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任我逍遥游》 第一章 无星之夜(1) 无星之夜,一月苍茫,一条幽暗林径的尽头,一叶化舟,打在水气缭绕的湖面上,一声水花的向动,迅速被周围散发着诡异深色的雾气所吞没。一个清秀的女子轻跃而上,虹色印花无袖连衣裙上的轻纱反射着月光,在周围混沌厚重的暗色映衬下,舞动地格外鲜明而又梦幻。她的手中,一灯摇曳,映出一张烦躁的脸,随着叶舟的前行,拉出一条长长的金线。 忽然,岸边闪现出数色灯火,将湖面上的雾气照得更加诡异。 “小姐——” “二小姐——” “您快回来啊!” “危险哪,瘴气啊……” “歌儿小姐,您要有个三长两短,阿呸呸呸……老奴都急糊涂了,您教老奴怎么活唷……” 声声呼唤绞碎了乐(yue4)湖的宁静,层层瘴气堵住了岸边人急迫的追赶之路,却妨碍不了他们神识的扫描。 他们清晰地感受到了他们口中的二小姐此时已经驶近了湖心,而更清晰的是湖底那厚重的黑影开始蠢蠢欲动,发出令他们肝胆欲裂的威压,正慵懒地靠近着那片吹弹可破的叶舟,而他们则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他们看着长大寄予厚望的,才刚刚如愿以偿与夏家定了亲的,好不容易九死一生从乐湖秘境回来的九家二小姐九歌,就要当着他们这群老家奴的面喂了那乐湖底下的怪物,这这这,怎得教人不绝望呦! 他们的九家二小姐九歌啊,年方二八,姿容瑰丽,温婉贤淑,资质上佳,就连对待他们这群下人也是温文有礼,不曾为难过。 在这大吕洲,人人都知道她小小年纪已经炼气期大圆满,眼看着就要赶超这500年来最顶尖的天才夏南吕,成为这大吕洲第二个二十岁以前筑基的天才。 要知道,只有筑基才算是真正进入了修仙的大门,只有成功筑了基,才能定颜,一般人能40岁前筑基就不错了,普通修士大多都是在五六十岁才筑基。那现任的顶尖天才夏南吕,也不过是在23岁上才险险地成功筑基,吞服了好些丹药,还因此落下了丹毒引发的顽疾,一到无月阴盛之夜便周身火焚疼痛不堪。 相较之下,九家二小姐九歌自小跟随家主修练,一点就透,常常无师自通,又修行勤勉,顿悟频出,修为飙升又一路顺畅,真真是个前途不可估量的孩子!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前途不可估量的孩子,却不小心掉进了情网里,偏偏喜欢上了那不识好歹又心系贱婢的夏南吕。 明明被他严词拒绝羞辱了那么多次,九歌仍旧为他着想,为了给他凑齐去丹毒的药材,这实心眼的孩子居然偷偷跟随阴律门的弟子们,进入了筑基以上的试炼地——乐湖秘境,那等地方的凶险岂是她能挡的! 体无完肤地出来,倒在靠血脉感应才找到她的九夫人怀里,她只指着储物袋道一句“给南吕”便不省人事,一身的骨头竟是靠灵息才凝聚的,一个昏迷便散了架子,吓得九夫人也当场昏厥过去。 第二章 无星之夜(2) 九家上下立时陷入了一片忙乱之中,向各大门派求医问药,烧符寻老祖,派人到处寻找出门历练的金丹期大少爷,好不容易在各方合力之下吊住了一条命,却也昏迷不醒。 迫于坊间言论的压力,一向不怎么对板的夏家不得不发来了婚书,上面说只要九歌能治愈,他们定会奉上南吕少主夫人之位以谢九姑娘高义。 哼,还不是看准了二小姐的伤无回复的可能才出的婚书,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这夏家也是没有半点诚意的狗东西! 谁知竟有这么一日,昏迷的二小姐居然从闺阁消失了,还是金丹期的九韶大少爷硬闯满是瘴气的乐湖才将她带了回来,自己也受了瘴气之伤,不得不闭关调养。而回来以后的二小姐居然醒了,一身绝无可能恢复的伤竟都好了,只是脑子糊涂了,什么人也不认识,性格大变,修为更是完全没了,成了一个凡人。 哎——怎一个愁字了得! 可是,即便二小姐成了一介凡人,那也是大家一眼一眼看到大的九家的二小姐啊,感情总在呀。现在这会儿,叫大伙儿这样动弹不得地看着她被怪物一口一口吞食,于心何忍啊于心何忍…… 九夫人的陪嫁丫头,一直照看着九歌的何姑姑默默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而家奴们的悲怆,叶舟上的九歌并不知晓,她也感觉不到湖底的暗潮汹涌。 废话,她,夏乐(yue4),二十八岁,单身文员妹一枚,虽然被这个世界的那堆糊涂蛋们给安上了所谓的修真天才“九家二小姐九歌”之名,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对,凡人,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如假包换。 试想一介凡人怎么看得到那么遥远的岸边情景?怎么能知道脚底有个庞大的暗影正在缓缓逼近? 开什么国际玩笑,老娘又没有什么稀奇古怪偷窥专用的那个叫什么,嗯,叫……啊对对,名字叫“神识”的奇葩力量! 此时的夏乐正烦躁异常地在层层叠叠的瘴气中寻找着什么,她驱使着脚下的叶舟在湖心来回地飘荡,却遍寻不果,气急败坏的她干脆停在了乐湖的中央,揉着太阳穴那欢跳的青筋开始整理这些日子以来纷乱的思绪。 那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就职公司的老板,那个地中海的肥大叔,那个吸血的鬼,那个再世的周扒皮,居然在午餐休息的时候亲自跑去告诉夏乐,她的有薪假期被批准了,从明日开始她就可以享受她为期1个月的带薪假期。 这消息直接惊掉了夏乐口中的雪条,天啊,两年多来暗无天日的加班加点,合约上明明提供了却又屡批不过的年假申请,居然在这一刻,准了……准了……准了……准了……而且,还是带薪的一个月……一个月……一个月……一个月啊……一个月!!! 夏乐当下只听到老板大叔那美好得充满磁性的话语在她脑海里回荡、回环,那可真是余音袅袅、绕梁三日而不绝的天籁啊喂!! 第三章 无星之夜(3) 拣日不如撞日,夏乐一下班就冲回了家,飞速整理了一个背囊便开始了她那名为“迷失铁路之旅”的行程。 所谓“迷失铁路之旅”,其实就是她个二货跑到火车站,随便问了一个将要发出的还有卧铺的列车,然后在列车的行程表上随便点了一个没见过的地名“大吕”,便买了票上了车倒头大睡,准备第二天好好感受一下未知的地方和未见的风情。 于是,次日,她如愿以偿地在醒来之后到达了大吕,躺在乐湖中央一块厚实的巨型奇诡荷叶上,周围杀气腾腾的是紫黑蓝绿交错着的雾气,这雾气很是厚重,透出令人不安的诡异。 “他喵喵滴,我昨晚不是睡在列车上的吗?车呢?!这啥鬼地方啊喂,我、我肯定是在作梦!” 捶了捶身下的荷叶,夏乐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一觉,在梦里睡着的话,总会在现实醒来的对吧,嗯?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还来不及打响就被荷叶下的一阵躁动给惊了起来,只见一个巨大的脑袋快速地将这片荷叶拱了起来,越升越高,而她从荷叶上探出的脑袋正好对上了那庞然巨兽的一只眼睛。那是一只金色的眼睛,竖立的瞳孔内是暗流汹涌的血红色。 就在他俩眼神对上的电光火石之间,怪物的竖瞳瞪成了一条细细的血线。脑袋猛地一甩,夏乐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抓紧了荷叶,便被它连人带叶甩入了湖水之中,又跟着荷叶翻浮在了水面上,她的双肩因呛了口湖水而咳嗽着颤动起来。 这时,宏钟般的粗旷声音将她笼罩了起来。 “人类……嗯?竟还是个凡人?哼,把界莲交出来!” 天啊,这是一只什么样的怪物啊! 露出的脑袋和脖子好似一栋20多层高的摩天大厦,一个巨大的铁器在脖子上扣着,满是鳞片的皮肤上散发出阵阵深色雾气,与湖上那诡异的雾气融为一体,像图腾上的龙一般有须有鬤,却没有角,这……究竟是什么?! 这一连串难以置信的变故令夏乐感到脑袋不够用了,只能当机一般地趴在荷叶上沉沉地喘着气。 而另一头,巨大的怪物却因这凡人的不回答,而感受到了轻视。 哼,这小小的蝼蚁居然敢藐视它的神威,哪怕它现在落魄了,一眼辗死一只臭虫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吧,我一眼的威压就能看死你个……嗯? 看吧,我两眼的威压就能看死你个……嗯? 好吧,我再释放一点威压……呃? 哼,再来,我才不信这个邪…… …… 在威压全开,震落了天上的苍鹰以后,长蛇般的巨型怪物开始再度审视这个从头到尾一直在咳嗽喘气,没有一点儿受到威压迹象的凡人女子。 结果,仍旧是一点儿修为的痕迹都没有,它老人家今个儿还真是撞了邪了…… 对了,这凡人居然能够跑到这连元婴期修为都要皱眉头的瘴气之中来跟他抢界莲,而且还能呼吸自如,想来该是个身怀宝物的。 第四章 无星之夜(4) 哼哼…… “凡人,你当知晓,不管你身怀什么异宝,今天若不交出界莲,我都不会善罢干休的!只要你死,你所倚仗的异宝也就只会尽数归我,你可要想清楚了,是否要自不量力地与我这龙族一战!” 声声嘶吼把夏乐从混乱的思维中拉了回来,怀着对怪兽的恐惧,她抖着声音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界莲,更不知道什么是界莲……” 这回答令那怪兽很是不满,它一爪将夏乐所在的荷叶握在了爪心上:“哼,凡人,我只若轻轻一合掌,你便要尸骨无存了!” 夏乐此时很是慌乱,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那重重的危机感将她层层包裹,这条小命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报销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了吗? 非常不甘心地,她紧咬着嘴唇说道:“我……确实不知道你要我交什么,如果我有,我自然会给你,但是,我确实没有……” 靠,那界莲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上哪儿能找给这怪兽,来换我一条命呢?! “哼,人类果然卑劣,到了此时还想诓我!” 于是,五爪紧紧一合。 哼,只要能得到界莲,再添这样一笔杀业又如何,那点疼痛根本不痛不痒,小小代价罢了! 五爪一松,却没有见到那意料之中的肉酱,只见那凡人女子已经同荷叶一起出现在了身侧的湖面之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果然,是界莲之力…… “蝼蚁,纳命来!!!!” 发怒的巨兽对夏乐展开了密集的攻击,爪子、尾巴、鳞片、脑袋、身躯,它能用的攻击都用了个遍,却没有伤到那女子分毫。 而那凡人女子却凭着界莲之力一路戏耍着它,她不断地消失又闪现,在它的身边、爪背上、头顶上、尾巴尖、鼻子上,甚至出现在了它扔出去作为攻击的鳞片上……她还害怕它发现不了似的,一路尖叫,听得它七窍生烟,真是脑仁儿都被气得生疼! 哼,若不是本王的术法被封,这等蝼蚁…… 而另一厢,那惊恐万分的夏乐满脑子只有“躲开,去安全之地”这一个想法,可偏偏,每次她胆战心惊地消失在攻击范围以后,却发现自己又莫名出现在了另一个更危险的地方。 玩什么啊,怎么会跑到大怪兽的鼻尖上啊喂,还嫌死得不够快吗?! 终于在多次抓捕不果以后,怪兽用尾鳍成功地包住了夏乐和那片荷叶,正待将她辗碎之际,青光乍现,将她同荷叶一起围成了个青色的透明光球,却是怎么也辗不动了。 哼,居然能用封界之力,倒是小看了这凡人。 随即,尾巴狠狠一甩,将整个青球甩向了刻满符文的湖涯绝壁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虽然,在青光的保护之下,夏乐没有被摔成待蒸的荷叶包肉饼,却因那撞击的猛烈而震出了内伤,一口腥甜按耐不住地喷在了光壁之上,使得原本淡淡的青光大盛。 第五章 无星之夜(5) 巨兽的眼中,透出了浓浓的鄙夷之色。 哼,就算加固了封界又如何?区区凡人的心血,岂能挡得住我龙族的攻击?!待我催出这该死的瘴气之血,融了你的封界,叫你尸骨无存!! 就在这时,惧极生怒的夏乐喘着粗气开口了:“呼,你……我哪儿招你惹你了,你非要抓着我不放!” “呼,都告诉你我没什么界莲了,你还追着我打……” “呼,你这么有空,用去找那什么界莲的,早找到了好不!” “哼,无耻!想说这话,先把妳那界莲之叶和封界光壁收起来吧!” 言罢,怪兽催动浑身瘴气,凝集到口中所含的一滴血液之中,正要吐出。 “什么呀,这荷叶就是啊?!你早说不就好了,诺,给你!!” 也许是危机当头爆发的潜能,夏乐不知哪儿来的大力,说着便把巨大的荷叶举了起来,以扔铁饼的姿势甩向了那巨兽。 正在酝酿毒瘴之血的巨兽被夏乐这冷不丁儿的攻击给惊了一下,就这么一顿之间,脖子上的某块倒长的鳞片被荷叶给打中,震出了一滴心头的精血,混在了口中的瘴气之血中,一齐飞向了那青光的封界障壁。 “不妙!”巨兽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挡向那血液前行的方向。 只可惜,它已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青光之壁被血液中的瘴气所消融,露出了那凡人女子的心血,与它的心头精血融到了一处。红光一闪,竟是收到了那凡人的体内。 她不是个凡人吗?连紫府都没有吧!怎么收得入龙族心血,老天,你也太邪了吧! “嗷——”一声愤怒的龙吟响彻云霄,巨兽再次攻向夏乐,但是,如它预想的一样,每一次都在离她几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它,果然,认、主、了!!! 而且,认得是、个、凡、人!!!! “卑鄙!”它愤怒地将那还卡在它逆鳞之上的界莲之叶扯了个粉碎,怒气冲冲地瞪了夏乐一眼,便在湖上到处破坏歇斯底里了。 “喂,那叶子可是你扯的!” 一丛水草精准地拍在了她的身上。 “喂,你到底怎么了嘛?!说话呀……” 一条浑身透明的软骨鱼贴到了她的脸上,好不容易才被扯了下来。 “有话好好说嘛,冲我发脾气又有什么用?” 一块礁石从耳边呼啸而过,在湖涯壁上砸了个粉碎。 正在这时,一声“小妹”在耳旁响起,人随即卷入了一个古装男子的怀抱,一只大手捂住了夏乐的口鼻:“屏息,静气,勿要中了瘴毒!” 哼,那凡人我动不了,你这小小金丹期我还动不了吗?! 恼羞成怒的巨兽看到了替罪羊,展开了疯狂的攻击。谁知那小小的金丹期在这厚重的瘴气之中竟也是个逃跑高手,还能在逃跑过程中偶尔反击个一两下。 这瘴气不是连元婴期修士都要掂量掂量的吗?怎得今天全是蝼蚁在蹦哒?真特么是邪门了! 第六章 无星之夜(6) 又是一次眼看就要击中的攻击,夏乐好不容挣开了男人那让她差点窒息的大手,对着巨兽大喊:“你给我坐下好好说话!” 湖面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水响,巨兽忽然消失不见了。 他发现自己竟端坐在了湖底的淤泥之上。 他瞪大了眼睛,因吃惊而打出了一个响嗝儿,化成一大串的泡泡,瞬间涌上了湖面。 男人还来不及惊讶巨兽的消失,便看见自己的妹妹正在努力挣扎着,瞪向他的眼睛里竟满是陌生的神情。 忽地感到口中一股腥甜,带着撕裂的疼痛冲上头顶,不妙,是乐湖的瘴气之毒! 顾不得妹妹对他说的那些胡话,他抬手便将她击晕了过去,向着九家庄方向飞速御剑。 再呆下去,只怕他的神智也要同妹妹一样被瘴气侵袭了! 就是在这样的混乱中,夏乐被带到了九家庄,莫名其妙成了九家二小姐九歌,任她怎么说怎么解释,也没半个人相信。 他们都说她受瘴气之毒影响了神智,坏了脑子。迟些,家主出了关,总会找到方法治好她的。叫她别难过,也不要担心自己的修为,九家上下都会为她尽力排难。就算当真从此只能做一个凡人,她也还是九家的二小姐。 夏乐口都说干了n次,面对那群哭哭啼啼的女人们和满眼同情的男人们,她实在是没办法沟通了,只好暂时当自己是九歌了,反正这儿有饭吃,饿不死。 可是,这才没过几天,便听闻什么夏家送来了聘礼,过些日子就要接自己过门。 夏乐顿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一个头两个大”,果然,饭是没有白吃的。 于是,趁夜换上了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穿着的雪纺裙,朝乐湖一路飞奔。虽然她仍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做到那么多奇怪的事情,但她那么想了,然后那么做了,她就做到了。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坏事儿,也就懒得理会那么多了。 就好像她刚才那样,看着没有船在湖边,就想了想,拔了片叶子扔在湖面上,她就这样搭上了一叶扁舟,随心而动地在湖面上穿梭,也许像这样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带上,就可以再次看到那样的荷叶,然后,她就可以回家了? 可惜,这一次,她的想法并没有应验,乘着叶舟在那湖面上飘荡了许久,她仍是找不到当初那样的荷叶。 哎,那样的荷叶果然只有一片吗?被那只大怪兽撕烂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吗? 夏乐有些消沉地盘坐在了叶舟之上,按了按微微发跳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候,巨大的阴影闪现出了它真正的形貌,血盆大口对着她狠狠地咬了下去。 夏乐当下感到自己额头上那条青筋跳得更欢了,她凌空画了个圆,便把自己连同叶舟包在了上次的青色光球中。 然后,缓缓地开口:“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坐下。” 咚!水面发出一声巨响。 哼,都是这只大怪兽的错,要不是它撕烂了我的荷叶,我现在说不定已经躺在家里看电视了! 第七章 无星之夜(7) “凡人,你……” “你给我、坐、下。” 咕咚! “你……” “坐下!” 咕咚! 这世界果然无厘头,阿篱对付犬夜叉的方法,居然可以用在这种大怪兽身上,我到底穿到了什么东西里啊喂,某个小说?某个动漫?某个游戏? “砰”地一声水响,一个劲装少年穿出了水面,飞快跳到了青光不知何时消失的叶舟之上,盘腿坐在了她的对面,动作那叫个一气呵成啊。 他的头发并不长,是一种较为松散的碎发,发尖微微地卷起了半个圈儿,此时正滴着水珠儿,很是动感。他的皮肤隐隐流过各色光线,组成一个个匪夷所思的纹路,交替着闪现又消失。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明晃晃的铁器,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挂饰,但直觉却告诉她,那是一个锁,在这苍茫的月色中显得格外地阴寒。 不过么,最阴寒的当属少年那咬牙切齿的俊脸。 “凡人,”正太特有的变声期嗓音响起,“你玩够了吗?” 在经历了这几天连续的无厘头轰炸以后,大怪兽变成了小正太这种小事儿已经无法动摇夏乐的心情。 只见她继续搓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歪着脑袋答道:“嗯,差不多。” “把界莲交出来!” “劳烦换一句。” “你这卑劣的凡人,不要欺吾太甚!”正太猛得站了起来,捏紧了双拳,却又想起了什么,立刻坐回了原样,侧过脸望向一边,续道:“若非你趁吾之危,凭你这么个小小的凡人,怎么可能……了我……哼!” “哈?说啥呢?越说越小声,我哪儿知道你讲什么!” “听不见是你耳背!我说,你一介凡人,拿着那界莲有什么用?要是被其他修士发现了,你还能次次这么好运吗?你拿着它玩儿,就是拿自己的小命儿在玩儿!” 啊啊啊啊,又是这破事儿,想起就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乐只觉得好不容易摁下去的青筋又蠢蠢欲动了:“我说,你偶尔也听听人话好不?都告诉你我没有了就是没有,你信不信都无所谓,我也在找那片叶子好不好?!要不是你撕了那荷叶,我现在应该已经躺在上面回到家了,哪会在这黑漆漆的夜晚跟你这怪物在湖水中央扯皮?!” “什么?!你——哼!!”只见正太眼中的的血光一闪,他主动得将被自己封闭的血契感应开放了,尝试去接触夏乐的想法,既然他们已经结了认主血契,心灵相通,这女子就没办法在他眼前撒谎! “这!你……”感应的结果让他万分吃惊,这凡人居然没有撒谎,甚至还正因那片可有可无的叶子而腹诽埋怨着自己。 虽然,她肚子里那堆“正太”之类的用词他并不理解,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坦荡的心绪。 然而,她身上那淡淡的界莲之息、她随手使出的封界之力都做不得假,那界莲一定在她身上。可是,她把界莲藏在哪儿呢? 第八章 无星之夜(8) 他努力地尝试感应她身体的每一部分寻找界莲,却徒劳无功,倒是让自己的脸不经意地烧了一下。 还好,夜里黑漆漆的,没人看得见。 切~吾还以为这丫头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却原是高看了她!这丫头倒真真是个愚蠢的凡人,身怀重宝而不自知,还瞎埋怨…… “我说,你瞪了我半天,我的脸蛋开花儿了没?”心情不好的夏乐抱起了自己的双腿,冷冷地抛了一句话。 “就算能开花儿,也好看不到哪儿去!那界莲就在妳身上,妳要想要界莲之叶,自己招出来就是,少在那里含血喷龙。” “哦?怎么招?”夏乐一下子来了精神。 “妳怎么招出封界,就怎么招出莲叶!” “呃——封界是……” “那青光壁,笨!” “喔喔喔,好哩!”她立马一试,一片巨大的莲叶“啪”地拍在了湖面上,夏乐立刻心花怒放地躺了上去:“谢谢你啦!” 唔,这笨女人要不要这么开心啊,雀跃的感觉都传到我这儿来了…… 正太的脸因着夏乐的道谢又烧了一下,慌忙封闭了心灵感应。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还算满运气的,认主的是这样一个心境清澈的凡人,虽然修为不济,却不会像那些心思龌龊的人类一般让自己噁心。 等等,凡人,还身怀重宝! 你短命不要紧啊,我还能早离血契,可你身怀重宝还想寿终正寝,这可能吗?! 你要是不能寿终正寝,我还不是要把命给搭上,跟你送做一堆灰啦?! 我……我……我庆幸个啥啊,难道认了个蠢蛋凡人为主以后,连带着自己也变蠢了吗?!! 思及此处,正太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凡人,你现在有何打算?” “睡觉!” “什么?!” “哈啊啊啊啊——拜托,本来就一点睡意也没有,你就别再来打搅我了,让我睡吧!” 正太紧握的双拳不可遏止地抖动起来,只要一个忍不住,他就会将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挥成天边的流星。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家穷到没床了吗?非要睡到这个……这个满是瘴气的湖上!” “当然有,席梦思大床,空调对着呼呼地吹,比这破地方好了n那么多倍。”夏乐很是不满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即便对她言词中的东西不能完全理解,正太也能听出个大意。 他很是恼火地甩了夏乐一脸水:“那你个死丫头还不回去!” 睡意彻底消失的夏乐怒吼着“你给我坐好”,然后,对着端坐得无比正直的正太,絮絮说教道:“没人教过你什么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你睡觉的时候喜欢被别人打搅吗?你的情商可以再低一点吗! “如果我回得去,还用得着在你眼皮子底下睡觉吗?不妨告诉你,我睡就是为了回家,我是睡着来到这个地方的,自然也要睡着回去……我说,你小孩子家家的,懂是不懂?!” 第九章 无星之夜(9) 巨兽变成的正太当下便左眼皮狂跳,右眼抽搐,居然说他是“小孩子”,他还是小孩儿那会儿,只怕她祖宗一百八十代都还没出世呢!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疯女人的话,但是她言词之中把“在界莲之叶上睡觉”当作是界莲的使用方法,还打算马上实践的意思是昭然若揭的。 这、这疯女人究竟是从哪个鬼地方钻出来的! “女人,你疯够了没,界莲岂是如此用法!越界讲求的是心神合一,若是不能,就算睡到天荒地老,又有何用!这界莲也忒没眼光,怎就宿在了你身上!” 刚睡回去的夏乐闻言一惊,一骨碌爬了起来,瞪大了双眼:“你说真的?” “哼!” “怎样才能心神合一?” “哼!” “对不起啦——帮帮忙嘛——” 正太眼皮一抬:“你先感应到自己身上的界莲再说吧!身怀重宝而不自知的家伙谈何‘心神合一’,真真是笑死条龙!” 于是,夏乐在自己身上拍来拍去,又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只好放弃了。 她朝巨兽变成的正太嘿嘿一笑,便驱使着莲叶告辞了,心下盘算着自己该去哪里避避风头,既然自己只要做到心神合一便可以回去,现下要做的便是远离九家,寻找心神合一的方法。 另一厢,正太心中灵光一闪,既然不幸认了这疯女人为主,这疯女人又有界莲,只要跟在她身边,自然可以分享界莲之力来摆脱这鬼地方。 而凡人又能活个几年? 八十?一百? 待百八十年后,这凡人便寿终正寝了,届时自己想拿走界莲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于是,为了千年万载的自由,他决定委屈自己个百八十年:“喂,凡人,你想去哪儿?” “天高海阔。”夏乐望着皎皎明月,漫不经心地答道。 “我跟你去。” “哈?”夏乐瞪大了眼睛,一脸“你吃错药了吧”的表情。 “我跟你去。”正太不耐烦地重复了一句。 “为什么?” “一来你有界莲,二来你……了我,我再不乐意也是要站你旁边的。” 他的脸上红光乍现,被忽而大盛的月光照了个正着,透着一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气氛,这气氛诡异得让夏乐的手臂上起了好些个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手臂道:“我怎么你了?麻烦把那省略号给去了,说清楚一点。” “就是你……你嗯了我啦!我不得不跟你绑在一起,就这样!” 正太不耐烦地插起双手,脸上的红光更为可疑了,心下暗道:愚蠢,连自己给我下了主从血契都不知道。 “请不要用象声词来敷衍。” 于是,正太双手叉腰,怒瞪着她道:“意思就是我保你今生寿终正寝,你死后界莲归我,够清楚了吗?” “好。对了,我是夏乐,夏天的夏,乐曲的乐,也有人管我叫九歌,你叫什么名字?” 夏乐马上答应了,心想:这世界大概是个rpg游戏吧,瞧瞧,这就到同伴组队剧情了。 第十章 九家(1)? 不提名字还好,一提名字,那巨兽变成的正太便浑身冒出了瘴气,一出即收,咬牙切齿道:“哼,本王的名讳,岂是你一介凡人可以呼来唤去的?!” “好,知道了,你就叫阿哼,以后就要请你多多关照了!”夏乐很是看不惯这傲骄的样子。 “什么?!!你这放肆的凡人!怎敢如此辱我龙族……” “那你想我怎么叫你?怪兽大王之类的我可叫不出,既然我们要做同伴,就不该有什么阶级之分,你我都是平等的,否则,就地拆伙,不要做什么同伴!” “既然你不肯告诉我名字,又自称龙族,叫你阿龙如何?” 正太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才跟这个余寿不足百年的凡人计较,白了夏乐一眼道:“哼,随你!” 随即变成了一只紫中透黑的小蛇,缠在了夏乐的手臂上。 终于,出了将它束缚已久的乐湖,那望向明月的金眸中,血瞳猛地一缩,心下暗道:天高海阔吗?哼…… 这是一个注定不能平静的夜晚,林子里的小动物们都有些胆战心惊地蜷着身子竖着耳朵,时刻准备着夺路而逃。 “嘭——”巨响再次不约而至,湖边树林的又一处腾起了烟尘,惊飞了一片的鸥鹭。 夏乐挠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第n次踏着撞折的树枝,步上了歪斜的界莲之叶,对着手臂上的阿龙扯嘴一笑:“呵呵呵,我再试一次噢。嗯——起!” 回答她的是一声浓浓的鼻音。 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 左边抬高一点儿…… 欸?!过了过了!右边快跟上…… 不能抖,别抖啦—— 稳住!稳住!! 终于,莲叶开始平稳起来,载着夏乐在林子上方缓缓地飘移着。 “阿龙,你看,我终于成功了!” “哼!” 虽然,阿龙表面上看起来对夏乐很是不满,甚至可以说对夏乐的成就是不屑一顾的。但实际上,它的心底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究竟是什么人?明明没有紫府,却能收纳龙族王者的心血;明明没有一点儿修为,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筑基以上修为才能做到的御物飞行;明明是个凡人,却不畏威压与瘴气…… 她这小小的身体里,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忽然,一人飞到了他们前方,堵住了去路。 阿龙抬眼一望,用它缩小后那细细的,嫩嫩的,令人忍俊不禁的声音,传音给了夏乐:“划空而行,无须借物,是个元婴期,你的麻烦来了。” “欸——元婴期?!”夏乐惊叫出声。 虽然,她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什么叫做元婴期,究竟是有多么厉害,但多少总能从阿龙的语气中,听出这是很厉害的意思。 所以,这个很厉害的人是来找她麻烦的吗? 夏乐不由得紧张起来,盯着眼前的来人。 只见他面如冠玉,一支白玉簪束起了他的流泉秀发,身着金纹黄袍,气息沉稳,空手而来却不怒自威,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第十一章 九家(2)? 少倾,眉头微皱,那人开口道:“随我来。” 言罢,竟转身先行了。 “傻子才跟你走呢!” 夏乐连忙驱动莲叶往反方向疾飞。 这一举动,惹得阿龙嗤笑出声,摇着尾巴尖儿,摆出了一副看戏的样子:“你倒好本事啊!” 无奈飞行实在是个技术活儿,而夏乐明显没有来得及考出驾照。 在急速之下,莲叶又失控了,眼看着就要撞到前面的山壁。夏乐只好捂上眼鼻,准备接受迎面而来的再一次“嘭”。 可是,都过了1分钟了,“嘭”呢? 夏乐放开捂着眼睛的双手,却见自己正被刚才的元婴期男人拦腰截住,夹在腋下,倒飞而去。 “喂,你干什么?放开我喂!” 男人对夏乐的挣扎很是不满,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屁股上,喝道:“老实些!” 夏乐当下只觉得脑袋里的那根筋“嘣”地一下,断了。 她她她,夏乐,二十八岁,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打、了、屁、股!!!! 草ni马啊!!!!!! “你丫啥玩意儿啊!元婴期了不期啊!长得帅了不期啊!敢碰老娘屁股,老娘一样告你x骚扰啊!!!” 夏乐完全进入了歇斯底里的挣扎状态。 男人威压一出,却发现无甚效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既而神色一沉,手刀一劈,世界清静了…… 过来不知道多久,夏乐醒来,发现自己正大字形地趴在九家大堂的地毯上,周围跪了几个照顾过自己的奴仆,面朝着正座的方向磕着头。 她勉强地揉着酸疼的脖子,望向正座。 妈妈咪呀,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那悠闲喝茶的不是那打人屁股的变态帅哥又是谁呀喂! 一阵头晕脑胀之下,夏乐对着上首喊道:“大哥,我又没招你又没惹你,你做什么抓我呀?!” 周围传来一阵吸气声,九韶的声音从她后面弱弱地传来:“呃,小妹,我在你后面,那是父亲……” 刚刚闭关成功,晋级元婴的九家现任家主九辩品着茶,冷冷地扫了夏乐一眼,吓得她打了个激灵,一骨碌爬了起来,瞪着他道:“你到底想干嘛?” 九韶见状,慌忙上前将她按下,小腿一扫,夏乐便跪了下来。 他这才向上首行礼道:“父亲,小妹受瘴毒侵袭,坏了脑子,还请父亲出手相救!” 坏脑子,坏了脑子,你们全家都坏了脑子!! 夏乐愤恨地望向旁边,一见那按住自己的人,便心里咯噔一下,感到脖子后面疼得更厉害了。 这家伙不就是上次那个敲晕她的混蛋吗? 果然,天下混蛋是一家,连敲晕人的手法都一样。 之前,在乐湖,她并没有来得及细看他的模样。现在这样一看,这俩人长得还真像,除了眼睛以外,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九辩的眼睛狭长而深邃,看起来十分的冷静沉着;而九韶的眼睛则是圆溜溜的一对儿杏眼,时不时的眨动几下,充满了朝气。 第十二章 九家(3)? 两人的气质因着一对眼睛的不同而呈现出截然相反的气息,若把九韶比作早上那朝气蓬勃的太阳,那么,九辩就是夜晚那皎洁清澈的月亮。 加上两人今日一黄一紫,穿的都是绣着同款金色纹路的衣裳,外表年纪又很是相仿,看着便更像是两兄弟,而非父与子了。 九辩一挥手,所有家奴都凭空消失了,整个大堂只剩下了仆人眼中的父子三人。 夏乐还来不及惊讶,就见他向空中甩出了一滴血,化成了许多红丝,红丝在空中一顿而出,冲向了他们,凌空围在了她和九韶的身旁。 见此情景,九辩眉头一皱,锐利的目光直刺已经化成了蛇型手环的阿龙。 “唷,有点儿意思,竟能发现本王。”阿龙心下暗道。 九韶的声音将九辩的目光拉了过去:“父亲,此女确是小妹无误,不仅这血脉感应如此,她房间的梳妆镜也已换成了魂镜,并未出现他人的面目。” “哦?”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剑拔弩张,九辩望向了夏乐道:“将镯子卸下。” “什么镯子?诶,你说的是阿龙?” 夏乐还来不及反应,只见阿龙自己又化成了一条四脚蛇,缓缓滑下她的手臂,盘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口吐人言:“随你查,别杀了她就好。” 九韶当下震惊非常,妹妹手上戴着个活物,自己居然浑然无觉。而且,那活物还是个能够言人语的高阶灵物,就算还没化形,也离化形不远了,那它至少得是元婴期以上的修为了。 若是它从中作梗,自己和父亲就算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那就多谢了。”九辩向阿龙抱拳致意,随手甩了面魂镜出来,围着夏乐转圈儿。 见到此情此景,夏乐再傻也知道了那镜子的用意,不满地开口道:“把你那照妖镜收起来,不用照了,本人绝对是360度无死角的原装正版人类。” 九韶扶额,闭关驱毒的时候,他就听闻小妹性情大变,言语古怪,现下见识到了,果真令人头痛无比。 忽然,听得九辩传音给他:“威压尽施与她。” “这……” “照做,无碍。” 金丹期威压尽数施展在了夏乐的身上。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应该立刻被压趴下不能动弹的夏乐仍旧无动于衷地站着,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到,还在絮絮地说着话:“我可能跟你们家的什么九歌长得很像,你们丢了女儿的急切心情我也能明白。但我不是九歌,劳烦让我走,我要回家!” “哦?” 得到儿子传音肯定的九辩从首座上起身,走到夏乐面前,上下打量着她:“那你又是何人,家住何处?” “哦——总算有人肯听人话了,告诉你,我的名字叫夏乐,家住h市y区合宜路好金楼5楼5号房。顺便一提,不在这个世界上。” 怎么也探测不出一点儿修为的影子,九辩也懒得接她的胡话:“你的修为如何?” “哈?” 第十三章 九家(4)? “修为到了什么境界,嗯?” “哈??” “不敢说吗?” “这你就冤枉她了。” 一边儿看戏的阿龙忽然开口:“她确实是个半点灵力都没有的凡人,倒是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威压。就连本——本尊的威压都没用,你们一个元婴初期,一个金丹中期就更不在话下了。” 竟能精准地看出九家父子的修为,九辩心中警铃大作:“那么,前辈有何高见?” “既然你们有血脉感应,她必是你的直系血亲。” 停顿了一下,复又言说:“你们的家务事我不管。我只提醒一句,她与我有契约在先,嗯……我算是她同伴,保她寿终正寝。” 闻言,九辩眉眼一抬:“哦?前辈竟与小女定契,缘何?” 一想起这事儿,阿龙就火大:“那还不是因为……” 随即一顿:“天机又岂可让你这小辈知晓!” 于是,扭过头去,不再理会。 后来,九韶提出了魂魄记忆的说法,认为九歌是因为粉身碎骨之后肉体重筑,又在乐湖受了瘴气的影响,才模糊了今生的记忆,而前面不知哪一世的记忆又被开启了,这才终日胡言乱语。 确实也是,这种说法最符合当下的情况。虽然,九辩仍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权衡当前的利弊,这说法确实是最合宜的选择,便也点头默认了。 “既有血脉感应,那肉身必是歌儿的。若是夺舍而来,终会露出马脚,届时……哼!”九辩这么思量着,将茶碗搁在了案上。 直觉告诉他,九家怕是要久平生变了。 …………我是场景分隔线………… 夏乐很是恼怒。 她在九歌的闺阁中踱来踱去,一会儿将被褥当仇人蹂躏,一会儿一脚脚地跺上了凳子,她实在是没法咽下这口气。 那个面皮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扑克脸,那个随便打人屁股的混球,那个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清楚的糊涂蛋!! 居然敢居高临下地以父亲的身份,当着她的面以“伤风败俗”为名烧了她的虹色连衣裙! 这还不算,他居然还以严父的口吻命令她禁足悔过,将她软禁在了闺阁之中,整天听那些个老太婆唠叨什么“容止得宜”的处世之道,真是活人都要给他烦死了! 她曾经求助于阿龙,谁知那也是条混不隆冬的死泥鳅,一句“无能为力”就睡到美人榻上去当没事发生了。任她怎么喊“坐下”,它也只是顺从地端坐榻上,眼皮都不开一下。 什么混帐同伴嘛,一点儿都靠不住! 当何姑姑推门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屋的狼藉,以及穿着里衣,疯疯癫癫地对着一条暗纹紫蛇,不停地念叨着“坐下坐下”的自家小姐。 她叹息着清了清嗓子,轻声细语道:“歌儿小姐,夏公子来访,还请更衣入园。” “我不是被禁足了吗?这才两天。”夏乐转过来一张臭脸,皱眉问道。 “家主特许。” 第十四章? 婚约者(1) “哦?”夏乐眉毛一挑,“什么来头?” 何姑姑躬身苦笑道:“未来姑爷。” ……空气凝集了30秒…… “好,我去会会!” 夏乐咬牙从衣柜里扯出一件黑底金纹的外衣,交到了何姑姑的手上,便耐着性子任其摆弄了。 何姑姑暗松了一口气,心中期盼着自家小姐能因着未来姑爷的情而多少恢复一些以往的神志。 阿龙跳到了她的手腕上,化做黑金手镯,传音道:“我跟你去,这事关系到家族问题,还可能牵连你的身家性命,我得帮你看着,省得你说出不该说的话。” 会仙园中,夏南吕的茶喝得很是不耐,在他想像中,那眼睛总黏在自己身上的九歌应该早就红着脸垂着眼出来见他了。可是,手中的茶水都热了两遍了,那女人还是没有出来。 欲擒故纵?假装矜持? 哼,也未免太晚了吧?! 正在这时,身着黑底金纹裙袍的女子在仆从的牵引下,缓步来到了园中。 她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花香,发饰繁华中透着一股子精练,画眉修远,朱唇点绛,眼光流转,自信逼人。如果说记忆中素衣淡妆、面色温文的九歌是那清妍幽香的银桂,那么,眼前这华服红妆、眼波灵动的女子便是那浓香逼人的晚香玉。 有那么一瞬间,夏南吕以为这是自己与此女的第一次会面,而那熟悉的五官以及黑衣上金晃晃的九家家纹都提醒着他,来人正是他那不得不娶的未婚妻——九歌。只是,她的装扮和她打量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人了。 “哼,换汤不换药,以为自己换个装扮,就能入得了我眼了吗?”夏南吕在心中暗暗鄙夷道。 当夏南吕打量夏乐的时候,夏乐也在打量着他。只见眼前的男子身穿淡绿色的素服,腰间的玉笛仿竹,五官如削,剑眉修目,神情不屑,使得他看上去更像一株迎风而立的傲竹。 “哦~~高冷型男,确实是小姑娘家家中间人气很高的类型。可惜,光他那看人的眼神就足够与我绝缘了!看来对这婚约不满的,不只我一个,很好!” 夏乐这么想着,盘坐到了茶案的另一边。 鄙夷归鄙夷,夏南吕知道自己再不喜欢她,该做的事也还是要做,该说清楚的话也还是要说。 此女虽是个没脸没皮又心肠歹毒的女子,自己却是做不得也不想做那忘恩负义又背信弃约的事儿。不论是对九歌,还是对她。 一想起心上人知道他与九歌的婚事以后,那哭得梨花带雨却又要强忍哀痛亲自与他话别的样子,夏南吕心下便是一阵抽痛。 他强压着愤懑,正襟危坐,拱手抱拳道:“九姑娘别来无恙,夏某人此行前来,一为感激姑娘为在下舍身寻药的高义,二为商榷妳我婚事的枝末细处以备参详。” 夏乐早就从几个贴身奴仆对着她表衷心的哭嚎中,对九歌舍身寻药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了个大概,对她的作为虽不赞同,却也钦佩。 第十五章? 婚约者(2) 现下,眼瞅着夏南吕的轻描淡写,心下为她不值,暗自摇头。揉搓了一下耳边的鬓发,夏乐把涌到嘴边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给合著茶水吞了下去,便学着九辩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开口道:“愿闻其详。” 夏南吕被这不咸不淡,不冷不热,毫无推搡客套可言的四个字给咽住了话柄。 难道自己还真要先对她歌功颂德一番,然后再宣正事吗? 原就愤懑的他,心火更盛了,便也懒得做什么表面工夫,不再客套刺言道:“看妳现下安好,想必坊间传言有浮,不论如何,妳救我免受例疾之苦是真,妳想要的夏家少主夫人之位自当奉上,以为谢礼。” 夏南吕稍稍一顿,看了眼夏乐,见她如传言所述修为尽失,而此刻神情依旧如初,想来也是知道自己的短处,便续言道:“只是妳现下修为尽失,却是端不得我阴律门少主夫人之位。” 阴律门是夏家的产业,400多年前,夏家与九家老祖同为音律宗宗主的嫡系弟子,感情甚笃。后因一系列变故致二人分道扬镳,一宗裂二门,夏家掌阴律门主修阴律音功,九家掌阳律门主修阳律音功。 两种音功相对却又互补,互敌互消却又相辅相成,本是一套功法。无奈以乐入道本就是难事,而这套功法竟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运功线路,使修行更为艰难,二者同修极易产生偏差而走火入魔,是以将其拆开传授,待到弟子将其一者修至顶端再依悟性机缘传授其二。 相传原音律宗宗主皆是将两种音功融会贯通,修至二功共融的大能,无奈月有阴晴圆缺,自500多年前,弟子之中无人得以二功共融后,传承便出现了断层,后又经历一宗裂二门,两门数百年来的成就皆是寥寥,而乐修的天资与悟性要求又较剑修咒修之类的要高上一些,选修音功的人自然就少了,乐修的大能传奇也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昨日黄花。 再后来,两派门下弟子越来越少,九家与夏家便干脆地先后将阳律门与阴律门直接收归了自己门下,成了两家的家族产业。原本两门因争抢弟子、乐湖秘境的归属等等事务上矛盾频出,几乎要闹至不共戴天的地步,后由早已飞升他界的旧音律宗宗主兼九家老祖九调回转下,两家签订了一系列的合约,错开了矛盾。 再后来,又在机缘巧合下,有人发现两种音功的修炼者若是对修,有一定的机率能够使功法相辅相成,加速修为进境,两门这才算是破了冰,关系日趋缓和,但是积累了几百年的怨气,想要破镜重圆,却非易事,是以九夏两家虽不再以仇人相待却仍旧互相嫌弃不已。 是以,夏乐闻其所言,心下冷哼了一声,便也以刺言回敬道:“却不知夏少爷是放弃了阴律门的少门主之位呢?还是将夏少主之位让给了庶出的兄弟呢?” 第十六章? 婚约者(3) 夏南吕剑眉微促道:“在下怎会如此不堪!放心,你既心系于我,那偷梁换柱的腌臜事,我们夏家是不屑做的,我定会娶你为妻。” “哦?”夏乐想不到他居然还挺正直,为了这不情愿的婚约放弃了少门主的地位,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夏南吕见她似乎有些欣喜,以为夏乐当自己喜欢了她,为她放弃了少门主之位,便泼冷水道:“阴律门少门主自然也没变,只是你失了修为又毁了仙根,想要修行也是不易。” “试问,一介凡人如何当得将来的门主夫人之位?又如何与我协手共理门中事务呢?” 夏乐心下鄙夷,忍不住低头翻了个白眼,喝了一口凉茶,冷冷回道:“你丫的意思是让九歌离阴律门远一点儿,只在夏家充个少奶奶门面就好?” 言罢,化成手镯的阿龙传音提醒她注意用词,太粗鄙容易让对家怀疑自己。 虽然夏乐对此并不介意,甚至觉得能呛呛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少爷为九歌出出气也好,但是阿龙的话也是为她好,还是照做为安,便又整理用词续言道:“如此说来,阴律门将来岂不是要少个门主夫人了?” 夏南吕移转过了脑袋,懒得理会九歌言词中的粗鄙,转看园中的繁花蓁叶,淡淡说道:“这就不劳九姑娘费心了。” “待有朝一日,阴律门出了个少门主夫人,也请安心。你的夏家少夫人之位非大过不得动摇,至于另一位么,我自会与她约法三章保你平安,将来你们会以平妻论处,还望多多效仿娥皇女英。” 哼,什么娥皇女英,想让九歌去哭竹子倒是真! 在夏乐二十八年的人生中,不是没有人向她伸出过愿结同心的榄枝,只是没人得她心意,便本着“宁缺勿滥”的原则统统拒绝了,是以自己一个逍遥了好些年。 对于感情的洁癖,让她对夏南吕这种光明正大地提出“我以后一定要劈腿”的行为很是不齿,也很是厌恶,心下恼他丢光了全天下姓“夏”的脸面。 于是,她冷哼了一声,轻飘飘地讽刺道:“想不到夏少门主大驾光临,却不是为见未婚妻,而是为享齐人之福,这等行事果真是高,高啊~~真是高处不胜寒唷~~~~” “你也不必冷嘲热讽。” 夏南吕斜了她一眼,寻思着把话说开了也好,省得她将来觉得自己很好蒙蔽,成日上窜下跳地整事儿:“若非拜妳所赐,在下也用不着享什么齐人之福,九姑娘如此贤慧,倒是让在下好生佩服!” “哦?”夏乐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暗自将九歌相人的眼光细细地问候了一番。 “明人不说暗话。我身中丹毒乃是机密,你又如何能知晓所欠药材?” “本次秘境的开启与试炼是我们阴律门的轮值,你这阳律门大小姐又怎么进得去?” “秘境内的药材分布之地笼统就那么几处,为何你一炼气大圆满的修为能采全了所有药材,而阴律门成群的筑基弟子进去却是遍寻而无一获呢?” 第十七章? 流言四起(1) “你的药材还没送到,坊间关于你的牺牲和我的丹毒的流言便四起了,为何个个都绘声绘色如亲眼所见?” “夏某愚钝,还望九歌姑娘不吝赐教!” 责问之辞铿锵置地,字里行间都将九歌钉在了阴险狡诈的案板上。 想不到事情还有这般细节的夏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下沉思道:莫非这九歌还真有什么故事? 但什么都冲着她来,而且最后的获利者也不是现在生死不明又失了踪迹的她,只怕她才是那个失去最多的人,那么,什么才是真相呢…… 而那头,夏南吕见夏乐呆住了神情,便以为自己一语中的,冷哼了一声,总结道:“在下言尽于此,此行只是为了给九姑娘安个心,提个醒。顺便告知,我们的婚礼会在少门主夫人策立之时一同举行,还望九姑娘安闺静待!” “在下告辞。” 言罢,不等夏乐反应过来,夏南吕便起身离去了。 若要给大吕洲排个新闻人物榜,九家阳律门二小姐九歌绝对是这几个月来的蝉联不去的榜首,甚至连几个凡人市镇的酒肆茶馆里都有说书的编排了几个不同的故事,个个讲得绘声绘色如同亲见。 一时间,整个大吕洲上有心的、无心的、有意的、无意的,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无非就是生意、理想和九家二小姐的风月段子。连带着作为男主角的夏南吕,也被人挖出了各种成名旧事,顺带编排出了许多与九歌一见倾心再见定情三见……咳咳……之类的墙头马上,惹得好些未谙世事的深闺姑娘们浮想连篇,芳心躁动,想来那一系列的话本子也该快要问世了。 这几天,九家二小姐又传出了一些新的消息,怎么不叫人兴奋,马上就成了消息早知人士炫耀的资本。将九歌终于醒来,却又坏了脑子,成了凡人的事添油加醋大肆炒作了一番,便又是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闻了。 ? “夏家阴律门少主夏南吕将会在婚礼当日迎娶二位夫人,一是夏家少主夫人九歌,二是还未敲定的阴律门少门主夫人,二人将为平妻,平起平坐!” 此消息一出,有人为九歌终于要得偿所愿而庆贺;有人因着夏九两个乐修大家的天才联姻而忧心时局的平衡将破;有人为夏南吕不得不娶一介凡人而唏嘘不已;有人为九歌的好事多磨而感慨万千;有人心思活络地将自家有些修为的闺女牵到了夏南吕常出没的地方;有人坐等后宅斗法的好戏上台。 当然,也有人为了这些消息的传播而头疼不已。 宫商便是其中的一个。 此时此刻,他正皱着眉头斜躺在美人榻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将一把灰尘扔进了一个精致的火盆之中,金丹期特有的丹火一出,一阵红焰燃起,便有一些画面倏然而过,结成了一块黑色溯影石,却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他又将一块破布扔进了火盆,一阵黄焰燃起…… 第十八章? 流言四起(2) 试问这大吕洲上,捕风捉影、消息灵通哪家强?你捉十个人问,便有九个人告诉你的答案绝对就是“溯影坊”,偶有一个傻兮兮地回答说“溯音舫”,就会被那刚被问过的九人给群殴唾弃,才不管他是不是乡音难改,发错了音。 溯影坊给出的消息,通常是以一块溯影石的方式,只要灵力输入,当时的景象就会声色并茂地如同放电影一样呈现,绝无虚假;溯音舫给出的消息,则是一块溯音石,灵力输入,当时的声音就会完整地呈现,虽然也绝无虚假,但由于没有画面,石头的声音里又风吹草动阿猫阿狗的杂音太多,还需要得知溯音石的口令才能启动,便较溯影坊落了下乘,只是多了个有些鸡肋的加密功能。 溯影坊是一个固定的地方,开门做情报生意,从不插手大吕洲的大事,传说是自上界下派的纯商家,立足大吕已有千年,因上界有人,也没什么人去动那将它占为己有的歪脑筋。 而溯音舫则如其名是一艘画舫,行踪飘忽不定,只做有缘人的生意,价格倒是比溯影坊便宜了许多,不论是江湖草莽还是修真大能都希望能寻到它的踪迹,然后将它收置麾下,以为己用。这倒是显出了溯音舫主的能耐,溯音舫入世已有数十年,被各界人士围攻数次,仍是轻飘飘地行踪不明,连派人去溯影坊也求不到下落,不失为大吕洲的一则传奇。 溯影坊时下的坊主便是宫商,夏南吕与九歌的消息并不是溯影坊提供的,其中甚至有一些是连他们溯影坊也不曾探得的。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溯音舫,但他们两家数十年来相安无事,而且消息中透露出的好些细节如九歌散骨后的样貌、被寻回时衣衫不整只着七色凡衣香肩外露等传言,他都是要等到亲自凝炼出溯影石才得以将传闻验证。这不是溯音舫可以做到的,而像是自家手笔。 九、夏两家先后奉金而来,要求流言出处等情报,言辞之间,明显是怀疑上了溯影坊,特来敲山震虎施以威压的。对此,宫商并不在意,溯影坊做情报生意千年,怎么可能不经风雨,只是那些来找碴的都早早做了古,还来不及悔恨,便被挫骨扬灰,使得坊间皆传言他们上界有人。更何况想做纯商,自己没一点儿实力是做不到的,因此,宫商并不惧怕两门围攻。 然而,此事确实透着蹊跷,凝炼溯影石乃是血脉传承,一直都是一脉单传,还必须要有金丹期以上的修为才可以做到,他的父亲老坊主早已在二十多年前应劫殒落了,而自己又没有子嗣,是什么人将这个祸水东移,移到了溯影坊的头上呢? 又或者,那人的目的是希望借溯影坊之手除去九、夏两家? 恼恨自己连被什么人算计都还没查出来的宫商,依旧闷闷地在火盆上用丹火烧着毛发碎纸裂盘子这些物什。 落别人眼里,他就一烧垃圾的翩翩俏公子。 第十九章 跪祖祠(1)? 就在夏家家主面色黑如锅底,九家家主把记载着坊间传闻的玉简一把捏碎,溯影坊主宫商还在孜孜不倦地烧着成堆的垃圾之时,流言中的第一女主角九歌──准确来说是被当做九歌的夏乐,正跪在九家祖祠大堂里四处张望。 得了阿龙传音肯定没人监视了以后,她歪身一倒,直接躺在了蒲团上,极没形象地双手搓着膝盖,口里“唉唷唷”地叫唤着。 “你说,这九家的家主是有病吧!还真把他自己当成我老爸了,也不看看自己才几岁,生得出我二十八岁这么大的闺女嘛?!” “就算是我亲爹也不带这么三天两头折腾的好不!” “我告诉你啊阿龙,他这叫虐待狂,是病,得治!!” …… 化作小蛇的阿龙盘踞在了供品台上,见到夏乐如此没形象地骂骂咧咧发脾气,便满是同情地斜眼望了一下贡牌台上,层层叠叠阶梯状排布的九家列祖列宗名牌。 它现在没有法力,光凭肉眼与神识是看不出那些名牌上有多少是附上了神念的,但大家族里总会有那么些个老祖还在生。只怕现在,那些个依然在世的老祖就快被这不肖孙女的狂言给气死了,说不准,正捶胸顿足,恨不能穿透重重雷障,下界来亲自揍她一顿呢。 若你要问夏乐,她为什么会被罚跪在祖祠里,面对列祖列宗思过,她只会告诉你,因为九辩是变态,夏南吕前脚刚走,他后脚就一声不吭地板着脸出现在她背后,把她像抓小鸡一样地抓进了祠堂,对着她掏出戒尺就一个字:“跪!” 跪你个毛线球啊! 夏乐还来不及问他为什么,戒尺就霹雳啪啦下来了。于是,迫于九辩的淫威,她好女不跟变态男争,给跪了。 本来见那煞星出去了,连门都锁好了,便一屁股坐下喘了口气,谁知那厮居然杀了个回马枪,马上就黑着脸闪现在她身旁,又是一顿霹雳啪啦,揍得她慌忙跪好,小心肝儿到现在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呢。 夏乐并不知道整个九家都在九辩的神识掌控下,他若有心要看,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掌握,是以,她在会仙园与夏南吕的会面一点不落得全都入了他的眼,其中就包括了那些不符合大家小姐规范的言行。 