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鸾归时》 第一章: 宁国侯府来人了 夏雷阵阵,豆大的雨珠打在乌黑的瓦上哗哗作响。 打了胜仗的江月还没有来得及进宫述职,就被她那老古板的爹丢进了祠堂罚跪,顾名思义面壁思过。 可她有什么过思的? 思她不该逃婚? 思她女儿身不该投身军营? 还是思她在大军危难之际,不该挺身而出? 江月并不觉得做错了。 凭什么女子只能屈居于后院之中? 凭什么女子必须要依附男子生活? 凭什么女子只是攀附权贵的工具? 不等她细想,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浑厚的男声,“将军,宁国侯府来人了。” 江月回头一看,来人正是她战场上的兄弟明宇。 四年前,北边天干大旱,颗粒无收,明宇同父母向南边的富饶之地江南逃荒,行至一半,突发疾病,父母双亡。 当时的她碰巧遇到了在路边卖身为奴,为父母安葬的明宇,便好心赠给他一些银两,又一同安葬了他的父母。 此后明宇便一直跟在她身后,说什么帮他葬了父母就是他的恩人,要报恩,无论怎么劝说都没用,只能任由他跟着。 后来战事突发,朝廷开始抓壮丁,阴差阳错一同进了军营,南征北战,明宇不知帮了她多少次,因此也结了深厚的情谊。 虽说是随从,可私底下却情同手足。 因而明宇知道她所有事,看见宁国侯府来人了,想必是来提醒她的。 “宁国侯府?沈轩?”江月蹙眉,暗自猜测。 “不是沈轩,是侯爷沈重,和侯夫人蒋芩。”听江月的声音沙哑,明宇一边倒水,一边回答。 “呵!捅娄子的人是沈轩,本人倒是躲了起来。”江月的言语中带着轻蔑,接过明宇手中的水,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走,去看看。” 江月站起身来,随手将杯子放在桌上,拍拍衣裙上的灰尘,迈着僵硬的双腿朝正堂走去。 还未靠近正堂,就听见里面哗啦一声。 “退婚?门都没有。” “不退?让我儿如何在人前抬起头来,哪家的大家闺秀像她这样,先是逃婚,又混迹在男儿堆?” “退婚也是为了保全我们两家的颜面,你就应了吧!” …… 明宇听见里面的争吵,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动手挽着衣袖,正想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却被江月拦住了。 “将军,你拦着我做什么,他们这么颠倒黑白,看我不打碎他们的牙……”明宇好不服气。 “冷静,冲动乃兵家大忌!”江月止住了明宇的话头,“你在这等我。” 说完,江月加快脚步往前走去,踏进正堂。 “爹!” 江月响亮的声音在大厅中骤然响起,随即争吵声戛然而止。 江淮面红耳赤,对着江月喝道:“你来这做什么,回去。” “慢着!”沈重出言阻止,“郡主既然来了,听听也好。” 江月上前朝着沈重和蒋芩行了个礼。 “沈侯,沈夫人,江月有礼了,不知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随后抬头平视着他们,几年不见,似乎京城的风水将他们养得更加富态,比之前怕是胖了一圈不止。 蒋芩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我们夫妇前来正是为了郡主与小儿的婚事。” “哦?” 见江月茫然,蒋芩伸手递出一个檀木盒子:“这是郡主的庚贴和还婚书,还请郡主过目。” 江月接了过来,打开还婚书大致扫了一遍,随后当着众人的面将它撕了。 “你……你这是作甚?”蒋芩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不过随后便觉脸上火辣辣的。 哼!这还婚书就差把不守妇道,淫乱不堪八个大字写上去了,还问自己做什么,真是好大的脸。 “还婚书上内容不实,烦请夫人回府仔细思量一番,再来。”江月平静地说,随后又添了一句,“庚帖,江月便先收下了。” 蒋芩脸上无光,双眼喷火,一字一句当着江月的面数落着。 “不实?有何不实?” “五年前大婚前夕,郡主未曾擅自逃婚?” “江淮,江大人未曾隐瞒真相?” “郡主身为女子,我儿未过门的妻子,未曾私入军营?” “还是郡主未曾与一群蛮横之人同吃同住,一连五年?” “这一桩桩一件件,何曾冤枉过郡主?” 江月脸不红心不跳地听着,这的确是事实,至少表面上是,但真正的原因难道不是拜沈轩所赐? 想当初自己对沈轩倒也并非无意,也是有几分好感的,也憧憬着成为沈轩的夫人,因为京城上千儿郎皆看不上她舞刀弄枪,不喜文墨,而只有沈轩愿意娶她。 在那段时间她也收敛了自己的性子,闺训,女则,女工,焚香,插花等都没日没夜的恶补着,只希望能成为侯府合格的少夫人。 可是在大婚前夕,她被人掳了,始作俑者就是沈轩,这才知道原来沈轩从来就没有看上她,娶她是侯爷自作主张,甚至沈轩为了不娶她,还想让人毁了她的清白,幸好遇见了楚尧。 之后她想回府,可沈轩的人一直在城门口盯着,迫使她不得不放弃,转而投向江南的外公家。 如今这件事竟然成为凶手手中的刀,真是可笑…… “不错,一件不落。”江月点头承认,又转言问:“但是,与侯府何干?” “自然有关,如此一来,姑娘家的清白何在?这又至我儿于何地?”蒋芩看着江月脸上没有任何愧疚,心头涌上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吐不出也咽不下。 蒋芩深吸了一口气,将话撂在了这:“无论如何,我侯府是容不下你这样不守妇德之人,还望群主早早还了庚贴,收下解婚书,从此一刀两断,莫要纠缠,不然……” 江月截断蒋芩的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负手朝着蒋芩走近几步,浑身的煞气压着她不停地回退,最终跌坐在椅子上。 “不然?不然怎样?”江月的眼睛如刀一般冷冷地落在蒋芩身上,“我江月此生最恨受人威胁,夫人,您可别犯傻。” 蒋芩气不过,还想再折辱江月两句,找回面子,却被她接下来的一句话生生浇灭了气焰。 第二章:有人翻墙? “况且听说侯府快要喜添丁了,可别在这时昏了头,否则官员狎妓,未婚生子,夫人您知道后果的。” 江月早就知道回来会有这么一遭,怎会不做安排,所以在回京之前,她就让明宇率先回京暗地里探查侯府的事。 不过侯府到底是官宦之家,防范甚是严实,一开始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直到有一日,明宇意外碰见有人耍酒疯,从中听见沈轩有个外室。 明宇顺着这条线查了下去,终是让他找到了一些把柄。 原来侯府的公子沈轩逛花楼看上了里面的一个花魁,名叫肖婉,不惜重金赎了身,养在了外面。 这肖婉也是个能哄人的主儿,将沈轩哄得三荤五素,还留下了孩子,但是她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将自己原来的夫家败光就跑了,来京城的花楼做了清倌,然后也就勾搭上了沈轩。 肖婉的前夫又岂会甘心自己花钱娶的媳妇跑了,便邀上一群人来到了京城,想将肖婉绑回去。 可这时正是沈轩与肖婉二人情意绵绵的时候,自然沈轩也不想放手,一来两去之间肖婉的前夫与沈轩动起手来,伤了沈轩的命根子,以后怕是与子嗣无缘了。 肖婉腹中的孩子也就成了侯府唯一的血脉,就算沈重和蒋芩再怎么看不上肖婉,也不得不与尚书府退了婚,给肖婉安排一个清白的身份,娶进门。 江月才漏出点风声,众人就瞪大了眼睛。 蒋芩双腿打着哆嗦,手心沁出了密汗,眼神不停地转悠着。 沈重瞬间反应过来,忽地一下站起身来,狠狠地一掌拍向桌面,瞬间出现了一条裂缝。 他气得双手发抖地指着江月怒目而视,“一派胡言!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看着侯爷出声,蒋芩定了定心,佯装镇定,但煞白的面色最终还是出卖了她。 同时,江淮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脸色凝重:“月儿,此事可不能乱说啊。” 这件事,他在京城都没有听说过,月儿又从何知晓,怕真是为了赌这么一口气胡乱编排的,那可不得了。 何况宁国侯府乃是勋贵之家,有着从龙之功,就算到时皇上愿意保下月儿,为了侯府的面子,也是活罪难逃。 如果此事为真的话,侯府的气数怕也是尽了,官员狎妓本就是明令禁止的事,况且还有了身子,按照律法,抄了侯府都不足为奇。 因此他不得不先问清楚。 “爹,放心!既然月儿敢说,那自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江月率先安慰了江淮。 又话锋一转,对着侯府夫妇毫不客气,“侯爷,夫人,两位可想清楚了,若是好好的退婚,此事便能善了,毕竟我江月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也不想让侯府断了香火。” 沈重气得涨红了双脸,两个眼睛瞪得像铜鼓一样,“呵!就凭你?那就看看到底是谁让谁断了香火。”遂拂袖离开。 蒋芩看见自己夫婿离开,横了一眼江月,连忙追了上去。 “两位慢走,江月就不送了。” 蒋芩回头剜了一眼,心中不知将江月骂了多少遍,讨厌极了她那副伶牙俐齿的模样。 回到侯府,想起江月十分笃定的样子,蒋芩心中甚为不安,“侯爷,莫不是江月真的知道了些什么,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你来问本侯?早就说了让你好好管束,好好管束,你不但不听,还纵容他在外眠花宿柳,如今可好,祸及全家。” 沈重刚在江月那里受了气,又遇到蒋芩在他面前哭哭啼啼,越发烦躁。 “我那岂不是心疼轩儿,像京中如他这般年纪的儿郎,哪个不是一房妻,几房妾。” 蒋芩不忿,深深觉得就是江月耽搁自己的儿子。 “自古慈母多败儿!若是好生生地将江月娶回来,皇上能不爱屋及乌,对轩儿多加提携,全都被你给毁了。” 蒋芩不以为然。 “可如今,不娶才是好事,江月可是抗旨逃婚,皇上还能轻轻放下,待她一如往常?不然为何皇上迟迟不招江月进宫?” 沈重觉得蒋芩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既然江月已无用,心中的气性也消了一些,“此事你莫要再插手。” 是夜,江月从梦中醒来,正仰在窗边盯着天上的明月发呆,心里怅然若失,她不禁想着如果可以生活在梦中的世界多好。 梦中的世界出门不是用轿子,而是一个叫做车的东西,住所也与完全不一样,吃的东西全然没有见过。 梦中的女子是可以上学,也可以赚钱,甚至有些女子还能在朝为官,丝毫不必男子差。 而且梦中的男子一生只会娶一个夫人,不会存在妻妾成群,嫡庶之争。 …… 江月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从她记事开始,每日都会做着同一个地方的梦,但是每一个梦的内容却是不一样的,并且还可以连接上,但是她一直不知道梦中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突然耳旁风声一凝,江月回神翻身下地,一枚青杏静悄悄地躺在躺在窗栏上。 江月神色一凝,向窗外看去,一个身着月色长衫的俏少年正蹲在树上。 “楚尧?你怎么来了?” 江月与楚尧有过三面之缘。 一是江月被沈轩掳上山,正好碰见楚尧。 二是江月被卖进青楼,楚尧夜袭青楼偷盗,狭了江月离开。 三是江月在战场上受伤,被楚尧所救。 只见楚尧轻功一展,树枝丝毫未动,便眨眼到了江月的眼前。 楚尧倚在窗边,一双桃花眼笑吟吟地看着江月,“小生无家可归,遂来投奔,美人儿该不会将我拒之门外吧!” 江月丝毫不信,斜眼撇了撇他,“堂堂神医谷弟子也会无家可归?” “谷中家教甚严,听闻小的在外已与人私定了终身,已将小的赶出了家门。” 楚尧说得情深意切,若是换了一人恐怕早已相信了他的鬼话,可江月早已习惯了楚尧不着调的说辞,将此话只当作了耳旁风。 “进来吧!”江月淡淡道。 第三章:赐婚 “还是小娘子知道心疼我。”楚尧一边说着一边翻窗进了房。 瞧着楚尧说的话越来越过分,江月横了他一眼:“若是不会说话,我替你拔了这舌头如何?” “那可不行,没了舌头可少了好多乐趣。”楚尧丝毫不害怕,冲着江月坏笑。 “登徒子!”江月虽说在军营中待了几年,常常也能听见一些荤段子,可到底还是个女儿家,羞得的脸颊滚烫,骂了一句。 “我是说可以品尝好多美食。”楚尧看在江月在月光下微微泛红的脸,凑近了几分,“你想哪去了?” “滚。”江月低声怒吼。 看见江月真的生气了,楚尧求饶:“好了,不逗你了。”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递给江月:“喏!我这次可是给你带来好东西。” “什么东西?”江月看了看小册子又看了看楚尧,疑惑地问。 “你看看就知道了。”楚尧将小册子塞到江月的手上,邀功般自顾自地说:“这可是我专门从说书先生那里誊抄的一份,还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江月一边听着楚尧唠叨,一般打开了小册子,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紧抿双唇,她从回来便被禁足了,殊不知外面竟然传着这样的事,不用想,她都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 侯府动作倒是快,下午才从尚书府回去,晚上便传出这般谣言,现在就算退婚的缘由全被侯府担着,世人都只会夸赞沈轩君子风范,夸赞沈轩被带了绿帽还一心维护女方的声誉。 想来爹不让她出门,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楚尧看见江月一言不发,摇了摇她:“诶,你打算怎么办?” 江月冷笑了一声,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搞破坏咯,难不成让他梦想成真? 随后招了招手,与楚尧耳语了一番,“可懂了?” “我办事,你放心。”楚尧拍了拍胸脯。 转身往外面走去。 在尚书府外的转角槐树旁,明宇终于等到楚尧出来,走近微微行了个礼,“主子。” 楚尧冷漠地点了点头,吩咐明宇:“这段时间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就算楚尧没有明说,明宇也知道这个她就是指江月,只是他有些不解,当时在边关时,主子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难不成京城比边关更危险? 明宇虽觉得主子太过小题大做,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楚尧也就放心地离开了。 翌日,江月一身宫装,前往宫中述职,临行前在府门口转头问向江淮,“爹,你还是不去上朝吗?” 江准没有回答,将江月的头盔戴正,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你去吧!” 沉默就是拒绝,江月清楚,也不再多问,转身离开。 说实话,江月根本没指望江准能回答,因为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问了,每次得到的都是沉默,起初她以为是皇上与父亲之间有什么过结,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听闻,江准最开始很得皇上重用,在朝堂上也算位极人臣,官至丞相。 可娶妻后一年,不知因何事触了皇上的逆鳞调到了尚书一职,又一年,江月出生后半年,江准主动上书请辞。 皇上准了但并未撤回职位,只是在多任命了一位副职,其事在当时引起了轰动,朝中众人都摸不准皇上的意思,也不敢与江淮走得太近。 后来几年,此事也慢慢被人淡望,直到与侯府定亲,和这次得胜归来,又被翻出来过两次,但也没有什么大浪,便沉寂下去。 江月想着想着,便到了皇宫的玄武门,她赶紧收回思绪。 抬头望去,围墙上玄武二字大气磅礴,镶上了金边更是贵气,两边柱头上有六爪金龙盘旋,栩栩如生,一旁两名带刀侍卫,神情肃然,让江月油然而生一种正气凛然之感。 虽然皇宫她来了很多次,不过都是是侧门而进,前往凤藻宫寻找她的皇后姨母,如今从玄武门进去,倒是新娘子上花轿,头一回,她朝两边的侍卫点了点头,抬步往里走。 玄武门往里百米处,便是阶梯,总计三十六步,寓意六朝归一,要说为什么江月这么清楚,全是因为新官朝见前都会有一名内侍提前引路,担心新官走错了路。 阶梯之上便是金銮殿,江月将宫牌递给两边的内侍,内侍思虑再三,报:“昭华郡主到。” 江月毫不意外,边关的将军称号只是临危受命,主帅临死所封,并未得到皇上的圣旨,如今她能拿得出手的品阶便是昭华郡主了。 金銮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全都转头看向这位倍受荣宠,出生便有封号的昭华郡主。 其中有一道目光甚为毒辣,江月对视而上,此人正是沈重。 金銮殿外,九道鞭声响起,一声比一声响亮。 江月遂快速站回她的位置,同众人一起俯身下跪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皇上按照惯例说。 江月起身低垂着头,不敢与皇上对视,皇上素来疼她,此次莫名其妙去了边关,不知道皇上会生多大的气。 大殿一时无言。 皇上瞧见江月的面容,微微愣了一下:柒妹,昭华长大了,与你也越发像了。 听见旁边大总管低声提醒,皇上这才转移了视线,命江月汇报这次战役。 江月闻声出列,细无巨细将边关一事汇报清楚,并为有功之臣请赏。 皇上听完,点点头,但发觉请赏之众并没有她自己,遂问:“昭华为着全军之人请赏,独独对自己只字未提,为何?” “臣……江月说着往后扫了一眼沈重,继续回答,“并无所求……” 想让她提退婚?门都没有。 皇上忽大笑,“沈侯何在?” 沈重突觉不妙,但不得不出列,“臣在。” “昭华如今立功回京,沈卿是时候择吉日完婚了,届时朕将亲自前往观礼。” 昭华是柒妹的女儿,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犹如自己的亲生女儿,沈轩此人平平无奇,皇上深觉此人配不上昭华,奈何昭华喜欢,也无妨。 江月听完便磕头谢恩。 “皇上,恕臣斗胆,此事不妥。”沈重没想到江月居然会在这里将他一军。 第四章:验明正身 众人唏嘘,感叹这好事怎么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却听见沈重拒绝,瞬间议论纷纷。 “怎么?沈卿有何不妥?”皇上脸色一沉。 沈重随即狠狠地朝着皇上磕了三个响头,故作难为情:“此事本该内子与皇后娘娘细说,可如今事已至此,臣也不得不说了。” “群主,对不住。”沈重转头对着江月说完,便当众掷地有声道:“郡主已非处子之身。” 一阵寂静后,殿内响起一众哗然之声,每个人看向江月的目光已然变了,从当初的不屑转而现在的玩味嘲笑,更添了几分意味深长。 江月也很意外,没想到沈重还知道此事,不过她可不是什么胡乱失身的,而是上阵杀敌时,从马上跌落所导致的。 “大胆!女子清誉何其重要,岂容你在此污蔑。” 皇上怒极起身,随手拿起一本奏章朝着沈重径直扔过去,下手极狠,极稳,生生在沈重额头上砸出一个小窟窿,当场流出鲜红的血,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见状,一众朝臣纷纷立刻跪下,动作整齐划一,像是经过多年的训练一样,微微打颤,大气都不敢冒一个。 此时血落在地上的声音更加清晰,滴答滴答……滴进各位朝臣的心里,不由得埋怨起沈重。 沈重跪在最前面,心里发怵,尤其殿外凉风一吹,背上更是凉飕飕的,可话已至此,不得不继续下去。 “皇上息怒,且稍安勿躁。”江月出言打破空气中弥漫的压迫感,转头对着沈重,语气咻然一变:“沈侯,说话要讲证据,你如何证明本郡主已非完璧?” 沈重顶着皇上杀人的目光,低着头,紧咬着牙,“这有何难,请四福嬷嬷一验便知。” 四福嬷嬷是宫中专门查验宫女秀女身子的嬷嬷,没有什么人能逃过她的眼睛。 “放肆!我堂堂一国郡主,岂能说验就验,沈侯,说话可要三思啊!” 还不等江月说话,皇上就一口回绝,后面那句话更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所有人都听出来了其中的警告意味,沈重却置若罔闻。 “皇上,唯有这样,方能证明郡主的清白啊!” 沈重此话甚是高明,若真的验了,那江月以后怕是没法做人,若是不验便是皇上不让,既离间了皇上和江月,又让此事坐实,无论无何,他都获利,好不狠毒。 皇上也想到这种情况,右手不停地扣着龙椅把手,脸上沉的像墨一般,若是可以,他真想一把将沈重丢出去。 又一片寂静…… “验,也无不可,若本郡主确实是完璧之身,沈侯该当如何?”江月知道皇上为难,便主动开口。 “若是如此,本侯任凭处置!”沈重沉默半响,终于下定决心赌一把,料定那人也不敢骗他。 “既然如此,那烦请在场的诸位给昭华做个见证,多谢。”江月朝着众人行了一礼,对着皇上道:“皇上,宣四福嬷嬷吧。” “昭华,你可决定了?”皇上有些担心和犹豫。 江月点点头:“此事我虽不介意,但却不能让这件事辱没尚书府与皇家名声,所以昭华愿意验明正身,以示清白,望皇上成全。” 皇上无奈,只能让人去宣四福嬷嬷前来。 跟着四福嬷嬷进内室之前,江月路过沈重,在他耳边轻声提醒:“沈侯,但愿您等下还能如此淡定。” 不一会儿,江月从内室出来,紧随身后的还有四福嬷嬷。 四福嬷嬷转身先朝着皇上行了一礼,不紧不慢地将结果公之于众:“郡主仍是完璧。”说完便在皇上的示意下离开金銮殿。 此话一出,皇上脸上紧张的神色散了去,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只有沈重似乎不敢相信结果,呼吸急促,瞳孔皱缩,喃喃自语:“这不可能,不可能。” 转身看着江月嘴角淡淡地笑意,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朝着江月扑过去,双眼充血,“是你,是你,一定是你收买了四福嬷嬷。” “沈侯,慎言!提出验身的是沈侯,提出让谁验的人是沈侯,如今不相信结果的仍是沈侯。”江月负手,声音不大不小,但所有人都能听的清楚,“沈侯是不把这脏水泼在本郡主身上誓不罢休?” “本郡主倒是有一个疑问,沈侯为何非要把这这脏水泼在我的身上?意欲何为?况且沈侯又是听信了谁的谗言?” 江月一连发出几个问题,引得周围窃窃私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连带着看沈重也多了几分探究。 “这还用听人说,市井之言随处可见。”沈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然就真的遭了这小妮子的道了,却殊不知他早已在套中了。 “市井之言怕是与侯府脱不了干系吧。”殿外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 江月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时竟然还有帮她之人,转头看去,楚尧正在门口站着,看见她回头,还对她笑了笑。 逆光而来,身穿蟒袍,唇角含笑,倒真有几分浊世翩翩俏公子的味道。 “来人,此人胆敢擅闯金銮殿,抓起来。”沈重方寸大乱。 “放肆,朕的御林军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沈重三番四次口出疯言,皇上心中早已不爽,“沈重,你还想做朕的主?” 沈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扑通一声,连忙跪下狡辩:“微臣不敢……只是此人来历不明,臣只是担心他居心不良……” “怪我,未能表明身份。”楚尧敷衍地笑了两声,将胸中的刺金令牌取出来,展现在众人的面前,“沈侯,可认识此物?” 众人吸了一口冷气,此物怕是没有人会不认识,刺金令牌如同玉玺,乃是当今圣上赐给平南王的,感念平南王数次救他于水火之中,只是平定战乱后,平南王一身旧疾难除,于是还了兵权,携妻儿老小一同离京,听说是去了神医谷,至今怕有二十年的光景。 沈重的脸色变了又变,仍抱着一丝侥辛:“自然,敢问……” 第五章:肖婉来了 “平南王楚钰之子,楚尧。” 江月也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竟然不知楚尧还有这样的身份,居然是平南王府世子,丫的,居然瞒了她这么久。 “你父亲如今可好?” 皇上丝毫不意外,虽然楚钰二十年间并未露面,但每年都会让楚尧私下给他送来一些神医谷调养身体的丹药,以保无虞。 因此楚尧站在殿外,他便已经认出来了,只是他并不知楚尧到底想做什么。 “劳烦陛下挂心,家父一切安好。” “那便好,既已回京,今晚便在宫中设宴替你接风洗尘。” “多谢皇上。”楚尧话锋一转,“只是如今还是先解决郡主之事吧!” 江月虽然恼怒楚尧未告知她真实身份,但是看见他在,便对他莫名的信任,自然而然地放下心来,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带进来。” 楚尧话音刚落,就有一名侍卫提着一个贼眉鼠眼的人走进来,随手将他扔在地上。 该人跪在地上左望望,右望望,突然看见了沈重,便赶紧朝着他爬过去,拉着沈重的下摆。 “侯爷,救我,侯爷,救我……” 沈重看见此人,脸色瞬间白了,神情紧张,一脚将这人踢开。 “滚开,本侯根本不认识你。” “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问。 楚尧面上微微一笑,讥讽之意甚浓,“我今日回京,本不想太过招摇,于是便走了一条偏僻的街道,在一个死胡同里,正好看见此人持凶杀人……” “天子脚下,若有纠纷,当告府衙,岂能私自杀人,后询问才知此事与郡主有关,遂将他带来,请皇上圣裁。” 皇上听后皱着眉头,没想到沈重竟然如此无法无天,看来是该好好收拾一番,让他长长记性。 “肃静——” 皇上身旁的大太监尖着喉咙喊了一声,殿中顷刻安静下来。 “你……报上名来,为何行凶?” 皇上指着那个贼眉鼠眼的人,平淡的声音中透着威严。 此人看看见沈侯并不搭理他,也已经知道自己被放弃了,那还有什么帮侯府隐瞒的必要。 他浑身畏畏缩缩,说话时舌头还不停地打颤,“草民名叫张三,是侯府的一名管事……” 张三的话与楚尧所说的相差无几,的确是沈重让他去散播谣言,且杀人灭口的。 “皇上冤枉,张三确实是侯府的人,可这些事并非老臣让人去做的啊!” 沈重心知这身份做不得假,张三的籍契还在自己的府中,只有咬紧没有吩咐过这样的事情,看他们还能怎么办! 果真咬人的狗不叫,看着张三老实才让他去做的,想不到却会背叛自己。 “刚刚沈侯不是还不认识吗?可真是善变啊!”江月轻飘飘地说。 “府中小厮繁杂,本侯岂能人人都认识。”沈重面露凶狠,对着张三威胁,“张三,为何要陷害本侯?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沈重的话不言而喻,众人此时将目光投向了楚尧。 “张三,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是谁人指使,你可知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是侯爷沈重!草民若是有半句虚言,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张三细细盘算一番,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咬死前面说过的话,否则便是欺君。 “草民这里还有沈侯编排郡主谣言的信件,请皇上过目。” 皇上看了一遍张三呈上来的信件,“沈重,你还有何话可说。” 沈重心中颓然,他没想到张三竟没有听从自己的话,将信件销毁,留下了一个把柄。 “臣知错,臣只是一时糊涂,请皇上网开一面。” 此事一再反转,没想到却是沈侯自导自演,朝臣震惊,可是他们却搞不明白沈侯为何要如此。 “陷害郡主,助纣为虐,罪不容恕,来人,将这小厮拖下去,乱棍打死。” “皇上……皇上,小的知错了,不要啊……” 张三被拉了下去,随着哭喊声越来越弱,直至最后了无声响。 正当众人都在等着皇上会如何发落沈重时,楚尧又是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说来也巧,楚某今日还在街上碰到一个自称侯府少夫人的女子,不知侯爷可认识?” 楚尧拍了拍手,肖婉被带了上来,她嘴中还一直叫嚷着:“别碰我,我可是未来侯府少夫人,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听此,江月来了兴趣,转头看去,她倒想知道这肖婉长得什么模样,能让沈轩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过仔细看了看,样貌中等偏上,毫无特色,只不过身材倒是曼妙。 原来沈轩好这一口,果真是一个肤浅之人。 “本侯并不认识。” 沈重连忙摇头,心中早想一巴掌将肖婉拍死,这个疯女人,不好好呆在别院,乱出来晃悠什么,还打着侯府的名号,简直愚不可及。 不过此事倒是沈重误会了肖婉,肖婉是江月昨晚让楚尧去别院抓的,正是为着这一出。 不过江月看着沈重避之不及的态度,心中不屑。 若是沈重好好地告知退婚缘由,自己也未尝不会同意,毕竟为了子嗣,情有可原,并主动向皇上请求退婚。 可沈重的心太大了,竟想着名利双收,那便只能撕破脸了。 “哦?沈侯又不认识?” 楚尧上扬的声调不经让人想到沈重刚刚打脸的时候,让人对他的话抱有三分怀疑。 “倒也正常,风流韵事怎会让父母知晓,楚某还让人去请了沈公子,还是让沈公子也辨认辨认吧,毕竟这其中还涉及到侯府的血脉。” 血脉?孩子? 众人明白了,难怪沈侯一直要给郡主泼脏水,原来是想退婚啊,不过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沈侯舍弃郡主。 看来这女子能给侯府带来的利益比郡主更多啊,众人心中暗自揣测,看着肖婉的眼神中也带着好奇。 不一会儿,沈轩便来了,走路漂浮不定,眼下乌青,一看就是纵欲过度所致。 肖婉一看见沈轩便扑上去,靠在沈轩的怀中,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还不停地用蹭着沈轩的手臂,卖弄风骚。 “沈郎,奴家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第六章:做妾? 肖婉此番引得众人大跌眼镜,这女子看上去不像个正经的大家闺秀,倒像是风尘中人,这娇滴滴的声音让人身体发麻。 沈重瞧着更是扎眼,哪怕是青楼女子也不会当众做出这种不知羞耻之事,若不是看她肚子里的肉,这样的女子,就算是想进侯府为奴为婢都不够格。 “逆子,还不拜见皇上。” 沈轩这才精神一震,拉着肖婉一同跪下给皇上请安。 皇上看着刚刚的那一幕,心中早已了然,“此女子声称自己是侯府少夫人,你可承认?” 沈轩倒是干脆,一口应了下来,“婉儿确实是草民未过门的妻子。” 啊?哈? 江月有些错愣,没有想到沈轩居然会这么坦白地承认。 她转头看着沈重猪肝一样的脸色,不禁暗笑,果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不,沈轩是连猪都不如。 “楚某听说沈公子的未来夫人不是昭华郡主吗?何时换了人?” 楚尧似有若无的眼神划过江月,见她正暗地里偷笑,不由挪了几步,正好挡住众人的目光,以免被人发现。 “切,什么昭华郡主,就是一烂货,连给本公子提鞋都不配。” 沈轩脱口而出,满嘴的污言秽语,一听就知道是跟市井妇人学的。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地看向江月,皆以为江月会面露难堪,忍受不了羞辱而离去,毕竟又被退婚,再被羞辱,是个女子都会介意。 可江月神色未变,头都未曾低一分。 若是换了几年前,她面对沈轩的厌恶还会有几分伤心,但现在,抱歉,他不配。 况且早在她被沈轩派人掳走的那段时间里,听过还难听一百倍的话,就这根本不算什么。 “混账东西,还不快给郡主赔罪。” 沈重一听暗道不好,一把提溜着沈轩的衣领,将他扔在江月的面前。 在肖婉被带上的时候,他就知道败局已定,只能尽量保住侯府,牺牲一个肖婉并不算什么。 而且如果肖婉被皇上赐死也算是成全了侯府,到时再假意求情,说不定孩子还能留下。 沈轩被摔得脑子一蒙,啥?郡主? 他摇了摇昏沉的头,抬起便见一名面容明艳的女子,戴着镶嵌了六颗珍珠的发冠,将头发全然拢了起来,冠上的充珥长条垂于胸前,身着暗红色宫装站在他的面前。 “这……这……这……这是江月那小贱人?”沈轩指着江月结结巴巴道。 他不是没有见过江月,想当初在山上…… 沈轩突然反应过来,当时江月被困多时,脸上早已经是一层的灰,只能勉强分辨出五官,哪能注意到美丑,要是早知江月长得这样明艳,娶了她也不是不行,然后…… 啪—— 一记耳光将沈轩从美好的幻想中拽了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重。 从小到大沈重从未打过他,不知今日为何如此不给他留颜面。 “孽障,愣着干什么,还不给郡主道歉。” 看着沈轩这不成器的样子,沈重气得发抖,打过沈轩的手还不停地颤抖着,他只有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不心疼,可是他若是不主动动手平息怒气,只怕沈轩受的罪更多。 众人看着这父子之间的过场,纷纷表面客气地劝导着,年龄还小的说辞都被拿了出来。 江月撇撇嘴,不禁腹诽:弱冠之年的人,还小? 不过看着这近半数求情的人,心中思忖片刻,江月仰起头:“沈公子的道歉,江月担待不起。” “既然沈公子已有……”她刻意停顿半刻,瞥了眼立在一旁肖婉和沈轩,“已有心上人,那这桩婚事婚事便作罢,此后江月与侯府各不相干。” 楚尧摆弄扇子的手顿了下,他们商量的可没有这么简单,不过转眼想到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 朝臣纷纷赞同地点了点头,不由得夸赞江月肚量大,好气性,硬是变着法子将江月夸成了一朵花,与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沈重深深呼出一口气,也放下心来,只要江月不追究,不爆出肖婉的身份,此事还能留下个好结果。 沈轩却被这一眼看得心花怒放,毫无自知之明地说:“倒也不必,毕竟先出了那样的名声,又是退婚,以后你也再难嫁出去,不过本公子倒是不嫌弃,以后进府了只需唤婉儿一句姐姐就行。” 沈轩语出惊人,在场众人无不面露惊愕,什么?这是要昭华郡主给他做小?疯了不成? 只有肖婉不自觉地伸直了腰杆,心中不免得意,以后郡主都要叫自己姐姐,这是多么大的脸面,果然跟着沈轩没错,自己的眼光真好,连带着看向沈轩的眼神更加柔情似水。 不过她却发现沈轩的一双眼睛都落在了江月身上,又是一阵恼怒,这贱蹄子还没有进门就勾得沈轩的眼中只有她,以后还不得骑到自己的头上。 肖婉正想教教江月规矩,却在与江月对视时,感觉到她眼中的寒意,冷得肖婉心底发凉,下意识往沈轩背后躲去。 “住嘴!”沈重喘着粗气喝道。 他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拽着沈轩朝皇上就跪下去,身体向下匐着,都快接近地面,他已然发现皇上面色铁青,要是沈轩再不识好歹,只怕就会让人斩了他。 可是沈轩丝毫不觉得他说错了什么,难不成江月这样还能嫁给别人?谁还会要她? “你是祖坟上冒了青烟,还是能与苍天肩并肩,竟然想要昭华给你做妾?愚昧、粗俗、狂妄、不自量力。” 皇上怒气直飚颅顶,猛地站了起来,对着沈轩就是一阵怒吼。 “皇上息怒,是臣教子无方,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沈重一边求情一边想着若不是自己只有一个儿子,他早就动手弄死了沈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此时沈重也对蒋芩颇有怨念,养儿育女本就是妇人的事,将子女养成这样,蒋芩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既然教子无方,还有何脸面在这朝堂之上,不如脱了这身朝服回家养孩子去。”皇上脱口而出。 第七章:群起而伐之 一听要罢官,沈轩也再不敢胡闹,对江月刚刚的绮丽心思全然随同这句话消散了,转而狠毒地瞪着沈月。 群臣虽然意外,但面对着皇上滔天的怒气,也再不敢为沈重求情,只能站在一旁三缄其口,况且他们一致认为沈侯就是自找的,自己养的儿子是草包,怪得了谁。 “老臣……遵旨。” 沈重见无人求情,颤抖着双手在众人面前脱下了朝冠朝服,慢吞吞地叠好,在交给李公公时,还不舍地摸了摸。 “呵,沈轩,就是你口中那样难堪的人,保住了你在京城的荣华富贵,不知感恩,满口恶言,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自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来人,拟旨,将沈轩发配镇南边关,即刻出发,无诏,永不得回京。” 沈轩还妄图求情,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侍卫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肖婉刚刚还得意洋洋,突然间什么都没了,她情绪起伏太大,一时没有缓过来,晕了过去。 沈重的嘴角动了动,但还是没有说什么,比起满门抄斩,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他知道皇上有心替江月出气,才发配到镇南边关,那本就是江月之前带兵的地方,不过自己也还有些人脉,打点一下,日子也不算太难过。 可是他却忘记了镇南边关的神是平南王,而楚尧是平南王府世子,这也注定沈轩的日子不会好过。 “这人,便沉塘了吧!” 皇上厌恶地看着昏迷的肖婉,若不是她,此事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皇上留情啊!”听闻此话,此刻沈重已顾不得伤心,连忙求情。 “望皇上念老臣……”沈重突然顿住,反应过来自己已被罢官,遂改口,“念草民戎马半生,子嗣稀薄,留下她腹中的孩子吧。” “这……”皇上把目光投向江月,明显是把决定权交到了江月的手上。 “郡主,草民求你了,饶她腹中孩子一命吧,只要孩子落地,郡主想要怎么处置她,草民绝无怨言。” 沈重看懂了皇上的意思,纵然她再恨江月,也不得不先低头。 沈重此生从未有过这样卑微的时刻,要不是江月,怎会如此,江月,这辈子你别想好过,他心里想着。 江月并没有看沈重一眼,只是对皇上点点头,“皇上,留下她吧,沈家一生劳苦功高,当安享晚年。” “便依郡主所言,退下吧!” 待沈重离开后,此事才算真正的落幕,楚尧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道理,他刚刚走出正殿数十米,就听见身后有一道声音正在喊他。 楚尧停步,回头看见李公公气喘吁吁地朝着他跑过来。 “李公公?” “世子爷,皇上请您去御书房喝杯茶。” 李公公从皇上的言语中已经觉察出这世子爷以后怕是要扶摇而上,因而对楚尧格外客气。 “皇上下朝了?”楚尧有些意外。 “哪有这么快啊,皇上吩咐了,先请世子爷去御书房坐坐,稍等片刻。”李公公赔笑着解释。 楚尧轻轻嗯了一声,跟在李公公的身上,朝御书房走去。 此时的皇上在金銮殿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竟不知沈轩是这般人,差一点就误了昭华的终身,他现在无比庆幸昭华当时逃婚了。 “这事是朕的不妥,昭华,朕愧对于你,你有什么心愿?朕当尽力满足。” 江月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虽然她不知道梦中的世界在哪,但是她可以自己去创造一个这样的地方。 她好像找到了自己做这个梦的意义,眼神一亮。 “昭华想成为离国的第一位女官。” 众人一惊,女官?一群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郡主不可。”一炷香后,太傅周庭走了出来,“自古就没有女子做官的规矩,何况女子的职责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规矩都是人定的,哪一条规矩上写了女子只能待在后院?”江月淡淡地说。 江月看见周庭出言阻止,毫不意外,毕竟她提出的这个要求已经触犯到了他们的利益。 “虽此事并没有明文规定,可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周庭被江月的话堵住了,“况且女子向来思想浅薄,见识寡陋,怎可为官。” 周庭的话得到了众朝臣的附和,纷纷点头,看向江月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异类一样。 “郡主不该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而应该好好想想以后如何做好夫君的贤内助。”周庭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着江月。 “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是因为从来没有女子意识到自己只是你们男子的附属物,或者说就算意识到了,但是迫于流言蜚语,而不敢反抗,可我江月偏偏就要做戳穿这层窗户纸的人。”江月的脸上透着倨傲。 “敢问太傅,如若有一女子学识、文采、能力皆在你之上,你是否会同意她入朝为官?”江月反问。 “不可能!”周庭想都没想一口否决。 “呵呵,看吧,即使如此,太傅仍旧不会答应,这又是为何?”江月看着周庭的目光中带着讥笑。 “这……”周庭神色讪讪,不知该作何回答。 “既然太傅不好意思开口,我便替你说。” 江月的声音响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思想浅薄?见识寡陋?不过就是你们的托词,你们不会允许女子同你们站在同一个高度,你们不会允许女子脱离你们的掌控,你们更不会允许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换而言之,你们懦弱、害怕、自卑,你们害怕自己不如女子,所以用女则、女戒、三从四德来约束女子,如果有一个人不遵守你们的规则,你们便群起而伐之。” 江月一字一句戳着他们的心窝。 “如若她们同你们一样,七岁发蒙,十年寒窗,你们还能如此确保撑起家族门楣的是自己吗?” “如果她们同你们一样,可以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你们还能确保她们甘愿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宅院中与妻妾斗艳,与针线为伍吗?” 第八章:立储 “若是她们可以同你们一样,脚走过离国的大江南北,眼看过人间的世事百态,你们还能确保她们情愿做你们手上的提线木偶,任你们摆布吗?” 江月的话震耳欲聋,不停地在他们耳边循环。 “谬论,简直荒谬,郡主不知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竟然发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言论。”周庭像是被踩着痛脚的猫一样,炸着毛反驳。 江月之前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直到她南下时…… 她看见过丈夫为了金钱,将自己妻女卖进烟花之地。 她看见过父亲为了升官将女儿送给七老八十的老头糟蹋。 她看见过男孩可以在学堂读书,女子却只能在家中干活补贴家用。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世道这般不公。 所有人都将家中的男子看作天上的云,女子看作地上的泥。 她不想自己以后也是这样的生活,不想自己以后的子女也过着这样的生活,所以她想要改变,到了今日,机会才送到了眼前。 “太傅之所以觉得我离经叛道,不过是因为我违反了你们对女子的定义,如果有朝一日,这些随处可见时,那我不过是走了人生中的一步路而已。” “皇上,郡主此言实在是有悖常理啊。” 周庭看自己说不过江月,便将此事丢给皇上,只要皇上不同意,那江月的想法就不可能实现。 皇上虽然震惊江月的言论,不过细细想来却并非没有道理。 如果江月当真可以开创女官制,倒是可以让离国产生更多的人才,不过此事却不能由自己一力压下去,因为朝廷官员反对者甚多,作为皇上必须要各方制衡。 “太傅说得在理,不过君无戏言,朕既然答应要满足昭华的一个要求,岂能当场反悔,朕甚是为难啊!” “不过朕倒是有一个主意。” “江南水患已久,朕三番两次派大臣前去,皆未见成效,以三日为期,你们双方若是谁能拿出更完善的解决办法,便依谁所言。” “众卿意下如何?” 周庭心中甚是高兴,想来皇上也并不想郡主插手朝堂之事,否则怎么会提出这个明显对他有利的方案。 江月面上不显,心中却差点笑了出来,水患?她再熟悉不过了,有一年的梦都是围绕着水患。 “皇上圣明。” 显然这个办法双方都很满意,皇上点了点头,宣布了退朝。 才出了大殿,周庭的周围便围上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说着。 “周大人,此番你可算是赢定了,一个妇人怎会懂水患如何治理。” “是啊,就算是打了胜仗,不过也是侥幸而已,还妄想染指朝堂,不自量力。” “就是,就是……” …… 周庭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恨不得他们再继续多说些,不过表面上却提醒且谦虚。 “诶,不可妄议郡主,不过此番治理水患的法子还是要仰仗大家,毕竟周某也只是一介书生,知之甚少。” 此话也安抚了其中眼红周庭出了风头的官员,跟着保证。 “哪里哪里,周大人客气了……” “周大人,放心,我们自然会竭尽全力的。” “此事关乎百姓,我等自当义不容辞。” …… “咳咳——” 听到咳嗽声,众人回头一看,江月正站在他们身后,想到自己背后说的坏话很有可能已经被当事人听到,脸上不停地哂笑,相互告辞,便各自回府去了。 江月嗤笑,都是读过十年圣贤书的人,竟不知当着人不能说的话,背着人也不能说,捧一踩一的把戏玩的倒是顺手,难不成这些年这些人就是靠着阿谀奉承往上爬的? 不过江月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现在她重中之重的事情是将梦中处理水患的法子结合本朝江南的实际情况,尽快草拟出一个合适的方案。 正当这时,在御书房等皇上的楚尧都快睡着了,听见脚步声,他闭着眼睛,声音有气无力,“李公公,别上茶了,我都快喝饱了,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啊!” “朕来晚了!”皇上一进门就看见楚尧托着下巴打瞌睡。 楚尧听见皇上的声音,瞬间睁开了眼睛,坐直身子,想要起来行礼,却被皇上一把按住。 “不必拘礼,随意就好!”皇上的语气满是温和,与刚刚朝堂之上完全不一样,“看你方才的行为,是之前认识昭华?” “嗯,见过几面,像她这样不守规矩的女子倒是少见。” 楚尧也不推三阻四,直接坐回了原位,脑海中闪过江月的一嗔一笑,嘴角不自觉漏出一丝弧度。 “昭华是有些任性,不过她并无坏心,以后望你能多照应她几分……” “别,我无意朝堂,此次前来只是因为师傅在京城失踪了,我想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楚尧打断皇上的话,将自己和朝堂撇清楚关系,他可不想自己的一辈子都被葬送在这皇宫之中,更不想自己的后半生都在生活在尔虞我诈中。 “朕知你无意朝堂,但是如今除了你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朝上这帮人各有各的鬼心思,朕时日无多,必须培养一个接班人。”皇上叹了口气,他也是别无办法。 “想要继承人,那还不简单,自己生一个不就好了。” 楚尧说话并不拘束,他也知皇上看惯了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虚伪人,更喜欢直来直去的性格。 正好这一点对上了楚尧的胃口,若真是让他天天像朝臣那样表里不一,还真的做不出来。 楚尧也早已经知道皇上只要几年的光景了。 起初皇上和他父亲平南王征战沙场时,风餐露宿,身上到处都是刀伤剑伤,已经损害了身体的根本。 平定边关后,父亲倒是可以归隐,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可是皇上却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面对朝堂的一众牛鬼蛇神,耗费心力,身体也就越来越不好。 之前他前来给皇上送药时就看见皇上的脸色不对,遂提出要师傅神医谷谷主景仲前来瞧瞧。 可是师傅走了京城这儿一遭便再也没有回去,他此番前来只是为了调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九章:皇后孟依依 正巧当时皇上也给父亲修书一封,提出让他入世,楚尧也就趁着这个机会来了京城。 “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不是上上之选。” 皇上摇摇头,其实这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还有一个便是他心中并无皇后,娶她是为大势所趋,但生儿育女却是可以受自己所控制。 “况且若真当如此,少主继位,必当立摄政王,朕这满朝的人,却无人可以担此大任。” “你不一样,你手上握着刺金令牌,相当于玉玺,加上离国三分之一的兵力都在镇南边关,镇南边关的将士只认两人,一是朕,二是你父亲楚钰。” “若朕故去,传位于你,你可以毫不费力得到镇南边关将士和御林军的认可,五分之三的兵力握在你的手上,继位之后必定不会太平,纵然有些小打小闹,也不会动摇国之根本。” “况且你来京城之前,楚钰将刺金令牌交给你,就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你还不明白吗?在大义之前,个人的喜好又能算得了什么。” 皇上给楚尧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完便静静等着楚尧的选择。 御书房的龙延香弥漫在空气之中,楚尧感觉他好像别无选择,内心挣扎半刻钟后,终于开口。 “我可以入朝为官,不过我刚刚的提议皇上可以想一想,届时我可以作为摄政王助幼主即位,待幼主成年后,我便辞官。” 楚尧想到了这个折中的办法,比起在皇宫之中困住一生,这才是更好的选择。 皇上听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也不想将楚尧逼得太紧,不过幼主,这不可能会有。 “景神医的事,你放心,朕定会协助你调查。” 楚尧嗯了一声,他心中也知道师傅的事恐怕和朝堂上的纷争也脱不了干系,这也是他答应入朝为官的一个原因。 皇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将江月今日朝堂上的说辞在楚钰面前提了一遍,随后道:“昭华此事,利在千秋,朕有心促成,你看看能否帮助她一些。” 皇上也不放心将此事托付别人,今日一看起码楚尧对昭华并无恶意,比朝堂上的其他人好得多。 楚尧心中大受震撼,他知道江月是个有抱负的人,没有想到她的抱负却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离国上下。 或许早在江月不顾自身安危,冒着女子身份被暴露的危险,临危受命时就已经将国家利益放在了自己的前面。 毕竟若不是皇上一心护着江月,她此番以女子身份进军营,就足够让她脱一层皮,哪里还会有退婚这个事。 除此之外也算是她能力出众打了胜仗,不然这群朝臣岂会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想必朝臣也知道要是提及此事,按照皇上对江月的宠爱程度,不仅不会罚她,还会给她赏赐。 因此,大家还不如选择对这件事视而不见呢。 “皇后娘娘求见。” 听见李公公的通报,楚尧收回了心思。 “既然皇后娘娘来了,臣就先告退,皇上说的,臣定当竭力所为。” 楚尧自称臣就表明已经是同意入朝为官,给皇上吃下一个定心丸。 刚出御书房,就看见皇后素衣披发,脸上不着粉黛站在门口,楚尧心中疑惑,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未做停留,给皇后道了一声安便径直离开。 他来了?那楚钰是不是也回来了?皇后孟依依的脸色一时间惨白,看来此次出宫又多了一件事。 “皇后娘娘请。” 李公公对孟依依很是恭敬,点头哈腰中还有着谄媚,对此,其余的小太监已然见怪不怪了,谁让皇后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呢。 离国没有一个女子不羡慕孟依依的,夫君贵为一国之主,可后宫中并无三宫六院,只有她一人,并且就算皇后多年并无所出,依然未曾纳过一妃一嫔,这样的情谊就算是放在寻常百姓家也甚是少见。 孟依依出身并不高贵,是江南一代米商孟洲的女儿,孟洲此人一门心思钻研商贾之术,为人奸诈,他一生中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江月的母亲孟柒,另一个就是贵为皇后的孟依依。 可是这两个女儿并非一母同胞,孟柒是孟洲原配所生,孟依依是继室所生。 当初皇上平定南边战乱时,遭了埋伏,身负重伤,被孟依依所救,在养伤期间与孟依依生了情愫,便在回京后,以皇后之礼迎娶了孟依依。 按理来说,既不是世家女,又无靠山,朝臣应当会反对立孟依依为后,但不知为何却没人出言。 一月后,孟柒又与当时是丞相的江淮成了亲,一时孟家风光无限。 孟依依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脸上一副端庄的模样,走进御书房,李公公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孟依依黄鹂般的声音响在御书房中,她身子半蹲,双手交叉叠在膝盖上,低着头给皇上行礼。 