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朱元璋是我干爹》 第一章 开局,锦衣卫请我去喝茶 洪武二十二年,八月十六。 中都凤阳府。 黄昏将近,凤阳府衙外头却是涌满了人,灯火如昼。 府衙里,却是静的无声。 道试院内,宋怿陡然惊醒,脑子里的记忆猛的炸开,潮水涌动般迭来。 霎时间,头痛欲裂,浑身发冷,脑海里无数纷乱的画面划过,耳边尽是嘈杂,令人不适的翁鸣声。 潜意识里仿佛有股声音,催促着宋怿赶紧起来,继续进行道试,写完那该死的题目。 忍着剧痛,宋怿缓缓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位青衫男子,大抵是道试考官之类的。 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什么。 宋怿却是听不清,看着眼前陌生的画面,只是摆摆手,喃喃道:“不打紧的,不打紧。” 言罢,又是一阵剧痛。 宋怿双手下意识的捂住头,也不敢大口喘息,只是忍耐着。 那青衫男子又是劝了几回,宋怿也没听太清楚,仍是一个劲的摆手回绝。 见他再三坚持,青衫男子倒也没再絮叨。 这番动静,考场不免有些稀稀落落的嘈杂声。 “肃静,注意考场秩序与清净,有问题或不适的可以自行交卷离去。”那着绯色锦衣的考官厉声呵斥道,大抵是主考官。 顿时,整片考场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宋怿脑里恍惚的画面消散,耳边的嗡鸣声渐渐退去,总算熬过去了。 “呼,还真穿越了呐……”宋怿松下了死拽桌子的手,故作轻松的长舒了一口气。 原本属于那明朝少年的零碎记忆与肉体,渐渐与他融为一体。 宋怿,字子夷,中书舍人宋璲之子,明朝开国文臣之首宋濂之孙;如今,蜀王府上的一介书童。 洪武十三年,全家因牵连胡惟庸案被诛杀,祖父宋濂虽有太子朱标求情,也还是被流放茂州,途中于夔州病逝。 而宋怿,则被年仅十岁的朱椿带回了蜀王府。 “还有最后半个时辰,写完的可以交卷离开。”那主考官又是出声冷然道,脸上挂着不满的神情。 宋怿这才想起,原主的题还没写完呢,拿过考卷,还空着一题。 这一昏睡,至少过去得有一个多时辰。 “不是吧,都穿越了,还得替人写文章?造孽啊。”宋怿有点难受,感觉头又开始痛了。 他前世是个小助理,因为写得一手好文章,受到了领导的赏识,顺便给他画了一口大饼。 于是就从一位小助理,成了专职写文章的文书助理。 文章是越写越多,饼是越画越大,但工资是半点没涨啊。 后来想着,努力证明自己,改变现状,结果一不小心,努力过了头,把自己送走了~ 现状倒真改变了。 宋怿努力消化着记忆,看着题目却稍微有些愣了神。 这题,好像原主也压根不会,不然也不至于空的如此干净。 “这忙,我好像帮不了你了。”宋怿喃喃自语了声。 身旁众人却是稀稀落落开始交卷,胆大脸皮厚的,更是趁着交卷,一个劲的同主考官套近乎,至于效果,肯定是没有。 倒是有几个悄咪跟考官对了眼神,一看就是关系户,多半是稳了。 宋怿看着一个个离去,心里倒是愈发冷静起来。 慢慢打量题目,却是越看越顺眼。 宋怿突得想起了几天前替领导写的文章,貌似有那么亿点点可取之处。 还有上个月的那篇,好像也有那么亿点点的道理。 顿时文思泉涌,提笔写了起来。 …… 压着点,宋怿总算是写完了。 看着宋怿总算是起身,那青衫副考官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他不过一个打工仔,可不想加班了。 宋怿起身,撇着那主考官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逼应该是收钱了,还是针对他的那种。 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宋怿是什么人都打过交道。对付这种人,只要不给他留下由头,他也奈何不了自己。 想明白,宋怿也不去在意那主考官,不紧不慢的上前。 “麻烦了,王学政。”宋怿笑着,躬身将卷子递给了主考官。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王学政倒也没再刻意为难,微微颔首道:“不麻烦,都是本分工作。”起身理了理衣襟,却发觉宋怿是半天没挪步。 正疑惑着,那青衫副考却是低声提醒道:“覆试,没覆试呢。” 宋怿倒也是微笑着,不出言不打岔。 王学政缓缓拿起卷子,打量了一番,还算中规中矩。 可没一会,面色却是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攥着卷子的手愈发用力。 待到看完,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脸色变得苍白。 “姓氏名谁。”王学政平静下情绪问道,但他神色严肃的脸庞上,因为紧张与心虚,泛出一抹掩饰不住的青灰之色。 “姓宋名怿,字……” 没等说完,王学政便径直打断道:“行了行了,结束了,就这样。”转身便离开了考室。 “诶,王学政,这这…不合规矩吧。”那青衫副考官追出,想着劝说一二,却已不见人影。 没等解释,宋怿倒是先开了口,“没事的,先前谢过李学政了。” “没关系没关系,倒是不好意思了,王学政大抵是身体不适…”那李学政出言解释了一番,倒也转身离去。 发展至此,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多少也算了结一桩事,此时的宋怿脑子乱得很,只想赶紧回家躺着,消化消化。 可没等宋怿走出府衙大门,身后便传来阵叫唤声,听着宋怿是直哆嗦。 “阿怿,阿怿,等等我嘛。” 宋怿回过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个彪形大汉,声音与长相严重不符。 他穿着草绿的裰衣,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有双充满智慧的眸子,一脸睿智相,气质是拿捏的死死的。 在宋怿脑海里,能有这种独特气质的,也唯有自己那位大兄了。 大兄名唤刘大同,是宋怿的同窗,年龄二十有余,算上今天,大抵是第四次来这道试了。 没等宋怿想出由头婉拒,那刘大同便伸手勾住了肩。 这光天化日,大男人搂搂抱抱的着实不合适,宋怿想着甩开,但看了眼刘大同那健硕的身形。 好兄弟,就应该勾肩搭背一起走,不是吗? “见过大兄。”躲是躲不掉了,宋怿只好低声问候道。 “今日如何。”刘大同端着兄长的身份,关切的问道。 宋怿也不知如何应对此人,便沉默着不语,毕竟做多错多。 刘大同自顾自的明白了些什么,打着哈哈道:“不提了,不提了,是兄长多嘴了。” 身旁却是传来阵阴阳怪气声:“听说,宋兄可是相当自信,在考室睡了整整两个时辰呢。” 寻声而去,是个身躯颀长的男子,穿着锦衣玉缎,打扮的还算人模狗样,可惜长了张嘴。 宋怿大致回忆了一下,此人叫张兴旺,是个“铁公鸡”,顿时没了兴致,不屑的扫了眼。 刘大同也是懒得搭理,又是安慰着宋怿道:“没事的,咱下次再来,我跟你说,这次就当熟悉考场了,凭我的经验……” 宋怿这番是招架不住,连忙开口道:“累了,咱们赶紧走吧。” 这大兄哪都好,就是嘴有点碎。 留得那张兴旺一人在风中凌乱。 两人快步走出府衙,总算是落得一丝安分。 宋怿绷紧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下来,出了门,应该是遇不上什么熟人了。 的确是没什么熟人了。 却是有几位身着飞鱼服的陌生人,一言不合凑上前,架起了刀。 “可是宋怿,有人举报你冒籍参考,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头子,亮了亮腰牌朗声道。 “你们干什么,我贤弟是清…白的。”刘大同连忙冲了上去解释道。 但刀剑无眼啊,半道又从心的后退了几大步。 宋怿看着这飞鱼服,心凉了半截,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飞鱼服,锦衣卫,胡惟庸案可是杀了三万人,他可是还半个胡党啊。 刘大同拉开了距离,嘴又坚挺了起来,用最坚毅的眼神看了眼宋怿,接着毅然决然的拔腿跑路,嘴里还嘟囔着:“别怕,我这就叫殿下来救你。” 宋怿愣了愣,对啊,万一只是请我去喝茶呢? 转而将目光看向了正看戏的张兴旺,一把拉住,“哥,兴旺哥,等一等。” 那张兴旺愣了愣,一脸懵逼的看着宋怿。 “有银两没,借我点。” 第二章 这个室友不太讲究 凤阳府,监牢。 “轻,轻点啊,兄弟。”宋怿颤巍巍的对押着他的几名锦衣卫说道。 几人也不搭理宋怿,推搡着便将他甩进了个“双人间”。 宋怿是发觉了,这几个锦衣卫是软硬都不吃,朱元璋你他娘教的真好啊! 一个个都这么“爱岗敬业”。 走一步看一步罢,宋怿心里劝慰着自己。 “呕。” 监牢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臭味,闻着着实有点泛酸,生理反应也是上来了,止不住的干呕了几声。 还有那扑面而来的臭味是怎么回事,这“室友”有点不讲究了啊。 还好宋怿今天也就吃了个早饭,勉强也吐不出什么。 “谁啊,嚷嚷什么呢。” 里头传来这阵粗犷的声音,给宋怿吓得是双腿一紧,希望这哥们是个正经人吧。 看着周围石块垒砌的墙壁,跑是跑不掉了,那高悬的方块窗,也爬不上去。 采光也挺一般,宋怿只能摸着黑,慢步走近。 抬头便看着了一个瘦骨嶙峋的大汉,坐在草席边上,恶狠狠的盯着宋怿。 宋怿打量了几眼,便回避了目光,找了块草席躺了下去。 这人骨架看着奇大,在外头应该是个魁梧的大汉,如今却是饿的只剩副骨头架子,就身体样貌而言,对方少说也在牢里呆了半年。 还有这诡异的气氛,不像是关押普通犯人的地方! 不对劲! 宋怿连忙立身坐了起来,摸了摸兜,银子还在! 没等宋怿开口,那大汉倒是先扯出由头道:“小子,犯什么事了。” 宋怿有些愣神,便随口扯了个谎道:“被小人污蔑了清白,忍不了,给他捅死了。” 那大汉却是笑出了声,“哈哈哈,倒是个直率的性子。” 笑面虎?胃口可更大呐。 宋怿掂了掂银两,心里有些打鼓,但愿够用吧。 …… 凤阳府衙内。 “王学政,这样真不合规矩。”那青衫李学政质问道。 见气氛不对,李学政又是接着说道:“文章我看了,当真不错。” 那王学政倒是茗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李学政啊,你还年轻,有些事,你不太懂。” “你舟车劳顿过来辛苦了,这里呐,有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王学政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见着此,李学政顿时变了脸色,怒斥道:“你…你怎么敢的,你怎敢贪污受贿,左右科考。” 王学政倒也不慌,冷然道:“话可不能乱讲啊,这明明是辛苦费,况且出了这门,谁知道呢。” “不敢苟同,王永年,此事我定然上报通政司。”李学政躬身别过,迈步想离去。 “给脸不要脸是吧,你莫忘了谁才是主考,这结果我说了算。”王学政看着此人软硬不吃,也是没有好脸色,猛的拍桌道。 “况且你我都是一家之言,你觉得上头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呢?” 接着又是拿起银票,塞进了李学政怀里,附耳轻声道:“小李啊,科考里面水太深,你把握不住的,拿在手里的,才是最实在的。” 王学政看着李学政缓缓远去的身影,不禁有些唏嘘,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但现实总是不如意的。 “只有爬上高位,才能改变这一切啊,我没有错,是你们太过迂腐了。” 一番折腾。 那青衫李学政是心灰意冷的走出了府衙。 迎面还遇着个鼻青脸肿的家伙,气喘吁吁的跑来,手里还提着礼。 那人看见李学政,连忙递了过去,恭敬道:“李学政好,审卷着实辛苦,您一定要收下。” 这鼻青脸肿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着宋怿“抢劫”一番的张兴旺。 他刚便是准备着送礼,可遇上那般事,也有点做贼心虚的姿态,爽快的就把钱借了出去,权当花钱消灾。 人是走了,可钱也没了。 张兴旺没得办法,只好又回府顺了些。 这才匆匆赶到。 李学政倒是无心搭理,婉拒着离开,却又想起回事,转过头同张兴旺问道:“你可曾见那宋怿?” “啊?学政也知道他出事了?”张兴旺疑惑问道。 那李学政本便在惋惜,这又遇见宋怿出事,顿时慌了神,急忙问道:“宋怿出什么事了?在哪?” “就刚刚,门口被人抓了,说是冒籍参考。”张兴旺倒是一五一十的说道。 李学政听着,顿时气愤的骂道:“这不胡扯,还冒籍,考生冒籍不冒籍我还能不知道了?” 拉着张兴旺便往监牢走去。 …… 与此同时,蜀王府外。 刘大同跑了好些里地,总算是瞅见了那两扇金碧辉煌的大门,楣上一扁,上书蜀王府三个鋶金大字,紫红油漆在阳光的照射下,鲜亮的泛着光芒。 “什么人。”两护卫倒是伸过手,拦下了衣冠不整的刘大同,看着就十分可疑。 刘大同是一路莽冲,倒是忘了这回事,连忙冲着两护卫谄媚道,袖里不停递着白花花的银两,“咱们见过的呀,有要紧事,通融通融。” 其中一精瘦的护卫,倒不情不愿的开了点门缝,顺手便将银子揣进了兜里,嘴里不停的嘟囔着: “我呀,还是心太软了,也是见你眼熟,不然这门我肯定不会开的。” “是是是。”刘大同低声的应和道。 另一护卫倒是十分爽快的拿过银子,提醒道:“进了门,你便从来没见过我俩,明白?” 刘大同会了意,又是应和道:“明白的明白的。” 进了蜀王府的门,刘大同倒是松了口气,轻车熟路的朝正殿走去。 到了门前一个拐弯,趴到了窗户边上。 眯着窗户缝再三确认,那浓眉大眼的的确是朱椿。 刘大同才摆弄整理了长衫,闻了闻,汗倒早已被风吹干了,不过稍稍有点味了。 …… 蜀王府正殿内。 古色古香的厅堂里,立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旁边架着张血檀交椅,那“蜀秀才”朱椿倒是四平八稳的躺在上头,有些少年老成的意味。 听得轻轻的推门声,朱椿才缓缓睁眼望去,见着来人,顿时便起身要走。 刘大同倒是熟练的一个冲刺滑跪,落在了朱椿跟前,紧紧扒着大腿。 “王爷啊,阿怿又被人抓走了,快去救救他。”刘大同挤眉弄眼的渗出点鼻涕泪,说道。 朱椿见跑不掉,是一脸嫌弃的推开了刘大同,冷然道:“怎么,又犯什么事了,说了别去那勾栏听小曲,偏不听。” “不是,是那穿飞鱼服的不分青红皂白……”刘大同气愤的说道,却是被朱椿径直打断。 “飞鱼服?锦衣卫?”朱椿本戏谑的神情变得凝重,急切的反问道。 刘大同呆愣的应道:“对啊,他们还说阿怿冒籍参考,这不胡扯吗,那阿怿同我一块入的书院,哪来冒籍这一说……” “行了行了,我会解决的,你回去吧。”朱椿听着,顿时变了面色,冷冰的回道,便招呼人要送刘大同回去。 “放开我,殿下,我还没说完呢。”刘大同不明所以,试图挣脱,嘴里喊着。 “送客,带他走!”朱椿冷然道了声,撇都撇没一眼,转身朝里间走去。 好一会,外头才传来敲门声。 “进来。”朱椿沉闷的说道,接着问道来人,“到底什么情况。” 那人微微沉声道:“确实是锦衣卫,但我感觉是诈。” “此言何意?” “看着不太像锦衣卫的一贯做法,更像是针对我们来的,那刘大同走的时候,身后吊着两尾巴,半道却又折了回来,瘦狐说,现在门口可是有着好几双眼睛。” “行,我知道了,你跑一趟,把宋怿人先带回来。” “可是…好的,我知道了。” 那人本想劝解一二,但不合时宜的献策,惹得朱椿一记眼刀,便自觉止住了话语。 “走吧。” 第三章 逃 “走?走什么啊,这可不想出去。”那吕鸿朗是摆了摆手,卷起银子,便坐回了草席。 吕鸿朗正是这宋怿的新“室友”,听他说,自己原先是个百户,孩子出生后,想着多攒点钱,听说走私后头有大官作保,头一热,便跑去贩私盐,尝了点甜头。 做是做大了,结果查起来,那大官是翻脸不认人,头一个就将自己抓了。 将他关在这监牢,为的就是等风头过去,好灭口。 周围关的都是些杀人放火,作恶的畜生,隔三差五就拎出去几个上路。 “行吧,那你得把银子还我。”宋怿嘴里漫不经心的回道,手却不老实,伸手便要去抢。 那吕鸿朗是连忙抓起银两,塞进了怀里。 抬头看着宋怿那恶狠的眼神,心里有点发怵,连忙找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啊。” 宋怿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贪财,还有点情义,好办了。 “也行,那我打听点事。”宋怿甩开了手,问道。 吕鸿朗这倒是有了点好脸色,自信的拍着胸脯道:“这行,这我熟,想知道点啥。” “那不得看你知道什么。”宋怿笑道,递了几两碎银过去。 “想吃好喝好呢,你就找他。”那吕鸿朗指了指外头那油光满面的狱卒。 宋怿摇了摇头,又递了十两银锭。 “你想听听乐子,打听外边消息,就找他。”吕鸿朗又指了指另一瘦不拉几的狱卒。 宋怿还是摇了摇头,又是十两银锭过去。 吕鸿朗乐呵的笑了笑,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要想传话出去,等半个时辰,换下班岗,等来放饭的家伙。” 宋怿还是摇了摇头,开口道:“我找狱头,我得自己出去。” “他胃口可不小啊。”吕鸿朗倒是严肃了起来,正色道,接着补了一嘴:“我也是。” 宋怿便是幽幽的抬起头,沉声道:“他我不怕,你吃的下吗?” “撑不死胆大的,恰好我是。”吕鸿朗倒是不客气的说道。 宋怿也不含糊,直接掏出了银票。 吕鸿朗却是变了脸色,却又转而笑出了声,“张家的?果真本事通天。” 宋怿不言语,只是笑了笑。 吕鸿朗也笑了笑,还将银票递了回去。 “你这是何意。”宋怿不解的问道。 “不要钱,我也托你办件小事。”吕鸿朗这回倒是严肃了起来,沉声说道,“出去后,可否照拂我妻儿一二。”。 “行。”宋怿思索一番,还是答应了,赶紧出去为好,拖不得。 “谢过恩公。”吕鸿朗倒是讲究。 没等宋怿回话,转身便一拳打向了宋怿,嘴里怒骂道:“去你的,就你小子,你也敢跟本大爷叫板。” 宋怿愣了愣,又是挨了一拳。 这会他倒是清楚了形势,朝着腹部就是一脚踢去,吕鸿朗倒也没防备,硬接了下来。 宋怿更是不客气,又一脚,朝着三上路去,这倒有点出乎吕鸿朗的意料,连退了好几步。 趁着愣神,宋怿收腿立膝,膝盖直直的顶在吕鸿朗的脸上。 “嗒”的一声,是鼻梁骨断裂的声音。 “啊!” 一翻声响,惹得周围牢房的囚犯纷纷惊醒,有人起哄道:“呼,又有不知道死活的敢惹吕疯子哦。” “干他,干他呀,教训教训这吕疯子。” “别留手啊,吕疯子,弄他…让大伙再听个响啊哈哈哈。” “新人别簌他,攻他下盘啊,对对对。” …… 黑暗的牢房里各种嬉笑声传来。 宋怿倒没心思搭理,他有些后悔下手了,这吕鸿朗好像杀红眼了,越打越狠,这分明是要弄死自己啊。 他倒是部队练过几年,才转的文职,可这副身体是虚的很,才扛两下便没了力。 “难不成你要杀了我。”宋怿低声,冷冽的说道。 “放心,死不了,断个手脚才逼真嘛。”吕鸿朗倒是不客气,更是凶猛了起来。 走廊尽头,牢门处总算传来声响。 宋怿突得也泄了口气,正是此时,吕鸿朗抬起一脚,把宋怿踹飞出去,双手猛的掐向宋怿的脖子。 “呼…呼…呼。” 剧烈的,如野兽般的呼吸声响起。 吕鸿朗青筋猛的暴起,死死的掐住脖子,似要杀了宋怿般。 宋怿死命拉扯着吕鸿朗,想推开,嘴里不停的想说些什么。 黑暗里,各各牢房更是闹腾翻了,一个劲的起哄道,像是为吕鸿朗欢呼似的。 那狱头终于现了身,大骂道:“干什么干什么?活不够了是吧,吵什么吵。” 狱卒也连忙开了门,好几人围上来,才拉开了吕鸿朗,制服在地。 宋怿是大口的喘着气,往后退了好几步。 死死抵着墙。 狱头不动声色的撇了眼二人,拉着宋怿离开了这间牢房。 “散了,都滚回去。” …… 另一边,回到家的刘大同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想不通,又急匆匆的出了门,朝县府跑去。 没走出几步,便隔着老远,听到了张兴旺那家伙的声音。 躲在墙角打量了几眼,看着身旁那人像是李学政。 两人的方向是朝着监牢去的。 刘大同有些意外,便也悄悄跟在了身后,随了一路。 到了监牢外,李学政又带着张兴旺那家伙进去了。 没等刘大同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砰的遭了一闷棍,晕倒在地。 “这彪形大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啊,又钓到一条大鱼。”一满面油光的狱卒说道。 另一瘦了吧唧的狱卒倒是乐呵了,笑嘻嘻的说道:“看这小子鬼鬼祟祟,还跟着李学政后头,肯定有问题,先关进去算了。” …… 监牢里头。 “到底想清楚没有?”宋怿不满的问道。 “难不成你真觉得,我张家会犯这种事?”宋怿饶有意味的问了问,身子一步步的凑近,沉声说道: “非要闹个鱼死网破吗,若是真查出问题,锦衣卫饶不了我张家,难道张家绕得了你吗?” 没等他开口,一个狱卒倒是气喘吁吁的跑来,说道:“头,李学政来了咱这,指明要见你,还带了个叫张什么的。” 宋怿脸色稍变,脸色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色,转而又平静了下来。 那狱头吓得一哆嗦,顺势一巴掌抽打了过去,怒斥道:“我在审犯人你不知道吗,这可是那位抓来的人,你也敢偷听!” “赶紧滚!” 打发走了狱卒,转过身,附耳说道:“一刻钟后,会换班,守备最为松懈,这间牢房有暗道,你待会自己见机行事。” 接着又是一脚踢了过去,怒骂道:“狗日的,蹬鼻子上脸是吧,都听着,都特么别给这小子送饭,劳资活活饿死他。” 猛的关了门,拂袖离去。 宋怿啧了啧舌头,吐了口血。 “擦,一个个都是戏精,下手还这么重。” 过了好一阵,看着一个个狱卒朝外走去,宋怿觉得时机到了,四处打量了一番,摸了摸暗道。 抬头望着那窗外,已是月黑风高,越狱良机。 宋怿欣慰的笑了笑,此时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兼具。 可不经意间却又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正被一胖一瘦两狱卒拖着进来监牢,两人目光还死死的盯住了他。 径直将人甩进了他的监牢,当真是好兄弟,坐牢都来陪。 “我今天刚来,我还想活命,救不了你了。”宋怿自言自语了声,还是朝暗道走去。 没走两步,宋怿火气一下涌了上来,气火攻心,晕了过去。 “死人了,死人了。” 第四章 蜀王朱椿 “醒了,他醒了,殿下。” 一个清脆悦耳又动听的声音陡然间在耳边响起。 “是女人。” 宋怿心里猛的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眼前这房间让他感觉熟悉又陌生。 而床边坐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身着素衣,手里捧着一描花白瓷碗,那水灵的大眼,正柔情的望着自己。 宋怿看准了位置,缓缓伸出双手,准备自己来承担这份“苦难”。 双手用力,紧紧的拥抱住这份“苦难”,嗅了嗅,味道怪怪的。 再抓紧抱了抱,细细感觉了一番,宋怿有些诧异。 这背怪宽的,胸前还挺紧实,跟学习资料上说的不一样啊。 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自己搂紧的大…大同,熟悉的火气涌了上来,还伴随些心梗。 刘大同倒也反应了过来,尴尬的松开了手,连忙抢过少女手中的瓷碗。 “来,贤弟,喝药补补身子。” 宋怿却是同条件反射般,下意识的扯着被子退了半步,依着墙才有些安全感。 脑子里一个画面不停的播放着。 “大朗,该喝药了~” 这场面让人有点瘆得慌。 “这,这啥药啊?”宋怿颤巍巍的问道。 “这可是好东西,大夫说是明目健体,益气安神,滋阴补肾的。”刘大同突然笑出来声,显得异常猥琐。 不对,滋阴补肾??? 宋怿疑惑中带着一点恼怒的问道:“滋阴补肾?” “行了行了,我来吧,怿哥儿需要休养,你们都下去吧。”朱椿适时的接过瓷碗,轻声说道。 众人倒也熙熙攘攘的退去。 两男共处一室,气氛突然有那么一丝尴尬。 况且朱椿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王爷,这整的宋怿有些不会了。 “注意点身子,大夫说,你是纵欲过度了。”朱椿缓缓喂着药水,解释道。 “殿下,我自己喝吧。”宋怿急忙拿过瓷碗,让人喂着喝药,总感觉怪怪的。 朱椿倒是有些不乐意的说道:“还叫我殿下?” 宋怿这才想起,原主同朱椿关系极好。 两人认识第二天,就“臭味相投”,结伴去听了小曲,顺势结拜当了异姓兄弟。 缓过神,宋怿连忙撇了撇窗外,喝了口药,味道还不错。 “谁在那偷听,抓起来。”朱椿正声道。 那人才连忙推门,喊道:“别别,殿下,是我刘大同啊。” 宋怿倒松了口气,还好有我大同兄,总算糊弄过去。 看着两人在那扯皮,宋怿边喝药,边思索着。 眼前二人,是否可以信任? 应该可以,宋怿给下了结论。 他现在没钱没权,借的还是朱椿的势,人家图他啥;况且没朱椿,他坟头草可能得十米高了。 打发走了刘大同,宋怿也问起了正事,“所以那锦衣卫怎么回事。” “很明显,钓鱼执法。”朱椿正色道。 “我觉得不像,我感觉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宋怿若有所思的说道。 “此言何意?”朱椿倒是来了兴趣,问道。 宋怿理了理思绪,正色道:“我俩,貌似没什么可查的。” “他查你个没实权王爷作甚,至于我的身份,难不成能瞒过锦衣卫不成?我俩,怕是对赠品。” “那锦衣卫查什么,来凤阳府溜达一圈不成?”朱椿不解的问道。 “给过提醒了呐,查科考。”宋怿冷然道。 或许,查的还是胡党余孽,但宋怿没说出口。 朱元璋时隔十年后,又再次肃清胡党,必然是有在不断调查的。 朱椿也是会了意,但又面色凝重了起来,轻声道:“可能,没这么简单,你要小心…” “我终究是我。”宋怿摇了摇头,冷然道。 他永远都是宋怿,宋濂的宋。 要对付没功名没身份的他,有的是方法。 “要不,你先去蜀地吧,就当替我探探路。”朱椿又是提及此事道。 洪武二十三年,正月初二日,朱椿就藩于成都,时日,也并没有多少。 去了蜀地,便是他朱椿的地界,倒也没人能动的了宋怿。 “非去不可了吗?”宋怿问道。 “其实决定权在你手里,道试若中了,便那么多人敢动你?但要是落榜,便…”朱椿无奈的说道。 宋怿终究是半个胡党,朱元璋或许早已释怀他宋家,但总有见风使舵的家伙,想拿他做文章。 宋怿也是愣了愣,冷冰的说道:“那考官必定受了贿,难说。” “可有证据?”朱椿眼里突得闪光,急忙问道。 宋怿摇了摇头,微微颔首道,“没有,但有人能查出来。” “锦衣卫!”朱椿倒是很快会了意,说道。 宋怿也是笑了笑,“对,便借这锦衣卫的势。” “可有头绪?”朱椿问道。 宋怿没回话,心里暗暗称道,有,怕你不信。 毕竟,巧合,实在是太多了。 那李学政跟张兴旺,莫名其妙凑在一起,还出现在了监牢? 县府外被抓时,那张兴旺也在?并且一语便点出自己在考场上的行径? 那道试时,李学政假惺惺的关切着他,却放他任在考场睡了两个时辰?王学政莫不是出来背锅的吧。 锦衣卫恰逢其会的出现,莫不是有人通风报信? 一介冒籍,怎会同死刑犯关押一处? “有,但是先帮我办件事。”宋怿停下了自己的“推理”,对着朱椿说道。 “什么事。”朱椿说道。 “捞个人,吕鸿朗,就在那监牢里头。”宋怿说道。 后头还有半句,宋怿终归是没说出来,如果还是落榜,他定然可护我安全抵达蜀地。 倒不是我朱椿身边的人有问题,而正是因为他们没问题,宋怿才不敢赌。 “行。”朱椿轻声应了句,便起身要走了。 他倒有些诧异,还有点好奇,什么人能让宋怿这么重视。 可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郑重其事的说道:“办完,你得请我去听曲,不去勾栏啊,档次太低。” “行行,咱去秋水楼。”宋怿笑了声,若有所思的回道。 “还得是你。”朱椿笑骂着离开了。 秋水楼,蜀王名下产业。 …… 凤阳府,监牢外。 吕鸿朗是一脸懵逼的走出了牢房,还有个人神秘兮兮的给自己递了封信。 不过,他得先处理身后的尾巴。 某个乡野河道旁,吕鸿朗洗了洗衣裳,有些不悦的说道:“唉,破了,回去咋跟老婆交代呢。” 他简单拧了拧,挂在一旁树梢,接着从怀里拿出信,粗暴的撕扯开。 “不好意思,你拜托的事情属实太麻烦了,所以我想了最简单的法子,把你捞出来,然后你自己去照拂老婆孩子,不错吧。处理好,三日后,可来秋水楼找我,有要事相商。” 吕鸿朗笑了笑。将信点点撕碎,撒入河中,嘴边喃喃自语道:“有点意思,秋水楼是吧。” 本染红的水流,泛了些许墨黑。 第五章 画饼充饥 次日清晨。 蜀王府,正殿。 “查的如何。”朱椿悠闲的躺在椅上问道。 谋士微微躬身道:“那吕鸿朗倒没什么问题,但有些杂鱼坏事,要不…” 朱椿轻声说道:“不必管,我们只负责把人捞出来。” “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死也就死了。”眼里的狠厉一闪而过。 “明白,可宋怿最近是不是,有点奇怪。”谋士言辞闪烁的问道。 朱椿笑了笑,语气平静的说道:“可能去了趟监牢,想通了吧,他可是宋师的孙子啊。” …… 另一处别院里头。 “啊!你说,是李学政替我证明的清白?”宋怿皱眉道。 刘大同也习惯这宋怿一惊一乍的行径,不慌不忙的说道:“对啊,还有张兴旺在,不过他肯定没这么好心,多半是怕你死里头,就没人还他钱了。” 宋怿突然脑子有点乱,出问题,出大问题。 自己的推理,出错了。 或许李学政的确是好人,他甚至还救了自己的性命,但为什么是同张兴旺一块呢。 宋怿想不明白。 刘大同看着一愣一愣的宋怿,冷然道:“怎么,不相信我,那你直接去府上问得了。” “有道理,买点水果,咱登门道谢去。”刘大同的一句口嗨,瞬间将宋怿的思路打开了。 想不通,那去问不就完了? 刘大同却是有点跟不上宋怿奇怪的脑回路,又是问道:“真…去啊?” “那还能有假,水果你买啊。” …… 城北,李府门前。 “不好意思啊,我家老爷出远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那管家解释道。 刘大同倒有些不悦,毕竟,钱可是白花了。 “没事的,我们择日再来拜访。”宋怿也轻声别过,拉着刘大同离去。 难道卷款跑路了吗?宋怿有些看不透了。 此时正赶路去应天府面上的李学政,连打了好些喷嚏,嘟囔着:“你们做错事,要付出代价的。” 这一头的宋怿正思索着如何调查。 刘大同却是拉耸着脸,喃喃道:“不是说好的,有饭蹭,我才花这冤枉钱的。” 宋怿轻声安抚道:“不要慌,李学政不在,我们换个人道谢便是,张兴旺不也救了我们吗?” 李学政既然不在,便探探这张兴旺的口风。 刘大同看着贤弟坏笑的模样,大抵明白,这张兴旺是完了,彻底完了。 “那张兴旺会见咱俩吗?”刘大同若有所思的问道。 宋怿挠了挠头,迟疑的说道:“不知道,看大兄你面子够不够大了。” 接着又郑重其事的问了句:“张家有钱吗?” 刘大同不动声色的说道:“有钱,整个凤阳府唯二的盐引,他张家是其一;可张兴旺有没有钱,我就不确定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茬着,慢步往张府走去。 张府里头,却是相当热闹。 张兴旺同他爹正互相问候着对方,场面来看,还是父爱更“深层”一些。 张父时不时便给亲爱的儿子一顿“亲密接触”,这便是父爱如山的体现吧。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温馨的场面,张兴旺连忙展现了自己的孝心,飞奔出去开门。 嘴里嘟囔着:“父亲别慌,我这就去讨要银两。” 见着来人,竟是宋怿跟刘大同,有些吃惊。 刘大同讪笑着,准备递上果篮,还没等反应过来,那张兴旺拽着宋怿就跑路了。 留下他一人提着果篮,在风中凌乱。 后头,又见着张父怒气冲冲的袭来,他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有个果篮。 “伯父好。”刘大同用自己毕生最温和的笑容问候道。 与此同时,宋怿同样有些崩溃。 身边这家伙,好像只会说两个字,还,钱! 从头至尾,念叨了一整路。 宋怿无奈,拉着他进了家酒楼,用食物堵住了嘴,这才消停下来。 眼前这家伙,却是跟三天没吃饭似的,一个劲的炫。 宋怿倒不心疼钱,毕竟现在花的还是从这家伙那借来的。 “张兄啊,不要急躁,咱们把格局打开一点。”宋怿无奈的解释道。 张兴旺仍旧埋头吃着,漫不经心的回着:“不听,还钱!” 宋怿又是解释道:“一分钱都没了,最后剩了点,也都在菜里了。” 张兴旺闻言,愣了愣,停下了筷子,苦笑道:“那我咋办啊,这可是我爹的棺材本啊。” “棺材本,你全偷出来了?”宋怿连忙追问。 张兴也绷不住了,顿足叹息道:“肯定不是啊,我只是想拿点钱办事的,要成了,我爹兴许能高兴高兴,可现在事也没办成,钱还没了一部分。” “办事?”宋怿暗淡的眼睛忽而一亮,眼底掠过一抹惊喜之色。 这张兴旺果然有问题。 张兴旺也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高声辩解道:“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你听错了,是谈事,谈生意啦。” 宋怿却是自顾自的分析了起来,拿着这么多白花花的银两,站在府衙门口,等谁呢? 我就说你借钱咋这么痛快,细思极恐啊。 “兴旺啊,行贿科考官员,你不会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吧?”宋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别,别啊。”张兴旺用着近乎谄媚的语气说道。 “别紧张,我又不会害你。”宋怿眼眸中的杀机一闪而过,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 随之沉声道:“但你我兄弟二人是不是应该坦诚一点呢?” 在宋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下。 张兴旺倒也含糊其辞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而宋怿关注的重点并没有停留在此,他盯上了张家的盐引。 贩盐,是真的一本万利。 “兴旺哥,那这个钱?”宋怿不动声色的说着。 张兴旺是连连摆手道:“你我兄弟二人,谈钱不合适,权当大兄我的一份心意了。” “那怎么行呢,我也不遮遮掩掩了,贤弟我虽然没钱,但我有法子,钱生钱。”宋怿故作神秘的说道。 “什么法子!”张兴旺连忙问道。 “我手里有,大量精盐路子。”宋怿言简意赅的说道。 张兴旺听得却是一哆嗦,连连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贩私盐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宋怿仍是不慌不忙的说道:“你张家可是有盐引的?你忘了?上了货架那不都成官盐了。” “那怎是我可以左右的,家父也不过府上一介旁支,平日还得看他人脸色。”张兴旺无奈的摇头道。 宋怿摇头而笑道:“那就更应该干了,兴旺哥,你就不想翻身做主人?咱把盐路安排好,日后这张家的话语权不都卡在你手里了。” “我有路子,你有票子,这事,好办的。”宋怿是继续怂恿着道。 张兴旺也听得有些心动,不说能挽回损失,还能狠狠赚上一笔。 同时,心中也忽然窜出一股无名火,对啊,凭什么就要看他们脸色。 “路子确定没问题吗?”张兴旺谨慎的问道。 “千真万确,咱俩什么关系,差点过命的交情,我能忽悠你?”宋怿正色道。 张兴旺急切的又问道:“量大吗?” 宋怿倒不慌乱,慢条斯理的说道,“钱到位,管够。” “好兄弟!大恩不言谢,我给你磕一个。”张兴旺激动的说道。 这…这就,忽悠瘸了吗?宋怿开始有点担心兴旺哥的钱包,万一被别人骗走,他会伤心的。 “不至于不至于,不过小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尽管说。” “就是,我还需要那么亿点点的启动资金。”宋怿支支吾吾的说道。 张兴旺又是爽快的掏出银票,“小事,一百两够不够。” 过了一会,可能觉得少了点,直接把兜底掏干,一股脑全递给了宋怿。 “明日午时,你带钱,我带货。”宋怿也是趁热打铁,继续忽悠道。 张兴旺点了点头,便潇洒的转身离去。 饼是画好了,该准备甜头了。 第六章 炼精盐 “不对,还是不对。”宋怿吐出口苦水,刚煮出来的盐还是不太行。 为了准备这点甜头,宋怿已经是炼了一整晚的粗盐,虽说盐是变细了,但口感依旧很差,杂质还是太多了。 “再加几层纱布,填满木炭,再试一回。”宋怿拿过自己做的简易过滤器,吩咐着一旁的刘大同。 宋怿身边,也就刘大同能够信任,还能使唤。 刘大同竟也没什么怨言,一整夜,他都快麻木了,但同时也看到了宋怿的进展,精盐,好像是真可以搞出来。 …… “还是不行,这种品质不够的。”宋怿又尝了一遍新煮出来的盐,口感稍好了些,但不够。 刘大同有些崩溃,迟疑的说道:“还不够?” 宋怿没回话,默默添柴,往简易过滤器上又是添上几层纱布。 刘大同也没再絮叨,又是扛起两斤粗盐,倒入研磨皿,一点一点,捣碎。 …… “出盐了。”刘大同看着慢慢浮现出来的盐说道,颗粒感仍旧很明显。 宋怿只是平静的回道:“倒了吧,我再想想。” 一遍一遍又一遍,宋怿可以看见,盐的品质在提高。 一步一步来,他觉得总能弄出的,但时间不等人,他得先忽悠住张兴旺啊。 拿起手边的过滤器,无非便是个竹筒,底部开打穿,铺纱布,再填入木炭,再不断铺纱布。 装置还是太瓦了,但宋怿,也就记得这点简单玩意了,高级的他哪会啊。 刘大同默默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如何开口,“阿怿,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宋怿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 看着刘大同那疲惫的身影,他也知道,大兄快扛不住了,现在全凭着那股劲在吊着。 但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宋怿脑子里仅存的那点化学知识,早被榨干了。 宋怿有些抓狂,可抬过头,看着那朦朦升起的日光,浮躁的心顿时又定了下来。 “只能赌了。”飘飞的思绪,让他想起了那无数个拼搏彻夜的日子。 好像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宋怿依稀记起种不太“科学”的提纯方法,来自舌尖上的中国,属于四川自贡的井盐开采方法,因为宋怿刷了好些遍,记得还算比较清楚的。 这种方法的重点便是在于,将黄豆磨成豆浆,放入滚烫的卤水当中去煮,从而吸附粗盐中的重金属元素。 “大兄,再去买二斤粗盐,二斤黄豆,要井盐,最好是四川的。”宋怿觉得总得搏一搏,万一单车变摩托呢。 宋怿又远远喊了声,“顺便再买二两青盐回来。” 也算是b计划了,希望能忽悠到“单纯”的兴旺哥。 他自己也没闲着,默默架起了火。 没一会,刘大同便气喘吁吁的跑来。 看着眼前疲惫的身影,宋怿如释重负的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抬手接过黄豆,放入石磨,一点点的磨取豆浆。 另一边,指挥着刘大同将弄好的卤水放入锅中煮沸。 待得豆浆磨完,卤水也早已烧开,再一点点的加入豆浆。 两人默默围在锅前,眼睛死死的盯着。 刚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很快,沸腾的卤水上开始出现一些黄白色的浮沫,接着这些浮沫越来越多,很快在表面形成一大片。 “有用,有用,央视爸爸诚不欺我啊。” 看到眼前这一幕,宋怿不免有些激动,呆呆的望了好一会。 “阿怿,这些浮沫不用撇去的吗?”刘大同一旁疑惑的问道。 “阿对对对,撇去,快撇去,都是杂质。”连忙拿起勺子,一点点将浮沫给撇了出来。 二人足足撇了好几分钟,锅里才渐渐没有了浮沫,宋怿又是加了些许豆浆,仍旧没有浮沫。 这说明杂质去除的差不多了,原本浑浊的卤水也逐渐清澈了起来。 这让宋怿多少有了些信心,紧皱的眉目也渐渐舒展开。 慢慢的,里面的水是越煮越少,宋怿也渐渐减小了火势。 宋怿用的锅是小锅,卤水不算多,烧起来也算快。 没一会,卤水便不再翻滚,大概是要开始结晶了。 两人是不约而同的朝前凑了好几步,靠在锅边,可没人开口说话,都死死盯着。 等到卤水只剩下中间一部分时,四周都开始结出层雪白色的晶粒。 刘大同不忍出了声,“盐,出盐了。” 宋怿也是顾不上烫,拿起锅铲铲起些许晶粒,尝了口。 结果给这刚析出的盐烫着了,味道没咋品出来。 但确实盐味很足,品相看着也不错。 “大兄你再尝尝,注意烫。”宋怿转而向刘大同说道。 刘大同抠下一点点,吹着气,眼睛瞪得像铜铃,仔细观察着:“好白,好细,味道也好。” 接着一口嗦了进去,表情十分享受。 两人将盐一并盛出,也就二两多点。 “你去将那二两青盐拿来。”宋怿说道。 接过刘大同拿过的青盐,抓上一把,比对了一番。 这炼出的精盐品相更好些,轻轻搓了搓,精盐相对于青盐也更为细腻。 口感上,还是让刘大同品尝了一番,味道上比青盐好了得有两三倍。 “足够了,只是不知道这甜头,兴旺哥喜不喜欢呢。”宋怿似笑非笑的说道。 又是这熟悉的笑容,刘大同默默心疼了某人三秒钟。 “这盐,我们要拿去卖吗?”刘大同问道。 宋怿白了一眼,轻声说道:“《大明律》:凡犯私盐者,杖一百,徒三年;你是想念监牢的床了吗?” 刘大同失望的说道:那我们费这劲炼盐作甚。” “蠢,我们不能卖,但有人能卖啊,我倒是理解大兄了,秀才这么多年未中也算有原因。”宋怿感慨万千的说道。 刘大同有些语塞,贤弟自从监牢里出来,便愈发毒舌,定然是跟人学坏了,害。 不再搭理刘大同,宋怿表示先跑为敬,回屋补上一觉,才是正事。 睡醒再沐浴更衣一番。 便可以准备,去宰…接客了! …… 。 第七章 收网 蜀王府外。 宋怿默默提着二两精盐,一脸幽怨中带着三分恼怒,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因素,他觉没睡好或者说压根便没睡。 后头撇了眼身后的尾巴,喃喃自语道:“得速战速决啊,不然就成人赃并获了。” 言罢,孤身往酒楼走去。 没一会,他便来到了酒楼前。 打听一番,那张兴旺却是早到了。 “这么心急吗?”宋怿又是增添了几分把握。 推门而入,看见的却不是张兴旺,宋怿有些慌了神。 眼前这男子,看着又有些熟悉,还挺像张兴旺的。 张伯父! 宋怿有了些许诧异,但更多的是安心,不是锦衣卫就成,起码还有的谈。 “见过张伯父。”宋怿微微颔首道。 “莫跟我耍把戏,我今日来,只为讨债,其他免谈。”张伯父是一点不给好脸色,厉声道。 宋怿也不吃这一套,朗声道了句:“兴旺哥,你不来,我可走了啊,机会只有这一次。” 良久,无人回应,宋怿也不打算再谈,眼前这架势,看着像是鸿门宴。 刚起身,那张兴旺却是屁颠屁颠跑了进来。 气得张伯父又是一顿闪电五连鞭,打的张兴旺嗷嗷直叫。 “这叫策略,你懂不懂。”张伯父附在张兴旺耳边轻声说道。 宋怿看着眼前大声密谋的二人,有些不忍出声打断。 好一会,两人可算是达成了共识。 大抵还是张伯父做代表,“事情当然是可以谈的,但是要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好说好说,还是那句话,钱到位,管够。”宋怿言简意赅的回应道。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也不说话,都一个劲的绷着,场面顿时尬住了好一会。 “货?货呢。”张兴旺是绷不住了,这俩深情对视,也都不考虑他感受的。 宋怿一把将装盐的袋子甩上桌,正色道:“钱呢?” 张兴旺又是急忙开始掏钱,却被张伯父一把摁住,抢过话头道:“我们已经付出过一部分成本了,莫要得寸进尺。” “那没得谈咯?”宋怿语气挑衅的说道。 张伯父却是突然语重心长的说道:“要钱没有,年轻人,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吃亏是福。” 这一句话,一下给宋怿血压整上来了。 脑子里回想起昔日领导的话语,是越想越气。 “那就免谈了。”宋怿提起东西,便准备离开。 张兴旺连忙说道:“别啊,爹,东西一眼没看呢。” 张伯父却是突然笑出了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傻孩子,你当真以为他能有好盐?也就忽悠忽悠你了。” “今天就当给你涨涨教训。”张伯父伸手便要抢宋怿手里的盐。 宋怿一时没反应过来,拼命护着盐袋,却还是被拉扯下,开了个口子,撒出雪白的精盐。 “是好盐啊,青盐都少有的品相。”张兴旺感叹道。 张伯父露出一丝丝诧异,却又很快说服了自己,喃喃道:“那就是青盐,看那分量,也就二两。” “恰好,今日咱张氏盐行卖出的青盐,不多不少,二两。” 宋怿心里暗暗吐槽了声猪队友,这大兄,竟然跑去人张氏盐行买青盐。 宋怿倒也不想谈了,随声附和道:“是又如何。” 张兴旺顿时恼怒,正色呵斥道:“你…你骗我?” 宋怿也不再出言辩解,只是躬身别过张兴旺,作势要离开。 刚回过头,便被人拦了去路,摁回了位上。 那张伯父也是不紧不慢的走近,“骗了我张家的银子,还想走?” “你要如何?”宋怿冷然问道。 “有人花了大价钱,让我送你一程。正好也能弥补我们的损失,你觉得呢?”张伯父轻描淡写的说道。 没等宋怿回话,却是传来张兴旺的惊叹声。 不死心的张兴旺,仍旧打量着桌上的精盐,看着奇怪,便掂起几粒,嗦了一口。 顿时惊叹道:“天啊,这盐太好吃的,上好的青盐也比不得。” 张伯父闻言急忙冲了过来,掂起几粒,整个人眼睛瞪得巨大,两眼放光。 连忙打发了几人出去,讪笑着说道:“刚刚跟小兄弟开个玩笑,多有得罪,在这给您陪个不是了。” 宋怿却只是冷冷望着他,丝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目光像刀一样直刺过去。 “不是说,有人花了大价钱吗?”宋怿干脆利落的说道。 张伯父却是似笑非笑的说道:“商人嘛,唯利是图,不要见怪,现在嘛,我觉得不值得了。” 见宋怿沉默不语,张伯父招呼着外头几人,抬了两箱银锭,径直砸在了桌前。 “小兄弟,不就是钱吗,都有的商量。” 张父满面笑容的说道:“这两千两,够不够。” 看着宋怿诧异的眼神,张伯父得意的笑了笑。 可宋怿诧异的不是此,他很好奇,这张家不怕死吗? 