阿龙见夏乐还在呢哝九辩,听得它都腻味了,便冷冷地搭上了一句:“九家现任家主九辩,于八十多年前承袭九家家主与阳律门掌门之位,人人皆传他资质好,七十岁上结的金丹。现在算来,他大概是一百五十岁上,两百岁以内,真是够~年~轻~的~” “啥??!!!两百……” “你那兄长九韶更是青出于蓝,二十五岁上筑基,五十多岁结丹,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排队等投胎呢!” “现在他修到了金丹中期,大概也还没到八十岁,这等资质在这弹丸之地也算得上是个中翘楚了。” “欸??!!!八十……” 第二十章 跪祖祠(2)? 夏乐惊诧之下吸了一口凉气,乖乖,两个明明面皮如此年轻,年岁上居然个个都能当她祖宗,真正叫作人不可貌相阿喂! 阿龙见她冷静下来,便也不再多言。 可夏乐才安静了没多久,便见她令人难以直视地,伸手入怀中摸搓摸搓了好一阵子,拔了个蛇皮钱包出来。 然后,倒了几枚硬币在地板上,排成了一条直线,接着,就用食指点着硬币在地板上杂乱无章地划拉来划拉去。 那“吱──吱──”的摩擦声音让阿龙的牙根直发痒。 “你……”阿龙刚想训斥,便发现了夏乐神色上的认真,再细究她手指的行进路线…… 嗯── 若是她手下的金属片儿换成仙灵玉,再在地上铺上星河洛书…… 雾草!!!!!!!!! 阿龙慌忙开启了血契感应,听到了夏乐内心的声音。 “夏南吕不喜欢九歌。” 一枚五毛钱被推到了另一枚五毛钱的旁边。 “很多人知道九歌喜欢夏南吕。” 一枚一元硬币围着两枚五毛打了个圈儿。 “夏南吕有个心上人。” 一枚一毛硬币往右上方推了一段。 “九歌是跟着阴律门的弟子进入秘境的。” 一枚一元硬币被从远处拉了回来。 “有人销毁了九歌采集后的剩余药材。” 一枚五毛钱被远远地划了出去 …… ? 阿龙看得目瞪口呆,心下直颤:“这……竟然……果然……是九芒星算!” 在这样的小地方,这么个小丫头,能听过“九芒星算”这一窥命通幽之法就已经是登峰造极了,她她她她,她居然还能不用道具,就这样比划着算?! 天理何在呀,天理!! 本王法力被封,想使都使不出九芒星算,你小丫头还是个一点灵力都没有的凡人啊妳,妳到底怎么当的凡人呀 不会当就别当什么凡人了喂,真是膈应死了条龙! 等等,法力…… 思及此处,阿龙仔细查看了夏乐推硬币的手指,还是一点儿灵力的波动也没有。 想要发动九芒星算,所用灵力的浓度必须要达到仙力的程度,而且每一次划脉的过程中,仙力必须输出均等,否则就会使得卜算结果有所偏差。就算是大能托世,想用九芒星算,没有灵力也一样是白搭。 “嗤!” 阿龙封闭了血契感应,不再看她。浑然不知在它身后,一个名牌闪起了幽幽的黄光。 夏乐鼓捣了好一会儿,终于收工,脸上满是恍然大悟的欣喜。 阿龙飞了她一记斜眼,不屑地说:“如何?可是算出了什么天地大意?” “啊?算?什么天地大意?” 夏乐整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哼!” “哎──不跟你扯皮了,”夏乐很是开心:“我现在总算弄清楚了一些事情,我跟你说啊……” 当夏乐正要开口将自己推理出的事实真相一一详述的时候,一块名牌从天而降,直直地砸在了她脑瓜子上,疼得她直咬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砸出了个包。 第二十一章 跪祖祠(3)? 阿龙幸灾乐祸地想:总算有个老祖看不下去了! 于是,它路出闪亮亮的尖牙,无比畅快地说道:“天机不可泄漏,你看,你啊才想说话,就遭天谴了。还请将你辛苦得来的天机,烂、在、肚、子、里!” “诶?诶??!!” 夏乐很是惊异地翻了翻砸中自己的名牌,除了写着“九调”二字以外,这牌子上面什么机关也没有,便也揉着脑袋,将名牌放回了供牌台之上。 她刚才其实只是想告诉它,她推理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为了解决围绕九歌所发生的一连串事件,然后,完成了就可以功成身退,回家了。而目前的事件脉络,已经多少理出了一个大概,只是有几处,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与细节,以便参考,就想请它帮忙一起解谜罢了。 难道,这也算什么天机? 喂,这个世界的,不知道是个游戏,还是小说的系统大神,你也未免太神经质了吧! 于是,为了早日回家的终极目标,夏乐开始尝试着去了解九歌。 自打她一解除惩罚,便四处找人询问九歌的过往、九歌的性格,她穿上了九歌常穿的素服,吃着九歌喜爱吃的菜肴,研读起九歌爱看的书和九歌写在书上的小注,她常想:“九歌此时会怎么说?她会怎么做?她会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呢?”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夏乐感到那个原本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传说人物——九歌,正朝着自己缓缓走来,如此亲切,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及她微笑的脸庞。有时,坐在梳妆台前,她甚至起了一种错觉,在这错觉之中,她与九歌只是一镜之隔。 而她身边的人们,也一天天安心起来,他们感到他们的九家二小姐九歌,正在慢慢地好起来,也许过不了多久,九家的天才传说便能回归这天地了,定要叫那些个碎嘴的好看! 而这一切的变化,都点滴不漏地涌入了九辩古潭幽深的眼,波澜不兴。 时间是这修真界中最不值钱的存在,却也是修仙最基本的要素。就像毫不起眼的沙子,从你的指缝中一粒一粒地流过,落到你的脚下,任你踩踏,却汇聚成了你脚下的一方土地,铺筑成了你的前行之路。 大吕的夏天已经悄然离去,带走的不只是夏乐初来乍到的蒙昧,还有四个乐修鲜活的性命。 九歌的贴身婢女冬曲、九歌的四师兄黄钟、夏南吕的小师妹留埙和他的心上人半音。 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他们的生命就那么轻飘飘地被抹了去,形神俱灭,屋舍焚火,连一点灰末儿也没有留下。 只有坊间的流言没有放过四个人的死,各种故事,各种演绎,相同的只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九家二小姐九歌。即便已成了凡人,她仍被钉在了凶手的座椅上,理由是各种各样的爱恨纠葛,主线是九歌为爱而谋杀半音,而其他三人不外乎棋子或者倒楣的搭头。 第二十二章 四个人的死(1) 就在世人等着看修真界的大戏上演之时,被安上了各种角色的九家与夏家却只是暂停了两门弟子的往来并自封山门暂不出山,而漩涡中心的九歌与痛失所爱的夏南吕更是一同选择了沉默,齐齐闭关修炼。 闭关?呵,那只对外的宣称罢了,推倒重重的门墙,揭去层层的表皮,内里还指不定是怎么样呢! 夏乐仍是一介凡人,仍旧没有半点仙根,闭关和修炼对九歌来说也许可能,于她却不过是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然而,自从她发现自己虽然不能修炼或者使用灵力,却能通过心随意动的念想达成一些如术法释放和御物等用灵力才能完成的事,效果不比灵力差,而且只是需要知道术法释放的原理即可,并不存在修炼境界的桎梏,便开始着手建立自己的修习之道。 夏乐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变强,否则她将永远困在线索消失的僵持局面中。这是一场博弈,而她早已无从选择地入了局,如今又落在了被动的下风。 那四个人的灰飞烟灭,便是对她最轻蔑的掌掴与挑衅。她才刚刚推理出线索与脉络,却被抹去了相关人物,她根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查探的行动。 在这场博奕中,她被吃得死死的,几乎一举一动都被对方所掌控,而她却连对手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敌强我弱,敌暗我明,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在一步一步被对手逼入死角的同时,对手的目的也开始慢慢地浮现,而她手中还有也仅有一颗值得押注的棋子,那便是:她并不是真正的九歌。 对手的行动曾在外界传说九歌昏迷之际一度暂缓,在九歌神志混乱之际也没有新的作为,而后却在夏乐努力扮演九歌使得大家误以为九歌开始病愈的时候频频出手,这令夏乐相信对方有很大的可能并不知道九歌换了人。 而且在他们的计划中,真正的九歌应该不是对方的最终目的,而是他们达成目标的关键人物之一。 那么,她需要做的就该是在明面的行事上继续扮演九歌,同时在显露九歌行事的薄弱之处时,引发对手的攻击行动,籍此顺藤摸瓜揪出整个事件背后的藏镜人。 第一名死者是九歌身边的婢女冬曲。夏南吕的丹毒是机密,想要让九歌相信并付出行动,除非让她亲眼所见或是信任之人告知。在了解了九歌出事前的行踪以后,亲眼所见被否决了,在知晓了阴律门与阳律门的纠葛以后,丹毒的信息来源被锁定在了九家之内。 那天,夏乐刚从门房处要来出入纪录还没看几页,便听闻自己的贴身婢女之一冬曲在自己的房内因练功而走火入魔,被烧成了飞灰,一切家什都未能幸免。而冬曲恰好是她所圈出的出入频繁人士之一。 不出一旬,坊间传言,夏南吕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他曾经的婢女后来的三师妹半音成了第二名死者,死状与冬曲相同,没留下一点儿东西。 第二十三章 四个人的死(2) 夏乐隐隐感到了不妙,那半音只怕就是那个将丹毒机密外泄的人,而现在,有人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的举动,故意杀人灭口,毁去了她的线索。 在夏乐还在等待着阿龙,查探九歌当时是顶替了何人进入乐湖秘境之时,门房传来消息,阴律门的留埙来到九家庄门前,破口大骂,侮辱九歌。恰巧,丹火房内炼丹用的火兽脱逃,又刚巧跳出庄子,它与留埙打了一个照面,火兽立刻喷火攻击,留埙措手不及,当场被烧得灰飞烟灭。 而那火兽则奔逃至乐山南面阴律门的弟子房庭院中,四处喷火,被阴律门众合力击毙,在整个受灾的弟子房中,留埙的屋舍物什,什么也没有留下。 于是,夏乐明白,留埙必然就是那个人了。 然而,相较于留埙的骂词,以及将留埙的死算在九歌头上的阴律门众人,最让夏乐难以释怀的,却是四师兄黄钟的死。 那一幕不可遏止地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她的心里梦里,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夏乐,她有多么地无能又无计可施,在强大的对手面前,自己只是只待宰的羔羊。 对于黄钟,夏乐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面之缘。他一直穿着阳律门的白底黄褂门派服,相貌如所有的修仙者一般清俊,眉眼中尽是温和之色,但她却知道黄钟对九歌的感情深厚,他甚至可以在第一次见到自己之时,便脱口而出了一句:“你是谁?”在那所有人都将她当做九歌的时候,足以得见他对九歌本尊的观察之细。 后来得知九歌自两岁起,被发现修炼天赋被带入阳律门,几乎是黄钟一手带大的时候,夏乐也曾经找黄钟了解过九歌的过往,只是黄钟虽未推辞却顾左右而言他,令她很是泄气,也就没再找过他。 最后一次见到黄钟的时候,她正在闺阁中尝试厘清那背后的藏镜人是如何透过操纵火兽来达到毁尸灭迹的目的,火兽的饲养者春声是否也是其中的一个角色,以及留埙与九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黄钟的手按在了夏乐正滑着硬币的地板上,打断了夏乐的思绪。 “打扰了,四师兄不请自来,还请小师妹原谅则个。” 夏乐抬起头来吃惊地望着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房间里的黄钟,而阿龙则爬到了夏乐的肩头,对着他“嘶嘶”地吐着信子。 只见黄钟温和一笑:“小师妹莫要惊慌,师兄此行前来,只为询问些小事,不欲多行叨扰。” “师兄请问。” 夏乐端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将黄钟请去圆桌边坐。 然而,黄钟并没有跟去,他只是直起身来,面对着她问道:“近日流言纷纷又天降横祸,敢问歌儿可还安好?” “这是自然,有劳师兄费心了。” “不知歌儿的传心佩可还在?” 夏乐自是不知他所言为何物:“这……师兄知道,我对过往之事……” “是以,这次便不要再弄丢了。” 第二十四章 四个人的死(3) 黄钟微笑着打断了她,将一块晶莹的白色玉石塞进了她手里,同时握紧了她的手,续言道:“师兄怕是时日无多了,有些话还请以实相告。” 夏乐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 “时日无多”,“时日无多”!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说“时日无多”!! “歌儿自秘境以来,便祸事频出,当真无恙乎?”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 不,他从一开始就清楚九歌并没有回来! 联想起过去黄钟的种种表现,夏乐感到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就干脆学着他话语中的两可句式,直言道:“唉,我也说不出什么,只希望此间事毕,大家都能安好吧……” 不知是否看错,黄钟的表情似乎有些讶异,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他仍旧抓着夏乐的手,指腹轻磨着她手心里攥着的玉石,平和地温言问道:“敢问小师妹可愿为了这一份安好而出力呢?” “自当竭力而为。” 夏乐满是坚定地点着头,她很清楚,自己是绝无退出的可能了,只要她还在这个世界上,这个角色扮演的游戏就会一直继续下去。 因此,她必须确认黄钟口中的“时日无多”是否如她所想的那样是谜团的其中一环,于是,她急急地追问道:“师兄可曾告知秘境之事于……于歌儿?” 黄钟默然点头。 果然是他! “包括灵药分布与阴律门轮值下所拟定的开启日期?” 黄钟神色凝重地再次点头。 “那您又如何得知这些?” “是……” 忽然,黄钟的表情痛苦万分,只见他没有握住夏乐手心的右手突然间火光大盛,烈焰迅速地向全身扩散,所燃之处如岩浆一般化作金红的液体跌落,燃尽而成飞灰,却没有在地板上留下一丝痕迹,仿若幻境。 夏乐只在脑海中听见黄钟撕裂一般的声音,他拼死传来的三个音:“苏……映……发……” 在传音之后,黄钟便甩开了夏乐的手,想要飞奔离去,可刚走出一步便被烈火焚遍了全身,落地,飞灰,仿佛不曾出现过。 夏乐跌坐在了一旁,脸色青白交替,浑身上下连呼吸都颤抖着。她很想哭,可是哭不出来,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她眼前毫无警示地湮灭,而她却安然无恙。 她是如此地无能,无能到对手根本不屑动她,她又是如此地无力,无力到眼睁睁地看着对手毁尸灭迹却什么也做不了! 人,有命,所以能够被毁尸灭迹。而乐湖秘境是个地方,又是一处隐世的绝境,那幕后之人再是厉害,应该也毁不掉这样的一个地方吧? 不然,为何当初单单只是毁掉了九歌采集后的同类药材? 如果只是要嫁祸九歌,大可以在九歌拿了所有需要的药材以后,把她丢出秘境,然后,弄死阴律门中,所有进入秘境的弟子。 这样一来,再利用现在这样的舆论风向,不但可以叫冤屈的九歌因死无对证而无处陈冤,还能直接叫两个门派互相对立,水火不容。 第二十五章? 唯一的方向(1) 如果已经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恶整他们所在的两个门派,那么,能耐那么大的他们为何不用更激烈直接的手段呢? 有助解谜的人物,除了九歌以外,都殁了。只剩下一个线索,那就是有也形同于无的一个地方——乐湖秘境。 夏乐打听了许多关于秘境的情况,确定了它藏有许多的秘密,还很有可能遗有揭示那藏镜人身份的线索。只是,秘境八年才开一次,下一次轮值虽为阳律门,却也是七年多以后的事,照这急速发展的事态,等七年多以后,呵,黄花菜都凉了吧?! “不行!得想办法去那里!” 思前想后,夏乐还是觉得应该尽快去一趟乐湖秘境,她觉得所谓的八年出现一次,不过是一个空间轨迹罢了,就像哈雷彗星七十六年靠近地球一次。 这地方必然从头到尾都存在,而不是凭空出现的,只是跟乐湖的交汇时间点为八年一次而已,否则他们也不会有什么秘境地图之类的东西,更何况那地方连物产所在地都不曾变化过。当务之急是找到它此时在哪里,如何才可以前往探查,毕竟时间紧迫,她不能等上那么久,更不能坐等仅存的线索再度被敌方毁去。 夏乐立刻起身,第一次主动去找九辩。 九辩神色平静地坐在书房主坐上,漠然地望着夏乐,对她希望自己帮忙找寻乐湖秘境的异想天开,不置可否。 他淡淡地垂眸看着她满眼的焦急,希望得到肯定却又不敢立刻追问自己意下的样子,她只一味地学着女儿九歌,低眉顺眼地为自己奉茶,不发一言地立身等候。那微微颤抖的膝盖,那虽然如大家小姐一般安放在身侧,却在无意识下伸屈不停的纤纤玉指,都显示了她的急迫。 眼前这女子还算是歌儿吗? 她可信吗? 她询问乐湖秘境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近日以来,她处心积虑地扮演着歌儿,为什么? 那条挽在她手腕上的修为高深的妖兽,又在这多事之秋中,充当了怎样的角色? 他们两个,是敌是友? 等待对于心焦的人而言,总是漫长的。就在夏乐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在这里给九辩做一辈子倒茶侍女的时候,九辩将茶盏放下,擡眼淡言慢述道:“无能为力。运行轨迹一说虽甚为有趣,却无从查起。乐湖秘境存逾千载,若那秘境当真有迹可循,又可随时进入,先人早已得之,怎还会有后人八年一度的探秘机缘?” 这盆冷水对着夏乐当头浇了下来,把她淋了个晶晶亮透心凉。 正当她还想再争取一下九辩的协助之时,手腕上传来了阿龙那细声细气又语气不屑的阴阳怪调:“若吾能为尔等开启那秘地,尔等欲何如?” “阿、阿龙?!”夏乐当下目瞪口呆,早知如此,在想到这一茬时,她就该先问问这条四脚蛇!干嘛要山长水远跑过这书房来,还给人家端茶、奉水、看脸色? 真是悔之晚矣! 第二十六章? 唯一的方向(2) “哦?不知前辈意下又如何呢?”九辩垂目淡问,掩在黄底金纹袖子下的手,微微握紧。 “只说你帮是不帮吧!这丫头就是要些人帮她搜罗一下信息,看看与那四人的死有何关联。你自己若不愿同行,也不强求,我会让丫头把可疑的地方告知于你,你再行判断。”阿龙没好气地说。 九辩剑眉微敛,沉声应对道:“前辈有所不知,这乐湖秘境只有元婴以下的修为才能进入历练。晚辈便是有心也无力进入。” 傲娇阿龙再次用它细弱的声音,发出了不屑的冷哼:“哼,你若要去,我自有办法。” 九辩一怔,迅速收敛了目中的讶然之色,恭敬道:“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且容晚辈做一番排署,再行定夺。” “随你,十日之后便是吉时,只需提前告知便可,包你一行一路平安。” “如此,多谢!” 九辩躬身抱拳送客,阿龙便离开了夏乐的手腕,下地先行离去。而后,夏乐也与九辩请福离去,紧随其后。 那一幅一条紫黑色大壁虎在前面趾高气昂地爬行领路,而夏乐在后恭敬跟着,步步紧随的画面甚是滑稽。 一回到屋里,夏乐便一把抓起了阿龙,问它进入秘境的准备事宜。阿龙立刻浑身爆刺,扎得夏乐慌忙甩手,急急吹气镇痛,而它自己则一个空翻跃到了美人靠上,眼也不抬地盘起了身子,准备休息,只以鼻音哼唧回道:“净白劳!” 时间对于夏乐而言弥足珍贵,自黄钟的离世之时起,一切调查都必须争分夺秒,因为她知道,她的对手绝不会给她慢慢来的机会。 离去秘境的日子还有九天,阿龙既然让她不必准备,那她就必须利用这段时间调查一下黄钟的遗言和黄钟都接触过什么人。 然而,她又不能把黄钟临死的传音告之于他人,谁知道那难以辨析的“苏……映……发……”三个字是不是个人名呢? 如果是个人,怕是她一动身找人,对方就会先把那人给灭了! 更可气的是,那死变态九辩还给她添乱,禁止九家与阳律门人谈论黄钟之事,害得她一点信息都套不出来,明摆着防的就是她! 这颠倒黑白、善恶不分、疑神疑鬼、狗咬吕洞宾、六月飘雪、冤的老娘比窦娥还冤大头的死变态九辩!!!!! 夏乐气势汹汹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疼得她当下决定要溜出九家庄,出去打探消息。 与夏乐的拍案声一同响起的,是门口那粗重的撞门之声,紧接着,房门应声而裂,四散开来,未见其人,声却先至。 “我今天就是要来见我的女儿,我看谁还敢拦!” 一位身着墨蓝金纹霓裳的艳丽女子跨过了碎裂的门槛,移步入室。夏乐见她梳妇人发髻,30来岁的面相,那满是心疼之色,打量着自己的眉眼中,竟与自己有五分的相似,是以,对于来者的身份,夏乐心下已是了然。 第二十七章? 母“女”(1) 这位,必是传说中那位外出寻女,久未归家的九夫人宫氏徽羽。前些日子,她便听说这位九夫人已经收到九歌回归的消息,回来了。然而,直到今日,这位才这般怒气冲冲地打上门来,就为见她,想是定然被人给阻了。 阻九夫人者,何人? 哼,定然是那臭屁变态男九辩! 九夫人细细地打量着失踪归来的女儿,脑海里满是外面的传闻和家中诸人——仆从、丈夫、儿子跟她说的女儿情况,心下百思集结,复杂莫名,不知从何说起,便没有开口。而夏乐则在心中腹诽着九辩,也是没能开口。 于是,尾随着九夫人,急急赶来的一大波仆从们就这样看着九夫人与二小姐两人大眼瞪小眼,两看相顾无言的场景。瞅瞅那道破得一塌糊涂,碎了满地,修也修不好的房门。霎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也安静下来,相顾无言了。 世间是不会有永恒的静谧的,是以,先回过神来的九夫人便将其打破了,她蹙着百感交集的眉头,向九歌招手,轻声唤道:“歌儿,你过来,让为娘好好看看你。” 夏乐讷讷地挪步向前,低眉顺眼,已然不好意思再像刚才那般打量九夫人。她心下端是局促得紧,不自觉地绞起了自己的衣角。 这是一个心心念念记挂着女儿的母亲,然而,她却不是她的九歌啊! 九夫人却是一个快步上前,一把抓向她的手臂,将她带到了身前。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转手一推,使得夏乐在她面前打了个转,得见女儿身上确无不妥之处,才将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满是心疼之色的双眼一下子就红了。 “好孩子,你受苦了……” 九夫人将女儿一把搂住,带着她坐在了圆桌旁的凳子上,将她的头搭在自己的肩窝上,另一只手臂轻轻一捞,夏乐就整个人落进了她的怀里,坐在了她的腿上。九夫人顺势抱紧了女儿,仿佛她还是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婴孩儿,轻轻地抚摸拍打着她的背,口中喃喃重复着:“可算回来了,我的歌儿,可算回来了……” 身为一个已经28岁,身材也算不上玲珑的老姑娘,夏乐表示,她现在整个人,浑身上下,连脚趾甲盖儿上,都写满了“尴尬”。正想用力睁开九夫人的怀抱,却感到自己的脖子上,传来了一阵凉凉的湿意,心下顿时五味杂陈,便僵着身子,让她多抱了一会儿,这才忐忑不安地轻轻拍了拍九夫人的肩。 “九……” 一声“九夫人”还没有说出口,夏乐想起了自己在这世界的角色,便换了称呼,细声细语道:“母亲,我好着呢!我不小了,人都看着呢!” 却见九夫人抬脸,转向外面的仆从,杏眼一瞪,喝叱道:“一个个的,脸上的招子往哪儿安呢?闲得紧吗?见不得我们母女俩好呢?” 嘶,这九夫人…… 这口气……咋就这么对味儿呢? 第二十八章? 母“女”(2) 目送仆从们作鸟兽散,都走远了,九夫人才盯向怀里的女儿,红唇一抿,嗔道:“母亲?就这么点儿日子不见,你就同为娘的这般生分了?” 见女儿满脸讷讷的样子,她又好生解释了起来:“为娘是回来了有几日,这几日也不是没想着来看你,但这不都是事摞事,耽搁了吗?你倒是好,怨起为娘来了,连‘母亲’都喊出来了。来,我的心肝宝贝小歌儿,看着娘,该喊啥?” 夏乐感觉鸡皮疙瘩已经从她的脚趾甲盖开始长起,一路长到了头顶上,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已经不是区区“尴尬”两个字可以承载的了。 她轻轻地推开九夫人搂住她的手,从九夫人腿上站起身子来,勾脚挪了个凳子过来,在一旁慢慢地坐下,低着脑袋,红着脸,挑眼,轻轻的斜望了九夫人一眼,垂下眸子。 草咧,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逼着喊娘的。自家真正的老娘都没这待遇好吧? 这位跟死变态九辩绝对是一对儿,没跑。 再次对上九夫人殷殷期待的目光,夏乐在心底哀叹了一声,便抖着脸皮,抽着嘴角,双手搓着自己的裙摆布料,迟疑着,很不自然地喊了一声:“娘……亲?” “哎~~” 九夫人这才满意了。 这边,九夫人拖着女儿,絮絮叨叨,有的没的,连珠炮似的说了个没完没了。夏乐直听得尴尬低头脸红中,手指抠凳,脚趾抠地,还总被逼得强制营业,时不时地要附和上几句。 那边,处理家族事务中,正在文件上圈圈画画写批注的九辩,收到了家奴们的传讯,神识扫向了九歌的房间。见到母“女”俩那“其乐融融”的景象,一不留神,捏爆了手中那雕铸精良的铁笔,损毁了他正在批阅的那页纸卷。 挥退了左右伺候的人,九辩叹了一口长气,那张过于年轻的俊脸上,显出了与其不符的老成之色。一边用神识扫视着那边的情况,一边用双手搓揉着自己那跳得欢快的太阳穴,九辩的眉头是越蹙越紧了。 …… “娘~~还有九日,我便要出发去乐湖秘境了。”破罐子破摔以后,夏乐倒是把这一声“娘”叫的越发顺口了:“我还什么准备也没有做呢。” “什么?!”九夫人经的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茶碗:“歌儿,你说去哪儿?” “呃,乐湖秘境……” “犯得什么糊涂?且不说你现下没有修为,去了就是送死。即便你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你要去那个乐湖秘境也得等七年以后啊。” 九夫人慌乱的摸着夏月的额头。 诶,自己的女儿没发烧啊…… 看来,这孩子是真的拎不清了! 顶着头上的万道黑线,夏乐瞟了一眼那从新做的四脚蛇窝里探出头来,正津津有味地看她笑话的阿龙,轻轻抚开了九夫人在她额头上肆虐的手:“九天以后就是秘境开启的吉时,我必会去。这事已经板上钉钉,家主也是知道的。” 第二十九章? 母“女”(3) “你说什么?!”九夫人惊骇万分,一把抓住了夏乐的双肩,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夫人!”九辩闪现于九歌的房门口,目不斜视地踩着满地狼藉的房门碎片,“叩叩”敲响了仅存的门框:“此事可否让我进门详说?” “请进!”夏乐起身,对着九家主的方向福了福身,算是全了礼数,便一把从窝里抓出了阿龙。阿龙可不想被她抓在手心里,便顺势将尾巴一卷,又变成了一个手镯的样子,圈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事由九家主来跟九夫人说,好过她来讲。 于是她便让出了九夫人身边的凳子,来到了一旁,又找出了个杯子,给九家主倒上了杯一温茶。自己则是坐到了窗下的美人榻上,打算慢慢看他俩怎么说。 然而,什么也没有听到。 九家主只是一直慢慢地嘬着茶水。 而九夫人却是一会儿瞪眼,一会儿捂嘴,一会儿皱眉,往夏乐身上看了好几眼。 显然,他们这是传音入密啊! 防备的自然就是她了! …… 末了,九夫人起身,一拍桌子,对着九辩说:“不成,你我都得去。你莫要拦我。明日起,我便要同歌儿一起去坊市,多买些傍身之物。” 又转头望向夏乐:“歌儿,你先同我一同去一下库房,看看家里那几件防身的法器宝贝,你得试试还能不能用。” 夏乐满脸诧异,这是要解禁了?还要给我找宝贝? 她望向了九辩,却见九家主仍旧低垂着眼眸,不发一言,并未看她,只是一口闷干了杯中之茶,站起身来,显然要跟着她们娘俩一同去那库房。 这世间,理想总是美好的,可偏偏现实却总是骨感的。 这边,夏乐在九妇人的殷切关照下进了九家的库房。 乖乖,那明明是个不起眼的小窄门,就像公用厕所里最常见的那种隔间门板子,以为里面空间最多也就是个宽敞点的洗手间。 可是谁能告诉她,这个八万人体育场一样大的地方是怎么冒出来的?整个九家的占地面积都没这么大好不? 然而夏乐还来不及感慨这宝库中海量的金灿灿、亮闪闪以及多姿多彩的摆放物品,就被九夫人招来一大群凌空飞舞的各色宝物给包围了。 “歌儿,来,试试这灵玉禁步!” 一块亮闪闪非常通透的玉佩被塞到了她的手中。 “还愣着做啥?输点灵气进去试试啊!” …… 夏乐表示无能为力。 “那再试试这个!” …… 在夏乐被弄成了一个大洋娃娃,件件法衣、个个装饰、各种防具都一一套上,各种武器、法宝都一一抱上以后,她尴尬地朝九家这对夫妻摇了摇头。 一个也用不了,因为,她没有灵力啊。 对此,九夫人与九家主一同吐出了一口长气。九夫人,那是找了这么久宝贝,却无一能用的叹息;而这九辩,怎么看,却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至于她手上那装镯子的阿龙,则是早已绷不住,笑滚到了一边儿凉快去了。 第三十章 消息(1) “这叫什么事儿嘛!” 与夏乐一同发出这声感慨的,是已经烧了好些日子的垃圾的宫商。 他的面具早已被他嫌弃碍事地扔上了靠墙的博古架子,露出了他高挺的鼻梁,那因为力竭而泛白的面容与粉唇,因为疲惫而略陷的眼眶,眼皮开合之间,现出了一双璀璨的星眸。他额前的散发已被汗水濡湿,黏糊糊的,有些不舒服,便心念一动,默念了一个净诀,才大字型地躺倒了下去,不管不顾的压在了他原本正坐的蒲团之上。 他的左手边是高高堆起的黑色溯影石,他的右手边是十几个空空如也的丹药玉瓶。在他的脚边,火盆中熊熊燃烧的丹火,因为他灵力的抽离而倏然熄灭了。他的头顶抵上了一个储物袋,袋子里还有很多诸如碎木石头砖块树叶之类的东西,都是悄悄在九夏两家收集的。 “还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虽然两家的垃圾还有一些,但是宫商已经耗费了身边所存的所有能恢复灵力的丹丸,无法继续制作溯影石了。况且他也不认为,储物袋里剩余的东西能给他提供什么有用信息。 太干净了! 那四人的所有东西,都被那幕后的藏镜人用天火烧得干干净净。而天火所烧,灰飞烟灭,他是再无可能从那灰烬中获得任何信息的。 “哎,又得去坊市了……” 宫商将目光投向了博古架上的面具。 那边,夏家。 因为心上人之死而痛不欲生,引发了心魔的夏南吕正红肿着双眼,咬牙,盘膝闭关。 他的身上腾气了阵阵血色雾气,只见他双手一捂,掌心翻飞,血雾被便被凝成了一个圆球,悬在了他的上下翻飞的双掌之间。 充满磁性的嗓音从他的双唇间发出,犹如天籁,这是阴律门独有的净灵音功:小沙门。只见他手中的血色雾球,在音功的沐浴下,颜色越变越淡,最后归于白雾,被夏南吕吸回了体内。 此音功很是耗费灵力,因此,夏南吕摆了一瓶子回灵丹在闭关的石室内。现在,他就很需要来一颗,于是,隔空抓来了桌上的玉瓶,带飞起了玉瓶下压着的一张字条,折成了夏家传递消息常用的“n”形。 这是什么? 夏南吕顺手一抓,将纸展开,蓦地冷脸微沉,本就赤红的双眼,眸底血色翻涌,拳掌上青筋毕露,只见上书: “九日后,九家再启乐湖秘境。九歌将携家主等众人,秘往。” 这消息委实写得古怪,为何是“九歌携家主”,难道不该是九辩带领九家吗? 既然是“秘往”,这消息又是怎么来的? 乐湖秘境,那不是八年一启的吗?这才过了半年! 然而…… “九歌……” 夏南吕的眼中恨色翻涌,不自觉的咬紧了下唇,几滴殷红的鲜血便沿着他的嘴角,划过他冷峻的下巴弧度,滑出一条血线滴了下来,滴在了字条上,在他愤恨的掌劲下,与字条一同化为了齑粉。 第三十一章 消息(2) “九天以后……” 夏南吕压根不想管这字条是如何进入他的闭关石室的,既是他夏家秘密的传讯折叠方式,人便跑不出自家;他也不想再管这心魔,此生此世,他唯愿心系的那人已经不在了,死得那般凄惨,那这心就算被魔给蛀空了又能如何? 他恨啊…… 以九歌一人之力,自是做不到这么多的龌龊,必有高人在后。但是,这一切都与她息息相关,而她又是现下全然安好的那个,他夏南吕就不信她还能是个全然无辜的! 人人都说她成了凡人。 呵! 她前不久独闯了乐湖而安然归来。 她前不久在乐湖之上以叶化舟。 她还曾在乐湖边御物飞行。 竟都说她失了灵力,成了凡人? 呵,笑话! 她只怕是修为暴涨,不敢声张了吧! “她那为我寻药而受的重伤是假的!她失了灵力是假的!!她口口声声的心系于我,呵,更是假的不能再假!!!” 一切都是假的!!!! 便是知道杀死半音的真凶不是她,而是别个高人又如何? 他要复仇! 那就, 一个一个地来! …… 在石室中好一番的歇斯底里之后,夏南吕终于赤红着双眼冷静了下来。 只有九天了,他是应该停止闭关,他是该要为他的复仇大计而好好地筹谋一番了。 …………我是场景分隔线………… “啊、啊、哈——嚏!!”想着要洗洗睡了,刚从澡盆子里出来的假九歌真夏乐,擦着没干的头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又感觉到了一股恶寒袭来,打了个抖。 “这鬼地方入秋是真早啊,明天穿厚点吧!” 她慌忙钻进被子里,夹着锦被一滚,把自己给卷成了个卷饼,裹得严严实实的。 明天,新认的便宜娘亲就要带她去坊市了,这是她来到这世界的第一回去市场呢,想想,还真是有些期待呢! 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钻研九歌,钻研的太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夏乐在梦中见到了九歌。 那是在一个她偶尔会梦见,却从来没有真正去过的地方。似乎是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之巅,地势如削,很是平坦,中间有一个泛着浓浓雾气的山泉水池。泉水很清澈,若不是池底缓缓涌出的泉水总是裹挟着各色彩雾,模糊了水面的清透,这池底应是清晰可见的。这山很高,在这山顶的远眺平望,恰好可以看到翻涌的云海在围绕着山巅,散逸而出的彩色雾气倾泻而下,与周围的云海相互晕染,使得四周一片霞光漫天。 池中长了一小片芙蕖,零星的几圆莲叶和几个花苞立于彩雾之上。这叶与花苞的颜色,都与人们以前所见的不同,很是虚幻,叶是无色透明的,若不是泛着幽幽的蓝色光华,是难以发觉的;花苞却是张扬的金色,顶端露出了散逸着幻彩的银白光泽。 不知为何,夏乐总觉得这池中只有一株芙蕖,而这一小片的花苞与叶片都是它长的。 第三十二章 梦中见九歌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这池中的芙蕖居然有一朵花苞已经绽开。那近乎于透明的花瓣,流光溢彩,闪着七色的光芒,甚是好看。 夏乐不自觉地靠近过去,却见那朵花“啪”一声响,整朵落了下去,打到了池水中。她疾步上前,想要捡拾花朵,可是,下落的地方哪儿有什么花朵? 平静如镜的池面上,只倒映出了她的影子,垂发分肖髻,素白金纹裳,神色有些忧伤。 不,这不是她! 这是九歌! 夏乐正惊疑不定,水面上映出的九歌身影却神色凄苦地开了口。然而,任凭她神色几变,嘴巴开开合合,任凭夏乐如何靠近水面,如何竖起了耳朵,盯住了九歌的唇,她愣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你,你是九歌,对不对?” 影子点头。 “你……你想告诉我什么?” 影子再次点头。 “你知道谁害你,对吗?” 影子摇头。 “你想我帮你?” 点头。 “等下,最重要的问题,你还活着吗?” 九歌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沉思,最终,缓缓点头。 “你被挟持,关起来了吗?” 摇头。 “你在哪里?我喊你爸爸妈妈来救你,呃,我是说你爹娘。” “呃,这问题有些难,我换种问法……” 话还未说完,却见九歌一个劲儿地摇头。 “你的意思是……不要人救?” 点头。 “那……你能自救?” 略微迟疑了一下,她仍旧点头了。 忽然,夏乐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而水面上的九歌也明显开始紧张了起来。 夏乐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却惊讶地看到水面上的九歌忽然站起了半个身子。那是一个虚幻的透明人影,滴答着池水,流光溢彩的样子,就像那池中的芙蕖花。 而此时的夏乐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开始慢慢的变透明了,而眼前的景物也是越来越模糊,九歌的样子也是越来越不清晰。 却见九歌一咬牙,扑了上来,环抱住了她的脖子,如同银铃一般清脆的声线,只留下一段不甚清晰的话语: “我师兄的……石,……溯音舫……,……别去……,……有危险……” 不知是不是九歌扑来的时候带起了池中的凉水,夏乐只觉得她现在满脸都是湿意。紧接着,她眼前一黑,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夏乐惊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却又有一盆子凉水兜头兜脸打了她一身。 只听得一声响指,屋子里的光石大亮,一张闪着各色光纹的少年脸塞了夏乐满眼,吓得夏乐猛的后跳,连人带着湿漉漉的被卷,一起向后弹开了一步之遥。这才看清了少年那深紫色的卷发,脖子上散发森森寒意的铁器,那一双神色严肃的金眸血瞳,还有,他右手上那还保持着泼洒状态的金盆子。 这位散发着异域风情的俊俏少年,见到夏乐已经醒来,便将手中的金盆子向后随手一扔,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着她,落地的盆子发出“哐当”一声响。 第三十三章 湿漉漉的夏乐(1) 夏乐这时总算是反应过来,这俊俏的小少年究竟是哪个家伙,而刚才又发生了什么事,她对着少年怒吼道:“阿龙,你有病啊?!” 少年一脸不屑地起身下床,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和裤腿,上面因为溅到了水花而沾湿的部分,立马干了。 再看床上的夏乐,因为之前的被子本就被她卷实了,又被他两盆子冷水浇下来,现下正牢牢贴着夏乐的身子,粘她粘的实实的,让她好半天都挣脱不出来。夏乐那在被子里一拱一拱想要挣脱出来的样子。活像一只想要脱皮的毛毛虫,可笑至极,偏生这小妮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你特么大半夜不睡,发神马神经!唔!” 她总算挣出了一条手臂。 “嘶……唔,你睡不着就睡不着呗。你浇我冷水做什么啊?!” “噗通”一声,她叫骂着从床上摔到了地面上,被角摔开了,她便就地一滚,滚出了湿漉漉的被子,重获自由。 少年半垂着眼睑,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睨着她湿漉漉地狼狈起身,叉腰指着他的鼻子瞪眼怒道:“你给我坐下!” 他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她刚刚摔下的床上,斜撇着眼,看她继续骂道:“到底什么大病?大半夜你不睡觉,你拿水浇人,扰我清梦,你还有理啊,你、你还斜着眼?” “你给我立刻把这里都弄干!” 少年不咸不淡的道了一声好,便手指翻飞,掐了一个诀,看起来很是随意。却见那原本倒扣在地板上的金盆子翻转了过来,床铺上、地面上和被子上的水忽然凌空腾起,全都进入了水盆之中。一切都干透了,仿佛从来没有被打湿过。 除了,湿漉漉的夏乐。 “还有我!!”夏乐怒吼道。 “爱莫能助,你自己弄。”卷发少年轻飘飘地来了这么一句,许是觉得得解释一下,补道:“吾现在法力被封了九成,力道不稳。怕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你就成了干尸。” 实际上,并不会。 他就是不想帮她,谁让她不识好歹! 夏乐看穿了他的心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所以,这术法的原理就是将物品上面的水分全部挤出事吗?” “是。” 于是,夏乐静下心来,心念一动,想象着自己衣服上的水分都腾空而起,便见衣服上的水竟然如她所愿腾空而起了,身上瞬间干了。 嗯,接下来,头发上的水。 又一个小水球缓缓升空,汇入了之前腾入空中的大水球中。 都出去了吧! “哗啦!” 窗外传来了水球落地之声。 总算弄干了自己,夏乐倒是终于冷静了下来,她坐到了圆桌旁,盯着床上少年那冷冷的俊脸,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意念一动,茶温热了,冷冷地问他道:“说吧,你为什么要泼水弄醒我?” “刚才你魂息微弱,应当是中了梦魇之术。”他亦冷冷地回覆道。 “梦魇之术?”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夏乐皱起了眉头。 第三十四章 湿漉漉的夏乐(2) “嗯,唤了你好几声,拍了你好几下,你都未醒,魂魄显然已经离体了,只剩下一丝魂息相连。” “哦?” “我且问你,你有对自己使用离魂之术吗?” “没有。” “那便只能是梦魇之术。有人将你的魂魄唤走,不知意欲何为,你中了术,此人便是想要你就此魂飞魄散,那也是轻而易举的。” 阿龙抬眼,正色盯向夏乐,开启了心灵感应,问道:“在梦中,你去了哪里?见了谁?” 夏乐回忆梦境,心情很是复杂,难道是九歌用了这梦魇之术?可是,现在她醒了,理智回笼,发现了一个不合理的地方,那就是,那个水池。那个水池,是她从小到大几次梦见过的地方,这个九歌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还使用了梦魇之术来召唤她的灵魂呢? 思及此处,她决定以实相告:“我去了一个山顶水池边,见到了九歌。” 九歌不就是你吗?! 这种自己见自己的胡话,阿龙压根儿不想理会。然而,开了心灵感应的阿龙却并未感应到夏乐任何的心理活动。 是她屏蔽了自己的感应吗? 难道她知道了(认主之事)? 阿龙的血色瞳孔猛的一缩,垂下了眼睛,他双拳收拢,沉下他沙哑的变声期嗓音,说道:“不论你见到了什么,见到了谁,你须知道,这人既能用梦魇之术,其修为必在元婴之上,不是你这几下子能对付的。你若只看见了自己,那么,说明对方心机深沉,在梦魇之术中套用了幻术,想要迷惑你。” 元婴之上? 那应该不是九歌,九歌只有炼气期大圆满的境界,差远了。 “阿龙,可有方法避免?” “这是一种神魂术法,至少要上升到中吕之类的中界面才有资源能够修习。我以为在这种下界面应该是见不到的……” 他一顿,又正色道:“对方定然是要能够熟识你的魂息,才能够将你的魂魄带走。一旦对方能够捕捉到你的魂息,那便无法避免。” 想一想,续言:“我可以每月给你的神魂添加一个追踪印记,万一你魂魄离体,我便会第一时间知道,趁你肉体与魂魄还有感应的时候将你唤回。” “……所以你的唤回方法就是泼我冷水?” …… 少年垂眸,沉默。 开始搓手。 脸红。 夏乐:???????????????? 终于,俊俏的少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恼羞成怒了,对她吼道:“叫不起,拍不醒,能用冷水泼醒都算好了!!” 夏乐瞪大了眼睛:“难道还有冷水都泼不醒的?那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 做什么能让你的身体起反应又伤不到你的? 少年的脸瞬间爆红,恶狠狠怒道:“砍你手,断你脚,看你醒不醒!” 伤她,那是绝对不可能伤到她的。毕竟,他一旦认主了,便是死也伤不了自己的主人分毫,这是天道规则,他亦无法幸免。 他心虚地别过了眼。 “嘶——”夏乐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决定以后都不做梦了。 第三十五章 仙凡之别 梦魇之术的事情就这样暂且按了下去,虽然,夏乐并不觉得这件事情像阿龙说的那么可怕,直觉告诉她,梦中的九歌是真的。但是,不可否认,她确实陷入了一场极大的阴谋之中。而且,这场阴谋背后的藏镜人很是狡猾,也很是强大,她行事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大吕洲在这个世界是属于仙凡交杂的下层界面之一,灵气稀薄,且以凡人为主。在这里,能够修炼的人百不存一。 能够修炼到筑基之境,获得300年寿元的已是万里挑一。十个筑基境修士中,一般能够修到金丹期,获得500年寿元的也就一两个。能从金丹期修到元婴期,获得1000年寿元的,更是十不存一。而元婴期在这大吕洲,就可以说就是能够横着走了,一些上万人的大宗派,也就有那么一手之数的元婴期修士在坐镇。而大吕洲真正的修炼天花板,则是化神境,拥有3000年的寿元,目前据说大吕还现存的化神期老祖明面上只有3人,而近200年来,都没有任何关于化神雷劫的传闻,是以,很多人都猜测,近200年来没有一个人晋升到了化神。而这几位老祖,各个闭关不出,疯狂修炼,只为了突破境界,早达炼虚之境,可以飞升至中吕上界,成为各自宗门的后盾。 上界一直有一个规定,那便是每一个飞升上去的修士,都有三次回去下界的机会。三次以后,若是胆敢再次下界,必然会遭受到天道规则的雷罚。雷罚之下,轻则断人根基,重则此人就此灰飞湮灭。 因此,请早已飞升的老祖下界救助,往往是各门、各派、各大家族的最后的底牌。是以,各大门派和家族中供奉长生牌位,其中的一些生牌往往就是供他们与已经飞升的老祖联系之用的。因为据说上界修习除了灵力以外,香火之力也很是重要。因此,倒是没有什么修士会忌讳自己在下界有个天天跟死者一起吃香火的牌位。 可惜的是,自300多年前,最后一次记录有修士自大吕洲飞升上界以后,这茫茫的大吕洲,便再也没有人听到天钟撞响,也没人听见天道之声向世人公布有谁飞升了上界。 各大修真门派和家族,能够用的老祖下界机会,用一次少一次。老祖们下界,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和资源也是越用越少,大家都在坐吃山空。 然而,修真界大佬们的心焦与大吕洲上的芸芸凡人是无关的。 芸芸众生的凡人,在意的无非是三餐温饱,子孙满堂。若能安然度过自己的区区蝼蚁之生,自己百年以后,谁会管修真界哪个门派出了哪个天才?又有谁有本事管得了这大吕洲的顶流是哪一门哪一派呢?只要能让他安然度日,谁管他天王老子姓谁名谁,是男是女? 对于凡人而言,修士就是一群他们惹不起,但躲得起的存在。修真界的各种流言蜚语、新闻旧事,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就像今时今日的人们在茶余饭后谈论小说、电视剧里的剧情一样,修真界对他们而言就是娱乐圈,修真界中的一些名人自然也就约等于今时今日的明星网红了。 第三十六章 三好夫人(1) 次日早晨,当夏乐跟着九夫人宫徽羽闪现在乐(yue4)镇的市集上时,很是体验了一把,在现代没有机会感受的,当红明星的感觉。 所有的人都在看她啊喂! 偶有个把不认识她的人,也很快在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中,认识了她这位,在最近的传闻中最最最冒火的,九家阳律门大小姐——九歌,黑红黑红的那种。 手镯子阿龙一路上听得津津有味的,还幸灾乐祸地将夏乐听不到的,远处之人的窃窃私语,一一传音转述给她听。 因为话题主角是九歌,所以夏乐并没有感到被冤枉的委屈,只是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被盯得有些不太舒服而已。 但是…… 九夫人炸了…… 只见她利落地招出了一把有她肩膀高,剑身宽2尺的重型黑身金刃巨剑,满脸怒色地往街道上坚硬的青石铺地上一甩。随着“哐”的一声巨响,巨剑的锋顶便插入了青石板之中,一股子强烈的气劲波动,伴随着强烈的地动震感,猛地向四周扩散过去。除了偶尔的几个练家子和修真人士,很快反应了过来,稳住了身形,周围围观的普通民众——不管是茶楼、小摊子上坐着的,还是一路尾随着她们母“女”,站在一边指指点点看热闹的,都仿佛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瞬间翻倒下了一大片。 如果不是一直被九夫人抓着手,卸了那波动的猛烈力道,这下子,只怕就连夏乐也要摔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了。 却见九夫人杏眼圆瞪,怒声厉喝道:“如此恶毒的市井痞言,也敢在我们母女面前卖弄!是欺我九家无人了,还是嫌我宫徽羽脾性太善了?!” 闻言,周围的看客均是身心一抖,赶紧抱拳,后退,散了。 开什么玩笑,这位可是修真界鼎鼎大名,如雷贯耳的三好夫人呀! 要说宫徽羽这“三好夫人”的诨名吧,还是她自己起的。 一“好”,嫁得好。她宫徽羽嫁的是当年无数豪门贵女、修真女仙的春闺梦中人,当年大吕洲风头无二的青年才俊、修真天才——九家九辩。最重要的是,他俩情投意合,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深情伉俪。 二“好”,生得好。这个不是说她宫徽羽的长相有多么的美丽动人,而是说她生的一双好儿女,个个都是一等一的修真天才,灵根与悟性,那都是没得说的。 须知道,修真人士,一旦踏上仙途,便无一例外的子息艰难,越是修为高深,灵脉卓绝的,越是难有后嗣。即便难得诞下了子嗣,子嗣是个凡人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而她呢,刚缔结了婚盟不出三年,便生下了长子九韶,一测就知是个修真的好苗子。等儿子大了,不好玩儿了,她就眼馋了一下坊市里见到的一个娇娇软软,萌萌糯糯,正跟自己娘亲撒娇的可爱小姑娘,恨自己怎么就没凑出个好来。结果,没努力多久就又怀上了次女,还是个比长子资质更好的修真苗子。 第三十七章 三好夫人(2) 这一双儿女可真真是羡煞了大吕修真界,多少人拿着拜帖与重宝上门,只为求得生子秘法!可惜,最后,来人都只能喟叹一声“天道眷顾啊”,悻悻然携宝归去。 三“好”,打得好。在嫁给九辩,转而修乐之前,她宫徽羽可是鼎鼎大名的大吕洲三大剑宗之一,仙吕宫二长老姑洗(xian3)的关门弟子,在剑道一途颇有造化。十岁出头就能兼修体术,硬是将那把几百年没人再碰过的,比当时的她个头还高的五百斤乌金巨剑从宗门武器库中给请了出来,让当时的剑修小圈子为之一震。 又天性好战,嫁人以前,宫徽羽不是出去历练,出去剿匪,出去除妖,出去打抱不平,出去挑战强者……就是在做出门的准备。那小身板子,挥起巨剑来,却是干净利落,虎虎生风。放眼整个大吕洲,至少有半数的山头都让她给削平过几个棱角,可真真是凶名在外,一时无二啊。 只是近五十年来,她鲜少出手,倒是叫这群只争朝暮的凡人与修士晚辈们忘却了,她也曾经是个快意恩仇的剑修。 见周围的那一群看客已经识趣离开,不再盯着她们,九夫人将自己招出的乌金巨剑轻松地一拍,单手拔了出来,再向天轻轻一掷,收回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歌儿……” 她回过头来,想要安慰一下受了委屈的小女儿,却见夏乐脸上惊讶之色多过委屈,想来是不曾见过自家娘亲如此彪悍的一面,便将到嘴边的安慰之词给吞下,改成了谆谆教诲。 “你用不着活成夏南吕那臭小子喜欢的样子。你也别听你爹的,天天喊你做个温柔娴静,知书达理的软柿子!他自己喜欢的都不是这类型的,还喊你当!” (九辩突然觉得鼻子很痒,眉头一皱,连忙捂住了鼻子,默默运转了一下灵力。鼻子终于妥当了,继续处理起了那一堆因为他闭关晋级而堆积下来的文书。)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说过了,九夫人尴尬的咳了一声,补救道:“也不是说温柔娴静、知书达礼的女子不好。书嘛,总是要多读,这样修为才能够有所精进。” 又正色道:“我们身为修士,与天争命,修仙问道,匡扶正义……不是为了哄人开心的!你爹不需要你哄,他夏南吕更不配让你哄!” “我觉着,你这几日的行径,除了疏远了家人这点以外,其它都是顶好的,我宫徽羽的女儿就该是这样有脾性,有锋芒的!” …… 说话间,九夫人已经拉着夏乐,穿过了繁华的闹市,来到了一处僻静小巷的尽头。 前面是一道门。 安放在一个看着像是某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院的地方,越过门顶,依稀能看到这后院之门后面是有一堵挡煞的影壁的。影壁之后,是几重高矮错落的楼房,有些小富之家的感觉,并不怎么打眼。 然而,谁家的后院门会设计成这样一个巨大的虎头形象呢?那一双凶神恶煞的吊睛虎眼,龇牙咧嘴的样子,栩栩如生,似乎一不小心,这大门就会把来人给撕咬吞食了去。 第三十八章 坊市(1) “歌儿,靠后一些。你现在没有灵力,等为娘开门。” 言罢,九夫人将手按在了虎头的鼻梁处,输入了自己的灵力。霎时,一阵灵力波动荡漾开来,将俩人往后一推,虎面上的花纹亮了起来。 一把浑厚的粗狂声音自大门处响起:“金丹初期,允许进入。” 然而,门却没开。 九夫人眉梢一挑:“既然允许进入,为何还不开门?” “同行者尚未检查修为。” “我女儿身子出了点问题,不能够使用灵力。” “例行检查,无一可免。将手放到舌头上,我舔一下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只见这道虎头金属大门微微张开了嘴,吐出了一条金属制的舌头,看着怪渗人的。 在九夫人的眼神示意下,夏乐迟疑着将手放到了老虎的舌头上。 还好,是正常的金属那冰凉的触感。 只听大门的粗嗓子陈述道:“没有灵力,是个凡人。” “那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九夫人有些不耐烦了。 “这是修真者的坊市,凡人勿入。” 九夫人眉头一蹙:“若我执意要带她进去呢?” “如遇意外,后果自负。” “我女儿我自会看好。” “准入。” 终于,大门打开,却不是夏乐料想之中的,左右两扇门推开的样子,而是虎口大张,出现了一个可共两人并行的巨大方形光门。光门中,各色光雾流转,明明灭灭,时隐时暗,有点像是乐湖上的瘴气,令人看不真切门后面的情景。 九夫人拉着夏乐一步跨过了光门。 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之前在门外看到的门后影壁压根儿没有出现。 