一炷香后,孟依依的后背已经被汗浸湿,双腿开始打颤,身体已经小幅度地摇晃,可是皇上却还未曾发话,她也不敢起身,只能咬着牙继续坚持着。 皇上从未这么下过她的面子,今朝突然如此,无非就是为着江月。 江月此事,孟依依当然也并非无辜,一切都要从五年前说起。 五年前,沈轩一早就是孟依依为江月选好的夫婿,当时听闻沈重看上的儿媳并非是江月,于是她便经常邀蒋芩来凤藻宫与她话家常。 其中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江月还未曾婚配,皇上与她对江月有多看重,娶了江月有多少好处。 果然不出意外,几天后,蒋芩便来替自己的儿子求婚,也将沈轩夸得如同天上的神仙下凡一样。 孟依依当然不会相信这些不实的言论,倘若沈轩真的那么好,她又怎么会便宜了江月。 她早已将江月的性格养得刁蛮任性,沈轩最是不喜这样的性格,又被迫非要娶江月,婚后定然会极度厌恶江月,自会夫妻感情不顺。 况且侯府是世家,而江月并无名门贵女需要的品茶、插花等技能,嫁进去,给侯府丢几次颜面后,定是不得公婆喜欢。 第十章:原来是旧识 自然而然,江月的余生都只会不得意,这才是孟依依的目的。 不过孟依依向外标榜的都是自己对江月有多爱护,肯定不会让人知道她的真面目,表面上还是一副为江月择到了好夫婿的欣慰笑容。 当晚她便给皇上说了此事,忍着恶心将沈轩从头到尾夸了一遍,最终得到了皇上的点头,下了圣旨赐婚。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江月竟然会逃婚,还立下战功,简直出乎意料。 朝堂上的事她也已经知晓大半,心中也明白皇上必定会怪罪于她,她为了维持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不得不先来御书房脱簪请罪。 “皇后怎么还蹲着?” 孟依依终于等到了皇上开口,她收敛了脸上恶毒的神情,换上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浅浅地回复。 “臣妾见皇上正在为国事繁忙,不忍心打扰,况且只不过是多行了会儿礼,并无大碍。” 孟依依缓缓地站起身来,一袭白衣裹着她摇摇欲坠身子配上眼中含着的泪花,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份怜惜。 看着孟依依这幅模样,皇上的态度软了下来,“皇后怎么想着来御书房了。” “臣妾听闻了侯府的事,想到自己竟然听信了蒋芩的妇人之言,差点将月儿推进火坑,心中很是愧疚,特前来向皇上请一道出宫的旨意,亲自前去给江淮和月儿赔罪。” “想当初自己想着侯府勋贵,身份也能配得上月儿,即使月儿性格稍稍任性,可上面有皇上护着,他们定会好好对待月儿,此生也能平安顺遂,谁知……” 孟依依话还未说完,眼中打转的泪珠随即流了出来。 皇上看见孟依依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想到她也是一番好心,也不再忍心苛责她,只是沉吟一声,“皇后还是耳根子太软。” 又想了想继续说,“昭华此事,确实是你我不妥,朕不便出宫,你代朕去看看她吧。” “谢皇上,许久未见,不知月儿可瘦了……”孟依依破涕而笑,故意在皇上面前念叨着。 皇上看着她的模样,摇摇头笑道:“皇后,你啊,这都快宠得昭华没边了,朕记得库房中有一块凤鸾白玉佩,你将它带给昭华吧。” 孟依依一听,表情瞬间僵硬,不过又很快地调整了过来,“皇上还取笑臣妾,您难道不是吗?月儿要是知道皇上将凤鸾白玉佩赐给了她,心中定会欢喜,臣妾代月儿多谢皇上。” 出了御书房,孟依依的贴身婢女容娟便迎了上去,扶着她朝凤藻宫走去,见她一路上脸色深沉,遂开口问,“娘娘,皇上为难你了?” 孟依依摇了摇头,“你等下去库房将凤鸾白玉佩取来,我们换身衣服去尚书府。” “凤鸾白玉佩?”容娟一脸诧异,“这可是嫡出长公主的象征,怎可……” “你都知道,皇上怎会不知这块玉佩的意义所在,将这样的东西送给江月,岂不是公然打本宫的脸。” 孟依依不停绞着手上的手帕,恨不得将它撕碎,“他不愿意与本宫生儿育女,却将本宫那好姐姐的孩子疼得像眼珠一样,他不是不喜爱孩子,只是不爱本宫而已。” “横竖孟柒已经死了,何苦拿一个死人同自己置气,何况皇上从不纳妃,心里还是有娘娘的,娘娘只要生下个一男半女,皇上定然会欣喜得不得了。”容娟苦口婆心地劝着孟依依。 “你不懂,死了的才会成为白月光,而活着的人,不过是那白月光下的影子。”孟依依满目苍凉,看着这宫中熟悉的一草一木,心境早不如当年。 “本宫倒宁愿皇上纳妃,起码这样,本宫还是有一丝希望的,至于孩子……” 孟依依没有说出口,她又怎会好意思说出口,成婚快二十年,皇上从未碰过她,怎么可能会有孩子,皇上心心念念的只有孟柒那贱人。 每次皇上在凤藻宫留宿,都是整夜与她谈论着与孟柒的过往,而她却也只能咬着牙关,附和着,夸着,装作姐妹情深的模样。 孟柒欠她的东西,她定会一一从江月身上讨回来!孟依依想着,可面上纹丝不动,仍旧一副活菩萨的模样。 “好了,不说了,你去将东西取来,我们便出发。” 容娟将凤鸾白玉佩取来,还是有些不情不愿,“娘娘,要不咱们不去了吧,反正江淮也……” “去,为何不去,这一遭是做给皇上看的,装了这么多年,怎能半途而废。”孟依依揉揉自己的眉心,打起精神。 得了皇上的旨意,孟依依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宫。 她快二十年没有出宫了,沿街的叫卖声充斥进她的耳朵,感到莫名的热闹与生气,孟依依挑起轿帘,往外望去,一片祥和,百姓的脸上洋溢着热情满足的笑容。 她不禁恍惚,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好似就是从进宫开始,宫中人人自危,行事小心,哪个人的肚子里不是装着九曲回肠,说出的话要转着七八个弯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哪里还会有这么简单的快乐。 “等下我去见江淮,你去平南王府看看,是否楚钰回京了。”孟依依就算羡慕百姓的安泰,也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出宫的目的。 容娟答了一声是,她今日也在御书房外看见了楚尧,难怪娘娘会这般紧张。 不久,孟依依的软轿停在了尚书府的门口,同时另一座小轿也停在了尚书府门口。 两轿同时拉帘,四目相对,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古怪起来。 那妇人一见孟依依,还微笑着的嘴角顷刻间拉了下来,这个人,她做鬼都不会忘记,寒霜布满脸颊,“蒋依依,你来这做什么?” 蒋依依一看,原来是老熟人,正是她那好姐姐的侍女清雨。 “清雨,好久不见。”蒋依依上下打量了一番,“看来这些年你过得很好!” “好与不好与你何干?你还敢来尚书府?”清雨上前挡在尚书府的门口,她定然不会放孟依依进去。 第十一章:致思斋 “全天下有哪个地方是我们小姐去不了的。”容娟仰起头,自豪地说,又瞥了眼清雨,“清雨,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身上穿的都是些什么啊,比我们那最低等的丫头都不如。” 容娟在孟家的时候就和清雨不对付,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又怎会不去奚落清雨。 “你才是丫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看清楚了,这是我们尚书府的夫人。” 清雨身边的小丫头一听,气得咬牙,面红耳赤,瞬间不乐意了,清雨对她可是有救命之恩,她又怎么可以袖手旁观,不甘示弱地朝着容娟怼了回去。 容娟心中气性大增,在宫中谁不对自己好声好气,恭恭敬敬,没想到出了宫却被这些低贱的丫头呵斥。 “放肆!贱婢,你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吗?”容娟鼻孔朝天,全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这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容娟说出的话,吓得小丫头往清雨身后一躲,揪着清雨的衣角,惴惴不安,她要是早知道这人是皇后娘娘,借她十个胆子都不敢这么说。 清雨就此挡住小丫头,眼神一横,“容娟,多年不见,倒是学会了狗仗人势。” 孟依依对这些下人之间的争吵并不在意,她只是在听到清雨成了尚书府的女主人时,眼中划过一抹惊讶。 随后又觉得理所当然,人都是自私的,对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表忠心给谁看? 想到当初自己与皇上的事被清雨指着鼻子骂了许久,孟依依迫不及待地想要为曾经的自己找回场子。 “本宫还以为清雨你当真对本宫那死去的姐姐忠心耿耿呢,还不是爬上了江淮的床。” “姐姐在的时侯,是一条摇着尾巴的好狗,姐姐一走就便迫不及待地巴上了另一个主子,不知道姐姐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地活了过来。” 清雨听着孟依依的讽刺,面无表情,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在她才做继室的时候,尚书府中铺天盖地都是这些言论,直到江淮狠狠地出手整治了一次,才慢慢没有了。 不过爬床?她可没有。 当时小姐在弥留之际请求江淮将自己放出府,许一个身世清白的人家,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可是当时郡主还小,她又怎么可以一走了之,随后便自己主动喝了一碗红花,毁了自己的身子,这样就算出了府,也不会有人愿意娶她,以表想要留下来照顾郡主的决心。 那一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幸好救了回来,江淮也不再让她离府,私下里提了她做继室,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照顾郡主,不过这些年,他们虽是夫妻,但有名无实。 “你也配叫姐姐?别脏了姐姐这两个字,你竟然还敢来尚书府,就不怕午夜梦回小姐来找你索命。” “活着的时候就斗不过本宫,难不成还怕一个死人不成?” “娘娘,主子有请。” 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从府中出来,他是从小就跟着江淮的随从岁安,对江淮忠心耿耿,知道江淮对孟依依甚是不喜,他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只是表面客气。 转眼又看见了清雨,岁安眼中惊喜,“夫人,按理说该明日归府,我还安排了人去接您呢,这次怎么这么快?” 像清雨这样衷心为主的人很是少见,尤其是在主子故去后,还一门心思照顾小主子的人,更是少见,岁安对此很是佩服。 “听闻郡主回来了,又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放心不下便早早地赶回来。”清雨脸上满是担忧,又问,“郡主今日可在府中?” “在呢,郡主出去了一遭回来,整个人稳重多了。” “我先去看看郡主。”清雨说道,朝岁安点点有便进了府,期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孟依依。 “娘娘,清雨未免太过狂妄……” “娘娘,请!”岁安打断容娟的话,站在一旁手往前面一伸,示意孟依依先行。 孟依依朝着容娟点点头便一个人朝着府内走去,容娟留在门外气鼓鼓地跺了跺脚,但毫无办法,只能转头离开,朝着平南王府去了。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孟依依第一次来尚书府,不由打量着四周的布局,走了几步,便往右一转,前面一扇刻着夕颜的垂花拱门。 一进拱门,引入眼帘的就是两侧环抱的走廊,中间围着一个天然的池塘,里面各色赏玩的鱼数不胜数。 游廊尽头是一座小院,上题:致思斋。 岁安立在院门口,将院门打开,朝着孟依依道:“娘娘请,主子在里面等着娘娘。” 孟依依望着上面的牌匾,静默半晌,江淮还真会挑地方。 她踏进门,就瞧着江淮身着玄色外袍,手握狼毫笔在院中练字,手上丝毫没有因为孟依依的到来而有半分停顿。 孟依依走近一看,铺于桌面的宣纸并干净,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一些墨点,可是江淮仍旧致力于将这些墨点修成一个完善的字。 孟依依讶然,冷笑,“江大人别白费力气了,脏了的东西,就算再修也回不到最初的时候。” 江淮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但未曾放下,又动手写了起来,一言不发。 “就例如,你哪怕在这做了成千上万件风雅的事,都抵不过曾经在宫中的致思斋……” “闭嘴,孟依依,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依依看着江淮已经恼怒,咯咯地笑了两声,“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劝江大人看开些。” “当日要不是你,怎会如此,你还有脸再提致思斋?” 江淮这一生最不愿意回忆的地方就是致思斋,当初若是没有致思斋的事,孟柒也不会年纪轻轻便没了。 孟依依看着江淮的失态,心中稍稍畅快,一个两个都喜欢孟柒,可是孟柒已经死了,建了一座和宫中一样的致思斋就能赎罪了吗?自欺欺人。 “本宫不过是做了一个局,可江大人是自愿入局的人,干本宫何事?”孟依依看着江淮的逃避,讥笑道。 那些过往她本不想再提,可江淮却要约她在致思斋,公然与她作对,那也怪不得她了。 “如若江大人当时能够狠得下心,不去致思斋?或许本宫早就死了,本宫能走到现在,多亏了江大人的成全。” 第十二章:姐姐! 孟依依所说的话,迫使江淮去回忆他此生最大的错误。 十几年前,皇上刚娶孟依依,遂前去南边收复失地,而他则被委以重任,监国。 那日中秋佳节,孟依依广邀朝廷官眷进宫共度中秋,自然孟柒也在受邀之列,宴席进行到一半,突然一个侍女将一张纸偷偷地塞进了他的手心。 上面只有七个大字:孟柒在致思斋,危! 他顾不得其他事,朝着致思斋走去,因为他知道皇上心尖上的人并不是外界传言的孟依依,而是孟柒。 而孟依依则是顶下了孟柒所做的所有事,在孟洲的帮助下登上了后位。 到了致思斋的门口,并无任何守卫,心中疑惑,但想着孟柒很有可能出事,他便强压住心头的不安,朝里面走去。 推开门,只见孟柒衣衫不整地躺在那里,面色潮红,泪水汪汪,手上握着一支钗环,衣服上还有一些血渍。 只听见孟柒轻轻地唤了他一声江大哥,他脑子里轰地一声,理智全无,红着的眼眶压制不住内心的躁动,在酒精的作用下,忍不住上前抱着孟柒。 可见着孟柒举起手中的钗环横于颈间,警告他别过去。 他瞬间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泼下,孟柒这明显是被人下了药,他又怎么可以趁人之危,他不由得为自己刚刚的冲动感到可耻。 他冷静下来,一边安慰着孟柒,一边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披在了孟柒的身上,正当抱着她离开之时。 哐当一声,门被打开了。 外面站着满朝的官眷,孟依依站在最前面,看着他们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 他欲辩无言,正想请孟依依为他们解释时,却只听见孟依依一句,江大人,即便你爱慕本宫姐姐,也应当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这算什么,说完脸就扭到了一旁。 他瞬间反应过来,他们都被人算计了,而算计他们的人正是眼前高高在上的皇后。 随后他一直咬定自己同孟柒并未发生什么,众人不信,其中只有一妇人提出请四福嬷嬷前来查看。 他正想同意,但孟柒扯了扯他的衣袖,朝着他,摇了摇头,眼中乞求的意思不以言表。 他终是没有答应让请四福嬷嬷。 孟依依当场便下了赐婚的旨意,为着孟柒的名声,他不得不答应。 后来他才知道当时孟柒的肚子里已经有了皇上的孩子,自然不敢验,亦不敢让此事宣扬出去,以免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引起思绪大乱。 他本想等皇上回朝之后将此事告诉皇上,可孟柒阻止了他,理由是她不能让皇上因为她背上一个抢夺臣妻的名声。 有孕期间,孟柒在尚书府中心情郁结,乃至生下江月后便撒手人寰了。 从那开始,他就后悔了,若是当时强硬一点,若是不听孟柒的话,会不会结果就会不一样。 一后悔就是这么多年。 江淮尘封多年的记忆被打开,表情痛苦,“孟依依你到底想怎么样?” 孟依依缓缓地笑了,只要看着他们痛苦,她就开心,“江大人,你该谢谢本宫,若不是本宫,姐姐又怎么会嫁给你,还生下江月这么倍受荣宠的丫头。” 孟依依知道若是不早早地将孟柒嫁出去,那定会被皇上接进宫中,届时她的皇后之位就会不稳。 “你别动月儿,否则我就算身败名裂也定会将你拉下来。”江淮听到提及江月,神色紧张。 “皇上有多喜爱江月,你知,本宫也知,自然不会去触皇上的霉头,何况,本宫若是想要动她,多的是机会,岂会等到现在。” 江月之前常常来凤藻宫找她,孟依依起初还不太乐意,不过看着江月一来,皇上便过来,孟依依突然转变了想法,靠着江月吸引皇上倒是不错。 效果果然很好,那段时间皇上对着她也不再冷言冷语,温和了不少。 “皇上赐给江月的。”孟依依拿出凤鸾白玉佩,在江淮的眼前晃悠了一圈。 接着说:“若不是当年的事是本宫亲手设计,也瞧见了床单上的落红,本宫还会以为江月是皇上的孩子,竟这么得圣心。” 江淮神色一紧,“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不可能的事。”看向凤鸾白玉佩的眼神晦暗不明。 突然院门被推开。 孟依依望向门口,瞳孔皱缩,脸上血色瞬间散去,失声道:“姐姐……” “姨母,你怎么了?”江月一进门就看见孟依依的神色异常。 孟依依听见姨母这个称呼,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江月,几年不见,长得与孟柒更像了,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不过仔细看了看,也能发现她们母子之间的区别,孟柒肤色更白,浑身气质更加温婉,相比之下,江月稍微英气一点,或许是在战场锻炼所致,尽管面色温和,但偶尔还是会不自觉露出肃杀的气势。 “没事……只是几年没见,月儿和你娘长得更像了,姨母还以为你娘回来了呢。”孟依依低垂着眼眸,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 江淮冷眼看着孟依依的表演,完全不想搭理她,只转头问江月,“月儿,见过你清姨了?” 江月点了点头,“刚见过,不过听闻姨母来了,于情于理都应当前来请个安。” 江月其实是逃过来的,因为自小清姨一见着她就哭,念叨着她命苦,问为什么,清姨又不说,那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似的,不停地往下掉,怎么止都止不住,乃至现在她一看见清姨哭就头疼。 “你个小没良心的,亏你还记得姨母。”孟依依对着江月笑了笑,拉过江月的手,轻轻在上面拍打着,故作亲切地说:“刚刚本宫和你爹才说到你呢。” 她将凤鸾白玉佩挂在江月的腰间,“皇上赐给你的,本来想着你跟清雨之间多年未见定然有很多话要说,于是想让你爹转交给你的,没想到你过来了,那姨母便亲手给你系上。” “不过你以后可不能像今日这样,为着别人,将清雨放在一旁,否则到时候,等到清雨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又怎么会疼你了,要是你娘还在就好了。” 第十三章:挑拨离间 孟依依说着,眼角都已湿润,表面上是为着江月好,可是话里话外都在提醒江月并非清雨亲生,她娘的死说不定会与清雨有关。 “姨母又不是外人。”江月从小对着孟依依并不设防,她又怎么会去深究孟依依的言下之意,只当她是打趣自己,“难道姨母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疼月儿啊?” 孟依依戳了一下江月的额头,“自然不会,咱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岂是旁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江月翘着嘴角笑了笑,想着还是回家了好,想她在战场上,就连睡觉都不敢熟睡,生怕有敌军偷袭。 现在自己在乎的人都在身边,心中升起一阵暖意,言语中也流露出小女子的娇憨,若是被她战场上的那一众兄弟看见,定会大吃一惊。 江月在战场上可是出了名的活阎王,对着敌人下手从不留情,但是对着自己的兄弟,向来也是肝胆相照,但是脸上不苟一笑,就算有时笑了,那定然是有人要遭殃了。 可江淮听着孟依依的这些话,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月儿,向来心肠直,听不出这些话中的挑拨离间,可他却是听得明明白白的,可是他对着江月也不想明说,不想让她受上一辈恩怨的影响。 于是开口赶人,“月儿,不准这般没大没小,成何体统,时候不早了,再有半个时辰宫中就要落锁,娘娘该回宫了。” 江月耸了耸肩,对于江淮的呵斥,已经见怪不怪,她爹就是这样,真是个老古板,不过她可不敢说出口。 犹记得小时候,她说了一句,就被江淮拿着荆条追得满院子跑,幸好清姨挡在了自己的前面,替她求情,才免遭了一顿皮肉之苦。 孟依依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淮,她当然听出来江淮这是在下了逐客令,想着自己的事也已经办完,遂不再停留,同江月告了别,离开。 出了尚书府的门,孟依依看见容娟也已经从平南王府回来,正站在软轿旁边候着,她朝着容娟点了点头。 回宫的路上,孟依依坐在轿中闭着眼睛养神,可是眉间却未曾舒展过,她低声问:“容娟,平南王府怎么样?” 容娟细细地回答:“奴婢前去平南王府转了一圈,只看见府门禁闭,上面已经落了一尘灰,门上的锁也已生锈,院墙之上还有些许杂草,想必平南王并未回京,娘娘大可放心。” 孟依依嗯了一声。 容娟想到自己在路边听闻的八卦,也许娘娘会感兴趣,便开口,“不过奴婢在路边听说了另外一件事,是关于江月的。” 孟依依这才睁开了眼,饶有兴趣,“哦?何事?” “奴婢听闻江月想成为离国第一任女官,三日后将在殿上就江南水患一事与太傅周庭一决胜负,胜出之人将前往江南,娘娘,您说我们要不要从中动点手脚?” 孟依依听完,舒展的眉头瞬间展开了,亏她还在为江月的事苦恼,这不是送上门的机会,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江月想要前去江南,本宫不仅不会动手脚,还要从中助她,江月在外面可比在京城方便动手多了。” “啊?”容娟不解。 “水患肆起,难民激愤,其中死了一个小小的郡主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到时本宫再哭上两声,为她请追封号,也算是她没有白来这世间一遭。” “娘娘,您终于下定决心了,奴婢早就劝过您,斩草要除根,莫要手下留情。” 孟依依曾经一直没有听从容娟的话,是因为江月还有用处,可当她看见江月那一张和孟柒一模一样的脸时,才明白这张脸终究长成了她的隐患。 若是任由着这一张脸在皇上面前晃悠着,难免皇上不看着那张脸想到孟柒那贱人,若是为情乱智,硬把江月纳进宫,那可真是后患无穷。 如今不把江月除了,孟依依夜难安眠。 “传信给孟洲,告诉他,若是还想保住国丈的名声,便在江月南下时,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孟依依吩咐道。 孟依依在背地里从来不唤孟洲爹,因为她知道,孟洲从来没有将自己当成他的女儿,他心中只有利益,若当初不是孟柒不愿意登上后位后给予他行商的方便,这后位哪里能轮得到自己。 孟依依说完,便闭目在脑中盘算着如何能帮让江月顺顺利利地下江南。 约莫半个时辰,孟依依回了宫,她径直朝御书房走去,打着为江月好的旗号,又在皇上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出来时,身后跟着李公公,抱着一沓历年治理水患的折子,递给容娟。 “多谢李公公。”孟依依道完谢,朝着容娟道,“明日将这些折子送到郡主的手上。” 李公公朝着孟依依客气两句,便离开了,心中还不禁感慨,皇后还真是贤良淑德,将郡主视如己出啊。 夜晚,按照朝上所说,皇上在宫中设宴为楚尧接风洗尘,不过没过多久,正主便不见踪影。 此时的楚尧正趴在江月的窗边,在那暗戳戳地敲着窗户,嘴上念叨着,“昨日还好好的,今天这窗怎么就被封死了?” “平南王府的世子,夜爬香闺,怕是不好吧!” 身后一道女声传进楚尧的耳边,他回头,只见江月倚在槐树之下,双臂交叉,环于胸前。 楚尧沉吟片刻,点点头,“确实不好。” 转眼,轻功一展,搂着江月那盈盈不足一握的腰飞上了屋顶。 “不如在屋顶,还能赏花、赏月、赏美人!” 江月心中暗骂自己一声大意,又被楚尧偷袭成功了。 想到楚尧竟然隐瞒身份,正想损他两句,突然闻到一股酒香,仔细嗅了嗅,江月惊喜道,“桃花醉?你从哪来的?你不是在宫中赴宴吗?” 楚尧将一小坛桃花醉递给江月,“回京的路上,随手买的,宫中那一群人虚伪得不行,表面上对着你笑嘻嘻,心中还不知道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不如和你喝酒,至少畅快。” 他举起坛子与江月碰了一下,仰起头喝了一口。 第十四章:难道这就是命? 江月点点头,也喝了一口,好久都没有喝过桃花醉了,想她第一次喝桃花醉的时候,还是被楚尧从青楼救出来,她想感谢楚尧,请楚尧吃饭,点了一坛名字听上去还不错的桃花醉。 当时喝了一口,觉得唇齿留香,甚是不错,一杯,又一杯,半坛就进了她的肚子,但是她却没有想到着桃花醉的后劲这么大,醒来便已经躺在客栈之中,已然第二天了。 不过她到了军营之后,酒量倒是有所见长,今日楚尧带来的桃花醉,已是不能让她醉倒。 “没想到你今日会放过沈侯一家,我很意外。” 江月挑了下眉,楚尧会这样问,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并未着急回答,而是缓缓喝了一口酒,抬眸注视着月亮。 “皇上待我好,我知道,自然有些事,我也不得不为皇上考虑。” “沈重毕竟是老臣,朝堂之上大多都与他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惩治太过严厉,难免不会让老臣心寒,让近臣不安。” “况且我已洗漱身上的污点,也成功退婚,目的已经达到,何必咄咄逼人,再者你可听说过一句话,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江月说完回头盯着楚尧的眼睛,“你呢?为何三番两次救我?又为何回京?” 江月从知道楚尧的身份开始,便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偶然,怎么会她每次遇到危险,楚尧就恰好在旁边,哪有这么巧的事。 以她的直觉,楚尧此次回京,也并非一时兴起。 楚尧看着江月目光澄净,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要说意外,只有第一次从沈轩那里救下她是意外,后面同行一段路后,发觉江月确实是一个有趣的人,想法也都与众不同。 回到神医谷后,不自觉地画了一幅江月的画像,恰好被父亲看到,遂追问画上的人是谁,他告诉父亲后,父亲面色沉重,告诉他这是他一位至交好友的女儿,一定要保护好她。 随后楚尧想着游历大江南北,并不能时常待在江月的身边,这才趁机将明宇送到她身边,贴身保护。 等到他转了一圈回来,江月二人竟然进了军营,收到明宇的传信,江月身受重伤,他这才急忙赶去。 此次回来的目的当然更加不能告诉江月。 楚尧打着马虎眼,随便说道,“离国的大江南北都已经走遍了,也想来试试众人趋之若鹜的功名利禄是什么滋味。” 江月不信,无论楚尧从语言还是行为上所表现出来的都是潇洒不羁,完全不像是追逐功名利禄的人。 但是楚尧明摆着不想说,她也不会去一直追问,惹人讨嫌。 两人背靠背在屋顶坐着,时不时地碰一杯,但不再说话。 月上西楼,京城中的灯火开始逐渐熄灭,街道上的喧嚣声也慢慢趋于平静,江月与楚尧也各自回去了。 只有尚书府主院还灯火如昼。 清雨手上端着一杯茶递给江淮,“大人,何事这般苦恼?” 清雨虽然同江淮住在主院,可她却是睡在旁边的偏房,只是看着江淮房里的灯久久未灭,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这才泡了一壶茶送过来,询问一二。 “坐吧。”江淮看见清雨的到来,语气温和,面上仍旧笼罩着一层愁绪。 “你可还记得月儿满月时,那游方道士给月儿批的那八个字——紫微星来,鸾凤归巢。” 江淮不提,清雨早已经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如今再次提及,她心中一跳,她知道江淮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某件事。 当初因着这八个字,江淮辞官,也因为这八个字,他们从来都对江月的课业不做要求。 就尽量想让她平庸一点,不要搅进朝堂后宫的争端,将来嫁给一品行端正之人,不求家世,此生能够平安就好。 若不是圣旨难为,他们也不会让江月沾惹上侯府这样的人家。 可是之后江月却打了胜仗,回朝后,又不可避免地卷进了朝廷纷争中。 “皇上把凤鸾白玉佩送给了月儿。”江淮缓缓说。 清雨又是一惊,凤鸾白玉佩,谁人不知,嫡出长公主的身份象征,一般是公主及笄之日,必不可少的一件赐品。 她恍然一惊,突然从凳子上蹭地一下站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放大,还带着些许颤抖,“莫不是皇上知道郡主的身世了?” “你先坐下,不必惊慌,这还未必,此事只有你我知道,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江淮端起茶水慢吞吞地抿着,按照他多年来对皇上的了解,若是知道了江月的身世,定会将她接进宫中,昭告天下,不仅仅只是送块玉佩这么简单。 “月儿这次回来,和他母亲越来越像了,皇上或许是看到这个,所以才赐给她的吧。” “如今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那道士批的字,你好好想想,如今皇上根本没有子嗣,月儿又非要去做女官,似乎我们之前的着重点放错了。” “你是说……前面半句?”清雨说到这,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 他们开始以为重点在后面半句,鸾凤归巢,想说明江月拥有皇后的命格。 但不管是按照孟柒的遗愿还是他们的想法,都不想江月入宫,因此将她放养,只要品行不坏,其他东西从来不逼她,对于江月不喜诗词歌赋,也乐见其成。 要是落足点在前面的话,那就是皇帝命格,要是被人知晓,传出风言风语,当今皇上又岂能容忍江月活在这世上。 一字不同,千差万别。 只见江淮点点头,清雨瞬间呆滞,神情涣散,双腿发软,幸亏右手还撑在桌面上,否则她怕是早就跌坐在地面了。 他们千防万防,就为了让江月不要参和到这些事中,难不成真的没法避免?这就是命吗? “你也不必太多担心,朝堂上的朝臣也不是吃白饭的,月儿此次还不一定赢得了。”江淮安慰清雨。 清雨的脸上这才恢复了一点血色,郡主从来没有学过这类东西,怎么可能会赢得了朝堂那群官员。 第十五章:对峙 虽是这么想,但她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夜不能寐,眼中血丝严重,整日愁眉苦脸。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转眼,明日便是朝堂对峙之时,江月这两日闭门整理自己脑海中的思绪,再和孟依依送来的折子相结合,终于写下了一个完整的方案。 她伸了个懒腰,心想: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夜深人静之时,楚尧偷偷潜入江月的房中,动手翻着桌上那几厘米高的折子,满眼震惊,看来皇上的思虑多余了,她根本就用不着自己的帮助。 心中对江月的钦佩之意更加浓烈,像她这般有头脑的女子并不多见,若是江月身为男子,定是宰辅之才。 想到江月的抱负,说不定她身为女子也能官至丞相,只是其中会面临着更多的磨难。 清晨,江月醒来,并未发现自己的东西被人动过,她拿起桌上的折子,就上朝去了。 在玄武门口,正好遇上她今日的对手太傅周庭,江月本不欲争吵,可周庭却不长眼上前主动挑衅。 “郡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朝堂并非女子的地方,就算认输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周庭满脸的自信,他的计划可是昨日大半朝臣共同拟定,岂是区区女子可比。 “太傅何必在这逞口舌之快,输赢如何,自有皇上那个定夺,太傅这么想本郡主提前认输,是在担心什么吗?” 江月神采奕奕,丝毫不理睬周庭在背后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接朝着金銮殿走去。 朝堂之上,江月和周庭各自将自己的折子呈了上去。 皇上一言不发,率先打开了周庭的折子,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周庭却扬起了下巴,一副必胜无疑的姿态。 看完后,皇上低垂的眼眸轻轻抬起,扫了周庭一眼,周庭的这份折子已经算得上极好,比起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方案。 他略带担心地划过江月,心想昭华的胜算并不大,但是见江月脸上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紧张,皇上心生疑惑,不禁翻开江月的折子。 才看两页,皇上的眼睛亮了起来,双手激动地不停颤抖,他忍着澎湃的心情,将折子从头看完尾,忍不住站起身来,哈哈哈大笑,不停地鼓掌,不由发出感慨。 “朕得一昭华,是离国之福啊!” 周庭扬起的下巴还没来得及收回了,就听见皇上的话,不可置信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皇上此话的意思是,江月赢了? 江月怎么可能会赢,怎么会有比他们更完善的方案,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皆不敢相信眼前的结果。 江月微微一笑,“离国有皇上这一明君,才是百姓之幸。” 皇上听见江月的奉承,心情大好,笑声也更加畅快,又见一众朝臣怀疑的眼神。 “李公公,将昭华的折子给他们过过目。” 朝臣一个接一个地传阅着江月的折子,见过都面露震惊,皆对其内容连连点头。 周庭虽然也很惊讶江月竟然能写出这么多东西,不过他越往后看,表情越发奇怪。 “这确为郡主所写?” “自然,太傅有何疑问?”江月神情淡淡,丝毫没有因为皇上的赞赏有任何骄傲自满。 “那本官就明白了,虽然折子上,通篇内容看似合理,但是其中诸多地方却多有悖论。” “太傅可是指其中地形地貌?”江月问。 “郡主既然知晓,又为何写出这样的折子,难不成在糊弄我们?” 见周庭气得拂袖,江月慢条斯理地说:“太傅眼界莫要太过狭隘,纵然太傅博览群书,殊不知有一句话叫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太傅可曾想过书乃是前人所著,距离今时今日又经历了多少个春秋,日转星移,沧海桑田,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 “抛却书中所言,太傅可知现在江南一代地势如何?位置如何?洪水发量如何?洪水流向如何?河流去向又如何?” “太傅又是否知道江南为何频发洪水?而且又为何一年比一年严重?”江月的目光落在周庭的身上,“敢问太傅,可曾认真思考过这些?” 周庭嘴角微微抽动,江月问的这些在书中都是一些常识问题,闭着眼睛都可以回答出来,但是去了书,他却浑然不知。 “本官死不曾了解过这些,难不成郡主就知道?” “正是。”江月点点头,“本郡主有幸曾在南边带兵,也可以看作在江南生活过几年,自然对它的地形地貌,更加熟悉,也是应地制宜写出的这份折子。” “太傅对折子中若有不理解的地方,尽管提出来,江月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庭本就是有心为难江月,自然会毫不客气。 他将其中他有疑惑的地方通通以刁钻的方式提出来。 但江月也不是全然没做准备,一一完善地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一番舌枪唇战之后,朝堂众人对江月早已不是那浅薄无知的印象。 周庭也心中暗暗佩服,只是他作为朝中老臣,又怎会拉的下脸承认自己能力不足。 “虽然郡主对此皆做出了合理的解释,但毕竟是纸上谈兵,不足以让本官信服。” 江月见周庭已然松口,遂紧跟着道:“三个月,以三月为期,本郡主自会将江南水患治理妥帖,如若不然,江月提头来见。” 江月此番大胆的行为引得朝内一阵喧哗。 军令状?江月竟然敢立军令状? 难道水患这种东西全看老天爷,要是运气不好,遇上着三个月接连下雨,那江月此行将必输无疑。 皇上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面露难色,他不是不相信江月的办法,而是天有不测风云,三个月未尝太短了些。 “请皇上下旨。” 皇上见江月心意已决,这才开口,“授尚书府嫡女江月为都水司,明日前往江南,此外赐都水司尚方剑,事出紧急,可先斩后奏。” 皇上心知江月此行必当困难重重,但愿尚方剑能给予她一些便利。 “谢皇上,臣定不负重托。” 第十六章:锦衣卫 见江月此事已尘埃落定,皇上便不再赘述,开口提及另一件在心中盘算很久的事。 “平南王府世子楚尧己回京,朕有心将其引入朝堂,众卿意下如何?” 朝堂上的官员皆面露喜色,不停地四处张望,似乎在分析谁才是最有力的竞争者。 其中也有不少朝臣相互递着眼色,表明相互帮助之意。 江月闻言,略微诧异,没想到楚尧说的竟是真的,他真想为官? 目光环绕一圈,扫过各朝臣的神色,对于他们的想法江月也已了然于心,就是欲将楚尧拉入自己的阵营。 不用细想,她也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无非就是想搭上平南王府这根线,趁机多给自己谋几分便利。 虽说俗言称人走茶凉,但平南王毕竟不是一般人,朝堂上的大多数都或多或少受过他的恩惠。 因此哪怕平南王已致仕,但他的余威仍在,跺一跺脚,也能让京城震三震,众人哪有不给他几分薄面的。 除了江月之外,一样在旁边冷冷看着的还有皇上。 皇上本就没有打算听从他们的想法,他只是想通过这件事,看清楚各个朝臣的站位及阵营。 对于楚尧的位置,他心中早就有了安排。 等到朝臣争吵不休之时,皇上故意揉了揉眉头,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缓缓开口。 “既然你们没有定论,依朕看,锦衣卫指挥使已空缺许久,不如就这个吧。” 朝臣的争吵声顿时停了下来。 锦衣卫? 那可是一个可以监察百官的存在。 谁都想将自己的人安排进去,可是空置许久,朝上也推荐了不少人,却都没有得到皇上的首肯,没想到最后却让楚尧得了便宜。 “李公公,去宣旨吧,顺便将平南王府清理出来,旧宅是该还给旧人。” 皇上这句话一出,朝臣瞬间清醒,圣旨都已经写了,显然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蓄谋已久,刚刚只是皇上在探他们的态度,瞬间心头一颤,背脊发凉。 众臣也已然明白楚尧今后便只能为皇上所用,他们以后行事不得不更加小心。 见过这么一出,江月恍然大悟,她似乎明白楚尧回京的目的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江月身穿男装,打开院门,正欲晨起练剑。 “郡主。” 突然听见有人叫她,抬头便见清雨站在她的院门口,看她浑身有些打颤,想必是在凉风中站了很久。 虽说此时已入初夏,可早晚天气还是有些凉快。 江月深感诧异,她是因为在军营需要点卯,几年来形成了一种习惯,可为何清姨会起得这般早?好似专门在这等她一样。 她赶紧将清雨请进房中,给她泡上一壶热茶,递到清雨的手中给她暖暖身子。 清雨连忙推辞,“郡主,清雨只是奴婢,岂有让郡主亲自斟茶的道理,奴婢自己动手就好。” 说完她自己到了一杯茶,捧在手心,脑海中不停地思考该怎么开口。 “清姨,你可别再自称奴婢,在江月心中早就把你当做自己的亲人。” 江月叹了一口气,称呼这件事,她都说了不下十遍,虽然清姨之前是母亲的婢女,按理来说自己确实是主子。 可她将自己从小照顾到大,从始至终,她都是将清雨当成自己的亲人,但是清雨却始终谨遵着主仆之别,江月也甚是无奈。 见清雨未曾接话,神色萎靡,低着头,几番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事一样,江月主动开口。 “清姨,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清雨踌躇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郡主,其实清雨只是一个奴婢,并没有资格干预郡主的抉择,可是清雨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郡主不要入朝为官。” “况且第一件事就是治理水患,清雨听说这样的天灾人祸,肯定会有百姓暴乱,危险得很。” “郡主,要不您还是别去了吧,虽然宁国侯府是退婚了,郡主放心,清雨定会帮您物色一个比沈轩好个千万倍的人。” “噗呲——” 江月一听,一口茶水喷出来,该不会清姨以为她是因为沈轩才去选择这条路的吧。 “清姨,我想成为离国的第一任女官并非因为沈轩,你也别想着给我说亲,我想走这条路,只是因为我觉得这个世道应该有人去改变。” 江月的神情严肃,说话异常认真,带着一股威压和不可抗力。 “人总不能一直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傀儡,人应当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而我的抱负则是造福百姓。” 江月见清雨茫然,心知她定然是不会理解自己,但是这就是她要做的事。 “可……” 江月见清雨还试图想要劝说自己,她干脆没有让清雨说出口。 “清姨,我意已决,不必浪费口舌。”说完见外面天色大亮,想到自己还要去商铺里买江南地形图,遂起身道,“清姨,你先在房中暖暖身子,我还有事,先走了。” 清雨知道江月从小固执,此次劝说也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只是前来探探口风,但见到江月一脸的坚定,也知此事再无回旋的余地。 她垂头丧气地朝着祠堂走去,希望小姐泉下有知,能够保佑郡主此行一帆风顺。 江月踏出府门,就瞧见楚尧迎面而来,身上已然换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朝服,一双桃花眼依旧招人,不过浑身却少了吊儿郎当的气质,多了几分正经的味道。 “江月。” 在江月的印象中,这还是楚尧第一次正正经经地叫她的名字,以前都是小娘子,小美人或者直接叫喂。 江月难得见他正经一次,不由想要揶揄他一番。 “楚大人?朝堂新贵竟有空来我这儿?” 江月轻扬的尾声臊得楚尧不由得面上微热,耳根有些泛红。 楚尧心知平南王府的事情瞒不过江月。 昨日圣旨一下,平南王府便重开府门,一时之间大半官员纷纷前来祝贺,平南王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夜半三更还时不时来一人。 令楚尧惊讶的倒不是他们这般殷勤,而是他们送上门的贺礼。 第十七章:启程 那些贺礼中不乏珍宝无数,完全超出了他们的俸禄,楚尧心中深觉不妥,遂让管家将其放入密室当中,待记录在册,一并交给皇上处置。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生分。”楚尧轻咳两声,掩饰面上的尴尬,“我今日前来是给你送人的。” 楚尧话音刚落,就只见他身后两个侍卫一般打扮的人拱手朝江月行礼。 “属下离行。” “属下离远” “见过主子。” 不等江月发问,楚尧便主动道:“你此次下江南定不会太平,尽管平安到达,可江南那府衙之中的人使唤起来也不会太得心应手,不如自己带人去。” 江月也知楚尧言之有理,于是欣然接受。 “如若期间有任何困难,需要帮助皆可传信与我。”楚尧轻声嘱咐,再一想这是否太过亲密,遂接着道,“目前朝中只有你我二人,无依无靠,不如相互帮助,方能一路走下去。” 江月颔首。 “那便预祝你……乘鸿鹄之志满载而归。” “多谢,也愿你……继鹏程万里步扶摇直上。”距离启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还要去准备一些东西,遂向楚尧告辞,“我先走了。” 遂带着离行离远离开。 等到江月买完地图回府时,就瞧见清雨正差人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马车上搬,而江淮坐在一旁看着。 江月不解,朝江淮问道:“清姨这是要出门?” 江淮白了她一眼,“她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担心你出门在外照顾不好自己,一年四季的东西都被你备齐了。” 江月一听,赶紧喊道:“住手,都别搬了。” 清雨见众人停了下来,回头瞧着江月,以为她是急于启程,“这都快搬完了,郡主稍等片刻。” 江月满脸的无奈,“清姨,我这是领了皇命去治理水患,不是去游山玩水,轻衣简行就好。” 清雨还是不放心,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江月止住了,“清姨,难道你想我还没出京城,就被言官参上一本?” 这才把清雨给吓住,打消了念头,转言问道:“郡主,您需要什么?奴婢让人给您准备。” “四匹马,两身换洗衣物,一些干粮和银两就好。”江月言简意赅地回答。 不一会儿,便准备齐全,江月带着明宇、离行、离远三人,翻身上马,简单同江淮和清雨到了个别,便骑马扬长而去。 清雨眼泪汪汪地看着江月离开的背影,双手握十,向上天默默祈祷江月此行平安。 江月一行人也并不拖沓,快马疾行,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丹阳镇,这是前往江南必经之路,此后便可自由选择走官路还是走水路。 “吁——” 江月拉了拉缰绳,马闻声停在了客栈的门口。 “客官,打尖还是吃饭。”门口一个小二,将手中的抹布往肩上一甩,满脸笑容,躬身问。 “四间上房,多备些好菜送到房中,再多喂些马料,放心,赏钱不会少你的。” 江月回答,下了马,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扔到了小二的手中。 店小二颠了颠手上的银两,脸上乐开了花,异常热情地朝里面喊:“上房四间。” 又转头朝着江月几人献媚道,“几位贵客请,稍后小的就将饭菜送上来。” 只见江月几人进门,店小二便牵着四匹马朝后院走去。 正当江月四人探讨接下来的路线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店小二的声音传了进来。 “客官,饭菜好了。” 明宇上前开门,就见刚刚的店小二笑容满面,手上托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 店小二进门一一将饭菜摆上桌,嘴上还报着菜名,“清蒸鲈鱼,红烧狮子头,辣子鸡丁,东坡肉,什锦汤,这些都是我们店里的特色菜,各位贵客慢用。” 说完便笑着离开还顺手关上了门。 江月正想动筷时,却见桌上只有她与明宇二人,离行离远两人拿着剑站在一旁。 “离行、离远,过来坐下吃饭。” “郡主,这于理不合。”离行拱手拒绝道。 “出门在外,不必讲究,而且我江月面前没有那么多规矩。” “就是,将军叫你们干啥就干啥呗。”明宇帮腔道,动手将离行离远二人推到桌上坐着。 可是他们却仍然不敢动手,哪有下属与主子同桌吃饭的道理,不过看着明宇与江月大快朵颐,他们俩口水不停地往下咽,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江月见他二人还是一副拘谨的模样,心想这一朝一夕养成的习惯果然难以改变,遂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你们继续。” “啊?将军,你这就……”还没有说出口,就接收到江月警告的眼神,遂将后面吃好了三个字咽了下去,狼吞虎咽地扒着饭,不一会儿也放下了筷子。 明宇看了离行离远二人,这才恍然大悟,他就是说将军平时一顿能吃三碗的人,怎么会才吃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离行离远二人并不知他们心中的小九九,在他们看来,江月是大家闺秀,吃的少也很正常,见他们俩都放下了筷子,这才将剩下的饭菜一扫而光。 夜晚,江月饿得肚子咕咕直叫,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听见门口有异动,随后一股香味弥漫进来,她瞬间屏息,双眼微闭,装做熟睡的样子。 咔嚓—— 房门开了。 她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道:“你确定是这间房?” “没错,就是这间,放心,我已将迷药放进了饭菜里,她不会醒的。” 江月心下诧异,回答的这个声音她并不陌生,正是白日里招待他们的店小二。 饭菜里居然有迷药,自己晚饭吃得少,没事,可明宇他们三人吃得更多,不知如何了,是否也遇到了偷袭的人…… 突然寒光一现,江月感受到刀风袭来,她裹着被子,麻溜地往里面滚下床。 只见眼前一位黑衣蒙面人,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约莫八尺的身高。 “废物,你不是说不会醒吗?”黑衣人朝着店小二喝道。 第十八章:夜里偷袭 “我也不知道啊,可我真往里下了迷药,还整整放了两包。” 店小二回道,但见江月已经醒来,也知道自己给她下药,江月定不会善罢甘休,遂抄起旁边的木棍,同黑衣人一起朝着江月袭去。 黑衣人连劈三刀,在黑暗中破空而至,江月手无寸铁,只得连连躲避,接应不住,刀划破江月的左臂,鲜血渗出,但在黑暗中并不明显。 江月只觉左臂有点疼,心中暗道:此人像是江湖上的杀手,动作毫无花架子,一招一式直逼要害。 不过店小二倒就是一个送命的。 突然一道冷光直袭自己胸口而来,江月一晃身,将店小二拉到自己的面前,右脚往后一踢。 “铮”的一声,悬挂在衣架之上的剑便脱鞘而出,荡出一道长虹。 江月右脚发力,踩到店小二的肩上,飞身上空,接住剑,连挽几个剑花,朝着黑衣人主动迎去。 黑衣人骤见江月的剑直逼自己下盘,不由得收刀回防,两股力量一撞,他心中微震,没想到江月的剑锋如此劲道,虽然刚柔不定,但力量非常之大,震得他手腕发麻。 按理来说自己用刀会比用剑力量更重,毕竟刀为重器,而剑走偏锋。 不等他细细去想其中缘由,江月的下一轮攻势便已然到了眼前,躲避不及,手臂便已被刺穿,随后越窗而逃。 江月并未朝他追去,回头看向店小二,只见店小二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哭着朝江月求饶,但江月此时哪有时间搭理他,一掌将店小二劈晕,快步朝着明宇他们的房间走去。 刚刚打斗声音那么激烈,明宇他们若是听见定然早早地就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可迟迟未见任何动作,不知情况如何。 等到江月走到明宇他们房间,却见他们三人还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室内也并未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她的心微微放下,从后院井中打了一桶水,朝着他们三人的脸一人泼了一瓢。 三人微微转醒,身子紧绷,满身戒备,看见旁边的人是江月时,才放松下来。 “起来,我们中计了!” 闻此,三人的眼神不停地环顾在江月身上,突然明宇见到江月左臂上微微干涸的鲜血,心下一急,这要是让主子知道了,不得扒了他的皮才怪。 “将军,你这手怎么回事?” 江月这才将刚刚发生的事细细说来。 明宇听后,不禁一震,江月的功夫他是知道的,就算是赤手空拳也不容易被人伤到,看来来此的人功夫很高。 离行离远二人也非常懊恼,临行之前主子千丁玲万嘱咐让他们保护好郡主,如今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受了伤,回去又怎么交代。 离行盯着那道伤口看,深觉那就是他的耻辱,猛然他眼光一凝,一把抓住江月的手臂。 “郡主,且慢,似乎刀上有毒。” 江月在紧张之余并未注意到这些,在听到离行的话后,她低头往下看,只见伤口往外翻,上面的鲜血已然变成了黑色,整条手臂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变成青紫。 “离远,快,拿解毒丸。”离行一边吩咐道,一边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布条,紧紧把上臂缠住,点了手上的穴,防止毒素蔓延至心脏。 然后接过离远手上的解毒丸倒了一颗递给江月。 江月也不含糊,右手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吞下,只见离行把了脉后,面色阴沉。 “郡主,您中的是见血封喉,本来是立即毙命的,只是郡主身体强健,再加上躲避及时,伤得不深,才拖到了现在。” 江月没想到这几年战场上刀光剑影的生活竟救了她一命,说来还真是要感谢沈轩,如不是他,今日自己怕是要命绝于此了。 只听离远担忧地问:“刚刚已经吃下解毒丸,应该没事了吧。” 离行摇了摇头,“世界上并没有能解百毒的药,解毒丸只是可以延缓毒性的发作。” “见血封喉的解药,属下倒是会制作,只是出行时并未准备药材,只能等明日去买。” 尽管听见离行这样说,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放松警惕,显而易见黑衣人是有备而来,明日能不能买到药材,这还要打上一个问号。 江月本人倒是甚是淡定,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多想无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想着离行这熟练的手法,遂问:“离行,你学过医术?” 离行只轻轻嗯了一声,并未过多地说什么,倒是离远向江月仔细解释。 “离行是一直跟着主……”离远反应过来,偷偷往上瞟了一眼江月的脸色,见并无异常,这才改口,“跟着世子在神医谷学过一段时间,不过离行也并非只会医术,他用毒更是一绝。” “若是刚刚离行在的话,那黑衣人怕是还没有接触到郡主就已经中毒身亡了。” 离远提到这个有点自豪,可离行却因为这件事而对自己的无能一直耿耿于怀。 江月知道刚刚离远停顿下来的意思,是担心自己介意楚尧的事,但是自己并非是那么小气的人。 “你们都不必这般拘谨,也不必在我面前刻意避讳什么,念着旧主是好事,表明你们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突然话锋一转,冷声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江月也不是什么都能容得下,若是因为旧主背叛我,那就别怪我绝情。” 离行离远连忙跪下,握拳行礼,对着江月保证绝不会如此。 江月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还想再继续问点什么,突然房门一开,店小二就被五花大绑地丢了进来,紧着着明宇的声音响起。 “敢算计我们,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说完便动手朝着店小二揍了起来。 倒在地上的店小二扭着身子,看见几人完全不似初见时那么好说话,心中一阵慌乱,手脚发冷。 但他也能看出江月才是这几人的老大,遂不停地朝着江月开口求饶。 江月眉梢冷峻,她虽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但也不可能对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人还好言好语。 她端起茶水,微微抿了一口,冷眼看着明宇朝店小二拳打脚踢,只见他已经蜷缩着身子后,江月才叫了停,以免真的把人打死了。 “你们是受何人指使?” 第十九章:人质 “小的……小的,不知道,小的不认识他们。”店小二颤抖着声音回答。 “你不知道?你们明明是一伙儿的,还不说实情,又想找打是不是?”明宇说着便又向上挽着袖口,装作又要动手。 见着明宇的动作,店小二害怕地往旁边扭动了下,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席卷而来,不禁发出一声呻吟。 “别别别……别动手,我说,我说。” 通过店小二的话,江月才知此处黑衣人已经观察许久,早几日便包下了这里所有的客房,等着他们几人的到来。 而店里所有人的家人也都被黑衣人一行所控制,不得不听他们的话,给自己几人下药。 “既然他们抓了你们的亲人,为何不报官?”江月单手扣着桌面,沉吟一会儿,想着店小二话中的可信度。 “哪里敢呀!那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一个不好要是把他们杀了可怎么办。” 店小二的声音微微弱下去,“我们当中也不是没有人去报官,可一提到我们客栈的名字,官老爷就直接驳回了诉状,都没有升堂。” “随后我们便没了办法,只能照着照着他们的吩咐做。” 江月听到了这里,与明宇他们三人互相递了一个眼神,皆面露深思,看来这些人来头不小啊,竟然连官府都管不了。 不过这似乎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只有自己夜里受到了袭击,明明可以在饭菜里下毒,却只下了迷药。 怕是他们忌惮着离行离远的身份,毕竟他们二人可是楚尧在尚书府的门口,当着众人的面给她的。 那么这些人从京城就盯上自己了? 这些人会是谁指使的呢?江月心中暗自揣测着,右手一下一下在桌上扣着,极度富有节奏感。 似乎在京城之中,她只得罪过两个人,一就是沈重,二便是周庭,会不会是他们二人? 缄默半晌后,江月回神问,“你可知你们家人被关在何处?” 店小二本以为没人说话是已经被吓到了,突然听见江月这么问,眼中骤然一亮,急切的仰起头,看向江月,“公子的意思是……” 见到江月微微颔首,店小二急忙道:“知道,知道,小的知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江月示意明宇将店小二松绑,“给他一瓶金疮药。”然后对小二道,“你且去旁边将伤口处理好了,我们便去。” 待店小二离开后,明宇不明白江月的做法,遂问,“将军,我们此行去江南的时间本就紧迫,如今……” “我们去江南的目的是为了救助百姓,岂有百姓困苦而不搭救的,况且他们本就是因为我们几人受到牵连,如若就这样袖手旁观,心底难安。” 离行对江月的话表示赞同,听到这样一番话,他似乎知道为什么主子会对江月刮目相看了。 “我们目前也没法离开丹阳镇,将军身上的毒不宜剧烈运动,否则会催动毒素的发作,骑马走官路怕是不行了。“ “但走水路的话,直到下一渡口需要十天半月的时间……时间太久,不知郡主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离远与离行对视一眼,接过离行的话,“所以我们只能明日看看能否在这里买到药材,先将郡主身上的毒解了,再往江南去?” 离行点了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既然要在此住一两天,今日黑衣人未曾得手,恐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被动等着他们到来,不如主动出击,解决暗中的隐患。” 江月言语平淡,面对毒素在自己身体里扎根,并没任何恐慌,她冷静地吩咐着各种事项。 明宇这才明白,心中不禁暗道:别让他抓住背后之人,不然…… “既然将军不能激烈运动,那此去救助他们的家人便由我与离远前去,将军中毒,离行在旁边看着更为稳妥。” 明宇提出的想法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 等到他们几人商量好后,听见敲门声,“公子,可以走了吗?” 明宇和离远从客房出去,“走吧!” 店小二只见明宇和离远二人,面上忧心忡忡,咂咂舌,小心翼翼地问,“公子?就我们三个人啊?” 明宇看见店小二就想到江月中毒的事,对着店小二自然没有什么好语气,“怎么,你还要谁去?” “你们那个公子不去?嘿嘿……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们两位,毕竟人多力量大嘛!”店小二搓了搓手,尴尬地笑了两声。 “你还好意思提我们公子,要不是你……” “明宇!”离远止住了明宇的话头,朝着他摇了摇头,江月中毒的事,不宜让别人知道。 明宇瞬间反应过来,朝着店小二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店小二本就是看人脸色吃饭,他一见明宇二人不再说话,便知此事不能被他知晓,似乎他们那个公子还因为自己出了一点事,也不再多问,只是脸上略带担忧。 他并不知道明宇二人功夫到底怎么样,也不好打听,只能慢慢地往前带着路。 直到店小二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废弃的老宅们前,对着明宇二人道,“就是这了。” 离远一看外面防范并不严实,里面并未听见任何声音,对明宇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先进去探查一番。” 说完就轻松一展,转言消失在他们二人的面前。 只见店小二瞠目结舌,“这……这……这就进去了?” 明宇看见小二一副无知的模样,并不是很想搭理他,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不一会儿,离远回来了,表情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了?”明宇问道。 “里面的人极少,不过人质都还在,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少的人,似乎他们一点都不担心有人会救。” “哎呀,傻了吧,说不定本身就没有那么多人呢,不要吓着自己,早点救了人,早点回去。” 离远按耐住自己不安的情绪,点了点头,他将府内的布局与明宇细细说了,与明宇对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便各从一方绕了进去。 只见中心有一个小院,四周有十个五大三粗的人在守着,每个人身上带着一把刀。 第二十章:青医使者 明宇眼疾手快瞬间跳了下去,从后面捂住一个人的嘴,将头一扭便绝了他的气息,不过令明宇比较惊讶的是这些人只是普通人,没有一点功夫。 明宇和离远两人很快就解决了外面的那十个人,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浓浓的不安。 “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离远摇了摇头道,“等救出里面的人问一问他们再说。” 明宇他们打开门口,只见里面所有的人低垂的头全都抬起来了,可肩膀一直往下耸拉着,背脊佝偻着,眼中泛着红光。 突然一阵箫声传来,房中的所有人一听到箫声便浑身抖索起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脖子嘎吱动了一下,面露凶色,朝着明宇几人扑过去。 明宇两人一见暗道不好,两人极速往后退,退在宽阔的院中,房中的人也跟着他们扑了出来。 明宇二人一看这种情况,便知晓这些人被控制了,抽出手中的剑就朝着他们奔去。 大约一个时辰后,明宇气喘吁吁,朝着离远吼道,“怎么办?这些人仿佛不知疲倦一样,打不死啊!” 离远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箫声不停,他们就一直不停地朝着他们袭来。 他沉吟一会儿,“你在这守着,我去寻吹箫的人。” 只听明宇道了一声好,离远便飞身追随着箫声而去。 不一会儿,箫声停了下来,院中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身子一软朝地上倒去。 明宇弯着身子,大口喘气,就见离远从门口走了进来,手上的剑横在一名斗篷女的颈上。 “这就是吹箫的人?她的萧呢?”明宇问道。 离远点头,“被我劈了。” 随后他将店小二叫进来,守着院中的人,就与明宇押着斗篷女朝客栈走去。 店小二此时眼中全然都是倾佩之情,对着明宇他们简直是言听计从,还恭恭敬敬的将他们送了出去,这才开始回头在地上寻找着他的亲人。 当他们回到客栈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明宇心里一慌,不禁大声喊道,“将军,将军……” 一路上不曾说过话的斗篷女,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开口说道,“别喊了,没用的,都死了。”声音很是尖锐,仿佛发情母猫的叫声,难听至极。 “是死了,不过是你们的人死了。” 一道冷冰冰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来,随后江月迈着轻快的步子出现在门口,身上一尘不染,丝血未沾。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斗篷女不敢置信。 她用计专门将明宇他们二人引开,就为了能杀了江月,现在却看见江月完好无损地站在这,怎会不气。 明宇二人松了一口气。 “就你那些小把戏,根本不够看。”离行从江月的背后走了出来,“用毒,你还嫩了点。” “原来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斗篷女眼中流露出凶狠的神色,手在斗篷下轻轻翻转着。 离行微微一笑,不屑地看着斗篷女的动作,“都说了,没用的,幻颜花的作用你还没领悟透测呢。” 他不再想与斗篷女斗来斗去,随向江月问,“此人,如何处置?” 江月让明宇去找了一个干净的房间,上面摆着一方背倚,江月坐在首位,明宇他们三人则负手站在江月的身后。 相反斗篷女的双手被反绑着,在正面跪着,面上的斗篷已然被揭了下来,脸上遍布着像蚯蚓一样丑陋的伤疤。 她低着头跪着,全然不敢面对明晃晃的烛火。 “艳满离国的青医使者竟也会落到这个地步,可真是唏嘘啊!”江月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斗篷女的身上。 斗篷女听到青医使者的名字,抖不然地往后缩了一下,她甚是害怕江月他们认出了自己,连忙否认,“我才不是青医使者,青医使者怎会有这般丑陋额容貌。” “也是,我也没有想到,毕竟传言中青医使者的容貌可是绝世无双啊。”江月试探着。 传言道离国双姝,其中一位便是眼前的青医使者,在离国上下的风评甚好,人美心善。 不过在几年前便消失匿迹了,没想到再次相遇竟是这样的容貌,不知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江月突然神色一转,“且不论你是不是青医使者,但你无缘无故与我动手追杀,到底为何?” 青医使者咬紧牙关一句不答。 江月拍了拍手,嘴角咧出一抹笑意,“不说?”右手拿剑欲挑起青医使者低垂着的头。 青医使者的脑袋左躲右闪着,完全不想面对灯光。 “别乱动,否则我若是手轻轻一抖,半张脸就会被我削了下来,哪怕到死都只能做一个没头没脸的怪物,可信?” 青医使者身上一抖,眉间皱起,眼中弥漫着一股害怕,她低着眸看着横在下巴上的剑,顺从的任由江月挑起她的下巴。 她眼睛紧闭着,还是嘴硬,激怒江月道:“别做这些小人行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没得到我要的东西之前,你死都是多余的。”江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跟你做个交易,他,你知道吗?” 青医使者顺着江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茫然地摇摇头。 “神医谷嫡传弟子,刚刚你也见识过他的本事,你若是告诉我的身份,到底受何人指使,我便让你治好你的脸。” 江月轻轻抚摸着青医使者脸上的疤痕,声音带着一股惋惜与蛊惑,“这么好的脸,毁了多可惜。” 青医使者听着眼中眼中流露出一股疯狂的神色,一直盯着离行看,但是她心中也没有任何把握。 “你如何能够保证他行?” 男人怎可被人质疑行不行,没等到江月说话,离行跳了脚,“行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对啊,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何况你现在也没有别人办法了不是?”江月胜券在握地回身坐在主位上,手上端着一杯热茶慢慢地品尝着。 “行,我可以答应你。”沉默片刻,青医使者开口了。 “还不止这些,若是你能够回复地完好如初,此后我便任你驱使三年,虽说我是不及他,不过在离国也算是佼佼者。”青烟楼指向离行。 第二十一章:还有办法吗? “那……合作愉快!”江月满意地微微一笑,轻轻喝了一口茶。 青医使者的目光盯着一个地方出神,缓缓道,“的确,我就是青医使者,青烟楼……” 原是青烟楼在离国游历中,遇到了一位男子,那男子也是一名医者,两人志同道合,很快便两心相许。 可正当青烟楼一往情深之时,那男子竟然告诉她,他已娶妻,欲迎她做小,说是不会辜负于她。 可青烟楼怎会同意,等到她离开后,居然发现腹中已有孩子,为了腹中孩子,她不得不回头向那男子妥协。 起初那男子的确做到了自己所说,对青烟楼爱护有加,青烟楼自然也不吝啬,直接从自己的历年积蓄中拿出了全部的钱,替那男子开了一个药铺,又将自己的医术交给了他。 后面一场意外,孩子胎死腹中,青烟楼的脸伤了,男子对她的态度便变了,她为了得到男子的回头,便一心一意只想着治脸。 正因为这样,她才会来到这里,因为幕后的人承诺她能治好她的脸。 江月闻此,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就为了一个男子,还是一个只在乎容貌并不爱你的男子?值得吗?” “不,不是这样的,他是爱我的,只要我的脸好了,他就会回来的。” 看着青烟楼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话,江月摇了摇头,他并不打算多说,因为一个装睡的人,是永远叫不醒的。 “你并没有见过背后之人,她又如何给你治脸。”江月提出疑问。 青烟楼回答,“她说只要今夜将你的人头放在城西破庙里的狗洞处,三日后,他便将治脸的药放在同一地方,让我自己去取。” 今夜么?江月看了看天色,沉吟半刻,手指滴答滴答地磕在桌面上,“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吧。” 江月朝着明宇点了点头,明宇便拿起一块布包裹着一个小盒子,递给青烟楼。 青烟楼疑惑不解,看向江月。 江月解释道,“将这个东西放在你们约定好的地方,其余的事,就不用你管了,明日再来此,离行给你治脸。” 青烟楼语气欢快,脸上的疤痕蠕动了下,显然是笑了。 待青烟楼走后,江月轻轻唤了声,“明宇,离远,悄悄跟着她,别打草惊蛇,若谁去取东西,然后将那人带回来。” 明宇与离远纷纷点头。 天色蒙蒙亮,晨光的熹微从窗外照进来,洒在斑驳的地面上,点点碎碎。 “离行,泡杯热茶,他们该回来了。”江月吩咐道。 离行意外的望了一眼江月,心中纳闷,郡主怎么知道,他们该回来了? 等到茶水烧开了,果不其然,明宇二人回来了,但只有他们二人。 “将军,明宇有负所托,人死了。”明宇与离远两人抱拳,跪下请罪。 “先起来,喝杯茶暖暖身子。”说完,江月缄默。 手上的茶盖不停地摩擦着杯沿,一炷香后,她才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是一名死士,当他发现我们之后,没过上两招,便咬破了藏在齿下的毒药自尽了。” 明宇说完后,离远接着补充道,“而且那人身上没有任何的标志,完全没法看出是谁的人。” 江月听后点了点头,眼中有着一抹慎重,她还未曾遇到过这样行事缜密之人,真是有趣。 “接下来该怎么办?”明宇开口问。 突然房外一阵喧嚣,不停地听见呼喊声,“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明宇开门就见着店小二挠了挠头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群穿着粗布衣裳的人,有老人,有小孩,有男子,有女人…… 他们一股劲地朝着屋内磕头感谢。 江月起身出门,看着眼前的情况问,“怎么回事?” 店小二勾着头不好意思道,“小的已经将昨日几位恩人做的事,告诉了他们,他们都是来感谢公子的。” 他接着道,“我也是脑子转不过来弯,昨日才会对公子无理,公子要打要骂尽管来,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小的定当万死不辞。” 客栈掌柜的也跟着附和,“是啊,公子,你们救回了我们的家人,恩同再造,放心在这住下,吃喝一概免费。” 不少的人跟在后面附和着,一双双感激的眼睛盯着江月,诉说着他们的真诚。 江月浅浅地点点头,“诸位不必客气,这是我该做的,只要大家没事便好。”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紧接着道,“大家先等等,让离行给你们把把脉,没事了就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众人一听,没想到还会帮他们诊脉,对江月又是一阵感谢。 掌柜的眼力劲极好,率先就在楼下设置了看诊台,离行坐在上面宛如一个救世济人的菩萨。 离远则根据离行的话,去镇上的药铺中寻找红背竹竿草,这正是见血封喉的解药。 但是此草富有剧毒,一般的药铺并不会准备,而且此草一般生长在南部地区,距离他们所在的丹阳镇,有这几百里路程,这里的药房中也不一定有,他也只能碰碰运气。 等到午时,离远垂头丧气地往回走,看见明宇几人希冀的目光,摇了摇头。 明宇急地一跺脚,破锣般的大嗓子便忍不住道,“这可怎么办,将军要不我们回京吧,京中名医多,定能找到这个草。” 江月神色晦暗,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回京,回京就真的如了周庭他们的愿,那自己入朝为官的事便永远没有机会了。 她冷静分析当下的情况,突然抬头问,“离行,可有办法延缓毒性的发作?直到抵达江南。” 离行知道她在想什么,江南一带距离红背竹竿草的生长地比较近,倒是便可以不再求人。 他想了想,遂答,“有是有,不过郡主要吃些苦头。” 他接着说,“见血封喉遇热便会加速毒素的发作,但是遇冷便会停止发作,如果郡主处于冰窖之中,可保一月无虞。” “那好,明宇,去码头看看,是否还有客船?我们今夜便走。”江月毫不犹豫,右手在桌上一拍,下定决心道,“离远,去找掌柜要一口大缸,里面用冰灌满。” “如若可以,我们便走水路,如此冰就会化得慢些,如果船没有了的话……” 第二十二章:一个怪老头 江月还未说出后面的话,便被端着饭菜上楼的店小二打断了,“公子是想找客船?” 江月点头,“你可是有什么消息?” 店小二将饭菜一边摆上桌,一边说道,“公子你们来晚了,客船早在几天前就被人包完了,现在码头都是空荡荡的。” 江月一听,果不其然,他们是想将自己困在此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回去,这样便可以理所应当地驳了自己的要求。 他们就没想让自己顺顺利利地下江南。 江月抬头看着店小二支支吾吾的言语,遂问,“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店小二想了想道,“我知道一个老头就是做船只的,他家中应当会有存货,这是这老头,脾气怪得很,他从来不见达官显贵,他做的船只也不卖,只是送给有缘人。” 江月满是诧异,像这样的人倒是少见,但她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哪怕被拒绝也要去试一试,脾气怪的老头么,她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带我们去见他。” 店小二点了点头,带着江月几人出了门,七曲八绕地往山上走,路上杂草众多,有些已没过人的半腰。 明宇在前面开路,尽量将泥泞小路扩得宽敞一些,让江月好走一点。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他们到达了山顶,上面有一间茅草屋,外面用篱笆围成了院墙,院中养了些许的鸡鸭,空处还摆了些未曾用完的木料。 店小二指着茅草屋道,“就这了,不过看这院门紧闭的样子,似乎没有人。” 江月颔首,朝着店小二道了声谢。 明宇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吗?有人吗?” 只见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头,头发像是许久没有打理过,乱糟糟的,面容黢黑,骂骂咧咧地从茅草屋里走出来,“干什么,干什么,叫魂啊!” “老先生,江月有礼了。” 江月丝毫不在意老头的态度,朝着他标标准准地行了一个晚辈礼,以示尊重。 老头哼了一声,似乎江月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得到他的一丝好感,“冠冕堂皇的家伙,老子这不欢迎你们,赶紧走远些。” “张神匠,不要急于赶人,江月此次前来是为您谋了一件好事。” 江月从店小二说起这个人,就开始怀疑此人是张神匠,张天峰,直到见到了他那独一无二的巧手六指才得以确认。 张家的六指是遗传的,每一代人其中必有一个六指,张天峰便是这一代的六指。 张天峰微眯着眼,瞟着江月,语气不想刚刚那么随便,微微正式了起来,“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张天峰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他到底是誰,江月又是怎么知道的。 江月笑了笑,“岂有让客人在门外谈话的道理,不如您放我们进去,然后详谈。” “得寸进尺,能给你说话的机会就是抬举你了,你当我真想知道?” 张天峰说完这句话便打算回头,但被江月的话止住了脚步,只见一个信封稳稳地落在他的脚边。 “先生不愿接待我们倒也无妨,不过我们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送先生一样东西。” 明宇见张天峰拾起脚边的信封,并未有任何停留,一声谢都没有,径直朝屋内走去,他心中不爽,“将军,这人太无理了吧,明显他都不愿意搭理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月转身找了一个乘凉的地方,席地坐下,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与急切,“等,放心,不出一个时辰,他必出来。” 明宇几人不解,但看江月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定了定,跟着她坐了下来。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张天峰从屋中走出来,虽然穿着和刚刚一般无二,但行为却不像刚刚那样懒散,眼中炯炯有神。 他打开院门,朝着江月走过去,“另外半张图呢?” 图?什么图?明宇几人疑惑不解。 只有江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知道张天峰在说什么。 她刚刚给他的那封信中正是一张楼阁图纸,那图纸是她在梦的所见的,当时觉得惊艳绝伦,也就自己凭着记忆模仿者画了出来。 她只是利用了工匠人对一个精品的好奇心与执着精神,这才让她立于主导地位。 而且原本她也是想要寻找张天峰的,只是在治理水患之后,没想到会这么早。 “想要另外半张图,张神匠不请我进去坐坐?”江月缓缓扬起头,看向他。 虽然一站一坐,看上去江月处于劣势,然她的气场却完全与张天峰齐平,还略微高了些。 “跟我来吧!” 张天峰打心底不想接待江月几人,但他想要那张图,虽不情不愿,还是妥协了。 江月起身,带着明宇几人,跟在张天峰的身后,进了茅草屋。 屋内只有简单的家具,一张床,上面铺着缝了补丁的破旧被子,一张木桌,上面一个瓦制茶壶,其他的的便都是工匠人所需的材料和工具。 “另外半张图呢?”张天峰再次问道。 江月随便坐在凳子上,自己动手从从桌上的茶壶中倒了几杯水,并未开口。 张天峰瞧着江月年纪轻轻丝毫没有富家子弟奢靡的排场,完全不嫌弃屋内破旧的东西,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但想着江月一直吊着自己的胃口,遂出言讥讽,“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既然迟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又何必见外。”江月玩转着手上的茶杯,“张神匠,知道我的身份吧。” 张天峰点了点头,江月的事情已经在离国传遍,他虽不常出门,但偶尔下山还是能听上一耳。 他对江月心里还是佩服,也想见见是何方神圣,否则江月来这里敲门,他也不会出去。 但却没想到江月竟然是这么这么年轻的一个姑娘。 不过张天峰也就是想瞧上一眼,并未打算与江月几人有过多的纠葛。 怎料江月竟有那样惊艳的图纸,撩得他心痒痒的,没办法让他们进了屋。 江月见他点头,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所在,“我需要一条船去江南,先生这里应该有吧。” 第二十三章:张家船业 “有是有,不过我凭什么帮你,因为半张图丢了自己的命,不值当。”张天峰言辞犀利。 “郡主能来我这借船,那便是已经走投无路,既然上面有人不想让郡主去江南,我若是执意为之,岂不是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自然,一张图而已,与张神匠的性命比起来微不足道。”江月毫不意外张天峰会拒绝,她也没打算用一张图就换来一艘船。 “但是若是用张家十年前的冤屈换一艘船,神匠好好想一想,值不值当?” 张天峰听到这句话,呼吸立马急促起来,脸上的肌肉抖动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得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片刻后,他低沉的声音缓缓而出,“什么意思?” 江月放下茶杯,目光抬头凝视着张天峰的双眼,将她知道的慢慢说了出来。 “十年前,张家受皇命制作一大批客船,已用于渡海,然而在行渡途中,所有船先后从中断裂,导致无数将士死亡,皇上一怒,灭了你张家一门,只有当时出了远门,逃过一劫,至此,张家船业退出了历史洪流。” “但我仔细研究过当时的制船手札,张家的技术毫无问题,我相信这不是张家的原因,至于是谁导致了这个悲剧的发生,张神匠难道就不想知道?难道你就不想重振张家船业的荣光?还是你就想这样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江月每说一句,张天峰脸上越发的苍白,但他的心中却激动了起来,终于有人愿意相信张家了,相信张家从头到尾都是被人陷害的。 张天峰的目光落在江月身上,他心中不禁开始动摇,她真的行吗?真的可以相信她吗? “张神匠,没有任何的余地,相信我是你唯一的机会。”江月看出了张天峰眼中的挣扎。 “届时你就可以拿着始作俑者的血去祭奠你张家冤死的人。” “届时你便可以向外面的坦言你便是张天峰,张家唯一的后人!” “届时你就可以让张家船业的牌匾挂满大江南北。” 张天峰原本已经绝望的心,在听到江月的这番话后,又开始活络起来,因为十年来,他不止一次想要重查这桩旧案,但没人原因帮她,如今终于等到了机会。 “好,只要你能帮我张家沉冤得雪,别说一艘船,哪怕是让我把命交给你,也无不可。” 江月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微微放松,“我又不是阎王,要你命作甚,不过以后用得到神匠的地方多着呢。”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另外半张图纸,递给张天峰,“答应你的定不会忘。” 张天峰微微颤抖地接过图纸,开口保证,“只要郡主开口,老张必定万死不辞。郡主也别神匠神匠的称呼了,直接叫我老张就行。” “不妥,既然你觉得见外,那便叫你张叔吧。”江月摇了摇头,“时间不在了,我们也该下山了,等下我会让人上山来运船,麻烦张叔准备好。” 张天峰心头压着的事有了眉目之后,他看上去年轻了不少,“没问题,零件都已齐全,只需到时我一同下山安装就行。” 江月点了点头,向张天峰告辞后,便由着来时的小路,原路返回到客栈,只见青医使者,正坐在门口等着他们。 “呵,我还以为你们跑路了。”青烟楼见自己等待多时,江月几人终于回来了,忍不住抱怨。 江月有些尴尬,她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负手轻轻咳了两声,“既然你来了,便同我上去,让离行给你看看。” 到了房间后,青烟楼主动将自己的斗笠取了下来,因着江月几人都已经见过她的真实容貌,也不再躲躲藏藏,坐在桌边,任由离行对着她的脸看。 半响后,离行停住了手,对着青烟楼道,“你这脸不单单是被火烧伤,上面还残留了毒素,你把手伸出来。” “毒素?”青烟楼不解,但还是听从离行的话,乖乖地伸出手。 离行把脉后,摇了摇头,看向青烟楼的眼中带着怜悯,但他身为医者,不管如何都不会向病人隐瞒病情。 “你中毒已经一年了,损伤了身体,今后子女福薄,若不是这一场大火将你的容貌毁了,热毒将体内的毒素带了出来,恐怕你至死都不会知道。” 青烟楼一听心中惊恐,仿佛一个巨大的阴谋朝着她笼罩而来,心底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她不敢深思,迷迷糊糊地接过离行递给他的药,朝着门外走去。 明宇刚从外面回来,见青烟楼失魂落魄地朝着门外走,不解地问,“将军,她怎么了?” 江月摇了摇头,并没有过多提及这个事,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是要青烟楼自己才知道。 “准备好了吗?” 明宇听到江月的问话,点了点头,也将青烟楼的事抛到脑后,“再有半个时辰,我们便可以走了。” 江月默然。 等到月上梢头,天上星星点点,江月几人终于出发,出发前,除了张天峰,他们并没有惊动其他人,还留下了几两银子放在桌上,就当做这两日的饭菜钱。 江月顿了顿,转头对张天峰道,“此事一做,你的身份怕是藏不住了,今晚我们走后,你便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我将江南安置妥当后,你便直接来江南吧。” 张天峰并没有想到江月临走时,还能记得他的处境,心中微微感动,点了点头,遂看着江月几人离开。 江面上的夜风徐徐吹来,吹到众人的身上还有些凉快,江月负手站在船头,不停地思索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与此同时,黑衣人已经逃到了一个小镇之上,翻过一处院墙便朝着里面灯火通明的书房走去,到门口时,听到里面男女嬉笑声不止,在做什么,可想而知。 黑衣人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一边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走出来,路过黑衣人时,白眼翻到了天上,还啐了他一口,说了句扫兴。 黑衣人低着头,并未抬头看,低头不语。 听到里面出声,黑衣人才走了进去,唤了一声干爹。 第二十四章:又是一个小妾 听见他的称呼,孟洲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宵儿,回来了,事情办妥了?” 黑衣人正是孟宵,他是孟洲年轻时从乞丐堆里捡回来,起初只是孟洲为了在外博上一个名声,才养着他。 后面见到孟宵武术上的天赋,便转变了想法,欲将孟宵练就成为自己的一把刀,将他送到了外面去习武,一去便是二十年,学成归来时,便接到了孟州的传信,让他去刺杀江月。 但此事孟宵并不知情,他一直将孟洲视作自己的父亲,心中对孟洲多是感激。 孟宵摇了摇头,“江月中了见血封喉,如今仍在往南走,应该死路一条。” “意思是你并没有看见江月断气?”孟洲闭着的双眼瞬间睁开,浑浊的眼神转头看向孟宵。 孟宵点了点头。 只见一个茶壶朝他直面袭来,孟宵并没躲闪,那茶杯只好打在了他被江月刺伤的手臂上,口中不禁闷哼一身,随即便朝着孟洲跪了下来,“义父息怒。”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你让我如何给皇后娘娘交代。”孟洲气得朝孟宵怒吼起来。 “义父不必气恼,江月此行必死无疑。”孟宵微微恭下了身子,缓缓道,“此行不止想要江月死,还有其他人,娘娘大可作壁上观,以免被人抓住了把柄。” 孟宵在丹阳镇是早就发现了青烟楼一行人,他便借着青烟楼的身份与店小二谋和了下迷药的事,虽然事情并未成功,但好歹查不到他们的身上,也是一桩好事。 听此,孟洲缓缓地笑了,这一趟倒是没有白去,他心情甚好,安慰了一下孟宵便让他下去了,转而给孟依依写了一封密报。 接到密报的孟依依,深觉孟宵的话很有道理,暂时也不再插手这件事,然而青烟楼一行人的主人却在侯府大发雷霆。 沈重将回禀之人骂了个狗血喷头,想到自己折损了一名死士便尤为心痛,他这么多年来,也就在暗地里培养了五个死士,杀一个江月却让他的心血赔了进去。 蒋芩不停地在哦昂边安慰道,“侯爷,不必急,还有这么长的时间,我们定能让江月有去无回。” “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生的那个好儿子,会这样?”沈重看着蒋芩就一肚子火,他不由得旧事重提,“你给本侯滚出去。” 蒋芩脸上一讪,心中对沈重也是怨念满满,但没有办法,只能离开。 在回房之时,蒋芩就见着一个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朝着书房走过去。 看见这女子,蒋芩心中火气更甚,“你来做什么?滚回去。” 那女子丝毫不怕蒋芩,捂着嘴偷笑,声音娇媚缠绵,“夫人又被赶出来了啊,可是侯爷叫奴家进去呢。” 蒋芩不受沈重的待见如今已是人尽皆知,这一切边要从沈重被罢官说起。 自从沈重那日被罢官了,他便将着一切的缘由怪在了蒋芩的身上,对着蒋芩冷言冷语,只要他不顺心,不管当时有多少人,都会直接下蒋芩的面子。 同时也在不久之后便纳了一个小妾,正是眼前这个女子,名叫翠柔,日日圈着沈重在她床上,时间一久,府中的人也能看出些端倪,遂一股脑儿的投靠了翠柔,对她这个正房多有怠慢。 其实蒋芩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人,但是现在她指望沈重将他儿子沈轩捞回来,便对这些事也就忍了下去。 蒋芩心中暗暗想着:等轩儿回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们这些贱蹄子。 她深吸一口气,不打算理会眼前得意洋洋的翠柔,便转身离开,可翠柔却挑衅道,“夫人,要不我跟侯爷说说,求他还是多看看夫人?” 蒋芩眼中怒火中烧,转头便冲着翠柔喷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夫人需要你的施舍?记住自己的身份,再怎么蹦跶,那也只是一个妾,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翠柔毫不生气,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夫人教训得对,奴家是上不得台面,是个妾,可府中还有更上不得台面的啊。” 蒋芩一听便知翠柔指的是肖婉,虽说当时肖婉的身份没有被江月爆出来,但朝上哪个不是人精,那天后京城中便流出肖婉真正的身份。 但沈重和蒋芩没有办法,只有让人去压一压这股流言蜚语,但是似乎越压传的人就越多,于是沈重干脆直接摆烂,不管这档子事了。 而且他们二人极度厌恶肖婉,特意挑了一个万事不宜的日子用一顶小轿将肖婉抬进了府里,但为了体现出外面流窜的都是谣言,他们还办了一场婚宴,但来人寥寥无几,来的人还都是各自府上不重要的人。 此事让沈重和蒋芩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堪,他们遂将这笔账归结到了肖婉的身上,从进门后便将她禁了足,不准出院子,只待她生产完便可以去母留子。 可今日蒋芩本就气愤至极,又被翠柔这么一激,话不多说便径直朝着肖婉的院中走去。 此时,肖婉正抚摸着腹中的孩子,脸上笑意盈盈,她才不管外面怎么说,只要她进了侯府的门,生下了侯府的嫡子,荣华富贵便指日可待。 突然院门哐当一声,突然打开,直接蒋芩怒气冲冲地扑进来,一股想要杀人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肖婉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低声唤了一声娘。 可蒋芩丝毫不为之所动,尤其是听到这声娘后,更是想到了沈轩,怒气直直地往上窜。 “娘?你叫谁娘?你个贱蹄子,害的我家轩儿受苦……” 说着便动手揪着肖婉的头发,扭打起来,嘴里还一直出着恶言。 肖婉到底是个双身子的人,动作自然没有蒋芩灵活,显然是吃了不少的亏。 不一会儿,肖婉一不注意,别被蒋芩一把推到了石桌旁,肚子也撞上了桌角,她吸了一口冷气,双手捂着腹部,便顺着桌子滑下去,面上苍白,嘴上不停地说着,“孩子,孩子……” 站在一旁不敢劝架的侍女都惊呆了,突然一名侍女指着肖婉的身下尖叫道,“血,地上有血……” 第二十五章:都没了? 蒋芩低头盯着肖婉的身下看,地上一滩的血,她瞬间清醒了过来,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完全不敢相信。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请大夫。” 此时沈重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大门口,说完走上前便朝着蒋芩扇了一记耳光,“你干的好事。” 蒋芩的脸瞬间肿成了堵头,上面明晃晃的五个手指印,嘴角也流出了血。 沈重身边的翠柔,心中一阵欢喜,可面上不显,紧皱着眉头,故意道,“夫人,你也真是的,下手怎地这么重,好歹她肚子里还有着侯府的血脉啊。” 蒋芩听见翠柔的声音,瞬间反应过来,她好像中计了,眼中恨意骤起,“是你,是你故意激怒我?” 翠柔吓得往沈重一躲,拽着沈重的衣袖,满脸无辜道,“夫人在说什么,奴家听不懂。”说完在沈重看不到的地方朝着蒋芩得意地一笑。 蒋芩料得不错,她就是故意的,因为她对侯夫人的位置势在必得。 如果蒋芩没有滔天的过错,沈重顾及着自己的名声也不会休妻,那她就永远只能是妾,那怎么可以。 好的是当她偶然在府中听见丫鬟传沈轩的事,她心中不禁疑惑,为何沈重执意退婚要求肖婉。 直到有一次他偷听见蒋芩与沈重之间的谈话,这才清楚原因,心中便有了一个主意,那便是激怒蒋芩。 如果蒋芩将肖婉腹中的孩子做了,那沈重必定容不下她。 她现在只希望蒋芩刚刚下手够狠,正当翠柔想着的时候,大夫来了。 沈重赶紧催促他上前替肖婉诊治。 大夫把脉后,摇了摇头,一脸可惜,“唉,保不住了。” 闻言蒋芩瞬间跌坐在地上,双手颤抖,丝毫不敢相信她竟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孙子,唯一的孙子。 又看见翠柔脸上虚伪的表情,她不管不顾直接朝着翠柔扑了过去。 但被沈重挡住了,沈重心中将蒋芩恨得要死,他不由得怒目而视,“你还想干什么?孩子没了,你满意了?” ”是,我满意了,我再也不用看你的脸色了,我再也不用看见这个恶心的贱人,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有本事你杀了我,否则我定要这小贱人陪葬。” 蒋芩的理智全然崩塌,也不管沈轩的处境,只想将翠柔生脱活剥,再挂在房梁上晒他个三天仨夜,以消她心头之恨。 突然翠柔假意呕吐,身体拽着沈重往后晕,幸好沈重及时抱住了她,听见沈重叫大夫,她心底窃喜。 过了一会儿,翠柔在沈重的柔情注视下缓缓睁开了眼,低声问道,“侯爷,奴家这是怎么了?” 沈重欣喜异常,对着翠柔又亲又抱,兴奋道,“柔儿,咱们有孩子了。” 不过他见翠柔欣喜了一瞬,神色又瞬间暗淡下来,不禁问,“柔儿,怎么了?你不好心吗?” 翠柔掩饰住心中的窃喜,假意忧心忡忡,看着沈重欲言又止,眉间欲拒还迎。 “侯爷,奴家能有孩子,自然开心,可是……” “可是什么?”沈重满心的疑惑。 “奴家钦慕侯爷,只要能和侯爷在一起,哪怕是妾室,奴家也甘之如饴,只是可怜了奴家的孩子要同奴家一样,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奴家是为他心痛。” 翠微说着眼泪便哗哗地流了出来,把脸埋进沈重的胸口,低声抽泣。 见状沈重哪有不心疼的,不停地安慰着翠微,“谁敢瞧不上本侯的孩子,本侯就撕了他。” “奴家自然相信侯爷,可是夫人那……夫人对着自己的亲孙子都能下手,何况因为侯爷,奴家早就被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又岂会罢休,刚刚夫人还无缘无故想要自己陪葬,奴家实在担心啊……” 翠柔说着又挑起了沈重的怒气,他信誓旦旦道:“这你不用担心,明日你便在府中看不到她了,只有你才是侯府唯一的女主人。” 翠柔一听心中瞬间胆寒,虽然这是她的目的,可见到沈重这幅绝情的模样,不免为蒋芩不值。 但也不敢多说怕引起沈重的怀疑,遂乖巧的点了点头,“只要有侯爷在,奴家什么都不怕。” 话语中带着柔情密意,若不是沈重顾念着孩子,早就拉着翠柔一场酣战。 翌日,翠微站在侯府偏门,衣着华丽,看着蒋芩被小厮押着路过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浑身不免打个寒颤。 但她还是强行撑直了腰杆,以当家主母的姿态道,“夫人,别这么看着我,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怪只怪你自己挡了我孩子的道。” “呸,别假惺惺,只要轩儿还在,我便有翻身的机会,你以为你能笑到最后,别做梦了。”蒋芩看着翠柔单手抚摸腹部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朝地上唾了一口。 “夫人,是你在做梦,侯爷根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翠柔看着蒋芩脸上血色尽散,浅浅道,“夫人今夜的归宿是在乱……葬……岗……” 不等蒋芩反应过来,翠柔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蒋芩押走,此时沈重出现在她的背后,“你来这做什么?” 翠柔心中一惊,手心吓出丝丝冷汗,她不由咽了咽口水,冷静道,“夫人要去老宅了,无论之前如何,奴家也该前来送行。” “就你心好。”沈重笑道,揽着翠柔往回走。 三日后突然传出蒋芩病重暴毙的消息,沈重装模作样地感念亡妻,做了好大的一场大事,在京城中的口碑又上了一大截。 此时,江面风平浪静。 明宇正急得跳脚,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打转,“这冰都快见底了,离行怎么办啊?” 离远也一脸的担心,“离行,还有其他办法吗?” 两人像蚊子一样不停地在离行的耳边嗡嗡嗡,离行也是紧皱着眉头,抬起头看向明宇两人,眼中的血丝尤为显著,明摆着已经接见着好几日未曾休息。 “你们先回去,让离行好好休息下。”江月虚弱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后,三人回头只见江月面色苍白。 明宇赶紧将江月扶到桌旁坐下,“将军,这种紧要关头,怎么能休息啊!” 第二十六章:水匪 “若是离行有办法,早就已经提出来,怎么等到现在,你们在这念叨着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早点回去休息。”江月表情淡淡,语气温和,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颇为冷静。 “郡主,是属下无能!” 离行满脸的愧疚,早知见血封喉比他想象中发作更快,他就不该提出这个办法,如今在这江面上,四处无靠,及时他想给世子传信都不行了。 江月倒不介意,看的很开,“虽说我江月并不信命,可到了如今也不得不说一句,生死有命,能做的我们都做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突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水面都晃动了一下,江月一不注意,脚底踉跄,差点从凳子上面跌下去,幸好她眼疾手快扶住了桌子。 “郡主,没事吧!” 江月摇摇头,心中疑惑,这夜深人静怎么如此,她与离行对视一眼,起身打着船帘走了出去。 只见前面火光肆起,似是前面一艘大船着了火,印着火光还能见到人影闪动,似乎有一个个的人掉下了水。 顺着风声,江月隐隐听见一阵阵哭喊声和求饶声,时不时还夹扎着一些刀剑打斗声。 一股不安从江月的心中涌上来,她朝着站在船头的离远问,“前面这是怎么了?” 离远转头看向江月,朝她摇了摇头,“还不知,不过明宇已经上前去打探消息了。” 江月颔首,不一会儿,明宇便踏着水痕,飞身上船,神色紧张,朝着江月道,“郡主,前面的船遇到水匪了,我们怕是从这里过不去了。” 水匪?此处距离京城也就几百里路,水匪竟然猖獗到来此处作案。 “前面船上多少人?”江月立即问道。 “二十来个,都是一群大老爷们,看穿着应该是一处富商,不知怎会深夜赶路。”明宇也毫不含糊。 江月听完,沉吟半刻,“没想到我江月临死之前还能救下几个人,为离国除一祸患,也不枉此生。” 不听明宇几人的劝阻,便飞身一脚踏上了船舷,朝前而去。 明宇几人也没想到江月竟会突然发动,拦截不及,便只能急急跟上。 到了前面的船上,只见一些小厮脸色惨白,神色慌乱的被迫蹲在船尾,船上的大伙已经扑灭。 几位五大三粗光着膀子的水匪拿着蹭亮的刀守在他们前面,不时朝着他们问话,又时不时将人用绳子套着丢进江中,半刻后又拉起来,不停地往返。 江月几人围着船绕了几圈,见水匪人数并不算多,估摸五十左右,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进到这货船上,想必是乘了夜间不明的便利,并且船上多为狭窄,受袭者不便躲藏,才让他们水匪得逞。 要说江月几人想要收拾这些水匪倒是轻而易举,不过要想着不伤害他们手上的百姓,倒有些困难,况且今夜值东南风,正与水匪的方向相反,离行的毒也起不了作用。 四人一番谋划之后,各朝着一个方向跑去,江月猫着身子往前面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终于听清水患在说什么了。 “东西在哪里?快拿出来,不然就将你们丢到江里去喂鱼。” 小厮们皆低着头,缄默不语,他们都是老爷救回来的人,怎么会出卖老爷,他们死了倒是不足惜,老爷一定要活着。 因此他们在刚刚见势不对时,就让人将老爷打晕藏了起来,不知道现在他们找到老爷了没有,正当他们想着时,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中。 “慢着,我知道东西在哪?” 他们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出现在水匪的后面,众人刚想出声让他走,却见到江月朝着他们眨了眨眼,手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你?”其中一个水匪回头,看样子显然这是他们的领头人。 江月一脸正经地点点头,指着蹲在船尾的小厮道,“对,我是他们的主子,我当然知道。” 土匪头子回头朝着船尾的小厮确认,只见他们受到江月的指示连连点头,其中有一个小孩想要反驳,却被旁边的大人捂住了嘴巴。 “我知道在哪里,我带你们去,但是前提是要将他们放了。”江月尝试与他们谈条件。 水匪头子一听,想都没想拒绝,“不行,若是你骗我们怎么办,我要先看拿到东西。” “也可,我带你们去,不过东西有点多,人要多一点。” 一盏茶的功夫,水匪头子同意了,便让一半的人跟着江月,江月也不墨迹带着这些水匪往船舱里走去,突然明宇几人从船舱中冒出来,还没有等这些人反应过来,便已被抹了脖子,气绝身亡。 江月朝明宇他们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朝外面走去。 那水匪头子一看江月这么快就出来了,还只是一个人,眼神凶恶,刀刃转向面对着江月,“他们人呢?” “他们正在里面搬东西,等下就出来。”江月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水匪头子走去。 水匪头子一听,心微微放下,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也没有注意到江月正在靠近他,突然只见江月脚下一动,眨眼间手一痛,一把刀便微微地横在他的脖子上。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上已空空如也。 “别动,不然我杀了他。”江月厉声道,在战场上的杀戮气息不自觉间涌现出来。 其余蠢蠢欲动的水匪皆停了下来,明宇几人也从船底沿着船侧爬了上来。 不用江月指挥,他们便主动上前将小厮们身上的绳子松开,绑在了水匪的身上。 做完这些事,江月松下一口气,脚底踉跄,便倒地不起。 明宇赶紧上前将江月扶住,吼道,“哪有房间?” 一个年长的小厮颤颤巍巍的走去了,带着他们去了船上的客房。 离行坐在江月的床边把了把脉,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这位公子怎么了?” 旁边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满脸担忧地问,此人便是这所船上的主子,李谷。 他本是南边一代没落家族的药商,只是在听到丹阳县中有人高价收红背竹竿草,他为了挽救家族,所以不辞辛苦前去丹阳县,谁知在路上竟然遇到了水匪,幸好有这几位壮士相救,才辛免于难。 第二十七章:会死吗? 离行看着李谷脸上的神色不死作假,便说道,“我家公子中毒了,本还有三五日的活头,可遇见你们的事,费了些心力,毒素便扩散地更快了些。” 李谷一听,心中愧疚不已,“可还有什么办法?” “本还是有些办法的,可是那味药实在难得。”离行叹了一口气。 “哪一味药?公子可以说说,不瞒公子而言,鄙人家里面正是药商……”李谷一听还有救,眼中亮光一闪而过,遂将自己的身份娓娓道来。 离行一听,眼中顿时有了神采,抓住李谷的肩膀摇晃着急切地问,“红背竹竿草,你现在是否有?” 李谷被离行摇晃地满眼星星,他点了点头,遂叫人将红背竹竿草取来,只是他很是疑惑,红背竹竿草是剧毒之物,在他们那一带随处可见,从未听说还能解毒。 离行看着李谷的疑惑,又想到江月有救了,便对他热络了几分,主动开口。 “药材之间都是五行相生相克,并没有完全的毒药和完全的补药,红背竹竿草可以以毒攻毒,是见血封喉最好的解药,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这两者的关系。” 正当他说着,明宇与离远拿着红背竹竿草走进来,脸上激动万分,他们现在无比庆幸刚刚没有阻拦江月救人,否则这才是真的绝了生机。 如今真可称得上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谷不蠢,他想到丹阳县有人高价收红背竹竿草的事似乎有些蹊跷,便将此事告知了理性他们三人,只见他们三人面容阴沉,但并未多说,只是让他不用去丹阳县了。 离行将红背竹竿草熬成了药,给江月喝下,只见江月脸色变幻无常,一会像烧红的铁,一会像结成的冰,而江月的体温也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嘴里一会儿呢喃着喊热,一会儿缩着叫冷。 见状,明宇的眉间都没有松懈过,他时不时地问离行,“将军这样真的没问题?” 离行并未回答,他也不敢打着包票说没事,但江月此时的反应必然是两种毒药的药性在相互冲撞,只要相互融合便是没了大碍。 但是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江月此时仍然没有半点好转的样子,离行把了把脉,面上深沉,半响后,他终于开口,朝着明宇道,“再去取一株红背竹竿草。” 明宇虽然担心,但他对药理丝毫不懂,听见离行的话,只能赶紧去取来,熬成了药端给离行。 离行端着药,心中犹豫不决,再灌一碗便是下了重药,如果江月撑不过去,那就会命丧黄泉,可若是不喂,照江月目前脉象紊乱程度,也是死路一条。 他心下一横,反正都会死,何不赌这一把,将药灌了下去。 江月喝完后,也不再喊冷,一股劲地喊热,面上红彤彤的,像是煮熟的鸭子。 半个时辰后,江月猛地翻身朝着床边吐出了一口黑血,随后便倒在枕上。 明宇一急,猛地拽着离行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你干了什么,将军怎么会吐血。” 离行见明宇不分青红皂白地朝着自己一顿骂,面色也冷了下来,“眼瞎?毒血不吐出来,如何能好,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紧张郡主。” 明宇听见是毒血,这才放了手,脸上讪讪,是他太过冲动。 离行白了一眼明宇,“世子怎么把你这样毫无脑子的人放在郡主身边。”转过身去给江月把脉。 他们三人都是楚尧送给江月的,自然之前就认识,只是并未在江月面前表现出来。 其实离行不知,当时楚尧将明宇送到江月身边时也是经过了一番的思量,明宇此人冲动,心思单纯,不容易被有心之人蛊惑,又极为重情,才能让江月放心。 但离行吐槽归吐槽,他其实心中也知道江月并未全身心的信任他和离远,对待他们两人虽然没有主子的架子,但还是心中有一道屏障,而江月待明宇才是真的亲如兄弟。 “怎么样了?” 听见明宇问,离行才收回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认真把了一会儿脉后,他的心放了下来,果然毒血吐了出来,江月的脉象平稳了很多,等到江月醒来,好好调理一番便无事了。 “没事了。” 明宇这才松了一口气,去打水将江月嘴边的毒血污渍擦干净。 等到第二天,朝阳在江面上露了白,江月才悠悠转醒。 她盯着船顶,似乎这已经不是张天峰的那艘船,她心中不禁暗想:难道她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地府中也要坐船? 江月感觉浑身乏力,转头看到了明宇他们三人趴在旁边的桌上,眉头微微骤起,她死了也就罢了,怎么这三人也跟着来了,胡闹!况且离行离远还是楚尧的人,她该怎么向楚尧交代。 说完便撑着身子起身,但手上无力,才起,便哗啦一下跌了下去,动静引得明宇三人动了动。 此时明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循着声音回头,就见江月正在挣扎着起身,他喜不自胜,赶紧上前扶着江月,嘴上喊着:“离行,离远,快起来,将军醒了。” 闻声离行离远立马醒了过来,离行主动搭上了江月的手腕,替她把脉。 “江月只是才解毒,有些体虚,养养就好了。” 江月感受到手腕上的温度,又结合离行刚说的话,不由得劫后余生地笑出了声,她竟然没有死,她还活着…… 她不由主动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毒怎么就解了,离行这才将她昏迷后的事情一一道来。 江月心中对李谷甚是感激,打算等身体好一些再去拜访他。 而她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去做,江月稍稍撑起身子,靠在床边,“明宇,去将昨晚的水匪头子带过来。” 明宇犹豫半刻,看着江月虚弱的模样,“将军,你现在的任务应该是好好养着身体,管那些人作甚。” 江月扯了扯嘴角,摇摇头,坚持道,“去吧,那个人不简单。” 她昨日见到那人便觉得那不是一个水匪该有的气质,皮肤并不粗糙,肤色也并不像常年在这些乡野地方能养出来的,言语并不粗俗。 第二十八章:水匪头子竟然有个大来头 按理说常年的水匪,应是长期舞刀弄枪,手上应该有一道厚厚的茧,但那水匪头子并不是这样,他的手很嫩,也不似行武之人那样有力。 因此江月想要带来询问一番。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明宇回来了,带着水匪头子在外面等着,江月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虚弱,这才朝着外面走去。 到了外间,江月看向那被绑着双手的水匪头子,只见他眉间飞扬,纵然作为阶下囚都不曾面露颓色,腰更是挺得直直的。 水匪头子听见脚步声,回头就见江月正在上下打量他,他呲笑一声,竟没想到栽到了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手中,脸往旁边一扭,冷言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江月并未搭话,只是强撑着身子,坐上主位,静静地看了他半刻钟,随后低头喝了茶,润了下干疼的嗓子,才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盛世之下,为何要去做水匪?” 水匪头子嘲讽地瞟了江月一眼,并未说话。 明宇一见,一巴掌朝他脑袋拍去,“瞟什么瞟,将军在问你话,还不快速速回答。” 水匪头子一听,先是一愣,难怪昨夜他那么容易就夺了自己手上的刀,不过转眼,面上的嘲讽意味更浓,阴阳怪气,“呵,原来是将军啊,难怪会觉得现在是盛世。” 江月眉间一凝,如今天下太平,虽有天灾,但皇上也在不留余力地治理,光是粮食都运了不下三十万担前往江南,这人言语中满满的不屑,到底是为何。 “皇上仁德,心忧百姓,单单此次江南水患,便拨了不下三次赈灾粮,为何不算盛世?” 水匪头子猛地扭头看向江月。 “三次?你听谁说的?” “江南这几个月来就收到过一次,里面沙子都比粮食多。” “要说没粮,据府衙的丫鬟说你们官员倒是日日吃香喝辣,并且如今这样艰难的时刻,竟还能夜夜笙歌,隔着几里地都能听见。” “不过样子倒做得像,每隔三四天开粥棚,说是施粥,不过就是一人能得一碗米汤喝,且问你,这如何能保命?” “这若是能算得上仁德,那给你,你要吗?” 江月越听越觉得不对,她看过赈灾详情,里面明明白白地写着赈灾粮三次,每次粮食十万担,为何这人却口口声声说并没有。 况且若是要寻欢作乐在京城岂不更方便,为何要去江南,就不怕惹人诟病?江月还听说这三位官员可是主动上奏要去赈灾的。 她怀疑地看向水匪头子,一脸严肃道,“此事你怎会知道这么清楚?” “我正是这次水患的受难者之一,怎么会不知道。”水匪头子冷冷道,“你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打听江南苏家绣坊,我便是苏家绣坊的当家人,苏泽。” 江月讶然,他猜到了这人的身份定是非富即贵,但却没想到竟是江南苏家绣坊的当家人。 江南苏家绣坊是南边绣品的代表,以双面绣而闻名,也是南边一带历年上贡的必选之物,之前她还未进军营时,这绣品就是皇上给她独一份儿的。 不过江月想不到苏家财大气粗,怎么会落到水匪这个地步,她也就问出了声。 苏泽既然已经告诉了江月他的身份,对于这些事,也并没有是什么隐瞒的必要。 “众所周知,离国的苏家绣坊就只有我一家,为着绣品的品质,从未开过分店,而常年来我家绣品的订单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但绣品最忌水,江南一场大雨,便将我家库房全都淹了,再怎么家财万贯也经不起这样大额的违约赔偿,因此也就没落了。” “本来我们想着历年来我们江南进贡不少,造此横祸,皇上必定不会坐视不管,谁知皇上竟这样绝情,仅仅是象征性的拨了一点粮,完全不够生活。” “况且派来赈灾的官员丝毫不顾我们的死活,我等若是再不出来自谋生路,只会一家人通通死在那里。” 江月皱了皱眉头,觉得他前言后语有些不对,“你曾说府衙不施粥,又夜夜笙歌那他们又怎么会放你们出来,难道就不怕告御状?” 一听提到江南的官员,苏泽便面色铁青,深恶痛绝,恨不得将他们一刀剁了,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解释。 “你以为江南赈灾的官员会平白无故任由我们出来?” “那是我们集体凑钱贿赂了他们,他们也是害怕我们出来告御状,特意将我们每一家都留下了一个人扣在府衙做人质,我苏家便是我那老母亲,若是敢告御状,那么死的第一个人就是我那老母亲。” “虽说我们是出来了,但我们谋到的钱财还得上缴给他们一大半,剩下的才能在他们的手上买到一些粮食让家人活下去。” “而其他穷的人熬不过去便就死了,收尸的人都没有。” 江月越听,眉间皱得越紧,看苏泽的样子,好像并不像在撒谎,难道朝廷的官员真会如此?她不敢相信,看来必须要早点前往江南查个清楚。 但江月对苏泽做水匪抢劫别人的事也并不认可,“即便如此,你们也不该做水匪。” 提到这个苏泽面上有愧,脸上尴尬到羞红,低着头。 “我知不该,但其他营生来钱太慢,也完全满足不了府衙那些吸血鬼。” “不过虽说我们做了水匪,但我们从未伤人,这是抢一半金银珠宝,给原主留下一半,还会将他们的地址姓名留下,等我苏家势起,定将十倍偿还。” 江月叹了一口气,一时无话可说。 苏泽见江月一言不发,以为她不信,便苦笑道,“就知你们不会相信,何苦惺惺作态。” “明宇给苏公子松绑。”江月回过神,正襟危坐,表情肃然,紧接着道,“我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自然是不能听信你一面之词,自当仔细调查了再行定论。” 苏泽一脸怀疑地看向江月,有些不相信,“你?可以管这件事?” 第二十九章:人都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我是江月,是此次江南的都水司。”江月将自己的身份摆了出来,随后站起身来,将官印亮了出来,“请放心,此事我自会查清楚,若真如你所言,我定会给江南一个交代。” 苏泽眼睛瞪得老大,似不敢相信,“江月?昭华郡主?刚刚平定战乱的将军?” 江月颔首。 苏泽心生澎湃,他对江月多有崇拜,家中还有不少她行军打仗的英勇事迹,如今见到真人怎能不激动。 “既然是将军,那定会说话算数,苏某相信您!” 江月微微一笑,“你们此行便同我一起回江南吧,我会当着你们的面,将事情查清楚,只是我会让离行给你们易容,避免打草惊蛇。” 苏泽也明白这个道理,想到终于有人可以惩治江南那群贪官后,哪有不答应的,连忙着点头。 “还有便是你们到底抢了别人多少东西,折合成银子大概多少两?” 苏泽面上挂不住,将脸扭到一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三个手指,“咳咳……三……三千两……” 江月一听,一不注意被口水呛住,猛地咳嗽起来,“三千两?” 苏泽将江月的反应,更是羞愧,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这是干了些大手笔啊!”江月不禁喃喃道,转头喊道,“明宇。” 明宇与江月早已培养出了默契,他黑着脸从房内拿出三千两的银票,递给苏泽,“给!” “这是?”苏泽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月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给你半个月的时间,用这三千两赔偿给那些被你抢劫过的人,并亲自去给他们道歉。” “男子汉大丈夫自该知道何事该为,何事不该为,这件事你走岔了路,到时不管他们如何对待你,你都应该认,这是你为自己做错的事应该承担的后果。” 苏泽并未反驳,他点了点头,此事他的确做错了。 见苏泽点头,江月继续,“这三千两并不是我给你的,只是根据你所说的话,你们落到这种地步与朝廷脱不了干系,这是朝廷替你们抹平的账。” 突然一转,江月语气严厉,“如若本官此行查出事实并非你所言,那么后果你自然也要担得起。” 苏泽听完,立刻举起手便朝天发誓,“我苏泽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谎话,便让我活着诸事不宜,死后万事不顺。” 江月点了点头,“等这件事完结之后,便来江南,我让离行到城外接你。” 苏泽应了一声,便拿着这些银两出去了。 江月一直注视着苏泽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转角才收回目光。 经过刚刚的试探,江月对苏泽所说的话,已信了一半,至少其余二十万担粮食确实没有到达江南百姓的手上,但粮食怎么会凭空消失? 江月的手指不停地捻着自己的衣袖,脑子飞速转动着。 她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莫不是贪污?而且着贪污人员还不少,不然也不会全然被瞒了下来,京中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听见。 那这粮食到底是从哪里消失的?是从来没有运到过江南?还是被江南赈灾的官员收到了囊中? “将军,李谷来了。” 突然明宇的声音出现在江月的耳边,江月回神,收起脸上的表情,说了句快请。 她本想身体好了点再去找李谷,却没想到李谷先来看望她了。 “江公子,你终于醒了,身体可还好?” 李谷见到江月醒来,满脸笑容,热情地快步朝走来,在这一天的相处中他已经从离行他们的口中知道眼前的这位恩人姓江。 “已经不碍事。”江月给了她一个善意的微笑,“李当家不必如此见外,我单名一个昭字,直接唤我阿昭即可,不知李当家事情可处理妥帖了?” “那也行,既然如此,阿昭,你也别再当家当家地叫了,我比你年长,便托个大,直接叫我李哥吧。”李谷并不客气,很是随和,“大多处理好了,船也已修补好,今日便可出发。” 江月点了点头,两人便话了一些家常,只是江月明显感觉到李谷的心不在焉,见他面上有些踌躇,嘴角微微嗫动,似是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 “李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但说无妨。” 李谷见江月如此开口,握了握拳,下定决心,便不再扭捏,直接开口。 “阿昭,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要放过那水匪头子?岂不是让他再去祸害其他人?” 李谷又担心江月误会他,又赶紧解释,“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我们这船人本就是你救的,自然如何处理这群水匪也该由你决定,我只是有点想不通。” 江月一听,原来是这件事,想来刚刚苏泽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李谷。 她倒了一杯茶放在李谷的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才慢慢开口,将苏泽的身份及遭遇说了出来。 当然江月也只是挑挑拣拣了一些说出来,像那些江南官员的事自然应该三缄其口。 李谷一听,瞬间了然,嘴上还感慨道,“原是如此,竟没想到那土匪头子竟是江南苏家绣坊的,不过天遭横祸,也怪不了他。” 知道理由后,李谷也就不纠结此事了,转而提到,“我们随时都可出发,不知阿昭需要前往何处,李个可送一程。” 听了离行的劝导,李谷也并未打算再继续前往丹阳县,准备打道回府,他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江月几人救了自己,自然应当先将江月几人送往目的地。 “既如此,那边先多谢李哥了,我们正打算前往江南。” 听江月回答,李谷赶忙劝道,“此处了万万去不的啊,阿昭,你也知道江南水患频发,像苏泽那样的人都落到了这样的田地,你这是作何想不开,要往那个地方去。” 额……江月不知该如何给李谷解释,总不能见一个人便告知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吧,况且刚刚她已告诉了李谷化名,这不明摆着打自己的脸吗? 第三十章:有完没完了 江月心中不禁暗骂自己一句多此一举,随后不停在桌下搓手,错开李谷的眼神。 “李哥,我此番前去江南有要紧的事,但到底什么事,恕我不便直说,抱歉!” 李谷不曾多心,谁还没有几个秘密,不过他想了想去江南的水路,一脸正经。 “江南水患,又连连下雨不停,河流激涌,我们怕是不能一路到底,最近也不过是到尚口镇,那里距离江南不过百米,阿昭觉得如何?” “自是可以,李哥费心了。”见李谷并未多问,江月也定了神,满是感激的回答。 约好地点之后,他们下午便开船,一路上风平浪静,时隔七八天,他们终于到达了尚口镇,江月的身子也已经养好。 江月从尚口镇的渡口下船后,朝着李谷拜了一拜,谢他此行的照料,李谷也嘱咐着让她一路小心。 一别之后,江月带着明宇三人朝尚口镇里去,一路上街道上的人并不多,路上还有坑坑洼洼的水坑。 江月早已料想到这样的局面,毕竟尚口镇的方圆百里就只有江南一处繁华的地方,以往都是靠着江南的贸易带来的繁华,如今江南已自顾不暇,这些周边的城镇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对此,她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将江南的水患治理好,这些自然而然会跟着一块复苏,否则只能是治标不治本,见效甚微。 正当江月几人走到一条小胡同,二面高墙围堵成一条小小的通道,只有前后两个出口。 突然几道利箭破空而出,江月几人连连躲避,只见几十个只漏一双眼睛出来的黑衣人从墙上一跃而下,将江月四人团团围住。 江月神色一惊,怒目道,“你们是谁?” 那群黑衣人并未回答,眼神一凝,肃杀之气阵起,挥舞着长剑便朝着江月几人袭去。 江月几人随即做出应有的反应,立马背靠背,抽出手中的剑迎面而上。 砰……砰……剑光飞闪,江月回头只见离远已被逼入墙角,心中一冷,回头手中长剑一挥,输出了一套绵密无比的剑技,瞬间将黑衣人的攻击挡在了外侧。 借着这个空隙,他朝角落里的离远奔去。 而此时的离远,正被黑衣人压得喘不过气,他本就不擅长近战,如今还是以一敌多,更是手忙脚乱。 一个大招接挡不急,黑衣人的剑往他胸口刺去,正当离远以为命丧于此时,眼前的黑衣人就突然一震,胸口出现一把蹭亮的剑,上面还带着血迹。 黑衣人倒下之后,他才看见江月站在黑衣人的背后,愣了半秒,只听见她言语急切,“还愣着干什么,过来!” 离远立刻反应过来,跑到江月的背后,与江月背靠背,一边阻挡着黑衣人的攻势,一边瞧见巷口处还不停地涌进新的黑衣人,问,“郡主,人越来越多了,怎么办?” 江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突然狂风大作,她心中暗叹好机会,大声喊道,“离行动手,明宇我们走。” 离行一听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 待江月几人翻墙后,他猛地发出一声怒吼,划了一个巨大的弧形,双手撑着两侧的甬道,在空中翻了一圈,一脚踢向与他最近的黑衣人。 黑衣人立刻弓腰弹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后面那群人的身上,几人一同歪倒在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离行从腰上掏出一个药包,往前扔去,药包中的粉末顺着风向散落在各地,突然眼前一片黑衣人便倒地口吐白沫。 他一脚点地,跃过墙面便朝着江月几人追去。 后面的黑衣人一见此状,暗叫不好,急忙收住往前的脚步,屏住呼吸,领头人举手做了一个手势,他们便退出了甬道。 此时早已不见江月他们几人的身影,他怒气冲冲地对着后面吼道,“还不赶紧找,在等着他们自己撞上来吗?” “是,顾统领!” 这位顾统领眼中凶恶,狠狠地往地下啐了一口唾沫,妈的!碰上硬茬了,看他找出来后,不将这些人大卸八块,都不足以平息心中怒气。 这时江月几人正躲在地窖之中,明宇眼离行尚未回来,有些担心地问,“将军,离行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没事,离行善毒,在这狂风天,他才会最容易逃脱。”江月不知是在安慰明宇还是在安慰她自己,“在等等吧,我们沿路做了记号,应当快了。” 早在凤阳县遇袭之后,他们四人便商量出了一个记号,就担心这么一天有人落单。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江月双手时不时地捏拳,面上也显露出一丝焦急。 他们躲的地方距离那条小巷并不远,不至于离行还没有找过来,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江月心中开始打鼓。 正当她坐不住的时候,突然地窖口传来三声咚咚声,两长一短,心中一喜,这正是他们几人约定好的暗号。 明宇也面露欢喜,赶紧爬上步梯去给离行打开隔板,瞧见他手中还拽了一个黑衣人,明宇问,“这是?” “顺手抓的,此事等下再说,先让我进去。” 明宇也知这不是谈话的时候,便让离行先进来,又听见外面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赶紧关上隔板。 离行将黑衣人扔到地上,用窖中的水洗了洗手,生怕沾上细菌一样,这才慢慢将这件事情道来。 原是离行毒杀他们之后,便翻墙躲了起来,正好碰见了这个黑衣人落了单,边顺手迷晕了此人,抓了过来,希望能问出点什么东西。 江月点点头,深觉离行这次做得甚是不错,随便找了个绳子,递给明宇,“将他吊起来。” “得嘞。” 明宇与离远一人拿半截绳子,绑在黑衣人的双脚上,随后将绳子绕过房梁往下拉,将双腿尽量分开到最大的弧度,便将绳子绑紧。 然后将双手反绑于背后,最后明宇找了一个稍重的东西,系在他的头发上。 绑好后,明宇看了看,满意得点点头,“将军好了!” 江月回头,看见黑衣人的这模样,傻了一秒,这本是在军中绑牲口的做法,没想到明宇竟用来绑他,倒是一番新的发现。 第三十一章:潜入大本营 等离行洗完手后,他便将那洗手水一盆泼在黑衣人的脸上,黑衣人瞬间清醒,正想大呼,一把明晃晃的剑横在他的颈间。 黑衣人瞬间将未说出的话咽了回去,一动边觉得浑身那都疼,他低声怒吼。 “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江月把玩着手中的银针,淡淡问。 黑衣人缄口不答,只是恶狠狠得盯着江月。 半刻钟后,江月手上的银针便径直朝着黑衣人而去,脸色忽而转冷,“本郡主昔日在军中呆惯了,耐心不太好,你多担待!” “况且刚刚打累了,下手没个轻重,若是伤到了哪里,想必皇上也会看在本郡主的面子上给你在宫中安排个职务。”随着江月的话语声,明宇手中的刀也随之移向了黑衣人的胯间。 “不知羞!”黑衣人的身体紧绷,动也不敢动,生怕明宇的刀断了他的子孙根,可嘴上仍就逞强。 江月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盯着一个傻子,“羞?我江月要是知羞,你家少主子也定不会退婚。” “你怎么知道?”黑衣人脱口而出。 江月啥话都没说,就只是盯着他静静地看,忽而勾起了嘴角。 黑衣人一看江月的表情便心知上了当,“你给我下套。” “那又怎样。”江月走进他,捏着黑衣人的下巴,“就算你不说,你以为在我这待过,回去还能活命?” 此次黑衣人学乖了,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瞪着江月。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了吗?那你可太小看我了!” 江月松了手,接过明宇递上来的布,擦了擦手,扔到他的面前,“敬酒不吃吃罚酒。” 明宇本就是在军中执行法,审犯人的角色,回来之后早就手痒了,好不容易等到这种机会,他嘿嘿地笑着朝黑衣人走去。 “明宇,别弄出声音,引来人就不好了。”江月嘱咐。 明宇颔首,朝着离行便要了一颗让人暂时不能说话的药丸,捏着黑衣人的嘴就给塞了进去。 江月才没有管他们之间的事,她只是背过身坐在角落,闭上眼睛在想沈重在暗地里做什么,这些黑衣人的功夫完全可以媲美皇上的御林军,而且看样子沈重身后还不止他们所见的那些人。 “将军,他招了!” 江月听见明宇的话,睁开了眼睛,心中呲笑一声,她还以为这是多硬的一块骨头,一个时辰不到就招了,“怎么说?” “他们是沈重在外圈养的私兵,这一代大慨有五百人左右,就住在城北那座山的背后。”明宇言简意赅。 江月听后,表情慎重,五百人,一个侯爷居然在外养了五百人的私兵,而京城中的人毫不知情,不臣之心,可见一斑。 “他已经招了,这个人怎么办?”明宇问。 “杀!” 江月毫不留情,随后她招了招手,离行离远二人也朝着江月走过来,“外面追兵严重,我们四人太过扎眼,我打算趁人不备,偷袭他们大本营。” “不可。”江月才说完就遭了明宇的阻拦,“满打满算他们此次出来的人约莫一百多,而大本营中还有三百多人,太过危险,我反对。” 离行离远也都跟着点点头,对明宇的话表示赞同,这的确太过冒险。 不过明宇见江月并未松口,紧接着道,“如若将军执意如此,那明宇愿意替将军去走这一遭。” 江月摇了摇头。 “你们可还记得苏泽所说的话,三十万担粮食只有十万担到了江南,并且里面还参杂了沙石,我怀疑其余的正是在他们那里,若是真的这样,便要早日奏报给皇上才是,所以我势在必行。” 江月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随后嘱咐他们。 “待这些追兵走了之后,你们便逃出去,直走江南,在江南城门旁的破庙等我。” “不过千万小心,江南的官员怕是早就与沈重勾结在了一起,他们若是见这边暴乱,定会猜到我们已经往江南逃去。” 江月已将其中的关节想清楚,有条不紊地布置着后续发展。 明宇三人默然,显然是同意了江月的提议,不过还是开口道,“两天,我们只在破庙中等将军两天,若将军还未归来,我们拼死也会回来。” 江月想了想,这一来一回,两天应当差不多,便应了下来。 然后她扒下黑衣人的衣服给自己套上,朝着明宇几人说了句一路小心,正当离去时,离行拉住了她,将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她。 “断肠草,放在饭菜中,吃了不到一刻钟,便会毒发生亡。” 江月接过瓷瓶,便转身出了地窖,没走两路,就遇上了那群黑衣人的头儿,顾统领。 江月微微低着头,压着声音,略显低沉道,“里面没人。” 见顾统领点头后,才往旁边离去,耳中还飘过顾统领的声音,“妈的,一群没用的东西,要是找不到人,看老子回去不好好收拾你们。” 江月此行左转右转,专走偏僻的道路,遇到黑衣人便有意的避开,终于摸摸索索的出了尚口镇,往城北后山走去。 山上树林茂密,同人高的杂草满山都是,显然是常年没有人上山,也难怪他们能在这里躲这么久。 朝着山上走去,直到山峰,便见后面一片盆地被四周的高山围绕着,上面也并未发现任何黑衣人的影子,她不禁怀疑情报的准确性。 不过她还是走到盆地之中,靠着边缘沿路敲打,突然敲到某处时,里面传出一个声音,“是谁?” 江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竟然将整座山掏空了,住在山里面,若不是她为了查找机关,敲了敲,谁又会想得到,难怪她来的时候,一路上并未看见任何守卫。 她低声靠着墙回答,“是我,我们回来了。” “通行牌。”里面的人冷冷道,从石门中间开了一个小口,江月赶紧将从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牌子递了进去。 这时里面的人推开了石门,一身轻甲,将牌子还给江月,瞧着只有一个人只能在门口,左右看了看,不禁疑惑,“怎么就你一个人?顾统领呢?” 第三十二章:要死还是要活? 江月这时才知道黑衣人的头儿姓顾。 她微微低着头,打着马虎眼,“统领他们在后面,让我先行回来,告诉灶房,要多酒多肉,今日好好庆祝一番。” 守门的人并未怀疑,在他们的印象中顾统领本就是能做出这件事的人。 “进来吧,进来吧。” 江月朝着他们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里面空间极大,但烛火不多,甚是昏暗。 只见中间站着三百多人都拿着长剑在那里挥舞着对练,江月仔细看了看,这里的人与刚刚追杀他们的那一百多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她心中稍安,至少等下出去没那么麻烦。 江月四处寻找着灶房,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处找了出来。 “你回来了?顾统领又没有为难你?” 江月心中一紧,看来这个老伙夫认识被他们抓的这个人,见伙夫转头,她急忙把头低下去。 见江月这幅模样,老伙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被骂了吧,你这孩子一被骂就低着头,话也不说。” 说完他提了提米袋,里面已经空了,便将手中的铲子塞进江月的手中,“拿着,我去取米,等下再回来跟你说道说道。” 江月一喜,这可是一个好机会,连忙答了声是,可老伙夫却皱起了眉头,“你声音怎么变了?” 江月一惊,连忙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吹了风,疼。” 老伙夫,这才没有多疑,“多穿点。”说完便朝着里面走去。 江月见老伙夫的身影已经远了,她这才背着人,将瓷瓶中的断肠草倒进了装满水的锅中,不停地搅拌着,等到粉末完全与水相融,她这才朝着老伙夫的方向往里走。 才进屋就见到满屋子的粮食,白花花的大米,一点杂质都没有,虽没有二十万担,但也有近万担,江月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当真正看到这种情况时,还是受到了大大的震撼。 难怪江南的灾情迟迟得不到解决,难怪苏泽被逼到做了水匪,原来是朝中真的有蛀虫,一点一点的在啃食百姓,啃食朝廷。 江月的双手捏得嘎吱作响,浅短的指甲戳进掌心,浸出丝丝鲜血,她都未曾注意到,只眼底泛红,表情狰狞,恨不得此时便将沈重碎尸万段。 “你来干什么?” 老伙夫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瞬间将她沉浸在愤怒中的她拉了出来。 她心知不能莽撞,随后松开手,管理好自己面部的表情,但并未回答老伙夫的话,只是上前同伙夫一起抬了一袋米出去。 大约半个时辰,粥已经熬好,这里的人自觉围成了一桌等着吃饭,不一会儿,便接连有人倒在桌上,口吐白沫。 其余的见此状况瞬间慌了神,一名穿着重甲的男人站了起来,“谁?是谁?”随后转头盯向老伙夫,“老匹夫,你竟敢下毒……” 老伙夫也吓得直接双腿发软,浑身战栗,直接跌倒在地上,嘴里喃喃,“不是……不是……不是我……” 可那重甲男人怎么会相信,直接把刀一提,朝着老伙夫砍去。 此时江月用脚勾起旁边的小凳,朝着那刀踹去,只见刀一偏,便砍到了距离老伙夫几厘米的地上,地面瞬间开裂,刀身陷了进去。 重甲男人头一转,死死地盯着江月,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两个人。 “是你。” 江月嘴上不答,但行为却已经清清楚楚地说出了这个答案。 她起身一跃,轻叱连连,拳脚如风,朝着重甲男人袭去,动作快到男人看不清,只能胡乱劈着刀,就在这时江月一个横踢,一脚踹在了重甲男人的腹部。 重甲男人痛叫一声,身子就弯了下去,单膝跪地,拿刀的手青筋暴起,撑着地面,不让自己趴下去,抬头盯着江月,眼珠都快突出来,朝着旁边畏畏缩缩的其余人大吼。 “还不赶紧上前一起杀了他。” 背后杂乱的人相互看了眼,一哄而上,江月又怎会害怕他们,还是一群连门槛都没有踏进的人。 她脚往地下一勾,便将地面最近的一把大刀提了起来。 右手握住,蓄力往前一斩,刀锋未至,劲风已然狂旋,身前近十位便被刀风扫过,带起一阵血雨。 江月顺势将刀往前一扔,击退再次上前的几人,转手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朱红长枪,心中感叹,她果然不适合用刀,就这两招,便觉快要竭力,还不如长枪顺手。 “还有谁?” 江月冷峻的声音响在这空旷的洞中,荡出阵阵回音。 面前那些人相互对视,脚下踌躇,不敢上前,谁也不想前来送死。 重甲男人一看无人上前,暗骂一声废物,便飞身朝着江月奔去。 见状江月并不慌张,她将枪往地下一触,枪尖一震,随后提枪直面前方,挡住对方的攻势。 眼前态势已显上风,江月并不骄傲,反手将长枪置于身前不停地打转,形成一道屏障。 转而手中的长枪忽地一颤,枪尖咻地化为数十只无影的利箭,再次刺出。 重甲男人潇洒转身,以刀作为挡板,将利箭全然截下。 正当得意洋洋之时,突觉一痛,低头只见一柄红色长缨垂于他胸前,还随着尚未平静的刀风左右飘摇,十分好看。 江月双手一松,男子轰然倒地,震起一片尘沙。 周遭的人眼见领头都已经死于江月的枪下,“哗啦”一声,不知是何人的兵器丢在了地上,不到一刻钟地上便全是他们散落的兵器。 江月负手站在他们面前,冷眼肃然地看着这些人,仿佛一个上位者正在巡视战败的敌国士兵。 “你们……要死还是要活?” 江月的话犹如一道黎明的曙光照在本已经绝望的众人身上。 “扑通——” 众人连忙跪下,不停地朝着江月磕头求饶。 随后江月问了几个问题,他们几乎是争先恐后抢着回答,若是有一点不对,另一人便会立即补充,生怕江月不给他们活命的机会。 但根据他们所说,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自己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只知道在他们学成之后就要出去出任务,至于任务是什么,不到出去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 第三十三章:绝地反杀 江月心中此时已经有了一些了然,想必刚刚追杀他们的那些人便是那旧部一百五十人。 她大概数了数,这洞中似乎还剩下两百人,冷静思索后,江月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冷言吩咐。 “所有人都将中衣脱下来,然后你们分成五组。” 众人听完面面相觑,丝毫没有明白江月到底想干什么,但他们偷偷向上瞄了一眼江月的脸,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血迹,不免抖了抖,利索地脱起衣服来。 “其中三组便在角落中往地底下挖坑,坑的范围不要太大,但是要深且多。” “其余的两组人将所有人的中衣撕成一块一块,然后用针线拼接起来,做成一个一个长条的布袋,然后到里面用布装粮食,装得越多越好。”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是想要藏粮食,可他们心中不禁纳闷,为何要藏粮食?粮食在地里放久了那不就生根发芽了吗? 但江月的吩咐,他们也能不听。 江月看见他们已经动了起来,心中便松了一口气,这些粮食虽然救不了大火,但还是能解解近渴。 又想到沈重的手下确实有几把刷子,她现在的右手还有一点打颤,也幸好这些人不是亡命之徒,否则以她现在的状况还真的没有办法安全的逃出去。 大概一个时辰,江月见大体已经完成,地面已经有数十个坑,便让他们将布袋中的粮食扔进坑中,再用土给埋起来。 虽说埋上去的是新土,但没有关系,这洞中幽暗,新土旧土完全分不出来,毕竟谁也不会拿着烛火往底下照。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便做完了。 江月起身走进里面,眼前仍是大片大片的粮食,但她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带走,又没有工具,再者外面还有追兵。 可她江月也不是那么好心的人,她拿不走,那些人也别想得到。 江月便将洞中的灶台上未曾用完的油全都泼到了粮食上面,随后让其余人退出去后,将洞中的烛火丢了进去。 “轰——” 粮食全都燃了起来,江月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便转头离开。 洞外,江月回头严肃地朝着这群人道,“你们现在自由了,不过若是被我再发现你们做些为非作歹的事,那你们的项上人头便只配让我提着。” 众人一听,无数双眼睛不自觉地随着江月的手往下,一个熟悉的人头正被江月提在手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向江月保证不会。 江月眼见天色已晚,摆了摆手,这些人便像是逃离瘟神一样一哄而散,生怕慢了半步,江月便后悔了。 此时的江月朝盆地中点上一把火,待火势变大,蔓延开来,升起阵阵浓烟,江月才就此离开。 而顾统领一行人,还在街上找寻着江月他们的身影,突然一个黑衣人,眼见北边冒起浓烟,手指那个方向,“顾统领,你看,那边好像着火了。” 顾统领闻言转身看去,见那火光的方向,正是自己的大本营,不用想就知道那定是江月几人,心中不爽,一脚踹向说话的那名黑衣人。 “找找找,眼瞎?让人从你们眼前溜走了都不知道?” 骂完便带着人急冲冲地往大本营赶去。 待在地窖里的明宇几人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紧张的神经开始松懈下来,也已知道江月得手了。 等到外面毫无声响之后,他们三人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起身爬出了地窖外,根据江月的吩咐,未做停留,径直朝着江南而去。 夜幕降临。 江月正打算提着人头朝江南而去,正巧与带着人回去的顾统领打上了照面,双方眼神一对,瞬间空气中弥漫着电光水花。 “居然是你?” 江月心中一凝,往姓顾的身后扫了一圈,大概还有八十人左右,心不由得往下沉了几分,表情凝重。 就算时全盛时期的自己都不可能以一挑八十,何况她刚刚才与重甲男人大战一场。 见势不利,江月迅速晃身,使了一个障眼法,立马朝林中跑去。 顾统领那里能够忍受到嘴的鸭子跑了,朝着身后的人喊道,“你们回去。”便朝着江月追去。 江月知道姓顾的在背后穷追不舍,边一路朝前跑去,最终到了一处断崖,江月迫于无奈停了下来。 “跑,现在看你往哪跑?” 姓顾的声音出现在江月的耳边,江月回头,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你非要跟来送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顾统领盯着江月,往下瞟去,正好看见他搭档的人头,指着人头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你能杀了这个废物,就能杀了老子?” 随后便抽出自己随身佩戴的长剑,“今日定要用你的血为老子的前程铺路。” 顾统领已经想到自己拿着江月的人头朝沈重邀功的场景,一阵兴奋。 见状,江月将手上的人头扔到一边,浑身骤起肃杀之气,冷冷哼了一声,“就凭你?大言不惭!” 虽说她刚刚会跑那是因为自己双拳不敌四手,如今都将姓顾的引到这里了,岂有让他逃了的道理。 江月率先掌握主动,脚下一蹬,快速朝着姓顾的袭去,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向腹部。 见姓顾的一剑刺下,江月虚晃一招,双上抓住顾统领的双肩,翻身立起,一个腰部发力,双脚踢向他的膝盖,由双肩向手顺滑,反手拴住双手。 顾统领也不是吃素的,他见江月已然绕到身后,便立即将剑插于地面,单手撑住剑柄,脚下一划,便让江月扑了个空。 见状,此招制他不住,江月不甘示弱,一脚踢向剑身,剑发出铮的一响,颤抖不停,顾统领转而被震得手一松,连忙退了两步,这才稳住身形。 还没等他反应越来,江月的行动越来越快,脚下似乎踏无一物,一晃从他身边一过,他忽觉脖子一疼,顷刻之间,便已身首分离。 江月浑身发软,心头涌上一口热流,黏腻的血腥味弥漫在她口腔之中,嘴角留下一丝血迹。 第三十四章: 一箭三雕 江月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丝毫不敢休息,将顾统领的人头收了起来,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江南城外,电闪雷鸣,瓢泼大雨武清地砸在破庙的黑瓦之上,哗哗作响。 庙中明宇三人正满脸焦急地等待着什么,明宇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在离行离远的眼前打转。 若是以往,离行定会说他两句,可如今他也同样的坐立不安,那里能注意到这些。 他们三人来到破庙之中已一日多,却丝毫没有看到江月的身影,不免心慌意乱,时不时地出门张望。 直到他们下定决心返回寻找江月时,终于看见她出现在了破庙的门口。 全身湿漉漉,头发丝紧贴着头皮,雨水顺着发丝流到脸颊,顺着下颌线滴到地面的水坑之中,荡起阵阵涟漪。 “将军,怎么样?” 明宇赶紧上前询问,手忙脚乱地从包袱中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江月。 江月接过衣服,摇了摇头,淡淡地回了声没事,将手中的包裹递给明宇便进了菩萨背后的小堂间。 明宇打开包裹一看,瞳孔放大,忍不住惊呼:“这……” 听明宇的语气不对,离行离远二人赶紧上前,只见两颗人头静静地躺在包裹之中,表情狰狞,断颈之处很是平整,像是被人一刀斩下的。 离行回头看了一眼江月的去处,不由喉咙上下滚动,吞了吞口水,他终于知道江月为什么有底气去闯黑衣人的大本营了。 本以为世子让他们几人跟着江月是为了保护她,现在看来,她似乎并不需要保护,他也终于清楚他们此行的真正作用,那就是听话,像听世子的话一样,听江月的话。 离行起初心中的骄傲与不服,全然化作了灰烬,由衷地将江月当成自己的主子。 待江月出来时,挽起的发冠已经散开,脸上的灰尘被雨水冲刷干净,面部有些泛白,眼下乌青,显然是这几天没有睡好过。 江月看见明宇三人心中也微微一安,靠着破面两边的柱梁边,难得真心地莞尔一笑,闭上眼不一会儿便已睡着。 明宇刚将江月的衣裳拿到火边晾起来,正想询问这两人头是怎么回事时,便见离远指着江月,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他这才反应过来,口中不语,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等到江月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她懒懒地起身,伸着腰活动几下,走外门口,只见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变小,只是雷鸣声已经停了。 明宇憋了一晚上的问题终于问出口。 江月这才将她一路上的遭遇细细说来。 明宇听后不禁喃喃,“这沈重到底许了他们什么,竟这般拼命。” 江月摇摇头笑了笑,转头问向离行,“你觉得呢?” 离行思虑片刻,这才开口,“属下倒是觉得他们已经被视为弃子了。” “明宇,你有时可以跟离行好好学学,事情不能看表面。” 明宇眼中全是疑惑,他转头看向离远,只见他也同样也是一头雾水,不由仔细询问原因。 江月示意离行给他们解释一番。 离行颔首,徐徐道来。 “此事无论结果如何,沈重都是赢家。” “其一,若是得手,郡主身死,皇上必定不会罢休,沈重便可趁机提出戴罪立功,查找真凶,那他二人必当成为挡箭牌,必死无疑。” “而此处你们想想距离哪里最近?那就是南边,神医谷,神医谷中住的是平南王,私兵扣粮之事便可趁机扣在平南王府的身上,帝王多疑,即便皇上不杀,也再不会重用世子。” “就此一招除了两个得罪过他的人,再以此为功,求皇上调回沈轩,群臣一帮,皇上也不得不下旨。” “对沈重而言,可谓是一箭三雕。” 明宇二人听得一阵胆战心惊,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果然京城的人都是九曲回肠,稍不注意就已经落到了别人的网中。 “可现在郡主未死,岂不是他功亏一篑,再一上报私兵之事,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得不偿失?”离远不由提出疑问。 “非也。”离行摇了摇头。 “沈重许以高报酬非要他们杀了郡主,这是为何?只是为了挑起他们的功利与好胜心,而郡主面对他们的咄咄逼人,只能痛下杀手,那么谁又能证明他们是沈重指使的?” “沈重目前巴不得郡主的奏报进京,那他便是受诬陷的一方,还会倒打一耙。” “郡主,我说的可对?”离行将头偏向江月。 江月点点头,她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不过离行其中还漏了一点,那群黑衣人中还有一个暗地的统领,那姓顾的不过是用来糊弄人的,只是此人她还没有找出来。 而沈重暗中的势力应当还不止这一处,其他地方的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明宇一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瞬间脾气暴躁起来,“难不成我们就这么被阴了?” “那不至于。”江月回道,随后便说,“离远你轻功最好,立马择小路回京,不要去皇宫,直接去平南王府,楚尧应当明白该怎么做。” 离远也知此事事关重大,并未思索,立即点头,转身便闯入雨中,朝京城奔去。 只见外面雨一直下个不停,明宇想到这一路上的遭遇,顿觉诸事不顺,有不由自主地想到军令状的事,忍不住开口。 “将军,我们的时间已过了快三分之一,如今这老天爷也不给面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要是他真的就这么一连下两个月,那我们啥都没做,就输了啊!” 江月听完,朝外面的地面看了一眼,又抬头望了望天,便想了想说。 “不用担心,这雨最多还有七天便会停。”她停顿半刻,继续,“你们到远处看看有没有人家,尤其是地势高的地方,若是有的话,就将他们的小孩接过来。” 明宇完全不知道江月想要干什么,皱了皱眉,在这么紧急的时候,找些小孩来做什么,又不能帮忙。 但离行一听便接住江月的话,“郡主想要造神?” 第三十五章:靡靡之音 “正是!”江月看向离行,赞赏地点点头。 江月已经料到经过几个月的水患之后,城中百姓定会心生绝望,那她不得不先给他们留下一个希望。 当晚明宇二人便找来了十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小孩,有男有女,有高有矮,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表情有些怯懦。 咕噜—— 不知是哪个小孩的肚子叫了,瞬间气氛凝固下来,众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其中一个扎着两个双丫髻的女孩羞红了双脸,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江月并未怪罪,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安慰她,终于止住了哭声。 又看着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样子,瞬间心酸,她暗自痛下决心,等她做了女官定会让着天底下的百姓都能吃饱穿暖。 随后她便从包裹中取出所剩的干粮,分给这些小孩,只见他们双手微微颤抖,不停地咽口水,两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江月。 江月叹了一口气,用手抚摸着他们的脑袋,耐心且温柔,“吃吧!” 听见江月如此说,那十个小孩似乎还是不确定,像猫儿一样浅浅地咬了手中的饼一口,见江月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夜里,暴雨骤停,江月三人带着这些小孩翻墙进了城。 将他们安排到一间无人的商铺之中,便朝着府衙而去。 “江南何采莲,莲叶何田田……” 离府衙还有几百米,江月便听见从里面传来隐隐的歌声。 她面色微冷,眉头紧皱,不免心寒,城中的洪水都已过腰,这些吃着皇粮的人竟还在此处寻欢作乐,没有一点为百姓着想的样子,也没有一点想要解决水患的模样。 也难怪几个月过去了江南的洪水不减反增,原是这些人的不作为而导致。 起初她还疑惑,之前折子上的那些方法并非不可行,为何一点成效不起,现在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 江月想着,不由脚步快了几分,想去看看到底是哪些官员在此。 她翻身进了府衙,循着歌声去找寻来源,只见三个穿着朝服的官员,满脸通红,醉醺醺的半卧在贵妃椅上。 好巧不巧,这三人正是江月的旧识,不打不相识的旧识。 主位上坐的那位,姓沈名辉,是沈重的远房亲戚,曾因酒后编排江月,而被她当街打了一顿,一周没能下床。 左侧那位李方,当着皇上的面指责江淮教子无方,被她连着三天出门泼冷水。 而右侧那位,叫徐闻,稍稍好一点,那只是个意外,本想装鬼去吓他儿子的,谁知竟被徐闻遇到了,又怎知他胆子那么小,一吓就晕了过去。 也就因为这些,江月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名声也就流了出去。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往事,与现在也拉不上什么关系。 不过她的猜测也终是得到了证实,江南的府衙同沈重勾结在了一起。 只是沈辉投靠了沈重是在江月的意料之中,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李方与徐闻竟然也投靠了沈重。 早知如此,她就该认真读一读京官任职表。 此时除了中间唱着靡靡之音的人,李辉他们三人的身旁还各跪着一个穿着薄纱的娇俏女子正给他们捶着腿。 江月一见此行此景,心中便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请旨前来江南。 第一便是为了方便沈重行事,第二则是天高皇帝远,可以极尽奢靡。 毕竟在京中,若是哪家的官员被人瞧见了眼前的这幅颓靡的模样,早就被言官一本奏章送到了皇上的手上。 眼见他们越来越过分,李辉的手就已朝着那跪下女子的胸前摸,江月终于看不下去,将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正好打在里李辉那不安分的右手。 主位之上,被坏了好事的李辉,红着朦胧的双眼,打着满嘴的酒气,摇摇晃晃的站起声来,喊道,“是谁?是谁来打扰本官的好事?” 说完还凑下身,抵着婢女的鼻头,“知道本官是谁吗?丞相!知道什么是丞相吗?那可是皇上对着本官都要礼让三分的。” 其他在旁陪坐的两人连连点头,附和着她。 江月不禁好笑,真当离国无人了不成,就他?还想当丞相,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何时李大人成了丞相,本官为何不知?” 江月负手抬步朝里面走去,冷冷的言语引得几人回头。 几年来江月长变了很多,而当她回京时李辉几人也已经到了江南,因此李辉并未认出来江月,而他身边的沈方和徐闻却看江月有些免税,不由往回想。 突然徐闻瞪大了眼睛,指着江月,不敢置信道,”你……你……你是江月?“ 江月二字一出,李辉与沈方的酒便醒了一大半。 尤其李辉面部苍白,脸上的肌肉抖动着,“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 江月走进屋中,冷冰冰的眼神扫过那几个女子,便见她们立刻便抱着自己的物件儿退出了房间。 随后江月的眼神才落到了李辉的身上,“死?本官的礼都还没有送到,怎么可能死!” 她说完,便将手中的包裹往那桌上一放,手一松,两个血淋淋的项上人头稳稳地立在桌面,那人头上的两个眼珠正死死地盯着李辉。 李辉吓得连连倒退几步,右脚不注意踩到空的酒坛之上,便重心不稳瞬间全身朝后仰,跌坐在地上。 他像是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唇色发白,脸色发青,颤声喃喃自语,“你……他们……” 江月咧着嘴冷笑一声,从他们三人恐惧的脸上一扫而过。 “看清楚了,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若是本官在江南这段时间,有人胆敢使绊子……”江月停顿了半秒,再继续道,“那就自己掂量掂量命够不够长!” 