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殿下无罪》 第一章 宁死不屈、万箭穿心 男子被泓嘉玉手中的剑气狠厉光芒击溃最后的防线,后退几个踉跄,长枪落地才稳住。 慕容筠望着自己的手下被对方一界女流打的节节败退,如鹰深邃的眸子凝成一道,神色由讶异转为好奇,接着便流露出一股窃喜之色。 窃喜之中夹杂着炙热,宛如老鹰猎获兔子一般的狂妄。 “此女万里挑一,世间少有,留活口!”慕容筠声色稳敛,一声令下。 身后数千兵卒纷纷领命,斗志昂扬冲进泓嘉皇宫大门,人群涌动,血液,呐喊声,回荡在空气中。 泓嘉玉带着仅剩的一千兵卒留守,与之冲击厮杀! 两兵人马剑锋刀影交错,呐喊声冲破皇宫上空。多年之后泓嘉国遗留下的百姓都说,那一天,血色凄迷,映衬大地都如血河一般可怖,几乎将天空染透了一般。 大家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场奋战对抗之中,他们敬仰的公主殿下,如何顽强不屈。 “九百九,……两千……” 泓嘉玉的双剑刀影不知斩落多少冲击而来的兵卒,那些人的脸上从开始虎视眈眈的仇视,逐渐变成胆怯,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明明眼前的女子,仅仅只是一国公主,一个本该深养宫闺,臣服自己君主的女人。 身后所剩的护卫兵们,长枪渐渐挥动到体力不支,一个个倒下,血腥味弥漫在空中越来越浓烈。 泓嘉玉白皙的脸颊上沾染了不少血渍,甚至她姣好的轮廓上都在夕阳下的血色下倒射出一个孤傲的身影。 那身影决绝,又不屈服。 她已经顾不上周围,甚至听不清附近的声音,双手的剑在不停地挥斩,劈出一道道的剑气推灭一片片的人群倒下。 掌心逐渐感受麻木,几乎要脱力,却又不敢倒下,千万不能倒下。 那些人的脸她甚至还未看清,就已经被自己斩杀在地。 堆彻的尸体越来越多,不知过了多久,她用剑撑地轻轻喘气,一袭红衣沾染的血光更加凄迷,低垂着脑袋,站在一群倒地的尸首面前。 手中的红珏双剑似乎经过血液的侵蚀和磨练,更加渴望,那剑气越发霸道,带着血气的可怖。 这一刻,泓嘉玉犹如地狱阎王。她一个人,斩杀了数千的士兵,脸上沾染的血色却遮盖不住她绝世的容颜。 瞳孔中毫无慌乱畏惧,水灵的眸子中尽是杀气。甚至有一股无形的信念在告诉自己,不能倒下。 高坐白马铠骑之上的慕容筠此刻神色居然略过一次慌乱,他从未输过。没想到对方一人之力就如此嚣张的损了自己上千兵力。 在这停滞的短短一瞬,时间仿佛窒息了一般。只听见那剑锋之上血珠低落的声音,滴答滴答,尸骸遍地。 慕容筠此生第一次,极其认真的打量一个女子。这一次,他不再是最初居高临下的姿态,而是一种欣赏,凝视着对手的那种欢喜与雀跃。 内心异常的充满着炙热,甚至有了想要霸占对方的冲动。 “公主殿下真是让人意外呢!我居然有点羡慕凉朝太子了!”慕容筠这会儿居然不在自称为朕,却自称我。 他霸道王者的气息几乎能让空气凝结,此言一出却让周围的兵卒都惊讶不已,这位战无不胜,高傲不可一视的君王,这一次似乎为了眼前的女子有所不同。 泓嘉玉屹立在那众人的尸体之上,依旧毫不畏惧,目光甚至带着浓烈的杀气和恨意。 “慕容筠,你还有什么招,放马过来!”她的声音不大,却震嚇有力,清晰可辨。 慕容筠脸色顺而沉下,从未有人敢如此挑战自己的权威,对着身后的人命令道:“准备火箭,烧了这宫!” 泓嘉玉眉间一紧,只见那带火的箭雨飞速跃过自己头顶,纷纷落向了皇宫之内,曾经金碧辉煌的宫殿,一晃之间,所有的羽箭火药纷纷落在大殿之上。 一瞬间,所有的殿接连纷染火势迅速扩散,化作一条火龙。 宫殿中遗留下来为数不多的宫婢,大家哭喊着,狂奔着,还有被燃烧惨烈死去的声音。 “啊!……好痛!” “救……救……我。” 他们的声音甚至还未来得及呼救,便已经断了气息。 泓嘉玉望着身后那一簇簇火焰,自己出生的家园,自己的故土,被这群侵略者活生生的毁之殆尽。 瞳孔控制不住的涌出一道道泪水,夹杂脸上的血痕,浑浊不堪,从脸颊滑落滴在地上,凝结着血水。 羽箭从未停下,泓嘉玉一人之力却无法抵挡。 她转身死死地盯着慕容筠。眸子带着浓烈的恨,愤然拿起一旁兵卒尸首上落地的长枪,挥动内力,将那把长枪对准慕容筠的方向。 这股力量锐不可挡,运功她多年的内力,一触即发的冲像慕容筠。 慕容筠神色轻轻略过一丝讶异,但是仅仅一瞬恢复自然。白马因此失惊,一个跃起偏离方向,那长枪狠厉擦过慕容筠的臂膀,将他身上的黑色玄甲护臂划破一道口子,将臂膀狠狠划出一道血痕。 他躬身护住右手的臂膀上的伤口。盯着泓嘉玉的模样却是止不住赞赏地笑。 “哈哈哈哈……好……好……我都舍不得杀你了。” 俊逸的脸自带霸道的气场,嘴角认真却又戏谑。 “若公主肯跟我回去,做我的女人,就放你一命!” “你,做,梦!”泓嘉玉强烈打断他的声音。 “好!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朕不怜香惜玉了!” 说罢,慕容筠狠厉一扫,右手不顾伤口,他从身后拿出五支箭雨,利落拿出弯弓,骑在马背上,直直朝着泓嘉玉射出五支飞箭。 箭意冲击狠绝,夹杂帝王的怒气。 泓嘉玉一个旋转,躲过其中一箭。却在另一个旋转落地的刹那,脖颈佩戴着的那枚被玉匠修补好的翡翠龙纹暖玉,被其中一只箭生生击落。 就在自己伸手去抓那暖玉的空隙之间,另外三只箭羽不断击中臂膀,一穿而过。 离命门仅仅只差一寸,慕容筠刻意手软放了她一马么?心脏剧烈的跳动,几乎要将血流失殆尽。 暖玉因此跌在一地的血泊之中摔的粉碎。 这一刻,泓嘉玉感觉心彻底的死掉了,犹如娇艳的花瓣迅速凋零,她爱的那个人,已经彻底离开,内心深处最深的一丝执念,随着暖玉之上阿渊残留的余温渐渐磨灭。 她的泪水犹如决堤,喷涌而出。 这份痛楚却不因箭伤,慕容筠箭力霸道,几乎将她的骨头穿碎,可是她却直勾勾地盯着那碎成一地无法拼凑的玉屑;仿佛最疼的不是那伤口,而是心上。 泓嘉玉嘴角带着一丝自嘲凄凉的笑,“呵呵呵……” 对不起,阿渊,我还是没有保护好你给我的东西。 “朕最后再问你一次,做不做?”慕容筠还在对着她抱有最后一刻的耐心,可眉宇间隐隐带着一丝担忧。 “死,也,不!”泓嘉玉拼尽全力拔出那三只羽箭。 箭矢落地,泓嘉玉踉跄脱力跪倒在地,却不屈服,用红珏双剑撑着自己。 伤口的血混杂在红衣之上,嘴角的血如泉一般涌出,水流犹如绽放的血莲,朵朵盛开在那血污混杂的破碎玉屑之上。 此刻慕容筠的脸色极为难看。甚至从未如此的低沉过! 他抬头望着跪倒在地却依旧不屈的泓嘉玉,瞳孔满是惋惜和怒火。 “既然如此……放箭!” 慕容筠的左手轻轻一挥,早在身后准备就绪的士兵们,纷纷听令!一道道箭羽纷纷朝着泓嘉玉射击过去。 此刻她一个人,望着那漫天的箭羽从天而落,右手最后一丝力气用红钰剑支撑着身子,已经没有力气抵挡。 在那箭矢渐渐穿过她的命门,心脏碎裂那一刻,她都未喊一声痛,一声呐喊都无! 眉宇凝结,硬生生抗下这箭羽揉碎她的骨头,疼的泪水奔涌,银牙几乎咬碎,却不嘶喊。这是她最后的体面,作为王室公主,亦是她最后的尊严。 血迹早就染透她的衣服,衬的红衣更加鲜艳夺目。白皙的脸上血污覆盖。青丝凌乱于风,却不失尊贵。 直到箭停下,泓嘉玉手臂上的血从上往下一股股的流着。她稳稳地跪落在地,最后的力气将红珏剑劈入地面,她全身的支撑就依在那一把剑上。 目光渐渐迷离,甚至看着前方的慕容筠都视线模糊了起来。身后的燃烧巨浪接踵而至,她低头最后望着那碎裂的玉屑,已经没有一丝力气。 母后……对不起……对不起……她几乎很想睁开眼在挣扎一下,可是她好困,困的睁不开眼,仿佛只要能这样维持住剑撑的姿态已经耗尽了所有。 “军医呢!去救她!快!”不知慕容筠喜怒无常发的什么无端火,旁边的老军医领命只能赶紧奔跑冲像泓嘉玉的方向。 她已被箭矢击碎骨头,脆如白纸,血几乎流干。医者细细在泓嘉玉的鼻息处仔细探查,又摸了摸她的脉搏。 “皇上,她已断气了。”医者的声音夹杂一丝颤抖。 慕容筠的脸颇为难看,又恨又气,“废物!”恼羞成怒,一气之下下马。 走到泓嘉玉面前,再三查看她的脉搏,确认断气。可是他却不甘心拉着她那脆弱的身躯,紧紧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狠狠的骂着。 “你不是很硬气,居然就这么轻易倒下?你有本事再硬气试一试!” “挑衅啊,你不是很敢朝我挑衅,让你做我的女人就这么委屈吗?” “你为了那凉朝废物死都可以!” “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硬气。很好,就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慕容筠第一次,在众兵面前破口大骂,如此高傲的帝王,却那一天,失态怅然。 甚至多年之后,慕容筠此生都忘不了那一天,那个叫泓嘉玉的女子,她一身傲骨不屈和最后捍卫的王室尊严给他的震撼。 在他一统之后的十年人生之中,再未有过。 第二章 煞阎殿下 几个月前,泓嘉玉回下界撞见几十个小兵在煞阎殿门口挑衅叫骂,十分嚣张。 “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小鬼,昨天跑我们大狱门口撒野,有本事你们进大狱试试?”其中一名修罗典狱的护卫张牙舞爪的怒骂道。 煞阎殿的小兵气势不输,另一名小兵拿着手里的家伙狠狠打在狱卫的长枪上,更为霸道:“谁都知道那修罗典狱是个破地方。能活下来的都没有,我们去那比什么比?” “就是就是,要比就比谁人多!”煞卫兵多势重,这煞阎殿主已经呆了将近几百年,早就在这地方养育了众多小弟,打下了根基。 修罗典狱是三界一个非常可怕的存在,立在下界与神界的交界位置。守卫也几乎只有寥寥数十人,按头比,那肯定是输定了。 那狱卫恼怒上脑,嘴巴里骂着些难听的字眼,和几十名弟兄使着枪剑,冲上与那挑衅的煞卫扭打一团。 泓嘉玉看到此情此景,侠义之心又起,不忍双方两败俱伤! “别打了别打了,伤了和气就不好了。”泓嘉玉一道剑影将双方各自劈退开来,想阻止双方的内战,结果没想到弄巧成拙。 “兄弟们,这个女人从哪冒出来的!”那煞兵起哄用棍棒指着泓嘉玉骂道。 “不认识,狱兵们怕不是打不过找娘们儿做救兵吧!”另外一个煞兵盯着泓嘉玉在那讥笑道。 “揍她!下界可不讲究男女有别,敢挑衅就是活不耐烦了!”这时,那几十名煞卫分成两支,一支去和狱卫们扭打在一起,另一支冲着泓嘉玉凶恶袭来。 “你脑子进屎了吗?大家都是孤魂,还想轮回做梦去?”那狱卫恶劣的回击那煞兵,怒气更甚,狠劈着手中的剑,恨不得将对方砍成几段。 “啊……我说……”话音未完,煞兵就恶狠狠的冲泓嘉玉劈头盖脸打来。 可是很快,泓嘉玉的剑光狠烈,不到一盏茶,那煞卫几十名尽数被自己打的倒地不起,惊的旁边的狱兵们吓的猢狲散,迅速跑开了。 “兄弟们,反了反了,这有个娘们儿欺负咱们煞阎殿的弟兄!”其中一个小兵在门口大喊救兵,声嘶力竭的。不知不觉涌出了更多的煞卫,将泓嘉玉团团围住。 不知道打了多久,刀光剑影,杀气肆意弥漫。走出多少的煞卫小兵都被泓嘉玉一一斩灭于双剑之下。 她手中的双剑红珏沾着一团团的黑雾煞气残灰,击碎的全是小兵的骨灰粉! 红珏似乎杀的欢快了,发出阵阵嘶鸣。泓嘉玉身上的煞气和杀气瞬间爆到一个高点,她的双瞳居然冒出一丝血色的光。 直到杀完三千煞兵,脚下一地的骨灰残渣粉末将自己的白色鞋靴弄得灰突突的。泓嘉玉才反应过来。 她是来劝架的,怎么把煞阎殿的人都杀的鸡零狗碎,待会儿这殿主发飙来找自己茬儿怎么办。 还没顾得上逃跑,便听见煞阎殿主出来拦截,“女侠!大侠!莫走,莫走啊!” 那殿主声音听着像个壮年大叔,转身细看是个山匪寨子打扮的,穿着虎皮绒领,但长得颇为斯文,没有那些杂乱的胡子,脸颇为干净,是个注重仪表的煞! “那……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杀你那么多弟兄的。”泓嘉玉低着脑瓜子十分谦卑,连忙朝着那殿主鞠躬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哈哈哈哈……女侠武艺高强,在下十分欢喜啊!”那大叔喜笑颜开的拍拍泓嘉玉的肩,然后使了眼力让手下人把煞阎印拿出来。 这时,忽然下界上空的斩首榜单,发出低沉的宣告声。 “新任煞阎,斩三千,第二名!” “哈哈哈哈……几百年了,终于有人来替我了。”那煞阎殿主笑的十分开怀,从手下拿过煞阎印塞到泓嘉玉手里,连忙向着泓嘉玉不停的道谢,频频作揖。 “这怎么回事?”泓嘉玉丈二摸不着头脑,看着手中的煞阎大印直直发愣。 “每一任煞阎要想入轮回,必须有下一任接替,而这下一任必须能超过上一任的记录。”煞阎殿主认真的解释道。 “你原来杀了多少?”泓嘉玉慌了,就是说,自己成了新煞阎殿主,接替了这个人的位置。 “我呢也就一千五,你居然是我两倍!哈哈哈……等了好几百年哦。”说罢那殿主眉开眼笑的让手下人过来认新殿主,那群煞兵已经领教过厉害,立刻纷纷朝着泓嘉玉跪拜。 而那新殿主,交代完事情,自己则兴高采烈的化作一团青光冲像轮回大道去了。 那日,同上榜单的还有修罗典狱的魔尊。 泓嘉玉清晰记得,她的名次三千稳居第二,第三名是一千的邪君魅,而第一名是魔尊,三界的主宰,他的记录是万首斩。 至于这万首斩是一万还是十万,大家无从得知。 那天,震撼三界的修罗典狱大门第一次敞开,只有一个人走出来。 这是妖鬼修罗地狱下界百年以往不曾出现的奇事,大家都知道,那修罗典狱从未有生。尽数被那地狱磨损化成齑粉,可是居然还能有人踏出这地狱之门。 新一代的魔尊降世,那天下界的上空泛着可怖的血色,无数的怨灵和杀气魂魄笼罩上空,嘶声裂肺的呐喊和残灭骨灰渣滓混作一团,众生妖魂邪魅修罗都将臣服。 上界天庭的神仙也都为之震慑,据说天帝召集了所有的上神围着那团魔气整整守望了三天!生怕发生什么纰漏! 可下界的家伙们却欢呼雀跃! 自己的地盘出了这等人物,将来下界三方的力量大大增强,就算现在是上天庭的散仙都要忌讳三分! 泓嘉玉盯着那上空的魔气发呆儿,手中捏着那寸煞阎印还未回过神,明明她刚才就是路过来着。 就在这时,自己屁股右侧的面皮撕裂一响,漏了一股煞气出来! 泓嘉玉立刻捂住那漏气的位置,脸红到脚后跟,刚才打架太过用力,把面皮震破了! 按理应该像往常一样去邪君魅的魅秀坊画一张上乘的皮,可是老邪已经去云游了,一般画皮无法驾驭自己的煞体,老这么循环换皮也不是个长久。最好的解决办法,谁都不知道,她只能问上天庭了。 成了煞阎殿主也算下界一位不大不小的官,也可有与上天庭通信儿的秘术神阵,但是仅限有职位的煞可用,无职无权,不可擅用神阵,以免捣乱秩序。 法术通了神阵,泓嘉玉对面显现一位管事的神官,他容貌清俊,仙气凌然,惹人注目的是眼角下有一颗泪痣。 “神君,我想问下如何寻个面皮不漏气的长久办法?”泓嘉玉客客气气的。 那神君盯着泓嘉玉看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问道:“煞阎生前的躯体呢?” “毁了。”泓嘉玉苦笑,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解释。 “两种办法,一是寻个时辰与自己生前一致的人在她断气之后借躯。二是寻异能之人,对方有强大的法力给你塑一个。”神君慢悠悠的回道。 “多谢神君。”关了神阵,泓嘉玉自知第二个办法更为艰难,集中选了第一个办法。寻了数月,居然发现慕容岳的六公主,她与自己生前时辰一致。 第三章 再也不漏气 泓嘉玉赶到六公主闺房内的时候,一群庸医围着昏迷不醒的公主殿下,取出细长的小刀片,小心翼翼的在那手腕上放了一碗血。 旁边的女眷们一脸的担忧,慌张,时不时的窃窃私语。 “行不行啊?不会没救活五公主这个先死了吧?”一旁的莲美人不怕死的在那嘀咕,被另一旁的落嫔审时度势的瞪了回去,让她立刻闭嘴。 盯着太医们行云流水的操作,将那血取完便立刻用白棉布将伤口包扎。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眼瞅着庸医们和女眷迅速离开,泓嘉玉凑近细细看了一眼这沉睡的女子,气息薄弱,已经断气。 众人都对这公主极为不待见,唯独旁边站着的婢女雨丝在那凄凄切切的愁哭着,面容无比憔悴,嘴巴也不停地祈祷着,“殿下,你快醒醒啊。” 六公主早就在刚才一刹之间魂魄出窍,随着管事小鬼差入了轮回大道。泓嘉玉顺势借用这副沉睡的躯壳,虽不厚道,但是真是下下策了。 顺了体,前阵还脸如白纸的公主,眼下睫影轻动,莫名带了一丝红润,嘴唇轻启,“水……水……” 一旁的雨丝听到主子声音,泪脸露出喜色,胡乱擦过脸上的泪痕急忙去桌案上倒水。 可那杯子还没递过来便被旁边一个凶神恶煞掌事宫女打掉在地上,玉兰花的锦绣软地毯上一片水渍。 “不能给她喝水,我们殿下现在还在忆罗阁躺着,谁知道是不是她的妖气影响了贵体,到时候皇后娘娘怪罪下来,你可没个小命担待!”那掌事宫女长得粗胖体壮,声音响亮,这一拍可把雨丝那纤弱的身躯直直的打倒在地。 “不是的……我们公主不是妖……”雨丝极力的辩解,想要去摸那被打翻的杯盏,却被那粗壮宫女捏住了手腕一把推揽,活生生的撞在了旁边的柜上,一个猛摔。 柜上的瓷瓶因这外力猛然摔落,连续“砰砰”数声,跌的粉碎。 惹的那些身后的婢女个个嘻嘻哈哈的讥笑起来。 就在这时,泓嘉玉忽然直直的坐了起来,她刚尝试这副躯体,还有些不太适应,许是牵强,身子骨节咔咔作响。惊的旁边的婢女们仿佛见了鬼一样惊恐。 看着被摔打在地的雨丝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有那满地的瓷瓶碎渣,她胸口窜出一道无名火来。 盯着那恶煞模样的掌事宫女森然道:“你刚才说,不要给我喝水?” 那宫女见这半死的人忽然立坐,听她那阴气森森的口气更是背冒寒凉。哆哆嗦嗦的回话:“是……是皇后娘娘说的,五殿下现下病重有恙,你的妖气影响了她,殿下不醒,我们不能给你水食……” 泓嘉玉利索的掀开盖着的锦被,身上是白色单衣锦缎料子,快步流星走到那掌事宫女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脆响的耳刮子。 这耳刮子对于泓嘉玉来说力道并不大,就使了两分力。可是却也将那掌事宫女打的脸如猪肉肿胀,嘴角一丝鲜血隐隐流下。 身后本来讥笑的跟班瞬间失了神色,眼前的公主和之前判若两人,之前那位哪来这胆量和力气,说不出的古怪,却也吓了半魂儿。 她们连忙下跪讨饶:“六殿下饶命……饶命……” 泓嘉玉露出满意的笑容,伸手拿过那一旁的宫装,挑了件轻便的套上。一旁的雨丝像傻了似的盯着自家主子看,左看不认识,右看这又是自家主子。 连忙去帮忙穿衣服,小手因那掌事强力扭摔,如今发生这场面紧张哆哆嗦嗦个不停。 “给我倒杯水。”泓嘉玉对着雨丝笑笑,扑扇着好看的眼睛,像刚才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的镇定。 “好……好……”雨丝连忙从桌案拿新的杯盏,将温热的茶水恭敬的递给泓嘉玉。 泓嘉玉伸出“受伤的手臂”准备接过,感觉似乎不对,这是一只受伤的手,不能接东西的,自然的又换了另外的左手接过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啊……这久违的躯体真是比面皮好用多了,喝水都不会有咕噜咕噜难听的声音,实在是满意的很,唯独美中不足的是,这躯体身弱,力道颇小,怪不得被这群恶婆子欺负的如此造孽。 想到自己再也不会漏气了,泓嘉玉嘴角上扬,甚是开心。 她盯着眼前被自己打的肿胀的掌事宫女,指间轻轻摩挲茶杯,坏笑道:“你那么喜欢恃强凌弱,这样吧,本公主给你个选择,你将你身后的人每个人赏十个巴掌,这有八个宫婢,就是八十个巴掌。” 泓嘉玉凑近那张肿胀的脸,顿时笑意收去,冷如鬼魅轻飘飘的说道:“一个都不能少。” 仅仅六个字,却无比威严,让人不可侵犯。 那掌事宫女已经吓的说不出话,只敢遵令,跪着看像身后那躲躲闪闪的八个宫婢。忍住脸颊的痛感,伸手打了其中一个宫女一巴掌。 只听一声惨叫,蓦地,本来安静空旷的闺殿,瞬间巴掌声“啪”啪作响,还有宫女们啜泣的声音,好不热闹。 泓嘉玉杵着下巴在桌案上慢悠悠的喝茶,看着那八十个巴掌结束。八个宫婢脸均是一片惨红肿胀,有的已经青紫眼看就要见血。 而那肥壮的掌事宫女,早就打的满头大汗,一双手太过用力忍不住的哆嗦举不起来,看来已经打麻痹了。 “你,过来。”泓嘉玉不知道雨丝的名字,便对着她唤。雨丝还没晃过神,有些呆怯的挪着小步到泓嘉玉面前。 “殿下……”雨丝人如其名,瘦弱雨丝儿纤细,连声音都柔弱可怜的,这样子看的泓嘉玉真是摇头。 她指了指地上跪着的掌事宫女,对着雨丝微笑道:“她刚才打你两次,我准你,打回去两次。” 雨丝听到这话惊大了瞳孔,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主子,连忙挥手紧张的说道:“不……不……我不敢……” “那我帮你。”说毕只见泓嘉玉抓过那掌事肥壮的手,轻轻一弯。 “咔嚓”一声,整个大殿发出一道惨叫。 那掌事的一只粗壮的手已经被打弯骨折,软弱无力的瘫了下去。 眼前的六殿下,犹如地狱阎王一般狠绝可怖。 而泓嘉玉,只是微笑,那笑毫无生气,只觉森然。 第四章 这个道长真俊俏! 不出所料,背后的人很快就来招惹,门外便有一个婢女毕恭毕敬的来通传,让六殿下到忆罗阁一趟。 泓嘉玉顺道儿去会会这群人,一到门外早已水泄不通,老老少少的宫婢跪满了一地,尽是低声啜泣着。 知道的是人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来看热闹呢。 泓嘉玉紧了紧身上的素衣宫装,将那已经愈合却还裹着些许血渍的白棉布露出恰好的角度,这样大家都可看见,自己可是奉献了的人。 规规矩矩仪态端和的走了进去。一进去便瞧见那榻上已经没了气息的老五,还有拿着锦帕掩面哭泣鹤然秀,身旁坐着熙岳王朝的天子,这副躯体的亲爹,慕容岳。 慕容岳虽已中年,但天子威严更甚,一双丹凤桃花眼多情惹眼。这位君主若回十八岁少年,定是风流人物的模子,后宫佳丽便有百位。 行了礼数。皇后鹤然秀连忙拉过泓嘉玉,哭声更烈:“我的儿啊……本宫命怎么那么苦……老六来看看你姐姐最后一眼。” 侧眼只见那老五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完美的继承了鹤然秀的所有长处,脸上已经没有了人气,苍白如纸,唇上还有一丝残留的血痕,可怖的是脖子下隐蔽处有许多红红点点的疹子。 就那垂下的玉手,也在袖口处能看见有不少的痘点,且颜色已经变为紫色,想来除了病,还中了什么不知名的毒。 泓嘉玉不说话,只是佯装神情悲伤浮在表面,余光扫过旁边那取老六血的玉盏,里面的血已尽数用尽,看来并无甚用。 若这老六真是妖,也不会这么被人拿捏取血枉死了。 “这已经是朕第五个孩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国师也无解。”慕容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着泓嘉玉那显露的白棉包扎处,又忽然正视起眼前这个小女儿。 露出一副差点以为是真的护犊之情,温声道:“老六现下是唯一的孩子,可千万护好了。” 泓嘉玉心里讥笑,早有这护犊之心,老六也不至于下黄泉。 那鹤然秀点头应是,屏退身后的人,只留几个心腹,沉声道:“臣妾前些日子和六儿说了,她是个孝顺孩子,去皇玉观她是乐意的。” 皇后说的和顺哀伤,抓着泓嘉玉的手又紧了紧,“以前怪本宫心思都在你五姐身上,想着她总是要先出嫁的,如今她没福去了,就你这一个孩子,定要好好补偿你的。”说完又去抹眼角的泪。 要不是因为遭受她派的刁奴欺压,泓嘉玉差点就信了这皇后的眼泪。 “这几日要是有什么缺的衣食,尽管置办,住了观里也得照顾好了才是。”慕容岳也贴切安慰起来。 这副慈父慈母的画面泓嘉玉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说自己头晕有些站不住,那两人一看想是放血体虚没休养好,急忙派人用软轿将泓嘉玉给抬回了自己阁中。 入夜,周围的人都入睡了。 泓嘉玉思来想去睡不深沉,皇玉观有道士。听那口气道士数量还不少,要是自己这刚贴合借来的躯体被那群道士的头目给发现拆穿了,那自己岂不是又得费心再找? 自己煞气凝聚的本体,借了躯就该回下界的,一直留在人间实在不便。 可眼下原主仆处境如此艰难,要是自己一走了之雨丝怎么办,柔柔弱弱被人打了怎么好? 横竖也得给她一个善后结果才行。 皇后这边还得应付几日,且抗到观里在溜吧。 就说,去道观的路上走丢了…… 或者路上吃坏啥拉肚子掉茅坑了…… 不知想了多久,泓嘉玉已经睡了过去。 一大早,符合公主贵仪的衣食住行统统准备好放在出行的马车上,看着满目琳琅的物件,甚至还参着几个贵妃美人送的好东西,首饰盒都多了几份贵重。 本朝最尊贵的五公主薨了,按理当葬礼结束才去道观,可是却被慕容岳强制说送到观内要紧休养为重,葬礼不去也罢,免得过了阴气伤了病体,要求即日出发。 可是泓嘉玉心里还是有些担忧,那观什么来路不清楚,到时候不对,在跑就好了。 黄昏时到的皇玉观,路上一直被鹤然秀派来的管事姑姑盯着,上个茅房都有人在门口守着,生怕人没了一样的小心伺候。 派来的人都恭恭敬敬,一改往日那恶奴嚣张模样,老五的死一时间让老六成了香饽饽。 泓嘉玉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也不好在人面前施展法术遁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这道观,也想试探试探这观里法术深浅。 可那观主并不在,门口只有一位白衣道袍少年接见,身后跟着两位弟子,其他弟子也五五六六站了个满。 泓嘉玉抬眼看那少年,长得十分俊朗,眉目之间有英气横生,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但是这杀气似乎却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似乎天然而成的。身形如竹挺直,手指修长,背后的佩剑在阳光下泛着夺目的光。 白皙的面容轮廓生的十分好看,自己虽然悦美男无数,可是眼前这个还是值得多看两眼。 只见那少年彬彬有礼的笑道:“师傅带了部分弟子远游历练,现下由沈玉代管,公主殿下舟车劳顿,且先去后厢房歇息吧。” 这名字倒是让自己莫名生出一分熟悉之感,泓嘉玉点头道谢,车队人马立刻整顿物件往厢房方向去。 泓嘉玉的轿撵路过沈玉时,心脏漏掉了一拍,生怕发现什么,这可是道观! 少年背后的剑居然没有发出嘶鸣声,大家相安无事。似乎自己的煞躯并没有被影响,就连走进道观深处,那些辟邪符咒也毫无作用。 一路上战战兢兢,直到厢房落座,盯着满院的八卦符咒,身体毫无任何不妥之处,泓嘉玉才放下心来。 第五章 中毒 住了些日子泓嘉玉便感觉有一丝古怪,这观里从她踏入,便没感觉到一丝正气。自古道观之地除了虹彩霓飞,不就是仙鸟云集,可是这观的天,永远是阴沉沉的,像要下雨的光景。 甚至阴气重重,和自己的气息无比契合,就连周围的仙山嶙峋,似乎都像刻意为之。 而这些弟子们,准时送饭,不曾耽误。就连那送饭的样子,都规整有序,且动作没啥出错,问任何问题都不答话,倒像是一副副僵硬的木偶人。 可是那沈玉看着倒是举止得体,每日都来慰问住的可习惯,也不过多打扰停留,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已经察觉自己并非凡人,瓮中煮鳖引自己上钩?倒是让泓嘉玉没看懂这厮葫芦里卖什么药。 一日。 泓嘉玉径自走进那少年的书房,想一探究竟。 可是却见人家勤奋的在院中练剑,那剑光恢弘大气,万剑归一,倒是练的无比精进。剑影光痕在这阳光绿景的衬托下,倒显得沈玉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气质。 爱武成瘾的泓嘉玉也禁不住在那用手比划学了起来。 “六公主原来喜欢练剑?”沈玉没有停下手里的剑,只是微微挑眉,忽的从气场剑光中飞出另一把剑来冲向泓嘉玉位置。 泓嘉玉伸手接过,一个旋转,干净漂亮的拿下对方抛来的剑,轻巧对抗一二,竟然也能与对方打个回旋。 两人切磋的剑影像极了一幅画,好比那偷习练剑的小公主和这观里的小道士产生了一丝凡尘的爱意。 可泓嘉玉的剑意终究是差了一些,但沈玉却也露出了赞赏之色,一张俊脸只是浅笑,却笑得意味深长,一双星眸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修长的身形挺立在阳光的映射下无比高大。 泓嘉玉自觉暴露了,自己居然一不小心实力深浅就被测出来了。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且仅是用了五成力比试。 想来这观有高人,果然不太安全,偷玩几日也尽兴,还是趁早溜了好。 沈玉似乎看出了泓嘉玉的心思,微笑说道:“公主好好的在观内休养练剑,有什么需要的和沈玉说就是。” 他的眸子如星耀光影,睫羽轻轻扑扇,从袖中拿出一方白锦,轻轻擦拭那把锋利的剑。这一刻泓嘉玉才看清对方手中那把剑柄,雕刻的是一条黑龙,龙身栩栩如生,仿佛有剑灵一般。 沈玉擦剑的动作自然而然,居然有一点好看。可是泓嘉玉直觉这个人勘不破且藏得深。 点头笑着应了,便快速离了沈玉的住所回到自己的房中。 让雨丝斟满鹤然秀送的甜茶,味道并无什么变化,自己曾经怀疑里面有毒,可是悄悄查看过并没有,也就照旧喝下去了。 夜里,那蚕丝锦绣的被子却盖的泓嘉玉全身难耐,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脑壳昏昏沉沉的,手臂也不自觉的痒了起来,时不时抓抓挠挠。 泓嘉玉半夜起来掌灯细细看了,才发现自己藕白的胳膊上居然有一片片自己抓挠的红痕,且起了细细密密的小疹。 心觉不妙,这是被人害了,可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泓嘉玉仔细闻了闻房间的各处气味,都是日常女儿家的用的熏香,并无什么不妥。自己吃的东西每日也是用银针测了无毒食用的,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日,雨丝给泓嘉玉梳理发饰,挑选钗环相配时,其中一支红玛瑙珠钗前些日子刚佩戴过,泓嘉玉忽觉这根钗的味道不一般,似乎有点香的腻过了头,便单拿给雨丝让她给自己带上。 “公主似乎现在很爱鲜艳之物,尤其喜红色。”雨丝恭敬的将那玛瑙红钗穿入泓嘉玉如黑绸的发丝中,显得主人的脸色更加白嫩。 “雨丝啊,我以前有没有什么起疹,碰不得的东西。”泓嘉玉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看着镜中的自己模样,脸上并无敏症。 “有啊,殿下不可以碰香味太重的花粉,落嫔娘娘宫里送的那锦被奴婢还觉得熏香太浓烈了些,可毕竟是娘娘送的东西,也不敢驳回。”雨丝小声嘀咕着。 泓嘉玉似乎想到了什么,找到自己卧床上那被子,拿起被角凑近鼻翼闻了闻,香是香了些,可是并无什么不适的感觉。 “虽然香了些,可是没啥特别之处。”泓嘉玉放下被角,想了想,又让雨丝把皇后送的茶斟上。 喝了一盏,还是甜甜腻腻的味道,被子没问题,茶水没问题,那问题在哪呢? 泓嘉玉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红疹还在,并未消退,且在渐渐扩到上方臂膀,看来是有严重的趋势。 虽然不致命,自己也能用法术压下去恢复,可是到底是哪出了问题一直很懊恼,那钗也有奇怪的味道,带在身上也是故意试试,是不是有关联。 自己依靠在软椅上,想的头痛,昏昏欲睡之际忽然脑袋有一丝混乱,视觉也渐渐模糊,耳朵也听不清楚,好像雨丝在喊自己,她的嘴巴一直在动,可是声音却听不明白,吱吱呀呀的声音充斥了整个耳廓。 脑袋晕乎乎的,突然冒出七八张沈玉的脸在自己面前晃,他们还在旋转跳舞。 泓嘉玉一把伸手抓住沈玉的肩,指间紧紧的抓着,双手扶着对方的肩,脑袋昏沉晃了几下,只见沈玉的脸挨着自己极近,唇仿佛就要凑上自己的了。 泓嘉玉轻声低喃着:“沈玉,你为什么有那么多张脸?” 沈玉俊朗的面容泛起一丝玩味的笑,眉宇间轻轻皱起,对方的举措让自己神色有一丝诧异略过,可是很快他便伸手拂过泓嘉玉的腰,轻轻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动作温柔爱护,拍了拍对方的背。泓嘉玉则瞬间昏睡过去,依在沈玉的怀里。 泓嘉玉的身形刚好达到沈玉的胸膛处,他轻轻将女子温和的放在软塌之上。修长的指间温柔的将泓嘉玉袖子口掀开察看,那藕白的胳膊上红细的疹子印入眼帘。 沈玉微微垂眸,神色瞬间凝重起来,长指摸像泓嘉玉的脉搏,动作温和自然,唇角似乎察觉了什么,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号完脉,将泓嘉玉的手放进被中。 掖了掖被角,便对身后的雨丝吩咐道:“公主得了敏症,且中了毒。你随这名师弟去药炉处拿左边柜子第三格的黑色瓶子药丸。” 雨丝已经急作一团,连忙应声跟着那名不出声的小弟子离开取药。 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沈玉修长的身形自带仙风道骨气质,笔直的坐在泓嘉玉软塌旁边的凳子上,俊逸的脸认真的打量着昏睡的泓嘉玉。 嘴角的笑意更甚,眸子里有一丝喜悦,那喜,像如获珍宝一般。 平静的脸下心已波澜。 第六章 装病 泓嘉玉睁开眼的时候,房中只见沈玉坐在自己卧榻旁,一时慌了神,连忙拉开被子往里看看自己穿没穿衣服,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在自己脑海中浮现。 沈玉盯着泓嘉玉的一阵憨态哑然失笑,缓缓开口道:“殿下虽已中毒,却又能克制毒素,何解?” 泓嘉玉缓缓支起身子坐了起来,心虚的望向沈玉,喃喃道:“我自幼对浓烈香粉过敏,可是我那宫里的母后们都给我送了一些礼物,我不知道是哪个出了错,只能一一试试。” “你喝了的茶无毒,钗也无毒,盖的锦被也无毒,可还是中毒……”沈玉玩味的笑,慢慢移步到桌案倒了一杯茶,品了起来。 对方居然什么都知道,让泓嘉玉内心惊了一下,可是很快便瞬间反应了过来。 皇后鹤然秀送的茶自己查过,落嫔送的被子,莲美人送的钗子。三个人都是后宫的人,而东西出自这三人,可是分开来辨认都不具备威胁,但是,若是三个一起,香味浓烈,引发过敏假象,真实中毒是可以的。 可是落嫔和莲美人和慕容娜生前并未结下什么仇怨,为什么要加害她? 原因只有一个,一个人在面临自己的利益时,总是有雷霆手段反抗的,而这后宫交错的争宠大战之中,牺牲的靶子就是老六。 借机送茶不假,但是茶是引子,喝了茶,盖了香被,带了香钗,虽然活色生香。可是也会成为毒粉骷髅。 落嫔和莲美人一定不知道自己送的东西早就已经被皇后做了手脚,等到东窗事发,就说是后宫送的东西不干净,皇后的茶却可以完美的避开,到时一箭双雕,既可以打下争宠者,又能把自己这个子嗣铲除,如果不出所料,没准过几日,鹤然秀就会派人来探查自己的死活。 “既然这样,那我现下还是病着?”泓嘉玉忽然懂了沈玉的提示,生出一种默契来,开口像他询问道。 “自然,还得病的重些为好。”沈玉抿完茶,悠然的走到泓嘉玉的榻前,星眸打量泓嘉玉的屋子一圈,修长的指间轻轻抚上对方的手腕脉搏处。 “你既有控制毒素的能力,不如自己演好这场戏,我来只是告诉你,除了此事近日这观里有一只邪祟盯上你了,如果你夜里看见她,记得装睡,别出声。”沈玉说的漫不经心,口气似在试探,又似在帮助提示。 “邪祟……什么邪祟?”泓嘉玉心口漏了半拍,难道还有比自己煞更大的邪祟?沈玉说的没头没脑的,一头雾水。 “殿下莫慌,你记得我和你说的,装睡别出声。”沈玉的话刚说完,门外便有宫婢通传,“六公主,皇后娘娘派宫内的掌事来给公主送些衣物。” 说来就来,这么快就来查人了!鹤然秀的动作真是迅速! “好,让她们进来吧。”泓嘉玉控制好声量应付着外面,对着沈玉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沈玉修长俊逸的身影走出房门,走时对着泓嘉玉微微一笑的样子,居然让泓嘉玉觉得眼前这个道士应该不会把自己怎么样,莫名还生出一丝好感。 那掌事宫女是鹤然秀身旁伺候的,上次去看老五的时候见过一次她的样貌,这宫女年纪比泓嘉玉年长四五岁,却也沉稳得当,先是行礼,后是交代一下皇后鹤然秀让各宫准备的衣物,实实抬进来有三四箱子。 泓嘉玉佯装虚弱的靠在软塌上,盯着那些箱子进进出出,时不时的抓抓袖口的红疹,将手腕处的症状故意让那掌事看见。 “殿下这手臂怎么有敏症,十几日不见,娘娘记挂,生怕公主缺衣少食的,让奴才们赶紧来添置衣物。”那掌事宫女说的诚恳意切,毫无任何恶意。 “无妨,沈道长给看过了,就说普通敏症,吃药调养调养。姑姑一路辛苦了,替我谢谢母后,她整日操劳后宫还记挂儿臣这些琐碎。”泓嘉玉对着雨丝使了使眼力劲儿,小丫头从袖口出拿出准备好的银两锦囊,递给那掌事的手中。 那掌事一见这银子,嘴角含笑,掌心接过沉甸甸的钱袋,毕恭毕敬的伏礼。“多谢殿下赏赐,奴婢这也是替主子操心,本分做事。” “自然自然,姑姑劳顿,也赶紧回去歇歇吧。”泓嘉玉“虚弱”发出一句话,便困乏的躺在软塌上。 “是。奴婢告退。”那掌事接过银子躬身告退,可眼眸却闪过一丝狡黠,盯着泓嘉玉看了一会儿,便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使眼力,缓缓退出房门。 直到走了好一会儿,雨丝在门外守着许久不见人再来。 泓嘉玉才缓缓睁开眼,掀起袖口处,还是细细红红的敏疹,可是已经尽数退散七七八八。 对于一个煞来说,虽然借躯者时辰与自己生前一致,且借了对方的躯驻扎,但是始终自己是煞体,这人体原本特质的反应还是会引发到自己身上,否则以泓嘉玉当年的体格,别说敏症,就是刀伤都不会轻易出现。 上辈子那么英勇强悍的身体,仿佛如隔世一样,细细数来,好像已经过去了几百年。 泓嘉玉望着上空周围的环境,凝神聚气感应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沈玉说的邪祟,并没有出现。 也许这家伙,夜里才出现,那我就看看,是谁,居然还敢找煞阎的麻烦?想到此处,泓嘉玉觉得事情有趣了。 第七章 怨 到了夜里,泓嘉玉想看看沈玉说的那邪祟,强行让小丫头回了自己屋子睡避开守夜,且强调从此以后都不需要守夜,给她的特权。 小丫头坚决不肯,硬是磨了一阵嘴皮子才说服。再躺回屋里的时候,天已经黑的深邃,窗外的月光透透的打进来,倒是有了一丝光。 泓嘉玉自从应付完鹤然秀的查探,便换了新的被枕,所有不要的东西全部赏给其他的宫婢,大家直呼这位六公主会笼络人心,一时间主仆安和,遇见宫里人都学会了察言观色,必要闭嘴。 躺在卧床上,等了许久也没看见任何东西,泓嘉玉双眼打架的厉害,直接倒头大睡,爱来不来吧。 睡的深沉,再次醒来只见一座王府宅院样式的地方,有一位身穿鹅黄色绸衣的女子,她背后散发着黑黢黢的一股怨气,在那宅院的小长廊弯巷子处走来走去的穿梭,嘴巴里嘀嘀咕咕的哆嗦着:“我的儿啊,……儿……儿……” 泓嘉玉并不害怕,朝着那女子的身后细细的步伐紧跟着,想要一探究竟,可是这地方迷雾太深,一下子就看不清楚前方,没转几个巷子,那女子就不见了。 雾气越来越深,伸手挥着驱散眼前的迷雾,却碰到一件黏糊糊的衣服,泓嘉玉拿过来看,只见双手都沾满了血迹,衣服上的血腥味未干,浓烈的呛鼻,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出来,藏藏掖掖的算什么好汉!”泓嘉玉不悦,自己干脆利落,最烦这些阴阴邪邪暗里糊稀泥的东西。 “儿啊……儿啊……你父皇那个无情的男人……他有了新欢就不要我了……”那女子继续哀哀怨怨的,压根不理会泓嘉玉的声音。 泓嘉玉十分懊恼,听得到声音,可是又抓不到人,正想催动剑气把这王宅砸个稀巴烂。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沈玉从身后出现,拦住了自己。 “沈……沈玉。你怎么会……”泓嘉玉心被这突兀出现的男子吓了一跳,哆嗦抖了一下,手里的剑正欲掉在地上,却被沈玉接住,邪祟没吓着,倒被对方给吓了。 “公主,看来你并不怕她,而是怕我。”沈玉将剑递给泓嘉玉,松了松肩膀。俊朗的脸上带着笑容,轻松的仿佛去客栈点菜一般松散。 “没……你为什么会在这?”泓嘉玉一脸茫然,还未看懂究竟什么情况,就被沈玉顺手拉过,往王宅深处走去。 泓嘉玉盯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动作自然而然,两个人十指紧握,似乎怎么都不能分开一般。心觉不妥,想要抽出来,可是沈玉却牢牢的像上了锁,怎么都不给挣脱。 “那个……沈玉啊,你这样拉着女儿家的手不妥帖啊……你们道士不是不能……”泓嘉玉没把成亲两字说出来,便发现自己想的什么乱七八糟,已经是非常不妥帖了,脸莫名涨了红晕,只是夜色够深,沈玉也不会看清自己这个糗样。 “没关系,这里拉着你安全点,我怕那只怨突袭你。”沈玉从容不迫的走着,到一个杂草丛生,残垣断壁枯掉的老树附近停下。 泓嘉玉紧跟其后,“这是什么地方?” “每个阵法幻境里面都有阵眼,我本想着她会直接找你,才让你装睡。但是她很聪明,设了结界入了你的梦,想在梦里找你麻烦吧。”沈玉蹲下拂过老树旁边的杂草,修长的指间发出一道暗光,轻轻一碰那泥土地面,颀长秀挺的身姿下立刻显现出一道法印大阵。 忽然一双黑色血爪突击冲向泓嘉玉,泓嘉玉一个激灵后退巧妙躲过。只见沈玉身后的黑龙剑迅雷之势直接刺穿那团雾气迷蒙的血爪,斩断的血爪还有黑血滴滴答答的落个不停。 “儿……儿啊……还我。”那团黑爪血雾受了伤居然呜咽了起来,可是仅仅是一瞬便消失逃窜不见了。 “是怨念之气!”泓嘉玉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黑血爪,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这爪子像女子半只手,可是又粗糙不堪,指甲突兀的像妖物的爪牙,长的不伦不类。自己毫不避讳翻来覆去的看,那团黑色的血弄得满手都是。 “她跑了,不过没关系,还会出现的。”沈玉嘴角带着温润的笑,不徐不疾的走到泓嘉玉面前,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她。 “你似乎知道很多?我现在是在梦中幻境?”泓嘉玉扔掉那只血爪,接过沈玉的帕子轻轻擦手,只见血爪落地碰到尘土尽数化成了灰。 “自然。” “怎么出去?” “毁了阵眼。”沈玉温和的回道。 “等等!”泓嘉玉忽然叫了停,她一步步靠近沈玉,少年的脸在这幻境月光的照耀下无比俊朗,一双星眸熠熠生辉,轮廓长得极其融洽,把鼻翼到嘴角的弧度衬托的无比完美。 泓嘉玉用干净的另外一只手摸了一下沈玉的脸,指间轻轻的捏了捏对方左边的脸颊。 沈玉没想到对方如此行为,忽然瞳孔一惊,额间的眉宇一紧,手欲抓像泓嘉玉。 “哇……你这脸原来不是假皮的啊,是真的啊!!”泓嘉玉惊讶的又认真的捏了捏,确定无疑。 “不然呢?”沈玉却不恼,只是认真的打量泓嘉玉,嘴角却夹杂着一丝苦笑。 “可是你道观里面的弟子,一个个动作全僵的像木偶,我还以为都是带面皮的假人。”泓嘉玉顿时对沈玉放下了戒心,从他出剑替自己刺穿那个血爪开始,就意味着对方并不会除掉自己,若有恶意,何必多此一举。 “是假人,你眼力不错。”沈玉居然也伸手摸像泓嘉玉的脸,学她的样子轻轻捏了捏,可动作极其温柔,指间的温度极其冰凉,凉的仿佛已经死去了许久。 泓嘉玉猛然心起波澜,想伸手阻拦可是却被对方的眸子吸了进去一般,动弹不得。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吗?”泓嘉玉也回望,印上那双眸,两个人的手就那么交错摸着对方的脸,无比怪异。 “公主,或者我该叫你,煞阎殿下。”沈玉的眸光竟是泓嘉玉看不懂的柔和,那个眼神,像极了对视曾经的爱人,可是泓嘉玉压根不记得自己生前认识沈玉。 泓嘉玉心惊了一拍,知道自己是煞阎的可不多,沈玉面皮宛如真人,且料事如神,实力也在自己之上。 只见沈玉化作一身玄色龙纹衣袍男子,修长的身形居然高出泓嘉玉一个头,她的身形恰好到他的胸膛处,抬眼柔眸,刚好对上对方那双杀气肆意,俊逸无比的脸。额间有一道血色魔印,泛着红色凄迷的光芒,黑发如绸,金色发冠轻轻束拢,高贵异常。 周身虽黑,可在幻境月光下却能无比清晰的看清自己和对方。 “前些日子修罗典狱出了一位百年一遇的魔尊,斩首榜第一!居然是你!”泓嘉玉紧张的说道,她第一次有了心脏跳动的感觉。 她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男子,二十出头,他俊逸,成熟,稳敛,温润,而他们共同拥有熟悉的气息,是夹杂怨灵和邪煞的杀气。 “阿玉依旧冰雪聪明,不枉费本尊设法找你许久了。”沈玉真身乃是一位二十二三岁的男子,额间血色魔印泛着红玉一般温润的光,一身玄色锦丝衣袍上面徐徐绣着一条血色的龙痕。 和沈玉的模样还是很相似,只是现下气息更为成熟,霸道,还有猛烈的杀气。 泓嘉玉心漏了一拍,对方居然就那么自然的露了真身,下界的人有许多面皮遮掩,一般都不会轻易把原本样貌给别人看。 “魔尊,我……”话还未说完。 泓嘉玉便醒了,阵法不知什么时候破的! 第八章 新生 魔王殿内。 泓嘉玉僵直的站在大厅内,沉声呢喃:“雨丝真的不能活吗?” “慕容娜本是已死之躯,雨丝作为她的婢女,本该在她死后一同陪葬,活到道观已经是因为你的缘故,人间的命数我们不可以随意更改。”沈玉的声线霸道有力,不容拒绝。 “你想怎么做?”泓嘉玉垂丧着脑袋,目光空洞,一袭红衣衬的脸颊更为苍白,她的瞳中夹杂着一丝痛苦,手掌掩面,心狠狠的揪疼起来。 “我知你不舍,但是相信我,我会给她一个好的结果。”沈玉走近泓嘉玉,轻轻拉过她掩面的手,放在自己的掌中。 “你找我就为了这事?”泓嘉玉的眸中含着一丝泪光,她终究还是害了她。上一世,没有保护好那么多人,这一世还是自己身边人一个都保不住。 瞬间,自己觉得好无力,又难受。 “不止,那只怨为什么唯独盯上你,难道你不想知道?”沈玉盯着泓嘉玉的脸,认真的问道。 “她,难道和慕容娜有关?”泓嘉玉并不认识这个女人,且她嘴巴神神叨叨的“儿”自己更是从未所闻。 “我还不确定,但是一定和慕容岳有关。我找你便是想让你做我帮手,和我一起去查。”沈玉玄色衣袍气息无比冷冽,语气不容拒绝。 “魔王殿居然没有可用之人?要找我小小的煞阎?”泓嘉玉不明所以的反问。 “有,但是你我比较放心。”沈玉的眸子笃定的很,盯着泓嘉玉不给拒绝机会。 “可是你要把我的躯体挪回道观造成慕容娜病死的情况,且让她安然下葬。那么我就没有躯体了,老邪画的皮老破……”泓嘉玉吧唧了嘴,说到面皮,她废掉的面皮已经数不过来了。 沈玉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对着身后的人眼神示意。“我已经给你准备好新躯了,一个真正,只属于你泓嘉玉的躯体。” 只见两名男护卫抬着一个软榻架走过来,上面躺着一个人。可是人身之上盖着一块鲜艳的锦布,像极了大婚用的喜色。 泓嘉玉缓缓走进那个躯体,伸手掀开锦布,红色锦布之下的人身着轻便的红色衣裙。发髻插着一根红玉钗。细看那张脸,心猛然大惊! 惊得泓嘉玉手中的红色锦布瞬间掉落。 这个人,就是自己! 是自己原来的样子,曾经毁掉的那个躯体,居然完好无损的躺在这! “这!你怎么知道,不是已经毁了吗?”泓嘉玉盯着那张时隔百年的脸,她依旧停留在二十岁的年纪,安静的闭着长睫,倾城的脸夹杂着英气,无比动人。 伸手触摸自己的脸,泓嘉玉心中涌起一分悸动,只觉喉咙干咽难言,眼睛酸酸的,悸动惊讶之余还夹杂一份强烈的感动,不知觉一滴泪轻轻从右眼滑落。 “熙岳建立之前,上有古国泓嘉王室,泓嘉王长女倾城英姿,双剑一绝。泓嘉王给此爱女寓意内涵充盈,清净美好,雍容温如暖玉,赐名泓嘉玉。”沈玉望着那个躺着的女子,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和惆怅。 “你怎么会……知道……阿爹给我起名。”泓嘉玉一双眸子早已湿润,她忽然紧紧抓住沈玉的手,生怕对方还知道什么。 “我是魔,三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沈玉只是苦笑,可泓嘉玉分明在他的眸中看到了沉重的忧伤晃过,可是既然他不想说,那就不刨根追问了。 “谢谢你,沈玉。