只是庄子里的孩子没什么玩的,见田地间已经冒出了一些野菜,就想采上一些,给家里分担一些。 黄月英摸了摸黄琮的脑袋,道,“琮儿长大会比阿姊厉害得多。” “当然!”黄琮笑答,暗暗下定决心,待得进学以后,定要刻苦些,才好追上阿姊的脚步。 …… 整个黄家庄子,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原先,楚纸生意好,车来马往的,庄子里已然是比以往热闹了许多,不论是黄氏族人还是佃户们,对未来都抱有着期望。 现在,天子封赏一朝至,这对这两代都无人出仕的沔阳黄氏来说,像是打了一针肾上腺素:放声大笑者有之,放声高哭者亦有之。 不过,不论何种,都备上了贺仪,拉上了家人,往黄月英家而来。 …… 家中,蔡氏没有想到,前几天才问了闺女要做什么,今日天子的封赏就到了。 “阿雅,如何?”黄承彦笑着握住妻子的手,嘴角是止不住的上扬。 天子的封赏,符合他的预测。 一个被架空的天子,很难给出什么有实权的封赏。 虚爵什么的,那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但这不妨碍他高兴。 “虽然心里高兴,但还是会担心阿楚。”蔡氏无奈摇头,苦笑,“总觉得,阿楚要做的事情,有些太大了,她毕竟是女儿家……” “所以啊,要给她找一个得力的夫婿。”黄承彦略思索了一下,“待年后访友,我会多注意。” “嗯。”蔡氏想了想,也点头表示同意,又补了一句,“要看仔细些。” “省得的。” 夫妻俩这才对视一笑。 “走吧,有客人来了。” …… 黄月英并不知道老父母的心思,她只知道,前些天和蔡氏的对话,是迟早要面对的。 现如今刘协的封赏到了,她以后做事也会顺利许多。 虽无食邑,却有了点名头。 而且到手的这些资产,让她心满意足,这样一算下来,等这件事平静下去,她手里的田地就能多至近万亩。 当然,也就这个时代地广人稀,很多资源还未开发,要是放到后世,那是压根不敢想的。 天子赏的万金,不过就是一万钱,不算多,但一千亩田地却是实打实的。 刘表也给了三千亩,再加些玉器、丝绸和古籍,价值同样不低,更别说良马二十匹了。 这个时期,荆州可不产马,而能被称为良马的,那至少都是符合最低战马标准的,再加上张乾给的五匹马,甘宁带过来的几匹,能凑个骑兵连了。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对步兵的威慑,威力巨大。这么一想,她又想起了幽州和并州的那两位楚纸代理商,过段时间,也是得见上一见的。 “阿楚,东西都放进去了。”甘宁笑着,见周扬安排着人给库房上锁,便走了过来,随后从腰间解下一把精巧的匕首,“虽说甘宁愿为楚安君效死,但作为阿楚的兄长,还未给阿楚贺仪呢。” “这是我前些年花重金打造用来防身的匕首,为百炼钢所制,今日,便送给阿楚。” 百炼钢?黄月英接过匕首,拔出,只见匕首通身银白,未见一丝锈迹,刀锋处更是带着些凛冽。 手指轻轻的摸到刀锋,感受着锋利程度,还未来得及反应,指尖传来疼痛。 “阿楚小心!”甘宁刚想提醒,却见黄月英已经缩回了手指,解释道,“此匕首锋利异常,为兄一直都保存的很是小心,当然,它也见过血,算是为兄身上为数不多的值钱物事了。” 黄月英看着那道不算深的血线,把匕首插回鞘中,一边感叹着这匕首的锋利程度,一边摇摇头,“这是兄长的心爱之物,阿楚不能收。” “不过一把匕首,难道阿楚是觉得日后不能再为兄长寻一把更好的?”甘宁知道黄月英会拒绝,但他也没打算收回。 听了这话,黄月英略挑了挑眉,失笑,“那等上一月,兄长便知,既如此,阿楚便收下了。” “理当如此。”甘宁笑着,随即反应过来,“等上一月?阿楚何意?” “大抵,需要一月时间,便能送给兄长一份大礼。” “哈哈哈,那为兄就等着阿楚的大礼!” “好了,兄长,不说这些。倒是兄长手下的兵,待我过几日设下关卡考验一番。” “随你。”甘宁也是笑着,看着黄月英的眼神越发慈爱。 这十多天来,他想了很多。 他从小也是自命不凡,觉得定能闯出一番事业,这期间有人赞同有人反对,但却无一人如黄月英一般,是真的站在他的立场考虑。 前些日子黄月英对他说的话,虽然听起来让人难受,却无法反驳,且真真切切的是为他考虑。 他不理解为何黄月英要这样帮他,毕竟……这天下多的是人,但他却知道,黄月英从未看轻他,而且把他视为兄长,这就足够了。 “这几日,就请兄长和大家好好吃饭休息。” “那是应该的。” 两人随即对视一笑。 “周叔,为兄长和他的兄弟们备好晚食。”黄月英对周扬开口,“同时,告知庄里,若族人或者佃户有意成为护卫的,可于五日内报名,十日后,进行选拔。” “诺。” 一旁,甘宁不由得感叹,阿楚的心思,到底是比他细腻多了,“阿楚好计策。” 黄月英信任他,庄里其他人却不会,更别说,此前王五还放言要抢东西。 若选拔的时候也有庄里人参加,护卫队成立后,也更容易被其他人接受。 黄月英笑笑,“对于兄长带来的人,四十以上、十八以下、身体有伤或不愿成为护卫的,依然可以直接于我黄家庄子里落户,这一点不变。” “至于参与了选拔却没有选上的,可以成为护卫队预备队员,平时也要参加训练,只不过,会更注重后勤协调与配合方面。” “后勤协调?”甘宁似乎理解,又似乎没那么理解。 “兄长要明白,什么是战争,以及,战争的本质是什么。” 甘宁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这两个问题看似简单,但说起来其实千头万绪,压根是说不清楚的,“吾愿闻其详。” “天冷,先进屋喝些茶水罢。” “也好。” “兄长请。” 28.论战争(求月票收藏推荐追读~兔年快乐啊!) 黄月英的小书房内,一张案几的两边。 黄月英与甘宁各自跪坐,桌案上摆着刚热的茶水。 汉时的饮茶文化,黄月英是不习惯的,所以她若是待客,便只是简单的开水泡茶,上次甘宁走的匆忙,也还未试饮过这类清茶。 当然,甘宁也是她真正招待的第一个客人。 她受封的事,黄承彦与蔡氏已经知晓,族人们上门道贺,也都由两人处理,她不想去过管这些杂事。 如今她手里的力量慢慢的多了起来,当然是要及早安排才可以。 黄家庄子,已经相当富有。 可再富有,也只是个怀里抱着一大块金子的孩童,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懂。是以,要尽快安排保卫力量。 “方才这么一会儿,为兄倒是思索了一番阿楚的话,先论第一个问题,什么是战争。”甘宁拿起了杯子,闻着清香的茶味,抿了一口,率先答道。 “兄长请说。” “我少时便与人斗勇,初时是一对一,后来便成了十数人对十数人,若人数达百人……不,至少千人,便可称之为战争了吧?” 黄月英认真的听着,随后笑笑,“算是一种解读,也的确如此,战争,其实说到底就是一场群架,人数越多,能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 甘宁点头,“便是如此。” “那兄长有没有想过,为何会有战争呢?” 甘宁眉头皱起,认真思考,良久之后才道,“汉室衰微,先帝任宦官外戚,远贤能之人,以致百姓困苦,又有张角起兵,致天下大乱,诸侯割据……” “兄长觉得是人的问题?” 甘宁点了点头,“是。” “兄长觉得先帝选用贤能的人,就能避免战争?” “是。” 黄月英微微叹气,“兄长这么说,也没错,但无论先帝选用何人,都不能避免张角的苍天已死。” 甘宁沉默。 “张角之所以揭竿而起,又从者甚众,皆因从者困苦,在大汉的体制之下,已然是活不下去了。” “可为何呢?大汉已立朝四百年,偏偏到了这个时候活不下去?” “为何?”甘宁也不明白。 “天时不予,粮食歉收,无田无家者……越甚。于百姓而言,但凡还有一丝能生存下去的希望,都不会抛弃自己的田地。” “天时?” 黄月英点头,“近些年来,兄长是否听老人感叹过,这天越发的冷了?比十几二十年前要冷许多?” “似乎……有过。”甘宁惊讶,仔细回想一番,“当真有过!我阿母生前便曾说过,她幼时,并无这般寒冷。” “兄长可知,交州之地,甚至都有冰雹落下?” “交州之地气候温热,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怎么可能?” “为何不能呢?” “若真有,那难道不是天子无德所致?” “自然不是。”黄月英摇头,“这所谓的天子,不过是皇室巩固统治的话术罢了。” “这……” “如今天气越冷,气候异常,粮食产量就会受损,每每到了此时,世家大族兼并土地,致贫者无立锥之地,社稷便动荡不安。” 甘宁惊讶的瞪大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他知道,黄月英不是胡乱说话的人。 “所以,不论天子用了什么贤臣,都无法阻止张角的这场叛乱,即便阻止了张角,也会有刘角,陈角,此为其一。” “所以,关于战争是什么这个问题,阿楚的回答是:战争,其实是生存资源的分配方式。” “生存资源……分配方式?”甘宁默默的念着这两个词,不得不承认,黄月英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 半晌,甘宁叹气,而后直起身子,拱手,“宁,受教了。” “兄长不必如此。”黄月英摆摆手,“阿楚也只是听一位居士说的罢了。” “竟有此高人?他今在何处?可否为阿楚所用?” “他名种花居士,我幼时遇见的,而今却是好些年不见了。”黄月英又摆了种花居士的名头出来。 实际上,如果让她在这个时代土生土长,自然也是不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 甘宁则是呼出一口气,摇着头道,“未曾想到,世间竟真有这般高人,若有机会,定是要拜访一番的……若他能为阿楚所用,则用,若不能……只可杀之。” 黄月英:……这时代的人,都有点可怕啊。 “兄长放心,我与居士,虽无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且,我也无意争这所谓的天下,只是想让世人过得更好些。”黄月英赶紧开口,“居士也是超然世外,不问凡尘,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威胁。” 甘宁又点头,“是为兄过激了。” 这时,他才放下心来,至少,不会碰到那般可怕的敌人。 现在,他也相信,黄月英此前所说的“千年未有之变革,敢涤荡人间腐朽”的这些话了,若是有这样的传承,即便黄月英是女子,也真的是能成就一番大事的。 “无事,至于第二个问题,关于战争的本质,战争既然是一场超大规模的群架,而打架,是要消耗体力和装备的,那么,兵士的体力与装备从何处而来?” “后勤?”甘宁似乎想明白了黄月英此前说的后勤协调四字的意思。 “后方对前方的一切供应工作,包括粮食、水、盐、油、马草、马匹、武器、盔甲、衣服……等等所有的一切,都称之为后勤。” 甘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所以,战争的本质,其实是资源的比拼。” “的确,两军对垒,一方军粮充足、武备充足,自然士气旺盛,赢面就大。”甘宁赞同。 黄月英也点头,“持有资源多的那一方,即便一时输了,后续也有翻盘的机会。” “不错。”甘宁应下,又感叹,“若有机会,我还是想拜访那位居士。” 黄月英失笑,“兄长多与我讨论不就是了?” “阿楚说的也是。” “哈哈哈。” “对了,阿楚,此前我问过你,武器盔甲何来?” “兄长,我说过,静候一月,会送兄长一份大礼。” “那为兄便等着了。”甘宁温和的笑着,“反正,楚安君如今身怀巨富,养个几百兵丁,不在话下。” “那是自然!” “关于练兵之法,阿楚有何教我?” “强体,着甲,带利刃。”黄月英毫不犹豫的答了这三个词。 甘宁听了,默了默,他从这短短七个字中,听出了满满的银钱味。 强体,字面意思,要让兵士身体强壮,可强壮自然是要有基础,吃食要能跟得上。 着甲,一套最简易的皮甲,也需要耗费不少钱财。 至于兵器……更是吃银钱的大户。 “为兄突然就悟了。” “什么?” “闻到了金子的味道。”甘宁苦笑,“难怪阿楚要造纸,如若不然,压根没法供养军……护卫。” 黄月英嘿嘿一笑,“自然,其实,我观兄长所带之兵,纪律松散,需好生敲打一番,那位居士曾经告诉我一种比较特殊的练兵方法……兄长可以试试。” “特殊?也是那位种花居士所传?” “这方法,虽无法练成我心目中那以一当十的精兵,却能做到兄长所言的令行禁止。” “阿楚快快说来。” “此法,名站军姿、走队列。” 29.价高者得(求收藏月票推荐) 练兵之法,黄月英不懂,奈何她那本“穿越宝典”是本百科全书,即便是她以前不懂,现在也明白了。 只是现在时间不多,她也没法和甘宁说的太详细,反正,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至于甘宁,今日三观受到了不少的伤害,已经二十七岁的他,仿佛是又重新认识了一次这个世界: 一,大多数时候,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二,他有些不幸,不属于聪明人的范畴,但也还算幸运,不在蠢货之列。 …… 次日,不断有车马进庄。 黄月英家中,也设了流水席。 食材都是昨日连夜准备好的,一早,整个庄子里都飘荡着肉香。 “襄阳蔡氏,为楚安君贺,备良田千亩,经义百本,良马二十匹!” “襄阳蒯氏,为楚安君贺,备良田千亩,经义百本,良马二十匹!” “庞氏,为楚安君贺,备良田千亩,经义百本。” 这是关系较近的氏族。 “襄阳杨氏,为楚安君贺,赠良田百亩,玉器一双,布十匹。” “襄阳黄氏,为楚安君贺,赠良田百亩,玉器一双。” “襄阳习氏,为楚安君贺,赠良田五百亩,玉器十件。” “江夏黄氏,为楚安君贺,赠良田五百亩,玉器十件。” …… 其余氏族,关系有远有近,近的,贺仪多,远的,贺仪也就是意思意思,走个场面。 当然,也有个人或者刘表帐下一些小官员也派人来贺,毕竟……荆州的大小头目都已经准备了贺仪,他们也不敢落下。 只是,黄月英不在意这些贺仪。 她在意的是,这群找上门来要与她借一步说话的人,然后,她戒瞥了旁边那位笑眯眯地摸着胡子的老父亲一眼……有些无奈。 如今楚纸造成,还未到两月。 但荆州境内,水系众多,水路发达,是以,消息的传递也相对许多其他地方要快上一些。 原本,于外有黄承彦顶着,可现今天子的封赏下来以后,老父亲是全然撒手不管,那些想谈楚纸相关事宜的,全都被打发到她这儿来了。 虽然,本来也就无所谓谁做主。 “正厅人多耳杂,只能劳驾诸位移步了。”黄月英戴着面纱,率先迈开脚步,“诸位请。” “楚安君请。” “劳驾楚安君。” 众人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事儿……黄承彦全交给了黄月英了。 这个十三岁的看着便弱不禁风的女娃娃,能处理好这些事? 一旁的甘宁,看着这群人眼中的疑惑,心里暗道,你们啊……很快就会知道了。 “琮儿,去阿姊的书房拿上些纸笔到偏厅。”嘱咐黄琮跑个腿,后者乐呵呵的便跑了。 …… 偏厅中。 黄月英跪坐于主位,其他跟着进来的都各自找了蒲团跪坐于两侧,而甘宁,则是跪坐在了黄月英左后方。 不多时,黄琮手中拎着竹篮,竹篮里是笔墨砚,上方盖着全新的楚纸,把东西放在黄月英身前的案几上,随后便跪坐在了黄月英的右后方。 两侧,众人见此,也不再轻视。 此时,一年轻男子拱手,朗声道,“陈跃恭喜女郎君得天子封赏。” 黄月英一瞧,还是个老熟人,上个月还见过,“多谢陈公子。” “上次见女郎君,已经一月有余,没曾想再见面……女郎君风采依旧。”陈跃看着主位上那不过十三岁的少女,语气温和。 原来,这位小女娘不仅能造纸,还能管得这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宜啊。 对方已是天子亲封的楚安君,而他……仍是一介白身。 想到这里,他心里紧了一紧,颇有些难受。 “陈公子亦是风采如故。”黄月英也语气温和的答了一声。 “哈哈哈,原来女君与陈世侄是旧识啊。”又有人开口。 如此一来,偏厅之中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黄月英只是眉眼弯弯的带着笑意,看着这群人绕绕弯弯,拉着近乎,也没出声。 这群人之中,总要达成一定的协议,才会有人站出来发声。 果不其然,因着陈跃那番话,这活儿便交予了他。 “女君,吾等此来,一为恭贺,二为楚纸于荆州境内、襄阳之外的代理权。”陈跃整理了一下话术,“我听闻,女君已将荆州以外各州的楚纸代理权售卖于各大商人。” 黄月英点点头,“不错,我沔阳黄氏,虽称士族,却是自我祖父而立,至今不过三代,无论经营、人脉,都不足以让楚纸行天下,是故,只得将代理权交给各大商人。” “是以,吾等族内,也想问一问女君,襄阳已有楚纸铺,可荆州之内、襄阳之外的其余各大郡县,女君打算如何安排?” “诸位不是来了吗?”黄月英笑眯眯的答。 众人随即哈哈大笑。 陈跃刚想说话,便被人先插了队,“既然如此,我等也就不客气了。” 有一中年男子声音便大了起来,“荆州既为大汉十三州之一,如今下辖南阳、南郡、江夏、桂阳、武陵、零陵、长沙、章陵,又有刘荆州镇守,境内承平,无贼匪之乱。” “在下黄滔,自江夏黄氏而来,想自女君处求得江夏境内的楚纸代理之权。” 江夏黄氏啊。黄月英笑着点点头,“我此时应了不算,得诸位给出价码方可。” “诸位方才也说了,荆州如今有八郡,章陵与南阳,是算一郡好呢,还是两郡?”黄月英率先抛出了这个问题。 在汉时,荆州下辖七郡,这也是大家约定俗成的叫法。 可在东汉末年时,汉献帝刚即位,便把刘秀的故乡从南阳郡之中单独分了出来,成为了章陵郡,于是,荆州便有了八郡。 再之后,等到三国势力刮分荆州……那荆州就十几十二个郡都有了,地还是那些地,可行政区划变了。 如今黄月英抛出这个问题,却是想看看,这群人牙口如何,胃口好不好……也想看看这群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念着所谓的汉室。 “自是算作两郡!初平元年,章陵独为一郡,乃是天子旨意……”有人开口。 “可章陵郡……”也有人皱眉,随后摇摇头,“不论有无此郡,南阳还是南阳。” “兄台此言差矣,我大汉立国四百载,天子受命于天,所下旨意,自当遵从。” 只一瞬间,偏厅里便热闹了起来。 黄月英转向自己身后的两人,“兄长与琮儿觉得如何?” “从地理位置上说,分与不分,意义不大。近些年来,南阳郡受兵灾最重,若单独分出……这章陵郡的代理费,怕是不会很高。”甘宁思忖着道,“只是,到底多了一个郡,既合天子之意,又能多个代理商收费,何乐不为?” “当然是分两郡。”黄琮开口,“阿姊的楚安君还是天子封的呢。” 黄月英看着黄琮,“若阿姊没有受封楚安君呢?” “那也是两郡,那是天子的旨意。”黄琮毫不犹豫的道。 “琮儿说的没错。”黄月英表示赞同。 甘宁也笑,“理当如此。” 不多时,其余人也安静了下来,这个问题,其实没什么好争的。 天子下的旨意,便是荆州牧刘表也得遵从,只是……章陵郡那到底地方小,人也少……当不了他们的目标。 “诸位想来都已有了考量,既然如此,那便议正事吧。”黄月英见此,开口,“章陵郡,楚纸独家代理权一年期,底价一万钱,现在开始出价,每次出价不得小于千钱,价高者得。” 30.楚纸何以为楚纸?(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嘎嘎) 章陵郡,楚纸独家代理权一年期,底价一万钱,每次加价不少于千钱,还价高者得。 这话让众人都愣了愣。 为何? 因为章陵郡相比其他郡来说,实在是太小了。不仅地方小,人口也少,更别说士族了。 士族,才是消耗楚纸的主力军啊! 可一万钱一年,确实……不贵啊! “杨氏,出一万钱。”右侧首位的中年男子开口。 其余众人皆安静下来,并无争抢的打算。 黄月英略挑了挑眉。 杨氏啊,此时最为出名的是弘农杨氏,也就是杨修和他老爹杨彪那支,那是四世太尉、东京名族,是真的牛。 可荆州的这支杨氏,虽也与弘农杨氏出自同宗,毕竟不是弘农杨氏,怎就如此霸道了? “杨氏,一万钱,一次。”黄月英神色不变的开口,“若我报三次亦无人加价,那么,楚纸在章陵郡的一年期代理权便归杨氏所有。” 众人于是理解,这便是所谓的价高者得了。 一万钱一年,即便章陵郡小,但也能赚不少,此时听了黄月英的解释,起了心思的人又多了些,荆州杨氏,到底不是弘农杨氏! “向氏,一万一千钱。”于是,又有人开口,随即朝着右侧的首位男子拱手,“节远兄,得罪了。” “无妨,女君已然言明,价高者得。”杨辽,字节远,略微点头,眼中也没有什么变化,而后道,“杨氏,两万钱。” “哈哈,节远兄一点也没有节俭好德的意思啊,江夏黄氏,两万一千钱。”黄涛大笑着,开口。 “杨氏,三万钱。” “向氏,三万一千钱。” “杨氏,四万钱。” “江夏黄氏,四万一千钱。” 杨辽的脸色有了些变化,四万钱,已经接近他的底线了,他没想过,会被向氏和江夏黄氏联手打压,若是出五万钱,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思索一番,随即道,“既如此,恭喜海潮兄了,杨氏不争章陵代理权了。” 黄涛,字海潮,随即也向杨辽拱了拱手,“多谢。” 黄月英看着这些人,各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关系牵扯很深,互相认识,也不奇怪,倒是这位杨氏的人,即便被打压了,依旧很有风度,她是未曾想到的。 于是道,“江夏黄氏,四万一千钱,一次。” 众人未出声。 “江夏黄氏,四万一千钱,两次。” “江夏黄氏,四万一千钱,三次,成交。恭喜这位世叔了。” “女君客气,这是我江夏黄氏对沔阳黄氏的诚意。”黄涛笑着,“毕竟,你我二族曾经是一族。” 黄月英点点头。 沔阳黄氏、襄阳黄氏以及江夏的黄氏,其实也都沾亲带故,只因地理分布不同,才有了亲疏远近。 只不过,江夏黄氏更出名一些,只因祖上出过“二十四孝”中“扇枕温衾”故事的主角-黄香,官至尚书令,其子黄琼出仕后又遍历三公,现如今,黄琼离世不过二十余载,余威尚存。 慢悠悠的研墨,而后提笔写下: 章陵郡楚纸独家代理权一年期,江夏黄氏,代理费四万一千钱。 “那么,诸位,继续。” “接下来,是南阳郡的一年期独家代理权,底价仍为一万钱,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钱。” “杨氏,一万钱。”杨辽依旧优先开口,一个章陵,他们杨氏压根不在意,整个南阳,他却是一定要拿下的。 “襄阳黄氏,两万钱。” “向氏,三万钱。” “杨氏,五万钱。”杨辽继续加价。 南阳郡虽然受兵灾最重,但其实世家大族都有所保留,这几年,在刘表治下,慢慢的也恢复了一些。 “节远兄,五万钱就想拿下南阳郡的一年代理权吗?”黄涛又笑了笑,“江夏黄氏,八万钱。” 余下之人哗然。江夏黄氏,即便有个黄祖,也不该这么猖狂吧? 黄涛却是得意的看着这群人,若是知道这些人怎么想,定然会说,是啊,有个黄祖,就是这么猖狂。 黄祖是刘表的心腹,如今守着江夏,便是守着荆州东面的大门,加上江夏黄氏又是名门,想要同时拿下江夏和南阳的代理权,这很合理。 八万钱,已经接近各家的底线了。 南阳郡虽有人口二百余万,可消耗楚纸的到底为世家多一些,若是在沔阳这边拿不到足够的价格优惠,那么一年下来,便极有可能是白忙碌一场。 “说到这里,在下倒是想问问,若我等代理了襄阳之外的楚纸,一张中等楚纸作价几何,一张上等楚纸作价几何?”杨辽没有继续加价,反倒是问起了这个本应事先就该说清楚的问题。 “哦,方才忘记说了,代理商从我庄内购得楚纸,中等楚纸作价二钱一张,上等楚纸作价六钱一张,但有一个要求, 荆州之内,楚纸对外统一售价,中等纸五钱,上等纸十钱。” 黄月英开口,说了代理商们的拿货价格,比给杨休那群人的要便宜上一些,毕竟,她统一了售价。 荆州未来可以承平至少十年,这十年之内,会有好几代人才长成。 楚纸越便宜,她未来能用的人才就越多。 所以,她让了一部分利益。 再说了,如今庄内可没有多余的楚纸给这群人带走,毕竟要先给那几个去其他势力地盘的代理商,那才是大头。 在各地的楚纸工坊还未造好之前,除襄阳外,荆州全境依然会处于黄牛发大财的状态里头,至于这黄牛到底谁来当…… 那就不好说了。 但她明白,这是新事物推行前必然会经历的一个过程。 待得上层市场饱和,就能供应中下层阶级了。 这就是她的想法。 众人听了黄月英的话,都有些惊讶,觉得黄月英到底还太小了一些,这种大事,说定了就定了。 “女君……不用与承彦公商量吗?”有人好心提醒。 黄月英身后,甘宁默默的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大刀,横起,放在身前。 黄琮也瞪起了眼,“尔等虽年长,却是小看了我阿姊!我阿姊如今已是楚安君,难道还会欺瞒你等?” “呵呵,小郎君莫要生气,在下不过是疑惑。” “你们怀疑的没错,但这事儿,我父既已交于我处理,他便不再过问。”黄月英摆摆手,按住了要暴怒的黄琮,她知道后者容不得别人说她坏话,“在下让出了极大一部分的利益,诸位也得定死这楚纸的价格,否则,契约作废。” “在下,敢问缘由。”陈跃年轻,胆子到底也大了一些。 “此新纸,我父命名为楚纸,为何?荆地古时亦称楚地。若楚地之人还用不上楚纸,楚纸何以为楚纸呢?”黄月英反问。 楚纸既然叫做楚纸,那就得让楚地的百姓用得起啊。 不然,换个名字不是更好? “楚安君……仁德。”听完,陈跃坐直身体,躬身一礼。 “女君仁德。” “既如此,我等便放心了。” “不错。” “那我杨氏,十万钱。”杨辽此时也是真的放心下来,这样一来,他们能得的利益,就更多了一些。 “江夏黄氏,十二万钱!”黄涛依旧顶了一把,得知黄月英给他们的价格这么低以后,他也越发底气十足。 南阳郡,到底是一个大郡啊! 于是,其他氏族也纷纷加价。 “习氏,十二万五千钱!” “向氏,十二万六千钱!” “马氏,十三万钱!” …… 甘宁看着这些士族出身的人,争得如此面红耳赤,内心叹了一口气,阿楚之胸怀,哪里是你们这群满眼只有金子的人能理解的啊? “陈氏,出价十八万钱!”在众人不可开交时,陈跃大声道了一句。 十八万钱啊……真的是他们的底线了。 而后,便无人再作声了。 陈跃松口气,紧接着,便满怀期待的看着主位上的少女。 只见后者眼中并无波澜,声音依旧无悲无喜,“陈氏,十八万钱,一次。” “陈氏,十八万钱,两次。” “陈氏,十八万钱,三次,成交。” 31.黄月英:得招人了啊!(求月票推荐收藏各种哈) 年轻的陈跃,在今日众人之中,并不起眼。 气场不强,人也普通。 虽说与黄月英早就认识,为其他各家的人打开了话匣子,但也被黄涛先声夺了头筹。却未料到,这年轻人竟在此时放了大招,压住了各家的底线。 南阳郡,人口两百万,地处中原之南,也是各大中原世家分支最多的一个地方。 陈跃所在的陈氏,出自颍川,但也只是南阳并不起眼的一个士族。 一年十八万钱的代理费,贵是贵了些,也仍有不少利润,毕竟,黄月英定的价钱低,只是这一年的利润,于其他各家而言,已没有那般巨大的吸引力了。 而陈跃,在听得黄月英话音落下后,终于是松口气,这事儿,算是定了。 他这趟,没有白来。 黄月英也不在意各个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她要的,是割一波荆州本土世家的韭菜。 待到来年,等这些人吃了一波甜头,才是她真正露出獠牙的时候。 而后提笔写下,“南阳郡楚纸独家代理权一年期,南阳陈氏,代理费十八万钱。” “恭喜陈世侄了。” “诸位客气,若是再有人压我一头,哪怕是一千钱,小子也会放弃了。”陈跃苦笑着道。 “好了,诸位,继续?” “自是继续。” 如此一来,荆州八郡,还剩六郡。 争夺,越发的白热化。 江夏黄氏,同样以十八万钱一年的代理价格拿下了江夏郡与长沙郡,再加上章陵郡,俨然为场中最耀眼的存在。 杨氏,则是以二十万钱一年的价格拿下了南郡。 其余各家,则是刮分了武陵、零陵与桂阳三郡。 今日这一场代理权拍卖,夺得代理权的各大世家自然是心满意足,没夺得郡代理权的世家,则是去找哪些夺得代理权的世家寻求合作。 一郡之地,只是一个世家,有时也会力有不逮。 黄月英看着偏厅之中这些成年人们,转头对着黄琮道,“小十三,契书的事儿,便交予你了。” “阿姊……”黄琮惊讶,“这……” “不记得契书的内容了?”黄月英反问。 “不是……只是……” “只是你觉得你年纪太小不合适?” “嗯,怕他们信不过我。”黄琮认真的点头,但随后又道,“不过,如今我代表着阿姊,所以,阿姊放心。” “好。”黄月英点点头,“若你拿捏不准,便去问宋叔或者周叔。” 黄琮点头。 黄月英正想要递那张记录的纸过去,想了想,又问,“可记得各郡各家的代理费用?” “记得。” 黄月英点点头,还是把手里的纸递了过去,“知道阿姊为何还要将这些记录给你?” “我记得或有差错,两相对照,更为保险。”黄琮略思索了一番,便答。 “有人说过,好记性弗如烂笔头。”黄月英笑着,“人类的短期记忆很强,但过上一阵,便会忘却,此时再指望曾经的记忆,并不靠谱。” 黄琮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随后点头表示理解,“阿姊的意思是,即便阿姊你过目不忘,但时间久了还是会忘,所以就是好记性弗如烂笔头。” “正是如此。”黄月英有些哭笑不得。 原主小时候的确过目不忘,且学习能力极强,这是公认的,而今她被天子封了个楚安君,族内夸赞她的话,已经积攒了不知道几箩筐呢。 旁边,甘宁也暗暗记下了黄月英教黄琮的这些。 他突然觉得,他如果现在结婚生子,让黄月英教……那他的孩子一定比他聪明! …… 陈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另一些世家之人稍稍商谈,表示自己无法对代理权做主,需要请示家中长辈,而后便时不时的望向主位上的黄月英。 虽说黄月英戴着面纱,可他仍然记得初见那日,这位女郎君底气十足地告知身旁的族弟,以劳动获取钱财并不可耻。 他是世家子,也是读书人。长辈们常说读书人应当如何如何,或不屑于去做很多事。 可那日起,他发现,长辈们说的话并不全是对的。 见着黄月英与黄琮有说有笑,旁边那名大汉也若有所思,他很其实很好奇他们商谈的内容,但自己终究只是个客人……随后,他便出声问道, “敢问女君,契书之事?” 黄月英转过身,而后指了指黄琮,道,“契书一事,诸位找这位小郎君便是。” 众人:…… 是的,他们有些无语。 即便你楚安君年纪不大,也不能找个八九岁的小毛孩儿来作弄他们吧? “早在襄阳时,小十三便抄过至少三份契书,而今家中亦有备份。”黄月英当然能明白他们的想法,“是以,诸位不必担心出错。” 然后又长叹一口气,“在下也不过十三岁,如今……已使唤不动我阿父了。” 众人这才笑出声,毕竟,他们一开始找的也是黄承彦,奈何后者全然甩手不管了。 “女君放心,我等定会配合小郎君,完成契书。” “不错,请楚安君放心。” “正是。” 见着这群人一个个的保证,黄琮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他阿姊已经为他做到这样的地步了,他若是再出错,那才真的是蠢了。 他哪怕才九岁,但也抄过契书,知道黄月英的规矩,更是知道,而今……是这群人求着他。 想到这里,他的心再度安定了些。 黄月英见着黄琮的表情变化,也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很多事情,没见过,没做过,心中就会慌。可如果是经历过的,知道如何做的,内心当然也就有成算了。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甘宁,不知对方在想些什么,竟还掰着手指数数…… 定好这些,她和众人说了声,便回自己的屋子了。 其实,封君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跳板,即便没有这个名号,她作为荆州的顶级二代,在荆州搞事情依旧会很顺利。 于是在心里盘算着要做的事情,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得招人了啊!” …… “大娘子,郎君遣小人带来书信一封。”一名衣着得体的中年男子拿出了一封信,却是蔡家的老管事。 蔡氏接过,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那位弟弟想些什么。 毕竟,蔡家的习惯,她一清二楚。 拆开,看了一眼,便道,“告诉瑁弟,此事吾夫妻二人无法做主。” “大娘子?” “吾夫答应过阿楚,未来夫婿要由她自己挑。” 蔡家老管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才是礼。女君如今贵为楚安君,一言一行应皆有规制,莫论如此大事……大娘子,莫要让女君走错了路啊!” 蔡氏想翻白眼,但多年的家教到底让她忍住了。 蔡瑁也好意思提这事儿? 蔡照是个什么情况蔡瑁难道不知道吗? 还说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 就算金不换,那蔡照也配不上她们家阿楚。 阿楚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蔡照能帮得上忙? 想什么呢! “陈叔,吾夫已经答应过阿楚,此事,我夫妻二人干涉不得,弗论如今阿楚已经受天子封赏为楚安君了。” “所以,请你转告瑁弟,若照儿与阿楚有缘,便是有缘;若照儿与阿楚无缘,便只是表兄妹。” 老管事只得默默点头,应下。 32.一家有女,百家求(求月票推荐追读哈) 黄承彦这边,也很是烦恼。 他的朋友有些多。 他那些朋友也知道阿楚聪慧。 他这些朋友知道了阿楚被天子封为楚安君后,除了带来贺仪,就开始问阿楚的婚事。 他只得收下信,然后一一回信。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他们家阿楚优秀! 当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唔,还是得挑个得力些的……不然阿楚该有多累啊。 …… 当然,有这烦恼的,还有族长黄律。 他是沔阳黄氏的族长,照道理在庄子里应该是能说上话的,可看着这些人所求的东西,他吓得赶紧拒绝。 众人都以为楚纸能有这么大的威势,皆是黄承彦的缘故,只有他知道,自己那侄女是多古灵精怪的人。 族会上的事情,他后来琢磨了许久,终于回过味儿来,好啊……老三是给自己闺女背了个锅啊! 再见着庄子里不断的有车马来,不断的有士族来,而后又听得别人说什么小先生黄楚的事情…… 他们沔阳黄氏,哪儿来的黄楚啊? 等他想明白,就知道自己那侄女是个主意大的。 而今他们族内有兴盛的趋势,他怎么可能去惹黄月英不快? 自然是一一回绝。 然后乐呵呵的帮着招待客人,其他的……别跟他谈。 …… 回到房间里的黄月英,从床底下报出了个木盒子,打开后,找了些图纸和资料出来,甘宁既然已经带人来了,她练兵的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只等这些来庄子里的人赶紧各回各家。 至于回礼? 哦,那就简简单单一家回一本印刷好的断章版《三字经》吧。 以这个时代的世人们的认知,大抵只会说,这当真是一本好书,这位种花居士又在何处…… 若真有足够聪明能看出端倪的,那就再说了。 …… 如此,黄家庄子上的热闹持续了整整七日,七日后,才略安静了些。 陈跃看着手中的木匣子,内心叹气,自己还需早些养好名望啊! 此次之后,当进仕途! …… 襄阳。 州牧府。 刘表听着张乾的回报,脸上都是笑意,“阿楚这回定然欣喜。” “主公说的是,小娘子很是欣喜,但那日有不少世家也都备了贺仪。”张乾语气也带着愉悦,而后又有些担忧,“还有不少人想要上门提亲。” 刘表眯了眯眼睛,手中的笔未曾停下,“人心啊,当真是永不停止。不过,阿楚如此出色,各家求取,也是正常,承彦公如何说?” “承彦公说,小娘子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张乾开口,“但也有人说这不合礼法云云……” “合了他们心意的,就是合礼法的,呵……不合心意啊,便是不合礼法。”刘表不禁吐槽。世家大族,对他帮助很大,但对他的掣肘也很大,他可太懂这些人了。 张乾默了默,没有回答,想起黄家的回礼,又从腰上解下了一个较宽的竹筒,道,“主公,这是黄氏的回礼。” 刘表点头,“拿上来。” “诺。”张乾于是打开,而后拿出一本薄薄的书,放在了刘表桌上。 “《三字经》?种花居士?”刘表还是挺疑惑的,打开书籍,便看了起来,越看,眼中的惊讶便越是压不住,“承彦公有何交代?” 张乾摇头,“承彦公说,这是自一位居士那偶然所得的文章,便送于各家,用作回礼。” “这本书……有大用啊!”刘表感叹一番,“三字一句,双句一组,朗朗上口,又合儒家之道,便于蒙童记忆背诵,胜过当下启蒙书籍多矣。” “没有想到的是,这荆州,依旧有如此多在野贤人啊,本官德才不足啊!” 张乾不敢说话,他的主公说自己德行和才能不够,那些贤人都不来效忠他……他哪里敢接话啊! “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早些回去休息,择日上任。” “诺。” 见张乾离去,刘表才停了笔,看着方才写的书信,又是眉头皱起,世家啊,如今到底不是他的主要敌人。 北方的曹操与袁绍,定然是有一战的。 他也该准备起来才是。 随即将信一折,丢入了篓中,隐隐露出几个字:琦儿年十九,虽长…… 至于这《三字经》与种花居士,若有机会,当好好问问承彦公才是。 只是,阿楚啊……该如何是好呢。 …… 蔡府。 蔡瑁看着自家阿姊的信,又听着老管事的回话,眼里有些不悦,“阿姊和姊兄当真是糊涂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小人也无法,只得先回来了。”老管事一脸惭愧。 “陈叔,此事与你无干。”蔡瑁摇着头。 他也知道,蔡照是个什么德性,但他蔡家和黄家本就是姻亲,若是亲上加亲,那便是一桩美谈。 “郎君,这是黄氏的回礼。”老管事想到了什么,也从腰间解下了一个宽大的竹筒,打开,递了一本不厚的书过去。 “《三字经》?种花居士?”蔡瑁接过,也是疑惑,翻开看了几眼,眼神越发的亮了。 他当然能分辨文章的好坏,这本书,几乎是为蒙童量身定制! 又合儒家思想,又便与记忆! 只是,这蝌蚪和圆圈…… 竟便于断句! “这种花居士,究竟是何人?”一边看,一边惊叹,又是疑惑不已。 翻看完,立马铺了纸,开始给黄承彦写信。 ……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已经拿到回礼的各大世家之中。 而庞家,自然是早就知晓,只是见到这书籍,也是相当激动。 “山民,这便是印刷出来的书籍了。”庞德公双手颤抖的摸着手里的书,又问,“可让你妻去信了?” “已经去信南阳,只是,阿亮尚在孝期,怕是不会来的。”庞山民也小心翼翼的翻着自己手中的《三字经》,他们家,管事带回了两本,“可惜,士元年纪稍大了些。” “不过长阿楚五岁而已。”庞德公摆摆手,“倒是阿楚如今封君……怕是要得许多家的求取啊。” “伯父会帮阿楚拦着的。”庞山民翻完书,随后叹气,“一想起阿楚那时的眼神,孩儿便知晓,阿楚心中有远大抱负……寻常人,无法与她并肩。” “不错,所以……”庞德公看着自己的儿子,想了想,“你如今不想出仕,但可愿去黄家庄子,帮帮阿楚?” “孩儿……愿意。”庞山民想了想,点头,眼中有着欣喜,随后无奈,“早知父亲的安排,孩儿便不回襄阳了!” 他们初七才从沔阳往襄阳赶,路上又遇听得了黄月英获封的消息,当下便商量好的贺仪,让管事去祝贺。 如今不过半月余,却又要赶回沔阳……庞山民有些无奈。 “谁能料到?”庞德公亦是无奈,“既如此,便早些准备吧,吾给承彦公回信去。” “是。” …… 南阳。 一俊迈青年正拿着竹简读书,没料到房门又被幼弟撞开,心下无奈,“阿均!如今正是冬日,进门时轻些……免得屋顶上的茅草又掉了。” “兄长,二姊的信!”诸葛均扬了扬手中的竹筒。 诸葛亮无奈,只得放下手中的书简,接过了信笺,阅后,神色如常。 “兄长,二姊说什么?”诸葛均忙问。 “那位黄家小娘子,受到了天子封赏,号楚安君。”诸葛亮笑着道,天子封赏,却无食邑,可见这天下早已不是汉室的天下了。 再说,亦无楚安这地名啊。 “这是爵位啊!不过,兄长可知楚安在哪儿?” “未曾听闻。”诸葛亮摇摇头,“二姊说,待得天气暖一些,让我去一趟沔阳,可我如今正为叔父守孝……” 诸葛均也叹,“叔父待吾与兄长若亲子,自当为叔父守孝才是。” 听到这些,诸葛亮眼中多了些欣慰,“阿均说的是。” “兄长,那待得孝期满后……” “去沔阳。” “谢兄长。” 33.马蹄铁与帮手(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黄家庄子外发生的事情,黄月英并不知情。 她正看着远处甘宁骑马而回,又利落的翻身下马,眼中那是相当的羡慕,她必须要长高些才是!看着自己这瘦弱的身体……她暗暗下定了决心。 在这样的时代,要长好身体,要练好武艺,还要做好基础建设。 “阿楚!这给马穿鞋子的想法,当真是奇妙不已啊!”甘宁惊喜的看着已经在沔阳县与黄家庄子打了一个来回的马,翻过马掌,只见那铁片上只是多了许多白白的印子,“如此,便可大大减少战马的折损了!” “兄长……不是说要为我寻小马驹吗?”黄月英有些怨念。 甘宁去县里,一是为了试马铁蹄,二是想给黄月英找一匹温顺的小马驹。 “额……沔阳县到底小了些,集市上未曾见到,下次若去襄阳,为兄再帮你看看。”甘宁也没有想到,沔阳县竟然没有小马卖。 黄月英也无奈,“兄长可千万记得,对了,别忘记小十三的。” 族学在昨天开学,黄琮得去上课。 因着受了天子封赏,于是她又免去了佃户和护卫们孩子上学的费用,不论男女。 族人们……并没有什么意见,也不敢有意见。如今黄家庄子产业大了,人也多了,当然要有更多的佃户和护卫,阿楚的做法,是在施恩。 唯有如此,佃户种地会尽心竭力,护卫巡守时,也会多注意一些。 “那是自然。”甘宁笑着应下,“倒是这马掌,虽简单,却真是有大用啊!” 黄月英点点头,马掌,也就是马蹄铁,是直到元代才出现的,鉴于这时代超高的马匹消耗率……她可不想把庄里那唯有的几十匹马给用废了。 至于马鞍,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但她没有配马镫……手中没有足够的力量,新东西多了,也容易成为敌人的利器。 这几日,她很忙,随着手中的摊子越铺越开,她是真的要练兵了。 护卫的报名,已经在两日前结束了,不仅有族人与佃户的报名,便是作坊内的工人也有报名。光是这部分内容,她也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与甘宁定下选拔规则与关卡。 昨天又参与族学的开学…… 今天又和甘宁来试这马蹄铁…… “兄长,护卫选拔结束后,有两件事,一是住房,二是春耕。”黄月英呼出一口气,“住房方面,兄长多看顾些,如今庄子里人多繁杂,莫要起了冲突。” 随着她楚安君的名声传开,加上不断扩建新的工坊,继续招工,在春耕还未开始前,黄家庄子里的热闹程度都快比得上小县城了。 甚至于,庄子外也开始有了一些卖吃食的小摊子。 “为兄明白。”甘宁自是应下。 “至于春耕……亦需要兄长的帮忙。”黄月英思考了一下,“我姨丈去岁拿下了荆南,肯定没这么快就把所有人安置好,兄长可为我跑上一趟,多招些人来帮忙种地。” “好。”甘宁也应下了。 他很清楚,如今黄月英手中……田地有些多了,虽说其余世家赠的田地有佃户的存在,但依旧不足。 简单来说,整个黄家庄子,到处都缺人。 正因如此,如今在庄子里干活儿的所有人,似乎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希望,他知道,那是对未来的渴求。 这世道,对百姓来说,着实不友好,但在黄家庄子里,只要肯出力气,就不会饿死。 即便真的是老弱妇孺或残疾不便者,到黄月英手上也能给他们安排活计。 这些日子他跟着黄月英,越相处,越觉得自己这义妹格局之大,远超如今天下之人。 遇到家境贫寒者,黄月英没有任何轻视;遇到世家子弟,亦没有对他们谄媚;遇到高官,交谈时亦是平等相待。 就仿若……所有人在这义妹眼中,地位都是相同的。 是的,他也看到了希望。 …… “阿律,”黄律家中,黄承彦与黄律对坐,“如今庄内事务繁忙,我不在的日子,烦请阿律多帮着些。” “三哥这是什么话,阿楚是我侄女,我还能不帮她?”黄律瞪了一眼,“便是阿寅,我也打算让他去阿楚身边帮忙,这几日……我觉着阿楚都没休息好,还是手中的人太少了。” 黄寅,字叔虎,黄律第三子,去年刚行冠礼。 “是没休息好,一天天的,想到一件事便要做……”黄承彦摇摇头,“所以,我与她母亲也是心疼,可我不久便要外出访友……” “三哥外出可得注意着些青年才俊……可别挑个太差的,至少得能帮上阿楚的。” “阿律放心。”黄承彦无奈。 黄律叹气,“沔阳黄氏要大兴,我既为族长,自然不会不管。” “辛苦阿律了。” “只是,束则也有些疑惑,阿楚想做什么?” 黄律,字束则。 黄承彦喝了一口茶,组织着语言,“阿律可记得《礼记·大道之行也》?” “自然。”黄律点头,随后惊讶的看着黄承彦,“三哥的意思是……” “阿楚说,她自己知道做不到,但亦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黄承彦摸着胡子,欣慰的道。 黄律默了默,良久叹气,“可惜阿楚非男儿身,等会……说起这个,黄楚此人……” “是阿楚,她去岁送楚纸至襄阳时的化名。” “所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浪子回头金不换……皆出自阿楚?” “是。” “我不如也。”黄律摇头苦笑,“阿楚的才能到了这般地步,是不是男儿身,已经无关紧要了。” “这天下,也没有人规定女子就不能治国平天下了,不是吗?” “三哥说的也对,但到底还是太让人惊讶了。” “这是个秘密,阿律莫要与外说。” “我省得,既如此,我会把族人们约束好,若有能帮忙的,我也会问问阿楚,若合适……便不再只读书了。” “辛苦阿律了。” “应当说,是辛苦阿楚了。” 两人相视一笑,达成了共识。 …… 对黄月英来说,长辈们的关心还是很实在的,竟然给她找了帮手啊! 第二天,黄寅便到黄月英眼前报到了。 “叔虎兄长!”黄月英打了招呼。 黄寅笑着看黄月英,“阿楚。” “没有想到,族长竟让叔虎兄长来帮我,可太好了!”黄月英笑着。 “所以,阿楚有何吩咐?”黄寅便问。 “兄长也知,阿楚近期收了不少礼物,其中也有很多田产。” 黄寅点头,“不错。” “可还是缺人啊!”黄月英无奈。 各家的贺仪,她派了周扬去接收田产,也幸好,送的大多是沔阳的。 天子封赏的一千亩田,是空头支票,只能从县衙的图册上圈了一千亩地。 刘表送的三千亩,好嘛,也是个空头支票,毕竟刘表是荆州牧……他大方的送了三千亩,沔阳县令简直要想破脑袋了。 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圈了一半的良田,一半的山地合并荒地……加上其余各家送的,她真的成了大地主了。 可这些地,不能都种粮食吧? 那能种粮食的田,还用这个时代本身的方法种吗? 黄月英当然不想。 又是连夜整理了种稻法,打算等空暇之时,再整理冬麦夏稻的办法……没有办法,分身乏术。 她来自后世,能理解很多这个时代的人所不能理解的东西,如果不盯着,即便是照着她所抄的资料做,这时代的人还是会做错! 所以,她到时候得亲自盯着,现如今有了帮手,总算能轻松一些。 “阿楚想如何做?” 34.冬麦夏稻(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作为族长黄律的第三子,黄寅敏而好学,才学机辩,德形俱佳,是沔阳黄氏年青一代最被看好之人。 