明朝,一个普通的商人世家,如此随意的拿出两千两,明摆着就是有问题。 他原本只是想借着这贿赂科考行事,查查这张家跟受贿的官员。 但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张家可能在勾结官员,走私贩盐! 宋怿默默吞咽了口水,正色道:“这凤阳府,可不止你张家有盐引。” 张伯父挥了挥手,又招呼人,抬进一箱,甩在桌前。 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可以谈了吗?” “可以。”宋怿平静的说道。 心里却是慌的一笔,再大些,可能收不住网了。 “我年长你些,便喊你声宋老弟,这三千两,算哥哥我的一份心意,老弟你替我引见一番可好。”张伯父开口说道。 宋怿倒是干脆利落回道,“不可能,老哥莫要得寸进尺了。” “老弟啊,有些时候啊,要学会见好就收,那阶下囚的饭可不好吃。”张伯父意味深长的说道。 闻言,宋怿猛的转头,眼神死死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透着强行压制下去怒气。 便是张家通知的锦衣卫吗?那我也什么可留手的了。 见此,张伯父招呼着护卫又是一拥而上,围住了宋怿。 “别想着喊人,你莫不是觉得哥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老弟你说个数,我尽量满足。”张伯父微微颔首道。 宋怿“气得”直咬牙,沉声道:“一万两,现在就给我。” “哈哈,我就知道老弟你是明事理的人。”张伯父大笑一声,招呼人有拿来些许银票,递了过去。 宋怿清点了一番,银票也就不过三千两,刚要说话。 那张伯父又是开口道:“出门在外哪带的了这么多银票呢,你体谅体谅老哥,改日我让兴旺给你送去。” “好,我信老哥。” 宋怿倒也明白,钱是不可能拿的到了,这张伯父多半要虚报上去,自己克扣下来罢了。 缓缓将银票塞进怀里,准备拿过那三箱银锭。 张伯父又是笑着拦过:“这种事情怎么能麻烦老弟呢,我让让替你抬着。” 宋怿抬过头,死死的盯着他,眼中的恨厉一闪而过,似笑非笑的说道:“好啊,那就谢过老哥了。” 那就怪不得我了,张老哥,你胃口实在是太大了。 宋怿走出房间,缓缓说道:“别送了,别送了。” 接着慢慢与众人拉开了距离。 这才扬手,朗声喊道:“可以了,收网!” 霎时间,数十锦衣卫涌窜而入,瞬间羁押住了张家那一伙人。 看这张伯父诧异的眼神,宋怿缓缓说道:“张老哥,你莫不是觉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时间回到炼出盐的一刻钟后。 宋怿火急火燎的找到了朱椿,说白了,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自己单干。 朱椿的脸色从戏谑转而震惊呆住,说完后更是激动的扯住宋怿的双手道: “你…你一个人就制出了盐?还是全大明最好的盐!” 宋怿讪笑着,挠挠头,“害,也就一般,不一定比得了陛下的特贡盐呢。” 朱椿默默嘟囔了句,特贡盐,我都没吃过几回呢。 角落默默自闭了十分钟,才算恢复了平静。 “咱家的精盐呢,拿上来看一看。”朱椿开口问道。 宋怿这才缓缓拿出个小袋子,也就一两精盐的样子。 朱椿急忙接过,打开,轻轻搓了搓。 “这品相,色泽,细腻程度,可不比贡盐差。” 朱椿掂起几粒,品了一口。 更是激动的高声道:“这味道,比起贡盐,还要好上几分。” “错不了,这就是全大明最好的盐!” “用这当诱饵,他们张家也配?” 宋怿倒是不以为然,语气平静的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放心吧,盐他们也拿不走。” 见宋怿要坚持,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力支持便是。 抬手便将蜀王府外的锦衣卫喊了进来,这每日进出王府,与这锦衣卫也算接触颇多。 朱椿也渐渐跟这锦衣卫熟络了起来。 那锦衣卫还没听宋怿说几句,便慌了神,不敢再听下去。 急忙联系了上级,顿时乌泱泱的一大片锦衣卫,落在了院子里。 锦衣卫是不怕事情闹大的,唯有这凤阳府越乱,线索才暴露的越多。 那人看着眼前的精盐,仍是有些发怵,他也怕搂不住啊。 宋怿倒是先客气了一番,“怎么称呼。” “赵隆。”那人是言简意赅的回道。 宋怿也不自讨没趣,不紧不慢的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自己完善且详备的计划——《关于抓捕张兴旺父子的方案策划书》。 指导思想,《大明律》。 基本原则,保证宋怿人身安全,保证精盐不外露,保证利益最大化。 具体安排,大到每一步,每一个流程应该怎么做。 小到每一块应该安排几个人,几分钟巡查一回。 大致就是你写给老板的策划,生怕遗漏了任何一点,更怕老板提出死亡反问。 主旨便是,完全渗透进酒楼。 保证外围完全锁死,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保证里面,从每一位工作人员,到每一位食客,除了自己人,还是自己人。 赵隆是听楞了,中途默默拿出纸笔,做起了笔记。 听完后,第一想法是,赶紧把宋怿带回锦衣卫,连夜安排入职。 朱椿默默在一侧旁听,全程一句话都没说,他比较庆幸,宋怿是自己人。 不过他仍旧有些心疼,这么好的盐,产量肯定不高吧,可惜了这二两盐了。 在锦衣卫的目送下,宋怿慢慢走出酒楼。 他挺想顺点银子走的,可全给锦衣卫当赃物扣住了。 抬头看了眼酒楼,惋惜了一番,缓缓摸了摸怀里的银票。 谢谢你的银票了,好兄弟。 可惜对不起啊,我是警察! 第八章 新仇旧恨 宋怿不紧不慢的走回了王府,刚进门便是刘大同那张大脸,扑了上来。 一脸兴奋的絮叨着不停,宋怿是半个字没听清。 连忙打断道:“停停停,你就说谈的怎么样吧。” 刘大同突的收敛起笑容,开口严肃地说道:“相当的顺利,那信国公竟然这么好说话,像是知道我们要来洽谈似的。” “那就好。”宋怿也算是放宽了心,长舒了一口气。 在他去面见张家父子时,刘大同也带着少许精盐,去信国公府走了一遭。 信国公汤和,便是这凤阳府另一位有着盐引的人。 至于能恰谈这般顺利,宋怿是没想到的,大抵是椿哥儿在其中下了番功夫。 言罢,便自顾自回了书房。 他得给某位大官准备封文书,手里一边研磨一边思索着内容。 讨他人“欢心”可不是件简单的事,立意得正,至少表面看起来如此,语言更得简洁,言简意赅即可。 这些官员最喜欢的便是那点到为止的感觉,美其名曰,朦胧感。 没一会,宋怿便提起笔,在宣纸上书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宋怿总是写完了初稿,长舒一口气,这才猛然看见,身边多了位穿飞鱼服的男人。 “坐吧,赵兄,什么事啊?”宋怿不慌不忙的说道。 那赵隆缓缓坐下,冷然道:“已经坐实了,张家与官员勾结,贩卖私盐;但那位官员,目前没有头绪。” “你与张家父子的交谈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宋怿却是答非所问的回道:“我会查出来的,很快!” “那就好。”赵隆沉声应了句,便起身离去。 “这么相信我的吗?”宋怿倒有些不习惯,喃喃自语道。 “应该会是一个人吧。” …… 翌日傍晚。 城南,望花街,五柳巷。 “这凤阳的夜景,当真不错啊。”宋怿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感叹道。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 更是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凤阳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满耳笙歌满眼花,满楼珠翠胜吴娃啊。”朱椿撇了撇自己的骚包白袍,吟诗道。 宋怿不不知从拿顺来把折扇,风骚的展开,一字一顿的呛道:“你这风月之词背的可是滚瓜烂熟啊,蜀秀才。” 那朱椿想回击,便被宋怿打断了施法。 “美景当配美曲美人,莫在这耽搁了,走吧。”拉着朱椿便往那秋水楼里走去。 这秋水楼虽是朱椿名下产业,但他自个压根没打理过,也从没来过。 至于宋怿,白嫖那可是常事。 刚进这门,耳边便闻得阵阵莺声燕语,推杯换盏之声。 迎面更是位颇具气质的少妇老鸨,见宋怿进来,连忙招呼道:“公子您又来了,还是老样子?” “张姨你又漂亮了,那还是老样子吧。”宋怿打趣道。 “公子嘴真甜,那这位小哥?”那少妇接着问道。 朱椿若有所思的说道:“不用,我自己看看。”自顾自的便走了。 “账记我头上。”宋怿也只是意味深长的笑道,心里暗自吐槽了句,装,太装了。 “行,楼上左拐天水间,公子慢走。” …… 天水间。 “公子,怎么不喝酒啊,是妾身长得不好看吗?”女子妩媚着身姿的打趣道。 宋怿暗自咽了口唾沫,一本正经的说道:“姑娘可能误会了,我是正经人,咱两才第一次见面。” “好伤心,公子竟然把妾身忘了。”女子委屈巴巴的说道。 宋怿仍旧绷着脸正色道:“莫胡言。” “好吧,那我为公子奏一曲。”那姑娘眨巴着眼,可怜兮兮的说道。 这谁顶得住。 那白玉的脸蛋,眉下眼睛仿佛会说话,那乌黑浓密长发,细细看去这人便是妍姿艳质,那妖娆动人的身姿。 一步一颦一笑,勾弄着宋怿的心弦。 可惜这是正经酒楼,姑娘都只是卖艺不卖身,不然宋怿还真想试一试深浅。 他强压着躁动的情绪,将思绪慢慢拉回来,静待那吕鸿朗前来。 若没有前世诸位老师的调教,宋怿还真把持不住。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宋怿的思考。 “进。”宋怿也没多想,自顾自的认为,来的是那吕鸿朗。 但推门而入的,却是位年轻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人,看着像是喝醉了般。 年轻男子还稍有礼节的躬身道:“吾闻这琴声颇为动听,想请这位小姐喝一杯,不知公子可否愿意。” 那女子听得动静,走了出来。 妖娆的身姿,绝美的容颜,顿时让这年轻公子愣了神。 宋怿却是笑着看向了女子,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全凭姑娘意愿。” “不去,几位公子请回吧。”那姑娘倒是强硬的回绝道。 那年轻男子摇了摇头,沉声道:“是我等冒昧了。”转身便准备着离开。 没等那年轻男子说完,身后另一蓝袍男子却是突然冒出,拉过奏乐姑娘的手。 “在下信国公府汤昱,不知可否有幸请姑娘喝上一杯,共赏这夜景。” 信国公府?宋怿感觉好熟悉,仔细着蓝袍男子,像是见过。 进门起,他倒有观察后头几人,闲言碎语中好像有谈到道试。 关系户!宋怿猛的想起,这几人便是在考室与考官对眼神的家伙。 穿着锦衣玉缎参考的也就那么几位,错不了。 信国公府,便是洽谈精盐生意的那一家,当真是巧了啊。 “新仇旧恨”夹杂在一块,宋怿着实有点忍不了,脸色不悦的说道:“她说了,不愿!” 那姑娘也是用力甩开了汤昱,躲在了宋怿身后。 “好个刚烈的小娘子,我喜欢,哈哈。”汤昱也不恼怒,笑道。 刚那年轻男子是出声劝慰道:“汤昱,不要惹事,小心惹了那不该惹的人。” 汤昱闻言,冷笑着说道:“李公子,我可不像你,这般假正经,况且凭我祖父的名声,在这凤阳府,还真没我惹不起的人。” 说完,看向那姑娘,带着一丝垂涎说道:“今日这小娘子,就该为本公子所得。” 言罢,便猛的向前,要将那姑娘拖走。 宋怿连忙上去挡了几回,比划了一番,有些吃痛。 那汤昱虽然也是个花架子,但总是好过宋怿这虚弱的身子骨。 “逞英雄,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那汤昱趁着宋怿愣神,抄起凳子要往他头上去。 宋怿连忙双手护头,可凳子却好像迟迟没有砸下。 睁开眼,却是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 接着一脚将那汤昱踹飞出去。 这强有力的飞踹,宋怿深有体会。 第九章 秋水楼风波 “就这?你很能打吗?”那吕鸿朗嘲讽道。 汤昱咬着牙说道:“敢坏小爷好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那汤昱对着身后的侍卫喝道:“来人,给我将这小娘皮抓过来。” 汤昱一声令下后,诸多侍卫也不含糊,纷纷上前,围住了宋怿二人。 看着这状况,宋怿连忙问道:“你能打十个吗?” 吕鸿朗皱眉应道:“打个屁,我替你拦一会,你赶紧跑,这种时候别管女人了。” “看样子你很能打哦?给小爷教训他。”汤昱大笑一声,对着侍卫们下令说道。 言罢,一把搂过那女子调笑道:“小娘子,这下我看你跑哪去。陪本公子好好喝上一杯,今晚咱便在这洞房花烛夜。” 吕鸿朗却是一边挨着打,一边朗声道:“兄弟,出来混要讲人情世故的,多个朋友多条路。” 那汤昱顿时讥笑道:“好啊,别说本公子不给你机会。” “你俩现在跪下,对在场所有人喊爹,让大家伙高兴了,都好说,哈哈哈。” “不至于不至于,汤少。” “汤少,这不合适吧。” 隔间。 朱椿对着面前正襟危坐的黑衣男子,悠悠笑道:“这你还不出手?” 那黑衣男子压了压自己的佩刀,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可是蜀王殿下的地界,传出去可不好听。” 朱椿讪笑着,打趣道:“赵总旗,有心了。” 天水间。 宋怿脸色有些犯难,朱椿也不知道去哪了。 精盐生意也不是他去洽谈的,这汤昱怕是压根不认识他,还真有些无计可施了。 却是一声大喝,拉回了宋怿的思绪。 “放肆!什么人敢在秋水楼闹事!”那少妇老鸨匆忙赶到,呵斥道,扬手让护卫上去拦下了汤昱的人。 “你拦得住我吗?”汤昱讪笑了声,不屑的说道。 那那少妇老鸨是半点不簌,放缓语气说道:“想闹事,你大可以试试,你莫要忘了这是谁的地界。” “算你走运,有本事,你们别出这秋水楼。”那汤昱思索下,放开了女子,抛下狠话离去。 见此,宋怿脸色有些犯难,这少妇老鸨能来,想必是朱椿知晓了事情。 倒有些打乱计划了,鱼没钓对呐。 吕鸿朗却是跟了上去,嘲讽着挥手道:“慢走不送啊。” 宋怿是连忙上前拉过他,朗声道:“饮茶先,饮茶先。” “姑娘去奏一曲可好。” 琴声渐渐响起,便没人听得见二人的谈话。 吕鸿朗看着宋怿失神的模样,郑重其事的对着宋怿说道:“没事吧?要不我去弄死他。” “不必,小事罢了,我的人会处理好的。”宋怿摆了摆手,故作轻松的说道。 没等宋怿正经装完逼,那吕鸿朗是突的单膝跪地道:“草民吕鸿朗,谢过先前张公子救命之恩。” “害,顺手罢了。”宋怿又是故作高深的茗了口茶。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宋怿倒不着急,他还得等朱椿处理好事情呢。 而吕鸿朗却如同热窝上的蚂蚁,心里正纠结万分。 想了想,宋怿遇事不惊的模样,咬了咬牙,选择相信他的本事。 双膝应声跪倒在地,拱手道:“公子本事通天,草民吕鸿朗,唯有贱命一条,斗胆让公子护我妻儿安全。” “不必如此。”宋怿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连忙拉起他。 “到底何事,怎会如此?”宋怿郑重其事的问道。 吕鸿朗喟然长叹道:“仍旧是那大官,不愿放过我。” “若是只对付我,我定然是不惧,但他们竟然对我三岁的女儿下手,若不是我发现及时,便…” “越界了啊,祸不及家人呐。”宋怿皱着眉,表达自己的不满。 “那你可知晓,后头那大官到底是何人?” 闻言,吕鸿朗突然瞪着阴沉的眼睛,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杀意,“我做梦都忘不了他,忘不了他王永年。” “王永年?”宋怿若有所思的看了吕鸿朗一眼,这也恰好印证了他的猜测。 王永年,便是那王学政的大名。 宋怿不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了。 又是王永年,又是汤昱,这凤阳府的水,有够深的。 我便来会一会这王永年。 咚咚咚。 “可以走了。”门外传来了朱椿的声音。 “行,你的事我便应下了,若想清楚,可来蜀王府找我。”宋怿转说道。 吕鸿朗有些犯难的回道:“我怕是出不来这酒楼了。” 宋怿却自顾自的收拾起东西,随口嘱咐了句,“待会记得找掌柜的,就说替我替买单,然后径直从正门出去便是。” “哦,对了,我姓宋,不姓张。” 出过门,他有些担心的问道:“椿哥儿,是不是有些打草惊蛇了。” “倒也没有,这后头的鱼,太能忍了。”朱椿喃喃道。 宋怿没回话,开始思索着今日这事,说白了,还是他没名没权,遇事只能任人拿捏。 朱椿为了保他,只能提前出手。 宋怿又一次感觉到了,曾经那般的无力感。 重活一次,他要改变,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拳,不动声色的说道:“忍得好有何用,我已经盯死他了。” “有收获便好。”朱椿随声附和道。 宋怿若有所思的问道:“对了,那家伙怎么处理的,他背景可不简单啊。” “我可没露面,但信国公多半还得感谢我,替他教育了孙子呢,不然得罪了你这个合伙人,那就麻烦了。”朱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汤和作为明初少有的,能善终的老臣,便是在于他告老后,仍旧低调做人,不以功臣自居,并且束缚子孙家奴,不授人以柄。 朱椿这番,也算得上是帮了他一把。 至于汤昱欺男霸女、寻衅滋事的“光荣事迹”,锦衣卫可都看在眼里。 交给专业人士处理,指定没错。 …… 与此同时, 应天府,通政司外。 “李百户,我们当真不管吗?”身着飞鱼服的男子附身问道。 那李百户摇了摇头,喃喃道:“时机未到,不可打草惊蛇。” 此时的通政司门口,李学政又是吃了一回闭门羹。 “通政,笑话罢了。”李学政看着那通政司的牌匾,怒声呵斥道。 无意间,却被旁人听去,一老者走进,躬身问道:“小友,为何如此愤慨。” “通政,通达下情。何谓通达下情?视不公不法之事于不顾?”李学政讥笑道。 闻之,那老者却是郑重其事的说道:“可否与老头子,言说一二。” 李学政倒是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不假思索的陈述着事情。 言罢,那老者脸色骤然一变,仿佛笼罩了一层冷霜,眉头紧锁,显得神色凝重,透露着一股令人敬畏的严峻之色。 李学政习惯性的脱口问道:“您可有办法?” 接着却是讪笑道,“习惯了,不麻烦老先生您,您就当听了回故事。” “小友不着急,我会回去调查的,定然解决此事。”那老者正色道。 李学政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的离开。 他麻木了,也习惯了,每一位都是如此,都是陷入沉思,接着惋惜,再然后表示自己回去再了解了解。 这般说辞,他已不知听了多少遍。 看着李学政离开,老者也没辩解什么,低头喃喃道:“已经烂到这种程度了吗?” 接着扬手挥了挥。 正潜伏着的两名锦衣卫立马是涌窜而出,拱手跪地道:“参见陛下。” 老者不是他人,正是明太祖朱元璋。 第十章 各怀鬼胎 第二天一早,宋怿便带上了自己的两份大礼,准备去拜见王永年。 他此时正站在都察院外。 抬头看着那都察院的牌匾,与王永年的行径相比,显得着实可笑。 见着有人上前,连忙表面来意,拱手道:“学生宋怿,前来拜见王学政,有要紧的事要禀告。” 同时,手里附带着他的“诚意”,一并递了过去。 “明白,还请去大厅稍等片刻,我去禀告。”那辅官的微微点头应道。 …… “王大人,有人求见。”那辅官的低声说道。 “不见,谁也不见,让他滚。”那王永年异常暴躁的回道。 就在刚刚,上头的人才来过一遍,因为李学政那家伙到处闹事,问责到了他头上。 再加上张家突然出事,更是让他坐立难安,他甚至连谁在弄他们,都不清楚。 他虽吩咐过张家,要把证据清理干净,但谁知道呢,这说出事便出事了,万一真留下点什么,后果他是想都不敢想。 他这官位,不知如何保得住。 那辅官的迟疑的补了一句:“那人叫宋怿,说是有要紧的事要禀告大人。” 王永年停滞了手中的动作,喃喃道:“宋怿,有些熟悉,擦,莫不是李学政那狗东西让人找上门来了?” “那便见了,我看他有什么要紧事。”王永年朗声回道。 缓缓跟着出来,刚到大厅,便见着那宋怿悠哉的喝着茶,莫名有些烦躁。 宋怿是等的百无聊赖,给自己灌了半壶茶了。 见着王永年前来,连忙上去躬身道:“学生见过王学政。” 看着眼前的笑里藏刀的家伙,王永年是打趣道:“挺喜欢这茶?” 宋怿是讪笑着,微微点头道:“的确不错,我挺喜欢的。” “那待会便带些走,咱去书房聊?”王永年温和的说道。 “好。” 一番试探,也让王永年稍稍放宽了心。 两人慢步走向书房,周遭是冷清的很。 王永年也直截了当的问了起来:“你是李学政的人吗?” “怎么可能,学政莫要羞辱我,他那般伪君子,文人败类。”宋怿却是突然正声喝道。 他的眸色一暗,眉头微蹙,凶狠的眼神里透露着一股恨意。 王永年绕有意味的看着眼前的宋怿,冷然道:“李学政那般惺惺作态的嘴脸,着实令人恶心。” 宋怿也是随声附和着。 两人沉默良久,总算抵达了书房。 王永年不紧不慢的泡上壶茶,轻描淡写的问道:“你要禀报何事,说来听听。” 宋怿心里估摸着,试探应该结束了吧。 不过还是谨慎的先致歉道:“先前考室里,多有得罪。” “不打紧。”王学政茗着茶,回应道。 宋怿皱眉说道:“我怀疑,李学政与张家勾结,买卖科考名额,我去李学政府上走了一遭,人已经不在了。” 王永年表面故作惊讶的问道:“此言当真?” 心里却是忍不住想给宋怿鼓掌,少年,这个想法很不错啊,他表示认同宋怿的猜想,即便宋怿的消息异常滞后。 “千真万确,道试结束那日,我便看见张兴旺在府衙门口,给李学政送礼。”宋怿一本正经的说着。 这般让王永年着实有些意外,故作镇定的应道:“我知晓了。” 心里对宋怿渐渐放下了防备。 开始思索着,如何将这脏水,全盘扣在李学政的脑袋上去。 顺便还能同张家划清界限。 宋怿看着王永年思索的神情,适时的拿出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文书,递了过去。 “我觉得,以李学政的作风,必然会颠倒黑白,将脏水往王大人身上泼,因此自作主张写了一封文书,望大人不要介意。” 王永年有些诧异,但还是慢条斯理的打开。 《歌凤阳学府书》 内容主题落在了学府上。表示凤阳府的科考成果,不断提高,科第牌坊也愈发多了起来,最重要的是风气愈发变好。 高帽给王永年牢牢的带上。 是为天时,太祖得天命为之。洪武七年,改中立为凤阳。太祖取丹凤朝阳”之隐喻,取“凤凰山之阳”之意。 是为地利,凤阳府之运势为之。中都凤阳,乃明朝风水宝地龙脉地气所在。 是为人和,学政育才有方为之。教导治理凤阳学府有方,对寒门子弟颇为照顾,改制,改风气,所营造,创造出来的好成果。 表民意,表民心,传民声,为学政贺,为太祖贺,为大明贺。 一下就戳到了王永年的心眼上,称上雪中送炭,也不为过。 王永年这般也是绷不住了,凄然一笑道,“不,一点都不介意,立意深远,用词简练,读之更让人胸臆舒畅啊。” “知我者,宋兄也。” 其实无非把他王永年抬高,好跟张家划清界限,转手赠与上级,还能博得几分支持,抬高话语权。 王永年这下是半点不敢含糊,生怕这文书便从自己手里溜走。 话语间,又给宋怿添了杯茶。 “能为王大人分忧,是我的荣幸。”宋怿依旧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微笑道。 “不过,可否让王大人帮我一个小忙。” 宋怿此番话,打消了王永年最后一丝顾虑。 他本想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真有点不敢收这文书,怕的就是宋怿不安好心。 王永年又是故作纠结的朗声道:“你说,我尽量吧。” 宋怿连喝了几口茶,鼓起勇气,却又言辞闪烁着说道:“家父有个愿望,便是想在咽气前,看我考取功名。” 言罢,又是情绪崩溃的黯然落泪,带着哭腔道:“若不是没有了法子,我也不会麻烦王大人。” 王永年支吾着说道,“害,那我想想办法吧。” 王永年倒也看穿了宋怿拙劣的演技,但人际交往,是时候就要顺着台阶下。 况且唯有利益挂钩,合作才更为稳健。 宋怿收敛下眼泪,急忙掏出了第二份大礼,递了过去,“小子,也不能让王大人白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你收下。” “你…你这样子,真不合适。”王永年作势推拉了一番,顺势将银票揣进怀里。 那可是三千两银票,王永年要不心动,肯定是假。 心里便是想着,眼前的小子当真懂事,格局很大嘛。 但是小心思太多了,得敲打一番,往后替自己办事,也还不错。 至此,宋怿还没捂热的三千两银票,便花了出去。 上好的文书,也送了出去。 心怀鬼胎的二人,目的全都达成了。 两人随后交谈的那是一个热烈,宾主尽欢,你一句,我一茬,称兄道弟了起来,就差选个黄道吉日,结拜罢了。 “诶,老弟,这茶叶必须拿着,不然是看不起哥哥我啊。”王永年是佯装生气道。 宋怿倒也没推辞,接了过来,茶也确实不错。 走到门口,又见到了那管事的辅官,宋怿点头回以笑容。 迈步走出都察院,微风拂过。 风中还透露着些许微凉,落叶片片从头上掠过。 “入秋了,也起风了。” 第十一章 我骂着玩的 宋怿往回走着,考虑着接下来的对策。 自己的好处,可是没这么容易吃的。 文书能把他王永年抬的多高,也能摔的多惨。 “也该见一见吕鸿朗了。”宋怿思索着说道,却总是觉着忘了件事。 还在蜀王府正殿等消息的刘大同:阿怿出马,秀才应该是稳了吧。 回府的宋怿,缓缓掠过了正殿,径直朝吕鸿朗的住处走去。 轻轻扣响门。 “来了。”里面传来的却是个女音。 开过门,眼前是位白布素巾的女子,大抵是吕鸿朗的妻子。 “见过嫂子。”宋怿微微颔首说道。 那女子也是反应了过来,连忙道谢道:“不不,谢过恩人呐。” 没等宋怿反应过来,又是扑通,便跪倒在地。 “没事的。”宋怿赶忙伸手扶起,心里不禁吐槽,真不愧是两口子。 抬过头,便看见了远处正大步踏来的男子,攥着一双拳头,胳膊上肌肉鼓起,宽阔的胸膛昂然挺起,比起以往,周遭多了丝威武霸气。 吓得宋怿是一哆嗦,不知道的还以为,自个抢他老婆了呢。 吕鸿朗慢慢靠近,停下了脚步。 宋怿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架势,好像又要跪。 连忙伸过手,想要去扶,却硬生生被吕鸿朗连带着跪倒在地——夫妻对拜,头碰一块。 …… 过了好一会,三人都围坐了下来,品着茶,气氛却有那么一丝丝的微妙。 宋怿先开口寒暄了一番,“住的可还习惯?” “挺好的,挺好的。”吕鸿朗呆呆的应着。 嫂子却是扭捏的开口道:“你就嘴硬吧,这房子真太好了,但我们这心里不舒坦,过意不去啊。” “没事,你们尽管住便是,也不算白住,吕大哥可得跟着我做事的。”宋怿安抚着回道。 那嫂子闻言,也算松了口气,正色道:“我家这口子,早就闲不住了,你要让他干啥,吩咐就是了。” “那就好,我便把吕大哥借走了。”宋怿拉过吕鸿朗,讪笑着说道。 嫂子仍旧满不在乎的说着:“去吧,你好好干,知道不。” 走出房间,宋怿也不再打哈哈。 正色道:“那王永年后头的走私路子,你可还清楚。” “自然清楚,不过变没变就不知道了。”吕鸿朗直截了当的说道。 宋怿接着郑重其事的说道:“不清楚,那就查清楚!” “那这凤阳府,除了王永年这一伙,还有没有其他路子。” “那倒没有,不过听说最近有批野路子,叫啥子精盐,盐是真他娘的好。”吕鸿朗挠着头,喃喃道。 宋怿却是小声嘀咕了声,“野什么啊,那是咱自己的。” “啊?”吕鸿朗却是耳尖,听着了,不可思议的惊道。 “当真啊?这路子你从哪整来的。” 宋怿不耐烦的回应道:“没路子,我自己制的盐。” “啊!”吕鸿朗又是震声喊到,却又故作镇定的安慰着自己,“莫拿我寻开心了。” 宋怿仍是不耐烦的回应,“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卧槽,你小子还有这本事,那便让哥哥来替你大展宏图吧。”吕鸿朗振振有词的说道,急忙便要跟刚刚失态的自己划清界限。 宋怿低声补充道:“这回不卖私盐,你自己去跟信国公府谈去,顺便把私盐路子全清理干净。” “我是没问题,信国公府可是跟咱有矛盾,上次那小子,我可还记得呢。”吕鸿朗谈到自己擅长的地点,总是这般自信。 “不要紧,看你本事咯,谈的好,他兴许还得叫你声叔。”宋怿打趣道。 “对了,还有件事,不过我觉得没什么问的必要了。”宋怿似笑非笑的说道。 吕鸿朗拱手回应,“那就免开尊口吧。” “过几日,我带你去指证王永年,记得准备准备啊。”宋怿认真的嘱咐了一番。 “放心,都记脑子里,必定让他,身败名裂。” 听到回应,宋怿才安心的离去。 …… 与此同时,应天府。 “进来吧。”里头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李学政是一脸懵逼的应道:“是。” 这两天大起大落的他有些遭不住,刚走出通政司没几步,他就被锦衣卫拦了去路。 李学政的心中不免悲愤与绝望,路途中却渐渐看淡了生死,对着便是破口骂道,“连锦衣卫都这般腐败吗?大明天黑了,彻底黑了。尔等大明的害群之马,不得好死,早晚要诛九诛,浸猪笼。” 可慢慢发现,去处好像不是荒郊野岭,也不是监牢,他不禁愕然,心里有些莫名的慌乱。 最后进了这紫禁城,入了奉天殿,他的眼神逐渐空洞,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心里翻腾着无数的念头,他想要大喊大叫,却又嘶吼不出任何声音,也不敢嘶吼出声响。 李学政跟着那太监慢慢走进,却不见有人。 两只眼睛紧张不安的转动着,打量着四周,眉头紧皱,不自觉的咬着嘴唇,两只大手不知道该如何放,他很清楚,来者只会是一个人——太祖朱元璋。 “莫紧张。”李学政后头突然传出阵声,吓得他不禁有些腿软。 “微臣,叩见陛下,先前有不敬,臣罪该万死。”他急忙转过身子,跪倒在地。 “起来吧。”朱元璋扶起了李学政,喃喃道。 李学政也不好不起,只是默默低着头,不敢直视朱元璋那威严的姿态。 即便此刻,他都还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老者,竟是太祖朱元璋。 朱元璋饶有意味的打量着,讪笑道:“怎么,我可听闻了,你朝锦衣卫破口大骂的姿态不是如此。” “不敢,不敢,辱骂朝廷命官,臣罪该万死。”李学政连忙跪倒在地,低声道。 朱元璋却是摇了摇头,正色道:“我觉得你骂的好,锦衣卫有屁用,凤阳府已是这般,吾竟然一点都不知情,一群吃干饭的家伙。” “爱卿快快请来,凤阳府这般,有锦衣卫的一份责任,更有我的一份责任。” 李学政不知所措的站起,双腿仍有些止不住的颤栗,“不不,是我等的责任,让陛下担忧了。” 朱元璋也没再深究,岔开话题道:“问题已经存在了,现在重要的是如何解决它,凤阳府已是如此,这天下各府又当如何?” “陛下,需要臣做什么。”李学政也是看清了形势,识趣的说道。 “蒋瓛,滚进来。”朱元璋声色俱厉的朝外头喊道。 看着眼前蟒袍飞鱼服的精壮男子,伴随那凌厉的眼神,李学政不由一哆嗦,后退好几步。 蒋哥,我就骂着玩的,您别当真。 第十二章 变故 锦衣卫驻所。 眼前这压抑的气氛,着实让宋怿有些喘不过气。 先前那赵隆找过他好些回,但都被些事情耽搁了。 这次他倒也不找了,直接喊人堵在了蜀王府门口,“八抬大轿”请他宋怿走一趟。 宋怿是前脚刚从吕鸿朗那出来,后脚便被人核善的,请了过来。 这他倒是头一回来这锦衣卫的驻所。 众人见着他,也不过点头示意,便又很快进入工作。 坐了好一会,那赵隆才匆匆赶来,双眼显得空洞无神,身形也消瘦了些许。 他不禁关切地说道:“你们这是,忙些什么呢?总得休息休息吧。” 赵隆却是径直白了他一眼,一副看弱智的神情,喃喃道:“忙什么,您不知道吗?” “还休息?抄了这整个张家,127口人,查都查不完。” 气氛突然便显得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宋怿熟练的选择用沉默消磨这份尴尬。 赵隆倒也直接,开口问道:“所以,张家后头那人是谁?” “王永年,王监察御使。”宋怿言简意赅的说道。 赵隆思索了一番,喊来一位下属,低声吩咐道:“今晚之前,把消息传上去,找李百户,不然来不及。” “是。” 吩咐完,皱眉看向宋怿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锦衣卫还关心这个?”宋怿干笑道。 “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他身败名裂的。” 赵隆只是平静的说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不要让人来搅局,谁都别来。”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进。” 那锦衣卫缓缓进来,看着眼前的宋怿,一下止住了话语。 “没关系,你说便是。”赵隆倒是不避讳,正声道。 那锦衣卫言简意赅的说道:“汤昱那伙人,好像有动作,明晚要在贤集楼开诗会,貌似声势挺大的。” 明晚,是放榜前的最后一晚,庆祝也说不过去。 不选在放榜后,偏偏在这个时候? 多半是,王永年也掺和进去了。 至于到底要干什么,不清楚。 “放出去了?”宋怿意味深长的问道。 赵隆也是直白的说道:“对,今早,信国公亲自提的人。” “有点意思。不过我希望再有变动,你亲自告诉我。”宋怿喃喃道了声,便转身离去。 …… 有点打乱计划了,出了监牢,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宋怿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只想一杆子,把敌人打的起不来地。 诗会会是那个变数吗? 发着愣,宋怿回到了蜀王府。 没等他去找朱椿,便迎面碰上了。 两人一句话没讲,便一块走去了书房。 朱椿轻描淡写的说道:“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 宋怿挠了挠头,满不在乎的说着,“我不知道。” “他王永年为何如此不安分,我的东西,可是没这么好拿的。” “先混进去诗会吧。” “然后呢?”朱椿继续问着。 “明白他们的目的。”宋怿认真的回应着。 朱椿继续追问道,“接着呢?” “破坏他们的目的,顺便让他们身败名裂。”宋怿干脆利落的说道。 朱椿哑然一笑,“挺好的,问题解决了。” “不,没解决,我得,先,混进诗会。”宋怿冷然说道。 砰砰砰,猛烈有力的敲门声,将二人紧张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阿怿,在不在,在不在?”外头传来刘大同的呼喊声。 没等二人回答,他便推开了门,看见了宋怿。 急忙冲过来,拉紧了他的手,问道:“阿怿,我能不能中秀才啊。” 宋怿这才想起,刘大同出去时的嘱托,他咋把这回事忘了呢。 可能是跟王永年聊嗨了,真忘了。 “这个吧,我觉得以大兄的实力,必然是能过的,何必多此一举。”宋怿一本正经的胡扯了起来,接着更是给自己找补道: “如果大兄你没考上,必然是考官有问题。” 刘大同看着宋怿坚毅的眼神,果然放宽了心,拍了拍他肩,欣慰的笑了笑。 转身乐呵的要去放飞自我,突然想起点事,转头问道:“那信国公府的汤昱,说要开什么诗会,非要拉着我去。” “你俩谁陪我走一遭啊,实在不行就算了。” 听着此,宋怿与朱椿倒是相视一笑。 福星啊,问题解决了。 …… 翌日傍晚。 “阿怿?阿怿?宋怿!”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将宋怿从睡梦中唤醒。 宋怿恍惚间,缓过神,应道:“啊,怎么了。” “你没事吧,殿下说你这一天,都没迈出过门。”门外头刘大同关切的问道。 “没事,让大兄担心了。”宋怿缓缓爬起,朝外走去。 刘大同刚推门要进,便遇上了刚走着门口的宋怿,被他一把推了出去。 “怎么,你小子金屋藏娇了不成。”刘大同看着眼前宋怿这衣衫不整的模样,打趣道。 宋怿清了清嗓子,正色辩解道:“大兄莫胡说,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 “行,那咱走吧。”刘大同淡然说道。 见着宋怿迷茫的模样,他顿时提高了嗓门喊道:“去诗会啊!你莫不是忘了。” “那不能忘,天色还早,我再歇息一会。”宋怿是有气无力的回道。 “那怎么成,要是迟到了,你让大兄我的脸往哪放,况且,子曰,言而有信……”刘大同又开始碎嘴,念叨起来。 宋怿是招架不住,只能应和道:“好好,那我捣鼓一会,便来找你。” 宋怿指着自己邋遢的模样,打发走了刘大同。 这才缓缓进屋,连忙趴在了书桌前。 宋怿从那一团凌乱的纸堆里,找出了十数张,紧紧攥在手里,喃喃自语道。 “还好不是做梦,但也就只记得这么多了。” 这是他一夜的战果。 是从他为数不多的脑容量里,压榨出来的几首诗词。 接着宋怿稍稍收拾了一番,从中拿出几张宣纸,揣进了怀里。 再将其余宣纸小心的藏好,这才去找刘大同。 …… 那汤昱等人定的是贤集楼,在瓦屑坝,从蜀王府过去,少说也有二十里地。 不过好在凤阳府水路发达,总归还是好解决的,两人在边上小码头,雇上一艘乌篷船,吹着江风侃大山。 刘大同无意中便提起了王永年,沉声说道,“那王学政,貌似要升官了。” 宋怿闻言,迟疑的问道:“嗯?又发生何事了?” 第十三章 诗会 “听说好像有人巴结那王学政,写了篇上好的文书,这马屁可拍的好啊。”刘大同满是愤慨的说道。 接着看宋怿呆愣的模样,便又是解释道:“现在可在凤阳府传开了,那文书立意颇高,待传到应天府,讨得上头欢心,还不得升官。” 宋怿顿时是不知好气还是好笑,想吃瓜,却吃自己头上了。 不过文书是传开了,那就好。 宋怿也不回应,岔开了话题,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渐渐,也就快到了。 宋怿也不回应,岔开了话题,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渐渐,也就快到了。 待转过那贤集台,天色便也黑了。 不远处,那座屹立在贤才桥边的,就是贤集楼了,暮色下,闪烁着光辉,显得格外晃眼。 两人也仅是第一次瞧见,这般气派的酒楼。 “春江秋月十六楼,诚不欺我。”刘大同沉浸其中,摇头晃脑的喃喃道。 却听咕咕几声,宋怿是腹中作响,惹得他顿时没了兴致,催促着船夫道:“快划船,划快些。” 宋怿无言,毕竟从起来至此,他是半点东西没吃,着实遭不住。 船夫倒是见怪不怪,赶忙使劲划着撸,将二人送上了码头边。 上了岸,刘大同关切的指向了一旁的小草丛道:“去吧,我等你。” “啊不是,大兄误会了。”宋怿赶忙解释道,说罢眼睛便瞟向了酒楼去。 “肚中无物,忍忍便是,你催那船夫作甚。”刘大同会了意,连忙甩锅道。 话语间,两人便来到了贤集楼前,只见门口列着张长桌,桌上摆着宾客录,以及提名的笔墨。 两人坐在桌前,小声聊着天。 宋怿默默使了个眼神给刘大同,但刘大同好像会错了意,神色淡然,走上前。 “见过张兄,王兄,鄙人刘大同,贤弟宋怿。”刘大同指了指宾客录,拱手淡然道。 宋怿是一脸诧异的看着刘大同,这哪有上来就报名号的,万一给认出来了呢? “进门左拐,楼上天水间。” 那没事了,能进去就成,不用在意细节。 刘大同转过身,得意的朝宋怿笑了笑,领着他便进了酒楼。 天水间,贤集楼之最,居至最高,以之一层为一间,外有乾坤,内有洞天, 宋怿两人进来时,便瞧见,众人围簇着一位黑花缎圆领袍,头戴大帽举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盘膝而起,朗声道:“诸位盛情难却,我也不敢再做推辞,献丑了。” 围簇着的众人登时欢呼起来。 正好也合了宋怿的意,转过头寻觅起了空位,只是来的稍晚,位置已经不多。 宋怿不经意看向了角落,只有寥寥几人,身旁空闲的很,也适合自己低调看戏,便拉着刘大同过去落座。 几人微笑致意,宋怿望了过去,微笑的摆了摆手。 待到走进,才发现,角落几人,均穿着洗经发白的蓝色皂领襕衫,桌前尚无吃食; 而围簇一团的众人,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桌前佳肴美馔。 俨然不成一团,区别而待之,有些过分势利了。 没等宋怿上前质问,便听那中年举人高吟道: “天水秋云薄,从西万里风。 今朝群贤集,来日高峰会。” 登时满堂喝彩,跟请的拖是没什么差别。 宋怿是理都不理,可腹中已咕咕作响好几回,看着别桌的松茸茶干,什锦,松花鱼等,更是馋的不行。 正要起身发作,身旁刘大同却是先忍不住了,戳破了那帮“诗人”的雅兴。 他可是正主请来的,我大同兄可受不了这委屈。 “怎有宴会不予吃食的道理,莫不是要饿死同僚不成。”刘大同拍了拍桌子,冷哼一声,语气不善的说道。 正吟诗欣喜接受众人夸赞的中年举人顿时变了脸色,怒斥道:“哪里混进来的乡野村夫,诗会上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可刘大同是越怼越来劲,起身便准备好生“议论议论”,宋怿那是拉都拉不住。 没等二人对峙上,人群里便涌窜出一男子,穿着更是亮眼。 宋怿以为这帮人是准备以多欺少,咻的一下,也站了起来,替自家大兄撑腰。 “误会误会,是我的疏忽,王老爷吟诗颇佳,我一时便失了神,没能顾及好诸位同僚。” 男子一面向着宋怿等人拱手作揖致歉,一面不忘夸赞那王老爷——中年举人,言罢,便挥手示意伙计赶紧的上菜。 宋怿这会是看呆了,人情世故是被这家伙玩明白了。 他倒也认出了此人,便是那秋水楼遇见的李姓男子。 见此,刘大同也没再纠缠,拱手致意了回去。 没等宋怿坐下,男子便朝着宋怿走了过来,颔首微笑道:“在下李修明,咱们可是又见面了。” “幸会幸会,也是麻烦你了。”宋怿连连拱手谢道,时候未到,能低调便还是低调些。 “宋兄年轻有为啊,代家中长辈问候道蜀王。”李修明诚恳的说道。 果然,自己身份,在明眼人面前,都是幌子,宋怿冷然应道:“我不明白阁下何意。” 在宋怿看来,如今知晓自己身份的,九成九都是老阴逼。 “是我打搅了。”李修明淡定的回道,便退去。 宋怿这才坐下,可没等喘口气,刘大同便凑着脑袋过来道:“这人有够心机的呐。” “管人家作甚,吃菜吧,大兄。”宋怿头也不抬,敷衍道。 他的肚子告诉他,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低着头,举着双筷子,也不挑,看着啥便夹啥,能填饱肚子便是。 至于刘大同,更是不讲究,逮着盘子夹,身旁吃完了,便继续伸手去拿远处的盘子,这番吃相,像是饿了好些天。 宋怿不免都有些局促,害臊,捅了捅正胡吃海塞的刘大同。 “还说我呢,大兄你慢点吃,别噎着。” 刘大同倒是满不在乎,边吃边拎起桌上的酒壶猛灌起来,嘴里还不忘嘟囔着:“好不容来一趟春江秋月十六楼,这般好酒好菜,容我享受一番。” 宋怿只得心中暗叹,圣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诚不欺我。 刘大同总归是大兄,宋怿也不再劝,默默叹了口气,给自己也斟上一杯好酒,一饮而尽。 “这酒真不错啊。” …… 第十四章 都坐下,听我说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唠着。 宋怿时不时便能听见有人在议论着那《歌凤阳学府书》,心思也定了下来。 缓缓转过头,降下了音量,低声道,“大兄与吕兄见过了吗?” “见了,还挺会来事,把那汤家的人忽悠够呛。”刘大同慢条斯理的说着,嘴里还不忘吃上两口。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吕兄说汤家可能也不太干净,我是没听懂。” 宋怿闻言却是沉默了下来,又给自己斟上一杯。 …… “兴尽至此,那我们的诗会便开始吧。”那李修明是缓缓上去,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微笑着,面向众人讪笑道,“大家即兴发挥便可,不用拘束,我便抛砖引玉,与诸位共勉之。” 众人还是一样的捧场,听闻又要作诗,登时便欢呼了起来。 李修明自然的起身,端起杯酒,一饮而尽,朗声道: “梅经苦寒暗香至,剑自砺磨锋更利。 今朝饱尝耕案苦,来日贵名金榜题!” 一诗便赢得满堂喝彩。 虽说诗韵算不得上成,但抛砖哪来的这般讲究,气氛到了便可。 这李修明,文采倒还是有几分。 宋怿对这古代诗会是颇为向往,仔细听得那李修明作诗。 转头又见几位文人,举着酒杯,吟诗唱和起来,至于水准,倒有些许差强人意了。 没一会,宋怿便瞧见,正主登场了。 那汤昱不紧不慢的走上去,缓缓登台。 会场上,众人也齐齐停下了声响,静静待之,可唯有一人还搁那吧唧嘴,声音显得尤其大。 宋怿也听出些不对劲,这声音好像很近,回过头,才发现刘大同正一个劲的搁那胡吃海塞,吧唧着嘴。 赶忙伸手捅了捅刘大同,小声道:“别吃了别吃了。” 刘大同是满不在乎,一边大口的吃着香米饭,一边含混答道:“这饭不错,小宋你也吃啊。” 又是扒拉两口,抬头环顾一番,更是加大音量,像l向是对着众人道:“不用管我,继续啊,难不成还不让人吃饭啦?” 邻桌人,看着刘大同这般吃相,属实是忍无可忍了。 大家不都是早早赶来,天色从亮到黑,哪个不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只不过正听着作诗,自持身份,才没怎么动筷。 便见一花蓝景缎圆领袍的中年男子,猛的拍案桌,指着还没停筷的刘大同,冷喝道:“哪里混进来的饭桶,不知礼节,不知廉耻。” 临近几桌的也是纷纷望了过去,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中年男子同桌更是义愤填膺的呵斥道,呦喝着店家过来,将这混吃混喝,滥竽充数的穷酸家伙赶出去。 听得这般话语,宋怿着实有些忍不了,正要起身发作。 自己桌这几人却是拍桌站了起来,怒声道:“穷怎么了?招你惹你了?谁滥竽充数了,也没见你有多厉害,也没见你能吟诗作对啊。” 气氛逐渐不对劲,两方更是剑拔弩张了起来。 那李修明又是赶忙跑来救场。 宋怿顿时也冷静了下来,差点便坏事了。 “给吾一个面子,汤公子还在上头站着呢,都还没赋诗,若是都闹散了,我上哪说理去。”李修明开着玩笑,打趣道,不经意间递了个眼神。 中年男子倒是微微拱手,熄了火,“李案首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 眼下直接无视了宋怿同桌那几人,一人仍是气不过,想上前去。 不过被宋怿一把拉住,小声道:“不至于同这般人置气。” 时机未到,再看看他们到底如何。 况且,那一不起眼的旮沓里,还藏着个王永年呢。 几人也倒听劝,坐了下来。 