作为回报,我会帮你到底!”泓嘉玉对着沈玉作揖示谢,缓缓走近那副自己的躯体,在旁边另一方的软榻之上躺下。 “你换躯之后会昏迷三天,这期间我会看好你的。”沈玉望着泓嘉玉说道。 “好。”泓嘉玉轻轻闭上双眸,一袭煞气凝结血色的光从慕容娜的躯体冒出,飞向泓嘉玉自己的躯体之中。 仅仅一刹,慕容娜又恢复了往日的病体,手臂已是红色敏疹密密麻麻。整个脸毫无血色,如那日换血一般的虚弱薄如白纸,气息已无。 反观泓嘉玉,一袭红衣,脸颊白里透红,可喜康健,只是安静的睡着了。 沈玉指间施法轻轻朝着慕容娜的躯体一挥,瞬间将慕容娜的躯体移到皇玉观的厢房之中,之前观内静态的一切立刻恢复了生气。 门外的雨丝打开门,看到屋内沉睡如死的慕容娜。吓得跌落了木盘中的茶具,滚烫的茶水夹杂碎片一地狼藉。 “殿下,殿下……你别吓我。”雨丝柔弱的身躯快速跑向慕容娜面前,伸手触摸她的鼻息,已经断了气。 “怎么会?明明都已见好了的,怎么会!怎么会!”雨丝慌张的哭起来,顾不上抹泪冲向屋外大喊救援。 可最终依旧无济于事。 熙岳王朝六公主慕容娜,最终还是未能幸免于难,病逝于皇玉观,享年十七岁。得知这个消息时,慕容岳一夜之间如雷轰顶,仿佛老了十岁。 他所有的子嗣,在自己的尊崇光芒下,依旧无法得到庇佑,全数丧命。 那一夜,熙岳所有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不知是不是皇帝得罪了神仙,遭了天谴。要承受六个孩子的丧子之痛。 举国哀悼,熙岳如今后继无人。 魔王殿内,沈玉望着沉睡的泓嘉玉,细心的守在一旁。身后的护卫轻声来报:“王,那婢女已经送入轮回大道。” “好,退下吧。”沈玉轻轻拉起泓嘉玉的手,温柔的目光带着深深的爱意。 “你听到了吗?她已经入轮回,我已将雨丝转世入一家大富大贵人家,从此不再为奴为婢,还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阿玉,能找到你,真的太好了。”沈玉双手摩挲泓嘉玉的掌心,俊逸的脸轻轻埋在那双交握的掌心上,居然有一滴泪轻轻落下,晶莹剔透。稳稳的落在二人交握的掌心之中。 命运的掌纹上,透着璀璨的光。 第九章 救助伙伴 泓嘉玉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自己躺在一家客栈的暖阁之中。 而沈玉一身轻便白锦衣着,束腰玉带。安静的望着窗外的风景,窗外人烟稀少,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行路人,除了打更声隐隐传来现在已到五更。 “醒了,可还合适?”沈玉背对着泓嘉玉,身影像极了翩翩贵公子的打扮,夜色和烛光衬的他的影子都十分直挺。 泓嘉玉一袭红衣,她缓缓起身走到沈玉身边。轻轻启齿:“宛如本体,还是多谢你,说吧,我们现在去哪?” 沈玉侧身看像眼前的女子,绝佳的容颜红衣衬的更加肤色如雪,黑绸发丝间的红玉钗虽简单,却让人过目不忘。“不休息一会儿?” “魔尊大人,你半夜不睡觉肯定是有大事要干,小的这是随时待命。”泓嘉玉对着沈玉不禁调侃笑道,早就没了顾忌。 “就你聪明,别叫我大人,叫沈玉。”沈玉佯装恼怒,可是脸上却是温柔的。 “是,沈玉。那么现在去哪呢?”泓嘉玉坐到旁边桌案上,杵着下巴望着沈玉。 “你借用慕容娜躯体之后应该见过她五姐慕容恬,和此人有关的事你听到多少?”沈玉瞬间认真了起来。 “我当时就知道鹤然秀要将她许配给凌枭家的长子凌枭彻,鹤然家和凌枭家一直是熙岳两股大势力,但是这么多年,凌枭家已有颓败之势。虽然开始慕容岳不同意,怕两家联手做大,但是老五毕竟是他心尖的女儿,鹤然秀也只是希望女儿承欢膝下不必远嫁。”泓嘉玉认真分析道。 “假设你的家族本想让你求娶公主保住一丝富贵延续,可是公主没了。你的这条线就断了。那么你该又用什么办法去维护这个利益?”沈玉提示道。 “那自然找皇帝喜欢的东西,伴君如伴虎,顺着虎毛喽!”泓嘉玉一语道破。 “好,那么人皇岳的爱好是什么?”沈玉微笑提问。 “他后宫妃嫔众多,且风流多情,那么爱美人,自然希望自己长命百岁,强壮康健。”泓嘉玉双手杵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所以凌枭家肯定得进献些神丹妙药,可是神丹妙药不好找,那就得炼!” “啪、啪”的掌声响起,沈玉双手鼓掌对着泓嘉玉露出赞许目光,嘴角笑意更浓。“不愧是阿玉,还是冰雪聪明。” 沈玉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近日下界有人报我,我们边界邻郊不少小魂小妖下落不明,估计被人给抓了,若是他们犯事在先,触犯人间规则那理所应当有此下场,若是无故被抓,身为他们的王,也得给大家一个说法。” “三界有了你这个大人物撑腰,确实大家都欢呼万岁,以前一盘散沙实在凌乱。”泓嘉玉起身,正欲从窗户跳走,却被沈玉伸手拦住。 “我们先去凌枭家的后院看看。”说罢只见沈玉拉着泓嘉玉的手,一个遁移。两人已经到了凌枭府邸后院的一间柴房旧屋内。 屋外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只剩月光的投影落在地上。 泓嘉玉望着沈玉小声说道:“我闻到一股熟悉的气,还有火的味道。” 沈玉松开了泓嘉玉的手,温声说道:“待会儿见机行事。” 只见走出柴房,后院在走前一百米处,有个灯火通明的屋子,但是也极其偏僻,周围还设有一道道结界。全是符咒印体,一般应当有避邪驱祟之用。 沈玉不徐不疾的往那符印结界走去,泓嘉玉一个激灵,立刻在身后喊道:“小心那些符!” 可是担心的事压根没发生,只见沈玉从容不迫的白色身影,穿过那层结界符印时毫发无损,且那些看似厉害的符印,在他穿过之后尽数消散,结界居然无声无息的就破了! 泓嘉玉陆续跟上,走近了细看,那屋门外还贴着许多的符纸,一道道的黄符上的红色符咒发着闪烁的光,可是沈玉只是靠近那扇门,符纸尽数掉落在地,光也没了,门也自觉的敞开。 屋内灯火通明,挂着无数的祭文和符咒,活生生像一个祭祀作法小坛地,前面有一方五层叠高的木架子,每个木架子上都放着一排排的黑色瓦罐坛子。 那些坛子上面还用黄纸做了标记,泓嘉玉凑近看,只见上面写着,狐妖,水鬼。木妖,怨灵…… 整整齐齐的码放着,罐子将近摆放了满档,几乎无空。 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烧灼气息,往右走深,这个屋子居然还藏着一个密道,打开来看,居然关着不少奄奄一息的妖物,有几只昏睡的兔妖,还有一条已经死去不久的蛇妖在那火炭丹药炉子旁,还未来得及炼制。 其中有一只虚弱的狐妖看到沈玉立刻警觉起来,从笼子夹缝处伸出血迹斑斑的狐爪朝着对方黑色龙纹靴位置求救摸索。发出痛楚哽咽的声音,“王,救救我们……” 沈玉弯腰蹲下低头看着笼中那只苟延残喘的赤狐,它的毛皮已经腐烂,伤口的血不断溢出,血肉混杂一体,分不清是血色还是赤色的狐毛。 沈玉眸子阴沉,带着强烈的杀气。俊眉一皱,那笼子瞬间一拆为二,散架落地。周围关着的妖物的牢笼也尽数打开,一瞬间,安静隐蔽的屋子噼里啪啦作响。 所有的妖物尽数获救,对着这位新上任不久的王投以感激的眼神。 泓嘉玉在另一端的黑色大坛子处敲敲打打。发现了不少怨灵,这群怨体抱团取暖被关在那黑色坛子中,均是少女,小姑娘们看到泓嘉玉连忙啜泣感谢,跪拜不休。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泓嘉玉扶起那几个少女,温声询问道。 “我们本在邻郊玩耍,可是有一个道士,驱赶我们到人界交界处,他法力高强将我们尽数抓来,我们隔壁几个邻居都被他抓走了。”那少女怨体双眼含泪,明明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泓嘉玉心不禁揪了一下,这般如花的年纪,却已殒命。 “那你们呢?”沈玉的声线带着浓浓的杀气,望着旁边刚刚释放的妖众。 “我们是在自家地盘修行,可是那道士不知用了什么邪法,破了我们的结界将我们擒了来。”刚才那昏睡的兔妖已经醒了。 话音未完,只听门外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吼道:“哪个臭小子不长眼居然把老子的门打开了,里面的东西跑了你们赔得起嘛!” “大家快走,我去会会他!”泓嘉玉双手一挥,红珏血剑瞬间在掌中化出一个潇洒的弧度,将屋内一扇符咒贴满的窗户打的稀巴烂,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沈玉正欲朝着门口出手却被泓嘉玉拦下。她扑扇了一下灵动的长睫,微笑说道:“这种小喽喽,就不用脏我王的手了。” 瞬化作一道红影剑气,无比迅速的朝门口飞去。 而满屋的妖魂众生,早就随着缺口跑的妖去屋空。 第十章 西街婆子 泓嘉玉冲出屋外,沈玉在屋内不闻剑声,只听到几声男人闷哼吃痛的摔打,很快,便传来各种求饶哭泣的声音。 “沈玉,你跟我来。”泓嘉玉非常愉快的踏进门,抱起那只虚弱的赤狐,拉着沈玉往那树丛深处飞去。 只见那肥壮道士被泓嘉玉打的鼻青脸肿,鼻血还残留在脸上,穿着的睡衣袍子滚的满地都是尘土。被泓嘉玉用粗麻绳裹成一个粽子吊挂在一颗大树下,四脚倒挂,晃来晃去。样子别提多狼狈了。 “噗……”沈玉看此情景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望着泓嘉玉无奈摇了摇头。“淘气。” “说吧,老实交代,为什么抓那些妖。”泓嘉玉对着那道士声威力喝的训道。 “小的,小的知错了,凌枭家的要丹药,可是工期又短。强身健体的药压根短期无法炼制,只能……只能……”那肥壮道士说的吞吞吐吐,只见泓嘉玉指间弹出一道红光硬生生打在那道士的屁股上,犹如鞭子抽响,沉声训斥道:“说快点,时间紧!” 沈玉玩味的笑,盯着泓嘉玉抱着赤狐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倒反而觉得有趣的很,并不发言,化出一套桌案茶具,左手杵着下巴安然的坐在椅子上悠然的喝起茶来。 那道士盯着沈玉镇定自若的样子吓破了胆,从对方那杀气四溢的眸中犹如看到了地狱。哆哆嗦嗦的回道:“丹药修炼太慢……只能……抓……抓他们炼。这样快……而且……炼成的妖丹能延年……” “还有呢?”泓嘉玉抱着那赤狐在一旁疗伤,本奄奄一息的狐狸恢复了一丝生机。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得罪凌枭家!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那道士忽地转了性,对着泓嘉玉怒斥起来。 话音未落,只见沈玉瞬移到那道士面前,早已捏紧那道士的喉咙处,用着低沉可怖的声线缓缓警告:“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在多说废话,懂?” 那道士感应到沈玉的指间力道恰到好处,多一分可捏碎自己的喉管,让自己就此断气,少一分却也可以让自己马上失声做个哑巴。 少年俊逸的脸却一丝温度都无,凉的入寒冰深潭。 “你杀了多少妖物?”泓嘉玉抱着小赤狐再次发问。 “不多,就……几十只。”那道士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沈玉,大气都不敢出。 “王。这道士为了……吸收我们的修行……是为了一件衣服。”那小赤狐微弱的发声,却字字清晰。 沈玉不出声,只是手指的力道更紧了一分,那道士的脸隐隐可见的涨色,整个样子十分难看。 “西街婆子……西街……我……我不敢了……”那道士话音未完便吓昏了过去。 “没用的家伙,不经吓。”泓嘉玉努努嘴,对着这道士一顿鄙夷。转看向怀中的小赤狐,边抚摸着脑袋边问道:“西街婆子怎么回事?小狐狸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那件衣服似乎有神奇的妙用,还能为他敛财。”小狐狸温顺的躺在泓嘉玉的怀中。 “好。你快回到妖族之中去吧,设好结界,千万别在被抓了。”泓嘉玉画了通界法阵送那小狐狸回家,法阵关闭之后,她背对着沈玉沉声问道:“这个人你要怎么处置?” “他杀我下界几十个,按理我应当杀了他,但是……”沈玉欲言又止,泓嘉玉瞬间接上他的话:“人间命数,魔不可干涉,那就将那些妖众往生所受的皮肉之苦尽数咒印加持在他的业力之上吧,待来日他轮回,阎王会好好清算的,如果有朝一日不入轮回到我煞阎殿,我一定会百倍的偿还。”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不对?”沈玉沉静的望着月空上方的星辰,似乎满腹心事。 “沈玉,你自有你的理由,魔尊为王,本就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尤其上天庭的家伙。他们不是都瞅着你残害生灵,搅得天翻地覆再将你镇压。只不过天帝那边没出声,觉着有个治理妖邪的魔在也能替上神分担罢了。”泓嘉玉安慰道。 “我并不惧怕上天庭,只是我觉得,三界需要规矩,任何事情一旦你以暴服众,破坏规则,这群生灵也都会逐渐滋生恶念,下界虽为邪,可我还是希望他们都能进入轮回。”沈玉脸上神色复杂,抬首望着星辰缓缓启齿,他的声音温和,却让泓嘉玉觉得充满了力量。 “有时候我觉得,你更像一位神,而不是魔。”泓嘉玉望着对方出了神。 温声低喃道:“你有慈悲心,虽然她们是怨,是妖,是你的臣民,但是你没有高高在上,亦没有嫌弃侮辱她们的身份。” “什么身份并不重要,这世间轮回百转,每个人的身份都会瞬息万变。”沈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仿佛想到了什么往事。 “你身上好像有很多事,往后可以与我说吗?”泓嘉玉温声询问道。 “好,以后。若你还想听的话。我就告诉你。”沈玉背对着泓嘉玉,走到前面一块空地处,画了通地阵打开了一个结界口,“走吧,在过一会儿,天该亮了。” 两人从那通地阵结界另一端出来的时候,是在西大街的一个小巷子处。 天刚蒙蒙亮,街上已经有叫卖的小贩,和一些摊贩小吃。 窜出小巷深处,已经可见美味的早点摊贩,泓嘉玉笑眯眯的往着那小面摊坐下,对着老板说道:“老板,来一碗面,多加两个蛋。” 沈玉也落坐在泓嘉玉对面,“老板我也要一碗,和她一样。” “好嘞!两位的面,慢慢吃。”待那老板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面,泓嘉玉双眼放光盯着那面开心的吃起来。 “老板,西大街有没有住着一位婆婆啊?”泓嘉玉吃完面望着面摊老板询问道。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摊子旁。 “这……姑娘,我不是吓唬你,西街右拐三道口有个疯婆子,天天抓着自己的粗布衣裳缝制。有人传那衣服能让你看见想看的人,怎么可能哟?”那老板拿下银子往口袋里塞,塞前还使劲的捏了捏份量。 “你怎么知道那衣服能看见想看的人?”沈玉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面摊老板面前,“你穿过?” “那倒没有,听着怪渗人的。都是他们传的?你们吃完啦?吃完我去收碗。”面摊老板刻意避开这个话题,急忙忙去收拾。 泓嘉玉不说话,只是轻轻拉拉沈玉的袖口,朝他指指前面。 沈玉顺着方向看,隐隐约约看到远处宅院有一丝黑漆漆的执念飘在上空,心下了然。 两人朝着那方位徐徐走去。 第十一章 相见的人 越靠近西街这处宅院,那股浓烈的执念气息越发深厚。可是这仅仅只是两人能感应的东西,旁边还是有不少来到此处的行人,纷纷走出走进的,没人察觉到任何怪异。 走到门口处,只见还围满了不少人,大家都在那排队,争先恐后的准备去试试那件衣服。 泓嘉玉好奇心作祟,直接凑近旁边的一个满脸沮丧哀伤的女子,小声询问道:“姑娘,你来这排长龙队是作甚?” “我丈夫前年没了,我们之前感情挺好的,虽然他让我再嫁,可是我还是想在见他一眼。” “穿上那件衣服就能看见想看的人吗?多少银子试一次?”泓嘉玉继续发问。 “他们说真能看见,但是价格似乎是根据你想看的情况而定的,每个人的价不一样。”那姑娘提到此处,脸色更为哀伤。 泓嘉玉看看排着长长的队伍,还瞅了瞅从一旁小屋子里出来的人,脸上均带着不同的神色,但是大多都是红着眼,有开心的,也有愧疚的,还有的像是生气怒骂出来的,神色各异,络绎不绝。 “我们估计得等到太阳落山了。”泓嘉玉对着沈玉努努嘴,人太多,今儿都不一定排的上号。 “没关系。我们可以晚些时候再来。”沈玉并不着急,这衣服一定有古怪处,但是他却好奇的是究竟是什么法术居然有这种能力,也难怪那个道士一心想要拿到,按着人流量,日进斗金不在话下。 “你有没有最想见的人啊!”泓嘉玉对着沈玉眨眨眼,好奇的问道。 “有吧。”沈玉望着她笑,眸光柔和如月。 “那我们晚些时候过来。”泓嘉玉拉着沈玉往屋后对面大街的客栈雅间落座,那窗户正好对着西街,也能看见那密密麻麻的人群。 “沈玉想见的人是什么样的呢?”泓嘉玉整个人依靠在那窗台位置,双手交握抵着下巴,盯着那西街宅。 “她啊,很坚强,武功很好,人很好,对家人也很好。”沈玉悠悠的回答,可是眼神却又陷入了什么往事之中。 “如果你见到她你想对她说什么?”泓嘉玉望着远方的西宅,又问道。 “可能会说对不起吧。”沈玉盯着泓嘉玉的背影,无比诚恳。 “为什么?你欺负人家姑娘吗?”泓嘉玉好奇的侧身看像沈玉。 “那倒没有。那你呢?你有想见的人吗?”沈玉望着泓嘉玉反问道,可目光中似乎有一丝期待。 “有吧,我殒命之前有过一个很喜欢的人,他身体很差。明明是个男孩子,却有旧疾,弱不禁风的。可他笑起来很好看,是这辈子见过最温暖的人。可能已入轮回,几百年了,我应该再也不会遇见他了吧。”说到此处,泓嘉玉依靠在自己的臂窝里,带着一丝惆怅和感伤。 沈玉的瞳孔中拂过一丝隐痛,望着泓嘉玉的背影,神色之中却又夹杂一丝欢喜。复杂难明的情绪不知如何言说,只是那略过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浅浅的满足和安慰,甚至幸福。 “那如果再见他,你想说什么?”沈玉闭着眸子,依靠在椅子上,安静的等待着什么。 “若见,自然是好好陪着他,告诉他,我很想他。”泓嘉玉轻声呢喃,声音如蝶轻盈,可是却字字句句落入沈玉的心里。 入夜。 人群终于散去,泓嘉玉轻轻敲响了西街婆子的大门,“店家,现在还能试试那件衣服吗?” “自然,只要姑娘出的起价。”里面传来一个老婆子沙哑的声音,大门已经陈旧,那门上的漆已经尽数掉落,泓嘉玉对着一旁的沈玉微微点头,沈玉身形瞬间遁隐散去藏匿起来。 “钱不是问题,麻烦婆婆开门!”泓嘉玉轻松的回道。 只见那屋大门敞开,却看不见任何人。可是空气中浓烈的怨气让泓嘉玉熟悉的很,果然入夜之后,这股执念的残留气息比白日更加深厚,且根源就在这宅院的屋子之中。 泓嘉玉并不慌张,徐徐走进那小屋轻轻推开。屋内还是没有任何人,只是那屋子里放着一些陈旧家具,床上放着一件十分破旧的粗布衣裳。 衣裳虽然已无光泽,可是却是非常干净整齐,只是也随着岁月有一些如何也抹不平的褶皱。 待泓嘉玉走进这间房子,门便自动牢牢关住了,还加了一道符印结界。 “婆婆?我穿上这件衣服,得要多少价呢?”泓嘉玉彬彬有礼的问道,但是目光却扫了屋子的隐蔽四周范围,并没有任何人。 她并不慌张,因为从她进来之后,沈玉也跟着进来了,只不过对方是隐蔽身形的状态。所料不差,现在沈玉应该就在这屋子内的一角。 “姑娘生前可是位大贵人,想看前尘遗梦,自然得高价,一千两。”那婆子不知从哪发声,压根没人,可是上空却传来这声音,说明她一直在监视这个屋子的动静。 泓嘉玉心下了然,这个人能窥探世人执念所喜,自然能看见自己的鬼体,只是没想到还是有一些能耐。 “好!成交。”泓嘉玉的左手一挥,那旧物的房内立刻变出一千两银箱在地上。不到一刹那,那一千两的银箱瞬间消失了。 而那床上的粗布衣裳消失,化成一件精细锦绣宫装。泓嘉玉轻轻摸去,猛然一惊,线条纹路和泓嘉王室当年的织锦手段一致。就连那宫装上的玲珑凤凰,都与之前一模一样。 这件衣服,莫名让自己心生熟悉之感,泓嘉玉正欲脱掉外袍的红衣,可是才发现不对劲,这屋子里,并不是只有婆子和自己两个人,还有沈玉! 他也在屋子里!且不知道在何处的某个角落,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不试怎么知道这件衣服的奥妙,怎么窥破这层执念的秘密,怎么帮他? 泓嘉玉额间拧作一团,双手拿起那件宫装细细看,目光扫了一眼四周,挤了挤眼睛。也不知道沈玉能不能看懂自己的意思。 自觉的解了衣带,将外衣脱下迅速换上了那件宫装,反正都不怕丢脸了,豁出去了! 衣服刚穿戴完好,忽然感觉脑袋昏沉沉的,一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却在一个烟雾弥漫的世界,那间旧屋早就不在了。 泓嘉玉忽然看到很多团火,一簇簇的火苗箭雨从天而降。 那群箭雨将泓嘉王宫烧的残垣断壁,兵荒马乱,宫女们哭喊着,求救着,疯狂的跑着。那么多的熙岳士兵,大片大片的冲进宫阁,厮杀声不绝。 血流成河,一地死骸。 泓嘉玉的头嗡嗡的疼,喉咙干的难受,往日重现,眼前的一幕无比的刺痛。 “父皇,母后……”她的声音已经哽咽,时隔百年,这段残留的痕迹还是那么刻骨深邃,不曾忘掉。 “等我,等我……”泓嘉玉快速冲向宫阁,可是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 “阿玉,阿玉!”久违熟悉的声音让泓嘉玉猛然转身,只见那血色凄迷的诺大空旷宫阁之中,有一位锦衣少年,他的脸色苍白,可一身白衣俊秀如朝夕暖目的光。 泓嘉玉认出来,此人是自己曾经那心头无比眷念的少年,她十八岁年华相遇却有缘无分之人。 “阿渊?你怎么会在这?”泓嘉玉脑袋一震,眼前之人还是当年十九岁的年纪,纯粹干净,他的眸光柔和温润,模样若是细看,莫名觉得和沈玉倒有些相似之处。 “你没有入轮回吗?”泓嘉玉伸手想去拉他,却是虚空之体,掌心穿透他的魂魄,抓不到实物。 叫阿渊的少年只是微笑,并不答话,他的眸子虽柔和,可是看的却不是眼前的泓嘉玉,似乎只是之前的记忆片段,生硬的轮廓浮现,却并没有丝毫的感情。 泓嘉玉瞬间反应过来,这执念也仅仅是只能让你看见曾经的事罢了,逝去的那些人,那些事,永远都不会在回来。 泓嘉玉垂丧着头,望着那一地的血气低迷。 “玉儿,凉朝太子已经下了聘礼,择日你可就要嫁了,快让为娘看看你。”忽闻王后的声音,泪光触动,泓嘉玉一抬首,只见宫阁便化作当年的闺房。 王后澜氏慈母笑意,雍容端庄,走到泓嘉玉旁边温柔的替那一旁的虚无自己选试钗环,殿中母女含笑选钗,气氛十分温馨。 “母后,儿臣好想你……我很想你们。”一滴泪无声的从脸颊滑落滴落在那紫绸色的软毯上。 第十二章 妃子怨 泓嘉玉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泪水已经侵蚀了双眼。 无数的回忆声音充斥着大脑,无不在提示她曾经经历的那些伤痛。 “失去的滋味怎么样,很不好受吧。”不知道哪冒出一股幽怨的声音,泓嘉玉回忆起来,是慕容娜之前道观听到,盯上自己的那名女怨。 “你是谁?为什么会进入我的执念。”泓嘉玉盯着眼前的鹅黄色绸衣女子,此刻仔细瞧了,才觉此女也是一位美人,额间桃花纹路美丽动人,婀娜身段无可挑剔。 “哈哈哈哈……慕容岳这个贱人,他以为他可以高枕无忧了,怎么,你换了个躯体就不认识我了!”本是美人,却发出森然可怖的笑,那目光带着狠绝和浓烈的哀伤。 “熙岳皇帝和你有仇?”泓嘉玉闻然也感受到了对方强大的恨意。 “你不也是么?他的祖先灭了你的国,你们可是灭国深仇!”那森然女鬼说完便“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疯疯癫癫。 泓嘉玉心被刺了一下,她知道灭国深仇。可是世间命数谁又说得清呢? 就算她现在冲入慕容岳的养心殿,杀了他又能如何?何况真龙天子都有紫气屏障护体,她也近不得身。就算杀了,她的故国早已覆灭,熙岳如今已经三代帝王,百姓安居乐业,大家和乐融洽,故国子民和熙岳子孙融成一片,早已磨灭了那段痕迹,自己的仇还有意义么? 无非是增加生灵涂炭,更多的怨灵孤魂涌入煞阎大殿罢了。 “那你呢?为何如此恨他?慕容娜又招惹你什么?”泓嘉玉质问道。 “哼……那六公主本没有错,可是谁让她是慕容岳的孩子。”那鹅黄女鬼身形虚无缥缈,宛如一条腾蛇围着泓嘉玉旋转,晃的人眼花缭乱。 “我的孩子没有了,他也别想有别的孩子……哈哈哈哈哈哈”那鬼音笑的疯狂阴森,宫阁里面充斥着强大的怨气。 泓嘉玉趁意识清醒迅速脱下那宫装,化出红衣,用红珏剑气将那宫装戳了一个大窟窿,幻境瞬间破灭,又回到了旧屋,而手中的那件衣服,居然还流出一道道血迹。 沈玉立刻抓住泓嘉玉的手,担心的问道:“你看见了什么?一直在哭。” 泓嘉玉伸手抹去脸上的未干的泪痕,将那宫装递给沈玉,“这不重要,主要我又看见缠着慕容娜的女怨了,她能入执念一定和这件衣服有关系。” “我刚才在你进入那执念幻境的时候看见那婆婆残留的幻想,这件衣服应该是她执念根本的位置,每个人的执念不一样,所以根据穿者的身份衣服也会有变化。”沈玉拿过那件残破的宫装血衣,仅仅一刹,那血衣又化成那件朴素的粗布衣裳,只是在沈玉的手上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而上空逐渐传来一个悲戚沙哑的老者声音。“我等了十多年,她还是没有回来,我想着她可能去过好日子了,不断的有人给我送钱来,可是有什么用呢?我想我的女儿,我还是见不着她,见不着……” 瞬间旧物的摆设化成曾经的样子,只见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在院中浆洗衣服,身上虽然粗布简衣,可是动作麻利,伶俐可爱。 “娘,岳王新建了府衙,正缺人手,女儿已经被选上了,等我到时候赚到月银,咱们生活就不必这么难了。”那女孩已然可见美人模样,出落的倒是可喜,泓嘉玉靠近那虚空人像看,发现此女居然就是那见了两次的鹅黄女鬼。 “瑶儿啊,委屈你了,若你父亲还活着,我们娘俩儿也不至于如此落魄,害你吃了许多苦。”那妇人掩面哭泣,虽脸上细纹颇多,可是发丝还未尽白,模样轮廓也是极不错,一双手却满是疮痍,衣着粗布。 “没关系哒,我们会好起来的。”这女孩起身拿出旁边一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走进屋内的小柜子里拿出一瓶包装颇为精致的护手油盒,将妇人的疮痍的手柔柔的捂住。 “来,娘,这手油我攒了些银子买的,是你曾经最喜欢的芍药花味。女人家儿的手得呵护着,这不是爹生前经常说的话嘛。”女孩将那手油盒子打开,轻轻挖出一小块匀在妇人的手背上。 “瑶儿,这太破费了,你个傻孩子。”女孩小心翼翼的呵护着那双已经斑驳的手,妇人的泪光更甚。 母女情深的场面让一旁看着的泓嘉玉心生酸楚,她又想起那执念幻境之中母妃给自己挑钗的场面,只觉眼睛酸的发涨,轻轻揉了揉。 “想哭就哭吧。”沈玉温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没有……我只是想起我母后了。”泓嘉玉揉了揉发涨的鼻尖。 攸地那宅院的场景一下子飞逝,仿佛过了许多年,在一个冬天,有不认识的小厮不断的送来银子,可是妇人再也没看见那女孩,一直在等,等了很久,直到发丝也白了,她的额间已经遍布皱纹,眼神越发浑浊,困倦,惆怅。 宅院的老树掉了枝丫,上面覆了厚厚的一层雪。来来往往街上的人那么多,可是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女儿。 等啊等,妇人似乎知道自己等不到了,她走进内屋,在那间旧榻上安坐。桌上的油灯已经快要燃尽。可是她却不去添油,只是紧紧抱着当初女孩穿的那件粗布衣裳,就那样,安静的等着,直到最后一丝油芯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妇人也随着这油灯一样,没了气息。 忽地,画面如火一般燃尽,沈玉手中的那件血衣一点点化成飞烟,那妇人的嘶哑哀伤的声音隐隐传来,“求你帮我找到女儿,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随着这声沉重的叹息结束,那血衣已经全化成飞烟,而这本包裹着虚假外壳的旧宅,瞬间荒废的杂草丛生,且四面墙壁都已经爬满蜘蛛网。 整个房间凌乱且灰尘密布,这里其实已经十多年前就没人住了。 而一切不过是障眼法。 泓嘉玉在另外一间房子找到了一箱箱的钱银,想来是往日那些来试穿衣服的人交的钱财,可是她居然一分钱都没有动,就那么安静的放在这个陈旧的屋子里。 她还抱着希望,一个个的找,然后攒下这些钱,带着女儿去过好日子。 可是攒了一屋子的钱财,女儿却早已化成怨气深重的怨灵,变得面目全非,无法相认。 这一切造化弄人真是让人不禁唏嘘。 第十三章 妃子怨 (2) 熙岳王朝的皇宫内,泓嘉玉拉着沈玉在养心殿屋顶上方一个角落处,使用隐身秘术画了一个圈,那圈里立刻显现出屋内的情况,慕容岳此刻正在批阅奏折。 “那个叫瑶儿的女怨那么愤恨慕容岳,两个人肯定有关系,不如我们直接从他身上下手查那女怨动静?”泓嘉玉望着旁边的沈玉提议道。 “你提议不错,可是皇帝有天命护体,别说那女怨近身,我们靠近也得被压制几分。” 沈玉抚了抚眉心,此事颇为棘手,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慕容岳成皇帝之前应该有自己的王府,现在改做行宫,那女子执念怨气颇重且是岳王婢女,想必和他成皇之前的事情有关。” “对啊!沈玉你好聪明啊!那我们现在就去那个王府。”泓嘉玉说罢找了宫墙墙壁一个无人发现的犄角旮旯处,画了一个通地阵法,两人往那地方之间穿了过去。 穿到这个王府的时候,似乎有一股力量将他们引入到了一处荒凉的宅院之中,夜深,护卫也只有零星几个在值守,颇为松散。 泓嘉玉抬眼看着那屋子的牌匾,只是写了淑秀阁三个字,旁边靠近的是轩墨殿。只是那边守卫的人颇多,且对比之下比这边热闹些。 房子没有侍女,亦没有老嬷嬷看护,泓嘉玉打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屋内空旷的可怕,安静的只有窗外的风声。 实在太黑,沈玉直接右手一挥,整个屋外立起一道无形的结界,屋内则如灯火通明一般,可是外面的人看着屋子,还是一片漆黑,丝毫不会察觉。 泓嘉玉仔细观看屋内陈设,富丽堂皇说不上,可也有些贵气派头,有几把楠木椅,还有一些针线绣技精细的帕子堆放着。 这房子虽无人住,但是却能看得出来有人天天来打扫,一尘不染;荒凉却不失洁净。 往里走了深,却见高台上摆放着一个牌位。只见上面写着,瑶妃之灵位。供奉的瓜果是刚换上的,烛台早已熄灭。 “你有没有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怨气?”沈玉还未说完,便听见上空传来一声“哈哈哈哈”癫狂的笑。 “我这寒舍居然劳烦魔尊亲自来,可真是折煞奴家了呢。”那声音依旧癫狂嬉笑,似鬼似阴的,扎人耳膜。 “在装神弄鬼,让灵王毁你怨根,直接让你灰飞。”沈玉懒懒开口,神色镇定,语气带着浓浓的威胁。 “呵呵呵……可别……”那鹅黄女鬼又现身了,只是这一次她确实老实了许多,安静的飘在那锦被软塌之上靠坐,并不打算离开。 “说吧,你和慕容岳到底怎么回事?慕容娜又怎么回事,包括哪些莫名死去的慕容子孙,你别说你不知道。”泓嘉玉第一次有些不耐烦,找了个楠木椅,直接将红钰剑收好,杵着下巴等着答案。 “你们已经去过老屋了,想必也知道一些。”那女怨低垂着眸子,陷入往事之中。 “我本名李淑瑶,也曾是官宦人家,只因父亲旧疾复发,撒手人寰。剩下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日子凄苦无依。当时慕容岳还是岳王,他娶柳家嫡女为正妃入住这宅子,刚好人手紧缺,我便趁此机会入府做婢。”说起往事,李淑瑶盯着那高台上牌位一直看,眼珠子都不离。 “那灵位上写的可是瑶妃,就是你吗?这么算你也是那些慕容子孙的母后啊。”泓嘉玉杵着下巴疑惑道。 “呵呵呵……什么瑶妃,虚名罢了。生前受尽万般苦楚,死后再大的名头又有什么屁用。”那女子望着这灵位居然嘻嘻哈哈的苦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却有两行泪从眼角流出。 “当年做了婢女,我一度很得柳氏欢心,为婢两年,她觉我聪慧伶俐,便推向慕容岳身边伺候,慕容岳确实欢喜于我,甚至对我百般呵护,后来我从侍妾升了夫人,虽不及侧妃,可是也算莫大的尊宠,每日派人送银钱于我娘亲,怕她在缺衣少食。”说到娘亲,李淑瑶掩面拭泪,极为动容。 “我记得我借用慕容娜躯体之时,你找她索命,嘴巴嘟囔的是你的孩子。”泓嘉玉提醒道。 “没错!”提到孩子一次,李淑瑶的指间狠狠捏作拳头,整张脸都扭曲了几分,眸光的柔和一下子化作了深深的恨意,就连那怨气都加重了几分。 “我后来很快有了身孕,柳氏一直无子,十分重视这胎。可是那会儿我们都感觉到慕容岳的心思不在这府中,他经常早出晚归,忙着和不少大臣联络,私下拉动党羽。我知晓他有野心想做帝王,不甘于做他两个哥哥的臂膀。这些事情我并不在乎,直到我产下儿子,我都没来得及抱抱他,慕容岳便让我将孩子交给柳氏抚养。” “那柳氏既然是闺秀嫡女,自身学问应当不差。她对你既有恩遇,若能教养得当,且能让你时时看到子嗣,对孩子长久发展也是极好。”泓嘉玉明白,自古嫡庶有别,作为第一个长子如此珍贵,慕容岳也有他的打算。 “若是这样我也不怨了,可是偏巧那一年,慕容岳不知使的什么手段,居然把鹤然家的嫡女鹤然秀娶了进门,鹤然家大势大,怎么委屈做小,同年,柳氏本是明媒正娶,却被硬生生的降成了侧妃,而那鹤然秀,依靠家族成了这府的正妃。从她一进门,柳氏受此侮辱便开始抑郁病榻,时间久了,我那儿子还未得见长成,才八月大,便又被鹤然秀抢了去。”提及鹤然秀,李淑瑶更为咬牙切齿。 泓嘉玉听到鹤然秀,瞬间想起当时她给自己送茶的情景,真是鸡皮疙瘩起。 “你儿子后面没有活成,被鹤然秀给害了吗?”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沈玉出了声。 “没错,我那可怜的儿子,才那般小,他甚至都不会叫娘亲,从鹤然秀进门之后,朝中便有些风言风语,都说老皇帝快不行了,大家都不知道下一任的君主是谁。我一心顾着我的儿子,想去鹤然房中探望。可是却都被婆子嬷嬷叱责了回来,整日抑郁难受,仅仅才过了一月,我那儿子就得了不知什么怪病,夭折了。”说到此处,李淑瑶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掩面啜泣起来。 “那封妃之事……”泓嘉玉心觉凄然,小心翼翼的又问道。 “我觉着蹊跷,后来用银钱买通了那日给看病的太医,那太医才透出口风说不是怪病,是中了毒,孩子身弱,无法抗住才去了的。鹤然秀当时野心勃勃,朝中动荡不安,慕容岳忙着处理别的事情,孩子名讳都没给起,只说福薄,让好好厚葬。之后再过了几个月,便传出慕容岳为储君的消息,鹤然秀算的一手好计谋,成功做了她的母仪天下。” “你用自己惩罚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甚至不惜付出轮回的代价。”沈玉眉心紧蹙,凝重的表情望着李淑瑶十分惋惜。 “什么轮回!”泓嘉玉惊了起身。 “生生世世,斩断轮回路,终坠怨灵地狱!”沈玉一字一句的说完,却字字震心。 第十四章 妃子怨(3) 下界分级,怨灵,厉为下品,上以灵王为尊,而灵王则是二者的合成修炼幻化,以此类推。 戾气为邪,邪比怨深,上以邪君魅为尊,煞体为杀,且一般桀骜不驯,杀气太重,化为煞,上以煞阎为尊。煞阎之上,便是魔,魔有魔心,心斩杀万邪,集万怨、灵、戾、杀、邪为一体凝心。 而所有的下界众生,本都是有轮回的机会,他们只要放下心中的怨、执念和灵煞之气,便可以获得新生,可惜的是,每个人心中似乎都有一个很强大的念,这股念,才不入轮回。 包括泓嘉玉,自己本身也是有那股强大的煞念。 但是李淑瑶以生生世世的轮回为代价去惩罚慕容岳,她自己也是一同陪葬了的,她此生放下,则是灰飞烟灭。 “因为他舍弃了你,帝王无情,那可怜的孩子也随着陨落。熙岳的子嗣为什么频频死去,便是你下了诅咒吧。”泓嘉玉瞬间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是。我的孩子没有了,鹤然秀凭什么有孩子?我就想让她尝尝,得到又失去的滋味……哈哈哈哈……”李淑瑶的脸已经扭曲,她的指间留着细长的黑色指甲,阴森又可怖,这才是她现在的样子,和那日幻境偷袭的血爪一模一样。 “如果你的皇儿和母亲看你成了这样,会很难过的,我们不该为了不值得的人去伤害自己,爱我们的人会更加沉痛。”泓嘉玉不忍道,自己如今的样子,如果母后知道,也是会更难受吧。 “我没办法放下,这对贱人做了那么多血淋淋的错事,毁害了多少人的命,慕容岳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夺位,鹤然秀毒死了别人的孩子,侮辱柳氏害她一病不起魂芳飞逝,难道不该死吗?没有人治得了她们,我就让他们痛!长久的痛下去。”李淑瑶盯着那牌位发出凄惨的呐喊,伸手一拍,将那牌位打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我已化怨,这妃位虚名于我有何用,我娘没了,我的儿子也没了。一切都回不来了!哈哈哈哈……呜呜呜”这屋子只剩女人凄楚又哭又笑的疯癫徘徊。 “如果我能让你再见到你的儿子,你就可以放手不在迫害熙岳的子嗣!”沈玉忽然对着这陷入癫狂的女人发问道。 泓嘉玉一惊,立刻拉住沈玉的手,在他耳边小声急道:“她儿子都不在十几年了,你怎么知道他去了哪?怎么让她母子再见?” 沈玉对着泓嘉玉微微颔首浅笑,表示莫着急,他自有定夺。 “你没骗我?你真能让我看见孩子?”听闻孩子,李淑瑶立刻恢复了些理智,盯着沈玉的样子仿佛看见了希望,却又充满恳求。 “我说到做到,但是你且答应我的条件。”沈玉镇定自若,此刻的语气霸道且不容商量。 “好,好,我答应……只要能看见我的孩子,我可以放过慕容岳,放过鹤然秀,放过所有人,只要能让我看见孩子,让我抱抱他。”李淑瑶攸地跪在沈玉的面前,双手紧紧拽着对方的衣服角恳求道。 “好,三日为期。三日之后我让煞阎来此处寻你。”沈玉说完对着泓嘉玉颔首,便往屋外走去。 泓嘉玉紧跟其后,却转身回望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李淑瑶,她原本清丽脱俗的容颜如今扭曲为怨魅,虽为怨,可是她的爱子之心胜过世间的人,胜过鹤然秀。 回到魔王殿,只见沈玉一脸的疲惫,虽然已经不是凡驱不需要休息,可是近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也确实让人疲惫不堪。 “我虽知她做的不对,可是我还是很同情她,慕容岳真可恨。”泓嘉玉嘀咕了一会儿,却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又为何叹息?”沈玉揉着眉心,闭目养神,端坐在正中的主位之上。 “自古成王败寇,总是鲜血不断,无情帝王家。我父皇当年有了母妃澜氏,还不是娶了凉朝公主沈长羽。后面还有杨氏母妃,田氏的美人,总是数不过来的呀!”泓嘉玉想到此处,不禁咂舌。 “你不是还和那凉朝太子有婚约。”沈玉不知为何突然提了这么一句。 “你居然这个都知道!是有婚约,可若真的嫁给他,他也会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吧。”泓嘉玉对沈玉这上知天下通地的本事已经无比拜服。 “那可未必,那你是想嫁还是不想嫁呢?”沈玉忽然对着泓嘉玉一顿发问,还一副期待的样子。 “我不知道……”泓嘉玉微微低着头,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不在说话,也不看沈玉,只是觉得他怪怪的。 “不知道比不想好。”沈玉微微一笑,眸光闪过一丝柔和的光。手中忽然变出一张小纸,将那小纸从指间飞出,落在泓嘉玉的面前。 “这事得麻烦你跑一趟了,去这个地方看一看,应该有一个十岁的孩子。”沈玉温声说道。 泓嘉玉接过纸条,细看了一下,瞬间了然。“这便是你说的,女怨曾经的那个孩子!” “对,还有一件事。落嫔应该要生产了,你得亲自看护她平安产子,之后让李淑瑶不在干涉子嗣安危。”沈玉叮嘱道。 “好。没问题。但是我想知道,虽然她行为可恨,但是慕容岳也并不无辜。” “一个王朝的延续自然是得有品行良好的君王开枝散叶才能维持,熙岳这几年民生如何?近况如何?”沈玉望着泓嘉玉提出疑问。 “民安和顺,边防守卫有力,百姓也很富足。”泓嘉玉回道。 “他虽然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是他确实是好皇帝,他至少让熙岳的百姓都很幸福。如果一旦他没有后继之人,将来朝野动荡,周围的国又来内乱,百姓又得陷入泓嘉王室的悲剧,这并不是我想看见的。”沈玉沉声道。 “所以,你还是选择放过他,阻止李淑瑶延续这个诅咒。”泓嘉玉忽然明白了。 “没错,慕容岳已经失去了六个孩子,这已经是最大的创伤了。我希望下界众生都能入轮回,虽然李淑瑶此举激烈了些,可是我还是希望她放下。”沈玉温润的声音却充满力量。 “沈玉,你真好!你放心,我会帮你完成这件事。”泓嘉玉起身,拍了拍胸口表示一切包在我身上。 “好,那就拜托阿玉了。这几日我有些事要查,就辛苦你了。”沈玉温声颔首,望着泓嘉玉眸光温柔。 三日后。 在城南的一家村庄里,有一个男童在院子内念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门口的妇人开心的提着猪肉肘子走进来,对着他笑道:“好好念,好好念,阿娘给你煮肘子吃。” “阿娘我帮你吧?”那小男童无比乖巧,放下书本走到厨房门口问道。 “别,好好念书,你阿爹待会儿就回来了。”妇人慈眉朴素,利落的将那肘子洗净下锅烹煮起来。 而站在上空看着这一幕的李淑瑶已经泪流满面,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她当初清丽的样子,她温柔的笑着,无比开心。小心翼翼的问着泓嘉玉:“普通人家好,简单舒心。我可以去抱抱他吗?” “可以,但是……”泓嘉玉话还未说完,只见那小孩早已垫着小凳子踩上去拿那木架上晒着的干菌儿,凳子一歪斜,立刻跌倒在地上,可是却不哭。 因为李淑瑶隐身的怨体活生生的接住了他,跌了个满怀。 闻着动静,厨房做饭的女人立马冲出来扶他起来,担心的问道:“诺儿,疼不疼,娘看看!” 那小孩子立刻站起来,拍拍腿上的灰,“娘,我不疼,不知为何,地好像是软的。” “傻孩子,地杂是软的,硬邦邦的,没摔着就好。去,洗洗手。等会儿就吃饭了!”那妇人又进屋做饭,拿着干净的水和帕子把男童的手擦洗干净。 李淑瑶安静的看着,泣不成声。 她盯着眼前的孩子,只用自己的听得见的语气轻声呢喃着:“原来你叫诺儿,这名字好,君子一诺千金。娘希望你健康长寿,岁岁平安。” 隐隐地,李淑瑶的裙角渐渐化成了飞烟,她看着眼前的孩子,是笑着的,是满足的。那扭曲的面容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丽,那一刻,怨气消散,飞烟轻洒。 过了十日,落嫔诞下一位皇子,慕容岳如获珍宝,无比珍惜,一改往日那严父不顾不管的模样,恼的鹤然秀牙痒痒。 泓嘉玉望着上方的天空,忽觉今日的阳光无比明媚。 油然而生一句小诗:“慈母手中线,思执身上衣。执怨一念消,愿子岁岁好。” 第十五章 阑珊灯会(1) 泓嘉玉回到魔王殿交差的时候沈玉刚好不在,坐着喝茶等了半晌儿,只见有位官差来送信,还颇为眼熟。 “殿下,你多日不在煞阎殿,这是近日魔尊派人处理完事情的折子批注您请看看,另外还有一事必须殿下亲自去。”此人泓嘉玉见过,是上任那煞阎殿主大叔的下属,也是颇为尽责的一位煞差。 “何事?”泓嘉玉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坐下说话。 “三日后是下界颇为重要的阑珊灯会,邀请的可都是有品级的人物,这是殿下您的邀请函。”他恭敬的双手奉上那封黑纸烫金字书写的信函,递给泓嘉玉。 “辛苦你啦,原来下界还有这种热闹事!”泓嘉玉开心的接过信函,认真的打开仔细看了看。 黑纸之上是女子娟秀的薛楷笔记,让舞刀弄剑的自己颇为惭愧,毕竟是真的写不出来。 下界每年都会有一次的阑珊灯宴,因为热闹点子少,便是促成这阑珊灯会,不同品阶的人物来相聚一次,还有不少厉害的妖族人物。这和以前王宫的宴会应该差不了多少。 泓嘉玉心下了然,往年魔尊还未诞生,大家也都是各自归属,如今有了一个新主子,可有的人并未见过新主,这阑珊灯会倒也是大家认识一场的机缘了。 “那这能不去吗?”泓嘉玉并不喜欢这些歌舞热闹的场面,往日宫廷复杂的宴会流程都十分繁琐,且都要盛装打扮出行,不做公主百年了,她早已习惯了如今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那位送信儿的小官差脸色十分为难,不知如何应答。 “不想去就不去,不过我还真觉得你不现身才好。”沈玉不知何时回来的,早在门外听见两人对话,一进殿中便望着泓嘉玉打趣开口。 “沈玉,你回来啦?”泓嘉玉并不像别的鬼恭敬称呼王,不要因为身份虚礼搞的十分生分,相处之道,自然是你我诚心为好。 沈玉望着那小鬼差使了个眼色,那煞阎殿送信的人就识趣儿的走了,屏退左右,殿中只剩泓嘉玉和他两人。 “这阑珊灯会有什么问题吗?”泓嘉玉疑惑道。 “这灯会上有个你意想不到的人。”沈玉微微叹气,似乎在为此人可惜,然后又望着泓嘉玉和声问道:“我觉着,你不如乔装成我的侍女好了,这样子也可避开口舌。” “这个人我认识?”泓嘉玉望着对方,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 沈玉微微颔首,且脸色闪过一丝惋惜,叹道:“出乎意料却又意料之中,只是希望你内心想开些。” “既然如此,我就伪装成你的婢女。易容跟着你去参加就好。”泓嘉玉肯定的回道。 “你确定真要去?”沈玉再次确认答案。 泓嘉玉重重点头,躲是躲不掉的,横竖会更糟糕吗? 三日之后,阑珊灯会。 下界众生的女子个个蒲柳婀娜,打扮的花枝招展,穿梭在这俊男美女的宴会之中,来往的妖族也均是不同的秀丽和华贵。 有那白雪光泽狐裘上身贵气的九尾天狐,一双眉眼如柔情水波,尾巴柔软撩动,生怕多看几眼就中了魅术勾魂。 就那路过的蛇妖也扭动着撩人的身姿,生怕看不见她那完美的曲线。 还有那些俊俏的少年郎,有的穿着达官贵人的衣着,有的又是潇洒才子的清爽,人群涌动,好不热闹。 “魔尊驾到!”随着这声护卫响亮的声线传来,那本各自详谈咿咿呀呀的群众立刻静了声。个个朝着沈玉的方向恭敬的低头躬着身子,行礼有序。 泓嘉玉乔装一位清秀可爱的小侍女,刚好十七的年纪,十分乖巧的跟在沈玉身后,还时不时的帮衬拉一拉他身后那宽大的袍子,非常敬业到位。 沈玉一袭玄色龙纹衣袍,金玉冠将头发高贵竖起,俊逸的脸上浸出温润暖人的气息。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只是这笑却也只是表面敷衍应付罢了。 入座大殿主位之后,其余的群众和妖族才敢一一落座。泓嘉玉自觉的站在沈玉的右手边,余光扫过四周,只见煞阎殿坐的那位置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且带着一副面具,身形远看还真和自己有一些相像之处。 沈玉可真周到,倒是找了个不认识的人来替了自己的位置,也不会有爽约的由头被闲说。 直到拥挤的人群都尽数站好了各自的位置,那些主位的人物们都个个入座。泓嘉玉站在一旁继续观察,余光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知沈玉说的意想不到的人是谁? 刚把桌上的茶沏好放在沈玉的案上,忽抬头一望前方右上角左边第二个人的位置,一袭紫纱轻缪如仙,身形优雅得体,待她转过身来,泓嘉玉的目光惊了一刹,瞬间明白了。 