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御苍生》 第一章 绝利一源 提心吊胆中,一直等到后半夜。 万籁俱静里,山林里突然一阵响动,野鸟被惊飞一片,发出阵阵怪叫,听着毛骨悚然。月光下,一条黑漆漆巨蟒在远处骤然出现,浑身映着一层银灰色辉芒,长五六丈,腰身有水桶粗,吐着信子,说不出的恐怖骇人。 埋伏在林间的众人浑身绷紧,心抖抖地,呼吸都变得颤巍巍。 巨蟒一路朝前窜动,到了巨石旁,忽地停下,张开血盆大口,对准一株紫色萱草。 “时机到!”周宏见蛇妖正要专心吞草,这停顿的一刹那,赶紧拉满弓,对准蛇眼,正要射——一柄灵剑从身后疾风般掠出,“噗”一声,刺中蛇妖颈部。却刺偏了,没刺中中央的骨头,只刺进了肉里。 巨蟒吃痛,疯狂扭动,尘土激扬,一片飞沙走石。蛇头高昂乱摆,见到附近埋伏的众人,立即扑来。 “想不到这么容易,真是轻轻松松大功一件,看我斩下你的头,斩!”周昌得意万分,信心满满,大喝一声,灵剑却纹丝不动! “怎么会这样,我的斩龙剑!”周昌心头一凛,感到完全与斩龙剑失去了感应,霎时惊恐万分,原先的部署安排全忘了,拔腿便跑。众人见周昌率先逃窜,知道不妙,顿时一片大呼小叫,四下里疯狂乱窜,一群无头苍蝇一般。 周宏的任务是射蛇眼,见大家争相逃命,蛇眼肯定射不成了,也跟着撒腿狂奔。 周昌躲在树丛中冷笑一声,屈指一弹,黑魆魆里,一粒石子像道隐约的虚线,正中周宏小腿,周宏“啊呦”一声,摔倒地。 几个呼吸间,巨蟒已蹿到身旁,周宏忍着痛连滚带爬慌忙起来,刚要逃,只见巨蟒张开大口,只一吞,被吞进腹中。 见巨蟒吞了周宏,周昌满心欢喜,这正是娘亲暗示的借刀杀人,死无对证,真是绝妙好计! *************************************************** 十日前。 国鼎公府西侧,一个院落里,时时传来读书声、练武声。这是家族宗学之地“文武堂”,国鼎公周乾武的十来个儿女,家族中沾亲带故的亲朋、得宠豪奴的子女,加上伴读书童,共四十二人,每日读书习武,一派欣欣景象。 射箭的靶场中,一个十几岁蓝衣少年,双眼内敛,目光如锋,眉宇间微微透出点青涩之气,手握虎骨木蟒筋弓,对着十丈开外的九个箭靶,深吸几口气,微闭双目,心中默念六艺的《射艺》射箭心法:“存神:万物归心,心存内,神守外,心神合一。笃定:雷霆击于侧而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虽战场对射亦不动容。净静:雁过空中,空自绝迹;花含镜内,镜本无心。一切归净,净则无心,无心曰闲,大闲曰静……” 这虎骨木蟒筋弓的弓劲约一百斤,射程二十丈,正是军中小射手的配备,一般人练弓多以此弓为标准。若想炼成大射手,须练弓劲二百斤以上的强弓。 默念几遍,觉得气定神静,浑身犹置于静水中,才睁开眼。深吸一口气,猛然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雁翎箭,对准箭靶“嗖”一声,箭如长虹贯日,直飞而去。顾不得细看,身形蹿动如兔,连连发箭,连发八支,耳畔箭声不绝。 射到第九支,少年面色微白,脚步微缓,呼吸深沉,却不敢有丝毫停顿,骤然扭腰撑臂,双目圆睁,似强打精神奋力一搏。 不远处,一位四十多岁的壮硕汉子,看着箭靶连连点头。 前八支全都命中箭靶红心,最后一支离靶心红圈约一寸远。 少年弯下腰,胸口猛烈起伏,大喘几口气。已是初冬,天气寒冷,额前竟浮出一层虚汗。连射九箭,须耗费极大体力。片刻后,少年直起腰恢复了常态,把弓挂上弓架,朝大汉走去。 “周宏,这九连环你已初得其髓,在同辈人中已是翘楚。军中小射手的考核,也只须在五息间射中红心七支。”大汉赞道。 九箭连射称为九连环。讲究的是心神合一,动作迅猛流畅,浑身气力配合协调,是射箭的基本功。练至大成,动作神速,三个呼吸间九箭全中靶心,考入军中当个小射手统领不成问题。 “赵教习,每次射那最后一箭时——”周宏却不满意,微微皱起眉正要询问。 “那又如何,他天生不能凝练丹田真气,不能修武,始终是个废人。几年后便永远落后我等,更别谈投军杀敌建功立业,始终会丢府门的脸。”一个紫衣少年在一旁傲然道,打断周宏的话,斜瞟一眼,脸上尽是鄙薄之色。 这话一出,周围十来个锦衣少年、伴读书童便群声附和,有的还吹起口哨,一时嬉笑嘲讽声纷杂哄哄。 周宏面无表情,只是冷冷朝他们扫一眼,毫不在乎,仿佛早已习惯。 赵教习也无奈地摇摇头,不便多言。 这个紫衣少年是大夫人生的二公子周昌,是嫡出,平常待周宏甚是不屑,连上亲近的几个顽劣子弟、伴读书童,动辄对周宏冷嘲热讽,周宏亦不与他们为伍。只是府中家规森严,同室子弟严禁打骂,否则不知要闹出多少祸事。 周昌几乎对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唯独射艺不精,故心中多有不平。 “周昌,别说风凉话!周宏在秋考中高中会元,以后考状元十拿九稳,将来在朝做官,一样可以出人头地!”一个盘着束云发髻、眉目秀丽的女孩对着这群人,双目一瞪,大声道。 “那又如何,我也是贡士,父亲大人已经为我安排了垂江省通判一职,正六品,过完年开春便去上任。”周昌看着女孩,说得眉飞色舞,得意非常。 “昨日王先生讲‘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你还是虚心点!周宏,你若高中状元,以后位至三公,可别忘了三姐。”女孩不去管周昌,看着周宏笑着说。 周宏哈哈大笑,“好,到时候我定要皇上封你为郡主,如何?” “好啊好啊,再赐良田万亩!” 两人自顾说笑,全然不顾一旁的周昌等人。 “周宏,再过十天便到了月圆之夜,府中上下为猎杀蛇妖已经精心策划了多日,你的任务是去射蛇眼,到时候你真敢拿弓射吗,会不会吓得手发抖!”周昌冷声道。 “听闻那蛇妖有十几丈长,脖子比你的腰身还粗,估计你不止手发抖,早就吓趴了!”身旁的一个黑衣少年立即阴阳怪气帮腔。 “有何不敢,谁若是第一个后退就打五十大板,在府门口跪上三天三夜!”周宏睁大眼顶上去,字字铿锵有力。 “我们练武去!”周昌冷哼一声,转身便走。那十来个少年立即簇拥在他周围,跟着一同离去,众星拱月一般。 “二少爷迟早要做大将军、大元帅!” “封侯不在话下!” …… 人群中不时冒出几句拍马恭维之语,渐行渐远。 “听闻那条蛇妖凶猛异常,法力也高,就算你射中了蛇眼,也许还会被它发现,你能跑得过蛇妖吗,还是别去了,到时候就说肚子疼,性命要紧!” “怕什么,就是不能让他们看扁了,我这次豁出去了,生死有命!” 女孩抿着嘴点点头,指着身旁的习武房,“我要练大力伏虎拳了。” 见三姐进了屋,周宏便去弓架上拿起弓继续练习射法。这最后一箭,似乎是自己的极限,苦练几个月,最好的成绩是离靶心红圈半寸远,丝毫不见长进。 肉身的修炼,方式繁多,各门各派的功法难以计数,但总体分为炼力、炼筋、炼骨、炼髓、炼血、炼窍,六个层次。炼力之法非常普通,就是抱石碾、玩铁锁、负石块、耍铁棒之类,练习浑身上下的肌肉,强劲臂力、腰劲、腿劲,时日一久自然身强体健。 从炼筋开始,必须凝练出丹田真气,以丹田真气贯通周身,打通筋脉,达到炼筋焠骨目的,强悍肉身。但周宏天生丹田有异,无法凝出真气,所以始终停留在炼力阶段,浑身的气力不过一百多斤,除了射箭,别的功夫只能练些肤浅的入门招式,形似而已,使不出劲道。 像大力伏虎拳,能锤炼全身主要的六十二块肌肉、七十三道筋脉,练到巅峰境界,能使出二三百斤力量。别的高级功法,如龙象乾元功、金刚大手印、苍茫真气诀,更无从练起。周宏索性放下别的,精练射艺。 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瞎子耳朵灵,聋子眼睛亮。我不能修炼肉身,所以能把所有精力心神都用在射箭上,心无旁骛,所以能超越他们。难怪典籍中讲,有痴迷乐理的乐师为追求极致,故意戳瞎眼睛,这样耳朵更灵,声音差一丁点都能辨别,高一点、低一点、快一点、慢一点,了然于心,甚至能从乐声中听出人心绪的细微变化。 戳瞎双眼,这需多大的勇气!周宏边练边感叹,又练了几次九连环,但最后一箭始终不见长进。 赵教习一再强调,射箭一法,“存神”最为关键!若能做到彻底的心神合一,达到万念皆放、无我无念境界,便能人弓合一,成效百倍! “无我无念,人弓合一!”周宏小声念叨。人怎么能放下一切念头?没有了自我,那还有什么,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境界?不觉摇了摇头,实在无法理解。 已经练得腰酸背痛,大汗淋漓。“若气力再提高些,身体进一步强悍,兴许能射好第九支箭吧。”周宏叹口气。“不管怎样,到了月圆之夜,一定要射瞎蛇眼!完成了任务不说,自己的小命也搭在这弓上。”心中暗自发狠。见天色已然发昏,便收拾好东西,离开靶场。 第二章 调教 府中的规矩,每日去文武堂,到达与离开时,必须去祠堂参拜祖先。祠堂的供桌上供着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雕像,以示不忘人之根本,时刻谨记光耀门庭。 这些雕像真人般大小,雕得细致入微、栩栩如生。离得近,便能感到有的雕像仿佛具有真人的气息,撼人心神,似面对真人一般。 这些雕像是用极其稀有的融灵石雕刻的! 融灵石产于火山附近百尺深地层下,极其罕见,能存贮人的神魂气息。修炼神魂的人,只要到了附体境界,便可把一些神魂念头存于融灵石中,释放出的神魂气息便能与石像融为一体,万年不朽,供后人瞻仰。 制作一具真人大小的融灵石雕像,至少须费万两白银,只有显赫之家、名门大派才用得起。 “母亲在府中郁郁而终,我若出人头地,一定要在皇帝面前,请求皇帝给母亲赐个封号,气死窦荣这个贱人!”周宏跪在堂中,暗下狠心。 母亲是妾室,大夫人窦荣嫉恨母亲的才华美貌,对母亲处处欺压,母亲终日郁郁寡欢,终于在七年前香消玉殒。那时自己才十岁,幸好被三姨娘收留。三姨娘是一位富商的独生女,从小锦衣玉食,单纯善良,没有心机,不参与府中的明争暗斗,平常读书刺绣自得其乐,身旁除了女儿周沐春,还有三个陪嫁的女仆,向来把周宏当作亲生儿子看待。 大赫规定男子十五便成年,窦荣见周宏十五岁了,立即叫周宏搬走,搬到府中的西北角,几个做木工活的下人住过的旧院子里。 周宏越想越气,不禁握紧拳,朝地砖狠狠砸下。跪拜完,起身回去。别的人都有伴读书童伺候,或拿书,或拿刀剑,唯有周宏只身一人,形影相吊。周宏早已习惯。 *************************************************** 周昌离开文武堂,径直来到母亲窦荣的房间。窦荣怀里正抱着一只白色小猫,慢条斯理摸着猫背。这是西域斯摩国特有的白玉猫,毛色纯白油亮,眼睛如美玉般青碧透澈,非常稀有,一直是京城贵妇的首宠。 “娘亲,我不想让周宏这个贱种射中蛇眼,夺得头功。”周昌撅起嘴,皱着眉,闷闷不乐,看向窦荣。 窦荣仍慢条斯理抱着猫儿,走到猫碗边,猫儿顺势懒洋洋伸出腿,落了地,伸出舌头,“吧嗒吧嗒”舔起水。 “二十年前大赫与夷突决战,一共死了多少人?”窦荣漫不经心看向周昌,突然问。 周昌一愣,想不到娘亲竟然莫名其妙问这个,“我军战死二十多万,夷突死了四十多万。” “二十多万人为国捐躯,你可知他们的名字?” 周昌撅噘嘴,“当然不知。” “你可知我军元帅是谁?” “父亲大人!” 窦荣淡淡一笑,“死了那么多士兵,大赫百姓记住的,只有你的父亲,这就叫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打赢了仗,人们只会记住领头的将帅,至于死了多少人,那些战死的军士是谁,根本不去关心。这次我们的封地上出现了蛇妖,为了培养你,我让你担任捉妖的总指挥,一切都由你来安排决定,现在你便是那元帅,其他人都是你的棋子。按理应该先射瞎蛇眼,但只要最后能成功,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明白吗!” “嗯,原来是这个道理。”周昌沉眉点点头,似有所悟,“但——到时候万一把周宏——” 话还没说完,窦荣忽地头一倾,睁大眼盯去,眼神愠怒,像两道飞箭射中周昌。 “噢、噢——”周昌心领神会,赶紧道:“明白了、明白了”,霎时咧开嘴喜笑颜开,最后一丝顾忌终于烟消云散,不禁舒口气。 “嗯!”窦荣也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周昌,慈母一般。 窦荣看向墙边。墙上挂着一柄剑,插在镶着金边的剑鞘中。突然剑缓缓出鞘,如被施了某种法术,朝周昌飞去。 周昌见灵剑飞来,眼睛一亮,放出光彩,满脸溢着欢喜,伸手接住。 “这斩龙剑是万金难觅的中品灵器,随我陪嫁而来,是镇府之宝。你已经成年,你这个年纪有人已经做了父亲,我不能什么都指点你,遇到事情你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到时候带上这柄灵剑,对付区区一条蛇妖绝没问题,不会出任何岔子。” “是啊是啊。”周昌抚摸着剑,眼珠转了转,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冰寒阴鸷,“有了斩龙剑,我可以换个安排,把周宏——”周昌心中盘算着,嘴里轻声念叨。 “你仔细想想如何安排人手,要万无一失才行。” 周昌点点头,抚摸着灵剑,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娘亲,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 窦荣顿时笑起来,“傻昌儿,怎么会有仙人,最多是神魂出壳,用神魂之力施展法术,肉身无法成仙!” 周昌撅噘嘴,又把玩一会灵剑,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见周昌离去,窦荣对着虚空,瞟一眼,慢条斯理道:“出来吧。” 虚空里忽地显出一人,是个中年美妇,盘着流云发髻,穿着粉底兰花裙,一抹淡紫薄纱披肩,说不出的高贵雅致。 这是神魂之身,至少已至显形境界,衣着装扮都是用神魂之力显化而来。 只有修炼到炼髓境,体内的阳刚血气足够旺盛,才能不受一些低级道术的影响,看到神魂之体,窦荣已至万人之上的炼血境,力可封侯。 女子淡淡看着窦荣,“你真会培养儿子。你七年前折磨死蓝月晴,现在又调教自己的儿子去害她的儿子,真是最毒妇人心呐。”说得不阴不阳,伸出玉葱般的小手抿起嘴“咯咯”一笑。 窦荣丝毫不在意,也跟着淡淡一笑,“朝中人心如虎,向来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昌儿资质平庸,若不好好调教,将来如何在朝堂上立足。若论歹毒,我的好妹妹,与你一比我还是自叹不如!当年为争这副门主之位,我差点中了你与何堂主设下的诡计,若不是奶奶出来担保,我这副门主之位便是你的。” 女子似被戳中了伤疤,脸色骤然一冷,冷哼一声,好像仍然心犹不甘。 窦荣微微一笑,见她这神色,心内似乎非常满足,不紧不慢抿口茶,轻轻搁下茶杯。“以前的事不提了,免得你伤心。你这次来有什么事禀告?” “今日辰时末,蓝月晴的师妹赵菲雨押送一批宝物进贡给皇帝。门主叫我来给你提个醒,赵菲雨可能来找你报仇。” 窦荣满脸不屑,“这件事我早已知晓。谢谢你好心好意跑来报信——你以为能看到我的笑话!”窦荣突然面色一寒,语气冲人,睁大两眼盯向女子,“区区一个赵菲雨,你以为我会怕她!” 女子又是“咯咯”一笑,丝毫不以为意,“我怎么敢看姐姐的笑话,我是奉门主之命前来。” “你那点弯弯肠子怎么能瞒过我。你我明争暗斗了二十多年,你讨过几次便宜!” “对了,门主要我告诉你,赵菲雨不久前已经渡过了一重天劫。” “哦。”窦荣的眉头微微一拧,随即冷声道:“渡过一重天劫又如何,你去吧,还不知谁看谁的笑话。” “祝姐姐好运。”女子依然笑着,瞬间消失不见。 “一重天劫——想不到——”窦荣轻声念叨,眼里透着一丝阴鸷。 第三章 圣驾亲临 第二天清早,周宏起床后仍觉腰酸,估计是昨日练功过度,便在房里静静看书。下一次科考,是殿试,皇帝亲临现场,若能高中状元便是一飞冲天! 隅中时分,府里突然热闹起来,人影蹿动不暇,脚步匆忙,一派喧嚷。 “四丫头,门梁那边没擦干净——左边,往左!” “秃三,把大红灯笼挂上去,挂牢!千万别像上次那样被风吹下来,再打你板子!” 全府上下一派繁忙,各色奴仆穿梭不息,神色中夹着些许惴惴,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懈怠。 刚刚接到宫里太监传来的圣上口谕,明日上午圣驾亲临国鼎公府! 自从三年前周乾武瘫倒在床,皇帝每年都要来看望几次,赏赐各种珍稀药材。 国鼎公府占地五百余亩,府中楼阁林立,红墙碧瓦,气势恢宏,离皇宫不过十余里,这是赫朝皇帝齐威的赏赐,府门前横梁上的匾额——“国鼎公府”四个朱红大字,乃齐威亲自书写。 大赫建朝后,与邻近的夷突国连连征战,旷日持久。二十年前,周乾武任兵马大元帅,率领百万大军一举击溃夷突国主力,斩敌四十多万,降军一百余万,俘获战马、粮草、金银财帛不计其数,逼迫夷突国签订和约。两国不久便互嫁公主和亲,永世修好。更辅助太子齐威顺利登基大宝,功盖群臣。 齐威登基后,周乾武主动交出兵权,一心辅佐朝政,加封“国鼎公”,成为国之肱骨,在大赫位高权重。 但在三年前,周乾武旧疾复发,一病不起瘫卧在床,每日只能靠些稀世的珍药续命。 “大夫人,我刚刚清点过,今年头春采的燕翅谷极品雪毫还有九斤六两,牧荑国的天山火枣、龙池碧晶果、凤鸣泉蜜桔各有二十多斤!圣上最近喜好的蛇涎熏香已经派人骑着追日马去万龙谷采购,来回须四个半时辰,酉时前肯定能赶回……”一位体形瘦寡、眼角藏锋、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的男子,身形微躬,一样一样事务缓声汇报,讲得有条不紊。 对大夫人禀告事情,谈吐间不以“小人”自称,却自称“我”,足见他在府中的地位。 大堂正中的紫檀木太师椅上,窦荣正襟危坐,看似三十出头,盘着凌云发髻,中央插一支缀蓝宝石蝴蝶展翅金钗,着一身天池雪蚕丝织绘的锦缎曲裾袍,高贵威严之色震慑满屋,一旁的几个丫鬟小厮,俯首躬身,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明天圣驾亲临,这是今年头一回。窦立,各色接待用品你在午饭、晚饭前再清查一遍,绝不能出半点纰漏!老爷曾经贵为礼部尚书,国鼎公府从未在礼仪上出过差错。你传话下去,全府上下各司其责,不管是谁的姑姨侄舅,谁的手上出了差错,双倍家法伺候,严重的乱棍打死,丢到城北乱葬岗,绝不姑息!” 城北乱葬岗,是京城郊区的一片不毛之地,绵延数百里。原本是片普通的乱葬岗,许多匪徒在附近作案后经常直接把死尸扔到乱坟中,城中一些无头命案的尸体也埋在那儿,加上连着群山,夜晚常有野兽出没,啃食死尸,兽吼鸟惊,渐渐成了让人胆颤心寒的地方,相传一到深夜便会有鬼怪出没。“丢到城北乱葬岗”,成了京城百姓的口头禅。有时家中的孩童哭闹不止,大人来一句“把你丢到城北乱葬岗”,立即止哭。 “是!”窦立答了句,向前几步,与周边垂手而立的奴仆比,显得轻闲随意。到大夫人跟前,眼中露出一丝阴邪,小声问:“那个小孽种——” 大夫人冷哼一声,丝毫不避左右,“差点忘了,你派人对那小孽种说一声,明天不准留在府内,天亮时出门,点灯前不得回府!” 窦立点点头。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心意相通,嘴角同时露出冷笑。 *************************************************** 府中西北角,一个独立的小院内。 院墙灰白斑驳,布满污迹霉斑,院门的朱漆已经发昏脱落,与一般奴仆住处的门面并无二样。 院中立着几块假山怪石,屋檐下摆着十几盆花草。府中的热闹喧哗似乎传不到这里,院中一派清静。 “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周宏突然叹气,放下书,目光索然,看着窗外喃喃念叨:“孝、孝……” 大赫重文重武,普通人家都以送儿女进私塾习文习武为常。显贵之家,更是不惜重金聘请名师,务使子女文武双全,将来博得功名、光耀门庭。慈父不爱无力之子,只爱有力之奴。那些资质平庸,文才武功皆一般的小辈,往往在家族中地位低下,被蔑视排挤,受重视程度还不如一些精明强干的心腹豪奴。 父亲大人对我一直寡淡无情,极少过问——难道就是因为我丹田有异,无法凝练出真气?但不管怎么讲,父亲大人娶了窦家的大小姐窦荣,是凭借窦家的关系才步步高升,在窦家的力保下才做成了大元帅。妇强夫弱,父亲从不敢违逆窦荣,府中的大小事务一直都听窦荣的。 窦荣这个贱人—— 周宏无奈地叹口气。 冬雨初霁,天空阴沉,窗前的假山黑湿斑白,寒风中夹带着泥土的气息,扑进脖颈瑟瑟发抖。 心情已乱,无法静心读下去,便拿起桌旁的一本《博物志》,随手翻开。 《博物志》是前朝翰林院编纂的一部鸿篇巨著,卷帙浩繁,共八大本,数百万言。涉及天下各国地理、历史掌故、传说典故、风土人情、古董佳玩等等方面,是学究之家必备藏书。 翻到的这页,讲的是上古时期传说中的仙魔门派。 千万年来,人能修炼,动物也能修炼。得天地灵气的动物经过几十年几百年苦修,食下两株化形草,便脱胎换骨修得人形,却饱受人间修士歧视,被视为妖孽,动辄被诛杀,形神俱灭。 天下有仙道九门、妖族四宗、魔教六派。仙道门派庇佑着成千上万个国家,让黎民百姓免遭妖魔侵袭…… “听人讲那蛇妖最多吃下了一株化形草,否则便脱去蛇身变成了人,无法再去捕杀。”周宏想着。“嘎吱——”门被推开,思绪被打断,周宏一惊,转过头。 这才想起,院门、房门只是虚掩着,并未闩上。 一个黑影威猛雄健,大步进屋,毫无顾忌,挺立堂中。双手交负胸前,显出不可一世的傲然架势,冲着周宏道:“明天圣驾亲临,大夫人吩咐,你明天不得留在府内,天亮时出门,点灯前不准回来!” 周宏沉着脸,盯他一眼,严声道:“知道了!” 好个刁奴,进门竟然直闯进来,丝毫不顾尊卑礼仪!周宏站起身,瞪他一眼,“出去!” 对方觉察到周宏所想,冷哼一声,嘴角冷笑,满脸轻蔑,瞧着眼前的文弱少年,突然拳头一握,骨节“咯咯”几声,霎时衣襟猎猎作响,如迎烈风。这是丹田真气贯彻周身,劲气由毛孔喷发所致,显然到了炼筋境巅峰。 他竟一步步逼近,到跟前,满脸骄横,露出凶光,盯住周宏,“大夫人的意思,你要明白!” “嘭!”周宏一拍书桌,目光凌厉毫不示弱,严声厉喝,“赵鹏,按朝廷律法,奴才以下犯上,脊杖五十;殴打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流三千里,与披甲人为奴三年。莫非你想动手,试试看!” “为奴三年,哼!”赵鹏依旧满脸桀骜,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滚出去!”周宏瞪着赵鹏,一脸寒冷。 赵鹏又冷哼一声,转身出门。 待他出去,周宏到屋外闩上院门。刚才怎么忘了闩门!回到屋里,心中恼怒,憋着闷火,怎么也静不下来。 这些年来,从记事时开始,窦荣对我刻薄狠毒,父亲对我落落寡恩,毫无亲情可言,自己仿佛成了府中的多余。府中到处是大夫人的眼线,有时不经意间随口一句话,都能传到她耳中。 去年,就是因为暗地里骂了句窦荣,当天下午,窦荣便叫管家找上门,扣除我半个月的俸钱。 “大夫人——窦荣,哼!” 心情杂乱,再也无心读书,周宏索性锁上院门,大步朝外,直走到京城最繁华的圣隆街。一时人声鼎沸,马鸣车响,热热闹闹,在府中的压抑顿时消退,心绪也悠闲起来。 第四章 伏星 圣隆街长约二十里,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地上一律铺着青石板,杂役每日清扫,整齐干净。街道两侧的店铺都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尽展京城繁华。 信步闲逛,走到一家古玩店前,一张古朴的褐色大弓落入眼帘。这是京城有名的商号“博古堂”。周宏心头一动,大步迈进屋。大堂纵深五六丈,四周的紫檀木货架上一排一排摆满了货品,有十几位客人在随手翻看。周宏径直走到弓边,目不转睛仔细打量。 弓身朱褐色,金色纹理如人体筋脉般遍布弓身,极其自然流畅,这是千年雷击桃木的特质。桃树长至千年,经历雷击而不死,木质中便出现金丝纹路。迎着光瞧,随着光线移动,似乎有几线金色顺着脉纹流动,如脉络中流淌着金色血液一般;弓身中央深印一枚四方形的朱砂符箓,两端分别刻一虎头,阴刻篆文:伏星。这两字刻得豪放遒劲,充满豪气,又霸道干云,功力非凡。仅这书法,已是极为罕见! “好弓。”身旁冒出一声。 周宏回过神,转头看向身边这人。 皮肤白皙净美,粉颊白面,杏仁大眼,着一身青色锦衣,束着黑色金丝腰带。虽是男子装扮,却透出一股难以言表的阴柔美,一看便是女扮男装,身后跟着两个高挑壮硕、眼色凌厉的男子。这两人身形威猛,一看便是高手,显然是贴身的侍从护卫。虽是下人,但这两人着一身鲜亮锦衣,丝毫不逊于寻常的富家公子。 这肯定是哪家的富豪千金出来玩耍。周宏想。 这位“公子”见周宏看向他,轻轻一笑,眼神中丝毫不在意,“兄台,你看这弓如何?”一开口,果然是女子声音。 这女子年纪与自己相仿,也识得此弓,举止落落大方,得体有度,显出豪门闺秀的修养,周宏心中生出好感,立即抱拳还礼,“这是六百年前,一代名将吴峰用的‘伏星’。书中载弓弦是用一条千年蟒妖的大筋做的,射程达三百丈。相传一天凌晨,大战将至,吴将军在军中巡视,突见天际飞掠来一颗长尾流星。身边的副将嘴里嘀咕此乃扫把星,对军中不祥。吴将军大怒,一边斥责副将胡言扰乱军心,一边拉弓怒射,施展神功,竟把流星射得粉碎。从此此弓被称为‘伏星’,名震天下。你看,这枚符箓,相传是吴将军请来道术高人精心刻制!《博物志》盛赞此弓‘有诛神灭鬼之能’,如果有原配的伏星箭,便能射杀鬼神。仅这弓身摆在家中,一般的野仙散妖绝不敢进屋,百邪不侵。”周宏来了兴致,在府中的憋闷情绪一扫而光,侃侃而谈。 “兄台好见识!”女子赞道,“但自古人道昌明,大赫乃圣人教化之地,圣人都不语怪力乱神,这射杀鬼神之说,兄台认为有几分可信?”女子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显得调皮,似乎故意这么问,有意刁难。 周宏最喜欢与人谈论学问义理,见女子这副诘问的表情,顿时淡淡一笑,面色舒扬,双目直视女子眼睛,丝毫不避她的眼神,“金自矿出,玉从石生,道得酒中,仙遇花里,雅向来不能离俗。世间的一切学问道理皆不离俗世!我佛如来的出世法,也以世间法为根本。书不可死读,我辈读书人更应存理明义。自古世人皆以圣人之言为经义大理,言圣人所言,非圣人所非,以为这样做便是遵循圣道、弘扬圣理,殊不知圣人生于俗世,亦有俗人之俗。我等俗人只不过快言快语,直言俗语俗事罢了。” “好,好一个‘俗人之俗’!”女子秀目中放出光彩,打量着周宏,欣赏之意溢于言表,“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不知仁兄可有功名在身,以仁兄的学识见地,若是参加科考,必能榜上有名!” 周宏莞尔一笑,摆摆手,“兄台过奖,谈不上学识,只是喜欢读些杂书罢了,拿不上台面。” 女子点点头,也不多言,伸过手一把握起弓,细细摸了摸,转过身问掌柜:“这弓多少银子?” 掌柜坐在柜台里边,正在喝茶,漫不经心端起茶杯,淡淡望他俩一眼,“小姐见谅,这张弓刚刚被丞相府的公子看中,他吩咐小人先留着,过会便来拿。”掌柜四十多岁,一双鹰眼炯炯有神,话语中看似有歉意,脸上却是皮笑肉不笑的轻怠之色。 “博古堂”是京城古玩界的泰斗级商号,店里没有凡品,光顾的都是各路巨商贵胄。这掌柜交往的非富即贵,时日久了,自然养出一股势利之气。他见眼前二人的穿着打扮,估计就是一般的富家子弟而已,怎么能与堂堂丞相的公子相比。 “丞相府的公子——可是二公子郑业?”女子睁眼问。 掌柜一愣,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放下手中茶杯,满脸堆笑站起身,拱手作个揖,显出几分恭敬,“正是正是。” “好办!”女子握紧弓抿嘴一笑,“你就告诉他,弓被‘齐兄’拿走了,他自然明白,绝不会为难你!” 周宏心中轻笑,看来这位小姐平常以“齐兄”示人。看她说话,豪爽耿直,却又心思细腻,定是性情中人。 “这位郑公子——小店可得罪不起啊,请问小姐——”掌柜面露难色,将信将疑,眼神又在她身上转了转。 女子秀眉微蹙,露出厌烦之色,冲身后一招手,身后一人立即大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色令牌。 定睛一看,令牌两侧两条五爪金龙赫然醒目,绝不是民间所用,中央铸四个乌金大字——明月郡主。 民间的龙,画的都是四爪,只有皇家的,才能用五爪。 周宏与掌柜同时一惊! 第五章 不想扫兴 “草民不知明月郡主驾到,罪该万死!”掌柜慌忙过来跪下,正要磕头,明月郡主手一扬,“起来吧!” 周宏及店中的伙计、客人,听到掌柜这么一叫,也正要下跪,却听得郡主这么讲,又见她一脸不耐烦,便一个个立着身子,恭恭敬敬站在原地。 “我只问你,这弓多少银子?”明月郡主不理会众人,只看着掌柜。 “郡主喜欢尽管拿去,这是小人的福气。”掌柜连连躬身作揖,头都不敢抬。 明月郡主淡淡一笑,“大丈夫不以强权压人,何况君子也爱物重利,这是人之常情,你不必多虑,尽管开口。” “这——小人斗胆,白银五万两。” 周宏一惊!自己的月俸不过五两,一两银子能兑换铜钱一千文,一个拳头大的白面馒头不过两文钱。这五两银子,足够普通的六口之家一个月丰衣足食。五万两买把弓,与郡主一比,自己真是连乞丐都不如。 明月郡主点点头,“确实值这个价,否则辱没了这弓名头。”说完手一招,身后那人麻利的掏出五张银票,递给掌柜。 掌柜大喜,不再推辞,连忙俯首接过,千恩万谢。 普通的银票都是银白色底,这一万两一张的银票,底色金黄,又称金票,只有朝廷的银铺才准印发。一般的银铺,最多印发一千两的。金票,本身就是身份的象征,市面上极为少见。若拿到普通的银铺里兑换,至少能多兑出二十两。 郡主拿着弓,满脸欢喜,摸了摸,递给身后随从。转过身看向周宏,“不知兄台府第何处?” 周宏连忙抱拳行礼,不便隐瞒,“国鼎公府,周宏。” 郡主眼睛一亮,露出光彩,“原来是国鼎公的四公子。今年的会试,周兄文压京城,高中会元,满朝称赞,将来必是我大赫的栋梁,今日一见果然谈吐不凡!” “一时侥幸,不足挂齿。” “听闻周兄的射艺相当了得,今天得此良弓,干脆以武会友,如何?” 明月郡主豪爽耿直,与府中的勾心斗角、谨言慎行相比,真如清泉明溪冲走浊水,周宏心中一片清爽。但听到“射艺”二字,脸上不由微微一红,似被人摸到了痛处。我除了射艺出众,别的武艺平平,在府中饱受轻蔑,看来明月郡主对我的底细一清二楚! 正想推辞,突然街边传来响亮一声:“齐兄!” 众人转头望去。 一个浓眉秀目少年,眼睛炯炯有神,着一身锦簇白衣,正从一匹白色骏马上快速下来。这一身装扮,富贵逼人,周宏心中不禁艳羡不已。 “郑业。”明月郡主笑着道,满脸却是幸灾乐祸之色。 郑业快步到跟前,看一眼伏星弓,顿时明白,笑着摇摇头,“齐兄,我刚才路过这,有急事须回府一趟,又没带足银票,想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宝弓已经易主,真是与宝弓无缘。” 见他俩说话语气,定是熟识朋友。自己虽也出身豪门,却地位低下,与他倆不在一个层面上,不禁黯然形愧,心中自嘲几句,便想找个借口离开。 “郑业,这位是国鼎公的四公子周宏,今年秋考的会元。”明月郡主伸手介绍。 郑业看周宏一眼,眼神中却露出几分不屑,淡然道:“噢,你就是周宏,早有耳闻,幸会幸会。” 周宏早已习惯了这种眼神,心中领会,丝毫不在意,淡淡抱拳还个礼。 自己虽是国鼎公的四公子,但京城的权贵都知道,国鼎公府只有窦夫人生的大公子和二公子才受器重。况且我是庶出,无权继承家产爵位。我在府中饱受打压排挤,武艺平平,估计早已沦为一些权贵子弟茶前酒后的谈资笑料。 明月郡主与周宏一见如故,欣赏周宏的学识才气,见郑业此等神色,脸色不由一暗,秀眉微蹙,心中不悦。瞄一眼弓,略一思忖,随即冲郑业笑道:“宝弓与谁有缘,却也难说。” “哦!”郑业脱口而出,双目一睁,看着郡主,脸色微微一变。 郡主这话显然别有深意。 “这个——郡主、郑公子,我出来闲逛,眼看快到晌午,该回府了,先行一步,告辞!”说完施个礼便朝门外走。 郡主冲着手一扬,“周兄慢一步!” 周宏一愣,停住脚,转过身。 “本郡讲宝弓与谁有缘尚且未知。‘伏星’是郑兄先见,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郑兄有意,不如赌一次!”明月郡主起了心思,双目含笑,提高了声音,说得兴致盎然。 “如何赌?”郑业也来了兴致,立即问。 “自然在弓上赌。你也善射,就与周兄比试一场。你赢,弓归你;你输,赔给周兄五万两。如何?” “好!一言为定!”郑业哈哈大笑,“有趣有趣!”看向周宏,一脸的轻松,仿佛丝毫未把赌射放在心上,“郡主最喜欢成人之美,周公子意下如何?” 适才明月郡主见郑业轻鄙我,不悦之色跃然脸上,让我与郑业比试,定是想要我赢他,杀他锐气!但自己与他们不在一路,卷入其中是非,得罪了谁也不妥。 况且自己射艺未精! 周宏不由蹙起眉。 人生在世不过蜉蝣一梦,人生苦短,憾事尤多,耿耿入怀十年不如当场力搏,立见分晓,虽死无憾,这才是勇!周宏略一思量,狠下心,抬起头,对两人笑道:“既然郡主垂爱,郑公子有意,我恭敬不如从命。” “好!”郑业仰头大笑,依旧满脸傲色。 明月郡主看着周宏,点点头:“周兄真乃性情中人。你若输了,本郡不会怨你;你若赢了——宝弓也归你!” 明月郡主怕周宏有所顾忌,把话挑明,又用宝弓作饵,定要周宏赢了郑业。 周宏心中敞亮,连忙摆手,“不敢觊觎宝弓,只是不想败了大家的兴致。” 第六章 越芳阁 “王博这厮昨日花了三万两买来一张绝世古琴‘焦尾’,当晚便火燎燎下了请函,今天中午在越芳阁摆场赏琴堂会,请来越芳阁的当家花旦秦仙子,我们正好过去。”郑业讲。 “秦仙子,就是那个什么京城第一才女,也好,见识见识。”明月郡主说着,脸上却闪过一丝鄙薄。 “我本想拿着伏星弓,压压他的风头,现在陪郡主去也是一样。” 几人走到街边,掌柜毕恭毕敬送到外面,躬身站着。 明月郡主骑的是一匹朱红骏马,马高五尺有余,由一名衣着光鲜的马夫牵着。周宏一眼便认出这是夭棘国进贡的极品“赤焰”宝马。这赤焰马从小马驹开始,便每日经受鞭打棍夯,锤炼皮肉筋骨,成年后身披铁甲,迎受剑刺枪戳,训练残酷无情,能训至大成的百中无一。不仅日行千里,而且能与军士对战,堪比炼骨盛期的武师。同是千里马,国鼎公府的“追日”与“赤焰”相比,无异于树叶比金叶。万金易得,一马难求。 郑业骑的这匹纯白骏马,绰号“映雪麒麟”,毛色油亮,浑身上下无一根杂毛,奔跑起来犹如一团白绒,俊逸非凡,是典型的公子哥玩物,也是千金难寻的良马。 只有周宏,是步行而来,显得寒碜。郑业纵身上马,对周宏视而不见。明月郡主转过头,“大掌柜,你可有好马,借来一用。” 掌柜赶紧过来,躬身答:“小人有一匹西域良马‘驯风’。” 明月郡主点点头,“也拿得上台面,牵来吧。” 这驯风马产自西域沙漠,体力耐力非比寻常,非常实用。大赫的骑兵营只有一等骑兵才配驯风马。市面上一匹上乘的驯风马至少值五百两银子。虽然价钱远远比不上“映雪麒麟”,可跑起来,未必处于下风。 掌柜牵来马,明月郡主让周宏骑了,几人朝越芳阁赶去。 越芳阁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占地数百亩,里面的姑娘皆是百里挑一的美人。与其它青楼不同的是,她们卖艺不卖身,纯以诗词歌舞、琴棋书画侍人,是京城最高雅的风月场所。 京城的王侯贵族、大小官吏、商贾巨富,都喜欢隔三差五去越芳阁摆场堂会,或饮酒作乐,或商讨事情、谈论诗文、鉴赏古玩等等。 佳朋满屋,美酒在手,美人在侧,品诗论画,尽显风流。 院中玩乐的跑马场、射箭场、蹴鞠场等等,场地器具一应俱全。越芳阁中的姑娘,就算最差的,作陪一场也要二十两银子。每日客人络绎不绝,至于争风吃醋、千金搏美人一笑,更是司空见惯。往往一场堂会下来,花费白银少则百两,多则千两,可谓京城第一销金窟。虽然不做皮肉生意,收入却比那些寻常妓院高出十倍百倍。 这位秦姑娘入驻越芳阁才十几日,不仅姿色倾国倾城,歌舞诗画无不精通,许多举子在诗词歌赋上竟落其下风,被推为“京城第一才女”,作陪一场费用高达白银千两。但在明月郡主眼里,越芳阁毕竟是做卖笑生意的轻贱之地,秦姑娘的名头才气再大,也是轻贱女子。 过了约一炷香的功夫,几人来到一座红漆雕栋院门前。隔着院墙,远远望见里面有几座华丽的楼阁,楼中的琴音雅乐传到街边,让人耳根子都软了。四个腰圆腿阔的豪奴站在门前石狮子旁,威风凛凛;十几辆红绸盖子马车沿院墙边一顺摆开,气势不凡;进出的客人一律衣着显亮不俗,一看便是非富即贵。仅这门前的排场气势,丝毫不逊于国鼎公府。 街对面,几个闲汉离远远的,嘴里闲磕着瓜子,听着丝竹乐声,望着越芳阁门口,不敢靠近,嘴里不时冒出几句戏谑笑语。 以前从这门前路过多次,怎么没在意“越芳阁”三字是书圣邱无玄所书。周宏欣赏着书法,翻身下马。 进门必须有越芳阁的请函,只有郑业一人持有。郑业进去后不久,便带着一人疾步赶来。这个广额深目少年拿出红色烫金东道贴,给守门的豪奴看一眼,便躬身请明月郡主进去。 在越芳阁开堂会,自己便是东道主,越芳阁发东道贴,东道主再给客人发越芳阁的请函。若是临时加人,没有请函的人要想进去,必须让东道主出来接人,拿出东道贴以示身份。 明月郡主平常以“齐兄”示人,显然是嫌郡主的身份招摇累赘,败坏兴致。明月郡主不以身份压人,胸襟坦荡,举止磊落,又待自己如上宾,周宏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敬佩感激。 明月郡主与自己只是随意出门,没有刻意着装。适才这四个豪奴见郑业穿着精致华美,压过别人,又有请函,便对郑业恭敬有加,神色间却对自己与明月郡主颇有轻怠。周宏最鄙视这种狗眼看人低的神色,心中冷哼一声,从钱袋里掏出二两碎银,丢与四人。这四人拿到赏钱,顿时喜色盈面,连忙对明月郡主、周宏躬身施礼。郡主嘴角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带着众人迈入大门。 我每月的俸钱不过五两,这一下花去二两,心中隐隐肉痛。 一进院子,奢华富贵之气迎面扑来,满眼雕梁画栋、奇石异草,让人心旌摇荡。一行人过了两栋楼,穿过两道游廊,周宏远远望见一团人站在尽头门前,恭恭敬敬站着。待明月郡主走近,这群人连忙躬身行礼,一时“齐兄”之声不绝于耳。 寒暄一番,众人进屋入座,明月郡主自然落坐首席,大家围着她坐定,言语目光中皆以她为首,众星捧月一般。 明月郡主亲随的那两个护卫,依旧站在她身后,一左一右站定,铁塔一般,一言不发。 左次席郡主定给周宏,周宏见推辞不过,只得坐下。刚才那位出来迎接的少年居右次席,这人显然是今天的东道主王博。 屋里的陈设极尽奢华。桌椅家具一律赭色紫檀木,雕着精致的图案花纹;桌上的酒具茶盏是大赫最有名的定州窑精品,精美非凡;墙上挂的字画也是名家所书,让人流连。就是把我家的客厅搬到这儿,也不过如此。空中弥漫着淡淡茉莉花香,这是一两银子一饼的花露熏香,一般的大富之家只有来贵客时才舍得用。我那小院与这儿一比就是个狗窝!周宏暗暗感叹。 酒桌上尽是稀罕的瓜果菜蔬,正前方的案几上,摆着一张七弦琴,长约二尺,通体赭黄,只有尾部有一块焦黑痕迹。 这真是古籍中记载的“焦尾”?周宏盯着琴暗暗思量。上古时一代乐圣蔡圣人一日去朋友家做客,忽闻隔壁厨房传来烧火的噼啪声,他觉声音有异,竟不顾礼仪,猛然冲进厨房,从火堆里抢出一根烧着的木头。蔡圣人依据此木的长短形状,制成了一张七弦琴,弹奏起来音色美妙绝伦,盖世无双。因琴尾留有一抹焦痕,故取名“焦尾”。 这可是传说中的宝物,究竟是真是假? “这位乃国鼎公的四公子,今年的会元,周宏!”明月郡主介绍,欣赏之意溢于言表。 周宏连忙起身,向众人施礼。 “这是兵部尚书的三公子夏侯定,这是云宣国的安定王……” 王博向周宏一一介绍。 介绍完,明月郡主命属下拿出伏星弓,让众人鉴赏一番,接着把来意一讲,对周宏的学识才气又是一番夸赞。 这个公子哥富贵圈子已然形成良久,互相熟识,唯独周宏是外人。周宏是国鼎公的庶出,地位不高,又被大夫人所憎,在府中深受欺压,有人早有耳闻。 把如此稀世宝弓赠与周宏作赌注,已经让人馋得眼中冒火。此刻,明月郡主把周宏捧成贵宾,盖住众人风头,这就引来了嫉妒! 从一些火辣的目光里,周宏感到了不自在。 第七章 下界历练 “周公子文武双全,真是朝廷之幸!不知对别的武艺精研如何,军中考核,除了射箭,还有拳脚功夫、刀剑棒术、五行道法。我最近刚学了些手搏之术,困惑尤多,不如我们玩玩‘推手’,还劳周公子指点,助助雅兴,如何?”一位公子道。 这话一出,立即有三五人大声鼓掌附和,厅中气氛霎时热烈。 这位公子是武贤候的大公子丁松,自幼武艺超群,天赋非凡,已至炼髓境,非常难得,一身钢皮铁骨雷打不动,在京城的官宦子弟中名气颇大,向来目空一切。 所谓“推手”,是一种拳术身法游戏。画一小圈,径长五尺,两人于圈中互相推扯,不得动用腿脚,仅使用手臂,谁被推出圈外,谁输。这考验的是腰身近搏之法,以巧用劲,借力使力,不是比拼蛮力。 从炼筋开始,须凝练出丹田真气,用真气锤炼筋脉,增强战力,炼筋境的称为“武生”,此境界仅仅是武学入门的学生而已;真气不断强大,由筋脉入骨,便至炼骨境,炼骨如钢,战力不可小觑,称为“武徒”;真气由骨骼进入骨髓,便至炼髓境,战力非凡,称为“武尊”,武中尊者,受人景仰! 丁松已是高高在上的武尊,周宏连武生都不是,若与丁松比试,正如小鸡搏老虎,自寻死路。 “丁公子客气了!你武艺超凡,是同辈中的俊杰,小弟仰慕已久。小弟手无缚鸡之力,不敢班门献丑。不如我们玩击节传物,东西传到谁手里,谁便作诗一首,以添雅趣。”周宏嘴角含笑,满脸谦逊,说得滴水不漏。丁松不善诗词,又想让周宏出丑,却被突然间反将一军,竟一时语塞,愣了愣,不知如何接口。 周宏一向独来独往,对京城的官宦子弟了解极少,并不知丁松的底细,只是凭丁松的话语神色,推测他定是武艺非凡,于是顺水推舟说些恭维话语。 “罢了罢了。”明月郡主摆摆手,算是为丁松打了圆场。“今日一为赏琴,一为伏星。这宝弓与郑兄、周兄有缘,究竟鹿死谁手,稍后便知。我们只管看戏!”这话一出,满场哈哈大笑。 “那位第一才女呢,王博,你去请了吗?”明月郡主问。 “刚才遣丫头去催了,秦仙子正与一位故人叙旧,稍刻便到。”王博讲。 **************************************************** 越芳阁的一间闺房内,一位美貌女子肤如凝雪,眉似柳叶,目色犹如雨后山湖间的一抹浓黛,披一件粉色百花绣袍,端起银壶给对面的青年男子斟茶。 “这是烟花之地,想不到慕容道兄会有如此雅兴,是看上了哪位姑娘?”女子放下银壶,抿起秀唇微微一笑,脸上尽是揶揄之色。 男子哈哈大笑,“你可是飞宇门赫赫有名的小师姐,谁能想到竟在这凡间的青楼中。你我都是仙人,怎会拘泥于世俗礼法。我这次下界游历,路过京城,突闻京城第一才女的名气,一时兴起便来看看,想不到竟然是师妹你。九十年前,师父带着我去给令掌门贺寿,我俩有过一面之缘,想不到师妹还记得我。” “慕容道兄是天一门的俊才,前程不可限量,你的名声我自然如雷贯耳。” 男子笑着摆摆手,“我们仙人逍遥自在,游戏人间也别有情趣,也是一种修炼。师妹为何屈身在此?” “我奉掌门之命,到这俗世中历练,感悟人情人性人心,以此磨炼道心。” 男子若有所思点点头。“我也是如此。最近在炼一味丹药,正缺一粒千年蛇妖的内胆。听闻黄龙山里恰好有一个蛇妖出世,搅得四方人心惶惶,国鼎公府正在想办法擒拿。就不麻烦这些凡人了,我打算除了蛇妖再返回仙界。” “哦,一个小小的蛇妖而已,以道兄的本事,定是不费吹灰之力。” “那是自然,杀鸡用了牛刀而已。”两人闲聊一阵,男子起身告辞。 送男子出了门,回到屋中,秦姑娘身边的婢女道:“小师姐,这个伪君子慕容天老练深沉,精明无比,是出名的狡猾难缠,不知有多少仙门弟子在他手上吃了亏,他肯定不会相信你的话,不会真的离开。” “哼,还想打听我的任务,拿出蛇妖来试探我,他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我敢断定,他会在暗中窥伺。临来时掌门担心会有意外,给了我几张神符,也许这意外要应在慕容天身上了,真这样他便是自找霉头!天一门的弟子自恃是仙道第一门,向来嚣张跋扈,以仙界盟主自居,什么闲事都想管,处处想占便宜,仙界无人不知。掌门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怎么能让一个小小的慕容天搅了局。到了月圆之夜蛇妖出世,绝不能出任何岔子!这个慕容天若是识趣,现在就该返回仙界。” “就怕他脸皮厚!”婢女撅起嘴,怨声道。 两人正谈着,门外的丫头来催。秦姑娘应一声,整理几下衣服,便开了门,随丫头穿过几道游廊,不一会便来到明月郡主的客房前。 第八章 豪赌 “秦姑娘到!”丫头在门前大声讲。 众人全都站起,看向门口。 这是越芳阁的规矩,姑娘到来时客人必须站起迎接,以示尊重。 门一开,香风吹进屋。 秦姑娘身穿粉色百花绣袍,下罩一件翠烟金丝百褶裙,双肩披翠竹薄丝纱。梳着百合髻,横插镶珍珠白玉牡丹簪子。眸含春雨,清波流盼。美得白玉无瑕,飘渺出尘。 犹如一位翩翩仙子降临尘世,睥睨人间烟火,众人霎时看得鸦雀无声。 难怪都称秦姑娘为“仙子”。 真是国色天香,无与伦比!难怪京城上至王孙贵族,下至富商阔老,都不吝千金,以秦姑娘陪酒为傲。更有无数人出万金想纳秦姑娘为妾(秦姑娘毕竟出身青楼,想在权贵人家做正室绝无可能),都被越芳阁拒绝。 自己的母亲也曾是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才貌双全。周宏心中陡然涌出伤感,眼睛一偏,见明月郡主面色深沉,似有不悦,再看众人痴迷神色,连忙扯起嗓子大声讲:“秦姑娘已到,请齐兄赐座!” 明月郡主毕竟是女子,见秦姑娘如此美貌必有几分嫉妒,见众人如此失态必生几分怒气,见自己的风头被压必有几分不悦。周宏想到此,才大声言语,唤醒众人。 听到周宏的洪亮嗓音,一干子弟陡然回过神,随即感到些什么,一个个脸上露出尴尬,连忙坐下。 明月郡主对周宏点点头,微微一笑。 秦姑娘纤腰一屈,微微低头,向众人道声“万福!” 举手投足间,如风拂扬柳,婀娜多姿。 明月郡主看着秦姑娘,笑着道:“不愧为京城第一才女,果然风华绝代!” “小女子身染风尘,不敢担此大名。” 王博是今天的东道主,明月郡主让她坐在王博身旁。王博心中虽喜,表面不敢造次,只是淡淡行个礼。 刚才之事,一干子弟深感在郡主面前失了仪态,心中懊恼,待秦姑娘坐定,谁也不敢托大,都闭口不言,场面竟突然寂静无声。 明月郡主心中明白,不想败了大伙的兴致,便起了头,由“焦尾”琴开始,谈论曲艺之道。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气氛热烈,却又把持有度,不争风头,更无争执耍性。 一旁的丫头不时添茶斟酒,伺候殷勤。周宏第一次参加这种堂会,见众人意气奋发,出口成章,尽显学识才情,对这种生活不禁心驰神往。 话题经过作诗赋歌,不知怎的转到了行军布阵。众人谈得兴起,个个兴致勃勃、红光满面。 “秦仙子果真名不虚传。夏侯定,你这守城之法又输了,真是丢了大丈夫的脸。若真让你当大将军,我大赫又失一座城池。罚酒一杯!”王博讲。众人立即嘻哈起哄。 “认罚认罚。”夏侯定连连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自己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虽是纵情声色、奢靡放浪之地,但这些官绅子弟举止有度,有礼有节,毫无放浪丑态。这些公子哥虽然纨绔不羁,但个个自幼习文弄武,文韬武略样样在行。这些人将来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我大赫的国势未衰!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二两银子花得值! 又谈笑一阵,明月郡主打住话头,请秦姑娘奏曲,众人来了精神,纷纷拍手。焦尾琴闻名遐迩,秦姑娘又精于琴艺,此等耳福千金难寻。 秦姑娘客套几句,到琴旁坐好,轻抚琴弦,纤指拨动,立即传来袅袅珠玉之音。周宏心中一惊,这曲《落雁平沙》曾听过几位名师弹奏,自己也练得精熟,却从未有过今日之感,如清茶在喉、甘露洒心,落在耳间心间,顿时浑身每根骨头每个毛孔都润了。 《落雁平沙》展现秋高气爽、一望无际、云程万里中,风静沙平,雁群飞鸣天际之景。借鸿鹄之远志,抒逸士之胸襟。虽清秋寥落,万物萎靡,仍意适心闲,志向千里! 秦姑娘借曲喻人,借曲应景,曲律优美绵延,众人只觉一会儿身如云端鸿鹄,一会儿心似巨鲸鲲鹏,壮志存胸,豪情千丈,蓬勃万里! 秦姑娘的琴艺如此精绝,若再刺瞎双眼,绝利一源,假以时日,不知琴艺会高深到何种程度!周宏看着秦姑娘,心中突然冒出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自己也觉得滑稽可笑。 曲罢,众人一愣,像是没回过神,屋中陡然寂静。 “啪”一声,不知谁起了头,顿时满堂鼓掌喝彩。 已经临近晌午,赏完琴,便是周宏与郑业的赌射。面对如此豪赌,有人早已急不可待。 众人跟随明月郡主,一个随从拿着伏星弓,秦姑娘抱着琴,一群人一路谈笑风生,来到靶场。 看着空寂的靶场,刚才的融洽气氛仿佛一扫光,个个都感受到紧张的气氛,似乎连呼吸也沉重起来。 靶场上空荡荡,只有三个伺候的小厮。王博已经派人安排妥,不能让闲杂人等进来打扰。 赌射,按惯例,比的是九连环。先前明月郡主一提出赌射,郑业便满口答应,定是信心十足。而自己,那第九支箭还没练到火候。望着九个箭靶,心中不由忐忑起来。 先前答应了明月郡主纯是意气用事,并无必胜把握。若是输了,实在愧对她的信任赏识,以后再也无颜相见,从此与这个圈子无缘,徒留笑柄。周宏霎时紧张起来,隐隐握紧拳头,手心生出虚汗。 一干子弟也在斟酌。若是周宏输了,丢了宝弓事小,丢了明月郡主的颜面事大。若郑业输了,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若郑业识趣,故意让输,五万两讨郡主一悦,送个人情,又似乎不值。 一时众人各怀心思,相视几眼,也无言语,最后都把目光投向明月郡主。 第九章 比试 明月郡主看着众人,心中明白了几分,“众位以后皆是朝中栋梁,左右大赫国运,钱财宝物不过是过眼浮云。君子不役于物,我等虽不敢自称君子,但也不能被财物蒙蔽了心智。这只是场寻常比试,交流切磋,这区区赌注嘛,何须挂虑。”众人连连点头,场中气氛缓和下来,周宏心中也略略平静。 “郡主所言极是,小女子为诸位弹琴助兴吧。”秦仙子言罢嫣然一笑,到一旁的桌前摆好琴,纤指一动,优雅的琴声顿时萦绕场中。 明月郡主看着秦姑娘点点头,拿起伏星,递与郑业,“周兄是客人,你先试弓吧。” 让郑业先射,明显偏袒周宏。但场中知道周宏底细的,都知周宏天生有疾,体能有限,只能钻研射箭。郑业的射技已经非常出众,先射也无妨。 所以于情于理,让郑业先射,不失公允。 郑业似乎明白这点,笑着接过弓,看向众人,“献丑了。” 说完到一旁蹲起马步,甩开双臂,使出全力拉动弓弦。弓弦只被拉开七寸许,再也拉不动。“果然是好弓!”郑业赞道。 周宏心头一震,刚才在厅中拉过,只拉开了不到六寸。 郑业走到场中,背起箭囊。望着远处的九个箭靶,深深吸口气,突然双腿一分,两脚外扭,腰内缩,胸明进,左手持弓,右手取箭,一气呵成,“嗖”一声,箭正中靶心!郑业似猛虎下山,脚下生风,连连取箭,箭箭中靶心! 周宏看得目瞪口呆! 这射箭的身形手法与自己的完全不同,显然是某种独特功法! 大赫的豪门世家,都有自己的独门修炼功法,有的秘籍传承几代几十代不外泄。郑学备位居丞相,独门武功“万山斩”举世皆知。郑业是其嫡出,自小严格培养,遍请天下名师,“万山斩”已练至第三重,更是精于射艺。 “嗖”一声——第九支箭,周宏不禁握紧拳,伸长脖颈张望——箭紧贴着靶心红圈边沿。 “好!”身旁一片喝彩,一干子弟叫好不迭。明月郡主也连连点头。 郑业舒口气,看着箭靶非常满意,拿着弓大步踏来。自己的独门射法源自“万山斩”,只是化刀为箭,一样惊世骇俗。 郑业走到近前,一脸的得意,也不多言,把弓交与周宏。周宏心中一紧,心跳得厉害,脱兔般乱撞。接过弓,背起箭囊,走到场中。 心中陡然生出浓浓的悔意。 真不该意气用事! 众人看着周宏不再言语,有的眼中已露出轻蔑神色,场内顿时安静。 射得最好的一次,那第九支箭离靶心红圈半寸远,这次输定了! 这么一想,霎时脸色虚白,浑身无力,感觉已被一旁的众人看穿,几乎不敢抬头,只觉心突突跳、手似乎在抖。握着弓,深深吸气努力平静。 这才注意到秦姑娘的琴音。 似流水潺潺,犹置于深山密竹中,溪水在侧,泉声叮咚。周宏渐渐脸色平复,心态平和。 琴音缭绕,周宏心底涌出莫名情绪: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 其实只要静下心,专心致志,不须刺瞎双眼,也可以做到“用师十倍”!关键不在双眼,双眼只是外物表象,心神合一、毫无杂念才是内在关键! 周宏心中猛然一震,醍醐灌顶,豁然开朗,明悟大道! 夫心者,一身之主,百神之帅。静则生慧,动则成昏。欣迷幻境之中,唯言实是。万象皆假,唯一心是真!心住无住处,心不住一切处;不住空不住不空,不住定不住不定。大定若虚,大静若无;无我无念,全在一心。 心神合一! 无我无念! 用师十倍! 周宏睁开眼,眼前似空无一物。拉拉弓弦,深吸口气,双腿陡然一沉,抽出箭射向靶心。步法连动,似行云流水,箭箭不停,一支、两支、三支…… 身形似一条水中游鱼,双腿游步,双臂伸舒,与弓成一整体,没有任何阻碍,射箭浑然天成,仿佛箭自动从弓上射出,看都没看箭靶。 除了琴音,满场静似秋林。 除了周宏,满场空似无人。 眼前色相皆成幻,静里乾坤不计春。时间空间一俱消失,唯剩周宏如鱼身影,与弓、与箭、与靶场浑然一体。 琴音袅袅,淡淡若无。 第九支箭——正中红心! 周宏面色静若止水,不起一丝波澜,望着箭靶,舒口气,淡淡一笑。 拿着弓,转过身,望向众人。 众人站成一团,如一根根直立的杆子,正望向周宏。 满场寂静。 “好!”不知谁叫了声,霎时满场喝彩,如雷声滚动。明月郡主拍着手,郑业也心服口服直点头。 周宏走过来,把弓递向明月郡主,“一时侥幸。以武会友,荣幸万分。这宝弓不敢觊觎,请齐兄收回。” 明月郡主连连摆手,“君无戏言!这宝弓与你有缘,我只是成人之美罢了。” 周宏心知推辞不过,索性收下。 “周兄好像达到了人箭合一境界,令我等佩服,今日真是开了眼!”郑业心服口服,再无高傲之色,从怀中掏出五张金票,交与周宏。 周宏谦让几句,也收下来。 郑业先前一直称周宏为“周公子”,此时称“周兄”,表明已经认可了周宏,认为周宏有资格融入他们的圈子,大家平起平坐。 一干子弟立即围住周宏,羡慕不已,连连道贺。有的要周宏明日做东,再聚一次,周宏立即爽口答应。 秦姑娘抱着琴走来,看着周宏,笑道:“周公子真是人中俊杰,众位公子皆是大赫俊才。今日之后,京城必添一段以武会友的佳话!” 周宏笑道:“还要多谢秦姑娘的琴声。” 秦姑娘微微躬身施个礼,不再言语。 周宏心中却波澜起伏。 自己的水平如何,心里再清楚不过。刚才那九支箭仿佛不是自己射的,那种状态也觉得莫名其妙,定是真正的无我无念状态! 自己真的做到了人箭合一! 人箭合一,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却可遇不可求。今天若不是秦姑娘的琴声,自己突然开悟,必输无疑! 就是以后想寻到这种心神合一的状态也是极难!这种状态无法言传,似消失了自我,似从未出现过,难以琢磨触摸。但总觉得事出古怪,怎么偏偏在这一关键时刻开悟? 有些琴艺精湛的琴师,能以琴声影响他人的心性,令人癫狂,令人昏沉欲睡,令人茫然若痴呆。难道这琴音是秦姑娘刻意为之,她在有意帮我? 这么一想,周宏不由浑身一震,陡然觉得秦姑娘似乎深不可测,充满神秘,禁不住朝她多看几眼。 秦姑娘依旧抱着琴,面带笑意,落落大方,宛若出尘的仙子,站在一旁看着众人。 周宏淡淡一笑,自顾摇摇头,也许自己想得太多了。解下箭囊放到一旁的木架上。与众人一起回到厅房,把酒畅饮。 酒宴到未时才散,众人意犹未尽,出了院子仍一路畅谈,到了大路口,才各自道别回府。 明月郡主送周宏来到国鼎公府门前。周宏万分感激,郡主毫不在怀,约好明日早食后,辰时中,在报恩寺门前汇合。 第十章 诡计 大赫的太祖皇帝起事时,在一次决战前路遇败落的千年古刹报恩寺,便在寺中发下宏愿,若将来登基大宝,必给菩萨重塑金身! 后来太祖连战连捷,定鼎天下,特赐土地三百亩,拨库银一百多万两,把报恩寺建成了大赫第一寺!后又赏赐良田千亩,周围的农户都以在报恩寺耕种为荣,认为沾了菩萨的福祉。 报恩寺的毗卢殿近日刚刚重建落成,明早寺中将举办隆重的开光法会,住持净度禅师亲自设坛讲法。这是百年难逢的盛事,大赫重佛礼佛,京城中无论大家闺秀,还是七旬老叟,都在谈论此事,明早寺中的盛况闭目可现。 周宏拿着弓,一身轻松,刚跨进府门,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转身一瞧,见周昌牵着马走来。两人对视一眼,周昌不屑地冷哼一声。 若是平常,自己肯定闷声从北边的侧门进府。但现在明月郡主送自己,肯定要送至国鼎公府正门。这样一来,便显得招摇了。反正窦荣迟早会知道这事,或许已经知道了。哼,就是要气死她!周宏心中想着,脚步不由放慢。 府中依然一派忙碌,各色人等奔忙不息,面色沉静,不敢有半分嘻笑怠慢。一个个丫头小厮更是满脸凝重,心中生出一万个小心,人人如临大敌。只有周宏一人,没事人一般,更不理会众人,迈着轻步,边走边抚弄宝弓,时不时拉几下。 “周宏!” 刚到自己的小院门口,身后传来一声,周宏回过头,“周沐春。” “你这小子,去哪厮混了,快告诉三姐,如实招来!”周沐春笑嘻嘻过来,眼睛却直直盯着周宏手中的宝弓。 这明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明知故问。周宏心头不由一惊,周沐春明显在这等我,赌射之事怎么会传得这么快!国鼎公府的耳目之广今天进一步领教了。心陡然一沉,就算攀上了明月郡主,以后真能与窦荣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夫人、万斗门的副门主斗吗? “出去吃了顿便饭而已。”周宏故意打哑谜,一脸笑哈哈。 周沐春走近,看着周宏,面色似笑非笑,“你这顿便饭吃得好!你这臭小子,一出门便攀上了明月郡主,竟然赢了伏星和五万两,五万两啊!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周沐春说着,露出异样的眼神,“你现在中了会元,以后中状元十拿九稳,肯定会有权贵来结交你,想不到会是明月郡主。” 周宏仰脖哈哈大笑,把宝弓递给她,打开院门。“我是傻人有傻福哦。” 周沐春一把接过宝弓,贴眼前仔细瞧,不停摸。“这就是能射杀鬼神的伏星。”嘴里喃喃自语。 两人进了院子,周沐春蹲起马步,拉动弓弦,试了又试。“真是好弓,好弓!”周沐春瞧着爱不释手,喜色溢于言表,“借给三姐玩两天,如何?” “不行不行。”周宏摆摆手,“这弓我刚拿到手,还没捂热呢。” “你明知我是个急性子。一天,就一天!”周沐春看着周宏,竖起一根手指,说得斩钉截铁。 在府中,自己与别的兄弟姐妹感情一般,唯独与周沐春走得最近。“好吧,就一天!” 周沐春满心欢喜,直接把弓挎身上。周沐春皮肤白皙,鹅蛋脸,俊眉秀目,挎上弓,立时显得英姿飒爽。“周宏,你能不能告诉我,人箭合一的境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达到。”周沐春一本正经问。 周宏的水平如何,周沐春一清二楚,所以周沐春也认为周宏是突然开悟,进入了心神合一的境界。 周宏看着她苦笑一声,“我也说不明白,就是听着秦姑娘的琴音,慢慢静下心,心无旁骛,不知怎么的就心神合一。真的说不清楚!” 在心神合一状态下修炼,进展神速,功效数倍,这是每个修炼者孜孜追求的境界。很多人练了一辈子,都无法触及这一境界。周宏竟能瞬间领悟,算是奇迹。 “心神合一,无我无念。”周沐春念叨着,也皱起眉。 “对了,这弓你不能再借与别人!” “这是自然,放心吧!”周沐春道,“这等宝物,我不会白拿。”说着从身上取出一本书,周宏睁眼一瞧:《龙象乾元功》。 “给你看十天,十天后一定要还我。” 在国鼎公府,后辈女弟子中武艺第一的便是周沐春,已达炼骨境巅峰,比得上军中的精英武士。这龙象乾元功是府中的家传秘籍,周宏因为体质特殊不能习练,又受大夫人憎恶排挤,所以连看都不让看。 但府中的无上绝学,是周乾武融合百家之长,亲创的“法罗寂灭拳”! 这样的神功,只会传给继承家产、爵位的嫡亲子孙。只会传给大公子周天刚,甚至连周昌都不传。 周宏接过书,“虽然无法习练,看看也能增长见识,以后与人谈论武学,不会再有井蛙之见,让人笑话。” 上乘武学本身就是一座知识宝库,就算不练,读一遍也能让人眼界大开,丰富阅历。 送走周沐春,周宏关上院门,回到屋里。 今日之事真如梦幻一般。虽说交友之道:先淡后浓、先疏后亲、先达后近,但明月郡主性格耿直爽利,不拘俗礼,颇有豪侠风范,不像虚与委蛇之人,值得推心置腹交往。自己已经考取到功名,凭明月郡主的关系也许能谋得一官半职,用心经营,也许某日便能大权在握,为母亲讨个公道! “会有这么一天吗?”周宏坐在桌边,喃喃自语。 掏出五张金票,看了看,淡淡道:“我每月俸钱不过五两,现在有这么多银子,足够一世花销。君子不役于物,不能被财物迷了心性、想着吃喝玩乐。” **************************************************** 周昌回到屋中,听闻周宏赌射之事,又得宝弓又赢巨款,气得直咬牙,“啪”一声摔碎桌上的花瓶。“刚才在府门口,远远瞧见他与明月郡主攀谈,就觉得不对劲。想不到,这个贱种也能攀上郡主!” 他身旁站着两个衣着光鲜的豪奴,一个是府中大管家窦立的儿子窦百科,一个是贴身侍仆孙贵。这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向来焦孟不离,沆瀣一气。窦立是大夫人的侄儿,深得大夫人的宠信,在府中高高在上。窦百科是其长子,向来嚣张跋扈,在下人中趾高气扬。此刻,窦百科见周昌这种神情,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朝孙贵瞥一眼,不紧不慢上前道:“二少爷,这个周宏是小人得志一时兴,狗吃黄屎一时香。他始终是个庶出的贱种,论前程,永远不能跟你比。郡主明早要去报恩寺礼佛,看这样子肯定会把周宏带上,我有个法子杀杀他威风——”窦百科说着,朝周昌低语几句,孙贵听着也拍起手连连称妙。 “好主意!”周昌脸上顿时露出光彩,眉色飞扬,竟仰脖哈哈大笑。“好,这就这么办,真是天赐良机!百科,你真是一等军师,我以后到垂江省上任也要带上你。等明早事情办成了,重重有赏!” “也要带上我!”孙贵连忙道。 “都带上,一起去享福,哈哈……” 第十一章节 烈马 周宏心情舒畅,踌躇满志。在书桌前想了一会,便静下心绪,翻开《龙象乾元功》,细细品读。 总纲中对武学、道术都有阐述。修炼之道,分为肉身修炼与神魂修炼。肉身的修炼,分为炼力、炼筋、炼骨、炼髓、炼血、炼窍,六个层次。从炼筋开始,必须凝练出丹田真气,用真气锤炼筋脉,体质增强,才能习练复杂的武学招式。只有达到炼骨境,肉身强悍到一定层次,才能修炼神魂。肉身属阳,神魂属阴。要想神魂出壳,必须至炼骨境,体内必须凝练出“阴火”。若没有阴火强行出壳,阴阳分离,肉身会因阴阳不济大病一场甚至暴毙。神魂出壳后,便可修炼道术。 我连丹田真气都无法凝练,无法炼筋炼骨,更别提凝练阴火了。神魂的修炼更难,最终要渡天劫。我既无法习练武学,更无法修行道术。周宏不由叹口气,苦笑几声。 肉身至刚至阳,阴火极难凝练。有的人索性一直修炼肉身。至炼血境界,称为武侯,意思是此境界上战场杀敌定能立功封侯,每一个武侯都是惊世骇俗的大人物。看一些杂文散记中写,仅是达到炼血境初期,肉身便会强化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以一敌千,百病不侵。达到最高深的炼窍境界,称为武仙,武中仙人,纵横天下。练成武仙难于上青天,天下罕见,一个武仙足以庇佑一个国家。 会道术的人极少,道术高人不管在哪儿都被奉为上宾,民间百姓对道术高人更是敬畏万分。 龙象乾元功是纯粹的肉身修炼之法:炼力、炼筋、炼骨、炼髓。属于上乘武功绝学。至炼髓境,称为武尊,武中尊者受人景仰,浑身有猛龙巨象般的力量,力可拔山掀河,至炼髓境巅峰在军中足以当个副将。 这样的书拿到市面上卖,至少值白银千两。可惜没有炼血、炼窍之法。有的话,便是稀世秘籍了。 “真廉无名,立名者,所以为贪;大巧无术,用术者,所以为拙。”想不到书中还夹杂着做人做事的道理。父亲是理学大家,位列三公,深受皇帝器重,自然不用刻意贪图名利。明月郡主骑的赤焰马,皇帝曾赏给父亲一匹,父亲对以“臣子尽忠,本分而已,无功受重赏即为昏贪,不利朝纲清正”,婉言谢绝。国鼎公府虽大,但府中陈设的器物档次在王侯府中只算中下,皇帝曾赞叹父亲大人“刚正不阿,满朝表率”。 “贪图富贵名利,对修炼一途,恰如拦路猛虎。”看到这,周宏不禁心神一动。修炼之人,修的是心性,炼的是肉身神魂。修是内,炼是外;修是里,炼是表。心性沉溺于世俗之物之情,乃自设囚笼,令修炼难以精进,甚至止步不前。 父亲对母亲薄情寡义,对我落落少恩,这也算是不受世俗之情困扰了。周宏冷哼一声。 慢慢翻着书,不知不觉看到傍晚。 把这本书看完,以后与人谈论武学,便能出口成章了吧。周宏想着。吃完晚饭,便闩上院门,点起灯,继续埋头苦读。 第二日凌晨,卯时中,起床洗漱。吃完早饭,立即回到房中。 全府上下已经忙碌起来,气氛比昨日更紧。 御驾亲临,每年皇帝都要来府数次,自己幼时也曾睹过龙颜。现在,这一切都与己无关。总有一日,要把窦荣这个贱人踩在脚下!周宏心里暗暗发狠。 衣柜里也有几件华美衣服,用天鹅绒孔雀羽织的锦袍,绣着暗金花纹的裤子,缀玉金丝腰带,鹿皮薄靴,件件上得了场面。但明月郡主不喜张扬显摆。想了想,仍穿上昨日衣服。 待天光大亮,是一个晴天。清晨的阳光洒落下来,暖融融,冬寒退去几分,满眼干净清爽。周宏心情格外舒畅,带上一张价值万两的金票,锁上院门,出了府,大步朝报恩寺走去。 见周宏出了府,朝报恩寺方向去了,周昌心头一喜,立即带领窦百科、孙贵翻身上马,从远道绕了一圈,奔至一个路口。三人立住马,藏到暗处,脸上含着笑,静等周宏过来。 街上已有很多人,熙熙攘攘,声音嘈杂。等了一会,远远望见周宏走来,周昌不禁咬紧牙、攥紧拳。真是小人得志!周昌越看越气,待周宏走到近处,两腿用劲一夹,骏马嘶鸣一声,朝前奔去。 周宏除了善射,对别的武艺一概不精,身形步法功夫甚是一般。周昌想借奔马之威,把周宏吓得满地滚油瓶,一身邋遢狼狈,缠住他,误掉时辰,还怎么去报恩寺!若是不小心摔断了手脚,也可推托是烈马一时失性,掌控不住,不是人之祸,母亲肯定包庇自己。 对明月郡主失了约,第一次便爽约,颜面尽丧,郡主自然对周宏冷眼相待。 还会留下话柄,让人耻笑,或许从此便让周宏断绝了明月郡主这条路。 此计真乃天衣无缝! 只要不把周宏撞死,便相安无事。 烈马嘶鸣发威,朝周宏直冲直撞奔来,街面行人霎时一片惊慌,大呼小叫,混乱不堪。周宏听到身后的动静,一转头,见一匹烈马冲奔而来,周昌在马上毫无惧色,目光冰冷,似一只箭瞄准了自己,心头霎时揪紧,深感不妙!慌乱中连跑几步,连弯带绕,马却越奔越近,紧咬自己不松。 第十二章 对联 眼见烈马一阵风般奔到身前,心中慌乱,避无可避,正想朝路旁蹿身翻滚,突然飞出一个黑色身影,身形奇快,凌空鹞子翻身,飞速探出右手,似一道虚影一把抓住缰绳,缰绳猛劲一拉,烈马长嘶一声,马头急转,前蹄高扬,周昌刹那间措手不及,“啊”一声惊叫,身形一晃摔下马。那人稳稳落地,身似脱兔,脚下生风,一个大旋转闪到周昌身下,一把拽紧周昌胳膊。周昌惊慌失措,两腿不稳,“哎呦”一声,跌倒地。 周昌脸色苍白,受惊不小,坐地不动。窦百科与孙贵慌忙下马跑来,一把推开那人,去扶周昌。周昌又是“哎呦”一声,右脚一抖,差点跌倒,原来是崴了脚。 路人原本慌作一团,此刻见烈马被控,都松了口气,顿时聚过来对黑衣人夸赞不停,有的怒气冲冲指着周昌大声呵斥,一时人声嘈杂如烈油炸锅。 周昌气得咬牙切齿,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自己吃亏,成了众矢之的!恼羞成怒,瞪一眼黑衣人,瞪着周宏狠狠朝地上呸一口。 周宏站在一旁,早就明白了一切,瞧一眼烈马,瞅着周昌,气得两眼快喷出火,怒声喝道:“父亲大人严禁府中弟子在外骄横跋扈,莽撞无礼。你这次纵马行凶,险些伤及路人酿成大祸,真是混蛋透顶!” “胡说!是烈马一时失性,二少爷无法掌控!连二少爷都差点受伤,怎么能说是纵马行凶!周宏,你血口喷人,居心歹毒,我们回去必向大夫人禀告,讨个公道!”窦百科抢着讲,怒目眈眈,满脸凶悍。 黑衣人见这二人对话,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心中明白了几分。松开缰绳,瞅一眼周昌,拨开人群大步朝前走。 “自作孽不可活!”周宏冷哼一声,不再纠缠,瞧着黑衣人立即追去。 黑衣人步伐轻快,周宏追到跟前,立即施礼,“多谢仁兄相助,感激不尽!”这才注意到,这黑衣人岁数与自己相仿,方脸宽额,非常干练俊朗。 黑衣少年淡淡笑道,“凑巧路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周宏见他侠骨仁心,身手不凡,心中羡慕,“仁兄贵姓?” 黑衣少年笑道:“姓王。” 周宏拱拱手,“王兄,我有急事,以后有缘再见,定要重谢!” 说了几句,与他道个别,立即快步赶向报恩寺。 周昌吃了哑巴亏,脸色铁青,怒火中烧,恶狠狠盯着周宏的背影,略一思忖,心底冒出一条毒计,眼中突然闪出异样神色,脸上的阴霾顿时消失。“小贱种,这次是你逼我的,是你自己找死!过几天便是月圆之夜,捉那条蛇妖时,别怪我心狠手辣!你最近运气这么好,好像老天爷都在帮你,看你能得意多久!” 已经快到辰时中,寺前来了很多人,进出的香客一律衣着光鲜,神采奕奕,过节一般。寺外卖香烛的摊铺绵延数里,摊主高声吆喝,殷勤热切,街上显得分外热闹。 周宏等了片刻,远处突然一阵喧嚷,行人纷纷避让,躲避蜂蜇一般。一群腰跨横刀,手握长矛的铠甲军士,快步朝这边涌来。 军士迅速沿街站成两排,威严肃穆,直排到寺院门口。街面立时清空,百姓三五成群围在军士身后,有的从远处跑来瞧热闹,小声谈论,不敢嘻哈喧哗,场面一派肃然。 寺门大开,六个身着袈裟的僧人跟随三名官员,快步出来,恭恭敬敬站在门口。 为首的僧人只有一条手臂,面色沉着冷峻,又不失慈蔼,双目平静似水。诸多百姓看着他,竟双手合十,躬身行礼,如见到佛陀一般。 “这便是闻名天下的净度禅师。”周宏肃然起敬,喃喃低语。 听闻净度禅师年轻时从军,武艺才智出众,官至正三品参将。一次大战中被砍断一臂,幸被亲随将士拼死救回。伤愈后,感慨人生无常,自愧杀孽太多,造业无数,毅然投身佛门。 大丈夫立于世间,谁不想建功立业。人生无常,我以后会变得如何?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几声锣响。只见明月郡主骑着赤焰马,依旧是男子装扮,皮肤白净,妙目传神,极像俊美少年。一干护卫在前面开道,昨日的两个侍从也骑着高头骏马,护在她左右。身后,一群武士护着两辆马车,拉着四口大箱子。一群人款款行来。 箱子里装的肯定是皇帝赏赐的礼佛物品。皇帝派明月郡主参加毗卢殿的开光大典,旨在彰显朝廷重佛向善、仁爱治国之气象;自古重男轻女,明月郡主是女子,派她来表明朝廷眼中男女无二,众生平等,一视同仁。 看着这浩然的场面,周宏心头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自古都是权贵当道,哪来的众生平等!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千古使然,怎么可能一视同仁!几千年来朝代更替不迭,却是换汤不换药。亡,百姓苦;兴,百姓苦。我若有朝一日大权在握,能改变些什么? 马蹄声越来越近,周宏回过神,头一抬,见明月郡主已到近旁,正瞧向自己。周宏连忙抱拳施礼,明月郡主微微一笑,翻身下马,对着眼前的军士使个手势,周宏面前的两个士兵立即让开道,周宏身形一闪,快步过去。两个侍从也下马站稳,三人跟在明月郡主身后,一同走到净度禅师面前。 一阵寒暄施礼后,众人进入寺内。在大雄宝殿内跪拜完,继续朝里走。穿过一座白玉石桥,映入眼帘的,是座崭新的大殿。琉璃碧瓦,一重重朱漆飞檐,梁栋上绘满了各种飞天、佛祖图案,无比富丽堂皇。 毗卢殿是报恩寺的三大主殿之一。大殿的东南侧年初不慎损于烛火,加上年久失修,败相触目,索性拆除重建。明月郡主把皇帝赏赐的三十三座镏金小佛像供在众佛像身旁。殿内顿时佛光闪闪,宝气瑞瑞,一派辉煌,让人顿生虔诚无邪,顶礼膜拜之感。 净度禅师率领众子弟,济济一堂,跏趺而座,口颂真言。殿内立时祥音缭绕,烛火点点,香烟袅袅,如处极乐圣地。明月郡主等人也双手合十,躬身伫立,不敢有丝毫不敬。 佛像落成,择日致礼而供奉之,谓之开光,亦曰开眼。开眼之光明,如点睛,诵开眼光真言二道,心经、大悲咒各一遍。 诵完经,净度禅师手持玉瓶、柳枝,为诸多佛像一一洒净。 约过了半了时辰,礼毕。众人来到殿外广场的法坛边。广场有数十丈见方,足够容纳五六百人。法坛下铺了红地毯,放了十几张椅子,显然是给明月郡主等贵宾准备的。听净度禅师这位闻名天下的大师讲法,真是生平幸事,对心性修炼大有裨益!周宏脸上浮出笑意。 “大师,这副对联只有上联,是否在等下联?”明月郡主看着毗卢殿的两根朱漆大柱问。 净度禅师笑笑,行个佛礼,恭声答:“今日毗卢殿开光大典,京城百姓事佛如事亲,重三宝如三餐,老衲想出这一上联,待征下联,与百姓同乐,共享佛泽。” 听着这话,周宏心中莞尔一笑。明月郡主是今天的贵宾,代表着皇室,净度禅师想征下联,按理应该向明月郡主征,请明月郡主赐对。但净度禅师偏偏说成是向百姓征,显然是怕万一郡主对不上来,场面尴尬,扫了皇家的颜面。那样便是弄巧成拙,徒留笑柄。 明月郡主也想到了这点,嘴唇微微一动,却没话,头一转,看向周宏。 既然询问此事,若不给出下联,就此收口转换话题,多少有失锐气,甚至会被人当成笑话传出去。 接待明月郡主的那三名官员,随行的一干人,都恭敬站立一旁,看着明月郡主的神色,不敢多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时谁也不敢托大。 刚进毗卢殿时,周宏见左边大柱上写着“菩提无树无我无人观自在”,右柱上却空着,便知这是在征下联。虽然自己对佛法钻研不深,但也算是博览群书,这副对子的典故还是懂的。这出自六祖惠能大师的得法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早就料想郡主会问,心中一直在琢磨下联。待一干礼仪完毕,早已成竹在胸。 此刻,一收到明月郡主的眼神,周宏瞬间明白了一切。赶紧上前,行个佛礼,对净度禅师道:“大师,晚辈不才,想到一联,不知是否合适?” 周宏这一开口,便断了明月郡主的退路!也断了自己的退路!只能对得好、对得妙,否则——没有否则! 众人顿时悬起心,朝周宏看去。 场上鸦雀无声,一派肃静。 气氛骤然变紧。 净度禅师回个礼,“施主请讲。” “明镜非台非空非色见如来。” 众人心中一惊,仔细琢磨,对得严丝合缝、不差一毫! 都松下一口气。 明月郡主神情舒展,笑盈盈,“属下不才,在大师面前献丑了。” 净度禅师摆摆手,也喜色于面,“我毗卢殿添一佳联,可喜可贺。这位施主是难得的俊才,与我佛有缘,待我讲完法,能否到后院小聚片刻?” 周宏连忙道:“晚辈荣幸之至!” 心中却有几分纳闷:不过是对个下联,不算什么功劳,给些佛品便可,大师为何要单独与我详谈,难道想亲自给我重礼?想到这种可能性,不禁微微激动起来。 明月郡主看着周宏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中充满赞赏。 净度禅师设坛讲法,意在弘扬佛法。明月郡主走到法坛边,便命人撤去寺外守卫,邀百姓进来。顿时人群蜂拥,齐聚到广场上,塞得满满。 第十三章 《缘起法印》 净度禅师在法坛中央跏趺而坐,身穿御赐的金丝袈裟,映着阳光,光彩照人,气度不凡,真如下界佛陀一般。从《楞严经》讲起。声音悠远洪亮,似钟声萦绕耳旁。字字镇人神魂,又似溪水暗流,春雨润物,悄然无迹。周宏只觉身心轻似片羽,无虑无邪,万念皆放。 这声音,在空中悠扬,至少能传出二三里远!这是什么功法?这便是高僧大德的境界吗,以声音便能安人心魂,与秦姑娘的琴音倒有几分相似。听闻净度禅师年青时在军中已至武侯盛期境界,在同辈中难逢敌手。现在已近花甲,修为究竟深到几何? “……最根本之烦恼莫过三毒,即贪毒引取之心,嗔毒愤怒之心,痴毒迷惑之心。佛与众生,唯止一心,更无差别。圣人妄念忽起,即同凡夫;一念回机还同本得,凡夫即圣。圣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佛法以心为本,以身口为末。经本岁开,仍旧心猿乱动;念珠才放,便觉意马驰骋。贪、嗔、痴,字字都全,执念不能放下;戒、定、慧,般般会说,禅机却在口头。怎能出生死巨浪,怎能入毗卢性海!四众皆为佛弟子,但出家人倘不能摄心,则山林无殊闹市;在家人倘能摄心,则闭户即是深山。修行全在一心,出家在家无甚分别。佛祖说:在家菩萨比出家菩萨,有种种之饶益。佛法广大,如何起行?答曰:先人后佛,先做人……” 净度禅师讲完,场内众人无不虔诚行礼。有的百姓恭恭敬敬跪拜在地,瞬即一片一片跟着跪下,朝净度禅师磕头,如朝拜降世佛陀。 听净度禅师讲经说法,众人皆觉杂念俱消,心性澄净。 讲完法,净度禅师走下法坛,来到明月郡主身旁。 郡主见事情已毕,施礼后便摆驾回去。净度禅师送一干人出了寺门,只留下周宏。 周宏毕恭毕敬跟着净度禅师,经过大雄宝殿、毗卢殿,继续朝里走,三弯四绕,走进寺后一座僻静的院子里。 院中假山小巧,花木修剪成趣,十分素雅。 这儿隐秘清幽,不像寺中普通的待客厅房。我不过对了下联,算不上什么功劳,奖些寻常佛品也就罢了,净度禅师亲自带我来这,莫非有什么重要事情?周宏心中越发疑惑。 净度禅师关闭院门,寒暄几句,一起进了屋,又关上房门。 泡了一壶茶,两人在桌旁坐定。 屋中陈设简单。摆了几张存物的橱柜,墙边的书架上摆满了经书,中央放着待客的桌椅。 连伺候的僧童也不唤,亲自泡茶递水,周宏受宠若惊,又满腹狐疑。接了茶,犹疑不定,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施主与本寺有缘,不必矜持。我见施主气色有异,体内似乎有暗疾,能否让老衲号上一脉?”净度禅师看着周宏,缓缓道。 周宏心中霎时一咯噔,净度禅师真是深不可测!心中暗喜,连忙道:“晚辈确实天生有恙,丹田处硬如磐石,不能凝练出真气,至今只能练些肤浅功夫。”说着伸出手腕,递到净度禅师面前。 净度禅师伸手搭住周宏的腕脉,沉眉感受,屋内顿时静若无人。 以前也曾找数位名医瞧过,都说这是天生的恶疾,无药无方可解。净度禅师是得道高僧,博闻多识,深不可测,远甚于普通名医、大师,或许能有治愈之法。周宏满心欢喜,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弄出大气。 过了片刻,净度禅师松开手,看向周宏,“施主之疾确实异常,但不是无方可解,只是机缘未到,不可强求。机缘一到,水到渠成。” 周宏心中一喜,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个盼头。脸色晴光舒展,又有疑惑,却不敢冒昧托大,连忙道:“谢大师指点,晚辈谨记!” 净度禅师点点头,“诸行无常,老衲只能点到即止。”说完走到书柜前,手放在侧面一处,似乎按了下,侧面立即弹出一个暗格,净度禅师取出一本书走来,递与周宏。“这是我寺的珍藏《缘起法印》,里面的凝气聚神之法对你也许有用,你须潜心钻研,若能领悟一二,大有裨益!” 周宏按捺住激动的心绪,双手接过书,赶紧拜谢! 《缘起法印》是报恩寺的绝学之一,天下闻名。周宏只有耳闻,此刻拿在手中,心潮万般澎湃。想不到对个对联,竟能得这么大的便宜。这样的不传秘籍,可遇不可求。若想从市面上购得,至少须万两银子,而且有价无市。 “这书不能轻易示人,否则被人觊觎,便是引祸上身!”净度禅师提醒。 “晚辈谨记!”周宏说着把书藏进胸口衣服下。 闲谈一会,喝完茶,净度禅师送周宏出门。 阳光明照,天气温暖,似阳春三月。寺中人流如织,香火氤氲,一派兴盛。一直送到了寺门口,周宏再三感激,净度禅师也不多言。待周宏走远,望着周宏的背影,净度禅师似有所思。 周宏隐隐觉得蹊跷,按理净度禅师没必要对我如此礼遇,不仅赠送《缘起法印》这种稀世秘籍,还亲自送到寺外,视如贵宾,着实让人受宠若惊。思来想去,不明所以。 与明月郡主说好在越芳阁汇合,中午自己做东,宴请昨日的一干人。索性不再想净度禅师,朝附近的银铺走去。这张万两银票用着不便,须兑成十张一千两的。 净度禅师回到刚才的院中,闩上院门。突然对着虚空一拜,恭敬道:“小僧已经按仙子所托,把经书给了周宏。” 虚空中,骤然出现一位翩翩女子,衣袂飘飘,超然出尘,真是美如天仙。若周宏在场,肯定会大吃一惊——竟然是越芳阁的秦姑娘。 “做得很好!”秦姑娘淡然道。手一挥,骤然使出一道黄色符箓,化作一道流光,射进净度禅师的脑中。 净度禅师似受了一击,头一晃,只觉眼前模糊,身体跟着晃动几下。待身形站稳,看着空空的院子,目光中透着一丝痴然,“我站在这干什么——刚才有个年轻人对出了下联,我带他进来,又送他出去,给了他——”净度禅师蹙起眉思索,“好像是一串佛珠。”兀自想着,“不对,好像是一本《金刚经》。”想着又摇摇头…… 原来,秦姑娘用仙术抹除了净度禅师的这段记忆。 第十四章 窦立的本领 周宏从银铺里出来,揣着十张一千两的银票,突生一种阔老的感觉,不禁莞尔一笑。刚才银铺掌柜一见是张价值万两的金票,满脸堆笑,殷勤无比,还多兑了二十两。街上人声嚷嚷,多在谈论明月郡主去报恩寺礼佛一事。有的脚步匆匆,赶去报恩寺敬香,生怕误了时辰。 赶到越芳阁,郑业等人已到,正与秦姑娘谈论诗词。几人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明月郡主终于来了。一干人畅饮到未时,才恋恋不舍散了。 周宏心情舒畅,大步走向国鼎公府。一路上时不时听到路人谈论着皇帝上午亲临国鼎公府,场面如何宏大摄人。本来窦荣命令自己点灯前不准回府,但现在结交了明月郡主,心中隐隐有了倚仗,而且皇帝已经回宫,便不再顾忌,大步进了府,回到自己的院中。 刚坐下一会,突然听到敲门声,“周宏、周宏!” 又是周沐春。 周宏苦笑一声,知道她定是又听到了什么,前来询问。 打开院门,进了屋,周沐春把伏星弓还了,又摆出一副笑嘻嘻的面孔,“听闻你对出了下联,净度禅师亲自带你去后院,给了你什么宝贝,拿出来给三姐瞧瞧。” 周宏苦笑道:“哪有什么宝贝,不过是对了个下联,净度禅师给了我一串琥珀佛珠,我见非常精致,便送给明月郡主了。” “哦!”周沐春蹙起眉,将信将疑。 把东西推给明月郡主,便是死无对证,最为妥当,不可能有人为了这点事去找郡主当面询问。 “这伏星弓怎么样,三姨娘见到有没有说什么?”周宏赶紧岔开话题。 “娘亲直夸你现在有出息了。” 两人闲谈一会,周宏送周沐春出了院门。 打发走周沐春,周宏不禁舒口气。 这《缘起法印》是稀世秘籍,周宏赶紧坐到桌旁,从怀里取出来。 **************************************************** 经过彻夜的精心准备,国鼎公府的面貌焕然一新。待皇帝离府,全府上下立觉松了口气。 窦荣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抿一口燕翅谷极品雪毫,神色舒展,满意地放下杯子,“经过这么一折腾,才注意到这燕翅谷的神饮只剩下九斤多了,你再派人去采购二十斤,不论花多少银子。” “是。”窦立在一旁恭声答。 白玉猫正在猫碗边舔水,“吧嗒吧嗒……”,窦荣的眼神无意中瞥到了猫碗,突然盯着一瞧,眉头一皱,变了神色。 窦立感觉不妙,也顺着窦荣的目光瞧去。 窦荣脸色阴沉,走到猫碗边,拿起猫碗,仔细瞧。 “真是混账,谁这么大胆子!”窦荣陡然搁下猫碗,怒气冲冲。 窦立瞧着猫碗,看出了端倪。 这猫碗是前朝的官窑古董,值五百多两银子。眼前这碗虽与以前的相似,但仍有细微的差别。显然是有人趁着这两日府中忙碌,浑水摸鱼,拿着赝品暗中替换了猫碗。 “这人是在找死,我一查便知!” 窦荣冷哼一声,“竟敢在我眼皮底下捣鬼,欺负到我头上了,真该千刀万剐!” 半个时辰后,窦立跑来汇报,“昨日至今,共有十六个人进来过,其中有五个嫌疑最大!要不要把他们都叫进来,还是——” “我就知道,府中清净几日便会出些岔子。这些下人,没几个安分的,有些人巴不得府中出事,好看笑话,逼得我杀鸡骇猴。你去宣布,说猫碗被盗,叫那十六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等候处理。”说着看向窦立,露出异样的眼神,“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窦立心神领会,笑着道;“小事一桩,手到擒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 窦立出去发完命令,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朝床上一躺。霎时一股阴风从他体内窜出,朝屋外飞去。 神魂的修炼,分为室游、夜游、日游、御物、显形、附体、分神化念、虚仙,八个境界。往后,若想再精进,必须去渡天劫。 窦立已经修炼至附体境,神魂可以附在动物身上,这个动物便受他控制。修炼神魂的人本来就少,至此境界的更是寥寥无几。在那些二流门派里,足以做个独当一面的门主。 窦立的神魂化为一股阴风,来到丫头柳儿的房间里。柳儿正坐在床边,神色焦灼,似乎心事重重。 突然,柳儿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浓浓的困意袭来,顿时昏倒在床。不一会,柳儿醒来,只见周围黑蒙蒙,身体仿佛悬在了半空,下方不远处似有火山在喷发,隐隐传来阵阵哭喊哀嚎声,诡异无比,难道这里是地狱!心中惊恐万分,吓得缩成一团,正想呼喊求救,前方陡然现出一抹光明,一尊佛陀周身金光闪耀,无比神圣,缓缓降临。 柳儿看到了救星,赶紧跪下来磕头。佛陀慈声道:“柳儿,这里是极乐世界的入口,下方便是地狱。你若对我虔诚,说出犯过的罪孽,真心悔改,我便带你进入天堂永享富贵,再无人间烦恼。” 柳儿眼中倏地涌出两道泪水,连忙磕头,“我犯过很多错,请佛祖饶恕。” “我问你,你在国鼎公府已有三年多,大夫人窦荣那只喂猫的碗近日被人偷了,这小偷可是你?” “不是不是。”柳儿连忙摆手,又拼命磕头,“我只有一次喝了几口大夫人喝剩的银耳燕窝羹,不敢偷东西,没这么大的胆子!” “好,以后在府中要本分做事,对主子忠心不二,不得动歪念,否则本佛要你下地狱!” 柳儿吓得魂不附体,瑟瑟发抖,捣蒜般磕头,“是,是,一定牢记佛祖教诲……” 感觉没了动静,好一阵子,柳儿才敢抬起头。突然眼睛一睁,见自己躺在床上。 “原来是场梦!”不禁长长舒口气。转念一想,立即双手合十,小声念叨:“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这一切,不过是窦立施展的神魂法术。 窦立如法炮制,一炷香的功夫,神魂归位,立即快步到客厅,满脸欢喜。窦荣见他这副神情,知道事情办成了。 “是翠儿这个贱人偷的!猫碗被她埋在院子的西南角。”窦立说着,脸上溢着得意。“我已经派人去抓了,一会便把人带来!” 窦荣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小贱人今个真是找死!” 不一会,只见两个大汉快步走来,一人抓着翠儿,一人拿着猫碗,几个管事的下人跟在后面,一群人进了屋,翠儿立即跪倒地,拼命磕头求饶。“是娘亲得了重病,家里实在没钱,我才去偷这碗,大夫人饶命、饶命!” “混账!偷就是偷,我也不与你废话,这碗被你的贼手摸过我便送给你,成全你的孝心,但家法不能丢。”窦荣说完,看向那几个大汉,“把她双手剁了,轰出府!” 听到这话,翠儿霎时脸色苍白,毫无人色,猛然往前一扑嘶喊一声,倒地晕死过去。身后两个大汉立即上前,把翠儿拖走。 窦荣瞧着冷哼一声,对一众下人道:“谁敢坏了府中的规矩便是这样,你们要引以为戒!都散了吧。” 众人吓得不敢抬头,畏畏缩缩,一个个毕恭毕敬退出房门。 见众人离去,窦荣转过头看向窦立,“估计今晚会来一位贵客,你去密室把那支灭魂箭拿来,不能让人看见。” 窦立一惊,不敢多问,立即点点头,小心朝密室走去。 窦荣看着屋外白茫茫天空,嘴里喃喃:“赵菲雨,七年前没杀了你,现在你自己送上门,自然要好好招待。” 第十五章 揣摩 周昌听闻周宏在报恩寺对出了对联,净度禅师亲自邀他去后院,又气得咬紧牙,“不过是中了会元,就有人来拉拢他,把他捧上天,就不信他能高中状元!” 周昌今天吃了闷亏崴了脚,从街上回到府中,一直火气冲天。窦百科与孙贵站在一旁,看着周昌的神色,不敢多言。窦百科眼珠一转,开口道:“我有一个办法杀他威风!” 听了这话,周昌眼睛一亮,又来了精神,“快说!” “这次礼佛如此重大,净度禅师肯定送了他什么好东西,否则干嘛单独去后院。而且皇帝赏赐了那么多宝贝,净度禅师若只给他寻常物品,便显得吝啬了。我看应该找人去他那破院子里翻翻。” “对,就该这样!”孙贵连忙附和。 两人一起看向周昌。 周昌的脸上顿时露出神采,“好主意!就让赵鹏去。倒要看看这次能出什么意外!不管翻出什么宝贝,直接扔到他那茅房里,哈哈,气死他!” **************************************************** 坐在桌旁,从怀中拿出《缘起法印》,净度禅师的话又响在了耳侧。仔细回想寺中情景,“机缘一到,水到渠成”,净度禅师是得道高僧,难道真能算出未来之事?揣测了一会,依旧不明所以。 喝口茶水,看着《缘起法印》,并不急着翻开。往砚台中加点水,拿起墨块,慢慢研磨。 研读高深的武学秘籍,必须先静下心,彻底安下心神。若是心神不宁,杂念丛生,猴急心躁,不但理解文意会有偏差,更容易形成见知障,日后难以精进! 这两日奇遇连连,如向水中投入了巨石,平静的生活被彻底冲乱。此刻,倍感心绪难安,比昨日更甚! 研好墨,铺开纸,握起笔。一笔一划,默写完《般若心经》,才觉得心绪安宁下来。又体味一阵昨日射箭时心神合一、无我无念境界,感到心如止水,无欲无念,才翻开《缘起法印》。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故短暂如一刹那,渺小如一微尘,也可溯其因果来去到万物、到无始无终。一性圆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开篇明义,文字优美,真是好文章!周宏赞叹不已。《缘起法印》与《龙象乾元功》完全不同!《缘起法印》既是武经,又是心经,武附于心,心决定武。难怪净度禅师讲“若能领悟一二,大有裨益”! 除了经文,书中没有武功招式,只有呼吸功法“蛇象吐气诀”,独特的丹田真气凝练功法、真气运行功法“行气真经”。 周宏伏在桌前,心无旁骛,精心钻研。不知不觉金乌西坠,感到天色暗了,才回过神。《缘起法印》讲习武有三重境界:缘起无常、无常无我、万法空寂。万事万物因缘而起,决定于此时此刻与彼时彼刻的瞬间,无时无刻不在变动之中,所谓“无常”。修炼之时,若能把握瞬间感受、感悟,顺势而为,不强求因果,便能精进,事半功倍! 读了半个时辰,反复揣摩,对“缘起无常”,终于明白了七八分。 对真气运行功法,有图案有注解,讲解详细。但首要的,是凝出丹田真气。 周宏放下书,目光中充满坚毅。立于堂中,按经中的“凝气”之法,双腿并拢,腰身侧扭,右手高举,左手下探,形成一个怪异的姿势。意守丹田,默念经文,观想丹田之中空无一物,气由虚无里渐渐生出,凝聚于丹田。 一般的“凝气”之法,是扎起马步,观想筋脉中有一细微气流在随血液流动,按周身筋脉走向,把这一气流凝于丹田。习练时,必须心静神宁,不厌其烦一遍遍观想。通常每日练习三四个时辰,坚持数周,便会凝出实质“真气”。运气时,真气在筋脉中流动,皮肤顺势起伏的痕迹清晰可见。凝出真气后,把真气汇聚于丹田,形成滚滚一团。修炼越久,气团越强劲,在丹田中生生不息。 “缘起法印”的凝气之法独特。周宏双目微闭,全神贯注。自己的丹田硬如磐石,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丹田隐隐发胀,那块磐石似乎在变硬变大,要把丹田胀破。 又坚持一会,丹田中胀痛难忍,额头渐渐生出虚汗。腹中一咕噜,周宏睁开眼——饿了。 天色已昏。 顿觉周身酸痛不堪。周宏收起身形,坐到凳上,大喝几口茶水。幸亏自己一直在坚持炼力,才能保持这个古怪姿势这么久。 吃完饭,立即回到院中。 闩了院门、房门,点起灯,从怀中掏出《缘起法印》,揣摩一阵后,继续按经中的凝气法门,习练凝气之法。 练了约半个时辰,浑身酸楚,丹田胀痛,周宏喘口粗气,收起身形。 到桌前缓缓坐下,静下心,反复揣摩经文。“顺势而为,不强求因果”,凝出丹田之气便是“果”,苦苦习练便是在“求”,如何不求?周宏紧紧皱起眉。 自己的丹田天生有疾,按通常办法习练,无法凝出真气;按《缘起法印》习练,丹田胀痛! 难道此生真与修炼无缘? 盛世重文,乱世重武。大赫建国才短短三十几年,根基不牢,邻国觊觎大赫地大物博,年年挑衅,摩擦不断。大凡有些实力的家族,都把子弟送往军中磨练,通过立战功赢得地位!放眼满朝百官,有几人武功平平,大多是文武全才! 皇帝对儿女的要求更严!大赫人皆懂,所有皇子,不论男女,自五岁开始习文练武,皇帝隔三差五亲自过问,每月考核,赏罚分明!皇子至十五岁,送到军中磨砺,十八岁必须带兵亲征,上阵杀敌,建立功勋才能封王封侯。若实在文不成、武不就,便在各部委以闲职,不受重用,连个爵位都没有,终老一生。 现在出头争位的几个皇子,无不战功显赫!四皇子恭庆王,十七岁率领三千精锐骑兵,轻装上阵,不要粮草补给,深夜奔走二百余里,奇袭在边境滋扰数月的狄丘国飞虎营一万多人,大破敌营,斩敌五千多,这才得以封王。 明月郡主虽是女辈,但心思缜密,才智武功过人,已至炼髓境盛期,与恭庆王一起管理朝廷的陆运、漕运,大权在握! 几千年来,不管哪朝哪代,赫赫有名的,几乎都是武功高深之辈! 我要建功立业,为母亲,也是为自己!周宏心中呐喊几声,握紧了拳,振作起来! 又研读几遍,继续习练,反复揣摩。“有很多武学名词术语不明白,明早要去文武堂旁敲侧击请教赵教习。”直到亥时,实在累了,才把经书藏入怀中,洗漱休息。 第十六章 真气 清早起来,用完早饭后快步来到文武堂。周宏一上午不露声色,拐弯抹角问了传授武学的赵教习很多问题。赵教习心中疑问连连:四少爷不能凝练出丹田真气,怎么对武学仍有如此大的兴趣,真是个书痴! 中午,从文武堂回到自己的小院中,一进屋,周宏陡然察觉到一丝异样。心中一咯噔,赶紧四处仔细瞧——屋里确实被人翻查过。虽然这人很小心,但还是留下了痕迹。 肯定是周昌知道净度禅师单独召见我,以为净度禅师给了我什么宝物,派人来悄悄翻查。心中陡然生出懊悔!在文武堂里有几人问起此事,我不该说净度禅师仅给了一串佛珠,又赠给了明月郡主,确实让人不信,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欲盖弥彰! 《缘起法印》不能天天藏在身上!万万不能被人发觉,干脆—— 周宏深深皱起眉,摸着藏在胸口的书,下定了狠心。 吃完饭,立即闩上房门,全心全意背诵《缘起法印》。只有二十六页,背诵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背熟。有几页画着筋脉、真气运行的插图,撕下来藏在别的书中,就算被人发现也觉察不出什么。 搬来火盆,拿出火折子,把经书点着。看着火苗缓缓腾起,心中安定下来。 现在经书已毁,心中再无挂虑,顿时感到一身轻松。 须抓紧时间修炼!喝口茶,静下心,抛开一切杂念,闭目冥思经文。昨晚练了那么久,按经书上讲的习练,似乎毫无效果。 此等稀世秘籍,融功法于经义之中,切不可生搬硬套,死抠字眼,关键在于领悟! “把握瞬间感受,顺势而为,不强求因果!”反复揣摩这句话,突觉眼前一亮! 既然丹田胀痛,似已盈满,干脆因地制宜,反其道而行之! 丹田胀痛,是瞬间感受! 顺势而为,便要消除痛感! 不强求因果,索性观想丹田已满,须抽丝剥茧,把磐石化成融合之气!至于这种气是什么,暂且不想,一切不强求。 若习练的法门错了,也许会损废筋脉,甚至走火入魔,终身残废! 我若凝练不出丹田真气,始终是半个废人!周宏下定狠心,深深沉口气,在堂中摆好姿势,就按自己感悟的去练! 微闭双眼,努力回味上次的心神合一境界。不一会,仿佛万籁俱静,心似悬在了虚无中,便按经中的法门,摆出那个古怪姿势,一遍遍反过来观想。 过了约半炷香时间,突觉丹田中似有虫子在蠢蠢蠕动,渐渐发热,似灌入了温水,痒痒的,抓不着又挠不着。那阵暖流漫无目标,肆意流淌,又似一团水汽,随风乱荡,东突一下,西蹿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不一会,便如雪沉深谷,杳杳难察。 不强求因果!周宏心中默念,不再去想那阵暖流。 不知多了多久,丹田中突然涌出一股洪流,东奔西突,咕噜咕噜响,肚皮处一阵阵酥痒,又有一种莫名的舒畅,毫无胀痛感,浑身更无半点酸楚疲劳。周宏双目微闭,毫不知倦,似进入无我无念的心神合一状态,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如一具雕像。这时如果周沐春进来,肯定会吓一跳,以为周宏中了邪! 仿佛过了很久,突觉腹中似有水波泛涌,搅动一阵,一股热气直往上冲,似要顶出肠胃。肚子揪心疼,像有东西往外撑,五脏六腑都被扯动。周宏心中一紧,又不敢乱动,只能小心翼翼忍受,这才感到浑身僵硬麻木,刚才支撑全身的那股力道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莫非真的练错了法门,走火入魔?心内暗暗叫苦,突然眼前一花,陡然间天旋地转,身体像散了架,猛然瘫倒地。 周宏脸色煞白,额头虚汗涔涔,躺地上不敢动,对腹中的疼痛只能强忍着。 好一阵子,终于缓过劲。 地上铺着灰砖,经常清扫,十分干净。感觉身体恢复了正常,身上不再有痛感,才缓缓坐起来,长长舒口气,索性坐地上,蹙眉思索。 窗外阳光亮晃晃,估计已近申时。午时吃完饭,到现在已过了近两个时辰。想不到竟然练了这么久! 若是往常,自己习练别的武功时,就算练一个时辰,也会腿酸腰疼,这次怎么毫无不适?而且这个姿势如此怪异,竟能轻轻松松保持两个时辰一动不动,仅到了最后,才突然泄了劲。 那股一直支撑全身的劲道从哪里来? 若是练错了,怎么会支持这么久? 按按丹田处,那块硬疙瘩似乎没变化! 这才感觉到丹田中似有一股气流,在微微蹿动,暖融融的,稍稍有点痒。与以前硬邦邦的一块相比,现在舒服多了。 莫非真的凝练出了丹田真气,怎么这么快?周宏脸上顿时冒出一丝惊喜,紧接又皱起眉,怎么可能这么快!按《龙象乾元功》描述,凝出了丹田真气,应该感觉丹田中“似存棉絮,触之则散,复而又聚,不痛不痒,似有若无”,完全不是现在的感受。 究竟有没有凝练出真气,一试便知! 周宏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走到书橱前,从一个暗角拿出《龙象乾元功》。如果已经凝练出了丹田真气,完全可以习练起手招式“龙爪拨云”。 “龙爪拨云”里含有二十式变化,不算太复杂。 只要丹田内有真气,练功时,真气自然会散于周身,锤炼筋骨。 周宏在桌上摊开书,读了几遍,按书中功法,一拳一脚,扭腰转身,像模像样,认真习练。 练了约半个时辰,身上汗水涔涔,脱去外衣,只穿一件短衫,又练了半个时辰。 终于气喘吁吁,打算再练最后一遍。左手后探,腰猛扭,左腿同时侧转,用尽全力右臂一拳击出,凑巧身体转到门前,右拳离门约二尺,“咚”一声,门微微一晃,像被敲了一下。 拳风! 竟然练出了拳风! 以前见过周沐春练龙象乾元功,拳风阵阵,两三米内劲风烈烈,不便靠近。 周宏满脸欢喜,又试一遍,门依旧晃一下。 终于凝出了丹田真气! 此刻,自己进入了炼筋境初期。 周宏猛烈挥动胳膊,眼中一热,涌出两股泪水。 多年的压抑,此刻,像找到了突破口,猛然释放出来。 从今以后,可以修炼肉身,甚至神魂,前程一片光明! 顿时雄心万丈! 到桌边坐下来,猛喝几口茶水,好一阵子,终于平下心潮。 现在彻底松了口气,自己按《缘起法印》悟出的法门习练没错! 心情大好,休息一阵,继续练! 已经耽误了多年的时间,此刻才起步,只能夜以继日,不停追赶! 过几天便要去捉那蛇妖,现在要抓紧练,到时候万一失败了,就算是逃命,也要逃得过别人。 周宏像一个饿了几天的人,突然面对满桌的山珍海味,恨不得一口全吞了! 练到傍晚,后背已经湿透,才停下来。 这“龙爪拨云”的二十式变化终于练熟。虽然使不出太大的力道,但招式完全准确。 一停下来,立觉腰酸腿麻,浑身酸楚。 第十七章 一页纸 从炼筋开始,身体潜能被激发,筋骨血肉负担超于平常,练功过度便会浑身酸痛难忍,疲惫不堪。这时,如果有浸泡过珍稀药材的药酒、灵丹妙药外敷内服,便能迅速恢复体能。但这些珍稀药材价值巨大,别说寻常人家,连坐拥百亩良田的大富之家都难以承受。 药酒、丹丸的重要性,不亚于武功秘籍。 府中倒是有很多极佳的药酒丹丸,但都是给精英子弟用的,每拿一次都要登记在册,不得妄动。 府中一干人如狼似虎,窦荣恨不得在我身上踩几脚,我练武之事万万不能泄露出去,否则肯定会招来无穷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窦荣怎么会让我成长起来! 若是通过周沐春,也不能弄来太多,还可能被人怀疑,走漏了消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明早去药铺里买。 心中定下主意,换了身干净衣服,正要出门去吃晚饭,瞥见火盆还搁在墙角。大步到火盆边,弯下腰,突见黑色的灰烬里,露出一张灰黄色书页。 “咦!”周宏不禁好奇地睁大眼,蹲下来伸手去抓——竟然是一张完好无损的纸。灰黄色,颜色与普通的纸一样,但比较光亮,像某种金属,翻来覆去看,没有一个字。 缓缓用劲拉,直至使出全身力气撕扯,这纸丝毫不破!而且不起一道褶子,光滑依旧! 就算是再无知的人,也能猜到这是一件宝物! “这是什么材料做的,难道是某种稀世秘籍,藏在经书中?”周宏想了想,立即拿出剪刀针线,把这页纸缝进衣服里。 把一切办妥,才放心地锁上院门,去吃晚饭。 吃完饭,回来后仍觉满身疲累,两条腿又酸又僵,腰一用劲就酸。 再也不敢继续练了。今日已经练功过度,如果再强行练,恐怕会损伤筋骨,若是落下病根,便得不偿失,日后难以精进。 不能练武,但时间不能浪费。脱去鞋子,坐到床上,按照《缘起法印》里“行气真经”中的法门,用真气打通筋脉。 “人体蕴含无数筋脉,以真气灌入,犹如铁犁耕垦,久之,筋强气畅。气伏周身,皮膜毛孔、筋肉、骨骼、脏腑,无一不至,似熔炉炼铁,日久成钢……”周宏仔细回忆书中经文。 按书中法门,在床上跏趺坐定,双手结印,微闭双目,缓缓运行真气至筋脉中。这条筋脉,从左臂的手腕起,通至左腰肋下,由太渊穴起,至旁毋穴止,称为“左神脉”。 左神脉是左臂的重要筋脉,决定着左臂的力量。练至大成,便能激发出左臂的惊人潜能。 只觉筋脉中胀胀的,似有虫子在里面蠕动。一点一点,咬噬,吞吐,乱碰,微微发酸发痒。这条虫子小心翼翼,无处可退,只能往前,又不能过猛,似要打通一条出路。但虫子过处,如堵塞的东西被清理了,留下一片温热清爽。 渐渐地,虫子蠕动越来越慢,劲头越来越弱,像已疲劳。周宏运足真气,直至筋脉中感觉不到气流,才停住。丹田中,真气似已枯竭,感受不到一点气流波动。 睁开眼,看向左臂,感受一下,真气已经打通至胳膊肘处。 站起身,活动下左臂,明显感到劲力充足。一拳打出,“呼”一声,拳风比以前强了许多! 以真气贯通筋脉,以真气为炉火,以筋脉为铁,时时锤炼,日久成钢。周宏下定狠心,一定要抓紧把丹田中的硬块炼化! 陡然觉得不对劲。以前与周沐春谈论武学时,她说丹田内的真气凝练极为缓慢,打通筋脉的速度更慢,需旷日持久地坚持,数月才能见到效果。多数人日久生燥,燥而生厌,自然而然结下了心障,从而消极懈怠,功效不显。为何我的真气如此强劲,仅仅过是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便能打通小半段筋脉! 周宏摇摇头,不去多想。又按先前的法门融化丹田内的硬块。不一会,感觉到丹田中的真气又凝聚起来了,浑厚强劲,立即运行真气继续打通左神脉。 *************************************************** 窦荣坐在书房中,专心看着手中的这份折子。身为万斗门的副门主,京城又是机要枢密之地,宗门里分散在全国各地的无数耳目,每日搜集的大小情报经过层层筛选,重要的都要送来让她批阅。她每日足不出户,便知晓了天下的动静。 到了亥时中,国鼎公府一片安静,窗外黑蒙蒙,夜色冰凉。 陡然,虚空中出现了一名女子,双目冷冰冰瞅着窦荣,一言不发,鬼魅一般。 窦荣丝毫不以为意,似乎早有准备,缓缓抬起头看向女子,不紧不慢道:“赵菲雨,你果然来了,我已等了你很久。” 女子冷哼一声,“我等了七年,总算到了今日。再过几天便是师妹的忌日,最好的祭品便是你这狗头。” “哈哈哈……”窦荣不怒反笑,“你不过刚刚渡过一重天劫,就心急火燎千里迢迢跑来找我报仇,真是小人得志便猖狂。”窦荣缓缓抿一口香茶,悠闲地放下杯子,“你七年前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仍然不是。你这不过是个区区分身,也想杀我!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里,别以为自己是个冰魄宗的使者,给皇帝运送贡品,我便不敢杀你!” “周乾武这个负心汉才是真正的小人!师妹当年身为堂堂圣女,前程似锦,可惜被他迷惑,为脱离本宗甘愿自废一身修为,沦为俗人。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却想不到周乾武始乱终弃,真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他现在成了瘫子,真是报应。你这贱人的报应——现在就来!” 话音刚落,身影陡然翻飞,双掌连连挥动,眨眼间手中出现一个拳头大的滚滚雷球,雷光缭绕闪烁,气势骇人! 屋内的温度骤降,墙面、地面、桌椅橱柜上竟然结出一层冰花,诡异无比。若是普通人,体内的血液早已凝固,被瞬间冻死。 窦荣看着雷球,嘴里呼着白气,目光一缩,“这就是你冰魄宗的绝学冰魄神雷,你果然长进不少。好,就一招见分晓!” 赵菲雨不等窦荣起身,身形陡然缩小,倏地钻入雷球中,雷球瞬间变大了两三倍,气势骇人,一道电光般直冲窦荣飞去! 这是纯粹的道术攻击。雷球是用道术演化而来,赵菲雨又把神魂投入雷球中,增强雷球的威力,力求爆炸时把窦荣炸得灰飞烟灭! 但自己也会在猛烈的爆炸中受到重创!甚至被炸得魂飞魄散,这个分身也许难以幸免。 这是两败俱伤的战法!赵菲雨知道自己很难杀掉窦荣,只能这样孤注一掷拼死一搏。 却想不到窦荣的速度更快!陡然从桌旁抽出一柄利剑,腰身飞转,手臂猛然平伸,一剑刺去——正中雷球中心。 “咣”爆出金戈碰撞声,雷球停住,不能前进分毫,像气球被戳了个口子,渐渐减小,泄了气一般! 窦荣哈哈大笑,“七年前我已是堂堂武侯,加上这上品灵器‘碎魔剑’,对付你如同杀鸡!” 碎魔剑灭杀神魂,加上窦荣强大的力道,汇集于剑尖,击在雷球上,赵菲雨的神魂念头顿时被绞杀一片,法术也难以施展。 “分!”虚空中传来一声大喝,雷球瞬间分成了三个,每个有鹅蛋般大,继续冲窦荣飞去! 窦荣身形一跃,凌空飞转,手臂挥动太快,仿佛没了实体,碎魔剑一瞬间劈出几十道剑影,道道剑影都斩中雷球。雷球每被斩中一次,威力便减弱一分。雷球围绕着窦荣全身上下飞击,让人眼花缭乱,却始终无法碰到窦荣的身体。 仅仅过了五六个呼吸,三个雷球消失得一干二净。 赵菲雨又现出身形,但明显虚无了几分,这神魂之身已经受了重创。赵菲雨气狠狠道:“想不到,还是不能杀了你。你若没有这柄上品灵剑,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我乃堂堂武侯,就是赤手空拳也能胜你,只是不想耗费时间罢了。”窦荣说得轻描淡写。经过这一番猛烈激战,竟然气淡神闲,连大气都不喘。论实力,确实在她之上。 陡然身影暴起,腰身一扭,手臂一挥,“疾!”碎魔剑脱手,光一般朝赵菲雨射去! 赵菲雨虽有防备,但碎魔剑速度太快,躲闪已经来不及,“砰”一声,碎魔剑刺穿了赵菲雨的身体,把她生生钉在墙上! 这神魂之身再次遭受重创! 几乎是奄奄一息! 道术更适于远距离作战。近身肉搏,武侯力达千斤,投掷出的刀剑快如闪电,让人防不胜防。 见突袭得手,赵菲雨被钉在墙上,窦荣笑容满面,“咯咯”一笑,漫不经心一转身,走到墙边,取下弓箭。 “灭魂箭!”赵菲雨见到这支朱红的箭,霎时满脸惊恐,赶紧全力挣脱出来,化为一阵阴风,朝屋外飞窜。 修炼至炼髓境,体内的阳刚血气足够旺盛,能看到神魂之身。赵菲雨虽然化为虚无的阴风,但窦荣仍能看得清清楚楚。 