这是一处繁茂的集市,街道上车水马龙,人群来往,络绎不绝。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鳞次栉比,排布几乎是乐镇的翻版,有客栈、酒楼、绣坊、食肆、药房、银庄……也有不少路边小摊。 不同于乐镇的是,集市中的行人。 店里的顾客大多穿着各门派的弟子服,有妖兽、灵兽等灵宠坐骑在街上,慢悠悠地跟着在主人身后逛着;在镇子略高点的上空,各位修士正驾驭着自己的飞行法宝来回的穿梭着;卖东西的人虽多,却没有一声叫卖货物的声音,卖家大多都是安静地盘坐在自己的摊位后面,等着顾客上前;买卖双方谈定了价格就以灵石交易,东西放入储物袋,不见金银,也看不见行人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 夏乐四处张望着周围的景象,这样的市集对于她而言很是新鲜,她对见到的一切都很是好奇。 “喂,适可而止一些。不要像个没见识的乡巴佬似的到处乱看。” 脑海中传来了阿龙那尖细的嗓音,夹杂着浓浓的鄙夷与不屑。 “哼,你这没见识的女人,现在都被人下了追踪记号了,你知道吗?” “什么?!” 夏乐惊叫出声,引得九夫人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她。 阿龙传音让她冷静,别说出来。 “笨蛋!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在你娘眼皮底下给你下记号,会是个轻松就能解决的小角色吗?你再大声一点,歹人知道你发现了,觉得他会如何?” 第三十九章 坊市(2) 夏乐忙朝九夫人摆了摆手,表示没啥事发生,就听见阿龙传音给她续道:“虽然她可能解决不了,但若是撞到本……本爷的手里,绝对都是菜。你且安心。” 九夫人却蹙起了眉头:“歌儿,可是现下有何不妥?” “呃,呃……就是这里……那个……有很多……呃,那个,我没见过的东西,看得很新奇罢了。” 夏乐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便如是搪塞道。 九夫人一声叹息,有些忧心地说:“哎——也是,你瘴气入体,记忆混乱,怕是对这里也没了印象,这原也怪不得你。为娘只想你早些好起来,早些把一家人都想起来。你须知道,这世上唯有咱们家人至亲才是最可靠的。” 不,我没啥瘴气,记忆也没乱! 现在的问题也不是信不信你们一家子的事,而是老娘被人戳了个猪肉章,人家现在估摸着正在磨刀霍霍呢,等着啥时候过来宰年了,而“为娘”的大姐你并没有发现啊喂! 夏乐内心在疯狂刷着扶额流泪的表情包,面上却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按着快炸毛的头皮,尬回道:“是、是这样的啊,哈哈哈,嗯,好吧,谢谢娘亲,哈哈哈哈……” 看着夏乐那没半点大家闺秀感觉的傻样子,九夫人无奈一笑:“歌儿,你这性子果然变了。不过,这样也好,为娘瞧着也挺喜欢的。” “现下这当务之急是你的修为问题,眼看着你就又要去那么个凶险之地了……虽说你父亲和你哥哥都会跟你一起去,多少会护着你,但自己有保命的实力才是最稳当的。若不是家里和门派中不能没人,我都想一家人同去,能多个人护着你也好,哎……” 说话间,九夫人领着夏乐,步向了一个绿油油的,顶子有些歪的,像是没有放正的葫芦似的建筑。 夏乐仔细地打量着这栋造型奇葩的建筑物,直觉告诉她,这家店的主人不是天赋异禀,就是品味惊人。总之,他的这家铺子,外表看上去是那么地,呃,一言难尽啊…… 那绿葫芦的腰间围了一条宽宽的红绸,裁剪的并不均匀,若不是她没有见过那么大的狗,她都要说这红绸是狗啃撕扯出来的了,就是那么地随性。在葫芦肚子接着地面的地方,开了一个类似方形的,边缘不怎么整齐的光门,大约没请木匠好好画线,是直接泼的硫酸化出的一个大洞,里面闪耀的光雾倒是与进坊市前的虎头门大相迳庭。光门之上的红绸布上,随意的吊了两根粗粗的麻绳,长短还不一致,穿挂了一块斜斜的牌匾。牌匾上歪歪扭扭地写了这么三个字: 万宝庐 嘶,万宝……口气还挺大嘛! 只是,怎么有种这是烟草店的错觉呢…… 夏乐蹙着眉头瞅着这栋可以逼死强迫症的建筑,瞅出了浓浓的不靠谱味道。 可是,九夫人却是一路拉着她,直接带她走进了葫芦的肚子里。 第四十章 万宝庐求宝(1) 母“女”俩来到了门后宽敞如同足球场一般的华丽大厅里。 面向着空中那个灿烂的彩色光球,九夫人伸手祭出了一块金灿灿的卡片状金属牌,凝声说道:“吾乃阳律门九家主母宫氏徽羽,今日携爱女前来有事相求,还请贵庐管事前来相见!” “嘶——” 商店大堂内的其他客人们,齐齐向她看来,发出了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继而,都眼馋地盯向了她祭出的金色卡片,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那就是传说中的贵宾牌吗?” “还是金牌!我连铁牌都没有……” “那牌是不是就是那个可以任意求取万宝庐三件宝物,不论价值的那种?” “啧,这九家好底蕴啊……”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大堂的中间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圆形大光门,光门间落下了一个楼梯,楼梯的另一头直接出现在了九夫人的脚下。 一个小童的声音嫩生生地在大堂中响起:“不知今日竟有贵宾上门,小瞳未能远迎,实在有失礼数。现下正为贵客收拾雅室,置备糕点茶水。还请二位移步上楼。” 九夫人与夏乐刚刚步上了楼梯,就见这楼梯居然动了,缓缓上升,九夫人没有防备,吓了一跳,感觉身体重心正在往后仰,慌忙抓住了楼梯的扶手。又想起来九歌现在没有修为,怕女儿吃亏,忙转过身来想拉女儿一把,却见夏乐神色自然,老神在在地插着手,稳稳地站在她身后,连扶手都没有抓。 夏乐对九夫人望向自己的惊诧表情表示不解。 不就搭个扶手电梯吗…… 楼梯缓缓上升,进入了光门之内。光门消失,整个万宝炉的大堂内,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仿佛这铺子里并没有二楼一般。 楼梯带着母“女”两进入的,是一间颇有日式风味的雅室,但脚下的地板上却铺着厚厚的绒毛地毯,地毯的花纹很有波斯的风格。四周都是可以推拉的纸门,纸门上却画着形形色色的,呃……火柴人?!看着那画得像蚊香一样的太阳,夏乐觉得自己被这些言简意赅、直击灵魂的儿童画给逗乐了。 两个与常人一般高的纸片人,纯白的,没有五官,就剪了个人形轮廓,极其简约的那种,领着母“女”俩各自落座。座位均是一个曼陀罗花纹的蒲团,放着一方长条状的木质矮几,几面平整朴素,没有半点花样,侧边却有着雕工精细的花纹。大约这整个房间里,与“雅室”能搭上边的,就只有这个略陷素雅的矮几了。 “吱啦”一声,北面的纸门拉开了,一个纸片人将一个长得像沙发的毛绒大布枕头座位安在了主位上,而它身后跟着的另一个纸片人则将怀里抱着的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女童,小心地放在了座位上。随之而来的是两个端着托盘的纸片人,麻利地将盘中的灵果、糕点、灵茶与餐具,一一地为两位客人摆放齐整,便站到了一边。 第四十一章 万宝庐求宝(2) 夏乐这才看清了上首的女童,那是一个看上去非常灵巧软萌的小姑娘。打扮不似修真界常见的长衫长裙,而是穿着一身干练的花布短衣短裤,小腿光着,露在外面,而鞋子也是轻巧的单鞋,头上扎着一对儿小鬏鬏。许是小姑娘对于铃铛有特殊的偏爱,她的脖子上、鞋面上,还有脑袋顶的一对小鬏鬏上,都各自缀有一对儿金色的小铃铛。 女童抬眼,对上了夏乐的视线,夏乐这才发现,她竟有一双一金一蓝的异色眼瞳,眼神纯色干净,却也透着一股子精明。 夏乐与上首的女童互相打量了一阵儿,却见女童一打响指,又招来了一个白色纸片人,眼睛却是盯向了夏乐,吩咐道:“去加多一个席位,原以为来是两位贵宾,却没想到是三位。是小瞳失礼怠慢了。” 啧啧啧,显然,这位就是喊她们上楼的女童,这声音清清脆脆的,嫩生生的,听起来就很是悦耳。 可是, 三位? 九夫人面色微沉,有些担忧地望向了夏乐,夏乐双眼微张,有些意外地望向了自己手上那黑紫色的蛇形手镯。 emmm,九夫人看起来并不意外,所以,应该是九辩给她说过阿龙的事。 可那小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夏乐有些狐疑地望向了上首的女童,心里有些紧张。 这时,阿龙的传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她应当是个化形了的猫妖,相当于你们人修的化神境。勿要惹恼了她,一旦发难,我只会保你不死,可保不了你母亲如何。” “你看我像是没事儿找揍的嘛?”夏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在心里跟阿龙回道。 “哼,你当然不像,你就是!”阿龙如是传音冷哼道,继而一顿,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惊道:“你、你刚才传音给我了?!” “……不是你先跟我在脑子里说话的吗?”夏乐斜眼睨了镯子阿龙一眼。 这就真真是膈应死条龙了…… 即便是这几日下来,知道这女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凡人,但这种没用半点灵力,就做到别人辛苦修炼许久才能做到的事,还是太让龙恨得牙痒痒了! 更可恶的是,他咬不下去啊!! 这时,第三个座位在白色纸片人的忙活下安置好了。阿龙立刻从夏乐的手腕上游走下来,边走边变大,待它坐定在座时,已经膨胀到一只拉布拉多犬的大小了。将尾巴好好地在身后盘卷起来,它将一双前爪往矮几上一搭,目光灼灼地盯着上首处的小女童,用尖细的童声开口道:“女娃娃倒是好眼力啊。吾本不想让人发现,只盘算着在暗处护她们母女一程的。既然女娃娃你如此盛情相邀,那吾就却之不恭了。” 夏乐瞅着这大蜥蜴扒矮几的样子甚是怪异,不由地传音发问道:“你这样不难受吗?为什么不变成之前的人形样子?” “本……爷的人形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配看的吗?”一边传音,阿龙将一个灵果囫囵个儿塞进了嘴里。 第四十二章 万宝庐求宝(3) 得,这四脚蛇又嘚瑟上了。 然而,女童并没有搭阿龙的话,而是盯着夏乐发问道:“幸会,奴是万宝庐的管事,唤奴小瞳即可。这位年轻的贵客是否就是九歌小姐?” “诶?啊,是的,幸会!”夏乐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第一个跟自己搭话,这时候,难道不该先跟拿着牌子的九夫人说话,或者先跟已经开了口的阿龙问话吗? “适才见你进了雅室以后,一直在看四周的画作,可是对画有所研究?”管事小瞳双手托着下巴,一双异色双瞳煞有兴味地盯着她的眼睛。 “这……” 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夏乐慌忙拿起桌上的灵茶,佯装品茶,喝了一口,内心里在飞快地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这雅室的画作很是与众不同,是以多看了几眼,见笑了。” “哦?如何与众不同呢?” 此言一出,小瞳的兴味是更高了,可夏乐却更难回答了。 这些画都是儿童涂鸦,都是神特么的灵魂画手画的好不好?一般人能把这些画在雅室中吗?又不是幼儿园! 于是,又一口灵茶下肚,夏乐抬头望向纸门上的画,笑着回答:“技法跟以往的画作是很不相同,所表达的主题也很不一样。以往常见的叙事画都喜欢画些名人故事,历史事件的经典场面,没点底子是看不明白的。而这些画,画的是日常的片段,看起来很是温馨。这么说吧,这里的画是灵魂画作,寥寥数笔便直击了物品的灵魂精髓,让人一眼就能看懂。” “灵魂画作?谬赞了。”小瞳双眼一眯,看起来很高兴:“这小地方,能看懂奴的画的人委实不多,九歌小姐倒是头一个呢。” 早在一副画上看见几个完整的猫掌印的时候,夏乐就猜出了这画的作者是何人。 啧,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阿龙在夏乐的脑海中冷哼了一声,以示自己对她的拍马行为的鄙夷与不屑。 九夫人松了一口气,以赞许的目光望向了自己的女儿。 “不过嘛,奴倒是觉得九姑娘与坊间的传闻很不一样呢。” 小瞳顿了顿,卖了个关子,接过了一个纸片人递给他的鱼形状棒棒糖一样的物件。翻了翻,看了看,舔了舔,就又打了一个响指,雅室中的所有纸片人忽然就原地消失,不见了,她扫视着客席上的三位。 “传闻都说九姑娘已经成了个凡人,今日入坊市的时候,也被测出是个凡人。” “可是,刚才姑娘却连饮了大半杯灵茶,还吃了一个灵果。现下看来,倒还很是安然自若呢。” 小瞳眯起眼睛,又舔/起了棒棒糖。 而旁边的九夫人大惊失色,慌忙拽过女儿的手,搭上了脉。一旁的阿龙丝毫不为所动,安之若素地喝起了灵茶。 若问一介凡人,贸然地喝灵茶、吃灵果会如何?随便抓个三岁幼/童,他都会告诉你四个字:爆、体、而、亡! 第四十三章 万宝庐求宝(4) 因为没有灵根,没有地方可以储存灵力,灵力化气在人体中四散流窜。少量的灵力,可能强身健体;多了,就要割裂经脉,受到极重的内伤;再多,那就只有爆体而亡一途了。 然而,那是别人的事。 对夏乐来说嘛…… 吃吃喝喝而已,能有啥事? 她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九夫人诊脉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就在女儿一脸懵懂愣怔的注视中,悻悻然地收回了手,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便也动起了矮几上的茶点。没想到,这万宝楼居然能拿出灵茶灵果这等好物来招待她们,那她也就不用客气了。 见此情形,夏乐收回了视线,转看向上首舔着棒棒糖的小瞳,疑惑发问:“我吃这些有何不妥之处吗?” 你们上的茶点啊喂! “唔~~嗯~~没啥不妥……”小瞳没再看她,专心地啃起了棒棒糖:“只是,唔……你隐藏了修为,假扮凡人的事情暴露了。” “唔……不过……唔……就我知道,我不会说出去,你们放心就是。” 夏乐的脸上挂起了万道黑线。 天地良心,她哪有这个叫什么鬼的修为的东西啊? 阿龙在一边笑得打出了个嗝儿。 夏乐干干笑道:“这……前辈误会了!” 小瞳瞟了她一眼:“嗯?怎的?你还肯认?” 夏乐苦笑道:“这,哎……前辈,不是我不肯认啊,我也想认啊。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修为是个啥玩意儿啊,我也用不了灵力……” 九夫人疑惑地看了看小瞳,又瞅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最后,向着上首的小姑娘抱拳道:“管事容秉,我与夫君都试过她许多次了,确实没能探得灵脉,此次前来贵庐,也是为她求宝而来的。” “哦?”小瞳将棒棒糖随手定在了空中,那双异色的双瞳又燃起了些许兴味,望向了夏乐。 夏乐:???? 忽而一个闪身,小瞳出现在了夏乐的眼前,与她额顶额。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夏乐只看到了小童的一双异色眼眸,特别地明亮,似乎泛起了层层彩色的光波。 “嘶……竟有这等奇事?”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闪开了几个身位,正兴致勃勃地围观打量着夏乐。 转了几个圈后,她开口了:“九夫人,九姑娘体内确实没有任何容灵之器,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应当是个凡人。” “但是她却可以吸纳所有的灵力。” “什、什么?管事,此话何解?” “九夫人,敢问受伤前,九姑娘可是炼气大圆满的修为?” “正是!”九夫人紧张地绞起了手指。 “吾适才给她注入了筑基期大圆满才能承受的灵力。” “什么,你?!”九夫人杏眼圆瞪。 “九歌小姐,你可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小瞳不疾不徐地问向了夏乐。 “啊??没啊……”夏乐仔细感受了一番,确实没有任何不适,就拿起了矮几上的小灵果,咬了一小口。 嗯,嘎嘣脆,酸甜口的。 第四十四章 万宝庐求宝(5) “女娃娃,不用试了,你就算把你全身的灵力都输给她,她也不会有半点感觉的。你这些招儿,我早都试过了。” 一旁的阿龙饮着茶,慢悠悠地吐出这么些话。 “灵力于她,如泥牛入海,都不知道输去了哪里。她既聚不起灵力,也感觉不了灵力,更输出不了半点灵力。拿什么东西测她,她都与正常的凡人一样,没有半分资质。她的体内连破损的灵根的痕迹也探不到,就跟从头到尾没有修行过一样。” 夏乐默默点头。 可不就是没修炼过吗! 小瞳这才正视了这头长得像龙,却没有龙角,胸口还挂了一个明显的封印铁器的不知名妖兽。 看来这妖兽有些来头,也许是个压制了修为的,从进门开始它就行事有些轻狂,恐怕并不是因为它张狂无脑,而是因为这妖兽有恃无恐。 “然则,这位兄台应当如何称呼呢?”小瞳向着阿龙拱了拱手。 “就跟着九家这丫头唤我阿龙好了!” 夏乐看着阿龙对着小瞳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听着这两人的娃娃音对话,有种这两人在玩过家家的错觉。 “对于九姑娘这之事,不知阿龙有何见教呢?” 九夫人恍然:“阿龙前辈,您可是知晓有什么保命宝物能够帮到我们家九歌的?” “宝物?夫人若是想找一个不用灵力就可驱动的宝物,我奉劝你还是歇了这心思吧。即便神器,也需要主人用自己的灵力日日滋养。况且若这世上真有不用灵力就能够驱动的保命宝贝,那绝对会引起世人的疯抢,叫丫头拿在手上,只能是害了她。” 呵,这世上哪儿还有比界莲更好的保命宝贝?! 她早有界莲了,只是不、会、用! 思及此处,阿龙直恨得牙痒痒。 “若是夫人想弄些天材地宝、修为丹药之类的给丫头,也歇了别浪费了吧,她没有灵根储存不了灵力,涨不了修为。” 小瞳瞬间抓住了重点,细细地思忖了一番,道:“如此,九姑娘需要的宝物就应当是改她体质,让她得以修习灵力之物了。吾万宝庐有一宝物名为‘灵脉丹’,此丹由百界难求的奇宝灵种为君药,有洗精伐髓、改造体质之功效。以往服用他的凡人,无一不是洗出了灵根,最差也有中品,最高的是直接洗出来极品灵根。” 九夫人眼睛一亮,面露喜色。 小瞳察言观色,知道这个宝物应该能让九夫人满意,便续道:“九歌小姐可以一试,如若洗出来灵根,不论是何种灵根,都算是我万宝庐送出了金牌承诺的第一份宝物。九夫人如何看?” 阿龙一惊,这万宝庐当真来头不小,居然能拿出这等仙界都要争破头的造仙神器!这小地方也许没人知道,但是他可是很清楚,当年就是有人服用了三颗灵脉丹,硬是把自己的灵根洗成了变异天灵根。之后,那人修炼不到百年就打上了仙界,碾压了一些老牌家族,一打成名,可惜,他被封印得早,不知后续如何…… 第四十五章 万宝庐求宝(6) 啧,这个万宝庐……委实不容小觑啊! 一旁的九夫人心情澎湃起来,那激动之情简直溢于言表:“只要……只要九歌能再次修炼,哪怕……只有,只有最差的劣等灵根……我们,我们也是满意的……” 小瞳嘴角一勾,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又对九夫人说道:“这灵脉丹的功效可不仅仅是洗出灵根这么简单,还能提纯灵根。如果到时候九姑娘洗出的灵根,九夫人见着不甚满意,可以继续花费金牌的宝物兑换次数,每次一颗灵脉丹,这连着三颗下去,呵呵……” 话到此处,小女娃娃卖了个关子,故意顿了一顿,见九夫人与夏乐都看向了她,一个紧张,一个好奇。唯独阿龙老神在在,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仍旧毫无波动地喝茶,心下对阿龙就更添了几分在意,把更多的神识往它那边一放,续道:“以前可是有人洗出了变异天灵根的。呵呵呵……” 闻听此言,阿龙的思绪回笼,若有所思。而九夫人则顿时激动到无以复加:“洗、洗出变异灵根,这……我、我们……” 阿龙轻咳一声,打断了九夫人“我们就要三颗”的话,正色望向小瞳,奶声奶气地问道:“这丫头的情况你也知晓,诡异得很。如若洗不出灵根,你当若何?” 听得此言,九夫人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太过心急了。 她向着阿龙微微点头致意,便将交涉之事交给了阿龙,自己继续喝茶吃点心了。 “这嘛……哈哈哈,咱家万宝庐在各界广开门店,自是诚信持家。” 只见她那异色的双瞳微微一眯,又恢复了原本的澄澈模样:“有用的,才是宝物。奴与九姑娘甚是投缘,不会砸了自家招牌,自是要九姑娘服用有效果才能算数。呵呵……” “如此甚好!九丫头,还不赶紧谢过?” 还没搞清楚状况,一脸懵但是本能地觉得听阿龙的没错的夏乐,松开了咬着的果子,开口道:“谢谢……” 阿龙点头,喝了一口灵茶。 他也挺好奇这灵脉丹能不能让夏乐的灵脉现形。 没错,是现形。 他这些日子以来苦思冥想,推演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那就是夏乐灵脉仍在,而且恐怕还因祸得福,修为进境了不少,否则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收纳灵力。只是她的灵根可能与界莲发生了特别的联系,比如与界莲融合,甚至有可能界莲就直接长在了她的灵脉上,或是进了紫府中。这样一来,界莲隐息就连带着她的灵根,以及借由灵根而产生的灵脉、气海、灵湖与紫府等便一并隐了去,使她有了完全变成了一个凡人的假相,实则还是个修士。 前些日子,这小妮子打听到自己重伤被带回时是筋骨寸断的。 什么东西能让人筋骨寸断? 答案显而易见,雷劫啊! 尤其是那洗筋伐髓、重塑肉身的晋级雷劫! 这倒不是说没有人能使出让人筋骨寸断的狠招,而是有这能耐的,杀她也是轻而易举,有让她化为齑粉的能耐,何似留下她这一条命在?若是为了夺她的界莲,杀了不是更快,搞个筋骨寸断的劳什子做甚? 虽说,才晋级筑基便迎来了雷劫,这天赋灵根也太过逆天了。但这很符合九歌之前的天才之名,更能解释她为何能让自己认主,能解释她为何可以做到筑基期修士才能做到的御物飞行,也能说通她为何在做需要灵力才能做到的事之时,没有发出半点儿灵力波动。 因为界莲隐了她的灵根! 而且经历雷劫嘛,因为重塑肉生而导致的失忆、性情大变之类的后遗症,在这世上也不是多稀罕的事。在晋级化神的雷劫中就有一道特殊的问心雷,专门引出心魔巩固道心的,道心不坚者,或者心魔深重者,重则应劫而陨,轻则……也就她这个样子吧。 只不过,晋级一个筑基,就又是遭雷劈,还要受道问心雷的…… 啧啧啧,就算是再好的资质,这九歌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且先看看,洗炼灵根,能不能把她的灵脉逼出来吧! 阿龙放下了茶杯,微微握紧了爪子,看着小瞳凌空招出了一个玉瓶,从中倒出了一个凹凸不平的青色中露出一些屎色的瘪丸子,上面还有白色的,像是修正夜涂过的一个“3”型纹路,也是歪歪扭扭的。递到了九歌面前,就闻到一股子苦药味扑面而来。 九夫人、夏乐与阿龙定睛细看,皆叹惋。 九夫人心想:早就听说过,万宝庐的宝物貌丑而功效奇强,现下算是真的见识到了何谓貌丑了。 阿龙在心底直骂娘:我cao,就这么个鼻屎一样的瘪疙瘩,居然还能有丹纹?! 夏乐则是无语问苍天:这他喵算是个放大了一圈,还放得化了一部分的过期m豆吗?连这气味闻着都像极了喂…… 于是,夏乐看向小瞳,小瞳回以天真浪漫的纯真笑容。 夏乐看向便宜娘亲,娘亲的以眼神示意她快吃。 夏乐看向阿龙,它正在喝茶,眼神欠奉。 夏乐吞了一口口水,弱弱道:“这个……要我吃啊?” “是啊~~不然你怎么恢复灵根呢?”小瞳微笑得天真无邪。 行吧,死就死吧,了不起闹个肚子。 夏乐暗自发狠,一把抓过灵脉丹,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了下去。 嗯,入口即化,甜的,不难吃。 “怎么样?”九夫人一把抓过了她的手,探脉。 阿龙也直勾勾地将眼睛盯在了她的身上:“感觉怎么样?” “啊?感觉?” 夏乐以为它问的丹药味道,想了想,认真答道:“味道还行,挺甜的,有点香头。就像花生心的m豆被扣掉了花生的那个味道一样。” ……沉默是此时的空气…… 九夫人一手“啪”地拍到了女儿的脑门顶上,有些咬牙切齿地,温声细语道:“歌儿,运功!” 夏乐无辜地看向九夫人,运功神马的,她不会啊…… 第四十六章 万宝庐求宝(7) 阿龙上前来,一爪子拍在了她的背上,输入了一股子灵力,严肃的童声响起:“想法子让我输给你的灵力化气,游走全身,运转几个周天!” “哦,哦……” 夏乐连忙迭声应道,在蒲团上就地盘腿屈膝,双手扣膝、闭眼,有模有样地做起了打坐修炼的样子。她努力地感受全身各处,想找到阿龙打给她的灵力在哪儿,然而,一无所获。 睁开眼睛,她茫然地望向了阿龙。 “看我做甚,赶紧的!” 算了,就当它的灵力打在我肩膀上了吧! 假设这个灵力化气了…… 嗯???? 等等?? 有些感觉了…… 但是,唔…… 这感觉不太对啊…… 夏乐闭着双眼,时而神色凝重,时而拧眉,时而抿嘴…… 九夫人的心啊,就随着女儿的表情一起跌宕起伏伏伏伏伏…… 小瞳在一旁看得甚为不解,疑惑地叼着棒棒糖观察着。 阿龙则是白眼一翻,拧过头去,懒得看她了。 然而,此时的夏乐,内心是这样的: 喂,别往下去了,别! cao咧,这气咋不听我指挥呢?! 糟,这气在我肚子里转来转去的,还有点疼,咋整? 嗐!我就说那瘪丸子是过期m豆吧! 唔, 不好! 老娘憋不住了!!!!! 在九夫人和小瞳的注视下,夏乐豁然瞪眼,紧抿的双唇间赫然暴喝出来两个字:“快闪!!!!” 随着一声轻微的“噗”声,夏乐一跃而起,对着面前的矮几做出了一个连体育老师都要称赞不绝的标准跳马动作,就这般一跃一跨,跑至了雅间的另一头,躲到了沙发的后面,捏住了鼻子。 房中剩下的一人一童一四脚蛇,面面相觑,早在夏乐出声时,他们就已经开启了神识感应周围,扫描全场,全身戒备。但是,他们几个,谁也没有感应到任何异变,更没有感应到任何入侵者。 正待要出声询问夏乐之时,他们的鼻子老实地告诉了他们问题的答案。 于是,九夫人在夏乐这屁和夏乐那粗鲁行为的双重打击下,雷了个外焦里嫩,呆立当场。 阿龙将两个爪子拍到了自己的脸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封闭了自己的嗅觉,狂笑得不能自已,在地板上翻滚起来。 小瞳嘴里的棒棒糖“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毯上。她愣怔了一个呼吸的功夫,便马上反应了过来,挂着满脸的黑线,招来了一个清风术,将所有的味道和那脏了的棒棒糖一起,送出了雅室,送得老远老远……又是连打了几个清洁术,将整个房间打得光亮不止。 她这才满脸通红地冲到了夏乐的面前,将额头抵上了她的额头,异色的双瞳闪过一道火光。 “这、这怎么可能?!”清脆的童音响起,小瞳满是不可思议地盯着夏乐的眼睛,用神识扫过了她身上的每一处。然而,结果并没有改变。 夏乐并没有藏匿那颗灵脉丹,她确实是当着他们的面吃了。 这一次,小瞳清楚地意识到,一向无往而不利的灵脉丹,在九家小姐九歌这里,失、效、了! 这怎么可能?! 于是,她一手招出了之前的玉瓶,又倒了一颗奇形怪状的,橙色中带着点屎色,有个歪歪扭扭的“3”形白色纹路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丸子的,嚼过的口香糖状物体。 夏乐一惊,心道:靠妖,你还敢说这不是过期化开的m豆?橙色的都来了! 九夫人见此亦是一惊,出声道:“管事前辈,这……” “这也是灵脉丹,只是颜色不一样而已。”小瞳接过了话柄。 阿龙向九夫人与夏乐的方向点头。 小瞳将手中的丹药,递到了夏乐的眼前,面无表情的说:“来,再吃一颗试试。送你的。” 再次得到了阿龙与九夫人的点头示意,夏乐讷讷地接过了丹药,视死如归地吃了下去。 结果么…… 仍旧是一个屁的事…… 靠,这怎么行,招牌要被砸了!!!! 小瞳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玉瓶里的药是不是还能用了。 不行,这个场子必须得找回来! 只见那漂亮的异色双瞳滴溜溜地一转,看向了一边叹息着,眼中满是失望之色的九夫人。 “九夫人,如果奴没有记错的话,您的灵根应该是中品灵根吧?” “呃?我?嗯……是的。” 九夫人还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中,并没有纠结对方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而且,自己的灵根也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九姑娘这情况您也看见了,为了向贵宾证明咱万宝庐的宝物都是有效用的。奴将免费向您提供一颗灵脉丹,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将其服下,验证其效用便可。奴是不会抹去贵宾牌上的次数的。贵客,您看这般做可还行?” “什、什么?免费给我灵脉丹?……给我?”九夫人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这简直都不知应该算是惊喜还是惊吓:“这……不好吧……” 忽而想到了万宝庐背后势力非常强大的传言,怕对方误会自己是找茬的,她慌忙解释道:“管事前辈,就算歌儿之事今日不成,我九家也绝不会在外败坏万宝庐的名声的,我……我们也是仰慕万宝庐的大名,想过来为歌儿寻找一丝可能的机缘而已,即便买卖不成,我们仁义仍在。毕竟我们歌儿这情况属实诡异,这点我们也是知晓的……” “九夫人误会了。”小瞳摇了摇脑袋,小鬏鬏上的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响声,打断了九夫人的话:“九夫人既然持着金卡而来,便是我们要招待的贵客,让贵客满意是我万宝庐的义务。现在您乘兴而来,却因为我们给不了您所需要的宝物,败兴而归,那便是我们失了对贵宾牌的承诺,也让我万宝庐的宝物效用成疑。是以,奴还请您亲自试用一下,也希望借由您的亲身体验,巩固您对咱万宝庐的信任。” “这……”九夫人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却又对这灵脉丹隐隐有所期待。不由得看了一眼夏乐,又望向了一旁的阿龙。 第四十七章 万宝庐求宝(8) 小瞳这时已经从同一个瓶子里倒出了一颗红色的歪瓜裂枣土疙瘩,递给了她。 阿龙扫了一眼,向九夫人点了点头,心下暗暗思忖:这万宝庐果然是财大气粗,这已经是第三颗灵脉丹了,真是好大手笔…… 于是,九夫人也没客气,毅然决然地一把抓过了小瞳手中的灵脉丹,一口吞下。随即立刻打坐运功,那架势跟之前夏乐的样子,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然而,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效果显现了。只见九夫人的面庞越来越红,然后变成了橙色,又从橙色变成了黄色,黄色渐渐演变成了绿色,绿色又变成了蓝色,蓝色变成了紫色,紫色又回归于红色……色彩几番交替之后,最后回归于正常的肤色。 看得一旁的夏乐一愣一愣的,心下咋舌:我了个去,我便宜娘吃的这颗是变形的skittles吧! 九夫人这时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她檀口微张,吐出了一团彩色的雾气,感觉浑身上下出了一层黏/腻的污垢,便给自己下了一个清洁术。 她细细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灵根、灵脉、气海、灵湖和紫府。然后,惊喜地发现,她灵根的所出的灵力已然更加精纯,身体灵脉的覆盖网更广了,气海拓宽了数倍,开始出现灵气不足的感觉了,体内的灵湖个数增加了不少,紫府之内,金丹运转更快了,多年的修炼桎梏似乎也开始松动,只需回去闭关修炼补足气力,冲击一下,就能更上一层了。 这一切无不说明了一点:她已经获得了更好的灵根。 “恭喜九夫人,”小瞳仔细地用神识扫描着九夫人的情况:“您的灵根成功地洗炼成了上二品灵根。如此,相信您也能坚信我万宝庐的宝物都是非常有效用的。” “这点毋庸置疑,多谢管事的。”九夫人欣喜地感激道。 “我们母女与阿龙前辈已经在此叨扰多时,也应当是时候离去了,非常感谢管事前辈的款待。” 九夫人起身,打算带女儿再去拍卖场碰碰运气,喊道:“歌儿,来,随为娘一同……” “且慢。” 小瞳打断了九夫人的辞行,合手行礼,续道:“既已证明了灵脉丹的效用,小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诸位贵宾能暂留一阵。” “还请管事解惑。”九夫人回了一礼。 只见小瞳将盛放灵脉丹的玉瓶往自己的手心一倒,“啪嗒啪嗒”,又落出了3块奇形怪状的,颜色各不相同,像爆米花似的m豆,然后又有些不满地眉头一皱,拍了拍玉瓶的底部,掉出了最后一颗,呃,不,应该是一坨,棕色的,有些黏糊糊的过期m豆。 她特地将手中的所有丹药都递到了所有人的面前,让他们看了个清楚,说道:“奴这手头现下还有这四颗灵脉丹,功效想必大家也都已经清楚了。我万宝庐从来不会让我们的客人失望,各位是奴的贵宾,就更不用说了,必将尽力而为。咱万宝庐能解万难,可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九夫人心生忐忑,再行抱拳一礼:“管事高义!” “既然贵宾拿这金牌,所求的是为九姑娘恢复修为一事。我万宝庐接下了,就不会退缩,只是希望九姑娘能够一直配合。” 阿龙身上的鳞片依次翻转了一波,浑身戒备了起来,它盯紧了小瞳的手,道:“不知你想这丫头如何配合你呢?” “按道理来说,两颗灵脉丹下来,即便是再愚钝的凡人也该开窍了,可九姑娘现在却没有丝毫改变。一般来说,丹药如果没有起效,只能是两个可能:一是药没用够,二是药不对症。现在奴已经证明并不存在药不对症的问题,那就只能是药效不够了,是以,奴手头所剩的灵脉丹自当奉上,以增药效。” “可是,”小瞳用神识笼罩了在场的所有人,眼睛却只盯着夏乐说道:“诸位也许不知。这灵脉丹也是不能多吃的,因为这丹药的功效便是增强灵根,拓展灵脉,一般的修士能吃两颗便已是极限,再多则可能因为灵根承受不住暴涨的药力,爆裂而亡。” “而凡人洗出了灵根以后,也只能最多吃两颗。意思也就是说,如果九姑娘当真的是个凡人,那最多也只能吃三颗灵脉丹。如若不是个凡人,那么,这再多吃一颗,恐怕便是催命丹了。” 言外之意如此清晰,愚钝如夏乐,这下也知道了,自己这是被这漂亮的小女娃怀疑在她面前装神弄鬼,贪她丹药了。 小瞳异色的双眼灼灼生辉,嘴角勾起了玩味的弧度,盯着她,声音软糯地问道:“九歌小姐,当真还能再吃一颗来增强药效吗?奴这里可还有四颗,都可以用来为你开拓灵脉呢!我万宝庐必定会竭尽所能,让你回归修士之躯……” 威逼之势,显而易见。 然而,这威势对于吃药吃得无比真诚的夏乐而言,啥都不是。 她心下翻了个白眼,本着丹药就算浪费了,肉疼的也是那女娃儿的灰色心思,不待小瞳说完,道了一声谢,便一把抓过了她手头所剩的所有奇形怪状的灵脉丹,全塞进了嘴里,故意嚼得很大声,一口气吞了下去。 不就逼我吃个过期m豆吗? 矫情个啥子嘛? 一口吞! 她这干脆利落地吞丹举动,惊呆了雅室中的所有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阿龙,只见他鼻子出气,愤恨地拧转过了脑袋:“哼,牛嚼牡丹,白白浪费了一堆好宝贝!管事的,你这次的买卖可真是亏大了!” 小瞳愣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空空如也。 身为一只修行了上千年,经历过问心雷的大猫妖,她这次……竟错看了人心吗? 九夫人飞扑过去,一把将女儿抱到了怀里,上下左右到处地摸摸捏捏。连抓脉相的手都颤抖不已,唯恐女儿出些什么歹事。口中哆嗦着:“歌儿,你,你有啥不舒服的,快告诉为娘……别……别……” 第四十八章 万宝庐求宝(9) 夏乐反手握住了九夫人的手,面带讥诮地回盯着小姑娘那双漂亮的异色双瞳,口中没好气地回着九夫人的话:“无碍,了不起这次不放屁,改拉肚子。用这种宝贝试探我,就像阿龙说的那样,浪费东西,肉疼的只能是她。” 言罢,腹内一阵抽搐,夏乐疼得弯起了腰。随着一阵惊雷连珠炮一般的响屁过后,整个房间像是在过年时放了一挂108响一般,浓烟滚滚,人都被熏得睁不开眼睛了。 cao啊,实在是太特么臭了!!! 滂臭啊! 修为都要被臭跌了好不好?! 阿龙慌忙带着夏乐和九夫人,尾随着小瞳,瞬移到了房间外的走廊上,大伙儿一齐喘起了粗气。 而这一屁过后,夏乐明显是舒坦了,她直起腰来,捏着鼻子,呛声说道:“还好出来了,不然,就这夹生屁的威力,连彩虹都要吐出来了!这特么真是臭屁不响,响屁不臭,夹生屁又响又臭啊。咳咳咳……” 噫!? 这句粗俗话语……怎得好生熟悉! 夹生屁神马的,不是我那不靠谱的主人说过的吗?! 小瞳心头猛地一颤,惊讶地望向了夏乐,之前的疑窦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探究。 原因无他,就是她的主人——那位各界万宝庐的真正不靠谱掌舵人,已经消失了有近五十年的时间了。 虽说她的主人隔三差五地失踪,而且主人也一早就做好了在他失踪的时候,万宝庐要如何运营,如何应急,如何开拓分支店铺等等事宜的应急预案。但这一次的失踪,时间实在是太长了点。 说起来,这九歌吃起丹药就像吃糖豆一样,没有一点丹药极限的情况,跟她那不靠谱的主人倒是如出一辙的。 嗯?莫非……她跟臭主人有什么关联?! 思及此处,小瞳心中默默做出了另一番打算。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吕洲九家,也更加上心了。 当母“女”俩踏出万宝庐的大门的时候,都是一脸懵逼的。阿龙已经在离开二楼之前,圈回了夏乐的手上,装起了镯子。 而此时,九夫人手上也多了一个雕工精致的翡翠镯子,这东西实则是一个堪比一百个储物袋的大型储物空间,里面堆满了各种灵药灵果灵茶以及各种名贵丹药,女娃娃管事在给那一大堆丹药的时候,还嘱咐了她一句:“给九歌小姐当糖豆吃。” 镯子里面甚至还有几把上品法器的乐器,几件上品霓裳防具。这、这堪比一个中等家族所有家底的礼物,居然只是万宝庐因完不成贵宾委托而给出的歉礼?! 嘶,这手笔…… 九夫人讷讷地看着女儿,神识扫视着翡翠镯子里堆积如山的瓶瓶罐罐,木然地问出了一个极傻的问题:“歌儿,你要吃糖豆吗?” 夏乐满脸委屈地望向她:“娘……我要吃了,这条街上就该没人了……” “嗯,也是!”九夫人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木着表情,同手同脚地拉着夏乐往前走去,脚步有些虚浮。 阿龙“呵呵”一声,传音给夏乐:“恭喜啊,这一趟不但带回了一大堆的宝物,还收到了化神期的追踪印记一枚。” “啥?你是说,那小姑娘猫妖也给我下了一个追踪印记?”夏乐一惊,回了一句传音问道。 “对,自打你进这坊市,这已经收到第二枚啦!” “她刚才不是说,她对我没有敌意吗?怎么……” “敌意应当是没有,但也许有些疑惑……或许,她日后还想再见见你?” 夏乐撇了撇嘴,自暴自弃道:“行吧,被敲了两个猪肉章而已,我受得起。咚,第一个,检疫合格章;咚,第二个,检验合格章。再凑来一个猪肉等级章,我就能进菜市场啦!啊呸!” 虽然,阿龙并不能够理解猪肉章是什么玩意儿。但是,大体也能猜到是跟猪肉摊子有关的,不是啥好话就对了。便在她脑海中促狭一笑,慢悠悠地尖声细语道:“已经凑齐三个了,丫头。你莫不是忘了,前日里我给你打上的神魂追踪印记?哈哈哈哈哈哈……” …… 我谢谢你…… …………………… 由于在万宝庐里试药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当日的拍卖会已经错过了。而下一场在半个月以后,显然是赶不上了,九夫人便带着夏乐在坊市里找了一家修真客栈投宿,打算赶个早集,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买的秘境用物资。 要说这修真客栈吧,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床。房间里只有蒲团,桌子,凳子和聚灵阵。 九夫人当天晚上打算试着再次指导女儿修炼,让她再试试从零开始,引气入体。 夏乐一脸严肃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她神色郑重地对着九夫人振振有词道:“娘亲,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够开花结果的。有些时候,你明明努力了很久,最终还是一个屁。” 哦~~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九夫人扶额,摆手,作罢。 把万宝庐给的几件上品霓裳防具拿了出来,铺了个地铺,夏乐将就地睡了一晚。自那天起,她就下定决心要把野外露营套装给弄出来。不然,出门在外,连个睡袋也没有,怎么过啊?! 她把这想法跟阿龙一说,没有意外地获得了几句来自四脚蛇的嘲讽。但这并没有改变她的心意,毕竟睡觉吃饭什么的,一直是她要面对的问题,而不是这条死泥鳅的。当然也不会是那些可以风餐露宿,随手一招,就能制造出一个巨大的灵气罩,从此不畏风雨严寒,一开始修炼就连睡觉都用不着的修士们的问题。 次日,晨光熹微,乐镇的修真坊市,又迎来了每月一次的大型早集。 要说这买卖吧,那肯定是天天都有,不然也不会专门建立一个修真坊市在这里供大家做买卖,那些个店铺自然也不是摆设。 只是,这乐镇周遭的几个修真门派与家族为了互通有无,早在千年以前就约定了,在每月的初三,集中在坊市进行公开的买卖交易与任务发布。 第四十九章 话痨任务树(1) 所谓的早集,可以说是一个例行的修真集会,最早只在早上这时段,也只是几个有约的修真门派与家族参与。后来人们见有商机,越来越多的人都来参加,就慢慢演变成了今时今日这样一个为期两日的大型修真界交易会,虽不及三大主城的坊市热闹,却也算是十里八乡中最大的定期交易会了,在大吕洲也是小有名气的。 九夫人拖着睡眼惺忪的夏乐来到了早集的地方,这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广场,大约有四五个标准的学校操场那么大,广场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地开满了各色各样的小摊,修士们坐在各自小摊的后面,与凡人商贩的吆喝喧闹不同,他们是一声不发的。 广场的西面耸立着一棵参天的金色银杏树,远远地闪着金灿灿的光芒,非常抢眼。九夫人拖着夏乐,径直来到了银杏树的下方,她这才发现这树是真的大,光树身直径就有近八米粗,若是一个足球队想要合抱它,恐怕还得喊上球队替补和教练上阵才能有这机会。 夏乐抬头,在闪瞎眼的金色树冠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个系着红绸的小木牌子,高低错落地缀在不同的枝桠上。 “咦?这里居然也有许愿树?”夏乐对此表示很是好奇:“在这里许愿灵验吗?” 要是灵的话,她立刻许愿回家,所有烦恼就都没有了! 想到此处,夏乐合手,许愿。 “嗤!”阿龙在她的脑海中不屑地嘲笑了一声。 “许愿树?这小姑娘倒挺有意思的。是想给我改名了?” 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人声音在夏乐耳边响起。 夏乐一惊,来回张望,却是无人在侧。 磁性的男声又自言自语道:“不过,许愿树吗……倒也有点贴切,只不过灵不灵验,可不是我说了算啊,得看有没有人接任务,又能不能完成得了。刚才,这小姑娘的动作看起来是在向我许愿,哈哈哈,有意思,不会是想我来接任务吧?哈哈哈哈……” 这笑声振聋发聩,夏乐惺忪的睡眼这下惊得完全睁开了,她瞬间清醒,马上意识到,这说话的,居然是眼前这棵金灿灿的大银杏树! 她慌忙后退,在意识中同阿龙示警:“阿龙,这树会说话!是妖怪吗?!” 手腕上的镯子阿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传音道:“妖你个头,这只是棵开了灵智的任务树!这是植物,就算已经是灵植,那也不是妖兽,离口吐人言还早得很呢!” “刚刚那么大声音,你没听见吗?!” “听见什么?” “它哈哈哈哈的笑啊!” “切!” 阿龙懒得理她了,这女人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 直觉不妙的夏乐一路后退,腰却突然被人一手拦住了,吓了她一大跳。这才看见来人,是九夫人。 原来,九夫人刚刚离开了一会儿,去买了几块任务木牌,将任务用意识写上了,把任务奖励也放入了木牌的存储空间中,正要去任务树那里挂任务,却看见自己的女儿正在一直后退着走路,看起来很是怪异。她伸手一拦,居然还给吓到蹦起来了。 “歌儿,你怎得如此惊慌?”九夫人皱眉,不再拦腰,牵起了夏乐的手:“来,为娘要挂任务牌了,你跟好,莫要走散了。” 夏乐忙回过身来,一把抓住了九夫人的手,另一手指着前面的任务树,压低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那树会说话,娘!” 还没等来九夫人的回应,就听见那把磁性的男声惊讶地说道:“咦?你听得到我说话?” “歌儿,你……哎……”九夫人轻叹,将女儿一把抱入了自己的怀中,轻拍背脊安慰道:“没事儿,放松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所以,这便宜娘亲到底在想啥? “娘!它、它刚才又说了,你没听到吗?” “好,好,没关系了……等为娘挂好任务牌,咱就去对面的客栈休息一下,你再睡个回笼觉,看把我们歌儿累的……”九夫人温声细语地哄道。 言语间,她拉着极不情愿的夏乐朝着银杏树走去。 “小姑娘莫慌,在下并非歹树,而是这里的任务树。老朽也是没有想到,你这么个小姑娘,居然能听见吾之话语。刚才的言辞太过恣意,多有得罪,实在是失礼失礼。姑娘请原谅则个,自吾开启灵智以来,就没有见过能够听见老朽话语的修士,你是第一个,老朽幸甚至哉!吾在此处主理协助修士们收录任务与筛选任务……” 这时候,九夫人已经拖着夏乐来到了树下,将几张邦着红绸的木牌一起贴到了树干上。 “你看,就像现在这样!” 磁性的男声话音刚落,就看见九夫人将压着任务木牌的手一松,木牌牢牢地贴在了树干之上,在那里停顿了数秒,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抓住了,沿着树干一路向上快速地攀爬,然后,被挂在了高矮不同的几枝树杈上,绑着的红绸还被那无形的手给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原来那些木牌不是许愿牌,而是修士们布置任务用的任务牌啊! 见此情形,明白了此树的身份,夏乐倒也不那么怕这大树妖了。 “小姑娘,你是这千年以来,第一个能听懂老朽说话的人。能告知吾你的名字吗?” “我……”夏乐迟疑了一下,轻轻开口道:“我是夏乐。” 乍然闻听女儿此言,不明所以的九夫人一拍脑门,心下又是烦闷又是无奈,暗道:歌儿这坏脑子的毛病果然又犯了。便一把拉住女儿的手,不由分说地快步走进了最近的一家修真客栈里。 进了客房以后,她先是恭恭敬敬地躬身请求女儿的手钏子,呃,应该说是阿龙前辈,保护女儿的安全。又铺好了一地的上品宝衣与霓裳(上品灵器们:造孽哦,我们又是这待遇?),交代了夏乐要好好休息,不要出门,不要给任何人开门之后,便匆匆离去,继续采买秘境物资去了。 第五十章 话痨任务树(2) 房间的窗子正对广场,而任务树的树冠很大,荫蔽了客栈的一部分,窗外可以清晰地看到几根低垂的金灿灿的枝丫。这倒是方便了大银杏树与夏乐说话,这树也说话说得越来越不拘谨客套了。 “喂,女娃娃,你刚才说你叫夏乐,你是不是在诓老朽呀?你娘不是阳律门九家的主母吗?吾听闻乐镇上其他花花草草之言,九家的二小姐叫九歌呀,九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吗?” 难得用了自己真名,却被怀疑在骗一棵银杏树的夏乐:“……信不信由你。” “你既然告诉老朽这个名字,那一定是你很喜欢这个名字。那……这样子好了,老朽成全你,吾见到你,就叫你夏乐。其他人管你叫九歌,你看这样如何?”大树得意洋洋地说。 夏乐无言以对:“……” “那就这么定啦。夏乐丫头啊,你知不知道你娘布置的任务是啥?”磁性的男声兴冲冲地问道。 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现在真的很想躺在这么一堆霸气侧漏的上品法器上面,好好地睡它一觉。 你看,旁边盘在蒲团上的阿龙,已经当她在发神经地自言自语了,这都鄙视她好一会儿了! 然而,夏乐的不与理会,并没有浇熄银杏树侃侃而谈的兴致。 “我跟你说啊,你娘对你那是真的好啊,掏心掏肺的。先不说,给你睡这么一堆的上品灵器上。她今天发布了七个任务,中间有四个是跟你相关的。其中三个是一模一样的任务。都是求消息,你知道求的什么消息吗?” 夏乐闭眼。 我啥也没听见,啥也听不见…… “好啦,老朽也不卖关子啦,就知道你也很好奇。” 那磁性声音还装模作样地顿了一顿。 不,老娘一点都不好奇!! “夏乐丫头,你这不是遭了难,没了修为,成了凡人嘛?你娘就担心你不能恢复,也不能自保,连上了三个任务,都是求让凡人也能使用灵宝的方法,或者是相关的宝物、功法的消息。这是怕一个不够,也怕在别人来交任务和验证任务的时候,错过更好的消息,是要滴水不漏地搜罗啊!而且,每个牌子里都塞了一两灵茶叶子进去作为酬劳。啧啧啧,这手笔!我一看啊,直接就把这三个挂到了回报一等丰厚的任务枝头上去了。” “我跟你说啊,就老朽跟你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已经有几十个人看过你娘布置的这一等任务了!只可惜都没一个有本事的,个个都眼馋你娘的灵茶呢!不过老实说,是吾,吾也馋。要不是老朽还没有修炼到可以随意离开生长之地的地步,吾都想出去打听打听这消息了!要说这打听消息啊,有谁能比咱灵植一族更强哈?” 夏乐想起小瞳当着她的面,往翡翠玉镯子里塞的那一大饼,至少80斤重的巨形普洱茶饼,不由地扣了扣耳后,对那赔礼的贵重,了解了冰山一角。 “说起来,你要提醒你娘小心骗子啊,老朽刚才已经听到有几个修士在商量怎么骗赏呢!有一波人在密谋编一个宝物传说,有板有眼,然后要找人做伪证,证明这个传说是真实的,而东西呢,已经被带去上界了,要的就得飞升上去,说你们绝对没本事办得到。而这种消息也算是可以给凡人用的宝物的消息了,他们打算用这个假故事换赏呢,你可得让你娘擦亮眼睛。还有一波人在研究怎么做戏,想随便给你一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残破法器,在你实验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你的试用都成功了的样子。这样不但可以骗到灵茶,还可以再敲你们一笔买他们那破铜烂铁的灵石。” 在夏乐紧闭的双眼上方,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现在,老朽跟你说一下,第四个跟你有关的任务吧!这任务可就有意思了。你娘啊,她想给你找一个教习师傅又兼护卫的。报酬呢,也不菲,据说每个月打算给一颗中品灵果。” 夏乐想起小瞳当她的面塞的三大筐小果子,再次刷新了她对赔礼的概念。 “可问题呢,就在于你娘想找一个金丹期以上的。你想啊,金丹期以上的哪个不是门派呀家族呀的中坚翘楚?有些小家族,小门派,那最高的修为也就是金丹期了。有这身份地位在,谁还乐意教习一个凡人修仙啊?而且还要给他做护卫,想啥呢?就算再馋灵果,那也不能落下这面子呀!你说是吧?” 夏乐藏在衣服底下的手不由地握了握。 自从来到了这个奇怪的世界,这位刚见面的便宜娘亲,挖心挖肺地待她好,她也是知道的。 “说起来,夏乐丫头,你也挺危险的,嗯,好像……咱坊市大门口的那棵墙头草,你知道不?它说它看到你在进坊市大门之前,让一个元婴期的修士给打了一个追踪印记呢!”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这下,夏乐可就真的不能再强制自己睡觉了,一骨碌坐了起来,也顾不上旁边斜着眼睛瞥她的阿龙,追问道。 “啊,还要我再说一遍啊?老朽,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这样啊,咱就从你娘布置的任务开始说起哈……”大树那把磁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 “那些可以暂且放到一边。你就跟我说说,到底是谁在坊市的门口给我打了追踪印记?”夏乐急急地打断了任务树的回忆。 “是谁?这个墙头草它没有说啊,而且它也不认识。它说啊,那男人在你们进了坊市以后就在半空中显身了,什么飞行道具都没有用。所以啊,老朽估摸着,那就是个元婴期的修士。你想啊,你这小身板,总不能倒霉到身上一连扛两个化神期的追踪印记吧?” 事实是两个化神期盖的猪肉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等等,看阿龙说起化神期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也许他那个印章还要更高级一些? 第五十一章 话痨任务树(3) “所以,重点就是,我身上的第一个追踪印记,是在进坊市大门之前被人种下的。给我下印记的人,是一个至少有元婴期修为的男人,对吗?”夏乐严肃起来了。 阿龙一惊,不再继续盘在蒲团上养神,以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夏乐。 她这样的情况,可不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啊! “那男人的外貌有什么特征?” “这个……等我再问问墙头草。” “好,拜托了!”夏乐点头正色,眼神很有些凌厉。 “九歌,你到底在跟谁说话?是谁在传音给你吗?”阿龙躬身戒备,环顾左右,将神识放到了最大的范围,传音给夏乐,它还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自己。 “就是早上我跟你说的那棵银杏树啊!他这不是传音吧,我听到的声音很挺清楚的,不像你传音的时候,声音全都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夏乐回了他一个白眼。 