见此,宋怿才长舒一口气,听劝便好。 不过汤昱却是看见了宋怿,但身旁的刘大同,让他有些诧异。 李修明也再次走上台,朗声笑道:“发生了一点点小插曲,不过没关系,作为同乡,我们应当团结起来,以兄弟称之,手足之情待之。” 一番波折下,几人也没得兴致再吃,宋怿无聊的打量起四周。 眼睛有意无意的看向那王永年。 台上这会又多了一人,貌似还有些名气的样子,惹得台下众人一起欢呼,那人讪笑着,朗声高吟道: “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 草堂留今世,诗圣著千秋。” 宋怿听得前半句,已是准备起身喝彩,但下句一出,顿时皱起眉头。 格律竟然出错了,这是他没想到的。 在场众人也是脸色稍变,但没人提及。 只是微微有着几阵叹息。 汤昱微微躬身,向那人示意了一番。 便突然背向众人,又不知从哪抽出张宣纸,提笔写了起来。 貌似随手涂抹了一番,便转过身,朗声道: “文星为粲在天涯,龙扈德星不可酬。 带月旧约风雨变,林虚郎宿似凝愁。” …… “好!好诗哇。” 伴随着,也不知道谁带的头,场中爆发出了热烈的叫好声。 “好一个‘星为粲在天涯,龙扈德星不可酬’呐。”台下王老爷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激动的高声道:“哈哈,凤阳当兴啊,前有《歌凤阳学府书》,展我凤阳之风采,后有汤公子妙笔成诗,如若文曲星下凡。” 这番给宋怿整不会了,这也太能扯了,没等他吐槽出口,便听见身旁噗呲一声笑。 寻声而去,没错——又是刘大同。 惹得那王老爷是勃然大怒,冲上前质问道:“竖子,你笑甚?” “没事,你们继续,我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而已。”刘大同敷衍着解释道。 那王老爷看这态度,顿时还要去理论一番,却是被汤昱拦了下来。 “诗会,意见相左很正常,有争议,才会有进步。”汤昱打着圆场,拉着王老爷一同下了台。 此时交恶了刘大同,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随后却又是接二连三的开始“斗诗”,大同小异的戏码上演了多次,但诗会的气氛却是逐渐高涨。 宋怿默默当着自己的看客,胸中却是有股抑制不住的愤懑之情。 转过头,瞥见那王永年貌似心满意足的要离开。 他才渐渐沉下脸色,他慢慢也摸清了开诗会的意图。 汤昱等人的想法很简单,要借着诗会造势,抬高自己,洗洗他那臭掉的名气,确保自己明日中秀才,显得顺理成章。 顺便也能抬高他王永年,落得一个慧眼识珠的名头。 若是再借着宋怿那番文书,指不定便能更上一层。 但是,这群人,在宋怿眼前用这种法子,多少有些班门弄斧了。 这般把握舆论,引导风向,宋怿曾经每天得在营销号上见识无数回。 良久,待到那王永年终于起身离去,宋怿才长舒一口气。 抑制不住的情绪,得发泄出来,才有益身心健康。 拉过刘大同交代了几句,指挥着他去当那“刺头”。 宋怿则是自如的涌窜在人群里,边社交,边收集着“证据。” 刘大同迈着自己那六亲不认的步伐,缓缓走上台前,震声道:“静一静,都听我说几句。” 看着众人一脸茫然的模样,刘大同讪笑着说道:“都坐下,坐下听。” “对了,阿怿你先站起来。”刘大同不慌不忙的说道,转身又是拿起了台上那汤昱“写”过的手稿。 宋怿有些茫然,不对劲啊,剧本里没有这一段的。 却见他清了清嗓子,正声道:“就这首诗,我听的很认真,唯有两个字可以评价,垃圾!” “哦对,还有你们那斗诗,不,那些垃圾,也好意思拿上台面?” 台下众人顿时便沉下了脸色,那登过台的更是气得涨红了脸。 宋怿听得脸黑了半截,这大兄不讲武德,抢自己台词。 刘大同看着众人变化的脸色。 却是歉然一笑,谦卑的解释道:“啊,不要误会,我并非针对你们,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第十五章 五步成诗 闻言,那先前有过冲突的中年男子,是怒气冲冲的要上台。 但看着刘大同魁梧的身材,恶狠狠的眼神,自觉的隔开了距离,嘴炮道:“你什么意思?” 刘大同本想“刺头”到底,却被急忙上前的宋怿,拦了下来。 他打着哈哈解释道:“抱歉,他这人不太会讲话,一紧张就这样,可能表达意思有点偏差。” 接着清了清嗓子,郑重的说道:“我大兄绝不是针对诸位,他的意思是,大明诗坛的创作,都是垃圾。” “所以,四舍五入,你们写的也都是垃圾。” 让大兄一个人装逼,不合适。 刘大同本来还有些怪宋怿将他拉开,可现在这操作,让他看傻了。 不带这么开地图炮的呐。 这话一出,下边顿时炸开了锅,脾气暴躁的是直接冲上了台。 那中年男子也是欺软怕硬,一把扯过宋怿的衣襟,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宋怿却是不慌,以退为进,缓缓推开,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认同吗?那我问你们,这大明诗坛几十年,可有一首能比肩唐宋?” “不是垃圾,又是什么?”随之便是阴着脸色,沉声道。 那中年男子顿时也被宋怿的话喝住了,待看清宋怿的打扮后——明摆一穷酸小子。 他才不屑的冷笑道:“装什么,你懂作诗吗?知道何为韵脚何为格律,如何用典,化典你可懂吗?光张嘴谁不会。” 眼看震住了宋怿,又是接着嘲讽,“在场如此多的文人名士,缙绅,举人,轮得到你这一介布衣评头论足吗?” 旁人更是阴阳怪气,纷纷附和着说道:“就是,口气如此之大,有本事你写首诗来,让我们看看,你能写出何等好诗?” 双方是渐渐互呛着,架了起来。 李修明这万花油,又是冒头出来,当起了和事佬。 他打着哈哈说道:“我知道,你们这般年轻人,喜欢出风头,见着大家的风采,不免有些酸楚之味,很正常。” “先前也闹了些不愉快,但宋兄你这般做法,着实有些偏激了,这样吧,你们给诸位诚恳道个歉,事就算过去了。” 众人闻言,也消散了些火气,算是给那李修明几分面子。 目光齐齐注视着宋怿,想看他是如何“诚恳”的道歉。 宋怿却是一言不发,站在原地,缓缓整理起自己被扯乱的衣襟。 那李修明见此,脸色也有些挂不住,又是扯来由头劝慰道:“宋兄这般说的也不无道理,可这大明诗坛也才几十年,刚起步,若想兴盛,日后还得靠诸位共勉之,是吧。” 宋怿是半点不吃道德绑架这一套,转过头,自顾自的整理起“证据”。 汤昱见着宋怿这软硬不吃的模样,顿时来了火气。 若说刘大同,他还有些许顾忌,但宋怿,可就免了吧。 他猛的拍桌,不客气的呛道:“正是因为这般老鼠屎,才坏了整个大明诗坛的风气。” 众人见着宋怿如此不识趣,也是义愤填膺的骂道,推搡着宋怿,让他滚出去。 宋怿倒饶有意味的看着汤昱,拿出他份“手稿”,喃喃道:“汤公子别这样说自己,虽然我也觉得你是老鼠屎。不过你下次抄诗之前,能不能先看看啊!” “就这墨?刚写出来跟我家挂墙上十年似的。” 那汤昱顿时便涨红了脸,怒喝道:“你莫要血口喷人,空口无凭,污蔑人清白。” “我不同你辩解,大家自己看便是。”宋怿耸了耸肩,喃喃道。 接着将诗稿甩了下去。 “再看王兄诗稿,写出来的跟念的不一样呢?有意思。” “喔,再看沈兄的诗,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出自晚唐某位不知名诗人,抄的真够冷门呐。” 底下几人却是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 宋怿仍是一件一件的扒着几人的操作,接着更是杀人诛心的说道:“斗诗这几位呐,名气可都是不低,写个诗,竟然格律都出错?” “还有一点挺有意思,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他们格律都错在了第三句。这演技有些过于拙劣了,回去要扣钱的。” 那几位名人雅士,有的羞愧难当,有的急的涨红的脸,更有甚者更是愤然离席。 气氛顿时便微妙了起来,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一瞬间,所有矛头都转向了汤昱等人,大家好像都被他们当猴甩了。 涌上前去,一并围住了汤昱等人,想要个交代。 那汤昱却仍旧嘴硬道:“空口无凭,这般都是你臆造的。” “大家别信他的鬼话,他连作诗都不会,懂个屁,你有本事做首合撤押韵的诗出来看看。” “对,作诗!” “作诗!作诗!作诗!” 众人跟着便是起哄道。 矛头一下便又让汤昱甩给了他。 宋怿却是讪笑着,摇摇头,“我何曾说过我不会,作诗,又有何难。” 张口要背,却是紧张了起来,声色俱厉的吟道: “州县不须帘半卷,书上无用。 我爱须游猎,皆不不妨今气味。 料于杳冥无停待,十载中书浮水面。 人怪庄椿,所以无人解。 还二萱堂生翠浪。 但歌亦足无一事。” …… 他张口有些嘴瓢,不小心便念了首词,但气势一点没落。 一时间,便镇住了汤昱等人,众人也止住了话语。 旁人却是不小心嘀咕了声,这貌似是词,那汤昱几人也反应了过来,嘴硬着说道:“诗词都不分,谁知道是否是找了代笔。” 宋怿也不慌,见招拆招便是,“有趣,那我便再以一首,长诗,送给诸位。” 宋怿缓缓起身,一步道一句,五步恰成诗。 “水国寒消春日长,燕莺催促花枝忙。” 风吹金榜落凡世,三十三人名字香。 遥望龙墀新得意,九天敕下多狂醉。 骅骝一百三十蹄,踏破蓬莱五云地。 物经千载出尘埃,从此便为天下瑞。” 这一首再出来,众人脸上讥讽,看戏之色尽失,那刁难宋怿的中年男子更是面现惊异之色。 就连那王老爷也是一脸见了鬼的样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半个字。 第十六章 无题与黄观 宋怿是端坐在椅子上,饶有意味看着汤昱的表情变化。 汤昱竟然很快恢复了平静,笑着说道,“好诗,好诗。” 然而那笑意下,掠过一丝不容察觉的狠厉之色,虽转瞬即逝,却还是被宋怿察觉到了。 宋怿没去碰撞眼神,转而将目光看向了刘大同,示意他见机离开。 接着,阴阳怪气的向着众人说道:“不知,我可否有资格在此评论一二?” “口气比诗强,比肩唐宋,我可不认同。”依旧有人不服气的小声嘀咕着。 但场内附和的却成了少数,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沉默。 见还有人死鸭子嘴硬,宋怿也不惯着,看着眼前几人,喃喃说道,“行,那我再来一首,你们定体裁。” 话语间,锐利的目光横扫着全场,眼神闪烁间,透露出一股洞察一切的凌厉光芒,令面前的几人都心中一颤。 那人看着宋怿的目光,支支吾吾的说道:“那…那来个绝…绝句。” 闻言,宋怿默默转过身,从台上拿起一张空白宣纸。 刘大同也是便默默走上前,替宋怿研起磨来。 没一会,刘大同便自行退去,宋怿则是缓缓提笔,蘸墨。 举笔信手涂抹几下,身姿展而不夸。 笔迹流水行云,落笔如云烟。 举笔,落笔,收笔,是一气呵成。 随后,抬手将诗稿递了过去。 良久,竟然无一人敢上前拿过。 待到宋怿冷然道,“都不敢接?” 那王老爷才上前,拿过诗稿。 那王老爷举着诗稿,走到会场中央,清了嗓子,高声念了起来。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今” 那王老爷念到第二句,便一脸见了鬼的样子,支支吾吾的,不敢再念下去。 “至今,今什么,快念!” 脾气暴躁的是高声呵斥道。 可王老爷仍旧阴沉着脸,不肯读下去。 却不知道从哪蹿出个黄袍男子,一把抢过了宣纸,朗声道。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登时满堂鸦雀无声,那黄袍男子也呆在了原地。 …… “好,好诗,真他娘的好诗!” 良久,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场内是接连不断的叫好声。 宋怿倒是听出来了,是自家大兄的声音,不过看破不说破。 “好一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黄袍男子也是缓过神来,激动的感叹道。 双手更是高举着诗稿,振振有词的说道:“不朽之名句也,此诗当为今大明诗坛第一。” 宋怿若无其事的坐在一旁,肚子还又“咕”的响起。 他只好嘟囔着道,“可否再来些吃食,饿惨了。” 众人连忙吩咐着,又去点上吃食,心急的便直接端着自己桌的盘子,送了过来。 宋怿也不拒绝,闷头吃了起来。 再抬过头发现大兄已然离去。 那汤昱等人,也已经不在,还有那几位演技拙劣的“大诗人”,也貌似被一并带走。 可那李修明,却是并未离去。 宋怿是不在意,又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刚才那位黄袍男子却也凑了过来,递回了诗稿,自来熟似的坐在了宋怿旁边。 边聊边喝,身旁人是愈来愈多,众人不知不觉中便围簇在了宋怿身旁。 那黄袍男子直到与周围几人,都喝的尽兴,聊的愉快后,他才致歉道:“刚刚有些激动,太过冒犯,是我无礼了。” 言罢,给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又沉声道:“敢问此诗为何名。” 这是他好奇的,也是在场诸位文人所好奇的。 宋怿拿过酒壶,又倒了杯,慢悠悠的喝完,才摇头晃脑的说道:“无名。” “无名?好名字!好诗,先生为当代狂士也。”黄袍男子说罢,又饮了一杯。 宋怿愣了愣,缓缓拿过酒壶,同他斟上一杯,一饮而尽,算作罚了三杯,便当认同了黄袍男子。 同桌几人也是乐呵了,看着黄袍男子这般真性情,有意结识,便拱手问道:“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男子浅笑着说道:“认识几位,是我之荣幸,在下池州府许观。” 没等宋怿思索明白,邻桌的那几位秀才便猛的起身,震惊的高声道:“池州府,小三元的那位许相公!” 那同桌几人也是震惊,连忙说道:“不知竟是许相公,多有怠慢。” “不打紧不打紧,今宋公子才是主角,我比不得他之文采。”许观连忙摆手道。 “许观,很有名吗?”宋怿嘴边嘟囔着,没想明白。 正思索着,他便又听着耳边有人夸他,“吾对家师黄冔颇为敬仰,其之才,唯有宋兄可比拟。” “黄冔,这名字有点熟悉。”宋怿一旁又是自言自语道。 接着却是猛的起身,来了一句国粹。 宋怿死去的记忆突然复苏,就说这名字咋这么熟悉。 黄观,字澜伯,又字尚宾,早年从许姓,池州府贵池县清江金墩人。 师从元末明初学者黄冔,自幼勤学,洪武二十四年,黄观中会元,殿试仍赐黄观第一;明洪武二十九年恢复黄姓。 最重要的一点,黄观——明朝唯一的“六首状元”。 …… 与此同时,刚回府的王永年。 心情异常愉悦,近来诸事顺利,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去。 他也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张家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若是能像宋怿那般,聪明懂事就好了。” 王永年又是暗骂了遍,才躺回了床上,喃喃道,“不想这晦气的家伙了。” 心里思索着,文书,这会应该传到了应天府了吧。 明日《歌凤阳学府书》的名字,应该能传遍应天府。 不过那几位纨绔是真愚昧,张家都废了,还这般嚣张跋扈。 “差点坏我好事,要不是我王永年,略施小计,明日放榜,你们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王永年冷然说道。 刚刚若不是他眼神警醒了好几回,不知又得犯多少。 虽然依旧没按计划进行,东西也准备错了,但至于不会露出破绽了。 “明日放榜,便是我王永年高升之时。” 带着对明日的美好憧憬,王永年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十七章 锦衣夜行 贤集楼外。 附近的一处小巷子里,一青衣男子,后头领着数十侍卫。 不久,又走进去位年轻公子哥。 而巷子不远处,却是有着两名黑衣男子,静静观察着。 其中一人,却是不忍说道:“赵总旗,我们好像被蒙了,那刘大同不是说只跟走私案有关吗?” “这眼下,可不简单了啊,暗藏私兵,啧啧。” 另一人不是他人,正是那赵隆。 那刘大同是一出酒楼,就屁颠屁颠的找到了锦衣卫,说信国公府同走私案,可能有关联。 赵隆便急忙带着人前来。 眼下,看着的却是这汤昱与自家私兵会面的场景。 那锦衣卫又是开口问道:“总旗,我们好像搂不住了,又一队私兵进去了。” 赵隆没回应,只是默默看了看后头。 接着才冷然说道,“提刀,王虎。” “来多少,都得死。” 随后,带着那王虎,慢慢靠近了过去。 与此同时,巷子里。 青衣男子拱手上前,恭敬的说道:“公子,人齐了。” “好,那就位吧,今晚,便让他宋怿走不出这贤集楼。”汤昱说话声音不高,喉咙里滚动出一丝丝颤音,透露着难以掩饰的紧张与激动。 他父亲曾告诉过他,“有些人,你注定斗不过,若是不能为友,便在他尚未发迹时,除之后快。” “记住,一时的看轻可能就是祸端的开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决定好了便不要留手。” 汤昱看着侍卫散去,平静的自语道,“宋怿,我也不想的,是你三番五次出现在我面前,坏我好事,祸端,我不能留。” 可没等彻底散开,便听见了一声呼哨。 十数锦衣卫,忽然从四周草木间蹿出,迅速将他们团团围住。 “别着急走啊,诸位。”赵隆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打趣道。 “我请诸位去我那喝杯茶,不知方便不方便。” 汤昱缓过神,看着眼前十数锦衣卫,顿时讥笑道,“赵总旗,你貌似没搞清楚情况,这点人,好像请不动我。” 扬手一挥,一众侍卫便提刀围了上去,嘴里高喊着,保护公子。 那王虎顿时沉声问道,“赵哥,咱们还上吗?” 没等赵隆开口,身后却是缓缓走出一人,穿着一袭粗布衣,讥讽道:“什么时候,锦衣卫也这般胆小了?” 言罢,一个箭步上前,抽过那王虎的佩刀,直扑而上。 侍卫虽来不及反应,但还是横着身子上前去挡。 那布衣男子是丝毫不退让,抡起右臂,手里的大刀向着人群猛然劈去,出手又快又狠,刀风凌厉,呼呼作响。 一连砍死数人,硬生生空出条道,他看准机会,猛然冲出,向着汤昱袭去。 布衣男子再次抡起大刀,一刀从后至前,抡出一轮半月。 那沉重的大刀,自上而下,重重的向汤昱砸去。 汤昱那阴厉的脸色猛然一僵,却是一袭青衣提剑挡在了身前。 “呯!” 一声音重响,钢铁碰撞的声音有些刺耳。 那青衣男子只感觉手臂发麻,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 那布衣男子哪能就此放过,不等青衣男子喘息分毫,一脚飞踢而去,青衣男子来不及挡,歪斜倒地,身体在地上滑行飞出,直至撞到墙角。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他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 不过围在了人群之中,布衣男子也吃不着好,硬接了对面几拳,借着力倒飞出去,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狼狈的爬起。 赵隆等人也袭了上来,护在了布衣男子身旁,赵隆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也是讥笑道:“你这也不行啊,吕鸿朗,男人得持久一点。” 这粗布衣男子便是吕鸿朗,也是刘大同支棱来的,不过蜀王府那头远了些,这会才匆匆赶到。 吕鸿朗没回话,起身又是冲了上去。 那青衣男子,忍痛缓缓起身,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汤昱,高声道:“给我挡死了,来人带公子先走。” “怎么办,对面好像要玩命了。”那王虎又是出声问道。 赵隆也是不再淡定,连忙出声喝道:“狗日的李元白,别等了,你再不出来兄弟们可死完了。” 言罢,后头缓缓走出一身穿银白色飞鱼服的男人,拦住了汤昱等人。 嘴里叹息着说道:“赵隆啊,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沉不住气。” 言罢,只是将手一挥,身后几十锦衣卫,便各执利器,一涌而上,霎时间,便将侍卫抹杀了个尽。 看向汤昱,又喟然长叹了声,“为什么要反抗呢,汤公子。” “你,怎么会在这。”汤昱不动声色的回道。 李元白,便正是前些日子,赵隆让人去找来的李百户。 李元白没有回应,默默看向了赵隆。 “暗藏私军,汤公子胆子可真有够大的,跟我们走吧。”赵隆缓缓上前,掏出腰牌,朗声道。 “这你们为何会知晓,我不明白。”汤昱急切的问道,暗哑的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愤懑与不解。 赵隆只是冷冰冰地说道:“锦衣卫办案,何需向你解释。” “还是轻视了,你宋怿是个人物,我认栽,哈哈哈。”汤昱凄然一笑,五味杂陈的说道。 见没人回应,眼神里倒多了一丝不甘与释然。 没人回应,那王虎只是默默上前,羁押下汤昱。 冷然说道:“走吧。” …… 酒过三巡,宋怿是喝得烂醉,迷糊着走出了贤集楼。 刚走出酒楼,迎面便是位彪形大汉,吓得宋怿一哆嗦,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原来是吕鸿朗。 “宋先生,走吧,我护你回去。” 宋怿却是眼尖,看见了吕鸿朗衣裳又是破的。 一把上去搂过,打趣道:“吕哥啊,谈生意可得体面点啊,过几日,让大同兄给你置办几身。” 吕鸿朗是轻声应和道:“好,谢过公子。” 心里不免有些暖意。 宋怿想着便是吕鸿朗不舍得花钱,丝毫想着是遭人扯破的。 一路上,却意外的有些畅通,这有些出乎了宋怿的意料。 那汤昱的眼神,可没那么简单。 顾忌锦衣卫吗?果然,锦衣卫在,可太有安全感了。 宋怿迷迷糊糊着,抓紧了吕鸿朗,干巴巴的笑道:“吕哥啊,那信国公在这走私上肯定掺了一手,但你不能点明。” “椿哥儿还要在凤阳府待的,他汤和一日不死,这凤阳府便有汤家的半边天。” 吕鸿朗却是沉默着,不言语,汤家的天,可能要被汤昱折腾塌了,此刻宋怿却是不知晓。 “不必过多在意汤家,小心些王永年后头的人,王永年不过一枚棋子,信国公在这凤阳府也落脚不久,兴许也就成了他人的挡箭牌。”宋怿嘱咐着说道。 这一番也惊着了吕鸿朗,他也未曾想过,他只查出来,走私后头非常不简单,便顺势就想到了汤家。 可也未曾想过,他信国公,不过刚来这凤阳,如何能有如此盘根错节的脉络。 “谢公子提醒。”吕鸿朗惊慌着,拱手谢过。 宋怿这才郑重其事的说道:“明白就好,我们可以退让利益,要的是他信国公府不插手便是。” “这私路后头,我得给他查个底朝天。” 毕竟像李修明这般,躲在暗处,要针对他宋怿的人,可不会少。 第十八章 头七 洪武二十二年,八月二十三。 应天府,紫禁城,奉天门外。 天微微亮。 文武百官便等候在了朝房前。 “詹御史,今日风头可得让你出尽了,那《歌凤阳学府书》写的确实好啊。” “大人说笑了,文书也不是我写的,我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哈哈,能讨陛下欢心便好,陛下如今对凤阳府是愈发重视了。” 虽说有着纪律,但文官们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毕竟在奉天门外,禁卫们也看得不算太严实。 砰,砰,砰。 三通鼓响,二门大开,一队队官军旗校率先进入排列。 文武百官也肃敬了起来,纷纷按照品级,在左右掖门前排队。 文左武右,随着钟鸣声响而入,在金水桥南,又等候鸣鞭声响起,在鞭声中依次过桥,进入御道两侧候立。 奉天殿外,文武百官聚集。 在百官身后,皆有校尉相向握刀布列。 这便是朱元璋和其他皇帝相比的不同之处,一般来说是文武百官在殿内等待,然后才是皇帝登上御座。 但在朱元璋这里,则是他先坐好,百官才进来。 不得不说,在朱元璋的注视下进入奉天殿内,臣子的压力那是相当大。 必须要时刻小心自己的走向,若是出现混乱,那自然免不了一顿训斥,甚至是挨打。 所以大臣们进入的时候,基本都是低着头的,不敢直视。 随着礼乐声响起,在一声鞭鸣中,一道“入班”喝唱声。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纷纷进入御道行礼,山呼万岁后,礼毕谢恩。 奉天殿外,锦旗招展; 奉天殿内,百官肃立; 百官之前,太子朱标,恭王朱棡依次站立。 这时,唱奏事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 凤阳府,蜀王府门口。 今日是宋怿来此的第七天,四舍五入,便是“他”的头七。 宋怿正迷糊的打着哈欠,准备去府衙门口看榜。 昨日喝的烂醉的他,现在都没缓过神,早上也是在吕鸿朗搀扶下,才出了屋门。 不过这会倒是清醒了不少,他那迷离的眼神,貌似看见一人着急忙慌的朝自己走来。 揉了揉眼,才看清那是朱椿。 朱椿走上前,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说道:“昨晚那事,是你干的?” “什么事啊?等看榜完再说呗。”宋怿有些不耐烦的应道,头痛的很,不想回忆。 抬过又看着朱椿那急切的眼神,以为是诗会那摊子事。 便有气无力的说道:“应该是我干的吧。” “可你这就把信国公得罪死了呐。”朱椿激动的说道,接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 “算了,毕竟不是你的错,我会想办法的。” 宋怿是半点没听懂,这诗会打了那汤昱的脸,就给得罪死了?信国公心气这么小的吗? 看着朱椿愁得像苦瓜似的脸庞,不解的问道:“咋了嘛,有这么严重吗?” 朱椿却是沉着脸说道,“那能不严重吗?怎么能叫锦衣卫去呢,现在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宋怿貌似听出了,这好像同自己想着的不是一回事。 他在朱椿疑惑的眼神下,仔细问了一番来龙去脉。 宋怿才明白,这是有人要搞他啊,这锅他可不背,应该是是背不起啊。 连忙开口解释道:“这事跟我没关系啊,我昨晚可是在酒楼喝了一宿,旁人都能作证。” 朱椿闻言倒是顿了顿,打量着宋怿的神情,若有所思的说道:“嗯~可以,这理由很完美,记住,不要让别人看出破绽。” 言罢,便急匆匆的转身回了府。 宋怿呆愣的站在原地,还是有些懵,在吕鸿朗的催促下,迷迷糊糊的上了马车,朝府衙去了。 宋怿在车上想了一路,总觉得这事怪怪的,眼神时不时的朝前撇,他感觉吕鸿朗今天有些怪怪的。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宋怿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 吕鸿朗是没回应,过了好一会,他才答非所问的说了句: “到了,公子。” 一语便将宋怿胡乱的思绪收了回来,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这种时候分心,是要坏事的。 待调整好思绪,宋怿才慢步走下了车。 此时的府衙门头,已是围满了人。 因为里头不但有参考学生、家人和看热闹的,还有很多职业看榜的人。 所谓的职业看榜人,都是团伙作战,少的十几人,多的几十人。 各司其职,有负责挤进圈内看榜的,有负责在外围手持笔墨和红纸的。 一旦出了名字,看榜的人就将人名告诉执笔人,然后用红纸写下报喜的文字。 然后便有事先安排好的人在各条道路上交替接力,一路将报喜大红纸送到中试之人的家中,然后讨赏钱获利。 毕竟这道试结果可是要出秀才的,这可是正经的功名,当然会有很多人来趁机渔利。 看着时间差不多,宋怿也领着吕鸿朗,蹿进了人群,慢慢朝前头挤去。 可门前广场上的空地,人是越聚越多,一个个还都拼命的朝前挤。 压的宋怿是有些受不了,只好向吕鸿朗抛去求救的目光。 吕鸿朗也不说话,只是默默低头扫视了几眼,顿时,人群中便闪出一小片空地。 “呼,这王永年还不来,莫不是知道什么了吧。”得到几分空,宋怿才疑惑的说道。 可这话音刚落,那王永年便从那府衙里头,走了出来。 人群见着王永年出来,自动的闪出了一条道。 宋怿则仔细打量着王永年,看他那表情,还挺开心,应该是不知道诗会后来咋样了。 顿时便放宽了心,就让他多开心一会吧。 好一会,几声锣响,两行小吏从府衙大门中鱼贯而出,在众目睽睽下,将榜文张贴在了府衙照壁上。 张榜了。 见着张榜,人群是一并蜂拥而上,势要占据有利位置,抢一个头香。 榜文下一时间人头攒动。 宋怿倒不慌乱,贴着吕鸿朗,硬生生淌出一条路。 他觉得王永年应该不会给自己太好的名次,多半是在吊车尾那一块。 还没等上前头,便听见了前头高声喊道:“案首,汤昱汤公子!” 第十九章 道试放榜 这倒是在宋怿的意料之中,不过汤昱可没机会来了。 旁人好像也是察觉了,汤昱没来。 后头那几个看榜人,更是争抢着离开了府衙。 信国公府,那赏钱可少不了啊,至于有没有命领,那就不知道了。 宋怿还是跟着吕鸿朗,慢慢朝前面挪去。 途中,还听到阵熟悉的声音,貌似是昨日那王公子的书童,兴奋的从人群里钻出,高声道: “中了中了!是第三名,恭喜少爷进学。” 宋怿倒有些诧异,他怎么还有脸来看榜的,那王公子貌似也是瞧见了宋怿,连忙收敛了得意的神情,回避了目光。 宋怿只能说,回避也无用,既然来了,便别想走出府衙了。 快步走到最头,总算是瞧见了榜文,还挺符合他猜测的。 那汤昱的名字,高居第一位,一等禀善生员。 第二名,是昨日的沈兄,增广生员。 第三,便是刚刚那王公子,增广生员。 看下来,基本前十,都是在凤阳有头有脸的。 而宋怿自己,则掉在了十七名,要知道,此次凤阳县也只录取了十八人。 这余下八人里,多半也跟他类似,属于千两秀才。 宋怿倒是不太介意名次,反正能得到功名就够了。 如今他也算的上是秀才相公,是个真正的读书人。 户籍也能再次列入士籍。 他是一点不介意,可旁人却是看着榜单议论纷纷。 貌似争议还挺大。 “案首竟然是汤昱,不是听说他,诗会上造假,糊弄人呢?” “对啊,就这种人还是案首,我呸。” “小点声,别让人听着了,那可是汤昱,信国公嫡孙,所以你们懂得。” 身旁几人是边走边议论,一并被宋怿听见耳里。 “这榜也太假了,宋公子竟然排倒数第二,这不闹吗?那几个脸都被打肿的,全在前几名。”一穿着藏蓝锦袍的男子不忍出声吐槽道。 宋怿貌似有些印象,反正昨日诗会肯定是在场的。 “哦?兄弟说来听听,这宋公子又是何许人呐?” 那藏蓝锦袍的男子顿时来了劲,兴奋的说道:“宋公子那可太厉害了,那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现在想想都还热血澎湃。” 那昨日在现场的,更是随声附和。 宋怿在后头,听着还有些不好意思,轻飘飘的说了句:“唉,其实也就一般。” 那男子顿时不乐意了,猛的回头要以国粹待人。 却突然,尴尬的止住了话,干笑道:“是是是,您说的对。” 宋怿倒也没说什么,微笑着拍了拍肩,从里头走了出来。 不过事情好像是越传越开,榜前头,时不时传来阵嘘声。 这种嘘声,王永年是见多了,一般都是眼红他人罢了。 震慑一翻,便没人敢蹦跶。 “吵什么吵,这是府衙,不是菜市场,都安分点。”王永年缓缓走上前,高声呵斥道。 可这回,貌似有些震不住民众。 “不要脸,收黑心钱的家伙!”一人缓缓走出,高声骂道。 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配不上一介案首?” “就是,这前头几个,哪个比得上宋公子?靠抄袭,糊弄人的家伙,凭什么敢摆在宋公子前面,怎么敢的呀?”又是一人愤懑着附和说道。 下面的嘘声更是大了起来。 王永年是越听越迷糊,净是些他没听过的事物。 昨日不是进行的很顺利吗?什么抄袭、糊弄人呐,莫不是造假被发现了? 这般情形,他也只能急忙解释着道:“静一静,这榜单是考官们深思熟虑后决定的,有着多方面的考量,结果肯定是公平公正的。” 场面顿时倒安分了一会。 可那领头的却是突然冲人群中,抓出个人,一把甩在榜前,竟是那王公子。 接着又是声色厉俱的说道:“就他这般公子哥,连作诗都是靠造假的,那科考是不是也能造假?” “就这般浑人,也能当秀才,他们配吗?” “不配。” 下边众人是齐声喝道。 “还有那汤昱,欺男霸女的家伙,他配当案首吗?” “不配。” 声音比刚刚愣是响亮了好几分,多半是有些恩怨在的。 宋怿默默看着民众的姿态,很是满意。 尤其是那领头人,他果然没看走眼。 这可是他从锦衣卫里头,精挑细选出来的,他打第一眼起,就发现他有这气质。 宋怿转过头,却发现吕鸿朗正死死的盯着那领头人,于是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叫王虎,待会结束给你认识认识。” “啊?好。”吕鸿朗回过神,愣了愣,硬着头皮回道。 这人他可再熟悉不过了,昨天是又菜又爱玩,招惹了敌人,又打不过,便三番五次的往他这带。 典型的压力怪。 另一头,王永年听着下属说着事情缘由,可民众的嘘声是越来越大。 情急之下,他只好怒声呵斥着众人道:“闹什么闹,你们莫不是要质疑科考不成?护卫呢,莫不是吃干饭的,闹事的全抓起来!” 冲突再一次升级,激化。 宋怿见时机差不多,准备开始收网。 却猛然发觉,好像有道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 望去,果不其然,是他王永年。 眼神凌厉,死死的盯着宋怿,面无表情的脸上,透着强行压制下去的怒气。 他理清了来龙去脉,才发现自己被宋怿给坑了。 宋怿没回应,转过头,朝吕鸿朗颔首示意,这种机会,便交给你复仇了。 府衙榜前,王虎挨了护卫几棍,没敢还手,对方却是更来劲,径直把他踢倒在地。 他狼狈的起身,却正好看见了吕鸿朗上前,搁那以一当十。 见此,王虎是直接不装了,一把夺过棍,反手便撂倒了几个护卫,嘴里高声喊道:“锦衣卫办案,旁人避让。” 王永年脸色顿时大变,指挥着护卫抵挡,嘴里喊着:“我是朝堂命官,没凭没据,锦衣卫也不能乱抓人。” 吕鸿朗却是笑出了声,不紧不慢的走上前,“行,那我来念念你的罪状。” 第二十章 我为凤阳流过血,为大明出过力 “你王永年,左右科考,公然贩卖秀才名额,这是一罪……” “枉顾公正,偏倚受贿,包庇恶人,这是一罪……” “勾结张家,挪用官银,走私谋利,从中骗取百姓钱财,这又是一罪……” 吕鸿朗是振振有词的说着王永年的行径,一点点的剥开了他的真面目。 言罢,下面民众更是群情激愤,怒骂了起来。 “抓起来,这种就应该抓了砍脑袋。” “老天真是瞎了眼,这凤阳府,还有公平可言吗?” “身为凤阳府的百姓,咱们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人,继续在高位作恶,伤害老百姓。” 王永年也认出了眼前的吕鸿朗,愤怒并诧异的说道:“你怎么会在这?” 他记得,他吩咐过人,去弄死吕鸿朗,近日被琐事缠身的他,便没去过问,以为吕鸿朗已经死在了某个荒野。 “很意外?拜你所赐,我还活得好好的呢。”吕鸿朗讥讽着说道。 王永年却是仍旧不放弃辩解,试图拖延一番,等着勾结的家族,能出来一个救他。 “你们这是虚张声势,想套我话,有本事拿证据出来啊。”王永年大声喊着,试图让民众信任他。 宋怿默默看着,挥手示意着辅官,可以出来了。 辅官便是宋怿在都察院认识的那位,自见过王永年后,宋怿便多次同辅官联系,晓之以理(武力震慑),动之以情(钱财诱惑)后。 两人很快达成了共识。 那王永年看到辅官出来,急忙上前拉住,让他替自己证明清白。 辅官没言语,只是缓缓将准备好的账本,材料拿了出来。 “这是王永年这些年,与各家勾结,买卖秀才名额的记录,他本想等自己离开凤阳时,再狠狠敲诈一笔的。” “另一部分是,王永年贪污受贿,包庇罪人的记录,他每隔几个月,便要拿着这个,又去敲诈一回。” 言罢,在场竟有数人,直接跪在了王虎面前,让他轻饶,其中便有那王公子。 见此,王永年瞬间呆住了,随后跳着脚大喊大叫道:“你们看看《歌凤阳学府书》,我是为了凤阳,为了大家好。” 可看着下面民众漠视的眼神,他有些绝望,就连一个个护卫,也离开了自己身旁。 王永年气得发疯,不知从哪抽出刀,要砍向辅官。 却是被吕鸿朗一脚踢的倒飞出来。 “哈哈,你吕鸿朗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个走私贩,在这装什么,你拿的出证据说我走私谋利吗?”王永年狼狈爬起,讥笑着说道,他想明白了,就算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闻言,下面的民众脸色稍变,变得有些微妙,这番话确实有些令人怀疑。 民众还真有喊着,要调查调查吕鸿朗的,还有喊一块抓走的。 见此,他更是兴奋,指着吕鸿朗的脸,怒声道:“他不过是一个走私贩,对,他就是个走私贩,不然你们以为他怎么知道这些;你们真当他是什么好人吗?” 宋怿远远望着,有些无奈,这一环他不是没想过,可一直没找到好的解决办法。 便只能按照原计划,让锦衣卫介入了,他转过头道:“李百户,差不多了吧,应该没有变数了。” 锦衣卫是早早的等在了府衙外,想看看有没有真敢来,救这王永年的。 不过可惜了,还真没有。 正准备挥手上去,却发现李修明走了出来,手里同样拿了一份账本。 他语气不善的说道:“这里边是王永年,勾结张家,走私谋利的证据,吕兄绝不是什么走私贩。” “吕兄高洁,敢于站出来指认,却差点遭你个狗官,污蔑了去。” 此时锦衣卫也到了地,羁押下了王永年。 “我为凤阳流过血,我为大明出过力,你们不能抓我。”王永年依旧振振有词的说着。 路过宋怿身旁时,王永年神情愈发魔怔,嘴里仍旧振振有词的说道:“你们所谓的公平公正有什么用,能让凤阳府好起来吗?没有我,寒门子弟连书都读不了。” “你们不懂,你们只会动嘴,不靠卖名额,从乡绅贵族手里拿钱,哪来的钱办学,开学堂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你们自以为自己是正确的,可得罪了乡绅贵族,哪来的好果子吃,我有什么办法,我得巴结他们啊,这么多年忍辱负重,我图什么?” “说我功利,我想升官?可升官了,才会有权力,我才能拿着证据,弄死他们,没权力哪来的能力!” “我没错,我是对的,是对的,你们才是罪人,哈哈哈哈哈。” 宋怿默默听着王永年的话语,不禁有些唏嘘。 或许,他只是在适应这个时代,但终究是用了错误的方式。 没一会,那李修明倒是迎面走了过来,喃喃道:“他不过是在逃避罢了,人总是喜欢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宋怿没回话,只是岔开话题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我很欣赏宋学士。”李修明微笑着说道。 宋学士,指的便是他的祖父宋濂。 宋怿是没搭理,白了一眼,便要转身离去。 李修明却是连忙上前,讪笑道:“玩笑而已,莫生气,我不过想做个顺手人情罢了。” 宋怿疑惑的看着他,仍旧没说话。 看着他疑惑的表情,李修明哑然失笑,解释道:“王永年,没救了,便没有价值了;而我后头的人,并不介意抛弃,相反,早点划清界限,或许更好。” 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还有便是我的一点私心,我是改变不了立场的,但我希望,若来日我被抛弃时,你能留我条性命。” 宋怿没承应下,不过才见过几回,他还拿不准李修明的这份善意。 只是抬过手示意吕鸿朗,待他过来,再平静的说道:“今日,是他帮你化解的危机,你要记着。” 言罢,便转身离开了府衙。 李修明在后头又是轻描淡写的说道:“若来应天府,遇事可以找我。” 宋怿没搭理,应天府,太乱了,他不敢去。 就连凤阳府的水,他都掺不透,如今,也才算的上搅动了几分。 …… 府衙不远处,小茶馆。 “便是他吗,昱儿输得不算冤。”一干瘦的老头,无奈摇了摇头,说道。 言罢,转身离开了茶馆,朝锦衣卫驻地走去。 第二十一章 老朱:是你逼我的 与此同时的应天府。 奉天殿内,早朝开的也是火热。 早朝的事情看似非常的繁琐,实际上是有具体的秩序和规律的。 早朝主要分为四个部分。 首先便是接见入京和离京的官员,鸿胪寺官员率先出班,对皇帝奏报入京谢恩,离京请恩的官员人数,这些人都是前一天在鸿胪寺报备过的。 这些人员,凡是在六品下,是没有资格进入到奉天殿中,所以在这个时候,皇帝就会选择召见或者不召见。 没被点到名字召见的,由官宦通传后,便在庭下或午门之外,遥行五拜三叩之礼,行礼之后便可以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其二,便是处理边关要务。 像是草原上,沿海上,包括大明其他边疆地区的军务问题,随着兵部,都督府提出,一一进行商议和处理。 当然,能够在早朝上讨论的,一般都是普通军务,加急的边关奏报,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到了皇帝手中。 这两个处理完后,就是常规意义上的上奏换环节了。 御座上,朱元璋目光扫视着群臣,意味深长的说着。 “诸位可还有事禀告。” 嘭,嘭,嘭。 却是传来一阵击鼓声。 刚准备站出来的詹徽楞了一下,瞥了一眼远处的蒋瓛,随即不动声色的退了回去。 朱元璋闻声,立马吩咐道:“宣击鼓者觐见。” 奏事太监又是高声喊道: “宣击鼓者觐见。” 只见一黑色飞鱼服的男子,冲了进来,跪倒在地,“锦衣卫总旗赵隆,传凤阳府急报。” “说。” “启禀陛下,信国公汤和,暗藏私军,意欲谋反。” 随着赵隆的声音在大殿里传开,众人脸上皆是诧异的神情。 朱元璋顿时瞪大了眼睛,猛的拍龙椅,震声道:“你说什么!” 接着转过头,看向蒋瓛质问道:“你可曾知晓此事。” 蒋瓛是连忙磕首谢罪,回道:“微臣不知,也是才听闻。” 朱元璋是着实没想到,他的老兄弟,会干出这种事情。 太子朱标却是连忙上前问道:“可曾查实?是否是信国公所为,亦或是旁人加害。” 蒋瓛也是愣了愣,急忙道:“对,快说详情。” 赵隆是头都不敢抬半点,沉声说道:“禀陛下,昨日戌时,信国公嫡孙汤昱……” 蒋瓛仔细听着,却是感觉这,同前日李原白与自己禀告的张家之事,会有一定联系。 朱标听完倒是打着圆场道:“儿臣认为,私军之称可能有失偏颇,大抵只是信国公府侍从,加上嫡孙有些骄横行事。” 朱元璋没回话,脸色稍有缓和,他好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这老兄弟,多半是遭人算计了。 眼睛微眯,打量起了那朝堂上神色各异的大臣,随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蒋瓛。 随后郑重其事的说道:“蒋瓛,彻查此事!我要一个答复。” 蒋瓛连忙拱手应道:“臣蒋瓛领旨。” 随后,便带着赵隆退去。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禀告。”朱元璋扶着头,不悦的说道。 闻言,一人是缓缓走了出来,拱手道:“臣詹徽,有喜事禀告。” 詹徽,左都御史,都察院最高官员。 “启禀陛下,臣受人引荐了一封文书,同样出自凤阳府,极为出彩,名唤《歌凤阳学府书》。” 话落,那詹徽缓缓从袖中拿出一封文书,双手托起。 朱元璋微微颔首,有些不悦的说道:“又是凤阳府?呈上来。” 一旁侍奉太监闻言,立马快步走下御阶。 接过近侍拿来的折子,递了过来。 朱元璋装作心不在焉的打开,他本想将此事就此揭过的,毕竟信国公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 但这詹徽非要提及此事,便怪不得他了。 朱元璋吩咐着一名侍从,让他将那李学政从后殿带过来。 随后慢慢打开文书,扫了一番,在此之前,他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詹徽,意味深长的说道:“写的不错,但未免有些过于奉承,夸大,是否有些言过其实了?” 那詹徽是缓缓上前,应和道:“禀陛下,凤阳府于我麾下,我多有了解,其监察御史颇为尽心,所言应该属实。” 朱元璋微微颔首,凌厉的眼神死死盯着,喃喃道:“詹爱卿,对凤阳还这般关注,有心了呐。” 詹徽仍是没察觉异样,讪笑道:“不敢,微臣本分罢了,中都凤阳也是我大明龙脉地气所在。” “此番,太祖乃天命之子,我大明当兴啊。” 朱元璋却是微微扬手,微笑道:“詹爱卿,当赏,当赏。” 良久,却是不见封赏,唯有一人被缓缓带上。 见着眼前来人,詹徽有些疑惑,又觉得有些熟悉。 朱元璋倒是恢复了正色,说道:“此人来自凤阳府,恰好刚监考完道试。” 随后,指着文书的内容问道:“不知李学政是否认可此文书所言?” 李学政恭敬的上前,拿过文书,扫读了一遍,脸色愈发凝重与阴沉。 随后一把甩过文书,气愤的说声道:“禀陛下,简直一派胡言。” “凤阳府,就是有着这般官员,跟不知廉耻的行径,才烂透的。” 那詹徽正要开口辩解,朱元璋却自顾自的说道了起来。 “三天前,我在通政司外,碰见了李学政,他说他想陈不平,告不法之事,却被硬生生轰了出来,只因为他只是个底层官吏,没人相信他说的,甚至,没人愿意听他说。” “但通政司,创立的原则是什么,是凡四方陈情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于底簿内誊写告诉缘由。” “什么时候,通政司成了这般模样,方文林,你告诉我!” 说到这里,朱元璋的声音难免大了许多。 朝臣也感受到皇帝情绪的变化,纷纷磕首。 “起来吧。” 在朱元璋的吩咐下,这才重新起身。 当然,这些都是朝臣早就训练过的礼仪,朱元璋的行径,他们大都习惯了,朱元璋在大怒,大喜,大悲的情况下,都是需要磕首的。 “不过我是不是得感谢你啊,方文林,若不是你通政司将他轰出来,我还不知道,原来有人敢在我眼皮底下,左右科考。” 那方文林是连忙走出,跪倒在地,求饶道:“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朱元璋没搭理,继续说着。 “我老朱是个农民,是从凤阳起家的。” “我落魄时,是凤阳的百姓给我口饭吃;我起兵自立时,是凤阳的百姓在后面支持我,我的一兵一卒,都是从凤阳带出来的。” “做人,不能忘本啊,可我老朱,对不起凤阳的百姓。” “可那李学政同我说,凤阳府的天,太黑了,穷苦百姓,寒门子弟,根本看不见出路。” “现在却还有人拿着一封文书,喊着《歌凤阳学府书》,好一个为学政贺,为太祖贺,为大明贺。是要跟我老朱邀功吗?要拿老百姓的血,来邀功吗?” “他王永年,你詹徽,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咳咳咳。” 朱元璋说到最后,有些抑制不住情绪,直接咳血晕了过来。 