窦荣冷哼一声,“若让你这残魂逃了,传出去我会被人笑掉牙!” 搭弓上箭,灭魂箭“嗖”一声,朝赵菲雨射去! 赵菲雨已被重创,见箭射来,赶紧转向,但这灭魂箭像长了眼睛一般也跟着转向,穷追不舍…… **************************************************** 周宏正坐在床上,微闭双目,心无外骛,用真气全力打通左神脉。 突然“嘭”一声,周宏吃一吓,睁开眼。 只见一支红色的箭落在地上,挂在墙上的伏星微微晃着。 “哪来的箭,有没有把伏星射坏!”周宏心中一紧,飞速下床,穿上鞋快步到墙下,拿起伏星仔细查看——有一处有个微微凹进去的小点,明显是刚刚被射出来的。 “这千年桃木果然神奇。”不由啧啧赞叹。若是普通的木头,箭肯定射进去了。 这才想起箭,弯下腰捡起来。 这箭通体朱红色,油亮亮,箭身刻满了各种复杂的符文,显得诡异神秘。 这红色像是涂上的一层朱砂,这些符文——难道是某种符箭,用来破解道术、射杀神魂。周宏打量着,抚摸着,心中虽然不解,但这箭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必是珍稀之物。 关于符箭,在《龙象乾元功》以及很多杂书中都有提及,眼前这支肯定就是。 难道外面有人在大战,这符箭射歪了,恰好射到我屋里?这么一想,周宏顿时警觉起来。屏住呼吸仔细听,外面并无动静。 这是国鼎公府,夜间有家丁巡逻,窦荣的战力又深不可测,外面就算有人在大战,也不敢闯进来!周宏安下心,找个隐蔽处把箭藏起来,又脱鞋上床,继续用真气打通左神脉。 周宏并不知道,赵菲雨被灭魂箭穷追不舍,千钧一发之际,神魂之力凑巧感应到了用千年桃木做的伏星弓,神魂之身便遁入其中,藏了起来。 第十八章 周昌的毒计 过了一夜,第二日早上起来,周宏仍觉得腰酸背痛,浑身不舒服。吃完饭后立即赶到京城最大的兵器铺子“精武堂”。 精武堂在京城几乎人人皆知,是购买武器装备的首选之地,里面各色物件种类繁多,有时甚至会出现一些罕见的灵药、稀世的秘籍。只要有银子,几乎没有买不到的东西。但用于作战的暴雨连射弩、火药、火炮等,朝廷严禁销售,有再多的金银也买不来。 精武堂占地一百多亩,出售武器、器具、秘籍、药酒丹药的统一是二层小楼,每栋楼都有名称。存刀的,叫藏刀楼;存剑的,叫藏剑楼;凡此种种。存放药酒丹药的,叫藏药楼。 周宏直奔藏药楼。逛了一圈,花了一万多两,买来虫参炼脏膏、虎髓玉肌膏、鹿胎活血丸!这三种都是难得的珍品秘药,府中都有,但除了周家的嫡亲子女,别人无权使用。周宏一下子买来这么多,顿觉扬眉吐气,心中畅快,美滋滋。 这些丹药都存在瓷瓶中,用软木塞子塞紧,没有一丝气味外泄,不易被人发觉。 但还是装了一大箱。周宏雇来一辆马车,径直行到一家卖炭的铺子里。 京城的冬天特别寒冷,小寒后已有很多人家生起了火盆。穷人家烧木柴,富人家烧炭。木炭也是花样繁多,雕成各种式样,元宝、花朵,老虎狮子、小猫小狗,各种动物、图案皆有。许多人家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专买雕成飞龙、飞凤的,所以“龙炭”、“凤炭”最贵。 周宏买来几大箱碎炭,装上车,运到自己的小院门前。 找来几个府中的下人,打赏点碎银,搬到院中的杂物间。都知道周宏买来了很多炭,打算过冬取暖用。 有了这些秘药的辅助,周宏完全放开了手脚,废寝忘食,倒也不怕练功过度损伤身体。一连多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炼化硬块,运行真气打通筋脉,习练《龙象乾元功》、《缘起法印》里的功法。 离国鼎公府约三十里远,有条宽四十多丈,流贯十几个省的大河:黑水河。黑水河岸边,是绵延上千里的黄龙山。十几天前,山中陡然出现了一条千年巨蟒,时不时现身,所幸未吃人。这样的蛇妖若想化成人形,必须吃下两株化形草。一株在午时吃,便能在白天化成人形;另一株在月圆之夜的子时吃,便能在夜间化为人形。由于是在国鼎公的封山里,国鼎公府一直在暗中打探这条蛇妖的消息,猜测他最多吃下过一株化形草。经过暗中搜寻,在一处山坡的隐秘处,两块巨石的缝隙间,发现了一株化形草。估计蛇妖十有八九会来,便打算在月圆之夜,在那附近布下埋伏,一举杀掉蛇妖。这种千年巨蟒浑身是宝,皮肉、胆、筋、骨,都是千金难求的至宝。 离月圆之夜还有几天。国鼎公府精心谋划,勘测地形,安排人手,务求万无一失。 为了锻炼周昌,窦荣让他担任这次行动的总指挥。 终于等到了月圆之夜,明月升起。国鼎公府的二十多人早早埋伏在崖壁下的隐秘处,个个身穿黑衣,连刀剑都涂抹上了墨汁,个个全神警惕着,没有半点疲乏困意。有的拿刀剑,有的握弓,都是府中挑选出的精英。周昌手里,紧紧握着斩龙剑。 斩龙剑虽是中品灵器,但已是稀世珍宝,只有豪门权贵家中才会有,当成传家宝。除非是家道中落,否则给再多的金银也不会卖。 周昌看着众人,瞥着周宏,心内阴笑连连。这次定下的计策绝对万无一失,周宏能不能活命,就看他的运气了。 周宏经过这几日的疯狂习练,感觉自己进展神速。左神脉,相应的右神脉,还有两条腿部筋脉、三条手臂筋脉,完全打通。臂力、腿力、腰劲,比以前提高了很多。又习练了《龙象乾元功》里几种招式,心中有了几分自信。现在面对蛇妖,肯定不会胆战心惊。 等到半夜,万籁俱静里,山林里突然一阵响动,野鸟被惊飞一片,发出阵阵怪叫,听着毛骨悚然。月光下,一条黑漆漆巨蟒在远处骤然出现,长五六丈,腰身有水桶粗,吐着信子,说不出的恐怖骇人。众人霎时浑身绷紧,大气都不敢喘,有的看向周昌,有的看向周宏。 周昌已经下了命令,先由周宏射瞎蛇妖的眼睛,然后大家一齐射向蛇头,若是蛇妖还不死,再用他的斩龙剑去飞刺蛇妖的七寸。有了斩龙剑这种神乎其神的灵器,众人心中都感到万分踏实。 突然,虚空中飞来一个隐形的人,手中握剑,青衣飘飘,迎风而立,正是从仙界下凡的仙人——慕容天。 仙界严禁仙人干涉打扰凡间俗人的生活,慕容天打算擒拿这蛇妖炼丹,只能使出隐身的仙术,不让凡人发现。 “果然是条千年蛇妖,这种道行浅薄的妖孽,我的紫星剑是仙器,随意一挥,便能瞬间杀你千万遍。”慕容天把剑轻轻一挥,似轻描淡写,霎时一道无形剑气电光般杀向蛇妖。 人间只有灵器,没有仙器。品阶再低的仙器,在人间也是天下无敌的至宝。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蛇妖安然无恙,依旧吐着信子。 慕容天大吃一惊,随即哈哈大笑,“真是天下奇闻!想不到,你区区一条蛇妖,连人形都没修出来,身上竟然有秘宝,收了紫星剑的剑气,这至少是件上品仙器的残骸!哈哈,这几天果然没有白等,莫非秦师妹的目标真是你,肯定是你!”。 正准备冲着蛇妖飞去,突然,虚空中也出现一个隐形人,拦住慕容天。 “慕容师兄,这蛇妖是本门先发现的,我奉命在这守候擒拿,还请师兄行个方便。” 正是越芳阁的秦姑娘。 秦姑娘一手握着仙剑,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枚黄色符球,面色波澜不起,两眼紧盯慕容天。 看着这枚符球,慕容天顿时皱起眉。这枚仙符的威力非同小可,不是自己能承接下来的。 这二人均使出了隐身术,凡人虽然看不见,但两人均能看到对方。 慕容天立即凑出一张笑脸,“原来是秦师妹。无妨,这蛇妖便送给你。我们九大仙门是一家,我们的敌人只有妖族与魔族。望秦师妹在令师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也许以后有事须要秦师妹帮忙。” “这是自然,我会记得你这次的人情。”秦姑娘抱拳行个礼。 慕容天还个礼,转身飞速离去,倒也干脆。 蛇妖仍旧没事一般,继续前行,到了巨石旁,张开血盆大口,要吞下化形草。 “时机到!”周宏见蛇妖正要专心吞草,这停顿的一刹那,赶紧拉满弓,对准蛇眼,正要射——斩龙剑突然疾风般掠过,“噗”一声,刺中蛇妖颈部。却刺偏了,没刺中中央的骨头,只刺进了肉中。 巨蟒吃痛,疯狂扭动,顿时一片飞沙走石,尘土飞扬。蛇头高昂乱摆,见到周昌等人,立即扑来。 “想不到这么容易,真是轻轻松松大功一件,看我斩下你的头,斩!”周昌得意万分,信心满满,大喝一声,斩龙剑却纹丝不动! “怎么会这样,我的斩龙剑!”周昌心头一凛,感到完全与斩龙剑失去了感应,霎时惊恐万分,原先的部署安排全忘了,拔腿便跑。众人见周昌率先逃窜,知道不妙,顿时一片大呼小叫,四下里疯狂乱窜,一群无头苍蝇一般。 周宏的任务是射蛇眼,见大家争相逃命,蛇眼肯定射不成了,也跟着撒腿狂奔。 周昌躲在树丛中冷笑一声,手指一弹,一粒石子疾风般掠出,正中周宏小腿,周宏“啊呦”一声,摔倒地。 几个呼吸间,巨蟒已蹿到身旁,周宏忍着痛连滚带爬慌忙起来,刚要逃,只见巨蟒张开大口,只一吞,被吞进腹中。 见巨蟒吞了周宏,周昌满心欢喜,这正是娘亲暗示的借刀杀人,死无对证,真是绝妙好计! 斩龙剑还插在巨蟒的脖颈处,巨蟒似乎坚持不了多久,不再去追赶众人,猛然朝悬崖边飞蹿,顷刻间便蹿到崖边,速度丝毫不减,陡然跌落下去,掉入黑水河中,激起一片巨大的水花,转瞬不见。 见蛇妖没了,周昌从树丛里冒出来,眉头紧皱,脸色阴沉无比,心中嘀咕:“刚才只是在做戏,现在怎么真的感应不到了斩龙剑,怎么会这样!早知如此,便不去害周宏,我的斩龙剑比他精贵一万倍!蛇妖没擒到,斩龙剑也没了,怎么向娘亲交待!” 第十九章 神图 周宏只觉浑身一麻,头脑昏沉,像跌入无底深渊中,失去了知觉。等醒来时,天空白蒙蒙,正是清晨。自己正躺在一处河滩旁,全身湿透。这才感觉到浑身冰冷,顿时清醒。 “真的没死?”心里嘀咕着,缓缓坐起身。这是一处荒郊野外,山上林木杂生,近旁的河水滚滚,河滩泥泞不堪,身上全是淤泥。心中陡然生出劫后余生的狂喜,不禁长长舒口气。转过头,陡然瞥见不远处斜躺着一人,胸口插着一柄剑。 “难道是——斩龙剑——蛇妖!”周宏一惊,慌忙站起来,正要逃,见蛇妖一动不动,估计早已死了。便壮着胆子一步步走近,却觉得这蛇妖有几分眼熟,似在哪里见过。靠近仔细一瞧,不由失声惊叫:“王兄!” “周兄,你不用怕。”蛇妖张开嘴,缓缓道,身子却不动,显然已经垂死,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周宏想起几日前在街上的情景,若不是王兄飞身抓住缰绳,自己定然被周昌的马撞了。顿时恐惧全无,深深吸口气,蹲下来,扶起蛇妖。“王兄,那天在街上我说以后有缘再见,定要重谢,想不到会是现在这样。” 蛇妖惨淡一笑,“我始终是妖,修行千年,眼见将修成人身,还是被人杀了。去年我无意中得到一件宝物,我吞下你,是想把宝物传给你,不想便宜了那些人。”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张叠成方块的锦布。周宏接到手里,展开一瞧,这锦布约二尺长、一尺宽,是幅山水画。画中,背景是一片群山,山下一条大河滚滚奔流,澎湃汹涌。画面意境深远,画工精湛,只像一副书画佳品,实在看不出是件宝贝。 “这图是件法力高强的神物,河水是神水,你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蛇妖叮嘱,“我死后,你赶紧滴血到这图中,把图祭炼了,便能与图心意相通。” 蛇妖说完,双手按住剑柄,奋力一拔,拔出斩龙剑,“收!”斩龙剑倏地消失。 周宏知道已经被收进了图中。 “这便是宝物的神妙。”蛇妖说完,眼睛一闭,轰然倒地。周宏一摸他的气息,已经完全没了。 蛇妖彻底死了。 周宏愣了愣,叹口气,立即咬破食指,滴血到图面上。血入图中,心底陡然生出莫名的感觉,仿佛这图已经与自己血肉相连,是身体的一部分。意念深入图中,便看到青山深处,藏着斩龙剑与一柄怪异的“剑”,这剑仿佛由灰色气体构成,有如实质,远观如一柄剑,似虚似实。 “这便是滴血祭炼,果然与书中记载的一样。想不到,王兄竟然便宜了我。这图真是神妙,收了灵器后,便自动抹除灵器里原先的精神烙印,现在斩龙剑是我的了。 周宏看着王兄的尸体,神色怆然,心意一动,斩龙剑立即从图中飞出来,飞速在河滩上挖个深坑。把王兄埋好,把土填实,立即跪下来,郑重磕了六个头。 这一切忙完,天色已亮。周宏这才注意到这个河滩。周围空无一人,幽静得让人心寒,非常荒凉。身上冰冷,赶紧朝外走,走了约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一条小路,又过了约半个时辰终于见着了集市,湿透的衣服已经半干。又饿又冷,顾不上这些,立即买些吃的,雇辆马车,赶回国鼎公府。 周宏回来了,安然无恙! 这个消息瞬间传遍全府。 周昌在房中眉头紧皱,满脸阴沉。孙贵道:“周宏刚进府门时,两个门人还以为见到了鬼,吓得掉头就跑。想不到他真是贱人有贱命,这样都没死!” “那蛇妖被我刺中,是必死的。哼,我的斩龙剑肯定被他拿了,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走,去问他!”立即带上孙贵,急匆匆找到周宏。 周宏正在屋中洗澡,两人不得不在外面等。 等到周宏洗完澡,穿上了干净衣服,两人赶紧进屋。周昌冷哼一声,瞧着周宏,“你真是命大!说说吧,是怎么逃生的,我的斩龙剑在哪!” “肯定是被他藏了起来!”孙贵阴阳怪气耍着花腔,“周宏,你老老实实把剑交出来,二少爷会感激你的,以前的一切一笔勾销!” “周昌,昨夜明明已经安排妥,让我先射蛇眼,你怎么突然变卦,又率先逃跑。我的小腿被一粒石子射中,淤青了一块,到现在还疼,是不是你下的毒手,好让蛇妖吞我!”周宏气得两眼喷火,直瞪着周昌。 “你别血口喷人!胡扯什么,快说,是怎么逃生的!” “好,你们听仔细了。我被蛇妖吞了后便昏迷过去,醒来时发现躺在一处河滩上,周围什么也没有!估计是蛇妖被斩龙剑刺中,疼痛难忍,肚子里翻江倒海,又把我吐了出来,否则我怎么能出来!” “哼,也可能是蛇妖窜上岸后才死,但你在他腹中并没死,于是你拿出匕首划破蛇妖的肚皮钻了出来。”孙贵睁大眼,边讲边自顾点头。 “哈哈哈哈……”周宏仰脖大笑,“你真会异想天开!若是这样,我早就回府了,干嘛等到现在。而且,这样的话,要不了多久,蛇妖的尸体就会被人发现。你们等着,看以后会不会有发现蛇妖的消息。” “你可以用斩龙剑毁尸灭迹,忙了一晚上,所以到现在才回来!” 周宏不理会孙贵,转过头对着周昌,“斩龙剑中有你的精神烙印,我本事再大也不能抹除,就是拿了也不敢使用,也不敢拿去卖,我有什么必要拿!” “你就是心肠狠毒,想让二少爷倒霉!” 周昌摆摆手,“算了算了!”盯了周宏一眼,“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万一被我查出来真是你搞的鬼,谁也救不了你!”恶狠狠扔下一句,转身就走。 见这两人走远,消失在视线中,周宏冷哼一声,关上院门,回到房中。 *************************************************** “娘亲,周宏死不承认拿了斩龙剑!大管家什么时候回来?” 窦荣品了一口茶,依旧神情悠闲,似乎毫不在意,缓缓道:“这事不要急。窦立的父亲去世,按规矩至少要守孝到五七,这才刚过去四天。” 周昌顿时皱着眉,急道:“我不管,府中还有几人也会神魂之术,宋教习的本领很强,你叫他去查周宏,越快越好!” 窦荣眉头一蹙,搁下茶杯,咣当一声,动了怒气,“急什么,没一点定性!周宏天天在府中,怕他飞了不成!宋教习贪酒,酒后喜欢吹嘘,这种人办事不牢,哪能靠得住!而且这是家事,不宜请宗门的人。这事不是儿戏,除了窦立,谁也靠不住,不能出岔子!” 见周昌噘着嘴生闷气,窦荣缓下语气,柔声道:“这事对窦立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想让周宏做什么梦都行,什么都能查问出来,就让这个小贱种多蹦跶一个月。这十几年来,这类事窦立不知做过多少,神不知鬼不觉。周宏跑不了,你放心吧。” “好!”周昌咬咬牙,“就让他多活一个月。” “对了,半个月后,是百圣日,还是让你做主祭,你去准备准备。” “百圣日……”周昌嘴里念叨几声,“我有一条妙计!”突然睁大了眼睛,一脸兴奋,“这次让周宏做主祭,我要让他好好出个丑!” 把主意细细一讲,窦荣听着哈哈大笑,“好,先让你出出这口闷气。” 第二十章 是鬼还是妖 每年的腊月初一,是大赫的百圣日,家家须祭祀百圣,隆重无比。先古百圣开创了中原文明,为天下文明之活水源头。经过数万年的传承发展,中原文化广传四海,为天下大道之正统,四海诸国无不拜服!那些海外岛国,更是尊称大赫为“天朝上邦”,治国法典、外交礼仪处处模仿大赫,细节处力求相似,以此为荣。百圣所著的经史典籍,传遍天下,被尊称为“圣典”,成为诸国科举必考书目,就连与大赫常年征战的狄丘等国,也考四书五经六艺。 这一日,家家都要买百圣图挂于墙上,供上香火,一整日不能断!就连不读书的贩夫走卒人家,也挂百圣图,希望沾点“圣人气”,保佑儿孙聪慧、家道兴旺。 大凡讲究点的大户人家,都有专门供奉百圣的阁子,称为百圣阁,阁中案桌上供着百圣的雕像,每日殷勤擦拭,一尘不染,常年香火不断,似供奉菩萨一般虔诚。 周宏静下心,正打算做些事,突然文武堂张主事来找。听了后,周宏蹙起眉,“说我高中会元不易,嘉奖我做主祭,大夫人哪有这份善心,她究竟有什么鬼花招?”这些年来,每次的主祭多是周昌,别人极少,从来没有自己的份。 不再多想,锁上院门,跟着张主事,大步朝文武堂走去。 到了文武堂,找到李主院。 李主院见周宏来,立即起身相迎。李主院年过五旬,是个一心只做学问,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学究,深爱周宏的勤奋刻苦。这次周宏高中会元,他深感脸上有光,津津乐道,当作生平一大成就。 祭祀百圣,就是由主祭宣读祭文,然后在百圣阁中献上供品,完毕后率领众人跪拜百圣。最为重要的主祭品“寿头”,须由主祭端着,一路恭恭敬敬送至阁中供桌上。 六畜猪为首,猪头乃首中之首,用来祭祀,最为郑重。面部皱纹呈“寿”字形的猪头,最为吉利,称为寿头。 主祭要做的,主要是宣读祭文,呈供寿头。 周宏听完李主院的叮嘱,把若干注意点一一记牢,便起身告辞。那篇祭文,往常一般由李主院执笔起草,但现在周宏是堂堂会元,笔墨文章在文武堂无人能出其右,李主院便叫周宏自己写,周宏也不推辞。 回到自己的房中,闩上门,立即从怀里取出神图,拿来针线,把神图缝进衣服中。突然想到什么,把那张神秘的纸、符箭,从《缘起法印》撕下的一些功法图案,还有买来的丹药,统统收入图中。 这一切办妥,心中不由泛出一股得意。 “周宏、周宏!”又传来敲门声,正是周沐春。 就知道她会来,周宏笑着走到门边,打开门。周沐春神色憔悴,双眼红肿,显然痛哭伤心了很久,“你真的没死,我和娘哭了一晚上!”周沐春说着,激动得泪水又下来。 周宏安慰她几句,到屋里坐下来,周沐春止住泪水,忍不住问:“你怎么从蛇妖肚子里出来的,发生了什么?” 就知道会问这个,周宏又把对周昌说的话,对她讲一遍。 周沐春听完,愣了愣,“真是老天保佑!定是你在报恩寺里对出了下联,菩萨保佑你的!” 周宏连连点头。 “对了,那《龙象乾元功》,你要继续借给我,我还要研究。” 周沐春一脸疑惑,“这么多天你还没看完?你又不能习练。” 这话一出口,见周宏迟疑了一下,神色古怪,周沐春顿时感觉到了什么,惊得睁大眼,“难道你凝练出了丹田真气?” 《龙象乾元功》不可能没读完的,周宏知道很难找到借口,索性点点头,“你一定要保密!” 周沐春惊喜万分,来了精神,“想不到,你真是时来运转!这一切都是佛祖在保佑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你先练着,我需要时再来要。” 两人又说笑几句,周宏送她出了门。 **************************************************** 一连十日,周宏依旧没日没夜发疯般修炼。 打通了全身五十二条筋脉,进展神速。 《缘起法印》里的“蛇象吐气诀”甚是奇妙。人之肺如鼓风机,可徐徐吹送无声无息,如蛇冬眠悄不可查;也可霍然发作似飓风出谷,巨象长鸣般震人心魄。一缓一急、一静一动之间,两肺收缩似叶,舒张如鼓,久之,肺劲磅礴似海,带动内脏,一直遍及浑身毛孔。练至大成,可随意屏息似无,浑身毛孔都能收放自如。若是黑夜潜伏,能不露一丝气息,让人绝难察觉。 习练了十日已有小成,只觉气息更加缓和有力,连绵不绝,习武两三个时辰,气不喘心不跳。这种缓和有力的感觉,有股气淡神闲、从容有余的味道,仿佛两肺已融入天地间,不管与人对战多久都不会气息不畅招式走形。 《龙象乾元功》,已经练完了十七个招式,这一招“龙腾万里”,有二十六式变化,除了文字说明,还配了诸多图像。在书页的边角空挡里,还有许多注解、心得,显然是前辈高人习练后写的,等于把饭食嚼碎了往后辈嘴里喂,真是用心良苦。 “龙腾万里”虽然招式繁多,但关键在于腿劲、腰劲、臂力的协调配合。腰劲是枢纽,腰间的二十一块肌肉,必须练到如钢似铁,强劲如弓,才能协调周身,把所有招式打出力道! 深夜,周宏两腿支于地面,腰下沉,两臂张开,像条瞄准猎物的豹子,提腿劲,扩腰力,鼓肺劲,撑臂力,身形一沉,陡然往前冲去,拳打连环,两腿连连拨动,地上尘土飞溅,转眼间冲出两丈多远,腰猛然一转,骨骼“咔咔”连响,凌空翻转,右手突然探地,牢牢一曲一撑,整个人顿时飞跃几尺高,稳稳落地。 这一式是“龙腾万里”中最难的,需要腿劲、腰劲、臂力全面协调,不能有丝毫闪失,稍有不慎,便会骨折,甚至残废! 周宏面色不改,大气都不喘,轻轻松松。 现在,无论是臂力,还是体能,真气,应该快到炼筋盛期了吧! 周宏满心欢喜,拍拍身上的尘土,进了屋。 闩上门,转过身,突然瞥见书桌旁,伏星弓下,站着位窈窕玲珑的美貌妇人,凤髻风鬓,一身翠烟秀袍,虽不是二八少女亭亭玉立,却透出一股成熟的妩媚,雍容华贵,眉眼含笑,勾人心神,正望着自己。 万籁俱寂,灯下美人,周宏心中却无半点香艳味道,只觉恐怖吊诡! 以为是眼花了,愣了愣,突觉头皮一麻,鸡皮疙瘩暴起满背,嘴唇禁不住哆嗦,“你是鬼——还是妖?” 美妇袖掩粉面“咯咯”一笑,媚眼瞧着周宏,柔声道:“公子,我无声无息进来,自然是鬼。” 第二十一章 阴火 只觉双腿一软,差点瘫倒。 以前在诸多杂记闲文中看过,女鬼都以美色诱惑年轻的读书人。有的贪图美色,整夜与女鬼缠绵风流,时日一久,便气血枯竭而亡。想不到今夜真的遇到了,世间真有鬼! 书中记载伏星弓能驱鬼辟邪,看来也是谎话! 鬼是阴物,人体阳火旺盛,只要心怀坦荡,存浩然正气,任他鬼怪作祟,不能害到自己! 深深吸口气,胸口鼓足劲,静下脸,正色道:“读书人明六合之理,以正大立心,以光明行事。我自问谨遵圣人教诲,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天地。你若想一夜风流,我虽不是正人君子,但做人的操守还是有的。人鬼殊途,还请仙子离去,感激不尽!” “咯咯……”美妇袖掩朱唇,妖娆无比,看着周宏笑不停。“你真有趣,你看仔细了,我有影子,不是鬼,我是散仙。今日恰巧路过,见你习武勤奋,一时起兴,便进屋看看。” 周宏低头一瞧,灯光下,她确实有影子。顿时松口气。 刚才真是失态,世间怎么会有鬼呢!心中不禁自嘲。 神魂修炼到显形境界,便能凝成实体,与真人无二。有时在夜间修炼,穿墙入室,上天入地,如神灵一般,民间尊称他们为散仙。 家中能被人穿墙入室来去自如总归不自在,许多人便去寺庙道观里求些法器灵符摆在屋中,让散仙野怪进不来。 她若想害自己,大可不必如实相告,周宏终于放下心! “仙子有礼!”冲她抱拳施个礼。 美妇微微弯腰屈身,秀首轻垂,算是还了礼。 “公子年纪轻轻已至炼筋盛期,以公子的本领,怎会屈居国鼎公府一隅?这把伏星弓倒是声名远播,前些日子赌射之事在茶坊间广为流传,你就是周宏吧?” 周宏点点头,“让仙子见笑了,这弓是侥幸所得。” “一直听闻国鼎公的四公子天生有疾,不能凝出丹田真气。想不到你已悄悄练至盛期武生,瞒过了所有人,实在让人佩服啊!”美妇说完又“咯咯”笑起来。 周宏心中一紧,连忙施礼,“仙子有所不知,我在府中一直饱受排挤打压。习武之事,还请隐瞒,万万不能传出去!” 美妇淡淡一笑,“瞧这院子,简陋寒酸,与下人的一般无二。听闻你一直被窦荣所憎,看来传言非虚。”美妇说着,指向伏星弓,“这弓能不能卖与我?” 周宏瞧一眼弓,心头飞速盘算着。难道她是为了伏星而来?只要她能保密,就是把弓送给她,也无妨!习武之事若传了出去,恐怕会招来无穷麻烦,窦荣这个贱人肯定不会让我羽翼丰满起来,还不知暗地里会使出什么样的阴招,或许小命不保。目前必须隐忍,再隐忍! “仙子既然喜欢,这弓便送与仙子!”周宏下定决心,看着她正色道。 美妇抿嘴轻笑,“公子不必多虑,我不是想趁人之危。我不会白拿你东西,还是五万两,一文不差!” 周宏见她神情坚决,不再多言,施礼道:“多谢仙子!” 美妇点点头,“我过会书信一封,明日辰时,你带着信与宝弓,到九贤王府,九贤王自然会给你银子。” 九贤王!想不到她是九贤王的人。定是九贤王看上了这弓,派她悄悄前来,周宏心中猜测着。 “这事绝不能出任何岔子!宝弓,只有见到九贤王,才能亲手交出去,别的任何人一概不能给!”美妇正色道。 “请仙子放心,保证万无一失!”这美妇如此看重伏星,莫非九贤王那藏有原配的箭? “你帮了我大忙,我也不想欠你人情!习武之人,大多想修炼道术,你想不想早日凝练出阴火?”美妇看着周宏,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周宏心头一惊! 若想神魂出壳修炼道术,体内必须凝练出阴火。若没有阴火强行出壳,阴阳分离,肉身会因阴阳不济大病一场甚至暴毙。 凝练出了阴火,就算不习练道术,对身体也有极大裨益!阴火融入肉身,阴阳相济,体质大大改善,日久愈强,神魂稳固,能抵御道术的神魂攻击。 但若想凝练出阴火,必须至炼骨境。我才至炼筋境,想凝练出阴火是妄谈,莫非她有独门秘法? 见周宏满脸狐疑,美妇似乎明白了周宏的心中所想,笑着道:“所谓必须至炼骨境才能凝练出阴火,是对寻常人而言!天地间有万种真气,阴火也是其中一种,但与丹田真气不同。丹田真气由丹田中产生,阴火却存在于空气中,须由周身皮肤感知、摄取,贮于筋脉中。至炼骨境,真气入骨,体内真气强劲,筋脉尽通,皮膜坚实敏感,这样更易感知贮吸阴火。但对天赋极佳者,根本不须这些。我派的宗主,十岁便修成了散仙!” “十岁散仙!”周宏惊大了嘴。美妇的这番言语,完全颠覆了他以前的认知。 见周宏这副表情,美妇“扑哧”一笑,“还有更早的呢,我曾经见过八岁的!” 周宏苦笑一声,连连感叹,“我真是井底之蛙。” “你不用泄气!有的人凝出阴火只在瞬息间,有的人却用了十年八年,这全在各人领悟。你高中会元,领悟文理经义的本领定然远胜常人。”美妇道,“我先把习练的法门写下来,你细细体味!” 说完,美妇拿起书桌上的笔,往砚台中倒点水,蘸着残墨,飞速写下一篇经文口诀。 周宏站一旁默默看着,一声不出。 把纸递给周宏,美妇道:“你先领悟,我再写一篇《焠魂录》摘要给你,这是我派的秘术,你与我有缘,又帮了我,索性一并传授于你。” 周宏再三感谢,拿着口诀,到茶几旁仔细研读:“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太和之气,化身万千,贯彻于四季,弥散于天地。虽包罗寰宇,却无形无象。无形之形,是谓真形,无象之象,是谓真象。口乃心之门,意乃心之根。以意使心,如臂使指,则真形真象具现。阴火唯一形一象而已,祛退万般杂念,以肌肤感知,以实取虚,以有取无,绵绵若存,取之不竭……” 周宏放下经文,静下心。阴火与丹田真气一样,都要先观想,由虚而实。周宏细细回味当初凝练丹田真气时的感受。揣摩一阵,便按文中法门,在堂中站定,微闭双目,双手于胸前叠拢,聚真气于胸口,舒展筋脉,收敛浑身毛孔,用心感受阴火的存在。 “以实取虚,以有取无”,反复体味,万念俱消,耳畔只有美妇“沙沙”写字声。 渐渐地,虽然隔着衣服,只觉周身毛孔渐渐张开,浑身微微发麻、发痒,像被细细的草须触动。 “把握瞬间感受,顺势而为,不强求因果……”想起《缘起法印》中经文。也许不管何种真气,凝练之法都有相通之处。 不再多想,任由这种感受恣意蔓延。毛孔似乎越张越大,周身逐渐由痒变疼,像涂上了辣椒汁,一片火辣辣。这片火辣不一会便裹紧全身,但细心感受,却有一丝丝凉意透过衣服,朝皮肤里渗透,仿佛有东西想钻进身体里。 意乃心之根,以意使心,如臂使指。周宏不敢乱思分心,唯恐这种感觉消失。 周宏就这样立于屋中,似一尊雕像。美妇默默写着经文,偶尔抬起头看向周宏,见他进入了状态,满意地点点头。 火辣的感觉渐渐消退,凉意越来越浓,似有阵阵凉风穿过毛孔,毫无顾忌,直接钻入体内,连绵不止。 周宏仍旧像个毫无感知的木头人,仿佛进入了无我无念的状态。 凉意像无休无止的雪花落入体内,融化消失,浑身上下一片冰凉。渐渐地,连呼出的气息都变成了白气,如立于严寒里。 美妇感受到了什么,突然停住笔,抬起头看向周宏,目光中充满惊诧。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像被冻僵,绷得紧紧;筋脉像被撑起,发胀发酸。体内真气似乎更加强劲了。 又过了一会,似春回大地,河流解冻,万物复苏,僵硬的感觉缓缓消退,身体又暖和起来。筋肉、皮肤渐渐松弛,像刚刚洗完澡,浑身上下一派舒坦。 周宏睁开眼,丝毫感不到疲倦。垂下手臂,看看自己的身体,运行真气一试,觉得筋脉比以前更加坚实强韧,而且真气中多了一丝凉意。 第二十二章 神魂出壳 “不必怀疑,你已经凝出了阴火。”美妇看着周宏,眼中充满赞赏。“有的人花了一辈子时间,都没踏出这一步,有的人却在瞬间练就,各人悟性不同。也不必沾沾自喜,修炼一途,艰辛重重,处处伏着杀机,万万不能大意!” “仙子的教诲定会谨记于心!仙子的大恩,以后定当以涌泉相报!”周宏感激不尽,连连施礼。 “凝出了阴火,体内阴阳调和,便可尝试神魂出壳。神魂就是人的思想念头,出壳的法门繁多,各门各派都有秘招,但始终不离观想一途。这本《焠魂录》,里面有出壳的法门,要多加揣摩。这急不得,也许七日后便能一举成功。这是我派修炼神魂的秘术,万万藏好,不能落入闲人之手。” “请仙子放心!”周宏恭声道。 “今日缘尽于此。给九贤王的信已经写好,明早有劳公子了。” “请仙子放心,我定当办得万无一失!”周宏说完再三感谢,美妇淡淡一笑,倏地不见了。无声无息,在空气中消失。 周宏一楞,盯着美妇消失的地方,莞尔一笑,心中羡慕不已。 走到书桌旁,桌面正中,一沓纸被铁夹夹住,首页写着“焠魂录”,字体隽秀飘逸。一旁,摆着一封信,淡黄的信封上写着“九贤王亲启”五个字,封口已用浆糊封好。 这位仙子究竟是什么人,到我这来,真是为了伏星?周宏蹙眉沉思,又抬头瞧瞧墙上的弓。 莫非弓里藏着什么秘密?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伏星充满了神秘。走到墙边,伸手取下弓,仔细打量。 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又抓住弓身使劲掰。以现在的臂力、手劲,就是寻常的铁棒也能掰弯。但这弓丝毫未见异样,只是弯了弯,手一松,立即恢复原样。 真是宝弓,名不虚传。 又端详一番,实在瞧不出端倪,又把弓挂回墙上。 回到书桌旁,拿起《焠魂录》,翻开仔细研读。 已是深夜,周宏刚凝练出阴火,心中兴奋着,毫不知倦,一口气把《焠魂录》浏览完。 神魂的修炼,分为室游、夜游、日游、御物、显形、附体、分神化念、虚仙,八个境界。再往后,若想要提升,便要去渡天劫。 只有到了御物境界,才算有所成。能用神魂之力驱使刀剑棍棒进行攻击,速速飞快,让人防不胜防。 书中有文字,有图案,图文并茂,对修炼法门讲解详细。那些图案,都是神像,是用来观想的,仙子的画功了得,但总感觉缺些神韵。 难怪这些秘籍一经翻印抄录便大失韵味,习练功效大打折扣,原来关键在图案上。这些图案,才是精髓!文字在其次。文字可以传抄,但图案,只有原作者才能把心得体会的境界神韵画出来!任你画功再好,境界跟不上,也不可能画出原作者的心得! 好比临摹大师的书法,任你临摹得再像,功力跟不上,也只有形似而已。 这《焠魂录》的原本,肯定是哪位高仙大能写的,若能看上一遍,定是受益匪浅! 神魂的修炼,比肉身修炼难上百倍。很多人一辈子都停留在夜游阶段。神魂一旦受重损,除非有灵药,否则恢复得艰难缓慢,肉身也会虚弱不堪,甚至会不治而亡。 有的人受到了惊吓,就变得痴痴呆呆,或者精神异常,这便是神魂受了损伤。更有甚者,被惊吓过度,称为“魂吓没了”,直接魂飞魄散昏迷不醒,几日后便死去。大喜、大悲、大怒,也伤神魂。有的青年人在街上偶尔见一美貌女子,回家后便整日痴想,不思饭食茶水,昼夜不安,甚至大病一场,这相思病,也是神魂受损。 难怪仙子讲“修炼一途,处处伏着杀机”,修炼神魂,真如迎风执炬,虽有熊熊烈火,却有灼手之患! 周宏翻回第一页,打铁趁热,研读神魂出壳之法。 “须斋戒七日,每日沐浴焚香,诚心膜拜上苍诸神。七日毕,于夜深人静之时,祛除万般杂念,观想神魂从体内骤然跃出,如鱼跃龙门,迅疾无比,从此翱翔天地。此曰鱼跃出壳法。” 鱼跃出壳法,周宏默念几遍。按此法,须等七日,每日还须斋戒、沐浴、焚香、祈祷,甚是繁琐。 思忖一会,心中豁然开朗。做这些繁琐事,不过是为了静心安神而已。与“绝利一源,用师十倍。琴师戳瞎双眼,使耳朵更灵”一个道理。戳瞎双眼不是关键,关键是静心静神! 只要真正静下心,祛除万般杂念,不须戳瞎眼睛,也能让耳朵更灵;不须什么斋戒沐浴焚香祈祷,也可观想! 这是上次赌射时领悟到的,真是“一理通,百理融”,读书与修炼的道理原来也有这么多相似。 放下书,到堂中站定,微闭双目,放松全身,想着以前心神合一、无我无念时的感受,感觉心如止水,才按文中法门,集中精神,专心观想。 鱼跃出壳,神魂陡然从体内跃出,快如疾电,冲出樊笼,如鱼跃龙门,从此无拘无束,腾飞于天地间。 周宏一遍遍观想,却始终毫无感觉。 不由睁开眼,蹙眉沉思。 记得刚学骑马时,一次策马疾奔,畅快万分,突然一颠,缰绳没抓牢,身体一晃,从马上摔下。当时惊恐万分,身体坠落半空,无着无依,感觉魂都被吓飞了。 何必非要鱼跃出壳,干脆观想从烈马上坠落,神魂无着无依,千钧一发之际,霍然出壳,腾空而起! 拿定主意,又闭上眼,静下心,集中精神。 仔细回忆当时的感受,捕捉那种感觉。 林木葱郁的山野里,幽静阴凉。策马飞奔,快活畅意。突然烈马一跃,落地一颠,缰绳松脱,身体猛然飞坠半空,无着无依,似要粉身碎骨,惊恐万分—— 一遍遍观想。不知过了多久,毫无感觉。 周宏睁开眼,深深吸口气,走到书桌旁,拿起笔一连写下八个“宁”字。 觉得彻底心神安宁,又到堂中站定,微闭双目,观想起来。 ……身体猛然飞坠半空,无着无依,似要粉身碎骨,惊恐万分—— 眼前霍然明亮起来,屋内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书桌、床、茶几,自己正一动不动站立——老天,真的出壳了! 这便是出壳的感觉吗!像柳絮飘在空中,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不受羁绊。书中讲高仙大德结伴神游天下,甚至去天外虚空游历,该是怎样的酣然畅快! 何必用鱼跃出壳法,我这坠马出壳法也很灵! 想不到短短几个时辰内,我已能够神魂出壳,真如做梦一般。从此便可修炼道术! 兴奋一阵,平复心绪,在屋中绕几圈,周宏仔细看着自己的肉身。此时的身体,如死去一般,若有人来刺杀,便如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试试劲力。此时神魂无形无质,在屋内用力飞绕,只如旋风一般,书本被吹得哗哗响,却拿不起任何东西。 此时离地不过两三尺,连屋顶都没出去。想必现在的神魂,脆弱不堪,一阵大风都能把自己吹跑。若被道士捉去祭炼法宝,便是魂飞魄散,消失于天地间。 《焠魂录》对神魂的功用讲述详细。有些道士妖人为祭炼法宝,专门捉人魂魄。那些传说、笔记杂文中记载的妖道故事,一直以为有虚构夸张的成分,现在看来多半是真! 感觉自己像个井底之蛙,此刻刚刚跳到井外。 不再多想,神魂回归肉身。 神魂属阴,肉身属阳,阴阳相吸。想摆脱吸引出壳难,但神魂回归肉身却极其容易,是自然而然的事。只要神魂不刻意用力,接近肉身时,自然与肉身互相吸引融合。 已是深夜,经过这一番折腾,此时感到了浓烈的疲乏困倦。这一晚收获太多,若是讲出去估计没人会信! 第二十三章 质子 第二天清早,依旧卯时起床。昨夜睡得太迟,但现在修炼了神魂,神魂之力比以前强大了很多,精神极佳,休息的时间也大为减少。估计每天睡两个时辰足以恢复精神。 人的神魂,本来就是意识念头的集合体。神魂增强,人的精、气、神也随之旺盛,精力更加充沛,稍微睡一会,疲乏尽消,精力恢复得极快。 以后的修炼速度,估计会提高一大截。周宏满怀信心。 二十年前,大赫与夷突决战,夷突战败后,两国签订和约,互嫁公主和亲,永世修好。但夷突作为战败国,按历朝规矩,须送一名皇子到大赫作为人质,以示诚心。这样的皇子称为“质子”,终身不得离开大赫京城。通常都选失宠妃子、宫女所生的皇子当质子,这便是九贤王。 九贤王本名慕容争,由一名美貌的宫女所生。由于母亲身份卑微,慕容争在宫中自幼饱受排挤。冰魄宗是夷突的国教,慕容争十岁时自愿加入冰魄宗。由于练功勤奋,在同龄弟子中脱颖而出,十五岁便被选为核心弟子。成为质子来到大赫后,当时的大赫皇帝有八个儿子,出于礼仪,认慕容争为第九子,赐封“九贤王”。 质子身份特殊,关系微妙。九贤王俊美儒雅,学识广博,谦和隐忍,与大赫的各大王侯世家相处融洽。不久便成立“九贤商会”,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在夷突与大赫两国间转卖货物,商铺遍及大赫各州,成为京城巨富。每逢哪州哪省有旱涝天灾,九贤商会便积极捐赠银两物资。这些年下来,九贤王声望极高,不管在朝堂还是在民间,口碑极佳。 周宏赶到九贤王府,从怀中取出书信,对门人表明身份,赏了一锭十两大银饼子,便在府门外等候。 门人满脸欢喜,对着周宏连连施礼,拿着信小跑进内院。 九贤商会遍布大赫各州各省,眼线极广,收藏到原配的伏星箭也极有可能。若是弓、箭合璧,或许伏星真能展露神威,把扫把星射下来。但依昨夜情景,伏星弓根本没有驱邪避鬼功能,那位美妇来去自如。这笔记传说里记载的故事,自然不能全信。 正想着,大门“隆”一声打开,迎面走来一位头戴金冠,浓眉俊眼,一身锦袍的高个男子。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九贤王,果然气质不俗!周宏心中仰慕,快步上前行礼,“拜见王爷!” “会元朗驾到,真是蓬荜生辉!”九贤王笑道。 两人寒暄几句,走进府中。 到了客厅,周宏郑重把伏星弓放在桌上,“仙子叮嘱定要亲自交与王爷,周宏不辱使命。” 九贤王点点头,“贤侄乃青年俊才,这次帮了本王大忙,感激不尽。除了五万两,本王还准备了几样东西,算是见面礼。贤侄稍等片刻,本王去去便来。” 周宏客套几句,见九贤王态度坚决,便不再推辞。九贤王拿起伏星,走出客厅。 厅中的摆设,奢华精致,处处讲究,精细无比,明显比国鼎公府高档一大截!这喝茶的杯子,竟是前朝的官窑极品,至少价值千两白银!一套茶具,至少花费万两,真是大手笔! 再看墙边的博物架上,墙上的诗词字画,多是价值连城的古董! 见识广博,对心性的修炼极为重要。 有的生意人偶然做了笔大生意,赚到千两万两白银,便大肆挥霍,收不住心性,直至败家败业。有的习武之人,突破境界后便洋洋自得,自傲自满,导致日后难再精进。这些人都是心性见识不足,太小家子气,胸中格局小,终至成不了大器。 九贤王是京城巨富,见识广泛,一把五万两的弓而已,他竟然亲自出府迎接我。他与仙子都讲帮了大忙,这伏星弓,必有隐秘之处,或许真藏着惊天秘密! 周宏思忖着,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觉兀自摇摇头。 屋外传来脚步声,只见九贤王手中握一锦盒,身后跟一下人,双手捧着一把宝剑、一张弓、一个匕首。 到身旁,九贤王道:“锦盒中装有金票与两粒丹丸,连同这夷突三宝,是本王一片心意,请贤侄万勿推辞!” 夷突北部盛产一种罕见的银灰色玄钢,铸造时,除去杂质后在钢水中加入少量金粉,淬火时再加入精炭粉,匠师运足真气捶打,如此一次次精炼,最终银光闪闪,称为“银钢”,做成的刀剑匕首锋利无比,称为“斩云”。 一把斩云剑,最少值五千两。若是精品,万两难求。 用银钢做成弓身,银钢丝做弓弦,此弓称为“穿云”。 斩云剑、穿云弓、斩云匕,称为夷突三宝,价值至少万两。而且市面的店铺里绝无现货,连京城里最大的兵器铺子“精武堂”里也没有,想买必须预定,通常半年甚至一年后才能到手。 九贤王身份特殊,九贤商会的生意四通八达,府中存有夷突三宝毫不稀奇。就是一下子拿出十套八套,周宏也不会觉得奇怪。 京城的公子哥都以配备夷突三宝为体面,出门远游、打猎,带着夷突三宝,派头十足。 周宏心知推辞不过,客套几句,便收下来。 又闲聊一会,九贤王送周宏至府门外,二人拱手道别。 九贤王望着周宏远去的身影,口中喃喃:“蓝师姐,你这儿子深藏不露,不简单啊。”回到府中,九贤王径直走到书房,一个女子手拿伏星坐在桌前,脸色发白,透出憔悴,似大病初愈。正是在周宏房中出现的那位美妇。 正是赵菲雨! “大师姐!” 赵菲雨看着九贤王,脸上露出些许笑容,脸色似乎好看了些。“争弟,我神魂受创,躲在伏星里十几日,昨夜才略微恢复好转,完全康复还须静养几个月。窦荣歹毒至极,真想把她千刀万剐!” “幸在天无绝人之路。窦荣没料到你能偶然间找到伏星,躲过大劫!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蓝师姐一次练武时差点走火入魔,被你及时施救,才未酿至大祸。这次她的儿子救了你,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窦荣总有一天会尝到滋味!” 伏星弓由千年雷击桃木制成。这种桃木被雷击后存活下来,便吸收了少量雷霆之气。雷霆是天地间至刚至阳之气,雷击木便有了阳刚雷烈之气,成了灭魂神器。但冰魄宗偏偏有个独特的法门,能让神魂不怕雷击木的阳烈之气。赵菲雨的神魂已被重创,差点被灭魂箭射中,但躲在伏星里,运起法门,反而被雷击木的阳刚之气温补滋养,如同回归肉身一般。 “伏星本是杀魂神器,幸亏几百年下来符箓受损,功效尽失,否则我那残魂根本无法靠近。回去后把伏星送给师尊祭炼,也许还能炼成一件上品灵器。我教周宏凝出了阴火,给他《焠魂录》,也算还了他的人情。但没想到他能那么快领悟,接着便神魂出壳,一蹴而就,一气呵成,真是奇才,蓝妹妹的天赋倒是传给了他。” “这个周宏极能隐忍,真像当年的我。” 赵菲雨扑哧一笑,看着九贤王,“你现在还不是一样。” 第二十四章 一页纸的秘密 九贤王是阔绰,见面礼都不少于万两。伏星里究竟有何隐秘?这盒中的丹丸,不知是什么,想必也是贵重的灵丹。这些日子都在练拳法,剑法倒是生疏了,回去要抓紧练! 回到自己的房中,闩上门,周宏打开盒子。只见一个小瓷瓶下,压着几张金票。瓷瓶上写着:蛟骨丹。 周宏不由倒吸口气! 这蛟骨丹是以千年巨蟒的骨骼为主药,加入几十种珍惜药材精炼而成,珍贵无比,市面上极少有出售。这次国鼎公府想擒拿蛇妖,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这巨蟒的骨骼炼丹。 这蛟骨丹最适用于炼骨境,想必九贤王认为我迟早会进入炼骨境,才给了我。 难道那位美妇把我修炼的事告诉了九贤王? 周宏不由蹙起眉。 但九贤王与我无冤无仇,与窦荣也无交情,应该不会害我,否则何必赠给我如此贵重的宝剑灵丹! 这么一想,便宽下心,喝了几口茶,专心习练《龙象乾元功》。 到了夜晚。习练得乏累了,看着茫茫夜色,不由想起了昨夜神魂出壳、那页神秘的纸。陡然间动了心思,立即进了屋,端坐在床上,静下心,用昨日的法门,神魂出壳。 自己的神魂依旧化为一股阴风,弱小不堪。 神念一动,那页纸从神图中飞出来,落在书桌上。 这张纸藏在《缘起法印》中,材料又罕见,定是稀罕的宝物。用肉眼去看,根本看不到一个字;若用神魂去观看,也许—— 周宏正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才决定试试。 靠近这张纸,顿时看到纸上有无数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图案,清清楚楚! 心头霎时涌出狂喜——果然是这样! “缘起无常。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故短暂如一刹那,渺小如一微尘,也可溯其因果来去到万物、到无始无终。一性圆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万缘因一起,万法因一生,悟得缘起,万法不灭……” 看着这段“缘起无常”总纲,周宏陡然惊呆——这是报恩寺的无上绝学,是传说中上古时代的仙尊“妙觉禅师”亲自绘的《缘起经》! 妙觉禅师是传说中的人物,报恩寺一直讲创寺鼻祖便是妙觉禅师。传说在万年前有个仙魔大战,无数仙人陨落,妙觉禅师也在其中。报恩寺两大绝学:《缘起经》、《缘灭经》,是天下至宝,都已消失几千年。传闻太祖皇帝机缘巧合,在报恩寺中得到了《缘灭经》的下半本,战力突飞猛进,无人能敌,这才定鼎天下。 万年前的仙魔大战、妙觉禅师,都是传说而已,但不管《缘起经》是谁写的,都是稀世至宝! 《缘起经》出世的消息,万万不能传出去,否则必有杀身之祸! 《缘起法印》开篇的经文与这段相似,看来《缘起法印》缘自于《缘起经》。 对这样的无上宝典,如果不能心静如水,不能心绪平和无波,绝不能冒然观看。有的人一得到秘籍,欣喜若狂,忙不迭日夜修炼,结果没过几日便走火入魔,发狂发癫。 许久,感觉彻底静下心绪,心无旁骛,才细看经文。 《缘起经》是修炼神魂的秘籍,但也写了一些修炼穴窍的内容。 肉身的修炼,分为炼力、炼筋、炼骨、炼髓、炼血、炼窍六个境界,最高境是炼窍。《龙象乾元功》价值千两白银,只写到了炼髓境,没有炼血、炼窍之法。如何炼窍,历来神秘无比,知道的人凤毛麟角。凡是涉及炼窍的秘籍,皆珍贵无比,市面上绝无售卖! 经中讲,人体共有三千六百五十穴窍,恰好是一周天数的十倍。穴窍是人身的机关枢纽,总理全身筋脉骨骼。穴窍通,才能把武功练至大成。常言道“要开窍”,正是这个道理。 经中只写了两个穴窍的修炼之法,一个叫“敏”窍、一个叫“锐”窍。 竟然只有两个!周宏大感失落。也许是《缘起经》的作者精于神魂修炼,只是顺带提及一下炼窍;或是这页纸太小,只够写下两个。 人的双耳后,各有一窍,曰“敏”,司职人之听觉;人的双眼旁,各有一穴窍,曰“锐”,司职人之视觉。开通敏、锐二窍,人之听觉、视觉将提高数倍,耳朵灵敏,眼睛锐利,对四周的风吹草动先知先觉,如千里眼顺风耳,人也变得敏锐无比。 与人对战,首先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方的一举一动了然于心,才能准确判断对方的招式变化,做出应对。对方的招式再变化无常,都被我牢牢抓到其起源,知晓其“缘起”,便可从容应付! 这敏锐二窍对抓住“缘起”异常重要,难怪作者不写别的穴窍。 神魂的修炼异常漫长,进展缓慢,所以专修神魂的人极少,更多的人选择了修炼肉身武功。神魂修炼分为室游、夜游、日游、御物、显形、附体、分神化念、虚仙,八个境界。再往后,若想要提升,必须去渡天劫。 只有到了御物境,能驱使刀剑棍棒进行攻击,才算有所小成。能修炼到御物境非常不易! 我现在刚刚起步,比别人少练了十来年,哪有那么多时间去修炼神魂。周宏想了想,决定先炼敏锐二窍。 只有到了炼血境,才能炼窍至小成。现在自己才至炼筋境,自然不能把穴窍炼出什么名堂,但肯定受益匪浅! 熟记住修炼敏、锐二窍的的图案、文字注解,周宏立即神魂归位。立在堂中一动不动,运行真气,先打通通往敏窍的“顺风脉”,又打通通往锐窍的“神目脉”。现在周身真气强劲,打通筋脉的速度比以前至少提高了一倍。打通这两条脉只用了短短两个多时辰。已经到了深夜,但精神抖擞。 准确找到敏锐二窍,把真气贯注于穴窍中,如炉火炼钢。 开始时微微胀痛,像有刀片在眼睛、耳朵里刮,越刮越重,又酸又胀,异常难受。额头渐渐冒出汗,牙一咬,加大火力!似乎有两个空洞在肉里越撑越大,强韧无比,与真气抗衡。眼睛、耳朵火辣辣,仿佛真被烈火灼烧一般。 不由捏紧拳,手心全是汗。许久,火烧感渐渐消退,头部终于恢复正常。 周宏睁开眼,抹一把脑门上的汗水,重重呼口气。 穴窍果然与别的不同,打通穴窍,原来是这种滋味。 仔细看看四周,顿时觉得目力深远,目光中似有一股劲道,连屋角一个蜘蛛网上的细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心中大喜,能看清两丈外的蛛丝纹理! 以后若把敏、锐二窍练至大成,莫非真能成千里眼顺风耳? 第二十五章 暴露 一连几天,每日修炼敏锐二窍,现在的目力已达三丈!三丈处的蜘蛛丝纹理看得清清楚楚,耳力也非同凡响。但从今日中午起,感觉敏锐二窍修炼到了尽头,无法再提高,看来必须得提升境界才行! 明天便是百圣日,竟然让我做主祭,周宏总觉得这是周昌的阴谋。“周昌肯定又有什么鬼主意!” 现在,已经打通了全身八十六条筋脉,《龙象乾元功》炼筋境的招式已经全部练完,只是有几招还不熟练。 “我已至炼筋巅峰境,周昌最多也是,但我打通的筋脉太多,劲力强大,他未必是我的对手!”心中颇为得意。 我才修炼不到一个月,竟然进展如此神速,抵得上别人修炼十来年,实在是匪夷所思!尤其是打通筋脉的速度,普通人半个月能打通一条已经极快了,我却每日能打通七八条。 这一切,归结于我丹田内的真气! 感觉那块硬核仅仅小了一点点,但放出的真气怎会如此强劲? 实在无法理解,索性不去思考。依旧练到三更天,才上床休息。现在真气强劲,神念强大,精力充沛,每天只须睡一个多时辰,便能精神饱满。 一夜过去,天蒙蒙亮,立即起床。习练了一会《龙象乾元功》,吃完饭,来到百圣阁,李主院已经带着文武堂的一众先生在阁中忙碌。 天空晴朗,刮着微微的寒风,冬日早晨的清寒还未退去,一进百圣阁,炭火融融,顿时觉得一身温暖。 一年只有一次百圣日,对读书人来讲,这是最为重要的节日。上百个圣像的擦拭,非比其它,为显至诚,定要亲自动手,不能让与下人。 周宏立即上前,与众位先生一起擦拭圣像。 那些丫头杂役,都去清扫擦洗别的地方,有几人忙着在阁前铺红地毯,摆供桌供品。 到处一派忙碌。 按规矩,巳时初祭祀开始,一切事宜须在辰时末准备完毕。周宏昨日忙着修炼,忘了写祭文,现在离巳时尚早,便一边忙一边在心中打着祭文的腹稿。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阁中越来越热闹。待一干准备工作全部完毕,府中的先生、教习、管事、学子都来了。 周昌带着孙贵,见到周宏,没看见一般,笑眯眯与别人说笑。 他若是怒目而视,周宏反而不会起疑。偏偏是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这更加重了周宏的猜测,心中不由冷哼一声,“看你搞什么鬼把戏!” 不一会,大夫人窦荣率领周乾武的四位妾室缓缓走来,府中一干执事毕恭毕敬跟随在后面。一群人簇拥着窦荣,众星托月一般。 窦荣是府中的生杀主宰,向来目空一切。周宏看着她慢吞吞走来,心头顿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百圣阁大堂门口,一条红地毯铺出几丈远。地毯尽头,是座临时搭设的四方形祭台。祭台中央摆着两张供桌,上面呈着寿头、瓜果等供品。祭祀的程序:周宏在祭台上读完祭文后,端起寿头,选好的其他人端别的供品,几人由周宏领头,沿红毯恭恭敬敬走进阁中,把供品供在百圣像前。 已经快到巳时。众人由李主院安排,在红地毯两侧站成两排。大夫人窦荣率领府中一干人站在右侧,李主院率领文武堂众人、学子站在左侧。 “奏乐!”李主院一声令下。一旁的几个乐师,立即敲起编钟石磬,古朴的礼乐悠扬飘荡,场中的气氛顿时严肃起来。 “请主祭宣读祭文!”李主院大声道。 周宏一步步走上祭台,到中央站定。手中没有文稿,但心中早已打好了腹稿。对着众人,直接脱口而出:“太古之世,浑浑噩噩。民生其间,穴居野处,茹毛饮血,饥起倦息,安熙无为,不异禽兽。我中原文明独开寰宇之先,有圣者出世,为之开物成务,为之教化经营,万民敬仰。衣食、畜牧、农耕、官室、武道、人伦、政治,百行千业日臻完善,人民滋息,世代叠累……” 周宏讲得抑扬顿挫,情绪高昂,李主院听着连连点头,心中喃喃:周宏真乃文曲星下凡,我写了这么多年,却没一次写过这么好。 待周宏讲完,李主院大声道:“请主祭为百圣呈寿头!” 周宏到供桌前端起寿头,立即又过来四个学子,端起别的瓜果供品,走下祭台,沿着红地毯,五人毕恭毕敬,一步步朝阁中走去。 周宏一直在琢磨:窦荣与周昌究竟有什么鬼把戏?所以表面上一直在恭恭敬敬做主祭,心中却警惕万分! 一步一步走着。当路过周昌身旁时,周昌手指微微一动,一粒石子陡然捏在食指与拇指间,奋力一弹,朝周宏的膝盖射去! 这招“大力金刚指”使得极其老练,距离周宏这么近,不过四五尺,以周昌炼筋巅峰期的力道,石子射到周宏腿上只在眨眼间,一般人绝不会察觉。 只要射中周宏的膝盖,就算骨头不裂,周宏必定结结实实摔个大跟头。如果骨头裂了,也可推托是周宏自己摔裂的,没人会去追查。 摔了寿头,是大过!一年一次的百圣日被搅乱了,周宏便是罪该万死,自有府中的家法好好伺候! 这便是周昌的如意算盘! 周宏已经练了敏、锐二窍,眼力、听力远远胜过常人!当路过周昌身旁时,心中早已生出一万个警惕。周昌手指暗动,周宏眼角的余光瞧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明白了窦荣与周昌的阴谋! 周宏已至炼筋境巅峰。此刻,就在石子射到膝盖的一刹那,周宏本能地运转真气到皮膜处抵挡,借着抬腿之势,腿自然而然微微一抖,就势轻轻一拨,借力用力,看似仍在走路,却把石子挡回。 石子像射在铁板上被反弹回去。 而且速度更快! 周昌满以为计谋定会得逞,胜券在握,以自己的境界去暗算一个不通武功的周宏,简直是杀鸡用了牛刀! 周昌没有任何防备,压根不需要防备,没想到一瞬间石子像道隐形的光线,狠狠射到他的膝盖上! “哎呦!”周昌一声惨叫,摔倒地。 这在周宏的预料中!知道周昌会摔过来,刹那间周宏迈出一大步,躲了过去,周昌摔在了周宏身后,碰到了两个端着瓜果供品的人。那两人正在乐声中全神贯注端着供品,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大意,突然遭一吓,慌忙闪避,又碰倒了另外两人。 一瞬间,周宏身后的四人全都摔倒,连着周昌,五人滚作一团,瓜果散落一地,狼狈不堪。 见这鸡飞狗跳的情形,李主院这个一心只做学问的老学究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胡子直抖,以为周昌在故意捣乱,手抖抖地指向周昌,怒睁圆眼,“你这个混——”正想大声呵斥,“帐”字没来得及出口,突然想到大夫人在场,只得悻悻地缩回手,把“帐”字生生咽回去。气得直喘大气,胸口猛烈起伏,脸色铁青,狠狠盯向大夫人。 窦荣的脸色更难看!正瞪向周宏,眼中充满怒火,能吃人一般! 周宏头也不回,一步步走到阁中供桌前,把寿头呈在供桌上。 这才转过身。 朝窦荣望去,两道目光对视,都憋着熊熊烈火,眼神中似乎能激撞出火花。 “糟糕,刚才回击周昌是本能反应,显出了我已至炼筋境,偷偷习武的事暴露了!”周宏暗自思量,“以后定是麻烦无穷!” 场中众人见出了这场意外,有的莫名其妙,有的心知肚明,有的望向李主院,有的看向大夫人,有的盯着周宏。 “不要乱,继续!”李主院连忙道。 地上摔倒的五人慌忙爬起来,掸去身上尘土,满地弄脏的瓜果不能要了,跟着众人,走到阁中百圣像前跪拜。 一个个都不吭声,堂中静得让人心慌。气氛微妙起来,人人都感觉到了什么,浑身不自在。 终于,一干礼仪结束,众人如临大赦一般,立即散了,有的赶紧离开文武堂,像逃离是非之地。 周宏见祭祀结束,没事人一般,丝毫不理会众人的目光眼神,转身便走。 窦荣望着周宏远去的背影,眼中喷火。猛然转过身,两眼狠狠瞪向周沐春与她母亲张丽亲,能剐人一般。 周宏偷偷习武,刚才那一招,正是龙象乾元功的“龙抓拨云”第十六式。周宏在府中除了张丽亲母女倆,与别人没什么深的交往,肯定是周沐春偷偷把《龙象乾元功》借给了周宏! 这还了得!窦荣顿时把一腔怒火,都倾泻在张丽亲母女身上。 张丽亲天性单纯,没有心机,见大夫人恨恨地直瞪过来,心中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又不敢问,只得闷闷地垂着头,避开她凶狠的目光。 周沐春心中完全敞亮明白,刹那间做了贼似的面红耳赤,心跳得像打鼓,不敢抬头。 第二十六章 观想 窦荣怒气冲冲回到客厅,刚坐下来,身旁一个伶俐的丫头立即端着茶过来,柔声道:“大夫人,您消消气——” 窦荣猛然抬手一扬,茶盘茶盏被稀里哗啦打落,睁眼大喝:“滚!” 刚才在文武堂不便发作,此刻憋着的怒火一股脑全发出来。 丫头吓得瑟瑟发抖,霎时脸色苍白,连忙跪地上收拾好碎瓷片退出去。 “这个小孽种,自以为投靠了明月郡主,便越发猖狂!上次圣驾亲临,我命他天黑才能回府,他早早便回来,我没与他计较。想不到他竟然在偷偷习武,还敢在众目睽睽下击伤我的昌儿,真是狗胆包天,还反了他不成!”自己是堂堂国鼎公的大夫人、万斗门的副门主,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力敌万人,何时吃过这种哑巴亏!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二管家孙连富连忙上前,“大夫人您是菩萨心肠。若搁在普通人家,这个小孽种哪能活到成年,早就被暗地里使绊子害死了。哪个王侯世家的府宅里没有夭折的,连宫里都有。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好心遭雷劈。这个小孽种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不会对您感恩戴德,只会恩将仇报!” “哼,跟那个死鬼贱人是一路货!” 窦荣发了一通火,坐到椅子上,过了一会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对孙连富道:“昌儿扰乱了祭祀,打五十大板,在百圣像前跪到天黑!” 孙连富心头一惊,不敢多言,答应一声,立即退出房门。 窦荣倒出一杯茶,不一会,漫不经心的神态又露出来。“竟然偷偷摸摸练成了巅峰武生,离炼骨境只差一步,真是该刮目相看。就让你再蹦跶十几日,等窦立回来,就是你的死期!” **************************************************** 周宏回到自己的房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思来想去,好一阵子,最后深深叹口气。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先抓紧时间修炼,增强实力最为重要! “不著色相,不留声影。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潭影,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我须一身坦荡,事来则迎,事去则空,壁立万仞无欲则刚,任他东西南北风!” 周宏终于静下心,到院中习练起《龙象乾元功》。 《龙象乾元功》炼筋境的招式几乎全部练完,到了夜间,不禁神魂出壳,研读《缘起经》。 刚出壳的神魂,异常弱小,如同刚刚破壳而出的雏鸡仔,只能在室内游荡。此时的修炼之法,便是“观想”。 神魂是人的精神念头的集合体,信念越强大,神魂越强大。若没有了信仰、信心,就算肉身再强大,也容易被击垮,因为他已没有了“精神”! 难怪两军交锋,士气重于泰山!史书中记载的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一敌十的战役不计其数,士气弱,便没有了“军魂”,变得不堪一击,一触即溃。 壮大神魂,就是壮大精神念头,这“观想”之法,《缘起经》与《焠魂录》的法门不同,仔细品味,还是《缘起经》更高一筹! “心者神也,神者心也,心扰则神动。九天之上,九渊之下,乃混沌之宗、乾坤之祖。神灵居处,上至九天,下至九渊,包罗天地。以念感知,如身亲临。设想星光满天,光气贯顶而入,寸寸深进,接引神魂。观想九天之上,玉台金殿,仙境如画,仙乐袅袅,永世安乐;观想九渊之下,罗刹恶鬼,噬肉吞骨,百死难脱;观想战场征伐,杀戮似海,身陷绝境,不死不休;观想妻妾成群,香帐暖床,美人如玉……凡此种种,万象皆生,得人生百味,酸、甜、苦、悲、绝,心如亲受,真假难查。天星光气已触神魂,似猛力向上拉扯,大有飘飘飞升欲登极乐之感。须知万象皆假,此时须以莫大定力定神,切不可真神出壳,心神若失,魂飞不归,万劫不复。观想虚空存一巨佛,名曰如来,此佛为混沌之初天地之本来面目,万般安宁祥和,守护本心,不为一切所动,可免万劫……” 经中的这尊如来佛像,绘得慈祥无比,说不出的空灵清澄,只看上一眼,仿佛万般烦恼皆放,心性空明。 只有高僧大德,才能绘出如此摄人心魄的佛像。周宏想着,又通读几遍经文,感觉领悟透了,便在堂中铺张草席,跏趺而坐,闭上双目,双手交于丹田处,结慈尊印,与如来巨佛的姿势一样,静下心神,按经中的法门,全心观想。 有了前几次凝聚丹田真气、凝练阴火、神魂出壳的经验,现在对观想一法已经了然于心。如心中想到酸梅,口便生津,明知酸梅是假,但足以引发身体反应,感同亲受,以假作真。 夜空清爽似洗,星光璀璨,如缀上一片宝石。观想丝丝星光金线般从天际垂下来,汇集在头顶。 第二十七章 夜游 过了约一炷香的功夫,光线越汇越多,头顶如笼罩着一片金光。这些金光如有灵性,不知不觉钻进了皮膜,顿时生出清爽如夏的感觉,仿佛沐浴在春风里。暖风习习,浑身毛孔都呼吸着清气,无比舒畅,竟忍不住舒服得微吟一声。 随着光线寸寸深入,融入体内,身体渐渐空灵,飘飘然说不出的舒畅。似受到了九天仙境的接引,人仿佛飞升起来,越飞越高,满天星辰似乎就在手边,颗颗璀璨,一伸手便可摘下来。突然,前方乍现一派金光,耳畔传来阵阵仙乐,不由兴奋起来。穿过金光,眼前顿时开阔。远方,一座座碧玉建的殿宇漂浮在半空中,祥云缭绕,一群群仙鹤、身穿七彩霞衣的仙女飞来飞去。 仙子飞到身旁,伸出白玉般的酥手,想挽拉自己一同飞翔。望着仙境,浑身蠢蠢欲动,欲升极乐——突然,心中顿生警惕,一尊金色巨佛横空出世,顶天立地,神色无比的慈祥、宁静,仙女倏地不见,舒服飘然的感觉陡然消失。心中打个激灵,陡然睁开眼,恢复了神智。 经上说,观想这尊如来佛,可以镇压一切心魔,明白世界的本来面目,那就是安宁、祥和,不为一切所动,一切诱惑皆是虚妄。这并不是佛像的画艺如何了得,而是作者把自己的修为境界、经义融入了佛像神韵里。 周宏长长呼口气。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象,这么强大,真是凶险万分!若是沉醉其中,神魂必然失守,离身而去,消散于虚空里,自己或变得痴痴颠颠,或因失了魂而沉睡不醒,三五日内便死。 修炼神魂,观想一途,全身心的投入,以假作真,一个心神失守,立即万劫不复。修炼神魂之危险,比修武更大! 观想星光入脑,会产生很多幻象,清风拂体,飘飘欲仙,这是第一重感觉。 但关键时刻,一定要守住本心! “有了刚才的经验,再试别的就不怕了,一定要小心!”周宏告诫自己,再次定神,静坐,结印,观想星光入脑。 不一会,那种飘飘欲仙的舒服感又来了。 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次竭力定住心神,不去理会这种感觉,守住本心,继续观想。 星光钻入身体,渐渐与神魂融合,身体越来越充盈。渐渐的,舒服的感觉没了,头缓缓变痛,像被针刺。眼前景象忽而一转,黑暗的洞府中烧着一口口油锅,无数厉鬼在身旁虎视眈眈;凶神恶煞的夜叉、修罗,恶狠狠拿着钢叉利斧朝自己扑来,想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头痛欲裂,像堕入九渊地狱,耳畔传来各种凄厉的惨叫,恐怖不堪。 周宏脑中清醒,身体一动不动,守住本心。 地狱忽地消失,来到了杀声震天的战场。血流成河,尸体遍地。自己身穿铠甲,手挥利剑,与敌人拼死厮杀。敌人如蝗如蚁,自己身陷绝地,体力耗尽,无可退无可避,随时会被剁成肉泥,心中有万般不甘,恨意滔天。 周宏不去理会,守住心神。 场景一变,忽又来到了香闺暖阁中。一群二八少女风姿绰约,轻歌曼舞,朝自己眉眼含春,舞步轻移,撩人心扉。 周宏紧守本心,经受住诱惑,依旧不为所动。 忽然自己置于一张破烂的草席上,浑身蛆虫滚爬,腐烂恶臭,白骨斑斑,说不出的凄苦悲绝。 …… 幻象百般变化,人世千般滋味一一浮现,周宏紧守本心,体会到了生死无常,顿时明悟了万象皆假,唯一心是真! 突然,耳畔“轰”地一声,似乎是观想的星光与自己的神魂完全结合在了一起,神魂陡然壮大。猛然间,冥冥中传来一股巨大的神力,拉住自己的神魂,欲朝虚空中飞去! 这种感觉如此真实,如此美妙,自己如同一个孜孜不倦的求道者,尝尽人情冷暖,历经艰辛磨难,信念坚韧,终于经受住重重考验,明悟大道,就要举霞飞升了。 周宏脸上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神魂受不住这股巨力的拉扯接引,就要飞升成仙…… 陡然,虚空中一尊大佛横空出世如天外飞星,正是如来佛祖,压住心神! 欲脱离身体飞升上天的神魂霎时镇定下来。 周宏两眼一睁,清醒过来,脸色煞白,吓出一身冷汗。 “想不到末了的幻象如此迷惑人!的确,经历了千辛万苦的磨难,以为修得了正果,开悟得道,谁不想飞升成仙!这飞升的诱惑,谁能抵挡!” 如果刚才真的神魂出壳,飞升上虚空,现在肯定魂飞魄散了!就算修炼到了至强的虚仙境界,在极高的空中,神魂也可能被罡风吹散,何况自己的神魂才刚刚出壳,连出门夜游都不行!幸亏心中始终存想着如来佛像,否则今日必死无疑。 这才是最后一关,凶险无比,总算涉险度过。 神魂就是人的念头的集合体,壮大念头便是壮大神魂。如此观想,让自己的念头经受考验,变得越来越坚定、强大,与炼铁成钢是一个道理。 周宏再次坐定,按这种观想法门继续习练。 这次有备而来,经验充足,信心更强,很容易便经受住了万般幻象,再次尝到了那种虚空中传来的大力牵扯接引,自己的神魂要脱体飞升的感觉。 这次准备充分,神魂努力与这股力量对抗着。 感觉神魂在体内一沉一浮,若即若离。 这种感觉很新鲜。渐渐地,神魂在这种拉扯中似乎越来越强壮,很容易便能摆脱那股大力。如同钢铁被一遍遍捶打,变得越来越坚韧。 周宏仔细体味着,这种感觉像在拔河,与那股大力对抗,才是锻炼神魂的关键!正是在对抗中,神魂才变得愈来愈强大! 如此反复多次,终于,周宏感到筋疲力尽,轰然一下,念头全散,有一种立刻就想睡觉的感觉。 “锻炼神魂之力,与练武一样,都会感到疲惫,而且疲惫感更甚。” 外面传来打更声,一听,已经四更了。折腾了一晚,实在累了,周宏观想一阵那尊如来佛像,躺到床上很快便睡着,进入到深层的睡眠。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户映进来。周宏只感觉到神思敏捷,全身清爽得直想高歌。 “神魂强大了,人更有精神,身上也充满力量!” 一连十几个晚上,周宏都彻夜修炼《缘起经》中的观想法。终于,神魂壮大了数倍,到了夜游境。 按《焠魂录》中讲述,至夜游境界,至少须习练观想之法半年。“才修炼区区十几日,就进入了夜游境,想不到《缘起经》这么厉害!” 第二十八章 窦立回府 清晨,红日露出天际,红通通的,窜上树梢。练完功,用了早食,周宏大步走进一个院子。三姨娘和周沐春,连同三个女仆,正在厨房里吃早饭。若在以前,周宏未搬走时,都是六个人一同吃饭,一家人似的。 寒暄几句,周沐春知道周宏有事,三五口把饭扒完。周宏耳语几句,两人快步来到后院,关闭院门。 后院是周沐春的练武场。地面铺着青砖,廊檐下,刀、剑、弓摆在木架上,墙角置一箭靶。周宏露出几分羡慕,自己练武,都是在房中、院中偷偷摸摸练,更别奢谈场地、设施了。 “你习武的事暴露了,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府中都在传你已经到了炼筋境巅峰,是巅峰武生,怎么会进展如此神速!现在打通了多少条筋脉?你凝练出丹田真气才个把月而已。”周沐春看着周宏,完全不信。自己七岁练武,到十四岁,才成为巅峰武生。 周宏走到木架旁,拿起弓。“这莲纹钢弓,弓劲四百斤!” 以周沐春的炼骨初期境界,使莲纹钢弓最合适。弓劲小了使不出力道,不称手。这弓只适合炼骨境的人,炼筋境的人用着也不称手——弓劲太强拉不开多少。 周宏拿起弓,对着周沐春,“瞧好了!”说完扎起马步,甩开双臂,用力一拉——弓如满月! 周沐春惊大眼,嘴巴像被撬开。好一阵子终于回过神。“怎么会这样!你的身体真邪门。”感觉周宏似乎成了一个陌生人。就算是到了炼筋境巅峰,想把莲纹钢弓拉满,也须惊人的臂力,极少人能做到。 周宏笑着放下弓,走到周沐春面前,“反正已经暴露了,干脆不去多想。我练功以来都是一个人闷头练,从未与人交手过,我现在用龙象乾元功进攻,你看我练得如何。” “好!” 两人不再多言,摆开架势,周宏左腿使出暗劲,脚下一震,身体前冲,右手猛然出击,直取周沐春面门。 “猛龙出谷,龙跃!” 周沐春向后一退,抬起手臂格挡,便挡去周宏的攻势,轻轻松松,反手扬起胳膊,一拳顺势正对周宏胸口打来。 “不好!”周宏面色一惊,扑得太猛,已经来不及躲避。 一个拳头在眼前急速扩大,风声呼呼,似有雷霆万钧之力。千钧一发之际,周宏念头闪过,像是出于本能,胸口瞬间聚起真气,鼓足劲道,撑起筋肉、皮膜,只觉胸口一胀,似要胀裂皮肤,痛得抽心,衣服猛然突起。 迎着拳,硬生生挨上一击。 “嘭!” 只感觉周沐春的拳头是铁做的,硬邦邦力量无穷,碰撞瞬间,像撞上了铁柱。周宏后退几步,总算稳住身体,差点摔倒。 胸口火辣辣疼。 幸亏周沐春的拳劲抵消了胀劲,否则恐怕会胀裂皮肤,皮开肉绽。 运气的力度要把握恰当,不能过猛。 这便是炼骨境界,骨硬如钢,一身铜皮铁骨,果然厉害! 周沐春松开拳头,看着周宏,又想气又想笑,“与人对战,出手前便要考虑到对方如何躲避、还击,如同下棋,要前看三步后看三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全力一搏!你刚才想一击必中,稳占上风,心太急,结果反而露出自己的破绽,被我抓到了把柄!” 周宏摸着胸口,疼得龇起牙。 “我只用了五分力道。你的实战经验太少。与人对战,切忌心急气躁!但你在关键时刻运起真气,气贯筋肉皮膜,硬生生抵挡了拳势,化解力量,炼筋的功夫确实到家了!” “再来!”周宏牙一咬,又冲上来。 但这次却面色沉稳,眼神平静,步伐也显得矫健有力。 “不怕打最好!”周沐春说着,狡黠地一笑,见周宏到跟前,左腿迅疾踢出,画道弧线,如一道匹练甩来,周宏眼色一凛,连忙曲起胳膊格挡。手腿接触,依旧感觉像被铁棍砸中。但这次暗运真气,憋足劲,力贯手臂,身体竟纹丝未动! 周沐春一惊。 周宏趁势一拳,袭向周沐春肩头,周沐春探出手掌,接住拳,化去拳劲。 “龙跳山涧!”周宏借着身形,猛然前冲,一拳击出,一拳蛰伏,想伺机偷袭。 周沐春气定神闲,双腿移步,陡然一闪身,闪出圈子,周宏扑个空,刚转过身,周沐春一拳打来。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避无可避,周宏心一横,提起腰劲,手臂挥动,一拳迎上——“呯!”一声,双拳碰撞,只觉打在了铁板上,手臂酸麻难忍,手背火辣辣疼。 后退几步,手抖得厉害。 “竟然硬接!”周沐春也后退一步,摸摸拳头,非常惊讶,“你的真气强劲,运气快,这是优势。打斗时,一定要静下心,全神贯注,观察分析对方的身形、步法、招式。招式变化只在瞬息间,眼睛看已经来不及反应,必须先从对方的身形变化、拳脚走向判断,有时更是一种直觉,用神识念头去感觉。一念之间的感觉,非常重要!不能一看没处躲避,就硬接,人家拿刀砍,你也用手接吗!” “一念之间的感觉!”周宏摸着手臂,若有所思,嘴里喃喃自语。 “你要积累经验。你不怕打,就运足真气抵挡吧,试试我的金刚大手印!”周沐春说完冲上来,身形好似水中游鱼,全身闪动不定,胳膊挥舞,转眼间朝周宏左右两侧击出十多掌,但都不是要害部位。 这么快的速度,周宏眼花缭乱,根本无法细瞧,只能凭感觉,集中精神,在周沐春落掌的一瞬,运起真气到挨打的部位,鼓起筋肉抵挡。 有时运气过猛,筋肉挣得几乎胀裂,钻心疼,瞬间又被周沐春击中,气消血散,“啪”一声脆响,像放个炮仗。 有时判断失误,硬生生被击中,皮肤立即青紫。 一炷香的功夫,周宏浑身上下不停传来“啪”、“啪”脆响。 周沐春放开手脚,全力投入。 渐渐地,周宏的判断越来越准,进入了状态,似乎找到了一念之间的感觉,对周沐春的抵挡越来越强,身形步法协调得越来越好。有时还能打出几记好拳,似神来之笔,隐隐显出分庭抗礼之势。 周沐春是府中的精英子弟,习武多年,实战经验丰富,开始对周宏这个新手还有喂招的心态,渐渐地,对他的顽强抗衡,心底不由燃起了好胜斗志! 突然,身形飞速一转,大喝一声,气吐山河,浑身颤响,骨骼震动,一拳直直击向周宏胸口。 周宏只觉四周空气陡然一震,就看见周沐春浑身上下刮起一阵旋风,呼呼响动,衣襟撩飞,势不可挡,扑面压来,自己似一片叶子要被狂飞撕烂。 “金刚擂鼓!” 金刚是佛祖的侍从力士,威猛魁梧力大无穷,睥睨凡人,这一拳打出了金刚下凡,泰山压顶般的巨大威势! 以前见过周沐春练过此招,威势震撼骇人,在一旁瞧着羡慕不已,没想到此刻竟用在了自己身上! “糟糕!”周宏心中一惊。一瞬间,脑中似一片空白,又似机智沉着,突然找到了一念之间的感觉,仿佛进入了心神合一、无我无念境界。脚步自然而然后退,腰身一扭,下蹲,右拳握紧,运足劲,瞬间完成,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拳顺势击向周沐春肚子。 这一招是“力拽龙尾”的第十一式。猛龙发威,势不可挡,不能硬接。双手拽龙尾,是乱中制敌,兵行险招,险中求胜。此时周沐春的肚子,便是被周宏寻到的“龙尾”。 周沐春始料未及,嘴角竟“咦”一声,目光惊诧。周宏这一招,恰好封死了她后面招式的变化,逼迫她不得不刹住势头,全力抵挡。 周沐春经验丰富,见周宏身形变动,便感知周宏即将出拳,连忙收住拳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腿下蹲,腰后弯,变拳为肘,迎上周宏的拳头! 周沐春出于好胜心,不知不觉用上了全力。 周宏拼死反击,也用上了全力。 “嘭!” 铁拳与铁肘牢牢碰撞。 周宏“啊”一声叫,仰面朝天,一屁股躺地上。右手疼痛欲裂,胳膊全麻了。之前周身的诸多酸痛由毅力支撑着,打斗时能够忍耐,此刻似乎一齐发作,顿时浑身像散了架。 周沐春脚下一歪,左手撑地,总算没倒下。胳膊肘微微发麻,手一撑站起来。看着周宏的模样,不禁佩服万分。周宏才正式习武个把月,进展却如此神速,简直是神话! 周宏觉得浑身每根骨头都碎了。小心摸摸胳膊,还没断。躺了一会,终于勉强站起来。浑身酸疼难忍。 “我的骨头都要碎了。这就是炼筋与炼骨的差距吗!”周宏喘着气,看着周沐春安然无恙的姿态,羡慕不已。 “刚才我无意中用上了全力,想不到你也能硬接下来!我那招‘金刚擂鼓’,竟然被你看穿了变化,半路封死,真是不可思议。你这一念之间的感觉,实在强大!都说‘读书明心’,你揣摩文章的功夫天下第一,念头通明,悟性自然超于常人。也许过几个月便能赶上我。”周沐春看着周宏,心底隐隐有些嫉妒,更多的还是欢喜。 “好了好了,你的骨头没断,回去服下些灵丹,过几个时辰便好!晚上好好睡一觉,明日便能完全恢复。你得了五万两银子,肯定悄悄买来了很多灵丹。” 周宏笑笑,伸直腰,终于感觉身上恢复了几分气力。额头汗水淋漓,拍拍身上的尘土,到屋里喝茶歇息。歇够了,周宏才移着步子,缓缓走出去,回到自己的院中。 到屋里,赶紧脱下衣服,仔细一瞧,浑身上下不知有多少块青黑瘀痕。立即服下一粒鹿胎活血丸。刚才在周沐春面前强忍着,其实早已痛楚不堪。 **************************************************** 周昌等了十几天,心急如焚,这天傍晚终于等到了窦立回府。 在书房中,窦荣屏退了下人。听周昌把事情讲完,窦立淡淡一笑,“想不到这个小贱种竟然藏得这么深!不知他偷偷练了多久,竟成了巅峰武生,真是小瞧了他。这么想来,斩龙剑极有可能被他藏了起来,不知什么原因剑中的精神烙印被人抹除。我现在就去他那破院子,手到擒来!” “不急这一时半刻,你刚回来,风尘仆仆的,先与我们一起吃晚饭。”窦荣淡淡道,“问出事情后,把他弄成傻子。他已到了炼筋境巅峰,府中很多人看得清清楚楚,正好可以说成练功过度走火入魔。” “好!”周昌满脸欣喜,“这个办法好。” 窦荣笑道:“昌儿,人言可畏,猛于虎,无数人的前程都因流言而毁。有时甚至是一个眼神,暴露了你的内心,被你的敌手看到了,便能招来杀身之祸。你一定要记住,做任何事都不能冲动,头脑冷静才能想出万全之策,不能留下一丝破绽把柄!” “是啊是啊。”周昌使劲点点头。 第二十九章 逼问 吃完晚饭,周宏照例坐到床边,神魂出壳。已经能夜游,周宏依据《缘起经》中的功法,修炼一门道术:真如明王身。 皎洁的月光挥洒在院中,周宏的神魂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真如明王,安忍不动,犹如大地,无量佛,无量寿……”周宏揣摩着经文,运起经中的修炼法门,顿时感觉自己的神魂像一个空空荡荡的瓶子,月光洒落下来,如无穷无尽的雨露甘水,把瓶子充实、炼化,使神魂更加坚实强劲。 明王是佛祖的“忿化身”,佛也有怒火,佛祖发怒,便变身为明王,威猛无比,傲视一切,降伏一切。 练至大成,便能够如琉璃一般,凝聚月光或日光,甚至是烛光,全身大放光明,火焰飞腾,如火神临世,焚毁一切! 周宏全力驱动神魂念头,把流水一般的月光聚集到自己身上来。不一会,只觉身体愈加充实坚硬,充满雄浑的力量。同时,体形也在渐渐改变。 又过了一会,用神念观察,身体竟变成了八条手臂,头顶肉髻成相,如云如垒,鹰钩鼻,怒眼圆睁似裂,身缠袈裟,赤着脚,八只手中分别拿着金刚杵、宝轮、三叉戟、剑、刀、棒、箭、矛,脖颈、手臂、腰间、腿上都缠绕细蛇,吐着信子,不停游走,活灵活现。 真如明王身! 只是这身体是个虚影,常人看不到。若是修炼到了显形境界,便能真正显出这个形体。 这个身形太过突兀,周宏不禁一愣神。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念头之力突然一散,如屋墙崩塌,顿时感到聚起来的月光力量流失得一干二净,身形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只觉神魂非常虚弱,仿佛刚才凝聚月光消耗了极大的力量。 原来如此,心中感悟着。立即运起缘起经修复,不一会儿又精神奕奕起来。 正练着,突然发觉眼前出现一人——窦立! 窦立怎么会无声无息进来,鬼魅一般。周宏稍一愣神,立即明白——这是窦立的神魂! 原来窦立修炼了神魂! 月光下有影子,与真人一样——至少是显形境界! 窦立瞧着周宏,也大吃一惊,陡然哈哈大笑,“想不到,你竟然在修炼神魂,到了夜游境,实在匪夷所思,你真是个奇才!” 窦立奸笑几声,只见手一挥,周宏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丝毫不能动,被窦立抓入房中。 室游、夜游、日游、御物、显形、附体、分神化念,周宏才至夜游,窦立已是附体境。境界差距如此悬殊,周宏在他面前如同一只小鸡,毫无一搏之力。 到了房中,窦立放开周宏,“实话告诉你,我已至附体境,在我面前,你就是一只小蚂蚁,我想让你怎么死都行,神不知鬼不觉,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更不会有人来追查。我不与你废话,说吧,当日你被蛇妖吞了后,发生了什么,斩龙剑在哪?说出实话,我便回去复命,不会要你的贱命。” 难怪窦荣这些天来对我不闻不问,仿佛周昌吃的亏从此作罢,原来在等窦立回府,让窦立来对付我!若说出实话,结果只能是死路一条!思绪飞速运转着,盘算着该如何对付他。仍然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控制自己,让神魂不能归位。 “我怎么可能自己从蛇妖肚子里出来,定是蛇妖被斩龙剑刺中痛苦不堪,扭动中又把我吐了出来。你们为什么不信!” “哪有这么巧的事,真是荒唐透顶,你以为我们都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窦立冷哼一声,“算了,不与你废话,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话音一落,周宏眼前一晃,陡然置身于一个岩浆山谷中。自己被关在一个铁笼里,悬吊在半空,下面滚滚岩浆,热浪烘人,全身汗水淋漓,焦灼煎熬。四周的崖壁上有无数间牢房,里面关着各种恶鬼,奇形怪状、面目狰狞,一个个抓紧铁栏杆,伸着枯骨般的手臂,哀嚎哭喊。 这里分明是地狱! 周宏吓得瘫在笼中,瑟瑟发抖,六神无主。突然,虚空中出现一抹金光,一尊佛陀降临,面目慈祥圣洁,周身金光璀璨,神圣无比。 “周宏,你已处在地狱中,只有虔诚地皈依佛祖,才能得到救赎解脱。”佛陀开口道,声音和蔼悠扬。 周宏不禁跪下来,诚心膜拜,“我做过很多错事,恳求佛祖宽恕。” “知错能改,才能得到解脱救赎,永生极乐世界。我问你,那日你被蛇妖吞下,是怎么从蛇妖肚里出来的,那柄斩龙剑在哪?” 周宏连忙磕头,“蛇妖当时——”正要回答,突然想到了什么,顿觉脑中一片混乱,潜意识里不觉观想起《缘起经》中那尊慈祥的如来大佛,运行起《缘起经》中的法门,让头脑清醒。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眼前的景象竟在慢慢变淡!景象如浸泡在水中的画纸,佛祖、崖壁、恶鬼、岩浆,一切都在缓缓变淡、模糊。过了十来个呼吸,景象完全消失。 这才发觉仍然身处自己的房中,窦立依然站在一旁。 “竟然破了我的幻境!”窦立看着周宏大吃一惊,眉头紧皱,似乎无法相信。 周宏如梦初醒!原来那一切都是幻象,是窦立的神魂迷惑之术!真是惊险万分,差点上了当说出实情。 “真是小瞧了你,你修行的是什么法门,如此神妙。定是你在报恩寺里对出了下联,净度禅师给了什么秘籍,是吧?”窦立霎时来了兴致,精神振奋,睁大眼睛目光火热。 “哪有什么秘籍,修道之人当浩气存胸,心存正义公理,行事光明磊落,自然能抵抗一切妖邪!”周宏不紧不慢说着,分明是在讽刺窦立。 窦立也不气恼,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你已经到了附体境。如此境界,在寻常门派中足以做个高高在上的掌门,受人推崇敬仰。你竟然宁愿做窦荣身边的一条狗,活得低声下气,处处看她脸色,为她卖命,难道你是天生的狗奴才!”周宏丝毫不惧他,说得慢条斯理。 “你懂什么!”听了这话,窦立来了火气,“我窦家是堂堂千年世家,传承了数千年,底蕴深不可测。那些普通门派算得了什么,没一个拿得上台面,哪能与国鼎公府相比!” 窦立说完,手一伸,立即化为一柄钢叉,对准周宏,“说了这么多废话,你再不开口,便要你的命!我只要叉下去,你便魂飞魄散!” 以窦立的境界,强大的实力,这钢叉只要叉下来,自己必死无疑! 周宏瞪着他,没有一丝恐惧,“我毕竟是府中的四公子,父亲大人还没死,我不信你敢杀我!” “好,你这小贱种——”窦立恶狠狠,咬牙道,“杀了你神不知鬼不觉,大夫人只会说你是练功过度走火入魔而死。”说完钢叉飞速靠近,抵到了周宏脑门前。 立即看到钢叉上缭绕闪烁着许多符文,显得诡异无比。这显然是一种灭人神魂的道术。 “好,有胆你就叉!”周宏也气狠狠顶上去,“你在府中作威作福,但你始终是窦荣身边的一条狗。你毕竟不姓周,看父亲大人会不会饶了你!” 窦立气得浑身发抖,似乎拿周宏毫无办法,狠狠咬着牙,“你个小贱种,拿老爷来吓我,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只问最后一遍: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已经说过了!” “还想骗我!” “没骗你!” 钢叉猛然一晃,穿过周宏的脑袋,干脆利索。 周宏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袭来,神魂之身立即崩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屋内顿时安静。桌上的油灯燃着昏黄的光,映得一切昏黄朦胧。 “糟糕,怎么一时气急真杀了他!”窦立霎时清醒过来,心中冰凉,似跌入千年冰窟。“我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这么杀了他。大夫人叫我把他弄成痴呆,不是杀了,回去怎么交待!而且小贱种说得也有道理,老爷毕竟还在,这亲生儿子不明不白死了,万一追查下来——”窦立不由叹口气,“老爷真的下令追查,大夫人会保我吗?还是弄成痴呆最保险,唉!”窦立呆呆站在房中,失魂落魄,后悔不迭。 第三十章 严刑逼问 《缘起经》是修炼神魂的无上宝典。只要把握住一丝“缘起”,便能由一及万,溯其因果来去到无始无终。把握住事情的来龙去脉,便能追根溯源。 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周宏的神魂虽被击散,但思想念头在即将泯灭的一瞬间,不觉按《缘起经》中法门飞速运转恢复,把握住了一丝“缘起”,把握住了“一”。过了一会,便追根溯源,把神魂之身重新凝聚起来。 这便是由“一”至“一切”。 仅仅过了二十几息,一个完完整整的周宏又浮现在堂中,只是虚弱了几分。 窦立正在懊悔发呆,见周宏忽地又冒了出来,霎时惊诧得无以形容,如遭雷击,睁大了眼,“怎么可能!你竟然没死!” “哈哈哈……”窦立突然得了失心疯一般,哈哈大笑,显得万分欣喜癫狂,让人毛骨悚然。“真是天下奇闻,你竟然有恢复神魂的绝世功法!刚才你破了我的幻境时就该想到。哈哈哈哈,老天开眼,待我不薄!” 神魂无形无质,一旦受了伤恢复得极为缓慢,恢复神魂的灵丹也极少。这正是神魂难以修炼的重要原因,所以众多武者选择了修炼肉身一途。 周宏受到如此重创,本该魂飞魄散,断无生还可能。但竟然在二十几个呼吸间便恢复如初,这颠覆了窦立对神魂修炼的认知! 仿佛亲眼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 窦立像发现了一件稀世宝物,看着周宏的目光变得贪婪无比,透出难以形容的火热、激动、癫狂。“你究竟得到了什么,定是净度禅师给了你什么秘籍。说吧,老老实实告诉我。今晚没人能救你,说出来便能活命。”窦立的脸上不带丝毫表情,语气冷静平和,却透着隐隐的冰寒,让人心颤。 “糟糕!”见窦立这副神色,周宏知道他已经下了杀心,今晚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他刚才想杀我,是奉命行事;这一次,是起了贪心想谋财害命,窦立已经成了一个亡命之徒,会不择一切手段! “我不为难你,我们做笔交易:你告诉我秘籍,我回去禀告大夫人你讲的那些都是实话。从此大夫人便相信了你,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从此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 “没有秘籍,什么都没有!”周宏看着窦立,果断坚决,面色不起一丝波澜。 “好,很好,很好。”窦立依旧平和,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丝毫不气恼,“你自寻死路,我便再杀你一回。但这一次,你会死得非常舒服。”窦立的嘴角露出一丝狞笑,看着周宏,目光中透着狂热。 周宏只觉眼前一晃,自己站在一片火海中。 脚下烈火熊熊,高温烘烤得浑身异常痛苦,比肉身被火烧还痛苦。 “这是灼魂之术,我要慢慢烧掉你的神魂,一点一点烧掉,让你受尽灼魂之苦,就算你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再恢复!” 神魂是人的精神念头的集合体,神魂属阴,这灼魂之术显然是针对神魂的弱点,用高温彻底灼烧掉一个个精神念头,永远不可能恢复。 周宏相信,无论怎么运转缘起经,都不可能在这高温下恢复。就算出现奇迹一次次恢复了过来,但神魂始终离不开这片火海,终会越来越虚弱,直至被这高温彻底焚成虚无,如同肉身被火化成了灰烬。 “说吧。”窦立站在一旁,淡淡道,没有一点表情。“只要你说出来,我便放了你,从此我们各走各路,我对天发誓!” “杀了我,你真不怕父亲大人下令追查?”周宏感觉痛苦异常,说句话都艰难无比。 “值了!”窦立斩钉截铁,面色僵板,“有大夫人在,老爷不会杀我,别的惩罚都无所谓。只要得到你的秘籍,什么代价都值!” 脚下的火烧得越来越旺,周宏感觉自己的神念在一个个消失! 窦立在一旁默默看着,双目冰寒,冷峻麻木,仿佛在发呆。 周宏知道窦立已经彻底被秘籍迷了心窍,陷入痴迷癫狂中,失去了理性,绝无半点交涉的余地!再不讲出来,我就真的被焚成了虚无。但讲出来,也是死。看着窦立,眼神渐渐模糊迷离…… 突然,脚下一变,火海消失。顿觉轻松许多。 “想不到,你这么倔!”窦立深深皱起眉,眯起眼,看着周宏一言不发,像在盘算着什么,显得无比阴鸷。 屋中顿时寂静。 突然张开嘴,“先不急着杀你,不用急。秘籍肯定藏在屋内,或许就藏在你身上,大不了掘地三尺,我慢慢找。但你今天必须死,不,只须把你弄成疯癫痴呆,这样我便完成了任务,会安然无事。”依旧说得慢条斯理,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 窦立手中忽地出现一枚匕首,上面符文缭绕,“这次不是杀你的,是把你弄成痴呆,你以后也不会记得今晚之事,见到我只会傻笑。” 周宏清醒过来,瞧着自己的身体,正静静地躺在床上,似睡着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大叫一声,“射!” 一瞬间,那支藏在神图中的符箭电光般射出,窦立毫无防备,距离这么近,惨叫一声,被箭直直射中。 符箭穿透了窦立的神魂之身。 “灭魂箭……大夫人的……”窦立的身形迅速消失,惊恐得睁大眼,似乎至死都不信会发生这一幕。 仅过了两三个呼吸,窦立的神魂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这叫灭魂箭——我杀了窦立!”周宏顾不得多想,赶紧运起《缘起经》修复神魂。 经过这一番灼烤,神魂已经虚弱不堪。 过了约半炷香的时间,才感觉彻底恢复过来。 赶紧神魂归位。 刚才灭魂箭射穿了窦立的神魂,射在了砖墙上,“嗒”一声,在墙上射出个小小的洞眼,落在地上。立即过去捡起来,收进神图中。 窦立死了,窦荣肯定会追查到底,以后怎么办? 第三十一章 窦荣的晚餐 窦荣住的小院名为“荣芳苑”,院中一派灯火辉煌。客厅里,窦荣坐在桌前,手里端着一只精致的定州窑青花瓷碗,喝着汤,蝴蝶粉底的小汤勺时不时碰到碗,发出清脆的“当、当”声。一旁伺候的几个丫头站得笔挺,一个个精神抖擞,不敢有丝毫松懈。 屋内的火盆里燃着凤炭——把木炭雕刻成飞凤形状,是炭中的极品。大赫的大户人家里,只有正室才能用凤炭,否则便不符礼法,会遭人讥笑鄙视。屋里暖意融融,不需要穿棉衣,依然觉得浑身暖和。此刻,窦荣正在漫不经心吃着晚餐。 晚餐十分丰盛,大圆桌上摆得满满。 桌子中间,摆着蜜饯、果子、十几碟精致的点心。桂花枣泥糕、四色奶乳酥酪、菊花糖蒸栗粉酥、翡翠虾皇饺、珍珠蟹黄汤包等等,窦荣是南方人,最爱吃这些,几乎每天都要吃。 桌子的外围,是十几个拳头大的一小罐一小罐养生的清粥、羹汤。燕窝粥、鱼翅羹、乌鸡野参烫、鲢鱼脑髓烫等等,滋补内脏,调养精神、元气。 满桌五颜六色的佳肴看着就想咽口水,不说吃上一口,就是闻着香气也沁人心脾、浑身舒畅。 这些都是一干下人吃完午饭便开始准备,忙了几个时辰才做好的。几十年如一日,天天如此。 窦荣早上收到了窦立的飞鸽传信,知道窦立晚上回到府中,心情特别好,命人精心准备。一是给窦立接风洗尘,二是让窦立吃完去查周宏。今晚特地加了几道窦立爱吃的菜。 这满桌的佳肴,若是窦荣吃不完,除非赏赐给某人用,剩下的全部都倒掉!这是府中的规矩,下人不得偷吃主子的食物。若被发现,要割掉舌头。 “大夫人,您太节俭了。老爷位至三公,您每天的晚餐才这二十几样,真不知外人有没有笑话我们,我总觉得有失体面。”赵嬷嬷坐在桌子对面,喝完汤,开口道。 赵嬷嬷十岁便跟了窦荣,两人在一起几十年,虽是主仆关系,但处得如同亲姐妹一般,无话不说。 “那有什么办法,老爷一向反对奢侈浪费,处处都讲究着要为满朝百官作出表率。从简治家无时不挂在嘴边,要我注意言行分寸,不能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想想我们窦家,是传承了千家的大世家,尊贵非凡。老太君每日的早餐都要六十六种糕点、羹汤。你做大小姐时,老太君最宠爱你,每日定要你陪着一起吃。” 听了这话,窦荣脸上霎时泛起幸福的微笑,看着赵嬷嬷,两人仿佛一同回味起青春年少时的美妙时光。 “其实以你现在的地位,丝毫不逊于老太君了。”赵嬷嬷笑着道。 窦荣笑了笑,“我今日心情特别好,蓝月晴这个死鬼真是阴魂不散,她的儿子也敢来折腾我,真是岂有此理。等窦立回来,就一了百了。” “您就是心肠太软,早就该弄死这个孽种,留着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不过也无妨,这个孽障翻不出什么大浪,他是自作自受。” “嗯。”窦荣点点头,喝口燕窝粥,汤勺碰着碗壁叮当响,“我就是想留着他,让人看到我窦荣不是刻薄毒辣之人。但想不到他在偷偷习武,人长了本事,便不会安分。你瞧,他竟敢明目张胆地针对我!这种逆天的事只有这种白眼狼才能干出来,真是孽障!” “所以说这个小贱种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赵嬷嬷感叹一声,“凭大管家的一身本领,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收拾他一百个都没问题!” 窦荣听着这话,忽地微微皱起眉,“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按理早该完事了。”说着不自觉朝屋外望去,眼神中透出一丝不安。 突然,屋外传来一声惊慌叫喊,“大夫人,大夫人,不好啦!” 窦荣隐隐感到不详,听得一阵急促脚步声,“咣”一下门被推开,窦立的贴身丫头珠红慌慌张张闯进来。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掌嘴二十,自己去刑房领赏!”窦荣瞪大眼,手指着喝道。 珠红吓得赶紧跪下,“大夫人饶命,大管家出事了。” 窦荣霎时一惊! 赵嬷嬷慌忙站起来,“什么事?” 珠红脸色煞白,急忙道:“我和小凤刚才经过大管家的房前,见烛火快熄灭了,便进屋去换蜡烛。见大管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心中虽然害怕,见小凤在身旁,便撞起胆子去摸了下大管家的鼻息——” 窦荣惊得睁大眼,急道:“怎么样?” “大管家好像没了呼吸——身体也冰冷,好像已经——”珠红看一眼窦荣,低下头不敢说下去。 窦荣倏地变了脸色,似乎无法相信,赶紧出门。赵嬷嬷也吓得面色发白,两人快步急行,身后跟着一串人,慌忙来到窦立房中。窦荣快步到床前,一摸窦立的鼻息——弱不可查,似有似无! 窦立的神魂已经泯灭,肉身最多坚持两三日,便会死去。 窦荣一惊,手不由一缩,心中霎时掀起惊涛骇浪! 窦立竟然魂飞魄散了! 周宏哪有这么大的本领,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这本领的人并不多见! 难道周宏身边有什么绝世高人? 窦荣坐到桌旁,皱着眉思忖一会,突然抬起头,看向众人,“随我来!” 众人不敢吭声,一个个紧张万分,脸绷得紧紧,如临大敌。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窦荣把一腔怒火发到自己头上。 窦荣带领一行人,脚步匆匆,径直走到周宏的小院前。 周宏听到急促的拍门声,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开了门,见窦荣这副架势,周宏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微微一惊,瞅了窦荣一眼,站到一旁,淡淡道:“好大的阵势,发生了什么?” 窦荣板着脸,盯住周宏,似乎没瞧出特别的,便冷哼一声,快步穿过院子,走进屋,睁着眼四处查看。 书桌前点了灯,桌上摊着一本书,显然周宏正在看书。现在还未到亥时,在看书很正常。 桌子、椅子、橱柜、床,等等家具没有一点损坏,没被挪动过,没有异常。 窦荣缓缓移着步子,全神贯注,四下里细细打量。 众人站在门外,一个个睁大眼,瞧着窦荣的身影,不敢吭声。 万籁俱寂,冬夜的寒气侵人,寒风刮骨,众人哈着白气,有的冻得微微打颤,却不敢乱动,更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周宏表面上若无其事,心中却紧张万分。 料到窦荣发觉窦立魂飞魄散了,肯定会来查看,便赶紧拿出一本书摊在桌上。屋里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窦荣肯定查看不出什么。打斗痕迹——只有墙上那一处小小的箭洞,是灭魂箭刚射的,像个灰白色斑点,痕迹非常新,也许会引起窦荣的注意。 窦荣不声不响,板着脸,鹰一般的目光在屋内上下巡视。以她堂堂武侯的境界,目力非比寻常,再小的蛛丝马迹也逃不出这双眼睛。 缓缓巡视一圈,突然,目光停留在那个小小的箭洞上,霎时蹙起眉,盯着看。 “不好!”周宏心头倏地揪紧。 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异样,忍住咚咚的心跳,依然淡淡地瞧着窦荣。 第三十二章 乔迁之喜 窦荣转过脸,盯着周宏,仿佛想看出什么。突然开口,“墙上那个洞眼是怎么回事?” “什么洞眼?” 窦荣伸手一指,“那个洞眼。” 周宏伸长着脖子,过去一瞧,显出几分不耐烦,“我下午练箭,把玩那穿云弓,没在意箭脱了手,射到了墙上。”周宏说的漫不经心,“你劳师兴众跑来就问这个,发生了什么,怀疑到我头上,莫非那个猫碗又被人偷了?” 窦荣转过头,看一眼墙上挂着的穿云弓,冷哼一声,出了门。 见窦荣带着众人离去,周宏赶紧关上院门。 “想不到事情会弄成这样!”周宏坐到桌前,蹙眉思索着,“窦荣知道我开始习武,便派窦立来害我!现在窦立死了,我成了最大嫌疑,窦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我的实力万万不是窦立的对手,绝对杀不了他,屋里又无打斗痕迹,所以在窦荣看来,她必定会认为——”周宏思忖着,“窦荣在未弄明白之前,应该不会再轻易对我下手。” 思索了一会,决定不再多想,继续修炼神魂。 京城已经阴冷了多日,到了后半夜,天空中渐渐飘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到了早晨,成了鹅毛大雪。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踩着“咯噔咯噔”,寒风裹着雪花胡乱飘。 大雪下到第二日中午才停。全府上下顿时忙活起来,到处一片扫雪声,雪被扫成一堆一堆,铲到马车上拉走。周宏吃完午饭立即回到院中,正扫着雪,突然见白茫茫里,二管家孙连富带着几人快步走来。 “大夫人交待,说你高中会元不易,嘉奖你住到西边的一座大院子里,赐下三个使唤丫头,现在就搬!”孙连富看着周宏,语气不阴不阳。 周宏一愣,随即看向孙连富等人,“搬吧。” 本来东西就不多,除了衣服、书籍,剩下的没几样。 装了几大箱子,这几人搬起东西倒也利索,周宏在一旁指挥,没费什么心。 新宅院座落在文武堂附近,比原先的大了近三倍。里外打扫得一干二净。自己的厢房在东侧,最里间是卧室,外间是书房,整齐宽敞,床柜桌椅等都是新的。三个丫头住在西侧。中央是客厅。后排还有四间,一间做厨房,一间做餐厅,其余两间存放杂物。 周宏把新屋布置妥当,燃起火盆,在堂中茶桌前坐定,泡了壶清茶,心里细细思量,“窦荣派了三人来监视我,以后习武、修炼极为麻烦,尤其是修炼,绝不能让她们察觉。” 正想着,院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抬头一瞧,三个丫头穿戴整齐,从远处缓缓走来。“这三人步伐轻盈有力,呼吸深沉平缓,定是习过武,领头的珠红大约在炼筋盛期!哼,窦荣真是煞费苦心!珠红以前是窦立的贴身丫头,想不到已经到了炼筋盛期。” 周宏的耳力、目力非比寻常,稍微留意,便看出这三人不普通。 这三人进了屋,齐齐向周宏施个礼。珠红道:“以后四少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跟我们讲。像泡茶倒水,研墨拿书,都不用少爷亲自动手。否则便是我们懈怠了,没做好本分,传出去要受责罚的。” “嗯,好。”周宏心不在焉应两声。 “四少爷晚上想吃什么?” 天色已暗,可以准备晚饭了。 “今天乔迁新居,是个好日子,本少爷心情很好。你们到圣隆街的聚贤阁,点几样好菜带来。”说完取出一个十两的大银锭,递给珠红,“全花光,买来大家一起吃!” “奴婢不敢!”珠红应了声,便带上一人出了门。 吃完晚饭,周宏开始看书习武。到了深夜,周宏打开房门,冲着西边厢房大声道:“本少爷要洗漱休息,打水!” 听到声音,立即跑来一个丫头,端着盆,去火炉边倒水。 洗漱完,周宏关上门,吹了灯,睡在床上,如入睡一般。其实已经神魂出壳,在屋中悄悄修炼。 《缘起经》与《焠魂录》中都有神魂迷惑之术。周宏想了会,还是忍住了没敢用。这是搬入新居的第一天,应该谨慎些,不能心急。 屋中漆黑一片,但周宏的神魂却感到充满了力量。自从被窦立一番折磨,恢复后,感觉神魂之力增强了很多。 到了三更天,打更声刚过,突然,西厢房里传出一道微微的开门声。 赶紧神魂归壳,周宏侧耳仔细听。 黑暗中,一步一步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这人踮着脚,穿过客厅,朝这儿走来,来到了门口。 “四少爷,四少爷!”轻声问了两句。 是珠红。 屋内传来轻弱的鼾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珠红抿嘴偷偷一笑,接着走到大门口,轻轻打开房门,朝外走去。 周宏仔细听着,一路的脚步声突然停住,珠红好像到了院门口。 “赵姨娘?”珠红小声问。 “嗯。”传来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 原来是赵嬷嬷。 赵嬷嬷是窦荣结婚时陪嫁过来的丫头,跟了窦荣几十年。在府中除了大管家窦立,下人中排第二的便是她,府中的几百个下人,不论年龄大小,均尊称她为“赵姨娘”,地位显赫。 连赵嬷嬷也亲自出马了。周宏心里嘀咕。 “这个小崽子今天有什么举动?”隔着门,赵嬷嬷小声问。 “没有,吃完晚饭,在房中看会书,在院子里习会武,然后就睡了。” “你们三个,每天都要盯紧,寸步不离!” “您放心,我们明白。”珠红小心答。 “从这个月开始,你们的月俸增为五两。若有可疑的事情及时禀告,大夫人还会有赏!” “多谢赵姨娘,我们定当肝脑涂地,为大夫人效劳!”珠红满脸喜色,说话声音不觉大了点。 “嗯,回去吧。”赵嬷嬷说完转身便走。 珠红轻手轻脚回到屋里,拴上房门。 “一猜便是这样,派这三人来监视我!”周宏心中冷哼,“以后,不管习武还是修炼,要加倍小心,但有这三人在,确实——”不由叹口气,“要想个办法。” 第二天清早起床,这三人依旧殷勤无比,处处伺候周到。周宏被这三人围绕着,又不便发火,只得忍着性子。有她们在一旁,处处觉得别扭。 第三十三章 狩猎 那些丹药已经快用完,正好心中烦闷,周宏对珠红道:“我要去买些丹药,顺便逛逛街,你们不必跟着了。” 珠红眼珠一转,无话可说,点点头。 出了府门,周宏走到圣隆街上。圣隆街依旧繁华热闹,雪早已被扫尽,人流穿梭不息。 到了精武堂院门前,刚要进去,陡然瞥见郑业骑着那匹高大的映雪麒麟,穿着一件雪白的直襟毛领长袍,腰束一条月白祥云纹镶玉腰带,脚踏滚金边鹿皮长靴,丰神俊朗,气度不凡,款款而来。 周宏立即转身走过去。“郑兄!”到近处,周宏施个礼。因伏星认识了郑业,又赢了他五万两,也算欠他个人情。多日不见,此时不由心生亲切感。 “周兄!”郑业立即下马,也热情打个招呼。 寒暄了几句,郑业笑着问:“听闻你到了炼筋境巅峰,是真是假?” 周宏笑着点点头。 郑业大吃一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眼神都变了,“怎么会这么快!” 周宏笑而不答。 郑业莞尔一笑,自顾摇摇头。“对了,有件事我本想亲自去找你,但听闻国鼎公府近日出了些事,我不便登门,现在正好遇到了你,真是天意。” 周宏明白郑业的意思,定是窦立之死这事。自己的嫌疑很大,真不知外面的风言风语传了些什么。“什么事?”周宏问。 “每到大雪封山,西郊的伏虎山里便有雪狐出来觅食。我已约了一干人,明日午时一起去伏虎山狩猎。明月郡主也去,郡主讲谁若能射得雪狐,奖一枚紫玉扳指!你有没有兴趣,一起来吧。”郑业是真心把周宏当挚友相待,话语间流露出诚恳。 “好啊,多日不见大伙,正想聚聚。在哪汇合?”周宏心中烦闷,无以为遣,见郑业态度诚恳,便一口答应。 “明日午时初在西城门口,你要早点吃午饭。” 又说笑几句,两人拱手道别,周宏到精武堂里买完丹药,又买了匹骏马,回到了府中。 到第二日中午,周宏早些吃完饭,骑马来到西城门口。 已来了十几人,都骑在马上,拥作一团,谈笑风生。郑业等人皆是锦袍加身,手拿宝剑,肩挎强弓,英姿飒飒,俊逸不凡,连伺候的仆人都着鲜亮锦衣,个个神采飞扬。 这样的狩猎聚会一年难得有几次,不仅能展示个人的武艺才智,还能扩大知名度影响力。有明月郡主在,隆重程度丝毫不亚于考状元,谁都想在郡主面前露一手!若能射得稀有的雪狐,连亲随的下人都会觉得扬眉吐气。 众人见周宏配着惹眼的夷突三宝,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但都知周宏是明月郡主身边的红人,有的知道周宏底细,虽觉得周宏像暴发户,言语间也不敢造次。 等了一会,明月郡主骑着威猛的赤焰马,身边还带着一位漂亮的小姑娘,约十二三岁,那两个护卫跟在身后,四人款款行来。 聚到一起,众人行过礼,明月郡主道:“这是贵妃娘娘的女儿,紫莹公主。” 众人眼前一亮,一一与紫莹公主行礼。 郑业见人已到齐,便由明月郡主一声令下,守城的军士见到明月郡主,齐齐跪下来参拜。一行三十多人意气奋发,穿过城门,朝伏虎山奔去。 大雪初霁,天气寒冷,淡淡的日光照得满世界白花花。一行人浩浩荡荡,快马加鞭,奔行约半个时辰,终于赶到伏虎山下。 远远望见山上一片白茫茫,枯木兀然挺立,更显得萧索寂寥。 雪狐,只在群山的深处才有,极为稀少,一身白毫柔顺似羽,光洁如脂,人见人爱。相传雪狐极有灵性,远远见到人影、听到人声,便飞速躲避,极难捕获。一张雪狐皮,至少值五百两银子,而且可遇不可求。若是活的,更是京城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的爱宠,千金必购。一些豪门的公子哥,为讨美人欢心,常常一掷万两,广派人手,到处搜寻。 众人行到山下,触目尽是白茫茫,分不清哪有道路,哪有沟坎。郑业命下人牵来三只金灿灿的獒犬,在前面开路。一个下人打声呼哨,獒犬立即塌着雪,快速奔去。郑业跟在后面,算是打前锋。一行人朝山里快速进发。 这三只獒犬大如马驹,壮硕非常,奔跑着一声不响,配合默契,显然是精心训养的打猎行家。这满身油亮亮金毛的,叫金獒,是獒犬中的极品。这么大的金獒,每日须吃三四斤肉,还要喝奶、训练,须专人饲养,长年累月养下来,只有豪门巨富才能消受得起。 郑业的这三只金獒,着实让人眼馋。 山上的寒意更浓,虽然身穿裘皮棉衣,仍感寒意往身上透。触目皆是白色,没有一丝生气。周宏知道,只有在深山,才会有兽物的踪迹。 众人也不言语,踩着雪闷声急行。约下来一炷香时间,一只金獒突然身形一纵,往前飞奔。前方,一只灰白的野兔见金獒追来,立即撒足狂奔。 郑业眼疾手快,瞬间搭箭上弦,“嗖”一声,野兔应声而倒。 “好!”身后立即有几人喝彩。 那只金獒奔到跟前,叼着野兔跑到郑业身旁,摇头摆尾,似乎在邀功。郑业拔得头筹,得意洋洋,命下人收了野兔,大伙继续朝深山进发。 又行了约半个时辰,一路上射了五只野兔,三只狍子,一只鹿。此时已经深入山腹,却不见雪狐踪影。雪狐本来就罕见,可遇不可求,众人不免露出失望神色。但有明月郡主在,都想在郡主面前争风头、露一手,士气还算高涨。个个脸上平静深沉,却有种藏而不露的神色,仿佛等待的时机一到,便立即爆发,大显身手。 又行了约二三里,金獒突然停下。 只见前面的雪地上,两排梅花状的足迹赫然醒目。 “是狐狸的,很可能是雪狐!” 