阿龙凝神观察任务树,还是没有感觉到任何属于树灵的波动。 “应该不是它,此树并没有凝集树灵的现象,修为应该还没到可以口出人言的地步。先不管是谁,你快告诉我,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夏乐回忆了一下,就在脑海中把任务树告诉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阿龙说着,还未说完,任务树的声音再次响起。 “墙头草刚才跟我说,那个男人长得很奇怪,出现的方式也很奇怪。出现的时候,天空先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烟气,然后他就从这个烟气中,就像拨开了什么似的,从烟雾里出来了。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看不出是什么门派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红色的烟气。他的头发目前是黑色为主的,但是他的发根处的头发颜色都是红色的,墙头草觉得他可能很快就要变成红色头发的人了。哦,对了。它还说,那个男人的眼睛也很奇怪,黑色的眸子,但是眼白部分全都是红色的。嘶,听起来像是个魔族,不像是人类呀……可是,我们大吕洲并没有魔族啊……” “什么?魔族?!” 夏乐惊声尖叫起来,其实她并不知道魔族在这个世界是什么概念。但是,在所有角色扮演的游戏里面,凡是魔族不都是正义的对立面,是所有主人公打怪升级必要打的那个怪吗? 阿龙原本还在疑惑,怎么夏乐跟它传音说事,传着传着突然停了。这会儿见她惊声尖叫起来,立刻知道她又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蹊跷的是,她竟然还提到了那个在仙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词语——“魔族”。 它警惕地传音询问道:“丫头!他又跟你说了些什么?魔族是怎么回事?那人又怎么说的魔族?” 夏乐还没有从震惊的思绪中缓过来,呆呆地望向了蒲团上的阿龙,一时语塞,竟不知从何说起。 那边,任务树见她望向了蒲团上的四脚蛇,便也凝神望了过去,这一看,整棵树都不好了,顿时大呼小叫了起来:“老天啊!!那、那、那不是乐湖底下那个……那个……被封印的那个没角龙吗?!夏乐丫头,你怎么把这种老怪物给抱到身边啦?!!你你你……” “停!”夏乐朝着窗外那歇斯底里的银杏树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然后指着身边蒲团上的阿龙:“你认识它?” 阿龙眼中闪过一道金光,直刺向窗外的任务树,任务树被他盯得树皮都有些发毛了。 “我当然知道他,但是,算不上认识吧……”磁性的嗓音有些踟蹰地说:“夏乐丫头,你为什么会和它在一起?你不怕它吗?小心啊,我记得这老怪物已经被封在乐湖了,而且它试了很多年都没能出来呀……” 等了一会儿,见夏乐并没有回答,大树又说:“算了,你不说,我到时候打听打听也能知道。” 夏乐平复了一下心情,问出了阿龙的问题:“你刚才提到魔族,魔族是怎么回事?” “魔族?问我不如问你旁边的这条没角龙,他可不就因为是条魔龙,才被关到了乐湖底下吗?”那把磁性的声音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光荣地被打上了三个新标签“没角龙”、“老怪物”和“魔龙”的阿龙,一脸凝重地在银杏树和夏乐之间来回地审视。 该死! 他真的没有看出来那棵树到底哪一片叶子能达到树灵凝聚的修为。 可那丫头的行为举止并不像是在演独角戏。 见夏乐转脸迟疑地看向了自己,阿龙用它尖细的声音严肃传音道:“它怎么说?” “阿龙,你的马甲掉了。”夏乐开口,如是说,并没有在脑海中传音。 四脚蛇瞪眼,虽然不清楚“马甲掉了”什么意思,却知道,当她开口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就意味着自己已经被那个和她对话之人给发现了。 “大树说,魔族的事让我问你,它说你更清楚。因为……你是被封印在乐湖的魔龙。” 话音刚落,阿龙那对金色眼眸中的血色瞳孔瞬间收缩,眯成了一条竖线。小小的四脚蛇身躯上瞬间腾起了一层浓厚的紫黑蓝绿交错的雾气,在雾气中,它一点一点地化身成为了人形。还是那个长相很有异域风情的卷发劲装俊秀少年,只是他的表情很是阴冷,眼神阴鸷地直刺向窗外。如果他的眼神能够化为利斧,那么,窗外的那棵任务树早已被他劈成了柴火一堆堆了。 因着客栈每个房间里的阵法都聚灵聚息的缘故,少年身上的剧毒瘴气并没有散逸出去,而是聚集在了房间里,越来越浓厚。 见此情形,夏乐起身,一巴掌拍在了阿龙的后脑勺上,打断了他盯向窗外那咬牙切齿的杀人目光。 “赶紧把你浑身上下的,这个,黑不溜秋绿不耷拉的,神马鬼的瘴气收一收,满屋子都是了!大树说了,这个叫瘴气的东西很毒,会毒死我的!” “能毒到你,在乐湖就毒倒了,你根本活不到现在。”少年恼怒地反手一拨,将夏乐护到了身后,盯向窗外:“阁下还不速速现身?既能知吾一二,何必欺瞒这丫头,不若当面一叙!” 第五十二章 被劫持了(1) 然而神识全开,他仍旧没有捕捉到任何强者的灵息波动,那任务树的灵力振幅也还是如同刚才一样微弱。身后的丫头却拉了拉他的衣角,说道:“你快点把所有的瘴气都收啦!树大叔说了,再过一会儿,这房间的阵法也要撑不住了,你这毒气要是散出去,整个广场都要完了!” 阿龙这才缓缓地收纳起了房间中的瘴气,眼神却一直不善地直盯窗外:“那人刚才又跟你说话了?” 夏乐点头:“是啊。它还跟你讲了几句,让你收瘴气,你都没理它。我想你大概也跟其他人一样,听不见它的话。” 此时此刻,她清楚地感觉到,这棵任务树并没有什么恶意,于是,她小声地对阿龙说:“我觉得这棵树并没有什么恶意,它还告诉了我很多有用的消息。” 阿龙并没有放松戒备:“那它为何要提起魔族,还要说我是魔龙?难道这不是在离间你我?” “啊呸,离间你们,老朽能有什么好处?不知所谓!”大银杏树抗议道,可惜被抗议的阿龙并不知道。 夏乐轻叹一口气:“提起魔族,是因为他告诉我在进入坊市门前,给我打上追踪印记的是一个疑似魔族的元婴期男人。说你是魔龙,是担心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也算不上离间吧……” 阿龙开启了心灵感应,问道:“这些当真都是那棵任务树说的?” 这次感应又灵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夏乐的所思所感。于是,他又问了更多关于那个元婴期男修的细节,提问任务树,让夏乐转述它的回答。 时间就这样倏忽而过,阿龙用不断提问的方式规避了任务树对他的揭底,同时也完成了对这棵树是敌是友的试探。 他以前就听说过草木之灵在打探消息方面很是灵通,却没想到竟能灵通至此,连千年之前的事情都能查到。更没想到,夏乐这个横竖看来都像是个蝼蚁凡人的丫头,竟然对灵息如此敏锐,就连区区灵动期的植物之声都能听见。 “照这个描述来看,给你下印记的并非魔族,更像是一个因为魔种寄生而入魔的堕魔者。” 阿龙拳抵下颚,眼眸半垂,陷入了深思。他的脸上、脖子上、手上,一道道金色的纹路交替闪现,让这俊俏少年的表情看起来严肃中带着几分神圣:“堕魔者的修为实力并不能以普通修士的标准来衡量……所以,他未必是真的元婴修士。但是,同阶的堕魔者,往往要比普通修士所能发挥的实力要高上一两个大境界,这是以消耗他们的道基、道心乃至寿元为代价的……因此,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轻敌。” 阿龙心下暗忖:这九歌虽然不再能够使用灵力修炼,但却能够与已经学会人言的启灵草木进行沟通,日后或能有机缘而就大成也不一定。 ………………我是场景分割线……………… 夏乐现在很是郁闷。 刚才,她迷迷糊糊地从晕晕乎乎中醒来,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被折叠成了一个巨大的z字形,还给用一根绳子严严实实地捆了起来,吊在空中,迎面扑来的是烈烈风声,呼呼地吹着。 夏乐努力地抽了抽手,不行,动不了,疼。 用力地蹬了蹬腿,不行,动不了,还是疼。 她的脑子似乎还没有缓过来,总有种脑海里有东西在嗡嗡作响的感觉,好在眼前的景物开始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嗯?我这是在飞吗…… 嘶,好高啊!!! 在恐高症的作用下,夏乐瞬间清醒了。 在她的右边,是一个腆着将军肚的眯眯眼中年油腻老男人,上唇的胡子呈“八”字形,下唇还畜着一绺胡子,瞅着像是让人在脸上写了个“个”字。他的一身穿着,并不像是仙门派中人那样仙气飘飘的修士穿着,却是个十足的员外郎扮相,若不是他脚下踩着那一柄,感觉随时都会被踩折了的剑,正顶着他庞大身躯的压力在天上飞着,她都要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土财主了。 然而,那捆绑她的绳子另一端,却正被这老男人一只白胖的油腻肥手给抓着。 cao咧,老娘这是给这死胖子劫持了! 这中年男人很是警惕,时不时地朝后扫上几眼。带着她飞行的时候,总是时高时低、忽左忽右地在空中行进着,还总是贴着山崖壁或树林顶尖这些地方飞行,明显是在躲避着什么人。 夏乐想起了在自己的世界中,她老妈去菜市场买了一吊猪肉,提在手里要带回家晒腊肉的样子。她现在明显就是那吊猪肉了。比那吊猪肉更惨的是,她这块还被这拎着她的老男人给上下左右地晃来晃去。就她醒来的这短短一会儿,都已经吃了不知道多少口灰了,还时不时被一些林子顶端的树枝给刮蹭到。 夏乐现在恨不得把那片莲叶给招出来,给自己挡上一挡,或者直接控制那片莲叶,把旁边这个老男人给砸晕了。 但是,手腕上那轻微的被抓挠的感觉告诉她,阿龙还在,而且它并没打算出手,所以,她暂时应该并没有危险。现在,她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冷静下来,好好地考虑一下事情。 比如…… 她是怎么被劫持的呢? 从昨天傍晚开始,她就在大树的帮助下,先后戳破了五波前来骗她便宜娘亲任务奖赏的歹人,连便宜娘亲也开始相信她能够听到大银杏树的声音了。 早上的时候,大树告诉她,之前被她戳破的那一帮子歹人,个个心怀恶念,见只有她们娘儿俩,其中九歌还是个娇滴滴的凡人丫头,居然恶从胆边生,联合起来了。既然骗不到宝贝,那他们就明抢!他们甚至还找来了一个金丹中期的散修来合作,打算干一票大的,管他九家阳律门的! 于是,母“女”两个加阿龙,三个在屋里一合计,决定将计就计,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五十三章 被劫持了(2) 若不杀鸡儆猴,让天下人知道,他们不是好欺负的,以后九家和阳律门还要不要在这修真界混了? 计划是这样的: 阿龙打算在坊市一个僻静的死胡同里设下一个封灵阵,一旦修士进入,阵法启动,他们便无法使用灵力。而九歌会提前使用界莲之力,给九夫人罩好一个贴身的封界,就可以隔绝阵法对她的影响。 到时候,管你啥修为,只要你破不了阵……呵呵,到时候,谁虐谁,谁是凡人,还另说呢! 九夫人发现了一个问题:“等等,你说让歌儿给我罩封界,她??” 她疑惑地望向了夏乐,夏乐表示她还真做得到。 心念一动,九夫人身上一道绿光乍起,形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光球。然后,在夏乐的瞪视下,光球越来越小,慢慢地贴到了九夫人的身上。 九夫人惊讶极了,想触碰一下光屏,却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她尝试动用修为,挣脱光屏的束缚,然而,便是使上了她金丹初期最大的力量,仍旧动不了。 这…… 九夫人一下子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惊了。 “歌儿,为娘动不了了!你这招好生厉害!” “嘘!”阿龙不满地提醒她:“她还没弄好,别打扰她!” 九夫人注视着夏乐,只见自家闺女还在一脸严肃地直勾勾地瞪着自己,似乎憋着一股子劲儿,正在暗暗地对着自己使着。 这就有些令人心里发毛了。 而此时,夏乐的心理是这样的: 颜色消失,消失…… 罩子变软,变软…… 再服帖一些…… 要能随九夫人的动作而动…… 这时,九夫人身上的绿光慢慢地暗淡了下来,归于无色,少倾,夏乐表情松了下来,向身后的蒲团上一倒,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呼——好了!这个封界应该可以坚持到晚饭时候吧!” “啊?” 九夫人还有些懵,却见周围一黑,自己突然出现在了一个满是瘴气的空间之中,客栈的所有摆设都瞬间不见了,只有阿龙和女儿两个,还一躺一趴,老神在在地呆在一边。 她本能地闭气,戒备道:“阿龙前辈,歌儿,我们……” 阿龙眼皮一抬:“这是我的领域空间,在这里,做任何事都不会影响到外界。” 四脚蛇起身,光芒一闪,九夫人面前出现了一个俊俏的劲装少年,浑身上下,暴露在外的肌肤上流转着道道光纹。 少年特有的变声期嗓音响起:“我会给你化神巅峰修为的一击,你且看看这封界的威力吧!” “什么?!化、化神……巅峰……” 闻言,九夫人惊得不知所措,只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急慌慌地想转过头,再看女儿最后一眼。 然而,那毁天灭地的威压令她动弹不得,伴随着阿龙的一指落下,巨大的光柱已经杀到了她的面前,她就要化作齑粉了!可她还来不及看清女儿的脸! 然而,她终究还是看清了自己的闺女,见到她懒懒地从蒲团上慢悠悠地坐了起来,抠了抠脸,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打了个哈欠,道:“娘亲……你眼睛好大哦,不要这样瞪我啦~~” 九夫人这才检查了自己的浑身上下,竟毫发无损,就连衣摆也直直地垂着,都没有被那股本当毁天灭地的劲风给掀起过一个衣角。 “前辈,这……” 意外来得太突然了,若不是她明显地感受到了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压,九夫人也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心下五味陈杂,一时语塞,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好。 自己的女儿竟能使出这样的保护结界,她是应当惊喜的,可这孩子明明没有测出半分灵力,刚才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在施咒。她……明明是歌儿啊,难道,真的被……不,她就是歌儿,自己的女儿如何能认不出! 再看这阿龙前辈,不但修出了人形,竟然还能使出化神巅峰的一招,想来他在这大吕洲也应当是无人能及了…… 可是,这般厉害的前辈,为何要留在女儿的身边?他真会如她夫君所说的,会保她女儿一命吗? 还有,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异变…… …… 九夫人心下纷乱,千头万绪,心情万般复杂。但她脸上错愕纠结的表情只在一瞬间,很快便被她压下,她只笑得愈发恭敬,道:“如此,有前辈相助,这区区歹人,何必弄得如此复杂呢?” “得给你姑娘练练手啊!她现在本事不行,就只能弄一个封界出来。多练练,等将这本事练得更好,以后,你们家出门,一人来一个封界,看谁还能把你们怎么样!不好吗?” 少年满不在乎地撤掉了领域,大家又出现在了客栈房间里。 三人这才有时间好好地坐下来,把一些话说开。九夫人这才知道了原来夏乐是可以使用一些简单的术法的,比如隔空移物、御莲飞行等,封界目前是她能够使用的最厉害的保命招数。 但是,这些术法使用的时间都不长,而且每次使用以后,她都会非常疲惫,甚至有可能突然间就昏过去。从这一点看,她似乎使用的是神魂之力。但是阿龙探查过,夏乐并没有什么神魂之力,她的魂火只透出了很弱小的一丝萤火之光。况且她连灵力都未能凝结,更何况神魂之力呢? “那……歌儿这是……”九夫人很是疑惑,难道,她女儿不用灵力就可以施术? “娘,我感觉不到任何灵气,我做不到引气入体。” “我能做到刚才的这些术法,是因为我知道这些术法的施放原理。(只要我理解了释放的原理,我就可以做到。)”夏乐并没有把最后一句话吐露出来,因为阿龙告诉她,这件事情如果让别人知道,她和身边的人都会很危险。 阿龙隐去了界莲之事,将它认为夏乐灵根隐匿起来的猜想说给了二人,并强调道:“此事轻重,想必九夫人也能看出来,与其暴露出去,锋芒在外,不若隐而不发,等这小丫头成长起来。” 第五十四章 被劫持了(3) “而现在,这丫头显然已经被盯上了,想必通透如九家主和九夫人,都已经知晓了。” 顿了一顿,阿龙抬手,指向夏乐,道:“她,眼下,只能是个凡人。” 九夫人垂下杏眼,漠然点头,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胸襟。 她的女儿,不用灵力就可施术,可以施用近乎不可破的保护罩,能与未化形的树灵沟通…… 如若成长起来,必有大造化! 次日,一场扮猪吃老虎的反打劫行动,就在乐镇坊市的一个死胡同里开展了。 一切原本都很顺利,就如阿龙计划的那样。他们引着那群心怀不轨的歹人,进入了阿龙早已布好的封灵阵中,九夫人果然在封界的保护下,不受任何阵法影响,顺利地招出了她的紫金巨剑,轻轻地挥舞了几下,将那伙人揍了个鼻青脸肿。 由于他们的目的是震慑歹人,杀鸡儆猴,让其它有这种心思的人都歇歇,所以,并没有打算杀人,要的就是这些人的一身狼狈样子。 于是,打人专打脸。衣物自然也不能干净,法器、宝衣这些门面家伙什,也得给他们好好地弄破弄烂了。 而咱们在未来“必有大造化”的夏乐,就这么百无聊赖地插着腰,看着自家便宜娘亲大发神威。她本想双手环胸靠墙休息的,但是考虑到手镯子阿龙是条公的四脚蛇,不先给他任何袭胸的机会,就勉强学着杨二嫂的圆规样子,叉腰站上了那么一会儿。 “喂,女人,别靠墙那么近。”脑海中传来了阿龙那尖细的传音。 “诶?为什么啊?墙有什么不对吗?”夏乐警觉起来,仔细地观察起身边的三面墙来。 然而…… 要是她这么看看就能看出些什么来,那就有鬼了! “算了,你就随便地靠到墙上去吧!”阿龙又忽然传音过来,改了它自己之前的说辞。 “啊?” 这下,夏乐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一下要她远离,一下要她靠上去的…… “靠上去吧!” 夏乐:??????? 怀着满腔的疑问,夏乐的背靠到了身后的墙上。 就在那一刻,身后的白墙上,猛然出现了一双白胖油腻的肥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然后…… 然后,就是她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个吊挂在空中的粽子的状况了。 所以…… cao咧! 她被劫持, 竟是因为阿龙这条死泥鳅?!!!! “阿龙,这是怎么回事儿?”夏乐急吼吼地传音,质问自己那安安静静的手钏儿。 手钏儿斜啦她一眼,在她手腕上换了一个姿势,翻了一个身,又圈了起来。 夏乐:……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肯定是你故意的。你故意让我靠在那墙上,让他抓走的是不是?”夏乐的火气一下子冲上脑门来了。 尖细的声音轻飘飘的在她脑海中响起:“你不是说,他们找了个金丹中期的来一起找死吗?我看了,那胡同里的十七个,全都是筑基中期以下的。” 夏乐一顿,弱弱传音道:“那是……那棵银杏树告诉我的,可能……可能那金丹期的临时有事,不来了呢。” 死泥鳅阿龙朝夏乐掀了一个眼皮,道:“喏!现在对数了!” 金丹中期?! 夏乐再次看向拎着自己上下左右、摇摇晃晃、左突右冲飞行着的肥胖老男人,结合阿龙那轻慢的语句,想起来电影《食神》中的一句话: “轻功的奥妙之处,就是可以让一个好像肥猪那么重的人,飞到半空之中,而且还可以叫得像杀猪一样。” 现在,飞在半空之中的,像肥猪那么重的人,已经有了,就缺一个叫得像杀猪一样的了。 于是,夏乐气沉丹田,放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响动,只把那肥胖的中年老男人给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控不住脚下的宝剑,眼看着要摔了,赶紧重新捏决稳住了飞剑。也喊懵了手钏子阿龙,下意识地松了她的手,差一点儿就要从她手腕上掉下去了。 “小娘皮,你作死啊?!喊什么喊?!!” “女人,你疯病又犯了?!” 老男人的臭骂声与阿龙的传音入密一同响起,二者话语不同,主旨倒是相当地一致:骂死她! 夏乐闭嘴,心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同阿龙传音道:“我现在既然醒了,他也看见了,我总要表示一下我这个被劫持者的立场,让他知道我很害怕吧?你先别岔开话题,快告诉我,你为啥让他抓我?” 可她面上却对那油腻的肥胖老男人露出了一副惊恐的表情,嘴上用颤抖发怵的声音结巴道:“你、你、你……你是谁?你……为、为什么要绑、绑我?” “?!”阿龙对她这一手浮夸的演技很是不屑一顾:“收敛些,太假了!一早说了,要让你练个手,你忘了?” “啥?你要我练手,你不拿那些个筑基期或者炼气期的给我练,你给我一来就是金丹中期?!!我他喵够他塞牙缝的吗?!” 这世界就算他喵的是个游戏世界,也不该没人性到让一个连新手村地图都还没整明白的新手菜鸟角色,马上就去对决一个中级boss的吧?! “你真要我练手,好歹给我来个史莱姆打打呀……啊呸,我的意思是好歹给我来个炼气初期的对手,那才叫练手吧……” 见她又开始“吧啦吧啦”说胡话了,阿龙直接选择了沉默是金…… 与此同时,肥胖老男人将夏乐拎到了脚边,让脚下的剑锋抵上了她的脖子,恶狠狠地瞪着她,怒道:“你娘的,还想跟老子套话?!嫌命长?给老子安安静静地待着,老实点!再发出一点声音,老子就先给你放放血!” 夏乐的心底正在跟阿龙吐槽,面上却是将嘴唇往嘴里一缩,用牙齿叼住,一动不也不敢动了。 毕竟, 大敌当前,认怂第一! 此乃保命良策也。 阿龙不耐地传音催促道:“莫要再叽叽歪歪这些没用的,赶紧想想制敌良策,有本……爷在呢,你尽可放手一试。” 第五十五章 舅舅与“外甥女”(1) 制敌? 雾草,你这坑货! 老娘才是被制住的那个好不好?! 看不见我脖子上那明晃晃的剑刃吗?!这可是开了锋的,不是那些个电影道具啊喂! “问题是,现在被制住的是我好不好?!要不,你告诉我吧,我这被五花大绑着还架在剑刃上的情况,该怎么脱困!”夏乐没好气地回道。 这时的她完全忘记了,在刚睁眼的那一刻,她还是有些怎么用大荷叶砸人来自救的想法的。 “自己想!” 我想? 我特喵现在就想随便来个夜礼服假面、咸蛋超人、钢铁侠、蜘蛛侠、蝙蝠侠之类的超级英雄,赶紧来救人啊喂!!!!! ………………我是场景分割线……………… 宫商他现在很是震惊。 还好他正戴着溯影坊坊主的黑色面具,别人看不见他呆若木鸡的表情,只有一张紧抿的红唇暴露在外。更妙的是,他现在就站在一个嶙峋突兀又孤独的石峰之顶上,只有一人之地,前后左右都无人可及,只有他一个孤高的身影伫立在石峰之巅。 山风猎猎,吹起了他的衣袍下摆,扬起了他随意束在脑后的青丝,使他看起来特别像一个遗世而独立的英雄人物。 他的手上还磨挲着一块任务木牌,恰巧,正是九夫人发布的那块为九歌寻师傅兼保镖的。 他……刚才不是……还在溯影坊中……正在考虑要不要以溯影坊坊主的身份去见九夫人的吗? 他这才刚刚戴上了面具,踏出了房间门,怎么就站在了这个鬼地方?! 咦? 前方略远处,那云端之上似有个黑点,似是有人正在御剑飞行。 这距离并不妨碍他发现那是什么,金丹期巅峰的神识一出,迅速的抓住了那黑点的形貌。 嗯? 竟是那长得像个秤砣似的,坊间诨号为“无德真人”的散修,李武德……他……似乎还绑了个小姑娘? 嘶…… 那姑娘不正是九歌吗? 竟这么快就出事了?! 想起九夫人宫徽羽,家里数上三代,还得跟他喊同一个人叫祖爷爷,现在这事儿,大约…… 哎~~他可真是得管一管了! 招出了他的烧火盆,啊呸,是溯影坊的传承秘宝影火鉴,他一个心决打下去,便让它倏然变大了,稳稳地停在了半空中。 一个闪身,宫商跃上了影火鉴,便朝着前方的无德真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追而去。 被夏乐突然而出的尖叫声,闹得到现在还耳鸣不止、怒气冲冲的李武德,因为教训夏乐而分了神,一时不查,竟直到让人给尾随了上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发现,还走脱不开了。 他将夏乐随意地挂在了一棵孤傲斜生在嶙峋断崖的枯枝之上,便回过身来,恶狠狠地抖起自己一身赘肉,露出满面横肉,对着尾随飞至的宫商大喝一声:“来者何人?要管甚闲事?!” 峭壁的风吹着枯枝上的吊肉——啊呸,夏乐,摇来晃去,伴随着枯枝发出的“咕吱——咕吱”声响,吓得夏乐寒从脚底生,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要同那折断的枯枝一起落下万丈深渊了。 恍然想起,她自己会封界,还能御莲叶飞行,于是,心念一动,绿光一闪,她慌慌忙忙地给自己罩上了一层封界,又将莲叶招出,紧紧地贴合在她身后,不让前面之人看见。 “哼,宵小之辈,纳命来!” 来人人先声至,御器立于肥腻老男人的十丈之外,随手一抛,一道流星火锤便直直地向他打转袭去,顿时火光四溅,像是点开了一场盛大的烟花。 然而,观战的夏乐却是眼角抽筋,嘴角抽搐。 老天啊,她看到了什么?! 那熟悉的黑色半脸蝙蝠侠面具,他喵,真来了只蝙蝠侠啊?! 可是,为啥这世界的蝙蝠侠穿青色的修仙长衫,还有那么长的黑色头发绑在后面呢?这蝙蝠侠也太入乡随俗了吧?! 好吧,衣着这些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问题是,明明电影里的蝙蝠车那么帅,为啥这里的蝙蝠侠不开蝙蝠车来呢?!他驾着什么来不好?居然驾驶着一个,哎呀,我去,一个疑似被压扁了的八十年代搪瓷老痰盂!他怎还好意思大喇喇又面不改色地站在痰盂里,飞在这半空中!! 你瞧瞧那扁的一塌糊涂的双喜字,旁边的鸳鸯都变形了好不好!你瞅瞅那几个黑不溜秋的掉了漆的搪瓷圆疤,还有那痰盂口边上的几个豁口子…… 这特喵是从哪个垃圾处理厂里抢救出来的垫底儿货? 若不是被绑得太紧了,颜控夏乐此时只想捂脸对着来人大喊一声:“英雄,您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能换个座驾不!” 她以为这位超级英雄应该是超级不靠谱的那种,却听得阿龙在她脑海里一声“?”,非常不满地传音道:“死丫头,这下你就算想练也没得练了!来的这个是金丹大圆满的,想来也快凝婴了,那个肥头大耳的是死定了。且看看他救你有何目的吧!” 诶?!金丹大圆满??!! 话音刚落,就见宫商拎着流星火锤的另一端轻轻的一个提手,那原本是擦身而过的锤头猛地一个打弯,又回击而来,链子绕上了那刚刚躲过了第一锤正洋洋自得的肥胖老男人,结实地围了他一圈儿半,锤头才重重地击打在了他的胸口上,打得他躬身而跪,“噗”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宫商就势将链子略微一收,便将那老胖子拉到了近前,而那飞剑失了操控,直直地坠了下去。 可是,那肥胖老男人哪儿有空理会他的飞剑?他从自己眯缝的眼中看清了来人的样子,吓得大惊失色,慌忙求饶,颤巍巍道:“大人饶命啊!我……小的,小的眼瞎,竟不知是你……您……大人有大量啊!啊……那女娃子……您要,小的哪里能不给呢!” 又抬手给了自己狠狠的一巴掌,打得他脸上厚厚的赘肉好一阵波动,看得夏乐忍着恶心,啧啧称奇,心下对“肥胖”二字有了崭新的认识。 第五十六章 舅舅与“外甥女”(2) 又是一巴掌过后,就见那老男人对着宫商谄媚道:“都怪小的之前着了道,受了很重的内伤,没办法放出神识。这才没能认出您来,不然,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跟您叫嚣呀,这不,不知道您是……唔!” 宫商早已没了耐心,他可不想再听这无德之人说任何一句废话,直接将手上握着的另一个流星火锤,用力地砸进了胖子的嘴里。就像一个熟透的番茄,被一块坚硬的岩石狠狠地砸中了,李武德霎时血溅满面,没能合上的嘴里,几颗牙齿混合着鲜血,滴滴答答地从这云巅之上落下了凡尘去。 “嘶——”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让夏乐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又见宫商紧抿着红唇,明显嫌弃极了地从李武德那肥胖的胸口赘肉中抠出了之前打中他的流星锤头,原本上面的幽幽火焰显然已经全都熄灭了。 宫商抓紧了锤头,麻利地一脚踢向了李武德,另一手一个手刀砍在了脖子上,那大胖子就打横地腾空而起。又是凌空一脚,大胖子便在空中打起了转儿,“哗啦啦”的链子从紧握的锤头里不要钱一般不间断地出现,捆在了他的身上。而影火鉴已经不知何时又变大了许多,但见宫商轻轻一甩,捆得结结实实的李武德就被扔到了黑不溜秋的角落里。 这一套/动作那叫个行云流水啊!看得夏乐暗自咋舌不已。 我滴个娘嘞个乖乖哟! 还以为这山寨蝙蝠侠不靠谱呢,结果,刚出场就把人给解决了! 啧,是个狠人啊! 夏乐在心里暗暗地对来人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宫商这才驾驶着他的“大痰盂”,缓缓地来到了挂在峭壁上的夏乐跟前。他此时的外表看上去非常的冷静平淡,隐隐侧漏了一些酷炫狂拽吊炸天的气势,那张掩盖在黑色面具下的脸却正一脸复杂地打量着她。 这丫头就是最近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各种流言满天飞,搞得他溯影坊接连被夏家和九家有事没事敲打几下,还废了他几十瓶灵气丹药,却死都烧不出一点有用信息的罪魁祸首,九家二小姐九歌? 辈分上掰扯掰扯,这丫头……好像……还能算是他的外甥女儿? 啧,那个万宝庐的管事猫妖曾经说过什么来着? “自古外甥多坑舅。” 啧,千年老妖,果不欺我。瞧瞧,这七歪八拐扯了八竿子才能打到的外甥女,就已经这么能闹腾了! 被定义成坑舅的外甥女儿夏乐,见这蝙蝠侠都过来有一会儿了,光杵在那里打量自己,就感觉有些尴尬了,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还真想抽出手来摸一摸自己的鼻子。说他要害她吧?那她早就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说他是来救她的吧?他又偏偏任由自己吊在这悬崖枯枝上,随风晃动,没有半点打算要解她下来的样子。 关键是,这人还打算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句话也不说。这场面就有些尴尬了呀。 职场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尴尬的时候,微笑就对了”,是吧? 那么,她就笑吧! 于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职场熟手夏乐,颤颤巍巍地咧开了嘴,紧咬牙关地龇出了八颗大白牙。 这咬牙切齿的笑容,让心情复杂的宫商回过了味儿来。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白手,将夏乐从悬崖的枯枝上像摘苹果一样摘了下来,放进了不知什么时候又大了一圈的痰盂里。另一只手捂着他的烈焰红唇,干咳了几声,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就改拍了拍夏乐的脑袋顶,说:“好啦,乖,没事啦!” 夏乐保持着龇着八颗牙的表情,嫌弃地扫了一眼那只捂过咳嗽的嘴以后,没洗就拍了自己脑袋的手。然后,又嫌弃的扫了一眼痰盂的另一头,黑漆漆的角落里,那个被捆的比自己还像粽子的,劫持了她的死胖子。再嫌弃地打量了一圈这个内里像被火烧过一样,满是黑灰的痰盂。 啧,这山寨蝙蝠侠!外表看上去整整洁洁斯斯文文的,实际上可真不是个讲究的,瞧瞧这糟糕的卫生状况! 在不知不觉中,互相嫌弃了一番的两个冤种,互相对视了一眼,小怨种费力地昂起了她的头,对着大怨种费力地笑道:“这位英雄好汉,能不能帮小女子一个忙?” 还在纠结自己有个七歪八拐的坑舅外甥女儿的宫商:“啊?你说!” “英雄能不能帮小女子松个绑呢?你看,我被绑得跟个粽子一样,要是跟着您就这么飞一路,让人瞅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绑的我呢……” “呃……哦!”这才发现是哪儿不对劲儿的宫商,摸了摸面具上的鼻子,另一只手凌空在她身前划了几下,绳索应声断裂,夏乐总算不用再保持她酸爽的“z”字造型了。 于是,尴尬地驾着影火鉴,随意找了个方向就在云海之上飘着的宫商,与那终于解放了,赶紧给自己被勒疼的地方好好揉揉捏捏的夏乐,相顾无言,唯有内心吐糟不绝,奔涌如大江,而那外在场面却是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 “那个……英雄啊……咱绕着这个山头好像已经飞了四圈了,可是有什么东西遗落在此?可要我一起帮忙找找?” 夏乐决定先开口,探探这蝙蝠侠的口风。 “啊?呃……不必了,我已经神识扫了一大圈了,呃,那东西……并没有掉在这儿。”宫商直接顺着她的话说,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他实则还在踟蹰着该以什么身份去见九夫人,这丫头显然是没从面具上认出他溯影坊主的身份,但是他这样子过去,九家人肯定会知道,也许不会让他留在九歌身边。也许还会特别防他,让他难以开展调查…… 或者,他可以先带她去溯影坊,以溯影坊的名义救下她,卖九家一个人情,然后再换个装扮,用远方的散修亲戚这个身份去九家交任务,留在她身边将最近的一切异动都细细调查一番? 第五十七章 舅舅与“外甥女”(3) 可如果没有救她这事做铺垫,一个一直没有来往的金丹期散修远亲突然冒了出来,还要给她当保镖师傅,似乎又很是古怪,而且这样做,他看起来也会变得很是可疑啊…… “你……先跟着我找一路,迟些东西找着了,我就送你到安全地方,让你家人接你回去……” 顺着夏乐给的借口,宫商打算带她先随意飞一段路,以便琢磨出一个最稳妥的见面方式。 “好啊,谢谢英雄!”正在翻转手腕、舒活筋骨的夏乐微笑着点头,然后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旁边那早已经晕过去的,满脸是血的缺牙肥胖老男人,将身子往前挪了一大步。 宫商见这小妮子靠近自己,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但见她望向李武德的嫌弃眼神,又见李武德那副惨样确实有些恶心,便按下了心底的不适,默许了她靠近的这一大步。 “英雄,不知您遗落的是什么物件?不如告诉我长啥样子,我也帮您找找看看?”夏乐说着又往宫商处挪了挪。 阿龙查觉了夏乐的不妥之处,传音呵斥她:“你又要作死了?!好好坐着!” “怎么,莫非你打不过他?”夏乐如是回答,果真是盘算着要作死了。 阿龙的眉心直突突:“你就直接说你现在想啥幺蛾子吧。好端端的,为何你想我打他?” “不不不,我并不是想你打他。只是以防万一,万一!话说,你能打得过他吧?你不是连化神都不放眼里的吗?” “说!你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幺蛾子?” “你就先说你行不行吧!” 这俩二货传音比呛声,显然,夏乐要更胜一筹。 身为一条年轻有为的公龙,怎么可能不行? 于是,阿龙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回答道:“包、你、不、死!” “包我不痛不痒,囫囵个儿的。你行不行?”夏乐得寸进尺道。 手钏子翻了个白眼,恨声道:“你且作你的大死去!行不行你马上就知道了!” 小爪子捏起了几个手诀,做好了一旦对方发难,便第一时间将这死妮子传送走的准备。 夏乐虽然没能看出阿龙的动作有何特别之处,却也知道这死泥鳅是答应护她周全了,便更加肆无忌惮地挪近了宫商,龇着八颗大白牙,套着近乎:“恩人?您咋不说话啊?您看,您救了我,我视力又好得很,我是真的很想帮您找找,这样多少能报答那么一丢丢的救命之恩啊……” 面具下的俊颜不悦地再次皱眉,不知道她左一口“英雄”,右一口“恩人”的,老想靠近他是想干什么。他也不觉得这小妮子有本事伤到他,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宫商还是防备起了她的小动作,寻思着她也许是有啥法宝或者药物,亦或这丫头并不相信自己是真的在救她。 于是,他轻咳了一声,道:“你坐好,勿要扰我,我用神识找,比你眼睛快。”说话间,他手指翻飞,迅速的在自己的周围下了一个护体结界。 这下,管他是啥迷药还是什么法宝,想要碰到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其实,这种时候,把这鬼鬼祟祟的丫头弄晕是最好的选择。可这孩子到底是他的外甥女儿,虽然是八竿子才能打到的,现在又失了修为,变成了凡人,这要是下手轻重没掌握好……啧,想想就麻烦。 阿龙察觉到了周围灵力的波动,眯起眼睛,施放灵力,看了一眼宫商的方向,嗤笑传音道:“这下可好了,臭丫头可以省省了。这家伙已经撑起了护体结界,你做啥都没用了。” “啊?是这样啊?英雄你不用我帮忙啊……哎……”夏乐做出失望的样子,将身体重心往后靠了一靠,让她看起来似乎主动与宫商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见此情形,宫商心下稍霁,却见夏乐又突然弹坐了起来,撑着身子向前倾,虽然并没有拉进多少距离,却换了一张天真的笑脸,道:“那么,敢问英雄高姓大名?你既救了我,我总不能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吧?你对我有恩,就是对我九家与阳律门有恩。我总是应当将恩人报于家族知晓的,不是吗?” 只见宫商的红唇抿了抿,露出不悦的弧度,过了几息时间,才开口轻斥道:“聒噪!”然后,一手揉着太阳穴,目视斜下方,作出一副正在用神识扫荡底下,不想被她打扰的样子。 于是,夏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对着宫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错了,眼底闪过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之后的好一阵子,二人便保持着自己的姿势,一个托着太阳穴看向影火鉴的下方,装着在找东西的样子,一个撑着身子安静地对着他微笑,心底盘算着不为人知的小九九,倒也暂时相安无事。 突然,夏乐的脸色一变,惊讶地望向了旁边的地面,慌不迭地站起了身子。趴到了痰盂上那个有豁口的边缘,伸出一只手,急急地朝远处指了过去,对着宫商急喊道:“恩人,恩人,你快看,那边有个东西在闪闪发亮!那个,那个会不会就是你在找的东西啊,你快看呀!” 宫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神识也扫了一遍,然而,那里只是平平无奇的山川河流,并没有看到什么发亮的东西,也没有一点儿宝物的灵息。 夏乐却是一脸着急的样子,指着那边的动作更急了:“您没有看见吗?就,就在那里呀!我们都要飞远飞过了,宝贝要看不见了!” 面具下的俊颜再次皱眉,将神识放得更远,却仍旧是一无所获。他正要开口询问她,却见夏乐撑着豁口子边缘的手,猛地一个打滑,她的大半个身子就这么倾斜出了影火鉴之外,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了。 这可怎么得了?! 宫商吓得一个机灵,马上闪身,立刻出现在了夏乐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脖领子,想要将她拎回来。 第五十八章 舅舅与“外甥女”(4) 见到时机成熟,夏乐装作一脸惊慌地回过身来,双手虚空的抓了几下,紧接着便一手拉住了宫商的胸襟,一手按在了他的面具上,小指则暗暗地勾住了面具的鼻孔处。 哟呵,抓~到~了! 夏乐心下暗喜。 紧接着,她的重心再次歪倒。这次,她是借着宫商拉她的力道,用力地往痰盂里面一摔,抓住面具的手便也顺势收回,果不其然,面具如愿被她抓走,露出了宫商那一张惊愕的俊脸。 哟吼~~颜值挺高嘛~~尤其是这一双星眸,端得是熠熠生辉,嘿嘿,果然是帅哥一枚呀! 夏乐满意地微笑着,心下暗爽。以前,看电影的时候,看到那些个蒙面的超级英雄,她就特别抓心挠肝地想揭掉他们的面具,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嚯嚯嚯…… 这变故说起来挺长,实际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倒是惊得宫商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这这,他身上的护身结界明明还在啊,他明明没有念那揭开面具的心咒啊! 这八杆子才能打到的外甥女儿,她明明是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啊! 她怎么可能碰得到自己? 她又怎么可能有这本事,掀开了自己的面具呢?! 世人皆知,溯影坊坊主以黑色假面示人,其真实身份终身不为外人所知。事实也是如此,几百年来,溯影坊经历了各种各样的风风雨雨,艰难万险,也有坊主死在任上的,可却还从未有哪任坊主被人揭了面具,看了脸去。 须知道,这面具上下有一个非常强力的暗咒,只有面具的制作者和佩戴它的历任坊主才知道这咒语。如若不解咒,即便是佩戴者已死,这面具也是取不下来的。而且,如有贼人想要强行取下这面具,贼人碰到面具的那一刻就会中咒,因灵力被面具吸食而死。 可是,现在,面具却被一个凡人丫头给轻易揭走了! 这…… 莫不是年久失修,咒语失效了? 不然,这小妮子手上拿着的又是什么? 不对,她的手刚才还能轻松地穿过护身结界,没带半分阻滞,似乎她都没有发现有结界这东西!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她……不就是一个区区凡人嘛?! ……………… 夏乐的轻笑声响起,将宫商从纷繁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只见她双手毕恭毕敬地捧着他的面具,向他递了过来,低头颔首微笑道:“恩人,刚才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兵荒马乱之间,我都以为自己要摔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了。结果胡乱抓了一通,竟不小心将您的面具给揭了下来,这就还给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宫商的眉间挤出了一个川字,默默的接过了那张黑不溜秋的面具。他顺手将一些灵力打入了面具之中,咒术的暗纹浅浅地显示了出来。显然,这咒文并无损毁之处。 他又将面具戴到了脸上,一边看着对面的小姑娘的反应,一边感受面具的力量。夏乐仍旧微笑着望向他,眼神倒是比刚才清澈了许多,并无任何算计之色,而面具上传来的波动也昭示着这面具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嘶,这是什么状况…… 宫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心下念咒,又将面具揭了下来,塞入了怀中。抬眸,他依旧皱着眉头,望向了夏乐,对上了她兴奋的双眼。 “恩人,你戴面具是不想被别人认出来是吗?是不是你每一次救人做好事都要戴面具呢?你为什么做好事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呢?”这些问题也是她每一次看那些超级英雄的电影时想问的,她实在理解不了,那些英雄们蒙面做好事的行为所求为何。 然而,我们的溯影坊坊主宫商大人,显然跟夏乐不在同一个次元中。他闻言一顿,试探着问:“你……不曾见过这个面具吗?” “呃……这面具,莫不是时下很流行?或者……这面具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夏乐一脸懵地问道。 宫商将自己的面具从怀中拿出来,又摸了摸,看了看,神识却锁定了对面的小姑娘,想要从她的反应中探得一些蛛丝马迹。他语气平稳地回答说:“花灯节的摊子上确实有不少这样子的面具。” “哦,原来这样子的面具还是紧俏货啊。”夏乐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救我又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当着她的面,宫商的眼神飘向了昏死过去的李武德,道:“自是有不想为外人道的原因。” 夏乐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果然中套,猜想着他是不想让李武德知道,又回忆起李武德之前的那句“竟不知是您”,蹙起了眉头,道:“可是,这个大胖子刚才好像已经认出你是谁了……” 宫商现在算是完全确定了,这丫头并不知道,这个面具是溯影坊坊主的象征,遂笑了笑,将面具收入了储物袋中,说:“那也算不得是真的认了出来……不过,现在也无甚戴着的必要了。” 夏乐恍然大悟,眼睛放光地问:“你是说你戴着这个面具,让他把你误认成了另外一个人?所以,实际上,他并不知道打他的人是你。嘶,这一招祸水东引好生厉害啊……” 乍听此言,宫商神情一顿,星眸微张,继而嗤笑出声,微微地点了点头。只见他伸手,在空中随意地一招,手中立刻出现了一个系着红绸的任务木牌,笑着望向了夏乐,说:“好了,遗落的东西找到了。我们现在就去乐镇的那家客栈找你娘亲吧!” 事已至此,他去九家出场方式也没有什么可选的了。 于是,宫商扬起了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如此,小九歌今天也是吓住了吧?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宫商,跟你的娘亲……有那么一点儿亲戚关系,按照辈分来算,你该喊一声‘舅舅’。” 夏乐觉得自己的笑容裂了,马上就要端不住了。 这个世界是肿么啦? 动不动就塞给她一个面皮无比年轻的长辈,她真的有些喊不出口啊喂! 第五十九章 舅舅与“外甥女”(5) “那么,小歌儿是不是可以说说,你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都弄得自己差点要掉下去了!”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些咬牙切齿的呢…… 夏乐心下一震,汗颜摆手道:“就、就是……有个东西在发光,在那里……”随手往刚才的方向一指,又装着错愕的样子,道:“诶?现在……现在怎么看不到了……” 脑海里,阿龙传来了一声不屑的“蹩脚”二字。 宫商了然,也懒得与她计较这事儿了,便揭过了话题。 摘下面具的宫商,与之前那个戴着面具的他,俨然判若二人。带着面具的他,明显是人狠话不多的典型代表;而摘掉面具的他,却带着一脸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一路上都在跟夏乐有说有笑地聊着天,虽然大多数言辞都是一些谁这些年过得如何、身体好不好之类的,属于客套的嘘寒问暖,却没来由地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在一旁暗自观察的阿龙却皱起了眉头,传音给夏乐:“你且问问他,为何这些年宁可做一届区区散修,也没有跟九家来往?” 夏乐照做。 宫商闻言,挤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自是因为当年的先祖之间有些龃龉,分家之后便不怎么往来了。而我这一脉子息凋零,如今,也就剩下我这一个囊中羞涩的金丹巅峰散修罢了,不才恰恰好适合你娘亲昨日刚挂上去的任务。想来,我们舅甥两个,应当是缘分不浅的。一会儿见到了你娘亲,还希望小歌儿你能为我美言两句,让我顺利接下你娘布置的悬赏任务才是。” 宫商此言真假参半,既说明了来意,又指出了自己目前有些穷困的处境,以及想要投亲的想法,不卑不亢,是最容易令人相信的说辞。只可惜,他遇到了夏乐,因为夏乐有阿龙,可以轻易看穿别人的真实修为,因此,他的话语的可信度,在透露自己的修为境界之时便打了折扣,不但没有引起夏乐的同情与好感,反而引起了她的怀疑。 “阿龙,”夏乐传音询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这宫商,他的修为是金丹期大圆满的?” “是。”阿龙再次对着宫商凝神望气,点头,肯定地告诉她:“虽然他将他灵息的波动给调整成了金丹期巅峰,但是,他确实撒谎了。” “巅峰与大圆满之间,修为差距很大吗?” “那倒也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就一个小境界而已。如果有好的功法的话,跨阶击杀敌手也是没什么稀奇的。” “所以,他隐瞒的这段修为差距,并不能让他做到扮猪吃老虎的事,是吗?” “扮猪吃老虎?”这是阿龙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细细地想了想,觉得这话还是挺生动的:“倒是不至于像猪吃老虎这么夸张,但是,在对战时,可以在自以为与他同阶的金丹巅峰修士面前,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可以令与他同阶的金丹大圆满的修士失了动手先机。倘若他的手段与功法了得,还能让元婴初期的修士吃个大闷亏。” 夏乐闻言想了想,总结道:“所以,如果有哪个倒霉蛋儿信了他的鬼话,相信他就是金丹巅峰的修为,那谁就是大冤种了!” “这……有个前提,那人得要同他打,如果没打起来,倒也没啥可冤的。” 说着,阿龙斜斜地睨了她一眼,有些没好气地传音道:“要说冤啊,谁杠上你,谁才是真正的大冤种!你才是你说的那个……那个扮猪吃老虎的!明明是个凡人吧,却一天到晚可劲儿地作死,作的大死还都不是一个凡人能干得出的事儿!” 夏乐从这话里感觉到了自己手腕上那可怜的小镯子,这会儿子正因为对她嫉妒而面目全非了,赶紧传音哄道:“那可不是!谁要杠我,谁肯定就要玩完了呀。谁让我有这么厉害的守护者阿龙呢?我就算是个区区凡人,有你保我,我也一样可以在这大吕洲横着走了呀!就算化神期的修士来了,也不就是我们家阿龙动一根指头的事嘛!” “哼!” 这下,这小泥鳅算是心情好一些了。 “那你说,宫商的话里还有多少是可信的?他救我这件事你怎么看?是他故意为之的吗?那死胖子会不会是他的同伙?” “同伙倒是不至于。”阿龙想了想,又说道:“你被劫持的时候,我很确定,金丹期的修为气息就只有那胖子一个。宫商的气息是突然间出现的,感觉就像是用了传送阵似的,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传送阵的波动,这一点倒很是诡异。” “可如果救我这件事,不是做了一个局的话……他的身份也好,他想要接任务这件事也罢,这一切巧合是不是太有利于他了呢?”夏乐托腮沉思,传音问道。 “此人心机必不会少,你该防备的还是需要防备。至于他是敌是友,还是先等你同你娘汇合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如有不利,再见招拆招吧。在此之前,我的存在先不要让他知道。” 夏乐暗暗点头:“好!” 于是,被钉上了“可疑人物”标签的宫商,自此,开启了他可怜的冤种生涯。 如果上天给他一个机会,让他重来一次的话…… 他会选择先在影火鉴里胖揍这死妮子一顿,再开心地迎接他那此生注定,无可避免的冤种生涯。 将夏乐安全地送回了客栈,与九夫人重聚以后,拿出的身份信物的宫商,顺理成章地与九夫人认了亲,也顺利地拿到了做夏乐的保镖师傅的任务。 还晕着的李武德被五花大绑地送回了九家,丢给了留守家中的父子俩去处理。 在母“女”俩隔壁的客房中,打坐,啃灵果,炼化灵力的宫商,只觉得心中有一块大石落了地。想来,他能够随行在九歌的身边,能够进入九家的腹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总能有机会查明的吧! 第六十章 一条树枝也能是007(1) 休息间,宫商又想起了今日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石笋之巅,还能如此机缘巧合地遇上外甥女儿被劫,此事还是一个古怪蹊跷的未解之谜。但是,他转念一想,想不明白的事,就算多思也是无益,不若走一步看一步,日后须得小心行事了。 殊不知,一墙之隔的母“女”俩加一条龙却仗着有隔音结界在,对他进行了一番疑神疑鬼的恶意揣测,夏乐更是将他隐瞒修为的事情跟九夫人大说特说。 三人商量了一番以后,九夫人将如何处理宫商之事拍板定案了:“歌儿,他救你是真,他算是你舅舅,这事也是真。日后由他保护教导你,也不是不可以的。他既是散修,隐瞒真实修为原也是生存之道,不算是大罪。只是他传你任何功法,他想让你说任何跟我们九家或者阳律门有关的事情,你都要先报与我或你爹,或者你哥哥知晓。日后他来九家,我们自会派人留意,这点你不必忧心……只是,歌儿,在你与他独处时,你要适时地与他周旋,明白吗?” 夏乐点头,一脸严肃。 九夫人又转过脸来,微微欠身,向着少年形态的阿龙抱拳施礼:“只怕还有一些委屈时日,要请阿龙前辈多多担待。” “放心,我不会让宫商那小子察觉我的存在的。”俊俏的少年老气横秋地呷了一口灵茶在嘴中,眯眼,慢慢地享受灵力在口中散开的滋味。 九夫人这时却小心翼翼地看着阿龙的脸色,有些为难地说道:“这……阿龙前辈,这事恐怕难以做到。毕竟,您在九家时候,还是挺多人都见过您的。虽然,除了我们一家四口以外,他们并不知道您有多么地高深莫测,却也都是知道,歌儿她,最近很喜欢一只……呃……大壁虎的。” 阿龙面无表情地放下了茶杯,眼睛飘了夏乐一眼,又拿起了泡着灵茶的茶壶,“咕咚咕咚”地给自己又满上了一杯,不发一言。 