蒋瓛连忙扬手挥过,高声道,“拿下罪人詹徽,罪人方长。” 朱标也是上去扶着了朱元璋,随后高声喊道:“宣太医,宣太医。” 群臣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 这凤阳府,乃至应天府,得要变天了。 第二十二章 朱家父子,八百个心眼 而凤阳府的锦衣卫驻所,却是迎来了位贵客。 那李百户,看着眼前干瘦的老者,冷然道:“不知信国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不知信国公来所谓何事,是要强闯劫人,还是要来荡平这驻所?” 汤和只是清了清嗓子,平静的说道:“来此,我只求一件事。” “带汤昱出去一趟,三个时辰后,我亲自送他回来。” 李百户没回应,只是默默抽出了刀,架在身前。 汤和也没说话,只身便往里闯。 眼下这数百锦衣卫,竟是无一敢拦,毕竟,他仍旧是这个国家的英雄。 看着眼前执着的老者,李百户无奈的叹息道:“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内,必须送回来。” 汤和默默拿过钥匙,朝里头走去。 那汤昱见着汤和走进,以为自家祖父也被抓了,顿时怒声喝道:“李原白!我说了,此事是我个人所为,与我汤家没半分钱关系,你把我祖父放了。” 汤和见着他这般模样,连忙解释道。 汤昱听过却是猛然摇头道:“祖父,我不去,我不能连累你们。” “你必须去。”汤和凌厉的眼神看着他,沉声道。 “我汤家不能绝后。” 他怕,皇上要汤昱的小命。 前些时日,他便听闻,又有几位老友丢了性命。 汤昱不只是汤家嫡孙,还是唯一的第三代。 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那日,你父亲也是如此,我没能保住他,我对不住他。我便不能再让你重蹈覆辙。” 汤昱却仍是沉默不语,摇着头。 …… “快跑,快跑。” 正回到王府的宋怿,迎面便碰着了,正着急忙慌从里头跑出来的刘大同。 宋怿是示意吕鸿朗,一把将他拉下,接着问道:“怎么回事,大兄,这蜀王府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刘大同是有气无力的说道:“信国公来了,多半是来替汤昱报仇的,再不跑就完蛋了。” “对,你也是,跟我一块跑。” 宋怿一脸懵逼的看着刘大同,他压根没听懂,自己躲信国公干甚。 又是仔细回想起了,早晨朱椿的问的那件事。 不是吧,锦衣卫难不成是刘大同喊的,还真有可能。 正准备开口问,刘大同是正色呵斥着吕鸿朗道:“你拉住我干什么,你就不用跑啦?你还动手了呢,我可没动手,不跑等死吧。” 宋怿诧异的撇了吕鸿朗一眼,他就说,这吕鸿朗今天咋怪怪的,原来是心虚了。 没等商量出对策,便看见一名干瘦老头,从王府里走出来。 吓得刘大同是一激灵,想必应该就是汤和了。 吕鸿朗倒是不慌不忙的上去,平静的说道:“信国公来,所谓何事,若是要说精盐的事情,那便等改日,我亲自上门找您。” 那汤和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今天不找你,我找他。” 随后指着了宋怿。 吕鸿朗没回话,只是莫默默挡在了宋怿身前。 宋怿楞了楞,倒也在他意料之中。 缓缓推开了吕鸿朗,平静的说道:“我与信国公素未相识,找我何事,令孙的事情,我也很惋惜。” “但此事与我没关系,我昨晚可是在酒楼喝了一宿,旁人都能作证。” 汤和却是看着眼前滑头的宋怿,讪笑道:“你我不相识,没关系,你认识他就行。” 随后一把将身后的汤昱喊了过来。 宋怿心里是咯噔了一下,汤昱怎么会在这,锦衣卫不会被端了吧? 椿哥儿呢?出来救救我啊。 …… 东宫。 刚照料完老朱的朱标,一脸无奈的瘫坐在了椅子上,心力憔悴,配合老朱演戏可太累了。 “父王的戏,越来越差了。”朱标无奈摇头道。 他表面不戳破,但心里却是明白了,朱元璋此番的意图。 “父王到底何意,竟还要瞒着我,凤阳府又是何故?”朱标一脸疑惑的喃喃自语道。 可朱元璋不主动说,他也便只能装不知情。 自家父亲他还是熟悉,瞎掺和,只会惹得他恼怒。 “不过今日这早朝,倒有些意思。” 朱标顿了顿,想起些什么,又是继续说道:“凤阳府,椿弟可还在那呢。” 那写文书的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缓缓起身,招来了近侍,问道:“近日,可曾听闻凤阳府,有何异事。” 近侍思索了一番,喃喃说道:“禀殿下,倒听说冒出一种盐,叫精盐,说是比贡盐品相不相上下。” “微臣觉得,多半是夸大其词,顶多也就同上好的青盐罢了。” 朱标摇了摇头,心想,利益之争吗? 不太可能。 信国公那人,要是在乎钱财这般身外之物,便不会主动告老了。 为了点钱,也不至于。 转过头,微微颔首道:“还有吗,近一点的?” 那近侍苦苦思索了一番,突然眼睛一亮,貌似想到了些什么重要的事。 突然用着近乎谄媚的语气说道:“禀殿下,确有一事,今日才听闻,凤阳貌似出了位大才子,想必殿下定会喜欢。” “如何有才?”这倒引起了朱标几分兴趣,急忙问道。 “禀殿下,臣得知是个大诗才,其有一诗可比肩唐宋,说文曲星下凡,也不为过。” 这番话,更是引起了朱标的兴趣,好奇的凑近,问道:“何诗?念来听听。” 那近侍谨慎的问道:“陛下,那我便口述了。” 见没回应,便朗声念了起来: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朱标听到一半,本来半靠着的身体,一下子坐直了起来。 念到后两句时,更是浑身一震,看向近侍的目光,变得极为震撼,甚至极度的不可思议。 “好,好诗!取来纸笔,来誊一遍。”朱标语气激动的说道。 片刻后,又不禁问道:“这诗为何名,何人所作。” 那近侍是淡然一笑,接着毕恭毕敬的将誊好的诗,双手递了过去。 “微臣都已写在纸上,殿下请看。” 朱标抬手接过,看完不禁惊叹道:“好一个无名!好一个宋怿啊!” 朱标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宋怿,可是我想的那位?” 近侍讪笑着应答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宋学士的孙子。” 朱标有些喜悦,还带有些诧异,这宋怿他也曾见过,一直便在自家弟弟朱椿那,一直没什么出彩,他也便没再关注。 可这一下,便给他如此大的惊喜,想必前些年,多半是给椿弟耽误了。 朱标不由有些“惭愧”,他竟然没有好好照拂老师的后人。 既然椿弟快要去蜀地就藩了,照拂宋怿的事也该交给他了,也算给朱椿减轻负担。 思索着,将近侍召来近处。 附耳吩咐道:“锦衣卫那边我信不过,传书一封给凉国公,让他去凤阳府走一遭,彻查汤和之事,顺便也能看看女儿女婿。” 此时,正是蓝玉风头正盛的时候,洪武二十一年,大胜回朝,封了凉国公;洪武二十二年,又受命督修四川城池,这可是份肥差。 言罢,朱标缓缓提笔写下信。 吩咐着去凤阳府的事宜,父皇身体不适,这信国公的案子,便得由他来负责。 便也顺便探探这宋怿,可是真本事。 至于椿弟,随便吧,不太熟。 第二十三章 巧合? 蜀王府。 正沏茶的朱椿,莫名打了几个喷嚏。 心想,这宋怿咋又骂我。 宋怿此刻倒是与汤昱一块,大眼瞪着小眼,朱椿也没嘱咐几句,汤和同样是如此。 看着眼前尴尬的气氛,汤昱先忍不了了,开口问道:“你昨日,为何会知晓,是不是有人卖了消息给你。” 这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 宋怿没说话,一脸懵逼的挠着头,大脑飞速运转想着,算是吗? 锦衣卫是刘大同喊的,但刘大同是被他喊走的,四舍五入,等于他通知了锦衣卫,倒也没毛病。 “我说,是个巧合,你信吗?”宋怿郑重其事的解释道。 汤昱脸上莫名多出几分不解与恼怒。 “真是巧合,我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宋怿是一脸平静的说道。 汤昱有些崩溃,貌似宋怿真没理由纠缠自己不放。 毕竟,次次吃亏的都是他自己。 “那锦衣卫为何会在那?”汤昱仍是不解的问道。 宋怿没有言语,毕竟他也不清楚,刘大同是如何招呼来的,甚至吕鸿朗也未曾跟他提及过半句。 汤昱自顾自的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一路也只是,他在跟空气斗智斗勇? “你想不明白,为何你会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宋怿疑惑的问道。 “若是您信国公嫡长孙的气量,真只有这般小,那我也没什么可问的了。” 宋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他每次同汤昱相遇,总会发生冲突。 而大多数时候,他们的初衷都并非此,甚至双方都在一定程度上选择了避让对方。 汤昱却是一脸愤懑的回怼道:“是你朱家,不肯放过我们,我祖父已经告老还乡了,为何他朱椿还要如此。” “此言何意?”宋怿若有所思的说道。 “椿哥儿,可从来没有想过,要针对信国公,甚至,你信国公府一直与朱椿交好,不信你大可问你祖父。” 汤昱闻言,却是愣在了原地。 “莫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汤昱也立马清醒了过来,问道。 脑海里渐渐回想起了一些事,无论是秋水楼那回,还是贤集楼时。 冲突爆发的有些意想不到的顺利,更像是有人在他俩间供火似的。 他对朱椿的这般成见,都来自一人——李修明。 “李修明。”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宋怿是明白了,这便是汤和的用意吧。 要借他之手,把事实摊在汤昱面前。 只有汤昱自己不想求死,那汤和多少还能保下他的命。 汤昱也想起了与李修明初见时,他不经意说出的那句话,“陛下对功臣当真是关切,离了应天,还不忘让蜀王“照料”一番信国公呐。” …… 而楼上,朱椿也耐心的沏好了茶,给汤和倒上。 汤和茗了一口,说道:“谢过殿下,茶不错。” “汤伯,非要走这一趟吗,会惹得父王不高兴的。”朱椿却是岔开了话题,提醒道。 汤和没回应,他自己也知道。 只是指着宋怿,平静的问道:“这便宋大哥的孙子吧,精盐也是他弄出的吧,那刘姓小子看着就不像。” 朱椿刚要解释,便被打断。 汤和淡然说道:“那篇文书,大抵也是他写的吧,心思太多了,也不好,陛下不会喜欢的。” “真不是,汤叔,怎么可能呢。”朱椿连忙辩解道。 汤和却是没听见似的:“那诗更是一绝,年轻人就该这样的心气。” “但不得不说,是个妖才,汤昱输给他,不冤。” “这样的妖才,我只见过一个,便是陛下。” 朱椿讪笑道,“言过了,汤叔。” “告诉他,我汤家不会再插手凤阳府的所有事,包括他心心念念的走私路。”汤和思索了一番,郑重其事的说着。 接着便饮尽茶,倒杯。 朱椿看着缓步离去的汤和,轻声问道,“那您要他做什么?” “我希望他能放下恩怨,便够了,还有,让他小心些,走私路后头有刺的。”汤和不冷不热的说道。 “谢过汤叔,父王那边我会替您解释一二。”朱椿拱着手,谦卑的说道。 那汤和却是摆了摆手,讪笑道:“那便先谢过蜀王殿下了。” 言罢,交代了一番,便离开了蜀王府。 随后,朱椿也只是简单陈述了一遍,就转身离开了。 宋怿听着朱椿的言语,霎时间,有些敬佩这汤和。 恩怨,早就被扼杀在萌芽了。 但汤和借着自己,来敲打汤昱的行为,他让很不爽。 但宋怿也不愿意受人情,毕竟,一码归一码,他拉过吕鸿朗,嘱咐了一番。 他是不会为汤昱说话的,如何处置汤昱,是锦衣卫的事情。 他只会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包括刚刚同汤昱猜想的。 提醒锦衣卫,才是他要做的。 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如今王永年倒台了,他那后头的人,可能会愈发的针对自己。 他们想拿信国公做挡箭牌,便顺了他们的意。 一点一点把他们从暗处引出来,才能痛打落水狗。 …… 应天府,乾清殿。 朱元璋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李学政,你先退下吧。” “今后便留在京都,替我办些琐事。” 李学政愣了愣,情绪有些复杂的回道:“谢陛下赏识。” 李学政有些无奈,但也习惯了,朱元璋谨慎多疑的很,不会轻易信任旁人,唯有在他朱元璋眼皮底下,才能让他安心。 可打发走李学政没一会,外头便传来阵敲门声。 咚咚咚。 “陛下,是我。” 闻言,这熟悉的声音,朱元璋立马便坐了起来,“进。” 蒋瓛看着眼前生龙活虎的朱元璋,苦笑道:“陛下,何必呢?太子殿下也不是外人。” 朱元璋意味深长的说道:“戏要做全套,骗不了自己人,便会有破绽。” 杀大臣,也是门学问,杀得杀的顺理成章。 “臣受教了。”蒋瓛躬身道。 “好了,不谈此事,那汤和是怎么一回事。”朱元璋喃喃道。 蒋瓛毕恭毕敬的回道:“汤和之事,微臣觉得不简单,据赵隆的汇报,他们原本只是调查那王永年是否与汤家勾结走私。” “结果误打误撞,碰见了汤昱,领着侍卫,不私军。” 朱元璋冷冷的望着,目光像刀子似的直刺过去,沉声道:“碰巧?碰巧便能拿下的近百侍卫?碰巧就锦衣卫全出动了?还恰好赶上李百户抵达。” “莫不是认为我老朱好骗吧?你要当下一个詹徽吗?”朱元璋猛的拍桌,怒不可遏的呵斥道。 “还私军,他汤和要养私军,对上你们这群饭桶,以一当十都不为过。” “臣罪该万死,臣办事不利,监察不当。”蒋瓛连忙叩首谢罪道。 朱元璋却是微微眯起眼,平静的说道:“这赵隆有些意思,身后定然有人指点。” 蒋瓛连忙应声道:“臣现在就去拿下他,这赵隆欺君罔上,身后之人定然也有问题。” 朱元璋却是缓缓起身,撇了蒋瓛一眼,讪笑道:“抓了他?让你们这些饭桶能查出来什么?” “至于后头那人,为我大明除叛贼,何罪之有,这凤阳府的水,也该让人搅一搅了。” “升赵隆为百户,让他全权负责凤阳府事宜,彻查此案;你还是依旧跟着李学政,肃清这应天府。” 蒋瓛缓缓上去,应道:“臣领命。” “退下吧。” “是。” 第二十四章 聚焦凤阳 三日后,应天府。 早朝。 朱元璋拖着“尚未恢复”的身子,坐在龙椅前,吩咐着监事,宣百官“入班”。 礼乐起,鞭鸣响。 文武百官一并涌入,久违的看见了那伟岸的身影,不禁有些心安。 这几日的应天府,可谓是闹的人心惶惶。 “叩见皇上。” 大臣们纷纷行礼,山呼万岁。 仅仅是这段时间程序,总共下来约莫需要两炷香的时间,大概便是后世的半个小时。 结束后,朱元璋也没有多言,扬手招呼着黄门太监。 来者那马蹄衣袖青丝辫,身后跟随着两护卫,立在左右,黄门太监缓步上前,手里拖着圣旨,毕恭毕敬的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左都御史詹徽,亵读皇权、执法不直、故纵下属,即日罢官免职,流放三万卫。 起复凌汉,任左都御史,彻查十三道监察御史。 即日赶到凤阳,肃清监察御史王永年与其间勾结盈私的十七名官员。 左通政使方文林,欺谩、诬罔,亵渎皇权,贬官三级,罚俸五年。 任北镇抚使宋忠,兼左通政使一职,肃清通政司风气。” “臣宋忠/凌汉,领旨!” 话音刚落,北镇抚使宋忠,以及才赶到应天府不久的凌汉两人走了出来。 一时间,朝堂大臣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精明的倒是反应过来,有些明悟。 反应慢的,也是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不言。 朱元璋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群臣,淡淡喧了一声散朝。 群臣恭送,礼毕,朱元璋默默撇了眼人群后头的蒋瓛,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 汤和之事,朱元璋只字未提,通政使的位置,也是越过了蒋瓛这指挥使,兼任到了宋忠头上。 …… 与此同时,崇明岛,一些过时的消息也传到了此。 “国公爷,公子来信。” “念。” “凤阳府有变,恐要再起风波,棋子皆暴露,已悉数抛弃;汤和惹得陛下恼怒,陛下对他怕是丧失了信任,自身难保,可尝试拉拢,蜀王就藩在即,无暇顾及,我等应该有可趁之机,请求加派人手。” 闻言,那被称国公爷的人微微起身,愣了愣,挥着手道,“去将文亮喊来。” 待下属走后,微微摸出信件的夹层。 里头只写着,“父亲要小心一人,名叫宋怿。恐成唯一变数。” “宋怿吗?靠着那些宋党余孽,可掀不起什么风浪。”那男子喃喃自语了声。 良久,门外才传来敲门声。 “进。” 只见一穿青衫长袍的男子推门而入,跪身拜安。 “见过韩,国公。” 这韩,国公,便是被胡惟庸案牵连,被发配到崇明岛的李善长。 李善长看着眼前几人,喃喃道:“机会来了,文亮,那个老,独,夫(朱元璋),就不配当皇帝。” “汤和这老家伙记仇的很,这番再去找他洽谈,定然会同意的。” “至于朱椿,他不生事,便不用去搭理,若他非要找死,那就送他一程。” 那文亮微微拱手说道:“臣明白了。” “退下吧。” 招呼走下属,李善长身旁却是多了一人。 他倒不意外,讪笑着说道:“山中先生,来的真巧啊。” “你大和的机会来了。” 那山中先生微笑着问道:“哦,是什么好机会,善长先生,还望直言。” 李善长故作神秘的说道:“我需要一千精兵,山中先生,跟着我的人,去一趟凤阳府,事成之后,你要的,我加倍给你。” “好好,大善,我给你准备两千,我大和武士,非常愿意为天皇献身,为祖国奉献生命,是他们的荣幸。”那山中先生毫不迟疑的应和道。 李善长又是客套了几番。 待送走了愉悦的山中先生,他才缓缓转身,沉下脸道:“呸,狗日的倭寇,还想要我大明的领土,做梦去吧。” 与此同时,收到朱标来信的蓝玉,心里有些犯难。 他的便宜外甥,多少有些不讲究,话里话外的,都是想让他去挖自家女婿的墙角。 毕竟汤和那老臣,他蓝玉也不敢动啊。 “还是随机应变吧。”蓝玉皱着眉喃喃道。 顿了顿,又若有所思的问道:“宋学士的孙子吗?若真有几分本事,倒值得我亲自走一遭。” …… 此时,躲在蜀王府已半月未出的宋怿,总觉得有人在惦记他。 “我都这么低调了,咋还有人惦记我。”宋怿喃喃自语道。 自上次送走汤和后,他便龟缩在了王府。 就连前几日,王永年问斩,他都没敢出去。 缓缓低着头,将想法继续写在了信上。 “汤爷爷,这凤阳府我只信任您,近来我又感觉有人要加害我,希望能找您借兵五千,保住小命。” 自从汤昱被流放去三万台后,宋怿便每日写上一封信,恶心汤和。 不是借兵,就是借钱。 虽然汤和一点不带搭理的,但宋怿只图写的开心,万一汤和当真了,他不血赚吗。 毕竟这凤阳府外头,最近可是杀疯了。 咚咚咚。 “宋先生,我又来看你了。” 闻声,宋怿连忙跑出去开门。 见来者,果然是黄观。 这半月来,黄观是时不时的就跑宋怿这来,宋怿本来也不想搭理的。 但他会带好吃的呐,这让宋怿如何拒绝。 黄观自觉的递过了食盒,宋怿表示很欣慰,颔首微笑道:“今日,买的什么好吃的。” “烧鹅。”那黄观微微颔首说道。 宋怿一听,不禁喉咙滚动,咽了咽口水,急不可耐的打开,扒上一口,皮酥里嫩,那肥廋相间的肉沾上酸甜梅子酱,仿佛是在舌尖跳舞。 又是嗦上几口,嘴边不忘嘟囔着:“老是这么油腻,不好,下次带素一点的,明白吗?” 黄观是连连点头,心里思索着,下次该带蒸鲜鱼,还是猪肘子。 这话他听了太多遍了,他还记得有一回,他真带了素菜,宋怿那“开心”的模样。 “宋兄,前天那几个问题,我还是不太明白,请您再讲一遍吧。”黄观也开始了正事,他也是偶然间发现,宋怿的思绪好像不正常。 他起初来时,只不过想再探讨一番诗文罢了。 可后来发现,宋怿是那般一个宝藏男孩,随口说出的一个小想法,都能颠覆黄观的认知。 宋怿是不情不愿的放下了烧鹅,不耐烦的解释道:“你脑子不要那么死板,我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比方这个问题……” 期间,刘大同闻着味来了一趟,顺走了宋怿的烧鹅,黄观是发觉了,但没有吱声。 “好了,就这样,明白没。”宋怿有气无力的说道。 黄观点了点头道:“明白了,今日我又有几个新问题……” 还没说出来,便被宋怿打断道:“停,停,一个时辰过去了呐,今天不教了,我要吃烧…烧鹅呢!” 第二十五章 名单 他就知道,不吃快些,必然要被顺走。 宋怿一脸气愤的喊着,接着夺门而出。 外头也传来了一阵阵的“杀猪声”。 宋怿已经不是半个月前的他了,为了提升自己那么一点点的安全感,他找了吕鸿朗学武。 现在,对付刘大同这种虚假的魁梧大汉,已是不在话下。 收拾完,宋怿才慢悠悠的走回了房间。 发现黄观还是在这,他倒也不意外,自顾自的在一旁写了起来。 黄观却是凑近,看着上面《射雕英雄传》几个大字,放宽了心,自觉蹲在一旁研磨,眼神时不时的撇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宋怿总算是停笔,身旁却是一阵咬牙切齿,接着长叹一声。 黄观很难受,怎么偏偏断章在这了呢? 那刘大同却是急忙冲了过来,要看稿子,刚刚他便来晚了,被黄观占了位置,啥也没看着。 “不给,我留着存稿。” 闻言,刘大同失望叹息,一脸无奈的应道:“好吧。” 可身体却还是意外的诚实,猛的转身,趁宋怿不注意,一把抢到了手。 刘大同也乐呵的准备离开,却被人从身后,径直提了起来。 “吕兄,你怎么来了。”宋怿见着来人,问道。 吕鸿朗缓缓放下刘大同,将手稿还了回去,恭敬的说道:“还是锦衣卫那边,说是遇到困难了,想请你去指点一二。” 宋怿却是连连摆手道:“不去不去,太危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小命。” 这段时间,宋怿遭遇刺杀跟吃饭似的,基本一天一小刺,三天一大刺。 “要么你让他赵百户亲自来,护我过去,要么免谈。” 那赵隆,事情了结之后,也是升了百户,专门负责调查这走私。 吕鸿朗却是为难的说道:“好像是真有困难,说是线索断了,要查的人都莫名其妙死了。” 宋怿眼睛顿时发亮,可想了想,还是拒绝道:“算了算了,还是小命要紧。” 吕鸿朗也没再絮叨,无奈的摇头离去。 “行了,你们俩还不走啊。”宋怿朗声道,准备着送客。 黄观自觉的提着食盒离去,刘大同是再三纠缠,但最终也还是没拿到手稿。 打发走几人,宋怿才缓缓拉开了柜子,将那沓厚厚的文稿拿了出来。 稍稍整理了一番,喃喃道: “算上今日这份,应该能凑够一册了。” “是时候找个书局,印发一下,把我宋庸的名气打出去。” 言罢,手里却又是顿了顿,缓缓将稿子塞进了柜子,“算了,先避避风头,还得等这个月精盐分红拿着了,才有钱啊。” …… 应天府,奉天殿内。 “凌汉,你所言当真?”朱元璋猛的起身,怒声质问道。 那凌汉倒是半点没被气势压倒,正色应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臣可以用性命担保。” 朱元璋没再询问,缓缓拿起了眼前这份折子,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沉默不语。 左军都察府:黄辂、王庚、寇闻。 右军都察府的王诚、聂纬、王铭、许亮。 中军都督府的谢熊、张政、陶文、祝哲。 金吾前卫指挥使姚旺、金吾后卫指挥使李澄、羽林左卫指挥使戴彬、羽林右卫指挥使严麟。 府军卫指挥使李贺、府军前卫指挥使武威、府军左卫指挥使张轩兴。 府军右卫指挥使袁德、府军后卫指挥使怀卓。 前通政使詹徽、礼部侍郎宗政世、户部侍郎傅友文。 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袁明煦之子袁文轩、孙兴祖之子孙恪。 看到这里,朱元璋没有再继续仔细翻看,而是随手翻阅一下。 下面还有关于金吾诸卫、羽林诸卫、府军诸卫、虎贲诸卫等等。 然而这些名单,仅仅只是京师及京师周边有关的。 朱元璋感觉到了一丝深深的无力感,他想不通,为何会如此。 最为关键的,这些名单,大多都是老朱遇见李学政后,才开始在京师进行收集的,至今不过月余。 “宋忠。”朱元璋冷然喊道,想嘱咐些什么。 却又是顿了顿,继续说道:“算了,都退下吧。” 那正准备上前的男子愣了愣,还是应道:“是。” “将蒋指挥使唤来吧。”朱元璋清了清嗓子,说道。 良久,房间内的寂静才被一阵敲门声打破。 “陛下。” “进。” 朱元璋缓缓抬过头,望着进来的蒋瓛,身后却是还跟着一人,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 见着来人,朱元璋凝重的脸色倒是褪去了几分,打趣道:“老哥哥,终于舍得来看看我了吗?” “不敢,臣罪人之身,愧对陛下。”那老者跪倒在地,磕首谢罪道。 “你汤和可我我大明的功臣,何罪之有,我怎么不知道。”朱元璋缓缓起身,正色道。 汤和闻言,也不说话,也不反驳,仍是默默低着头。 朱元璋却是缓缓上前,拉起了汤和,轻声说道:“不打紧的,怪不得你。” “陛下宽宏大量,臣不胜感激。”汤和也不再惺惺作态,顺势站了起来。 他虽看不明白朱元璋是何意,但他熟悉老朱。 无论如何,顺着朱元璋的心意,都是比较妥当的。 “老哥哥呐,你觉得我这个天下治理的好吗?”朱元璋喃喃自语的问道。 汤和没直接回答,而是沉思了一番,才不紧不慢的说道:“百姓日子过得很好。” 他避重就轻的回应着,过多的去讨论好坏与否,都是无意义的。 朱元璋吃的不是这套,言好言坏,都不顺老朱的心意,因为汤和知道,在朱元璋心里早已下了定论。 听到汤和的话,朱元璋有些顿住,若有所思的坐回了椅上。 沉思了许久,才抬过头,讲那封折子递给了蒋瓛。 蒋瓛有些疑惑的接过,低头看着折子的一刻,脸色骤变,他不可置信的看了朱元璋一眼。 眼里的惊慌之色难以掩饰,万千思绪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翻腾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心里一沉,整个人愈发的紧张不安,不由自主的冒出一身冷汗。 而身旁的汤和只是默默扫了一眼,脸色异常的平静。 默默看完,蒋瓛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汤和却是饶有意味的递上了一张泛黄的宣纸。 “这是?”朱元璋有些疑惑的说道。 汤和冷然回道:“禀陛下,这是凤阳府今年道试的一张答卷。” “凤阳府?道试?”朱元璋喃喃说了声,眼里有了几分兴趣。 这泛黄的宣纸,是汤和特意从学府拿出的,宋怿的那纸答卷。 他洋洋洒洒写下的最后一题策论。 阴差阳错下,到了朱元璋手里头。 第二十六章 好面的老朱 朱元璋疑惑的拿起那张宣纸,他倒是想看看,汤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开头洋洋洒洒写着几字,浅析大明军队变革路径。 惹得老朱不禁想笑出声,“这般好高骛远的策论,博人眼球罢了。” 然而,当朱元璋看见正文里军政分离四字,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认真的看起来那篇策论。 虽是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朱元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大明军队如今的制度,是在继承蒙元的情况下,然后参照唐宋加以改良的。 军政合一的理念,一直贯穿古今,却很少有人在这方面提出什么建议。 所以当朱元璋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仿佛是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大门。 本就对军队极为熟悉的朱元璋,心中有一种预感,这四个字将会对现如今的大明,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 接着,便是宋怿洋洋洒洒写下的分析。 “太祖有德行有才能,事无巨细的批阅奏折,然而每日劳心劳力,却是处理些芝麻绿豆般的小事,要这一众六部大臣为何用?” “草民亦知,奏章也代表着话语权,即是权力的象征,若随意分配与大臣,也便相当于权力分化。” “吾时常想,世间真无两全之法?” “可仅以草民的眼界来看,此事确实没有两全的办法。吾祖父曾言,要学会换位思考,多角度看问题,于是草民又产生了一介疑问,我大明最初的权力,到底产生于何处。” “是文臣吗?草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应该是武将,我大明王朝的建立,不是依托几介文人的吟诗作对,靠的应当是将士的强大,或者说基础国力的提升。” “通俗点来说,拳头大才是硬道理,把握住兵权,就把握住了权力本身。” “文臣即便有再大的权力,都只是虚无缥缈的,如空中楼阁,随时便会崩塌。” “好!”看到此,朱元璋都不忍叫好。 他发觉自己倒有些小看此人了,翻回首页,看着那名字,若有所思的说道:“宋怿?宋学士家那位?” “是的,陛下慧眼。”汤和微笑着说道。 朱元璋喃喃自语了声:“孺子颇有宋濂之风,打小我就看他聪明。” 下边汤和也识趣的没反驳。 蒋瓛看着眼前加密通话的二人,心里更是痒痒起来,到底什么策论能让陛下都叫好。 朱元璋没再说话,继续看起了那卷“所剩不多”的策论。 “因此,如何更好的掌握兵权,就成了问题的关键。” “而军政分离的作用便是,让将士们变得更为纯粹,不参与内政,由此掌握兵权。” “从此以后,帝王无需担忧文臣权力过大,也不会再陷入繁琐的批阅奏折之中。” “真正意义上实现,圣天子垂拱治天下。” 看到此处,朱元璋更是认同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翻开了下一页,只是……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朱元璋默默看着策论最后一页,那一行冷冰冰的大字,原本满心的欢喜陡然被浇上一盆冷水。 脸色愈发阴沉,脑门上如同印着一个大大的“?” 抬过头,看着台阶下的汤和,一脸不悦的说道:“就这?法子呢?” 汤和倒是一脸无辜的解释道:“据说此子”,在道试中倒头大睡了一个时辰,法子应该是没来得及写吧?” 说完,他还无奈的摊了摊手。 朱元璋皱着眉,难以置信的说道:“睡…睡着了?” 顿了顿,却是猛然拍桌,喝道:“蒋瓛!现在立刻马上,发兵凤阳,把这小子给我抓来!” 一脸懵逼的蒋瓛楞在原地,左看看汤和,右看看老朱,有些不知所措。 汤和倒也没再看戏,缓缓上前,打着圆场道:“陛下,军政分离,也没这般容易推行。” “蒋指挥使若去凤阳,容易打草惊蛇了。” 朱元璋倒是也缓过神,打着哈哈道:“汤老哥所言有理,刚刚是吾失态了。” 顿了顿,却是岔开话题道:“那汤老哥觉得,这些逆臣当杀吗,吾该不该念旧情?” 闻言,汤和倒是不紧不慢的说道:“陛下早已经仁至义尽,这些叛臣,皆是我大明的害群之马。” “大明已经“头重脚轻”,被这班自诩功臣的家伙拖累,为大明,当杀,为百姓,当杀,即便是为了杀鸡儆猴,也当杀。” 朱元璋没回应,只是转头又问了蒋瓛同样的问题。 “当杀。”蒋瓛也明白,这批大臣若尽数处死,后果不堪设想,但此刻,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言罢,蒋瓛还是想劝解几句,却被朱元璋径直打断道:“很好,朕倍感欣慰,那抓捕之务,便交由蒋指挥使全权负责了。” 随后缓缓将宣纸递了过去,正色道:“不要怕后果,处理了这批叛臣,你便可将此法推行出去。” “可是……”蒋瓛刚要说话,又被一旁汤和再次打断。 “恐怕这后边,不止这些小鱼小虾,我们放点诱饵,试试。”汤和意味深长的说道。 闻言,蒋瓛脸色更是黑了半截,心里不禁骂道,就这小鱼小虾?这老匹夫,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朱元璋愣怔了一下,微微颔首问道:“那汤老哥觉得,何人适合当这诱饵。” 汤和轻描淡写的指了指宣纸,说道:“便是此人,宋怿。” “不够格。”朱元璋摇了摇头说道。 蒋瓛又是试图插话,却是被汤和抢先一步道:“这宋怿,不止于此,前几日名动凤阳的诗人,也是他。” “哦?可有此事?何诗念来我听听。”老朱虽然不懂吟诗作对,但对文化人还是颇有兴趣的。 老朱虽是农民出身,没什么文化,可如今毕竟是一国之主,在群臣面前,还是好面的。 那平常不就得多多收集素材,不然怎么在群臣面前装逼呢。 汤和倒也没戳破,只是似笑非笑的吟道: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霎时间,整个奉天殿皆尽沉默了下来。 “好…好诗。”朱元璋故作镇定的说道。 接着松开了紧攥椅子的手,缓缓起身,默默凝望着远方,眼神中又夹杂着一丝忧郁,显得迷离而遥远。 仿佛在遥望那流逝的葱茏岁月,目光里满是岁月风霜雪雨的痕迹。 不懂装懂,老朱可是专业的。 低头望着下边二人,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这才是文人风范呐,年轻人,就应当狂一下,直率些,比那鬼鬼祟祟写文书厉害多了。” “年轻气盛,有我年轻时几分风范了,想当年啊,吾领兵时也是这般……” 汤和是习惯了这絮叨,爱装逼的朱元璋,没搭理。 但这下可是被蒋瓛找到了话头,连忙插话道:“陛下,锦衣卫查出,那写文书的好像也是宋怿。” 朱元璋:???就你长嘴了? 第二十七章 妖孽宋怿 最终,老朱还是忍住了下去暴打蒋瓛的冲动,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望着汤和,随口问道:“文书,也是此子写的?” 汤和也是早有预料,轻声应道:“确实是,或者是,整个凤阳,都栽在了宋怿手中。” 闻言,朱元璋是猛的瞪大了瞳孔,示意汤和继续说下去。 “凤阳府张家倒台,陛下跟蒋指挥使想必都知道吧。”汤和不紧不慢的说道。 蒋瓛却是有些疑惑,开口问道:“此事我自然知晓,是我麾下锦衣卫兵不血刃,就拿下了。” 闻言,汤和却是凄然一笑,也没辩解,继续说道:“张家,确实是由锦衣卫查杀,但蒋指挥使不在凤阳,可能不知道,锦衣卫此番的行动有多么完美。” “恕我直言,尔等锦衣卫没这般头脑与能力,而后头谋划此事的,不出意外,便是宋怿。” “至于他们那详尽的计划究竟如何,我不知晓,但张家多半至死都不知道是宋怿卖了他们。” 蒋瓛又是想插话,却被朱元璋的一记眼刀镇住。 老朱转头继续看着汤和,心想,若只是这番,就值得你信国公夸赞不已吗? 汤和也过问,继续说道:“张家倒台,却只是第一步,为的便是引出王永年。” “张家勾结走私,倚仗的便是这王永年,张家一倒,王永年多半要乱。” “宋怿也借此“雪中送炭”,给他王永年塞去千两白银,附上一卷《歌凤阳学府书》,若设身处地王永年的位置,这宋怿还真是个好学生呐。” 言至于此,汤和也没再多说。 毕竟后头的事情,老朱跟蒋瓛是再清楚不过了。 一卷《歌凤阳学府书》,扰得应天,凤阳二府是“热闹”的很。 蒋瓛却是有些想不通,最后若不是陛下明白事情原委,可能还真被这些人将事情蒙混过去了。 “他宋怿就不怕替别人送了嫁衣吗?”蒋瓛不禁开口问道。 朱元璋没搭理他,只是默默撇了他一眼,老朱忽然觉得这指挥使是不是该换个脑子灵光些的。 汤和看着疑惑的蒋瓛,倒是开口解释了声:“那你觉得李学政是谁喊来应天府的呢?” 即便李学政没能在事前将原委告知陛下,也丝毫不影响凤阳府的行动。 毕竟,在老朱没发怒前,凤阳府一众锦衣卫已是“先斩后奏”,拿下了王永年。 老朱的人还没到凤阳府,凤阳府就被整顿完了。 …… 朱元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默默转过身子,缓缓坐回了龙椅之上,喃喃道: “其实吧,圆滑点好,做人也不能太轴,对待敌人,肯定不能心慈手软,特事特办嘛。” “文人得讲风骨,但对敌就没什么风骨不风骨的了,想当年啊,我……” 汤和则默默站在下边,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老朱,心想,我看你装到何时。 他可还有猛料,此番他来,也是带着些小心思的,不信朱元璋还能绷得住。 这倒有些太看得起老朱了,三番两次的冲击,震的朱元璋都有些腿软,就连此刻坐回了龙椅上,双腿都还是止不住的颤栗。 这宋怿要早出生几十年,这天下还不一定是他朱元璋的。 宋怿这小子,不…这狠茬子,套路玩的是真有够脏的。 而蒋大指挥使,这会也总算是听明白了。 猛然间,却好像发现了个盲点。 诗会好像也是这宋怿,在他知道的消息里,诗会可不止跟王永年挂上关系了,里头还有他汤和呢。 “信国公,据我所知,最后将王永年名声搞臭的,可不是这两件事吧。”蒋瓛缓缓上前,温和地说道。 闻言,汤和是猛的一怔,微眯着双目,眼角轻轻跳动了几下,扭过头,盯着蒋瓛,眼神里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森冷之色。 蒋瓛没说话,回以微笑,他蒋瓛可不是吓大的。 转过身,望着朱元璋继续说道:“宋怿在诗会上的风采,我可是听闻不少,怒嘲整个大明诗坛,还戳破数位公子哥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其中,可是有您信国公的嫡孙汤昱呐。” “有意思,有意思。”朱元璋感叹了声,这会倒是明白了,汤和反复推出宋怿的缘由,不过这私心,倒有些重了。 朱元璋也没绕弯子,直言道:“汤老哥,跟我还玩绕弯子这套,可就没意思了。” “吾知道你疼爱孙子,但公事之上,不该有私心的。” 汤和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陛下,我也不瞒你,微臣确实是有些私心,但如今这凤阳府,用他宋怿做诱饵,的确最为合适。” “这些叛臣,可是死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但将宋怿的身份公之于众,那躲在暗处的家伙不可能干看着,总会有人按耐不住。” 闻言,老朱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边不禁念叨了几声,“凤阳,凤阳府?” 思索下,他猛然想到了一人——自家儿子朱椿。 “宋怿不就在吾儿朱椿府上吗?椿儿没参与一二吗?”朱元璋若有所思的问道。 汤和闻言却是愣了愣,朱元璋不说,他都差点忘了,蜀王殿下还在凤阳府呢。 看着上边朱元璋期望的眼神,他不假思索的回道:“蜀王殿下自然献了几分力的。” 言罢,默默低下了头,言外之意,别具体问了,真说不出来。 朱元璋倒也看的明白,无奈的摇了摇头,喟然长叹道:“蜀秀才?废材一个,废物。” 这凤阳府的浑水,貌似只能靠宋怿来搅动了,只能靠一介外人。 他不由想起了,那位于学无所不通的宋濂,“若是你在,总会有办法的吧。” 朱元璋望着下边二人,无奈的点了点头。 汤和还想再言,却是被朱元璋硬生生把话瞪了回去。 “退下吧,我一个人静静。”朱元璋冷然道。 两人齐声应道:“是。” 可走到门口,汤和还是忍不住,补了句:“陛下,微臣特意从凤阳带了几斤精盐,一会托人给陛下送来。” 闻言,朱元璋却是愣了愣,有点不明所以。 良久,二人退去,朱元璋却是猛然明白。 怒拍案桌,高声喊道:“蒋瓛!” 没走出几步路的蒋瓛,一脸懵逼的跑了回来。 “什么都不用管,现在就去凤阳,必须把宋怿给我带回来。” 言罢,如同泄了气般的瘫坐在龙椅上,嘴边喃喃道:“妖…妖才啊。” 即便是当年的他,也玩不过这厮宋怿。 …… 蜀王府,正啃着大肘子的宋怿,莫名打了几个喷嚏。 “怎么老有人惦记我……”宋怿自言自语的说道,低头不忘继续啃了口大肘子。 “惦记我的大肘子呢。” 第二十八章 各方抵达,宋怿出府 三日后,凤阳府城门外,一风尘仆仆的男子,满脸憔悴的望着城门上那凤阳府的牌匾,长叹了一口气。 “看什么看,要进城就赶紧进。”没等他驻足多久,便被城门口的士兵呵斥道。 若是见他长得精壮,怕是早被教训了。 男子也不敢出声反驳,低头应过。 这男子也不是别人,正是被朱元璋一声令下,喊来凤阳的蒋瓛。 丢点脸面跟丢小命,孰轻孰重,他蒋瓛还是分得清的。 毕竟太祖有令在身,“让他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护在宋怿左右。” 若此刻惹得事端,暴露了身份,丢的就是他蒋瓛的小命了。 就连来这凤阳府,他也是孤身一人,没敢带一兵一卒。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蒋瓛嘴边默默嘟囔了几声,强压下怒火,这才灰头土脸的朝城里走去。 他有些后悔没死皮赖脸跟着汤和,不然哪能受这委屈。 …… 与此同时,另一处城门外。 凉国公蓝玉领着一众亲卫,经过十几天的赶路,终于是抵达凤阳。 城门口那群士兵,那叫一个毕恭毕敬,半句话都不敢吭。 那城门将领也是识趣的说道:“凉国公路途辛苦了,我派人准备了酒宴,替您接风洗尘。” 蓝玉抬过头,看着渐晚的天色,谢绝了城门将领的好意,喃喃道:“接风宴就不必了,劳烦将军替我等兄弟,安排个住处就是。” “不麻烦不麻烦,住处早就安排好了,兄弟们大可放心住。”那城门将领恭敬的说道,言罢,还识趣的退了出去。 见着那将领理解,蓝玉也是转过头,拿出几锭银,甩给了下属,吩咐道:“总算到凤阳了,带兄弟们去好好潇洒一番。” “谢过国公。”几人倒也会了意,应和着离去。 潇洒是去潇洒,但主要目的是打探打探消息先。 毕竟蓝玉在昨日就能抵达此,但在路上,他特意控制,放慢了行程,卡在黄昏这个时间点才到。 因为只有在这个点到凤阳,才能够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便能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了解近期凤阳府所发生的事情。 毕竟这会距王永年事件,已经是过去半个多月。 蓝玉此人,虽是有骄纵跋扈,但实际却又是谨慎小心的很。 打发走下属,蓝玉是了不紧不慢的进了城。 他自有去处,不过今晚,他还是准备先去看看老朋友。 …… 与此同时,蜀王府。 “说了多少遍,策…论不能这么写,你要去揣…摩,出题…人的想法。”宋怿边吃着肘子,还不忘对着黄观破口大骂道。 该说不说,这肘子是真香,宋怿这三天已经吃了好几回了。 一旁的黄观也不敢出言反驳,只是一脸幽怨的盯着宋怿手里的肘子。 宋怿是半点没察觉,不紧不慢的嗦完了肘子,才开始一字一句的解释道:“假如是太祖出题,你便不能过于偏激,驳斥了他的面子,你可能就要被拖出去斩了。” “也不能太假大空,过于迎合,你可能就落榜了。” “那应该怎么办。”黄观听得一脸懵逼,呆愣着问道。 宋怿刚想说,便被夺门而入的刘大同抢过话头道:“要学会自己悟,明白吗?就算告诉你标准答案又如何,换个题目,你又不会了,要学会透过事物看本质。” “对,还是大兄懂我。”宋怿笑着说道。 黄观却是越听越模糊,宋怿也不搭理,转过身同刘大同聊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肘子我已经吃完了啊。”宋怿说道。 刘大同一脸鄙夷的看着他,说道:“格局小了,阿怿,本来还想说带你吃顿大餐,可惜了。” “切,装什么啊,你能有这么大气?”宋怿不屑的说道,他大概知道刘大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刘大同没说话,径直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递了过去。 宋怿倒是异常淡定的接过,揣进怀里。 “你不意外吗?”见着宋怿没有一点诧异,刘大同感觉很难受。 宋怿不屑的撇了他一眼,喃喃道:“你想拿着我的钱?跟我装逼吗?”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钱必然是精盐的分红。 “分我点啊,我一张没拿。”刘大同说道。 宋怿慢慢上前,语气放缓道:“你真的,一张都没拿吗?” 刘大同作为被推出来的,精盐代言人兼“制作人”,光靠旁人给他送的礼,都能赚的盆满钵满了。 当然,这也是宋怿默许给他的,在外抛头露面的,贪心的人可太多了,风险可不小。 “开玩笑,开玩笑罢了,我还得分吕哥些呢。”刘大同讪笑着,回应道。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吕鸿朗急匆匆的跑来,说道:“锦衣卫那边,说有重大发现,好像是走私后头查出什么了。” 宋怿先没回话,只是小眼神,看了看刘大同。 刘大同也没料到有这出,不情不愿的上前,又是拿出一沓,塞给了吕鸿朗。 接着转头就跑路了,他怕还遇上个朱椿,又得出血。 吕鸿朗是一脸懵逼,问道:“这是?” 宋怿也是解释道:“精盐赚的,你也忙活这么久,拿着吧。” 看着吕鸿朗的为难,又补道:“拿着吧,也带嫂子跟孩子出去转转,买点好吃好玩的。” 吕鸿朗思索了一番,还是接了下来,“谢公子。” “锦衣卫那边,还是替我拒了吧。”宋怿说道,他总觉得今日风水不太好。 吕鸿朗却是不好意思的说道:“可,赵百户那边已经来了,这……” 没等他说完,便被闯进来的赵隆打断了话语。 “宋老弟,你这可就不厚道了,不是说好的,我亲自来护你,你便去的啊。”赵隆讪笑着说道。 宋怿愣了愣,有些意外,他着实没想到,赵隆真会亲自来。 “赵兄亲自来,我肯定去啊,容我准备准备。”宋怿微微颔首道。 总不出门,也不是个事,这事情也过去半个多月,外头应该安全些了,再有锦衣卫护着,能出什么事。 “好,等的就是宋老弟这句话。”赵隆微微拱手,离去。 宋怿抬手打发走吕鸿朗,去陪陪老婆孩子,自己也进了屋。 他径直走到桌前,翻出了那叠厚厚的手稿,抽出一卷,才转身出了房门。 第二十九章 尚北书局 蜀王府外。 “久等了,赵兄。” “没有没有。”赵隆起身应道,扬手招呼了外头十数锦衣卫,散在两人附近。 宋怿看着这满满的安全感,感叹道:“还没恭喜赵兄,升了百户。” “不用不用,也是托了宋老弟的福。”赵隆客气回道。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往锦衣卫驻地走去。 走到闹市,宋怿顿了顿,低声问道:“我去办件小事,可否麻烦赵兄在外守候一二。” “不打紧,宋老弟去便是。”赵隆说道。 宋怿这才缓缓上前,进了这略显破旧的尚北书局。 尚北书局,是朱椿推荐他来的,说这里肯定可靠。 “掌柜的,麻烦了。”宋怿缓缓递过手稿,轻声说道。 那掌柜的没回话,只是上前接过了稿子,自顾自看了起来。 没过一会,他那本暗淡无光的眼神,恢复了些许神色,手里攥稿的手也紧了起来。 眼前掌柜入迷的神情,倒是宋怿的意料之中,也便没去打搅。 待掌柜意犹未尽的看完,抬过头,与宋怿目光相交,急切的问道:“可还有吗?” 没等宋怿回话,他倒自顾自的喃喃道:“不该问,不该问。” 