沈方和徐闻连连点头,他们可不想得罪江月,只有李辉一人丝毫不做声。 江月若有深思的看了看他,“明日午时,本官在城门口等着你们!” 说完,便转身离开。 而此时沈方和徐闻对视一眼,心中拿不定主意,朝着李辉问,“怎么办?明日我们……” 李辉横了他俩一眼,对刚刚他们的妥协嗤之以鼻,“刚刚尾巴不是摇得挺欢吗?还来问我?” 第三十六章:神仙来了? 徐闻尴尬地吭哧吭哧笑了两声,“那只是给她个面子,在我们的心中当然还是沈兄靠谱。” 沈辉仰着头,语气傲慢,自动忽略刚刚被江月吓破胆的时候,“哼,就一个黄毛丫头,能耐本官何?明日?那就让那个她在城门口等着好了!” 说完便朝着外面走起,李方和徐闻瞠目结舌,面面相看,他们可没有沈辉的胆子,毕竟不是每个人有着侯府做靠山。 “如今你我如何是好?”徐闻忧心道。 李方摇了摇头,拿不定主意。 开始沈辉没有到江南时,他们也并非现在这个模样,每日也会因为洪水之事焦头烂额。 但直到沈辉一来,便压他们一头,日日找一些歌姬舞姬来府衙之中,还日日要求他俩作陪。 在这期间,李方也不是没有委婉地提醒过沈辉,如今当以水患为重,官员狎妓可是大忌,可沈辉完全不当一回事,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又不能得罪侯府,也就不再多言。 他也曾写过一封就这件事的奏折,送往京城,还未等皇上收到,当晚他的寝房之中便来了一个黑衣人,对着他警告了一番,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每隔几日的施粥还是他与徐闻苦口婆心说了好久才同意的。 如今有人前来与沈辉打擂台,他们其实心中很高兴,只是他们夹在这中间,也很为难。 要是真的站在沈辉这边,但与他们自己的良心过不去。 若是转而投靠了江月,但江月毕竟是一位女子,即便是有皇上撑腰,但仍旧根基尚浅,倘若输了,哪里还有他们的活路。 李方细细思量了一番,朝着徐闻一阵耳语。 翌日,大雨一如往常,倾盆而下。 当沈辉还在呼呼大睡之时,李方与徐闻两人便早早地起身,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早早地撑着伞走到城门口等着,以示他俩的诚意。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连江月的身影都未曾看见,他俩对视一眼,心中不免猜想莫不是在忽悠人,但想了想昨晚的情形,又不似那么简单。 抬头看了看天,距离午时还有半刻钟,他们也不差这点时间,于是稳住思绪,耐心等着。 直到午时那一刻,江月才缓缓地出现在城门口,看见李方徐闻,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句很好。 李方也徐闻二人,朝着江月打了个招呼,但见她面上并未因为沈辉的缺席而有任何不满,心中不禁对自己今日所做产生了怀疑。 莫非她昨晚真的只是放了句狠话,而内心却同他们一样害怕侯府。 可不该如此啊,否则怎会因为一个退婚直面沈重? “开城门!” 江月的话打断了他们的胡思乱想,应了声,便主动打开城门。 江月领着众人走在前面,刚好踏进城门,突然暴雨骤停,天上的乌云,随即散开,远处显现出一缕彩虹。 城中的百姓以为来的又是一个扒皮官员,不由怒目怨毒地盯着城门口,可突然出此异象,不由得一连茫然。 突然城中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神仙来了,神仙来就我们了……” 紧接着数十个孩子异常兴奋的跟着喊道,“神仙来了,神仙来救我们了……” 此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百姓的心中,不由议论纷纷。 突然一个老妇人突然跪下,朝着江月磕头,“大人,你救救我们吧!求你救救我们吧……” 一个,两个,三个…… 紧接着无数个百姓跪在地上,就仿佛面对着自己的神明一样,虔诚地诉说自己的愿望。 江月一一从这些人的身上扫过去,衣裳单薄,面黄肌瘦,表情绝望……这无不展示着他们所受的非人遭遇。 其中还有不少的妇人抱着已经长了尸斑的尸首,一些佝偻着身体的八旬老人都已冻僵,半尺深的雨水中泡着无数具已经发白发涨的尸体…… 江月的手早已握成了拳,恨不得此刻便将主事的沈辉剥皮抽筋,但是现在还不能,还不到时候。 她在心中默默地提醒着自己,切莫冲动,大局为重,不停地循环。 江月便将距离他最近的一位灾民扶起来,声音高扬且洪亮,以便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 “各位请起,请放心,我江月定会不留余力地帮助大家抵御洪涝,重建家园。” 一听此话,百姓连连朝着江月磕头,他们终于有了盼头,他们终于有了希望,江南终于来了一位好官…… 而此时站在江月身后的李方与徐闻,心头也不由得一震,他们自然不会相信这件事是巧合,否则江月也不会特意提醒午时进城门。 但是他们的理想是同江月一致的,就算看透了,也不会拆穿。 江月回头看了一眼李方和徐闻,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心照不宣。 等到江月进了府衙,城门的事已经传遍江南城,如今所有百姓的眼中再也不是死气沉沉,而迸发出新的生机。 府衙之中。 江月坐在主位上,喝着水等待着沈辉的到来。 直到徬晚,沈辉吊儿郎当的样子才出现在大堂之上,但并未朝着江月行礼,直朝江月的左手空位走去。 “沈大人确定要坐这?” 江月撇了他一眼,语气带着挑衅,沈辉自是受不了,遂出言反讽。 “这江南都是本官的,怎么这位置还坐不得了?”说完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江月眼中划过深意,喝了一口水,便将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来人,沈大人,作上犯乱,给本官打!” 沈辉一听,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右手指着江月,大声道,“谁敢?” 府衙中的衙役一听,瞬间不敢动,但江月哪是去依靠他们的人,只见明宇与离行提脚就向沈辉走去。 沈辉这花天酒地的身体哪能是明宇他们的对手,扑腾两下之后,便被明宇制住,双手反敛着就被往外拉,离行从衙役手中夺过棍棒,跟着明宇朝外面走去。 沈辉见自己挣脱不掉,转而对江月怒目而视,“江月你敢?本官是皇上亲封的巡水大臣。” 第三十七章:杀鸡儆猴 江月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半点惊慌,声音淡淡但饱含力量,“本官手握尚方剑,有何不敢?” 尚方剑乃是天子佩剑,皇上怎么会给她,沈辉一脸的不信,仍口出狂言。 “倘若你有尚方剑,那本官手上还有传国玉玺呢?” 江月早知会如此,讥讽地笑了一声,手指主位左上。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那是什么!” 沈辉的目光随着江月所指的方向而去,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剑悬挂在那。 他想到自己刚刚还坐在那个位置上,脸色随即颓败,瞪着眼睛咬牙切齿。 “你阴我?” 江月眼眸深邃,走到沈辉的面前,蹲下身子与他齐平。 “那有怎样?自己没长脑子怪得了谁?”她勾起一丝冷笑,“你也不好好想想,我江月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好到能将主位让你?你觉得你配吗?” 江月一连几个反问,无不体现出她对沈辉极度鄙视与看不起的态度。 随后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语气淡漠。 “沈辉,藐视圣上,口出狂言,视为大不敬,拖出去,打!” 话音刚落,明宇便将沈辉拖了出去,不时,就是传出沈辉的阵阵哀嚎与辱骂。 江月并没有说具体打多少板,明宇也不会去问,大堂中的其他人看了眼江月严肃的表情,也不约而同地将这个问题埋在了肚子里面。 然城中的百姓见到此事无不欢喜雀跃,暗道江南城真的要变天了。 大约一刻钟后。 离行从外而进,刚想开口就想到进城门之前,江月就私下跟他说过,今后不要再称呼她郡主,这才道: “大人,沈辉晕了!” 声音异常响亮,明显不只是说给江月听的。 李方和徐闻对视一眼,心中都知江月是在杀鸡儆猴。 他们想了想自己同沈辉一起做下的事,不由心底发凉,抬头看了眼江月,不禁暗自思忖。 随后江月的声音继续在大堂中响起。 “本官一介女流,心眼小,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子,以前江南如何暂且不论……” 她故意停顿半晌,才继续道,“以后各位可要清楚在这城中到底谁在做主,否则可就不是晕了这么简单!” 见众人脸上早已没有了来时的懒散,江月也还算满意,摆了摆手便让他们下去了。 此时,明宇已将沈辉扔回他的房间,转头就回去朝江月复命,并不打算管他的死活。 江月听明宇说完,问及另一件事,“那些孩子送回去了吗?” “离行已经去送了。”明宇说道。 对于离行办事,江月还是很放心,遂不再纠结此事,将手中的告示递给明宇。 明宇展开过了一遍,皱着眉头,有些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我二人,有事就说。” 江月与明宇相识多年,那里还能不知道他皱眉是什么意思。 “将军,不是我说,你这行不通啊,从古至今都讲究入土为安,魂归故里,你竟然要将他们亲人的尸体烧了,这……” 明宇的意思,江月也知道,烧人尸体不亚于对逝者挫骨扬灰,但是现在非常时期,需要非常对待。 目前城中到处都是尸体,等到之后再一暴晒,难免不产生瘟疫,她也是没有办法,否则又怎会冒着风险去做这得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经过明宇这一提醒,江月也反应过来就这么贴个告示似乎不太妥当,当召集所有的百姓,亲自将事情说清楚。 随后他便让明宇去通知各家的百姓,明日召集城中的所有百姓在府衙门口集合。 明宇脸色不佳的朝府外走去,正在大门口就见一只收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抬头,便见到送人回家的离行。 “你怎么了?可是郡主出了什么事?” 一见离行问,明宇便忍不住一股脑地将前因后果说出来,紧接着道: “你说若是这样的话,我们今日城门口的安排还有什么意义,反正都是会遭人怨恨。” 明宇想起将军曾夸过离行聪明,不由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要不你去劝劝将军,咱们不能这么干啊!” 离行听完明宇的话,深觉江月思虑周全,这也是他担心的事情,但看明宇不理解,他便将厉害关系慢慢说与他听。 明宇这才明白其中的深意,欢喜地去办事了。 离行回头朝着江月的房中走去。 “大人,听说你要将城中的尸体用火烧了?” 江月抬头便见离行站在门口,随后将手上的江南地域图放下,给他倒了一杯水。 点了点头,江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难不成你是来阻止我的?” “大人觉得呢?”离行也不客气,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反问。 江月摇了摇头,“你不会劝我,在这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灾后尸体久不处理的后果。” 离行难得地一笑,“知我者,大人也。” 不过他还是提醒江月,“我们知道后果,但是百姓并不知道,恐怕此事不好进行啊!” 江月颔首,她也只此事困难,但是却势在必行,否则越拖越不利。 “如果讲不通道理,那就直接强制执行,只是此事之后,还需要你为城中剩余百姓检查一下身体,以保无虞。” 离行并未推辞,一口应了下来。 正说着房外边传来了敲门声,“大人?你在吗?” 听声音正是李方,江月挑了挑眉,心中暗想:这就忍不住了吗?然后就让离行去开门。 李方与徐闻瞧见开门的是离行,微微一愣,对视一眼,客气地问,“大人可在里面?” “李大人找本官何事?” 不等离行回答,江月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李方与徐闻二人朝离行友好地点点头,越过他,朝里走去。 离行也很有眼力劲,并未跟上去,而是站在门口守着,还细心地将门关上。 不过半个时辰,江月便和他们一同出了房门,吩咐道,“离行,叫上几个人,我们去搬粮食。” 离行拱手,眼神从李方徐闻两人的身上一扫而过,心中也已了然,看来这两人是将粮食作为诚意来投诚的。 见离行的目光,李方和徐闻脸上有些讪讪。 可江月并未注意,她现在一心只想知道这城中还剩多少粮食,从而估摸出沈重贪了多少。 不一会儿,离行便带着十来个衙役回来。 那些衙役看见江月便朝她行了个礼,喊了声大人,态度恭恭敬敬,与她才来时候的傲慢天壤之别。 江月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在李方的领路下朝着后院走去,绕过一片竹林,在小路的尽头有一个独立的房屋。 第三十八章:真的投诚了吗? 李方指着那间房屋道,“就是那里!” 江月轻轻地嗯了一声,面上并没有显出有多激动,可若是细心一点便会发现她已不自觉地就加快了脚步。 走到门口,江月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怎会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即便如此,但她既然来了,不进去看看怎么对得起来这一遭。 江月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一片,莫说是粮食,就连一只苍蝇都未能看见。 她转头看了李方与徐闻一眼,只见他俩满脸通红,难以置信,江月的声音微凉。 “怎么回事?两位大人所说的粮食呢?” 李方与徐闻一抬头便碰上江月探究的目光,他俩浑身战栗,脸上布满紧张,忙忙解释,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江月看,生怕他不相信自己。 “大人明鉴,这个下官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对啊,明明就是在这里,我们亲眼看着沈辉从这里运粮出去的,怎么会没有!” “诓骗大人,对下官也没有什么好处,下官不蠢……” …… 江月安静地听着,并未回答他们俩,只是不停地在地上找寻蛛丝马迹。 突然,嘶—— 江月皱眉,仰起头问,“你们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李方同徐闻满脸疑惑地摇了摇头。 但离行却缓缓将手中的剑捏紧,挡在江月的前面。 “风声不对,有东西来了!”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江月便见成群结队的蛇从门口,从窗台,从屋顶……爬进来。 这些蛇的颜色鲜艳无比,半直立着身体朝他们吐舌。 离行凝神,跟江月打了一声招呼,“大人小心,颜色越鲜艳,毒性就越强,看样子这里每一条都是剧毒,千万别让它咬到了。” 江月颔首,眼神不自觉地飘向李方和徐闻,但见他俩已吓得脸色苍白,双腿打抖,甚至徐闻的身下还有一滩莫名的液体。 她微微放下心来,看来此事他俩并不知情,应是沈重已经料到李方和徐闻会以此来投靠自己而做下的局。 地上的蛇越来越多,铺天盖日,突然他们像是接受到了什么指示一样,全都拱起了身子朝着江月几人扑来。 江月几人瞬间满是戒备,拔出剑扑上来的蛇就是一顿乱砍,地上散落着不知多少碎了的蛇身。 但这似乎并不能阻挡蛇的进攻,死的越多,前仆后继的蛇也就越多。 而且这些断蛇身上的血,似乎刺激到了更多蛇的神经,它们的行为越来越猛烈,叫声也越来越大,不由让人心底发麻。 江月一边阻挡着蛇的进攻,一边保护着李方和徐闻,问,“离行,你身上可有带雄黄?” “不曾。”离行回答得很干脆,紧接着道,“即便就是有雄黄,也无法阻止他们,这些好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 听了离行的话,江月眼中冷然,不禁暗想: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沈重,你最好烧高香,祈祷我今天死在了这里,否则我定会让你也尝尝蛇窟的味道…… 突然离行眉头一皱,他与江月只见的距离越来越远,而这些蛇却仅仅朝着江月攻去,两边数量对比明显。 而此时的李方和徐闻也发现了这个事情,趁着空隙,便跑到离行的身边。 可是没过一会儿,地上的蛇便沿路转向离行那处。 此时不只是江月与离行,就连李方与徐闻都已经知道这些蛇是冲着他们来的。 面对着江月与离行投来的目光,他俩苦着一张脸,仿佛就要哭了。 “大人,这真的不管我们的事,我们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啊!” “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 而他们又担心江月和离行将他俩扔到蛇堆中,便一只手紧紧地拽着离行的衣裳。 而此时离行本就忙活着对付这满地的蛇,突觉行动不便,回头看,才发现这两人竟在拉他的后腿,脾气再好也不由得一阵怒吼。 “放手,别逼老子将你们丢出去。” 李方和徐闻手一缩便讪讪然地松开,可身体却靠着他更近。 江月见离行头上一冒出了密汗,便飞身过去,将李方拽到了她的身后,果不其然,地上的蛇已然分了两路,减轻了离行的负担。 她眼见一直这样也不是那么回事,毕竟蛇有千千万万条,而他们却只有两个人。这里又记录府衙偏远,没法搬救命。 她不停地思索着接着来该怎么办! 突然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离行赶紧道,“脱衣服,赶紧脱衣服!” 不用说,他们也知道这是在叫谁。 李方与徐闻才将衣服的带子解开,突然瞄到江月,瞬间反应过来,解衣服的手一时顿住。 “这大人是女子,我们……” 话还未说完,就被江月呵斥了一声。 “迂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男女之防何用?难不成这些蛇能看在我是女子的份上,不扑向你们?” 听了江月的话,他俩也没有了任何顾虑,赶紧将外袍脱下,扔向离行。 离行将两件袍子打包到了一起,扔到相反的方向。 只见地上的蛇便沿着衣服的途径蠕动着爬过去,包裹着那两件衣服,形成一个莫大的蛇球。 李方一看便知道问题出在了衣服上面,看着面前这些剩下的蛇,不由开口道,“要不我俩再脱一件?” 离行一边动手斩蛇,一边白了他一眼,“上瘾了?” 闻此,李方从脖子红了耳根,咂咂嘴,不再说话。 等到他们二人将他们面前的这些蛇清理干净之后,江月与离行一人提着一个,就从窗口跃出。 从旁边拿起一桶柴油泼向房屋,随后从身上掏出火器,丢进去。 轰—— 房屋立即起烟,火势应声而起,越来越大,以至于整个府衙的人都已经知道。 等到他们过来的时候,就已然只剩下了一灰烬。 离行想到刚刚的险境,皱着眉头朝着李方与徐闻道,“回去多用清水沐浴。” 李方与徐闻并不敢动,看向江月,只见她点了点头,便点头哈腰地连连应是,马不停蹄地朝着各自的房间走去。 第三十九章:老鼠打洞 待李方与徐闻离开后。 江月与离行对视一眼,不经意间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当夜,李方与徐闻因今日之事对江月与离行饱含感激,遂在院中摆上了一桌好酒好菜请客。 江月二人也并未推辞,他们也想从中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粮仓的消息。 席间不禁谈到今日他们身上到底沾染上了什么东西,竟被蛇群围攻。 离行见他们甚是好奇,也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你们两人的外袍上沾染沾染上了西域的一种奇香——悲酥清风。” “此香是来源于西域雪山之上,由山上欢喜谷练成,无色无味,本是助人平心静气的良药。” “然而悲酥清风却不能配上水仙花的香味,否则两者一混合便会产生一种刺激蛇类的香气,恰好粮仓竹园内正有一池的水仙花。” “但悲酥清风的香气并不会持续特别长久,一般一两日,你们可想想这些时间与谁待得久?” 经过离行这么一点拨,李方二人回忆起来,突然瞳孔皱缩,面上一阵,不约而同道,“舞女?” “哦?”江月挑眉,不明之意。 李方转头看向江月,表情有些赫然,不好意思道,“就是大人第一晚过来碰到的那个女子。” 江月听完这才明白他们说的是谁,只是当时自己的注意力都在沈辉三人的身上,是不曾注意过那个女子。 但现在仔细想起来,那舞女是比一般中原女子高一些,五官也更为立体,的确不是很像中原人。 江月的脑中似乎抓住了什么,赶紧问,“这舞女怎么来的?” 李方和徐闻也嗅到了这其中的不平凡,便没有丝毫隐瞒的说: “听沈辉说,这是侯爷送来的,早不早,晚不晚,正在大人来府衙的前一晚到达江南。” 剩下的话就算李方不说,江月也能猜出来,不过就是沈辉当晚便拉着他们一去赏舞,然后就被那舞女下了悲酥清风。 而沈重也已经猜到,她来江南的第一件事定是筹粮,遂无论无何都不会放过粮仓这个地方。 而届时不管她是押着沈辉去,还是李方二人投诚,都不可避免地陷入这场困局之中。 真是好毒的算计! 不过听说舞女来的那一日正好施了米粥,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些粮食不可能凭空消失,那会在哪呢? 江月与离行对视一眼。皆在双方的眼中看到了同一个答案,那就是粮仓。 他们二人立刻起身朝着李方他们告辞。转而叫上明宇,三人朝着粮仓走去。 圆月高挂,散发出阵阵余辉,照在地上,犹如白昼。 三人站在一堆废墟的面前,面上沉思。 “离行,你觉得会在哪?” “地下!” 江月颔首,她也是这么认为。 能够悄无声息地将粮食搬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里面有密室,而如今地上都已经烧成了灰,结果就只能在地下。 明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月与离行二人从被窝中拉到了这里,不明所以,又见他俩像打哑谜一样,自顾自地念叨,更是迷惑不解。 “什么地下啊!”明宇打着哈欠问。 江月并没有过多的回答,只是拿起一把铁锹塞进明宇的手上。 随后带头在那堆废墟中一铲一铲地往地下挖去,半个时辰后,着地都已经掘了半尺深,然而并没有任何发现。 江月与离行对视一眼,皆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然而突然明宇一声大呼: “将军,快过来,这里好像有东西!” 江月立马朝着明宇走过去,蹲着身子一看,黑不溜秋的,用手上的铁锹敲击了两下,哗哗作响,听声音,里面定是空心无疑。 江月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终于让她给找到了! “继续挖,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又过了半个时辰,已经是后半夜,整个江南城中寂静无比,偶尔有一两缕风吹起,带动着竹叶沙沙作响。 “将军,这里有一把锁!”明宇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江月急忙走过去,见上面的锁虽然沾上了尘土,但仍旧光亮如斯,就已经可以确定里面装得东西就是粮食。 随后她喊了一声离行,就见离行一剑劈下,锁立刻断成两节,随后将盖子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楼梯,连接到深处。 江月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打着光亮,和明宇三人缓缓朝着密室中走去。 密室的通道弯弯曲曲,大概走了一刻钟后,里面便是一个宽敞的房间,房间中摆着数十个粗麻布袋,皆用盖子密封着。 江月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拿过离行手上的剑,从布袋侧边一剑刺进去,只见白花花的大米从中撒出来。 江月捧着地上的大米,兴奋异常,这下江南的百姓有救了。 然而在四处闲逛的明宇,从另一侧跑过来。 “将军,这密室的另一头还有一个出口。” 江月抬头望向明宇,眼中划过一抹深思,立刻起身,“走,去看看。” 随后江月三人沿着密室的另一条密道走去,沿途七拐八绕,走了接近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出口。 江月他们几人从密道爬出来,只见红彤彤地一片,撩开眼前的红布,景象异常熟悉,正是江南城外破庙,而他们出来的位置就是菩萨面前的供台之下。 江月终于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转身原路返回,又将捅破的那一袋靠墙而立,挡住袋子被戳破的痕迹。 随后到了后院的地面,又将挖出来的土埋了回去,上面堆着烧毁了房梁,布置成未曾有人来过的样子。 转而朝着明宇和离行道。 “今夜之事切莫让任何人知道。” 明宇与离行二人点点头。 回去之后,江月便写下一封书信递给明宇,“将这封信送到镇南边关宋将军的手上。” 明宇接过信,但对江月的做法不能理解,“将军,你这是?” “捉贼拿赃,捉奸成双,我要请君入瓮!” 离行瞬间明白了江月的做法,且问道,“还不知着鳖什么时候才来,但江南的百姓已饿了三日,耗不起啊!” “粮食的事,我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保个三五天无虞,明日天不亮,我便带人去取粮,你在城中稳住百姓。” 第四十章:骑虎难下 离行愣了一下,他们同时从京城出发,他怎么不知道江月何时囤了粮。 江月饶有兴趣地看着离行,心中稍稍有些得意。 之前总是她才说出半句话,离行就知道后续是什么,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能让离行也猜不透,她可得好好乐一番。 不过离行倒是比明宇要沉得住气,纵然心中疑惑,但也没有问出来,可明宇早已经在江月耳边叽叽喳喳地问了个不停。 江月实在拿明宇没有办法,也就不与离行比谁更稳得住了,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明宇与离行都面露错愕,他们原以为江月那次就只是杀了两个人,没想到还囤了粮,不由对她心生佩服,早早地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江月见天色已晚便赶紧催促着明宇送信,而自己也就叫上了几个几个衙役,直皆朝尚口镇的山上而去。 而此时的离远也恰好到达了京城,连夜翻墙进了平南王府。 在朝着楚尧的寝房而去,在门口敲了三下,喊道,“主子。” 只见里面立马点了灯,不到半刻,楚尧便打开了门,“你怎么回来了?江月呢?” 他刚刚正躺在床上想着江月一行走了这么久,在江南到底怎么样了,简直没良心,竟然一封信都没有,没想到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正是郡主让属下回来的,我们有一个大发现。”离远见楚尧神色紧张,赶紧说。 听到并不是江月出了什么事,楚尧也放下心来,“什么发现?” 随后离远便将他们这一路上的遭遇说了出来。 楚尧一边听着,握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紧,青筋泛起,直到离远说完时, 啪—— 茶杯就直接捏碎了,刺进楚尧的手掌心中,流出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到桌面。 但他脸上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心中对沈重恨之入骨。 “主子,你手流血了……”离远惊呼。 楚尧反应过来,淡淡道,“不碍事。” 随后便将离远留在府中,天还没亮就朝着皇宫而去。 御书房中,皇上随意披了一件衣服,满嘴打着哈欠,见楚尧一本正经,想必定是异常紧急的事情,也不免面上正色。 “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尧将离远告诉他的话又重诉了一遍。 “沈重好大的胆子!” 只见皇上将奏章往案板上一摔,不管三七二十一,满脸怒气地朝着门外喊吩咐。 “来人,立刻去宁国侯府……” “等等……”楚尧阻止皇上道,“捉贼捉赃,皇上以何种理由前去提人?” 楚尧见皇上这等模样,想必也是在江月的意料之中,不然也不会直接让离远前来找自己。 “朕是天子,难不成朕想要杀掉一个人还需要理由?”皇上已然是气急,否则也不会如此不讲道理。 “正因为皇上是天子,所以皇上的一举一动皆在众目睽睽之下,皇上所需的理由并不为了说服自己,而是说服天下百姓。” “否则就会遭人诟病,于朝堂天下无益,想来江月也是如此想的,望皇上三思!” 皇上闷闷地坐下,一句话不说,但显然是冷静了许多。 “况且这事不见得就只是沈重一人所为,我们何不顺藤摸瓜,将他们一锅端了。” “何种办法?”皇上问。 楚尧沉吟半晌,思虑一番,细细与皇上说来。 翌日一早,在朝堂之上。 皇上坐在龙椅之上瞧着下面一群领着俸禄,却终日只想着中饱私囊的人,不由泛起一阵心寒,但还是面上不显。 “都水司上奏,江南雨势已停,然如今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朕欲拨款赈粮,诸位意下如何?” 朝廷众人心中暗道江月好运气,竟然一去便停了雨,但女子就是娇气,竟然整整走了大半个月,看来女子的确不适合啊! 然皇上既然已提,这为国生的好事也不便阻拦,连连称是。 只是此时户部尚书徐克走了出来,他早已经得到了沈重的暗示,决不能让粮食运到江南。 “皇上宫中存粮已然不多,实在不适合现在开仓赈粮啊。” “况前前后后朝廷已往江南运了三十万担,从未听说过百姓食不果腹的情况,怎么都水司一去便有此等情况?微臣着实想不通啊!” 众人一听皆觉得有道理,不免心中对江月暗地怀疑。 皇上与楚尧对视一眼,想到徐克的儿子徐闻。 徐闻如今正在江南,这正是他儿子升官的好机会,按理来说他应是不留余力的支持,怎会反驳? 这不由让他们对徐克的立场产生怀疑。 “徐卿之意是都水司私吞?”皇上将其中的话挑了个明白。 徐克避而不答,但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如此。 此时楚尧走了出来,“难为徐大人能想到这么多,可为何不想想距离前三次赈粮到今日已过了多久?” “整整三个月,感问徐大人家中多少口人?每日需要多少粮食?而江南人口又是多少?三十万担能食用多久?” 此种算数就连孩童都会,自然朝堂个人在心中微微一估算也就清楚,连着点点头,不由将目光投向徐克。 徐克反应过来,脸上微微泛红,有些尴尬,“是微臣考虑不周,只是即使现在赈粮也有心无力啊。” 皇上向楚尧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有面对徐克的说辞,回复道,“既是如此,那也不合适动用国库粮仓!” 徐克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又听见皇上的声音响起。 “民之忧乃是朕之过,朕便带头从私库中取出一万两白银用以从购粮。” 还没等朝臣反应过来皇上此举意欲何为时,楚尧率先站了出来。 “皇上心中仁爱,臣愿为皇上分忧,臣愿捐出三千两,希望能让江南渡过此次难关!” 皇上拍手叫好,“楚卿果真与朕与百姓是一条心啊,届时朕定然会立一道功德碑,将楚卿的善行公之于众。” 楚尧缓缓答谢。 此举却让其余朝臣骑虎难下,谁会舍得将自己的银子拿出去,然后若是不拿,按照皇上的意思便是有异心,不由得看向楚尧的眼神中带着怨念。 第四十一章:一条绳上的蚂蚱 但没人愿意背上这个骂名,因此朝堂上的人都争先恐后纷纷表态,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粮。 皇上一见,立马站起身连连鼓掌,对着朝臣就是一阵冠冕堂皇的夸赞。 “明日各位爱卿便将赈灾粮款送到户部,由徐卿一同运往江南。” 话罢,徐克磕头谢恩,然心中却苦不堪言。 离朝之后,只见几位朝臣神情紧张,步履匆忙,连朝服都未曾换就紧赶慢赶地往徐府而去。 正厅之上,五人皆坐在那里焦急地等着徐克的到来。 两盏茶后,终于看见徐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众人皆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朝着徐克寒暄。 徐克自是知道他们想要说什么,但仍旧装作毫不知情地问,“各位大人来徐府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众人呵呵笑了两声,随后便有人开口。 “不知今日之事大人怎么看?” 徐克走上前坐在主位之上,听见这件事脸色没有半点改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装模作样地说。 “圣命难违,咱们做臣子的,皇上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做。” 这一句话像是打太极一样,讲话语的抛出点又扔了回去,堵得提问那人哑口无言。 但徐克却丝毫没有管他们,自顾自地喝上了茶,也不说人,也不赶人,仍由他们一群人坐在这里,还在旁边备得有小厮看谁的茶水少了便主动续上。 这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期间这五人都跑了好几趟茅厕,但见徐克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又不得不继续坐着。 此时他们内心已焦躁不安,面面相觑,都希望对方能够站出来,将此事说个清楚,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良久之后,夜幕降临,徐府中的小厮已着手开始点灯,他们见徐克还是没有半点反应,终于有人忍不住站起身来。 “徐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当初江南是否十万担粮食,你与我们都清楚。” “今日皇上与楚尧做的一番好戏,难道大人没有看出来?莫不是皇上抓住了什么把柄?” 徐克早已坐得腰酸背痛,听见他们终于提到了正题上,遂将茶杯放在桌上,缓缓道。 “稍安勿躁,皇上若是有证据,咱们还能坐在这里说话?不过一场试探罢了。” “哼!”那人见徐克似乎毫不关心,便冷哼一声。 “你倒是不急,可我们府中哪有那么多粮食?” “况且皇上还弄了一个功德榜,何人捐赠了多少,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真是垫底了还不得被全京城的人嘲笑。” 此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听见此话,徐克面上也不好看,言语也没有方才那般随和。 “呵,难不成没粮也怪老夫?莫不是当初是老夫逼着你们向侯爷表忠心?” 众人见徐克将这层窗户纸捅破,面上都有些羞愤。 当初江月还未曾回来,平南王已致仕,朝中便只有沈重一位位高权重的侯爷。 加上皇上已年过四旬,经宫中太医透露身体已成衰败之势,且膝下并无任何子嗣。 一时之间,朝中各大势力对着皇位虎视眈眈,像他们这种没有根基的人也都在找寻出路。 恰巧那时沈重隐隐透露出对皇位的些许想法。 他们看了看朝堂的格局,的确没人能与之争锋,遂便转头投靠了沈重,想要搏一搏那从龙之功。 为表忠心,他们也就与沈重谋和,三十万担的粮食一大半都进了沈重的口袋。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江月一回来就将这些盘算全然打破。 先是暴露出沈轩狎妓之事,又是沈重罢官,还牵扯出一个平南王府世子…… 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形势不太乐观。 如今想起来,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徐克见他们面上讪讪,也不好说得太难听,遂安抚他们的情绪道。 “我们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出了事对我、对侯爷有什么好处。” 五人一听,眼中来了神采,急迫地问,“可是侯爷已有对策?” 徐克颔首。 “粮不过就是上称,只要重量够,谁又会去深究这里面装的到底是粮还是其他东西。” “况且这件事本就是皇上交给老夫负责,岂有不帮自家人的道理。” 一听,几人瞬间顿悟,喜笑颜开,不停地拍着徐克的马屁。 见此事已有定论,几人便脚步轻快地回了各自府上,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 京中百姓得知朝廷官员即将公开捐赠灾粮时,纷纷天不亮就到户部门口守着。 徐克下了朝,便前往户部,打开大门从里搬出一个称,一张桌椅,桌面上还铺上了一张红纸,正是用来记录捐赠信息所用。 待一切完成后,就见李公公带着一路人前来。 他对着徐克笑嘻嘻地寒暄道,“徐大人,辛苦了!” 徐克环绕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姓,心中微微得意,脸上仍旧谦虚地朝着李公公回礼。 “为民办事乃是本官的福气,何来辛苦一说,李公公客气了。” 周围的百姓听见徐克如此说,皆交头接耳,夸赞夸赞徐克品性高洁…… 徐克听着心中便更加得意,但面上不显。 李公公对着他笑了笑,招了招手,后面便有八个大汉抬着四个箱子走进来。 将箱子一打开,上面铺满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光,百姓不由得惊呼出声。 “这是皇上捐赠的一万两白银,徐大人点点数。” 徐克假意推辞了一下道,“李公公亲自送来的,那还能有假。” 随后他便朝旁边的人递了一个眼神,那人提声大喊。 “皇上捐赠一万两白银。” 旁边记录之人便提笔记下,然后朝着徐克点了点头。 见记录在册,李公公也就笑着告辞。 “大人忙着,奴才便回宫复命了。” 徐克点点头送了两步,便见皇后的贴身婢女容娟从远处走来。 徐克连忙上前迎去,“容娟姑姑,怎么来了。” 容娟朝着徐克微微俯下身行了个礼。 “皇上皇后夫妻本是一体,自当都为江南水患竭尽全力,这是皇后娘娘的一点心意,愿能为灾情尽一点绵薄之力。” 容娟说完,便有五个丫鬟举着托盘走上前来,她动手将托盘上的红布掀开,整整齐齐的金条摆在上面,一排十个,排成两排。 百姓又是一阵惊呼,感叹皇后娘娘真是大手笔,这一出手便是百两黄金…… 徐克也吞了吞口水,不禁暗想孟依依的母家果然财大气粗。 自然孟依依这百两黄金自然也被记录在册。 百姓见一来两位都是这么大的手笔,不禁对后面的人更是满怀期待。 “平南王府到!”一名小厮扬声报道。 第四十二章:风波又起 闻声,徐克把头转过去,浑身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朝着楚尧皮笑肉不笑道,“世子爷!” 楚尧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见百姓围堵,心中默默笑了一下。 他并没有计划让百姓都知晓这么一件事,但既然徐克他们想要得这样的好名声,那便随了他们的意,只是莫要登高失重,跌得越惨。 “倒是有几分样子。” 楚尧看着徐克,勾起嘴角道,但眼中莫名的神情却让徐克心中有些打鼓。 见徐克话不多言,楚尧招呼一声,离远便让人抬着箱子,从他的身后走出来。 徐克一见离远,便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嘴唇不停地打着哆嗦。 心中冒出一个疑问:这离远不是楚尧给了江月吗?何时回来了,难道是江月知道了些什么? 因为沈重罢官,徐克为了避嫌和不惹人怀疑,很少前往侯府,只是有事的时候,沈重会让一名乞丐联系他而已。 因此,他并不知晓沈重派人追杀过江月,那就更不知道沈重已经暴露了。 徐克心中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徐大人这是怎么了?”楚尧明知故问道。 徐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没事,许是天气太热了,有些中暑。” 楚尧把扇子一合,往手上一拍,一脸的正气凛然。 “这好办,徐大人去里面休息,本官替大人看着这里,放心,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要浑水摸鱼的人。” “不不不……”此话一出,徐克差点浑身痉挛,连忙拒绝道,紧接着说。 “怎么能麻烦世子爷,皇上吩咐的任务,岂有让人代劳的道理,何况民为贵,一切当以百姓为重。” 后又听人报李大人到,便更加不能留楚尧了,“这事下官来就好,世子可先去忙自己的。” 李大人李魁正是李方的父亲,也是昨夜徐府的出头鸟。 楚尧摆了摆手,满脸的无奈,“我楚尧向来是一个乐于助人,但既然徐大人不需要,那也就罢了。” 随后便让徐克点点数记录在册后离开。 徐克见楚尧终于走了,心中高悬的石头落了地,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只是隐隐约约有些不详的预感。 但他强压住这股莫名的情绪,打起精神继续。 李魁前来正碰到楚尧离开,不禁朝徐克问道,“楚尧?他来做什么?” 徐克摇了摇头,并未说话,便让人将他们送来的粮食过了称,只见掌称老夫报道,“粮食二千担!” 徐克一听,眼角跳了跳,不免横了李魁一眼,暗道:这些老扒皮,胆子可真大,这两千担怕是大多数都是沙砾。 可李魁并未注意到徐克的神情。 他看见百姓的崇拜与赞扬,想到皇上的嘉奖,心中早已经是洋洋得意,恨不得此刻就飞上天去。 徐克也已猜中他心中所想,但现在粮食已经过称,难不成还能让他拿回去,那岂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更加招人口舌。 遂不得不暂时收下,想着今晚在将他招来徐府商量商量。 其他四人也接连也出现到了户部门口,他们与李魁像是商量好的一样,每人都是两千担粮食。 徐克面色颓废,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日结束,所有朝臣都已经来户部走了一遭。 徬晚记录那人将每人捐赠的数量一加,当着百姓的面报。 “共计一万五千两白银,百两黄金,两万担粮食。” 随后将功德榜贴到了告示栏。 而贡献榜榜单除了皇上、皇后、楚尧包揽了前三之外。 接下来的四到八名皆是由昨夜那五人占领,一时之间倍受城中百姓称赞。 当晚五人又在徐府齐聚,皆面露喜色,互相恭维攀谈着。 只见徐克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瞬间嘘声,面面相觑,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克一进门便对着他们几人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 “笑?怎么不笑了?” 李魁不明白为何徐克会发这么大的火,遂出言问,“到底出了何事?” 徐克见他们还是一脸茫然,心肌一阵梗塞。 “愚蠢,当真愚蠢!” “整整两千担粮食,你们凭什么拿出来?” “这不是将把柄送到别人手里,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贪污吗?” 经过徐克这么一点波,五人瞬间没了任何欣喜的表情,心中皆惴惴不安,努了努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们连夜边找人去置办些肥田。” 徐克左手揉了揉眉头,右手颤抖着指向大门,赶他们离开,若是再看见他们,徐克深觉自己都会少活几年。 李魁几人连连称是,脚底生风地往外面走去。 徐克一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底终觉不安, 翌日一大早。 他就让管家将自己捐赠的那八百担真假参半的粮食赶紧换成真粮,以防中途出什么意外。 天色一亮,徐克便着人将所有的粮食运到渡口装船,一路上受到满城百姓的注视。 正当他们打算装船时,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徐克脸色一白,赶紧催促着他们装船,却都是徒劳。 转眼间,楚尧便领着锦衣卫纵马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随后高声道,“所有人都不准动。” 众人闻声皆停了下来。 楚尧下了马,便径直走向徐克,满脸严肃。 “据密报,有人欺上瞒下,以沙砾充粮,遂本官不得不前来查验一番,徐大人,烦请行个方便。” 徐克心头一跳,背后已是浸出了密汗,但面上不显,瞟了一眼装了船的粮食,微微赔笑。 “大人自可放心,昨日老夫可是一一检查过的,定然是没问题,再查便没有什么必要了吧!” 楚尧斜眼一瞟,“徐大人就不怕昨夜里有人偷梁换柱?” 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昨日并未朝着他们发难,而是拖到今日装船的时刻才来围堵。 “楚大人言之有理。”见楚尧丝毫不买账,他面上一讪,呵呵笑了两声。 “只是像那些装了船的就不必了吧,这上上下下又是一阵功夫,灾情可是等不及啊!” 楚尧眼神一凝,语气强硬,“既然要查,便是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难不成徐大人办事就是这么随便的吗?” 第四十三章:新官上任三把火 徐克被楚尧三番两次揭了面子,脸上一红,心中早已恼怒,但想到这批粮的问题,不得不继续伏低做小。 “楚大人,借一步说话!” 说完便拉着楚尧到一旁,避开众人的目光,偷偷地往楚尧手上塞了一大包银两。 “时间尚早,楚大人这时回去还能赶上徽香楼的早点,那可是京中一绝啊!” 楚尧颠了颠手中囊鼓鼓的钱袋子,一挑眉,暗想这其中怕是有个百八十两啊! “我锦衣卫走一遭,就这么点,请兄弟们搓一顿都不够。” 徐克面上一喜,看来没有人不贪的,遂连忙接话。 “楚大人放心,此番任何消费皆可记在下官的头上。” 楚尧斜眼打量了徐克一眼,“徐大人,贿赂朝廷命官可是罪加一等啊!” “楚大人说哪里的话,这是体恤大人查粮辛苦,孝敬,孝敬!” 徐克赶忙纠正,见楚尧将银两收了,心下一松,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见他扬声道。 “锦衣卫听命,卸船,查粮!” 徐克一惊,转眼瞪向楚尧,“楚尧,你……” “徐大人!”楚尧打断他,“贿赂朝廷命官,可是流放的大罪,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随后不再理睬徐克,转头回去。 徐克脸色戚戚,没想到楚尧丝毫不给自己面子,遂挺直身子,不再弯着腰,大声道。 “住手!”他转头,大步走向楚尧,怒目而视,“楚大人,搜查令何在?若无搜查令,大人还没资格查这批粮。” 楚尧与他两两对峙,眼中似有电流产生,电光火石之间,楚尧沉声坚决道,“若是本官非要查呢?” 徐克未曾说话,仅仅只是冷哼一声,身后众人便齐刷刷地拔刀而出,直面楚尧。 见状。 锦衣卫自是不服气,他们何曾受过这等蔑视。 于是还未等到楚尧开口,便全员径直往前踏了一步,挡在楚尧的身前,持刀与胸前。 这意思不言而喻。 双方僵持不下,剑拔弩张。 百姓之间的议论声也纷纷攘攘,觉察出这件事情的不正常,昨日哈夸赞徐克的人,今日却齐齐缄口,审视地看着他, 突然一道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细长尖锐的声音连响三遍。 “圣旨到!” 楚尧心中冷笑一声,终于来了。 看向徐克的眼神仿佛看向一个冰冷的死人一样,转头朝着李公公高举的圣旨跪下。 李公公见众人皆做好准备接旨时,这才当着百姓的面打开圣旨,宣读了一遍。 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同意楚尧查粮而已。 楚尧听后高声答,“微臣接旨,叩谢皇恩。” 转而从缝隙之中瞧见徐克的脸色由青转白,浑身哆嗦。 可他丝毫不会产生任何恻隐之心,为官不仁、不贤、不德,就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楚尧起身,面向徐克,招了招手,便有两位锦衣卫将徐克‘请’到了一旁。 “查!” 锦衣卫便亲自动手把船上的粮食卸了下来,将其中每一袋粮食打开。 楚尧一路巡视,每一个布袋上面都是满满的粮食。 徐克早已料到了这种状况。 昨晚就将那五人参假沙砾分开装进所有的布袋,上面铺满了真粮。 而又留下几袋全是真粮的布袋,以防有人突击检查。 他瞧见楚尧一无所获,哈哈大笑,“楚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烧到自家门口了吧!” 百姓见状朝着楚尧指指点点。 可楚尧丝毫不急,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改变,停步回头看向徐克,眸中讥笑,“是么?” 话音刚落,楚尧立马拔刀而出,高高扬起,朝着其中一个布袋向下一斩。 哗—— 布袋已被劈成了两半,里面的粮食和沙砾应声散落到地上。 百姓一看,眼中震惊,没想到表面正经,在京中素来好评的徐克竟会做出这等事。 随后人群中便响起一阵的唏嘘,朝着徐克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徐克的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并没有想到楚尧会这么做,转而面色颓然,心知无法抵赖。 好在他自己的粮食早已经换成了真粮,只要咬定自己并不知情就好了。 “徐大人还有什么话好说?”楚尧冷冷地笑道,“来人,带走,将粮食运回户部,派人看守起来,等候圣上决断。” 锦衣卫一听,齐声拱手答是,随后边着手动起来。 正当这时,三名浑身上下包裹地严严实实,只漏出一双漆黑的眼睛的黑衣人破水而出。 徐克面上颓然之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正是欣喜非常,暗道:侯爷来救自己了。 可不到半刻,徐克却瞧见黑衣人直朝自己而来,心中一震,吓得屁滚尿流,连连躲避。 徐克没想到沈重这么无情,见自己无用,便打算杀人灭口,那他还替沈重卖什么命。 随后,便大声直朝楚尧道,“楚大人,救我,我便告诉你幕后主使!” 黑衣人一听,动手更加快速与狠辣,招招直至命门。 楚尧见徐克松口,便立刻轻功一起,在空中急转一个回旋,利落地挡在徐克的身前。 立即抽出佩刀,运功将刀往前一劈,回身一挡,便将几人的攻势全然卸下。 “徐大人,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徐克见楚尧就这小小两招,便能逼退黑衣人,心中大喜,连忙承诺。 楚尧微微一笑,拿刀的手一紧,刀锋向前,冷眼看着面前这三位黑衣人。 脚下一动,他率先朝前而起,速度极为敏捷。 楚尧去势极快,身子闪动便已经跃到一名黑衣人的面前,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刀斩下了一名黑衣人的头颅。 其余两人反应过来,成两方夹击之势,朝着楚尧而去。 然楚尧刀锋一转,身子往后一仰,以手撑地,双脚踹向他们的手腕,砰——,黑衣人的刀便控制不住落地发出阵阵悲鸣。 楚尧虚晃一招,翻身起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便已划破黑衣人的喉咙,鲜红的血珠飞溅而起。 那两名黑衣人只觉喉咙一凉,一股咸咸腥腥的液体便涌进了嘴里,随后倒地不起。 楚尧的刀上还挂着几滴血珠,顺着刀刃一路向下,落到地面,与泥土混为一体。 咻—— 一记冷箭破空而来。 第四十四章:调虎离山 楚尧头一偏,一脚将面前的徐克踢到一旁,恰好躲过冷箭的袭击。 定睛一看,箭尾还绑着一张字条,楚尧动手将纸条取下来,上面只有两个大字——景仲。 楚尧手一抖,眉间一皱,喃喃道,师傅…… 转头便朝着冷箭射来的方向追去。 众人不明白楚尧这是怎么了,一脸的茫然,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其中有人提议按照楚尧之前的吩咐,先将徐克押回去,把粮食运回户部。 这建议得到了多数人的赞同,于是接着动起手来。 有了师傅的消息,楚尧哪里还能考虑到他们的想法,但他紧接着追过来,却在林中并未看到一个人影。 他又展开那纸条看了看,心中一沉,看来师傅的确是被京中的人抓了。 但这么久都没有打探到消息,为何今日会突然暴露? 楚尧脑中精光一闪,徐克? 遭了!调虎离山!随后转身赶回去。 只见眼前的渡口一片混乱。 徐克胸口处插着一支箭,胸前已被血液染红,粮食四分五裂得倒在地上,来此的二十个锦衣卫也都被杀。 楚尧赶紧上前探了探徐克的鼻尖,微弱的气息断断续续地呼出。 他立即按住徐克的伤口,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撕成长条,紧紧地在他胸前缠了一圈又一圈。 环绕周围,突然发现一个小贩正推着板车经过。 楚尧立马上前,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小贩,便直接将货物倒在地上,抢了过来。 那当街突然被抢的小贩,还没来得及骂出口,就瞧见了自己手中的银子。 小贩眼神一亮,将银子放在嘴边咬了咬,当即哎哟一声,右手捂住自己牙齿,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他也不再追究楚尧抢了板车的事,毕竟这一锭银子都可以买上一百个板车了。 路过的百姓看着小贩笑得像傻子,忍不住地驻足,对他投去别样的目光。 