这一次,他两三口喝下了大半杯茶以后,才望向了九夫人,道:“如此,依你之见,我当如何?” 九夫人继续赔着小心,施礼,用有些为难的声音说道:“只怕还要委屈前辈,给歌儿当一段时间的……灵宠……当然,前辈且宽心,我们自是都知道您并不是她的灵宠的,自然不会真的将您当作灵宠那般地呼来喝去,只是还望前辈多多包涵,勉为其难地帮我们……” 话还未说完,就见阿龙浑身上下腾起了一股子瘴气,又迅速地被他收回了体内。他的拳头不知不觉间硬了,手中的茶杯应声爆裂开来。 “灵宠”二字深深地扎在了他的脆弱的小心灵上,将他身为龙族王者的尊严,给千刀万剐地凌迟了。 是啊,他已经认主了,他可不就是那丫头可以随意呼来唤去的小灵宠吗? 滚烫的灵茶从杯子裂口处溢出,烫到了阿龙的手上,烫出了红通通的一片。而那手的主人,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连看也没看一眼。他此刻的眼神有些空洞,周身散发着冻人的氛围。 “哎呀,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你这没角长虫,要是不想喝茶的话,把茶倒给我呀。怎么能这样子浪费在手上呢?!”窗外传来了痛心疾首的磁性嗓音,那是只有夏乐才能听到的银杏树的声音。 夏乐皱眉,不悦地望向了窗户边的树枝。 “哎,夏乐丫头,你也别同我置气呀。老朽可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些啥的,只是你们人类的这些个隔音结界,对我们植物来说没啥用呀。只要有根茎枝叶之类的东西在结界范围里。我们就算不想听到,也得听着啊!” 夏乐揉了揉蹙紧的眉心,看了看正在强压自己怒气的阿龙,又看了看窗外那棵幸灾乐祸的大树。 “我觉得你们人类就是事儿太多了。其实这件事情挺好解决的,不就是想要防备一下那小子吗?你带我去呀,你带上我,我可以跟植物们沟通,他要是做了什么,我都可以第一时间告诉你。这样你们还用得着防他防得那么辛苦吗?” 夏乐双眼圆瞪:“什么?你说什么?!” 九夫人就不懂了。大家都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自己家的闺女怎么就突然间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刚才不还都在一起讨论如何防备宫商吗?她是哪一句没有听见?没看见阿龙前辈已经因为喊他假扮灵宠的事情而在生气了吗? 夏乐一看就知道,九夫人这是误会了,忙解释道:“娘,刚才那个任务树说,它可以帮忙把宫商的所有举动都给查清楚。” “没错。包准连他上厕所用几张草纸都能给你查清楚。”那磁性的声音骄傲地说道。 …… 谁要管他如厕用多少厕纸了! 九夫人惊讶道:“什么?!你说任务树要帮忙看着宫商?” “嗯,它刚才让我们带它走。它说它能沟通其他的植物,能随时随地盯紧他。” “带、带它走??”九夫人嘴角有些抽搐,木然地瞪着窗外那巨大无比的参天古木,想象着自己拔树,然后扛着走的惊悚画面,一手捂眼,对自家异想天开的闺女儿道:“快别说了,树那么大,怎么可能带着走?况且那可是任务树啊,把它带走了。整个乐镇的人都会不依的好不好?这……” 这下,可轮到那大银杏树炸树皮了:“啥?你娘居然想把我整个带走?那是要谋树害命啊!折老朽一小根树枝就能解决的事,为啥要把吾整株挖走啊……” “停!!”夏乐撑起了双手,一手掌心对准了九夫人,一手掌心对准了窗外的银杏树,喊停道:“你们俩现在都安静一下,听我说。” “娘,劳烦你折一枝窗外的银杏树枝进来,不用多大,小小一枝就可以。” “然后,大树,你说,要咋整呢?你这树枝我就这么塞进口袋,一直带着就好了吗?这树枝会不会干掉啊?” 第六十一章 一条树枝也能是007(2) “当然不能就这样塞进口袋一直带着啊,那肯定得干了呀。你得找个装了水的花瓶,把树枝放进去,好好养着,每天都拿出来晒晒太阳和月亮,如果能够每天在水瓶里滴一滴灵茶水,那就更好了……” 说话间,九夫人已经折来了一小条银杏树枝。夏乐掏了一个玉瓶出来,将里面的丹药“哗啦啦”地倒了出来,交给了九夫人,又来到了正在垂眸坐着,努力压制着自己脾气的阿龙面前,拿出手绢,擦了擦他的手和满是茶水的桌子,将他手中碎裂的杯子给清理了出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阿龙的面色这才稍霁,抬眸看向了夏乐。就见她将将空玉瓶放在了桌子上,将手帕对着瓶口一拧,其中的茶水尽数挤进了玉瓶里,这才将那条树枝插进了瓶口中。阿龙的心情又突然没那么好了。 嗯,这树枝上都是金灿灿的银杏叶子。这样摆在桌子中间,别说,还怪好看的。 这个时候,树枝已经吸到了灵茶水,就听得大树发出了舒服的喟叹声“好茶、好茶”,整条树枝都应和着声音而闪闪发光起来。尤其是那金灿灿的银杏叶子,每一条叶脉都流转起了五彩的荧光,使得这黄昏里,尚未掌灯的客房内,充满了斑斓的光影,煞是好看。 嘶,这味道喝起来普普通通,颜色就跟隔夜猫尿一样丑的普洱茶,效果居然这么厉害?! 就连九夫人与阿龙都惊讶地看着眼前这条树枝的变化。 九夫人带着惊异的目光望向了夏乐,问道:“这……任务树可有在同你说些什么?” 夏乐一脸无奈地回望了九夫人,开口,如实道:“它说:‘好茶,好茶’……” 阿龙则敛下了眼眸,拼命默念清心咒来安定心神。刚才,他差点就一不小心惊呼出了那个久违的,只在传说中才出现的名字:“琉璃宝树?!” 那可是在传说中联通三界,有大神通的神木啊!相传,这琉璃宝树扎根在连他们仙界都望尘莫及的上界神界之中,能知万事,通晓万理,不但能断古今三界之事,还能预测未来。若非是他有着龙族王者才有的,祖龙的传承记忆,就算是他,也是绝无可能知晓这琉璃宝树究竟是何面目的。 然而,那传说中高不可攀的琉璃宝树,居然……竟然,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山旮旯角落头的大吕洲,在这不起眼的乐镇修真客栈里,与这随意插在玉瓶中的一条小小树枝的样貌,重、合、了!!! 这五彩斑斓的琉璃神光,这每一条叶脉都在澎湃流转而出的,浓郁的天道之息,它如何能不是琉璃宝树呢?! 阿龙望向了窗外那棵平平无奇的任务树,那树怎么看都是一颗普通的,刚刚开启了灵智的巨大灵树而已,没有半点宝光流转的样子。可桌子上的这条流光溢彩的小树枝,却暴露了它最真实的身份。 嘶,这琉璃宝树居然想要这小丫头带它走…… 听它的意思,似乎还想要主动帮助她…… 这这这……也就少了一个主仆契约而已,跟认主了的情况相比,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阿龙一脸复杂地望向了夏乐,实在看不出这小丫头究竟有什么本事,居然能够吸引到这传说中的,可遇不可求的神木——琉璃宝树! 难道,这就是这丫头的机缘? 还是……这就是为了这丫头的机缘而来的? 这时候,桌子上的玉瓶里传来了声响,那声音就跟用吸管啜汽水被喝到底时才会发出的“吱溜溜”的响动一样。随着声响的停止,屋子里的琉璃华光也消失不见了,树枝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一个尖细的声音发出了舒服的喟叹:“啊~~巴适啊~~” 夏乐一脸惊悚地盯向了桌子上的声音来源,这是……那条小树枝在说话,没错吧? 她立刻面向窗外,指着桌子上的小树枝,话说得有些结巴:“那、那个任务树大叔啊,刚、刚才,是不是你的、你的小树杈在说话儿?” “是啊,那就是我在说话呀。” 一个磁性的声音与一个尖细的声音,自窗外与桌子上同步响起。 这话说的,夏乐开始蒙圈儿了:“你,你不是还在窗外吗?而且……而且这树枝的声音跟你的完全不?一样啊。” “夏乐丫头啊,我问你,你的手臂算不算你?你的头发算不算你?” “啊?”夏乐觉得更懵了:“你都说手臂头发了……那不能完全算是我吧,只能说是我的一部分吧。总不能我做饭的时候掉了一根头发到锅里,然后你就对着那根头发说,夏乐你怎么掉锅里了?那也太扯啦,我的头发又不能代表我……” “那是因为你的头发里没有你的神魂。而老朽不一样,你桌子上的树枝和吾在广场的本体是同一个神魂。”两个声音齐声说道。 “啊?”夏乐仍旧是不太理解。 “就像是修士修炼的分身,我们植物在这方面是得天独厚的,我们不需要特别的修炼就可以拥有这样的分身。你只要保证我的树枝不枯萎,那我留在树枝里的神魂就会一直存在。”大树解释道。 “歌儿,可是任务树又跟你说了什么?”九夫人出声问道。 “它说,”夏乐指着树枝道:“这条树枝是它的分身。” “哦,原来如此,是为娘刚才想差了。这样的话,带上这条树枝就等于带上它了。以后它就可以帮忙负责监视宫商,而若有什么事它就可以通过树枝告诉你了……”九夫人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娘说的对,就是这么件事儿。对了,如果你可以定期把树枝带来这里的话,本体这边收到的一些新消息,你也能知道。现在树枝的神魂里知道的东西,就只能到我们分开前的一刻。” 原来还带资料更新的功能吗? “对了,夏乐丫头,你们家最好多种一些植物,尤其是你们想要监视的宫商那里,最好多种一些植物。这样不管是传递消息,还是监视都能方便又全面。” 第六十二章 曲径通幽(1) 这下,夏乐总算是彻底理解了。 嘿,她这哪里是带了一条漂亮的树枝回家呀?她这可是带了个007回家呀! 谁能想象得到,她在自家桌子上的一条装饰用的树枝摆件,也能是个007呢? 妙呀! “咳咳,如果你能够定期给我一些刚才的灵茶水的话,我的灵力增长越多越快,我的消息网也就能越灵通哦~~而且,你如果能让我成长起来,我能帮你的东西可是只多不少哦!”小树枝细声细气地提醒道,不忘给自己讨赏。 “好说,管够。”夏乐大方道。 …………我是场景分隔线………… 九家。 当宫商推开“曲径通幽”牌匾下的大门的时候,他被深深地震撼了。 你猜的没错,“曲径通幽”正是九家特地给宫商安排居住的客院的名字。在进门前的鹅卵石铺筑的小路上,杂草丛生,还隔三差五地放了几个盆栽,与在外面所见的,九家那干净利落又金碧辉煌的建筑风格是极不相符的。 可推门以后的所见所闻,那才叫一个暴击。院子很大,很宽敞,却是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活动的空间,因为里面满满当当地种满了各种植物。参天古木、果树、竹子、各色花木,都长得旁逸斜出,十分地恣意随性……各种藤蔓,粗的、细的、软的、硬的、光滑的、带刺的……纠结缠绕在地面上,又纵横交错在半空中,还时不时地挂下了一两条软藤,在空中来回摆荡。院门旁边一块依稀可辨的假山石上,已布满了厚厚的青苔。院中唯有一条曲折蜿蜒,与院外同款,满是杂草的鹅卵石小路,指引着他前往厢房的方向。 是谁说,这里是屹立千年而不倒的世家大族——九家的院落的?这他喵就是个荒废千年的大院遗址吧?! 沿着这条鹅卵石小路前行,宫商不知自己在这蛮荒腹地一般的庭院中,究竟蛇行了多少个弯,这才终于来到了一扇被爬墙虎攀满的房门前,身上的外裳已经被一些植物的倒刺给划破了好几个口子。他扒拉开爬墙虎的叶子,终于够到了房门上的把手。往外轻轻一拉,房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这门倒不是那预感中的年久失修的样子,只是不知为何会爬满了爬墙虎。 踏入了房间以后,宫商再一次愣住了。 这次愣住,倒不是因为房间里面的摆设太过破烂。恰恰相反,房间里面的陈设很是干净整齐。物品和用具也是相当地精致,一看就知道是大有讲究的富贵人家才会用的东西。 只是,为何会有这么多盆栽?每一扇窗户口上都满满地摆了一整排的盆栽也,这就算了,为何连书案、博古架、会客桌、梳妆台、床头柜、美人靠、案几、凳子……这些家具上也都放了各种各样的盆栽呢? 再看这会客厅与卧房之间的隔帘,好家伙,居然是养了一株修剪地得相当精致的紫藤萝,那垂下的花穗,间隔恰到好处,长短也恰到好处,形成了一副美丽的紫色花帘,看起来很是梦幻。谁家小姑娘的闺房要是能有这么一幅花帘在,恐怕做梦也要笑醒了。 然而,他是个大男人啊喂,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也对花草没啥喜好!这“曲径通幽”到底是住客的客院,还是种花的花房啊?! 按压着跳得欢快的眉心,宫商跨出了自己的房门。他以前怎么没有收集到过九家有这种院子的信息呢?莫非这九家有养植物的癖好?不对,他以前凝出的溯影石中,所见到的九家院落和房间,其内部明明都是非常宽敞华丽的,几乎没有盆栽呀……更不要说像这个院落这般,植物多到简直可以说是荒凉诡异的样子了。 想来自己刚刚来到九家,去找九夫人说要换个地方住也不太现实,会让自己看起来太过摆谱。毕竟,他们祖上有那么些的龃龉也是真的,兴许这就是九夫人在给自家祖上的委屈做一些找补呢,谁让他家祖上虽是迫于无奈,但到底还是伤了对方呢? 抱持着这种猜测,宫商长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可能会在这里住上好些时日,他就又长叹了一口气,望向了小院里的蛮荒丛林。 先把这里给好好拾掇拾掇,至少弄到能住人吧! 他撸起袖子,双手凝决,打算披荆斩棘,大干一场。神识却恰好探查到了不少人正在靠近他这里。 “来来来,再帮我把那几盆搬过来。走路的时候小心点哈,记得给自己周身上一个保护罩,不要被那些荆棘给划伤了。”一个活力满满的女声,就这么从那蛮荒之地传了出来。 这是……九歌? 她来了? 她来做什么?? 这时候,从那幽深的蛮荒小路上,三五个仆从鱼贯而出,每人手上都端着一盆盆栽。见到宫商已经堵在了房门口,俱是一愣,想起了九夫人的交代,便端好花盆,站成一排,整齐地躬身行礼,喊道:“舅老爷好,问舅老爷安!” 这声音,整齐划一,响亮地如同夏乐大学军训时喊的口号一般。吓得压后的夏乐一个激灵,身上的封界应声而裂,就这么消失了。于是,不少藤蔓与枝叶就这样挂到了她的身上。待她挤出了那鹅卵石小径,脑袋顶上已经插了不少枯叶,身上也挂了不少干枝、荆棘上的刺和枯萎的花等等,这样子看上去有那么些许的狼狈。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花瓶,瓶中也插着不少植物,见到众人都向她看来,便傻傻地笑出了八颗牙齿,对着宫商说话:“师傅舅舅,你已经来了呀?” “师傅舅舅”? 这是什么鬼称呼?! 宫商卸掉了手决,开始揉起了眉心,随意地回话道:“嗯。” 却见夏乐打完招呼,就没有什么想跟他说的了,竟又指挥起了那一排仆从,道:“大伙儿都别愣着,咱们赶紧把这些盆栽给师傅舅舅放到房里去。给他安得妥妥的哈!” 第六十三章 曲径通幽(2) “是,小姐!” 见众人就要绕过他的身后,钻进他的厢房中,宫商赶紧后退一步,张开双手,堵住了厢房大门,对着夏乐扯出一抹为难的笑:“歌儿,你这是要做什么?舅舅房里的盆栽已经太多了,你再往里面放,就只能放床上了,那舅舅晚上还睡哪儿啊?” “啊?”夏乐弯下腰,从他的胳肢窝底下探出了脑袋,仔细望了望房间里的情况,过了一息时间,才面露遗憾地直起身来,对他点了点头道:“师傅舅舅说得对!” 转过身来,对着仆从们说:“来,那咱们把这盆栽就放在门口的石阶上!不要堵着门哈。给他摆成两排,要摆得看起来很有气势才行。” “是,小姐!” 仆从们照做。 夏乐则继续抱着怀里的花瓶,从他的咯吱窝底下钻进了厢房内,将花瓶安在了会客厅正中的香案背后。又后退了几步,比划了一番,才擦了一把额角上并不存在的汗,自言自语道:“这样看起来就顺眼多啦~~” 她回转过身来,却正好对上了宫商的双眼,那眼中的神色很是复杂:“小歌儿,屋里这些盆栽都是你弄来的?” “嗯!”夏乐点头如捣蒜:“这些盆栽用处可大了!有些是名贵品种,有些做的很是别致,比如那个紫藤花帘,我超级喜欢的!有些盆栽有特殊的功用,比如说,喏,那一盆就是驱蚊草,这样的话,摆在舅舅床头,舅舅晚上睡觉就不会被蚊子给叮到啦~~” 随着她的话语,夏乐将几个植物一一指给他看,介绍着其特别之处,看那小眼神,那如数家珍的样子,简直真诚到可以掐出水来,声音又是如此轻快,那望向他的小脸上,堆满了“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可是,天地良心,什么蚊虫能进这九家结界啊?他真心有些夸不出来呀! 宫商尝试着让她把盆栽拿回去:“小歌儿啊,舅舅可以看出来,你应该是挺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这些既然是你的心头好……” “当然要献给我家师傅舅舅啦~~”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夏乐直接把话给接上了:“有福要同享嘛!” 然而,九歌的熊掌,宫商的砒/霜。 这特么算哪门子的福啊喂! 宫商还想再挣扎一下,于是,他说:“可是我不会种花呀!而且这么多的盆栽,万一有那么几个被我遗漏了,没能照顾过来……那不就浪费你的心意了吗?” 夏乐瞪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惊讶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师傅舅舅,我们怎么可能让你为这些花花草草的事情而烦心呢?这些盆栽我们一早就已经指定好了专人,会每天过来照顾的,您老只要负责欣赏就好啦!” 可是,这些花花草草的,他根本欣赏不来啊! 看夏乐这架势,屋里的盆栽,应该是请不走了。但是,宫商觉得这院子应该还能再抢救一下,于是,他指了指庭院中的蛮荒世界,微笑道:“那……院子里那些植物,实在是太杂乱无章了,而且里面还有很多带刺的,这人来人往的把衣服勾破了,把人划伤了,终归是不好的。舅舅打算用术法清理一下,你看怎么样?” 说着,他振袖出臂,又掐起了手诀,却被夏乐一把抱住了手臂,叫道:“别啊,师傅舅舅,那些可都是做风水局的,动不得啊!” “风、风水局?那是何物?”想他宫商,承袭了溯影坊坊主之位也有三十多年了,做的还就是情报买卖这门生意,曾经凝练了无数溯影石,也算见多识广了,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风水局”这么个玩意儿。那是干嘛用的呢? 只见,这坑舅的小妮子敛起了眉眼,嘟起了小嘴,一脸“你连这都不知道”的嫌弃样子,说道:“九家最近遭逢了一些变故,师傅舅舅知道不?” “略有耳闻。”一听这个,那可不就是他想要过来调查的东西吗?宫商马上端起了一副严肃的神色,认真了起来。 “你的亲亲外甥女儿我,在前段时间可是遇了大难,遭了大罪了。师傅舅舅知道不?”夏乐做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是听说了。你不是还因此失了修为,成了凡人吗?”宫商连忙就这话题挖掘了下去,希望套出一些有用信息。 可是,夏乐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出些什么来。毕竟,她自己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个360度无死角的纯种凡人啊!只是穿越过来以后,被这些个家伙阴差阳错地当成了九歌而已,根本不存在什么遭难啊,失了修为的事儿。 她装作难过地沉默着,拼命地揉搓着自己的眼睛,看起来似乎是在哭的样子,委屈极了。过了一会儿,才露出了被揉得有些发红的眼眶,语带哽咽地说:“外面,坊间的那些人,把我传成了个什么样子的恶毒小人,师傅舅舅……你知道不?你说我多冤啊,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我就是个纯纯的大冤种啊!” 这下,宫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眉头轻蹙。 这八杆子才打到的外甥女儿在自己面前委屈哭了,该怎么哄? 在线等,急。 夏乐又干干地抽嗒了几声,这才继续说道:“咱们九家最近又没得罪谁,死了侍女,又没了师兄……你外甥女儿也是谁也没有招惹,那些在外面传流言的我更是见都没见过,可那些个流言就这样有鼻子有眼的!师傅舅舅,你说,这世上的人这么多,为什么怨种就全集中在咱九家啦?” 宫商很想说,怨种也不全都在九家,他这段时间也是被冤的不浅,冤他的人里还有自认怨种的九家人。但是,这时候说这些,明显是不合适的。于是他生硬地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外甥女儿的头顶,安慰道:“乖……” 靠,又摸头,再摸就要长不高啦。 夏乐用手捂住的脸上,翻了一个白眼,愤愤不平地想道。 第六十四章 曲径通幽(3) 忽而,夏乐又想起自己已经28岁,才不是他们口中的16岁,本就不会再长高了,便也释然了一些。 这下子,见这氛围已经调动的差不多了,夏乐她才做出忿忿然的样子,说道:“想来想去,之所以咱九家受了这么些无妄之灾,还倒霉得这么频繁,一定是气运受到了影响。流年运势不好,还都这么巧集中在我们九家,那必然就是咱们住的地方流年风水不好了!” “风水不好,那要怎么办呢?当然就要做一些风水局出来,逆天改命啊!”夏乐一脸的言之凿凿。 宫商皱眉,他还是不明白“风水局”是个什么玩意儿,凭什么养出这么一个蛮荒世界一般的院子,就可以逆天改命了?! 见到宫商还是那么一副皱眉不解的样子,夏乐“孺子不可教也”地长叹了一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流年运势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师傅舅舅你可知道?” “流年运势”这东西,他还真没听说过,但是,看这小妮子的言辞,她说的东西似乎是指修士的“气运”。于是,宫商试探着问道:“小歌儿,你说的这个,可是指的九家的气运?” “气运?”夏乐托腮,做出思考的样子,过了几秒钟以后,点了点头:“差不太多,但是,并不完全一样。可以这么说吧,流年运势呢,就是指在某一段时间内某些人的气运的走向。我想,师傅舅舅,你大概也是看见过的,有些时候有些人啊,一倒霉起来就隔三差五地接连倒霉,做什么都是不成的,可一旦走起运来呢,就什么好事儿都是他的……” 听得此言,宫商细细地思忖了一会儿,默默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但是一定不会有人永远都气运冲天,也不会有人一生歹运一直倒霉到底的。是不是?” 宫商再次点头。 “那是因为流年运势这东西是一直在改变的,所谓流年嘛,当然就是指它会随着时间的改变而改变。” 宫商不解发问:“那这与你所说的‘风水局’有何关联?” “那当然是因为风水格局会影响到流年运势啊。” “风水格局?”宫商这下又是不懂了。 夏乐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呐,所谓风水呢,就跟你居住的这个环境和地方有关。简单来说,你住的地方有些什么东西,它们摆在什么位置,是什么属性,你周围又有什么样的环境,你邻居是谁,摆了什么东西在你家附近等等,这些都会影响到你家的风水格局,也就是会影响到你的流年运势。” 宫商低眉思索了一会儿,不可置信地问道:“小歌儿,你可是想要告诉我,这些个不起眼的物件居然会影响到我的气运?这……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 夏乐却是一脸很懂的样子,耸了耸肩道:“这个啊,师傅舅舅,你明显就不懂了呀,风水这东西怎么可能影响不到你的气运呢?所谓‘凤栖梧桐’、‘牛嚼牡丹’,就讲的是风水这个理儿。” 啥?什么鬼?! 先且不论“凤栖梧桐”跟这风水有什么关系,“牛嚼牡丹”能这么解吗? 向来自诩博闻广识的溯影坊坊主宫商,受到了来自于自家八杆子才能打到的外甥女儿的刺激,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书读的不够,所以见识少了。咋这小妮子说的这些东西,他一个都没有听说过呢? 此时此刻,他的眉头已经皱出了“川”字,不耻下问道:“‘凤栖梧桐’、‘牛嚼牡丹’,此言于风水何解?” 夏乐眼下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华,心下暗自发笑:嘿,长得帅了不起啊!我让你前日骗我!哼,现在,我不把你忽悠到仙人板板都翻转过来,我就不姓夏! 于是,她板起脸来,一脸正色地回答道:“师傅舅舅,你肯定听说过,凤凰这神鸟是非梧桐木不栖的吧?” 宫商点头:“确有此说。” “那如果你希望能够在家里与凤凰相遇,是不是就一定要种梧桐木呢?” 宫商质疑道:“然则天下梧桐木之多,何止千千万?总不能说你种了梧桐木在家,凤凰就会来相见吧?” “可你家要是连梧桐木都没有,凭什么让凤凰过来栖息呢?所谓‘凤栖梧桐’,讲的就是,风水呢是一种有备无患的准备,给你的大好气运提供了降临的条件,而不是说一定能给你带来大运。” 宫商舒眉,点头:“此言在理。” 见宫商开始被自己的话给拽往沟里去了,夏乐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微笑,续道:“那我再来说说‘牛嚼牡丹’说的是啥,‘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这花这么名贵,一定不会有人故意拿牡丹去喂牛的。师傅舅舅,您说是也不是?” 宫商点头认同:“的确。” “那您说,这牛为啥能吃到牡丹呢?” “这……”宫商的神情有些错愕地看向了她,以前,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牛嚼牡丹’这个词儿的本身是否有实现的可能性。 只见夏乐摇头晃脑道:“如果你将牡丹种在牛棚里,或者你到牡丹园里去放牛,你能保证这牛就一定不嚼牡丹吗?” “嘶……这……” “所以说,‘牛嚼牡丹’讲的就是风水中的这种厄运情况,你将牛和牡丹放在一起,虽说牛不一定会吃那牡丹,但是你总是给它提供了这个机会不是?你既给了它能发生的这个机会,你便怪不得这种厄运的降临,对不对?所以,为了不出现‘牛嚼牡丹’的情况,我们是绝对不能让牛有机会遇见牡丹的。师傅舅舅,是也不是?” 宫商点头同意道:“此言甚是,防范于未然。” 夏乐见他已经完全入套,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总结道:“所以说,风水格局讲究的就是这么一个趋吉避凶的效果,我们的物品陈设与所处环境要尽量地做成迎接吉运的样子,尽可能地杜绝会发生厄运的排布。” 第六十五章 修真教学(1) “原来如此。”宫商恍然大悟,却又沉下了眼眸,思索了一会儿,望向院子中那一片蛮荒,问道:“那么,敢问这些横七竖八的植物,如何能够影响到这里的风水呢?我自踏进九家大门以后,发现许多处地方都没有盆栽,更勿论此处这么多且杂的植物,为何独独此处院落是如斯状貌呢?” 嘿嘿,咱们家夏乐就在这里等着呢! “哎!师傅舅舅,你也知道,我们九家这里之前风水不是不太好,所以遭了各种霉运吗?思前想后,定是府里的生气不够啊,毕竟,如你所说,我们家以前都没有几盆植物在。到处都是那青石板啊汉白玉的,干干净净的,没半点儿生气。这结果么,显而易见的,你也是知晓的。” 回忆了一下他以前偷进九家收集调查物品的时候,以及他曾经凝练出的溯影石中的九家样貌,确实草木稀疏,也见不到如此之多的盆栽。对此,宫商点了点头。 “况且,在同一风水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流年运势如何,你且看这些植物长得如何、会不会突然枯萎便可知道,这也算能给屋里人提个醒挡个煞吧。不瞒你说,这植物盆栽啊,以后我们府里是会越放越多的,都指望着借着这生气风水局,改一改咱家这不太行的流年运势呢。” “最重要的是,师傅舅舅,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这儿的风水不好,怎么也不能影响到你的流年运势呀,那我可不就是恩将仇报了吗?所以啊,我们这儿有些什么盆栽啊植物的,我可都是紧着您先来的。您这院子的风水局啊,是我特意为你仔细布置的。为的可不就是不让您的气运出事儿嘛!毕竟,我们家啊,现在还没有倒霉的,也就剩您一个了……”夏乐一脸真诚,语气里满是感恩的调子。 夏乐的这一番忽悠,震惊的人可不止宫商一人,阿龙就是另外一个。 对于夏乐要在宫商这里种满植物的原因,阿龙可谓是非常清楚的。 原本它叼着自己的尾巴装镯子,只是想要好好地看一场戏,看看这小丫头是怎么把人往坑里带的。结果,却是越听越心惊,这倒不是因为那丫头的谎言编得有多么地惊心动魄,而是因为她那有鼻子有眼的一部分言辞,恰恰好就符合了在仙界之人才能有幸偶尔听闻的一件秘事,那便是“天道气运”也是可以用秘术操控的。 传言中,能够操纵天道气运的人是司命一族,这一族纵横于上届,也有部分族人在仙界之中隐世历练。曾有龙族王者遇到过司命一族中的窥天者,更是被其抢走了气运而代其受劫,因此陨落。这才使得他也拥有了这么一段不怎么美好的传承记忆,对于“天道气运”和司命一族的存在,也比大多数点仙界之人知道得更多。 可这里是最底层的下界——大吕洲,而夏乐是个出生极为普通的,疑似凡人的修炼者。她是怎么能说出这么一番与“天道气运”相关的言论的? 莫非……她跟司命一族有关? 可是,记忆中的司命一族也是有修为有灵力的呀!哪里是她这副鬼样子!更何况,该族之人闭塞得很,其血脉是绝对不可能外流,还沦落此处的…… 阿龙就这么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可自拔。 而“现在还没有倒霉”的宫商,被夏乐这句“就剩您一个”的背后意思惊得脊背发寒,这九家的风水有这么邪乎吗? 抬头,望了一眼满院子恣意生长的植物,又回头看了看屋子里无处不在的盆栽,宫商点头,心下略有几分动容。 不过,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儿,搜集了一点这些植物的叶子和枯枝,还有屋子里的,一些不起眼的日常消耗小物件。将这些东西放进了储物袋里,打算出了九家回溯影坊的时候,好好地烧上一烧,看看这些东西能不能凝练出重要的溯影石,会不会给他带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不过,这丫头想来也是好心的。 仔细地辨别了一番院中的花花草草,并没有发现任何毒物,也没见到什么会主动伤人的植物,出入也就一个护身结界的事,宫商便也歇了要清理植物的心思。 接下来的几天,平平无奇,夏乐每天总共只做两件事情。 一、接受来自于师傅舅舅宫商的无效修真教导。 “引气入体,重要的是放松身心,将意识扩散到周围,感受周围的空气中的灵气,然后,慢慢地将这些灵气往自己的身体内吸呐,存于紫府与灵脉之中。” 宫商让夏乐盘坐在了一个精致的蒲团上,自己则盘坐在旁边的一个蒲团上,闭眼,一同修炼。他在他俩的周围布置好了聚灵阵,使得周围的灵气浓郁了许多。就连夏乐都能察觉到自己周围的空气清新了不少,那感觉,就像被满满的负离子给包围了一般。 “现在,放松,感受周围灵气的涌动,慢慢地吐纳调息。” 夏乐没有感觉到啥灵气,但她照做。 这时,宫商说话的节奏越来越拖沓,声音也越拉越长:“慢慢的……一……吸气……二……呼气……” 夏乐有种身在现代的健身房里,正在跟着教练练瑜伽的感觉。 “再来……一……吸气……二……呼气……” 练着练着,夏乐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轻,重心越来越漂,心情也是越来越平静…… ………… 过了许久,宫商还在孜孜不倦地用他温和的声音引导着,却被夏乐的一声呼噜给打断了。扭头一看,那小妮子居然已经四仰八叉地仰面睡倒在了蒲团上。 这!就是那曾经差点成为大吕洲第一修真天才的少女九歌?就这德行?! 宫商青筋暴起,拍醒她,让她重新练习了。可惜,周而复始,几次引气入体的尝试,均以呼噜声告终。 面对夏乐那满是愧疚、无辜又怯懦的小眼神,他决定放弃“引气入体”的教学。 第六十六章 修真教学(2) “咳咳,你以前也好歹是个天才,已经修炼到了炼气期大圆满不是?想来引气入体这事,你也是知道该怎么做的了,这事,以后你回房再练。不如,我们先想办法让你的灵气充沛一些,看看能不能发招吧。” 言罢,宫商带着夏乐来到了九家的演武场,坐在了一处石桌旁。他拿出了一瓶子初级灵力丹药,倒出了一颗很小的圆溜溜的丸子在蜡纸上。用茶匙一碾,成了细细的粉末。这才拿出一个水杯,刮了其中的一点粉末,冲成了一杯灵力丹药水,递给了夏乐,道:“舅舅现在还不知道你的灵脉情况如何,你切勿贪杯,先小小地啜一口,不要饮多了。伸手来,舅舅还要给你把脉的。” 早在宫商拿出那瓶子初级灵力丹的时候,阿龙便传音给她,告诉她那是什么。现在又得了阿龙“可以喝”的传音,夏乐便依言照做了。只是,她在看到那丹药的一瞬,就已经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些不妥,眼皮子有些跳。 她沿着杯口轻轻地吸了一点儿药水进肚子。 嗯?这药水有些甜呢…… 然后,她依言将手递给了宫商。宫商赶紧压在了她的脉门上,感受灵力的去向。然而……什么也没有。 宫商挑眉:“小歌儿,你再喝一点儿?”这次,他看见杯中的药水明显浅了一些。 宫商又仔细地感受了一下脉象,可一盏茶的时间都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灵力进入到她体内的迹象。带着十二分的疑惑,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蜡纸上残留的药粉…… 是灵力丹,没错呀! “你再喝一口?” 于是,夏乐干脆地喝了半杯给他看。她猜着,这丹药应该也是没效果的糖豆之一了,不过,比上一次那个m豆灵脉丹要好的是,这次的糖豆它不是过期的。 见此情景,宫商略有些心惊肉跳,有些担心这八竿子才打到的外甥女儿,会因为不小心喝多了他的灵力丹药水而出什么危险。他一手仔细地探着脉象,一边用神识注意着夏乐的情况,随时准备好了,在她突然间因为灵力暴涨而不适的时候,打出疏散她体内灵息的手诀。 然而…… 心跳平稳,脉象正常,还是一点灵力也探查不到。 “师傅舅舅,我可以把剩下的都喝完吗?这水甜丝丝的,怪好喝的。”外甥女儿眨巴着闪亮亮的大眼睛,期待着望向了他。 “甜、甜的?你、你还要喝?”宫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说话也有些结巴了起来。 没办法,这事儿实在是太奇怪了。虽说初级灵力丹是入口即化,不算太难吃的一种丹药,可它的草药味儿还是挺明显的,吃起来明明是有些苦涩却很清凉的口感呀!怎么会是甜的? 宫商疑惑地用他修长的手指蘸了一点儿腊纸上的丹药粉末,送进了口中,品尝了一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明明还是那个普通的灵力丹味道。 莫非这孩子遭了难以后,居然连味觉也改变了? “师傅舅舅?我到底能不能继续喝嘛?我跟你保证,我喝了绝对不会有事儿的。”为了那么一口甜饮料,夏乐伸出了三根手指,对向天空。她这时想起来,在万宝庐里,小瞳送她一大堆丹药的时候,她说,给她当糖豆吃。这可不就是嘛,还甜得挺清爽的感觉。 “呃,你确定没事儿?!”宫商有些犹豫,更多的是惊异。 “嗯,我喝给你看!”夏乐也不想征求什么意见,扮什么乖了,直接拿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喝完还发出了舒服的喟叹声。 宫商的手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脉门。然而,果然如她所言,她喝下了一整杯的灵力药水,居然真的没有半点儿反应,那些灵力就如泥牛入海,全都不见了踪影。 “这……”宫商委实惊了一大跳。 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夏乐不问自取,从他的玉瓶里又倒出了一颗初级灵力丹,往自己的水杯里一投。一朵小小的白色灵气蘑菇云便从她的水杯里冒了出来,蘑菇云散去,只见整颗丹药已然化入了水中,不见踪影。 又是一阵“咕嘟咕嘟”地猛灌,这次的水中是一整颗的丹药,而不是那一丁点的药粉。夏乐只觉得入口是清甜的,有种淡淡的花草清香感,而后调是凉凉的清新感觉,就像一杯放了挺多薄荷的莫吉托。 宫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见外甥女儿的爪子又伸向了自己的玉瓶,猛然回神,一个挥手,将自己的玉瓶收回了自己的储物袋中,与夏乐大眼瞪起了小眼。 夏乐扁了扁嘴,宫商觉着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道:“你现下失了修为,不可多吃这些灵药。” 夏乐回忆了一下自己在万宝庐里大口喝灵茶、嘎嘣吃灵果的情况,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啊。便招呼了那个一口气举着十几盆花草,正在往演武场各处一一安放的小厮过来,吩咐了他去自己房间的架子上拿瓶灵力丹过来。这小厮是个有些修为的,只见他应声“是”便放下了手中放满花盆的木板,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了,没过几秒,又是一溜烟小跑,回到了自己的面前,将一瓶的中级灵力丹双手奉上。 夏乐满意的点点头,接过了玉瓶,心下感慨:这有修为的就是不一样啊,办事效率真叫个高。便打开了玉瓶,她倒出了一颗丹药,送给了小厮作为谢礼。 宫商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厮就这样收到了一颗中级灵力丹,千恩万谢地小心收进了他自己的一个空玉瓶里,干活干得更卖力了。 壕无人性啊! 那可是中级灵力丹啊!不是初级的!一颗效果堪比一瓶100颗的初级灵力丹,价格也是百倍,还不一定有货! 如果说一颗初级灵力丹可以让一个炼气初期的修士恢复大约八成的自身灵力,半颗中级的就可以恢复他这个金丹期大圆满的八成灵力了,这败家丫头,居然就这么轻易给送出去了! 这时,夏乐又往一张蜡纸上倒出了两颗中级灵力丹,推到了正在痛苦挣扎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训斥外甥女儿败家的宫商面前,陪着小心说道:“师傅舅舅,丹药还给你,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宫商盯着眼前那两颗闪闪发亮的丹药,愣了一会儿,望向对面外甥女儿那对闪闪发亮的眼睛,又把视线挪回了那两颗闪闪发亮的丹药上,吞了一口口水道:“这个……小歌儿,你可知道……你给出的是中级灵力丹,不是舅舅那种初级灵力丹吗?” 夏乐看了一眼玉瓶上的标签,点点头道:“对呀,这瓶子上面有写的呀!不是初级的,我这肯定比初级的要好吧……” 宫商捂额,有些无力地说:“功效(价格)百倍,一颗中级抵一瓶初级的……” “哦!”夏乐点头,道:“那师傅舅舅还不快点收起来?我可没让你吃亏!” “这……”宫商一时不知该如何招架了,闭眼,再睁开,咬牙,拿走了其中的一颗,道:“那舅舅就先谢过小歌儿了。另一颗你赶紧收起来吧!” 镯子阿龙在夏乐的脑海中嗤笑了一声,传音揶揄道:“穷酸!” 夏乐在心底早笑得不行了,脸上却是一脸镇静,她拿起另一颗中级灵药丹,直接就往嘴里送。 浓浓的可乐味立刻在口腔中炸开,然后便是一阵强烈的清凉之感。这颗中级丹药并没有如同修士们常说的那样入口即化,而是像一颗普通的硬糖一般。她吸吮/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在她嘴中消失。 啧,可乐味的薄荷糖,她也是第一次尝到啊。感觉还真不错呢! 她感觉自己打开了零食新世界的大门,她可算是彻底理解为什么小瞳给她丹药的时候,会说让她当糖豆吃了。此时的她,已经选择性地忘记了灵脉丹的事情,也将她在一开始看到丹药时,心底燃起的不妥直觉给抛诸了脑后。 一旁的宫商则心惊肉跳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赶紧抓过了夏乐的手腕,却因为手指头不停地发抖,连脉象也没能把出来。他有些担心又有些惊慌地问道:“小歌儿,你可有哪里觉着不妥的?” 夏乐一边摇头,一边往嘴里又塞了一颗中级灵力丹。 在宫商的一脸肉疼与震惊中,夏乐整整吃了四颗中级灵力丹,她还在意犹未尽的砸吧着嘴,似乎想要拿第五颗,宫商在心底大呼:“牛嚼牡丹啊!” 却见夏乐停了手,神情巨变。 宫商暗呼不妙,一边把脉一边观气,但是却仍然没有探查出任何的灵力波动:“这……” 却见夏乐弓起了身子,捂住了肚子,朝着他摆摆手,咬着牙道:“糟,这寒凉的东西不小心吃多了,我去下恭房……”遂踉踉跄跄地起身,弓着身子,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扶着墙,摇摇晃晃地往厕所方向走去。 突然,一个重心不稳,夏乐摔了个大马趴…… 第六十七章 师傅舅舅怪癖多(1) 宫商连忙起身,上前,想要扶她一扶。却听得一声惊天巨响的“嘭”,地面震颤了一下。而夏乐的衣服后摆,突然间竖立了起来,似乎是有大风刮起,要将其扯裂一般。 在她身后,那坚硬无比的汉白玉石墙应声而破,坍塌出来一个大大的圆洞,墙下间隔两米摆放的,两盆小小的花苗却突然间疯长了起来。 一株是蔷薇花苗,此刻疯狂地攀爬起了汉白玉石墙,不一会儿,就爬满了大半面,新芽、花骨朵和蔷薇的花朵不停地冒出、绽放,过了好一会儿才停歇下来。另一株是月季,它疯狂地拔高,主干不停地变粗,直到它生长得高过了三米高的石墙,开出了好几十朵海碗碗口大的彩色十二学士,这才在花盆承受不住根部的膨胀,应声而碎中,停止了它的疯长。 “这、这是……”宫商警惕地环视周围,将神识放出,来回地扫荡着,却并没有发现任何敌袭。 地上的夏乐羞愤地满脸通红,仍旧保持着大马趴的姿势。还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的她,比起爬起来赶快跑,她更想现在立刻马上挖个洞,赶紧把自己给埋了。 靠之,她的心咋就这么大,怎么就忘了还有过这茬子事儿呢? 宫商一边提防着周围的灵力波动,一边慢慢地向夏乐走去。他这八竿子才打到的外甥女儿,现在正满脸通红,抬起了头无神地目视前方,却站不起来,明显是状态不太好的样子。她身后的汉白玉石墙明显是遭到了凌厉的攻击,都被打穿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有一股子强烈的灵力波动,正自那被打穿的石墙处缓缓散开,还夹带着一股子非常非常强烈的……呃,臭气…… 呕…… 太臭了,都辣到眼睛生疼了…… 宫商赶紧屏息闭气,对眼睛施放了一个清洁术。他清楚地知道,现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救出地上的九歌。 可是,刚刚走了没几步,宫商便感到一阵猛烈的气血翻涌,喉头一阵腥甜,一口暗棕色的淤血猛地窜出了他的红唇。 怎么回事?他体内的灵力居然开始暴动了! 他慌忙就地打坐,开启了护身结界,内视。只见他的灵脉、紫府以及每一处的灵湖与气海都充满了磅礴的灵力,都在颤动、沸腾,如若再不炼化,怕是就要爆体而出了。于是,他慌忙运转周天,打出各种各样的手诀,拼命的压制、凝练体内的灵力,并引导这些奔涌不息的灵力不断地冲击着自身的桎梏。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他的体内会突然灵力暴涨,就像吃多了灵力丹药一般?他今天明明只是舔过一些初级灵力丹的粉末啊! 突然,一个不靠谱的猜测划过了他的脑海,惊得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刚才的那股子臭味里,似乎还夹杂着强烈的灵息,而今天过量服用丹药的并非是他,而是……莫非…… 他忍着体内灵力暴动的疼痛,招出了一个风袋,反念口诀,风袋便从出风变成了吸风。 为了求证他那极为荒诞的猜想,他要把还未散尽的臭气都给收集起来! 只见那风袋越鼓越大,越来越圆,已然撑到了极限。宫商这才恋恋不舍地掐了手诀,将巨大的风袋放回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他这才赶紧盘坐下来,闭眼调息,运转周天,继续处理体内那澎湃的灵力。 这时候,手镯子阿龙已经维持不住它的形象了。它一骨碌滚到了旁边,翻滚,挠天,捶地,狂笑。那样子就像一只中了毒的紫黑色四脚蛇,不停地翻着肚皮抽搐着,它四脚朝天,乱七八糟地挥舞着爪子,尾巴也是抽筋地直跳跳,还大张着嘴,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正在用神识秘术化作水镜,注视着这边动静的九家家主九辩,一脑袋磕在了自己刚刚端起来的茶碗上。满当当的灵茶水倒在了他正在处理的书信上,他微微一皱眉,迅速地掐了一个指决,就见书信上的茶水全都瞬间消失不见,纸张也是干透了,只有那晕开的字迹显示了它刚刚的遭遇。他这才掏出了手绢,面无表情地擦去了自己脸上粘着的茶叶。一手抵额,长叹一声,又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刚刚被茶碗边砸中的鼻梁。 站在他对面的九夫人冷冷地抛了他一记眼刀,说:“想笑就笑呗,憋不死你!”言罢,身先士卒地大笑出声,躺倒在地毯上打起了滚儿来,边滚还边拊掌,竖起大拇指曰:“吾儿好生厉害啊,哈哈哈哈……” 九辩这才“扑哧”一声,微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甚是无奈。这些日子观察下来,他对这个变化过于巨大的自家闺女,倒是开始有了几分的放心。但她……真的还算是自己的女儿吗? ……………… 这场灵力暴动,宫商运转了整整一百五十几个周天才堪堪压下。其间,他经历了碎筋裂骨一般的疼痛,硬生生地在灵脉上冲击出了三个新的灵湖和两个新的气海,这才使得奔涌的灵力有处可去,停止了躁动。灵湖越多,气海越多,意味着他发招的爆发力与持久力也就越大。他之前吐出的那口淤血,正是他多年以前落下的陈年老伤。他这情况,该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待得宫商再次睁眼之时,夏乐早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蹲在他的眼前,就这么盯着他看,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红霞。她的身后,那疯长的植物,以及那被击穿了一个大洞的汉白玉石墙,已然被闻变而来的仆从们包围了。处理花盆的处理花盆,收拾碎石的正拿着扫帚与簸箕一点一点地扫着。 刚刚闻讯赶来的九韶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拉着,询问那个大洞要怎么处理。他见妹妹和远房舅舅都无甚大碍,就与他商讨起怎么就着这个大洞制作一个雕花窗子的事去了。 宫商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切都井井有条地进行着的景象。大家各忙各的,一点也不像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的样子。宫商心下赞叹:处变不惊,各司其职,九家到底是个千年世家啊! 第六十八章 师傅舅舅怪癖多(2) 因为有神识的缘故,宫商观察这一切,只用了一瞬间而已。他仔细地打量着夏乐,问道:“小歌儿,你没事吧?” 不问还好,一问,夏乐的脸又开始烧起来了。她爬起来以后,已经把周围的一切变故尽收眼底,再加上那个不靠谱的死泥鳅拼命在脑海中“哈哈哈”地嘲笑她,这事儿还有啥不明白的? 不就是她的一个屁,蹦穿了一堵墙,蹦大了两株花,还蹦得宫商打坐调息去了吗?! 能有多大点儿事儿?! 不就一个屁的事儿嘛!! 于是,她举止极为不淑女地挠了挠头,干干地笑了笑,回道:“我刚才就是觉得肚子疼……现在已经好啦!” “倒是师傅舅舅你……您怎么突然就坐地打坐调息了?刚才好像还看您吐了一口血出来,您没事吧?你看你,以前嘴唇都跟涂了口脂似的,一直红彤彤的,现在,嘴唇都泛白了。” 什么叫“涂了口脂”又“红彤彤”的,这种说法为什么让他觉得这么不舒服呢? 宫商做势轻咳了一声,道:“舅舅可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啊,我修习的乃是火系功法,嘴唇自然比别人多一些血色。小歌儿莫要误会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看小歌儿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我们明日再试试其它的修炼之法。” 言罢,他站起身来,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土。从容地转身,看似十分镇定,实则速度极快的地远离了演武场,也远离了他那八杆子才能打到的外甥女儿。 他现在有个非常不靠谱的假设,急需要他立刻去查证,而且查证的过程不能被任何人看到,否则,他一世英名就要尽毁了! 夏乐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用两根手指头夹起了地上那笑到软趴趴的四脚蛇死泥鳅,一路提溜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了她这几天每日必做的第二件事情——听阿树唠叨宫商的私人日常。一看就知,阿树就是夏乐给任务树(确切来说,是那条树枝)起的名字,跟阿龙这种名字是一脉相承的。 啧,感觉这么监视宫商是挺不厚道的。但是,没办法呀,在还没确定他确实是友非敌之前,她还是得防着点他呀! 回到了房间,夏乐关上了门,从自己的书架上拿下了茶罐,夹出了一片灵茶叶,直接丢到了会客圆桌中间插着银杏树枝的花瓶里。茶叶遇到了花瓶中的水,慢慢地释放出了灵力,于是,水的颜色渐渐地变深,慢慢地变成了灵茶水,虽然比他们自己泡茶的时候,要淡很多,但足以让这条小树枝欢呼雀跃起来。 夏乐看着屋里逐渐亮起五彩斑斓的琉璃宝光,笑了笑,轻叹道:“以后要是阿树不做007了,当一盏小夜灯也是挺好的。” 小夜灯,阿树猛灌了一大口灵茶水后,打了个嗝儿,以每日例行的开场白开始了今日的絮叨:“呃……今个儿,那宫商也还是没有去过恭房。” 果然,还是这句。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吧? 第六十九章 师傅舅舅怪癖多(3) 哎哎哎?!他现在又有动作了,他在房间里,把装你屁的那个风袋拿出来了!紫藤说,这大半个房间一下就塞满了。” 夏乐一惊:“他要做什么?” “不知道哇!它们说他的眼角在抽筋,他的手指在发抖。嗯……他现在就一直盯着这个大风袋,在皱眉头。哦,他现在坐到床上去了,但还是在盯着看。”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阿树绘声绘色地报告了宫商脸色和表情的各种变化,听得出,他现在很是纠结。 “所以他还是在盯着那个大屁袋子看?” “是的,眼睛都已经瞪红了,眼里满是血丝呢。” 夏乐咋舌,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压压惊。她今天可是不敢再跟平常一样喝灵茶了。 ………… “哎,动了动了。”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乐猛地抬头,盯向小树枝,催促道:“快说,快说!” 阿龙也从它的窝里探出头来,看向了夏乐那边。 “他已经把他的手放在了风袋口子的细绳上,他的手还有些抖呢……” 此时此刻的宫商,已经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不可自拔。他极度地怀疑,当时他闻到的那阵夹带着强烈灵息的臭气,其实就是外甥女儿吃多了中级灵力丹以后,放的屁。他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九歌遭逢了变故以后变成了凡人,是因为她的身体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够吸收任何的灵力了。 她的身体既然与灵力绝缘,那么自然,不管她服用了任何与灵力相关的丹药也好,灵物也罢。都不会进入她的身体,那也就自然不会对她的身体产生任何伤害。可以这么说,她现在的身体,在修仙资质上,也许连凡人都比不上。因为吸收不了任何的灵力的关系,所以她吃下的灵力也只好囫囵个儿地储存在她的肠胃之中,等到肠胃都没有办法继续承载了,那自然就只能放出去了……这一点,也能解释为什么她放一个屁都能够放出灵气弹的效果,还直接崩穿了那汉白玉做的坚硬石墙。 可是那两株花是怎么回事?他可没有听说过,灵气会使得植物瞬间疯长啊,那些灵植大家们,他们种植灵草的时候,催熟也是需要灵力加上灵决的,而且也不可能长得如此迅速。哪能一个屁就解决呢?还有,他就吸了那么一丁点儿的臭气,为啥就能弄到自己的灵力都产生了暴动呢?那样浓郁的灵息,可不是她那四颗中级灵力丹可以释放出来的…… 宫商看向了他手中的风袋袋口,他的手指早已颤颤巍巍地勾在了那细绳上好一会儿了。他从一开始的眼角微微抽动,到瞪眼瞪到目龇欲裂。终于,一狠心,一咬牙,一闭眼,一跺脚,他将手指狠狠地一抽,袋口开了!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响叮当的速度,往自己的面前扇了一丝儿袋中之气,就迅速地绑紧了袋口,不让任何气体再出来了。 虽然这股味道,比起他那时候闻到的臭味来说,已经淡了很多,灵息也淡了不少。 但,还是……滂臭啊!!!! 宫商迅速地收起了风袋,在自己的床上盘膝坐好,开始运功修炼。原因无他,因为他又有那吞了好些灵力丹进自己肚子的感觉了。幸运的是,这一次,他是有所准备的,所以只释放了一点点出来,而且,在他收集那阵臭气的时候,本身也已经夹杂了大量其他的空气一同入袋,纯度明显不像他当时闻到的那么高了,倒是……挺适合修炼的浓度,不会造成灵力暴动,又能使得灵力充盈。 这次实验,效果似乎堪比高级聚灵阵,不,比那还要好用,因为,这可不费灵石啊…… 啊呸,他都在想些什么呢?!! 看起来,他的猜测是八九不离十了。 在房间里听着小树枝直播讲解的夏乐,一口开水喷在了小树枝的叶子上,呛得连连咳嗽,大惊小怪地大呼小叫了起来。 “啊?” “哈啊??” “哈啊???!” “他!居然!!闻屁吃?!!!” 闻言,阿龙直直地从它的小窝里摔到了地板上,抬起头来瞪着夏乐喊:“你舅舅他是穷疯了吧?!连你屁里的那么点儿灵气他都不放过?!” 它这可就冤枉宫商了,因为,那屁里的灵气还真不是一丁点儿,那灵力的浓郁程度,如果它当时没有一看不对就立刻闭气的话,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惊呼出来:“仙界灵息?!” 然而它的记忆,还停留在万宝庐中淬体失败的灵脉丹臭屁中,因为那并不是灵力过多而产生的,所以,并没有多少灵力夹杂其中。因此,它才会对宫商的行为产生了这般的误解。 