顿了顿,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惭愧的说道:“抱歉,有些失态了。” 宋怿只是满带笑容的说道:“不打紧,替我印发一番,不盈利,免费发放,我要传遍这凤阳府。” 接着递上银票,却是被掌柜硬生生拒绝了下来。 “不必,钱由书局出,我相信公子的这小说,必然红遍整个凤阳,不…风靡整个大明也不是不可能,彼时,还望公子依旧相信我尚北书局。” 宋怿也没拒绝他的好意,轻声谢过,便出了书局。 “这一介掌柜,倒有些魄力。” 事情还挺顺利,宋怿这一来一回,倒也没耽误多少时间。 刚出门,赵隆却是讪笑着说道:“尚北书局,确实不错。” 宋怿有些不解的问道:“赵兄可是知道一二。” 赵隆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两人也便继续朝着锦衣卫驻地前去,没再闲扯。 良久,赵隆才开口打破了沉默,沉声道。 “到了。” 宋怿微微转身,同身后护送了一路的锦衣卫说道:“辛苦兄弟们。” 待到宋怿转过身来,赵隆才开口说道:“走吧。” 此番也是宋怿第二次来锦衣卫驻地,这回却是没了先前那股压抑的气氛。 虽说众人依旧在忙活着不停,但感觉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模样。 “这规模越来越大啊,是准备赖着凤阳不走了?”宋怿缓和着气氛,吐槽道。 赵隆喃喃道:“忙完这一阵吧,便应该能休息了。” “锦衣卫可真难当。”宋怿有些感慨道。 “还成吧,你来试试便知道了。”赵隆颔首微笑道。 宋怿默默装不懂,岔开话题道:“说说吧,你锦衣卫到底查出什么了。” “不着急,咱进去聊。”赵隆说道,随后抬手领着宋怿,进了里屋。 赵隆招呼着旁人,沏上壶茶,缓缓给两人倒上,他才正色道:“近日,有府外人员,同留下的诱饵接触上了,对方表示手里有货,需要交易。” “对方没察觉?”宋怿思索着说道。 赵隆却是冷哼一声,不紧不慢说道:“察觉又怎样,这凤阳府下,他们只要敢来,便不必走了。” 宋怿点了点头,心想,倒也是这么回事,“何时,何地。” “两日后,城郊。”赵隆平静的说道。 宋怿却是摇了摇头,一针见血的说道:“城郊,变数太大,留人可是有难度,不过两日倒足够准备了。” “还是宋老弟懂我,这不特意请您来,替我们参谋参谋计划吗。”赵隆谄媚着说道。 宋怿是似笑非笑的说道:“参谋是假,先哄骗来,再让我全权负责怕才是真吧。” 赵隆却是悚然变了脸色,正色道:“哪能啊,我陪你一块合计。” “放心,不会让你白出力,安全方面也肯定保证好。”赵隆也看出来宋怿的担忧,又是补充说道。 闻言,宋怿也稍稍有些动心,毕竟,走私路后头,终究是个隐患,指不定哪天又要对付自己。 “我考虑考虑,给我份材料。”宋怿冷然说道。 赵隆却是异常爽快的拿出,看样子是提前准备好了,“给您,带回去慢慢考虑。” 随后嘱咐道:“记住,不能给其他人看啊。” 没等宋怿出门,却是一名锦衣卫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 见着宋怿楞了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宋怿是悄悄撇过头,嘴边小声嘟囔着,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也听不着。 赵隆挥手示意那锦衣卫不必在意,直说便是。 那锦衣卫缓缓上前,附耳嘀咕了一阵。 至于宋怿,怎么可能不看呐,悄悄凑近了几步,隐隐约约看到了赵隆诧异的神情,脸色也有些变化。 “咳咳,你下去吧。”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吓得宋怿是一激灵。 “何事,算了,当我没问。”宋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开口问道。 但感觉事情好像又不太对劲,连忙矢口否决。 那赵隆是什么人精,哪能放过他,“别,咱俩什么关系,我们之间不存在秘密,好吧。” 赵隆直接便是强买强卖。 事后,当事人宋怿表示十分后悔,怎么就嘴欠了呢。 赵隆简单透露了,又好像什么都没透露,总而言之,意思就是要他帮忙去信国公府跑一趟。 “提醒”信国公,近期安分些,不要节外生枝。 宋怿听得是头都大了,这不羊入虎口,万一被信国公一怒之下,砍了他怎么办。 写信口嗨他在行,见面他可就真从心了。 “不必了,赵兄,我近期事情太多了,都忙不过来了,这事吧,改日再议。”言罢,灰溜溜的就要跑。 “报酬加倍。” “真不是钱的问题,赵兄。” “再翻倍。” “这事吧,不太好办。” “莫要得寸进尺了呐,我派人送你,顺便再护你回王府,这回王府的路,可不好走啊。”赵隆是威逼利诱的说道。 宋怿也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之有钱不赚王八蛋,大丈夫能屈能伸之保命为先。 第三十章 凉国公蓝玉 “好吧,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出发吧。”宋怿面露难色的说道,一脸的“不情愿”。 一路畅通无阻,但宋怿的心情却像坐过山车般,格外忐忑。 …… 信国公府。 汤和心情同样有些复杂,他是刚落脚,这位便找上门了。 他是完完全全没有料想到,凉国公竟然会来凤阳府。 “今日多有叨扰,还望信国公莫介意。”蓝玉恭敬的说道。 对于汤和这位老臣,蓝玉还是颇为敬重的。 汤和却是有些皱眉,喃喃道:“不敢,凉国公能来,便是老头子我的荣幸。” “是陛下让你来的吗?” 蓝玉愣了愣,苦笑道:“信国公莫多想,我恰好经过,在这落脚几日,看看女儿女婿,顺便来看看您。” 恰好?汤和是半点不信,但不是陛下,会是谁呢? 他也没多问,顺势岔开了话题道:“人老了,差点忘了,蜀王殿下也在凤阳。” “就藩在即,照料一番也是应该的。” 蓝玉打着哈哈道,“朱椿那小子,还算让人省心,但我这做岳父的怎么也得帮帮,也算是心疼自家女儿。” “汤老哥在这凤阳府,还望替我照料一二。” 这话说的汤和还真没法接,照料?把自己嫡孙都搭出去了。 蓝玉也感觉到了些微妙的气氛,岔开话题道:“汤老哥,不知你可曾听闻一个叫宋怿的人。” 汤和闻言,却是愣了愣,心想蓝玉莫不是知道些什么,或者说,让他来的人,知道些什么。 毕竟,宋怿,他可太熟了。 …… 而此时杵在信国公府外的宋怿,不停的徘徊筹措着,不敢敲响门。 还好门口这会没护卫,不然早被人轰走了。 暗中观察的锦衣卫也没有出声,选择了让宋怿自己把控。 他尽力调整着呼吸,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嘟囔着《大明律》,好一会,才轻轻扣响了大门。 良久,没有一人回应,也没有人前来。 稍稍大加了力度,又敲了三下。 “有人吗?”宋怿试探性的喊着,仍是无人回应。 “那我也没办法了,没人在啊。”他回头对着空气说道,锦衣卫总喜欢在暗处躲着的。 “那我回王府了?”宋怿试探性的问着。 锦衣卫却是无人应答,宋怿有些疑惑,但也顾不了这么多,就当他们默认了。 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跑才是。 回头再确认了一番,却一眼望见了不该见的人。 他身后的大门是缓缓打开。 走出的是位健硕魁梧的男子,身材比上吕鸿朗都要大上一号,正站旁边的宋怿便好像瘦得能够被风吹倒似的。 “你是何人,敢挡本公的去路。”蓝玉不悦的问道。 宋怿瞬间就被蓝玉的气势怔住了,语无伦次的解释着,嘴里却是支支吾吾没说出话来。 里头的汤和是早便听出了宋怿的声音,特意走在了蓝玉后头。 “聒噪。”蓝玉这会没打听出消息,心情很是烦躁,怒声呵斥了声。 抬手一把将宋怿给推倒在地。 锦衣卫是齐唰的窜出,挡在了宋怿身前。 “哦?尔等锦衣卫要动手杀本公吗?”蓝玉这会倒来了几分兴趣,饶有意味的说道。 他倒想看看什么人,要锦衣卫亲自来护。 蓝玉缓缓抽出了佩刀,架在身前,虽在长袍遮盖下看不出全貌,但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却犹如精铁一般。 里头,汤和见势头不对,急忙跑出,解释道,“凉国公息怒啊,这位小友是我请来的。” 汤和是未曾想到两方都这么刚,他本意不过是想让宋怿吃吃苦头罢了。 那领头锦衣卫闻言,脸色大变,肉眼可见的凝重与慌乱。 攥刀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那他娘的可是凉国公啊,杀他们这般锦衣卫,不过点头耳。 宋怿仍旧没弄清楚情况,但他晓得,点头哈腰,躬身认怂,是肯定没错的。 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苟字诀。 蓝玉倒也没想把事情闹大,毕竟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那倒是我唐突了,不叨唠了。”言罢,蓝玉缓缓收起了佩刀,道别离去。 一众锦衣卫目光仍死死的盯着蓝玉,直到消失在视线中,才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了一口气。 汤和这回是直接沉下了脸,不客气的说道:“宋小友,找我何事?” 宋怿连忙顺杆往下爬,谦卑的递上了锦衣卫准备好的信。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他承认,自己一度有那么一些看轻汤和。 但这一下,可差点要了他的命,出门在外,还是得稳字当头呐。 汤和以为又是那般无聊的信件,便随手接过,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番,竟有些意外。 抬头撇了眼宋怿,又看向了锦衣卫,喃喃道:“不信任我?我承诺过宋小友,私路我一并不插手。” 那锦衣卫里领头的人,却是微微拱手道:“那凉国公为何来此?” “路过罢了,看看老朋友。”汤和正色道。 那锦衣卫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言语。 “宋小友,要不进来坐坐。” 闻言,宋怿却是同拨浪鼓般,连连摇头道,“我只是个送信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随后,急忙推着锦衣卫,慌忙离去。 外头太吓人了,还是回王府,才有安全感。 …… 另一边,与下属汇合后的蓝玉,阴差阳错下,开始打探起了“宋怿”。 “汤和那老家伙,能看上的都不是善茬。”蓝玉对着下属说道。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个年纪的,更是不多,查的越清楚越好。” “是。”下属毕恭毕敬的应道,便退了出去。 没一会,蓝玉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进。”蓝玉有些不悦的说道。 见着来着,脸色倒是稍有缓和。 “乌岳,可有那宋怿的消息。”蓝玉微微颔首问道。 那名唤乌岳的男子朗声回道:“禀义父,查出些底细,貌似是位大诗人,还下套将这凤阳府监察御史给拉下马了,听说那信国公府的嫡孙,也被这厮坑害到流放了。” “诗人?一群只会无病呻吟的家伙罢了,不过滑头的家伙,我可不喜欢,心眼太多了。”蓝玉有些不悦的说道。 他倒是自顾自明白了,汤和不愿意提及此人的缘由。 “退下吧,明日随我一同去蜀王府,我亲眼见一见。” “是。” 第三十一章 宋怿: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凤阳府,城北,尚北书局。 “不知蒋指挥使大驾,有失远迎。”那掌柜的默默抬头看着眼前来人。 若不是身形显眼,掌柜的还真认不出这风尘仆仆的家伙是蒋瓛。 毕竟会来书局的,大多都是文弱书生。 “客气了,近些日子可能得叨唠方先生了。”蒋瓛微微拱手道。 蒋瓛同此人共事时,可没少吃暗亏,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茬子。 那方先生却是呵呵一笑,慢悠悠的应道:“蒋指挥使请便,我方某人也不过一介掌柜罢了。” “方先生谦虚了,我想打听一人,不知方先生可曾听闻。”蒋瓛郑重其事的问道。 “何人。”方先生言简意赅的应道。 “宋怿,如今在蜀王府上。”蒋瓛正色道。 那方先生微微怔了怔,仍是言简意赅的说道:“不知。” 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没什么本事,也就只能顾着这一亩三分地了。” 闻言,蒋瓛也没再絮叨,默默上了楼,嘴边默默嘟囔着: “方孝孺啊,方孝孺,你留这凤阳府到底图什么。” 至于方先生说的不知,他是半点不信。 毕竟,方孝孺可是宋濂的学生呐,离开应天府时,那叫一个孑然一身。 况且连太子朱标都留不下的人,肯蜗居在这凤阳府,当一介掌柜? 望着蒋瓛上楼而去,那方孝孺却是默默嘟囔了声,“宋怿,在蜀王府上吗?有些意思。” 若是宋怿在此,大抵应该能猜出这方孝孺的想法。 此人特意从应天府而来,多半是考察椿哥儿罢了。 …… 蜀王府外。 “慢走不送啊。”宋怿望着身后,恭敬的说道。 送别了锦衣卫,再转过身,看着眼前熟悉的牌匾——蜀王府,他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光是看着这牌匾,我都安心好几分呐。”宋怿不禁感叹道。 却又突然顿了顿,看着眼前站着都能打盹的护卫,无奈的摇了摇头。 俩护卫,一个黑壮,一个精瘦,宋怿给他俩取了个亲切的外号,没头脑跟不高兴。 “别睡了,别睡了,殿下来了。”宋怿缓缓走近,打趣道。 那精瘦的倒是先清醒了过来,猛的拍醒了自己队友。 唰的便笔直的挺立在了门前,宋怿倒是饶有意味的打量着二人。 过了好一会,看着二人依旧认真的模样,宋怿是没绷住,不禁笑出了声。 迷糊的二人这才反应过来。 那精瘦护卫直接是一脸不悦的摆着臭脸,黑壮护卫倒是乐呵的挠着头。 宋怿倒也不再逗二人,掏出几锭银子,塞给了二人,宽慰道:“晚上早些休息,最近确实是辛苦二位了。” 宋怿也是走近了才发现,两人那黑眼圈着实明显。 不由想到,近些日子,盘踞在蜀王府边上的刺客一波接一波的。 他俩护卫肯定不轻松,压力也很大,这黑眼圈多半都是因为他而累的。 言罢,护卫二人也不矫情,直接便接了下来。 宋怿也自顾自的回了自己屋。 见着宋怿离开,那黑壮护卫倒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瘦狐,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心里可知道,他俩的黑眼圈是哪冒出来的,昨夜笙歌的时候,确实属他俩玩的最嗨。 “给你钱,你就收着,哪这么多话。”那精瘦护卫,也便是瘦狐,恶狠狠的说道。 见黑壮护卫还是一脸“便秘”的扭捏神情,那瘦狐倒是放缓语气,语重心长的说道:“黑牛,他不知道,那你还不知道吗?我们每天护在谁左右,不就是他宋怿吗?” “况且,他宋怿那精盐赚了多少,这些对他来说,不过小钱罢了。” 那黑牛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心里不由嘟囔着,“也不知道谁最开始不乐意呢。” 自张家倒台后,朱椿也是彻底明白了宋怿的搞事能力,特意找了俩最放心的护卫,时刻守在宋怿身旁。 毕竟在朱椿看来,锦衣卫,终究是为自家父王服务的,什么时候把他宋怿卖了都不知道。 至于那吕鸿朗,只是个外人罢了。 …… 另一边,宋怿是慢悠悠的走回了屋,确认私下无人后,才缓缓打开了赵隆给的那份材料。 这回,这材料倒有些出乎宋怿意料的详尽。 “倒有些小看锦衣卫了。”宋怿讪笑了声道,毕竟在这一次又一次行动中,锦衣卫都没有给他看到什么特别亮眼的感觉。 可能唯一一点便是,执行力很强。 赵隆给他的那份材料,里头有四样东西。 一份城郊外的地形图,一份己方的大致兵力,还有一份便是诱饵与对方交谈的完整记录,以及一张啥也分辨不出的画像。 宋怿微微啧舌,赵隆给的还挺全,真不怕自己把他给卖了。 锦衣卫这般充分的准备下,若是没有外在因素的话,事情其实还挺好解决的。 但宋怿不同,他还是喜欢更稳一些。 毕竟苟道,才是真正的王道。 宋怿喃喃自语道:“出来混,靠的是后手,后手,还有后手,先发制人,都是骗老实人的。” 顿了顿,他又若有所思的说道:“明朝可不是法制社会啊。” 言罢,宋怿缓缓拿起了那份城郊的地形图,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城郊,变数还是太大了。”宋怿看着那地形,不由皱起了眉头,有些犯难道。 待得他仔细看清了地图上画红圈的交易处,不禁斥责道:“这赵隆,蠢材,怎么能选这地方交易呢。” 这波出问题,出大问题。 交易处,既远离城区,还四面空旷,不远处还有着片林地。 宋怿倒是明白赵隆的用意。 远离城区,杀人抛尸绝佳。 四面空旷,敌人无所遁形,方便一网打尽。 林地,可能是赵隆自以为是的后手,随便藏他几十/个锦衣卫都不在话下。 可以说,非常贴切武夫的想法,再加上锦衣卫的自信,横竖就是一顿硬刚。 而宋怿也只能说,“这活他真干不了,爱谁谁。” 无奈下,他又是仔细确认一番,自己没眼瞎,也没看错,不禁更是头大,无力的摆手道:“这活,真干不了,爱谁谁吧。” 甩手地图一扔,躺平了。 良久,也没听到落地声,宋怿一脸平静的转过身去,果然是赵隆,算是在他预料之中了。 毕竟,你永永远远可以在蜀王府中,找到锦衣卫的身影。 第三十二章 布局郊外,隔空交锋 “别放弃啊,咱两一块合计不是。”赵隆讪笑着说道。 “怎么合计,这选址太差了,你这离城区这么远图啥。”宋怿声色俱厉的说道。 赵隆却是摇了摇头,正色道:“杀人抛尸啊,方便又快捷。” “四面空旷呢?准备包饺子?” “这不说你懂我吗,就这空旷的地界,敌人简直无所遁形。” “那赵兄对林地有什么展望呢?” “林地,那可大有讲究,悄无声息就可以藏下几十个弟兄,进可攻,退可守,随时可以增援。” 宋怿觉得,他被武夫的单层逻辑彻底打败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发生变故,离城区这么远,咱们支援来不了,跑路还跑不掉。” “诶,好像有点道理。” “那四面空旷,要是成了四面楚歌,你想过吗?准备让兄弟们自刎?” “可以突围啊,往林里跑,打伏击。” “去林地啊,妙啊,对方一把火全烧了,兄弟们埋一块吗?还是你考虑周全啊。” “啊这。” …… 城郊。 “山中先生,可有把握,那可是我们大明的锦衣卫,不太好对付。” “文亮桑多虑了,这可是天皇麾下的大和武士,我对他们很有信心。”山中先生毫不迟疑的说道。 山中先生看着眼前文亮担忧的模样,仍温和的问道:“文亮桑觉得,这凤阳府的锦衣卫能有多少。” 文亮稍稍思索的一番,喃喃道:“至多百来号人。” “那你看吾大和武士有多少,整整两千精兵。”山中先生闻言,不禁讪笑道。 闻言,文亮也没再絮叨。 山中先生倒是开口问道:“文亮桑,不知你家公子可否会来?” 闻言,文亮猛然变化了脸色,一脸不悦的应道:“公子他想来,自然会来,干好你们该做的事。” “是我多言了。”那山中先生倒也不恼怒,轻声致歉道。 文亮看着眼前这厮微眯着的笑容,不禁泛起丝丝寒意。 这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家伙,一笑便准没什么好事。 “文亮君,过来喝酒呐。”身后传来那群武士的喊声。 闻言,他也只好转化了脸色,勉强挤出几分笑容,看向身后那群武士,微微点头致意。 或者,用禽兽来形容,可能更为合适。 光是看着下面那群人,都让他不禁有些犯恶心。 自崇明岛来这一路,仗着有韩,国公作保,这些群所谓“大和武士”的行径,简直就是畜生。 路过村庄,一并烧、杀、抢、掠,最后再将恶行一并推给马匪。 这擦屁股的活,都是他文亮干的。 “文亮君,一路以来辛苦了,我敬您一杯。”那群武士中的领头者,提着杯酒,缓缓走出,轻声说道。 “不必了。”文亮倒没什么好脸色,语气不善的回道。 那领头者,闻言,却更是恭敬,一脸歉意的说道:“我…不太懂…你们明朝的礼仪,有…不对的地方,文亮君,多…多包涵。” 言罢,提酒一饮而尽,转身又跑进人群里,拿出壶酒,提高嗓门朗声道:“我…知道,你们的…礼仪,犯错,要自…罚三杯的。” 一杯接一杯的倒上,皆是一饮而尽。 此番,便将他文亮给架了起来,一众武士的目光,皆尽聚集在了他身上。 文亮这也才意识到,自己给这个小八嘎给套路了。 他倒也不含糊,抢过那领头者手里的酒壶,一饮而尽。 再递了回去,躬身别过。 却仍是被一群武士准备“请”回去。 这会那山中先生倒不看戏,急忙跑出,打着哈哈道:“文亮桑,应该有什么要紧事,大家的感谢之情,文亮桑都体会到了,对吧。” 文亮也只好是顺着他的话,点头应道:“是的。” 待得一次又一次的谢绝了这一众“禽兽”的好意,他才勉强从中抽身而出。 缓缓往城里走去,嘴边喃喃自语道:“国公,这样真的值得吗?” “我们,真的能成为英雄吗?” “我们,应该是罪人吧。” …… 蜀王府。 宋怿打发走了那单思维的赵隆,选择自己思考对策。 至少能图个清静。 他再次看向那地图上的交易选址,貌似也并非一无是处,只是变量太大了。 很容易便形成两种极端化的结果。 要么直接把对方一网打尽,要么反手被对方一网打尽。 宋怿不喜欢这种不可控的情况,除非在面临生死存亡下。 不然这种赌徒心理,是不应该有的。 但是现在事已经成定局,临时改变交易地点,更不可能。 没条件,那就创造条件吧,宋怿也忘了这话是哪个伟人说的。 如今,也唯有要将一切变量,考虑进去,让不可控因素变得可控。 放下地形图,宋怿大致扫了一眼那份己方兵力的资料。 就上述所说的兵力,只要对方不派一整支军队过来,都应该是够用的。 而从那份对话记录来看,对方明显是老油子,这点怕是有些难办。 至于画像,看了也是白看,就当今这般画工加条件,只能说是一言难尽。 宋怿简单罗列着问题。 其中最主要的,应该是在于如何安排人员,多少兵力布局交易点,多少兵力用来防范变数,从而保证,能够将对方一网打尽。 抓住问题,宋怿很快便开始了规划。 嘴里边嘟囔,手里边涂改个不停。 良久,天色都黑了半截,宋怿的详细计划书,总算是画上了休止符。 缓缓停笔,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勉强算是个满意的初稿。”宋怿言简意赅的评价了一下。 其中最完美的,便是他刚设计完的那条退路。只要不是四面楚歌,全身而退应该都是小问题。 至于这凤阳府的不可控因素,应该是都被他除去了。 宋怿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便是将变数遏制在摇篮里,在行动开始前,就把隐患去除,如此便能够在行动中,投入最大的精力应对。 “不对,今天信国公府那人,便十分可疑。”宋怿猛的拍桌,想起了此事。 那人绝不是个善茬,恐怕会是最大的变数。 蓝玉:还算你小子有眼光。 宋怿又是缓缓提笔,推翻了自己的初稿,重新写了起来。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 第三十三章 蜀王妃蓝氏 翌日清晨。 “终于弄完了。”宋怿伸着懒腰,感叹道。 一夜未眠,总算是有了些成果。 望着眼前这份计划书,宋怿着实满意。 暂且不说行动的成功率会有多大提高,至少,宋怿可以保证,逃跑路径够多,跑路时绝对异常流畅。 若失败,损失肯定是能达到最小化的。 因为宋怿发觉,这城郊的水着实太深,他把握不住。 与其去预防那些谨小慎微的可能性,不如最开始便以最坏的打算来思考,想好自己应该怎么跑路。 毕竟不出意外,对方也跑不了,出了意外,起码保证自己跑得了。 “赵隆?赵百户?”宋怿试探性的朝周围喊着,却是无人回应,这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竟然不在,还得我亲自跑一趟呐。”宋怿虚弱的说道。 言罢,艰难爬起身子,霎时间,不禁有些头晕目眩。 来这明朝后,他的作息都异常规律,这猛的熬个大夜,身体都有些不适应了。 “不得行,这身子还是太弱了些,要不还是让吕兄跑一趟吧。”宋怿扶着桌才勉强稳住身子,无奈地摇头道。 还没等他缓过神,门外却突然传来阵敲门声。 宋怿以为又是黄观,不禁嘟囔了声,还真是勤快,这大清早的便来了。 “进。”宋怿有气无力的喊了声,心里正想着黄观又会给他带些什么,顺便也算补补身子了。 “怎么回事,阿怿,你这身子怎这般虚弱。”来人望着宋怿那疲弱的身子,关切的问道。 听着这尖锐的声音,宋怿有些诧异,女人? 抬过头,果然是位女子,身后还跟着几位婢女,宋怿上下打量了一番,还都有着几分姿色。 啊……不对,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宋怿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顿了顿,他试探性地喊道:“嫂嫂?” 那女子闻言,也是愣了愣,讪笑道:“许久未听人这般喊过了,都有些不适应。” “我今熬了些乌鸡汤,给您俩送来,椿哥儿已经喝过了。” 言罢,那几位姿色颇为不错的婢女,端着瓦罐,走上前来。 宋怿这番也是确认了,眼前这女子,不出意外的话,便是那传说中的凉国公之女蓝问雪,蜀王妃蓝氏。 也便是他好兄弟朱椿的媳妇,朱椿从不打理,过问自己名下产业,也是因为有着这般贤内助。 当然,朱椿也有可能,只是出于对凉国公的“敬重”,才将产业交由蓝问雪打理。 虽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但宋怿觉得大抵不是如此,毕竟蓝问雪可不是什么善茬。 见宋怿没说话,蓝问雪便自顾自的揭开那瓦罐,盛上一碗乌鸡汤,缓缓递了过去,喃喃道:“阿怿,平常还是要节制一点呐。” “这乌鸡汤正好能补补气血,滋阴补……”蓝问雪轻声说道,可话说到一半也才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止住了话语。 宋怿也没客气,接过便自顾自喝了起来,还真别说,味道确实是不错。 表面上来看,两人倒是相处的挺融洽,宋怿是不紧不慢的喝着,那蓝问雪也是喃喃道,不着急不着急。 可这房间里,气氛却是逐渐微妙起来。 宋怿心里不禁有些打鼓,这蓝妃能替朱椿,有条不紊的打理着产业,多半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或者是,压根就是个狼灭。 在宋怿不多的印象里,这蓝问雪以往对他的态度,同今天可谓是天差地别。 曾经的蓝问雪可是这般那般的看不上他,甚至觉得,是他把朱椿给带坏了。 整的朱椿对读书不再上心,每天就光想着,跟他一块跑去勾栏听小曲。 对于这种诽谤的言论,宋怿想澄清一下,男人有点小爱好怎么了? 况且第一次可是朱椿付的钱。 不对,有点……偏了。 说回正题,这蓝问雪为了解决朱椿爱听曲这个陋习,她想出了个法子,给宋怿直接整不会了,这也便是宋怿称她为狼灭的缘由。 蓝问雪如何应当的呢? 她是直接拿出了自己嫁妆,找上牙行,毫不犹豫的盘下了这凤阳府最大的青楼——秋水楼。 全款拿下,一点不带含糊的那种。 至于宋怿如何知晓的?唯熟孰尔,毕竟秋水楼的业务确实好。 这不秋水楼去多了,总便能碰上那么几回的。 回过神,宋怿碗里的鸡汤也是见了底。 他缓缓抬过头,想把话挑明白,毕竟干喝着搁这尬起,他真受不了。 可宋怿这刚抬头,便又看着了那软绵绵的笑容,顿时便选择了从心,微微颔首道:“嫂嫂煲的太好喝了,可否给我再盛上一碗。” “你喜欢那便好,不像你椿哥儿,挑剔的很。”那蓝问雪似笑非笑的说道,顺带还不忘提上朱椿一嘴。 宋怿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心里很是清楚,笑里藏刀的女人,可都不好惹。 如今找上他这来,多半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 刚开始对你越好,而后所图便会越多。 思索间,宋怿手里汤又是见底,抬过头,都还没说话,就被打断了话语。 “汤没了。”那蓝问雪轻描淡写的说道。 宋怿也是愣了愣,不由嘟囔了声,你咋知道我要问这。 “怿哥儿你嘀咕什么呢?”蓝问雪也是敏锐的察觉到,故作疑惑的问道。 “没,没什么。”宋怿说道。 而后顿了顿,清了清嗓子,便也挑明道:“嫂嫂今日来,所谓何事,还望直言。” 长痛不如短痛,宋怿干猜也猜不出来,倒不如直接挑明了好。 闻言,那蓝问雪也是怔了怔,“椿哥说你变了,我起初还真不信,现在看来,倒是变了好,挺好的。” 感叹完,蓝问雪倒是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你也知晓,椿哥就藩在即了。” “这个我确实知晓。”宋怿言简意赅的回道。 蓝问雪点头应允,继续道:“那你又可曾知晓,椿哥儿近日在谋求能人才士,组建班底。” “过程有所不顺?”宋怿也是很快明白了意思,问道。 那蓝问雪微微点头,皱眉道:“岂止是不顺,压根便没几人上过门。” “很多人,都恐于你宋怿的威名,不愿,或者是不敢来投奔椿哥。” “这,为何如此……?”宋怿有些疑惑的说道,可话到一半,却又自顾自的明白了些。 顿了顿,苦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宋怿所做,并不愧对任何人。” 蓝问雪闻言,也是微微一怔,她未曾想过宋怿会是这般回答。 还真是不一样了。 她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世道,又有什么人算的上,真正的清呢?当真要论一个,出淤泥而不染吗?” “椿哥不会同你说这些,我也只是把这般实情告诉你,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椿哥支持你,我不会反对,但我不愿看着他这般劳累,苦恼,却又一无所获。” 闻言,宋怿也是有些动摇,他好像从来都没想过,朱椿一直在承担着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的无论做什么,后头都有朱椿替他兜底。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蓝问雪也没再多言,只是轻声嘱咐了句,“他让我告诉你,锦衣卫,终究是为陛下服务的。” “你待人真诚,没错,但有些时候,事事得留一手。” 言罢,蓝问雪带着众人便退了出去。 宋怿默默思索着这番话,有些恍惚,其实朱椿言外之意不难理解。 朱椿不过是在告诫他,自己过于高调了。 锋芒毕露,或许会是好事,但事物都有两面性,都是利弊兼具的。 吸引人认可的同时,也会有人嫉妒愤慨。 况且他做的这一切,也并不是没人知晓,至少有一个人——朱元璋,应该都已经看在了眼里。 但老朱却没有出来打断,有可能是赏识,但多半只是在利用罢了。 而锦衣卫也是军人,是要服从命令的,或许不知哪一刻,他便可能被人卖了。 低调,有时候并不是坏事,更多的时候,可能是好事。 …… 良久,宋怿房门外再次传来阵敲门声,可他却是半点没听见。 而外头那人等待许久,仍是未听到回应,便自顾自的推门而入。 这一进门,便看见了呆坐在床边的宋怿。 “公子,您没事吧。”那人挥着手,望着眼前失神的宋怿,粗声粗气喊道。 “啊,吕兄啊,我没事没事。”宋怿恍惚间,回应道。 这番粗犷的声音,也便只有吕鸿朗了。 在蓝问雪走后,宋怿还是招呼着人,将吕鸿朗给喊了过来,而他自己却仍旧陷入了沉思中。 “公子,你是不是有心事呐。”吕鸿朗看着眼前恍惚的宋怿,不解的追问道。 闻言,宋怿也终于是回过神,语气平静的说道:“没有的事,想些事情罢了。” 抬过头,看着眼前依旧疑惑的吕鸿朗,却是不禁讪笑了声。 “有这么明显吗?”宋怿哭笑道,心里却是有些无奈,连这木讷的吕鸿朗,都能看出来他有心事。 真有这般明显吗? 吕鸿朗闻言,也是呆呆的应道:“确实明显,就差…不,已经挂脸上了。” 随后,吕鸿朗又好像猛然想到些什么,愤然拍桌,怒声道:“是不是有人抢了公子的女人,我这就替你去抢回来。” “没有的事,你脑子里一天天都想些啥呢。”宋怿有些无奈,冷然喝道。 “可是,我上次看人如此,是我家二叔,被人戴绿帽的时候。”吕鸿朗仍是不死心,开口解释道。 “哦,还有那隔壁村的……” 吕鸿朗还想再说,却是直接被宋怿打断了施法。 “行了行了,别说了,喊你来有正事呢。” 这会,吕鸿朗也是恢复了正形,正色道:“公子你说。” “带上这份计划书,去一趟锦衣卫驻所,交给那赵百户,记住,要亲手交在赵隆手里。”宋怿声色厉俱的说道。 吕鸿朗也是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办事,你放心。” 交代完,宋怿也是送了口气,缓缓坐下,又思索起了刚才那蓝问雪的话语。 仍旧有些莫名烦躁,他挠着头,看着吕鸿朗离去的身影,心里不自觉的泛起几丝忧虑。 他不禁出声喊道:“吕兄。” 那吕鸿朗一脸懵逼的转过身,喃喃道:“怎么了,公子。” “嗯…等我一会,我还是跟你一块去一趟吧。”宋怿沉声道。 “好,我等您。”吕鸿朗说道,随后便自觉的转身,退了出去。 顺手带上了房门。 宋怿看着那吕鸿朗的身影,第一次有些不放心。 “我是不是有些过于信任,他们了。” 言罢,他还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颇为认可这番言论。 可他自己却半点没意识到,他好像不知不觉间,便被蓝问雪影响了。 ps:今日大章送上,祝各位中秋节快乐,无二更。 第三十四章 笑面虎和老实人 蜀王府外。 吕鸿朗是百无聊赖的蹲在门前,而今,离他从宋怿屋里出来,已是过去一个时辰。 路边行人都换了好几波,吕鸿朗跟前的铜板也是好几枚了,这还是吕鸿朗一直严词声明,拒绝的结果。 他不禁都有些后悔,早知道带个碗出来摆着,说不定今天饭钱都有了。 这不,耳边,又传来阵声响。 “不乞讨,不要钱。”吕鸿朗已是条件反射的回应道。 过了好一会,见来人仍旧没退去,吕鸿朗也只好起身,准备亲自“请”他离开。 他缓缓抬过头,也渐渐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手里的动作是自觉停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眼前,竟是那熟悉的身影,是那苦等未果的男人。 他不禁止住了嘴里的国粹,转而三分期盼七分幽怨的说道: “公子,您让我等的好苦……” 蓦然回首,宋怿总算是出来了。 没等他感叹完,宋怿便径直打断道:“让你久等了,走吧。” 闻言,吕鸿朗却是没有半分感动。 甚至还有些惶恐,毕竟这般客客气气的宋怿,他也只见过一次。 在牢里。 “不着急的,马车准备好了吗?”宋怿默默看着吕鸿朗惊慌的模样,仍是满面笑容,温和的说道。 闻言,吕鸿朗是猛的后退了半步。 嘴边不停嘟囔着道,错不了,那个熟悉的宋怿,又回来了。 吕鸿朗可是还清晰记得,认识宋怿的第一天,他也是这般笑里藏刀,笑着笑着,便将自己哄骗的底,裤都不剩。 想到此,吕鸿朗不禁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那鼻梁骨被踢断的场景,可还历历在目。 这从良久了,他都有些忘了宋怿的本来面目。 那可是差点玩死他吕鸿朗的宋怿,能是什么善茬? 当然,他吕鸿朗也不是什么老实人。 “好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公子。”吕鸿朗这会也不敢调笑,毕恭毕敬的应道。 …… 而此时,门口的护卫二人组也没闲着,一个正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一个则是死死盯着宋怿二人。 待到宋怿二人上车离去,那瘦狐才忍不住开口感叹道: “今天,还真赶巧了,这刚收了钱,活就都来了。” 那黑牛却是没回话,看着要离开的宋怿二人,默默敲了敲身后的门杠。 没一会,王府里头便又走出两人,走在前头那人,朗声喊道:“换班了,吃饭去吧。” 那黑牛仍是一言不发,径直便朝王府里走去。 瘦狐倒是默默附在了二人耳边,寒暄了声道:“今日这人流还挺大的,看着点。” 言罢,迅速跟上了黑牛的步伐,朝王府里走去。 …… 锦衣卫驻所。 “公子,到了。” “嗯,好,你先下去吧。”宋怿轻声应过,吩咐着说道。 “哦对了,拿着这个。”宋怿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吕鸿朗,缓缓丢过去一纸信封,里面是那份最新的计划书。 他这一路也是想明白了,多疑也得有个度,若是他连吕鸿朗都不再信任,那还有何人,他可信? 要知道,吕鸿朗可是他宋怿亲自挑的人呐。 闻言,吕鸿朗虽是有些茫然,但也还是照做了。 对于宋怿的指令,他还是言听计从的。 待到吕鸿朗缓缓下了车,宋怿却是同“做贼”般,鬼鬼祟祟的拿出了另一份计划书,揣在手里。 这是经椿哥儿提醒后,他才急忙改良出的略有保留版本。 拿好了计划书,宋怿也是不紧不慢的下了车。 可还没等他走两步,赵隆便是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一副“盼君已久”的模样。 那小眼神也不暇掩饰,直勾勾的便盯上了宋怿手里那份,计划书。 “舟车劳顿,辛苦了,东西我来帮你提着吧。”赵隆寒暄的说道,伸过手已经准备去接。 宋怿望着赵隆那小眼神,却是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辛苦,不辛苦,不过几张纸罢了,没什么分量。” 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别光站着呐,咱进去聊,慢慢聊。” 闻言,赵隆却是一愣,这可不是他宋怿的作风啊。 主动提出要往驻地里去,这可是头一回。 不过赵隆也没空多想,清了清嗓子,恢复了镇定,沉声道:“进去,进去吧,慢慢聊。” …… 而在此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有两人却是一个劲的忙活不停。 “这葫芦娃救爷爷呢?咋一个一个的往这巷子里来。”又是处理完一波人,瘦狐缓缓放下了手边的棍子,瘫坐下来,感叹道。 “这位置确实不错。”黑牛沉声应了句,手边的棍子却是仍未放下。 这话音未落,眼前却又是涌出一波人,跟他们背对而向。 “前边来人了……”这还没等黑牛开口提醒,瘦狐便唰的起身,冲上了前。 他也没再絮叨,配合着老搭档,快步迎了上去。 一棍一个,两棍一双,敲闷棍,他俩可是专业的。 两人三下五除二,便又扫清了眼前众人。 “可惜了,不能见血。”瘦狐看着愈堆愈多的躯体,有些为难的说道。 “不见血一样能死。” “也是。” …… 另一边,几人也慢慢走进了驻所里。 这不刚进驻所,赵隆便朗声喊道:“王虎,赶紧的,沏壶茶,待会端进来。” 闻言,那王虎是急忙跑出,随口应和了声:“是。” 一个箭步,便从几人身旁擦肩而过,不经意间,与赵隆眼神相交,对视了一番。 可这一切,却是被吕鸿朗尽收眼底。 毕竟王虎是什么人,他吕鸿朗可太清楚了,这端茶倒水的活,可指望不上这厮。 莫名其妙喊这王虎来,多半是有蹊跷。 见宋怿没发觉,他也没点明,他倒想看看,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旁,宋怿却是真半点没察觉到,甚至还一个劲的宽慰道:“当真是辛苦王虎兄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王虎远远的还不忘应道。 宋怿也没再客套,转身望着赵隆,又是主动开口说道:“那我们进去吧。” “走吧。” 三人缓缓朝里间走去。 可正走到门口,赵隆猛然停住了脚步,郑重其事的说道:“要不,吕兄您还是止步吧。” “我觉得,有些话,还是我跟宋兄单独说为好。” 闻言,宋怿猛然瞪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赵隆。 而一旁,吕鸿朗倒没什么反应,仍是一脸平静,身体却是自觉的站在了宋怿前头,眼神有意无意的朝外头扫。 那赵隆却是同没看见似的,默默伸出手,示意吕鸿朗,可以退出去了。 见此,宋怿面色唰的铁青凝重,脸更是黑了半截,眼神里满是凌厉,透着那阴冷的光芒,冷冷的望着赵隆。 霎时间,这门前的气压重的吓人,气氛更是十分微妙。 三人也皆尽是沉默不语。 啪~ 这突如其来的清脆响声,打破了沉默,细听不难分辨,这是瓷器落地的声音。 “王虎,你小子又摔碎我瓷杯了?”赵隆一下便听出了声响的缘由,径直冲了出去,怒声呵斥道。 吕鸿朗也是趁着空,打着哈哈道:“公子不必在意我,你同赵百户进去便是。” 闻言,宋怿却是轻轻点头应允,没再多言。 吕鸿朗懂他,明白他这番生气不过只是演戏。 还知道宋怿此番前来,可能目的不简单。 至于宋怿,虽然没听明白吕鸿朗的言外之意,但他也一样懂吕鸿朗,既然主动开口,定然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好一会,那赵隆也是又走了回来。 宋怿二人则是默默确认了眼神,示意对方。 放心,血赚不亏。 锦衣卫,那什么跟他们斗? 第三十五章 你不要过来啊! 蜀王府外。 宋怿那是前脚刚出门,后脚便不知多少势力,围聚在了这外头。 有钓鱼执法的汤和,独自一人,准备登门拜访。 有雪中送炭的方孝孺,找来了几介儒士,投奔效力朱椿。 有日常蹲点的锦衣卫,准时上班,准时打卡。 有谨慎多疑的蓝玉,派了几介亲卫,暗中观察。 还有位宦官,人未到,声先至。 未入城门,便使得这蜀王府外众人皆尽退去。 毕竟,那可是黄门太监,携圣旨而来。 …… 与此同时,锦衣卫驻所外。 没赶上热乎饭的蒋瓛,眼巴巴看着宋怿进了自家地界——锦衣卫驻所。 而他一介锦衣卫指挥使,却是不敢出来露面,着实有些滑稽了。 陛下的命令,可是让他全权负责宋怿的安危,若是掉根汗毛,便要他的小命。 他正纠结着,便看见外头又是几队锦衣卫,走回了驻地,顿时放宽了心。 “这几十号锦衣卫在呢,应该出不了问题。”蒋瓛望着那熟悉的飞鱼服,也是放松下了紧绷的神经,微微笑道。 可又想起自己这干活第一天,就睡过头了,多少有些丢锦衣卫的脸面了。 正就在蒋瓛思前想后,顾及脸面之时。 嘭~嘭~ 两声闷响。 身后缓缓走去两人,一人一记闷棍,直接便将他蒋瓛,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敲晕在地。 见着蒋瓛倒地,身后二人脸色也没多好看。 “这人,不简单啊,我一棍都没能敲晕,要嘎了不。”黑牛阴沉着脸,缓缓去捡起那被震飞的棍子,冷冰冰的说道。 他也是头一回遇见这么壮实的大汉,不免费了十二分力气,生怕敲不晕。 “先补两棍吧,带回去审审再说,这人看着就怪可疑的。”瘦狐皱眉道,下意识摸了摸虎口,已经是被震的有些合不拢。 “行吧,听你的。”黑牛缓缓走近,应道。 嘭~嘭~ 嘭~嘭~ 俩人默契的各自补上两棍,毕竟眼前这人着实壮的吓人。 俩人都觉得,只是两棍下去的话,多少有些不稳妥。 …… 驻所内。 “算了,别试探了,咱两把话摊开吧。”宋怿有些心累,无奈的说道。 他与赵隆是互相试探拉扯了好几回,唠了半天,全是“无效信息”。 “呐,计划书给你。”宋怿微微颔首,直接摊牌道,抬手便将那计划书摆在了桌上。 赵隆却是看都不带看一眼,双眼依旧直愣愣的盯着宋怿,正色道:“我需要的不是计划书,我需要的是你。” “是你宋怿这个人。” 宋怿不禁“???”浮上了脸,你小子不对劲。 啊…不对,扯远了,正经书。 闻言,宋怿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说道:“那我只问一个问题。” “你问。”赵隆回道。 宋怿这会也不再绕弯子,直言说道:“任务执行中,出现分歧,是以陛下为主,还是以我为主。” 听到此,赵隆不禁心头一紧,宋怿这是要一次又一次的突破他的心里防线呐。 额头也是少见的冒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额角流淌下来,贴在脸颊上。 这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不知道怎么回答。 宋怿倒也不出言,只是默默望着赵隆,静等他的答复。 思索良久,赵隆无奈下,还是给出了答复:“不叛君不叛国的前提下,我只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 回答的算是相当直白,但说话过程中,赵隆却是不自觉的咬紧了嘴唇。 可见其有多紧张。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宋怿也不再藏着掖着。 正要开口喊道,让吕鸿朗将另一份计划书给送进来。 这门却是率先打开了,宋怿听着声响望去,发现进门的也的确是吕鸿朗。 他不禁想问,吕兄你是会读心术吗? 不过顺着目光继续看去,宋怿发现,吕兄好像不是一个人进来的,手下边好像还押着个人。 而一旁的赵隆,这会面色可叫一个“精彩”。 宋怿也渐渐看清,被羁押在底下的好像是那王虎。 顿时是心头一紧,急忙出声喊道:“吕兄,你在干什么啊喂?赶紧放了王虎!” 吕鸿朗虽是满脸疑惑,带还是照做了,眼神止不住的挑眉示意,你不是这意思吗? 宋怿却是懒得再搭理这厮,转过头,连声赔罪道:“不好意思啊,赵哥,我这兄弟打小就不聪明,做事就一根筋,我也不知道他会这样。” “谁不聪明了?你意思不就是,咱两兄弟,一内一外,拿下这驻所的吗?”吕鸿朗仍是半点没看清局势,高声辩解道。 闻言后,赵隆脸上神色,妥妥一蜀地非遗——变脸,脸色是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好长一会,才总算是恢复了常态。 宋怿则是连忙将吕鸿朗拉到一旁,解释着:“我是让你看着外面的人,别让他们进来。但你怎么能动手呢?” “那王虎死活非要进,我也没办法。不过,你不是要报仇吗?”吕鸿朗不解的说道。 宋怿更是一脸懵逼,问道:“报什么仇?” “当时不是锦衣卫把你关监牢的吗?你都记小本本里呢,我全看着了。”吕鸿朗急得高声喊道。 这话音落下,房间内四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宋怿莫名也感觉到了背后一丝凉意与杀气,当机立断,便急忙推着吕鸿朗朝外头跑去。 《孙子兵法》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 宋怿倒也没完全当后边两人不存在,朝外头跑的同时,也不忘转过身,同赵隆轻声解释道:“不好意思了赵兄,打搅了,要不我们改日再约?” 言罢,他也不在意人答应不答应,反正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发作前,跑就对了。 