第三十四章 遇险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劲头十足,眼神中透出凌厉。 “追!” 郑业吩咐一声,那个下人做个手势,三只金獒立即沿着足迹往前飞速蹿去。众人兴奋无比,紧跟着金獒撒足狂奔。 飞奔了一段,前方一个隐蔽的坑洞里,突然蹿出一道白线,在雪地上若有若无,朝前飞蹿。 “雪狐!” “雪狐!” 众人刹那间兴奋无比,热血沸腾,一个赛似一个往前飞奔。金獒也猛吼几声,追得更紧。霎时一片急促的追逐声,冲着雪狐,紧咬不放! 三只金獒竟呈扇形追击,训练有素,周宏瞧着不禁佩服万分。 雪狐左奔右突,实在蹿得太快,加上山地坑洼不平,金獒始终难以追近。渐渐地,众人也追得散开,时不时有人搭箭劲射,但雪狐反应奇快,总能避开。 众人已经散开,但合围之势仍在,雪狐每每想逃出圈子,便有飞箭射来,令它始终难以逃脱。 这样耗下去,拼的便是体力。等雪狐气力减弱,便是它大难临头之时! 又追了一段,众人皆是气喘吁吁,大口哈着白气,但没有一人放慢脚步。 突然,三只金獒像中了邪,叫都没叫一声,突然倒地,死了一般! 众人正莫名其妙,周宏只觉眼前突然一黑,像掉进了无底的黑洞中。 “不好,这是神魂迷惑之术!”这种感觉太熟悉,与那晚窦立对自己施展法术时的感觉几乎一样。 赶紧运转缘起经中的法门恢复神念。只过了三五个呼吸,便感觉脑中一派清明,恢复了神智。 只见众人一个个东倒西歪,有的在挣扎,有的在翻滚,有的已经昏睡过去。 雪狐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一动不动。 估计在神魂出壳施展法术,竟然遇到了一只狐妖! 只是这狐妖的本领与窦立相比差距太大,否则自己断不会这么快便能破除它的法术。 周宏也假装脚下不稳,摇头晃脑,喝醉酒一般,晃几下便瘫倒地。微微睁开眼,看向雪狐。 雪狐突然跳出来,倏地变成了一个俊美青年。看向明月郡主、紫莹公主,目光中露出一丝淫邪。 狐性喜淫,难道这狐妖是为了两位公主? “想不到有这么多人上钩!”狐妖开口道,洋洋自得,“你们想要我的皮,我想要你们的神魂炼丹,谁本领弱谁便是猎物!”说着看向明月郡主、紫莹公主,“我独独留下你们两个小美人,以后便跟着我,做我的贴身丫头。” “狐妖,我是堂堂郡主,你擒了我,父皇不会放过你!大赫高手如云,渡过天劫的虚仙不计其数,凭你这点道行,父皇很快便能查到你!不如你放过我们,我不会追究,从此河水不犯井水!”众人皆被迷倒,明月郡主与紫莹公主被狐妖迷得半晕,已经站不起来,只能坐着。 明月郡主知道来硬的不行,只能拿自己的身份吓唬他,希望这狐妖能知难而退。 狐妖哈哈大笑,“这伏虎山连着别的群山,绵延几千里,我躲进去谁能查到!” 突然,明月郡主手中的剑脱鞘而出,电光般刺向狐妖。 这至少是件中品灵器! 狐妖见剑飞来,连忙抽出剑抵挡。灵剑绕着狐妖上下飞袭,让人眼花缭乱,却始终刺不到他一下。 显然明月郡主被迷得半晕,昏昏沉沉间实力大降。 狐妖见此情景,心中得意,精神振奋,越战越勇。战了片刻,灵剑被他寻到机会陡然一脚牢牢踩住,踩在石头上,飞不出来。 狐妖顿时得意地扬起脖颈哈哈大笑。 “时机到!”周宏瞬间放出斩龙剑,像道电光,射向狐妖。 狐妖还没回过神,猝不及防,慌忙抵挡,脚下的力道不觉一松,明月郡主的灵剑忽地飞起,“咔”一声,砍掉狐妖小腿。狐妖惨叫一声失去平衡,斩龙剑趁机刺向他肚子,灵剑又腾起,迅疾无比,挽起一道剑花——拦腰把狐妖削成两截! 明月郡主大口喘着气,看向周宏,脸色依然绷紧,勉强笑笑。 紫莹公主早已吓得瘫倒地。 众人仍被迷倒,现在狐妖死了,估计过会便能醒来。 周宏把斩龙剑收进图中,走过去扶起明月郡主。 明月郡主这才回过神,长长松口气,小声道:“你身上竟然还有件空间灵器——存放斩龙剑,那个管家是你杀的?” 周宏看着她点点头。 空间灵器极其稀有,极难炼制,即便是恭庆王也没有。明月郡主也不多言,像在思考着什么。见紫莹公主瘫倒地,立即过去扶她。紫莹公主这才回过神,吓得抱住明月郡主不放,嚎啕大哭。 郡主安慰着紫莹公主,看向周宏,“现在你的日子不好过吧,窦荣应该——” 周宏闷声点点头。 “我有个主意!” 周宏眼睛一亮,赶紧问:“什么主意?” 明月郡主见周宏这副迫不及待的神情,笑着道:“你救了贵妃娘娘唯一的女儿,自然要向贵妃娘娘要人情!”说完,对周宏耳语了几句,周宏听着笑容满面。 过了约半炷香的功夫,被迷倒的众人一一醒来。 “这只雪狐已经成了妖,迷倒大家,幸亏我随身带着法宝,与狐妖大战了一场。如果是我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庆幸不已,立即拜谢明月郡主。 第三十五章 威国学堂 回到府中,周宏的心情格外舒畅,把射来的一只野兔交给珠红。 到第二天下午,府中突然热闹起来。从宫中来了三个太监,一人拿着太后的懿旨,另外两人捧着两只盘子,盘子里呈的尽是金银珠玉,在大堂中亮闪闪的晃人眼。 周宏接了懿旨,跪谢完,立即给三位公公打赏。窦荣也不敢怠慢,闲聊几句,恭恭敬敬送三位公公出了门。 懿旨中讲,贵妃娘娘认周宏作弟弟,赏赐了一些财物和一座宅子。 皇帝的妃子,按等级,依次分为贵妃、淑妃、侧妃、平妃,贵妃位于首位,地位仅次于皇后! 窦荣心中憋着火,又不明所以:周宏什么时候结交了薛贵妃,薛贵妃为何要认周宏作弟弟?赏赐一座宅子——分明要搬出去。 这便是明月郡主的主意。 明月郡主告诉薛贵妃实情:周宏救了紫莹公主,让薛贵妃认周宏作弟弟,赏赐一座宅院,这样周宏便有理由搬出府,窦荣自然不敢阻拦。 周宏拿着懿旨,看着窦荣,直截了当讲:“大夫人,这宅子是贵妃娘娘赏赐给我的,我要搬进去住,现在就搬!” 窦荣面无表情,冷声道:“你攀上了明月郡主,果然鸿运当头,不知这鸿运能走到哪天?” “这就不劳大夫人费心了。” 窦荣深深地盯着周宏,目光里似藏着金戈铁马,“有些事总要查清楚,有些账总要清算,不管你躲到哪,该来的总会来!”不阴不阳扔下一句,大步走向门外。 周宏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冷笑一声。 看着地契,那座宅子占地二十多亩,离郡主府不远。 回到自己的小院中,收拾好东西,装了三大箱,搬上一辆马车,驾到新宅子门前。 远远瞧见院门前站着一人,像在等人。周宏心中明白了几分,到跟前道:“我是这座宅子的新主人周宏,你是什么人?” 这人立即施个礼,“见过公子!我是郡主府中的门卫,郡主命我在这等候公子。”说着推开院门,只见大堂中坐着五人,都是下人的穿着。 定是明月郡主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一干杂役仆人,郡主真是有心了。 走进大堂,几人赶紧行礼,“见过公子。” “这些人都是伺候公子的,郡主讲了,若公子嫌多,想辞去谁都行。” 周宏点点头,“不多,正好。” 大伙立即动手,把箱子搬进来。忙了半个时辰,终于把东西摆放妥当。 房中的家具全部是崭新的,瞧着这个属于自己的家,周宏满心欢喜。 放了一串长长的鞭炮,周宏给每人打赏了二两的小银饼子,个个感激不尽。 过了一会,明月郡主来了,带了些祝贺的礼品,看着周宏,连连道喜。 这次多亏了她帮忙,周宏再三感激。 “窦荣不会善罢甘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周宏蹙起眉,思索了片刻,一时竟无言以对。 “我大赫共有六大武官学堂,威国学堂居首位,每年在春分那日招生,只招收二十岁以下,进入炼骨境的年轻人。但考核时竞争非常激烈,通常到了炼骨境盛期才有把握通过。很多人从炼筋巅峰至炼骨境用了三五年,快的也要十来个月。只有极少数人,仅仅用了几个月。现在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虽然你修炼的速度极快,实在赶不上的话——就等到下一年。” “不,我等不了!”周宏看着明月郡主,目光中透着坚定。 “对了,窦家是千年世家,势力之大触手之长恐怕超乎你的想象。威国学堂以及别的学堂里都有窦家的势力,这——” 周宏听着,微微蹙起眉,沉哼一声,“无妨,什么都怕干脆缩在屋里不出门!” 看着明月郡主,周宏突然道:“我感觉欠你的人情也许这辈子都还不清。” 明月郡主莞尔一笑,摆摆手,“不用客气,在山上你也救了我,我们是互相帮助。” 两人说笑一阵,待明月郡主离去,周宏坐在桌旁,喝着茶,仔细思量着今后的事情。 《龙象乾元功》已经还给周沐春,《缘起法印》里只有呼吸功法“蛇象吐气诀”、真气运行功法“行气真经”,《缘起经》是修炼神魂的,现在手头上没有一本别的武学秘籍。 周宏立即骑上马,来到精武堂,花了近一万两银子,买了三本纯武技的秘籍《九曲连环掌》、《五行灭魔拳》、《金刚大手印》。 《金刚大手印》府中也有,周沐春练得极好。这三本秘籍只能算是中等偏上,里面的招式只写到了炼髓境。若有炼血境的,一本至少要八九千两,而且极难买到。 现在脱离了国鼎公府,没有了束缚,一干杂事又有下人去做,不用浪费自己的时间,离春分那日还有五十来天,周宏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上,不分昼夜,几个下人都觉得周宏进入了痴迷状态。 “公子是个武痴!”一个个在背地里都这么笑着讲。 时间过得极快,一转眼快到月底了。 周宏经过这些天的疯狂习练,已经打通了周身一百七十六条筋脉,“行气真经”里描述的筋脉打通了一半多,神魂到了夜游巅峰。 二十岁前,普通人打通五十条筋脉,便到炼筋盛期;打通至九十条,便到炼筋巅峰,极少能打通一百条筋脉。 我竟然短短几十天里打通了这么多条,速度之快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些天来,周宏时不时去找明月郡主的两个贴身护卫赵威、赵猛切磋,实战经验大增,战力大涨,兄弟俩都觉得周宏力大无穷,真气之强劲让人匪夷所思。 夜晚,周宏摸摸臂膀、腿上一块块硬邦邦的腱子肉,使出全力,在院中习练《金刚大手印》的三十一个招式。 夜空漆黑沉沉,没有一点星光。周宏灯也不点,在黑暗中全身挥动。半个时辰下来,仍然不停不息,腾挪闪转丝毫不见缓慢,连大气都不喘,仿佛不知疲倦。 突然,觉得浑身一麻,骨头陡然间痒痒的,似有虫子往里钻!周宏收住拳脚,站定,细细感受体内变化。 骨骼像在微微颤动,又麻又酥,一股力道正向里透、钻,一遍又一遍,像洪水冲击堤坝,全是蛮劲,永不停息。有时“咔”一个脆响,骨骼像被征服,随即更强的力道涌进。骨骼似乎在缓缓变硬,像在生长,被东西充满,胀胀的。 周宏不觉浑身绷紧。 约摸过了半炷香时间,适应了这种感觉。周宏按捺住心情,两腿跨步,双拳不停挥舞,一瞬间击出十几拳,陡然腰身一转,两腿侧扭,浑身骨骼“咔咔”响,似要断裂,使出全力,击向前面的假山。这是周沐春以前攻击自己的“金刚擂鼓”。 “轰”一声,假山被击碎,碎石四散飞撞在院墙上。 周宏呼口气,轻笑一声——终于到炼骨境了! 真气入骨,似春雨滋润,炼骨成钢! 若去衙门的武堂考核,便授予“武徒”腰牌,可以去私塾当个武学先生;若从军,日后练至盛期便能当个正九品的外把总。 第三十六章 恭庆王 第二日,恰好明月郡主来访,一看周宏的脸上兴奋的神色,明月郡主打趣道:“进入炼骨境啦?” 周宏笑眯眯点点头。 明月郡主睁大眼一惊,嘴巴一动,却没话。稍微一愣,正色道:“四哥恭庆王过会便到我的府中,我带你去见他。” 两人走了片刻,来到郡主府,走进大堂,只见堂中坐着一位俊雅男子。头戴嵌青玉鎏金冠,靛蓝色的锦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金丝龙纹的滚边,腰间束一条紫色冰裂纹锦带,挂着一枚紫玉雕龙嵌红宝石玉佩,透出难以言表的高贵气质。 这肯定是恭庆王。 恭庆王身边,坐着武贤候的大公子丁松。 见到他们,周宏立即施礼。 “这是我的四哥恭庆王。”明月郡主伸手介绍。 周宏立即躬身施礼,“拜见恭庆王!” “周兄不必客套。”恭庆王扶起周宏,还个礼。 “年关将至,我们三人谈些公务,四哥想见见你。” “听闻周兄早已习武,进展神速,已经在国鼎公府立了威。”丁松打趣道。 四人都哈哈笑起来。 “不知周兄到了何种境界。”丁松问。 这么一问,恭庆王,连同站在门边的护卫赵威、赵猛都一齐看向周宏。 周宏看着大伙,笑着道:“刚刚到了炼骨境。丁兄,上次在越芳阁你想玩推手游戏,不如我们现在试试。” 丁松顿时睁大眼,以为听错了,惊讶道:“好!” 丁松已至炼髓境,在同辈人中佼佼在上。虽然推手比的仅仅是腰身、手臂的灵活性,限制了很多,不能靠蛮力取胜,但自己毕竟超出周宏整整一个境界,胜算太大! 周宏觉得自己打通的筋脉数远胜常人,又修炼了敏锐二窍,虽然境界不如丁松,但玩推手未必会输。 两人走到屋外,在青石板上面对面站定。 恭庆王与明月郡主也跟着出来,笑眯眯看向他俩。 “这样,谁先动了脚,便输。”周宏道。 “好!”丁松摆开架势,一脸自信。 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不过一尺。只能以手、腰用劲,这完全考验一个人的腰身手法、对力道的灵便控制。 见周宏也静下脸摆开架势,丁松心头不由一紧——莫非周宏真有把握! 丁松深吸口气,率先发力,双手麻绳般乱扭抓来,两条胳膊似乱舞的触须,让人摸不清踪迹。周宏也扭动腰身左摇右晃,胳膊飞走,不让丁松抓着。 自从练了“敏”、“锐”二窍,周宏的听力、目力远胜常人。随着境界提升,穴窍的淬炼跟着提升。 丁松的速度很快,但仍有迹可寻,瞧得清清楚楚,来龙去脉判断精准。 抓了几下,周宏每次都能在一瞬间巧妙摆脱,有时还顺势反抓,丁松不禁紧张起来——竟然一次都没抓到!原先的自信顿时荡然无存,知道遇到了强敌!像是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心神不觉有些慌张,手法跟着杂乱起来。 见丁松又抓来,但已变得十分谨慎,似乎还透着些犹豫紧张,周宏全力运转真气,陡然发力,一瞬间牢牢抓住丁松胳膊顺势一拉,丁松准备不足,身形一歪,右腿跟着挪步。 “啪、啪……”几声,恭庆王与明月郡主都鼓起掌。 “周兄真是天纵之才!”丁松佩服得五体投地,看向周宏,目光怪怪的,像遇到了无法理解的事,无法琢磨透。 以炼骨境初期对上炼髓境,竟然赢了,传出去能有几人相信。 周宏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多谢丁兄承认,是我运气太好。” 几人回到屋内,围坐于茶桌旁。明月郡主非常高兴,大声对赵威道:“泡茶,用父皇赐的燕翅谷极品雪毫。”接着看向周宏,“想不到进展如此神速,若非亲见,谁能相信。这次去威国学堂肯定能通过考核!” 恭庆王解下腰间那块稀世的玉佩,递到周宏面前,“窦家在威国学堂的势力不容小觑,万一有什么大麻烦,可以拿这玉佩去找堂主许文斌。” 这块玉佩价值连城,是宫中善器局的高手匠人所制,精美绝伦,丁松看着眼睛发热,羡慕得看向周宏。 周宏瞧着玉佩,毫不迟疑,伸手接过来,仿佛只是拿一件寻常物品,“谢王爷垂爱!” “爽快!”恭庆王也不多言,似小事一桩。 正好赵威端着茶壶走来,明月郡主倒出三杯,“以茶代酒,给周宏践行!”三人一起干了。 恭庆王是四皇子,与明月郡主一起掌管朝廷的陆运、漕运,听闻正与大皇子宝庆王、二皇子战王等人争夺太子之位。这类事历朝历代皆是如此,皇族无亲情,皇子间貌合神离,明争暗斗,甚至手足相残,屡见不鲜。按历朝惯例,太子之位应传与宝庆王,但皇帝对立太子一事一直避而不谈,似乎心存犹疑。 皇帝齐威,刚过知天命之年。听闻皇帝武功超凡,在登基前已是武侯境界,擅长数种绝学,同辈中难逢敌手。这十几年下来,若是练成了武仙,寿命至少百岁。武侯号称“无瑕金身”:百病不侵,精力充沛,就是在临死前一刻,依旧精神抖擞,百夫难敌。若是现在立了太子,皇帝离退位还有几十年,万一太子打熬不住,不甘心成为可有可无的老太子,一念之间篡权夺位,便是国之灾难。这类事几千年来常有发生,历朝史书中记载不绝。 但不立太子,众皇子又明争暗斗,互相倾轧甚至手足相残。真是世事难两全! 这场夺位争斗,必将卷起惊涛骇浪,满朝大员谁都难以独善其身!若站错了队伍,也许便招来灭顶之灾。我出身卑微,只能富贵险中求! 周宏钦佩感激明月郡主,自然也认同她的选择。 这玉佩若是接得嘻哈客套推三推四,反而显得犹豫不定,让人心生间隙。 “我从此便上了恭庆王的船!”周宏暗自想着,“也不知恭庆王是不是位明主……” 第三十七章 窦渊 过了两日,周宏告别明月郡主、恭庆王,乘一辆马车,行了五天的路程,来到了阳山镇,威国学堂便坐落在镇子的中央。 原先担心窦荣会派人在半路上拦截,但一路上风平浪静。到了镇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窦荣不会善罢甘休,定是打算在威国学堂里动手!”周宏想着,“走一步是一步,先通过考核再说。” 威国学堂有两千多人,里面都是大赫的王侯权贵子弟,也有海外邦交国的王侯子弟。学费每年三千两白银,可以随时走人,最多能学十年。 三千两银子,寻常人家一辈子也挣不到。 阳山镇虽然离京城一千多里,但极其繁华,镇上的商铺里出售的多是高档物品,丝毫不逊于京城,专做威国学堂一众子弟的生意。明天要考核,各地前来赶考的年轻人有数万,各座茶楼酒肆、客栈里人头攒动,一派喧嚷,热闹非凡。 周宏在酒楼里吃着菜,听着附近的人高谈阔论,对威国学堂的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 很多豪门子弟在镇上都有独立的府宅,带来了自己的师父、丹药。他们来威国学堂,只是为了认识人、结交权贵、发展人脉。 来威国学堂的,多是各王侯权贵家的庶出子弟。来这里一年交个区区三千两银子,能学到什么!真正的嫡出精英,多在家族里单独培养,倾尽家族之力,丹药、秘籍,都是最好的,不惜本钱。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周宏走进了威国学堂的府门。 报了名,填了一张表格,来到了考场。 每个考场不超过五十人,每隔一个时辰进行一场考核,每人只有一次机会。 场中已有四十多人。众人围着方形擂台站着。擂台长宽约两丈,中央站着一只高大威猛、气势骇人的青色灵猿。 考核的规则:与青色灵猿对打,坚持二十招便算通过。 第一场在辰时初开始,还有半炷香的时间。许多考生看着这诡异的灵猿小声谈论着。 这青色灵猿从万里之外的海上灵猿岛运来,极通人性,体质异常强健,稍加驯化便能做许多事,平常主要作为采药的苦力,在崇山峻岭中为威国学堂采药。 灵猿被考官附体,实际上是与考官在打。考生赤手空拳,灵猿便不用兵器;考生用兵器,灵猿便用剑。 “周兄!”周宏望着灵猿,心底不由生出些紧张,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 转过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竟是以前在越芳阁中见过的云宣国安定王。安定王身边,跟着一位俊俏的姑娘,两人长得有些相像,也许是兄妹俩。 云宣国是大赫的邦交国,虽是小小的岛国,但与大赫的贸易往来极为频繁,是大赫在海外的忠诚盟友。安定王的封号也是皇帝御赐的,又作为云宣国的皇族使者,地位之高不在明月郡主下。 寒暄几句,安定王道:“这是我的妹妹宝萱郡主。上次在越芳阁见周兄一鸣惊人,实在钦佩万分,想不到能在这里相遇。” 宝萱郡主也睁大眼,落落大方,高兴道:“哥哥经常对我说起你,我与哥哥一起参加了去年的科考,没想到只排名五十几,还是你这会元厉害!” 周宏笑着摆摆手:“做事都要靠三分运气,我到这里也是来碰运气的。” 三人同时笑起来。 “他的运气可非同一般,连斩龙剑这种稀世的灵剑都能偷到手,整个国鼎公府都蒙在了鼓里!”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 这话一出,周围立即有些人齐齐看向周宏,有的交头接耳小声谈论着,似乎知道些什么。 周宏转过头,只见一人穿着黑色锦袍,腰间束一条蓝边镶青玉腰带,眉似淡墨,眼角藏锋似刀似剑,盯着自己缓步走来。 周宏瞧着这人,只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 “去年我在国鼎公府见到你时,你还武艺平平,只会射箭,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想不到你隐藏得这么深。我们窦家乃堂堂千年世家,不管在哪个朝代都位高权重,你不过是个庶出的贱种,攀上了明月郡主,就立即与大姑姑为敌,真是小人得志便猖狂。不久前国鼎公府去擒杀蛇妖时,听闻你偷藏了周昌的斩龙剑,无论如何都不承认。现在就要考核了,还不赶紧把剑亮出来。” 原来是窦荣的表侄窦渊!周宏想起来了,去年在府中见过一回。 周宏瞧着他冷哼一声,“你别妄自猜测、血口喷人。当时是周昌敌不过蛇妖仓皇逃走,被蛇妖收了斩龙剑,怨不得别人。蛇妖估计已死,这剑谁也不知道哪去了。” 窦渊睁大眼,正想说什么,突然考官大声道:“辰时已到,考核开始,不得喧哗,按进场的顺序进行考核!” 周宏刚才填表时,记得自己是第四十三号。 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窦渊瞪了周宏一眼,快步走到擂台边,纵身一跃跳上擂台。 窦渊使一柄剑,青色灵猿也抓起一柄剑,互相施个礼,对战起来。 灵猿的剑法简单明了,却异常犀利,步步紧逼,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不管窦渊使出什么招式,都被灵猿轻松化解。面对灵猿的进攻,窦渊使出浑身解数,额头冒出虚汗,仿佛每坚持一招都万分艰难。 窦渊与灵猿的身影飞速移动,窦渊却始终处于下风,岌岌可危,渐渐被逼到了擂台边沿。 想不到窦渊的剑法这么厉害!周宏看着,不觉微微攥紧拳。难怪只有到了炼骨境盛期才有把握通过考核。 台下的众人看得揪心,在心中不觉替窦渊数起招式,“十一、十二、十三……”不管天塌地陷,只须坚持二十招! 窦渊已经被逼到了擂台边,在苦苦支撑。 “十九、二十!” 灵猿陡然停手。 “好!”台下霎时响起一片喝彩声。 周宏不由皱起眉,握紧拳:我能不能坚持二十招? 窦渊通过了考核,擦一把额头的汗水,脸上漾着洋洋喜色,掩饰不住的得意,意气奋发,冲台下抱拳行个礼。又响起一片掌声。 “第二个!”考官叫道。 窦渊跳下擂台,径直走到周宏面前,得意万分,不屑道:“你这小贼有什么本领,你偷偷摸摸练了多久?斩龙剑还不拿出来,到了擂台上还指望藏着!” 周宏正要反驳,安定王道:“我看你刚才使出了一招‘恶鲨甩尾’,这招是我云宣国铁鲨门的绝学,你怎么会,莫非才是真正偷来的!” 窦渊的脸上依旧是傲然不屑的神情,看着安定王,冷哼一声,“你懂什么!我窦家是堂堂千年世家,千年的积累深不可测。族中的藏经阁里,千年来收遍了天下各门各派的秘籍,别说一个小小的铁鲨门,许多一流门派的秘籍都有!” “哦,千年来收遍了天下的秘籍。话说得好听,怎么收,就没有抢来的、偷来的!” “你——”窦渊气得咬牙切齿,又不好反驳,瞪着安定王,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安定王迎着他的目光,睁大眼毫不示弱,冷笑一声。 “走着瞧!”窦渊气狠狠扔下一句,走向别处。 这安定王也是个狠角色!周宏心中佩服。 第三十八章 考核 考核进行得非常快,很多考生坚持不到十招,便被打下擂台。 安定王、宝萱郡主都通过了考核。这在周宏的意料之中。他们身为皇族子弟,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各种修炼的资源应有尽有,怎么可能还没到炼骨境盛期!若他们没有通过考核,反而是个天大的笑话,也不用呆在大赫了。 终于,轮到了周宏。 周宏深深吸口气,跳上擂台,赤手空拳,朝灵猿行个礼,摆开架势。 虽然这些天里习练了剑术,但习练的时间太短,不精。倒是拳脚功夫练得到家了,体内真气强劲,反应灵敏,远胜同境界的人。 见周宏这副架势,台下陡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连安定王、宝萱郡主都感到惊诧。 灵猿体形高大,精肉结实,手臂、腿的长度都长于普通人,一寸长一寸强,赤手空拳与灵猿对战在身体上显然吃了亏,所以几乎所有考生都选择了使用兵器。 周宏唱得是哪一出! 安定王、宝萱郡主满脸惊诧,不明所以,对视一眼,心中替周宏捏着汗。 窦渊瞧着冷笑连连,差点大声笑出来,脸上尽是不屑。 灵猿抱拳回个礼,突然脚下发力,身体像射过来一般,猿臂舒展,直取周宏胸口。 周宏全神贯注,立即用《九曲连环掌》里的“三弯绕”,避开锋芒,出拳格挡,只觉猿臂硬如铁板,幸亏没有硬接! 灵猿立即变拳为肘,迅疾无比,右腿同时探出,欺身而来,击向周宏面门。这一招竟与《金刚大手印》中的“金刚甩臂”类似。周宏的左腿本能地往后一退,躲过这一击。但这一步的后退,已被灵猿料到,灵猿先前探出的右腿使劲一踢,正中周宏右腿!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周宏赶不及避让,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似狂风扫落叶,身形一歪,晃动趔趄,眼看就要摔倒。灵猿趁势追击,丝毫不给周宏喘息的时间,猛跨一步,握紧双拳,一气呵成,大吼一声,电光火石间再击向周宏胸口。 双龙出海! 周宏心中惊叫连连。这只是寻常的招式,但灵猿拿捏住机会,出拳快、准、狠,使得恰到好处! 身体歪在半空,已失去平衡,避无可避,若受了灵猿这记狠拳,只怕会被打得滚落下擂台。 紧要关头,周宏仿佛忘记了一切,全凭本能,又似灵光一闪,歪着身子,就势左腿陡然发力,忽地凌空腾起,腰身陡然扭转,双腿连踢,踢中灵猿手腕。 灵猿顿时朝后一仰,周宏稳稳落地。 “好!”台下响起一片喝彩。 灵猿看着周宏微微一愣,想不到周宏竟能化解这一击。 周宏深吸口气。灵猿身体健壮,受过训练,仅凭肉身的力量也许堪比炼筋境巅峰的武士,只不过被考官附体,才表现出惊人的战力。经过这一番较量,周宏心中隐隐有了底,猛然朝前冲去,竟然主动出击。 灵猿的体内并没有真气,没有一条筋脉被打通,连炼筋境的招式都使不出来。周宏抓住这个弱点,猛攻猛打,全部使用炼骨境的复杂招式,威力强大,逼迫灵猿应对。于是,灵猿应对起来稍微吃力些,周宏便赢得了时间。 众人觉得周宏像发了疯一般。有时与灵猿拳掌相接,“啪啪”几声,硬碰硬,仿佛不知道疼。 但渐渐地,仍然被灵猿逼迫到了擂台边沿。 第十七招! 周宏心中数着。 陡然双腿奋力一蹬,腾空而已,像一只猎鹰飞扑,脚踢连环,踢向灵猿胸口。灵猿左手格挡,右手从侧边突然抄出,竟然一把牢牢抓住周宏的左脚腕! 周宏顿觉脚腕处套上了一只厚实的铁箍! 灵猿脸上竟然浮出一丝得意的浅笑。 不好! 台下有人忍不住惊叫起来。 灵猿只须奋力一甩,便能把周宏扔到擂台外! 有无数种处置方法,主动权完全在灵猿手中,周宏已成了砧板上的肉。 安定王不觉叹口气,皱起眉,转过脸不忍再看。 周宏心中却阴笑一声,我卖个破绽,你果然中计!我打通了周身一百七十六条筋脉,腿力、臂力、腰劲,远远胜于常人,已至炼骨境,能使出很多复杂的招式,但你却不能! 周宏并不给灵猿时间,一瞬间腰身猛扭,骨骼如藤条般柔韧,弧度吓人,“咔咔”连响似要断裂,顿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灵猿一惊,那只手不得不跟着拧转。但灵猿仅仅是普通的身体,手臂陡然间拧转到极限,疼得要命,不能再坚持,不得不松开。 灵猿原以为胜券在握,此刻微微一惊,周宏抓住这短短一瞬,顺势再踢,鼓肺力、撑腰力、绷腿劲,一气呵成,“金刚蹬腿”! 全身的力量爆发在腿上,汇集到一处,踹向灵猿胸口。 之前的猛攻猛打,拼的是速度、力量,但周宏并未使出全力。正是等着这一刻,陡然发力,让灵猿防不胜防! 灵猿见躲避已来不及,索性双臂飞速回缩,交负于胸前,胸膛朝前奋力一挺,迎击周宏的双脚! 硬碰硬! 没有丝毫的技巧,就是力量碰撞! 之前已碰过几次,周宏不过如此。 “砰”一声! 似响个晴天霹雳。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台下众人始料未及,不由惊大了嘴。 嗖的一声,灵猿像个厚重的沙袋被周宏踹下擂台。 众人仍旧呆住,一个个像被拎着脖子。不知谁“啪”一声鼓起掌,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掌声雷动,屋内一派沸腾。 灵猿竟然被打下了擂台,真是天下奇闻! 主考官看着周宏,不觉自嘲地一笑。 周宏立即冲主考官躬身行个礼,对着众人行个礼,跳下擂台。 “兄台真是天生神力,佩服佩服!”一个个夸赞不停。 有几个通过考核的,立即大步过来自报家门,显然想与周宏结交。 周宏笑呵呵,走到安定王、宝萱郡主面前。 两人兴高采烈,看周宏的眼神都变了。安定王捶捶周宏的胸口,笑道:“你这身体是铁打的。估计这一战要不了多久便会传遍京城,我要飞鸽传信给明月郡主!” 窦渊在远处冷笑一声,“你若被淘汰,还能多活几日。进了威国学堂,便成了砧板上的肉。偷了大姑姑的斩龙剑,窦立死得不明不白,这些账都要清算。大姑姑故意让你安稳修炼,平平安安来到这,看表舅怎么对付你!爬得越高,摔得越狠,越让人痛快!” 第三十九章 勋上人的安排 威国学堂有五个堂口:金木水火土,每个堂口有四百多人。周宏被分在了木院。 威国学堂隶属于兵部,除了教授武艺,还有兵法、丹经、药经。严禁弟子间私斗,更不允许同门相残,一切按军法管束,规矩森严。 所有学员分为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核心弟子。凡是五年内不能晋升为内门弟子的,必须退学;内门弟子五年内没有晋升为核心弟子的,也要退学。 内门弟子可申请去军中任职,来去自由。 神魂修炼非常艰难,通常百中无一。凡是神魂修炼者,立即升为内门弟子,待遇优厚。 每位学员都有个独立的小院,平常各自在院中习练,吃饭时自己去饭堂。每月初,各人去领自己的那份丹药供给,其中最重要的是补魂丹,每人只有指甲大的一枚。补魂丹能提高神魂之力,立竿见影。若神魂受伤,服下后便能立即好转。就算没有修炼神魂,服下后也能感到精神抖擞,精力充沛。每百人分配一名师父,每个月只有十天可以去请教师父,称为传功日,周宏的传功日是二十一号至月底。 阳山镇在绵延万里的伏魔岭边沿。每两个月,所有外门弟子至少要去伏魔岭中打猎一次,提倡赤手空拳击败野兽,也是一种历练。带一柄寸许长的符剑,符剑能吸收存储动物的神魂,带回学堂炼成补魂丹。带回多的,超出的部分,与学堂五五分成。学堂有一个传送阵,由诸多道术高人把持,能把人传送到伏魔岭方圆三千里内。每两个月只能免费传送一次,再想去,就要单独付五百两银子。 威国学堂深处,一栋二层高的楼阁富丽堂皇,连同院子占地十余亩。一看便知是学堂里高层人士的住宅。 一间房中烧着炭火,暖意融融。堂中的紫檀木太师椅上,坐着一位身穿褐色锦袍的中年人。 窦渊恭声行个礼,“拜见表舅!” “好,好。”中年人笑道,“上次见你时,你才两岁多,我上前去抱,你拼命哭喊,在我脸上乱抓,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场中的几人都哈哈笑起来。 “李天贵,这个周宏极有可能偷了我窦家的灵器斩龙剑,身上也许藏着大秘密。现在让你做他的师父,你一定要严加观察。若能查出来,便是件天大的功劳!”中年人正色道。 李天贵心中一喜,赶紧道:“请师尊放心,这个小崽子到了我手中,那是在劫难逃。” 中年人点点头,看向窦渊身旁的年轻人,“杜连营,你杜家与我有些交情。你这次前来考核,你母亲特意托人带信给我,希望我能对你照顾一二。” 杜连营赶紧躬身拜谢,“谢勋上人大恩,晚辈没齿难忘!” “以后你便住在周宏的隔壁,与周宏做个邻居,暗中监视,他有什么异动要立即向李院主禀告!” “遵命!”杜连营又躬身施礼,朝李天贵也施个礼,“以后劳烦李院主多加关照。” “那是自然。”李天贵笑着道。 **************************************************** 周宏入住属于自己的小院中,安顿好一切,心情舒畅,正在泡茶,突然响起敲门声。 过去打开门,一个俊朗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口,冲着自己抱拳行个礼,“周兄,我就住在隔壁,宁州杜连营,以后大家有个照应。” 周宏立即还礼,客套几句,请他进屋,喝起茶。 “周兄神勇无比,竟然把灵猿踹下擂台,真是一战成名。很多人都非常仰慕,想来结交。周兄又是堂堂会元,文武双全,日后定然前程似锦。” “是主考官一时大意,才让我得手。宁州杜家——”周宏看着杜连营,“是诗圣杜家?” “对。”杜连营点着头,脸上透出些许自豪。 “真是失敬。久闻诗圣世家大名,听闻诗圣喜欢用诗句来命名剑法,把诗词的意境融入剑法中。” 杜连营立即放下茶杯,“来,我给你演练一招‘风飘万点’,这招出自圣祖的诗句‘一片飞花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好!”周宏大喜,赶紧起身,拿出剑交给杜连营,两人走到院中。 杜连营握着剑,立即演练起来。身形飞速蹿动,上下翻飞,又隐含杀招,杀气腾腾。剑尖时不时点向上、中、下三路,迅疾无比,变化莫测。唯见一片剑光飘闪,无迹可寻,真似万点雪光。若与人对战,让人极难抵挡。风飘万点,飘的是剑光;正愁人,愁的是对手。 诗句本是描写大雪使人愁,融入剑诀中,便指剑光使人愁,恰如其分。 “好!”周宏拍起手,再三赞叹。 杜连营笑呵呵收起剑。两人到屋中又畅谈一番,交流些武道心得,讲了半个多时辰,真是一见如故,相逢恨晚。 第四十章 白面煞 周宏很快适应了威国学堂的生活。发了几本秘籍,涉及筋脉、武技、神魂方面,还有《药经》、《丹经》、兵法、医药书籍。但作为外门弟子,秘籍里的功法只写到了炼髓境,依然没有炼血、炼窍的功法,与自己买的那几本书在一个档次上。安定王、宝萱郡主时不时来串门。安定王也结交了几个好友,其中一个叫吴连臣,是盖州刺史的大公子,与周宏谈得甚是投机。加上杜连营,成了一伙死党,大家时常交流功法心得,都觉进步很大。 到三月初,每月的供给发了下来:近四十粒增强体质的中品丹药、一粒补魂丹。 这些丹药也就是三两银子一粒,还没有我在精武堂买的好。周宏现在眼界高了,自然瞧不上这些中等货色。精武堂在镇上有分店,里面出售的上品、极品丹药很多,专做威国学堂一众子弟的生意。 拿起补魂丹仔细瞧:指甲大小,半透明,微微发黄,极像琉璃珠子。 补魂丹极其珍贵罕见,市面上几乎没有卖的。像精武堂这种一流的店铺里也没有现货,必须预定,而且不保证什么时候有货,只能等。 补魂丹由动物的神魂炼成!用专门的法器杀死动物,便能收取动物的神魂,炼成补魂丹。越是凶猛的动物,神魂越强大,炼成的补魂丹越好。极品补魂丹几乎是透明的,如水晶一般。 那一日在伏虎山中遇到的狐妖,便是想杀死大伙,收取大伙的神魂炼丹。 补魂丹能提高神魂之力,立竿见影。周宏立即服下,补魂丹进了肚,像冰融化在热水中,三五个呼吸间便被消化吸收。顿时觉得精神一振,神清气爽,神魂之力增强了一点。 心中暗暗吃惊,效果这么明显!难怪无数歪门邪道想用人的神魂炼丹。 现在一共打通了全身二百零七条筋脉,实力大增。神魂已经能日游,施展几种浅显的道术。那真如明王身,在日光中已经能凝聚出微微的火花,点燃草木。 但《缘起法印》中“行气真经”里的筋脉已经快练完,练完后怎么办?周宏思索着。 筋脉是修行的基础,打通的筋脉数量越多越好。 听闻人体的筋脉至少有千条,只是寻常人一辈子也不会习练那么多,通常进入炼骨境后便不再刻意去打通筋脉。 一日,几人又聚到一起,交流片刻后,周宏正色道:“我现在对人体的筋脉数量特别感兴趣,听闻有上千条。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我把自己知道的也说出来,我们互换。” 吴连臣对着周宏摇摇头,“你这是馊主意。我们都已至炼骨境,打通的筋脉已接近百条,要那么多干什么!打通一条筋脉至少要半个月,耗费时间太多。对炼骨境的人来说,真气入骨后应该把精力都用在继续深入上,早日让真气完成炼骨,进入炼髓境。五年内若进不了,便只能卷铺盖回家。” “是啊。”安定王也道,“虽说筋脉是基础,打通的数量越多体质越好,但现在不能把精力放在打通筋脉上。只有短短的五年,谁耗得起,你这是舍本逐末。” 周宏笑着摆摆手,“你们误会了。我只是对筋脉感兴趣,想收集相关的知识,好好研究一番,希望能从中领悟些什么,加深对功法的认识。” 周宏心中暗笑,若告诉他们自己一日能打通七八条筋脉,他们肯定会惊掉下巴。 “我来告诉你!”杜连营笑道,“你是文曲星下凡,也许真能研究出什么。” 周宏大喜,“就你对我最好!” 大伙哈哈笑起来。杜连营比划着,说出体内十条隐藏的筋脉。 其中有四条自己已经练过,只有六条有用。 众人无可奈何,都说回去后各画出十条送过来。 **************************************************** 伏魔岭中,一条崎岖的山路上,一群士兵全副武装,铠甲锃亮,骑着骏马,押着八辆马车,沿一条山道蜿蜒前行。 群山莽莽,古木参天,没有人声,肃杀之气笼罩着林间。小道似乎曲折无尽,幽静得只剩马蹄声、“吱噔吱噔”车轮声。马车似乎极重,加上山路难行,马拉得缓慢。一众军士神色峻冷,领头的军官更是面若寒霜,盯着山道树丛,全神贯注,犹置于敌阵中。 空中,一只雄鹰盘旋了一阵,像道黑线倏地飞远。 “嗖”一声,一支箭突如天外飞星,横空出世,似一道虚影直射军官胸口。 军官眼神一凛,身体竟然动也不动,闪电般伸手一探——一把牢牢抓住箭身! 这等手法,似信手拈来,惊世骇俗! 霎时“咣铛”一阵乱响,众军士飞速拔出钢刀,马蹄乱响,眨眼间众军士已经翻身下马紧紧围成一团,刀口朝外,个个严阵以待。 配合之默契让人屏息。 林间一阵响动,陡然冲出十几人,个个手握刀剑,黑布蒙头,只露出两眼,凶狠凌厉。看着这群军士,如同看着笼中羔羊。 “众位好汉,我等押运军资,干系重大,还望行个通融!”领头的军官冲着抱拳道。握箭的右手突然一扬,看似随手一丢,那支箭竟然笔直飞出数丈远,射进一棵树里,“咚”一声,树干被射个对穿。 这等运力手法,非同凡响,已至炼骨巅峰!一身铜皮铁骨,臂力三四百斤,尊称百人敌,在军中至少是个正九品外把总。 “哈哈哈哈……”领头的黑衣人看一眼箭,竟仰脖大笑,丝毫不在意,仿佛这只是雕虫小技。“我故意射支箭来试探你,你也不过如此。” 言罢,陡然快步上前,一道风似迅疾,一跃三尺高,迎着马上的军官挥剑便刺。 “找死!”军官大怒,挥动长柄大刀便砍。 黑衣人虽在半空中,却如一条游鱼灵活无比,只一晃,身形弯曲如鬼魅,躲过大刀。剑一横,剑光闪过,“啊”一声惨叫——军官的手臂被削掉。 那条断臂依然紧握长柄大刀,掉在地上。 只一个回合! 血流如注,军官脸色煞白,捂着伤口,看着黑衣人嘴唇直哆嗦,说不出话。后面的一众军士更是胆战心惊,互望几眼,手抖抖的,不敢乱动。 都知道来了强敌,只怕要全军覆没! 黑衣人落地,不紧不慢转过身,似闲庭信步,看向军官,猛然摘掉了黑色头罩。 “白面煞!”军官大惊。 黑衣人毫无顾忌,漫不经心笑起来,悠然道:“我的人头值一万两,可惜你摘不去。老规矩,你们剁下两只手的大拇指,便可离去。” 没了大拇指,握着刀剑便不牢,做不成军士,只能做个普通人,不用担心他们来寻仇,构不成威胁。 军官二话不说,立即下马,朝后面的军士使个眼色。众军士皱起眉,牙一咬,手起刀落,纷纷砍下自己的大拇指。 第四十一章 黑面罗刹 这一日,周宏决定与安定王、杜连营,一起去山中历练,猎杀猛兽,收集猛兽的神魂。按学堂的规定,每两个月必须进山一次,收集的猛兽神魂必须够炼出一枚指甲大的补魂丹,否则便扣除两个月的供给。 每人发一枚玉石做的接引符,传送阵建在符堂中。开启传送阵非常消耗神魂之力,只有在双号日的午时才开启一个时辰。开启时,接引符会发光。只要捏碎玉符便被接引回来。十日内必须返回,否则按失踪处理。 一路上有许多人打算进山,成群结队朝符堂走去。符堂外的告示牌前站着许多人,木牌上写着进山须知,告诫众学员:进山时必须身穿威国学堂的衣服,伏魔岭中有诸多门派和一些散修,也有亡命的匪徒,不得惹事。边上贴着二十四个匪徒的头像、赏金,遇到了若无把握擒拿,最好避开。 威国学堂隶属于兵部,为军营培养人才,不是衙门,不负责擒拿匪徒。 穿着威国学堂的衣服,不管是匪徒还是什么人,见到了通常不敢来招惹。 “你们看,这匪首白面煞,值一万两!”杜连营道。 “这么值钱,他究竟杀了多少人!”一个道。 “你懂什么,他极少杀人,反而经常劫富济贫,是个义匪,在民间颇有声望。”另一人道。 周围的人听着皆是一惊,不由朝这人看去。 这人见大伙瞧着自己,顿时有些得意,“你们有所不知,白面煞还是我们的师兄呢!” 哦,众人又是一惊!这人见大伙这种神色,来了兴致,侃侃而谈,“白面煞本是豪州永安郡郡守白天河的大公子,名叫白柳风,武艺高强,天赋极佳,考进本学堂后仅用了短短四年便升至核心弟子,而且数一数二,已是炼髓境盛期,但他的战力已接近炼髓境巅峰。可惜在四年前,白天河遭人诬陷,称他暗中与亡国皇帝郑玄公有勾结,想谋反,被皇帝下旨满门抄斩,白面煞不知怎么的提前得到了消息,得以逃脱。后来白面煞去报仇,在仇家那蛰伏了大半年,终于寻到了机会,杀了仇家满门。从此便隐匿在山中,专门劫掠朝廷的车马和那些为富不仁的财主,经常接济穷人,在民间挺有声望,称为‘义匪’。” 众人听着唏嘘不已,这人讲得眉色飞扬,继续道:“你们有所不知,他极少杀人,每次劫掠后,都是砍去对方的大拇指,令对方不便握刀握剑,这样便不能来寻仇。” “这个办法好。饶人性命,不幸中的万幸。”一个道。 “真是可惜了,如此实力,若是上战场杀敌,完全可能搏个三等侯的爵位,食邑五百户,坐享富贵,何必做个匪徒。” 众人议论几句,便散了,陆续走进符堂。 传送阵位于符堂的中央,有一丈见方,像个擂台。能传送的范围区域被划分成了数千个,做出标识,绘成地形图挂在墙上。传送至何处可以自己选择。 登记备案后,每人领到一枚接引符、一柄符剑。符剑约一寸长,只能算是匕首。随意选择了一处,一起站到传送阵中间,周宏只觉眼前一晃,便到了山中。 周围林木参天,怪石突兀。刚才还在堂中,此刻便在山里,对比强烈,三人不觉哑然失笑。 山中幽静,除了鸟鸣没有一点活力,三人望着密密的山林顿时感到一股肃杀之气,仿佛隐藏着莫名的危险。都静下心,警惕起来,边走边寻觅野兽。 寻了一天,走了约二十多里,杀了两只黑熊,五只狼,用符剑收了它们的神魂。到第二天,三人翻过一个高坡,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碧的大湖泊。 已是阳春四月,阳光洒在身上暖意融融;湖泊映着蓝天,显得蓝晶晶,像块巨大的蓝色宝石敞在眼前;湖边翠木盎然成趣,绿意氤氲。感觉走进了人间仙境。 安定王不由道:“想不到,山中还有这等美景,丝毫不逊于江南!” 三人心情舒畅,欣赏着美景,沿着湖边闲逛。“看,那边!”周宏眼尖,指着崖壁下一处隐秘的地方,两块巨石的夹缝处,“《药经》上记载的青玉招魂果!” 那两人望去,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树上竟然结了十来颗!每一颗都非常珍贵,杜连营道:“这次发财了!”三人哈哈大笑。 青玉招魂果,言下之意就算是魂没了,吃下后也能招回来,可见对修炼神魂的作用极大。 三人精神抖擞,快步走去。到了近前,突然前方的树丛中一阵响动,周宏走在最前面,大叫一声“不好”。话音刚落,陡然蹿出两只猛虎,横在青玉招魂果面前。 山中的灵果常有猛兽守护,书中多有记载。看来这猛虎灵智已开,想择日吃下灵果。 三人看着猛虎,毫不慌张,以炼骨境的实力对战猛虎,如杀鸡宰鸭。安定王道:“学堂提倡空手对猛兽,昨日的黑熊是周宏几拳捶死的,这次轮到我了!若是衣服破了一角,便算我输!” 说完对着猛虎冲去。 猛虎见这人冲来,立即咆哮一声,飞扑过去。 安定王身影飞速窜动,左踢右突,拳影飞闪,猛虎连连中招,被他击飞在地,虎抓竟然没碰到他一下,每次都能安然躲避。 周宏与杜连营在一旁笑眯眯看着。 只十来个回合,两只猛虎被打得奄奄一息,嘴角吐血,闭着眼趴在地上起不来。 安定王拿出符剑,对着猛虎的天灵盖刺下,猛虎立即没了气息。 杀了两只虎,安定王看着两人笑道:“虎鞭是个好东西,你们谁想要?” 两人哈哈大笑,正想说什么,突然不远处跳出一个黑色身影,提着钢刀,杀气腾腾,缓步走来。 三人立刻聚到一起,齐齐看去。 这人面色黝黑,目光犀利,一脸络腮胡子,耳旁有一道刀疤。 “黑面罗刹!” 通缉的二十四匪之一,已经至炼髓境。 黑面罗刹走到跟前,看着三人,一脸彪悍,淡淡道:“这青玉招魂果我已发现多日,正打算此刻前来摘取。我与你们威国学堂向来河水不犯井水。看你们这身衣服,不过是些外门弟子,就算联手我也不放在眼里。留下灵果,你们可以走了。” 威国学堂的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核心弟子,穿的衣服各自不同。 三人握着剑,瞧着黑面罗刹,心中不甘心退让。习武之人当心存勇猛无畏之心,若是遇事不敢冒险,只知循规蹈矩、稳扎稳打,很难有大的突破。周宏道:“这猛虎是我们杀的,灵果凭什么给你。我们三人未必不是你的对手!” “我们不是被吓大的!”安定王瞪起双目,恶狠狠。 “既然河水不犯井水,你应离去,我们绝不追究。”杜连营语气冰冷。 第四十二章 杜连营的功劳 黑面罗刹气得直咬牙,“我堂堂炼髓境竟然被你们奚落。威国学堂又如何,我本来就是个亡命徒,脑袋挂在裤腰上,活一日算一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说完飞速冲来。 三人都知这是生死之战,大喝一声,呈合围之势,冲上前。 生死之战,不能有丝毫的畏惧畏缩,更不能心存侥幸,唯有置于死地才能杀出一条生路。三人不敢有一丝保留,全力以赴。但不论利剑如何挥刺砍杀,总被黑面罗刹瞬间挡开。黑面罗刹已至炼髓境,力量、速度、反应远远超出三人,境界上的差距立刻显现出来。三人围得黑面罗刹严似铁桶,剑光飞闪快如流星,配合默契,但那面钢刀似乎被黑面罗刹舞成了钢板,罩住全身上下左右,无论利剑从哪个方向刺来均被挡住,找不出一点破绽。 周宏从未真正与人生死相搏过。上次杀窦立,是情急下用了灭魂箭,瞬间杀死。但这次是依靠自己,肺气、呼吸、腰劲、腿力、臂力、意志、招式,几个月来习练的一切,在这搏杀中进行磨炼,感觉全身热血沸腾,生死只在一线间。 看似势均力敌,但黑面罗刹的体能、战力更强,这样耗下去,只要有一人气力减弱,或被黑面罗刹寻到破绽袭击得手,平衡便被打破,顷刻间便会处于劣势,会被黑面罗刹各个击破。 黑面罗刹被剑网包裹住,经过十几个呼吸,心中有了判断:有一人最强,无论力道还是反应,都超过另外两人!有几次那两人露出了破绽,本可袭杀过去,但这人立即刺来,不得不去格挡,牵制住自己,让时机一闪而逝。只要把这人踢开,便能先杀其余二人,各个击破! 黑面罗刹常年与人搏杀,游走在死亡线上,实战经验丰富,战力远远超出同境界的人。仅仅过了十几个呼吸,便精准判断出战局,做出正确选择,老辣无比。 拿定主意,黑面罗刹的身形快速飞腾挪转,恰好这一处碎石较多,陡然脚边一扫,数块碎石飞起,击向安定王小腿,安定王顾上不顾下,小腿被狠狠击中,吃一痛,手上的力道瞬间减弱几分,速度降缓,剑招露出个破绽。 时机到!黑面罗刹心中冷笑,陡然发力,钢刀顿时变得浑厚迅猛,带着“嗖”的破空声,似狂风雷暴袭来,“咣”一声,击飞安定王的剑! 安定王只觉手掌一麻,剑已脱手。 圈子顿时破缺!没了安定王的牵制,黑面罗刹挡住周宏的剑,脚顺势侧踢,瞬间踢中周宏胸口。周宏赶不上格挡,眼睁睁看着腿踢来,似被铁柱击中,飞滚开去。 黑面罗刹毫不停顿,一刀挡住杜连营,又闪电般探出右脚,踢中杜连营胸口,杜连营惨叫一声,嘴角吐血,滚落数尺远。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场中只剩下了安定王。 安定王赤手空拳。 黑面罗刹身形飞转,依然流畅迅疾,显得无比果断老辣,丝毫不停,面无表情挥起刀—— “嗖”一声,斩龙剑破空而出,似一道电光飞去。黑面罗刹毫无防备,本能地飞速侧身,躲了过去。 “灵剑!”黑面罗刹一惊。 安定王、杜连营皆是一惊! “上!”周宏大喝一声。 两人霎时回过神。趁着斩龙剑缠住黑面罗刹,安定王立即跑去捡起剑,杜连营也飞奔过来。三人重新聚到一起。现在有了斩龙剑这种中品灵器,士气大振,又把黑面罗刹团团围住,生怕他跑了。 斩龙剑的威力在于不怕刺不怕砍,更不会受伤,什么都不用担心,随心意而动,迅疾无比,让人无可奈何。斩龙剑可以永不停歇一直挥动,但黑面罗刹不行。只要斩龙剑缠住黑面罗刹,就是耗时间,也会把黑面罗刹的精力耗光,活活累死他! 黑面罗刹紧张万分!灵剑能无休止地缠住自己,拖死自己,今日如何脱身?这么一想,额头忽地渗出一片冷汗。 周宏、安定王、杜连营拿着剑,围着黑面罗刹,脸上尽是冷笑,仿佛在看热闹。 周宏指挥着斩龙剑,随心意而动,比自己握着剑使出招式快上数倍,真是疾如闪电!黑面罗刹虽然境界高,但速度明显慢一拍,招架得非常吃力。以周宏的境界,若是用斩龙剑对付炼髓境盛期的强敌,未必能胜,但黑面罗刹只在炼髓境初期,对付他绰绰有余。 斩龙剑永不停歇,不知疲倦,黑面罗刹被压着打,狼狈不堪。坚持了十几个回合,终于露出破绽,被斩龙剑一剑削掉了胳膊。 “咣”一声,胳膊落地,钢刀还握着。 黑面罗刹大骇,脸色煞白,惊恐得睁大眼,连连后退,似乎想要逃走。斩龙剑一道光似追上,挽个剑花,黑面罗刹左闪右避,只过了四五息,被一剑刺穿胸口。 “好,杀得好!”安定王高兴得挥起手。走到跟前,一剑砍下黑面罗刹的脑袋。又在他身上搜了搜,搜到十几张银票,有五六万两。拎着人头,又捡起黑面罗刹的钢刀,走到周宏面前,“这人头值几千两,银票也给你,你立下的大功。” 杜连营走来,“想不到斩龙剑真的在你身上,而且——你还有件空间灵器!怎么回事?” 安定王也惊诧万分,看着周宏。 斩龙剑已经珍稀无比,空间灵器更是世间罕见。如果把空间灵器比作黄金,斩龙剑就是稻草。 一个国家,也没几件大型的空间灵器。小型的空间灵器也异常难得,恭庆王、明月郡主,都没有。 小型的空间灵器通常是戒指、手镯之类,周宏的空间灵器藏在了衣服中,看来十有八九是大型的空间灵器。 “这个——机缘巧合。”周宏打着哈哈。 两人笑笑,也不多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何况是这么大的秘密,自然不能说出来。 银票大伙分了。周宏把斩龙剑、黑面罗刹的人头、钢刀都收进神图中。突然道:“还是不要去领赏了。黑面罗刹的战力太强,我们三人不是他的对手。去领赏肯定会让人生疑,受人盘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杀黑面罗刹的事牵扯到斩龙剑与空间灵器,宁愿不要赏金,也不能让人怀疑前来盘问。 两人都点点头。 杜连营被踢中胸口,受了点轻伤,立即服下一粒药丸。 去摘了青玉招魂果,三人继续在湖边寻觅,希望能再找到些天材地宝。 杜连营的脸上毫无异相,心中却得意万分,“难怪没人能找到斩龙剑,周宏瞒过了所有人,原来他身上还有件稀世的空间灵器。回去禀告给李天贵,定是天大的功劳,不知会给我什么赏赐……” 第四十三章 杜连营的赏赐 三人在山中呆了六日,才回到威国学堂。把符剑交给符堂,杀了许多猛兽,收集的神魂足够炼出三粒补魂丹;采集了许多罕见的药材,其中最珍贵的还是十一颗青玉招魂果,周宏的功劳最大,分得五颗。 为了不引起周宏的怀疑,过了四天,恰好到了自己的传功日,杜连营才去找李天贵,把斩龙剑的事情细细一讲,李天贵惊得目瞪口呆! “他身上竟然还有件空间灵器,而且可能是大型的空间灵器……”李天贵缓缓念叨,蹙起眉沉思,食指在桌面轻轻敲着,像在盘算着什么。 杜连营面带微笑,看着他,不敢打扰。 “好!”李天贵陡然抬起头,看着杜连营,“你这次立了大功。不仅是勋上人,整个窦家都会感谢你,欠了你一份天大的人情!” “我只是做好本分,不敢贪功。”杜连营喜形于色。 空间灵器的重要性超过斩龙剑百倍,一百柄斩龙剑未必能换来一件空间灵器,杜连营自然懂得窦家会对自己千恩万谢,以后前程似锦! “我现在就去找勋上人,你先回去,吃完晚饭来找我,一定要保密,等着好消息吧!” 杜连营施个礼道个谢,平复一下心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了门。 吃完晚饭,杜连营还是装作请教的样子,来找李天贵。 到了里屋,李天贵拿出一个小瓷瓶,郑重交给杜连营。“这是勋上人赏赐的蛟龙淬骨丹,非常稀有。你先拿着,以后勋上人取到了斩龙剑与空间灵器,还会给你重赏!” 杜连营喜色满面,笑呵呵,接过来立即揣入怀中。 “这枚蛟龙淬骨丹是极品,以千年巨蟒的骨骼、胆汁为主药,适合在夜间就着黄酒服用。” 杜连营连连点头,又感谢几句,出了门。 快步回到自己的小院中,立即闩上门。进了屋,赶紧倒出一碗平常喝的黄酒,服下灵丹,到床上盘膝而坐。 灵丹入肚,不一会,腹中传来一阵温热,似有一股力量散出来。 “生效了,这感觉——果然与别的不一样。”心中大喜,连忙催动体内真气,炼化药力。 不一会,腹中燥热,这股力量越来越强横,似火山喷发,冲击全身筋脉!额头已经生出粒粒汗珠,脸上滚烫似火,口干舌燥。 “这药性真是霸道!”心中嘀咕着。 突然,腹中传出的力量倏地增强,似江河决堤,一股滚滚热浪瞬间喷发出来,一泻千里,筋脉陡然间要被撑爆,心抖抖地跳,一下一下铿锵有力,擂鼓一般。“呃,怎么会这样!”杜连营咬着牙,心底冒出不详的预感,难忍的痛楚猛烈袭来,揪心疼,只觉喉咙里忽地一阵热流翻涌,翻江倒海——“噗”一声,鲜血猝然喷出,一头栽倒! “勋上人想把我灭口!”浑身似火烧一般,痛苦不堪,抽搐着,意识迅速模糊…… 过了两日,周宏有事来找,久久拍门始终没有应答,心中不禁纳闷:两日来未见他人影,去哪了。又过一日,仍旧这样,周宏站在门外顿感不妙,立即找来安定王,两人一同翻墙进去,见房门仍旧紧闭着,捅开窗户一瞧——杜连营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嘴角挂着残血。尸体死了三日,开始腐烂,屋内已有异味。 两人大惊,立即禀告给学堂。不一会,药堂的执事进来勘验尸体——是练功时冒进,或体内有暗疾,导致心脉突然爆裂而死。 这种事时有发生,药堂的人不以为然,安慰两人几句,抬走了尸体。 周宏与安定王心中哀伤,忍不住落下泪水。定是在山中他被黑面罗刹踢中胸口,留下了暗疾。 尸体先存在药堂的义庄。勋上人、李天贵听到消息,立即前去查看——确实是心脉突然爆裂而死。 勋上人心中难过,面色深沉,回到自己的屋中,对李天贵道:“这杜连营真是命短,年纪轻轻,他母亲就这一个儿子。” “是啊。”李天贵的脸上也显几分沉痛,语气中带着哀伤感叹,“他平常非常用功,经常来请教我这个那个,远胜别的世家子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 勋上人又叹了一口气,“命由天定,也不必太过感怀。周宏那边——”看向李天贵,“把杜连营的房屋重新装修一新,墙面也要重新粉刷,换去所有的家具物品,你再找个可靠的人住进去。” “好!” 李天贵走出房门,心中暗自得意:这斩龙剑、空间灵器都是我的,须寻个恰当的时机,万无一失才行!可惜后天我要去灵猿岛公干,购买一批灵猿。灵猿岛在万里之外的海上,这一去一回正常要两个多月——就让周宏多活些日子,反正他跑不了! **************************************************** 周宏每日按部就班练功,不知不觉过去了十几天。杜连营的骨灰被家人领走,隔壁又住进新的学员:陆剑空。陆剑空对周宏非常友善,但周宏不愿多进他的院子,免得触景生情想起杜连营。 这一日,安定王带着吴连臣来找。原来吴连臣想进山,但信得过的几个朋友都已进山未回,希望周宏、安定王能与自己一起去。两人二十多日前已经进过山,两个月内只能免费进山一次,再进山须交五百两银子,“费用由我出。”吴连臣爽快地讲。 两人不便推辞,立即答应。 三人吃完午饭,来到符堂。吴连臣交了一张千两的银票,三人登记备案,拿了接引符,走到传送阵中间,瞬间消失,进入山中。 落在一个山坡上,三人稳住身形,望向周围。 离这山坡约五十里远处,一条蜿蜒曲折的官道上,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押送着十辆囚车,快速行着。每辆囚车里关着十人,个个耷拉着脑袋,面无表情坐着,身体随着山路颠簸晃动,似毫无感觉。这支骑兵队伍约二百人,个个神情肃穆,一言不发,边走边警惕地望向四周,如临大敌一般。领头的有四人,骑着高头骏马,个个面如静湖,没有一丝波动。其中一人,身穿青色锦衣,竟然是勋上人。 第四十四章 朝廷绝密 神话中,在万年前有场席卷世界的仙魔大战,扩日持久,无数仙人在大战中陨落。仙人分为人族、魔族、妖族。妖族有个仙尊叫文明大帝,法力无边,在大战中受了重伤,不知生死,下落不明。 世人都以为仙魔大战不过是个有趣的神话故事,却不知这是史实。 人的神魂念头最多可以有十万个,但主神念,最多只有三万六千五百个,恰好是一周天数的百倍。 文明大帝年少时,神魂渡过了九重天劫后,一时兴起,把自己的一百个神魂念头存入了融灵石雕像中。融灵石的寿命在一万年左右。现在,一万年的期限快到了,石像即将破碎,这百个神魂念头可以释放出来。已经没有了灵识,只剩下精纯的神魂之力,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天材地宝,价值无法估量! 如今,不知由于什么原因,道术再高的人,最多只能渡过七重天劫,第八重、第九重天劫无论如何无法渡过。塔为通天之梯,为何正规的宝塔都建七层,不是九层十层,便是世人感叹七重天劫是顶峰,只能登上七重天。 仙魔大战后,留在炎黄小世界的妖族举族迁移,移居到世界的另一端,隔着茫茫大海,不知多少万里,与人类世界几乎不接触,互不侵犯。 这些事,只在各国的皇族、顶级宗门、千年世家的最高层里,才有几人知晓,视为绝密。 文明大帝留下的融灵石雕像一直留在伏魔岭中,妖族迁移后,留下了一支族人守护着雕像,取名敬尊堂。无论中原如何改朝换代,敬尊堂世世代代守护着雕像,就等着一万年过去,取得那一百个无价的九劫神念。但取得神念绝非易事,必须通过“炼灵阵”。把雕像至于法坛中央,用一千个纯阳之日、纯阳之时生人的神魂做成魂晶石,插入法坛四周的符槽中,阵法才能启动,才会把神念从融灵石中剥离出来,炼成补魂丹。否则,随着融灵石的功效消失,这些九劫神念也会消散于空气中。 皇帝自然知晓此事。于是,朝廷提出与敬尊堂合作。待这一百个九劫神念从融灵石中剥离出来,朝廷与敬尊堂平分。敬尊堂自然无法拒绝。 为了寻出这一千人,皇帝命令去户部严查,费了大量功夫,终于搜到。必须在纯阳之时杀了这一千人。每百人为一批,共十批。每百人的神魂搜集到一个炼魂瓶中,炼成魂晶。启动炼灵阵需要十片魂晶。 皇帝自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滥杀无辜。更重要的是,取人神魂是歪门邪道的做法,遭世人鄙视唾弃,皇帝万万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此事为朝廷绝密,绝密中的绝密,特地安排大皇子宝庆王全权办理,绝不能出一点叉子! 纯阳之时,是午时。 这一百人被运送到了山中,由一支精锐的骑兵守卫着。领头的四人,分别是宝庆王的心腹何先生、御林军副统帅刘将军、敬尊堂的乌奎堂主、威国学堂的勋上人。这四人皆是武技、道术同修的绝世高手,神魂都到了分神化念的巅峰境界,离成为虚仙只差一步。 见午时已到,何先生命令队伍停步。对三人道:“时辰已到,这里已是深山,无人知晓,就在这动手吧。” 三人互看几眼,一起点点头。乌奎堂主麻利地取出一柄弓、一支箭。这箭通体朱红,刻满了符文,与周宏身上的那支灭魂箭有些相似。 “这噬魂箭是我敬尊堂的宝贝。”乌奎堂主说着,脸上现出几分得意。 拉满弓、射出箭,噬魂箭立即像长了眼睛一般,迅速无比,一一射穿囚车里的人。 这一百人都被困住,神情痴呆木讷,被箭射穿似毫无感觉,一声不响倒下。 何先生道:“我用昏鸦迷境术迷住了他们,让他们死得毫无痛苦,也算是一件功德。” 刘将军点点头,“圣上已经给了他们各家恤银五百两,免去全家人徭役二十年,说是上场杀敌殉了国,够仁德啦。” 谈话间,噬魂箭倏地飞回,乌奎堂主手一伸稳稳抓住。 乌奎堂主从怀中取出一只碧玉做的小瓶子,拔去瓶塞,把噬魂箭对着瓶口,催动箭中的阵法。只见一团精气顿时从箭头涌出,似一团透明的液态水晶,映着阳光晶晶亮,忽地被吸入瓶中,如人喝水一般。 见事情完毕,四人脸上都露出微微的笑容,长长舒了口气。进入深山已有两日多,不停地走,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伴君如伴虎,这是朝廷的绝密,又关系到圣上的声誉,没人敢怠慢,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心底生出一万个小心。万一真出了意外,前程尽毁不说,没准便会人头落地,抄家灭族。 “若是一个人的神魂,这炼魂瓶只须用一个时辰便能炼成魂晶,这一百人的须炼上几天。” 乌奎堂主说着塞住炼魂瓶,正要把瓶子揣入怀中,突然,炼魂瓶像长了翅膀,倏地脱手而出,一道光似朝远方飞去! 这变故来得太快,四人始料未及,大惊失色,顾不上说话对眼色,立即神魂出壳追去! 同时,各自催动身上的一张飞天符,身体陡然腾空而起,比雄鹰还快,朝着炼魂瓶紧追。 这四人身后的十几个副手,吓得瑟瑟发抖,也迅疾催动飞天符,腾空飞起紧紧跟着。 神魂的速度比肉身飞行的速度快两三倍,但与炼魂瓶一比仍显得慢如蜗牛。 “不得慌乱,原地待命!”领头的军官大声道。原本有些慌乱的骑兵队伍立即安静下来,无人敢乱说乱动,场中顿时安静。 周宏、安定王、吴连臣三人翻过小山坡,朝前方搜寻着猛兽、药材。 炼魂瓶在阳光下犹如一道闪光,迅疾无比,射进周宏衣服中,消失不见。 三人都盯着前方,丝毫没感觉到从身后射来的这道亮光。 周宏只觉后背似乎一动,神图已与自己心神相连,陡然感到图中多出一个玉瓶。“怎么回事,哪来的瓶子?” 第四十五章 猜疑 何先生、刘将军、勋上人、乌奎堂主一言不发紧紧追赶炼魂瓶,但速度怎么能跟得上!仅仅过了十来个呼吸,那道亮光流星般消失在天际,无影无踪。 四人心中大骇,知道失去了线索,但不敢停,朝着消失的方向继续猛追,却如无头苍蝇一般,毫无头绪。个个面色焦灼不堪,终于按捺不住,停了下来,落在山林间。身后的十几人立即跟着落下,个个面色苍白,互相看着不敢言语,惶恐不安,如临灭顶之灾。 四人皆皱起眉,绷着脸,个个狐疑,互相看着,足足过了五六个息时间,竟一言不发。 场面静得可怕! 此事乃朝廷绝密,知晓的人极少。炼魂瓶自己又不会飞,定是被人动了手脚,如果不是出了内鬼,该如何解释! 炼魂瓶是乌奎堂主从怀里拿出来的,他的嫌疑最大! 众人都想到了这点,不觉地朝乌奎堂主看去。 乌奎堂主见他们的目光不时在自己身上打量,睃来睃去,顿时猜到了他们所想,冷哼一声,火气冲天,“你们别看我,我哪有胆子私吞这些神魂!炼魂瓶中有我的一道神魂气息,现在也没了,没有了丝毫的感应!”乌奎堂主大声说着,几乎在叫嚷,气急败坏,“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以妖神的名义起誓说的是实话!这事太邪门,我们定是遇到了高人,绝顶高人!或许我们两日前一进山,便被这人盯上了。” 还种可能性也存在!也许这事早已泄露了口风,有高人一直在盯着,跟踪而来,用某种惊世的手段摄去了炼魂瓶。若是如此,这人的本领定然惊世骇俗,只怕所有人联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四人立即沉默不语,各自沉眉苦思。 皇帝命宝庆王全权办理此事,他是一切事务的总指挥。这事发生得如此突然诡异,宝庆王也脱不了干系。 何先生摸着下巴处的一缕羊角须,心想:宝庆王身边没这种高手,难道是敬尊堂的?这事最大的嫌疑始终是敬尊堂!非我族人其心必异,敬尊堂毕竟是妖族的,想趁机占个便宜也正常。 刘将军雄壮魁梧,阴沉着脸,咬着牙,像只随时准备吃人的猛虎。谁有这么大胆子,真是狗胆包天,不是宝庆王就是敬尊堂!现在明白了圣上为什么派我来,还是对他们不放心。 勋上人背负双手,微微蹙起眉。这些纯阳之魂是难得的宝贝,难道是敬尊堂在耍诡计?宝庆王也有嫌疑。但宝庆王是大皇子,最有可能继承大宝,万一事情败露了,肯定被严惩,威信尽失,他何必拿着皇位去赌,因小失大!不管怎么说,今日之事我的嫌疑最小,不管是谁干的都与我无关。想到这,心中禁不住冒出一丝幸灾乐祸,顿觉自己是个看热闹的局外人。 乌奎堂主看着这三人,心中憋着火。一个个都怀疑我,也许就是宝庆王想中饱私囊!除了宝庆王,谁有这么厉害的手段!大赫皇帝毕竟没立太子,几个皇子早已争破了头,他为了提高实力也许会铤而走险不择手段。 十几个随从互相看着更不敢开口。这些人只知道今日处决的都是死囚,朝廷要秘密地用他们的神魂来炼丹。有几人甚至怀疑这是一场阴谋,这是见不得光的事,自己十有八九会被灭口。或许两三日后,现在的所有人只将剩下两三个。想到这种可能,霎时额头直冒冷汗,思虑着该如何逃命。 一时又鸦雀无声,静悄悄得只听到鸟鸣。 刘将军抬起头,干咳一声,敞开嗓门道:“我这人向来快人快语,恕我直言,此事乃朝廷的绝密,知晓实情的不超过百人,不管是出了内鬼还是意外,我们都逃脱不了干系。何先生,您威望最高,绰号无漏先生,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此话一处,众人立即看向何先生。 何先生捋着山羊胡子,面色沉静,心中却火冒三丈:要我拿主意,哼,不管是谁搞的鬼我都要得罪人。你刘将军是皇帝委派的,负责今天的安全保卫,真是个老狐狸,把烫手的山芋扔给我! 思虑了片刻,何先生看着众人道:“这人是个绝顶高手,身上肯定有厉害的法宝。若是单打独斗,我们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们绝不能分开,合在一起才有胜算。干脆一起去搜!” 刘将军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一起搜,搜到有功,搜不到谁也没错,又可互相监督。若分头去搜,谁发现了什么猫腻,得罪人不说,万一被灭了口更惨,聚在一起最安全。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好在我平常与宝庆王走得近,相处得甚好。此事若是宝庆王搞的鬼,我与勋上人只须乖乖归顺,想来他登基后也不至于把我们灭口。 众人拿定主意,立即催动飞天符,腾空而已,朝前方迅速飞去。一团人簇拥着,仿佛非常地齐心协力。 但渐渐地,刘将军、勋上人、何先生的人聚到了一起,乌奎堂主连同两个属下一共三人聚到了一起。队伍似乎分成了两个阵营,一多一少,一前一后,极不协调。 大家心知肚明,一言不发。乌奎堂主瞧着又憋火又警惕:他们毕竟都是朝廷的人,万一合伙把我灭口,咬定我在搞鬼,把尿盆子扣在我头上,怎么办?我死了还要背骂名!这么一想,顿时后背直冒虚汗,全神戒备,紧紧握着腰间的剑。 队伍闷声不响,搜寻了约一炷香的时间,陡然发现林间有三人。立即落下去。 周宏、安定王、吴连臣正在搜寻着猎物,突然发觉天上有异动,都抬起头瞧。只见空中有十几人快速飞来,阵势宏大,落到了眼前。 三人莫名其妙。都在学堂中见过勋上人,立即躬身施礼:“勋上人!” 三人均穿着威国学堂外门弟子的衣服,勋上人淡淡道:“你们在山中有没有遇到特别的人,或奇特的事,有没有见到哪里异常?” 见这阵势,一猜便知他们定是遇到了重大又棘手的事。安定王立即道:“我们刚刚进山一会,没走出多远,什么都没遇到。” 乌奎堂主心中一直憋着怒火,正无处发泄,立即大步上前,一脸的不耐烦,“不说废话,我来查查!” 话音刚落,周宏只觉一股强大的神识扫来。周宏的神魂已经修炼至日游境,对神魂之力的感知非常强烈。“不好,神图缝在后背的衣服中,不知会不会被察觉?” 周宏心底霎时紧张万分,若无其事地看向众人,强作镇定。 第四十六章 乌奎堂主 过了片刻,乌奎堂主冷哼一声,似乎毫无所获心中不甘,“以防万一,我来试探试探!” 不由分说,脚步陡然暴起,步伐连动,一只猛虎般冲来。 三人知道肯定出了大事,必须全力抵挡,不能有一丝保留。但三人仅仅是炼骨境的小辈,乌奎堂主已至炼血境,力敌千人,足以封侯。仅仅坚持了五六息时间,三拳两脚间,三人全部被打倒,爬不起来。 想来这样的外门弟子身上也不可能藏着什么秘密。在乌奎堂主面前,弱小得如同三只蚂蚁,不堪一击。 “走吧。”何先生淡淡道,有点不耐烦。 乌奎堂主也不啰嗦,一行人立即飞起,继续朝前方飞去。 多年来,敬尊堂与威国学堂在伏魔岭中河水不犯井水,相处融洽。威国学堂的传送阵只能把人传送至三千里内,敬尊堂离威国学堂有四千里远。偶尔有学员无意中摸到了敬尊堂,敬尊堂便派人送其回去。每到年关,敬尊堂便命人前来送礼,以示友好。偶尔,还会有武学切磋。 “刚才乌奎堂主似乎悄悄对周宏使出了神魂追踪之术‘追魂罗伞’。几年前与他切磋,他曾经使过这个法术,有点印象。他想干什么?”勋上人不能确定,又觉得自己看花了眼,心中嘀咕着,不觉摇摇头,“这三人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摄走炼魂瓶!” 看着一行人远去,不见了踪影,三人才从地上爬起来。刚才被打得浑身疼,这人下手真狠! “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个睁大了眼,面面相觑。 周宏心中隐隐不安,定与神图中那只神秘的玉瓶有关! “那位高大魁梧穿着军服的,分明是御林军副统帅的将军服!这人是御林军四大副统帅之一,这样的人高高在上,日夜奔忙,不在京城里呆着,来这深山野岭干什么!”安定王道,“而且这位将军在四人中站在第二,他前面是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也是这人说走他们才走,这人的地位才是最高!” “他们用了飞天符,飞天符极其珍贵,炼制一张通常须半个月,耗费的神魂之力抵得上千粒补魂丹,而且最多飞行半日便完全失效。肯定出了大事,天大的事!”吴连臣道。 安定王与吴连臣都出身豪门,交际广泛见识不凡,眼力卓越。周宏心中连连叹气,神图啊神图,你这次惹的麻烦太大了,捅破了天,希望我能躲过这一劫。 何先生带领一行人搜寻了几个时辰,太阳已经西斜,搜遍方圆千里地,遇到了上百人,大部分是威国学堂出来历练的弟子,还有些散修、猎户,没有发现异常。想来能从百里千里外摄走炼魂瓶的人,定然法力无比高深,怎么可能被轻易寻到,肯定早溜得没影了,难道还会等着你来搜! 一行人不得不停下来,落在树林里。众人面色颓丧,垂头丧气,目光中透着焦灼、惶恐、不知所措。何先生仰头长叹一声,打破沉默,“今日之事诡异至极。既然已经这样,我们还是各自回去复命,等候圣上裁决。” “也只能如此了。”刘将军心犹不甘,圆睁着眼,语气中透着一丝狠劲。 四人简单说上几句,万般无奈,便各自带着下属,散了。 乌奎堂主带着两人,飞在半路上,突然道:“他们始终在怀疑我,我哪有这个胆子!你们先回去禀告宗主,我再搜一搜。” 两个属下不敢违抗,答应一声。 乌奎堂主立即转向,朝西飞去。 两人望着乌奎堂主的背影,一个叹气道:“我们完了,大赫的皇帝肯定怀疑敬尊堂,查来查去,最后便让我们做替死鬼!” “要不现在逃命?”一个焦急道。 “不能逃!”另一个皱起眉,“逃了便是心虚,被抓到必死!而且我们能逃到哪去,你以为能逃出大赫皇帝的追捕!” 两人唉声叹气,面色灰死,闷声不响朝敬尊堂飞去。 乌奎堂主心中连连冷笑:想不到炼魂瓶竟然在那小子身上,他身上定然还有件空间灵器。才至炼骨境而已,蝼蚁一般,一切都便宜了我。想到这,脸上忍不住露出几丝兴奋。真是天上掉下个钱袋子,落在我的眼前,不捡白不捡。这些纯阳之魂是无价之宝,我吸收后定然能冲击虚仙,在族中的地位更高。那小子身上的空间灵器更是无价之宝,究竟是什么,能摄走炼魂瓶,而且我竟然查不出来…… 原来,乌奎堂主在炼魂瓶上留了一道神魂气息,刚才找到周宏后,发觉周宏的衣服上隐隐残留着自己的气息,虽然用神念查看后一无所获,但坚信炼魂瓶就在周宏身上。 于是,起了贪心! 这三人的实力如此弱小,不贪白不贪。如同走路踩到了金元宝,不捡白不捡。 再杀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就算尸体被人发现也无从查起。 与周宏打斗时,悄悄施展了一招神魂追踪之术“追魂罗伞”,不管周宏走到哪,都能被寻到。 虽然不知周宏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摄走炼魂瓶,但不管怎么讲,对付这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算他们背后隐藏了高人,以自己堂堂炼血境的实力,加上身上的法宝,也有一拼的资本。再不济,逃走应该没问题。 富贵险中求,总要搏一搏。 乌奎堂主飞了半炷香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周宏,三人正坐在一块巨石上休息。 迫不及待飞下去,落到三人面前。 三人着实吃一惊,倏地全都站起,全神戒备。这人又回来了,而且独自一人找来,定然不妙! 周宏心头一紧,知道这人是为瓶子的事而来,定是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什么,特地避开那些人,单独前来,绝不会善罢罢休! 乌奎堂主的脸上尽是冷笑,说不出的阴寒,轻飘飘看三人一眼,最后盯向周宏,“你跑不了!身上究竟有什么,炼魂瓶在哪,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已经犯下了死罪,足够杀一百次、抄家灭门。老实说出来,我便放过你,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也没必要杀你这个小辈。若敢有半点隐瞒,我便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安定王、吴连臣心头一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与周宏有关,立即朝周宏看去。 三人都是心智极高的人,听了这话,都知道这人起了杀心!这样的人,肯定会杀人灭口,不会手软。 怎么办? “莫非与周宏身上的空间灵器有关,他是怎么发现的?”安定王暗自揣测。 “前辈,这肯定是场误会!”吴连臣急得皱着眉,一脸的莫名其妙。 第四十七章 恶斗 见周宏一脸无辜的模样,乌奎堂主冷哼一声,“我的耐心有限,别耍花招。再不讲,先把你这两个朋友宰了!” 说完身形一动,恶狠狠朝两人走去。 周宏知道这人已经起了杀心,与那天晚上的窦立一模一样,赶紧招手,“我说,我说。” 安定王与吴连臣顿时惊诧万分,心跳得像打鼓,睁大眼盯向周宏。 乌奎堂主仰脖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前辈,这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以前无意中捡到一件宝物,便藏在了衣服里。”周宏边说边老老实实脱下外衣,撕开衬衫的内里,取出一张图。 乌奎堂主盯着图笑容舒展,眼睛似要蹦出去,伸着脖颈,心中喃喃:这些毛头小子,还是太嫩了。 安定王与吴连臣也看呆了。 “这张神图是件空间灵器,我无意中得到的。”周宏展开图,重新穿好衣服。心意一动,取出炼魂瓶。 乌奎堂主心头大喜,瞧着张大嘴,似乎要流出口水,“原来没有什么高人,是件强大的空间灵器,好!哈哈哈……” 近在咫尺,周宏见他眯起眼笑得合不拢嘴,陡然心中一寒,杀! 此事绝无转机的可能,这人定会杀人灭口,必须先下手! 斩龙剑一道光似飞出,如流星横空出世,刺向乌奎堂主胸口! 乌奎堂主已经得意忘形,快被刺中的一瞬间,陡然身形一晃,迅疾得不可思议,鬼魅一般,似乎早就防备着,斩龙剑贴着他的胳膊飞过,没伤到他一丝一毫。 “雕虫小技,爷爷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一个区区炼骨境的小辈若能暗算到我,我干脆自一头撞死算了!”乌奎堂主不怒反笑,洋洋得意,满不在乎。 斩龙剑立即飞回,围着乌奎堂主刺杀。斩龙剑的速度已经疾如风快如电,但乌奎堂主更快,不论使出什么招式总能被他挡开,碰不到他一下。 “上!”周宏飞速把神图揣入怀中,大喝一声,三人毫不犹豫,飞速冲上去。 都明白这是生死之战,绝无可能握手言和。就算周宏把一切都给了他,就算安定王、吴连臣表明家族身份,这人也不会放过大伙。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三人一剑紧紧围住乌奎堂主,全力以赴猛烈刺杀,如三只恶狼围住猛虎。 “陪你们玩玩!”乌奎堂主边打边说,依然漫不经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冷笑连连。 剑光重重,上下翻飞,但乌奎堂主总是游刃有余,没被刺中一下。三人身上的剑伤却越来越多,一道道红色伤痕显眼,狼狈不堪。 再这样下去,三人要被乌奎堂主一剑一剑活剐了。 都紧绷着脸,不敢有丝毫放松。周宏挥着剑,寻到一个机会,心中大叫一声“射”,那支灭魂箭猝然射出! 此刻,乌奎堂主正在格挡吴连臣与安定王的剑,后背对着自己。 离他最多三尺远,又是对着他的后背,此时放箭定然十拿九稳!就算只能把他射伤,胜算也会增加几分。 乌奎堂主仿佛后背长了眼睛,陡然侧过身,伸手一探,轻轻松松,瞬间一把抓住灭魂箭,手指一捏,“咔”一声,生生捏断! “去!”安定王见他一手握着剑,一手捏着断箭,心中大叫一声,立即从怀中掠出一只飞镖,似一道黑影,无比迅疾,带着“嗖”的破空声,刺向乌奎堂主。 这飞镖也是灵器! 只是比不上斩龙剑。 这定是安定王保命的东西,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性命攸关时不会使出。 乌奎堂主霎时睁大眼,终于一惊。 近在咫尺,他握剑的手迅速无比,竟留下一道虚影,鬼使神差般挽个剑花瞬间横在胸口,“咣”一声,挡住飞镖。 “想不到,你们还有这些手段!”乌奎堂主大笑一声,陡然阴下脸,“就陪你们玩到这!” 飞镖又闪电般刺去。乌奎堂主依然游刃有余,陡然加大剑势,手上似乎瞬间生出千斤力量,众人皆觉剑上袭来一股大力,震得手腕发麻,“咣、咣、咣、咣”,刹那间四柄剑被挡飞! 三人被震得身形不稳,乌奎堂主瞬间猛扭腰身,骨骼“咔咔”连响,“横扫千军!”跳起来伸腿一扫,似一条匹练横挂,快如迅风,三人躲闪不及均被扫中胸口,“嘭嘭”几声,同时横飞开去,重重摔地上。 乌奎堂主稳住身形,只见他一手握住斩龙剑与飞镖,一手提着自己的剑,笑意淡淡,看着三人满脸的戏谑。 安定王心意一动,飞镖竟然动也不动,被他握得稳稳。 “你们可以安心去死了。”乌奎堂主淡淡道,神色陡然变得冷峻麻木,“如此重宝不该属于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怨不得我。”双目看向周宏,“他们是你害死的。你最后一个死,先杀他们。” 说完朝吴连臣走去,离吴连臣最近。 吴连臣满脸惊恐,脸色煞白,看向周宏,嘴唇抖抖的,说不出话。 万分危急,周宏浑身绷得紧紧——神图,刹那间突然想起,神图中有一个似剑似气的东西,像是由气体组成的剑形,不知是什么。 只能拼了! “去!”大叫一声,紧张得睁大眼,手握紧紧。只见图中那柄“剑”电光般飞出,朝乌奎堂主掠去。 乌奎堂主依然毫不在意,脸上挂着冷笑,抬起剑格挡。 “啊”一声惨叫,乌奎堂主瞬间被“剑”击成两截,尸体受了巨力枯枝败叶般猛然朝后飞去,狠狠撞到树上,连同后面的几十棵苍天大树,瞬间全部被拦腰斩断。力量仍未停歇,巨大的树干继续朝后撞去…… 瞬间“轰轰”几十声,密集如鼓,大树倒地,飞沙走石,扬起滚滚尘土,眼前一派灰茫茫,煞是壮观。 三人被吓得目瞪口呆! 好一阵子,对着眼前的景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大着嘴,说不出话。 终于回过神,周宏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大伙都干巴巴笑了笑。 总算躲过了这一劫! 这柄“剑”是什么,如此厉害,这人连神魂都被灭了!本来还以为就算杀了他,他也会神魂出壳使出道术,大伙依然在劫难逃,难有胜算。 “快走!”周宏立即爬起来,这才觉得浑身疼。走过去搜寻片刻,把斩龙剑、乌奎堂主的两截残尸收进神图中。 安定王与吴连臣也赶紧爬起来,安定王取回如意镖,三人慌忙踉踉跄跄朝别处走,边走边服下几粒疗伤的丹药。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绝对是个地位极高的人物。 “想不到斩龙剑真在你身上,还有件空间灵器。”吴连臣与当初的杜连营一样,非常惊讶。 “最后那柄剑是什么,这么大的威力,哪有这种剑!”安定王问。 “那不是剑,神图中本来就有的,不知道是什么。”周宏也莫名其妙。 几个月前,由仙界下凡的仙人慕容天,在月圆之夜想抓那条蛇妖炼丹,用手中的紫星剑轻轻一挥,发出一道剑气杀去,没想到被蛇妖身上的神图收取,存在了图中。 下界中只有品阶低的灵器,没有仙器。这仙剑发出的剑气当然无人认识。 “这下捅了大篓子,我们也许还会遇到危险,那神图中还有没有这种神剑了?”吴连臣赶紧问。 “没有了。”周宏说着,心底不由冒出浓浓的怅然。这么个惊世骇俗的杀手锏,就这么用去了,再也没有了。而且灭魂箭也没了。 “想不到你身上也有灵器。”周宏看向安定王。那一日在山中遇到黑面罗刹,安定王险些被杀,危急关头自己使出了斩龙剑。也许当时不使出斩龙剑安定王也会使出这支飞镖。 “这是我的心意镖,下品灵器。” “我们现在脱险了吗?”吴连臣走累了,又不敢停,脸上烦躁不安。 “不知道。” 三人又赶了一段路,实在累了,才停下来休息。 吃了些带的干粮,不敢休息,继续朝前走。 到深夜才找了个石洞,找些树枝点个火堆,倚着石壁打个盹。 提心吊胆地熬到天亮,总算稍稍放下心。 已经没有心情狩猎、寻找天材地宝,三人继续往前赶路,离那儿越远越安全。终于到了第二天午时,三人松下一口气——可以回去了。 吴连臣拿出玉石做的接引符,握在手中,看向周宏,突然皮笑肉不笑,语气怪异:“捏碎这符,我便回到了学堂。周兄,你身上的宝贝真多,那张神图干脆送给我。” 周宏与安定王顿时心头一惊!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第四十八章 皇帝的分析 安定王霎时火冒三丈,瞪着眼,冲吴连臣大吼:“你怎么能这样,是周宏救了我们!” 吴连臣冷哼一声,“是他害了我们!若不是他,那人怎么会追杀过来!我们若是被杀,分明就是周宏害死的。” “但我们现在已经平安无事,那人已被毁尸灭迹,从世间消失,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分明是贪恋宝物,找什么借口!” “随你怎么说。”吴连臣气急败坏,“我虽然是盖州刺史的大公子,但天赋不如庶出的老二老四,从小到大一直被他们压制着,否则我怎么会来威国学堂。一年花个区区几千两银子能学到什么。若有了这张神图,定然能建功立业,干出一番大事,在府中扬眉吐气。我只要那张图,别的——” 话音未落,陡然一道黑光闪过,吴连臣躲避不及,惨叫一声,握着接引符的手腕被心意镖刺穿,手一抖,接引符掉在地上。 心意镖又闪电般飞来,吴连臣惊慌失色,脚步乱晃,忍着痛慌忙拔剑,刚要抵挡,安定王提着剑飞步冲来,似猛虎扑食,吴连臣顾前不顾后,被一剑刺穿喉咙。 与安定王相处这么久,周宏知道他做事干脆利索,颇有大将之风,但想不到如此果敢狠辣。 吴连臣这样的人必须杀,绝不能心慈手软!但毕竟相处了这些日子,安定王亲手杀了这个朋友,顿觉心底涌出浓浓的怅然,像是失去了什么。垂着剑,低首不语,仿佛在发呆。 “没别的办法。”周宏看着他,走过来安慰道,“你不杀他,我便会动手。人心隔肚皮,我们交错了朋友。” 安定王点点头。 “他是盖州刺史的长子,学堂定会严查死因。正好黑面罗刹的人头还在我这,我们就说遇到了黑面罗刹,恶战了一场,黑面罗刹杀了吴连臣。” 吴连臣刚死,血液还未完全凝固。但黑面罗刹已经死了十几日,虽然首级存在神图中不会腐烂,但细心勘验,仍能查出两者间的区别。 两人商量了一会,为防万一,又躲了两日,到第三天中午,才带着吴连臣的尸体,捏碎了传送符,回到学堂。 **************************************************** 炼魂瓶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自己飞走,诡异至极! 知情的人无不怀疑是敬尊堂搞的鬼,非我族人其心必异,想趁机捞点小便宜! 众人散去后乌奎堂主又独自去山中搜查,至今未归,下落不明,嫌疑更大!似乎完全印证了众人的猜测。 宝庆王气得七窍生烟,炼魂瓶是乌奎堂主拿出来的,现在他不知去向,分明就是他搞的鬼!但又没有真凭实据,必须找到乌奎堂主才行。 皇宫的御书房内,宝庆王毕恭毕敬站在堂中,心中忐忑,向皇帝禀告:“现已查明,威国学堂里,当日在山中历练的弟子共八十九人,其中核心弟子十一人,内门弟子二十八人,外门弟子四十九人,堂主一人。当日还在山中搜寻到散修、猎人等共二十七人。都盘查试探过,修为皆是一般,没什么嫌疑。我已命户部抓紧去查寻一百个纯阳之日、纯阳之时出生的人。” 宝庆王说完,微微垂着头,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憋着脸,不敢吭声。 皇帝身穿紫色龙袍,双目如剑,浓眉低沉,一声不响听他说完,食指轻轻敲着案桌,不紧不慢道:“这件事乃朝中绝密,知晓实情的只有二十多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威国学堂不可能,敬尊堂嘛——”皇帝顿了顿,“敬尊堂万年来一直低调谨慎,不管在哪朝哪代,都缩在伏魔岭中安分守己,年年按时纳贡。自大赫建国,每逢有个涝旱灾情,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都会积极捐赠。三年前赤州大旱,我还未发旨赈灾,便捐了白银二百万两。敬尊堂规规矩矩了万年,即将得到文明大帝的九劫神念,何必贪这区区百人的神魂,占这点小便宜,去节外生枝,不会做这种蠢事!” 宝庆王听着连连点头,依然不敢出声。 “莫非山中真隐藏了高人,难道又是亡国皇帝郑玄公?他法力高强来去无踪,就凭那四人根本搜不到,整支队伍没有全军覆没已是万幸!这事见不得光,不能泄露出去,别闹得满城风雨。查不出来就算了,区区一百人的神魂而已,就当是便宜了那人。你传我口谕,命户部日夜查人,再找出一百个。关键是启动炼灵阵时绝不能出乱子,那些九劫神念一定要到手!” 最后一句皇帝加重了语气,显得有几分不悦。 宝庆王心中一紧,立即重重道:“请父皇放心!” 皇帝看着宝庆王,眯着眼,目光深邃,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大皇儿,该不会是你搞的鬼?”嘴里突然冒出一句。 顿如晴天霹雳,宝庆王吓得一哆嗦,双腿不由一颤,赶紧跪下,“儿臣不敢,请父皇明查!” 这是掉脑袋的事,若皇帝真的怀疑到了宝庆王,就算不动他的人头,这太子之位宝庆王再也不用念想了。 “嗯——”皇帝继续敲着桌面,看着他,依然不紧不慢道:“起来吧。” 这种淡淡的语气,让人琢磨不透,宝庆王只觉脊背发寒,“儿臣不敢!” “就算是你搞的鬼,我也能理解。你是我大赫的王储,若没有点狠辣,只会处处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将来怎么能治国!起来吧。” 听了这话,宝庆王终于放下心,微微松了口气,郑重磕个头,站起身。 “那个乌奎堂主不见了。若有人真的心怀不轨,里应外合——”皇帝微微蹙起眉,“朝中耳目众多,若有人泄露了口风——那些千年世家自视甚高,个个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完全可能给郑玄公通风报信!别说乌奎堂主有可能,那些千年世家也有可能,没一个信得过!” 皇帝的语气中带着怒气,又有一丝无奈,宝庆王赶紧接口道:“启动炼灵阵时我一定严加防范,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请父皇放心!” 皇帝点点头,“这个郑玄公,复国之心不死,龟缩在海外总是耐不住寂寞,时刻想着复仇。我已有些部署,过段日子会让他好看。你下去吧。” 宝庆王如临大赦,恭恭敬敬退出御书房。直到出去十几丈远,才长长舒口气。闷声走着,咬着牙,心中发狠:竟然敢在我眼皮下搞鬼,害得我被父皇怀疑,好在父皇没有深究。不管是什么人,本王查到了定将你活活剁碎了喂狗! 第四十九章 豁然开朗 两人带着吴连臣的尸体回到了学堂,立即禀告:在山中遇到了黑面罗刹,经过恶战杀了他,但吴连臣不幸被杀死。周宏提着黑面罗刹的人头,连同吴连臣的尸首,一起交给了药堂。 伏魔岭中鱼龙混杂,匪徒众多,每年都会有学员在山中被杀。药堂的人勘验一会尸体,无奈地叹口气。 吴连臣是盖州刺史的长子,此事非同小可!盖州刺史接到威国学堂的的飞鸽传信,震惊无比,立即带人亲自赶来。两日后,盖州刺史急匆匆赶到学堂,勋上人陪着他一起走进药堂的义庄,查看吴连臣的尸体。 尸体存在义庄的冰窖中,没有腐烂。 盖州刺史悲伤不已,老泪连连,身旁的人看着无不动容。 尸体身上有诸多一道道的伤痕,一看便知死前经历过激烈的打斗。回来时周宏与安定王的身上也是如此,一道道血痕显眼,与黑面罗刹这样的炼髓境高手决战,被伤成这样完全正常,能活下来已是无比幸运。 手腕、喉咙被刺穿,一看便知是剑伤,吴连臣被一剑刺穿喉咙而死。 瞧着伤口,勋上人皱起眉:黑面罗刹是惯匪,盘踞在山中十几年,使用的一直是一柄厚重的钢刀,怎么突然用剑了? 盖州刺史看完尸体,盖上殓布,手直哆嗦,掩面抽泣起来,众人赶紧安慰着。 **************************************************** 周宏坐在自己的房中,已经过去了两日,但回想起山中的经历,仍觉诡异得离谱,似做了场噩梦。 难道神图有灵性,会自己去摄取东西! 炼魂瓶是用来炼制补魂丹、魂晶石的,莫非神图也像人一样要吃补魂丹? 被杀死的这人定是个大人物,万一被人查到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周宏思来想去,仍是一头雾水,但总会不自觉地去想。 在这人身上发现了一本秘籍《鬼手诀》、三万多两银票、一些极佳的丹药、一件厉害的法器:炎融灭神雷。 原来为了执行任务,怕出意外,乌奎堂主不仅带上很多极品丹药,还带了一粒专门灭杀神魂的炎融灭神雷。这种威力极大的灭魂雷是禁品,市面上没有售卖,只有军中才有,非常难得。 这两日沉浸在习练《鬼手诀》中。《鬼手诀》是上乘秘籍,写出了炼髓、炼血境的功法,非常稀有。周宏如获至宝! 一连习练了十几天,终于有所小成。虽然炼髓境以上的功法无法习练,但通读之后,与别的秘籍相互参照,对武道有了更多的感悟,受益良多。 现在,已经把所有秘籍中描述的筋脉修炼完,一共打通了周身二百七十四条筋脉,到了炼骨盛期境界。明显感觉体质增强,全身的力量增大许多。这种修炼速度已是非常快,“在外门弟子中,我应该算得上前几名了。”周宏心中暗自得意。尤其是自己打通的筋脉数量,估计在学堂中稳居第一。通常在炼骨境的,打通的筋脉不超过一百条。 别人都讲到了炼骨境仍去耗费精力打通筋脉是舍本逐末,那是因为他们打通筋脉的速度太慢。我现在一日至少能打通七八条,抵得上他们耗费三四个月。打通的筋脉越多,体质越强,越是厚积薄发。我体内的真气确实怪异无比!这么一想,不由摸了摸丹田处的那块硬核,硬核似乎仅仅小了一丁点。竟然释放出如此强劲的真气,这块硬核是什么?这个问题问了自己无数遍,不觉自嘲地一笑。 一直按《缘起经》中的法门修炼神魂,又陆续服下了五颗青玉招魂果,这些日子里进展飞速,已经到了御物境。室游、夜游、日游、御物,到了御物境便能用神魂之力拿起刀剑棍棒与人对战,才算有所小成。再往下是显形、附体、分神化念,每提升一个境界都异常困难。 只可惜神魂出壳后,肉身便如同死物,毫无防备之力,任人宰割。只有到了分神化念境,才能把神魂分为多份,一份留在体内便能让身体行动自如,与常人一样,这时才安全! 周宏躺到床上,神魂出壳,体验了一会御物的手段,用神魂之力拿起剑,这剑便如同灵剑,快速迅疾,只要对方身上没有杀灭神魂的法器,极难抵挡。这神魂之力竟然与肉身的力量一样大!体验了一会,又神魂归位,走到桌旁,泡壶茶。 现在所有的筋脉全部修炼完,须想个办法,弄到更多的筋脉。 周宏皱起眉思索。 **************************************************** 学堂的一间密室中,堂主许文斌拿出一封密信,交与勋上人。勋上人脸色凝重,展开默默看完。陡然手一抖,密信顿时燃起火,烧成灰烬。 许文斌看着火团,“你这招‘焚心通’又精进了。宝庆王讲乌奎堂主已经失踪了半个多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或许已经被人灭了口。怀疑正是乌奎堂主在炼魂瓶中做了手脚,应该还有同谋,敬尊堂很难逃脱干系。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严加提防。万一启动炼灵阵时,敬尊堂想独吞那一百个九劫神念,与我大赫撕破脸——大战爆发,很可能波及到威国学堂。”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敬尊堂行事向来谨慎低调,年年给大赫纳贡、给我们送礼,礼遇有佳。到了关键时刻终究还是掩藏不住私心,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勋上人说着摇摇头,“启动炼灵阵那天,关闭传送阵,所有人不得外出,所有进山的弟子必须提前召回。” 许文斌点点头,“那一日学堂必须进入战备状态,一切按军法管理!就说得到了朝廷的密报,可能有强敌来犯。” “户部又紧锣密鼓查找了一百人,真是不易。”勋上人说着淡淡一笑,“这次的行刑地点选在京城的天牢中,应该万无一失了。我明天就出发。” “敬尊堂的宗主柳真人亲自过去,真是考虑周全,等于把自己押在了皇帝手中,应该不会再出意外。”许文斌说着,突然换了一种语气,“柳真人做事向来识大体,不像贪小便宜的人,也许压根就是乌奎堂主自己搞的鬼,与敬尊堂无关。” “也有可能。柳真人已是五劫虚仙,力可敌国,实力之强天下罕见,要那纯阳之魂没什么用。” “虽然我们与敬尊堂相处了几十年,有些交情,但不管真相如何,你不能大意,说话尤其要谨慎,这种浑水万万不能粘到身上一星半点。” “明白明白。”勋上人笑着道,“放心吧。” 两人商量一阵,勋上人出了密室,回到自己的屋中。坐在桌前,眯起眼,陷入沉思。 那一日,乌奎堂主似乎对周宏下了神魂追踪之术“追魂罗伞”,而且吴连臣也死得可疑。 这都与周宏有关! 乌奎堂主在炼魂瓶里留下了自己的一缕神念,若他在周宏身上发现了什么,施展追魂罗伞后悄悄折回去找到周宏——经过大战乌奎堂主被杀,再毁尸灭迹—— 勋上人不由深深皱起眉。 周宏身后定然有位高人,绝顶高人,周宏能随时联系上他! 那个大管家窦立也是这么死的! ——完全说得通,全部理顺了。 这种可能性极大! 勋上人豁然开朗,陡然睁大眼,似大梦初醒,浑身不由一颤。猛地站起来,背负双手在堂中来回踱步…… 第五十章 黑锦金斑蛇 已经到了五月底,烈日炎炎,每日只能在屋中习练,稍微一动便浑身大汗。炎热的天气让人烦躁,周宏更为筋脉的事烦恼,想了很久,到第二天中午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个办法:摆下擂台! 玩推手游戏,谁能赢我,便送一粒价值五十两的熊虎淬骨丹;若输了,便要给我三条未习练过的筋脉的走向图。 玩推手游戏,我刚至炼骨境时便能赢了炼髓境的丁松,何况是现在!这生意定是稳赚不赔!就算偶尔败了,最多败个十次八次,用几百两银子换来那么多筋脉,也值了! 拿定主意,迅速写出告示,贴到学堂的告示牌上。 告示一出,立即引来一大片围观。 “这人是不是练功过度走火入魔了!” “莫非想另辟蹊径?” “听闻这个周宏进展神速,考核时把灵猿打下擂台,难道他真有什么秘籍,与筋脉有关?” “熊虎淬骨丹是极品丹药啊!” “一粒熊虎淬骨丹换三道筋脉,傻了吧,谁会做亏本生意,这人定是无比自信!走,去会会他!”这人话一出口,立即有十几人响应。一群人浩浩荡荡,兴致昂扬,边走边谈笑,来到周宏的院子前。 院门大敞着。周宏坐在堂中,对着外面,正喝着茶。见来了这么多人,立即放下茶杯笑眯眯迎出来。 早已在院子里铺了几块石板,长宽四尺许,似小小的擂台。 寒暄几句,众人进来,一人迫不及待一步跨到石板上,抱拳施个礼,“我来会会你!” 周宏还个礼,也走到石板上,两人站定,摆开架势。 周宏现在已至炼骨盛期,打通了周身二百七十四条筋脉,一直习练敏、锐二窍,听觉、目力比以前强大了数倍! 这人也是炼骨境盛期,但一招一式在周宏看来较为缓慢,丝毫构不成威胁。周宏心中浅笑,但仍装出无比谨慎小心翼翼的模样。 过了五六个回合,终于把这人推下石板。开张大吉,心中高兴,但重重舒口气,显得很吃力、很不容易的模样。行礼道:“兄台承让了。” 这人还个礼,无可奈何,比划着说出三道筋脉的走向图。其中有一道自己已经习练过,便叫他重新说一道。 这人说完,立即又有一人走上石板…… 周宏故意把《鬼手诀》、《龙象乾元功》、《九曲连环掌》、《五行灭魔拳》、《金刚大手印》以及学堂发的秘籍中诸多手法混杂在一起,让人看不出门道。到了天黑,周宏在房中满面春风,乐得合不拢嘴。今日一共有二十六人来找,一场未败,赢得筋脉八十四条。 简直是无本生意! 第二天、第三天……一连十天下来,每天都有人来找。周宏思忖着,也不能一场不败,总是赢,以后便没人来了,总要给大伙一点肉吃,便规定每比试五场输一次。 总共赢得筋脉二百三十一条。 只是渐渐的,每天来的人越来越少。又过去十天,总共只来了二十七人。 想不到窦渊也来了,依然是一脸不屑。周宏心中也是冷笑,上了石板,第二回合便把他推下去!窦渊胸中憋着火,说完筋脉,恨恨地走了,丢下一句:“等到夏考要你好看!” 威国学堂每年对学员考核两次,一次是在七月中旬,称为夏考;一次是在年底,称为“年考”。现在离夏考还有一个月。 “以我目前的实力,战你两个不成问题。”周宏心里冷笑。 经过这些天的推手比试,周宏在外门弟子中名声大噪,被称为“周推手”。 又过去五天,几乎没人来找了。周宏心中郁闷起来,总共赢得了筋脉三百一十八条,离一千条差距很远。 身上的极品丹药即将用完。这一日下午,周宏来到精武堂。买了一些极品丹药,刚出门,只见安定王、宝萱郡主迎面走来。安定王见到周宏,露出喜色,上前道:“妹妹上次进山,在一处绝壁的隐秘处,发现了十几颗紫血灵芝果。已经完全呈紫色,至少长了五百年,可惜在半山腰无法采摘。最近妹妹求来了一道飞天符,打算与我一起去。我怕出意外,刚才去找你,想不到你在这里。” 紫血灵芝果也是罕见的药材,长五百年后结出的果子才会呈紫色,异常难得。 山中凶险,比猛兽更难防的是人。我的秘密安定王都懂,安定王怕宝萱郡主在山中遇到意外,便想到带上我。 吃完午饭,三人走进符堂。宝萱郡主指着墙上的地形图,小声道:“就在这。” 三人被传送到那儿。宝萱郡主记得路,脚下飞快,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一处高耸的崖壁下。悬崖下有一池碧绿的潭水,清澈无比,似乎很深。崖壁上零星的坑洼处长着葱郁的灌木,一簇簇的,伸向天空,显得突兀,瞧不出什么特别。“在那!”宝萱郡主伸手一指,脸上露出兴奋。不由分说,拿出玉石做的飞天符得意地晃几下,另一只手握着剑,心意一动,飞起来。 飞天符极难炼制,宝萱郡主定是花了一笔重金,请符堂里的高手炼制的。 宝萱郡主飞得极快,几个呼吸间飞到了半山腰,停下来,悬在半空,朝安定王、周宏招招手,显得俏皮可爱。“就这里!”高兴得大声喊。 这丛灌木的缝隙间,隐隐露出几颗紫色的果子——紫血灵芝果! 宝萱郡主伸出手,正要采摘。突然,灌木丛中窜出一条黑色细蛇,张开大嘴,露出两颗毒牙,猛然朝宝萱郡主咬去。 宝萱郡主吃一吓,心一谎,花容失色惊叫一声,胡乱挥几下剑,往后猛退十几尺,稳住身形。 虽然很多天材地宝附近会有灵兽守护,但没想到这悬空的山崖上也有,还是条让人毛骨悚然的毒蛇,大伙大吃一惊。 安定王不由分说,怀中的如意镖立即飞出,迅疾无比,飞到宝萱郡主身前,冲着细蛇摆开架势,像是一种威胁。 细蛇吐着血红的性子,与如意镖对峙着。 宝萱郡主这才看清,这种黑蛇叫黑锦金斑蛇,剧毒无比,比那五步蛇毒上百倍,极其罕见。 突然,空中显出一个长须老者,看向三人。 大伙又是一惊——这条蛇至少是显形境界! 神魂高手更难对付,周宏心中不由一紧。 第五十一章 核心弟子 老者慈眉善目,一副和蔼的模样。“我昨天发现了这些紫血灵芝果,这果子虽已成熟,但到午时三刻阳气最旺时摘采最佳。还有大约半个时辰,既然被你们发现,你们都留下吧。念你们年纪轻轻,求道不易,又是威国学堂的外门弟子,我不伤你们的性命。我摘了灵果自然放你们离去。” 宝萱郡主与安定王不敢乱动,知道遇到了强敌!何况不在平地上,是在半空中,更处于劣势。 老者手一挥,宝萱郡主顿觉头晕眼花,缓缓落地。安定王无奈,握着如意镖,不敢乱动。 三人站到一起,看着老者,周宏与安定王警惕万分,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似到了万籁俱寂的夜晚。凉风习习,空中繁星点点,身边的树丛中传来阵阵虫鸣,无比静谧祥和,只想安静地睡去。 又是神魂迷惑之术! 周宏感觉困意袭来,赶紧运转缘起经,顿时清醒几分。 “扑通”两声,安定王与宝萱郡主瘫倒地,昏睡过去。 若是单打独斗,我才至御物境,比黑锦金斑蛇差了至少一个境界,不是他的对手。但我有《缘起经》、斩龙剑,斩龙剑是中品灵器,杀伤神魂,我未必会输。可胜算也不大,更没把握杀了他。万一把黑锦金斑蛇惹恼了,他杀了安定王、宝萱郡主,再逃走,我便得不偿失。 既然黑锦金斑蛇说放过我们,干脆就此作罢,大伙的安全第一,什么也没安全重要。 周宏拿定主意,顿时也瘫倒地,假装昏睡过去。 突然,林中传来一阵大笑。周宏微闭着眼,只见林木间冒出一个年轻人,身上穿着核心弟子的衣服,提着剑,缓缓走来。 核心弟子,至少已至炼髓境盛期! “区区一条毒蛇,在这装神弄鬼,祸害人间。你的胆正好拿来炼丹,你的神魂更佳!”这人走到跟前,看向老者,眼神阴鸷,嘴角含笑,脸上不阴不阳。 这人的剑上刻满了符文,竟然是可以杀伤神魂的灵剑,但肯定比不上斩龙剑。 老者看着他,并不动怒,心平气和道:“年轻人,老夫已经修炼了二百多年,深感修炼之途艰辛重重,唯有心态平和、得失不惊、祛除心中的戾气,才能走得更远。” “哦,你竟然也会讲道理!”年轻人不屑道:“修炼本是逆天行事,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妖斗!若是得失不惊,干脆去做和尚。自古成王败寇,胜者为王,便能主宰一切,其他的都是废话,你这妖孽怎么会懂!我现在拿你来炼丹,收了你的神魂,修为便会精进一步。若是得失不惊,便不会有这精进。难怪你修炼了二百多年才这点修为!” 年轻人言罢快步冲去。老者陡然消失,草丛中忽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像隐藏着什么。突然窜出一条条黑红斑纹的毒蛇,密密麻麻,大张着嘴,露出尖尖的毒牙,让人毛骨悚然。 “雕虫小技!”年轻人大喝一声,“释家三尊,六波罗蜜,守护本心!” 猛然把灵剑插在脚边,双手飞速结印,浑身的阳刚血气猛烈运转,在手上形成一个个符文,飞速打出去。同时,嘴里喃喃自语,快不可闻,似乎在念咒语。 仅仅过了几息,眼前的毒蛇消失得一干二净。 原来,这仍是神魂迷惑之术。 核心弟子都是百里挑一的俊才,天赋、毅力、意志诸多方面远远超出常人,威国学堂精心培养,武学、道术样样精通。 神魂修炼至显形境界已是非常高,神魂之力强悍,使出的种种法术让人难以破解。年轻人并未修炼神魂,却能应对自如,可见他对道术的研究极深,普通的道术对他起不了作用。 年轻人破除了幻境,立即看到老者,提剑便刺。 幻境是老者用神魂之力施展出,这人不仅破除了幻境,还用阳刚血气形成的符文伤了老者的神魂。 “天火流星!”老者知道来了强敌,手一挥,立即无数火球如天外流星,横空出世,冲年轻人砸去。 周宏瞧着大吃一惊。这招与自己的真如明王身有些类似,但威力更强。真如明王身是把自己变成一个火人,但天火流星是变出无数个火球,让人难以躲避,显然威力更甚。 年轻人挥舞着灵剑,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几乎看不见身形,一个个流星全被他刺中击飞,没有一个落在身上。顿时火球乱飞,地上烟尘滚滚。 这些火球全部由神魂之力演化出来,耗费了这么大的力量,竟然没击中他一下,老者紧张万分,面色绷得紧紧。 这招天火流星已是惊世骇俗的手段,核心弟子的战力都这么强吗?若是我,早被火球击中烧成了灰。用斩龙剑不知能不能胜他,估计十有八九会败。周宏想着。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年轻人哈哈大笑,提着剑,迅速冲去。 使用刀剑,必须近身才能杀敌;使用道术,极大的优势是能远距离作战。老者见这人无论精神意志力,还是身形速度、剑法都异常强大,霎时深深皱起眉。 老者竟然一动不动,任由年轻人冲来。 若贴身肉搏,他手中握的是灵剑,能杀伤神魂,剑法又高超,速度又快如疾风,老者占不到丝毫便宜。周宏不禁纳闷起来,老者莫非有什么厉害的手段? 年轻人终于贴近。 “万箭穿心!”老者心一横,陡然“轰”一声,晴天里似响起了惊雷,身体爆炸! 刹那间空气激荡,尘土飞扬,遮天盖日,无数支气箭飞射开,夹着“嗖嗖”破空声,射向年轻人。 这么近的距离,就算反应再灵敏,速度再快,也极难抵挡。 周宏心中大骇!若是自己,定被射得万箭穿心,甚至被乱箭分尸,射成一块块碎肉。幸亏一开始没与老者硬拼。 但年轻人似乎早有防备,瞬间脚下狠狠一跺,大地仿佛一震,身形立即暴退,急速挥着剑砍杀气箭。 这人冲去时,见老者一动不动,肯定能猜到老者有什么厉害的手段。但他丝毫不惧,毫不退缩,核心弟子的意志、斗志,让人佩服! 剑光纷乱如麻,急迫似火,金戈交鸣声急如鞭炮,“咣咣咣咣……”。偶尔有气箭射中他,他似乎毫无感觉,忍着痛,手上的速度丝毫不减。 过了五六息,气箭全部消失。 年轻人稳住身形,大口喘着气,衣衫破烂,露出里面穿的软甲。原来有软甲,怪不得身体没被箭射穿。这软甲定是稀罕的上品宝物。 老者的神魂之身虚弱不堪,瞧着他露出一丝惊恐。自爆神魂施展道术,对神魂的损伤极大,除非他也有《缘起经》,否则恢复得极为缓慢。老者的这招“万箭穿心”,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以命换命。但想不到这人的实力更胜一筹,老者自损了八百,只伤到他一点。 怪不得这人自露面起,一直信心满满,趾高气扬,不把老者放在眼里。 年轻人看出老者已经神魂大伤,黔驴技穷,不禁哈哈大笑,得意非凡。一步步走近,“技不如人,你现在可以安心去死了!” 在这样的高手面前,根本无法逃。若是敌不过,只能任由宰割。老者立即施礼求饶,“你别杀我,我的洞府就在这深潭里,我有一颗稀世的元乳灵珠,现在送给你,求你放过我。” 年轻人听着一惊,“元乳灵珠,元乳——难道是——” 老者立即答:“正是地缝百里深处泄露出来的地乳,世间难觅。” 周宏心中惊诧万分!《药经》中记载的地乳,是淬体的无上灵汁,接近神物,世间的任何淬体丹药与它一比皆如草芥。只在传说中有绝世高人冒险深入百里深的地缝里,摄取到一点。能从深海中采摘到吸收了地乳的灵草灵物,便是走了八辈子好运。 “你别糊弄我,地缝百里深处,你怎么可能去得!”年轻人瞧着老者,皱起眉,露出深深杀机。仿佛只要老者一句没说对,便立即下杀手。 “你听我说。”老者急忙讲,“这深潭底部连通着大海。我有个挚友,一只千年海贝,修为极高。曾冒险去过百里深的地缝里,吸收到了稀世的地乳,在体内凝结出了一颗元乳灵珠。他半年前寿终正寝,把灵珠送给我。我念及挚友之情,一直不忍炼化吸收。现在把灵珠送给你,希望你能饶了我。” 年轻人听着,半信半疑,“你回去拿,但你的肉身,必须押在我这!”说完,立即腾空而已,飞到悬崖上那一丛灌木旁,伸手一捏,捏出隐藏的黑锦金斑蛇,快速落下来。 原来他身上也有飞天符。 也许这人也发现了紫血灵芝果,凑巧今日来摘取。 年轻人捏着蛇颈,对老者道:“速去速回!” 老者答应一声,不敢懈怠,立即飞入深潭中。 年轻人见他走了,看一眼手中的蛇,口中自言自语:“好一个榆木疙瘩,迂腐不堪。二百年的黑锦金斑蛇,确实难得,回去也可炫耀一番,压压他们的风头。等拿来了元乳灵珠便送你上路!” 年轻人望着深潭,等了一会,突然头一转,目光阴冷,看向睡倒在地的周宏三人。 “不好!”周宏心头一紧。 第五十二章 合作 他缓步走来,径直走到安定王身旁。 定然是安定王刚才使出了如意镖,被他看到了。 他蹲下来,安定王的手中还握着如意镖。他拿到手,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在百炼玄钢中加入武侯的数滴精血,再由道术高人耗费神魂之力锻刻下符文,再回炉锻造,反复不下十遍,才能制成这枚灵镖。