那倾城动人的紫纱女子,就是泓嘉端,那个生前与自己事事要强,心高气傲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沈玉察觉到了泓嘉玉的表情,指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回神。 泓嘉玉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侍女,泓嘉端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但是大脑却陷入一片空白,周围乱哄哄的人群说了什么自己也没听进去。 泓嘉王室覆灭的时候,她没有逃掉吗?自己当时以一敌千拖延时间还是没有让她们都逃掉…… 一股酸胀的苦楚涌上心口,明明这里已经不会在跳动,但却只觉嘴巴发苦,脑子里嗡嗡乱作一团,仿佛前尘往事的画面都覆上来,有一丝愧疚,却更多是无奈和难以言明的落寞。 几乎呆不住这场喧嚣盛会,趁着繁杂拥挤走出了这奢华殿宇,一个人往外挪着步子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入目一片湖泊风景,停了步伐在那出神。 “有时候放过自己,不是更好受吗?”沈玉不知何时跟着泓嘉玉出来的,他高大的身影站在泓嘉玉的身侧。 “我没想到会是她,她怎么会?”泓嘉玉不知怎么说,过往很多事情浮上心头,只觉胸腔有一股闷闷的感觉,喉咙堵住了,一个字都噎不出来了。 “孰对孰错都不重要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沈玉伸手温柔的握住泓嘉玉的掌心,指间虽凉,却让人无比安定。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那么你呢,沈玉就没有很愧疚的事吗?”泓嘉玉抬眼望着的男人,他虽高高在上,法力深厚,可是那眸子里,明明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心事,藏的极深极深。 “有,我怕她不原谅我,也不想再见我。”沈玉的指间攸地捏的很紧,可是眸子却有一丝沉重的苦楚闪过,他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想让泓嘉玉宽慰。 “她一定会原谅你的,你这么好,一定会的。”泓嘉玉发呆望着那一片湖水,波浪吹起了发丝,轻声呢喃着,不知怎地就是如此肯定道。 第十六章 阑珊灯会(2) 两人回到大殿的时候,周围妖众都喝的开怀尽兴,个个凑着套近乎,盯着沈玉的眼珠子恨不得掉到地上,一旦抓住就不会放开,“尊上,是不是菜不合胃口呀,奴家那边的小菜可好吃了呢。” 一旁的兔妖更为殷勤,毛茸茸的爪子居然伸手去摸沈玉,可爱调笑,“尊上,你长得如此俊俏,奴家看着好喜欢哦。” 就连那一向清冷矜持的九尾狐妖,都在暗送秋波,时不时把那勾魂夺魄的眼神投朝这个方向。 泓嘉玉在身后盯着这一群莺莺燕燕,莫名心里窜出一道无名火气来,十分不悦。立刻冲上前去护驾! 用手扒开毛爪拉住凑近乎的女人,大声客气的说道:“各位姐姐都是国色天香,三界翘楚的美人,尊上那么忙,还是让他歇息歇息吃点东西吧!” “哟,你谁呀?一个姿色平庸的小婢女怎么可在我们高贵的魔尊身边服侍呢?”不知哪冒出来的蛇妖,说得娇声软糯,恨不得就要扑倒在沈玉的手臂上去。 泓嘉玉霎时惊呆了,没想到活了百年,居然还有人第一次如此说自己,难道自己长得很寒碜? “尔等纵然美貌,可是终究不如我懂尊上的心。”泓嘉玉居然大言不惭的说出此话,话一开口忽觉不对,抬眼去看沈玉时,只见他望着自己一阵好笑,可是明明他笑的里没有鄙视,却无比开怀,真诚,还夹杂一丝开心。 “好个丫头,伶牙俐齿不知尊卑的东西!”这声线傲慢清扬,还有一丝百灵鸟的脆耳和灵巧在,可这话却让人十分难受。 泓嘉玉再熟悉不过,泓嘉端的声音已经百年没有听见,再次听到,还是那样的扎人。 泓嘉端一袭紫衣摆着那脸朝天的架势,咄咄逼人的死盯着泓嘉玉,指间的丹寇水色润泽光亮,细嫩的葱花玉指保养的极其好。面容几乎和前生没有变化,还是那么的娇弱,惹人怜爱的一张脸,只是那脸上仿佛多了一丝恨意。 她凑近沈玉,说的声音却和刚才大相径庭,仿佛判若两人,无比的温柔沉沦,让人沉醉的柔情,“尊上可否借步一说?” 沈玉望着她的表情有些复杂,带着无奈,却又有一丝疏离和冷淡。 “我的人,不需要任尔等评价,也不准任何人随意诋毁。”沈玉的声音淡淡的,声线不大,可却极具备威慑力。 旁边的众妖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在多言,纷纷侧目连忙散开了去。唯有那灵王泓嘉端,依旧厚着脸皮的站着,丝毫没要走的意思。 直到周围鬼妖都散个干净,忙着回到自己的位置去喝酒吃肉。泓嘉端看着人都走完了,自己却硬生生的杵在那,为缓解一丝尴尬,盯着泓嘉玉这个小婢女十分敌意,可言语却变了味道:“王去哪找的小丫头,要是伺候不好怎么办,比如我跟着伺候也能帮衬一二?” 泓嘉玉再次大跌眼镜,这是自己妹妹吗?如此高傲,世间男子她都看不上眼的主儿,居然在到沈玉这里就有了一丝卑微的味道。 面对这么一个柔弱绝色美人,是神仙也得动摇一下吧,可是沈玉居然冷漠无情的回道:“不必了,灵王事务繁忙,我喜欢自己人。” 沈玉这声自己人,我的人,倒是让泓嘉玉心脏口扑腾扑腾的活跳了起来,掖在衣裙旁边袖口里的手居然也有些不知安放。莫名心里,却有一点甜甜的。 “可我也能做的很好的……”泓嘉端的那迷人的眸子几乎要拧出水来,那双细腻白嫩的手抚上沈玉的手臂,看架势那间隙丝毫不想撒手。 沈玉借着衣袖之隔推开泓嘉端的手,动作无情爽利,丝毫不触碰对方的手。就硬生生的拒绝开。 神色冷冽,“无需执迷不悟。” 沈玉说完便往前走了,泓嘉端僵在半空,眼眶微红,神色颓然,一副委屈却又气鼓鼓的样子,狠狠的瞪了泓嘉玉乔装的小婢女一眼,端庄却不失优雅的拂袖离去。 泓嘉玉就那么看着这二人分道扬镳;独留自己僵在原地,正欲去追沈玉,却被人喊住。 “小玉?你是泓嘉吗?”话声不就是那云游在外的邪君魅,泓嘉玉之前一直找他画面皮,却频频弄破,可也不能说质量不佳,实在自己用剑太蛮。 “不是吧,我这样你都看出来,老邪你可太厉害了!”泓嘉玉瞅着眼前的男子,书生游侠气息浓厚,俊逸如常,只是少年神态中多了一分老练。 “还真是,我刚才像那位煞阎殿主问话她不理我,我想着不对啊,瞅着魔尊后面举止倒是像!”邪君魅一张脸确实有点魅,可是偏生又是个儒雅打扮,他折扇一合开心的与泓嘉玉说起来。 “你好久没来画坊了,这是新脸嘛!那煞阎殿主不是你吗?”邪君魅仔细端详着泓嘉玉的皮,看了半晌,十分好奇,正欲上手去捏下脸看看厚度,忽然被一股力道打退,扇子跌落在地。 “拿开你的手。”声音冷如寒潭,不是沈玉又是谁。 邪君魅却不恼,弯腰拾起扇子,望着沈玉那高大的身影将泓嘉玉护崽一样的护在自己身后,离着自己一米远的距离。细看沈玉的眼神,杀气外漏,冷如冰霜,那殿中温润表象荡然无存。 “尊上,在下邪君魅,和泓嘉是多年好友,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邪君魅弯腰行礼,少年一脸笑眯眯的,并不介意刚才的行为。 沈玉握住泓嘉玉的手,紧紧不放,脸上虽没表示不高兴,可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就是特别不高兴。 “误会误会,他就想看看我的新皮厚不厚,我之前皮老破找他画来着……”泓嘉玉望着沈玉杀气肆意的样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小如蚊蝇声。 “你不好好跟着我,到处瞎逛,还让人找!”沈玉眸子盯着泓嘉玉,佯装怒气的训道,握着的手又紧了几分,生怕又跑了。忽转身对着邪君魅说道:“本尊记住你了,她已经有了新躯,再也不需要皮了。” 还未等邪君魅说话,沈玉便拉着泓嘉玉往前走去,泓嘉玉悄咪咪转身看一眼老邪,吐了吐舌头,乖乖跟着沈玉走了。 邪君魅站在那并不恼,轻轻一开折扇,扇面扇起一阵微风,发丝轻飘,只是低声呢喃:“泓嘉,你摊上的这主儿真酸啊!” 不知走远了多久,沈玉不悦道:“不要朝着外人挤眉弄眼的。” 泓嘉玉心下了然,从对方那抽手出来,阴阳怪气道:“魔尊可讨喜了,你看看那群女妖们,盯着你的样子都在发光,恨不得生吞活剥。” “那又如何,我又不喜欢。”沈玉不以为然道。 “我这妹妹可真是稀罕你到骨子里,恨不得屈尊来给你做丫头使唤,你还不乐意?”想到泓嘉端居然还有这一面,倒是让泓嘉玉万万没想到。 “我对她没那心思,生前没有,以后更没有。”沈玉提起泓嘉端压根面无表情,甚至不屑。 “灵王事物繁忙。”泓嘉玉装着沈玉的口气模样冷生生的学着,接着又好笑的质问:“煞阎就不忙?” 沈玉只觉眼前的人好笑又可爱,攸地温和摸向她的脑袋,柔声笑道:“阿玉自然更忙,可是在忙,也得先帮我不是?” “我简直就是你的靶子,那一个个女妖精眼睛狠光都要把我穿透了!”泓嘉玉佯装不悦的说道。 “是是是,实在委屈,堂堂煞阎殿下居然给我屈尊作婢女,实在太不合适了!”沈玉居然用一副哄孩子的口气哄着泓嘉玉,实在让人又惊又笑。 “就是嘛,下次不可以了!”泓嘉玉捂嘴言笑,心里却暖暖的,百年之前那热腾腾生动的心跳,仿佛又回来了。 沈玉只是笑,却笑的极尽温柔。 第十七章 古国公主 熙岳王朝祖先的皇陵,挨着那王朝古都十分偏远,不知沈玉带自己过来作甚,泓嘉玉四处走走看看,虽然寂寥空旷,但是确实也算一块风水宝地,看着浮云飘动之间,不禁感叹自古跌宕起伏的命运,总是不经意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泓嘉玉杵着下巴蹲坐在石阶上发呆,正把玩着手里的小黄花指间转个不停。 “你知道为什么李淑瑶可以轻松的促成诅咒吗?”沈玉冒然一问,泓嘉玉瞬间停了动作。 “难道不是因为她以自己生生世世轮回机会为代价嘛?”泓嘉玉来了好奇,转头望像沈玉。 “你记得我上次嘱咐你去陪同女怨见她儿子最后一面,我却办了其他事情。”沈玉徐徐迈着步子往前走,这皇陵只有少数宫人,隐形状态下凡人无法看见两人的言行踪迹。 “没错,有什么问题?”泓嘉玉不解,起身跟上沈玉的步伐,两人直直往一处更为宽大的殿宇走去。 “我查到有人在祭坛作法,似乎朝着他们的祖先请示为何有诅咒,可是往生烟还没发出去,便被人截了。”说罢只见沈玉从指间变出两根残留还未燃尽的断香,递到泓嘉玉手里。 泓嘉玉接过那两根细细的香,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只觉味道十分熟悉又浓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想了半晌儿又拿着仔细闻了闻,瞬间了然。 “这往生烟上居然有泓嘉端的丹寇花香味!截胡的那个人,是泓嘉端!” 沈玉微微颔首,赞赏之色溢于言表,对着泓嘉玉嘴角一笑,十分满意。 “所以说,泓嘉端利用瑶妃之怨顺水推舟,助她完结了熙岳六个子嗣的性命,其次也是在为自己报仇吧!”泓嘉玉分析道。 “否则仅仅凭借一个怨在厉害,她又有多大的能耐。”沈玉踏进的殿宇正是熙岳的祖先,开疆扩土的西王,灭了泓嘉古国的人,慕容筠。 但是这位先祖年岁并不长,建立熙岳王朝才仅仅十年,慕容筠便重病缠身,年仅三十六岁便传位于自己的儿子慕容连,也就是慕容岳的父亲。 泓嘉玉再次端详着这位熙岳的祖先,她仿佛又看到了他长枪麾下,号令三军放箭的样子,如果此人不是毁灭自己故国的敌人,或许还真能在江湖有可一交,武艺战术都不在话下。 “她报仇我也理解,当年我们的王室虽小,可父皇和众皇妃一直很和顺,她刚刚及笄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议亲,家就……”提起泓嘉端,泓嘉玉总是十分无奈却又惋惜。 “你都能放下故国怨仇,为现在的百姓成全安乐,她却不能。”沈玉提及泓嘉端总是一副很冷漠的样子。 “我不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着确实陌生了许多。”泓嘉玉挪着步子缓慢的往前走,只见这殿宇除了画像和繁花锦簇的摆设品和供奉的瓜果以外,还是显得寂寥了些。 也许每一位豪杰,在留下这丰功伟绩之后,都要在这诺大的陵墓承受无尽的孤独吧。 在慕容筠雕像右侧的一个位置处,挂着一副巨大的人像,那画上是一位女子。也学他的香案摆放着许多瓜果,且有新鲜的花朵供奉,还有刚点燃不久的三支香。只是比之香案小许多。 走近仔细看了,画中的女子直挺如竹的身段,一袭红衣飘逸脱尘,双剑在手,英姿飒爽,虽是女子,却有一副独特的气质,面容倾城动人却又带着浓烈的英气。 确切的说,画的就是泓嘉玉! “慕容筠居然将我的画像供了起来,他这是……这是让后人也祭拜我……”泓嘉玉望着那上古画像,心口猛烈跳动,只觉喉咙干烧,目光如烈,情绪十分复杂。 “古国泓嘉嫡公主,泓嘉玉。红珏血剑杀敌上千,万箭亦不退,可敬可叹!”沈玉沉声念着那段画像上的文字,眸色逐渐陷入黑渊深处,体内的一股杀气攸地不受控制的往外扩散,一股强大的怒气涌发出来。 “沈玉,你怎么了?”泓嘉玉连忙扶住他的手臂,那股可怕的血煞力量似乎才隐隐退散了一些。可是沈玉垂丧着脑袋,情绪十分的低落,脸上却又很痛苦的样子。 “如果不是凉朝太子失约,你本可以不死,如果不是他,你就可以活得好好的,就不会……就不会被万箭穿心……在这摆什么祭台……却入不了轮回……”沈玉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他低垂着的头看不清脸上痛苦的表情,可是泓嘉玉却感受到对方口气中浓浓的自责。 “哎呀……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怎么比太子还自责。”泓嘉玉温声安慰,时不时拍拍他的肩膀。 轻声低喃着:“虽然我结果很难看也很悲壮,可已经快忘了那种感觉了,太久了。泓嘉王室早就不在了。” “那……你恨凉朝太子吗?”沈玉抬眼望着泓嘉玉,他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眸子有一丝犹豫和畏惧,生怕知道答案,可是又带着犹豫。 泓嘉玉摇了摇头。 “真的?”沈玉又问,神色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喜悦。 “就算凉朝与泓嘉王室联姻成功,能阻拦一时慕容筠的进攻,但是并不能改变泓嘉迟早被吞并的命运,现在百姓都很幸福,很安乐,这就足够了。”泓嘉玉并非假话,她一直觉得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一切她尽力而为,就算结果不是很美好,可是她已经尽力了。 世间百年交替更迭,这是无法阻止的命运。 “何况,我与那凉朝太子,虽有婚约。他其实也不是故意失约的……”泓嘉玉提及这位未婚夫,只是轻叹罢了。 “你真不恨他吗?一点都不恨?”沈玉似乎不敢相信,又一遍质疑道。 “说实话,开始堕入下界的时候是有恨的,可是斩杀那上千将士,导致自己杀气太重,煞气缠魂入不了轮回,那会儿才觉着……太子他会不会也很痛苦,只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苦罢了,既然大家都这么不好过,便算了吧。”泓嘉玉轻声却又肯定的回道。 不知为何,沈玉的眸子居然闪过一丝泪光,他攸地贴近泓嘉玉,将她轻轻的拥进自己的怀里,十分的用力,生怕会失去似的。 “沈……沈玉……你……你噶嘛?”泓嘉玉一脸不知所措。 “我这次一定会护好你的,一定。”沈玉将脸深深的紧贴着泓嘉玉的肩膀,双手轻轻抚上她的发丝,眸子十分沉痛却又夹杂着欢喜,像失而复得。 “护我噶嘛,没人欺负我啊?”泓嘉玉不知沈玉其意,只是觉得这个人怪怪的。 “我不管。”余音缭绕上空,却让泓嘉玉觉着,这堂堂魔尊,像极了一个人。 第十八章 过往:泓嘉有女 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熙岳王朝还未建立之前,世界为东南西北,而西方的大地上有三个国家。 这三个国家分部是,西国,泓嘉王室,凉朝。 领土最大的为西国,其次是凉朝,泓嘉王室最小。 凉朝与泓嘉王室世代交好,且将凉朝的长羽公主嫁给泓嘉王做皇妃,育有一女泓嘉端,但是泓嘉王后阑氏的嫡女泓嘉玉却更声名远播。 翌日。 泓嘉玉拉着婢女红穗在长泓大街上看着各式新奇的小玩意,一袭轻便的水蓝色锦衣,正比划着摊上的哪个小锦囊更为相配衣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怒吼呐喊声。 “抓住他!那个偷鸡贼!”粗壮的男人带着身后四五个壮丁,冲着前面奔跑的一个乞丐追去,他们抄着家伙骂骂咧咧,穷追不舍。 眼看那乞丐就被抓到,步履艰难;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中绑着线的鸡也被摔飞了出去,直摔的“咯咯咯”叫唤,空中鸡毛飞落。 那粗壮男人猛抓起乞丐,像拎起小兽一般轻松,指间牢牢套住她的衣领,一个猛推。乞丐的衣服险些被抓散。微微抬首,是个女子模样,虽然面黄肌瘦,但是轮廓清秀。 那群男人似乎来了兴致,其中一个抬起那小乞丐的下巴猥笑道:“还是个小娘子!你偷我的鸡,我就送你去春风楼换酒钱!” 大伙儿一听春风楼都个个讥笑起来,一阵阵的嘲笑和看热闹。还有不少围观者在叹息,有几个老者也在那叹:“那春风楼是个什么破地方,好好的姑娘进去还能出来?” “可怜,可是她也不该偷。这不对啊……” “会不会家里遭难了……都没个人管……” “谁知道呢……别看了别看了……” 围观的群众们男女老少皆有,大家咿咿呀呀个没完。只见那粗壮高大的男子指使身边几个家丁去拉扯那个女乞丐,其中一个人抱起跌落在地的鸡,另外几个人正准备麻绳要将那乞丐捆好送去春风楼。 “慢着!”泓嘉玉双手叉腰拦在那群人面前,目光如炬,瞅着那群粗壮的男子,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慑。 伸手指向那个女乞丐,“把她放走,你的损失,我赔!” 一旁的红穗低头掩面捂住了脸,轻轻叹了口气。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线呢喃道:“我滴公主呀……又要行侠仗义了。” “哟呵!兄弟们,这有个更好看的!带走带走,一齐带走!”那个为首的粗壮男子盯着泓嘉玉的面容直发馋,猥笑的眼神更加浓烈,吆喝着后面的人冲向泓嘉玉。 “有本事试试!”泓嘉玉往前迎战,对着这群壮汉几个漂亮来旋飞踢,巧妙躲过所有棍棒,一会儿功夫都没到,那几个壮汉就全数躺在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乌咽的在那讨饶。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的看看。当街辱骂嫡公主,死罪一条!”红穗捆住那群闹事的男子,将泓嘉玉的红珏剑柄在壮汉们眼前晃了一圈。 红珏双剑乃是泓嘉王为爱女找工匠翻遍奇山矿铁特意打造的武器,剑身削铁如泥,十分锋利,并不是一般人家所有,且剑柄处有王室人员的印章,非皇室中人,不可有。 那男子吓的魂飞魄散,刚才那胆子早已怂了,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好……好…公主厉害!我就说嘛,偷只鸡怎么能把人家姑娘就送春风楼了!” “就是就是……都说赔他了,还一定要捆人去!不讲理,活该活该!” 旁边的群众围观着欢呼叫好,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停下了步伐来凑这热闹,将这几人围的水泄不通。 “你没事吧?”泓嘉玉走过去将那女乞丐扶起来,对方已经吓的有些茫然,身子颤抖的哆哆嗦嗦,见到泓嘉玉,连忙道谢就要行礼,却被拦了下来。 “你为何要偷他家东西。”泓嘉玉给她整理好衣服,温柔拍了拍身上的灰。望着红穗使了个眼色,红穗从身上掏出一袋银钱递给泓嘉玉。 “我没有偷,那只鸡是我家养大的,只是前几天它跑到了对面他家的院子啄米,就成了他家的。我娘病了,我得杀了这鸡给她熬补身子,却被他说成偷。”说着说着,那女乞丐掩面拭泪,脏兮兮的小脸被泪染的活像一只小花猫,身上的破粗布衣也非常潦倒。 “你拿着这些钱回去救治你娘,顺带换个地方生活,免得这群人又来寻你麻烦。自己做个营生小买卖的,也不至于那么苦了。”泓嘉玉将那银钱袋子塞给女乞丐,拿出干净的帕子替她擦擦眼泪。女孩子还是长得十分清秀可爱的,虽然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可是将来一定亭亭玉立。 “谢谢公主,公主大恩大德小初此生难忘。”小乞丐跪在地上叩拜几次,便被泓嘉玉劝着赶紧回家离开。 一群官兵连忙过来管理秩序,看到泓嘉玉,立刻齐齐跪下行礼。“殿下,属下来迟,惊驾有罪,还望公主赎罪!” “无妨,只是这几人得理不饶人,且当街欺负女孩子,随便就要将人发卖,父皇若是知道子民如此目无王法,他会生气的!”泓嘉玉指着那几个被红穗捆住的男子说道。 “是,属下这就将这群人送入大牢严刑拷打!”那为首的官差带着其他人准备将那捆住的群众一一押走。 “拷打也不必,按着王律小施惩戒就是了!”泓嘉玉知晓这些官差的手段,要是真拷打,估计这几个人在粗的皮子也遭不住! “殿下仁慈,属下遵命!”待那官差正欲押走人,便听闻人群有人起哄! “公主在哪,我要看公主!让我,我要看看公主长啥样!” “我也要看,我们嫡公主到底长啥样?” “在这在这!快看!我们公主!” “不好,红穗快走!”泓嘉玉立刻反应过来,拉起红穗就跑! 那围观的人潮一波又一波,纷纷往泓嘉玉的方向跑来。 长泓大街上,只见蓝色的身影一深一浅轻功飞跃,两人飞檐走壁,动作十分灵巧,宛如飞鸟越过,速度惊人,一下子就消失在人潮之中。 “公主,都怪你,你看每次都要跑!”红穗气喘吁吁的扶着膝盖望着泓嘉玉无奈道。 “哎呀,你看那小乞丐多可怜啊,不管她难道真卖去春风楼!”泓嘉玉笑道。 “是是是,您就是那行侠仗义的女侠!”红穗望着泓嘉玉一阵好笑。 那一日,泓嘉国的百姓传开了,传言泓嘉嫡公主,仙女之姿,轻功一绝,飞檐走壁不在话下;救了长泓大街的小乞丐,侠义之举,让人钦佩。 然后,百姓们纷纷歌颂公主的侠义美德,且因为那天因为一只肥鸡而引发这场长泓大街的热闹。 发明了一道菜,叫侠凤。鸡肉配料作法不得而知,却成为长泓大街那有名酒楼必点的菜肴! 第十九章 轻功飞鸟 泓嘉玉在做公主那一段时间,抛开那些已经深熟于心的繁琐礼仪,爱好只剩下看书,练剑,或者继续比武,练剑。 红穗作为第一陪打虽然剑法已算大内高手,可是远远不及泓嘉玉的剑法精妙,甚至有人觉着,泓嘉玉应该去做个将军。 可是泓嘉王并不同意,毕竟将来横竖要出嫁,这喊打喊杀的,实在有些不妥。 泓嘉玉在练武场练着新招,旁边的婢女们都被遣散,只剩红穗一个人在旁边伺候。 “公主,歇歇吧,你已经练了一个早上了。”红穗从旁边的水盆中扭干净一方帕子,走近泓嘉玉将帕子递了过去。 顺手将已经斟好的香茶恭敬的递给泓嘉玉。 泓嘉玉接过茶,闻了闻味道,满意点头,赞道:“红穗越来越厉害了,不仅武艺精进了,就这泡茶也是恰到好处,不知将来便宜了谁家小子,娶我的红穗呢?” “殿下,你可别调笑我了,我可不嫁人。”红穗一边洗着帕子,一边强烈拒绝道。 “嫁是要嫁的,待你有了欢喜的,定要提前告知我。”泓嘉玉放下茶盏,对着红穗嫣然一笑,继续练剑去了。 红穗听闻脸上红晕羞涩,便低头不在说话,忙着收拾茶盏去了。 泓嘉玉手中的红珏双剑练的犀利如风,忽然,隔壁远处传来一群女眷宫娥焦急的声音。 “怎么办啊,掉树上去了。” “快找人将它取下来,可是太高了,他们也不敢上那边儿高去。” “怎么办……怎么办……” “急什么,找几个侍卫不就行了。”泓嘉端的声音在旁边如百灵鸟脆耳,一副不可一视的口气。 过了一会儿…… “殿下,这太高了,抓不到啊……”一位侍卫小声嘀咕道。 “那怎么办,这个风筝可是我最喜欢的,就这一个!”泓嘉端不悦的回道。 泓嘉玉收了双剑,慢慢闻声移着步子像隔壁一处空旷院中走去。 走进院墙,只见泓嘉端随着一群小宫婢全都直直挺着脖子,抬着脑袋瞅着一个方向。 一名侍卫依靠宫墙搭着梯子,伸手摸像右边有一颗粗高的大树,那树最上层长着密密麻麻的枝叶,无比茂盛。 而那层层叠叠的错落枝叶之中,掉着一个蝴蝶风筝。 侍卫极力靠近那大树,可是怎么都摸不到那茂盛之中的风筝,摸到边缘,只怕一使劲儿用力揪扯,就会将那风筝弄坏。 “公主殿下!”宫娥们看见泓嘉玉,立刻纷纷躬身行礼。 泓嘉端一脸不悦,白皙红嫩的脸却嘟着小嘴不开心的样子,望着泓嘉玉也只是轻轻说了声:“长姐。” “怎么啦?你们的风筝取不下来吗?”泓嘉玉身着白色绸衣,清爽干练,腰间的束腰完美的展现身形修长,头发扎成马尾,英气逼人。 和泓嘉端的一袭翠玉色复杂层叠锦绣宫装形成强烈的对比。 “那可是我最喜欢的风筝,最喜欢的!拿不下来你们都不准吃饭!”泓嘉端满脸的任性,皱眉鼓着腮帮子,一挥袖子气鼓鼓地走到旁边的软垫上坐下。 旁边的宫娥吓的个个跪地,连忙求饶:“殿下饶命啊……饶命……” “你下来吧,树太高了,梯子也不稳,我试试。”泓嘉玉走到那侍卫面前说道。 那侍卫已经满头大汗,听到此话宛如救赎,感激的看了一眼泓嘉玉,立刻爬下梯子,对着泓嘉玉感谢道:“殿下,实在太高,怕使劲儿扯坏了二殿下的风筝。” “无妨。”泓嘉玉走进看了一下风筝位置,忽往后挪了几步,看好视角,挪了一个凳子在中间。 只见她从离着凳子不远处的位置一发力,一只脚迅速踩上那中间的凳子,一个轻跃旋转,如飞鸟展翅,灵巧的便落在那颗高大的树上。 “哇……”旁边跪着的宫娥都看呆了。 泓嘉端急了,起身紧紧盯着泓嘉玉的身影,望着她灵巧的身影不敢挪开眼。 泓嘉玉轻轻落在那高枝上,伸手拾起那枝叶层叠中缠绕着的蝴蝶风筝,画艺确实惟妙惟肖。 一脸微笑,借力树干一个发力,轻轻一跃,翩若惊鸿,矫捷的身姿如灵鸟飞跃,缓缓落在院子。 旁边的侍卫都惊呆了,忍不住称赞:“殿下好轻功!” 旁边的宫娥连忙起身欢呼,围着泓嘉玉转起来。 “殿下好厉害,好厉害,像神仙一样会飞!” “就是就是……我从来没有看见有人飞这么高!” “殿下殿下,你有空能不能教教我们呀!” “对呀……对呀,我们都好羡慕啊!” 宫娥们兴高采烈的笑着,不停的鼓掌。 站在一旁的泓嘉端望着眼前这一切脸色唰地沉了下来,眸光闪过一丝嫉妒,还有一丝浅浅的羡慕。她快步走到泓嘉玉面前,紧盯着她手中的那个蝴蝶风筝。 “给你,别任性罚她们了。”泓嘉玉把那蝴蝶风筝递给泓嘉端。 风筝依旧如新,毫无损坏,连多余的叶片都不曾沾上。 可泓嘉端却沉着脸,眉宇微微皱成一蹙,本是水灵的眸子,却略过不快。嘟着小嘴不高兴的从对方手中接过,手上的力道还挺用劲儿,仿佛是抢过来一般。 嘴巴小声任性地嘀咕着:“就你爱出风头。” 说罢就抱着那个蝴蝶风筝转身背对着泓嘉玉,快步小跑似的离开了这个院子,那一群原本欢呼的小宫娥们惊慌失措,连忙对着泓嘉玉行礼告退,纷纷朝着泓嘉端的身影追去。 就连身后的侍卫也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言,立刻回到之前的岗位上去,沉默不语。 所有人一下子全都走空了,只剩下泓嘉玉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院中。 她望着瞬间空空如也的院落,不禁叹了口气。 “殿下,你好心多管闲事,还被人家嫌出风头;二殿下真是任性。”早在门口看到这一切的红穗愤愤不平道。 “罢了,她就这性子,你这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泓嘉玉无奈笑笑。 忽地转身指着那颗树说,“不如,我来考考你?轻功能不能上去?” 红穗抬首望着那颗高大粗枝,眉宇一紧,瞳孔一睁,嘴巴惊讶张开。立刻转身就逃:“你可饶了我吧!” “别啊……让我看看你长进了多少?”泓嘉玉一脸笑意,追着红穗而去。 “我不……”红穗一股脑地跑向练武场的方向。 蓝空下的宫墙之内,传来两个女孩子愉快嬉闹的声音,这是泓嘉玉人生青葱岁月,最欢乐的曾经。 第二十章 狩猎场 泓嘉王室在每年的四月初都会有一场狩猎比试,在宫外有一块还不错的场地,泓嘉王鼓励世家子弟都骑马射箭,男女皆可尝试,里面有许多飞禽走兽,时不时还能遇见几个上品生灵。 这种事情一直是泓嘉玉的心头好,抛开女子琴棋书画舞文弄墨那一套,射箭武艺都是自己的长项。 可这些事情,泓嘉端却颇为排斥。 在驻扎的营棚里休憩一会儿,泓嘉玉一身轻便骑装,十分飒气,红穗旁边捣鼓着箭矢。背上箭笼,正欲出发。 “刚才父王说,若能猎取最多,便答应第一名一个条件。”泓嘉玉嘀咕道,手中摩挲着红珏双剑。 “殿下,第一一定是你的。”红穗笑道。 “走,我们现在就出发,可不能输给那群爷们了。”泓嘉玉起身掀开营帐,飞身上马。动作灵活,无比惬意。 两人一主一仆骑上马驹穿梭在树林丛深,很快周围飞快略过一只野鸡,羽色彩斑驳绚丽,跳动速度灵巧,一眨眼便窜过。 泓嘉玉伸手拉弓,轻巧的箭头在目光的锐利直视下投飞那只野鸡,只闻“嗖”一声,箭如飞电划过,内力纯厚,仅仅一刹,那毛羽跌落,那跳跃的生物已经躺地不动。 “好箭!”红穗下马朝前跑去,拾起那只野鸡,拔下箭矢用红绳将脚捆绑,留下标记。 泓嘉玉骑马往前走了几步,忽闻草丛“索嗦”声响,本想悄悄拉弓,却闻那声音跑远,骑马追去。 独留红穗在后面慢慢拾取。 走到空旷处,那声音又停止了,骑马动静太大,直接背上箭筒,缓缓挪步观察。 攸地从一个角落,有一团黑毛在动。泓嘉玉仔细瞧了,只觉好奇。立刻追上前去,那黑毛被树叶遮盖的尾巴卷作一团,很快跑开了。 不知跟追了多久,丛林深处日渐荒凉,那黑团毛被泓嘉玉一个轻功健步双手按倒在地,仔细一看,是前段时间父皇赏赐给泓嘉端的那只黑团猫儿。 可是黑团猫儿却被枝叶遮挡的乱七八糟,像是刻意有人“设计”过。 那小黑猫儿嘴巴发出“呜咽”可怜兮兮的声音,泓嘉玉将它身上的叶子挪开,恢复它原本灵巧绒黑的高贵颜色;一双蓝色的瞳孔十分敏锐的盯着泓嘉玉。 “你怎么在这里啊?泓嘉端又跟着瞎晃了?”泓嘉玉观望了四周,发现并无人影。 往回走了一会儿,抱着那只黑团猫,忽然听闻浅浅的声音,很熟悉,像个女孩子。 泓嘉玉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判断方向的位置,徐徐朝着声音的方位走去。 走得近了,便听的更仔细了。“救命~~~~谁~来~救~救~本~公~主……”不是泓嘉端又是谁。 泓嘉玉轻功跃起飞向那树林中,只见那丛林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陷阱坑,且是树丛盖过的,若刚才自己不是为了追黑团猫跑了另外的方向,那么这个陷阱,自己一定会经过。 “你怎么在这?不在营帐玩你的猫,瞎晃什么?”泓嘉玉抱着猫,伸头往洞里望去。 只见泓嘉端身上的衣裙边缘已沾满尘土,脸上脏兮兮的抹了灰,钗子也掉了地上。抬头看见泓嘉玉,泓嘉端神色放光,一脸惊讶。然后嘀嘀咕咕:“奇怪,她怎么没掉进去。” 声音很小,可是泓嘉玉的内力早就探听道,懒得言说,看见泓嘉端这副模样,只觉狼狈又好笑。 “琴鸾呢?你不带婢女私自乱跑?被野兽吃了怎么办。”泓嘉玉望着这不省心的妹妹只觉脑门阵痛。 “姐……姐,你拉拉我……我不小心掉进来的,谁知道他们挖的那么深啊……”泓嘉端嘀嘀咕咕地,望着泓嘉玉又心虚又难受,可是眸子又渴望被救。 “那拉你上来你老实回营吗?”泓嘉玉沉声问道。 “你先拉我上来吧……求求你了……”泓嘉端可怜巴巴的在陷阱里哭道。 “别谈条件,回不回?”泓嘉玉不耐烦的瞅着她那狼狈样子,带着一丝怒气。 “回……回……姐,这里好脏的,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泓嘉端懊恼的说道。 “等着!”泓嘉玉起身去周围翻了一圈,只找到几根树藤,将那藤蔓扭作一团捆了捆,还算勉强结实,扔进陷阱里。 “自己拉好了。”泓嘉玉将红珏剑扔在地上,将那藤蔓拴在一旁的树干与自己身上。伸手紧紧的拉着那团藤蔓,缓缓下到陷阱中。 泓嘉端力气太小,实在爬不上来,泓嘉玉只能拉着她一步步爬上洞口,伸手拉着藤蔓往上使力。 “泓嘉端,你好像吃胖了。”泓嘉玉拉着泓嘉端,眼看就要爬上去,忽觉那藤蔓支撑不住,眼看就要断裂。 “哪有……” “不好,你先上去。”话音刚落,泓嘉玉一个臂力撑拉,将泓嘉端往外使力,只听“唉哟”一声,泓嘉端被自己扔回地上,也是摔的不轻。 而那藤蔓“咔嚓”断裂,泓嘉玉重重的落入那陷阱之中,只是轻功还好。一个旋转后借住旁边石头的力量,缓缓落地,并未造成严重伤害。 只是臂膀因用力拉扯,有些痛,使不上力气,想是脱臼了。 泓嘉玉抬首望着周围黑黢黢的陷阱,只觉无奈。这下好了,自己出不去了。 泓嘉端急了,在洞口处不停的喊:“姐……姐……你没事吧。” “没死,快把红珏剑丢下来。”泓嘉玉有气无力的应着。 “接着!”泓嘉端灰头土脸的把红珏丢去陷阱里面,泓嘉玉用另外一只手接过双剑。只觉手阵痛,细细看,手掌被藤蔓割的生疼。 “怎么办?怎么办?”泓嘉端在洞口趴着观望,急哄哄的,旁边的黑团猫发出一声“喵”的声音。 泓嘉玉只觉疲累,直接找了个土堆坐下,轻声说道:“你回去吧,回营地搬救兵,要是找不到路,那我们就饿死在这。” “啊……你等我……等我啊……不会饿死……”只听泓嘉端吃痛地急哄哄爬起来,步伐一轻一重的挪着步子走远了,那黑团猫也跟着主人跑远了。 泓嘉玉静静的靠在那土堆洞里,也不恼,从衣服边撕下一块布条,将自己的左手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右手拿着红珏剑,依靠在这洞里,安静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以免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知道休憩了多久,洞口外的天色都渐渐黑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行不行?”泓嘉玉想起泓嘉端那冒失鬼,只觉眉心和脑袋都扭作一团的痛。 用剑支撑起身子,看了看这土坑情况,倒像是刻意为自己打造的一般,高度是自己爬不出去的,用轻功也得费许多劲儿,外加现在左手已经脱臼了,那更爬不上去了。 看来今夜只能睡土坑了,希望红穗能找到自己吧。 肚子此刻不争气的“咕咕”声响起,泓嘉玉无奈撇撇嘴,想到今天唯一的一只猎物,那只被自己箭矢射中的野鸡,脑海中已经幻出它变成烧鸡的样子,炭烧的火苗将它的美味全部炙热绽放,心里只觉一阵惆怅。 第二十一章 营救 不知饥肠辘辘睡了多久,泓嘉玉才听到熟悉的声音。 “殿下,殿下……”红穗急切的呼唤,身后还带着一群侍卫,脚步声十分急促。 “阿穗,我在这。”泓嘉玉起身朝着洞口呼唤,盼望对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泓嘉端还有点用,这家伙要是不靠谱狠心,估计自己真得饿死在这。 红穗十分机敏,直接带着人马聚焦那个陷阱,探头喊着:“殿下殿下,红穗来救你了。” 火把笼罩,整个暗掉的视线瞬间亮堂了不少,泓嘉玉抬首望像那光亮,沉声道:“我左手可能脱臼了,你得下来拉我一下。” 红穗听闻,直接拴好绳索,轻功落地扶住泓嘉玉,拉着她往上爬,直到靠近洞口,旁边的侍卫伸出援手扶住泓嘉玉,才得以获救。 “属下救驾来迟,殿下赎罪。”旁边的侍卫长连忙跪地请罪。 “无妨,快起来。……泓嘉端呢?她有没有回营?”想到这任性的妹妹,泓嘉玉还是操心不已。 “是二殿下通知我们来找您的,殿下怎么会掉下去?还有手……”红穗望着主子那脱臼的臂膀,不可思议。 “说来话长,先回去吧。”泓嘉玉无奈笑笑,肚子又不争气的“咕”了起来。顾不上窘迫,周围的卫兵们都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回到营帐内,女医在为泓嘉玉接上脱臼的臂膀,泓嘉玉痛都不喊,闷声挨过这疼。眉宇微微蹙起,额间冒出细细的汗。 “殿下真是女中豪杰,都不喊疼,二殿下只是破皮擦药,叫的那是一个惨烈。”女医是王后阑氏多年的御医,地位颇高,什么也敢说。 “二殿下可是娇惯的,要不是她掉下去,我们殿下也不用受这罪!”红穗拿着旁边干净的衣袍,愤愤不平道。 “算啦,对了,谁得了第一?”泓嘉玉望向红穗,扑扇着婕羽好奇道。 “你都出事我可没心思去看谁猎的多,不过好像是顾家的,叫顾什么?”红穗摸着脑袋使劲回想,实在想不出来。 “罢了,我看你也没仔细看。这次真可惜,我还想超过他们呢。”泓嘉玉努努嘴,一副惋惜的样子。 “来年再试吧,殿下一定饿了,我已经让她们做好了菜,先端上来吧。”红穗回道。 “知我者,阿穗也。”泓嘉玉早就等得饥肠辘辘,红穗如此贴心,只觉心感甚慰。 婢女们一一上菜,泓嘉玉正欲动筷却被红穗止住,拿过她的碗筷,夹了菜来,剥骨去刺,认真的一口一口喂给泓嘉玉。 “我好久没这么被人贴心伺候了。”泓嘉玉一脸的满足笑意。 “是是是……奴婢的错,殿下剑术无双,难得有这让奴婢伺候的机会。”红穗调笑着,继续夹着菜,仔细处理好用筷子细心喂着泓嘉玉,汤盏也是一口一口吹好喂过去的。 “你倒是摔了不难受心大的。”王后阑氏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账外,身后跟着长羽皇妃。 两位娘娘一下子到泓嘉玉的营帐,让这小帐瞬间热闹了起来。 “母后,我……”泓嘉玉欲起身,却被阑氏止住。关切的望着自己的女儿,走过去问了问医者情况,直待对方说完,微微颔首,放下心来。 只见长羽皇妃身后的婢女拿出一个药盒来。长羽朝着泓嘉玉居然行了一个礼,慌的泓嘉玉连忙起身说:“母妃,使不得使不得。” 皇妃长羽无奈道:“都怪端儿任性胡闹,要不是你这长姐护着,止不住进了猎场喂了猛兽了。”目光投向那药盒,婢女机灵的打开来,只见里面堆放了许多的药瓶,且都是外伤,活血化瘀的也不少。 皇妃望着泓嘉玉十分愧疚,“怪我凭日宠了些,性子骄纵出这祸事,她如今吃了苦头也是应该的,你别与她计较才是。” 泓嘉玉望着那药瓶放满,想是长羽皇妃下了血本替女儿赔礼。也顺势的回道:“母妃言重了,我是她姐姐,护她是应该的。但是我……有个提议不知母妃乐不乐意。” 长羽清丽贵气,虽嫁与泓嘉王,仍有凉朝公主的仪态,依旧端秀动人,泓嘉端不得不说还是继承了这姣好的相貌呀。 “你说。” “她虽任性可也就是小女儿家折腾,只怕是她吃苦受罪,我们也不好时时刻刻盯着,不如给她选个贴身护卫。”泓嘉玉沉声道。 “也好,可是选什么样的人合适呢?”长羽颔首,却又疑问道。 “从臣子之中选拔吧,公主的护卫一要家世能过关,还得品行良好,最好武艺能一流,那就再妥帖不过了。”阑氏开口道。 “也好,一切凭王后作主。”长羽对着阑氏微微躬身道。 “先让她们两个歇些日子,伤养好了在谈此事。”阑氏缓缓起身,对着身后的医者交代道:“这些日子你且细心盯着两位公主的状况,每日来向我汇报一次。” “是。”医者恭敬回道。 “我们走吧,让她吃饭。”阑氏对着长羽说完。走之前望了一眼红穗,红穗了然微微点头。 待二人离开了营帐,泓嘉玉望着那药盒塞满了各种药瓶,不禁咂舌。 其中有不少,都是上好的外伤膏药,千金难买。 泓嘉端要是知道这些瓶罐身价难求,止不住心多痛呢!想到此处,泓嘉玉嘴角上扬,以后出宫若有个磕磕碰碰的,这都不差药了! “殿下,你怎么还笑呢?”红穗不解,继续喂菜。 “我们这么多药,以后外出药品都不需要准备了,岂不是很方便。”泓嘉玉笑道。 “就这个?”红穗一脸的不可思议。 “对啊,你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吗?”泓嘉玉一脸柔和。 “殿下,你都脱臼了……怪不得娘娘说你心大呢。”红穗望着自家主子无奈道。 “可是红穗,我一直觉着,人嘛,会遇见很多糟心的事情,但是不要放大这点糟心去看,你就看看这件事里你快乐的点是什么,越放大糟心只会更糟心,何必呢,我已经这么糟心了,我就想看看快乐的地方。”泓嘉玉沉声道。 “是,殿下说的没错。” “所以,这只鸡腿儿有点凉了,你去帮我热热。”泓嘉玉笑道。 “没问题……”红穗起身拿着那菜往营帐外走去。 第二十二章 小公主的侍卫 猎场之事隔了三四月,两人伤势已好。王后阑氏便挑选了一波人,送到了练武场,从出生不错的臣子中选出与公主年纪相差不大的、且有武艺的男孩子,作为泓嘉端的随身侍卫。 侍卫对泓嘉玉来说,完全没有必要,带着红穗在身边已是习惯。 “你自然是不担心的,这些人都一一查过家世根底的,只是武艺需要在多评判。”王后阑氏望着泓嘉玉说道。 “儿臣知晓,但是以她那性子,最好武艺通关无误以后让她自己选吧。”泓嘉玉想到泓嘉端那小任性嘟嘴的模样,眸子拂过一丝无奈。 “也罢,你是妥帖的,此事你安排吧。”阑氏缓缓起身,身后的贴身侍女蕊心立刻扶住主子的手,躬身随着王后走了。 看着这送来的一众男子,个个壮蛮精干,有的盯着泓嘉玉,眼神闪躲,有的直勾勾的,颇有些放肆。唯独有一位少年,他肤色略黑一些,但剑眉星宇,可见轮廓清朗。目光不移不乱,只是直望前方,背挺如竹,站立不动,十分稳敛。 泓嘉玉嘴角微笑,就只坐在旁边的太师椅子上安静的品茶,眸子静静的打量众位。 站在一侧的红穗也不多言,只待那武师一一考量各位的身手。 “阿穗,去把二殿下叫来,她自己的护卫,让她自己选。”泓嘉玉对着红穗说道。 “是。”红穗领命告退,快步走出练武场去往泓嘉端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泓嘉端一袭水湛蓝色柔纱锦袍襦裙,身上穿戴着些晶石闪烁玛瑙光泽般的珠串小物件,走路声只闻“叮叮当当”碰撞的清脆动听。 步伐端庄,步步生莲的仪态。一进练武场,望着品茶的泓嘉玉,微微俯身,倒是规矩了些,认真的喊了一声:“长姐。” 泓嘉玉望着她这清水芙蓉的样子,未留任何疮伤。微微颔首,示意她坐,小公主的样子灵动可人。 自己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公主样式,还是泓嘉端更为擅长些。 旁边两排并站的男儿,纷纷把目光投向泓嘉端这小公主娇嫩白皙的脸,有的几乎眼睛都挪不开了。 若说泓嘉玉是大姐姐般英姿动人,可自身武艺剑未出鞘便已感应剑气磁场,泓嘉端则更清丽柔美,一副无辜,我见犹怜的柔弱单纯模样,更想让人保护吧。 泓嘉端整理衣裙端靠在泓嘉玉旁边的太师椅,一脸的骄傲之色,望着那群盯着自己的男孩子,轻轻撇了一眼,不以为意。 “长姐,这就是你选给我的护卫?”泓嘉端盯着其中几个眸色已然瞅呆自己的男孩子,一脸鄙夷。 “这里面挑一个你看中的,待会儿武师会对他们进行测评,你在旁边看着就好。”泓嘉玉放下茶盏,眼神对着武师示意,一旁等候的武师颔首带着众男子往台上有序排站。 看着武师与那众男子一一在高台上切磋,直待从十多名男子,筛选的只剩六名。 剩下的六名武艺均等,武师与其较量,也只打了个平。 “剩下这六位,你选一个。”泓嘉玉声色悠然,对着泓嘉端说道。 “长姐,他们都打不过你是吗?不如你上去试试他们,看看他们怯不怯!”泓嘉端嬉笑的看着泓嘉玉,一脸的小心思。 “我上去试了,你又得说我没有公主仪态,或者爱出风头了……我不去。”泓嘉玉拿起茶抿了一口,直接拒绝。 “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说这话了。”泓嘉端立刻严肃神色,一副我发誓绝对不的样子,十分的恳切且认真。 “你今儿说一回,明儿又是一出;我可顾不上你那玲珑肠。”泓嘉玉调侃完,便缓缓起身,拿起红珏剑,慢慢走到那武台下方,转身对着泓嘉端沉声道:“这次是为了你安危,自己选仔细了。” 说罢,只见泓嘉玉一个轻功上转,落了一个漂亮回旋,微微抬起红珏剑,用着威慑力极强的口吻,剑指着前面剩下的六名男子。 “你们?谁来与我试剑?” 六名人中,个个露出惊异之色,瞳孔略过一丝怯懦,唯独之前那皮肤略黝黑的剑眉男子思索之后,身子勇敢向前迈出一步。 “殿下,我与你试剑!”男子剑眉清朗,刚正不阿。 “好……为了公平,我用单剑与你比试,你可选擅长的武器与我切磋。”泓嘉玉自信道。 “臣亦用剑,望殿下不吝赐教。”男子行礼有序,寻了剑来,便做好了准备。 “好,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尽全力。”泓嘉玉说罢,只见眸色冷冽,一个直突,冲男子出手。 两人剑锋交错,霹雳锋利,剑气飞腾,瞬间整个练武场的大台上充满了刀锋剑影。 泓嘉端在台下看的惊呼鼓掌,“姐姐好棒……普天之下,还有第二个比我长姐武艺更好的公主的嘛。” “回殿下,应该是没有了。”旁边的红穗恭顺回话,脸上喜色骄傲染上眉梢,声音悠然无比自豪。 不到半盏茶,泓嘉玉出手极快,红珏剑在手犹如腾蛇灵巧,速度惊人。很快便将这名少年打趴在地,剑锋偏锋一点,直直的抵着对方的喉咙。 泓嘉玉手中的剑微微顿住,眸中对男子蛮是赞许,看着他被自己踢脏的膝盖位置。沉声道:“你输了。” 男子却不恼怒,一脸谦虚之色。立刻跪下谢道:“殿下剑术巧妙,自愧不如,有幸试剑是顾诺的荣幸。” “顾诺?顾家的……”泓嘉玉瞬间想到营帐内红穗那日嘀嘀咕咕的“第一”。 立刻又问道:“你是狩猎场猎获第一的顾诺?” “回殿下,第一不敢当,若不是殿下那日伤了手臂,第一就不会是我了。”男子谦卑有序,不骄不躁。 泓嘉玉微微颔首,赞赏道:“能拿第一,且武艺尚有精进空间,是个好苗子。” 周围的护卫安排他下去疗伤,并望着其他五个人:“你们呢?谁再来试剑?” 可那五人看到顾诺被踢脏的膝盖,又看看泓嘉玉手中锋利的剑,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纷纷摇头,退后几步不敢上前。 “不选了不选了,就那个顾诺!”泓嘉端忽然出声,仿佛解除了五个人被挨打的命运。 “想好了,到时候想换,我可不试剑了。”泓嘉玉放下红珏,收回剑柄,打量着泓嘉端。 “选好了!就他!”泓嘉端干脆道。 泓嘉玉离开练武场之前,望了一眼角落旁边休憩的顾诺,少年剑眉沉着,就连坐着的时候都是硬板板的端着,又看了一眼泓嘉端,那自持的仪态样子。 不知怎地,忽然觉得,这两个人,挺配。 第二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聘礼 泓嘉王宫。 “红穗,快些快些,在耽误一会儿母后该骂我了!”泓嘉玉一身红衣宫装端坐在镜子面前,栩栩如生的花纹绣线层层叠叠,精细微妙,倒是衬的肤白如雪。 “公主,你倒是催我厉害,咱们老实呆宫里,王后铁定不骂你!”红穗指间梳着泓嘉玉的发髻,悠悠地说道。 “就你凭嘴,千万别说出去,被知道了你我都得被罚!”泓嘉玉端看了一会儿镜子中的自己确定没有啥纰漏不妥之处,整理了衣着,在红穗面前转了一圈,让在观看观看有啥不周到之处。 红穗细细整理了一些衣服褶皱的细小之处,还有钗环的高低,看着左右没有问题,对着泓嘉玉颔首表示过关,主仆二人才从寝殿出发到王后的秋水殿来。 才一到秋水殿门口,只见屋内居然坐满了妃嫔,就连那泓嘉端,一袭紫纱层叠宫装,还特意描了陪衬的丹寇和额钿,清水芙蓉一般的脱俗,精心打扮而来。 “不是说只有个使臣吗?怎么这么多人?”泓嘉玉悄咪咪的从嘴缝里不动声色的对着红穗小声疑惑道。 “奴婢也不知道啊,王后只说打扮的端庄些,别穿往日的那样简单。”红穗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跟在泓嘉玉身后,小声回道。 泓嘉玉望着大殿内上方高坐的泓嘉王,他一脸的慈祥和爱笑意,看到泓嘉玉的到来十分开心,对着女儿招了招手,示意快进来,旁边的王后阑氏也是一脸的笑容,对今天这身装扮十分满意。 泓嘉玉深吸一口气,拿出往日练习的公主仪态,大方端庄的迈进了秋水大殿,恭敬的朝着泓嘉王和王后行礼。 “儿臣来迟,望父皇母后赎罪!”微微福身,又朝着各宫娘娘行礼。“给众母妃请安!” 宫装一丝不苟,背直挺如竹,气质清爽利落。 众宫妃微微颔首,均是眉开眼笑的。尤其曾是凉朝公主,如今的皇妃长羽,望着泓嘉玉的眼神更为深邃,也只是浅笑回应。 “不迟不迟,刚好,玉儿快来,这是凉朝太子派来的使臣。”阑氏含笑抬袖,那身穿深蓝锦缎的使臣男子便朝着泓嘉玉行礼。 泓嘉玉刚回礼完,使臣便笑意涟涟的望着泓嘉王赞叹道:“陛下一表人才,没想到嫡公主也如此凤容天资,我国太子倾慕已久,特派微臣前来下聘,求娶嫡公主嫁我凉朝,来日为凉朝国母,与我国交永世之好。” 听闻此意,泓嘉玉瞳孔一惊,心里波澜万起,还未顾得上说话。只闻“咣当 ”一声,泓嘉端那边的茶杯倒是先不稳了,没得由头掉在了地上。 “瞧我,真是替姐姐高兴坏了,杯子都拿不稳了。”