小贩见此,赶紧止住了哈哈大笑,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将银子放进自己的胸前,抱起地上的货物回家去了。 心想那个贵人多来抢自己几次就好了。 而此时的楚尧打了个喷嚏,殊不知有人正将他当成了冤大头,他揉揉鼻子,继续将徐克推到到自己的府中。 随后便让离远去锦衣卫传句话,让他们收拾渡口的残局。 回房后,楚尧走到床边,轻轻动手按了按徐克的胸口,心头一紧。 这箭头距离心脏的位置过近,拔箭时不是那么容易,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但若是不拔,徐克肯定活不了,这样就没法得到幕后真凶和师傅的下落。 楚尧想了想还是下定决心替徐克拔箭,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楚尧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汗。 将一切准备就绪后。 他左手压着徐克的胸口,右手慢慢放在箭的底部,心中默念三个数,便一鼓作气地将箭头拔了出来。 血突然从胸口喷射而出,溅在楚尧的脸上,他赶紧拿起旁边的止血药倒在伤口处,随后用绷带将伤口缠住。 做完这些后,楚尧深深呼出一口气,给徐克号了脉,见脉搏还在跳动,便放了心,端起桌上的水猛地喝了几口。 这时离远推门走了进来,朝着楚尧道,“主子,皇上请您进宫。” 楚尧微微点点头,对离远吩咐道,“看着他,夜里若是发了高烧,就将旁边那红色瓶子的药丸喂一粒。” 见离远颔首,楚尧便起身回房换了身衣服,洗了下脸,朝着皇宫走去。 御书房中。 “徐克怎么样了?” 皇上张口就问,他早就听人回禀了今天在渡口发生的事情,也知徐克被楚尧带回了平南王府。 “拔了箭,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楚尧淡淡地回答。 皇上点点头,想到楚尧今日异常的表现,遂问,“今日可是出了什么事?这不像你平时的作风啊!” 楚尧从怀中掏出纸条,上前将它递给皇上。 皇上接过,低头一看,瞬间欣喜,猛地抬头看向楚尧,“景神医找到了?” 楚尧摇了摇头。 “不曾,这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不过好歹现在知道线索了,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应当会有些结果。” 皇上眼眸中的光亮淡了下去,点了点头,他也希望可以早点找到景仲,这样也能给楚尧一个交代。 “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个另外的事。” 听楚尧这么说,皇上有些好奇的问,“什么事?” 楚尧缓缓到来。 “今日因为动了徐克,所以师傅的行踪暴露出来,假设徐克背后的人就是沈重,那沈重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不想让师傅见到皇上。” “而这其中的原因只有两个,要么他早就知道皇上的病情,要么皇上的病情就有他的手笔,不管何种原因这都透露出一个消息。” 皇上瞬间明白过来,“你是说宫中有沈重的奸细?” 楚尧点头,仔细想了想,表情又严重了几分,“那他们如今紧急屯粮,又培养私兵,那可以理解了。” “他们想等朕一去,便率先发兵,抢夺皇位?” 皇上声音颤抖,紧紧地抓住龙椅的把手,没想到在他心中忠诚的臣子,背地里竟有这样的心思。 楚尧抬头看了一眼皇上,动了动嘴,到底没有说出来,心中暗想:或许沈重根本不会等不到皇上驾崩就要逼宫。 “你有什么办法?”皇上将希望寄托在楚尧的身上。 沉默片刻,楚尧便说,“皇上先派人暗中盯着沈重,微臣今日夜探宁国侯府,先去看看情况。” 想了想又道,“不过现在还是要等徐克醒了,真相才能大白,到时候才可以名正言顺的捉拿沈重。” 皇上觉得楚尧言之有理,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那赈灾粮怎么办?” “先将所有粮食中的沙砾筛出来,将好粮送到江南,臣会派锦衣卫沿途护送,剩下的事情再慢慢查也来得及。” 楚尧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皇上,“这是这两日前往徐可府上的名单,皇上可以从这着手查起。” 皇上接过信,放在桌上,并未立刻拆开,眼神看着楚尧,感叹道,“你真的是做皇帝的好苗子……” 第四十五章:鬼打墙 楚尧嘁了一声,向上翻了一个白眼,这皇帝是谁爱做谁做,他可不想…… “你……” “停——”楚尧见皇上还想说什么,连忙阻止,“微臣还有事,先走了。” 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因为皇上这些日子,只要一有时间就叫他来御书房,翻来覆去念叨的都是江山社稷,黎明百姓,人间正道这些东西,给他洗脑。 他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但他又不能驳了皇上的面子,心中还暗想着:若是还有下一次,他定要装病了。 可是还没等到,离远回来了。 皇上摆了摆手,微微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楚尧不爱听,但他若不常常提醒着,就害怕楚尧在他一不留神间跑了。 楚尧转头离开,回到了平南王府。 “怎么样?” 离远听到声音,立马起身,转头看向楚尧,恭敬地唤了声主子,随后才说,“夜里发了会儿高烧,吃了药,已经好了。” 楚尧颔首,上前给徐克号了脉,并无异常,这才转头吩咐,“明日你便带着粮食前往江南,定要加急,再晚江月恐怕压不住了。” 离远忧心忡忡地点点头。 夜半三更,外面一片漆黑,街上寂静无比,只有打更人时不时地路过,铜锣声时不时响起。 楚尧穿着夜行衣,在屋顶疾行,偶尔惊起一声猫叫,不一会儿,他便到了宁国侯府。 宁国侯府此时只有一处灯火通明,楚尧默默讥笑,此时沈重确实应该睡不着觉。 他朝着书房跃去,匍匐在屋顶上,轻轻地揭开一张瓦,朝里面看去,只见沈重和一个黑衣人正在说话。 楚尧俯下身子贴近瓦面,里面的交谈声越来越清晰。 “主子,任务失败了。” “怎么回事?”沈重的声音低沉。 “江月身边的那个侍卫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竟然认识悲酥清风。” 只见桌上的东西瞬间被沈重扫落在地,发出哗地一声,走上前一脚踢到黑衣人的肩膀上,显然是发了大怒。 但黑衣人稳稳地跪在那里纹丝不动,任由沈重的打骂。 “一群废物,你们多少人?江月才多少人?三番四次都杀不了,要你们何用?” 但此时怒气滔天的并不只有沈重一人,楚尧在屋顶也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离行都认识悲酥清风,他又怎会不认识,用这么下三滥的东西对付江月,沈重真是好得很啊! 楚尧在心中恨恨地说道,拳头不由自主地锤在瓦面,发出一道声响。 沈重瞬间反应过来,“是谁?” 黑衣人应声追了出来,只见外面空荡荡的,并未有任何人影,黑衣人往四周环顾了一圈,朝着院中的一颗大树走近。 躲在树后的楚尧听见脚步声,神色紧张,手上捏紧一根银针,意图等到黑衣人走近时,绝了他的气息,趁机离开。 但这时突然传来一声猫叫,脚步声瞬间停止,顿了半响,脚步声便越来越远。 楚尧松了一口气,将银针慢慢收回袖口,往屋顶看了一眼,今日可真要谢谢那只猫了。 又满眼幽深地盯着书房,随后转身离开。 黑衣人回到书房,朝着沈重拱手回道,“主子,是猫。” 沈重这才放下心,此时他也已经平复了刚刚暴怒的情绪,平静地问。 “那江月可有发现什么?” “应该是没有发现什么,他们当时就点了一把火将那里烧地干干净净。” 沈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发现就好,如今我们能指望的也就那里的东西了,赶紧找人去将东西转移,以免夜长梦多。” “属下领命。” 待黑衣人离开后,沈重瘫在太师椅上,心中一阵乱麻,丝毫理不出思绪,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不过幸好徐克死了,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楚尧回到平南王府,心中的怒气一直未平,脸色黑得像炭。 看来沈重不先解决了,江月就不会安生,他满眼深沉,手指不停地磕在桌面。 离远见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翌日徬晚,京城中便多了一则侯府的谈资。 原是沈重早上出门时没有看黄历,一时碰见了鬼打墙,竟然自己驾着车朝护城河里奔去,等待侯府捞起人时,早已昏迷不醒。 此时侯府上上下下皆忙慌了神,听闻沈重快不行了,不少丫鬟都已经携了东西跑路。 其中还有不少人笑说若是蒋芩还在的话,还能镇住侯府那群人,可如今这个夫人只会抱着男人的膀子哭哭啼啼,哪会有人信服啊。 而这件事的操刀着正在渡口送离远他们离开。 临行前,楚尧再三嘱咐他们一定要看好这一批粮食,众人连连点头保证。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离远,“将这封信带给江月。” 离远接过,捏了捏,足足有十张纸的厚度,他诧异地抬头盯着楚尧。 楚尧看着离远这诧异的眼神,浑身有些不自在,他不过是因为父亲的原因对她多点照顾而已,微微咳了声,瞪了离远一眼。 离远连忙收回眼神,心想他又没说什么,主子瞪他做什么,感觉主子这遭来了京城,越来越奇怪。 见楚尧催促,离远也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愿,只能将信揣进怀中,就此离开往江南而去。 而此时正在江南安抚百姓的离行,忙得焦头烂额,城中的百姓全都聚集在府衙门口,争着讨要一个说法。 起初他们以为江月一来,天就放晴了,这定是一个好官。 谁知还不如上一个,至少前面还会三天施一次粥,吊着命,而这个别说施粥了,人都看不到。 离行站在府衙门口不停地解释江月是前去运粮了,可百姓丝毫不信,而这正是他们激愤之时,更是不敢暴力相压,只能好言好语地劝着。 歇了一阵之后,百姓又开始了,听见他们在外哄哄吵吵的声音,离行满心疲累。 但还是只能强撑着精神头,挺直身子走出去。 但百姓却丝毫不买离行的账,不停地叫喊,“快叫你们大人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第四十六章:闹事 “我们大人真的不在,她去运粮了,大家稍等一下,届时定会让大家都吃上饭。”离行朗声无奈地说。 “运粮这种小事,还需要他一个大官出去吗?你明明就是欺负我们啥都不懂,大家别被他忽悠了!” 其中一名身穿灰布衣裳的青年男子在人群中大喊。 百姓一听瞬间又开始焦躁起来,嚷着想要江月出来见面,可她确实不在府中,离行满脸的为难。 这时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年人拿起拐杖往地上敲了敲,众人停止了喧哗,她带着哭腔道。 “这位大人,我们也不是非要在这闹啊,实在是家中的孩子饿得哇哇直哭,求大人赏我们一口汤喝吧,求求大人了。” 说着,她就开始颤抖着身子往下跪,离行连忙上前扶起那个老妇人,满脸的无奈。 “老人家,不是我不开仓放粮,是府衙之中确实没有粮啊,大人去运粮也还没有回来啊。” “等大人将粮食运到,定会第一时间分给大家,大家不要急,稍安勿躁。” “哼!从三天前就在说运粮运粮,还没运到,说不定是将粮食私吞了,然后躲起来了。” 那名灰衣男人冷哼一声,斜眼瞟着离行。 离行眼见百姓的情绪又被这人挑起,皱了皱眉,恨不得将他丢去喂狗,冷冷地看着他。 见离行的眼色不对,他往后缩了一缩,抬起脖子大吼。 “你别用这种眼神瞪着我,不然今晚我要是回去有个什么事,你们脱不了干系。” 随后朝着百姓堆里喊,“大家给我做个见证,若是明日见不到我了,就铁定是他们做的,麻烦大家倒是一定替我去敲登闻鼓鸣冤,状告他们杀害无辜百姓。” 百姓一听,抬头确实见到离行的眼神凶恶,其中一位络腮胡的壮年男子,满脸正义地站了出来。 “你放心,只要他们胆敢做出这等事,老哥定会替你鸣冤,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老哥!”那灰布衣裳的青年人如同壮士断腕一样,往地上跺了一脚,向前一步。 “那我就不怕了,哪怕你想杀了我,我也不能让满城的百姓蒙在鼓里,任由你们忽悠。” “我且问你,大人去哪运粮了?” “粮食几许?啥时候可以回来?” “李大人和徐大人呢,为什么他们当官的一个都不在?” “我们也不是不相信你,只要能将他们其中的一个叫出来,我们就立刻散了,回家安心等着!” 这几个问题一出,离行张了张嘴,可是也没有办法解释。 总不能说是这地方只有郡主知道吧! 也不能说是不放心李方和徐克,怕他们在城中捣乱吧。 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他更不知道了。 “你们看,他没话说了!” “我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去运粮,就是私吞了粮食,然后跑路了,想把我们这群人活活地饿死。” 众人一听,瞬间坐在地上哭喊起来,指着天骂他们怎么这么命苦,遇到的都是些黑了心肝的官员。 不知是何人带头朝离远的身上吐起了口水,离远举着手遮挡着自己的脸,若不是见这些是百姓,他早就把那挑事人的头拧了下来。 “大家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们将军真的去……” 离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灰衣男人打断。 “大家听我说,我有一计可以让大家吃上饭。” 百姓丝毫不听离行说了什么,朝着那灰衣男子问,“什么方法?” “反正我们等着也是死,倒不如我们一起冲进去,他们绝我们的生路,我们就抢他们的粮食,谁都别想好过。” 众人一停沉默了,虽然他们敢在这里吵闹,但真的让们闯进去,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尤其是看见了离行那一张阴沉的脸。 “他们不是说没有粮食吗?”一个微弱的声音提出疑问。 “你傻啊,他们府衙之中还有人,粮食怎么会搬空?”灰衣男子朝他怼了一句。 随后便不管不顾地说,“我反正是要进去抢,我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让他们因为我的无能受苦,你们有人要一起吗?” 那老妇人带头走了出来。 “我也去,老婆子死了没关系,可不能饿着我那还在襁褓中的孙子。” 随后拽着灰衣男子的手道,“若是等下他们把老婆子杀了,麻烦你将老婆子的那一份送到苏家绣坊。” 男子点了点头。 “老子也去。”随后络腮胡也站了出来,“反正老子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若是不能活着出来,就将那一份平分给大家,也算给自己积了一点阴德。” 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径直往里冲去。 离行同几个衙役站在府衙门口,看见他们冲进来,便齐刷刷地将手中的刀亮出来,阻止他们上前。 见到离行他们已经拔了刀,他们心中一怵,站在原处愣了一下,听见灰布衣裳一声大喊,“为了我们的家人,冲!”便又朝前冲去。 正当此时,一个穿着玄色衣裳的男人在空中一个回旋稳稳落到离行身前,一脚将那挑事的灰布男人踹下台阶。 砰—— 灰布男人应声倒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想要往里冲的百姓也纷纷止住了脚步,停下了手,不由得身子抖了抖,生怕这男人给自己一脚,不过看这男人的身形却有些熟悉。 离行见状,松了一口气,走近那玄色男子喊了一声大人。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江大人,他们仅仅见过一面,而且还是女装,难怪没有认出来。 江月朝着离行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了!”随后从百姓的脸上一扫而过。 百姓莫名感觉心虚,纷纷低下头,心道:不是说江大人抛弃他们了吗?但看她一身灰尘扑扑的样子,好像不是那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去运粮了? 百姓的眼神偷偷往上瞟,而江月哪里会去注意他们。 她此时正紧紧盯着那灰布男人,“你是何人?胆敢煽动百姓聚集府衙闹事,到底是何居心?” 第四十七章:一个疯子 江月其实在百姓开始闹事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只是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为的就是揪出这其中的生事者。 那灰衣男子恨着江月,沉默不语,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江月垂着眸,幽深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见他闭口不言,也不急,让离行从府衙之中将升堂的桌椅搬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十名衙役,他们拿着水火棍将围堵的百姓驱散在两旁,中间空出一块区域。 江月此番当着百姓的面审理此事,其一是为了立威,其二则是为了造势,免得到时候像这样造谣生事者不断。 江月不苟言笑,严肃地坐在太师椅上,背后便是府衙的大门,从江月的头顶往里看,正好可以注意到正堂之上明镜高悬的牌匾。 她静静地看着坐在地上灰衣男子,突然将惊堂木往桌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随后两边站立的衙役便开始用水火棍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发出噔噔的声响,与此同时整齐划一的‘威武”长音从他们嘴里冒出。 但那灰衣男子却丝毫不害怕,满脸讥讽地看着江月,“你们这些狗官,就知道装腔作势,真正需要你们的时候去哪了?” 灰衣男子见到江月回来后,便知道今日自己定是活不了,那他还有什么理由对着这些狗官好言好语,恭恭敬敬,还不如将自己心中的话一吐为快。 江月一听,感觉这灰衣男子对官员的怨念极深,不由皱了皱眉,不知为何。 “本官才来江南几天,不曾记得与你结怨。” “天下乌鸦都是一般黑,还能有什么不同。”灰衣男子说道。 江月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她只是被连累的,想了想说不定又是沈辉他们几人造的孽。 但她现在奉命治理江南,自然要将这些事情弄个清楚明白,才可以给百姓一个交代。 “看你心中颇有怨念,你且说说事实到底如何,若是确有冤屈,本官自会帮你。” 灰衣男子表情瞬间狰狞,但眼中却只剩苍凉,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朝着江月低吼。 “帮我?现在说帮我?当时我跪在地上求你们救救我女儿的时候,你们去哪了?” “你们这群狗官,身为父母官,只知自己舒坦了,丝毫不管别人的死活。” “我女儿当时命悬一线,你们明明施舍一点就可以救她的,却眼睁睁地看着我女儿死了!” “我当时那么乞求你们,但你们呢,却像是甩开一个烫手山芋一样将我踢开。” 江月这么仔细听来,也大概能够猜出来什么事了,必定是粮食的问题,她的心坠了坠,缓缓语气道。 “本官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定会将此事一五一十地上奏给皇上,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贪官污吏。” 她语气又咻然一转,“可即便如此,你可知擅闯府衙是大罪,若是刚刚你们同衙役动上手了,就算全部死在了这,衙役也不会被任何人诟病。” 灰衣男子朝两边看了一眼,邪笑,“我当然知道,不然我干嘛要撺掇他们闯进去。” 江月心中一跳,灰衣男子居然知道? 她瞬间勃然大怒,眼中冒着火花,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想要拉着这么多无辜百姓跟你一起去死?”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哗然,其中不少百姓窃窃私语。 而跳得最凶的就是络腮胡,他怒指灰衣男子道,“原来你根本就不是帮我们,而是要我们去死!凭什么?” 灰衣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络腮胡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帮你们?没有人帮我女儿,我又凭什么帮你们?” 络腮胡怒气冲冲直朝灰衣男子大步走去,一把拽住他的领口,将他提起来,“亏我们这么信任你,你个畜牲!” 说完便朝着灰衣男子的肚子揍了一拳。 江月皱着眉,朝离行招了招手。 离行便上前将两人迅速分开,将络腮胡拉了回去,不再让他上前。 江月手中惊堂木重重的拍下,大声道,“肃静!” 那灰衣男子似乎感觉不到疼,仍是一脸笑意,看向百姓的眼神满是幽怨。 “没错!我就是个畜牲。” “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他眼见百姓一脸的茫然,仰头朝天笑出了泪花,众人若不是见他言语清晰,定会让人以为这就是一个疯子。 “我是生吃了我女儿的肉才活下来的,哈哈哈!” 众人心头涌上了一阵恶寒,有些甚至当场吐了起来,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意图与这样的人远一点,心中暗道,这人铁定是疯了…… 见状,他表情瞬间阴毒,指着百姓恶狠狠道。 “恶心?你们凭什么觉得恶心,我不过就是想活下来,想看着你们这群人死完!” “不然为什么同样是水患,我女儿死了,你们就还能活着?” “休想!” “这江南城中的人都该给我女儿陪葬,不然她在地底下好孤单。” 转而他一脸怨恨地盯着江月,“你为什么要来,你如果不来,这些人就都会死。” “如果要是一定来的话,你为什么不能来早一点,救救我女儿的命。” 灰衣男子说着便掩面哭了起来,不停地喃喃自语。 “小蝶,爹没用,爹救不了你,爹也没办法给你报仇,爹这就来陪你。” 说完便一头撞向府衙门口的石狮上,江月本想将他拦住,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灰衣男子双眼铮铮地看着远方,眼中似乎倒映着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女孩,他微微笑了笑,合上了眼睛。 原本众人在听到他想要全城的人陪葬时,对他是恨他入骨,恨不得立刻将他抽皮扒筋,可见到他就这样去陪他的女儿时,又是一阵唏嘘。 “大人,这人这么办?” 江月看着这地上的尸体,久久不语。 虽说这人偏激了些,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被逼的,纵然罪大恶极,但还好没晾成什么大祸,既可恨,又可悲。 她摇了摇头,长长地叹息一声,心中暗自下了决心,定不要再让别人布上后尘。 第四十八章:施粥 “一同去收敛了他的女儿,将他们好好安葬了吧!” 离行应了声是,便将吩咐人去处理这件事。 随后江月看着这群面黄肌瘦的百姓,心头有些酸涩。 又想到京城中那些达官显贵奢侈的生活,才知道差距原来这么大。 可谓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 不过人重要的还是往前看,江月抛开那些悲观的情绪,朝着百姓扬起声音道。 “粮食随后就到,大家先回家通知自己的家人,一个时辰后在府衙门口排队,本官会安排人施粥。” 听到有粮食后,众人齐声欢呼,便将刚刚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不多时,百姓陆陆续续地往府衙门口跑去,生怕去晚就没有粥了,满眼希冀地望着江月。 江月此时正站在府衙门口,目光扫视着这群百姓,见大多数的人都已经来了时,才开始说。 “从即日起,府衙每日两餐白粥。” 众人一听瞬间喜上心头,连连鼓掌,之前他们三四天才能有一顿粥,如今一天两餐,自然高兴不已。 尽管只是白粥,没什么味道,但现在这种情况,有的吃就不错了,哪还有那么多挑剔。 “但……”江月才说了一个字,扫过百姓,见他们面色紧张,微微笑了笑,安抚了他们情绪。 “但排队领粥时不得插队,不得代排,不得重复领取,能不能做到?” “能!”众人齐声回答,毫不犹豫。 江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离行。 离行颔首,转而走进府衙之中,不到片刻,便有衙役端着好几口大锅的粥走出来。 众人的眼睛都快落在了锅里,狠狠地嗅了嗅米粥的香味,吞了不知多少口水,脚下蠢蠢欲动,若不是刚刚江月警告过,恐怕他们此时早就扑了上去。 江月瞧着这些百姓瘦得骨肉嶙峋,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看见他们渴望的眼神,朝着衙役点了点头。 得到命令后,两个衙役作为一组,一人那碗拿碗,一人拿勺,开始派发粥。 端上粥的百姓面上喜气洋洋,他们好久都没有喝到过这么浓稠的粥,有的百姓还舍不得,端着碗不停地闻着米香味。 而还没有领上粥的百姓看见已经领了粥的人,满脸的羡慕,心中暗想:明日定要早早地来排队。 这时一个老妇人领了粥,杵着拐杖走到江月的面前。 “江大人,是老婆子我眼瞎,不识好人心,竟被那人忽悠,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们这几日的鲁莽。” 此话被众人听到,接面露愧疚,连连称是。 “是啊,江大人,如今大家都是个明白人,知道您的好,定不会再被有心之人挑拨。” 络腮胡一边说着,一脚站了出来。 “老子……” 络腮胡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旁边的人扯了扯衣袖,他瞬间反应过来江月的身份,于是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改口。 “我在这里保证,以后但凡江大人吩咐,我定唯命是从。” 看着络腮胡如此,其余的百姓也纷纷朝着江月保证。 江月笑了笑,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本官知道江南水患已久,大家心中焦急,此事已过,便不要再提,大家赶紧喝粥,随后本官有事同你们商量。” 听见江月说有事,众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离行看着江月站在府衙门口沉思,他端起一碗粥走了过去。 “大人,连着数日奔劳,你也先喝一碗粥垫垫肚子!” 江月摇了摇头,“先让他们喝完了再说,我担心这些不够。” 突然一个粗犷的男声传进江月的耳中,她一转头,就瞧见一个衙役正在斥责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江月连忙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那衙役便朝着江月告状,“大人,这小丫头,明明就已经领过一次粥,小的记得清清楚楚。” 江月低头看着这半人高的小丫头,脸上脏兮兮的,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捻着自己已经发黄的衣角,看上去并不像会故意领两次的人。 江月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发,蹲下身与她齐平,柔着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花!”那小女孩低声地回答。 江月朝着这小女孩笑了笑,“小花,别怕,你跟我说你是不是领过一次了?” 小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每个人只能领一次粥吗?”江月继续问。 小女孩再次点了点头。 “我就说……”衙役的话还没完,就被江月一个眼神横住,转而对小女孩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排队?” 小女孩这时抽泣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爷爷!爷爷生病了,我……我刚刚是替爷爷领的,我……我自己没有喝……” “你爷爷在哪?”江月问。 “家……家里……爷爷躺在床上……起不来……” 江月揉了揉她的头发,喊道,“离行。” 又亲自舀了一碗粥放在小花的手上,对着她道,“这个小哥哥是大夫,你喝了粥带着小哥哥去你家看看爷爷,好不好?” 听到离行是大夫,小花开心地点了点头,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嗡声道,“谢谢大人。” 然后连忙将粥喝了,拉起离行就往家里跑。 江月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也察觉自己刚刚的话有漏洞,便朝着百姓又再次说道。 “凡事家中有不能亲自前来的人,都可以在本官这里登记,随后去衙役多领米粥。” 众人一听立即兴奋起来,对着江月连连感谢。 “本官说过定会让江南的百姓都吃上饭,穿上衣,便绝不会食言。” 此时百姓看向江月的眼神就像是活菩萨,恨不得将他供起来。 待粥派发完时,太阳已经下坡,还留下了谢余辉映照在江南的城中。 江月看见这些人都已经吃好,便将他们召集起来,沉默地看向他们。 “大人,你有什么事就说,但凡能做的,大家都不会推辞!”络腮胡本就是一个性急的人,看着江月欲言又止,便忍不住催促。 众人皆顺着络腮胡的话点点头。 江月沉下一口气,抬头看向他们。 “本官来时见到城中有很多尸体,也知其中有些不乏是你们的亲人朋友,想问一下你们对此是何种打算?” 提及城中的尸体,百姓原本兴奋的表情瞬间暗淡了下来,受这场水患的影响,家家户户怕都要办那么一场白事。 “唉!还能怎么办,找个日子入土为安吧!”人群中有人说道。 江月并没有紧接着接话,而是目光先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见他们大多都是这样的想法,心不由得沉了沉。 但此事已迫在眉睫,已没有时间与他们慢慢细磨,江月直言道,“本官认为此事不妥!” 众人一阵惊讶地盯着江月,似不能理解江月的意思,皆两眼茫然地盯着她。 第四十九章:火化 随后便听见江月的声音在细细响起,传进他们的耳中。 “江南水患已久,到处潮湿,蛇虫鼠蚁随处可见,即使在平常时候都易引发毒症。” “而现在正是特殊时期,尸体在水中或者家中停放良久,想必有些都已开始腐烂,最易招惹这些脏东西,难免不会引起瘟疫。” 百姓听后,就想到自己家中的异味,正如江月所说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偶尔还能见到蚂蚁在上面爬,又听见瘟疫二字瞬间惊恐…… “那可怎么办?莫不是咱们刚遭了水患,又要遇上瘟疫,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是啊,老天爷为何这么不公……” “我们这是遭了什么孽啊……” 听到江月这话,他们才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熄灭,情绪开始波动起来。 而稍稍有些聪明的人已经从江月的话中听出了猫腻,遂高声问。 “江大人,你既然提到了这个问题。想必已有解决的方案,你说怎么办?” 一听这话,百姓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看向江月,连连附和。 “是啊,江大人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我们都听江大人的!” …… 江月站在府衙的阶梯之上,垂着眸看向众人,瞧见他们眼中满含的期待,沉默了半刻。 因为她心知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定是不如他们的意,但她不得不这样做,随后当众拔高了几个声线。 “本官建议将那些尸体尽数火化。” 话音刚落,众人立刻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刚刚扬言支持江月的人也都像约定好的一样沉默下来。 百姓的这个反应是在江月的意料之中,她并未着急让他们表态,而是在给他们时间缓冲,毕竟这件事在离国是有悖伦理。 若不是她在梦中见到过用这种方法防止瘟疫的事,或许她也没有办法接受。 半柱香后,百姓的情绪不再那么激动,但他们仍然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想同意这个做法。 江月叹了口气,对着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我知道你们打心底不愿意如此,但是如今也没有任何其他办法,我们总要防范于未然。” “若是一朝瘟疫爆发,要大夫,只有离行一人,要药材,江南铺子里的存货早就被洪水冲走,等到那个时候全城的百姓就只有等死的份!” “你们或者想说,天底下那么多的大夫,那么多的药商,但是真正到了那一刻,明知有瘟疫,谁敢往这江南来!” “为了以防瘟疫蔓延,朝中极大可能直接下旨封城,届时我们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江南从此便只会成为一座死城。” 百姓听完江月细细的分析后,心中也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但还是不能下定决心。 “难道只有这个办法吗?我们立马将他们埋了都不成?” “不成。” 江月一口回绝,脸色不再温和,为的就是杜绝所有人打这个主意。 环顾一圈,见众人不解,她开口解释。 “江南流域广泛,若是你们埋在山上,那受害的便是我们自己,若是埋在山下,那受害的便是江南往下的百姓。” “本官是奉命前来救人,绝不允许这等事情发生。”江月再次强调。 “但……”见江月疾言厉色,百姓面上生怯,弱弱开口,“若是真的火化了,我们怎有脸再去见他们……” 江月见他们冥顽不宁,便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 “死人难道比活人还重要?” “百年之后的事,现在想来有何作用,他们还能保佑你们渡过这场劫难不成!” “有心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妻儿子女,难道就让他们像这样丢了性命?” 在场不少有儿有女的百姓,此话正好戳中了他们的心窝,有人带头站了出来。 “好,我信大人,我家愿意!” 紧接着不少百姓陆陆续续地也站了出来表态。 “我家小子才两岁,我还想看见他平安长大,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只要家人好好的,哪怕让我百年之后亲自给他们磕头认罪,我也认。” …… 江月看着这一个个站出来的人,又听了他们的理由,卸下重负,看来但凡心中有牵挂的人,还都是想活着。 但她瞥见那几个死死不肯松口的人,皱了皱眉头,既然好说不听,那就直接动手吧。 “本官定不会辜负诸位的信任。” “烦请诸位今夜将尸体送到府衙,本官要亲自核对每个人的身份。” 江月朝着他们弯下腰行了一个礼,随后目光锁定在那群顽固不化的人身上,语气严厉。 “若是今晚子时还不将尸体交出来,那就别怪本官要请人动手了,如此紧急之时,我江月定不会容忍害群之马的存在。” 说完便将百姓放了回去。 江月走近府衙后,就瞧见一个青衣男子在她的院门口走来走去。 “苏泽!”江月喊道。 苏泽转头,脸上带着一道明晃晃的伤疤,这正是他给那些商人还钱赔罪时落下的。 这伤疤看上去有些狰狞,但他却毫不在意,反而心中没有了对那些人的愧疚,好受了许多。 “将军,你终于回来了,我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见苏泽急切,江月问,“什么事?” 苏泽见她啥都不知道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语气问。 “你每日要施两次粥怎么没跟我说过?” 苏泽本是在回江南时在路上正好碰到了运粮江月,便同她走了一道。 一路上两人已是聊得非常熟悉,但苏泽丝毫没有听江月提起这事,等到他知道时,就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这点小事何须提前说!” 见江月不以为意,苏泽揉了揉眉头,苦口婆心道。 “我的将军,我知道你想要百姓吃饱饭,但是你也不想想我们这才多少粮食,像你这样安排够我们吃几天,总不能只顾当下吧……” 江月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叭叭地说,不禁暗道,自己怎么没发现苏泽表面一副清俊冷公子的模样,暗地里却是个管家婆。 “将军,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苏泽的手在江月眼前晃了晃,皱着眉道。 第五十章:为橙子呀小可爱的加更(按照收到月票的顺序) 听见江月啊了一声,苏泽便知江月没有仔细听他说的话,无奈地又再次重复。 “我说像你这样败家,我们粮食最多撑个七天!” 江月摆了摆手,“放心,饿不到的!” 她已经算好了,这几日沈重就要开始动手,届时将那些人抓住,地下的粮食就可以动了,届时别说两餐,每日三餐也是够的。 “将军难道已经有了对策?” 江月颔首,敷衍地朝着苏泽点点头。 她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苏泽所说的事,而是想着百姓身上那破烂的衣服。 江月抬头扫过苏泽,脑中瞬间闪过一抹精光,像是看见一个香饽饽一样盯着他。 苏泽被江月盯得有些发毛,动手搓了搓浑身的鸡皮疙瘩。 江月那里管得了这么多事,想到自己刚刚的点子,一把拽住苏泽就往院里拉。 “苏泽,你来的正好,我们进去聊点事!” 苏泽平时都不曾锻炼过,哪里是江月的对手,他踉跄一步才勉强跟上江月的步子。 到了院里,他们面对面坐在石凳上,江月动手给苏泽斟上一杯茶。 俗话说得好,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江月瞧见苏泽喝了茶,才继续道。 “苏泽,你们苏家绣坊那些损坏的布料还能用吗?” 苏泽不明所以,反问,“将军是指那些淋了雨的?” 他得到江月的确认后,点点头,“能是能,只是上面的花色不如原本的好看,不知将军询问这个做什么?” 本就是好事,江月也没打算隐瞒苏泽,直接告诉了他。 “我想大批量收购这这些布料,然后请城中的妇人将这次做成衣服,发放下去,虽说不精致,但好歹不会衣不蔽体。” 苏泽满心的钦佩。 他回江南后,已从别人的嘴里听到江月来江南后做的一些事,一举一动都在为着江南的百姓着想。 如今正是需要他的时候,怎会不支持。 “将军大义,我这就回去将那些能用的布料理一个数,届时怎么做,做多少,再由将军定夺。” 说着苏泽边打算起身离开,但被江月按了下去。 “你先别急,既然你同意,我也该将此事与你说清楚。” 苏泽听话地坐了下来,江月瞧着他,顿了顿,想到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便直白地说。 “我前往江南时,并未带足银两,这批料子只能赊账,待我们定好价钱之后,我便传信会京城,让他们送银两过来。” “你看可好?” 苏泽还以为江月是有什么大事呢,原是这个,他笑了笑。 “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将军能给江南弄来粮食已是大恩,哪能事事都让将军掏钱。” “这批布料就当是我苏家绣坊捐赠给江南百姓的,积一个善德,分文不取。” 但苏家目前也是举步维艰,江月那里狠得下心占他的便宜,摇了摇头。 “我知你苏家近来也艰难,哪能再让你亏着本做生意,何况……” 没等江月说完,苏泽便摆摆手,坚持道。 “这批料子,反正也没人会买,放在仓库里不过就是废品,如今将军能将他们物尽其用,也是他们的福气。” “再者生意人哪能亏待了自己,我想要捐赠也是为我苏家今后的东山再起积累名望。” “将军不必太过在意。” 说完他便提步往屋外走去。 江月深深地注视着苏泽的背影,也知他刚刚就是一个托词。 带上了苏家绣坊字样的制品,哪怕是废品,做工也非一般商贩可比,也有着不少一般的女子为了撑面子,买回家,也能有点收益。 苏泽此举,她已记在心上,记得三年后便是皇商的评选,倒是一个报答他的机会。 “将军!” 正当江月想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只见明宇从远处风尘仆仆地走来。 江月瞧着他满眼的疲累,定是这一来一回都没有怎么休息,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给他倒上一杯热茶。 明宇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地几口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江月主动给他续上,瞧着他一连喝了好几杯,终于停了下来时,才开口问道。 “怎么样?此行可顺利?” 明宇点了点头,朝江月打量一番,见她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大碍,才放下心。 “将军放心,宋将军一行五十人已经到了,正在城外破庙旁边的树林里。” 江月点头便是已经知晓,想了想朝明宇道。 “你等下偷偷地避人耳目给宋将军他们送些干粮去,来此一次是情分,咱们不能亏待了人家。” 见明宇点头,她继续道,“然后你跟宋将军说,现在人多眼杂,不适合进城,劳烦他们在城外委屈几日,今晚我会前去找他。” 明宇听完便又风风火火地朝城外而去。 星星点灯,夜幕降临。 百姓陆陆续续地将尸体送来府衙。 虽然他们脸上满是悲伤,眼中泪水汪汪,哭得撕心累肺,定是心头万分不舍。 但想到江月所说瘟疫之事,便只能狠下心将尸体留在这里,转身而去。 直到子时,江月看了看登记的册子,与江南的户籍相对应,发现其中少了一具,江月皱着眉,指着户籍上面的一户人家问。 ”此人来了没?” 见登记着摇了摇头,江月一怒将户籍册子啪的一下摔在桌上。 “离行,叫上几个人,跟本官走。” 离行应声答是,便招呼了几个人衙役跟着将觉出了府衙,看见江月怒气冲冲的脸,他不敢多言。 心头叹了一口气,江月明明就是为着百姓好,为什么总有些人不听话,甚是不能理解。 他们一路朝西直走,到了尽头,一个小小院落门口,江月示意了一下,便有衙役上前敲门。 “里面有人吗?江大人来人!” 说完,便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嘶哑的女声,语气不善。 “滚!谁都别想带着我的囡囡,你们都给我滚。” 江月紧蹙着眉头,听这语气怕是不能轻易带走了。 周围的百姓听到声音,纷纷地出了院门,就看见江月站在门口,三两个妇人站在一堆低声交谈着。 其中还有人主动出言提醒道,“大人,这家是一个寡妇,脾气怪得很,偶尔还会发疯,大人千万要小心!” 第五十一章:精神不正常 江月朝那好心的人点点头,道了声谢。 衙役仍旧在不停地敲门,好言相劝,但里面时不时传出哭泣叫骂声。 江月见里面的妇人仍旧无动于衷,便让衙役不再敲门了,直接上前将门踹开。 院中妇人听见踹门声忍不住地一缩,躲在柱子的后面,怀中紧紧地搂着一个已经发白发烂的女孩尸体,眼神警惕地盯着门口。 江月进门后,并未发现人影,只见里面破破烂烂,全是被水泡过的痕迹,墙皮已经脱落,角落还有几盆枯萎的花,倒在地上,环顾一周也没有什么稀奇的陈设。 周遭议论纷纷的百姓瞧着江月踹了门,也跟在她的身后走进来,打算看看热闹。 突然风一吹,一股难闻气味扑鼻而来,有的捂住鼻子,有的用手在鼻前扇着风,有的已受不了,出门呕吐起来。 江月脸色一丝未改,她在战场上待过,对这股气味并不陌生,皱了皱眉,暗想:看来这家里面必有死人无疑,而且还是死了很久的。 江月抬了抬手,衙役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们屏住气息,忍着这难闻的气味,提着灯笼在这院中四处寻找人影。 “滚!别碰我!” 突然柱头后面传来一道声音,江月从旁边衙役的手上拿过灯笼,便往那柱头后面走去。 只见妇人面前的衙役面色焦急地解释,“大人,我什么都没做,一走近,她就这样。” 江月点点头,将灯火往那妇人脸上一照,将她面上的惊恐看得清清楚楚。 尽管害怕,妇人却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怀中正是那腐烂气味的来源。 江月对着这妇人还抱有一丝希望,并未打算就此硬抢。 “你为何不将她送到府衙?”她沉言问。 “呸。”妇人朝着江月啐了一口,“你们想把我女儿烧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一脸的倔强,将尸体往怀中楼得更紧,“别做梦了,我是不会将囡囡交给你们的,赶紧滚,别打扰囡囡睡觉。” 双手抱着尸体,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仿佛怀里这个孩子真的只是熟睡了一样。 一个男人这个时候插言,“大人我就说过这寡妇精神不太正常,腐臭味这么重,明显死了很久了啊。” 妇人一听,脸上龇牙咧嘴,狠狠地看着男人,将那人吓得一跳。 “放屁,你身上才是腐臭味,你才死了。” “你心思怎么这么恶毒,连一个小孩子都诅咒……” 男人被妇人当众这么一骂,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不甘示弱。 “我放屁,不信你问问大家是不是死了?” “真是脑子不正常,难怪丈夫死了,现在女儿也死了,说不定就是被你克的。” 妇人脸色瞬间变了,眼中凶狠,“你才克人,你全家都被你克死了。” 说着立即起身朝着那人扑过去,幸好衙役眼疾手快,将她拦了下来。 男人也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见衙役将她拦住,有恃无恐道,“嘁……” 江月皱着眉,觉得那话确实有些过分,专揭别人伤疤,便横了他一眼。 男人才悻悻然地闭了嘴,将脸扭到一边,嘴里还有些不服气,喃喃道,“本来就是嘛!” 江月见妇人精神是有些不正常,走近离行,低声问,“你怎么看?” 离行眯着眼,看着妇人端详了一会儿。 “她现在这样,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想硬抢的话,那就只能试试套出她心底在意的东西,进行哄骗。” 江月仔细想了想,这妇人会在乎什么,父母对孩子的期待会是什么,突然灵光一闪,她压了压语气,尽量听上去温和。 “你将囡囡给我,我带她去过好日子。” 妇人嘴里念叨着好日子,突然一震,拽住江月便问,“是不是囡囡她爹叫你来的?” 江月与离行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暗道:有效果!遂朝着妇人点了点头。 妇人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傻笑,“我就知道,他不会骗我,说会回来带我们母女过好日子,就会回来的。” 说完便将手里的孩子,塞进江月的怀中,喜极而泣,“你赶紧将囡囡抱去给她爹看看,他们父女还从来没有见过面呢。”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双手往衣服上擦了擦,“我怎么能这样去见他,我要赶紧洗个脸,描个妆。” 妇人说着便动了起来。 众人一阵惊愕,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妇人就将孩子交了出来。 江月低头看着手中的尸体,陷入沉思。 但她却顾不得那么多,不管怎样,尸体总算是找齐,明天将这些进行火化,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她将尸体交给衙役,便让他带回去,担心等下妇人回过神来,又来抢。 江月留下一个衙役看着妇人,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百姓后脚纷纷就跟了上去,三三两两的人还凑一起讨论着妇人的事。 想必明日江南城中又会出现五花八门的谈资。 江月走到一半,便吩咐离行带着这些人回去,她转头翻墙朝着城外树林而去。 城外树林之中。 江月突然觉查耳边风声骤起。 她身子往旁边一偏,右手便握住了与左耳擦肩而过的拳头,随后迅速转身,便将偷袭那人一个过肩摔扔到了地上。 江月双腿朝那人身上一跪,一个锁喉便掐住了他的喉咙。 “我就说宋将军会输吧。”林中这是出现了一道男声,“愿赌服输,给钱!给钱!” 其余人叹了一口气,将铜钱丢进明宇的手上,喊道。 “宋将军,你好歹也争点气吧,在军中打不过江将军,人家都离开两个月了,你还打不过,老脸都丢尽了。” 江月听见熟悉的声音松了手,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她一进林子就知道偷袭这人是宋南。 因为之前在军中的时候,宋南就乐意找她比试,比一场输一场,连连比,连连输,要是她早就放弃了,宋南却乐此不疲。 宋南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那人那些打趣的将士嫌弃道,“去去去……” 又转头对着江月说,“江月,你不讲武德,信中明明说过,我要是来了就让我赢一次,找回面子。” 第五十二章:为书友0010小可爱的加更(第一次) 江月看见他们,心中一阵轻松,语气也轻快了不少,调侃宋南道,“亏你在军中待了这么久,兵不厌诈懂不懂?” 宋南朝江月瘪了瘪嘴,“早知如此,我便不来了。” 但江月知道宋南也不过说说而已。 想当初主帅还在时,他们俩就是有名的刺头,常常钻军规的空子,一同出去胡闹。 但他们也不是心中没数的人,不会去触碰那些铁纪,不过就是打打鸟,抓抓兔子,给自己加个餐罢了。 每次回到军中,主帅便会训斥他们一顿,但因着他俩骁勇善战,最严重也就是打几个军棍,没有太过为难。 因此她与宋南之间可是一起揭过瓦,又一起挨过打的交情,怎么也不会坐视不理。 江月从回京后便很少有边关的消息,她还是很怀念在那里的时光,不禁问,“如今将士们怎么样了?” 宋南席地坐在了江月的旁边,“自从你那几仗大胜后,如今边关一片太平,不然我怎会有时间来这里。” 说完,宋南转头盯着江月,只见江月睫毛微微颤抖,就像猫一样轻轻在他心中挠了一下。 凭心而论,他在知道江月是女子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动过别样心思。 但知道江月与宁国侯府有婚约时,只能暗自将这些绮丽的心思藏了起来。 但听闻京城传来退婚的消息时,他不禁暗自欣喜,正打算找个时机,探探江月的口风,但没想到江月竟会陷入官场当中。 江月姣好的侧颜,纵然未施粉黛,但在月光之下也显得异常明艳。 这明艳与官场中的肮脏格格不入,却与边关的爽朗相得益彰。 “要不我带你回边关吧!” 宋南脱口而出,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中惴惴不安,但并未绕开话题,他很想听听江月的回答。 只见江月摇摇头,并未说话。 宋南的心中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但他不知江月的摇头是看透了他的心事,表示拒绝,还是另外的什么原因。 他手心微微沁出汗,脑海中不停地猜测江月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禁微微愣神。 江月完全不知她的一个小小动作就让宋南的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她回头瞥见宋南双目失神,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笑道,“我不是不想去边关,而是现在还不能去。” “怎么?”宋南垂眸掩住眼中的神色问。 江月缓缓而言。 “如今离国面对的不仅仅是外敌,还有内忧。” “边关将士为着百姓浴血奋战,而朝堂中的文臣却极尽腐败,吸食着百姓的血。” 宋南眼中漏出诧异,他一直知道京城官场肮脏,但也仅仅以为只是内部风云,不会涉及到黎民百姓。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说离国朝廷腐败。 若是别人,他定会怀疑此事的真实性,但说的人是江月,他就知道此事不假,因为江月从不妄言。 宋南的神情慢慢慎重起来,随后江月的声音又传进他的耳中。 “这样不需要敌国入侵,我们便会自取灭亡。” 他瞳孔一缩,正想提醒江月,此事不能乱说。 但见江月对此毫不在意,又想到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也就随她了。 “若是想要离国存活千秋万代,那就只能从根本去解决问题,我坚持做女官也是为了能将朝堂撕开一个口子。” “皇上不知道?”宋南见她一个女子挑着这么大的重梁,蹙着眉问。 江月言语淡淡,轻声回答,“知道,但朝中皆是老臣,皇上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南一阵苦笑。 “我一直以为你回京之后便会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竟不知你却挑起了更大的担子。” “早知今日,我就不该一时好心将你们捡回去。” 江月笑了笑,不以为然。 “我当谢谢你,若不是你,我的女子身份早就暴露,那贼人怎么可能放过我。” “况且我年纪轻轻就走过别人一辈子都未曾走过的路,如此想想,也别有一番滋味。” 