虽然是件下品灵器,但也非常稀有,比我这件不入品的灵剑珍贵百倍。你定是出生王侯豪门之家,可惜在这深山野岭中,杀你如踩死一只蚂蚁,毁尸灭迹,神不知鬼不觉。你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欣赏完如意镖,揣入怀中。腰身一转,看向宝萱郡主,眼中露出一抹邪色,伸手在宝萱郡主脸上摸了摸,“真是个美人,可惜了。” 转过头看向周宏,几步走到周宏身边,蹲下来——突然水面一阵波动,年轻人立即起身,见老者手中握着一颗白晶晶的明珠,霎时心头大喜,眼睛里似乎燃出了熊熊烈火,直勾勾盯着,“真的是元乳灵珠!”脱口而出,快步走去。 老者手一挥,元乳灵珠缓缓飞起。他握剑的那只手抬起来,用拇指食指一捏,捏住了灵珠。 地乳,乃是天地间的灵汁,从深不见底的地缝中缓缓溢出,对淬炼身体有神效。就算是一头猪,喝下地乳也能迅速强悍,体质胜过武士! 手中的元乳灵珠约鸡蛋大小。年轻人瞧着,心中一片火热,激动得无以复加。深深吸口气,把灵珠揣入怀中。看向老者,淡淡道:“你可以去死了。” 老者浑身一颤,惊大眼,手哆哆嗦嗦指着,“你——你怎么不守信用!” “哈哈哈……”这人仰脖大笑,“真是笑话,我对区区一条毒蛇,讲什么信用!” 周宏听到他说拿了灵珠后便要杀了老者,便开始憋火。后来见他取了安定王的如意镖,摸了宝萱郡主的脸,打算杀人灭口,更是怒火中烧,知道今日必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此刻,见这人沉浸在狂喜中,戒备松懈,又是背对着自己,距离这么近,现在偷袭定是十拿九稳。心中立即大喝一声,“杀!” 斩龙剑飞似掠出,带着破空声,刺向他后脑勺! 这人身穿极佳的软甲,万一刺不透,便失去了这次绝佳的偷袭机会。 一瞬间,这人似乎感觉到什么,脑袋闪电般一歪,快得如同鬼魅,斩龙剑贴着他的脸庞飞过——刺中他半边耳朵,连同一块脸皮,都被割下。 顿时血流满面。 周宏握着剑一跃而起,斩龙剑迅疾飞回,不敢有丝毫耽搁。 竟然被他躲了过去!周宏大感意外,心头霎时揪紧。自己已是炼骨境盛期,打通了全身四百多条筋脉,比两月前大战黑面罗刹时强大太多。现在使出斩龙剑,速度、力量比那时增强了近一倍。刚才以为能一击必杀,没想到还是被他躲了过去。仅仅凭斩龙剑,根本胜不了他! 这人的战力,在核心弟子中也许数一数二,也许已经到了炼髓境巅峰。 “杀!”周宏浑身绷紧,大喊一声,身形暴起,与斩龙剑一起冲去。一人二剑,使出全力,不敢有丝毫保留。 这人被破了相,气得呲起牙,怒发冲冠,满脸鲜血,显得无比狰狞。 斩龙剑是中品灵剑,速度奇快,让人防不胜防。他不敢轻蔑懈怠,没时间思考,立即扔下黑锦金斑蛇,全力抵挡。 这人的速度更快,力量庞大,剑法高超,一人独战两柄剑显得从容不迫。无论周宏使出多么刁钻的剑法,均能被他一一化解,构不成威胁。 境界的差距,一目了然,无可奈何。 周宏自认为在炼骨境中难逢敌手,战胜炼髓境初期也有五六分把握。但此刻对战炼髓境盛期甚至巅峰,顿时感到差距甚远!若没有斩龙剑,自己早被杀死十几遍了。即使这样,时不时仍被刺中划伤,身上一道道血红的剑痕显眼。 剑剑相击,周宏只觉手被震得发麻,剑似乎随时会脱手。 “想不到,你一个区区外门弟子,竟然有如此强悍的身体。”这人非常惊讶。以自己炼髓境接近巅峰的境界,力可拔山,竟然没把他手中的剑震飞,他竟然能抵挡住,简直是天下奇闻! 这人飞舞着剑,攻势更紧,咬牙恶狠狠道:“看你能坚持多久,我要一剑剑活剐了你!” 周宏习练了《缘起法印》中的“蛇象吐气诀”,又打通了全身四百七十一条筋脉,力量强大、呼吸平缓有力、体质强悍、体力悠长,但这样耗下去,终究耗不过他! 现在还能勉强与他战平,但等到体力下降时—— “前辈!”周宏心慌,百忙中瞄一眼黑锦金斑蛇,大喊。 黑锦金斑蛇刚才获得了自由,神魂被重创,本想一逃了之,但舍不得那颗元乳灵珠,又痛恨这人心狠手辣,便躲在一旁看观战。见两人几乎势均力敌,若自己去帮那个外门弟子,便会有八九分胜算。此刻听到周宏的求助声,稍一思忖,便下定狠心,飞速蹿来。 黑锦金斑蛇围着两人快速游走,寻找时机! 周宏明白他的心思,知道他在助自己,顿时士气高涨,身上的气力似乎增长了几分,剑势逼人,“你背信弃义,还想杀人抢宝,丝毫不念同门之谊,真是连畜生都不如!”周宏气得大骂,“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你以为这条蛇能救你!”这人突然大喝,手上的速度、力量陡然加快,似乎拿出了保留的那一分气力,不再顾忌防备着什么,想速战速决。 周宏只觉撞击中手里的剑抖得更猛,随时会脱手。 黑锦金斑蛇游得更快,显得急迫,硬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不能再拖延一刻,生死攸关! 脑中猛然灵光一闪,黑面罗刹的那面钢刀还在神图中。心中大喊一声:“砍!” 如此近的距离,那柄厚重的钢刀像面钢板,横空出世,带着“呼呼”风声,呼啸而来,气势骇人,极速旋转着当头砍去! 黑锦金斑蛇在一旁觊觎,这人加快攻势想速战速决,全力以赴,几乎没有保留力量。此刻猝不及防,大骇中身形暴退,不得不挥剑抵挡钢刀,“咣当!”钢刀厚重深沉,压迫而来,超出他的想象,剑势不由一顿。 周宏与斩龙剑急速杀来,丝毫不停,不给他喘息的时间。 时机到!黑锦金斑蛇猛然弯曲蛇身,像支弓,瞬间弹射出去,如一支黑箭,射向这人左腿。 钢刀攻上,周宏、斩龙剑攻中路,蛇攻下。 黑锦金斑蛇剧毒无比,只要被咬中,几息内必死! 这人一慌,睁大眼,顾上不顾下,阵脚大乱,一脚踢飞蛇,瞬间挡住钢刀与周宏的剑,仍慢了半拍——斩龙剑刺中他另一只胳膊,顺势一挑,胳膊落地。 “啊!”一声惨叫。 斩龙剑急速旋转又一劈,削掉他脑袋。 第五十三章 试探 (上) 一停下来,顿觉疲乏不堪。周宏长长舒口气,瞧一眼尸体,脸上露出几丝笑容。刚才被压迫得几乎喘不过气,生死只在一线间,没想到竟然能活下来,真是老天保佑。 黑锦金斑蛇本来已被重创,刚才被踢飞,又受一击,生死不知。 周宏赶紧望去——蛇落在一块巨石上,蛇口旁滴着血,一动不动。 死了?周宏心中疑惑,小心翼翼走去。这蛇受了重伤,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仍须万分警惕。 突然,眼前现出那位老者。 老者看着周宏,施个礼,眼神中除了警惕,更多的是惶恐不安。他的神魂、肉身都受了重伤,想逃走已经不可能。周宏若是动手,他只能任由宰割。 “年轻人,能否放过老朽。”老者战战兢兢,“我修行了二百多年,实在不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哀求,让人动容。 老者一开始便放过了我们,心存仁善。周宏看着他,深深吸口气,还个礼,“前辈,你放心,我不是那忘恩负义之徒。这元乳灵珠你也拿走,我只要那紫血灵芝果。” 老者一愣,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赶紧又一拜。 “你把我的两位朋友弄醒,便可以走了。” 老者看着周宏,像在思虑着什么,过了片刻,张开嘴:“想不到世间竟有公子这般坦荡仁义之人。这个深潭直通大海,水下并不太平。一个月前来了一条火赤蛇,修为极高,觊觎我的元乳灵珠,更想抢夺我的洞府,与我大战了一场,结下了仇。我现在受了重伤,刚才下去已经被很多修士看到,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被他知晓,回去也难逃厄运。这山中争斗重重,危机四伏,我躲在哪都不安全。公子仁义,请救我一回,灵珠便送给公子。若信得过我,我愿跟公子回去。”说完深深一拜。 周宏不由一愣,想不到老者会说这话,威国学堂里肯定安全无比,任何歹人任何势力都不敢闯进来。那元乳灵珠让人眼馋,若能与他交上朋友自然更好,可以切磋道术,甚至请教那招“天火流星”,万一他是觊觎我身上的这些灵器—— 以前试过,想把自己装入神图中,却进不去。本以为神图装不了活物,后来又试了试,发现能装小猫小狗,自己骑的马也能装。由此得出结论,这神图唯独装不了活人。这蛇应该能装进去。 周宏看着老者,正色道:“你知道我身上有件空间灵器,如果能把你装进去,你便到我那避难,等身上的伤完全好了,你随时可以离去。我们以道友相称。但你到了里面,生死便在我的一念之间,你可要想清楚了。” 周宏故意诈他。 老者一愣,低眉沉思,随即点点头,又是一拜,“我信得过你!在水潭中,他们都称我为‘金先生’,小兄弟,你以后就叫我金先生。”立即神魂归位,快速游来。 “金先生。”周宏想着,估计是因为他身上有金色斑点吧。周宏心意一动,蛇果然进入了图中。 周宏把那核心弟子的尸体、剑也装入图中,从他怀里搜到了一本秘籍《天罡三十六手》,三千多两银票,飞天符,还有那颗元乳灵珠。把如意镖重新放到安定王手中。 老者见周宏把事情做完,立即施展法术,把安定王、宝萱郡主弄醒。 两人醒来,见周宏若无其事的模样,顿时警觉地问:“那条蛇走了?” “我也刚刚醒来。你们看,那些紫血灵芝果还在。” 两人又惊又喜,抬头望去。宝萱郡主二话不说赶紧飞过去采摘。安定王略一沉思,随即看向周宏,看着周宏身上的伤痕,凑上来小声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周宏知道瞒不过他,轻轻点点头。 “平安就好,这次又是你救了我们。”说完郑重施个礼。 周宏连连摆手,“不用这么客套,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两人正说着,宝萱郡主兴高采烈飞下来,满面春风,手中捧着七颗果子。她这才注意到周宏身上的伤痕,也想到了什么,深深皱起眉,“你打跑了那条蛇?不可能,你赢不了他。” 周宏干咳一声,看着宝萱郡主,正色道:“那条蛇迷晕了我们,但我醒得早,看到那位老者正与一人拼斗。老者实力弱些,求我相助。我怕那人杀了老者后再来杀我们,于是狠下心,与老者一起跟那人死战。最后呢——” 宝萱郡主恍然大悟,立即接口道:“最后那人被你们杀得逃跑了,老者感激你,于是把紫血灵芝果给了你。” 这儿没有尸体,所以宝萱郡主认为那人逃跑了。 周宏点点头,“你说对了一半。那人是老者的仇家,被我们杀了。老者带着他的尸体走了。” “嗯,怪不得把紫血灵芝果全部给我们。”宝萱郡主若有所思,“他一开始便说会放过我们,就知道这条蛇有情有义。真的好险,谢谢你!” “不用客套。”周宏摆摆手。 安定王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一说一答,笑而不言。 一共七颗果子,两人坚持要分给周宏三颗,周宏知道推辞不过,便收下了。 又在山中搜寻两日,寻到了一些上佳的药材,杀了三只猛虎,才回到学堂。 回到自己的房中,立即取出元乳灵珠。 现在老者受了重伤,自己也要抓紧修炼,都须服用这灵珠。按《药经》里记载的,买来一些常见的活血化瘀的药材,与灵珠一起放入锅中煮。这些药材只是药引,起催化溶解的作用。 不一会,锅中冒出一股清香,沁人心脾,香气钻进身体里,顿觉筋肉间胀胀的,一种充实感遍布全身,所有的疲乏顿时消除。周宏不禁感叹,真是神物! 待药汤熬好,盛出两碗,与黑蛇在桌旁坐定,赶紧吹着热气喝下去。 **************************************************** 勋上人从京城回来,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次果然顺顺利利,从行刑到炼成魂晶,没出意外。那个乌奎堂主至今下落不明,敬尊堂始终是最大的嫌疑。在场的众人心照不宣,对宗主柳真人客客气气,言语间没有丝毫的造次。宝庆王对山中的事更是闭口不提,与柳真人谈笑风生。 事情结束后,送走了柳真人,宝庆王立即把一干人请到密室中。 “启动炼灵阵的日子,是朝廷绝密,目前只有父皇、我、柳真人知晓。敬尊堂不可不防,你们回去后各司其职,不能松懈。若到了那日敬尊堂真与我大赫撕破脸,想独吞那一百个九劫神念,大战爆发,你们要随时策应。威国学堂离敬尊堂最近,切不可打草惊蛇。暗地里戒备,表面上一切照旧,和和气气……” 勋上人坐在桌前,喝着茶,回味着宝庆王说的话。看来皇帝除了宝庆王,已信不过任何人。这样一安排,威国学堂的压力反而小了许多,只须随时策应即可。 思虑了一会,勋上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显得有几分轻松。突然抬起头,仿佛想起了什么,嘴中轻声念叨:“过了这些天,周宏的事被耽搁了,不能再拖下去,须找人去试探……” 第五十四章 试探 (下) 阳山镇的郊区,群山脚下的一处开阔地带,坐落着一个庄园,占地约三十亩,砌着一圈高高的围墙。城郊人烟稀少,住得多是穷苦的猎户,这座宏大的庄园显得鹤立鸡群,尊贵不凡。 夏季火热,中午的阳光滚烫。庄园中,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从天而降,落在鸽棚中,“咕咕”叫了几声,仿佛飞倦了。一位年轻人恰好在屋中,听到动静,神色骤然变紧,立即快步出去,麻利地从鸽腿上取下一卷字条。看完后,匆匆出了庄园。 这人竟然是威国学堂告示牌上贴出的二十四匪之首:白面煞! 白面煞戴着斗笠,遮着脸,骑上快马,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来到阳山镇的一座客栈中。 天气炎热,街上空荡荡,几乎没有行人。进了一间房,见一位中年人坐在桌旁喝着茶,立即施个礼,“师尊!” 中年人转过头看向他,竟然是勋上人! 勋上人放下茶杯,缓缓道:“这次找你有件急事。学堂里有个外门弟子,叫周宏。我怀疑他身上有件灵器,你去试探试探。” 勋上人手一挥,空中立即出现一个图像——周宏的图像。 这是用神魂之力显化出来的,与真人无二。 白面煞听完一愣,显得有些意外。看着画像微微皱起眉,心中思忖:这个老狐狸,叫我去试探一个区区外门弟子,只是为了一件灵器,难道是极品灵器?不会这么简单!这个周宏身上肯定有特别的东西,或许是件惊世的法宝。我胜了还好,若是敌不过他,被他杀死,同样也证明了老狐狸的判断。 不管我是死是活,这个老狐狸都会达到目的。想到这,不禁微微咬起牙。 勋上人见白面煞的神色,轻笑一声,“柳风,你不用紧张,就算周宏身上有灵器,也绝对不是你的对手,我怎么会让你去冒险。你不要下杀手,一直逼迫他,到了生死关头,他定然会把灵器亮出来。只要他亮出灵器,你就走,不要继续纠缠。若是没有,就把他的手脚打断,让他成为废人。具体的行动日子,就在几日内,你等我的通知,最近别乱走。” “请师尊放心!”白面煞又施个礼,快步出了门。 勋上人见白面煞离去,轻轻捏转着手中的茶杯,心中轻叹:柳风,这次只能牺牲你了,别怪我心狠,我其实舍不得。早上刚回来,还不知学堂里最近发生了哪些事,要想个办法让周宏进山…… **************************************************** 周宏每日服用元乳灵珠熬成的药汤,仅仅过了五日,感觉体质增强得极快,至少抵得上两个月的习练。黑蛇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每次喝下一碗药汤,都须不停习练至少两个时辰,否则便有一股力量淤积在体内,充斥血肉、内脏间,涨得难受,似要把身体撑破。周宏知道这是药性太猛,吓得不敢冒进,决定每日只熬煮一碗药汤,与黑蛇对半分。元乳灵珠经过这五天,已经缩小了一圈,估计最多再煮三十几次,便会完全消失。那三颗紫血灵芝果倒是没必要吃了,收在神图中。 黑蛇并没有打算离去的意思,周宏自然不便开口询问,况且还想向他请教道术。 从核心弟子身上发现的这本《天罡三十六手》,是炼髓、炼血境的秘籍,里面招式繁多,习练的难度很大。看来这人随身带着,是想时时揣摩。一连练了五日,只练成了几招肤浅的,形似而已。想练至大成,必须等到突破至炼髓境才行。 天气越来越热,练功又不能停,这炎炎夏季最难熬。这天刚吃完晚饭,学堂的张执事来找。原来有一名叫章利的核心弟子,已进山十日未回,依学堂的规矩,按失踪处理,告知了他的家人。按往常的经验,这个章利十有八九已在山中遇险。章家是离州的巨富,出了二十万两银子,请求学堂派人进山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张执事取出章利的画像,周宏瞧着心里一咯噔,正是被自己杀死的那人。 明日午时到符堂集合,每三人一组进山搜寻,至少搜寻五日。若发现了章利,不论生死,章家酬谢白银十万两,极品丹药一百粒。 到了第二天中午,符堂里来了上百人。周宏与两人分在了一组,站到传送阵中央,进了山。 周宏看向四周,这儿正是上次采摘紫血灵芝果的那个区域。估计章利也是早早发现了紫血灵芝果,正巧在那一日遇到了我们,可惜他心狠手辣,真是罪有应得。尸体就在我身上,所有人都在白忙……周宏触景生情,思绪乱飞,跟着两人漫无目标搜索起来。 头顶虽有烈日,但山中明显比镇上凉爽许多。三人搜了近两个时辰,毫无所获。这次是免费进山,可以顺便采集天材地宝,猎杀猛兽。而且学堂给每人发了一粒补魂丹作为酬劳,大伙虽累,口中却无怨言。这次进山肯定是赚了。 前方树荫下有块巨石,三人早已走得两腿发酸,赶紧过去休息。刚刚坐稳,突然,林间冒出一人,穿着青色衣服,提着剑,瞧着大伙目光阴冷。 三人霎时惊得站起来,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白面煞!” 白面煞面带冷笑,一步步走来。 三人都知道,就算联手一拼,万万不是白面煞的对手。哪怕再来三人,也是送死。周宏上次大战章利,深知核心弟子的厉害,使出斩龙剑也没用。何况这个白面煞曾经在核心弟子中数一数二,又经过这几年的生死磨炼,战力肯定更强,或许比那章利强上几倍。 一个突然道:“分头跑!”这话一出口,兔子般拔腿就逃。 另一个明白过来,不由分说,立即朝另一方向狂奔。 周宏心中顿时揪紧,若是三人联手,加上藏在神图中的黑蛇、斩龙剑,或许还有一丝胜的希望。现在分开逃,白面煞追上谁,谁便死。听闻他只打劫官府、财主恶霸,怎么会盯上学堂的人?看来传言并不可靠,山匪就是山匪,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亡命徒。 周宏顾不得多想,也拔腿疯跑。 顿时,三人分成三个方向,三道线般一溜烟逃窜。 白面煞嘴角冷笑一声,朝着周宏飞速追去。 周宏见他冲自己追来,气得沉哼一声,心里狠狠骂着。 第五十五章 李天贵归来 跑了片刻,越来越近,知道躲不过去,索性停住,一转身,对着白面煞,怒声道:“白柳风,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身上也无财物。你曾经也是学堂的弟子,都说你是义匪,怎么打起了同门师弟的主意!” 白面煞淡淡一笑:“你怎么忘了,我是山匪!”说完快步上前,面色冰寒,挥剑冲来。 周宏突然腾空而起,朝前方迅速飞去。之前杀了章利,拿了他身上的飞天符。心中有几分得意,低下头看向林中的白面煞。 白面煞依然冷笑着,也腾空而起,鹰一般快速追来。 周宏骂了一句,气得咬牙,不知他为何紧追自己不放。炼制飞天符不易,一般人身上不会有。但白面煞是山匪,他身上有毫不奇怪,甚至有很多。这样飞下去肯定耗不过他,迟早会被抓到。 周宏心中紧张万分,知道今日凶险至极,唯有全力一搏才有一丝胜算。事到临头须放胆,牙一咬,降落下来。 白面煞也跟着落下,干脆利索。瞧着周宏,一脸的戏谑,如同猫看着老鼠。 周宏深深吸口气,提着剑,大喝一声,快速冲去。到近处,毫不迟疑猛然飞出斩龙剑,使出最强的剑招,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保留。 与白面煞这种顶级高手死战,不亮出斩龙剑或许过不上三招,不如早早使出来,把黑锦金斑蛇当成杀手锏。 白面煞见突然冒出一柄灵剑,心中恍然大悟!原来,周宏身上还有件惊世的空间灵器,怪不得老狐狸叫我来试探,目的便是这个!这柄中品灵器算不上至宝,他身上的空间灵器才是!真是恭喜老狐狸了。 见达到了目的,白面煞虚晃一招,纵身一跃,跳出剑光圈子,落到远处。看了周宏一眼,猛然转过身,头也不回,迅速消失在山林中。 太突然! 周宏望着山林,愣愣站着。他竟然没有见宝起意,作为一个打家劫舍的匪徒,不贪如此重宝,怎么解释,难道他是怕了斩龙剑?不禁摇摇头,绝不可能! 白面煞来去匆匆,感觉似一场梦,总觉得不对劲!心中冒出浓浓的不安情绪,仿佛有个危险正在迅速靠近,却看不着摸不着,无法去防范。 也许白面煞见我有空间灵器,怕我还有什么隐藏的手段,担心在小河里翻了船,便立即离去,安全第一。 好在他与我素不相识,他是被通缉的山匪,在威国学堂里肯定没有门路,不可能查到我。以后进山须万分谨慎,只要不遇到他,便没有危险。 心里胡乱想着,脚下飞快,去寻找刚才逃窜的两人。寻了近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一个。那人见到周宏,大吃一惊,睁大眼问:“我见白面煞朝你追去,他没追上你?” “他追了一会,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又不追了,估计是想起了别的事。” “真是老天保佑,你运气真好。”这人笑着道。 “是你们运气好。” 两人一边闲扯,一边去寻找另一人。到了天黑,总算找到了。三人相聚,寒暄几句,顿生劫后余生的畅然,哈哈大笑起来。 搜了五日,毫无所获,三人采摘了一些药材,杀了几只猛兽,回到了学堂。 白面煞回去后,把周宏的事细细禀告给勋上人。 勋上人听完大喜,自己对周宏的怀疑完全正确!原以为周宏身后有位隐秘的高人,原来是身上有件稀世的空间灵器。周宏不戴戒指,这十有八九是件大型的空间灵器!定是在空间灵器里藏了些神兵利器,杀了大管家窦立、乌奎堂主。这样对付起来容易多了!原本还担心敌不过那位隐秘的高人,现在看来完全多虑了,心中欣喜若狂。 还有十来日便到了夏考,学堂里上上下下都为夏考忙绿着;敬尊堂的事还未了,炼灵阵尚未启动,宝庆王会时不时地传来密信,或许随时会命我进京。还是等到夏考结束后,再静下心来寻个时机对付周宏。空间灵器非同小可,要神不知鬼不觉弄到手,不能泄露半点风声……勋上人思忖着。 **************************************************** 夏考于每年的七月十五开始,对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核心弟子分别进行考核。金、木、水、火、土五个堂口,先是每个堂口内部比试,决出前三名,然后所有堂口的前三名再比,称为总决赛,再决出前三。能在自己的堂口进入前三已经殊为不易,奖励丰厚。但在总决赛中进入前三,奖励更大,尤其是第一名,奖励进入“灵池”修炼一周。 灵池,传闻是个巨大的药酒池,里面泡着无数珍惜的天材地宝。在里面修炼一周,能极大地改善体质,伐毛洗髓,突飞猛进。 我现在已经打通了全身五百二十六道筋脉,又服用了元乳灵珠熬成的药汤,境界稳固在炼骨境盛期,感觉已经接近巅峰。我最大的优势,是力量大,体质强,赶得上炼髓境初期。现在的战力,进入总决赛前三肯定没问题。但也不可大意,学堂中藏龙卧虎,或许也有更厉害的天才人物。 所有人都在抓紧修炼,希望在夏考中脱颖而出,紧张的气氛笼罩着学堂。 李天贵自从五月初去灵猿岛采购灵猿,在海上颠簸了两个多月,终于回到了学堂。去灵猿岛是件苦差事,风险又大,若不是给了重金奖励,去的人定会怨气冲天。饶是如此,也没几人愿意去,只是军令难违。 李天贵一回来,立即借着考察的名义,挑选出周宏等十个人,与他们过招,一一进行指点。周宏满心欢喜,还有两天便到夏考,想不到李天贵如此看重自己。 周宏深知须隐藏实力,不能使出全力,只表现出了比寻常弟子稍强的战力。 经过与周宏过招,李天贵心中有了底。但周宏身上有件空间灵器,可以用空间灵器储存很多神兵利刃,投射出去让人防不胜防,还是不能硬来!李天贵思忖着,要想个万无一失的好计策…… 第五十六章 真如 现在的神魂已经到了御物境盛期,这个速度已是神速,很多修道之人一辈子都停留在夜游层面。若没有《缘起经》,万万不可能取得如此进展。 黑蛇见周宏武学、道术同修,进展又如此迅猛,惊诧不已,认定周宏是百年一遇的奇才。原本想等到养好伤便走,但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深感周宏胸襟坦荡,侠骨仁心,世间难觅。那水潭中争斗重重,在周宏这比在深潭中安全百倍,便萌生了久留的心思。 《缘起经》中有很多法术,习练了一些,发现都使不出太强的威力,自己的境界还是太低!只有真如明王身,是火系功法,最为实用。 中午的阳光正毒,屋外一派火热。周宏神魂出壳,立在烈日中,修炼起真如明王身。 依经中的法门,很快,身体变成了八条手臂,头顶肉髻成相,如云如垒,鹰钩鼻,怒眼圆睁似裂,身缠袈裟,赤着脚。八只手中分别拿着金刚杵、宝轮、三叉戟、剑、刀、棒、箭、矛;脖颈、手臂、腰间、腿上都缠绕细蛇,吐着信子,不停游走,活灵活现。 这个身体依然是透明的,寻常人看不到。 “世间的一切皆因缘而起,无时不在生、住、异、灭中。世间生死及一切法,皆因缘和合而有。一切诸法,从本已来,无有变异,唯是一心,不可破坏。不变曰真,顺缘曰如。真如之相,真如之体,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若识缘起,便见诸法,便得真如……” 《缘起经》中优美的文字,深邃的思想,回荡在周宏心头,春雨润物般渗透进心间,深入本性中,与神魂融为一体。 “真如之相,真如之体,真如……”周宏细细品味着。 感觉神魂又凝炼了许多,身体更加有形、结实、凝重,连皮肤上的毛孔、脉络都清晰可察。 以前修炼《缘起经》时,只领悟了经文真意的一小部分。此刻,领悟到了“真如”经义的深邃思想,再回顾以前的句句经文,顿觉对“缘起”的感悟更加通透、圆满了。 “火!” 运转法门,心中大喝一声,真如明王身忽地一抖,顿时无数火焰从周身毛孔中喷出,瞬间成了一个火佛,烈焰腾腾,威风凛凛,显出不可一世的摄人气势。心意一动,八条手臂的手心中,立即喷出长达三四尺的滚滚火焰。焰锋如刀如剑,让人瞧着心惊胆战。 收起手中火焰,运起法门,手臂陡然一挥,顿时飞出两个拳头大的火球,径直飞出一丈多远,在地上“砰”一声炸开,炸出个斗大深坑。 周宏惊得目瞪口呆! 赶紧停手,不敢闹出更大动静。 这一招,叫“火爆流星雨”。 先前一直羡慕金先生的那招“天火流星”,以为天火流星比真如明王身更强,没想到真如明王身才是火术中的霸主! 以后练至大成,八条手臂齐挥,扔出的火球定如流星雨降世,纷乱繁杂,让人极难抵挡。仅凭这恐怖的气势,便能让人心惊胆颤。这个杀手锏真是惊世骇俗,周宏心中美滋滋。 金先生在屋中看着,心中艳羡不已,又惊诧连连。神魂属阴,火术向来极难练成,我习练“天火流星”三年多,才发出一丝火花;习练到第十年,才生出鸡蛋大的小火球;习练了近二十年,才让火球有拳头大。周宏的这个火佛法术显然比天火流星更强,几日来他一直在习练,但这是第一次扔出火球,便有拳头大!而且,我每次使出天火流星都要耗费近一半的神魂力量,最多坚持五息时间,便疲惫不堪,不得不停手。但周宏却坚持了这么久,仿佛不知疲倦,他才至御物境而已! 金先生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看着火佛,仿佛看着一个怪物。我修行了二百多年,阅人无数,这个周宏以后定会成为一个惊世骇俗的大人物!黑蛇想着,心中拿定主意:以后便跟着周宏!跟着这样的人,若是运气好,也会气运粘身,令修行一帆风顺,所谓傍着大树好乘凉。 金先生的伤势早已痊愈,但周宏见他毫无离开之意,知道他不想回到水潭中,也不便说什么。而且周宏也需要他的协助,两人联起手战力很强,在山中足以应付比较大的危险。所以两人心照不宣,一个不说要走,一个不说不留。 见周宏练得起劲,金先生也神魂出壳,显出老者的模样,来到周宏面前,“周公子,你来接我的天火流星试试。” “好!”周宏信心满满,摆好架势。 金先生手一招,霎时出现一个拳头大的火球,朝火佛飞去。 见火球飞来,火佛伸出一条手臂,也从手心中喷出一个火球迎上,两个火球在空中一撞,“轰”一声炸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使出了八成的力量,你竟然挡住了,想不到你的神魂之力如此强大。” “再来,这次我不挡!”周宏来了兴致。 金先生一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着身后又冒出一个火球,冲火佛飞去。 火佛一动不动,任由火球击在自己身上。又是“轰”一声,周宏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如被打了一拳,与肉身被人打的感觉一样。但随即感受到这神魂之身稍稍结实了一些。 肉身经过摔打训练,会变得结实,筋肉强健。这与训练肉身的道理一样! 心中兴奋起来,立即对金先生道:“多来几个,不要停。” 金先生明白周宏的意思,微微一笑,“你的神魂太过强大,实在匪夷所思,看你能承受多少!”话一说完,立即有三个火球飞出,击中火佛;仅过了一息时间,又飞出三个火球……渐渐的,飞出的火球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一个接一个毫不停歇,乱麻般击中火佛。 火佛稳稳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任由火球从四面八方袭来,稳如泰山。 金先生瞧着,心中也生出了狠劲,不由加大了力度,突然身形一抖,“天火流星!”霎时火球如流星横坠,急急纷纷,铺天盖地袭来,与金先生在山中跟那核心弟子死战时情形一样。 周宏心中猛然揪紧,“轰轰……”无数火球轰击在身上,顿觉痛楚万分,似在承受酷刑。过了三四息,火佛变淡了许多,成了一个虚影。 “糟糕,怎么用上了全力。”金先生心中懊恼,看着火佛,脸上都是歉意。 “无妨!”周宏显出本来面目,对着金先生摆摆手。飞速运转起《缘起经》,只过了片刻,便精神抖擞起来。现在领悟了“真如”的真谛,对《缘起经》的理解更加深透,修复神魂的速度比以前快了近两倍。 金先生惊得目瞪口呆。我修炼神魂一百五十多年才至附体境,以我的实力,神魂受到这样的重创也不能恢复得这么快,至少要修养两日! 周宏知道他心中所想,笑而不言。 “嘎吱……”听到隔壁的院子传来开门声。估计是刚才这一番切磋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他们。 两人赶紧神魂归位。周宏立即拿出铁锹,去填那深坑。 经过这一番磨炼,觉得神魂力量明显增强了一些。 第五十七章 决赛(上) 夏考终于开始。周宏一路过关斩将,经过连续五日的比赛,顺利进入决赛。在比赛中,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对手,周宏只表现出比他稍强的战力,谁也看不出周宏真正的实力。这些日子里每天服用元乳灵珠熬成的药汤,已经到了炼骨境巅峰。这元乳灵珠真是神物,想来学堂的那个“灵池”肯定不能跟它比。周宏非常自信,现在若是对上当初遇到的黑面罗刹,单打独斗绝不会败,而且有七八分把握胜他。但若是对上那个核心弟子章利,虽然赢不了,全身而退绝没问题。 明天便是决赛。周宏的对手是林稀风。林稀风是泰州百安郡郡守的大公子,已至炼骨境巅峰,战力异常强大,出手狠辣决绝,绰号“十步倒”:一般人与他对战,十步之内便被击倒。已成为总决赛冠军的热门人选。倒是周宏,比赛中总是不温不火,让人感觉除了有一身蛮力,没什么特别之处。 晚上,林稀风正在院中练剑,突然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瞧,是窦渊。 “渊兄,这个时候来,肯定有要紧的事吧。”林稀风笑着道。 两人在学堂里非常熟络,相处甚好,经常在一起切磋、进山。窦渊毕竟是千年世家的人,林稀风心中有高攀之意。 千年世家树大根深,关系网极为庞大,上至金銮殿,下至县城小镇,触手无处不在,攀附上有百益而无一害。 进了屋,关上门,坐到桌前,窦渊立即道:“林兄,明日便是木院的决赛,你与那小贼周宏对战,有几分把握?” 林稀风猜到窦渊是为此事而来,笑了笑,“这个周宏——除了力大,体质好,好像总是打不垮,没见他有特别之处。” “越是这样,越不能轻敌。”窦渊微微蹙起眉,“我们谁也没见过他使出杀手锏,不知他的底牌,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 “是啊。”林稀风深深点头,露出几分凝重。“他在之前的比赛中,总是这么打着打着,对手就败了。无论对手使出多么凌厉狠绝的招式,他都能应付下来。虽然有几场,他看起来应对的很吃力,但到最后,还是他胜了。”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深藏不露,实力不显于人前,总是不温不火的姿态,这样的人最可怕。 “但我还是对自己有信心。”林稀风看着窦渊,正色道。 “我在金院也进入了决赛,但刚刚收到家中的急信,叫我去秦州办件事。”窦渊说着,不甘心地摇摇头,“这次决赛我只能放弃了。” 林稀风听着一愣,“实在可惜。” “本来我想着若有机会,一定要在比赛中好好教训周宏,现在——唉!”叹了口气,窦渊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放在桌上。 林稀风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这是——” “疯行丹。” “疯行丹!”林稀风瞧着瓷瓶顿时睁大了眼,心中泛出狂喜:这些千年世家果然非同凡响,我讨好窦渊这些天终于见到了回报。但面色只是微微一喜,随即恢复了常态。“渊兄,如此重要的东西,我受不起啊。” 窦渊摆摆手,毫不在意,似乎这只是寻常的丹药。“这本来是我打算用的。只要你打败了周宏,什么都值得。”窦渊说着,目光中露出一丝狠毒,两只眼盯向林稀风,林稀风顿觉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你要把他打成残废!” “行!”林稀风斩钉截铁。 疯行丹极难炼制,需要几十种珍惜的药材。服用后一炷香时间内,都会处于亢奋状态,不知疲倦,战力迅猛提高一大截,甚至至两倍!而且对身体没什么损害,只是过了药劲后会感到疲乏,只须休息两三个时辰,好好睡一觉,第二日便能恢复正常。 疯行丹足以保命,是每个武者渴望的神级丹药。但只对炼髓境以下的武者有效,到了炼髓境,服用后没有效果。 窦渊点点头,“只要把他打成残废,当我欠了你一次人情。” 林稀风笑着摆摆手,正色道:“是我欠你人情,我不会让你失望!” **************************************************** 周宏对这次的决赛并没有在意。就算能打进总决赛,在所有外门弟子中争得第一,也就是进入“灵池”中修炼而已。现在有了元乳灵珠,对“灵池”的渴望并不强。 心中渴望的是筋脉!目前,已经把所有的筋脉全部习练完,一共打通了六百零七道,离一千道仍然差距很多。 第二日,巳时初,决赛开始。 擂台约两丈见方,台下挤满了金、木、水、火、土各院的人。众人望着台上的两人,小声议论,场中嘈杂纷纷。 安定王、宝萱郡主看着周宏兴高采烈,与几个好友齐声高喊:“周宏必胜、周宏必胜……” “都说你偷了国鼎公府的斩龙剑,究竟是真是假。”林稀风皮笑肉不笑。 “你不用激我。”周宏淡淡道,“你是不是怕输?” “咣”一声锣响,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林稀风带着怒气,挥剑冲来。有了疯行丹,心中的底气更足,气势更强,上来便使出最强的“雪狼啸月剑诀”,毫不留手。 剑影重重叠叠,快似流星,从四面八方劈来,竟产生隐隐的呼啸声,真如狼嚎一般,冲击耳朵头脑,慑人心神,让人不寒而栗。 周宏心中惊诧不已,世间竟有如此诡异的剑法。但现在习练的敏、锐二窍更加精进,林稀风的速度虽快,仍然构不成威胁。周宏依然像之前的比赛那样装出很吃力的模样,紧张兮兮,拼命挥剑抵挡。 林稀风只觉周宏的剑力道强大,剑剑相碰,震得手腕发麻。难怪都说他力大无穷,以力致胜,果然如此。这样耗下去,恐怕还是自己吃亏。林稀风盘算着,不觉加快了攻击速度。 周宏见他加快速度,似乎想以快取胜,心中冷哼一声,手上也跟着快起来。之前得到的《鬼手诀》、《天罡三十六手》都是上乘的拳法,此刻稍加变通,化拳法为剑法,糅杂着别的剑招,全力攻去。顿时剑光忽闪,两人上下翻飞,难分难解,台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场中静若空谷。 林稀风顿感压力倍增,心中狠狠骂着,想不到周宏的剑法如此精湛,他在之前的比赛中完全未显示出来!更可怕的是,始终未见他使出什么杀手锏! 斗了十几回合,周宏见他剑势微乱,抓住时机,一剑刺向他左肩,快如疾光。 林稀风慌忙格挡,周宏暗笑一声,手中陡然发力,剑剑相撞,猛然左右摇摆剑尖,“老藤缠枝!”两柄剑瞬间缠在一起。 林稀风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缠在剑上,剑尖似有千斤重,仿佛不受自己控制,被左拨右挑,霎时左右猛烈摇晃,虎口被震得疼痛难忍,剑随时会脱手。 “妙啊!”台下有几个执事脱口称赞。周宏这招把握住了时机,在百忙中觅到这个战机,陡然使出暗劲,想震飞林稀风的剑。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咣”一声脆响,林稀风的剑脱手飞出。 台下顿时“嗡”一声,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想不到,周宏又一次不温不火地赢了,似乎毫不费力。本以为这是恶虎斗雄师,会有一番艰苦持久的恶战,没想到会成这样。 “你是侥幸震飞我的剑,敢不敢比拳脚功夫!”林稀风瞪着眼,恶狠狠道。 第五十八章 决赛(下) 林稀风本以为胜券在握,踌躇满志,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顿时气得咬牙切齿,铁青着脸,看着周宏,仿佛想吃人。 台下一片哗然! 输就是输,众人没想到林稀风会说这样的话。周宏已经击飞他的剑,只要周宏拒绝他,便算赢了。没必要纠缠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周宏肯定会拒绝他。林稀风真是自讨没趣。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着林稀风不停摇头,鄙视他的人品。 “好!”周宏看着他,淡淡道,说完扔下手中的剑。“咣当”,掷地有声。 台下霎时“哗”一声,炸开锅。 所有人都想不到,周宏竟然答应了。 林稀风不理会台下众人,心中暗自得意,悄悄取出疯行丹快速服下。 疯行丹入肚,顿觉腹中一派火热,似有一团火在烧。一股力道从腹中猛然传出,窜入四肢,霎时浑身充满了力量。 周宏的劲力本来就大,自己比不上他,现在又是比拼拳脚功夫,所以不能等到熬不住的时候,现在便服下疯行丹,战力疯涨,定能胜了周宏! 林稀风信心满满。我要把你打成残废,暗自发狠。 周宏看着他那副自信的神态,心中连连冷笑。目前已打通身上六百多道筋脉,不敢说前无古人,至少在炼骨境内、在学堂中,没人能超越自己。在炼骨境内,应该没有敌手。林稀风经常与窦渊厮混在一起,像他的跟班小弟,有几次帮着窦渊对自己冷嘲热讽,这次肯定想把我打下擂台,在窦渊面前邀功。比拳脚功夫,你便是找死,就是要你败得一塌糊涂,颜面丢尽! 对敌人,绝不能留情面。 林稀风深深吸口气,大喝一声,快步冲来。 “九脉混元掌!” 双掌游鱼一般窜动,踪迹难寻,又霸道雄浑,气势逼人。 “金刚擂鼓!”立即使出金刚大手印,格挡了几招,与他拳掌相击,周宏顿觉手面火辣辣疼,被震得连忙退步。 不对劲!周宏皱起眉,心中警兆连连。他现在的力道比之前陡然增大了近一倍!他刚才服下的丹药肯定有古怪,难道是传闻中的疯行丹?除了疯行丹,没有如此神奇的丹药。 “想不到吧!”见周宏被震退,林稀风得意洋洋,眼神中尽是轻蔑。“你还是大意了,既然给了我机会,我当然要好好表现,不能让你失望!” 说完两腿飞速移步,呈弧形跨来,步法诡异,“鬼步十三式!” 林稀风欺身而来,霸道无比,显得咄咄逼人不可一世。周宏全力运转敏、锐二窍,判断他的拳脚踪迹,尽量不与他正面相碰。 “你躲什么!”林稀风脸上挂着奸笑,盛气凌人,从侧面踢来。 “是窦渊给了你疯行丹吧。”周宏迅速俯身,同时伸腿横扫,林稀风一跃而起,忽地凌空转身,骨骼响动,腰身显出一个惊人的弧度,似弯曲的柳条,压着右腿,骤然横踢。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只发生在一瞬间,周宏避无可避,只得半跪着,用双臂格挡。 “嘭”一声,腿臂相撞,周宏被踢飞数尺远。 “滋味不好受吧!”林稀风看着周宏,眼神中充满戏谑,像猫看着老鼠。“你若向我跪地求饶,我便放过你,否则今天便把你打成残废!” “哦,何必这么自信。”周宏立即站起身,“真以为我怕了你。”经过这一番较量,故意示弱,对林稀风的实力心中有了底。 周宏说完,两腿一迈,摆出架势,冲林稀风勾勾食指,“来吧。” 林稀风冷哼一声,“找死!”快步冲去,“水中分月。”双手大开大合,朝周宏面部劈来。 周宏运足真气,挡了五招,猛然化拳为掌,腰身猛转,迎上林稀风的拳风,一掌一拳,瞬间牢牢碰撞。 “啪!”似炸了个炮仗,周宏依然觉得掌心火辣辣疼,但仍能忍受。 现在林稀风的战力疯涨,一味的躲避不是办法,只有克服心中的恐惧,迎难而上,才有一丝胜算。与自己料想的一样,林稀风的劲力虽然增加了近一倍,但只比自己强上一两分而已。 林稀风睁大眼,显得惊诧,“竟然敢硬接。” “你不过如此。”周宏淡淡道,“你的战力虽然比我强了一点,但短时间内没法赢我;我若与你拼命,仍有胜算。但我有个更好的办法——”周宏说着,狡黠地一笑。 见周宏这种笑容,林稀风预感到了什么,陡然阴沉下脸。 “疯行丹的药力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我只要坚持下来,等到药劲过了,你便疲惫不堪,那时候便任我宰割了,我就是要你好好出个丑!” 这话一出,似戳到了林稀风的死穴,林稀风骤然变了脸色,露出一丝惊恐,转瞬又成了狰狞,看着周宏,咬起牙恶狠狠道:“你等不到了!” 说完双腿游步飞速冲来,脚步、拳法加快了几分,顿时使出全力,不再有保留。周宏的话深深刺激了他,他怕一炷香后真的没打败周宏,那时——林稀风不敢去想。 周宏心中也发起狠,迎面而上,丝毫不避,两人霎时缠在一起。擂台上传来骇人的“噼啪”声,仿佛在不停地放炮仗,这是两人拳脚相击的声音,台下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众人并不知林稀风服下的是疯行丹,只以为林稀风的拳脚功夫了得,与周宏斗得旗鼓相当,还占了点上风。 场下鸦雀无声。 每到正面相击,周宏便运足真气抵挡,抵消了大部分劲力。周宏打通的筋脉太多,真气强劲,体质太强,抗击打力也是常人的数倍。虽然浑身被林稀风打得酸疼,但仍能忍受。 林稀风也好不到哪去! 周宏的劲力也非比寻常,与周宏硬碰硬,林稀风占不到一丝便宜,何况林稀风的体质远远不如周宏。周宏的拳头击在他身上,他也痛得咬牙。 时间慢慢过去。 渐渐地,林稀风大汗淋漓,呼吸急促,已经浑身酸痛难忍,但周宏仍然看不出异样。 《缘起法印》中的“蛇象吐气诀”是顶级呼吸功法,周宏习练了这么久,肺力远胜常人。肺力带动内脏,五脏六腑练得结实如鼎。打到现在,周宏气不喘心不躁,力量似无穷无尽,绵延不绝,没有一点衰弱,如此高强度的对抗,没显出一丝疲惫。 周宏心中有数,保持这种最强的状态一个时辰没问题。 周宏看着他,冷笑道:“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我就是要用你来磨炼我的意志道心。你指望这种旁门左道来取胜,贪胜怕输,道心已经走上了歪路,你以后难再精进了。” “休想打击我。”林稀风依旧瞪大眼睛恶狠狠,“你以为我已山穷水尽,真拿你没办法!”说完迅速从怀中取出四根寸许长银针,狞笑着,眼神中透出狠绝火热,猛然朝头顶四个穴窍狠狠一刺。 台下霎时一阵惊呼,众人目瞪口呆。 周宏瞧着,也惊大了眼。 这定是某种刺激身体,激发潜能的功法。 就算林稀风最终胜了,身体也受了极大的损伤,没有十天半个月不可能康复,接下来的比赛无法参加。 四根银针深深刺进林稀风的大脑中。 “哈哈哈哈……”林稀风摇着头,疯狂大笑,眼角、鼻孔霎时渗出血珠,狰狞无比,似红了眼的赌徒,发癫发狂,“周宏,去死吧!” 第五十九章 交易 林稀风快步一冲,速度比之前提升了近一倍,五六步的距离瞬间便至,鬼魅一般,气势恐怖摄人,“血煞五伤拳!” 台下的安定王、宝萱郡主心抖抖地跳,不忍再看,顿时侧过头垂下脸。 周宏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步法、拳法,呼吸舒缓,波澜不惊,似进入无我无念的境界。全力运转真气格挡了几下,身体陡然一侧,顺势用力一拨他的胳膊,卸去他的劲力,同时探出右腿,奋力一抵,抵住他腿窝,左掌猝然击出,击向他脑袋。 这招是《龙象乾元功》中“力拽龙尾”第九式。不但化解了林稀风的攻势,还精准找到了破绽,避实击虚,动作一气呵成,迅捷无比。 关键时刻,周宏没有畏缩退避,而是奋勇迎上,激发了体内的潜能,动作丝毫不慢于他。 林稀风刚才得意忘形,神情高涨痴狂,银针入脑,几近疯癫,影响了判断。此刻攻得过猛,被周宏寻到了破绽。 “隔山打牛!” “啪”一声巨响,林稀风的脑袋被周宏狠狠拍中,四根银针受了巧劲,倏地飞出。 银针飞出,林稀风受了一激,脑袋不由一晃,脚下趔趄。周宏丝毫不停,飞身一跃,“金刚甩腿!” 右腿一道匹练似飞挂,正中他胸口,“轰”一声,林稀风被踢飞一丈多远,摔在擂台边沿。 “好!”台下欢声雷动,霎时一派欢腾。 林稀风挣扎着正要爬起来,突觉天旋地转,一阵头晕眼花,浑身的骨头似散了架。“完了!”心中惶恐,“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服用疯行丹,透支了体力;用银针刺脑,损伤了身体;刚才又被周宏狠狠踢中胸口,五脏六腑受了重击。顿时趴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几乎不能动,似一只死狗。 周宏看着他的模样,缓缓走到他身前,蹲下来。“你拼成这样真是不易。可惜你不是为了武道,不是为了荣誉而战,只是贪图别人的好处而已。之前说过一炷香后便是你的末日,现在你动不了,像个废人,该不该在你脸上踩几脚?” 林稀风嘴唇哆嗦,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看着周宏,目光中尽是惊恐。 周宏站起身,瞅他一眼,飞起一脚,干脆利索,“嘭”一声,林稀风被踢下擂台。 **************************************************** 周宏击败了用银针刺脑的林稀风,赢得木院的第一,顿时名声大噪,成为外门弟子总决赛冠军的最热人选。至于林稀风服用疯行丹,别人并不知情,众人只见他用银针刺脑,最后被周宏打得卧地不起。 总决赛于三日后进行。 到了傍晚,周宏在院中练武。现在已至炼骨境巅峰,已经把所有秘籍里炼骨境的招式都练熟了,但仍觉得差了些火候。熟能生巧,练得越熟,对招式的感悟越深,越发觉能使出些巧劲。 突然响起敲门声。 一下午已经来了很多人向我祝贺,这次又是谁?心中想着,开门一瞧,是位陌生的美丽女子,年龄与自己相仿。穿着烟笼菊花百蝶裙,腰系一条金丝翠柳锦带,亭亭玉立站着,透出高贵淡雅之气,让人眼前一亮。 女子施个礼,落落大方,“我叫孙木婷,水院的,冒昧前来,有要事相求。” 真是人如其名,周宏心中欣赏,立即还个礼,寒暄几句,进到屋中,在茶桌旁坐定。 “青州的孙家闻名于世,师姐是青州的?” 孙木婷抿嘴一笑,“会元郎果然聪明过人,我是孙家年轻辈中的六小姐。” 青州的孙家是千年世家,所谓王孙贵胄,牧州的王家、青州的孙家、苗州的秦家、鲁州的陈家,在数百个千年世家中位列前四,一直被称为四大家族,大赫的世家无不以他们马首是瞻。百圣阁中供奉的百圣,前四位便是四大家族的先祖。几千年来,不管哪朝的开国皇帝,登基后不久定要亲临四大家族,以示重视友好,绝不会轻怠。 “我今日前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想与你做笔交易。” 周宏微微一愣,隐隐猜到了一些,笑道:“师姐不必客套,有话请直言。” 孙木婷抿抿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看向周宏,“我虽是族中的庶出,但从小到大向来要强,处处争先,极少求人。今天上午看了你与林稀风的决赛,你的实力远胜于我。若没有你,我有九成把握取得总决赛第一。”孙木婷说着,深深吸口气,“这个总决赛冠军我一定要拿到手,给家族争得荣誉,更要进入灵池中修炼。希望在比赛中你我相遇时,你能认输。你有什么条件,我尽量答应你。” 原来是这样,周宏微微点头。 “侯门似海,像孙家这种大家族,数十万人,里面的竞争异常惨烈。我虽然是庶出,但天赋极佳,在青年辈中地位上乘。若能取得冠军,为孙家争得了颜面,地位将更加稳固。我可以给你银两,或一些稀世的丹药、秘籍,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周宏心中飞速盘算着:她看中的是这个冠军头衔,我已经有了世间难觅的元乳天珠,那个浸满稀世药材的灵池如同鸡肋,确实可以不去…… 见周宏不吭声,孙木婷腰身一倾,又道:“请周兄体谅,我一定会记住你这天大的人情。孙家树大根深,势力之大远远超乎常人想象,以后若是哪里需要我,我定会鼎力相助!” 周宏终于抬起头,面色沉静,看向孙木婷。 孙木婷心头一咯噔,顿时突突跳,生怕周宏拒绝,或提出无理过分的要求。 “这个总决赛冠军——我确实可以让给你。”周宏说着淡淡一笑。 孙木婷满面欢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谢谢师弟!” “我要的东西也很简单。听闻人体的筋脉多达千条,我想要一千条筋脉的分布图。” 孙木婷“噗嗤”一笑,伸出酥手抿住嘴。心头终于松口气,先前一直担心周宏会提出难办的要求,甚至会狠狠敲一笔。 “想不到你要的是这个。”孙木婷笑道,“周推手果然名至实归,你沉迷于筋脉中,也许真的另辟蹊径,在修炼绝世的功法。” 周宏笑着摆摆手,“我只是想仔细研究一番罢了。” 这显然是托词。到了炼骨境后极少有人再花时间打通筋脉,虽然不知道周宏究竟想干什么,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显然没必要刨根问底。“孙家的积累确实非同小可,藏经阁中有无数罕见的典籍。但我毕竟不是嫡系子孙,有些书是不可能让我碰的。估计弄来七八百条筋脉没问题,我要去求人,要等几日。” “必须有一千条!”周宏斩钉截铁。 孙木婷静下脸,吸口气,“我尽力!给我五六日时间。” “好。”周宏点点头,“成交!”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 “我还是觉得占了你便宜,明日送一本秘籍给你。五日前皇帝下旨,在全国广设官办的书院,要求每个县至少有一座,似乎有重文轻武之意。你以后高中状元,飞黄腾达之日,别忘了我哦。” “哦,那是一定。” 两人又相视一笑。 第六十章 天赐良机 三日后,总决赛开始。没想到第一场便是与孙木婷对战。 周宏干脆利索,直接讲昨日练功时扭伤了脚,弃权。 台下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哗”一声炸开锅。 “孙木婷是青州孙家的六小姐,在孙家年轻一辈中颇有地位,难道周宏有所顾忌,怕得罪孙家?” “或许是见孙木婷生得美貌,想送个人情,俘获美人心。” “莫非这两人暗地里有什么交易?” 顿时流言蜚语满天飞,舆论成灾。 周宏心中暗笑,不理会众人。 孙木婷送来的这本秘籍叫《三峰六盘腿》,功法只写到了炼骨境,但腿法怪异,让人耳目一新,明显胜过学堂发的那几本。 又过去三天,孙木婷果然送来了一千条筋脉的分布图,厚厚的两本。周宏激动不已,立即没日没夜习练,打通筋脉。 孙木婷经过一番苦战,终于获得总决赛的冠军,欣喜若狂。 夏考过后,学堂的生活恢复了正常。 这一日,周宏朝木院走去。快到木院门口时,在一个路口,窦渊与几人迎面走来。 真是冤家路窄。窦渊脸上挂着冷笑,快步过来,猛然拦住周宏,“你偷偷练武不到一年,进展神速,真是小人得志啊。只可惜前些日子我有事外出,没能参加总决赛,我们现在比划比划如何,或许我几拳便能把你打趴下。” “你比那林稀风强多少,你还有没有疯行丹,要不现在就吃,吃完我们就比。”周宏说着冷笑几声。 周宏耍嘴皮的功夫向来了得,极少有人能在嘴上占到他便宜。这么一讲窦渊顿时想起了林稀风,疯行丹异常珍贵,这次做了亏本买卖,霎时气得呲起牙,“我就不信,你能天下无敌!”不由分说,挥拳攻来。 周宏冷哼一声,毫不示弱,拔腿迎上,两人大战起来。 周宏这些日子里天天服用元乳天珠熬成的药汤,每日苦练不止,战力又有精进。只用了五招,便一脚踢飞窦渊,正中他胸口。 窦渊踉踉跄跄爬起来,知道不敌周宏,瞪起眼气狠狠,“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别目中无人,我金院的第一高手赵师兄在此,你敢不敢跟赵师兄比一场?” 只见窦渊身旁的一人立即上前几步,站到周宏跟前,神色傲然道:“我是金院的赵天胜。那个林稀风曾是我的手下败将。他用银针刺脑,这种歪门邪路只会让人癫狂,丧失理智,被打败不算稀奇。当时若是换成了我,我也能把他踢下擂台。你敢不敢跟我打一场!” 那日林稀风在擂台上服下的是疯行丹,这事除了周宏、窦渊,无人知晓。赵天胜认为周宏不过比林稀风强了几分而已,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学堂里严禁弟子间私斗。你真想跟我比,就等到年考的时候。” 这个赵天胜狂妄自大,傲气十足,这样的人最容易被人教唆。他对我虎视眈眈,定是窦渊在他耳边说了很多坏话。周宏想着,不觉朝窦渊看去,只见窦渊的脸上透着隐隐的得意。 “什么严禁私斗。照你这口气,到了年考时你仍能稳居木院第一,说得如此自信,更显得你目中无人,你分明没把赵师兄放在眼里,你在打发人吗。就是真想与你比,为什么不能是现在!” “来!”赵天胜听了窦渊的话,脸上露出几丝怒气,腰身一挺,双臂内屈,摆开架势。 窦渊一再挑拨实在可恶!周宏心里气得咬牙。知道今日难以回避,便耐着性子,对赵天胜道:“你别听窦渊教唆,我们就是切磋切磋,不超过十招。” “好!”赵天胜说完,快步冲来。 一近身,赵天胜双拳扑闪,翻叠如乱麻,拳影重重,击向周宏胸部各大要害。 赵天胜的实力果然强大,施展的拳法也刁钻古怪,让人防不胜防。但在周宏看来仍构不成威胁,飞速格挡、闪避,游刃有余。 两人斗了七八回合,周宏寻到他一个破绽,飞起一脚,正中他肩膀,赵天胜被踢飞数尺远,重重摔地上。 这是在路口,见有人打斗,片刻功夫,聚来了十几人。安定王凑巧路过,也快步过来围观。 见赵天胜被踢飞,胜负已分,众人鼓起掌。 周宏是学堂的名人,很多人对周宏的实力佩服不已,顿时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小声谈论着。 “承让了。”周宏不想纠缠下去,朝赵天胜施个礼,转身便走。 “周宏,你在干什么!” 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李天贵的大声呵斥。 “不好!”周宏心中暗叫倒霉,赶紧转过身,只见李天贵已经走到近前。面色严厉,带着明显的怒气。 立即施个礼,“李院主,我与赵师兄在切磋。” “什么切磋,你分明仗着战力强,暗中下狠手,我与赵师兄刚才都被你狠狠踢翻在地,哪有这样的切磋。”窦渊说得愤愤不平,义愤填膺,“你太欺负人了!” 窦渊说完,朝李天贵恭恭敬敬施个礼,悄悄使个眼色,“李院主,你要为我们主持公道!” 看热闹的众人见此情形,知道事情闹大了,一个个睁大了眼,有的看向周宏,有的看着李天贵。 李天贵收到窦渊的眼色,心神领会,立即瞪了周宏一眼,厉声道:“学堂里严禁私斗,正常的切磋也可以。但你暗下狠手,实在有违武德,向他们道歉!” 听到这话,周宏心头忽地腾起怒火,“我没下狠手,是他们挑衅在先,敌不过我,便在这胡搅蛮缠栽赃诬陷!” “你还狡辩,连李院主的话都敢违抗,你是不是不把李院主放在眼里!”窦渊睁大眼咄咄逼人。 “你别胡扯,我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向你道歉!” 李天贵面色铁青,阴沉无比,似憋着满腔怒火。围观的众人看着不敢吭声,都感觉到了什么,场中顿时寂静。 “周宏,想不到你得了木院的第一,便如此狂妄。既然你冥顽不灵,便罚你去刑堂领五十军棍,等候发落!” 威国学堂里一切按军法管理,只是处罚比军营中略轻。周宏违抗李天贵的命令,等于违抗了军令。 话一出口,众人惊得目瞪口呆。打五十军棍是重罚,打了后至少卧床十几天。若是暗中使坏下狠手,专打筋腱脉络处,或许还能落下病根。 周宏真是倒霉到家了。一个个看向周宏,目光中充满同情,却不敢吭声。 窦渊满心欢喜,立即施礼,“多谢李院主主持公道。” 安定王走上前,朝李天贵施个礼,“李院主,我是云宣国的安定王,是云宣国的皇家使者。刚才事情的经过我看得一清二楚。其中有些误会,您先消消气,我为您解释一二,请借一步说话。” 李天贵见安定王衣着高贵,气势不凡,稍稍还个礼,跟着安定王走到一旁。 安定王见身边没人,飞速摘下食指上的紫玉戒指,塞入李天贵怀中,小声道:“这是大赫皇帝御赐的,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周宏。” 这枚紫玉戒指做工精湛,价值非凡,让人爱不释手。李天贵心中欢喜,点点头。 李天贵的月俸不过三百两银子,这枚戒指至少价值千两。何况是宫廷之物,市面上的戒指做得再好也比不上。 李天贵转过身,看了众人一眼,对周宏道:“刚才听安定王所说,你确实情有可原。现在从轻发落,罚你明天上山开垦药田十亩。” 威国学堂共有药田近万亩,遍布山上山下。进山开垦药田自然很费功夫,相当于罚做苦役。 众人不觉点点头,似乎认为这个处罚不算重,可以接受。 周宏见安定王手指上的戒指不见了,顿时心中有数,不再说什么,朝李天贵施个礼,转身便走。 众人跟着散去。 望着周宏的背影,李天贵心内洋洋得意,阴笑连连:等了这些天,终于来了天赐良机,你身上的斩龙剑、空间灵器都是我的…… 第六十一章 李天贵动手 真是倒霉到家了。周宏心中憋着火,无可奈何,来到刑堂说明了事由,由两人带领着来到山上的药田,丈量出十亩荒地,必须一个月内开垦完。 山坡高低不平,触目都是树木杂草,碎石巨岩,周宏瞧着不禁叹口气。把这荒地开垦成药田,必须砍掉所有树木,清理杂草碎石,平整场地,开垦成田。这一番功夫下来,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按刑堂的规定,这是处罚,必须自己动手,严禁请人帮忙、雇人代劳。 这次被窦渊害惨了!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以后要寻个机会,把这梁子找回来,周宏心中骂着。天气炎热,中午根本没法干活,直等到末时中,阳光没那么火辣了,才来到山上。 从院中走到这,都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走得满头大汗。周宏带来了干粮、水,打算一直干到天黑,趁夜里凉爽,多干些活。 山林幽静,周围空无一人。周宏拿起斧头,开始埋头砍树。这些树都有大腿粗,刚砍完五棵,正打算歇一会,突然听到后脑勺“嗖”地一声。 “不好!”心中惊叫,但也来不及,“呯”一声,脑袋被一粒石子狠狠击中,霎时昏倒。 从一块巨石旁,冒出一个身影——正是李天贵! 李天贵看着倒地的周宏,缓缓走去,得意洋洋。 …… 迷迷糊糊,脑袋还疼,不觉摸了摸。身体一动,身下立即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周宏心中陡然打个激灵,顿时睁开眼,见自己趴在地上。 头一抬,见李天贵站在前方,脸上挂着阴笑,正看着自己。 这是一个山洞中。 李天贵为何暗算我?周宏心中纳闷,胡乱猜测着,立即站起来,全神警惕。 这才感到嘴里有股淡淡的药味,不觉伸手摸了摸嘴边。 “知道我给你吃了什么吗?”李天贵皮笑肉不笑,看着周宏,像看着笼中的猎物。 周宏知道不妙,心头猛然揪紧,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袭上心头。 “断筋散!我给杜连营吃的也是这个。” “杜连营。”周宏听着皱起眉,脱口而出。立即明白过来,“是杜连营告诉了你,你杀了他灭口!” 李天贵哈哈大笑,“从你一进学堂,便被盯上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斩龙剑、空间灵器,你才至区区炼骨境,无门无势,怎么能护得住。你若不贪心,一开始便乖乖交给窦家,还能换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现在——你只能怪自己太贪心,自不量力!” 周宏瞧着他,一声不吭,心中飞速盘算着。 “还有最多半炷香的时间便会毒发。那个时候你心头的筋脉断裂,如同练功走火入魔,谁也不会怀疑。”李天贵不紧不慢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拔去瓶塞,倒出一点药水,“你看,这就是解药。你把宝物都给我,我便把解药给你,否则药水就要倒在地上了。别耍花招!” 周宏看着药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仿佛看到了全部希望,诚恳道:“李院主,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不该贪心。我把宝物都给你,请你放过我!” “那是自然!”李天贵拍着胸脯,铿锵有力。见周宏这副神色,心满意足地笑了。“你放心,我只要宝物,干嘛要杀你。我可以在窦家面前为你说情,窦家得到了宝物,定然欣喜激动,肯定会放过你。” “嗯。”周宏点点头,诚恳万分,立即施个礼,“多谢李院主救命之恩!” 说完,心意一动,斩龙剑立即从身上飞出,落到手中。 李天贵瞧着剑,喜笑颜开,乐得合不拢嘴,“好,好!” 周宏双手捧着剑,恭恭敬敬走到他跟前。李天贵乐呵呵伸出手,去拿斩龙剑。 在这一瞬间,一道剑光忽地从周宏体内射出,迅疾似闪电,正是乌奎堂主的那柄利剑,刺向李天贵胸口。 李天贵已至炼髓境巅峰,周宏远远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周宏现在中了毒,小命被他控制着。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周宏也不敢与自己拼命。所以心中放松了警惕。如此近的距离,近在咫尺,李天贵虽有防备,慌忙躲闪,但还是慢了一拍,被剑狠狠刺穿胸口! “啊!”一声惨叫。 周宏丝毫不停,瞬间一跃而起,飞身一踢,正中剑柄,顿时剑带着李天贵往后横摔,“咣”一声,李天贵被钉在石壁上。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李天贵至死,都睁大着眼,仿佛觉得太突然,心中不甘,死不瞑目。 稍微想想便知李天贵不可能放过自己,只有先下手,才有一丝活命的希望。 忽地一阵阴风从李天贵体内窜出,显出与李天贵一模一样的形体。 “不好!”周宏惊大眼——李天贵修炼了神魂,至少是显形境界。 “怎么会这样,你比我还狠!”李天贵的神魂之身气得咬牙切齿,“真是阴沟里翻船,我不甘心,不甘心,我要扒了你的皮,把你千刀万剐!” 李天贵的肉身已死,这个神魂之身最多能存活三五日,便会消散。 只有到了虚仙境界,神魂才能彻底摆脱肉身,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 周宏心意一动,斩龙剑迅疾飞回,握在手中,“拼了!” 身上还有一枚炎融灭神雷,心意一动,也握在手中。 炎融灭神雷也是从乌奎堂主身上发现的。但威力太强,只怕用了后会同归于尽。若是不用,李天贵的神魂定然极难对付。与金先生一起上,最多略占上风,想把他灭杀极难。若被他逃了,逃到学堂中,把事情散播开,我便万劫不复!那时恐怕任凭天下之大,却无自己的容身之处。 时间紧迫,容不得多想,突然,一道黑光似流星出世,快得只剩一个光影,瞬间飞向李天贵的神魂,“咣”一声,钉在石壁上。 这才看清楚——灭魂钉! 李天贵的神魂也被钉在石壁上,动弹不得,惨叫几声,仅仅过了三四个呼吸,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天贵终于彻底死了。 周宏惊得合不拢嘴。陡然反应过来,拔腿往山洞外跑,跑到洞口,四下里张望,空无一人。 第六十二章 密谈 正想使用飞天符飞起来查看,突然腹中一热,传出一股热流,朝全身冲荡。 不好,毒性发作!心中一慌,赶紧跑回山洞里。 刚才李天贵手中握着的瓷瓶已经摔碎。在他身上搜了搜,只搜到几两碎银、一柄匕首,没别的! 捡起那个瓷瓶的碎片,里面还有少许残夜。颜色透明,闻了闻,没有味道,这分明是水,想来也不可能是解药。 李天贵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不可能把解药带在身上。 周宏蹙起眉思索。 腹中越来越热,心跳明显在加快。 神图!周宏突然想到。既然那些水是神水,或许有解毒的作用。 只能赌一次了! 周宏下定狠心,心意一动,从神图中引了一口水含入嘴里,毫不犹豫咽下去。 神水入肚,顿觉腹中一派清凉,先前的那股热流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立竿见影! 好!周宏忍不住哈哈大笑,心头冒出狂喜。 不再耽搁,赶紧把灭魂针、李天贵的尸体装入神图中,把瓷瓶碎片清理掉。快步走到洞外。 山林里依然寂静如深夜,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不知道这是哪,估计离刚才的那片药田不远。周宏快速走着,边走边思索。 这人扔灭魂钉的速度是我的几倍,他的战力比我强太多!莫非这人一直在跟踪我,为什么不对我下手?知道我身上秘密的人——难道是白面煞? 周宏心头一紧。肯定是白面煞! 他究竟想干什么? 寻了约半炷香的时间,终于找到了自己开垦的那片荒地。 山洞离荒地并不远。 周宏坐下来,拿出带的干粮和水,慢慢吃着。 若是白面煞也贪图我的宝物,完全可以等到李天贵杀了我后,再现身杀了李天贵;他既然没杀我,肯定有什么原因,按理不会再来偷袭。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边吃边思索,心中乱糟糟。 吃完,无可奈何,索性不去多想,长长吁口气,又拿起斧头砍树。心中的一团闷气顿时发泄了出来,砍得比之前快了许多。一直忙到酉时末,才往回走。 回到自己的小院中,正喝着茶,突然门外“咚”一声,像石子砸在了门上。 心头一紧——该来的终于来了! 立即开门,只见地上落着一个白花花的纸团。 捡起来,纸团里包裹着一粒石子,展开一瞧:明日午时还我灭魂钉。 只有九个字,没说地点。 周宏蹙起眉——肯定在那个山洞中。 夜色深沉,周宏望着茫茫星空,深深吸口气。 白面煞究竟想干什么? 莫非有要事须我帮他? 想了一会,仍然理不出头绪。索性不再乱想,静下心打通筋脉。修炼不能耽搁了。 第二天早早便起床,带足干粮和水,来到山上的药田。 砍了一个时辰树,阳光滚热,累得满头大汗,便来到那个山洞中,坐下来打通筋脉,静静等待。 石壁、地面上还残留着很多血迹。周宏出门前用神图装了很多水,立即用水把这些血痕冲洗干净。 到了午时,洞外传来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山林中,分外刺耳。 周宏立即站起来,朝洞口看去。 一个年轻人,穿着青色锦衣,戴着斗笠遮住了脸,缓步走来。 走进山洞,他不紧不慢摘下斗笠——正是白面煞!到近前,抱拳行个礼,正色道:“周兄,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找你有要事相求。” 哦,竟然真是这样。周宏心中涌出莫名的情绪,看着他,点点头,还个礼,“坐吧。” 感觉到白面煞没有杀意,非常坦诚,周宏心中终于松口气,但总觉得不对劲。 两人在石块上坐定,白面煞道:“上次在山中追杀你,我是受人指使,这人命我去试探你。我一直被这人控制着,你知道是谁吗?” 周宏大吃一惊,顿觉头皮一麻,不由一哆嗦,“试探我——是什么人?” “四年前,家父遭人诬陷,被皇帝老儿下旨满门抄斩。当时我正在学堂中,师尊悄悄把事情告诉我,我仓皇逃走,捡了一条命。后来报了仇,偷偷摸摸找到师尊,向他辞行告别。没想到师尊逼我吃下毒药,用毒药控制我,命我在山中打劫,劫得的财物分一半给他。” 周宏不由皱起眉,看着他,目光中露着一抹同情,心中豁然开朗。“所以你来找我,想让我给你解毒。” 白面煞点点头。“师尊每年给我一次解药,我至今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毒。每年吃一次,只能压制毒性,却不能解毒。只要一次不吃便会毒发。” 周宏不由抿起嘴,白面煞确实命运悲惨。他非常坦诚,不可能在耍阴谋骗我。 “其实,自从我知道你身上有件空间灵器,我也想过杀你夺宝,以此来要挟师尊,与他做个交易,给我完全解毒。但师尊心狠手辣,估计他不可能放过我。我昨日跟踪你来到山上,突然望见李天贵也在跟踪你,然后偷袭,给你吃下毒药——” 白面煞说着,微微一顿,看向周宏,“实不相瞒,我本想等到李天贵杀了你后,再杀了他,一样能拿到宝物。但见你竟然先下手,狠绝果断,便想知道你如何去解毒。” 周宏听着笑了笑。 “你身上的秘密不止李天贵一人知道,师尊命我去试探你,他早就怀疑你了。我的师尊——便是勋上人!” “哦。”周宏脱口而出,睁大了眼,“竟然是他!” “你已经被这老狐狸盯上了——”白面煞看着周宏,抿抿嘴,“我们两人现在到了同一条船上,要想办法对付他。否则,我们的下场终究是死。” 周宏看向他,盯着他的脸,“你说的这些——我还不能完全相信。” 白面煞淡淡一笑,露出几分凄凉,“无妨,我不图谋你什么,我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以后你会明白我没有骗你。以我的实力,其实完全可以杀你夺宝。就算你凭借宝物,还有各种隐秘的杀手锏,我安然逃脱不成问题,你绝对杀不了我。” 周宏心中有数,白面煞说得没错。即使自己使出各种底牌,包括用藏在图中的金先生偷袭,未必是他的对手。 其实说那话,是在试探白面煞,毕竟人心难测,又素不相识,不知白面煞有没有在耍阴谋。此刻,见白面煞襟怀坦荡,没有凶相毕露,周宏终于放下心。 “我可以相信你。”周宏看着他,“但我们如何对付勋上人?” 第六十三章 对策 这话似乎戳到了白面煞的痛处,他不由摇摇头,“勋上人已至炼血境盛期,是力敌万人的武侯,我这样的人来十个,他最多半炷香的时间便能杀个精光。这还不算,他的神魂已经修至分神化念境。仅仅凭借神魂之力,顷刻间便能让我俩生不如死!” 周宏听完似被击了一棍,愣着不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 洞中顿时寂静。 “你身上的空间灵器,也许可以发出一些出其不意的东西,让他防不胜防。” 周宏微微点头,蹙起眉思索。过了片刻,突然抬起头,“实不相瞒,我身上的空间灵器是一张图。如果有无数的刀剑利刃从图中激射出去,也许他很难全部避开。” 白面煞听完眨巴着眼,“也许——算个办法。我那有上千支箭,要不这样,我住在小镇西郊的一座庄园中。你顺着精武堂门前的那条大道,一直往西走,出了‘阳山镇’牌坊,再走五里多,便会看到一座庄园,门上的牌匾写着‘白家庄’,便是我的住处。你对门人讲找白公子,他便会带你来见我。” 两人谈定,白面煞便带上斗笠,道个别,走出山洞。 洞外炎热,周宏一直等到没那么热了,才出去继续砍树。荒地里碎石遍布,周宏瞧着,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把碎石装入神图里。到时候大战起来,也可以把碎石投射出去,夹杂着刀刃飞箭,让勋上人躲避不及。 一直忙到傍晚,终于把十亩荒地上的树砍光了。周宏又在山上搜寻了一个多时辰,只要有石块超过五斤重的,统统装入神图里。这一番搜寻下来,估计装了有三四百块。 下了山,骑上马去白面煞那取得了一千多支箭,来回用了近一个时辰。白面煞给了周宏两只信鸽,有急事便用信鸽联系。 回到小院中,一边喝茶休息,一边与金先生商量。 金先生一直藏在神图中,中午与白面煞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周宏心中烦闷,想听听他有什么主意。 “实在没有好办法的话,金先生,你就走吧,不能跟着我了。”周宏道。 金先生显出老者的模样,在屋里来回踱步,知道周宏遇到了生死难关。听周宏这么讲,顿时沉默不语。 “周公子,我有个办法,不知管不管用。”金先生想到了什么,突然道。 “快讲。” “我的毒性之强天下少有,也许可以用毒,毒杀勋上人,然后再想办法对付他的神魂。” “是个办法。”周宏的脸上露出几分喜色,现在什么办法都要试一试,哪怕是同归于尽,也不能坐以待毙。 那颗炎融灭神雷,应该能重伤他的神魂。 “用你的毒恐怕不行,也许会被他察觉。应该用无色无味的毒,闻着气味便能让人中毒,神不知鬼不觉。”周宏看着金先生。 金先生蹙起眉,“这样的毒——没听说过。” 这么一讲,周宏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世上有这种毒吗? “我去找个人,也许她知道!”周宏说着,立即起身出门。 周宏想到的是孙木婷。这种千年世家的积累深不可测,也许她能知道些什么。 现在是戌时中,孙木婷肯定未休息。孙木婷没有住在学堂分配的小院中,而是在镇上有座自己的府宅,与安定王、宝萱郡主一样。这些出生豪门的公子小姐,自小锦衣玉食,自然不会住在这种寒酸的小院里。 找到孙木婷,孙木婷显得有些意外。经过上次的接触,她知道周宏这人襟怀坦荡,行事光明磊落,这么晚来肯定有十万火急的事。 到桌旁坐下,孙木婷命下人泡茶。 周宏显得有些局促,“这么晚来打扰你,是有件急事。” “不用客气,有话直说。”孙木婷淡淡一笑。 “世上有没有一种毒药,无色无味,极易挥发,仅仅凭气味便能让人中毒身亡?” 孙木婷听着蹙起眉,看着周宏,像看着一个怪人,显然想不到周宏深夜里来是问这个。 “有!”孙木婷点点头,“确实有这种诡异的毒药,叫无觉断肠散。” 周宏心中大喜,不由舒口气,似放下了一块石头。 “你想干什么?”孙木婷抿嘴一笑。 “实不相瞒,我是用来自保。”周宏正色道,“事情不便对你讲,但对我,是到了生死关头。” 目光中充满诚恳。 两人经过上次的一番接触,以诚心换诚心,皆知对方不是虚与委蛇之人。 “你能不能弄到这无觉断肠散?” 孙木婷看向周宏,面露难色,“无觉断肠散杀人于无形,是禁药,而且炼制起来非常不易。不是花些银子便能弄到的。” “你们孙家深不可测,你肯定有办法。”周宏说着,拿出一粒洁白的珠子,约鸽子蛋般大小,似一粒大珍珠。“这是元乳灵珠,由地缝百里深处泄露出来的地乳凝练而成,世间罕见。” 元乳灵珠原先有鸡蛋般大小,经过这二十几天的熬制,现在只剩下这点。 孙木婷惊大了眼,瞧着脱口而出,“元乳灵珠!” “这是我无意中获得的,估计还能熬制十来次。你煮熬一次便知。每天最多服用一次,每次煮熬不超过一碗水,不能贪多。” 孙木婷瞧着元乳灵珠,皱起眉,知道周宏今晚所言不虚。元乳灵珠天下罕见,连这个都拿了出来,他定是遇到了生死存亡的大事,来求自己。 孙木婷不由吸口气,看向周宏,“我还是不能保证一定会弄到无觉断肠散。” 若是心机狡诈之人,定会先收下灵珠。但经过上次的接触,周宏知道孙木婷值得信赖。若真能弄到无觉断肠散,除了孙木婷,无人能办到。安定王也没这么广的门路。 “我只能尽力。”孙木婷目光诚恳,看着周宏,“若实在不行,你可以告诉我实情,也许我能帮你对付那人。” 周宏抿抿嘴,轻轻摇头,“这事非同小可,若把你牵扯进去,也许连你都会成为局中的弃子。” 孙木婷心头一咯噔,面色绷紧,垂下目光。 “我的小命就寄托在无觉断肠散上了,越快弄来越好。元乳灵珠送给你,若实在办不成,我也不冤你。” 孙木婷缓缓点头,看向周宏,想说什么,嘴唇一动,却没话。 第六十四章 勋上人找你 周宏依旧每天去山上开垦荒地,只是速度慢了些。每天都要逛一段时间,搜集五斤以上的石块,存入神图中。一连十天下来,搜集的石块已经有两千多块。 孙木婷那没有一点消息,周宏心中火急,又不便去催,只得耐着性子等。 又过去两天,到了日跌时分,周宏在山上忙了一天,扛着锄头往回走,半路上,只见前方的告示牌前围满了人,在议论纷纷。心中顿时冒出不详的预感,立即快步过去。 凑到跟前一看,告示牌上写着李天贵失踪的消息,向所有人征询线索。若有人发现他的尸体,赏银千两。 看着告示,心中不禁有些忐忑。李天贵那天悄悄跟踪我,应该没有别人注意到。若被人查到李天贵曾经来找过我,要想好应对的说辞。 果然,第二天上午,学堂的张管事找来了。“有人看到十几天前,李天贵曾经朝山上走去,也许是去找你的。那天正好是他罚你上山开垦药田的第一天。” 周宏点点头,“他确实找过我,在山上跟我聊了一会。他说是从大局出发才处罚了我,提醒我以后要注意言行,不要与别的师兄弟起矛盾。” 张管事没有多言,问完了便走。 勋上人坐在桌前,深深皱起眉。当初吩咐杜连营、李天贵去盯着周宏,如今这两人一死一失踪,怎么会这么巧!周宏身上有件神秘的空间灵器,莫非都是周宏下的手? 炼灵阵启动在即,这些天来心中的弦一直紧绷着,时刻等着宝庆王的最新指示,不便对周宏下手。但现在连李天贵也下落不明,顿觉迟则生变,对周宏生出一种难以掌控的感觉。十有八九,周宏杀了乌奎堂主与李天贵后,把两人的尸体装入了空间灵器中。若是这样,周宏身后也许有位绝世高人,也许那人就藏在空间灵器里,我也未必是那人的对手!或许——没有高人,只是机缘巧合,周宏杀了这二人。 勋上人思索着,心中拿捏不准。过了片刻,决定先问问李天贵的失踪查得怎么样了,先把这事搞清楚再说。 不一会,找到了负责这事的张管事。 张管事见是勋上人来找,恭恭敬敬,一五一十汇报了调查的进展。 “周宏就说了这些,有没有别的?”勋上人听完,立即问。 “就这几句话。”张管事毕恭毕敬道。 勋上人捋着胡子,点点头。 心中却冷笑连连。周宏说的这些,听起来完全正常。但只能瞒过别人,瞒不了我。李天贵是我安排去监视周宏的,周宏与窦渊起了矛盾,李天贵定然去帮窦渊,处罚了周宏后,怎么可能再去安慰他。 李天贵跟了我二十多年,不是这样的性格。 他已经遭了周宏的毒手! 乌奎堂主怎么死的说不清,但李天贵,能完全肯定死在了周宏手上! 为什么要杀李天贵? 这些念头在勋上人脑中一飘而过,“你去把周宏叫来。” 张管事不敢多言,立即去找周宏。 周宏正在屋中打通筋脉,见张管事又来了,顿觉不妙。 “勋上人找你。”张管事道。 周宏心中陡然一紧,心突突地跳。跟着张管事来到勋上人的屋中。勋上人一挥手,张管事立即退了出去,关上门。 周宏强装镇定,深深吸口气。 “李天贵失踪了,学堂里非常重视。他十天前找过你,说了些什么?”勋上人端着茶杯,吹着热气,淡淡问。 “李院主就是教导我几句。” “具体说些什么?” “李院主说处罚我是为了顾全大局,叫我别对他心生怨恨,以后要勤加修炼,不能与学堂的诸多师兄弟闹矛盾。” 勋上人点点头,一副诚恳的模样,“李院主尽责尽职,你要牢记他的教诲。” 周宏深深点头。 “你这次夏考得了木院的第一,听闻你去年才刚刚凝出丹田真气,真是进展神速,非常罕见。可有什么奇遇?” “没有。”周宏毕恭毕敬道,“可能是我的体质好,力量大。” 勋上人又点点头,抿口茶。 周宏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神识之力涌来。周宏的神魂已接近御物境巅峰,对神识之力的感受比以前敏感许多。 不好!这个老狐狸在搜查我的身体。 早就猜到他会这样,周宏装作毫无感觉一般,呼吸依旧平缓,毕恭毕敬站着。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勋上人心中一惊。柳风说空间灵器就藏在他身上,竟然没有散出一丝灵力波动,这绝不是件普通的空间灵器,定是件惊世骇俗的东西! 空间灵器也分三六九等。只有神魂渡过五重天劫的虚仙才能炼制空间灵器。这样的人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天下难觅,百闻难得一见。想找他们炼制空间灵器几乎不可能。 大赫皇帝的天威神舰,是天下闻名的顶级灵器,镇国之宝,里面空间重重,可容纳数千人。普通的空间灵器,多为空间戒指、手镯这类小物件,里面的空间只有几丈见方。即使这样,也是天下难见的无价之宝。 但普通的空间灵器,都会散出微微的灵力波动,神魂之力足够强大的话便能察觉到。周宏身上的这件,定是与天威神舰一样属于顶级的空间灵器! 是件镇国之宝! 想到这,勋上人按捺住心头的狂喜,不露声色,缓缓放下茶杯。杯底碰到桌面,响起轻轻的“咚”一声。 屋里静悄悄。 “皇帝不久前颁下圣旨,在全国广设书院,对文治非常重视。你是会元,可谓文武双全,是学堂里难得的俊才,按理我应该指导一二。来,现在你来全力攻我。”勋上人说着站起身,到堂中站定。 周宏赶紧施礼道:“多谢师尊教导!” 周宏使出学堂里教的几样招式,全力攻去。勋上人挥手间便轻松击破,“力道可以,够灵敏……”勋上人边战边说,应对自如。 二人对战了一会,停下来。 “你的真气未入髓,在炼骨境巅峰能有这样的战力实在难得。”勋上人缓缓道,“招式还可以变化得更灵活,动作再快的话便在中途便招,以虚就实,声东击西,这样令对手更难防……” 勋上人像位慈祥的老者,谆谆教导。 周宏再三拜谢。 第六十五章 主动出击 出了勋上人的房间,周宏的心中忽地涌出难以名状的紧迫感,似千斤巨石压在心头,脚步不由沉重难迈。 回到屋里,闷声泡壶茶,垂头丧气坐下来。 李天贵的失踪,勋上人也怀疑到了我,这个老狐狸实在精明狡诈,亲自来问,亲自试探。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孙木婷那没有一点消息,勋上人若现在动手,我只能等死。 坐以待毙,坐以待毙……周宏不觉回味这四个字。 喝下一杯茶,陡然想到个办法,似灵光一闪,顿觉眼前一亮。 坐以待毙——反过来便是主动出击。 这些天来一直思虑着如何应对勋上人,从未想过能否主动出击。 既然他来试探我,说明他心里有顾忌。 以我的实力,无法杀死李天贵! 勋上人的顾忌——自然是怕我身后有高人,所以他才要试探,不敢贸然下手。 我何不把他心中的顾忌扩大,大到让他不敢轻易动手! 至少能拖延些时日,为孙木婷赢得些时间。只要无觉断肠散一到,我便有了几分胜算。 兵行险着,世事如棋,只能赌一赌! 周宏想着,深深吸口气,脸上露出些笑容。 下午,扛着锄头来到山上,找到那个山洞。从神图中取出李天贵与之前那人的人头,摆好,快步出了山洞。 虽然不知这人是谁,但那一日,神图摄来炼魂瓶后,四个人带着一群人心急火燎从天而降。勋上人,还有安定王讲的御林军副统帅也在其中,这些人的地位皆是尊贵非凡、武学道术深不可测。这人又折回来追杀我们,说我们犯下了抄家灭族的死罪。这人的地位、战力肯定与勋上人无二,比李天贵强上数倍数十倍。 区区一个李天贵不能表明我身后的高人有多厉害,这人才能让勋上人真正有所顾忌。 周宏出了山洞,显得慌里慌张,飞速朝学堂跑去。一路上遇到很多人,顾不得打招呼,面色绷得紧紧,跑得气喘吁吁,找到张管事。 周宏喘着大气,面色绷紧,带着深深的惶恐,似乎受到了惊吓,“我——我发现了——李院主的尸首!” 张管事霎时惊大眼,瞧着周宏目瞪口呆。 周宏缓过一口气,接着道:“仅剩一颗人头了,旁边还有一颗,不知是什么人。” 不由分说,张管事赶紧叫上十几人,由周宏领头,跟着周宏一路小跑,风风火火跑到山洞前。 十几人站在洞口,看着两颗人头,一个个惊得说不出话,双目惊恐,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 两颗人头被带到药堂。堂主许文斌,以及学堂的十几位高层人士,看着人头都深深皱起眉,议论纷纷。这两人,分明是刚死不久便被人割下了头颅。为什么要放在山洞中有意让人发现?众人互相看着,极力猜测,理不出头绪。 勋上人中午有事出去了,明天才能回来。 乌奎堂主已经失踪了两个多月,竟然真的被人灭了口!许文斌眉结紧锁,但怎么会牵扯到李天贵,难道仅仅是个巧合? “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许文斌问。 众人齐刷刷看着周宏。 堂中霎时安静。 周宏施个礼,“弟子在山上锄着田累了,正坐在石块上休息,突然一只灰色野兔从不远处跑过。山林里空寂无聊,我便来了顽皮兴致,去追那野兔。结果追了一会便看到那个山洞。一时好奇,就进去了。” 众人听着闷声不语。 也许那凶手故意用神魂之身显化成一只灰兔,引诱周宏去追。许文斌暗暗猜测。这凶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李天贵。许文斌一头雾水,实在理不出头绪,不觉摇摇头。 又问了几句,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便让周宏与张管事等人先回去。 周宏因为发现人头有功,赏了一千两银子,那十亩药田的惩罚也免去了。 乌奎堂主终于有了下落,许文斌立即用黑鹰传信给宝庆王、敬尊堂。 传信的黑鹰是专门训练培养出来的,比信鸽强上百倍。不但耐力强,日飞两三千里,还会躲避弓箭射击,捕捉敌方的信鸽。仅仅在饲养上,每日都须服用珍贵的人参虫草。是军中、各大宗门的必备之物。顶级的黑鹰更是价值连城,比那汗血宝马还珍贵。 许文斌与众人商量了一会,决定广派人手,以那山洞为中心,大面积搜寻,看能否发现新的线索。 顿时集合了三百多人,浩浩荡荡进山,搜寻到傍晚,搜了方圆几十里地,却毫无所获。 勋上人到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学堂,听闻这事,也大吃一惊,立即询问来龙去脉。听完,却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数百人一连搜寻两天,搜索了方圆几百里地,依然毫无所获。 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更没有第一案发现场。 乌奎堂主与李天贵被人瞬间杀死,所以未发生打斗。 干嘛要割下人头?也许是在千里外杀了二人,割下人头携带着方便,扔到学堂附近让人发现。 众人猜测着各种可能性,这事越想越觉得诡异,越不知所以然。 渐渐地,冒出些风言风语,瘟疫般在学堂里蔓延,告诫大家进山要倍加谨慎小心,山中隐藏了一个残暴的杀手,专门针对学堂的弟子。 搜到现在毫无所获,许文斌与众人商量了一会,决定放弃搜寻,贴出告示,命令必须组队才能进山,一组不得少于五人。 勋上人心中却涌出几分沉重,郁结在胸。 这两人,分明是周宏身后的高人杀的。先杀了乌奎堂主,再杀了李天贵。两人的尸首一直藏在空间灵器中,所以未腐烂。 别人不知道这些,都以为这二人是刚刚被杀的,所以再怎么搜山也搜不到什么。 所有人都被周宏蒙在了鼓里。 关键是周宏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贪图那一千两银子? 但为何要拿出乌奎堂主的人头? 百思不得其解。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 不会如此简单! 下午日跌时分,叫来了周宏。 堂中,周宏毕恭毕敬站着,心中却在冷笑:你这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 “你当初是怎么发现这两颗首级的?”勋上人似乎随口一问。 周宏又把追野兔的过程细细说一遍。 “我当时一进山洞,看到这两颗人头,吓得半死。赶紧跑出去,生怕凶手还在附近,来杀我灭口。”周宏说着长长吁口气,显得后怕不已。 勋上人面色沉静,眼眉低垂,一声不吭,不知在琢磨什么。 见他这副神色,周宏知道他心内犹疑,踯躅不定。 牙一咬,一股狠劲猛然自脚底窜上脑门,决定再添把火。既然已经把火点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火上浇油,给这老狐狸当头一棒。 “我应该没有嫌疑吧,我哪是李院主的对手。肯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胡乱猜测。现在学堂里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昨日无意中听到有人说我能联系到世外高人,悄悄杀了李天贵,报复他惩罚我开垦药田。” “哦。”勋上人心中一咯噔,似被触动到了什么,脱口而出。 周宏这话说得太突然,仿佛有所指。难道李天贵被他擒住后,把我供了出去? 这么一想,顿觉脊背一寒,不由探着目光瞧向周宏。 第六十六章 虚张声势 周宏依然毕恭毕敬站着,面色安静,瞧不出丝毫异样。仿佛那句话就是随口一说。 勋上人不觉捏紧了拳。如果李天贵不是被他瞬间杀死,而是被他生擒,那十有八九会把我供出去。并不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宏分明在警告我:他身后有高人! 莫非他身上的空间灵器里真藏着一位绝世高人?这位绝世高人肯定身受重伤,躲在里面疗伤,只有周宏到了生死关头他才会出手相助。拿出乌奎堂主的人头,是在增加警告的分量! 一切都理顺了,豁然开朗。 勋上人心内一震,顿觉如芒在背。干咳一声,又看向周宏,“你肯定没有嫌疑。这种流言蜚语纯属无稽之谈,你不必挂在心上。” 周宏点点头,“我身后哪来的什么高人,这种无端的猜疑实在荒唐至极。” 勋上人也点点头,又说了几句,便让周宏回去。 望着周宏远去的背影,勋上人咬着牙,深深皱起眉,心头涌出一股沉沉的凝重。宝物就在眼前,似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边。肥肉就在嘴边,却吃不着,只能干咽口水。 虽然心中仍有诸多困惑,但周宏这一次,是在实实在在警告我! 忍不住轻叹一声。不能冒然对周宏下手,这事要从长计议。关键是周宏已经知晓我的意图,肯定会对我倍加防范,何况那位神秘的高人深不可测,修为不在我之下,以后该如何下手? 苦恼了两日,郁结在怀。到了第三天中午,刚吃完饭,堂主许文斌突然来找,两人一起急匆匆进了密室。 许文斌拿出宝庆王写的密信,勋上人赶紧接过来,只有一句话,共八个字:静观其变,恪尽职守。 两人都不吭声。显然,宝庆王也理不清头绪,查不出什么,只能按原先的计划来,稳住阵脚,走一步看一步。 许文斌久久皱着眉,看向勋上人,“乌奎堂主总算是有了下落,但不知道为何要杀了李天贵。李天贵与这事不可能有牵扯。启动炼灵阵在即,也许有人在故弄玄虚,虚张声势,想干扰朝廷的部署。” “虚张声势。”勋上人小声念叨。 虚张声势! 心内陡然一震!之前怎么没想到,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周宏身上仍有诸多疑点,令人费解。如果他身后有绝世高人,那日在山中柳风追杀他时,怎么会让柳风轻易逃走!连斩龙剑都亮了出来,按理应杀人灭口,不能让柳风泄露了秘密。定是那位高人受伤太重,周宏不能与他随时联系。甚至于,压根没有什么绝世高人,周宏能杀死乌奎堂主、李天贵纯属依靠空间灵器进行偷袭。但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杀死我,所以主动拿出那两人的人头来吓唬我,想让我知难而退! 故弄玄虚,虚张声势! 这么一想,霎时豁然开朗,心中长长松口气,顿感一身轻松,几日来的阴霾豁然散去,脸上不觉露出一丝冷笑。 这小崽子端的狡猾,骗得我愁苦了几日,差点中了他的诡计! 既然他心虚,我要尽快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许文斌瞧着勋上人,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心不在焉,蹙起眉问:“你在想什么?” “哦。”勋上人猛然回过神,干巴巴笑了笑,嘴上打着哈哈,“我在想敌人究竟有什么意图,似乎有意想让我们摸不着头绪。不管怎么样,肯定斗不过皇帝。” 许文斌也笑了笑,“那是自然。皇帝的镇国灵器天威神舰无可匹敌,就算敬尊堂与亡国皇帝郑玄公真有勾结,一起搞鬼,也不是天威神舰的对手。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就怕到最后他们没折腾到皇帝,没折腾到宝庆王,却害苦了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太远的事我们没法去操心,任他狂风暴雨,学堂里肯定不能出乱子。现在已经人心惶惶,能守好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便是天下大吉。” “是啊是啊。”勋上人应付着,“我们要倍加提防。”心中却苦笑连连,所有人都被周宏蒙骗了,事情的真相其实简单无比。 两人谈了一会,便离开密室。 勋上人回到家,赶紧拿出笔墨,飞速写张纸条,绑在信鸽的细腿上。放飞了信鸽,望着它消失在天际,面容舒扬,心中说不出的舒畅。 估计那件空间灵器里确实有位绝世高人,也许就是他摄走了那只炼魂瓶!但这位绝世高人肯定受了重伤,不能轻易出手。既然周宏在虚张声势,说明他多少有些心虚。也许那人已经去闭关疗伤了,不能再与周宏联络。这些都是猜测,与周宏摊牌终究有点风险,但自古成大事者,没有不冒险的。叫上柳风,关键时刻便拿柳风当个挡箭牌。 等明日杀了周宏,取了那件空间灵器。就算那位绝世高人日后恢复过来,我对他以礼相待,想必也不会找我的麻烦。周宏又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两人相识不过几个月而已,不会有什么深厚的感情,那人犯不着为了周宏与我拼命。而且我能给他的,比周宏多出一万倍,与我合作肯定受益更多,这个道理他定然明白。 白面煞收到勋上人的飞鸽传信,展开纸条一看,心忽然一抖,面色煞白…… 到了傍晚,勋上人又叫来周宏。 “明日上午巳时初,到药田的牌坊下等我,我们去那山洞里瞧瞧,我要仔细查看。” 周宏心头猛然一沉,抖得厉害,难道这老狐狸要对我下手? 勋上人瞧着周宏,微微眯起眼,不知在琢磨什么。 第六十七章 这便是空间灵器 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周宏坐立不安,孙木婷到现在都没回话,没有一点消息,那无觉断肠散十有八九弄不来了。万一勋上人明天对我下手,根本没有一丝胜算。 难道只能等死! 周宏望着即将落山的夕阳,长长叹口气。 到了戌时中,一轮明月挂在当空,周宏正在屋里苦思对策,突然听到敲门声。 预感到了什么,赶紧去开门——正是孙木婷。 心中陡然冒出说不清的滋味,跳得厉害。立即请她进屋,“弄来了吗?”立即问。 见周宏如此急迫的模样,孙木婷抿嘴一笑,慢悠悠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桌上。“你那颗元乳灵珠虽然珍贵,但这无觉断肠散神秘诡异,不知求了多少人,总算找到了。” 看着瓷瓶,周宏深深吸口气,心中总算踏实了一些。 “你救了我一命,大恩不言谢。”周宏看向孙木婷,深深施个礼,目光中充满感激。 孙木婷的脸上却显出了一丝凝重,“李堂主的死与你有关吧,希望你能过了这关。” 自从看到学堂里贴出告示,讲李天贵失踪了,孙木婷便怀疑与周宏有关。后来知道周宏发现了李天贵的人头,心中更加确定几分。看来周宏真遇到了生死攸关的大事。作为好友,当然希望他能逢凶化吉。 周宏微微点头。 孙木婷不便多言,简单聊了几句,便出了门。 闩上院门,立即到院角的鸽笼里抓出一只白面煞给的信鸽,飞速写张字条,绑在鸽腿上,放飞了鸽子。 等了约半个时辰,听到敲门声,白面煞终于来了。依然戴着斗笠,遮住脸颊。 两人一进屋,白面煞焦急道:“老狐狸下午找过我了,叫我明天上午巳时初到山上的药田牌坊那等他。” “哦。”周宏心中一惊,脱口而出,瞬间明白了勋上人的打算,心头狠狠一颤。“想不到,他真的要动手了。他叫我明早巳时初带他到山洞中查看,他肯定决定了,要在山洞里动手。” 白面煞深深皱起眉,随即冷笑一声,“他带上我,是怕万一有什么意外,可以让我做炮灰,为他赢得逃命的时间。这说明他心中多少仍有些顾忌,但他还是——”白面煞说着摇摇头,“现在怎么办?” “吓唬他已经没用了,这个老狐狸现在铁了心,我们只有拼一拼。”周宏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有一种无色无味又极易挥发的毒药,叫无觉断肠散,你听过吗?” 白面煞瞧着瓷瓶,惊大了眼,嘴唇嗫嚅着不敢相信,“这——这是传说中的东西,甚至很多人认为它已失传,你竟然弄来了。”说着冲周宏竖起大拇指,“毒死这个老狐狸!” 周宏微微笑了笑,“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出任何岔子,计划是这样的……” *************************************************** 勋上人心内仍然忐忑,与周宏摊牌毕竟要冒很大的险,万一敌不过那位神秘的世外高人——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下了狠心,就不能瞻前顾后忧心忡忡。第二日清早起来,穿上珍藏的银龙软丝甲,带上三颗霹雳火雷珠、一柄中品灵器破风匕,心中踏实了几分。 银龙软丝甲由一条千年黑蟒的皮制成,柔韧似锦,穿在身上冬暖夏凉,又坚不可破,比精钢做的铠甲强百倍千倍,世间难得一见;霹雳火雷珠威力巨大,不仅能炸毁人的肉身,还能灭杀神魂;破风匕也是不逊于斩龙剑的中品灵器。 有了这三样保命的宝物,在那位神秘的高人手上逃命应该不成问题。勋上人思忖着。再不济,也不至于坚持不了一时半刻,只要能逃回学堂中,料他也不敢杀上门。 坐在桌旁,手指时不时轻轻敲着桌面,盘算着出现各种情形时该如何应对。快到巳时,勋上人深深吸口气,稳下情绪,目光里透着决绝坚毅,抬头望了望明晃晃的天空,迈开大步出了门。 直走到山上药田的牌坊下,远远望见周宏站在那等着他。 心中正想着,只见白面煞从远处的一块巨石后冒出来,戴着斗笠,悬挂着黑纱遮住脸,显出几分神秘诡异。 见这人走来,周宏装出好奇的样子,盯向他。 勋上人在旁边道:“这是我请来的药堂中的一位高人,与我们一同去。” 周宏与他互相施个礼,带领二人快步朝山洞走去。 到了洞中,周宏道:“就是这里。” 山洞极其普通,约六七丈深、一丈高宽,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泥土气息。没有异常的地方,瞧不出任何异样。 “柳风,把斗笠摘了,让周宏看看。”勋上人突然变了语气,带着一丝诡异狡黠,看向周宏。 白面煞摘下斗笠,露出真面目。周宏惊得张大嘴,惶恐不安,不由后退一步,嘴唇抖抖地,“白面煞!” 勋上人哈哈大笑,“周宏,你别隐藏了。那两人分明是你杀的,然后用空间灵器装了二人的尸体。后来你又割下他们的人头去领赏。” “那日在山中追杀你时,你身上突然冒出一柄灵剑,威力不俗。实不相瞒,正是师尊命我去试探你。师尊早就怀疑你了,不用再狡辩。”白面煞也笑哈哈道,脸上透着得意。 周宏脸色煞白,身子不由晃了晃,显得无比惊慌失措,又垂头丧气失魂落魄。嘴唇嗫嚅着,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你们——” 勋上人一脸得意,“他以前是你的师兄,本该被处斩,我因为惜才救了他。我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你完全可以放心,只要把斩龙剑与空间灵器交出来,便万事大吉,我不会为难你。” 周宏看着勋上人,抿着嘴,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师尊,您真会放过我?” 勋上人点点头,“我说话还是算数的,没必要欺骗你这小辈。我现在好好跟你讲,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僵了,何必要打要杀。你是学堂里难得的俊才,我打算以后亲自教你武艺,悉心培养你,这样多好。” 周宏立即施个礼,满脸感激,诚恳非常,“谢谢师尊,对我恩同再造,没齿难忘!” 说完,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块黄色的锦布,认认真真铺在地上,约一尺长宽。“师尊,这便是空间灵器,我无意中得到的。但它必须见到水才能显出真形。”说完,拿出身上的水袋,拔去塞子,倒出水淋在锦缎上。 这是无觉断肠散,毒气迅速挥发着。周宏把锦布完全淋湿,似毫不在意,继续把多余的水全部洒在地上。 第六十八章 煞费苦心 白面煞见周宏拔去了塞子,也拿出水袋,喝了几口。 正值酷暑,天气炎热燥闷,喝水消渴极为正常。 但勋上人不知,这正是周宏与白面煞定下的计策。周宏的水袋里装的是无觉断肠散,只要周宏拔去塞子,毒气便挥发出来。白面煞的水袋里装的是神图里的神水,有解毒的功能。周宏在倾倒无觉断肠散的同时,暗中把神水引入口中,给自己解了毒。 勋上人面色沉静,盯着黄色锦缎,一言不发。眼神中却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热切激动。 周宏拿着锦布站起来,看向勋上人,“不用急,过一会这锦布便会显出真面目,是一张图。” 周宏轻轻抖动锦布,加速毒水的挥发。“这图非常神秘,我感觉还不能完全掌控它。”周宏生怕勋上人起疑,又想拖延时间,嘴巴不停,“上次杀李天贵,是迫不得已,原来杜连营也是李天贵杀的。” “哦。”勋上人脱口而出,深深蹙起眉,心中随即想通了,轻声自语:“原来是这样。” “是杜连营向李天贵告密,李天贵怕杜连营走漏了风声,便杀他灭口。”周宏瞧着勋上人的神色,一遍抖动锦布,一边慢悠悠道,“李天贵来杀我时,说出了这一切,否则没人会知道。我迫不得已,趁他不备,侥幸杀了他。李天贵也是一时大意,才让我得手。” “他若像师尊这般对我,我定然不敢乱来。” 勋上人听着,微微点头。 “我在家中已经饱受排挤,来学堂不过是求个安稳,希望能有出头的那一日。现在有师尊来提携,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师尊对我的大恩,下辈子我愿意做牛做——” 突然,勋上人的喉咙微微涌动,眉头一皱,眼神凌厉,瞬间露出腾腾杀气,瞪向周宏,似一头要吃人的猛虎,让人不寒而栗。 这目光如此凶狠凌厉,像剑锋突袭,周宏顿时吓一跳,“师尊,您怎么了?” 心中却道:好,毒性终于发作了! 白面煞陡然捂着肚子,“哦呦”一声,痛苦地蹲下来。 勋上人站着一动不动,似乎在暗暗运功。两只眼直直瞪着周宏,缩着目光,透出深深的阴鸷,让人心惊胆战。 “啊!”一声惨叫,勋上人低头一瞧,脚面被刺了——灭魂钉! 灭魂钉用来射杀神魂,就算肉身中了灭魂钉,至少半个月内无法神魂出壳。 白面煞一直站在勋上人身旁,蹲下身子假装中毒,趁他不备,迅速用灭魂钉刺入他的脚面。想来勋上人肯定穿了软甲,只有脚面,肯定没有防护。 白面煞不敢耽搁,一刹那也不敢停,这么一刺,立即拔去灭魂钉,顺势飞身一滚,滚到周宏身旁。 两人全神警惕,看向勋上人,似看着一只凶猛的巨兽,战战兢兢,竟不由自主一步步往后退,朝洞口退去。 像勋上人这样的擎天巨擘,武功盖世,力敌万人,哪怕他已中毒,仍危险万分!两人就是拼死,也敌不过他一个回合。此刻如果勋上人攻来,也许一个照面,两人便被轻轻松松毙于掌下。 勋上人瞬间明白了一切。 “哈哈哈哈……”忽地仰头大笑,像遇到了极好笑的事。“想不到,你们竟然合谋来算计老夫,真是天下奇闻。”似毫不在意,说得轻松随意,仿佛在讲一个笑话。 见他这副悠闲的神情,两人顿觉毛骨悚然,这才是最可怕的!紧绷着脸,互看一眼,眼神里露出深深的惊恐,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后退的步伐顿时加快。 勋上人仿佛没看到两人正退向洞口,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一动不动,自顾自说:“这毒无色无味,莫非是传闻中的无觉断肠散。老夫真是小瞧了你。你们肯定不知,我已至炼血境盛期,血如浆汞,真气深入血液,能用真气包裹住毒素,让毒不起任何作用。只须三五日,便能把毒素完全排出体外。” 两人脑子里“嗡”一声炸开,头皮发麻,心跳得像打鼓,不觉捏紧了拳。 勋上人依然站在原地,笑意淡淡,从从容容气定神闲,一副长者大德的风范。“你们两个小崽子,真是精打细算、煞费苦心。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先好言好语麻痹我,让我中毒,又用灭魂钉让我不能神魂出壳,以为这样便能置我于死地,万无一失。我真是没白活这几十年,这是我见过最可笑最滑稽的事了,哈哈……” 两人退到了洞口,互看一眼,使个眼色,立即转身往外跑。 毫不犹豫。 逃! 逃! 只有逃命,没有任何其他办法。任何抵挡都是多余,勋上人只须一个照面,便能瞬间杀死自己。 只能朝深山里逃。如果逃入学堂里,勋上人正好可以命人来擒拿,那时便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他宰割了。往深山里逃,或许趁他有毒在身行动迟缓些,还有一线希望逃走。以后就躲在深山中,还能苟延残喘,或暗中回京另做打算。 总之,先逃了命再说。 第六十九章 最后的机会 两人奔逃一会,见勋上人远远地紧追上来,三五步的距离一抢便至,比兔子还快,似乎中毒、脚伤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心底陡然冒出难以言状的惊恐,似乎他根本不是一个人,而且神。这样用不了十几息,便能被他追上。立即催动飞天符,腾空而已,比雄鹰还快几分,快速朝深山里飞去。 回头一瞧,勋上人也腾空而起,紧追不放。身后传来他的哈哈笑声,“今日若让你们逃了,我这堂堂武侯干脆一头撞死在山上算了。” 周宏心中狠狠骂着。想不到精心谋划的这一切,步步如履薄冰,谨小慎微不敢出丝毫差错,却没有任何成效,仍然落得个慌忙逃命的下场,如丧家之犬。 勋上人追得越来越近,周宏赶紧放出之前收集来的碎石,霎时天外飞星一般横空出世,铺天盖地朝他砸去。 “雕虫小技!”勋上人猛然挥动双手,快得只剩下虚影,一块块碎石被快速击飞开去,没有一块砸在他身上。像水流冲击在石块上,自然而然从两侧分开。 但这样一来,他的速度还是受到了影响,与周宏的距离渐渐拉开。 周宏知道不可能伤到他,只能拖延些时间。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求神灵保佑。 待勋上人又追近,又赶紧放出铺天盖地的碎石,朝他砸去。 如此反复,勋上人气得咬牙切齿。知道多说无益,铁青着脸,闷声紧追。 三人在天上急速飞着,一追一逃,一言不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逃了近一个时辰,周宏事先存在神图中的几千块碎石、一千多支箭,几乎全部用完。 勋上人在身后哈哈大笑,“看你有多少碎石乱箭,等放完了,便是你的死期!你现在投降,我便让你死得痛快点。” 太阳似火,天气炎热,两人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满头大汗。周宏回头望一眼勋上人,叹口气。目光焦灼不堪,看向白面煞,“我们始终逃脱不了。白兄,他要的是我,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你去逃命吧。以后若能替我报仇甚好,报不了也不怨你,你重新生活也好。” 白面煞看着周宏,抹一把脸颊的汗水,牙一咬,“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我做事只求心安理得,问心无愧。当初赵太尉陷害父亲,皇帝老儿下旨杀我全家,共杀了我家十七口人。我后来寻到机会,也杀了他家十七口人,放过了他家三人。在山中抢劫,我没有滥杀过一人,抢得的钱财至少分了一半给穷苦百姓。”白面煞说着,淡淡一笑,长长吁口气,“我们俩一起算计这老狐狸,我很难逃出他的手心,还是一同走到底吧。” 周宏微微点头,不再多言,“下去吧。” 说完,两人从空中落下来。 