泓嘉端拿着锦绣桃花帕子掩着嘴角,盖过脸上的情绪,身后的宫婢连忙弯腰收拾残杯碎屑。 泓嘉玉转身望着她,只见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痛楚,还有一丝浓浓的嫉妒惊愕之色,只是一闪而过,却不容易察觉。而另一只手,扶在檀木椅的软垫上,那丹寇花色的葱玉白指,却牢牢的抓着椅子一角,十分不悦。 皇妃长羽轻轻抚上她的手,泓嘉端转头望像自己母妃,才稍作收敛。 “凉朝太子?父皇这是喊我来就许了凉朝了。也不过问女儿心意?”泓嘉玉言语夹杂不悦,此刻的突然自己并未想到。 “放肆!凭日对你娇惯了些就敢当着使臣面如此言论,凉朝太子属意对两国是极好的事,莫在胡闹。”泓嘉王瞬然怒气横生,但是对着自己的爱女还是软了三分的口气。 “陛下不必震怒,我王说,因太子心意可先定婚约,一年之后待公主满十八岁,择日于凉朝完婚,太子当亲自来迎!”使臣并不恼怒,对着身后的人使了颜色,只见那宫人轻轻拍手,內侍将那数不尽的大箱子纷纷整齐抬入大殿中央。 宫人们打开那些箱子,都是难得一见的珍珠玉石玛瑙,还有上好的花色锦绣绸缎,甚至还有一些皇妃们都不曾见过的稀罕物件。 其中一位宫人小心地拿着一个极为精致的雕花盒子,毕恭毕敬的递给泓嘉玉,使臣接过那雕花盒子,轻轻打开,只见那盒子中放着一对成色极上乘的红玉镯子。颜色水润光泽,玉石一看天然而成,并非一般上品,而是百年难得一求的红宝玉,而那镯子本已十分水灵,却又雕着非常精细的凤凰图案,惟妙惟肖,和着玉石,越发通透。 “这鸾凤红玉镯是我朝太子心意,找人寻了许久才得这一块红宝玉,且寻了能工巧匠装门为公主打造的镯子,寓意龙凤和鸣;殿下希望公主能喜欢。”那使臣端着雕花盒子,对着泓嘉玉温声解释道。 泓嘉端望着那红玉镯子,脸上的妒意更深,周围的宫妃皆是一副惊叹不已的样子,纷纷颔首对这凉朝太子表示赞许。 皇妃长羽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一切,望着泓嘉端的样子不易察觉的轻叹了一口气。 “好,好,太子有心了,我儿有福,实在是费心了!”泓嘉王十分满意,特意示意泓嘉玉连忙收下。 “你家殿下为何指名娶我?”泓嘉玉沉声问道。 “老奴不敢擅自揣摩殿下心意,但是殿下交代,若公主问起,便说公主曾言求真意,殿下愿做公主的真意。”使臣此言平和有力,却让泓嘉玉心击起千层浪。 泓嘉玉脑海浮现,自己曾经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 “我将来的夫君,不要他英明神武,也不要他富权滔天,而是在我落魄,沮丧,不幸时,他依旧初心不改,诚心待我,如此情真意切,为真意也!” 那会儿也只是一句少女戏言,却又是自己本心真正想要的。 他怎么会…… 所有人都在等待泓嘉玉的回复。 泓嘉玉却陷入了一段沉思,呆了半晌儿,她才回过神来,平和回道:“我知晓了,替我谢过你们殿下,我有一把上好的云龙剑,待会儿让婢女取来,麻烦大人将它带回给你们殿下,也当他给我鸾凤镯子的回礼吧。” 说罢,身后的红穗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俯身后退去取那剑。 王后阑氏听泓嘉玉这话想是想通了,便安心下来,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公主见外了,微臣替殿下谢过公主!” 泓嘉玉伸手接过那装放红玉镯的盒子,认真的拿在手中,朝着众人行礼告退。眸子略过那锦绣长毯上堆满的满箱聘礼,并不为意。 只是端详着手中的盒子,轻轻一叹。 望着上方的天,有一丝遗憾,却又有一丝期待。 遗憾是或许那广阔的天,将不再属于自己,期待是,这份真意,是否如愿。 第二十四章 妙音盛会(上) 因这“喜讯”突然,泓嘉玉的内心凝作一团,近些日子都安静呆在宫内,因了这茬儿,泓嘉端却再三求着父皇办一次妙音盛会。 王宫的大殿梁柱上都挂满了绸缎,就连石阶地砖上也放满了各色奇香的鲜花,派有专门的宫人看护,撒洒洗尘,地面干亮能透出人的倒影来。 泓嘉玉望着这宴会序章便如此隆重,可想也是泓嘉王室历史上浓烈的一笔。这次泓嘉端的手笔倒是蛮大,不知道有没有长羽皇妃的助力。 缓缓踱着步子,悠悠的在宫中散步,看着周围人繁忙的身影,忽觉恍如隔世一般。 不知不觉到了御花园口的一个僻静处,依靠凭栏一角,凝视着远景的花色繁盛,心里却有一丝莫名的失落感,若他日去了凉朝,这景色估计也看不到了吧。 “殿下,王后娘娘让您速去秋水殿。”一名小宫婢恭敬躬身向泓嘉玉禀告道。 “好,我就去。”紧皱的眉宇微松,深吸一口气,转身像秋水殿走去。 到秋水殿时,王后阑氏已经备下香茶糕点,一品香茗。周围并无其他女眷,只剩红穗在那斟茶帮衬。 “母后。”泓嘉玉朝着阑氏行礼,缓缓入座。 “你妹妹如今要办妙音盛会,你可想好准备送她什么贺礼?”阑氏优雅抿了一口茶,悠悠开口。 “泓嘉端爱那琴棋书画,与我舞刀弄剑实在不搭,这些琐事母亲您看着妥办了吧。”泓嘉玉并不想在这些事情过多费心。 “你也是个心大的,她办这妙音盛会是为了风头,且长羽亦是求你父皇让她借此机会择婿。”阑氏望着心不在焉的泓嘉玉,一脸无奈。 “我知晓,那就让她择婿吧。儿臣定亲于凉朝,从小就被比个你高我低的,现下看颇无意思。”泓嘉玉杵着下巴不在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 阑氏望着女儿一改往日活泼景象,细心问道:“玉儿似乎心情不佳,莫不是还在愁那凉朝联姻之事。”说罢就伸手去摸泓嘉玉的额头。 泓嘉玉立刻起身跳开几尺远,连忙说道:“母后要是不说其他,儿臣就先退了。” 泓嘉玉心中万千烦恼,却不知与谁言说。阑氏看着女儿这副神情,也只是微微轻叹。 回到自己的寝宫,泓嘉玉瘫靠在软榻上,微眯着眼睛,目光投像窗外的一缕阳光,静谧的依靠着,不想说话,不想起身,啥也不想,就想这样安静的坐着。 好似时间禁锢了一般,永远不要开始。 “殿下,二公主派人送来的明日曲目单子,让您看看。”门外一名婢女打破了这份寂静。 “拿进来吧。”泓嘉玉刚说完,就看见一名男子,穿梭入了内阁。 男子也就十八岁的年纪,剑星眉宇,皮肤黝黑一些,仔细瞧了此人便是顾诺,步伐稳健有序,朝着泓嘉玉行礼,伸手将那曲目单子递交。 “哟,看来这公主护卫的差儿还不错,泓嘉端没有为难你吧。”泓嘉玉走进仔细瞧了瞧对方,好奇又问道:“她怎么不派琴鸾来?让你来跑腿儿?” 顾诺板正的身形一丝不苟,只是十分恭顺,“殿下说笑了,二殿下待微臣挺好的,她要和琴鸾姑娘选明日的衣裳,便让属下来这一趟。” 泓嘉玉将那单子细看了一番,并无不妥,颔首应了。 “明日宾客众多,你既然是她贴身护卫,当护好妥帖即是,你回去告诉她,曲子无误,让她大胆秀艺。”泓嘉玉说罢轻轻抬了一下手,顾诺躬身告退。 红穗见那顾诺走远了,不解的问道:“二殿下一直心思任性,殿下为何?” “她本知晓我不懂音律,却拿给我看,本就是想询问一下我的意见,明日宾客懂音者甚少,大家都是一类人,既然不懂那挑些擅长大众悦耳的来,也更容易扬名,也能方便日后择婿。”泓嘉玉沉声分析道。 “若是寻了那深曲,宾客体会不了其中真意,只觉乏味,长羽母妃的苦心不就浪费了。” 泓嘉玉想了想那顾诺,却觉得十分有趣。“她选的曲我是不知难不难,我只觉得她挑的这护卫不错,是个练武好苗。” 红穗却只淡淡道:“殿下还是想想明日穿哪件吧,你外游民间的衣服比宫装还多,实在挑不出来了。” 泓嘉玉只觉苦笑,望了一眼那摆放出的衣裳。随意指了旁边一件,“这件水蓝色就不错。” “可殿下穿红色很好看。”红穗拿出另外一间红云金丝纱锦宫装。 “明日是她的宴,她喜紫衣,我穿了红的岂不是盖她风头,避开。就这件吧。”泓嘉玉说完拿起红钰剑,到院中练起剑来。 剑气四溢飞舞的剑光,却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凌乱。 泓嘉玉放下剑,看着树荫下落下的几片花瓣,飘飘洒洒,最终还是粉红深陷泥土。 思绪早已飞远,有的命运,是否就是注定无法挣脱呢? 第二十五章 妙音盛会(下) 七月十七,泓嘉王室举行妙音盛会。 泓嘉玉身着水蓝色的清雅装扮,和着一众贵宾在灵舞台下观望。自己的位置离着台子偏近,且比旁者高一些,再往上去看,王后阑氏和皇妃长羽的位置是紧挨错落着的。泓嘉王坐在最高的主位上,一脸的和顺笑意。 泓嘉玉抿着清茶,味道刚好。她的眸子投像灵舞台上的焦点,自己的妹妹。 泓嘉端今日果然穿了紫色。一袭紫纱花鸾宫装,倾国倾城,白皙动人的面容,从走上台阶那一刻便让宾客纷纷侧目。 “这二殿下倒是长开了,美人胚子。”旁边的贵妇人在泓嘉玉身后一旁小声评价道。 “是啊是啊……你看那样貌,倒是清纯可人;就是不知谁家儿郎有此福气。”妇人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泓嘉端轻轻抚上灵端琴,指间丹寇在光下透出莹亮紫韵柔美的光泽,惊艳绝伦,与琴弦融合一起,曲动音美,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大家都沉静在那曲子之中,各宗室的少年郞们连连叫好,纷纷目不暇接。 名门贵女们也都是眉飞色舞的小声议论,有艳羡的,也有嫉妒的,还有那钦佩的,嘈杂之声不绝。 皇妃长羽一副端庄雍容,十分满意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眸子透着欢喜的光。 泓嘉玉沉静的听着曲子,脑海中又想起联姻之事,忽觉心紧缩了一下,荣耀光环下,却没有自由的快乐,无端竟生出一丝落寞之感。 众人的喝彩,欢呼,似乎都被隔绝在外,只沉静在自己的那一份酸楚之中。 直到曲尽,泓嘉端起身缓缓走下台阶,便被一群同辈的女子和少年郎团团围观好奇询问,一旁守护的顾诺立刻朝前抵挡,将那群人完美的避开来,将她牢牢护在身后,为泓嘉端挪出一份空隙之地,让她进了旁边的内殿。 泓嘉玉正巧看下这一幕。 到了晚宴,女眷和朝臣分殿入席,诺大的宫殿都已布置妥帖,有不少贵妇女眷都已入座。 “二殿下可真是美的不可方物,若是能娶此佳人为妻,可不妙哉!”一位不知名的臣子走在路上和旁边的男子在那小声嘀咕着。 “公主那心可比天高,能看上你那官级?”另外一位臣子嘲笑道。 “在怎么也只是二殿下,看不上我,难道看得上你?”两人议论不止,却忽闻一道剑声斩断旁边的枯枝,剑气光影,非常锐利。 “不好意思,这枯枝太多怕挡到贵人,刚劈了几枝,没吓到二位大人吧。”顾诺拿出帕子擦了擦剑身,朝着两人抱歉行礼道。 “你……你小心点。”两人吓了一跳,立刻指着顾诺手中的剑,十分不悦:“晦气!赶紧走,要开席了。” 眼看两人拂袖离去,顾诺才将剑缓缓收进自己的剑柄之中,慢慢走到女眷殿外站立值守。 泓嘉玉在远处看到此景,徐徐走近顾诺,平和的声音只是两个人刚好听道:“顾大人,我有一惑不知你可能解啊?” “殿下。”顾诺朝着泓嘉玉低头行礼。 “习武之人的剑,怎么会拿去斩枯枝呢?” “剑有百种用法,若能护住殿下,斩枯枝亦可。”顾诺沉声恭顺回道。 泓嘉玉嘴角含笑,眸光打量了一下顾诺,徐徐走进内殿。 王后阑氏坐最高处,下方落座是泓嘉端的生母长羽皇妃。泓嘉端风光无限,此刻一脸的笑意正与旁边的女眷们周旋,泓嘉玉无声入座,只是看着宫婢们有序的端上菜品,旁边的红穗站在一旁,也不似往日活泼。 只待众人都一一入座,王后阑氏微笑的宣布:“开宴吧。” 舞姬们穿着轻纱丝裙,蒙着面纱,露出一双含情脉脉迷人的双眸,步步生莲走入中央,丝竹琴声起,大家开始动筷吃起菜来。 泓嘉玉安静的吃着眼前的菜,不知为何,她似乎屏蔽了周围一切的欢喜悠扬,想到一年之后嫁予那凉朝太子,心生出一丝怆然惆怅。 阑氏似乎察觉到她的安静,目光一直投向此处,直到旁边的红穗小声提醒才回过神来。 “殿下,殿下,王后在看你呢。”红穗小声说道。 泓嘉玉恍然失神,抬首望去王后的位置,目光闪躲,又垂低下了头,吃着眼前的菜,可是未吃两口,便听阑氏关切的问道:“玉儿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泓嘉玉缓缓起身行礼,恭敬说道:“母后,儿臣近日练剑有些疲乏,想先行告退。” 此话不说也罢,话语一出,周围的女眷们纷纷侧目望着自己的方向。有不少人亦是在小声议论。 “这可是那凉朝太子亲自下聘的嫡公主,果然妙人。” “可不,我觉着比二殿下更好看些。” “嫡公主剑艺无双,可是我朝女子楷模豪杰呢,江湖侠名远博,可无人能及!” “那是,不然太子为何那般急忙来定亲呢,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 本是喜形于色的泓嘉端,无故听到凉朝太子,脸上的喜色顿然消失,霎时如乌云密布,阴沉沉的黑了下来。一张精心打扮雕琢的脸,却带着浓浓的妒意,还夹杂一些不悦。 而这尖锐的神色,纷纷砸像泓嘉玉。 本只想告退的泓嘉玉,瞬间成了这宴席的议论焦点。女眷贵妇纷纷侧目盯着她,一举一动皆成为美谈。 “大殿下剑术无双,不知我等今日可有机会一览?”其中一位小郡主朝着王后问道。 王后阑氏颇有些为难,望着泓嘉玉,看她表态。 “剑气凛冽,怕伤了大家。不雅,算了吧。”泓嘉玉谦声婉拒道。 “殿下屈尊为我等一展剑舞,可不就是风雅之至,大家可都拭目以待呢!”那小郡主倒是不怯场,居然站起身来朝着泓嘉玉敬了一杯酒。 泓嘉玉僵立在场,眸光看着泓嘉端那已经夹杂怒气和委屈、不悦的神色,又回首看看阑氏的神情,均是无奈。 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如何是好? 泓嘉玉在心中轻轻叹出一口气,拿起那酒杯回敬饮下。 “既然如此,有舞无乐不够美,那就辛苦妹妹替我奏一曲吧。”泓嘉玉望向旁边委屈的泓嘉端。 只是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鼓掌叫好,那舞姬们便识趣儿的往后告退。 泓嘉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说,出了这大风头顺带把自己捎上。目光闪过一刻的惊讶,稍后缓了缓情绪,转身对着旁边的琴鸾示意,只见琴鸾躬身从后拿出她的那边绝世古琴,灵端。 泓嘉玉从红穗手中接过一把普通的剑,望着泓嘉端拨弄好琴弦,端身坐下,对着自己轻轻颔首。 她看着她指间的琴弦一动,泓嘉玉随着琴乐之声挥动手中的剑,那剑光如影如幻,飞速伶俐,却又有柔美之气。 剑与舞的融合,泓嘉玉轻功如飞如凤九天,几个回旋缓缓落下,剑随心转,众人目不暇接的赞叹。 一曲终,剑随着泓嘉玉的挥动,自觉落入红穗的剑柄之中。 “好!” “好……” “好” 鼓掌声夹杂于耳,泓嘉玉无言。只是朝着阑氏和皇妃长羽行礼告退,徐徐走出了大殿。 殿外顾诺看到泓嘉玉走出来,行礼。“殿下。” “顾大人觉着,这琴乐如何?” “灵端妙音,举世无双。” “便好,记得时刻护她周全。”泓嘉玉沉声说完,便离开了大殿。 一袭水蓝宫装,在这晚宴声杂的环境之下,显得意外清冷。 风扬起,缎带轻轻扬洒,她只觉倦怠,殿内的万千灯火,却让自己觉着异常陌生。望着上空的星辰,眉宇紧蹙,想到那凉朝太子,叹息声起,近些日子,情绪颇不高。 那一夜,灵端妙音美名传遍千里,可是更让人侧目的是,妙音之上那鸾凤九天的剑舞,有人说,这辈子永远忘不了那一剑,风花雪月的美丽,以及公主犹如凤凰涅槃重生的那段柔美和坚韧。 听闻传到凉朝的时候,太子喜上眉梢,更为赞叹,还派人送了礼物给这未来的太子妃,颇为爱重。 泓嘉玉无心之举,江湖侠义,到凤舞九天,远传更广。 第二十六章 公主责任 泓嘉玉褪下宫装钗环,换上轻便常服,在院中练剑。 红珏双剑剑气微妙,在主人手中舞出了翩若惊鸿的美,却又带着克制的剑气,仅仅一刹,一个剑气旋转,院中摆放许久的一排花盆尽数被劈裂。 “咣当”声声碎裂,那些花盆连着碎瓦泥,花落一地。 吓得周围的宫婢连忙跪地,不敢动弹。 “我知你心里有怨,拿花出气作甚?”王后阑氏早已在门外看到女儿的一切,她雍容缓慢徐徐迈进院中,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宫婢微微颔首去将花盆残土尽数打扫干净。 泓嘉玉收了剑,并不出声。在阳光的映射下站的笔直不动。 “你若是寻常女子,寻个欢喜的,父母成全也就罢了,可偏是嫡公主,还日日出宫行侠仗义,如今太子属意娶你,提前一年就来定亲。我该喜还是忧呢?”阑氏悠悠的开口,望着自己的女儿有欢喜亦有无奈。 “女儿不觉得帮助百姓有错。我只是……”泓嘉玉不知如何开口,母后什么都知道,她出宫也知道,回宫她也知道,只是母后不说罢了,可自己内心如今一团乱麻。 “你可知为何你父皇能那么爽快答应?”阑氏屏退身后宫婢,单独和泓嘉玉在院中长谈。 “凉朝大我泓嘉王室,自是最好的庇佑,西王最近有些蠢蠢欲动的念头。”泓嘉玉低垂着脑袋,望着地上自己的影子。 “我们没有凉朝疆土广大,他们也不如西国那般,唯有联手,才能存世,而联姻则是最好的办法。”阑氏轻叹道。 “所以就要牺牲我的幸福吗!哪怕将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泓嘉玉大声质问,可仅仅那么一刻,她的坚强,脆弱,大殿之上的隐忍,一触即发的爆裂开来。眼眶湿润,一股酸涩的泪从眼眶滑过脸颊。 高高在上的嫡公主,长这么大第一次哭,被师傅练剑偷懒罚站都未哭过任何鼻子。 这一刻,只是一个难受的女孩子,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阑氏伸手拿过泓嘉玉手中的双剑,一个飞旋,那把双剑稳稳的落回了剑柄。 泓嘉玉一脸泪痕的惊讶的望着王后这动作,“母后,你怎么会……” “我曾经也爱习武,玉儿你真的很像我年轻时候,但是我也背负自己使命,远嫁于你父皇。” 阑氏温柔的将泓嘉玉拥入自己怀中,轻拍着肩膀安慰着。 “孩子,人生很多事情并没有过不去的,一切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那凉朝太子我见是个诚心的,他凉朝原比我们强大,可他既然愿意让你一年待嫁,且嫁时亲自来皇宫迎娶。已是最高的礼遇!” “我知道,那红玉镯……”泓嘉玉想起那下聘信物,颇为贵重,远比自己送出去的云龙剑,更为贵重些。 “那红玉镯是太子早些年就派人准备给将来太子妃的,他既有这心思,且已诚心娶你,便是不错的姻缘了。”阑氏轻轻擦干泓嘉玉脸上的泪痕,继续安慰。 “母后,是不是我以后不能再练剑,也不能在过我想要的生活了。”泓嘉玉抱着阑氏,犹如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依赖着母亲的怀抱。 “不会,他若诚心待你,你依旧可以做你自己。”阑氏慈母微笑道。 “那……我会嫁给他,不管是为了我们泓嘉的百姓,还是我的责任。”泓嘉玉想到长泓街头的那个乞丐,像小初这样的人世间该有多少呢。 “我的玉儿终将是长大了,你这样能敢于承担自己的责任,母妃很骄傲。”阑氏望着眉宇舒展开来的泓嘉玉,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英气倾城的容貌,十分感叹。 “母妃,你要保重身体,以后若我不在宫里,你也要和父皇好好的。”泓嘉玉此刻内心无比酸楚,想到还有短短一年时间,自己承欢膝下的日子为数不多了。 “无妨,这段时日,不如你带着红穗出去散散心吧!”阑氏忽然提议道。 “真的?可是你不是说公主不能擅自出宫,那样有失体统。”泓嘉玉小声嘀咕道。 “可你不是天天出宫吗?要失体统,那太子为何还娶你?”阑氏笑问道。 “母妃你全知道对不对,你只是不想拆穿我。”泓嘉玉黏在阑氏的怀里不好意思抬头。 “你带着红穗去好了,去闯荡一下你想要的江湖。”阑氏笑道。 “你就不怕女儿在外被人欺负?”泓嘉玉扑扇着眼睛望着阑氏。 “没事,能欺负你的人,我至今还未瞧见呢。若真有此人,你也可蜕变。”阑氏并不急。 “好!那我现在就去喊红穗,明日我就出发。”泓嘉玉一改阴霾,离开阑氏的怀抱,拿上红珏剑就要开门往外走,忽然停住,转身问道:“父皇那怎么交代?” 阑氏温柔的望着女儿,“我会和他说的。” “母后,你真好。”泓嘉玉走到阑氏面前,在脸上使劲的亲了一下,便开心的打开门往外跑去。 阑氏望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只是安静的站在院中,轻声呢喃。 “去吧,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未来就要变天了。” 目光投向天空,尽是惆怅。 第二十七章 初见阿渊 烨林寺最下段的林荫古道里。 泓嘉玉一袭红衣灵活跃上石阶,精神充沛,蹦跶活跃,望着周边景色,心旷神怡。身后的红穗背着一些简单的包袱,额头大汗,气喘吁吁。 “小姐,你慢些,我们已经路过三个亭子,那个……是不是应该歇一下!”红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累得弯腰扶住膝盖骨,看见旁边有个石头凳子,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屁股就坐下去了。 “额……好,对不起啊红穗,我忘了你在我后面。”泓嘉玉一脸赔笑,她忘了自己一出外就异常体力惊人,仿佛天性对皇宫克制,呆宫内人都是恹恹的,可是别人可没这么特殊的体质。 “我的小姐啊,你不能一直走,你得休息休息,这烨林山很高的,还有一段路好走呢!”红穗从包袱里拿出水袋猛灌了一口水。 “这位姑娘说的是,姑娘走得满身热气直接就坐在这凉石凳子上,小心着凉。”少年的声音温柔悦耳,一袭白衣如雪,出尘临仙一般的人物,身后跟着一位随从,样子十分稳敛。 少年抬首望着泓嘉玉一脸笑意,温润华贵,气质非凡。他的面容十分俊逸,只是脸色十分苍白,像是久病之人,气色并不算上佳,但是举止非常儒雅谦逊。 泓嘉玉望着这位翩翩公子,想了想,便指着另外一个石凳子说道:“我看公子也刚上山不久,这空出来的位置你坐吧。” “哦?你不坐吗?”那少年虽极力维持,但是也看得出来气喘。 “我还好,习武之人体力好些。”泓嘉玉从红穗身上拿过那个包袱扛到自己身上,将水袋子递给红穗,对着红穗眨眨眼,“你先在这休息,我等你一炷香之后前面那个亭子汇合,若你未到,咱们就烨林山上峰见!” 说罢,泓嘉玉微微一笑,几步轻跃,便离三人好远。 “别啊小姐,你别啊……”红穗还未说完只见人已走远。 “你家小姐这武功内力深厚啊。”少年正欲坐下,那旁边的随从顺手在那石凳上垫了一块厚实的软垫。 “是啊……不行,我得追她去,不能让她一个人走远了!”红穗也不坐着了,立刻起身往前面台阶挪着步走去。 直到两个人都走远了,那随从才轻声问道:“殿下,我们追吗?” 少年并不急着走,缓缓开口道:“我真羡慕她,要是有她一半的体格,便也不会如此辛苦了吧。” 而另一边,泓嘉玉很快就到了前方处的亭子,进亭放下包袱喝了一些水,便找了个干净的位置打坐等人。 忽地,天公不作美,滴滴答答的下起雨来。 不知过了多久,红穗还没到,可是那白衣公子却已经走到了,走进亭子,只见他衣服角也打湿了一些。 “公子坐吧,进来避避雨,可别淋湿了。”泓嘉玉挪开一方位置给对方,那少年行礼谢过,便走进来坐在泓嘉玉的左边。 “在下沈渊,小姐体力深厚,还未请教芳名?”少年行礼含笑,温柔如玉。 “我爹给我起名单字玉,你就叫我阿玉吧,沈公子多大?”泓嘉玉大大方方,并不扭捏。 “我已满十九,这月初八生辰一过就二十啦。你呢?”沈渊望着泓嘉玉眸子温润柔和,仿佛多看一眼就要陷进去一般。 “那挺有缘的,我这月初九生辰就满十八岁,那我就叫你阿渊吧。”泓嘉玉从包袱里找到一些干粮,用上好干净的棉布包裹,细心打开,递给旁边的沈渊一块精致的小点心。 “这是我最爱吃酥米糕,每次我出来我娘都给我准备许多。你尝尝!”泓嘉玉也拿出一块往嘴巴里送,开心的吃起来。 沈渊身后的随从开始有些警觉,可是见泓嘉玉吃的很自然,且被沈渊的眼色劝退,立刻不敢造次。由着沈渊自己也吃起来,“味道不错。” “你都不担心你的婢女怎么还没上来?”沈渊好奇的问道。 “刚才上来的时候亭子和石凳中间还有一个临时休息的棚子岔路口,她还没上来,那一定是在岔路口位置避雨,等雨停了她一定会上来的。”泓嘉玉一点都不担心。 “你们主仆二人真有意思。”沈渊只是笑,却不多问。 “阿渊是来这烨林山拜佛的吗?”泓嘉玉好奇的问道,看看身后的随从也并不普通,且内力同样深厚,却时时护着沈渊,衣着面料也并非寻常人户,看来沈渊的真实身份非富即贵。 “那阿玉是来噶嘛的?”沈渊不答反问道。 “心中有些烦闷之事,我阿娘准我出外游走一番,听闻烨林山美,便来了。”泓嘉玉认真的说道。 “看来阿玉的家人十分的开明啊。那又为什么烦闷?难道是因为你心上人?”沈渊一语成谶,只是目光依旧温润,察觉不出任何。 泓嘉玉神色闪过一丝讶异,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是我唐突了,见谅。”沈渊这一句抱歉回的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触碰到什么。 “我也不知道去哪,就是想上去看看,他们说烨林山上有座古庙,周围高山的风景特别的美,可以看日出。”泓嘉玉打破这无声的境地,转移了话题。 “好呀,那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沈渊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蠢蠢欲动。 “可是那古庙上气候冷,也很远,不会影响你的行程吗?”泓嘉玉看着沈渊的身子有些担忧的问道。 “无妨。”沈渊一脸笑意,开心的与泓嘉玉达成一致。 就在二人谈话间隙,雨已经停了许久。 亭子外逐渐听得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红穗走到亭子口见到两人,便松了一口气,挪着步子靠近泓嘉玉旁边坐下,小声的说道:“小姐,我饿了。” “吃吧。”泓嘉玉从包袱里拿出糕点递给红穗。“这位沈公子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古庙,待会儿大家一路上相互照料吧。” “小姐,就下阵儿雨的功夫,你们就认识了?”红穗小声嘀咕着。 “快吃,这糕可甜了。”泓嘉玉沉声说道,把那酥米糕多拿了几块递给红穗怀中。 沈渊俊逸的侧脸十分好看,目光温柔迷人。泓嘉玉看了他一眼,两人对望那一秒,下意识地目光闪躲,侧过脑袋看向别处,羞涩溢于言表。 可是心扑通跳的有些异样的快,不知为何,有一丝莫名的悸动之感。 沈渊神色浅笑如常,可是却让人不敢遗忘,恨不得多看两眼。 “那个……雨停了,等红穗休息一会儿我们就赶路吧。”泓嘉玉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好,阿玉决定就是。”声音如温入心,名字在他口中自然流露,仿佛已经念了许多遍。 第二十八章 公主的面 到达烨林山上古庙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泓嘉玉第一次走的极其缓慢,沈渊如自己所料身子骨确实不大好,走半晌儿就喘的厉害,脸上苍白更甚。 泓嘉玉也是第一次,走的小心翼翼,谨慎又极其担心,生怕自己速度快了,影响了别人。 烨林寺的山峰确实很高,且气候非常寒冷,显而易见沈渊是个有备而来的人,身边的随从携带的包袱里都有狐裘大氅,白雪般的毛紧紧包裹着沈渊,少年如玉的脸更加清透俊逸,仿佛一个不真实的仙人。 可是也极其脆弱。泓嘉玉不知怎地,望着他这有些疲惫憔悴的样子,心忽地莫名揪了一下,有点疼。 “我和方丈说好了,借宿一晚,刚好还剩两间房。这间稍微暖和些,阿渊怕冷,就住这间,我去隔壁。”泓嘉玉指着一间厢房对着沈渊说道。 “你是女孩子,怎么可以让你谦让我,我们换换吧。”沈渊十分不好意思,脸上带着歉意。 “没事。你快进去吧,外面风大。”泓嘉玉伸手轻轻推开门,直到将他推进房中,触碰到沈渊微凉的指间,那股凉意让泓嘉玉猛然醒觉,才发现自己这举措多么鲁莽,多么地不矜持,嗖地脸不争气的红了,深觉不妥,立刻退了出去,关上门。 “那个……那个……我去弄点吃的,给你盛一碗。”话刚说完泓嘉玉就跑开了。 这本气温冷彻的山峰,却让她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反而全身热乎乎的烫,心也跳的扑腾腾的快,第一次,她感觉沈渊和别人不一样,多看他一眼会让人陷进去。 也是第一次,她忽然很紧张,似乎一和他说话,心里总是生出异样的感觉。 顾不及多想,借了小厨房,泓嘉玉和红穗在准备煮面,多年的出宫游侠,泓嘉玉早就不似宫里女子十指不碰阳春水,她喜欢做饭,研究菜肴,虽然只会简单的一些,但是已经极好。 因为这事儿泓嘉端经常调侃她是个“平民公主,皇家威仪,有失体统。” “小姐……小姐……水开了,面得下锅了。”红穗放下手里的菜刀,盯着拿着面一动不动发呆出神的泓嘉玉,走过来拿过她手中的面条下到锅里。 “公主怎么心不在焉的,似乎有心事。”红穗用勺子匀了匀锅,合上盖子,又走到旁边切些葱花配料。 “啊?没有啊,我就是等锅水嘛。”泓嘉玉低垂着睫羽,一张脸陷入了更深的思量,“你说他会不会不想吃面条?” “谁啊?沈公子?这庙里只有面条啊。他不想吃我们自己吃啊。”红穗疑惑的看着泓嘉玉,手不停的搅着锅里的面,生怕黏了。 “好像也是……只有面条。”泓嘉玉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看着锅里的面将好,连忙捞起来,还特意煎了一个荷包蛋,这已经是庙里唯一奢侈的东西了,就连油也是前面香客留下来的,珍惜的紧。 泓嘉玉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正欲敲响沈渊的门,突然门被打开,沈渊俊逸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阿玉?” “那个我给你煮了面,你别嫌弃啊,这庙里东西稀缺……”泓嘉玉端着热气腾腾的面,将它放在简朴的小木桌上,还有一双用锦帕干净包裹着的筷子。 “你居然还会煮面!”沈渊眸子发亮,神色惊讶,合上门,望着那碗有一个荷包蛋,形状圆润,十分可爱。 “阿玉吃了吗?”沈渊问道。 “我吃了……你快吃吧,不然坨了。”泓嘉玉支支吾吾的回道,正要走却被沈渊留住。 “你坐下歇歇吧,外面风大。” “哦……好。”泓嘉玉乖乖的坐下,看着雪白狐裘大氅裹的牢实的沈渊,一口一口极其认真的吃着面。 苍白的脸色逐渐有了些红润的气色,她认真的瞧着他举止优雅的吃完那一碗面,甚至连汤都全部喝光。 “会不会很难吃?你不要勉强。”泓嘉玉小心翼翼的问道。 “阿玉手艺很好,将来娶你的那个人,一定福气很好吧。”沈渊温润含笑,一双星眸熠熠生辉,修长的指间轻轻放下碗筷。 这话一出,泓嘉玉不自觉的脸红了一圈,那紧张的心跳声又跃起,本长的英气的面容却有一丝女儿家的娇羞之态。 娶我的那个人,太子他……可能,不会喜欢我做这些吧,亦或者会像泓嘉端一般,说我有损皇室颜面,做这些…… 泓嘉玉想到此处,眸色陷入一段低沉,十指在桌下不为人察觉轻轻的攥紧,内心一阵酸楚。 仅仅一刹,便恢复了如常,起身收拾碗筷,正欲离开却被沈渊叫住。 “阿玉,你是不是很为难。”不知为何对方这话却让泓嘉玉心起万千,背对的身影不知如何作答,喉咙仿佛噎住了一样。 “阿渊,我……先走了。”泓嘉玉不知如何开口,只是觉着这夜风很大,可是心却跌宕起伏,忽冷忽热,还有一丝很难受的酸涩复杂。 沈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微微略过一丝失落,却又夹杂一些矛盾。 “殿下,公主已经走了。”随从姜叔不知从何处冒出,轻轻的提示道。 “我是不是让她困惑了,她接受了沈煜爵,却不能接受沈渊。”少年望着那已空的小木凳,仿佛又看到她刚才一闪而过的失落。 “不是的,只是她并不知道殿下的苦心。”姜叔安慰着。 “姜叔,我只是很怕,怕她那么好却已有意中人。不乐意嫁给我,又嫌弃我这副躯体,才急切下聘。千里赶来,只想多看看她的心意。”沈渊轻轻叹息,时不时的咳嗽一声。 “殿下已经做的足够多了。”姜叔缓缓扶起沈渊,少年的手逐渐冰凉。 “我本不该怨,可是这一刻,我真的很想健康些,我就可以跟她坦白。我明明看见她的眼里,已经有了光。咳咳咳……”沈渊止不住的咳嗽,轻轻擦拭嘴角,心底的落下一丝哀伤。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姜叔牢牢的抓紧沈渊的手,少年修长的指苍白却也并非无力,甚至在那凉意的掌心中,都摸到了练剑起的层层厚茧。 另一端。 泓嘉玉安静的躺在被褥之中思考着什么,旁边的红穗已经陷入沉睡,都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沈渊的样子在脑海中历历在目,他的话仿佛是在提示什么,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泓嘉玉轻轻翻身来回,双手放在枕下倚靠着,脑海中不断充斥着婚约的字眼,只觉有一丝烦闷。 这个夜,风凉,心已动,思绪乱。 两个人,各怀心事。 第二十九章 许愿邀约 古庙上峰风景绝佳,泓嘉玉清早便到寺庙里虔诚的拜了拜佛像,烧了香火,才徐徐走回屋子。 且泓嘉玉明明记得,这烨林寺附近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龙潭,那个龙潭虽在烨林下端,可是也有山高峻岭的美,且人烟更多一些。 不知阿渊愿不愿意去? 泓嘉玉缓慢挪着步子走到沈渊的门前,想要敲门邀约这事,可是却停步不前,来来回回在门口徘徊。不知如何说,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 可是泓嘉的民俗也并没有说女孩子不可以主动……内心正在挣扎,却传来红穗的声音。 “小姐,你在沈公子门口走来走去干什么?”红穗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正的可以让屋内的沈渊听到。 泓嘉玉的脸瞬间唰的红了,立刻支支吾吾的说道:“没啊,我就路过。” “哪有,我看你在门口踱来踱去,一直不走啊?”红穗反问道。 泓嘉玉脸已唰红,准备马上开溜离开这里,却忽然听见屋门一响,沈渊一袭水蓝锦袍,眸子软温,修长的白指轻轻打开房门,望着泓嘉玉一脸笑意。 “阿玉真早啊,我们不是说好要去小竹台吗?”沈渊神色温润,气色似乎不错。心情大好的样子。 “啊?哦……对,是的!”泓嘉玉立刻反应过来,跟着沈渊身后走去,转身望着红穗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心虚。 留下拿着水盆一脸不明所以的红穗,嘴巴轻轻低喃着:“不是路过嘛?” 两人走到寺庙的一个幽静曲廊深处,沈渊走在泓嘉玉的前方,泓嘉玉紧跟其后,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 一步一步,攸地,沈渊停下了脚步,泓嘉玉低着脑袋深想该如何言说,没注意前面方向,脑袋撞上了沈渊挺立的背。 就这么直生生的扑在了他的背上,自己的身形不矮,却也刚好只到达他胸膛位置。 扑面而来好闻的香草气息,虽然夹杂一丝中药味道,却混合着这股药草味让人感觉都非常清新干净。 沈渊转过身来,温柔的笑着,低着脑袋认真的打量着紧张、不知所措的泓嘉玉。 “阿玉想什么如此沉迷?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那个……今天要下山了,下山岔道口有个龙潭,那边可以看日出……”泓嘉玉不敢直视沈渊,他的眼睛会说话,她侧着脑袋望着一旁的围栏柱子说,生怕泄露眼底的慌乱。 沈渊微微伸手拂过她的脸,摸到她的下巴,修长的指间温柔地将那白嫩的下巴挪像自己的方向,对上自己眸光中的温柔,少年的声音夹杂一丝动人的声线:“好。” 泓嘉玉抬首望着他,他的手指温度似乎不再那么凉,眸子彼此对望的一刹,心已跳到嗓子口,眼底的心动一览无遗。 声音明显的底气不足:“我还没说你怎么……就答应了。” “阿玉去哪我都去。可是你怎么望着柱子说,难道你不带我?”沈渊疑惑带着戏谑笑,这一笑,却在幽静的曲廊围栏上方树藤交错的深处缝隙里,那阳光下流透出的丝丝微光中让人觉得格外耀眼。 “没没没……我就是我就是……。”泓嘉玉脱口而出,自己第一次邀约一个男子,且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如此怯场失了胆子,要是红穗知道,一定会被她笑话。 “哈哈哈哈哈……阿玉,你这样真可爱啊。”沈渊郎朗的笑声飘荡在这曲廊道口,却让泓嘉玉心跳莫名更加欢悦。 待两人各自回房收拾出门时,红穗牢牢地盯着泓嘉玉沉声问道:“公主,你们不是从小竹台方向过来的。你们去哪了?” 那样子仿佛一个监督小姐礼仪规范的嬷嬷,亦或者是那监查自己出宫令牌的侍卫一般严肃。 “噗”泓嘉玉哑然一笑,望着红穗认真回道:“红穗,你不用这么仔细吧?” “小姐,你有婚约你记得吧?你最近和沈公子走的很近。”这一声提醒打破了泓嘉玉满心欢呼雀跃的快乐,可是她似乎已经了然,并不慌张。 “记得。可是我确实也……很想亲近沈渊。”泓嘉玉此刻十分镇静,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 “可是你是要嫁给太子殿下的呀。”红穗温声提醒。 “我知道,嫁给太子是责任,可是我想亲近沈渊是本心,我已经接受了我的命运,可是命运却又让我遇见阿渊,算不算捉弄?”泓嘉玉苦笑反问。 “公主,奴婢不是对你有指点,只是我觉得如果你喜欢沈公子,可是最终你们无法在一起,那只会加重彼此的痛苦,红穗不想你痛苦。”红穗轻轻的抚上泓嘉玉的手。 “我知道,红穗,只是我……,我会遵父皇许诺嫁予凉朝太子联姻,哪怕我们此生都不会有感情,可是我对得起子民,对得起嫡公主的身份,但是……若此生错过和阿渊这短短光阴,我可能会遗憾终生,也许我再也遇不见心动的人了。”泓嘉玉低垂着睫羽,眸子隐有苦痛,可是却隐忍而过。 红穗伸手给了泓嘉玉一个温暖的拥抱。 泓嘉玉微微合上双眸,她满脑想的都是沈渊的脸,自知这样有愧凉朝那位以礼相待的太子,可是为何,她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想要靠近沈渊的心,他说话的语气,声调,音容笑貌全都在脑海中。 那么就给自己唯一一次放肆。 传说,龙潭曾经有一位上古的龙子在这沐浴,后来发现周围民生和谐安乐,风水也上佳,便选了此地修炼,后来吸收天地灵气晋升金龙飞升成神,当地的百姓一直膜拜供奉,那龙神为了感谢百姓的供奉,便设立了一个愿望池,传言只要诚心许愿,那么愿望一定会实现。 在这个此生十八岁的最后生辰,想与自己喜欢的人去看一看龙潭,就哪怕一眼。 十八岁之后的夜,泓嘉玉即将背负自己的责任,踏上属于自己的公主道路。 为了那一朝的百姓,为了那世代交好的联姻,却完成她的道路,走她的归途。 但是此刻,在烨林山中,在这个没有任何人干涉的地方,她只想做阿玉,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不是泓嘉王的嫡公主。 这一刻,她才真正的属于自己吧。 第三十章 龙潭落水 龙潭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龙头雕像,龙须雕刻的又长又细腻,嘴巴含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发着奇异的光。一双龙目不知用什么奇珍异石替代,发着闪烁的光,在波光粼粼的倒影下,那埋没入水潭深处的龙身,鳞片泛着浅浅的光影,犹如真龙。 据说那龙有几米长,雕刻的时候只把部分龙身和龙头显现出来,在水池下层还有三四米的高度,虽然水很清澈,可是低头细细观察深处,还是清绿幽深的沉静,仿佛看的深了,会被吸卷进去一样。 再高的武艺也抵不过怕水的天性! 泓嘉玉猛然抬起头,紧紧的抱着雕刻的莲石花样护栏,生怕自己掉下去。 旁边的人群络绎不绝的往一个方向凑,泓嘉玉歪着脑袋也往那边望去。 “阿玉想去看看吗?”沈渊在那护栏处悠然的站立着,侧首盯着今天穿着红色襦裙的泓嘉玉,少女歪着脑袋的背影,精巧的发饰衬托出修长好看白皙的脖颈,他的目光迟迟停了许久。 “她们好像找到那个龙潭许愿地了。听说诚心许愿,心中所愿就会实现。”泓嘉玉背对着沈渊呢喃道。 “那我们去瞧瞧。”沈渊凑近泓嘉玉,修长的臂膀越过她,掌心拉过泓嘉玉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拢,佳人在侧,温声笑言。 泓嘉玉脸唰的红了半边,却在这夕阳之下映衬的十分好看。 她任由沈渊拉着自己一步步在人群中走着,这一刻,她抬首望着他的侧脸,俊逸白皙,眉目轩宇,高贵的气质让人不敢忽视。 少年白色狐裘大衣拉着红衣少女。 两人一白一红的身影在人潮涌动之中格外明显,客栈之内,红穗在雅间的高层花窗外安静的看着这一切,发出轻轻的一声叹息。 人潮中有许多人围着一圈观看,大家都纷纷抬头往上看。 泓嘉玉走过去才看明白,确实有个许愿池,旁边离的远些就能看见那大龙雕塑,不同的是,这池和龙潭的相连,却又是在不同的方位。 池上方却是一个有两米多高的悬空台阶,那许愿池虽然有许多铜板丢入,但都沉入深潭绿底之中,水虽清,但是暗处带着幽绿的黑,时不时能看见几条锦鲤游动,花白与金黄相间的纹路。 “为什么要把这个许愿台建这么高?”泓嘉玉不解的向身边人问道。 “传说那龙子飞升之后说,世人求愿,一定要站在高处望着龙潭水渊诚心发愿,这样才显灵。所以一般也要有胆量站上去才行!”旁边路人解释道。 “那有什么讲究吗?”泓嘉玉再次问道。 “就听说许愿的时候心中默念三遍,望着那水渊即可。”旁边的女子提示道。 “快看,那个人上去了!”其中一个路人男子大胆冲上前去,走上那两米高的台阶,站在人群之上,只见他大步镇定,走到那顶端,缓缓的跪下,望着水池的龙潭,双手合十,嘴巴呢喃着什么,十分虔诚。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起身,满足的走下来,完成了自己的仪式。 陆续上去的男子多,女子观望居多,那台阶颇高,确实挑战有些难度。 泓嘉玉跃跃欲试,可是看着那一汪三四米多深的潭子,咽了咽口水,对于一个极度怕水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极限! “阿渊,你说许愿就会灵吗?”泓嘉玉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那最高处的台阶,掌心有一层细细的汗,沈渊握着她的掌心紧了几分。 “阿玉想试试吗?”沈渊温柔地问她。 “想……今天初八是你生辰,我想许个愿,让龙神保佑你。”泓嘉玉说罢,轻轻松开他的手,缓缓朝着那道台阶走上去。 泓嘉玉开始还大气凛然,身边人群纷纷叫好,佩服勇气。可是渐渐走的往上,泓嘉玉越不敢低头看脚下,她生怕一看见那水渊,她就喘不上气。 步伐越来越慢,越来越抖。 “不行,我可不能在阿渊面前丢脸!”泓嘉玉咬牙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学着那个男子走到顶端,可自己的额头已经冒出细细的汗,一双腿不听使唤的猛然跪在地上,她双手支撑着自己。 慢慢的睁开眼,望着那水池深渊,内心扬起一阵巨浪,心跳不止,这一次是畏惧。 她不敢多看,双手合十跪下心里默念:“龙神啊龙神,你要保佑阿渊身体康健,今生我们还能再相见,就算无缘,也要再见面!” 不断默念三遍,泓嘉玉缓缓起身低头望着那幽深碧波荡漾,风呼呼的吹,刮在脸上。这一刻仿佛世界都安静了,周围的声音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清。 仅仅一瞬,她转身侧首看见人群里那个一身狐裘俊朗的少年,她心念起动之人。 霎时,腿一抖,一个踉跄。泓嘉玉只觉天旋地转,“扑通”一声,一个坠落,自己狠狠陷入在那龙潭之中。 刺骨的寒冷让人觉得无比清醒却又浑沌,耳朵鼻腔很快塞满了水,看着池中的鱼儿四散逃窜,泓嘉玉伸手张牙舞爪的乱抓一气。 就在那绝望之中,忽然猛然又见巨大水花,一双手缓缓伸向泓嘉玉,迷糊的视线之中那个人长着阿渊一样的脸。 泓嘉玉顾不上惊觉,只见沈渊一袭白衣,早已褪了狐裘大氅,白衣飘带,在潭中迅速将脸贴近自己,他的唇贴到自己的唇边度气,一双手紧紧拦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靠。 此刻她近距离的认真打量沈渊的脸,长长的睫羽,担忧的神色却那般动人。 夕阳下水光鳞鳞倒射下的光影,水花起,沈渊将她抱起,一个轻功水跃,泓嘉玉安静的依靠在他怀中,犹如睡去。 众人欢呼叫好,还未顾得上围观,却被姜叔带着一群人来,分散了围观的人。 沈渊轻轻喘气,忽地猛然打了一个喷嚏,身上衣着滴水不止。姜叔着急的将那狐裘大氅将他裹住,立刻将两人带走。 不知过了多久,泓嘉玉才醒来,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亮,且是午时。 映入眼帘的是红穗担忧的脸,“小姐,你醒啦?没事吧!你吓死我了。” “红穗……阿渊呢?我在水里看见他……”泓嘉玉问道。 “别问了,沈公子为了救你烧了一晚上,今早才好转。”红穗一脸忧心的望着泓嘉玉。 “阿渊……”泓嘉玉立刻起身穿好衣服,不顾红穗的劝阻,立刻往沈渊房间去看,门外却有两名护卫拦截。 “公子在休息,麻烦小姐暂时退避。”那护卫伸手阻止,并不让泓嘉玉近身。 “让她进来,咳咳咳……”沈渊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也恢复了一些。 那护卫只得听从让开,开门的却是姜叔,他望着泓嘉玉,又转头望望卧榻上的沈渊,轻轻叹息,走了出去,屏退护卫,关上房门。 泓嘉玉连忙靠近沈渊,只见他脸色苍白,唇色如纸,不断的阵阵咳嗽。 屋子里面充满了浓烈的中药味,案上的药还未喝,冒着徐徐的热气。 “阿渊……你好点没有?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泓嘉玉内心无比焦灼,她伸手握住对方的手,冰凉凉的。 “没事……咳咳咳……你把药给我吧。”沈渊正要起身支撑身子,泓嘉玉伸手拿过一个软垫立马放在他的身后,动作迅速稳健,然后揭过被角,将沈渊牢牢实实的裹好,只漏出脖子。 “不至于这么严实吧……”沈渊无力的笑道。 “应该的,是我害你大病了,我的错,我接受所有惩罚。”泓嘉玉轻轻端起药盏,用勺子舀起一勺中药,温柔的吹了吹,喂像沈渊嘴边。 就这样,一口一口,沈渊安静的吃着药,目光却盯着这个发簪随意固定了发丝,有些慌乱的女子,嘴角带着温柔开心的笑。 “你要是能一直喂的话,我就一直躺着也可以。”沈渊打趣道。 “不,你一定会好的。”泓嘉玉放下药盏,给他挪了挪位置,保证对方依靠的舒服一些。 “那么怕水,为何还要去。”沈渊认真的打量着她。 “是不是很傻,因为我想像龙神讨要一个愿望。”泓嘉玉眸子无比诚恳,眸色微动,手指轻轻攥紧,却带着一股力量。 “你给我许的什么愿望?” “不能说。” “那以后,可以讲给我听吗?” “如果实现的话,我就告诉你。” 那龙潭还有另外一个传说。 许愿之时,你如果心里有重要的人,和他一起望着许愿池,心里默念三遍对方的名字,你们就算将来隔着再远,也会再见! 落入池子的那一刻,泓嘉玉脑海中不断的念着沈渊,不知道这算不算? 第三十一章 灵鹊灯知相思意 九月初八是阿渊生辰,救自己落水高烧一夜。 九月初九是自己生辰,昏睡午时醒,自己照顾对方一夜。 这可能是人生过得最糟糕的生辰了,可是泓嘉玉却不难受,毕竟这一天的难忘,无可替代。 梳妆整齐,气色尚佳,泓嘉玉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英姿倾城,像一个游侠。 也许,她本就不适合做公主,亦或者,她只想做自己,不是吗? 泓嘉玉轻轻扣响沈渊房门,打开的时候,姜叔正在为他诊脉,他一身白锦金丝云纹衣,已经恢复如初,气质更加华贵,侧脸看像泓嘉玉,只是笑。 “那个……阿渊,我有件事要和你说。”泓嘉玉望了望姜叔,又望了望沈渊。 “好,我正要去找你,也有件事与你说。”沈渊温和笑道。 姜叔看了看两人,缓缓起身,只是叮嘱沈渊道:“记得把那药吃了。”说罢望了泓嘉玉一眼又叮嘱道:“你们两个不准再靠近水深的地方!” 