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庆余年开始新的人生》 第一章 棠平 庆国东面,澹州城。 风和日丽。 城西的司南伯爵府的后门处,一群小孩沿着石阶密密麻麻的围成一圈。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年龄约摸只有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小男孩名叫范闲,正是他身后司南伯爵府里的小少爷。 范闲此时正老气横秋的讲着故事,讲到精彩处小小胳膊还连比带划。 范闲却没注意到围着他的小孩中,有个和他一般岁数的小孩注视他的眼神极为复杂。 这个小孩眉目长得没有范闲那么漂亮,但也白白净净很是清秀。 这小孩刻意的站在角落里,小伙伴们此刻都认真听着范闲讲故事,正好没人关注这眼神复杂的小小人儿。 “哎!庆国,澹州,范闲。” 小孩微微的叹了口气,看着人群里那漂亮到过份的小范闲,再结合脑海里地记忆他终于是确认了,自己穿越到庆余年世界的事实。 ………… 小孩名叫棠平,前世是个没什么故事可以讲的普通农民工,早早辍学在工地里学做水电工,平时爱好看看小说,三十岁了还没什么成就。 昨天工地收工早,喝了点酒然后躺床上,拿着手机在盗版网站二刷庆余年,然后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小孩了。 穿越棠平不陌生,起点里天天上演着,可这稀里糊涂的轮到他自己,却是有些让他感到诧异。 前世到了三十岁父母已故,他倒没什么可以留恋的,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他也很快就适应下来。 结合脑海的记忆他知道了,这一世他的名字还是叫棠平,母亲生他时就难产去世了,父亲是个小小军官前段时间不知怎么受伤了也随他母亲去了。 棠平的父亲去世前遣散府里的佣人,只留下一个老嬷嬷照顾棠平,这老嬷嬷是棠平母亲的姨妈,不知道怎么的一生没有嫁人,前半生照顾棠平的母亲,现在又要照顾他,也是够辛苦的了。 ………… “少爷!你又到哪儿去了?” 就在棠平恍神时,司南伯爵府里传出一声极为愤怒的声音。 这声音打断了棠平的思绪,把他的注意力拉回当前。 看着眼前一群孩子学范闲比中指,还有模有样的“嘁!”了一声,然后笑嘻嘻地散了。 棠平也是随着人群散去,他会来这里听范闲讲故事是个意外。 早上他刚发现自己穿越,他虽然没有恐慌和不适应,但怕被家里的姨婆发现点什么,所以匆匆吃了早点,就照着记忆里的样子出来瞎转悠。 不知道怎么就逛到司南伯爵府这边,看到有一群小孩在听一个小小孩讲故事,他也好奇就凑个热闹,然后根据瞎逛时那些听闻和眼前看到的,他才后知后觉的确认了自己穿越到庆余年世界。 了解现在的处境棠平也就没了在外面瞎逛的心思,一转头就往家里跑去。 棠平家离司南伯爵府也不远,他父亲大小是个军官,在别的地方可能不怎么样,但在澹州城这边也算个人物了。 棠平这便宜父亲给他在城东这留下一座两进的小院,城外还有一百七十多亩良田,家底可以说殷实,只要不败家他这辈子绝对可以活得轻松自在。 ………… “姨婆,我回来了。” 人还没进门就学着小孩的样子,冲着院里开始大叫一声。 院子里一位五十岁左右面容慈祥的老夫人,正和一群七个小孩说着什么,听到棠平的声音老夫人脸色更加和善了。 “哎呦!平儿慢点,可别摔着了。” 老夫人转头看向门口那快速跑进来得小小身影,双眼里充满怜爱笑着道: “毛毛躁躁也没个安生,平儿你今天又去哪儿耍了。” 棠平却是没关注其它,进了院子就跑到老妇人身边,一把抱着老夫人的腿,仰头看着老夫人还晃了晃身子撒娇道: “姨婆,我刚刚到司南伯爵府那听范闲少爷讲故事呢,好多人在那很是热闹。” “好了,好了,再晃下去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受不了。” 伸手在棠平的脑袋上轻抚着,老妇人嘴上说着身子骨受不了,但却颇为享受这种温馨。 她这辈子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嫁人,一直跟着侄女生活。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侄女和侄女婿先后逝去,只留下个小小人儿和她相依为命。 前身就是眼前这个老夫人一手带的,所以感情自不必说,这撒娇的样子是棠平根据记忆里的样子故意而为之。 所以听了老夫人的话,棠平又故作不依的晃了一下才放开抱着老夫人的手。 “姨婆,他(她)们是谁?” 其实刚进院子棠平就发现这几个小孩了,不过为了不被老夫人发现什么异常故意视而不见罢了。 “他们是我给府里买回来的,你父亲怕你受委屈把府里的佣人全部遣散了,我今早去伢行挑了几个。” 老夫人自己年岁大了,要照顾棠平又要打理家里和田庄那边,没几个可以使唤的人确实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会棠平也正面打量这群小孩,四个小女孩差不多六七岁的样子三男孩八九岁左右。 女孩是两对双胞胎看着是安静、活泼、可爱各不相同,可能还小没长开样貌只能算是普通,男孩都是那种看着憨憨的样子。 “少爷!” 几个小孩见棠平打量他们,很是乖巧的打招呼,他们从小就被卖到大户人家里干活,这主家出事了他们又被伢行给转卖到这,规矩什么的他们早就懂了。 “平儿,以后这几个丫头就专门服侍你了。” 老妇人看着棠平,手指往那两对双胞胎点了点说道。 “都听姨婆的,父亲说过以后只有姨婆您可以依靠了,要听姨婆的安排。” 棠平对这个倒也不纠结,他前世就是普通人,所以那种有人服侍的生活他没尝试过,所以也不会有特别期待。 “真是姨婆的乖孩子。” 棠平无意的话也触动老夫人内心的柔软,抚在棠平头上的手更柔和了。 越发的心疼起眼前这小小人儿,她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这小小人儿成家。 第二章 金手指 “平儿,以后她们都是跟着你的,要不就由你来给他们新取个名字吧!” 或许是想转移自己的思绪,老夫人突然开口要棠平来给这些新人取名。 老夫人的这个突发奇想,让得棠平心跳猛然加速,要不是看到老夫人眼里的慈爱未变,他都怀疑自己雀占鸠巢的事是不是被发现了,不然怎会让一个五岁孩童给人起名的。 “姨婆真的可以吗?平儿跟先生学习时间尚短,不合适吧!” 棠平有些为难,自己没有取名天赋这一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无妨待日后若是觉得不好,平儿学有所成时给他们重新起一个便是。” 老夫人可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这些孩子被她买回来,能给他们赐名是他们的福分。 棠平一愣,他这才想起自己穿越到了封建社会,别说取名了就是眼前这几个小孩生死也是他说的算。 “那平儿听姨婆的就是,要是取得不好,姨婆可不能笑话平儿。” 听了老夫人的话,棠平学着记忆里的样子对老夫人弯腰施一礼。 不过一下要取七个名字,棠平也是有点为难,好听的名字自己没那水平,太随便的自己又觉得不合适,毕竟名字可能是要叫一辈子的。 想了想棠平才开口道: “我把想好的名字说出来让她们自己选,姨婆您看这样可以吗?” “可!” 对棠平的意见,老夫人自是不会反驳。 “棠冰、棠清、棠玉、棠洁、棠伯山、棠仲山、棠叔山,少爷我刚取的七个名字,你们自己选,考虑下要选哪个合适。” 棠平对着七个小孩,把想好的名字一一道出。 “多谢老夫人、少爷恩赐” 七人齐刷刷的向棠平和老夫人跪拜施礼,这赐名还好赐姓在这封建社会可不算小事。 七人忽然行了大礼,棠平都楞一下不知这是为什么。 “起来吧,少爷仁厚你们当要全心为少爷尽忠才是,按少爷说的你们选好了吗?” 老夫人对这些事习以为常,她只是没想到棠平会赐姓给他们,不过如今府里只有他们几个倒也不是不可以。 “是,我等定尊老夫人命,不负老夫人和少爷恩赐。” 七人又叩头一拜才起身。 七人中性格比较沉稳的女孩选了棠冰这个姓名,而后分别是比较内敛的选了棠清、安静的选了棠玉、活泼的选了棠洁,男孩按岁数大小分别选了棠伯山、棠仲山和棠叔山。 “往后清儿、玉儿负责少爷的起居,冰儿、洁儿负责伺候少爷读书和日常,伯山你负责采买和膳食,仲山、叔山你们看家” 老夫人给他们安排好活计,就让他们各自去忙了。 ………… “平儿以后你认真的跟先生读书学习,姨婆时常要去城外田庄照看,不能常伴于你身边,你要快快成长才是。” 老妇人拉着棠平的手边走边说,棠平父亲知道他一撒手老妇人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怕棠平年幼被欺所以遣散府里全部佣人重新安排。 “姨婆放心,平儿知晓。” 跟随老夫人回到堂屋,陪老夫人聊了一会,就告退准备回房休息。 回到后院就看到棠冰、棠清两姐妹站在他卧房门口,一丝不苟的样子。 “你们不必在这守着,你们今天刚来先去收拾自己的居所,然后去老夫人那熟悉一下府里的环境。” 棠平对着她们摆了摆手,然后径直走进屋里也不去管她们。 “是,奴婢这就去” 两女孩微微一礼也就退去,她们对这里确实还有很多不熟悉的,能有时间来适应新环境是再好不过了。 ………… 躺在床上的棠平此时心里也不平静,虽然对于穿越他没什么抵触,但是在陌生的世界里该怎么生存他心里也茫然。 这庆余年世界是有武功和法术的,虽然都有上限,但那也是很让人向往的。 他前世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技能,再说这世界还有另外两个‘穿越者’存在,他在没能力自保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可不是范闲有个‘穿越者’娘亲给他铺路,这个世界的人可不傻,一个个的都是老阴谋家了,以他的智商和经验肯定玩不过这些人。 所以得苟住了,然后看看能不能凭借前世那信息大爆炸所带来的见识,在这个世界潇洒的活一辈子。 棠平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他知道这世界很精彩,更知道这世界很危险。 他努力想着前世庆余年那本小说里的情节,想试试能不能靠着先知找机缘。 棠平慢慢失望了,根本没有机缘无从下手呀! “哎!看来只能求个平安富贵的过一生了,当官没有实力棠平可不敢想,庆国朝堂可不安全。” 棠平很是抓狂的挠了挠头难道,明知道有武功、法术自己却只能干看着。 “艹” 都穿越到这快一天时间了,父母也祭天为什么金手指还没出现呢? 不会是两世都叫棠平就真的只能‘躺平’了吧。 就在棠平都绝望到快放弃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既熟悉又陌生的咳嗽声: “咳、咳” 棠平也不知道多少年没听到这只胖企鹅的咳嗽声了,一下都没反应过来,差点以为房间里进贼了。 杂乱念头是一闪而过,他还没搞清楚是幻听了还是其他什么状况。 眼前就出现一个光幕,一只熟悉的小企鹅图像在那光幕上一闪一闪的。 “这、这…” 棠平猛的从床上坐直身体,真的是太惊喜了。 “呼、呼…” 长长的吐了两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胖企鹅的出现就意味着自己这重新开始的人生必定会精彩绝伦。 棠平前世今生都不是那种想平平淡淡活着的人,只是以前他没能力也没机会去尝试,谁不想说走就走的旅行,谁不想每天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全凭心意。 思绪渐渐平静下来,棠平看着眼前没有消失的光幕,抬手伸指就往那闪烁的胖企鹅点去,可是让他意外的是手指直接就穿过光幕,并没有操作成功。 “触摸不行吗?难道是意念操作?” 想到就试试。 “果然。” 随着棠平念头一动胖企鹅就不再闪烁,光幕也刷新出一条条消息。 “企鹅集团为了提升会员客户的穿越体验,每年会准时为会员客户送上生日礼包和周年礼包” “企鹅集团将遵守诸天万界规则,礼包仅提供符合世界运行规则的物品。” “企鹅集团将为首次充值购买会员的客户提供优惠活动(根据客户年龄首次成功购买会员,您将获得企鹅集团免费赠送的八个礼包)” “企鹅集团会员费用为每月十两白银,可选月付(自动续费)、季付(二十八两)、年付(一百零八两)” ………… 第三章 初步规划 眼前光幕上刷新的一条条信息,让棠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果然诸天万界的企鹅都是只认钱,只要有钱企鹅是真能让人身心愉悦的变强。” 虽然忍不住的吐槽起自己的金手指,但棠平身体可没闲着,在房间一阵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些碎银子。 把银子放到桌上,棠平都没心思去管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此刻的他眼里只有这个关乎未来的金手指。 盯着桌上一小堆的碎银子,不知道这是多少两,所以棠平试着在光幕上选择了月付(自动续费)这个选项。 刚一做出选择,光幕就分出一道光向桌上的银子刷去,眨眼间桌上那一小堆的碎银子就只剩三小块了。 “成功充值。” 看到光幕上又刷新了这一条简单的信息和九个礼盒图像(穿越日为生日礼包发放日),然后小企鹅图标也不再闪烁。 没犹豫棠平直接选择开礼盒,反正自己这个金手指一点也不智能,已经给出礼盒了,他相信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办法也无法改变里面的东西,所以那什么时候开都一样。 “恭喜您获得小无相功。” “恭喜您获得天山六阳掌(生死符)。” “恭喜您获得天山折梅手。” “恭喜您获得枣红马(郭靖的汗血宝马,温馨提示取出就无法收回请在合适地点取出)。” “恭喜您获得凌波微步” “恭喜您获得养吾剑、希夷剑、夺命连环三仙剑。” “恭喜您获得混元功。” “恭喜您获得五虎断门刀。” “恭喜您获得君子剑(出自神雕世界,温馨提示取出就无法收回)。” “尊敬的企鹅会员礼包已发放完毕,下个礼包为周年礼包,将准时发放请您保持关注。” 一瞬间棠平脑海里多出许多信息,这些信息很神奇的出现,像是刻在他的大脑里无比清晰。 缓了一会终于适应了,虽然不痛不痒可脑海里多出这么多知识,就有种用语言都很难形容出来的感觉。 ………… “难道是钱不够吗?为何这些武功还得我亲自修行呀!不应该是直接满级吗?” 棠平神情说不出的喜悦,可嘴上嘟囔的话就很欠揍。 接收完来自‘企鹅集团’的礼包,棠平也搞清楚状况了,这些知识类的礼包只会一股脑的往他脑海里塞,具体如何学会和使用就得靠他自己,物品类的只要取出后就无法收回,果然这个不知算不算系统的金手指就很低级。 也不怪棠平会这般吐槽,跟起点‘穿越者’同行的金手指比,自己这个真就像个一点零版本的。 虽然有了修行的武功秘籍,但这回棠平却强行按耐住自己那不安分的心,没有马上付出行动,而是准备把‘金手指’给整明白咯。 ………… “收。” 棠平心念一动关闭光幕,果然光幕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接着他又唤出光幕仔细观察。 光幕上的图标没有变化,企鹅,马(可取出)和剑(可取出)三样都在。 “光幕是否显现可以随自己心意控制,除了可以开礼包没有其他功能。” 各种方法试验几次,棠平也就放心了,自己这个一点零版本的‘系统’只会收钱换礼包,不会发各种奇怪任务等... 虽然功能简单了点,却很符合棠平的心意,要知道像起点里的很多‘同行’就是被系统任务支配着,那种生活棠平可不想体会。 