当初朝廷抓壮丁,她与明宇二人在路上因为钱财外露而被贼人盯上,给他们下了药,当场昏迷。 等到再次醒来时,就已经到了军营,而当时救他们的正是宋南。 她在军中又怎么敢露出女子身份,本打算一直隐瞒下去,谁知世事难料。 正当他们寒暄时,听见远处传来一道口哨声,江月神色骤然改变,浑身戒备,朝着宋南道,“咱们的正事来了!” 他俩赶紧起身,摸索到林子边缘,靠近明宇,“怎么样?” 明宇啧了一声,示意他们往前看。 江月和宋南转头就见到破庙处有隐隐火光,不少人影走动,来来往往,还听见了几声马叫和催促声。 江月唇边勾起一丝冷笑,低声吩咐。 “明宇,带几人回府衙出口处守着,千万别让人逃了!” 明宇也知此事重要,立马点头,抬手做了一个手势,便有几人跟着他走了。 宋南问,“我们怎么办?现在就出去?” 江月摇摇头,“当然要人赃并获,等到他们将粮食都搬上了马车,我们再出去。” 宋南点头。 此时正在指挥搬粮食的黑衣人,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周围有人盯着他,但他时不时地环顾四周,却未曾见到一个人影。 他越来越忐忑,语气也越来越急,催促声也越来越快。 等到所有粮食都搬上马车时,终于有些许放松,正当这时,一道寒光从他眼前闪过。 他浑身僵直,满眼警惕,“谁?” 一道女生在他耳边响起,“敢来偷江南的东西,竟还不知本官是谁?” 随后从林中跑出一群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江月负手从人群的后面缓缓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一名男子。 黑衣人立马反应过来,“江月!” 江月点点头,撇了他一眼,“既然知道,那就束手就擒吧!” 她从不莽撞,向来的规矩都是先礼后兵,将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上,将决定权交给对方。 黑衣人相互对视几眼,并未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刀握得更紧,转眼就朝着江月砍去。 江月见到刀光迎面而来,并不慌张,就地一个后空翻,避开他们的刀锋,从旁边抽出一把刀便朝着黑衣人的刀正面迎去。 此时宋南也并未站在原地看着,而是将其余几人的攻势挡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他就是故意的 不一会儿,其余的那些黑衣人便被宋南一行活捉。 宋南回头想向江月嘚瑟一番,却见她与黑衣人正打得难舍难分。 江月似大鹏展翅,极速奔跑朝着黑衣人冲刺。 所带起的烈风将周围十米内的树叶从地面卷起,形成一个个漩涡。 两人一撞,树叶随着两股刀锋的撕扯散乱断裂飘飘然回旋落于地面。 铛—— 金铁交鸣,汹涌奔腾,连宋南的耳中都有刹那的轰鸣失神。 最终两人身上的刀风如同夜间潮水一样慢慢逝去。 随后两人皆面色发白,各自踉跄,倒退几步,死死地盯着对方。 见状,有人忍不住喊了一声,“江将军,我来帮你。” 说完便往前冲,却见宋南将他拦了下来。 “宋将军,你拦我做什么?” “她不喜欢以多欺少。” 宋南虽口中这般说,但他见两人打得不相上下,心里难免有些担心,握刀的手微微紧了紧。 而此时的江月心中却想着怎么能输得不露一丝痕迹。 黑衣人瞧着江月出神,暗道,好机会,轻轻一振手中的刀锋,紧接着双手握住刀柄,作势朝江月砍去。 随着一刀劈出,眼中凶狠的黑衣人身形一晃,在原地留下一个清晰的残影。 下一刻便与江月到了鼻尖碰鼻尖的距离,他不加思索地迅速将手中的刀换了一个方向,就朝江月的脖子抹去。 江月眼见利刃近身,她一个下腰,单手撑地,一脚扫向黑衣人的下盘,攻击于他最薄弱的地方。 撑地的手一个回旋,一跃而起,将黑衣人的兵器一把夺下。 黑衣人看着自己的刀已稳稳地落到江月手上,瞧着其余人已被俘虏,又见自己与江月已在包围的外侧。 他略加思索,眼神呲溜一转,身形一动,朝着外面逃去。 “穷寇莫追!” 江月大喝一声,止住了宋南他们的脚步,而那黑衣人也微微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江月。 宋南不解,眼见黑衣人都已快离开视线,耳边突然传来江月严肃的声音。 “宋南,跟上去!” “他若是回京城,便在途中将他杀了,若是朝着另一个方向,便找到他的老窝,回来告诉我。” 宋南低头,瞥见江月面色深沉地盯着前面。 他不知江月到底想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朝黑衣人的方向跟了上去。 待宋南走后,江月便招呼一部分人从大道将粮食运到城中。 一部分人便押着黑衣人往从破庙的的入口处进去,然后命人封上了入口。 之前放粮食的地方便成为了江南的地牢。 那群黑衣人见江月并未打算对他们严刑拷打,仅仅是将他们的双手双脚绑住,丢在这里,不禁发出疑问。 “你想干什么?” 江月闻声垂眸,不屑地撇了他一眼,并未回答,留下几人盯着他们,便朝着另一个出口离开。 明宇在院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出口,生怕错过一个人影。 突然听见声响,他立即起身,朝着出口走去,只见江月带头从里面爬上来,他连忙将江月拉出来。 “明宇,之后你亲自在这守着,别人任何人靠近。” 江月出来后拍拍身上的灰尘,朝明宇道。 她估摸了一下,大概三四天便知道那故意被她放跑的黑衣人朝着哪个方向去了。 届时此事便可了结,也不用再担心粮食的问题,心中微微放松。 见明宇点了头,便抬步朝房间而去。 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江月吩咐衙役将所有的尸体运往城外空地处,还让他们带上了铁锹等东西。 等到他们到时,已有满满当当的百姓站在那处,有的无声抹着眼泪,有的嚎啕大哭,旁边还有人不停地安慰着。 这些都是逝者的亲人,他们来此的原因就是想要送逝者最后一程。 江月的视线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朝着所有的百姓行了一个礼,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大家莫要伤心,他们此行定不会孤单,本官也将会把他们所有的骨灰收敛起来,埋于此处。” “大家若是遇上逢年过节,皆可上前祭拜。” 百姓这一听,心中好受多了,对着江月连连感谢。 他们本以为烧完也就罢了,骨灰随风而起,散于各处,成为孤魂野鬼,没想到江月还会收敛骨灰,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处。 说完,江月带头给那些逝去的人上了三柱香。 这些香还是她托宋南找的,数量有限。 因此一户人家只能得到三柱,江月心中有些愧疚。 “如今条件有限,大家姑且先这样,待我们水患治理好了,本官再领着大家一同前来好好地祭奠一番。” 百姓泣不成声地点点头,他们知晓这些香得来不易,并未因为太少而对江月心生埋怨。 待所有的百姓都祭拜好了,江月才对衙役点了点头。 衙役将手中的火把扔到尸体下面的干柴之中,噼里啪啦,火光应声而起,越燃越大,百姓中的呜咽声也越来越大。 “囡囡——” 突然一个凄厉的女声,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众人回头,一个身穿灰色补丁衣服的妇人站在不远处。 脸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也不似昨晚那边乱糟糟,梳得整整齐齐,她佝偻着身子,哭得撕心累肺。 只见她抹了抹眼泪,便朝着火堆冲上去。 “来人,快拦住她!” 江月丝毫没有想到这时候她会扑过去。 随后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衙役,看见江月便跪下请罪。 “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去了一趟茅房,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此时江月哪有时间关注这个事,并未回答,衙役心中惴惴不安。 那妇人被拦了下来后,对着江月破口大骂。 “你这么做,老天不会放过你的,你就该短命,就该以后断子绝孙……” …… 这些话百姓都已经听不下去,纷纷劝着妇人,可妇人如今神志不清,她满心地觉得就是江月将她女儿活活烧死的。 但是江月脸色未改,她从来都不信天,只信自己,因此对于妇人的骂声充耳不闻。 一段时间后,火势越来越小,终于趋于平静,而妇人的叫骂声,也越来越小,显然是已经精疲力竭。 她看见地上的那一堆白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7017k 第五十四章:要怎么抉择? “将她送回去,好好看着。”江月朝着跪着的衙役吩咐。 衙役见江月并未追究他失责的事,连忙应承下来,扶着妇人就往回走,也不敢好奇江月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时江月同衙役一起在地上挖了一个大坑,找来一个盒子将所有人的骨灰装起来,放进坑中埋起来。 随后拿起一块木板立在那里,做成一个墓碑。 江月转头看向众人,“待今后我定会将这个木碑换成石碑,千年不朽。” 众人情绪不高,闷闷地点着头,但江月也知他们此时心里难受,并未多说什么,便让他们散了。 江月回到府衙,便见苏泽在她的院门口等着,身边还站了一个老妇人。 这老妇人江月并不陌生,正是施粥当日向她赔罪的那位。 “苏泽!” 江月朝苏泽喊了一声,然后朝着老妇人行了一个晚辈礼。 老妇人连忙侧了下身子,避开了江月行礼的方向。 “使不得,使不得,我一介民妇怎么能受大人的礼。” 苏泽见状,担心老妇人摔倒,立即将她扶住,对江月笑了笑,“祖母不是拘礼的人,将军不必如此。” 江月心中微微诧异,竟没想到面前这位妇人是苏泽的祖母——姜微。 姜微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风云人物,出名的绣娘,又有着经商的头脑,苏家绣坊正是她一手创建的,也是双面绣的创始人。 年少成名之后便嫁给了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也就是苏泽的祖父。 不过没过多久,苏泽的祖父便故去了,姜微一边拉扯着孩子长大,一边将苏家绣坊经营地风生水起。 传言姜微有一个怪癖,她不喜别人称呼她为苏夫人,也从不会向人介绍时说她是谁谁谁的夫人,只会说姓姜名微。 江月却不认为,她觉得这正是姜微的个性,离国女子出嫁冠夫姓的这个风俗早就应该摒弃。 因此江月按照姜微的喜好,朝着她喊了声“姜老夫人!” 然后将他们迎进院门,泡了一壶茶递给他们,这才缓缓道,“你们这次前来可是为了布料的事?” 苏泽看了姜微一眼,见她点点头,这才说道。 “正是。” “昨日我们在家中将所有能用的布料都清理了出来,共九百匹,应该可以满足目前我们城中所需。” “只是想要朝夕完成的话,不太可能,你看我们是先给谁做?” 江月想了想,手指不停地在衣袖上捻来捻去,半晌后,她终于开口。 “先给成年男子做。” 苏泽眼中诧异,她本以为江月会更加偏向于弱势的女子和小孩,却没想到竟是先给成年男子做。 姜微听后,觉得此事不妥,皱着眉头,忍不住反对。 “以老婆子的看法,应当先满足女子与小孩,成年男人大人需要的布料更多,这样一来,穿不上衣服的人会更多。” 江月朝着姜微笑了笑,“将老夫人言之有理,不过可否先听听我的理由。” “自然可以,大人请讲。”姜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月这才缓缓而言。 “如今江南只是暂时停雨,我们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仍是水患,若想要止住水患频发,那就不得不修堤坝。” “女子体力各个方面都不如男子,他们做着这等费力且长期在屋外的事,怎能不先给他们穿暖。” 姜微和苏泽仔细盘算了下,心中暗道确实应该如此,随后问,“那其余人呢?” 江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回答道。 “而对于女子而言,她们现在最大的事便是缝制衣物。” “但是每个人定是会有自己的小心思,若是不放在一起让人管着,说不定会有人藏私。” “我们可先将城中完好的房屋空置出来,将她们安排在一起,相互监督。” “孩子心思单纯,则更好办,便将他们带到府衙吧,里面还有一些空置的房间应当住得下。” “大人远虑,是老婆子目光短浅了。”姜微一听,对江月彻底折服,忍不住提及苏泽。 “小泽,但凡你能学到大人的三成,我也可以放心将苏家绣坊交给你了。” 说完,并未听见苏泽的回答,转头看去,只见他对着江月傻笑,又看向江月那坦然的表情,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苏泽母亲常年病重卧床,苏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看见他如此模样,怎会不知已是春心萌动,不过江月这样的女子,又怎会亲睐于自家的孙子。 注定这傻小子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不过后辈有他们自己的造化,管他的呢! 姜微心中甚是豁达。 江月与他们说完正事,唠了几句家常后,将他们到院门口。 待他们离开后,这才让人去将离行叫过来。 不一会儿,离行抱着一个册子走了进来,见到江月喊了声大人,便直接坐了下来。 江月见他不再拘谨,心中很是满意,“怎么样了?” “属下按照你的吩咐在府衙门口给百姓诊脉,不过目前人数太多,属下一人实在不够用,现在也就看了百来人。” 离行脸上满是愁绪,“城中现在怎么也有上千人,这得诊到什么时候!” 江月觉得离行说得甚是有理,这样的确不是个办法,她琢磨了一下道。 “江南城中应当还有些大夫,他们比起你来,定会差很多,不过把脉应当没什么问题,你觉得呢?” 离行眼中一亮,“我咋没想到,我现在就去将他们叫过来。”风风火火地就起身出了门。 一刻钟后,便见离行身后跟着四个留着胡须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那四人佝偻着腰,丝毫不敢抬头看江月,心中慌乱,想到自己并没有犯什么事,江大人为何突然召见。 他们几人面面相觑,皆不得原因。 江月看了他们一眼,朝着离行问,“就四个?”按照她的想法来看,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瞧着离行点头,江月叹了口气,不过有几个算几个吧,总比只有离远一人要快很多。 这才转头对他们四人道,“你们四位不必拘礼,请坐。” 那四人一听,两两对视,不敢上前,见江月催促,他们才开始挪着步子,走过去,坐了下来。 7017k 第五十五章:天灾是人为? 其中一位胆子稍大,讨好地嘿嘿笑了两声,“大人,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没犯什么事。” 江月一听便知他们想歪了,解释道,“你们想多了,此次找你们前来是有事请你们帮忙。” “啊?” 几人满脸惊愕,抬头看向江月,他们着实想不到江月还能有事需要他们帮忙的。 听见江月又重复了一遍,几人这才相信,连连说,“大人有事吩咐一声就是。” “请人帮忙应当有诚意。”江月笑笑后,便道,“想必你们也都看见离行在府衙门口给百姓检查身体。” 见到他们颔首,她继续道,“但是城中百姓众多,我们人手不够,想请你们帮帮忙。” 几人对视一眼,“就只是把脉?” 江月颔首,重复了一遍,“就只是把脉。” 把脉正是他们的看家本领,见别无要求,才欣喜地答应了下来。 此时江月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出去,看见府衙门口排成了一条长队,她让衙役又搬了几张桌子出来,放在离行的旁边。 “大家不必着急,每个人都会有机会,想必这四位大家都认识,以后他们也可为大家把脉。” 江南的百姓听了对江月就像是再生父母一样,眼中饱含感激,若是此时江月想要他们往东,他们绝不会往西。 江月朝着那四名大夫,微微颔首,点点头,让人去请了李方与徐闻,一同朝着洪水的发源处绥河而去。 江月站在堤坝处,见河中的水势还很湍急,两边的堤坝很低,又抬头,环顾四周,江南正位于一个凹陷处,与周边呈现了一个合抱盆地结构。 这么一瞧,她也就明白为什么江南年年被淹。 因为一下雨,绥河的水势便会升高,以至于从河中溃堤而出,漫入城中,周遭地势太低,若是有水便不可避免的往下流进江南。 但这种地势也不是全无好处。 由于雨水充沛,江南的水域和粮食等产物也很是发达,以至于得了一个鱼米之乡的称号。 而江南四季并不是特别鲜明,女子的皮肤比起京城来说好了不少。 即便这朝灾难之后,就养了半个月,也能见她们面色红润,吹弹可破。 难怪江南又戏称“小蛮腰”,皆因各代皇帝都喜欢来江南选妃。 江南因为种种原因,百姓都很富饶。 然今年水患格外厉害,皆因今年雨势太猛,一连便下了好几个月。 江月伸手进水中摸了摸,即可碰到河床,满手更是多有泥沙。 她皱着眉,按理来说,常年大雨的地方,绥河不应该河床这么高才是? 随后目光随着绥河的源头移去,那处是一座高山,江月指着问,“那山上你们可曾去过?” 徐闻与李方摇了摇头,“我们来江南的时候,正是雨下的最厉害的时候,城中的雨水更是已经漫过腰线,丝毫不敢往外去。” 他们想到自己在江南几个月毫无作为,又见江月此番过来的一系列行动,心生愧疚。 江月默然,提步往山上走,“我们上去看看。” 徐闻与李方,连忙跟了上去。 雨后地面滑润,江月是习武之人,步子更加扎实,而徐闻和李方可就吃了苦头,走一步滑几步,还连连摔倒。 江月实在看不过去,像他们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山顶,遂说,“你们在这等我吧!” 不等他俩回答,便径直朝着山上去,徒留李方和徐闻两人面面相觑。 李方一听,早就已经累趴的他,直接席地而坐,朝着徐闻道,“你也坐。” 徐闻盯着江月的背影,白了李方一眼,“大人不过就是客气一番,嫌弃我俩拖了后腿,你还真就在这等了?” 说完在旁边找到了两根木棍,丢了一根在李方的面前,自己拿着一根当做拐杖,一步一步往山上爬去。 李方见徐闻都已快走远,他歇了会连忙爬起身来,拿起木棍往上爬,心想:今天回去怕是要丢半条命啊。 山顶,江月站在高峰,看见光秃秃的一片,紧蹙着眉头。 她低头看着那些树木的断头处,光整平滑,而且颜色还有些稍稍明亮,显然是不久之前的事。 什么人会特意前来江南砍树,而且仿佛是要瞒着别人一样,只在外面留下了一层。 “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一个男声在身后出现,江月回头便见徐闻气喘吁吁,双腿颤抖地站在那里,她一连诧异。 “不是说让你们在下面等吗?” “大人都上来了,我们哪能就在下面干等着。”徐闻笑了笑,随后向四周看了看,咦了一声,“山顶怎么会是这样?” “你也发现了?” 江月深感欣慰,不管徐闻是想巴结自己,还是他心中有百姓,他能上来就证明了对治理水患这件事,会上心,以后有事也可吩咐他了。 徐闻上前,用手抹了抹树木的断口处,“嗯,山顶的树木应当是所有地方最为茂盛,不该如此,若真是谋利的话,为何会徒留这么一圈外围。” 江月点点头,也知此时并不简单,“这山下的百姓呢?” 徐闻答,“当时我们来的时候,山下已经被淹了,这里的百姓也不知是死是活,要回去查一下户籍才能知晓。” 江月颔首,朝着另外几座山头而去,山上的情况大抵都一样,显然这是蓄谋已久。 山上无树,水土流失严重,难怪洪水浑浊,河床增高,蓄水能力下降,洪水漫过河堤也更加容易。 是有人刻意创造天灾吗?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江月暗自想着,一路往山下走去,徐闻与李方也跟在身后,见江月表情凝重,他们也一路无言。 回到府衙之后,徐闻便前去查询山下的百姓时候还有幸存者,而江月一路上都在想这一切的主谋会是谁? 突然明宇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将军,离远他们要回来了,再过一日就到了。” 江月表情亮了,“见你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明宇笑嘻嘻地卖了一下关子,“反正对将军来说,绝对是大大的好消息,等他到了就知道了!” “不过呢。”明宇故意顿了一下,见江月的兴趣已经被吊起,才说,“有一个小的好事,可以让将军先乐一下。” 江月挑了挑眉,看向明宇。 明宇悄咪咪地说,“城中百姓可是对将军赞不绝口,对他们来说比皇上都好。” 明宇说完看上江月,只见她脸上并无高兴的神色,而是一脸苍白。 7017k 第五十六章:非同寻常 江月此时心中一震,连忙吩咐明宇,“快将说此话的人揪出来。” 明宇疑惑地看向江月,明明这不是好事吗?为何将军如此惊慌? “将军?怎么了?”明宇收敛了脸上的喜色,看来这件事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江月的神情默然,眼中熊熊怒火,恨不得将传出谣言那人碎尸万段。 “呵,拿我与皇上比?” “这天下是谁的?是皇上的,我不过就是皇上身边的臣子,我有何德何能可以与皇上相比?” “我做的所有好事都是朝廷做的好事,也就是皇上做的好事。” “百姓若是觉得好,那只能是觉得朝廷好,皇上好,而不是我好,否则皇上的颜面往哪放?” 明宇听后也明白了此事的严重性,但他觉得皇上应当不会多心,遂说,“皇上待将军好,应该不会如此吧。” 江月斜瞟了一眼明宇,“皇上待我好是因为我与他并无冲突,况且即便皇上不多心,臣子也该守着本分,别做出让人多心的举动。” 传出谣言这人明显就是想要挑拨她与皇上的关系,她本无根基,身后就只有皇上支持,若是皇上对她起了疑心…… 她右手扣着桌面,眼中犹如一团黑墨在搅动,紧接着厉声道。 “你去吧!此事应当有人在暗中引导,将那人捉出来,就该剥皮抽筋,乱棍打死。” 明宇难得见江月生这么大的气,即便是当初沈重污蔑她,要求退婚时,将军都给侯府留了一丝余地,看来这人真的犯了将军的忌讳。 他不敢多言,只是应声走了出去,赶紧去查人。 此时的江月却隐隐觉得背后这人对朝廷和江南的动向都特别清楚。 而且这谣言传出的时机也选得特别巧妙,正是在离远回来的时候。 按照明宇卖的关子,此次回来的人应当不止离远,还有朝廷的人。 这个时候传出这些话,明显就是希望通过这些人将此事传回京中,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到时候舆论一起,即便自己没有对皇上不敬的心思,也会被人传出有,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心思当真可怕…… 江月默默念了两遍,猛地拍了一下桌面,站起身来,她知道他们为何想要制造天灾了。 就是舆论,在百姓的心中,天灾的形成就只有一个理由,惩罚上位者不仁,或者暗示皇位得来不正。 若是有人刻意将百姓的言论往这方面引的话,又加上朝廷本就瞒着皇上克扣过粮食,谋逆者便可借助顺应天命,公然造反,还会得到百姓的支持。 只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节奏,遂不得不先将自己除掉。 她想通之后,连忙让人去唤徐闻前来。 不一会儿,徐闻便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刚想行礼,便被江月制止了,只听见她问,“山下的人可找到了?” 徐闻摇摇头,“属下查了,他们都已经死于这场洪水当中,无一人生还。” 江月眼中一惊,怎么会无一人逃出来,这到底是死于洪水,还是有人杀人灭口? 但除了山下的百姓,没人会知道到底谁上过山,因为江南城中百姓大多富裕,他们一般不会去山上砍柴,而上山砍柴的人都是山下的村民,他们正是以卖柴而生。 现在人都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江月此时脑中一团乱麻,丝毫没有思绪。 徐闻见江月苦恼,也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埋怨自己道。 “若是属下与李方能够早一点发现山上的情况就好了,这样说不定还能留下一个线索。” 这话犹如一记棒槌砸向江月,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徐闻,去查查近一年内有多少人搬迁过。” 徐闻皱着眉,不知江月这时提及搬迁做什么,这事跟村民毫无联系,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朝着江月试探地问。 “大人,属下觉得此时我们应当先找城中百姓问话,看谁知道有谁上过山吧!” 江月摇了摇头,看向徐闻。 “不,此时若是让全城的人知道了,岂不是打草惊蛇,我们便缺少了先机,既然是仗,便要打得措手不及。” 她见徐闻仍旧不懂,才解释,“我且问你,如果你作为江南的百姓,你知道江南会发洪水的话,你会怎么办?” “自然是赶紧搬家啊!”徐闻想都没想回答。 突然反应过来,他抬头盯着江月,只见江月朝他笑了笑,才知江月此举的用意,遂说。 “大人,属下这就去。”便赶紧转身离开。 江月不禁回想起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一个连环套一样,将人锁在其中,稍稍一个不注意,就会落入贼网之中。 看来自己做事还是太过马虎,以后还得多多谨慎,避免踏入陷阱。 一个时辰后,徐闻回来了,但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他看着江月神情有些奇怪,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江月瞧着他一副踌躇的表情,难道是有什么难办的事,直接问,“有何事便说。” 但徐闻仍旧不发一言,只是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江月。 江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遂动手接过册子,便打开看了起来。 她越看,眉间皱得越紧,时不时地抬头望向徐闻,突然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孟洲。 江月瞳孔一震,她当然知道孟洲是谁,五年前她被沈轩掳走后逃出来就是想要前来江南投奔外公孟洲家。 只是还没有走到江南便阴差阳错地进了军营,等她回来时,又是接连不断的事情发生,以至于让她忘记询问孟洲为何不在江南的事。 但是在江月的想法中,孟洲作为商人,走南闯北,常年不在江南也是很正常的事,她并未感觉奇怪。 但如今听说举家搬迁后,便觉得事情又不是太对劲。 因为相比于其他而言,孟家从发家开始就是在江南,已经历经好多代人,孟家在江南的底蕴也是可以想象的,一般不会搬家。 江月抬头看了眼徐闻,想必徐闻也是发现这事的不寻常才会对自己支支吾吾。 随后她指着孟洲两个字,朝徐闻问,“你怀疑他?” 7017k 第五十七章:有小情绪了 徐闻没有说话,他也知道江月与孟洲之间的关系,此时不管说什么都不是很好。 “有什么就说。”江月抬眸注视着徐闻,“若真的这两件事上有什么关系的话,本官也不会偏袒。” 徐闻想了想,顿了一会儿,斟酌一番,才开口。 “属下向之前府衙的老人问过,孟老爷当初走的很匆忙。” “按照章程来说,若是搬家定要提前一个月跟府衙打声招呼,办一个迁居证,然后查阅在此地居住的这段时间内是否犯过事。” “但是孟老爷搬走的前一天才来办理迁居证,隔日便搬了,只带走了一些贴身的奴仆,其余人就放还家了。” 徐闻说到这里,瞧了瞧江月的神色,见毫无异常,这才放心。 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这其中是否有蹊跷,那就看江月自己的判断。 虽说这是国事,但也涉及到江大人的家事,说了事实就好,其余的话也就不便多言。 江月凝神看向徐闻,心道:这人倒是个官场的料子,点到即止。 经过徐闻的话,江月觉得此事定是有鬼,她右手扣在桌面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孟家是大户,如果临时搬家为何奴仆这些没带走? 毕竟要想在另一个地上大量买奴仆,怕是不太容易,并且新人哪有老人用起来顺心。 如果是蓄谋已久,哪有为何要临时办理迁居证…… 除非……搬家是临时,而搬到的地方是有人提前打点好的…… 江月的停了下来,朝徐闻问,“孟家搬到了何处?” 徐闻面色讪讪,摇了摇头,“不知,档案上面的那里被污了,完全看不出来。” 江月面色有点难看,看来这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盘了…… “现在去寻孟家的奴仆,然后带到我的面前……”江月吩咐,这些奴仆是唯一的线索了。 徐闻立即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正与宋南撞了一个正着。 两人点了点头,宋南转身朝着江月的院子里走去。 徐闻盯着他的背影,不禁疑惑,这人不是在边关吗?怎么来这了? 但宋南并不认识徐闻,或者说曾经见过,但已经没印象了。 他走进院门便见江月此时一声便服坐在庭院中,手上还拿着团扇一搭一搭地扇着风。 宋南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突觉岁月静好,直至明宇从背后走了进来。 ”咦——,宋将军,你怎么不进去?” 明宇话一出,江月便转头看过来,将手中的团扇放下,朝着宋南笑了笑,“宋南,可是解决了?” 宋南将自己心中的小心思收了起来,眼中用清明遮盖住那若有若无的情意,走了进去。 “嗯,那黑衣人并没有回京城,而是去了屿头山。” 江月一听,心中欣喜,看来屿头山就是他们的另一个据点了。 她在想如何将这个消息传回京城, 官道? 不行,不能走官道,否则半途不知道会被谁拦了下来,那不就功亏一篑了。 转而看向面前的宋南,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宋南,你乔装一下,亲自将这个消息送到京城平南王府去。” “楚尧?”宋南不理解。 他听说过平南王府的世子爷楚尧,正是朝堂的新起之秀,但这件事情交给他是不是不太妥当。 江月当然知道宋南的顾虑,解释。 “嗯,送给楚尧,他人不错,可以放心。” “为何不直接呈给皇上?”宋南皱了皱眉,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若是你直接面圣的话,那就是无诏回京,朝臣有理由参你一本。” “你把这件事直接告诉楚尧,他处事比你滑溜,让他去面对那群朝臣。” “你届时也不要在京中逗留,送了信之后便直接回镇南边关,以防有人从中查起来,牵连到你。” 宋南一本正经地听着,心中有些酸涩,他竟不知什么时候楚尧与江月有了交集,似乎江月还挺相信他的。 江月见宋南不答,只是盯在某一处出神,她伸手在宋南的眼前晃了晃。 “宋南?” 宋南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拍掉江月的手,心中略为有些惆怅。 之前江月在军中最信任的人除了明宇便是自己,回京了一趟,他突然觉得围在江月身边的人变多了,自己…… “知道了。” 说完一声招呼就没打,朝城外走去。 江月心中疑惑,这人到底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简直比六月的天还奇怪。 但她也并没有想太多,转而看向旁边的明宇。 “可找出来了?” 明宇有些赫然,脸上微微红了一圈,摇了摇头。 江月点了点头,脸上冰冷,这人藏得倒是好。 她转而问明宇,“明日离远回来是不是随行还有京城的人?” 明宇讶然,“将军,你怎么知道?” 他见江月以及给你猜出来后便也不卖关子了,直截了当的说。 “随行的还有五十名锦衣卫,正是世子的人,他们此次回来不仅带来了粮食,还带来了银两。” 果不其然,江月并未猜错,但这五十名锦衣卫到底是不是楚尧的人,还有待商榷。 “按照行程,他们大概明日几时到?” “应当正是午时。”明宇估摸了一下,说。 江月微微点头,“将他们此行迅速写封布告宣扬出去,随后召集所有的百姓在府衙门口集合。” 江月想着,既然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自己与皇上离心,那她就不得不提前将地窖中的粮食过个明路。 不一会儿,明宇便回来了,“将军,百姓都在府衙门口了。” 江月点了点头,抬脚朝着门口走去。 本来议论纷纷的百姓,在看到嫁给你月出现在府衙门口时,瞬间停了下来,两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月。 江月从他们的脸上扫过,见他们一脸的笑容,浑身都充满了精神气,她满意地笑了笑,扬声道。 “从今日开始,咱们再也不用挨饿了,以后大家每天都可以吃上三顿了。” 百姓之中传来一阵欢呼,他们面面相觑,眼中都流露出不信,三顿嘞?终于可以吃上三顿饭了。 “江大人真是江南的福星啊!” “福星……福星……” 人群中传来连绵不断的呼喊声。 江月心中暗道:终于漏出尾巴了,但面上不显,一双眼睛朝着那带头的人寻去。 7017k 第五十八章:先死为妙 只见他隐在人群中间,穿着一声黑色布衣,袖口挽了起来,漏出一节雪白的手腕,显然不像是经过了洪水之人。 她朝着明宇点了点头,明宇便偷偷地往百姓身后走去。 江月抬手止住了百姓的欢呼,转而道。 “这是皇上的恩泽,这批粮本是皇上送来的,昨晚才入了府衙的粮仓,只是太色太晚,未能告知各位。” 百姓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可以吃三顿了,原是是皇上送粮来了。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听见百姓齐呼万岁,江月心中很是满意,她继续道。 “很好,明日朝廷还有赈灾粮款下来,正当午时,大家一同前去城门口迎接,让他们看看我们江南百姓的热情与好客之道!” 百姓一听,哪有不说好的,毕竟下来的是粮款,朝廷能这样大张旗鼓的送过来,必定不是少数,那到时候一分,每个人身上也能握点。 江月点点头,便让他们散了,就这么一小会儿,城中百姓的口风皆变了,嘴上不停地念叨着朝廷皇上。 江月转头看向离行,“诊脉什么时候可以做完?” “最快后日。” 江月点了点头,往天上看了看,想到还剩一个月出头的时间,应当来得及。 随后他便进了府衙,此时明宇已经将揪住的那个人提到了院子里,正在那处瑟瑟发抖的跪着。 江月走了进去,只是眼神凌冽地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大人,小的没犯什么事啊,你这是做什么?” 江月斜撇着他,端起茶水在嘴边抿了一口,冷冷道。 “没犯事?挑拨本官与皇上的关系不算事?” 那人一听,眼神一缩,四处乱飘,“小的没有,不是说江大人会高兴么……” “本官还未说是哪句话呢,你又怎会知道?而且谁告诉你,本官听了会高兴的?嗯?” 江月的语气往上扬,但那绝对不是好事,而是大大的不善。 “还不速速招来,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那人咽了咽口水,见江月语气严肃,浑身都已打抖,沈辉告诉让他去传扬这件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本是沈辉之前身边的人,昨日心血来潮前去看望沈辉,说起江月完全不重视自己。 沈辉便告诉他这个办法,说江大人听了肯定会高兴,所以他才去的,就为了能在江大人面前露个头。 他咂咂舌,不知该不该将沈辉供出来,若是说了沈辉到时候定会报复他,若是不说江大人也定不会放过自己…… 满脸踌躇…… “明宇!” 只听见江月喊了一声明宇,一道明晃晃的刀便横在他的脖子上。 “既然无用便处理了吧!只是别脏了本官的院子。” “得嘞!” 江月与明宇轻飘飘的一句对话,吓得他面色苍白,嘴皮青紫,随后就感觉自己的后领被人提住,往后拉。 他瞬间慌了,看见江月来真的了,也顾不得管沈辉会不会报复他,眼前自己的命才是最主要的,他连忙喊道,“沈辉,是沈辉!” 江月挑了挑眉,朝着明宇示意了一个眼神,“早说,本官又何苦吓唬你。” 说完,她便起身朝着沈辉的院子走去。 明宇也松了手,转而跟上江月。 地上这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见江月二人都走了之后,忙不迭地往家中跑去。 而此时的沈辉,正四叉八仰的趴在床上,他上次被江月打得板子还没有好,一动还扯着骨头疼。 “吃饭了!”一名衙役走了进来,将饭菜重重地放在桌上。 沈辉见衙役态度不好,心中气不过,大声喊道,“过来喂本官!” 衙役冷冷地看向他,心中对沈辉也满是抱怨,想到曾经的弟兄都已经在江月面前露了脸,自己却只能在这看着这个废人。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你以为你还是之前那个沈大人?现在城中都是江大人说了算。” “我还能给你送饭,你就知足吧!要是换一个人,饭都没得吃。” 衙役又想起曾经沈辉对他的态度,忍不住奚落。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你这几个月想必也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吧,你要是能都孝敬给我,我就喂你,怎么样?” 想当初这些人哪一个不巴结他,如今看到自己势弱便这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还想从他身上扒些东西, 沈辉面上涨红,指着门口道。 “滚——,你给本官滚!” 嘎吱一声,门突然开了,江月走了进来。 “沈大人真是好大的气性。” 衙役一见江月来了,连忙换上衣服谄媚的笑容,对着江月点头哈腰,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板凳。 “江大人,您请坐。” 江月看了他一眼,但并未坐下,走到沈辉的旁边,转头扫过桌上的粥,冷冷道,“沈大人还是吃点好,路上能做一个饱死鬼。” 沈辉一听,瞳孔一缩,他指着江月,结结巴巴道,“江月……你……你想杀我?我是朝廷命官,你凭什么杀我?” 江月眼中毫无温度地盯着沈辉,“本官手握尚方剑,依圣谕,可斩贪官,除奸逆,凭什么杀你不得?” “你要怪,就怪自己都动弹不得了,还不安分守纪,撺掇别人散布谣言。” “你……这么短的时间,你竟然就发现了。”沈辉的声音有些颤抖,眼中布满恐惧,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求饶道。 “别杀我,你放过我,我再也不和你做对了,我向天发誓……” 江月摇了摇头。 “留你这样一个一心想要毁掉本官的人在府衙,本官甚是不放心,你还是先死为妙。” 沈辉见江月一心只想要自己死,便直接破罐子破摔,朝着江月破口大骂。 “江月,你今日顾着自己杀了我,你以后也定会不会好死。” “我哪怕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后面的话还未曾说出口,便被明宇绝了气息,死前眼睛都还鼓鼓地盯着江月。 衙役在旁边看了看,心头一震,看来江月也不是好说话的人,但是现在江南是江月管着,不管怎样,他都必须抱着江月的大腿。 “大人,如今……小的怎么办?” 他眼中满满地都是期待,希望江月能将他调到身边去,而且他现在还有江月杀人的把柄,应当不难吧! 7017k 第五十九章:事无巨细 江月撇着他,心中不由得冷哼一声,就这件事也叫做拿住她把柄? 她朝着明宇点了点头,明宇便将此人带了出去。 那人乐呵呵地跟着明宇走出去,还以为能有一个什么好前程,谁知竟是在外围打杂。 衙役朝着明宇问,“是不是走错了?” 明宇并未搭理他,转身就走了。 他心中暗想,这人像是没长脑子,也不想想将军怎么敢将他这样趋炎附势的人放在身边。 之前能上杆子去巴结沈辉,现在能上杆子来巴结将军,以后便能上杆子去巴结别人,到时若是出卖了将军得不偿失。 第二日午时。 有江月提前提前打好的招呼,百姓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站在城门口,迎接离远几人。 见到离远几人那身后几口大大的箱子和口袋,眼中都发了光。 他们越发卖着力气叫喊着,言语中皆是皇上万岁,叩谢皇恩。 见状,江月很是满意,这总让人挑不出错,接到离远时,便将他们几人安顿在了府衙里面。 而借着这些人的光,江南的百姓今日吃上了热腾腾的白米饭,这也是江月刻意为之,让百姓记得皇恩。 招待完之后,江月回房时看见离远正在院里等着,见她来了,低头喊了声主子。 江月笑了笑,“此番回去一切安好?” 离行点了点头,将在京城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江月交代了。 尤其是着重说了一下沈重落水的事,“这下大人尽可放心了。” 江月愣了一下,她知沈重落水定是和楚尧脱不了干系,曾经见有人调戏自己时,他也用过这个办法。 只是她没想到楚尧会用这么直接的办法,让沈重不给自己捣乱。 随后见离远递给她一封信,道,“世子给大人的!” 江月接过,并未避讳,直接拆开了,整整的一摞纸,江月细细看去,跟离远所说的一般无二,只是其中有更多的细节。 不过当她看见肖婉的孩子没保住,肖婉不知所终时,心中一阵唏嘘。 不过她并未替那孩子可惜,这样身份的孩子,生下来也是饱受争议,生不下来才是好事。 不过又看见蒋芩已死,沈重将妾室扶正,她皱了皱眉头。 在离国来说,妾是永远登不了大堂的。 哪怕是正妻已死,也会择一家门第稍差的嫡女,或者门当户对的庶女做续弦。 因为每当有宴会时,正妻是必定出席,若是让一堂的正妻与扶正的妾室一桌,那就是啪啪打这些明媒正娶的夫人脸。 这也是为什么沈重宁愿与江月退婚也要让沈轩迎娶肖婉为妻,而不是妾的原因。 妾室所生的孩子,哪怕是计入嫡妻的名下,那也算不了嫡出,不管是仕途还是姻缘方面都会受到影响。 但是若是娶妻后去母留子,哪怕娶了一个续弦,这孩子的身份也比续弦高。 沈轩这一生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子,也难怪沈重他们要尽量为他谋到一个好的出身。 江月却觉得沈重不像是这种不分轻重的人,他不惜名声执意将妾室扶正,到底是何种打算。 难不成这妾室有什么来头? 江月摇了摇头,自我否定,若这妾室真有来头,又怎会给沈重做妾。 她怎么也想不通这点,索性也就不想了,反正沈重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又低头往下看。 除了这些话家长的事,只见最后一行有一排小字:万事小心,望一切安好。 看完,江月将信收了起来,重新装进信封。 离远好奇地问,“世子说了什么?” 江月大体囊括一下告诉了离远。 离远一脸的诧异,“就这些?” 江月点了点头,离远便更加不解。 他在世子面前待了也有七八年,从没见过世子如此细无巨细地给任何人打报告。 就算与老王爷和老王妃也不会如此,只有简简单单地几句话。 不过还没等他想通这其中的原因,便听见江月吩咐,“离远,这次可能还需要你回京一趟。” 离远抬头望向江月,满脸的疑惑。 江月便将江南这段时间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些黑衣人是证人,交给那些锦衣卫,我不太放心。” “而且此番你回京后,让楚尧仔细查查锦衣卫的人,我怀疑有人背叛。” 离远一听,重重地点了点头。 锦衣卫知隶属于皇上,相当于皇上的亲卫,难道这些人已经渗透到了这些地方? 江月不知,正在他们交谈之时,便有人鬼鬼祟祟的朝着绥河而去。 江月想着黑衣人的事宜早不宜迟,能趁着屿头山的事一同爆发出来,便是极好。 想到宋南已经出发一天了,而且他一人的话也会更快,江月便催促着离远一行人赶紧回京。 “大人,你……你不给世子写封信?”离远想到楚尧让他带过来的信,试探着问。 “不用,江南的事,你也都知道了,由你转述便好。”江月回答道。 “呃……好吧!” 离远听江月这么说,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若是空手回去的话,世子那一关不会太好过。 但是江月不写,他总不能拿着刀逼着他写吧,也就不了了之。 翌日,离远离开后,离行诊脉的事情也已经结束,苏泽找妇人制衣的房子也都看好了。 江月想着是该着手准备防洪的事项,不然时间就快来不及了。 随后她便让明宇将江南的百姓聚集在府衙门口。 府衙门口,百姓纷纷喜气洋洋,脸上都是笑意,不停地在讨论今日能分到多少粮食,能分到多少银子。 当看见江月时,这讨论声才小了下来。 江月负手站在府衙门口,见到百姓都已然没有颓废之色,便出言道。 “本官知晓各位心中都惦记着京中来的粮食和银两,但是这些东西本官都不会分。” 此话一说,百姓中响起一阵哗然,交头接耳起来。 其中有人大喊。 “为何?赈灾粮款不就是江南的百姓的吗?为何不分?” “粮款是江南百姓的,这一点本官承认,但是,这不是让你们坐吃山空的!” 江月此话一处,将百姓大部分的人都被戳中了心事,红了脸,低着头。 7017k 第六十章:做好了安排 江月很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只要有粮,江南的百姓便都天天等着府衙发粮,过于依靠朝廷,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钱粮都放在府衙,本官不会动这些,而你们若是想要粮或者钱,要凭自己的本事。” 百姓一听便开始窃窃私语,钱粮不放在自己的手上,他们心中定是不安。 “我不同意,这些钱粮本身就是我们的,为何我们不能拿到手上,难道江大人也要学沈辉那样?” 有些百姓皆向上偷偷地瞟着江月,这话他们是不敢说的,但他们心中却都有这样的想法。 为着这一点点的钱粮,他们都已经忘记了江月为他们做过的事,听到此处有人便不服。 苏泽率先走了出来,指着那人便骂。 “猪狗不如的东西,丝毫不知感恩,与畜生何异。” 众人一听,对苏泽刮目相看,他们都认识苏家绣坊的苏泽,出了名的好脾气,逢人三分笑,从未听见过他骂人。 看来这次定然是惹到他了。 苏泽气得面红耳赤,朗声数落。 “难道大家都忘了,在我们处于最危难的时候,是谁来到了江南,给了我们希望?” “是谁让我们吃饱了饭,是谁给我们检查身体?” “殊不知大人前几天还在跟我说让大家穿暖,竟有人这么想,那还不如冻死算了。” …… 一听苏泽这么说,那几人皆低着头,面露羞愧,没想到江月事事都在为大家着想,而他们心胸如此狭隘。 “大人,我们没有这么想,大人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 这话得到了大部分人附和。 江月并未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她不是圣人,听见有人这么想,她心底确实有些不好受,但见支持他的人也有很多,心头有些安慰。 她朝着苏泽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苏泽撇过脸,并未看向江月。 “朝廷发粮,这是好事,但大家都知江南年年被淹,难道朝廷能年年发粮?” “大家昨日看到的那些粮食是朝中各位大人集体捐赠而来,像这样的捐赠能有几次?又能护着你们几时?” “大家想想若是让你们长期捐粮,你们可愿意?” 大家摇了摇头,定是不愿意的,又不是他们天灾,为何要他们掏钱?一想到这,众人顿了顿。 江月见他们都已明白了,才继续。 “因此像这种馈赠,我们不能指望太多,重要的还是靠自己。” 这是不禁有人发出疑问。 “我们如今房子被淹了,地也没了,如何靠自己?” 江月笑了笑。 “江南之前很是富饶,因为洪水才会如此,若是我们能够免于洪水的灾害,便能一步一步让江南恢复之前的富饶。” “但这并不是本官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需要我们所有人的努力。” “本官所说的靠能力拿粮拿钱也正是源于这个,本官会对你们进行分类,各自负责一件事情,只要你们认认真真地完成自己的任务便能在府衙中拿到属于自己的粮。” 众人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见江月并未提及钱,开口问,“那钱呢?” 江月也知他们会问这件事,想都没想便开口。 “现在府衙有粮,足够大家过活三个月,但是若是这三个月中,还未曾将堤坝修好,那么那些钱就会拿去购买粮食。” “若是堤坝修好了,那些钱便会按照每个人应有的份例,发给大家,所以说大家若是想要拿到钱,那就必须早点将堤坝修好。” 众人一听连忙点头,觉得江月安排也很是合理,为着想要早点拿到钱,已经有不少的百姓迫不及待了。 “什么时候开始?” 江月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在开始之前,本官再与你们说一件事,苏家绣坊愿意捐赠布料九百匹给大家每人做一件衣服御寒。” 百姓一听,齐声欢呼,苏家的布料他们是知道的,少说也要几两银子一匹,如今免费给他们做一件衣服,求之不得啊。 “但是……“江月一出声,众人便止住了闲话,“大家也知苏家此次损失也很严重,这次捐出来的布料有些许瑕疵,不知大家能不能接受。” 百姓皆连连点头,苏家的布料就算是有瑕疵,那也不是一般绣坊能比的,他们都不一定买得起。 “好,既然如此,现在绣坊人少,家中妇人与姑娘有谁会针线活可以站在一边,等下去苏家报道,这些将由苏家负责。” 有的姑娘跃跃欲试,她们想得更加长远,若是去了苏家做的好的话,说不定就能一直留下来,再学一点苏家的双面绣,以后便可以养活自己,又能补贴一点家用。 但她们此时又有一点担心,不知去苏家能不能领到粮食,若是不能的话,那还没等学会就已经饿死了。 “去苏家上工,也可以领粮吗?” 此话问的实诚,江月也并未责怪。 “大家放心,这也是为江南做的贡献,也能凭借这个领粮。” 说完,便见到不少的人往一边走去。 大部分都是女子,剩下的都是一些男子和小孩,老人。 “弱冠以上,花甲以下的男子站到一旁,你们将由本官亲自带着前去绥河挖河床,修河堤。” 应着江月的声音,他们站了出去,剩下的人心中不由得惴惴不安,他们这种要不年迈要么年幼的人,能干什么。 江月立马给出了答案。 “古言道:一尺三寸婴,十又八载功,年迈,年幼,且身患残疾的人皆可接到府衙,由离行找人照料。” “大家是否还有什么疑虑?” 此时的百姓见江月都已经安排妥当,甚至将他们家中的老人小孩都想到了,那还有什么顾虑,纷纷摇了摇头。 将众人都无疑问,江月便让他们散了,去苏家,明宇,和离行处登记。 一时之间,江南每个人都开始忙碌起来,为了挽救江南而行动起来。 一夜过去了,天刚蒙蒙亮。 苏家绣坊便传出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吵架。 7017k 第六十一章:情敌见面 苏泽正站在这群妇人的面前,听着她们叽叽喳喳,不时捏一捏眉头。 想之前他出去做生意时,其他店的掌柜都没这些妇人难缠。 他不过就是将江月的提议给她们说了而已,就引来她们的反对。 台下的妇人看见苏泽皱着眉头,闭口不答,忍不住催促。 “苏当家,你倒是给一个解释啊,凭什么要先给男子做衣裳?” “是啊,苏当家,难道你是男子,就不顾咱们女子的死活吗?” “苏当家,这样不公平……” …… 正当她们争吵不休时,一道老妇人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闭嘴!” 大厅中的声音戛然而止,皆转头盯着姜微,只见姜微一脸的寒意,她们的脖子不由得缩了缩。 她们敢在苏泽面前吵吵闹闹,但还没胆子在姜微面前多一句嘴。 谁都没忘记当年有人看见姜微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孩子,心思不纯,上门找茬,被姜微拿着裁布的剪刀戳瞎了一只眼的事情。 当时姜微才二十出头,干干瘦瘦都有这个狠劲,以至于从那次之后,她也就在江南站稳了脚跟。 尽管现在姜微已经年过六旬,退居幕后,修身养性,但谁也不敢小瞧了她。 姜微从众人的身后走上台,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苏泽一眼。 这孩子的性格太像他母亲,有善心,分好坏,但处事优柔寡断,很难带着苏家绣坊再进一步,仅仅能够守住家业。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在江南水患这件事情上大力支持江月的原因。 以她多年识人能力来看,江月尽管是一名女子,但今后的成就绝不会止步于此。 待她百年老去,苏家遇到困难,或许江月能帮上一把。 姜微转头凌厉的眼神从这些人的面上刮过,见他们虽然不敢说话,但眼中仍然闪着不服气,哼了一声,冷冷开口。 “要公平是吗?” “你们在房间里面,上不露天,下不踩地,风吹不到,雨淋不到,这些不去比?” “你们拿着绣花针,不用手提,不用肩抬,这些不去比?” “你们做着比他们轻松的活,拿着与他们一样的粮,这些不去比?” “竟因为给谁先做衣裳这点小事在这里喋喋不休,真是丢了咱们女子的脸!” 姜微说完,妇人一通脸红,一个两个皆垂下了头,只听她掷地有声道。 “自己好好想想,若是还不满意,便自己去门房那里消名,苏家绣坊不缺这些人。” 半晌后,见堂下没有一个人走,她这才缓了缓说,“现在分派任务。”随后看了一眼苏泽。 苏泽便将每个人需要负责的板块罗列了出来,随后吩咐下去,妇人们再也没有吵闹,有条不紊地做了起来。 然后苏泽便扶着姜微到了后院,笑着道,“今日多谢祖母了。” 姜微撇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谁让这是自己的亲孙子,又苦口婆心地教他。 “小泽,苏家绣坊以后是要靠你的,一味地以德服人不行,必须要有魄力与手段,这一点你可好好与江大人学学。” 苏泽答道,“孙儿知道了。” 每次都只能得这么一句话,姜微摇了摇头,心知又是白说一顿。 “你出去吧,留意下那些妇人中是否有针脚好,手脚麻利的人,过段时间,苏家东山再起,可以优先考虑她们。” 苏泽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苏家绣坊的事情也传到了江月的耳中,正当她打算过去时,明宇却跑来告知姜微已经解决了。 江月心中有了一丝暖意。 明明苏家可以将这件事情直接推到她的头上,让百姓对她心生不满。 