他明白,如今的庄子,已经与以往不同了。 而这不同,正是来自于自己这堂妹。 自小,这位堂妹聪慧,更胜于他。 在昨夜黄律和他说明庄子如今的形势时,他大概就理解了堂妹的困境:起势过快,人手不足。 他同样也听黄律说了,荆州八郡的楚纸代理权已被各大世家拿下,其中,又以江夏黄氏最甚。 江夏黄氏,与他们沔阳黄氏,百余年前还是同一家呢。 只是沔阳黄氏立足时间短了许多,目前比不过,但有自己这位颇为妖孽的堂妹在,也未必就比不过了。 虽说把一族的希望寄托在一人身上并不妥当,但黄月英的表现,值得。 于是,目光与自己的这位族妹对视,发现后者年岁虽小,眼中有着疲惫,却也带着信心与把握。 “兄长,我核算了一番,如今我名下有田产近万亩,虽说大多田产位于沔阳,但分布也是散乱。”黄月英这些天也整理了各家的贺仪,颇为头疼,其中田产实在是太散了,不好管理。 “不错,如今阿楚已是族内巨富。”黄寅笑着,温声道,“其实最为直接的处理方法,便是不作改动,各家所赠田产,大多都带着原有的佃户。” 黄月英立马摇头,拒绝道,“不行啊,我忍不住啊。” 作为一名华夏人,在拥有田地的时候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种菜啊!种田啊!种各种啊! 这是刻在血液里、刻在骨子里的dna啊! 最重要的是…这时代粮食产量到底还是太低了些。 黄寅一时有些愣,“忍不住?” “是啊,忍不住。”黄月英苦笑,“兄长可曾听闻宿麦?” 黄寅微微点了点头,“武帝时期便下令推广,如今中原及北方种得更多一些,于荆州境内,则是以粟米、禾稻为主。” “那兄长可知,若是冬麦夏稻,我荆州大部分地区能一年收两季粮食?” 在稻田轮作方面,华夏至迟在9世纪以前已出现了稻麦轮作,宋代更为迅速发展?据记载,宋太宗时曾在江南、两浙、荆湖、岭南、福建等地推广种麦,促进了稻麦二熟制的发展? “冬麦夏稻?”黄寅先是疑惑,而后在内心算了一下宿麦和水稻的种植与成熟时间,“若是如此,稻苗生长时间便不够…何时得以收获?” 见黄寅没有直接反驳,黄月英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幸好……黄寅不是一名固执的老农。 “当下种稻,唯岁易为良,选地欲近上流。地无良薄,水清则稻美也。三月种者为上时,四月上旬为中时,中旬为下时。”黄月英想了想,先说了《齐民要术》中关于种水稻的一部分记录,此书成于南北朝时期,距今还要再过三百余年,是华夏古代农业百科全书,但也有它的局限性。 岁易,即一年更换一次。 而今种水稻的方式,与后世有较大的差异,不仅是育秧和插秧的问题,还有轮作问题。 南北朝以及南北朝之前,一亩地若是今年种了一次水稻,明年就不能再种水稻。 这也是为何白米在如今价高的原因。 “兄长以为然否?” 黄寅一边听着,一边不断的思索,惊讶的道,“于农事一道,阿楚竟也如此清楚吗?” 又无奈的摇摇头,笑着感叹,“伯父到底教了阿楚多少本事啊。” “兄长以为然?”黄月英反问。 黄寅自是点头,“若是种稻,大家不都这么种的吗?” “那兄长以为,为何种稻之地岁易为良?” 黄寅摇摇头,“不知。” “为的是作物不至于单一,利于防治虫害,更好的利用地力,利于庄稼增产。” “阿楚的意思是,冬麦夏稻,亦是轮作?” “正是。” 黄寅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概念,眼神中不禁多了些好奇的神色,“冬麦夏稻,当真可行?” “可行。”黄月英点头,“大江以南之地,气候温和,土壤肥沃,大多都可行。” “若是年年如此,田地岂不是无法得到休息?” “所以,要适时补充地力,例如将草木灰、人畜粪便、腐殖落叶等以一定的比例混合撒于田地之中……” “阿楚与我详细说说!若此法当真可行,那仅仅是阿楚所有的这些田地……一年便能多上许多粮食!” 听见这句话,黄月英也终于是松口气,幸好……她还是有些信誉在的,也幸好,黄寅是个能接受新鲜事物的年轻人。 当下,便引黄寅进了书房,而后把早就翻看修改了无数遍的种稻以及稻田管理法交给了对方,道,“兄长,此为我从种花居士那儿学来的禾稻种植之法,且先观之。” 黄寅也顾不得其他。 在这个时代,粮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若黄月英的方法真的能使作物增产,粮食丰收,那得活多少人? 接过黄月英手中的一叠纸,密密麻麻的写着字,还配着图……让他理解的相当快。 “先育秧,再插秧?” “利于延长稻苗的生长时间,且能更好的将稻苗的根系深入水田?” “插秧均匀便于管理?” “甚至还能收获双季稻?” 一旁,黄月英看着黄寅一边看一边絮絮叨叨,听着那语气中的不可置信,放松下来,幸好,她所整理的版本,还是能让这个时代的人理解的。 不然真要她自己去负责这事儿,不仅是不能服众,估摸着自己还得要被气得半死,即便如此……却还是得去做,粮食才是基础。 现在有了黄寅能负责此事,她才能腾出手来去做其他的事情。 甘宁已经催她赶紧让工匠们定制马掌,还说要看她准备的大礼。 在这里,条件相比后世实在太差了些,几乎所有事情她都需要亲力亲为…… 而今族学之中孩子们的任务只是启蒙,可之后学习的教材……她也是准备在明年更换。 半个多时辰后,黄寅揉了揉眼睛,“阿楚,这些需让为兄回家好生研究,若真如阿楚所言,为兄有几个建议……” “兄长请说。” “冬麦夏稻的说法,对于老农来说简直是离经叛道,无人会信。” “阿楚知晓。” “是以,今岁禾稻种植改革,自阿楚所有的田产始。” “阿楚也是这般想的。” “庄内这四千余亩地,且由你家那五百多亩试种……唯有眼见为实,族人们才会真正相信。” “是。” “除了冬麦夏稻,为兄还看到了双季稻种植之法……为兄想试试。” “兄长且全力去做便可。” “稻米之价,比粟米、麦面都要高些,若此事可成,稻米也会成为寻常粮食,于百姓而言……大善。” “兄长之言,也正是阿楚所想。”见着黄寅那激动的神情,黄月英笑笑,“可是,兄长……此事非朝夕可成。” “兄长也知晓,今岁不成,便待来年,来年不成,便待再来年……” “兄长自小所学,为圣贤之道……若当真为阿楚做这些事,心中可会有怨?以男子之身,屈于女子之下?” 这个时代,男子为女子做事……怕是会让一些人接受不了的。 黄寅听了,失笑,“阿楚小瞧为兄了,为兄遍读圣贤,可未曾见哪位圣贤说男子不能为女子做事。” 黄月英也笑,“多谢兄长。” “你啊……”黄寅无奈,“好了,为兄这便先回去了,已经有人来找你了。” 黄月英抬眼,便见到了门口站着的周扬与甘宁。 35.护卫选拔·上(求收藏月票推荐) 黄寅回自己家里研究去了,于是甘宁和周扬便进了书房。 黄月英这才想起,今天便是护卫选拔之日,这日子,忙到都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了。 无奈摇摇头,“兄长,周叔,可是选拔诸事已准备妥当?” “是,已让作坊后厨多杀了一只豚。”周扬笑着,“小娘子可以再歇息会儿。” “周叔说的没错,阿楚你可以再休息一番。”甘宁见着黄月英的神色,也不打算催她,他才是最清楚黄月英想做什么事的人。 “不了,也不是特别累,走吧。”黄月英站起身,便出了书房,见得阳光洒下,竟一下还有些不适应,“今日天气不错。” “是不错,也慢慢回暖了些。”甘宁赞同,走出院子后,见着田间越来越多的绿点,心中也欣喜起来,“前几日吃了顿地菜,配上李婶的豆腐,竟鲜嫩无比。” “豆腐与诸多蔬菜都是绝配。”黄月英笑着点头。 看远处群山也开始青翠起来,沔水依旧奔流不息,再感受着来自太阳的温暖,一下子也精神了许多。 “那是小娘子聪慧,知晓豆腐的制作之法。”周扬也感慨着道,“如今,工坊中的工人,喜极了豆腐,一日没做,便要问为何没有!” 黄月英失笑,“因为确实好吃。” “是啊,因为确实好吃,还能吃得起,有好些工人想要带一些回去给家人尝一尝,以至于……后厨团队每日还得做不少豆腐。”周扬笑着摇头。 “辛苦李婶了。”黄月英也知道工坊里的这些事儿。 豆腐的原料不贵,味道也好,营养也不错,对于工人们来说,是难得的美食了。 “她倒是不觉得辛苦,只觉得日子过得踏实,而且她还说啊,工坊里的那些工人,身子骨儿那是可以瞧见的壮实起来了,说,小娘子人善。” “有这样的主家,我和她啊,都心里高兴。” “哈哈,周叔说的是,有阿楚这样的主家,任何人都会心里高兴。”甘宁也大笑着。 因为,他带来的那些兄弟,伙食与作坊工人是一样的。 空闲时候,两拨人也会聊一聊,互相帮忙,他那帮子兄弟,别的不多,就是力气多。 但让他惊讶的是,兄弟们竟然挺羡慕作坊中这些人的……便有些哭笑不得,后来一想,这样也好,没选上护卫的人也能安稳待在黄家庄子内。 而选上了的那些,日后即便伤了残了,也不必担心晚年。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庄外。 黄家庄子临沔水而建,庄外有群山绵延,也有沔水环绕。 黄月英披着红色披风,站在甘宁与周扬之间,面前,是将近五百人的选拔队伍。 这一波选拔,一要考验体力,二要考验侦察能力,第三则是考验武力。 “诸位,今日一早,作坊后厨便多宰了一只豚,那鲜嫩的豚肉,已经在锅里炖着了,”黄月英朗声,“想来这味道,大家也都闻到了!” “东家,俺们是闻到了!” “这会儿馋虫都给勾出来了啊!” “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能闻不到吗?那么明显的肉香,今天可不是十天一次吃肉的日子啊! “其中,最肥美、最香嫩的肉,会优先给最早完成任务回到这里的人!”此时,甘宁大声喊道,“最晚回来的,没被选上的,也就只能喝点汤了。” “别人吃肉你喝汤,这滋味……”甘宁又笑着摇头,“所以,诸君若想大口吃肉,那便尽力!先通过今日的选拔!” 听着甘宁的话,参与选拔的人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将军,说规则吧!” “就是!俺已经等不及了!” “对啊,东家,说吧!” 甘宁笑着,看向黄月英,他知道,有些话他能说,但是有些话,他只想让自家义妹来说。 众人见此,目光也都集中到了那位与众不同的小娘子身上。 黄月英也知道,士气已经调动起来了,她只希望,通过选拔的人能多一些,于是大声道,“见到沔水对岸那座山了吗?我让人在山上放了陷阱以及过关令牌!” “第一轮过关条件是,拿到过关令牌且不能中陷阱,否则,即便拿到令牌,也只能成为预备队员。” “而过关的各位,可以修养一日,明日再行第二轮选拔!” 接过甘宁递过来的旗子,黄月英笑着举起,而后……用力挥下! 选拔开始! 五百余人当下便往对面那座几百米高的山奔去。 黄月英便期待起来,“兄长觉得,有多少人能通过第一轮?” 甘宁略思索了一番,“以阿楚的选拔方式,通过的人不会到半数,但能通过的,定然是体力与观察力都不错的!” “是啊,青山面积宽广,期间除了我们设置的陷阱,也还有来自大山本身的危险。要找到令牌又毫发无伤回来的,确实挺难的。”黄月英也赞同。 “可见,小娘子想要练的,是精兵。”周扬便道,“我随着郎君四处访友,见过各地征兵,只要家世青白,非家中独子,即便瘦弱些……也都可入伍了。” “是以,当今天下为乱世。”甘宁叹气,“我那些兄弟,家中也多不富裕,若不然,也不会与我到了荆州。” “兄长不必介怀,未来掌握在你我手中啊!”黄月英笑笑,“道阻且长,但行则将至!行而不辍,则未来可期!” 穿越宝典第六条:当日子不好过的时候,要记得给自己和朋友画个饼。 甘宁闻言,一愣,笑答,“可是出自荀子的《修身》篇?路虽弥,不行不至,事虽小,不做不成?” 黄月英自然是点头,“兄长果真博学多才!” 甘宁翻了个白眼,“阿楚可真是折煞为兄了!” 黄月英与周扬则是哈哈大笑。 又听得甘宁豪气万丈,道,“但,阿楚说得对。” “虽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行而不辍,方有未来可期!” …… 近五百人同时向着远处的山前进,场景还是相当热闹的,其中以甘宁所带之人占了多数,而后是工坊内的工人次之、再是佃户,最后才是个位数报名的黄氏族人。 只是黄氏族人们,看上去显然是更文弱些,很不占优势。 “五哥,你瞧那些个文文弱弱的……咋能通过选拔?”有人笑着用手肘捅了一下王五。 王五皱眉,“你再要看别人,说不定便要被淘汰。” “五哥,咱们好歹也是跟着将军从益州杀出来的,怎会连这小小的选拔也通不过?”那人登时反驳。 王五并没有回答。 他们来到黄家庄子已经有十天了。而他,其实是第二次来这里了,第一次只是作为护卫,只与甘宁等人待了一个晚上就走了。 可这次来,这庄子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一个女娃子,受天子封赏,号楚安君,又得荆州大小官员、各大氏族的祝贺,连摆了七八天的流水席,那面子也是相当大。 而后,他便认认真真的观察了一番这个庄子。 总体来说,这个庄子和其他氏族的庄子没有太大差别,唯有两点……让他很在意。 一,这里有着整个大汉朝唯一的楚纸工坊,唯一……就意味着地位特殊。 二,这个庄子里的人不会躲着他们。 其他地方的人见着他们这些带武器的士兵,会远远的躲开……似乎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 可这里,他也认识了好一些有意思的人。 而且,这里的饭菜味道不错。 这样想着,王五也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些笑意。 既然将军都选了这小女娃,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跟着就行了。 36.护卫选拔·下(求月票推荐收藏) 田间,正在劳作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望向河对岸。 数百人声势浩大,好一些人眼中充满着希冀。 “阿娘,阿爹会不会选上啊?”有孩子拉着自己母亲的衣角,问道。 “会。”妇人笑着点头。 “阿娘你怎么知道?” “你阿爹说了,以后要给你每日带鸡子吃!” “哦,吃鸡子!” …… “大哥能通过选拔吗?”也有五六岁的孩童问着年纪稍长些的姐姐。 “应该能吧,大哥脚程是咱们庄子上最快的了!” “也对。” “若是能选上,不仅发工钱,每日还要吃两个鸡子,天天吃肉呢!阿姊,我也好想吃肉!” …… “哎,也不知阿武能不能通过……”一老妪叹气。 “阿母,放心吧,就阿武那小子,对面那山里头从小到大跑了这么多趟了……一天天也不读书,没个正形……”又一男子无奈,嘴上虽是数落着,可语气中也并无嫌弃。 …… 黄月英站在庄子外,看着这数百人远去,笑着摇头,回首见着田间地头劳作之人都望着远处,便又欣慰的笑了。 因为,人们眼中都带着希望。 这就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 这些日子,为了让更多的人参与护卫的选拔,光是护卫队的伙食条件,便早已传开。 这个时期,不能指望百姓们为了理想和信念去活,需要实实在在的给出能让他们心动的生存资源。 “阿楚觉得,你这庄子,以后会成为什么模样?”甘宁此时收回了望向远处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义妹。 “兄长,这是大家的庄子,是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的庄子,是你的,是周叔的,是李婶的,是工人们的,是佃户们的,也是族人们的……”黄月英否认了甘宁的说法,她从未将庄子视为自己的附庸。 “阿楚说的是。”甘宁也不争,他明白黄月英的意思。 “以后啊,它会成为这个时代第一片乐土,会成为这个时代率先实现大道的地方。” “阿楚以为,大道当真能实现?” “会吧。”黄月英也不确定,失笑,“不管能不能,试了才知,不是吗?” “是。”甘宁也笑,随后想起什么,指着沔水边另一片开工动土的工程,“若是要炼铁,那块地方会不会小了些?” “兄长,那儿就是一个实验用的项目,若成了,再另寻合适的地方便是。”黄月英顺着甘宁所说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她几天前划定的试验炼铁的地方。 在华夏古代,各类技术发展其实一直领先于世界其余各国,更别说钢铁了。 说出那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名言的陈汤还说过,“夫胡兵五当汉兵一,何者?兵刃朴钝。” 也就是说,一个装备精良的汉兵可以战胜五个胡兵,当然,此时胡人的骑兵也很让汉族士兵头疼。 “实验用?”甘宁又理解了一下新词。 “嗯。”黄月英点头,“所以不急。” “怎能不急?”甘宁瞪着眼睛,“庄内如今只不到百匹良马,马掌也还未全部钉上……万一马匹损耗了,那如何是好?” “所以……兄长,烦请你们骑马的时候都小心些!”黄月英也瞪了甘宁一眼。 然后又看着自己这副身子发愁。 在这个时代,食物与营养普遍不如后世,加上原主身子本就有些弱,以至于她现在看着这一米三左右的身高有点心烦。 当然,她也明白这事儿急不来,毕竟第二次生长发育高峰都还没到呢,只不过,加强营养和锻炼,她已经在做了。 “已经很小心了,现在仅五六匹马钉了马掌,其他的我都不让他们骑的!” 黄月英也无奈,骑兵啊…… …… 青山。 黄武拉着自己的两个族兄弟,“走这边。” “阿武……他们都往山上去了!”有一人喘着气,开口,“若我等不抓紧上去……怕是会被淘汰的。” “兄长,阿楚可曾说令牌一定藏在山顶了?”黄武摇头,“这么多人,我们连有多少令牌都不知道……再说了,那个姓甘的带来三百多人,他们一旦有意驱逐我等……我们如何得胜?” “阿武说得对。”另一人赞同,“可是……” “兄长,这边有条小道,平日走的人不多。”黄武解释,“那位甘将军带来的到底都是外人……如何能知晓青山的地形?” “哈哈,对!” “行,那便听阿武的!” …… “阿勇,小心!”林间,甘锐一把拉过了甘勇,一道包着布头带着白灰的箭矢堪堪擦着甘勇的手臂而过。 甘勇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发现了脚下的绳子,呼出一口气,“是我过于冒进了。” “放心,你我不会坠了兄长的面子。”甘锐安抚,“所以,无须贪先冒进,需知,此次选拔,那位女君可是与兄长商议了许久呢。” 甘勇点头,“阿锐你说得对。” 说着,甘勇便让身后的士兵提醒后边的人一定不要贪先冒进,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身上已经有着白点子,这就意味着已经淘汰。 这群人只得有些垂头丧气的下了山。 …… 黄月英去楚纸作坊转了一圈,出来后便发现有人下山了,看那样子……不太像拿到令牌了,看向周扬,“周叔,愿意于咱们庄子上落户的那些人,你统一登记造册,而后去县衙申请田地。” 周扬应下,随后又问,“咱们庄子上哪儿还来田地?” “那就周边村子。”黄月英笑着,“而今周边的村子,可有不知咱们庄子的人?” 周扬摇头。 “咱们庄子上这么多工人,至少有八成来自周边各个村子,周叔觉得,这些村子与咱们庄子是否一体?” 周扬摇摇头,“当然不是。” 可随即又想起刚刚黄月英说这个庄子属于众人的时候,又点点头,“是。” “简单来说,周叔,不管你怎么认为,我要让这些人安安心心的定居在这片土地上,能有田种,有工可做,有饭可吃。” 周扬默了默。 甘宁眼中,则全是自豪。 …… “将军,是俺们大意了……”有人走至庄前,低着脑袋,不敢见甘宁。 “那又如何?”甘宁笑着,走上前,拍了拍他们身上的白灰,“知耻近乎勇,再说了,庄子上也不是只招一次护卫啊!” “诺!”来人随即兴奋起来。 “不过,即便日后再招护卫,这一年,你不仅得锻炼体魄,还须得在此娶妻生子,耕地种粮。”甘宁感叹着,“日后啊,还等着你的娃长大了继续跟着女君呢!” 那人略红了红脸,“将军说的是……但……也得有小娘子看得上俺。” “嚯……这就红脸做什么?”甘宁随后哈哈大笑。 一旁,黄月英也笑,这三百多单身汉,的确是个问题,但……也不是大问题。 在华夏古代,因着战争消耗,大量男子牺牲,只剩老弱妇孺,汉末时期……亦是如此。别看如今荆州承平,刘表拥甲十万,但这十万兵丁的背后,便是十万个家庭。 三百人单身汉啊,真的挺好解决的。 届时落户时上报一下沔阳县衙,县衙就该来解决了。 …… “找到令牌了!” “我这儿也有一块!” “就说嘛,这鸟窝之中也定然有!”黄武笑着,看着手里的令牌,“不过,这块怎么是铁的?” “嘿嘿,未曾想,你我兄弟三人,尽都得了令牌,如此……便安稳下山!” “走!回去!” …… “阿锐,接着!”甘勇把一块巨石翻至一边,找到一块黑不溜秋的令牌,丢给了甘锐。 “好!”甘锐便是应下了,“阿勇这几天的饭果真没白吃啊!我看,这气力长了不少!” “那是,这庄子里的饭食啊,那当真没的说!”甘勇嘿嘿一笑,脸上不见任何异色,便把石头翻了回去,“若不是阿锐见得这巨石周边土壤颜色有异,咱们还找不到这块令牌呢。” “此令牌为铁制,此前找到的为木制……”甘锐思索了一番……而后眉头紧锁。 37.布局东吴的开始(求月票推荐追读收藏) 一个多时辰后,近五百人全员回到了庄外。 也有人运气不好的挂了彩,所幸不是什么大伤,不影响日常生活。 这些人之中,得了令牌且身上没有白点的,仅一百五十余人,甚至……总人数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得了令牌身上有白点的,仅一百二十人。 而甘宁所带来的人之中,能成为正式护卫的,不到百人。 这样的结果,在黄月英意料之中,却在甘宁的预估之外。 “阿楚……这人数……”甘宁轻声道,“若是如此,正式护卫仅一百五十人,甚至不到一曲。” 汉时,一曲为两百人。 “这不是还有一百二十人的预备队员吗?兄长不必担心,两百人,还是能凑齐的。”黄月英笑笑,安抚下了甘宁。 而后,看向众人,“诸君!请凭手中令牌,吃肉去!得铁制令牌者可食一斤肉!” “哦!” “吃肉!” “多谢楚安君!” “多谢女君!” …… 次日一早,正式护卫的一百五十人中,持有铁制令牌之人,可直接任命为什长,共一十三人,这十三人,可以竞争四个队率与两个屯长的职位。 最后结果,却是黄武以及甘锐夺得屯长的位置,甘勇以及另外三人夺得队率之位。 黄月英又在那身上有白点却取得令牌的一百二十人中,挑选了白点位置仅在手臂上的四十余人,补充进了正式护卫队中。 如此,黄家庄子的护卫队,便算是满员了。而后,甘宁便直接在当天下午就盯着黄月英抓紧炼铁,然后又抓着黄月英发了护卫队的安家费。 黄月英:……当后勤部长的日子,真的是不好过。 然后,她就想起后世那位监国了二十年的大明胖太子……那是真不容易啊! 刚想感叹一番,便见庄子外管道上车马行来,数量不少,还未进庄,便被刚成立的护卫队给拦下了。 “小娘子,有人来了。”周扬提醒道。 黄月英点头,“见着了。” 甘宁笑着望过去,随即从旁边牵过马,翻身便上去了,“阿楚,待为兄去打探一番!” 说完,连人带马,跑得飞快。 黄月英:…… 一旁的周扬差点笑出声,他知道自家小娘子想学骑马挺久了。 原本他以为,甘宁不是个好人,以前当蜀地的官,结果后来还带人造反……光是这一点,他就觉得甘宁不够忠义。 可自家小娘子却无比信任此人……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此人其实也没有他想的那般不堪。 至少,在如今的庄内,武艺冠绝众人。 与自家小娘子相处时,便当真像个兄长一般,便是他那群手下,也约束的很好,并未生事。 不多时,甘宁又飞奔回来,正想说自己探查的结果,便被黄月英阻止。 “兄长,让我猜猜。”黄月英觉着,自己总得找回个场子,“应该是自襄阳而来的代理商们?押送了代理费过来。” 甘宁:…… 见得甘宁的表情,黄月英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眼睛也弯了起来,啊,果然……快乐要建立在别人的郁闷之上。 “周叔,这几位代理商后续交接的事情,便辛苦你了。”黄月英看向周扬,“不过,到时候告诉幽、翼、并、凉四周的代理商,我需要五百匹战马,他们定然是有相关渠道的,若有上好的种马,也可一并带来。” “阿楚……一匹良马至少五万钱呢……”甘宁提醒,“五百匹那便是两千多万钱啊!” 骑兵是战力强,可骑兵也是真的贵啊。 “兄长,楚纸也都是钱啊。”黄月英失笑,“且,还有那么多地呢!” 甘宁于是又酸了半天……你有钱,你了不起! “另外,请扬州代理商张知移步一叙。” “诺。” 安排完这些,黄月英也不再于庄外待着了,而是直接转身回家去。 护卫队的训练计划,她已经都交给甘宁了,既然先抓了个甘宁回来当苦力,当然就是用人不疑。 …… 黄月英家中,黄承彦放松着手腕,近几日,抄写古籍、经义花了他许多时间,蔡氏无奈,也加入了抄写的队伍。 “护卫队看着还挺像样子,这样一来,庄子上就安全了许多。”黄承彦放眼窗外,见着自家闺女往回走,便笑着道。 “就她啊……近几日甘将军没有买到小马驹,不开心的紧呢。”蔡氏也笑,随后叹气,“这一日日的……” “挺好的呀。”黄承彦开口,“她起势过快,尚未有十分完善的计划时,便被景升等人赶上了架子,待熬过这一两年,便可了。” “可她又不愿意请景升他们帮忙啊!”蔡氏摇摇头,“不知她在戒备些什么……” “如今她已经不需要求助景升了。”黄承彦感叹,“很快,她楚安君的名头会传遍荆州,再待得咱们印好的这些书出世,《三字经》传遍大汉朝时……愿为她走马之人,怕是要排队到襄阳了!” 蔡氏失笑,“有你这般做父亲的?” “她阿父抄书抄累了,还不能调侃两句了?”黄承彦笑道。 黄月英自然不知老父母还调侃她了,只知道到现在,她心里终于安稳了一些,有了护卫队,且先不论战斗力,有甘宁带着,再差也不会比荆州兵差。 即便到时候开宰各大世家……她也不怕人家打上门来。 至于东吴那边,也该布置起来了。 …… 偏厅内。 张知有些惶恐,一是在庄外见到了那数百精壮的护卫,二是周管事告知他,楚安君想见他。 他虽与黄氏有商业合作,可商者到底不被士族看得起。 是以,他们这群人一商量,贺仪是一定要备的,但却不能过早的送来,于是便打算在完成契书来沔阳时一并恭贺。 可如今,他却被单独请到偏厅……看着主位上的空缺,他心里疑惑。 不多时,只见一戴着面纱的少女步入厅内,身后跟着一名大汉……正是他们签订契书时在楚纸铺内见过的那人。 “张知,见过楚安君。” 对于这位,他也不敢有任何的不恭敬,毕竟天子亲封,荆州各大世家齐贺。 “张掌柜不必客气。”黄月英笑眯眯的看着这人,此人容貌端正,眼中也没有杨休那般的精明之色,“张掌柜是何方人士?” “徐州彭城。”张知便答。 “如何来了荆州?” “为避战乱,举家搬迁……”张知无奈,“幸好刘镇南贤明,荆州承平。” “徐州人士啊……”黄月英微微叹气,这个时代,能举家搬迁之后且日子过得还不错的,也多是士族出身了。 “正是。” “我兄长与我说,张掌柜取得了楚纸在扬州的独家代理权。” “是,敢问小先生如今何处?” “去江夏访亲了。” “原来如此。”张知点头,在他的认知看来,两边都是黄氏,总得沾亲带故的,“不知楚安君今日要见在下是为了……” “想知晓张掌柜欲购楚纸几何?” “欲购中等楚纸三万张,上等楚纸三千张……交完代理费后,在下手中银钱已经有些不足了。”张知有些脸红。 黄月英翻了个白眼,三万张中等纸,就得十几万钱,这叫银钱不足?但知道脸红,就说明平日里不是一个特别容易扯谎的人。 真(银)诚(子),才是必杀技啊。 于是,语气诚恳,“张掌柜,在下愿以万张楚纸为酬,有要事相托。” 38.吾有一幼时玩伴,姓许(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一开口,便是万张楚纸为酬……张知意动。 扬州的代理费,一年要四十五万钱,这还是他腾挪了不少资产,才得了现钱。 今日交完剩下的代理费后,手中的现钱也不过是够买三万楚纸的……如今却是有机会凭白得到一万张楚纸。 他自身亦酷爱书法,自楚纸铺开业后,却只能从他人处高价购得楚纸……颇为心酸。 不心动,那是真的不可能的。 偏厅内,午后的阳光自窗边洒落进来,虽不多,却让人感到了暖意。 看着坐在主位上那不过十三岁的女君,感受着那真诚的目光,张知便也不再拒绝,笑问,“敢问楚安君,是何要事?” “近年来,扬州连年征战,江淮方历旱灾、饥荒,千里饿殍,易子而食,袁公路自立为帝,众叛亲离,讨逆将军孙伯符则立足江东。”略思索了一番,黄月英把这时期扬州的情况总结了一下。 如今几年,各大诸侯你方唱罢我登场,连袁家兄弟都还占着主要位置呢,后期的三大势力,唯有东吴和曹魏有了那么两三分雏形,蜀汉…更是还不知在哪儿。 简而言之,她穿越的时间线足够早。 张知听闻,感叹的点点头,“楚安说的是,如今的江淮,民不聊生。” “不知张掌柜贩楚纸至扬州,是到江淮地区呢,还是江东地区?” 江淮与江东,都属扬州。 张知轻咳一声,“皆贩。” 黄月英便了然了,这位张掌柜,两边皆有人脉,所以啊,其实到了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能做大做强的人。 当然,她也明白,这张知,最多就是一个中间商,三万张楚纸,他不可能去扬州地区搞个店铺,最大的可能便是卖给当地的商贩,价格…自然也是高价。 至于扬州的商人怎么宰人,也不是她能管的。 这年代,行商都是有风险的,更不要说这种“跨服”行商了。 “其实是这般,吾幼时有一玩伴,因家族之故,举家搬离荆州,当是往扬州方向而去。”黄月英叹气,“距今已有五六年不得见了。” “女君想让在下帮忙寻人?” “正是。” “不知那位…” “哦,她姓许,我只唤她仙儿。”说到这里,黄月英不禁有些怀念后世。 “许家的女郎君?”张知略思索了一番,扬州各郡县大大小小的官员名字在他脑海里过了一番,有了几个人选,却又不知是不是。 “正是,无论张掌柜能否寻到,一万张楚纸都可先带去,若是寻到相关消息,后续必有重谢。”黄月英随后道。 “既如此,那在下就为女君寻找一番,不论寻到与否,四五月时在下必然再至沔阳。” “既如此,那便多谢张掌柜了。” “女君客气。” 聊完此事,张知也就不再多留,办交接去了,走一趟扬州,问一下有没有许仙儿此人,一万张楚纸便到手了…到时候江淮与江东各贩两万张,一张二十钱… … “阿楚竟还有幼时玩伴去了扬州吗?”待得张知离去,甘宁好奇的问。 黄月英摇摇头,“没有。” “那…”甘宁瞪大眼睛,平白送了人一万张楚纸…钱多烧的慌吗? “兄长觉得讨逆将军孙伯符如何?” “其人骁雄,若项籍,当世称为小霸王,又有周郎之助…一朝得势,便可乘风而起。”甘宁毫不犹豫的答道。 项籍,姬姓,项氏,名籍,字羽。 黄月英内心微叹,这位历史上的东吴名将,竟在此时便觉得孙策与项羽相似,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注定,“兄长可知许贡?” 甘宁摇摇头,“莫非…许仙儿和他有关?” “他被孙伯符所杀。” “为何?” “因为许贡与兄长的看法相同,写信曹司空,要让曹司空将那孙伯符召还京邑,多加贵宠。孙伯符被诏不得不还,若放於外必作世患。” “这…”甘宁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对于孙策这般的人物来说,若被架空在高高的位置,给予各种荣华富贵…那对他是一种折磨。 此时,他也理解为何孙策会杀了许贡了。 “兄长可知,孙伯符是如何平定的江东?” 甘宁点头,“以杀止杀。” “孙伯符所屠之人,有不少得门客效死的豪杰…” “是以,想要提醒一下他孙伯符小心些罢了。” “所以虚构了一个不存在的许仙儿,为的是让孙伯符可以偶尔想到许贡?会不会太隐晦了些?” “孙伯符或许不会注意,但…有人会。” “周郎?” “说不定,是张子布呢?” 张子布,即张昭。 甘宁疑惑,只见黄月英道,“张子布,亦是徐州人…为避战乱而至扬州…” “阿楚的意思是…这张知,与张昭…同族?” “只是猜测。”黄月英没有确定,因为这事儿没法确定。 如今的世家大族,因着世道混乱,会把各分支或者远房赶出,希望家族能多一些分支延续下去。 而张知在举家搬迁后还能做起生意,就意味着他原本的家族底子还算可以。要知道,世家们土地多,一年能存下不少钱,这时代,靠土地存钱的世家不在少数。 甘宁看着黄月英,默默的站起了身子,假装看着窗外,“这群小子,竟有人偷懒,为兄先去罚他们去!” “兄长自去。”黄月英也随后站起了身子,随后走到偏厅的窗边,这个角度…看不到护卫们训练好吧? 于是笑着摇摇头,往老父母那边而去。 …… 江东,某府邸。 一青年突然打了个喷嚏,手中竹简也登时落在了桌案上。 “伯符,天寒,可得小心了。”一风仪俊美的青年手中拿着一节竹筒走了进来。 “哈哈哈,公瑾说笑。”孙策大笑着,“公瑾此时如何来了?” “月前,天子封了一个楚安君。”周瑜在孙策面前跪坐。 “楚安何地?” “不知,但,楚安君十二岁时,哦,也就是去岁改良了新纸。”周瑜打开了竹筒,抽出楚纸,“此新纸,名为楚纸。” 孙策好奇得接过,看了一番,“倒是洁白似雪,也相当细腻,看着便比蔡侯纸好上不少,怎的只有一张?” “此楚纸要两月方可制成,很受荆州士人追捧,这张纸,还是我花了重金才购得的。” “多少钱?” “五百钱。”周瑜比了个数字。 孙策瞪大眼睛,盯着这楚纸半天,“少个五还差不多!我来研墨!” “莫急莫急!”周瑜无奈,“我的意思是,这东西…可为伯符安抚江东士族的利器!” 孙策停了动作,眼神一亮,“公瑾的意思是…” “派商人去荆州,贩运此纸,一来,可增军费,二来,安抚士族之心。” “哈哈,如此甚好!明日我便找子布过来安排!” “当如此!”孙策笑着,而后突然想起什么,道,“此纸为十二岁女子所造?” “如今应已十三岁了。” “可知哪家的?” “沔阳黄氏。” “沔阳黄氏?名士黄承彦之族?” “正是,造此纸者,便为黄承彦幼女,据说,自小聪敏好学,有过目不忘之能。” “这天下竟有如此才能的女子?可惜太小了些,否则,说不定可以相识一番呢。”孙策感叹,随后又意气风发的道,“不过不急于一时,待我与公瑾平定扬州,届时迎还天子,便可直指荆州!” “伯符说的是!” 两人便是相视一笑。 39.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在八大州代理商还未将楚纸贩运至整个大汉朝时,便已经有一些荆州之外的人见识过楚纸了。 只是数量的确稀少。 且,价格也贵。 这时候这些人见到的楚纸,都是顶顶的稀罕货,所以价值数百钱一张…不算稀奇。 即便在未来两年内,除荆州以外,楚纸在其他地方依然是稀罕货。 在襄阳上演的一纸难求,还会在其他地方无数遍的重演。 对于这些,黄月英也能料到。 奈何在这个时代既没有直播,也没有网店与快递…不然,定不会让中间商赚去这么多差价。 说起快递…… 黄月英便想起了这时代的路。 如今作坊运行已步入正轨,每日产出稳定,反倒是庄子里的路,一旦下雨……便不适合走车马。 当然,不仅是庄子里这样,庄外也是如此,为了之后的发展,需要把交通规划落实下去了。 沔阳,亦是后世的仙桃市,自然资源丰富,其中,水资源更是充足,在后世,境内便河湖密布,更不要说两千年前了。 沔阳的交通规划,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如今的黄家庄子,是她的大本营,而今她被封楚安君,这大本营的范围,自然也得慢慢往外扩大,沔阳就很合适。 只是到底能用的人不多,还得一步一步来。 但即便如此,黄家庄子也已经成为了沔阳绝对的议论热点。 在这边,晚食前摆个摊子,待得作坊内工人下工,不少人都会给家人买些东西,庄外也形成了一定规模的集市。 这些,都需要进一步规范的管理,否则……如今规模小,不出事,待得规模大一些,就说不准了。 市集往外些,若是造个码头,会更适合货物流通。这十年里,她要让荆州的经济中心,转向沔阳。 这么想着,便回到了自己的房内,开始思考,在原本的规划上又添加了一些新的东西,于是便急急忙忙的找老父亲商议。 …… 黄承彦看着手中这楚纸,简单的沔阳舆图,但那码头……以及新的道路规划,看得他脑门子突突跳,盯着自家闺女半天,又好气又好笑,“阿楚觉得,沔阳已尽在掌控了?” 黄月英摇摇头,一脸天真的道,“当然不是!这只是为了方便楚纸的运输!” 才怪。 她是女子,襄阳那边不会对她起戒心。 再说了,她想搞这些,刘表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一旁,蔡氏只得无奈摇摇头,“阿楚,是否过于冒进了?” “不会。”黄月英摇头,看向蔡氏,“阿母,楚纸是一项新兴的产业,而且是一项能持续数千年的新兴产业。” “一个新产业的兴起,会带动地方经济的发展。” “当地的百姓,也会因此受益。” 听得黄月英的最后一句话,黄承彦叹气,苦笑,“为父本想隐世而居,以观天下之变……而今,却要被阿楚给拖进这漩涡了。” “阿父,自楚纸开始,你便逃不开的。”黄月英认真的看着黄承彦,“当然,阿父不必担忧太多。” “为父当然不担心,阿楚为女子,如今是天子亲封的楚安君,其中还有你姨丈不少的功劳。”黄承彦没好气的道,“为父只是觉得,往后逍遥的日子,一去不返矣!” “哦。”这是黄月英。 “哼!”这是黄承彦。 蔡氏见得连连失笑,对这对父女,她也没有办法了。 终归,还是黄承彦败下阵来,“如今阿楚可合算过田产了?” 黄月英点头,“粗略的合算过了,要让叔虎兄长帮我打理田地,待得有所成后,阿楚会想法子为叔虎兄长举茂才。” “周扬与为父说了,你那些田产的事,分散的很,但是唯有一地,景升送你的三千亩之中,一半为田,一半为山。” “的确如此。”黄月英点头。 “山地的距离,与咱们庄上不过二十里路,有南襄河(后世东荆河)环绕,此段水面宽阔,可行大船。” “往西逆行,可至华容县(后世潜江县附近),而后入沔水主支,往东南方向行,则可至江夏石阳县(后世武汉汉南区),汇入大江。” “所以,码头的位置,最好改至落霞山(虚构)附近。” 黄月英听了,眉头略一蹙起,“阿父的意思是,狡兔亦须三窟?” 原本,她规划的码头位置,就在黄家庄子十里外的地方。 如果产业多点化,似乎也不错。 黄承彦气笑,卷起手中的纸便敲在了自家闺女的头上,“咱们庄子这么点地方,周边又已有村落聚居,如若动工,置附近百姓于何地?” 黄月英略愣了愣,“阿楚本打算先规划,若是实际用地中与其他人家的地冲突,便给予优厚的赔偿。” 简单来说,就是后世征地,然后安置赔偿之类的套路。 “附近良田居多,何人可舍?”黄承彦摇头,“若真如阿楚你所说的,又需付出多少代价?” 黄月英恍然大悟,是她后世思维习惯了。 如今这时代,许多百姓无恒田,但有恒田者,定然是舍不得自家田地的。 不像后世,土地为过(国)油(有),说流转便流转,良田成山地,说征用便征用,一亩几百块。 “多谢阿父!”黄月英随后笑嘻嘻的道,“若不是阿父,阿楚则犯大错!” 刘表那三千亩地,一半能种田,另一半山地,她原打算弄点养殖和果园之类的产业,如今,这产业依旧可以规划,码头也能继续建,且……更方便出货。 人手啊人手! 好在,距离这个年代的春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如今抓紧一些,也能赶得上。 倒是春耕……规划上还有个曲辕犁! 太忙了,给忘记了! “阿父,我去叔虎兄长家里一趟!”说着,跑回自己房间,拿了张纸,又蹭蹭的跑了。 黄承彦:…… 蔡氏看着自家丈夫那略微无语的表情,又笑了,“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了。” “阿雅这一说,我倒也觉得,阿楚的性子变了不少。”黄承彦感叹着。 “是啊。” “但我却觉得,这样更好些。” “夫君说的没错,阿楚以往啊,过于内敛了。” “阿楚自小聪慧,与我学诗书、经义、机巧、六韬,通《史记》,明《汉书》……”想起这些,黄承彦笑着,“有时我都想着,阿楚那小脑袋会不会装不下。” “可你一见阿楚竟可过目不忘,心喜不已,于是,家中这数千藏书便让阿楚学了个遍。”蔡氏吐槽,“那时我就想着,阿楚又无须出仕……这学的也忒多了些。” “哈哈哈,而今倒是都用到了,难道不好?” “好。” 夫妻俩对视一眼,随后哈哈大笑。 对于父母而言,见到子女成才,自然是大喜。 …… 黄律家中。 黄律听着黄寅说的理论,抱着疑惑,但内心也算了一番,若真是提前育秧苗,说不定真能一年收获两季作物。 而插秧之法,今年便可试行。 “阿父,兄长,种花居士交给阿楚的法子,便是这么说的,吾亦细细推演了一番,觉着可行。”黄寅放下了手中的楚纸,看向了自己的父兄。 他是黄律第三子,大兄自小夭折,二兄仁善,却自小不良于行。 “若如此,天下再无饥荒!”黄亥,字仲牛,听了自家弟弟的话,眼神都有些发亮。 40.资产合计(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黄月英跑进来的时候,正见到父子三人谈话。 “阿楚见过族长叔父,见过仲牛兄长,见过叔虎兄长!”黄月英怀里抱着楚纸,与那父子三人打了招呼。 黄律笑着,“阿楚来了?” “嗯。” “许久未见阿楚了。”黄亥看着眼前的女娃,眼含笑意,他只有弟弟没有妹妹,所以见到黄月英时,自然而然的就会更温和些。 “仲牛兄长该多出门走走才是。”黄月英笑笑。 据说,黄亥小的时候身体便不太好,所以取名时取了地支最末尾的亥字。 十三岁时大病一场,又提前取了表字,仲牛,希望他能像牛一般健壮,挺过那一劫。 后来,还真的平安长大到成年,如今也已娶妻成家。 黄亥微愣,见着自家堂妹那清澈的眼神,随即又笑,“阿楚说的是。” “所以,阿楚带了什么?”黄寅见着黄月英怀中抱着楚纸,便直接问。 “哦,是一种耕犁。” “曲辕犁?”黄寅问。 “兄长如何得知……”刚问出这个问题,黄月英便想起,自己给黄寅的那份规划书里,就有写,她真是忙的晕头转向了。 说着,便把手中的楚纸递了过去。 “兄长,烦请你找人打造一把用于实验,实验若成,就多多打造……若庄上人手不够,便去县城。” 黄寅呼出一口气,“知道了。” “那……阿楚便不打扰叔父与两位兄长了。” “走吧走吧。”黄寅不耐烦的挥挥手。 黄月英又是赶紧跑了。 看得黄律和黄亥直笑。 随后,黄律看着黄亥,“仲牛也的确需多出去走走才是,如今庄上变化颇大。” “父亲,孩儿知晓。” “嗯。” …… 出了黄律家中,便迎着西斜的晚霞,往庄外走着。 各大代理商们已经完成了一年代理权契书的最后部分,需要的楚纸也拉走了,而今家里的钱财和田产,的确有些多了。 先论田产,自家本就有五百亩地。 去年十二月的时候,收蒯家和庞家的楚纸份子时,两家各送了五百亩,但好在这两家送的是在沔阳。 而刘表和蔡瑁当时则是多送了几千石的粟米。 这次她被封君,刘协给了一千亩,刘表的三千亩里只有一半能种田,蒯家、庞家、蔡家,也各送了一千亩。 这样一来,就有七千亩地了。 再加上习氏、江夏黄氏、南阳陈氏送的五百亩,其余各家零零散散的一百亩,再除去捐给族学的一千亩,共有田产一万零一百亩。 当然,这些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思,黄月英心里清楚。 她如今已经十三岁,再有两年多些,便是及笄。 她手持三成的楚纸份子,又是天子亲封的楚安君,再加上她父亲黄承彦的名士之名,以及与荆州实权人物的亲戚关系,各家心里能没想法就奇怪了。 如果她是各家掌权人,也会把她自己作为族中子弟求取的目标的。 这一万零一百亩的田产,今年起就都会交由黄寅打理,若一年两季真的可行,明年便能以此功绩为黄寅举茂才,走上仕途。 而后当个农事主官,活人无数,问题不大。 再说钱财,十二月的时候收到各大代理商的定金一百一十万钱,留下了四十万,其余七十万已经分红给各大股东……即便算她自己的私产,那时就分了二十一万钱。 到今天为止,各大州际的代理商把剩余的代理费也结清了,还买走了近三十万张的楚纸,幸亏在黄直带走了一部分楚纸后,工坊那边便开始了三班倒……否则,还真不够这些代理商们拿的。 三十万楚纸,一张四钱,便是八十万钱。 剩余的代理费,也有两百多万钱。 这一加起来,就是三百万钱。 除去人工和后勤开支,也至少还剩个两百四十万。 其中,甘宁的护卫队,是以楚纸作坊为基础的,当然是用作坊养着的,这一点,各大世家不会有异议。 毕竟,如今楚纸贵重,送货什么的都是需要护卫。 再等荆州八郡的代理商们把契书完成,就又可入至少一百万钱的代理费以及购买楚纸的费用。 这还不算襄阳楚纸铺的收入。 粗略估算下来,光是这个作坊,一年便可纯利润近千万,其中有一半……都得是代理费,当然,这一千万钱还得给各家分红,到她手上,三百万钱还是有的。 再加上她那万亩田产的收入,一年也可得个三百万钱。 还有库房里那些个玉器、书籍…… 是的,她暴富了。 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里……简单而言,钱是有了,但她还得继续工作,为了能在这个时代,自己掌握主动权。 至于买马的钱,等幽、并、凉、冀四州的代理商回来,至少在半年以后,那时可以直接用楚纸抵钱了。 那个时候,她预计在荆州其余各地扩建的楚纸作坊,也该量产了。 给她些时间,她能走得更稳。 至于印刷术,这一年里面她都打算捂着,稳妥一些。 等荆州各大世家准备续来年代理权了,下不了这条贼船了……就可以放开了。 而三味书屋,她会先挑上家里的一部分书籍和手抄本送去襄阳,先把内容撑起来。 任重而道远啊。 双手拍了拍脸,看着庄外空地上,护卫们站的笔直,在甘宁喊了一声吃饭后,队列整齐的跟在黄武和甘锐身后,往作坊方向而去。 这个时间,工人们的晚食是已经结束了。 如此一来,双方就是错峰吃饭,不会挤起来。 只是后厨比较辛苦。 一下子要负责数百人的伙食。 不多时,身后传来了孩童们的欢呼声。 “下学了下学了!” “阿琮,走,我们去买饴糖!”有小伙伴邀请黄琮去庄外买糖。 “不了,我要去收鱼笼呢!”黄琮摇摇头拒绝了。 “阿琮,我们收笼子去!”也有人开口。 黄琮随后点头。 抓鱼的事情,他没怎么落下,如今也攒了好一些钱了,虽然,他自己花钱不多,但却可以给阿母和弟弟妹妹用。 他们如今进学的花费,还都是黄月英出的。 再说了,人无信不立,他既然答应了黄月英,便得把这事儿做完,只是如今天冷,捉的鱼少了,只能多下些笼子。 “阿姊!”见到黄月英,黄琮立即开心起来,跑着过去。 黄月英转过身,便见着一群孩童们背着布包,成群结队的往她这边而来,脸上全是笑容,心里便不由得软乎了许多。 “小十三,今日进学如何?”遇到自家弟弟,总是要问一声的。 “夫子夸我了。” “好。”黄月英笑着摸了摸黄琮的脑袋。 “阿姊!” “东家!” “见过楚安君。” 此时,其余孩童也都纷纷跟黄月英打招呼。 “大家今日可有认真进学?”黄月英温声问着。 “有!” “有!” “对不起……我没有。” 很多声有种,突然冒了一个没有来。 黄月英失笑,见着那说没有的孩子,却是一个十分瘦弱的女童,穿着的衣服也有许多补丁,但却收拾的很干净,于是缓步过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柔柔的问,“为何没有?” “我……我……我饿了。”女童低头,语气似是要哭出来了。 黄月英诧异,族学的伙食不差,也是李婶她们后厨一块负责的,为了照顾孩子们的身体发育,特地在未时整(下午1点)给孩子们加了午餐。 即便不能餐餐有肉,但也是至少有豆腐与鸡蛋的。 见此,黄琮站出来解释,“阿姊,她是旁边周家村子里的孩子,她阿父在作坊上工,可她阿母病了,今日饭食中有肉,她可能没吃,大抵是想带回家给她母亲。” 黄月英默了默,心里不由得软了起来,“可是黄琮说的这般?” 女童把脑袋低得更厉害了,像是蚊子叫般的嗯了一声。 41.世道不易(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见着这女童的反应,黄月英只觉得难受。 她明白,在任何时代,都会有这样的事情,但亲身体会与道听途说,那是全然不同的。 