说完慢慢走出了房门。 一瞬间,屋子只剩两人。 “那个!” “那个!” “你先说。”沈渊温润的笑着,伸手给泓嘉玉倒了一杯茶,放在泓嘉玉面前。 “我……是来和你说,今天龙潭旁的夜市有小灯会,你要不要去看看……”说完泓嘉玉立刻又补了一句。 “我们不去那个龙潭了,离得远远的!” 沈渊听闻只是笑,却意味深长的看着泓嘉玉。“难道阿玉觉得,我会因为落水之事拒绝你吗?” 泓嘉玉一时不知如何答话,扑扇着长睫,微微抿起嘴唇,眸色迟疑,答案一目了然。 “走,我们去看看这里的民俗灯会什么样。”披上那狐裘大氅,沈渊的衣着端荣华贵,就像哪家外出游玩的少公子。 路上行走的少女们,时不时的回过头来侧目观望一下,之后又双颊泛红羞涩的离开。 泓嘉玉望着这些人的举措,心里不是该酸亦或者是笑?笑自己眼光不错,还是酸这注目太多? 沈渊仿佛有读心术一般,他温柔的眸光望着泓嘉玉,沉稳柔和的声线句句都在安慰对方的心。“不必介意这些,可能因为我体弱,这气候穿着大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只是温和的笑,言语平稳,丝毫无骄纵清冷之气,手臂垂下,与泓嘉玉的手,仅仅隔着一寸的距离,稍一靠近,便会相触。 “阿渊生的太俊,不管穿不穿狐裘,都是让人挪不开眼的。”泓嘉玉认真说道。 “可不嫌弃我体弱的人,只有阿玉啊……”沈渊沉声回答,却无比的坚定。 泓嘉玉的心口欢脱如兔,脸颊只觉滚烫。 两人徐徐走进那小夜市的街巷,只觉周围人群穿梭,居然能感受到一丝人间烟火的热闹。 这儿的热闹和繁华没有长泓大街那般拥挤熙攘,亦摊贩物品的花样也不及王城的富饶,可是,就在这半山腰的烨林龙潭中,泓嘉玉与沈渊两人的这段短暂的距离,却让人无比珍视,和心生眷念。 抬首望去,那接近入夜的空中,繁星开始一颗颗展现。 摊贩的各式花样的灯都一一亮了起来,一下子。本已入夜的静谧,灯火如昼般明亮。 泓嘉玉慢慢的走着步子,看到一处摊上悬挂着一只灵鹊灯盏,那灯盏的框架子做的惟妙惟肖,似乎这只小鸟,一不小心就会飞走。 泓嘉玉望着这灯出了神。 “姑娘,喜欢这灯吗?只要三十个铜板。”那卖家热情的介绍着。 泓嘉玉走进拿起那只灵鹊灯盏,仔细观望,目光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沈渊凑近过去,望着那摊上的灯盏,挑了一只鸾凤灯,朝着泓嘉玉问道:“女子都喜成凤,为何阿玉不喜凤,而喜这只鹊鸟?” “比起鸾凤的贵重,我却更向往燕鹊的自由……”泓嘉玉盯着那灵鹊,脑海中想到那一纸婚约,只觉灯火刺痛了些。 “可是,若阿玉做了燕鹊高飞于天,我成了游鱼,中间隔着山川海阔,将如何寻你呢?”沈渊的动人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却意味深长。 泓嘉玉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游鱼?” “是呀,鱼没有飞天之能,如何去找燕鹊?”沈渊认真的细看泓嘉玉,声音却无比坚韧带着一丝肯定的力量。 “那你说,该如何才好?”泓嘉玉疑惑道。 “自然是,阿玉做回鸾凤,却也可以自由海阔展翅,我欲成龙,才可追随而去。”沈渊这一番话让泓嘉玉惊心不已。 他发丝的玉冠,甚至脸上的眸光在这阑珊的光线之中,仿佛都带着无比耀眼的光芒,让人沉迷其中。 就在泓嘉玉发呆出神还在回味之际,沈渊早已买下那两只灯盏,他一只手拿着灵鹊灯,一只手拿着鸾凤灯。 递给泓嘉玉那只鸾凤小灯,笑着拉着她往前走去。 两人寻了一处静谧月色风光,一座小亭处,旁边有零星几个男女在放长明灯,纷纷举首望像远方。 “阿玉,你看那圆月恰好,不如你许个愿吧。”沈渊修成的指间,指着远处一轮圆月。 “可我在你生辰已经许过愿望了。”泓嘉玉望着眼前这温柔似水的男子,心里千万思绪绕上,挪不开眼。 “那是给我的,现在许一个,给自己。”沈渊的口气不容拒绝,夹杂一丝小霸道。 “给自己……”泓嘉玉似乎从未想过这件事,生辰给自己许一个愿望。 似乎很多年,她都没在生辰给自己许过一个心愿,那些心愿,多是希望父母康健,王室兴荣,百姓安乐。 一直在乎的是别人的幸福,哪怕宫中对着泓嘉端,也是长姐的身份包容忍让。 用自己的生辰,却也是为了子民的幸福而祈祷。 好像,第一次,有人这么和自己说。给自己许一个愿望,去关心自己的幸福。 不知怎地,她只觉心中此刻,有一股强大的触动,这感动,难忘,奢侈,却无比珍贵。 “好。”泓嘉玉虔诚无比,她轻轻放下那盏鸾凤灯笼。 朝着那圆月弧光,柔和的闭上双眸,双手合十,安静的许了一个愿望。 ‘上天啊,若有来世,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不想在做公主。我只想和阿渊,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这可能是唯一的愿望,为了自己的幸福,真心实意想要的愿望。 泓嘉玉微微睁开眼眸,沈渊笑着问:“许好了吗?我能不能悄悄地知道一点点?” “不行,愿望说出来就不准了。”泓嘉玉嘀咕道。 “那好,那明日你带我去看日出,这是你答应我的。”沈渊说道。 “要起很早,你身体可以吗?”泓嘉玉问道。 “可以,只要阿玉说的,什么都可以。”沈渊的声音仿佛回荡在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第三十二章 日出余暖吻相思 翌日清早,天刚蒙蒙亮。 泓嘉玉从客栈走出来时门外已有零星几个远道而来的香客陆续朝着烨林寺的方向上山。 沈渊独自站在一个客栈小院的中央,似乎在等人。 泓嘉玉慢慢走过去,“你……在等姜叔吗?” “没有,我在等你。”沈渊嘴角一丝清澈的笑,如沐春风。少年裹着狐裘大氅却身形挺立如竹,引得旁边的几位女香客频频侧目。 “我还以为你在等你的随从,不等他们吗?”泓嘉玉疑惑道。 “不管他们,你说带我去看日出的。”沈渊凑近泓嘉玉,十分笃定。 凑近的沈渊身上有一股清澈的药草香,似乎身子久病,沾染了这股味道,这股熟悉的味道倒让泓嘉玉莫名的心安。 “那好,我们走吧。”泓嘉玉脸又不自觉的烫起来,不敢多看,便独自往前挪了几步。然后又担心沈渊跟不上,又转身往身后看了半天。 “阿玉,你走慢点,我……咳咳咳。”沈渊走的猛了些一阵咳嗽,吓的泓嘉玉立刻窜到他身边轻拍背俯,十分温柔。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我扶着你走吧?”泓嘉玉轻声问道,生怕他有个闪失。 “我可以拉着你嘛?”沈渊一脸的微笑,“这样我就不会追不上你了。” 泓嘉玉直觉脸烫的厉害,心脏异跳突起,指间十分扭捏,可是明显感觉到沈渊的指间在靠近,十指触碰时到彼此掌心的时候,泓嘉玉又摸到了对方掌心厚厚的茧。 “阿玉的掌心又软还有茧。看来练剑吃了不少苦呢。”沈渊极其温和,只是安静的拉着泓嘉玉的手,慢慢的跟着她的步伐上阶。 “你好像也有茧,你也练剑,可身体怎么会?”泓嘉玉小心翼翼的问道。 “母亲生产时难产,好不容易保住我却也留了病根,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身体一直很虚弱,现在练剑以后还好些,小时候更差,就像个瓷娃娃。”说道瓷娃娃,沈渊嘴角含笑,仿佛在说一个笑话一般不以为意。 泓嘉玉拉着他,却只是觉得一肚子的心酸和难受。 “你这样挺好的,心开阔。”泓嘉玉认真说道。 “为何?阿玉不觉得这样的人是拖累吗?”沈玉不解的问道,一双星眸侧首回望。 “怎么会呢?若我夫君是你这样的,我定会照顾的时候细心一些,陪他练剑强身健体未尝不可。两个人之间若是其中一个人需要对方,那强大的另一方就要保护他呀。” 泓嘉玉自然脱口而出,忽然发现自己说的这话有些不知羞了,连忙捂脸低着脑袋,红着脸望着地。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是我夫君,我就是……我……”第一次好像自己变得十分羞涩无措。 “没关系,我觉得阿玉很好。”沈渊一脸微笑,掌心的温度渐渐被泓嘉玉捂的发热,两个人对视回望的那一刻,泓嘉玉感觉心脏跳的快要从嗓子蹦出来。 可这一步又一步,不知为何。泓嘉玉第一次希望,这个台阶,可以永远都走不完,永远停在那一刻。 到达日出观景的地点,泓嘉玉轻轻松开沈渊的手,指着前面微微升起的一缕光,很开心的欢呼着。 “你看,太阳升起来了!” 她冲到那个围栏边,双手张开,大声的欢呼,“真……好……看!”不远处,山峦起伏的回音也跌跌撞撞的传回声线,“真~好~看~” 泓嘉玉拉着沈渊,挨着那道围栏,“你也试试,大声的说出来。” 沈渊学着她的样子,发出尽量大的声音。“会好的……” 山峦也隐隐传来,“会~好~” 日出露出的光,渐渐升起来,照耀在两个人的脸上,洋溢着温暖。 “你看多有意思,你说什么,它就回你什么,就像人生一样,你只要勇敢,也会获得幸福。”泓嘉玉笑道。 “阿玉,如果此刻是你人生最后一天,你想做什么?”沈渊双手扶着围栏,望着远处的日出轻松的问道。 “什么都可以嘛?”泓嘉玉扑扇着睫羽忽然发问。 “对。”沈渊的眸子在阳光下透着迷人的光。 泓嘉玉轻轻拉过沈渊的手,伸手将他的狐裘紧了紧,一双灵动的眸子轻轻摆动,压制着自己的紧张,慢慢靠近沈渊的脸,缓缓低头,就那么自然的将自己依靠在对方怀中,伸手深深的抱住了他。 那一刻,感受到自己快要窒息的心跳,却无比快乐,第一次这么大胆的举措,可是她却觉得十分开怀,从未有过的幸福。 如果此刻是人生最后一天,就想紧紧的拥抱,直到日落而下。 不管对方怎么看,好像都不在重要,在这日出的光辉下,映射出依靠的两人倒影。 沈渊眸色一惊,望着在自己怀中的少女,轻轻环住她的背,在耳边温柔笑道:“那阿玉知道,我想做的是什么吗?” “什么?”泓嘉玉微微抬首,却被沈渊一只手扣住脑袋,只见对方的脸不断的凑近,那股清新的药草香无比热烈。 话音刚落,沈渊轻轻地,极其温柔的贴上泓嘉玉的唇,落下了一个吻。 泓嘉玉惊大瞳孔一脸茫然,想伸手推开,却被沈渊另一只手反应灵敏接过绕到自己身后,形成环抱的姿态。 而另一只手却被沈渊的臂膀力量挟持动弹不得,这一次,她才知道,这家伙虽然体弱,但是武功招式却不下于自己。 他似乎意犹未尽,轻轻松开她,嘴角含笑,那张脸居然苍白之中带着阳光明媚的色泽,泓嘉玉茫然中醒觉。 立刻蹦出一尺远。脸颊泛红,支支吾吾的说:“不……不可以这样的。” “可是阿玉并没有拒绝我。”沈渊此刻笑的特别放肆,可是就这放肆,也格外迷人。 “我……是你骗我,你有武功还装弱!”泓嘉玉语无伦次不知如何开口。 “可是你知道我练剑的呀?我也确实体弱,没有骗人。”沈渊一张脸何其无辜,十分可怜。 “我不管,你不能说出去。我……”泓嘉玉急了起来,也不知道怎么讲。 “好,沈渊发誓,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无第三人知。可好?”沈渊歪着脑袋发着誓,像哄小孩子一般望着对方。 “真的?”泓嘉玉的脸已经犹如滚红的苹果,问的底气全无。 “真的。”沈渊的声音字字清晰,却让泓嘉玉的脸更加烫。 这个日出,终身难忘。 仿佛把这一生所有的欢喜和雀跃,都用尽了。 第三十三章 迷雾山洞 日落之后,两个人似乎带着默契一般心照不宣。 可是无形中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一丝微妙的气息,泓嘉玉望着沈渊的时候,心脏依旧扑腾腾紧张,比往昔加速异常不止,可是她好像适应了这种感觉,后来她才明白,这种感觉,叫心动。 寻着上来的路走下去,却只见眼前层层叠嶂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山峰。下了几段台阶,雾气却越来越大,不知怎地,上空的云雾似乎也凝结了。 还未走出一段多久的路,周围的雾已经遮掩了前方的方向。 两个人走的小心翼翼,却还是无法挥开挡住眼前的障碍。 “真是多变的风云,要下雨了,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避。”泓嘉玉望着上空乌云黑绕,笼罩这上空,丝毫不给情面。 “右边似乎有遮挡,去那边看看。”沈渊并不慌乱。 两人往右侧慢慢走着,雾气些许散开了一些,在走的深一些,有个避风的角落,草丛疯长,夹杂凌乱野蛮之气。 但是泓嘉玉走进那个避风位置,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居然有一个隐藏的小山洞。 两人到走进这山洞,里面无人,却有一些已经燃尽的木堆火屑。旁边还有剩下的火石,斗笠和几个匕首用具,想是之前的路人在此避雨遗留之下的,剩下的用具也是为了给下一次避雨之人使用。 “你先进去避一避,我去寻些枯枝草木来,若待会儿下完雨,散了云雾,我们再走。”泓嘉玉找了一块干净的位置给沈渊。 “你一个人出去,外面雾大待会儿找不到路怎么办?”沈渊担心道。 “无妨,我就在附近寻,很快就回来。”泓嘉玉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趁着那雨滴还未落下,速速离了山洞外出捡枯枝去了。 泓嘉玉走出洞口,轻功飞速移步去寻那枯枝,找了几块肉眼可见的地方寻,不到一会儿,便捡到一小捆,可是无奈没有能捆的东西,低头望着自己的裙角。 手起利落的撕了一小块儿来,将那小枯枝捆坐一团儿用手抱着。 就在这忙活儿之际,忽听见草丛里一处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泓嘉玉目光朝着那方向位置望去,只见有一只小土鸡像是掉在那陷阱之中,落了一个土坑。 小土鸡还养的颇为肥硕,想必是从山里哪个不知名的村民家中瞎窜到这儿的吧。 眼看那雨逐渐滴滴答答的落下,泓嘉玉顾不上多想,左右手各自抱着一团枯枝,用剩下的布条将那鸡脚一捆,抓起就走。 再回到洞口,却见沈渊已经把门口周围的杂草清理,能让整个洞看的更为明显。 “我回来了。”雨滴滴落在泓嘉玉的发丝之间,破碎的裙角沾了些潮湿的泥。 “你的裙子……”沈渊望着泓嘉玉的裙角缺了几一块碎布口,又望了望她手中的小枯枝捆儿,瞬间了然。 “阿玉总是如此让人出其不意。”沈渊正欲去接过那枯枝却被泓嘉玉拒绝。 “你旁边坐着吧,这上好的狐裘可不能被这枯枝刮坏了。” 泓嘉玉利落的放下那两捆枯枝,捡起枯叶,用旁边的火石燃火,动作行云流水,一连贯毫不费劲。原本下雨有些寒冷的洞,一下子因为这火苗的燃起,生出一丝暖意来。 沈渊安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眸色更加温柔和赞赏。 “阿玉会的东西一直这么多吗?”沈渊好奇道。 “也不多吧,我只会练剑,做点简单的吃食。你先在这火旁边取取暖,在等等我……”泓嘉玉话音刚完,抱着那只鸡就走了出去。 沈渊欲起身,却被对方止步。 泓嘉玉拿着那山洞中路人剩下的一把小匕首和一个斗笠帽子。 带上斗笠,附近刚好有一处细小的泉水流淌之处,泓嘉玉快刀将那还在惊恐之下的小肥鸡斩杀,雨水淅淅唰唰的从斗笠之中淋下,将鸡毛处理干净,顺着那小泉流淌的位置将鸡洗刷干净。 又顺手捡了两根干净的木枝,洗刷。将那小肥鸡串进木枝之中,快速回了洞。 只见沈渊端坐在那一旁的石头上,时不时往那枯枝火堆里加着。 泓嘉玉拿着这干净的鸡肉,拿下那斗笠放在一旁沥着雨水。 “先简单的吃些,若雨一直下,可能就不太妙了。”泓嘉玉双手将那鸡肉立在中间,不停的旋转,动作十分娴熟。 沈渊眸色略过一丝温润,望着泓嘉玉的表情却无比柔和,“阿玉,你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我?我家规矩颇多,可是我阿娘一直对我比较纵容,可能也因为武功还不错,所以经常有出外游历的机会吧。”泓嘉玉不好意思的笑笑。 若让阿渊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公主,可是这位公主殿下却在这烤鸡,说给泓嘉端,她止不住在那笑呢。 “你和我见过的女孩子都不一样。”沈渊沉声道。 “哪不一样?”泓嘉玉好奇问道,还时不时转了转手中的木棍子,以免鸡肉烤焦。 “你明明是世家小姐的打扮,却不高傲。平易近人,很特别。”沈渊慢慢的说道。 “我有这么好吗?我妹妹经常说我没有姑娘仪态,可能世间的女孩子都应该注重仪态爱美,在乎衣着品位,才符合这世间的标准吧?”泓嘉玉一边看着鸡肉旋转,一遍笑道。 沈渊缓缓摇头,望着泓嘉玉的时候永远流露一副温柔的神情。 “世俗的想法是他们的,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好。” 泓嘉玉抬首对上那双眸子,只觉脸烫烫的,她低着脑袋转着那只鸡,轻声回道:“阿渊好像从见到我开始,就一直在夸我,怪让我不好意思的。” “可是我也找不到你的错处,我只能夸了。”沈渊无奈道。 “难道我害你落水不算错处吗?”泓嘉玉沉声问道。 “那个……应该算给了我人生从未有过的体验吧。” “为何?”泓嘉玉不解道。 “因为体弱一直被家里人保护的十分好,所以,因为这样的保护,却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废物。”沈渊望着那枯火燃烧,目光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 之后他又回过神望着泓嘉玉微笑。 虽然他明明是笑着的,可泓嘉玉内心却感到一丝心疼。身体孱弱,对本人来说,也是十分痛苦的事。 “可是阿玉,你让我感觉其实我也可以有用。” 沈渊笑着接过泓嘉玉手中的小棍子,“换一下吧,你手会酸的。” “可是你不会……”泓嘉玉望着他接过手中的烤鸡小棍子,也学着自己的样子旋转。 “我教你吧。”泓嘉玉笑着凑过去控制好那木棍和火差不多的距离,比划着旋转的弧度,让小烤鸡的香味更加浓郁,却不会烧焦。 这一刻,似乎外面的雨再大,也浇不灭眼前的暖意了。 第三十四章 龙纹暖玉·君子爱意 那只小烤鸡虽然不大,但是却也可以让这洞中的两人填饱肚子。 雨一直没有要停的架势,反而越来越大。雾气倒是冲散开了不少,但是还是无法行走。 “这雨儿要是一直下,我俩估计都下不了山了。”泓嘉玉望着那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成了磅礴倾盆的大雨。 “没关系,大不了就只能在山洞过一夜了。”沈渊并不懊恼,时不时用棍子拢一拢那烤着的火堆。 “夜深风凉的,你体质可吃不消。”泓嘉玉缓缓挪进洞里,靠近那火堆又坐下。 “阿玉,我们来说说你喜欢的人吧。”沈渊不知为何提起这个,泓嘉玉心惊起伏,唰地脸烫了起来。 “喜欢的人……我……”该从何说起。 “你看我怎么样?”沈渊温和的笑,可是那笑容之中又带着认真和笃定,不似玩笑,倒像是真的在推荐自己一般。 “啊?……你……自然不错。”泓嘉玉瞬间支支吾吾起来,心跳如鹿撞,羞涩上脸,脑袋低着不敢看他,直直盯着那堆火堆。 “我喜欢阿玉,很喜欢。”沈渊的声音很认真,这空旷的山洞之中,就这么一句简短的话,却让泓嘉玉听的无比震心。 字字敲击在心里,她听到了他的心意。没有烟花的璀璨,亦然没有湖边月色的衬托,可是就在这荒凉的洞里,却安静诚恳,简单却真实。 她盯着那团火堆燃烧枯枝,燃烧出“呲呲呲”火苗声,脑海不断的重复沈渊刚才的话。只觉脑子一片慌乱,复杂交织。 泓嘉玉轻轻的抬首看像对方,只见沈渊早已挪了位置,坐到自己的旁边,两个人的距离仅仅只有一寸不到,似乎她一个依靠,便会跌进他的怀抱之中。 他身上的狐裘暖暖的,雪白的,可少年身上那无尽的热情,抬眼看到的那丝温柔和欢喜之情却让自己怎么都无法拒绝。 她该拒绝吗?对嫡公主来说,该拒绝。 可对泓嘉玉来说,这是她心心念念的欢喜。 “阿渊……我……”她不知怎么开口才对,脸上的欲言又止。内心的难受酸楚还参杂着一丝甜腻欢喜之感。 “你不要有压力,我其实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沈渊的睫羽轻轻低垂,可是他俊逸的脸上却闪过一丝落寞。 他其实很想知道她的答案的,一直很想知道。可是她的脸上,似乎有着很多想法。 “阿渊一定非富即贵,若是你家中有人给你许了亲事,你又该如何?”泓嘉玉低垂着眸子,不敢看他,可声音却带着苦楚。 “若是许了人家,自然得说清楚。可阿玉想过吗?若你将来的夫君是你欢喜之人,是否更好?”沈渊笑道。 泓嘉玉何尝不想,可是,她要嫁的是那凉朝太子。 太子,又岂能是谁都可做?亦或者,凉朝太子可撤下婚约,可这根本不可能。 “好了……阿玉不要如此。若……是我的喜欢让你很困扰,那就放在心底可好?”沈渊小心翼翼的靠近她,两个人影子在火堆之下依靠而立,十分和谐。 沈渊眸光略过一丝伤感,却夹杂少年的惆怅和落寞,那原本星耀的双眸,却似乎黯淡了光。 “阿渊,你真的很好。”好到从看你第一眼,就很喜欢。 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可是相遇太晚了,这辈子身份横在中间,无法逆转…… 这一刻,如果自己不是泓嘉的公主,不与凉朝太子定下婚约,该多好…… 后面的话泓嘉玉没有说出口,她安静的依在少年的怀中,内心的苦涩与那婚约之事凝作一团,只觉眼角湿润酸涩,心里涩涩的苦。 “阿玉可以送一个物件给我吗?”沈渊微笑问道。 “可是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说出这话的时候泓嘉玉只觉苦笑,她虽然是皇室公主,居然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 可是行走四方,谁带着那么多小物件,多累赘啊! “那我给你好了。”沈渊二话不说,从脖子上取下一块龙纹暖玉,拉过泓嘉玉的掌心直接将那暖玉放在她手中。 “这……这很贵重啊,你怎么可以给我!”泓嘉玉惊大了眸子,掌心的玉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温度,热热的。 “没关系,这个玉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她说可以交给重要的人。”沈渊温润的声线如沐春风,说到重要时,语气诚恳,神色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我怕我……承受不起。”泓嘉玉双手看着那枚暖玉,盘旋的龙形栩栩如生,一看就是上古和田暖玉而制,非常珍贵,就算是泓嘉王室,也不见得有多少。 她从未认真去思考过阿渊的身份,他气度绝佳,相貌非凡,一定也是贵族子弟,若是他的家族有为他婚配人家,让他拿出信物,他却将此给了自己。 自己却未能报答。 纠结起,泓嘉玉眉头紧锁,不知如何言说,只觉得那暖玉如千斤沉重,心里五味杂陈。 “阿玉不必为难,我只是想把它送给你,作为我们他日相见的信物。”沈渊温声说道,缓和着泓嘉玉的神色。 他如此贴心举措,却只让泓嘉玉心里泛出更多的痛楚和心疼,忽地,她似乎想起什么,从发髻之中取下一根玛瑙红钗,那根钗花样很普通,但是钗的弧度犹如一支红梅,傲骨坚毅。颇有寓意。 她将那钗递给他。 “这是我常用之物,若日后有机会相见,以此钗为信。” “好。阿玉的,啥都好。”沈渊极为爱护接过那钗,从袖中拿出一块方丝锦帕,将那红梅钗仔细包裹,放入袖口。 夜渐渐深了,雨却依旧在下,枯枝所剩已不多。 沈渊的躯体经受不住这寒夜风雨,只觉身体不适,轻轻咳嗽了几声。“咳咳咳……” “你再此等等我,我在出去寻些枯枝来。”泓嘉玉连忙将他的狐裘紧了紧,把那剩下的枝叶全丢在火堆,让火苗更旺一点。 让沈渊挨着那团暖意更近些。 “你要去哪?外面快黑了,还下雨,这样出去有危险怎么办?”沈渊不愿,伸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 “无妨,我在去寻些枯枝,能撑过一晚上便好。否则夜深风凉,你就先扛不住了。”泓嘉玉说罢,将他的狐裘又紧了紧。 迅速起身拿起旁边的斗笠和匕首,趁着夜色还未席卷,速度加快出去。 待她回来的时候,尽管仔细挑了一些不被雨水湿透的,可是还是多多少少都夹杂了湿气,火不易燃,甚至一不小心还会熄灭。 这个夜,无比的漫长。 她几乎不敢闭眼。沈渊的额间已经隐隐有一股温烫,她知道,情况不妙了。 可是雨很大,哗啦啦的下着,似乎不给任何人一个离开的机会。 他静静的坐着,因滚烫发热的病体,他有些困顿而昏昏欲睡,居然就依靠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 泓嘉玉安静地望着那团火苗,她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窥探着他的脸,少年入睡的脸苍白俊逸,却想她一辈子都铭记。 夜雨滴答,她的心也一夜未静过。 第三十五章 离别出行 翌日清晨,姜叔不知如何寻到的山洞,带着一部分护卫随从赶来,将沈渊背上身,少年的身体已然滚烫,发了烧热。 姜叔望着他的样子十分焦灼,走之前只是与泓嘉玉匆匆告别,便立刻将沈渊带回客栈治疗。 随后跟来的红穗,看到自己主子那乌青的黑眼圈,便知晓也是彻夜无眠。 主仆回了客栈,泓嘉玉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一碰上枕头便睡了过去,好好的补了一个眠,可是等自己醒来的时候,沈渊已经离开了客栈。 且只留下寥寥字句,还是姜叔写下的。 沈渊情况不太妙,自夜深风凉的山洞回来,便一直昏沉不醒,颇为严重。 “沈公子体质似乎有毒发作,我见他的唇色不似平常烧热病体那般。”红穗轻声说道。 “姜叔留信只说要带他回去治疗,他需要的药材这边没有。”泓嘉玉的眸色略过一丝焦急,却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 “小姐,既然他已经走了,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回去?还是去哪儿呢?”红穗小心翼翼地问道。 泓嘉玉不知如何言说,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细细追问沈渊的背景,昨夜在洞中只觉他体温渐渐升高,却不晓早上一看似是旧病的陈疾发作。 关于沈渊,她了解的那么少。可是她还有了解的机会吗? 亦或者,还能再相见吗? “红穗,我还想再睡会儿,你待会儿去帮我弄些吃的来吧。”泓嘉玉疲惫的眼眸,轻声说道。红穗点头便出外关上了房门。 泓嘉玉却只想安静的坐着,她伸开掌心望着阳光下照射熠熠生辉的暖玉,心忽地痛了起来。 不知觉,眼角有点涩,她揉揉眼睛,却直觉得越揉泪水越多。不察觉的,一行清泪滴在那枚暖玉之上。 若他日不能相见,又该如何,这玉睹物思人,岂会增添难受。 可是让她舍弃了,她却万般不舍,原来相思虽磨人,心已疼入骨髓,却不能言说。 她温和的打量着这块暖玉,将它整理好,挂回自己脖颈之上。仿佛也能感受到沈渊的温度一般,暖暖的热。 低垂着眸子,望着窗外,只觉时光好快。命运捉弄,一切好像都不按自己最初想的安排了。 这一刻,她有一念,不想做公主了。是否就能选择自己的命运?追随沈渊而去? 泪眼打湿枕头,她沉沉陷入了昏睡,再醒来已然是第二日清早。 “小姐先吃些,昨日你睡的昏沉,我也不忍打搅你。”红穗边将那包子稀粥放到泓嘉玉面前,边摆放着碗筷。 “阿穗你也吃,吃完我们去烨西看看。”泓嘉玉提议道。 “烨西离着烨林这边有两百里,且挨着边境,小姐去那偏地方,会不会不好?”红穗小声的嘀咕道。 “难得出来一次,或许将来,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泓嘉玉利落的吃完早饭,收拾起行装,便到客栈下方买了两匹快马。 两个人到达烨西的时候,已经过了五六天,为了不让马儿太累,已经是逐渐缓慢进程,半赶路半休息的过来。到达时已是中午午时,日头高挂,晒的人燥热且口渴。 寻了个茶摊,主仆两人微微坐下,泓嘉玉和红穗各自戴着一顶面纱斗笠,除为了风尘飞沙的遮挡,还是为了不让面容被人轻易看见。 “客官,二位的茶。”茶摊店主殷勤的上了一壶茶,目光时不时的打量两人。 “两位姑娘这是来这投奔啊?可得注意安全哦。”茶摊主好心的提示道。 “怎么?最近不太平?”红穗好奇问道。 “可不是吗?最近好多流民进城,也不知怎么回事,西国那是不是出了什么乱子不知道,好多老百姓往这走呢。”摊主一边收拾着旁边的桌椅一边哀叹道。 “可我们在烨林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呀?”红穗更疑惑了。 “烨林离着两百里,估计流民还没走过去吧。你们要是再往西走走,就能看见了。城门口好多讨饭的呢!” 泓嘉玉听闻,只觉古怪的很,周围的茶客们也都是缓缓摇头,一脸无奈的样子。 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一股莫名不祥的预感。 喝完茶,待马匹修整了一会儿,两人付完银两往西边方向去。 才刚走到那烨西的城门口,居然有四五十位老少妇孺在那盘旋着,个个布衣烂裳,面黄肌瘦。依靠在那城墙口,奄奄一息。 有一个小孩子给过往的行人不断磕头,脸上脏兮兮的满是灰尘,旁边丢放着一个已然缺了角的破碗,他不断的叩首跪拜,却无一人给食。 只是路过的不少老者不忍小声唏嘘,却也不敢给一丁点吃食。 泓嘉玉看着眼前这孩童可怜兮兮的惨状,心下悲切,想上前去给他一个吃食,却被身后的红穗制止拉住了手。“小姐若是现在上去,待会儿可就不好收了。” 泓嘉玉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停住了脚步,对着红穗沉声说道:“你说的对,是我看那孩子可怜又开始难受准备行侠仗义了。” “小姐自然是好心,可若那么多人,全围上来,给是不给?”红穗分析道。 “给,我们没有那么多食物,给了一个给不了一群,又成了众矢之的,怎么都是错的,错不如不做,静观其变。”泓嘉玉了然。 泓嘉玉稳步走前,只是仔细扫了一圈周围的流民,个个都枯瘦如柴,并不像作假,确实也是饿了许久的样子。 可这当地的官员怎么不管呢? 两人骑着马缓缓进城,只见护卫拦着那群流民,不让进城,也均是气势汹汹的。 泓嘉玉入了城,走到烨西城中大街,寻了一处摊贩打听。 “这门外为何如此这么多的流民?从哪冒出来的。” “不知道呀,前些日子从西国方向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西国内乱了。”那卖包子的小摊频频摇头。 “官员不管吗?”红穗疑惑道。 “管了呀,前几天还特意搞了粥棚施粥,那些人进来吃了,可城这么点儿地方,放不下那么多人,虽然收留了一部分,可是不知哪冒出来的,人就越来越多拥在门口。” “是呀是呀……大人怕内乱起哄,影响不好,就不让他们进城了。”旁边的另外一个摊贩回应道。 泓嘉玉盯着那群流民,一个个也没任何奇怪举措,也没任何病症,可是就是饿的面黄肌瘦,倒像逃难而来,看着疾苦造孽。 可是她就是觉得怪,说不出来的怪。 第三十六章 流民肆起 进了城呆了三四日,只见门口的流民已经从昨天的四五十人,渐渐堆积到七八十人,仅仅三天,多了两倍。 这群人开始只是安生的依靠在门口讨饭,渐渐人多势众起来,开始围着城门口喊:“给我们进城,我们要吃饭!为什么前面那群难民可以进去,我们不可以!” “就是!凭什么凭什么!”守城的护卫们纷纷拦着不给进,可是旁边的这波喧闹已经影响了周围城中的摊贩,大家纷纷侧目去看。 一个个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有的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摊物,准备打道回府,不做生意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多人会莫名窜出来,是要乱了吗?”客栈里的不少住客小声在房中嘀咕,可还是被旁边路过的泓嘉玉听见。 “阿穗,是不是西国有什么动静?”泓嘉玉十分不解,却望着这流民越来越多,却也无济于事。 “并未传来什么信息,会不会王宫也有变故?”红穗疑惑道,眉宇也有一丝担心。 “我必须马上回宫,通知父皇这边的情况!”泓嘉玉立刻起身,沉声想了又想。 “目前的流民数量当地就算把郊外的位置腾出来给他们暂时居住也是可以,但是就怕眼前的人远远不止这个数量,且从哪冒出来的流民并不知道。”泓嘉玉眉宇紧锁,脑子有些混乱。 更可疑的是,这群人流窜,若是因为西国的战乱而引起内讧,从而导致流民迁移到泓嘉的领地也是可以理解,可,一下子窜出这么多,为何? 如果是战乱,就会有瘟疫盛行,可是这些人,并没有病体特征,仅仅是单纯的饥荒饿肠,每个人都看着是寻常的百姓。 很奇怪,可是却不知道怪在何处? 泓嘉玉心下那股不祥的欲望越发强烈,总觉得事情远远没有如此简单,可是她只是一位公主,涉政的事情,还得父皇决断。 现下的景象得马上让宫里知道才是要紧。 两人快马出城,走出烨西那道大口才不久,当地官员就发了号令,关闭城门。 那群流民被拒绝在外! 两人赶回烨林的路上,一路上发现了零零星星的流民,也有十几号人,询问他们均是从西国方向而来,再问为何而来,也都只是说,天灾闹了饥荒,过不下去了。 个个瘦骨嶙峋,面黄枯柴;说的借口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直到回到泓嘉王室,耽误了整整十多天的行程,可是一路上都能看见流民,让人十分难受。 一切比想象的更糟糕。 泓嘉玉急忙忙走进秋水殿的时候,王后阑氏也是忙乱的焦头烂额。 望着自己女儿归来,疲惫困乏的神色之中恢复了一丝神采。“你回来就好,我还担心你一直在外该如何寻你。” “母后,宫外情况不太妙,儿臣在烨西到烨林的方向发现了很多流民聚集,甚至……将近百人之多。”泓嘉玉往日神采奕奕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愁苦。 “玉儿,此事你父皇会处理,你且安心待嫁。”王后阑氏眉宇越发凝结,心事重重。 泓嘉玉知道并不妙。 “母后,连王宫外最近都有莫名流民进城,这样假以时日,人心惶惶,百姓该怎么想?” 阑氏非常疲惫的瘫坐在旁边的位置上,扶着额头,十分困顿。 “前些日子就有一批莫名来的流民在城外,你父皇已经恩准了官员施粥救济,可是人越来越多,救济不过来。又听闻四周,尤其边境挨着西国位置都有不少的流民窜动。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说来也怪,我一路观察,并未看见他们有任何病症反应,只是饿的瘦了,面容枯黄。”泓嘉玉刚说完,阑氏便立刻惊坐起来。 立刻拉过泓嘉玉仔细察看。“你乃千金之躯,可不要随意去接触了,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本宫如何焦心。这些日子你呆宫内别出去了,可别有了什么差错。凉朝那边的期限还有半年,你且待嫁吧。” 阑氏说完便强行让泓嘉玉回了寝宫休息,继续忙着内务去了。 可是泓嘉玉如何安心得下,太医来察看了身体,也说并无不妥,只说好生休养的话便先行告退。 过了两日。 朝堂的局面似乎更乱了,可是后宫不得干政。自己无法探知朝堂,只是派人细细打听着。 传信儿回来的小宫人只是悄悄的说:“烨西那边有一位官员,暴毙了!” 泓嘉玉猛然心惊,官员莫名暴毙,若不是意外病症,便是被人杀了,可是这城外有流民,城内又是百姓,哪来的胆子敢击杀朝廷官员,那只有一个可能! 有奸细,且已经混入了城,且这奸细还不止一个。 现下的情况只会更加糟糕,她想出城去一探究竟,可是阑氏发了铁令,让她安静待嫁守在殿中,太医每日三刻都会来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以确定自己一路回来没有染上什么奇怪的病症。 这样的日子,陆续过了四五天,只觉宫婢们似乎都获得了不少小道消息,一个个的神色带着慌张和疑惑。 也有的开始在做事之余瞎嚼舌头。 “你说,流民那么多,会不会……?”其中一个宫婢小心翼翼的在那嘀咕着。 “不知道,我今儿给秋水殿奉茶,王后娘娘脸色好差。” “王上也是,值守的护卫说陛下的灯一整晚的亮着,都未熄过。” 泓嘉玉在殿中听到旁边花园的宫娥小声嘀咕,心中一紧,眉宇凝成麻花状,十分苦恼。 自己该怎么办?该如何帮他们。 红穗在旁看着泓嘉玉的愁乱,只能沉声安慰着:“殿下现下急也没有,还有半年出嫁,可是得筹备着了。” 泓嘉玉稳了稳心神,端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叹息道:“有时真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可以帮父王处理朝政,身为女子,不得干政,如今朝堂跌宕起伏,我也帮不上忙。” “王上眼下事物繁杂,我们还是听话不要去打扰比较好。”红穗小声说道。 泓嘉玉深思左想,也只能派人关注着朝堂举措,自己内心虽然很想出外探查,但是眼下不让母后担心为好,自觉留守宫内,外乱内不能乱,先让宫内的婢女们不要闲言碎语搅乱人心才是。 第三十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薨逝 随着时间的飞逝,渐渐传回来的消息有那么一两个好的。 先是流民被控制了一部分,大部分人给了米粮,也给了一些安置地点,安生了许多,也没在闹事。 可是这仅仅只是勉强控制,各城的余粮并不多,并不能一直抵抗这场事件。 有的官员已经提议当地百姓捐出一些部分粮食,帮助官员救济流民,有的百姓乐于助人,自己当地粮仓丰盈,百姓富饶,捐出少许也是肯的。 可是有的地方贫瘠多年,能维持温饱已是不错,却要在次救济,只觉困难重重,上报王宫,让别的地区调配。 但是远水接不了近渴。始终无法长久,情况只是勉强维持,更不能说维持了。 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预料,泓嘉王室国土面积并不广阔,比起西国和凉朝,自己只算岌岌可危的那一个。 传来的消息里还有一个让人更加震撼惊心的。 “又有一位被杀的官员,是烨林的。”红穗慌张张的赶来,悄声告诉泓嘉玉这个消息。 泓嘉玉心惊四起,又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红穗一脸的惊乱苦恼,少见的愁容,不知当不当说。 见她脸上带着愁闷和愤恨之感,泓嘉玉只觉更为心乱,连忙问道:“有多糟糕都要说!” “南州一位官员不知得了什么好处,居然连夜开城门让西国人入了城,且在南州的流民一夜之间少了许多。有人看见,他们在城中运送不少火药进城。” 泓嘉玉稳住自己的情绪,让声音没那么惊慌,“然后呢?” “今儿南州失守,直接竖起了西国的旗,陛下在朝堂大怒,立刻严惩不怠。但是……很不妙的是,我们损失了一座城池,且各城现在,窜动的流民都在散播不好的谣言。” 红穗的声音越来越小,泓嘉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此刻她万万没想到,西国的举动这么快。之前的流民,或许就是一个幌子。 “他们说什么流言?”泓嘉玉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居然也夹杂着紧张。她的心跳异常的快,或许马上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自己的直觉告诉自己。 “都说西国人伪装流民坑害我们,要一举进攻……我们气数将尽。”红穗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更加难看。 泓嘉玉恍然失了神,缓了一会儿,坐回垫上,脑海中不断的回放路上许多的画面,内心焦躁难安,眸子不停的转动,眨巴的捷毛无法掩饰慌乱。 认真的分析了一圈。 莫名出现的流民……暴毙的官员,出卖的官员……谣言……民心。 泓嘉玉冷静的思考,从流民开始,从西国出现开始,到后续的发展,其实一直都是西国慕容筠的手笔,他让流民进城制造饥荒假象,造成泓嘉王室以为西国内乱的局面而放松防守。 另外把流民引入城中一部分,而又派大量的人赶去不同的城池,泓嘉王室领土不大,西国的人口流量都比王室还多。这些流民的意义便是让百姓心中引起恐惧。 他们没有任何疫病体征,仅仅是饥荒,却造成了百姓感觉世道凌乱的恐慌。之后因为群众的数量急剧增加,百姓更加慌乱。而且这群人或许说,压根就不是流民,他们饿肚子,也可能是伪装而来的杀手。 这些流民一个个都具有非常强烈的求生欲望,试问什么人的身份才有求生的渴望? 只有囚徒! 囚徒们如果在经过刻意的训练和皇帝达成某种利益契约的好处,无论是赦免亦或者减轻罪孽,只要是能再度获得自由,这比什么更让一个囚徒渴望? 且为何第一名暴毙的官员是烨西的? 烨西地处边境与西国仅仅隔着一片草域。跨过那片草域,西国过来轻而易举,他们已经从烨西入手,只是也许那名死去的官员与他们的协议并未达成而变成死亡的局面。 可是烨西现在新上任的官员还未就绪,城内当时流民四起,每天双倍数量增加,恐怕凶多吉少。 南州和烨西一样处于两处要塞边境位置,现在南已叛变失去,西也岌岌可危。 一切……都不妙了! 慕容筠打的一手好算计,现下泓嘉王室背腹受敌,失去了城池,要与之交战,可是人力兵力战斗都欠缺,且他先前释放的听话囚徒们伪装流民都吃空了城池中的大量米粮。前线兵力缺了粮…… 如何与之抗衡,外加流民都是西国走出来的,内部不少敌人的探子和内奸混合其中,能疏通关系的,用不知名的好处买通官员拿下。 疏通不了的,直接像烨西那位英勇就义的官员一般杀掉,草菅人命。攻下王室,迟早要换上西国的自己人。杀与不杀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一刻,泓嘉玉脑袋犹如炸裂了一般,惊天震撼,心中涌起万千思绪。 此刻唯一的办法,便是像凉朝求助,前线也要去,可是急需凉朝的支援才是重要。 哪怕联姻未成,可是…… “联姻?联姻!”泓嘉玉似乎猛然想到了什么。 “西国的动静如此迅速,他应该早就开始筹备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筹备?”泓嘉玉低声呢喃着。 “从知道凉朝下聘,要与泓嘉合作的时候?可是短短半年不可能这么快……” 泓嘉玉脑袋瞬间想清了脉络,半年不可能,那就只会是,更早! 西国早就有了想吞并泓嘉王室的念头,且这次应该只是因为凉朝太子的下聘导致了这件事情运行更快,推展的速度比之前更快罢了。 如果凉朝一旦与泓嘉联手,那么将来吞并的机会又小了许多,很明显,慕容筠等不了那么久。 所以,敌人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而自己的国土,流民四窜,引得民心惶惶,父王母后几宿几宿不合眼。 内乱忙的焦头烂额,这边人家算的一把好盘,已经把城池一一计划谋下。甚至都未损费一些兵卒,仅仅一群亡命之徒,就乱了民心。 内部的奸细高手探子均是谋划好了的。 泓嘉玉只觉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她开始对慕容筠,有一丝惧怕,甚至,对此有一丝佩服。帝王之心,无可估量。 收敛心神,立刻起身赶往秋水殿。 殿内只见长羽皇妃一脸的愁绪满容,还隐有悲伤之色,可是她还是刻意遮住,可是脸上已经挂着还未擦干净的泪痕。 仅仅几日,王后阑氏的发丝之间多了几根白发。泓嘉玉看着心疼不已。 立刻俯身上前,朝着王后轻声说道:“母后,我们现在必须像凉朝求助,借兵。否则,西国的铁骑会将我们踏平。” 泓嘉玉话音刚落,只见阑氏的面容更为愁苦,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多岁。 明明,前些日子看她,她还是那般雍容华贵,如今一下子,世界都不一样了。 “玉儿……我的玉儿……你好苦啊……”阑氏话音刚落,她眼角的泪再也止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旁边的宫人早已屏退,只剩皇妃长羽和她在那以泪洗面的对望着。 “母后,发生了什么事?”泓嘉玉心下知道一定不妙,可是她不知为何一向端庄自持的母妃,居然如此失态。 “我们不能像凉朝借兵了……他们那边也出了事……本来要与你说的,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说……”阑氏的声音低落却夹杂一股沧桑。 “何事?”泓嘉玉不知自己的声音有没有一丝颤抖,只是她感觉现下脑子已经炸作一团。指间的无措更加明显。 这几天的消息一个一比一个糟糕,不知道还有什么比丢失城池更糟糕的? “太子……薨了。”阑氏的声音犹如洪雷震碎了泓嘉玉的心。 这简短四个字,让泓嘉玉惊慌失色,瞬间一下子瘫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第三十八章 玉碎梦凉 “何时传来的消息?”泓嘉玉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三日。消息确凿,你母妃长羽特意找内部宫人查证准信的。”阑氏轻轻拭泪,不忍再说。 泓嘉玉转身望向皇妃长羽,只见她清丽的容颜也憔悴了些许,容颜已衰,瞳孔夹杂浓浓的哀伤。 她是凉朝皇帝的姐姐,亦是凉朝太子的姑姑。哪怕她已远嫁多年,可是与皇帝姐弟感情一直不错。这位侄子的死,也是她的痛。 这惊天噩耗锤击在胸口,泓嘉玉内心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如今这个人,却突然薨逝。 她该笑亦或者是哭? 此刻,她只觉得脑子乱哄哄一片,呆滞了半晌。她缓缓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自己的寝宫。 她抬首望去旁边路过那一汪荷花池塘,这一刻,她还未嫁,未婚夫却已经逝去。 不知为何,那素未蒙面的凉朝太子,却也让她感觉无比惆怅,虽然知道可以不用再嫁给他了,可是自己的国该如何,现下的情况十分不妙。 这是她辉煌公主人生中最沉重的一次打击,从未有过如此…… 不知为何,她感觉眼眸酸涩肿胀,靠近那池子,仔细看了眼水池中的自己,仿佛眼前的女子不再是自己,已然憔悴了不少。 就在她躬身低下头望下去的那一瞬间,她脖颈戴着的那一块温润的龙纹暖玉,攸地随着挂着的红绳露了出来。 龙纹暖玉在阳光下泛着鳞鳞光泽,可是泓嘉玉却莫名的心痛剧烈。 她的眼角流出一丝清泪,控制不住的难受,仿佛已经失去了这世界最珍视的东西。 还未伸手掩面拭泪,指间刚触碰到那一枚暖玉,只听“叮”的一声清脆,那长白脖颈上的红绳瞬间断落,那龙纹暖玉猛然坠地,玉碎一地,龙玉摔碎成三四段,不成样子。 泓嘉玉惊慌失措,颤抖着手去捡,却只看见那破碎的龙纹。上面的温度早已凉透了。 泪痕随之滑落,滴在那枚破碎的龙玉之上,晶莹的泪珠在光芒的照射下却让人觉得无比刺目。泓嘉玉低垂着脑袋,蹲着身子,泪水轰然倾泄。 她把阿渊给她唯一的东西弄坏了。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她的脑海中交织着彼此的回忆,胸口犹如这暖玉一般,碎成一块块的无法拼凑。 无意之间,她失去了那么多。 母后说她命苦,她开始不懂,现在似乎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或许泓嘉会有被灭的风险…… 与凉朝联姻失败,凉朝如今痛失储君人选,国内朝堂不稳,皇帝痛失爱子,一切都不如所愿的发生着。 这一刻,泓嘉玉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无常。 世人敬仰的嫡公主,凤容天姿又如何,武艺无双又如何,她这般无力,她救不了自己的国,也不能再见阿渊…… 她什么都要失去了。都要失去了…… 收起那些碎玉,牢牢地攥紧在手中,生怕在弄丢。甚至那碎玉的玉屑边角刮破了她的掌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一滴滴血从掌心滴落在青石板阶上,泓嘉玉只觉麻木的疼。 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化为茫然和痛的呆滞。 不知怎么回到寝宫的,她只觉着这段路走的比以往都要长,还要久。