然而苏家并没有这么做,甚至都没提一句这是她的主意,而是把这些敌意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此番心意,她记在心中了。 有姜微坐镇,苏家绣坊那边定能稳妥,江月也就一心一意地专注清理河床的事。 她将裤腿挽了起来,正打算下河,却被李方拦住了,“大人,您是女子,站在边上看着就好,咱们下去。” “本官虽为女子,但既然来了江南,也就是江南的一份子,自当为江南尽自己的一份力,怎么能站在岸上看着你们干活。” “而且为官者当以身作则,身先士卒,躲在百姓身后,算什么事。” 说完,便一脚踏进河中,拿起多余的铁锹挖了起来。 李方脸上红地能滴出血来,他本想拍拍江月的马屁,结果拍到了马蹄子上了。 而身后的徐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 “李兄,咱们这位江大人喜欢做实事的人,不爱京中溜须拍马的那一套,好好跟着干吧!” 李方见徐闻也脱了鞋袜下了水,连忙抄起旁边的铁锹下水干了起来。 而河中的众人并不知他们三个说了什么,只是看见几位大人也都下了水,心中诧异。 他们还从来没有遇到像这样带头做事的官员,之前遇到的大多都是两个嘴唇一搭,说完话,就不知去哪里潇洒了。 遇到江月这样的,他们心中不免高兴,感觉有了希望,卯足了劲挖起来。 此时的宋南也已经到了京城,趁着深夜,朝着平南王府奔去。 正当他趴在平南王府的院墙上,观察地形,揣摩楚尧住在哪里时。 耳朵一动,突觉身后有人袭来。 他一偏头,往旁边一滚,一跃跳下院墙。 “阁下何人?为何夜袭平南王府?”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宋南回头看了眼,就见到一身玄衣的那人面上冷峻地看着他。 他心中一想,啥时候侍卫都长得这么好看了,但想到江月的吩咐,必须避开耳目,亲口告诉楚尧,便拔腿就跑。 楚尧见到来人跑了,眉间一紧,心中一怒,什么时候平南王府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了,轻松一展,朝前追去。 宋南见追来的人越来越近,便知此人功夫比他高。 心中不禁暗骂一声,活久见了,什么时候,区区一个看家护院的人功夫也这么好了。 随后立马转身,迅速一脚朝着楚尧的下盘扫去,猛地朝楚尧的脸上挥上一拳。 楚尧见拳头越来越近,一个转身,避开拳头,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右腿一个横扫便直至宋南的腰部。 宋南瞧着强劲的腿风,微微一躬身,避开要害,往后退去,连忙道,“我找楚尧。” 7017k 第六十二章:醋了醋了,我就是觉得醋了 楚尧出手的拳头在宋南的鼻尖停了下来,眯着眼,警惕地看着他,重复道,“你找楚尧?” 宋南见拳头停了下来,心中松了一口气,遂点了点头。 楚尧见他点头,收了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问,“你找楚尧做什么?” 宋南伸出一个手指,摇了摇,淡淡道,“天机不可泄露。” 楚尧低头看着这人,从上到下地打量,丝毫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约莫一刻钟后,道,“你跟我来。” 宋南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一边跟上楚尧,一边环顾平南王府。 不禁暗想:这王府真大,他虽然做了将军,也不知啥时候才能有这么一座院子。 朝廷重文轻武,而且重官宦子弟,而轻平民百姓,官宦子弟的首选便是从文,很少允许家中人从武的,江月那属于一个意外。 因而朝堂武官极少,有的几个也是有着从龙之功的老臣,如今已是年迈,不能上战场。 这也是为什么主帅身死之后,江月临危受命,朝廷不派武将前来的原因。 而像他这种平民家庭出生的孩子,从文毫无希望,只能选择从武,看能不能博出一条道路。 其实宋南心知,哪怕是做了主帅,在朝堂之上也是说不上话的。 因为京中大多官员都看不起武官,认为他们空有一副力气,只知蛮横。 他心中有些悲凉,心想:江月此番插足了朝廷,不知能否有些改变。 他一路想着,便随着楚尧走进一个房间,抬头望去,仍旧只见他们两人,“楚尧呢?” “我就是!” 宋南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刚刚与他打斗的人正是楚尧。 他一直以为京中的官宦子弟都是不会武的,却忘记了楚尧的父亲楚钰之前正是一员大将。 随后他一言不发,仔仔细细看着楚尧,长得比他好,家世比他好,功夫比他好…… 楚尧的眉头越蹙越紧,他很讨厌有人这样打量他,冷言道,“到底何事?” 宋南忽视了这句问话,抱着一丝侥幸问,“你真的是楚尧?” “你不认识我?为何找我?”楚尧实在搞不明白此人,朝着他呛了一嘴。 宋南大声反驳,“江月又没给我画像,我咋认识?” 楚尧从中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眼中一亮,“江月,让你来的?” 宋南点了点头,见到楚尧听见江月二字神色的变化,突然心中有了一丝危机感,不禁故意道。 “江月说让我来京中平南王府找你……” “江月说只有让我来跑这趟路,她才放心……” “江月说让我告诉你之后便回镇南边关……” …… 宋南一句话,一个江月说,楚尧越听手捏得越紧,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算是听明白了,江月就是担心宋南出事,才找自己去做这个箭靶子。 哼,亏他在京中为她摆平沈重,又给她送粮,真是好没良心。 见楚尧一句话不说,宋南不禁大声问,“你听见江月说的没有啊?” 又一句江月说,楚尧恨不得把宋南给宰了,抬眸冷眼看向宋南,越看心中越不爽。 “你可以滚了!” 宋南一听这话,便知楚尧心中有气,微微得意,大摇大摆地走出平南王府。 他见到楚尧的反应便知他与自己一样,对江月有着别样的心思,也知自己各方面都比不过他,不过能让他醋一顿也好。 楚尧见宋南离开,一边埋怨着江月,一边也没忘记江月的话,朝着皇宫走去。 皇上到达御书房便见楚尧脸色臭臭的,心中纳闷,他这是怎么了? 随后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楚尧面对皇上脸色仍旧不改,冷冷道,“昭华郡主派人来说……” 将宋南给他说的话,挑重点告知给了皇上。 “臣主动请命带着御林军前去屿头山……”转而咬着牙道,“此番路过江南,臣还想去拜访一下昭华郡主……” 皇上见他提起江月就是咬着牙的模样,心中一惊,还以为江月是哪里惹到他了,咳了两声。 “楚尧,昭华年龄尚小,有什么事做的不妥,你多担待!” 楚尧撇了皇上一眼,说了句,“臣知道。” 然后将接下来的部署告知皇上,便转头离开,连夜去了锦衣卫营,选了一队人便出发前往屿头山。 皇上见楚尧离开时,脸上仍旧阴测测的,心中难以放心,赶紧找来暗卫问平南王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暗卫遂将楚尧与宋南之间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了皇上。 皇上一听,哈哈大笑,原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他也不再担心楚尧将江月怎么着了,不过仔细一想,楚尧可比沈轩好多了。 若是真能凑成一对,他也能放心。 不过看楚尧这样子,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心中那微微萌芽的情愫。 他也不会去点破,这其中的滋味还是要自己体会了才能明了,就如同他与柒妹…… 想到这个,皇上脸上的神情突然暗淡了…… 楚尧告知锦衣卫让他们前去屿头山等他之后,便骑上马狂奔至江南。 即使快马疾行,到了江南之后也是几天之后,她并未第一时间前去寻找江月,而是转而到了明宇的房间。 明宇夜间听见动静,睁眼便见到一个人影站在窗边,他绷直了身子,手中暗暗握住枕头下的刀,厉声问,“谁?” 楚尧闻声转过头来。 明宇一见便立马起身单腿跪在地上,双手抱拳,拱手行礼,“主子!” 随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但他并未听见楚尧的回答,只觉得一双视线正恶狠狠地锁定着他。 明宇不禁咽了咽口水,回想自己这一路好像并没有什么做的不对,也并未惹到主子。 这突然一来,就给一个下马威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炷香后,明宇的额头都是密汗,他跪得越久心中越是慌张,又猜测不出楚尧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他忍不住想要问的时候,楚尧终于开口。 “江月的事,你可有什么瞒我?” 明宇想了想,摇了摇头。 楚尧的声音越发冷了,“你确定没有?” “属下真的没有!”明宇有仔细地想了想,回声道。 “那宋南是怎么回事?” 明宇啊了一声,抬头看向楚尧,一脸的茫然,“主子不是说这等小事不用汇报吗?” 7017k 第六十三章:夜爬香闺(二合一章) “本世子什么时候说过不用……” 话还未说完,楚尧面上突然僵住,他想起自己好像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那段时间他正在寻找师傅,哪有时间搭理江月的事,只要她安全就行。 有一次明宇确实提起过一个叫宋南的人,但他没有听下去,就直接打断了明宇。 楚尧有些尴尬,他捂嘴咳了两声,“起来,现在细细说说宋南的事!” 明宇满脸疑惑,应声站了起来。 他不知楚尧此时打听宋南做什么,但主子有令,不得不从,便将江月与宋南之间的事一一告诉楚尧。 楚尧听完,不禁腹诽。 宋南就救了你一次,便能让你处处替他着想。 我救了你这么多次,不得以身相许才是。 想到此处,他自己都不禁愣住。 随后暗骂一声,想啥呢,他不过就是听父亲的话看着她而已,自是所有事都应该清楚。 楚尧给自己想了一个完美的理由,便从明宇的房间直接走向江月的房间。 而此时的江月因着白日同百姓一起挖水渠,起河床,很是疲劳。 回到卧房,一沾枕头便睡着了,她并不知道楚尧已经到了江南,更不知楚尧正站在她的窗边。 夜色朦胧,月光透过窗斜射在江月的脸上。 楚尧见江月眼眸微闭,睫毛根根分明,眉不化而黑,唇不点而红,面上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浓妆艳抹,清新却不寡淡。 心头不由微微一动,凑上前只见江月这眉间微微皱着,像是还有什么烦心事。 此刻楚尧的脑海中什么都忘了,只有眼前的这一个人,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江月的眉头。 江月像是感觉到有人在安慰她一样,眉间散了忧愁,便入了梦,也悄然入了某人的心。 等到江月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见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一双醒目的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她。 江月怔怔地看着这张脸良久。 她第一次见到楚尧时,便觉得楚尧的皮肤真好,长的也好,就想揉他的脸。 但顾着自己的形象,只能压住自己的想法,管好自己的手。 江月想着,既然来了她的梦中,那就怪不得她了,不摸白不摸,抬手便朝着这张惊才绝艳的脸伸过去。 真舒服—— 还是热的……等等……热的? 江月瞪直了双睛,手不自觉得捏了捏。 “好捏吗?” 楚尧调侃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啊——” 一声尖叫从江月的房中传出来,枝头上的鸟不由得颤动了一下。 “楚尧,你搞什么鬼?翻窗翻上瘾了?” 楚尧见江月面上羞红,怒目而视地盯着自己。 他笑了笑回身走到外间的桌旁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盯着内室,尽管那被一张门给挡着。 他还从未见过江月这幅模样,睡眼惺忪,少了平时的一本正经,多了几分她这个年龄女子应有的娇憨可爱。 不一会儿,江月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脸上的红晕已经散去,但面上仍有怒意,语气不善。 “世子爷,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楚尧给她倒上了一杯茶,示意赔罪,但江月看都没看一眼。 转眼见到楚尧脸上那红红的印子,脸上一阵赫然,怒气倒消了一点。 楚尧见江月并不领情,摸了摸鼻头,有些许尴尬。 不过想到自己夜半翻窗,也情有可原,是他考虑不周。 随后提起一个话题,故意转移江月的注意力。 “郡主,送了我一份功绩,自是应该前来感谢一番。” 江月听闻此话,想到沈重的据点要被端了,就面上一喜,便也顾不得刚发生的事情,转而问。 “宋南已经跟你说了吗?他呢?回镇南边关了吗?” 本来楚尧见到江月,心情甚好,但又听见她三句话不离宋南,而且欣喜溢于言表,顿时黑了脸,冷哼一声。 “你倒是挺关心他!” 又想着自己坐了这么久,江月都没问过他这段时间怎么样,心下更酸,脸色也越发地不好看。 江月并未注意到楚尧话中有话,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喉,顺着往下说。 “自然。” 楚尧一听心中犹如熊熊烈火在烧,脸上冰冷,紧抿双唇,刚想出言,就被江月打断。 “我此时颇具争议,他肯来帮我实属难得,而且这些事,实在不该将外人牵扯进来,他早点回到镇南边关更好。” 楚尧蓦然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转头反复向江月确认。 “你说你当他是外人?” 江月点了点头,见楚尧的脸色一会儿一个样,甚是奇怪。 楚尧脸色瞬间大晴,嘴角都咧到了耳根,提起茶壶便给江月续了一杯,心中美滋滋的。 外人不便牵扯进来,那让自己管这件事,是不是将自己看成的内人? 内人……内人…… 他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心思都已经云游在外。 江月见茶水都已经溢到桌面上,楚尧还在不停地倒,脸上更是笑开了花,皱了皱眉,这人怎么回事?不是傻了吧? 她拍了楚尧一下,“你没事吧?” 楚尧回过神来,微微咳嗽两声,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过夸张,微微收敛了一些,说了句没事。 江月见他着怪异的行为,摸不着头脑,也只能不管他,转而问。 “你不是前去屿头山吗?来这做什么?” 楚尧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来江南不过就是为着江月的一句话,听江月说起正事,他也不含糊,立刻正色了起来。 “锦衣卫在后面,我快马先行了一步,见了你之后,便去去他们汇合。” 江月一听,脸色立即变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拉着楚尧,指着门外便说。 “现在,你赶紧回去,不,赶紧前去屿头山,锦衣卫里面有奸细。” 楚尧心中一震,“你怎会知道?” 江月便将离远回江南这段时间的事情说给了楚尧听,随后道。 “你此番过来,他们并不知晓,你也未曾在外面露过面,他们定会觉得你是先去屿头山查看情况。” “此时快马回去还来得及,说不定还能抓住奸细。” 楚尧颔首,心知江月说的话有道理,然才见一面,又走,心中竟隐隐有些不舍。 见江月满脸焦急的催促,又想到事情确实严重,便也不敢停留,转身便踏着轻功离开。 恰如所料。 楚尧刚刚到达屿头山,就见到大批量穿着百姓衣服的人在搬东西。 他赶忙躲在暗处。 细细一观察,便知这些人并非普普通通的百姓,因为一般习武之人的脚步声会比普通人轻。 并且屿头山四面不靠,山上杂草丛生,怎会有大量百姓前来聚集,一看便知有问题。 他一眼望去,此处大概有五百人。 而自己的锦衣卫还在路上,想到这,楚尧摇了摇头。 如果锦衣卫有奸细的话,他们能不能来屿头山还是未知数,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锦衣卫的身上。 他紧紧地盯着他们,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这么办,突然想起一件事。 沈重此时还没醒,这些人现在在听着谁的指挥? 莫非沈重也只是一个幌子,他们幕后的人并非沈重? 但那会是谁呢? 楚尧感觉此中迷雾团团。 不多时,一个脸上带着面具的男子出现在那群人的中间。 此人一出现,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很明显这人便是这群人的头儿。 楚尧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感觉到了一丝压迫,心知:此人功夫不低。 只见面具男子环顾了四周,便做了一个手势带着其他人离开。 楚尧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 这些人前往的方向似乎并非京城,而是镇南边关。 楚尧皱了皱眉头,不禁猜测,莫不是敌国来的,沈重在勾结敌国? 但仍旧不敢妄下结论,一连跟了几天,他已然确定这些人的目的地就是镇南边关。 不能让这些人回去……楚尧的心头只冒出了这一个想法。 镇南边关……镇南边关…… 默念了两遍,楚尧心中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夜间,见这些人原地休息后,他偷偷摸摸地率先前往镇南边关。 不眠不休地疾行几天几夜之后,终于看到了边关驻守的主城——镇南城。 城门之上不少的将士在巡逻。 还未曾靠近,便听见一声粗犷的男声。 “边关重地,闲人不得入内。” 楚尧站在城门之下,环顾四周,人烟罕至,不似京城繁华,抬头望着这古老的城墙,看着这些戍边的将士,心中升起一片敬畏之心。 “我乃平南王楚钰之子楚尧,请求入城面见主将!” 一听平南王的称号,城墙上的将士皆议论纷纷。 城门上守关的将领皱了皱眉,平南王致仕之后,是听说生了一个孩子,但他们都没见过,谁知此人是真是假。 他摆摆手,止住了周边交谈的声音。 “楚尧?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平南王之子?” 楚尧笑了笑,这还不简单? 伸手在怀中掏了掏,面上一僵。 糟糕! 刺金令牌忘记带了。 将领见楚尧拿不出东西,语气立刻不似刚刚和缓,冷冰冰道。 “胆敢冒充世子爷,来人拿下,交给宋将军等候发落。” “等等,你们说的宋将军是不是宋南?” 楚尧眼中一亮。 “正是!” 听见回答,楚尧面上一喜,这就简单了。 “你们宋将军认识我,叫他出来,便可辨别我的身份。” 将领一听,犹豫片刻,转头让人进去通传了。 片刻,宋南出了城门,他也是昨日才到边关,还未曾休息,便听说楚尧找他,急忙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他定眼一看,这人还真是楚尧,挑了挑眉,有心作弄他。 “你找我?” “听说你还谎称是平南王府世子?” 楚尧一听皱起了眉头,心知宋南就是故意的,果然不管是不是江月的原因,宋南这人就格外惹人讨厌。 他冷着脸,正想说话,但被楚尧接下来的话弄的苦笑不得。 “楚尧,我见过,不长你这样。” “他比你生的俊俏,比你穿着讲究……” 才说两句话,便见楚尧眼中含笑地瞥着他,这才反应过来。 靠! 自己明明想要奚落楚尧,却怎么变成夸他了。 一脸懊恼。 此时楚尧开口了。 “多谢夸奖。”但他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不过我此番前来有要事,没心思与你胡扯,赶紧带我去见主将。” “谁夸……”宋南正想反驳,但碰到楚尧警告的眼神,缩了缩脖子,“跟我走。” 几经拐转,宋南将他带到了一个帐篷前,走了进去,转过头对楚尧道。 “说吧!找我什么事?” 楚尧怀疑地看了一眼宋南,宋南这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主将。 “你别这样看着我,江月回京之后,确实由我暂代主将之位。” 楚尧被迫接受了这个事情,便与他说起了屿头山的事。 宋南边听,面上也不再吊儿郎当,而是一脸的正色。 “你是说他们想要出关?” 楚尧点了点头。 “但他们人数太多,又是临时起意,身上定然不会有关牒,因此我猜测他们不会走官路。” “而我对镇南边关不熟,你可知他们会走哪一条路?” 宋南细细想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拿出地图,指着一个地方。 “这!天堑!” “他们不走官路的话,这就是唯一出关的途径。” ”此地又叫一线天,是一处陡峭的断崖,四面光秃秃的,悬崖边上有一条三寸的路,若是从这条路过去,便可直达关外。” “此处你们可有人把守?”楚尧问。 “有,但由于此地易守难攻,把守的人并不多,且容易松懈。” 只要找出了地方,楚尧的心就放下了一般。 “我是日夜兼程到了这里,他们应当还有两天,我们可以好好部署。” 宋南点头,问,“你来边关时,他们在何处驻扎?” “应当在岭南附近。” 宋南神色巨变,巨显苍白。 “来人,鹰字营点兵!” 宋南见楚尧一脸的茫然,他细细解释。 “岭南附近有一条小路可以直达天堑,比平时快了不少,不知我们现在过去,还能不能守得住人。” 7017k 第六十四章:美梦破碎(二合一章) 楚尧一听,心也提了起来,连忙跟着宋南出去。 鹰字营动作颇为迅速,不一会儿,便集结完毕。 宋南边带着所有人快马疾行前往天堑。 正当他们到时,只见将士已经于那群人已经交战。 天堑边上,两方正拼命地厮杀。 他们双方各持刀剑,猛烈地冲撞着,将刀砍向敌人的脖子,又不停地躲避着敌人刀剑。 兵刃相接,不断地发出刺耳的响声,溅起一片片刺目的火星。 不时有人身上中刀,喷出大片的鲜血,地上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但是由于数量悬殊,显而易见,地上的将士尸体更多。 尽管如此,他们也并未怯懦,也并未倒退半步,仍旧死死地守在天堑的入口,不断吼叫着杀! 楚尧从未上过战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幕,他不禁愣住。 宋南却已经是红了眼,朝着鹰字营的将士大声喊道。 “将士们,随本将杀!” 一声令下。 嗖嗖嗖—— 寒光一阵阵闪起,身后无数的刀齐齐出鞘,看见自己的兄弟像是被割麦子一样倒下一片片,他们哪有不愤怒的。 眼中冒着红光,嘴上嘶吼着杀,便朝着便径直奔着那群人而去。 守着天堑的士兵,看见援军到来了,脸上一阵欣喜,相互看了一声。 面临着希望的来临,他们身上有升起了无线的力气,从内心怒吼出杀,便面露凶色,朝着眼前的敌人砍去。 而面具男子一行人,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恐慌。 “老大,来人了,怎么办?”有人瑟瑟问道。 见到来人众多,他们心中不由得萌生了倒退之意,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面具男见到此状,一阵暴怒,手上的一划,便将说话那人杀了,随后冷冷地盯着其余人,声音嘶哑且怪异。 “胆敢后退,便与此人无异!” 其余人一看,脸色苍白,不得不鼓足勇气朝着鹰字营他们直面而上。 此时局面乱成一团,杀声,咆哮声,怒吼声,悲鸣声,响彻在天堑之间,荡起一阵阵回声,直冲天际。 而此时的楚尧和宋南二人,便径直朝着面具男子堵截而去。 两人呈现出一种夹击之势,与面具男子三人对立而视。 面具男子自持功夫强劲,随后撇了下两人,不屑道。 “就凭你俩,也敢拦我?不自量力。” 随后将手中的刀刃换了一个方向,在空中连连劈出,带着一片片刀风,朝着楚尧奔袭而去。 见到面具男子不理会自己,转而朝着楚尧而去,宋南心中暗骂一声:妈的,看不起谁呢。 随后便奔跑数步,长矛如影,纵横天际,朝着这面具男子豁然出击。 后背一道亮光前来,面具男不得不收回袭击楚尧的手,转而回防自身,一刀便将长矛挑开。 转而又面向楚尧而去,他心中在这些人当中,楚尧才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楚尧冷哼一声,不过刀而已,今日便让他看看什么才是正正的刀法。 他从地上随便挑起了一把刀,握着刀柄,刀尖还有丝丝鲜血滴下。 楚尧脚尖点地,如同一只展翅的雄鹰,在空中接着迎面而来的刀势,毫不停留地一连劈出十三刀。 刀刀将面具男的刀势化为自己的刀锋,越来越烈,越来越烈。 此时狂风肆起,气势逼人。 已经进行扫尾工作的鹰字营,不由面色怔怔的望向楚尧这边,嘴中喃喃道。 “夺命十三杀?” “这是夺命十三杀?” “平南王的夺命十三杀?” …… 他们一脸震惊,交头接耳,自从平南王致仕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夺命十三杀,多年后终于又见到人使用,怎会不激动。 夺命十三杀正是平南王楚钰的成名刀法,想当初楚钰用这套刀法,独守镇南城,敌军数名将士皆不敢上前一步。 此时楚尧最后一刀已经完成,凌冽的刀锋直朝面具男的右手一刀砍断,断臂掉在地上,溅起点点血水。 面具男一声痛呼响彻云霄。 然他也已经有些力竭,夺命十三刀确实威力逼人,但是却需极强的臂力,楚尧不过二十而已,臂力尚且不足。 他将刀撑在地面,稳住自己的身形,朝着宋南大吼。 “宋南,要活的!” 宋南见状,也是满脸惊诧,他自问自己使不出这样的刀法,对楚尧心生敬意。 听见楚尧这般说,他立马回过神来,飞身便朝着面具男子袭去。 失了右手的面具男子就像是没了毒牙的蛇,毫无战斗力。 宋南没费什么功夫,便活捉了他。 楚尧看见面具男子已被活捉,心中微微松懈下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鹰字营的将士纷纷上前,查看情况。 看见被包围的楚尧,宋南心中泛起酸来,但他也知着这其中的缘由,吩咐留下些人守着天堑,便扬声道。 ”回营——“ 一些人压着面具男子,一些人抬着楚尧,一些人背着那些死了的士兵朝着镇南城去。 待楚尧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 宋南正坐在不远处,擦着刀,听见动静,他立马回头,见楚尧已经醒了,便将刀入了鞘,走到床边。 “你怎么样了?” 楚尧见宋南并未奚落他,有些惊讶,抬头见宋南脸上的担忧,摇了摇头。 “那面具男可审出来了?” 宋南点头,转身从桌案上,拿起一张供纸,递给楚尧。 楚尧起身,面上还有点苍白,依靠在床架之上,接过供纸,看了起来。 面具男子确实不是离国的人,而是江月之前战胜的挪威那边的人。 他们能到离国来确实是沈重从中做的手脚,但沈重与挪威国之间到底有什么协议,他并不清楚。 这下便所有的都能想的通了,难怪这群人紧盯着江月不放,除了帮助沈重以外,怕还是想要公报私仇吧。 楚尧一啪将供纸合上,心想:攘外必先安内,不管离国还有多少挪威的人,但沈重必死无疑。 他又想起昨日那一场小型的战斗,心中微微一紧。 几百人的战斗,尚且如此,那几千,几万人,又是怎样,当时江月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面活下来的。 难怪她见到京中的腐败会那样愤怒,难怪他想要当女官,难怪她想改变这个世道,楚尧的心有些刺痛。 “明日我便押解那人回京,你替我安排一些人随行。” “人不必多,但要精!” 宋南点头便出去了,帐篷外面甚多的将士翘首以盼,见到宋南,便一哄而上,围了上去。 “世子,怎么样?” 他们见到夺命十三刀之后,回营议论纷纷,而从手城门的将士嘴中得知楚尧竟然是平南王之子,此时众人也都不意外楚尧会夺命十三刀了。 宋南见自己之前受伤也没见过这么多人关心,一股小别扭油然而生,哼了一声,并未回答,让他们去着急。 翌日,天色未明。 楚尧边押着面具男子启程回京。 他们轻衣简便,快马疾行,不到半月便已经回到了京城。 正是上朝之时,楚尧并未休息,径直朝宫中走去。 没过多久,李公公便到了宁国侯府,宣读了一圣旨。 从楚尧离京时就围在府外的御林军,得令立即冲了进去,将府中的人抓了起来。 三天前才醒的沈重见到御林军进来,气得脸色一阵发红,而翠柔正哭哭啼啼的站在一旁。 沈重心中甚是烦躁,若不是顾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早就让人将她踹了出去。 果然妾室扶正就是不妥,但沈轩已经毁了,她肚子里就是新的希望,他不得不顾念着这个将翠柔哄了出去。 等到孩子落地,这女子的使命也结束了,万万不能让这个孩子养成像沈轩一样。 见翠柔离开,沈重撑着身体朝正堂走去,见到李公公正指使人将府中东西搬空。 他不禁心头堵上一口气,语气不善。 “李公公,沈某即使被罢了官,但爵位还未曾废,你这般做事,恐有不妥吧!” 李公公听见沈重的声音,转头看向他,脸上没有一丝的谄媚与笑意,取而代之的事鄙夷与不屑。 他一个阉人都知做人要有底线,万不可叛国,而堂堂侯府却跟敌国勾结到了一起。 “奴才是秉着皇上的旨意而来,你还是去问皇上妥不妥吧。” “既然沈侯来了,奴才也不多跑一趟。” “来人,将罪犯沈重,压入大牢。” 沈重还想挣扎,但他哪会是御林军的对手,转眼间便落了败,在众目睽睽之下押往刑部。 京中的百姓瞧见这一幕,不甚唏嘘,其中交头接耳,他们虽然早有预感宁国侯府要完了,竟没想到这么迅速。 毕竟一个好端端的人家也定然不会被御林军团团围住这么多天。 三日之后,皇上亲审此案。 沈重被押到了金銮殿上,此时他面色颓废,脸上已是淤青,朝着皇上便大呼冤枉。 皇上冷冷地看着他,朝中大臣也并未有一人为他说话。 “皇上,草民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从未有过半日懈怠,竟遭人陷害,落得此种田地。” 皇上将奏折往桌上一摔。 “陷害?朕就让你看看何为陷害?” 说完,皇上便让李公公将楚尧带回来的那份供纸递到了沈重的面前。 沈重打开看着这供纸上面满满的罪行,不由得面部发白了,浑身瘫软。 他跪在地上,爬到了皇上面前的台阶处,哭得撕心裂肺。 “皇上,草民是冤枉的,这定是有人想要陷害草民。” “呵!死到临头,你竟然还不承认。” 楚尧看着沈重就想到江月在刀尖上打滚的日子,冷哼一声,继续道。 “来人,将人证带上来。” 话罢,堂前的侍卫便将那面具男子带了上来。 沈重回头看去,浑身抖动不堪。 面具男面上全是血渍,眼睛眯着,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若不是手指还在微微地颤动,定会让人以为这是个死人。 当初楚尧看见这模样也下了一跳,不过他想到天堑处死了的那么多将士,便觉得就算是这样都便宜他。 沈重指着面具男,向皇上哭诉,“皇上,这人定是被屈打之后随意攀咬,草民真的不认识。” 此话说出,朝堂之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 “嗯?随意攀咬便能咬上沈侯,那是应该夸沈侯运气好还是不好啊?” 楚尧邪魅的笑了笑。 沈重转头恶狠狠的盯着楚尧,恨不得从他身上挖下来一块肉。 “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指示呢?况且憎恨本侯的人不正远在天边。” 沈重此话意图明显,就是想要被人认定就是楚尧陷害他。 可还没等楚尧开口,皇上便已气得青筋暴起,一把拍到了扶手上。 “陷害?你若是被打成这样进气都没出气多,你会听打你的人说的话?真当朕是三岁小孩不成?” “况且你沈重做的孽,岂是区区这么一件?” “既然要死,朕自然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来人,将其余人带上来。” 沈重换头便见到派去杀江月的一干人,他的目光从左滑到右,直到看见徐克时,瞳孔一震,指着他喃喃道。 “你……你……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死了吗?” 见到徐克面色苍白的不止沈重,还有当初同徐克一起贪污官粮的其余无人。 他们双腿发软,眼中不停地交换着眼神。 徐克满脸怒气的看着沈重,“我还活着,沈侯是不是很失望?” “既然上天让我继续活着,那就是让我将你的罪行公之于众。” 徐克转头便朝着皇上行了个跪拜大礼,随后将他们如何与沈重勾搭在一起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与其连带的那五人,没有一个脱了身,皆跪下乞求皇上的原谅。 朝臣听着,眼睛都快跌在地上,难怪前面赈粮的事情,皇上没有发作,是在等这么一条大鱼啊。 皇上听完,厉声问,“沈重,你还有何话可说?” 沈重不答,但他只跌坐到了地上,面上毫无丝毫忏悔之意。 静默半晌,皇上便下了最终的结果。 “徐克一众参与克扣赈粮之人,从即日罢官,九族之内永远不得为官,府上一切物件皆充公。” 其余几人还在哭着求皇上仁慈,然徐克却冷静的接受了这一切,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便明白了,财势都是浮云。 待这些人下去后,朝上众人都在屏息等待着皇上对沈重的判决。 7017k 第六十五章:劫法场(二合一章) 皇上满眼憎恨地看着沈重,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从来未曾亏待过沈重,沈重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去追究这些细枝末节,已经做了那就要接受结果。 皇上叹了口气,闭上眼沉声道。 “沈重,三日后的午时三刻问斩吧!” 朝堂之上,众朝臣噤若寒蝉。 明白了事情始末的他们皆不敢出声,谁都不敢替沈重求情。 而且他们也都不会替沈重求情,谁心中不是没点小心思,但他们却都只是内斗,从不会牵扯到敌国。 像沈重这样毫无底线的人他们也都面露鄙夷,不肯张眼去看他。 皇上心中有气,此事落定,便看着侍卫将沈重带回了天牢,未曾在说什么,就宣布了退朝,只让楚尧随他去御书房。 见到皇上对楚尧的格外爱惜,朝堂众人虽心中略有不满,但他们也不敢置喙皇上的决定。 便几人一路地往外走。 楚尧跟在皇上的身后,只听见皇上问,“昭华如何了?” 已有几个月未见昭华,皇上对她格外想念,也想探探楚尧对昭华的态度,遂问。 楚尧想到江月,嘴边勾起一丝笑意,眸中也带着些许的眷念,“尚好,百姓对她多有爱戴,此番她应当可以完成任务。” 皇上点了点头,心情也因为此事好了不少。 楚尧想到了自己的师傅景仲,朝着皇上道,“皇上,微臣有一事想恳求皇上同意。” 楚尧说完便在宫人面前直接跪了下来,双手抱拳,态度诚恳。 皇上还从未看见过他这样规矩的时候,遂说,“这次抓到了沈重,你功不可没,有何事直接说就是。” 然后将楚尧扶了起来。 “上次臣去夜探宁国侯府,并没有任何的发现,此次沈重已在天牢,臣想带锦衣卫再去搜查一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许的线索。” 皇上知道楚尧的心中一直对景仲抱有愧疚,其实自己也一样,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去吧,此事不必请示,景神医的事,朕也有愧。” 虽说皇上这么说,但楚尧想到自己已然从官,那也不能再像以往那般恣意妄为,事事请示,这是基本的原则,也是对皇上的尊重。 “谢皇上成全。”他摇了摇头,“君是君,臣是臣,不能颠倒位置。” 随后转头离开,不到半刻,楚尧便带着锦衣卫前往宁国侯府,这群锦衣卫是他细细筛选过的,定不会存在奸细。 楚尧站在宁国侯府的大堂之上,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各个锦衣卫便心知自己要做什么,朝着府中的各地而去。 他便亲自前往书房,一般来说书房便是各个府邸的重地,一般不会让外人进入,里面的秘密也是最多的。 书房之中,也已经是被李公公带的御林军翻了个遍,楚尧去的时候,地上凌乱不堪,贵重物品皆已经充了公,只有四面墙。 他沿着墙面拍了拍,上面丝毫没有空心的存在,不由得皱了皱眉。 锦衣卫也纷纷搜了房间回来,朝着楚尧摇了摇头。 楚尧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无力,心想:看来师傅不在宁国侯府,他们将师傅关在了别处,这地点怕是只有沈重知道了。 “你们先回去。” 楚尧朝着锦衣卫道,随后独自往天牢的方向走去。 天牢里,牢门锁链响起。 狱卒人未到,麻木的声音先到了,“起来,吃了这顿,黄泉路上饿不着。”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送断头饭了,可却是头一次送这么大的断头饭。 沈候啊,那可是曾经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如今不也是粗布裹体,铁链加身。 人啊,还是不能混的太好。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想法,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思维。 可是谁又知道像这样的大人物,权势富贵都有了,却不知足,还想着叛国,与离国作对,不知道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落得这副模样,也是罪有应得,他没往碗中吐唾沫,已是自己仁慈了,狱卒心中想着,看着沈重,眼中没有一丝曾经的尊重。 如今此事一经暴露,朝野上下处于一片谩骂唾弃与愤慨,身处漩涡之中的沈重,对这些毫不知情。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狱卒,果真人到了低处,谁都敢上来踩一脚,但也并未对着狱卒发脾气。 沈重眼下并没有当初在朝堂之上的撕心裂肺以头抢地的惊慌和颓然。 显得从容,像是看破生死,像是手有余力。 卷起粗布袖口,从容的端坐在桌案前,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细细咀嚼。 狱卒眼中诧异,要上断头台的人,他见过不少,哪一个不是一阵哭喊,以泪洗面,像沈重这种不哭不闹,表情淡漠的却独独他一个。 正当狱卒想着,牢门又被推开。 “沈大人倒是好兴致,这断头饭,也能吃的这么美味。”楚尧饶有趣味的看着沈重。 沈重夹起桌子的肉片,举在楚尧面前晃了晃,随后塞进嘴里面,又细细的咀嚼起来。 “曾经啊,吃了太多肉了,都吃吐了,可没有哪一片比得上这片,别有一番滋味。” 沈重对于楚尧的到来,毫不意外,他知道楚尧来这里的目的,但是景仲早已经让他派人带回了挪威,他也没打算告诉楚尧,注定他会白来一趟。 “哦?是嘛,沈侯还真的是看得开,不知明日是否还能如此。” “届时不就知道了,何况把它当成你身上的肉,我觉得这肉是人间美味?”沈重饶有兴趣的看着楚尧,说着又夹起一块塞进自己的嘴中。 楚尧丝毫不在意沈重对自己的恨,都已是阶下囚了,还能如何? “看来沈大人还真是对我恨之入骨啊,也对,沈大人隐藏这么多年都没暴露,想来对自己的本事颇为自信。” “可你偏偏就输给我了,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心急了,你聪明,不然也不会蛰伏这么久,但是正当临门一脚时,你太急了,也或许是你低估了江月,三番四次杀不了她,你心急了,不惜暴露自己,也被她抓住了把柄。” “若是你能好好的做一个闲散侯爷,等着时机成熟的那一日,恐怕没人会是你的对手。” “现在论输赢是否太早了些?”沈重说道。 “怎么难不成侯爷还能脱身不成。”楚尧觉得沈重的话中有话。 “呵!”沈重笑了两声,看着楚尧,“楚大人屈身前来天牢,怕是不止如此吧!” “说,我师傅在哪?”楚尧面上的平静被打破,他厉声问。 “楚大人能来这里,想必是宁国侯府你已经搜过,哈哈哈哈!你算的我即将身死,还期望我能告诉你下落?哈哈哈哈!” “我都要死了,让景神医同我一起去死吧!” “你要找,和我去地狱找吧,哈哈哈哈!” 楚尧挺完,一拳打到了沈重的脸上。 …… 后宫,皇后孟依依站在湖心亭上,接过容娟手中的茶。 “娘娘,有结果了,午时三刻问斩。” 孟依依的手略微收紧,没想到像沈重这样心思奸诈的人也没有办法收拾江月,她可真是好运气。 眼中露出一丝沉思。 她浅浅的抿了一口,“沈重啊,沈重,看来年纪大了,也废物了,一个小姑娘就能让他处于这种地步。” “本想着有他和江月斗,我也能省把力气,渔翁得利,可他还真是让本宫失望啊,也罢,有些事情,还是本宫来吧。” 说完,她朝着容娟的耳边细细低语了几句。 转眼之间三天便过了。 沈重的囚车行进在去往刑场的路上。 百姓们或许不知道细节,但又不耽误扔鸡蛋和烂菜叶,或许不知道贪污了多少官粮,又是一卖国贼,但不耽误他们心有憎恨。 沈重被押解在刑台上,和他一起的,还有曾经一起贪墨官粮的五个人。 如今的他们已不复荣光,散乱的头发丝毫没有了官家威风。 太阳如烈火炙烤,像是要拷干这世间污浊。 周围的官兵维持着秩序,长枪光亮可见人面,红樱鲜艳如血色残阳。 没有人敢造次,他们只是木然的看着这几个该死的人,又期待的看着监斩台上的斩字令牌! 一身红衣的刽子手走进场间,粗壮的膀子拎起磨得铮亮的大刀。 斩头,真是太轻的惩罚了,应该凌迟,应该五马分尸。 让那薄如蝉翼的肉片如告慰那些饿死的百姓。 让那四肢去当那黄泉路上的拐杖。 让那满是恶毒的脑袋去当夜壶吧,快让他死,杀死他! 胆小的几个已经湿了裤裆。 他们还不想死。 沈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看着台下一个个躁动的人头,“我知道,你们恨不得饮我血,食我肉,扒我皮,抽我筋,可那又如何,未到午时,你们的官兵还不是得拦着?” “我是死在皇帝手上,而不是你们这群猪猡手上,冲天恨意又如何,自己留着下酒吧,哈哈哈!” 不知谁喊了一声,“冲上去,杀了他!剜他的心!” 人群的躁动一旦形成便一发不可收拾,前头的人群开始疯狂的推搡官兵。 楚尧看到这场面突然醒悟,早时,他在天牢被沈重坏了心境,导致他少算了一环。 是啊,他怎么会输呢,他作为挪威潜藏了几十年的间谍,如此高位,又怎能舍弃,而今乱局初显,敌人定然是要,劫法场!! 他一把掏出刺金令牌:“全体官兵听令,务必守住沈重,不得让人救走他!” 混乱之中,十几把刀子捅入官兵的心脏。 几十个斗笠人疯狂的冲向行刑台,他们相互交错,手中的长刀劈开每一支递到身前的长枪,然后递到官兵的脖子上,狠狠一拉。 台上已经形成了修罗场,台下近处的百姓已被吓得面无血色,只能尖叫着往后退,却又被后面的人拥挤着想台上走去。 踩踏,尖叫,哭声连成一片,场面彻底失控。 楚尧疯狂的冲向沈重,却有一名斗笠人横刀拦住他的去路。 “早就想领教楚家的夺命十三刀了,楚公子,还请不吝赐教!” 说罢,蹬地而起,手中的长刀大开大合,瞬息而至,直取楚尧面门。 楚尧不敢托大,身形左斜,躲过一刀,双脚加力,身体弹起,躲过横撩! 落地瞬间,夺命十三击刀向对方咽喉。 对方抽刀封挡,强大的冲击力击打在刀上,震得他退了好几步。 “夺命十三刀果然名不虚传。”斗笠人收起轻视。 双手握刀又疯狂的劈了过来。 眼看楚尧被斗笠刀客缠住,官兵又不敌对方一个个倒下。 而今已经缩成一个团围在沈重周边,完好者寥寥无几。 就在这时,百余匹战马从巷子口冲出,又是百余斗笠人杀至。 战刀弩箭配置精良。 战马嘶鸣着无情的冲击人群,为首者身高体壮,手中的长刀不停抡砍,所过之处,断臂残腿,脑袋翻飞。 鲜血浇满地面,沿着青石砖的缝隙缓缓流动,眨眼间已杀至近前。 “沈大人,还请跟随我等,快速离去。” 沈重飞身上马,扬长而去,转头瞥了一眼楚尧,嘴角噙着一起笑意,大声道,“楚大人,本官说过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要太自信的好,本官输在了这里,你又何尝不是!” 话罢,便转身骑马飞奔而去。 一旁的斗笠人看沈重已逃,一刀逼退楚尧,在空中飞蹬几步,驾马急行。 楚尧见他们已经走远,只能呵停前去追人的步伐,面上一阵冷意。 转而回宫,告知皇上。 此时的江月并不知道京城已是动荡不堪,她正抬头妄向天空,见乌云密布,而且狂风大作。 又瞧着快要完工的堤坝,皱起了眉头。 旁边同样心急的徐闻一脸担忧,“大人,看样子快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吧!” 江月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行,这时候回去就等同于功亏一篑,洪水再次发起,定会将堤坝再次冲毁。” “可若是雨一下,河中水流湍急,根本不敢下水啊!堤坝冲毁,重新再做就好。” 江月皱眉沉思着…… 7017k 第六十六章:暴雨来袭 她想到如今距离三月之约还剩下不到一月,这个时候若是任由堤坝被冲毁,那她便真的已是无望。 况且看这天气,想必又是大雨侵袭,百姓将再次遭难,朝中已是无粮,再来一次,江南的百姓定是撑不过去。 他一边想着,一边大雨袭卷而来,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充斥进他们的耳中。 “大人,走吧,这雨比我们猜的还要急。” 徐闻他们一直劝着江月,就连明宇看了看四周也朝着江月点了点头。 可江月丝毫没有将他们说的话放在心中,她眼前一片朦胧,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雨中的百姓,却并未看清他们的神情。 突然从河中传来了咔嚓声。 江月回头便见他们堆的拦截土堆用的绳子已经出现裂痕,她瞳孔一缩。 随后便不顾众人的阻拦,一下跳进河中,将那个绳子死死地扯住,用身体堵住缺口。 这里一定不能断了…… 否则江南城将再次面临被淹了的情况。 而在这当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明宇,他见到江月已经下水后,便也二话没说跳了下去,同江月一起拉紧绳索,堵住缺口。 “将军,怎么办?这个雨一时怕是停不了啊?” 江月面色很是难看,她并没有预料到居然在这紧要的关头会下这样的暴雨。 “离行呢?”江月思索了一会儿,朝着明宇大声问。 明宇摇了摇头。 江月随后转头看向在岸上急得跳脚的徐闻与李方二人。 “徐闻,去将离行喊过来,再让她多带些绳索。”江月朝着他们大声地喊道。 声音穿过细密的雨水,传到徐闻的耳中。 “听见没有,你快去找离行。”徐闻听后,朝着李方吼道,“我下去帮大人。” 徐闻心知他如今已经算是入了江月的阵营,如果江月就这么倒了的话,那与江月作对的人岂会放过自己。 徐闻回头见李方一脸的错愕,还愣在那里,心中一阵急切,“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李方这才反应过来,拔腿就朝后面跑去。 江月见徐闻已经下了水,眉头紧皱,她习武之人都觉得在河中有些站不稳,何况徐闻这样毫无缚鸡之力的人。 “你来干什么?快上去!” 但徐闻并没有听江月的话,一步一挪地朝着江月他们走过去。 “大人,我们都是百姓的父母官,您能做的事,我也可以,一切都是为了百姓。” 他走上前,想到这次可能凶多吉少,便朝着江月吐露了一番衷肠。 他虽然一直胆小,但心中到底还是有着一番正义。 起初他也曾因为江月是女子看不起她,可后面见到江月的所作所为,已是被她折服,也对自己往些年的浑浑噩噩做官感到了一丝可耻。 岸边的百姓瞧见几名官员都下了水,心中已是感动不已。 他们的身份是何等的高贵,都在为着江南的洪水而竭尽全力,而自己又怎么能够站在岸上旁观。 此时人群中,不知是何人说了一句,“江大人,我来帮你。” 随后一个满脸皱褶的男子站出来,下水,朝着江月他们挪过去。 有着一个人挑头,后面便有陆陆续续地百姓效仿。 江月见到此种状况,鼻头微酸,她吸了吸鼻子,大声朝着众人道。 “好,为了江南,我们一起努力,一起撑过去!” “一起撑过去!” “一起撑过去!” “一起撑过去!” …… 百姓之中,响起一阵阵的回音,终于有一日,他们的心在一起,做的事在一起。 大家都摈弃了曾经的对别人的不满,偏见,因为忘记了曾经因为重重原因的争吵,现在他们都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撑过这场雨,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不一会儿,离远便来了。 他见到这一幕,心中突然释怀。 他曾经不止一次见到过江月被他们误解,也曾问过江月,对于这些愚昧无知的人,为什么她还要那么不留余力的帮助他们。 当时江月并没有告诉他答案,现在他知道了。 “离行,将绳子递给我。”江月一眼便看见离行,随后转头对着百姓道,“大家坚持一会,我去找一个东西将缺口堵住。” 江月话罢,直接潜入水中。 离行转而替代了江月的位置,大家都在苦苦地支撑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雨越下越大,百姓泡在水中的手脚都已经发了白。 而他们却还没有见到江月的身影。 “这么久大人还没有回来,不会被洪水冲走了吧?” 百姓一听此话,顿时议论纷纷,眼中闪露着恐慌。 离行一见,眼中划过一抹深色,江月就是这些人心中的定海神针,如今迟迟不见江月,必会出现慌乱。 如今水流又大,一个不注意被洪水冲走,那就糟糕了。 离行想了想扬声道,“大家不必担心,大人水性极好,在水下憋气半个小时,不会有任何问题。” “大家现在只需要谨记大人的话,守好缺口便是。” 众人都转头看向离行,见离行脸上并没有任何担心,心中微微放下了一点。 毕竟离行是江月的随从,自是对江月无比了解,也会比自己对江月的安危更加担心,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自然江月也是安全的。 随后便听了离行的话,认认真真地拉好绳索,避免洪水将绳索冲断,然后溃提。 离行看到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后,松了一口气,但事实上他心中也没有谱,那些话不过就是用来哄这些百姓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离行心中也开始焦急起来,他转头低声问向明宇,“大人水性到底如何?” 明宇猛地一下转过头,一脸诧异地盯着离行,“你刚刚不是说……” 见百姓的目光随明宇的声音看了过来,离行面不改色地小声提醒明宇,“小点声。” 这时明宇也反应过来,笑了两声,反复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 直到百姓以为他们听错了,转过头去,他这才与离行二人咬着耳朵道,“我不知道啊,你刚刚那么笃定,我还以为你知道嘞。” 见离行原来是吹牛,他面上露出担忧。 “将军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离行横了一眼明宇,“哪怕是出了事,现在你我都不能动,不然你觉得凭着那些百姓能堵得住缺口。” “将军都不见了,还能管这些?我只在乎将军的生死,其他人与我何干?” “但是大人在乎……” 还没等离行说完,水中便冒出一个人,正是江月,众人眼睛都像是发光了一样盯着她。 7017k 第六十七章:拒绝 江月面色有些苍白,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将身后的石头朝着缺口处推过去。 但由于是与水流方向逆行,显得非常吃力。 离行皱了皱眉,道,“大人,你讲绳子绑在上面,我们在前面拉。” 江月一听,暗道:好办法。 随后接过离行扔过来的绳子,潜下水中,将石头绑了起来。 随之出了水面,离行与明宇二人在上面拉着,江月在下面推着。 不一会儿,石头便推了上去,堵住了缺口,随后欧再将绳子在下面绕了好多圈,这才算完事。 见缺口被堵住后,大家脸上都松了一口气,纷纷上了岸,派了一个衙役在这里盯着,其余的人就回了家。 此时不知是江南百姓之间的情分感动了上天,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在几个时辰之后,大雨居然停了。 天气也开始晴朗起来。 江月这才开始派人准备收尾的工作,洪水算是暂时无碍了。 几日后,离远从京城回来了,带回沈重被人劫了的消息,不禁引得江月瞠目结舌。 沈重也是一个十多年的老臣,居然跟挪威勾结,这也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沈重被人劫了,朝中也少了一颗毒瘤,算是一件好事。 她也能够放心地处理江南的事。 等到江月的折子送上朝廷后,皇上便下了一份圣旨,意图将江月调回京城。 明宇很是欣喜,“将军,咱们真的要回京了吗?” 江月并未搭话,面上也没有任何欣喜的神情,她淡淡地盯着绥河面上。 明宇见此,不由与离行道,“将军这是怎么了?回京城不好吗?” 离行看了明宇一眼,摇了摇头,明宇这人太过大大咧咧了。 他走进江月,“大人,人只有一双手,必会有舍才有得。” 江月眼前的迷雾突然像是被拨开了一样,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双手,对啊,手就这么大,定不能事事兼顾。 如今没有了沈重,楚尧有在朝堂之上时时盯着,她何必这么早回去。 随后笑着朝离行道了声谢,便径直回去修书一封,让传圣旨的小太监带回京城。 听说江月不回来时,朝上的众人皆跌破了眼镜,唯有楚尧像是早就知道了江月的想法一样,笑了笑,不愧是江月啊! 他转头去了皇上的御书房,此时的皇上正在大发雷霆。 楚尧进去之后,摆了摆手,李公公便出去了,他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打眼一看就知这是江月的字迹,稍微瞟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皇上,给!”楚尧将捡起的信纸递给皇上。 皇上哼了一声,撇了信纸一眼,一副想接又不想接的表情,“都是个没良心的人,还捡回来做什么?” 楚尧看破了皇上别扭的心思,将信封完好地摆在他的面前,“江月要是没良心,臣可替她第一个喊冤。” 皇上凉飕飕地瞟了一眼楚尧,“那她咋不回来?” “江月想要留在江南也是为了给皇上尽一份心啊,难不成她真是傻子?不懂享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