又看了看周边的其他孩子,除去自己那些弟妹和少数人,其余人的衣着或多或少都有着补丁。 工人以及护卫们的孩子都要进学,是她成为楚安君后给大家的福利,虽说是福利,但其实是一项硬性规定。 因为害怕工人们不送孩子上学,她特地让宋博去调查过每个工人的家庭,若有六至十二岁的孩子,无论男女,便都要进学。 “肉呢?”黄月英于是蹲下身子,轻声问着。 女童自怀中拿了一块用写过字的楚纸包着的肉出来,哭泣着递过来。 黄月英笑着接过,打开纸,见到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炖猪肉。 她是不爱吃这个时代的猪肉的,因为膻味比较大,但这些对于其余人来说,却是难得的美食。 而后,将这块约莫一两重的肉给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最后咽下,笑着,“你叫什么名字?” “周大丫。”见黄月英吃了肉,周大丫心里反倒踏实了。 “那大丫你请阿姊吃了豚肉,阿姊请你吃糖好不好?”黄月英笑着问,“到时候大丫带些饴糖回去给你阿母吃,好不好?” 周大丫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仍旧低着头。 “小十三,让卖饴糖的小贩把摊子挑过来。”黄月英道了一句。 黄琮自是照做。 不多时,小贩挑着担子过来,还未见礼,便见那位女君抓了一块不大的饴糖,塞在了一旁的女童嘴中,“喏,阿姊请你吃糖。” 周大丫不敢吃,只含在了嘴里,流着眼泪,“对不起,对不起。” 黄月英笑着,“我大汉以孝立国,大丫没有做错。” “可是……可是……” “大丫这是孝道,没有错。”黄月英继续道,“阿姊觉得,大丫做得对。” “可……” “但是,大丫要长大,要长高,也要吃豚肉呀,所以,以后不许这么做。” “可阿母病了。” “你有阿姊啊!” “真的……能喊女君阿姊吗?” “当然。”黄月英很是自然的点头,“不仅是你,还有大家,只要年纪比我小的,都在我黄氏族学进学,便都能喊我一声阿姊!” “阿姊!” “阿姊!” 当下,便有十数个孩童喊了。 黄月英也乐得多了这么多弟弟妹妹,目光看向周大丫,“饴糖甜不甜?” “嗯,甜。”周大丫哭着点头,“谢谢阿姊。” “好了,阿姊请大家吃糖!明日都乖乖吃饭,好好进学,”黄月英随后大声道,看向小贩,“这位掌柜……” “当不得女君一声掌柜。”小贩赶紧道,而后看向孩子们,“都过来拿!” “谢谢阿姊!” “谢谢阿姊~” 孩子们不懂那么多,只知道黄月英请他们吃糖罢了,一个个嘴巴也很甜。 黄月英又看着周大丫,“先把糖吃了,阿姊再带你去吃饭!” 而后,牵起了周大丫的手,往作坊方向而去,到了后厨,见得护卫们正狼吞虎咽的干着眼前的饭菜。 “阿楚?”甘宁好奇,这地方,黄月英一般不会来才是。 “小娘子?” “见过女君!” “见过女君!” 护卫们当下站起身,拱手见礼。 “诸位各自吃饭,不用管我。”黄月英觉着牵着的小手抓得紧了些,便知道她害怕了,随后看向一名帮工的妇人,“张婶,与我打一份饭食。” “诺。”张婶应下,打了一碗满满的粟米饭,又加了三块大肉,还有一勺子的酱菜。 黄月英让周大丫坐下,吃饭,“大丫,阿姊还要请你吃晚食。” “太……太多了。” “吃不下的带回给你阿母,饭食可不能浪费。” 周大丫点头,然后便吃了起来。 饭堂内,护卫们便各自吃饭,看着前面那小人儿,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甘宁也是好奇。 看着这番景象,黄月英松口气,便陪着大丫把饭食吃完,吃不下的,让她带了回去,才送大丫出了庄子,“明日,要好好进学哦?” “好,大丫一定记得阿姊的话!” “回家吧。” “嗯!” 见着大丫已经往家而去,身后,甘宁才开口,“今日何事?” “正巧遇到族学下学,随口问了一句有没有认真进学……”黄月英摇头,“结果大丫说她没有。” “为何?”甘宁不理解,这些孩子之中的很多人,以前都不可能有机会读书的。 “她母亲病了,给孩子们准备的午餐有肉,她便想带回家去。” 甘宁默了默,“然后呢?” “然后?我把她藏起来的肉给吃了,请她吃了糖,请她吃了饭……”黄月英说着说着,却流了眼泪。 甘宁也是沉默。 这样的事情,他在当郡丞的时候,见过不少。他亦是人,心有恻隐,可却做不了什么。 “兄长,我是不是还走的太慢了?” “没有,阿楚已经走的很快了。” 良久,黄月英才呼出一口气,“麻烦兄长去找宋叔,那工人们的名册,然后带护卫们一一去探查工人们家中是否有困难,若有,记录,而后解决。” “也好。”甘宁便点头应下了。 这活儿,本不该护卫来做,但他们这群人,也该拉出去多遛遛才是。 …… 南阳。 诸葛均看着桌案上的饭菜,叹口气,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诸葛亮问着,“怎么?不好吃?” “兄长,日日都是如此,粟米饭再好吃,也会吃厌啊。”诸葛均有些抱怨。 诸葛亮沉了沉眼神,他们出自琅琊诸葛氏,可一路躲避战乱,如今能在南阳安身,还是借助了他大姊、二姊以及已故的叔父诸葛玄的关系,若不然……他和诸葛均,怕是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 这一路也吃过不少苦。 可他作为兄长,自然是舍不得委屈幼弟的。 却没想到,养成了诸葛均这样的性子。 “既吃厌了,便不必吃了。” “兄长?”诸葛均一看诸葛亮生气了,便急忙道歉,“对不起。” “阿均无错,何必与亮道歉?” “兄长……” 诸葛亮也不再回答,自顾自的吃着晚食,诸葛均坐在自己的位置前,看着案几上的饭食,硬是不敢动。 此时,若隐若无的哭声传来。 近几日,附近一户人家有人去世,正在办白事。 诸葛亮慢悠悠的吃着,一口接着一口,时不时还夹块萝卜,并没有再理诸葛均。 等到吃完饭,才开口,“你可知,马家老丈何故去世?” “病故。” “为何不求医?” “家中贫困。” “为何家中贫困?” 诸葛均默,他咋知道。 诸葛亮随后站起身,道,“想明白今日做错了什么,再睡,对了,把碗洗了。” “嗯。” 诸葛亮摇摇头,出了屋子。 长身直立,站于庭院中,抬头望着天空,日头正巧完全的隐没于远处的群山之中。 风起,又带来几丝哭声。 长叹一口气,世道……艰难啊…… 上架感言 如题。 小道是终于熬到上架了,厚脸皮求个订阅。 这本书目前1200+收藏,嗯……有史以来上架收藏数最低的一本了。 不过,按照追读啥的来说,不好不坏。 啊,咱这女频,着实有些……不温不火,小道内心不得不感叹。 总而言之,一月至今,感谢各位宝子们的月票、推荐以及评论支持,非常感谢,不然小道都觉得是在写单机了。 关于更新: 新书期一般5k-6k字每天。 上架以后会再多个2-3k,简而言之,就是原来的两章,上架以后会变成3章。 日万有点难,小道这老腰不太能吃得消,能有个七八千字每天更新。 上架当天,也就是明天,准备了10更,两万五千字左右。 关于加更: 每500月票加一更。 每多500均订加一更。 如果有想要知道均订这些数据的朋友,评论区可以留言,我会回复当天的数据。 打赏的话……先不奢求啦,宝子们订阅支持就好。 最后。 依旧是十分感谢收藏的、推荐的、评论的以及投月票的宝子们。 感谢各位。 明儿见哈。 《吾夫诸葛孔明》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2.为万千生民立命,为万世之朝开得太平(求月票投资推荐收藏) 世道的确艰难。 次日,甘宁自宋博手中拿到了工人们的名册,便开始带人挨家走访。 有自己田产的人,竟还不到一半。 无田产者,则多为佃户。 还有一些,更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护卫们也是叹气,因为他们……同样是最底层的人,而今只是稍稍好了那么一些。 至于周大丫家中,家徒四壁,她母亲刘氏病倒在床,她父亲周二牛每日上工的钱也只是堪堪够了药费,粮缸亦是见了底,加上春耕在即…… 甘宁微叹,从马上解下一小袋粟米,便让人起锅煮粥。 带着粟米,本是应急用的。 而今,也的确是应急。 …… “昨日之事,为父听说了。”见得黄月英回到家中,呆坐在廊上,黄承彦与蔡氏走了过来。 “世道艰难,阿楚是知道的,难道阿楚不该振奋而起吗?”蔡氏鼓励着。 “是想振奋而起,却是一时之间有些苦闷。”黄月英见着老父母一左一右的陪她坐在走廊上,感叹了一声。 “为何?” “我的计划,是不是该再快些。” “阿楚的计划,已然是走得过快了!”黄承彦皱起了眉头,语气严肃,“自楚纸出世,不过二月有余,荆州之地已皆知楚纸之名,也知你楚安君之名了。” “方今家中库房满是钱粮,阿楚若是再想走得快些,莫不是想直接送与天下人?” 黄月英沉默,如果可以,她是真的想把需要的东西交给需要的人。 “为父知阿楚心中其实是愿意的,可阿楚要想好,你若真这般做了,便是直接把未来交由了世家豪门!” “这天下,与贫者、弱者,依旧毫无相关。” 黄月英继续沉默,因为……黄承彦说的话没有错。即便她愿意给,也得那些人能守得住,若不然,便会再度被抢走罢了。 即便是她,若非有荆二代的背景,任何超过这个时代的东西一旦现世,怕是会被世家大族们吃的一点都不剩下。 “阿楚可明白了?”蔡氏抓住了自家闺女的手,只觉得闺女手心冰凉,一时又有些心疼。 “阿母,阿楚明白,只是不由得有些气馁罢了。”黄月英苦笑着,“我曾与兴霸兄长言,既我敢来人世间,便敢荡涤此间腐朽,可千头万绪,却见不得弱者……” “阿楚好大口气!”黄承彦听了直摇头,“阿楚觉得世间腐朽可尽去?” 黄月英摇头,“不会。” “那阿楚何故意志消沉?世间腐朽千千万,阿楚都还未驱尽,百姓何来朗朗乾坤?” “夫君……”蔡氏看着黄承彦,只觉得对方的话语过重了。 这世间,怎么可能阴暗腐朽尽去啊! 这世间,怎么只存光明呢? 她分明明白,这是做不到的,何必在这里想这些呢,去做……就可以了啊! 管他后来如何呢,不要停下脚步就行了! 而且,黄承彦说得对,这世道太坏了,她都还没能去改变呢,此时有什么好迷茫的? “阿父说的是,阿楚要涤荡此间腐朽,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为万千生民立命,为万世之朝开得太平!” “哈哈哈,好!” …… 黄氏族学内。 黄月英与夫子黄勤对坐而视。 “阿楚此来何为?”黄勤见着自家侄女如此认真的表情,也不自主的端正起来。 “七叔,这几日孩子们进学可用心?”黄月英只是问着很普通的问题,早上与老父母说过话后,她已经平静很多了。 “勤者多,怠于学者少,怠学者多为族人。” 黄月英听了,点点头,目前听下来,无论是佃户的孩子还是工人们的孩子,当是被家里长辈认真叮嘱过要用心读书的,“有一个叫周大丫的孩子,学得如何?” “基础差些,但胜在肯用功。”黄勤回忆了一番,而后道,“天资……目前尚看不出,阿楚想找一些信得过的人跟在身边了?” 黄月英摇头,自她被封楚安君开始,族里已经不止一次的建议要给她配几个书童,几个侍女,全都被她严词拒绝,而今黄勤还以为她改主意了。 “那……” “学堂内可有欺凌他人者?” “尚无,你七叔这夫子也不是摆设啊。”黄勤笑道,“七叔虽学识不如你父,但也知,圣人曾言,有教无类。所有进学的孩子,于你七叔眼中,都是一般无二的。” 黄月英于是也笑笑,这倒是,若不然,黄勤也不会一直负责黄氏族学了,“阿楚想在学堂内引入奖惩机制。” “奖惩机制?阿楚的意思是,优者,可得嘉奖?劣者,则要责罚?” “是,嘉奖可得粮食、豚肉、布匹等生活物资,若想要换银钱,也可;劣者,耕地种田。” “这……未免过于功利,且孩子们还小,耕地种田……太早了些。” “七叔,沔阳黄氏以耕读传家,耕读耕读,耕在前,为何?” 黄勤默了默,对于耕读传家的士族来说,唯有耕种田地,有所产出,人才能活下去,才能读书,而后苦笑着点头,也觉得有些惭愧,但他不太理解,黄月英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黄氏族人才更和她亲近些啊,“阿楚何故如此?” “世道不易,在阿楚还未造纸时,沔阳黄氏,亦只得温饱,甚至连直叔一家子,过得也甚是窘迫。” 黄勤又沉默了。 的确,他们沔阳黄氏的改变,是从楚纸造成开始的,而沔阳黄氏也有大兴之象,亦是黄月英带来的。 楚纸的份子投入不过一月,便有分红,而这分红,和投入的份子钱相差无几。 而今,庄子一日比一日繁茂,日子也是一天天的见好。 黄月英见此,继续道,“天下读书人,都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可做到修身、齐家者,便已是寥寥无几,更遑论治国、平天下了。” 这一番话,说的黄勤再度惭愧不已,他们这一族,这几十年来连出仕的都没有。 “何故?”黄月英又问黄勤。 “勤,不知。” “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天下间,仓廪实而衣食足者,几何?” 黄勤默,内心思斗许久,抬起了头,看向了对面的侄女,才道,“阿楚意欲何为?” “想,为万千生民立命罢了。” “为万千生民立命?”黄勤如遭雷轰,呆坐于自己的位置上,久久未曾缓过来,待他再反应过来时,黄月英已离去,只留下一张写着黄氏族学奖惩条例的楚纸。 随后苦笑不已,向着门外望去,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连黄月英这十三岁的女子都有如此之志,他堂堂七尺男儿,为何不能践行心中所想呢。 …… 与黄勤对话结束,黄月英又在学堂窗外看了一眼,孩童们摇头晃脑的温习着今日一早黄勤教授的内容。 当然,也有几人嘻嘻哈哈,并不用功,一看,还真就是她那某些个族弟。至于几个族妹,却也是珍惜此次进学的机会,毕竟,在此之前,族学可不收女子。 她也没有管这几人,毕竟……黄勤会收拾他们。 又看了一眼坐在中间的周大丫,很是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籍,学着摇头晃脑的背着……又见着其他孩童的衣裳…… 内心暗道,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43.炼钢(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庄子边缘地带,炼铁试验地边。 一座略有些奇怪的高炉出现在原本的空地上。 “今日便可完工了!”一中年男子擦着脑门上的汗,松口气,满意的看着眼前的炉子,又不断的对比着手中的图册。 “师傅,造是造完了,但……真的能炼铁吗?咱们以往也未曾见过这般的炉子啊!”一青年看着眼前的炉子,表示怀疑。 “阿和,你只知道闷脑子干活儿,楚安君给的图纸,到底看懂了没有?”中年男子不满,看着自己的徒弟,“如此懒惫,可对得起这几日的工钱?” 青年:…… “女君给的高炉图纸,设计巧妙,若真能实现,炒钢之术,将一去不返,被此……额,对,灌钢之法所取代,你明不明白?” “是是是,我浦元师傅说的都对,女君说的也对。”青年耸肩。 “去,告诉女君,高炉已经建成,今日便可试炉。” “哦。” …… 书房内。 “阿母~”黄月英正与老母亲撒娇。 她忘记了校服与工作服的事儿,得有人来统筹……可她手里又的确没有这方面的人。 蔡氏:…… “你啊,早上哭鼻子呢,此时竟使唤起你阿母来了!也罢,阿母便帮你这一回,一会儿便去寻你那些婶婶和嫂嫂……” 黄月英笑嘻嘻的应下,“多谢阿母!” 这时代,女红是一个女子的基本功……哦,她不算。她觉得自己是真的没什么耐心和针线打交道的。 黄承彦看得直摇头,无奈笑着,他相信,若是有能用到他的地方,他这闺女……也会毫不客气。 正巧,院外传来呼喊。 “小民刘和,求见楚安君。” …… 刘和站在这第三户人家的门口,没有冒然进去,只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座大大的三进院落。 四周竹篱合围,距离正门不远处便是前院正厅,他知道,以他的身份,是没有什么机会在人家正厅里端坐的。 便喊了一句,“小民刘和,求见楚安君!” 不多时,刘和便见到了着淡青色武服束着长发的黄月英,看着颇为清爽利落。 “刘和?”黄月英见着眼前的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子,回忆了一番,她记得,这是铁匠浦元师傅的徒儿,“有事吗?” “楚安君,高炉已造好,师傅说,今日可试炉。”刘和便道。 “造好了?”黄月英有些惊喜,又看了一眼今日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再有两三个小时,天色就要黑下来了。 练一炉铁,这点时间不够。 摸黑操作,毕竟过于危险。 炼铁不是造纸。 且这时代的人,多有夜盲。 “是,已然是造好了。”刘和指着那偏僻的一角。 黄月英望去,随后点头,“辛苦了,麻烦告诉蒲元师傅,明日一早,试炉!” “明日一早?” “嗯,今日天色将晚,时间不足,操作不便,危险性大。”黄月英认真的解释着,“今日若无事,便让浦元师傅带着大家早些回家休息,下工!” 刘和:??? “女郎君……这……” “去吧。” “诺。” 刘和有些惊讶,随即转身回去。 他不太想得明白,分明……那位女郎君给自家师傅图纸的时候说,要尽快造好云云……现在造好了,这位女郎君反倒不急了。 奇也怪也。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这个时间点下工,还能早些赶回家中,还是说……先吃了晚食再回去呢? 还是先吃晚食吧,今日虽无豚肉,但也有鸡子和豆腐啊! …… 甘宁回到庄上,便见炼铁试验工坊那边已不见一人,而后也见到了那看上去挺奇怪的高炉,也不做他想,便策马往黄月英家中而来。 正巧一家三口用晚食,甘宁肚子叫了,奔波劳累了一天……他也饿了。 与黄承彦和蔡氏见礼,而后把今日调查的册子交给黄月英,赶紧跑作坊食堂吃饭去了。 黄月英:…… “打开看看?”黄承彦开口。 其实,不用看,他对这附近的民情也十分了解。 富裕者,不会多。 更多的,定是穷苦百姓。 黄月英点头,便打开了册子,今日甘宁等人共走访了一百四十余户,这个效率,已经很高了。 因为,如今的护卫队中……能识字的人实在不多。 更别说要记录了。 一百四十余户人家中,有三十户人家,家中重要劳力患病;有五十户人家,家中存粮几乎见底;其余多数,存粮只够普通人家二到四个月的,当然,若是混着野菜……每日减少饭量,还能撑得更久些。 仅有少数人家,存粮足够撑到秋收。 触目惊心。 不过,这次她没有像早上那般迷茫了,于是看向黄承彦,“这次要阿父出手帮忙了。” 黄承彦:……他就知道他逃不过。 “说吧。”黄承彦无奈,放下了筷子。 “主要是有劳力患病的那三十户人家,分散于各个村子,劳烦阿父书去县城走一遭,请上五个大夫,为他们看诊,最重要的是……汇集医案。”黄月英思索了一番,道。 是的,她要的是医案。 毕竟……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又有一份特殊时期的赤脚医生册子,还有与中医相关的其他册子。现在没有西药,但中药,她得好好对一对。 并不是不信任如今的大夫,只是想着,要把后勤体系建立完全。 再加上,黄承彦博学古今,医书吧,也是看过不少,只是老父亲没有真的给人瞧过病而已。 “医案吗?”黄承彦略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反对,点头,“明日便去。” “多谢阿父。” “阿楚真以为,只有你心怀天下万民吗?”黄承彦笑着,“吃饭。” “嗯!” …… 次日一早,黄承彦出门,蔡氏则是组织了庄上的妇女,为族学的孩童以及工坊内的工人们量体裁衣。 至于抄书,只能先放着。 而黄月英,便拉着甘宁往炼铁试验炉方向而来。 浦元兴奋的搓着本就粗糙的手,看着那高耸的炉子,以及炉子旁搭建的高台。 今日便要开炉试验,若真成了……按照女君的说法,百炼钢也可规模生产! 又看了看铁矿石旁边那一堆经过好几次炼化的“焦炭”,女君的册子里说了,这炉子炼铁,必须用这种“焦炭”才行。 “见过女君!” “见过甘将军!” 见黄月英与甘宁,浦元便带着一众人见礼。 “浦师傅,诸位,莫要见外了。”黄月英笑笑,而后见着周边的准备,便知道可以试验了。 不过,她还是要检查一番才是。 于是,里里外外的将这高炉给看了个便,各个位置上的功能区,以及鼓风口、出铁口的位置,还有旁边的锻钢槽……都是各就各位。 她没有想到,浦元竟然真的把这个炉子给还原的一般无二。 “浦师傅,便开始吧。” “诺。”浦元得了命令,便大声道,“试炉!” “试炉!” …… 甘宁看着这一切,“这便是阿楚要给兄长的大礼?” “正是!”黄月英点头,笑着,“若成,护卫队则不缺兵甲武器。” “当真?” “阿楚何时骗过兄长?” 甘宁随后失笑,“初见面时。” 黄月英:…… “那时于外行走,不得已而为之。” “是是是,阿楚说的都是。”甘宁无奈摇头,也就耐心的等着。 直到……几个时辰以后。 甘宁在高炉底下的一个口子里,见到了银白色的流出的铁水! 铁水又流进那被称呼为锻钢槽的凹槽内,其内竟竖着几块铁片。 “阿楚,为何要放铁片?” 黄月英想了想,要怎么和甘宁解释生铁、熟铁以及百炼钢之间的关系。 “甘将军,女君说,咱们这练出来的是生铁,其中……额,杂质较高些,也是咱们大汉朝如今主要用铁,想要打造兵器,便需对生铁进行千锤百炼。”浦元笑着,接过了话题,一把擦去脑门上的汗,“方才有了百炼钢。” “的确,铁匠铺打铁,也都用的是铁块。”甘宁回想了一番。 “女君说,百炼钢其实是因为对生铁千锤百炼后,将其中的杂质不断排出,锻钢槽内的几块铁片,则是锻打无数次以后的铁片,其中杂质,比百炼钢更少,称之为熟铁。” “熟铁虽坚硬,但极脆。在下试过,也的确如此。” “而这般,生铁与熟铁混合后,因着生铁水温度高,会快速将熟铁融化,二者你中有我,我种有你,这期间的杂质也就混合均匀……出来的便是钢了!” 44.为父尚缺佩剑三柄(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甘宁听着浦元的解释,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又松开一些,到最后,反应过来,问,“意思是,出来的……便是百炼钢?” 浦元与黄月英不约而同的点了头。 甘宁又问,“无须千锤百炼?” “是。” 后二者又同样点头。 甘宁默了默,眼神复杂……他还将他那把匕首当宝贝一样送给了黄月英,可人家压根就是守着宝山的。 “兄长不必觉得失落。”黄月英开口,“可记得岁首前夜,阿楚说的那些话?” 甘宁点头,“自然知晓,只是……有的时候会想,天下间,何人可与阿楚比肩?” 是啊,他的确无法想象,一个年不过十三的女子,却懂得如此多的事情,难道真是他以往读书不够用功的缘故? “为何要比呢?”黄月英摇头,她只是把后世的一些东西带了过来,仅此而已。 甘宁叹气,随后见着那不断流出的铁水,又兴奋起来,若真是百炼钢……他手下这只护卫队,将会比大汉朝任何一个诸侯手中的军队都要富裕! 是啊!他从未打过如此富裕的仗啊! 有人! 有钱! 有粮!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了以百炼钢为基础的武器与兵甲。 届时,天下何人敢于与他争锋! “小女君说的没错,只是,老朽不陪诸位了,因为已经等不及要试试这钢,究竟抵过百炼还是千锤万凿。”浦元哈哈大笑,便打算以此法烧出来的钢,去锻造武器。 “浦师傅不如试试以此钢为刃口,再以柔铁为刀脊,浴以流动之水,淬以五牲之脂,打造一把大刀出来。”黄月英补充道。 浦元停下脚步,略思索了一下,而后便点头,“如此,可,只是这流动之水好找,五牲之脂难寻。” “浦师傅放心,在下已有准备。”黄月英笑着,“浦师傅且去。” “善!” “这浦师傅……”甘宁见着浦元的背影,不知想起什么,而后看向黄月英,“为何要先浴以流动之水,淬以五牲之脂?” “啊,这又是一个十分深奥的问题了,兄长。”黄月英不知如何解释。 先水后油,简单来说就是双液淬火法,有利于降低钢料在淬火时畸变及开裂倾向,提高打造的成功性以及效率。 “那便不必说了。”甘宁表示,他这辈子……也是不会去看这些书的。 此前逼着自己读书已经够辛苦的了。 “哦。”黄月英只能点点头,让甘宁帮忙找人去楚纸作坊后厨搞油。 甘宁自是照办,而后又问,“这实验炉子,算是成功了吧?” “对。” “一日可产多少钢?” “材料充足的话,数千斤问题不大。”黄月英思考了一番,而后道。 甘宁点点头,“那护卫队的装备,便拜托阿楚了。” “不,是拜托诸位师傅。”黄月英指着正在忙碌的工匠们。 众人脸上,也全是喜悦。 “阿楚说的是。”甘宁随后笑笑。 “周叔……哦,周叔陪阿父去县城了。”本想喊周扬给工匠们发奖励的,奈何只能自己发了,“诸位,今日下工之后,各领粟米五十斤!” “多谢女君!” “谢过东家!” “谢谢小娘子!” “谢楚安君!” 黄月英笑笑,之后……就可以按计划的打造炼铁的炉子了。 …… 黄承彦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宠女儿的父亲,只是,这来回颠簸还是让他有些受不住。 好不容易请了几个大夫,他还得自己做好医案记录。 从一个村子赶向另一个村子时,遇到了熟悉的人:庞山民。 “山民见过叔父。”庞山民遇到黄承彦。 黄承彦心下一喜,“山民何往?” “欲拜访叔父与阿楚。” “何事?” 庞山民一时有些为难,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说要给阿楚做事吧? 见此,黄承彦立刻便转了话题,“既如此,替老夫走一遭吧。” “啊?” …… 诸葛氏看着庞山民被黄承彦指派走,她只得带着剩下的人和东西继续往黄家庄子而去,刚到庄外,便被拦住了。 见到站得笔直的护卫,她心下一惊。 这不过半月余,庄子内外怎的大变样了? “放行。”黄承彦策马而来,而后对着诸葛氏道,“自去吾家中安顿。” “多谢叔父。” “无妨。”黄承彦笑眯眯的摸着胡子,只是……看到了阿楚规划的炼铁试验地上空竟有浓烟滚滚,可又无火光……便直接架马而行。 …… 浦元看着手中的大刀,哈哈大笑,仅仅是看这样式,他便知晓,这刀……锋利无比。 “阿楚,这可是为兄仅存的几副盔甲了。”甘宁见着被黄月英搜刮出来的十多副盔甲,有些牙疼,浦师傅锻好的大刀是很威风,那用一副盔甲试也就罢了呀。 阿楚竟然用木头人穿了一层甲,二层,三层……最多的竟有五层! “兄长,不必心疼。”黄月英摆摆手,而后看向浦元,“浦师傅,这第一刀,便由你来吧。” “如此也好!”作为一名铁匠,一名锻刀师,浦元对自己手中的刀,还是有信心的。 于是走向第一个盔甲木头人前,双手握住刀柄,举起,大喝一声。 刀刃便由右上往左下斜劈而去。 轻而易举,那铁甲被一分为二。 “好!”甘宁眼神大亮,心中火热。 浦元也哈哈大笑,“女君,老朽……幸不辱命!” 而后,便将手中这第一把钢刀交给了甘宁,“甘将军,此刀,是女君为将军准备的礼物。” 甘宁接过,笑着,“多谢浦师傅。” 而后又看着黄月英,“阿楚,此刀可取名了?” “以此法锻造的刀,统称为宿铁刀。”黄月英答,“不过,兄长还是先试刀。” “好!”甘宁也不矫情,随即单手握刀,稍用力,斜劈砍穿二层铁甲木人。 双手握刀,三层! 四层! 五层! 甘宁心下震惊,而后大喜,再看刀刃,竟无损伤。 场间,哗然。 “神刀!” “如此厉害?” “这……” 刘和看着甘宁试刀,口中喃喃,“真如百炼钢一般!如何做到的……莫非,真是所谓的杂质含量不同?” 周边,众人随即欢呼起来! “哈哈哈!好刀!”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好刀!”黄承彦把这整个试刀过程看了个遍,未曾料到,以阿楚这奇怪的高炉练出的钢,竟真是百炼钢。 他亦是心痒难耐,他虽为文人,但也学射御,更有自己的佩剑。 “阿父!”见到黄承彦出现,黄月英奇怪,“阿父不是去忙了吗?” “唔……半路抓了个人。” “啊?” “你山民兄长不愿见为父辛劳,替为父走这一趟了。” 黄月英:……合着是抓了个苦力啊,这欺负小辈欺负的。 “阿父开心便是。” “哈哈哈。” “见过承彦公。”甘宁也走过来见礼。 “此刀,尚未取名?然否?” “是。” “此刀,锋芒如神兵,可断五层铁甲而犹有余力,便为神锋如何?”黄承彦略一思索,开口。 “多谢承彦公赐名。”甘宁大喜,自今日起,他便也是有着黄承彦背书的人了。 黄月英:……我其实本来也想取名的,奈何被老父亲抢了先。 “阿楚觉得不妥?”黄承彦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看向自家闺女。 “并无不妥。” “嗯。”黄承彦于是又道,“为父尚缺佩剑三柄……” 黄月英:…… 45.可有仁人善养老者?(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天色渐暗。 白日里热闹的庄子,此刻也安静了许多,唯有楚纸作坊仍旧灯火通明,有着人声。 庞山民心很累……他没有想到,还没到人家庄子上呢,就被抓了壮丁,可,真的走了这一遭,他又不觉得吃亏。 他不是不知百姓疾苦的士人,相反,越是清楚,他就越佩服黄月英心怀赤诚。 自小所学经义书籍,都在教他要心怀仁义,要有信,有礼,要对君王忠心,对百姓仁爱。 可这天下大乱……君王亦被幽禁,百姓则是苦不堪言。 即便君王未被幽禁,百姓亦苦。 荆州承平,相比其他各州,其实好上不少,可……百姓仍旧困苦。 今日所访百姓,皆家无余粮,又久病缠身。 病,多数不是什么大病,却是拖了着实太久,方才至此。 可,为何拖着呢? 是他们不想看病吗? 是他们不想减轻疾苦吗? 当然不是啊。 因为,穷。 白色衣袍,今日也沾上不少尘土,庞山民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心里踏实,是啊,他从未这般踏实过。 “未曾想,却是来对了。”庞山民自顾自的笑着摇头,行至黄家庄子外,他与周扬被拦下。 “此为庞家郎君。”周扬介绍着。 “二位请进,女君有交代。” “多谢小哥。” 庞山民看着,便问,“庄上招了护卫?” “是啊,而今庄上有着价值千万金的财富,必是要引人觊觎的。”周扬点头,“是以,小娘子聘了巴人甘宁为护卫将军。” “甘宁。”庞山民随后想起什么,眉头皱了皱,“阿楚仔细考量过?” “是。” 见此,庞山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甘宁能真的成为黄家庄子的护卫,想必,承彦公那关也是过了的。 …… 黄月英算着今日的时辰,看向书房里依旧安静抄书的老父亲,再看老父亲身旁那放着好几把佩剑的架子…… 老父亲分明有好多佩剑的。 还说缺三柄,三柄之后,定然还有三柄。 “你今日惹着阿楚了?”蔡氏问着自家丈夫。 “没有啊。”黄承彦想了想,摇头。 “那阿楚作何要一直瞧你?” “大抵,觉得她阿父长髯俊美?” “你啊……”蔡氏失笑,脸色红上不少,她与黄承彦,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玩笑了。 黄承彦也笑,想到能拥有三柄百炼钢所铸的佩剑,心中便畅快不已。 这些年,家中积蓄不多,若是一下要铸三柄百炼钢佩剑,也得左右思量一番。 如今,倒是心满意得。 虽然他并不清楚阿楚为何会这灌钢之法,但阿楚是他的女儿,这就够了。 正思索间,周扬来报,说庞山民回来了。 黄月英听闻,立刻站起身,往书房外而去,老实说,她觉得黄承彦在以大欺小,可庞山民……真就是个老实人。 待她见到庞山民时,诸葛氏正与对方嘘寒问暖,她一时间也不好意思上前打扰。 还是庞山民注意到她,想起什么,才拿出那本登记医案的楚纸册子,“阿楚可是要看这个?” “是,今日,辛苦山民兄长了。”黄月英点头接过,作揖行礼,很是郑重。 庞山民微愣,随即还礼,“阿楚言重了。” “说起来,山民兄长这次来是为了……” “愿为阿楚门下。”庞山民此时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黄月英获天子赐封,养些门客,也是正常。 这回,轮到黄月英愣了,而后大喜,“山民兄长不必如此,兄长愿意帮忙,阿楚已然是感激不尽,万不可以门客自居。” “阿楚已是楚安君,此事当有章程。”黄承彦走了出来,开口,“若不然,让你那些个兄长都白白做工么?” “这万万不会!”黄月英可没想过白嫖他们,当下便道,“阿楚愿以月奉二千钱,粟米二十石,请山民兄长做些杂事,望兄长莫要推辞。” 她给甘宁与黄寅的待遇,也是如此。这个待遇对普通人来说,算高的,对士族来说,也就是只是一个小官的待遇罢了。 “固所愿。”庞山民笑着应了,这,也算另一种形式的出仕了。 他本就不在意所谓的月奉多少,只要够他与诸葛芮一家生活便可,至于族内的事情,他已经交代好了。 “好了。”黄承彦又打了岔,“山民,今日辛苦,早些歇着。” “虽有些疲累,心中却觉得安定。”庞山民笑着感慨,“还要感谢叔父今日教诲。” 黄承彦:……我教你啥了? “不用客气,早些歇着吧。” 听着老父亲的话,黄月英也是赞同的,庞山民从襄阳过来,一路劳顿,结果还没进她家,就被她老父亲拉了壮丁……她也很不好意思的好吧? 只见庞山民点点头,便与诸葛芮往厢房而去。 可突然的,庞山民停了脚步,转过身,双眼认真的注视着黄月英,“山民心中有疑惑,若不明白,今夜怕是难以入睡。” “山民兄长,嫂嫂,请先进书房。”见此,黄月英也郑重了起来。 如今,她和庞山民算是签订了合同,但双方也还在进一步了解的阶段,让庞山民了解企业的核心主旨、企业文化与企业发展方向,也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请诸葛氏一起进来,她当然是另有打算,毕竟……她得钓那条如今尚在南阳守孝的大鱼。 她思考过了,未来有些东西是无法避免的,既然如此,就得多把握一些主动权。 再说了,钓个智圣过来帮忙……那可不要太开心哦! …… 书房内,蔡氏与诸葛氏为另外三人准备了茶水。 黄月英与庞山民面对面的跪坐。 黄承彦则是盯着自家闺女,眼中满是自得,于他而言,不管阿楚未来能做些什么,都没有关系。当然,他也准备了纸笔。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来记。 当个书吏,也并无不可。 庞山民调整了一下呼吸,明白,他已经可以开始问问题了,不过,却听得黄月英已然开口, “兄长心中有何疑惑?” “阿楚到底,意欲何为?” 听到了这问题,黄月英轻松的笑了笑,解释着,“原本,只是想让自己生活的好一些,后来,想让族人们生活的好一些,而今,还想让工人们生活也好一些。” 这个回答,一下打乱了庞山民的节奏,因为……着实是过于直白了。 黄月英当然也知道,这个回答的确直白,但这也的确是她的初衷,由己惠人罢了。 还有,她得掌控这场解惑过程的节奏,否则……怕是要被庞山民问到避无可避。 于是,她追着问,“兄长今日请大夫为工人们家中的病者诊病,感受如何?” “心中安定。”庞山民如实回答。 “兄长觉得,百姓们本该有怎么样的生活?” “有衣可穿,有饭可食,有田可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如今的百姓,生活如何?” “饥、病、困、苦。” “兄长想如何做?” “不是兄长想怎么做,是阿楚想怎么做。”庞山民到底年长许多,没有被黄月英绕进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今天想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黄月英有些惊讶,原以为庞山民能一直按她的节奏走,却没料到对方走了出来,随后笑道, “孟子曰: 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 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 天下有善养老,则仁人以为己归矣。 五亩之宅,树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鸡,二母彘,无失其时,老者足以无失肉矣。百亩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足以无饥矣。 所谓西伯善养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树畜,导其妻子使养其老。五十非帛不暖,七十非肉不饱。不暖不饱,谓之冻馁。文王之民无冻馁之老者,此之谓也。” 孟子说,伯夷与姜太公躲避纣王,听说文王善于奉养老人,便说,何不到他那里去呢? 天下有善于奉养老人的人,仁人志士便把他当作自己要投奔的人了。 五亩的住宅地,墙下栽上桑树,则养蚕,养五只母鸡、两只母猪,不错过它们的繁殖时期,百亩的耕地,由男子耕种,老人就不会缺衣少食,八口之家也不会有饥饿。 所谓西伯善于奉养老人,(就在于他)规定了百姓的田亩宅地,教育他们栽桑养畜,引导他的妻子儿女奉养老人。 “兄长既知当今之民饥、病、困、苦,可见有仁人善养老者?” 庞山民默,而后长呼一口气,“愿阿楚解惑。” 46.当仁,则不让(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听着庞山民的话,黄月英也默了默。 如今天下,民不聊生,原因其实很多。 小冰河期算是根本原因,世家大族、豪门权贵兼并土地,则是第一大帮凶,而皇帝无道,相比起来,却是最小的影响因素。 士族之人求权,求财,求名,却极少有真的为民考虑的人。 “阿楚也不知,只知,阿楚愿做这仁人。” “阿楚为女子!” “女子如何?尧舜规定女子不能行仁善,还是孔孟规定女子不能行仁善?阿楚亦自小学得四书五经,习孔孟之道,为何不能行仁?” “阿楚只行仁善?” “是,愿天下仁善之人愈多,愿大道得行,仅此而已。” “可当今诸侯割据,天子失其权,如何行仁善?” “庙堂太高,朝堂太远。” “若有朝一日,阿楚有力量行天下之仁善呢?” “当仁,不让于师。” 庞山民闭上了眼睛,松了一口气,而后脸上带了些笑意,“为兄明白了,兄长亦希望,天下之人皆仁善。” 黄月英此时,则是垂了垂眼眸,这大概……又是一个和她一样的傻子罢了。 “兄长心中可还有其他疑惑?” “有。” “请问。” “阿楚若想当仁不让,要如何做?” “兄长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何解?假话何解?” “真话是,广积粮,高筑墙,与仁人志士,志同道合者,平定天下,格物致知,令万民无饥,愿学西伯。” “假话呢?” “假话啊,只行得方圆百里之仁,便是力有不逮了。” 庞山民随后便笑了,摇摇头,“当有不少人会被阿楚骗过。” “但这些人之中,不会有兄长。”黄月英也笑,随后道,“今日方知兄长之志,兄长可愿与阿楚同行?” “亦是,固所愿。” 于是,书房内众人便都笑了。 “阿楚令人造纸,而今更是售卖了其余各州以及荆州各郡的代理权,可还有其他计划?”庞山民又问。 黄月英摇摇头,“造纸以及印刷之术,只为天下人都能尽早读书罢了。” “阿楚准备何时推出印刷术?” “来年。世家积累千百年,不过一年的代理权罢了,未曾伤筋动骨。” “如何做?” “今岁荆州境内的楚纸生意,我让出了足够的利润,而楚纸售卖,不仅是一桩生意,同样也是一门学问与所谓的雅事,皆因士族皆以读书人自居。”黄月英解释着,“待他们尝到了甜头,来年便会继续代理楚纸的生意。” 众人点头。 “此时,再将印刷之术以同样的方式抛出,诸世家亦会加紧合作,不会松手。” “的确。” “这同样,是一门生意,也是一件雅事,天下想买书的人……不会少,所以,这也是一门利润巨大的生意。” 众人再度点头。 “而我要的,只是楚纸所制的书籍能在天下售卖,让天下人都能读书明理,仅此而已。” “待得各族从巨大利益中清醒之时,是选择这利益,还是保持垄断与传承,就已然是由不得他们选择了。” 庞山民失笑,“阿楚竟有此般谋算……为兄叹服。” “兄长不必如此,不过是钱财动人心罢了。” “可若世家联合起来要强取豪夺呢?”庞山民又问。 “阿楚手中,亦有刀剑。”黄月英叹气,“许多时候,斗争无法避免,正如……如今战乱不休,诸多当权者,或是为了那个位置,又或是为了权力……又有几人是想要真的止戈为武?” “既这般,为兄便放心了,方才阿楚说,要格物致知,研究农学,令万民无饥,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黄月英点头,“兄长亦知种花居士之大才。” “是。” “他曾教了我一个法子,冬麦夏稻,一年便可收两季作物,如今,我族兄黄叔虎,正着手研究此事,今年便欲先实验。” “冬麦夏稻?可是冬日种宿麦,夏日种禾稻?” “是。” “如此一来,禾稻苗是否……” “天暖之时,以部分水田,先行为禾稻育苗,待得宿麦收获,翻田整地,以水灌之,将禾稻规律的插播至水田之中。” “阿楚的意思是……种禾稻之时,不必以稻谷撒播?” “是。” 庞山民随后点点头,“此法若成,天下再无饥馑之忧。” 想到这里,他又问,“如今居士在何处?” “不知,云游四方去了。”黄月英摇摇头。 一旁,黄承彦与蔡氏却是愣了愣,难道……阿楚这些本事,真是那位居士教的? 黄承彦一年时间有很大一部分都在外头访友,所以……他不知道黄月英与何人接触过。 而蔡氏,虽居于家中,也不会时时都拘着黄月英不让她出门,甚至……自黄月英风寒好后,压根就没拘束过她,难道……是风寒之后遇见的居士?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所想。 “此阿楚之幸,万民之幸,大汉之幸。”庞山民感叹。 …… 是夜。 黄月英回到自己房中,才感叹,自己是真的不能小觑天下人。 庞山民虽看着老实,但其实并不愚笨,只是他不愿意用心眼儿罢了。 历史上对庞山民的记载寥寥无几,可他却是这时代真真实实存在过的人。 今日,她已仁善为名,躲避了很多实际问题,比方说……若真能行天下之仁善时,她该居于何位?再比方说,届时还有汉室吗? 想到这里,她也真的觉得,仁善这个名头……是真的好用啊。 难怪,有人用了一辈子。 若真见到此人,她也要看看,是真是假。 …… 而另一个房间内,黄承彦与蔡氏却也没有这么早睡着。 “夫人,阿楚是何时遇见的种花居士?” “不知。”蔡氏摇头,“自她风寒痊愈,她便日日都往外跑。” “琮儿可跟着?” “自然,对了,问琮儿如何?”蔡氏点头。 “他不会说的。”黄承彦摇头,“怕是那位居士早有交代,可惜了,无法与这般人物结交啊。” “是啊。” …… 至于庞山民,洗漱后睡得香甜,劳碌奔波好些天,今天更是忙了一整天,晚上还难得的废了一堆心思,他已经是没有什么精力了。 一旁的诸葛氏,在黑暗中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黄月英的早慧,让她心惊,可……黄月英与自己夫君的那段争辩,却让她难以入眠。 她自小,也学四书五经啊,亦知孔孟之道……可所有人也都告诉她,她该成家了,相夫教子才是她这一辈子的归宿。 但她觉得,黄月英说得对啊,行仁善之事,难道还分男女吗? 想到这里,她又不自觉的笑笑,心头不由的又想起了黄月英,虽说看似离经叛道,却是一步一步都在寻着她自己的道啊。 黄月英才十三岁啊。 而她诸葛芮,却已二十有余,虚长了这许多年岁啊。 天下间,竟有这般女子…… …… 次日一早。 黄月英洗漱好,穿上练武服,便往护卫队而去。 自护卫队成立起,她就有要一起锻炼身体的心思,总不能因为身体素质拖后腿啊! 此事,提早也和甘宁说过,甘宁答应,却不以为然。 在甘宁看来,她这小身板,还真是没什么练习的必要的。 47.晨练,初闻当世张机:君有病(求月票收藏推荐追读) 至于护卫队员以及预备队员们,见到黄月英,都很惊讶。 如今日头都还没完全升上来呢,这位女郎君来这儿做什么? 甘宁则是无奈摇头,他当然记得黄月英和他说过也要跟着锻炼的,阿楚今日来,就意味着她觉得她的身体已经能接受一定程度的锻炼了。 不过,甘宁虽然赞同黄月英,但并不觉得有朝一日,需要黄月英上战场。 若真是那般,他还不如自裁了事了。 “立正!”甘宁大生喊着。 “稍息!” “全体都有,向右~转!” “目标,青山脚下,十里奔袭,跑步~走!” 如今的十里路,放在后世,不过四公里多一些。汉时,一里路约莫四百多米。 “一二一……一二一……” 黄月英看着护卫们动作还算整齐,便知道,这四天的操练,还是有些效果的。 于是便一言不发,跟在了甘宁身后,也跑了起来。 只是她人小腿不长……确实跑得有些慢,但她并不急,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跑着。 这具身体,已经养了三个多月了,加上她平时也有意多走路,此前便上山捉鸟,下河放鱼笼…这方圆十多里的路,她也走过许多次。 调整着呼吸节奏,也调整着步伐。 …… 护卫队中,有人往后瞅了一眼。 “女郎君竟跟着咱们跑!” “真的假的?” “我看看我看看!” 这一下,往后转头的人多了,队列一下子就乱了。 一旁的甘宁只觉得手有些痒,“所有人,原地踏步!一二一!一二一!立定!” 队伍停下,甘宁便直接拎了几个人出来,“你们几个,如此好奇?” “咳咳,将军……小的就是想知道女君为何也跟着跑。” “对啊…俺也只是好奇。” “好奇是吧,你等几人,便跟在女君身后跑,不得跑到前面,记住,要整齐,若不然,小心今日罚站。”甘宁也没说,只是让这几个人都跟到黄月英身后去跑。 …… 黄月英已经见到前面队伍乱了,然后停下了,再然后,有几个人就跟在了她身后跑。 小心翼翼,还不敢越过她,黄月英便笑了,甘宁这招有点损,但她自己并不受影响。 “女君,那个……您为何要与俺们一道操练?”还是有人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强身健体,日后若上了战场,也好有自保之力。”黄月英倒是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直接说出了答案。 “女君说笑了,有俺们……和将军在呢!哪里用女君上战场!”身后几人,当下便直摇头。 “即便不上战场,也为强身健体。”黄月英笑着,“不说了,继续跑吧。” “诺!”几人也就应下了。 可是,跑的是真的……难受啊。 黄月英步子小,可他们步子大,加上没有人喊节奏,几个人节奏乱的一塌糊涂。 而黄月英听得这些脚步声,为了不被打乱,随即也喊道,“一二一,左右左~调整节奏。” 几人当下也赶紧听着,而后跟着节奏,没多久就整齐了起来。 “你们,自己喊。” “可……俺们没喊过啊。” “听你们将军喊了这么久,总得自己试试。” “那……” “俺喊吧。” “行。” 于是,后方的小队里,也冒出了口号。 前边儿,甘宁回头望了一眼,倒是没有想到,黄月英能这么快把那几个人给整好。 …… 黄月英可不管他们这几个人谁喊口号,主要是,她自己节奏不能乱。 第一次跑,她可没打算一下子用全力。 不过,毕竟是跑步,约莫跑了五六百米后,开始觉得有些累了。 等到八九百米时,感觉呼吸也有些乱了,但她依旧努力调整。 等到青山脚下,她也冒了汗。 转向,继续往庄子而去。 直至跑完。 …… 身后那几名护卫也不敢停下,更不敢越过去。 他们好累。 为了适应黄月英,他们就得调整步幅,于是,原本的十里路,生生的跑出了十五里乃至二十里的感觉。 待得到了庄外,大队伍早就到了,见这几人便哄堂大笑。 一时间,这几人也不好意思起来,但见着全程跑下来没有停过的黄月英,便又挺了挺胸膛,跟着女君跑,没什么好丢脸的! “行了,入列!”甘宁也没打算过多的处罚,反倒是见着满脸通红跑出汗的黄月英,一时之间有些心疼,“阿楚,若不然……明日还是不要一起跟着?” “晨起操练,最为振奋精神。”黄月英摇摇头,继续慢慢走着,“兄长,你们继续,不必管我。” “这……” “继续吧。”