可还没等宋怿二人走出门,门口便是唰唰冲进来,十数锦衣卫,朗声喊道:“遇袭,遇袭了吗?” “里面有没有人在。” 见状,宋怿猛的转过头,看着吕鸿朗,质问道:“你到底干什么了?” “我这不看着外头警备空虚,时机大好,便全给撂倒了,接着再冲进来给你报仇呐。”吕鸿朗倒是一脸骄傲,如数家珍的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宋怿听得更是头大,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十数锦衣卫,他只能心里默默祈祷。 朝廷命官,应该不会胡乱杀人吧? 况且赵兄这么通情达理,应该会理解我们的吧? 他缓缓转过头,想要寄希望于赵隆,但看到的却是张与门口锦衣卫同款的“凶神恶煞”脸。 顿时,宋怿心就凉了半截。 同时,宋怿看见,赵隆的十指正向掌心蜷缩,用力的要攥紧拳头,指关节更是被捏得咯咯作响。 “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赵隆望着宋怿二人,声色厉俱的质问道。 话语间,一股难以掩饰的强烈怒意翻滚而出。 宋怿哪见过这场面,连忙摆手道:“都是误会,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可那王虎见着队友来了,顿时不再从心。 毫不迟疑的指着吕鸿朗,高声喊道:“对,就是他们,袭击锦衣卫,全抓起来。” 看着那锦衣卫步步逼近,宋怿急忙套着近乎道:“都是兄弟,别这样,别这样。” 可看着那锦衣卫没半点动摇,甚至有几人还直接抽刀,冲上前来。 宋怿只好用出杀手锏,扑腾倒地,大声喊道: “你们不要过来啊!” 第三十六章 害人终害己 外头蹲守的两人,听得宋怿的一声大喝。 不禁有些“坐不住”了。 “真闹掰了?”黑牛不禁皱眉道。 瘦狐闻言也是愣了愣,迟疑的说道:“不至于吧。” “要不进去看看?” “那他呢?带着还是丢这。” “带着吧。” …… “别打脸,别打脸。”宋怿捂着头,出声喊道。 虽说有吕鸿朗挡在身前,十数锦衣这会也是碰都没碰着他。 但这做事不得图个未雨绸缪,提前出声喊,待会人锦衣卫揍他时,也能提前规划,避开脸部。 果然,吕鸿朗也没能撑住多久。 啪嗒一声。 咱吕兄的鼻梁骨又被踢断了。 嘭的又是一声。 他这两百斤的大汉直接被人踢的倒飞出去。 一直龟缩吕鸿朗身后的宋怿,也失去了掩体。 见吕鸿朗倒下,赵隆也想着就此停手。 可没等他开口,便感觉到了身旁一阵风刮过,一道黑影唰的就窜了出去。 宋怿望着眼前“狼狈”的锦衣卫,正想开口求饶,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就连韩信来了,不也得夸他宋怿是“迷途知返”吗? 伸过手,想抱紧眼前最近的这位大腿痛哭,却一时间有点无从下手。 这一个个靴子都满是泥泞,一看就是连夜执行任务去了。 泥泞?执行任务? 难道说,这批锦衣卫是刚从城郊回来的? “等等,我有话要说!跟这次任务可能关系重大!”宋怿如同抱住了救命稻草般大喊道。 闻言,赵隆急忙大喊,“住手!” 可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哪还刹得住车。 尤其是那首当其冲的王虎,是半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锦衣卫这一个个都还是血气方刚的小伙,看着有人领头,也都上来了血气,一心想的都是给兄弟伙出气。 听到赵隆的喊声,也只是顺手将刀一收,拳头是半点不拉落的要往宋怿脸上去。 还别打脸?打的就是你的小白脸。 嘭~ 一声闷响,这房间内顿时是哀声连连。 宋怿跟着也是一个劲的叫,可身上是半点痛感都没有。 他默默睁开眼,只看见眼前,有俩提黑棍的男子,锦衣卫呢? 啊~啊~ 哀嚎声依旧没断。 宋怿缓缓起身,寻着声音,才看见了那倒一地的锦衣卫。 以及对面赵隆难以置信的眼神,嘴唇一动一动的在说些什么。 好像玩大了,怎么办。 宋怿远远的也是无奈的摊手,唇语回应道,不是你说十拿九稳吗?来条“鲨鱼”也一样拿下。 宋怿自主动开口,要进驻所那一刻起,赵隆便会了意。 安排王虎也是俩人的共识。 毕竟只有王虎,他俩彻底信任,同时也能去点醒那搞不清情况的吕鸿朗。 随后,便是宋怿二人进了屋,拉扯试探中便是将被尾随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准备就绪后,宋怿才是将计划书摆上台面,示意要“翻脸”。 而外头,王虎也是主动找上了吕鸿朗,两人合计着计划,别看王虎那一脸无辜的模样。 敲晕自家队友的时候那可一点不手软,连这主意也是他出的。 用王虎的话说就是,“要的便是最真实的反应,不骗过自己人,怎么骗敌人。” 就连破门,王虎吕鸿朗二人都是卡着那执行队伍回来的时间点,制造出声响,吸引人过来,从而引发冲突。 此番,万事俱备后,便是看谁会趁乱出来,抢计划书也好,袭击宋怿也好,保护宋怿也成。 总之,他俩笃定了,会有人跳出来。 可谁能想到,这两人战斗力这么猛,堂堂锦衣卫诶,被人一棍一个,脸都丢尽了。 没等两人商量出结果,那俩提棍男子,倒是先开口了,“说了住手,偏不听,非要挨棍子吗?” 另一人却是转过身,看着赵隆喃喃道:“不好意思啊,忘跟您赵百户打招呼了,我俩这擅自替你教训下属,您不会生气吧。” 两人一唱一和,给了宋怿一种熟悉的感觉。 越看是越不对劲。 “这背影好像有些熟悉,这声音也好耳熟。”宋怿不禁疑惑的自语道,脑海里疯狂思索着,可就是对不上号。 闻言,一旁赵隆是半点没脾气,连连应道不会,那头更是摇得同拨浪鼓似的。 身后吕鸿朗是一脸诧异的睁开眼,心里疯狂国粹问候着,不是说好的演戏吗,怎么锦衣卫兄弟全倒了。 这俩拿棍的未免太狠了吧。 “拿棍?”吕鸿朗缓缓走近,嘟囔着说道,好像是猜到了些什么。 越靠越近,吕鸿朗看着身形更像了,不禁试探地开口道:“没头脑?不高兴?” 闻言,俩人互相对视了眼,攥棍手猛然一紧。 锦衣卫不听劝也就算了,你吕鸿朗还来凑热闹,那就打! 俩人猛的转身,宋怿也总算是看见了正脸,脑子里可算是对上了号。 见状不对,连忙开口要劝架,还没等他开口,有人就又抢先一步了。 “别动手啊,都别动我吕哥,不然我嘎了他。”那王虎架着绣春刀,挟持着蒋瓛的躯体,朗声道。 王虎也不知是何时溜到了两人身后,发现了还有第三个人,下意识便以为是他俩的同伙。 “哦,那你杀了吧。”闻言,瘦狐倒是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的说道。 黑牛更是一言不发,撇了眼瘦狐,便又继续朝着吕鸿朗走去,意思是,解决这吕鸿朗,他一个人就够了。 王虎倒还是真不信邪,提刀准备砍下去,角落吕鸿朗也是正活动着身子骨,心里很是不满,单挑,他可谁都不虚。 “别!”宋怿跟赵隆却是异口同声的喊道。 一声大喝下,几人也是愣了愣。 赵隆是立马冲到王虎跟前,一把夺过了刀,破口大骂。 另一边,也总算是轮到了宋怿提吕兄挡刀,立在身前,誓死不让。 “不能动!”两人又是异口同声的喊道。 黑牛这边倒也听劝,提棍打宋怿的事,他也还干不出来。 另一边,王虎是彻底懵了,“咱俩不是一伙的吗?” 闻言,赵隆是气得直咬牙,指着王虎的脸呵斥道,“你要不看看,你怀里这是谁。” “不认识的话,自己去外头看看顶上那画像!” 言罢,王虎是左打量,右打量,反复审视着怀里的男人。 随后,他惊愕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了赵隆一眼,眼底的惊慌之色难以掩饰,急切的想要得到否定的答案。 赵隆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谁啊。”吕鸿朗附在宋怿身后,疑惑的问道。 宋怿倒是看明白了些,喃喃道:“蒋瓛吧。” “啊~” 几人惊讶的同时,还有一个人异常惋惜的嘟囔道:“可惜了呀。” 黑牛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家搭档,点了点头,果然,他都知道了。 第三十七章 有默契,但是不多 应天府。 “这会,蒋瓛应该到了吧。”朱元璋望着窗外,喃喃道。 “还有汤和,那老家伙,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把宋怿玩坏了可不行呐。” …… 信国公府外,刚出门不久的汤和是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啊湫~啊湫~” 好一会,才缓过神,汤和揉了揉鼻子,皱眉道:“又是哪个老家伙不安好心,在背后骂我。” 言罢,继续朝着蜀王府的方向走去。 他倒是有听闻,城外来了人,这不巧了,撞一块更好,还顺了他的心意。 “有蒋瓛那厮在,应该能护着宋家小子了。” …… 凤阳府,锦衣卫驻所内。 六人是互相大眼瞪着小眼,都不说话,毕竟这局势,这关系,未免有些太乱了。 而那被被朱元璋跟汤和同时念叨的蒋瓛,正躺在下属怀里,迷迷糊糊的醒来。 王虎也是莫名感觉到了,身下好像有动静,低过头,便看见了蒋瓛正揉着眼,要醒。 吓得他是一激灵,连忙把蒋大指挥使,甩在了地上。 “哎呦。”蒋瓛迷糊着,便以头抢地耳了,头震得嗡嗡响。 王虎着急忙慌的拿起把刀,犹豫着,又是放下。 正不知所措时,眼前便窜出根黑棍,他也没空犹豫,一把接过,摁着那蒋瓛的头,梆梆梆又是三棍下去。 蒋瓛是眼都还没来得及睁开,便又昏了过去。 看着蒋瓛再次晕去,王虎是不禁长舒了口气。 “晕了好,晕了好。” 而一旁的赵隆,是人都看呆了,他不禁想问王虎一句,“你怎么敢的啊?” 倒真不是他王虎想敲昏自己的大领导,主要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一时不知怎么面对。 还有眼下的场面,感觉怎么解释都像在狡辩。 一时慌乱下,王虎觉得,您蒋指挥使还是晕着的好。 老前辈,就应该多休息。 而站角落的宋怿吕鸿朗二人也没闲着,一人拿出了长绳,一人掏出了麻袋,一并塞给了王虎,并且予以肯定的眼神。 未雨绸缪,提前准备嘛。 老话说,要以备不时之需,这不就用上了,不过原本应该是替瘦狐跟黑牛准备的。 这也是宋怿的苟字决其三,可以不体验一条龙服务,但一定要准备好一条龙服务。 吕鸿朗倒不是自愿的,但宋怿的经验告诉他,总有用的上的时候。 过了好一会,见王虎迟迟不敢动手。 宋怿只好上前,拍了拍肩,温和的宽慰道:“不差这一步了,好人做到底嘛。” 一旁,敲黑棍二人组,哪见过这场面,黑牛同瘦狐二人,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专业性,甚至是职业生涯。 并且,瘦狐的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可能差点就用在他身上了。 另一边,没等王虎动手,赵隆便一脸“不情愿”的走上前,拿起麻袋,将自己亲爱的指挥使套了进去。 四人没一会,便干脆利落的收拾好了蒋瓛。 “要不沉河?”瘦狐顺势,不禁发问道。 按流程,是不是应该如此了? 然而他得到却只有四人的白眼,以及齐声道的一句:“蠢货。” 言罢,四人便齐齐走出了房间。 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留下瘦狐黑牛二人在风中凌乱。 示意事情不是他们干的,人留给你俩了。 走出房门,唯有王虎还关切的问了句,“要不锁门。” “不好吧。”宋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关系,他们有路,哪里来的就从哪里走。”赵隆摊了摊手,一脸平静的说道。 至于吕鸿朗,默默拿来了一个大锁,后头连着几根锁链。 见此,几人也没闲着,合力便直接套了上去。 讲道理,几人默契还是有的,但是不多。 “要不,谈谈正事。”宋怿试探性说了句。 “走吧。”没等那俩说话,赵隆便抢过话头道。 赵隆随手又找了个房间,不慌不忙的端来壶茶,倒上三杯。 那王虎也是不客气,伸手就拿过一杯,自顾自喝了起来。 赵隆这才反应过来,这还有个王虎呢,立马就撂下挑子。 “倒茶!”赵隆冷冰冰的对着王虎喝了声,连带茶壶一起塞给了王虎,自己是慢慢坐了下来。 “刚刚你要说啥要紧事来着。”转过头,望着宋怿,立马又变了副脸,温和地说道。 这变脸文化,赵隆是彻底学到了精髓。 “哦,噢,好。”宋怿一时间,也是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反差着实有点大呐。 顿了顿,宋怿又是继续说道:“噢,刚刚那批锦衣卫是不是,刚执行任务回来?” “害,别提他们,看着就来气,你也不用替他们开脱。”赵隆是越想越气,冷冰冰的说道。 这锦衣卫的脸是丢尽了,这还要一人外人,给他们找台阶,真替蒋老大丢人。 蒋瓛:别cue,别鞭尸,我也丢人。 见赵隆误会了,宋怿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意思。” “我主要想问,昨日他们是不是穿着这飞鱼服,就去郊外执行任务了。” 闻言,赵隆愣了愣,有些没听目光,挠着头疑惑道:“对啊,执行任务,不穿这飞鱼服穿什么啊?” “那坏了!坏事了呀~”宋怿是急着直拍桌,喟然长叹道。 “怎么了,你倒是说啊。”赵隆是半点没搞懂情况,听得干着急。 宋怿却是呵呵一笑,有些无奈的说道:“那我便问你,这飞鱼服显眼吗?” “这飞鱼服,绣春刀,数队人马去郊外探点,是生怕人不知道你们来了?还是生怕人不知道你们是锦衣卫,丢了脸面?” “!,该死!你怎么不早说。”赵隆这百户也不是混来的,闻言,自然明白了其中利害,恼怒的说道。 言罢,宋怿也不想触这眉头,不经意便把目光看向了王虎。 这一下,便造成了误会,赵隆都是气得只冒火了,哪还有心考虑宋怿这是有意无意。 一瞬间,差点就把王虎这生平几十年都回忆了个够。 突然间,他便猛然抽刀,抡起右臂,自上而下的劈砍而去。 多半是越想越气,没忍住,嘴边也是怒声呵斥道:“你冲这么快干什么,每次杀敌咋都见你这么快,打断人宋怿说话,你礼貌吗?” “呯!啪嗒!” 一声硬物碰撞,随之便是瓷器落地的声响。 吕鸿朗是眼疾手快的,一脚便将那茶壶踢飞出去,挡住了劈砍。 “放在战时,你这一者违抗军令,二者便是延误战机,都是死罪,你可知。”赵隆压着怒火,冷然道。 几道响声,也是镇定了赵隆的头脑,渐渐也算是理智了下来。 宋怿也是连忙出声道:“别慌,还有救。” 赵隆的目光也被这一语吸引,注意力也从王虎身上转了出来。 “说来话长,别急。”宋怿继续宽慰着说道。 “我去沏茶。”王虎是有眼力见的说道,顺便也能逃离赵隆视野。 第三十八章 你的梦想是什么? “都准备好了吧,那我开始了?”宋怿不紧不慢的喝上口茶,询问道。 有一说一,这王虎沏的茶确实不如赵哥。 “开始,快开始吧。”赵隆早已是按耐不住,连声道。 顺手还将原来宋怿给的那份计划书递了上去。 宋怿抬手接过,本想直接丢了,但出于尊重,还是扫了几眼,然后再撕碎了,才丢进垃圾桶。 “吕兄,把那信封给我。”宋怿也没解释,转过头,便对吕鸿朗吩咐道。 吕鸿朗也没磨蹭,兜里一掏,便甩了过去。 至于那赵隆,王虎多半也看明白了,宋怿留了心眼子,但也都没出声。 “首先,我很想问问,你锦衣卫不用培训就上岗的吗?”宋怿有些不解的说道。 “培训?是什么意思啊。”王虎直接便是摇了摇头,问道。 宋怿本想吐槽一下,上头锦衣卫都不管事的吗? 可仔细又想了想,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好像是蒋瓛,刚刚那个看着不太聪明的家伙。 他便也理解了。 也难怪,老朱把功臣杀完,便废了锦衣卫。 “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们普及一下,侦察兵怎么干。”宋怿无奈的扶着额头,冷然道。 “侦察兵,什么意思啊?”赵隆问道。 宋怿也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你可以理解为,非战时的斥候。” 赵隆应道:“大概理解了。” “那么我想问,赵百户,你认为侦察兵的主要任务是什么?”宋怿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得先找个典型看看,这锦衣卫对侦察与反侦察的理解到了什么层面。 “侦察敌情,获取信息啊。”赵隆正色道。 闻言,宋怿倒是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起码有些基础在。 “所以,我们侦察的目的,便是在敌人未发现的前提下,获取对我们有利的信息。”宋怿解释着说道。 宋怿这才刚开始,下边王虎已经是昏昏欲睡。 至于赵隆,倒是强忍着困意,掏出了小本本,记着笔记。 宋怿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是有些高估这大明的锦衣卫了。 他得上课,从头开始上!所有人一起上! 当然,这倒不是他宋怿善心大发,他也是有私心的。 这穿越而来也有些时日,宋怿也逐渐明白,这真的不是法治社会。 什么靠山都是假的,唯有自身强大了,才是硬道理。 但是呢,光自己一个人强大,是不够的,得需要班底。 而这锦衣卫,便是他宋怿的目标之一。 这天子脚下挥锄头,妥妥灯下黑,谁知道呢? “醒一醒,醒一醒。”宋怿突然间停住了话语,猛的拍桌道。 王虎是猛然惊醒,一脸恍惚的说道:“敌袭,敌袭。” “啊对对对,敌袭了,快去把兄弟伙都叫进来。”宋怿也是懒得解释,直接便吩咐道。 王虎不知是没睡醒还是真信了,唰的一下就跑了出去。 “至于赵百户,能不能劳烦您跑一趟,把你们的蒋大指挥使,请过来。”宋怿是满面笑容,温和的说道。 闻言,赵隆是脸都黑了半截,疯狂摆手拒绝。 随后,在吕鸿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下,赵隆“一脸情愿”的去了。 见两人皆尽出去,吕鸿朗不禁有些担忧道:“靠谱吗?” “你不懂,语言的魅力。”宋怿是答非所问的回道。 闻言,吕鸿朗却是点了点头,不知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至于宋怿的自信,来自于他那一点点的成功学与传销经验。 曾经的他年少不懂事,误入歧途过。 啊,不是,咱们是有科学依据的,传销,给爷爬。 科学表明,上课的形式,更容易获取对方的认可与信任。 同时,夹带私货,也是更为方便和不易察觉。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宋怿的思考(意淫),将他又拉回了现实。 “进。” 言罢,稀稀拉拉的一大群锦衣卫皆尽涌了进来。 好些个都还捂着头,精神恍惚。 人群后面,还有两人扛着个麻袋,着实显眼。 看的宋怿都不禁有些心疼,出言道:“要不,把人放出来吧。” 黑牛瘦狐二人对视了眼,想了想,还真将那蒋瓛放了出来。 一个招呼了一巴掌,蒋瓛便清醒了。 见人来齐,宋怿撇了眼吕鸿朗,他便直觉的去关上了门。 这课,他宋怿上定了,耶稣都拦不住的那种。 “你们这批锦衣卫,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宋怿开口便是金句,丝毫不客气。 这话一出,下边顿时炸开了锅。 就连蒋瓛,听得这话,都清醒了好几分,迷糊的看着台前的宋怿,嘟囔着,“这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赵隆不禁呵斥道:“肃静。” 闻言,蒋瓛都不由自主的转过头,看了眼赵隆,打量着他身上的百户服,不禁想说句,“小伙子,你好大的官威啊?” 宋怿也不管下边如何,继续说着自己的,“昨晚去郊外执行任务的,自行站出来,让大家看看。” 那捂着头的十数锦衣卫,虽然没搞清楚情况,却迷迷糊糊的还是站了出来。 宋怿讪笑着说道:“看他们靴子上的泥泞,忙活了一晚上吧,真辛苦。” 突然便又停顿下来,冷笑道:“就穿着这飞鱼服,在城郊忙活了一夜,生怕敌人看不到你锦衣卫来过,是吧?” “到底是去侦察,还是显摆呢?” 言罢,下面是有人明白,有人迷茫,一个劲交头接耳着。 可蒋瓛那是听得太明白了,不禁惭愧的低下了头。 下面议论纷纷,宋怿是仍未停止输出,继续道: “或者我换个说法,你们懂侦察吗?” 闻言,下面是齐声愤慨道,“我们不懂,你懂啊?” 宋怿没直接回应,而是冷笑了声,自顾自的说道: “侦察,是为获取敌方与军事斗争有关的情况而采取的行动。”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敌人未发现的前提下,倘若被敌人尽收眼底,这侦察,便没有了意义!”宋怿有意无意的朝那站上去的锦衣卫望去,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谁不知道啊。”下面不禁有人出言道,脸上满是不屑。 “所以,侦察主要手段有哪些?” 那人却是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宋怿也不再等他回答,便同报菜名似的念道: “观察、窃汀(听)、刺探、搜索、暗杀、截获。” “亦或是捕获战俘、谍报侦察、调查询问、搜集文件资料等……” 言罢,赵隆是自觉的做起了笔记,不会、不懂都不算丢人;那不懂装懂、不肯学的,才丢人。 下面,众人脸上那调侃,戏谑的神情也是瞬间消失。 宋怿也是趁热打铁,继续输出道: “蒋大指挥使在这,我便把话挑明了些。” “锦衣卫,逮捕抓人,一流;审讯犯人,更是一流;可侦察探情,却是落了下乘。” 闻言,众人表情管理是直接失控,皆尽一副欲wc又止的模样。 前排几人,更是牙都要崩坏了,但也没敢崩出半个字。 宋怿转过身子,望着那一脸平静的蒋瓛,心想,你现在绷得越紧,待会垮的可就越狠咯。 “为什么?”宋怿将疑问抛了过去。 顿了顿,见蒋瓛没说话,便继续道: “是我大明侦察体系有问题吗?” 蒋瓛摇了摇头,宋怿也是默契的说道: “显然不是,若不信的,大去军中随意找个斥候,试问,哪一个不是侦察好手?” “可再想想,斥候有什么?凭什么?” “良好的身体素质跟心理素质?锦衣卫比他们强;敏锐的观察力?锦衣卫比他们更强;良好的军事素养?锦衣卫优中选优,更比他们强百倍,可为什么……” 说到这,下边已是静的无言,就连那蒋瓛都皱成了苦瓜脸。 “因为他们都是在拿生命侦察,更没有所谓的骄傲。” “对,你们是锦衣卫,是大明最精良的部队,是直属于陛下的,你们应该骄傲。” “但能不能,适当的放下你们的骄傲,看看自己,看清自己。” 说到此,原本愤慨不满的锦衣卫们,个个头缩得死死的,没脸反驳。 宋怿见得状态差不多了,不能再打压了,连忙转换了语气道: “不不不,抬起头来,昂首挺胸,面对我,直视我。” “我们可以反思,可以总结,但永远不要忘了那颗初心。” “你们是锦衣卫,你们面向的是敌人,是叛臣,永远不能,也不要向他们,低头。” “你们是锦衣卫,是大明的咽喉,是大明的门面,你们为大明杀过敌,为大明流过血,你们需要昂首,你们值得昂首。” “你们是锦衣卫,你们是全大明最优秀的那群人,所以连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都在苛求你们做的更好。” “因为,我相信你们,永远相信锦衣卫。” 一语出,如同醍醐灌顶般,“蛊惑”住了众人,下边更是齐声喊道,“不,您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们真诚的感谢您。” 闻言,宋怿没有回应他们,只是默默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忧郁的说道: “不贵于无过,而贵于能改过。” 闻言,下面又是齐声道:“谢宋师教诲。”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宋怿也不再铺垫,直接开门见山。(穷途见匕) 他可是没认可朱椿所言,锦衣卫确实听命于朱元璋不假。 但这是没遇到他宋怿之前。 宋怿坚信,只要锄头挥得好,皇帝也不是做不了。 回来正题,宋怿也是正式开始了他的“至理名言”。 我有一个梦想! “想一想,你们最初来锦衣卫时,是什么模样,你们的期许又是什么,那么你们达到了吗?” “或者,我换一个说法,你们有梦想吗?” “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第三十九章 我有一个梦想 蒋瓛看着面前少年如此真诚的表情,不禁有些动容。 但他不敢确信,仍是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他又想做什么? “曾经,我也有一个梦想,说来可笑,我曾经立志要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来太祖便把丞相废了;随之废去的,不只是我的理想,还有我的家。”宋怿的声音从声情并茂到渐渐平缓,慢慢便成了对往昔的追忆。 “我出身并不卑微,自出生那刻起,我便背负起了宋姓,宋濂的宋,好像注定我就应当做个文人墨客;不过恰好,我是喜欢念书的,我在应天府待过很多年,也见过了那紫禁城繁华的模样……这一切让我颇为向往,让我觉得那文人墨客,也倒不错,而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我为何不能当?” “可是故事并没有朝想象的那样发展……那一夜间,我的人生就变了。” “父亲着急忙慌的将我摁在了床底,让我不要出来,我很听话,所以活了下来,但我也在床底目睹了那群人,那群陌生人冲进了我的家,抓尽了我的亲人。” “过了很久很久后,祖父才发现了我,他带着我,便离开了应天府,他说,以后只有我俩相依为命了。” “路上,他总说,我吃饱了,然后再静静的望着我“大快朵颐”着白馒头。可我知道,那是祖父去做工,辛辛苦苦求来的,他舍不得吃的。因为做工,祖父的身子也一直不好,我们本来说,到蜀地就休息的,可他没有,没有撑到……就一个人去休息了,他总算是“自私”一回了。”宋怿是笑着说完这一句的,笑的很大声,很放纵,如同他的眼泪一样,放纵着流淌。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打断,所有人都沉浸在了故事里,或是在追忆那只属于自己的故事。 “不过我是幸运的,祖父走的第二天,椿哥儿就发现了我,他带我回了凤阳,我也有了个新住处,那年,我刚满十岁。”宋怿拭干了眼泪,释怀的说道。 “后来啊,我依旧在认真的念书,毕竟祖父跟我说过,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好的。我也觉得学习是一个相对公平的世界,努力,肯定会有成果,十五岁,我考取了童生,我更加坚信,努力是有用的。” “再后来,我一路考啊考,总想着拿个功名,给祖父看看,你们说,他能看到的吧?可是啊,我在道试辛辛苦苦写的卷子,为什么考官看都不看一眼,为什么他连一个覆试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有一直在努力啊,可是考上功名的为什么是别人。我看着他们成了秀才,举人,可我一直一直是个童生……” “我才知道,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但我依旧有梦想,我不甘心,我想争口气,于是我去写诗啊,他们说的,诗人也能考功名的,我信了,我把自己关了半个月,写了好几首诗……” “……” “……” 宋怿便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台上,走到了台下,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因为这里,压根就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我带着自己写的诗,跑遍了同乡的诗会,却被一家家的拒绝……可我不甘心啊,跟人争破了头,也要去吟诗,路过的几位公子看我可怜,才捎着我进去,我总算有了机会……” “我是一口菜都不敢吃,怕人赶我走,我等啊等啊等,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有人喊我,我着急上去啊,直接摔了个底朝天,但我又要什么脸面呢,我着急忙慌的拿着诗稿,念了起来,生怕晚一秒就要被赶下来……” “我念了一首、两首、三首,不敢浪费一点时间,可没人说话啊,看见没人赶我,我又舔着脸,贪婪的念了一遍,然后就是一群人冲了上来,他们把我甩在半空中,喊我小诗圣,我才知道,我好像出名了,最重要的是,从头到尾,他们没有打我,我好开心。” “我也开始期待,第二天的放榜……” “好了,别说了,宋师。”众人齐声说道。 听到此,众人也都知道了后来发生的一切,看着宋怿那复杂的眼神,那可怜无助的模样,他们已是不忍听下去。 但宋怿哪能停,他没有听从众人的劝诫。 一字一句的,说到了最后。 “我始于卑微,命如蝼蚁,但我向往光明,愿能终于璀璨,愿能如飞蛾扑火,愿能散尽失光……” “听懂,掌声~” …… 一时间,房间内众人都已被宋怿感染,红着眼圈,激动地鼓掌。 蒋瓛也不由想起了那位,每日附耳在陛下身旁的老者,每每都要絮叨个不停,连陛下都拿他没办法。 他曾觉得老者是那样的“难缠”,那样的令人厌烦。 可抬过头,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面庞,不由有些怅然若失。 而那忧郁无奈的眼神下,好像蕴藏着一种渴望,一种期待被认可的渴望。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会尽全力。”蒋瓛不由心软,关切的说道。 宋怿没说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对着众人道: “我的故事,还在继续,况且,我已经迈出那一步了,不是吗?” 言罢,宋怿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更为疯狂的计划,貌似在他脑海里循环着……循环着…… 他不由轻声问道:“有…酒吗?” 闻言,赵隆顶着通红的眼睛,就冲了出去,“都别跟我抢,都别抢。” 没一会,他便顶着俩大酒缸,走了进来。 “我送诸位一句话,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酒,都斟上!”宋怿端起碗酒,嘶哑着喉咙道,音里还带着颤声。 “好!” “喝了这酒,我希望大家,能够真正把对方,当作兄弟。”宋怿朗声笑道,情绪好像那么一下,就上来了。 “敬诸位!敬兄弟!” “好!”众人也是恣意的放声大笑,又道了声好。 猛然的鼓掌也是响个不停。 “从现在开始……也就是此刻……” “也许,未来我们终将面临各种各样的困难与考验。” “也许,会有许多未知在等待着我们。” “也许,我们还会遭遇失败,陷入低谷,而无法自拔……” 宋怿不自觉的便又站上了高台,踏着桌子,立在高峰,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澎湃感。 “也许,你们眼前这个我…咳咳…实际上只是个大忽悠,只会空口无凭的说大话,什么谏言策论,什么诗词歌赋都是抄来的,甚至,你们眼前站的这人,都不是真正的我,甚至,我的心里一直有着一丝不安与悔恨,毕竟你们本就未来可期,拥有光明的,美好的未来……” 随后,宋怿不禁低下头,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甚至,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看着宋怿热忱的目光,所有人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要迸发出来了。 一个个脸更是憋得通红,想要回答宋怿对自己的否定,却还是按捺住了躁动的心。 “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一点一点补上这残缺的不完美……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想,我也知道,梦想是弥足珍贵的。正是因为我知道,我明白,所以未来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我们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能平坦一些……” 宋怿的情绪是彻底涌了上来,又是斟上一杯,一饮而尽。 下边赵隆也是跟打了鸡血似的,喊道,“听懂,掌声!喝!” “喝!”众人齐声道。 此时,宋怿的笑容,也是发自肺腑的涌了出来。 “虽然,我可能有点自不量力……” 虽然,我没什么才能……” “也许,未来终将黑暗,希望渺茫……” “但……无论如何,都请记住这一天,记住我们这一天,因为这一天,你我同在,相互扶持着,开启了梦想。” “敬,梦想!敬,明天!” 说完这句话,众人不约而同的端起了酒杯,等着宋怿说出那句。 “听懂,掌声!” 第四十章 成功学大师宋怿 赵隆望着王虎,王虎望着赵隆,两人默默笑着对方道,“你怎么哭了。”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流了出来,可能是汹涌的热浪,是复杂的情绪,是那前所未有的“火焰”在燃烧。 就在这个时候…… 掌声突然便响了起来…… 房间内,有的可不只是锦衣卫,那黑牛瘦狐二人,本来不过只是看看热闹,甚至一度觉得宋怿的演技太过拙劣。 可那句,“我始于卑微,命如蝼蚁……”一出,俩人身体都不由自主的一颤。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般意气风发,也曾想要乘风破浪。 但…… 梦想总是被现实打的支离破碎。 他们终归是缺了些勇气,终归是不愿跳出舒适圈,不敢求变…… 然后,就也这么泯为众人,然后在某个午夜,怅然回想,偶尔露出几分苦笑,唏嘘不已…… 青春不在……热血不在……终归是常态…… 可宋怿的每一句话,仿佛都在直击他们的内心深处,要挖出那蕴藏深处的记忆…… 望着眼前意气风发的人儿……不由让他们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在宋怿再次喊出那句,“听懂,掌声!”后,他们便情不自禁的鼓起掌。 “说的好。” “加油。” 宋怿听到那声“加油”,那一阵接一阵的掌声后,下意识便转过头。 然后,便看见了那红着眼圈的黑牛与瘦狐,在朝自己走来。 他愣了。 这可是真正一个打十个的主呐。 他想不到,自己即兴发挥出的东西,竟然打动了这么多人。 “宋师!我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 “宋师!我除了钱,一无是处,我该怎么帮你啊。” “宋师!请接下我的好意,不要拒绝。” …… 宋怿看着眼前这二人。 看着他们复杂的,满是通红的眼睛。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着希望,似乎渴望着看着什么成功事迹的慰藉。 身上似乎也燃起了一丝火焰,以及,一丝的感慨唏嘘。 他不由脱口而出道,“你们,想体验一下曾经的青春吗?” “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我想听一听,嗯,你们的故事。” …… 府衙街边。 汤和慢悠悠的散着步,突然便感觉耳边是异常吵闹,寻着声望去。 依稀听见在喊着什么,听懂,然后便又是稀稀落落的鼓掌声。 不对,这声,他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慢慢靠近,是越听越熟悉,好像还不止一个…… 抬过头,看着眼前这没牌匾的大house(府邸),也很是熟悉,“好像是锦衣卫驻所吧这?” 汤和不禁嘟囔了嘴…… 随后,便是轰隆隆的几辆马车,停在了这府邸前。 没一会,便是一批接一批的捕快,走了下来。 汤和依稀听见几人嘟囔着, “听说是个邪教组织,聚众,高喊要反明复宋呢。” “这胆子也忒大了吧,敢在府衙旁边搞邪教,当我们不存在呢?” …… 汤和愣了,没说话,快步离开了现场。 “我不知道,我没来过,我准备去蜀王府的。” …… “不许动,都举起手来,想活命就老实点。”领头捕快是一脚踹开了门,朗声喊道。 “围起来……” “捕头,好像围……围不住……”后面小捕快,看着眼前这架势,对方人好像比他们还多一倍。 就连身形,都比他们要壮实一倍。 身后又是冒出一“睿智”的捕快,戳了戳捕头,出声提醒道:“头,他们穿的好像是飞鱼服,那刀好像……” 那捕头冷眼瞪了瞪那“睿智”捕快,“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飞鱼服,绣春刀,鸾带,除了那大名鼎鼎的锦衣卫,还有谁? 捕头慌忙的扫了扫,总是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急忙轻声致歉道:“不知是您赵百户在此,尔等多有打搅,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 他慌忙的递上几张银票,看着那一言不发的赵隆,更是没敢再絮叨,“是我话多了,我这就带人走。” 带着自家伙计,又是连连躬身致歉,才慌忙离去。 宋怿本来想喊上一嘴,等等~ 毕竟捕快也不是不行,这来都来了,也坐下上上课,洗洗脑,众生平等嘛,反正宋怿是不挑“食”。 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节外生枝了。 他也是时候,回去了。 借着机会,宋怿也是挥了挥手,颔首微笑道:“差不多,我也准备走了。” “宋师!请留步,替我等指明大道。”宋怿可不是那小捕头,众人这已经被“蛊惑”的五迷八道,哪能这么容易让他走。 不过,宋怿,自有他的办法。 “来,蒋瓛,给我倒杯酒。” “啊……我给你倒酒?” “对,倒酒,我是你的命中贵人。” 这话就这么心安理得的从宋怿嘴里蹦了出来。 “……啊,好。”蒋瓛下意识便给宋怿倒上了。 他总感觉脑袋里同一团浆糊般,可能是没从刚才的情绪里抽出来,但每当他将目光看向宋怿,却是同醍醐灌顶般的清晰,眼前这个男人,仿佛每一句话,仿佛都蕴含着哲理,每一举手投足间,都尽显着魅力。 下面的众人,多半也是一样的感想。 “很好!接下来的话,可能是一字千金,听了要记住,听懂要予以掌声,因为我要跟你们的讲的是,成功学!”喝上眼前这杯酒,宋怿感觉自己状态上来了,准备发挥十二成的功力。 这一套传销加成功学,不知道你们抗不扛得住。 “成功是什么?成就是什么?成就并不是普通人的必需品,是你们这些人,这批精英,国之栋梁,才需要获得成就,这是你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不是废物的价值你知道吗?听懂掌声!” …… “来,赵隆,给我倒酒,续上!” …… “什么叫命运?你改变了吗?不,你没有,成为锦衣卫并没有改变命运,你们成为锦衣卫是因为什么?因为你们起点比别人高。真正改变命运的是什么人,是积极向上,努力奋斗的人,而不是获得一点点成就,就沾沾自喜的你们。都说寒门难出贵子,那成材的那般贵子,才是真正逆流而上,改变了命运!听懂掌声!” …… 掌声轰隆响起,蒋瓛却是如同大家闺秀般矜持,有些不好意思鼓掌。 反而下面“蹭课”的数百锦衣卫,都是激动地鼓个不停。 他们听得宋怿的长篇大论,听得血脉汹涌,满脑子都是改变命运,取得成就。 宋怿所说的每一句,都有人记录在册,仿佛宋怿便是那孔子转世、当代宋子,在坐便是当代宋子的三千学生,在记录着千古名篇《论语》。 而蒋瓛,也是找到了新方式,开始主动帮忙倒酒,宋怿说一句,他是倒一杯。 蒋瓛,那可是打小就跟太祖打天下,听过的鸡汤那可是数不胜数,但从来都没有像这次这样,听得醍醐灌顶过。 宋怿的声音,仿佛有一股怪异的力量,吸引着他,又让他瑟瑟发抖。 …… 第四十一章 朱椿的态度 晌午。 艳阳高照。 在黑牛跟吕鸿朗的搀扶下,已经身后数百锦衣卫难以形容的目光中,由蒋瓛亲自扶着宋怿上了马车。 宋怿迷迷糊糊看着外头高照的太阳,嘟囔了句, “这就第二天了?” 进去是白天,出来咋还是白天。 “只过了三个时辰,还只是今日晌午。”吕鸿朗温和的解释道。 宋怿不禁哼哼唧唧的说道,“才三个时辰吗?也够了。” 毕竟再继续“上课”,可就是副作用了。 但锦衣卫们却觉得,这,他们还能再听三天三夜。 而他们精心编纂的《宋言》,他们更能捧读一辈子。 《四书五经》,? 《宋言》(成功学),? …… 蒋瓛望着宋怿几人离去的身影,目光中带着说不尽的炙热。 直到马车渐渐离开了视线,蒋瓛依旧待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许久。 这次对于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尽管他早有预期,知道了宋怿是个妖孽,但这“一掌”至少二十年功力,他蒋瓛也扛不住。 然后,他转过头,望着远方,喃喃自语道: “陛下,若是扫尽叛臣,您真的会杀我们吗?” 那是应天府的方向。 “我们可以改变命运!” “命运的车轮,就在我们眼前,宋师所言不会错的,功臣不能杀尽,我们需要有存在的价值,况且陛下需要的,只是巩固皇权,有武法便亦有文法。” “……” 赵隆不自觉便说出了宋怿说过的那番话。 蒋瓛又是一阵沉默。 “杀文不杀武,至少,蓝玉他,不能死。” …… “呕……呕……” 这踉跄的马车,震得宋怿狂吐不止,他本便酒量不好,但他好面啊,蒋瓛一直倒,他就一直喝。 主要那酒还不上头,就是后劲有点大。 边吐,宋怿还边回想着,自己刚刚的行径。 情绪不禁有些失控…… “我特么干的啥啊……” “我不是去说计划的吗?怎么突然就开始传销配上成功学了,谁知道这威力还这么猛。” “靠!” “计划是半点没提啊,侦察跟反侦察也是没说完……” “还好计划书留下了……” 吕鸿朗则默默靠着车窗,看着眼前自言自语的宋怿。 心想,你竟然还记得自己开始的目的啊?说一套做一套可还得看你宋某人。 要不是我提前一个月认识了你宋怿,不然此刻,我就应该蹲在车底了吧。 “到了,到了。” “下车吧。” 前边驾车的黑牛瘦狐二人,已是没了原先那热忱的眼神,毕竟老年人嘛,燃不动了。 那股劲过去,也就瓦了,但多多少少,也还对宋怿有几分敬仰。 看到宋怿还能四平八稳的走下车,两人也倒放心了几分,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但宋怿也就表面看着还成,男人嘛,表子一定不能瓦。 而里子,问题可是大了去了,宋怿感觉头沉的能压死刘大同了,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翻滚着不停。 见二人离开,宋怿不由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吕鸿朗。 可吕鸿朗哪管他这,见他脸色不错,便一溜烟跑了,毕竟兄弟,哪有老婆孩子热炕头重要。 无可奈何下,他把目光朝门口望去,毕竟,总会有护卫看门嘛。 可顿了顿,看着这空无一人的门口,不由破口大骂道:“这也太不靠谱了吧,诶不对,护卫好像是黑牛瘦狐,刚跑了。” “艹,明天就找俩锦衣卫来应聘上岗,给护卫轮个班。” 没得办法,宋怿也只好自力更生了,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腰,一点一点的往里头磨。 可没走几步,便听着里头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宋怿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快步靠近(相对而言,也就正常人慢走的速度),这会他倒是听清楚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蜀王朱椿,南风斯玄,俊秀笃学,颖才具备……” 听着这声音,宋怿连忙往旁边躲了躲,挪了挪,确认四下无人,才敢偷瞄到。 映入眼帘的是个盘领杉,贴里,蟒衣,金顶帽的宦官,也是此人正在宣读着圣旨,宦官身后,站着十数护卫,抬着赏赐的大小箱子。 而一旁听旨的,便是他的好兄弟朱椿,脸上也不知道在笑什么,看过去除了儒雅跟帅,简直一无是处。 “卧槽,被发现了。”宋怿突得察觉到了朱椿的目光,笑的好像是自个,赶忙挪着步子,离开了现场。 洪武二十二年,九月二十三日,蜀王将就藩于国,命户部运钞三十万锭赴蜀府,以备赏赉。并赐其从官军士一千八百四十人,钞凡万二千七百余锭。 算是日子,也差不多。 …… “钦此。” 朱椿微微颔首上前,接过圣旨道:“谢过王公公,辛苦了,留下饮口茶水罢。” 那王公公倒是也不客气,讪笑着应过:“不苦,蜀王您就藩在即,这茶我肯定得喝。” 朱椿脸色稍变,楞了楞,他未曾想过,这老宦官还真能顺杆子往上爬。 两人便也半推半就的入了厅。 …… 至于宋怿,一回屋,便摊在了床上,昏睡过去。 中间刘大同甚至来敲了好几回门,都是无人应答。 直到半夜,他才被饿醒,迷迷糊糊的出去觅食。 …… 而蜀王府正殿里头,朱椿同那王公公是从喝茶,喝到了晚饭。 如今总算是酒足饭饱,宾主尽欢。 他才终于将王公公给打发走。 “王公公慢走啊,有空常来。”朱椿微笑说道,一字一顿的送走了王公公。 然后,关门,上锁,转身,动作一气呵成。 脸色瞬间也沉了下来,“这狗太监未免管的有些太宽了,脸都不要了。” “其实,王公公说的也不无道理……”身旁谋士恭敬的说道。 “就藩在即,不应再节外生枝,他宋怿就不能少惹事……” 没等他说完,便惹得朱椿一记眼刀,自觉的停住了嘴。 “我如何做,还容不得一个奴才说三道四。”朱椿此言,一语双关,既点了那王公公,同时也提醒着眼前的谋士。 “不要再言此事,我会解决的。”朱椿冷然道。 “是。” …… 而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觅食途中碰巧路过的宋怿,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第四十二章 抉择游戏 蜀王府。 “啪~” 一声脆响,宋怿一个踉跄,手一抖,觅食工具就掉了。 惊得那谋士急忙大喊道:“护卫,护卫,有刺……” 可没等他话说完,便被朱椿堵住了嘴。 接着朱椿便转过头,望着那宋怿所在的方向,冷然道,“谁在那里,出来!” 闻言,宋怿也没法再躲,一脸坦荡的走了出来,解释道:“见过殿下。” 