勋上人瞧着,冷笑一声,也跟着落下。 这里已是深山,周围空无一人,时不时冒出几声鸟鸣,在山林中回荡,幽静万分。 勋上人背负双手,目光炯然,显得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嘴角含笑看着周宏,“你真是难得的俊才,竟然算计到了老夫。我知道你还有底牌,就给你一次机会,免得你说我以大欺小。有什么杀手锏尽管亮出来,若能伤到我分毫,我便不杀你们。” “我还有些碎石与乱箭。”周宏淡淡道。面色沉静,语气坦然,一副以诚相待的模样。 到了此刻,已经没必要再耍计谋。 勋上人点点头,“好,我就站在这儿,你都放出来,我若挪动一步便算输。让你们见识见识武侯的实力,安心上路吧。” 与他相距不过五六丈,周宏深深吸口气,突然无数碎石夹杂着利箭骤然从身前飞出,在烈日下如一团飞速的黑云,砸向勋上人。 勋上人不以为然,脸上挂着笑容。猛然大喝一声,气吐山河。不知如何运力的,两腿陡然一沉。周宏只觉地面似乎一震,便见他两条腿硬生生陷入地面中,陷到了膝盖。 如此铺天盖地的碎石轰来,似一道洪水,就算能抵挡住,也不可能一步不动。勋上人双臂猛然间大开大合,留下道道虚影,衣袖翻叠,似两片铁布,瞬间掀起强大的劲风,扫走如雨的碎石,挡开利箭,鬼使神差,竟然伤不到他分毫! 一瞬间响起密集的“轰轰”声,放鞭炮一般。 两人看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武侯的实力果然惊天地泣鬼神。若是上场杀敌,只怕顷刻间便能杀光数百人。 过了片刻,碎石乱箭放完。 场中顿时寂静。 “我输了。”周宏淡淡道。 其实早就猜到会是这样。在勋上人这种力敌万人的武侯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徒劳。只是没想到他的战力会恐怖到这种程度。 “你们可以安心上路了。”勋上人说着,并不问空间灵器藏在哪,不像窦立那般啰嗦,心意一动,藏在怀中的中品灵器破风匕缓缓飞出来,对准周宏。 周宏看一眼白面煞,似有话要讲,嘴唇一动,却说不出什么。深深吸口气,转过头看向勋上人,闭上眼睛。 见周宏这副安心受死的姿态,勋上人知道周宏不是在装,是无可奈何的坦然。周宏不是不怕死,而是无奈。看来那位神秘的世外高人在空间灵器中彻底闭关疗伤去了,或许压根不存在什么世外高人。周宏能杀死乌奎堂主与李天贵,纯属偶然。 总之,自己多虑了。 想到这,勋上人更加欣喜,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有所不知,那两颗人头中,另一人叫乌奎堂主,实力与我相当。他就是太大意,才被你得手。我真是高估了你。” 心意一动,破风匕带着“嗖”的破空声,像一道闪电刺向周宏的脖颈…… 第七十章 惊变 三人在巳时初上山,经过这一番折腾,过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午时。 在伏魔岭的更深处,敬尊堂中。 启动炼灵阵的法坛,建在敬尊堂的禁地中。法坛呈圆形,径长约十丈,中央竖立着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头戴金冠,长袍拖地,面色庄重威严,尽显帝王风姿。这便是文明大帝的融灵石雕像。 文明大帝的百个九劫神念融在了石像中。如今万年已过去,融灵石即将功效尽失。朝廷搜寻到了一千个纯阳之日、纯阳之时出生的人,抽出他们的神魂,炼成了十片魂晶石。见午时已到,十个人恭恭敬敬捧着魂晶石,一步步走上前,准备把魂晶石插入法坛四周的符槽中。 待会启动炼灵阵后,便能从融灵石雕像中抽取出那百个九劫神念。 当今的世界,最多能渡过七重天劫,这百个九劫神念是无价之宝。任由世界之大,九劫神念却仅有这一百个。若炼化吸收了,极有可能渡过八重天劫,成为世界的霸主,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宝庆王、敬尊堂的宗主柳真人,坐在法坛旁的太师椅上,瞧着法坛,面色深沉,一言不发,如临大敌一般。 皇帝命大皇子宝庆王负责此事。上次在山中出了那场诡异的意外,这次万万不能再出任何岔子。否则,宝庆王肯定失势,从此在皇帝心中难再翻身,永远别想与众皇子争夺太子之位。地位不保不提,一旦失了势,难免墙倒众人推,之前那些不干净的陈年旧账便会被人翻出来,没准连人头也不保。 皇族无亲情。 伴君如伴虎。 想到这,宝庆王不觉浑身绷紧,心猛然间抖抖地,又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深深吸口气,努力平复心绪。 法坛的上空,悬浮着一只威风凛凛的战舰,这便是大赫的镇国灵器天威神舰!上面整齐列着一排排军士,个个身穿铠甲,手持长矛,腰挎宝刀。这是御林军的精锐“铁虎营”,共来了一千人。领头的御林军统帅戴长天,望着下方的法坛,面色凛然,圆睁着眼,让人不敢正视,像一只随时准备冲下山的猛虎。 戴长天已是炼血境巅峰,在武侯中难逢敌手,战力之强天下罕见,一人足以威震京城的半边天。他身旁,站着一位手持羽扇的中年人,穿着长衫,一副读书人的装扮。这人望着下面,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显得从容不迫,仿佛这只是个小场面,不足为虑。 这人是宫廷炼器局的总管萧金玉,已经至最高的炼窍境! 炼力、炼筋、炼骨、炼髓、炼血、炼窍,至炼窍境,称为武仙。武者中的仙人,纵横天下,神鬼难敌。一名武仙,足以震慑数十万大军;一名武仙,足以庇佑一个国家。 这战力,足以灭掉一个小国。皇帝齐威派出这么大的阵势,自然是防着敬尊堂。上次出的那场意外,诡异无比,敬尊堂始终是最大的嫌疑。最怕的便是敬尊堂与亡国皇帝郑玄公勾结。有萧金玉压阵,戴长天打前锋,想必敬尊堂也不敢乱来,至少要掂量掂量,与郑玄公勾结究竟能捞到哪些更大的好处。 十块水晶般的魂晶石被插入符槽中。 这十人立即催动阵法,口念咒语,手掌翻飞,一瞬间打出无数个符文,这些符文融入符槽的阵法中,只过了三四息,十个符槽里陡然激射出十道耀眼的光线,射向文明大帝的融灵石雕像。 雕像似人受到了刺激,突然发出“嗡嗡”声,微微抖晃。 宝庆王不由浑身一颤,再也坐不住,右手紧紧握着佩剑,倏地站起来,盯着雕像,又睁大眼扫向四周,像头蛰伏的豹子,若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猛扑上去把猎物撕碎。 柳真人也沉不住气了,跟着站起来,捏紧五指,盯着雕像,胸口微微起伏。 谁也没见过炼灵阵如何炼取融灵石雕像中的神念,这些步骤只是依照秘籍中的记载,一步步去完成。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目光不由自主都集中到雕像上。 场中除了嗡嗡声,没有其它声音,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尊雕像。 雕像抖晃得越来越猛,站立不稳,仿佛被一股力量左推右摇,即将摔倒。 那十人站在符槽前,嘴唇翕动一刻不停念着咒语,手掌继续飞速打出符文催动阵法,丝毫不敢停。 十道光线越来越强,胜过耀眼的日光。突然,雕像缓缓飞起来,腾空一丈多高,悬浮在空中,似仙人临世,让人顿生顶礼膜拜之感。 宝庆王仰头望着,不由屏住了呼吸,只觉浑身绷紧紧。天威神舰上的萧金玉、戴长天,也望着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静止。 十道光线似乎融入了雕像中,雕像也跟着明亮、耀眼起来,越来越亮,似一个光人伫立在空中。 光线太亮,像一个人形太阳,众人被照得眯起眼。 突然“砰”一声,响个晴天霹雳,雕像炸裂,十道光线顿时汇成了一个光团,白晃晃的一团亮光,约斗大,似一个小太阳,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但对于宝庆王、柳真人、戴长天、萧金玉这些绝世高手,仍看得清清楚楚。这团亮光中,包裹着一百个水晶般的小球——文明大帝的百个九劫神念! 宝庆王激动得喘着气,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手微微发抖,从怀中取出一只炼魂瓶。 准备了这么多天,任劳任怨,处心积虑,战战兢兢,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只要收取了这些神魂,便万事大吉,功德圆满。若有人来抢,自有戴长天、萧金玉去对付。若是力敌不过,被人抢走,也怪不到我头上。连萧金玉都对付不了的强敌,何况是我这个区区武侯,自然不能责罚我。 突然,这团亮光像受到了某种召唤,倏地朝南边飞去,如一道流星掠向天际,消失在眼前。 宝庆王已经掏出了炼魂瓶,手臂悬着,笑容还挂在脸上,光球已经不见。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众人只觉头皮发麻,这诡异的现象,与上次一模一样! 最担心的事再次发生。 第七十一章 终于来了 众人都反应过来,宝庆王、柳真人立即飞上天威神舰。戴长天一声令下,舰中的术士全力催动神舰,神舰顿时一道风似飞去,追那道亮光。 四人在神舰上,木桩一般站着,互看几眼,一声不吭,脸色极为阴沉。现在就算再傻也能猜到,此事绝不是敬尊堂在搞鬼,亡国皇帝郑玄公也没如此大的本领。能从千里之外无声无息摄走这百个九劫神念,让人毫无察觉,天下有这样的人?四人眉结紧锁,陷入沉思。 那光团一瞬千里,只过了五六息时间,彻底消失在天际。 空中什么也没有,仿佛从未有过什么。 四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紧绷着脸,不知所措。 没有人在搞鬼,世上无人能有这么大的本领。四人心中都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一种最大的可能性,这事压根不是人力所能为,是从天界下凡的仙人做的! 除了仙人,世间谁有这等手段! 也许这事从一开始,就引起了天界的注意。从几个月前搜集千人的神魂炼制魂晶石开始,到现在,整件事一直处于仙人的注视中。文明大帝的百个九劫神念虽然对仙人来说不算什么,但代表了仙家的威严,仙人不想让凡人得到。如同官窑里烧制的瓷器,只供给皇族,百中选一,剩下的全部砸烂,毫不心疼,更不可能卖给百姓,这便是皇族的威严!也许上次在山中摄走炼魂瓶便是一种警告。 这种可能性极大!四人不约而同想到了这点,顿觉浑身直冒冷汗,打着冷颤,心跳加速,如刺在背。 虽然天界规定不干涉下界的事,但万一真的惹恼了仙人—— 在仙人面前,所有人都是微不足道的蝼蚁。一个本领最弱的仙人,也可屠尽下界的所有生灵。什么镇国灵器天威神舰,在仙人面前就是一只纸糊的破船。 “我看这事——会不会是天上的——”宝庆王深深吸口气,打破沉默,看向三人,欲言又止。 大伙都猜到他想说什么,一个个默不吭声,不置可否。 宝庆王见大伙这副神色,不再说下去。 气氛沉闷。 但就此作罢又显得太唐突草率。 “还是要搜一搜。”萧金玉开了口。 大伙不约而同点点头。 **************************************************** 周宏闭上眼睛,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虽然有万般不甘,却只能等死,无可奈何。在勋上人这样的猛虎面前,自己只能算得上是一只刚出窝的小鸡,无计可施。 破风匕带着强劲的风声,已传到耳边。 突然,一团光球似一颗流星划过天际,闪电般射入周宏体内。 周宏受一激,陡然睁开眼。 光球包裹着周宏,周宏霎时成了一个明亮的光人,缓缓腾空而起,升至一丈多高,如临世的仙人一般,让人心生敬畏。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诡异得无可形容,勋上人与白面煞吓得目瞪口呆。 勋上人见破风匕瞬间被光球吞噬,如石沉大海,与自己失去了感应,顿时心突突跳,浑身绷紧,脸色煞白,猛然想到了乌奎堂主的死! 不是偶然,周宏身上的空间灵器中隐藏的力量觉醒了!自己的神魂已至分神化念境,在万人之上,离成为虚仙只差一步,在破风匕中的神魂烙印竟然被瞬间抹除。或许只要周宏面临生死危难之时,那位世外高人便会出手帮他。 从未有过的命悬一线的感觉雷暴般袭上心头,自己绝不是那位世外高人的对手! 什么宝物都没性命重要。 逃! 逃! 勋上人毫不犹豫,坚决果断,赶紧全力催动飞天符,掉头便逃,一阵风般朝远方飞窜。 见勋上人仓皇逃走,白面煞心中松下一口气。但见周宏这般诡异的姿态,发着光悬在空中,不知死活,刚想转身逃走,转念一想,牙一咬狠下心,停住脚步。努力平复心绪,看向周宏。 周宏浑身冒出光,一动不动。白面煞紧张得心要跳出来,不觉缓步朝后退,准备好一旦苗头不对,便飞速逃窜。 过了近十息时间,光芒终于减弱,渐渐消失,周宏缓缓落地。 白面煞瞧着周宏,全神戒备。 周宏见他这副模样,噗嗤一笑,“白兄,我没事。” 白面煞也不觉莞尔,自嘲地一笑。忽地皱起眉,一脸的莫名其妙,慢步走来,“这是怎么回事?” 周宏也皱起眉,“我哪知道!” 空间神器这次摄来了一个光团,周宏用神念探查,发现光团深入了图中,隐隐约约的,似乎躲藏了起来,根本看不清楚。而且光团还在快速移动,不知想去哪。 心中虽然疑惑,但也不去在意。反正神图这次又救了自己一命。 忽然心中一沉,像跌入万丈深渊!上次神图摄来一只炼魂瓶,没过多久便引来那些势力滔天的人,凶神恶煞地过来探查。这次摄来了这个神秘诡异的光团,连勋上人都被吓得仓皇逃走,真不知惹下了多大的祸!想到这点,顿时心狠狠跳,吓得半死,似喘不过气,立即冲着白面煞大叫,“我们快逃!” 白面煞知道这事肯定与空间灵器有关,但见周宏如此紧张,虽然不解,也不便追问,赶紧跟着周宏,催动飞天符,一起朝回飞去。 飞了约半个时辰,周宏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道:“这样太招摇,万一被他们发现,我们不好辩解,快落下去!” 白面煞依然莫名其妙,但心中明白周宏定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讲出来。“他们”定是比勋上人更加可怕的人。也不多问,默契地跟着周宏落在林间。 “我们要装出在山中狩猎的姿态,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如果有人问起,便这样说……” 两人走了约半个时辰,像在搜寻猎物、天才地宝,突然感觉到天空中飞着什么,周宏立即感到一股隐隐的,又强大无比的神魂之力扫射过来。这股神魂之力如山岳般庞大,让人心惊胆颤;又似涓涓细流,润物无声般渗透进心灵。顿时浑身绷得紧紧,打个冷颤。 终于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朝天空望去。 只看了一眼,霎时起一身鸡皮疙瘩,倒吸一口凉气! 天空中,飞行着一艘庞大的战舰,由某种金属制成,烈日下闪耀着金光,威风凛凛,震人心魄。 都知道大赫有件镇国灵器天威神舰,肯定是眼前这艘,果然名不虚传。仅凭则外形,便让人吓破胆。 想不到,连朝廷的镇国之宝都出动了,肯定在搜寻那团光。白面煞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心跳得厉害,顿时明白周宏口中的“他们”是什么人了,两条腿似乎迈不动了。周宏身上的空间灵器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那团光究竟是什么? 第七十二章 走一趟 这一路搜下来,遇到过二百多人,多是威国学堂的弟子、山中的猎户,还有些散修,稍加盘问便放了过去。 周宏与白面煞见神舰悬到了头顶,两人对视一眼,停住脚步,抬头默默望着,仿佛非常好奇。 柳真人使出个分身,瞬间飞下来,鬼魅般落在两人面前。面色沉静,像一口枯井,不起半点波澜。 心中忐忑,两人不由深深吸口气,努力显得平静。 “不须紧张,朝廷在查一件重要的事,你们老实回答便可。你是哪里人,在山中干什么?”柳真人问周宏。 周宏心跳得厉害,浑身不自在,赶紧拱手施个礼,借机放松下身体,毕恭毕敬道:“前辈,我是威国学堂的弟子,在山中历练。” “你叫什么?” “周宏。”知道不能有半点隐瞒,只能说实话,否则被查出来便是万劫不复。 柳真人似毫无感觉,目光盯向白面煞。“你是什么人,叫什么?” “我是山中的散修,叫白千峰。” 想来柳真人也不会在意山中通缉的匪徒,不会认识白面煞。 “你们怎么会走在一起,之前认识吗?” “我之前在山中历练时有次遇险,恰好白兄路过,助我脱离了险境,从此便成了好友。”周宏侃侃而谈。 若是再追问下去,估计会扯到很多,周宏与白面煞早已统一了说辞,思虑好每个细节,不怕步步追问。 但柳真人没功夫在这细细盘问。身形一晃,消失不见,回到了天威神舰上。 两人抬头朝神舰拱手施个礼。 天威神舰继续往前飞速驶去。 见神舰飞走,两人顿觉松了口气。对视一眼,淡淡一笑。 眼前这关过去了,以后怎么办,如何过了勋上人这关? 两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这点,阴云笼罩住心头,郁郁难散,都不觉坐下来,盘算着对策。 “你打算回去吗?”白面煞问。 周宏抿着嘴,好一阵子,抬起头,“还是要回去。既然老狐狸怕了,我干脆装到底,他肯定不敢孤注一掷,他也怕死。” 白面煞憋憋嘴,似乎想说什么。 “你呢?你现在自由了。”周宏笑着问。 白面煞跟着一笑,“我也不知道,反正老狐狸一天不死,我一天不安稳。” “我有办法给你重新置办户籍,给你洗白身份。”周宏正色道。 白面煞点点头,“大恩不言谢。” 两人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都是推心置腹地交往,生死与共,患难中处出了真情。言语间丝毫不拘泥于俗套。 两人休息了一会,便站起身,边聊边走。 不敢用飞行符,在山中走了一日多,才回到学堂。 **************************************************** 御书房中,皇帝听完汇报,一声不吭。 宝庆王、萧金玉、戴长天、柳真人,毕恭毕敬站着,不敢多言。 “想不到,我们处心积虑,到头来却是白忙一场。”皇帝说着,轻声叹口气,似无可奈何,又似憋着一团闷火。以萧金玉力敌鬼神般的战力,尚且对摄走光团的力量毫无感知,可见这股力量非常人所为。天威神舰纵横天下无可匹敌,全力催动时来去无踪,不逊于世间的任何极品灵器,竟然追不及它分毫! “这件事非人力所为,定是天上的仙人做的。”皇帝看向四人,“仙人不想让我们得到本该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吩咐下去,此事不用再查了,这是朝廷的绝密,不能泄露出去。” 四人立即恭声答应。 “柳真人,之前众人都怀疑你敬尊堂,现在看来明显错怪了你。” 柳真人立即施个礼,“谢圣上明察!” “你敬尊堂在中土呆了上万年,现在何去何从,你自己定夺。” “我要禀告妖皇,估计多数要离开伏魔岭,返回妖域。” 皇帝目光沉静,也不多言。 **************************************************** 白面煞在城郊有处秘密的住所,无人知晓,带周宏去看了看,若有事随时可找他。 好好睡了一觉,早上起来,仍然烦躁不安。连天威神舰都出动了,这次神图惹的祸非同小可。万一查到了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到了巳时,听到敲门声。 周宏过去开门,一瞧是位陌生的青年人,估计也是学堂的弟子。 这人拱手施个礼,“周兄,我想与你比试下推手。” 周宏一愣,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天还有人想起这事。心中觉得好笑,又不便拒绝,便与他走到石板上,站定,比试起来。 心中烦躁,沉重得很,哪有心情比什么推手。 “周兄,你好像心不在焉。” 周宏挤出点笑容,“让兄台见笑了。我确实有事,算我输了,丹药赔给你。” “哦。”这人看着周宏,停住手,“是不是在山中,遇到了什么,现在心事重重,担惊受怕?” 周宏似被点到了死穴,猛然打个激灵,浑身一颤,皱起眉,盯他一眼,全神戒备,“你想说什么?” 这人哈哈大笑,显得一身轻松。走下石板,背负双手,来回踱了几步。“几日前,你与一人在山中,是不是有一个光团飞来,发生了什么,让你寝食难安?” 周宏瞧着他的神色,深深吸口气。定是那位高人从天威神舰上下来,在我身上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派人来查探我。就像上次那个乌奎堂主一样,又折回来打算杀我夺宝。 万一又是想杀我—— 不敢想下去。 “你想干什么?”周宏吁口气,没有好声气,睁大眼,干巴巴问。 这人瞧着周宏全神戒备的神色,又是哈哈一笑,“周兄,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这人笑眯眯,一脸的和善,“我家宗主想见你,敢不敢跟我走一趟。” 第七十三章 神话传说 周宏盯着他。 这人面色和善,面色轻松,看不出丝毫的恶意,反而有种淡静的坦然,只是言语间有些唐突冒进。 “宗主讲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身上的宝贝估计藏不了多久。你放心,我们不会跟你抢,宗主只是想见你一面。以宗主的实力,若是硬来,威国学堂里谁也拦不住。” 周宏默默听着,一声不吭。 现在觊觎神图的除了勋上人,还有这个什么宗主,都是强大得如同山岳一般的人物。自己在他们面前,渺小得如一粒灰尘。债多不压身,既然已经被人找上门,也不必躲躲藏藏千般防范,干脆豁出去赌一把。 “我跟你走一趟。” “好!”这人施个礼,“我叫伍天刺。周兄爽快,好胆识!” 二人也不多话,周宏锁好门,便跟着他走。 一直走到山中。见四下里无人,伍天刺一摸手上的戒指,地上立即凭空出现一只小船。 周宏吃一吓。这戒指定是稀世的空间灵器,这小船不知是什么,由黑色金属制成,外形与江河里的船一样。 “这是载人飞行的飞舟,上品灵器,价值连城。宗主为了方便我带你去,特地赐给我。” 周宏点点头,不再多言,抬脚上了船。 伍天刺也坐进来,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插入符槽中,催动阵法。小舟立即泛起一片青光,成了一只光船,缓缓升上天空,“嗖”地一声,一道光线般朝远方射去。 这只飞舟是稀世的宝物,天下罕见,看来伍天刺所言非虚,他的宗主确实不是勋上人之流。心中松了口气。拥有这样的宝物,应该是个大宗门,一流的宗门。 飞了约两个时辰,来到群山深处的一座宫阙前,降落下来。 从天上看,宫阙坐落在群山之巅,楼阁林立,雄伟壮观,占地至少有千亩,似乎比皇宫还要气派几分,让人叹为观止。想不到深山里还有这片世外桃源,周宏心中惊叹着,这是削平了整座山头建的宫殿。这位宗主,也许就是从天威神舰上下来盘查自己的那人。能登上天威神舰的,绝不是普通人。 “这里便是我的宗门,敬尊堂。”伍天刺带着周宏进了宫门,顺着道路走了一会,三弯四绕,来到一座殿堂里。大殿的中央,站着一位身穿道袍的中年人——果然是那人。 伍天刺走上前,对那人施个礼,对周宏道:“这是我家的宗主柳真人!” 周宏不敢造次,恭恭敬敬施个礼。 柳真人对着伍天刺挥下手,伍天刺立即躬身退了出去。 大殿中只剩下二人,周宏顿觉心跳得猛烈。 突然,一股强大的神魂之力瞬间弥漫开来,包裹住周围。 封锁了空间! 看来他不让外人听到我们之间的谈话,周宏暗暗思忖,这人的法力深不可测,我在他面前,渺小得如同一只蚂蚁。 “你知道这片山脉为何叫伏魔岭吗?”柳真人问。 “不知。”周宏恭声答。 “传说中,在万年前,爆发了一场仙魔大战,人族与妖族联手,击败了魔族。这场大战席卷了整个世界,无数强者陨落。” “《博物志》中有过记载。”周宏道。 柳真人淡淡一笑,缓步走近,背负双手,显得仙风道骨,气势不凡。“当时非常混乱,妖族的一位至尊文明大帝在大战中受了重伤,下落不明,传闻陨落在一片山岭中——便是脚下的这片,伏魔岭。” 周宏点点头,看着他,猜不到他想说什么。这些都是神话传说,千里迢迢找我来,怎么一上来尽讲这些? “这并不是传说,是远古时期发生过的真事!”柳真人看着周宏道。 “哦。”周宏脱口而出,心头微微一震,但面色淡然,显得半信半疑。如此遥远的事,就算是真的,与现在的世界又有什么关系。 柳真人瞧着周宏的神色,又是淡淡一笑,“我们这个世界,称为炎黄小世界。知道为什么吗?” 周宏依然摇摇头。 “仙魔大战结束后,众仙决定离开我们这个世界,于是采光了所有的仙矿。并用无上的神力封印了这个世界,称这里为‘下界’、‘凡间’、‘炎黄小世界’。没有了仙矿,从此仙人永隔,凡人再也成不了仙。炎黄小世界沦落为凡间,不管人们如何修炼,如何的天赋异禀,永远无法成仙。人的神魂最多只能渡过七重天劫,便是这个原因。” 这些话《博物志》中没有记载。周宏见他侃侃而谈,不便打断,默默听他说完,心中仍然半信半疑。 “你身上的那件空间灵器,便是文明大帝炼制的绝世神器‘仙魔文明图’!” 周宏顿时一惊,睁大眼,看向柳真人,显得无法相信。 “千真万确,就是仙魔文明图。当时大战时,此图与文明大帝一样不知所踪。现在机缘巧合被你得到了。但不知为何,此图几个月前摄走了炼魂瓶,这次又摄走了文明大帝遗留下来的百个九劫神念。” 周宏抿抿嘴,尴尬点点头。 勋上人也笑了笑,“先前被你杀死的那人,是本门的乌奎堂主。仙界里,仙气浓郁,我们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仙气,只能叫灵气,而且非常微弱。在仙界修炼一天,抵得上在下界修炼一年。所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其实是这个意思。” 周宏所有所思,嘴里喃喃,“想不到,我们的世界被仙人封印了。” “我们这个世界,没有了仙矿,灵气异常稀薄,几乎不存在,就算修炼到至高的炼窍境界,虽被称为武仙,寿命不过一百多岁。仙魔大战时,无数仙人陨落,法宝损毁,遗落的法宝残骸不计其数。至今,天界里仍有仙人时不时到下界中寻宝。诸多残损的仙器中,你身上的仙魔文明图,排名第一。” “我们敬尊堂属于妖族,文明大帝是妖族的三大圣祖之一。仙魔文明图既然被你得到,便是冥冥中的天意,我不会觊觎,而且会把你当作文明大帝的弟子。但神图毕竟是我族的圣物——”柳真人说着,陡然停住,两只眼看向周宏。 周宏预感到了什么,心顿时突突跳得猛烈,似喘不过气。 第七十四章 赌一次 “神图只能暂时借给你。三十年后,要还回来。” 周宏一愣,想不到柳真人会这么决定,但这样安排确实合情合理。 能得到仙魔文明图这样的无上宝物已是天大的幸运,不能贪心,三十年就三十年,做人要知道满足。 想了想,抬起头,施个礼,“遵命!三十年后保证归还。” “嗯。”柳真人应一声,似乎对周宏的恭顺非常满意。“威国学堂有个灵池,你在夏考中没得到总决赛第一,没能进去修炼。你知道灵池的来历吗?” “听闻里面浸泡了很多珍惜药材。” 柳真人哈哈大笑,“仙魔大战时无数仙人陨落,有的地方陨落的仙人太多,仙人的血液、尸骸聚在一起,经过成千上万年,尸骨中的灵气渗入泥土中,与泥土融合,形成了仙晶石。但这些灵土灵石中的灵气我们凡人无法直接摄取,必须浸泡在特殊的药水中,灵气才能缓缓释放出来,融入药水中,被身体吸收。这灵气能伐毛洗髓,巩固根据,对身体益处无穷。” 想不到所谓的灵池竟然是这样,周宏又是大吃一惊。这么说来,元乳灵珠的功效也未必抵得上仙晶石了。当初答应孙木婷,放弃机会换取了一千道筋脉的修炼法门,还是吃了亏。但正是因此才结识了孙木婷,才弄来无觉断肠散,对付勋上人时拖延了时间,让自己有机会逃走。看来得与失不能认真去计较,做人不能太精明。周宏莞尔一笑。 “我这里也有一处灵池,灵气比威国学堂的那个充沛数倍。”说完一招手,同时撤去了封印。周宏会意,立即跟着他朝大殿的偏门走去。 出了大殿,走了约半炷香的时间,来到一座石塔下。塔前有四个卫士守着,一看就是戒备森严的地方。 见到柳真人,这四人立即躬身行礼。柳真人微微点个头,命他们打开门。 进入石塔,却是往下走。柳真人大手一挥,使个法术,巷道里立即明亮起来。沿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下,走了一百多级,来到一间石室里。 石室整洁宽敞,约三丈长宽,四周的墙角放着几块荧光石,映得室内绿光蒙蒙。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浴池。估计这便是灵池了。 柳真人手一抬,立即有一股清水从他手中的戒指里倾泻出来,泄入浴池中。等水积至半人高,从戒指里飞出三块拳头大的红褐色石块,投入水中。“这便是仙晶石。”柳真人说着,又从戒指中飞出一些药材,稀里哗啦落入池中。“这些都是常见的活血化瘀药材。” 原来仙晶石中的灵气要用活血化瘀的药材来提取,这与煮熬元乳灵珠的方法一样。周宏正想着,眼前突然明亮起来,一团火忽地凭空出现,烈焰缭绕在水面上方。距离这么近,却感觉不到一丝热意。他的控火术已经高明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如同一个能工巧匠,一丁点的力道都能精准把握。 煮了片刻,水面沸腾翻滚起来,冒出腾腾热气。水色已经发黑,成了一池子黑水,透着药味。 忽地水面上方又降下一团白色的冰霜,落入池中。周宏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像柳真人这样的世外高人,天下罕见,能得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望着浴池,柳真人满意地点点头,“水温正好,你进去吧。”说完便退出了石室,关上门。 周宏抑制住心中的兴奋,赶紧脱衣,进入池中,盘膝而坐。 立即感到周身被一股难以言状的力量包裹住。水似乎有了灵性,使出了力道,想往身体里钻,弄得皮肤痒痒的。立即运转起法门,让这股力量进入体内。灵气入体,瞬间融入血肉中,血肉似乎燃烧起来,浑身充满了力量,体内真气的运转速度顿时加快了几倍,像脱缰的野马…… 周宏就这样静坐着,疯狂吸收水中的灵气,日子一天天下来,却感觉不到一丝的饥渴。 不知不觉过了七天。这一池的灵水变成了清水,原先的黑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宏再也感觉不到水中有任何灵力。低头瞧那几块仙晶石,也变成了普通石头的颜色。 终于被吸收光了。 出了灵池,穿上衣服,活动下身体,顿时感到筋肉强劲了许多,似有脱胎换骨的感觉。这七天的浸泡,或许也抵得上几个月的苦修。神魂之力也壮大了许多。这仙晶石果然是世间最神奇的宝物! 但还是没有突破至炼髓境。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门开了,柳真人走来。 周宏立即躬身施礼,再三感谢。 柳真人看着周宏,却露出几分诧异,“你之前已经至炼骨境巅峰,按理经过这一番修炼,应该能突破至炼髓境。看来你的积累远胜常人,所以突破的难度也大。”说完,从戒指中又取出三块拳头大的灵石,送给周宏。 周宏知道柳真人是真心待己,冲他恭恭敬敬行个大礼。 柳真人毫不在意,说了几味活血化瘀的药材,叮嘱周宏自己去药铺买。两人边走边谈,出了石塔。 一到外面,便看到原先送自己来的伍天刺在等着,身边摆着飞舟。 被款待了这些天,终须一别。 “镇上的福临客栈,是敬尊堂开设的。若遇急事,可去客栈找宋掌柜。”柳真人交待。 又感激一番,周宏坐上飞舟,朝学堂飞去。 柳真人望着飞舟,面色沉静,似有所思,径直走到大殿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精神矍铄,在殿中负手而立,面色却有几分焦灼阴沉。见柳真人走来,立即道:“何必对周宏如此礼遇,我看比他更天才的人多的是,而且周宏没有后台,无权无势,他得罪了窦家,随时可能被扼杀,能不能成长起来还很难说,何必把赌注押在他身上。文明图是我族的圣物,还是应该把图直接拿回来!我敬尊堂里的青年俊才多的是,哪一个培养起来都不比周宏差!” 柳真人看着老者,耐着性子,“师尊,自从仙魔大战,炎黄小世界已经没有了仙气,所有人都成了凡人,寿命不过一百多年,再也无法成仙。周宏才修炼了几个月,进展神速,抵得上别人修炼几年甚至几十年,你不觉得奇怪吗?他能有如此进展,并不是因为他是什么万中无一的天纵之才,而是他的丹田真气非常怪异。” 老者显得不耐烦,皱起眉,“什么真气怪异,能怪到哪去!你也说了,无人能成仙,那又何必把神图放在他身上,始终不妥!” “周宏的真气,与我所见的任何人都不同,完全不同。我把图给他并不是因为多么欣赏他的才气,只是在赌一次!” 老者显得有些意外,两眼看向柳真人,突然眼睛一睁,仿佛有所悟,“难道你是指望他成长起来,有一天能去解救——” 柳真人点点头。“我们都是凡人,能力再强,在仙人面前始终是蝼蚁。文明图已经损毁,现在只不过是件空间灵器罢了。一切随缘,万事不可强求。我对周宏,也是寄希望于万一。若周宏失败了,三十年后,敬尊堂拿回神图再重新计划吧。万年都等了下来,不在乎这三十年。” 老者不再言语,蹙起眉思索。抬起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如果周宏真能如我们所愿,我们就鸡犬升天了。” 第七十五章 内门弟子 回到镇上,周宏马不停蹄,立即到药堂中买来那些活血化瘀的药材,又买了一只硕大的水缸。回到自己的小院中,按照柳真人交待的,朝缸中放入水、灵石、药材。阳光火辣,周宏神魂出壳,运起真如明王身,生出火,开始煮。火焰围绕在水面上方,煮了约半个时辰,终于沸腾,药香味弥漫开来。 周宏心中欢喜,立即把水缸运至屋中,关上门。 金先生早已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了。待水温稍稍凉下来,一人一蛇,立即窜入缸中。 到了第四天清晨,感觉体内的真气陡然间磅礴雄厚许多,骨头里传来阵阵麻酥的感觉,似有一股力道从骨头里往外撑。心中顿时明白过来——炼髓境! 终于突破了。 忍住激动的心情,继续修炼。到了深夜,这一缸灵水中的灵气终于被吸收完了。 穿上衣服,来到院中。心情畅快,长长吁口气,习练起《鬼手诀》。只有炼髓境才能施展出的招式“千魔指”、“鬼影闪劈拳”、“无量裂狱掌”,此刻练起来毫不费力。 练了约一个时辰,满头大汗,停下来。 再试试神魂之力,进入了御物境巅峰。 夏夜清凉,满天的繁星如颗颗晶石,夜空明亮又浩瀚,充满了神秘。院角响着丝丝虫鸣,凉风习习,吹在身上清爽惬意。抬头望着星空,突破境界的兴奋激动突然间荡然无存,心头涌出一股莫名的滋味,柳真人讲的话冒上心头。 上古时期的仙魔大战、仙人、天界,这些离自己太遥远。不管仙魔文明图以前多么强大无敌,现在已经损毁,只是件能装东西的空间灵器而已。它摄来的文明大帝遗留下来的百个九劫神念,现在丝毫感应不到,不知藏在图中哪儿。从来到威国学堂,便一直被人暗中算计,竟然都阴差阳错地躲了过去。眼前,勋上人这一关,该如何过?这才是最紧要的。 按学堂的规矩,修炼到了炼髓境,便升为内门弟子,每一个都是学堂的宝贝疙瘩,精心培养,待遇比外门弟子高数倍。周宏心中盘算着,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向学堂禀告自己突破到了炼髓境,成了内门弟子,勋上人便不敢肆意乱来。而且在山中,他被吓得逃命,说明他心中有顾忌。 拿定主意,到第二日,吃完早饭,练了一会功,等到辰时中,便大步来到学堂的考核处。 经过考核,确认到了炼髓境,成为内门弟子。 周宏来到学堂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便晋升为内门弟子,消息霎时传了开去,引起轰动。安定王、宝萱郡主、孙木婷,立即来祝贺。平常处得一般的,不怎么熟络的,也三五一群前来登门道喜。到了傍晚,收受的贺礼摆满了墙角。有宝刀利剑、宝弓、丹药、精美的锦缎、上品茶叶,种类丰富,周宏瞧着却苦笑连连,丝毫高兴不起来。 成为内门弟子,便可到藏书阁挑选两本秘籍。上次在那名核心弟子身上发现的《天罡三十六手》,估计藏书阁中应该有。但去兵部任职或从学堂结业时,必须把秘籍归还。还有一种选择。藏书阁中有一间密室,被称为“石板室”,里面摆着上千块石板,每块石板上刻着一套上乘功法,全部是招式动作图案,没有一个文字。只能在室中呆上两个时辰,能学到多少纯粹看各人的悟性。 周宏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便申请进入石板室,学堂的几个执事皆是一惊。通常多是去藏书阁中挑选秘籍,去石板室的百中只有一二。 周宏也不多言。跟着一位李执事,来到石板室门口。“只能呆两个时辰。时间一到,我便来叫你,不能耽搁。”李执事说完,打开了门。 周宏应一声,朝他施个礼,立即进去。 大厅约十丈长宽,一块块六尺高的石板沿着墙面一顺儿排开,颇有气势。周宏赶紧凑到第一块石板前,仔细打量。上面刻着一百多个身形动作图案,仔细看了会,像一门腿部功法。周宏依照图案,在石板前慢慢习练起来。只有图案,没有真气运行功法。周宏边练边揣摩,一遍遍用真气试探着运行哪些筋脉。幸亏自己真气强劲,打通的筋脉太多,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试出了近三十幅图案,总结出了对应的真气运行功法。心中大喜,过了约一个时辰,终于把这块石板上的功法全部习练完,每幅图对应的真气运行法门,基本总结出来! 已经领悟了十之八九,周宏擦一把额头的汗水,不敢耽搁。随便走到一块石板前,继续练起来。 两个时辰一到,李执事打开门,周宏立即停下来。 只学会了两套功法。原先猜想也许能半个时辰学会一套,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 李执事笑道:“看来你受益匪浅。周师弟真是百年难见的天才人物,勋上人请你过去。” 周宏心中一咯噔,这个老狐狸沉寂了这么多天,终于按耐不住了! “周师弟,真是恭喜啊,估计勋上人打算亲自收你为徒了。”李执事的脸上一副讨好的神情。 竟然称周宏为“师弟”。周宏现在声名远扬,鹤立鸡群,李执事认为勋上人定是看上了周宏,打算收周宏为徒。被勋上人看中,以后前程似锦,成为核心弟子不在话下,若是学满后留在学堂中任职,总有一天会位高权重,高高在上。所以李执事的神色言语间充满了巴结讨好。 周宏心里却苦笑连连。 李执事一路上谈笑风生,与周宏似旧相识一般,又似一位尊尊长者,告诫这个那个。周宏陪着笑脸,不便打断他,两人边走边聊,来到勋上人的房前。 周宏顿时紧张起来,暗暗吸口气。 第七十六章 前程似锦 进了屋,李执事向勋上人施个礼,退了出去。 勋上人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面带微笑,一副长者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异样。 周宏看着他,面色沉静,不吭声。 “你现在突破了境界,升为内门弟子,前程似锦,真是可喜可贺!” 想不到勋上人一张嘴竟然打起了官腔。周宏眼珠一转,淡淡道:“运气好而已。” 勋上人顿时哈哈大笑,“你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啊。”说着走下太师椅,缓缓走来,“不久前我得到秘报,说有一个神秘的光团失踪了。这个光团是朝廷苦苦追寻的东西,价值连城,此刻便在你身上的空间灵器中。其实你身后的那位高人已经身受重伤,不会轻易出手,你没什么底牌。那两人死在你手里也是因为麻痹大意。我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才让你的阴谋得逞。但你的运气确实太好,若稍稍慢上一丝半毫,我的破风匕便刺穿你的喉咙。下一次,你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周宏瞧着他,抿抿嘴,并不吭声。那时已经闭上眼等死,确实没有底牌了,无法再继续骗他。 “所有人都称我为‘勋上人’,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周宏摇摇头。 “我叫窦勋。我的亲妹妹叫窦荣,是国鼎公府的大夫人。” 周宏不由浑身一震。两眼看向他,心头涌出莫名的滋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应该懂,整个炎黄小世界也没几件大型的空间灵器。如此重宝,你以为能保住!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把这个消息禀告给了窦家的家主。家主已经吩咐下来,希望你能主动交出宝物。否则,恐怕天下之大,无你藏身之处!我窦家是千年世家,实力堪比皇族。人活着为了什么,你来威国学堂为了什么,还不是高官厚禄、似锦前程!你只要把宝物献给窦家,我敢保证这一切你唾手可得,你这辈子过得会比皇帝还逍遥自在!” 见周宏不吭声,勋上人继续道:“我说话算数,以前的一切仇怨都可以一笔勾销!不管你想要什么,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是我窦家给不了你的。你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讲。” 把神图献给窦家,那窦家必然担心拥有宝物的秘密被泄露出去,怎么能不杀我灭口!勋上人,你给的糖太甜了,可惜我不会上当。你控制着白兄这么多年,得到钱财无数,以你的贪婪性格,怎么会把这个消息禀告窦家,把宝贝拱手献出去!你这威逼利诱的手段,真是高明。 “请容我考虑考虑。”周宏显得有几分心动,又犹豫不定、拿不准主意的样子。 勋上人见周宏这副神色,露出笑容,点点头,“你放心,我没有骗你,只要交出宝物,一生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离开勋上人的房间,周宏微微松了口气,这个老狐狸狡猾得很,总算没有硬来。我要抓紧时间! 心内焦灼万分,回到自己的房中,赶紧写信给恭庆王,请他为自己在军中谋个差事。按学堂的规章,内门弟子可以去军中服役。现在只有尽快离开威国学堂,才能摆脱勋上人。至于以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要勋上人未把事情禀告给窦家的家主,便有一线希望。 从突破境界至炼髓境,周宏便拿定主意要离开学堂去军中,所以选择去了石板室,而没有去挑选秘籍。 信写好,立即找到安定王,用他的信鸽,把信传出去。安定王与明月郡主一直有联络。密信先送给明月郡主,再由她送给恭庆王。估计最多两天,恭庆王便能收到。 正往回走着,前方路口迎面走来三人,个个手上拎着礼品。一见到自己,三人立即笑哈哈快步走近。 周宏无奈,也笑脸迎上去。 “恭喜恭喜,听闻周兄被被勋上人召见,我等实在羡慕得很!” “周兄前程似锦,以后别忘了我们这些贫贱之交啊……”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周宏陪着说些客套话,边走边聊,一起进屋喝完茶,三人才离去。 送走了他们,周宏关上院门,心中陡然涌出浓浓的抑郁惴惴,无以为遣。 自进入学堂,便被勋上人盯上。李天贵、杜连营定是听了他的安排,一直在身边监视着自己。能活到现在真是侥幸万分。勋上人已经与自己撕破了脸,每等一天危机便加重一分。 但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待。 等了五天,终于收到了回信。安定王急匆匆找来,把密信交给周宏。周宏赶紧打开纸卷,上面只写了一句:金州大营有一营千总职位空缺,军函已发,静候佳音。 金州大营离学堂有三千多里,军函送到这儿至少要十天。勋上人已经等了五天,不可能再等十天!周宏在屋中来回踱步,急得皱起眉。要不去山中历练,躲起来?以勋上人的实力,定能轻而易举找到我,那时便是万劫不复。 周宏拿着恭庆王给的红宝石玉佩,找到了堂主许文斌。 许文斌看到玉佩,立即笑道:“这玉佩是恭庆王的心爱之物,想不到送给了你。” 许文斌对周宏只是略有耳闻。学堂里有几千学生,皆出生在权贵之家,像周宏这样的小角色,许文斌当然没有过分留意。 周宏立即自报家门,接着把即将去金州大营任职的事情细细一讲。“还有十几日军函便会送到。我在石板室中领悟到了一些功法,这十几日里我想到学堂的密室中静修。”周宏说完,拿出三张千两的银票,恭恭敬敬递给他,“弟子的一点心意,请师尊收下。” 学堂的密室,是提供给内门弟子与核心弟子的。通常有弟子在修炼的关键时刻想闭关悟道,免受外界的一切打扰,便可申请进入密室中。一旦进入密室,外人便不得去打扰,学堂的一干事务也不必去做。 许文斌摆摆手,“小事一桩,你不必如此客套。再说你刚刚晋升为内门弟子,可以送你进密室修炼作为奖励。” 周宏拜谢道:“多谢师尊。这些银票算是我捐给学堂的。” 许文斌点点头,也不多言,收下了银票。 第七十七章 死到临头 来到密室门前,周宏对守门人交待几句,只有安定王可以进来,赏了他二十两银子,便进了密室。 密室约两丈长宽,室中桌椅床柜,开着天窗,一日三餐有人准时送达,与坐牢无异。这是苦思冥想悟道的地方,周宏在密室中,整顿好思绪,便静下心来。先把在石板室中学得的两套功法再从头到尾习练揣摩一遍。这两套功法,一个是腿部功法,威力巨大;另一个是剑法,也是精妙无比。周宏把它们命名为“天峰盘旋腿”、“乾坤无极剑法”。有许多招式始终使得非常吃力别扭,显然是筋脉运行功法没有钻研透。在这密室中正好可以静修,心无外骛。 一连习练了十二天,终于把这两套功法琢磨透了,明显感觉有了质的提升。这两套功法,在自己已有的秘籍中,也属于上乘。 到了下午申时,安定王急匆匆来找。与安定王事先已经商量好,只要金州大营的军函一到,便来叫自己。此刻,听到他在门外说“军函已到”,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立即出来,接过军函一瞧:正六品的营千总,月底前必须报到。离月底正好还有十日。 “从这里去金州大营有三千多里,若骑上快马,十日内到达应该没问题。就怕有人不想让你安安稳稳去。”安定王说着,看一眼周宏,“我查看过地图,若走寻常的路,半个月左右能到。现在只剩下十天,必须穿过窦家势力庞大的豪州。” “豪州!”周宏微微皱起眉。 “窦家已经盘踞在豪州二百多年了。”安定王睁大眼,看着周宏。 周宏大吃一惊。 两人边走边谈,安定王继续道:“尤其在前朝,整个豪州都是窦家的天下。这种千年世家,连皇帝也不敢轻易动他。前朝覆灭时,社稷动荡,自大赫建朝后,窦家在豪州的势力大为削减。但树大根深啊,即便是这样,豪州的黑道白道,窦家的势力仍然庞大。但豪州的巡抚李茂洲,几年前上任,极为刚正不阿,没有对窦家低声下气,是条硬汉!皇帝应该是故意把李茂洲安在豪州的。” 安定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周宏。“这是恭庆王让我转给你的。信中说他与李茂洲有些交情,你到豪州后若遇到急事,可去找他。” 周宏收起信,心中感慨着,欠恭庆王的人情不知怎么还。 突然叹口气,“我眼前有一关,还不知怎么过呢!”周宏还没把勋上人的事告诉安定王,这事自然不能随便讲出去,谁知道了谁便有危险。勋上人这种老狐狸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或许连安定王都能灭了口。 “哦。”安定王看向周宏,嘴唇一动,似乎想问什么,却没话。 周宏心中盘算着如何对付勋上人,微微蹙起眉,也不吭声。 “我们在山中几次出身入死,现在终须一别。”安定王说着,语气突然伤感起来。 周宏点点头。“到了军中,我若能飞黄腾达,不会忘了你。”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心中的惆怅顿时冲淡了许多。 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周宏立即收拾东西。一切家当都可以放入神图中,可以轻装上路,节省时间。 金先生知道周宏真的要走,牙一咬,也说跟着一同前去。周宏心里自然高兴万分。金先生的实力本来就强,在明在暗都是一大战力。尤其是藏在神图中,神不知鬼不觉,用来暗算偷袭再好不过。金先生欣赏周宏的坦诚,在周宏这安全可靠,不用担心被人抓去炼丹。而且周宏身上透着神秘感,似乎总能化险为夷。金先生坚信周宏是那种有大气运的人,跟着他只有好处。而且自己是一介散修,到哪都一样。 不一会,安定王骑着一匹千里马,送给周宏。 周宏悄悄找到白面煞,把事情一讲。白面煞立即表示愿意跟着周宏一起去。白面煞早就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见周宏愿意带他前往,冲着周宏恭恭敬敬行个大礼。 周宏知道白面煞有情有义,本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只是受了勋上人的控制要挟才沦落为山匪。白面煞已经至炼髓境盛期,但实力比得上炼髓境巅峰,带上他也是一大战力。 目前,只能带上白面煞、金先生这两个生死之交,还是觉得人手太少。 周宏即将去金州大营的事很快传遍了学堂。 晚上,周宏宴请了很多人,包括前些天来送礼的,今天来送行的。 来威国学堂已有半年多,却想不到会经历那么多事情,总算一次次化险为夷,总算到了炼髓境。认识的人,经历的事,陡然涌上心头,感慨万千。 睡了一觉,第二天清早,周宏骑上安定王送的千里马,拖着一辆马车,顺着官道驶出镇子。重要的东西都装入了神图中,只是装模作样弄辆马车。 白面煞早已在镇外等候,见周宏的马车驶来,立即过去。 骏马奔跑了一会,到了僻静无人处,周宏干脆收起了马车。二人都骑着千里马,放开手脚,沿路疾驰。 过了约一刻钟,两人跑进伏魔岭的深山里。官道变窄,蜿蜒曲折,骏马也放慢了速度。 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前方。 两人心中一沉,猛然拽住缰绳,停下马。 “又见面了。”勋上人背负双手,看向两人,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显得慢条斯理,一切尽在掌握。“你真是软硬不吃,非要走死路。” “你说已经把消息禀告给了窦家,是窦家的家主让你来杀我的吗?” 勋上人仰头哈哈大笑,“你的小心眼真多。死到临头,还想试探我。告诉你实话也无妨,这件事我并没有禀告,这个天大的宝贝,我自然不会让别人来和我抢。” “我不指望你会放过我。杀了我,就鱼死网破,你什么都得不到!” “我只杀你身边的人,你的小命我自然要留着。只要你在我手上,我就有办法问出来。” 这话一出,周宏气得咬牙,不觉朝白面煞望一眼。 “柳风,事到如今你不要怪我。”勋上人看着白面煞,淡淡道。 白面煞皱着眉,咬着嘴唇,看着勋上人,又看向周宏,轻轻叹口气,“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他肯定会追上来。当时你去找我,我不想让你觉得我贪生怕死,便毫不犹豫答应。但我确实想去军中大干一番,重新开始。”白面煞讲着,轻轻摇摇头,仿佛在说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看向勋上人,大声道:“我这条命是你救的,现在便还给你。” 第七十八章 只言片语 “在山中我便知道你是性情中人,值得信赖,我怎么会让你来白白送死。”周宏笑着道。 白面煞一愣,瞧着周宏,琢磨不透,实在想不出周宏还有什么底牌,不知该说些什么。 勋上人陡然皱起眉,握起拳,全神警惕。 突然,一个身影从虚空中忽地显出来,如同鬼魅一般,站在周宏附近。 “柳真人!”勋上人脱口而出。脸色阴沉,狠狠吁口气,显得极其不甘心。 柳真人已经渡过了五重天劫,天下罕见,实力之强足可横扫天下。与柳真人相比,勋上人的实力如同一个三岁孩童。 现在柳真人现身,虽然只是来了一个分身,也足以轻易灭杀勋上人。他今日若能活命,便是万幸。 原来,周宏在昨日悄悄来到福临客栈,找到宋掌柜,说明了事情原委,请他通知柳真人。既然敬尊堂在帮我,答应把神图给我用三十年,肯定不会让我轻易被杀。至少,眼下会帮我对付勋上人。 白面煞见凭空冒出个人,便知定是周宏请来的高人,心中顿时踏实下来,这个老狐狸十有八九在劫难逃。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看向周宏。 周宏与他相视一眼,也是会心一笑。 “窦兄,何必为难这两个小辈。”柳真人张开嘴,淡淡道,“实不相瞒,周宏已经投靠我敬尊堂,他身上的空间灵器已属于敬尊堂,谁也抢不走。” 勋上人一惊,看向周宏,又看向柳真人,深深皱起眉。从柳真人一现身,便知不妙,但没想到会是这样。怎么也想不通周宏是如何认识柳真人的。事到如今,再想得到空间灵器已是痴心妄想。 真是夜长梦多,到嘴的鸭子竟然飞了!勋上人越想越恼火,气得咬起牙,恨恨地盯一眼周宏,似要吃人一般。 周宏睁大眼,与他的目光针锋相对,毫不避让。今日有柳真人在,这个老狐狸能不能活命都难讲。但不管柳真人打算如何处置他,肯定会把事情了结,不会让他一走了之。 借刀杀人,一劳永逸,再无后顾之忧。想到这,周宏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看着勋上人,目光中竟然露出一丝戏谑嘲讽。多日来郁结在胸的闷气顿时一扫光,勋上人越恼火越是解恨! 柳真人看着勋上人,面无表情,“我也不与你废话。事关我敬尊堂的绝密,万万不能泄露出一丝半点。我可以不杀你,但这个秘密你不能传出去。你须敞开心灵,让我在你身上种下神魂烙印。只要你保守秘密,你我河水不犯井水,我不会为难你。” 勋上人听着,僵冷的脸色陡然一变,哈哈大笑,“我堂堂武侯,向来高高在上,岂会受制于人,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说完,眼露凶光,突然身形暴起,快得不可思议,朝勋上人攻去。 周宏与白面煞看得目瞪口呆,勋上人的速度,比身下的千里马还要快上几分!形似鬼魅,仿佛只是一眨眼,已经攻到了柳真人面前。 这定是勋上人的最强一击!面对柳真人这样的绝顶高人,定然不敢有丝毫保留。 不知何时,勋上人手中握着一柄短剑,闪着寒光,带着呼啸的破空声,使出一种诡异的招式,杀向柳真人。 周宏感觉到,勋上人身上的阳刚血气非常浓烈,形成一种泰山压顶般的气势。离自己虽然近,仍有一丈多的距离,却感到自己的神魂受到了极强的威压,如临险境动弹不得。此刻,若想神魂出壳,定是极其艰难!神魂属阴,肉身属阳。修炼到了武侯境界,肉身的阳刚血气浓烈得可怕,形成了碾压一切的气势,足以对神魂造成伤害。 若是普通的神魂,勋上人仅仅凭这气势,便能压得他魂飞魄散了。周宏心中惊骇万分。 柳真人始终一动不动。仿佛勋上人的气势、速度,都不放在眼里。见他攻到身前,才抬起手,缩掌为指,身形一动,竟然比勋上人还快,如一道无形的光线,点向勋上人胸口。 一瞬间,勋上人似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短剑悬在了半空。 结束了?周宏看的目瞪口呆。 从勋上人攻来,到柳真人出击,最多三息的时间,喝口水的时间都比这长。 高手过招快如闪电,周宏今日总算体会到了。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股威压,周宏立即反应过来——空间封锁! 柳真人封锁了空间。 未来得及多想,“轰”一声,巨响从勋上人头顶处传来,响个惊雷一般。勋上人的身体却完好无损,睁大着眼睛,直挺挺倒下。 诡异地难以形容,周宏莫名其妙,瞧着勋上人的尸体,皱起眉。 勋上人在临死之前,肯定做了什么! 空间封锁之力霎时消失。柳真人也微微皱起眉。看一眼勋上人的尸体,轻声叹口气,转过头看向周宏。“刚才,他在临死前,用了一种秘法,自爆了神魂。借着自爆的力量,往外悄悄传递了一些消息。” 周宏惊得张大嘴,心陡然一沉,想不到会是这样。 “我还是大意了,没想到他会如此狠绝。我虽然封锁了空间,但他的秘法非常古怪,仍有些消息被传了出去,估计是些只言片语。”柳真人说着,看向周宏,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 周宏深深吸口气,“无妨!走一步是一步。” 用神魂传信的法门众多,像窦家这种千年世家,肯定有传信的秘法。但像勋上人这般,用自爆神魂作为掩护来传信,孤注一掷,确实让人防不胜防。好在只传出去了只言片语。但要不了多久,窦家收到了魂信,便知勋上人已死,定然会严查,不会善罢甘休。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周宏相信柳真人说的,勋上人只传出去了只言片语,应该没有大碍。自从来到威国学堂,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磨难,也不在乎多这一回。自那一日在府中杀了大管家窦立,周宏便知此生无法安宁,要么被杀,要么在生死磨难中成长起来! 第七十九章 慢慢试探 “我只能帮你除掉勋上人,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但你的羽翼太过单薄。”柳真人说着,略一低首沉思,“这样,我把伍天刺送给你。” 周宏心中一喜,立即下马,施个大礼,“多谢前辈,我没齿难忘!” 柳真人毫不在意,继续道:“伍天刺已经至炼髓境盛期,与你身边的这位不相上下。金州大营在七牛镇旁,我让他在七牛镇驿站附近的客栈中等你。不过——我只让他协助你两年。两年后他是否愿意跟着你,由他自己决定。” 周宏再次拜谢。 柳真人点点头,倏地消失。 见柳真人走了,周宏不觉朝白面煞看去,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由衷的笑容,心中终于彻底松了口气,这个老狐狸终于死了! 看着他的尸体,两人一起走过去。 勋上人身上,贴身穿着一件银白色的软甲,看起来非常珍贵稀有。“银龙软丝甲!”白面煞惊道。 周宏却是闻所未闻,摸着软甲,感觉如抚摸婴儿的肌肤一般嫩滑。 “这是用千年巨蟒的腹部皮革做的。千年巨蟒的腹部,时时与地面摩擦,皮革的柔韧性最强,经过反复鞣制,是最佳的软甲材料。一块块皮革间,也是用这条千年巨蟒的脊柱大筋做成的丝线缝合的。” 白面煞边讲边飞快剥下软甲,递给周宏。 周宏伸手一推,“你穿上。这个老东西胁迫你这么久,这是他对你的补偿,短剑也给你。” 白面煞缩回手,微微叹口气,“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死了,还以为永远无法摆脱他。” 白面煞飞快穿上软甲,大小正合身,心中欢喜,又收起他的短剑。“我这里正好有套使用长短双剑的剑法。” 两人又在他身上搜了搜,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周宏心意一动,把勋上人的尸体存入神图中。两人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 国鼎公府,窦荣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专心看着万斗门各堂口搜集来的情报奏折。身为万斗门的副门主,坐镇京城,每日天下间发生的种种大事,各州、各省、各府衙,京城的、边关的、海外的,诸多堂口搜集来后便会呈给她阅览。窦荣再选出一些极其重要的,呈给门主。虽说不上是日理万机,但也难得一日清闲。 正专心看着,突然心神一动,感应到了什么,陡然间脸色煞白,面露悲怆,又愤怒难消。“大哥——不,怎么会这样。”窦荣的眼角已经湿润,强忍着泪水,口中喃喃,“怎么可能,周宏……” 通过自爆神魂传信,是窦家的秘法,用死亡换来对敌人的最后一搏,让敌人防不胜防。窦荣是勋上人的亲妹妹,勋上人临死之前定然要把信息传给她,让她给自己报仇。同时也让她立了功,肥水不流外人田。 摔下奏折,立即出门…… 过了四天,万斗门总堂的议事厅内,门主窦千问坐在太师椅上,听着窦荣的汇报。“那一日我收到大哥的魂信,便立即派人去威国学堂调查。经过这四日,未查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大哥就这么不明不白从世间消失了,十有八九已被毁尸灭迹。他临死前传出的只有两个字‘周宏’,定是被人封印了空间,把魂信截了下来,只漏出了这两字。大哥的死定然与周宏有关。封印空间最强的,在伏魔岭内,只有敬尊堂的柳真人。但柳真人是妖族的,向来不参与外界的是非争斗,怎么会凭白无故去帮周宏?” 窦千问听着,一言不发,面色阴沉,皱起眉深深思索。 厅中寂静无声。 勋上人的死,对万斗门也是重大损失。 窦荣看着他继续道:“周宏身上肯定有天大的秘密。他竟能从蟒蛇肚子里逃出来,窦立死得不明不白,现在大哥也是这样,一切都与周宏有关。现在他要去金州大营任职,我派人沿着官道一路追踪,沿途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后来追上了周宏,发现他并未受伤,显然未与大哥打斗过。定是有位绝顶高人帮他杀了大哥。当务之急,必须活捉周宏,押回来审问!” “周宏现在到了哪?”窦千问张开口。 “我一直派人盯着,看他的行进路线,明日便到豪州。” 窦千问点点头。“到了豪州就好办!” 窦荣也点点头,正要开口,窦千问忽地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周宏算不上什么,他们只有区区两个人,那位神秘的高人才须警惕。但他无门无势,哪来的高人帮他?也许只是个巧合。真相究竟如何——既然到了我们的地盘,不用急,慢慢试探……” *************************************************** 经过五天的赶路,急行了两千多里,终于到了豪州。看看地图,估计最多三日,便能穿过豪州。再行二百多里,就到了金州大营。时间充裕,心情也悠闲了几分。 豪州自古习武成风,民风强豪彪悍。周宏一路行来,见武馆林立,街上的青年多数高大威猛,心中不由感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五天奔波下来,偶尔也会驻足市井,品些美食、赏些美景、寻些古迹,体验到各地的风土人情,受益良多。 二人牵着马,来到豪州有名的古城邯郸郡。已是九月下旬,酷暑过去,天气凉爽,集市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自古邯郸人走路姿势优美大方,又不失威武俊朗,煞是好看。‘邯郸学步’一词千古流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二人边走边说笑,来到一座酒楼。让店小二牵了马,走上二楼。从高处俯瞰街面,品着美酒美食,兴致盎然。 “豪州人果然习武成风,这街面上到处都是练家子。你瞧,那位穿着红衣,手提菜篮的姑娘。”白柳风说着,伸手往下一指。周宏寻着望去。这姑娘看起来正是二八妙龄,上街买菜极为寻常。 “她的步法,看起来与别人的无二,但仍有些细微的差别。她迈出的左脚,先用脚跟着地,大拇指吃力;右脚却是平铺,脚底均匀受力。这位女子定是习练了豪州莲池派的九曲莲花腿。遇到危险,她会用左腿使出暗劲,右腿攻去。” “哦。”周宏听他讲得头头是道,不由仔细看去。想不到白柳风的观察力如此之强! 这姑娘面白肤嫩,眼睛明亮有神,有几分姿色;个子不高,身材苗条,又像个柔弱女子。刚经过酒楼,迎面冒出两个轻佻闲汉,眼睛色眯眯,嘻嘻哈哈拦住她去路。一个笑嘻嘻刚要开口,女子眼神一凛,身子一歪飞速踢出右腿,那人猝不及防,正中胸口,惨叫一声,被踢飞数尺远,倒地爬不起来。另一个吓得扭头便逃。 发生得太突然,两人在楼上看得惊大了眼。周宏哈哈大笑,冲着白柳风伸出大拇指。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路下来,我们似乎被人跟踪了。”白柳风突然压低声音道,“只是跟踪我们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他们非常谨慎,担心被我们察觉。” 白柳风是伏魔岭的二十四匪之首,钻研的是机警,习练的是闷棍,最精通的便是跟踪藏匿,所以观察力远胜常人。 听他这么一讲,周宏立即警觉起来,又不动声色。两人非常默契,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吃喝。 第八十章 活捉 吃完饭,两人骑着马,出了集市,行入山林中。山路曲折,不便纵马疾驰,速度缓慢。 突然,前方“轰”一声,一棵苍天大树不知怎的陡然倒下,横在路上,拦住了去路。五个身影飞速从路旁跳出来。个个手握钢刀利剑,一看便知是山匪。 周宏看一眼白柳风,打趣道:“你以前专抢别人,想不到今日会被人抢吧。” 白柳风哈哈大笑,冲着众匪大声道:“好歹也是同行,能否行个方便?” 一个身穿蓝衣的大汉握着一柄鬼头钢刀,看起来四十多岁,扯着粗嗓门,哈哈大笑,“落到我们手里,若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还可以留下你们的小命。” “倒想问问,你们打算谋财害命,还是活捉我们?”周宏问。 “能活捉最好。” “活捉了有何用?”周宏不依不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 蓝衣大汉顿时气得瞪大眼,“还敢在这耍嘴皮,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周宏与白柳风对个眼色,立即飞身下马。二话不说,提剑飞步冲上去。 豪州是窦家的地盘,早就猜到会有人来劫道。这些人十有八九是受了窦家的指使。 见二人冲来,这五人冷笑一声,毫不示弱,握着刀剑拔腿迎上。 见这气势,这五人都到了炼髓境! 周宏与白柳风皆是一惊。炼髓境的匪徒本就极少,现在竟然一下子冒出五个,明摆着有人在算计自己,早早在这等候。 到了炼髓境,到哪里都是贵客,万万犯不着去做劫匪。所以炼髓境的劫匪,都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像白柳风这种心存侠义的,天下少之又少。 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劫匪还难讲。 以二敌五,就算周宏与白柳风的战力再强,也没有胜算! 勋上人的破风匕,是中品灵器,已经送给了白柳风。破风匕与斩龙剑,混战中虽然难以独挡一面,但可以极好地牵制住对手。 周宏在山中被勋上人追杀时,从神图中放出大量的碎石乱箭,给勋上人造成了大麻烦。这一手煞是厉害,这一路途经多地,周宏沿途路过兵器铺子时,购买了大量的箭、飞镖,装入神图中。 但不到万不得已,不想使用。不能遇到危险便依赖神图,这样很难精进。 七人一碰面,立即战成一团。 这五人中,有一人到了炼髓境盛期,其余四人都是初期。虽然周宏与白柳风的战力很强,以二敌四还可以勉强应付,但以二敌五,顿感危机四伏。两人边战边退,剑光缭乱纷杂,一刻不停,稍有不慎便被刺伤,若被他们合围更加凶险。只坚持了五六息时间,便觉快撑不住了。这样耗下去,最多再过五六息时间,非死即伤。 白柳风终于忍不住了,眼见三支剑刺来,避无可避,怀中的破风匕倏地飞出,挡住一击。周宏瞅准机会,斩龙剑也霎时飞出。对面的两人毫无防备,一人恰好招式到了末尾,旧力用尽,新力未继,这停顿的一瞬间,斩龙剑闪电般削掉他的手腕,那人惨叫一声,斩龙剑丝毫不停,一剑刺穿他胸口。 压力顿减。 现在破风匕与斩龙剑使了出来,对方被杀一人,此消彼长,周宏与白柳风立即占了上风。 本来周宏与白柳风已能勉强对付这四人,现在加上破风匕与斩龙剑,四人顿感不妙。仅仅过了十几息,白柳风抓住机会,又刺杀一人。 剩下的三人顿时慌了神,脸色煞白,知道今日踢到了铁板上,已是在劫难逃。想从破风匕与斩龙剑这等灵器下逃命,几乎不可能。最好的情况,三人中,留下两个拼死拖延,掩护另一个逃走。这种情形也是微乎其微。 没了斗志,三人飞速互望一眼,当初那个蓝衣大汉慌忙道:“我们认栽,能否手下留情?” “早就说过,大家是同行,何必拼个你死我活,你们非要把我俩逼上绝境,早知现在何必当初。”白柳风说着,与周宏停住手。 三人也跟着停下来,眼神惴惴,满脸焦急惶恐。知道自己的小命,就在眼前这二人的一念间。就是拼死,也是白白送死。 “若是老老实实交待,可以饶你们不死。”周宏不紧不慢道,“我问你们,中午在集市上,你们是否派人跟踪了我们。” 蓝衣大汉双眼一惊,显得非常意外,“是,是跟踪了。我叫金彪裂,人称金面兽,是邯郸郡黑道的总扛把子。我们兄弟五人,称为邯郸五霸。” 周宏与白柳风微微一愣,也是意外非常。金面兽是五人中功力最深的,已至炼髓境盛期。从刚才的情形看,若是单打独斗,应该比周宏稍逊一点。 “何人派你们来的?”白柳风厉声喝道,“若有半点隐瞒,第一个杀你!” 金面兽连忙低首施礼,战战兢兢,知道眼前二人不好应付,立即恭敬道:“昨日午时在山寨中,刚吃完饭,四弟带着一个高瘦的白面后生找来,说有一笔大买卖。这白面后生自称是万斗门的人,从袖中拿出了二位的画像,出手阔绰,给了白银五千两,要求活捉你们。” 周宏听着,冷哼一声,“果然是这样。”窦家真是小心翼翼,完全可以派自己人来,却偏偏找山贼。五个炼髓境的对付我俩,以为万无一失。 我现在已是朝廷的官员,窦家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硬来。否则若是失败了,刺客被我活捉,上报朝廷,他们很难收拾残局。找些山贼来当剑使,借刀杀人,确实合情合理。已经过了这些天,勋上人之死的消息肯定传到了窦家。既然窦家没有派自己人来——说明勋上人当时确实只传出去了不甚重要的只言片语,窦家认为他的死可能与我有关,并不十分肯定,所以没那么重视。 金面兽见周宏像在思索什么,生怕周宏把怒火转到自己头上,立即陪着笑脸道:“这万斗门我们哪敢得罪,我们没办法只能——” 白柳风瞧着他嫌恶地皱起眉,瞪他一眼,金面兽吓得赶紧停住,憋着嘴不敢吭声。 “这人叫什么?”周宏问。 “这白面后生的口风紧得很。这道上的规矩——他不讲我也不便多问。他只交待今日跟踪你们,到了山中便活捉生擒,然后通知他。” 周宏与白柳风对视一眼,两人计上心来,同时含笑点个头。 “你现在便通知他,就说已经活捉了我俩。” 第八十一章 传信符球 金面兽暗叫糟糕,皱着眉看向身边的二人。二人也是眉结深锁,提着心吊着胆,不知如何是好。三人对视几眼,焦灼不堪。金面兽支支吾吾,又不敢拒绝。 “你们真是不知死活!”周宏气狠狠道,“我是朝廷命官,你们已经犯下了死罪!若是老老实实配合,捉到了幕后真凶,我说过不杀你们,你们放心。” 听了这话,三人心中悔得肠子都青了,袭杀朝廷官员,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得罪了万斗门,以后也难想活命。今日真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金面兽气得狠狠咬牙,不甘心地叹口气,抬起头抱拳施个礼,“两位官爷,我已经死了两个兄弟,便豁出去了。那个白面后生并没讲住在何处,只是临走时留下了一只信鸽,交待事成后用信鸽通知他。” “好。”周宏淡淡道。 三人互看一眼,神色依然焦灼不堪。信鸽自然留在了山寨中。这样一来,便要带这两人去山寨,这老巢——肯定不保了。 事到如今,只能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虽然不杀你们,但也信不过你们。”白柳风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三粒黑乎乎的丹丸,递到三人眼前。“这是我配制的穿肠毒药,药方只有我知道,每年须吃一次解药,否则便会毒发身亡。” 三人苦着脸,一个个手抖抖的捏起药丸,犹豫不定。 “你们都是杀人如麻的亡命徒,身上罪孽无数。今日饶你们不死,已是法外开恩,本该感恩戴德。若还在三心二意,心存侥幸,现在便杀!你们自己选择。”周宏严声道。 三人皱着眉又互看一眼,牙一咬,服下药丸。 药丸下肚,只过了几息,三人骤然腹痛如绞,脸色煞白,一个个捂着肚子倒地翻滚,痛苦不堪。 “解药在你身上。”白柳风朝周宏使个眼色。 周宏顿时明白,心意一动,把神图中的神水引入一个药瓶中,装模作样,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扔给金面兽,“只能喝一口。” 金面兽赶紧拔去瓶塞,仰头喝一口,递给另一人。 三人喝下“解药”,恢复了正常。一起单膝跪地,恭恭敬敬朝周宏与白柳风施个礼,金面兽道:“我们三兄弟从今以后誓死追随二位,不敢有异心。” 周宏心中忍住笑,“嗯”一声,满意地点点头,“起来吧。只要你们忠心不二,痛改前非,也不会亏待你们。” 三人站起身,戾气全消,满脸的恭敬顺从,与之前判若两人。 都上了马,三人把两具尸体也扛在马背上,带着周宏来到山寨中。 山寨位于一座山头的半山腰处,四周险峻无比,从下面极难攻上去。尤其在几处险要的关口,都放置了滚石圆木,弓箭手居高临下,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难怪金面兽能占山为王,成为这一带的霸主。 寨中有匪兵四十多人,见金面兽对周宏与白柳风毕恭毕敬,完全是主仆关系,心知不妙。几人来到鸽笼旁,周宏写好字条,插入细竹筒内,绑在鸽腿上,放飞了信鸽。 望着信鸽远去,周宏微微蹙起眉,默然不语。金面兽在一旁看着,不敢吭声。 周宏对众人交待了几句,便坐到议事的大厅中喝茶,耐心等待这人来自投罗网。 等了半个多时辰,大厅外传来说话声。只见一人领着一位高瘦的年轻人走来。这人肯定是金面兽讲的白面后生。 一见到周宏坐在厅中,这人知道中了计。刚要逃,金面兽三人立即飞奔过去。以三敌一,只用了五六息时间,便把这人按倒在地。 看身手,这人也是炼髓境初期。命人用银针封住他周身各大穴窍,让他使不出力道,接着用粗绳把他五花大绑,捆得严严实实。 带入密室中,周宏不紧不慢道:“你是什么人,袭杀朝廷命官是死罪,都说出来,还有一线生机。” 这人看周宏一眼,突然哈哈大笑,眼中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没有一丝紧张惶恐,似乎坚信自己根本不会有事。“你看看我手中的是什么。”他双手被捆着,但一直握得紧紧,众人都没在意。此刻听他这么一讲,周宏暗叫不妙。 只见他右手一松,立即从手中落下几块玉石碎片,像是一只鸽子蛋大的石块被捏碎了。 白柳风一惊,“这是传信用的玉石符球。” 这人又是仰头哈哈大笑,露出几分得意。“没错,刚才被擒时我便捏碎了符球,表明自己被抓。现在万斗门已经收到了消息。你以为抓到了我,其实是我抓到了你们!”这人说着,脸上尽是不屑,“周宏,我窦家真是小瞧了你。” 又转头看向金面兽三人,瞪大了眼,“什么邯郸郡总扛把子,邯郸五霸,一群酒囊饭袋,废物!” 金面兽等人被他这么一呵斥,竟然毫不反驳,低着头默不吭声,如被长官训斥一般。 这万斗门的势力影响之大,可见一斑。这人明明是阶下囚,却显得高高在上,有恃无恐,反客为主。金面兽这种穷凶极恶之徒,在他面前竟然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这人身穿鲜亮锦衣,一身富贵气,一看便知是窦家的公子。这种千年世家的人向来自认为血统高贵,高高在上,就算此刻被擒,也丝毫不惧,认定周宏不敢把他怎样。 “你信不信,我现在一根根剁下你的手指,然后挖了你的眼睛,只留下你的舌头。”周宏说完,一步步走来,脸色阴鸷,让人望而生寒。 见周宏动了怒,这人眼珠一转,服软道:“我叫窦天聪。门主命我生擒了你,送到京城审问。” “为什么要生擒我?”周宏一边问一边慢悠悠拔出剑,也不瞧他,自顾抚摸着剑锋,显得随意任性,似乎突然来了兴致把玩起剑。 窦天聪瞧着,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不觉往后退一步,连忙道:“这不会对我讲的。我听闻本门在威国学堂的勋上人失踪了,也许门主怀疑与你有关,想亲自审问。” 周宏依然慢悠悠摸着剑,瞧不出在想什么。窦天聪赶紧道:“我都说了,没有一点隐瞒。” “符球把信息传到了哪里?若窦家派人来,大概多久能到?” 第八十二章 识时务 “信息传到了豪州的省城豪安郡飞云庄,那是本门的一个分堂。豪安郡离这有一百多里。就算快马加鞭赶到这,也要一个半时辰。” 周宏听完,走到窦天聪身后,猛然用剑柄砸向他后脑勺,窦天聪闷哼一声瘫倒地。 “你赶快通知所有人,到议事厅集合。” 金面兽不敢耽搁,出了密室,立即集合山寨中的众匪,来到议事厅中。 这些匪徒都不是善类,作恶多端,应该交给官府法办。周宏心中早已有了打算。见人都到齐,立即神魂出壳,施展迷魂法术,把众匪迷住。一个个呆若木鸡般站着,失了魂一般,一动不动。 金面兽三人想不到周宏竟然还修行了道术,而且道行高深,顿时吓得不敢动。 来到藏宝的密室里,只见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堆在墙角,看得人心旌摇荡。共有七个大箱子、银票三十二万多两。 来不及细查,立即命金面兽等人把箱子抬上马车。 来到议事厅,周宏大声道:“所有人听我号令,立即上马,朝豪安郡进发!” 四十多人立即行动起来,纷纷上马,跟着周宏,冲下山去。 窦天聪被放入一辆马车中,由白柳风看着。 一群人沿着官道疾驰,到了傍晚,终于赶到豪安郡。 “恭庆王在信中说巡抚李茂洲为人耿直,处事公正,从来不对千年世家低声下气,是条硬汉,遇到急事可以向他求助。把这些山匪连同窦天聪交给他,肯定万无一失。” 白柳风点点头,“我本是豪州永安郡人,父亲是郡守。当年李茂洲来豪州上任,父亲还与我聊起过他。” 周宏显出几分意外,看向白柳风。 “李茂洲是经恭庆王极力举荐,才当了这巡抚。豪州自古是窦家的地盘,窦家与宝庆王一路。当时宝庆王极力举荐林州的总督王庆功。皇帝最讨厌的便是这些千年世家,树大根深,尾大不掉。便大笔一挥,选了李茂洲。” 周宏听得直点头,不由轻轻一笑。 白柳风也笑起来,“皇帝最讨厌的一句话,便是‘没有千年的朝廷,只有千年的世家’,自然要选李茂洲来牵制窦家。传闻在御书房中,皇帝对李茂洲讲,要秉公办事,尤其不能偏袒窦家,沆瀣一气。” 白柳风讲得绘声绘色,周宏哈哈大笑,“这么说来,窦家这次是撞到刀口上了,李茂洲也可趁机立威,向皇帝表明态度。” 一路聊下来,先到驿站安顿好,便赶到巡抚衙门里,见到了李茂洲,拿出军函与恭庆王写给自己的信。 李茂洲看了后,立即道:“想不到贤弟是王爷的至交,有失远迎。” 李茂洲四十多岁,身形瘦寡,双目有神,眉目间透着一股威严之气,不怒自威,让人一见便不敢嘻哈放肆。这是身居官场多年,养气有成。这种气质正是周宏所仰慕的。 两人寒暄几句,周宏把窦天聪勾结邯郸五霸刺杀自己的事细细一讲。李茂洲听得火冒三丈,“这些千年世家,骄横跋扈惯了,向来高高在上目无法纪,我行我素,不把官府与平民百姓放在眼里。” 周宏点点头,“这个窦天聪,骄横得很!” “到了我手里,是条龙也要趴着。贤弟,你还未上任,便剿灭了邯郸五霸,真是大功一件,可喜可贺。等审完他们,我定会上报朝廷,为贤弟邀功请赏。” 周宏笑着摆摆手,“不敢居功,为民除害而已。” 李茂洲正色道:“这邯郸五霸,盘踞在双峰岭中多年,为害一方。双峰岭幅员辽阔山势险恶,地形复杂,朝廷几次派兵大规模搜山,想把这伙悍匪一网打尽,却始终找不到他们的藏身处。想不到——”李茂洲说着冲周宏郑重施个礼,周宏赶紧起身回礼。 “贤弟,你受得起我这一拜。你不费一兵一卒便剿灭了这股恶匪,真是难得的俊才,恭庆王真没看错人!” “侥幸,侥幸而已。” 两人又聊一会,李茂洲立即升堂,命人把窦天聪、金面兽等人押上来。 四十多个匪兵已经关入大牢,金面兽三人跪在堂中,吓得脸色苍白,不敢乱动。倒是窦天聪,站在那漫不经心,依然一脸的无所谓,仿佛这仅是小事一桩,审完了便能回家睡觉。窦天聪是举人,按朝廷的律法,不必跪着。 李茂洲一问,金面兽三人便老实交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五一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 一旁的书办记录得飞快,待三人说完,签字画押,干脆利索。 李茂洲冷笑一声,看向窦天聪,“事已至此你可知罪,还不快跪下!” 窦天聪看着李茂洲,神色淡然,目光探去,“巡抚大人,我虽然犯了罪,但也情有可原。我并没叫这些人去杀周宏,只是想生擒而已,其实只想与周宏开个玩笑。有些话我不便明说,最好能找个地方你我单独详谈。我窦家是堂堂千年世家,交际甚广,希望巡抚大人能网开一面,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茂洲听了哈哈大笑,突然双目一缩,露出寒光,盯向窦天聪,显得阴寒摄人,“好,好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什么千年世家,一个小小的马前卒,竟也如此张狂,敢教训本府,你确实不识时务!掌嘴二十、杖责五十!” 一声令下,三个衙役立即上前,两人按住窦天聪,一人拿起木板冲他脸庞便扇,“啪啪”声听着刺耳。扇完,立即把他按倒地,扒下裤子便打。 周宏心中暗笑不止。一州的巡抚乃国之重臣,更有调度兵马的大权,可以说是一州的土皇帝,这个窦天聪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 打完,窦天聪已是皮开肉绽,趴在地上起不来,嘴里轻声呻吟着,半死不活。 “再问你一次,你可知罪,是否受人指使,可有同谋?” “没受人指使,没有同谋,全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认罪。”声音含糊,哀声叹气。窦天聪被打得脸颊黑肿,满嘴是血。 “嗯,你这下识时务了。”李茂洲冷哼一声,便命书办把供状递过去。 窦天聪不敢不从,老老实实签字画押。 “窦天聪勾结恶匪袭杀朝廷官员,按律当斩。先押入死牢,等候发落!” 听了这话,窦天聪陡然来了精神,惊慌失措,抬起头大叫:“饶命啊,巡抚大人,饶命……” 几个衙役哪里想听他叫唤聒噪,赶紧把他拖走。 大堂中顿时清静了。 “这金面兽三人——”李茂洲说着,看向周宏。 周宏心中佩服李茂洲,能坐上这个位置的都是人精,知道他瞧出了自己的心思,立即施礼道:“这三个恶匪按律当斩。但现在边关不宁,军中正值用人之际,可以将他们发配充军,随我到军中为国效力。”说着转过头,看向三人,“哪一天上了战场,你们便是冲锋陷阵的死士,可有怨言?” 三人连忙道:“没有没有!我等愿意战死沙场,为国尽忠!求巡抚大人网开一面,给我们为国效力的机会。” 李茂洲点点头,“看在周贤弟的份上,就将你们刺配充军。到了军中,自当谨言慎行,听周宏号令,若敢三心二意,本府随时要了你们的狗命!” 三人连忙磕头,感激不尽。 衙役将三人押下去,周宏道:“我有三箱珠宝,放在驿站的客房中。想劳烦大人兑换成银两,我拿走两箱便可。” 一共得了七箱金银珠宝,在路上暗暗查看了一番,有四箱装着金银、三箱装着珠宝。这些珠宝肯定要兑换成现银才方便使用。 这肯定是缴获的赃物,大家心照不宣,李茂洲道:“贤弟不必客套,小事一桩。明早我叫人过去,清点好数目,到下午便能兑成现银。” “劳烦大人了。”周宏施个礼,继续道:“现在窦天聪被捉,估计窦家不会善罢甘休。” 第八十三章 第一天骄 李茂洲精明无比,虽然不知道窦家为何要活捉周宏,但略一猜想,定是周宏深深得罪了窦家,或是窦家想从周宏身上问出什么秘密。现在恭庆王推荐周宏去军中,窦家便派人来擒拿,显然是不死不休。如今周宏到了自己的地界,又擒匪立了功,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自然要帮一把。 “依现在的情形看,窦家十有八九会再派人来——”李茂洲说着,双目看向周宏。 “估计两日内,必有人来袭杀我。我打算在驿站里修养两日再启程。但这样一来,行程便被耽误了,到了金州大营不好交代。” 李茂洲大手一扬,笑着道:“这个好办。我给金州大营修书一封,就说你擒拿山匪,耽搁了日程,他们定然不会为难你。” 周宏立即施礼拜谢。 两人又聊一会,周宏便起身出府,回到了驿站。 窦家怎么会善罢甘休,定会再派人来,派心腹弟子来!就算从京城赶来,最多两日便到。与其战战兢兢坐以待毙,不如与他们大干一场!周宏下定狠心,便在驿站中专心修炼。 **************************************************** 窦天聪被李茂洲关入死牢的消息当晚便传到了京城的万斗门总堂,众人又惊又怒! 总堂的大厅中,一个中年妇人哭哭啼啼,“天聪是我的心头肉,表哥,你一定要救救天聪。” 门主窦千问阴沉着脸,“这个李茂洲果真不识好歹!早就听闻这人是个夹生饭,油盐不进。掌管豪州这几年来从不与我们交往,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想不到会生硬如此。我已禀告给了宝庆王,宝庆王又向刑部打了招呼,刑部特地修书一封给李茂洲,要求押往京城细审。你们谁愿意去送信,顺便把周宏捉来。” 一个身穿紫衣的青年人立即道:“什么邯郸五霸,这些山匪除了会打家劫舍,欺压良善,办起正事都是废物。害得弟弟被擒,我愿跑一趟。” 他身旁一位高个年轻人听了这话,慢悠悠道:“这种小事就不劳烦师兄了,这个周宏仅仅至炼髓境初期,还是让我去。”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手到擒来不在话下。 紫衣青年面色微怒,盯向这人,“我去救弟弟何须外人插手!再说了,你一直是我的手下败将,论实力哪里如我,何必出去丢人现眼。” 听了这话,高个年轻人气得咬起牙,脸上骤然泛起一股杀气,狠狠瞪向紫衣青年。 “别争了。”窦千问眉头一皱,显得不耐烦,“就让天赐去,这回定要万无一失!天赐,你是本门的第一天骄,但周宏身边还有一人,到了炼髓境盛期,不知是什么来历。这两人以二敌五,擒了邯郸五霸,战力不容小觑,你万万不可大意!” 先前那位哭哭啼啼的中年妇人,听闻刑部下了文书,心情顿时好转,平复了情绪。只要把人运到了京城,稍一运作,疏通关节,死罪定然能免。凭窦家的关系,最多关上三五个月,便能放出来,运气好的话还能赶上回家过年。“让天赐去我还是不放心,应该把蝉翼灰芒甲、裂虹剑给天赐,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听了这话,站在一旁的窦荣立即点点头,“我也觉得应该如此,这回万万不能大意,我总觉得周宏身上有些古怪。” 蝉翼灰芒甲乃中品灵器里的极品,由天外陨石中的太乙精金制成,薄如蝉翼,穿在身上毫无感觉,就算用下品灵剑也刺不破,简直成了刀枪不入的金刚之身。裂虹剑也是罕见的神兵利刃,斩金断钢毫不费力,万夫难敌。这两件宝器在身,一攻一守,战无不胜。别说对付周宏一人,就是对付十个八个周宏也绰绰有余。 窦千问点个头,“也罢,就把蝉翼灰芒甲、裂虹剑赐给你,速战速决,办完事立即还回来。” 窦天赐喜色满面,两眼放光,立即恭声施礼道:“多谢师尊!” 有了这两件宝物,窦天赐信心满满。中年妇人走过来,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慈爱。“天赐,你弟弟自小娇生惯养,受不得苦,叫他在牢中忍耐几日,等到了京城便熬出头了。” “娘亲,放心吧,这回总算是有惊无险,你在家安心等我的好消息。” 窦荣走过来,脸上仍有几分凝重,叮嘱道:“这个周宏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总觉得他身上有些秘密,你千万别大意。万一遇到麻烦,可以向飞云庄求助。” 飞云庄是万斗门在豪安郡的产业,占地近百亩,是座规模宏大的庄园。经营着五千多亩良田、当铺、丝绸茶叶铺子等等,在当地势力极大。 窦天赐心中不悦,觉得他们太过谨慎小心,这个周宏不过才至炼髓境初期,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何况现在有了蝉翼灰芒甲、裂虹剑,战力至少增强了一倍,就算在万人大军中也能杀个三进三出。但仍然耐着性子,露出笑脸,恭声道:“我一定倍加小心,活捉了周宏!” **************************************************** 周宏在驿站里休养了两日,连日赶路的疲惫完全消除,精神饱满。 那三箱珠宝,周宏并没有盘点,直接命人抬到了李茂洲府中,共兑换了白银约三十五万两。这次剿匪得的这七只箱子,加上三十二万多两银票,总共约合白银一百七十多万两,可谓发了一笔横财!难怪历朝历代的官府喜欢剿匪,除了立功扬名,其中还有这个奥秘。 清早,吃完饭,告别了李茂洲,一行五人,驾着辆马车,慢慢驶出集市,上了双峰岭的官道。 在山中行了约半个时辰,突然,天色骤然变暗,狂风大作,转眼间电闪雷鸣,似要来暴风雨。 “奇怪,这又不是夏天!”金面兽盘踞在山中多年,对山中的天气自然熟悉,此刻不觉皱起眉,莫名其妙,嘴里嘀咕着。 众人都觉得不对劲,不由立住马,停下来看向天空。 天色昏沉,似到了傍晚,狂风呼呼,夹杂着碎石尘土,吹得人眯起眼。雷暴越来越近,眼见阵雨将至。周宏觉得不妙!空气中有股威压,摄人心神,让人头晕眼花。仅仅过了五六息时间,晕沉感越来越强! “不好,这是神魂攻击之术!”周宏终于明白过来,大叫一声。 该来的终于来了。 等了两日,就等着你来。但想不到,来了一个如此厉害的道术高手。 白柳风、金面兽等人赶紧下马,默念经文,双手结印,全神戒备。 神魂攻击,用神魂之术让人产生幻觉,攻击人的精神意志。默念经文时,心无外骛精神专一,意志力增强,便能抵挡住攻击。 天空陡然降低,诡异无比,竟悬到了头顶,像一块无边的灰布,黑云翻滚,顿时压得人心神不宁,头晕眼花。 周宏的神魂已经到了御物境巅峰,全力运转起《缘起经》,仍觉有些昏沉,昏昏欲睡。过了十几息时间,回头一瞧,四人连同四匹马,已经瘫倒地,闭着眼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 “哈哈哈……”前方陡然冒出一阵笑声,道路的拐角处,缓步走来一人。 这人二十来岁,一身青色锦衣,腰束一条紫云滚金边腰带,手握宝剑,显得富贵逼人,俊朗不凡。 室游、夜游、日游、御物、显形、附体、分神化念,越往后越难精进。这人的神魂,至少已经到了分神化念境,我运转起《缘起经》只不过能勉强支撑,他年纪轻轻,法力之强却世间罕见!窦家终于派来了顶级高手。 “想不到,你的神魂如此强大,竟然能撑住。莫非你也修炼了神魂?”这人漫不经心问。 “你是窦家的什么人?”周宏强打起精神,深深吸口气。 “就算你修炼了神魂,怎么能抵挡到现在!真是不可思议,莫非你有特殊的法门?算了,还是把你擒回去,细细审问。”窦天赐自顾说着,依然轻描淡写,一片漆黑的乌云立即从身后冒出,里面雷光滚滚,气势恐怖摄人,时不时落下一个霹雳,所过之处,击得山道上的碎石纷纷炸成了粉末,朝周宏缓缓飞去。 第八十四章 同归于尽 “只须留下你的小命,你身后的人都白白作了陪葬,有些可惜,但怨不得我。”窦天赐一步步走近,依然说得慢条斯理,“你身上确实有秘密,单凭能撑到现在,便是个奇迹,我真的非常好奇。” 雷云已经飘到跟前,近在咫尺,噼里啪啦响爆着雷光,“轰”一声,落下一道雷霆,一块圆桌大的巨石被炸得粉碎。 回头望一眼四人,依然睡得沉沉,一动不动。 再过几息,雷云便能飘到四人头顶。 金先生一直藏在神图中,急忙道:“他至少到了分神化念境,怎么办?” 到了分神化念境,能把神魂分为多份,一份留在体内便能让身体行动自如,施展武技与施展法术两不误。窦天赐有备而来,身上必然穿了宝甲。此刻,若使用神图中的利箭突然袭击,万一杀不死他,他一怒之下用雷霆击死白柳风等人,只在眨眼间! 神图中,有一粒在乌奎堂主身上发现的炎融灭神雷。 只有用炎融灭神雷才能灭杀他的神魂! 没有别的手段。 念头一闪而过,来不及细思。周宏咬起牙一狠心,立即神魂出壳,化为一股阴风,卷起那粒炎融灭神雷,迎着雷云猛然冲进去。 “不!”金先生双目惊恐,脱口而出。 炎融灭神雷威力巨大,这是要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窦天赐万万想不到周宏竟能这样,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轰”一声巨响,雷云被炸得粉碎,顿时天空晴朗,恢复了清明。 秋日的阳光洒落在山间,风和日丽,一派幽静。 雷云由窦天赐的神魂之力显化而来,是他的神魂核心,炸灭了雷云,他的神魂便被重创,若不能及时恢复,会落下病根,甚至会渐渐魂飞魄散。 窦天赐想不到周宏身上竟然有炎融灭神雷这等厉害的雷丸。本来已经猜到周宏习练了神魂,而且不弱,但没料到周宏竟然如此果敢狠绝,要同归于尽。 猝不及防,一瞬间被炸得差点魂飞魄散,神魂念头被重创了十之七八。 听到爆炸声,金先生急得几乎流下眼泪,知道周宏断无生还可能。见窦天赐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似重病垂死的人,知道他已元气大伤,到了强弩之末。立即大喝一声,豁出去拼命,神魂猛然从神图中飞出来。 “天火流星!” 一照面,直接使出最强杀招! 冲着窦天赐,骤然间铺天盖地冒出无数个火球,纷纷杂杂袭去,似满腔怒火宣泄,要把他烧成灰烬。 窦天赐大吃一惊,想不到周宏身边竟然有个如此厉害的道术高人,顿时明白了邯郸五霸为什么被杀被擒。周宏已经魂飞魄散,必死无疑,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静养疗伤,没必要再与这人纠缠下去。 窦天赐虽然神魂受了重创,但仍有与金先生一拼的实力。拿定了主意,拔腿便跑,毫不犹豫,一阵风一般,甩开那些火球,到了前面的拐角处,纵身一跃,跃上一匹骏马,飞速逃走。 众人仍然倒地未醒,金先生不敢去追,狠狠叹口气,立即施展法术,让四人醒来。 过了片刻,四人迷迷糊糊站起来。 金先生显出老者的模样,正要说出事情的原委,突然见周宏也晃悠悠站起来,惊讶得如同见到了鬼,怎么也不敢相信,盯着周宏,嘴里嗫嚅:“公子、公子……” 周宏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显然受了重创。刚才卷起炎融灭神雷与窦天赐拼死,便是倚仗着《缘起经》,赌一次。果然,被炸成粉末的神魂念头,在即将泯灭的一瞬间,不觉按《缘起经》中法门飞速运转恢复,把握住了一丝“缘起”,重新凝聚成了完璧之身。 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由“一”便能溯其因果来去至“一切”。周宏回味着经文,经过这一次,对《缘起经》的领悟比以前更深了一层。 “我没事!”周宏摆摆手,对金先生重重讲。 金先生这才回过神,确信不是在梦中,眼前站着的确实是个活生生的周宏。又惊又喜,顿时激动得说不出话。 周宏做个手势,金先生会意,立即进入神图中。 四人瞧着,也不多言,知道刚才中了神魂之术,定是周宏与老者化解了危机。见周宏脸色苍白,似大病初愈,知道他受伤不轻。 四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个道术高人如此了得,周宏究竟用什么办法退的敌?尤其是金面兽三人,互相看了几眼,显得无法理解,眼神中对周宏深深敬畏,知道周宏的手段深不可测。 “我们回去,找李巡抚!”周宏说完,四人赶紧上马,沿路返回。 赶到巡抚府衙门,见到李茂洲,把事情大概一讲。“那人的神魂被我出其不意重伤,此刻定是在窦家的某个据点疗伤。” 李茂洲见周宏虽然脸色苍白,但未伤及根本,放下心来。“这人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本领,定是窦家的天骄俊才。上午我收到刑部的文书,命我把窦天聪押往京城,再做审问,窦家的手段多得很。这些我行我素的千年世家,目无法纪,搅乱朝纲,把袭杀官员当作儿戏一般,唯恐天下不乱的便是他们。”李茂洲气得咬起牙,“贤弟,你先回驿站疗伤,我现在便命人严查。窦家的万斗门在本郡有座分堂:飞云庄,这人十有八九便躲在里面。说起飞云庄,倚仗着窦家,财大势大,平日里也是飞扬跋扈得很。这次若被我抓到了由头——”李茂洲说着,目露杀气,冷笑几声,显得阴狠可怕。 周宏瞧着也不多言,感谢几句,便回到了驿站。 立即运转起缘起经,恢复神魂。足足练了一个多时辰,才感觉恢复了十之八九,脸色又红润起来。 李茂洲命人送来一些疗伤的良药,周宏服下后感觉甚佳。这个李茂洲确实有情有义,是条血性汉子,不是虚与委蛇之人。饱睡了一觉,第二天清早醒来,完全恢复了正常。经过这一番磨练,感觉神魂之力反而壮大了几分。 吃完午饭,李茂洲派人来请。周宏赶到府衙,李茂洲见周宏一夜间竟然恢复如初,面色红润,气色比昨天还好,惊得盯着周宏上下打量,越发觉得周宏是个难得的俊才,深不可测。 寒暄了几句,李茂洲拿出一张画像,在桌上展开,“昨日袭杀你的,可是这人?” 第八十五章 打草惊蛇 瞧着画像,周宏也是一惊,对李茂洲的手段深感佩服,想不到这么快便能查到此人。立即施个礼,大喜道:“正是正是!” 李茂洲点点头,“这人受了重伤,一猜便会去飞云庄疗伤。飞云庄向来目无法纪,业大势大,我怕他们惹出大事,一直在庄内安插有暗线,这次果然派上了用场。” 周宏深感折服,又施个礼,“大人未雨绸缪,神机妙算,晚辈佩服至极!” 李茂洲摆摆手,淡淡一笑,“豪州共有七个省,身为七省的巡抚,事务繁杂,自然要处心积虑,事事谋划在先。可惜没查出这人的名字。” “飞云庄那么大,肯定有逃生的密道,这人若是——”周宏说着蹙起眉。 李茂洲也默然不语,沉眉思索。 若派大军明目张胆去搜,定会打草惊蛇。这种庄园内定然有暗道,只怕大军刚进庄门,这人已从暗道逃走。若兴师动众什么都没搜出来,面上难看不说,反而可能被窦家反将一军,在皇帝面前参一本。 李茂洲抬起头,看着周宏,“事到如今,只能来硬的。我先派人把守住飞云庄附近的各大要道路口,严加盘查,然后带兵去庄中搜。这人若是从暗道里出来,十有八九会被军士截获。” 周宏点点头,没有更好的办法。先撒下罗网,再打草惊蛇,等着蛇出来钻进网里。这人的神魂被炎融灭神雷重创,就算他有疗伤的良药,一夜下来能恢复个七七八八,至少五六日内也无法使出道术,除非他与我一样有《缘起经》。不能使出道术,擒拿起来便方便了许多。 拿定主意,李茂洲立即命人画下几十张画像,分给众军士,命他们拿着画像把守住各大要道路口。忙了半个多时辰,见军士调度完毕,便集结了五百多骑兵,浩浩荡荡,奔向飞云庄! **************************************************** 窦天赐受了重伤,不敢耽搁,直接逃进了飞云庄。窦天赐是窦家的第一天骄,庄主曹奇志不敢怠慢,见他面色惨白,显然受了重创,不便多问,赶紧送他进密室中疗伤。 密室里,窦天赐服下一粒黑色的丹丸,又取出一根淡黄色的香点燃,立即盘腿静坐。 烟气袅袅升起,聚而不散,竟如彩虹一般,有七种颜色,诡异无比。这香,叫七彩镇魂香,用上百种珍惜的天材地宝制成,是治疗神魂的圣药。一根至少值白银五千两,市面上极其稀有。 窦天赐施展法术,稍稍一吸,七彩烟气便如一道丝线,钻入他鼻孔里。烟气入体,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体内一派温和。渐渐的,他周身冒出淡淡的七彩霞光,如仙人一般,面色渐渐红润起来。 就这样,一支接着一支,一连点了五支,才感觉恢复了大半。 若不是被炎融灭神雷炸伤,怎么舍得点七彩镇魂香。窦天赐气得心中直骂。这个周宏够狠,想与我同归于尽。想到周宏,窦天赐暗叫糟糕。门主命我把他生擒,不是杀死,回去后定被训责,被别人看笑话。窦天赐不由叹口气,自己还是大意了。 神魂恢复了大半,便可不用七彩镇魂香,窦天赐不敢耽搁,立即运转法门恢复神魂。一直在密室中呆到第二天晌午,才感觉恢复了八九分。 吃完午饭,又服下些丹药,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几乎彻底恢复了。曹奇志见他面色红润如常,心中放下心,便旁敲侧击问:“什么人如此厉害,要不要我派人去——” 窦天赐摆摆手,“我是一时大意,那人已经魂飞魄散。” 曹奇志陪着笑脸道:“这人自不量力,真是找死!” 正聊着,突然管家急慌慌跑来,“庄主,李茂洲带着几百骑兵冲进庄,把庄子围得严严实实,说我们窝藏袭杀朝廷命官的刺客!” 两人大吃一惊!曹奇志随即想到了什么,惶恐不安,目光惴惴地,看向窦天赐。 窦天赐想不到李茂洲动作这么快,竟然查到了这里。随即深深皱起眉:周宏没死,这怎么可能!再想想昨日他能抵抗住自己的神魂攻击,心中不由大骇:莫非周宏也到了分神化念境? “快,从密道出去!”来不及细思,曹奇志朝管家使个眼色,管家立即抓起窦天赐的胳膊,“走,跟我进密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先避避风头。周宏没死,反而是件幸事,以后定将他手到擒来。想到这,窦天赐心里有了计划,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飞云庄的大厅中,李茂洲带着周宏等人,杀气腾腾,等着庄主曹奇志前来。已命众军士一间屋一间屋搜,整座庄子顿时鸡飞狗跳,一派喧嚷。 曹奇志终于来了,面色阴沉不堪,见到李茂洲,略微施个礼,憋着火,冷冷道:“巡抚大人,我飞云庄向来遵纪守法,安守本分,今日为了何事兴师动众,草民担待不起啊。” “我昨日在山中被刺客劫杀,那名刺客被我打伤后逃入了飞云庄,你何必装痴作傻!”周宏睁大眼,恶狠狠道。 “可有人证物证?巡抚大人,这事肯定有误会。我若窝藏刺客,任你处置!但你们这番兴师问罪,把飞云庄搅得鸡犬不宁人人自危,若搜不到人——” 李茂洲霎时睁大双目瞪着他,恶虎一般,冷哼一声,“若搜不到,你想如何?难道本府还要给你个交待!” 曹奇志憋着脸,气得脸颊一抖一抖地,不敢吭声。 过了一会,一个军士从门外快步跑来,急忙到跟前,“禀告大人,在庄外北侧的清虚寺路口,发现了刺客,刺客打伤差役后夺了马,沿着山道逃进山里。” 李茂洲与周宏对视一眼,脸上皆是一喜,周宏道:“果然如此,我去追!”说完手一挥,白柳风与金面兽等人立即跟着周宏,快步出门。 李茂洲盯向曹奇志,目光阴冷,冷笑几声。 李茂洲气势逼人,威压盈面,让人不敢正视。曹奇志做贼心虚,被他的气势所慑,吓得浑身发软,不敢抬头。 “怎么会这么巧,我一来,那刺客便现了身,只是离这有点远。你以为本府劳师兴众前来会无的放矢?袭杀朝廷命官罪同谋反,当诛灭九族。你窝藏刺客,便与刺客同坐,莫非你倚仗着背后的势力真想谋反?” 这么一讲,曹奇志倏地脸色煞白,身子微微发抖。 “诛灭九族的大罪,你以为窦家会保你这颗小卒!不与你废话,说吧,密道在哪。今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查到密道。现在说出一切,还能留条烂命。到了本府的刑房里,就算是块石头都能叫它开口,你的嘴硬还是石头硬,一试便知!” “通”一声,曹奇志焦灼不堪,再也坚持不住,额头早已冒出一层虚汗,两腿一软,跪倒地…… 第八十六章 胜算 周宏等人跟着那位军士,领着数十骑兵,策马狂奔,到了清虚寺路口,沿着山道继续往山里追。周宏几人骑的都是一等骏马,一干军士骑的都是普通马匹,不一会,便被甩得不见人影。窦天赐慌忙中夺马逃跑,那马也极为普通。周宏追了近半个时辰,终于追上他。 窦天赐停住马,不慌不忙下来。周宏见他气色如常,顿时一惊,想不到他恢复得这么快,定是用了稀世的良药。 周宏几人也立即下马,全神警惕,准备大战一场。他被炎融灭神雷炸伤,至少五六日内无法使出道术。此刻却丝毫不惧,看来这人的武道功夫也非常高深,至少到了炼髓境盛期,才能有这种把握。 窦天赐提着剑,一步步走来,似闲庭信步。“你以为我是怕了你们,落荒而逃?我故意现身,打伤那几个士兵,留下活口,他们去通风报信,就是为了引你过来!”说着轻轻一笑,从容自信。 他这副自信从容的神色,让人浑身发寒,周宏不由皱起眉,握紧斩龙剑。 “你以为我现在受了伤不能使用道术,便会束手就擒,任你们宰割!”依然说得悠闲,“你竟然没死,恢复得这么好,不知用了什么法门。你身上的秘密太多,擒你回去后要细细审问。你们劳师兴众,费尽心思来抓我,其实是自投罗网!” 金面兽见他从容不迫,漫不经心,一步步走近,气焰如此嚣张,气得握紧鬼头刀,指着大怒道:“你狂什么,我们五个都是炼髓境,能活活扒了你的皮!” 窦天赐仰头哈哈大笑,“实话告诉你们,免得做过无头鬼。我是窦家第一天骄,叫窦天赐,武学道术双修。神魂已至分神化念境,武道嘛——已至炼髓境巅峰。” 众人听着皆是大惊!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竟如此天才了得。 “别说你们只有五个,就是再来五个,也不够我杀的!”眼神骤然一凛,脸上杀气翻涌,拔腿冲来。 五人毫不示弱,飞速迎去。一照面,“咣咣”几声,凡是与裂虹剑交接击碰的刀剑,除了周宏手中的斩龙剑完好无损,别的都被击出了大豁口。众人心中惊骇,知道他手中的剑不是凡品,定是罕见的神兵利器。 “这叫裂虹剑,削铁如泥。”窦天赐得意洋洋,“你那柄剑也不错,莫非是斩龙剑,等擒下你便知道了。” 窦天赐的剑法诡异,脚下游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五人始终无法合围,只能三三两两与他乱战。 境界上的差距顿时显现出来。到了炼髓境,每提升一点都异常艰难;每高出一点,实力便高出一大截!他的剑明明在刺别人,但每个人都觉得下一息剑便会刺到自己,提心吊胆,必须全力以赴才能勉强抵挡,稍有不慎便会身死道消,时刻处于生死边沿。窦天赐所到之处,如狂风扫落叶,无人能挡住他三回合,幸在大伙全力配合,始终没被他寻到机会各个击破。 周宏只觉他的剑上似乎透着一股粘力,只要一击碰,手中的剑压根不由自己控制,瞬间便随着他的招式左摇右摆,随他摆布,随时会脱手。 他对力道、角度、精度的把握,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样耗下去始终不利!白柳风是个老江湖,经验丰富。寻到个机会,见周宏与金面兽缠住他,立即飞身下探,就势一滚,同时放出破风匕,一剑一匕攻他的下盘。窦天赐微微一惊,想不到这人如此狡猾,连忙屈身抵抗。 这一回合的微微失算,窦天赐的剑势陡然露出个破绽。 “去!”周宏心中大喝一声,斩龙剑不再隐藏,瞬间脱手,阳光下照出一道亮光,划向窦天赐后腰。 窦天赐反应奇快,脚踢连环,一脚踢飞破风匕,一脚避开白柳风。身后如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凌空扭身一回扫,“咣”一声猛烈击碰,挡飞斩龙剑。 白柳风剑势不停,瞄准窦天赐一刹那的转身,前后不能兼顾,骤然间爆发,使出全力,迅疾无比,一剑划破他后背! 终于得手! 但窦天赐仿佛毫无感觉,丝毫不停,猛然间转身侧踢,迅疾猛烈,正中白柳风胸口,“嘭”,白柳风被踢飞一丈多远。 摸了下被划破的衣服,窦天赐哈哈大笑,“这叫蝉翼灰芒甲。你们这群蚂蚁,我手持无坚不摧的神剑,身穿刀枪不入的神甲。说说看,你们的胜算在哪!今天除了周宏,其余的都要死!” 窦天赐想不到周宏手上的剑是灵器、白柳风身上也有灵器,前后夹击,才被两人得手。 白柳风口中吐出一丝血,赶紧爬起来。若不是穿着勋上人的那件银龙软丝甲,恐怕早已胸骨断裂命丧当场。饶是如此,胸口剧痛难忍,内伤不轻。 五人赶紧聚到一起,互看几眼,神色焦灼不堪。窦天赐手持神剑,身穿神甲,今日怎么杀他,难道只能等死?尤其是金面兽三人,刚刚归顺,并不是真心投靠。此刻金面兽看着周宏,眼神飘忽躲闪,显然心内彷徨,认为不可能胜,斗志锐减,不想拼死一搏。 “不用怕!”周宏深深吸口气,疾声道:“你们四人护住我的肉身!”说完立即神魂出壳。 一个八条手臂的火佛倏地凭空降临。 真如明王身! 今日阳光明媚,正适合凝聚真如明王身。 室游、夜游、日游、御物、显形、附体、分神化念,周宏现在只练到了御物境巅峰,还未到显形,不能显出实体。但武道到了炼髓境,肉身的阳刚血气旺盛,便能看到神魂之体。 窦天赐瞧着一惊,想不到周宏的神魂竟然化成一个火佛。 火佛浑身烈焰腾腾,带着滚滚热浪,一只手握着斩龙剑,朝窦天赐扑去。 窦天赐已至炼髓境巅峰,阳刚血气异常强烈。双臂猛然挥动,运行着一门功法,激起全身的气血。周宏一近他身,便感到一股强大的无形威压,压迫着神魂,让火佛趋于崩散。 “你才至御物境,连靠近我都难,还在我面前耍弄道术,真是班门弄斧,丢人现眼!”窦天赐一眼便看穿了周宏的修为,丝毫不惧,不屑一顾。若到了武侯境界,单凭肉身的阳刚血气,举手投足间便能轻松击溃普通的神魂之体。窦天赐离武侯只差一步,神魂又至分神化念境,对道术熟悉无比,自然不把周宏显化的这尊火佛放在心上。 缘起经修复!周宏极力运转缘起经,抵抗窦天赐的血气威压。 