阳光很刺眼的照着自己,院中的花又凋谢了一朵。 花瓣凋零,枯枝萎黄,一切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泓嘉玉疲惫的躺在床榻之上,她双手紧紧捏着那块玉,不想松开。 就这么死寂地躺着,仿佛周围都安静了一般。 周围的宫人也不敢出声,都怯生生地往后退到外面,将公主的房门关上,给她一个休息的环境。 直到四周屏退,泓嘉玉的眼泪止不住的弄湿了枕头。她缓缓伸手掌心,已经被自己血丝混杂的龙纹暖玉此刻斑驳狼狈。 脑子只觉一片浑沌,胸口生生地疼,扭作一团。 不知为何,这般痛,痛的她快喘不过气来。眼泪如水流洪堤哗哗流下,她小声的啜泣,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她的脑中不断的浮现阿渊的脸,他的音容相貌似乎就在眼前。 可是好像又离得很远很远,永远都摸不到那般…… 不知过了多久,泓嘉玉哭的累了,她静静地靠着枕头睡了过去,也顾不上手上的伤口,却还是捏着那块玉。 她做了一个梦。 凉朝太子来迎亲了,她穿着一袭凤凰囍服,发丝间的凤冠霞帔压得脑袋晕乎乎地,有些重重的疼,细看额头上还有几道印痕来。 她上轿之前,看到龙纹喜袍的太子,她玉扇掩面偷偷地去看,只见那太子的身形修长笔直,很像阿渊。 在转身,少年的脸依旧那般苍白,却充满了喜色与和美,他和阿渊长得一模一样。 “阿玉……阿玉……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凉朝吧。”阿渊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幸福地笑着。“好。”泓嘉玉无比开心,她拿起那玉面扇,正要开口说着什么。 却见画面一个旋转,只见自己和他拜了堂,却看见阿渊在红床之上病死的样子。 他的脸色无比苍白,温度凉透,只是俊逸的脸似乎只是安静地睡着了一般,毫无生气。那股死气弥漫在空中,泓嘉玉伸手去触摸他的脸,这一次感觉无比的凉。 那份凉意,仿佛如千年的寒潭冰魄一般,凉彻人心,永世难忘。 “阿渊……阿渊……”泓嘉玉不断的呼喊,却忽然再也看不见他的样子。 “你把我送你的龙玉摔碎了,那么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不知从哪,阿渊的声音传来。 像一个咒语一般,禁锢着泓嘉玉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修补好它的,我会的。”泓嘉玉哀求着,却无比难受。 “阿玉,我不会怪你的。” “阿玉,对不起……” 阿渊的声音不断的从脑海中传来,可是泓嘉玉却再也看不见他的音容相貌。就连声音都逐渐远去一般。 她努力的追赶什么,却怎么都追不上! 她一直跑,一直跑,直到那宽大的喜服犹如飘带一般扬起风来,可是她还是追不上。 那个少年,似乎离他远去了。就连那太子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了。 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了。她只觉得脚底一空,瞬间下落。 犹如坠入了万丈深渊,抬头一看,仿佛像那日救泓嘉端落入的陷阱一样,只有那洞口微弱的光,像一个光圈,告诉她相距甚远。 她离光芒,越来越远,身后,无尽的黑暗。 第三十九章 最后的坚强 泓嘉玉睡醒的时候,已是黄昏,手上已经被包扎过了。 她猛然惊坐,去寻那块龙纹暖玉。怎么都找不到,不顾手上的伤口掀开被子到处翻,把枕头也拿出几个来回的反复细看。 红穗刚好端着一碗汤药走过来,看到她这个样子,立刻放下药盏,忙跑过身前问道:“殿下,你在找什么?” “玉呢,我手中的那块玉。”泓嘉玉双眼肿胀,眸子低垂无神采,茫然无措的问着。 “那玉碎了,还割坏了殿下的手,但是看殿下很在乎,我便好生收着放在匣盒里。” “你把那玉拿给我看看。”泓嘉玉沉声道。 红穗闻声去那匣盒里翻,便是一块用锦帕牢牢包裹好的碎玉段。 “我记得殿下没有这块玉。”红穗疑惑道。 “是阿渊给我的,你将它拿去珍司阁,看看有没有匠人可以修补,不管用什么材料,能修补的话尽量想办法吧。”泓嘉玉看了一眼那龙纹碎玉,吩咐道。 “好,那殿下先喝药,太医说你优思伤心,让仔细调养着。”红穗看着泓嘉玉一口一口将那药盏喝干净,才拿着玉石躬身退下。 泓嘉玉只觉脑袋有些嗡嗡地痛,想是昨夜梦中场面一度混乱,自己又想到一些事情。 稳了稳心神,闭目养神一刻功夫,红穗便回来了。 “殿下,玉匠说那玉上好,宫内没有与之匹配的物件,若殿下允许,他可用接近的玉石材质修补,只是不管怎么修补,还是会有裂痕,无法如初。”红穗回道。 “无法如初吗……那就尽力修补吧。”泓嘉玉的声音低沉哀伤,眸子渐渐黯淡。 心间隐隐地疼过,一切都回不去了。 “殿下……别在难过了……你昨夜沉睡,王后娘娘来看过你一次,只是后来走了。王宫现在情况也确实不妙。”红穗低着脑袋,声音犹如蚊虫,因为西国的事情,太子的事情,整个宫殿都充斥着一股压抑之感。 前线的消息十分不明朗,兵力悬殊,已是被西国打的一退再退。 泓嘉玉望着红穗,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阿穗,来。” 红穗缓缓走到她旁边,慢慢坐下,泓嘉玉的脸色有一丝苍白,但是也比昨日那憔悴泪痕疲惫的状况恢复了不少。 “阿穗,如果……我是说如果……西国打进来,你定要帮我护好母后。”泓嘉玉的手抚上红穗的手,力道却加重了几分。 “殿下,你别乱说,阿穗是你的婢女,自然是护好你的呀!”红穗一听此话,鼻子一酸,瞳孔之中隐隐泛出一道泪光。 “我可以管好自己,到最后关头,你都记得帮我护住母后。她年纪大了,年轻远嫁王室,如今还要遭遇这场战乱,如果泓嘉王室挺不过去,就此覆灭,我……作为嫡长,也会拼死抵挡的……”泓嘉玉很平静,此刻她已经只剩下国,和自己的家人。 “公主……”红穗的泪框已经湿润,眼角不争气的流下一行清泪。 “别哭,若真有那天,你记得帮助皇室中人尽量脱困,让她们尽可能的有机会脱逃。”泓嘉玉轻轻闭上眸子,深吸一口气。 此刻外无援兵,内乱已起,前段无支。 官员死的死,投的投,流民难民怨声载道,整个昔日繁华的长泓大街,已经开始颓废。 泓嘉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笑苦涩且酸楚难耐。 “殿下,我们真的会……太子怎会突然薨逝……哎。”红穗难得一见的唉声叹气,宫婢有的听闻外界西国要打来,已经在悄悄出逃。 “宫内流言应该人心惶惶,你去问问,若是我殿中有想出逃的,想离开的,趁早快走吧。”泓嘉玉异常的平静,此刻的声音,罔如死水。 “她们若是真的走,才是昧了良心,往日殿下待她们何其好……”红穗愤然道。 “阿穗,人到生死关头,都有自己的想法,随她们去吧,若你也想……”泓嘉玉欲言又止,眉宇只剩坦荡。 “我誓死跟随殿下,红穗是殿下救的,命早已是殿下的。”红穗立刻下跪表示自己的不二忠心。 泓嘉玉扶起她,泪光闪烁。沉声道:“好,那我们从今天开始,带着愿意留下的护卫随我操练,若真有那一天,抵挡一阵是一阵。” “殿下准备怎么做?”红穗擦干脸上的泪,认真问道。 “你先将我宫内的宫婢留下做个清算,之后我会去王后跟前说明此意。再召集宫内护卫,大家做个防御。” “之前练武场的弟子,不论男女,皆选下,愿意加入训练的,便一起来。”泓嘉玉沉声吩咐道。 “好,我这就去安排。”红穗点头知晓。 一切如泓嘉玉所料,凉朝太子的葬礼很快就下葬了,那位还未蒙面的未婚夫就此与自己擦肩而过,凉朝现下没了储君,老皇帝悲痛欲绝,一病不起。 现下已不可能派兵支援泓嘉,使臣都不敢越过来,西国的大军已经逐渐攻下南州,烨西,烨林,甚至连泓嘉的大半疆土城池,都尽数刮入西国的范畴。 父皇已愁白了发,近日滴米未进,已是愁苦难耐。 一夜之间,整座王室,宗室世家纷纷哭闹不知如何自处,百姓叫苦不迭。 王城的门几乎要被百姓的哭喊声淹没。 泓嘉玉走到那城墙之前,看着百姓们个个犹如惊弓之鸟,沮丧悲切。大家的目光带着一丝迟疑,又夹杂着浓浓的恐惧。 自己何尝不曾恐惧和紧张,可是又能如何言说。身边那个能听自己诉说的人,今生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了。 “公主殿下,西国会来吗?”城墙下的百姓看见泓嘉玉的出现,宛如救赎,似乎朝着他们曾经这位侠义江湖的英雄询问一个答案。 “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尽力的。”泓嘉玉不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太沉重了,难道告诉自己的子民,疆土被对方占了大半,国家尚存兵力压根不足以对抗。 告诉他们,他们在等死? 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么? 如此悲壮,如此荒唐…… 泓嘉玉几乎是低着脑袋,逃也似的逃离了宫墙。 这一刻,她不知如何对待她的子民,她本是联姻的对象,如今联姻未成,可太子已逝,这责任该赖在谁的身上。 是怪那不守约的太子,亦或者是自己如母后口中命苦的宿命。 有什么用呢?木已成舟。 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以及说服了一切安慰自己的所有理由,可是看着他们一双双眼,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忽然感觉,心还是不忍。 万般苦楚只能在练武场的刀光剑影中发泄。 第四十章 一种告别方式 才过两月不到,泓嘉王室内部的宫人都散了大半,除了部分老臣老人誓死捍卫王室尊严,大部分人都跑的七零八落。 泓嘉玉一身红衣简单轻便,时刻警觉,剑不离身的危机观察着,发丝高高的竖起马尾,额间也只是简单的几股鞭子扭作一束,利落的指挥着练武场的护卫练习。 泓嘉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她一改往日宫装打扮,到也利落了几分。穿着简单的襦裙,钗环配饰相比之前奢华,如今一应从简。 顾诺跟在她的身后,她的眸光像是哭过一般,红红的。一路小跑到泓嘉玉跟前。 “你来这做什么?不去陪着长羽母妃。”泓嘉玉望着这可怜兮兮的妹妹。 “长姐,我有话和你说。”泓嘉端小脸凑近泓嘉玉,此刻她的白皙的脸上更填一分苍白。 两人移步到旁边一个隐蔽的角落。泓嘉端此刻异常乖巧,眸色左顾右盼,盯着泓嘉玉有些尖俏的下巴叹道:“姐,你瘦了。” “无妨,你又要做什么?没啥事我就练习去了。”泓嘉玉正欲走,却被泓嘉端拉住臂膀。 “姐,如果城灭,你会死吗?”泓嘉端不知为何,这话一出,无比的沮丧。 “你放心,我一定会护在你们之前的,就算我死,也会死在你之前。”泓嘉玉的声音很小,却无比平静。 这两月,她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最坏的,莫过于死。 忽地,泓嘉端猛地扑倒在泓嘉玉的背上,她紧紧地环抱着她,将脸依靠在她的背上。用尽了此身所有的力气,从未那么紧过。 泓嘉玉身形修长,远看亦有男儿的英姿飒爽。泓嘉端比她矮一个头,端庄碧玉的可爱。这一刻,泓嘉端深深地将脸埋在她的背上,隐隐地,听到一阵阵地啜泣声。 “姐,你要多保重,我也会……若有来生,我不想再做你妹妹。”泓嘉端气鼓鼓却又夹杂哭声的说出来。 “行啊,你找阎王好好说说,做个独霸一方的山寨头子好了。”泓嘉玉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可是她知晓,或许这已经是彼此告别的方式。 “下辈子我不要遇见你了,你太耀眼,百姓喜欢你,父皇喜欢你,连表哥也喜欢你。”泓嘉端说起这位凉朝太子表哥时哭声更浓,可是死死抱着泓嘉玉的手却一点都不想松开。 想到那凉朝太子,泓嘉玉只觉心口怅然,有缘无分的未婚夫,不谈也罢。 “还有什么想说的?”泓嘉玉认真问道。 “对……对不起。”泓嘉端低着脑袋,埋的深深的。 “好,那就这样吧。”泓嘉玉不去看她,缓缓用手拨开她的手臂,自己自顾自的往前走,不想回头,这种场面,本已经足够伤情,她并不想在多添伤感。 这一世的姐妹情分,作为姐姐,哪怕泓嘉端在头痛,还是要担负起来不是吗? 泓嘉玉忽然间释然了许多,这些年泓嘉端的小打小闹,任性妄为,甚至那争风吃醋的女儿家性子,她都看在眼里,也都记在心里。 但是也不再重要了。 泓嘉玉刚回到练武场,红穗便急切来报:“殿下,西国的军已经踏入长泓大街了。” “真快!红穗,你带着其他人去速去宫内。”泓嘉玉叮嘱完,临别之前看了一眼远处站着的泓嘉端。 赶到城门口,只见巨大的西字旗帜在风中屹立不倒。为首的将领一身霸气,面容颇为老练俊逸。虽然只有二十七八的年纪,可那双眸子却让人看不出心思,深不可测。 泓嘉玉带着一众人马观望宫门,旁边不少护卫都紧随其后。 “殿下,该怎么办?”旁边一位小侍卫有一丝颤抖。 泓嘉玉靠在墙外仔细看了一眼城外的情况。慕容筠的人马浩浩荡荡的踏进长泓大街,街道上百姓流民四散跪倒一旁,不敢造次。民生呜咽地捂着脸,不敢发出声响。 周围的街铺也四散凌乱,还有一些散地的食物,不知摆放了多久,食物已经隐隐有一股馊臭的味道。 泓嘉玉望着这昔日繁华的街道如今如此廖落。心生荒凉,此刻就算流泪也无济于事。 慕容筠打的太快,整整两个月,鸿嘉王室国土被他占据三分之二,父皇年事已高,还未来得及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却已经是病体孱弱,被杀得措手不及。 泓嘉玉望着眼前这一地尘埃。旁边流民之中,有西国的人,也有自己国土的人,有家的躲在家中不敢出来,没有家的人,只能哀嚎倒地,抱着已经死去的孩子在旁边哀嚎。 慕容筠目光冷冽威严,他的眸子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刚毅狠决,只是望着最后那道宫门。 用十分自信且居高临下的姿态对着宫门说道:“告诉鸿嘉王,趁早打开,或许朕可以给他一个体面。” 鸿嘉玉在内侧听的异常愤然,却异常坚定,若真的让他打开这道门,所有人都会覆灭,可是又如何能阻止这场厄运。 “你现在过去,火速通知让他们往密道跑,我带着其他人先在这抵挡一阵。”泓嘉玉对着身后的一名灵敏的小侍卫吩咐着,自己的声音已经带着一丝决绝。 “公主殿下,你也应该离开。”身后的护卫有的已经眼睛湿润,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却不敢在此刻掉以轻心。 “王室的尊严需要有人捍卫,父王母后生养我一场,如今联姻失败未能尽忠,不如,就再次与之拼杀给他们多留一口喘气的机会。”泓嘉玉火速起身,毫无所惧。 待那护卫走远了,泓嘉玉才沉声应对着慕容筠的挑衅。 “西国陛下如此厮杀夺城,就算将来坐了这龙位,难道就不怕泓嘉的百姓对你心生怨恨,民心不稳么?” 慕容筠剑眉一挑,龙颜却不怒,只是嘴角带着一分胜利者的笑容,悠然的回道:“怎么?泓嘉王不敢出来,却要一名女子抵挡?如此让人笑话。” “笑话?你一手诡谋,算计我泓嘉王室,有何颜面指责我父皇。”泓嘉玉的声音洪亮有力,却无比让人钦佩胆量。 “好!公主如此胆量,朕就让你三分,你且与手下打一场,可推后些时辰进城,让你那老父皇残喘一会儿。”慕容筠一脸的戏谑,泓嘉王城犹如他囊中之物,一切不过是他霸业的游戏罢了。 “陛下九五之尊,若是说话不算话,可真是让后世贻笑大方了。”泓嘉玉力争些时间,一直与之盘旋。 “自然。就看看你的本事了!”慕容筠的声音瞬间冷下来,脸色阴沉,对着旁边的副手微微示意。 只见那男子带着一群人硬生生用石弩将那宫门硬生生砸个稀巴烂。 泓嘉玉一个轻功跃步,落在那破碎的废墟之上,手中拿着红珏双剑,气势依旧不灭,冷眼盯着慕容筠。 西国君主微微抬首,只见对方英姿卓越,倾城的容颜却夹杂一丝刚毅,他的眸子隐地拂过一丝异色。俊逸的脸阴沉可怖,却在看见泓嘉玉的那一刻,微微带着一丝喜色和欣赏。 “泓嘉有玉,剑艺无双。你就是嫡公主。” “出招吧!希望你遵守自己说的话!”泓嘉玉丝毫不惧,此刻她的眼前只有无穷无尽的对手。 那副手一袭黑甲,举着一把长枪,跃入大殿,屹立在阳光的碎影下,望着眼前的泓嘉玉,一脸不屑。 那副手快步冲,长枪舞的出神入化,一个旋转挑飞泓嘉玉前面的青石板砖。泓嘉玉双剑飞旋,剑气流转,与之交锋异常激烈。 慕容筠依旧安定神闲地高坐马背,一副观赏比武大会的意思,周围的士兵纷纷叫好打气。 可是在他看着泓嘉玉矫捷身姿,几个剑招迂回,招招打在副手身上的时候,神色略过一丝讶异,嘴巴轻轻低喃着:“如此佳人,凉朝太子无福,若入宫内,他日亦或成为臂膀。” …… …… …… 往事血色如鲠在喉,很多时候,一道伤口不去触碰,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已经结痂,却不代表从未发生过。 旧事已过,一切都已随风云烟,又能抓住什么呢。 第四十一章 姐妹相见 从慕容筠的祭地回到魔王殿时,泓嘉玉话少了许多,前尘往事的勾勒让她再次又重温了那段曾经惊心动魄的回忆,只是,斯人已逝。一切都已过去了。 “往生烟又被截了?或许我还是得找她一次。”沈玉抚了抚眉心,只觉烦闷。 “泓嘉端还是不死心,又去干涉熙岳朝的事吗?”泓嘉玉想到那自此一别多年的妹妹,不知怎地,忽然又想再去看看她。 “鹤然秀疯了。她在鹤然的往生祭祀烟里放了药,迷乱了她的神智。”沈玉不知为何,一提到泓嘉端的时候他总是颇为厌恶。 “沈玉若觉得不想处理,那我出面去做就好了。”泓嘉玉缓缓起身领命,面对泓嘉端,她有诸多疑问,也得她本人才能解开。 “罢了,我们走一趟,去灵王阁。”沈玉望着泓嘉玉神色又缓和了些。只是却带着一丝沉重。 两人到灵王阁的时候,泓嘉端穿着紫藤花样的宫装,料子奢华无比,她旁边的怨体们都披着十分雅致好看的面皮。 纷纷朝着沈玉和泓嘉玉行礼。 一名女怨摇曳着自己婀娜身姿去通报时,还偷偷瞧了一眼泓嘉玉的样子。 沈玉从进入阁中就沉着一张脸,似乎非常不悦,脸色如冰。徐徐迈进那阁,也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位置也不坐,端来的茶也不喝。 而她本人却刚好涂抹好一双水色上佳的丹寇玉指,神采飞扬的比划着左看右看,十分满意。 “王上大驾光临,可是难得呢!”泓嘉端动听的声音从从内屋渐渐传来。 泓嘉玉寻了一个位置安静坐着,喝了一口怨婢端上来的茶,只觉口感还不错。 泓嘉端先是高兴的笑着出来看着沈玉,可是不到一会儿,看到一旁端坐的泓嘉玉,瞳孔惊了一刹。 “姐……姐姐?”泓嘉端没想到此处居然能看见泓嘉玉,颇为意外。 “妹妹,好久不见。”泓嘉玉并不奇怪,毕竟,上次她乔装侍女在阑珊灯会还被“妹妹”训斥过,如今大家都成了这般模样,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怎么会……你不是死了吗?”泓嘉端此话一出,泓嘉玉就莫名笑了起来。 “大家不都是死了才来这的吗?”泓嘉玉又喝了一口茶,嘴角含笑。 “你们两个……怎么会……?”泓嘉端那刚做好的葱玉丹寇僵在半空,指了指泓嘉玉,又看了一眼沈玉。 “叙旧就不必了。你也是当差,为何又去干扰人间,鹤然秀并没有得罪你。”沈玉颇为不耐烦的质问道。 “她是没有得罪我,可是她嫁了慕容氏,慕容毁我国,害我国破亡命,难道不该?”说起慕容,泓嘉端神色略过一丝狠毒。 泓嘉玉几乎百年未曾认真的打量过她,这下她起身凑近细细看看眼前这个妹妹。 她似乎长大了一般。不再是曾经的小家碧玉,身量长开了,个头也高了一些。 甚至,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沧桑落魄还有狠厉,往日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甜甜叫着“长姐”的小妹妹。 竟然如此陌生。 “泓嘉端,干涉人间秩序是坏了三界规矩,上天庭若是追查,你会受苦的。”泓嘉玉温声提醒道。 “怎么?百年不见,你是来教训我怎么做灵王吗?”泓嘉端不服气的瞅着泓嘉玉。 沈玉脸色低沉,挡在泓嘉玉面前,对着泓嘉端冷言道:“本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上次你私自放出怨妃诅咒,如今又再次截断往生烟弄疯了鹤然秀。灵王的位子可能不适合你。” “尊上自是法力无边,可也不能仗势欺我,说我截的往生烟,证据呢?”泓嘉端一脸傲娇,朝着沈玉伸出苍白掌心,一脸不服气。 “你自己看!”泓嘉玉指间一挥,那燃烧了半截的香便落在她的手上。 “香上的丹寇花汁味道,妹妹自然是熟悉的。”泓嘉玉沉声道。 “哼……”泓嘉端抢夺过那支香,狠厉就将它化为齑粉。 “你可以毁坏,证据我是留着的,若觉冤枉,自有说理处。”泓嘉玉并不急,对于这个人,她的一切她都熟悉。 “哼……好啊,生前你要高我一头,死后还是欺负我。你怎么就如此阴魂不散!”泓嘉端一气之下什么狠毒话语都出来了。 “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我看你也不用继续管怨灵了。让她们全部去煞阎殿报道好了。”沈玉话音刚落,指间一挥,一道强大的法阵牢牢的将整个灵王阁笼罩起来。 泓嘉端施法想跑,却无奈她多走一步,空中就仿佛有一座无形的水牢禁锢了她的脚,只要踏出灵王阁一步,便会身体僵硬,只有后退才会松开。 “你要囚禁我!”泓嘉端瞪大了自己的曈昽,质问嘲讽望着沈玉,一脸的不悦。 “与其让你在干涉人间,扰乱轮回秩序,不如将你禁闭在此,封住法力。”沈玉冷眼瞅了她一个白眼。 “姐姐……救我啊!”泓嘉端此刻转了性子立刻拉住泓嘉玉的袖子,苦苦哀求。 “你还是安心的在这待一阵子吧。熙岳的事不要在插手了!”泓嘉玉无奈推开她的手。 “凭什么!凭什么,你就不恨吗?慕容筠害你成这样,你就不恨吗?”泓嘉端死不撒手,紧紧的拽着泓嘉玉的臂膀质问。 “有什么用?他早就死了。”泓嘉玉反问道。 “你可以去找他的后人,他的轮回体。”泓嘉端几乎疯了一样的说着,不断说不断的在笑。 泓嘉玉抬眼望着眼前几乎像疯了一样的泓嘉端,提到慕容筠,她似乎更为愤恨。她的瞳孔夹杂着强大的痛苦。 “你告诉我,那天你和母后她们为什么没有逃窜到密道,你应该已入轮回,却留在鬼道,怎么成的灵王?”这一问似乎颇为致命。 泓嘉端的神色顿时慌张闪躲,无比痛苦。她一掌缓缓推开泓嘉玉,身体哆嗦,不断地重复着:“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过来!你们放过我!” “你怎么了?”泓嘉玉想要去触碰她的身体,却被她反手一推。 沈玉立刻接过泓嘉玉,生怕她摔着。 “她也疯了。还是关着吧。”沈玉十分无奈。 “泓嘉端,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泓嘉玉还未来得及再次询问,一个不认识带着面具的黑袍男子窜了出来,紧紧的环住她。 安抚了一会儿泓嘉端似乎平静了许多,被鬼婢搀扶着进去了。 那面具男子看不清脸,带着黑斗篷,却十分恭敬的朝着沈玉和泓嘉玉两人行礼。 “魔尊要封闭这里也好,怎么样都行,只求您不要伤害她。”面具男十分谦卑,说完便缓缓进了内屋。 不在理会两人。 第四十二章 奇怪的法印 两人回去的时候,泓嘉玉沉默不语,她的脑海窜出了无数的疑问,可是泓嘉端的状态并不理想。就算强行逼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别想了,很多事……我还得去人间一趟,若是你想回去休息就先行回去吧。”沈玉欲言又止。 “我跟你去吧,去人间有什么事?熙岳的事不是已经处理干净,怨体的魂魄已经消失了呀。” “我察觉到三界之外有奇怪的魔印存在,可是那魔印,并不是我留下的。”沈玉俊逸的眉宇微微紧蹙,只觉此事不简单。 “你是魔尊,掌管三界鬼妖修罗,除了在不是自己的管辖区域,人间动用杀生法力才会触发魔印,可是你并未在人间动过一次杀孽,魔印如何产生?” 泓嘉玉也十分疑惑,莫名出现的魔印,难道修罗典狱,不仅一位魔,还有另外一位? 自己几乎为这个大胆的猜测懵了一会儿。 “我能探测到法印在的位置,只是需要去盘查一方。”沈玉神色略过一丝疲惫。 “那我们去看看吧。” 沈玉感应到的位置只是在一个极为偏远的郊外,甚至跨越了很长的地图,几乎是另外国家的地域。 两人落地的时候,旁边雾气弥漫,周围也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什么烧焦了一样。 可是细细闻,却又闻不出来,只觉得又臭又腐烂呛鼻子,但是似乎被刻意冲散过一般,寻不到什么确切的痕迹。 泓嘉玉在这树林深郊细细追寻这股气息,动用法术巡查,也无法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里似乎并没有法印?”泓嘉玉飞上树林高空,仔细观察了一圈周围。并未看见任何痕迹。 “我只能感应到这片区域,或许我们得停留在这附近呆一阵子,才能查到。”沈玉性子沉稳,不急不躁的,徐徐像前迈着步伐。 泓嘉玉落地跟上,好奇地问道:“沈玉,我很好奇,你在成为魔之前,是什么样的?” 沈玉忽然脚步一停顿,想了一会儿,沉声道:“或许你不想知道。” “如果我想知道,你愿意告诉我吗?”泓嘉玉问道。 “如果你想听,以后可以告诉你。”沈玉此刻的眼神十分清冷,只是觉得他这一刻,仿佛像一个落魄的人。 泓嘉玉忽觉自己多嘴了,能来此道无法入轮回者,无非便是怨、灵、煞、杀、邪、恶。自身有那诸多禁制才被拒之门外,魔又是从修罗典狱出来的,也许他生前是个大魔头! 可是就算是大魔头,为什么脾气如此温和,温和的像一枚暖玉。甚至,泓嘉玉在他身上隐隐地感觉看到了阿渊的样子。 但是两个人长的并不一样。 走了一会儿,渐渐要绕出那树林,刚才闻到的那股又臭又腐烂的气息却更重。 泓嘉玉直直往前小跑看去,只见那边遗留着几团青色的鬼火,不断地在周围窜动,久久不愿离开。 靠近那团鬼火,伸手摸了摸,又低头抓了一把已经烧焦的泥土拿到鼻子跟前闻了闻。 泓嘉玉大惊! 鬼火一般是人的躯体死后不久,渐渐最后的气息魂魄凝结而成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鬼火一般脆弱且敏感,需要寻到通往鬼界的通道,顺着那道引路白帆进入轮回大道往生。 可是此刻,泓嘉玉明明感受到了那几团四散的鬼火似乎是走散了的。亦或者这里曾经的尸体是腐烂,但是人还未断气,仅仅只是腐烂。 之后腐烂的尸气夹杂着还未断气的半活人,一点点焚烧之后。再次作法毁灭。 所以这股味道很强烈,越靠近那泥,味道便越强。烧焦的尸体混杂着泥土,就算想毁尸灭迹,可是却毁不掉气味。 “为什么他要毁掉尸体?”沈玉紧跟其后,已经了然一切。 他抓了一把土,蹲下细细查看。之后抬首望着那鬼火上方,只见上方的石头土堆上,似乎被什么东西遮盖住了。 只见沈玉轻轻靠近那个烧焦土堆的一旁,旁边有几团小鬼火在那似乎感应到沈玉的气息,纷纷往前凑了过去。 “你们最好后退。”沈玉的声色沉敛提醒道。 那几团鬼火似乎明白了一般,胆怯怯的朝后慢慢挪开了点距离。 只见沈玉修长的指间轻轻发出一道暗红血色的光,他的额头那道血色魔印瞬间十分清晰。他缓缓闭上眼眸,发动秘法咒术。 他面前的那个符文催动,将那原本的土堆忽然掀开了什么。 泓嘉玉凑过去看,只见那符文揭开了不少尘土。空气瞬间尘土飞扬,呛的不行。 “这是什么?”泓嘉玉不停用手扑扇着面前的灰尘,另一只手捂住口鼻询问。 待那尘埃落地,周围空气都清明了,只见那强大的绿色魔印就留在那土堆之上。 “这就是那道魔印?却不是我的。”沈玉解释道。 “你的法印是红色的,这个却是绿颜色。”泓嘉玉疑惑道。 沈玉从袖中拿出一张灵纸,那灵纸直接将那法印覆盖,复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法印在纸上,随后卷好自己飞入主人的袖中。 “不知是谁留下的法印,虽然刻意用障眼法设置了结界遮盖,但是没有抹掉印记。”沈玉认真的盯着那印,陷入沉思。 “你从修罗典狱出来的时候,还有没有其他人在里面?会不会还有另外一个魔?”泓嘉玉问道。 “没有。我出来的时候魔心已成,并未见到其他人。”沈玉缓缓摇头。 “魔王不可以干涉三界之事,可是却在人间的领域上出现了不合时宜的魔印,可是你又没有看见第二位魔王,那就是……嫁祸!”泓嘉玉瞬间了然。 “你个小聪明!那么请问阿玉,他为什么要陷害我?”沈玉嘴角含笑,好奇问道。 “那我不知道,肯定是你影响了他什么?或许你之前的仇人?”泓嘉玉再次问道。 “前尘早就亡魂转生,何来仇人?”沈玉苦笑。 “可是我也很奇怪,他制造了杀孽在此焚烧尸体,却又刻意掩盖法印不想被发现。似乎天衣无缝,可是缺陷在哪?” “每个人的法印咒术是不一样的,你的煞气法印若在人间有了杀孽,一样会有痕迹,且细微之处是咒术符文不同,哪怕很细小,但是依旧有破绽。” “他的符文和你不同之处在哪?”泓嘉玉还未问完,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别吃了!会死!” 声音隔得很远,可是因为是鬼体的超然体质,泓嘉玉似乎总能感应到这些。 第四十三章 荒村毒菇(上) 两人闻声赶过去,才发现那声源距离刚才的位置居然足有百里,泓嘉玉的听力已然超过一般鬼体。 进入这片区域,周围本就荒凉的气氛更为寥落,林木希希松松的只有几丛,并不深。弥漫着一股很香甜的气息。 和刚才百里之外的尸体烧焦味,完全不一样。 “这里很奇怪,有一道无形的结界。”沈玉禀住气息,用魔识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可是这股威压泓嘉玉却压根感受不到。 “我无法感应,或许法力悬殊,是另外那个人留下的。”泓嘉玉沉声道。 走近村子深处,才发现这是一个岭郊非常偏远的荒村,寥寥的村落只有几十户人家,像一个独立的存在。 而那刚才声源的源头,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几乎声嘶力竭的拉住另外旁边的一个男子,而那个男子在自家的饭桌上,有一碗非常美味的炖菇汤。 正在往嘴里送! “不要吃!会死!会死!”说话的男子虽然有着庄稼人的力气活儿,可是却无法阻拦,直到旁边那个男子硬生生地喝下了奇怪的蘑菇汤,瞬间倒地,嘴角白沫横流。 眼神发白,渐渐失去意识,不到一会儿功夫,马上就断了气息。 “为什么!为什么拦不住!”那说话的男子几乎抱头蹲下,双指使劲的抠着发丝的头皮,焦躁烦闷的抓着脑袋,十分懊恼! 泓嘉玉立刻往前看了一下那饭桌的蘑菇汤,闻着虽有香甜气息,但是并不会让人觉得挪不开眼一般。 她直接拿过那汤,用勺子舀了一口往嘴巴里送!甜甜的,有股草木香气!除此之外,没啥特别之处! “你是谁!别吃!”那蹲下身抓头的男子还未反应过来泓嘉玉迅捷的身影如何窜进这间木屋,就看见她把那汤往嘴里送。 可是奇怪的是,泓嘉玉吃完并没有像旁者一样口吐白沫,倒地断气。 “你为什么?没有断气?”那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异样,蛮是惊讶的盯着泓嘉玉。 泓嘉玉嘴角列开一丝笑意,轻轻说道:“这蘑菇有什么特别的吗?听你的口气,吃下去的不只一个人。” 沈玉从身后赶来,凑近那碗蘑菇汤,闻了闻味道,转身又仔细的望了望泓嘉玉,关心问道:“可有不适?” “没有。”泓嘉玉摇了摇脑袋,表示并无异常。 “你们是神仙?”那男子盯着沈玉衣着雍容华贵,可是对方额间的血印却让人感觉异常冰冷,邪的可怕。 泓嘉玉摇摇头。 “你们是妖怪!” 泓嘉玉又摇摇头。 “那你们是什么?”那男子似乎并不怕两人,倒是胆气十足的质问。 “我们是好人。”泓嘉玉嘴角含笑,一副天真模样,难道说自己是个煞阎鬼殿?他岂不是吓死,以为自己来索命。 “好人?这村里已经快死了十几口人了……之前怎么一直不见好人来救。”那男子对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人充满了敌意和怀疑。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此拦截他吃菇汤,还有,别人都控制不住自己去喝汤,为何你不想喝?还大声呼救!”泓嘉玉一连串疑问,问的男子措手不及。 “我……我叫二狗,我家是他家隔壁墙的,之前村里一直祈求神仙下雨,后面显灵来了一位白衣神仙,给了我们一些种子,能暂时挽救我们的庄稼。” 二狗渐渐回忆。 “可是那天很奇怪,我染了风寒一直在屋内休息,听说神仙显灵,家里所有人都出去看,我也想看,可是实在病的虚弱,我就往窗外偷偷的看。” “你看见了什么?”沈玉温声问道。 “我没看到全部,但是我记得,那个人声音很好听,穿着白色的衣服,他长得也很好看。就给了村民一些种子,说能改善我们的生活。大家都欢呼雀跃的只呼神仙显灵!” “后来那些种子我们都种下去了,庄稼地就有了很多的收成,之后很多人就拿着东西到附近的村去售卖,卖的确实也不错,大家都日子渐渐好起来。可是……我发现我们附近村落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那和蘑菇有什么关系?”泓嘉玉疑惑道。 “开始大家都舍不得吃,只想着改善生活,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我们自己种的庄稼地附近,莫名长出许多颜色新奇的蘑菇,这些蘑菇似乎一闻见便会产生依赖感,控制不住想去摘。开始是三强家摘了吃,结果他爹莫名吐了三天就死了。”二狗痛苦地诉说着。 “既然都有人吃死了,可是为什么还要去吃?”沈玉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二狗,仔细分辨着他的真假。 “不知道,似乎每个人都喜欢上了那个菌菇,大家沉迷一般的陷了进去摘回家,更奇怪的是,明明吃了一个个死掉了,可是……可是……山上的菌菇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漫山遍野都是。” 二狗的神情逐渐难看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的眸光渐渐带着怖色,言语也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既然大家都死了,可是你居然还活着?这不奇怪吗?”沈玉冷声说完,直接伸手抓住二狗的手臂,对方惊慌失措想要逃开。 却被沈玉牢牢制住,二狗的手臂上那粗布麻衣一下子被沈玉的术法撕破,只见露出一道金光符咒,像是早就有人设下的。 那二狗被吓得哆哆嗦嗦,还未挣扎过半,就惊慌失神晕了过去。 泓嘉玉摸了摸他的鼻息,还活着,感觉想是多日米粒未进,加上刚才的惊吓,又饿又惊,晕过去了。 “他臂上的符咒倒像是避幻咒。可是不知是谁给他的?”沈玉仔细抬起他的手看了看,确认无疑。 “这种术法会的散仙鬼煞级以上,也许曾经遇过高人?”泓嘉玉翻了翻这间屋子的灶台,只找到一些生了虫的米。 她将那虫米洗净,过滤了几道,逐渐把虫子和空米清完整了,放入大锅,加水慢慢的熬,还找了些野菜,一并洗净剁碎,煮了一锅野菜清粥。 后将锅盖盖上。坐在一旁温声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他说的那山上的毒菇?” 沈玉却温笑着坐下,不慌不乱,拿出柜子里一只陈旧的碗,递给泓嘉玉。 “阿玉亲自下厨,不如给我盛一碗?” 他一袭玄色龙纹锦袍,奢华尊贵,俊逸的脸带着温润的笑,额间血印代表着他魔的身份。 可是堂堂魔王,拿着这一只乡村的旧碗,朝着泓嘉玉讨粥喝,实在滑稽。 泓嘉玉望着他的神情,只觉好笑。 “沈玉确定要吃这粥吗?你那魔王殿锦衣玉食,要啥山珍海味没有。”泓嘉玉笑道。 “无妨,我想尝尝你的手艺。”沈玉含笑,并不介意。 泓嘉玉老老实实地接过那只旧碗,给他盛了一碗,还特意多给了些野菜。 沈玉并不嫌弃,他拿出勺子,一点点的吃完。 动作优雅而尊贵,仿佛喝的不是一碗野菜粥,而是燕窝羹。 泓嘉玉望着他的样子,忽地,脑海中浮现出了当年烨林寺,那个寒冷山峰的夜晚,她给阿渊的那一碗鸡蛋面。 此情此景,居然让泓嘉玉的心里,隐隐作疼的怀念。 第四十四章 荒村毒菇(下) 为了安全起见,泓嘉玉煮完那粥,便熄了柴火。关上屋子,让二狗安静的睡下,待会儿睡醒便可喝点稀粥温饱肚子。 她和沈玉已经迅捷地到了后山,那山从一开始踏上去,便感觉诡异可怖。 满山的蘑菇,长得非常好看。 这世间,往往很多好看的东西,都是危险的,甚至是致命的。 泓嘉玉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如此痴迷去吃,哪怕丧失生命危险,还是要冒然一试?或许这其中有什么因缘。 沈玉刻意摘了一朵仔细观察,却发现那蘑菇,一旦被他碰到,立刻就化为了齑粉。 “这蘑菇上面有幻术秘法,且似乎颇为忌讳我。” 沈玉再次试了一次,又摘了另外一朵蘑菇,可是依旧瞬间,一经他手,化为齑粉。 “我试试。”泓嘉玉伸手去摘,发现那蘑菇依旧完好如初,但是却也很快就会枯萎,本是新鲜芳香气息的蘑菇,一下子就萎黄干煸,似乎被太阳暴晒了许久一般。 “这蘑菇对鬼体似乎,不起作用,还有惧怕。”泓嘉玉解释道。 “蘑菇上设有幻术,且对魔直接排斥。那就说明这是与魔反面的势力做的,而且逃避鬼体,只攻击凡驱,说到底,这幻术,只对人有用,可是二狗能识破,是因为被人设了避幻咒保护起来的。” 沈玉仔细看了一圈周围,虽然只是普通的山林,其实是无尽的幻象。 且这制造结界幻术人的法力,一定很强。 “魔的对立,上天庭的家伙吗?”泓嘉玉猛然想到了什么。 魔,为邪,上天庭,为正。 正邪不两立,一直如此。可是如今大家相安无事恪守自己管辖的三界太平,六界没有任何干扰,为何会突然出现一个魔印,又有这幻象法阵。 “可他们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沈玉沉思。 “你觉不觉得,这个蘑菇的味道,很像刚才百里之处尸体腐烂的味道。”泓嘉玉的鼻子一向警觉,她拿着干煸的毒菇凑近闻了闻。 “你记得刚才那个人的状态吗,他就吃了一口,就口吐白沫,眼神发白,可是我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快要腐烂的淤青。” “或许前面的人死的还不多,所以毒素窜的没那么快,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尸毒和毒菇越来越茂密,大家又控制不住的吃下这些蘑菇,就会加快死去的速度。导致腐烂的越来越快。” 泓嘉玉说完,手中幻变出红珏剑,双剑合为一剑,凝结成一道强大的剑气。 只见那剑气化着红色的光,一剑麾下,将那一片毒菇之地尽数斩断。 空气之中瞬间弥漫着更加浓烈的腐烂气息,恶臭却又香甜,让人十分作呕。 扭转剑气,把那道剑光直直逼上上方,剑猛烈地朝着上空刺去,不到一会儿,空中传来“轰隆”一声,宛如打雷一般剧烈。 只见上方最高处,那无形的幻设结界,渐渐隐了出来,有了一丝纹路,可是很快便显回去了。 “红珏剑坚硬无摧,居然都打不破这道幻界。”泓嘉玉感慨道。 “我们入了阵,但是也可以脱身,毕竟鬼体与这不相容,但是这里的百姓所看见的还是一片幻象,我们无法感知他们的视野。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道幻界法印给毁掉。” 沈玉看了看那上空幻界,低头望着这遍地腐臭的蘑菇,沉思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在泓嘉古国当年的烨林龙潭那,有过一位龙神飞天,还留下了一个池子。”沈玉不知为何提起这个。 泓嘉玉攸地想起了什么,接上话道:“对,那个地方以前我去过,确实有个传说。” “那巨龙冲过九霄成龙神,说明龙飞冲天的威力巨大,且一般能成神者,他一定会留下神元残留,只要将他的神元残留覆在剑上,那打碎这个神秘人的幻界,亦然是可以的。” 沈玉想到了此处,嘴角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神元残留,不然百姓会死的更多。” 泓嘉玉立刻起身就要走,却被沈玉止住。 “但是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 “你说。” “神龙残元应该颇为隐秘,并不好找,我需要回魔王殿的档案库里找一找地图。还有,神龙的残元威力巨大,覆盖在一般的剑上并不行。” 想到此处沈玉又陷入了沉思。 “那用我的红珏剑呢?”泓嘉玉提议道。 “红珏剑是你最好的武器,一旦覆上神元突破这结界便会被粉碎,绝世好剑这样用可太浪费了。我想想……” 沈玉说完又摸索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 泓嘉玉却不知如何解决,只能等他开口商讨。 “寻一把上古的剑,若此人曾经生前是帝王亦或者为太子,用他的佩剑,且百年未用,一旦开封,也可承受得住神元的超压,还能打碎这道幻界。” 沈玉缓缓说完,泓嘉玉便问道:“难道我们要去挖慕容筠的墓吗?” 为帝王,或太子。 泓嘉玉目前想到的,只有慕容筠了,他帝王龙气充足,当年灭泓嘉时一鼓作气,强悍无比。自己与他一度周旋抗衡也是败下阵来。 之后的凉朝覆灭,也有他的手笔。 若是可以找到他生前的佩剑,拿来这里救一下荒村的百姓,何尝不是一件功德? 可是慕容筠的墓,并不好动手,自古帝王墓穴,机关重重,虽然无所畏惧,但是实在不知道埋的具体方位,就是找也需要些时日,这一来二去来回耽误。 只怕自己赶回这结界口,荒村真的就荒了,百姓便深陷这毒菇泥潭。 那莫名的魔印还未找到真凶,荒村人命又添几桩,沈玉的处境就越发不妥。上天庭的家伙并不好应付。 若是莫名替那神秘者背负了杀孽人间的事情,那真是说不清了。 “我有办法了,走,先回去找地图。”沈玉找到了答案,拉着泓嘉玉就走。 第四十五章 贵人的剑 魔王殿的陈设总是整齐有序,想要的东西很快就能找到。 只是那地图展示的位置却让泓嘉玉无比惆怅。 龙神神元就压在龙潭印潭底最深的地方,那个曾经,自己落水入池,却差点溺死的位置。 故人已逝,如今却要重回旧地。 这里曾经是古国繁盛的小城,烨林的上方曾经往昔的流民,如今恢复了人烟熙攘。隐隐地路过香客们还在络绎不绝的穿梭。 龙潭印依旧入初,水光鳞鳞不变,只是水中的青苔厚了几分。 “神元得夜深之后窥探更好寻,白天居民多且人流来往,不好找到。不如我们先寻剑。”沈玉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对着泓嘉玉说道。 “你找到慕容筠的墓所了?”泓嘉玉一脸不可思议。 “没有,我准备去另外一个墓。”沈玉说到此处,轻轻叹了一口气。 只是不易察觉,却又被细心的泓嘉玉锁住这一切。 “还有一个消息,泓嘉端跑了。我本给她设置了结界困在灵王阁,以免在生事。”沈玉抚了抚眉心,只觉头痛不已。 “罢了,她一向任性点子多,只要不去人间制造乱子,随她吧。” 这个妹妹,泓嘉玉前生无比头痛,做了灵,却也觉得依旧。 跟随沈玉画了符咒通往他所确定的墓穴,周围一片漆黑。甚至穿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这墓地的久远,并不潮湿,保护的极好。 只见沈玉的指间挥动一弹,周围的火点尽数亮起。甚至能看见周围有许多的蜡烛,就连在墙壁上安放的火把,似乎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一瞬间,亮如白昼。 整个墓穴的地砖透着一股深深的寒意,泓嘉玉的脚下感受到了一股清凉。往里慢慢绕了几个来回,错综复杂的路线。差点儿把泓嘉玉的脑子转晕。 她跟着沈玉身后走了许久,对方轻车熟路,就像再走自家花园一样。 “这墓地绕来绕去,你似乎很熟?”泓嘉玉沉声疑惑道。 “来过几次。”沈玉只是微笑,却不多言。 直到两人在一道铜铁大门外站定,沈玉不知从何处拿的钥匙,从袖袍中拿出那铜匙,随手一拧,大门缓缓就开了。 进入墓穴深处,里面的光亮更甚,甚至可以说还富丽堂皇。 有许多的宝藏堆积,陈设犹如贵公子的书房一般。书架上放着许多书,虽然已经有了灰尘,但是却摆放的十分整齐,就连书案上的毛笔,都是上等的狼毫,泓嘉玉凑过去细看。在望了望床榻的金丝蚕被。 不知涂了什么,保护的还不错。 “这主人的墓可真雅致,却又不失贵气,生前一定是位贵人吧。”泓嘉玉伸着脑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 “生前如何富贵,死后都得长眠。”沈玉的声音并不以为如何,只是独自往前走,像在找着什么。 泓嘉玉不敢随意动褶墓中的陈设,也只是好奇的看着。 边看边在心里夸赞主人的审美品位俱佳,诗词书画一应俱全,是个风雅人物。且这墓地的建造耗费颇用心,且隆重,不得不夸赞这墓主生前一定有很大的福气吧。 相比自己,泓嘉玉想到那万箭穿心,尸首最终在战乱的火焰之中遗失。 有一丝苦涩之感。 “这位主人生前一定被许多人爱着,死后如此陈设,已是极为用心了。”泓嘉玉嘴角微笑的夸赞。 靠近沈玉,只觉他的神色带着一丝惆怅,却又有道不明的酸楚。 “你在找什么?”泓嘉玉弯着身子询问,想要上前帮忙。 “我记得有一把剑的?去哪了……”沈玉靠近那些柜子,一个个的翻来覆去,仿佛在翻自家书房一般。 “额……我们慢慢找吧,这样翻乱了墓主的东西,会不会不好?” “无妨,他不会怪你的。”沈玉合上柜子,并没有那把剑。 “沈玉和此人很熟吗?”泓嘉玉扑扇着睫羽问道。 沈玉似乎被问住了一般,嗓子噎住,不知如何答话,只是支支吾吾的背对着泓嘉玉。挪到另外一边翻找。 “算是吧。” 依旧找不到。 泓嘉玉凑近旁边的棺木,是一副很沉的石棺,一般人压根无法挪动。 上面的石头都雕刻着十分精细的云纹,栩栩如生。中间的花团也是费劲了心思,泓嘉玉十分好奇这墓主是何人。 伸手抚上那具石棺的板子,轻轻动了一丝法力,只见那石棺随着泓嘉玉的推动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泓嘉玉嘴巴轻轻的念叨:“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只是我想找一把剑。” 生怕墓主因为石棺开封接触空气而产生不可磨灭的损耗,泓嘉玉特意用了法术围住周围,以至于不会轻易损坏。 就在打开棺木的那一瞬间。 沈玉似乎看到了什么,他伸手去拿墓主的剑,陪葬品多的数不胜数。 可是泓嘉玉却还是看到了眼前的男子。 让她大吃一惊! “阿渊?!”泓嘉玉神色惊讶,盯着沉睡的男子十分诧异。 男子的面容苍白如雪,却依旧高贵如初,他的躯体保护的十分好,几乎看不出痕迹,仿佛就像睡着了一般。 “这是阿渊的墓!”泓嘉玉瞳孔惊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角控制不住的泛出一丝泪来。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遮盖自己惊讶的样子。 泓嘉玉凑近细看,发现他的陪葬品里,居然有那支红梅钗,完好无损。 她伸手拿起那支钗,只觉心猛然阵痛剧烈。 “他将我送的东西保存的好好的,我却将他给的龙纹暖玉,摔成了四分五裂。”泓嘉玉说毕,控制不住的酸楚涌上鼻尖,只觉心塞难言。 控制不住流下一丝泪痕。 连忙伸手抹去,放回那支钗,泓嘉玉才抬首打量沈玉。只见他的表情十分复杂,可是却又隐藏着什么一般。 “沈玉,你手中的剑……怎么会?”泓嘉玉盯着他从墓棺里取出的剑,一眼便看出来,这不就是当年自己给凉朝太子,使臣手中接过的那把云龙剑。 为何!会在阿渊的墓中! “云龙剑……为什么……”泓嘉玉一时语塞。 “这是我给凉朝太子的剑,怎么会在阿渊的墓中!”泓嘉玉惊然错失,抓住沈玉的手不放,眸子深深地打量他。 心里忽地涌出无限的疑问。 “沈玉,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你和阿渊,是什么关系?” 第四十六章 误会解除 泓嘉玉永远不会想到,这把剑真的还有再次看到的一天,沈玉的脸色极为难看,甚至可以说他似乎欲言又止,隐忍着什么。 “凉朝太子,沈煜爵,小名是渊。九月初八生人。”沈玉镇定的说完,仿佛在讲述一个故人的名字。 “所以,阿渊就是凉朝太子。他……”泓嘉玉几乎是内心崩碎了一地,原来,原来,很多年以前,他下聘娶她,就已经提前来找她,与她相见。 