所以说,经验主义害人,啊不,害龙不浅。平白地让他失去了一次冲击自身封印的好机会。 之后,宫商又一连几次,在没人的时候,一脸嫌弃地打开风袋,用屁修炼。自以为自己的老脸还没有丢尽,没人知道这事儿,殊不知,他眼中的九家一家四口,个个都知道了这件事。 对于宫商的这些个怪癖,九家人与夏乐均是又好气又好笑,但也因此相信了他这个溯影坊坊主囊中羞涩这种鬼话。不然,好端端的一个金丹期大圆满修士,怎么会沦落到拿自己外甥女儿屁里那点儿灵气来修炼呢?这事得穷酸到什么地步的人,才能做出这般的忍辱负重啊?! 在之后几天的修真教导中,为了进一步求证他猜测的准确度,也为了知道她的肠胃能够储存多少灵力,宫商时不时地编理由让夏乐吃一些灵力丹,想再次逼她放个屁出来试试。但夏乐也不是全然傻的,当然知道宫商想要再收集她一个屁,但这种如此羞耻的事情,她怎么能够让他得逞呢?自是百般推脱。 于是,这两天,宫商开始训练夏乐的体术。这是一种类似武功的东西,以强健的身体与凌厉的招术为重点,简单来说就是增强自身防御力与物理攻击值的一种练习,对于体力的消耗是十分巨大的。体力消耗巨大,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作为凡人的夏乐告诉你,会吃得多,喝得多,然后厕所去得多。 宫商就趁机在她喝的水里和吃的点心上撒上了灵力丹药粉,还非常贴心地每练习一个时辰就给她一刻钟休息、吃吃喝喝,补充体力。然而,就他下的那点灵力丹药,压根儿不能引起夏乐的任何反应。 这点夏乐自己也发现了,如果只是普通地这样吃吃喝喝当零食的,不吃那些天材地宝之类,补充灵力太厉害的那种丹药,她是不会有丝毫不适的感觉的。 宫商在九家各个恭房外面都设置了集气的结界,只为了印证灵力会不会随着外甥女儿出恭而排出体外,这个令人无言以对的猜测。至于那两天下来,宫商聚气的结果嘛,不提也罢,问,就是宫商落下的两行清泪,以及知情的九家诸人对他的无限同情与对他那穷酸怪癖的鄙夷。 今天,九夫人来找宫商,告诉他:明天,他就要陪夏乐一起去一趟乐湖秘境,他需要确保夏乐开开心心地进去,平平安安地出来。 宫商很是惊讶,在他的资料中,这乐湖秘境应当是八年开启一次的,而上一次开启不过是半年前的事。见九夫人这确有其事,言之凿凿的样子,宫商掩下了眼底的惊讶,并没有发问,抱拳应下了。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介散修能够知道的。到时候,他只要跟着去了,也就真相大白了。 于是,他决定在进入秘境之前,尝试让他的外甥女儿回忆一下乐修的修行。他命人找出了九歌的古琴瑶光,摆在了夏乐的面前,道:“自古以来,以乐入道,都不是易事。当年人人传你悟性极佳,五岁已可奏琴曲,曲中纳灵,可操池水漱地……” 夏乐一看这把精致镂空的琴,上面的琴弦细得不能再细,就一阵无语,瞪起了死鱼眼,也不等宫商说完,就对他说:“我不会。” 言简意赅,掷地有声,噎住了宫商要说的后文。 宫商叹气:“哎~~也是,他们说你从乐湖出来以后就坏了脑子,忘了很多东西。”言罢,打开了一本琴谱摆在了她的眼前,道:“先照着谱子,试试手吧。” 夏乐因为“坏了脑子”那句话,白了他一眼,低头一看,哎哟喂,天地良心!她一个连五线谱都认不清的新时代文科好青年,怎么可能认出这古琴减字谱上的笔画与汉字是个啥玩意儿呢? 于是,死鱼眼再现:“我不会!” 宫商见她态度如此恶劣,有些生气了:“小丫头今天是一定要与舅舅置气了?”也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了一把戒尺,握在了手中。 一看这架势,夏乐秒怂,她一脸委屈,语带哭腔地说道:“你们个个都说我以前会这会那的,可我现在是真的不会啊。我连歌都唱不好,就更不要说弹琴了,这个琴谱上的字我连看都看不懂,师傅舅舅你还让我看谱练……我真的弹不来啊……” 第七十章 修乐很惨烈(1) 宫商叹了一口气,正要教夏乐看谱,演乐台的空间却突然扭曲了起来。只见九韶一个踉跄现身了,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两人的身边,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子。他扭头,瞧见了宫商手中的戒尺,又看到了泫然欲泣的自家妹妹,连忙上前一步,拱手向宫商行礼道:“晚辈九韶,问宫前辈安。若是小妹顽劣,有何不敬之处,还望前辈多多包涵。” 宫商在心底暗暗叫冤,却也放下了戒尺。拱手,回礼道:“大公子有礼了,不知大公子急急前来,有何指教?” 九韶又看了一眼自家妹妹,正色对他说:“家父听闻宫前辈要来了歌儿的瑶光琴,想来,应当是想要教导一些与乐修相关的知识。小歌儿的修乐近况,韶向来知之甚详,如数家珍,是以家父特地派小子前来,协助前辈对妹妹的教导。” 在心底,他则传音给了夏乐:“刚才阿龙前辈传音给父亲,说前辈要教你修乐,还说你什么都不会,怕是要吃亏了。父亲一急,就急吼吼地招我过去,开了个瞬移术,一掌就推我过来了。你兄长我的背怕是已然青了一块,我都这么舍身来救你了,迟一些,你可得帮我上药啊!” 这是夏乐与九韶第一次在私底传音下说话,也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的话,一时语塞,竟不知怎么回好。 难怪他出现的样子有些狼狈,竟是被九辩给扔过来的! 见夏乐有些不知所措,九韶又传音道:“哎,你先说说你刚才做了什么惹到了他?你刚才有没有挨打?” “挨打倒是没有,就是他刚才挺生气的,因为我告诉他说我不会弹琴。” “原来如此……” 这时,只听见宫商又说道:“九家主所言甚是。对于修乐,吾之所学,不过皮毛,仅仅粗通乐理而已。是以,适才打算请歌儿弹琴,试试此举是否能唤回她身为乐修的修行习惯。若能得大公子相助,自是再好不过。” “原来如此,”九韶点头,又道:“宫前辈有所不知,妹妹她如今已经忘却了前尘往事,修乐一事,只怕得从头开始。” 宫商挑眉:“竟是一点也不记得?!” 夏乐抢白道:“白纸一张。” 见九韶也对他点了点头,宫商望向了夏乐身上的紫色绣金纹外裳,问道:“竟是连自己的本命之曲也不记得了。” 夏乐一脸“那是个啥玩意儿”的懵懂表情,摇了摇头。 宫商问九韶:“听闻阳律门中人,一生缘定一曲。一旦选定本命之曲,便会将其乐谱以特殊的乐纹绣于外衣之上,时时修习。可有此事?” 九韶点头:“正是。” 这件事是众所周知的,所以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宫商望向夏乐:“小歌儿,你可知道你身上这件衣裳究竟绣的是什么乐曲?” 夏乐低头看向了自己衣服上的金色纹路,她之前就觉得这些金色纹路很是复杂,也特别好看,却不曾知道,这居然是乐谱? 她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身上的各种花纹,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摆摆手为难道:“师傅舅舅,我看了半天了,真的看不出这是什么曲子……” “是《临江仙》。”九韶接话道:“妹妹选定的本命曲一直都是《临江仙》。” 闻言,夏乐愣住了,脑子里自动播放起了三国演义的主题曲,杨洪基版的《滚滚长江东逝水》。 啥?九歌那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选定的曲子是《临江仙》?!这么豪气干云的吗??? 宫商见她有些愣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赶紧追问道:“小歌儿可是觉得这曲子有些熟悉?” 夏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宫商同九韶具是一喜,宫商问:“可还能记得弹奏用的指法?” 夏乐摇头:“我不知道。” 九韶问:“曲律或者曲谱总能记得吧?” 夏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啥都不知道!” 九韶追问:“那你对《临江仙》还记得些什么?” 夏乐回道:“那词我能背,然后大概能够唱出个调子来吧……” “词???”宫商皱眉。他虽然不是乐修,但对乐曲的爱好还是不浅的,虽不敢自夸精通所有曲律,但大多数的乐曲他可都是听过的,这《临江仙》他也是挺喜欢的。可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临江仙还有什么词的,九歌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为兄就给你伴奏,你且唱个调子出来!”九韶站到了夏乐的琴桌边,示意她让位,夏乐马上弹起身来,闪到了旁边去。 九韶手指拨弦,一根根地挑拨过去,又是一阵回手抚弦,一阵轻灵的乐声响起,过了几息时间,他停下,向夏乐点了点头,道:“这琴音色正对,无需调音。你且准备好,我们一起和一曲。” 夏乐想到了自己唱歌的胖虎属性,面色顿时有些赧然,但还是点了点头,示意九韶可以开始了。 可是九韶刚刚开始弹了几个音,夏乐就发现有些不对了。这空灵感极强的开头,怎么听也不像《三国演义》里的那个低沉又浑厚感十足的开场乐呀! 九韶看见妹妹并没有跟上自己的旋律,也不急。也许是妹妹忘记了太多,所以这乐曲引起了她的一些回忆,让她楞住了,这样也是好的。 那边,夏乐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从哪个音可以开始唱。干脆,眼一闭,脸一红,张嘴大声吼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这鬼哭狼嚎的声音直接盖住了九韶的仙乐飘飘,惊得九韶手一抖,被琴弦划出了一条血丝。也惊得一旁的宫商一楞,打了一个嗝儿出来。手镯子阿龙直接瞬移,躲回了它在夏乐房间里的那个窝中。 九韶慌忙上前,一把捂住了夏乐那张作怪的嘴,世界清净了。他这才满头大汗地拉着她问道:“歌儿,你这吼的是什么?!你的《临江仙》,入的可是仙吕调,你刚刚吼的……哎……我都听不出来是哪个调了!” 第七十一章 修乐很惨烈(2) 夏乐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道:“可我知道就是这个《临江仙》啊,词儿我都记得呢,就是我唱不好啊……” 宫商接过了话头:“你说的《临江仙》到底有什么词儿?哎!你别唱,写下来就好。”说话间,案桌上的琴已被撤下,换上了笔墨纸砚。 夏乐用她生疏的毛笔书法,默写下了杨慎的《临江仙》。二人都被她生硬的字迹给丑到了,九韶回忆起九歌那一手俊秀流畅的簪花小楷,强烈的无力感便涌上了心头,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先回过神的是宫商:“这词内容写得倒很是通透。这是你对世事的感悟?” “哪儿能呢?这可是明代杨慎写的,他那是对三国与赤壁之战有感而发……”夏乐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她看见九韶的脸越来越黑了。 宫商挑眉:“明代?杨慎??三国???赤壁之战????” 大怨种夏乐声音弱弱地嘟囔道:“你别问了,我说的都是胡话……” 这是什么鬼的世界,居然通字不通史?!可坑死老娘了!! 九韶长叹一口气:“算了,我妹妹遭逢变故,不记得本命之曲也是正常的。以往,世人皆知我妹妹善琴,殊不知,我妹妹更善吹/箫。不若,让她试试吹/箫?” 夏乐的眼睛“咔”地一下,睁得老大。身为现代大龄女青年,谁没看过几本小黄文?身为当代难得的好闺蜜,谁没陪着自己家的闺蜜去影院看过那啥蒲团,还有那谁的几十道灰呢?九韶居然敢说她善于“吹/箫”,特喵她能不想歪吗? 他喵,谁敢叫她吹/箫,她就让他折戟沉沙铁未销! 却见宫商微微有些惊讶,继而点头,道:“我这倒是有一管南箫,倒是可以让她一试。”说话间,手袖一抖,他的手中便出现了一把洞箫。 ……所以,他们说的确实是乐器…… 可她也还是不会呀!! 九韶摇头:“她所擅长的并不是常见的南箫北箫,而是一种特殊的短骨萧。我知道放在哪儿,我去给她拿来。” 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便宜哥哥拿神马乐器来,都一口回绝,坚决“不会”的夏乐,在看见九韶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管通身瓷白,只有洞箫一半长的乐器时,愣住了。 原因无他,这玩意儿,她还真会! 这玩意儿特么不就是全国小学毕业生,音乐课必学的两大乐器之一——竖笛吗?(题外话:另一个乐器么,就是口琴。) 夏乐面露惊异地接过了九韶递过来的竖笛,入手冰凉温润,比她以前的塑料竖笛要重很多,看起来材质很是不凡。她轻轻地摸了竖笛上的每一个孔洞,手感都是相当地光滑细腻。 看她这反应,让九韶和宫商的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夏乐抬头,望向九韶:“这个竖笛不是普通的乐器吧?里面有没有什么暗器啊禁制之类的?或者……不会吹错什么音就会发生爆裂啊发出什么奇怪法术之类的吧??” 九韶回答:“这……这个确实是你当年从万宝庐处得来的,是个宝器没错。只要妹妹你不催动灵力与术法,它也就是个普通的乐器而已。” “那……我真的吹了啊?”夏乐试探着问道。 “吹吧,有事我跟大公子会帮你!”宫商直接接话道。 夏乐点了点头,回忆着音乐老师当年教她的指法,“哆来咪发唆啦西哆”地每一个都吹过去。 短骨萧的音色很是纯正悦耳,果然不是她小学时候那支笛腔内满是塑料毛刺的劣质竖笛可以比的。 见她吹出了有规律的音阶之声,宫商与九韶眼前均是一亮。宫商催促道:“小歌儿,可能吹出曲调?有没有什么曲子的印象?” 夏乐细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小学三、四年级的竖笛考试,那时候都是不给看谱的,所以必须自己背谱。倒还真让她回忆起了当年的考试曲,于是,点了点头,直接吹出了一首《一闪一闪亮晶晶》。 这调子……闻所未闻,听所未听! 没有什么繁复的指法要求,她演奏的时候,吹气力度更是吹得始终如一地用力,没有半分情感的添加,似乎每一声的吹奏,都只是在满足音乐节奏的长短而已。如果两位帅哥身在现代,他们一定会对这种中规中矩的卖力吹奏,不屑一顾地说出三个字“机械音”。问题是,这调子还真的没人听过呀! 宫商一脸疑惑地望向了九韶,却见九韶也正一脸疑惑地望向他,四目相对,眼神接触,二人皆是摇了摇头。 终于,夏乐演奏完了,兴致勃勃地看向了二人,脸上写满了“夸我,快夸我”的表情。九韶很是无奈,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这调子……呃……很有意思。歌儿可还会其它的曲子?” 夏乐兴冲冲的地点了点头,回道:“我还记得《玛丽有只小羊羔》。”那是她四年级竖笛考试的曲目,而刚才的《一闪一闪亮晶晶》则是三年级时候的考试曲目。 “马、马力?有只——小……羊……羔?!”九韶有些绷不住自己的表情了,这是什么鬼曲名?! “嗯!”夏乐点头,直接吹奏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总算有那么一样她会的事情可以展示人前了,夏乐的心情明显好起来了,连带着她吹奏的曲子也变得有些欢脱。 宫商与九韶面面相觑,二人均是听出了这次演奏中的欢乐之意。然而,这曲调,仍然不是他们以前曾经听过的任何一个,演奏技法也还是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 宫商扶额,问夏乐:“你可还会其他曲子?这两个曲子并没有什么意境在其中,难以激发灵力,也无法使其成为御敌招数啊。” 夏乐蹙起了眉头:“可我就会背这两个,其它我都不知道!” 九韶立刻拿出了一本萧曲曲谱,找出一首比较简单的,摊开,放在了夏乐的面前:“不打紧,兄长这里有谱书。歌儿对着吹就是了。何处可以蕴灵,何处可以施放,这些,兄长可以在你练习时为你提点,你可一试。” 第七十二章 秘境前的密谈(1) 夏乐一瞅那乐谱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与备注,顿时头大如斗。 我嘞个乖乖,这是工尺谱啊! 她无辜地看向二人:“读不懂谱。” 便宜哥哥瞪大了眼睛:“一点也不认识?” 夏乐叹了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曲名念道:“平、湖、秋、月……我就看懂这个。” 九韶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一手叉进了头发里,撑着自己的脑袋。明显,他现在有些头疼。 难道,妹妹居然已经沦落到要从识谱开始教起? 宫商红唇轻抿,低眉思索,来回踱步,少倾,望向夏乐问道:“那你如何记得之前的曲调?难道不是背谱的吗?” “哦,那个啊,我背的简谱。” “简谱?”宫商与九韶齐声发问。 夏乐点头,拿起笔刷刷地写下了第一首曲子的简谱,推给他们看:“喏,这个就是我吹的第一首《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曲谱。” 又是一个令人无言以对的曲名,没有半点风雅的意境! 面对宣纸上的一堆阿拉伯数字和各种横线竖线,两人齐齐地皱起了眉头。这次,看不懂的是他们。 九韶还想挣扎一下:“妹妹,你这谱要怎么读?” “这个啊,简单!看我写给你!”下月撸起袖子,又拿出了一张纸。先写上了阿拉伯数字“1”,然后说:“这个是‘哆’。” 写下“2”,说:“这个是‘来’。” 写下“3”,说:“这个是‘咪’。” ……………… 宫商眼角抽抽,眉头跳跳,重复道:“兜来眯?”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有这么记谱的吗?? 她会音律吗??? 他从头到尾就不该想着要唤起她身为乐修的习惯,她哪里有这玩意儿?!!! 九韶则直接双手捂脸,向后一躺,大有从此不再过问世事的架势。 见到二人这般表现,夏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立刻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道:“师傅舅舅,兄长大大,明天我们就要去乐湖秘境了,我想起我还有些东西没有清点准备,我这就回去干活儿。二位也请仔细检查检查,不要漏了东西,也好早些休息。” 说完,麻溜地逃回了自己房里,躺倒,不到晚饭点儿,是不会再出门了。 窝里的阿龙眯着眼,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盘着身子吐纳调息,积攒灵力。毕竟,明天,它还得把自己最低等的那个藏宝空间给招出来,让这群人类崽子们进去呢!在这灵气稀薄的底层下界开放那玩意儿,可得废老鼻子灵力了。 忽然,龙身一个哆嗦,阿龙瞪大了眼睛,眼神“唰”地往夏乐的方向猛地一扫。只见那死丫头还是一副要努力睡觉的样子。可是,这识海中的传音是怎么回事?! “洞幺洞幺,呼叫洞幺。听见回话,欧瓦。” ……她这是在跟他传音? 要发起传音入密,条件其实还是挺苛刻的。要么,修为比对方高;要么,有主从契约;要么,是血缘至亲。否则,老实开口,或者等着高阶者开启传音,再蹭着对方的灵识回话吧! 莫非,这丫头是在胡思乱想中,触发了主从契约,结果传音给他了吗? “咦?果然听不见吗?喂喂喂?信号呢?你那儿信号几格?” ……明明还没睡着,她这是醒着的梦话吗? “玛丽有只小羊羔,小羊羔,小羊羔,玛丽有只小羊羔,它洁白又可爱……” 在心底唱歌到底不像真唱出来的样子,脑海里展示的是童音,还有伴奏音乐呢!跟她白天那破锣嗓子比,那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咦,还是没有反应啊?哎,又是传音失败的一天……” 嗯? 阿龙的眼睛再次瞪大。 “算了!阿龙是个大傻瓜,大傻瓜,大傻瓜,阿龙是个大傻瓜,他又傻又不可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嘭”一下,一个俊俏的卷发少年闪现在了夏乐的床头之前。他揉搓着自己的拳头,笑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四颗虎牙上的小尖尖尤其明显。指关节发出了“咔嗒咔嗒”的响声,胸前那锁一样的大铁器映照着他的大白牙,发出森森的寒光。 阿龙咬牙切齿地笑着说:“女人……你是不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需要吾来帮帮忙呢?” 夏乐干干地笑了两声,说道:“不用不用,我再练习练习……”心下却是传音说道:“你快回你窝里,我有事要传音问你,你莫要开口。” 这是命令式的语句,阿龙还来不及反应,便以人身一屁股坐塌了自己的小窝。 阿龙:“……” 夏乐:这四脚蛇是在拿它自己的窝撒气儿? 阿龙抽着眼角,站起身来,掐了一个手诀,让小窝恢复了原样,再变回了平时那一尺半长的大壁虎样子,盘了进去,闭眼调息。 “有事快说。”阿龙没好气地传音道。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知道,你是可信的。所以,接下来有些话我想问问你的想法,你千万不要说出去。也请你不管听到什么都一直保持着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不要有很大的反应。我有直觉,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被监视着。” “是啊,你爹一直用神识笼罩着整个九家。”阿龙阴阳怪调地传音道。 “不,我说的不是他。我说的是从九歌失踪开始,九家以及夏家发生的种种变故,乃至坊间的传言,背后的那个始作俑者。我手头的线索不多,所以想要请你帮我一起分析一下。也许你见多识广,能够帮我探查出一二。”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还觉得自己不是九歌?”阿龙心底的白眼快要翻上天了。 夏乐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她要说的事情,肯定很难讲清楚。 “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知道,这话你肯定不太明白,也不太相信。但是我知道你之前说要保的人是我,不管我是不是九歌。如果我可以让你看看我所见过的一切的话,那这一切说起来就简单多了。可惜……” 第七十三章 秘境前的密谈(2) “这有何难?”阿龙打断了她的话,开启了比以往所开更高阶的心灵感应,夏乐只觉得脑海中有一声重重的嗡鸣之音响起,似在脑海中泛起了阵阵涟漪。随后,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好了。你现在有什么想让我看的。可以在脑海中回忆,我能看见。” “在那以前,我想先问一句。我这样跟你传音,或者在脑海中回忆景象。这一切,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有办法窥看到吗?”夏乐谨慎地问。 虽然,阿龙并不认为她有这个能耐能够让他看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但见她如此谨慎,还是仔细思索了一下,如实相告:“在这大吕洲境内应该无人能够探知这些。而在大吕之上,炼虚境的人便可施用一种叫做搜魂术的法术。若是将你我抓住搜魂,那么我们所见过的一切,他也都能知道,包括我们的所思所想。不过,前段时间我曾经探查过,大吕境内,目前并无从它届下来之人。有秘事,你用传音,便已然足够安全。” “那就好。”夏乐舒了一口气,开始回忆现世。 打脸就在一瞬间。 当夏乐脑海中的回忆画面一段段地闪现,那林立的高楼,街道上那车水马龙的各种大小车辆,飞机场里正在起飞的飞机,各种画面如走马灯一样出现在屏幕上的电脑、电视,夏乐那正在同人视频聊天的手机……拿着一张去大吕的车票,夏乐一步跨入了那长长的绿皮火车…… 阿龙已然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得整条龙都直挺挺又硬邦邦的了,就这么一个倒栽葱,从它的窝里“啪嗒”掉到了地板上,像一根擀面棒子一样在地板上弹滚了几下。它刚才也看到了夏乐是如何被九家人给带回来的画面,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丫头居然真的不是九歌?!可是,九家那血脉感应又是怎么回事?当时的九辩化出的血线所指,就是她呀! 难道说,真的如九韶所猜,中了他的魔毒,所以脑子坏了,回忆起了前世的过往? 不可能! 有没有被他身上的毒所侵染,他会不知道?! 可那界莲又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她身上的呢? 在震惊中思绪凌乱的阿龙,这时才回想起夏乐之前嘱咐它不要有太大反应的话,慌忙爬回了自己的窝里,盘好。 “好……我且信你不是九歌,那么,你跟真正的九歌又是什么关系?你同九家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血脉感应会感应到你?而且,你为何跟九歌长得一模一样?” “这些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都28岁了,怎么会跟16岁的小姑娘一模一样?不过,好些年了,我样貌没多大变化,保养得宜倒是真的。哦,对了……上一次,你说我中了梦魇之术,那一次,我其实梦见的真的是九歌。你看看……”夏乐又开始回忆起了梦境。 于是,阿龙又再一次震惊了。 那池子莲花,不输于琉璃宝树的七彩神光,满满的神圣之息,这绝对不是凡物啊!莫非,那就是界莲吗?感觉却又不太像…… 再看那九歌的样子,分明就是魂灵之体。她……难道已经死了?不,九家的命牌并未碎裂。可那魂灵之体上所散出的灵息,分明与那满池的莲花如出一辙。这情况,就像是……这魂体正在莲花池中蕴养,而九歌就是这莲花凝出的灵智化灵。 可这怎么可能?那九歌分明是个人类女子,夏乐也是!二人明显都是人类之躯,绝非草木化灵! 这并不是什么梦魇之术,这应当是更高阶的神魂召唤之术!! 不知是何原因,阿龙在看夏乐的梦境之时,便已经察觉自己的内息十分不稳。看得越多,体内的气血就越是翻涌不息。他强压下了体内的一波躁动,问道:“你可知道此处是何处?” 夏乐如实回答:“不知。但是我以前曾经梦到过很多次这个地方,上一次是唯一一次在这里见到九歌的。我有一种直觉,这个九歌应该是真的。你怎么看?” “如你所说,我也觉得那确实是九歌的魂灵。” “魂,魂灵?你是说……九歌……她,她已经死了?!”夏乐的传音很是惊悚。任谁做梦梦到鬼这种事儿,都不能泰然处之的吧? “不,她的魂灵之上并没有死气,她应当还活着。只是她现下的状况并不是很好,就像是……就像是已经化灵显形的灵植,在遭受了重创之后,魂灵便回归了本体,在池中蕴养生息。” “什么?你是说,九歌她并不是人类修士?” “不,她是。这点也是我感觉奇怪的地方,她的魂灵还是有很明显的人修特点的。况且,之前你不是也打听到,她上一次被找到的时候,是九夫人用了血脉感应之术吗?九家夫妇都是人修,她又怎么能例外呢?” “九歌在最后还给了我一句话,你帮我看看她说了什么。”说罢,夏乐又开始努力回忆梦的最后一段。 自看见九歌的身体从池水中立起来的那一瞬间,阿龙口中的腥甜便再也压制不住了,浑身的气血已经翻涌到它无法抑制的程度。一口精血猛地喷涌而出,它好歹是强撑着听完了最后的那一句话。 为何这样的一个回忆画面,竟然能够散发出如此之重的天道威压?!就连他现下的修为都无法完全承受,这丫头又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地回忆这些的? 夏乐这时听见了龙血坠地的声音,也终于察觉到阿龙的情况不太对劲,忙传音问道:“阿龙,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无事,只不过有些术法反噬。我稍作调息即可。” 过了好一会儿,夏乐都开始昏昏欲睡了,忽然听见阿龙传音问她:“九歌所说的她师兄,是不是指那个在你眼前烧死的黄钟?” 夏乐思索了一会儿,回道:“应当是他。” 第七十四章 乐湖秘境(1) “你现在回忆一下,他当时塞给你的那个,叫‘传心佩’的东西,长什么样子。我当时并没有仔细看,你也收得很快,我怕是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要不,我拿出来给你看?” “不必,恐怕正如你所说,你现在一直被监视着。回忆即可,如果当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你给我,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哦,好。”夏乐努力回忆,突然想起,当时的黄钟还有一句遗言:“对了,那位师兄在往我手里塞石头的时候,还给了我一句传音。他说……” 她将遗言以回忆的方式,原音传给了阿龙。 阿龙沉思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凝重,他说:“这白石头我也看不出什么蹊跷,看起来非常普通。至于这黄钟所说的,应该就是九歌在梦中跟你说的地方,名叫溯影坊。我被……我在乐湖住了上千年,是以这大吕洲这弹丸之地的事情,我确实不太清楚。但是,上次同你一同去方式的时候,我确实听到有几个路人提到过溯影坊这个名字,似乎是个开门做买卖的地方,好像卖的就有什么石头,这一点倒是能跟你收到的石头对上号。待你出了我的……我帮你们开的那个秘境以后,你可以再去坊市打探打探,秘密去溯影坊调查一番。” …………我是场景分割线………… 是夜,在乐湖的另一边,与九家所在的小山丘遥遥相对的另一座小山丘上,夏家的家主,也是阴律门门主的夏咸池,快速地合上了今日的门务报告书,露出了他那张有几分厌世又有几分凶相的脸。他起身,拍了拍那身黑底银乐纹的外裳,因久坐案前而压出的几条衣褶,在一阵银光晃动以后,瞬间平坦。 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只见湖的另一头,九家所在的山丘上灯火通明,他那原本就眉眼上挑的脸上,眉毛不觉地一皱,使他脸上的凶相又增添了几分。 一如既往地,他赶紧在地上那刻好多年的聚灵阵上塞入中品灵石,打算马上就盘坐修炼。 九辩那小子前不久已经成功结婴,与他一样是元婴初期了,他必须尽快突破,进入元婴中期。他可不能让这小子再压他一头。 自从五百年前,一宗裂两门开始算起,从辈分上看,九辩与他儿子夏南吕才是同辈。可就是这样一个晚辈,在其父渡劫失败,应劫陨落之后,以刚结金丹的修为迅速地接管了九家。在夏咸池幸灾乐祸地以为九辩也将要耽于门务,天才传说即将终止,而他自己的元婴境会让夏家至少力压这一辈的九家之时,九辩不但稳住了风雨飘摇的九家阳律门,还自身频频突破,终于在前不久,成就了与他齐平的元婴初期之境。 更可恼的是,他夏咸池如今已是二百五的年纪,道侣熬死了两任,小妾也有过不少,在子息方面,他也算是相当努力了,可就比不过九辩那厮。那么多女人,那么多年,他总共也就只得了四个孩子。两个没灵根的,早已作古,有灵根的子嗣两个,资质最好的是夏南吕,另一个的资质,不提也罢,连乐都修不出。而九辩呢?总共就只有一个道侣,小妾是一房都没有。可他结侣第三年便得了一个大胖小子,那小子还当了好些年的大吕洲第一天才。过了好些年,他才好不容易得了那资质上好的夏南吕,各种丹药修炼资源不要钱不要命地堆,总算将他儿子给堆成了现在的大吕洲第一天才。可九辩呢?又得了一个修炼天才的女儿,眼看着,就又要把他家的夏南吕给比下去了。 至于他那最近遭了难的女儿,呵呵,谁说那九歌成了凡人?谁说那九歌已然一蹶不振?他夏咸池可不是谁都可欺的三岁稚童! 刚刚入定没多久,书房门口却传来了三声敲门的响动。夏咸池张开眼睛,眉头一皱,有些没好气的问道:“谁有急事?!” “父亲大人,孩儿确有急事,还望秘商。” 一听这声音,夏咸池马上认出来人,竟是他那理应在密室闭关的儿子夏南吕。 他一挥衣袖,书房大门应声而开。夏南吕神色阴沉,手上持着一封夏家独有的折叠密信,从容地走进了房门。又是一挥手,书房门立马关上了,夏南吕顺带在这房中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隔音结界,这才向盘坐着的夏家主走去。 躬身,抱拳,细语…… …………我是场景分割线………… 十日之期已到。 九家这边精挑细选的十人全副武装,在九辩的带领下赶往了乐湖秘境历来出现的地点。这十人小队可以说是阳律门的出动了自家的九成力量了,因为只留下了四个嫡系弟子留守九家庄和阳律门,最高的修为也才筑基中期。 没办法,谁让修乐难,修乐的人也少啊!八十多年前,因为前家主渡元婴劫失败陨落了,还一同带走了两个护法长老,致使阳律门从此没有长老。继任的新家主九辩修为低(金丹初期)又年轻,跟他同辈的八个乐修几乎个个都比他年纪大,加上那时候的九辩空有修真天赋没啥社交天赋,让他们觉得很不靠谱。于是,心灰意冷下,纷纷转修它法,有几个更是直接放弃了修真一途,以现有修为回归了红尘。于是,这一辈的弟子也没有啥师叔师伯一辈的了,个个都是嫡系弟子。 如今在九辩的励精图治下,阳律门从一蹶不振的门徒空空模样,发展到今时今日有十二个门徒的状况,也是实属不易了,虽然,其中两个弟子是自家娃娃,还有一个四弟子在前不久陨落了。 这次要进秘境的十人队里,有九家一家四口,八杆子才打到的远方亲戚宫商,五师姐朱襄,六师兄葛天,孪生兄弟的七八师兄陶钟、陶鼓,还有十师姐石磬。 哦,对了,同行的还有化作紫黑色大壁虎形象,如今已在夏乐手臂上盘了四圈半,立着脑袋望向前路的阿龙。 第七十五章 乐湖秘境(2) 这一行在森林中缓缓前行的人群中,大约只有夏乐一个对乐湖秘境是满怀期待的。 除了九家一家四口以外,同行的六人均是在出发前的一天才得知这个消息的。他们收到的传音玉简中,详细地说明了这次秘境之行的注意事项,可是,令人意外的是,去秘境的目的居然不是猎杀瘴毒妖兽或收集灵物灵宝,竟然是“搜查秘境遗留证据,调查九歌受难之事”?! 等等等,等一下…… 这玉简中,令人吃惊的信息太多了,他们得从头开始,一点一点地捋顺。 首先,这乐湖秘境不是八年开一次吗?半年前不是刚刚开过了吗?他们现在去乐湖,秘境开了吗? 其次,带队的居然是元婴期的九辩?!乐湖秘境不是一直都有元婴以下的修为限制吗?门主此去,确定不会当场被弹飞出去吗? 然后,这乐湖秘境不是每次一开,必是十天的吗?为何传音玉简中说,让他们随身带好定位符,一直留意通讯牌,做好随时集中,随时离开秘境的准备? 还有,这些天来,大家也知道,九歌之事,虽有蹊跷,但本人终究好好地出来了……好吧,也不算是真的“好好”的……可现在,跑去那个不知道能不能出现的秘境去调查这种事……为何不干脆等九歌缓过劲儿来,养好了脑子再问她呢?那样不是更清楚?而且,当事人怎么也还要再去一次?不怕又出危险吗? …… ………… ……………… 除了宫商和十师姐石磬以外,几个阳律门弟子对调查之事都是感到疑虑重重的,是以,他们随队的脚步都有些沉重。宫商呢,则准备了好几个空的储物袋,他踌躇满志地准备好了,进去秘境以后就……四处狂捡垃圾,出来以后就同九家告假几天,回去溯影坊好好地烧它一烧。 现在,他只是有些好奇自己那八杆子才打到的外甥女儿手臂上缠着的那条紫黑色,浑身上下覆满了鳞片的壁虎妖兽。他之前就曾经打探到过,九歌有一条长得很像壁虎的灵宠,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活物。可任他打量许久,见识广博,也辩不出这究竟是个何等品种的妖兽。而且,他看了一路了,没有捕捉到这壁虎有半点外放的灵息,让他无法辨别出这灵宠究竟是强是弱。这妖兽,怕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而石磬呢,她那是单纯的没有啥想法,师父说啥就是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师父一家那都是有大智慧大本事的,她跟着、学着就对了! 九家主这一路上的心绪也很是复杂。他前不久听自己夫人说了那神秘妖兽阿龙与九歌在坊市的事,知道那妖兽的修为在化神巅峰,甚至可能已是化神大圆满,也知道自己身后跟着的女儿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凡人,她有许多秘密。对于阿龙能够开启秘境并带他这个元婴期进入秘境的事,他没有半分怀疑。只是这等大能修士,为何要与他的女儿订立保命契约?契约的条件又是什么…… 女儿的修行状况也很是奇怪,她似乎无法修习任何灵力,却能施用一些与她现在的修为并不相符的术法。最令人费解的是,她若用术,一点灵力波动的痕迹也不会出现。她能服用丹药,甚至灵茶、灵果。宫商与他报告,说了一个猜测,他猜歌儿服用灵物应是有一个上限的,一旦到达了这个上限,就会发生……回想起那堵穿洞的汉白玉石墙,那两盆疯长的花,就地打坐调息的宫商,那鼓囊囊的风袋……九辩的额头不由得挂满了黑线,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一步之遥的地方,九韶摆着与他爹相似的神情,做着与他爹相似的动作。只不过,他的内心并没有他爹那样波浪起伏,疑问颇多。他只是深陷在昨日教他妹妹修乐而受到的打击之中,尚未摆脱这可怖的教学阴影而已。 身旁的九夫人皱眉,疑惑地来回打量着父子俩,想不通他们俩究竟为什么看起来都如此愁肠百结。然而,大家都已出门在外,身后还跟着一大帮的弟子,显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再看看旁边那看上去心情颇好、踌躇满志的女儿,以及她手上盘着的那条老神在在的妖兽大能阿龙。她觉得眼下赶快去到秘境,赶快调查出些东西才是正事,也许这一切结束以后,所有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也就不需要她再去追问他俩现在的愁肠了。思及此处,九夫人伸手摸了摸自己背上的乌金巨剑剑柄,露出了坚定的眼神,直视前方。 前方不远处,已是乐湖的湖边,影影绰绰间,可见一些瘴气正在前面翻涌。在九辩的挥手示意下,九家一家三口和宫商停步,使用了龟息之术,阳律门众弟子则停步,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面罩与气囊,带在了脸上。只有夏乐一人,直挺挺地大步流星向前迈进,气势颇为雄赳赳,气昂昂。然而,在九辩的示意下,她却啥动作都没有,也不带停顿的。 宫商挑眉,与九夫人一同出声喊道:“小歌儿/歌儿!”见九夫人也开口了,他便抬手示意她先。 夏乐疑惑地回头,看向两人。 九夫人上前,一把拉住女儿,问:“你的气囊与面罩呢?还不带起来?” 夏乐这才察觉,后面跟随的弟子们都已戴上了一个类似现代防毒面具的面罩。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她有些不解地问:“我没见过这东西啊……为什么要用这个?”心底传音给阿龙,问它这事儿,阿龙传音回她说,她压根儿用、不、着,那传音听起来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九夫人闻言则是一惊:“怎么会呢?我一早就已经收好了三个储物袋的物资给你了啊,用的就是你最喜欢的那种香囊型储物袋,昨天看你在忙着修乐,我就放你桌子上了……啊!” 第七十六章 乐湖秘境(3) 九夫人一拍额头,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忘了你没有灵力,用不了储物袋了……” 夏乐抽了抽嘴角,一脸无语。 她其实可以用储物袋,还能用灵兽袋。因为她听说只要将灵力输入储物袋,然后默念“开”,袋子就会开了。于是没有灵力的她试了试,牢牢地盯着袋子,默念“开”,那些储物袋和灵兽袋也开了。这不,阿树都已经让她塞进了灵兽袋里,放到了背包里,给带出来了。 问题是,敢情她桌子上突然出现的三个香囊,就是储物袋啊! 她那时候还闻了闻,味道并不怎么浓,只有一点很淡的香气,有点像艾草之类的草药,以为是驱蚊或者驱邪之类的东西。 于是,她就给挂到床帐顶的各个角上了。那时候她还有点纳闷儿,明明一张床有四个角,为什么就那么小气,只给了她三个香囊呢! 结果,他喵她就是个土包子! “阿龙!”夏乐瞪向缠在自己手臂上看热闹的四脚蛇,有些咬牙切齿地传音道:“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储物袋?!” “有甚差别吗?你带不带有何不同?我说了,保你们没事,你们就定然没事。他们几个也许畏惧毒雾,需要在进入秘境之前戴一下面具。你又不怕那些雾气,本就无甚带什么的必要。”阿龙目视前方,眯了眯眼,“再说了,我见你在床帐上挂香囊挂得挺开心的。我又何必打扰你呢?你们的麻烦在前头,可不在你们想去的秘境里。” 夏乐刚想问它它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一个面具连着一个鼓鼓的气囊就已经递到了她的眼前。 抬头,见是五师姐朱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摘下了她自己的面具。她微笑得温婉和煦,柔声细语对夏乐说:“小师妹,你先拿着。师姐一向喜欢把重要的东西多带一份,现在可算派上用场了。” 见夏乐接过手上的东西,手一翻,从储物袋中又招出了一套面具与气囊,手再一抖,气囊慢慢地鼓起了气来。她又对着自家小师妹笑道:“想来,小师妹大概也记不得怎么用这面具了。来,跟着你师姐一起做。”说完便做起了戴面具的示范。 夏乐望向了不戴面具的四人,出声询问:“那你们为什么不戴?” 九韶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小妹,我们会龟息之术,可以两个时辰不吐纳呼吸,自然用不着面具。” “那……”夏乐正想询问龟息之术要怎么做,看看自己能不能使出来,却听得阿龙传音警告道:“勿多言,戴面具!那可是金丹期的灵力浓度才能做到的,不管你现下能不能够学会,这里的人这么多,不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才是正事。更何况,你根本不怕瘴气!” 于是,夏乐话头强行打转,改成了:“那我戴了,你们看看我戴得对不对。” 夏乐将面具往脸上一盖,迅速地拍打了一下边缘,面具的质感有些像硅胶,边缘经过这样一拍打,马上就服帖地贴在了脸上,捂住了口鼻。仅有一根气管通向了连接着的气囊,这气囊的材质也是同面具类似的,呼吸间,这气囊便有了微微的起伏。 夏乐有些好奇地戳了戳这气囊和脸上的面具,问道:“这东西软软的,弹性很好呀,还有很强的贴合性。是什么东西做的呀?” 五师姐笑得有些尴尬:“是那去了毒的瘴兽皮……” 夏乐正想要再细问瘴兽是什么,就听得阿龙传音给她:“别再耽误时间细问,因为你的缘故,脚步都慢了!赶紧去乐湖吧,这气囊里的气最多能让一个人支撑两三炷香的时间。你是不怕那雾气的,但其他人不行。前面还有的是意外让你们耽搁时间呢。” 闻言,夏乐神色一凛,慌忙跑到队头,轻轻地拉了拉九家主的衣袖,见他转头看她,指了指手臂上盘着的四脚蛇,传音道:“喂喂喂?你能听见吗?阿龙说前面有意外!” 对于九辩来说,夏乐能够传音给他这事,比起前面的埋伏,“意外”要大得多。他微微挑眉,冲着阿龙点了点头,轻拍了拍夏乐的脑袋,便拉起了夏乐的手,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行进,没有回她的传音入密。 所以,这九辩是听见了吗? 夏乐被带得跑了起来,心里有些着急。 她回头看去,只见身后跟着的那一溜儿人,露脸的几个神色也突然变得有些严肃,各个也快步飞奔了起来。 忽然,拉着她跑的九家主来了一个急刹车,夏乐没有稳住。就在她要摔个大马趴之前,被九辩给拉回到了身后,九韶一步上前,搭住了她的肩膀,稳住了她的身形。 金纹黄袖一挥,九辩的手中便多了一把金灿灿镶着各色宝石的箜篌,身后诸人也顺势人字排开。除了宫商掏出了他那双头流星锤,九夫人的乌金巨剑出了鞘以外,其它人都招出了一水儿的乐器。九韶招出了一把二胡,朱襄拿出了七弦琴,分不出是七师兄还是八师兄的双胞胎师兄俩一个抱住了阮咸,一个抬出了一套编钟?!“嘭嘭”的重物落地之声,那是十师姐石磬招出了她的一套大大小小的石鼓与皮鼓,排列地颇有现代架子鼓的样子。 被九辩的身形挡住,两手空空的夏乐,有些迷茫地望着周围众人的这一架势…… 嘶……看这样子,是不是要开个演奏会了?前面的意外……莫非要用演奏来解决? 所以……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不合群。她要不要翻个杯子出来放点水,等下适时地用筷子敲一下,伴个奏? 哎呀,忘了,还有阿树呢! 夏乐赶紧翻包包,用包包掩饰着,从一个灵兽袋里招出了插在小玉瓶里的金色银杏树枝,装作是从包里翻出来的样子。 她还来不及吩咐阿树探查周围的环境,便听得九家主那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前者何人?还请出面一叙。” 第七十七章 乐湖秘境(4) 只见在那前方的湖边,氤氲蒸腾的诡异暗色雾气之中,二十多人缓缓踱步而出,除了为首的二人以外,后面诸人皆是同阳律门诸人一般戴着防毒面具。来人手中亦持着武器或乐器,气势汹汹地一字排开。那群戴着防毒面具的人一出场,立刻便招出了一个新气囊,一秒换上,显然,都是早有准备的。 再看那露脸的二人,一个是身着银纹黑衣的,面相看起来有些凶的,不认识的吊眉眼中年大叔;另一个身着银纹青衣的是——黄天大地啊天可怜见的,她真的非常不想再次见到的人——九歌那未婚夫,狷狂酷帅臭屁到屌炸天的夏南吕。 不同的是,上一次见面时,那满眼的轻蔑与不屑已然消失不见,夏南吕扫视诸人的目光,是木然的。只是当他认出那被九韶稳住身形的女子是夏乐之时,他的眼神慢慢变了,像是剧毒的眼镜蛇慢慢张开了它的嘴。如果眼神能够化作锋利的镰刀,那么,这一对尖尖的锋刃已然将夏乐从九辩的身后给勾了出来,拉倒在地,片成了一地的碎肉。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站在了自己父亲的身旁,微微的握紧了拳头,紧盯着夏乐的眼睛微微地眯起了一些。 夏乐被这眼神惊得骇了一大跳,对这变化甚是不解。 乖乖,怎么上次见到这家伙之时,他还是个高冷型男,这一次见面,他就变成了这般阴鸷的样子?嘶,好重的戾气呀! “夏家主,夏少主,阴律门诸位。”九辩将箜篌贴在怀中,抱拳行礼,“不知诸位缘何在此?可是九某人一行打扰了贵门的历练?” “历练?哪有傻子会跑到瘴毒之湖来历练!练成你女儿那样的废人吗?!”一把粗野的男声,从一个面具人处发出,此人还示威地抖了抖手中的一双九环大刀,想来应当是夏家近年来以夏家客卿长老的名义搜罗的金丹期散修之一。 夏家主抬起手掌,阻止了那人的继续呛声。只见他上前一步,并没有回九辩的礼,而是将一把晶莹剔透的玉石琵琶扛到了肩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九家主,用洪亮的声音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九门主,你可还记得我们阴律门与你们阳律门当年所定的契约?” 夏乐见到夏咸池那扛琵琶的样子瞬间出戏,一声“魔礼海啊”差点喊出声,还好并没有,她尚能记得自己并没有穿进封神演义里。 她身前的九辩却是不威不怒,神色平淡地回话道:“旧日约定颇多,不知夏门主所指为何?”心下,他的思维却是急速地转动着。 前方总共二十四人,露面的虽然只有夏家父子,不拿乐器的也总共只有那么零星的两三个人,但近百年来,夏家收拢的金丹客卿长老已超一手之数,而且大半都已经成功辅修了音律之道。那瘴兽皮面具除了避毒以外,本就有敛息之用,让人无法从灵息上判断他们的修为。只怕这些个金丹长老现在都已立在其中了…… 与此同时,那一厢…… “都已到了乐湖这瘴毒之地,九门主难道还想继续瞒天过海不成?”洪亮的声音蕴含着薄怒,夏咸池的眉间已皱出了“川”字,他这一脸凶相的样子,看上去就更像夏乐眼中的持国天王了。 “呵……所指为何……九家主!何不叫你身后那个心如蛇蝎的乖女儿出来,好好地同你说上一说?”夏南吕的声线仍如上次见面时一般清雅,语气却是淬满冰渣的阴冷,表情有些木然,那眼神看似平静,却又像极了淬满毒液的蛇牙,就像一口大铁锅摆在了灶台上,挡住了熊熊燃烧的大火,只有那轻微的“噼啵”柴火爆开的声音,暗暗地提醒着,这火烧得有多么地猛烈。 可是,这么一口滚烫的大黑锅,就这么“哐当”一下扣在了大怨种夏乐的脑门子上,砸得她一脸的黑人问号。 我勒个去啊,拖我个啥都不知道的出来批斗是几个意思啊?你们两个门派几百年前的劳什子约定,老娘知道个球球啊? 等等,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老娘都戴上了这个阿妈都认不出的鬼样子防毒面具了。这个一心想着齐人之福的臭屁小子,怎么还能把姑奶奶认作是九歌啊? (画外音:划重点这个技能,夏乐你真gotten了吗?) 若是寻常人,在这突发的意外下,多少也要做出一些稍稍激烈一些的反应,比如心虚,自乱阵脚之类的。但那跟九辩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并没有回转过头看夏乐,也没有露出其他的任何表情,仍旧是那一脸淡漠的疏离,静静地看着对面,打量起刚刚开口的那个,应该是他未来女婿的小子。 倒是宫商,闻言眉头轻蹙,有些不放心地偏过眉眼,看了看夏乐。见她只是握紧了不知何时拿出来的,装着一枝金色树枝的玉瓶,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利于当下形势的反应,便放宽了心思,将注意力集中到对面的这一群人身上,准备好了,随时在这场一触即发的对战中,救走这个倒霉孩子。 通过溯影坊祖传的察言观色辩息之法,宫商大致看出,在对面这群人中,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有十人之众。在这大吕洲,如果要剿灭一个普通的二流修真世家,出动五个金丹期已是绰绰有余了。这里竟然出现了十个金丹期以上的,其中,夏家主夏咸池还是元婴期的,真的是抄家都用不了这么多人!要不是知道这阳律门与阴律门都背负着天道誓言,是绝对不可能互相灭门的,他早就拎起怨种夏乐,喊九辩带弟子四散,取道各自逃回九家,开护门大阵了。 (虽然没啥人看,作者还是不好意思地说明一下,上个月起,俺就开始发湿疹了,存稿折腾到现在早就用完了,实在是天天在抓痒、搽药和赶本职工作的文件中来回折腾。更新比较慢,大约2日一章。还请大家多多包涵!等湿疹好了,我肯定日更2章补上缺口。) 第七十八章 乐湖秘境(5) 九辩打量完了夏南吕,对着夏咸池点点头,继续用他波澜不惊的语调说道:“夏门主之子,资质确实不凡,不过区区月余不见,修为竟已从筑基中期突破到了金丹。想来近日,定有奇遇。倒是没有白费了我家歌儿粉身碎骨为他采来的灵药。” 闻听此言,夏南吕眼眸怒瞪,满是火光的眼睛捅向了九辩,越来越多的血丝爬上了他的眼白之处。 如果此时,夏家主回头或者用神识关注夏南吕,他就会发现自己儿子的不对劲儿,然而,他并没有,他一直目视着前方,防备着九辩。他只是感觉到了儿子身体的前倾,便用手肘将儿子挡了回去。 他瞪着九家主冷冷地说道:“九门主,勿要心生妒意。南吕能够看破心结,斩断心魔,自令爱所赐的劫难之中步出,自是悟性不凡,有他自己努力得来的一番造化。令爱这差人送药之事不假,然而,粉身碎骨一说……呵呵,确实好手段!” 只见夏咸池拿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石头,握着石头的手上青筋暴起,似乎在用狠劲儿。 这石头一出,宫商便瞪大了眼睛:“溯影石?!!” 可这怎么可能呢?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一块,溯影坊的库存与售出记录中也不曾有过…… 宫商还未来得及理清思绪,那一头,拳头大的黑色石头已被激发出了层层光波。 夏咸池愤怒地将手中的石头砸到了九辩脚边的泥地之中,石头应声而裂,却依然发出了耀眼的白光,白光之中,画面缓缓展开。 这是一段十几分钟的影像,与以往的溯影石不同的是,这次只出现影像,并没有声音。影像内容记录的是夏乐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在乐湖上驾着莲叶疯狂躲避阿龙的情景。 画面的角度是在乐湖的边上,而夏乐和阿龙的你抓我躲,是发生在湖心之处的,因此是个远景。大家所见的是一个穿着奇装异服,那衣服还相当裸露的小女子,在远处驾着莲叶出现在了那因满身散发着浓厚瘴气而看不清楚样貌的乐湖怪兽的头顶。不久,她便一会儿出现在怪兽的背上,一会儿又出现在湖面的各处,似乎在与那怪物追逐打闹,玩儿得很是愉快。 阳律门诸人在看到那一身衣服的时候,脸色就已经有些不妙了,因为那衣裙的样式他们都见过。在夏末的一日,九家主就当着他们的面烧掉了那样的一条裙子。 画面中的一人一兽就这么你来我往地玩儿了好一会儿,那女子忽然一个闪身,来到了画面的近处。虽然只是那么闪身的一下,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她的脸,居然(果然)是九歌! 除了夏家父子以外,所有观者都对这令人震撼的画面有所动容,夏南吕却木着脸,低下了头,袖袍下的手攥紧了拳头,他一点也不想再看这令人恶心的画面,哪怕是一眼。 见到影像的九辩则是蹙起了眉头,微微合眼,再次睁眼之时,眼角的余光瞥向了缠在女儿手臂上的阿龙。 紧接着,影像中,那怪兽将九歌卷在了尾巴里,过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相谈甚欢,而画面就此戛然而止。 “好一个为我家南吕粉身碎骨的痴情姑娘,好一个冰清玉洁的天才女修,好一个纯真善良的九家嫡女!” 夏咸池怒极反笑,笑声沉闷。那扛在肩膀上的琵琶肚碰到了他的束发发冠,也和出了沉闷的嗡鸣之声。 “这样一个举止轻浮,心思深沉,还私通妖邪的女子,怎堪为我夏家妇?!” 怎么?穿条无袖的彩条裙子就“举止轻浮”了?还给扯上“私通”了?? 夏乐气得眉梢眼角都在抽动,磨着小牙,瞥向手臂上那被诬陷“私通”的另一主角。见阿龙也是炸了一圈儿鳞片,金眸中的血瞳已变成了一条细细的竖线,唇瓣轻启,露出了一排尖尖的小利牙,显然也很是不爽的样子,她的心情才好了一丢丢。 “你胡说!”九韶一步向前,一手握紧了他的二胡,一手以琴弓指向地面上那裂开的溯影石,瞪着夏家主,怒道:“你这石头不过断章取义!那日,我赶到之时,见到的便是那怪物用尾巴将我小妹摔向那涯壁山,当时小妹一直都在惊恐呼救。你这石头若是真相,缘何不像以前的溯影石那样有声音,又为何只有这么一小段?后面呢?