前世父亲告诫棠平,做人要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要了解自己有多大能力,就能明白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在得知自己所穿越的是庆余年这个世界时,棠平心里对自己未来的人生路,就有了个大概想法。 如果没有‘金手指’棠平仍然会对武功、法术这些有想法,但他不会去为这些冒险。 对于这个世界是否会跟庆余年的情节一样,棠平真心不在乎,有机会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当然得先紧着自己,当然如果在能保证自己绝对安全的话他也不介意做个搅局者。 现在有了‘金手指’提供的这些武功秘籍,棠平觉得自己得好好谋划一番,毕竟以他现在的条件足够支撑起他那不大的野心了。 棠平就是个俗人,到了这种有武功、法术的封建社会,就要掌握足够的力量才能安心。 ………… “呼…还是得找纸笔来做规划,脑海里想法太多一下都理不清。” 用手轻拍了拍额头,棠平起身找纸笔顺便也把刚刚因为找钱翻乱的房间给整理一下。 趁整理房间的空挡也放松放松自己的大脑,‘金手指’的出现让棠平有种突然力量暴涨心境不足的感觉,明明想对以后的人生好好谋划一番,可是脑海里却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忙忙碌碌一刻钟,刚调整好心态的棠平拿着笔纸回到桌旁坐下开始写了起来。 一:根据目前所掌握的功法秘籍,先自己修炼一段时间,拥有一定力量后再利用功法秘籍培养一些手下。 二:目前得想办法找个能赚钱且不太会招人眼红的门路,弱小时得苟住,等拥有力量才能做那些会招人妒忌的行当。 三:儋州靠海得找个海岛作为自己的基地,自己想建立的是有武力的组织,在庆国很容易被监察院盯上。 以这三条为前提,又写写画画的好一会,棠平才放下笔来。 不是想法不够,而是人生规划这东西有大概方向就可以了,具体的发展得根据现实实事求是的调整。 伸手拿起写满字迹的纸张对着未干墨迹吹了吹,棠平对于刚刚整理的想法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玩阴谋诡计自己现在没经验,可是只要自己按计划一步一脚印去做,等发育完成有了横推一切的力量,那以后自己就不惧怕别人的阴谋算计,那时自己就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想做的事了。 第四章 修炼 “少爷、少爷时间不早了,老夫人在餐厅等您过去一起用餐呢。” 门口棠冰小心翼翼的呼唤着,还不清楚新主子脾性的她可不敢有半点马虎。 “哦!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认真做事时总是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感觉也没过一会就到晚饭时间了,简单的整理下着装,小心的藏好记录了自己想法的纸张,棠平就出门和棠冰一起往餐厅走去。 “冰儿你们几个是否已经安顿好了?如有什么不妥之处可以提出来,我让姨婆帮你解决,你们以后就是棠府的人了,无后顾之忧才能更好为府里做事。” 路上棠平对着新来的小丫鬟出声询问,他虽然没当过领导,但这种拉拢人心的的谈话他还是懂一点的。 “回少爷话,老夫人早已安排妥当,奴婢几人已然心满意足不敢有其它非分之想。” 对于新主子如此贴心的询问,棠冰很不习惯,别看年纪不大她们都是经过训练的,大户人家的规矩她们早已习惯。 “嗯!姨婆她老人家既然已经给你们安排妥当,那我便不再多问,但你们要记住你们现在都是棠府的人做什么事都不能有损府里的利益,只有棠府安稳兴旺你们的日子才会过得更好。” 棠府是个两进的院子也就一亩地大小,没说几句话的功夫穿过后院花园就到前院餐厅门口,棠冰一边听着主子的嘱咐,一边往门口右侧站定低头回话: “是,奴婢知晓。” ………… 餐厅里老夫人早已在主位入座,桌上的吃食也已经摆放整齐,很精致的四菜一汤。 “平儿饿坏了吧!快来坐下用饭。” 见棠平从门口进来也不等棠平开口,老夫人就抢先出声招呼他坐下吃饭。 人少就没那么多规矩,再说以老夫人这般岁数对于规矩礼数早已看开,她现在关心在乎的只有棠平。 “是” 棠平自然明白老人家的心思,他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对着老人家乖巧的笑了笑,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开始和老人家温馨的享受起晚餐。 一老一少饭量都不大,晚餐的时间也就不长,吃饱喝足后就让丫鬟过来收拾餐桌。 棠平则是起身小心的搀扶着老妇人往后院小花园走去,准备饭后活动活动。 ………… “明日便让朱先生继续来府上教学吧,还有平儿想学习琴、棋、画和武艺,姨婆可以帮平儿寻来几个老师吗?” 正小心搀扶老夫人走动的棠平忽然出声询问。 老人家听见棠平的话颇感诧异,自己那侄女婿前不久才身故,怕这孩子接受不了,这段时间也没让教书先生来上课,没想这孩子竟主动要学习。 有些犹豫她不想让小家伙这个年纪的学习太过于辛苦,但想了想老妇人还是不愿意驳了小家伙的心意便开口道: “你父母留下的家底也算殷实,只要平儿能够吃得了苦,姨婆明儿就去物色几个,花费些钱财定能请回来。” “只是人的精力有限,最怕贪多嚼不烂。这样,明日开始你就继续跟朱先生读书习字,姨婆再去寻个可靠且会武艺的人来府上当门客,顺便让他教授你武艺,至于其它几样过两年再学如何?” 老人家这般通情达理好说话,原本棠平怕她老人家不同意,还准备颇多说辞准备说服她,没成想却是做了无用功。 挠了挠后脑勺,棠平有些尴尬的笑了下道: “还是姨婆您想得周全,是平儿思虑不周太过于心急了。” 老人慈爱的抬手摸了摸棠平的脑袋,她怎么忍心责怪自己这相依为命的小家伙呢。 在她看来小家伙想要学习不是坏事,急于求成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罢了。 “小小年纪就知努力学习,乖孩子姨婆对你未来会有何成就很是期待呢。” “平儿不小已经懂事了,平儿会快快长大好好孝顺姨婆,定会让您不必每日为了生计操劳。” 这个世界和穿越前的历史书上的古代一样,没有发达的科技和文娱,所以天黑后人们都习惯早早回房休息。 棠平陪着老人家在院子里呆的时间不长,就各自回房洗漱准备休息了。 回到房间里,两世为人的棠平第一次体验被人伺候着洗漱,当然现在小胳膊小腿的棠平,被小丫鬟伺候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会在心里默默感慨一句‘还是老天爷心疼咱’。 洗漱完毕棠平就打发走伺候他的棠清、棠玉两姐妹,让她们退下去休息。 看着两个小丫鬟退出房间掩上房门,他就迫不及待的准备修炼了,中午得到功法能忍耐到现在才准备尝试修炼,棠平已经算很有定力了。 在床上照着脑海里小无相功的修行要求调整坐姿、呼吸的节奏,心神开始放松,渐渐地那初学打坐的不适感也不再那么强烈。 随着时间推移慢慢适应了这奇特的坐姿和呼吸吐纳,不再需要刻意的维持节奏时,棠平感觉自己浑身暖暖的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虽说棠平这个‘金手指企鹅’段位有些低,但还是保持‘金手指企鹅’的特性,给了钱服务绝对不含糊。 就像棠平获得的这些武功秘籍一样,如果没人教绝大部分人就算秘籍在手也不懂从何练起。 而‘金手指企鹅’灌输给棠平的这些记忆是包含修炼经验的,棠平只要照着这些经验去修行就不会有危险。 小无相功讲究清净无为、神游太虚,以锻炼手少阴心经为主做到心脉血气相连。 棠平一开始是做不到清净无为,神游太虚的,毕竟来自信息大爆炸的世界,有多少人能清净无为呢? 不过随着他按记忆中的要求修炼,在习惯了呼吸吐纳的节奏后,他的心神慢慢的清明,不知不觉间就进入清净无为、神游太虚地境界。 说来奇怪按道理他第一次修炼,没人指点他应该是不懂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的。 