黄月英慢慢的走进庄子内,不然……这群人怕还是得盯着她。 甘宁自然点头,于是继续。 …… 黄月英呼出一口气,见着陆续来上工的工人们,也见到了进学的孩子们。 想起昨日的事情,又怕被这群人道谢,于是急忙往家中去。 庞山民昨日睡得极好,今日一早见到黄月英的样子,不由失笑,“阿楚是去做什么了?” “跟着护卫队跑了跑,兄长这般早起?”黄月英答,又问了一下。 “昨夜睡得极好。”庞山民笑道,“想起要做的事情,便心中激荡,想着阿楚早些告知,想让兄长做什么?” 黄月英思索了一下,“其实有很多事,都需要人,但如今……最忙碌的,怕是我叔虎兄长了。” “阿楚是说冬麦夏稻之事吗?” “正是。”黄月点头,“可又觉得,兄长似乎有更适合的事情可做。” “哦?” “嗯,兄长自己有喜欢做的或者擅长的事吗?”想了想,黄月英还是问了一下庞山民自己的喜好。 虽说她觉得庞山民其实不笨,但她并不清楚对方擅长些什么。 “不知。”庞山民苦笑着摇头,“自小读了一堆书,明了一堆理,却并不知自己喜欢何事。” 黄月英叹气,这大抵是许多士家子的通病。 读书养名,而后举孝廉或举茂才入仕,这是如今世家子弟最通俗的做法。 这个时代,想做官,就得有好的名声。 名声不好,怕是做人也难。一如此前习家三房所做之事……即便到如今,也是整个名声坏了。 “那便先与我一起,今日我带兄长再参观一下庄子,如有兄长感兴趣的,届时再看。”黄月英的呼吸慢慢的调整下来,而后坐在了走廊的木地板上。 “也可。”庞山民答应下来,他的确不知道自己特别喜欢或者擅长的事,除了读书。可读书已使他明理,除非出现新书,他定有兴趣。 只是他家中藏书不比黄月英这里少,新书,怕是不会太多。 像是上次那本《三字经》,如今……怕也是传遍荆州各大世家了吧? “兄长,今日我要做的事,一是带你熟悉庄子,二是检查昨日的医案,与家中医书互相对照。” “与医书对照?”庞山民不解。 “未来,咱们要走的路,千难万难。”黄月英看着庞山民,感叹着,“不能在任何地方被人拿捏,所以,要有自己的大夫。再说了,如今咱们庄子上也缺大夫。” “这倒是。”庞山民点点头,“只是,阿楚不若请上一位信得过的比较好。” “兄长可有推荐?” “倒是听仲宣说过一件事。” 王璨,字仲宣。 “哦?” “南阳张机,曾对仲宣说:君有病,四十当眉落,眉落半年而死。令服五石汤可免。” 48.当去沔阳一遭!(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月票!) 听着庞山民的这几句话,黄月英倒是想起来了。 张机,字仲景,即建安三神医之首,后世尊称为医圣,治病救人这一辈子,完成了《伤寒杂病论》这本著作,为中医奠定了极大的基础。 按着时间推算,如今的张仲景尚未出任长沙太守,却也快了。 后世,因长沙太守张仲景坐于衙门大堂内坐诊,为百姓治病,方才有了坐堂医的说法。 但她却是不知道,张仲景竟然还和王璨熟识,对王璨说过这样的话……也是挺铁的。 王璨,建安七子之一,其曾祖父王恭曾任太尉,其祖父王畅曾任司空,其父王谦,曾是何进的长史。简而言之,这也是一个官宦豪门子弟。 这几年来荆州投奔刘表了。 去年,长沙太守张羡举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之兵背叛刘表,刘表发兵讨伐,令王粲执笔写了一篇《三辅论》,以示师出有名。 其中写道:“长沙不轨,敢作乱违,我牧睹其然,乃赫尔发愤,且上征下战,去暴举顺。” 而今的张仲景呢,还尚未举孝廉,当着人家王璨的面说,啊,你有病,你到四十岁眉毛就要掉了,眉毛掉了半年以后就要死了,服用五石汤可以避免。 历史上,王璨没有听从,不觉得自己有病,于是等他到了四十岁,果然眉毛掉了,半年后,四十一岁,人没了。 可见张仲景医术之高。 “兄长可知张神医如今何在?”黄月英便问。 “张神医?”庞山民愣住,哭笑不得,本想反驳,但一想,如今荆州之内,医术能比过张仲景的不多,“此事须得去信问问仲宣。” “劳烦兄长了。”见此,黄月英也轻松了一些,但今天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的。 于是回房,洗漱,换衣服,才听得蔡氏喊他们吃早食。 而今家里的早餐,在黄月英的糊弄与建议下,除了粥和酱菜等,另加了鸡蛋与蔬菜,有时还会加些羊肉。 今日,因庞山民夫妇在,所以,一早上就能吃肉了。 黄月英还是挺开心的。 原本在黄承彦外出访友的时候,家中的饭食一直是由黄月英和她母亲两人自己准备的。 待黄承彦回家了,便一直由周扬的妻子李氏负责,即便如今李氏管着工坊后厨,依旧会在每日一早回到家中准备饭食。 吃了早食,黄月英才带着庞山民开始熟悉事务,而诸葛氏,则是被蔡氏拉走了,蔡氏那儿……也缺人呢。 “阿楚,这……炉子……”见到了高炉,庞山民张了张嘴,见着缓缓流出的铁水,心中快速估算了一下产量,“若原料充足,一日可得数千斤铁?” “是啊。”黄月英点点头,“不是铁,是百炼钢。” “百炼钢?”庞山民更是震惊,而后仔细参观了一下后续的制造流程,“当真?” “阿楚骗兄长做什么?”黄月英反问。 庞山民叹气,若如此,难怪阿楚说她有刀有剑了。 再至楚纸作坊时,楚纸作坊旁边的空地上也在动工。 “这是?” “新扩建的楚纸作坊以及印刷作坊。” 庞山民点头,这两样,算是黄月英的基本盘了。 再往族学方向而去,便见堂内孩童听课听得认真。 最后,才往黄寅家中拜访,却得知对方一早就出门了,对了,还拉上了周扬。至此,黄家庄子上的所有所谓的要做的事情,都在庞山民眼前过了个遍。 庞山民仔细思量了一番,而后道,“若真有什么喜欢或者擅长的,可能,便是教书了,为兄于族内时,亦曾负责族学。” 黄月英点点头,“不过,此时族学还不缺人,兄长便暂且与阿楚一道做事吧。” “也可。”庞山民没有意见。 一个沔阳黄氏,耕读传家,不可能连族学的先生都凑不出来,所以,有他没他,差别不是很大。 于是,两人便回到家中书房开始整理起医案来。 …… 距离断章版《三字经》被传出也有了十天左右了,整个荆州,都在找这位“种花居士”。 “居士此书,言简意赅,适合孩童启蒙之用,却也合乎礼义大道啊!” “正是,吾还听闻抄写此书之人,极其用心,楚安君所赠各家的书籍,那都是书面整洁,字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赏心悦目。” “未曾想,沔阳除承彦公之外,又出了黄楚小先生以及楚安君这般人物,竟还有如此大才隐居。” “莫非真承了天地之灵气?” “如今已是二月,天气回暖,虽有细雨,出行稍有不便……但吾却是想往沔阳黄氏走上一遭。” “吾亦有此意。” “同去!” “哈哈,同去!” …… 南阳,隆中。 诸葛亮见着外头绵绵细雨,心下略有些喜意,希望今岁风调雨顺,百姓可得丰收吧。 “兄长!二姊的信!”远处,穿着蓑衣的诸葛均又扬着一段竹筒跑着。 诸葛亮无奈摇头,他这弟弟,性子也不知随了谁,活泼的很,待得对方走至身前,接过竹筒,打开,便开始看起了自家二姊的信。 上面说,庞德公想让她夫君去沔阳黄氏做事,庞山民答应了,她们已经收拾好东西,出发了。 上面还说,她抄了一份《三字经》给诸葛亮,希望能让诸葛均好好学习。 而后,诸葛亮便拆开了另外一张楚纸,看后,也是惊讶不已,这书,着实是适合孩童所用。 只是,这种花居士……却不知是何风采了。 这沔阳,到底是要去的。 只是自家二姊,这来信相当频繁。 诸葛亮略眯了眯眼睛,不知此间是庞德公的吩咐,还是她自己的想法了。 “兄长,二姊说了些什么?”诸葛均好奇的道。 “阿姊给你抄了一本书。”诸葛亮将《三字经》递过,“此书,阿均当好生研读。” “啊?”诸葛均脸瞬间垮了下来。 在南阳的日子,本就有些无趣,也就他二姊时常来信,能听点新鲜事儿……结果,他二姊来信竟然让他读书! 他已经有这般严厉的兄长了,怎么连阿姊都要变了? 诸葛亮无奈,“回房去。” “哦。” 待得诸葛均进了屋子,诸葛亮依旧站在屋檐下,看着远处,心中念叨着种花居士……种花……种花……中……华? 黄楚……楚安君……承彦公…… 许多事情,他总觉得有些蹊跷,可又实际说不上来。 这几个月,荆州的形势变化的太快了。 光是荆州的这些被人谈论的大事,比以往……都多上好一些,而这些大事,竟都与沔阳黄氏或多或少的有着关系。 是的,他也真的是好奇啊。 到底,是何人在推动这一切啊! 49.春耕之犁(求月票月票月票) 二月中旬,春暖,斜风细雨。 顺天应时,整个大汉朝,不论是何方势力,都已经令下属官员为春耕开始准备,耕牛、农具以及种子。 沔阳,同样如此。 只是,黄月英所属的那些田地,却有了些许变动。 黄寅带着一队护卫,让各庄上的庄头在每个庄子上挖了十个大坑,又让他们带人收集草木灰、牲畜粪便、腐殖落叶、河底淤泥等,全数填进这些大坑之中,甚至……每个庄上还分了好几桶做豆腐剩下的豆渣,一同混了进去。 “郎君,若真如您所说,这沤肥的法子有效,今岁收成,怕是会比往年高上许多。”一名穿着粗布衣衫的老农乐呵呵的看着庄里头的十个大坑。 哪怕这几个大坑之中有些异味,他也并不在意。 “定然有效。”黄寅信心十足的点头,只因他现在施行的方子来自于种花居士。 “嘿嘿,若如此,老汉便要给楚安君立牌,日日上香。”老农又笑呵呵的道。 黄寅摇头,“不必,另外,曲辕犁也给老丈庄上发上了五个,其实还是不够用,若庄上有木匠或者铁匠,可令他们仿制。” “诺。”老农自是应下,脸上笑容更甚。 曲辕犁,他听过。 这两日县城之中讨论的很是火热,便是县令,也去了黄家庄子上请教呢。 听闻以此犁耕地,不仅速度更快,还省下了更多的人力,即便缺少耕牛,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最后,老丈,”黄寅交代,“留出的那百亩上好水田,千万整理仔细,因着那是要育禾稻之秧苗所用,唯有禾苗在幼时生长壮硕,长大了才能有更好的收成。” “老儿省得。”老农也认真起来。 他和这位黄家郎君可是吵了整整三四天,一开始,他只觉得这些个读书人要到田边地头来指导他这老农种田,那纯属可笑。 再后来,这位郎君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命人做着自己的事。 原本,他也只当是笑话看。 直到,这位郎君命人搬来了那白白的豆渣往大坑里倒,又命人混合均匀,他才知道,这位郎君是真的懂行。 自古以来,田地种过豆类作物之后,再种庄稼,庄稼长势便会比前一年茂盛。 然后,他才仔仔细细的以平和的心态与对方交流……却发现,对方说得那句句是理,便是田间的一些小技巧,这位郎君都了然于心。 于是,他也打算用这位郎君的方法试一试,若成,今岁丰收,各家的日子都会好过一些,若不成,这位郎君也说了,会由楚安君派人给他们下发足以挨到来年的粮食。 这么一说,庄上便无人不同意了。 本来,他们庄子就与黄家庄子相近,庄内更是有好些人在楚纸作坊上工,再接着,他们这个庄子被原本的东家送给了楚安君…… 东家都换了,他们若是不听话,若是改了佃租,那便划不来了。 “另外,关于佃租之事。”黄寅突然记起,黄月英交代的话。 “郎君请讲。” “楚安君说了,不论尔等以往佃租上交几成,到她这儿,便只需上交五成,如此,风险共担,丰收与共。”黄寅对着周边所有人喊着。 “什么?五成?” “当真五成?” “多谢楚安君!” “多谢楚安君!” 便有人大呼。 黄寅随后翻身上马,“走,下一家!” 于是,一行人又风风火火的赶往下一个庄子。 …… 黄家庄子内,沔阳县令杨硕,正跪坐于自己的位置上,对于眼前这位戴着面纱的女娃子,不敢大声。 他本是来拜见承彦公的。 可黄承彦一听他的来意,便直接让楚安君招待他了。 让他有些紧张。 毕竟,这位小女娘,月前才获天子封赏,光是为了那些封赏的田地,他都愁白了好几根头发呢。再加上,有传言说,这位小女娘所学,乃是种花居士所传……他便更紧张了。 “杨县令,本君若有招待不周,万莫见怪。”黄月英温和的笑着,看着这县令,好吧,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县级官员。 此前她获封时,这些人也派人来贺,当然,也只是派人来。 毕竟,他们都有自己的公务要做。 “女君莫要如此。”杨硕温和的笑着,手中的茶杯却被握的紧紧的。 “不知杨县令此次前来……” “哦,是为曲辕犁一事。”杨硕直入正题,“前几日,黄寅郎君于县城内大肆寻找木匠、铁匠,请他们制造一种耕犁。” “的确,春耕在即,而今本君又多了这许多的田产……若不准备齐全,便怕荒废土地。”黄月英点头,简单来说,因为田地实在多了些,耕牛怕不够,而且曲辕犁确实比现在的犁更为方便些,多准备些,当然更好。 “在下不才,虽未历经春耕夏收之繁重,却也对农事了解一二,因此……曾与黄寅郎君讨要了一家曲辕犁,令人试了一番……”杨硕无奈笑道,“却未曾料到,无论在下找何人试犁,皆言此犁大善,比以往的犁好用许多。” “这一点,的确如此,若不然,本君亦不会令叔虎兄长多备此犁。”黄月英知道,这位到她家来的目的。 “是以,在下有所请求。”杨硕随后正了正身体,拱手作揖,略低头,这,便是他求人的态度了。 “县令请讲。” “在下以为,此犁与民生社稷大善,愿为楚安君上报州牧,乃至天子驾前请功。” 黄月英略挑眉,没有回答。 杨硕见此,顿了顿,又道,“此为其一。” “县令请继续。” “其二,咱们沔阳一县,便有耕农无数,耕牛……亦是不足。是以,想为百姓向楚安君讨个恩典,希望能将此犁在县内推广开来,为此,在下会全力配合。” 听了这些,黄月英笑笑,“县令大人客气,此犁,本就是为万千百姓所制。县令大人可以江此犁之事上报州牧,至于要不要上报天子,那是州牧所决定的了。” 杨硕微愣,随即点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那县令准备如何推广此犁?” “调集全县工匠与材料,乃至征发今岁徭役,尽快推广此犁。如今距春播之期尚有半旬,甚至春播再晚些,也不是不可。” “县令的意思是,要拿本君这曲辕犁作政绩了?”黄月英笑眯眯的问着,语气不轻不重。 杨硕头上一下子就冒汗了,这他是想白拿的啊。 可他也会为黄月英请功啊。 此刻反应过来,人家压根不需要他帮忙请功! 州牧便是她姨丈啊!州牧甚至还送了三千亩地呢…… 他是想要有政绩,却发现,今日之事,不能用以往的方式解决了。 “女君莫怪,是在下未曾说清楚。”杨硕赶紧改口,“是女君要与在下一道,调剂全县工匠与材料,只为推广此犁,减轻百姓疾苦。” “不不不,是县令要推广。”黄月英内心微叹,这时代的人,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撒。 她的名,她要行的仁善,会慢慢的传出去,不急于这一时。 倒是这曲辕犁,一旦在沔阳推广开,那就是在整个荆州推广开了,获益的除了百姓,当然还有世家大族。 免费给百姓们用,她无所谓。 可要免费给世家大族用,她就有所谓了。 50.自是不妥(求月票推荐收藏追读~) 一个王朝,历经了数百年,如今皇权旁落,诸侯征伐不休,百姓连年受苦,民不聊生。 可以说,世家大族在这过程中,那是起了相当大的助力作用。要推广曲辕犁,她当然更希望“民”这个阶层首先拥有。 当然,她也知道,这其实……不现实。 如今能举孝廉、举茂才出仕之人,多是士族,又有几个是寒门?即便是寒门庶族,在这个时代,都比“民”要高上一个阶层。 而今,杨硕想要优先在沔阳境内推广曲辕犁,用作自己的晋升政绩,其实没有问题,黄月英不在意。 甚至,若是不做限制,她可以预想到,杨硕带人加班加点集中的生产曲辕犁,最后落入世家豪族的数量,肯定比发给老百姓的要多。 这就相当于,世家豪族要白嫖……黄月英觉得很不妥当。 杨硕一脸懵,而后苦笑,“女君到底何意?” 他原本想自己推广,后来觉得,不能抛弃楚安君这位正主,可这位正主说……是县令要推广,这绕来绕去的,让他不明所以。 “杨县令,此犁,乃本君恩师种花居士的心血。”黄月英作叹气状。 自她令老父母都相信种花居士的存在之后,这个马甲……已经相当好用了。 “这……”杨硕有些惭愧。 “恩师本就是为天下万民而改进的耕犁,若万民都能用到,那不知节省了多少力气。” “女君说的极是。” “可是,杨县令,生产此犁亦要木材、铁料,更需人力耗费,期间又耗多少钱粮?若造成,是赠予百姓,还是贩于百姓?杨县令,可曾想过?” 黄月英一番话,令杨硕沉思了一会儿,而后叹气,“县衙账上,目前尚有些许钱粮,足够一月之用。 只是,确如女君所言,生产后,当如何分发于百姓,方才需要细细思量。” 黄月英笑笑点头,“的确。” 杨硕也有些纠结,原本,推广曲辕犁……那这曲辕犁总得让老百姓用上啊,那总得发给老百姓吧? 可犁的数量到底有限,定然是不够分的呀,而且,若是一户一犁,那县衙肯定支撑不起。 “若杨县令组织人手,最多能召集多少工匠?”黄月英此时,也不再与杨硕客套了,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想到这里,杨硕苦笑,“不过百余人,不过,此百余人皆为工匠,若是其余搬运杂物等活计,还可继续召集其他人做。” 黄月英点头,略估算了一下,百余工匠,其中还会夹杂其他方面的工匠,所以,一月下来,产量不会太高,是不足以让整个沔阳都用上的。 “杨县令,若以县衙钱粮财物召集人手制作曲辕犁,这生产出来的犁,当属县衙,可对?” 杨硕点头,“自然。” 下一秒,他就悟了,“多谢女君指点。” 既然东西是属于县衙的,那当然就是临时给百姓们用的,用完之后需要还回来的! 黄月英无奈,现在很多人听别人说话,都只听一半,“县令莫急,本君还未说完。” “女君请言。” “曲辕犁,由县令带人推广,本君不会反对。”黄月英继续道,“但本君亦有要求。” “在下定当遵从。” “生产出的犁,优先调予普通百姓耕种,而非……世家大族。” “这……”杨硕瞪大眼睛。 他自己就是士族出身,是想要政绩,多和县内世家打好关系,政绩便有了。 “杨县令觉得不妥?” 杨硕没有回答,而是认真思索着其中利弊。 他出自杨氏,若有此等利器,也是需要与族内通信,而写信回去,族内信不信是一说,即便信,春耕在即……亦是来不及。 即便是沔阳,时间同样不足。 只是,沔阳其他几大家族,若是从他这儿拿不到曲辕犁,怕是会生了嫌隙。 这位女君,是逼迫他在站队。 要么,一条道和这位女君一起走,要么……直接反对。 可怎么能反对呢! 他还想用楚纸呢! 女君还是种花居士的弟子呢! 沔阳几个小世家而已,也奈何他不得! “未曾不妥。”杨硕摇头,“只是,总不能一架都不发吧?” “若曲辕犁数量足够,则以县衙登记的地契为凭,一户只可借调一架曲辕犁。” 杨硕随后笑了,这样一来,世家……也真就搞不了几架,“女君言之有理。” “若前期耕犁数量仍不够,那便只能再做限制,一亭之地,最多借调五架,由亭长监督各户配合完成。” “如此,最好不过了。”杨硕松口气,“在下这便回衙,组织人手,同样,上报州牧,为女君请功。” “辛苦杨县令了。” “不敢,那在下便先告辞。” “那便不送了。” 见着杨硕那着急的样子,黄月英也叹气,这样子,若能让沔阳的百姓省些力气,那是最好不过了。 她一个人,一个黄家庄子,有时是真的做不了多少。多忽悠一个人,就能多点力量。即便是庞山民,也在前些日子加入了黄寅的劝农队伍。 而她,也得带着族学的孩子们上一个下午的实践课,刚好,雨停了的。 …… “未曾想,不过半月余的时间,这庄子……竟如此繁茂了。”杨辽看着庄外两旁,整齐摆着摊的临时集市,听着那满满的吆喝声,有些感慨。 只是,他还未进得庄子,便被庄外的护卫拦下了。 这护卫,身着银色铁甲,腰间配着一把大刀,眼神锐利,身体笔直,一看……便是精兵。他上次来时,这些护卫可并无多少甲胄。 “的确不同了。”黄涛也是感慨,沔阳黄氏,怕是很快就会兴起,他们江夏黄氏,也当然乐见其成。 倒是这些护卫,似乎是真练起来了。 “来人止步!”黄武着甲上前,今日,是他带队当值。 杨辽与黄涛对视一眼,身后车马也早已停下。 “烦请通传一声,杨氏杨辽,特来与女君完成契书,交付代理金。” “江夏黄氏黄涛,求见女君。” 黄武便知晓了这两人的来意,“其他几家呢?” “我等未曾商议,便是我二人,也是路上恰巧遇到,这才结伴而行。”杨辽解释了一下,“这位小哥,可有何不妥吗?” “自是不妥!”黄武微叹气,“如今春耕在即,庄内诸事,以此为最重,便是女君,也无多少空暇。” “这……”杨辽懵了,好嘛,春耕是很重要,可……春耕不是每年都有吗?干嘛这么着急?再着急,种子也不会一夜就能丰收啊! 黄涛也有些奇怪,就算春耕在即,那也不用黄月英亲自下田种地吧? “行了,进庄子吧,尔等,好好护卫,我去通报一声。” “是。” 杨辽与黄涛见此,也只能进了庄子。 进去,便发现里头还在大兴土木,原本楚纸作坊的旁边,也有作坊在扩建,另一边,有好几座奇怪的炉子?正在冒着烟。 这些地方,都有一队带甲护卫守着。 不远处的田间,却有着一堆孩童站着。 同样,那儿也有着一队带甲护卫。 …… 甘宁看着黄月英脱了鞋子,踩进泥田之中,有些无奈。 这就好像他看到黄月英依旧每日跟着护卫队晨间出操一般无奈。 起初几日,护卫们都还有些好奇,后来发现黄月英竟一日不落的都跟了下来,于是,敬佩的人就变多了。 但甘宁却是早早下定了决心,日后无论如何,是不会让黄月英去到战场上的。 至于这次的所谓实践课,他是不理解的,这群孩子有什么好实践的? 而且实践的还是种地。 那些个佃户与工人家的孩子,哪个不会种? 也就黄氏那几个还未曾如何吃苦的娃子不会罢了。 所以,他是真的觉得,主要是自家义妹想玩儿…… 有时候,他也摸不清楚自家义妹的喜好到底在哪儿,于是又是摇着头内心感叹了一番,只是那么看着黄月英。 51.庄内日常:实践课(求月票月票月票) 黄月英若是知道甘宁的想法,定然是会反驳的。 插秧育秧,与此前的种植方法都是不同的,当然要让孩子们学一学,不然……他们还守着老旧的种植办法可如何是好? 另外,黄氏的几个小崽子,也是真的要好好训训的。 族学内的奖惩机制已经被黄勤落实,只是,奖励是奖了,这惩罚落实的却是不到位。 如今整个庄子都在忙碌,那几个小崽子即便被罚,也是开心的很,就在地里玩儿……只因还不知道如何耕地种田。 所以,她不得不拿出阿姊以及楚安君的威严来。 “你们三个,下来。” “好嘞。”被点到名的黄珏、黄笃、黄峻便乐呵呵的也拖了鞋子,踩进了泥田之中,脸上,全是笑容。 “把那筐秧苗抱过来。”黄月英又指了指这刚育出没多久的秧苗,这是她为了此次实践特地从育苗田中搬来的。 “好!”黄珏登时便先走过去,只是,水田之中,走路并不好走。 没多久,他便摔了个屁股蹲,两只手都拄进水田之中,也顾不得此时水田之中依旧冰冷,然后乐哈哈的笑着。 旁边的黄笃与黄峻,亦是哈哈大笑,更别说还站在田边的其他孩童了。 事实上,黄月英也想笑,但她忍住了,再等看到黄珏拉了一把黄笃,把后者也带倒时,她便真的忍不住了。 这三个皮娃子,要是今天不让他们知道种地辛苦,她就枉为穿越者了。 治几个熊孩子,还治不了了? 只是,熊孩子有的时候也着实好笑。 “快点,把秧苗筐子搬过来。”黄月英又催了一次。 “知道了,阿姊!” “好的,阿姊!” 黄月英也有些无奈,这三个,年岁最大的是黄峻,七岁,另外两个都是六岁。 原本,这时代的孩子,多早熟。可这三个娃家中,条件本就在族内算是不错的,此前族学人还少时,这三人也是带头吵闹者。 于是,三个人合力将那筐不大的秧苗跌跌撞撞的拖到了黄月英跟前。 黄月英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后朗声,“你们知不知道,为何要带你们耕种?” “阿姊,我知道!是黄珏他们之前的太吵了!”有人当下便举手,而说这话的,则是她一个堂妹。 黄月英笑笑,点了点头,“是,但不全是。” “那阿姊,为何我等要上这所谓的实验课?”便是黄琮,也不理解。 “如今春耕在即,各家各户皆处于忙碌之中,族学有田产千亩。”黄月英解释着,“我沔阳黄氏本就耕读传家,耕读耕读,可有人知道为何耕在读前?” “阿姊,我阿父常说,人要吃饭才能活下去,若不耕种,便没饭吃。”周大丫答了这个问题,“那当然也就没有读书这事儿了。” “说得对。”黄月英肯定,眼中柔和,而后看向黄珏几人,“珏儿,你三人可有不同看法?” 黄珏此时正捂着湿湿的屁股蛋,刚摔的那一跤,起初时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倒是有些冷意。 听着黄月英的话,三人自是摇摇头。 “既有田产千亩,大人们又都忙着自己的事,那你们说,你们是不是也该帮忙呢?” “阿姊说的是。”黄琮站了出来,“如今庄内繁忙,若我等能为此分担,亦是应当,这毕竟,是族学的田产,我等所食之午餐、所耗之纸笔,皆由此而来。” 黄月英很想给黄琮一个大大的赞,果然,小十三没白培养,比同龄人成熟了不少,还能适当的给她递话,于是便又看向黄珏三人,“你们琮兄长的话,可听明白了?” “阿姊,琮兄长说的意思是,我们中午吃的鸡子、豆腐和肉,都是种田种出来的吗?” 大抵还是吃饭这个词打动了黄珏这个熊娃,因此,黄珏算是抓住了重点。 黄月英点头。 “那我要是在田里种下鸡子、豆腐和肉,到秋天,它都会长出来吗?” 黄月英:……很好,血压不低了。 但她脸上依旧笑笑,“珏儿可以试试。” 一旁的甘宁:…… 众护卫:…… 以及刚刚赶到的杨辽与黄涛:…… “当真?”黄珏兴奋起来。 “阿姊何时骗过你们?”黄月英表示,你自己种种不就知道了。 “那……我这就问阿母要鸡子去!”黄珏拔腿就想跑。 “我,我也去!”黄笃也想跟着。 却被黄峻给一只手一个的拉住了,后者略叹气,“阿姊,莫要欺负他俩了。” 黄月英笑着,“怎么,小十四觉得不妥?” “他们还小呢。”黄峻无奈,黄笃与黄珏,平日里与他玩的最是要好。 “让他们试试也无妨,有些道理,大人说了可是不管用,非要自个儿试了才成。”黄月英道,“难道,小十四平日说的话,他们都不反对?” 黄峻摇头,“本就是没有结果之事,何必令他们浪费光阴,多读书不是更好?更符合阿姊的期望吗?” 黄月英了然,大概,黄峻也知道,这堂课是为他们上的。 “尔等读不读书,不是合不合阿姊的期望,也不是合不合尔等父母之期望。”黄月英开口,认真的看着黄峻,她知道,这三人之中,以他为首,另外两个,就是个没头脑,“若你们真不想读书,告诉阿姊,阿姊便不让你们上课了,若你们父母有意见,阿姊会亲自上门与他们解释。” 黄月英这一说,有些人就意动起来了。 “不过,不读书,也就不会有中午那餐饭食。” “你想找其他人玩时,大家都在读书。” “最重要的,若是不想读书的,你要找一个理由说服阿姊,比方说,小十四你说你就想种地,否则阿姊如何与你父母解释?” 黄峻沉思了一番,读书……他也不讨厌,讨厌的是,本就没多少人的族学之中一下子涌进了这么多人罢了,以至于他说的话,有好些人都是不听的。 但他还是摇摇头,“我不想种地。” “那小十四想做什么?” “做大将军!”黄峻道。 “哦,以后小十四这个将军便是,未曾读过兵书,也不识字吗?往后敌将便称你,不识字将军?” 孩子们哄堂大笑。 而黄峻自己,脸色难堪起来,“阿姊何必激我?” 黄月英也不再管他,而是从筐子里择出三两株秧苗,开始了她的种田教学。 “自今日始,禾稻种植,将有所改变。” “我知你们之中很多人也见过种稻,但我今日所授,与以往不同。” “此秧苗,为挑选好的水稻种子于上好的水田之中生长,尔等看看,这筐子之中,秧苗可茁壮?” “如此茁壮的秧苗,若不去管它,挤在这个竹筐之中长大,可能丰收?” “不行,阿姊,这太密了!” “对,太密了。” “今日要教授你们的第一点,便是,植物的生长,需要光、水、养料。” “作物长成,不浇水,会渴死;若一直没有阳光,作物便会无精打采;若不施肥,作物便长得不茂盛。” “所以,思考如何种植时,要思考的本质就是,如何将作物做好排列,让所有作物都能获得充份的光、水与养料。” “以此秧苗为例,”黄月英把手中的秧苗插入水田之中,紧邻着这棵又插了一棵,“这是如今大家撒稻种法时,多数秧苗的距离了。” 有见识的几人点了点头。 “可待这相邻的秧苗长大,长高,旁边禾稻的叶子,是否会挡住这棵秧苗所需的阳光呢?” “会的会的!” “所以,我们需要把秧苗,适当的分开,大概在半尺左右为宜。” 汉时一尺约23公分多些,半尺,也就11公分多一些。 “插秧时,要把秧苗的根系插进土中,如此,便是有风吹来,它也不会倒下,插进去的深度,也就一寸为宜。” “可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如此,便有此前所定的小组长,来领秧苗,各组需要将负责之区域都插好秧苗。” 于是,早就选好的小组长向前,领取了秧苗。 这一亩地,早就拉好了绳子,将地平均分成了八列,一组约莫六七人,负责一列。 唯有黄峻这三个皮娃子,是三人成组。 “小十四,你们三人与阿姊一组。”说着,黄月英便一步一步的晃悠到黄峻所在的位置,带了秧苗过去。 黄峻也只是默默的接过,将秧苗也分给黄珏二人一些,便跟在黄月英身后干起活儿来。 他并不讨厌读书。 也不讨厌种地。 也不是真的一定要当大将军。 “所以,小十四为何要带着珏儿他们胡闹?”黄月英问了重点。 “以往,我在族学之中说的话,还是相当管用的,如今琮兄长一来,先生夸赞,同学羡慕……我的话,便不管用了。”磨磨唧唧的,黄峻说了自己原因。 黄月英:……就这? “七叔与阿姊说过,小十四你其实课业都不错。” 黄峻默。 “可知为何大家愿意听小十三的?” “知道,琮兄长为人稳重,待人谦和……反正,七叔是这么夸的。”黄峻酸酸的道。 要知道,在去年,黄琮是连族学的束脩都还未凑齐的。 黄月英失笑,果然是小孩子啊,“阿姊有办法。” “什么办法?” “待人接物上,你只需要真诚些便好,即便课业普通。” “真诚?” “比方说,不要再让你那俩小弟傻呵呵的冲着往前。” 黄峻默,半晌,才点头,“嗯,他们是我弟弟。” 两人不过说了一会儿的话,另外两小只已经觉得好玩儿的将秧苗歪歪斜斜的插了一小列了,还时不时的乐呵呵摔个屁股蹲。 “所以,作为兄长,有教导弟弟的责任。”黄月英叹气,看着黄峻。 黄峻登时脸烧了一样,“这就让他们重新插秧。” 52.树人书院(求月票推荐月票月票) 种地,黄月英是认真的。 既然已经打算要掌握更多的主动,她就不会只是玩玩。 教育,当然要从娃娃抓起。 当然,她也知道,有些事情只能慢慢来,急不得。否则,她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王莽,万一再来个位面之子……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看黄峻认真教另外两人如何插秧,虽说,其实秧苗插歪问题不大,但大多数人其实有那么一些强迫症,喜欢看整齐的东西。 不知为何,另外两只在黄峻的教育下,竟然异常听话,插出的秧苗,也是有模有样。 见此,黄月英也认真插起秧苗。 而后,便只剩田间甘宁带队的护卫以及杨辽与黄涛等人的队伍,站着看一群孩童劳作。 这让甘宁心里颇有些复杂,看向黄月英的眼神,更是无奈。 杨辽与黄涛,却是认真观察起了孩童们所插的秧苗,又想起了刚刚黄月英说的那番话,因为,那番话即便以他们的思维与经验判断,也是正确的。 “沔阳黄氏,自当大兴。”黄涛轻声感叹了一句,随即看着这些孩子,柔和了许多。 “的确。”杨氏亦是点头赞同。今日之后,他会禀告自家家主……继续与沔阳这一支交好。 …… 种地,的确是很累,哪怕,这一亩地由数十个孩童分摊。 待得这一亩地被插完秧苗,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孩子们都喊了起来,开心的笑着。 “做的不错。”黄月英夸了夸黄峻三人。 黄峻脸色又红了红,看得黄月英直笑,这其实还是一个……挺容易害羞的孩子啊。 “诸位同窗,同族,”黄峻想了想,朗声道,“今日我黄峻,为以往所为,向诸君道歉。” 说完,弯腰拱手,认真行礼,“愿诸君原谅我兄弟三人,此前无状。” 稍小的孩子们无措,稍大些的孩子们有些惊讶。 还是黄琮走了出来,“十四弟都说了是同窗,同族,吾等又如何会有责怪一说?” “琮弟说的是。” “没有怪你们,就是以后先生讲课时,莫要捣乱嘛。” “对,还有午食也不好剩下饭菜才是。” “不要浪费我的楚纸。” “可以不要往我的书里夹虫子吗?” 于是,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黄峻的腰弯的更低了些,脸上烧得慌。 而后,黄峻站起身,又向着黄笃与黄珏两人做礼,“为兄亦向你二人道歉。” 后两人完全是不明白为什么,毕竟年纪也小。 黄月英看得心中欣慰,这一幕,她是没有想到的。 她觉得黄峻以后会改,却没有想到,对方会在这时就当众与其他人道歉求和解,倒是好气魄,孺子可教。 “荀子曰,君子养心,莫善于诚。”黄月英于是走上前去,扶住了黄峻的手,将他扶起,“十四明白何义?” 黄峻眉头紧锁,而后摇头,“弟,惭愧,尚未与先生学得此篇。” “君子修身修德,没有比诚心实意更为重要的了。庄子则说,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 “十四弟今日所为,坦坦荡荡,磊落光明,可谓是至诚君子了,日后仍需勤勉。” “须知,精诚所至,则金石为开。” “弟,受教。”黄峻心里感动,只觉得他家阿姊说的都是对的,现在的他,心里轻松了很多很多。 其他孩子,看向黄月英眼中闪闪发光:阿姊好厉害! ……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杨辽与黄涛各自对视一眼。 “这位女君,不过十三,却博学多识,既能造得楚纸,还能下地耕种,而今又引经据典,即便是对这些蒙童,便引了荀子、庄子之言,还给出了批语……”黄涛摸着胡子,眼中满是惊讶,“果真,不愧是传闻中种花居士的弟子啊!” “是极!此等女子……”杨辽也赞同,只是后半句话未曾说出:当为少族长求之! …… 甘宁听了这么一番话,又是羡慕,又是无奈。 他这义妹啊,还是改不了这习惯。 想起襄阳那两句话,他又笑了笑,如今荆州境内,还有不少人在寻黄楚小先生吧? 一想起这个,他总觉得好像有些事情没有想到。 不过,暂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甘宁只知道,如今阿楚的基业慢慢壮大,短短一月余,楚纸的代理权便收了数百万钱,阿楚更是有了近万亩的田地。 即便是价值极高的百炼钢,产量亦是极大。 若阿楚为相,天下可安。这是他内心对黄月英最为真实的评价。 所以,他信黄月英那句涤荡人间腐朽的话,相信对方说过,他可为将,秩比两千石。 又看了看庄子边缘,正在建成的一些民房,那是给他那些没选上护卫的兄弟们建的,内心便又坚定了一分。 他得为黄月英守好这些地东西。 …… 黄月英是看到杨休与黄涛了,但她不急。 今日实践课虽然结束了,也还有其他事情。 “列队,回学堂。”一声令下,孩子们也都集中起来。多数人身上都有泥水,至于鞋子……还有不少人穿的是草鞋。 …… 族学内,黄勤正与蔡氏交谈着。 “嫂嫂,这些衣裳,辛苦了。” “都是阿楚的主意。”蔡氏笑笑,心内不止一次感慨,她这闺女,思虑事情比许多成年人都要周全得多。 “阿楚年岁虽小,却思虑颇多……”黄勤想到这里,“只怕于她太过负重,嫂嫂须告知兄长,定要多寻帮手才是。” “他心里啊,有成算。”蔡氏笑着。 “那便好。”黄勤点头,看着早就准备好的热水与布巾,便是能想到这群泥猴的模样了。 才来没多久的诸葛氏,亦与庄内其他妇人一起,参与了这件事,再听得其他人对黄月英的夸赞,晚上又听到自家夫君的那些赞美……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和黄月英单独说说话了。 只是,黄月英忙,她也忙。 “他们来了!” “哟,回来了回来了!” …… 孩子们还不知回学堂内要做什么,却见好多妇人们都站在学堂之中,还准备了热水与布巾,显然……是为他们洗漱用的。 这么一想,有人就觉得冷了。 还真是挺冷的。 “男女分而列队!”黄月英停下脚步,见到了里头的蔡氏,用眼神打了招呼,而后道,“女学子进堂内布幔之中,梳洗更衣!” “梳洗?更衣?”女孩子们有些讶异,但也只得听话。 当下,便有妇人出来,引着女孩子们进了早就用灰布拦好的内堂。 “阿姊,那我们呢?”黄珏问出声。 “你们啊,也来。”黄月英没有回答,却是又有妇人领了剩下的男孩子们进了屋内。 于是,大人们把孩子们的脏衣服都脱下,一个个的用热水给他们擦拭身体,最后,给他们换上新衣。 …… “婶婶,这衣裳真是为我们绣的吗?”周大丫看着那崭新的衣裳,问着。 “自然。”诸葛氏看着这孩子,笑着道。 “不行,我阿母说,阿姊给的已经很多了,不能再要了。”周大丫选择了拒绝,是的,他们一家接受了黄月英太多恩惠了。 便是她阿母的病,也是黄月英请了大夫的。 “这是学服。”诸葛氏解释,“日后,尔等进学,便都须身着此服,方能进学堂。” “大丫,这定然是阿姊的意思。” “可是……” “乖,快些换上,天还未完全转暖,若受凉了,可就不好了。”诸葛氏笑着,手中却是动作不停,直接给周大丫套上了衣服。 再接着,整好衣服,又要给大丫换鞋子和袜子。 大丫急忙接过,自己动手。 …… 相比起女孩子们,男孩子们被换衣服,就粗糙多了,还吵得多。 但好在,也是换好了。 接着,又有人给孩子们分发姜汤驱寒。 “如今天气虽回暖,但尔等身体尚未长成,下了一遭水,便把姜汤喝了。”黄月英也拿了一碗,说实话,她也挺冷的。 “知道了,阿姊!” “嗯,哇,好甜啊!” “阿姊,是不是放饴糖了?” “阿姊!好甜啊!还辣辣的!” 一边喝着姜汤,孩子们也开心不已,这是新衣服呢!还有新鞋子,好好看! 淡青色的学子服,穿在众人身上颇为合身,毕竟都是量过尺寸的。 一群小萝卜头。黄月英内心笑着。 而后,才发现,学服上竟还绣着楚安二字。 她看了一眼蔡氏,蔡氏只是笑笑。 黄月英无奈,喝完姜汤,站在众人面前,朗声道,“今日,诸位都穿上了一样的衣裳,鞋子,日后,这便是族学的学服。” “但凡进学之日,皆须着此学服,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 “自今日始,我黄氏族学,更名为树人书院。” “啊?树人书院?” “听上去有些怪。” 孩子们有些议论纷纷。 便是黄勤等人,也是错愕,这一点,黄月英压根没有跟他们商量过。 不过,树人书院…… “管子曾言,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黄月英继续道,“是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希望诸君能在树人书院之中,成长为天下之栋梁。” 说着,黄月英弯腰,行礼,一揖到底。 “黄琮,谨受教!”黄琮率先站起身,弯腰拱手。 “黄峻,谨受教!”黄峻也满脸严肃,弯腰作揖。 “黄(笃、珏、良、颜)谨受教!” “周大丫,谨受教!” “张明,谨受教!” “王勇,谨受教!” …… 其余的孩子们,这才反应过来,于是,纷纷报着自己的名号,齐刷刷的弯腰作揖。 53.兄友弟恭(求月票!) 族学学堂之中。 听着孩子们的谨受教,黄月英心里熨帖不已,即便这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二岁,但也能让她觉得此道不孤。 站直身体,又笑笑,“今日可下学了。” “哦!下学了!” “谢谢阿姊!” “谢谢阿姊!” 对于放学这件事,没有一个孩子是不开心的。且,因着发了新衣服,多数孩子都异常的兴奋。 除了身上这套,他们还有另一套备用的。 一下发了两套这般好的衣裳,即便是黄峻几人,也相当爱惜。 “阿楚这些话……”许久,黄勤才苦笑着摇头,“气势宏大,愿景非凡……” “她一向如此。”蔡氏摇摇头,而后也笑笑,有些时候……她都想像黄月英一般…… 而屋内其他妇人,亦是纷纷出言夸赞。 唯独诸葛氏,方才从震惊之中缓了过来,心里依旧念叨着刚刚的话,为汉家天下之崛起而读书…… …… 黄月英出了学堂,这才与杨休与黄涛打了招呼,“二位一路奔波,辛苦了。” “我等不过是跑了个腿罢了。”黄涛摆摆手,“今日是来完成代理契书的。” “正是。”杨辽也表示赞同。 “好。”黄月英点头,想了想,往学堂内喊了一番,“黄琮,黄峻,你们过来。” 一旁的杨辽和黄涛见此,便知道,这位女君……是要锻炼她族内的这些孩童了。 于是两个穿着新衣裳的小萝卜头便跑了出来。 “阿姊!”两人齐齐行礼。 “这二位,一位是杨家掌柜,一位是黄家掌柜,”黄月英介绍着,“今日是来完成代理商契书的,他们需要交付剩余的代理费,尔等点算清楚后放入库房便可。此为其一。” “是。” “其二,他二人尚需购得楚纸数万张,中等楚纸二钱,上等楚纸六钱,算好价钱,再让他们去作坊仓库内,找宋叔清点。” “明白了。”黄琮点头。 黄峻略思索了一会儿,也点头应下。 随后,黄月英便向着杨辽与黄涛说了声抱歉,因为她今天有些累了,加上衣服上都还有泥土,便请她两位弟弟来帮忙。 杨辽与黄涛还能说什么,只得应了。 …… 回到自己家中,黄月英取了些热水,然后回房间洗漱,换好衣服后,便往床上一躺…… 种地是真累啊。 不多时,便睡着了。 …… 书房内,黄承彦听了蔡氏的转述,脸上带着自豪,“阿楚气魄恢弘,格局远大,胜天下人多矣。” “正是如此。”蔡氏也笑着点头,随后又有些担忧,“只是,阿楚如今不过十三岁,却是要思虑这许多,连勤弟都怕阿楚思虑过重。” 黄承彦想了想,“如今天也暖了,既如此,我便出门访友了。” “须多注意些青年才俊。” “那是自然。” “可又怕这些才俊子弟心高气傲……” “阿雅放心,为夫省得。”黄承彦拍了拍蔡氏的手。 “嗯。” …… 而回到房中的诸葛氏,见着自己夫君还未回来,内心有些失落。 本来,她是要与庞山民说黄月英今天做的这些事的,诉说内心的期许与向往。 可庞山民也忙,黄月英名下有田产万亩,如今春耕……黄寅一个人压根就忙不过来,最后庞山民也不得不跑去帮忙。 想起这些,便又找了纸笔,开始写信。 …… 至于黄琮与黄峻,则是先照着契书,把杨辽与黄涛要交付的剩余代理费清点清楚后,开具了收据。 “多谢二位小郎君了。” “二位掌柜也不必客气。”黄琮摇摇头,他已经不止一次接触过这两人了。 黄峻却是第一次。 当见到那许多钱都被搬入府库,才知他家阿姊到底是何大才。 脸上装着平静,心中却是有些沸腾。 “此间清点完毕,敢问二位掌柜,欲购楚纸几何?”黄峻略见了见礼,开口问着。 “我杨氏需十万中等楚纸,一万上等纸。” “我江夏黄氏需二十万中等楚纸,二万上等纸。” 黄琮略估算了一番,而后看向黄峻,点点头。 黄峻这边心里有了底气,“既如此,按照价格,杨掌柜这番,中等楚纸合计二十万钱,上等楚纸合计六万钱,便是需要再交付二十六万钱。” “哈哈,正是如此!”杨辽哈哈一笑,心里想着,难怪这位郎君今次会被楚安君拉来帮忙呢,这小脑瓜,倒是好使。 “黄掌柜需再交付五十二万钱。”黄峻略一思索,又道。 “小郎君说的极是。”黄涛也是赞赏的看着黄峻,思路清晰,言行得体,不怯于场,这样的孩子,即便在他们族内,都能排进前三的。 “二位掌柜可带了这许多银钱?”黄琮问了一句。 “自然!”两人都是点头。 虽说铜钱携带不变,但至少是带了银饼和金饼的。 …… 待得与杨辽以及黄涛交付完,楚纸作坊这近一月的库存,又是告竭。 宋博也不知道是开心好,还是难过好,看着黄琮与黄峻,“二位小郎君辛苦。” “宋叔才辛苦了。”黄琮摇头。 宋博感叹,“只是没有想到,小娘子这生意……竟如此之大,好不容易存了点楚纸,次次都是刚存上一些……就被掏空了。” “是啊,先是我父亲……然后是杨休那些个大商人,接着又是荆州的各大世家……”黄琮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说起我阿父……估摸着,他应该快要让人来催纸了。” 宋博:…… “二位郎君请回!” 黄琮嘿嘿笑了一声,从怀中掏了几个钱出来,对着黄峻道,“走,十四弟,吃糖去!” “那便多谢兄长了!”黄峻也不拒绝。 虽说清点钱财和完成契书这些事看着不累,但其实很是疲惫,加上如今已经到了晚食的时间,今天又在田里做了许久的活儿,两人的确是饿了。 再说黄琮,几乎每日都要下鱼笼捉鱼,而后卖于作坊后厨,整个黄家庄子内,最不缺零花钱的孩子便是他了。 所以,黄峻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黄琮两人出了庄子,找卖饴糖的小贩买了两块饴糖,一人一块,放在了嘴里。 “不论吃多少次,哪怕饴糖粘牙,我还是喜欢这糖的味道。”黄琮感叹,“感觉一日的疲惫就一扫而空。” “是啊,身上便舒服了。”黄峻笑着,随后也掏了几个钱,又买了两块,让小贩用叶子包好。 “买给黄笃和黄珏啊?” “嗯,算作是赔礼道歉。”黄峻点头。 “其实倒也不必,他们未必知道。”黄琮摇摇头。 “他们知不知道是一回事,我道不道歉,又是另一回事。”黄峻也摇头,“还有,也要与琮兄长道歉。” “你我兄弟,莫要说这些话了。”黄琮看着黄峻,心中也受用的很,而后感叹,“无怪乎阿姊说,真诚……才是必杀技。” “真诚,才是必杀技?”黄峻一愣,“即阿姊所说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便是如此。”黄琮笑着,“其实,我还是很羡慕阿峻的。” “为何?” “我自幼家贫,母亲体弱,有时看着阿峻你们进学堂,我比你年长却还未凑齐束脩…”黄琮摇摇头,“心中酸楚。” 黄峻沉默了一番。 “后来,阿姊教会我下鱼笼捉鱼,也教会我放些小陷阱捉山鸡野兔…”黄琮继续道,“如此,我阿母的身体才逐渐大好,我阿父才可心无旁骛…” 黄峻叹气。 “阿姊之才学,胜三伯父多矣,所以我才要努力进学,方能跟上阿姊的脚步,若不然,你我便只能是沔阳黄氏一族的无名小子。” “受教了。” 54.草台班子小聚(求月票月票月票) 是夜。 春雨又淅淅沥沥的落了起来。 附近某庄内,一个有些破落的小木屋内。 周大丫躺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摸着今天发的学服,这是她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衣服。她认得衣服上秀的两个字,那是阿姊的名号。 只听她阿娘与她阿爹在黑暗中说着话。 “你是说,楚纸作坊内所有工匠也都有人给你们量体裁衣?” “是啊,今天知道了大丫发了两套衣裳……我这心里不安,东家这是要给我们也发衣裳啊!” “还真有可能……只是,这东家对我们这些人未免也太好了一些。” “东家对我们好,那是东家仁善。”男子笑着,“你尚未见过东家,所以你觉得不妥。” “那你为何不安?” “总觉得,我只是卖着这身力气,无法报答东家的恩德啊!你这病,亦是东家请了大夫……” “那边给东家当牛做马呗!” “东家何等人物啊……” …… 周大丫默默的抓了抓不算厚的被子,她阿爹阿娘说的没错啊,她们一家子,都不知道怎么报答阿姊的恩德啊。 相同的一幕,发生于周边许多庄子内。 而黄月英,也中越是等到了庞山民、黄寅以及周扬三人,松口气,“两位兄长与周叔终于回来了。” 她下午小睡了一会儿,人便精神了许多,待得晚食后,就开始思考着目前的形势,当然,她也想了解目前春耕的进度。 顺便,再与自己的草台班子开个小会。 “可算是把所有庄子都跑完了。”黄寅会出一口气,脱下了身上的蓑衣,也拍去了衣摆上的雨水。 “是啊,自明日起,就不用在天天跑这么些庄子了。”庞山民也道,接过了诸葛氏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 “小人去把晚食端来。”李婶把手中的布巾递给周扬,见此,便转身去热饭食了。 黄月英笑笑,唯独黄寅身上的布巾是她递的,“兄长可觉得有何不同?” 黄寅瞪了她一眼,“就不怕兄长罢工吗?” “不怕。”黄月英点点头,嘿嘿笑着。 “阿楚,莫要调侃叔虎了。”甘宁此时也走到了屋檐下,拍去衣服上的雨珠,无奈摇头。 见甘宁也到了,黄月英便笑,“兄长,周叔,都坐吧。” 几人便都落座,喝着热水,总算是觉得暖和了一些。 “叔虎兄长,如今春耕进度如何?” 黄月英看着自己的这个草台班子,庞山民、甘宁、黄寅、周扬、诸葛氏,历史上留有记载的有三位,自己族内或者家里人占了两位,心道这也是不容易啊。 