见周宏竟然扑到了身前,窦天赐又是一惊,嘴角随即露出讥讽,挥剑迎上。 “飞蛾扑火而已,看你能坚持多久!” 裂虹剑虽然不能用心神控制飞起来刺杀,但也是中品灵器,主要材料是天外陨石中的太乙精金,淬火时滴入了武侯的精血,克制神魂。又让道术高人在剑身刻下威力强大的符箓,普通的神魂之体一剑便能灭杀!最大的特点,一是削铁如泥,二是灭杀神魂。 周宏不敢耽搁,心一横,一边用心意控制着斩龙剑,一边挥动火拳,一人一剑,缠紧窦天赐不放。 “找死!” 裂虹剑带着强烈的灭魂之气,火佛每次碰到剑,便觉神魂念头被灭杀一些,痛苦异常,一个个念头如气泡被针尖刺破。神魂就是一大群念头的集合体,想不到这柄剑是神魂的克星! 原本想烧死他,但他身形快如鬼魅,游刃有余,火佛碰不到他丝毫! “把你这神魂之体千刀万剐,有趣得很!”窦天赐嘴角挂着冷笑,得意洋洋。 就算依仗着《缘起经》强大的修复能力,也不能拖下去。每耽搁一息,便多一分危险! 第八十七章 齐心合力 “金先生!”周宏大喝一声。 金先生早就在神图中准备着,一直在等周宏的号令。 “天火流星!” 一出来,便使出最强的杀招。顿时火球纷杂横飞,轰向窦天赐。 窦天赐早就知道周宏身边藏着这位道术高人,一直在警惕。见火球击来,方圆几丈内全被覆盖,不慌不忙,脚下诡异地腾挪后退,快得留下了一串虚影。一边格挡斩龙剑,一边躲避火球,一边与火佛大战,从容不迫,有条不紊! 五六息时间,竟然退了十五六丈。这步法功夫,惊世骇俗。就算是奔驰的骏马,也未必能飞奔出这么远。但这一飞退,显然消耗他不少体力,窦天赐喘着粗气,显得疲累。 金先生的脸色也显出几分疲惫,刚才这一击几乎使出了全力,必须停下来恢复。 窦天赐深吸一口气,仿佛恢复过来,哈哈大笑,“你们这群蝼蚁,还有什么本领,都使出来。” 周宏气得咬紧牙,回头望一眼白柳风四人,狠狠道:“用箭!”说完迎头扑去,不给他喘息的时间。 四人反应过来,立即从马背上取下弓箭,各自施展,齐齐射来。破风匕也贴着地面,掠向他双腿。 窦天赐左突右闪,避开了一切,仍然看不出丝毫慌乱。 白柳风大吼一声,“上!”握着弓箭、背着箭囊,飞快冲去。 金面兽三人一跺脚,也跟着冲去。 大伙都已孤注一掷,舍下了周宏的肉身。 是成是败,是生是死,在此一举! 四人飞奔上前,距离不过十几丈,“天蛇连珠射法!”金面兽三人步伐连动,各自全力射去,射向他双腿。 金先生恢复过来,狠狠咬着牙,“天火流星!”这次的火球更盛,显然也想毕其功于一役。 见几人都在拼死,窦天赐紧张起来,神色凝重,不敢松懈大意,身形步伐似乎快了几分,霎时脚下飞沙走石,尘土飞扬,留下道道虚影。 白柳风豁了出去,憋足一口气,“天狼冲月箭法!”脚步飞速蹿动,手快得匪夷所思,体内骨骼鸣响,三四息内,一连射出十六支箭,封死了窦天赐左右两侧各个退路。 加上金面兽三人射出去的,三四息内,共有四十多支箭,射向窦天赐双腿,封死各个方向的退路。 窦天赐左奔右突,躲避飞箭、火球、斩龙剑、破风匕,浑身上下顿时忙成一团,却又井然有序。终于,白柳风的一箭,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走位。一瞬间,窦天赐避无可避,心中一慌,只能跳起,身形步法稍稍变形,微微一顿。 白柳风透支了身体,脸色煞白,噗地喷出一口血,再也撑不住,“轰”一声猝然倒地。 这“天狼冲月箭法!”,在威国学堂中所学,必须至炼髓境巅峰才能施展出最大威力。刚才强行施展,深憋一口气,造成脏力透支,内脏受损。 周宏眼疾手快,机不可失,这一刹那,不顾一切,“火爆流星雨”、“佛坐莲台!”火佛迎着裂虹剑猛然扑去。 连人带剑,被火佛骤然吞噬! 方圆一丈内,全部是腾腾烈火。 窦天赐惨叫一声,瞬间成了火人,脚下乱蹿,无头苍蝇般,疯狂挥动裂虹剑乱砍。 金面兽三人陡然来了精神,眼睛里冒出光彩,又是十几箭急速射出,射穿他双腿! 窦天赐倒地挣扎,金先生的火球有了目标,齐齐轰去。 过了几息,窦天赐终于不再动弹,烧成了黑乎乎的焦尸。 想不到,大伙齐心合力,竟然杀了他,真是蚂蚁啃死大象! 大伙喘着粗气,互望几眼,笑容满面。金面兽哈哈大笑,显然在为自己能有这样的战绩自豪。白柳风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向周宏。 “怎么样?”周宏走到白柳风身旁,关切的问。 “没有大碍,刚才强行用力,损伤了内脏。最多修养个十天八天,便能恢复过来。” 周宏点点头,走到焦尸旁,脱下身上的蝉翼灰芒甲,连同裂虹剑,都装进神图中。 看着窦天赐的尸体,周宏长长吁口气。 不一会,身后传来纷乱的马蹄声,那几十个骑兵终于追上来。 见地上躺着一具焦尸,众军士顿时明白了一切。领头的冲着周宏施个礼,“周大人神勇无敌,我等佩服万分!” 周宏与他寒暄几句,几个军士把焦尸抬上马,一同回去。 回到巡抚衙门,李茂洲满面春风,带着周宏来到后院,自己的私宅中。“这个曹奇志已经老老实实交待,承认窝藏刺客窦天赐。这窦天赐是窦家的第一天骄,武学道术双修,天才了得,想不到贤弟竟有如此能耐,让人佩服!” 周宏笑着摆摆手,轻叹一声,看向李茂洲,“这擒杀刺客一事,还望大人在奏折中——” 窦天赐是窦家的第一俊才,若是传扬出去是我杀死的,只怕窦家会举全族之力来追杀我,只怕我根本走不出这豪州。窦家的报复,不是我能承担得起的! 李茂洲心领神会,笑着道:“放心,我在奏折中不会提及贤弟半句,只说窦天赐与官兵顽抗,死于乱兵的火器下。贤弟的功劳,是剿灭山匪。” 周宏赶紧施个大礼。 李茂洲扶起周宏。“但这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不可能把窦家怎么样。倒是贤弟你,以后要倍加小心!” 周宏微微皱起眉,窦家不可能善罢甘休,以后还会想办法来对付我。勋上人的死,加上窦天聪、窦天赐,旧账新账都要算的,逃不过去。只怕窦天赐的死因真相,也瞒不了多久。 李茂洲心中,却疑窦丛生。窦天赐武学道术双修,深不可测,却两次败在周宏手上。周宏几人中最高的才至炼髓境盛期,论战力最多与窦天赐持平。现在杀了窦天赐,也仅仅只有一个人受了点轻伤。莫非周宏能随时联系到某位世外高人? “飞云庄已经充公。”李茂洲想不出所以然,见周宏这副神情,话锋一转,“查抄了很多东西,具体数目还在清点中。这次剿匪,你居首功,自当论功行赏。你先回驿站养养精神,明日晚上我派人请你来,给你践行,送你些礼物。” 李茂洲话中有话,周宏也不是迂腐之人。客套几句,便起身返回驿站。 第八十八章 送死 白柳风受了内伤,李茂洲已经派人送来几瓶疗伤的良药,最多三天便能痊愈。为防窦家又在途中设埋伏,周宏决定等到他痊愈了再出发。 到第二天傍晚,李茂洲派人来请,周宏带着白柳风来到了他的私宅中。 桌上摆着十几样精致的小菜,三人边吃边聊。吃完,李茂洲命人撤去菜肴,换上清茶。 “这次查抄飞云庄,一些资产交给朝廷。其余的——”李茂洲看向周宏,“一份送给恭庆王,一份送给你。”说完,不等周宏回话,命军士抬上七个箱子。 前四个箱子很沉,每个由四个军士抬着,一步步走来,虽然小心地轻放,仍然“咚”一声落地,地面微微一颤。 箱子一个个打开,屋里顿时光芒闪耀。前四个箱子,里面都是金锭银锭,少说也有十几万两。飞云庄仅田地就有五千多亩,还经营着当铺、丝绸、茶叶、酒楼各种铺子,这些年来敛财无数。后面两个箱子中,全部是丹药。最后一个箱子里,装得却是刀剑。 “一共有金锭五万两,银锭十万两。这最后一箱子的兵器,是我私人送给你的。” 一两金子至少值二十两银子,这五万两金锭便值百万两白银。李茂洲待我确实诚恳,让人敬佩。 李茂洲看向周宏,“带兵之道,首推‘恩威并施’四字。对士兵首先要有恩,把士兵当成自家的兄弟,给了他们恩惠,他们才能心甘情愿为你效命,战斗时拧成一股绳,所向披靡。千万不能舍不得银子。这一箱刀剑,全部用上等的玄钢精心打造,每一柄至少值五百两银子。谁若立了功,办事牢靠,赏一柄出去,便是代代相传的传家宝,保证他对你死心塌地。” 周宏心中一震。这样的宝刀宝剑,都是有价无市,捧着银子也极难买到。连忙向李茂洲施个大礼,“多谢大人垂爱,感激不尽!” 李茂洲不以为然,摆摆手,“我把贤弟当成自家人,不必客套。” 军中发放的军饷,一个月不过几两碎银,普通的士兵,只有区区四两,还有可能被克扣一些。仅凭这点银子,作战时极难心甘情愿去拼死,一见苗头不对,首先想到的便是逃命。世家子弟去军中历练带兵,都要带上大笔金银财物,用来收买人心,这已是不成文的惯例。 “有了恩,如何立威,这便要赏罚分明。不徇私,不偏袒,不凭好恶说话行事,众人才能心服口服,对你尊敬。你的威信自然立了起来。” 这些都是李茂洲的经验体会,句句金玉良言。虽然书中也这么讲,但那是死道理,哪有耳听面授来得实在深刻。周宏又是深深一拜,“多谢大人赐教,我牢记在心!” “还有一处”,李茂洲郑重道,“中午那顿,一定要有肉。晚上那顿,无论如何不能饮酒!” 训练需要的是体能。中午吃肉,补充了上午的消耗,下午训练也有体力精神。晚上饮酒,是怕夜间巡逻站岗松懈,让敌人有机可乘。所谓酒后误事,每每如此。 周宏深深点头,感激不已。 “我还有一事想请大人帮忙。我这位兄弟白柳风,因为一些事,需要重新置办户籍。” 经过这几天与李茂洲的接触,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的性情汉子,这才放心把这事说出来。白柳风是逃犯,只要重新置办了户籍,便洗白了身份,不用担心朝廷的追捕。 李茂洲精明无比,心知肚明,看向白柳风,也不问什么,笑着道:“小事,明早去找陈师爷,由他带着你到户部司走一趟。” 白柳风立即拜谢。 李茂洲又讲了些带兵心得,行军打仗的事例,三人谈得投机,聊了近两个时辰,到了深夜,才送周宏与白柳风回到驿站。 休息了三日,等白柳风的伤完全好了,才离开豪安郡。李茂洲派了二十个精锐骑兵,一直护送到出了豪州地界,才返回。 “现在已到金州,离金州大营只有二百多里。快马加鞭,一个多时辰便到。”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欢喜,总算快到了。 **************************************************** 万斗门的议事大堂中,堂中众人神色黯然,憋着怒火。 “天赐武学道术双修,又有蝉翼灰芒甲、裂虹剑,可以说是万人难敌。李茂洲那就算有高人,天赐也不至于连个逃命的机会都没有。”窦荣身旁的一个年轻人道。 这个年轻人身材修长,面色俊朗,身穿鹅黄色金丝云纹锦衣,腰缠暗红镶白玉腰带,显得贵气逼人。竟然是窦荣的大儿子:周天刚。 “从今以后,李茂洲便是我窦家的死敌,必杀!”门主窦千问气得狠狠咬起牙,像头发怒的猛虎,“但这件事已经闹大,不仅皇帝,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不能明目张胆行事,最近必须安分。” “皇帝收到李茂洲的奏折,还当着群臣的面夸赞了他,说他不畏强权刚正不阿,是百官的表率,明摆着在看我们窦家的笑话。”周天刚的眼神中透着毫不掩饰的不满,看向窦千问,“只要王爷当上了太子,登基大宝,杀李茂洲不费吹灰之力。王爷一收到天赐的死讯,便派人暗中调查。那一日追杀天赐的人中,确实有周宏。” 周天刚口中的“王爷”,自然是指大皇子宝庆王。 “这个小贱种,三番两次与我们作对,一切都因他而起,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能赎罪!”窦荣怒气冲冲。 “金州大营地处南蛮之地,在双龙岭脚下,山中遍布毒虫毒瘴,是片不毛之地。双龙岭一带,是往生教的地盘,往生教经常袭杀在山中巡视的军差,年年不休。大营紧靠着南海,连通着诸多海外岛国,海匪肆意横行,被敌国资助,专门袭杀我大赫的官船。何况军中本是虎狼之地,吃人不吐骨头,就凭他一个文弱书生,无门无势,拎着剑便想去建功立业,倒不如说是去送死。”周天刚冷笑一声。 “不能小瞧了他。”窦千问摆摆手,“从勋上人开始,直到现在,出了这么多事,件件都牵扯到他,他却平安无事,世上没有这么凑巧的,他定然有什么手段。” 这么一说,大堂中众人顿时哑口无言,一个个蹙起眉。 “到了军中,不便活捉,只能杀了,真是便宜了这个小崽子。”窦千问皱起眉。 “或许还能活捉,这事交给我。”窦荣阴恻恻笑了笑。 第八十九章 往生教 周宏几人快马加鞭,担心窦家再派高手来,不敢耽搁。出了群山,来到城镇的郊外,眼前顿时开阔起来。 虽然到了十月初,已是秋季。但金州地处南方,几乎一年四季都是夏日天气,非常炎热。 从郊外一直到镇上,一路上见到许多逃荒的人。拿着黑碗,拄着竹棍,穿得破烂不堪,老老幼幼三五一群,朝城外走去,非常可怜。周宏瞧着不觉皱起眉。一打听,才知道夏季大旱,持续数月,颗粒无收,发生了大饥荒。朝廷的赈灾粮不够吃的,百姓只能四处逃荒,乞讨度日。 周宏等人衣着鲜亮,骑着高头骏马,一看便是富贵公子,街边的乞丐们蹲在墙边,睁大眼怯生生瞧着,羡慕不已,不敢靠近。 路过一个土地庙,见一群乞丐齐声念着经文,朝着案台上一个神像磕头膜拜。周围站着一人,手中拎着一篮子白面馒头,“教主乃真神转世,只要诚心皈依教主,便能脱离苦海,永生极乐。念得齐,声音大,每人赏一个。” “往生教!”白柳风大惊,脱口而出。 “哦!”周宏也是大吃一惊。 “那神像是往生教的教主苗天魁。早就听闻往生教盘踞在双龙岭中,倚仗着山险路峭,朝廷一直没能将他们剿灭。却想不到如此明目张胆!”白柳风盯着土地庙,连连摇头。 往生教发源于前朝末年,天下大乱之时,趁机哗变,聚集了几十万信徒,攻城略地,盘踞南方三州十六省,自称“往生天国”。太祖皇帝攻来时,依仗着天险,拒不投降,后被太祖剿灭。余党便逃入深山密林中,苟延残喘,隐秘传教,在民间一直香火未断。 “对这些灾民乞丐来说,只要能给吃的,能活命,哪管什么信仰。朝廷赈灾不力,往生教反而做了善事,社稷动荡时便能拉拢人心,为他们卖命。” 穿过这个镇子,往西行了一百多里,远远瞧见一座牌坊,写着“七牛镇”三字。 地图上标着金州大营就在七牛镇附近,周宏不禁舒口气,终于到了。 镇上人烟稀少,乞丐依然随处可见,与一路行来见到的集镇并无二样,只是局面稍稍好些。看来饥荒在金州一带闹得不轻。 到驿站旁的客栈中寻到了伍天刺,二人见面非常激动,似久别的好友一般。把白柳风等人一一介绍给他,众人见过礼,都很高兴。在这金州大营中,人生地不熟,多个人便多个依靠。周宏知道,伍天刺这人也值得信赖。 正值晌午,想找个酒馆好好吃顿饭,突然见前方路口飞速奔来十几人马,气势嚣张,马蹄声乱响,在这空寂的街面上特别刺耳。 这些人都是青年男子,却穿得大红大紫,头发编成十几股小辫子,坠着一串串红绿珠子,披散开,显得怪异突兀,一看便不是汉人。 这伙人径直闯进一家米粮店,大声吆喝,屋里霎时传出一片妇孺的哭喊声。 只见从里面扛出一袋袋米、面,动作迅捷,搬到马车上。 街面的行人瞧着赶紧避开,远远张望,不敢吭声。凑巧有两个身穿官服的衙役从一个酒馆里出来,也慌忙躲避,生怕被这伙人看到。 周宏瞧着,与白柳风对视一眼,深深皱起眉。 光天化日,这伙人明目张胆抢劫,官府竟然怕成这样! 朝白柳风、伍天刺使个眼色,六人立即大步走去。 见来者不善,这伙人并不停手,一边搬粮食,一边也过来六人,杀气腾腾,迎面而来。领头的约二十来岁,皮肤黝黑,一身筋肉饱满,高大威猛,像头壮实的牛。 一照面,十几人立即战成一团。 这六人中,只有领头到了炼髓境初期,其余的都在炼骨境。短短一交手,三四个回合,全部被打倒。白柳风制住领头这个年轻人,反拧住他胳膊,这人挣扎几下,动弹不得。 见首领被擒,其余的人立即停手,快步过来,把周宏等人团团围住,恶狠狠盯着,又不敢乱动。 刚才躲避的那两个衙役本来已经跑开,听到打斗声,又跑过来瞧。见此情景,一人赶紧去向县令报告,另一人快步过来,到跟前,看着周宏,微微施个礼,“几位好汉,你们是什么人?” 周宏取出兵部的文书给他看一眼,“我是去大营赴任的营千总,路过这里,正好撞见这伙人抢劫。刚才见你们躲得飞快,身为官差怎能如此!”周宏瞪着他,怒声斥责。 这人陪着笑脸,一脸尴尬,“军爷有所不知。他们是山上的火黎族人,居住在双龙岭中。被你们擒住的这位,是火黎族的少族长:烈赤阳。火黎族与汉人向来不睦,极少往来。每逢旱涝灾祸,粮食紧俏,我们自己都不够吃的,怎么会把粮食卖给他们。他们便会时不时地下山来劫掠粮店,扔下银两便走。” 想不到竟是这样!周宏听着,不由皱起眉。似乎管了闲事,真是骑虎难下。 正思索着,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位身穿云纹飞鹤官服的中年人,带着几个官差快步走来。一见这官服,便知是县令。 见县令到了,这衙役立即过去,把事情一讲,县令赶紧过来施礼道:“小军爷,不是我等推责懈怠,你有所不知,圣上一直主张民族和睦。我虽为县令,却不便擒拿他们,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今年金州三个省大旱,饿殍遍地,朝廷发放的赈灾粮哪里够吃,听闻火黎族也饿死不少人。他们——如何处置,全凭小军爷做主。” 周宏心中暗骂,这个县令真是油滑,把这烫手的山芋塞给我。 “放开他。”周宏对白柳风道。 白柳风松开手,烈赤阳立即回到自己的队伍中,懊恼不已,垂头丧气。显然觉得今日出师不利,倒了霉头,只能空手回去。 “我一路行来,见到灾民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样,粮食让他们拿走。我捐出十万两银子,你赶紧派人到外地采购粮食!” 听了这话,县令大喜,施礼道:“小军爷真是菩萨心肠,我替全县的百姓感谢你的大恩!”说完郑重一拜。 周宏还礼道:“这十万两银子,至少能买到一千万斤大米。扣除运费、劳工的吃住等等,至少能运来九百万斤,要劳烦大人了。” “敢问小军爷尊姓大名?” “我叫周宏。” 县令干咳一声,正色道:“现在粮食紧俏,须广派人手到外省采购,颇费周折。周大人,我以头上的乌纱帽担保,半个月内,至少先把一百万斤大米运到县衙的粮仓中,你可派人来查看!其余的,在两个月内运来。” 四周围观的百姓听了这话,顿时兴高采烈,齐声欢呼,街面上一片沸腾。 烈赤阳没想到周宏会让他运走粮食,又见周宏捐出十万两来赈灾,心中佩服不已,拉着众人,齐齐单膝跪地,郑重施个大礼,“恩公受我等一拜!” 这烈赤阳是条血性汉子,周宏上前扶起他,也恭敬还个礼。“你们火黎族也是我大赫的子民,粮食一到,会分二十万斤给你。其余的到了后,再给你五十万斤。” 烈赤阳听了激动不已,又是深深一拜。 第九十章 烫手 中午由县令做东,宴请周宏一行人。吃完饭,离开七牛镇,朝金州大营行去。 金州大营地处七牛镇边沿一处平原上,远远便望见营前的官道上车马奔流不息,运送着粮草、蔬菜、家禽猪羊,浩浩荡荡,尘土滚滚。却都是从大营的各个偏门进出,大营的正门,两排士兵手持长枪守在门口,站得笔挺,一丝不动,让人望而生畏。 金州大营有十万军士,仅吃喝一项,每日不知耗费多少银钱。供养这么多人,花的银子真如流水一般。 见周宏一行人从官道上径直过来,直奔大营的正门,未到门口,两个士兵冲着大喝一声,快步上来拦住马。周宏立即从怀中取出兵部的文书递过去。 “原来是千总大人。”士兵恭恭敬敬归还文书,施个礼,带着周宏一行人进入军营。 先到军中的驿站安顿好,接着到文务处交了军函。迟到了七日,拿出李茂洲写的官帖,说明由于剿匪耽搁了行程。由一人带领着来到核武堂,经过考核,确实到了炼髓境,发了一张考核单,叫周宏回到驿站等候元帅的召见。 按例,新上任的军官,要去拜见元帅,职务须由元帅任命。 等了约一个时辰,终于来了一人,带着周宏去见元帅。周宏立即带上白柳风、伍天刺,跟着这人朝军营深处走去。一路上与这人闲聊,原来金州大营的元帅,叫赵震宇,惠州安阳人。 元帅的大帐约五丈长宽,里面非常宽敞。赵震宇坐在帅桌前,与一个白净的中年人闲聊。这位中年人,是赵震宇的私人幕僚,人称“何先生”。虽然不是军师,地位却在军师之上,是赵震宇的第一心腹。 “为了区区一个周宏,李茂洲竟然端了窦家的飞云庄,杀了窦天赐,得罪了窦家不说,还惹恼了大皇子宝庆王,这事托大了,托大了!虽说恭庆王赏识周宏,但周宏无权无势,孤身一人,很难成气候。现在几个皇子争夺太子之位已经剑拔弩张,李茂洲如此死心塌地,该不会是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难道恭庆王胜算较大?”赵震宇说着,微微蹙起眉,看向何先生。目光闪烁,又像在自言自语。 何先生抿起嘴,像在回味这些话。“自古太子之位多传与长子。窦家一直支持宝庆王,这步棋没错!李茂洲这人,虽然刚正不阿,是个血性硬汉,但一根筋认死理,过刚易折啊!” 赵震宇点点头,“善柔者不败,过刚者易折,自古忠臣都是这么死的!倒是皇帝,向来对这些千年世家不满,就喜欢有人找这些世家的麻烦。当日在大殿上大赞李茂洲,剿匪有功,赏赐白银五千两、绸缎三十匹,连同追杀窦天赐的一干军士衙役,都受了赏赐。” 何先生轻笑几声,“这一切,只因这个小小的周宏而起。周宏以为剿匪立了功,为民除害,却不知已在自掘坟墓,还是太嫩!有点可惜。他无门无依,窦家的怒火不是他能承受的。也许——他在军中活不过半年。” 何先生睁大眼,看向赵震宇。 赵震宇也轻笑几声。 何先生突然自顾摇摇头,仿佛想到了什么。“万一他能过了这一关——三个月前皇帝下旨在各州各省广开书院,似有重文轻武之意。周宏年纪轻轻,高中了会元,以后中状元是十拿九稳。说不定能倚仗着这次剿匪,讨得皇帝的欢心,被赏识重用,也难讲。” “也有道理。如今他来到我这,是该拉一把,还是该推一把,还是——不闻不问,任由窦家暗中行事?这个周宏,身后毕竟还有恭庆王,有点烫手啊。”赵震宇说着,不由轻轻敲击起桌面。 “我看不如顺其自然。窦家毕竟是千年世家,树大根深,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区区一个状元——每隔三年便会冒出一个,根本算不上稀奇。到了关键时刻——我们还是该向窦家这边撒一网。” 正讲着,一位军士进来禀告:“新上任的周宏前来拜见。” 周宏三人来到帐外,只见帐门前站着两排身穿银甲的武士,威猛刚劲。这银甲,叫“裂云甲”,由一等玄钢加入精碳粉精心打造而成,至少值千两银子。这两排武士,属于赵震宇的亲随卫队:裂虎骑! 这十几人,呼吸都几乎一致,深沉又暗不可查,这样的境界,至少是炼髓境!这样的一支队伍,训练到如此境地,呼吸、动作几乎协调得如同一人,战力该有多么可怕。 周宏瞧着,顿觉自己渺小得如同一只蚂蚁。 听到账内的传话,这十几人齐齐朝周宏盯去。 顿时,如被几十支利箭射中,道道目光直插心脏,一切都被看穿。心猛然跳起来,大气都不敢喘。心头涌出莫名的紧张,仿佛做了贼似的。这几十道目光落在身上,顿如落下了几十条毒蛇,让人提心吊胆,不敢动。想不到,仅仅凭气势,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周宏心中恼闷,强作镇定,一步步走向大帐。 进了大帐,见案桌前,端坐着一位身穿金甲的中年人,浓眉虎须,方脸宽额,威风凛凛。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穿青色锦衣的瘦削男子,双目迥然,手握折扇,像个军师,这位肯定是何先生。 心中有些忐忑,周宏暗暗吸口气,上前行个军礼,恭敬道:“参见大帅!” 赵震宇的目光在周宏身上睃了睃,“你就是周宏。” 说得慢条斯理,似随口一句,语气却不阴不阳! 周宏万万没想到,大帅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如被尖刺一扎,霎时心头一缩,显然赵震宇清楚自己的底细,而且有些不屑,甚至隐隐在讥讽我不知天高地厚。这定与窦家有关,与窦天赐有关。心陡然跳得厉害,只得硬着脸皮恭声道:“末将正是。” 沉默。 赵震宇一声不吭。 周宏顿觉身上似有万只蚂蚁在爬,又不便抬头,莫名的焦燥涌上心头。 “嗯。”赵震宇终于轻哼一声。“你在豪安郡剿了一伙恶匪,未上任便立了功,真是年轻有为。”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难言的味道,夹着淡淡的嘲讽。李茂洲已把剿匪之事上达天听,现在已是满朝皆知。一伙恶匪自然不会引起朝廷的关注,众人关注的是李茂洲端了窦家的飞云庄,杀了天骄窦天赐。虽然李茂洲在奏折中只字未提我参与擒杀窦天赐,但这种消息怎么能瞒得住。有心人稍微一想,便知我难逃干系。赵震宇在暗讽我不知死活,捅了大篓子。 第九十一章 水旗营 “保家卫国,为民除害,是军人的本分,不敢居功。匪首共有五人,被杀了两个,剩下的三个被李巡抚刺配充军,随我来到了大营,希望大帅能把他们安于我的麾下,让他们戴罪立功。”周宏就事论事,说得不卑不亢。 “听闻你天生有疾,不能修炼。是在去年有了奇遇,短短几个月,竟然修到了炼髓境,真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能生擒恶匪,你的本事不小,很想见识见识。”何先生看向周宏,说着一步步走来。 窦天赐的死很多人怀疑与我有关,何先生定是想试探我。 周宏心知肚明,朝他施个礼,面色沉静,也不谦逊多言。 何先生走到对面站定,抬起右手,突然手曲成爪,帐内的空气仿佛一震,立即在五指上方出现五个小风锥,似微小的龙卷风,飞速旋转,夹杂着空气中水汽,如五个淡白色的水晶锥子,诡异无比。 这是神魂之术。用神魂念头之力控制着空气,形成风锥,这等手段让人望而生畏。 至少到了分神化念境!或许何先生已是虚仙,甚至渡过了一重天劫。 周宏深深吸口气。 何先生瞧着,笑着道:“准备好了。” 不等周宏回话,手一推,五个风锥似五支飞镖,激荡着空气,飞速袭来,一瞬间刺向周身几大要害! 周宏赶紧拔剑抵挡,不敢轻视,直接使出在威国学堂石板室中学到的那套“乾坤无极剑法”,剑走龙蛇,快捷威猛,“咣咣咣”连砍三剑,与风锥一碰,竟响起金石碰撞声,震得虎口发麻。 心中一凛,想不到风锥的威力强大如此,比得上精钢利刃! 身形暴退,边砍边避,风锥似长了眼睛,带着滚滚风势,欺身紧随。“咣”又砍去一个,最后一个瞬间逼近,角度刁钻,避无可避,赶紧手腕一缩,剑身紧贴胸前,硬挡这一击。 “咣当”一个脆响,钢剑竟被拦腰击断,风锥微微一顿,威力稍减,仍不停歇,往胸口刺来。周宏一慌,立即使出在石板室中学到的“天峰盘旋腿”,双腿暴退,拨浪鼓一般,瞬间退走丈许,挥起断刃奋力一砍,“咣”一声,风锥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宏随身带的是李茂洲给的玄钢剑,是罕见的利刃,想不到竟被这风锥击断。 停下来,大口喘着气,朝何先生、赵震宇施个礼。 “剑法可以,腿法倒是特别。”何先生点点头。 赵震宇看着周宏,眼睛微微眯起,不知在想着什么。 周宏也不多言。 帐中顿时安静。 “军中法纪如山,你须时时警醒。若是得罪了人,掉入陷阱中,也只能自认倒霉。”赵震宇看着周宏,眼神意味深长,缓缓道。 周宏心中敞亮,立即施个礼,“多谢大帅提醒。” 赵震宇抓起案桌上竹筒里的一支血红朱砂令签,朝周宏这一扔,“任你为水旗营营千总。你带的那几个山匪,也归你管。若他们不服管束,犯了军法,要治你的罪!” “请大帅放心。” 白柳风、伍天刺在外面等得焦急,突然听到打斗声,两人心头顿时揪紧,知道元帅在试探周宏。手心捏着汗,终于等到周宏出来,见他手中握着断刃,不由苦笑一声。 三人回到驿站,带着金面兽几人,立即来到水旗营。 水旗营共有一千军士,每二百人,有个头领,称为“把总”。未进水旗营的军寨,远远瞧见五个人在寨门前候着。定是他们听闻新的营千总今日上任,早早在这等候。 见周宏径直快步走来,身穿营千总军服,这五人立即上前恭迎,齐声道:“参见周大人!” 周宏应一声,走入大寨的营房中。 这五个把总,虽然对自己恭敬,但看起来精气神不足,嘻嘻哈哈,倒有几分油滑。 先查看名册。说有千人,实际只有九百一十三人。“如此看来,金州大营号称大军十万,估计只有九万出头。平时多报人数吃空饷,到了战时,无非是抓些百姓来充数,军中流弊千古使然。”周宏想着,微微叹口气。 “平日里天天吃肉、天天操练吗?” 一人道:“每逢双日吃一回肉,操练一次。” 不觉皱起眉,心底陡然涌出一股沉重。放下名册,又问些闲杂事务,带着众人到寨中巡视。每个军帐中住着十来人,天气炎热,除了站岗的,其余军士都躲在营帐中,有的赤膊,有的只穿一条短裤,要么闲谈,要么玩着马吊牌、麻将,个个懒散倦怠,没有一点精神。 原来这只是一支不入流流的队伍,连三流都称不上! 心中不由苦笑一声,看向白柳风、伍天刺,二人觉察到周宏心中所想,都憋着脸不吭声。 又来到一个营帐中,见一人光着膀子,身上汗水淋漓,正在抱石碾,锻炼腰力。其余的人都在玩着马吊牌,大声吆喝,嘻嘻哈哈。这人一见周宏等人进来,立即放下石碾,躬身施礼,“见过大人!” 周宏冲他点点头。 这人知道我在巡营查看,有意在这卖力锻炼,就是想趁机表现,引起我的注意。 “你叫什么?” “小的叫刘军柱,三年前便至炼骨境盛期。”刘军柱站得笔挺,宏声答。 周宏微微一惊,并未问他的境界,他却主动讲。到了炼骨境盛期,便可做个把总。刘军柱这人不甘于平庸,在这极力表现,又自报境界,毛遂自荐之意溢于言表,只是碍于情面不便明说。从他话语中,又透出几分怀才不遇的压抑、苦闷。 这人颇有心机。 明摆着,觉得自己不是平庸之辈,借新官上任之际,希望自己能被重视,受到重用。 军中是个小朝廷,贪腐、拉帮结派、倾轧陷害,比比皆是。有的人就算有真才实料,也可能被打压排挤。水旗营局面糟糕,管理混乱,人人都如闲汉一般瞎混日子,很多情况从那五个把总嘴里问不出来。显然刘军柱也猜到了这点,特地想引起我的注意。我刚来,应该培养起自己的亲信,这样才有利于管理。 周宏盯他一眼,“随我来。” 刘军柱心中一喜,表面却不动声色,随周宏来到总营大帐中。 第九十二章 练兵 周宏屏退那五个把总,看着他,“我知道你不甘平庸,想好好表现一番,希望受到重用。这里没有外人,我问些问题,你可以放心回答。” 刘军柱立即施个礼,“小的定然不敢隐瞒。” “这水旗营,定的是双日吃肉,伙食如何?” 刘军柱的脸上立即露出愤愤不平之色,“水旗营虽说只是一支不入流的队伍,但营中上千人,每日的伙食开销不是小数。双日的中午虽说有肉,盛到碗里的,每人只有拇指头大的五块,哪里够吃。从上面开始,到前任的营千总,再到现在的这五个把总,一层层克扣下来,到嘴的便只剩这区区五块了。肉不够吃,米饭也只有一碗,我这种强壮的人只能吃个七八分饱。吃的不行,心中有怨气,自然没心思操练,大伙整日游手好闲,打发日子。” 这一切,早已猜到了八九分。军中各类物资,粮草、布匹、器械、丹丸药酒,每日所需是个天量数字,每经一层人手流转,便被盘剥克扣一次。如同一块肥肉,每被人摸一下,便会带走一层油。最后落到每人手中的已被扣去甚多。 要想带出精兵,需要的是银子! “而且这五个把总,并不是功夫最好的,只是善于察言观色,吹嘘逢迎,深讨前任的欢心,在伙食、供给诸多方面,与前任狼狈为奸。”反正外面的人听不见,刘军柱又想出头,索性壮起胆子,心一横,全说出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五个把总是前任选出的。现在我来了,自然要选出忠于自己的人。但刘军柱确实有些心机,有些心急。 周宏面无表情盯他一眼,“我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做人还是该本分些,不能太聪明,不能太精。我来了自然要让水旗营面貌一新,你讲的如果属实——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明日辰时中开始全营比武,重新选把总。” 听到这话,刘军柱立即躬身施礼,“小的不敢乱言污蔑,搬弄是非。明日比武,定然不会让大人失望!” 出了营帐,周宏让那五个把总传话下去:所有人到操练场上集合。 不一会,响起集合的号角声,上千军士纷纷从营帐里出来,在场中一排排站好。新官上任,都猜测周大人定是想训些话。阳光晒人,众人都眯着眼,不一会便汗流浃背。周宏看向众人,手按宝剑,一声不吭,笔挺挺站着,威风凛凛。 不知道周大人想干什么,但周大人也与大家一起晒着太阳,众人不敢有怨言。 终于,从远处驶来一辆马车,到跟前,从车上搬下来两个沉甸甸的箱子。箱子抬到众人面前,一打开,顿时银光闪耀晃人眼,众人双目直勾勾盯着,一片惊呼。 “我们水旗营是一支不入流的队伍,在军中排在末尾,不被重视。但从现在开始,要练成一支精兵!从今以后,中午、晚上,顿顿都有肉吃,顿顿让吃饱!” 这话一出,再看看眼前这些白花花的银子,众人顿时兴高采烈,欢欣鼓舞。知道这位周大人是个阔少,定是前来军中历练的世家子弟。在乎的不是银钱,是战绩! “先每人发一锭十两的大银饼子压口袋。”这话一出,众人欢欣雀跃,比刚才还兴奋。排着队,一个个乐呵呵,到跟前领赏。 领完,众人重新站好,周宏大声道,“明早辰时中开始全营大比武,重新选把总,能者居之。做我的下属,不需要吹牛拍马,需要的是脚踏实地做事!” 军中以武为尊,一切凭实力说话。这样一来,被淘汰下去的把总也无话可说。 见这位周大人确实想带出精兵,与那些想趁机捞一把中饱私囊的大人完全不同,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场中一片嘈杂。 周宏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瞧着也不多言。 好一阵子,嘈杂声终于停下来。周宏继续道:“以后天天操练,每个月都有比武,谁进步大、进步快,都有赏赐。过些时日,我会向元帅提议,若有战事,我水旗营愿当先锋。现在谁消极懈怠,到了战场上,先死的就是自己!” 听了这话,场中众人互望几眼,眼神中透出些许紧张,场中鸦雀无声。 “战场上不留贪生怕死之徒!既然来当兵,就不该怕死。我会与你们一起冲锋陷阵,我们只有全力操练,拧成一股绳,到战场上才能活命!” 又说了一会,众人散去。直到吃完晚饭,各个营房里仍在谈论着。 这个周大人一心想着练兵,出战绩。只要专心练,定然能出人头地,或许还能立下军功,光宗耀祖。许多人的血性被激发出来,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第二日上午,比武结束,选出了五个新把总。原先的那五个竟然被淘汰了四个,看来刘军柱所言非虚。刘军柱实力了得,已经将至炼骨境巅峰,脱颖而出,竟然得了第一。 比武前十名,每人赏十两银子。前五名,便是新任的把总。 周宏把这五人叫到大帐中,正色道:“做我的把总,每个月我分外给十两银子。但你们不能克扣众位兄弟的一分一毫,若被我发现,军法处置!” 五人互望几眼,赶紧道:“请大人放心!” 中午这一顿,人人分到半碗肉,瓜果蔬菜,种类齐全,完全比得上大营中一等精兵的待遇。众人心底欢喜,似熬出了头一般,对周宏深为感激。吃完饭,休息半个时辰,水旗营开始操练。众人精神抖擞,生龙活虎,与昨日的懒散懈怠完全不同。 周宏瞧着,终于放下心,水旗营总算不是一块朽木。命金面兽三人做教官,每人带领三百多人,与士兵一个个切磋指导。 十几日下来,整个水旗营似乎换了面貌,一派热火朝天。 周宏对一众军士真诚,办事公正,不贪心不徇私,赏罚分明,众人心中佩服,都把周宏当成了主心骨。 又过去一个月,水旗营人人意气奋发,士气高涨,完全脱胎换骨。 第九十三章 风魂术 离水旗营十几里外,有个火龙营,是金州大营的精锐,营千总叫王风,不过二十来岁,已至炼髓境盛期。 王风坐在营帐中的紫檀木太师椅上,放下手中的密信,淡淡道:“想不到国鼎夫人如此憎恨周宏,许诺只要我能杀了他,那柄斩龙剑便归我。若能生擒,她这辈子便欠我个人情,任何时候可以去要。” 身旁一个中年人笑着摇摇头,“我看这就是个空口承诺。斩龙剑在哪根本无人知晓。若真的在周宏手上,她为何至今还没查出来。周宏在威国学堂呆了半年,那个副堂主勋上人也没查出他什么。” 王风点点头,“但我王家与窦家一直相处得极好。去年父亲大人管辖的火器厂发生爆炸,炸死那么多人,幸亏窦家在朝堂上极力辩护,才没被皇帝重罚。就算没有斩龙剑,这回帮了国鼎夫人,也是个人情。要给她回个话,就说尽力为之。窦家这次死了个窦天赐,损失惨重,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周宏真是找死!” “这个周宏以为攀上了恭庆王,便不知天高地厚,一错再错,真是个书呆子。李茂洲也不是聪明人。”中年人一脸的不屑。 “说来也巧,我与周宏在同一日报到,考核时有意看了一会,他刚至炼髓境而已。”王风漫不经心讲着,看向中年人,“他凭这点本事,不在威国学堂里老实呆着,心急火燎跑到军中,妄想建功立业,真是脑袋让驴踢了!” 中年人噗嗤一笑。 “周宏无门无势,赵震宇狡猾得很,让他去带不入流的水旗营,像在打发要饭的,这不欺负人嘛!” 两人哈哈大笑。 “我前来时,宝庆王特地叮嘱我要留意赵震宇,在往生教这边——”谈到了赵震宇,王风突然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神色诡秘,与中年人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赵震宇是个老滑头,关键时刻未必可靠。”中年人微微皱起眉,“但这样的人识时务,不像李茂洲油盐不进,应该不敢给宝庆王添麻烦。” **************************************************** 金州大营纵横三百多里,军士近十万,加上众多的家眷、伙夫等杂役,共有二十多万人,如一个独立的王国。这土皇帝,便是元帅赵震宇。 赵震宇听闻一个多月下来,水旗营变化甚大,顿顿吃肉,天天操练,一派热火朝天的气象,心中不由暗暗吃惊,便派何先生去水旗营查看。 何先生来到大寨的栅栏外,见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马术、射箭、格斗、队列阵法,上千人练得正起劲,井井有条。瞧着也是大吃一惊!想不到周宏如此下本钱、下功夫。 看周宏也不像个书呆子,难道真想在军中干出一番事业?何先生思忖着。但他无门无势,从一个小小的区区六品营千总做起,若想一步步成长起来,难于上青天…… 周宏在营中巡视,突然望见何先生在栅栏外,立即招呼一声,大步走去。 何先生看见周宏,也笑呵呵迎来。两人一见面,寒暄几句,周宏把何先生请进大帐中。 泡上一壶好茶,周宏笑着道:“上次领教了先生的风锥神术,佩服万分,羡慕不已,心中一直念念难忘。不知先生能否传授,我愿拿一些宝物交换。” 何先生想不到周宏竟然想学这个,吃惊不小,放下茶盏,睁大眼看向周宏,“莫非周公子也修炼了神魂?” 周宏笑着摆摆手,“实不相瞒,我身边有一兄弟,是魂修,所以——” 何先生点点头。 周宏见他这副神情,不答应也不拒绝,心中会意,立即从橱柜中拿出一个锦盒,摆到何先生面前。打开一瞧,里面放着三枚苹果般大小,紫亮亮的果子。 “紫血灵芝果!”何先生脱口而出。 紫血灵芝果是罕见的药材,长五百年后结出的果子才会呈紫色,非常稀有,千金难觅。 原来周宏一见到何先生在大寨外观望,便想到了这些,早早把紫血灵芝果放入了锦盒中。 面对如此罕见的天材地宝,何先生看得眼睛发热,抿着嘴,盖上盖子,笑着道:“既然周公子一片诚心,我便传授与你。” 周宏大喜,连忙郑重施个礼。 “我是雷虚门的副门主,这门秘法叫‘风魂术’,虽然厉害,却不是本门的绝学,传给你并没违反门规。我门立派已有七百多年,这风魂术是二百年前的一位门主,无意中得到一本残破的古籍,从古籍中学得。实不相瞒,有残缺!” 何先生看向周宏,正色道。 周宏点点头,“无妨,能学到些皮毛也好。” 其实周宏送出稀有的紫血灵芝果,一半是为了学风魂术,一半是为了巴结何先生。这风锥之术威力虽然不俗,但明显花俏了,作战时实用性并不强。何先生是赵震宇的心腹,攀上了他,在军中有个靠山,日后自然能得到诸多照顾。现在窦家与自己不死不休,还不知会使出什么阴谋圈套,不找个靠山怎么行! 周宏立即命人研磨。何先生也不多言,走到案桌前,拿起笔,写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把风魂术写完。都是蝇头小楷,写了十几页纸。 两人又客套几句,周宏带何先生来到帐外,指着练兵场上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笑着道:“你看我这水旗营,原本是支九流队伍,现在已经脱胎换骨,今非昔比。” 何先生点点头,“周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佩服佩服!” 周宏命人击鼓集合。不一会,众军士小跑到跟前列队站好,纪律严然,个个精神抖擞。 场中一派肃静。 “还有一事相求。”周宏正色道,“练兵是为了打仗,我水旗营不是吃饭混日子的。想请先生跟大帅说一声,若有战事,我们愿为先锋!” 何先生一惊,想不到周宏竟有如此胆色魄力,真令人刮目相看!来军中历练的世家子弟,很多都是走个过场,吃不得真苦。上了战场,生死悬于一线,一个不小心便身首异处,一切荣华富贵瞬间成空。一般人躲还来不及,怎会愿意主动前往。 众军士听了这话,知道周大人来真格的,一个个霎时心头揪紧,捏紧了拳。 “好!”何先生重重道,“周大人雄心勃勃,是军中的榜样,我定向大帅禀告。” 周宏施个礼,转过身看着众军士,大声道:“继续操练!” 众人齐齐应一声:“是!” 气冲山河,斗志昂扬! 第九十四章 孺子可教 五日前的一个夜晚。 国鼎公府的书房中,窦荣神色沉静,默默看着桌上的奏折。烛光映着她的脸,毫无表情,让人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一旁,坐着一位身穿绛紫色蟒袍官服的年轻人,也是默不作声,脸色却僵硬深沉,似乎心事沉沉。 看完奏折,窦荣抬起头,“刚儿,这次圣上定你为钦差,你可知为何?” 周天刚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现在几个皇子为争太子之位,都在积蓄力量,明争暗斗的势态愈来愈烈。圣上不便横插一手,又怕他们手足相残,只能旁敲侧击暗中牵制。自古皇位多是传于长子,宝庆王一直志在必得。金州巡抚张宝坤是他的嫡系,今年金州数省大旱,民不聊生,往生教竟然在短短数月间,在朝廷眼皮底下传遍数省,愈演愈烈,圣上怀疑宝庆王与往生教有染。” 大赫对宗教道派管理森严,任何教派必须经朝廷同意,才能正式建堂立庙,否则视为邪教,一律剿灭。今年夏金州大旱,灾民易子而食,有些地方甚至激起了民变,饥民抢掠官府。一直蛰伏在民间的往生教伺机而动,拎着馒头到处传教,吸引教徒。教主苗天魁自称是太上老君下凡,凡皈依者便可得超脱,下一世大富大贵,以此蛊惑乡民。数月来竟然名声鹊起,传遍金州治下的东书省、黑山省、北山省,周围几省也有分堂,声势浩大,教众达百万之广。 朝廷一直没有察觉,直到十几日前才得到准确消息,往生教的影响竟如此之大,满朝震惊!皇帝当即严斥了张宝坤,下旨严查此事,派周天刚为钦差,赐“便宜行事”特权,总理一切。 “娘亲,你果然料事如神!”周天刚佩服道,“都知道我们窦家与宝庆王走得近,所以皇帝任我为钦差,皇帝肯定猜到些什么,想让我查清事实后帮着隐瞒一二。我抓了几个堂主细细拷问,审出了一些内幕,这事确实隐隐牵扯到了宝庆王!但——”周天刚说着,轻轻皱起眉,看向窦荣,“宝庆王究竟想干什么,这事怎么可能瞒过朝廷!那个苗天魁不过是个有几分法术的野道士,也敢自称太上老君下凡,真不知天高地厚,他能有什么价值!往生教耳目甚广,我只捣毁了各地的总坛分堂,苗天魁与很多亲信逃脱了,肯定又缩回了双龙岭中。没抓到苗天魁,不知皇帝是否会怪罪下来。”周天刚的脸上露出些担心。 “区区一个苗天魁掀不起大浪,不足为虑,皇帝不会怪罪你!”窦荣显得非常自信,看着周天刚,“宝庆王又不傻,苗天魁若没价值,怎么会冒险帮他!” 周天刚蹙着眉,心内苦苦思索,又想不出所以然。 “你还是把这件事想得简单了!”窦荣重重讲,“往生教能这么快死灰复燃,飞速传播,我怀疑正是宝庆王一手扶持的。往生教背后的金主,就是宝庆王!他利用灾民的愚昧无知,偷偷发展起往生教,定是在搜集信仰念头,凝练身外之身!否则近半年来,朝廷怎么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身外之身?”周天刚惊得张着嘴,“把信仰之力,化为分身。听闻这种功法早已失传,只在笔记小说中有过记载,宝庆王怎么会有修炼的法门?” “这很难讲,很多传闻都不可靠。为提高实力,人都会不择手段的,何况为了争皇位。我在十年前曾经听闻往生教得到了一部上古时期的秘籍残本《聚缘分魂录》,里面记载着一门修炼身外之身的功法。或许宝庆王正是得到了这部残本,才下定决心与往生教沆瀣一气。” “真这样的话,宝庆王也太铤而走险了!”周天刚似恍然大悟,接着眉头一皱,“那——我这奏折——” 窦荣的嘴角轻笑一声,“皇帝任你为钦差,知道你这奏折必然先经我手。你还是嫩了点。”说着拿起奏折,丢给周天刚。 周天刚尴尬笑了笑,“我自然比不上娘亲。” 窦荣也笑笑,“替皇帝办事,最重要的是揣摩圣意,其次才是事情本身,别总想着如实禀告如实禀告!” 周天刚听着,微微咧开嘴,却没话。 “这件事,皇帝不想家丑外扬!”窦荣盯着周天刚重重讲,“奏折里,凡是可能牵扯到宝庆王的,有话外之音的,一律删除,不得有半句影子!” “但有些事删了后,前后便连不上——” “编,编一些进去,把事情圆了,把话讲顺了!” 周天刚顿时一惊,嘴唇嗫嚅,“这,这可是欺君——” 窦荣面色一沉,微微叹口气,显出几分无奈,“你真是榆木脑袋!刚才讲了一定要揣摩圣意,皇帝在乎的是什么——” “明白了!”周天刚深深点头。 “没有点魄力、胆量,怎能做大事!抓到的那几个堂主,知情的一些人,你派人悄悄弄死,要做得干净,就说他们受不了牢狱之苦,染了恶疾不治而亡,一个不能留!”最后一句,窦荣说得重重。 “明白、明白!”周天刚边说边点头,“这个简单。但宝庆王的算盘落空了,他会不会怪我——” “不会!”窦荣斩钉截铁,“自古为了争皇位不择手段,这算不了什么。一旦登基大宝,天下在握,是非曲直还不是任由己说,哪个瞎眼的敢乱讲,史书上写的能有几分真!将来如果宝庆王登位,会记得你这次的人情。” 周天刚笑了笑,“只是倒霉了张宝坤这个替死鬼,巡抚的位置估计难保。” “朝堂争斗最是杀人不见血。皇帝还是有心偏袒宝庆王。自古废长立幼物议无数,甚至导致社稷动荡国家灭亡,我们站在宝庆王这边绝没有错。但处置了张宝坤,也是对宝庆王的警告,凡事不能做得太过。” 周天刚深以为然,点点头。 “等这件事彻底了结,风声一过,估计最多消停个把月,宝庆王便会采取行动——”窦荣故意止住话头,两眼看向周天刚,等着他接上。 周天刚知道娘亲的意思,顿时皱起眉深深思索。 过了片刻,硬是想不出来,尴尬地笑笑,看向窦荣,“宝庆王会怎样?” 窦荣轻叹一声,露出些许失望,“朝廷会查出往生教在双龙岭中的老巢,派兵去剿灭。” 周天刚恍然大悟,“对、对,过河拆桥,杀人灭口!” “若真是这样,定是金州大营去剿匪。宝庆王肯定会对元帅赵震宇打招呼,派自己的心腹前去,把事情做得干净。” 周天刚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不觉低声道:“我们可以借刀杀人,也把周宏派去。” 窦荣露出满意的笑容,笑眯着眼,慈母一般看着周天刚,“孺子可教。” 随即脸色一沉,“最好还是生擒来审问。窦立、大哥、天赐的死都与他有关,我总觉得他身上藏着很大的秘密,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第九十五章 神魂碾盘 送走了何先生,回到营帐中,周宏仔细读着“风魂术”。用神魂控制空气,把空气压缩,凝聚成风锥,急速旋转,强大的切割钻透之力足以断金裂钢!但这风锥之术华丽有余,实用性不强。论起实用性,还不如控火术。烈焰焚毁一切,简单快捷,让人更难躲避防范,消耗的神魂之力也少。周宏这次主要想送礼,对风魂术,更多的是一种学究的心态,研读各类道术功法,博采众长,加深对道术的感悟。 把空气凝练成威力强大的风锥,只是小成。大成时,形成一个碾盘,把自己的部分神魂念头投入其中,一点点碾碎。每碾碎一遍,神魂便要恢复一次,从而得到锻炼加强。这“神魂碾盘”是用来锻炼神魂的。 难怪何先生说这门功法不全。作为古籍中记载的秘术,遗失的部分里必然记载着威力强大的法术。现在看来,风魂术唯一的攻击手段是风锥,“神魂碾盘”作为锻炼神魂之力的一个法门,实用性也不强,因为神魂念头被碾碎后,恢复起来非常缓慢。 这风魂术完全是一个鸡肋。 所以何先生觉得教给我毫不吃亏,答应得爽快。倒是紫血灵芝果,须五百年才能长成,极其罕见。周宏不觉苦笑几声。 正想着,突然一个军士在帐门外大声道:“周大人,元帅有请!” 定是何先生把我的请求禀告了他。但他只须心里有个数,有战事时,如何安排调度人马,他把我的请求作个参考便可,没必要召见我。 不知这一次他打算说些什么。他见我势单力薄没有靠山,便把水旗营这种货色丢给我,现在见我练兵有方,雄心勃勃,莫非动了恻隐之心,想激励我几句? 周宏整理一下军装,跟着这名军士来到元帅的营帐中。 赵震宇坐在案桌前,见周宏进来,瞧了周宏几眼,目光飘忽闪烁,似心不在焉,淡淡道:“几日前内务府下了一道圣旨,撤了金州巡抚张宝坤的职,降一级发配到北疆的凉州任通政使。” 周宏一愣,莫名其妙,想不到赵震宇一张口便说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愣愣地点点头。但他怎会无的放矢,定是想试探我什么。 赵震宇见周宏这副神色,似毫不知情,干咳一声,正色道:“听闻你把水旗营练得很好。” 周宏恭声道:“不敢懈怠,做好本分而已。” “嗯。”赵震宇沉吟一声,“既然你有心,我也应该帮一把。我已传话出去,从此水旗营的军需供给任何人不得克扣一分一毫。你安心练兵。” 周宏大喜,连忙施个礼,“谢大帅关心!” 近千人的吃喝、丹药、药酒,每日都需大把大把的银钱。这一个多月下来,已经花了近五万两。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若有战事,你真打算冲锋在前?”赵震宇问。 “军中无戏言!”周宏郑重道。 赵震宇听着,用手轻轻敲着案桌,似在思索什么。过了片刻,看向周宏,“我会给你机会。” 又讲上几句,周宏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营帐中,继续揣摩风魂术。怎么说也是花了重金换来的,当然要研习透彻。心思一动,立即神魂出壳,按书中的法门凝练空气,不一会,空中出现几个风锥,如小型的龙卷风一般,呼呼作响。 练了一会,心中叹道:还是不如何先生,他的风锥一点声响都没有,他对神魂念头的操控之力已经炉火纯青。 金州大营一边靠着南海,一边靠着双龙岭。水旗营的任务主要是海防巡逻,偶尔也会巡山。 过了半个月,这天夜间,明月皎洁。周宏坐在海岸边的一块巨岩上,神魂出壳。 海浪拍岸,一阵阵地“哗哗”响。突然,空气中出现一个桌面大的透明圆盘,飞速旋转着。 神魂碾盘! 经过这些天的习练,终于能把神魂碾盘完全凝练出来。 把自己的一些神魂念头投入到碾盘中心的孔洞中,碾碎,再慢慢恢复,以此来锻炼神魂之力,让念头慢慢强大。但神魂念头恢复得缓慢,所以这“神魂碾盘”并不实用。 但我有缘起经,能迅速恢复神魂,用神魂碾盘锻炼神魂之力,效果非常明显。 周宏一遍遍练着神魂碾盘,揣摩其中的要点。突然心思一动:若能把风锥术与神魂碾盘结合,把碾盘中心的孔洞换成风锥——这样一来,不是碾碎自己的念头,而是凭借风锥强大的吸力,硬生生把别人的神念吸入碾盘中,瞬间碾碎,抹除神识只剩下纯净的神魂之力,再吸收…… 周宏想着,不觉微微皱起眉。这种法术,强夺别人化为己用,伤人性命,不留一丝余地,太伤天合,走上了邪魔歪道。 但这一招若能成功,关键时刻确实是个杀手锏! 还是该试一试。 定下主意,周宏一遍遍揣摩经文,一遍遍练习。 想创出一门新的法术没那么简单。周宏对照着《缘起经》,把两本秘籍结合起来,反复推敲演练…… 又过去十来天,周宏带着一群人沿着海边巡视了一圈,又来到这块巨石上。神念一动,神魂出壳。 神魂碾盘! 空中的这个神魂碾盘带着强大的吸力,沉入海水中。所过之处,许多小鱼小虾的神魂被碾盘中心的孔洞吸走,碾碎,化为纯净的神念碎片,又被碾盘吸收。 终于练成! 只不过周宏才至御物境巅峰,神魂之力不强,不能吸走人的神魂。 想不到竟然能成功,多亏了何先生!他若是知道,肯定会觉得吃了大亏。周宏心里得意洋洋。 已经融合了风锥术、缘起经,仍称为“神魂碾盘”不妥,应该叫——暴风碾盘。周宏心中高兴,信心满满。这一招若练至大成,威力定然惊世骇俗。 第九十六章 瓮中捉鳖 这一日早上,接到命令,须到双龙岭中巡逻。 早就听闻往生教盘踞在双龙岭中,倚仗着山势险恶,时不时袭杀巡逻的军差。 周宏带上白柳风、伍天刺,加上巡逻小队,一共三十多人,这样的战力已是相当可以。众人精神抖擞,骑着马,朝山中进发。 沿着官道,军马一路小跑。山中寂静,偶尔会遇到三五一群的行人,极少有单人上路的。巡逻了半个多时辰,迎面走来一群人,穿着打扮怪异——火黎族人。仔细一瞧,领头的却是那一日在镇上被擒的烈赤阳。 烈赤阳也看到了周宏,立即行个礼,非常激动,“恩公,那七十万斤大米已经收到了,请受我等一拜!”说完,冲身后的人一招手,众人立即单膝跪地,齐齐抱拳行礼。 周宏立即下马,扶起他。 烈赤阳道:“族长说你有圣贤之心,是圣人。叫我以后遇到你时,一定要带你到山寨中,他要当面感谢。” 周宏笑着摆摆手,“我只是为赈灾尽一份力。在我眼里,大家都是大赫子民,不分这个族那个族。” “恩公,今日无论如何要随我到山寨中做客,你们都是贵客!” 正讲着,天空突然昏沉起来,山林中一派飞沙走石。隐隐的,空气中夹杂着一股力量,压迫着头脑,让人昏昏欲睡。 神魂攻击! 又是神魂攻击。来得如此迅猛,刹那间,一众军士与烈赤阳的人已经昏倒。白柳风、伍天刺、烈赤阳,都盘腿坐下来,半闭着眼,皱着眉,在苦苦支撑,看来也撑不了多久。 场中只剩下周宏。 这人出手迅速果断,比窦天赐干脆利索,显得极为老辣,看来更难对付! 山道上陡然现出一人,穿着青色大袖道袍,头戴莲花冠,方脸长须,眼睛含笑,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 这是神魂之身,估计又是一个到了分神化念境的高人。周宏心中暗暗叫苦,现在已经没有了炎融灭神雷,怎么对付他? “你是什么人?袭杀朝廷命官,罪同谋反,当诛灭九族!”周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量拖延。 听了这话,这人哈哈大笑,“在这荒郊野岭,杀光了你们,谁人知晓,何来的诛灭九族!” 周宏心跳得厉害,深深吸口气,“谁派你来的?” “你得罪了人,难道心中不知!”这人淡淡道,“我也不想滥杀无辜,今日只要你!”说着抬起右手,周宏顿觉脑袋发胀,浑身绷紧,一股大力包裹住全身,动惮不得。 活捉! 他要活捉我! 肯定是窦家,当初窦天赐也说要生擒我。 心中大骇,正要神魂出壳与他拼命,端坐在地上的烈赤阳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符,猛然捏碎,霎时从玉符中冒出一团青气,烈赤阳手一挥,电光般射向这人。 看来烈赤阳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在寻找最佳的偷袭时机。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这人躲避不及,连忙伸手抵挡。青气一碰到他,像油滴入水面,瞬间化为一团青光,把这人裹住。 青光中夹着丝丝耀眼的雷电,发出“噼里啪啦”轰炸声,这人如置身于雷云中,浑身上下遭受着雷霆电击,惨不忍赌。 雷暴符! 雷云密布,电闪雷鸣时,渡过天劫的虚仙便可飞入雷云中,用神魂之力采集些雷电之气,存入玉符里,炼制成各种雷电符箓,用来攻击,威力强大骇人。被击中者如同强行去渡小型的天劫,极难活命。 若是击中我,必然灰飞烟灭,不知运转缘起经能否有用?周宏暗暗想着。 这人惨叫几声,过了片刻,突然站直了身体,抬起头,阴笑连连,看向烈赤阳,“凭一枚雷暴符,还奈何不了我!” 周宏与烈赤阳惊诧万分,想不到这人的神魂强大如此,这样都击不死他。 突然,一尊火佛横空出世,“火爆流星雨!” 趁他病要他命。这人在抵抗雷击,必然要消耗大量神魂之力。现在再加上“火爆流星雨”,也许能一举杀了他。 顿时,这人成了一个火人,但仍然笔挺挺站着。周宏看得真切,这人周身似乎有个隐形的盾牌,所有的火球都在他前方自动滑向两侧,没烧到他一毫。 这人的法力,丝毫不在窦天赐之下,已经登峰造极。窦家这次请来了一位绝顶高人! 逃! 只能逃命! 趁着雷暴符的威力还没消失,现在逃走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但地上还躺着一大片人。这深山中有许多恶匪流寇,若是就这么逃走——周宏看向白柳风、伍天刺,两人依然坐着,但面色好转,显然这人抵抗雷暴符消耗了很大法力,用在众人身上的便减弱了一些。白柳风急道:“你快逃,这里有我们!” 伍天刺也连忙点头,“快逃!” 周宏牙一咬,看向烈赤阳。烈赤阳已经站起身,显然也是魂修,而且修为不浅,能抵抗住这人的神魂迷惑之术。 二人立即撒足狂奔。 那人也追来,但在一边抵抗着雷击,消耗了力量,速度不快,始终追不到身前。 “这雷暴符的法力能持续多久?”周宏赶紧问。 “最多半炷香时间。” 周宏心中一凉,“我们往哪逃,能逃回你的山寨吗?” 烈赤阳喘着气,又像在叹气,“不够,我们离山寨太远。” “你们能坚持这么久已经足以自傲。若能从老夫手上逃了,老夫便一头撞死在山上。”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漫不经心。 两人心中揪紧,快速奔行,气喘吁吁,却始终甩不掉他。不知跑了多远,眼看半炷香时间快到,身后传来哈哈大笑,脚步声越来越近,“差不多了,等这雷霆之力消失,便是你们的末日!” 两人一慌,正好前面有个黑乎乎的山洞,烈赤阳拉一把周宏,两人急奔十几步,什么都顾不上,一头钻进去。烈赤阳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撕裂,顿时从符箓中冒出一团红光,手一挥,这团红光罩住了洞口,像一面盾牌。 见周宏诧异的神色,烈赤阳道:“这是阻兵符,他肯定进不来,除非渡过了天劫。” 看来烈赤阳身为火黎族的少族长,族里给了他不少保命的东西。 “能坚持多久?” 烈赤阳咧咧嘴,轻声叹口气,“一个时辰。” “你那些随从醒来后,回山寨中报信,族里的高人再赶来救我们,时间够吗?” 烈赤阳憋着脸,神色黯然,“不够,我们是天色蒙蒙亮就出来的,在山中打猎、寻找药材,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 这山洞,不过一丈多深,地上散落着一些碎石,一览无余,是个死洞,没有别的出口! 当初慌忙钻进来,还指望着洞里有别的出口。瓮中捉鳖。周宏想到这个词,苦笑一声。 两人垂头丧气,急奔这么久也累了,都蹲下来,倚着石壁,失神地望着亮晃晃的洞口。 第九十七章 君 这人追到洞外,被红光挡着,进不来,却也不急。他身上的雷光已经消失,此刻显得精神抖擞。这是他的神魂分身,能承受住雷暴符的攻击,至少到了分神化念境巅峰。 “想不到,你身上的宝贝还挺多。”这人说得慢悠悠,语气中带着调侃。背负着双手,在洞外来回踱步,不急不躁。“这阻兵符仅能生效一个时辰而已,时间一到,你们还是束手就擒。” 两人都阴沉着脸,倚靠着石壁,一声不吭。 幸好这人没渡过天劫。但渡过天劫的人天下极少,每一位都高高在上,被当做仙人一般,比王侯将相还尊贵。窦家自然不会为了擒我这个小辈出动如此厉害的人。 突然,周宏感觉神图微微动了下。以为是错觉,正想用心去感受,神图又动了几下,如人早上初醒,朦朦胧胧间翻身乱动。不一会,觉得胸口忽地一凉。 预感到了什么,按捺住心中的惊讶,不由低下头,拨动衣服一瞧:左胸口多出了一个纹身,一个山水纹身,极像神图的缩小版,有铜钱般大。化为纹身,比缝在衣服里藏得更好。 这神图一直充满了神秘,琢磨不透。正疑惑着,突然脑中传来一个声音,“我叫君。” 猛然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以前一直隐隐约约觉得这神图有自己的意识,没想到,它还有自己的名字。 神图摄来了炼魂瓶、文明大帝的九劫神念,显然在吸收炼化。 “你是什么人?”周宏的意识进入图中,小心翼翼问。 “我是这张图的器灵。我早就苏醒了,但能力极其微弱。现在吸收了那块纯阳魂晶、九劫神念,终于恢复了一点点。从你捡到图开始,这些时日里你的经历我都知道。” 周宏一时语结,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些日子里经历了那么多磨难,生死悬于一线——这神图也没显出什么神力来帮忙。此刻,被人瓮中捉鳖,它肯定也帮不上忙。 似乎觉察到周宏所想,君道:“那百个九劫神魂,还剩下两个,我有意留给你的。你现在吸收了,肯定法力大增!” 周宏又惊又喜,立即来了精神。 神识深入图中,只见水面上飘着两枚水晶般的圆球,每个直径约百丈。不觉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九劫神念的真面目竟然这么大。 正惊诧着,身边陡然现出一个年青人,约二十来岁,身穿淡色的水墨云纹锦衣,双目肃若寒星,浩浩中又不失文雅俊秀,气质极像一位俊秀的儒生。 这肯定是“君”的真身了。 周宏立即施个礼,“道友有礼!” 君也回个礼。 两人相视淡淡一笑。虽然与神图相伴了这么久,但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不觉有些尴尬。周宏看向九劫神念,君抬起手一挥,眼前这两枚九劫神念倏地缩小,渐渐缩成了鸡蛋般大,飞到他手中。 这两枚神念,晶莹透亮,发出淡淡的晶光,显得神秘无比。 “九劫神念在这凡间,是一等一的空间宝物,可以装活人。” 能装活人的空间灵器天下少之又少,这真是个稀世的好宝贝! “仙魔文明图曾经称霸仙界,威力无穷,现在却损毁得如此严重,连个活人都装不了。”君黯然说着,语气无比的感慨,“但人可以先进入九劫神念里,再装入图中。” 听了这话,周宏却微微皱起眉。心中思忖着,都炼化了太可惜,定要留下一枚!但万一炼化一枚不够,总不能要宝不要命——不觉叹口气,真是世事难两全。 “赤阳兄,也许能脱困。”周宏看向烈赤阳。 烈赤阳一惊,抬起头,见周宏这神色,不像在开玩笑。 “我现在神魂出壳,要修炼一门秘法,你守护好我的肉身。” 烈赤阳点点头,“放心。” 周宏立即神魂出壳,钻入图中,炼化九劫神念。 先用《缘起经》中的法门炼化吸收,又用“暴风碾盘”,一对比,还是暴风碾盘更快! 把九劫神念置于暴风碾盘的中心孔洞中,运用碾盘的碾压粉碎之力,顿时“鸡蛋”一点一点被粉碎,释放出精纯的神魂之力,又被碾盘吸收。 周宏只觉自己的神魂飞速强大。不一会,便突破境界,到了显形境。 感受到了境界的提升,周宏不急不躁,稳住心神,不觉减缓了炼化吸收的速度。 时间一点点过去,过了约半个时辰,“鸡蛋”终于被炼化吸收光。 御物、显形、附体、分神化念。周宏试了试——到了分神化念境!肯定到了盛期,但没到巅峰,周宏有一种没吃饱的感觉。 神魂之力比之前增强了几十倍! 凭现在的法力,定能与洞外那人一较高低,或许还能胜他。再不济,也能逃走。 看来君心中有数,知道我只须吸收一枚便能到分神化念境,另一枚留着当空间灵器使用。 君已经活了万年,自然经验丰富。 《缘起经》中有很多法术,以前因为境界低,虽然习练了很多,但使不出威力,只精心练了真如明王身。现在神魂之力大增,很多厉害的法术都能使出威力了。 心中大喜,看向烈赤阳。 烈赤阳在洞中来回踱步,坐立不安,显然一个时辰快到了,心中焦急。 “赤阳兄,我的绝技已经练成,过会便能杀出去。”周宏笑着道。 烈赤阳看向周宏,并不相信,干巴巴笑一声,“之前你显出那尊火佛之身,还未到显形境,你的绝技能有多厉害?我身上还有几枚符球,或许还能抵挡一阵子。希望火神保佑。”说着跪下来,嘴里念念有词,专心祈祷。 火黎族信奉的是火神,自称是火神的后人。 过了一会,洞口的红光突然消失。那人一脸得意,双眼冒光,瞧着周宏,像看着贵重的猎物一般。 “我这人头,可是值钱的很,能不能拿去要看你的本事了!”周宏冷笑一声,朝他快步冲去。 见周宏竟然主动冲来,煞有气势,这人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意,手一挥,对准便是一掌。 “慈悲明王印!” 周宏直接使出《缘起经》中一门厉害的掌法。冲着他,结结实实对上一掌。 “嘭”一声,似响个旱雷,这人被震飞五六步,周宏一步未退。 烈赤阳瞧着,惊得张大了嘴。本来还打算使出符球拼死一搏。 周宏的境界,明显到了分神化念境,怎么会突然晋升这么快?烈赤阳深深皱起眉,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难道他之前一直在隐藏,也不像!看着周宏一副胜券在握的神色,烈赤阳兀自摇摇头,不再多想,快步走到洞外,站到周宏身后,也显得斗志昂扬。 第九十八章 决战 这人被一掌击退,深感意外,眼神里露出一丝惊恐。看着周宏,深深皱起眉,“你怎么会提升这么快,你之前——” “为了引你上钩,自然要装一装。” 这人盯着周宏,微微摇摇头,显然不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不信不行。一咬牙,像是下定了狠心,双手快速结印,一瞬间打出几十个手印,身形陡然一变,变成一个滚圆的雷球,只有拳头大,球上雷光缭绕,“滋滋、滋滋”鸣爆着,射向周宏。 原来这人也擅长雷系法术,难怪能轻易抵挡住雷暴符。 看样子,这定是这人的绝学之一。刚才他被周宏一掌击退,此时定然不敢大意,定会拿出绝招。 周宏眼神一寒,两臂猛烈挥动,挽了几道怪异的动作,陡然一合,十指紧扣,伸出食指——骤然在指尖现出一柄利剑,长约三尺,冒着青光,让人不寒而栗。 “三界无量剑!” 周宏圆睁着双眼,显得精神抖擞,又孤注一掷。三界无量剑是《缘起经》中极为厉害的法术,若不能对付他,必然被他所伤。成败在此一举。 雷球与剑瞬间撞在一起! “轰”一声,爆出耀眼的光芒,烈赤阳不由朝一旁快退几步,眯起眼看去。 光芒消失,已经没有了雷球与剑的影子。烈赤阳心中一紧,看向周宏。 周宏面色苍白,站稳身形,盯向这人。 这人的神魂之身虚淡了几分,显然也受了重创。 看来这两人势均力敌。烈赤阳想着,赶紧掏出符丸,紧握在手,打算朝这人扔去。趁他病要他命! 周宏手一挥,“不用!” 这人看一眼周宏,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随即眼神一凛,化为一股阴风,骤然消失。 逃了! 烈赤阳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人竟然逃了。仅仅过了一个时辰,周宏由御物境到了分神化念境,这不符合常理。周宏说之前在装,但怎么看也不像,唯一的解释是:周宏之前受了伤,现在完全恢复了。烈赤阳想着,看向周宏,刚要开口,“还想逃!”周宏冷哼一声。 “这次我要把他生擒。”周宏面色苍白,显然也受伤不轻。烈赤阳连忙道:“你受了伤,要不先疗伤?” 周宏摆摆手,“无妨,他的伤比我更严重。”说完,心神一动,斩龙剑立即握在手,施展出《缘起经》里的追踪术,也化为一股阴风,裹着剑,飞速朝东南方追去。 烈赤阳瞧着,感觉自己在梦中一般,心里仍在念叨:他之前不像受了伤,更不像在装,他究竟是怎么提升的,这么快? 周宏一路追下去,追了约半炷香的时间,终于追上了他。 这人已经神魂归位,面色惨白。 周宏一路上飞速运行《缘起经》,这半炷香的时间,已经完全恢复。 “想不到吧。”周宏握着剑,眼神戏谑,笑眯眯看着他。 这人脸色惊恐,又是大吃一惊。周宏此时已经完全恢复,神魂之力又强又盛,怎么能恢复得这么快? “你若束手就擒,我饶你不死!”周宏淡淡讲。 “我堂堂一派之主,怎么会束手就擒。你刚才受了我的‘幽冥滚雷破’,不信你会安然无恙!”说完拔剑冲来。 这人知道使用道术不敌周宏,而且神魂受了重创,只能凭肉身的武技拼死一搏。 几个回合下来,周宏不屑道:“你才至炼髓境初期,你这宗主之位干脆让给我!” 乾坤无极剑法! 剑势陡然加强,这人顿时手忙脚乱,“咣”一声,剑被击飞,斩龙剑架在他脖子上。 这人惊恐万分,看着周宏,一动不敢动。 “你之前能放过我那一干随从,说明你良知未泯。我可以不杀你,但你必须敞开心灵,让我种下神魂烙印。我可以保证把你当成道友,以礼相待。” “我堂堂一派之主,怎么会做别人的奴隶!”这人气狠狠,瞪大了双眼,“要杀便杀。” 想不到这人是个硬骨头,周宏有几分佩服,“你我无冤无仇,你只不过拿了别人的好处,有必要对他如此尽忠?我说过,会把你当成道友,以礼相待,决不食言。你只须跟我三年,三年后,还你自由。”周宏不觉放宽了条件。 这人目光一缩,立即默然,显然动了心。思虑片刻,抬起头,“你真会三年后还我自由?” “我以祖先的名义担保!”周宏盯着他,满脸的真诚。 这人咬咬牙,下了狠心的样子,“好,就信你一回!” 说完深深吸口气,双目微闭,显出一个神魂分身。周宏二话不说,分出一道神念,融入他的神魂中。 这人恭声道:“周公子。” 周宏立即还个礼。 二人赶紧拔腿往回赶,边走边聊。 原来这人是九霄门的门主,叫吴士贤,已经到了分神化念境巅峰,受窦荣所托前来。窦荣交待了,一定要生擒。 这九霄门,周宏曾经听人谈起过,是金州的一个二流门派。到了分神化念境,足以做个二流门派的门主。 回到山洞那,找到烈赤阳。烈赤阳见这人果然被擒获,顿时喜上眉梢,对周宏深深一拜,佩服不已。“这位是吴门主,愿意跟随我三年。” 烈赤阳一愣,随即想到了原因,淡淡朝吴门主施个礼。 三人赶紧去寻找其他人。周宏心神一动,分出十几个分身,朝四面八方搜寻。这是《缘起经》中的搜山大法,极其耗费神魂之力。吴门主瞧着,越发觉得周宏深不可测。 不一会,便搜到了白柳风一干人,与烈赤阳的人一起,仍然在那儿等着。周宏立即现身,简单说几句,众人听闻那人被击败逃走了,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刚才一众军士早已昏倒,并没看到吴门主的面目,周宏把吴门主介绍给众人,只说是老相识。 尤其是白柳风,见周宏竟然到了分神化念境,惊喜交加,知道周宏有了奇遇,顿时激动得说不出话。 周宏率领众军士继续巡山。烈赤阳见周宏今日军务在身,不可能到山寨中做客,便道:“我族是上古时期火神的后代,族里有一处圣地,传说是火神的葬身之地,每年都要去祭祀,每十年一次大祭。三天后恰好是十年大祭,请周兄务必来参加。” 两人刚才出生入死,再推辞便显得矫情,便答应下来。 烈赤阳与一干随从大喜,对着周宏拜了拜,便走上小道,继续搜寻猎物。 山道依然幽静,偶尔遇到些行人。周宏心情悠闲,现在收服了吴门主这样的高手,如添一猛虎,心中畅快。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神念进入图中,迫不及待问君:“这神图怎么样才能完全恢复?” 第九十九章 天下大吉 君苦笑着摇摇头,“仙魔文明图是文明大帝炼制的神器,花了十六万年才炼制成,不知耗费了多少神力。现在已经几乎全部损毁,就是在仙界中,想修复它也几乎不可能,何况是在这下界里。现在炎黄小世界没有了仙矿,修复文明图所需的金元丹从何来,一粒都没有。” 周宏顿时心头一凉,知道此事绝无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金元丹是什么神丹?” 君干巴巴笑了笑,“金元丹是仙界最普通的丹药,用仙矿炼制,是仙人服用的,如同你们吃的米饭一样普通。” 周宏轻声叹口气。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抱希望,但听君这么一讲,才知道确实没有丝毫的可能性。“对了,这神水除了解毒,还有什么效用?” “这水叫文明圣水,文明大帝采集了六百多种神水,加入无数宝物,花了十万年才炼制成的。不仅能抹除法器中的神魂烙印,还能洗涤人体的杂质,净化身体,提升修炼速度,但只对仙人有用。所以对你来说,这仅仅是能解毒的神水。” 怪不得,斩龙剑一进入图中,原先的精神烙印便被抹除。 “知道为什么文明大帝把我起名为‘君’吗?” 想不到君会问这个,周宏微微皱起眉,想了片刻,喃喃道:“君乃‘天下大吉’四字合写,难道文明大帝是希望天下太平?” “你果然才思敏捷!”君赞道,“文明大帝见天下混乱不堪,人族、妖族、魔族,人人争斗,只为自己,不怕报应,不顾廉耻,便想炼制一种神水,能度化人,让人变得‘文明’,这便是炼制文明圣水的初衷。” “哦。”周宏想不到文明大帝竟有如此宏大的抱负,顿时心生敬畏。 因果报应只是佛教宣扬的经义,倡导人人向善,但怎么可能真有报应。修炼本是逆天行事,所谓“顺天成人,逆天成神”,修炼之人追求更强,需要各类资源,当然会不择手段。 人性本恶!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周宏道,“那一日在山中乌奎堂主来杀我,突然从图中射出一柄剑一样的东西,威力巨大,根本不是凡间的兵器。那是什么?” “那是仙剑的剑气,但——”君微微皱起眉,“文明图已经损毁得如此严重,根本没有法力去收取仙剑的剑气了。” 周宏也皱起眉,“那是怎么回事?” 君摇摇头,“别说仙剑的剑气无法收取,就是这凡间中,灵器发出的剑气也无法收取。文明图自损毁后,这万年来日积月累微微吸收了一点微薄的灵气,稍微恢复了一点点,也许是那道剑气无意中触动了图中的阵法,被收了进来。” “你已经恢复了意识,不记得吗?”周宏好奇问。 君摇摇头,“我吸收了那炼魂瓶中的魂晶后,才恢复了意识。之前的许多行为全凭本能在行事,记不清楚。” 周宏不再追问,心中怅然无比。那道剑气惊世骇俗,文明图若能收取其他灵器发出的剑气,那与人对战时,真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行了一段路,君突然道:“你的体内有淡淡的仙气,所以你修炼的速度极快,至少是寻常人的十几倍。” 周宏惊得张圆了嘴。 这定与丹田内那块怪异的硬核有关。这块硬核,至今也仅仅炼化了一点,后来越发觉得难以炼化。定是它里面藏着仙气。母亲曾说怀孕时,有一天夜间突然感到一抹宏光落入肚子里,但身体毫无异样,又似一种错觉,所以把我取名叫周宏。莫非那团宏光中有古怪?周宏想着,又想不出所以然,不觉摇摇头。 金先生一直藏在神图中,周宏把金先生介绍给君。三人一路闲聊,一直巡逻到傍晚,回到了军营。 吴门主作为自己的门客幕僚,在军中备了案,便住进驿站中,与白柳风、伍天刺住到一起。现在既然受制于周宏,自然要诚心归顺,只要熬过三年便能自由。周宏毕竟没杀他,这人情要还的。 到了分神化念境巅峰,便到了一个坎上,再想突破,必须成为虚仙。把神魂引入体内某个穴窍中,用某种秘法,完全彻底地挣脱出来,似蝉蜕一般,就日后算肉身被灭,神魂也能独立存在,照样逍遥自在,如同仙人,所以称为“虚仙”。 “你知道神魂如何出壳成为虚仙吗?”周宏好奇地问。 吴门主恭敬地施个礼,“想成为虚仙,难于登天。九霄门只是普通的门派,怎么会有如此绝密的法门。据我所知,这种秘法,一般只存在于世袭的大宗门、千年世家里。” 周宏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问君:“你知道吗?” “我几乎不懂凡人的修炼法门,倒是知道很多仙术。” 周宏不由微微叹口气,这炎黄小世界里所有人都是凡人,是无法习练仙术的。 君:“过了五重天劫,便能抽取别人的记忆。我的实力虽然大减,但能抽取人一个月内的记忆,是否要抽?” 周宏微微一惊。“抽了记忆,人便死了。这吴门主不算大恶之人,我不喜欢滥杀,而且他现在对我很有用处。这修成虚仙的法门,只能慢慢来了。” 第二天,找到了何先生,拿出一万两银子,希望能弄来几颗炎融灭神雷。 炎融灭神雷威力巨大,用来对付神魂之身是个杀手锏。昨日被吴门主一路追杀,若有神雷在手,定然不至于逃得那么狼狈。这雷是禁品,只有军营中才有。思来想去,去找何先生,应该能弄到。 果然,到了下午,何先生派人送来了三枚。 两天后,辰时初,周宏带上白柳风、伍天刺,按约定的,来到大营外的驿站门口,等着烈赤阳。不一会,烈赤阳带着二十多人来接。一行人骑着马,快速消失在山林中。 到了火黎族的山寨旁,远远望去,一座座木屋伫立在山坡上,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一派喜气洋洋。这十年一次的大祭祀,也是最隆重的节日,比得上汉人的过年。 只见寨门处站着一群人,领头的是位的相貌威严的老者。到跟前,烈赤阳立即伸手介绍:“这是我的阿父,也是我族的族长。” “周公子,你是我族的恩人,请受我等一拜。”族长说着立即躬身施礼,其余众人都跟着齐齐单膝跪地。 周宏赶紧扶起他,客套几句,众人走进寨中。 祭台坐落在一个广场的中央,约三丈长宽,中央立着火神的雕像,两丈多高,栩栩如生,非常壮观。 围着祭台参观,烈赤阳情绪高涨,兴致勃勃,向周宏介绍着火黎族、火神的情况。 君突然传来神念:“有人在这里布置了非常隐秘的阵法,想悄悄吸收信仰之力。” 周宏一惊,“信仰之力?” 第一百章 黑星王 “信仰之力与神魂之力类似,但比神魂之力更为纯粹,力量更强。也可以炼成魂晶。”君淡淡道。 周宏微微蹙起眉,“会不会是火黎族需要这信仰之力?” 君摇摇头,“这个阵法布置得非常隐秘。若是火黎族布置的,何必暗中行事。你看,在这里。”君一处一处说着,周宏寻着瞧去,果然看到一些极其隐蔽的符文。这人手段之高明,让人佩服,绝不是普通人物。 “那个炼魂瓶,应该藏在这儿!”君指引着周宏瞧向祭台的一个拐角,从表面看,与别处毫无区别,没有异样。周宏分出一股神念探查,果然感觉到石块后面是空的,里面有个瓶子。 定是这人悄悄来到祭台下,布下阵法后,在祭台的一角挖出个空洞,藏进去炼魂瓶,然后封严,恢复原状,从表面看不出丝毫破绽。 君已活了万年,见多识广,这样的伎俩肯定瞒不过他。 “等祭祀结束,你再从那儿走过,我悄悄收了这瓶子,神不知鬼不觉。”周宏点点头,这个君,也是狡猾得很。 参观完,族长带着周宏三人来到广场边的一间小屋中,喝些米酒,吃些糕点,与族长等人闲聊。周宏是贵客,周围的众人对周宏无不毕恭毕敬,周宏心中感慨,火黎族的民风真是淳朴友善。听军中一些当地的军士闲聊,火黎族因为讨厌汉人的狡诈,所以不与汉人来往,与汉人的关系一直很差。 过了一会,时辰到,祭祀开始。 众人走到广场上,已经来了数千人,簇拥在一起,煞是壮观。祭台前,铺了一道红地毯。乐声响起,六个人端着贡品,沿着红地毯,毕恭毕敬走上祭台,把贡品呈到供桌上。 数千人顿时齐齐跪下来,周宏三人也跟着跪下,一起朝着火神雕像磕头,场中庄严肃穆。 君突然传音;“你悄悄用神魂念头观察,便能看到信仰之力。” 现在周宏到了分神化念境盛期,神魂出壳非常方便。立即分出一缕神念,微微出壳,只见从众人的头顶、远方的各间屋子里,冒出一股股水晶般的晶光,像无数条粗线,汇集到广场上空,汇成一股洪流,浩浩荡荡飘扬着,又汇集到了雕像上。 这便是信仰之力。周宏心中喃喃自语。 只是火黎族人想不到,这些精纯的信仰之力经过雕像,又暗中汇集到了那只炼魂瓶中。 跪拜完,众人由族长领头,围着雕像绕一圈。人人双手合十,朝着雕像躬身膜拜。经过那个拐角,君施展法力,隔空取物,神图中忽地多出一个炼魂瓶。 膜拜完,在乐声中,众人载歌载舞,手拉着手,一起唱,一起跳,广场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 一直到跳到中午,众人才散去。吃完午饭,烈赤阳送周宏三人回去。 沿着官道,二十多人骑着马,边走边聊,兴致勃勃。 突然,一股强大的神魂之力袭来,凶猛迅疾,来势汹汹,周宏心中暗叫不妙,赶紧运转缘起经,抵抗这股神魂威压。 “咚、咚……”一阵乱响,身旁众人连人带马,全部晕倒。身下的马也晕倒,周宏赶紧站稳,全神警惕。 一瞬间,场中只剩下周宏一人! 这次又是什么人?法力不知比吴门主强上多少! 出手果断狠绝,先发制人,极其老辣。 窦家终于出动了大人物! 如此强的手段,众人毫无招架之力,周宏深深皱起眉。这一次,无论如何不是这人的对手,幸亏刚刚弄来了三枚炎融灭神雷,总算有了拼命的资本,不至于任人宰割。 “咯咯……”虚空里冒出一串笑声,显出一个身形,是位美貌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一袭青色碧荷高腰儒裙裹身,凸显曼妙的身姿,玲珑有致;裙幅褶褶如雪光飞萤流动,轻泻于地;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飞凤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眉蹙春山,眼颦秋水,是个罕见的美人。 周宏瞧着,却无半点香艳之感,只觉杀气腾腾。 女子轻移莲步,款款走来。“你好大的胆子,敢偷本王的东西!”女子一步步走近,周宏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隐隐的力量,越来越强。从她身上透出的神魂威压来看,她的法力远远高于我,或许是我的四五倍,甚至更强! 竟然不是窦家的人,周宏微微松口气。但这女子显然极难对付。 与窦天赐决战,都没感到绝望,心中仍有一丝胜算。那次在山中被勋上人追杀时,才有的绝望无助感,顿时冒上心头。今日就算拼死,也不可能胜她。 心霎时跳得厉害,君悄悄摄走了炼魂瓶,她竟然能察觉到,定是天下罕见的绝顶高人! “我没拿你东西。”周宏故作镇定,想蒙混过去。 女子抿嘴“咯咯”一笑,显得秀美可爱。“你的手段虽然隐秘,但怎能瞒得过本王,非要不见棺材不落泪吗?你身上有件空间灵器,炼魂瓶就藏在空间灵器中。你放心,空间灵器虽好,但本王不会凭白抢人东西,我只要炼魂瓶。”话一说完,顿觉传来的神魂威压骤然增强,头脑“嗡”一声,似钻进了万只蜜蜂,又疼又胀,痛不可支。赶忙运转缘起经,抵抗这股力量。 见周宏没倒下,站得稳稳,女子微微一惊。“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还有些能耐。”正打算动手,周宏手一扬,握着三枚炎融灭神雷,亮在眼前,狠狠道:“你若是硬来,我便引爆这三颗神雷,与你玉石俱焚!” 女子哈哈大笑,像遇到了极好笑的事。“区区三颗炎融灭神雷,以为能吓走黑星王,真是天大的笑话!这若传了出去,定会让人笑上三天。” “不好,她竟然是黑星王!”金先生藏在文明图中,惊骇无比,赶紧给周宏传音,“她是天下六大妖王之一,法力深不可测,今日千万别硬来,否则凶多吉少!” 周宏心中一凉,想不到惹到了如此厉害的人物。这么说来,实在不行,就把炼魂瓶还给她。 女子看向周宏,眼神凌厉,似乎就要动手,突然神色一松,“算了,我的仇家就在附近,今日暂且放过你。你要记住,拿了本王的东西,一定要还,否则拿命来抵!”说完倏地消失不见,干脆利索。 周宏一愣,仿佛还没反应过来,这女子竟然说走便走。定是怕炎融灭神雷爆炸时动静太大,把她炸伤,又把她的仇家引来。 “快走,今日凶险至极,是非之地不能久留!”金先生急忙道。 第一百零一章 送死 周宏赶紧施展法术,让众人醒来,都知道遇到了危险,也不多言,立即策马狂奔。直到望见了大营的寨门,心中才踏实。 送走了烈赤阳一行人,进了大营,周宏直接来到水旗营的营帐里。坐下来,深深吸口气,心中渐渐平静。今日真是凶险无比。 “六大妖王是什么人?” 金先生长长吁口气,显然心有余悸。“他们都是名扬天下的虚仙,法力深不可测。” “虚仙!”周宏深深皱起眉。成了虚仙,法力竟然如此之高,让人难望项背。从今日这场较量来看,就算五个自己,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周宏长长吁口气,显得后怕不已。 “用你们人族的话讲,他们都是妖。这黑星王,与我同类,都是黑锦金斑蛇。她还是海外云丽国的护国郡主,整个云丽国,都在她的庇佑之下。你大赫的皇帝曾经颁给她诏书,加封她为‘永平郡主’。” 黑星王在妖界是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金先生对她如此了解,侃侃而谈。 一个虚仙,竟然能庇佑一个国家! 云丽国与我大赫素来交好,是极其重要的邦交国,听闻云丽港每日成交的货物不下百万两银子,异常繁忙,是大赫海外贸易的重要枢纽。皇帝封她为“永平郡主”,自然是希望能与云丽国永享太平,永世修好,用意彰显。 这魂晶不能用! 黑星王这样的人,擎天巨擘一样的人物,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定下主意,日后若遇到她,便把炼魂瓶老老实实还回去。 生活恢复了正常,每日操练水旗营,军士的战斗力日益提升,严然成了一支精兵。 还有五日便到了春节,军中已显出过节的气氛,许多军士告假回乡,偌大的军营,少了近一半人。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只不过是个炼筋境的武生而已,现在已是炼髓境的武尊,神魂更到了分神化念境盛期,足以做个二流门派的门主。金州地处南方,常年炎热如夏季。此时的京城,定是冰冻三尺,家家燃着炭火。若回到京城,定要和恭庆王、明月郡主等人欢聚,痛饮一番。 正感慨着,突然一位军士来报:元帅有请。 周宏心中微微一惊,快要到年底,莫非有什么军务要交待。 到了元帅的大帐中,已来了三十多人,站成两排,个个神色严肃。赵震宇坐在帅椅上,面色沉静,一言不发。一旁摆着一只硕大的沙盘,沙盘上群山纵横、河流交错。双龙岭幅员辽阔,方圆数千里,想不到军中竟然有双龙岭的沙盘。 看这阵势,定然是有了战事!周宏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水旗营的考验来了! 等了一会,赵震宇见众人已到,干咳一声,开口道:“往生教盘踞在山中已有几十年,一直行踪诡秘,时不时出来蛊惑百姓,甚至袭杀我巡山的将士,可恨得很!朝廷不久前终于查探到了他们的老巢,就在黑熊岭中。”说着走到沙盘旁,指着一处,“就在这!” 众人瞧着,微微点头,默然不语。 “朝廷命我金州大营前去剿灭,你们谁愿出战?” 这话一落地,场中众多将领互望几眼,立即有人上前道:“末将愿意前往!” 周宏也赶紧道:“水旗营愿意前往!” 一时众人纷纷开口,都愿出战,士气高涨。 赵震宇微微点头,命人取出一张地图,竟然是往生教城池的地图。 往生教在前朝末年占据着金州数省,势力庞大,在山中倚仗着天险建立城池也正常。 “这叫往生城,占地九百多亩,有东、南、北三个城门。他们的总坛——在这!”赵震宇指向一处。 周宏仔细一瞧,这总坛离南门最近。 “城中有上万人口,但都是莽夫流寇,战力并不强。我们兵分三路,各自攻打一个城门。”赵震宇说着,目光环视一圈。“水旗营听令,攻打北门!” 周宏心中一紧,赶紧道:“得令!” “火龙营听令,攻打南门!” 一位高大威猛的年轻人立即上前道:“得令!”这人说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了周宏一眼。 “山字营听令,攻打东门。” 一位中年黑面大汉道:“得令!” “明日上午辰时初出发,每一支队伍由一名向导带路。”赵震宇指着地图,“在往生城外的这个山沟里汇合,先到的便先休息,同时进攻!” 赵震宇安排妥当,命人拿出七张画像,都是往生教的骨干要员,除了教主苗天魁,还有六个长老。 又动员了一番,慷慨陈词,众人才散去。 出了大帅的营账,回到水旗营,众军士听闻要去剿匪,也是紧张中透着兴奋,个个摩拳擦掌,要大干一番。不一会,赵震宇派人送来了几份地图。 周宏看着地图,蹙眉沉思。三面城门同时攻打,分明想一锅端了,将往生教彻底剿灭。金州大营有六大精锐部队:天龙营、火龙营、水龙营、风龙营、雷龙营、电龙营,这南门,离城中的总坛最近,火龙营的战力又是最强。赵震宇这样安排,明摆着便宜了火龙营,想把大功给那营千总王风。这样一来,自己与山字营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周宏轻哼一声,又看向地图…… ********************* 火龙营的营帐中,王风看着地图,对身旁的中年人道:“昨日宝庆王派人送来密信,命我无论如何要第一个攻入总坛,杀了教主苗天魁与几个长老,把一些东西拿到手。” “早就知道会是如此。看赵震宇这样安排,宝庆王定然对他打了招呼。”中年人笑着道。 “恐怕不仅如此。”王风看向中年人,“我刚刚收到窦家的密信,希望我能在混战中留个心思,让周宏死于往生教之手,甚至亲自动手杀了他。看来窦家也对赵震宇——” “嗯。”中年人脱口而出,轻哼一声,“赵震宇这个老狐狸,真是刀切豆腐两面光。” 王风也笑笑,“周宏真是个可怜虫,贴了那么多银子,水旗营整日里练得热火朝天,这次以为是去立功,殊不知是去送死。” “丝毫不可怜,他不知天高地厚,是自寻死路,咎由自取。” 第一百零二章 攻城 周宏微微蹙着眉,看着地图,心中思虑着。 过了片刻,把地图装入文明图中,带着白柳风朝外走去。出了军营,骑上马,沿着官道飞奔,来到火黎族的大寨中,找到了烈赤阳。 烈赤阳听周宏说完,神色严静,禀告了族长。族长又找来几人,一起走进族中的密室里。 周宏拿出地图,把事情细细一讲。 既然去打仗,自然要争得头功!赵震宇明显偏袒着火龙营,这样安排或许还暗藏着什么圈套阴谋,我水旗营不会任人摆布,吃这种暗亏,更不愿被人算计。如果有机会,当然要翻盘。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争一争。我现在不过是个六品的营千总,按部就班地,何时能熬出头! “往生教盘踞在山中多年,向来不把我火黎族放在眼里,视我们为莽夫愚民。我们的族人在山中狩猎,时常有人被他们抓去做奴隶。”一位长老讲着,气得咬起牙。 “一直不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否则早就去报复了。”烈赤阳道,“没想到就在黑熊岭中,这次看他们往哪里逃。” “确实有条近路,但必须穿过毒瘴沟。”族长指着地图,划了一道线,“从这里穿,至少能快半个时辰。只是这毒瘴沟——” 周宏来找他们,就是指望着他们熟悉山势地形,希望能找出一条近路,首先到达往生城。 “我有办法解毒,我知道一种药水,喝下去能防毒瘴、毒虫毒蛇,几乎百毒不侵。” 听周宏这么一讲,火黎族的众人来了精神。 族长点点头,下定狠心,“我们火黎族是火神的后人,向来不怕猛虎,不受人欺!我们派兵两千,随你一起去,听你指挥!” 周宏心头大喜,连忙施礼道:“到了往生城,你们攻打北门,我去攻打南门,一南一北夹击,定能旗开得胜。” 又商量了一些细节,讲了约半个时辰,全部谈妥。 众人踌躇满志,离开密室。 只攻打南门、北门,唯独留下东门,是为了给往生教众徒一条退路。他们见有了活路,便不会破釜沉舟拼死顽抗,这样便能减少水旗营与火黎族的伤亡。 回到军营,水旗营全军厉兵秣马,周宏设下奖赏制度,好好动员了一番。 金州大营纵横三百多里,到了第二天辰时,三路大军沿着三条路线同时出发。进山不久,在一个路口,周宏暗中施展神魂迷惑之术,控制着向导走入一条小道,行了一会,便遇到烈赤阳带领的军队。两军汇合,由烈赤阳的一名向导带路。周宏命人拿出十几个水囊,把里面的解毒药水分下去,朝每人的水囊里倒入一点。里面装的是文明图中的神水,只要一滴,便能解天下万毒。 行了近两个时辰,翻山越岭,中午吃着带来的干粮,休息了片刻,众人继续赶路。不一会,来到了毒瘴沟。顿时一股腐臭味扑鼻。众军士霎时“嗡”一声议论开,幸亏喝下了解毒药水,否则闻一会必然头晕眼花昏昏欲倒。 周宏走在最前面,立即神魂出壳,施展出“暴风碾盘”。现在到了分神化念境盛期,法力强大,施展出数个“暴风碾盘”,沿着行军路线一路扫过去,所过之处,无数隐藏在草间的毒虫毒蛇,纷纷被吸走神魂,无声无息间成了死物。 大军畅行无阻。众军士一开始提心吊胆,生怕被毒物咬到。见一路风平浪静,知道定是周宏使出了什么办法,驱赶了毒物。也许是喝下的解药中散发出了什么气味,让毒物不敢靠近。众人心中感激,脚下不由加快了几分。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出了毒瘴沟。到了申时初,终于来到往生城外不远处的山林里。 看了看地图,对比原先的行军路线,至少提前了半个时辰。 立即兵分两路。周宏命烈赤阳先埋伏在山林里,待听到南门那有了动静再攻打北门。烈赤阳带来了火黎族中的一些高手,战斗力极强。尤其有两人,也到了分神化念境,法力高强,足以震慑一方。 周宏带着军队从山林里绕到南门,见城门紧闭。若带兵冲去,敌方必然关闭城门,这样一来,强行攻城必然死伤惨重! 立即神魂出壳。刚靠近城门,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心中暗叫糟糕:往生教在城门处布了阵法,阻挡神魂之身进去。越往前,感到的阻力越强,神魂极其痛苦,如被刀割剑刺一般。立即运转缘起经,一步步靠近,终于进了城。赶紧施展出神魂迷惑之术,控制几个守城的士兵打开了城门。 城门一开,立即大喝一声,率领众人冲去。吴门主法力高深,一马当先,神魂之身蹿上城墙,与周宏一起,先杀光城墙上的弓箭手。 听见南门处杀声震天,烈赤阳知道周宏那已经开战,也率领众人冲出去…… 南门被破,偷袭得手,大兵猝然冲来,往生教显然措手不及。城内顿时人马飞奔,纷纷过来支援。周宏与白柳风、伍天刺、吴门主、金面兽等人冲在最前面,一干军士均跟在周宏等人身后,一路杀向总坛,势如破竹。 这竹尖,正是周宏等几个炼髓境的精锐,个个都能以一敌十,现在拧成了一股绳,更是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周宏只觉浑身热血沸腾,精神、毅力、意志,都处于一种巅峰状态,又有几分癫狂。各种武艺随心而使,运用得比以前更加精准老道,仿佛顿时提升了很多。难怪都说战场是磨炼武道的最佳处。只有在战场中,时刻处于生死边沿,命悬一线之际,才能激发出自己的潜能。在拼杀中加深对剑法、武技的领悟、磨合,突破自我,达到更深境界。 神魂属阴,阳刚血气克制神魂之力。战场中人人都在拼命厮杀,阳刚血气被彻底激发出来,形成了一股淡红色的煞气笼罩在头顶上方。稍稍用神念感知,便觉得神魂受到了这股煞气的威压,极不舒服。如果只修炼到了日游境,在这威压下根本无法神魂出壳。 前方突然一阵喧嚷,冒出几个武将,领着一支长长的队伍,快速冲来。看他们穿的银色铠甲,便知本领高强地位极高。这支队伍定是前来应战的精锐。领头的,却是一个道士,身穿道服,手持利剑。仔细一瞧,这人正是六位长老之一。 周宏突觉眼前一昏,知道这人在使法术,而且也到了分神化念境。立即大喝一声,“破!” 《缘起经》中有一门“音术”,到了分神化念境,法力强大,便能把神魂之力融入声音中,运转法门,一言一语中便夹带着法术,震慑人的心神,甚至让人魂飞魄散。 这一吼,带着强大的神魂攻击,顿时破了这道士的法术,道士身形一晃,受了轻伤。 “暴风碾盘!” 面对这样的高手,自然不能犹豫,周宏又想速战速决,便直接使出最强的“暴风碾盘”,吸人神魂,不留余地。 这人只觉神魂不受自己控制,似乎处在龙卷风中,要被吸走,赶紧单手结印,施展法术全力抵挡,苦苦坚持。 他周围的银甲大将也到了炼髓境,显然是城中的精锐,已与白柳风、伍天刺等人战成一团。 顿时,“竹尖”停步,水旗营前进受阻,往生教众徒刹那间士气大盛。 只觉前来支援的人从四面八方忽地涌上来,喊声震天,汹涌的潮水一般,要把水旗营团团包围。 第一百零三章 密室(上) 金先生在文明图中早已急不可待,立即神魂出壳,“天火流星!” 霎时一片铺天盖地的火球带着滚滚热浪,飞向四周往生教的人群中。众徒惊慌失措,顿时一片大呼小叫,不要命似飞速后退,狼狈不堪。 金先生偷袭得手,得意地哈哈大笑,“痛快!痛快!” 周宏的神魂力量,虽然是分神化念境盛期,却比吴门主这样的分神化念境巅峰还要强。见这人一时半会还能抵挡住暴风碾盘,周宏不想拖延下去。城中的教徒只怕有五六千人,偷袭本是出其不意,让他们阵脚大乱来不及调兵遣将,若被拖延住,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必被重重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三界无量剑!” 顿时一柄利剑冒着熠熠青光,刺向道士。 道士之前苦苦抵抗着“暴风碾盘”,见突然变成了利剑,慌忙双手结印,霎时掌中冒出个盾牌,雷光闪耀缭绕,迎向利剑。 狠狠一撞,“轰隆”一声,盾牌被刺穿,利剑直直刺进道士胸口。 道士惨叫一声,摇晃着要摔倒,脸色煞白,神魂被重创!周宏赶紧放出斩龙剑,刷一下,砍掉道士头颅。 “暴风碾盘!” 这一吸,道士的神魂彻底被吸了进去,碾碎,又被周宏吸收。周宏只觉精神一震,力量大涨,似乎到了分神化念境巅峰。 见道士被杀,周围的几个银甲猛将心中一慌,瞥向周宏,眼神里充满恐惧。 这道士是往生教的一位长老,到了分神化念境,是个大人物。周宏心意一动,把他的尸体装入文明图中。 周宏腾出空来,一边指挥斩龙剑刺杀,一边拿着剑杀向另一人,同时使出道术。银甲大将见主将被杀,士气锐减,又怎能抵抗周宏的道术,顿时手忙脚乱。此消彼长,仅过了五六个呼吸,便被杀光。周宏寻到机会,生擒了一个,迷晕后这人看着周宏,如看着教主,毕恭毕敬。 见刚刚一碰面,顷刻间所有将领全被杀光,众徒惊恐万分,知道朝廷来了精锐雄师,要灭城!霎时斗志全无,惊叫中丢盔弃甲,上千人顿时抱头鼠窜,纷纷杂杂,似潮水往后飞退,真如山崩一般。 水旗营士气大涨,众人齐齐大吼几声,“杀、杀、杀!”响彻云霄,杀向总坛。 从北面也传来震天的杀声,定是烈赤阳也攻了进来。 老巢已被朝廷寻到,这往生城定然被灭!到处是逃命的人,城中乱成了一锅粥,众徒再无抵抗之心,纷纷从南门逃窜。 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水旗营像一柄长枪,直接刺入了总坛。 总坛是座宫殿一般的殿堂,占地至少二十亩,宏伟壮观。 刚到总坛门口,迎面窜出两个道士,肩上背着一袋东西,见大军到了门口,慌忙朝南面奔逃。 周宏望一眼吴门主,两人立即神魂出壳追去。 这两个道士,竟然都到了分神化念境。但还是偏弱,周宏速战速决,直接使出“三界无量剑”,这人无法抵挡,一剑被刺成重伤;“暴风碾盘”,瞬间吸走他的神魂。只觉吸收了一点,便无法再吸。心中一喜——终于到了分神化念境巅峰! 立即把剩下的神念导入炼魂瓶中,留给金先生。 “轰”,传来一声爆炸。周宏一惊,暗叫糟糕,抬头望去。 吴门主追杀的那人见力敌不过,必死无疑,便引爆了身上的符雷,想同归于尽。吴门主猝不及防,分身被灭,神魂被炸成重伤,霎时脸色煞白,勉强站着没倒。 立即命金面兽三人保护吴门主。 水旗营浩浩荡荡开进总坛。 殿堂里已经空无一人。 众军士欢天喜地,立即三五一群,一间一间屋搜起来。 带兵打仗,赢了便要搜刮一番,千古使然。拼着性命厮杀,自然要讨些红利,一切都是用性命换来的,心安理得。 “密室、藏宝室在哪?”问那个银甲大将。 这人被迷晕,立即毕恭毕敬快步带路,不一会便来到了藏宝室门前,厚重的铁门紧锁着。往生教众徒逃得太快,慌乱间竟然连藏宝室的门都来不及打开。转念一想,他们没有空间灵器,金银沉重,带上了定然碍手碍脚,很难逃出去。朝白柳风使个眼色,白柳风立即命众人停步,留在门外。 斩龙剑用劲一挥,“咣当”一声,斩断钢锁。周宏带着伍天刺,两人快步进了屋。一眼瞧去,屋中至少有百个箱子,密密麻麻,沿着墙堆起来。这便是往生教的家底了! 往生教占山为王,前朝末年天下大乱之际,统治数省近二十年,搜刮的民脂民膏不知有多少。 用神念一扫,立即“瞧”出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全部是金银珠宝。神念一动,只留下二十箱白银,值钱的黄金珠宝全部装入文明图中。 命人抬出十箱,抬到大殿中央,分给众军士,每人十锭大银。剩下的是战利品,要上交朝廷。 吩咐完,来到丹药室。这间屋更大,至少有五百个箱子。周宏心神一动,只留下十箱,其余的全部装入文明图中。接着来到兵器库房,只留下普通的刀剑,好的全部装入图中。 这一切做完,只花了一点时间而已。估计火龙营、山字营也快到了,立即由这位银甲大将领着,来到了密室的入口处。 密室位于地下,入口非常的隐蔽,推开一道厚重严实的铁门,留下几人守在入口,便沿着台阶一级级快步往下,两侧墙上的火把已经被点着,显然往生教撤逃时已经来过密室,带走了一些极其重要的东西,比黄金珠宝、丹药更重要的东西! 台阶的尽头,一扇铁门大敞着,都没来得及关,可见逃得多匆忙。 刚进密室,只见拐角的一个偏门里,闪过一道黑影。 第一百零四章 密室(下) 追! 周宏不由分说,立即神魂出壳,卷起斩龙剑,一阵风般迅疾追去,只见一个中年人在狭窄的走道上撒足狂奔。 斩龙剑带着呼呼声从身后刺来,这人并不转身,顿时空中显出一人,挥剑抵挡。 也是分神化念境的高手!看来又是一位长老。 “豪芒万丈!” 这人手一挥,周宏顿觉眼前一亮,一个太阳般的圆球发出耀眼的光芒,无数根光箭从光球里射来,刺得神魂痛苦万分,似乎随时会泯灭。 “自不量力,找死!”这人阴笑一声。 这定是他的最强杀招。 三界无量剑! 周宏飞速结印,一柄光剑顿时冒出,闪电般射向圆球。 圆球摇身一变,变成一个黑色大球,深沉如铁,丝毫不避,迎着青剑撞来。 “轰隆”一声,光剑与黑球同时消失,这人脸色苍白,显然神魂受了重创。周宏也受伤不轻。 两败俱伤! 这人眼神惊恐,又深感意外,没料到周宏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高深的法力,与自己旗鼓相当。 周宏飞速运转缘起经恢复,斩龙剑又劈来。这人神魂受了重伤,不能再出壳作战,肉身也深受影响,脚步不由放缓。 乾坤无极剑法! 见周宏还能作战,这人又是一惊。斩龙剑轻灵快捷,挥洒自如;这人的武道功夫一般,巷道狭窄,又不利施展,只抵挡了几下,便手忙脚乱,被一剑刺穿胸口! “暴风碾盘!” 一个漩涡骤然出现,碾碎了这人的神魂,周宏大补,受的伤顿时完全恢复。又把剩余的神魂念头导入炼魂瓶中。 这人胸口被刺穿,衣襟散开,顿时藏在怀中的东西落了地。仔细一瞧,只是一封书信。原以为是本秘籍,周宏不禁自嘲一笑。他急慌慌来密室,性命都不顾,就是为了拿这封信,必是重要万分! 心中好奇,捡起来拆开略微一瞧,落款竟然是宝庆王。 大皇子——宝庆王! 霎时惊得张大嘴,如遭雷击般浑身一震,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怎么也想不到,宝庆王竟然与往生教有染! 顾不上细看,连忙把这人的尸体收入图中。 回到密室里。屋子约五丈长宽,四周燃着火把。这才注意到,中央坐落着一个祭台,呈正方形,高约一尺,长宽约一丈。祭台四周,刻满了各种符文。周宏顿时明白,这儿布置了一个搜集信仰之力的阵法。 “你看这些符文,这个阵法,是不是用来收集信仰之力的?”周宏传音给君。 君点点头,“你猜得对。” 往生教到处传教,吸引信徒,原来除了蛊惑民众壮大自己的势力,还想搜集信仰之力。 周宏看着祭台,不觉缩起眼,陷入深思。原来是这样,稍一思忖,终于理顺了。宝庆王悄悄勾结往生教,利用往生教收集信仰之力炼成魂晶。宝庆王所图的,就是魂晶!否则,往生教有什么利用价值!能傍上宝庆王这棵大树,往生教自然求之不得。但往生教留下这些密信,显然是想抓住宝庆王的小辫子不放,以此作为要挟,怕他日后翻脸。怪不得往生教在这一带如此盛行,朝廷睁只眼闭只眼,这都是宝庆王在暗中搞的鬼。赵震宇说过金州的巡抚张宝坤被撤了职,降一级发配去了北疆,十有八九正与此事有关。现在事情败露了,说不定正是宝庆王暗中把往生城的所在泄露给了朝廷,让大军来剿灭,杀人灭口! 这么一想,顿时脊背一凉,糟糕! 赵震宇命三路大军同时进攻,显然不想放过任何人。现在教主苗天魁已逃,如果宝庆王真想杀人灭口,我岂不是犯下了大错,深深得罪了宝庆王! 怪不得赵震宇命火龙营这支精锐去攻南门。 火龙营的营千总王风是王家的青年俊才,王家一直与宝庆王同坐一条船。定是宝庆王暗中对赵震宇打了招呼,请他安排王风去攻打南门,然后第一个攻入总坛,杀人灭口,截得密信。 这一切,事先都已安排妥当。现在,被我搅了局! 周宏深深皱起眉,心底窜出一股强烈的慌乱,如熊熊烈火灼烧。 尤其是密信,宝庆王没弄到手,必然会拿我开刀,不知恭庆王敢不敢保我?还是说——会把我当成一枚弃子? 心跳得厉害,深深吸口气,努力平静着。 往生教以为傍上了宝庆王,殊不知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宝庆王的算计中。养寇自重,猪养肥了再杀!自己得到了魂晶,事情败露后便让心腹去剿杀立功,这如意算盘拨得叮当响。 宝庆王确实够狠,竟然不怕往生教狗急跳墙,要一锅端了,一个不留! 想了一会,心中烦乱,微微叹口气,不觉看向白柳风、伍天刺。 两人见周宏一声不吭,像在思虑着问题,便也一言不发。见周宏的神色,似乎满怀心事、忧虑重重,又不便多问。两人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刚才已经搜了一遍,发现了十二箱金锭,十六个炼魂瓶,每个瓶子里都有魂晶。 不知被带走的炼魂瓶有多少,留下的这些,也是一笔稀世的横财!由信仰之力炼成的魂晶,天下罕见。 突然,外面“嘭”地响起推门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周宏顿时警觉,猜到了什么,赶紧大手一挥,把这些全部收入图中。密室里顿时空荡荡。 门口,陡然跳出一人:王风! 火龙营的王风。 接着又下来一个中年人,站到王风身旁。 看着周宏,“啪、啪……”王风慢悠悠鼓起掌,皮笑肉不笑,“周千总,真是好本领啊,竟然找到帮手率先破了城,独享大功。” 王风说地不阴不阳,脸上阴恻恻,透出浓烈的寒意,两道目光似毒蛇般缠来,让人浑身发麻,“陈叔——把门关上!” 中年人面色阴沉,缩着目光恶狠狠盯了周宏一眼,“咣”一声,关上厚重的铁门。顺手拿起墙边的栓门铁棍,“咔”,拴牢。 顿时,室中死一般寂静。 王风朝四周看了看,徒留四壁,一派空荡荡。“你有没有在这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如一些信件?”王风睁大眼,依然不阴不阳,满脸的阴鸷。 第一百零五章 杀人灭口 听到“信件”二字,周宏心头的凉意猛然袭遍全身,似掉进万丈冰窟,之前的猜测完全准确! 干笑几声,打着哈哈,“没有没有。王千总,我也是刚搜到这里,一进来,便是这样。你看,什么都没留下,想来重要的东西肯定被他们带走了。说到率先破城,只是行军路上凑巧遇到了火黎族人,他们说知道一条近路,便跟着他们一同来了,我哪里敢贪功。” “少爷,何必与他废话!”中年人阴恻恻说着,看向周宏,阴笑一声,“你若乖乖交出身上的一切,向我们臣服,还能保住小命。” “为了争功,你们便想杀我灭口,何至如此!你王家是千年世家,受人敬仰,怎么能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周宏神色淡然,显得毫不惊慌,但语气里透着怒气。 “争功倒不至于。只是要搜你的身,为了保险起见——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你只能怪自己倒霉了。你若老老实实的,可以不杀你。”王风依然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周宏的命如同虫蚁一般,无关紧要,无足轻重。 事到如此,已经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所谓不杀,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而已,真的交出了一切,怎能不杀我灭口! 周宏微微蹙起眉,之前猜测的完全准确,王风就是为了书信而来,要向宝庆王复命! 这次攻城,这一切,都是宝庆王的精心安排,所有人不过是他的棋子而已。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万人之上的大皇子宝庆王! 现在,这拨得叮当响的如意算盘被我搅了局。 若再杀了王风—— 心跳得猛烈,深深吸口气,捏紧了拳头。 这封密信,无论如何不能交出去。事到临头须放胆,既然已经得罪了人,没有回旋的余地,更无商量的可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这是一个死局!不是他们死,便是我死。 见周宏这副神色,像在思虑揣度着什么,王风冷笑一声,丝毫不以为意,一个小小的周宏,能有什么能耐。就算是狗急跳墙,能跳多远,难道能逃出这间密室! “我不想杀你们。”周宏冷着脸,看着王风,忽地透出浓烈的杀意,气势陡变,阴森森,仿佛换了个人。 王风霎时哈哈大笑,中年人也冷笑一声,仿佛看到了一件极可笑的事。 “你才至炼髓境初期,你身边的这两人,不过是炼髓境盛期,就凭这个——”王风又忍不住笑起来,“算了算了,本来还想耍耍你,猫玩老鼠戏耍一番也有几分趣味。陈叔,送他们上路吧,正好送窦家一个人情。” 中年人缓缓点个头,看向周宏。 周宏顿时心头一震:窦家! 看来窦家对王风打过招呼,要杀我解恨,想来这个仇定要寻个机会报了。这么说来,或许窦家对赵震宇也—— 突然眼前一暗,屋中的火光顿时熄灭。 又是神魂之术! 这人也到了分神化念境。怪不得王风如此自信,有这样的高人在,就算对上五六个炼髓境盛期的,也手到擒来!除非对手事先准备好一些破除道术的高品阶灵符。 这个陈叔,定是王家的一流高手,被派来保护王风,他的法力,应该比那两个被杀的长老还要高,普通灭杀神魂的灵符肯定对他没用。