但根据记忆按部就班的做了,他自然而然的就懂了,仿佛天生他就知道修炼就是这样子没有理由,这种感觉就很不讲理、很霸道。 第五章 日常准备 “喔、喔、喔……” 不知过了多久从远处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棠平被这声音惊醒,从忘我的修炼中回神。 回过神来棠平没有马上收功,而是静心体会着修炼一夜后身体有何变化。 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精神也没有熬夜后的疲累感,丹田处有微弱的气感,没察觉有什么不妥,棠平这才放心的缓缓收功。 “这感觉真好!” 起身下床简单的活动活动身体,这种精神奕奕、充满活力的感觉让棠平由衷的感叹一句。 初次修炼一个晚上就有这样的效果,很难让人不觉兴奋。 修炼有成果带来的兴奋劲平复后,棠平才记起庆余年这个世界,大家之所以能修炼武功、法术这些,是因为这个世界充满了核辐射。 不过也只是稍微想了一下,棠平就不再为这些小事纠结了,不管自己修炼出来的是内功还是核辐射对他来说都不是坏事,反正也没见那些修炼出核辐射的高手有什么危险。 离天色大亮还段时间,棠平却不打算去睡个回笼觉,他现在精神这么好回床上躺着也肯定睡不着,这样浪费时间还不如试试练习一下凌波微步。 凌波微步这门轻功步法,是以易经八八六十四卦为基础,按特定顺序踏着卦象方位行进,这门轻功步法精妙异常使用时与内力息息相关,是以动功辅以修习内功。 好在房间够大有足够的空间让棠平练习,他按易经卦象的顺序每走一圈,内力也会自行运行一周天。 “逍遥派的祖师爷绝对是个讲究人,这些武功估计也都是为了装十三所创,威力无穷不说用起来还轻灵飘逸、闲雅清隽。” 一直以来棠平都有幻想过自己,能像小说里的主角一样武功高强、眉目清秀、长身玉立、翰逸神飞、裙屐风流、清华绝俗、朗若流星、闲雅潇洒、温文尔雅,让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能夸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前世不管是样貌还是内在的修养都没能让棠平满意,现在老天心疼他给了好看的皮囊,那内在的修养他会努力提升。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他这辈子要做到内外兼修,就算是打架他也得漂漂亮亮的。 ……………… 人只要有了梦想且愿意为实现梦想去付出实践,这样的人每天都会过得无比充实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光阴流转,岁月飞逝。 此时距棠平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就在刚才朱先生对他说已经无法在学业上给他指点,往后他就不准备再来棠府教学了。 劝说挽留无果后在棠平的陪同下,一起到账房那结了工钱,朱先生就匆匆离开了。 朱先生头也不回往前走,背影看着有些落寞,站在大门口恭恭敬敬弯腰行礼为朱先生送别,棠平大声道: “恭送朱先生。” 虽然心里也不是滋味,棠平很想跟朱先生说不是他学问不精而是他自己开挂了。 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启蒙老师心里的落寞,棠平多多少少能够理解,朱先生已经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还只是个秀才,而四个月的时间棠平就让他教无可教。 几十年时间潜心研读,还抵不过一个五岁童儿几个月的学习,其心里的个中滋味的确无法言说。 前世文化程度不够,现在有条件重新来过棠平格外认真,加之这个世界的文字和棠平前世的文字是一样的,所以学起来也就格外的快。 这个美丽的误会打击到朱先生,让棠平多少有些不忍,不过他也没办法解释,只能在结算工钱时多给点以做补偿。 “朱先生已经走远了。” 看着自家少爷还望着朱先生离去的方向愣愣出神,仲山忍不住出言提醒,他以为少爷还小适应不了离别,又开口劝了一句:“少爷可是舍不得先生,其实先生住得不远,少爷若是想念先生也可以常去先生家里看看。” “我没事,仲山你先去忙你的下午记得来书房,少爷我接着教你们识字。” 自己只是在那感慨一会见他误会,棠平也不多做解释,反正有时候误会也不是什么坏事。 对着仲山轻声嘱咐他下午要继续学习识字,棠平就径直往后院走回去,也不去管仲山是否听清楚。 这几个月的时间棠平是一刻钟都没浪费,每天晚上的时间要修炼内功,早晨要府上新招的门客程清玄修炼基础剑法,上午跟朱先生读书,中午要捣鼓提纯酒水,下午要看书顺带教府里小孩读书习字。 这几个月里他还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说服家里的老太太,由她出面靠棠平父亲遗留的人脉,招了两个比较可靠的四品武者,程清玄和陆柳英充当棠府门客,找个穷书生刘志光当帐房,还去伢行买了两男一女年纪在二十左右的仆人到府上干杂活。 现在的棠府也算人手充足,平日里老夫人出外去田庄有四品武者陆柳英和仆人陈五陪同,府里由程清玄坐镇,安全算是有了保障。 回到后院招呼宋大方和姬柔儿两个年纪大点的仆人,棠平要他们跟自己去地窖里检查,这几个月用提纯的酒水泡出来的果酒。 这几个月的时间可不是瞎忙活,棠平可是根据现有的能力一步一脚印践行着当初的规划。 前世是个农村人又没多少文化,掌握对他现在有用的技能不多,也就酿酒和制作皮蛋或许能用的上。 他自己琢磨一段时间才下决心,在市面上买劣质的酒水回来自己提纯,然后用一部分提纯后的酒水泡果酒。 这个世界早已经有范闲他老娘捣鼓出来的高度白酒,不过价格很贵普通人消费不起。 而用棠平的方法提纯的酒水也就三十度左右算中等白酒,这样一来他就有操作空间了,只要控制住产量就不会引人注意。 棠平现在想要的是细水长流、低调发展,他准备靠着皮蛋、中等白酒和果酒这三样东西当拳头产品,在码头附近开一家客栈。 虽然澹州港现在不比以前繁华了,但人流还算是可以,相信只要能稳住了,那么自己就有足够的金钱支撑发展的第一步了。 第六章 准备就绪 带着宋大方和姬柔儿在充满酒香的地窖里,认真仔细的检查清点着,这里每一坛酒都是自己起飞的基础,棠平才会如此重视。 “少爷为什么您每天都要来地窖检查?这酒存在地窖府上也没人敢来偷喝呀!” 经常陪同自家少爷来地窖检查清点,姬柔儿实在是难以理解少爷为何会对这些酒水如此上心。 对于自家丫鬟的问话,棠平自是不会告诉她真相,糊弄人的话张口就来:“嘿嘿!柔儿姐你不觉的一进地窖,闻着这酒香就身心舒畅吗?” 宋大方和姬柔儿闻言自身虽然没有体会到少爷所说的身心舒畅的感觉,却也信以为真还煞有其事的深吸两口气。 瞥见两人的动作棠平觉得挺好玩的,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当然不傻他们只是心思比较单纯而已。 领着两人在地窖认真的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便说:“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出去吧,以后就不用天天来检查了。” “是” 宋大方和姬柔儿自然没有意见。 三人出了地窖,看着宋大方利索的关好地窖的门板,棠平才给她安排接下来要做的事:“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按我教你们的方法把府里这段时间收来的鸭蛋进行腌制。” 虽然知道自己吩咐的这些要做的事情,下人不敢打折扣,但棠平还是又补充一句:“腌制时要仔细一点千万不能马虎,要是做得好有奖励,做不好可别怪少爷我不讲情面。” 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这个道理不管是任何时候都是通用的。 