黄寅便开始汇报目前的情况,“如今阿楚名下这一万零一百亩田产,共计有佃户一百四十五户,分属十个不同的庄子。” “自一月底,便令各庄开始挖出沤肥的大坑十余个,只是如今这肥却尚未沤成。” “好在,已经说服各个庄子,今岁起禾稻耕种方式的变更,也都留出了相应的田地给禾稻育苗用,而今,曲辕犁虽尚未做到一户一架,但一个庄子却至少有五架了。” 说到这里,黄寅的语气也都轻松了不少。 黄月英同样如此,“那便好。” “许多佃农们也是试用了曲辕犁后,才答应同意变更禾稻种植方式的。”庞山民补充了一句,心里却想着,这位种花居士……真的是高人啊。 黄月英则是赞同,“这是自然,楚安君的名头,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了,不可触及。” 庞山民见此,又不得不感叹了一番这位妹子的清醒头脑。换成一般世家娘子,得了这般封赏,或已经四处显摆炫耀了。 “阿楚倒是明白的很。”黄寅笑了笑,“我和山民兄走访各庄,可是唾沫都说干了,就差动武了!” “辛苦几位了。”黄月英自然明白,“今日之后,二位兄长就休息几日吧。” “是得休息。”庞山民点了点头,摇头苦笑,“一开始,我只是跟着阿楚做些文书工作,待得去各个庄子帮忙,当真是累,累到每日回来倒头就睡,哦,今日还没睡是因为晚食还未吃,腹中饥饿。” 众人失笑。 黄月英也笑,正了正脸色后,道,“今日,楚纸作坊的楚纸存量,又几乎告竭,是以,要于各地扩建楚纸作坊之事,已经刻不容缓了。” “此事,襄阳那边不会拒绝,只是……阿楚可有这许多人手?”庞山民也正了正脸色,思索了一番,而后问。 “宋叔他们几人是完全掌握了楚纸制造流程的,所以,我想以最初的那批工匠为负责人,分别于荆州境内四个方向上各建一楚纸作坊,咱们沔阳到底太小了些。” “此事,应当可行。”黄寅想了一会儿,也赞同了。 “不过,如今春耕在即,需待得春耕之后再出发。”黄月英摆手,而后认真的看着众人,“是以,我需要去一趟襄阳了。” “襄阳?” “对,直叔估计也要缺纸了。” 想起这点,几人只得无奈笑笑,的确……那边纸也快不够了。 “庄内诸事,春耕为重中之重。”黄月英看着黄寅与庞山民,“是以,二位兄长不得擅离,此为其一。” “阿楚放心便是。” “不错,我与叔虎,便在庄内待阿楚回来。” “一应钱粮消耗,与我阿母说上一声,于库房支取便可。” 后两人则是点头。 而后,黄月英看向周扬,“周叔,若阿父出门访友……” “那小人怕是得跟着郎君的。”周扬苦笑。 黄月英点头,“知道,我的意思是,周叔帮忙盯着些阿父,让他多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来帮忙,此为其二。” 周扬:…… “阿楚若不嫌弃,为兄推荐几人来可好?”庞山民到底也不忍心黄月英这么累。 “若兄长信得过?”黄月英当然觉得可以,只要庞山民觉得可以。 庞山民想了想,而后又是重重的叹口气,摇摇头。 黄月英想做的事情,就算是普通男子或者世家在做,都得小心翼翼,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更别说,她是女子。 女子做许多事情,天生便是会惹来非议的。 如今黄月英只是发展些产业,可有识之士来一趟,若知庄内有粮、有兵、有铁……他们便一眼可看出,即便,黄月英是说为了保护产业用的。 他能接受,是因为黄、庞两家为世交。 黄寅能接受,是因为黄月英本就是他堂妹。 黄承彦与蔡氏能接受,则是因为黄月英是他们的女儿。 若无血缘亲朋的关系,他着实不敢随意邀请人过来。 黄月英见庞山民的反应,也就笑笑,“不急。” “嗯。”庞山民点头,而后道,“其实,阿楚若是在这五六年时间内维持目前的状态,待得族学的孩子们成长……便会有一批可用之人。” “我知道,只是……时不我与。”黄月英摇头拒绝。 其实,她也知道,她做这些事有多危险。 若非她姨丈是刘表,舅舅是蔡瑁……都是荆州实权人物,她其实真的算是个二代,否则怕是早就被各大世家吃得一干二净了。 “阿楚大可放慢脚步,而今你方才十三啊。”一旁,诸葛氏出声,有些不忍。 下午时,黄勤与蔡氏的话,她也听到了,方才知道,如今整个庄内如此的模样,都是黄月英在背后筹划。 “阿芮说得对,阿楚,其实可以放慢一些啊。”庞山民也劝。 “如今庄内产业,便是如此,不会轻易增加了。”黄月英点头,笑着,“知道兄长与嫂嫂是担忧阿楚,但,阿楚做这些,也是有依仗的。” 几人见劝不动,也就不劝了。 黄月英也就继续说正事,“其三,我欲与襄阳走上一遭,一是为直叔送纸,而是给各世家送去分红,打点好扩建楚纸作坊的需要的文书之类。” 众人自然点头,这一遭,是必然要走的。 “其四,如今庄内护卫兵甲具足,炼钢的高炉继续造,但平日只用一个炉子,十日开一炉。练出的钢材,可为庄内众人打造农具或者生活器具。” “的确,兵甲已足,也屯了不少,再如此炼下去,便是过于浪费了。”甘宁赞同,其余人也是赞同,“若是打造农具,便有了正当的消耗去处。” 其余几人也是点头。 若说庄上产业,如今最为赚钱的当然是楚纸。 可最为费钱的,就是炼铁了。 无论是铁矿石、还是焦炭,亦或是其他材料,那确实叫一个花钱如流水。 “其五,族学之事,我会叮嘱七叔,多加照顾。若是在过于劳累,便得请族长叔父帮忙看顾一二。” “此事,待今夜回到家中,我与阿父说。”黄寅应下。 “其六,族内印刷与造纸作坊扩建之事,则会交由李木负责。” 几人也都没有意见。 即便,李木为外姓,可他们也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工匠,还是相当靠得住的。 叮嘱到这里,黄月英也就把自己目前的盘子给数完了,再有,就是修路和修码头这事儿了,但那,也非一日就能修成。 至于修什么材质的…… 啊,那还得是水泥啊。 沔阳,毕竟是她老巢啊! 只是,现在人手大大的不足! 她只能慢慢等待。 “山民兄长,张机之事如何了?”盘点完基本盘,黄月英又问了庞山民。 如今,她手中农、工皆备,族学也在慢慢改,唯有医这一块,仍无人可负责。 “仲宣尚未回信呢。”庞山民无奈,“阿楚,莫急。” “既如此,也就只得这般了。”黄月英叹气,有时,即便她把穿越宝典中的内容全都copy出来,她一个人,也是分身乏术。 的确,是不能急啊! 55.出庄(求月票月票月票) 时至三月。 春耕正盛。 田间地头,皆是劳作的百姓。 南阳,隆中,又是细雨。 诸葛亮披着蓑衣,翻整着田地,每隔一刻钟,便会停下休息一番,这虽不是他第一次耕种了,可依旧觉得种地辛苦,然而,不远处其他邻里,也都在耕田种地。 播下的种子,要历经半年方能有收成。 期间,还需除草、施肥、灌溉…又需担忧是否风调雨顺… 一年下来,堪堪混个温饱,几无余粮,若是遇个兵灾,别说温饱了,便是连活命都成了问题。 如今北方几大诸侯还未定出胜负,东面亦是混乱一片。 唯有荆州以及交州尚算安稳,可又能安稳到哪里去呢?那位刘使君对交州便没有想法了吗?对那最高的位置就没有想法? 叹出一口气,诸葛亮又继续抗起了锄头。 道阻且长,未知明主何在啊。 突然的,他便又听到了诸葛均的声音,“兄长,二姊的信!” 诸葛亮直起身子,默默的看着那从远处奔来的身影,有些无奈,他这二姊,一月之内要给他写上两封信… 他上一封的回信还未回,这下一封信便是到了啊。 这沔阳黄氏,究竟发生了什么? 诸葛均气喘吁吁的站定,将竹筒递给自家哥哥,便见着对方打开,看了信,眼中有着惊讶、惊叹以及…惊喜! “兄长,阿姊说了些什么?” “阿姊说,她这些时日过得很是舒畅,比待在家中舒畅多了。”诸葛亮笑着回,将信折起,塞入怀中,对着自家小弟道,“下雨,你回家读书去。” 诸葛均:… “哦。” 诸葛亮笑着,见着自家弟弟这背影,无奈摇头,可想起自家阿姊信中所说的那些话,心里头又忍不住炙热起来。 他二姊说,黄家小娘子说曾经说,要为万千生民立命,要为万世之朝开得太平。 还以孟子.尽心章中的西伯善养老者为例,说自己愿做这仁人。 黄家小娘子还说,行仁善之事,可没规定要分男女。 他家二姊大受鼓舞,这一个月中也帮着给黄氏族学的孩子们缝制衣服。 而这族学,竟被黄家小娘子改名成了树人书院。 族学之中,除了黄氏族人,还有佃户以及作坊工人的孩子… 那日发衣服时,这位小娘子还说,希望他们为汉家天下之崛起而读书。 这般女子啊…诸葛亮内心感叹一声,天下,无出其右者。 有机会,他该去认识认识。 … 而此时,沔阳,黄家庄子。 黄承彦带着周扬,收拾了行李,坐上了马车,已经出发。 蔡氏与黄月英以及一些族人为其送行。 次日,黄月英则是带着甘宁和一个小队的护卫,又顺道带上了此次族学月评成绩最优者黄峻,收拾了行李,装上了楚纸以及一部分印刷好的书籍,装好了给各家的分红,出了庄子。 “终于可以出庄子了!”甘宁骑在马上,心情那是相当愉悦。 “兄长这话说得,好似平日里没有旬休一般。”黄月英,不,黄楚骑着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小马驹,腰间配着一柄短剑,慢悠悠的跟着。 在庄子内待了两个多月,她其实也有些想出门,可这时代的出门……和后世的出门不同。 后世交通便捷…成都至洛阳,不过五个小时的高铁,可那位丞相,却是走了一辈子。 想到这里,黄月英也知道自己急不来,这个时候的丞相,还是个小年轻呢。 “休息是有,可哪有出远门自在?”甘宁哈哈大笑。 “阿…兄长,”黄峻则是坐在车上,生生的把阿姊的姊给咽了下去,“我觉得,甘将军说的对,从我长这么大,还未出过远门呢!阿父阿母都在家,便是无比畅快。” 黄月英笑着摇头,这才是孩子啊。 于是望着远处,田间皆有人忙碌,天虽阴着,却漏出了几缕阳光,让人不由得心情大好。 “阿楚,莫不如,跑快些?”甘宁提议,看着后面的队伍,“让阿勇带人慢慢走,让照夜也热热身子。” 照夜,黄月英这匹小马驹的名字,因着通身洁白,有了此名。 黄月英点头,她也想试试骑马飞奔,哪怕她的坐骑只是小马驹。 为了能让自己快速的适应骑马,她还是特地把马镫给弄了出来,当然,只装备了此次出门的几匹马。 而此次跟着的护卫队员,自然也是人均一马,为了避免意外,还多拉上了几匹。 于是,后方的甘勇内心嘀咕:他那族兄简直过分! 随后,他便见得那两人各自拍马,往前奔去。 … 照夜的速度,当然是比不上成年马的。 但黄月英依旧很快乐。 这也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骑马。 若是原身高一些,也能骑成年马,可惜…还不行。 到底,她来这个时代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阿楚,快些!”甘宁回头喊了一声,而后又兴奋的大喊,呜呼… 黄月英:… 她很开心是没错,但是也不想当猴子。 看着周遭的景色不断后退,内心也兴奋了许多。 只觉得心情畅快,似乎忘掉了之前思虑的那些大事。 只看得后方人马羡慕不已。 … 还未走出多远,便见好一些文人装扮之人往庄子方向而去。 甘宁则是勒了马,停下,有这么多人,不适合快马狂奔。 黄月英同样如此,慢悠悠的让照夜往前走着。 “如此多人?”甘宁看着这成群结队的文人。 有的走路,一边走一边聊,哈哈大笑,有的坐在驴车或马车上,时而抚掌,时而大呼乱臣贼子。 “也不知这群人要去什么地方。”甘宁又好奇。 黄月英看了看她们来时的路…这条路,就是往绵阳黄氏的庄子而去的。 这群人,要干嘛? “兄长去问问?”黄月英想了想,看向甘宁。 后者点头,拍马上前,说了几句,又回来了,看向黄月英,眼神略复杂,“说是来拜访承彦公和楚安君的…还有…黄楚小先生。” 黄月英默了默,“兄长待会儿可别把我说出去。” “阿楚放心。”甘宁认真的点点头,而后停在了原地。 此时,前方便有人上来问,“这位小哥?前方便是沔阳黄氏的庄子?” “正是。”甘宁应下。 “那这位小哥从何而来啊?”那人笑着问道。 “我等刚从沔阳黄氏贩了些楚纸而来。”见甘宁微愣,黄月英开口。 “不知这位又是哪家的郎君啊?”那人看向了黄月英。 只见对方神采奕奕,骑在小马驹上,一见便令人心生好感。 “在下来自南阳陈氏,此次是奉了我家郎君之命前来的。”黄月英开口,而后拱手,“见过诸位。” “小郎君客气,如此,便不耽搁诸位了。”那人见着后面的车马,也就终止了话题。 毕竟,他以为对方是有正事的。 … 待得与这群人离得远了一些,黄月英才松口气,她还真的挺怕被拉着说话的… “可惜了,他们到了庄子上,那是一个人也见不到了。”后面跟上的黄峻感叹道。 “虽说他们是一个正主也见不到,可有人…却是能见到的。”甘宁皱起了眉头,而后调转了马头,看着他们队伍后方,那骑着一头驴的年轻人,问,“阁下为何跟着我等?” 56.十七而夭的同辈才俊(求月票月票) 听得甘宁的问话,黄月英也略有些生疏的调转了马头。 果真,她们车马队伍的后方,一名清瘦面白的小少年骑在一头老驴上,目光炯炯,朝她望来。 “在下姓杨,名虑,襄阳人士。”少年朗声道,朝着黄月英这边拱手。 “杨虑?”黄月英略思索了一番,而后想起,是有这么个人。 杨虑是杨仪的哥哥,《三国志》说他:少有德行,为沔南冠冕。州、郡礼重,诸公辟命,皆不能屈。年十七而夭。门徒数百人,宗其德范,号为“德行杨君”。 就是少年便有名气,大概十四五岁时,许多人想请他当幕僚,他都拒而不就,可惜…十七岁便去世了,有门徒数百人,尊他为德行杨君。 “正是,未曾想,小先生竟听过在下的名字。”杨虑笑着,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清澈而真诚。 黄月英微愣,而后也笑,轻拍马腹上前,“阁下如何得知在下便是黄楚?” “一月前,黄家小娘子受天子封赏,荆州各大世家豪门皆备贺仪道贺,其中,有良马数十。”杨虑解释,看着他眼前这与他年岁相似的少年,容貌端秀,眼神中透着些惊喜,继续道,“诸位自黄家庄子方向而来,说是到黄家贩卖楚纸的…” “可寻常人家如何会让如此年少的郎君做主?” “且附近百姓皆知,黄家庄子有个将军护卫…此将军身形壮硕,武艺不凡,喜着华服,好鸟羽…” 一旁,甘宁听着这些,默默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很华丽吗?自从给黄月英当了护卫后,他也就在刀上绑了根鸟羽啊… “而方圆百里内,能合此二点者,唯有黄楚小先生与甘姓将军。”杨虑再次拱手,温声道,“虑,冒昧了。” 黄月英却是开心起来。 说句实话,刚刚那么多人都没有能在第一时间识破他们的话,这杨虑却是直接跟了上来,可见…历史留名之人,真的是有他过人之处的。 可惜…杨虑十七而夭。 想到这里,看向杨虑的眼神便多了分不忍。 有时候,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人太过聪明是会被老天收走的。 “沔阳黄楚,有礼了。”黄月英拱手,“杨兄此来何为?” “闻沔阳黄楚,才智机敏,行仁与善,少有名节,颇有汝南许子将之风。”杨虑答,“今日一见,果有古仁人名士之风。” 听到杨虑这样夸她,黄月英愣了一下,没有想到…黄楚这个名字已经这么有名了? 她不知道的是,自她去年离开襄阳,习家姐弟事件不断发酵,蔡照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名声也在蔡瑁以及刘表的有意推动下越发的响亮。 附带的,小先生沔阳黄楚之名…自然被更多的人知晓。 再加上她被封楚安君,老父亲黄承彦又是当世名氏… 沔阳黄氏,已然成为了荆州的新兴士族,而且还是一门“三杰”… 自然会让许多人好奇与探究。 “杨兄过誉,”黄月英笑答,但却依旧问道,“所以…杨兄究竟何为?” “在下今年亦是十三,”杨虑抬头看了看天,“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是以,亦想会一会当世同辈才俊,学习一番。” 黄月英微微挑眉,简而言之,冲着“黄楚”来的,“杨兄有何教我?” “在下与小先生不过初相识,不敢言‘教’,只望能与小先生同行一段,探讨学习。”杨虑也表明了来意。 他此来,主要是为了见认识这个人,看看自己和同辈人之中的才俊有多少差距。 黄月英了然,这个时代的人啊,有时比后世之人直接多了,于是笑着道,“固所愿,只是奈何在下此去襄阳有要事…” “无妨,反正在下无甚要事,本就是自襄阳游学而来,若小先生不弃,在下可同行。” 黄月英看了看甘宁,询问后者的意见,毕竟甘宁主管护卫。 甘宁自然是无所谓,对他而言,黄月英也好,这个什么杨虑也好,都是小萝卜头,保护一个是保护,保护两个还是保护… 只要黄月英自己不介意就行。 再说了,黄月英是东家啊! 这般处处尊重他,让他有点太受用了啊! 于是点点头,“小郎君所求,亦是我家郎君所求,只是我等车马甚重,所带钱财颇多,怕是会有几分危险。” “无妨,自沔阳至襄阳,路途尚算平稳。”杨虑笑答,“再说,游学此事本就有风险,如今能与小先生相识,已是幸事。” “杨兄莫要再唤小先生了,你我年龄相似,便以兄弟论处,可好?”黄月英听着这小先生的这个称呼,就有些无奈。 如果杨虑比她大也就算了,可偏偏,杨虑或许就不比她大! 这一次次喊小…先生,那不是占她便宜吗? “如此,黄兄,在下冒昧了。”杨虑自然是应了。 黄月英也应,“杨兄客气了。” 一旁,甘宁无奈摇头,而后指挥着车马,“继续前行!” … 马车上的黄峻,看着又来了一个少年郎,骑着一头如此老驴,又非要与他阿姊同行…分明,他也想和阿姊并肩的。 … 车马一路向西北方向而行,遇镇县市集也会偶尔停一停,至天色已晚,便打算在一个小县城内住下。 一路上,杨虑有些兴奋,问了好些问题。 黄月英自然都是一一回答。 当然,最初探讨的,还是与经义相关的问题,直到后来,慢慢的就变成了天下大势。 “阿楚果真高见!”杨虑眼神连连发亮,“当真是相识恨晚!” 黄月英也同样开心,在十二三岁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识,可见面当今时代顶尖的人才了。 只是,十七而夭… 她又看了看杨虑的脸色,确实,比刚看到时又苍白了些,只是眼神炯炯发亮,兴奋不已。 “阿虑可是身子有疾?” “阿楚亦懂岐黄之术?” “略知一二。”黄月英点头。 上次整理了那么多医案,又把这个时代的好一些医书给消化了,加上后世历经口罩时期后,也自学了一些相关方面的书籍。 所以,的确是略知一二。 “阿楚可试言之。”杨虑好奇。 “初见阿虑时,便觉阿虑面色较常人苍白,一路行至此地,你我皆有乘骑,可阿虑面色却更白了。我望阿虑身形清瘦,指盖全白,此时又略有气促。”黄月英皱起了眉头,“怕是阿虑先天便有不足?” “哈哈哈,的确。”杨虑哈哈大笑,“有人断言,在下活不过十七。” 黄月英默,这个时代到底哪儿来这么多名医啊,她咋一个都还没有遇到。 而且…活不过十七啊! “阿虑竟仍如此乐观?” “在下亦无他法罢了。”杨虑依旧摆摆手,不在意。 “行了,二位莫要商讨了,客舍到了。”前方,甘宁也听到了这些。 便提醒二人,可以休息了。 望着杨虑的眼神,也多了分怜悯。 黄月英下了马,杨虑便开口问,“路上一直没问,阿楚这马腹两边之铁环…” “谓之马镫,方便骑乘。” “妙哉!这马掌之下的铁片…” “谓之马掌,与穿鞋同工。” “甚妙!”杨虑精神头更好了。 今天说了平常好几天的话量…还遇到了一个能与他相谈甚欢的同辈人,心中欣喜。 于是正从驴背上跳下… 却是一个趔趄。 亏得黄月英先下了马,拉了一把… “阿虑小心!” 甘宁转身,就见到了杨虑站立不稳,晕晕欲倒的模样。 57.杨氏兄弟(求月票月票月票) 是夜,客舍。 一名郎中摇摇头,开了副药方,便离去了。 黄月英与甘宁等人面面相觑,即便是黄峻,原本还羡慕着那人能和阿姊并肩而行……如今也是心情有些沉重。 “诸位不必如此。”杨虑笑着安慰,只是有些有气无力,“此病,休息几日便好,只是……要耽误阿楚的行程了。” 黄月英翻了个白眼,刚刚老郎中说的很清楚: 这位小郎君,是先天心血不足,自小体弱,而今年岁越长,气机失和,肝血也不足,便头晕目眩、爪甲失荣,周身麻木,五卫不营…… 简单来说,中医是血虚,西医上来说,则是贫血。 看这模样,加上杨虑的病程,大抵是先天性的贫血,不是地中海贫血就是再生障碍性了。 只不过,若是自小就特别严重的贫血,一般会有比较特殊的骨相,也长不到这个年纪,显然,杨虑没有。 如此来说,杨虑的这病应当是能控制住的。 因此她判断,杨虑是本就体虚,却奔波好些天劳累致头晕目眩,休息一段时间,应当能恢复。 “人命关天,才是头等大事。” 杨虑便笑了,“是是是,阿楚说的是。” “休息一日,辛苦兄长去催一下晚食。”转过头,黄月英对着甘宁道。 “好。”甘宁当然也就应下。 本来,他也就饿了。 …… “阿楚,这杨虑……”甘宁看向黄月英,“阿楚是打算将他送回襄阳吗?” “嗯,他家到底在襄阳,有家人照料,会好上许多。”黄月英点头,“最多,我们路上慢些便是。” 原本一开始,她还是有着培养杨虑当苦力的想法……可这身体,着实太弱了。她虽然需要人手,但不会如此丧失人性。 “那,马车让给他。”黄峻皱着眉头,然后看向黄月英,“阿……兄长觉得呢?” “是啊,要辛苦十四了。”黄月英笑着,也顺手就摸了摸黄峻的脑袋,“吃饭去。” “好。” 第一次出远门的黄峻,那是对什么都好奇,但到底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矜持。 黄月英见此,也只是笑笑。 原本她这次是不打算带上黄琮、黄峻这些小孩子的,因为不想影响他们读书。 可黄琮偏生要来求她,结果被黄峻知道了,两人谁也不服谁,最后闹到了族学……于是定了月评第一者,便可跟着她去襄阳。 黄琮还是因为进学时间过短,输给了黄峻。 “阿楚这些弟妹,都与阿楚你亲厚的很。”甘宁也带着笑,然后看了看正在下方安排其他杂事的甘勇,他记得,甘勇和甘锐小时候……嗯,都是鼻涕娃。 “其实,他们压力很大。”黄月英感叹,“我是那种,别人家孩子……大抵,这些孩子父母也都不知说了多少次,要向我学习云云……” 走在前面的黄峻狂点头,“对,我阿父便是这般说的……阿母也说了许多次,还说,不能让琮兄长超过我……” 黄月英笑着,看着黄峻,而后认真道,“十四,不管你家中如何叮嘱你,你在族学内,便只能堂堂正正的以读书论胜败,可明白?” “自然!”黄峻瞪大眼睛,“阿姊……兄长以为我是什么人?前些日子兄长还说我有至诚君子之风呢……” 黄月英随后哈哈大笑。 …… 房间内,杨虑看着送上来的晚食,一碗熬得很是浓稠的粟米粥,一份炖的极为软烂的羊肉,再加上一份萝卜。 不由得令他胃口大开。 相比起前几天吃的干粮,这已经是很好的饭食了。 “这定是阿楚特意交代的。”自言自语的笑笑,杨虑也就认真吃饭。 他清楚自己这身体,这几天过于劳累了,休息上一段时间便好,可“黄楚”他们是有正事要去襄阳,他也不能拖后腿。 …… 次日,阳光明媚。 见得精神较昨日好转的杨虑,黄月英也松口气,“阿虑接下去,便于马车之中休息吧。” “叨扰了。”杨虑没有拒绝,“只是阿峻……” “让他骑驴吧。” “哈哈,也好。” 于是,一队人也就继续出发。 …… 有着甘宁以及其他护卫在,在荆州境内,黄月英很是放心。沔阳到襄阳其实不太远,路上都是刘表的实际控制区域。 只不过,因为有杨虑在,所以速度到底是往下调了些。 又怕杨虑无聊,特地从她给习书准备的箱子之中,挑了两本书出来。 一本自然是《三字经》,另一本,则是与算数有关的启蒙书,被黄月英命名为初级数术。 “这是给孩童启蒙用的?”休息的时候,杨虑总算是找到机会问了问黄月英。 “是啊,阿虑应当知道,去岁我收了个徒弟。” “有所耳闻,正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习家小郎君,习书。”杨虑点头。 “而今他为父守孝,我也怕他学业荒废,所以带几本书给他。”黄月英解释着,“毕竟,他喊我一声恩师。” “听闻,那事之后,习家三房到如今仍无法抬头,倒是这位习家小郎君,谨守孝道,以此为由,拒绝了所有上门拜访之人,为由一人例外。”杨虑也笑,“阿楚猜猜看?” “蔡照?”黄月英听着杨虑的语气,就随便猜了猜。 后者表情惊讶,而后笑了一会儿,“的确,蔡家小公子却是时常上门,带些吃食,或带些书籍,周遭百姓说,常听见他们讨论经义。” 黄月英也惊讶,好家伙,蔡照是被蔡瑁打瘸了还是被她忽悠瘸了? 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还真回头了? …… 于是,五日后,襄阳便是出现在了眼前。 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守城的士兵见着如今依旧气势十足的甘宁,再见后方小马驹上那少年,便想起了去年的事儿,但还是例行问了一番。 接着,车马进城。 分作两队。 甘勇带着人和纸先去楚纸铺,甘宁与黄月英则是把杨虑送回杨家。 见着眼前的朱门,黄月英又看了看杨虑,“阿虑,你家是不是拿了南郡的楚纸代理权?” “哈哈,正是,可惜……负责此事的是其他支的族叔,否则,我定要与他一道去的。”杨虑笑笑,而后感叹,“其实,我此次游学……是瞒着家人的。” 黄月英:…… 她就诧异呢!这么差的身体,还一个人出来游学? 最重要的是,这娃和她一个年纪好吗? 至少也得到个十五六岁吧? “前些时日,听得有人说要同去沔阳,我便做好打算了。”杨虑下了马车,而后对着黄月英与甘宁认真行礼,“这些日子,辛苦阿楚,叨扰兄长了。” “阿虑开心便好。”黄月英倒也没有什么辛苦的。 以杨虑的身子,想出一趟门,很是不容易的,家里……不会有人赞同。 想到他未来十七岁就会早逝,黄月英又难受起来,想着……到时候还是找到张仲景了,再多探讨吧。 几日相处下来,黄月英相信,若是杨虑能健康长成,未来必定可以大放异彩。 最好,是作为战友,而非敌人。 而今杨虑年纪还小,忽悠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些。 “兄长!”又一只有十岁出头的孩子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抓着杨虑的袖子便是一阵哭,“兄长可算是回来了,这十多日,可是吓坏阿母和阿父了!” 杨虑默了默,抽回袖子,无可奈何的看着黄月英,“阿楚,兄长,还有阿峻,不如进寒舍喝杯热茶?” “不了,阿虑既已归家,我心中便也能放下心来,楚纸铺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黄月英笑笑,“那是阿虑的弟弟?” “正是,单名一个仪字。”杨虑介绍,而后拉过杨仪,“小仪,这是小先生黄楚。” “啊……你便是黄楚?”杨仪惊讶,抬起头,脸上还留着眼泪,随后赶紧擦脸,整肃容貌,弯腰行礼,“见过小先生,多谢小先生送我阿兄归家,待处理好家中事务,我杨家必定上门叨扰。” 见着瞬间变脸的杨仪,黄月英又眯了眯眼睛,这个年纪的杨仪啊……还是能跳脚的,于是也回礼,见着朱门内着急跑来的杨虑家人,便调转马头,“兄长,走了。” “好!”甘宁应下。 黄峻则是乖乖坐在马车上,任由一个护卫驱车。 58.拜访刘表(求月票月票月票) 告别了杨氏兄弟,黄月英几人便打马到了东市。 楚纸铺外,黄直正带人把一个个的大木箱搬入铺内,见到黄月英,再见着她这一身男装,心里便是明了,笑着喊了一声,“阿楚。” “直叔。”黄月英从照夜背上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而后看向黄直,“这段时日,辛苦了。” “那倒还好,只是阿楚若再不来,这铺子便怕是要闭门了。”黄直调侃。 他带来的楚纸,是早就卖光了的,亏得上月及时送来一批,也幸得如今襄阳城内的人已无此前那般疯狂。 黄月英笑着。 身后,黄峻下了马车,对着黄直见礼,“见过叔父。” “倒是峻儿跑了这一趟啊,”黄直见到黄月英时,还以为黄琮会跟来呢。 “琮儿今岁方进族学,不便影响他。”黄月英道。 “琮兄长为人谦逊,课业优秀,七叔也是多番夸赞,与同学之间相处也很和谐,叔父不必担忧。”黄峻解释。 黄直有些意外。大家都是一个庄子里的,什么人私底下什么德行,都是心里清楚的。 黄峻是他六哥的儿子,平素家中条件比他们家好些,所以调皮捣蛋…整个庄子最出名的就是他了。 而今,黄峻却如此乖巧,刚刚那番话说的语气极为真诚,与以往大不相同。 “阿峻也长大了啊!”黄直有些欣慰,到底,这也是他堂侄,也是沔阳黄氏未来的希望。 “诸位非要在这儿叙旧吗?”甘宁失笑,看着即将阴沉下来的天色,提醒,“若不快些,怕是要被淋个透顶。” “哈哈哈,那便快些。” … 补充了货源,黄直心里底气更足,随后便拉着黄月英介绍旁边的装修,“空闲的这两间铺子,已经是照着阿楚的意思修整完善了,阿楚可看看。” 黄月英自是跟着。 三间铺子其实是相同的,且……面积不小。蔡瑁虽然性格上有些缺点,但对自家亲戚,出手还是大方的。 一楼之中,有一间是全部放了桌椅,当然,是后世那种。 黄月英怀念的摸着这样的桌子,而后试着坐了一番,把背部完全的靠在椅背上,完全的放松起来。 “这椅子……”甘宁惊讶,“看阿楚那模样……” 随后,他也尝试了一番,发现双脚自然落地放下的感觉,那是相当舒适。 “哈哈,兴霸是不是觉得舒适至极?”黄直摸着胡子,有些得意。虽不是他设计的,但却是他找人制作的。 期间,还让匠人们签订了保密契约。 加上楚纸铺的背景,在三味书屋还未开放以前,他完全不担忧会被泄露出去。 “正是。”甘宁感叹,然后看向黄月英,他知道,这些设计……亦是出自这位义妹之手。回想起庄内种种,这义妹怕是得了那位居士的真传了! “直叔,日后每张桌子上都放好笔墨。”黄月英叮嘱道。 “好。”黄直应下。 接着,黄月英站起,再看着另一间铺面中博古架式样的书架,便是满意的点头,而后上楼……楼上三间铺面,已有一间是放了桌椅,另外两间则是放了书架。 也就是说,只等把书架填满,便可开业了。 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藏书,发现……即便算上竹简,也最多只能把一层的那间铺面放满。 “直叔,此次我还带了些印刷好的书籍与一些竹简藏书,先把一层的书架填满,把楼梯那端以木板赞封,便择日开业吧。” “好。” “愿意在此读书的,每日只交两个大钱便可免费用笔墨,但楚纸……需要另行购买。” “善!” “当然,咱们书屋亦须备好茶水,不好让人觉得失了礼数。” “是。” “牌匾可制好了?” “当然。”黄直点头,指了指角落处以红布盖着的巨大牌匾。 黄月英掀开红布,见着上方的几个字,欣慰的笑了。 “阿……兄长,这是三味书屋吗?”一旁的黄峻,看着牌匾上的字,“是放书的屋子吗?” “嗯。”黄月英笑着点头,“待铺子开业,十四亦可在此认真读书。” “兄长所带藏书,万一不够其他士人所用呢?” “那也可让他们自带藏书,若愿意让咱们书屋收录,便可给予一定的费用或者优惠。”黄月英答。 在后世,让无数华夏人惋惜的事,是古时许多书籍因战乱失传。 她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当然就要靠自己的努力,多做一点,至少,不能让某个小国天天拉着华夏的历史财产去申遗。 即便在她之后还有可能会经历战乱,她也会尽力定制好规则去避免文化的断代。 “阿楚这办法,与其他书铺倒是差不多。”甘宁点头,“会让咱们书屋的藏书,越发丰富起来。” 黄月英也点头,“是啊,毕竟,一家之力有限。” 而今的荆州,即将迎来它的大巅峰期,加之荆州境内界群寇已被肃清,又无甚大的战乱,从关西、兖州、豫州来投靠荆州的学者足有上千人之多,刘表对他们都能加以安抚赈赡。 而后刘表开立学官,博求儒士,为此,未来十年,可是培养出了一大批能臣。 这让黄月英很是眼馋,自然是要掺上一脚的。 她那姨丈,能用这些人的时候不多,若她能用,则会让这些人为新时代添砖加瓦。 “兄长,十四,备上礼物,去拜访咱们的州牧!”想到这里,黄月英便站起了身子,而后又对黄直道,“铺子里,便麻烦直叔了。” 黄直指着黄月英大笑,“晚食呢?” “当是在州牧府中,还得劳烦直叔将我带来的两百多万钱,按各家份子分好,明日分红!” “行。” …… 州牧府。 刘表批完了今日政务,看着淅沥落下的雨水,心中又舒适起来,按照他得到的消息,各州的楚纸代理商,早已在上月便已向各地出发了。 而他那被封为楚安君的外甥女,如今又成了小先生黄楚,送了杨氏嫡子杨虑回到了襄阳,想来,不久就要来拜访他了。 果然,刚想到这儿,就有人来通传,说黄楚欲求见州牧。 “快请!日后阿楚再来,不必通传,直接带来便是!”刘表摆摆手。 “诺!” 见着下人小跑的背影,刘表心情更好了,“来人,去请夫人和两位公子,就说,阿楚来了。” “诺。” 不多时,刘表见到了女扮男装的黄月英,一袭白色曲裾袍,头戴巾帻,腰间系着一枚温润的玉珏,容貌俊秀,自带一股书卷之气,当真是比他家那俩小子……还要好看一些。 “阿楚,见过姨丈。”黄月英见着刘表,笑着行礼请安。 “黄峻(甘宁),见过州牧。” “你啊你啊……”刘表笑着摇头,“就不怕世人知晓,名满荆楚的小先生,其实与楚安君为一人?” “哈哈,反正,姨丈不说,阿舅他们也不会说的!”黄月英哈哈笑着,并不在意此事。 “有礼了,一并落座吧。”刘表随后对着黄峻与甘宁道,又着重的看了看甘宁,后者如今意气风发,倒也是寻了个好去处,于是又问黄月英,“被天子封为楚安君,感受如何?” “田地多了,但花用的钱财,还是自己的。”黄月英想了想,答道,“听张校尉说,天使到了襄阳就一病不起?” “是啊,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病养好,又给了不少钱财,送回许昌了。”刘表笑笑,“这位天使还说,本将军送献给天子的楚纸,其中十张上等纸,被那司空给扣下了。” 黄月英随后眯了眯眼睛,而后不在意的笑着,“姨丈是作何想法?” “暂时不知。”刘表摇头,“对了,种花居士如今何处?” “恩师他老人家游学四方去了。”此时,黄月英已经能很好的扯大旗了。 “如若请他出仕……阿楚觉得,居士是否会同意?”自己辖地内有如此大贤,他怎么可能不流口水? 《三字经》是为孩童启蒙的绝佳书籍,能写出这本书的人,在刘表看来,必然是大贤,有大才。 黄月英无奈,“姨丈,若是恩师有意出仕,阿楚早就给你写信啦。” 刘表再度叹气,“可惜了,有这般大贤不得用……” “姨丈,阿楚可是已经学了恩师的九成本事呢。”黄月英故作骄傲,炫耀道。 “哦?”刘表眼中闪过精光,“阿楚所言为真?” “自然为真,阿楚可是自小过目不忘,不论是琦兄长,还是琮兄长,都比不过阿楚!”见到刚踏入书房的蔡夫人以及刘琦、刘琮几人,黄月英依旧丝毫不避讳。 “阿楚啊阿楚!”蔡夫人失笑,“你要置两位兄长于何地?” “阿楚见过姨母!”见到蔡夫人,黄月英自然又是好一阵卖乖,才解释,“是姨丈非要请恩师出仕,阿楚说已学得恩师九成本事,姨丈不信!” 而后又看向刘琦与刘琮,“见过二位兄长,方才言语之中多有得罪,请兄长不要介怀。” 刘琦&刘琮:……我们能怎么办呢? 59.当立荆州官学(求月票月票月票) 一群人随后便开始叙旧。 黄月英则是从甘宁手中拿过了早就备好的木盒,“这是带给姨丈的礼物。” 刘表则是满脸欣慰的看着黄月英拿过木盒,放在他的案桌上,而后打开,见到一张叠好的楚纸,笑着,“阿楚有心了。” “姨丈都还未看是何物呢?既如此,姨丈不妨猜一猜?” “莫不是,曲辕犁设计图纸?”刘表看着楚纸之上,有一些墨迹透纸,便问。 “正是!定是那杨硕上书了,姨丈才猜到的。”黄月英故作叹气,“不公平。” 刘表哈哈大笑,摊开楚纸,“杨硕是上书了,可惜……今岁春耕已然开始,是以来不及了,待得来年,若治下百姓皆可用得此犁,不知省力多少啊!” 见到黄月英能把曲辕犁的设计纸交给他,刘表还是很满意的,特别满意。 “此犁,亦是恩师诸多的想法之一。”黄月英接着道,认真的看着刘表,“阿楚学得恩师的九成本事,是真的。” “好。”刘表更是满意了。 对他而言,黄月英如今有这般才华,但许多利国利民的大事上,还是想着他这当州牧的姨丈,可比那位种花居士好用的多了。 “其实,阿楚此来,一是为了送楚纸,二是为姨丈送得分红。”黄月英笑着,“大汉朝各州的独家代理费以及荆州八郡的独家代理费,都已全数交齐。” “如今楚纸产量不足,阿楚留了一百万钱,欲分别于荆州四个方位造楚纸作坊,再减去人工、材料其余支出,此次分红共计三百万钱,其中,阿楚可得三成共九十万钱,姨丈两成,可得六十万钱。”黄月英一边说着,一边把账目交给了刘表。 刘表笑着摆手,“阿楚做事,姨丈放心的很。” 黄月英是来送钱的,再加上他的身份,他相信黄月英不会糊弄他。 只是黄月英这搞钱的本事,着实是出乎他的意料。 六十万钱看起来不多,可这是属于他的私产,也就是说,不过三个月,他之前投进去的本钱,已经全数赚了回来! 荆州这些个世家大族和商人们,到底太富有了些啊! 一旁,蔡夫人心里则是盘算了起来,这楚纸生意,到如今不过几个月……虽说代理费是这一年只收一次,但楚纸的售卖亦是不少。 她这外甥女,的确是个好本事的。 而刘琦与刘琮,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黄月英。 刘琮便道,“阿楚,你这生意,太赚钱了些。” “是啊,所以要请护卫呢。”黄月英点头,“不然,怕被抢。” 刘表便失笑了,而后看向甘宁,“兴霸之能,吾亦知,委屈兴霸替阿楚做事了。” “使君言重。”甘宁笑着拱手作揖。 “吾有兵器库一座,待得有空时,兴霸可去挑上几件合手的。”刘表又笑着。 “多谢使君。”甘宁自是应下。 “至于十四小郎君,年岁尚小,”刘表想了想,站起身,从后方架子上拿了一卷竹简,令人拿了过去,“当努力进学吧。” “多谢州牧。”黄峻还是挺开心的,原来……州牧长这样啊,倒是挺和善的。 刘表笑笑,又是和几人拉了一番家常,而后便让人带甘宁和黄峻下去,又把蔡夫人以及刘琦、刘琮打发走了,独留下了黄月英。 “阿楚可知,姨丈要问什么?”刘表笑着,略有些慈爱的看着自己这外甥女。 “姨丈想问,曹司空扣留天子楚纸之事?”黄月英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刘表的想法。 她今天晚上多次强调了自己得了种花居士至少九成本事,楚纸也好,曲辕犁也罢,到底只是外物,刘表也都得到了。 所以,刘表要验证一下,这九成本事有多少水分。 “阿楚若为男儿身,当封侯拜相。”刘表不由得感叹,刚刚黄月英说刘琦和刘琮都不如她,他虽有不喜,却也是赞同的。 “可惜阿楚不是。”黄月英笑着,而后摇头,“再说了,阿楚也没那般大的志向。” “你啊,说说吧。” 黄月英随后点头,认真起来,“此事虽小,但足以看出那位曹司空,亦有不臣之心,只是,天子及衮衮诸公,多数被那曹司空骗了。” “是啊,不是什么大事。”刘表赞同,却足以看出曹孟德的心性了。 “而今,曹司空与袁氏必要分出胜负……”黄月英又道,“姨丈不如……趁此机会,迎回天子,重兴汉室。” 刘表摇头,感叹,“难啊,你看着姨丈如今是荆州之主,拥甲兵十万……可步步艰难,有着多方掣肘。” “阿楚知晓。”黄月英点点头,她知道,这是刘表的托辞,也是刘表的真实感叹,“姨丈当年单骑入荆州,传檄定七郡,借助的世家之力……而今,荆州各世家,已经在诸多方面成为了姨丈的掣肘了。” 刘表眼神略惊讶,苦笑,“此话,便是你阿舅,姨丈都未曾与他说过,阿楚可莫要说出去。” “姨丈放心,”黄月英点头,“恩师曾言,这天下,会有能臣出世,拨乱反正。” “哦?”刘表眼神又亮了亮,“居士可有告知这能臣到底是谁?” 黄月英摇头,“不知,恩师也没说,但无论那能臣是谁,阿楚都有信心与其一争高下!” 先无中生敌,才好让她发挥啊。 刘表失笑,“好,若真有能臣出世,姨丈可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他厉害,还是我们家阿楚厉害!” 是啊,不管是不是有能臣出世,黄月英是他的外甥女,天然就站在他这边,再说了,他觉得黄月英与他是极为亲近的,加上黄月英说学了那位居士九成的本事…… 即便敌人有了那名能臣,他这边,也有黄月英啊。 再一想,黄月英是不能出仕,但是……黄楚可以啊! 阿楚这一招,竟然意外的给了他另一条思路。 “当然!”黄月英一副骄傲的模样。 她今日来,除了来送钱,拿各地造工坊的文书,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便是获取刘表的信任。 她如今不过十三岁,又是刘表的外甥女,只要稍稍“表现”那么一下,再加上楚纸这利益链,这信任……其实也是轻而易举。 对于刘表的一些宠爱,她内心有所感激,但以前可不见如此亲近,也就是她来了这个世界后,造了楚纸,利益相关了……这关系才比以往更亲近了。 再说,她能承诺,在刘表还活着的时候,多帮帮他。 等他死后,要扶刘琦和刘琮那也是不可能的。 刘表见黄月英那般模样,感叹着到底少年心性,笑着,“日后,姨丈可要靠着阿楚了!” “那可不!”黄月英得意的道。 她知道,刘表的信任,她已经拿到了。 因为她年纪小,又是刘表的外甥女,刘表不会觉得她说谎。 这就是,年纪小的好处。 “哈哈哈哈!” “其实……若姨丈有意消除这些掣肘,阿楚有一计,不过却是需要至少十年之功……”黄月英想了想,开口。 “十年吗?”刘表呼出一口气,如今他已经是五十有七,再来十年,也不知道等不等得起啊,但无论等不等得起,他都想要试一试。 即便他等不起,那刘琦或者刘琮都会等得起。 他这两个儿子,才能虽然平平,但只要能得自己手下这些大臣辅佐,当一个守成之君,不在话下。而黄月英如今才十二岁,又是女子,待得他刘表的孙子之中有人才,便可令荆州一飞冲天。 “阿楚试言之。” 黄月英自然点头,而后道,“姨丈可记得那本《三字经》?” “记得。”刘表点头。 “姨丈可觉得那本书字迹工整,看着赏心悦目?” “不错。” “姨丈可知,那日我诵出的所有《三字经》,都与这本一般无二。” “一般无二?”刘表惊讶了一下,而后看向黄月英,“阿楚是说……这不是抄写的?” “对,送出的那些《三字经》,皆为印刷所得。” “印刷?” “正是,若篆刻一般,将书籍内容篆刻于木板之上,而后刷上墨,盖上楚纸……如此一来,所有印刷的书籍便是一模一样。” 原本,印刷之术,她打算来年再说的。 可如今刘表给了她信任,还主动与她说有掣肘这些事儿,当然就可以联合刘表,稍稍发挥一下。 “印刷之术……”刘表立刻从自己的桌案上拿起那本《三字经》,翻开,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而后哈哈大笑,“好!好啊!阿楚打算如何做?” “其实,恩师说过,天下变成如今的模样,世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刘表想了想,也赞同的点头。 作为当权者,他如何能看不到世家之不足?可大汉朝已历四百年,世家大族何其多也? 他一个人,又怎么动得了? “如今姨丈有楚纸,再加上印刷术,当立荆州官学书院,求得各大博士,培养人才,不限求学士人之门第,不限朱门或竹门,才有可能在未来十年里,培养出一批不属于各大世家的干吏与能臣。” 60.扩建工坊……要抓紧(求月票月票月票) 黄月英的话,简直是说在了刘表的心巴上。 他少时知名于世,受党禁之祸连累,直至党禁解除,才被大将军何进征辟,出任北军中候,那时便发现……士族之威势,更甚于朝堂三公。 如今他入荆州已八年有余,虽借得豪门世家之力,平定了荆州,此时年过半百,权柄在握之时,想做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处处皆是掣肘。 黄月英的计划,没有问题。 如今荆州万里肃清,群民悦服,是时候,开经立学,爱民养士,为荆州之未来奠定基础。 看向黄月英,那是越看越喜欢,随后哈哈大笑,“好,那若开经立学,当以何人为先?” “阿楚曾闻,南阳章陵宋仲子为儒道大家。” 刘表赞同点头,他如今本就有开荆州学宫的意思,而宋仲子,也是他能想到的第一人选。 可他已年过半百,阿楚……才十三岁啊! 何其可怖! 但下一秒,他又感叹,幸好……阿楚是女子。 “阿楚所言甚是。” “姨丈可发檄文,招贤纳士,相比北方之乱,扬州之争,荆州万里肃清,具有极大优势,且姨丈本就是汉室宗亲……”黄月英便算是出了主意。 “阿楚所言,甚得我心。”刘表当下就有了想征辟“黄楚”的心思,但还是按下了。 因为黄楚的身份,不仅他知晓,蔡家亦是知晓,哪怕蔡氏一族与黄氏亦有姻亲,他也不能如此任性妄为。 “阿楚只是希望,生意能做得大些。”黄月英嘿嘿一笑,“因为阿楚知道,唯有姨丈是荆州牧,阿楚才能有做大生意的底气。” “哦?”刘表失笑,“说吧,想要些什么?” “此前阿楚说过,要在荆州四方各自扩建楚纸作坊,但无姨丈的命令……又怕不够安全。” 刘表笑笑,“这可不仅是阿楚的生意……亦是姨丈的生意!如何能不安全?” “姨丈说的是!” “在哪几个县扩建,可定好了?” “尚未,但要扩建,也需要好好的挑选地方。” “这倒是,那便待阿楚定好地方,我再令各地官员配合。” “多谢姨丈!” 刘表见着,满意的点头,看着手中的书,心中……豪情澎湃,若真有那么一天,他未必不能做下一个光武! 而后便道,“天色不早,到了晚食时间了,我已让人通知你外祖母与阿舅,还有两位外兄。” “好。”黄月英自然是答应下来。 本来,她也有来蹭晚饭的意思,州牧府上的厨子,手艺还是不错的。 刘表满意,若他想征辟“小先生黄楚”,则是需要与蔡氏统一意向方可,所以,他今天也要见一见蔡瑁。 …… 对于黄月英而言,她大概能猜到刘表动的心思,她今天已经说了,学得了种花居士九成的本事,若刘表还不动心……那就奇怪了。 要知道,刘表可是个敢闷声干大事儿的人。 <后汉书·孔融传>记载:是时,荆州牧刘表不供职贡,多行僭伪,遂乃郊祀天地,拟斥乘舆,诏书班下其事。 意思是,当时,荆州牧刘表不来朝贡,做了很多僭越非分的事,以至于到郊外祭祀天地,仿效皇帝乘坐銮舆。向天下发诏书颁布了(称帝)此事。 《三国志》中,也有两次刘表祭祀天地的佐证。 想到这些,黄月英依旧神色自若,不多时,甘宁与黄峻是挑了礼物回来,蔡夫人则是带人开始安排宴席。 约莫小半个时辰,蔡老夫人、蔡瑁一行人才至。 “阿楚见过外祖母!”见到蔡老夫人,黄月英便是好一阵黏糊。这位外祖母,当年也是很疼爱她阿母的。 “你啊,来便来,次次伴做男装,可有一分女儿家模样?”蔡老夫人无奈,打又舍不得,骂也舍不得。 “哈哈,阿楚这扮相,比你几位外兄可都好看不少。”蔡瑁看着,满意点头,而后开着玩笑,“蔡瑁,见过楚安君!” “阿舅!”黄月英瞪了一眼蔡瑁。 “哈哈哈哈。”众人皆笑。 “好了,入席吧。”上方,刘表笑着,“老夫人,德珪,请入座。” 众人便各自入座。 未曾想到的是,蔡照黏糊糊的非要坐在黄月英旁边,黄峻只能不情不愿的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心中不满,但又无奈,他家阿姊,也太受人喜欢了。 几个大人见此,当然是各有心思。 黄月英却是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番蔡照,比起以前混不吝啬的模样,如今顺眼很多了,“听闻外兄常去习家?” “是啊,习书要进学,为兄便偶尔送些书过去。”蔡照不自然的道。 “哦,只是送些书?”黄月英笑眯眯的。 “自……自然!”蔡照认真的点头。 黄月英笑而不语,看着侍从们端菜上来。 “阿楚可莫信他,他哪里是去送书的。”一旁,刘琮笑呵呵的拆穿,“他是去看小娘子的。” 黄月英随后了然,难怪,杨虑也说唯有蔡照能见到习家姐弟俩……“所以,小娘子觉得外兄如何?” “那自然是高大威猛,至诚可靠!”蔡照想了想,便夸了夸自己。 刘琮:…… 黄月英:…… 后二者互相对视,笑了笑。 “好了,莫要调笑了,阿楚远道而来,定然饿了,先用膳。”上方,刘表见着这几个表兄妹关系好,心里也是开心的。 “阿楚似乎又比去岁高了些。”刘表旁边,蔡夫人略比划了一下,便笑着,“是该多吃些,身体才能壮实。” “嗯,明儿说的是。”蔡老夫人看向黄月英,也满是慈祥。 蔡夫人嫁的近,她时常能看到,可老大蔡雅却嫁的远,她一年都难见到一回。如今见到老大的孩子,当然是宠爱无比。 