所以王风信心满满,志在必得,认为杀周宏轻而易举。 “破!”周宏大吼一声,使出音术,一股浩大的力量激荡着空气,在室中回荡,震得耳朵嗡嗡响。室中顿时亮起来。 这一下,顿时破除了陈叔的法术,王风与陈叔霎时一惊,想不到周宏也修炼了道术,而且修为不低。陈叔瞧着周宏,眼神中露出一丝凝重。 高手过招,一试便知斤两。刚才周宏只是随意一吼,只用了三四分力量。如此看来,周宏的法力不在我之下!陈叔显得无法理解,深深皱起眉。一年前,周宏才刚刚踏入修炼的门槛而已,怎么会进步这么快?尤其是神魂的修炼,他定有什么天大的奇遇! 如此看来,那天骄窦天赐十有八九是死在了周宏手上!李茂洲完全可以生擒窦天赐,送给刑部发落,没必要把事做绝。想到这一层,陈叔霎时浑身一震,似大梦初醒,心跳如鼓。盯着周宏,眼神中,先前仅是带着些凝重,此刻成了惴惴惶恐,今日定然凶险万分,会有一场艰难的恶战。 “我说过,不想杀你们,但不得不杀!”话音一落,周宏三人干脆利索,快步冲去。 见陈叔全神警惕,先前的狂妄荡然无存,而且透着一丝紧张不安,显然察觉到了我的真实力量,不敢轻举妄动。不能给他细思的时间,必须速战速决! “五鬼斩仙!” 见周宏冲来,陈叔先发制人,身形一晃,面前顿时出现五个獠牙突卷、筋肉圆鼓的鬼怪,把周宏三人围在中央。 瞧着五头鬼怪,王风微微一怔。这是陈叔的绝招,非常消耗神念,看来周宏的实力非同小可,连陈叔都拼了命!之前的嚣张自信顿时成了凝重不安,紧张得握紧拳。 这五只鬼怪,高约六尺,双手握着门板巨斧、九环钢刀、狼牙棒、青锋剑、尖头锤。“咣、咣、咣……”兵器按一个节奏快速击打,空气震荡,音波霎时形成一个个圆圈,如水面的波纹,朝场中三人激射来! 白柳风、伍天刺脸色苍白,使劲捂着耳朵,只坚持了两三个呼吸,忽地晕倒。 周宏只觉头昏脑胀,脑中嗡嗡作响。这门道术诡异至极,让人脑袋轰鸣,难以集中精神。 “这五鬼斩仙大法,是沧海宗的绝学,传承了五百多年,玄妙无比。除非你是虚仙,否则必死无疑!”王风见顷刻间只剩下周宏一人,得意洋洋,“你不过如此”,手一扬,一枚飞镖闪电般朝周宏掠去。 心意镖!与安定王的那枚一样,下品灵器。 沧海宗是名震天下的一流门派,丝毫不在窦家的万斗门之下,与王家一同帮着宝庆王,合情合理。 这一出击,拿捏准时机,与陈叔配合默契。心意镖带着凌厉的杀气,“嗖”一声,射向周宏的喉咙。 第一百零六章 激战 周宏飞速运转缘起经,保持脑中清明。竟想偷袭,冷笑一声,斩龙剑顿时出击,迎着心意镖,只一扫,便把心意镖挡飞,似扫走一片枯叶。 “斩龙剑!”王风与陈叔睁大了眼,同时惊叫。 这剑也是稀世的灵器,定是窦荣苦苦查寻的斩龙剑无疑。 “想不到,你身上还有件空间灵器,藏得够深,难怪无人能找到斩龙剑。”陈叔阴恻恻讲,“如此看来,这密室中的种种宝物也被装进了空间灵器里,真是小瞧了你。” 王风的眼中霎时闪出火热的光芒,像个眼馋的饿死鬼,无比的贪婪,浑身透着激动,“快杀了他,一定要拿到手,一切都要到手!” 你的神念一分为五,就算再强大,也可一一击破!周宏冷笑着,“你还是小瞧了我,暴风碾盘!” 顿时,一个滚滚碾盘悬在了一头猛鬼的头顶上。飞速旋转,中央的空洞发出惊人的吸力,似龙卷风的中心风眼。 这人的法力之深远胜那两个往生教长老与吴门主,只怕与我旗鼓相当。但他把神念一分为五,自然抵挡不住我的暴风碾盘。 陈叔想不到周宏竟然能抵抗住自己的看家本领五鬼斩仙大法,还腾出空来迅速反击,心底猛然一沉,无比沉重,此子的法力之高在我之上,今日一个不小心我便可能身死道消。 一种强大的危机感顿时笼罩心头。 见突然冒出个碾盘悬到头顶,飞速旋转,带着强大的吸力,猛鬼摇摇晃晃,极难坚持,陈叔浑身绷紧,紧张得喘不过气,稍一思忖,下定狠心,心中来了主意。 只坚持了两三息,这头猛鬼被吸进碾盘、搅碎。一只猛鬼被灭,陈叔神魂受损,顿时脸色苍白。 周宏显出几分得意,碾盘一刻不停,霎时出现在另一头猛鬼的头顶。 一瞬间,这头猛鬼忽地一变,变成一粒雷光闪烁的圆球,倏地被吸入碾盘中。 陈叔霎时来了精神,骤然睁大眼,浑身绷紧,“神魂雷球,爆!” 周宏的法力之强完全在我之上,法术高深,极难对付,硬拼起来我不是他的对手,必须用计。刚才见暴风碾盘来势汹汹,威力强大,根本抵挡不了,便使出苦肉计。先让周宏得逞,碾碎一头猛鬼,以此诱敌,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果然,周宏上了钩,得手后立即碾向另一头。这一瞬间,立即全力施展神魂之力,孤注一掷,毕其功为一役,变猛鬼为雷球,炸毁碾盘。 伤敌一千,自损五百。仍有得赚。 你一刀砍下我肩膀,我一剑刺中你心脏,值! 反应敏捷,稳住心神,迅速做出判断,关键时刻显出陈叔这个老江湖的老道狠辣。 “轰!”一声,暴风碾盘被炸得灰飞烟灭,顿时消失不见。 陈叔惨白着脸,受了重创,连嘴唇都白得可怕,却摇晃着身子哈哈大笑,得意非凡。“年轻人,你还是太嫩!这极像雷虚门的暴风碾盘,莫非是何先生教的你,但——” 这神魂雷球是用自身的神魂念头模仿火雷演化而来,威力自然比不上炎融灭神雷。若是普通人,受了这一炸,自然被炸得重伤半死,甚至魂飞魄散。但周宏的神魂之力本就强横,又习练了缘起经,连炎融灭神雷都不怕,何况是这神魂雷球。 之前吸收存贮了那个往生教长老与猛鬼的神念,赶紧拿出来进补,连运转缘起经的功夫都省了。只过了片刻,便恢复如初。 周宏的脸色只一白,仅仅过了两三息,又立即红润起来。 陈叔的话还没说完,得意之色还挂在脸上,见周宏竟然完好无损,依然生龙活虎,霎时惊得张大嘴,眼睛睁得似要飞出来,惨白的嘴唇抖抖地,却说不出话。 他们已经知道我的全部秘密,必须斩除。陈叔这个老江湖经验老道,出手狠辣,还不知会有什么隐秘的手段,必须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周宏毫不迟疑,更不给陈叔喘息的时间。这一恢复过来,斩龙剑一道光般刺向王风,手持窦天赐的那柄裂虹剑,杀气腾腾,冲向陈叔。 同时施展法力,三界无量剑! 趁着陈叔受了重创,以一敌二,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陈叔反应迅捷,飞速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色符球,猛然捏碎,一股金色粉尘豁地激出,顿时变成一口青色大钟,长约五尺,布满鸟兽图案,符文流动闪烁,如出土的青铜器,透出古老沧桑的气息。 “乾金丧魂钟!” 大钟迎着三界无量剑狠狠撞来。 “咣”一声,剑狠狠斩在钟上。声音悠扬,却暗藏杀意,钟声传进耳朵里,顿觉无数根细针扎进大脑,顿时一片尖锐的刺痛,头疼欲裂。 竟有如此诡异的道术!如同镜子把阳光反射回去,我的攻击瞬间被挡回,转变成对自己的伤害。 陈叔冷笑一声,“你只不过有些奇遇罢了,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暴发户。我沧海宗立派五百多年,道术精妙无穷,底蕴深不可测,你以为法力高就能胜吗!” 王风显然到了炼髓境盛期,虽然比不上窦天赐,但比白柳风、伍天刺强几分,与斩龙剑斗成了一团,丝毫不弱。 这口大钟由神魂念头融合金属粉末显化而出,却比精钢还硬。三界无量剑的力量已经极其强大,足以斩断上等的玄钢精铁,竟然没在钟上留下一点划痕。 若被它撞到身上,定然筋骨断裂、内脏受损,甚至直接撞得五脏移位,吐血而亡。就算身穿稀世的铠甲,至少也要受些内伤。 坚不可摧,攻守兼备,显然又是一门压箱底的绝招,难怪陈叔得意洋洋,受了重伤仍然丝毫不慌。 “一口破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立即神魂归位,神魂内敛,挥着裂虹剑,对准大钟又是狠狠一砍。 这裂虹剑是中品灵器,剑身刻着许多威力强大的符文。那一日窦天赐手持裂虹剑,砍在火佛上,顿觉一个个神魂念头如气泡被针扎破,纷纷碎裂,土崩瓦解,便知这剑是神魂的克星,是件罕见的宝贝,一削铁如泥,二灭杀神魂。 “咣”一声,大钟猛然一震,似打了个趔趄,一道深深的裂痕触目。这次神魂内敛,脑中的刺痛没那么强了。 看向陈叔,神色痛苦焦灼,面色又虚弱了几分。 他显然想不到周宏又能轻松破去乾金丧魂钟。 “看谁能坚持下来!”周宏阴笑一声,挥动裂虹剑疯狂砍动,“咣、咣、咣……”瞬间砍下六七剑。 可惜你没有缘起经,每砍一次,便要受一次伤,恢复极其缓慢。大钟已经被砍得裂出几十道深深的口子,摇摇欲碎,最多还能承受一两下。正要再砍,陈叔陡然道:“杀了地上二人!” 王风被斩龙剑紧紧缠住,脱不开身,心意镖时不时刺杀着周宏,想给陈叔减轻负担。听到他这么一喊,立即明白过来,心意镖瞬间杀向晕倒在地的白柳风、伍天刺。 周宏大惊,赶紧用斩龙剑去挡。 陈叔这个老狐狸,经验老道,眼光毒辣,知道周宏会顾惜心腹的性命,判断准确,寻到了周宏的软肋。 周宏这一惊,转移了注意力,便给了陈叔一丝喘息的时间。 左手飞速伸入怀中,摸出一柄寸长的木剑,对准周宏用力一扬,抛向空中,似一条准备出击的毒蛇;同时分出一股神魂之力,“咣”一声猛然打开身后的铁门,“快逃!” 第一百零七章 拼死一搏 这二人已经知道自己的全部秘密,怎么能让他们逃了,一个也不能逃出去! 但陈叔拿捏准机会,瞬间放出木剑、打开密室铁门,毫不犹豫,狠辣果断,让人佩服。 寸长的小木剑悬在空中,一动不动,诡异无比,像条蛰伏的毒蝎子,只等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即出击。 天下竟有如此难缠之人,周宏气得狠狠咬牙,心中顿时一紧。 王风丝毫不拖泥带水,看都不看陈叔一眼,更无言语,立即飞速挪步转身,对着门口打算冲出去。离密室门口只有三四步的距离,飞奔起来,一步便至。 只要他出了密室,便是自己的末日。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来不及思考,只能拿出最强的力量,迎难而上,硬碰硬! 任何花招、计谋都来不及施展,此刻只能拿出豁出一切狠心,血拼! 血拼,而且要快。 斩龙剑瞬间截住心意镖,周宏握紧裂虹剑,迅速无比,奋力一砍,“咣”一声巨响,大钟顿时碎成上百片,如落叶纷飞乱扬。同时,心中大喝一声,“金先生!” 金先生蛰伏在文明图中,听到叫声,立即神魂出壳,飞速冲出来,“天火流星!” 霎时无数个火球对准王风轰去。 这种偷袭的伎俩已经使过多次,两人配合默契,驾轻就熟。 王风见陈叔两战两败,受了重伤,大钟被砍得即将蹦碎,便知今日必败无疑,在劫难逃。正惶惶不安,听到“快逃”二字,心头一喜,毫不犹豫拔腿就跑。一心想着逃命,刚起步,想不到突然冒出个神魂高手,无数拳头大的火球飞来,带着滚滚热浪,纷杂如蝗,立即慌忙迎击,挥剑去挡火球。 速度顿时慢下来。 周宏知道金先生已经使出了全力,这种巅峰状态只能维持五六息时间。 大钟被击碎,陈叔闷哼一声,脸上再无人色,两腿一晃陡然倒地。同时,那柄木剑倏地一震,对准周宏,霎时化成几十柄,如一张硕大的剑网,符文闪烁缭绕,“滋滋”响,带着破空的尖锐啸声,劈头盖脸罩下去! 这是最后一招,保命的木剑,只要能拖住周宏片刻,王风便能逃出去。 只要王风逃走,也许周宏会有所顾忌,不敢杀我。所有的希望,都落在王风身上。 陈叔倒地,已经虚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大口喘着气,胸口猛烈起伏。睁大着眼睛,焦灼惊慌,又透出一丝不愿相信现实的无奈,看向周宏。 真如明王身! 大钟一破,再无阻碍,一个火佛瞬间横空出世,烈焰滚滚,烤得室中热浪逼人。现在到了分神化念境巅峰,法力是以前的几十倍,此刻的真如明王身强悍无比。 火佛高大威猛,挡在周宏身前,挥舞着八条手臂,拿着金刚杵、宝轮、三叉戟、剑、刀、棒、箭、矛,准备迎着几十柄木剑一顿乱砍。 王风飞逃、大钟破裂、火球出世、木剑飞刺、火佛现身,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 众多木剑一接触到火佛,周宏立即感到一阵钻心的疼。果然不出所料,木剑上的符文杀伤神魂念头,霸道猛烈,如裂虹剑一般。 “咣咣咣……”一阵乱响,火佛的八条手臂挥舞如风,每一次撞击,都要承受巨大的冲力,神魂剧痛。 如果没有缘起经,断然不敢如此硬碰硬,不惜本钱,任凭神魂念头被疯狂抹杀,也毫不退缩,依然憋足劲狠压狠打。上次与窦天赐大战,也是如此,死死缠住,压得窦天赐脱不开身。 除了周宏,任何一个魂修,都不敢如此蛮横不要命、孤注一掷。 周宏倚仗的,正是缘起经无与伦比的修复能力,几乎神魂不灭!任凭再大的伤害,也能迅速复原。 同时,眼睛瞄着王风,像一头蛰伏的猎豹。看准时机,手臂猛然一挥,裂虹剑脱手,在火焰的映衬下,如一道流光一闪而过,迅疾无比,裹着啸声射向王风。 这木剑网虽然诡异,但相信真如明王身能抵挡住,不再需要裂虹剑,就是如此自信! 王风疯狂挥舞着剑抵挡火球,快得只看到闪闪的剑影,一个个火球瞬间被挡开,没被烧到身上一点。同时一步步缓慢朝密室门口挪去。已经下来三四息时间,快到了,只剩下四五尺的距离,心中不由微微一喜! 电光火石间,裂虹剑倏地飞来,王风正全力抵挡火球,分不开身,只瞥到一道光射来,“啊!”一声惨叫,被射穿胸口,“咚!”,钉在石墙上! 王风定然穿着罕见的宝甲,但怎么能挡住裂虹剑。 火本就克木,木剑倚仗的是符文的力量,否则早就被烧毁。渐渐地,上面的符文渐渐消退,攻击越来越弱,显然里面的法力即将耗光。又过了三四息时间,符文终于消失,木剑顿时失去了力量,被火佛烧成了灰烬。 室中霎时安静下来。 火光映着周宏、陈叔的脸。 陈叔已经说不出话,躺在地上动不了。见王风被钉死在墙上,两眼灰死,嘴唇艰难地动了一下,却没有声音。 周宏瞧着他冷笑一声,“事到如此,都是你们欺人太甚,自取灭亡!”暴风碾盘陡然出现,霎时吸走他的神魂;斩龙剑飞来,刺穿他胸口。 干脆利索。 一边走到墙边拔下裂虹剑,一边道:“金先生。” 陈叔的神魂被碾碎,抹除了神识,只剩下精纯的神魂之力,立即让金先生进补。 金先生立即笑呵呵过来,吞下这些神念。 同时施展法术,不一会,白柳风、伍天刺醒来。 再看金先生,他一直徘徊在显形境巅峰,很快吸收完这些神魂之力,一个个念头飞速壮大,直接到了附体境巅峰。 金先生喜形于色,乐得合不拢嘴,大伙瞧着笑哈哈,白柳风、伍天刺连忙过去道喜。 这场大战,仅仅持续了片刻。在两人身上搜了一会,没发现特别的东西。王风手上的剑、身上穿的软甲都非常珍贵,比伍天刺配备的好,便连同那枚心意镖,都给了伍天刺。 从文明图中拿出那两名往生教长老的尸体,在室中摆放好。走到门口,又看一眼现场,周宏冷笑一声,大步出去。 第一百零八章 福星高照 沿着台阶往上走,推开一道厚重严实的铁门,来到外面。只见密室的入口处,被火龙营的十几个军士把守着。这道铁门,定是被他们又关上了,好让王风在下面行事。 原先留守在这里的十来个水旗营军士,被撵到了一旁,个个面带怒气,又无可奈何,不敢吭声。 火龙营是金州大营的六大精锐之一,在大营的地位高高在上,水旗营只是一支不入流的队伍,怎么敢去得罪,众人只能忍气吞声。 见到自己的首领出来,水旗营的一众军士面色喜悦,立即簇拥过来,领头的刘军柱面带怨气,“我们一直守在这,他们一来就——” 刘军柱自从被周宏看上,选为把总,做事一直非常卖力,人又机灵,算是半个心腹。让他把守在密道入口很是放心。 “无妨。”周宏看向大伙,面带微笑,丝毫不以为意。众军士受了欺负,正希望周宏给他们做主,好好教训这帮人,出口恶气,找回些颜面,没想到周宏竟然忍了。顿时一个个互看几眼,露出尴尬的神色。这明摆着不是以前雷厉风行敢拼敢打的作风,难道周大人外弱内狠,怕了这一贯嚣张跋扈的火龙营? 周宏转过身,仍旧笑眯眯,看向火龙营的众人,“下面有个密室,我刚才在里面与往生教众匪死战,幸亏你们的千总大人赶来。只可惜——我们几人力敌不过,被打晕。醒来时,只见王大人已经殉了职。”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全部惊讶万分,场中顿时“嗡”一声炸开。有的皱眉,有的深思,有的神色怪异。火龙营的一位首领一边命人下去查看,一边恶狠狠瞪向周宏。周宏毫不示弱,瞧着他冷笑一声,手一招,率领水旗营众人离去。这人赶紧飞步上来,跑到跟前,粗壮的手臂一伸,挡住周宏去路,大喝一声,“不能走!” 周宏眼神一凛,杀气毕露,像头发怒的猛虎。这人料到了什么,刚要动手,哪里有周宏快,“啪”一声,甩手就是一个耳光,这人凌空飞去一丈多远,狠狠摔倒,挣扎着爬不起来。 “一条狗也这么嚣张,不知死活的东西!”周宏又是冷笑一声。 身边的几人顿觉扬眉吐气,解了恨,一个故意大声道:“今晚好好庆祝一番!” 往生城中人头攒动,火龙营、山字营的一众军士三五一群,在城中挨门挨户搜查。周宏心中暗笑,肉已经被我水旗营吃下,你们只能喝点稀汤了。 走了片刻,来到总坛前的广场。远远看到烈赤阳整顿好了队伍,烈日下众军士站得笔挺,纹丝不动,军纪严然。烈赤阳四处张望,显出几分焦急,像在等人。 见周宏走来,烈赤阳放下心,喜色满面。两人都是老江湖,使个眼色,也不多言,好像不认识。 烈赤阳一声令下,带着队伍朝东北角走去。那儿有几排仓库一样的石屋,已经被火黎族数百个军士牢牢把守住。 “烈赤阳真是眼疾手快,首先把粮仓包围了。”来之前已经谈妥,周宏攻打南门,直捣总坛,火黎族只要粮仓。往生城有上万人口,这些粮食堆起来比得上一座小山,是一比横财。现在又闹饥荒,更显得无比珍贵。 火黎族与汉人素来不和,但汉人碍于皇帝的民族政策,一直不敢与火黎族发生大的冲突。粮仓被火黎族人攻占,附近来来往往的汉人将领不少,眼巴巴望了望,却没有一个敢去过盘问。 水旗营立即集合队伍。经过清点,这次大战一共死了三十七人,重伤二十二人。周宏大声道:“这些死去的兄弟,除了按朝廷规定的抚恤外,我再给每人补助五百两。” 受伤的,已经及时医治。周宏一一查看,拿出上等的丹药,给他们服下。 不一会,山字营的营千总钱大人走来,对周宏施个礼,笑哈哈道:“周大人这次立下奇功,让人佩服,真是年少有为,恭喜恭喜啊。” 周宏还个礼,寒暄几句,讲了些情况。说到王风的死,钱大人大吃一惊,呆愣一会,眼睛转了转,惋惜几句,不再多言。 今天已经赶不及回大营。各自休整队伍,好好睡一觉。第二天辰时初,三支队伍集合完毕,返回金州大营。 到了下午,刚回到大营中,不一会,赵震宇派人来请。 该来的终于来了。赵震宇定会细细盘问,这个老狐狸不好对付!周宏深深吸口气,面色沉静,思绪飞速运转,随这人来到大帅的营帐中。 赵震宇坐在案桌前,见到周宏进来,缩着目光,在周宏身上扫了扫,仿佛想看穿什么。突然面色一寒,厉声斥责:“你好大的胆子,泄露军机,勾结火黎族擅自行动,破坏了大计,让往生教的匪首有机可逃,可知罪!” 周宏早有准备,连忙道:“大帅,你有所不知,一切都是巧合,不存在勾结一说。我依照军令,由向导引路,没料到半路上突然遇到了火黎族人。原来他们凑巧也去攻打往生城,而且还说知道一条近道。我怕他们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苦苦劝说,但他们根本不搭理我,火黎族与我们汉人向来不和,怎么会听我的!他们知道近路,这样一来,必然先赶到往生城。我只得假意投靠,与他们一起攻城。否则,就凭他们这点人,打草惊蛇,不知会放跑多少匪徒。” “你为何不派人通知别的队伍?” “已经来不及了。” 见赵震宇不吭声,似冷静下来,周宏大声道:“请大帅明察!” 帐中顿时寂静。 “王风怎么死的?”赵震宇突然睁大眼盯来,眼神凌厉无比,似要看穿周宏内心。仿佛任何阴谋伎俩,都瞒不过这双老练的眼睛。 赵震宇身为十万大军的元帅,至少到了炼血境盛期,一身的武艺深不可测,早已把精神、意志融入武技中,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强大的精神威压,气势慑人!这道目光射来,带着强大的气势,周宏顿时感到似被毒蛇盯上,不由浑身绷紧,说不出的难受别扭。 但早有准备,微微深吸口气,心不慌神不乱,面色不变,“当时我查到了那间密室,一进去,便看到里面有三个人正准备逃走。赶紧过去拦截,没想到他们中有魂修,使出厉害的法术,将我迷晕。昏倒之前,刚好看见王大人带人进来。等醒来时,便见他们已经殉了职。” 赵震宇听完,依然一声不吭,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嗒、嗒……” 好一阵子,终于张开嘴:“钱大人在城外抓到了一些逃窜的匪徒,认出密室中那两人,都是教中的长老。” 周宏微微点头。 赵震宇看向周宏,干咳一声,“能从如此厉害的长老手上保住性命,你的本事不了啊。也许你并不知道,这王风,是刑部尚书的独子。”突然变了语气,仿佛在拉家常,之前兴师问罪的气势荡然无存。“现在王尚书死了独生子,这一脉绝了后,定然怒火滔天。”最后四个字,赵震宇一字一顿,语调深沉,又夹者一丝戏谑,似一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闲客。 周宏心头猛然一震。 依然面不改色,似乎与己无关,镇定道:“希望早日把匪首等人擒拿归案,给王大人报仇。” “放心吧,我会把剿匪的事禀告朝廷,不会治你的罪,反而为你邀功请赏!你破了城,攻入总坛,是天大的功劳。至于你由于种种原因没按事先的计划行事,让往生教的教主等人逃脱,我在奏折中可以给你善后。但你似乎得罪了人,也许其中有些误会,不知你能不能善后。” 赵震宇看着周宏,笑了笑,“你印堂发亮鸿运当头,真是福星高照啊!” 第一百零九章 把水搅浑 回到水旗营的营帐中,周宏长长吁口气。现在树敌越来越多了,窦家、宝庆王、王家、沧海宗、刑部尚书,哪一个自己都惹不起。不由叹口气。跟他们比,自己渺小得如同一只小虾米。 怎么也想不到,王风竟然是王尚书的独子,这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要立刻报的,只怕王尚书比窦家更难对付! 王风死得不明不白,明眼人一看便知十有八九是我所杀。赵震宇这个老狐狸,对我冷嘲热讽,话里带刺,不阴不阳。什么剿匪,我们都是宝庆王的棋子罢了。 我第一个进了密室,既然猜到王风是我所杀,宝庆王定然知道是为了密信。宝庆王勾结往生教的事不可能无人知晓,只怕所有人都认为我在密室中找到了密信之类的证物,才杀人灭口,好向恭庆王邀功。 这封信——顿觉无比烫手! 不能留在手上。 要把水搅浑,越浑越好。 想了一会,对白柳风小声道:“这密信要送走,你快马加鞭,去找李茂洲,就说……” 白柳风听着,眉结微蹙。思虑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宝庆王消息灵通,神通广大,只怕已经派人在暗中监视你。这信让恭庆王派人来拿,估计也瞒不过宝庆王的耳目。万一半途中被劫走——” 周宏冷笑一声,“我就是要让宝庆王知道!” 白柳风惊得张大嘴,愣愣地看向周宏。 “反正所有人都猜到了我手上有密信。”周宏淡淡道,“我凭一己之力,怎能保得住!都知道我是恭庆王的人。若恭庆王怕得罪宝庆王,把我当成一粒弃子,恭庆王的声誉定然一落千丈,以后谁还敢投靠他,更别谈给他卖命了。反正藏不住,索性把密信亮出来,让他俩去斗——” 白柳风恍然大悟,点点头。 “我就是要试试恭庆王的实力。如果他连一封信都拿不到手,我还有必要给他卖命吗!还图谋皇位,更是痴心妄想。” “你出了大营,定然有人跟踪你。”周宏笑了笑,“就让他们跟踪,你要装得毫无所知,大摇大摆去找李茂洲。” 周宏知道白柳风是个老江湖,机敏警觉,又擅长打闷棍。万一打晕了前来跟踪的人,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破坏了大事。 听了这话,白柳风心领神会,也笑了笑,“好,你放心,就算没人跟踪我,我也能把他们引来。”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又叫来吴门主,没有多言,只叫他随白柳风一同去豪州跑一趟,办件事。吴门主已是分神化念境的高手,有他在定然不怕出意外。 白柳风出了帐房,回到住处,特意换上一身新衣,背上个大大的包袱,拿上剑,好像要出远门。骑上马,与吴门主不紧不慢出了大营。 两人一路上聊得起劲,跑得不快,好像不是去办重要的事。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慢悠悠来到豪州的巡抚衙门,找到李茂洲。 把事情一说,李茂洲早有耳闻,神色凝重,也不多言,立即于宝庆王飞鸽传书…… 等了三日,来了五个人,领头的是位老者。与李茂洲寒暄几句,拿出恭庆王给的信物、信件,确认了身份。中午吃完饭,随白柳风吴门主一同上路。 到了金州大营外的驿站里,周宏闻讯赶来,拿出密信交给老者,便起身回去。 回到营帐里,周宏如释重负,泡上一壶茶,心情悠闲起来。 密信一脱手,宝庆王自然不会再盯着我。我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胆有人来抢。 皇帝的圣旨已经下来,重赏了水旗营。每人赐一百两银子、丝绸一匹;周宏官升一级,为从五品,职务不变,享受从五品的待遇。 经过这一战,水旗营众军士对周宏更是死心塌地,更加敬佩。 军中的生活每日按部就班。过了三日,赵震宇突然叫周宏过去。原来显赫商会有批货物要运到海外云丽国的港口,命周宏率领五百军士护送,明日出发。 显赫商会是大赫官办的商会,每年运送无数货物到周边各国交易,获利不下亿两白银。 周宏并不知道,赵震宇的案桌旁,有一封宝庆王的亲笔信,点名要周宏出海护送货物。 待周宏出了营帐,赵震宇微微叹口气,显出几分惋惜,“这一劫他是躲不过去了。” 一旁的何先生也无奈地摇摇头,“他还是太贪心,年轻气盛,杀了王风,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回到营中,周宏坐到桌旁,深深皱起眉。水旗营的任务是巡山巡海,护送商船一直是海事营的事。赵震宇说最近海事营任务繁重,忙不过来,让水旗营临时帮个忙。话虽没错,但总觉得事有蹊跷。 莫非有些人想在海上动手?我刚刚剿匪立了功,风头正盛,在军中肯定找不到机会。 稍微一想,十有八九是这样。现在得罪的人太多,王尚书、宝庆王、窦家、沧海宗,哪一个不想杀我解恨。能暗中疏通关节,调动兵马的,除了宝庆王,还能有谁! 虽说最想杀我的是王尚书,但他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让赵震宇乖乖听话。而且到了海上,要灭掉我这五百将士不是易事,也只有宝庆王能办到。 宝庆王自然想杀我解恨!想来,他已经安排妥一切,部署周到,却被我横插一脚,夺走密信送给了恭庆王,到了碗里的肉被人抢去,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已经过去三日,不知密信有没有送到恭庆王手中。 各为其主,自古富贵险中求,我岂能任人宰割,砧板上的鱼还要蹦几下!若是胆小怕事,那天夜里在国鼎公府,我便向大管家窦立跪地求饶了。 正想着,赵震宇派人送来几幅航海图。周宏不再多思,立即集合队伍,宣布此事,动员了一番,选出五百人。 第一百一十章 战王 显赫商会的商船已经停泊在金州大营不远处的连平港。第二天辰时初,带上五百军士从营中出发,来到连平港,登上军船。 每艘船能乘二百多人,乘了两艘。后面跟着五艘商船,船舱里装满了全国各地出产的瓷器、茶叶、丝绸布匹,价值不下百万两银子。 行了半日,到了午时末,早已望不到岸,四面八方全是蓝汪汪的海水。风浪陡然变大,吹得船左摇右摆。有些士兵晕船厉害,顿时头晕眼花,中午吃的全吐了出来。 头顶是无际的天空,脚下是无边的大海,眼前一色碧蓝。这茫茫海上,船再大,也如一只蛋壳在水面漂着。周宏站在船头,欣赏着海景,突然来了兴致。“铁甲金戈入浪川,游目海天一色染——” 身后“哇”一声,一个站岗的士兵忍不住呕吐起来,白的、绿的、黄的,喷了一地。周宏的诗兴顿时被打断,苦笑一声,立即过去安抚一众士兵。 待众军士安静下来,心底突然冒出两句:刀林箭雨浑不惧,天高水阔苦晕船。不由自嘲地一笑。 巡视一圈,回到船舱里。不一会,刘军柱敲门进来。 “大人,有句话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刘军柱目光闪烁,似有要事禀告。 周宏微微一愣,“说吧。” “自古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昧财不富。这次的货物有五艘船,价值不下百万两。我们可以弄一艘来私下里卖了,回去就说遇到风浪沉了一艘。甚至可以杀人越货,回去说全沉了。这种事在军中不算稀奇。只要大人有意,我定能把事情办得妥当,滴水不漏。” “哦。”周宏脱口而出,想不到刘军柱竟然是说这个,原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 刘军柱很机灵,有些心机,是个可造之材。 周宏看着他,正色道:“军中是虎狼之地,人人自危。但唯有谨小慎微、踏实本分,才能远离祸患。很多时候,聪明人的灾祸更多。心不正则无良,无良则招祸。我劝你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刘军柱顿时脸色一白,立即躬身行礼:“小人知错,定当牢记大人教诲。” “我带领水旗营,也没有为自己谋私财,反而贴了很多银子。做好自己的本分,一身坦荡。我一来,便提拔了你,是给你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不是为了与你沆瀣一气、中饱私囊。” 刘军柱抿着嘴,立即单膝跪地,“小人知错!” 周宏点点头。刘军柱又拜了拜,退了出去。 这一趟去云丽国,至少要行半个月。静下心,神魂出窍,又从头开始研读《缘起经》。经中有很多道术,有进攻,有防守,精妙无穷。三界无量剑、慈悲明王印,是上乘法术。但从几次的实战看来,仍不够强大。显然缘起经最大的功用是修复神魂,让神魂几乎不灭,记载的种种道术并不是最强的。 正在钻研,突觉窗外似有一团火在烧,心中一惊,不觉望去。 只见远方行来一只船队,离这儿不到一里,船头站着一位年轻人,身上“火光”冲天,如被烈焰包围,一片红通通。 这人身穿蓝色金蟒锦衣,头戴赤金琉璃冠,腰束一条雪蚕玉带,脊背挺立如枪,目射寒星又不失风雅韵味,一看便是地位极高的人物。 这船庞大无比,五丈多高,像座雄伟的城堡。这才注意到他乘的船。 铁骨吞鲸舰! 心头猛然一震。 铁骨吞鲸舰,每艘能载两千多人。外面蒙裹着一层厚厚的铁皮,如同铁甲穿身,在海上横行无阻,霸道无比。造价至少千万两白银。 再看悬挂的旗帜:平州大营,还有帅旗。 平州大营的主帅:战王! 心中诧异,立即神魂归位,陡然,战王身上的“火光”不见了。 原来,这“火光”必须用神魂之力才能看到。 这团“火光”,高达一丈,与阳刚血气极其相似,遥远的望着,仍能感觉到对神魂念头的威压,定是身上的阳刚血气浓烈到极致形成的,如同烽火台上的烽火一般。 阳刚烽火! 书中记载的阳刚烽火,今日总算见到了。显形境以下的神魂之身,战王挥手之间,便能调动起周身的阳刚烽火,将其灭杀,魂飞魄散。普通的道术更是对他不起作用。 只有到了炼血境巅峰,体内的阳刚血气澎湃旺盛,才能形成摄人的阳刚烽火。 战王是皇帝的第二子,才二十七岁,武学造诣竟比勋上人、赵震宇还高,实力之强天下罕见,更是大赫的一柄利剑,常年在海外征战,无往不胜,震慑无数海外岛国。不仅是平州大营的元帅,还经营着纵横商会。 纵横商会与显赫商会一样,从事海上贸易,每年入账数亿两白银。而且战王占有纵横商会一成的股份,这是皇帝赐给他的,表彰他为国不辞辛劳。 传闻战王身上有两件上古时期残损的仙器:元磁银光铠、裂天神戟,是他在一座荒岛上无意间所获。后来请宫中的炼器局高手修复了五年,花费了无数稀世的矿石金属,最终只恢复了部分功能,但已是绝世的神兵利器。 只是传言战王的心性太高,霸气十足,不好相处。 去年海外的池柚国太子在港口得罪了他,他当即带着三个随从闯进皇宫,逼迫国王废了太子,当日便让国王退位,传位于次子。这等霸道,让人心惊胆颤! 周宏赶紧起身,大步来到甲板上。见铁骨吞鲸舰的航向,朝着这边过来了。 甲板上已经站满了人。这铁骨吞鲸舰,如一座小山在海上航行,威风凛凛,气势摄人,壮观无比,看着就有一种心甘情愿的臣服感。脚下这艘载二百多人的军舰已算庞大,在它前,顿时渺小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一共有五艘,后面跟着二十艘商船。船队浩浩荡荡,煞是壮观。 周宏瞧着,却微微蹙起眉。 铁骨吞鲸舰是国之重器,在海上航行一日须耗费万两银子,不会轻易出动。为了护送区区二十艘商船,动用如此大的阵势,还要战王亲自押送,不太可能。这五艘舰装载的将士有一万多人,估计战王在执行重大的任务。 会是什么任务——难道战王要与某个岛国开战?正想着,两支船队越来越近。 第一百一十一章 收服 船头,战王迎风而立,锦衣飘飘,显得俊逸不凡。他身旁,站着军师孔先生。两人远远地便望见了周宏的船队。战王漫不经心道:“原来是金州大营的水旗营,就是那个独自攻入往生城的周宏。” 纵横商会的生意四通八达,耳目遍布各地,多如牛毛,每日搜集的情报上至皇宫,下至田间,网罗天下。每日各地发生的大事小事,汇集起来便有无数件,经过一层层筛选,最后选出最有价值的,呈给战王。战王足不出户,便能掌握天下的动静。 周宏擅自攻下往生城,破坏了宝庆王的计划,这么大的事,大赫的各大宗门、千年世家,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他还杀了万斗门的天骄窦天赐、王尚书的独子王风,是个狠角色,这性格与本王倒有几分相似。”战王说着,微微一笑。 “窦天赐应该不是周宏杀的,他没这么大的本领。”孔先生道,“去年我曾与窦天赐切磋过,我都不是天赐的对手,何况这小小的周宏,他刚刚至炼髓境而已。” 战王摆摆手,“你不了解李茂洲。李茂洲虽然刚正,有点一根筋,却不是莽夫,而且恰恰相反,心思缜密得很,办事老道。他不会去杀窦天赐,只会生擒。” “哦。”孔先生脱口而出。 “这个周宏,也许隐藏了什么,偷袭得手,杀了窦天赐与王风。宝庆王与往生教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已是天下皆知。周宏不过是个区区营千总,自以为投靠了恭庆王,便肆意妄为,捅了这么大的娄子,真是不知死活。” 孔先生摇着扇子,淡淡道,“刚立了功就被派去海外,显然有人急得很,嫌在军营中不方便下手。王尚书虽然出生在王家,但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出。从一个七品芝麻官做起,隐忍不发,一步步爬上去,在朝堂上向来四平八稳,风雨不动。虽说死了独生子,此仇不共戴天,以他的性格,也不至于如此心急。” 战王冷笑一声,“这个宝庆王,遇到芝麻大点事便急成这样,也能当皇帝!”满脸的不屑。 恰好一阵风呼呼吹来,甚是凉快,战王眯起眼睛,享受完,继续慢悠悠道:“周宏还是太嫩,锋芒毕露,不知天高地厚。他若能活着上岸,便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可惜了这些货物,这些陪葬的人。” “这算什么。去年椰子岛叛乱,本王下令坑杀了二十万俘虏。”战王说着看向孔先生,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你当时推三阻四,还是心肠太软!” 孔先生略显尴尬,干巴巴笑了笑。“话说回来,周宏打乱了宝庆王的安排,抢走他想要的东西,确有几分胆识。宝庆王自恃是长子,以为稳得太子之位,处处嚣张跋扈。你看要不要拉周宏一把,也算收服一员猛将。周宏是个聪明人,肯定明白目前的处境。” 战王一愣,想不到孔先生会有这个主意。顿时微微眯起眼,心中思量着。 “嗯。”战王沉吟一声,“我为父皇征战这么多年,威慑天下,建功无数,皇位自然是我的。宝庆王、恭庆王,他们凭什么与我争!这个区区周宏——也罢,他杀了王风,定是抢来了宝庆王与往生教勾结的密信。宝庆王算什么,无非是运气好,第一个生下来,便认为皇位理应是他的,真是笑话!他想杀周宏,我偏偏不让。” 两人聊着,大舰渐渐靠近了周宏的船,孔先生便命人击鼓,打旗语。 周宏站在船头,听到鼓声,看到旗语,赶紧命船贴近。 到跟前,立即躬身施礼:“拜见战王!” “见到本帅为何不跪!” 周宏一愣,想不到战王如此狂妄霸道。心中顿时不悦,眉头微微一皱。你是平州大营的元帅,却不是我的元帅。又不便发作,只得半跪着,双手抱拳,行个军中的大礼,不卑不亢道:“参加大帅!” 战王瞧着周宏这副傲骨铮铮的神色,目光在周宏身上睃了睃,慢悠悠道:“你最近风头很盛,但也得罪了人。你是聪明人,本王只说一次,你若投靠了本王,本王保你一世平安,没人敢动你。” 周宏又是一愣,想不到战王召自己前来是为了这事。听这语气,霸气十足,又充满自信,仿佛不答应便是不识抬举、必死无疑,要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如神话故事里那些下凡的神仙,随意吹口仙气帮了一个凡人,这人便要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心中不由冷哼一声。“我已得到恭庆王的赏识,不敢再高攀!”抬头挺胸,声音洪亮,满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话一出,身旁的白柳风等人霎时心头一紧,不敢吭声,更不敢抬头去看战王的脸色。 战王一愣,想不到竟会被周宏拒绝,忽地哈哈大笑,转而冷哼一声,“有趣有趣,本王不夺人所爱。”说完,不再看周宏一眼,继续朝前行进。 舰队像一只庞然大物,众人又怕战王突然发作报复,望着不敢吭声。直到驶出二三里远,才觉松了口气。白柳风看着周宏,苦笑一声,“这下好了,又得罪了战王。” 周宏无奈地摇摇头。“战王常年征战,杀人无数,强横霸气,果然霸道无比。他想收服我,只是要我做他的奴才,不会向恭庆王那样待我如朋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怎会低声下气做别人的奴才。”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个敌人 到了傍晚,晚霞映得天际红彤彤一片,空中像铺了一层红色锦缎,衬着碧蓝的海水,柔和温美,煞是壮观。风也小了,徐徐吹着,撩起衣襟,一身惬意。 周宏站在船头,欣赏着美景,突然后面的军士一片惊叫骚乱,“快看、快看、天呐……” 周宏心头一紧,顿感不详,连忙回头。只见不远处飘来一片雷云,黑云升腾翻滚,丝丝雷光闪耀,约半亩地大,透着恐怖摄人的力量,逆着风,朝这边快速飞来。若被这雷云击中,只怕整艘船会被雷霆劈得稀巴烂。海面上,快速游来一条乌黑巨蟒,至少三丈长,身子竟有水桶粗,半边沉在水中,只露出寒冷的双目,阴森恐怖。一位貌美女子站在蟒背上,亭亭玉立,穿一件水雾紫草百叶裙,肩披烟罩红梅蝉翼纱,三千青丝挽成一个飞凤髻,插着缀珍珠金钗。双目微蹙,目光冷峻,真如毒蛇一般,直直盯来。 黑星王! 周宏陡然心跳如鼓,气血冲上脑门。想不到,黑星王竟然追到了这里。也许一出海时,便被她盯上了。 在这茫茫海上,武技只能在船上施展,局限极大,完全是道术的天下。黑星王已是虚仙,只要掀起狂风巨浪,几下便能弄翻一艘船。 难怪她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胜券在握。整个船队,现在都成了她盘中的肉,除非能飞出这片海。 周宏深深吸口气,施个礼,使出音术,憋足劲,声如洪钟,“永平郡主驾到,有失远迎!” 黑星王是海外云丽国的护国郡主,又被大赫皇帝封为“永平郡主”。云丽国与大赫素来交好。这么称呼她,显然是希望她能念及两国的友谊,不要把事情做绝。 周宏的这点小心思,怎么能瞒过黑星王。黑星王淡淡一笑,瞧不出她在想什么。倒是压过来的雷云,陡然停住了,悬在她头顶。 “听你这声音,只怕已经到了分神化念境,你的法力陡然间进展神速,若是吸收了那些魂晶,现在拿什么偿还,你这条烂命并不值钱,难道要整支船队为你陪葬!” 说完,头顶的那片黑压压雷云陡然一缩,飞速缩小。过了片刻,缩得只剩拳头大,像一枚凝练的铁球,乌黑油亮,里面雷霆翻滚。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惊骇万分。 雷云被压缩得越小,威力越大。半亩大的雷云被压缩成了这么一点,若炸开来,十有八九能炸沉一艘船,威力绝不逊于百颗火雷! 周宏正要说什么,黑星王冷笑道:“你若能接住这颗雷球,可以饶了你。” 话音一落,雷球倏地飞来,像一道横飞的闪电。 周宏霎时咬紧牙,立即分出一股神念,全力冲出去阻挡雷球,千万不能让雷球落在战船附近,同时急忙道:“那些魂晶还在,正要十倍归还!” 风锥术!空中陡然出现一个龙卷风般的风锥,死死裹住雷球,不让雷球靠近战船。雷球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只是前进得缓慢一点,风锥似无能为力,只能苦苦坚持。 周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已经耗费了全部力量!这雷球,是自己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住的!若炸开来,就算没波及到战船,自己定然被炸得魂飞魄散,用缘起经能不能恢复得过来还难讲。 心头顿时涌出前所未有的压力! 众军士吓得瑟瑟发抖,有的不觉跪下来,双手合十,像膜拜神灵一般,朝着黑星王狠劲磕头。 黑星王听了这话,迟疑了片刻,冷笑一声,“十倍归还?你好大的口气,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哄着玩吗!” “我怎么敢欺骗郡主。”周宏强作镇定,目光诚恳。 黑星王秀手一挥,雷球顿时消失。“好!本王信你一回。”盯着周宏,眼中却闪过一抹杀气。显然,若敢蒙骗,定要旧账新账一起算!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敢哄骗,万死不能赎罪。 见雷球消失,船上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一个个紧张万分,脸色苍白,看着黑星王。 见局面好转,周宏哈哈大笑,大手一挥,衣襟飞扬,“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骗你,就是十倍归还!请郡主到船上详谈。” 黑星王微微点头,巨蟒快速游过来,到跟前,“哗”一声探出水面,露出骇人的巨大身躯。附近的军士顿时吓得魂不附体,纷纷四散逃离。蛇头越伸越高,与船舷并齐。周宏在它面前渺小得如一只羊羔。 巨蟒的威势摄人心魂,周宏心里抖抖地,强作镇定。 黑星王一步步走来,踏着蛇头,轻轻一跳,落到甲板上。 “恭迎郡主!”周宏厚着脸皮,微笑着施个礼,像在迎接一位老友。 黑星王神色愠怒,瞪周宏一眼,微微还个礼。 “来了贵客,吩咐厨房,大摆筵席!”周宏一声令下,不一会,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了上来。 又拿出美酒,边吃便聊。 弩张剑拔的局面总算缓和下来。 “几日前,朝廷寻到了往生教的老巢往生城。往生城藏在双龙岭中已有三十多年,我奉命去剿灭,第一个攻入了总坛,在密室中发现了很多炼魂瓶。” “哦。”黑星王微微一惊,陡然明白了,原来“十倍归还”的底气在这里。往生教已经立派五十多年,到处传教,搜集信仰之力,传闻教主苗天魁在用信仰念头修炼一门凝练身外之身的秘法,如今看来这个传闻十有八九是真。 “你刚才全力抵抗那雷球,已经到了分神化念境巅峰,这等战力足以震慑一方了。对了,你叫周宏。去年秋考的会元,也叫周宏。”黑星王随口讲着。 周宏哈哈一笑,“就是我!” 黑星王一惊,也抿嘴咯咯笑起来,“竟然是会元郎,失敬失敬。去年秋考时,我排第二十七。” 想不到黑星王竟然参加了大赫的秋考,周宏也来了兴致,两人意兴盎然,谈起写诗作文。你一言我一语,一直到船上点起了蜡烛,聊了一个多时辰,仍然意犹未尽。 心情大好,两人都觉心中的芥蒂已经荡然无存,仿佛成了多年未见的好友。 “在往生城的密室中,我发现了一些秘密。”周宏把发现祭台、炼魂瓶、密信,杀王风的事细细一讲。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九重天大威印 黑星王听完,心中不禁佩服起周宏的果敢狠辣。“实不相瞒,我得到了一门独特的法术:九重天大威印,急需信仰之力。这门秘法,是把信仰之力炼化为一个分身,附在神魂中,威力极大。我一直想与死敌白狼王来场决战,上次他追杀我到了双龙岭中,实力还是胜我一筹,我必须抓紧修炼。” 周宏点点头。怪不得她当时怕我引爆了炎融灭神雷把白狼王引来,原来是实力略逊。 “炼化成一个分身,等于多了一人在帮自己。这么说来,宝庆王冒险勾结往生教,会不会也在用信仰之力来修炼这种秘法?”周宏若有所思,看向黑星王。 “极有可能。往生教的教主苗天魁,自称松鹤真人,曾经见过他一次。他与白狼王一路,已经到了分神化念境巅峰,还与我对上了一掌。他已经练成了一个分身,本领极高。” “哦。”周宏脱口而出,随即皱起眉。那一日攻打往生城,并不见苗天魁的身影。估计十有八九,他见朝廷的大军攻来,老巢被查到了,知道反抗无益,又怕大军中藏着高人,索性一逃了之。这么一想,顿觉后怕不已。苗天魁若不逃,我凶多吉少! “我云丽国的云丽商会,消息也是四通八达,灵通得很。早就查到往生教有一部古老的秘籍残本《聚缘分魂录》,记载着一门修炼身外之身的功法,叫聚缘慈尊掌,估计与九重天大威印差不多。” 宝庆王肯定在修炼聚缘慈尊掌,周宏想着。“船中有一间密室,干脆现在就去,你炼化了那些魂晶。” 两人立即起身,来到了密室中。 把密室坦诚相告,足见周宏对她的信任。 黑星王也不多言,立即查看这十六个瓶子里的魂晶,略一盘算,看向周宏。见周宏脸色沉静,目光坦诚,俨然一副对待挚友的表情,心中拿定了主意。“我也不想白白地受你恩惠,欠你人情。这些魂晶,差不多够我们两人用的。这样,我把九重天大威印的法门告诉你,你也一起练。” 周宏一惊,想不到黑星王如此慷慨豪爽,是性情中人。略一思忖,拿出了从窦天赐那缴获的裂虹剑,把杀窦天赐的事细细一讲。 “这是万斗门的至宝,已经流传了七百多年。想不到,竟然被你夺到手。”黑星王佩服不已,抚摸着剑,娓娓道来。 “裂虹剑削铁如泥,又能灭杀神魂念头,是罕见的神兵利器,便送给你,助你杀了白狼王!” 如此重宝,送给了自己,黑星王一愣,似乎不敢相信,立即瞧向周宏,两人顿时四目相对,目光相撞,深入彼此清水般的眸子里,落入心间,似触到了什么,不由同时面色一红。 两朵红云霎时浮上黑星王的脸颊。 周宏也显出几分腼腆,干咳一声,没话找话,“杀白狼王要紧。” 黑星王点点头,恢复了常态。 不再多言,黑星王把九重天大威印的秘诀传给周宏,两人一起吸收魂晶。 一连十日,两人废寝忘食,每日只休息一个时辰,全力修炼九重天大威印。有了这么多魂晶,又有许多极品丹药服用,调理身体,两人始终保持着最佳状态,进展神速。终于,黑星王把功法练成。周宏练到了第五重,还差四重,魂晶消耗光了。 饶是如此,战力已然增强了许多,周宏非常满意。 这九重天大威印作为自己的一个分身,心神一动便飞出来对敌,几乎不需要时间,迅疾无比,非常实用。就算被击得粉碎,只要收回体内,用神念温养片刻,又能恢复如初。 这十天里,两人交流道术心得,在黑星王的指点下,周宏受益匪浅,如同遇到了一位名师。周宏的法力,是靠吸收了那枚九劫神念猛然间提升上去的,法力虽大,但心境没跟上。如一个孩童突然间有了武师的力量,空有一身蛮力,对武学的心境感悟却不高,发挥不出最大的战力。经过黑星王的指点,许多地方茅塞顿开,对阵法、符文、道术的理解更加深刻。 “你的神魂之力非常强大,远远超过了同境界的人。按我的测算,这些魂晶应该能够你练到第八重。” “不急于这一时,来日方长,总能找到魂晶。这次非常感谢你!”周宏说着,看着黑星王,目光中露出一丝别样的神色。 黑星王心领神会,面颊微微一红,避开周宏的目光。 “你已经到了分神化念境巅峰,到了瓶颈处。有没有想过让神魂彻底出壳,脱离肉身,成为虚仙?”黑星王正色道。 成了虚仙,法力至少能提升一倍,而且就算肉身被灭,神魂也能独立存活一百多年,宛若神一般的存在。一个虚仙,足以庇佑一个宗门。若渡过了天劫,甚至能庇佑一个小国。 但想冲击虚仙业位,难于登天,危险万分。很多人一辈子停留在分神化念境。一但冲击失败,必然神魂爆裂,身死道消,万事成空。 “当然想。”周宏笑了笑,“但我不知道法门。” 冲击虚仙的法门,一直掌握在天下的那些大门派、千年世家手中,视为绝密中的绝密,花再多的银子,给再多的宝物也弄不来。 黑星王看一眼周宏,嘴唇一抿,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我的尊师是九霄雷神道的一名弃徒。当年师尊恋上了宗门死敌的女儿,与那女子私奔,隐藏在一座荒岛上,孤独终老。我机缘巧合,被尊师收点化,虽然是虚仙,却无门无派,最多算半个九霄雷神道弟子。尊师教给我的,便是九霄雷神道的法门。” 周宏听着,不禁为她的尊师感叹,问世竟有如此痴情的人。 “人的眉心处,有一穴窍:天门界。九霄雷神道的方法,是运转一种法门,把神魂念头聚集到天门界中,不停炼化,蕴育成胎儿形状,最终冲击突破出天门界,成为虚仙。” 一个玄奥的法门,顿时传进了周宏的脑中。 天门界,这个穴窍非常隐蔽,但不算秘密,周宏习练过一点。 把如此绝密的法门告诉我,已经突破朋友间的信任了。周宏心中感动,不由看向黑星王。 黑星王不看周宏,微微垂下头,面色绯红。 这些日子里两人真心相对,都生出了情愫。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周宏鼓足勇气,倏地抓起黑星王的手,“谢谢你。” 黑星王却瞪他一眼,挣脱出来,“谁要你谢。” “我现在就试试。”周宏干笑一声,挠了挠后脑勺。 在室中跏趺而坐,运转起法门,把神魂念头引导入天门界中。不一会,觉得里面充实起来,像塞进了东西,越来越涨。一个个神魂念头依照法门运转,刚显成一个胎儿形状,便蠢蠢欲动,发出一股隐隐的力量,似要崩散,与身体极度排斥,撑得头痛欲裂,要炸了一般。 豆大的汗珠往下滴,眉心倏地渗出一滴滴血,顺着脸颊滑落。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二个敌人 赶紧停住。 脸色苍白,大口喘着气。苦笑一声,“冲击虚仙,果然艰难重重。” “你的神魂比别人强大,困难自然更大。这事急不得,我对你有信心。”黑星王说着,从手腕上取下碧玉手镯,“九霄雷神道有一秘法,用微弱的雷霆之力轰击天门界,以此为刺激,能增强天门界的力量。这不是普通的玉镯,是件法器,里面储存着些许雷电。我本打算在遇敌时给对方雷霆一击,先给你用了。” 周宏微微一惊,想不到还有这种法门。雷霆之力毁天灭地,是死之力。但雷霆过后,万物萌发生长,也是生之力。只要运用得巧妙,完全可以当成一种淬炼身体的法门。 “你坐好,放松身体,意守天门界。会有阵阵刺痛,坚持下来受益无穷。”黑星王说完,便催动玉镯内的阵法,释放出一道道雷霆。 “滋滋、滋滋……”细小的闪电蛛网一般,从玉镯内击出,击向周宏的眉心。 顿觉无数根尖针扎进大脑,疼得牙根发麻。 真是一种酷刑。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为摸索出这个法门,九霄雷神道定然死了很多前辈。 过了约两个时辰,雷霆耗完。 擦去脸上的汗水,长长舒口气。用神念感受,顿觉天门界比之前坚实许多,如同筋肉得到了锻炼。 “回到云丽国,我的密室中有一阵法,对你修炼天门界有极大帮助。”这种密室,不是信赖亲近之人,是不可能进去的。 周宏正要开口,突然“轰”一声,像打雷了。周宏心头一紧,顿时冒出不详的预感。仅过了几息,门外传来急急的敲门声,“禀告大人,有一艘火炮船飞速靠来,向我们开炮!” 终于来了!心中隐隐猜到什么,不由分说,赶紧出门。 与黑星王来到甲板上,只见不远处,驶来一艘大船,离这儿约二里远。船上没有旗帜,船头站着一群人。 通常的火炮不可能轰出这么远,刚才那一声炮响,定是警告。 既然轰不到船队,现在法力大进,又有黑星王在此,完全可以先下手,搏一次! “全速前进!”周宏下令,心中却冷笑连连。 听到炮声,众军士知道来了大敌。在这茫茫海上,敌方是火炮船,这仗怎么打! 普通的战船上也配备了火炮,但射程没有火炮船上的远。 听周宏下了命令,众军士知道无计可施只能逃命。但火炮船体型小,轻盈快捷,犹如骑兵,迟早会被追上,顿时一个个紧张万分。 “周宏!”海面上传来一个悠扬洪亮的声音,“你若束手就擒,一众将士可免死!” 这声音,竟然传出二里多远,震人心神,至少到了分神化念境。 想不到,宝庆王竟然派来了火炮船!但军中对火炮船的管理异常严格,不能轻易调动使用。宝庆王是益州总督,无兵马大权。如此看来,多半是他串通了益州大营,悄悄行事,所以船头都不敢挂出旗帜。 窦天赐、王风、沧海宗的陈叔被杀,既然怀疑到了我,宝庆王也不敢低估我的实力。估计那封密信,十有八九已经到了恭庆王手中。所以宝庆王气急败坏,不惜代价找来了火炮船,务必要杀我解恨。 出动这么大的阵仗,想不到我的面子挺大,周宏冷哼一声。“灵月,我们一起上!”黑星王只是一个妖修,成了虚仙后名震四方,被云丽国国王收为义女,封为护国郡主,便随了国王的姓,赐名水灵月。此时周宏与她已经生出情愫,便不再见外,直呼其名。 “不出意外的话,我一人便能弄沉这艘船。”黑星王轻蔑地笑笑。 周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黑星王一人便能护佑着云丽国,成为云丽国的守护神。对岛国而言,要想攻过去只能依靠战船。在茫茫海上,虚仙凭一己之力便能翻江倒海,让战船成为活靶子,无处可逃。这种威慑力足以让敌人不敢轻举妄动。 “船要留下。”周宏看着黑星王,“我现在法力大进,也有信心会一会这帮人。你先别来。” 立即神魂出壳,朝火炮船飞去。 刚到半空中,四个人迎面飞来,拦住周宏。 “你杀了陈长老、王风,今天看你怎么逃!”一个老者阴恻恻道。 “想不到你藏得那么深,果然到了分神化念境。现在看来,窦天赐也可能死在了你手上。”一个老太婆气狠狠道。 见她这副神情,分明是窦家的人。 周宏看向四人,冷哼一声,“沧海宗,窦家,四人来擒拿我一人,看来我只有乖乖投降了。可惜,我没说过要逃!” 心意一动,沟通黑星王,黑星王倩影飘飘,立即从船上飞来。 “早就猜到你有帮手,只不过是来白白送死,你害死了一个朋友。”四人望去,见女子到了近前,突然惊慌失措,惊得声音发颤:“黑星王!竟然是黑星王!” 其实周宏一开始拉拢讨好黑星王,确实有利用之意。这趟出海,明摆着是送死。但与黑星王日久生情,是不由自主。 这四人在火炮船上的真身,个个面色焦灼,知道今日大敌当前。一个老者迅速取出一支黑色的箭,想也不想,猛然扎进自己的大腿中。这箭头,立即如蚂蟥一般,疯狂吸血,只过了几息,箭身变得通红,如烧红的烙铁。老者顿时脸色苍白,像生了大病。 “黑星王,我们无冤无仇,你何必给周宏出头。这周宏是宝庆王、万斗门、沧海宗的死敌,你与我们为敌,能讨到什么好处!我们应该井水不犯河水才是。” “凡是周宏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黑星王瞪大眼,气势陡然一变,再无半点窈窕美女的柔弱可人,显得凶蛮狠辣。 名震天下的六大妖王,岂会是省油的灯! “来之前,我们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你连天劫都没渡过,真以为能吓到我们,给周宏陪葬吧!”老者气得牙一咬,“嗜血灭魂箭!” 那支通红的箭,“嗖”一声,像红光一闪,从船上飞速射来。 四人立即散开,从怀中掏出几张黄色灵符,“四象真灵阵!”八只手飞速结印,一瞬间打出无数个符文,顿时从灵符上激出道道雷霆,形成了一张雷网,把周宏与黑星王困在中央。 周宏顿时感到一股大力袭来,笼罩全身,空间似乎被冻结住了,动弹不得。 同时,灵符中发出阵阵轰鸣,一道道闪电陡然劈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战 只见黑星王手一抬,那个玉镯陡然发出柔和的晶光,瞬间把闪电吸了进去,轻轻松松,轻描淡写。 “师尊传我的九霄雷神道,是雷系法术的至尊。就凭你们四个,也敢在我面前卖弄。若能困住我,我干脆一头撞死算了。”黑星王秀手一挥,海水顿时一阵翻涌,掀起几十个水球,约水缸大,个个雷光缭绕,里面符文闪烁流动。 “凝!”黑星王大喝一声,水缸大的水球,顿时飞速变小,凝聚,一瞬间,变成只有拇指头大,成了黑色,铁丸一般。“滋滋、滋滋……”环绕着骇人的雷电。 若被这水雷击中,爆炸开,定然被炸得身受重伤,甚至魂飞魄散! 周宏瞧着,倒吸一口凉气。黑星王的手段,远非自己能想象。幸亏一开始自己识趣,化敌为友。 那支嗜血灭魂箭闪电般飞来。黑星王手一招,海面上顿时波浪翻滚,掀起惊涛骇浪,一个个凝练的水球迎着箭击去。 “咣、咣、咣……”箭头射中水球,如射在钢板上,发出金石相击声。但箭的速度并没减弱多少,咬紧了黑星王,继续射来。 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几息间。 大阵中,那几十个凝练成黑色铁丸的水雷,一部分霎时对准四人击去,一部分击向嗜血灭魂箭。 见雷丸击来,四人神色慌张,手诀又是一变,顿时灵符中激出的道道雷霆,射向雷丸。 “轰轰轰……” 雷丸猛烈爆炸,空气震荡,四人被震得气血虚浮,急速后退,脸色煞白,四象真灵阵顿时微微一颤。 同时,嗜血灭魂箭被炸得箭势一顿,颜色暗淡,像个有气无力的醉汉,摇摇晃晃,即将跌落。 船上的老者与箭心神相通,见此情景,猛然抡起右掌,对准胸口轰然一拍,“噗”一声,一口热血豁然喷出,隔空传到箭身中。嗜血灭魂箭像吃了一记补药,陡然加速,红艳艳,比之前还快,射向黑星王! 《缘起经》本是佛家的功法,里面记载了佛家八大菩萨。其中,大势至菩萨的力量最为强大,他只要坐下来整个七宝地面都会动摇,力大无穷。周宏立即运转法门,用神魂之力凝聚显现出大势至菩萨。 一显现出来,立即施展力量,倏地挣脱出阵法力量的束缚,猛然朝那老者扑去。 “找死!”老者挥起胳膊,同时依靠黄色灵符的力量,拳头冒着噼里啪啦的雷霆精光,击向周宏。 周宏的神魂之力本来就强,大势至菩萨又是力大无穷,“轰!”两拳牢牢相撞,老者惨叫一声,被击飞数丈远,四象真灵阵顿时被破。 “区区一支箭也想杀了我!”黑星王冷哼一声,见嗜血灭魂箭快到跟前,双手飞速结印,一瞬间,面前的海水飞速凝聚,掀起巨大的旋涡,天量的海上顿时凝聚成一个拳头大的黑色雷丸,如一个雷光缭绕的铁球。 周宏瞄了一眼,估计这个黑色雷丸至少凝聚了一个池塘的海水。 “破!”大喝一声,雷丸与箭狠狠相击,“轰”一声巨响,嗜血灭魂箭顿时被炸得摇摇欲坠,血红的颜色消失殆尽,恢复成了本来的黑色。黑星王手一招,一把牢牢握住。顺手猛然一挥,射向那个老太婆。 她躲闪不及,瞬间被嗜血灭魂箭射穿,惨叫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们四个安心上路!”周宏大吼一声,正要与老者拼命,黑星王道:“这里交给我,你去船上!” 周宏明白过来,赶紧朝船头飞去。 身后立即传来几声惨叫。 他们已经被个个击破,受了重创,在船上的肉身也好不到哪去。 四个分身化念境巅峰的人物,对战黑星王这样的虚仙,又有厉害的法器在身,仍然战不了几回合,便被个个击破。 虚仙的战力该有多强!周宏心中发狠,一定要冲击虚仙。 “真如明王身!”一靠近船头,立即变成一个高大的火佛,猛烈的火焰对准四人喷出来。 在船上与黑星王交流道术,这十日来,对道术的感悟进一步加深。反复揣摩《缘起经》,发觉真如明王身之前一直没习练到位,没有发挥出最大的威力。那些火焰,应该从头颅的眉心中发出。而且,八个头颅也可合并成一个。 四人虽然受了重创,但也许仍有什么隐秘的手段,不能轻敌。 现在,离船头还有三丈多远,立即把真如明王身施展到极致,合成一个了头颅,从眉心中喷出一道道莲花般的火焰,有如实质,带着无比炽热的高温,喷向四人。 四人脸色煞白,虚弱不堪,见火佛飞来,赶紧把手伸入怀中,打算拿出厉害的法器准备拼死一搏。没料到隔着这么远,高温猛然袭来,衣服、头发忽地烧起来。法器还没出手,浑身燃起烈烈大火,已经成了一个火人。 周宏的速度极快,三丈多远瞬息便至,四人刚发出惨叫,火佛已经到了船头,猛然一坐,“轰”一声火焰飞腾开,四人成了灰烬。 散去真如明王身,引来一道海水灭了船头的火,黑星王也快速飞来。 大战停息,不过用了短短几十息时间。 今日真是凶险至极,若没有黑星王,必然在劫难逃!周宏舒口气,看着黑星王,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火炮船上的一众军士,看着两人,惊恐不安。有的立即跪下来,不一会,满船的人都齐齐跪下来。 周宏不由蹙起眉,这么多军士,若是全杀了,实在于心不忍。 “把他们卖做奴隶吧,火炮、炮手与这船都卖给我云丽国。到了云丽港,商会的人会给你个好价钱。”黑星王道。 周宏点点头,“这样甚好,价钱好说。缴获这艘船有你的大半功劳,我只要两成。” 黑星王看向跪下的众人,大声道:“免了你们的死罪,以后你们卖身为奴,终身在云丽国,为云丽国作战,可有怨言?” 众人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听说免死,顿时松口气,纷纷磕头道:“愿意、愿意。” 周宏立即派人过来,接管火炮船。 回到自己的船上,众军士见旗开得胜,死里逃生,个个欢呼雀跃,如获新生一般。 黑星王扬起手中的嗜血灭魂箭,有几分得意,“这箭是个好东西,留着大有用处。他们四人境界低,若是让我来催动,威力大得很!而且要想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应该用神魂念头作为燃料。” 周宏微微一惊,“不用鲜血喂它,用神魂念头?” “对!只是这四人没到虚仙境,神魂念头之力不强,还不如用鲜血。这箭肯定是宗门暂时拿出来给他们用的,以为万无一失,却想不到遇到了我。” 周宏深深点头。今日这场大战,说起来还是他们大意了。认为火炮船射程远,没等到战船进入射程便开了炮,显得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又来了四个顶尖高手,以为我只能束手就擒。最大的意外,仍然是黑星王。这一步的失算,让他们全军覆灭。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三个敌人 船队继续行进,估计还有五六日便能到达云丽国。 周宏与黑星王继续在密室中交流道术。黑星王已对周宏生出情愫,而且觉得周宏悟性极高,是可造之才,便倾囊相授。周宏遇到了名师,在黑星王的精心调教下,进步神速。 到第二日中午,远方的海平面上,突然冒出一支庞大的船队,缓缓驶来,越来越近。 拿出航海镜仔细一瞧悬挂的旗帜,竟然是敌国狄丘的舰队! 这支舰队,领头的是一艘威猛的火炮船,后面跟着战船五艘,再往后,跟着十二艘商船。 满船的人顿时紧张起来,甲板上站满了人,个个伸长着脖子,神色凝重,死死盯过去。 幸亏缴获了一艘火炮船。但狄丘的火炮船,明显比自己的大了一圈,“这是狄丘国的神威火炮,比我们的射程远二十丈。” 这五艘战船,与自己的差不多大,每艘也能乘两百多人,共有一千多人,人数至少是自己的一倍。 经过十几日的航行,早已远离了大赫的海域,来到了茫茫大海的深处,会经常看到各个国家的船只经过,其中也有敌国狄丘的。通常,在海上遇到敌国的船只,如果实力悬殊不大,或不想节外生枝,双方便心照不宣,互不侵犯,各走各路。 突然,火炮船的速度陡然加快,杀气腾腾,朝这边径直冲来! 显然,狄丘的舰队倚仗着神威火炮,想大战一场! “竟然是白狼王的舰队。”黑星王神色凝重,“真是冤家路窄!” 周宏深深皱起眉,在这茫茫海上,敌方倚仗着火炮的优势,只要先击沉我方的火炮船,我们整个船队便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对这白狼王,经过几日前与黑星王的交流,已是十分了解。狄丘国与大赫不同,虽然也有皇帝,但举国信仰的是“冥神”,国教是冥神殿,真正的精神领袖是教皇:紫袍教皇。连皇帝的登基,必须由紫袍教皇加冕了才行。国家的军政大权全在冥神殿手中。白狼王是地火堂的堂主,未渡天劫。 这支舰队不仅悬挂着狄丘国的旗帜,还挂着地火堂的堂旗。黑星王一见,便神色凝重,知道来了劲敌。 白狼王站在火炮船的船头,望着周宏的舰队,得意洋洋,真是出门捡到了一块肥肉。 周宏深深吸口气,看一眼黑星王,狠狠吐出一个字:“战!” 铿锵有力! 黑星王郑重点点头,突然莞尔一笑,妩媚可爱,“我就喜欢你这点。” 周宏也笑笑,“一定要拼一拼。你对付白狼王,我对付那火炮船。”说完高声下令,“火炮船全速迎击!” 此令一出,满船惊骇。都知道周大人准备拼死一搏。事到如今,要么投降,要么拼死,但水旗营岂能投降! 黑星王不再多言,立即握着裂虹剑飞出去。 白狼王望见远远飞来一人,到近前,见是黑星王,哈哈大笑。“想不到,你竟然在船上。上次在双龙岭让你逃了,这次看你怎么逃!” “逃?还不知逃的是谁!”黑星王面色冰冷,“早就想与你决战,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手下败将,也敢狂妄。”白狼王阴笑一声,“九幽玄冥爪!” 黑星王立即感到眼前一黑,压迫着念头,让人昏昏欲睡,行动迟缓。同时,黑暗中,一只硕大的手掌带着浓浓黑烟,猛然抓来。 “九重天大威印!” 黑星王心神一动,一只大手陡然从体内窜出,晶莹洁白,迎上这只黑色巨爪,“轰!”一声,顿时黑烟散去,黑暗消失,天地间恢复了清明。 白狼王大吃一惊,“你练成了九重天大威印,怎么这么快,你哪来的信仰之力!”随即眉结一蹙,仿佛想到什么,“难怪你在大赫的舰队里,定是得了人家的好处。” 黑星王咯咯一笑,“你死到临头,还想这想那。这九重天大威印,专破你的九幽玄冥爪!” 白狼王冷笑连连,“一个九重天大威印算什么,本王要生生擒了你的神魂,放入炼魂灯中灼烤,让你生不如死!”说完拿着手中的巨斧,瞪大着眼,朝黑星王砍去…… 周宏的神魂之身站在火炮船上,全速前进。两艘船快速靠近。“这神威火炮射程比我的远二十丈……”心中盘算着。 “轰轰……”几声,对方的炮弹射来。 大势至菩萨! 立即显出力大无穷的大势至菩萨,飞到船前。周宏的盘算,就是用这菩萨之身,硬接炮弹,改变炮弹的走向。炮弹带着浓烈的火药硝石之气,对神魂念头有着无比的杀伤力,堪比威力巨大的灵符。只能倚仗缘起经快速的修复能力,也许能抵抗住。若没有缘起经,只怕只能经受三五次轰击,神魂念头便被磨灭殆尽。 敌方的火炮船,一侧分布着十门火炮。通常每次齐发,有五颗炮弹能命中,这对周宏的大势至菩萨仍是巨大的考验。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死一搏! 黑星王豢养的那只巨蟒,已经到了显形境,是黑星王收的徒弟。也游到狄丘那只火炮船的船底,拼命搅起水波,撞着船,火炮船突然一晃一晃的,不好瞄准。 饶是如此,仍有两颗炮弹精准地飞来。 大势至菩萨一分为二,挥动着胳膊,各自迎击一颗。 一碰到炮弹,立即感到一股强大的炽热,带着毁灭的力量,灼烧着神魂念头,痛苦无比。 灼魂之痛! 船上的众人神色凝重焦灼,紧张得两腿发颤。“嘭、嘭”两声,只见大势至菩萨猛然挥拳砸在炮弹上,炮弹改变了方向,落到一旁。 菩萨之身突然暗淡,似乎即将魂飞魄散。 但过了两三息,又凝练起来,看上去威风凛凛。 吴门主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周宏真是不要命了,哪有这么蛮干的!”见周宏又迅速恢复起来,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深深皱起眉,“这究竟是什么法门,恢复得如此迅猛?” 火炮船上的众人虽是俘虏,但仍是大赫的军士,而且并不想死,当然希望周宏与黑星王能旗开得胜。见周宏抵挡住了第一波攻击,个个心头揪紧,又心急如焚。这二十丈的距离,不知周大人能坚持多久? 两船快速靠近。不一会,“轰轰……”第二波炮弹来袭。 来了三颗! 周宏又一分为三,三个菩萨猛然挥拳,改变了炮弹的方向。 就这样,周宏挡住五波攻击,最多的一波是四颗。 两只船越来越近,周宏的拼命精神顿时感染了所有人。大家看到了希望,对周宏的信心大增,个个精神抖擞,准备好了一切,一旦过了二十丈的距离,便大干一场,给对方狠狠一击! “轰轰……”第六波炮弹来袭。 六颗! “吴门主!金先生!”周宏大喝一声,“你们各挡一颗!” 两人心神领会,立即咬牙冲出来。两船的距离已经很近,只要能抵挡住这次攻击,我方定然能还击,成败在此一举! 周宏经过这五波的抵挡,知道自己的极限是四颗,而且已经筋疲力尽。 定是巨蟒也筋疲力尽,无力再去撞击,让那火炮船安稳了下来,精心瞄准。 “嘭嘭嘭……”六声,全部抵挡住! 吴门主与金先生受伤不轻,尤其是金先生,境界最低,神魂受损最严重。 “开炮!”终于到了射程内,火炮船的领队一声令下,“轰轰……”十声,十发炮弹朝对方射去。 周宏的火炮船虽然小了一点,但也是一侧分布着十门火炮。众人早已憋足了劲,瞄得极准,顿时有六颗射中,敌方的火炮船被炸得一片狼藉,阵脚大乱。 “轰轰……”五声,这次只剩下了五门火炮,只有两颗瞄准,大势至菩萨轻松挡去。 “轰轰……”十声,第二波炮弹狠狠射去…… 射到了第四波,狄丘的火炮船终于被击沉! 众人一片欢呼。 周宏脸色苍白,飞速运转着缘起经恢复,一边望向空中,黑星王与白狼王斗得正激烈,不分胜负。 看样子,黑星王仍稍稍逊他一筹。 久则生变,这白狼王必须尽快解决,拖得越久越麻烦。若是黑星王落败,一切努力都成空! 周宏心头一狠,一边给黑星王传音,一边卷起从何先生那弄到的三颗炎融灭神雷,一阵风似冲向白狼王……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等候 黑星王接到周宏传来的神念,心头大吃一惊,这三颗炎融灭神雷一旦爆炸,虽会给白狼王造成不小的损伤,但对周宏的损伤更大,甚至会被炸得魂飞魄散! “相信我,让开!”周宏不由分说,冲到白狼王身旁。黑星王知道周宏心意已决,立即飞速退让。 “轰!” 空间霎时猛烈震荡,升起一团火红的蘑菇云。 三颗炎融灭神雷爆炸,威力惊世骇俗,足以炸得分神化念境的神魂烟消云散。 白狼王的神魂之身被炸得粉碎,顿时化为无数道阴风四散开,但仍然生龙活虎,透着强大的劲道。 周宏万万想不到,自己豁出命去炸他,结果仅仅是把他的神魂之身炸散而已,并未造成实质伤害。要不了多久,他崩散的念头又会重新凝聚成形。 “雷霆灭世!”黑星王抓住时机,飞速打出无数个手诀,霎时一个个符文从手中飞出,铺天盖地,闪耀着雷霆精光,空中瞬间飘着无数个雷霆符文,对准白狼王四散的神魂念头噼里啪啦乱轰! 这一击,白狼王受了伤。 “可恶,一只蝼蚁竟敢偷袭本王!可惜,你已魂飞魄散,否则本王定将你碎尸万段!”白狼王的声音从虚空中传出,又恢复了身形,只是虚弱了几分。 原本与黑星王势均力敌,还略微占了上风,现在受了伤,顿时离黑星王远远的,眼神中透着忌惮。 那只巨斧仍然握在手中。 周宏原以为能将他炸成重伤,让黑星王有机可乘,却没想到,连他的兵器都没夺下。这白狼王身为天下六大妖王之一,果然名不虚传。 黑星王的真身站在船头,手中拉着一张弓,嗜血灭魂箭对准了白狼王,正要射。 “嗜血灭魂箭!”白狼王瞥见,心头一惊,“本王有要事在身,以后定将你抽魂扒皮!”恶狠狠扔下一句,化为一道流光,朝远方逃窜! 黑星王见周宏被炸得无影无踪,心中悲伤,担心不已,已经无心恋战,便拿出嗜血灭魂箭吓唬白狼王。 白狼王受了伤,也不敢久战,丢下整个船队转身便逃。白狼王这次来的是神魂之身,真身不知在哪。 周宏已被炎融灭神雷炸过一次,有了恢复的经验。现在到了分神化念境巅峰,神魂更加强大。只过了十几息时间,便恢复过来,稳稳当当出现在空中,笑眯眯看向黑星王,“我没事。” 黑星王霎时惊诧得说不出话,觉得不可思议。虽然猜到了周宏不会魂飞魄散,但想不到会恢复得这么快! “到密室中,我再告诉你。” 说完,两人飞到了狄丘这支舰队的上方。“白狼王已逃,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宏亮的声音在空中震荡,传遍整支舰队。 火炮船被击沉,主帅又逃走,五艘舰的一众军士顿时没了斗志,都知再反抗下去便是以卵击石,纷纷跪下来投降。 押运这十几艘商船,并不需要五艘战舰,更不需要白狼王亲自出马。定是有什么重要任务。 问一个领头的,“你们这次出海,奉命去何处?” 这人见黑星王与周宏法力高强,隐瞒无益,便老老实实道:“这次奉命去不息岛,具体是什么事并不知晓。” 又问了几个问题,见他只知道这么多,便使出神魂迷惑之术,把他们关进船舱,派人来接管了战船。 “不息岛。”周宏嘴里念叨,拿出航海图,指着一处,“原来在这里,东北方。” 一开始遇到了战王的舰队,带着一万多军士,显然是去海外执行军务,要作战的样子,而且也朝着东北方行驶,莫非要与不息岛交战?不息岛得到了消息,便向狄丘求救,狄丘命白狼王赶去增援。难怪白狼王说有要事在身,不敢恋战。 略一分析,十有八九是这样。 “亡国皇帝郑玄公这些年来一直藏在不息岛。”黑星王道,“难道大赫皇帝要去攻打?” 周宏顿时一惊,睁大了眼,这倒是从未听闻。随即莞尔一笑,想想如此隐秘的事,除了各国的皇室、千年世家、一流的宗门、普通人怎么能知晓。 两人谈了一会,来到密室中。经过这次生死大战,两人的感情更深了一步。 周宏下了决心,拿出《缘起经》,把得到《缘起经》的事细细一讲。这是天下难得的秘籍宝典,把如此绝密的事说出来,也是表白心意,把黑星王当成了道侣,绝对的信任。 “我已经练完了,这经文送给你。”周宏含情脉脉,看着黑星王。 这分明是表白,黑星王先是一愣,继而面色一红,不吭声,轻轻依偎在周宏怀中。 周宏轻轻搂着黑星王,“我虽是国鼎公的四公子,但在府中一直深受大夫人的打压,母亲也被她害得郁郁而终。父亲大人对我更是落落寡恩,估计都忘了我这个儿子了。我们若结为道侣,这八抬大轿迎进府,跪拜父母之礼做不成了。”最后一句,明显带着歉意,仿佛这桩婚事名不正言不顺,让黑星王受了委屈。 “我们都是修道之人,怎么会拘泥这些世俗礼节。”黑星王柔声道。 周宏显出几分激动,看着黑星王,牙一咬,下定狠心,“我身上还有一个惊天的秘密!” 黑星王又是一惊,还有什么秘密,能胜过《缘起经》? 周宏把仙魔文明图的事细细一讲。 讲出这个秘密,才是彻底地放下一切戒心,把黑星王当成了至亲之人。毕竟自己的修行不如她,万一她杀人夺宝,周宏只能受死。 黑星王明白周宏的心意,握紧周宏的手。 《缘起经》的事,已经够让人惊讶。听周宏讲完文明图、在威国学堂的遭遇、杀窦天赐、杀王风的事,黑星王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愣了半晌。 又让黑星王进入文明图中,与金先生、君,见了面。 “想不到,那些上古时期的传说是真的。”黑星王嘴里喃喃。 聊了一会,话题又转到白狼王身上,虽然让他逃了,周宏却显得激动起来,“这次俘获了狄丘的舰队与商队,我发达了,回到大赫至少能封个三等候的爵位,食邑千户!” 黑星王看着周宏,突然抿嘴一笑,显得妩媚又俏皮,“这上千的俘虏、五艘战舰、整个商队,至少能卖四五百万两。你干脆不回大赫,在我云丽国当国师,什么修炼资源弄不到。海中有那么多岛国,你知道为什么没人敢招惹我云丽吗,除了大赫这座靠山外,我便是云丽的守护神,海中诸岛对我非常忌惮。岛国都比较弱小,人口不多,一个国家也没几个虚仙。以你的天赋,以后修成虚仙毫无问题,而且法力远远在我之上。海外的岛屿无数,那时甚至可以占岛为王,招兵买马,当个土皇帝。若是你我联手,加上云丽国,甚至可以一步步扩张,在海外雄霸一方,比什么三等候强千倍万倍!” 第一百一十八章 虚仙 周宏心头猛然一震,想不到黑星王会说出这番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想来黑星王身为一国的郡主,交际广泛,见多识广,自己与她一比,胸中的格局太小,真有些小家子气。 想了片刻,不觉摇摇头。当国师、占岛为王,似乎离自己太远,而且自己的抱负也不是这些。 “你说得有些道理,还是先把这些俘虏、战舰、商队卖了。等我修成了虚仙,再做进一步打算。” 黑星王点点头,“到了云丽港,我会安排商会的人来。” “卖得的银两,我们五五分成。”周宏笑着道,“还是要明算账的。” 地位越高的人,每年的开销越大。我一个区区六品的营千总,在军中送礼、人情往来、训练军士、赏赐下属,几个月下来都花了近十万两,更别谈像宝庆王、黑星王这样的王侯郡主了。宝庆王随手送给自己的那枚红宝石玉佩,就值五六万两。 黑星王摆摆手,“我倆以后是一家人,不分彼此,卖得的银两你都装入文明图。” 两人聊了一会,又交流起道术,黑星王开始揣摩《缘起经》。 周宏经过这几个月的习练,感觉肉身强大了许多,真气进一步强劲,隐隐到了炼髓境盛期。 舰队航行了三日,终于抵达云丽港。 黑星王找来了云丽商会的人,上船清点白狼王这支船队的货物。周宏对做生意不在行,让吴门主、白柳风与商会的人洽谈。吴门主身为一个宗门之主,管理着宗门的产业;白柳风心细如发,深沉老练。这二人都精明无比,定然不会吃了亏。 黑星王带着周宏来到云丽国的皇宫。一进宫,云丽国的国王水离泷听闻黑星王回来了,急忙找来。黑星王把周宏介绍给他,周宏朝他恭恭敬敬施个大礼。 水离泷见这个年轻人与黑星王有几分亲密,隐隐猜到了什么,也热情地跟周宏打个招呼,问这问那,寒暄起来。 “军部两日前就发现,战王的舰队、狄丘国的舰队,都从云丽港经过,在附近的几个岛停留。战王率领了一万多人,狄丘国也有三千多人,估计会有战事!”水离泷显出几分焦躁不安。 听这语气,周宏知道国王担心一旦发生了战事,会波及到云丽国。 “我已经得到些消息,狄丘在增援不息岛,估计战王的目标就是不息岛,大赫要对亡国皇帝郑玄公动手。”黑星王道。 水离泷顿时惊得睁大眼,显得不敢相信。“郑玄公已经在不息岛盘踞了三十多年,大赫怎么在这个时候动手?”随即轻声叹口气,“终究还是动手了。” 黑星王点点头,说出与周宏一起大战白狼王舰队的事,水离泷听完,对周宏佩服万分,笑呵呵赞扬道:“周公子真是青年才俊,人中龙凤!” 周宏连忙摆手,谦让几句。 “父皇,您别担心,有我与周公子在,狄丘的人不敢来捣乱!” 听黑星王这么一讲,水离泷又朝周宏看了一眼,微微点个头,“有你们在我就踏实了。” “命探子死死盯着他们,一有举动立即汇报!我与周公子要闭关,没有要紧的事别来打扰了。” 水离泷嗯一声,“你们安心闭关。” 黑星王带着周宏走到皇宫深入,进了一间房,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碰了一下,墙壁上立即出现一道暗门,两人进去,来到了密室中。 这国王水离泷,遇到事情完全没有主心骨,一切都要听黑星王的。云丽国由五个岛屿组成,有五千多万人口,在海外的岛国中算大的,尚且孱弱如此,更别提那些小国了。 “海外诸岛,有哪些势力比较强大?”周宏忍不住问。 “岛国的人口不多,势力一般不大。离大赫近的,通常会投靠大赫;离狄丘近的,通常投靠狄丘。但有个非常强大的岛:龙升岛,岛上有几亿人口,几千年来一直保持中立。岛上的龙威教非常神秘,传闻深不可测,以至于几千年来,从没有哪个国家敢去招惹。” “龙威教。”周宏嘴里嘀咕,看来海外也藏了很多高手。 密室的中央,有个两丈长宽的法坛,四周刻满了符文。 “这是雷灵炼魂阵。”黑星王道,“用微弱的雷霆之力轰击天门界,进而淬炼身体。神魂属阴,雷霆至刚至阳,经受雷击越久,身体越强。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只要忍受下来,受益无穷。” 两人不再多言。周宏到法坛中央跏趺而坐,黑星王催动阵法,一道道细微的雷霆立即轰出,“滋滋、滋滋……”尖针般射向周宏的眉心。周宏强忍着剧痛,依照法门,将神魂念头聚集到天门界中,凝练成胎儿形状。顿时,这个胎儿强烈排斥着身体,似要崩散,天门界即将束缚不住。只能疯狂运转法门,与胎儿苦苦相斗。斗大的汗珠瞬即滚落下来。 过了一天一夜,终于感到痛苦锐减,完全适应了这种感受。天门界变得非常强大,已经能包容住神念胎儿。运转真气,活动下身体,顿觉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进入了炼髓境盛期。 见周宏练有所成,黑星王道:“想让神魂冲破肉身的窠臼成为虚仙,需要置于死地的勇气决心,非生即死!为什么到了分神化念境的人那么多,但虚仙屈指可数,因为到了化念境已经非常不易,都是人中龙凤,足以做个掌门、长老,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有几个愿意去冒险,拿命去赌!” 周宏默默点头,握紧了拳。 让这个神念胎儿冲出天门界,便能成为虚仙,从此成为人上人,高高在上。 置于死地而后生,不能心存一点侥幸! 周宏深深吸口气,疯狂运转起法门。胎儿受了刺激,立即活跃起来,如同孕妇即将临盆,肚里的婴儿蠢蠢欲动。天门界狠狠一缩,要阻止胎儿冲出。 霎时头痛欲裂,比之前遭受的雷击痛苦百倍! 周宏大喝一声,眼中布满了血丝,更加疯狂,猛烈运转法门。 胎儿又是一动,想往外窜。天门界依然狠狠缩着,如一道关隘,阻挡着胎儿。 仿佛水涨船高,无论胎儿如何用力,天门界都随着加强阻挡。 一滴滴血霎时从眉心渗出,顺着鼻梁滴落。汗水淋漓,面色惨白,浑身发颤,瞧着无比焦灼。 见周宏拼了命,黑星王知道他到了生死边沿,也紧张得握紧拳,浑身绷紧。深深吸口气,大声道:“朝闻道,夕可死!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周宏听了,霎时热血沸腾!自己艰苦求道,谨小慎微,步步艰辛,一步步走到现在,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何为道?我若得道,不为自己的飞黄腾达,是为天下苍生! 诸多思绪一闪而过,心中陡然明悟大道,似醍醐灌顶。仿佛从心底窜出一股力道,猛然鼓足全身所有的力量,轰然爆发,胎儿狠狠一震,豁地冲出天门界! 密室中顿时狂风大作,吹动衣襟,猎猎作响。 这是周宏的神魂之身,终于冲破樊笼,成为虚仙! 第一百一十九章 黑狼绝煞阵 黑星王瞧着,激动得嘴唇哆嗦,“就知道你会成功!” 周宏哈哈大笑,成了虚仙,从此仙人永隔,才算真正有所成。 “全力接我一掌!”顿时一只手掌飞来。 黑星王立即伸出手,“啪!”一声巨响。 黑星王足足退了三步,才停住,惊诧不已,“你的力量这么强,远远超过我!” 周宏立即神魂归位,刚刚突破,面色仍然苍白,服下一粒丹药,快步走下法坛。 “我能突破,是听了你的话后,突然间明悟大道。”周宏侃侃而谈,“我修道,不为自己的飞黄腾达,是为天下苍生!” 黑星王微微一愣,“为天下苍生!但民生疾苦,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凭你一己之力,能改变天下吗?” “能改变多少是多少,我周宏就是要走出一条崭新的路!”周宏意气奋发,雄心勃勃。 黑星王点点头,笑着道:“你这是圣人之心。现在你成了虚仙,我们可以联手在海外建立城池,一步步扩张。” 周宏笑着摇摇头,“做个土皇帝,若是以前,我还真会动心。但现在——我要回大赫,建立功业。为天下苍生,先从为大赫百姓做起。” 成了虚仙,一个个神魂念头完全脱离了身体,成为独立的存在。周宏內视这神魂之身,大概数了数,共有一万六千八百多个念头,个个如水缸般大。 “通常的虚仙,神魂念头在一万左右,我是一万三千多,仍然不及你。”黑星王的语气中充满了羡慕,“其中有一半是主魂念,另一半是次魂念。” 主魂念是神魂之身的本源,在战斗中泯灭后,重新生成得极为缓慢;次魂念泯灭后生成得快,但力量却不如主魂念。 “你如此强大肯定是因为习练了缘起经的缘故。” 两人正聊着,密室的门铃突然响起。 定是有了急事! 两人立即出门,来到大殿中。水离泷背负双手,来回踱步,显得焦躁不安。他身边,站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沉眉不语,神色凝重。 见黑星王走来,水离泷立即上前道:“刚才战王派人来,宣读了圣旨,要求我们派五万精兵,协助他攻打不息岛。” 黑星王与周宏听着,都微微一惊,想不到大赫竟然让云丽派兵。 “战王是个杀神!别看我们有二十多万大军,真打起来,哪里是他的对手。万一惹怒了他,先灭了我们,那时云丽的一切都是他的。”水离泷满脸焦急。 战王虽然只带来了一万多精兵,但以战王的将帅之才、所向无敌的战力,攻打云丽这样的国家已是足够。 “不息岛地形复杂,易守难攻,郑玄公这些年能在岛上安安稳稳得做个土皇帝,正是这个原因。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算不息岛被攻下来,也不可能抓到人。郑玄公已是五劫虚仙,更有两大神器在身,翻手之间便能毁天灭地,要想杀他比登天还难,更别谈生擒了。大赫皇帝究竟在盘算着什么,仅仅是为了颜面?”黑星王微微蹙起眉。 大殿中顿时安静。 “先听战王的,派五万精兵给他,让端木将军的吞鲨营出征。” 水离泷听着,点点头,面色仍然焦躁,“只能这样了。” 黑星王静下神,伸手介绍,“这是我云丽的太子。” 周宏立即与他施个礼。 “我要与周公子结为道侣。等不息岛的战事结束,便宣布我们的婚事。”黑星王看着水离泷,正色道。 水离泷一愣,看向周宏,露出些笑容,“甚好甚好。” 太子也连忙施礼道喜。 数万的大军开动,动静那么大,消息早已传开,所以郑玄公向狄丘求助,狄丘派白狼王等人率军队前去支援。所以在海上白狼王没有恋战,匆匆跑了。想到这一层,周宏冷笑一声,“我们应该去会会白狼王。” “好!”黑星王也显得踌躇满志,与周宏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眼神中都藏着一股杀气。 又谈了一些事务,让端木将军与战王联络,两人跟随着大军,在海上航行了两日,来到不息岛。大军上了岸,整装待发,估计不一会便要开战。 两人悄悄朝着岛屿的另一侧飞去。 岛上时不时传来雷霆轰击声。“这岛常年雷霆不息,修炼神魂的人若不是虚仙,在雷雨天气里神魂出窍非常危险,被雷击中便九死一生。郑玄公把不息岛做为老巢,也有这个原因。”两人施展法力,沿着海面飞行。 只有成了虚仙,才能施展法力托起自己的肉身飞行。否则,就算到了分神化念境,也无法飞行。一个人的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把自己举起来。 黑星王打趣道:“你以后若想当个土皇帝,也该找一个像不息岛这样的地方,别人很难攻进来。” 周宏哈哈大笑,“我饱读诗书,喜欢江南的杨柳细雨,北国的风沙飞雪,怎么会找这种蛮荒之地。” 沿着岛屿飞了约一个时辰,眼前突然现出二十多艘战船,都悬挂着狄丘的旗帜。 “终于找到了!”周宏阴笑一声。 这些战船,每艘船能乘二百多人,至少来了四千人。每艘船上空荡荡,只留下十来个人。显然大军早已上了岸,估计正在郑玄公的城池中。 刚靠近舰队,立即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一股雄浑磅礴的力量压迫着神魂,不能前进。这才注意到,舰队上空隐隐浮现着一只硕大的狼头,像一层薄雾,包裹着整支舰队。 仔细瞧,船队排列成一个古怪的方阵。每艘船上,都刻着许多硕大的符文,形成一个强大的阵法。 “黑狼绝煞阵!” 黑星王脱口而出,“这个阵法,把船队围在了中央,牢牢护起来,铁桶一般,就是来阻挡道术高人侵袭的。” 周宏瞧着,刚要开口,突然从岛上深处传来密集的“轰轰”声,隐隐约约的。 分明是火炮声,开战了! 两人心头顿时一紧。 “什么黑狼绝煞阵,我倒想试一试。”周宏说完,立即显出大势至菩萨,双拳紧握,狠狠砸向狼头。 “轰!” “轰!” …… 舰队霎时骚动起来,每艘船上都有一个术士,立即施展法力,催动着符箓,维持阵法,抵抗周宏的攻击。 连砸十几下,黑狼绝煞阵安然无恙。 想来如此强大的阵法,也不是轻而易举能攻破的。 现在成了虚仙,法力增强了数倍,周宏本来想试试大势至菩萨的最大力量,便使出全力轰击。虽然未抱多大希望,见果然失败了,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失望。 黑星王瞧着,“噗嗤”一笑。 周宏也尴尬地笑笑。 “一起来!”黑星王说完,也使出全力,双手连连打出符文,顿时掌中出现一个脸盘大的雷球,雷光闪耀,让人看着心惊肉跳。 这若是炸开来,也许能把下面的一艘战船炸成两截。 “去!”黑星王大喝一声,雷球顿时一道光般飞向狼头。 大势至菩萨也看准时机,憋足劲,猛然轰下。 同时出击! “轰”一声,震得耳朵嗡嗡响,黑狼绝煞阵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船上的众军士见阵法被破,吓得两腿发软,知道来了绝世高人,反抗无益,纷纷跪下来投降。 这都是鲜活的人命,两国交战,苦得只有百姓。周宏瞧着,心中不由感慨起来。 把人都集中到一艘船上,用法术迷晕他们,等大战结束再押回去。 别的船,全部烧掉。 顿时火光冲天,黑烟滚滚直冲云霄。估计狄丘的军士望见这边的黑烟,军心必然动摇。 第一百二十章 缘灭禅杖 审问了一个领头的,狄丘的大军果然早已进入了城中。 两人施展法力,都听到岛中央传来震天的厮杀声。战场上空,淡红色的杀伐之气弥漫着,非常壮观。几万甚至十几万人猛烈厮杀,惨烈的场面闭目可现。 两人不打算参战,只想袭杀白狼王。 上了岸,丛林里隐隐显出几条大军踩出来的小道。岛上必然有很多高手,两人不敢轻敌,决定不再飞行,徒步走到城中。岛上的毒虫蛇蚁定然极多,让黑星王进入文明图中,周宏立即施展出暴风碾盘,沿着小道往前盘旋。 “你这招厉害。”黑星王笑着道。 “你们是用什么办法?”周宏来了好奇心。 “海岛上炎热潮湿,毒虫毒蛇到处都是。我们的将士进入丛林前,都要饮用雄黄酒,并撒在身上各处。全部穿长衫长裤,袖口、腿口扎紧,每人带一瓶解毒的药丸、药酒。” 边走边聊,走了约一个时辰,眼前突然开阔起来,到了丛林的尽头。 远方耸立着一座城。 城门城墙已经被轰塌,无数士兵蚂蚁一般散落着,城里城外一片厮杀。 想不到这么快便攻破了城门,周宏暗暗佩服战王的手段,果然名不虚传,令海外各岛国闻风丧胆,不敢对大赫起异心。如此看来,战王必胜无疑。 目标是擒杀白狼王,两人立即分出多股神念,在战场中悄悄搜索着,只要搜到了白狼王的所在,便毫不犹豫前去击杀! 周宏非常自信,就算是单打独斗,也能胜了白狼王。现在两人联手,他在劫难逃! 城池中央,坐落着一座雄伟的皇宫。只是大军已经杀进来,皇宫中一片狼藉,火光熊熊,到处在混战。 大殿里,郑玄公头戴金冠,身穿银白色战甲,双目炯炯骇人,透着难以言表的威严与自信,仿佛被困在千军万马中也毫不在意,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心生怯意。 手中,却握着一根暗金色九环禅杖,与他的气质极不协调。若是僧人,手握禅杖倒是合情合理。 他的对面,战王率领着六人,威风凛凛,虎视眈眈,神色也与郑玄公相似,只是多了几分霸气。 如一群饿狼,对着一头猛虎。 “这区区一座岛,一座皇宫,本皇并没有放在眼里。本皇来去自如,纵横无阻,你们以为真能困住我!本皇一个月前就得到了消息,你们要来攻打,知道我为什么不走吗?”郑玄公说得慢条斯理,一副闲庭信步的神色,淡静闲适,仿佛是来这皇宫里游览的,随意得很。 战王哈哈大笑,“向来只有父皇算计你。你若能算计到父皇,就不会丢了江山,成为今日的丧家之犬。父皇派我来,就是要以我为饵,杀了你,我身上的元磁银光铠、裂天神戟,你早就垂涎三尺了吧!” 对这番奚落,郑玄公依然毫不在乎,满面微笑,看着战王摇摇头,“你这个诱饵还不够份量。不过你的这副身体,炼血境巅峰,你的鲜血、骨骼,都是天下难觅的材料,能炼制出绝世的神兵利器。加上你身上的宝物,我确实有几分心动。你们无非是想得到本皇的缘灭禅杖。” 郑玄公说着,看一眼手中的禅杖,露出无比喜爱的神色,洋洋得意,继续道:“本皇局限在炼血境多年,迟迟不能突破至炼窍境。武者当生死无惧,已有多年没有痛痛快快大战一场了,这次索性豁出去,磨练武道意志,也许这便是一次突破的契机。倒要看看你们的实力如何。” 战王不屑地冷哼一声,“父皇的实力,岂是你能摸透的,派我们来足以。缘灭禅杖号称天下第一利器,可惜,禅杖中的器灵,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认你这个主人!圣贤有言,神兵利器惟有德者居之。我若是你,早就惭愧得一头撞死了。哈哈哈……” 郑玄公陡然面色一沉,似被这句话触怒,大殿的空气仿佛骤然变冷,战王身后的众人顿时感到满身袭来一股寒意。 战王神色一凛,双目似两道利剑,不由分说,拔腿冲去,身后的三人也立即跟着冲去。 另外三人却站着不动,显然是作援兵。 五个绝世高手混战到一起,霎时一片刀光剑影。各自施展着惊世的法术,法力狠狠相击碰撞,发出毁天灭地的能量,仅过了五六息,“轰”一声,大殿受不住法力的余波冲击,轰然坍塌。 若是普通的高手,哪怕是黑星王、周宏、白狼王这样的虚仙在场,也会被这余波轰得魂飞魄散。 场中的众人没受一点影响,继续大战。 郑玄公已经渡过了五重天劫,法力之大足以翻江倒海,肉身已是炼血境巅峰,以一敌四,丝毫不落下风。 几人虽在大战,却都感到虚空中隐藏着几道微弱的气息,似有若无。如丛林中,猛虎藏在树叶灌木间,偶尔露出点斑纹,让人辨不出真假,以为眼花了。 都知道藏着援兵。 “惊鸿飞芒、万骨倒刺、流星袭月……”战王手中的裂天神戟一瞬间使出十几个杀招,快得只剩下道道虚影,杀向郑玄公。 身旁的三人抓住机会,也各自使出绝招,施展法术,齐齐击去! 四人霎时占据着四个方位,前后左右,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人般协调。这样的合力攻击,发出惊天的威势,哪怕是一座山,也能瞬间被击成粉末。若能得手,郑玄公必受重伤。 郑玄公仍然气淡神闲,毫不慌张,身旁陡然冒出十几只手掌,朝着四面八方,“砰砰砰……”十几声,各个击破,四人被击退。 “六劫虚仙!”战王稳住身形,目光中充满惊骇,“想不到,你竟然渡过了六重天劫。” 郑玄公哈哈大笑,威风凛凛,傲气十足,“本皇的实力,岂是你们能摸透的。” 刚刚郑玄公施展出的法术力量,达到了六劫虚仙的层面。定是他悄悄渡过了六重天劫,一直隐而不发。 战王冷笑一声,仍然不屑,“我身穿神甲,手持神兵,就算是单打独斗,也未必输给你。本王再陪你玩玩,也顺便磨炼我的武道意志。” 武道境界越高,越难突破,只有与高手过招,才能进一步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从而精进。双方战到现在,都想磨炼自己,一直未拿出全部的实力去拼死。 四人又飞速攻去,战王加紧了攻击,明显拿出了更强的力量,郑玄公挥动着缘灭禅杖,顿时显出了几分谨慎凝重。 “咣咣咣……”又是一次合击,郑玄公被围在中央,缘灭禅杖对着裂天神戟,狠狠碰撞。在这旧力用尽,新力未继的一瞬间,比眨眼还短的一瞬间,突然,虚空中冒出一道刺眼的剑光,撕裂空气,剑芒竟然有一丈多长,夹着惊天的威势,似流星横空出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劈向郑玄公胳膊。 一丈多长的剑芒,如一道精光闪烁的匹练,完全笼罩住郑玄公,自胳膊起拦腰横切! 郑玄公大惊失色,避无可避,只能松开缘灭禅杖,猛然回抽胳膊,施展法力全力抵挡。 一瞬间,郑玄公暴退五丈多远,“咣”一声,仍被剑芒劈中,一道深深的剑痕横跨银色铠甲,胸前显出一道醒目的血痕,但似乎只是受了轻伤。 见缘灭禅杖脱了手,战王睁大眼,喜色满面,像孩子看到了糖,赶紧伸手去抓。探出手臂,迅疾无比。 禅杖陡然改变轨迹,快得留下了一道虚影,钻入地面,倏地消失。 战王的笑容仍然挂在脸上,左手猛然一握,以为抓到了。 郑玄公稳住身形,摸一把胸前的剑痕,双目惊恐惶惶,对着虚空失声道:“刘太妃!”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旗开得胜 缘灭禅杖是上古时期的神兵利器,传闻是仙尊妙觉禅师的兵器,虽然已经严重受损,但威力强大,里面有器灵,被奉为天下第一神兵利器。 除了缘灭禅杖,炎黄小世界的其他所有法宝里,都没有器灵。 这样的神器,怎会愿意受人掌控!所以缘灭禅杖传了一代又一代,逃了一次又一次,几千年来,从未有人能真正降伏它。 传闻妙觉禅师是上古时代的仙尊,写下了《缘起经》、《缘灭经》。太祖皇帝机缘巧合,在报恩寺中得到了《缘灭经》的下半本,战力突飞猛进,这才定鼎天下。 这次若能得到缘灭禅杖,便是锦上添花,大赫的实力更上一层。皇帝甚至可以贴出皇榜向百姓宣称:自己得到了仙道的传承,是冥冥中的天意。 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却握了个空,战王不由嘴角一抿,显得无比失望沮丧。如此天赐良机,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了。抬起头,见到郑玄公这副狼狈模样,顿时哈哈大笑,挫败感一扫而光。“想不到吧,我们四个都是诱饵,就等着你上钩呢。”计谋得逞,显得得意洋洋。“你当年为争太子之位,设下诡计杀了刘太妃的独子,难道这一剑杀得怨!” 丢了缘灭禅杖,又被暗算,郑玄公气急败坏,深深皱起眉,对着虚空大吼,“刘太妃,当年是我不对!但争夺皇位身不由己,我不杀他,他便杀我,我只是先下了手。现在齐家灭了我大荣朝,夺我江山,杀我父皇,你却在帮助仇人,你怎么对得起父皇!” 虚空中,静悄悄,没传来一句回音。 郑玄公仿佛在对着空气大吼。 “你错了,刘太妃的仇人只有你一个!”战王依然得意洋洋。 郑玄公恨得紧紧咬牙,望着虚空,见没有反应,眉结一皱,身后陡然黑云滚滚,霎时包裹住全身。黑云中,现出一尊金光闪闪的龙椅,周身雕刻着飞舞的金龙,显得无比尊贵。 九龙宝座! 郑玄公有两大法宝,一是缘灭禅杖,一是九龙宝座。现在缘灭禅杖丢了,自然无心再战,赶紧拿出九龙宝座。纵身一跃,上了宝座,黑云翻卷,倏地消失在天际。 像郑玄公这样的绝世人物,想杀他比登天还难。他若拼死,在场的至少有一半要跟着陪葬。能有这样的战绩,众人已是非常满意。现在他没了缘灭禅杖,实力大减,下次再寻到机会,杀他要容易几分。 今日一战,可谓旗开得胜。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得到缘灭禅杖。 所以看着郑玄公逃走,众人安之若素,不以为然,仿佛在目送一位老友。 见郑玄公离去,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虚空中现出了一位童颜鹤发的老太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颜容端庄,显得极有气质威仪。一现身,场中众人不觉神色肃然,不敢轻浮。战王等人朝她恭恭敬敬施个礼,“刘太妃。” “你回去转告大赫皇帝,按约定,只有杀了郑玄公,我才能把《无极分光剑法》告诉他。我是剑圣的唯一传人,不会言而无信,下次有行动再联系我。” “他没了缘灭禅杖,下一次定能砍下他的狗头!” 刘太妃并不答话,倏地消失。 **************************************************** 周宏与黑星王二人,使出几十股神念,悄悄在战场上搜寻白狼王。 战场上纷乱如麻,这一搜,才发觉高人众多,透着深不可测的气息。遇到这样的气息,两人都立即退避三舍,知道不好惹。 尤其是皇宫深处,传来十几道如岳如海的浩大气息,念头刚一靠近,便觉要被碾压得粉碎。在他们面前,顿觉自己如同一片败叶想去窥测龙卷风。这样的绝世高手,是自己万万惹不起的,连旁观都有危险。 大军已经攻入了皇宫中,看来郑玄公大势已去,战斗很快会结束。 “端木将军!”黑星王突然失声道。 原来她看到端木将军被三人团团围困住,已经受了伤,在苦苦坚持。 “我要去救他。”黑星王急道,看着周宏。 周宏点点头,“白狼王交给我!” 黑星王立即化为一股阴风,朝西边飞去。 周宏继续搜,不一会,终于搜到了! 白狼王与三个狄丘的虚仙,率领着一群士兵,正与大赫的几个猛将在皇宫外的一处废墟前苦战。 “四大堂主!”黑星王的真身在文明图中惊道,“白狼王是地火堂的堂主,另外三人,分别是飓风堂、天雷堂、暗月堂的。看来每个堂率领了一千多人来支援郑玄公。这四人中最厉害的还是白狼王。” “我们静观其变,肯定能寻到机会。”周宏透着无比的自信,“这次白狼王必死无疑!” 不一会,被杀了一人,一个受了重伤。白狼王见大势已去,连忙甩出一道神符,化为一个土黄色的蛋壳,包裹住对方几人,赢得了一丝逃命的时间,赶紧带着两人逃走。 三人一路逃窜,快速出了城,翻过一座山坡。坡前怪石林立,突然从巨岩旁跳出一人,利剑一横,硬生生挡在面前,拦住了去路。 正是周宏。 三人一愣,白狼王随即恶狠狠道:“找死!” 周宏并不答话,哑巴一般,挥起裂虹剑冲去。 白狼王与一人立即迎上,另一人受了重伤,脸色苍白,席地而坐,躲在了后面。 周宏的真身,藏在了一块巨岩后。 “九幽玄冥爪!”白狼王与暗月堂堂主胡虬希想速战速决,尽快逃走,便同时使出杀招,击向周宏。 立即感到天色一暗,压迫着念头,昏暗中,两只硕大的手掌猛然击来,泰山压顶一般。 大势至菩萨! 周宏立即运转法门,变成大势至菩萨身,握掌成拳,狠狠挥去。 纯粹是力量的对拼,没有任何技巧。 “轰、轰”两声,仿佛响起了惊雷,黑暗顿时消失。 白狼王与胡虬希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人竟然能硬接下来,而且毫不费力。这人的神魂力量,已经强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两人飞速对视一眼,知道遇上了难缠的强敌。 白狼王干脆果断,立即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八角形符牌,极像一枚铁八卦,朝周宏头顶一抛。 “噬魂吞魄网!” 顿时从符牌中射出一张黑色的网,符文缭绕,闪耀着晶光,带着强烈的磨灭之气,要把周宏网住。 如渔夫撒网捕鱼。 若被网住,网上的磨灭之气必然磨灭着神魂念头,让人魂飞魄散。 “无知小辈,竟敢来打秋风,现在就送你上路!”白狼王咬牙切齿。 第一百二十二章 呼唤冥神 真如明王身! 周宏毫不慌张,猛然一跃,变成一个火佛,迎着符网扑去。现在成了虚仙,法力大增,对缘起经的感悟更深,此时的真如明王身,比以前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烈焰飞腾,烧得符网噼啪响,网上的符文飞速消退,只过了两三个呼吸,符网被烧得一干二净。一丝丝黑色的灰烬,从空中飘落,又消失不见。 周宏冷笑几声,“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胡虬希见噬魂吞魄网被轻松烧毁,飞速从怀中掏出一枚银光闪闪的匕首,约一寸长,对准火佛射去。 这柄匕首,周身刻满了符文,又散出强烈的火药气味。用强大的法力把火药渗透炼入精钢匕首中,这手段惊世骇俗,耸人听闻。这匕首显然要比炎融灭神雷厉害几十倍! 似把炸药投进了火炉,“轰”一声猛烈爆炸,霎时腾起了一丈多高的蘑菇云,出现了一个方圆三丈多宽的深坑。 火佛被炸得无影无踪。 “不信炸不死你!”胡虬希看着深坑,突然露出心痛的神色,“炼制这玄钢爆符剑须经三十九道工序,至少耗费一个月时间,实在可惜,竟然浪费在一个无名小辈的身上。” 话音刚落,周宏的身体又在虚空里显现出来,完好无损。 现在到了虚仙境界,运转起缘起经更快,恢复得极为迅速。受了如此猛烈的重创,说几句话的功夫,便已恢复如初。 三人瞧着,刹那间惊骇万分,睁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周宏的脸上带着一丝戏谑,却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真如明王身!” 顿时,火佛的眉心喷出一道道莲花般的火焰,在空气中迅速激荡开,带着焚世的高温,朝着二人滚滚涌去。 眼前这三人都是真身,估计都到了炼髓境盛期,甚至是巅峰,但不可能到炼血境,否则就不会仅仅做一名堂主了。到了炼血境的,都是足以封王封侯的人物。 白狼王与胡虬希的真身赶紧躲避,双杀飞速结印,对准击出,“暗黑封天印!” 虚空中顿时出现两面硕大的黑色镜面,阻挡住火焰,镜面倏地化成暗黑色的球面,要将火佛封印。 这定是冥神殿的又一绝学。 火佛并没有硬击球面,而是倏地化为一阵阴风,巧妙地避过去,突然出现在席地而坐的那人身前。 原来周宏虚晃一枪,目标的那个重伤者。 柿子捡软的捏,先杀最弱的。 这人受了重伤,见火佛突然出现,喷出滚滚烈焰,方圆几丈内炽热无比,刚想起身逃窜,身上已经着了火,惨叫一声,瞬间成了火人。 暴风碾盘! 狠劲一吸,把这人的神魂念头卷入碾盘中碾碎、吸收。 仅仅过了两三息时间,这人烧成了灰烬,神魂被灭。 这片刻的功夫里,白狼王与胡虬希对视一眼,目光中露着决绝,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枚透明的水晶球,猛然划拨胳膊,把水晶球放在伤口上。 顿时,水晶球像一只贪婪的蚂蟥,竟微微蠕动,疯狂吸血,瞬间成了血红色。 “至高无上的冥神啊,请赐予力量,把这卑微的敌人打入地狱!”白狼王与胡虬希耗费了血脉本源,元气大伤,脸色煞白,齐声念叨,虔诚无比。 陡然捏碎水晶球,霎时冒出一团黑雾,笼罩住两人的神魂之身。 周宏顿时感到这两人得到了一股庞大的力量,神念中透出强大的威压,自己仿佛是个三岁的孩子面对着两只猛虎,被逼迫得喘不过气,精神要崩溃。 须弥山镇魂! 这是缘起经中的一门镇魂之法。须弥山高达亿丈,几乎无穷无尽,这个法门就是通过观想须弥山的宏伟、顶天立地牢不可破,来镇住心绪,祛除心中的恐慌不安,让心神安宁。 心神刚安宁下来,这两人齐齐攻来。 九幽玄冥爪! 又是这招,但力量增强了许多,带着不可一世的威压,仿佛所过之处,山崩地裂,能把一切击成粉末。 大势至菩萨! 周宏也拿出了狠劲、蛮劲,挥拳迎上。 “嘭!”一声,大势至菩萨被击退五六尺远。周宏只觉浑身快要崩散,赶紧运转缘起经恢复。 白狼王哈哈大笑,“能把我们逼上绝路,耗费精血本源呼唤冥神,你也足以自傲了,死得不怨。” 暗黑封天印! 两人联手,瞬间打出无数个黑色符文,汇集到一起,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这是两人的合力一击,务必要一举击灭周宏。 周宏顿时感到空间被封印了! 强大的力量封锁了空间,似一只无形的铁桶,飞速缩小,自己如一只琥珀中的苍蝇,若出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被冻结、魂飞魄散。 风锥术! 到了生死关头,不能有半点留手,立即施展出最大的力量,化为一个风锥,急速旋转着。 周宏的一万六千多个念头全力运行着法门,这一旋转,立即产生了无比雄浑的力量。 这钻头,是裂虹剑。 裂虹剑无坚不摧、灭杀神魂,在风锥术的催动下,像一根尖刺,带着惊世骇俗的力量,刺向封印的界面。周宏有信心,哪怕是一座精钢炼制的山,也能被刺出个透亮的大洞! “嗤!”一声,界面被刺破,两人同时惨叫一声。法术被破,神魂自然受损。 周宏并不停,抓住机会,迅疾无比,一道光一般,刺向胡虬希。 胡虬希的真身惊恐得睁大眼,立即挥剑抵挡,“咣”,裂虹剑略一格挡,带着强劲的力量,挽个剑花,迅疾如电,一剑刺入他胸口,连声惨叫都没发出,身体被刺穿。 “不!”胡虬希的神魂之身眼睁睁瞧着自己的肉身被杀,顿时恨得怒火滔天。 修炼不易,每一个虚仙都是高高在上的人中龙凤,却想不到会死在一个无名小辈手上。 “我不甘心!要活扒你的皮!”胡虬希咬牙切齿,与白狼王一起扑来。 两人的神魂,瞬间化成一个个黑色符文,闪耀着光芒,透出一股无比强大的灭杀之气,凝固在一起,形成一根晶光闪闪的黑色柱子,有腰身粗,气势宏大,带着呼呼的破空声,朝周宏撞来。 周宏刚才用风锥术催动裂虹剑,产生了无比强大的钻透切割之力,心中欣喜,觉得这一招非常精妙。见黑色柱子撞来,便如法炮制,又使出了风锥之剑。 飞速旋转的裂虹剑狠狠刺在黑柱上! “咣……”一剑一柱毫不相让,呈顶牛之势,火化飞溅,顿时发生刺耳的金属切割钻透声。 想不到,这一次,竟然钻不过去。 “看你能坚持多久!”白狼王瞪大眼,凶恶万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荣六太子 周宏并不答话,“真如明王身!” 却没变成火佛。经过这些天来诸多次大战,周宏对真如明王身有了深刻的了解。顿时化为无数个火焰符文,燃起炽热的高温,形成一张火网,包裹住黑柱,运转起法门,猛然一炼! “咔嚓、咔嚓……”黑柱受不了这高温,顿时出现了裂纹,像水晶开始破裂,黑色晶芒顿时减弱。 周宏看准时机,瞬间又变成大势至菩萨,全力挥动裂虹剑,狠狠一砍,“轰”一声,黑柱猛然破裂,碎成无数个晶块,如烟花爆炸开。 两人的神魂又受了重重一击。 这些晶块碎片又化成无数道细小的阴风,正要重新凝聚。 “暴风碾盘!” 周宏现在经验丰富,各种法门运用得越来越熟练。要趁他们被击破这一瞬间,用暴风碾盘把念头吸走,千万不能让他们重新凝聚起来。 霎时,一个巨大的碾盘出现在虚空中,产生无比雄浑强劲的吸力,秋风扫落叶一般,只过了两三息,便把散落的神念吸走大半。 “不!”两人都发出绝望的惨叫、哀嚎。 到了此时,都知道大局已定,两人再无回天之力。 周宏躲在十几丈远处的真身,立即飞步跑来。黑星王也现了身,两人飞速冲到跟前。白狼王的真身已经元气大伤,毫无反抗之力。只抵挡了几下,便被黑星王一剑砍成两截。 暴风碾盘继续吸着,丝毫不停。 还剩下一点时,猛然停住,周宏把两人剩余的一些神魂念头擒拿封印,连同三人的尸首,一起装入文明图中。 进入图中,白狼王与胡虬希大吃一惊,想不到周宏这个无名小辈身上竟然有件大型的空间灵器。 两人被周宏全力封印住,连自爆念头都不能。 “黑星王,饶了我们,我什么都告诉你。”白狼王苦苦哀求,“保证以后再也不与你为敌,不与云丽国为敌!” 周宏冷笑一声,“何须如此麻烦,我只要抽出你们的记忆,便什么都知道了。” 两人一愣,惊得张大嘴,互看一眼,不敢相信周宏的话。“你不是五劫虚仙,怎么可能抽出我们的记忆?” 抽取别人的记忆虽然残忍,但对待白狼王这种敌人,当然不必讲什么仁义。 “我的手段——你们过会领教了便知!” 君拿着一块玉石,笑眯眯过来。也不说话,立即施展神术,双手飞速打出一连串奇怪的符文,落入两人的神魂中。 两人惨叫几声,君的双手一挥,立即从两人的体内抽出无数个符文。这些符文,组成了一个个连贯的画面,落入玉石中。 过了片刻,君看着玉石,竟微微叹口气,似乎觉得自己身为堂堂仙界的器灵,以前的实力堪比仙人,如今却沦落至如此,心中伤感不已。“好了,一个月的记忆。” 两人的神魂仅剩下了一些杂念,像半透明的水晶。周宏立即施展暴风碾盘,把它们碾碎,又重新凝聚,凝聚成一个个精纯的念头,没有了任何杂质,只剩下精纯的神魂之力。 “金先生!”周宏手一挥,这些神念立即朝金先生飞去。 这一次,管饱,任由金先生吸收。 金先生哈哈大笑,乐得合不拢嘴,疯狂地运转法门,尽情吸收,过了片刻,到了分神化念境巅峰! 周宏与黑星王也尽情吸收炼化,过了约半炷香的时间,终于吸收完。试一试神魂之力,至少提高了一倍! “想不到你刚成为虚仙,便能以一敌二,若传出去,定能扬名天下!”黑星王笑着道。 周宏知道她在逗趣,也笑起来,“不图这虚名。” 两人立即施展法术,打出一些符文进入玉石中,观摩白狼王的记忆。原来,之前两人从怀中取出的水晶球,叫“冥神水晶”,能从中获得冥神力量的加持。这冥神水晶玄妙无比,让人眼馋。 得到了白狼王的绝学:《幽冥玄典》。这是冥神殿的秘籍,九幽玄冥爪、暗黑封天印,是《幽冥玄典》的两大杀招。 “端木将军刚才发来魂信,说战斗已经结束,大军正在清扫战场,准备撤离。郑玄公被偷袭,他的缘灭禅杖已经趁机溜走。”黑星王把得到的信息大概一说。 周宏微微蹙起眉思索,“还是等到大军全部撤了,我们再去城中查看。” 这次的目的是杀白狼王,没想到却杀了三大堂主,吸收了他们的神念,又得到《幽冥玄典》,两人心满意足。城池被破,郑玄公逃走,现在进去也捞不到什么便宜了。 两人不再多言,找了个僻静处,一起揣摩《幽冥玄典》。 郑玄公的皇宫中,一片破败,到处是士兵在一间间房搜罗值钱的东西。大殿已被摧毁,见郑玄公逃走,战王带领众人往外走。不一会,远处有几位将领大步走来,押着一个身穿金甲的俘虏。 这俘虏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相貌威严俊朗,极像个俊雅的书生。从身上的金甲看,地位肯定不低。 战王瞧着,眼睛一亮,神色舒展,哈哈大笑,一字一顿道:“荣六太子!” 身边的众人,也眉开眼笑,得意洋洋。 竟然生擒了郑玄公的太子!此等战绩,简直是不世之功。 荣六太子已经渡过了四重天劫,是天下一等一的强手,一个人足以应对千军万马。此刻被俘,阴沉着脸,到近前,气狠狠道:“若不是我之前练功走火入魔受了伤,怎么会败给你们。” 战王冷笑道:“成王败寇,只要擒了你,别的都是废话!有什么怨气跟阎王讲吧。” 身旁的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荣六太子瞧着战王,眼珠一转,换了语气,两只眼探来,神色中露出一丝神秘诡异,“我有一件宝物。” 战王微微一愣,眼珠也一转,不知在盘算着什么,“什么样的宝物,比你这条烂命还值钱?” 荣六太子轻声笑笑,显得非常自信。盯着战王,低声道:“先给我松绑,你一个人,跟我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桃神灵胎 战王的两只眼仿佛霎时射出两道精光,在荣六太子的脸上绕了绕。 荣六太子面不改色,两人一声不吭,对视了几息。 “给他松绑。”战王微微道。 身旁一人立即拔出剑,砍去荣六太子身上的绳索。这绳子呈血红色,显然是一种克制神魂的灵器。 “在这等我!”战王一声令下,便跟着荣六太子朝远方快步走去。 两人走了约半炷香的时间,穿过一片丛林,来到一个隐秘的峡谷中。四周树木苍天,鸟鸣幽幽,显得异常幽静。又进入一个蜿蜒的山洞,出了洞口,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坐落着一座五丈长宽的法坛。法坛中央,长着一株高达三丈的桃树。桃树的根,深深扎进一块硕大的仙晶石中。 这块仙晶石,仅露出法坛的部分,至少有一丈长宽。上古时期的仙人陨落后,仙人的血液、尸骸经过成千上万年,尸骨中的灵气渗入泥土中,与泥土融合,形成了仙晶石。这株桃树扎根于仙晶石中,受灵气滋养,异常高大,不知存活了多久,树干比水缸还粗几分,显出绿玉一般的色泽,隐隐冒着玉石般的晶光,显得无比的惊世骇俗。 在桃树上方,笼罩着一片乌黑的雷云,雷云翻滚,雷霆阵阵,一道道雷霆轰击在桃树上。闪耀的雷霆从树冠传到树干。在树干的中央,隐隐约约显出一个蜷缩的人形,如同孕育着一个胎儿。 这株桃树,经过千年万年吸收灵气,竟然孕育出一个灵胎! 每经过一次雷击,雷霆便传到这个灵胎中,被胎儿吸收,微微一动,如同在呼吸,诡异无比。 “仙晶桃神!”战王惊讶得张大嘴,脱口而出。 仙晶桃神,自从四千年前被人发现,献给当时的夏朝,便一代代传下来,经转手无数次,惹起无数腥风血雨。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两千年三百年前。以后的史书中,再无记载,以至于成了传说。 按史书记载,这仙晶桃神,应该在上古时的仙魔大战前就有了,已经存在了一万多年。必须用雷霆豢养,只要灵胎成熟,便可炼成分身,威力无穷,称霸天下。 很难想象,这个灵胎炼成的分身,究竟有多么的强大! 想不到,这仙晶桃神竟然被大荣朝弄到手,秘密豢养起来。 法坛旁,端坐着十几个人,合力催动着阵法,让雷云聚而不散。 见已是四劫虚仙的太子被人押着,成了俘虏,众人大吃一惊,目光中露出深深的惊骇。 趁着战王一愣神的功夫,荣六太子身上的金甲陡然爆裂,形成一个金色光球,瞬间包裹住战王。 荣六太子纵身一跃,飞腾上天,流星一般遁走。 战王挥动着裂天神戟,过了两三息,便破掉了光球。望着在天际飞逃的荣六太子,冷哼一声,“你始终逃不出本王的手心!” 目光一转,又落到了仙晶桃神上,顿时显出无比的火热贪婪,如一个色鬼盯着一位绝世美人。这灵胎比你这条狗命值钱万倍。想不到,两千年来无数人寻找的至宝,最终落到了我的手中。战王看向惊骇的众人,“这桃树,包括你们,以后都是本王的,哈哈哈……” *************************************************** 周宏与黑星王一起揣摩修炼《幽冥玄典》。过了约一个时辰,见大军列着队,浩浩荡荡撤走,便来到了城中。 无数间房屋成了废墟,大战后一片狼藉,地上到处躺着尸首。只见废墟间,时不时会冒出个人影,低头四处寻觅着。从他们的气息看,都是高手。显然也是来捡便宜的,希望能搜到点特别的东西。大家都互相警惕着,远远望见并不说话,微微点头示个好。 两人并不理会他们,自顾走到皇宫里。 “就是这!”两人来到大殿的废墟上,周宏感叹着。刚才放出神念探查白狼王时,发觉这里的气息最强,如岳似海,透着摄人心魄的威压,让人不敢窥伺。在这些气息前,顿觉自己是个微弱不堪的蝼蚁。 大殿已经彻底倒塌,无数碎砖烂木几乎成了粉末,胡乱堆在一起,可见刚才的战斗多么激烈。大殿的中央,倒是干净得很,地砖全无,只剩下一片灰乎乎的地面。显然这里是战斗的中心,一切都被震荡开。 两人正感叹着,周宏突然眉头一皱,站着不动。“我感到地下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周宏说着,看向黑星王,“像是一种直觉,隐隐约约的,又不能肯定。” 黑星王一愣,“郑玄公的缘灭禅杖钻入了地下,消失不见,定是藏了起来。你的《缘起经》已经练至大成,难道你能感应到缘灭禅杖?” 传闻中,《缘起经》、《缘灭经》与缘灭禅杖都是仙尊妙觉禅师所创。周宏现在已经把《缘起经》练至大成,也许缘灭禅杖与《缘起经》之间存在着某些关联,能被周宏感应到。 略一思索,周宏道:“干脆试试,碰碰运气,我下去搜索一番。君,你也分出一股神念,随我一起下去。” 君经验丰富,万一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也许能出点主意。 黑星王点点头,叮嘱几句,周宏体内倏地钻出一股阴风,钻入地下。 周宏顺着感应到的方向,一直往地下搜索。这种感觉断断续续,如远方传来的缥缈的歌声,时有时无。 一直搜索了千丈深,一无所获。越往下,温度越高,感到神魂受到的压力越大,似乎随时会被压碎。幸亏我修炼了缘起经,能迅速恢复神魂,始终保持着最佳状态,否则除非渡过了天劫,才能搜到如此的深度。 饶是如此,仍感到越往下走越艰难,如在负重前行。又搜了约五百丈深,终于,疲惫不堪。周宏知道,快到自己的极限了。 突然,感觉下方传来一股明显的法力波动,非常细微,却能猜到异常强大。如在黑暗中,前方趴着一只猛虎,虽然看不到,但能通过传来的气息,判断出他的强大凶猛! 顿时来了精神,又不敢冒进,便放慢了速度,全力运转缘起经,缓缓靠近,如猎人在悄悄靠近猎物。 不知不觉下去了一百多丈,法力波动越来越强。突然,下方出现了一个无比庞大的空洞,像掉入了深渊中。不远处,有一道明亮的球形光壁,如一颗硕大的明珠,瞧着诡异无比。显然,这是一个阵法形成的光壁屏障。莫非缘灭禅杖就躲在里面? 这光壁屏障内,有一座五方形祭台,祭台中央的柱子上,黑色的锁链锁着一人,长发飘飘,无风自动,是一名美貌绝伦的中年妇人。锁链上符文闪耀,“滋滋”响个不停,激出骇人的雷光火花,击入这美妇体内。祭台边围坐着十几人,联手催动着阵法,一刻不停。 一位长须老者慢悠悠道:“想不到,竟然又有人寻到了这里,上一次是在一千六百年前。” 老者说完,伸出手画个圈,虚空中顿时出现一个镜像,如同一面镜子,映出的正是周宏。 “这是第七个了。不过是个凡人的虚仙而已,一只小蚂蚁。他只要靠近仙阵十丈内,便遭仙阵攻击,顷刻间灰飞烟灭,连远在千里万里之外的肉身都会击成粉尘,与之前的六个下场一样。”另一个接口道,“我们来看看,这个小家伙究竟有没有好奇心,他肯定会过来。” 众人哈哈一阵笑,轻松随意,像是无聊的生活中添了点趣事,顿时来了兴致,纷纷朝镜像看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美女配英雄 周宏正要过去一探究竟,君突然大吼,“快停!这是玄重封仙灭神阵,你只要靠近仙阵十丈内,便遭攻击,瞬间神魂俱灭!” 周宏大吃一惊,不觉浑身一颤。 “里面肯定封印着法力无边的仙人。维持这个阵法,需要耗费大量的资源。我敢说,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里面的仙人看着。你一定要装出非常疑惑不解,又不敢去靠近的姿态,显得没有那么地好奇,然后离开!” 仙阵中,镜像里,周宏眉头微蹙,飞来飞去,左看看,右瞧瞧,就是不敢靠近,显得非常谨慎。像在思索着什么,不一会,自顾摇摇头,转身飞走。 众仙瞧着,哈哈大笑,仿佛在看着一只有趣的小动物。 “你已被炼化了上万年,最多再过五万年,就会被我们彻底炼化,化成一团精气,滋补我等。当初我们抽光炎黄小世界的仙气,就是为了方便炼化你们。你死心吧,没人能救你们。”长须老者慢悠悠道。 被锁在柱子上的美妇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出了那个深渊,周宏一路飞奔,生怕仙阵里的仙人袭来。 一回到地面,还不放心,一把拉起黑星王,“快走!” 黑星王见周宏这副慌忙逃命的神色,也不多问,两人立即飞走。 到了端木将军的大帅船上,周宏才觉得松了口气,心中踏实下来。把事情细细一讲,黑星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后怕不已。 “这个玄重封仙灭神阵里,肯定封印着一位神皇天尊般的人物,通常要炼化五六万年,才能把这人炼化了。”君道,“这位大能不是魔族,便是妖族的。” “仙魔大战结束后,有没有关于封印仙人的什么秘闻?”周宏问黑星王。 通常各国的皇室,会掌握着一些隐秘的信息。 黑星王摇摇头。 周宏想了一会,也自顾摇头,莞尔一笑,“算了,今日真是凶险万分,捡了一条命。” 三人都笑起来。 回到云丽国,见大军旗开得胜,水离泷非常高兴,立即犒赏将士。依照惯例,要不了多久,大赫皇帝便会发来圣旨,至少赏赐百万两白银,作为这次行动的报酬。 历朝历代,宗主国对待附属国,皆是如此。国家之间不存在真情实意,只有利益关系,云丽国将士不可能白白地为大赫流血牺牲。 周宏与黑星王来到密室中,继续习练《幽冥玄典》。 黑星王拿着《缘起经》,深深皱起眉,看向周宏,显出些许无奈。“这《缘起经》我揣摩了这么多日,始终觉得习练起来非常变扭。我已经有了见知障。” “哦。”周宏微微皱起眉。 不同的功法,蕴含的法门、经义,自然也不同。有时候区别很大,甚至会完全相反。一开始修炼了某种功法,接受它的义理,修炼至大成后,突然转变风格,去学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会由于经义不同,导致很难接受,从而学不下去。如同一个道士,突然叫他去信佛,研习佛法,这便非常痛苦,这道士肯定学的缓慢,也极难钻研得很深。 这便叫见知障。因为已经有了某种知识系统,便很难去接受另一种,这种已有的知识系统便在心中形成了一道屏障,把别的阻挡住。 黑星王继承的是九霄雷神道的大统,已经修炼至虚仙,如一颗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已经定型。现在突然去钻研佛家的《缘起经》,便觉非常吃力,在经文义理上接受得缓慢。 周宏则不同,一开始便习练佛家的《缘起法印》,后来又习练《缘起经》,都是佛家的功法,义理一致,没有冲突矛盾。周宏又饱读诗书,揣摩文章的本领极高,现在研读《幽冥玄典》,也不觉得困难。 真正能摆脱心中的见知障,能博采百家之长的人,在做学问方面都是天赋极高的,这样的人很少,周宏是其中之一。 “能揣摩多少是多少。”周宏道,“我尽量指点你。” 两人一直练到第二天中午,国王水离泷来找。 “战王已经来了,在大殿中摆下了庆功宴。他知道你回来了,点名想见你。”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焦急、担忧。 见水离泷这种神色,是人就能猜到原因。 周宏顿时心头一沉,皱起眉。 黑星王冷哼一声,脸色阴沉,非常不悦,“无非是觊觎我的美貌,想纳我为妾。” 战王已有正妻,黑星王嫁给他,只能做妾。 “我们现在就去见他!”周宏看着黑星王,握住她的手。 水离泷瞧着,深深皱起眉,微微叹口气,“走吧。” 三人一起来到皇宫的大殿中。 大殿中央,四十几张桌子摆成了两排,每张桌旁坐着两人。桌上摆着各种佳肴、果品、美酒,前来服侍的宫女毕恭毕敬站在贵宾身后。大殿的一角,乐师敲着青铜编钟,优雅的乐声缓缓飘扬,让人心绪祥和。 周宏拉着黑星王的手,大步走来。场中众人瞧着,微微一惊,立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战王坐在首席,面色微微一动,又恢复了常态。 三人落座。 水离泷坐到了战王对面的首席上。周宏与黑星王坐到了水离泷旁边的桌上。 刚坐稳,战王身边的副将大声道:“久闻黑星王水灵月的大名,大帅正缺一名爱妃。若是黑星王不嫌弃,可以嫁给大帅。美女配英雄,定会传为天下美谈!” 此话一出,满堂竟鸦雀无声。 只有乐声在飘扬。 水离泷与太子紧张得暗暗捏紧了拳,不敢抬头。 人人心中捏着把汗。 刚才周宏与黑星王手牵着手一路走来,非常明显。 战王霸道如斯! 黑星王看着战王,不卑不亢道:“多谢元帅的美意,我已与周宏结为道侣!” 战王面色不改,只是用食指微微敲着桌面,不知他在想什么。身边的副将看一眼周宏,哈哈大笑,笑声在大殿中飘荡,特别刺耳。“想不到,你一个区区六品的营千总,竟然想娶黑星王,你觉得自己配吗!” 黑星王脸色一寒,似毒蛇要张嘴咬人,显得非常阴寒。水离泷瞧着,顿时心头一紧。他深知这个女儿,发起火向来不怕天翻地覆。但战王,是无论如何也惹不起的,霎时冷汗沁出额头,浮起密密的一层。 黑星王正要开口,周宏一把拉住她,双目瞧着这名副将,不屑地冷笑一声,“芝兰生于幽谷,不因无人而不芳;明珠沉于深渊,不因无人而不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布衣亦敢傲王侯,有何配不配!古往今来,多少王侯沦为乞丐,多少乞丐登上了王位,有何配不配!今日大宴,你就配与诸位王侯共饮吗?” 副将是个莽汉,见被奚落,顿时气得满脸的胡茬一抽一抽,正要发作,战王突然哈哈大笑:“不愧为会元朗,果然出口成章,舌如刀锋。也罢,既然黑星王心有所属,本王恭贺了。今日的宴席有趣得很,令人难忘,本王先行一步。”说完带着众人,摇着扇子,极像京城的公子哥,大摇大摆走出殿外。 周宏与黑星王瞧着,都不吭声。知道这次结下了大仇,以后与战王必然难以善了。 尤其是他那句“令人难忘”,让人不寒而栗。 “明日便发皇榜,昭告天下,我与周宏结为道侣。宴席就不用办了,我喜欢清静。”黑星王对大殿中的众臣宣布。 水离泷脸色煞白,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擦一把额头的冷汗,微微点头。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云仙殿 宴席虽然不用办,但黑星王大喜,是云丽国的头等大事。水离泷当即命人把皇宫装扮一新。 第二天辰时中,周宏来到云丽港。按规定,这次押送商船,货物交易完必须在十日内启程回去。港口一派忙绿,启程在即,各船上都在搬着采购的粮食、淡水。商队在云丽也买了大批货物,要运回大赫贩卖。 进入船上的密室中,白柳风拿出账册,递给周宏仔。俘获的白狼王舰队、商队,还有火炮船,俘虏、货物、船只,一共卖了近四百二十万两。 真是一笔横财。 “所有的银两、银票,都在这里。”白柳风指着室中的三只箱子。 周宏点点头,把箱子收入文明图中。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白柳风,“把信交给元帅,就说我在海上染了病,要在云丽国修养,特地请假几个月。” “请假这么久,会不会不妥?”白柳风问。 周宏轻笑一声,“我灭了宝庆王派来的火炮船,杀了窦家、沧海宗的人,又得罪了战王,现在成了烫手的山芋,搁在哪都会惹人嫌。虽说请假这么久确实不妥,但元帅未必希望我回去。” 白柳风点点头,突然笑嘻嘻道:“你娶了黑星王,本领大着呢,怎么会怕他们。” 周宏哈哈大笑,两人开着玩笑,出了密室。 回到皇宫,周宏与黑星王来到密室中,一起修炼《幽冥玄典》。 《幽冥玄典》以黑暗为教义。人对黑暗有着本能的恐惧,黑暗让人沉沦沮丧、无所适从、担惊受怕。在黑暗中藏匿、刺杀,事半功倍。领悟到黑暗的真谛,便能把《幽冥玄典》练至大成。 “鸿蒙之初,宇宙混沌,暗蕴天地,暗孕火光。光明既出,清气升而浊气降,始生万物。故暗藏于天,暗藏于地,暗藏于心……” 暗蕴天地,暗孕火光。周宏微微蹙起眉,揣摩这句。 一连半个月,两人完全沉浸在修炼《幽冥玄典》中,终于有所成。 暗黑封天印! 周宏双手飞速结印,打出无数符文,顿时在空中产生一个黑色的屏障,形成强大的封印。 《缘起经》中也有封印,但与《幽冥玄典》的暗黑封天印完全不同。暗黑封天印是利用黑暗,《缘起经》是利用光明,两者的经义恰好相反。 能不能把两者统一起来,合二为一? 周宏伸出两手,一个手中出现一只黑色的小球,一个手中出现一个火亮的小球。 两个封印。 黑星王瞧着,顿时明白了周宏的想法,咯咯一笑,“这怎么可能合为一体,你真会异想天开。” 两个小球一接触,立即产生轻微的爆炸,随即泯灭。 周宏微闭起眼睛,脑中飞速揣摩着两个封印的法门。黑星王见周宏这副神色,知道他在专心悟道,便一声不吭瞧着。 周宏仍旧闭着眼,伸出手,运转法门,手中出现了一个黑色小球,但外面罩着火亮的一层。两层封印缓慢靠近。 不一会,小球缩得极小,两层封印似乎融合了。黑星王瞧着,惊得睁大了眼。 周宏睁开眼,面露笑容。“我用《缘起经》控制住两层封印间的距离,这个距离已经极其微小,比头发丝的千分之一还小。” 黑星王恍然大悟。 “我让这两层封印接触,必然产生爆炸。封印的力量越大,爆炸的威力越大,足以炸灭神魂念头中的记忆。这是一个抹除记忆的手段。这个法门就叫——光暗缘灭封印。”说完,飞出十个神魂念头到空中,运转法门,立即出现一个光暗缘灭封印,包裹住这些念头,飞速缩小着。缩到极致,“轰”一声爆炸,周宏顿觉这十个念头中的记忆被炸得荡然无存。 这些念头只剩下了精纯的神魂之力。 “成功了!”黑星王兴奋地脱口而出。 周宏得意洋洋,“以后用这招对敌,根本不逊于暴风碾盘。” 正谈着,密室的铃声突然响起。两人走出密室,来到大殿中,远远的,周宏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脱口而出:“安定王!” 安定王也望见了周宏,故人相见,激动不已。 黑星王与安定王见过多次面,朝他笑着施个礼。 云宣国与云丽国相隔不远,两国向来交好,还有联姻,往来非常频繁。说起来,黑星王算是安定王的表姐。 “想不到,几个月没见,你竟然娶了表姐,祝你们早生贵子!”安定王打趣道。 三人嘻嘻哈哈开着玩笑,闹够了,安定王正色道:“今日前来,有一件重要的事相求!” 云宣国的国教是云仙殿,门主叫忽尔予,他有个师弟叫凌波刺。云仙殿与别的宗门不同,每隔十年便重新选举殿主,有意者向殿主发出挑战,只要胜了,便是新的殿主。十年前,凌波刺争位失败,去了狄丘国。现在突然回来了,想争夺殿主之位。凌波刺已是虚仙,实力突飞猛进,倚仗着几样强大的法宝,几日前已经击败了忽尔予,还带来了冥神殿的一位雷堂主撑腰,只等着在正式的夺位大赛上狠下杀手。 狄丘到处联络海外国家,想暗中结成同盟,一起对付大赫,已是人尽皆知。现在派雷堂主来,显然想借机控住云仙殿,进而控制住云宣国。云宣虽与大赫交好,是大赫的附属国,但也不敢得罪狄丘。国王决定后天举办一个斡旋会议,调解凌波刺与忽尔予之间的矛盾。凑巧安定王几日前从大赫回来了,便派他来找黑星王,去会议上撑场面。那个雷堂主,定然不好对付。 “忽尔予是我的师尊,万万不能遭他们的毒手!”安定王说着,显出几分焦急。 “我们是兄弟,你的师尊就是我的师尊,放心。”周宏心里有了打算。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任务 狄丘想借机控住云仙殿,这个阴谋万万不能让他得逞。凌波刺十有八九已经投靠了冥神殿,这些年来实力大增,定然离不开冥神殿的栽培。 三人立即上船。从云丽港出发,行驶了三个多时辰,便到了云宣国。安定王带着两人径直来到皇宫,国王舒汗蒙见黑星王夫妇前来,非常高兴,当晚即设宴接风,请来了十几个重臣作陪。 见周宏谈吐得体,一表人才,舒汗蒙甚是欢喜。想来黑星王看中的人怎么会差!尤其是周宏敢于顶撞战王,有男儿血性,让人敬服。这事若落在一干岛国的王侯公子身上,定然没一个敢吭气。 “狄丘不仅来了雷堂主,还来了一位大使,叫察尔明。”国王舒汗蒙皱着眉道,“察尔明带来了狄丘皇帝的口谕,希望我能与他们暗中合作,一起对付大赫。我云宣国只是一个小国,夹在大赫与狄丘中间,实在是——” 舒汗蒙无奈地摇摇头,透出一些焦灼。 “陛下请放心,有我大赫在,狄丘不敢动你!”周宏道,“狄丘在三千年前与我汉人决战过一次,大败而回。现在恢复了元气,又想再犯,真是狼心不死。我大赫有几十亿人口,人才济济,兵精粮足,怎么会败给他!” 众人听着,都深深点头。 “陛下,会议就定在明天晚上,一切交给我!” 听了周宏这话,舒汗蒙点点头,目光中露出信任,“就听驸马爷的。” 堂中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到了第二天傍晚,宴席摆在了皇宫的大殿里。 雷堂主、大使察尔明、凌波刺,一人一桌,个个傲气十足。对面,坐着周宏、国王舒汗蒙、殿主忽尔予、安定王。十几个服侍的宫女站在他们身后,垂手而立,毕恭毕敬。 黑星王藏入了文明图中。 雷堂主面肥体阔,一圈的络腮胡子,硕大的脑袋光秃秃油亮亮,目光中透着一股霸气狠劲,一看便是不好惹的人物。凌波刺个头不高,身材瘦寡,两颊瘦削,疏眉细眼,目露精光,显得精明阴鸷。 国王舒汗蒙笑呵呵寒暄几句,众人边吃边谈。 只要凌波刺离去,云仙殿给出了很多优厚的条件。但凌波刺态度坚决,定要参加夺位大赛。 大殿中气氛微微有些紧张,个个都不是善茬,都不想让步。 凌波刺对雷堂主毕恭毕敬,像个属下,显然已经投靠了冥神殿。 吃到半晌,酒酣耳热,周宏道:“雷堂主,我们干脆把话挑明。这位凌波刺前辈,在狄丘呆了十年,依现在的情形看,分明投靠了冥神殿,这便不能来争夺殿主之位。云仙殿的规矩不能破!” 雷堂主冷哼一声,圆睁着眼睛,额头青筋暴起,“他什么时候入了我冥神殿!分明是你们胆小怕事,胡乱找借口!”忽地对准忽尔予,“你究竟敢不敢应战!堂堂一殿之主,成了缩头乌龟!” 忽尔予顿时气得咬起牙,狠劲冲上头,刚要开口,周宏猛然一拍桌子,“啪”一声,震得大殿里仿佛响个霹雳,“老秃驴!别在这胡搅蛮缠!凌波刺分明是你冥神殿派来的,想夺了殿主之位后,掌控云仙殿,只怕从此云仙殿便成了冥神殿的一个分堂,何必死不承认!真是给脸不要脸,你们速速滚回去,本真人今日不想开杀戒!” “嘭!”雷堂主一掌劈碎桌子,豁然站起,杀气腾腾,要吃人一般,“本堂主现在就取你狗命!” “老秃驴,敢不敢出去一决死战!” “本堂主今日要活剥你的皮!” 两人怒不可遏,一边说着狠话,一边腾空而起,飞出皇宫。 直飞到两三里外的一个山坡前才落下,不由分说,动手便战。 刚成为虚仙,周宏凭一己之力,便已杀了白狼王三人。后来与黑星王一起吸收了三人的神念,神魂之力飞涨,又修炼了《幽冥玄典》,现在的战力比之前提升了一大截。雷堂主也是虚仙,但战力明显比白狼王弱一些。周宏不想拖延,想速战速决,仅过了十几息,黑星王拿着裂虹剑,寻到机会,猛然从文明图中杀出来,闪电一般,一剑刺穿他胸口。 “暗黑封天印!” 瞬间封印住他的神魂,丢入文明图中。 雷堂主知道遇到了强敌,连连求饶,周宏不由分说,让君抽出他的记忆。虽然只能抽取一个月的记忆,但也能得到很多宝贵的信息。 周宏立即知道,雷堂主这次奉命出来,除了要帮助凌波刺夺取云仙殿的殿主之位,还要与使者一起去一个叫“乌格岛”的岛屿,与岛上的乌格族人结盟,为以后进攻大赫做准备。 乌格岛有方圆两千多里,岛上有人口数千万。乌格族人信仰海神,经过数千年,诞生了一个信仰之神:乌格神。这次的任务,便是要说服乌格神与冥神殿结成同盟。 “你看,空间灵器。”黑星王摘下雷堂主手指上的黑玉戒指,非常吃惊。 区区一个堂主,怎么会有空间灵器。 炼制这种小型的空间灵器,须融入五劫虚仙的神魂念头。渡过五重天劫后,便能领悟空间的真谛,神念中便包含了空间的力量,所以能用来炼制空间灵器。 现在雷堂主已死,黑星王抹去他在戒指中残留的一丝神魂烙印,用神念探查,便取出里面的东西:四个透明的水晶球,鸽子蛋一般大,里面封印着一团翠绿的液体。 第一百二十八章 依计行事 “这是什么?”周宏瞧着好奇。 黑星王欣喜不已,竟显出一丝激动,“这是冥神殿的神物:冥神生机液!”说着看向周宏,“想不到,他身上竟然带着如此重宝,定是准备送给乌格岛的礼物。在狄丘,传闻上古时期冥神陨落时,留下了自己的一些血液。这冥神生机液,是以冥神的血液为主药,加入几十种罕见药材炼制的,蕴含着一丝仙人的力量。无论肉身受伤多么严重,只要有一口气在,只须服下一滴,便能迅速恢复,这简直就是仙丹!平常的武者服下,能迅速突破境界。估计你服下后,不一会便能突破至炼血境。” “哦!”周宏脱口而出,惊讶得难以形容。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丹药。这四个水晶球,显然装了四滴。“这种神丹服下后要静心炼化,还是等事情办完,到密室里再服用。” 周宏说着,微微眯起眼,“雷堂主已死,我想到了一条计策。” 黑星王咯咯一笑,“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我想变成他的模样,去乌格岛。” 黑星王笑着,冲着周宏竖起大拇指。 周宏不再多言,立即纵身一跃飞上天,飞回皇宫的大殿中。 见这么快周宏便回来了,凌波刺与使者察尔明大吃一惊。显然,雷堂主已被击败逃走,但这也太快了,想不到他败得如此不堪。 国王舒汗蒙、安定王、殿主忽尔予,也大吃一惊,想不到周宏如此强悍。 尤其是安定王,瞧着周宏,内心深深惊诧。与周宏仅仅分别了四个多月,当时周宏才至炼髓境初期,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进展得如此神速。雷堂主是堂堂虚仙,竟然被打得落荒而逃。顿觉周宏身上的秘密,绝不是只有那件空间灵器这么简单。一件空间灵器而已,只能装东西,怎么能让一个人提升得如此迅猛! “这个老秃驴,狡猾得很!”一进门,周宏嘴里骂骂咧咧,大步踏来,“若是慢上一分半刻,定将他神魂俱灭,本真人暂且放过他。”说着,目光刺去,恶狠狠盯向凌波刺。 凌波刺立即脸色煞白,吓得直哆嗦,不敢乱动。雷堂主的战力了得,是同境界中一等一的高手,却败得这么快,自己万万不是此人的对手。 “你投靠了冥神殿,背叛师门,还企图把云仙殿纳入冥神殿,颠覆云仙殿的千年基业,按理该斩!” 周宏的话音一落,凌波刺的脸上立即露出一丝狠色,飞速从怀中掏出一枚寸长短剑,扔向周宏。同时纵身一跃,飞腾上天,要破窗逃走。 这短剑,正是胡虬希曾经用过的玄钢爆符剑。周宏眼尖身快,瞧得仔细,大喝一声“小心”,同时飞速躲避,瞬间飞出数丈远。 “轰”一声,玄钢爆符剑爆炸,炸塌了大殿的一角。 所幸众人躲避及时,没被伤到。 “还想逃!”周宏冷笑一声,迅疾追去。 不一会,追上了凌波刺,只战了几回合,便杀了他,得到他的神魂念头。 “才八千多一点,这么少,竟然成了虚仙,定是冥神殿用了什么秘法让他速成。这样的人,能成虚仙已是极致了。”黑星王淡淡道。 “冥神殿真是下足了本钱,豺狼野心,实在可恶!” 周宏赶紧飞回大殿里。使者察尔明才到炼髓境初期,神魂才到附体境,自知逃不了,看着周宏,面色难看,“我不是你的对手,要杀便杀。” “你没有求饶,倒是有几分骨气。”周宏淡淡道,“算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回去告诉你们的教皇,以后别打云仙殿的主意。” 察尔明没想到周宏能放过他,也不吭声,微微抱拳施个礼,转身便走。 见事情了结,国王舒汗蒙、安定王、忽尔予大喜,赶紧过来答谢周宏。 周宏客套几句,“你们放出话,就说凌波刺是被仇人所杀,并不知内情。”一边说着,同时放出一股神念,悄悄跟着察尔明。 察尔明快速回到驿站,收拾好行李物品,便骑上马,快速朝港口方向奔行。 疾驰了约半炷香的时间,到了港口。黑魆魆里,雷堂主突然从前方的墙角冒出来,异常谨慎。察尔明赶紧下马,快步过去。 “他们竟然没杀你。”雷堂主看着察尔明,非常意外,“我在这儿等了半天,估计你们凶多吉少,正想一走了之。凌波刺呢?” 察尔明见到雷堂主,心中踏实了几分,听到问起凌波刺,顿时面色一暗,叹口气,“被杀了。” “果然这样,就知道这个丧家之犬成不了大事,十足的废物!”雷堂主气得长长哼一声,“白白浪费了我们那么多资源去栽培他。” 察尔明已经至炼髓境,能看出这是雷堂主的神魂之身,不是真身,疑惑道:“你的真身呢,伤得怎么样?” 雷堂主似被人摸到了痛处,恶狠狠咬着牙,胡茬抖抖地,气道:“那小子身上有件厉害的法宝,否则怎能伤得了我!我被伤了元气,在山里找了个隐秘的山洞,在里面静养,估计要修养十几日才能恢复。” “伤得这么重!”察尔明深感意外,“我们还要去乌格岛。有一滴冥神生机液是赏给你的,怎么不用?” 雷堂主憋着怒火,瞪察尔明一眼,“你懂什么,冥神生机液是何等的珍贵,几个城池都换不来,怎么能随随便便服用!不耽误去乌格岛,现在就走!” 两人不再多言,立即到岸边上了船,命船上的十几个军士立即升帆启航。 周宏分出一股神念跟踪着察尔明,早就猜到他会立即离去,见他朝港口方向奔行,便立即变成雷堂主的模样,早早在港口处等着。自己的真身,连同黑星王,都躲入文明图中。文明图依然化为一个纹身,附在自己的神魂之身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乌格神 船在茫茫海中朝着东南方向行驶,一直在波浪中颠簸了五日,到下午申时初,终于来到乌格岛。 上了岸,察尔明心情开朗,几日来的颓败情绪一扫光,显得踌躇满志。看一眼雷堂主,“这次一定要成功,若再失败,回去便没法交代了。我们在这等两个人。”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枚传信的符球,狠狠捏碎。 周宏心中诧异,看来察尔明的有些任务,这个雷堂主并不知晓。也不多问,立即飞到一块巨石上盘膝而坐,双手结印,仿佛在运功疗伤。察尔明知道雷堂主五日前受了重创,这神魂之身定然也受伤不轻,便不去打扰。 言多必失。周宏在船上也一直不出船舱,装出疗伤的模样,就是怕与察尔明闲谈,被他从话语中觉察出异样。 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远方快速飞来两人,落到察尔明面前。 周宏瞧着,心中大吃一惊,一个正是往生教的教主苗天魁!苗天魁自称松鹤真人,想不到,这么快便投靠了冥神殿。 另一人,看起来似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隐隐透出一股强大的神魂威压,如山如海,又淡淡若无,难以形容,仿佛只是一种错觉。 天劫虚仙! 只有渡过了天劫,神魂中的阴气被雷霆度尽,身上才会有明显的温和之气,又宏大如海,深沉如渊,与普通的虚仙完全不同。两人落地时,这人落在了苗天魁的前面,苗天魁一直跟在他身后,毕恭毕敬,显然,这人的地位非同小可。莫非是冥神殿的一名副殿主? 本来一见到苗天魁,便想着可以将这几人一网打尽。尤其是苗天魁这块肥肉,看着就心里痒痒的。但见到另一人竟然是罕见的天劫虚仙,顿时心底一沉,知道这如意算盘拨不动了,只能认倒霉。 见这两人走来,察尔明立即上前,笑容满面,施礼道:“荣六太子、松鹤真人。” 荣六太子! 霎时心头一紧,掀起惊涛骇浪。这人竟然是亡国皇帝郑玄公的第六子——荣六太子,渡过了四重天劫的绝世高手。仍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立即过去,对两人施个礼。 寒暄几句,四人立即飞上天。 飞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乌格族酋长的山寨中。 乌格族众人见从天下飞下来四个人,落在寨门前,知道来了高手,不敢怠慢,立即通知酋长。 不一会,酋长快步走来,见到荣六太子,像见到了老朋友,笑容满面,张开双臂欢迎,热情拥抱。 想不到,荣六太子与酋长是老相识。周宏站在一旁,听两人寒暄,心中不由有些焦灼。有荣六太子这样的高手在,想捞便宜是不可能了。而且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能被识破,否则必死无疑,断无逃脱的可能。 进了寨门,四人被请进大厅中,坐到桌前,几个侍女端来五颜六色的水果、美酒,桌上摆得满满。 察尔明说明了来意,从手指上戴的空间戒指中,拿出诸多礼物,送给酋长。 “我们还有一件异常珍贵的礼物:三滴冥神生机液。”说着看向雷堂主。 雷堂主扬了扬手指上的戒指,“我们要见乌格神。” 酋长听完结盟的事,微微蹙起眉,显得非常慎重,“是否与冥神殿结盟,必须听乌格神的。” 说完,立即起身,带四人来到厅外的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尊高达三丈的乌格神雕像,五人在雕像前站定,酋长恭声道:“至高无上的主人乌格神,请您现身。” 说完嘴里念念有词,像在念咒语。不一会,虚空中出现一个端庄的女子,像个贵妇,看向酋长几人。 酋长与周围的乌格族众人立即跪下磕头,毕恭毕敬,把事情一说。 乌格神听完,看向察尔明四人,淡淡笑了笑,“我已诞生了千年。千年来,见过无数使者,无非是想大战时要我相助。你们终究是凡人,寿命不过区区百年。我已见惯了生死,你们在我眼里,与蝼蚁无异。想要与我结盟,也可以。我有个条件,不知冥神殿能否答应。” 察尔明恭声道:“不知仙尊有何要求。” “我活了上千年,虽说不死不灭,但我必须依托于族人的信仰才能存在。若是哪一天没人信仰我了,最多百年,我便会消散在天地间。我很想有个真身。你冥神殿紫袍教皇有七颗冥神舍利,是上古时期仙人的仙骨舍利,只有这舍利才能让我塑出真身,不知教皇能否割爱,给我一颗。” 察尔明听着,不觉皱起眉,随即恢复常态,恭声道:“冥神舍利是我冥神殿的圣物,更是我教的立教之本,已经一代代传了数千年,怎么可能送给别人,仙尊说笑了。若是别的条件——” “那就算了,别的都不能打动我,我没兴趣卷入你们凡人的战争。” 察尔明正要开口,突然,空中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音激荡,萦绕全场,霸气十足。“我们凡人的战争有何不好!争霸天下,胜者为王,万人敬仰畏惧,生杀予夺尽在一掌间,多么快哉!像你这样活一万年、百万年,又有何乐趣!与一头猪有何区别!你只要跟着本王,总有一天,本王会把冥神舍利夺到手,送你一枚!” 空中的身影缓缓落地——战王! 竟然是战王! 第一百三十章 交易 荣六太子、察尔明等人霎时紧张万分,像是看到了瘟神。 乌格神看着战王,并不气恼,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依然是一副气淡神闲的模样,贵妇一般,闲看花开花落,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扰乱她的心神。 “你是谁?”乌格神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像是随口一问。 战王看她一眼,并不答话,似乎毫不把她放在心上,目光一转,看向荣六太子,冷笑几声。“本王早就得到线报,冥神殿要派使者去乌格岛。猜到你可能会来,便在这守株待兔,没想到你真的自投罗网。天下之大,你以为能逃出本王的手心!” 荣六太子气得捏紧了拳,目光凶狠,杀气腾腾,“战王,你以为我会怕你!我先前的伤已经痊愈,今日倒要看看是谁先死!” 战王又是哈哈一笑,不理会荣六太子,看向乌格神,“你只要归顺我,便天下太平。” 乌格神咯咯一笑,“原来你就是名震海外的战王,真是失敬。都说你狂妄无比,果然不虚,我若不答应你呢?” “那我就降伏你,抹掉你的神识。你这一身的精气,是炼器的好材料。你信不信,本王三日内便能占领这乌格岛,让你的族人全部做奴隶,让他们信佛信道,信什么都行。” 乌格神又是咯咯一笑,“有趣有趣。千年来,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听你这么一讲,我好像成了圈中的羔羊,只能任你宰割了。”说完,缓缓抬起右手,手中顿时出现一团精光,非常耀眼。 周宏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威压传来。虽然离得挺远,仍觉受到了强烈的威胁。仿佛远远的有人拿着一把刀,虽然离得远,自己可以拔腿便逃,却觉得只要那人砍来,自己仍然逃不了。 这团精光,定然蕴含着强大无比的能量。 “接我一招:大神灭世!” 乌格神的右手猛然一推,精光霎时如一道流星,击向战王! 战王微微一抖身子,周身顿时穿上银光闪闪的铠甲:元磁银光铠;手一动,裂天神戟握在了手中。迎着光团,裂天神戟迅疾无比,带着破空声,猛烈向前一戳。 周宏顿时看到战王身上旺盛的阳刚烽火被调动起来,沸腾着,如滚滚烈焰,在戟的尖头瞬间凝聚成一根锐利的尖刺,不到一寸长,似一根火红的钢针,却透出骇人的威压。 “噗”一声,戟尖正中光团,似冰块掉进开水锅里,光团竟飞速缩小,仅过了两三息,全部消失。 空气中什么都没剩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乌格神面色一沉,终于变了脸色,紧张起来。 战王哈哈大笑,“你不过是个从精神信仰中诞生的神灵而已,如同一只被人喂养的肥猪,就算体形再大,也只能用来吓吓人。真正的武道,是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一步步磨炼出来的。我说过,你若不乖乖归顺,就抹掉你的神识!”说着,目光扫来,看向荣六太子等人,不屑道:“别说本王以大欺小,你们一起上吧!” 荣六太子早就气得牙痒,看乌格神一眼,使个眼色,两人立即攻去。 霎时三人斗成了一团,空气震荡,发出惊天的波动。 在场的众人,周宏、察尔明、苗天魁,与荣六太子、战王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打起来一个照面便死。三人赶紧飞速后退,离战斗圈子远远的,生怕被波及到。 乌格族的众人,连同酋长,也避得远远。个个神色凝重,都跪下来,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祈祷。 见这架势,荣六太子与乌格神根本不是战王的对手,何况战王可能带来了心腹高手,隐藏在了虚空中或不远处。周宏悄悄传音给乌格神,“战王的强横霸道你现在见识了。他既然盯上了你,你以后便过不了太平日子。若攻下了乌格岛,强迫族人改变信仰,你便真成了无根之木。实话告诉你,我并不是冥神殿的雷堂主。雷堂主已经被我杀死。我是大赫人,我不是来找你结盟的,也许我能帮你实现愿望!” 乌格神收到神魂传音,心中微微一惊,不由朝远方的周宏看一眼,也传音道:“冥神殿的紫袍教皇是何等的强大,就是大赫的剑圣传人刘太妃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况冥神舍利本身就是天下难敌的灵器。你是什么人,连天劫都没渡过,敢这样夸口,莫非觉得我是三岁的孩童好骗!” “你与荣六太子根本不是战王的对手。你先助我击退战王,我们离开这里再详谈!你放心,我不是你的对手,不会算计你的,我们只是在做个交易。我有一门绝学,叫‘九重天大威印’,需要你的帮助才能发出最大的威力,也许可以击退战王,我们趁机逃走!” 乌格神与荣六太子联手,仍觉战得异常吃力,被裂天神戟杀得只能躲闪招架,知道抵挡不了多久。这裂天神戟灭杀神魂念头,被刺中便觉痛苦万分,如烙铁戳进血肉里。若被战王生擒,只怕真会被他抹去神识。听周宏这么一讲,乌格神赶紧传音:“怎么帮你?” “这九重天大威印,是把信仰之力炼化为一个分身。我把部分心法传给你,你依照法门,化成一道灵光,附在我身上,这门绝学必然圆满,便能发挥出最大威力,给战王迎头一击!” 周宏立即把法门传给乌格神。 上次在海上修炼九重天大威印,练到了第五重,还差四重,魂晶消耗光了。乌格神是从精神信仰中诞生出来的神灵,浑身全部是信仰之力,比那魂晶强百倍。就算仅仅是练到了第一重,仅凭乌格神身上的信仰之力,也足以让九重天大威印达到圆满。 乌格神收到法门,稍加参悟,立即依照法门运转念头,只过了十几息,倏地化为一道七彩的灵光,射进周宏体内。 众人见此情景,顿时莫名其妙。 周宏收到这道灵光,立即运转法门,让它与体内的四道光芒融合。 仅仅过了几息,融合完,九重天大威印达到了圆满! “荣六太子,一起上!”雷堂主的话音刚落,一只晶光闪闪的掌印,猛然从体内飞出,风声呼啸,强劲霸道,带着汹涌澎湃的气势,击向战王。 荣六太子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雷堂主是怎么回事,竟能突然间打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一掌,也许教皇给了他保命的灵符。但知道机会难得,必须合力给战王一击,才有逃脱的机会。便猛然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手中的剑瞬间刺出几大杀招,刺向战王各大要害。 战王瞬间被缠住,分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掌印击来,不能硬接,只能飞速后退。狠狠挥动着裂天神戟,戳出几十下,化解掉掌劲。 顿时往后暴退五六丈远。 “逃!”雷堂主大喝一声,声音激荡。 说完纵身一跃,飞腾上天,飞速逃窜。 使者察尔明立即跟着雷堂主飞去。 荣六太子与苗天魁朝着另一方向飞走。 四人飞逃,只发生在眨眼间,像四支箭飞上天。 “哪里逃!”战王大吼,也飞腾上天,冲着荣六太子追去。 周宏扭头瞧着,心中冷笑几声。刚才故意大叫,让众人逃窜,就知道战王会去追荣六太子,他的人头比我的值钱万倍。这样,自己与乌格神便能安然逃脱。可惜,苗天魁没有跟着我跑。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知死,安知生 飞了半个多时辰,感觉安全了,周宏与察尔明在一个偏僻的荒岛上落下来。 趁察尔明不备,周宏飞速击出一掌,打晕他,封印起来,丢入文明图中。 乌格神显出身形,依然如贵妇一般,气淡神闲,看着周宏,“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叫周宏,大赫人。” 乌格神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就是刚刚与黑星王成亲的大赫人,你前年中了会元。” 周宏也笑笑,“灵月,出来吧。” 黑星王顿时现出身,朝乌格神施个礼,“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乌格神点点头,“一转眼已经过去五年了。想不到第二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 “前年,我才刚刚踏入炼筋境,现在已到了炼髓境盛期,神魂成了虚仙。我进展这么快,是因为身上有件宝物。” 乌格神来了兴致,“你这修炼速度,确实世间罕见。是什么宝物?” “一件残损的仙器,上古时期仙魔大战时遗留下来的仙器,却比战王的厉害许多。也许十几年后,我便有了能与冥神殿紫袍教皇一战的实力,或许真能夺得冥神舍利,帮你实现愿望。” “你需要我做什么?”乌格神笑着问。 “就像刚才那样,融入到我的九重天大威印中,让这一招圆满。” 乌格神淡淡道:“我不愿受制于人。我也问你一句,要是我不答应呢?” 周宏淡淡一笑,“我对你没有半点隐瞒,与你坦诚相对。我们在谈交易,你若不答应,买卖不成仁义在,随时可以走。但我的秘密希望你不要外传。” 乌格神点点头,“连有仙器这种秘密都说了,你确实非常真诚。”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周宏没有渡过天劫,只能算是较强的高手,有残损的仙器在身,若传了出去,定会被人觊觎,招来杀身之祸!若是像战王那样,战力达到了天下顶级的那一层,便不怕人窥伺觊觎。他的元磁银光铠、裂天神戟,都是残损的仙器,天下人人皆知,谁敢去抢。 把秘密告诉了乌格神,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她。 若是乌格神现在动手,杀人抢宝,周宏也许难逃厄运。 但周宏从刚才的接触看,觉得乌格神不是阴险狡诈之徒,反而非常坦荡。她要的是冥神舍利,就算把文明图抢来,冥神殿也不可能拿出舍利与她交换。这冥神舍利,只能抢到手! “现在战王已经盯上了你,或许要不了几天,乌格岛便被他征服。到时候他强迫族人改变信仰,并不是难事。你应该派人去见大赫皇帝,俯首称臣,每年纳贡,请求他的保护。” 乌格神听着微微蹙起眉,思忖片刻,看向周宏,“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正有此意。你一片赤诚,我可以相信你,干脆赌一次。但我只能跟随你十年,反正对我来讲十年算不上什么,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周宏笑了笑,“也许以后能成为朋友,但现在,是做场交易。若是朋友,雪中送炭,两肋插刀,生死相顾,是不讲究回报的。我们只是在谈一场交易,十年后会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你觉得有没有吃亏,会不会吃亏,现在要考虑清楚了,将来不能反悔。” 乌格神抿起嘴咯咯笑,“你这人真有趣,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坦诚豁达的人,难怪黑星王会看中你。算了,不管是做交易还是做朋友,我都赌一次。” 周宏朝她施个礼,“多谢仙子。” “依刚才的情形看,你这九重天大威印,我只须使出六成的力量,便能让它圆满。”说着分出一个分身,化成一个七彩光圈,飞进周宏体内。 周宏顿时感到九重天大威印充满了雄浑的力量,如磅礴的大海。而且以后渡过天劫后,它会随着神魂力量的增强一起水涨船高。 “我回岛上了,要赶紧与他们商量,向大赫朝贡。”说完化为一阵阴风,朝乌格岛飞去。 经过这次与狄丘使者的接触,周宏深深感到狄丘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战事,与大赫之间的决战将至。不再耽搁,立即飞腾上天,飞了半日,回到了云丽国。 到了皇宫,立即吩咐下去,命人抓紧打探松鹤真人的消息。 密室中,两人脸上显得有些激动,看着面前的四个水晶球,鸽子蛋一般大小,里面封着翠绿的液体,透着无比诱人的光泽。 冥神生机液! 只要服下一滴,便能突破境界,至炼血境。 “我们一人一滴,另外两滴给恭庆王、明月郡主。”周宏说着,递给黑星王一个,自己拿起一个,另外两个收进文明图中。 捏碎水晶球,服下这团液体,顿时腹中一派火热。 两人盘膝而坐,微闭着眼,全力炼化。 一股宏大的力量在腹中翻腾,潮水一般,汹涌澎湃,冲击着四肢百骸。丹田内的真气也跟着沸腾起来,如一锅油被点着,顿时爆发出雄浑的能量。 赶紧运转法门,让真气在体内加速流转,如春雨润物,渗入筋骨、骨髓、血液、内脏…… 在这股力道的催动下,只觉脑中一片温热,仿佛掉进一个缥缈的深渊里,深不见底,身体悬浮着,四周一片黑暗。恐惧、阴险、狡诈、绝望,这些念头在周围蛰伏,如埋伏着千军万马,时时准备刺杀,让人浑身战栗,任何反抗都是徒劳,随时会身死道消,一切成空。 突然,从无边的黑暗中传出一句话,如一道雷霆击来:不知死,安知生! 第一百三十二章 渡天劫 这片黑暗中,顿时响起疯狂的打杀声,似要与这黑暗的世界抗争,顽抗到底。一股不屈服、不甘心的意念袭上心头。 不知死,安知生。 正视死亡,正视恐惧,才能心生不甘、心生反抗。 反抗! 反抗! …… 周宏的身体不觉微微颤抖,额头浮出虚汗,嘴唇嗫嚅着,仿佛在自言自语…… 过了约两个时辰,终于平静下来。 两人睁开眼,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终于到炼血境了,而且似乎到了盛期!”黑星王激动地讲,脸上喜滋滋,“一直滞留在炼髓境巅峰,本来估计至少要十年才能突破。” 周宏看着她,眼神显得平静,“我到了炼髓境巅峰,没有突破。” “怎么会这样?”黑星王一惊,深深皱起眉,“定是你的积累过于庞大,远甚常人,所以不容易突破。若是再服下一滴,肯定突破!” 周宏哈哈大笑,“那两滴不能用。还是慢慢来,厚积薄发。但炼化时,我感到神念中传来一丝冥神的武道意志:不知死,安知生。神魂力量比以前强大了很多!” 以前用暴风碾盘吸收了太多的神念,神魂已经达到了巅峰,无法再提升。但此刻领悟了冥神的武道意志,神魂竟然进一步强大了。 “不知死,安知生。”黑星王嘴里喃喃,看着周宏,“你的悟性远胜于我,我没感受到什么。” “炼化到一半时,神魂之力增强了许多。但往后,却没有一点增强,看来我的神魂之力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继续提升了。”周宏说着,咬一下嘴唇,“我想去渡天劫!” 黑星王惊得难以形容,一把拉住周宏的手,“渡天劫凶险无比,九生一死,不能轻易去冒险!而且就算渡过了,也虚弱不堪,要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恢复!” “我知道。但我现在到了瓶颈处,无法再精进了。不知死,安知生。我领悟到的武道意志,便是要求武者当不惧死亡,与天斗、与地斗、与内心的恐惧斗,奋起反抗,永远不能屈服!”周宏侃侃而谈。 黑星王深深吸口气,“好,去渡天劫!” 不息岛上整日雷霆阵阵,是渡天劫的好地方。 两人拿定主意,来到岛上的一个僻静处,确定无人跟踪,才飞腾上天。飞行了两个多时辰,到了不息岛,落在茂密的丛林里。 渡天劫是拿命去拼,定然要万分谨慎,不能让人知晓。 不远处便有一片雷云,雷声轰鸣,闪电阵阵。 周宏深深吸口气,握紧黑星王的手,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放心吧,我会成功,给你做个榜样!” “你已经把缘起经练至大成,神魂几乎不灭,定然能成功。” 两人说了几句,周宏便神魂出壳,朝着雷云飞去。 这次神魂出壳,是所有的神魂念头全部出壳,一个不留。周宏的肉身顿时如同死去一样,黑星王赶紧把他装入文明图中。 此时若有敌来袭,只能靠黑星王一个人去应战。 周宏的神魂越飞越高,越靠近雷云,越觉得雷霆的威压越重,刺得所有的念头痛苦不堪,如被千万根尖针扎着,永不停歇。 这只是靠近而已,已经难以忍受!周宏心一横,开弓没有回头箭,狠劲涌上心头,猛然加快速度,倏地冲入雷云中。 一进入雷云,霎时觉得跳进了雷霆的海洋,如肉身跳进油锅里。神魂念头属阴,雷霆至阳至刚,无穷无尽的雷霆磅礴似海,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每一个念头都遭雷击,无处躲避,只坚持了两三息,被击得粉碎! 这里的雷霆,与以前用法器存储的完全不同。用法器存储的雷霆之力,非常微弱,虽然也刺得肉身痛苦不堪,但与这个相比,简直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念头被击碎,雷霆仍然不停,如同一个狠毒的敌人,在尸体上仍要剁,要把尸体剁成碎肉粉末才肯罢休。 顿时感到一股强烈的绝望、必死无疑! 不知死,安知生。 正视死亡,正视恐惧,要反抗! 不觉想起了冥神的武道意志。 像垂死之人被唤醒,立即鼓起勇气,对抗着雷霆,全力运转缘起经,修复! 渐渐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在雷霆的轰击下,神魂念头又缓缓凝聚起来。这重新凝聚的念头,之前的阴气被雷霆度去了至少九成,而且融合进雷霆的刚阳之气,在雷击中,变得越来越强大。 雷霆,反而成了绝佳的养分,滋养着神念。 原先有一万六千多个念头,现在经过重新凝聚,足足翻了一倍,有近三万三千个,个个都有方圆一丈大小。 个个念头里闪耀着夺目的雷光,如水晶般耀眼。 心中欣喜不已,这第一重天劫,总算平安渡过。而且丝毫不觉得虚弱,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处于巅峰状态!想不到,我的神魂如此强大,不但没有虚弱感,而且处于最佳状态。 这才有功夫仔细观察雷云。 明显的,雷云分成了九层,一圈一圈的,往高处盘旋。此时置身于最外层,就是第一层。那第九层,在最高处。 现在处于最佳状态,干脆趁热打铁,去渡第二重天劫! 拿定主意,周宏一咬牙,冲进了第二层雷霆圈子里。 第一百三十三章 抢夺 一进去,立即感到雷霆之力比第一层的强了几倍!圈子里的威压也强了几倍!在第一重圈子里,仿佛是肉身掉进了油锅中,但此刻,仿佛掉进了沸腾的钢水中。 这种毁天灭地的威压、气势、力量,让人想从心底放弃反抗,万念俱灰。 有了刚才的经验,周宏拼命抵抗着,坚持了五六息,一个个念头仍然被击得粉碎。 渡天劫,就是与天斗! 周宏飞速运转着缘起经,一点点凝聚神念,又迅速被击碎,几乎被击成了虚无,如水分消失在空气中。 绝不能屈服! 绝不能放弃! 周宏拼了命,感到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生死悬于一线,疯狂运转缘起经恢复。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终于把一个个破碎的念头凝聚起来,适应了圈子里的雷霆。 之前有三万三千多个念头,现在又翻了一倍,有六万七千多,个个有方圆两丈大小。 周宏不敢造次,继续运转缘起经,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感觉恢复了正常,但没有到巅峰状态。 心中长长舒口气,总算平安。随即心底涌出一股狂喜,现在的自己,已经算天下难缝敌手的一流高人了! 到了分神化念境,便足以做个二流门派的宗主;成了虚仙,便能作为一个国家的悍将,成为国家的顶梁柱;云丽国有五千多万人口,仍然没有一个天劫虚仙。我现在是二劫虚仙,在大赫这种有几十亿人口的一等大国里,有我强的也许不超过一百个。 按捺住喜悦,望着第三重雷霆圈子,微微叹口气,不敢再冒进了。 今天能连渡两重天劫,已是非常难得,足以自傲。 经过这一个多时辰,周宏在雷云里翻腾,雷云又在快速移动,等飞出云层,已经离之前的地方非常遥远。正要飞回去,突然望见下方的山谷中,突兀的飘着一块极低的雷云,长宽五丈多,孤零零悬浮着,与周围极不协调。 这片巴掌大的雷云,却精光闪烁雷霆阵阵,一道道雷光击向下方的一株大树。这株大树被雷霆不停轰击,不但没事,反而繁茂得很! 分明是一个阵法! 通过阵法聚起雷云,用雷霆之力豢养这棵树。 不息岛是郑玄公的老巢,已经经营了几十年,莫非他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山谷里藏了这棵神树? 略一思忖,十有八九是这样,顿时冷笑一声,飞速冲下去。 到近前,才看清,这是一棵桃树,三丈多长,扎根于一块硕大的仙晶石中。树干的中央,隐隐显出一个胎儿,蜷缩着。 周宏博览群书,顿时惊大了眼,脱口而出,“仙晶桃神!” 《博物志》与无数古籍中,都提到了一棵神秘的桃树,自从四千年前被人发现,历经数次改朝换代,招来无数腥风血雨,一代代传下来,直到两千年三百年前的周朝时还在。周朝灭亡后,此树失传,以至于成了传说中的宝物。 想不到,竟然被郑玄公藏在了这里! 祭台旁,端坐着十二个人,人人手持玉符,合力催动着阵法。 面对如此重宝,周宏的目光霎时变得火热,贪婪无比,再也按捺不住,立即变成一个白须老者,一道光似冲下去。一落地,朝这十二人一挥手,众人顿时感到头晕眼花,昏昏欲睡。同时,化出几个手掌,用力砸向法坛,要把法坛砸碎。 现在已是二劫虚仙,有六万七千多个念头,浑身的力量近三万斤。只要砸碎了法坛,便可把桃树连同根部的仙晶石一同拔起,卷上天,溜之大吉。 一瞬间,“轰轰”几声,地动山摇,法坛被砸得七零八碎,碎石碎土飞溅开去,一片狼藉。 突然,一人大喝一声,猛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符球捏碎。 传信符球! 周宏瞧得仔细。 “王爷就在岛上,片刻便到,你真是胆大包天、自寻死路!若现在速逃,还有活命的机会!” 因为分出了大部分精力去砸法坛,不能全力施展道法,这十二人道行又高,顿时抵抗住周宏的神魂之术,立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符球捏碎,顿时浑身上下刹那间笼罩了一层黄色精光,似穿上了金色铠甲,齐齐捏着手诀,霎时打出无数个符文,在空中极速流转,汇成一道雷光,朝周宏击去! 这道雷光竟有碗口粗,异常耀眼,见这威势,丝毫不逊于二重天劫的雷霆。 周宏刚刚渡过了二重天劫,瞬间有了对比,不敢大意,一边狠劲砸祭台,一边全力抵挡。 这些人全部到了分神化念境巅峰,使出法宝合力一击,威力惊天,我若是一劫虚仙,定然被重创,甚至魂飞魄散。 王爷? 周宏的思绪飞速运转。仙晶桃神若仍是郑玄公的,这些人必然是郑玄公的死忠,应该称他为“陛下”或“圣上”。当日攻进城,战王是统帅,按理肯定能发现这仙晶桃神,难道这人口中的“王爷”是指战王? 心陡然一沉! 若战王来了,别说抢走桃树,能逃掉便是万幸。 全力抵挡住这道雷光,法坛也被砸烂,一切只用了短短十几息的时间。不能耽搁一分一毫,立即施展法力,抱紧桃树与根部的仙晶石,使出蛮劲,狠命一拔! “哗啦”一阵响,瞬间连根拔起。 “挡住他!”一人猛然大喝,这十二人飞速结印,瞬间打出一个晶光闪闪的结界,要把周宏封印。 周宏一边抱着桃树,剩下的神魂念头化为一柄利剑,使出全力,“噗”一下,刺破封印,飞腾上天。 二重虚仙的战力已是天下罕见,这十二人连虚仙都不是,齐心协力使出的法力虽强,但仍然不是周宏的对手。 这仙晶桃神有万斤重,沉甸甸,抱着它飞得不快。刚飞上天十几息,身后传来一声惊天怒吼,“哪里逃!” 心头霎时一紧——战王!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逃 战王身穿元磁银光铠,手持裂天神戟,凶神恶煞,急速追来! 这神甲飞得极快,仅仅过了三十几息,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二三里。 抱着这桃树,根本飞不快,要不了多久肯定被追上。虽然变化了相貌,但被他追上后,我的神魂气息便被他记住了,就算丢下桃树逃走,以后见面他还是能通过神魂气息认出我!周宏一急,看着头顶的雷云,顿时有了主意,立即冲进雷云中。 战王的神魂到了分神化念境,肉身虽然强悍,到了炼血境巅峰,但毕竟是血肉凡胎,不能经受雷劈。他的元磁银光铠是残损的仙器,里面的阵法受损严重,听闻在雷云中坚持不了多久,最多能飞行半柱香的时间。 一进入雷云中,战王随即跟进来,但速度明显慢了几分。 果然是这样,这雷云就是我的救命稻草,周宏心中踏实了几分。 战王气得咬牙切齿,“鼠胆狗辈,敢抢本王的东西,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本王也要将你挫骨扬灰!” 周宏回头瞧着,战王的速度还是比我快一点。要不了半炷香时间,肯定能追上。 赶紧疯狂地运转念头,使出全力,加快速度。 见距离被拉开,战王憋足劲,恶狠狠大吼:“你以为本王追不上你,你若能在我手上支撑半柱香的时间,本王认栽!”说完,猛然一咬舌尖,对着裂天神戟喷出一口精血。 裂天神戟吸收了这道精血,顿时红光一闪,似吃了补药。战王踢腿扭腰,挥动双臂,似一条游龙飞舞,猛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气冲山河!” 一道足足一丈多长的锋芒,从裂天神戟上挥出,击穿空气,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电光一般砍向周宏。 二三里的距离,几息便至! 只觉身后传来一股翻江倒海般的狂暴威压,如巨浪拍来,比第二层雷霆圈子里的威压强十几倍!顿觉自己似一片烂树叶,若被砍中,这神魂之躯定被砍成粉末,瞬间磨灭掉神识,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定是战王的最强一击,难怪他敢说独战六劫虚仙郑玄公。就算是郑玄公,也未必敢硬接这一击。 拖着硕大的桃树,不便躲闪;要么丢掉桃树躲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如此重宝,已经到了手中,怎么舍得丢掉! 人为财死! 周宏咬着牙,露出狠劲,生死关头潜能似乎被激发而出,瞬间爆发出更强的力量,化为一团阴风,六万多个念头闪着晶光,包裹住仙晶桃神,急速躲避。 还是慢了一星半点。 这道灭世的锋芒,擦着桃树的边沿,一闪而过。 至少有一万个念头,被锋芒的边沿扫到。似轻描淡写,一扫而过。但这一刹那,上万个神念似水晶球被捏碎,捏成粉末,又被灼烧成气,消散在虚无中。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 周宏心中霎时掀起惊涛骇浪,自己的战力与战王相比,远远不在一个层面上。忍住剧痛,疯狂运转缘起经恢复。 幸亏只损失了一万多个念头,没被伤到根基。 但速度慢了下来。 战王全力发出这一击,损耗了精血,脸色微微发白。本想毕其功于一役,没料到仍被他躲了过去。战王的速度也慢下来。 两两抵消,周宏的速度仍然领先。 又追了一会,战王见实在追不上,便停下来,望着被卷走的仙晶桃神,眼中射出无比阴寒的目光。 灵胎中有我的神魂烙印,不管你逃到哪,都能被我感应到。天下之大,你逃不出本王的手心。等我恢复了再去找你,要不了多久,便能把你生擒,活活扒皮抽筋! 周宏见他不追了,仍不敢大意,速度丝毫不减,一溜烟消失在天际。 飞了约半炷香的时间,终于找到了黑星王。 黑星王一直在担心他,心中焦急万分,忐忑不安,在煎熬中等了两个多时辰,见一个黑影从天际快速飞来,估计是周宏,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但见他抱着一棵硕大的桃树,急急慌慌落地,顿觉莫名其妙。 周宏不由分说,立即把桃树放入文明图里,投入文明圣水中,瞬间抹去了战王的神魂烙印。 虽然不知道战王有没有在桃树上动手脚,但保险起见,还是要用文明圣水把树净化一遍。 远在千里外的战王,感到心神一动,仿佛被什么触动了,霎时深深皱起眉,“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快便抹去我的神魂烙印?”脸上随即露出滔天的凶狠,如恶虎想吃人,“从来没人能从我手中抢走东西,何况还是仙晶桃神!总有一天会抓到你,活剥你的皮,杀光你身边的每一人!” 破城的那一日,战王获得了仙晶桃神,便立即命人把它挪走,重新找个隐秘的地方,修建了法坛。估计荣六太子怎么也想不到桃神仍在不息岛上,以为万无一失,没料到又被周宏抢走。 周宏长长舒口气,这才踏实了,脸上显得无比的得意洋洋,看着莫名其妙的黑星王,哈哈大笑,“这是传说中的仙晶桃神!我从战王手里抢来的!” 黑星王惊得睁大眼,愣愣的,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 周宏满面春风,这才娓娓道来,把事情细细一讲。 此地不宜久留,两人边走边说。黑星王听完,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真没嫁错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自不量力 这桃神灵胎必须用雷霆豢养。除了不息岛,天下哪里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周宏不由皱起眉,询问黑星王。而且,要万分保密,千万不能泄露了风声。若被战王知晓,只怕他会带着大军荡平了云丽国。如此重宝,辛辛苦苦抢到手,若是只能放在文明图中当个摆设,又有何用! 黑星王想了一会,仍想不出万全之策,蹙起眉看向周宏。 周宏顿时心底一沉,肥肉已经到了手,却没法吃,只能眼巴巴瞧着。 “君,你有没有办法?”君见多识广,也许会有主意。 “文明图虽然受损严重,几乎报废,但可以在里面修建这种低等级的雷霆法坛。我有一本《炼器总纲》,现在把一部分传给你,炼制这灵胎绰绰有余。只要搜集到修建法坛所需的材料,刻上符文,运转起阵法,便能产生雷霆。我来负责运转阵法。”说完,图中出现诸多文字,飘在空中。 两人瞧着,这些材料中绝大多数不算稀奇,只是比较贵重。但有几样非常罕见,如赤金玄铁、黑磁晶石、犀角独木瘤。 周宏看向黑星王,“能不能弄到?” “我云丽商会四通八达,触角遍布天下,耳目灵通。命他们到处搜罗,应该能弄到。只是须耗些时间。” 听到“时间”二字,周宏好像想到了什么,立即问君:“这个灵胎已经长了上万年,还须多久能长成,难道还要几百年几千年?” 君哈哈大笑,又轻声叹口气,“炎黄小世界沦落如此,道法凋零。你们都是凡人,不得其法。若是放在外面,任由雷霆自然豢养,至少还需五十年。但放在我这祭台里炼制,按《炼器总纲》的法门,应该只要几十天。” 听了这话,两人顿时来了精神,对视着,神采奕奕。 这就如相同的食材,只有让厨艺高的厨师烹制,才能做成美味的佳肴。君,便是最顶级的厨师。 “我现在便传信给王会长,命他不惜本钱,定要把所有材料收集齐!”黑星王说完,手指一张,手心顿时出现一个透明的神魂念头,里面闪现着诸多文字,是所需的那些材料。轻轻捏碎,这念头顿似白雾消散在空气中,无影无踪。这是用神念传信的一种法门,快捷无比。 “上次搜缘灭禅杖,被那座仙阵耽搁了。这次我已是二劫虚仙,既然来了,干脆再去搜一搜。” “但战王还在岛上,万一被他发现,他定会起疑。不能节外生枝,我们等几天再去。” 两人不敢大意,在岛上足足等了五天,才来到城中。 依然是上次的模样,到处破败不堪,瓦砾间已经杂草丛生,爬着藤蔓。四周静悄悄,毫无人迹。两人来到大殿的废墟上。 “我仍然能感到地下深处有东西,传来淡淡的气息波动。”周宏的脸上露出喜色,“我现在渡过了二重天劫,感应得比上一次还要强一些。” “这个缘灭禅杖太狡猾,我看他是故意把你吸引到那仙阵处,想借刀杀人。你一定要小心,遇到他后不要纠缠,不能被他算计了。” 周宏点点头,“放心!” 说完,与君一起分出一个分身,钻入地下。 两人仍然担心战王会出现,便快步出了城,躲入丛林中。 周宏循着微微的感应一直往下探索。上次深入到一千五百丈时便感觉压力重重,到了极限,现在却轻松得很。避开了那座仙阵,又往下探索五百多丈,突然无边的黑暗中传来的波动加强了,仿佛就在前方。 顿时兴奋起来,加快了速度,又往下三百多丈,感应越来越强,突然掉入一个空洞中。 这个空洞,约十丈见方。中央,悬浮着一根暗金色九环禅杖,一动不动。 缘灭禅杖! 想不到,缘灭禅杖在这千丈深处开辟了一间密室。 见被人寻到,缘灭禅杖猛然一抖,似受到了惊吓,里面的器灵惊诧万分,“你是什么人,竟然能寻到这里!” 周宏变成一个老者的模样,慈眉善目,神色端详,“道友,不用惊慌,我能感应到你。我不是来收服你的,只是希望我们能合作,我们以道友相称。” “能感应到我,怎么可能!你究竟是——算了算了——”器灵目光狡黠,阴笑一声,“你身上的气息,不过仅仅渡过二重天劫而已,又是个分身,也想来收服我,真是自不量力。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说完立即攻来,发出滔天的威势,要把周宏的神念击散磨灭。 不愧为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神兵利器,不管周宏使出什么招式,三界无量剑、慈悲明王印、九幽玄冥爪、光暗缘灭封印,都被缘灭禅杖击破。 器灵躲在禅杖里,仿佛穿上了一件金刚不破的神甲,拿他毫无办法。 许多念头被击得破碎泯灭,幸亏有缘起经,恢复得极快。但这样打下去,迟早会被生生耗死! 器灵得意洋洋,“你自不量力,进来找死,怨不得我!”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下奇闻 周宏思索片刻,突然灵机一动,立即散开所有念头,倏地附到缘灭禅杖表面,如一只只虫子,快速寻找阵法的入口。 器灵见状,哈哈大笑,“你莫非得了失心疯,竟然想进来。缘灭禅杖里有三千多个阵法,融入了《缘灭经》,核心是缘灭阵。你怎么可能攻破缘灭阵,郑玄公渡过了六重天劫都无法攻进来!” 器灵说出这些隐秘,没有一丝顾忌,显然认定了周宏对他无可奈何。 但周宏似乎没听见,依然全力寻找。片刻后寻到了一处,运转起缘起经中的法门,顿时攻破了阵法!一瞬间,如同打开一扇门,所有念头倏地钻进去。 果然是这样! 缘灭禅杖与《缘起经》、《缘灭经》都是仙尊妙觉禅师所创,既然我能感应到缘灭禅杖,说明《缘起经》与缘灭禅杖之间有渊源。现在看来,妙觉禅师创造《缘起经》与《缘灭经》时,按缘起、缘灭的经文义理,也许《缘起经》才是二经的魁首,《缘起经》压制着《缘灭经》。 器灵见周宏竟然进来了,震惊得无法形容,仿佛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升起!紧张得看着周宏,眼神中充满深深的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这器灵,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模样,面颊清瘦,眉淡眼尖,目光阴寒,显得非常狡诈。 “缘灭禅杖虽是神兵利器,但毕竟受损严重,这里面的阵法已经损毁了大半。在外面,我斗不过你;现在进来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说过,不是来降伏你的,只希望我们能合作!” “合作?怎么个合作,还不是要我听你使唤!话说的再好听,无非是想让我说出《缘灭经》,你们有谁不贪婪,何必装得像个正人君子。你真以为我怕你,虽然禅杖里很多阵法被毁,但缘灭阵的核心仍在,你根本奈何不了我!” 说完,器灵霎时消失,周宏只觉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袭来,如万斤重担压向一只蚂蚁,要把自己生生碾碎,碾成粉末。 “万缘皆灭!”器灵疯狂大吼,“进来了更好,死得更快!”透着难言的愤怒癫狂。 “缘起无常、无常无我、万法空寂!”周宏飞速运转缘起经,所有的念头瞬间组成一尊慈祥的大佛,仿佛任何伤害、妄念,都不能撼动他,挥手间便能破除一切邪恶、攻击。 汹涌澎湃的力量,潮水般袭来,遇到这尊大佛,竟然停步!如老鼠遇到了猫,畏缩不前,不敢妄动。 见有了效果,周宏猛烈运转着法门,顿如阳光驱散黑暗,周围的威压瞬间消失。 缘灭阵被破! 周宏松了口气,缘起经的确压制着缘灭经。否则,自己十有八九会被缘灭阵击得灰飞烟灭。 当年太祖皇帝只得到了半本《缘灭经》,便定鼎天下,可见《缘灭经》有多厉害。这缘灭阵依《缘灭经》而生,定然有毁天灭地的威能,我一个区区二劫虚仙,在它面前微弱得如同一只蚂蚁。 幸亏有《缘起经》,否则今日便是来送死的。 “这尊大佛——缘起经!只有缘起经才能对付缘灭阵,你究竟是什么人?” 仍感到周围的阵法在疯狂运转,阻挡着自己。器灵不知藏身在哪,刚才缘灭阵被破,他自知不敌,肯定躲到了阵法的深处。若想把他搜出来,定要耗费很多时间精力。如同一人躲进了屋宅密布的城镇中,要想把他搜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个器灵真是冥顽不灵,狡诈多端。知道我只来了一个分身,力量不强,他死拼的话就算我能擒杀他,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在这地底深处定然有些心急气躁,想速战速决。现在故意躲起来,就是想尽力拖延,消磨掉我的耐性,让我放弃。 外面仍然不太平,要防范着战王;这里是低下深处,是缘灭禅杖的主场。天时、地利,全是器灵占优,我无心与他决战。这次下来,也不是为了与他拼死。 “道友,我本可以慢慢搜到你,把你擒拿,甚至炼化。我只想与你合作,不是要收服奴役你,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周宏为显诚意,先退了出来。 见周宏退走,主动让步,器灵松了口气,心中隐隐猜到些什么,不紧不慢道:“你怎么得到《缘起经》的?” “在报恩寺中,从一本经书里得到的,机缘巧合而已,也许是冥冥中的天意。” “天意?”器灵顿时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凡人,一旦走了好运,占了便宜,便说成是天意、缘分,心安理得,其实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借口。把人家的江山抢了,都说成是天意。”器灵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信这唬人的鬼话!你这次来,还不是为了让我听你使唤,这也叫天意?” 周宏蹙起眉,气得牙痒,这个器灵实在狡猾难缠,言语刻薄,让人生厌。 “除非——你说出《缘起经》,我们做场交易。”器灵突然换了语气,似乎极有诚意。 “怎么个交易?” “我是天下第一利器。只要得到了我,你这区区二劫虚仙便得了大便宜,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天下无敌。我同意与你合作,是你天大的造化。为显诚意,你先把《缘起经》告诉我。” 周宏不由捏紧了拳,真想将这器灵一把捏死。见过无数阴险狡诈之徒,这器灵至少能排进前三。 正想开口,突然,空间一震,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封印之力,瞬间封锁了空间!虚空中忽地响起一阵哈哈大笑,出现一位老者,“终于找到你了!” 器灵惊骇万分,从缘灭禅杖深处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叫:“郑玄公!” 郑玄公一见到周宏,豁然一愣,惊诧无比,“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二劫虚仙,竟然能寻到这里,真是天下奇闻!你定有什么隐秘的手段。我已经封锁了空间,你逃不了,若老老实实归顺,便不杀你。” 周宏忽地心底一沉,似掉进千年冰洞,抖得厉害——就算与缘灭禅杖联手,都不可能是郑玄公的对手! 第一百三十七章 瓮中之鳖 郑玄公见周宏不吭声、全神警惕的模样,又哈哈大笑,“本皇已是六劫虚仙,有爱才之心,不想杀你。否则,便抽出你的记忆,追杀你的真身,让你身死道消。还有你,缘灭禅杖,速速过来!”郑玄公看向缘灭禅杖,像看着家里养的小猫小狗,“不管你逃到哪,本皇都能找到。本皇的手段你是猜不到的!” 周宏牙一咬,正想拼命,突然,空间又是一震,像琉璃瓦被碾碎。虚空中,倏地钻出一艘四丈多长的战船,周围绿波荡漾。这绿波,正是战船发出的某种真气,浩浩荡荡,萦绕着船,似水波一般。 “天威神舰!” 周宏脱口而出,这分明是天威神舰的子舰。想不到,天威神舰还能分出一个“分身”,钻入地下。 战船上,站着十个人,威风凛凛,信心满满。见到周宏,这十人顿时大吃一惊,全部一愣,与郑玄公当初的神情一模一样。“想不到还有人能寻到这里,一个二劫虚仙。”领头的禁军统领戴长天看着周宏,嘴里喃喃,目光忽地一转,看向郑玄公、缘灭禅杖,脸上显出几分轻蔑、得意。 听这语气,丝毫没把周宏放在眼里,仿佛周宏只是来瞧热闹的过客,无足轻重。 “你以为能逃掉吗!早就猜到你会回来,这些日子里我们一直在这守株待兔,神不知鬼不觉,就等着你自投罗网!要感谢你亲自带路,寻到了缘灭禅杖,哈哈……” 郑玄公气得冷哼一声,“戴长天,你别得意,本皇乃堂堂六劫虚仙,天下难逢敌手。说什么自投罗网,本皇根本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周宏见这阵势,赶紧传音给缘灭禅杖,“我们俩都成了瓮中之鳖,干脆你我联手,先突破封印,逃出去再说!” 器灵却不急不躁,淡淡道:“古往今来,多少人想得到缘灭禅杖,要把我抹杀。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虽是瓮中之鳖,但我不会死,我不用担心什么,急得是你。这样,你把《缘起经》传给我,我就相信你!” 周宏气得咬紧牙,这器灵的狡猾真是天下罕见,此时此刻仍想着趋利避害,敲我一笔。立即道:“我死了,便没人传你《缘起经》。为显诚意,我先传给你一部分。” 周宏无奈,只能委曲求全,立即传了十句经文,先给点甜头,稳住他。 得到经文,器灵点点头,眼珠转了转,似乎又有了什么主意。 “郑玄公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他能追踪到你,显然在禅杖上施下了某种神魂烙印。《缘起经》中有一种法门,能抹除这种神魂烙印。你只要与我合作,我便给你自由!” “自由?我落到你的手里,与跟着郑玄公有何区别!”器灵冷冷一笑,“而且,你知道《缘起经》,能轻易攻进来,跟着你更危险!” “轰轰”几声,戴长天等人已经与郑玄公大战起来,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发出惊天的波动。周宏只觉自己如一片叶子,要被这战斗余波撕碎,赶紧躲到最远的角落里,全力运转法力,抵抗余波的冲击。幸亏他们来的都是分身,都不是最强的战力。否则,仅仅凭这打斗的余波,便能让我灰飞烟灭。 他们下来时,竟然都避开了那座仙阵。显然,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都没发现那座仙阵。 “我用祖先的名义起誓,保证不用《缘起经》攻击你,不把你抹杀,把你当成道友。而且只须你跟着我十年,十年后我会传给你完整的《缘起经》,我们互换经文,而且是我先说。”周宏急道。 “我凭什么信你!”器灵斩钉截铁。 周宏气得狠狠咬牙,捏紧了拳,忽又冷笑一声,仿佛想到了什么,目光中露出一丝嘲讽,“你真是谨慎过了头,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想过没有,我们俩现在都是瓮中之鳖,被他们擒了后,我被逼问出《缘起经》,然后他们——定会攻进禅杖把你抹杀!” 这么一讲,器灵霎时紧张起来,眯着双眼,深深皱起眉。 “你若信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哪怕是赌一次,你也应该信我!” “你刚才说的那些,真的算数?” “我以祖先的名义起誓,没有骗你!”周宏正色道。 “好!就信你一回!”器灵说完,立即施展出全部的力量,攻向封印的一处。周宏也施展出三界无量剑。两人一个使出缘灭经,一个使出缘起经,两种功法合力击到一处,顿时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效果,封印瞬间被破开一缺口。 两人不由分说,赶紧逃走! 逃上地面,闪电般躲入文明图中。黑星王急忙道:“快给我三千个念头,我有一门秘术!” 周宏立即把念头给她,黑星王双手飞速结印,这些念头霎时化为一团流光,朝天际飞去。 这三千个念头对周宏来说不算什么,几个时辰后便能恢复。 刚做完,天威神舰与郑玄公倏地钻出来,望着天际的流光,立即追去。 周宏微微松了口气,对缘灭禅杖道:“这是我的空间灵器,我现在就给你抹除郑玄公的神魂烙印。” 文明图的秘密当然不能告诉他。周宏装模作样,取出文明圣水,双手飞速结印,把文明圣水化为一团雾气,包裹住缘灭禅杖。 仿佛是给缘灭禅杖洗个澡。 “好了。”周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似乎消耗颇大,“你现在自由了,郑玄公再也追踪不到你!” 器灵点点头,“我只跟你十年。” 两人不敢大意,在岛上足足藏了半个月。《幽冥玄典》中有一个飞行逃遁的法门,速度极快,叫万里蹦。顾名思义,蹦一下便下去一万里,极言速度之快。立即施展出来,飞回云丽国。 皇宫的御书房中,戴长天等人向皇帝齐威禀告了事情的始末。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仿佛到了碗里的肉被人抢去,气得沉哼一声。 仿佛地动山摇,众人心内猛然一颤,浑身打个激灵,绷得紧紧,都不敢吭声,空气似乎凝固。 “怎么会突然冒出个二劫虚仙?”皇帝深深皱起眉,似憋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又沉哼一声,“缘灭禅杖生性狡诈多疑,竟与此人联手逃脱!” “这人既然能寻到缘灭禅杖,定然有什么秘密的手段,也许缘灭禅杖就在他手中。”戴长天瞧着皇帝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我们记住了他的神魂气息。以后若相遇,他在劫难逃!”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百国合宴 两人一路上仍有些担心,总感觉时刻处于危险中。天威神舰神秘莫测、郑玄公的手段高明无比,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防范的。 直到上岸落地,悬着的心才彻底踏实下来。 缘灭禅杖虽然到了手,但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使出来,否则便会招来杀身之祸。这次从皇帝齐威与郑玄公的手里抢来这件宝贝,究竟是福还是祸?周宏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来到皇宫中,云丽商会的王会长三日前已经把所有的材料收集齐,一直在等黑星王回来。 虽然花费了重金,但总算凑齐了所有材料。 两人大喜,黑星王重赏了王会长,立即把所有材料存入文明图中,专心建造法坛。 忙了五日,终于把法坛建造好。把仙晶桃神放到法坛的中央,引来一道雷霆,顿时从法坛的四角击出四道雷霆,汇集到桃树上,“滋滋滋滋”响个不停。 通过建造法坛,刻制符文、阵法,两人对炼器有个更加深刻的领悟,受益匪浅。 周宏在灵胎中施下自己的神魂烙印,瞧着仙晶桃神,顿时有了一种血肉相连感。 现在渡过了二重天劫,周宏在密室中又把习练的各种法术细细揣摩一遍,希望有新的领悟。 第二天中午,国王水离泷急匆匆来找。手里拿着一封信,神色不安。 两人接过信一瞧,周宏也大吃一惊。 原来,狄丘打算联合海上诸国形成百国联盟,一起攻打大赫。在本月的十五日,月圆之夜,举办一场联谊宴会,取名“百国合宴”。 “云丽是大赫的附属国,冥神殿怎么也把请帖送来了,难道不怕走漏了消息。”周宏看着黑星王,脱口而出。 黑星王却淡淡一笑,“你有所不知。海上诸国几千年来一直是一盘散沙。只要能得到利益,得到平安,根本不在乎投靠谁。云丽虽然是大赫的附属国,但与狄丘一直有商贸往来,大赫皇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多年来狄丘一直在联合海外诸国,想形成联盟一起攻打大赫,势在必行,早已不是秘密,所以根本不在乎走漏了消息。” 周宏听着,轻声叹口气。 “若狄丘真的吞了大赫,云丽肯定要归顺狄丘。反正朝哪个国家进贡都一样,只要能保证云丽太平。”黑星王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 国家之间,是不存在友谊的,只讲利益。今天打得你死我活,明天便能互嫁公主和亲,跟一家人似的。周宏明白这个道理,忍不住问:“这个百国合宴——你想不想去?” 黑星王微微一笑,“去不去都一样。” 周宏眼珠一转,露出一丝狡黠,“我倒想去看看。” 黑星王瞧着他咯咯笑起来,“就知道你想去。我不方便露面,你作为云丽的使者去,非常合适,我还是藏在文明图中。” 周宏点点头,不禁佩服黑星王的老练。黑星王是云丽的擎天巨柱,若去了,便代表云丽高度重视,这难免会触怒大赫皇帝。让周宏化身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使者前往,走个场,既不拒绝狄丘,也表明云丽不敢脱离大赫,两头都不得罪。 到了三月十五那天,周宏的神魂之身变成一位中年人,作为云丽的使者,拿着请帖,来到狄丘的皇宫里。皇宫地处北方,天气寒冷。虽到了阳春三月,却仍要穿着薄点的皮衣棉袄。 一轮皎洁的圆月悬挂夜空,静谧安宁。宫中一派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大殿中摆了几十张桌子,呈着美酒佳肴。来了近二百人,众人边吃边聊,欣赏着歌舞,兴致勃勃。 这次只是联谊会,众国使臣互相通个气,增进熟悉了解,不商谈具体事务,由冥神殿副殿主青鹿王主持。 青鹿王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身着雪白滚金丝狐裘小袄,颈前叠两层乳白色毛领,繁复而精致;下着一件浅碧烟撒雪莲花绫裙,裙摆下衬着一双鹿皮长筒靴;三千黑发用一支红玉簪子挽成了飞凤簪,显得妩媚雍容,风姿绰约。双眸似水,看似清澈,却深邃难测其心思。 大殿中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个个红光满面。 “青鹿王已是五劫虚仙!”黑星王藏在文明图中,与周宏闲聊,“她在冥神殿大权在握,里里外外独当一面。” “你看邻桌的那人,穿一身蓝色长袍的,他是夷突国冰魄宗的天敏堂堂主,还是夷突的皇叔,经常到云丽港、柚琅国的万平港买卖货物,冰魄宗在海外的大部分生意都由他负责,是个实权人物。” “夷突当年被父亲大人率兵打败,与大赫已经交好了二十多年,贵妃娘娘便是夷突人。派皇叔这样的权臣来,有点过了!看来冰魄宗内部也不平静。狄丘弄出这场百国合宴,来试探各国的反应,这步棋走得妙啊,不知是哪位高人出的主意。” 黑星王也不觉点点头,把场中的重要人物,一一介绍给周宏。 也许此时此刻,场中所有人的名单,已经摆在了大赫皇帝的案桌上。 “和青鹿王闲谈的那个胖子,这人没见过,他们仿佛在详谈着什么。”黑星王说着,微微皱起眉。 周宏不由仔细瞧去。见青鹿王的神色,感觉两人在谈正经事。一打听,才知道这人叫甘长老,却无人知道他的来历。 这个甘长老究竟是什么人?凭直觉,周宏感到他来历不凡。 两人正暗中聊着,青鹿王缓步走来,走到周宏身边。 周宏顿觉传来一股无形的威压,心顿时跳起来。这个女人身上似乎散着独特的气势,让人不敢掉以轻心,时刻处于一种不敢放松的状态,仿佛随时会掉入她的陷阱中。 “你是云丽的使者周真人,第一次见面,欢迎欢迎。”青鹿王满脸微笑,举起琉璃酒杯,两人碰个杯,寒暄起来。 她竟然讲汉语,没讲狄丘语。云丽人都说汉语,青鹿王真是个心思细腻的有心人。 “想不到,云丽能请来你这么一位二劫虚仙当使者。” 周宏来的是神魂之身,以青鹿王的本领,自然一眼看穿了周宏的修为。 “本真人原本是一介散修。”周宏脸上挂着笑意,“机缘巧合认识了国王水离泷,受他邀请,便做了他的门客。” 两人闲聊了片刻,边上走来一人,瞧着青鹿王非常热情,趁着酒劲,眼中竟露出一丝色眯眯,透着火热,与青鹿王拉起家常,似老相识。周宏怕言多必失,趁机走开。 大殿里一派喧嚷,气氛高涨。最让周宏上心的,是一位热情与众人寒暄、笑容满面、四处活动的老年男子,看起来五十多岁,鹤发童颜,容光焕发——松鹤真人苗天魁! 他身边还带着两人,面孔也记得。当日攻打往生城,元帅赵震宇拿出了几张画像,画着往生教的几位骨干。这两人便在其中,是教中的长老。 往生教被灭,苗天魁投靠了冥神殿,今日来参加百国合宴非常正确,可以趁机发展人脉,扩大影响,为以后的复兴积蓄力量。 周宏瞧着三人,心里透着些许激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三人,分明是三块肥肉。只要生擒了他们,可以交给朝廷,也可以交给恭庆王。用来对付大皇子宝庆王,进可攻退可守! 一直被宝庆王追杀,有这三人在手,将彻底扭转被动的局面,主动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终于等到了宴会结束,周宏不露声色,悄悄跟着松鹤真人。 三人出了大殿,走出皇宫,到了僻静处,纵身一跃飞腾上天,一直飞了近一个时辰,来到一座岛上。 看来冥神殿赐给了他们一座岛,让他们继续传教。 见三人落了地,周宏立即从虚空里跳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全力使出“暗黑封天印”,全都封印起来,丢入文明图中。 手到擒来,干脆利落! 现在已是二劫虚仙,三人不过是分神化念境而已,对付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三人猝不及防,在封印里挣扎了几下,便昏沉沉睡过去。 终于把往生教一网打尽!想不到,往生教灭在了我的手中。周宏脸上显出几分得意。刚要走,周围的空间突然一缩,心中顿时揪紧——空间被封印了! 虚空里忽地现出一人——青鹿王! 她已是五劫虚仙,跟踪我轻而易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倒霉!周宏心里狠狠骂着。 “我一直在留意你。你一介散修,竟然对松鹤真人感兴趣,身上还有件能装人的空间灵器,实在是有趣得很!”青鹿王一脸地漫不经心,笑意淡淡,仿佛在拉家长,“说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一百三十九节 出口恶气 看着青鹿王,周宏全神警惕。她已是五劫虚仙,我无论如何不是她的对手,若拿出缘灭禅杖拼命,不知有几分胜算。这个女人如此心细谨慎,以后定是我的心腹大患! “我就是一介散修而已,与松鹤真人有点私仇。你是冥神殿的副殿主,尊贵不凡,莫非觊觎我身上的空间灵器,想干谋财害命的勾当?” 青鹿王咯咯一笑,“你身上的空间灵器虽好,但还入不了我的眼。你这三寸之舌够伶俐,若再狡辩,我只能动手抽出你的记忆了。你一个区区二劫虚仙,莫非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能逃出我的手心?你若有信心,我愿意领教。” 周宏缩着目光,握紧了拳。今日如何脱身,难道真要投降? “我的耐心有限。”青鹿王收起笑容,面色骤冷,语气中传来一股杀意。 突然“轰”一声,一只硕大的手掌猛烈击来,空间封印霎时被震破,晶光闪闪的手掌并不停,迅雷一般,风声呼呼,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朝青鹿王击去。 仅仅见这架势,便知来者实力非凡,丝毫不逊于青鹿王。 青鹿王神色一凛,躲避已来不及,猛然挥动手臂,急扭腰身,探出一拳,与这只手掌结结实实撞一起! “嘭”,青鹿王急退五六步,才勉强停住。 周宏惊得目瞪口呆,青鹿王的实力已是天下罕见,这人竟然更胜一筹。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只见前方站着一位高挑女子,身穿一袭烟霞飘雪逶迤长裙,青丝挽成坠月簪,横叉一枚七宝珊瑚簪,气质脱俗,高贵不凡。这容貌姿色,明显胜出青鹿王几分。 青鹿王稳住身形,面色阴寒,瞧着她,又不敢放肆,悻悻地冷哼一声,“佰教主,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必来管我的闲事。” 佰教主瞧着她,目光冰冷,“我龙威教向来不理各国政事。既然井水不犯河水,你冥神殿为何暗地里勾结甘长老,图谋不轨!你们的爪子伸得太长了。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别在龙威教中打什么鬼主意。把这话带给你们的教皇。” 这语气不仅透着不容抵抗的威严,还含着隐隐的杀气。青鹿王总算遇到了强手。周宏瞧着,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今日真是碰着了贵人。 原来她是龙威教的教主佰芸香。 青鹿王自知不是对手,瞪向周宏,不甘心地冷哼一声,倏地飞上天,悻悻离去。 周宏与黑星王立即向佰芸香施个大礼,“多谢救命之恩!” “无心之举,不必挂怀。”佰芸香看着周宏,毫不在意,又看向黑星王,淡淡道:“去年在云丽港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朝黑星王点点头,说完倏地消失。 周宏不敢久留,赶紧施展出万里蹦,极速飞走。 回到云丽,来到皇宫的密室中,周宏立即审问松鹤真人。周宏使出法术,把他迷得晕晕乎乎,很快说出了《聚缘分魂录》。 书中记载的功法主要是聚缘慈尊掌,也是一种凝练身外之身的法门。松鹤真人利用搜集的信仰念头,已经把掌法练至大成,聚缘慈尊掌被炼成一道七彩的虹光,依附在他的神魂中。 周宏揣摩了半日,与九重天大威印进行对比。猛然大掌一挥,剥离掉松鹤真人身上的聚缘慈尊掌,运转起法门,把它融进九重天大威印中。 九重天大威印原本已经圆满,现在融进了聚缘慈尊掌,两者合二为一,顿时化成一个七彩的光圈,熠熠生辉,如同一颗七彩的宝石。此时的威力,至少比之前增强了五分! 周宏有信心,普通的虚仙,只须一掌,便能拍死! “我请假这么久,已有一个多月,该回去了。军中肯定非议不断,说不定有些人早已拿此事做起了文章,就等着我回去兴师问罪呢。” 黑星王打趣道:“能算计到你的人还没生下来。你抓了那么多人,随便丢出去一个,都是大功一件,让那些人无话可讲!” 周宏这些日子里,杀了冥神殿的白狼王等三个堂主,后来又杀了雷堂主,生擒了使者察尔明,现在又抓来了松鹤真人。随便献出去哪一个,都够得上封个三等侯。 “松鹤真人那三个,要送给恭庆王,别的都献出去。” 两人商量完,到第二天辰时初,便起身回金州大营。 施展出万里蹦,瞬间千里,仅仅飞了一个多时辰,便上了岸。 进了金州大营,来到水旗营的营帐中。众军士见周宏回来了,甚是高兴。周宏询问些事务,便拿出几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刘军柱,“去买些酒肉,中午全营畅饮,为我接风洗尘,也庆祝我新婚之喜,畅饮三日!把话传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刘军柱接了银票,喜色满面,“谢大人,保证完成任务!” 待刘军柱出去,一旁的白柳风有点着急:“你在海外逗留那么久,应该赶紧去赵震宇那复命,向他解释!如此大吃大喝虽然没有违例,但却不符军中的规矩,太过张扬,恐怕会招来口舌非议。这是罪上加罪啊!” 白柳风心中着急,又疑惑,周宏一向循规蹈矩,谨小慎微,怎么突然间变了心性。 周宏哈哈大笑,“这个赵震宇,专捡软柿子捏,把我卖给了宝庆王与窦家,这口恶气怎么能不出,我就是要恶心恶心他!我现在娶了黑星王,也算有了点倚仗。又灭了宝庆王前来追杀的船队,他对我肯定不敢轻视。擅自离营这么久,按理应该受罚,我偏偏不去找他。等着瞧吧,这个老油条今天若不来找我,便表明他心中有所忌惮,咽下了这口气。” 第一百四十节 烫手山芋 白柳风听完,微微一愣。周宏现在的心性、胆识明显比以前强大太多,甚至还有一丝蛮横,明显变了一个人!以前的周宏,谨小慎微,不敢轻易得罪人,每次杀人都是迫不得已,哪敢主动惹事,更别说主动去招惹赵震宇这样的庞然大物。随着实力的暴涨,人的心性也会随着变化,变得更加果断、自信、无惧无畏! 仅仅娶了黑星王,周宏应该没有如此强大的自信。白柳风想着,忍不住问:“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周宏看出了白柳风的心思,两人多次出生入死,早已成了最亲的兄弟,彼此信任,不需要防着什么,轻声道:“二劫虚仙!” 白柳风浑身一震,倒吸一口凉气,盯着周宏半晌,显得无法理解。就算修炼得再快,也不可能进展如此神速。仅仅过了一个多月,便由分神化念境到了二劫虚仙,成了力可敌国的最顶尖人物!从分神化念境到虚仙,是一道天大的坎;渡天劫是何其的难,比登天还难,周宏竟然渡过了二重天劫!虽然想不明白,白柳风是聪明人,并不追问,笑着道:“中午要好好喝一顿!” 待白柳风出去,黑星王在文明图中笑着道:“你究竟有多少心眼,竟然扯起了我这张虎皮,去吓唬堂堂十万大军的元帅。” 周宏哈哈大笑,“这不正好吗,你来瞧一瞧,自己的分量有多重。” 帅营内,元帅赵震宇端坐于案桌前,正在批阅公文,听闻周宏回来了,竟要大吃大喝庆祝三日,不由皱起眉。一直等到傍晚,仍不见周宏前来复命,顿时面色一沉,气得冷哼一声,“这个周宏,果然心机深沉,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吗!” 旁边的何先生见赵震宇这副神色,知道他动了怒,轻声道:“他娶了黑星王,虽说是个靠山,但也不至于如此猖狂。黑星王向来高傲,连战王都瞧不上,怎么会看上他!周宏究竟有何本领,莫非已是虚仙,甚至渡过了天劫?” “这怎么可能!”这话一出口,赵震宇也觉得有点草率,不由微微摇头,嘴里喃喃,“究竟是什么原因?” 何先生捋了捋胡子,思忖片刻,看向赵震宇,“如果只有满足一个条件结论才能成立,那不管这个条件多么的难以置信,都要接受。周宏要么是虚仙,要么有不逊于虚仙的实力,或身后有个大靠山。我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最大!” “如果是最后一种,那恭庆王极有可能被立为太子,所以周宏有恃无恐,信心十足,连战王都不怕。若是这样——”赵震宇止住话头,不悦地闷哼一声。心中却在嘀咕:若是这样,我这口气便忍了。 何先生接口道:“我们不能再把周宏当作一枚弃子了。”说完,不由感慨地叹口气,“世事如棋,变化莫测,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我们要慎重啊。” “嗯。”赵震宇点点头,面色也软下来,“先让他得意几日,擅自离营这么久,看他怎么交待。” 足足三日,水旗营大吃大喝,热闹非凡。见赵震宇竟然咽下了这口气,周宏感到畅快无比!心中不由感慨,一切都要凭实力说话。有了实力,别人才会把你当盘菜。我现在娶了黑星王,赵震宇对我不敢轻视,不敢大意,不敢乱来。若放到以前,他早就来兴师问罪了。这个老油条,就该这么治治他! 心中满足了,第二天吃完早饭,便大摇大摆去找赵震宇。 对黑星王传音道:“我打算请个长假,回京城,过段时间要考状元了。” 黑星王有些意外,“大帅会放你回去吗?” “我杀了宝庆王、万斗门、沧海宗的人,又得罪了战王。现在有了你这座靠山,那些人要想在营中对我下手,顾忌会非常多,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六品营千总了。赵震宇这只老狐狸,他这次咽下了这口气,便表明他对我已经有了忌惮,不会把我这个烫手山芋留在手中的。他巴不得我离开,免得宝庆王找来,让他左右为难。瞧着吧,他肯定会批准,我正好给他个台阶下,皆大欢喜。” 松鹤真人被生擒,估计青鹿王早已把消息传了出去。傻子都能猜到些什么,宝庆王怎么能坐得住!定会想出什么鬼主意来对付我。留在这大营中,处处被动,放不开手脚,而且又要考状元,干脆回京城,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两人边走边聊,来到帅营前。 门前,依然站着他的精锐:裂虎骑,个个到了炼髓境,是一等一的高手。两排人站得笔直,身穿银光烁烁的宝甲,手按长刀,气势摄人。想想自己第一次来时,被他们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心跳得猛烈,做了贼似的,头都不敢抬。现在却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中。若是与这些人打起来,有把握十息内杀个精光。除非他们中有人到了炼血境。但这显然不可能。到了炼血境,足以封王封侯,怎么可能做个区区护卫。 进了营帐,见到赵震宇,周宏显得若无其事,拱手施个礼,“我在海外染了恶疾,现在疗养好了,前来复命。” 现在见了赵震宇,心中底气十足,再也没有以前的紧张忐忑。你虽然到了炼血境盛期,若真的动起手,老子有九成把握取你狗命! 赵震宇若知道周宏这么想,肯定要气得吐血。 见周宏神色自若,若无其事,赵震宇心中憋着火,瞪起眼,厉声道:“你擅自离营这么久,置军法不顾,可知罪!” 第一百四十一节 逆神龙 周宏笑眯眯,不以为然,“大帅,您有所不知。我在海外不是单纯地疗养,我自从娶了黑星王,便与她联手,杀了冥神殿的四个堂主,生擒了一位使者察尔明。我过会便把这些人交给你。这个察尔明,四处勾结海外岛国,想结成联盟攻打我大赫。狄丘究竟有什么阴谋,您细细审吧。” 赵震宇听完,不由一愣!原本想治周宏的罪,杀杀他的威风。想不到周宏早已有了对策,顿时如被反将一军,愣住神。 杀了冥神殿的四个堂主,还生擒了一位使者,哪怕只杀了一位堂主,也够封个三等侯的!如此大的功劳,还怎么治周宏的罪。而且恰恰相反,要上报朝廷,给周宏封赏! 赵震宇干咳一声,换了语气,“你竟然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可喜可贺。我会上报朝廷,给你邀功。” 周宏笑着摆摆手,“不必了。过段时间要进行殿试,我想请个长假,回京城安心读书备考。” 赵震宇微微点头,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似陷入沉思。过了片刻,目光一抬,“好,准假!” 周宏立即施个礼,“谢大帅!” 心中却在暗笑:果然是这样。 何先生看着周宏,笑道:“你与黑星王结为道侣,才子佳人,真是天作之合,让人羡慕。我与大帅准备了一份薄礼,过会命人送去。” “多谢多谢,客气了。”周宏冲着二人施个礼,笑呵呵道。 “想来你的实力也不弱,再接我这招试试。”何先生笑眯眯,手一扬,还是那招“风锥术”,但威力比之前的强大许多。显然,上一次试探,他没有使出最大的力量。 手中的五个风锥,顿时合而为一,足足有拳头大,强劲无比,带着滚滚劲风,闪电般飞来。 周宏不慌不忙,拔出剑,挽个剑花,对准了,猛然一刺,“噗——” 剑尖刺到风锥尖,如刺到了气泡上,只见风锥飞速缩小,如泄了气,仅仅过了二三息,消失不见。 精、准、狠! 周宏已经到了炼髓境巅峰,体内的真气、阳刚血气异常强大。这一招,是把真气、阳刚血气聚集到剑尖,如同一根针刺破气球,破除道术。 大巧无术、大音希声,看似简单,就这么一个动作,却体现了强大的实力。 两人瞧着,不由暗暗吃惊——周宏到了炼髓境巅峰!而且是巅峰中的巅峰,离炼血境只差一层窗户纸,只要一个契机,便能突破。 但仅仅是这样,黑星王应该不会看上他,周宏定然还有别的手段。 何先生笑着道:“贤弟进步神速,可喜可贺。” “见笑了。” 双方打着哈哈,周宏客套几句,出了营帐。 交接好各类事务,到第二天下午,周宏带着白柳风、伍天刺、吴门主,离开大营,朝着京城赶路。 四人赶了十几天,终于来到京城,回到自己的小院中。这一路上倒是顺风顺水,平平安安。周宏心中却生出一股索然无味的情绪,难道希望有人在路上来找麻烦?这种想法浮上心头,自己都觉得可笑。 已到了四月中旬,春意盎然,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到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离开京城有一年多了,现在回来,却物是人非。现在的周宏,与之前那个相比,已经脱胎换骨,判若云泥。 首先放了一串长长的鞭炮,给院中的下人每人打赏了二十两银子。个个欢天喜地,对周宏感激不尽。接着到丞相府邀请郑业等人,到越芳阁欢聚。只是秦仙子早已离去,不知下落,众人不免有些感怀。 睡了一觉,到第二天上午巳时初。周宏骑上马,不紧不慢朝恭庆王的府邸行去。 街上熙熙攘攘,非常热闹,京城的繁华丝毫不减以前。在人流中走了约半炷香的时间,到了一个路口,恭庆王的府邸就在不远处。 与周宏相隔一条街,一处角落里,停着一座蓝顶轿子。紫绸的轿帏上绣着麒麟飞天,祥云缭绕,金丝银线映着春光熠熠生辉,气势不凡;在四角,各缀着四枚羊脂白玉雕的葫芦,贵气逼人。仅这一顶轿子,至少值白银万两。 轿子里,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浓眉深目,眼锋锐利,正是万斗门的门主窦千问!他手中,轻轻抚摸着一只寸长的青铜色小龙。这小龙,如一只精致的铜雕,栩栩如生,异常逼真。 仿佛能看到周宏一般,见周宏走到了偏僻处,窦千问手指一晃,凭空捏出一个拳头大的水晶球,放到小龙的嘴角。霎时,小龙张开嘴,竟活了,贪婪吮吸起来,如婴儿喝奶。仅过了两三息,便把这枚水晶球吸光。 这条小龙,是万斗门的第一灵器,镇门之宝:逆神龙。 来去无影,迅猛无比,无坚不摧! 逆神龙是万斗门的先祖在三千多年前,无意中得到一件残损的仙器炼制而成的。窦千问已是三劫虚仙,拿出的那枚水晶球是自己的一枚神魂念头。要想催动逆神龙,必须用神魂念头去喂养。 逆神龙似乎吃饱了,心满意足,忽地腾空而已,在窦千问怀中蹭着,如孩子撒娇一般。 窦千问笑了笑,目光里透着柔和,抚摸着它,手指凭空一点,虚空中顿时出现了周宏的镜像。 逆神龙看着周宏,顿时发出微微的一声龙吼,目露凶光,似乎看着杀父仇人。 “去吧。”窦千问淡淡道。 逆神龙得了令,立即飞出轿子,飞腾上天,朝周宏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