来棠府已经有段时间的两人,自然知道府上的老夫人和少爷都是仁厚之主,但在大户人家待久了的他们,也更加了解做事没让主家满意的下场。 “少爷放心,我们定不让少爷失望。” 看着神情一肃的两人,棠平也就不再多说,摆了摆手打发他们去做事,就回书房去了。 没有午休的习惯,所以他每天中午忙完手头上的事,都会回书房找些话本野史杂记来消磨时间。 ……………… “砰、砰、砰。” 正捧着本‘异人游记’看得津津有味,听见敲门声棠平头也没抬的道:“进来。” 他知道这时候会来书房的只有棠冰她们七人,府上总的才十五个人没他吩咐别人不会来书房打扰他。 七人动作轻盈的推门进屋,见少爷还在看书也就都不说话,麻利的站成一排安静的等着。 也不管她们,棠平自顾自的看完刚翻开的一页,才拿起书签夹在中间做好标记合上书本。 起身把书放回书架,才转过头严肃的看着这七人,七人年纪都比他大一点,经过几个月的相处棠平对她们才有了信任。 “今天暂时就不教你们读书识字了,找你们过来是有其它的事。” 七人见自家少爷神情严肃,没了以往的和善,立马明白少爷今天可能有重要的事要说,所以不敢有半分懈怠。 “我能信任你们吗?” 问完这句话棠平的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盯的她们,仿佛要在她们稚嫩的脸上看出些答案。 “唰的一声。” 七人都没回答,而是整齐的跪在棠平面前,她们都以行动表明心意。 对于眼前这一幕棠平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波动,他还是一脸严肃的盯着她们看,也没让她们起来,而是接着对她们说:“你们和府上的其他佣人不一样,你们现在也是姓棠,少爷我赋予你们姓氏时就没把你们当外人。为了培养你们让你们有时间学习,老夫人不得以又找了几个人来府里干杂活,现在你们告诉我,你们值得我和老夫人继续培养吗?” 七人虽比棠平大一点,加上从小就到大户府上做事,所以比平常的小孩要成熟,但再成熟也还都是小孩。 她们来到棠府几个月的时间,能感觉的到主家的老夫人和少爷对她们的好,但也只是觉得老夫人和少爷仁厚并没联想太多其它。 如今才知道这是老夫人和少爷没把她们当外人,七人都激动到脸色通红。 七人中年纪最大的棠伯山率先反应过来,重重的叩了一下头才开口回话:“伯山自幼被父母卖到伢行吃尽苦头,如今承蒙老天恩赐让我遇见老夫人和少爷,伯山在此起誓‘生是棠家人、死是棠家魂’,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其它六人也赶忙学着棠伯山这般异口同声道:“生是棠家人、死是棠家魂,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此刻棠平终于不再严肃,恢复了以往的和善,上前几步来到七人身边,伸手把她们一个一个扶了起来。 “我果然没看错人,相信以后你们不会后悔今日之誓言。” “从今日起我会和老夫人商量,让她老人家只给你们安排些简单的活计,让你们有更多的时间读书、习武。” 读书识字七人知道,毕竟已经跟自家少爷学一段时间了,但刚才少爷的话里除了读书还要习武,比较活泼的棠洁按耐不住开口问道:“习武?是和少爷一起跟程清玄先生练习吗?” 虽然自己说话时被棠洁插嘴打断,但棠平丝毫不以为意,他知道棠洁这丫头平日里就活泼开朗,属于那种心里藏不住事的人。 “你们不必跟程先生学,少爷我会教你们,你们要学的是棠家的独门武学” 棠平也不吊人胃口,转身走到书架前取了四本他抽空誊抄好的秘籍,回到几人跟前分发给她们。 冰、清、玉、洁四人分到的是小无相功、希夷剑法,伯、仲、叔三人拿到的是混元功、五虎断门刀。 “你们几个要尽快背熟功法,这书你们不能带走不能外传,如有泄露可别怪少爷我心狠手辣。” “等你们熟记功法后,我会出手帮助你们修炼出内力,” 虽然相信她们几个人,但该警告的棠平也不会放松警惕。 “请少爷放心,我们定然一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 庆国是尚武的,她们自然知晓武学传承的重要性。 “好了,你们现在自行安排尽快熟记,我就在这里看书,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可随时来问我。” 第七章 同福客栈 棠冰手握百炼精钢剑运使玄妙地轻功步法,每一步踏出都暗合某种特定的规律速度奇快无比,直奔对面的伯山袭去。 伯山的反应也是很快,迅速抽刀挡住了棠冰那迅猛直刺胸膛的一剑。 “当!” 刀剑相戈,两人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的退了一步。 两人对练的时间也不短了,看她们现在的样子也差不多是出了全力,棠平便开口喊停了两人的切磋: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你们的功夫进步很大,说明这一个多月你们是真有用心了。” “唰、唰。” 既然少爷都叫停了,棠冰、伯山两人当然是听话的刀剑归鞘。 一大早棠平就叫来七人,考教了她们这一个多月的修炼成果,总体表现还是很让人满意的。 从自己开始教他们练武也才过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棠平都忙着开客栈的事,从选址、租房子、装潢、招人都是棠平陪着老夫人亲自去办的,所以都没时间去了解几人练得怎么样了。 今天中午客栈就要开业,该准备的都早已经准备好了,所以早晨棠平才会有时间检验她们七人。 “你们现在算是初窥门径,内力想要进步只能靠日积月累,但招式靠闭门造车是没用的,你们平时可以互相切磋,也可以找程清玄和陆柳英两位大师请教,他们都是四品好手稍微指点一下,你们就能有很大的进步了。” 少爷能满意她们这一个多月的进步,七人都很是激动兴奋,其实都还是小孩子都渴望被人认可的。 没想到自己几句话就让这几个人兴奋得不行,也没想给她们泼冷水,实事求是该夸就夸。过了一会七人的心情平复一些,棠平才接着说:“早点回去洗漱一番,然后一起去客栈那帮忙,以后你们七人分两组每天轮流去客栈做事。” “是。” 一听过会还要出去七人也就顾不得许多,匆匆给棠平行了一礼道了声是,就往房间赶去。 早上她们几个轮流切磋,每个人都出了一身汗衣服上也沾了泥土,真要这样子出门还不得让人笑话死呀。 看着他们这般毛毛躁躁的快速散去,棠平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好在他也不是个在意细节的人。 摇了摇头棠平就不再理会这些,自顾自的前往餐厅吃早餐去了。 ……………… 巳时,棠平陪同老夫人坐着马车,带着一行人就向码头赶去,午时客栈就要准时开业。 老夫人说提前半个时辰到客栈,到时棠平父亲生前的几个朋友会来道贺。 当然这些人情世故也不用棠平来操心,老夫人自然会出面应对。 澹州这边承平已久,加上庆帝给这边减免了好几年的赋税,老百姓生活都过得不错,这个时间街上已经熙熙攘攘很是热闹,马车行进的速度不快。 马车内棠平正陪着老夫人闲聊,此刻他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拉着老夫人的手撒娇道:“这段时间我瞎出主意,害得您不得一刻清闲,还好姨婆不曾责怪平儿。” 棠平才不管装嫩是不是可耻呢,反正现在的他外貌就是个五岁的正太,如果整天一副老干部做派才会让人觉得可疑。 满脸慈祥笑容的老夫人,眼带促狭的看着棠平的表演。 自从侄女婿身故以后她就察觉到小家伙的变化,不过这些变化都是往好的方面,棠平每次变着花样提要求她也不戳破,反正只要不是胡闹的她全部应允。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老夫人活到这岁数什么事都已经看开了。 “呵呵!