接着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喃喃道:“太饿了,我出来找点吃的。” 他本想吃完瓜就跑路的,可这一着急,让地砖给绊了,手里觅食的瓷碗,也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咳……没吃晚饭?那现在吃上了没?”朱椿见是宋怿,立马变了脸色,清了清嗓子,关切的问道。 “没,啥也没吃,正准备去厨房翻翻呢。”宋怿是无奈的摊手道,说完就作势要走。 朱椿连忙便拦了下来,喃喃道,“别去厨房了,没吃的。” 顿了顿,看着宋怿那失望落寞的样子,不禁补了一嘴,“去我那吧,我陪你再吃点。” 他刚刚光顾着陪那王公公喝酒去了,饭也没来得及吃几口。 言罢,便领着宋怿朝自己屋里去。 宋怿也没矫情,自然的跟在了朱椿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没一会,便到了。 宋怿是着急干饭,一个劲的闷头往里走着,可朱椿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望着还吊在后头的谋士,冷然道:“怎么,你也想吃点?” “没没没,我这就走。”谋士看着朱椿那阴沉的脸色,瞬间也是明白了的意思,急忙躬身致歉,慌忙退去。 见谋士走了,朱椿才转过头,看着宋怿,若有所思的说道:“都听见了?” “路过而已。”宋怿讪笑着说道。 闻言,朱椿微微点头,笃定的说道:“那就是听见了。” “吃饭吧,我饿了。”宋怿又是答非所问的说道。 “行,吃饭。” …… 而此时,城门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 蓝玉是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 他总觉得,这凤阳府,怪的很。 仿佛被云雾遮住了眼,让他看不透,看不清,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咚~咚~咚~ “义父,睡了吗?”门外那人轻声的问道。 蓝玉倒一下听出了是乌岳,毕竟这个点还敢来找他的,也只有这厮了。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清了清嗓子,说道:“没睡,进来吧。” 闻言,那乌岳才敢推门而入。 而后恭敬的跪在蓝玉身前,禀告道: “禀义父,那宦官离开蜀王府了。” “可算是离开了。”蓝玉不禁感叹道,若不是今日这黄门太监突然出现,他也该会会朱椿的。 想到此,他不由吩咐道: “记得备上份重礼,就藩可不是小事,明日辰时,你便随我一同去,也顺便看看你问雪妹妹。” “是,义父。”乌岳微微颔首,笑着应了过来。 想了想,又是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吾等打探到那厮的消息了。” “说。”蓝玉言简意赅的说道。 “今日辰时,那厮出现在了锦衣卫住所,直到未时才出来。”乌岳言简意赅的说道。 “三个时辰,可不简单呐,有些意思。”闻言,蓝玉是歉然一笑,饶有意味的说道。 顿了顿,他便继续追问道:“那他最后,又返回了何处。” “蜀王府!所以我们猜测,他可能便是那宋怿。”乌岳皱眉说道,他也是预料到了蓝玉会这么问。 “宋怿?锦衣卫?”蓝玉若有所思的喃喃道,这着实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锦衣卫,什么时候喜欢跟软弱书生混在一起了?是标儿安排的吗?”蓝玉自顾自猜测了起来,一时间,他很难将二者挂上联系。 可能也唯有朱标会喜欢这类书生罢了。 可接下来,乌岳的话语,便直接打破了他的猜想。 乌岳继续说道:“除了这位“宋怿”外,我们还发现了一人频繁出入了锦衣卫驻所,是个生面孔。” “长着张马脸,鹰钩鼻,身形异常壮硕,我觉得需要注意注意。” 听着乌岳的描述,蓝玉不禁笑出来声,这特征未免有些太明显了,他一听便知晓了是何人,不由喃喃道: “所以,是陛下您插手了吗?蒋瓛来了,倒不是什么坏事。” 蓝玉继续联想着,不禁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心里莫名有些瘆得慌,“所以对付汤和,也是陛下介入了?” 至于后面那半句,他是呢喃的无声,“汤和都不放过吗?那我可还有活路……”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失神,有些庆幸今日退回来了,“看来,还得再低调些。” 蓝玉转过头,看着眼前不明所以的乌岳,他不禁皱眉道:“明日,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去吧。” …… 与此同时,离开了蜀王府的王公公。 没有回那备好的客栈,而是径直朝城郊外走去。 独自一人。 那城郊外,可是有些好些人,在等着他。 …… 城郊外。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呸……”听声,是那文亮,在一个劲的破口大骂。 至于骂的谁,不出意外,便是那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东洋武士”。 “聒……噪,再乱叫,把你舌……头割了。”那武士是粗声粗气的说道,对着他就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仔细看,才是能够发现,文亮竟是被人摁在了地上,五花大绑着。 其他武士是一脸讥笑的看着挨揍的文亮,其中不少人更是直接加入了暴打文亮的行列。 没一会,那文亮便是鼻青脸肿的,身上更是青一阵紫一阵。 “行了行了,收,别打了。”又是那位领头的武士,缓缓走近,冷然道。 然后,他又看到了眼前目眦欲裂的文亮,不由打趣道:“文亮君,不要……生气嘛,吾给………你看点好玩……的。” 接着,他便从身后人群中指出两人,一者是颤颤巍巍的老翁,一者是不过七八岁大的孩童。 那领头的武士,指着眼前二人,望向文亮,似笑非笑的问道:“文亮君,我们来玩,抉择……游戏,老人还是小……孩,你选一个……” “选你妹,山岛,我草你大爷。”文亮怒目圆睁的看着那领头的武士,怒声道。 山岛,便是那领头武士的名字,全名山岛兴修。 “呀……文亮君,不要……生气,抉择游戏,很好玩的。”闻言,那山岛也不恼怒,假惺惺的劝慰道。 文亮仍是不吭声,死死的瞪着那山岛,若是眼神能杀人,可能眼前这山岛已是被千刀万剐。 见此,那山岛是失望的走开,缓缓朝那两人走去,嘴边嘟囔道:“呀……看来文亮君很是烦恼啊,那就让我替你选吧。” 言罢,那山岛缓缓抽出刀。 见状,那老翁不禁跪倒在地,请求道:“杀我,杀了我吧,放过那孩子。” 闻言,山岛却是刻意绕过了老翁。 第四十三章 隔阂与裂缝 “不,不要,你杀我,杀我啊……”那老翁紧紧抱住山岛的大腿,哀求道。 山岛却是同没听见般,径直削下了那孩童的脑袋。 嘭~ 再是回过身,抚摸着那老翁绝望的脸庞,说道:“老人家,你太痛苦了,我帮帮你。” 一刀削去,血直接便溅在了他的脸上。 嘭~ “呀……血溅的有些高了,不知道这……个选择,文亮君,满意吗?”山岛舔了舔溅到脸上的血,满面笑容的望向身后的文亮,问道。 “啊!你个畜生!山岛,劳资要杀了你。”文亮已经是彻底崩溃。 他失神的看着眼前倒地的尸体,那孩童脸上痛苦的神情,那老翁绝望死去的面容,都让他悔恨不已。 他如同疯了般,伏在尸体边,一个劲的嘟囔道,“对不起,对不起……” “你们……明朝人不都喜欢这样子吗?好像是什么,全……都要,对不对?”山岛更是装着一脸无辜,解释道。 “不要伤心,游戏……还在继续,文亮君,这次我们,来挑挑花……姑娘,嘿嘿嘿。”山岛走近拍了拍文亮的肩,“劝慰”道。 他又从为数不多的人群中,挑出了仅有的两个女人,那俩女人身上的粗布衣,如今已是残破不堪,遭遇了什么,已是不用去想…… 山岛眼神是直勾勾的盯着被拉出的两个女人,喃喃道:“老规矩,我们二选一,一个……归你,一个归我,嘿嘿嘿,文亮君你说不好。” 言罢,那山岛便耍着武士刀,边朝那俩女人靠近,嘴边自顾自的说道:“文亮君,这次你可得……选快些,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文亮没说话,看着那两女人麻木的神情,沉默的低了下头,他不愿去面对,也不敢再面对。 这时,那山中先生又缓缓走了出来,假惺惺的说道:“文亮桑,我建议你还是尽快选,能保护一个,算一个,是吧。” 文亮无奈的抬过头,苦笑着看着眼前的山中,或者说是“魔鬼”更为贴切。 这不过两日,城郊外的村民,流民,便是被眼前这个“魔鬼”一并抓尽,杀尽。 而山中先生,对此美其名曰为磨刀,一切都是为了计划,为了天皇,武士们的刀需要见血,要为明日杀尽锦衣卫开刃。 如今那武士身后的人群,便是仅剩下来的十数村民,老的老,小的小。 “山中先生,为什么?”文亮已经神色漠然,嘶哑着喉咙问道,试图向眼前这“恶魔”予以求助的眼神。 可山中先生仍旧是那句话,“一切为了计划,一切为了天皇,善长先生,会理解的。” 言罢,看着那文亮绝望的眼神,他不由来了几分兴致,讪笑道: “这也怪不得我们,谁让你们公子一直不出面,我们可没这么多的耐心。” “我们公子,自然有要紧的事在忙,抽不开身。”文亮高声辩解道。 闻言,山中先生确实笑着摇了摇头:“况且,我可不认为善长先生的承诺会全部作数,所以,我们得自……自力更生呐。” “自力更生,这个词语很……不错,你们明朝的文化果然深厚,所以你们明朝人,狡猾的很,用你……们俗语说,这叫防患于未然。” “我得有了谈判的资本,才能得到领土,扬我天皇国威。” 文亮正要张口反驳,那山中先生却是轻轻附在了文亮耳边,轻声说道: “况且,文亮桑,不是你一直在替我们“擦屁股”吗,这算不算是助……纣为虐。” 闻言,文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喃喃自语道:“善长,我们好像真的,做错了……” 而此时,山岛的询问声,再一次响起,那垂涎欲滴的声音,“文亮君,我再问最后一遍哦,我也想学……学你们明朝人,全都要。” 文亮却是缓缓抬起了头,强硬的挤出笑容,轻声道:“山岛先生,你过来,我告诉你。” 顿了顿,又是轻声道:“我知道一些,这等村妇的秘密,等她们露出那欲迎还拒的眼神,体验会更好喔。” 闻言,山岛顿时眼神亮了起来,急忙朝文亮走了过来。 “对,近一点,再近一点,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别给他们听见了。”文亮继续“蛊惑”着说道。 “她们啊……其实是,你妈,的!” “啊~啊!” “我呸,狗日的倭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文亮趁着那山岛靠近,凑到耳边便是对着猛的一咬,硬生生将山岛的耳朵撕咬了下来。 然后,随意的吐在了地上。 “八嘎,我要杀了你!”那山岛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耳朵,一手提上武士刀,作势要削了文亮的脑袋。 一旁山中先生,也是没做阻拦,文亮是生是死,如今都不会影响到计划。 甚至,死了会更好,文亮若死,那李修明可能就不得不露面了。 “刀~下留人。”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便响起。 那王公公,可算是到了。 可山岛早已丧失了理智,哪还顾得上他人言。 要拦,那便一并杀了。 山岛抡起右臂,手里的武士刀猛然向文亮劈去。 文亮也是躲都不躲,他早便,不想活了。 “呯!” 一声重响,钢铁碰撞的声音,异常刺耳。 那山岛的刀,更是直接被震的掉在了地上。 手臂也是止不住的发麻,伴随着耳边的剧痛,不禁一阵龇牙咧嘴。 山岛一脸不解的看着那挡在文亮身前的山中,恶狠狠的说道,“山中桑,为什么要拦我!” “理智一点,山岛,难不成,你准备连我也杀了我吗?”山中先生皱眉道。 “先止血吧。” 那王公公也是缓缓上前,微笑着看着山中先生,意味深长的说道:“山中先生,您们就是这样对待友人吗?” “不是的,王桑。”山中先生顿时变了脸色,急忙解释道。 “那还不放了文亮!”那王公公怒声斥责道声,声音尖利而刺耳。 随后,又转过身,看着那山岛,声色俱厉地说道:“武士刀,不是这么用的!” “你们的刀应该面向敌人,而不是朝着友人挥舞,希望明日面对锦衣卫时,你们能有这般勇猛。” 言罢,接过被松绑的文亮,便冷然离开了城郊。 …… 不远处林地里。 “冷静一点,汤伯,人已经救走了。”李修明轻声劝慰道。 而站他跟前的,便是去蜀王府未果的汤和。 半道被李修明截过,说有要事相商。 汤和本来是没有兴趣的,可李修明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他有了兴趣。 “蜀王府您今就别去了,那王公公一时半会可出不来。” 闻言,汤和正想问句为什么,可想了想,好像没这必要了。 便点头应允,跟着李修明离开了,他倒想看看,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鱼,貌似就要呼之欲出了。 然而,他李修明口中的要事,却成了有一道没一道的扯家常,弄得汤和也摸不着头脑。 良久后,李修明才又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去城郊吧。” “王公公离开蜀王府了。” 汤和听着这两句,简直毫无关联的话语,一阵愣神。 然后,他便跟着李修明,来到了城郊外。 目睹了眼前的画面,目睹了全程。 他有想过提刀冲杀出去,数次也都已迈开了脚步。 可李修明不经意喃喃道:“你若死在这,汤昱也完了。” 一语便又让汤和停下了脚步,也让他看清了自己。 “呼~呼~呼~” 不过这小跑的几步,就让他是狂喘不已。 现在的他,只是个年迈不堪的老头罢了,已不是那个可上阵杀敌的大将军。 “不要着急,汤伯,我有办法。”李修明又是缓缓走近,温和地说道。 “你就没想过要救他吧。”汤和红着眼眶,冷然说道。 那可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死在了他汤和的面前。 闻言,李修明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蝼蚁的性命有什么可在意的;至于文亮,他是家臣,奴仆,就应该做好牺牲的准备。” “我们也会尽量照拂好他的家人。” 汤和是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可当看见那李修明一脸漠然的神情,却是明白了什么。 讥笑道:“是我想多了,你可是他善长的嫡孙,只要目的达到,死人又算得了什么。” 汤和讥笑的不是李修明,而是他自己,他竟然会觉得与倭寇为伍的家伙,会在意这么几条“蝼蚁”的生命。 “你不救,我会让人来救的。”汤和冷然说道,转身便要离开。 他已是看清这伙人,一群畜生罢了。 李修明也是没做阻拦,只是轻描淡写的朝汤和说道:“我说的,依然作数,你若答应,我们会保住汤昱的性命,即便是陛下要插手。” 闻言,汤和却是猛然转过头,凌厉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泛红的眼珠几乎是要迸射出来,露出一股子毫不掩饰的凶光,不暇掩饰的泛出杀意。 李修明这话,是彻底触碰了他的红线。 李修明却仍是一脸平静的看着汤和,不动声色的说道:“汤伯,希望您好好考虑。” 话外之音便是,能保住汤昱性命,亦然也能要了他汤昱的性命,陛下一样拦不住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汤和收回了那凌厉肆意的杀意,夹着颤音,有些无力的说道。 一切,就当未发生过。 “也算是,少了个变数。”李修明望着那汤和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的说道。 良久,那王公公携着文亮也来到了林地。 王公公那刺耳的声音响起,语气不善的说道:“要不要,教训一下这些倭寇。” “事情,可还没有结束。”李修明意味深长的说道。 顿了顿,却有转过头,看着文亮,“关切”道:“没事吧,这次辛苦你了。” “谢公子关心,还死不了。”文亮颔首“微笑”着应道。 “那走吧。” “走吧。” 第四十四章 宋怿的纠结 “啊,你终于要走了?”蜀王府里头,宋怿突兀的说道。 而站在他面前这人,是蓝问雪。 闻言,蓝问雪“?”直接浮上脸,到底谁是蜀王妃? 宋怿这才意识到,好像人家就睡这,顿时尴尬的低下头,闷头干饭,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宋怿本来想的不过是,跟着朱椿回屋,能吃些好吃的。 可他哪曾想过蓝问雪会在这,不他应该想到的,人家是夫妻啊。 在也就在了,可主要的是,自他进来这一刻起,蓝问雪那眼神便死死的盯着了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蜀王妃出轨了呢,或者说,是蜀王出轨了? 朱椿在一旁却是跟个没事人一样,还一个劲的给宋怿夹菜,“来,来,多吃点。” 不过,这会,朱椿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让他有些犹豫,又不禁开口说道:“问雪你也饿了吗?要不你也来,吃点?” 朱椿是发现了不对劲,发现了自家媳妇,老盯着人宋怿碗里的菜,多半是嘴馋了,还不好意思说。 见蓝问雪没回应,便当她默认了,自家媳妇他能不知道?喜欢嘴硬罢了。 “来来,这个鱼好吃的。”朱椿连忙伸手拿过碗,一个劲的给蓝问雪夹菜。 他也有些意识到,自己给宋怿嘎嘎夹菜,问雪多半是有些吃醋了。 蓝问雪却是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自作聪明的自家丈夫。 那沾沾自喜的表情,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打断。 “没事,椿哥,我自己夹就好,我知道的,你对我最好了。”蓝问雪轻声说道。 “不像有些人,总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朱椿听着这话,倒是颇为受用,一个劲的乐呵。 可这话到了宋怿耳边,却是有些不对味了,感觉就像是在含沙射影他。 但宋怿觉得,看破不说破,管好自己就够了,况且,他还没吃饱呢。 蓝问雪见着宋怿那平静中夹杂不屑的神情,更是上火了。 然后,又想起来早晨,自己刚上过门,好言提醒。 可宋怿呢?转头就跑了出去,找那锦衣卫厮混,这不纯纯抽她脸吗? 本便心情不好的她,不由爆发了,“宋怿,你到底是何意思?我同椿哥平日待你都不差,可这关键时刻,你非要坏事吗?”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已经答应过了,这事了结后,我可以不再跟锦衣卫接触。”宋怿也是退过一步,语气平缓的说道。 宋怿自己也知道,朱椿就藩不是件易事,况且,他也多半是要跟着去蜀地的。 “怎么,没你宋大诗人在,他锦衣卫就转不了了吗?要不让椿哥请,愿,把那蒋瓛卸任,让你去坐坐指挥使的位置。”蓝问雪仍是不客气的说道,阴阳怪气的劲着实是有些冲了。 而朱椿这会,也总算是听明白了缘由,可却是又陷入了两难。 他是知晓自家媳妇的心急,这黄门太监虽然来了,可近日这门客是一个没收纳到。 这下发的圣旨,突然间,便恍如一道催命符似的,蓝问雪这心烦意乱,也是在所难免。 而宋怿的行为,他都是知晓并默认的,他也并不觉得,宋怿的行为有影响到他。 说白了,自己本事不行而已,怪不得别人。 一旁,宋怿仍旧默默低着头,吃着饭,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其实他挺想抬过头,回怼一句,“我觉得行,让蒋瓛下台,我可以去试试,我相信蒋指挥使是没有意见的。” 蓝问雪见着无动于衷的宋怿,还是没有效果。 她又突然改变了策略道,“怿哥儿,就藩时日确实无多了,你这浪费一天,椿哥便又少了一天。” “你得为椿哥考虑考虑啊。” 闻言,宋怿不由望了眼朱椿,那脸上为难的神情。 让他也有些纠结了,其实,若不是今日刚笼络下了锦衣卫,他倒真能直接斩断联系的。 可现在这鸭子都煮熟了,他怎么丢。 “三天,给我三天时间,一切都能了结,可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宋怿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头,皱眉道。 “不行,今天我就要个交代。不然,你便准备搬到锦衣卫那去吧。”蓝问雪依旧喋喋不休的说道。 闻言,朱椿也是恼怒了,怒声呵斥道:“你发的什么疯,道歉!” 转过头,看着宋怿,喃喃道:“不打紧的,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宋怿却是默默放下了筷子,喃喃道,“不吃了,不吃了,确实是吃你们家大米了。” 接着便掏出了那提前备好的银票,递了过去。 见状,朱椿顿时不开心了,不解的说道:“你什么意思。” 顿了顿,又觉自己有些言重,于是轻声解释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说过的,咱两是兄弟,我爹就是你爹。所以你爹可是朱元璋,想做什么做什么,不要管他人看法。” 宋怿这才意识到朱椿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咱两肯定是好兄弟,有陛下做我干爹,我怎么会不乐意呢。” “这只是那精盐的分红,我想着,也该有你的一份。” “没有你,我也赚不了这份钱。” 言罢,也没等朱椿开口拒绝,便转身离开了。 总要给人夫妻二人留点私人空间,因为自己闹掰了,那可不适合。 …… 一边操心人夫妻感情,而宋怿自己却是失神的回了屋,躺在床上。 思索着,权衡着,兄弟情跟事业间,着实有些纠结。 不由又想到了朱椿,嘴边嘟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椿哥儿也确实不容易。” 转辗反侧了一番,他又想到了锦衣卫,“明天好像就要交易了,我好像都没告诉他们要如何做呢。” “算了,明日直接去督战便是,小问题。” “况且,那边还有蒋瓛呢,他可是有真本事的。” 渐渐,宋怿是饱饭思……思入梦乡了。 …… “开饭了,开饭了。” 而远在锦衣卫驻所,被众人念叨的蒋瓛,是才吃上晚饭。 毕竟今个这精神食粮吃多了,光消化就花了挺长时间。 第四十五章 绷不住的方孝孺 “喔~烫。”蒋瓛是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这是他今天吃的第一顿,也是他来凤阳府后吃的第一顿热乎饭。 不禁有些感动的想落泪。 回想起今日这番遭遇,更是感慨万千。 毕竟蒋瓛这一天,属实是有够离奇的,甚至称得上是一波三折了。 一大清早,他便迷迷糊糊的赶到驻所外,没等清醒,便遭了闷棍,昏了过去; 然后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总算清醒了些,刚睁开眼,就又挨了几棍,他倒还依稀记得,是在锦衣卫驻所里了,并且第二回劲没原来这么大,多半是换了人。 而后,是终于醒来,睁开眼便是看到宋怿,如同救世主般的出现,给他上来此生最为难忘的一堂课,全程高能,金句频出,输出不断。 仿佛是在这跌入谷底后,又再次被人救赎,拉上高点,这番大起大落,对于蒋瓛而言,冲击着实是太大了。 …… 嗯?不对劲,第二回是在锦衣卫驻所里被打了吗? 所以说,有内鬼! 蒋瓛这番边吃着饭边复盘,可算是发现了不对劲。 他不由低头,闷声连吃了好几口饭,顺便打量了一番周遭,这数百号锦衣卫,还真有几个心不在焉的。 吃饭都不专心,肯定有问题,内鬼,必然在这几人其中! 蒋瓛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这红烧肉不错,配上大米饭简直一绝。 手边的筷子又是连夹了了好几块。 蒋瓛一脸满意的吃完了手中这碗饭,准备中场休息一会,顺便整个娱乐活动——抓内鬼。 好的,就决定是你了,蒋瓛将目光盯上了王虎,直觉告诉他。 这小伙子,肯定是个老实人。 蒋瓛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皱眉问道:“小伙子,你为什么不吃呐,这饭不合胃口吗?” 本便走神的王虎,听得这耳边熟悉的声音,吓得一激灵,猛然转过头,便看见了那个他最害怕的男人。 顿时脑子里的cpu直接烧坏了,一字一句的喃喃道: “我叫王虎,今年二十三,凤阳府本地人,前年入的锦衣卫,上司是赵隆大人,哦,对,红烧肉很好吃,我不是故意的。” 蒋瓛的一个平a,便吓得王虎直接把闪现大招全交了。 就差,自己主动进审讯室招供了。 蒋瓛是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王虎,他着实是有些摸不透这年轻人的路数,可能是看见自己太紧张了? 不过想想也是,想当年,他第一次遇见顶头上司时,着实是丢人,甚至还不如这王虎呢…… 反正,这王虎长篇大段,蒋瓛是没听清多少,也就最后一句,红烧肉不错,入了他的耳。 蒋瓛不由点了点头,予以肯定,是个实诚的小伙。 “我问你呐,在那房间里,是谁拿棍敲了我。”蒋瓛缓缓走近,附在王虎耳旁,抬手指了指,再轻声问道。 王虎顺着那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那第一次会面的房间。 不由心凉了半截,遭咯,被蒋指挥使发现了吗? 接着,猛然转过头,望着赵隆,不停的眨巴着眼,予以求助的眼神示意,“咱俩不是,上的同一条贼船吗?” 赵隆却是熟练的回避过眼神,不动声色地与身旁的人攀谈起来,尽量不与那王虎的眼神交上。 可蒋瓛是谁啊,锦衣卫指挥使呐,望着这俩那小眼神,不禁笑出声了。 这不纯粹蒋门弄斧了吗? 况且他们这点小伎俩,都一脉相承的,承的他蒋瓛学的脉。 “不要有负担,你只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蒋瓛看着眼前直冒冷汗的王虎,不由宽慰道。 可心里却是有几分恼怒了,果然是你赵隆,好大的官威啊,看来平常把下属压榨的不轻。 他也不打算再问,径直朝赵隆走去。 王虎却是以为要抓自己,连忙起身,自觉朝着审讯室走去,“别抓,别抓,我招了,都是我干的。” 闻言,蒋瓛脸色更是愈发凝重,心里思索着,凤阳府已经迂化到这个程度了吗? 当着他的面,都敢公然指使下属替自己顶罪? 至于王虎所言,“都是他干的?”,这不扯淡吗? 跟自己一样爱吃红烧肉的小伙,能有什么心眼子。 蒋瓛本来不过是想口头训诫一番,可如今,事态好像没这么简单。 于公于私,他都得查清楚了。 内部腐化,可不是小问题。 可赵隆看着王虎那惶恐的模样,不禁有些心软。见蒋瓛靠近,他也是自作聪明,打着哈哈说道:“确实是我们的疏忽,连蒋指挥使来了凤阳府都不知晓。” “明日我做东,请蒋指挥使去秋水楼,也算是给您接风洗尘了。” 言罢,蒋瓛才猛然想起,自己好像是偷摸来的凤阳府。 突然间,蒋瓛只觉得,桌上红烧肉不香了。 而赵隆刚抬过头,便看见那蒋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牙齿更是咬得“咯咯作响”,眼神里闪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蒋瓛看着这眼前的赵隆,嘟囔了句,“好你个赵隆,我记住你了。” 言罢,便急忙转身离开,走出了驻所。 留下,王虎赵隆两人是相顾而视,二脸懵逼。 …… 尚北书局。 嘭~嘭~嘭~ 急促的敲门声,吓得方孝孺是一激灵。 “门没锁,直接推开就行。”尽管被吓,方孝孺仍是温和地说道。 推门而入的,便是那着急忙慌赶回来的蒋瓛。 这倒有些出乎方孝孺的意料,他还以为蒋瓛是一去不复返了呢。 随后,他又注意到了蒋瓛那不太对劲的脸色。 不由轻声问道:“蒋指挥使可跟那宋怿,接触上了?” “那是自然。”蒋瓛顺口便应道。 方孝孺是继续引导着说道:“那蒋指挥使,觉得此人如何?可曾名不副实、徒有其名?” 闻言,蒋瓛却是不由想起那宋师的尊尊教诲,脸上满是痴迷与敬仰,“宋师,那是我的偶像,外界评价确实有些不实,吾认为,以宋师之德,可比肩朱子。” “可否,与详细说说?”方孝孺是继续引导着。 但这会,蒋瓛却是回过神来,发现了这厮在套话,连忙转换下语气,反客为主道:“方先生这般好奇?您是不是认识宋怿呐?” 可方孝孺哪吃这一套,连忙摆手道:“不认识的,外头传的名声挺大,略有耳闻。” 闻言,见套不出话,蒋瓛也是没了兴致,转身便去了楼上。 而方孝孺看着那蒋瓛离去的身影,不由对宋怿又多了几分好奇。 “蜀王府,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又意味深长的自语道。 今日,他派去的几位儒生,可也是出了些变故。 “礼没送出去呐,这可不成。” 方孝孺喃喃道,心里是打算着,明日亲自走一遭,他也顺便登门拜访一番蜀王。 毕竟这圣旨已下,宋怿也不是什么水货,倒也值得自己跑一趟。 顺便也看看,他宋庸这《射雕英雄传》,是不是真的没存稿,艹。 这其实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这三天,他已经是快绷不住了。 第四十六章 反常反常再反常的蓝问雪 翌日清晨,蜀王府。 宋怿是一脸茫然的坐在了床边,身旁还站了个刘大同。 一刻钟前,正是这个男人,猛的冲进了宋怿的房间,连哭带嚎把他摇醒了。 然后轻飘飘的说了句:“小心一点,今天谁都别相信。” 听得宋怿是一脸懵逼,摸不着头脑。 至于这话的来源,据“当事人回忆”,是今早六点去汤氏盐行交货时,那掌柜的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东家让我提醒宋公子,今日小心一点,另外,最好谁都别相信。” 所以汤氏盐行的东家是?汤和! 宋怿这才是想明白,主要刚只是人清醒了,魂还没醒。 至于汤和这话的意思,他还没太品出来。 “吕兄呢,怎么没跟你一块来?”宋怿抬头看着刘大同问道,他可是记得,自己安排着交货,是他俩人一块,顺便也能护刘大同一个周全。 “我俩分头行动了,我先回来,他……” 咚咚咚~ 没等刘大同话说完,便被门外一阵又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这大清早的,又有人来? 宋怿还正一脸疑惑着,身后便传来了自家大兄急切的喊声: “进,吕哥快进来。” 转过头,一脸平静的看向宋怿,“这不来了。” 闻言,吕鸿朗也是直接推门而入,手里提着好几份早餐。 刘大同是顺其自然的接过,喃喃道:“可算来了,吕哥,饿死我了。” 宋怿这才看明白,分头行动,是被这厮喊去买早饭了。 “宋公子,你也吃些,这家灌汤包挺有名的。”吕兄递过一份,微笑着说道。 “不着急,路上吃,你准备准备,跟我跑一趟锦衣卫驻所。”宋怿这会脑子也是清醒了些,汤和的提醒,多半是跟今日这交易有关了。 至于汤和是如何知晓,那不是他要操心的地方。 “是,公子。”吕鸿朗轻声应过,留下一份早饭,便自觉退去了。 宋怿稍稍拾捣了一番,顺便把早饭也吃了,这才出了屋,去找吕兄会合。 “该死,折腾的有些久了,都怪大兄。”宋怿便出门,边吐槽着说道,这吃个早饭花了他好一会。 他本来是赶时间,不打算吃早饭的,可那刘大同在一旁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不免惹得他也嘴馋了几分,试上了一口,然后就上劲了。 吃的时候,刘大同还在一旁恶魔低语,“这灌汤包,应该先吸吮汤汁,然后再……” 这宋怿哪招架的住,吃着吃着便忘了时间。 “吕兄,让你久等了。”宋怿思索间,便慢慢走到了门口。 “走吧。”吕鸿朗没多言,只是轻声道。 可没等两人走出这蜀王府的大门,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站在两人眼前的是那蓝问雪,身后站着些许护卫,多半是刚回来。 不过她今日倒是一改常态,见着宋怿要出门,竟是语气温和地说道:“怿哥儿,准备去哪啊?我派人送送你。” “不劳烦嫂嫂费心,吕兄已经替我备好车马了。”宋怿是笑着摇了摇头道。 谨慎些,总是没坏处的。 “害,你是不是还生嫂嫂气呢,那我再给你陪个不是,昨日的确是我失态了,话有些重,你也别当真。”蓝问雪仍是是温和地说道,话语中还得着几分歉意。 宋怿一时间也是有些不适应,连连应道:“没有的事,哪能生嫂嫂的气呐,只是他麻烦您了。” “没生气就好,行了,吕先生今日就当休息休息。” 蓝问雪是招呼着身后护卫,迎了上来,半推着要让宋怿上自己车。 宋怿是愈发觉得不对劲,起身要挣脱,却是被被护卫一把摁住。 “吕哥,吕哥救我!”宋怿连忙大喊着呼救。 可这会吕鸿朗也是被摁住,几个护卫趁着吕鸿朗放松警惕那会,绕到了身后,前后一合围,便把他擒住了。 “嫂嫂这是何意?”宋怿一脸恼怒的转过头,看着蓝问雪质问道。 “怿哥儿别慌,嫂嫂不会害你的,我给您寻了个好姑娘,今带你去见见。”蓝问雪这会也是不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的挑明了。 她昨晚是冥思苦想了一夜,觉得宋怿这躁动的内心,多半是还没成家立业,不懂生活的艰辛。 若是能有个好姑娘约束一二,必然会好很多。 “寻什么姑娘?我才十八呐,嫂嫂。”宋怿高声辩解着。 闻言,蓝问雪却是连连点头道:“怿哥儿,你都十八了呐,还没成家,也都怪哥哥嫂嫂疏忽了。” 宋怿这才意识到,这旮旯好像是明朝,十八岁,讲道理都该有儿子了。 “要不明天,今我真有急事。”见狡辩不了,逃也逃不掉,他也只好打着哈哈道。 蓝问雪看着宋怿那惶恐的模样,心想,肯定是腼腆,害羞了,她也没直接戳穿。 “别怕,有嫂嫂在呢,我给你镇场子。”蓝问雪颔首微笑道。 她轻轻挥手,便让护卫押着宋怿要上车,心想着,好人家可不好找,怿哥儿,以后你就会明白嫂嫂的良苦用心了。 吕鸿朗则是默默望着宋怿离去的身影,不禁有些感叹,“宋公子,也该到成家的年纪了。” “该死!该死!” 闻言,吕鸿朗猛的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刘大同的那张大脸,满脸的“开心”,身上的怨气更是快要溢出来。 “你什么时候飘来的,擦。”吕鸿朗恼羞成怒的呵斥了声。 “该死!该死!该死……”刘大同却是跟没听见似的,不停的碎碎念着。 吕鸿朗这才意思到,刘大同貌似也是跟单身狗,还是个大龄剩男,今年得有快三十了。 然而,宋怿的相亲之旅途却是没这么顺利。 没等宋怿上车,便又是一阵声音打断了下来。 “宋小先生,您这是要去哪?”蹲守在蜀王府门口的方孝孺,可算是看见了宋怿的身影,连忙上去问道。 他昨夜是想着那《射雕英雄传》的稿子,越想越兴奋,彻夜都没睡着,甚至又重温了一遍稿子。 直接就看到了天亮。 随手洗了把脸,便着急忙慌的出门,蹲在了这蜀王府门口。 他是打算等到辰时,再登门拜访的,毕竟这样不会打扰到宋怿的睡眠。 “您是?” 蓝问雪看着眼前这一脸颓废的方孝孺,不禁发问道。 她倒也看出眼前这人有几分气质,不然早便招呼护卫打发了。 看着蓝问雪那上下打量的眼神,方孝孺也是意识到了自己颓废的模样。 他慌忙整理了一下,才伸过手道,“鄙人方孝孺,不过一介书局掌柜罢了。” 闻言,蓝问雪不禁皱眉道:“书局掌柜?” 不过碍于宋怿的面子,他倒也没直接赶人。 转过头撇了眼宋怿,示意他自己解决。 “方……方孝孺?”宋怿默默嘟囔了几句,他总感觉这名挺熟的。 可没等他开口,便又被远处一道爽朗的声音打断。 “方先生,是方先生吗?” 宋怿闻着声音望去,却是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吓得他连忙从心,躲在了一众护卫身后。 是信国公府外见过的那个男人,是那比吕鸿朗还要壮上三分的男人,是那一根手指头就能弄死的他的男人。 “不过一点小冲突,至于寻仇寻上门吗?”躲在了一众护卫身后,宋怿才敢小声逼逼道。 宋怿又是抬头看了看,突然,就发现了盲点。 这可是蜀王府门口啊,兄弟,只身一人来寻仇?你怎么敢的啊! 忽然,宋怿觉得自己又行了。 我宋怿,依旧可以坚挺。 准备转过头,示意亲爱的蓝问雪嫂嫂,拿下这厮。 可转过头,却是看见震惊他一整年的画面。 他那亲爱的嫂嫂,直接朝着那个男人,飞扑了过去。 随后,异常娇羞的喊了一声, “爹爹!” 第四十七章 被人争抢的宋怿 “她爹?这是蓝问雪她爹?”宋怿从一脸的不可置信到神色崩溃。 “对啊,她爹蓝玉嘛,她都喊爹了,错不了。”刘大同是不知何时飘到了宋怿身旁,“机灵”的为宋怿解惑道,同时还露出那“不用感谢我”的神情。 “噢?凉国公蓝玉嘛?这身形果然健硕,感觉怕是能打十个我。”吕鸿朗也是飘到了宋怿身后,对着刘大同的话“捧哏”道。 两人是有一茬没一茬的唠着,在宋怿面前活生生演起了双簧。 闻言,宋怿脸是黑了半截,嘴边无声喃喃道:“不用提醒我,那是蓝玉,我知道,我都知道。” “但我接受不了啊。” …… “阿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刘大同撇过头,发觉了宋怿的不对劲,关切的问道。 吕鸿朗又是触发被动“捧哏”道:“可能身体不舒服吧,总不能是得罪蓝玉了吧?” 宋怿:你俩这嘴不去演相声真可惜了,真的。 …… 而蓝玉见着自家女儿扑上来,却是平稳接过,领着便朝宋怿这边走来。 “小民拜见,凉国公。”方孝孺是毕恭毕敬的说道。 蓝玉却是走上前,搂过肩,笑骂道:“你小子,怎么开始对我客气了,咱俩是多久没见了。” “五年了吧。”方孝孺也是不再端着,若有所思的说道。 蓝问雪看着父亲与这书生攀谈,却是一脸疑惑的问道:“爹爹跟这位先生是旧识吗?” “这位方孝孺,方儒士,可是大有来头哦,想当年太子殿下,可是三顾茅庐都没能请来。”蓝玉是郑重其事的介绍道。 闻言,蓝问雪表示听不懂,但大受震撼,急忙挥着手,示意护卫去禀告朱椿。 而此时,看门的瘦狐都已经跑到正殿了。 自看见蓝玉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下意识便朝里跑了。 砰砰砰~ 瘦狐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也不管人里面朱椿应不应。 而里头正躺在那血檀交椅上思小惬的朱椿,直接被吓得一激灵。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冲进来的瘦狐,呵斥道:“干什么呢,着急忙慌的,有没有点规矩。” 昨晚他是被蓝问雪折腾了一整夜,就为了替宋怿挑个好媳妇。 “我错了,殿下,有急事。”瘦狐是言简意赅的说道,象征性的道了个歉。 “快说,快说。”朱椿也懒得计较,不耐烦的说道。 “凉国公来了。”瘦狐也是直接说道。 闻言,朱椿是立马清醒了好几分,本半靠着的身体,一下坐直了起来。 他瞪大着眼睛,望着瘦狐,提高着嗓门问道: “谁!” “蓝玉!凉国公蓝玉!”瘦狐也是不耐烦的说道。 “走。”朱椿也是不含糊,直接从椅子上弹射起来。 边朝外边走着,瘦狐又是想起了那方孝孺,于是又说道:“还有一位姓方的男子,说是什么书局掌柜,看着年纪不大。” 闻言,朱椿却是浑身一震,看向瘦狐的目光,变得极为震撼,甚至极度的不可思议。 “方?方什么。”朱椿是语气激动的说道。 瘦狐挠着头,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是……叫方孝孺吧。” 言罢,瘦狐便看见,朱椿的脚步突然间停下,嘴边好像在深呼吸。 没等他想明白,便是耳边一震。 “跑!用跑的!” 言罢,朱椿是一溜烟冲了出去,直接便消失在了瘦狐视线里。 …… 与此同时。 门口的宋怿也是挠着头,想到了些什么,自言自语道:“方姓,与蓝玉熟识,又与朱标熟识,不会是自家祖父那便宜徒弟希直吧。” 他依稀记得,祖父说过,“我所教之学生,成百上千,其中若论儒学,当属方孝孺第一,连太子殿下比之,都算是愚钝几分。” 可在宋怿的记忆里,方孝孺可是在汉中府任教授,待到朱椿就藩后,听闻贤名,才被请来当世子的老师。 “所以,因为我,时间线变了?方孝孺提前两年便来投奔了。”思索间,宋怿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掌柜的可是师从宋濂,宋学士?”宋怿是试探性的问道。 那方孝孺也是点头应允道:“是的。” 闻言,那刘大同是猛的冲上前,恭敬的说道:学生刘大同,拜见希直先生,恳请先生收我为徒。” 吕鸿朗也是不甘示弱,冲上去,同蓝玉说道:“鄙人吕鸿朗,仰慕凉国公已久,此番想入蓝家军一试。” 蓝问雪是愣在原地,越看越不理解,此刻她是希望,椿哥能赶快来。 “诶,冲出来那个,像不像是椿哥?”蓝问雪突然看见门口冲去一团黑影,不由向着身边护卫问道。 那可不就是朱椿吗,这说曹操就曹操就到了。 那黑影是直接停在了蓝问雪身前,一把便搂过了她。 吓得蓝问雪差点喊人,抓刺客。 不过待她看清是朱椿后,便没再挣扎。 “拜见岳父大人,不知道您前来拜访,小婿有失远迎了。”朱椿朝着蓝玉毕恭毕敬的问候道,顺便一脚一个,踢开了俩位路障。 闻言,蓝玉也没为难,轻声寒暄道:“不打紧,快就藩了嘛,忙些好。” “记得上回见你还是悦燫出生呐,这一晃你都要就藩了,时间过得真快。” 闻言,蓝问雪也是缅怀了起来,喃喃道:“悦燫呐,我也很久没见了。” 蓝玉也是同她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而朱椿见着父女聊的火热,自己也是抽出身,朝方孝孺那走去。 “久仰方先生大名,这番您能亲自登门,吾倍感荣幸。”朱椿热忱的说道,那对方孝孺的垂涎是不暇掩饰的表露出来。 “都是过往云烟罢了,此番叨唠还望蜀王殿下不要介意。”方孝孺却是客套的回应道。 闻言,朱椿是接过话头道:“不介意,哪能介意,快快请进。” 一旁,蓝问雪见状也是拉过自家父亲,一并往府里去。 而两人脸上却皆尽有些不情愿,视线都直直的朝一人盯去。 倒是那方孝孺先忍不住,不禁发问道:“宋小先生,不一块进去吗?” 闻言,蓝问雪是半点没明白言外之意,仍是解释着说道:“怿哥儿,自有要是要忙,就不一块进去了。” 她转过头,还撇了眼宋怿,眼神示意道,人一样要接待,但你宋怿今天这相亲,是逃不掉了。 一旁朱椿也是没出声,表示默认,他也觉得,宋怿是时候找个婆娘了。 然后,蓝问雪便挥了挥手,招呼来护卫,吩咐道:“来,把怿哥儿送上车,那边指不定等急了。” 可没等护卫动手,便是一声大喝。 “不行!他不能走!”蓝玉同方孝孺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他俩就奔着这宋怿来的,人走了,还拜访什么。 蓝玉甚至是直接冲上了前,将那宋怿护在了身后。 蓝问雪是仍旧不识趣的上前,轻声解释道:爹爹,怿哥儿约了人家姑娘家,今日要会面的,迟到会留在不好印象的,这可关乎他的人生大事呐。” “不行!”面对此事,方孝孺与蓝玉二人仍是异口同声的反驳道。 方孝孺见着僵持不下,也是不再遮遮掩掩,缓缓上前,径直说道:“不瞒殿下说,此番登门,我是冲着宋小先生而来的。” 闻言,朱椿却是楞了楞,心里不禁吐槽道,“那我呢?我可是蜀王呐,这么没排面的吗?” “我也是!”见机会恰好,蓝玉也是“搭上顺风车”,不动声色的说道。 毕竟此时不说待何时,这“热闹”他得要凑上。 闻言,蓝问雪是猛的转过头,看着自家父亲,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所以爱会消失吗,爹爹?” 而在一旁的朱椿,脸色更是精彩,红一阵白一阵的变换,许久,才恢复了常态。 他很想喊上一句,“我不要面子的吗?” 第四十八章 朱椿:我不要面子的吗? 可那是蓝玉诶,是一句话流血千里的蓝玉,是大明全新版本的战神蓝玉,是他亲爱的岳父大人蓝玉。 他朱椿敢反驳吗? 不敢。 闻言,宋怿却是一脸疑惑,这大清早的,怎么这么多人要找自己。 是要合伙诈骗? “所以,方掌柜,找我何事呢?莫不是知道我身份了?”宋怿转过头,朝方孝孺问道,至于蓝玉,他是看都不敢看的。 “啊?什么身份。”方孝孺是没听懂,不禁问道。 “方先生,不知宋濂是我祖父吗?” 没等方孝孺回话,他又自顾自的说道:“我听祖父提过方先生很多次,他还不禁夸赞您,儒学比之太子殿下,甚之。” “啊?啊!”闻言,方孝孺是失声惊呼道,他未曾想过,老师竟然还有位孙子。 他急忙的冲下前,手忙脚乱的摸着宋怿的脸庞,打量着,嘴边喃喃道:“像,太像了老师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言罢,便又放下了手,低头沉默。 而宋怿是趁着空,连忙抽出身,一脸尬笑着说道:“不苦,不苦,有蜀王殿下照拂着。” 他后悔说出自己身份了,甚至不禁想骂自己句嘴贱,话咋这么密呢。 “那方掌柜找我为何?”宋怿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企图想岔开话题。 闻言,那方孝孺却是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过头,轻声解释道:“其实吧,我这番来,是为了那《射雕英雄传》。” 言罢,他又顿了顿,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主要是想问问,那《射雕英雄传》的手稿,可有新的了。” “嗯……倒是有的。”这番倒有些出乎宋怿意料,闻言,他便是随声附和着几声道。 “真的吗?”而听闻确切回答的方孝孺,顿时双眼瞪大,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随后,更是用一种极其微妙的目光,看着宋怿,嘴边喃喃道:“黄蓉妹妹,我的黄蓉妹妹,杀郭狗,夺黄蓉。” 盯得宋怿都有几分瘆得慌。 宋怿甚至觉得这方孝孺的眼神,比昨日他给锦衣卫“上课”时,那痴迷的目光还要微妙。 宋怿可记得,上一次见到这种目光的时候,还是在上一次。 前世那领导给自己画饼时。 “那凉国公找我,所谓何事。”为了逃避那目光,宋怿也只好硬着头皮,看向了蓝玉,问道。 蓝玉倒是没说明,而是岔开话题问道:“凤阳府张家之事,可是你所为。” “不是的。”闻言,宋怿是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张家那事,他是这辈子不可能承认的,不可能。 而蓝玉闻言,确实轻轻点了点头,颔首微笑道:“那就是了。” 随后,他便抬手指了指一边的吕鸿朗,若有所思的说道:“若你去给我蓝家军上一课,我便可以应允,他入我蓝家军。” 