后面它伤我小妹的部分呢,为何没有?我小妹拿东西砸伤它,反击保命的影像呢,为何没有?我趁它受伤发狂,偷偷救走小妹时候的影像呢,为什么没有?!” 诘问之语,理据分明,掷地有声。 闻言,缠在夏乐手臂上的阿龙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受伤个鬼,它那时分明是在用自己那被污染的魔血攻击她! 只不过……后来发生的那事…… 嗐,还不如受伤来的好…… 夏家这边却是明显地不信也不屑,夏南吕冷冷呵了一声,眉眼也懒得瞥九韶一个:“一面之词,无凭无据。九公子便是爱护幼妹,也得看清楚你这幼妹是否值得你自损德行来袒护吧?” 气急之下,九韶也来不及多想,他指向了远处那湖涯绝壁上的一处明显凹洞,怒道:“那一处大洞,便是当日,那大怪物摔我妹妹摔出来的!” 一听此言,九家夫妇面色大变,顿知不好,事情要洗不清了。 众人闻言,皆看向九韶所指之处,只见那原本光滑坚硬的涯壁山山腹的绝壁之中,确实新出一处巨大的凹陷,许多碎裂的岩石已经滚到了山脚之下。 这得是多大的力道,才能做出这样大的破坏?自己要是能把这山砸出这么大一个缺口,怕是得粉身碎骨了吧?想到此处,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听得夏南吕冷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响:“呵……这就是你那失了修为又粉身碎骨的妹妹砸出来的?呵……那石壁都砸成了这个样子,她居然还能好端端的地躲在你父亲的身后?呵……” 第七十九章 乐湖秘境(6) 明白自己说错了话的九韶,面色铁青,担忧又愧疚地望向了身后的夏乐。 自打见到了那溯影石的内容以后,便已猜出了几分后续的夏乐,见到这急转直下的情势,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对九韶回以安慰的一笑,又想起此时自己还戴着面具,对方应该看不见,便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拉他的手臂,将他带回自己身边。 呵,这让人百口莫辩的手笔,定然又是那背后之人阴谋暗算的一环。 在这里挡人,显然挡的是他们去秘境的路。看来,这乐湖秘境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此时,对面的夏家主也是微微抬手,阻止了夏南吕的嘲讽。他盯着九辩,声如洪钟地说道:“如令爱这般的女子,我儿无福消受,婚事就此作罢。之前抬入你家的聘礼,我们夏家也不欲收回。就当……为我儿南吕买药草的花费。然则今日……” 一声高亢又粗鄙的“我呸”打断了夏咸池的话,只见十师姐石磬大步流星地冲上前来,立于夏乐身前九辩身侧,奋袖出臂,毫无畏惧地以区区筑基初期之身指着对面的元婴期大佬,怒斥道:“你家用一双雁鹅,两对鸡,五斤猪肉,一串臭烘烘的鱼干,两条鲤鱼,还有那么一小盒子的金银薄叶子,就能买到做固元丹和定神丸的灵药?你给的那聘礼两个灵石卖出去都算是坑人不浅了,居然还想着能买到你捧着两千灵石都未必能买全的药草?你们夏家真是好大的脸面!!你……” 九家主偏头,淡淡地扫了一眼石磬,她连忙噤声、收手、低头,不再发言。 然而,此言已出,众人面色各异,就连夏南吕也是一愣,面色有些古怪地望向了自家亲爹。此事他倒也是不知的。 第一次听闻还有这等奇葩聘礼的夏乐,面具下的嘴角直抽抽,又将九歌相人的眼光给细细问候了一番。 忽而回过了神来,她发现……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配上这等对话…… 似乎……歪楼了啊…… 望了一眼义愤填膺的十师姐石磬,夏乐意外地发现她外露的前臂居然比自己的小腿还粗,上面的肌肉一块块地鼓起,还突出了一条条的青筋。惊得她一个激灵,真是个好勇好壮实的师姐啊…… 原本火气上涌、怒目圆瞪的夏咸池也是愣神了一秒,这才想起当时他对这门婚事是十分不情愿的,只是碍于坊间流言的压力,所以就拟出了这种凡人小户才出的聘礼单子,去羞辱九家之女沦为凡人的事。然而,聘礼抬过去时,并没有发生他意想之中九家发怒而拒婚的状况,却是收到了对方收下聘礼不曾苛责的消息,让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现下,倒是让这小辈把这件破事给揭了出来,场面一时有些难堪。 于是,原本的怒火之中又添上了恼羞成怒的怒火,烧得夏咸池一张脸通红通红的,他咬牙切齿道:“原是要纳一个凡人为妇,自然当以凡人的嫁娶之礼论之。” 言罢,他随手招出了一个储物袋,神识一扫,对着九家主当头抛去,怒道:“此乃两千五百灵石,买你那星子药草绰绰有余!” 九辩当立风口,无喜无怒,面色无改。他持着箜篌的手拇指轻叩箜篌琴弦,仿若未动,琴声未起,却有一道风刃对着储物袋的方向直击而去。空中的储物袋顿时一分为二,“哗啦啦”的灵石从平整的切口处散落而出,在半干的湖边泥地上堆出了一座一人高的灵石小山。 他开口,声音清冷:“小女婚约就此作罢!夏门主若无它事,烦请借道让行。” 夏咸池那一双怒气未消的眉眼越过了地上的灵石堆,扫过了九辩身后那全程一言不发,因戴着面具而辨不出喜怒的女子,定格在了九辩那无甚表情的冷脸上,冷哼道:“九门主倒是好盘算,两门遵循了几百年的契约,你竟想拿解除婚约一事就糊弄过去?今日你阳律门若不给个说法,不拿出赔偿来,休想我阴律门就此让步!” 面具下的夏乐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下暗骂夏咸池是个无耻小人,这九歌的婚约之事到底是谁拖出来一个劲儿地说的?这厮自己歪的楼,居然还在此倒打一耙! 不过嘛,现在,她基本可以猜到,这群人堵在这里,应该跟乐湖秘境之事有很大的关系了。估计这伙子人早已经知道,他们要前往的地方是乐湖秘境,所以才在这里堵人的。 啧,事情怕是有些棘手了啊…… 却听得九辩仍旧用他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咸不淡地问道:“夏门主对我们究竟有何误会,不若明言,我们此番前行是为急事,不便在此勾留。” “呵,”夏咸池冷笑出声,“急急而去,为的便是毁约进入乐湖秘境,九门主,是也不是?” 九辩目光微微一凛,淡淡回道:“确是前往乐湖秘境。然而,这毁约之说却是无从谈起。还请夏门主明示。” “你家老祖九调,当初可是定好了了乐湖秘境是由两门轮值的,若本次进入秘境试炼的是阳律门,那么下一次必然便是我们阴律门,是也不是?” “不错。” “令爱上次乔装打扮,偷偷尾随我门的试炼队伍,进入了秘境,坏了规矩。是也不是?” 卧cao,这么不要脸?谁不知道当初九歌去是为了给夏南吕找药的?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典范啊! 夏乐只觉得夏咸池刷新了她对“不要脸”三个字的境界认识。 却见九辩的眼神暗了暗后,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是。” 此言一出,阳律门众人的眼神皆直刷刷地抛向了九辩,有惊讶的,也有惊怒的。 “呵呵,既然九门主承认了,那便说说你们当如何领罚吧!” “这罚早已领了,歌儿找到的灵药,早已全数入了少门主的肚腹,她也早已受了粉身碎骨之痛,如今失了修为,修行一途还不知能否续上。” 第八十章 乐湖秘境(7) 说着,九辩的袖袍朝地上的灵石堆一扫,道:“对此,我们九家阳律门分文不取。如今,她又受了订婚之辱,悔婚之辱。这些都是她坏了规矩,识人不清所领受的惩罚,我们九家阳律门亦不会替她出头。有这些惩罚在,夏门主难道还不知足吗?” 夏咸池气笑了:“呵,九门主果真工于心计,打得一手好算盘。把你女儿的卑劣行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顺手把脏水泼到了我夏家!你女儿坏了规矩,你却想着拿我的灵石赔偿我阴律门,真真是桩好买卖!……” 看样子,这家伙又要开始吧啦吧啦扯皮了,夏乐见时间已经拖了许久,他们这边几人的气囊怕是时间要到了。 啧,老狐狸这是想拖时间,让他们那方占领最大的优势,再威逼阳律门接受他们的掣肘! 呸,好生无耻! “阿龙,”夏乐传音给手臂上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四脚蛇,道:“气囊的时间怕是要到了。你可有脱困之法?” 阿龙懒洋洋地眯着眼,回道:“无妨。先看看这夏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九家主,与其想着伺机而遁,不若让对方快些亮底吧。” “这……前辈的意思是,要我同意他之后将提的无理要求?”九辩的传音也在脑海中响了起来。 咦?这是拉了一个群聊吗? 夏乐不由瞪大了眼睛,传音入密还能这么玩啊? “既是无理,自不必应。且听听他想如何。”阿龙一脸的无所谓。 夏乐却有点急了:“喂,阿龙,你是不是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时间啊!再拖下去,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到秘境呢!九……阿爹,我们离那个秘境的所在地还远吗?从这里去那里大概还要多久?” 骤然在脑海中响起了两个人的传音,而这传音入密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三人互通的对话,令九辩不由得一愣,心下有些惊疑。但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正要回话,却听得阿龙的声音已经在脑海中响起:“想入秘境,随时可以。本尊已经捏好了手决,可以随时划开秘境入口。然而,今日这事,事出蹊跷,必有暗鬼。理应先观敌方意欲何为。” 九辩心下的微惊又起,问道:“此处离秘境的入口处,可是还隔着二里许。当真能入?” 没人注目的阿龙翻了个白眼。 这不废话吗?那秘境就是它的一个低等灵植空间,它要乐意,在九家庄里都能招出来。以往,它被封在乐湖出不来,才不得不八年一次地将这空间摊开,让他们进去杀杀那些空间里堆积许久的,被他逼出的魔气所浸染而变异的所谓“瘴兽”,也算是帮它净化魔毒了。这只是在那漫长的囚禁岁月中,让它得以维持理智,不入魔发狂的手段罢了,至于空间里的那些低等灵植宝物,那些人类想要,拿去便是,算是他们帮忙解决那些魔毒的谢礼。有时它觉得空间里的宝贝少了一些,它还会从自己其他的空间中调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进去,总之不会让那些进去的人空手而归就是了。只不过,这是它的秘密,它可不打算让这群人类知道,毕竟,人性都是贪婪的。所以,今日,它便顺着这群人的惯性思维,跟着他们来到了以往开放空间的地方。 “没有入口,本尊给你划开一个便是,无需担忧。” 于是,面对夏咸池滔滔不绝,试图激怒阳律门的花样埋汰,九辩不咸不淡地抛出了一句:“夏门主欲要何如,直言便是,勿再拖拉,使这激将之法。”声音中掺入了灵力,虽不是夏咸池那般的慷慨激昂的洪亮声音,却也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若问此时此刻,挫败感最强的人是谁?那必是夏家家主夏咸池无疑了。 他现在最想干的事情就是冲上前去,撕了九辩那张无甚表情、波澜不惊的俊脸。他还想着将这些年九家与阳律门中那些个斑斑劣迹都一一列举,全都鞭挞一回,好好地为他夏家与阴律门这些年来所受到的不公与委屈,讨个说法,再狠狠地讨回公道。结果,他夏咸池还没有说够,对面的这九辩居然敢不耐烦了,看他那张没啥表情的臭脸,就差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八个字写在那儿了。 夏咸池愤恨地一挥手袖,黑底银纹的袖兜在地上拂出了一道重重的风痕,掀起了一股烟尘。他冷笑着说:“想来这乐湖秘境八年一开,也不过是你们的幌子,将我阴律门骗得团团转,不得不秉持着十六年才有一次的所谓‘轮值’!你们阳律门怕是早就已经偷偷去秘境许多次,拿了不少好处,若非这次侥幸被我们抓住了,这个秘密,怕是再过上一千年也没人能揭开吧!也怪不得你们这些年来,修行一途蒸蒸日上啊……” “夏门主究竟意欲何为,还请明示。”九辩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打断了他的无理酸话。 “约法三章!第一,交出开启秘境的法门;第二,百年之内,乐湖秘境的历练权归我阴律门,百年之后如何分配,再行商讨;第三,下次的乐镇早集上,你阳律门要当众正式向我阴律门赔礼道歉、解除婚约并明言己过!”夏家主恨声喝道。 这“约法三章”简直没有天理,阳律门的几个师兄师姐们已经气得青筋直跳、蠢蠢欲动,打算拎着乐器冲上去就开干了,就连宫商也是握紧了手上的流星锤,眉头皱得紧紧的。虽然,他心下更在意的是那块类似溯影石的石头,看来,他也是被摆了一道啊! …………………………………… (作者题外话:湿疹一个半月了,药搽一处好一处,其它地方又反复来,太烦了!现在都长到手心和脚心了,这痒痒痛痛的酸爽……谁能给个不用手打字的法子?给我来个靠谱的语音输入法可好?(???)|||) 第八十一章 乐湖秘境(8) 九家母子则是因为收到了九辩的传音的缘故,尚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俩目带忧色地望向了夏乐,却见她依然身板笔挺地握着一枝金灿灿的小树枝,因为戴着面具的缘故,看不出是何表情。 然而,九辩却并没有接夏咸池的话,对他的无理要求充耳不闻。他用清冷的声音问道:“却不知夏门主是如何得知我们今日要去乐湖秘境的?”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阳律门多行不义,自有侠义之士看不过眼。”夏咸池冷哼着将扛着的玉石琵琶抱入了怀中,右手手指上那长长的指甲已经按在了琴弦之上,那双吊眉眼冷冷地目视着前面的九辩,喝问:“事已至此,九门主且说说看,你们认罚不认?!” 九辩毫不犹豫地冷冷回道:“无稽之谈。” 适时,在阳律门诸人的头顶上,半空之中,异象陡生。那是一条两三米长的空间裂缝,依稀可见翻涌的瘴气从裂缝之中翻滚而出。紧接着,裂缝豁然打开,就像一张张开的大口,口内是一扇闪着瘴气之色的光门。 夏南吕在见到裂缝出现的一瞬,便已知情形不妙。不待父亲吩咐就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向着夏乐直直冲杀而去。手中的玉笛一转,竟然出现了一段长长的尖刃,使得原本温润的玉笛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管尖利的短枪。 惊变骤起,夏咸池反应稍稍慢了那么半拍,意外地发现自己儿子居然直冲向前,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便也挥手,示意阴律门众人全体出击。一时间,音波、声浪、各式各样的攻击武器,近身战的几个金丹期长老,齐齐向着对面的十人攻去。 见到空中的光门已开,收到阿龙传音确认的九辩,则迅速命令己方诸人道:“秘境已开,全体腾空,入门!” 说着,一挥袍袖,一串金色的乐纹瞬间弹出,散成一张二十多米宽的金色乐墙,带着一段颇有气势的旋律,向着前方压去,想要将攻来的诸人以及他们的乐音攻击统统挡回去。 夏咸池见状,手指在琵琶上迅速地捻拨着,一个个银色的乐纹带着自己的乐音,呼啸着向着金色乐墙上相对的乐纹上扑去,想要将这堵乐墙一点点地吞噬瓦解,好让那些被挡住的乐音攻击和金丹长老们能够攻打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然而,意外陡生。那第一个直直冲来,理应同其他金丹长老一样被突然出现的乐墙挡得严严实实,甚至弹飞回去的夏南吕,竟在乐墙出现的一瞬间,一个闪身,在前行之路上打了一个折,完美地躲过了乐墙的施展范围。他脚尖点地,一个拧转,竟又直直地向着夏乐的方向闪冲而来。那明晃晃的尖刃,眼看就要抵上夏乐的心口,夏乐手握的阿树已经发出了嘹亮的“卧cao!!!!”的尖声惊叫。 却听得“叮”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之后,便是金属间令人牙疼的“吱吱”摩擦之声。夏南吕的尖刃不知何时撞到了九夫人的乌金巨剑那宽大的剑身之上,九夫人接到了尖刃之后,顺势一滑一推一顶,卸掉了这股攻击的力道,又挥剑将夏南吕拍回了几米远。 九夫人神色凝重地目视前方的夏南吕,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只手往身后一抓,恰恰好抓到刚刚反应过来,吓得正往后跳的夏乐的一只脚。九夫人当下便有喉咙噎着了的感觉,但情势所逼,她也就没有停顿,用力一提,向上一甩,夏乐就被这位便宜娘亲像扔四角飞镖一样,打着转儿上天去了,穿过了光门,以屁股着地的方式磕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有九辩的命令和乐墙的抵挡,阳律门一方的诸人也没有闲着,纷纷跃空,进入了光门。当场上只留下垫后的九辩之时,阴律门诸人已经杀到了近前,对九辩形成了包抄之势。 夏家主对着九辩怒喝道:“你既不仁,就莫要怪我不义!”遂攻向九辩,与他缠斗在一处,一边对众人下命令道:“追!把他们通通拿下!” 阴律门诸人如法炮制,纷纷腾空。九辩正欲分神阻止,却见他们还没碰到光门,便一个接一个地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弹了下来。 他这才心下稍安,一边闪避夏家族的攻击,一边拿出了一只叠好的纸鹤。他将灵力输入纸鹤之中,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弹,那纸鹤便如流星一般闪着光点,迅速地飞向了阳律门的方向。倏忽之间,便见到一个巨大的光罩罩在了阳律门与九家所在的山头之上,竟是开启了护山大阵。 见此状况,夏咸池就更是火冒三丈了。他恶狠狠地对着九辩狞笑道:“你以为你一人在此,吾便无法了?你不过一介刚入元婴的稚子,抓你是手到擒来!”说着,攻势越发猛烈。 九辩小心地躲闪着,正如夏咸池所言,他并没有万全的把握打败夏咸池,他对元婴初期的力量掌握的并不十分地到位,贸然对上已入元婴百年的夏咸池,他的胜算太低。于是趁着一个攻击的空隙,他一个闪身,跃进了光门之中。 对此,夏咸池冷笑出声。 谁不知道乐湖秘境最高只能是金丹期的进去?元婴期进去就是被弹出来的命。 他就等着九辩被弹出来,他再上前好好给他一些教训。 然而,他只看到九辩进去以后,光门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他又等了有近一炷香的功夫,没有见到任何人被弹出来。 这特么就太见鬼了! 一时间,夏家主暴跳如雷,周围诸人没有一个敢上前的。直到一刻钟以后,大家发现自己的队伍中少了那么一个人,夏家主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夏南吕呢?刚才冲在最前面的夏南吕呢?他怎么不见了?莫非…… ……………………………… (作者:想哭,湿疹反反复复的,太讨厌了。) 第八十二章 乐湖秘境(9) 夏咸池调动了自己的血脉感应,发现周围都没有一点儿儿子的血脉回应痕迹。看来,他只能是去了那里了。思及此处,夏咸池心下有些窃喜,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不差的,他们这么多人都没有办到的事,他倒是办到了。再想到九辩极有可能也成功地进入了乐湖秘境,他又不由得开始担心起那小子来。 做好了一番排署之后,回到了书房的夏家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向隔湖相望的九家所在之处,那显而易见的护山大阵,正闪着令他烦躁的光泽。 这九家……这次最好别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否则…… 管他什么乐修复兴! 管他什么双律融合!! 管他什么音律宗的传承!!! 便是要断了全天下乐修的升仙之路,他也要叫这该死的九家付出代价! …………我是场景分割线………… 当夏乐终于从那阵猛烈的屁股蛋/子似乎已经碎得不能再碎的疼痛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九辩已经抱着他的箜篌坐在旁边的一块大岩石上,挑眉安静地看她那手捂屁股、泪如雨下、咬牙切齿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了。因为是在毫无准备的状况下被九夫人给扔进来的缘故,夏乐脸上的面具和气囊早已不知去向了,这才让后进的九辩将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看了个真真切切。 夏乐抬头,与九辩来了个四目相对,她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花,把正要流出眼睛的泪水努力地憋回去,吸了吸鼻子。她在等眼前这个便宜阿爹先开口,结果却等来了个相对无言好一会儿。 早已爬到了夏乐肩膀上的阿龙却是等不下去了,它翻了个白眼,问道:“两位还打算对视多久?辛苦进了这地方,总有些其它要事待行吧?” 夏乐这才反应过来,四下张望,只看到了九辩一人,正要开口询问其它人去了何处,却见九辩面无表情地先开了口:“莫再张望,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和阿龙前辈。” 见夏乐一脸惊诧地望向自己,他又神色淡淡地说道:“这秘境本就是因为你才来的。你想如何查探,去做便是,其他有我。” 夏乐皱眉:“其他人呢?难道他们都没能进来?” 阿龙回道:“都已散到了空间各处,安然无恙着呢。大多都已经开始四处搜查蛛丝马迹,还有的在摘灵药了,你就管你自己吧!” 这话说的,好像它都亲眼看到了似的。 九辩心下诧异,但他之前给所有人都打了一道防身乐纹。若有危险,那道乐纹便会弹出抵挡一阵。作为乐纹的拥有者,他也会感应到乐纹发动的方位,那他就会直接朝着那边奔去救助了。现在,他没有任何乐纹发动的感应,因此,所有人都是安全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遂朝女儿点头示意。 见九辩点头,夏乐放下了心来,一手轻揉着还阵阵抽疼的屁股,一手紧握着空玉瓶,对九家主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嘶……这不是因为那个,呃……我……在这里出的事儿吗?所以想来找找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看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嘶……最好是能找到出事儿的地点。” “呃……你看,我还专门把阿树带来了,它说不定还能帮我问问这边的植物,了解当时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呢!”说着,夏乐朝九辩的方向,骄傲地扬了扬她手中的玉瓶。 九辩皱眉,看向了她手中的空玉瓶;阿龙翻了个大白眼,“哼哼”用鼻子笑出了声来。 夏乐这才反应过来:“诶?!阿树呢??!!” “?,早在你摔进来的时候,不知道甩到哪儿去了!”阿龙嗤笑道。 “这怎么行?我们先找它吧!”夏乐急了,直接手捧成喇叭状,大声喊道:“阿树——阿树——听到回个唔……” 九辩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轻声喝斥道:“勿要大声喧哗,当心引来瘴兽的围攻。”见女儿闪着泪汪汪的眼睛对他点了点头,他才松开了手。 阿龙翻上了它今天的第n个白眼:“放心,现在的秘境里瘴兽并不多,稀稀拉拉的,围不起来。不过,能省点事儿也是好的。你的阿树,如果没有被甩在秘境外面,那我还是能帮你找出来的。你现在就从这里开始自己找线索吧。等找到阿树,我自会带你去捡它回来的,现在你就让它先晒晒太阳吧!”说完,它闭上了眼睛,继续趴在夏乐的肩头,开始感受逆境的情况。 夏乐依言安静了下来,同九辩一起,一路搜查着可疑之处,心下仍旧忐忑不安。 一刻钟以后…… “阿龙阿龙,我还是觉得不对。要是阿树被甩在秘境外面的乐湖那头了,怎么办?”夏乐一紧张就开始咬手指了。 “怎么办?那就叫它晒完太阳晒月亮,晒完月亮晒太阳,周而复始,等到我们出去以后再找它就是!”阿龙没好气地回道。 它也是挺难的,如果是活人那些气息明显的东西,进了它的空间还是挺好找的,偏偏是那么一条没什么灵气波动的小树枝。它这空间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方圆百里。要一点一点地感应,搜索这么一条小东西出来,哪那么容易! 然而,它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高亢的尖声咒骂:“卧cao!你个臭不要脸的没角龙,老朽都被你那不要脸的宠物拖到地底下埋了。还什么晒太阳晒月亮的,你当老朽有那么舒服的日子过吗?!你%#&……” 夏乐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这尖尖的声音……挺像阿树啊。只是这说话的方式实在太放飞自我了,真的不太像乐镇上那株一本正经的老树妖啊。 她看看肩膀上的阿龙,阿龙闭目养神中,显然没有听到什么的样子。再看看不远处,那看似发呆,实则散出了神识,正到处搜索可疑物品的九辩,显然也是没有听到任何咒骂之声的样子。 第八十三章 乐湖秘境(10) 所以说……这是……只有她一个人听到了这声音? 思及此处,夏乐一拍大腿,却震到了她伤势严重的屁屁,顿时又疼得她龇牙咧嘴了起来。 我去,那必然是阿树无疑呀!!! “找到了,在那儿!!”夏乐拔腿就……一瘸一拐地颠着跑了,朝着咒骂声传来的方向,边跑边喊:“阿树,阿树!我们来捡你了,你快报你的具体位置!周围都有啥特点?” 阿龙一爪子拍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安慰自己,还好没人也没龙知道它认了这么个奇葩主人,不然,鳞片都要臊没了。 那声音乍一听虽然不远,却让夏乐跑了将近两里地出去,此时已然气喘吁吁了。她的周围景色早已转换,从偶有山石的山坡草地变成了一片乱石枯地,植被都是枯死的干柴,露出了地上黝黑的土壤和大小的怪石。 听得阿树的声音仍在前方,她却是实在跑不动了,一边朝前走,一边大喘气儿地问:“阿树——呼……你到底在哪儿?呼……怎么感觉一路跑来,你的声音还是一样远呢?” “老朽也不知晓啊!吾就记得刚落地,啥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给拉到了地洞里,周围也黑不溜秋的。有时还会撞到一些草根树根的,问它们话都不理吾,也不知是不是都死了,真是太吓树了……” 夏乐抓住了关键字:“‘有时撞到’?你……在移动?!” “咦??如此说来,好像是诶!”阿树的声音又远了些。 夏乐却是有些踟蹰了,脚步越来越慢。 有不明生物正带着阿树在移动!对方是敌是友? 对了,阿树骂阿龙的时候,好像说…… 她朝着肩膀上那已然正色、立起了身子的四脚蛇看去,问道:“阿龙,刚才阿树说,它被你的宠物给弄到了地下,你……能搞定这件事吗?” 却见阿龙眼睛眯了眯,盯紧了前方那有些荒芜的石土之地,细声细气道:“我可不养宠物。”却并没有回答它能不能搞定这事儿。 见夏乐似乎找到了她的任务树树枝,喊着“阿树阿树”地跑出了他神识覆盖的范围,九辩本能地预感到了一丝不妙。于是,他纵身一跃,凌空飞至了女儿的身边,出声喝止她:“歌儿勿再前行!” 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观她灵台清明,神色焦急,并不似被任何东西迷惑了心神的样子,九家主这才正色,开口问道:“适才究竟发生了何事?速速道来。” 夏乐手指前方,轻声道:“阿树在前面的地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带着它走。” 九家主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朝她所指的方向放出了神识,小心地探了过去。然而他的神识强度还是有限,并不能够深入地底,只是隐约地感知到了一些地底空洞的存在。他传音问道:“任务树可有告知你那东西的长相?”又见到夏乐肩膀上的阿龙也是一副认真盯着前面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对此,前辈可有何说法?” 夏乐摇头,传音回覆道:“阿树说它刚来就被拉下了地底,地底太黑,它什么也没有看到。我问了阿龙能不能搞定,它还没有回答我,估计它也还在衡量那东西。” 九辩眉头蹙起,正要再次查探地底,却听闻女儿再次传音道:“糟了,阿树被带的越来越远了。我们得追上去,不然就要找不到了。” 说完,她就踉踉跄跄地往前跑去了,刚跑没几步,肩膀上忽然一重,她差点被压得跪了下去。转头,只见阿龙的身躯又大了一圈,已有碗口粗细。它将尾巴缠到了夏乐的腰上,两只前爪仍旧维持着撑在夏乐肩膀上的样子。她正要抱怨这家伙太重,妨碍她跟上阿树了,身子却是陡然一轻,腰上一紧,整个人已经凌空飞起。 阿龙头也不回地对九辩说道:“跟上!我已经锁定了那东西,它跑不了。” 九辩马上御空跟上,与阿龙保持了一步的距离,拱手询问道:“前辈可是已知那地下的东西是何方妖物?” “那东西应当是你们口中的瘴兽,具体是由何种生物所转化的,本尊尚未探明。可以肯定的是,你们两门虽然多次入此空间来绞杀瘴兽,但那下面的家伙却是个不知躲过了多少次围剿的漏网之鱼,实力怕是早已不同凡响,绝不是九夏两门那些普通弟子们可以匹敌的。你且看这地形。”阿龙半眯着眼眸,望着下面的乱石枯地。 此时,他们已经升至了千米的高空之中。下面清晰可见那一处不规则的黑土死地,面积大约有个十几亩大小,死地之外,所有的森林、草场或是山丘都是郁郁葱葱的。唯独死地之内,仅有乱石与枯萎已久的草木断枝。 此时的夏乐早已听不到阿树的叫喊了,她现在就觉得头皮发麻,脚心发痒,心脏跳得不能自已。她以前坐飞机时,在万米高空俯瞰大地,压根就没有恐高过。就算是上次被当吊肉拎着飞,她也没有恐高的感觉。可是现在,她脚不着地,耳旁是呼呼的冷风,仅有腰这一处被缠着的地方勉强着力。更糟糕的是她觉得她的鞋子松了,就要掉下去了。这些不牢靠的感觉加在一起,勾起了她深深的恐高之感。她不由得捂住了眼睛,蜷起了双脚。 谁现在还有那闲心思管那么个树枝杈杈啊喂,太特么吓人了嗷! 夏乐这没出息的姿势实在是太辣眼睛了,没眼看自家闺女的九家主,直接盯紧了下面的乱石枯地,出声询问道:“前辈的意思,可是那瘴兽的活动领域便在下面这方死地之下?” “应如是。我观那地下,地道交错纵横,层层叠叠,只有零星几条细道通往了其他几处,但都未深入林木便戛然而止。这死地之下,应该就是这瘴兽的巢穴。”说着,阿龙恶趣味地用灵力抓起了夏乐捂脸的一只手,指向了一处巨大的岩石,道:“现下,那东西就躲在那块大石之下。” “如此……前辈,我便前去敲山震虎,一试深浅,如何?” “也可,我隐约探到这东西是个长虫,既然以地道为巢穴,想来应当是个不善腾空的。九家主若以腾空之术对付它,兴许能得些便利。” “多谢提点。歌儿便暂请前辈多加看护了。”说罢,九辩趋身前往了那块巨石的方向,悬在了空中近百米的位置。 他的右手在几条箜篌琴弦上轻轻抚过,乍一看去,动作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散漫。几道金色的风刃夹带着悦耳的琴声,直击向了那块巨石,巨石顿时碎裂成了许多块,好些地方甚至化为了齑粉,带起了烟尘滚滚。 烟尘散后,下面仍是一片宁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九辩眉头微蹙,紧紧的盯着下方,脑海中传来了阿龙和夏乐的传音。 阿龙说:“仔细了,它还在那里!碎石之前都还有些动作,现在却是一动不动了。” 夏乐因着刚才的响动,勉强张开了眼睛,看向九辩,又听见了阿树的尖叫,慌忙传音给他,道:“小心!阿树说,那家伙刚才突然散出了很大的一股瘴气,怕是在攒大招了!” 九辩目不斜视,微微颔首,回道:“好!”便使起了龟息之术,又给自己加了几道护身结界,以防瘴气的突袭。 时间就在各方的静谧中缓缓流逝。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 三分钟………… 四分钟……………… ……………………………… 对于绷紧了神经,准备开战的双方而言,每一秒都很难熬,每一分钟都是酷刑。 双方都在等。 九辩在等着瘴兽的出招。 地底下的瘴兽则在等着九辩再次攻击所制造的空隙,或者九辩以为没事,转身而去的那个瞬间。 画面就这样静止了十几分钟。 终于,地底下的那家伙忍不住了! 它将自己的身子用力地缩紧,然后,对着上方用力地伸展一窜,瞬时,地壳开裂,瘴兽破土而出,跳上了近百米的高空之中。 幸而,在空中的九辩反应极快,他向后一跃,袍袖一挥,又是一堵金色乐纹组成乐墙,携带着一阵大气的旋律,朝着窜到半空之中的黑影直压而去,将其撞回了地面之上。 下落时的急风与坠地时激起的烟尘冲散了那瘴兽身上散发着的暗色瘴气,使得众人看清了它的面貌。 对此,夏乐吓得两手都抓紧了肩上阿龙的两只前爪,哆哆嗦嗦地惊叹道:“我去!好黑,好粗,好长……” 阿龙:“……” 九辩:“……” 那瘴兽明显是摔狠了,在地面上剧烈地扭动起来,翻转来,翻转去,又击碎了不少石块。这一阵闹腾下来,它似乎终于缓过劲儿来了,缓缓蠕动起自己柔软又笨重的身子,立起了一个前端,似乎是恨恨地盯向了九辩的方向。 ……………………………… (作者:湿疹终于变成了洗澡时的酷刑了(*?????),好消息是,年假批下来了,这礼拜每天更一章应该不成问题了。) 第八十四章 乐湖秘境(11) 此时的夏乐被阿龙带着飞到了九辩身后十米开外的地方,以便它随时接应九家主。离那瘴兽近了许多,夏乐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瘴兽身上有明显的环节结构,而阿树就卡在了前端附近的一环褶皱上。也难为它尖叫着“要死了!要死了!”跟着这长虫颠来倒去地好一番闹腾,居然还能这般完整,连一片叶子也没掉。 夏乐咋舌惊奇道:“乖乖,这东西居然是一条黑不溜秋的大蚯蚓?!啧啧,这身子,能有浴桶那么粗了吧?” 九辩皱眉盯紧了瘴兽,纠正她道:“这是地龙所化的瘴兽,往日确实不曾发现过,也没有这类瘴兽的记载。” 夏乐撇了撇嘴。 行吧,“地龙”,便宜老爹你文雅有文化。 说话间,九辩轻拨琴弦,对着大蚯蚓再次发出了试探性的攻击。空灵的乐音化作了金色的风刃,向着大蚯蚓瘴兽身上的各处砸去。夏乐见状,为免误伤,慌忙给阿树罩上了一个小小的封界,只见树枝周围一道圆形绿光闪过,封界成功了。夏乐这才舒了一口气,放心地随它折腾了。 正常来说,看到有东西向你攻来,你就算反应再迟钝,也得缩个脖子,做出想要躲避或者反击的样子吧?然而呢?那大蚯蚓却是没有半分反应。 只见那一连串的金色风刃攻击,全都直直的打在了那瘴兽的身上,无一错失,不得不说,九辩打得还是挺准的,竟没有一道打向阿树。而那些攻击全都在那黑色橡胶一样光亮的身躯上打凹出了一个个圆洞,然后被那弹性十足的皮肤给弹了出去,夹带着些许深色的瘴气,最终消弥于无。而那些被击中的地方却是更加蹭亮光洁了。 这只遭受了一波攻击的大蚯蚓仅仅是呆愣了一秒,之后就扭动起身子来,将自己被打中的几处地方,蹭了一蹭,又抖了一抖。再次指向九辩方向的身体前端看起来很是愤恨。 见此,夏乐以拳拍击手心,发出一声脆响,恍然大悟道:“哦,对了,蚯蚓是没有眼睛的,它看不见。” 那瘴兽立起的前端瞬时转了方向,指向了空中的夏乐和阿龙。夏乐一惊,阿龙则是一爪子拧住了夏乐的耳朵,磨牙,传音气道:“安静!莫不是你也想去会会那蛐蟮?” “嘶……好好好,我闭嘴……”夏乐老实地传音道歉。 阿龙带她飞转了一个方位,停到了可以支援九辩的另一头。 只见九家主轻拨箜篌的手变了指法,一段热情奔放的旋律自他的指尖奔涌而出,那一道道金色的风刃霎时变成了火刃,以更加密集的频率向着地上的大蚯蚓直扑而去。 这次,大蚯蚓并没有硬接他的来招,而是带着咦哇鬼叫的阿树朝着旁边翻滚了几下,避开了他的攻击。然后,它整个身子一伸一缩的,伸缩速度越来越快。大量的紫黑色瘴气从它身上各个环形褶皱中溢出。 九家主再接再厉,箜篌控制着密集的火刃,追击而去,却在碰触到大蚯蚓周身的瘴气的那一瞬间,消弥于无。 于是,曲调再变,琴声筝筝如铁骨铮铮,曲律中带着磅礴的浩然正气,乐声中反射出寒光与甲衣,使人仿佛置身于金戈铁马之境,投身在热血杀伐之中。 与此同时,地面上,飓风骤起,裹挟着石块与枯枝,向着伸缩不止的大蚯蚓席卷而去,力道之大,竟将它卷离了地面。一串串金色的乐纹趁势将它包裹,化作了金、木、水、火、土、冰、雷的轮番攻击。 阿龙眯了眯眼,点头,传音同夏乐道:“你这便宜父亲倒是不简单。区区的元婴初期,居然已经能够使出八系的元素攻击了。你好好看看,能学多少是多少。” 夏乐点头如捣蒜,仔细观察了一分钟,弱弱地传音问道:“那个……阿龙,什么叫做‘八系的元素攻击’啊?” 若不是时机不对,阿龙现在就非常想把这个丫头扔到湖里去,让她好好地洗洗脑子。或者,把她丢到那些修仙门派的启蒙学堂里,让她同那些奶娃娃们一起流鼻涕去,反正她就是个没常识的傻蛋儿。 但现实是,它还是选择了没好气地回答她道:“我说的‘八系’是指金、木、水、火、土、风、雷、冰八种元素,你看他攻击的元素光色就可以看出来了。一般的攻击都是单系元素攻击,使用两种元素攻击就是双系元素攻击。攻击时使用的元素种类越多,攻击的威力越大,也越难操控。一般的元婴修士能使出五系元素攻击就不错了,像九辩这样的,在合体期才正常,毕竟变异元素风、雷、冰不是那么好体悟的。所以说,他确实是个天才。” 夏乐看着下方绚烂的攻击场面,点点头,随口问道:“那你能做到吗?” “哼,这算什么?本尊早已十系攻击随心所欲!” 好吧,这条傲娇泥鳅又臭屁上了,还“本尊”呢,以前同她拽的时候不还都只是“爷”而已吗? “那个……阿龙,元素到底有几种?” “十种。不过嘛,在这低等的下界,估计修士们只会知道八种吧!毕竟,最后的光与暗两种元素,灵力的等级没有达到仙元力的程度,是无法驾驭的。毕竟能够熟练驾驭十系元素,就意味着可以创制自己的空间了。”说着说着,阿龙又臭屁上了。夏乐在心底暗暗评估啊龙的修为,猜测他大约已经不是一般的上界修士可以匹敌的了,心下有点儿小小的窃喜。 正在这时,在那飓风中疯狂扭动身子,反抗着攻击的大蚯蚓,终于找到了这波攻击中的一个空隙,全力撞击,成功地从飓风包围的圈子里挣脱开来,掉落到了地面之上。 夏乐一看,心下叫糟,她忘了告诉便宜阿爹,她已经给阿树罩上了封界,他可以随便打那长虫了。那家伙就是发觉了九辩不会攻击那条树枝,才用阿树顶开了一个缺口,逃了出来。 于是,她慌忙传音补救。 然而,九辩与阿龙的焦点却早已不在此处。 原来从飓风中逃出的大蚯蚓早已不是之前的样子,没有了瘴气的掩饰,大家都可以清晰的看到,这蚯蚓经历了这样一波猛烈的攻击之后,竟是丝毫未损。而它的表皮早已不像刚才那般光滑带着橡胶水鞋一般的质感,而是浑身上下附满了坚硬的紫黑色鳞片,一些零散的乐纹攻击落到了鳞片上,发出了“当当”的回响。这鳞片的样子同阿龙身上的几乎如出一辙,若不是其他地方还保留着蚯蚓原本的样子,她都要将他误认成阿龙的尾巴了。(阿龙:瞎啊,本王哪有这么秃的尾巴!!) 见此异变,九辩的眉头紧锁:“这地龙竟已修出了龙鳞之体?!” 阿龙则是怒不可遏地出声道:“小小蛐蟮,竟敢偷借瘴气,妄想成龙?!龙也是也是尔等低贱长虫能够肖想的吗?!” 又对九辩说道:“九家主,这蛐蟮能耐恐怕不在元婴之下,我且将它制住,你伺机将它斩断,留意瘴气!” 言罢,阿龙目光如炬,一爪伸出,凌空一抓,一按,那大蚯蚓就仿佛被人狠狠地压住了身体的中段,动弹不得,只有两端在费力地挣扎着,拼命地拍击地面。地面在它奋力地拍击之下,塌出了一个大口子,那蚯蚓便顺势收缩起了自己的身子,使得它被抓住的地方粗了好多,再用力地一个拉伸,将身子拉成了细细的一条,趁着压力暂松的一瞬间,“滋溜”一下,钻下了地道之中。 阿龙冷哼一声,道:“哼,还想跑?” 爪子凌空做了一个刨土的动作,只见地面一阵飞沙走石之后,大蚯蚓就这样被刨上了半空之中。五爪凌空一捏,那家伙便被钉在了半空之中,仍旧是中段动弹不得,两头都在拼命地挣扎着。 九辩施音为巨型金刃,裹挟着雷电之力,对着蚯蚓的中段之处,用力地劈砍而去。可惜鳞甲太硬,蚯蚓的皮肤又弹性太好,猛击几次,只是破了道小口子,损了点鳞皮,逸了一些瘴气出来而已。 “砍长虫这种事,还是由我这把巨剑来得快吧!” 只见西边的森林之中,一个黄色的身影一跃而出,那是九夫人,拖着她的那把乌金巨剑一路奔袭而来。她抬头,挑眉,对着自家夫君喊道:“当家的,给我的小黑来点儿猛料,咱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哈!” 九家主脸上的凝重之色稍减,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不自觉的噙上了一抹笑意。 他点头,手指轻勾琴弦。 只见一阵空灵的乐音变成了一个个金色的乐纹,纷纷飞附到了乌金巨剑的剑身之上。剑刃上顿时流转起了电光、火光与寒霜之色。 在百米开外的地方,九夫人高举巨剑,运转灵力,纵身一跃,跃至了蚯蚓中段的高空之上。 第八十五章 乐湖秘境(12) 随即,九夫人握实剑柄,旋身而下,将自己转作了一轮巨大的圆形切割轮,急切而下,一阵电光、火花夹带着冰霜之气四溅而出,那浴桶一般粗细的蚯蚓终于被她拦腰斩断,断成了两节,各自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便再也没了动作了。 因为冰冻的缘故,瘴气还未从切口之中溢出。九夫人便向旁边跳开了三丈距离,掏出来一张净化符,九家主却是迅速飞到了她身边,扶住了她的肩膀。九夫人这才揉着脑袋,对着丈夫讪笑道:“许久没有这么转过了,还真是有些晕乎。不过,咱俩出手果然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哈哈哈……哎!歌儿,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要让阿龙前辈抱着你飞呢?过来,让为娘的看看你有没有受伤?”说罢,朝着夏乐的方向招了招手。 夏乐:“……多谢挂念,我好着呢。” 阿龙将夏乐放到了她便宜爹娘的身边,又缩小了身形,变回了进入秘境时的样子,盘身,继续趴伏在了她的肩膀上。九辩向阿龙拱手致谢,毕竟这条大蚯蚓能够如此顺利地斩杀,还是都要多亏了阿龙的出手。夏乐一落地就向阿树所在的地方走去,想要把它捡回来,却被九夫人一把拉了回来。 九夫人摇了摇手中的净化符,对她笑着说:“再等一下,等它的瘴气都散出来,被净化以后,我们再一起去收拾瘴兽。这长虫这么大,想来内丹品级不会低,光就这身特别的瘴兽皮,估计就能弄出不少好东西。” “不是,”夏乐指着不远处,一个环形褶皱上嵌着的一块金灿灿的东西,对她说:“我是要把阿树捡回来,他在那儿哼哼唧唧抱怨好一会儿了。” “那也等瘴气散尽了再过去。”九夫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三人一龙站在一起,把进秘境以后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原来,九夫人一落地,就在距离此处将近20里地的一处水塘边,她一路搜寻线索,搜到了附近的森林里,顺便采了遇上的一树红朱果。她是被这边打斗的光华所吸引而来的,一来就遇到阿龙出手,要九辩将那长虫瘴兽拦腰斩断。劈斩东西,那可不是九辩的强项,所以才有了她这一番的出手。 那边,夫妻俩小别胜新婚似的,聊得热火朝天;这边,夏乐盯着瘴气一直未泄的两段死蚯蚓,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总觉得有些东西不太对劲啊…… 可究竟哪里不对劲呢? “爹!娘!小妹!” 一个紫色的身影御剑而来,在三人面前一跃而下,是九韶,见到阿龙盘在夏乐的肩膀上,忙拱手,施礼道:“阿龙前辈!” 紧接着,他目带惊疑之色地望向地上那两节蚯蚓尸体,赶紧对自己施以龟息之术,不可思议地发问道:“这……是瘴兽吗?” “不错,”九夫人笑着回道,“这长虫不知躲过了多少次围剿,阿龙前辈说它有元婴期的实力呢!说起来,这地龙化作的瘴兽,在《乐湖秘境百事录》中还不曾记载过,看来,以后是要多加一页了。” 闻言,九韶倒抽了一口冷气,视线在自家爹娘之间来回打转:“元婴期的实力?刚才那阵打斗的光芒,是爹娘在围攻它?” 九辩挑眉:“自是因为有前辈的出手,我和你娘才能得手。” 九韶又看向了自打他过来,还未曾理睬过他的自家妹妹,却见夏乐一直看着巨大的蚯蚓尸体发呆,似在皱眉思考着什么。 于是,他问道:“小妹,你在想什么呢?为何盯着这瘴兽尸体发呆?” 还未等到夏乐开口,九夫人指着金灿灿的树枝,替她回答道:“喏!当初乐镇带回来的任务树树枝还插在那儿呢!歌儿这是急着想要把它捡回来呢。” “……”夏乐捏住了自己的下巴,仍是眉头微蹙着,喃喃自语道:“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九家主也望向了死了许久,再也没有任何抽搐,安静了许久的两节蚯蚓尸体,略略点头道:“确实。若是以往,这瘴气早已散出许久了。不知为何,这次却等到现在都还未泄气。” 九夫人皱眉道:“原以为这瘴气很快就会散出,却不曾想,居然一等就等了这么久。而这尸身也不见有何变化,那瘴气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泄不出吧?我们在此耗着也不是个事儿。横竖这秘境中,只有我们几人,没有外人,便宜不了谁去。不若记下此地方位,我们先去帮歌儿找线索,找完了再回来收拾这兽尸。如何?” 几人望向九家主,九辩稍稍迟疑了片刻,点头。夏乐却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自心底滋生,她看了一眼同样沉默不语,眼神有些猜疑地望着蚯蚓尸身的阿龙,没有得到任何的眼神回应。于是,她又望向了不远处那还嵌在蚯蚓尸身上,高喊着“别把我丢这儿”的阿树,面露迟疑之色。 九韶看见她这副神情,以为她是担心阿树。转念一想,小妹可以通过阿树同秘境中的植物沟通,若有那条树枝在,他们找起线索来应当是事半功倍的。于是,他做出了一副好大哥的姿态,轻轻地压了压夏乐的额顶,说:“小妹莫急,大哥这就为你将那树枝取来。” 言罢,给自己的周身打上了一层抵御瘴气的结界,九韶飞身前去,立于蚯蚓的尸身旁边。此时,不明原因地,夏乐的心跳骤然加快。 九韶伸手,稍稍用力一拔,阿树就落到了他的手中,没有半点瘴气溢出。他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夏乐,打算这就把树枝带回去给妹妹。 然而,变故就在这一刻突然袭来! 被九韶取走阿树的这一半身子陡然立起了一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裂开了四瓣巨口,向着九韶的背心直击而去。速度之快,留下了一层层残影。 见到这一幕的九家夫妇目眦欲裂,慌忙地打出了乐纹墙,挥出了剑气,想要抵挡那突如其来的攻势。 然而,远水不救近火啊! 他们发现异变的耗时本就让他们失去了先机,更何况,九韶离那段蚯蚓有多近,九家夫妇离那段蚯蚓有多远? 眼看着儿子就要遭遇不测,二人是多么地心焦啊! 在那攻击即将得逞的千钧一发之际,原本立于九家夫妇身旁的夏乐竟然消失不见了。待她再次出现时,竟已瞬移到了九韶的身边,使尽浑身气力一般地将他往身后用力一扯。 九韶,堂堂八尺男儿,金丹中期修士,一时不查,竟被自家那诡异的没半点修为的凡人妹妹一扯之下,摔了个狗啃泥,还直接滑到了父母的脚边。 九韶:“……” 九辩:“……” 九夫人:“……” 待他反应过来,起身,望向夏乐,就见她已经一手撑出了一个青色的巨型圆弧形光罩,那光罩居然抵住了那长虫的攻击。她的肩膀起伏频繁,看起来呼吸急促,一边撑着光罩,一边向他们所在之处退来。而父母的攻击,在打到了光罩上之时,居然瞬间消弭。看来,只能被动防守了。 阿龙看着眼前疯狂攻击封界的半条蚯蚓“嘶”了一声,说:“没想到这蛐蟮居然命这么大,都被拦腰斩断了,居然还能活?!” 它又看了一眼封界的强度,点了点头道:“这一次不但机缘巧合地使出了瞬移,这封界也使得不错。要不,我先不出手,你再练练手?” 早已吓到肾上腺素飙升,喘气急促的夏乐,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道:“我说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蚯蚓根本不怕砍这件事啊!你可真坑!” 说话间,她已经退到了其它人的身边,马上伸出另一只手,凌空划了一个弧形,封界随着手势延展开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光罩,将所有人都罩在了其中。 同时,在光罩覆盖到身后的那一刻,挡住了来自背后的偷袭。几人这才惊觉,原来,另一半的蚯蚓竟然也活了!它趁着他们的注意力被前面的攻击所吸引之时,偷偷地绕到了大家的身后,想要偷袭他们。 小小长虫,竟能如此狡猾,还是大意了啊! “没事儿,我这封界牢着呢,化神来了都不带怕的!再说,还有阿树帮忙留意着呢!”夏乐喘着气儿解释道。 九夫人点头认同,九家父子也松了一口气,却也还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暂时安全,大家仔细观察起了那不停攻击封界的两段蚯蚓。开始缓过劲儿来的夏乐,觉得这两条东西根本已经不在蚯蚓的种族范围之内了。 看看那头部裂开的四瓣腥红巨口,每一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尖利牙齿。咬不动光罩,就又是喷绿绿紫紫的瘴气,又是吐黑不溜秋的瘴毒。 这恶心的程度,哪里是蚯蚓能办到的?这他喵就是异形第n部好吧! 九韶看向阿龙,恭敬问道:“依前辈之见,这怪物要如何杀才好?” 第八十六章 乐湖秘境(13) 夏乐一听这问题,火气又上来了,没好气道:“你可拉倒吧,还问他?阿龙它连一条活蚯蚓从中间切开会变成两条活蚯蚓这种常识都不知道!” 说着,一手指着一条拼命攻击封界的大蚯蚓,道:“喏,这两货就是他教怎么杀的结果。绝对是怕我们这儿人多,蚯蚓不够练手的,这不,一条给你砍成两条练了。等一会儿,咱再来个中段各自砍一刀,我们四人就一人有一条,打怪升级经验足,谁都不要抢了!” 闻言,三人大骇,齐齐转头望向了夏乐肩膀上的阿龙。 若不是现在控制封界的是夏乐,而自己也使不出这么厉害的保护罩来顶替她,使得九辩不得不投鼠忌器,不能做任何扰乱她心神的事,他应该早就已经赏了这个胆敢嘲讽大能的逆女一巴掌,压着她同阿龙前辈下跪请求原谅了! 她这么说就是在玩命啊! 玩得还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命! 难道她真以为定了个保命的契约,大能修士就不能把她怎么样了吗?! 于是,九辩急急拱手施礼道:“前辈恕罪,晚辈回去以后定会好生教导她!她前些日子伤了脑子,失礼之处,还请前辈海涵!歌儿,还不赶紧跟阿龙前辈道歉赔罪!” 夏乐额头上的青筋在欢跳,但她需要维持住封界,所以,她要控制她寄几,留一点注意力在封界上,不要跟九家主发脾气…… 被一个没有半点修真常识的丫头嘲笑自己没有常识,这其中的憋屈,阿龙已经有几千年没有感受过了,它确实差点暴跳如雷,恼火得很呐! 但是,这死丫头有一件事说对了。那就是,他确实不知道这蛐蟮居然有如此高的再生能力,一分为二以后居然还能各自存活。它以前是听说过一些虫豸之类的妖兽有这迅速再生的本事,比如九头虫。可它却没能在看到这蛐蟮“死了”好久都不散瘴气之时,有所警醒,还被它的诈死蒙骗。看来,它在这底层下界呆久了,无敌惯了,竟失了应有的警觉,实是不该啊! 于是,阿龙强压下了熊熊燃烧的怒火,金眸血瞳淡淡地扫了一眼夏乐那紧张地一塌糊涂,或面红耳赤,或面如金纸的三个便宜家人,若无其事地问夏乐道:“此事确实是吾失算在先。然则,依你小丫头之言,我们应当如何对付这蛐蟮呢?” 乖乖,这是恼羞成怒,踢球给我啦? 夏乐决定将球踢回去:“这又不是一条凡界的小蚯蚓,这是大蚯蚓瘴兽,明显比普通蚯蚓厉害几百万倍!我一介凡人,对付普通蚯蚓的办法怎么可能用的上?自然得修仙界里经常对付瘴兽的你们去想啊!” 九韶揉了揉刚刚吓到僵硬的脖梗,叹道:“小妹,以往,没有瘴兽被一劈两半了以后还能活蹦乱跳的,更不要说这种一条儿劈过去,两条儿跑回来的。” 阿龙把球又传了过来:“丫头,你以前是怎么杀蛐蟮的?你怎么杀我们就用灵力怎么做,兴许能成呢?” 夏乐“呵呵”一声,干笑传球:“……我闲着没事杀蚯蚓干啥?还要找地方挖它们出来才能杀,我得多无聊啊!不过,我倒是看到过有些地方卖蚯蚓药酒的,我非常确定药酒里的那些蚯蚓都死干净了。阿龙你试试?” 九家夫妇对视一眼,望向夏乐后脑勺的眼神有些复杂。这闺女儿十六年以来,一直养在他们膝下,凡人多的地方,他们除了带她去过一次颂都以外,也就去过乐镇,什么时候让她见到地龙了?还一直“蚯蚓蚯蚓”的叫,虽说阿龙前辈也不叫那长虫为“地龙”,而是“蛐蟮”,可这叫法他们也是在古籍中见到过,独独这“蚯蚓”一称,她是哪儿学来的?她又何时见到地龙泡的酒了,他们都不曾听过,更没见过。 九韶闻言,犹疑地拿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小瓶子,弱弱地问道:“要说药酒的话,我这倒是有一小瓶子跌打的……可能派上用场?” 夏乐眼角微抽,干笑道:“呵呵……挺好,这一瓶,估计能泡一条小手指那么粗的蚯蚓了。” 说着,指了指外面两条正在哐哐撞封界的大蚯蚓,说:“有办法把它俩塞进去泡着吗?还是咱俩出去给它俩涂个药酒,spa一下?” 九韶默默地将瓶子一甩,收回了储物袋里,轻叹一口气。小妹说话是越来越奇怪了,听不明白的东西太多,这脑子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好。 阿树树叶轻颤,对夏乐说:“夏乐丫头,老朽记得在乐镇的时候听别的植物说过,有好些人专门挖了地龙去河里钓鱼呢!好像那地龙在水里泡久了会死。有些时候,钓鱼人把地龙放在岩石上面备用,晒着、晒着,地龙也会死,第二天就晒成薄薄的一片了。” 于是,夏乐摆出一本正经的神色,对阿龙说:“阿树给补充啦,它说,地龙可以淹死,还可以晒死。阿龙,你看看这三种死法,你能做哪个?” 阿龙翻了一个白眼,金眸中,血瞳眯成了一条细线,开始细细观察两条大蚯蚓,道:“晒死一法,或可一试。诸位,护好各自的眼眸。九家主,劳你施展一下冰系的功法,给诸位,尤其是这个丫头,降降温。” 说罢,阿龙从下月的肩膀上跳了下来,落地之时,已是紫色微卷碎发黑色劲装的俊俏少年,流动着金色符文的脸上,一对金眸血瞳甚是惹眼,看上去颇有异域风情。 