也不知道你这厚脸皮是随谁的,你父母可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 看着棠平小小年纪就会一本正经的讨好别人,老夫人呵呵笑了两声还是忍不住的点了棠平一句:“姨婆老了帮不了你多久,你有颗不安分的心,姨婆也不愿劝你什么。” 也不管满脸惊异盯着自己的棠平,话自己已经说到这了,她索性就接着往下说:“姨婆知道你能听明白我的话,我也想告诉你,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反过来就是你想做什么事自己三思过后,要是觉得能承担后果你什么都可以做。” “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我就会帮你的。” 老夫人的话说得太突然了,虽然还是笑容慈祥、看自己的眼神的怜爱也没改变,可棠平却是听得心惊肉跳,他真的有被吓到了。 他一直以为老人家这段时间对自己有求必应,是因为对自己占据的这幅皮囊的溺爱而已。 这段时间他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表演瞒过了所有人,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 见棠平没回话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看自己的眼神也很复杂。 老夫人便伸手在棠平的头顶摸了摸安慰道:“平儿不必紧张,姨婆今天和你说这些,没有怪你的意思,姨婆是怕自己年纪太大,哪天要是突然随你父母去了,就没人能照顾你,你这么天真又爱折腾会吃大亏的。” 话里话外满满的全是爱,从惊异中回过神来的棠平听了很是惭愧,但有些秘密注定是不能和人诉说的。 “我没有紧张,只是姨婆这话太突然了,我没办法一下就消化而已” 看着棠平又开始满脸笑容的胡说八道,老人也就放心了,至于棠平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只要他自己高兴就行。 …………………… 岁月流转、时光如梭,说话间的功夫一不留神就过了两刻钟。 “老夫人、少爷咱们到了。” 陈五赶马车的车技很厉害,到达目的地他已经把车停稳,车里的两人都没注意到,要不是他出声提醒车内两人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棠平搀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陈五便赶着车绕过客栈到一旁马槽那去停放。 棠平则是扶着老夫人带着一群人,就准备进客栈休息一会,无意间眼角余光瞥见客栈招牌。 只见招牌上赫然醒目的刻着四个大字‘同福客栈’,棠平都惊呆了,也不知道这客栈的名字是不是自己搀扶的老人家提的? 第八章 再次见面 店里聘请的掌柜见棠平搀扶着老夫人,缓缓的朝店里走来身后还带着一群小孩子。 “见过老夫人,见过少爷。”匆忙从店里出来相迎的掌柜,走到门口处就拱手行礼。 老夫人对着掌柜点点头然后微微低头看着棠平道:“平儿这是我们同福客栈的掌柜,掌柜姓叶你称呼他叶掌柜便是。” “姓叶的掌柜,难道他也是那个女人培养出来的吗?” 心里暗暗的犯嘀咕,脸上却不动声色,而是乖巧的听老妇人的话,上前一步也有模有样的拱手回礼道:“叶掌柜是长者,小子可不敢受长着这一礼,这客栈事务还得辛苦您了。” “不敢、不敢,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叶某以前还是学徒时就常听老掌柜们说过,叶某既然领了棠府的差事定会全力为棠府出力。” 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这是棠平对叶掌柜的第一印像,就在见到这叶掌柜时,棠平就暗暗打量着他。 不管是对老夫人还是对他,叶掌柜始终没有一点献媚之意,在他说自己当学徒时脸上有些自傲眼里却是落寞,虽然一闪而过但还是被一直注意他的棠平捕捉到了。 老夫人似乎不在意这些,而是对着叶掌柜说:“好了,叶掌柜您不必如此谦虚,以后平儿还得靠您提点一二,反正来日方长其它事以后在聊。今日一应事宜都准备好了吗?今天是开业第一天可别出什么差错坏了彩头。” “老夫人教训的是,您交代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进店吧,堵在门口也不像话!” 老夫人话落叶掌柜又是面露些许尴尬的行了一礼,然后才把众人迎了进去。 “平儿你待会就自己玩,姨婆待会可能顾不上你。” 进店边走老夫人还不忘叮嘱棠平,老夫人自己察觉到棠平的与众不同时起,她就不愿这时就让他抛头露面。 在老人家心里棠平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她都能看出来那怎么可能瞒住外面的人精。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小孩子表现太突出也不是好事,所以老人家有意的保护着棠平,在她看来等棠平大些就不会如此显眼了。 心里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老夫人没让他跟着一起,接待父亲留下的人脉,但棠平还是乖巧的回道:“姨婆您不用担心我的,您安心的做事,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老夫人伸手在棠平脑袋上摸了摸才说:“嗯,那你自己去玩别跑远。” ……………… 看着大家都去忙了,棠平自己在大堂待着也不是事,他就让店里的小二沏了一壶茶,带上点零嘴拿到店门口的凉棚处。 同福客栈占地不小,主楼有三层,大堂和二楼包厢是吃饭的地方,三楼是客房,侧面是马棚,后院是厨房,店门口还搭有茶棚摆了六张桌子。 棠平此刻正坐在茶棚吃着零嘴品着茶,吹着略带咸腥味的海风,听着说书先生在那说着属于这个世界的故事,很是惬意。 茶棚里已经有三桌过路的商人在这歇脚喝茶,周边的阴凉处也围了好些人。 虽然客栈还没正式开业,但茶棚这已经开始接待客人了,为了待会客栈开业能热闹些,棠平出主意请说书人来店门口的茶棚说书。 这个时代因为条件所限人们日常也没有什么文娱生活,这里可以免费听书自然吸引了许多人,有钱的可以点壶茶来点零嘴,不想花钱的可以待在周围阴凉处听。 惬意的时间是过得很快的,虽然没有刻意的注意,但棠平还是看到客栈里先后来了好几波人,这些人都带了贺礼,想来应该就是他父亲的友人了。 不过他没进去凑热闹,既然老人家没这个安排那就随她意,反正棠平对这些事也不擅长。 其实在见过叶掌柜后,棠平心里就有个疙瘩,因为他在知道这里是庆余年世界时,就一直刻意的不想接触这个世界的‘主角们’,当了几十年的普通人,他虽然向往星辰大海,但事到临头他还是底气不足。 想想庆余年书中的主要人物,哪个不是玩阴谋的高手,连范闲都被耍得欲仙欲死,棠平可从来都不敢小瞧这些人。 “小二来壶茶,再上些糕点。” 想着心事的棠平刚稍稍出神,耳边就响起了一声稚嫩且熟悉的声音。 只见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手上牵着一个瘦瘦小小黑黑的小女孩走进茶棚,小男孩招呼小二上茶水糕点后打量了一圈茶棚,就带着小女孩走到棠平桌前开口问道:“我们拼桌一起坐可以吗?” 其实之所以范闲会想和棠平拼桌,是因为他脑海里对棠平有些印像,虽然几个月没见过棠平,但范闲敢肯定棠平在司南伯爵府后门听他讲过故事。 “当然可以了范闲少爷。” 怕什么来什么先是叶掌柜,现在又是范闲、范若若,在心里骂娘的棠平脸上神情却表现得很是开心。 范闲嘴上虽然是出声询问,可是行动却没丝毫客气,没等棠平回答就先是安排范若若坐好,等听到棠平答应时他自己也已落座。 “你叫什么名字,我似乎以前见过你,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棠平,以前听过范闲少爷讲故事,范闲少爷可比这老先生讲得好听。” 