看了看自己的桌上,便道,“老妇人年纪大了,吃不得这许多荤腥了,来人……” “在。” “将这盘、还有这盘,给‘小先生’送去。” “诺。” “外祖母,不用不用,够吃的!”黄月英哪里能让老人给自己省东西吃啊。 “是啊,老夫人,难道在我府上,还能缺阿楚一口吃的?”刘表也哭笑不得。 “好了,那是阿母的一番心意。”蔡夫人打断了刘表,“夫君可莫惹阿母不开心。”而后看了眼黄月英,“阿楚也是,快谢过外祖母。” 无奈,黄月英只得接受了,“谢过外祖母。” “今夜啊,便去府上休息。”蔡老夫人又道,“待晚食后,我便让人安排。” “诺。”黄月英应下,老人家的心意,都是不能拒绝的。 “好了好了,用膳!”见此,刘表才道。 …… 不在核心圈内的刘琦只是默默的吃着自己的饭,偶尔,还是很羡慕这种氛围的。 甘宁与黄峻也只是认真的干饭。 他们到底是客,不太好插嘴。 …… 于是,一顿饭下来,刘表与蔡氏一家人是其乐融融。 饭后,刘表又将蔡瑁请到了书房,喊上了黄月英。 一顿秘密商议后,蔡瑁对自己这个外甥女的认知也上了一个台阶,再待得外甥女说,明天会派人到府上送楚纸的分红……蔡瑁更是开心了。 而甘宁则是带着黄峻,回了楚纸铺,倒不是蔡家没有喊他们,而是他觉得在蔡家总是不便。 “阿楚觉得,你照儿如何?”路上,蔡瑁问着黄月英对蔡照的印象。 “浪子回头金不换,如今,外兄已比去岁上进不少。”黄月英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她当然知道蔡瑁的心思,因为老父母可是把之前那些要求取她的人家都告诉她了,其中……就有蔡家。 在这个年代,表兄妹结婚的例子是数不胜数。 可实际上,这就是近亲结婚。再说了,不论近不近亲,她压根就没喜欢过蔡照。 更何况,蔡照喜欢的人,是习乐。 虽说这时代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父母那儿,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阿楚这般说,阿舅便放心不少。”蔡瑁满意点点头,“阿楚既要于各地扩建楚纸工坊,那边需及早勘定好地点,及早动工才是。” “阿舅放心,待春耕一过,便会派人去勘查,去的,都是最早的一批楚纸工匠,定会选一个合适的地方。”黄月英点头。 说实话,楚纸的利益……让刘表以及蔡瑁都很满意。 如今的情况而言,楚纸只要造出来了,就压根不愁卖。 谁会嫌弃自己手里的钱多啊? 刘表不会,蔡瑁也不会。 黄月英,当然也不会,她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到时候选好地方,拿了刘表的手令,再配合当地代理楚纸的世家,建造工坊问题应当不大……怕就是怕,有人不满足于从她这里拿货。 这时候,刘表这座大山就能用一用了。 想抢的,可以。 放马过来,一较高低! 61.黄楚出仕(求月票月票月票) 次日。 镇南将军、荆州牧刘表,一檄招广贤文下发,表达了他要广纳贤士、建设学宫、开经立学的美好意愿。 而后,便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宋衷,宋仲子被州牧辟为五业从事,小先生黄楚被辟为从事掾吏,并负责督造襄阳学宫,以行教化之道的消息传开。 这是昨夜,刘表、蔡瑁以及黄月英商定好的。 知道黄月英就是黄楚的人不多。 蔡家的那些,蔡瑁会去安排叮嘱,刘表家里这几个,自然也不会让他们乱说话。 至于黄月英这边,都是尊重她意思的人。 是以,此计暂时可用。即便日后被拆穿,问题也不大,又不是杀人犯法。 再说了,只要做出成绩,那都不是问题,汉朝这时代啊,到底比程朱理学时要开放多了。 如此一来,黄楚就有了一重官面上的身份,虽然只是个掾,也就是下属官员的意思,但好歹算是入仕,在刘表名下挂上名字了,且,才十三岁,一时间不知羡煞多少人。 只是,黄月英这边……一堆人懵了。 她昨夜是在蔡瑁府上休息的,还未回楚纸铺,其余人便得到了这些消息,惊讶是真的惊讶,可想一想……黄月英的本事,又觉得不惊讶,再一想……出仕的是黄楚啊! 这都啥事儿! 于是,待得黄月英回到楚纸铺,一群人便将她围住了。 “恭喜小先生以舞勺之龄便被州牧征辟,督造襄阳学宫,日后在大儒门下做事,可喜可贺啊。”甘宁笑呵呵的拱手道喜。 黄月英亦是笑呵呵的应下,“多谢兄长了。” “那十四便祝兄长课业精进。”黄峻也笑。 “嗯,好。” 黄直无奈笑笑,而后认真的问,“阿楚可考虑清楚了?” “当然想过。”黄月英也十分认真,“庄上之事,短期难有成效,而我无意之举带来小先生黄楚之名,却是能带来一些好处。” “本来,我也是想游学一番的,多见识见识,总是好的。” “只是,我若去游学,庄上人手便更不够了。” “好歹,帮着宋儒一起督造学宫,行教化,总能找几个不如意的士子文人,当个苦力吧?” 不如意的士子文人:……谢谢你哦。 黄直听了黄月英一番话,亦只得苦笑,“只能如此了。但……阿楚你身份这事儿……往后可要捂紧些,自今日始,直便只称阿楚为郎君了。” 只是……无论如何,欺骗人总是不对的。这句话,黄直到底没有说出来。 “直叔担心的是,阿楚谨记。”黄月英自是点头。 她身体还未长开,加之原身长得本就颇为英气,再有声音上的稍作调整,近些年,无人会怀疑的,至于往后,也有解决办法。 她到底,不会用黄楚这个身份一辈子。 “阿楚既被征辟,再在楚纸铺落脚,便不太合适了。”甘宁出声,“州牧他们……没有安排?” “当然有。”黄月英点头,“姨丈安排了一套州牧府旁的宅子,说是日后定然有人要上门拜访。” “的确如此,作为黄楚,郎君本就有小先生之名,如今,荆州士人皆称郎君有许子将之风,一个个对郎君倾慕不已。”黄直把他这近两月时间在襄阳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其实,他也明白,这些人倾慕不假,但,他们更希望这位有许子将之风的小先生能为他们评语一二,比方说习书与蔡照那般,日后便能顺利出仕。 当然,还有一点,他们若是能在经义这方或者其他某些方面胜过小先生,这名声……自然也就来了。 “而今郎君被征辟,虽为宋儒门下掾吏,但谁不知道,这是州牧给郎君安排的名师呢?”黄直也有些羡慕。 少时,他也游过学的,只是后来家中实在艰难。 “是以,与阿楚打好关系,百利而无害。”甘宁总结。 “郎君!东家!外头好多人!又要买楚纸,又要问小郎君在不在……”小厮慌忙的跑进来禀告。 黄月英:…… 穿越古代成为了“偶像”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对于“追星族”们,她无厌恶之心,可到底也不愿意因为过多的人耽误了自己的计划。 “这些人,郎君是见,还是不见?”黄直笑眯眯的问。 “见。”黄月英叹气,虽然不喜欢被这样“追星”,但她也不能躲着不见。 于是整理衣裳,众人也看了一遍觉得无甚破绽后,方才齐齐的往前边儿的铺面而去。 …… “在下孙腾,扬州人氏,今日得见小先生,当真是心里畅快,可谓人生幸事……” “在下……” “在下……” 见着黄月英一行人走出,楚纸铺内的那群文人便齐刷刷的自报家门拱手而礼,想混个眼熟。 黄月英亦是弯腰拱手,与这群人见礼,而后朗声道,“诸位,在下昨日方至襄阳,而今多有疲惫,加之楚纸铺子简陋,亦非待客之处……” “小先生客气。” “是我等多有叨扰,还望见谅才是。” “正是,此事是我等考虑不周。” 听到小先生这样说,这群人也没有什么太厚的脸皮非要人家招待的。 此前未见过小先生,而今看来,小先生当真是……小啊。 都已舞勺之龄,快成童了,却远不如同岁的孩子健壮。 一思及此,众人也都有些尴尬。 这小先生,当真如传闻中所言,有许子将之风吗? “诸位仁兄莫急。”黄月英见着这群人立刻打退堂鼓,也有些无奈,这脸皮还是太薄了吧?“今日之后,不才将搬至安平坊二街二巷休整一番,届时再与诸位仁兄探讨经义,把酒言欢。” “恭喜小先生乔迁之喜!” “恭喜小先生!” “是极,今日是我等孟浪,我等这便归家,晚些时候再上门拜访。” “正是如此,在下也有些不明白的问题,想要与小先生探究一二。” 见着这群人的样子,黄月英只是笑笑,都答应了下来。 一群人啊,想借着她的身份成就他们自己,也不估量一番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吗? 她敢以黄楚的身份出仕,自然就敢应对任何难题,昨夜…… 便是刘表与蔡瑁,都未曾难倒她啊! 见着人群散去,黄月英也略松口气,这堆人啊,气势没多少……倒是叽叽喳喳吵闹的很。 铺子里众人也都轻松了许多,真正买楚纸的人也就进来购买楚纸,只是……还有一些人见到黄月英也忍不住要来叨扰两句。 为了避免继续被人拉住说话,黄月英当机立断,令人从库房里搬出给习书带的礼物,套了马车,直奔习家而去。 62.叙话习书(求月票月票) 习家。 习书与习乐恰准备早食,家中竟有客至。 却是主支那边的大伯。 嘴上恭贺着习书,说习书的恩师小先生黄楚,被州牧辟为五业从事掾吏,而五业从事……正是宋仲子宋儒。 手上,也自然是不含糊,听到消息后立马让人准备好的礼也拿了上来。 看得习乐一愣一愣的。 习书只是皱眉,对于这样的家族,他习惯了。 只想着,待孝期一过,阿姊也说个好人家,他便长随恩师左右。 不过,恩师出仕,确为喜事,作为弟子,他也该准备些贺仪的。 于是道,“伯父,恩师出仕,是恩师之喜,你该拿着这些礼,去恩师府上才是。” “哎,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习家大伯摆摆手,“小先生出仕,你作为弟子,难道不该恭贺吗?而今你家里虽比去岁好些,可有能拿得出手的贺仪?” 习书眼中闪过愠怒,“不劳大伯费心。” 他哪里不知道族里这些人的把戏,分明是想把他作为族中踏板。 如今已过岁首,恩师已是十三,名满荆襄不说,而今更是被州牧征辟,之后要在宋儒手下做事……可以说,恩师这里,是一条青云道。 族中想走这条路的人,那可不少。 他虽稚子,可父母早亡,阿姊都差点儿被这群表里不一的畜生给随便卖了……差点儿家破人亡,如何能信得过他们。 “你……反正呢,大伯是一片好心,东西便放下了,你啊……”习家大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把手中的东西放在院子里就跑,总不能……给他们扔出来吧。 习乐见此,叹气,只得先将东西收着,到时候再还回去罢了。 “阿姊莫要叹气,恩师十三而出仕,是喜事。”习书开口,“这些人的东西,怎么来的,到时候怎么还回去便可。” “嗯。” …… 黄月英带着给习书的一箱子书,带着黄峻和甘宁,架着马车,一路往城西而来。 如今的襄阳城,因着天暖,士子文人那是多了许多。加上一早上自州牧府的消息传出,可谓是羡煞了好些人。 “小先生这便出仕了啊。” “宋儒为五业从事,小先生为从事掾吏,一并督造襄阳学宫,那不就相当于是跟在宋儒身边做事吗?这可是能日日聆听宋儒教诲啊!” “羡煞我也。” “今日听孙兄说,小先生已旅途疲惫为由,婉拒了他们,却也留下了新的地址……” “那套院子,可就在州牧府旁边没多远呢。” “那小先生可说了何时修整好?” “暂未,但过几日遣人去问问便知道了。” “说的也是。” “说起来,如今倒是羡慕那习家小郎君了。” “嗨……还真是,不仅得了小先生那句批语,还拜了小先生为师,如今……小先生十三而出仕,那对习家小郎君来说,前方不就是一条康庄大道吗?” “内心酸楚啊。” “比不得。” “尔等便只知认输吗?小先生不过十三岁,若真论明经辩义,难道论得过我等?” “这位兄台,你这是何意?” …… 黄月英几人到达习书家的时候,依旧见得那屋舍几间,无甚长物,倒是院子里,种着些绿色的小菜苗。 “十四上前叩门吧。” 黄峻自是应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而后叩门,“习家小郎君可在?” 不多时,习书便走了出来,开了门,先是见到黄峻,微愣,再见到不远处站着的“黄楚”,心下一喜,“弟子习书,见过恩师。” 黄月英笑笑点头,而后看向甘宁,“劳烦兄长了。” 后者也是笑着,从马车上搬下一个木箱。 “阿弟,是谁……”院中,习乐的声音传来,还未说完话,便见到了恩公,大喜,“恩公来了?快请进!” …… 正厅内,屋子虽小,却收拾得相当干净。 甘宁把木箱直接放在了地上,呼出一口气,这箱子的书,可比他以往读的那些书都要多。现在的小孩子,可比他那时候幸福太多了。 “恩师如何来了?”习书从自家阿姊手中接过茶,奉上。 “恰巧来襄阳,便给你带了些书,怕你荒废学业。”黄月英笑着,而后站起身,打开箱子,“这些呢,是为师为你准备的未来三年要读的书。” “多谢恩师!”习书开心起来,凑过去一看,“这些书……莫不是都是用楚纸裁成的?” “是啊,竹简到底过于笨重,且记载内容不多,用楚纸则便捷得多。”黄月英拿出一本《三字经》,递过去。 习书接过,而后看是《三字经》,这本书,他也只是在族学时听先生念过那么几句,再看署名……种花居士,“恩师,这位居士……当真传授了楚安君许多本事吗?” “是。”黄月英认真点头。 其实,若无自己从后世带来的这些东西,她压根不知道怎么来掌握主动权。 “那恩师……可有见过这位居士?” “你啊,别想这么多,好生读书,才是正事。”黄月英失笑,“如今我已出仕,与宋儒一起负责学宫督造,最迟待得来年,学宫便能造好。” “恩师的意思是……” “如今北方大乱,太学也已废,而荆州承平,又有州牧之檄文,愿意来荆州的大儒可不会少。”黄月英解释,“你好生读书,到时候再入学宫,便有了与大儒学习的机会。” “可弟子已拜恩师为老师。” “是啊,难道你拜我为师,就不能再听听其他大儒的经义课业了吗?” “这……” 在黄月英看来,这些个大儒无非就是后世的教授,多听几个教授的课,没问题。 “弟子明白了。”习书随后也就想明白了。 “对了,”黄月英看向习乐,“听闻蔡照仍时常上门打扰你们?” “额……倒是没有。”习乐脸色微红,而后摇头,“就是自上次之后,蔡公子与我姊弟二人关系缓和,也时常上门帮衬我等,为阿弟带些书,有时也帮挑些水……” 黄月英了然,不是蔡照一个人剃头担子一头热啊,若是双方都有意,那也不失为一段佳话的。 一旁,黄峻则是乖巧的坐着。 他亦是好奇这位习家小郎君,真论起来,这位小郎君还比他大上一岁。 “对了,这是我从弟,族内行十四,单字,峻。”黄月英突然想起,而后介绍着。 习书默默的点头,而后认真的见礼,“见过……师叔。” 黄月英:……师叔? 黄峻兴奋起来,“小郎不用多礼。” 一旁的甘宁也差点儿笑出来。 “你二人各论各的,不必在意我。”黄月英当下摆摆手,“真论起来,十四还比阿书你小上一岁。” 习书:…… “习书,见过小郎君。” 黄峻:……一下从师叔掉到小郎君? 但也并不在意,他到底也不太好意思占别人太多便宜。 “对了,弟子还未恭喜恩师出仕呢!”而后,习书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一叠地契,认真的奉上。 黄月英:…… “这些是上次三房的赔礼,弟子身无长物,只得以些许薄田,贺恩师以舞勺之龄出仕。”习书很是认真的道。 他那大伯说得对,他没有什么像样的贺仪。 但不是没有。 三百亩田而已,原本,没有恩师的话,他便是家里的这些都保不住。 “你啊,”黄月英摇头,“这些倒是不必,你好生读书,不辜负自己的志向,便可以了。” “弟子谨记。”习书应下,眉眼有过疑惑,不辜负他自己吗? 随后习书又想起,“恩师如今十三岁便出仕,定然会招惹许多人……” “是啊,他们会眼红。”黄月英点头。 “那恩师为何应下?” “缺人啊!” “缺人?” “是,我沔阳黄氏,如今楚纸生意火爆,楚安君也好,承彦公也好,庄内其他人也罢,都在为此忙碌,为师亦是。” “恩师的意思是……” “为师督造学宫,到时候拉几个学生去庄上当苦力,不过分吧?” 习书:……是不过分,可需要读书人去当苦力吗?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他们想借着我成名,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听了这话,习书也终于放心起来,是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踩着恩师的名头往上爬的,哪怕……恩师如今不过十三岁。 “弟子明白。” “你年纪还小,不要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好生读书,明理,便可。” “弟子谨记。” 63.口尚乳臭,岂当韩信(求月票月票月票) 自习书家中出来,黄月英坐在马车上,听着闹市嘈杂,时不时还能听到小先生这类的词,并未有何特殊的感受。 她穿越都穿了,难道还会害怕吗? 害怕别人来找麻烦?还是害怕有人想踩着她扬名? 当然不,与她要做的事情相比,这些都不算大事。 “阿楚如今之声名,更上一层了。”甘宁感叹着,眼中带笑,“小先生是作何感想?” “欲承此名,必承其重。”黄月英呼出一口气,随后笑着,“我原本,也只是想种种田,造造纸,养养老……奈何,时不我待。” 甘宁想起他走访的那些人家,以及……蜀地见过的那般世道,他清楚黄月英的时不我待,更明白黄月英要做的那些……到底有多难。 前路道阻且长啊。 “我以后定然好生读书,会帮阿姊的!”黄峻认真的道。 出了庄子,黄峻才知道他家阿姊要做的事情并不简单,否则……也不会假以黄楚之名了。 “嗯,好。”黄月英自是笑着应下。 如今,庄子上的产业慢慢开始扩张,却还远远不够啊。 “兄长,今日便让人发出邀请,就说,黄楚自知年幼,欲于十日后设宴,与众贤人请教襄阳学宫之事。” 甘宁一愣,随即点头应下,“好。” …… 杨氏。 杨虑已经过了父母责问那关,今日收到了黄楚出仕的消息,心里畅快,脸带喜悦。 “阿兄如何这般开心?”小一些的杨仪不懂,“那位小先生,当真有阿兄说的那般经纬之才吗?” “是啊。”杨虑认真点头,看向自家弟弟,“小仪日后可要记得,这天下,聪明之人无数。” 杨仪点了点头,但依旧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他这兄长,才是最聪明的人。夫子也好,阿父阿母也好,周遭乡人也好,都是这般说的。 “郎君!郎君!黄楚小先生欲于十日后设宴,与众贤人请教学宫之事。” 杨虑一愣,略一思索,随后苦笑,“阿楚何必呢?” “阿兄,我们去吗?” “去。” …… 十日后。 刘表送的宅邸中。 正厅内整整齐齐的放着好些桌案,茶水亦备齐。 后院内,甘宁检查着黄楚的佩剑,又拉了拉自家“义弟”领子,看了看腰间的玉珏,笑着,“阿楚今日,眼中满是斗志,仿若要出征的将军一般。” “这十日来,说我好的人也有,但绝对不多。” “想从我这儿得名的人瞧不起我的年纪,觉得他上他也行。” “总得让他们知晓,这名,可不是这么好担的。” 黄月英笑着解释。 “阿楚说的是,事关名利,又有什么人能坐得住呢?”甘宁想起了正厅之中那密密麻麻的桌案,虽说能容许坐个两百多人……可真会有这么多人来吗? “郎君,已来了数十人了。”黄直进来汇报。 黄月英点头,“那不急,再等等。” 而后看着身旁的黄峻与习书,检查了一下自家弟子以及弟弟的衣服,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你二人今日好好看好好学,莫要出声。” “放心吧,阿姊。”黄峻认真点头。 “弟子明白。”习书亦是点头。 又过了两刻钟,侍从回报说正厅几乎快坐满了,黄月英才带着甘宁几人往正厅而去。 …… “主人家至今未至,倒是叫我等有些心急了。” “怕是知道了我们这么多人,吓到了不敢出来吧?” “慎言!小先生岂容你们这般打趣!” “这位兄台,也太不尊重主人家了!” “而今外头传的风风雨雨,小先生如何如何,可眼见方能为实,在下不过说上这么一句,又如何?” …… “阿兄,这些人为何对这小先生如此不满?”坐于末席的杨仪,不是很理解,只得问着自家兄长。 “因为他们是从别人嘴里听说阿楚之能,心中不服。” “心中不服便能口出恶言吗?” “当然不能,所以,小仪以后当注意自己言行。” “嗯。” 杨虑内心叹气,这一个厅内几乎两百多文人,各自有各自的圈子,不过十数人是真的见过阿楚,内心敬佩的,七八十人只是道听耳闻,心中不服气,想凑个热闹,余下的……可都不觉得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比他们厉害多少,要来扬名的。 不多时,他便见到了阿楚带着更为年幼的孩子以及一个壮汉,进了正厅。 …… 黄月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见着左右两方的这群士子文人,朗声笑着,见礼,“小子黄楚,见过诸位兄台。” “有礼了。”众人也是回礼。 “小子年幼,被州牧赋予此等重任,心中惶惶,今日请诸位兄台至此,是想向各位讨教学宫建设之事,不知可有先生愿意教我?”黄月英也不打虚哈哈,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今日之事,一是她真的要从这些未来的学子那儿问点建议,二是要扬“黄楚”之名。 场下,一时有些寂静。 他们没有想到,小先生竟真的是请教的。 “小先生为何问我等呢?”有一人随后出声。 “学宫若是建成,若无意外,各位兄台当有不少人会去求学。”黄月英解释,“然否?” “自然,学宫若成,有宋儒这等大儒在……我等亦是想去聆听教诲。” “是以,学宫之首要,在学,在学子,然否?” “然。” “那么,小子想听一听各位兄台的意见,有何不妥?” “哈哈,小先生说的是。”又有人笑着开口,“既如此,在下凌啸,愿抛砖引玉。” “凌兄请。” “私以为,既为学宫,当有藏书。” 众人听了,也都点头,这时代,书籍是很重要的财产。 “敢问小先生,学宫欲设藏书几何?” “初始之时,至少千卷。”黄月英答,“日后,当可过万卷。” 众人眼中有着惊讶,随后也是欢喜,若真的是这样,那这学宫,实力是真的不俗。 凌啸随后点头,笑着,“若有万卷藏书,学宫此名,当得。” “正是。” “的确。” 众人也纷纷点头。 而后,凌啸又道,“藏书为其一。” “请。” “其二,既为学宫,当有先生授课。” 黄月英点头,随后提笔记下,藏书、先生、授课。 “其三,为学子们能精心进学,学宫当远离闹市,择一山清水秀之地,却又不宜与城内太远,否则交通不便。” 黄月英继续点头,记下。 “在下便只得这三点浅见,见笑了。”凌啸随后拱手,见得那位小先生认真的把他的意见记下,心中倍感受用。 “多谢凌兄。”黄月英随后见礼。 “小郎君有礼,在下也有几点……” 于是,厅内又热闹起来,在正事上,大家的想法都还挺多的。 这也让黄月英明白,真正想要去学宫学习的这些人的诉求,直到一个时辰以后,这个话题才慢慢的没有了讨论。 而她桌案的纸上,总结的写了几个点,内心也并没有什么波动。 “小先生行事周全,在下佩服。”有人感叹着。至少,若是他自己被任命到这个职位,是不可能说去问问求学这些人的意见的。 “行事周全?若行事周全,置各位兄台于何地?”随后有人持反对意见,“舞勺之龄,做不了这等事,难道不该拒绝征辟?口尚乳臭,岂可当得韩信乎?” 主位上,黄月英见此,便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于是坐直身体,笑着,“在下可未曾说,无法胜任,这位兄台说得哪里话。” “哦?若小郎君可胜任,今日为何邀请我等?”那人反问,“这不是请方才发言的诸位兄台白白做工了吗?” 黄月英挑眉,“那兄台可知?学宫选址如何定?学宫设计如何定?造多久?造价几何?所需人手几何?” 那人一噎,反讽,“难道小郎君便知晓了?” 64.述仁(求月票月票月票) 听着那人的问话,黄月英倒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问,“敢问兄台姓名。” “不才姓吕,名登,字定毅。”吕登随后拱手,眼中,也有了严肃。 他没有想到,以往几乎百试百灵的激将法,却无法激将到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 “竟是吕登?”周围有人惊叹了一番。 “哦?此为何人?” “为吕介将军之幼弟,尝拜师于郑儒。” “学识如何?” “郑儒名下,岂有庸才?这回小先生需当心些了。” “这……吕登看着已行冠礼,小先生方才十三,这如何论得过?” 吕登,黄月英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三国时期,似乎没有这么个出场人物,而后听得其他人的讨论,倒是知道了这位的背景。 《后汉书·刘表传》注引《英雄记》:刘表将吕介(公)将兵缘山向坚,坚轻骑寻山讨介,介(公)下兵射中坚头,应时物故。 吕登的哥哥吕介是刘表的部将,几年前埋伏于岘山,杀了孙坚。 也就是说,他哥可是有大功的一名将领,如此一来,这幼弟能拜师郑玄,也不足为奇了。 吕登见“黄楚”不说话,依旧咄咄,“请小先生回答在下方才的问题。” 黄月英笑笑,“自然知晓。” 场中随后惊讶声起。 黄月英倒也没卖关子,直接拿了这几天商讨完成的襄阳学宫计划书出来。 刘表让她和宋衷督造学宫,其实只是需要他们俩给负责建筑的人提意见以及最后验收。 不过,黄月英还是按照建筑负责人给的参考物价与人工,粗略估算了成本、时间以及各类用料出来。 吕登接过,翻看后,默了默,“此为小先生所书?” “自然。”黄月英又令人递过了自己刚才记下的笔记,“还请吕兄一验笔迹。” 吕登拿过,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随即又翻看着那份计划书,从选址到所谓的建筑图纸,再有各类材料的大体用量、所需钱财乃至建造时间估算,列得相当详细。 也就是说,这位小先生,是真的与他们来讨论如何建造学宫的,甚至,早就做好了准备。 良久,“是登冒昧了,还请小先生见谅……可这所谓的计划书?” “前些日子宋儒与在下以及工事主管有过讨论,这是在下事后完善的。” “登,不及也。”吕登叹服。 假使他参与过那场讨论,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出来。 这么多字,这许多方面列得清清楚楚,好多都是他不会去考虑的事情。 众人越发惊讶,竟能令此人叹服,所以,那所谓的计划书,到底记载了什么? “吕兄言重。” “但,登亦不解。既小先生已有计划,今日又是为何?”吕登表示,这点他不理解。 既然都有计划书了,估计也上表州牧看了吧,那还要他们这群人来商量个啥玩意儿? “此不过初步计划书,是在下设想中的学宫。”黄月英想了想,道,“可在下不能代表所有人,如何能知晓众人之意?” “在下说过,若是学宫落成,在场诸位或家中子弟皆有可能成为学宫学子,那么…在下征求各位的意见,或查漏补缺,或满足各位求学之所需,有何错?” 吕凳沉默,随即拱手,表示歉意,他到底小觑了天下人。 于是,众人更是惊讶了。 “敢问小先生,可否告知我等?” “那在下便一一回答。”黄月英点头,朝着众人道,“学宫选址初定于鹿门山山脚,临汉水,对岘山,风景秀丽,离襄阳城不过三十里路。” “学宫是仿太学所造,但亦有不同,今日在下会归拢诸位所言,再与宋儒以及相关官员商讨,尽力满足众学子之需求。” “其三,人手方面,初定招募五百人,从平整土地开始,预计建造时长六至九月,期间不确定的是今岁之雨期长短。” “所有物料、工匠工钱、以及粮食花费,初步预估需八十万钱。” 语毕,哗然。 如果是一个成年人做到这样的地步,大家只会赞叹这个人做事有章程,足以胜任此职位。 可…对方如今才十三岁啊!距离成童都还要两年呢! 十三岁了就能做这样的事情,让他们一群已经行了冠礼的人可咋整? “小先生之才,在下佩服。”又有一人开口,对着黄月英拱手,“督造学宫之事,吾等亦不了解。” 黄月英笑眯眯的点头,“那兄台想了解什么?” “如今常有人言,小先生有许子将之风。”那人继续道,“众所周知,许先生虽好评人,但亦为文士大家,吾辈读书人,自当探讨经义,互相学习才是。” 黄月英自然也点头,“敢问兄台姓名?” “在下向慎,字谨思。”向慎答。 “向兄欲以何为题?” “吾辈读书人,自以仁为题,在下想问小先生,何为仁?” “仁者,初从尸,后从千心作,今亲也,从人二。”黄月英想了想,便答道。 意思是,仁这个字,一开始是从丧礼发展而来,后来又引申为每个人的本心,如今指彼此之间以待人之道相处。 “子则为爱人,克己复礼,恭、宽、信、敏、慧、敬、忠、慎、怒(shu)、无怨、及孝与悌,仁人既好人且恶人。” 孔子的仁,是爱人,是起源于古时礼节中寄托对祖先哀思崇敬之情,推己及人的,对礼的遵守,以孝悌为本,对人之爱、与人相处恭、宽、信、敏等的完整道德体系,且爱人是有分别的爱,因为人有好坏。 场中,众人一边惊讶于小先生这思路清晰,一边又惊叹于竟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把《论语》中与仁相关的描述提炼出来。 “孔圣之言,在下认同,但吾亦曾悟周公之六德、六行、六艺,以为仁者,二也,为阳,一一,则为阴,合乎阴阳。是以,君子,则仁为本,可春生义,夏长礼,秋收智。” 接下去,黄月英就不按《论语》出牌了,换个思路,从易经的角度出发,在易经中“二”为阳,“一一”为阴,也就是说,仁既为阳也为阴,合道法自然,为本。 以仁为本,那么义、礼、智就都能收获。 向慎先是觉得“黄楚”的确聪慧,再等这段话一出,他也思考了起来,即便他读了这么多年书,也还没从这个角度理解过,于是感叹赞同,行礼,“小先生…所言甚是,谨受教。” 场中众人,有人理解,也有人不理解。 理解之人,只觉得小先生的话很对,且新颖,而后又纷纷道,“谨受教。” 不理解之人,亦只能够“谨受教”。 … “在下杨仪,敢问小先生,那如何才能成为君子呢?”众人还在谨受教时,杨仪已经出声。 这位小先生,似乎有些东西。 但,肯定比不上他兄长。 … 黄月英看向近门处的位置,那对杨氏兄弟啊…果然,这很杨仪。 演义中,杨仪很受诸葛亮信任的。 历史记载中,杨仪也是颇有才华,但因与刘巴不和,时常抱怨,又说了有些胆大包天的话,被阿斗贬斥,最后自尽。 但黄月英只知道,这小子,明知道杨氏欠她一份人情,竟还要和别人一样为难她,简直有些不知天高。 这种时候,把他掰一掰,也好。 免得老了祸从口出。 其余众人见是一与小先生年岁相似的少年问了这问题,心下只觉得他们好像就是旁观者。 可这个问题,他们也想问。 65.论挟天子(求月票月票月票) 如何才能成为君子,这个问题其实过于宽泛与空洞。 自西汉起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读书人有好的名声了方能入仕,所以,多数读书人以君子的要求自居。 可到底怎么样算是一个君子,各有各的想法。 所以,黄月英不打算回答杨仪,笑着,“那小郎君以为,君子该当如何?” 杨仪想也不想的便答,“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黄月英点头,“那小郎君以为,诗所言的君子,到如今还适用吗?” “自是适用。”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小郎君以为然否?” 在先秦时,君子多指贵族之中的男子,注重于阶层的划分。 杨仪略一思索,点头,又摇摇头,“诗里头,的确也是这么说的,但孔圣亦有论述。”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子曰,君子不器。” “子曰,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 “私以为,若能如此,方可成为君子。” 厅内众人,好家伙,今天这些小郎君是一个比一个卷吧?前有小先生才思聪敏,现又有个小郎君能瞬息做到这地步…… 而黄月英,则是笑着点头,“那小郎君何须再问?” 杨仪:…… 杨虑则是笑着摇头,有的时候,自己这弟弟……还是需要多学学的。 发问的分明是他,结果回答的还是他,轻而易举的,被阿楚带走了主动权。 再说了,这般问题……还真难不倒阿楚啊。 …… “未曾想,荆州子弟,文风如此之盛,不过十一二岁的孩童,才思至此。”席上,有一中年男子抚摸着胡须,感叹。 “正是,广明可心动了?”旁边,另一男子笑着问。 “此番南迁,原以为文道不盛,倒是在这里,发现了这几个好苗子,难得心动。” “不知更看中的是主位上的还是门旁的?” “不能都收入门下?” “吾宋仲子是摆设不成?”宋衷瞪了一眼,“綦毋闿,莫要过了。” “咳咳,那自然是黄小郎君更为合心意。”见老友似要发火,綦毋闿赶紧开口。 “既如此,那位杨家小郎君便由我去问。” “你宋仲子如此好心?” “呵……这不是看你远道而来吗?” “那便多谢宋兄了。”綦毋闿开心道。 宋衷则是眯了眯眼睛,都想拿下那块美玉,可惜啊…人家早有师门。 …… “小先生与这位小郎君《论语》治得这般好,在下佩服。”有人笑着拱手,“却不知小先生还治何经?” 治,即学,研究之意。 “七经八义,皆有涉略。”黄月英想了想,随后点头答道。 “也是,小先生师从承彦公,不似在下求学艰难,至今只治得《春秋》。”那人心里羡慕的很,感叹,“在下程松,字仲柏。” “程兄,请。”黄月英认真起来,这种说自己专研某一本书的,一般是这人的老师比较喜欢这书,有时,问问题的角度就很刁钻。 今日在场这些人,估计有大多数人是想看看有无机会能踩着她上位。 可惜…她刚才的表现,可能让很多人放弃了这个想法。 有的人在十一二岁时,可能连《论语》都还未研究好。 这也是前几个人问问题时,黄月英都以《论语》作答的原因。 终于,要有人拿别的书来问了啊! 她也略有些兴奋起来。 《春秋》字少,却是微言大义,在这时代,能真正治《春秋》的人不算多。 而春秋三传,《春秋左氏传》、《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则是其他人对《春秋》的解读。直至后世,《春秋》与《春秋左氏传》合并,《春秋》部分为经,新增部分为《传》。 “夏,齐栾施来奔。”程松略一思索便道,“不知小先生何以教我?” 黄月英也只是想了几秒钟,道, “齐惠栾、高氏皆耆酒,信内多怨,强于陈、鲍氏而恶之。夏,有告陈桓子曰:‘子旗、子良将攻陈、鲍。’亦告鲍氏。 桓子授甲而如鲍氏,遭子良醉而骋,遂见文子,则亦授甲矣。 使视二子,则皆将饮酒。桓子曰:‘彼虽不信,闻我授甲,则必逐我。及其饮酒也,先伐诸?’ 陈、鲍方睦,遂伐栾、高氏。” 程松一边听,一边点头。 黄月英继续道, “子良曰:‘先得公,陈、鲍焉往?’ 遂伐虎门。 晏平仲端委立于虎门之外,四族召之,无所往。 其徒曰:‘助陈、鲍乎?’曰:‘何善焉?’ ‘助栾、高乎?’曰:‘庸愈乎?’ ''然则归乎?''曰:''君伐焉归?''公召之而后入。 公卜使王黑以灵姑銔率,吉,请断三尺焉而用之。五月庚辰,战于稷,栾、高败,又败诸庄。国人追之,又败诸鹿门。栾施、高彊来奔。陈、鲍分其室。” 这一段,程松引了《春秋》部分的经,黄月英则补全了《左传》部分对这句经的注解,解释了这句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惠公族人栾氏、高氏都嗜好饮酒,势力比陈氏、鲍氏强盛而又厌恶陈氏、鲍氏。 于是有人打了小报告给陈、鲍两氏,说,他们要打你们。于是后者开始下发兵甲。 派人去打探时,发现那两人并没有要攻打他们,只是在喝酒,陈氏的桓子就说:“攻打我们的事虽然不真实,但他们听说我们发放武器衣甲,就一定会放逐我们。乘他们在饮酒,先去攻打他们怎么样?” 而后陈、鲍就去攻打栾氏、高氏。 结果,栾氏、高氏就打算先得到国君的支持,就去攻打虎门。 这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失败版本“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是,他们没有成功,跑到了鲁国。 这才有了齐栾施来奔。 程松继续听着,只觉得这小先生的学识…当真是不比他们这群已行冠礼的成年人要差了,于是道,“可见,不义之师,难成大事。” 黄月英点头,是啊,这种莫名其妙的挟天子令诸侯……怎么可能成功,“正是。” “荀侍中亦有言,晋公迎襄王则诸侯从,高祖为义帝服素则天下归。”程松继续道。 “是以,今天子都许,曹司空则令诸侯。”黄月英又笑眯眯的道。 “敢问小先生,何为曹司空令诸侯?”有亲曹派不解。 于他们而言,如今的曹操仍是刺杀董卓、迎还天子的英雄,在他们看来,许都……是天子所在,是正统。 黄月英刚刚的话,对曹操有些不尊敬。 “难道不是?”黄月英反问。 “曹司空乃是代天子伐不臣。” “可有明诏?亦或假节?再者,不臣是谁?袁本初?还是咱们的刘使君?” 众人面面相觑。 今年,曹袁势力还未定,亲曹派有,但的确不多。袁家四世三公,袁绍占尽优势,看好曹操的人……也不多。 “若依小先生所言,曹司空若为不义之师,如何能迎还天子呢?”程松再次发问。 “若曹司空真的是代行天子旨意,诸侯为何不从之?”黄月英反问。 众人默了默。 这……总不能说袁本初是乱臣贼子,说刘表这些都是乱臣贼子吧? 66.二者相争,操必胜之(求月票月票月票) 程松笔直的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眉头皱着,他好似……无法反驳小先生的话。 若曹司空迎还天子是为天子故,合大义……为何天下仍争乱不休,袁术称帝……诸侯割据呢?按照他自己所举的列荀彧说的例子,曹操迎还天子……其他诸侯就都该上表臣服才是。 或者说,他们这群人,也不能确定北方那边……到底谁才能做主。 一时间,厅内议论声起。 对于这位曹司空究竟是不是大汉功臣,大家意见不一。 “正因为诸侯无义,天子之道才无法实行。”有人站起身,直直的看向黄月英,“曹司空迎天子都许,拜袁绍为大将军,而今两人均在北方,征讨不臣。” “那不臣是哪些呢?” “自是袁术等僭越者!” “照这位兄台的意思,曹司空与袁大将军是联手征讨不臣?” “正是!” “哦。”黄月英点点头,“且这么看吧,而今袁大将军已一统北境,按照这位兄台的意思,袁大将军不日便会还朝?” “正是!” “大将军与司空不会开战?” “当然!” “兄台高见!”黄月英笑着拱手,“兄台想如何说,便如何说吧。” 对于这种人,她压根连理都不想理。上个月,袁绍才攻破公孙瓒,统一了四州,让他和曹操一起匡扶汉室?这人在做白日梦吧。 “你……”那人愤而用手指着,“黄口小儿!” 黄月英也不气,很是平和,道,“去岁州牧献楚纸于天子,曹司空昧下了其中一部分。” 这事儿,是那天晚上刘表告诉他的。当然,她随便想想,曹操肯定会扣一部分的。 历朝历代,官员不从中贪点儿,才是怪事。 于是,厅里更热闹了。 “这……” “小先生所言当真?” “此等事……天子可知?” “果为汉贼也!” “此小先生一人之言也。” 黄月英脊背挺直,“在下可是沔阳黄氏出身,诸位莫要忘记,吾家族妹,受天子亲封。” 众人一想,是啊,楚纸是从沔阳黄氏出来的……且小先生敢在此时说这些话,表示此事定然为真。 程松听闻,随后羞愧拱手,离席而去,原来,他以为的英雄……竟如此不敬天子,当真是他瞎了眼。 指着黄月英骂黄口小儿的人,也低下头,羞愧难当,然后跑了。 在楚纸事件一出后,原本对曹操还抱有好感的人,几乎一下子都消失了。因为献给天子的东西,被大臣昧下,可见这大臣对天子失去了忠。 不过,黄月英也明白,这件事也就只能在这种时候起些波澜罢了,待得曹袁官渡之战后……亲曹者依然会亲曹,毕竟,到时候是硬实力摆着呢。 如今的曹操,到底也已经四十出头,快到五十了,迎还天子两年,虽然目前地盘依然比不上袁绍,但是心境上……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任谁,坐在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心境都会改变的。 “小先生高才。”有人感叹着,这般年纪,便是连《春秋》都已经学了,相比起来,他们现在都还在研究啊…… “诸位客气,今日可还有兄台指教?” 厅内众人表示,他们不想回答。 着实是今日爆出的消息有些太大了。 虽说有些人不亲曹,但也觉得曹操能迎天子都许,拜袁绍为大将军,又是刺杀董卓的英雄,其实是个大大的忠臣。 可若真是忠臣,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失节呢? 再者,北方的那两位,其实必有一战,稍稍有些脑子的人都能知道。 可惜,有脑子的人不多。 荆州还是太过于太平了,以至于……会深入去想这些问题的人比较少。 所以,适当炸一炸这群文人也好。 “小先生不过舞勺之龄,便是《春秋》都已治,我等还有何指教呢?”吕登开口,无奈摇着头,“但在下想知晓,小先生如何看如今之天下?或者……北方之形势,当如何?” “袁氏四世三公,而袁绍弱冠登朝,忠义奋发,令董卓怀怖,今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众,威震河朔,名重天下。”想了想,黄月英用了沮授对袁绍说的话。 厅内众人都点头,的确,如今诸侯之中,确实是袁绍威势最重。 “然,曹孟德曾言,绍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不足惧也。”黄月英转了个折,袁绍虽然背景好,目前威势最重,但性格缺陷是真的明显。 “小先生的意思是,北方终为曹贼所得?” “许子将曾评此人,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黄月英点头,“今虽威不及绍,但才能胜绍多矣,二者相争,必操胜之。” 厅内再次哗然,这简直…… 黄月英也不介意,这俩的事情,看个一两年就知道了,毕竟……官渡之战就在明年了啊。 当然,她今天这番话,也是思考后才打算说的,既然她来自未来,以此谋求一些声名,算不得什么大事。 …… “宋仲子,这位小郎君,眼光可谓独到!这般年龄,竟真有此才能!吾必收其为徒!”綦毋闿对于主位上的那人,真是喜欢的不得了。 他自北方躲避战乱而来,带来了不少弟子。 如今他们谈论的那两人,他也都见过。 是的,他赞同黄楚的说法。 “愿广明心想可成。”宋衷也不打击,这样的人,有些过于聪慧了。 那日讨论学宫建造事宜时,他就知道。古有甘罗十二为相……而今他遇到的这个,同样如此啊。 …… “小先生不是说,操为汉贼吗?可又为何如此评价此人。” “据实已告。”黄月英道。 众人默。 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而后纷纷提出告辞。今日这场讨论,放到外面去,那可是极大的谈资。 黄月英也不挽留,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 一,征求一下未来学子们的意见。 二,给“黄楚”扬名,今日起,这名声会更盛,无论好坏。 也好在,她目前和这些人没有巨大的利益冲突,否则……怕是这些辩论都不会这么平和,要知道,古代人辩论,撸起袖子打架的也是大有人在。 待得人基本散尽,黄月英也觉得有些疲惫,而后站起身,走向宋衷所在处,“小子见过宋儒。” “哈哈,小先生不必多礼。这位是在下老友,綦毋闿。”宋衷随后介绍着。 “见过先生。” “哎……莫要客气莫要客气,今吾观小郎君聪慧,不知……可愿拜入在下为师?” 黄月英愣了愣,随后弯腰,拱手作揖,“当不起先生厚爱,在下已拜师承彦公。” “这……”綦毋闿愣住,随后看向宋衷,“宋仲子啊宋仲子!” 可后者已经是往杨氏兄弟那边去了,看着杨仪,“这位小郎君,可愿拜入吾门下?” 杨虑随即弯腰拱手,“吾代幼弟,谢过宋师。” 随后,杨仪自然也弯腰见礼,“见过恩师。” “善善善!”宋衷满意,摸着自己的胡子,而后看着杨虑,他倒是知道杨虑……只是,这位小郎君身子不太好。 黄月英看着这一幕,就知道是宋衷对着老朋友开了玩笑,否则……对方不会这么跳脚,也是无奈。 67.当然要劝架啊!(求月票月票月票) 三月的襄阳,气温已然回暖。 走出宅邸,吕登、向慎两人结伴而行,瞧着路面那被铺满的阳光,竟一时觉得有些刺眼。 “定毅兄,此次……你我可都小瞧了这位小先生啊。”向慎苦笑着摇头,“原以为,以他这年纪,能治得《论语》就不错了……” “是啊,我在他这年纪时……《论语》还未完全读完呢。”吕登也无奈感叹,“原本,我是想借着众人之势,料想一黄口小儿定然是招架不住的……未曾想……哎……到底是我小瞧了天下英豪了。” “程松柏本想将话题引到如今之天下大势,大抵也是觉得,这样一个十三之龄的孩子,对天下大势总没有那般了解吧?” “却也未曾想,这甚至比我等还要了解得多啊。” 两人于是又对视一眼,苦笑不已。 “走走走,喝酒去,既然学宫要建,先生们也会来,那在下便安心等待。” “只是,今日之后……那位曹姓官员怕是要头疼了。” “头疼?据闻此人本就有头疾。” “哦……他还淫人婶娘,好人妻。” “还昧下天子的楚纸……他既为司空,天子得了楚纸定然也会赏赐于他啊!” “可见,他本就不将天子放在眼里。” “天子如今不过弱冠之年……而他已手握重兵,把持朝政,如何会将天子放在眼中?” “这汉家天下……也不知还有几年啊。” 两人一边走,一边讨论,又一边叹气。 与他们反应差不多的,还有其他士子文人,一是感叹这位小先生才高,二是感叹如今时局败坏,三则是讨论着北方曹、袁最后到底谁会胜。 …… 州牧府。 刘表看着自家外甥女,他早已听人禀报了整个过程,也了解外头如今讨论些什么,心中很是满意。 “阿楚今日,将名扬天下矣。” “姨丈,荆州……可不算整个天下呢。”黄月英笑道,“倒是今日后,发现有不少人对曹、袁二氏观感不错。” 刘表眉头皱了皱,随后叹气,“别无他法啊。” “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地,正如阿楚所言,袁绍如今是威重天下。” “而曹操,迎还天子,挟天子而令诸侯!与当初的董卓、李傕、郭汜之流虽无不同,但到底有着刺董英雄这份大义在。” “姨丈其实也不必担忧,姨丈是皇室宗亲。”黄月英安抚。是啊,刘表是皇室宗亲,怕是早就有做另一个光武的心思了。 “阿楚说,若曹、袁相争,曹操为胜?” “是。” “可如今袁绍拥四州之地,兵甲充足……” “正因如此,加上他本就出自公侯之家,本就瞧不上曹操啊。再者,袁绍之手下,几大派系可并不和睦。” 刘表这才点头,“怕也是快了。” “是。” “阿楚觉得,姨丈当如何做?” “若曹袁相争,便是姨丈匡扶汉室的大好时机。” “可……师出何名?” “劝架啊!” “劝架?” “正是,袁绍为我大汉朝之大将军,曹操则是司空……这大将军和司空带兵干架,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姨丈作为皇室宗亲,天子的伯父,为我大汉朝的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天子授假节,并督交、扬、益三州军事,难不成,能坐视不理?”黄月英信誓旦旦的道。 刘表眼神微瞪,好家伙,阿楚这心思……但随后一想,也是,这劝架总是能劝的啊,这是出自大义! “那阿楚以为,当如何劝之?” “自是令才学极佳者,作檄文,言我荆州军出师之名,问司空与大将军何故同室操戈,愿他们止戈为武罢了。” 刘表于是笑着点头,“善。” 黄月英也笑,“不过,姨丈当注意在出军前便计划好,此次出军之真实目的究竟为何?” “哦?” “例如,获得一州亦或是一郡之地,再或者是请百姓来我荆州定居。” 刘表赞同,若是出兵了,那自然是得带点儿东西回来的。 “那阿楚以为,当得何地为佳?” 黄月英见刘表身旁的屏风后,竟隐约有人影,便摇了摇头,“这阿楚便不知晓了,或许,可以问问阿舅。” “也是,你阿舅,可是军师。”刘表感叹着,随后又道,“阿楚如今为姨丈出了这许多主义,可有什么想要的?” “姨丈是阿楚的姨丈,是自家人啊。”