这是九家父子第一次见到阿龙的人形,都有些错愕地愣了一下。九辩很快便反应过来,恭敬称是,旋指弹起了箜篌,封界内的几人身上瞬间冷了起来。 夏乐被这猝不及防的冷给冻出了一个激灵,一个大大的喷嚏打了出来,带出一条晶莹的鼻涕,封界瞬间晃动了起来,吓得她慌忙稳住,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鼻子,忿忿然道:“你不是说要晒死它俩吗?怎么把我拿来冻啊?” 第八十七章 乐湖秘境(14) 九夫人揉了揉额角直突突的太阳穴,声音有些干涩地对夏乐解释道:“歌儿,闭眼,阿龙前辈这是要发狠招了,估计会很热,还会伤眼睛。” 那边,阿龙盘膝而坐,神色肃穆,背脊挺直,抬头望向天空,伸出了一根手指,凌空画圈。 随着阿龙的手指动作,在两条不停攻击封界的大蚯蚓的头顶上方,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光圈,对两条蚯蚓形成了半包围的姿态。 紧接着,阿龙那原本圆溜溜的血瞳眯成了一条竖线,金色的虹膜闪出了璀璨的金光。与这金光相互呼应,空中的白色光圈一个一个地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光芒之盛,瞬间淹没了四周所有的景物,仿佛天地万物全部都一秒消散,只剩下了刺目的白。哪怕闭上了眼睛,强烈的白光还是透过了眼皮,把眼睛刺得生疼。 很快,强烈的炽热感随之袭来。 “嘶……” 夏乐觉得自己刚刚被放进了冰箱的冰格里冻了个邦邦硬以后,又被丢进了热好的烤炉里面,直接开上了240度的高温档。这是要把她做成冰淇淋面包的节奏啊! 这时,背后的九韶发出了闷哼之声,原本那箜篌中发出的流畅的清冷音调,在此时也有些迟缓卡顿的感觉,九韶手中的阿树更是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声:“要焦了!要焦了!!老朽要烧焦啦!!!要变成炭了!!!!” 不行!要赶紧避光!! 夏乐此刻无比地希望她的封界不是青色的,而是深棕色的避光之色,就像学校实验室里那些存放药品的避光瓶那样。 心随意动。 夏乐只觉着眼前一黑,那刺目的白竟然突然间消失不见了。她尝试着眯缝起一只眼,小心地往外看了一下。 成了! 这封界还真的变成了深棕色的样子了! 透过棕色的光罩,她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几个白色的光圈正在炙烤着那两条巨大的蚯蚓,使得它俩紧贴着封界光罩,拼命地挣扎着,张着巨口无声的哀嚎着,身上有一阵阵瘴气之色的烟雾正在向上升腾着。 可是,还是不行啊! 虽然,九辩一直在往所有人的身上施法,附以冰霜。可是,这冰霜哪里抵得过这般浓烈的热?刚贴上身没几秒,就化作了水,然后仿佛要在皮肤上烧开水似的很快地沸腾起来,汽化升天。也许九家三人还好,因为他们都够皮糙肉厚,有修为与灵力的抵挡,可凡人夏乐就大大地不好了,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她整个人都湿漉漉地,甚至感到自己的脸上已经燎出了不少的水泡。 她现在无比地怀念家里的空调。于是,她开始想象这深棕色的封界是一间空调房,想象着以前那二十五度的空调风吹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果然,阵阵凉风如期而至,吹在了封界中诸人的身上,居然在那一瞬间隔绝了所有的热源。九辩放下了手中弹奏着的琵琶,长舒了一口气,望向了阿龙,九夫人与九韶亦如是,三人齐齐向它拱手致谢。 却见仍然维持着仰天施法状态的阿龙勾出了一抹邪魅的笑,赞道:“哈哈哈,小丫头,这次的封界控制得不错!不但滤去了我的光,散去这光炽之下的高热,还能分神在这封界之内聚出了风。若非你没有灵力,又没有修为,我都要以为你已经体悟到了暗元素与风元素之力了。看来,多出来练练手,果然对你有好处!” 闻听此言,三人大骇,齐齐望向了那正盘坐着瞪着眼睛看外面的夏乐。 这一切居然是她做的!他们刚才还以为是阿龙前辈发现了他们的难处,施以援手呢! 可是,夏乐身上一点施法的痕迹也没有,周围的灵力也没有半分的波动,仿佛她只是盘坐在了地上,什么也没有做过。只是,她被烤得赤红的脸上起了几个水泡,表情是他们许久未见的严肃。 九夫人慌忙跑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子,查看她的状况。却又怕打扰到她的施法,不敢出声询问,面上的神色又是焦急,又是复杂。 却见夏乐偏转过头来,朝她扁了扁嘴,用有些委屈的声线说道:“阿娘,我脸上好疼,你有没有烫伤药?能够一擦就好的那种?” “呵。”对这死丫头的撒娇,阿龙发出了鄙夷的嗤笑声。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人家家那十六岁的娇娇女娃儿了! “有有有!”九夫人忙道,对着自家夫君喊了一声:“当家的,把你那瓶玉骨生肌丸拿出来!” 九韶一听,忙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招出了一个小盒子,对着母亲喊:“娘,我有青玉断续膏,用这个涂一涂就行啦!用不着拿玉骨生肌丸吧!” 开什么玩笑,玉骨生肌丸那可是拍卖会上抢破头的高级疗伤圣药啊,一瓶子十颗,父亲拿着是用来保命应急的,一丸下去,断手断脚的都能让你一刻钟内断肢重生。一般来说,像夏乐脸上那点儿烫伤,大家都是运气使用灵力调养一个时辰就好了,娇气点的擦那一块灵石一瓶的莪术油。他拿出的中级疗伤药——青玉断续膏来给她擦,那已经是属于暴殄天物级的土豪炫富行径了。结果,谁知,他娘一开口,更是败家。 九韶正要起身,将药送去。冷不丁地被自家亲爹用一瓶子药砸中了脑袋,又一屁股跌坐了回去。只见那玉瓶砸中了他的脑袋以后,划着弧度飞向了九夫人那边,让九夫人一把抓到了手上,正是那存放玉骨生肌丸的玉瓶,他娘还附送了他一记眼刀。九韶回过头去,就见九辩神色淡淡地对他说:“听你娘的。” 于是,他只好面色讪讪地收起了手上的药膏,乖乖坐好,看向了自家妹妹。 九夫人倒出了一颗白色药丸子,喂到了夏乐嘴里,笑着说:“歌儿今天可是辛苦了,这个兴许有用,咱先吃一颗试试,要是好得不够快,咱就再来一颗哈!” 第八十八章 乐湖秘境(15) 丹药入口即化,夏乐只觉得自己刚刚吃了一颗接骨木味的薄荷糖。鉴于过去每次吃丹药的惨烈后果,她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又弄出啥惊天地泣鬼神的原子弹来。 哎呀~~你说,等一会儿,这封界会不会需要再开个天窗透透气啥的? 只见封界顶上的光罩果然开始变薄,头顶的光线开始变得刺眼,夏乐慌忙收住了这个念头,让整个封界恢复了原样。 这时,一阵凉意由内而外地在全身各处上发散而出,夏乐只觉得这一阵清凉过后,脸上竟然无比的舒坦,一点儿也不疼了。她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入手是像剥去鸡蛋壳的水煮蛋一般的光滑。 哇哇哇,开天辟地头一遭啊,这糖豆居然对她有用! 夏乐刚想要转过身来分享她的喜悦,却突然间感受到了封界之外的异动。 那两条抵着封界在拼命挣扎的大蚯蚓,此时齐齐熄了动作,却不是死了,而是将身子缩成了圆球,有规律地起伏蠕动着。皮肤上的瘴气一层一层地往外冒,不是刚才被烤糊了而冒着烟气那般,而是非常有规律地形成了一个个瘴气组成的烟圈圈儿。 不好! 这两恶心人的货还要搞事情! 夏乐紧张地盯着看,脚底无意识地抠着鞋垫。 却见两条紧缩的大蚯蚓明显是已经蓄满了力度,对着地面就是狠狠的一个弹射。只见两条大圆球瞬间拉成了两道细长的黑影,闪电般掠过,地上只留下了两个碗口粗细的小洞。 不好! 忘了这两货是蚯蚓,最会遁地了! 阿龙这时也是收了功法,站起了身子,望向了地面。此时,他的金眸血瞳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他来回扫视了一番地面,抿嘴点了点头,淡笑着看向了夏乐:“刚才的光炽之法确实有效,这两条蛐蟮现下受伤颇重,大约也就剩金丹期上下的实力了,正躲在下面的巢穴中修养着。” 夏乐一听,以她对阿龙这厮喜爱坑人的恶趣味的了解,斜斜瞥了他一眼,见他此时光说话,没追击,就预感到这里绝对有坑等她,非常干脆地直接开口问他:“那你不打算跟刚才一样把它刨出来,继续烤吗?” 阿龙仍旧淡笑着说:“这次这蛐蟮学精了,摸到了空间之核的旁边正吸取这秘境空间之力呢!若是一个不小心,损毁了空间之核,那么,秘境崩塌或是爆炸,都是分分钟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就此跑路,做我们自己的事,不管它了?”夏乐总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阿龙还是那个表情,淡笑着说:“如果这蛐蟮吸取的空间之力过多,那么,这个秘境还是会崩塌或者爆炸的。” 行吧,抓,秘境要崩;不抓,秘境还是要崩。 你干脆让整个世界就此毁灭算了! 夏乐一脸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的样子看着阿龙,一旁的九夫人忙施礼请教道:“以前辈之见,我们现下应当如何做?” 阿龙淡笑不语,看着夏乐。 夏乐扯了扯嘴角,讪笑着问:“那我们立刻马上逃出秘境?” 阿龙点了点头,仍旧淡笑着,学着夏乐平时那吊儿郎当的语气语调说道:“嗯,这样,你们一伙人是全部都安全了。然后,秘境崩塌,从此,这世间再无乐湖秘境,你要的证据也都会全部灰飞烟灭,哦,不对,是连灰都不、会、有。” 九辩闻过味儿来,接着这个话题,继续道:“前辈所言甚是。待得我们出到秘境之外,必遭夏家围堵。倘若他们得知秘境崩塌之事,从此再无秘境机缘可寻,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加之进来此处之前,两门之间的龃龉,我阳律门从此必陷干戈之地。” 九韶也移步来到了夏乐身边,伸手轻抚她的发顶,叹息着加码道:“而小妹你……哎~此行又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你的清白,以后,只会有更多的脏水往你身上泼,你怕是要从此深陷泥泽了……” 夏乐杏眼一瞪,一手拍开九韶那只在她头顶作乱的手。 好嘛,让他一次,这小子就摸上瘾了不成? 还有,这父子俩,一个接一个,话赶话的,挤兑谁呢?! 她叉手环胸,瞪向阿龙:“我才不信你会没办法搞定这事儿!有啥想法你就直接说,别闹这些弯弯绕绕的,我听不懂。” “自然是要先练练你啊。”阿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会儿子还有些时间,你先想想有没有办法把蛐蟮从地底下弄出来,或者,你让它们离开那空间之核的附近也行。” 夏乐瞪向阿龙,把嘴抿成了一条长长的直线,挠了挠后脑勺,倒还真让她想起了一些事情,于是,她说:“我记得小时候,暴雨天经常可以看见土路边爬出很多蚯蚓。有些比较皮的小孩就会冲上前去,一脚踩上去,再碾一碾,就把爬出来的蚯蚓给弄死了,有些还挺恶心的,粘在鞋底上呢……要不,你也给它们来个水漫金山试试?” 此刻,九家三人的内心是复杂的: 宫徽羽:(叹息)这孩子又犯病了,小脑瓜子里还不知道塞了多少幻觉,哎……(捂额头疼ing) 九辩:……这女子应当不是歌儿,可这血脉感应……却也不像是夺舍而来的……究竟,她……(望向阿龙)……此事当如何是好…… 九韶:???家里怎么可能会有地龙呢!小妹小时候何时在暴雨天出门了?“皮孩子”……她小时候见到的小孩子,除了几个不出门的家仆以外,还能有谁?嘶……莫不是说的夏南吕那厮?可那也比她大了9岁了啊,她怎么可能见过他小孩时候的样子!还有,那个“水漫金山”是个什么东西? 阿龙挑眉,瞥了夏乐一眼,问出了所有人都有的问题:“哦?你说的‘水漫金山’是何招式?可是水决?” 夏乐:“……” 这显然并不是解释白娘子和法海的恩怨情仇的时候。 第八十九章 乐湖秘境(16) 于是,夏乐轻咳了一声:“就是弄很多的水来,像暴雨天一样,用水把它们逼出来,逼不出来,至少让它们受不了水淹,离开你说的那个什么‘空间之核’也行啊。” 阿龙点头,道:“可以一试,你上次不是尝试过控水了吗?你这次也试试?” 夏乐一脸懵逼:“可我只会移动水啊!这附近哪儿有水我也不知道,怎么控?无中生有吗?” 九韶看不下去了,插口道:“小妹,你只需要用灵力调动周围的水元素,使之凝集为水即可。” 说着,他摊开了自己的掌心,伸到了夏乐的面前,手中灵力的波动渐渐地变得强烈起来,潺潺的流水就这样从他的掌心往外轻涌而出,散落在地。 夏乐眨了眨眼睛,询问道:“所以,在做这个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想着要水元素集中到你的手心,然后变成泉水的样子流出来?” 这问题问得委实奇怪,与修行的功法、法决或灵力的控制这些施法要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九韶轻蹙眉头,仔细地思索了一会儿自己的施术过程,有些迟疑地点头道:“好像……是有想过。” “那我试试!”夏乐学着九韶的样子,摊开来自己的双手,开始集中注意力,想象着四周的水元素向自己的手中集中,然后化为清泉从自己手心倾泻而下的样子。 然后…… 意外发生了。 只听得“噗”一声,是泡泡被戳破的响动,刚才还完美笼罩着众人的封界消失不见了。而夏乐却仰头面空,直挺挺地栽倒了下去。 九韶眼疾手快,在人脑袋就要砸到地面之前,将她搂进了怀里,正要紧张出声,却是神情一滞,愣住了,一双杏眼越瞪越大。 夫妻俩配合十分默契,一前一后地将他们夹在中间,警戒着周围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正要出声,查问女儿的情况,却听得一声绵长的呼噜声从背后响起。 听这声响,她这气息那是稳的一批呀…… 见此情形,阿龙的面色泛起了一层可疑的薄薄潮红之色,轻咳着出声,道:“咳咳……诸位稍安勿躁,丫头她这算是练到极限睡着了……大约就是精神耗尽的状态。她缓一缓即可恢复,无事儿无事儿。” 九辩闻言,眉头微蹙,走到夏乐身旁,躬身,喝道:“歌儿!起身!女儿家睡在此处成何体统!” 九韶见自家老爹似有火气,赶紧抖了抖被枕住的胳膊,又轻轻拍了拍夏乐的睡脸,然而,他妹妹毫无反应,仍旧打着均匀的呼噜声。 阿龙轻咳,解释道:“凡是此时,这丫头是叫不醒的,须待她自己回神。” 九韶忙问:“依前辈之见,引水之事我来可好?”说话间,迅速以灵力托起了睡着的夏乐,让她悬浮于半空,做出了引水的手决。 阿龙点头。 殊不知,在他们对话的短短瞬间,夏乐又一次在梦中来到了那个山顶的莲池边。 一如既往地,她缓缓步向那株莲花的生长地,远远地,习惯地数起了那流光溢彩的花朵,却发现少了一朵。 她蹙起眉头,加快了脚步,来到了最靠近花朵的池边,却在波光粼粼的池水中见到了一个流光溢彩的女子身形正在若隐若现,彩色的流光正在勾勒她的眉眼、她的骨骼、她的脏器……这本该是一个令人惊悚的恐怖片画面,却因着这场地散发而出的神圣光华而显得格外圣洁安宁,夏乐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反而是有些淡淡的亲近之感在心下滋生,使得她好奇地步入水中,向那虚幻的女子靠近。 “……” 好不容易终于拼凑着流光,勉强认清水中人面貌的夏乐有些纠结无语。 这一模一样的脸…… 理智怀着侥幸,拼命地告诉她,这水中女子是九歌。 内心的情感却跑出了排山倒海的草泥/马,抓狂地尖啸着:你要是给人剖开,也就这个样子! 谁他喵乐意看自己的解剖图啊喂!!! 实在有些一言难尽的夏乐闭眼,揉起了自己欢跳的眉头,却不想,水中的九歌竟在这一瞬间张开了眼睛,看向了她,身形瞬间凝实,奋力张臂,向她扑去。 没能做出任何反应的夏乐,只听到耳旁传来了一句清灵的女声:“借我一会儿!”便是一头扎进了池水中,连一句“借啥”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待她挣扎起身,想要骂人时,目标却早已消失了踪影。 嗯? 九歌人呢?? …………我是场景分割线………… 在乐湖秘境的死地之上,乌云开始小规模的聚集起来,越来越厚,云影也越来越重,夹杂着凄凄艾艾如泣如诉的二胡之声,天上的阳光像是突然间放弃了给这块土地赐福。 这是九韶拉着他的宝贝二胡而使出的招雨术——雨霖铃。 瓢泼暴雨瞬至,诸人身上都亮起了一个个的保护光罩,滴水不沾。 九夫人小心地将女儿护在了怀中,万分纠结地看着女儿张嘴打呼噜就要流出来的口水,不知道是该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擦,还是捏个清洁术丢她的好。却见女儿一时间闭上了嘴,张开了眼,轻轻喊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娘”,便轻轻推开她,站直了身子左右张望。 在依次喊出了带着哭腔的一声“爹”和“大哥”以后,她敏锐地察觉了脚下的不对劲儿。 心下暗道不妙,她慌忙合掌又张开,一张巨大的莲叶在众人的脚底显形,又是一套行云流水般优美的手势,淡绿色的封界便笼罩了整张莲叶,裹住了其中的人们。 这时,猛烈地撞击从脚下传来,九夫人担忧地望向自家闺女,却见她脸上毫无半分臆想之中的惊惧之色。只见她坦然地张开了双臂,指尖变换着手势划动,动作翩然若仙,稳稳地控制住了封界的颠簸,目光坚定地望向了脚下那两条频频袭来的蚯蚓瘴兽,开口轻声细语问道:“地龙已然引出。阿龙前,呃……阿龙您、你……可能再次相助,帮我们制住它?” 第九十章 乐湖秘境(17) 阿龙眯缝着眼,不疾不徐地步上前来,声音有些慵懒地望着对方,开口问道:“不知九姑娘是想叫我如何相帮呢?” 眼前的少女原本有些粉红的面色当下凝滞了起来,苍白之色袭上了她的嘴唇,她正要开口,却又忍不住咬了一口下唇,抬眸,望向阿龙那令她有些胆寒的目光,努力地稳住声息说道:“还要劳烦前辈再展神通,将这两条地龙再次固于空中。还请父亲奏乐控金刃,将其碎分千万段后再以三昧真火焚烧。如是,此兽应当不能再度复生了。” 阿龙眯眼点头,轻笑出声。 九辩当他这是认许了女儿的计划,便也点头,准备伺机而动。 却见阿龙用冰冷的眼神望向了两条蚯蚓,淡淡说道:“不必如此麻烦。”言罢,伸出两只手,凌空一抓,两条蚯蚓便被定在了空中。只见他用力一捏,污浊的浆汁迸溅,浓厚的毒瘴之气顿时四散开来。幸得有封界在,并没有让诸人因暴露其中而遭了殃。可这瘴气却像是有了神智一般,迅速地下融,瞬间便全部进入了地下,再无踪影。再看地上,只留下了两片干瘪又有些裂痕的蚯蚓皮。 见此,阿龙点了点头,说:“现下可以撤去封界,尔等若是喜欢那地上的兽皮,也尽可拿去。” 一家子这才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对阿龙实力的忌惮也是更上了一层楼,当下均是恭敬地抱拳行礼,便兴冲冲地前去收整那巨大的瘴兽之皮去了。 而九歌则是对着阿龙深深地一揖,在阿龙的探究目光下,微微一笑道:“多谢前辈相助,晚辈告退了。” 言罢,向着阿龙的方向倾身倒下。阿龙顺手一接,却见这少女又进入了沉睡的状态。遂嘴角一勾,微笑出声:“这可真真是有趣得紧了。” …… 还在莲池之中四下张望,找寻九歌的夏乐,被突然再次出现在眼前的透明人影给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开口问她做了什么,人却被她一拍水花,被池水淋了个满脸不算,还被糊了个满眼,随即便被一个浪头给拍回了岸边。 待她抹干净满脸的水渍,再次睁眼,看见的却是阿龙那张放大到欠扁的正太笑脸,笑得贼兮兮的那种。 “睡醒了?” “睡你个头头了,小屁孩儿,是不是你又用水泼我了?” 瞧瞧,这清奇的关注点,是夏乐没跑了。 “嗯,神魂印记确实回来了。待此间事了,你须与我好好瞧瞧,方才你又去了哪儿?”阿龙继续高深莫测地笑着,夏乐瞅着他那样子是更加欠扁了。 “现在,麻利地从你口中的小屁孩儿的怀里起开!我可不想一直这么抱着,死丫头你太重了。” 这话说的,夏乐老脸一红,赶紧一个鲤鱼打挺,弹立了起来,浑身上下拍打着完全不存在的衣服褶子。 好在那千辛万苦捡回来的小树枝,到底不是无用之物。在之后的搜寻证据和调查过程中,树枝发挥了它独特的话痨天赋。 此时的画面是这样的: 每次走到树枝喊停的地方,传话工具人夏乐就会喊大伙儿停住,然后将手中的树枝往地板上一插,整个人就这样一屁股坐在了树枝的旁边,对着小树枝自言自语点头摇头,有时候还会露出各种嫌弃的表情,甚至怒气冲冲地跟这条树杈子开骂。 别说,这样子,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她有什么大病。 好在,一来,这一家子人都已经习惯了她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再来呢,他们也已经知晓了这条树枝的不凡之处,便也就随她抽风了。 只是,九辩虽不言语,却总是用他深邃的眼睛,目带疑惑地审视着她,似乎想在她的神态中再看出些什么来。 此时此刻,在一片焦土旁…… “夏乐丫头啊,你别急,我还在问,大家都在回想,毕竟半年多以前的事儿了,咱植物没事儿记那些做啥,你说是不是?” “哦哦哦,有了,前面那棵龙血树说它想起来你有啥奇怪的地方了!” 夏乐神色淡淡,不带半分兴奋地回道:“哦,说。” “呃……算了……我还是不传话了……” “所以,这次是发现我头上的花没有花粉,还是发现我没长叶子还能活这种事儿?” “呃,它说,你半年前在这里挖了好几个时辰的药,居然没有拉过粑粑,害他等了好久的肥料,也没。。。。。。哎哎,你把铲子放下,别生气,你要知道,它们常见的就那么几个鸟兽活物,哪个儿像你这般抠门的!它们一个时辰就能出好多的……哎哟!不是我这么说的,别迁怒啊丫头!哎哎哎……” 夏乐二话不说,扯起这树杈上的小叶子就拼命地又扯又拧又捏。鬼知道这银杏树枝是怎么长的,这叶子就像吃了橡胶恶魔果实一样,任她怎么鬼扯都不断不碎的,明明当初她娘把这个树枝折下来的时候,那一声脆响“咔”还音犹在耳,结果现在却不知怎么愣是养出了一枝橡胶棒子,弹性不要太好!只不过,她这么蹂躏树枝,它还是会不舒服的,但也就能吱哇鬼叫罢了。 所以,没有听到啥有用消息,反而听到了一堆废话的夏乐,她很不爽,于是,她就决定要让这小树枝也很不爽利。 “哎哎哎,丫头,莫再扯叶子,再扯我就秃了!啊啊啊,老朽要秃了,秃了,啊啊啊啊!手下留叶呀,夏月丫头……” “哎哎哎,有要事了,这次真的……哎哎哎,丫头,莫再扯叶子,再扯我就秃了!要秃了!秃了我就不告诉你要事了!停手啊啊啊……真的是线索啊!” 夏乐用淬满冰碴子的眼神瞪着树枝,用不抱一丝希望的声音冷冷开口,幽幽放出了一个字:“说。” 令她意外的是,这一次居然真的有了那么一丁点的线索。 抱臂靠树站在一旁,一脸木然地看着她蹂躏世间至宝——琉璃宝树树枝的阿龙,见她神色有变,闪身来到了她眼前。 第九十一章 乐湖秘境(18) 夏乐抬头,向阿龙点头,转而面对众人说道:“有植物说,九……我在这里挖药的时候,我的影子动作跟我偶尔会不一致,有几次,我起身了,影子还留在那里,被拉得特别长。还有,那时候的我似乎还在手上捏了一块小石头,似乎那石头就是和什么人通话用的媒介。” “影子?石头?这……”九夫人拧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 “它说的那石头可是通讯玉简?”九韶说着便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绣花荷包,倒出了一片玉简给妹妹看。 夏乐接过,在阿树的指引下找到了提供消息的那株小朱果树苗,给它细细打量。 然而,并不是。 树苗说那是一颗白色的光滑石头。 为什么它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原来当年,九歌在采摘了药材路过它的母树的时候,不小心把它这个小枝丫给碰断了。然后呢,九歌自个儿觉着过意不去,把它握在手里拿了好一段路,才找了这么个好地方将它插下泥里,还给了点儿灵水,它这才能在这里生了根。后来,她采药的那一片地都莫名着了火,母树遭了殃,它就成了这里幸存的唯一一棵朱果树了。虽然,它小到没人能看出它是个啥来。 这次,与恩人再遇,它希望夏乐能带它走。 意外获得盆栽一株的夏乐挠了挠脑袋,把石头的样貌又跟九家诸人复述了一次。 “光滑的白石头,没有任何符文……能通讯……这……”九韶收回了自己的通讯玉简,摩搓了一下,喃喃自语道:“若是换个颜色,变成黑色,倒是像极了溯影石。诶,妹妹你会不会并不是在与人通话,而是在看留影?” 夏乐摇头,道:“不是,树苗说听见那块石头有男人的声音出来。说的是药材的方位,而九……我都会重复一遍。” 九辩恍然,上前,蹙眉急问:“所以,当时你只是重复地点方位,并没有跟对方对话或着问答?” “这……”夏乐看向了阿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点头道:“确实没有看见问答之类的互动。” 闻听此言,九辩眉头一松,道:“这便说得通了,那石头想来便是传说之中的溯音石。” 九韶不解:“父亲,溯影石不都是黑的吗?何况也不少见啊,刚才不还见着了吗?那东西怎就传说之中了呢……” 九夫人一个爆栗送上,打得儿子忙抱头“哎哟”告饶,这才恨铁不成钢地把他往旁边带,斥道:“小子无知就莫要乱说,这溯音石与溯音舫的事儿,那可真真就是坊间传说,你且听我同你说来……” 那边,九夫人将儿子拖走科普去了,这边,九辩恭敬地抱拳询问阿龙道:“前辈,您可知晓有何功法能对人影下手?” 一脸没事人的样子,抱臂倚树的阿龙被这一问,挑眉点头,心里寻思着这个乡巴佬乐修倒是有些本事,嘴上却是回道:“先将你的想法说道说道,说不准我俩不谋而合呢?” 九辩拧眉,薄唇微启,一字一顿地轻声念出二字:“上、界。” 阿龙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冷冷带出二字:“魔族。” 这二字一出,九辩的眉头拧的更紧了,额头沁下了虚汗,再次抱拳,询问道:“还请前辈赐教,传闻不是皆言魔族无法在无浊息之处存活?大吕虽然灵气不及上界,却也没有魔族赖以为生的魔源浊息,即便是上界中吕,也曾有过一则轶闻,说是有大能斩恶龙,封九眼,自此之后,中吕再无浊息可存。” 阿龙冷冷扫过抱拳的九辩,淡淡地吐出一个轻蔑的字:“哦?” 这冷意惊得九辩头皮发麻,身子堪堪忍住了来自骨子里发出的颤抖,虚汗更甚了。阿龙这一眼虽未使威压,却也带上了明显的危险信号,令九辩通体生寒。 盯他良久,这位满身流动着符文金光的卷发俊俏少年才冷冷地发出一声鼻音“哼”,结束了他莫名其妙的死亡凝视。 九辩这才长舒一口气,将抱举行礼的双手缓缓放下,就听得阿龙又施舍了他一句话:“然则魔种,却是无孔不入的。” “魔种”?那是何物? 本能察觉到事态有异的九辩猛一抬头,望向阿龙,正想要询问更多细节,却见少年已然抱臂闭眼,冷冷地斜倚在一棵大树旁,俨然一副不欲多言的做派。 …………我是场景分界线………… 此时此刻,朱襄站在一片焦土上,她知道,这寸草不生之地,必然是小师妹曾经采药过的一处。她小心地捏起了些许焦土,轻碾一番,又放到了鼻下,细细地嗅闻辨识。 除了浓厚的焦糊味之外,似乎…… 还有一种未知的不祥气息…… 这一气息…… 乍闻之下,似乎跟这乐湖上的毒瘴之气有些相似,却仍能在细查之下闻辩出那些许的不同之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味道呢? 正当她皱眉寻思之时,手中的焦土忽然腾起了一丝黑色的烟雾,吓得朱襄慌忙拍飞了手中的焦土。再看自己脚下,只见那厚厚的焦土之上,不知何时竟也腾起了一层细薄的黑雾。 “不好!” 朱襄轻喝一声,脚尖点地,同时不忘第一时间拿出面罩给自己带上,激发了气囊,飞快地借着附近的大石,三下五除二地跳出了焦土范围。继而,迅速的向远处那看起来空气清新的密林急奔而去。 此地有异,须立刻与师父他们汇合,禀告此事! 奔出了二里地,估摸着后面的那片古怪的黑雾焦土应当无法袭击到她了。朱襄才慢下了脚步,掏出了自己的通讯牌…… 却在此时,朱襄扭头,瞥见远处有一阵滚滚的烟尘正朝着她的方向疾驰而来,期间夹带着一阵“乒乒乓乓咚咚”的锅碗瓢盆碰撞之声。在这嘈杂声之中,似乎还夹杂着十师妹石磬那粗犷中带着惊恐鼻音的尖声惊叫。 第九十二章 乐湖秘境(19) 不由自主地,朱襄瞪大了双眼,凝神聚焦。这才勉强看出,那一溜烟尘的前端中心,那个远远的小黑点儿,正是自己那曾经做过体修的十师妹石磬。 不多时,耳旁便传来了石磬那一直循环重复着的,又洪亮又粗狂的尖声惊叫:“师父师娘师兄师姐们!大事不好啦!!快来救人呐!!!~~~” 遂摆正架势,朱襄祭出了自己宝贝古琴芭蕉,一动不动地盯着十师妹跑向了自己的方向,准备随时出手迎击。 待得她跑近了,她便更是目瞪口呆了。只见那石磬早已涨红了一张娃娃脸,脖子处筋肉劲出,斯文的乐修道袍都被她迸溅的筋肉给撑坏了,两只窄袖更是直接被她那粗壮的双臂给炸成齑粉,消失不见了。浑身上下,衣衫褴褛,好险没露出啥不能露的地方。显然,十师妹这是被逼到使上了她压箱底的体修本事! 再看她左手咯吱窝里夹着软趴趴的八师弟陶鼓,衣衫褴褛,已然是个不省人事的样子。他的法器阮咸,琴弦尽断,而断弦就这么随意地打着蝴蝶结系在了他的一只手上,任由那琴身随着石磬的跑动而拖撞在地,发出一路沉闷的轰鸣。若非这琴是个祭炼过的法宝,怕是早已散了架。嘶,这系结的手法倒是像极了十师妹前些日子刚跟小十二(九歌,实际是夏乐)学的。 石磬的右肩上扛着两个红色的木梯,右臂上挂着七师弟陶钟,也是个衣衫褴褛不省人事的样儿。这么一看,那两个木梯竟是他被生生折成两半的编钟架子。架子上的一大堆编钟早已落尽,又被几根头发串起来,系在了架子腿上一路拖行,也不知道拖到现在这个点儿那钟的个数还对不对,就听见它们互相顶来撞去地,发出了好一阵锅碗瓢盆般的声响。嘶,要说这体修的头发是真的好任性(韧性)啊! 此时,石磬的一双赤脚正迅速而又猛力地击打着地面,留下一个个深深的痕迹,向身后飞溅起无数沙石土块,滚滚烟尘。她箭一般地冲到了朱襄的身后,将身上挂着的人与法器都搁到了地板上,堆成了一个三角堆。这才喘着粗气望向了身后,那早已施展音功将她所带来的沙土挡开的五师姐朱襄,大着嗓门喊道:“五,五师姐……不,不好了……” 朱襄目视前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问询道:“究竟何事,速速道来!”忽觉不对,立刻又补上了一句:“只说重点!” 闻言,刚想把自己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儿全部搬出来的石磬,不由得噎住了一下,把即将说出口的话在自己的嘴里嚼吧嚼吧,才吐出了这么一句:“七八师兄昏倒了,那边的地冒黑烟。” “就这?!” “嗯!” 朱襄:…… “我问你答。” “诶!” “两位师弟是谁伤的?” “不知!” “你怎么发现他们的?说重点!” “我听见老远一声‘轰’,去了他们就晕那儿了,那地儿还汩汩冒着黑烟。” “可有其它异常?” “我跑了,没看!” “可知黑烟因何而起?” “不知!” 这啥都问不出的,把朱襄这等好脾气的人都问出了一头青筋:“那你为何一路奔逃呼救?!” “那黑烟会动啊,味儿还老大了!我觉着再不跑就跑不了了,绝对是大事儿!” 朱襄眸色一凝,这不就是她刚才在那焦土之处遇到的诡异黑雾吗?没想到别处也有,十师妹虽然天资不算聪颖,却对危机有着常人不能及的敏感,她若觉得不妥,那必是有异。 “你可曾传讯给师父?” “未曾,我急着扛起师兄们跑路,结果一发功,就把腰上挂的储物袋给崩不见了……” 朱襄:…… “你在此处可有感到不妥?” “并无。” 于是,收功收琴,朱襄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枚传讯玉简,挥手,但见灵息一点而亮,只等着九辩的声音能从中响起。 …………我是场景分割线………… 在一片烧焦的嶙峋石滩上,宫商正撅着屁股小心翼翼地扣着一块大石上粘着的玻璃质感焦化物。若他的感觉不出错的话,这东西应当是由一些灵植的汁液在超高的温度下凝集而成的,算是即将成丹的药液凝块。 这得是用了多强的火系术法! 竟能在野外直接释放出炼丹炉内才能达到的高温! 而释放这样的术法,竟只是为了毁坏这一片灵植的生长之处?! 莫非,这又是那天火之术? 九歌这丫头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 突然,宫商身子一侧,急急向外一滚,手中那原本正在细抠的焦化物落了一半入他掌心,被他急收入储物袋中。 一声巨响就这么炸在了他刚刚身处的位置,炸出来一个深坑,连带着他刚才正扣着的另一部分焦化物,散作了腾腾黑雾。 “啧!”浓浓的嫌弃之声自上空响起。 宫商抬头,只见空中悬浮着一团翻涌不息的血色浓雾,有人立于其中,却因着那浓雾的诡异,令人无法用神识探明其真身。 于是,他弹身而起,连跳数步,退至开阔处,边仰视空中那团血雾,边拉直了流星锤的中段锁链,摆开架势,肃声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却听得那愤恨之音自血雾处响起:“哼,尔等宵小之辈也配!”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猛烈的袭击,每一下都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只见流星锤的两端已然腾起,在宫商的身周高速地旋转着,带起了中段的锁链,在宫商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球形的保护圈,泛着金黄的火光,将迎面而来的攻击一一挡下,溅起了密集的金色火花。 保护圈中,宫商红唇紧抿,眉头紧蹙。将来人的攻击细细分辨了一番,隐隐约约地看出来,不断击打在他保护圈上的竟是一支玉笛。心下暗道:“此人莫不是个乐修?可哪有乐修这般滥用自家法宝的?” 第九十三章 乐湖秘境(20) 几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宫商决定拿话激他,一边控着流星锤,他一边轻笑道:“你这好好的一把笛子不吹,却拿它来当棒槌乱敲,还没能敲出个章法来。想来阁下这乐修应当是个西贝货吧!” 红雾中那人似是被宫商的话成功激怒了,红雾的颜色变得更加阴沉,应当是眼睛的位置似是闪过了一丝凶狠的光芒。他手中的笛子瞬间变得血红,仿佛被火焰烧焦了一般。 “你才是西贝货!”红雾中人咆哮着,他的声音如同野兽般低沉而凶狠。他挥舞着手中的笛子,空气撞击着笛腔,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再次向宫商攻去去。 “有戏!”宫商心下暗喜。 他迅速地向旁边一闪,躲过了笛子的攻击。同时,他控着流星锤,猛地向来人那模糊的头部方向砸去。 红雾中人敏捷地一闪,躲过了流星锤的攻击。 就在这瞬息间,他们来回了十数招,周围的空气都因着他们的打斗变得灼热起来。可即便如此,除了攻击他的玉笛露出了火红的色泽之外,那人身上翻滚的红雾不但丝毫未散,还越打越厚重,令人无法判断这来者究竟为何人。 宫商决定再试他一试。 “看来阁下对乐修之道并不了解。”宫商轻笑出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和挑衅。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向红雾人冲去,手中的流星锤如同闪电般,向着那人飞驰而去,如雨点般的攻击密密而来。 红雾涌动,那人被宫商的攻击所逼迫,身子不断地后退,却也是不慌不忙,尚未见其乱了阵脚。 “乐修之道,重在修心。”随着密集的流星锤落地之声,宫商的声音清晰地在空气中回荡着,“惟有懂乐之人,护乐之士,方可称之乐修。如你这般毁器做派,不过一个滥竽充数之辈尔!” 然而,这一次,宫商的话却并未起到作用。那红雾中人似乎已经在过招之间冷静了下来,只听得他一声冷笑:“哼,果然是卑鄙之辈,端得是个牙尖嘴利的!” 宫商眉头微皱,他没想到这个红雾人竟然没有入套。不得已只得先迎敌,他控着流星锤,猛地向红雾人的头部砸去。那人敏捷地一闪,躲过了流星锤的攻击,又一个回身,开始了他那一方的进攻。 突然,宫商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身后袭来。他转身一看,发现一道红色的光芒向自己冲来。他来不及思考,只得迅速向旁边一闪,躲过了这道光芒。 来人见状,并不打算给宫商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将手中那已然红光大胜的玉笛向上一抛,口中念决,其声似有乐律,却又粗哑难听;似在念咒,却又韵律感极强,诡异至极。 刚刚躲过强力一击的宫商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传来。他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红雾所笼罩。他想要挣扎,但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动弹。 红雾中人见状,冷笑一声:“你可以死了!”言罢,腾身而起,向着宫商的方向极速冲去。 在这个危急关头,宫商咬破了舌尖,逼出了自己的一口精血,急急催动密法。他集中全身的力气,向脚下的红雾猛烈地踢去。这股力量瞬间传遍了全身,他的身体终于得以挣脱束缚,一跃而起,躲过了来人的致命一击。 当他正想号令他的影火鉴时,却又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唤出任何法宝,而自己的储物袋也被封死,竟也招不出一点儿东西。 而刚刚一击落空的红雾中人则不慌不忙地站直了身子,朝他发出了一声嗤笑。 情急之下,宫商再次催动密法,使他短暂拥有了元婴期的实力,他腾空而起,就见到他俩刚才缠斗的地方竟然腾起了一层薄薄的黑雾,而他们打斗之时落下的痕迹,竟然组成了一幅诡异的红黑相间的图案。 这竟成了个阵法?! 而他,已然入阵。 显然,那人之前被他激怒的样子都是佯装出来的。他引着自己攻击他,顺便画出来了这么一个封禁自己取物的阵法,而他便这样画地为牢,顺势困住了自己。 真是好智谋,好心性! 这对手难缠,寻隙遁走方为上策。 “能逼我使出这招,也算是个人物。”红雾中人的声音如鬼魅般阴沉,“可惜,于我,杀你仍是瓮中捉鳖。”言罢,手势翻飞,有光自红雾处乍现,似是控阵,又似是在蓄力,就要向凌空的宫商攻去。 宫商心中虽然惊骇,但尚算镇定,他知道那人接下来的一招必不寻常,最好立刻脱身。他寻思着,得设法拖延一些时间,好使出自己那遁逃秘法。遂尝试着转移那人的注意力,将手负至身后,手指暗暗掐诀,身子面向红雾中人,左右来回地移行换影,做出一副已被缚于阵中,用尽身法也无法逃脱阵法束缚的样子。 为了演得更像,宫商用嘴硬的语调说道:“我虽不才,却也知道好歹。像你这等藏头露尾、暗施毒手的小人,才真真是令人不齿之徒!” 红雾中人冷笑一声:“死到临头,嘴倒是硬!” 话音未落,地下黑雾中传来了一阵诡异的音符波动。这波动如潮水般翻涌,仿佛有无数乐音在其中穿梭,充盈了整个阵法,宫商只觉得心头一阵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撕扯他的灵魂。 他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再次催动密法,“哇”地吐出了一口心头血。 就在那红雾中人以为自己已经得逞,即将击杀宫商之时,却见那一口鲜血化雾包裹住了宫商的全身。而他的身影,就在这层层的包裹下,悄然消退,只留下了一个虚影,缓缓地散落天地之间。 “啧!”那人探查了一圈周围,并没有找到宫商的身影,显然,那宫商已然逃出了他的布阵范围之内。 他愤恨地一把抓下了悬空的红色玉笛,阵收。 “竟是小看了这宵小之辈。” 第九十四章 乐湖秘境(21) 这阵法是他新得的,就如同传承记忆般,在他脑子里突然间打开了,便这么会用了。 在他记忆中,这等阵法,加上他现在的修为,控住一个元婴中期应当不是问题。可他竟让这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给逃脱了,着实可恼。 红雾中人静静地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手势翻飞、掐诀。瞬间便遁入了黑雾腾腾的地下,不知何去了。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杀这一个小人,不急于一时。 自始至终,这人都没有显示出自己的身形与样貌,令人琢磨不透。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地面上的黑雾开始慢慢消散,那红雾中人始终没有再次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半空中,宫商的身形慢慢显现。他无力的跌跪在了地上,“哇”的一口鲜血又是喷吐而出。 三次催动密法的他,已然是强弩之末。他内视自己,果然内伤不少。这最后一次催动的密法,只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只能让他的身形与气息消失在天地之间,让敌人无法发现,但这秘法最是消耗气力与精血,最多也就可以维持一个时辰而已。 这次算他运气好。那人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便已然完全离开,给他省下了不少气力。否则真让他等一个时辰,不要说那人会不会走了,他自己就算熬到了那个时间,也只能无法动弹地掉落地面,等人来救。 宫商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缓缓地拿出了一枚传讯玉简,一瓶子丹药和一张符箓。他原本就鲜艳的红唇,在自己鲜血的浸染下,更显出了一分妖娆。 …………我是场景分割线………… 收到朱襄传音的九辩面色大变,慌忙嘱咐她们原地隐蔽待命,保持玉简通话,便催动寻音之术,带着众人坐上了九夫人那柄变大的乌金巨剑,飞速前往她们的所在地,以期汇合,查看两兄弟的伤情。 在朝她俩奔袭而去的路上,九夫人又收到了宫商那气息不稳的传音。 敌袭之事着实骇人,九夫人一边同他询问细节,一边指引着他迁往他们的去处。 他们这边总共进来十人,竟然重伤了三人,还很可能都是一人所为,状况属实诡异,必须立刻汇合! 阿龙一边跟着他们前行,一边放开神识去感知这空间的状况。按道理说,他当时只控制空间放进了九家诸人,而空间里有什么它最清楚,绝不可能有什么危险人物在。 可先是有条一直被他忽略的蛐蟮瘴兽冒出来袭击他们,这个他倒还可以不算,毕竟,这确实是他没有关注这类地虫的结果。而且,这蛐蟮也不是什么难搞的东西。 可这浑身冒红雾的人又是哪儿来的? 他现在又去了哪儿? 为何他沟通空间却还是一无所获呢? 不祥的预感袭上了阿龙的心头,他皱眉沉思着。 “那边有四个,师傅舅舅在路上,我们这里有五个人……这下可好,我们到了就齐了,可以出去了……”夏乐坐在掰着手指算了算,轻叹出声。 “啊!”忽然,夏乐一惊一乍起来,一把抓住了正抱臂沉思的阿龙,摇晃起来,“不对啊,我们来的时候,十个人里没算上你,我们还少了一个!” 阿龙白了她一眼,直接变回了一只大壁虎,盘回了夏乐的手臂上。 九韶扶额叹息,拿出了自己的传音玉简,向被大家遗忘的六师兄葛天发去了讯息。 然而,没有任何回音。 很快,九家众人就来到了一个小树林边,先与朱襄、石磬俩人汇合。们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忧虑,显然是经过了一番艰苦的旅程。 就在九辩查看陶钟、陶鼓两兄弟的伤势之时,身受重伤的宫商也踉踉跄跄地赶到了汇合之地。 随即,汇合之处亮起了一阵绿光,出现了一个坚固的保护罩。原来,夏乐在壁虎阿龙的传音下,抛出了界莲之叶,使用了封界之力,制造了一个淡绿色的结界。 夏乐亮的这一手,将九家诸人以外的众人惊得愣在了原地。这九歌不是不能够使用灵力了吗?不是成了凡人吗?莫不是就这么分开的一会儿功夫就遇到了奇迹,竟然恢复了修为? “好了,”夏乐眼也不眨地瞪着空中的结界罩子,说道:“这下这里应该做好了隔音,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突然间攻进来了。大家暂时安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宫商正震惊地想向她询问她何时恢复修为的时候,九夫人制止道:“歌儿还未完全恢复,维持这结界实属不易。大家不要同她说话,扰她心神。” 那一边,九辩已经仔细检查了陶钟和陶鼓的伤势。他发现他们的伤口已经被一种奇异的力量所侵蚀,导致昏迷不醒。他轻轻抚摸着他们的伤口,低声吟唱,悦耳的嗓音化作一丝丝暖意涌入他们的身体,试图抵消那股诡异的力量。朱襄和石磬则在一旁默默祈祷着,希望他们能够尽快苏醒过来。 在这时,宫商转头走到众人面前,一边盘坐调息,一边将遇袭的事情详细述说了一遍。他猜测那红雾中的敌人并非乐修,因为对方虽然使用了笛子作为武器。但笛子的作用只是物理攻击,或者作为结阵时的法器,并未见到他使用任何音律方面的手段。由此可见,那人似乎希望自己把他看做是一个乐修。 “你们可知有哪位乐修用的是笛子?”宫商发问道。 此言一出,除了夏乐和石磬以外,所有人的脸都阴沉了下来。 “可是,六师兄葛天不是一直未有音讯吗?说起来,他的武器不就是一把笛子吗?”石磬疑惑地问道。 夏乐回忆起那次在九家的后花园与夏南吕的见面,他的身上似乎也插着一把竹笛,于是,出声道:“还有夏南吕,他应该也是玩笛子的吧?” 此言一出,大家复杂的眼色都齐齐甩向了她,九韶和九夫人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第九十五章 乐湖秘境(22) 阿龙翻了个白眼,与她传音道:“放心吧,你老相好没给放进来。” “他怎么就成我老相好了?那明明是九歌……呃……”夏乐当下就知道为什么她会收到九家母子复杂眼光的原因了。 九夫人皱着眉头说道:“歌儿,你还是专心看阵吧!” 于是,众人没有理会夏乐的话。毕竟,葛天一直未曾与他们联系,也不知是吉是凶。而他的武器,也是一把笛子。这一切太过巧合,让人不得不怀疑。 “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这个敌人的来历和目的。”九韶说道,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的神色。 众人闻言,心中都不由得一紧。这个敌人太过神秘和强大,让他们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而弄清楚敌人的来历和目的,才能更好地应对这个危机。他们知道,这个敌人不会一直潜伏下去,他一定会再次出现。 九辩施法已过了近一个时辰,陶钟和陶鼓依然昏迷不醒。他知道,只有等他们醒来,才能得到更多的线索和信息。而在这之前,他们必须保持高度的警惕和准备。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两兄弟的昏迷不醒,定与那红雾中人有所牵连。 夏乐手臂上的阿龙,神色肃然,在它那壁虎脑袋已经冒出了层层汗水。就在刚才,它已经探出了神识包裹了整个空间。可是,即便掘地三尺,它也找不到葛天这个人,当然也没找到他的尸体。 可这怎么可能呢?他那时候明明放了他进来的。 朱襄见此默然不语,心中却是一阵苦笑。突然,她开口说道:“或许,师尊可以试试用鬼三台唤醒他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众人闻言都愣住了,以鬼三台这曲律唤醒昏迷之人?这似乎有些天方夜谭。毕竟,鬼三台可以控制人心,虽然有机会通过控制两人的手段,将他们从成昏迷中强制叫醒,却无法治疗伤势。而且,如果使用不当或者对方识海损毁严重的话,还有可能对昏迷之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可是……”九夫人皱着眉头说道,“如若使用不当,可能会对你七师弟和八师弟造成更大的伤害。” “弟子知晓。”朱襄纠结地点了点头,“可是如若他们一直昏迷不醒,我们便无法得知是何人来犯。以以往这乐湖秘境开启的时间来看,我们离出境时间尚早。若是强敌再临,我们……”说到此处,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她知道她这是在拿七八师弟的性命在开玩笑,可是,他们若不醒,让大家能有所防范,接下来,危险可能会降临到所有人的身上。你要她如何选呢? 众人默然不语,心中都明白她所说的是对的。 这个艰难的抉择已经转移到了九辩的手上,他俊眉微蹙,有些犯难。 这时候,地动山摇。 在一脸懵逼的夏乐的手臂上,阿龙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这是怎么了?他居然跟他的空间突然间断了联系。为什么他突然间不能控制这个空间了? 而抖动的大地上,一层又一层的黑雾从所有的缝隙中喷涌而出,慢慢的向周围渗透而去。而这诡异的雾气携裹着层层的瘴气,向着他们所在的淡绿色的光罩慢慢袭来。 大地的抖动越来越厉害,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从地底深处涌出,带着一股诡异的气息,让人感到一阵阵恐惧。 “这是空间塌陷!”宫商目眦欲裂,喃喃出声。他的声音中满是惊恐,夹带着绝望。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一个无法抗拒的力量,他们根本无法抵挡。 难道他堂堂溯影坊坊主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此情此景下,陶钟陶鼓是否醒来已经不再重要。石磬慌忙将两人再次夹在了腋下,等待着师尊的指示。 九辩望向了夏乐手臂上的阿龙,得到了它的传音:“莫要惊慌。吾将赐你一件法器,你装作自己掏出来的样子,稳住大家。吾会试试法决,看看能否平息这地动。你听吾号令,要你动作时,你便催动法器,所有人定然都能平安出去。” 九辩会意,稍稍颔首,双手在虚空中挥舞,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阿龙心念一动,从自己的另外一个空间中调取了一个玉符出来。于是,在众人眼前,九辩的双手一震,从虚空中抓回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翠绿的上古玉玦。 他神色淡然地解释道:“这块玉玦是在坊市中偶然寻得,上刻古老符文。我曾查阅过坊间古籍,知晓这些符文与书中记载的一种古老的传送法门有关。” 众人的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 此时的阿龙正在沟通这里的空间之核,顿时知道了这天摇地动的原因。 他发现这里的空间之核的印记正在他的识海之中一点一点的变淡消失。换句话说,这里的空间之核已经不能说是属于他的了。有人正在让这空间之核认主。 特喵喵的真是气死条龙了,这是哪里来的兔崽子在抢他的空间啊! 虽然说这个空间是他几个自带空间中最嫌弃的小空间,不单从头到尾没有使用契约的方式让这空间之核认主,甚至还被他拿来堆放他逼出体外的魔气,但那也算是他的东西,是他身为龙族一员,在成长过程中伴生而来的。 现在有贼人要觊觎他的东西,怎能叫他不抓狂呢? 你说说,这山旮旯角落头的下界,怎会有贼人知道这契约空间之法呢?! 阿龙慌忙凝神化实,在自己的空间之和核催动咒语,想要抢在那人之前,先将自己的空间契约下来。 然而,为时已晚。 九辩听得指令,深吸一口气,双手快速地在玉玦上飞快地刻画起来。那些古老的符文在他的刻画下开始闪烁起耀眼的光芒,一股神秘的力量从玉玦中释放出来。 在空间还能为他所用的最后一点时间里,阿龙在头顶上招出了一个传送光圈。 “速速进入!”九辩高喝一声,一把抓起了夏乐的后脖领子,就将她往空中的传送光圈中扔了过去。 夏乐:????!!!!!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跟随而上,一跃而起。光圈的能量瞬间爆发出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众人全部吸入其中。 就在此时,那股诡异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来,大地的抖动越来越厉害,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从地底深处涌出。刚刚他们所在的地方,整个开始崩塌,而黑雾和瘴气一刹那就吞噬了整个空间。 “该死,竟让这些子恶人逃了!”一声愤恨的怒吼在满是瘴气空间中久久的回荡。 下一刻,众人都出现在了乐湖之上,纷纷落入了湖水之中。而湖面上瘴气弥漫,仍旧很是危险。 情急之下,夏乐再次在阿龙的敲打式传音中,使用了界莲之力,将大家再次安全地封在了一个绿色封界之中。 而封界一跃而起,带着众人向着九家阳律门的方向飞行而去。不久以后,他们便进入了护山大阵的范围之中。护山大阵是一个强大的防御阵法,能够保护九家庄和阳律门不受外来势力的侵犯。随着护山大阵的开启,众人心中都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暂时安全了。 于是,昏迷的两兄弟被送回了他们的房间由仆从照顾着,宫商回了他的蛮荒院落打坐调息,两位女弟子被安排回房歇息压惊。九家一家四口则来到了会议厅,开会商讨如何应对阴律门之事以及如何应对可能会再次到来的红雾中人。 会议厅内,气氛十分凝重。 九辩坐在主位上,脸色严肃,向已经化作人形的阿龙拱手致礼,用淡然的声音开口道:“阴律门之事,诸位有何看法?” 九夫人神色凝重地分别望了夏乐和九韶一眼,九韶脸色阴翳,并未开口。夏月则一脸茫然地回望了她一眼,又来回地扫视着在座的诸位。九夫人无奈,蹙眉道:“这秘境之事,是被阴律门堵了个正着。他们夏家一看便是有备而来,看架势,与我们积怨已深。这其中怕是不单单有内鬼,还须有挑拨离间之士。” 九韶忿忿续道:“然则,除去我们一家人以外,其它门中子弟都是昨日才收到要去秘境的消息的。”言罢,抬眼望向了那坐在一边默默喝茶,神情淡漠又浑身充满了诡异流动符文的俊俏异族少年阿龙,又咬唇哑声续道:“葛天……六师弟他仍旧音讯全无。” 阿龙斜了他一眼,鼻子出气,继续喝茶,没有理会他。 夏乐也跟着拧起了眉毛,她抓了抓脑袋,弱弱地开口道:“要说这个事吧,我感觉那个红雾中人似乎就是希望我们把他当成葛天。你看,这么凑巧,师兄他不见了,我们联系不到他,他的武器又是笛子。哎——再看那人又偏偏用了笛子来偷袭师傅舅舅,还就不肯露脸。这件事感觉就好像是想让六师兄来当这纯纯大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