闻言,方孝孺也是急忙凑了上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也不介意收此子为徒,不过我只要求,徒弟能定时上门,给我送来手稿。” 而宋怿看着面前两个男人热衷的目光,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我不喜欢男的。” 言罢,却是更多男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他,一周遭的护卫都不由后退了半步,已示敬意。 “要不我们进去聊?”宋怿是试探性的问道。 毕竟这被男人目光包围的感觉,他真受不了。 “好!”言罢,两人齐声应道,拉着宋怿便朝里走去。 拜师二人组也是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 至于蓝问雪,扒拉住了自家爹爹,便跟了进去,嘴边还有一茬的没一茬的跟宋怿唠着。 宋怿本来是不太想搭理的。 可蓝问雪反复表示,“我昨日全是一派胡言,也是心情焦躁下,有些口不择言,还望怿哥儿理解。” “那门客依旧不没来,还是我的问题呐。”闻言,宋怿是刻意的阴阳怪气道。 蓝问雪是无奈的看着宋怿身后的两位,强压下槽意,微笑着说道:“这方面怿哥儿就不用操心了,门客不来,纯粹是因为椿哥自己能力不行,这方面我会督促他的。” 言罢,觉得还不够意思,又找补了几句道:“至于怿哥儿想做什么,我都支持的,这个家我还是有发言权的。” 这话都说到这了,宋怿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嘛。 他还是更喜欢蓝问雪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看得眼前打得火热的几人,朱椿默默抬头,看了眼牌匾——蜀王府。 朱椿:我是谁?我在哪? …… 与此同时,锦衣卫驻所外。 “宋师,今日不来了吗?”王虎是等的有些不耐烦,疑惑的问道。 赵隆仍是一脸平静的说道:“会来的,宋师说过,会来的。” 闻言,下面一众锦衣卫也是齐齐点头应允。 宋怿,已经在无形中,成为了锦衣卫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一旁默默观察的蒋瓛也是沉默着,没有反驳。 良久,却仍是无声响,无动静,而一众锦衣卫都是静默无声的矗立在驻所门前,无人言语。 “十分钟。”蒋瓛不动声色的说道,没有出言解释过多。 这已经是极限了,即便是他们全速往郊外赶。 一分钟,两分钟……直至十分钟到的那一刻,这数百锦衣卫都未曾动弹过一步。 他们都在等待,在渴望着那个男人的出现。 可终归是没有,没有出现,甚至未曾有过一人,从这锦衣卫驻所经过。 唰~唰~ 是铠甲干脆利落的响声。 没等蒋瓛开口言说,这数百锦衣卫便是齐齐转过身,朝那蜀王府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便径直朝郊外的方向走去。 他们知道,必然是有变数了,而此番,得靠他们自己了。 本以为气氛要压抑不堪的蒋瓛,望着那百人前进的身影,想着出言劝慰几句。 可当他走上前,看见眼前数百锦衣卫的神色,那一脸轻松,甚至是面带笑容的神色。 便是一点再说不出那宽慰的话语。 过了好一会,他才是想明白,不禁笑出了声。 “我竟然差点,便忘了宋师的教诲。”蒋瓛是摇着头,喃喃自语道。 他们可是锦衣卫,全大明最精良的部队,宋师不曾出现的时间里,不是依旧照常“东升西落”着。 而用宋师的话说便是,“存在即合理,换一个层面,便是你应该存在,在于你应当有价值。这风口浪尖的命运车轮前,锦衣卫是最不缺乏价值与能力的那批人。” 蒋瓛讪笑着说道:“而今,便当是推动命运车轮的第一步罢了。” “计划,照常执行。”赵隆望着这微妙的气氛,轻声说道。 他是未曾料想过,宋怿会来不了。 但宋怿的计划书里,却是料想到了,甚至给了那详尽的规划,与改变。 毕竟在宋怿看来,他自己也是个变数。 甚至与每一步的规划中,宋怿是反复提及,若他为能出现,便交由一个最有话语权的,予以管理布局,保证执行力到位,便能一切无差错。 第四十九章 王公公 锦衣卫驻所。 “宋师,今日不来了吗?”王虎是等的有些不耐烦,疑惑的问道。 赵隆仍是一脸平静的说道:“会来的,宋师说过,会来的。” 闻言,下面一众锦衣卫也是齐齐点头应允。 宋怿,已经在无形中,成为了锦衣卫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一旁默默观察的蒋瓛也是沉默着,没有反驳。 良久,仍是无声响,无动静,一众锦衣卫都是静默无声的矗立在驻所门前,无人言语。 “十分钟。”蒋瓛不动声色的说道,没有出言解释过多。 这已经极限了,即便他们全速往郊外赶。 一分钟,两分钟……直至十分钟到的那一刻,这数百锦衣卫都未曾动弹过一步。 他们都在等待,在渴望着那个男人的出现。 可终归是没有,没有出现,甚至未曾有过一人,从这锦衣卫驻所经过。 没等蒋瓛开口言走,这数百锦衣卫便是齐齐转过身,朝那蜀王府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便径直朝郊外的方向走去。 他们知道,必然是有变数了,而此番,得靠他们自己了。 本以为气氛要压抑不堪的蒋瓛,望着那百人前进的身影,想着出言劝慰几句。 可当他走上前,看见眼前数百锦衣卫的神色,那一脸轻松,甚至是面对笑容的神色。 却是一点再说不出那宽慰的话语。 过了好一会,他是想明白,才不禁笑出了声。 “我竟然差点,便忘了宋师的教诲。”蒋瓛是摇着头,喃喃自语道。 他们可是锦衣卫,全大明最精良的部队,宋师不曾出现的时间里,不是依旧照常“东升西落”着。 而用宋师的话说便是,“存在即合理,换一个层面,便是你应该存在,在于你应当有价值。这风口浪尖的命运车轮前,锦衣卫是最不缺乏价值与能力的那批人。” 蒋瓛讪笑着说道:“而今,便当是推动命运车轮的第一步罢了。” “计划,照常执行。”赵隆望着这微妙的气氛,轻声说道。 他是未曾料想过,宋怿会来不了。 但宋怿的计划书里,却是料想到了,甚至给了那详尽的规划,与改变。 毕竟在宋怿看来,他自己也是个变数。 甚至与每一步的规划中,宋怿是反复提及,若他为能出现,便交由一个最有话语权的,予以管理布局,保证执行力到位,便能一切无差错。 …… 与此同时,被这数百锦衣卫挂念的宋怿,正在骑马赶来驻所的路上。 他是一把方孝孺与蓝玉招呼进屋,便是接机跑路,从蜀王府出来,顺带把人交由的朱椿与蓝问雪二人。 蓝问雪是一路上半句话没说,宋怿吩咐着些什么,她也是轻轻点头应允,没了那昨日咄咄逼人的模样。 主要是这连番都打击,让她一时有些认知崩溃。 不禁想起昨日那“高高在上”职责宋怿的模样,精神焦炉,心态崩溃下,更是将这门客不来的屎盆子,一股脑全甩宋怿头上了。 可这现实的装逼打脸来的着实快,依然,门客便来了,因为他宋怿而来了。 来的还是那远近闻名的方孝孺,卑微上门拜访,凑着脸套近乎,求着宋怿。 可这就算了,那自家的爹爹蓝玉,也竟如此,这让她接受不了。 毕竟那可是蓝大将军,可是她蓝问雪的爹爹,可是她这辈子见过最伟大的男人。 虽然比起方孝孺的痴狂而言,稍逊了几分,可仍旧是遮掩不了,他赶着往上凑的事实。 此番种种,将她蓝问雪打击的啥也不是。 “椿哥儿,这便是证明你价值的时候了。”宋怿也是看出了,在门口那朱椿的尴尬,这便对症下药的“蛊惑”道。 倒不是他非要“鞭尸”朱椿,而是这两位的分量着实够重,也就朱椿与蓝问雪能够接待的住。 并且相对而言,也就朱椿的承受能力强些,还能抗住他的后手。 至于蓝问雪,他是不敢再刺激了。 言罢,朱椿与蓝问雪是硬着头皮,往里走去。 可还没等两人开口呢,那方孝孺与蓝玉便是急忙起身,又是异口同声的问道:“宋怿呢?” 宋怿这滑头的名声,他俩是早有耳闻,这宋怿一会不见,他俩都是有些坐立难安。 闻言,蓝问雪倒是率先上前,与蓝玉扯起家常, “爹爹,望着你我又想起阿母了,不知道她身体可好……” 蓝问雪是借着话题,有一茬没一茬的寒暄着,问候着。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朱椿,也是急忙上前,与方孝孺有一茬没一茬的扯起了儒学,顺便谈着那宋濂。 毕竟,朱椿也算是宋濂的学生,算起来,他可还得叫方孝孺声师兄。 “师兄,濂师……” 而出乎朱椿二人意料的事,这一招,方孝孺与蓝玉是半点不买账。 两人是互相对视了眼,眼神交换了些许信息,便很快点头笃定了,“宋怿跑了!” 方孝孺倒是客客气气的,躬身拱手,准备别过,蜀王府他是可以加入,但前提是,必须得有宋怿在。 蓝玉也是简单的应付了番蓝问雪,便接着由头要脱身。 这一番,整的朱椿与蓝问雪是没有半点办法,眼睁睁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 嘭~ 新任没头脑与不高兴猛的推门,冲了正殿,朗声喊了句:“别走,先坐下听我说。” 自宋怿发现瘦狐黑牛有那么亿点点猛后,便果断取缔了此番外号,对方宣称便是,两人有隐藏,与原著不符合。 并且,还将此外号转让给了吕鸿朗与刘大同。 闻言,蓝玉与方孝孺是一脸疑惑,但却还是下意识的坐了下来。 其最主要的,便是是那吕鸿朗与刘大同手里的事物。 蓝玉与方孝孺一看,便知道不简单。 这也便是宋怿留下的后手。 见人安定下来,吕鸿朗也是转过头示意朱椿夫妇,快去,沏茶! 见状,刘大同不禁记忆涌上心头,很想喊一句,“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不过想归想,哪敢,仍是缓缓伸过手,恭敬的说道:“方先生,别,这是《射雕英雄传》的第二卷手稿。” 闻言,方孝孺是神色猛然一遍,急匆匆的便接过,那叫一个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异常兴奋的接过,便就地坐下看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看着那方孝孺的笑容,才是喃喃道:“方先生满意就好。” 闻言,方孝孺却是抬起头,似笑非笑的说道:“还不改口,叫什么方先生。” 及时地,茶水也已经端到,刘大同是顺势跪倒在地,“徒儿给师傅敬茶。” 至于一旁吕鸿朗也是不敢示弱,掏出了几张简单的策论草稿,这大抵都是宋怿写错误,有瑕疵的。 伸手递了过去,便开始自顾自的讲解,这一策的最近版本,便是他同宋怿争吵而出的。 蓝玉也是越听,越觉得是惊为天人,尤其看着那标题上醒目的“军政制的分化”,不禁有些颠覆认知。 “明日,来我蓝家军,百户起步干起。”见策论讲解完,蓝玉是扭过头,看着吕鸿朗说道。 “谢过殿下,先喝茶。”吕鸿朗倒是不慌不忙的应道。 言罢,吕鸿朗与刘大同是相视而笑,扭头便看着身后的朱椿二人,宛如看废物的神情。 “要你们有何用?” 若是没我俩,他们早走了。 而蓝问雪也是一脸无奈与恼怒,感觉又一次被宋怿嘲讽了,明明是拜托的她俩,可此番却又是半点没起作用。 朱椿:我沏茶了。 …… 而快马加鞭,赶到了驻所外的宋怿,面对这空无一人的锦衣卫驻所,有些无奈。 可他也没多言,毕竟是他来晚了些。 然而,也没过多时间给他忧虑,宋怿是转过身,纵身上马,准备掉头继续朝郊外敢去。 可没等他准备好,耳边便响起道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计划,“可是宋濂之孙,宋怿。” “是的。”宋怿抬过头,轻声应道。 可看着眼前的身影,颇为熟悉,却又有些想不起来。 仔细又是回应着尖锐的声响,不禁有了点意识,“王公公,那传圣旨的。” “宋公子还记得哀家,吾倍感荣幸。”闻言,那王公公也是讪笑着说道。 看着那天色,宋怿也没再过多絮叨,礼貌的便回应道:“不敢不敢,王公公的大名,我久仰了,可如今琐事烦身,有些脱不开,便先离去。” “不着急,吾等你已久,跟我走便是,我带你过去。”王公公是温和地说道。 闻言,宋怿是一脸疑惑,有些茫然。 着那宋怿茫然的神情,王公公却是答非所问的解释道:“宋公子,你觉他蒋瓛是何人派来的。” 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其实陛下一直关注着凤阳府,我与蒋瓛是一同来的凤阳府,而今蒋瓛已经先行郊外,而吾等便是留守一番城门处。” “等着消息,灵活支援。” 闻言,宋怿是半信半疑的跟着王公公,朝锦衣卫住所里去。 毕竟这王公公只身一人,他倒是不怕的。 ps:这几日全是单章,大章 第五十章 奇怪的画面 锦衣卫驻所外。 “好像不对劲,黑牛。”瘦狐望着那王公公的身影,疑惑道。 “他不是说蒋瓛,与他一同来的吗?能有什么问题?”黑牛一脸疑惑的挠着头,不解道。 瘦狐已经皱眉道:“不应该,昨日蒋瓛那诚惶诚恐的模样,更像是在躲着些什么。” 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许,蒋瓛是偷摸着来的。” 闻言,黑牛也是陷入了沉思。 良久,黑牛却是猛然抬头,沉声道:“有问题,若是蒋瓛偷摸来,那这王公公如何知晓蒋瓛的行踪,如何知晓宋怿会来!” “坏了!”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猛然朝城门殿里冲去。 这宋怿入的怕是个虎穴。 “等等!”瘦狐又是沉声道,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黑牛面色焦急,一脸不解的说道。 “我俩这,要不叫支援,贸然进去怕是要出不来了。”瘦狐有些犹豫,喃喃道。 闻言,黑牛确实有些不悦,正色道:“殿下给我们的任务,是保护宋怿,他若死了,一切都没有意义。” “况且就算死这,我也早有预料,我俩换一个宋怿,不亏!” 言罢,瘦狐确实讥笑出了声,“可笑,我什么时候这般胆小了,当真丢人。” 摊了摊手,又是无奈的说道:“这跟着椿殿下安分久了,差点忘了,我俩曾经可是亡命徒。” “提刀。” “记得回来。” …… 城门。 “王公公,这门口,都没有护卫的吗?”宋怿望着这空无一人的门外,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事的,今日主要重心都放于郊外,一时的调动罢了,不影响大局。”闻言,王公公饶有耐心的解释道,意图打消宋怿的顾虑。 可宋怿听得,确实心中一紧,如今这蒋瓛,不可能会这么做。 或许昨日前,他还真拿不准。可昨日过后,他便知道。 蒋瓛此番必然不敢如此冒险,况且他的计划书中可是提及,城门守卫的重要性,篇幅可是不少。 如若按计划执行,那守卫只能多,不能少。 毕竟永远不要低估对手的智商,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这种计谋虽然老掉牙,但的确好使。 做事,也永远不能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赌徒心理,终归会受到反噬。 “进去吧。”王公公又是催促着说道。 “好。”闻言,宋怿却是若有所思的回应,接着便跟了进去。 他可是不经意间,撇见了几位有趣的家伙。 …… 应天府,奉天殿。 “启禀陛下,我昨日得到一个消息,是从海外番商那边传来的,近日倭国那边,可能会有大的动静。”那宋忠微微躬身,禀告道。 如今这蒋瓛离京,宋忠便成了最高负责人。 闻言,朱元璋确实一脸平静的回应道:“倭国于我大明,不过疥癞之患,不必担心。” 言罢,宋忠却是摇了摇头,沉声说道,“现在的倭国,纷战已然结束了。据可靠消息,目前倭国中的战败者,组织了不少人马,实力不容小嘘。” “他们现在已然是准备横渡东海,犯我大明边疆。” 闻言,朱元璋却是陷入了沉思,有些犹豫。 良久后,才若有所思的说道: 只是现在大明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妄自开启战端,劳民伤财不说,也不利于目前大明的稳定。” “便先派遣人马,查探具体情况,内忧外患已经疲乏不堪,无暇顾及这么多。” “退下吧。” “是。”宋忠躬身应道,别过。 …… 而缓缓走进城门里头的宋怿,只觉得出奇的热。 宋怿着着长衫,一点点的往里头窜着,没一会,便感觉里里外外全湿透了。 “王公公,还没到吗?”宋怿不禁疑惑的问道。 可再抬过头看眼前,确实没了人影。 这会,宋怿也是发现了不对劲。 “啊~啊!”他猛然捂住头,不禁失声痛喊道,那股头痛欲裂的感觉回来了。 强忍着剧痛,他又缓缓睁开眼,却是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而没等看清,便是昏沉了过去,脑海里无数的画面涌现而出。 他又回忆起了那日,放榜的日子。 …… 断断续续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转动。 第一个画面,便是放榜的那天。 放榜的日子,却是只有一青衫布衣男子,往人潮里涌窜。 样子与宋怿无二。 …… 院试的结果便张贴在前头,那“宋怿”的脸上满是急切,好不…容易,他总算是挤出了脑袋。 小眼睛张望着眼前的红榜,他没去扫前几张,不是他看不起自己,只是千两秀才,懂得都懂,属实没必要花这冤枉钱,自然也没他的份。 第三张,他看见了。 第十九名, 宋怿。 他中秀才了,终于中了。 三年三年又三年。 事实证明,宋怿他不是明朝洪武年间的寻常书生,他只是自21世纪穿越过来的,一个没有系统,没有老爷爷的大怨种穿越者。 至于原主,也叫宋怿,倒有点身份,明初大儒宋濂之孙,一个本应该死在洪武十三年的家伙,或者说已经死在了那。 宋怿倒是一直坚信着一句话,一句至理名言——读书改变命运。 想到此,眼眶忍不住有些酸楚。 洪武十三年,宋怿认识了一个叫朱椿的家伙,也是他救了自己的命,听说他是蜀王,是朱元璋的十一子,宋怿九年间也只是朱椿的一介书童。 不过朱元璋不知道的是,两人认识第二天,就“臭味相投”,结拜当了异姓兄弟,老朱莫名多出来半个儿子。 “对哦,找椿哥儿吃酒去。”宋怿拍了拍脑袋,从人群里抽身出来,这种喜事,第一时间就应当回府同朱椿分享,庆祝。 …… 第二个画面,尚北书院。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 “咳咳,宋怿跟我出来一下。”一青衫男子走进了学堂,看着双鬓已微白,招呼着宋怿道。 “是,张先生。”宋怿抬过头应道,放下书便跟着出去了。 只此一番下,学堂里头十数目光都追随着宋怿而去,本应朗朗书声的学堂静默了下来。 “看什么看,读书呐!”张先生转过头,皱眉斥道。 宋怿也被这猛的一声呵斥吓到,低着脑袋,跟在先生后头,不敢吱声。 他承认,考上秀才后说话是太大声了,作风上有那么亿点点的张扬。 宋怿刚想抬头“俯首认罪”,便看着了先生铁青的脸,果断选择了从心。 “不要那么紧张,殿下的人要见你,待人要笑,我教过你的。”张先生大抵是发现了宋怿的不对劲,关切的说道。 “是,先生。”宋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的说道。 “十八便考中秀才,很不错。”先生突得夸赞道。 “一般~”宋怿习惯性就装了起来。 先生脸色顿时黑了半截,不过还是忍住了动手的想法道:“明日早点来学堂,我有东西送你。” 宋怿虽看不见前边先生的脸色,但却感觉到了一股气场,低着头从心道:“是。” “到了。”先生停住了步伐,说道。 “啊?啊!”宋怿猛的抬头,可脚里的步子没刹住车,猛的朝前撞去。 突然间,宋怿感觉到了一只大手,扶着肩,稳住了自己的身子,感觉还有点熟悉,像平时扇他大耳光的那只手。 “不好意思啊,此子有些顽劣。”听到这熟悉的语气,是张先生无疑了。 缓过神,宋怿看了看眼前此人,一身白,骚包的一批,果然是这家伙,椿哥儿小跟班——瘦狐。 张先生边说道,边上前同此人寒暄了起来,不过没聊几句,便看见张先生的笑容顿失,变得表情凝重。 之后更是一言不发,便转身离开,好似忘了还有宋怿的存在。 宋怿倒不是怕尴尬,只是有些可惜自己的礼物,不知道还做不做数咯。 “恭喜啊,宋怿,今后可就不能叫宋书童,该叫宋相公了吧。”瘦狐凑近了过去,意味深长地笑道。 “说吧,什么事。”宋怿没去接没头脑的茬,冷然道。 “殿下让我知会你一声,就藩在即,三月内我们便要赶往蜀地。”瘦狐倒也不自讨没趣,说完便掉头走了。 宋怿倒待着原地,楞了好长一会,嘴里嘟囔着,“只剩三个月了吗?” 第五十一章 不一样的朱椿 “出去吧。”宋怿扬手示意张姨退去。 转过身,似笑非笑的说道:“方小姐琴弹的是真不错啊。” “过奖了,没什么事,我便先行告退了。”方小姐拱手说道,准备离开。 “不着急,我想最后听一曲《将进酒》,方小姐可会。” “会的。” …… “一刻钟内,所有人撤出去,不要引起怀疑。”赵集吩咐着下属的人员道。 接着扶着折扇,走出贤圣楼,又折回了那道巷子,换回了稍显朴素的布衣,静静守候在了楼前。 “君不见……” 宋怿呆坐在房内,听着曲,两只眼睛紧张不安的转动着,眉头紧皱,不自觉的要紧嘴唇,两只大手不知该放在哪,一会搓手,一会捏紧拳头,双腿有些战栗,不停的颤抖着。 他现在并不确保自己是否安全,他对胡惟庸案的信息是不太知晓的,至少,自己是已经被盯上了。 越临近事实,人总是越害怕面对。 “这不是咱宋相公吗,怎么那么紧张,看你那熊样吧。” 宋怿抬过头,看着眼前穿着大青大繝锦织锦蟒袍,腰系大白蛮纹角带的男子,顿时安了心。 至于旁边的白袍男,爱咋咋地。 “胡惟庸案?”宋怿眉头一挑,脸上露出发急的神色问道。 “还有多少时间。” “不到一刻钟。” 朱椿这才讪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宋怿,你这也不行呐。” “一刻钟哪够,要不我让人把外头那些家伙一锅端了。”朱椿打趣道。 宋怿紧张的情绪倒也渐渐缓和,不客气的点头颔首道:“行啊,你去吧。” 没等朱椿回答,一旁的没头脑急了,抢过话头道:“不能打草惊蛇啊,殿下。” 朱椿倒也没说话了,只是默默看了一眼没头脑,又看了眼宋怿。 “南雄侯赵庸、荥阳侯郑遇春、永嘉侯朱亮祖、靖宁侯坐胡惟庸党死,罪为“交通谋反”,下一位,多半是韩,国公。”朱椿沉吟道,面容里满是沉重。 “不过,方先生,王翰林,郑氏尚未遭受牵连,父王对宋师并无怨气,甚至感觉有愧于宋师。”朱椿柔声慰问道。 宋怿若有所思的说道:“所以,盯上我的,都是些意欲贪公的宵小?” “大抵是的。”没头脑适时的插了一嘴。 “况且,有我在,一众宵小怕什么,我现在就能给他们全灭了,谁敢对你出手,况且你现如今是我大明的秀才。”朱椿朗声道。 宋怿听完,神色未变,还是那么的平淡,只有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朱椿不禁发颤,毕竟宋怿这样笑,一般都没啥好事。 “谢了,椿哥儿,那我便走了。”宋怿扶了扶衣袖,转身便下了楼。 那方小姐也自觉的琴声浅若,曲毕而终,拿琴便准备走,但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多说了一句:“记得付钱。” 只留下朱椿一人在风中凌乱,失了神,好一会才恍惚过来,道:“这狗日的宋怿,尽坑我。” 一旁没头脑属实没忍着,笑出了声,人都说,祸从口出,你小子怎么管不住嘴。 朱椿眯着眼缝望向了没头脑,眼里含着一丝隐约的笑意,接着不怀好意的说道:“笑这么开心,那你买单吧,辛苦了。” 没头脑刚想说话,朱椿便补了一记眼刀,假装若无其事的说道:“难不成你要拒绝本王?” “或者你对我的提议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 …… “啊,公子,怎么喝这么多。”等在门口的赵集连忙凑上前,扶住了“喝多了”的宋怿。 “慢走啊,公子。”那少妇老鸨挥着手,送别了宋怿。 宋怿抬过头,“一脸惊喜”的看着赵集,问道:“你怎么还在,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书童便是要陪着公子,哪敢擅自回去。”赵集乖巧的应道。 宋怿轻轻拍了拍赵集的肩膀,支吾道:“刚刚真不好意思,赵集,谢谢你。” “没事的,我应该做的。”赵集笑了笑,回应道。 宋怿见此,急忙又从怀里摸出十五两银子,讪笑道:“其实刚刚那家伙赔了了五十两,这你也收着。” 赵集见此摸了摸脑袋,憨笑着接过了。 真一副和睦的主仆情谊啊,属实感动。 宋怿心里默默吐槽,真特么会演啊,可惜这明朝没奥斯卡。 赵集心里只是思索着,这宋怿大抵是被他拿捏了。 这哪还是我的公子,这简直是我赵集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 上头,得加钱呐。 …… 翌日清晨。 “赵集啊,你说上学有什么好的。”宋怿走在去往学堂的路上,别过头问道。 “读书能当官,能赚钱,让俺娘不被欺负,让俺娘过好日子。”赵集正色道。 宋怿拱了拱手,稍显无奈的说道:“你小子还真直接。” 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没一会便到了学堂。 宋怿长舒一口气,只能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呐。 “我可想死这学堂了。”宋怿高声喊道。 “真想?是贤圣楼的小姐姐不好玩了吗?”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犯贱声。 不出意外的话,只有刘大同了。 刘大同顺势便搂住了宋怿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年轻人,要节制啊。” 没等回话,大同兄就一溜烟跑了。 留的宋怿一个人看着背影一脸懵逼,缓过神,打量起周围,有点奇怪,众人一个个都绕着自己走。 边绕,嘴边还嘟囔着什么。 “啊不是,大同这家伙怎么知道我昨天去贤圣楼了,不对劲呐。”宋怿挠着头,属实想不明白。 到底哪个崽种告的密,总不可能是我亲爱的书童吧? “行了行了,你自个玩去吧。”宋怿拿过了笈囊,打发走了赵集。 独自顶着异样的眼光,走进了学堂,张先生今天倒是在了。 不过张先生递过来那束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宋怿无力吐槽。 老张,你那眼神咋回事,别盯着人下半身看呐,不合适吧。 待到晨读开始,宋怿才感觉到一丝清净,那几十道目光总算是从自己身上移开了。 “宋怿,宋怿!” 一时间太清净,宋怿没忍住就打瞌睡起来了。 宋怿神色不悦的抬起头,哪个崽种打扰自己念书的。 噢,是亲爱的院长大人,那没事了。 “院…院长,早上好。”宋怿结结巴巴的应道。 院长铁青着脸,冷冰的说道:“下了晨读来文渊阁。” …… 砰砰砰 “进来。” “院长好,吃了没您。”宋怿嘴里说着,边递上了刚买好的小笼包。 院长看着宋怿的动作,也没制止,关切问道:“昨日没休息好?” “昨日学的忘了时间,不小心就三更天了。”宋怿打着哈哈说道,给台阶自然就往下爬。 “学,可是在贤圣楼学的呢?”院长似笑非笑的冷声道。 没等宋怿回话,院长便阴阳怪气了起来:“我可是听闻您宋公子昨夜在贤圣楼,那叫一个气派呢。” “哪能啊,院长,我什么人您是知道的,我宋怿怎么回去那般地界。”宋怿猛的起身,激动的掩饰道,“什么文人雅士留恋之地,狗屁不是,正经人谁去那啊,你可千万别听什么风言风语的。” 院长听着脸黑了半截,宋怿更是学着阴阳怪气起来:“不会吧不会吧,难道院长您去过吗?” “你…你莫要胡搅蛮缠。”院长猛的拍案,怒声呵斥道。 宋怿见况往后退了几步,还是安全第一。 第五十二章 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朱椿 可那是蓝玉诶,是一句话,便流血千里的蓝玉,是大明全新版本的战神蓝玉,是他亲爱的岳父大人蓝玉。 他朱椿敢反驳吗? 不敢。 闻言,宋怿却是一脸疑惑,今日这怪事,接踵不断,莫不是有些太过蹊跷了。 只是,不知道刘兄那可否顺利,宋怿不禁有些隐隐担忧。 …… 与此同时,锦衣卫驻所外。 “赵哥,出发吧,宋师他……应该是有事耽搁了。”王虎是等的有些不耐烦,焦躁的说道。 闻言,赵隆却是冷声打断,一脸平静的说道:“会来的,宋师说过,他会来的。” 言罢,下面一众锦衣卫也是齐齐点头应允。 宋怿,已经在无形中,成为了这批锦衣卫的精神支柱,更是那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一旁默默观察的蒋瓛也是沉着脸,没有出声反驳。 毕竟昨日那宋怿便是当着面撬墙角,他也毫无办法呐。 …… 良久,却仍是无声响,无动静,无那熟悉的身影出现,而一众锦衣卫却是静默无声的矗立在驻所门前,无人言语。 “一刻钟。”蒋瓛不动声色的说道,没有出言解释过多。 因为这已经是极限了。 一分,两分……直至时间走完的那一刻,这数百锦衣卫都未曾动弹过一步。 他们都在等待,在期盼着,那个男人的出现。 可宋怿终归还是,没有出现。 唰~唰~ 是铠甲干脆利落的响声。 没等蒋瓛开口言说,这数百锦衣卫便是齐齐转过身,朝那蜀王府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便径直朝郊外的方向走去。 他们知道,必然发生了变故,宋怿,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 深鞠一躬,是对宋怿的歉意,任务在身,恐是帮不了宋师。 本以为气氛要压抑不堪的蒋瓛,望着那百人前进的身影,想着出言劝慰几句。 可当他走上前,看见眼前数百锦衣卫的神色,那一脸“轻松”,甚至是强颜欢笑的神色。 便是一点再说不出那宽慰的话语。 过了好一会,他才是想明白,不禁苦笑一番。 “我竟然差点,便忘了宋师的教诲。”蒋瓛是摇着头,喃喃自语道。 他们可是锦衣卫,全大明最精良的部队,宋师不曾出现的时间里,不是依旧照常“东升西落”着。 宋师昨日的的话语,也依然回荡在他脑海中, “存在即合理,换一个层面,便是你应该存在,在于你应当有价值。这风口浪尖的命运车轮前,你们——锦衣卫,是最不缺乏价值与能力的那批人。” 他们从未担心过自身失败与否,在乎的只是那宋怿的安危罢了。 计划,照常执行。”赵隆望着这微妙的气氛,轻声说道。 他是未曾料想过,宋怿会来不了。 但宋怿的计划书里,却是料想到了,甚至写下了详尽的规划,与变动。 毕竟在宋怿看来,他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甚至与每一步的规划中,宋怿是反复提及,若他没能出现,便交由一个最有话语权的,予以管理布局,保证执行力到位,便能一切无差错。 人选上,宋怿留下了空白,可昨日以后,这空白便无需担心,因为能填坑的人已经出现。 蒋瓛讪笑着望向众人,朗声说道:“而今,便当是推动命运车轮的第一步罢了。” “开拨,启程。” …… 而被这数百锦衣卫惦记的某人,却是被两大汉纠缠的脱不开身。 “贤弟,苟富贵,勿相忘啊。” “你知道的,我一直很仰慕希直先生,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宋怿看着自家大兄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热忱之情都快溢了出来。 那止不住的鼻涕伴随着大脸,更是快要糊他脸上了。 他不由后退了半步,心里暗道了声,“演的未免太假了,还能不能有点底线。” 他还记得自家大兄的上一位偶像——王某年,现在已经是接受了朝廷的分配,过上了吃住全免的生活。 也是他宋怿帮的忙。 “包我身上吧,大兄。”想到此,宋怿也是欣然接过了刘大同的请求。 言罢,刘大同也是讪笑着收了声,那叭叭的大嘴也总算是闭上了些。 可宋怿这刚收一口气,后头便又是一人贴了上来,焦急的连声道: “我,我呢,我呢?” “怿哥儿,我俩同床共枕的情谊,你不会忘了吧。” “吕大哥,你是有家室的男人,说话要自重,你这样平白无故,枉我名声,污我清白,容我怎么找娘子呐。”闻言,宋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作势便要推开吕鸿朗。 毕竟这进退两“男”的局面,宋怿实在受不了,不光是上边透不来气,下边也老感觉怪怪的。 “怿哥儿,我吕鸿朗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但是你能明白我心意就好。”吕鸿朗却是不退反进,径直贴了上去,紧紧握住宋怿的手,真情的说道。 顿时,宋怿面露难色,咬牙切齿的说道:“那自然,你我可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宋某人不会亏待自家兄弟的。” 这吕兄不讲武德,手里暗暗下劲,报复着宋怿。 言罢,宋怿是一脸苦笑的看着吕鸿朗,使劲的甩着手,想要挣脱,可那吕鸿朗旷野的大手却是直接搭上了肩。 附在宋怿耳边,假情假意的感谢着。 几人是友爱的拉扯着,可一旁围观众人却是有些站不住了。 倒是朱椿先耐不住,试探性的开口道:“要不咱进去聊?” “甚好。”方孝孺与蓝玉二人是齐声应道,他俩是早站不住,不过碍于客人身份,倒不好开这口。 闻言,宋怿也是连忙抽出身,迎向众人应和道,“好,好。” 这回,他总算是得了空。 径直便朝着蓝玉与那方孝孺走去,二人总归是来寻他宋怿的,多少也得顾及一二。 尽管他对蓝玉还有着那么亿丝丝的恐惧,但总好过身后那两道热忱的“目光”。 宋怿是无缝衔接的便插入了蓝玉与方孝孺之中,齐齐朝王府里走去。 拜师二人组也是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 而最先开口,打破僵局的蜀王殿下,却被独自晾在了自家王府门口。 不对,他好像还有个媳妇,朱椿也是意识到了这点,回身便要牵过自家娘子进府。 可没当他回过身,便在前头望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自家媳妇,已经是被人拐跑了。 他媳妇正牵着别的男人的手,身子还时不时往另一人男人身上凑。 朱椿虽是头顶不适,但仍是敢怒不敢言。 前一位是他的好岳父,后一位是他的好兄弟。 想到此,朱椿也是默默抬头,看了眼上头的牌匾——蜀王府。 不由便是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了心头,愁丝中伴又随着些许的疑惑。 朱椿:我是谁?我在哪? …… 第五十三章 入城与出城 凤阳府,北门阁楼。 “王公公,锦衣卫出城了,可要派人知会……” “不必。”一道尖锐的声音径直打断道。 “这狗咬狗的好戏码,可是好生有趣,文亮先生安心看着便是。”言罢,王公公便缓缓起过身,径直朝外走去。 “可是……” “聒噪!难道你要教咱家做事不成!”闻言,王公公是博然大怒,猛然转过身便呵斥道。 “来人,掌嘴。”王公公下意识便说道,一时间便忘了二人是在私会。 如今这阁楼,除了他俩,哪还有其他人在。 “喊你声先生,是给国公爷面子,莫要忘了,你这命,是咱家给捞回来的。”王公公也是擦觉了过来,语气稍有缓和的说道。 见此,文亮那本已铁青的脸色倒是稍有缓和,冷然应道:“刚刚是我冒失了,公公见谅。” 闻言,王公公也是没再驳斥,只是嘴边仍自言自语的喃喃着。 “那等倭寇可骑不到咱家头上,等戏唱完,人也不必留了。” 言罢,王公公倒是转眼瞧见了文亮那稍稍变化的神情,讪笑着便仰头离去。 朝城里头。 …… 城郊。 一干锦衣卫仍是浩浩荡荡的行进着,众人脸上却是稍显疲态。 “保持戒备,原地休整。”赵隆也是察觉到了状态不对,连忙下令说道。 他原本是打算一鼓作气,直达目的地的。 毕竟这路程也不算长,满打满算也就二十里地。 可这不到一个时辰里,便已是原地休整了两回。 赵隆倒是明白其中缘由,近日凤阳府着实不太平,把他们一干锦衣卫都折腾的不轻。 长时间来都不过强撑着,这番倒也把问题暴露了出来。 “这回把人抓下,也该让兄弟们休息休息了。”赵隆心想着,倒也没直接说出来。 转过身,便朝着后方走去,毕恭毕敬的朝蒋瓛说道:“蒋指挥使,眼下可有指示。” 蒋瓛却是如同没听见般,转过头,自顾自的喝起水来。 赵隆又是轻声问候了几声,这回倒是有些反应。 蒋瓛是冷哼了一声,目光径直朝赵隆身后望去,神情不悦的说道:“指示什么,即便下了指示,他们能承的住不。” “我看不如打道回府算了。”蒋瓛是越说越激动,声音不自觉的调高了好几个度。 言罢,蒋瓛挥了挥手,转身便要往回走。 赵隆也是一眼看穿他的意思,连忙上前拦了下来,接过话道:“属下近日疏于管教,失职严重。” “可眼下任务为大,还望指挥使三思。” 闻言,蒋瓛倒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淡然望着赵隆,心里默默思索,“你继续说,我听着。” “恳求指挥使拨乱反正,属下回去定当领罚。”赵隆也是明白了他的暗示,朗声说道。 两人这番一唱一和,声音是越嚷越大。 惹得一众锦衣卫都是坐不住,或者说,哪还敢坐啊。 能入锦衣卫的哪个不是人精,哪能不明白这戏是演给谁看的。 蒋瓛唱这一番,也不过要讨个由头,师出有名罢了。 虽说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可贸然说要直接夺过赵隆的指挥权,多少有点不合适。 毕竟正儿八经跟他们出生入死的是赵隆,真正信服的也是他赵隆。 而蒋瓛就像插入的第三者一样,虽说哪哪都比赵隆强,可人家是“原配”啊。 蒋瓛这回也是顺着台阶,便抢过话头道:“好一个拨乱反正。” “我只希望你们能认清自己的身份,锦衣卫,肃清过错之人,更容不得尔等自身犯错。” 言罢,一众锦衣卫也是神情坚毅,齐声应喝道:“是。” 闻言,蒋瓛心里倒是舒坦了些,可脸上倒是没半点变化,仍是板着脸,肃然吩咐道,“赵百户,带一队斥候,快马加鞭赶往林地,勘探敌情。” “是,是。”赵隆也得明白,蒋瓛在拿自己开刀立威,连忙应道。 他倒是没什么意见,一方面,人蒋瓛是指挥使,着实有实力;另一方面,赵隆选择无条件信任宋怿,宋怿于计划里让他交权,自然是有道理的。 “李百户,挑两个身手好点的换上便服,在交易地附近寻一处落脚,等我指示。”蒋瓛却是不知道这一层缘由,继续指挥道。 “是。”那李百户却是干脆利落的应下。 “王虎,可在。”言罢,蒋瓛又是想起点什么,朗声道。 “赵隆手底下那个。”蒋瓛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又是解释了句道。 可仍是没人出来应话,过了好一会,才有一道颤巍巍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王虎,他好像是找吃的去了~” 气氛顿时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尴尬,蒋瓛径直撂下一句,“其余人原地待命,不要闹出动静。” 便灰溜溜的跑了。 …… 而此时的王虎,正独自啃着鸡腿,望着天发愣。 “鸡腿好吃吗?”一道熟悉且令他不适的声音从王虎耳边略过。 “好吃。”王虎下意识便回道。 言罢,抬过头,却只见了一双直愣愣眼睛,死死盯着他。 “蒋……蒋……” 没等他惊讶完,便被眼前这人抢去鸡腿,喃喃道:“跟上来,随我执行任务。” 王虎是连忙起身,怒气冲冲的跟了上去,那蒋瓛说的话是半句没听清,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抢回鸡腿。 “换身便服,速度要快。” 这回王虎倒是听了清楚,神也回了过来,意识到了抢鸡腿那逼好像是指挥使,自己应该打不过。 顿时便找了个草丛,跳了进去,三下五除二的换了身衣服,屁颠屁颠的追了上去。 “我们去哪啊,蒋指挥使。”王虎望着蒋瓛铁青中带着一丝享受的神情,轻声问道。 铁青因为王虎,享受因为王虎的鸡腿。 “不知道。”蒋瓛是无心也懒得搭理王虎,不耐烦的回道。 “那我们执行什么任务。”王虎倒是没觉得啥,继续找话说道。 蒋瓛转过头,严肃的说道:“不该问的别问。” “嗯,我明白了。”王虎倒是认真的回道。 连番碰壁后,王虎急忙转动着没多少东西的大脑,思索了一番。 好一会,才憋出个话题,继续搭茬道,“指挥使,这天不错啊。” 闻言,蒋瓛竟是愣了愣,他也是头一回见脑回路这么清奇的。 他蒋瓛也不是没跟下属唠嗑过,那跟他唠家长里短,套近乎的是数不胜数。 这聊到天气的还是头一回。 蒋瓛也是认真的抬过头,打量了一番,考究的回应道:“嗯~可能要变天了。” “变……变天……好啊,阴云蔽日,好行事。”王虎愣了好一会,才是憋出句话。 言罢,两人却是相视尬笑了声,达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 第五十四章 查人 一路上王虎算是绞尽了脑汁,有一茬没一茬的跟蒋瓛唠着。 如果让蒋瓛把时间倒回去,他必不可能再挑王虎。 他本来只是觉得王虎这小子单纯,踏实,想给个活提拔提拔。 谁知道竟是这副德行。 话痨就算了,主要他王虎光有一颗话痨的心,没那话痨的嘴呐。 “其实这天也不是非聊不可。”蒋瓛心里不禁感叹道。 光这些也便算了,主要聊天归聊天,王虎那眼睛老往鸡腿上瞟,这让他怎么安心吃的下去。 不过这鸡腿确实香,蒋瓛也是看在鸡腿的面子上才没翻脸。 等蒋瓛回过神,便看见了王虎一人偷偷搁后头嘀嘀咕咕,脸色还有些犯愁的模样。 蒋瓛不动声色的靠了过去,随之便听见了来自下属的肺腑之言, “怎么跟上司聊天,比审犯人还累啊。” 闻言,蒋瓛脸顿时黑了半截,正声打断道:“咳咳。” 没等王虎开口,他又急忙指着前方,沉声说道:“别说话,脚步放缓,听我指示。” 王虎转过头,朝着蒋瓛指的方向望去,是什么也没看着,只觉得这地莫名有些熟悉。 不过这回王虎倒是没开口,搁锦衣卫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可等他回过神,却是不见蒋瓛身影,只听见树上好像有些动静。 等他抬起头,便是中了招。 嘭,清脆的一声响。 王虎是直直的被撂倒在地,可见下手人力道之狠。 能有这番力道的,也唯有咱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 待王虎抬过头,便看见那幕后黑手正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一脸无辜的说道:“滚,快滚。” 闻言,王虎是如同风沙迷了眼,cpu有点被干烧了,一脸茫然的嘟囔道, “滚,滚哪去啊?” 没等他多说,蒋瓛便是直接上手,扒拉着王虎原地打转。 待到王虎疑惑的起身,他才是不紧不慢的解释道:“邋遢颓废点,才好跟老乡接触,会本地话不。” 不过王虎却是没太听见,只是默默看着眼前场景,更是觉得熟悉。 这一摔,还真从他脑子里摔出点东西。 “这……这不会是交易点吧。”王虎凭借摔出来的记忆,有些迟疑的问道。 眼底里疑惑的目光死死望着蒋瓛,难以置信的扫视了四周,眼底里的疑惑是越来越重,眼神也愈发复杂起来。 闻言,蒋瓛却是轻描淡写的肯定道,“对啊。” 得到肯定答复,王虎是再也坐不住,踉跄着起身,将眼前这场景,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的确是。 想到此,他不由闭上了眼,脑子里也不停思索着。 此处落在半山腰坡边,树木草灌稍显稀落,地势偏平,在日头躲入黑沉沉的云层之后,平地也便起了风,扬起漫天尘土。 “由里可透外,而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模样。”王虎感受着脑子里的画面,不禁沉声说道。 蒋瓛大抵是路上便算计到了这些,也便敢堂而皇之的来到这。 如今敌明我暗,天时地利在,局势亦在。 而空气中,貌似浮着些许潮湿的气息,听声,树叶也在横飞,骤雨将至。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王虎缓缓睁开了眼,淡然说道。 而这坡边,还是不是真正的交易点,真正的交易点在那半山腰上。 此处,离着山腰约莫几百米。 此时,也不必去深究蒋瓛的用意,毕竟锦衣卫要做的从来都只有三件事。 查人,抓人,杀人。 “会不会本地话?”蒋瓛却是同没事人般,继续问道。 闻言,王虎回道,“会一点。” 蒋瓛思索了一番,才是淡然道:“那就装难民,记得少说话,少说少错。” “好。”王虎应道。 可走了没两步,蒋瓛又是回过头,郑重其事的说道:“难民的话还不够脏,再滚会。” 言罢,又将王虎“请”回了地上,这回是请的,不过力道没变。 …… 蜀王府,正殿。 “怿哥儿,怿哥儿。” 宋怿听得旁人的呼喊,连忙回过神,呆愣的应了声,“啊。” 听的这声,宋怿勉强能分辨出是个女的。 这回府半道上,他便一直思索着,如何把那蓝玉与方孝孺二人搪塞过去。 他可是着急出门,毕竟外头可是还有人等着他。 今天这麻烦事一件接一件的,着实让宋怿有些应付不来。 况且这一位位的,他宋怿还都得罪不起。 想到此,宋怿更是思绪烦躁了起来,缓缓抬过头,不出所料,是那蓝问雪。 毕竟在场的也就她一个女的。 宋怿本是不想搭理的,可看着她身旁挽着的那人,脑子飞速运转了一番,心想“搭理一下也没什么的,是吧。” “那,出去聊?”蓝问雪见宋怿回过神,也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宋怿是象征的示意了吕鸿朗与刘大同,便跟着出了门。 两人也没太刻意遮掩,在门头便是攀谈起来。 蓝问雪是先开了口,微微颔首道:“昨日小女子是心情焦躁下,有些口不择言,还望怿哥儿谅解。” “那有什么,反正我也没听进去,权当你在胡说八道。”宋怿是毫不迟疑的说道,丝毫没给蓝问雪面子。 “可那门客依旧不没来,还是我的问题呐。”言罢,宋怿是刻意的阴阳怪气的补了句。 闻言,蓝问雪也是一愣,干笑了声,无奈的瞥了眼里边二人,强压下怒意,微笑着继续说道:“这方面怿哥儿就不用操心了,门客不来,纯粹是因为椿哥自己能力不行,这方面我会督促他的。” 而从门口屁颠屁颠追上去的朱椿,望着宋怿二人,以为又是吵了起来。 正准备冲上前拉架,便是听到此,不由停滞了脚步,愣在原地。 而蓝问雪倒是丝毫没没察觉身后有人,看着宋怿不言语,便又是找补了几句道:“至于怿哥儿想做什么,我都支持的,这个家我还是有发言权的。” 这话都说到这了,宋怿也没什么好驳斥的,只是随口喃喃了声,“我还是更喜欢你那副桀骜不驯的嘴脸。” 这算是宋怿正儿八经的心里话。 “啊?”不过蓝问雪是走了神,恍惚间没太听清,疑惑的问道。 可站她身后的朱椿,却是真切的听清楚了。 脸色不由挂上了三分诧异与七分敬仰,这话也就是你怿哥儿敢说。 “没什么。”宋怿讪笑着道了声,转身便自顾自的进了屋。 他这回是给了面子,不过给的是朱椿的面子。 “进去吧,别人客人等久了。”没再等蓝问雪开口,朱椿便是一把搂住了她,讪笑着说道。 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过来了便当是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