黄月英眼神带着些无奈,“若是自家人互相帮忙,还需要求些东西……” “你啊……” “再说了,姨丈给阿楚的已经很多了,此前的三千石粟米,三千亩地,又支持阿楚造纸,最重要的是,姨丈愿意让身为女子的阿楚做这些事,阿楚便觉得足够了。”黄月英认真的道。 她是荆州二代没错,可这般的二代想要以女子身份做大事……那也是很难的事情。 所以,她只能一步步的先造纸,打好基础,取得刘表信任后,再利用黄楚这个身份,去谋求一些楚安君谋求不到的东西。 “我家阿楚,不让须眉。”刘表眼中,多了份慈爱。想一想他的两个儿子,以及其他亲戚家的子嗣,无一人……能比得上黄月英的。 “那是!” “只是这身子骨啊,还太弱了些!要多吃一些才是。” “阿楚知晓的!” “好好好。”刘表无奈,“若无他事,姨丈也不拘着你了,想出去玩儿便玩儿吧,你琮兄长今岁要成婚,记得来观礼。” “阿楚明白!”说完,黄月英也便离去了。 此时,才有一男子自屏风后走出,跪坐于刘表身边,却是蒯良。 “子柔觉得如何?”刘表问道。 “楚安君之话,不似作伪,且……最重要的一点,咳咳……”蒯良以手帕捂着嘴,咳了两声,“她为女子,主公可放心用之。” “子柔……”刘表扶住蒯良,面上疼惜,这可是帮他定荆州的大帮手,同样,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主公,无妨,都是些旧疾。”蒯良摆摆手,“去岁天气比以往冷上许多,这些时日已好上不少了。” “那便好。”刘表点头,“阿楚方才所说之劝架……可行?” “可行。”蒯良点头,“只不过,具体想要夺得何地,仍需细细商议。” “是啊。”刘表有些纠结。 他手中兵事基本都得靠蔡瑁,可蔡瑁与曹操是旧识,且关系不错。他虽不担心蔡瑁反叛,但却也因这一层关系,一直犹豫。 “主公莫要担忧,若曹袁当真乱起,曹氏后方必定空虚,袁绍也必定派人联结主公,主公只需应下,而后可令王仲宣作赋,宣扬天下,便可得大义了。” “好。” “只不过,此事仍需与德珪细细商议。” “正是如此。” “主公可是会担忧德珪?” “哎……他为吾之军师,又为吾之妻弟,今他之女又要嫁作我刘氏妇,并无担忧。” “正是如此,主公亦可放心。”蒯良又咳了一声,内心还是叹口气,自己这位主公,到底也是有些多疑的。 刘表点头,看着蒯良这身子,又担心不已,只得派人送他回家,令他好生修养罢了。 至于出兵的事,也得看北方来的消息了。 就看,那两家什么时候坐不住。 …… 出了州牧府,黄月英没有立刻走,而是带着在府外等候的甘宁等人到了街边的茶水摊上坐着喝茶。 未多久,见一中年男子一边咳,一边走,出了州牧府。 黄月英这才了然,自家这姨丈的疑心病啊……只是,这蒯良,这几年好像身体开始不好了。 “走吧,回去了。”喝了几口茶,黄月英也实在喝不下。 这个时期的茶,与她自制的清茶,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这……”甘宁看着刚上的茶水,大喝了一口,而后丢下了几个大钱,便跟着黄月英离开了。 …… 南阳。 诸葛亮方才得到了襄阳的一些消息,十三岁出仕的小先生? 这荆州,竟真是人杰地灵啊! 68.这汉家天下,还有救吗?(求月票月票月票) 三月中旬。 正是大地回暖,春耕正忙。 百姓们关心今年是否能够风调雨顺,是否能够获得丰收。 襄阳城郊。 “俺听说啊,沔阳那边搞了个什么曲辕犁,那耕地可快了。” “啊?谁搞的?” “听说是什么……中华居士。” “中华居士?好大口气!那犁当真好用?” “好用的很!听说啊,就算没有耕牛,用人拉也快!省了好大力气!” “哦?” “反正……就是那个什么这个犁啊,它不是直的。” 一名老者翻了个白眼,而后看着自己的田地,前些日子刚撒了种子,这些天已经有小苗冒出,所以,得看着些,防止有鸟雀光顾。 “俺还听说,昨日城里的那些读书人,都要去为难那个十三岁的小先生呢!” “那小先生干嘛了?” “哎呀,小先生被州牧征辟做官了呀!” “哦,那就难怪了。” “也不知道这小先生到底怎么个厉害法!能让咱们将军都请他做官。” “你啊,还是赶紧看好地吧,那边有麻雀呢!” “哎,哪儿呢?哎哟!那鸟贼,别吃我稻谷!走走走!” …… 黄月英坐在马鞍上,极目远眺。 成片成片的农田,都长了绿芽,田间偶有老农追赶驱散鸟雀,保护幼苗。 看着襄阳城外的这些望不到边的土地,看着这些百姓们仍用撒稻法种田,看着他们赶走鸟雀,看着他们眼中对今年充满着希望,她便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这年代,种田者吃不饱饭,采桑者穿不起罗绮。 但偶尔,又觉得这个时代在某些方面比后世要强。比方说,这里不会说不允许他们自己建房子,又想起后世那可怕的车贷房贷……几乎压弯了两个人的脊背……略叹一口气。 总而言之,很矛盾。 今日她是出城来看看附近百姓春耕进度的,若差不多了,学宫建设也就可以开始了。目前看来,的确差不多了,已经可以开招人手了。 “阿楚何故叹气?”甘宁骑在马上,问着自家义妹。 “兄长觉得,这些耕种者,有恒田者几何?佃农几何?” 甘宁思考了一番,而后摇头,“襄阳城内世家大族林立,而能谓之为世家大族者,无不是数千乃至数万亩田产。是以,这些田产,当多数是他们的,而城外这些老农,当多数是佃农。” “正是如此啊。农民吃不饱饭,采桑者穿不起绮罗,兄长觉得……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甘宁摇头,“何其难也。” “是以,上下求索罢了。”黄月英呼出一口气,“走吧,回去了。” “好。” …… 回到刘表送的宅邸之中,黄月英看着这些端茶送水的仆从,并无异色。 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很多东西。 “郎君。” “郎君回来了?”路上的仆从纷纷问好。 “对了,张叔,”黄月英叫住了姓张的管事,“今日不必准备晚食,我要出去一趟。” 她刚到襄阳的时候,就带了庞山民的书信,派人送给王璨,主要是想打听一下张仲景的事,约定的是今日下午。 “诺。”张管事应下。 回到书房,黄月英看了看甘宁,“兄长,如今春耕即将结束,至各地建造工坊之事,我也已经与我姨丈说过,劳烦请你派人回沔阳一趟,派出四支队伍,护送宋叔他们前往各地寻找合适的工坊地址。” “明白了。” “宋叔他们的安全务必要保证。” “荆州境内,阿楚放心些,甘锐、甘勇、王五以及黄武,可各带二十人护送。”甘宁略一思索,“铁甲不必穿,但皮甲却是可以都穿上。” 黄月英点头,“弓箭多带一些,反正咱们也不缺铁。” “好。” “粮食、药材、钱财,都得带够。我会分别准备几封书信,给那几个郡的代理商,请他们出人也跟着跑上一趟,让宋叔他们先勘定好地址,再回信于我,我便至我姨丈那儿拿些文书。如今恰好春耕快结束了,招募人手会方便许多。” “好。”甘宁应下。 黄月英也不啰嗦,便开始写信。 先是写给宋博他们的,告诉他们整件事的流程,让他们到时候按照流程走便可,要注意工坊造纸的保密性。 而后又给各郡楚纸代理世家写信,当然,是以楚安君的名义,这毕竟是正常的商业交涉。 甘宁也不含糊,拿了信后,直接让甘勇一队人回了沔阳。 虽说在襄阳城里,他完全不担黄月英的安全,但……总归他得护卫好才是。 “对了,楚纸铺……今日更名了,阿楚还未去看呢。”甘宁想起什么,道。 黄月英也是一拍脑门,“是忘记了,昨日光顾着和那群人对线了……便是今日,也还有不少人递上名帖呢。” 这时期,上门拜访是要递名帖,双方互相约定好时间才行的。 可黄月英觉得,她压根没时间啊。 襄阳学宫要造,其中学宫的那些藏书,她也得想办法去各大世家那边掏些出来,光从襄阳这几家拿,不现实。 真是千头万绪。 估算了一下时间,叹气,“今日去不了了,得先去王仲宣那儿。” “倒也是。”甘宁点头,毕竟是已经约好的。 “走吧。”黄月英又是风风火火的走出了书房,至于黄峻,被他送到习书那儿一块读书去了。 …… 一座两进的院子内,一名青年眉头紧锁,看着桌案上的香炉,内心很是不平静。 昨日那位小先生说的话,让他极度烦躁。 “郎君,小先生上门拜访。”管事通传了一声。 “请他进来,奉茶,准备晚食。”王璨开口吩咐。 “诺。” 黄月英带着甘宁,则是在管事的指引下,进了这院落。院中花草具齐,因着是春日,显得勃勃生机。 正厅外,她便见到了王璨,脸上虽带些笑,但却有点勉强。 “在下黄楚,见过仲宣兄。”黄月英见此,便先见礼。 一是她年纪小,二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阿楚莫要客气,请进。”王璨道,而后看向甘宁,“这位壮士……” “甘宁,字兴霸,见过先生。”甘宁也见了礼。 “当不得先生二字,甘将军也请。” “多谢。” 于是,几人进得厅内,早有茶水奉上。 王璨在主位落座,看着下首的“黄楚”,表情有些复杂,而后道,“终于是见到了小先生当面啊。” “兄长莫要如此,见到兄长,应当是阿楚的幸事。”黄月英赶紧道。 王璨是谁啊,建安七子之一,诗词文章都很扎实,与曹丕并列曹王。 长安战乱,他便南下投刘表,因为刘表是汉室宗亲,更因为刘表是他父亲王谦的弟子,两人其实是有同窗之谊的。 只是,他并不受重用。 如今是他投刘表的第六年……依旧不受重用。 王璨闻言,脸上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一些,“听闻阿楚昨日甚是锋锐,一人战百。” “不过是几个人罢了,多数人也见我年纪小,不与我为难。”黄月英答。 “阿楚过谦了,昨日那段春秋,治得极好。” “兄长客气。” “如今见到阿楚,倒是想起了为兄尚在长安之时……”王璨见着那年轻的面庞,不由得感慨。 黄月英当然理解,王璨长安时,也是少年负名,便是蔡邕(yong,一声)也对他极为特殊,说要把家中的藏书都送给他,蔡邕死后,蔡家真的把藏书都送给他了。 而今,王璨的藏书……也至少过了万卷。 “兄长少年盛名,更得蔡公赠书,又心怀汉室,定有一展抱负之机。”黄月英安抚道。 “说起一展抱负……昨日州牧倒是让为兄作篇文章。”王璨摇头,“可事情都还未发生呢,让我如何作?” “可,那事必然会发生,不是吗?” 王璨默,是啊,曹袁必然有一战,胜者,则为王啊。 “兄长希望此事发生吗?” “自然不希望。” “为何?” “前些年为兄自长安出,途中见百姓流离失所,无所归依,为人母亲者,忍痛将孩子丢弃于路边草中,悲伤甚重……何也?” 黄月英感叹,“国无宁日,战火连天。” “是以,为兄是真的不希望这天下……继续战乱下去。”王璨感叹。 “哎……”黄月英只得叹气。 王璨在刘表这儿是不受重用,可等到刘琮降曹后,深受后者信任。这也和他如今怀才不遇,有很大关系。 “好了。”王璨见黄月英叹气,失笑,“阿楚便莫叹气了,说回正事。” “好。” “张机如今仍在南阳,阿楚若是想拜访,待得为兄修书一封便可。” “多谢兄长。” 黄月英谢过,这就是她今日来的目的。 当然,也是想挖个墙脚的。王璨这样的人才,不能以后留给曹操啊! 如今自家那姨丈不重用此人,那她就得先和王璨保持好关系。 “不用客气。”王璨笑着,“兄长也有疑惑,想请阿楚解惑。” “兄长请问。” “阿楚昨日言,曹司空昧下了献给天子的楚纸?” “是。” “消息来自何处?” “州牧帐下护卫张乾,是他护送楚纸去的许都。” “原来如此。” “原本,州牧献了中等楚纸百张,上等楚纸十张。” “昧了十张上等纸?” “是。” 王璨苦笑,“曹孟德何至于此啊!” 他原本,也是在静待北方的结果的,相比起袁绍,他是更看好曹操的。只等着曹操匡扶天下,还政于天子。 此事一出,他心中的希望也是破灭了。 “因曹孟德心中本就无天子,才会如此。” “可阿楚说,曹袁若争,必是曹胜?” “是。” “那这汉家天下,还有救吗?” 69.捐书与抄书(求月票月票月票) 这汉家天下……当然没救啦。 即便救回来,是全汉家之天下,而非刘汉家之天下。 不过,黄月英也没有说这些话,而是安慰道,“兄长如今,不就有着自己的选择吗?” 王璨默了默,是啊,他自己的选择…… 可这些年看下来,自己的这位“师兄”,却并非明主啊,他不觉得对方能够平定此番乱世,学得光武中兴。 “阿楚所言极是。”王璨叹气,而后扯了个笑容,“阿楚呢,作何选择?” 随后,他又一拍自己的脑袋,“对了,阿楚如今也已出仕了。” 黄月英笑笑,“无论如何,先出仕,方才有做事的机会,才能为万民去谋取福祉。” “此言,倒是在理。”王璨赞同,“学宫之事,可有为兄能帮上忙的?” “有。”黄月英重重的点头,“听闻……” “藏书是吧?” “嘿嘿,是的。” “蔡公去世时,蔡家将蔡公之藏书都赠予了为兄,为兄便带着一路南下,这些年,也都已经看过。”王璨笑着,“既如此,为兄便替蔡公做一次主,将蔡公所赠的六千余卷书,交予阿楚,当然…只限抄录。” “多谢兄长!”黄月英一下就开心起来。 这样一来,万卷藏书的这个目标,一下就完成一大半了。 “至于为兄自己本就有四千余卷书,加上这些年所搜罗的,阿楚也尽可派人抄录。”王璨便道,“算是,为兄为其他学子谋的一次福祉。” “阿楚替学子们,谢过兄长。”黄月英认真见礼。 王璨的藏书,甚至比得上一个世家了,有王璨这样的支持,她之后去各世家拿书,底气那是十足啊! 而后,她认认真真的打量了王璨一番,她原以为,王璨在刘表这里不受重用,心里不舒服的情况下,或许人会变得比较阴翳,但……幸好,这人依旧豁达。 “哎,不过是些小事。”王璨笑着,“倒是阿楚,少年出仕,声名日重,往后想做些什么?” “治国平天下。”黄月英认真的答。 “好!”王璨见着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如此志气,心中也是颇受鼓舞,“欲如何做?” “先修学宫,这是如今的重中之重,也是阿楚入仕的第一步。” “不错。” “待得学宫修成,则希望能主政一方。” “主政一方?”王璨略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理当如此!”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都在他面前说着未来,他有什么可以消沉的呢? “阿楚不过随意言之,未来,自然是希望能造福百姓,匡扶汉室。” “真好啊。”王璨笑着,“为兄也当与阿楚学习才是。” “是。” “曹袁既必有一争,州牧作为汉室宗亲,理当阻止,唯有阻止战乱,百姓才有安稳的可能。” “兄长所言极是。” 王璨随即拿了纸笔,略一思索,便开始落笔。 黄月英:…… 甘宁:…… 这就是这时代建安七子的实力吗?只是换了个心情,然后就要落笔成章了? 黄月英如今虽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可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啊……人比人啊! 不过一刻钟,王璨停笔,看着这一大张楚纸,满意点头,“多谢阿楚今日拜访,让为兄这《为刘荆州劝将军与司空书》片刻即成。” “不不不……这是兄长才高,文采斐然尔,阿楚自问是做不到的。”黄月英赶紧摆手,这和她关系是真的不大。 太可怕了! 这样的人才! 她一定要挖到手! “哈哈,好了,莫要谦虚,待阿楚年纪再长些,便可。”王璨也不客气,“如今快到晚食时辰了,先食晚食,如何?” “好。” “待晚食后,为兄要与阿楚论天下大势!” “好。” 黄月英自是一一应下。 …… 是夜,黄月英到天黑了才从王璨家里出来,一番谈论,才发现王璨所学也很杂。 不仅仅是文采,更是内政好手,至于战略眼光,也是这个时代顶尖的那一批了。她若不是来自后世,知道历史发展,则远不如王璨。 同时,两人还约定了一起去楚纸铺看看。 摸着手中的书信,想着南阳的张仲景,黄月英思考着自己的基本盘还欠缺些什么。 农、工、兵皆有,商这块,目前也就是随意生长,待她过两个月回去看看,也该整理一下了。 农这块,目前够了。 工,除了造纸、印刷与炼铁,还要有水泥与玻璃,但到底超过这个时代太多,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毕竟自己的自保力量还没那么强。 就先到时候造码头,一些重要的产业就往落霞山转移吧。 反正,那就是她的地盘。 兵……人数还是太少了,于是转过头,看着甘宁,“兄长,今岁回沔阳后,若钱粮许可,我意招募更多护卫。” “哦?多少人?” “千人。” “可!”甘宁大喜,一千人啊,比现在的两百多好多了,而后道,“是该发展,而今天下局势瞬息即变,阿楚是当早做准备。” “总而言之,麻烦兄长了。” “你我兄妹……弟,何出此言!”甘宁摆摆手,这段时间,他其实有点闲得慌。但看着黄月英在襄阳这般游刃有余的样子,便知道未来不必担心,甚至充满希望。 黄月英自是笑笑,不再多言。 南阳,也是该去一趟的,医这块的短板,是该补齐。 …… 次日,三味书屋。 王璨看着这牌匾,思索了一番,“三味为何?” “经、史、百家。”黄月英笑答,“兄长请进。” “好。”王璨笑笑,而后抬脚走了进去,发现这三间铺面,一间是用来卖楚纸的,一间竟有人坐在奇异的桌椅上看书,另一间,则是摆满了书卷。 “这桌椅……” “种花居士所传,如此,双腿便可放松,读书便能轻松些。” 王璨笑笑,看着旁边的木牌上写着,读书二钱每日,笔墨免费,楚纸另购,有些讶异,“这一日二钱,又提供笔墨,只需购得楚纸……他们便可抄录这些书籍?” “正是。”黄月英点头,“主要是便与学子们抄录书籍。” 王璨叹道,“何人之想法?” “吾妹楚安君。” “哎……恨不能见也。”王璨笑着,“难怪如此多人呢。” 黄月英也笑,这种手段,世家大族看不上,但是寒门子弟却很是珍惜。 这时代,知识的获取渠道是有壁垒的。而今,黄月英则是把这壁垒降低到普通人都能接受的地步。 王璨随后走向书架这边,发现书架上的书几乎空了一半,都是里头这些人在抄书,“这些书来自何处?” “是我族里的。”黄月英开口,“有《论语》、《春秋》、《礼记》等经典,亦有恩师的一些经注,还有一些杂书和收藏的一些其他各家的经注,数量不多,只能放得这几个架子。” “那为何仅有这些人?”王璨不理解,若是有这些书在,来看的读书人不会少,但铺子里却是井然有序。 “哦,因着人数太多,是以每日发放六十个号码,余者可以购买楚纸,若需看书,只得明日再来。” “这……” “当然,明日的一到三十号也已发出,剩余的三十个号码,则明日再行发放。” “原来如此,这便可避免拥挤不堪了。” “正是,毕竟如今藏书少,能容纳的人数也不多。”黄月英也是无奈,这点书,她也没有办法。 “原书不可带走?” “是。” “既如此,为兄本欲捐出的万卷书籍,不如先拿一些给阿楚救急?恰巧,也有人可以抄录,若抄两本,一本便可他自行带走,一本便在日后放往学宫之中,如何?”王璨见着角落处封着的楼梯,便知道楼上是还未开放的。 “兄长之法甚妙,若如此,抄录所需之笔墨纸砚,皆由书屋提供。”黄月英也是一下子就做了决定。 “此不妥……” “为何?” “书屋是要做生意的……” “兄长都能捐出万卷藏书了,难道阿楚便不能出一些力?” “这……铺子阿楚能做主?” “些许楚纸罢了,自能做主。” “那也可。” 于是,两人愉快的达成了协议。 黄月英则是站在了阅读间,对着众人弯腰见礼,“在下黄楚,打扰诸位了。” “哎?竟是小先生?”有人反应过来,眼中有些惊讶。 “真是小先生啊。”大家都在抄书,所以见到传闻中的小先生也没有那么激动。 “是,”黄月英笑着,“诸位皆知,在下要督造学宫。” “正是。” “学宫本定藏书要过万卷。”黄月英继续道,“而今,我兄长王璨王仲宣已与在下谈妥,会将他所有之万卷书捐于学宫。” 众人这才看向小先生身旁那容貌不算特别出众的王璨,而后纷纷站起身,弯腰,拱手,“多谢先生!” 王璨也赶紧回礼。 “然,学宫只需抄录这万卷书……却缺少人手。”黄月英继续道。 众人眼神一下就亮了啊。 “是以,我与兄长商议后,便打算先将部分藏书送至书屋,届时会放至书屋的二层,二层之中,亦有桌椅,亦有书籍,专为抄录学宫藏书之用。” “一卷书需抄录两份,一份届时归属学宫,一份归属抄录者,期间笔墨纸砚消耗,皆由书屋承担。” “只不过,需选取书法俊逸工整之人……” “小先生,在下之书法虽称不上大家,但亦苦练十数年……” “在下亦是!” 众人都激动起来,这简单来说,就是请他们抄书,报酬也是书,而且……还不用交钱! 这不就是一个学习的好地方吗? “具体方法,后日会有书屋管事公布,还望诸位贤兄见谅。” “是我等太过着急了。” “不错!” “正是!” “多谢小先生,多谢王先生!先生高义!” “先生高义!” 70.我脸皮比较厚(求月票月票月票) 一下子,王璨与黄楚的名声,又往上高了一个台阶。 在这时代,世家门阀多注重传承,族内藏书更不会随意对普通士人开放,自然而然的就造成了所谓的垄断。 所以,普通读书人能获取知识或者接触书籍的机会实在不多。 而今王璨捐书,三味书屋提供笔墨纸砚,虽是需要一本书抄上两份……但对他们而言,已经很好了。 这就相当于,三味书屋这边搬了王璨的私家藏书过来免费给他们看。 他们甚至还能几个人互相约定一番,谁抄哪一本,谁抄另一本,事后再做交换。 …… 走出三味书屋,王璨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如旧,不由得轻笑出声。 “兄长何故发笑?”黄月英疑惑。 “只是觉得,今日做了一件不错的事。”王璨随后解释,看了一下身旁这位“小”朋友,果真,与年轻人相处才会有年轻人的朝气,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怀了。 黄月英随即也笑,“兄长觉得此事不错,再好不过。” “楚安君将楚纸铺改为三味书屋,便已经有了怜悯寒门士子之心。连一个女子都能做到的事,我王仲宣又如何会做不到呢?”王璨笑道。 黄月英听了,笑着,“倒是觉得,兄长比起昨日,不一样了。” “哦?何处不同?” “似乎更豁达了。” “哈哈哈!”王璨大笑。 黄月英也笑。 是啊,比昨天要好得多了。 昨天第一眼见到王璨时,能看得出王璨内心的纠结,便是笑起来也十分勉强。 虽说后来好了许多,但今天是明显比昨天更开朗些。 穿越宝典第七条:面对人才,如果无法利诱,那就谈情怀,打感情牌。 显然,王璨这边,黄月英已经拿捏了那么一丢丢了,这是好事。 关于她姨丈手下其他怀才不遇的人……她也都该努力一番。若是能凑个完整一些的班底,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想了一下,甘宁和王璨不算…还有黄忠、霍峻这样的大将,甚至……连文聘也不该让给曹操。 反正,她挺忙的。 …… 随着事情的发酵,士人多称颂王璨,也附带上了黄楚,一时间,风头无二。 黄月英倒是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折中取了士人们的一些建议,修改了一部分的计划书,又与宋衷、綦毋闿及工事主管张世几人商讨后,去了州牧府。 刘表见黄月英与这几个人一起来,就知道与学宫建造有关,于是放下手上的其他事,认真应对起这几人来。 黄月英把计划书修改部分一一列明,刘表大赞,“条陈清晰,可用也。” 当然,刘表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他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就是军需官,只要出钱出粮就行了,届时学宫落成,文人士子自然会感激他荆州牧的善举。 如今太学已失,若襄阳学宫能举天下文事,他才有更大的名声和机会。 “若州牧无其他修改,这份计划书便可实施了。”黄月英看向刘表。 刘表则是摇头,“已无修改了。” 看着黄月英的眼神,愈发满意,“黄楚”的名声越大,他越是可以放心的用,因为……小先生黄楚最大的把柄在他手中啊。 当然,他更相信,自己这位外甥女,对自己还是十分尊重的。 想起王璨捐了万卷藏书的事儿,他又问,“听闻王仲宣捐了万卷藏书?” 黄月英点头,“是。” 刘表笑着点头,这样一来,这学宫就不必为藏书操心了,“既如此,本将也捐个两千卷吧,毕竟,本将之藏书还不如他王仲宣呢。” “仲宣兄长的藏书毕竟还包含了蔡公的那部分,州牧不必过于在意的。”黄月英想了想,劝道。 “你啊。”刘表笑笑,摸着胡子,眼中慈爱,“学宫之事,需得好好把握。” “诺。”黄月英自然也笑着应下。 刘表的意思是,督造学宫这件事,算是一件大事,若“黄楚”能干好,那么在仕途上才有更多的机会;同样,这件事也能让她在学业上更进一步,毕竟……身边有着这么多大儒啊! 一旁,宋衷与綦毋闿看着这样的景象,略惊讶,这位小先生在州牧心里的地位,不轻啊。 看起来,州牧是真的有培养这位小先生的意思了,或是日后留给接班人用的。 “对了,原本计划的各大世家的藏书……”刘表想起这事儿,看向黄月英,“可还要去游说?” “要。”黄月英点头,“襄阳学宫,不造则已,既然造了,目标便是成为天下第一学宫!” “是极!”宋衷也豪气起来,“若如此,不消我等宣传,文人自来!” “天下英才,皆可入明公之手!”綦毋闿也道。 刘表哈哈大笑,开怀不已,满意的看向黄月英几人,“几位先生说的是!此番,辛苦诸位了!待学宫建成,本将为诸位立碑,尽述学宫之事!” “州牧言重!”宋衷与綦毋闿连连道。 黄月英则是点头,“当立碑以记此事。” 刘表很是赞同,哈哈大笑。 …… 事毕,黄月英与宋衷、綦毋闿几人一道从州牧府出来。 “州牧对小郎君的期望很高啊。”綦毋闿感叹,心里想着,到底这位小郎君是承彦公的得意门徒,承彦公和州牧又是连襟,有着这一层关系在……前途不可限量。 “綦毋先生客气。”黄月英笑着拱手,而后看向张世,将修改好的计划书递过去,“张先生,计划书你先带回,若有不明,则直接去府上找我,近五日内,我都在。” 张世接过,又好奇,“近五日内在,那五日之后呢?” “需前往各世家搜罗藏书了。”黄月英笑笑。 “理当如此。”宋衷感叹,“待得学宫建成,小郎君也当归来了。” 黄月英估计了一下,随后点头,“是,差不多了,学宫建造这边,就拜托几位先生了。” 说着,黄月英朝着几人弯腰拱手,学宫设计……她可是翻了好久的穿越宝典呢!虽说有一些创新,但也是这个时代能承受的创新。 几人也赶紧还礼,连道不必。 …… 与宋衷几人告别,黄月英骑在已经长大了一圈的照夜身上,便往刘表送的宅子方向而去。 甘宁默默跟着,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承担着护卫的角色。 只是,他不太懂去搜罗藏书这事儿,为何要交给自家这义妹。 “兄长有什么问题吗?” “为何是阿楚去搜罗藏书?”甘宁还是把问题问出来了。 “不然让谁去?”黄月英摇头,“宋先生也好,綦毋先生也好,都上了年纪,也是一路奔波至荆州……怎么能劳烦他们去呢?” 甘宁皱了皱眉头,“仅此而已?” “当然……不是啊!”黄月英翻了个白眼,“兄长觉得,以宋先生和綦毋先生那般的性子,能搜罗来多少书?” “若各世家只为应付……大抵只能得个辛苦费,有个百本就不错了。” “正是如此,但我不同啊。”黄月英道。 “何处不同?”甘宁好奇问。 “嗯……我脸皮比较厚。”黄月英想了想,道。 甘宁:……这是一个值得称赞的事儿吗? 随后只得无奈摇头,“阿楚你啊……” “嗯。”黄月英重重点头,感叹,“人,要么做真正的至诚君子,要么,就做一个彻底的小人。” “难道阿楚不是至诚君子吗?”甘宁不解。 黄月英摇头,“我对很多事情,可都带着算计,算不得至诚。” “可我又当不了一个彻底的小人,是以……时常觉得痛苦。” 听了这话,甘宁微微愣了愣,他好像……也是做不成真正的君子,也做不成真正的好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黄月英笑着,“兄长不必在意。” “那重要的是什么?” “是未来啊!” “未来?” “对!未来!人人有地可种,有饭可食,有衣御寒的未来!” “阿楚说得对!” 71.南阳见闻(求月票月票月票) 五日后,斜风细雨。 黄月英带着黄峻、甘宁以及几名护卫,拉上行李物资,出发了。 首站,自然是南阳。只因,她手中这块医疗短板,必须补齐。 她知道未来想要平定天下必然会有无数牺牲,可她穿越的时间线这么早,如果还不能发育好,那简直对不起穿越者这个称呼了。 在后世,中医被排挤到不知什么角落,又有一些花甲耄耋之龄的老中医要去考职业资格……光是想想,就知道中医的处境有多艰难了。 不管白猫黑猫,只要能抓老鼠,就是好猫。对于医疗,她同样如此认为,只要能治好病,就是好的手段。 且,中医可不是治不了病的代表啊! 很多东西,她想要防患于未然,要做的准备,就不是一点点。 张机,张仲景,医圣啊! 穿越者谁不想要! 从襄阳出发,到张仲景所在的南阳郡涅阳县,不过百多公里的路程,快一些,三天左右就能赶到。 “阿楚,这几日天气不佳,要冒雨赶路吗?”见着雨慢慢大了起来,甘宁朝着马车靠近,问道。 “若雨大了,兄长便找个地方歇脚吧。”黄月英也知道,下雨赶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她也没有太急,毕竟襄阳本就份属南阳,如今不过是刘表把荆州治所放在了襄阳罢了,所以称呼的时候会分开。 甘宁随后应下,便到了镇上找了个客舍落脚。 黄月英带着黄峻下了马车,看着这客舍,皱了皱眉。 “这已经是附近算不错的客舍了。”甘宁叹气,他本就是南阳人,之前带着八百兵丁来投刘表,也是居于南阳,加上来往这么多次……这附近的路,他很熟。 “兄长,我在意的不是这个。”黄月英摇摇头。 居住条件的好和差,她还真的不在意。 “那……兄长,在意的是什么?”一旁,黄峻问了出来。 “如今气温虽有回暖,但这些天连日阴雨,”黄月英开口,看着前方端着茶水的一名瘦弱的小厮,仔细辨认下,才看出这是个女孩子,“这位小女娘身上的衣裳,似乎都不是干的,如此下来,极易生病。” “哟,这位小郎君倒是瞧的仔细。”迎上来的小厮开口,“那是俺们家掌柜买回来给他儿子当媳妇儿的,一共就两套换洗的衣裳,她身上穿的那套,是干净的,只是……还未干透。” “为何不以火烘之?”黄峻不解。 “这位小郎君,用火烘,那也耗柴啊!”小厮解释,“反正,穿在身上,身体是热的,不多时便能干了。” 黄月英闭口不言,看向了另一边正在打着算盘的胖掌柜,果然,不是什么人都是好人的。 显然,甘宁也知道了这一对比。 那位胖掌柜体型肥硕,穿着上好的衣裳,颇有些光鲜,可那位小女娘……则是连衣服都不干,而且,看着就很救。 唰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的大刀,他这刀,到现在都还未见过血呢! 那掌柜被惊醒,见着是甘宁,惊呼,“甘将军!何故啊!何故啊!” 甘宁也不回答,大步走了过去,将刀啪的一声拍在台面上,忍着怒意,道,“我甘某人,平生最见不得欺凌弱小之事。” “此事……从何说起啊!”掌柜苦笑。 “你那买回来的儿媳妇,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湿的,而你呢!”甘宁大呵。 “实在是这几日阴雨连绵,衣裳未干!小人可未曾亏待过她啊!”掌柜大呼冤枉,“若不信,将军一问便知!” “去,把那小女娘请来。”甘宁对着身旁的小厮道。 小厮战战兢兢,平常也没见这位“将军”火气这么大啊,于是赶忙跑去,不多时,便拉着那小女娘到了。 “这……这位……”那小女娘见到这副景象,也是吓了一跳。 “小草,你快与这位将军说,你身上的衣裳未干是因这几日天气不好……可不是老夫亏待你啊!”掌柜赶紧道。 “是……是……”那女娘连连点头。 “甘将军,你看……”掌柜松口气,看向甘宁。 甘宁咬了咬牙,道,“你既将她买了回来,便好生待她!可明白?” “明白!明白!”掌柜连忙点头。 “准备几间上好的厢房,把马带下去好生喂养。” “诺!” “吃食准备得精细些。” “诺!” 如此吩咐了一番,甘宁才收回了刀,走回了黄月英身边,“阿楚……” “嗯。”黄月英点点头,眼中不见喜怒,“先吃饭吧,让那小女娘过来伺候着。” “好。”甘宁随后又吩咐了一下。 几人便选了相邻的桌案,等着吃饭。 不多时,那叫小草的小女娘便端着几碗粟米饭,一一放在几人身前,又赶紧下去端其他的菜。 “兄长可要饮些酒?”黄月英问着甘宁。 “倒也可以,虽是春日,可阴雨天的,饮些酒会舒服不少。”甘宁想了想,点头,便又要了一坛子的酒。 这时期,酒仍是浊酒。见着其他几名护卫的眼神,黄月英挥挥手,“向你们将军讨上几杯吧。” “多谢公子。” “多谢郎君!” 其他几名护卫也开心起来。 出门在外,黄月英也不介意这点儿耗费,只不过,酒多误事,所以她也只让这几个人小饮几杯。 又不多时,那小女娘端上了分好的三只鸡,其中,黄月英面前那盘摆得最为精致,黄峻和甘宁面前的次之,剩下四名护卫的就是看着量大,却是骨头多肉少的。 黄月英看着小草,显然的,衣服不仅没干,也不合身,更不是女裳,袖子比手臂还要短上一截。露出的那一截手臂,其中有着数道淤青的印子。 “给本公子来一壶你们店里最好的酒。”黄月英于是开口。 “诺。”小草轻轻的应了一声,又转身离去。 “阿楚也要喝酒?”甘宁有些惊讶,据他所知,他这义妹是滴酒不沾的。 “小饮几杯。”黄月英点头。 一旁的黄峻眼巴巴的看着黄月英。 “十四还太小,便算了,多吃些肉。” 黄峻:…… 不多时,剩下的酱菜和酒都上来了,黄月英便让这小草跪坐在她身边伺候。 小草有些抖抖索索,一副害怕的模样,刚刚那位将军,可是拔刀了的。 “你这傻子,我们家公子让你伺候,那是高看你!”有一护卫见这样子,不乐意的道。 旁边,胖掌柜显然也是怕甘宁的,而后道,“小草啊,你好生伺候这位公子……” 这公子看起来便是富家哥儿啊!他惹不起!更别说,还能让这锦帆贼护卫的。 小草默默点头。 “倒酒。”黄月英温声道。 小草赶紧照做,生怕惹得这位小郎君不高兴了。 “好了,此间没你事了。”黄月英对着胖掌柜摆手,“客舍里可有羊肉?” “有的有的。” “明日本公子要吃羊肉,烫一叠藿叶子。” “诺。”胖掌柜于是赶紧跑开。 见此,黄月英才看向他身旁跪坐着的小草,“莫怕。” “我不是坏人。” 小草依旧瑟瑟发抖。 “你手臂上的伤痕,如何来的?” 小草一听,赶紧把手藏在了身后。 “如果不是这位胖掌柜打的,那便是他夫人或者儿子?” 小草惊讶抬起头,看了这位小郎君一眼,而后又快速低下头。 “看来是了,方才我兄长问你的时候,你不敢回答真话。” 小草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因为我们只是旅人,能救得了你一时,却救不了你一世。” 小草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方才若是说了实话,待我们离去,你会被打的更厉害。” 小草便轻轻抽泣起来,她在家里虽然吃不饱,也未曾遭到这般情况啊。 黄月英叹气,看起来,情况果然如此。 “你今年几岁了?” 小草没有回答。 “十三?还是十四?” “难不成,是十五?” 72.可知,本公子姓甚名谁?(求月票月票月票) 听着这位郎君的问话,小草依旧没有回答,就见得对方长叹一口气,也不再问。 她便默默的坐在这位小郎君的身侧,低着脑袋,眼神却注意着酒杯。 想着若是小郎君把杯中酒喝完了,她便给添上一点,最后却发现……这位小郎君要了酒,却一滴未沾。 身上已经暖了一些了,只是肚子叫得厉害,早食只喝到了一碗稀薄的粥水,看着小郎君桌案上的雉肉,她赶紧低头,不敢再看。 她怕…… 怕自己忍不住要去抓过一块来。 此时,她听得那位拔刀的大汉对着这小郎君道,“阿楚可是不开心?” 小草脑袋略抬了抬,眼神关注在这小郎君身上,这位小郎君叫阿楚吗?而后只见得小郎君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想着,小郎君为何不开心呢?分明……能吃的起干的粟米饭,还能吃得起肉……这般贵人,也会不开心吗? “兄长为何不开心?”此时,旁边年岁更小的郎君又问。小草目光往那边暼了一眼,那位小郎君胃口极好,雉肉已经下肚两块了,于是不由的咽了下口水。 她也想吃。 可是,她身旁的小郎君依旧没有回答。 好奇怪啊,方才这位小郎君明明说了这么多话的。 小草大着胆子,抬起头,想看个究竟,却不妨……恰巧见到小郎君也转过了脸来。 啊……这位小郎君好是俊俏。 小草惊呼一声,而后又庆幸自己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怎么了?” “无……无事。”小草赶紧底下脑袋,摇头,人也缩成一团。 …… 黄月英见此,随后不再看小草。 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饭,慢慢的吃上一些肉和菜,味道很一般。 随后,就拿起了酒杯,抿了一小口,唔,是度数很低的米酒,将酒杯放下,小草就抓紧又给她倒上了一杯。 黄月英也便自顾自的喝起了酒,这种酒,放在后世,连啤酒的度数都比不上……然后,她忘记了这具身体并非来自后世。 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却是有些上头了。 摇摇脑袋,只觉得有些困了。 可一想起今日的事,便直接抓着小草倒酒的手,指着那因着衣裳不够长露出来的前臂,道, “何人将你打成这般模样!” “没有……我自己……自己摔的。”小草愣住,然后赶紧道。 她知道,这位小郎君方才说的没错,他们只是过客……即便此时帮了她,却无法带她走……对她来说,压根就不是一件好事。 她今年十五了,被这客舍掌柜买回来也有五年了。 五年里,不是没人为她出过气,然而,仅是出气。 待那些客人走后,掌柜的便会觉得丢了脸,大骂她一顿,而后掌柜的妻子便会直接将她拖到后厨,拿树枝狠狠的抽上一顿。 “胡言乱语!若摔能摔成这般模样,真当本公子醉了?”黄月英怒起。 她是觉得有些上头,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所以……后世所谓的酒后乱性,分明是假戏真做。 一旁的甘宁,见着这小女娘手上的痕迹,啪的一声便把手中的碗给摔倒在地了,他如何不知,自己被那掌柜的骗了。 余下几名护卫见此,登时也抽出了刀,立刻站起身,护卫在黄月英身旁。 “这位小郎君,这……真是……是……小草自己摔的。”掌柜的哆哆嗦嗦,赶紧过来,又是告饶又是解释,内心焦急。只期待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早些跑去县衙请人。 “公子,有人跑了,当是通风报信。”有人开口。 黄月英嗯了一声,看向甘宁,叮嘱了一声,“兄长,能不杀人,便不杀人。” “嗯,为兄知晓。”甘宁应下。 一旁的黄峻见此,继续默默的吃着自己的饭,浪费粮食这事儿……不可取,种地还是太累了。 这小女娘,遇到他家阿姊,也算是运气好了。 “小……小郎君,当真是小草自己摔的。”小草再次重复了一遍,眼中……有了些希望,但她又很快低下头去。 过去帮她出头的客人,不会如此大阵仗。 至于她为何不跑……家中老父母皆是这掌柜家的佃农,怎么跑? “莫急。”黄月英随后拍了拍小草的手,“给本公子倒酒。” “小郎君……”小草见此,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那掌柜的,怒喝一声,“还不赶紧给这位公子倒酒!” 小草唯唯诺诺的应下,继续倒酒。 “可知,本公子姓甚名谁?”黄月英接过酒杯,又抿了一口。 多数时候,她是真的不想仗势欺人……可奈何,世间不平事太多,不出手,着实对不起她那良心。 “小草……不知。” “在下沔阳黄楚,师从承彦公,年十三,如今被刘荆州辟为五业从事掾吏,负责督造襄阳学宫。”黄月英温和的道,“此次出襄阳,是为学宫藏书之事拜访荆州各大世家。” “却未料到,离开襄阳不过几个时辰,便见到了如此之事,所谓酒壮人胆,这酒……倒也没有白喝,虽说,味道很一般。” 黄……楚?小草在心里过了一下这个名字。 她听过。 往来好些客商说过。 这些人称他为小先生,年十三,却是才学过人,品行高尚,如今更是被州牧征辟,不知羡煞多少人。 如果是这样的人,她这次……是有希望的吧? “小郎君,这酒着实不算太好。”胖掌柜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小人再拿一壶好酒来,消消气。” 黄楚啊!小先生黄楚啊! 前两天他还开玩笑呢,说着小先生这年纪和自家闺女倒是相当……若有机会,送去给小先生,哪怕当个妾室,也是飞黄腾达啊。 惹不起啊! “去拿。”黄月英点头,脑子倒是更清楚了一些。 这掌柜的,脸皮也挺不错的,够厚。还知道在救兵来之前与她虚与委蛇,也难为他一把年纪了。 “哎,这就去这就去。”胖掌柜赶紧转身去拿酒。 客舍中只是偶尔还有那么一两个旅客,见到这副景象,也躲了个远远的。 “阿楚你那壶酒不好喝?”甘宁笑了笑,直接拿了过去,对着酒壶喝了一口,而后失笑,“可比为兄这坛子好喝多了。” “那兄长喝了便是。”黄月英也不在意。 今日这事儿,她到底是没忍住,原本此次南阳之行,并不想如此高调,可……她实在看不得放在后世还在上学的孩子满身伤痕的给她斟酒倒茶。 小草每倒一杯酒,她就能看一次那些伤痕,而她看一次,怒气便增一分。 终于是到了忍不了的时候。 那便,无需再忍了。 “小草,你……姓什么?”黄月英问道。 “姓……邓。”小草颤颤巍巍的答。 “邓啊,说起来在南阳也算大姓。”黄月英略思索了一下,“缘何会被卖身至此?” “一直在打仗,粮食被抢,家里粮食不够了,阿弟还病了……”邓小草解释了一下。 “而后呢?” “而后阿爹阿娘只得把小草卖给周掌柜……” “家里粮食便够了?” “不够,最后把田卖给了周掌柜……阿爹阿娘就成了他们家佃户,可阿弟还是死了。” 简单的几句对话,却是道尽了如今南阳的现状。 南阳郡,作为荆州的北方屏障,连年兵灾……是真的。每次曹操一来,这边的州府就会开始调兵,一调兵…… 普通百姓的粮食就会被抢走一些。 有的人家底子厚些,能缓过来。 有的人家底子薄,便缓不过来了。 又是世家大族兼并土地的缩影之一。 黄月英呼出一口气,而后无奈,“所以你不敢跑,跑了,就怕周掌柜不把田给你阿爹阿娘种,对不对?” “嗯。”邓小草点头。 黄月英默然,这是……死结。 她此次如果无法把这周掌柜给按死,小草的爹娘……就会受到极为猛烈的报复。 73.邓小草其实是居士的侄孙女(求月票月票月票) 周掌柜,本名周廉,原是邓县一家富庶人家的庶子出生,读书读得不好,便早早的继承了很少一部分的家业。 但也因如此,借着周家的庇护,慢慢发展了不少“产业”,而他那嫡出的兄长,前些年被举孝廉,担任了邓县县丞一职,于是……“产业”便快速地多了起来。 甘宁说着自己知道的信息。 黄月英点头,“兄长以前没想过管?” “如何管?”甘宁苦笑,“为兄不过一个叛主之将。” 黄月英默了默,这时代啊,真tn的艹蛋! 见着周掌柜又拿了一壶好酒过来,黄月英便让小草继续倒酒。 想尝一尝这个时代的酒是真的,想当好人,也是真的。 拿起酒杯,黄月英看了看,倒还算清澈,于是抿上一口,确实比刚刚那壶柔和不少,笑着,“周掌柜,你这好酒倒是藏得严实。” “小先生,莫要说笑啦,小人当真是不识得小先生当面,还望小先生莫要见怪。”周掌柜弯腰讨饶,“此次小先生一行人的花销,都交由在下包了,算是给小先生赔罪。” 一旁,小草听了这话,心沉了下去。 “那倒不必,钱,在下出得起。周掌柜不是派人去请救兵了么?”黄月英笑笑,“在下倒是想瞧一瞧,这小小邓县,何人可救你。” “哎呀……”周掌柜急的跺了跺脚。 今日这尊,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呀! 一旦出些意外……邓县与襄阳这么近,不要说是他了,就是他周家,也得万劫不复啊! 见此,小草又松了口气,今日……是真的有希望了。 甘宁则是叹口气,“周掌柜,你我也算相识一场,莫要觉得我甘兴霸心狠,便劝你一句。” “甘将军请说啊!” “你那些不义之财,如何来的,如何还回去,或有一线生机。” 周廉苦着脸,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一个买来的奴婢罢了,竟引得如此大乱,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啊。 而所谓的不义之财,他如何还啊! 甘宁见此,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黄月英只是沉着脸,三国时期,礼法崩坏,对于世家豪族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世家豪族之下的百姓来说,那当真是牲口都还不如。 东汉光武初期,还制定法律不准买卖人口……可到了这会儿,已经无人尊守了。 《任嘏别传》曾言:又与人共买生口,各雇八匹,後生口家来赎,时价值六十匹。 意思是,这个时代有人和别人一起买“生口”,也就是奴隶,当时各花了八匹布,一共十六匹布,等到奴隶家人来寻的时候赎回去,却要六十匹布了。 这种事情,和邓小草遇到的事情,简直如出一辙。 世家豪族可以不事生产,就得有底下的人去过度生产。简单来说,就是……有人在替他们负重前行。 黄月英原本是可以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这些事的,但今日邓小草的出现,是明晃晃的提醒她,这种事……它就是存在,而且不少! …… 不多时,一队兵卒将客舍围起,一名年轻人跑进来,对着周掌柜,“阿爹,俺把伯父请来了。” 周廉似乎找到了主心骨,看到了那穿着蓑衣赶来的兄长周清,立马迎了出去,“兄长!” 后者嫌弃,“都三十的人了,何至于此,何人作乱?” “小先生黄楚。”周廉苦笑。 “管他……什么……小先生?小先生黄楚!”周清瞪大眼睛,“你确定?” “是,甘兴霸护送的小先生。” 周清默了默。 邓县离襄阳很近,近到快马不到半天就能打个来回。 襄阳发生的事,他如何不知晓?他是读书人!如何能不对小先生叹服! 可如今呢,来的却是小先生,已被州牧征辟为五业从事掾吏啊…… 一想起自己家族、土地、财产全在邓县,他心里便下了决定。 走进客舍,周清便见到了那位小先生,于是哈哈笑着,脱去蓑衣,拱手行礼,“邓县县丞周清,见过小先生,久仰先生之名,可否让清一尽地主之谊啊?” 黄月英看着来人,行步方正,看上去还算正气,“如何一尽地主之谊?” “哎,那当然是先生有何需求,告知在下便可。”周清笑着,他还是打算试试能不能讲和的。 如果可以,即便代价大一些,那也是划算。 黄月英似笑非笑的道,“何事都可?” “自然。” “周县丞是周掌柜的兄长?” “是,不过嫡庶有别,吾等亦不是太熟。” “那便好,在下还怕周县丞狠不下心呢。”黄月英失笑,“周县丞,当明白在下的意思?” “是是是,在下明白。”周清见此,内心只得叹气,看着自己那弟弟,随后摆手,“来人,将周廉打入大牢,听候审问!” “莫急莫急。”黄月英又道,这个时候打入大牢,等她一走……对方还是该蹦跶就蹦跶。 名为收押,实则保护。 “这……小先生何意?”周清装着不解。 “实不相瞒,这位小女娘,是在下族妹楚安君之恩师种花居士的远房侄孙女。”黄月英思考了一下,开口。 干任何架之前,都得师出有名。 虽然这个名,它有点草率。 “啊……”周清懵了,这邓小草不过是庶民之女,竟是种花居士的侄孙女? 一旁的甘宁:??? 黄峻:……? 邓小草:……?? 周廉则是反应过来,“小先生早说便是,若早知如此,何以至此啊!” 说着,他便去找邓小草的契书。 黄月英也不阻拦,这师出有名的名……还得再编编,不然怎么把周廉一耙子打死。至于整个周家,她如今就这几个人,倒是不能急。 “居士知晓在下要来南阳,也就随口叮嘱了一声让在下来邓县看看。” 邓县,那是邓姓发源地之一……在三国时期,不少人可都姓邓,当然,邓姓在整个南阳那也是不少的,东汉和帝的皇后邓氏,便是南阳新野人。 所以吧,随口一说,这事儿也是得有根据的。 “原来如此。”周清松口气,在邓县当地,邓姓人确实不少,但因着连年战乱,外姓人也不少。 不多时,周廉把邓小草的卖身契给拿了出来,“小先生,这是小草的身契。” 