原来他口口声声说的‘怕被拖累’,也只是怕自己嫌弃。 甚至那些点点滴滴的画面,他都是那般谨慎却又怯弱,在这场联姻之中,他明明用了最强力的方式选择她,却又百般小心呵护,生怕对方不喜。 如此的卑微,仅仅是因为,他很早就喜欢了她。明明身子骨那般羸弱,却还是要千里而来,仔细探查她的路线,就为了初见一面,看看她的样子。 泓嘉玉不知如何接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她的内心只觉得一股酸涩的痛蔓延开来。沈玉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剑合上棺木,外面却传来泓嘉端的声音。 “表哥?哦,不,尊上……”泓嘉端似乎刻意说了什么,她用尽全力才跑出灵王阁一直跟随着这两个人的行踪,身后的黑衣人从未离开半步。 现在似乎撞见了什么好戏,她眉目又笑又讶异,却又透着一股子的悲凉劲儿。 沈玉听闻他此言,眉头紧锁,眸中闪过一丝杀气外漏,仿佛对方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将之灰飞烟灭。 “泓嘉端,你再说什么?表哥?”泓嘉玉的眉目紧锁,仿佛每一字都很关键。 “姐姐,你不会不知道,尊上就是表哥吧。”泓嘉端不怕死的说完,嘴角带着浓浓的苦笑。 “为什么又回来此地?”泓嘉端瞅着沈玉,像是在逼出什么。 沈玉的脸色凝重且难看,他望着泓嘉玉的样子,心中略过一丝苦楚,重重叹了口气。 瞥了一眼泓嘉端身后的黑衣面具男人,只是轻声说,却又极其像命令。“你带泓嘉端出去,我有话要和阿玉说。” 泓嘉端执拗的非要僵在原地,黑衣人无奈只能将她强行带走。 直至空气都凝结了一般,泓嘉玉的胸口忽然扑腾的跳到嗓子眼的紧张,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稳住一口气,却异常的平静,静的仿佛周围的火苗燃烧噼啪作响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晰。 泓嘉端是凉朝长羽皇妃的生女,她的表哥就是凉朝太子,而沈玉是她表哥,这其中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阿玉,我……”沈玉不知如何开口,内心五味杂陈。 “我该怎么称呼你?是殿下?亦或者是沈煜爵?或者沈渊?沈玉又是谁?”泓嘉玉平静的质问,却无尽的伤感与迷惑。 “我如今已不是太子。”沈玉低垂着眼眸,落寞一览无遗。“也早已不是沈渊。” “那现在呢?魔尊大人?”泓嘉玉的眼眶隐隐透出水色,却透出苍白悲伤的光泽。 “父皇只有我一个儿子,曾经给予重望,希望我如光耀一般煜煜生辉,继承凉朝大统,可是母妃诞下我时病弱体虚,支持不了几年便去世。哪怕一直勤奋习武,却还是病根难除。” “十岁那年,长羽姑姑带着泓嘉端到凉朝探亲,她当时样子灵活雀跃,却也喜欢捣蛋任性,后来父皇提及,说泓嘉端有一个长姐,从小优秀卓越,剑术极好。我便心生羡慕,想一探究竟。” “十岁……当时的我,也只是九岁刚满吧。”泓嘉玉陷入了回忆。 “我一直羡慕你,每日练剑,少年时就是为了能与你切磋一番。到了十八岁,我终于得以出远门,三番五次去长泓大街,那里的百姓都在夸赞你的美誉,我就更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样。”沈玉说到此处,眸光柔和了许多,望着泓嘉玉的眸子,更增几分暖流。 “原来……你很久以前就来过。” “我那天在客栈瞧见一个救助小乞丐的女侠,她英姿飒爽,不用剑便能将那群挑事的人打的七零八落,就在那一刻,我很想把这个女孩娶回大凉,可我又喜又怕,我不知她是否愿意,是否介意我的身体。”沈玉望着泓嘉玉,言语仿佛在讲一个故事,却让人格外动容。 “我……”泓嘉玉的长睫轻轻煽动,内心忽地有了一丝悸动,仿佛那死去的心又活了过来。 “阿玉,我不是故意毁坏诺言,那枚龙纹暖玉,只是想你时时戴在身边能够记得我。可回大凉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已经不如我当初所料那般了……”沈玉的眉宇留下一丝伤感。 甚至从未来得及告别,就已经天人永隔了。 真是莫大的遗憾。 “我想知道,那天……山洞那日回去以后,发生了什么?”泓嘉玉抬首凝望着眼前的男子,眼框已渐渐染露水色。 “醒来的时候身体状况已经每况愈下,记忆很模糊,太久了,久到都忘记了。”沈玉眸子低垂,他的样貌已重塑,已不是当年那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 “阿渊,我……我一直以为…此生再无相见可能了…我以为你已入轮回,几百年过去,这段往事只能尘封在我的心里……现在……真好……”泓嘉玉伸手触碰对方冰凉的指间,仿佛回到烨林寺那天,他单薄瘦弱的身姿,如今看来,却伟岸了许多。 泓嘉玉的内心缓缓有一丝温暖的光照过,真好,她真的再能见到他了! 而且他一直在自己身边! “阿玉,对不起。我怕你恨我,不想再见我。毕竟……我未能兑现约定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沈玉英俊的侧颜带着浓浓的愧疚和亏歉。 “这件事不能怪你,大家都已经尽力了。”泓嘉玉紧紧拉过沈玉的手,上面还是熟悉的茧,她的声音温和却又极其心疼的口吻。 “从修罗典狱出来,一定也受了很多的苦吧。”泓嘉玉的声音渐渐哽咽。 “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告诉我可以吗?哪怕是个坏消息,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 沈玉的眸子隐隐闪过一丝泪光,他的心此刻,似乎才真正苏醒起来。拉近眼前的女子,将她牢牢拥进自己的怀中,如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阿玉……” 修罗典狱的那些痛苦,此刻仿佛都值得消散了一般,他还是找到了他心爱的姑娘,哪怕耽误了很久。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身份,我就不会在那患得患失的难过了。那日烨林寺,我明明已经喜欢你,却又介怀自己有了婚约,心生悲凉。如今看来,却是一个误会和笑话。”泓嘉玉苦笑的回道。 “真的吗?我一直以为……是你不喜我下聘之举。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沈玉声音紧张,却又不由得觉得好笑。 “下次不要这样了,惊喜没成,一声惊吓。” “好好好,以后都不会了。”沈玉的声线极其温柔。 他一身玄色衣袍气质华贵,眉眼虽冷冽许多,但是骨子里那份温润却从未变过,容颜虽有变化,可是他的气息依旧如故。 泓嘉玉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内心扑腾的雀跃,哪怕如此境地,她已知足。 那么剩下的路,就一起走完吧。 第四十七章 再见龙潭 神元就在烨林寺下方那个龙潭位置,泓嘉玉再见旧地,昔日回忆一一重现。只是现在的龙潭似乎孤寂了许多,人来人往不似当年。 “神元很可能藏在这个湖底的最深处,我们需要下水。”沈玉嘴角带着笑,凝视着泓嘉玉,似乎意有所指。 “那个!我可以的,一定可以!”泓嘉玉虽有犹豫,但是如今她可不是那个会被呛水溺死的躯体了。脑海中忆起当初那般窘状,不自觉地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正欲下水,却被身后的泓嘉端止住,“姐姐,我也要去!” 泓嘉玉望着她身后的黑衣男子,身形极为眼熟,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不知道要潜下去多久才能找到,你还是乖乖呆在上面吧,万一有什么奇怪的人闯入,你也好放哨!” 泓嘉端如泄了气的球,正欲伸手,却又被身后的男子拦住,“殿下,你灵力微弱,还是不要冒险了。” 沈玉仅仅只是瞅了泓嘉端一眼,不在多言,伸手拉过泓嘉玉,两个人便往龙潭水底探入。 而岸上的泓嘉端,眸子闪过一丝刺痛,她的眸光渐渐黯淡,低垂着脑袋,几乎只用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阿诺,其实表哥就是嫌我脏了,对吗?” 黑衣人将她轻轻拥进怀中,诚恳却又难受的回道,“不,你一点都不脏,你依旧我心里最好的女子。” 泓嘉端一行清泪划过脸庞,那副姣好的容颜却只剩悲伤。 龙潭的深处,沈玉紧紧拉着泓嘉玉,入水的那一刻,泓嘉玉仿佛又再现当年呛溺的画面,今非昔比,她不但可以在水中呼吸,还有法力说话了。 “阿渊……沈玉,我……”泓嘉玉一时舌头打结。 “沈玉只为阿玉而来,阿玉以后还是叫我阿渊吧。”沈玉紧了紧捏住对方的手。 泓嘉玉回握了一分力道,心溢出一股暖流。 “我从未想过,这潭底居然如此深,当年仿佛能看见底。” “神元应该藏在最底部,我能感觉到。”沈玉的身上自带光芒,他用法力拉着泓嘉玉一齐往最深处游去,潭底深处还隐隐可见游鱼而过。 这是唯一一次,泓嘉玉在自己曾经无比惧怕的水底,感觉到那份强大的安心,甚至有一丝轻快感。 身边已经有了心爱的人,原来很多年以前,阿渊便是她最大的安定。 两人游到一个很深的底,最后在一个暗沉的洞口看见里面映射出一丝光亮。顺着光亮的方向游,那光芒越来越亮。 沈玉似乎感应到什么,他的黑龙剑气化作一条游龙去与那团光亮缠绕。只见那团光也得到了呼应,一缕如光似玄的白色神光渐渐随着黑色游龙的指引,一点点的从洞口探出来。 沈玉从袖中拿出云龙剑,那神光被黑龙引入剑柄,整把云龙剑瞬间锃亮如新,一洗旧尘。剑锋之处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那遗留的残元一旦吸收,整个洞口前方仿佛被打通一般,瞬间最深处透出一丝光明的亮。两个人顺着那光亮方向走去,前面有一个空间传送通道。 “这里好像有个出口。”沈玉用法力探查,确认无任何危险。 “潭底居然有通道,是什么地方?”泓嘉玉疑惑不解,自己从未到过这个地方。 当年跌入水潭也从未有如今这般深,现下抬头望上方,已经是望不见头。 “走,我们去看看。”沈玉自然拉过泓嘉玉的手,两个人穿过那空间屏障。 一出屏障,只见赶上了极为热闹的节日,周围的人群来来往往,大家欢歌笑舞的跳着,唱着。 空气中弥漫着许多美好的气味。 有街头小吃的香气,还有花瓣在空中飘动的芬芳。路过的小孩儿们成群结队的奔跑,仿佛看不见两个人。 就在这时,身后的屏障瞬间消失。 “退路没了。”泓嘉玉望了一眼身后,想去询问旁边的小孩子此处是什么地方,不料其中一个孩子奔跑呐喊着而来,“等等我,你们等等我。” 那个奔跑的孩子从泓嘉玉的身体之中穿梭过去,犹如不曾见过一般。 看着透明穿过的孩童,泓嘉玉瞬间了然,这是一个幻境,亦或者说,是自己误入了这个幻境。 “这个幻境里面似乎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泓嘉玉不知怎地仿佛在哪闻过,准确的说,就是闻过。 “是小吃?亦或者是你家乡的东西?”沈玉笑着问道,神情并不慌张。 “不是,一时想不起来。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这幻境感觉不到恶意,虽然我能感受到他加了某种限制在里面,但是这个限制并不针对你我。”沈玉温润的声音传来,他认真的用法力探测以后确定的回道。 “一定有一个阵眼,像上次怨体那种。”泓嘉玉仔细的观察周围,发现大家的行为都很活泼生动,犹如真人。 “这股力量,很邪却不弱。”沈玉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微笑一提,拉着泓嘉玉的手,极为温柔的握紧。 犹如漫步悠哉的走在大街上,此刻,前方的天空,灯火冉冉升起,瞬时间整片天空亮如白昼。 大街上热热闹闹,繁华依旧,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阿玉,曾经给你买过那只灵鹊灯,你还记得吗?”沈玉嘴角带着温柔的笑,一脸爱意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记得,那只灵鹊灯,当时我一直不理解你说的那句话,后来我懂了。”泓嘉玉微笑望着沈玉,轻轻启齿,“我一直想自由,可是若自由你就找不到我了,凤凰需要等待他的游龙。如今我已不是凤凰,却拥有了真正的自由,而你也真的回到我身边了。” “你若不做凤凰,我做孤龙又有何意趣。现在这样,我很知足。”沈玉的眉眼带着深情温柔,他握紧泓嘉玉的手,此生都不想松开。 第四十八章 迷梦画卷 “阿玉,原来你对着月亮,许的愿望是什么?”沈玉拉着泓嘉玉坐在房檐最高处一角,整好对上那圆盘一般的月亮。 泓嘉玉望着那轮月光,脑海中忆起当初那个愿望。 ‘上天啊,若有来世,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不想在做公主。我只想和阿渊,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已经实现了。”泓嘉玉幸福的笑。 “那当初我生辰龙潭那个愿望呢?” “也实现了。”泓嘉玉又笑。 “这么灵验的吗?我想知道。”沈玉英俊的脸笑的更加好看。 “龙潭的愿望是,希望阿渊安康无忧,就算无缘,我也要再见你一面。而圆月的愿望,是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想和阿渊,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泓嘉玉极其认真,一字一句敲动着沈玉的心。 沈玉望着她的眉眼,微风轻轻吹动泓嘉玉的发,那几缕青丝吹拂在脸颊,沈玉伸手温柔的将青丝从脸上拿开。 指间抚上那张心里梦回千转的脸,带着薄薄的茧,触及那轮廓,他只觉此刻无比幸福。 “我的愿望,便是能永远陪着阿玉,护着阿玉,以后都不要她再受伤。”沈玉含情脉脉,高贵的玄色龙袍此刻极为柔情,一双星眸熠熠生辉,格外动人。 泓嘉玉眼眶止不住红了一圈,轻轻靠近沈玉怀中。一滴感动的清泪悄悄的滑落。 “傻姑娘,怎么哭了呢?”沈玉拥住她,轻轻抚着她的发,心口扑腾扑腾的跳。 “阿渊,你当初为什么会进入修罗典狱,我一直以为你已入轮回。”泓嘉玉抬首问道。 “本来已入轮回,但是有一个人将我引入了修罗典狱,我在那个大狱里面看见了自己的执念,慕容筠将泓嘉王宫灭除,最让我痛心的是,我心爱的姑娘,万箭穿心而亡,我却再也不能保护她。”沈玉提起万箭之事,他身上的那股杀伐之气便会控制不住,一股强大的魔气便会肆意而出,或许这就是当初成魔的根源。 “你……都看见了,我把玉……打碎了。”泓嘉玉说起那枚龙纹暖玉,心口就隐隐作痛。 “修罗典狱里面有万千鬼体,他们肆意攻击蚕食对方的执念而逐渐强大,我在最虚弱时候看见了你万箭穿心,心都裂了。”说到此处,沈玉拥着泓嘉玉的力度紧了几分,生怕再度失去。 “很奇怪,我当时似乎意识被影响,同样的门,可是不知为何我却进的是修罗典狱,总觉得有古怪,可是多次探查都没找到根源。”沈玉提起此处眉目紧锁,身上的魔气渐渐缓和了一些。 “我们想办法先出去,破了荒村的封印再去查探查探。” 两人又走了几个街口,发现整个幻境都是连通的,并且看似一模一样的热闹街景仿佛永久不会停止,灯火依旧徐徐升起,街上的人也不回家。 永远闹腾,永远热闹。 甚至走到深处,还能看见一片花海,花海之中繁华紧簇,一团团的花朵在微风起伏之中,花瓣肆意飞扬,甚至空气中都能闻见那股甜腻的香气。 “这个境,真美。”泓嘉玉不禁感叹。 漫天飞舞的花瓣,在空中随意飘洒,灯火如昼的鼎沸,夹杂着飘香的飞花,构成一幅美丽眷恋的画卷。 “是美,虽如幻,但是能看出来造境者,有一颗爱美之心。”沈玉抬首望着漫天花飞,伸手触摸,那花瓣碰到自己的掌心,瞬间灰飞烟灭。 看来对方的力量不敌自己,感应到魔气变烟消云散了。 泓嘉玉望着这漫天的花,又想到沈玉说的话,仿佛联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怎么破境了!”泓嘉玉顺着花海的一端超前跑去,花瓣似乎感受到对方的力量,风力更甚,卷起一阵花浪! “你慢点!别摔着!”沈玉连忙跟上,生怕对方有个闪失。 如泓嘉玉所料,幻境的花海尽头有一方小池。那池如墨又似清水,似真似假。 泓嘉玉化出红钰剑,使出一道法力,将剑直直冲击那方水池,池子顿时凝结如镜子一般,两方冲撞,池子的镜面瞬间碎裂成块。 仅仅一刹那,所有画面,从花海开始,一片片烟消云散,延续至上方的灯火,也一盏盏消失。不知不觉,画面全部消散。 直至消失殆尽,泓嘉玉的脚下,花海化为普通不过的平地,而两个人的位置在一个林子深处。 而沈玉的脚下踩着的,却是一副画卷残留的一角。画已破了一角,正是红钰剑划破的那一片。 “你怎么会知道那个池子是幻境的阵眼?”沈玉拿着那副残缺的图仔细查看,确实有两个人一路走来的风景。 “老邪有个毛病,他每次画画之后都会把笔直接丢到一个水盆里面,然后那个盆里面的水就会被他的笔染的乱七八糟,那个颜色和刚才那个池子,很像!”泓嘉玉回道。 “这个幻境可能是邪君魅的,因为我刚才确实感应到一股邪气。”沈玉将画卷递给泓嘉玉,“并且这个幻境,应该是个牢狱,他设的局,一般不太好破。” “牢狱?可是这个牢狱怎么会接着龙潭?”泓嘉玉百思不得其解。 两个人正思考的时候,忽然听见邪君魅的声音,“尊上就是聪明,只是这局压根没有找到那个人。” 邪君魅这次换了个打扮,一身白色衣袍,上面隐隐有几道云纹,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式。 他瞧见沈玉,照旧行了个礼,瞧了一眼泓嘉玉,又恢复一副往常的表情,“原来泓嘉一直跟着尊上,我说怎么煞阎殿都找不到人。” 泓嘉玉嗖地脸颊就红了一圈,眸子瞅着沈玉。 沈玉倒好,直接拉过泓嘉玉的手,自然而然,淡淡的开口道,“邪王四处布下结界幻境,看来是想抓什么人喽?” 邪君魅望着两人握紧的手,心下了然,悠悠的打开折扇,“尊上,我想抓一个女魂,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她,这幅画是我的迷梦画卷残卷之一,我将画分为无数片残卷,续结各种通道的空间口,就想等那个人无意钻入,我好第一时间感应找到她。” “所以在你感应到这副画里面有煞气和魔气的时候你第一时间可以赶到此处,是因为你发现气息不对。”沈玉回道。 “是。不小心让两位卷入,在下惭愧。”说罢邪君魅还朝着沈玉行礼道歉起来。 “老邪,你要抓谁?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和哪个女子有渊源!”泓嘉玉询问道。 “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邪君魅眉头紧锁,仿佛提及此女他总是忧心愁愁。 “算了,我们先去荒村,那边封印紧急,后续来得及再帮你寻魂吧。”沈玉打断两人的谈话,不由多言便带着泓嘉玉离开了此地。 身后的邪君魅并不恼,他依旧行礼恭送两人离去,只是捡起地上那张残卷,拿出画笔轻轻一点,画卷仿佛又活了一般。 迷梦画卷又修复好了刚才两人破开的空间。 第四十九章 突然冒出的恶灵 再回到荒村的时候,那些诡异的蘑菇又长出了些许,人烟又少了大半。幻境之中那道结界还是保留着诡异的光。 沈玉当下拿出覆盖神元的云龙剑,剑身凌厉光亮,带着一丝不可冒犯的神圣之感。 剑身在沈玉的手中化作无形道剑,一把把万丈的剑影四散开来冲击到周围的结界突破口,剑柄上的龙纹感应到这强大的结界,与之抗衡之间,龙纹都逐渐出现了裂痕。 沈玉眉目紧锁,玄色的衣袍随着法力的冲撞渐渐飘动起来。他虽极其镇定,但是能感觉到这个法阵的强大之处,泓嘉玉紧紧盯着他的举动,也使出力量对抗突破口。 那神元发挥出强大的力量,生生将云龙剑融化击碎。 神元之力爆发之间,那幻境的结界口也在此刻膨胀划出一道道的裂痕,如蜕壳的鸡蛋,一点点剥落。 直到那股强烈的白光将结界一点点吞噬击破,幻境渐渐消失。 整个村子之中那股难闻的味道瞬间消失,甚至连空气中那毒菇的怪异气味也渐渐不见,草地上本来已经长出的几株毒菇也因为幻境的破灭,一举消失。 整个地块恢复了往常的太平和生机。 “终于,大家都得救了。”泓嘉玉轻轻叹出一口气。 而那云龙剑,早已碎成四分五裂,一地剑屑。 泓嘉玉凑近拾起这把遗留的剑柄,“没想到它的使命居然是这样的。” “阿玉送我的东西,也被我弄坏了。”沈玉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却也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你救了大家,这可比剑重要。”泓嘉玉放下剑柄,抓起旁边一把黄土,将剑覆盖。 就在这时,泓嘉玉的腰间一道通信儿的小牌亮了起来,断断续续传来熟悉的煞阎殿小官差儿的声音,“殿主,你可快回来一趟,上天庭有事传召!” 泓嘉玉还未应声,那道令牌就黯了颜色。情况紧急,都未来得及多言。 “我跟你回煞阎殿一趟。”沈玉隐隐察觉不妙。 到煞阎殿的时候,来接的便是上次递交宴会帖子的官差儿,他的眉目紧锁,颇为急切,一见两人。立刻朝着二人行礼,脸色也瞬间严肃起来。 “殿主,上天庭的一位神仙点名要找你,看他意思颇为急躁,不知道上界的家伙又闹什么。” “无妨,我去点通信儿秘阵。”泓嘉玉走进内部殿宇一个角落处,沈玉就跟在身后。两人似乎磨出默契来一般,泓嘉玉瞧了沈玉一眼,沈玉微微颔首,走到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屏风位置遮挡隐匿了起来。 秘阵一打开,泓嘉玉浅浅的笑着询问道,“听闻上神寻我,且问何事?” 那神官颇为熟悉,便是上次告诫自己躯体之法的神仙,只见他一袭青蓝色衣袍,脸虽清俊不变,但眸子却多了一丝冷冽之气。更为居高临下,不可靠近。 “煞阎,上界感应到你所管辖位置有恶灵外跑,甚至影响到了轮回大道的安全,本神命你速速解决此事。”他的眉眼之下熟悉的泪痣清晰不变,声线慵懒却又夹杂一丝怒气。 “属下之前查过名册,能往生的灵并没有增加啊?”泓嘉玉的脑子在不断的回忆刚才自己扫过的名册,并且她虽不在殿中,也有经常回去察看状况。 除了荒村的事最为诡异,下界并未有任何异常,这一点沈玉比她更能感应得快。 “可是近日轮回大道确实有不少煞出来,难道不是煞阎牢的煞灵吗?”那神君似乎咬死这项‘事实’颇有指责的意味。 “那我就在去查看查看,好给神君通报。”泓嘉玉准备放下心中疑虑,先再仔细查查再说。 关了秘阵,屏风后藏匿的沈玉化出身影,他缓缓走来,“这个神官的声音可真是熟悉,似乎在哪听过。” “你见过他吗?上次躯体之事也是他告诫我寻找之法。”泓嘉玉走近桌案,翻看近日的大牢记录,和之前的一样,从未增加过任何煞灵。 “不曾见过,但是总觉得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煞灵之事你怎么看?”沈玉也看到了那本记录。 “我觉得很奇怪,明明下界从未增加煞灵,而且你知道的,煞灵并不是一般的灵可做,就算灵王阁那边普通的灵,想成为煞灵,也需要在生前背负足够多的人命和杀气。” 泓嘉玉生前虽被慕容筠万箭灭除,但是她在来到煞阎殿之前,已经背负了数千战士的杀气,凝结成了煞体。本就异于不同的煞灵,之后又在前煞阎殿主面前刷下斩千的记录,这更加使煞气更为浓烈牢固。 “泓嘉端那边的灵只是普通的怨凝结扩散,并没有煞气,那他们口中说的窜出的煞灵,又不是你牢狱的,就更奇怪了。”沈玉认真分析道。 “而且我让下属查过,牢狱并未有逃脱的煞灵,之前我也去看过,并未有任何遗漏,我在牢狱之外设了秘术结界,根本没有落网之鱼。”泓嘉玉只觉得很奇怪。 “真是有些太巧了。”沈玉沉思了一会儿,又说道,“下界最大的异端便是那个荒村结界,邪君魅的幻境虽然设局,但是并不影响下界的秩序,也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偏偏那个结界居然有焚烧的腐尸。” “你说的巧,是不是为什么在我们刚好破了结界的时候上界就感应到!”泓嘉玉问道。 “是。而且不是煞阎殿的煞灵,那跑到轮回大道的煞灵是怎么来的?” “我们的煞灵没有增减,可是却又没有见过的灵,那么只有一个说法!”泓嘉玉仿佛想到了什么。“那就是这个煞灵,根本就不是我们这的,而是从别的地方跑出来的!甚至可以说,会不会是荒村那些腐尸的异化而来,但是可能性非常低。” 沈玉立刻接上话,“荒村的不入轮回最多只到怨体,还做不成灵,甚至做不成煞。” “不好,我现在去修罗典狱察看一番,我怀疑是那边跑出来的,毕竟那里面关的可就齐全了!”沈玉猛然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就要走。 泓嘉玉正追上沈玉的步伐,只见修罗大狱门口紧闭,门口的狱卫老老实实的守着,却不说话,见到沈玉也只是下意识的行礼。 问他们是否有什么人出入,均是摇头不语。 眼看问不出什么来,沈玉眉目紧锁,正在思考解决之法。 “实在不行,可能我得进去察看一下,否则这事闹到上界。那群神君怪罪下来,对你极为不利。”沈玉沉稳的口气对着泓嘉玉说道。 “不行!这地方进去可不好出来,再说这事现在并不明朗,万一……万一……”泓嘉玉不敢再说下去,她知道修罗典狱深处可不是闹着玩的。 已经失去过一次阿渊,怎么舍得再他在犯险! “如果你在狱外帮我把守,我用通层秘术之法可以在里面感应查探一番。并不需要进到最下层,便不会有损伤。”沈玉拉着她的手安慰道。 “当真?可是我……我还是不放心!”泓嘉玉攥紧了拳头,实在不愿冒这个险。 就在两个人商量对策之际,空中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正是那神君。 只见他缓缓落步,悠然自得,但是眸子却极为寒彻。 他挥动手中的一道剑光,将修罗大狱门口的两名守卫纷纷斩杀,仅仅一刹之间,那两名狱卫瞬间灰飞烟灭。 “魔尊,呵呵呵……要知道,这大狱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那神君的脸瞬间凝作一副可怕的模样,露出一脸的奸笑,本是动人的泪痣,此刻颇为阴戾。 “是你!神珂!”沈玉瞪大了瞳孔,似乎触及到什么事。他的嘴角克制不住的咬牙切齿。身上一股逼人的杀气从体内肆意爆发。 “好久不见,太子殿下!”神珂的嘴角笑的更为猖狂! 第五十章 共进退 话音刚落,沈玉直接飞出一道狠厉剑气,直接不留余地斩像神珂,逼得他连连后退十步。 “呵呵呵……不愧是我的接班人,你倒是有些能耐。”神珂瞬间不耐烦了起来,眉宇凝缩,化作一道狠厉,辟出一道光冲向沈玉。 “做魔做人都不要那么聪明,死的快!”神珂从袖中拿出一道镇压灵符,将那符咒不断化大,朝着沈玉飞去。 泓嘉玉一看不妙,抽出红钰剑,集一股强大的煞力,将那符咒狠狠的劈裂开来。那符被劈成两半,却也有残留威力。 一半的威慑力随着距离渐渐变小,却也将残漏力量打像泓嘉玉的臂膀,沈玉眼疾手快,顺势将泓嘉玉拥入怀中,右手手持黑龙剑将那符咒斩成碎片。 那最后的威慑之力化为灰飞。 “啧啧……看来我小瞧煞阎了。你们两个可真是多事!”神珂瞬间不悦,嘴巴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咒语。 沈玉左手紧紧抱着泓嘉玉,生怕神珂再使阴招。就在此时,修罗大狱的门忽地打开了,且仿佛听从神珂的暗语一般,里面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两个人硬生生的纳入其中。 还未来得及挣脱,便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关进了修罗典狱。沈玉瞬时划出一道法印打在神珂的身上,对方未能躲避及时,右手还是留下了那道印痕。 大门一合上,便听见屋外神珂“哈哈哈……”大笑的声音。 但是仅仅一刹,刚才的动静太大,吸引来很多狱卫察看,神珂的笑声便消失了。 沈玉拥着泓嘉玉几乎被吸力冲击撞在旁边的墙壁之上。中间的地砖感应到两个人的步伐,迅速自动打开机关。 两个人一路跌落,不断下滑,活生生跌落到修罗大狱的下层方位。 “你没事吧?”泓嘉玉摸了摸他的手臂,再看看脸,确认没有受伤。 “我没事,倒是你,有没有被他的符伤到?”沈玉直接将对方拉过眼前仔细查看。 “我没事,只是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他怎么认识的?”泓嘉玉疑惑不解。 “我进轮回大道之前,路很黑,几乎看不见,前方有一道微弱的光,那个光发出的声音就是他的。当时他问我轮回之前有没有什么心愿。我听信他的话便入了修罗典狱。”沈玉轻声解释道。 “心愿?修罗典狱哪来的心愿。这可是镇压各种神魂的地方!”泓嘉玉大惊,知道沈玉当时未成魔时一定是被神珂给骗了! “我的心愿便是轮回之前再见你一面,可是谁知道入了他的陷阱。之后踏入修罗典狱,我便知道无法回头。当时大狱里万鬼齐聚,我的魂魄本是微弱,本该消散的。”沈玉仿佛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还是我拖累了你……”泓嘉玉止不住的难受,这其中的痛苦她不敢想象。 “别说傻话,他唯一没骗我的便是,我当初确实再见了你一面。这狱共有180层,我们现在应该在九十九层,我能感应这大狱内部的力量已经被他给改变了很多。他既然送我们进来,应该不想让我们活着出去。” 沈玉仿佛并不慌乱,他越是镇定自若,泓嘉玉却心里揪的更疼,曾经温润如玉的少年,如今却淡定沉稳,这其中的辛酸改变不为人道。 “剩下的几十层,我们可能有一场恶战了!”沈玉化出黑龙剑,额间的嗜血魔印极为霸道,身上的魔者气息极为猛烈。 “我陪你。就算下地狱,我也陪你去。”泓嘉玉坚定道。 沈玉此刻嘴角带笑,毫无一丝惧怕,他笑起来的时候犹如当年初见的翩翩白衣少年。 “我很知足,现在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沈玉温柔拉过泓嘉玉的手,两人双手紧握。 “待会儿踏入第一百层,会有很多灵出现,你要小心。”沈玉紧了紧对方的手,像是一个提示。 “你放心,我可是榜单第二!”泓嘉玉微笑回应,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往前冲吧! 哪怕数不尽的恶灵,她都不再惧怕。 阿渊想永远护着她,她何曾不想呢?她心心念念了几百年的人啊,龙神终于答应了她的愿望,让她再次遇见,怎么舍得放开他的手呢! 两个人随着地砖的下降,一落地,便有凶神恶煞的声音吼叫冲撞,数不清的恶灵冲击而来,泓嘉玉毫不畏惧,手中的红珏双剑不断将之斩灭。 这一次,两个人并肩作战! 阿渊的剑术也极为精妙,这也是泓嘉玉第一次看见他的剑招,如此威力惊人!若不是那生前体弱的躯体耽误了他,他一定是凉朝最好的君王! 她爱的阿渊,怎么会输给慕容筠呢! 不知斩灭了多少层,一层又一层,直到泓嘉玉的脸上已经沾满了数不清的骨灰和魂土。 她身上的红衣裙角已经沾满灰土,沈玉的玄色衣服上已经被撕开几个口子。发丝微微有些凌乱。 两个人喘着气,靠墙休憩一会儿,手臂已经有些麻乱的酸胀感。举剑都有些吃力。 “这神珂好计谋,可是关了不少恶灵收拾我们呢!”泓嘉玉忍不住讽刺道。 “你先歇歇,最后十层会有幻灵出现,小心他们的幻术。”沈玉从袖口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温柔的给泓嘉玉擦了擦沾上魂灰的脸。 “幻术会让你看到什么?”泓嘉玉惊觉的问道。 “你最在乎,却也最痛苦的事情!”沈玉轻轻握住泓嘉玉的手,表示他在,让她安心。 泓嘉玉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看着泓嘉王室的没落! 话音刚落,一朵透明花瓣缓缓飘落,瞬间那朵花无限变大,整个花瓣犹如一朵巨大的花,开出层层叠叠的花瓣,那些花瓣一片片凋零,凋零的花瓣又化成小朵小朵零碎的花。 “小心!”沈玉用黑龙剑化出一道强大的结界,形成一道强有力的屏障抵挡那些零碎的小花飞来。 可是却还是无形中遗漏了唯一一朵娇小的透明花瓣,那花瓣正正的落在泓嘉玉的眉心! 幻灵花激发了泓嘉玉脑海中最痛苦的画面,眼前的场景瞬息而变。 周围陷入大火,无声的呐喊,是泓嘉王宫的惨烈毁灭状态。泓嘉玉在不停的奔跑着,身边的哭声日渐激烈,大家都在呼救,却越来越远! 渐渐的,泓嘉玉感受到慕容筠朝着自己万箭齐发的场景,一道道箭雨纷纷击碎了自己的骨头。她猛然跌倒在地,一个踉跄,被箭矢击倒在地! 骨头碎裂的痛,让自己无法起身,她想奋起反抗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而眼前的场景并不是慕容筠骑马居高临下的威慑!而是阿渊踏入修罗典狱时的无措。 周围层层的恶灵齐聚而上,互相厮杀吞噬,他们疯狂撕咬,甚至扑倒在阿渊的身上,不断的将他的白衣撕碎,少年奋起抵抗却还是无法抵挡,被那魂灵撕扯的遍地伤痕。 “啊!”阿渊一声惨叫跌倒在地,手中没有任何防卫武器,他的身上已经伤痕遍布,血流染红了冰冷的地砖,犹如破碎的琉璃,散落一地。 泓嘉玉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被箭矢压住不能起身!她的心犹如被这万箭击碎一般,如那暖玉碎屑,无法拼凑。 恶灵万魂找到白衣少年的伤势缺口,纷纷涌入血肉其中,想将少年的心吞噬干净! “阿渊!不!”泓嘉玉伸手去触摸,却遥不可及,两人犹如两端世界。眼眶的泪染糊了视线,泪水浇透了她的心。 活生生的万魂,将少年的心残食干净,一点点的吞噬他的意识! “阿玉你知道吗?这里万魂聚齐,怨、邪、煞汇聚彼此吞噬,吞噬到最后,最后剩下的那一个,才能活。”阿渊苦涩的声音不断回响。 “剩下的那个,万鬼……万鬼吞噬的魔心。”泓嘉玉颤抖着呢喃,心口犹如被刀割撕裂开来,剧痛无比,她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自己猛然发出一道强大的煞力,将身上的万箭挣脱开来,攒足力气向前将倒地的阿渊抱入自己的怀中,泣不成声,“不要死,不要死,阿渊……不要死……” “阿玉……快醒来,快……”阿渊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仿佛从另外的空间。 泓嘉玉禀住呼吸,认真的听着声音的指引,屏息寻找。 攸地,再次睁开眼,只见那只幻灵花已被沈玉碾断枯萎,甚至外面那不断飘落的幻灵花也被泓嘉玉的煞力一一震碎枯萎! “阿渊,我以为……你被万鬼吞噬了!”泓嘉玉伸手抱住沈玉,泣不成声。 “你……看见了?”沈玉紧紧护住她,轻轻拍她的背,平息她的情绪。 “我……对不起……阿渊受了那么大的罪……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泓嘉玉哽咽的自责,如果不是为了再见自己一面,他就不会被神珂骗入修罗大狱,就不会被万魂噬心修成魔。 他本来,可以好好的入轮回,有一个好好的往生机会。 此刻的自责无比难受。 “傻姑娘,以后我们还有生生世世,不入往生,也要长相厮守。”沈玉温柔的笑,仿佛曾经的苦痛都不算什么。 “神珂这个坏人,我一定不饶他!”泓嘉玉咬牙切齿恨道。 “阿玉放心,等我们找到出口,自然是要收拾他的。”沈玉安慰着怀里的姑娘,替她擦干眼角的泪。 他何尝不是心痛不已,明明心动,却天人相隔。明明欢喜,却再也无法拥抱。 如今这一切,已经算最好的结果了。 第五十一章 樱粟公主 泓嘉玉释放太多的煞力溃灭所有的幻灵花,一时半会儿消耗太大站不起来,沈玉觉着扶着不好走,抱着又走不久。干脆背着好了! 瞧着沈玉那半弯腰的动作,泓嘉玉脸颊不自觉的羞涩泛起红晕,这可是第一次男孩子背着她,要知道曾经在泓嘉王宫,打得过自己的都没几个人,更别说背着了! “我……还是第一次被背着呢……”泓嘉玉支支吾吾的回道,一双手不知安放何处。 “以后还有很多次。你会习惯的。”沈玉嘴角含笑,一双眉眼洋溢着幸福的味道,哪怕身处修罗,却心却如桃源安定。 泓嘉玉轻轻依靠在沈玉的背上,她的双手将沈玉的脖颈圈住,两人的姿势无比亲昵。 倒是像极了一对成婚多年的恩爱夫妻。 随着地砖的移动,两个人继续往下,修罗大狱的最后十层往往并不如世人知晓的那般恐怖,前面一百多层全是恶灵生魂,但是往往最后的,却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曾经,沈玉将这修罗大狱尽数窜了一遍。要不是因为修罗典狱百年来唯一一个魔的诞生,因此打开了出口,至今都没找到过真正的出口在何处。 机关瞬息万变。 直至到达倒数第三层,平静无事,什么都没有,却也静的诡异。 第三层的地砖并不会下沉,可是却有无数的入口,四五个入口一并在前,并不知道哪个才是对的。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方向传来锁链的抨击声,链条在地上摩擦出“呲呲呲”的声音。 “里面有人!”泓嘉玉当下警觉,可是不知为何,一种直觉告诉自己,有声音的这个出口反而是正确的。 “我们进去看看?”沈玉询问着她的意见。 “好,如果不妙,咱们再跑。”泓嘉玉勉强的挤出一丝笑,要真跑,她现下可跑不了。但是阿渊一定能打过对方的! 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和信任感,或许因为自己已经真切的感受到了被保护的感觉! 朝着洞口缓缓前行,那链条的声音却安静了。 进去一看,只见一道强大铁索结界封印住了一个宫装打扮的女子,她仿佛精神不济,但是发丝未乱,精致的樱花步摇未有掉落的迹象。 衣着奢华干净,清丽绝美的容颜上没有表情,却像一个精致的木偶,看似是活着,但是又像是死了许多年一样。 双眼无神,只是呆滞的望着一处地方。如藕的玉臂被不同链条固定住,时不时她会站起来,却站一会儿又会觉得酸痛,但是脸上没有表情,又坐下。 机械却生硬,仿佛已经固定习惯了这些动作。 看见冒然出现的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目光更为呆滞,犹如一个瞎子。 “她的五识已经被封印了,甚至可以说,不老不死。”沈玉仔细观察了半晌,确认无疑。 “谁这么狠毒,将对方的五识封印,我看她的衣着,像是上古时期的人。这种衣料图案我曾经在画里见过,绣娘当时还给我说过来着。” 泓嘉玉轻轻从沈玉背上下来,缓和了些力气,已经好了许多。她凑近去看这木偶女子,她的眉眼轮廓犹如永久的停留在了十八岁的韶华。 “这女子,应该是个公主吧。长得真好看!”泓嘉玉仔细辨认,确认无误。那衣料确实上古。 “这铁索封印用了神力,我的魔气与之相抵抗,并没有办法解开封印。”沈玉无奈道。 “我想镇压她的人,或许与之有什么仇恨。这锁上全是封印煞邪铁索恶念咒语。”泓嘉玉再次观察到链条的边缘。 “你不要靠太近,这神君的法力虽不大,但是这咒厉害,万一伤着你可不好。”沈玉伸手拉过泓嘉玉,不准她在靠近。 “没错,他恨我,所以将我的恶魂永远镇在修罗典狱,永世不得超生。”间隙之间有一个和木偶一样的女子魂灵飘过,这个魂却清澈明亮,犹如阳光温暖。 “可是你长得和她不一样!”泓嘉玉惊道。 “我是上古朝的小女儿樱粟公主,我的恶魂被人分割,那链咒锁没能封印住我的善魂,所以这个我才得以出来。”樱粟的声音清脆如鹂鸟,却有公主的威严之气。 “我们是误入到这里的,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出口,你能帮我们找到出口吗?”泓嘉玉问道。 “我被关押在这几百年了,出口如果没变应该就在那,你们跟我来吧。”樱粟颇为热情。 “你知道出口怎么不逃出去?”泓嘉玉又问道。 “上界和下界的魂都分善恶,一个人的魂被分割开来就不完整,不完整的魂不能离开原体太远,否则灰飞烟灭。”旁边沉默的沈玉开口道。 “魔尊倒是知晓的清楚。”樱粟嘴角带着微笑,一脸善意,毫无恶意。 “你知道我的身份?”沈玉紧蹙眉宇问道。 “自然。修罗的所有,我都知道。”樱粟的脸永远笑着,仿佛一束光。不似封印之中的那个木偶,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顺着樱粟的指引,两个人渐渐找到了前方的路,原来修罗典狱的出口并不是在最后一层,真正的出口就藏在第三层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若不是仔细查看,压根不知道这就是逃生的路。隐蔽之中藏着生机。 眼看出口就在门外,樱粟却停了下来。“就送你们到这吧,我不能出去。” “是谁将你封印在此处,我们能帮你什么?”泓嘉玉温声问道。 “是阿珂,不用了,我不出去。你们如果见到一个画师,记得帮我对他说声抱歉。”樱粟笑着说完微微行礼便告辞了。 随着她走的越来越远,泓嘉玉越发搞不懂这其中的缘由。 或许这修罗典狱之中藏着什么未曾知道的秘密。 “阿珂……和神珂有关系吗?”泓嘉玉望着沈玉,心中一团乱麻。 “不好说,她要找的画师,难说和邪君魅有关系。”沈玉轻轻叹一口气,这下界,居然也有藏匿的秘密是他魔尊不知道的。 “走吧,我们先出去,也许有的事,还得找邪君魅问一问。”沈玉拉过泓嘉玉的手,确认她已经可以行走,恢复体力,才安下心来。 两个人顺着那道出口方向走,一直走,黑暗之中的隧道仿佛渐渐被热闹的声音覆盖。 再往前走,只见又走到一个新的空间入口。 里面又是熙攘的人群,只不过这次和上次不一样的是,上一次是灯会。这一次是热闹新鲜的菜市场。 “这菜多少?新不新鲜?”旁边的老伯问着菜摊的大婶。 “新鲜,绝对新鲜!你要来一颗吗?”那大婶热情的招呼着生意,几乎看不见两人的存在。 “我们又进入了一个新的结界幻境,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确实已经离开了修罗典狱!”沈玉说道。 “谁会想到呢,修罗大狱的出口居然有一个新结界!又得找阵眼了!”泓嘉玉再次望天长叹! 很明显,这一次,阵眼不好破啊! 第五十二章 宫廷画师 两人穿过热闹的菜市场,妇人孩童们在一旁来来回回,那些摊贩上的菜都鲜翠欲滴,甚至有的刚从地里拔出来,空气中都要一股清新的水气。 再往前一个巷道拐弯,前方一个亭子处,只见一群文人墨客围的拥堵不堪。 大家仿佛看到什么稀罕玩意,争先恐后的扬着脖子去看,甚至里面有的人不断的传来,“画的不错,神来之笔!” 沈玉和泓嘉玉眼神示意,当下心领神会,两人跟着尾随去凑热闹。 再走近些,只见旁边围着的文人都纷纷让开了道。 “尊上怎么又闯到我的迷卷来了。想来有缘?”邪君魅此时一身水墨色衣袍正在作画,画中是一株梅花。 “老邪,你居然在自己的幻境里面画画!还自吹自夸!”泓嘉玉走前笑道。 “泓嘉这话就不对了,当年我可是一画点四方,哪来的吹捧?”邪君魅自顾自的画着,并不介意对方的话。 “你的幻境,都是你曾经生活的世界吧。或者说,你生前的地方。”沈玉到亭子位置直接选了个靠着阳光的坐下,手一挥,化出三杯茶,自取一杯品了起来。 邪君魅将梅花最后一朵花瓣点缀上,缓缓放下画笔,“尊上和泓嘉从哪来?怎么如此凑巧?” “我们从修罗大狱来。”泓嘉玉也不避讳老邪,毕竟遇见沈玉之前,她一直和老邪买皮来着。 “我们遇见了一个女子,她说,如果看见一个画师,就对他说声抱歉,不知道这位画师,是不是你?”沈玉将杯中的茶饮尽,放回原处。 “女子?是不是樱粟!你们看见她了?还是梅娘!在哪!她在哪!!!!!!”邪君魅忽然急了起来,声量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泓嘉玉只能将和沈玉怎么进的修罗大狱,又怎么撞见的樱粟,全部讲了一遍。 邪君魅听完,却只是瘫坐在旁边的石凳上,脸色十分难看,从未有过的沧桑和落魄。 “呵呵呵呵……我一直想抓她的魂,谁料她居然被人镇在修罗大狱底部。枉费我画那么多迷梦幻境结界,到处连接通道,全是无用功。”邪君魅的声音竟然有一丝伤感。 “老邪,我看那个樱粟公主人挺好的,要不是她,我们都没办法出来。”泓嘉玉解释道。 “你被她骗了,她就是个毒妇,要不是她,我也不会……”邪君魅提及樱粟总是咬牙切齿。 那神情和泓嘉端提及慕容筠一样,带着仇恨,不可磨灭。 “那你说说,你们的仇恨?”沈玉杵着脑袋靠在凭栏上询问道。 “说来话长了。我的朝代,应该比泓嘉古国还更早,或许说,在前几百年。上古朝时期,久的我都忘记了时代。”邪君魅陷入了记忆之中。 “我和梅娘青梅竹马,本想凭一技之长在京城获取一方机会。我没想到,有时候机会也是我的厄运开始。” “那樱粟公主坑你了?”泓嘉玉问道。 “我进京之后看见皇家招宫廷画师的文书,心想一试便就去了。结果得到了皇帝的赏识,他让我久居宫阁,为宫中贵人作画。” “那是好事,有了天子赏识,你可青云飞天了。”泓嘉玉认真的听着。 “本也以为是青云直上,谁料后来一日被樱粟传召作画,她天生绝艳容颜,确实动人倾城。但是我心中只有梅娘,我曾许诺一旦得名赞誉便归乡娶她为妻,不会贪念皇城富贵。谁料,樱粟看上了我的画艺,让我专门为她作画,成宫廷御用画师。本已是极高的殊荣……可……”邪君魅说着说着,脑海中浮现出那段惨痛的回忆,眉目紧锁,愁绪上脸。 “可偏偏天家赐婚,毁了你的姻缘?这事倒是不稀奇,人有才华得赏识那也是无可厚非。”沈玉在凉朝宫闺之中此类事情也见过不少,曾经某个大臣才华过人,便得了公主郡主娘娘的眼,非要绑着鸳鸯往上撞。 可这绑着的鸳鸯,往往是强扭的瓜,不甜。 “尊上曾是太子,自然晓得。我不贪慕富贵,自然谢绝了旨意,谁料那樱粟公主大妒,竟然一怒之下将老家的梅娘秘密处死,待老家传信到京城时,已是半月以后。我悲痛不已,一气之下,我抗旨赐婚,将公主的画像画的极为丑恶,告贴墙上。且将她的恶名散播在民间。一时之间,毁了她的名声,争个鱼死网破。” “老邪你可真是厉害!”泓嘉玉不禁叹道,没想到这闲云野鹤的人下却有这刚强的一面。 “后来她将你斩了?”沈玉问道。 “按律法,随意侮辱皇室,是欺君之罪。我不怕死,但没想到她那般刻毒,樱粟后来命人将我的尸首倒挂在城墙,直到血滴干三天干净为止,最后将我的皮肉撕下刻下辱字。”邪君魅讲完脸上已是一副恼怒的神情。 “她……怎么会……如此毒辣,和狱中那个女子,完全就不是一个样子。”泓嘉玉不敢联想如此貌美的女人,居然蛇蝎心肠。 “哈哈哈哈……可惜她也没好下场,我死之前心里一直思念梅娘,就想找到她。不愿入轮回,谁料找了几百年,自己也成了邪体。”邪君魅望着书案上的梅花,栩栩如生,却透着一股苍凉。 “修罗大狱之中的樱粟被人分了魂,她的善魂和恶魂长得不一样。恶魂倒是如公主打扮,想必我们遇见的是善魂,所以看不出她的恶来。”沈玉回道。 “这就是报应!哈哈哈……我只知道,后来她也嫁过一个臣子,可是后来莫名就薨逝了。我当时为了抓她的魂,一直在寻,却没有找到。”邪君魅提及樱粟恨的牙痒。 “这么多年,你就为了抓她的魂,到处作画,画一张卷留下幻境牢狱,就为执念复仇。”泓嘉玉不禁唏嘘。 “是,我一直没法释怀,梅娘是无辜的,她怎么可以那么狠!”邪君魅提及心爱之人,眼眶渐渐模糊。 “这下界,只要不入轮回,谁是干干净净的。”沈玉轻轻拍了拍邪君魅的肩,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一国太子,没能护住故土,没能护住心爱之人。 辜负的又岂止是一个人。一直觉得,踏进修罗典狱,不仅仅是神珂的诓骗,甚至是他们给他的惩罚。 “老邪,你知道神珂的事吗?上界的一位神君。”泓嘉玉问道。 “我独行惯了,并未听过你说的这个人,上天庭那么多人。但是我只知道有一个叫连珂臣子,曾经倒是不畏强权。虽然人间的事能听个七七八八,具体谁知道呢?”邪君魅不惜感叹道。 连珂,神珂?或许有什么关系。泓嘉玉还在思索其中,却被邪君魅打断,“泓嘉,你能不能带我去大狱,我想见一见带你们出来的那个女子。” “你确定要见?”沈玉再次问道。 “是。我想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还有,我想知道她将梅娘到底葬在哪里?”邪君魅的执念已经根深蒂固,无法释怀。这一劫,必须他自己面对。 沈玉和泓嘉玉两人对望一眼,心下了然,劝告已经无济于事。 不如一见。 