黄月英接过,当着几人的面撕了,而后又看着周清,“想来周县丞应当能让小草还籍为庶民吧?” “在下这便遣人去办!”周清立刻拉过一个手下,让他去县衙抓紧办理。 手下于是赶紧跑了。 黄月英也不急,既然撕了小草的奴隶契书,就得把她的户籍改回庶民,否则……那就是流民了。所以后世电视里经常演,拿到什么卖身契一撕,人就自由了……也挺离谱的。 一旁,小草眼神很亮,她虽然不知道种花居士什么的……但是她可以改回民籍了!她可以回阿爹阿娘身边了! “如此,小先生可满意了?” “周县丞也坐,不如喝些酒水?”黄月英笑着,没有直接回答。 周清笑着应下,能和平解决,就最好了,于是问,“小先生此次前来,不知是有何要事?” “周县丞当知晓,襄阳学宫建造在即。” “是,更有王仲宣捐书万卷,州牧捐书两千卷,小先生免费供得笔墨纸砚……可谓雅事。” “万卷藏书,那亦是不够的,所以,在下要去各大世家走上一遭。” “明白了。”周清这就理解了,随后笑着,“若小先生不嫌弃,在下亦愿捐得藏书百卷。” 黄月英笑着,“自不嫌弃。” 书这东西,她也不会嫌多。 随后,她看向小草,“小草,接下去,本公子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不得有半句虚言,可明白?” 74.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求月票月票月票) 邓小草听着,连连点头。 她,当然不会有半句虚言,也不敢有半句虚言。 眼前的小郎君,是她的侄爷爷派来的啊! 黄月英倒是不知邓小草心中的想法,若是知道,定是满脸黑线……这种话放在后世可是谁也不会信的,可偏偏…… 周清信了。 周廉信了。 信的是她小先生黄楚加上楚安君之师种花居士的名头。 邓小草信了,信的是她亲眼看着身契被撕,那县丞又派人给她去办理民籍,巨大的惊喜还来不及消化,小先生有事问她,她当然要答。 至于旁边的甘宁,则是默默思考着……到底阿楚何时见过居士了?他怎么不记得了。 随后,他便见得自家义“弟”开口,“兄长,劳烦你到外头守卫。” 惊讶间,他也是照做。 黄月英见到甘宁站到了客舍外,这才放心的开始问。 “小草,你那一亭有多少户人家?” “约莫四十五六户。” “有几户人家是周掌柜家的佃农?” “大约二十多户。” “其余二十余户呢?” “还有张、刘家、陈家的佃农。” “皆是佃农?” “是。” 黄月英点头,南阳这里的情况,其实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得多。十里之亭,不过四五十户人家,皆无恒田。 “周廉可有害人性命?” 小草想了一想,而后摇头,“周掌柜只是以粮食买了家中田地……” 周廉松口气,大呼,“小先生,小人虽行商,但亦读过书啊……万万不敢害人性命啊!” 不敢害人性命?黄月英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罪魁祸首是这艹蛋的世道,可这群人……皆为第一帮凶! “周掌柜买小草以及她家中田地时,出了多少粮食?” “共计是花了三石粟米……”周廉的声音小了下去。 “她家中田地几何?” “十五亩。” “其余佃户,也是这般价格?” “是。”周廉点头,随后又稍稍有底气了一些,“在下给的价格,已算是公道的了。” 光明正大的侵人良田,还觉得自己是做了好事,黄月英气笑,随后点头,“是挺公道,今日……” “在下欲以十五亩地三石粟米之价,购得小草以及她家田地,可否?” “当然……”周廉本能的想反对。 “可以!”周清直接道,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小先生就是在客舍里遇到了这邓小草,想为她出头罢了。 若是如此,今日之事,自然是可以和平解决的。 黄月英点头,于是看向周清,“烦请周县丞派人去将此事办妥吧。” 周清点头,又派人去办理此事。 “对了,在下也欲在邓县置办产业,”黄月英笑着,“欲以方才的价格与周掌柜购得五百亩地,可否?” 周廉要哭了。五百亩啊,几乎已经是他名下田产的一半了。 “不行不行,五百亩终究还是太少了,一千亩吧。”黄月英看着周廉的反应,随后否定了自己的话,笑着,“周县丞……以为如何?” 周清叹气,今日之事,能以千亩田产解决,是万幸了,“小先生价格公道,清以为,如此甚好,吾弟心中亦是欣然。” 周廉:…… “那便好。”黄月英笑着,从旁边的行李之中,掏出了十个银饼子,道,“一石粟米不过二百钱,可购五亩地,一千亩地,便是二百石粟米,不过四万钱,在下手中,可是实打实的斤银,周掌柜收好了。” 说着,把十个银饼递了过去。 周廉:…… “多谢小先生。”周清替自家弟弟接过,随后让周廉把地契都给拿出来,他又派人去县衙特事特办了。 黄月英满意点头,又对着黄峻道,“十四,准备纸笔。” “哦。”黄峻恰巧把最后一块鸡肉吃完,从自己的行李之中拿出了纸笔,递给自家兄长。 黄月英也没有避嫌,将此间发生的事情,全部记录完,而后交给一名护卫,“把这封信交予州牧,让他派人来帮我管理这千亩田产。” “诺。”一名护卫接过,随后就出了客舍。 周清:……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方才甘兴霸为何走到了客舍外! 若是里头一番不和,甘兴霸便可夺马奔至襄阳……届时,他周家,万劫不复。想到这里,周清不由的出了身冷汗……这小先生,好周密的算计啊! 而今只是损失了周廉的一千亩地,已经是极小的代价了。 黄月英随即坐下,双手在宽大的袖袍内握成拳头,但随后……却算是想到了日后如何处理这些世家大族所侵占田产的办法。 今日,便算是一个小试点吧。 而今,她也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小先生心思缜密,清,佩服。”周清随后笑着,“小先生初至邓县,便由在下做东,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黄月英叹气,“在下多谢周县丞,只是,今日路途劳累,方才又耗费了诸多心思,喝了不少酒……” “既如此,那清便遣些奴婢与小先生使唤。”说着,周清又让人去自己府上喊人去了,“对了,清尚有一妹,年十四……” “周县丞!”黄月英对着这群人,大声打断,简直是服了……她手下留情了就当她和他们是一路人了吗? “哈哈哈,是清冒昧了。”周清笑着,看了看这位小先生,虽说十三,但身高却还是矮了一些……怕是还未懂得其中之道。 …… 半个时辰后,黄月英拿到了所有文书,便开始赶人了。 至于周廉,当然是被周清好一顿交代。 “周廉,你今日能捡得性命,已是幸运。” “兄长……” “日后收着些,近些时日,天下可不太平!” “这……” “好生伺候好小先生,若小先生对我周家再有忌恨,便算在你周廉的头上!” 周廉真的是哭了,现在的他,真就只剩下这一个客舍了……哦,还有十个银饼,刚刚还被周清拿走了五个。 …… 次日,雨停。 黄月英没有在邓县多留,一早便带人出发赶路了。至于那一千亩地,刘表会派人帮她处理好的。 周氏兄弟,不敢有任何动作,否则,等待他们的,将会是荆州大军。 看着春日带来的勃勃生机,黄月英骑在照夜身上,心中舒适了不少,昨夜……她几乎一夜未眠,她这人,见不得不平。 “阿楚,今日心情可好些?”甘宁笑着问。 “嗯,好多了。”黄月英点头,“抓紧赶路吧。” 她知道如今民生多艰,百姓水深火热,可她如今实力过于低微,能做的太少,再见到这些,怕是会更忍不住。 是以,只得眼不见为净,一步一步的把自己的势力发展好,方才有改变世界的资格。 张机,是她此行的目标,对于这位医圣,当然也会是她阵营中的人。 两日后。 待她见到这位医圣时,对方正在一破落的小屋之中,为一老者诊病。黄月英也没打扰,只是带着黄峻与甘宁默默的在一旁等候。 张仲景其人,无论当世亦或是后世,都推崇至极,一为他的医术,二为他的品德。 如果有人真的了解过这位先生,那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黄月英,同样如此。 “肢体关节疼痛,今以膝、踝为甚,屈伸不利,痛不可触,又有发热汗出,口渴心烦,舌苔黄腻,脉滑数。”张仲景摸着病者的脉象,也摸着自己的胡子,而后收回手,“此为热痹。” 黄月英则是思索了一番,大概听懂了,说的是这个病人,是膝盖、踝部疼痛,且屈伸也不利索,痛的不能碰,还有发热出汗,口渴心烦,在中医上,称之为“热痹”,是痹痛的一种。 “先生,那以何方为宜?”身旁,一名年轻人问出声。 “阿韧以为何方为宜?”张仲景则是笑着看向身旁的年轻人,问道。 “宜清热通络,疏风祛湿。”名叫阿韧的年轻人想了想,道。 “是,那以何方呢?” “防己、杏仁、连翘、半夏、蚕砂、山栀加减?” 听着年轻人的回答,黄月英又很快在脑海中搜索出了一个类似的方子,名宜痹汤,还要再加上几位药,确实是对热痹的。 “需几剂药?”张仲景又问。 年轻人思索了一番,“若这位刘老丈这般厉害的,或需服药月余……” “耗费几何?” “一月用量的话,约需一千余钱。” “刘老丈家中可有这许多钱粮?” 年轻人摇头,看着这家徒四壁的破屋子,他随便想想……这位病者也不会有一千多钱。 “那如何是好?”张仲景循循善诱。 “徒儿不知。”年轻人低头,有些羞愧。 张仲景微叹一声,笑着,“无妨,阿韧学医时日尚短,不急在这一时。” “多谢先生。”年轻人松口气,“那……先生觉得,以何方为宜?” “桂枝、芍药、甘草、麻黄、生姜、白术、知母、防风、附子,或可称之为桂枝芍药知母汤。”张仲景想了想,道。 年轻人则是思索了一下,“此方含麻黄附子汤、芍药甘草附子汤、甘草附子汤、桂枝加附子汤……如此复杂吗?” “喝了再看。”张仲景笑着,提笔开了方子,用的,却也是楚纸。 黄月英见此,有些欣慰。 而那叫阿韧的年轻人接过方子,便从门边的大竹筐之中,找到这些药,而后为那刘老丈煎药去了。 75.在下,有人、有钱、有粮(求月票月票月票) 待得张仲景忙完,黄月英才做了自我介绍,“晚辈黄楚,见过仲景先生。” “哦,沔阳黄氏,小先生?”张仲景笑着,他知道这群人要来的,只不过方才在把脉,不适合打断。 “先生当面,不敢自称先生。”黄月英失笑,而后拿出王璨的书信,“这是仲宣兄长与先生的书信。” 张仲景也不介意,接过,打开,问道,“仲宣可服五石汤了?” 黄月英想了想,“尚未。” 张仲景叹气,看完信,“州牧要立荆州学宫,广求儒士,与我一个医匠,又有和干?” 他张仲景这辈子,志不在为官,而在行医。 黄月英叹气,看着四十多岁的张仲景已有了白发,道,“先生亦为官宦之后,当知晓唯有政令清明,天下太平,百姓方有安居乐业之可能。” “是,但很难。”张仲景摇头,不仅是很难,在这时候,他觉得压根没有人能做到。 “今海内凶荒,天子奔流,白骨盈野,又有寇戎,雄雌未定,割剥庶民,庶民又沦为生口,先生未见也?” 张仲景默,而后道,“小先生究竟意欲何为?” “非是要先生出仕,只是想请先生为生民奔走几年,多育医才。”黄月英弯腰,拱手,想请张仲景出山。 身后,甘宁与黄峻也是做了相同的动作。 “多育医才?”张仲景听闻这话,又是苦笑不已,“谈何容易,方才我那徒弟,名张韧,随我学医已有八年,至今……” “晚辈亦知不易。”黄月英感叹,中医哪里有这么好学?“医之一道,既重基础,又重行医经验……” “小先生既知,当知在下为何不去了。” “但在下……有人、有钱、有粮。”黄月英又道。 张仲景:…… 医之一道,并不被当权者重视,他很清楚,所以说,他对所谓的襄阳学宫仅有一丝好感。 他知道,那里或许会成为读书人的圣地,但绝不会成为医家圣地。 “人几何?钱几何?粮又几何?” “沔阳黄氏族学,今有学童六十又七……” “学童?”张仲景微愣,他还以为,这小先生所谓的人是那群文人士子,“小先生说的是你黄氏族学,而非襄阳学宫?” “正是。”黄月英点头,“待得明年,学童数量还会增加。” “他们父母可知晓?” “黄氏族学,几乎由在下一言而决,在下欲设医科,先生若有看中的孩童,可收为弟子,若他们父母不同意,在下会出面劝说。” 张仲景默了默,若如此……传承之事,尚且可为。 “且,沔阳有楚纸,便于教书育人,著书立说。”黄月英接着道,一部分一部分的把要抛出的饵丢出。 张仲景:……有点心动。 “一年之中,只需先生教上三至四个月,其余时间,先生可自行游方行医,在下不会阻拦,还会为先生提供钱粮。” 接着,黄月英又提供了无比自由的工作时间。 她是馋张仲景,但也知道,像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困守在一个小地方的,所以,她要的是,张仲景能为她培育人才。 十年时间,她就不信张仲景带不出徒弟来。 张仲景真的心动了,认真的思考着。 王璨给他的书信之中,对这小先生夸赞的不行,加上黄承彦、楚安君的名头,沔阳黄氏的确是一个新兴的士族,未来潜力巨大。 如果说,他到了沔阳真有这样的条件,那其实是可以考虑的。 他深知医道传承艰难,目前他已经快五十岁了,当然也有著书立说的想法,希望能把自己的经验、医术都传承下去。 这样,才不枉费自己收集各家医方,行医这数十年。 前些年他被举为孝廉,担任了南阳郡某个小县的县令,如今虽已辞官,却也知道若是走仕途,他这医道会千难万难。 但若真去了沔阳…… 一年教三个月,收几个弟子,行医四方……又能著书立说,传承千年,的确……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啊。 只是,眼前这人,到底太年轻了些啊。 而黄月英见张仲景脸上有意动之色,便叹气,又道,“实不相瞒,在下亦曾大病过一场。” 真诚才能打动他人。 张仲景这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眉眼清澈,虽是英气……却总觉得带着些娟秀…… 而后他愣了愣,总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太可能,名满天下的小先生……如何会是女子? 不过,大病一场却是真的,便是如今,他亦觉得这“小先生”过于柔弱。 想到了某些事,张仲景站起,随即让几人跟着他到了旁边的屋子,避开刘氏老丈,“小先生请坐,不妨由老夫为你诊脉?” “劳烦先生。” 黄月英不客气,有些事情,在张仲景这里是瞒不住的。 于是,坐在了张仲景对面,伸出手。后者一搭脉,面上就带了无奈与苦笑,换了只手,继续把脉。 许久,张仲景才组织着语言,“大抵是去岁风寒了一场,可对?” “是。” “如今小……女……先生身体看着大好,实则伤了里子,在下可为小先生调一副方子……”张仲景开口,内心又觉得奇怪,继续道,“照道理,小先生当时熬不过去的。” 黄月英拜服,有这样的人在,她就不担心什么了,苦笑,“是,我阿母当时也以为我熬不过来的。” “不过,既然熬过来了,那就需要多加调理。”张仲景又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之人的面相,内心还是有些奇怪,提笔写了个新方子,“连用一月。” “多谢先生。”黄月英接过方子,也是认真谢过,而后道,“方才晚辈所请,先生考虑得如何?” “若真如小先生所言,在下倒是能去。”见着这小先生如此信任他,张仲景也没有再犹豫了,“还望一切安排如小先生所言便可。” “那是自然。”黄月英开心起来。 她知道,张仲景有自己的抱负,她不可能过于拘束,相反……她开出的条件是又给了对方自由、又给了对方钱粮支撑,最重要的,是解决了传承问题。 “老夫在此还需待上一两日。”张仲景又道,“若小先生有其他要事,可自行离去,待得四月底,老夫定至沔阳。” “无妨,今日天色不早,我等亦欲借宿在此。”黄月英摆摆手,而后看向甘宁,甘宁明白后当然也就去向村人寻找借宿的地方了。 “如此,也可。” 次日,那位刘氏老丈……已可下地了。 …… 跟着张仲景待在这村子几天,发现医圣果不愧为医圣,对多数病人,几乎是一剂药到,则症状大为改善。 这就是医圣的实力。 又与张仲景沟通了一些细节的问题,给他提供了后世卫气营血辨证和三焦辨证的一些理论,听得对方眼中神采斐然。 这些理论,与张仲景目前所行的八纲辨证又有所不同,却可以借鉴。 黄月英也知道,自己非此中行家,也只能点到即止。在这时候她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储备都拿出来给张仲景,只待来日。 …… 离开涅阳,黄月英便开始按照计划,往南阳各大世家而去。 东汉时,刘秀是南阳郡蔡阳县人。 因此,南阳被封南都,被尊为帝乡,为天下经济首都,可惜兵灾这么多年,南阳受损最重。 而到了如今,张绣占据宛、穰城,如今虽说是臣服刘表,但黄月英知道,过不多久,张绣就会在贾诩的劝说下投降曹老板。 本来,张绣在前年就已经投降曹老板了,奈何曹老板没管住自己,睡了人家叔叔的老婆……结果折了儿子和侄子。 要她说,张绣心胸也挺豁达的,曹老板做了这样的事还能投曹啊。 只是,张绣虽在曹操时还得重用,等到曹丕时期,曹丕就说,你杀了我兄长,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呢?然后,张绣自我了结了。再然后,张绣的儿子啥的下场也不好。 等到今年下半年,张绣投曹,南阳就会被曹老板和刘表一分为二,以至于刘备到来的时候,只能屯兵新野。 不过,如今却是不急,南阳各大世家,依旧有着底蕴,且……与颍川各大豪门也都有着联系。 去打打秋风嘛,多几本书总是好的。 于是,小先生拜访南阳各大世家的消息传开,据说,各世家对小先生都推崇的很,小先生离开时非要小先生带走上千卷藏书。 …… 黄月英一行人在南阳绕了个大圈子,马车也越拉越多。 再往回赶时,已是四月中旬,却是恰巧在襄阳城西,群山环拱,行其上空空然有声,可谓空中,也谓隆中。 “阿楚,天色将晚,不若明日再去襄阳。”甘宁看着黑下来的天空,开口,主要是车马多,藏书多,走起来就慢。 这一圈南阳转下来,他们家阿楚凭着“威逼利诱”、“巧言如簧”,让他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文人的嘴皮子。 “也好。”黄月英点头,神情有些疲惫。 在这时代,这样出远门,隔几天就得应付一个世家,隔几天又得应付另一个,以至于黄月英没有多少真正休息时间。 黄峻听了,松口气,他坐马车快坐吐了,于是便下了马车,看着这地方,远处有百姓扛着锄头归家,亦有人放声高歌。 “兄长,此地倒是风景不错,百姓安居。” “此地到底是离襄阳近。”黄月英道,而后反应过来……襄阳城西?难不成真这么有缘? 心中才这么想,便见前方有一青年,背着锄头,与远处的友人调笑,“广元!莫急!” 那青年似有所感,突然放下了锄头,转过身子,站定,往这边望来。 76.黄月英:这人心眼儿一千六百个!(求首订首订首订!月票月票!) 时维四月,序数暮春。 春渐远而夏未至,微风不燥,夕阳西至,晚霞正红。 诸葛亮长身直立,见着不远处那一行车马,目光却落在了当中那名颇为俊秀的小少年身上,不由得感叹一声,好生俊俏的小郎君。 再注意到旁边那打马过来的大汉,又想起最近流传于南阳的消息,心下了然几分。 …… 黄月 《吾夫诸葛孔明》76.黄月英:这人心眼儿一千六百个!(求首订首订首订!月票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7.诸葛亮:未曾想,阿楚看书与亮一般(订阅订阅月票月票) 到了今晚的住处,黄月英终于是松口气,还没到二十的诸葛孔明就已经这么多心眼儿了吗? 简直可怕。 她虽然要钓这位大佬,但是没想过这么早遇到他啊。 她原本想的是,先让诸葛二姐好好给她这弟弟透露一下黄家庄子民众安居乐业的情况,先刷一波好感。 然后等到这位大佬什么时候出了孝期了,再让老 《吾夫诸葛孔明》77.诸葛亮:未曾想,阿楚看书与亮一般(订阅订阅月票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8.诸葛亮:乱局未必不是破局之法(求订阅月票) 没错,是绑。 黄月英觉得,自己是不可能说服诸葛亮留在沔阳的,最多……也就是游学与参观。 可真绑吧,也不合适。 纵观武侯的一生,其实是一部悲剧。 天不时,地非利,人不和,想要反攻长安,很难实现。 如果,如今不过十九岁的诸葛亮知道自己未来出山辅佐的明主会以失败告终,他还会出 《吾夫诸葛孔明》78.诸葛亮:乱局未必不是破局之法(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9.诸葛亮:请阿楚教我(求订阅订阅月票月票) 诸葛亮,却并没有在意甘宁的眼神,只是看着那道略矮的身影,有些出神的笑了笑。 “笑什么?”石韬打了个哈欠,把手中的书卷放下,不解的看着自己这位好友。 诸葛亮摇摇头,仍笑着收拾了桌上的书卷。今日这般的感觉,着实太好了。 石韬见此,不以为意。 他们几人之中,他也承认孔明之才最高,反 《吾夫诸葛孔明》79.诸葛亮:请阿楚教我(求订阅订阅月票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0.亮、楚相争,虽殊途,但可同归(求月票订阅订阅订阅) 几间草庐。 几张朴实的案桌。 诸葛亮便打开了一卷书,一边看,一边吃早食。 黄月英便在旁边看着,想起这位在上了年纪后,胃口不太好的事儿,又看着这人吃饭都这么不专心,道,“兄长先食早食才是,书可以慢慢看,它也不会跑。” 诸葛亮一噎,随即无奈摇头,“也好。” 于是放下书卷,认 《吾夫诸葛孔明》80.亮、楚相争,虽殊途,但可同归(求月票订阅订阅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1.小先生辛苦!(求订阅月票月票月票订阅!) 从草庐之中出来,日头正当中,不过,四月的阳光,并不毒辣。 黄月英略抬了抬头,感受了一下阳光,又看着院中蹲着看蚂蚁的诸葛均和黄峻,轻笑了笑,“十四,走了,回襄阳。” “知道了。”黄峻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而后与诸葛均约定了下次一起玩儿,跟在自家阿姊身后,出了院子。 至于带去的《孟子》, 《吾夫诸葛孔明》81.小先生辛苦!(求订阅月票月票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2.各方反应(求订阅月票) 在刘表那儿过了一眼后,黄月英便回了府邸。 五经从事,和五业从事,其实意思是一样的,因为五业指的其实就是五经。 “阿楚不过十三,为兄当真羡慕的紧。”甘宁笑着祝贺。 不过,从这当中,他也看出来了,刘表真的是更加在意文事。 “兄长不必如此,兄长的机会,亦已到来。”黄月英打了个哈欠, 《吾夫诸葛孔明》82.各方反应(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3.后续安排(求订阅月票推荐) 黄月英可不知道,自己的那一番断言,会让北方两大势力集团如此不开心,更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几乎要被聪明人分析了个干净。 只是在府中沉沉的睡了一觉。 次日几乎睡到中午,才觉腹中饥饿,吃了饭,才感觉整个人又精神了。 “阿楚倒是睡得沉。”甘宁笑着,“不过,今日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 《吾夫诸葛孔明》83.后续安排(求订阅月票推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4.唯一没掉的马甲(求月票订阅) 于是,黄月英与诸葛大佬的首次信件往来,以孩子教育问题开始,也以孩子教育问题结束。 接着,在安排好了襄阳的诸多事宜后,黄月英与甘宁一行人,收拾好了行囊,往沔阳而去。 待回到沔阳时,已是四月底近五月,气温比前几个月要高上了许多。 感受着这早夏的阳光,为了不变成“家有丑女”的丑女,黄月英 《吾夫诸葛孔明》84.唯一没掉的马甲(求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5.有人眼红了(求月票订阅) 在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马甲以后,黄月英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毕竟,黄楚那个马甲,只要亲近些的人都是瞒不过去的。 更别说,诸葛大佬了。 估摸着,如今他还未拆穿的原因,只是为了顾及她那点小小的面子。 想到这里,黄月英便是一阵无奈。 “对了,山民兄长,我阿父可有寄信回来?”黄月 《吾夫诸葛孔明》85.有人眼红了(求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6.分析(求订阅月票) 庞山民话音落下,另一侧的甘宁脸色登时便狰狞了些,“可有探明是何方势力?” “尚未。”庞山民摇头。 其余人脸上也都浮现出了担忧之色。 倒是一直未曾说话的黄勤,道了一句,“若无意外,当是江东那边的人。” “哦?”黄月英看了一眼自己的七叔,“何以见得?” “口音。”黄勤答道, 《吾夫诸葛孔明》86.分析(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7.黄月英:难道大家不会觉得是阿父在外欠下的风流债?(求订阅月票) 宋元,是宋博的二儿子,也跟着宋博读过一些书,是原料采伐队负责人之一。 前日下山发现张大牛不在,起初还以为张大牛先回家了,也没在意。待得第二日发现张大牛还没来,他便去了张大牛家中询问,才知道张大牛一整晚都没回过家。 两人的家里都是佃户,自小关系也算不错,以他的了解,张大牛不会无缘无故这样… 《吾夫诸葛孔明》87.黄月英:难道大家不会觉得是阿父在外欠下的风流债?(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8.甘宁:区区小贼(求月票订阅) 话分两头。 如今,甘锐、甘勇、黄武、王五四人此前便各自带了二十人护送宋博等人去各地督造楚纸作坊了,而今庄内的护卫加上预备队员,还不到两百人。 于是,甘宁便留下了五十人继续护卫庄子,剩余的百余人,便直接跟着他往青山而去。 那里,也算是护卫们很熟悉的地方了。 毕竟,操练,每日都得 《吾夫诸葛孔明》88.甘宁:区区小贼(求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9.当然要告知天下!(求月票订阅) 夜至。 黄月英见到了甘宁,身后带着三名被绑住的探子。 “阿楚,为兄幸不辱命。”甘宁算是交了差,也幸好,他们反应的及时,没有让这群人跑的太远。 “可审过了?”黄月英于是问。 “自然,不过是踢了几脚,也就说了。”甘宁点头。 “如何?” “的确是江东那边的。”甘宁开口道 《吾夫诸葛孔明》89.当然要告知天下!(求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0.求陛下做主啊(求订阅月票) 有了张仲景的加入,黄月英对庄子上的发展,也越发有信心了。 于是把张仲景带到族学交给黄勤,黄月英便回去做自己的事儿了。 至于张仲景,则是在屋外看着孩子们好一会儿,不断满意的摸着胡子,这么多的孩子,总有人是愿意学医的。 当然,让他更为开心的是,这些孩子之中,女子也占了接近一半……但他又 《吾夫诸葛孔明》90.求陛下做主啊(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1.周瑜:吴侯之弟权,今尚弱冠……(求月票订阅) 刘协咬牙,只觉得江东的确欺人太甚。 看着那这般士子,为自家族妹请命,哭成这般模样,内心愤慨不已,看向荀彧,“荀卿以为如何?” 荀彧:…… 看着那依旧低头呜咽的黄寅,荀彧内心叹气,的确……天下之争,虽明争暗斗,但对一个十三岁的女子用这般手段,还吓出病来了,的确很过分啊。 “臣以 《吾夫诸葛孔明》91.周瑜:吴侯之弟权,今尚弱冠……(求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2.亩产四石半(求订阅月票) 后堂之中。 孙策依旧极为生气,看着此时进来的周瑜,哼了一声,“公瑾,你竟还想让仲谋与那所谓的楚安君联姻吗?” 周瑜苦笑,无奈摇头,“若真能成,于我江东,倒是好事一件。” “不成!”孙策啪的一声拍在了桌案上,半晌,才冷静了些许,“我知公瑾之意,但……荆州,我孙伯符,会堂堂正正打下来, 《吾夫诸葛孔明》92.亩产四石半(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3.突然多了一大块地盘,但其实不大(求月票订阅) 一日之内,庄内其余已成熟的禾稻皆抢收完毕,又以打谷机脱粒,称重,百亩禾稻地,平均亩产四石又六十汉斤! 于是,黄家庄子大丰收的消息,也传遍了沔阳。 接下去的数日之内,楚安君所属的田庄皆开始抢收。 黄寅带着人急赶慢赶回来的时候,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庄内那些水稻被收掉,如今只有光秃秃的稻杆 《吾夫诸葛孔明》93.突然多了一大块地盘,但其实不大(求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4.黄月英:还是得管的呀(求订阅月票) 襄阳。 刘表正同蒯良等人商议曹操欲借粮的事情,相比之下,黄月英得一县的封地这事儿……算不得什么。 “主公,相比起袁氏,曹司空更具才能,且阿楚曾断言,曹袁相争,则操必胜,是以,曹司空如今欲交好我等,自是可以应下的。”蔡瑁首先发言。 他与曹操有故交,如果两方势力最后能和平解决,两方势力 《吾夫诸葛孔明》94.黄月英:还是得管的呀(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5.练兵与稻种(求月票订阅) 甘宁的问题,也引得了其他几人的关注。 何为穷苦? 自然是,一为穷,二为苦。 这时代,穷苦的百姓的精神状态、身体状态……能作假的人极少。 再说了,真正有钱的人家也不会愿意与一群庶民挤着看病,阶级还是很明显的。 若真是家中堪堪温饱的百姓,在黄月英看来,自然也是属于穷苦百姓的 《吾夫诸葛孔明》95.练兵与稻种(求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6.黄寅:我只想种地(求月票订阅) 对于黄寅的怨念,黄月英有些无语,而后直接忽视,转移了话题。 “咳,其实,兄长有没有想过,禾稻的亩产或许可达十石?” “阿楚……莫要玩笑。”黄寅直接摇头。 今岁,庄子上禾稻亩产四石半都已是大丰了。 “兄长,阿楚并非与你玩笑。”黄月英叹气,随即一屁股坐在了一袋稻种上,“恩师曾与阿 《吾夫诸葛孔明》96.黄寅:我只想种地(求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7.庞山民:是你家祖宗让你兼并民田,违反律令的?(求订阅月票) 收获了来自老母亲的关爱,黄月英内心熨帖无比。 有这样的家人与族人,她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犹豫与迷茫的。 既然黄亥已经对织布机有了改进想法,且在实验了,她也就没有再去多问。 黄亥能有些事情做,也是不易。 而后,她又去楚纸作坊、印刷作坊、高炉那边都转了一圈,又去看了各家养了几只鸡 《吾夫诸葛孔明》97.庞山民:是你家祖宗让你兼并民田,违反律令的?(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8.达者,更畏惧穷(求月票订阅) 乔氏这边的战斗,并没有什么悬念。 杨硕与庞山民,坐在马上,见证着这一幕的发生。 他们知道,既然想做事情,就会有冲突与流血,而后又感慨,幸好庄上护卫足够,不然,要是只带县城的守卫兵将,恐怕还得吃亏。 “山民兄,今日之后,另一家族……”杨硕组织着措辞,他想着,另外一家会不会就乞降。 《吾夫诸葛孔明》98.达者,更畏惧穷(求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9.诸葛亮:为亮一十三岁的好友所问(求订阅月票) 见着院中的三名老先生,诸葛亮略弯腰行礼,“亮,见过庞德公,这二位……” “黄承彦、司马德操。”庞德公指着一左一右的两人。 “亮,见过二位先生。”诸葛亮一惊,随后又一喜,这……又是两位名士啊。 “小友有礼。”黄承彦见着眼前这年轻人身长八尺,相貌俊迈,飘飘然之仙人之姿,虽是粗布麻衣,却 《吾夫诸葛孔明》99.诸葛亮:为亮一十三岁的好友所问(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0.皆为长辈,只能以官职高低论了(求月票订阅) 孙策,的确被气得不行,厉兵秣马,见着今年秋收的粮食入了仓,便喊齐了部下,开始战前准备。 而刘表这方,自然是接到了这个消息,不过之前有着“黄楚”提醒,他只得再次让黄祖小心行事,做好准备罢了。 至于北方战事,他此前已经接到了袁绍那边的来信,质问他为何接受曹操的示好。 而刘表当然是说,天 《吾夫诸葛孔明》100.皆为长辈,只能以官职高低论了(求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1.若张绣反而投曹呢?(求月票订阅) 建安四年(公元199年),其实是相对平稳的一年,北方的两大势力集团虽蓄势待发,但还未公开宣战。 汉中、益州、交州、荆州、东吴这几大势力都没有过多的变化。 唯有袁术的名字与势力,在这乱世棋盘之中,彻底杀青,再无戏份。 而今为八月,曹操亦进军黎阳,与袁绍对峙。 书房中,黄月英与甘 《吾夫诸葛孔明》101.若张绣反而投曹呢?(求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2.黄月英:刘表实在太难带了(求订阅月票) 黄月英说的,有没有依据,当然是有的。 “阿楚曾闻,张绣之叔父张济乃是在攻占穰城战死,可对?” “是。”刘表点头,“张济本凉州豪杰,颇有侠义,落得此等下场,吾亦不忍,是故,招降了张绣所部。” “是,姨丈便让张绣驻宛城,为荆州北面屏障。” “正是。” “张绣与其叔父感情深厚 《吾夫诸葛孔明》102.黄月英:刘表实在太难带了(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3.阿楚可能猜出姨母要说什么?(求月票订阅) 黄月英:(╯‵□′)╯︵┻━┻。 不管上方刘表如何赞叹,如何满意,下方的黄月英只想掀桌。 她这便宜姨丈是真的带不动,也难怪,刘表带甲兵十余万,十几年都还只有荆州。 刘备要是有刘表这底盘子,分分钟就敢给你迎天子好吧。 她给刘表出了几个方向,一是在曹袁决战的时候出兵,搞块地盘下来 《吾夫诸葛孔明》103.阿楚可能猜出姨母要说什么?(求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4.甘宁:阿楚是说……那孙权领兵十万还……(求订阅月票) 见着蔡夫人那情真意切的模样,黄月英叹气,“阿楚知晓。” “既知晓,阿楚当如何选择?” “姨母为阿楚之亲姨母,阿舅是阿楚的亲阿舅,阿楚还能作何选择?”黄月英笑道。 蔡夫人随后便笑,“阿楚知晓便好。” “姨母放心。” “哎,”蔡夫人摇头,“姨母嫁给你姨丈时,他已近半百,如今 《吾夫诸葛孔明》104.甘宁:阿楚是说……那孙权领兵十万还……(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5.岂乎相鼠(求订阅月票) 孙权,孙十万的名头,还真不是后世网友们恶搞,确确实实是孙权自己打出来的。 而且,不止一次。 第一次,应该就是在今年了。 当然,历史上对于这次的记载不多,但的的确确发生过。 今年这一年,孙策那是东打西打,还都给打下来了,唯有广陵郡……他是让孙权去打的。 因为孙权年轻,所以 《吾夫诸葛孔明》105.岂乎相鼠(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6.以吾观之,策必死于匹夫之手(求订阅月票) 被骂的那名士人脸色都憋红了,举着剑的手也在发抖,只因黄月英骂的太脏了。 一会说他巧舌如簧,厚颜无耻,又说他还不如相鼠呢! 可他又不能真的下手…… 一是人家比他小,不过舞勺之龄,身高也矮上许多;二是人家毕竟有官身,如今是州牧的座上宾。 黄月英见此,又哼了一声,道, “人孰 《吾夫诸葛孔明》106.以吾观之,策必死于匹夫之手(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7.“黄楚”:楚欲将此算经列入族学所必学课目(求订阅月票) 就在黄月英与甘宁拜访王璨时,她下午在宋衷府上说的那番话,同样也传了出去。 这时代,文人是有圈子的。 巧合的是,宋衷的弟子,既有世家子弟,也有寒门子弟。 再加上此前“黄楚”便说北方定有一争,如今两边已经不和,对峙黎阳,小先生的名头那是越发响亮。 而今孙策打下皖城以及其弟孙权被陈 《吾夫诸葛孔明》107.“黄楚”:楚欲将此算经列入族学所必学课目(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8.周瑜:不如早除之(求订阅月票) 小先生黄楚评价孙伯符的话,在襄阳传的沸沸扬扬。 隆中的诸葛亮,当然也是知道了,脸上笑着,无奈摇头,倒是没有想到,阿楚这就回襄阳了,亏他还把回信寄回了沔阳。 前几日与庞德公、承彦公以及司马先生讨论了整整两天,也理清了他对于那封回信的思路,也让他从侧面打探了一番那位居士的消息。 根据他 《吾夫诸葛孔明》108.周瑜:不如早除之(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9.黄月英:画大饼,我擅长啊!(求月票订阅) 九月下旬,华歆被天子征回许都,出任议郎、司空参军,同时,刘表长子刘琦被任命为豫章太守。 消息一出,北方的袁绍又黑了脸,只觉得刘表这两面三刀之小人,枉为汉室宗亲!竟然又和曹操做了一次交易!气死他了! 而江东的孙策与周瑜,则是在收到消息后思考着战略进攻问题。 “刘琦无能,伯符不必担忧。 《吾夫诸葛孔明》109.黄月英:画大饼,我擅长啊!(求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0.黄承彦:你日后要效仿霍光不成?(求订阅月票) 襄阳,小先生黄楚说出了要与荆州豪侠们同去江夏,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襄阳各世家,对如今的沔阳黄氏都有着不少好感,毕竟他们或多或少的都参与到了楚纸的生意之中…… 再说了,小先生不过十三,而今便有此名望,他们提前投资一下,一点都不亏。 于是各世家,那都是出人出力,更别说本就亲近的蔡氏与蒯 《吾夫诸葛孔明》110.黄承彦:你日后要效仿霍光不成?(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1.前往江夏(求订阅月票) 黄月英的话,能忽悠住刘表等人,却忽悠不住黄承彦。 黄承彦生气,气的是黄月英要以身为饵,不顾安危。至于闺女是当霍光还是当王莽,他压根就不在意。 如今的汉家天下到了这般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即便是忠心,那忠的也是天下万千百姓。 所以,当他这句话说出来时,他就后悔了,他分明知晓闺女的谋划 《吾夫诸葛孔明》111.前往江夏(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2.黄月英:老匹夫!败军之将,安敢言勇?(求月票订阅) “张校尉,如何?”黄月英见着张乾的模样,便问。 “两日前,孙伯符水军行至沙羡,已开战了,战况不容乐观。”张乾则答,“江东军作战凶猛,江夏军节节败退……” 黄月英皱眉,历史上,孙策真要大败黄祖,是要十二月的事情了,如今,却是至少提前了一个月。 虽然,她已经竭力去避免改变目前的形势,但 《吾夫诸葛孔明》112.黄月英:老匹夫!败军之将,安敢言勇?(求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3.黄月英:邀他孙伯符,单刀赴会(求订阅月票) 安陆县外。 一老一小。 一个骂竖子,一个骂老匹夫,两边人马则是诡异相视。 到底,还是年纪大些的劳累奔波了许久,支撑不住,哼了一声,带着兵马进了县城。 年纪小的也是咬咬牙,随后长长叹气,也是进了县城。 安陆县,在西汉时初为南郡所属,后汉高帝时分南郡置江夏郡,安陆县便为治所 《吾夫诸葛孔明》113.黄月英:邀他孙伯符,单刀赴会(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4.夺权(求月票订阅) 听见黄祖这话,黄月英的脾气又要忍不了了。 人人都说,黄祖是守成之将,虽无拓土之功,却保江夏十余年未失。 是,的确守成,守成到后来不断的被孙权拿来刷经验。 这次沙羡大败,是黄祖历史上身死之前,败的最惨的一次,面对孙策,他毫无反击之力。 看着黄祖如今这怒气冲冲的模样,黄月英才知道 《吾夫诸葛孔明》114.夺权(求月票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5.当世猛人(求订阅月票) 安陆县。 黄月英将地图放在了一边,问着黄射,“而今将军手下还有多少可战之兵?” “至今日,已收拢了一万二千余溃兵。”黄射开口道,而后面露难色,“只是,军心已散……怕是难当大用。” 黄月英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部分人难当大用。 所以,她把与孙策见面的时间,定在了三日后。 《吾夫诸葛孔明》115.当世猛人(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6.孙权,可乱不了这局(求订阅月票) 孙策的十余护卫,见此变故,拍马狂奔而来。 孙策上了马,见自己射出的箭被人斩落,哼了一声,直接调转马头,“与大军汇合!” 想起那张纸上所记内容,又见左手掌之伤口,眼神带着疑惑,但却没有停下。 …… 黄月英捡回一条……好吧,没捡回,她身上绑着铁板呢,就是这冲出来的人,她不认识。 《吾夫诸葛孔明》116.孙权,可乱不了这局(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7.孙策溃败,又遇追兵(求订阅月票) 沙羡。 向宠带着五千兵马,其中一千为各家部曲,另外两千则是安陆县守军,还有两千,则是黄射副手邓实的本部兵马,诈开了本就破败的水寨之门,令人大喊着,“孙伯符已死!降者不杀!” “孙伯符已死!降者不杀!” “孙伯符已死,降者不杀!” 一时间,威势甚重。 寨内兵卒听闻,胆战心 《吾夫诸葛孔明》117.孙策溃败,又遇追兵(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8.孙策:此仇,我江东记下了!(求订阅月票) 听着孙策那嚣张的叫阵,甘宁见着已经有数名兵卒上了楼船,沉声道,“尔等守住此处!” “诺!” 随即,甘宁便往那名银甲小将冲去,大喝,“乃父巴郡甘兴霸是也!” “不过背主之臣,安敢言勇!”孙策怒回,“乃公江东孙策是也!” 对于沔阳黄氏,或者说,荆州新兴起的这一支势力,他们江东可是 《吾夫诸葛孔明》118.孙策:此仇,我江东记下了!(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9.黄月英:我得先溜了(求订阅月票) 十一月中下旬。 有着小霸王之称的孙策攻下沙羡,大败黄祖,数日后却败于十三岁的小先生黄楚之手。 后撤途中,又被豫章郡郡丞甘兴霸率军追击,击穿江东楼船一艘,斩获三千余,溺死者两千余! 其起兵的吴郡精锐,损失一半! 消息传出,世人震惊,刘表大笑。 “这是阿楚的奏表。”刘表把手 《吾夫诸葛孔明》119.黄月英:我得先溜了(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0.建安五年初,蒯良遗志(求订阅月票) 十一月二十三日。 张乾、霍峻几人带着数千队伍回到了襄阳。 刘表则是派蔡瑁出城十里相迎,军士列队,庶民夹道。 然,蔡瑁未在队伍中见到那道身影,问张乾,“阿楚呢?” “小先生她,先回楚安了。”张乾叹气,拿出黄楚写的奏表,“这是小先生要交给州牧的……” “怎的就回去了?”蔡瑁 《吾夫诸葛孔明》120.建安五年初,蒯良遗志(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1.建安五年,二月(求订阅月票) 良久,刘表才双眼通红的扶起了黄月英,“阿楚……此虽子柔之绝笔,但若你不愿,姨丈不会勉强你。” 黄月英摇摇头,“没有不愿。” “阿楚,你可要知晓,若真这么做了,此路是不知何时能退的。”刘表看着眼前的外甥女,“若有一日,阿楚要成亲了,有了中意的男子……” 黄月英则是继续摇头,“阿楚到底 《吾夫诸葛孔明》121.建安五年,二月(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2.自以夺回宛城为要(求订阅月票) 小先生黄楚,领的是文职,得的却是军功,非要往上抬一抬,自然是抬文的也行,武的也行。 于是,正厅里,也有了议论声。 有人觉得,还是文职吧,文职清贵。 也有人觉得,小先生这无双计谋,当任武职。 主位上的刘表,也是带着笑意,看向笔直站在厅中的黄月英,心里不止一次的想着蒯良的那封信, 《吾夫诸葛孔明》122.自以夺回宛城为要(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3.黄月英:是替天下万民(求订阅月票) 于是乎,待得刘表收拾好心情,随即写信告知袁绍,他会在春耕结束后攻宛城,痛击曹操后(屁)方(股),希望袁公能与他互为呼应。 见此,黄月英也是松口气,她相信,袁绍看到这信,定然会好好夸赞刘表一番。 蒯越见得刘表竟如此顺从的采纳了黄月英的意见,内心倒是挺惊讶的。 他在刘表手下做事也不是一 《吾夫诸葛孔明》123.黄月英:是替天下万民(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4.黄月英:在下想要的,可不是杨掌柜的身家(求订阅月票) 偏厅之中。 杨休坐在客位,见着主位上的小先生,颇多感慨。 初次见这位时,对方还无如此显赫的身份与地位。 后来呢,这位先是被辟为从事掾吏,与数百学子辩经,胜。 又为学宫求得数万藏书,声望更甚。 接着又出江夏,一会江东小霸王孙策,大败之。 如今,已是从事祭酒了啊,当真 《吾夫诸葛孔明》124.黄月英:在下想要的,可不是杨掌柜的身家(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5.诸葛亮:这个为何又不叫孔明灯了?(求订阅月票) 楚纸也好,书也好,对于各种世家来说,是压根没有办法拒绝的东西。 对于商人来说,同样如此。 “这般书籍……亦需代理费?”杨休小心翼翼的问了问。 见后者淡淡的点头,他心都凉了,刚刚被割了这么多钱,现在……又要被割一波,这感觉简直了。 “不知,一年代理费作价几何?” “杨掌柜 《吾夫诸葛孔明》125.诸葛亮:这个为何又不叫孔明灯了?(求订阅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