第五十三章 突袭的杀意 回到结界的通口处,邪君魅将迷梦画卷的幻境收回,露出本来的样子,一座大山与丛林之间衔接着一堵空气墙。 三人往此进入,又再次回到修罗典狱的第三层位置。 听到动静,樱粟的善魂又出现在附近,正巧撞见刚进来的泓嘉玉。 “不是都走了吗?怎么又回来?”樱粟话音刚落,只见身后的沈玉和邪君魅也走了进来。 “有人要见你一面。”泓嘉玉刚说完,邪君魅瞧见对方,神情十分讶异,甚至控制不住情绪的激动,伸手就朝着樱粟拉去,但是却扑了个空。 “是你啊……我本想着他们替我传话,没想到会遇见你。”樱粟还是一副微笑的神情,温暖却又柔和。 “你……到底是樱粟……还是梅娘……”邪君魅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他尽力隐忍着自己的哽咽和激动,但是却还是无法克制。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才让你们分离了那么久。”樱粟诚恳的道歉,甚至朝着邪君魅行礼福了福身子。 “你明明是樱粟,却为何长着和梅娘一样的脸。”邪君魅忍不住仔细端详这张青梅竹马爱人的脸,泪眼婆娑,心口扑腾起伏,只觉的堵得厉害。 “我……是因为……”樱粟的话还未说完,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干涉了。 再次抬眼,只见一股强大的法力将三人拖至修罗大狱外,又回到了丛林处,而那善魂也被一道无形的封印罩住,一时半会儿动不得身。 “呵呵呵……我说怎么结界口有力量波动,看来你们本事不小。”来的不是神珂又是谁。 他一袭白衣飘带,虽带着仙气,却毫无一丝善意。 落地那一刻,他冷冽的眸子扫过沈玉,又转向封印住的樱粟,笑的匪夷所思,“没想到,我这发妻居然还有善魂!我原以为,她这蛇蝎心肠就是个恶人罢了。” 此言一出,倒是众人皆惊,樱粟是神珂的发妻,那邪君魅所言上古后来公主嫁的臣子,应该就是神珂本人了。 神珂,就是上古朝的臣子连珂,只不过如今飞升成了神君。 “阿珂,你恨我也好,封印也罢。但是他们并没有招惹你。”樱粟此刻极力为众人求情。 “哈哈哈哈……真是世间罕见,樱粟公主居然会为人求情,自古不都是别人求你吗?到让我开了眼!”神珂脸瞬间阴沉了下来,一股杀气从眸中扫过。 就在这趁乱之际,邪君魅一股怒气,拿出那支栩邪毛笔,画出一道水墨山川,狠狠朝那封印劈去。 只见那封印倒是受到了重创,外层一点点的碎裂开。 就在此时,旁边一直尾随不出声的泓嘉端和黑衣人一起出现。泓嘉玉看到妹妹,也顾不上多言,协助沈玉加入与神珂的缠斗之中。 刀光剑影之际,善魂倒是借着破碎的封印口一窜而出。 神珂大怒,挥动符纸就要抓住残魂,老邪的笔墨未来得及抵挡那层符纸。便被其中的雷光劈中臂膀,震的手臂发麻,掌心颤抖,笔落在了地上。 泓嘉玉见状,立刻去帮,神珂与沈玉交锋之际,还是平手。心觉不悦,指间捏出一道秘术发咒,化作白绸,速度惊人朝着泓嘉玉抓去。 沈玉惊觉不妙,闪身欲冲过去,却被神珂的流光剑影拦了去路。 魔气还未凝结出击,只见黑衣人窜出,使出几套剑招去抵挡,谁料那白绸速度如蟒飞快,一下将黑衣人的脚缠住,半吊在空中。 “阿诺!”泓嘉端急如热锅蚂蚁,使出微弱的灵力,却只是给白绸挠痒痒。 “殿下,别过来。”黑衣人被白绸缠掉之间,面具掉落在地。露出真实的面目,泓嘉玉抬眼望去,此人不是顾诺又是谁! 泓嘉端当年的亲选侍卫! “小心!”沈玉护住泓嘉玉挥出黑龙剑诀欲将那白绸斩断,神珂脸上挂着极其阴戾的笑容,挥袖一瞬,嘴巴嘀咕念着什么咒语。 活生生将炼灵池召唤了出来,手中使出一道上天庭的万剑灵符法宝,另一端打出一掌劈向沈玉转移注意力。 声东击西之法用铁索将泓嘉端抓了起来,顾诺刚一脚落地,眼看泓嘉端被伏,立刻拿出剑去劈那道铁索。 就这混乱之中,泓嘉玉使出煞力欲打断神珂继续发号施令。 那铁索眼看被顾诺劈开,白绸又似活过来抓着泓嘉端,“救……命……好疼!” 缠绕之间顾诺撕裂开那道白绸,却反受其害被勒住下坠,就在此关键之际,炼灵处就在脚下空间交接处。 顾诺将泓嘉端用力推开,让其安全落在平地,而自己却也猛然跌入这炼灵池中。 “殿下,小心!”甚至还未来得及多言,顾诺的身躯已经消失不见,跌入炼灵池化为了汤水。 “不!”泓嘉端甚至还未反应过来这场激烈的战斗,她就被顾诺推揽到了地上。都来不及顾得上喊疼,便见一直守护自己的人跌入炼灵池。 可是就在顾诺跌入池底的那一刻,她仿佛看清了什么。 她的心都要裂开,如跌落的琉璃碎屑。 “哈哈哈哈……好感人,可是你们都得死。”神珂挥动那剑气符,朝着泓嘉玉一顿乱劈,泓嘉玉应付期间,毕竟被幻灵花消耗了太多煞力,渐渐体力不支。 就在那剑气越来越靠近时,沈玉直冲一揽,将泓嘉玉紧紧抱在怀中。那剑气擦过他的手臂,割出一道黑血。 沈玉也不甘示弱,借自己的血在掌心捏作一道魔气,额间的魔印杀气肆意,一道强大的法印冲击扫像神珂。 将神珂接连打退几步撞在一旁的山墙之上,甚至本是一尘不染的白衣上也沾染了不少污血! “可恶!”神珂第一次被打伤,百年来实属罕见,正欲发动攻势,就在此刻,沈玉立刻指间化出传送法阵,将所有人一并遁走。 一刹那间,除了溜走的善魂,逃走的众人。他什么都没抓到,还得回上界掩盖,望着这灰土缭绕的地方,一时之间火气更大。 第五十四章 姐妹之间的和解 魔王殿。 沈玉的臂膀一直在不停的流血,泓嘉玉连忙伸手捂住那伤口,翻箱倒柜寻找药止血。 邪君魅的毛笔也被神柯打的斑痕累累,笔尖已然有分叉的样子,伸手去摸,甚至还有几根掉落的毛。 泓嘉端犹如受了惊吓一般,整个人失了魂,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跟在三人身后。 泓嘉玉先拿出几块干净的纱布给沈玉止血,将找到的止血灵药倒在伤口处,大家一身狼狈,均是各怀心事,一刹那间,整个房间只听见纱布拉动的‘淅淅索索’的声音。 沈玉因这符咒创伤额头已经冒出细细的汗,忍住手臂的痛,看着泓嘉玉给自己上药。 “阿渊,你忍着点。”泓嘉玉包扎地极其小心,生怕一个使劲,将伤口崩开的更深。 “没事,你去看看她吧。”沈玉眼神的方向望着泓嘉端,示意泓嘉玉去安慰一下。 泓嘉玉心下了然,缓缓起身,凑近泓嘉端旁,轻轻伸手拉过她的指尖,泓嘉端仿佛被惊醒一般,立刻警醒过来,刚要后退几步,发现是自己姐姐才反应过来。 “姐……姐……我……顾诺他……是不是回不来了。”泓嘉端的声音越来越小,犹如一个丢失了心爱之物的孩子。 “炼灵池与你相克,我也……没想到神珂居然能如此手段,你…他也是为了保护你。”泓嘉玉几乎这一刻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泓嘉端原本灵彩夺目的眼神如今黯淡无声,整个人的容颜憔悴可凄。 甚至那曾经的骄傲都毁于一旦,她的眼眶渐渐泛红,眼角不自主的流下几行清泪,再倔强地背过身擦掉,不想让泓嘉玉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端儿,姐姐想知道,你和顾诺怎么在一起的,为何都没有入轮回?当初我极力抵挡,还是没有为你们拖延时间吗?”泓嘉玉此刻的声音十分柔和,生怕触及她的痛楚。 “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说了,现在好好听话,别在乱跑了。”泓嘉玉几乎说用长辈哄着的孩子的口吻,生怕一个不妥,让泓嘉端又想起什么不好的往事。 虽然从古至今,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当初,泓嘉端也有她自己的执念。 毕竟来这下届,成为灵王,自然也有怨。 “姐姐,我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前你让着我,娘亲惯着我,顾诺护着我。如今,他已经不在了,很多人……都不在了。我知道的,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泓嘉端说着说着,憔悴的小脸更显苍白,嘴唇渐如白纸,毫无在阑珊灯会那般神采气息了。 眼泪又不争气的滴落,泓嘉玉伸手轻轻替他拭泪,轻轻拍着她的背。 几百年过去,她还是她的小妹妹,哪怕她任性,蛮横,骄傲,可是,她还是那个柔弱的小妹妹,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泓嘉玉感觉她不一样了。 从她说出对不起开始,她好像懂事了,亦或者长大了。 “阿姐,你会嫌弃我脏吗?顾诺不会。他说我是他心里最好的女孩子。”泓嘉端像一个讨要糖吃的孩子,眸光隐隐闪烁。 泓嘉玉仿佛知道了什么,那天,慕容筠攻打城池,就算她带着几千兵卒用命抗争,但是大军那么多,还是没办法避开漏网之鱼。 泓嘉端成了灵王,亡国公主,一定遭遇了不好的事。想到此处,泓嘉玉的内心震痛难耐,她最终还是没能保护好身边的人,哪怕已经尽了全力。 泓嘉玉轻轻拥抱泓嘉端在自己怀中,柔声且认真,“你是泓嘉古国最好的公主,母后都说你比我更有公主仪态,你琴好样子好,哪哪都好。不只是顾诺心中最好的女孩子,也是阿姐心中最好的女子。” “真的吗?”泓嘉端泪眼婆娑,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以为你会恨我,我一直嫉妒你,嫉妒你有表哥的爱,表哥远离为了你的婚事下聘昭告天下,可是我那么努力,他都不会多看我一眼。”泓嘉端无神的看了一眼沈玉的方向,又垂下了头。 “但是我现在,好像不在乎这些了。我……就是从顾诺离开以后才发现,心里空荡荡的,他原来对我……那么重要。可是我……好像来不及说了。”泓嘉端伸手握住泓嘉玉的手,暖暖的,她这一刻仿佛释怀了什么,明白了什么。 “阿姐,我累了,我不想争了。顾诺他有没有机会往生?那个神仙为什么要追着你和表哥?这到底是为什么?”泓嘉端一眼泪痕,却极为担忧。 “我也觉得很奇怪,神珂先是通知煞阎有恶灵存在,引我们去调查,又将我们掉入修罗典狱,而且明明很刻意,非要致我们死地,会不会和荒村的法印有关?”沈玉思忖着说道。 “还有,他为什么要镇压樱粟的魂,可是樱粟的善魂却又化成了梅娘的样子。我也不懂。”邪君魅的笔断了,可是他却无心再去计较这个。 “阿渊,你说,你在入修罗之前,你就见过神珂,那他为什么要引你去修罗典狱,他既然是管轮回大道的神仙,就该把你送入往生,却又带你去了不该去的大狱,我想只有一个原因,他不希望你往生,甚至说,他不希望你出现。”泓嘉玉分析道。 “可是他是神仙,我未成魔之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魂,并未影响到他什么?”沈玉说完,忽觉右臂有一丝不适。 那本被神印破坏的伤口,渐渐愈合,甚至更古怪的是,那股神印残留的法力渐渐融入到了沈玉体内的魔心之中。且更为稀奇的是,那神印并不排斥魔心,与之缠绕,倒是魔与神力的相互配合。 沈玉将这感受描述给泓嘉玉的时候,泓嘉玉都不敢相信。 上界的力量和下界的力量居然会融合,并且融合在一个人身上,从未有过。 在旁边深思半晌的邪君魅顿时开了口,“我在想,会不会是有关那个规矩。” 众人皆问,“什么规矩?” “我的邪力虽没有你们俩高,但是我来下界的时间比你们早了几百年。我一直听上天庭有个说法,天帝开创之前就有三百年一个轮回神替的说法,我之前为了查樱粟,也是上天入地的到处查,画坊里面的情报非常多,且知道神替的说法,而上界的神力不但没有伤到尊上,还让他生出融合的神力,只能说明一个道理,你就是连珂的神替者。” “何为神替?”泓嘉端好奇道。 “便是神君的接替者,一个神君到了三百年,便要轮回下人间去历劫磨难,便有下一位飞升的神君来替换他的位置,待这个神君坐满三百年,便又下人间磨练,下一位周而复始。”老邪解释道。 “我记得……第一次神珂想致我们于死地的时候,他说过阿渊不愧是他的接班者。我想……会不会是老邪说的这个意思。”泓嘉玉问道。 “这……就因为我是他的神替,他便要斩灭我的魂,可没想到阴差阳错,我居然修成了魔。”沈玉不禁叹道。 “或许从一开始,尊上就是神魂,所以才会不惧怕万鬼噬心,修成魔。否则普通的魂灵,早就灰飞烟灭了。”邪君魅猜测着。 “想来,他为了躲避人间磨难,做神君逍遥,特意在轮回大道的交替处提前找到那位接替的神魂,这个时候,如果神魂不能按时到达,那么他便可继续做上天庭的神君。”泓嘉玉不禁愤慨,“为了他的利益,牺牲了阿渊,害了顾诺,甚至不惜以荒村的百姓为砝码,留下魔印栽赃,毕竟魔的诞生,可是他当初没想到的。” “这么一推,事情都顺理成章了,只是现下当务之急,必须有人将此事上报上天庭。且还得及时阻止神珂,否则他去上界乱扯一通,危害了下界无辜,可不妙了。”沈玉说道。 “那我去上界吧。”邪君魅说道。 “老邪,我正准备说我去,你留下和阿渊去抓那神珂。”泓嘉玉刚准备提议却被对方抢先。 “上界我熟,甚至还有一两个认识的小散仙。这事必须有人先上天庭报信,还不能被神珂知道,眼下,我最合适。”邪君魅说出这话想来已是深思熟虑。 “可……若是……”泓嘉玉自然知道上下从不互相关联,下界在厉害,毕竟是下,和上天庭那帮家伙,要动起真格,铁定吃亏,甚至灰飞烟灭的牺牲。 “没有可是,我想好了,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邪君魅说毕,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玉,眉目之间似乎有话要说。 也许今夜,便是不眠,亦或是告别。 第五十五章 离别的离别 邪君魅和沈玉两人在魔王殿中一角的僻静角落。 “我有两件事,我希望太子殿下答应我。”这一次,邪君魅不再称呼沈玉为尊上,而是他曾经的身份,其实从一开始,邪君魅什么都知道,他活了那么多年,他晓得,知道的,他都不说,但是不说不代表心里糊涂。 “老邪,你说。”沈玉这一次也随着泓嘉玉的称呼,他以前还有些嫉妒他,嫉妒他和泓嘉玉的友谊长久,如今他却心中有一丝苍凉。 “如果我回不来,我希望你能找到梅娘的葬地,将我的笔放进去与她合葬。”老邪说着从自己的袖袍拿出那支陪伴了自己百年的画笔,哪怕痕迹斑驳,却透着岁月的温暖。 “我给你一柱残思香,若真成你所料,你的画魂会找到这支笔,我将你们的残思魂魄与之相连,待开出梅花,也有再见彼此的机会。”沈玉的指间幻化出一柱青烟,那香丝缭绕缠绵,却极尽缭绕,这原本是他打算给自己留的。 邪君魅收下那株香丝,行礼道谢。“你和泓嘉一定要活着,若我们推测不错,你一定要拿回神位,给下界众生一个未来。尤其是阿玉,生前你愧,死后只愿你们能长守。” “我会的,一定不负你所托。”沈玉郑重作揖,此刻他和对方,只是彼此信任的朋友。 “来,饮一杯吧,明天以后,再也喝不到这么好的酒了。”邪君魅一挥袖,拿出一口陈年老酿,推出一盏青瓷,递给沈玉。 “以前我总觉得,我一直云游天下,有那份快乐,失去心爱之人我也可以有画寄托,可是直到我看见樱粟善魂的样子,我就知道我还是空缺,缺着的那个位置一直没有补满,我时常画梅去想她,去悔过,当初若是不在贪那一份功名前程,简简单单和她在小镇做个画师生活,我是不是就可以没有这个遗憾了。” 邪君魅说着说着,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眼眶不禁的有一些湿润,一个男子,哪怕再多的隐忍,却也看得出情深似海。 “我有时候真羡慕你,你还能找到泓嘉,我却连梅娘葬于何处都不知道。”邪君魅望着屋外那一片天空,不自觉的长叹。 “羡慕我干什么?我生前说娶她,却害她白高兴一场,婚礼没等到,一场大战,故土白骨,一切都化为了乌有。”沈玉也饮下这杯酒,只觉喉咙也苦的厉害。 “上天垂怜,你们还是相遇了,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就是来找她的。”邪君魅嘴角带笑,轻轻拍了拍沈玉的肩,“好好珍惜,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 说毕,缓缓的走出了大殿,一个人朝着上天庭的方向走了。 沈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间隐隐的难受,朝着那身影,恭敬的鞠了一躬。 今夕何夕,往昔何夕,此去何夕?福兮祸兮? …… 重回修罗典狱的路上,沈玉握紧了泓嘉玉的手,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老邪的话。 “阿玉,如果这一次,我们失败,那……”又将分开了吧。沈玉没将下半截说出口。 “若失败,君去何处,卿归何处。”泓嘉玉回道。 “我真不是良配,从凉朝开始,我就一直让阿玉心惊胆战,从未安定。你可后悔?”沈玉嘴角夹杂一丝苦笑,却拉着对方的手更紧了。 “可是,你自己让使臣说的,你要做我的真意人,真诚实意的走进我心里的那个人。从我龙潭落水你救我那一次,我就决定,想跟着你走了。”泓嘉玉一脸微笑。 “我们一定可以的。”沈玉认真却又诚恳的说道。 两人在原来结界口,沈玉故意引出那道神印,与魔气交缠,打在修罗典狱的结界口,既然上次神珂能感应到波动,这一次一定也能。 果然不出所料,那结界才被撞裂出几道裂缝,便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居然还敢来送死?”这一次神珂倒是换了身衣袍,青蓝色的袖间带着一道电光。 “你不就是个胆小鬼,怕我抢了你的神替,才如此下作!”沈玉拿出黑龙剑指着神珂笑道。 “聪明人死的快,更不能留你了!魔又如何?我就不信你还能逆神而上?”神珂嘴角带着一丝嘲讽,从手中拿出一道雷电法宝直直像沈玉飞来。 那雷光便是上界神仙历劫所遭受的雷光,极为狠厉霸道,就算神仙,都有一丝惧怕。 可沈玉并不畏惧,这世间的一切,哪有他在修罗典狱的万鬼噬心痛,那种看着心爱之人万箭穿心,却又无能为力的痛苦,比这雷劫算得了什么呢。 黑龙剑柄有他的魔魂,那黑龙一身通黑发着血红光芒的龙鳞,泛着血色的魔光,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神珂而去。 神珂却并不打算让泓嘉玉闲着,嘴角阴险一笑,将修罗大狱的结界破开,那大狱里面剩下的的恶灵生魂一个个被释放出来,朝着泓嘉玉扑面而来。 “你专心对付他,这边我来处理,相信我!”泓嘉玉给沈玉一个安心的许诺,那边化出红钰双剑。 “你多加小心。”沈玉运作着黑龙剑气,对着泓嘉玉一个肯定的眼神。 好久没有真正的大战一场了,泓嘉玉并不畏惧,相比泓嘉古国当年那一战,她已经真正很久没将红钰的威力施展开来了。 就在自己双剑挥砍之间,那一片片的恶灵倒下,却在空中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姐姐我来帮你!”只见泓嘉端带着灵王阁的怨,还有煞阎殿的煞体们,大家簇拥而来帮忙!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殿中!”泓嘉玉望着抱着灵端琴的泓嘉端,眼中一丝担忧。 “我要帮你,哪怕就一分力!”泓嘉端使出自己的灵力,指间弹奏着灵端琴,发出一道狠厉的灵光,将前面突击的一个恶灵生生寂灭。 “老大,我们也帮你!”身后的煞兵也奋勇出击。 一下子,泓嘉玉的内心感受到一股热血激流,仿佛回到了泓嘉的战场,只是这一次,她不在是一个人面对慕容筠那样的孤独。 她有阿渊,有妹妹,有身后那么多支持她的人! 这一场战斗,她不孤独,她的热血,那必胜之心在爆发! 第五十六章 最后的判决 望着身后那一群群的协助,沈玉也与神珂打的异常激烈。两个人的招数甚至劈开了半山,丛林抖动之间,那不断爆炸的大坑旋涡,几乎要将地面炸碎。 泓嘉玉的双剑斩尽了一地的生灵,恶鬼骨灰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死寂的味道。 身后的泓嘉端一袭紫色,抱着那架灵端琴,弹出的一首曲,便是一道道杀机,也助了不少力。 “姐姐,当初我没能陪着你一起战斗,我才知道你的不易。如今能有这样的机会,我真的很知足。”泓嘉端此刻一脸的知足。 她瞅着那空中与沈玉打成一片的神珂,想起被炼化的顾诺,恨意上头。 指间的琴弦灵力暴涨,一股股强大的弦音击溃了不少的魂。 就在这时,沈玉和神珂两个人交锋,刀光剑影发生强大的爆炸,活生生将两个人都炸开来,彼此都受伤溅出一身的血。 只闻一声爆炸开的声响,沈玉从空中降落,狠狠的坠落在地面,神珂也没讨到便宜,自己满身污血也撞到一颗粗壮的树干上,朝着地面呕出一道鲜血。 “阿渊,你怎么样?”泓嘉玉立刻挥出一道煞力劈开,焦急的跑过去察看沈玉的伤势。 “没事,他的心脉被我震碎了。也没好。”沈玉嘴角带笑,嘴角的血也一直流动。 “我替你疗伤!”泓嘉玉欲将自己的煞力注入给沈玉,却被对方阻止。 “不要……你且护好自己。”沈玉挡住泓嘉玉的手,轻轻握着。 神珂被打的灰头土脸,就在这间隙之间,他从袖中拿出只剩下的一个法宝,灭魂针。 他死死的盯着泓嘉玉的位置,嘴角笑的更为阴霾,甚至眼角的泪痣也跟随着扭曲了起来。他的力量只够发出这一枚针了,他既然弄不死沈玉,就让他心爱之人灰飞烟灭,让他生不如死。 想到此处,他更为开怀。 那怕心脉震碎,再也不能起身,却要禀足力气朝着泓嘉玉的方向发射出那根灭魂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颗针飞速朝着目标发射。 泓嘉玉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见那颗灭魂针稳稳的扎进了泓嘉端的胸口。 “端儿!”泓嘉玉几乎失了神,她立刻扶住泓嘉端的额头,她的嘴角如泉涌出,怎么都止不住。 那根灭魂针扎入她的心脉,毫无生机。 “姐姐……永远都是你保护我,这一次,换我保护你了。”泓嘉端嘴角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她望着泓嘉玉的样子,伸手轻轻想去触摸那张脸,自己吃醋了那么多年,嫉妒了那么多年,爱慕了不爱自己的表哥那么多年。 她真的好累,这一刻,她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 “你别说话,我一定会救你的,我想办法救你。”泓嘉玉泣不成声,她第一次如此惧怕,生前泓嘉古国她失去了父母,亲友。 如今她在这下界唯一的亲人,又要再失去一次。 那钻心的痛,再次袭来。 “阿姐,对不起,端儿太任性了……我……想去找顾诺,他一个人,一定很孤独吧……我想去陪他……”泓嘉端的灵力渐渐溃散,她的灵端琴丢在一旁,却再也没有力气去抚。 “好……好……我一定帮你……帮你找到他……”泓嘉玉不知如何说下去,她的视线模糊一片,泪水滴答滴答落在泓嘉端满是血痕的脸上。 一滴滴晕染开来,仿佛在她的脸上开出一道道血莲。 “阿姐,我……好累……好累……”泓嘉端触摸泓嘉玉的手渐渐垂下,在她发出最后一声叹气以后,那根针随着她的灵魂一点点化为星点消散。 灭魂针的光芒也因此失效,跌落在地,和普通的绣花针没什么区别。 泓嘉玉趁着魂魄散去的最后,用尽煞力将她的残魂留入灵端琴中。 沈玉已经重伤在地,交战之际,修罗典狱的恶灵已被尽数的人斩灭,煞卫和怨体死伤无数。 地面一地鬼火和骨灰的交织残屑,还有一地的血痕,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 泓嘉玉拿去红钰剑,飞像倒地不起的神珂面前,她使出全身的力量,将剑直直逼对着神珂,剑气飞速冲像倒地的神珂。 就在红钰剑即将要将神珂刺穿之时,天空中透出一丝光芒。 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了泓嘉玉的剑气,甚至将那剑气定固在了空中。 “煞阎,剑下留人。”上天庭的神光照耀着这片土地,甚至将众人的狼狈灰头土脸全部看在眼中。 泓嘉玉的红衣也沾满了骨灰粉渣,裙角边缘也破烂不堪。 眼前这位白衣尊者,声音宏伟却又沉稳,他便是上天庭的天帝! “天帝,他私自篡改神替命数,难道杀不得?”泓嘉玉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她望着眼前这个杀死泓嘉端的仇人,她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我都知道了,你且放下剑。”天帝挥出一道光影,将沈玉的伤缓缓愈合。 “魔尊,辛苦你了,本神一定会给你补偿的。至于连珂,他罪孽深重,我已经想好惩戒了!” …… 那一场大战,沈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魔王殿中。 而他旁边另外的小榻之上,躺着的便是沉睡的泓嘉玉。 而他醒来的时候,自己玄色的衣袍,已经化成了白色神君的衣着。而天帝正端正的坐在他的床边,一脸的慈祥笑容。 “你醒了?可有哪不舒服?”天帝明明相貌也是颇为俊朗的美男子,却自有一副沉稳的气息。 “我……的魔心怎么不见了?”沈玉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一朵莲花瓣状的力量,而这花瓣还在一朵朵的生长,直到开出最灿烂的莲心。 “你本是神魂,无奈遭了万鬼噬心,但是因心良善,从你救助荒村开始,便已经拥有了慈悲的莲心,魔心的力量得到改变。而当你打碎连珂的心脉的时候,他的神莲之心便重新认主。而你的魔心早就转到他的身上去了。”天帝耐心的解释道。 “阿玉她……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昏睡?”沈玉急忙起身担心察看,只见气息尚存,就是睡着了。 “瞧你小子急得,这便看你的选择了!”天帝故弄玄虚道。 “什么选择?”沈玉大惊,生怕天帝有什么不好的招! “她煞气入体太久,若是长久下去,便永世不可入轮回,如今我已帮你归神位,她却还是下界煞阎,神煞有别,你们如何长相厮守?”天帝询问道。 “若不能长相厮守,这神仙不做也罢。”沈玉认真回道。 “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天帝心想,这群猴急的小辈! “若是你愿,我可念在她助你有功,给她一个轮回洗煞的机会,就是她必须入人间再历一次劫难。一百年后准她入神道,做你的散仙。”天帝解释道。 “不是说三百年一神替,那我不如就只做两百年神仙,拿一百年换她散仙之位可好?她便不用下界受罪了!”沈玉商量道。 “你小子,居然敢和我讨价还价!就那么舍不得媳妇!”天帝佯装恼怒道。 “反正要么就做两百年神仙,要么不做了,一起下界就好了!”沈玉没有任何动摇。 要知道,这一去人间,喝了孟婆汤泓嘉玉就记不得自己了,在苦苦等百年,他可不能接受! 他好不容易找回的爱人! “行行行……看在你们这么恩爱的份上。我就给你延长年限,你们直接去管蜀地一方的香火好了,那边万民可多了!什么财运,子嗣,姻缘,风调雨顺你们都得管。”天帝仔细想了想道。 “此话当真?”沈玉再次问道。 “君无戏言,自然当真!”天帝认真道。 “成交!”沈玉拿起天帝的左手与自己击掌,算是应诺了! “还有一事,邪君魅,他……是否……”沈玉不忍将那个字说出来。 “他确实是受伤,我当时闭关刚出来,甚至都没来得及去洗个澡,就被他截胡,但是他毕竟是邪体,来上天庭本身已是大忌。耗损不少,但是坚持陈情之后才灰飞。不过听说他画功了得,我颇为喜欢,我已保留他的魂魄,将他轮回,历劫之后来做我的画师!”天帝说到此处颇为开心。 “可是,他的心愿是与青梅竹马葬在一处,你这是否不考虑他的感受?”沈玉又在疑惑道。 “你个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已经将他下一世的情缘定在他未完的心愿上,与他那竹马梅娘偿还了情缘,便回天庭来给我画画!”天帝一提到画,开心的像个孩子。 “多谢!”沈玉嘴角含笑,心中的一方牵挂终于放下。 第五十七章 那就,生生世世(终章) 沈玉带着泓嘉玉去蜀地赴任之前,还要像上天庭交接一下公文程序。 就在他拉着泓嘉玉离开之后,天帝身后的一位小神官,笑眯眯的望着天帝。 “陛下,你对太子殿下可真宽厚!”小神官羡慕的笑。 “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宽厚。凉朝是他命中的劫,我不能帮他避难,我只能看着他顺着这个劫一点点磨练自己,他真心喜欢那女子,那就帮帮他喽!”天帝的脸一瞬间化成凉朝皇帝的样貌,那气息和当初一模一样。 “可殿下他不知道呢?”小神官笑道。 “等他在蜀地有了香火供奉,将来继承我的位置,他就会懂了。”天帝望着上方那天空,笑的极为灿烂。 另一边。 修罗典狱的最底层。 连珂被铁链锁着,像个奴才一样的拖着疲倦的身子在不停的干活,旁边的樱粟公主的恶魂早就解除了封印,凶神恶煞的指挥着他。 “喂,快点,和你说了这个菜太咸了,本宫要吃京都南珍品那家的!”樱粟不悦的将茶盏打翻。 连珂现下早就没了法力,而樱粟却有了一些治他的小法术。只要不听话,便会被对方收拾的体无完肤。 他恨死了当初自己为什么将善魂分离出去,如今善魂已被转入轮回,只剩这个满心恶毒的女人在旁边折磨他。 他甚至又回到了历劫人间,做她驸马,看她耀武扬威的样子。 一想到此处,他真的恨透了上天庭,更恨透了天帝!这个遭老头子,真的坏,居然真正的惩罚压根不是杀死他,而是这种从内心就极度的折磨,并且一折磨就是一百年为期限! “别发呆!本公主和你说话怎么那么费劲。还想不想吃饭了!”樱粟生气的直接变出一道发咒,狠狠的抽了连珂一道鞭子! 打的连珂跪倒在地。 他现在的躯体如同凡人,每天一日三餐不得停歇,伺候不好樱粟就没有饭吃! 他望着自己身上的枷锁,苦笑的比哭还难看! …… 大婚之后,泓嘉玉和沈玉到达蜀地,成为了这一片的神仙。 随着他们经常幻化人形去做不少好事,周围的百姓越来越家喻户晓,便称他们为“恩爱神”,以至于附近来求姻缘的香火非常旺盛。 甚至有的男女,哪怕失恋,也会来恩爱神面前感叹哭泣一番,随着时间久了,大家都越来越喜欢这对神仙,传说,在每月的七夕节,恩爱神他们会现世在人间,和每对求娶姻缘的男男女女们一样,在月下诉说悄悄话。 并且用他们的法力,给所有有心上人的男女加持神力,能够与心爱之人早点相遇。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的功德越来越多。泓嘉玉用自己的功德一点点修复着灵端琴中的那颗残魂。 渐渐地,过了几十年,她攒下的功德已经完整修复好了泓嘉端的七魂六魄。 当年被连珂丢下炼灵池的顾诺残魂,赶上龙潭神元的感应,将那坚贞之心好好保留下来,后来与龙神交谈寻到顾诺的魂魄。 两个人的魂在灵端琴之中彼此滋养了几十年。 泓嘉玉终于将这残魂修复完好无损,准备去一趟轮回大道,将魂灵放入其中。 灵端琴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离开,琴弦轻轻颤抖,泓嘉玉伸手轻轻抚琴以示安慰。 轮回大道的魂灵都匆匆忙忙的进入奈何桥,大家都忙忙碌碌,不再回头。 泓嘉玉伸手弹弦,泓嘉端的魂灵从琴中慢慢出来,望着泓嘉玉,一脸留恋。 “去吧,这是姐姐最后给你的礼物。和顾诺一起,开始你们的生活。”泓嘉玉将两个人的魂放在一起,双手交织。 下一世,你们重新来过,不要背负那些枷锁,不在因为那些身份悬殊悔悟自己的心。 泓嘉端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泓嘉玉,望着身边的男子,她满足的笑了。带着幸福的笑,被顾诺牵着的手,两个人慢慢朝着奈何桥走去。 泓嘉玉望着渐渐离开的两人,眼角带着幸福的泪。 此刻,沈玉刚好现身,替泓嘉玉擦去眼角的泪,温声安慰道,“娘子莫哭,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心愿吗?” “是。大家都能够在一起了,真好。”泓嘉玉心满意足的靠在沈玉的肩上。 “那就,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沈玉伸手轻轻环住爱人,嘴角带着笑。 -全文完- 番外1——灵端弦音,一袭紫衣染尘埃 世人都知道百鸟之音,凤凰为首。泓嘉幼女,灵音端成。 因为我的琴声悠扬动听,宛如天籁,百鸟齐聚的琴弦只由我弹奏,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凤凰的候选人,将来定要母仪天下。 母亲是凉朝皇帝的妹妹,身份尊贵,而自己的夫婿,将来定是凉朝太子表哥那样一般谪仙温润的人物。 我永远记得,十岁那年,母亲得到父皇的准许让她带着我去凉朝探亲,那一年,我终于见到那从未谋面的表哥,沈煜爵。 凉朝真的好大,堪比泓嘉王室的两倍之多,周围的婢女都谦顺恭敬,丝毫不敢怠慢我。毕竟母亲曾是这儿的公主,皇帝舅舅的唯一妹妹。 大家顺着我的样子我都看厌了,一个人走在御花园无聊透顶,盯着那些千篇一律的花朵,我瞅着枝干之间透出的阳光发呆,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过去了一天。 第二天依旧如此,实在无聊之际,我便跑到旁边一个大广场附近,却看见一个小男孩在挥动宝剑,他的样子生的真好看,发带将发丝高高树起,他的眉眼隐隐带着星光般的闪烁,只是他的脸色并不太好,似乎有什么病症,总是挥剑起初一阵子便要停下来歇一歇。 这让我想起姐姐泓嘉玉练剑时那大气不喘的样子,眼前的人,比阿姐,差了些。可他挥剑时的那份坚定的眼神,汗水几乎侵湿了他的衣衫,不想松懈的努力着,让我的心为之一颤。 我探着脑袋与他打了招呼,“你的剑术真好看!” 那男孩听闻我说话,便停下了剑,一副沉稳老练的样子,“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 旁边的护卫似乎晓得我,凑近他的耳边嘀咕了什么,他的眉目稍微缓和,放下剑。缓缓的朝我走来,步伐稳敛,贵气已显。 “你是表妹泓嘉端吧?怎么一个人乱跑,小心走丢了。走吧,我带你去找姑姑。”他的声音很好听,虽是男孩子,却听出了极致的温和。 我伸手递给他一方绢帕,甜甜的笑,“表哥,给你擦擦汗。” 他楞了一会儿,似乎从未有女子给过他这物件,随后接过,温润的回了一句“谢谢。” 随手,他伸手牵住我,“走吧,我带你去找姑姑。宫内太大,你会迷路。” 我欢呼雀跃,并不排斥,他的掌心热热的,还有薄薄的茧。“表哥,你的掌心有茧,和我阿姐一样。” “哦,你阿姐是谁?”他忍不住好奇。 “我阿姐泓嘉玉,她可以一个人用两把剑,并且手心和你一样,有薄薄的茧!” “她厉害吗?”他又问我。 “我觉得你们都很厉害,表哥,我明天还能找你玩吗?”我又问。 “你想来便来吧。”他的声音温润的几乎要将我融化,我从未见过如此温润谦玉的男孩子,心中那份好感的种子早就播下了。 第二天,我又去找表哥玩,他还是在练剑,他的身量已然高出我许多,停歇之时,我忍不住伸手去抚他的剑。 剑光锋利,一不小心就划破了手,我吃痛憋住眼泪,却止不住血珠还是不断汩汩地往外冒。他见状,立刻让宫婢御医给我止血的伤口包扎。 可是我还是想待在他旁边,这诺大的宫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就想跟着表哥。 “哥哥,你听见了吗?那颗树上好像有只小鸟在叫!”我伸出包扎的很肿的指间,指了指前方那颗粗壮的大树。 他朝着我指的方向仔细看去,确实有一只小黄雀,可那只黄雀却像是受伤了一般,它孤独无靠的蜷缩在一旁的鸟窝之上,翅膀上沾着血迹,虚弱却又疼痛的叫唤着。 “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他嘱咐完我,便一个人拿着梯子往上去看,我盯着他的身姿,心里去生出一丝慌乱。 “它受伤了。我们带它去看看御医就好。”他总是佯装一副大人的样子,可是那一次,他下梯子的时候,不知什么病症突发,猛然他的气息凌乱,整个人冒着密密的汗,脚下不小心踩空,落地的时候还是没站稳,跌倒在一旁。 “表哥!”我吓得不得了,连忙去看他,只见他落地的时候,怀中依旧抱着那只受伤的小黄雀,而他的左耳,也因为落地不小心,被旁边的树枝刮伤,破了一道口子。 硬生生的将一副皮肉破开血珠子滴答。我吓得惊慌失措,连忙拿出绣帕给他止血,哭戚戚的问他,“表哥你有没有事啊,我去喊人来!” 却被他拦住,“我……我没事。别喊!”他缓缓的站起来,不顾身上的尘土,将那只小鸟双手捧给我。 “谁也不要说,这是我们的秘密。”说毕只见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用帕子轻轻擦过血渍,不以为意。 “你将小鸟拿去给御医吧,其他的,啥都不要说。”他嘴角带着温和的笑,一点都不以刚才的意外而慌乱,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表哥,你真的没事吗?”我小心翼翼的盯着他的左耳垂,虽然被他擦过血迹,可是还是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无妨。”他的脸那一刻仿佛带着光,我盯着他的样子,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 再后来,那只小黄雀,早已被我们治好,放飞天空。 我才知晓他的名字,沈煜爵,煜,意为照耀、明亮的样子,也指火焰。 诗句“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赋予煜字照耀、光明的字眼,使煜字意蕴更加深厚,很符合父母对于孩子为人正直、品性端正的期望。 我想,舅舅一定希望他阳光积极,却又耀眼如星耀夺目吧。他确实如此,耀眼了我的十岁的年华。 在离开凉朝皇宫的最后两天,我度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宴,那天我穿着最爱的紫色衣裙,母亲牵着我,许多王公贵族都来祝贺我,他们有青年才俊,也有可爱的小公主。 但是我独独在人群之中看见他,表哥一身云纹金丝绣线,玉冠束发,他温润的气息就在人群之中夺目耀眼。 也就是那一天,他亲自送给我一把琴,“听姑姑说表妹爱琴,这灵端声音可媲美上古焦尾,祝妹妹生辰快乐!” 我开心的接过那把灵端琴,琴身青翠如墨,精致却优雅。轻轻拨弦,声音缭绕动人,这是我一生中,最珍爱的礼物。 “谢谢表哥。”就在我欢天喜地的接过,我凑近他的脸看了看,那左耳垂的轮廓已经结疤脱落,却留下了一道疤痕。但是他并不以为意,只是温润的笑。 我想,这就当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吧。 只是没想到,多年之后,让我忆起初见,我早已情根深种,不可遗忘。 时光流转,我十七岁那年,本以为已经崭露头角,可姐姐的泓嘉玉的大胆,武艺绝伦,精妙的轻功和民间那美好的口碑却远远不及。 我本以为我已经足够好,谁料那年凉朝太子求泓嘉王室公主画像,心心念念特意去探听,却一头凉水冲洗而下。 “陛下,凉朝太子想要一副嫡公主泓嘉玉的画像。”那使臣说的委婉却又极为诚恳。 “太子为何要我长女画像,莫不是?”父皇似乎心领神会。 “太子殿下听闻民间对嫡公主评价颇高,可无缘得见,想请陛下赐画一睹容颜,像我朝皇帝请旨联姻!” “画像可给,但是联姻还得考虑考虑!”父皇并未一口回绝,但是又给了画,言语之中似在矛盾犹豫徘徊。 我在一旁角落听得真切,那一天,只觉得头脑发麻,难道表哥,要娶的人,是姐姐吗? 内心的嫉妒如潮水一般宣泄,再也控制不住。我跑回母亲寝宫,悄声和她陈述心事,求母亲劝劝父皇,为自己力挽狂澜,拦截这场婚事。 可是娘亲却说太子不像长命之相。她这侄子生来羸弱。没准嫁过去几年就会守寡,还得折腾回来在改嫁,自己的端儿如此优秀,将来近的高门显贵,一生太平的好。 可是……可是,我没有告诉母亲,我喜欢表哥,哪怕嫁给他真的会守寡,也是乐意的。 甚至从未有过一次阻止,那场如我所料的婚事真的来了。 凉朝真的送来了聘礼,求娶嫡长女泓嘉玉。 那一刻,我那么羡慕泓嘉玉。甚至,希望自己就是泓嘉玉。 我捡起那剑,想学着泓嘉玉挥出那恢弘的剑气,可是力气压根没有那么强大,光是举剑已经那般沉重。 那夜,我抱着表哥送的灵端琴,低声啜泣流泪。 我永远成不了泓嘉玉,我是泓嘉端,是那百鸟之音。 婚期按理在泓嘉玉十八岁之后举行。一年之后,泓嘉玉就会嫁入凉朝,可是却在一年之期到来的前三月传来太子沈煜爵薨逝的消息。 当时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我感觉心都被震裂开来,但是悲戚之中,我却又有一丝莫名的辛酸喜悦,泓嘉玉终究没有成为太子妃,她没有母仪天下。 那一刻,我惊悚于自己的心里,我怎么会这么想,她可是我的阿姐,可是我居然已经嫉妒如此,对,就是嫉妒。我嫉妒她拥有表哥的爱,原本以为,自己能拥有那凤凰之位,母仪天下。可是终究这一切,都是我想而已。 心心念念的表哥,就此陨落。甚至都未来得及见他一面,那一夜,弹了一宿的琴,指间发麻,几乎要将手指割裂开,最终,一滴滴血珠染红了琴弦。 我的泪如潮水蹦泻而出,月光挥洒之下,却只在镜中看见了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憔悴难看。 原来情殇是这样的,心似乎已经空缺了一大半。 顾诺那夜在殿外守了一宿,他静静的伫立在那,默不作声,但是我知道,他都晓得。 那场兵变来的太突然,甚至,还没缓过气。 泓嘉玉赶到宫门大殿的时候,王朝已经乱作一团,煞气死寂,我第一次感觉这个皇姐是用一腔热血,可是还是输了。 周围的人都再跑,疯狂的哭喊,烟火迷乱了眼睛,我几乎来不及哭,就已跌落。 阿姐败了,杀敌上千,一个女子已经可为战神,可是她还是死了,就死在泓嘉宫殿的大门,万箭穿心,就连跪的时候,她都没有硬生生的倒下,手中的长剑屹立矗立不倒。 可是噩梦马上就来了,女眷们逃难的逃难,哭喊的哭喊,甚至半路就血溅三尺。我抱着 抱着灵端逃窜,可是最终却还是没能逃出魔掌。 顾诺已经身负重伤,他奄奄一息,甚至剑都不在拿的起,却还是让我快走。我的眼泪已经不值一提,内心从未有过如此恐惧和绝望,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 这一刻,生的美貌,在这国破乱世,犹如一朵牡丹跌入泥间。 那贪婪的护卫士兵抓住了我,打掉我准备自剜的剑,拍落了我的琴,狠狠的撕裂了衣裙。 那一夜,永远不敢回忆,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侮辱。自尊,骄傲,所有的尊贵,被狠狠的踩在脚下。 那一夜,泪水流干成血,母妃上吊自尽,皇姐守卫宫门战死万箭穿心,心爱的表哥却早早去世。 这世间,就算琴音高超,可是却也是一道哀奏。 无数泓嘉王室女眷惨死,将士死寂,那血流成河的怨灵,无数的爬入我的灵魂,好恨,好恨,为什么!自己要遭受如此对待! 那一刻,仿佛复活了,我吸进了无数的怨灵,抱起灵端,布满泥沉的指间,轻轻一奏,那琴音威力四射,琴音发出悠悠的悲音,一根琴弦而过,那些外来者,人头落地。 报仇的快感压根没让自己更快乐。 我看着自己已经凌乱的发,和散落的衣服,那具曾经是自己的尸体如今已经血气弥漫。死寂无声,她的钗环摔碎成段。 犹如一只踏入泥沼的玫瑰,从此凋零。 原来我已经死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去到那下界地狱,无法进入轮回。 也不想轮回,这世间太苦。吸了成千的怨灵,在鬼界有了新的尊号,灵王端。 鬼界只见她一袭紫色衣裙,虽容貌倾城,但是琴音可怖,那灵端古琴,便是最好的武器。 番外2 恩爱神的日常 1.多余的沈泓 蜀地近日连绵细雨,雨丝淅淅沥沥,甚至将神仙庙宇门前的那些花都浇了个透。 泓嘉玉伸手准备将那些淋湿的花移到庙内,雨并未停下,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娘亲,你抬得动吗?我帮你好吧。”旁边的少年模样颇有沈玉当年的气息,甚至骨子里也有一副守护的意思,只是那双眸子,像极了泓嘉玉。 少年英气,还有一些小大人的成熟。 “哈哈哈……行啊,那你帮我把这些,全部都抬进去。”泓嘉玉毫不留情,缓缓起身。指了指庙旁的所有花盆,足足有十盆! “对了,不准用法术,自己抬!”泓嘉玉咧嘴一笑,跑到大树下蹲着捣鼓花泥去了。 “阿玉怎么在这玩泥巴,小心着凉。”沈玉不知何时回来的,居然化出一把油纸伞打在泓嘉玉的头上,修长的身姿更显几分清朗气息。 “爹,你怎么就知道管娘,我也在淋雨,我还要抬花!”少年瞅着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老爹,嘴角撇的老高。 “你那身板结实的很,淋点雨无妨。”沈玉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望着泓嘉玉更是极为疼惜,弯腰给妻打好伞,蹲着身子将伞侧斜,笑意涟涟的看着对方捣鼓花泥。 沈泓搬弄着花盆,前前后后共有十几盆。将盆全数放入有遮挡的庙门旁,额头也冒出细细的汗。 他转身去看,只见父母衣色一白一红,两个人在雨下捣鼓的花泥之中,种出一颗嫩嫩的小芽。 而那雨依旧大,只见爹爹沈玉那张脸,温柔的笑着,那眼中,除了娘亲,再无其他。 仰天长叹一声,果然自己是个多余的。 2.送琴 离泓嘉端转身年岁已有几哉,泓嘉玉掐算着日子,准备将琴投放人间,放在泓嘉端必经之路过的店铺上。 这天,她去送琴,已通告店家,琴只赠有缘人。 转生之后的泓嘉端早已更名欢喜,是梁老爷家的千金小姐,名叫梁弦。 泓嘉玉换了一身打扮,容貌也用面纱遮了,她轻轻抚着灵端琴,琴似乎有感应,原来的主人便会路过店铺。 掐算好每一步,就在泓嘉玉正欲将琴拿出的时候,突然被门外的热闹扰了计划。 细看,只见顾诺的转生,秦公子不小心碰撞了梁小姐。 “你这家伙,好生无礼,走路都不看人的!”梁小姐口气不小,对着那秦公子便是一阵好骂! “抱歉抱歉,是我莽撞了差点误伤小姐。对不起对不起!”秦公子颇为有礼。 “哼,讨厌鬼!”梁弦小声嘀咕着,整理了衣裙,缓缓踏入琴行。 泓嘉玉望着自己妹妹这个样子,哭笑不得。 原来人的性格真的是刻在骨子里,哪怕隔着百年,也还是不会改变,看着路数,是个欢喜冤家。 顺着计划,泓嘉玉将灵端琴缓缓抱出,将那琴放置在琴行最高处。 梁弦一眼便盯上了,立刻靠近泓嘉玉细问,“姑娘,你这琴不错,不知可愿出价!” “此琴只赠有缘人。不要钱。”泓嘉玉嘴角带着柔和的笑,哪怕隔着面纱,再见泓嘉端这张脸,泓嘉玉的内心还是浮起一丝回忆。 如今的她,年方十七,正是最好的年纪。往事如烟,如今她生活的很好,这便是最大的幸福。 “不知姑娘所言的有缘人是谁?”梁弦细心又问。 “既然姑娘如此喜欢,不如姑娘送我一个贴身之物,我愿拿琴交换。”泓嘉玉笑道。 “贴身之物……”梁弦想了想,拿出头上的一根玉钗,递给对方。“这阑珊暖玉钗是我父亲在我生辰给我定做的,我颇喜欢,算我的贴身物件,你看这行不行。” “可以。”泓嘉玉接过那支玉钗,将琴递给梁弦。 梁弦一获得爱琴,爱不释手,甚至轻轻拨弄琴弦的时候,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可是却不知从哪儿来。 正当她抬首再次感谢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早已不见人影。 “姑娘……咦……人呢?”梁弦抱着琴,环顾四周还是没看见泓嘉玉的身影。 远处,泓嘉玉走近一家客栈落座,而沈玉早已点好一桌清爽小菜,“送完了?” “嗯,给她了。”泓嘉玉拿出那支玉钗仔细看,这支钗像是泓嘉端喜欢的样式。她一直喜欢这种款式精巧的物件。 “如今这样,很好。”沈玉安慰道。 “我还看见顾诺了,她们两个终是碰面了,这样也好,到时候应该也会有自己的姻缘。”泓嘉玉望着那钗,笑的更甚。 “好好好,娘子高兴便好,难得泓儿被天帝召去修习,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心的吃个菜,二人世界快乐一下?”沈玉小心翼翼的试探,近乎宠溺的口吻。 “儿子这么听,会不会难受呢?”泓嘉玉笑回。 “没关系,他需要成长!”说毕,沈玉夹起碗中的一颗脆丸子,放入泓嘉玉的盏中。 而江南烟雨的雾气弥漫之中,两人的身影极为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