见范闲如此自来熟,棠平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再纠结,抬手指了下那说书先生对范闲说道。 范闲心里乐了棠平和他差不多大,可是说话却是一点不见小孩的幼稚,他穿越五年还第一次见。 范闲之所以会想来找棠平拼桌,是因为他进到茶棚就注意到棠平,小小年纪却老神在在的品茶听书很有意思,加之他对棠平有些印象就过来了。 果然棠平的对答也没让他失望,还真是和他平日见的小孩不一样,只是他很疑惑为什么以前没注意到。 “哈哈,棠平兄弟说笑了,我只是随便讲的,可不敢和老先生比。” 范闲觉得有必要试试棠平是不是真的如同自己心里所想,自己穿越这几年没有同伴,又不想和幼稚的小孩子玩,现在发现这个棠平和普通小孩不同,顿时让他有了兴趣。 第九章 两个戏精 两人短短几句话的交谈,棠平还没察觉什么异常,反倒是一旁的范若若似乎感觉到自己哥哥和往日有了很大的不同。 小姑娘虽然聪慧,也感觉到哥哥此刻的异样,但无奈认知所限她也不知道为何这样,但棠平夸哥哥故事讲得好这点她是很认同的。 “哥哥你讲的故事确实比老先生讲的有趣”小姑娘不知道自己哥哥是谦虚,在她听到哥哥说不敢和老先生比的话,就忍不住认真的反驳道:“虽然哥哥讲的故事很吓人。” 力挺哥哥的实力没错,但范若若还是实事求是的控诉起哥哥讲故事时的毛病。 范闲着实没想到自己谦虚之言,居然是被自己亲妹妹给反驳了。 眼角瞥见一脸我也这样觉得,配合着自己妹妹话语的棠平,范闲脸有着些许尴尬,不过也是两世为人的他自然不会被这些问题给难住,他顺势就说:“我经常看起点大神书,平日讲的故事都是书上看的。” “起点大神的书?范闲少爷不知这起点大神是哪位大贤,书籍何处可以购买?”棠平和范若若都是疑惑的看着范闲,范若若只是疑惑但不会质疑自己哥哥,但棠平却是化身好奇宝宝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范闲在说出‘起点大神’时,就仔细的注意着棠平的神色,他故意在聊天中不经意说起前世的事物,他想印证自己心里的猜测。 “难道是我多疑了吗?可是这客栈名字、和那皮蛋果酒都是巧合?” 没看出什么的范闲心里也犯嘀咕,他那天无意间了解到同福客栈、皮蛋这些就刻意去打听这些事物的背后之人,今天过来和棠平‘巧遇’也是有意为之。 虽然知道范闲为何这样做,但棠平却是装作被范闲看得不好意思的样子讷讷道:“是在下唐突了,若是范闲少爷不便透露不说便是,小弟只所以打听这‘起点大神’是因为这家客栈是小弟家里的产业,小弟只是想用这位‘起点大神’的书中故事来吸引客人罢了。” “原来如此。”看不出什么的范闲也不好继续这样盯着棠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的开口回道:“这书我是读书时看过,当时只是觉得有意思用来打发时间,当时也不曾在意,看过后就不知道放哪里了。” 听着范闲的胡扯,棠平配合着露出失望的表情。 “当然若是棠兄需要,我回去想想然后把能记住的誊写出来,送于棠兄便是。” 虽然心里还是有所怀疑,但现在也试探不出来他也很无奈,只能摆出一副自己人我可以帮你的样子。 都是戏精本精棠平自然不会落下风,既然你要装作一见如故、朋友情深,我便随了你的意便是,一脸既感动又纠结很复杂的样子,像是挣扎好一会才下定决心道:“如此、如此、如此这般麻烦范闲少爷却是不好,不如按市面上书本的价格,范闲少爷誊写一册我便买一册加上以后来店里都免费如何?” 说话间小二端上茶水和糕点,范闲先给范若若拿了块糕点倒了杯茶水,自己也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不急不缓说:“那就多谢棠兄的好意了,棠兄也不必客气如果不嫌弃称呼我一声范闲兄弟便可。” 看着范闲的动作,棠平不好意思的拍了下额头尴尬的说:“恭敬不如从命在下逾越了,刚刚却是在下的不是,只顾着和范兄说话,对范兄和范姑娘招待不周,恕罪恕罪。” “无妨,本就是我兄妹二人唐突打扰棠兄。”范闲不在意的笑了笑:“还望棠兄别见怪才好” “哈哈,客气了不是。” “范兄既然你我二人如此投缘,在这样客套反而不美。” …… ……………… 两个小戏精过招有来有回,但凡这会有个脑袋正常的大人在这都会觉得诡异。 可是就是这么巧合,两个五岁小鬼的交谈是没有哪个大人会留意的。 就着茶水品尝小二刚送上来的糕点,范若若对于两戏精为何如此不像小孩的聊天丝毫不感兴趣,她虽然到澹州的时间不长,可对于这与众不同的哥哥也适应了。 虽然对这个现象不意外,但小小年纪的范若若对棠平却是有了一丝好奇,毕竟以前她见过的小伙伴中只有范闲哥哥是与众不同的,今天她似乎又发现一个。 ……………… 时间这东西最是没道理可讲,不经意间就悄悄流逝了许多。 这不范闲兄妹二人已经走了,就在差不多饭点时司南伯爵府上的管家怒气匆匆的把两人接走了。 虽然请客吃饭的计划都落空了,但棠平心里却很是开心的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客栈都已经开始营业了,同福客栈除了主打的几样东西外,棠平并没给安排什么不符合这个时代世界观的东西。 他才不会吃饱撑着学那些‘穿越者’同行,开个酒楼还要用现代酒店培训服务员的那一套。 要知道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没看叶轻眉都被庆帝给算计死了吗? 棠平始终都觉得,每个时代形成的规则都是有着必然性,但凡带头挑战规则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想起刚刚还在这跟他喝茶胡扯的范闲,棠平觉得和他做朋友心好累。 棠平可不敢让范闲知道他也是‘穿越者’,前世看庆余年那本书时,棠平就不觉范闲是什么善男信女,反正现在自己还没有自保的力量还是苟住才好。 自己只是撺掇老夫人开个客栈就引来范闲,他都怀疑是不是‘穿越者’那走到哪都能吸引麻烦上身的属性开始发作了。 仔仔细细的把见面过程回想一遍,确认自己没有露出马脚,棠平给自己的演技点了个赞。 不过这次虽然过关了,但为什么范闲会留意到这里棠平却还想不清楚,棠平已经确认范闲是故意来接近自己的,可他穿越过来半年多都小心翼翼。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毕竟范闲过来时客栈还没开业,皮蛋那些东西被范闲察觉的事,棠平是不知道的所以才会想不通。 知道开始和这些‘主角们’接触会心累,棠平心里也很是抗拒,但他知道有时候堵不如疏,与其在发展到一半时被人注意不如顺其自然,通过刚刚和范闲的接触,让棠平也想通了一些事情,只要他小心些正常发展比遮遮掩掩可能会更好。 第十章 腹蛇 “指缝很宽,时间太瘦,悄悄的从指缝溜走,不知不觉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一年了。” 手里拿着范闲刚刚差人送来的一册红楼手稿,棠平很是感慨。 同福客栈开业已经将近半年了,这半年里除了读书、习武外棠平偶尔也会和范闲在店里喝着果酒闲聊。 两人也算成为朋友了,可能棠平真的演技炸裂或者别的原因,范闲再也没有试探过他,两人偶尔相聚也只是聊聊各自身边发生的趣事。 范闲也信守承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来一册书稿供客栈的说书先生使用,也因为这些新鲜的故事客栈的生意一直都不错。 “少爷,少爷……” 棠冰在书房外敲门,打断了棠平的感慨。 “什么事?”有些疑惑,平日里自己在书房看书是没人会来打扰的。 没有犹豫放下手里的红楼,起身开门。 “姨婆,您怎么过来了?” “之前你不是让老身留意儋州港周边的小岛,是否有出租或售卖的吗?” “哦!”棠平明白了,一定是有结果了,老人家才会第一时间过来告诉他。 “姨婆,您受累了。” “嗯,小岛已经租下了,就在港口东南侧距澹州城三十里左右,小岛离港口近,不过岛上可耕作面积就二十亩左右,你有时间就让清玄他们陪同去看看。” 老夫人语气平淡的和棠平介绍小岛的情况,也没进屋,说完老人家就在姬柔儿的搀扶下带着下人转身离开了。 现在的棠府,发展得很快,老夫人要打理的事很多,要不是这找海岛是棠平心心念念的事,她老人家也没空专门过来一趟。 人都离开了,棠平掩上房门回到书桌前坐下。 现在能租到海岛,棠平心里也没多少兴奋。 穿越初,哪怕有金手指棠平心里也没有安全感,老是担心被‘主角们’给惦记上。 可现在已经穿越一年了,期间也和他当初避之不及的范闲成了朋友,这才渐渐明白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站在这个世界食物链顶端的‘主角们’哪有功夫来关注他呀! 他之所以会有被迫害妄想症,都是前世网络小说给害的。 就算他这只‘穿越蝶’疯狂煽动翅膀也才是让棠府稍微有了‘大户人家’的气象,现在的他和他身后的棠府还只是蝼蚁而已。 “修炼一年了还是用不出生死符,这逍遥派武功都是需要深厚的内功基础。” 摇了摇头不去想杂七杂八的事,既然能租到海岛,那么自然不能浪费,必须根据现有条件仔细安排下一步。 正准备拿纸笔给开发海岛写个章程,突然那一年中除了收会员费外,都不曾主动出现的金手指又出现了。 拍了下额头,棠平都快把自己这金手指忘了。 眼前的光幕上还是那熟悉的小企鹅、小马和一把剑三个图标,其中小企鹅在那一闪一闪的。 控制意念在那小企鹅图标上点了下,光幕上快速的刷新出一条信息和两个礼盒。 “尊敬的企鹅会员,企鹅集团准时为您送上生日礼包和穿越周年礼包,恭喜您穿越一周年平安也祝您生日快乐!” 信息棠平只扫了一眼,他就迫不及待的用意念拆礼包了,前一次拆礼包可是给了棠平好大惊喜,现在这次应该也不会失望才是。 “恭喜您获得东邪黄药师部分传承(落英神剑掌、碧海潮生曲、奇门遁甲术)” “恭喜获得梁子翁用药物培养的‘大蝮蛇’三条。” “嚯呕!这‘企鹅集团’真是只要给钱,就能让人身心愉悦呀!” 不由得棠平不兴奋,这样的‘企鹅集团’很难让人不爱呀! 前一刻还在为武功内力不足、发展海岛不便发愁,后一刻‘企鹅集团’立马就来解决烦恼。 “呕” 就在棠平因为‘企鹅集团’送的这及时雨兴奋时,脑海里被强行灌输了东邪黄药师修炼落英神剑掌、碧海潮生曲、奇门遁甲术的全部经验,这次灌输的东西比较多,棠平立马有了生理上的不适反应。 过了大概一刻钟,棠平才慢慢适应,生理上的不适感也渐渐消退。 “呼!”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一折腾,棠平刚刚的兴奋劲一下就消散了。 平静下来,棠平也不急制定开发海岛章程了。 已经接收了周年礼包开出的东邪黄药师的部分传承,生日礼包开出的三条‘大蝮蛇’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呢。 如果按射雕英雄传里郭靖吃‘大蝮蛇’情况来看,这‘大蝮蛇’可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一条‘大蝮蛇’的血就能增加郭靖二十年内力,自己现在可是有三条呢,就是不知道食用后功效是否能叠加? 稍微想了一下,棠平就有了决定。 “我自己先取一条‘大蝮蛇’试试效果,然后再拿一条让棠冰七人和自己一起分食,如果自己在独享一条‘大蝮蛇’后,再分食一条还有效果,那第三条就还是留下自己独享,如果没有效果,就用来培养以后的手下。” 不再迟疑,棠平立马动身到厨房找了干净的瓷盆又取了把小刀,有更好的条件他可不想学郭靖抱着‘大蝮蛇’生咬吸血。 一会的功夫棠平就拿着工具回到自己房间,关好门窗唤出‘金手指光幕’领取了一条‘大蝮蛇’。 ‘大蝮蛇’通体朱红,被棠平单手捏住蛇头,蛇口张开伸出一条分叉的舌头,一米多长的蛇身使劲的朝他身体缠来。 还好已经修炼一年的武功了,不然棠平还真就无法制服这条‘大蝮蛇’。 没有犹豫,棠平迅速用小刀扎入腹蛇的七寸处,然后用瓷盆盛住‘大蝮蛇’流出的血液。 过了好一会蛇身才松弛下来,见刀口处不再有蛇血流出,棠平才把‘大蝮蛇’往准备的木盆装好。 棠平也不讲究,原地盘坐下来,瓷盆里蛇血闻着有一股药味,端起一饮而尽,蛇血入口辛辣苦涩、其味难当。 蛇血入腹棠平只觉全身都热烘烘地,犹如在一堆大火旁烘烤,知道是这蛇血的药力开始发挥作用了,当即开始按小无相功运转内力。 …… 第十一章 捡到一个老人 修炼了两个时辰,感觉体内那蛇血的药力已经差不多平和下来了,棠平才逐渐放缓小无相功的运行速度。 他不是郭靖,不可能一会功夫就能压下蛇血里包含的药力,此刻的他修炼两个时辰才吸收差不多三分之一,其它的药力只能散于全身慢慢吸收。 不过就是这三分之一药力也让棠平的内力成倍的增长,现如今的棠平应该不比四品高手差了,当然没有和人交手的经验,真和经验丰富的四品武者打起来可能也胜负难料。 这会棠平六岁! ……………… 缓缓收功。 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感受到体内那暴涨的内力,棠平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真是让人着迷呢!” 收拾下杀蛇的工具,棠平打开房门,叫来正在修行剑术的棠玉。 “玉儿,你把房间里的工具和那条蛇带回厨房,这条蛇你跟柔儿说用来做蛇羹,晚上府里所有人都一起享用。” “是”虽然棠玉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带条蛇在房间里杀了,也不清楚这么做是有什么目的,不过她可不会问,而是听从吩咐:“少爷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没有的话玉儿这就去忙了。” “没了,下去吧!” 行礼后麻利拿起自家少爷已经收拾好的东西,棠玉就往厨房走去了。 心情大好的棠平,这会也没心思在房间里待着,现在他还没彻底消化蛇血的药力,开发海岛那些肯定的推后。 所以没事做的棠平决定出去逛街,是的穿越将近一年的他还没认真的在澹州逛过。 ……………… 吵吵闹闹的大街上,一个极为俊秀的小男孩面带微笑,手里拿着一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嘴角边还沾着些许糖渍。 打量着自己生活一年还没有足够了解的城市,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这个时代城市不像穿越前的城市那般繁华,但如今庆国国力强盛,各个地方承平已久,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和商贩都有着前世人们所没有的幸福感。 虽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幸福快乐,但街上大部分的人都不会像前世普通人那般绷紧神经、形色匆匆。 看着这个时代城市独有的风景,此刻棠平都想这一世要不就做个平凡的地主老爷,娶几房娇妻美妾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就好。 想着、想着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知道娇妻美妾、醉生梦死是前世想都不敢想的。 可人生重新开始,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能有这样的生活他当然会很满足,可是人的认知越丰富就越胆小。 摇了摇头,把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都甩在脑后,他这次是出来逛街是想放松下一年来紧绷的神经,可不是来感慨人生徒增烦恼的。 一路走一路吃,不管什么样的小吃他都会买一点点尝尝味道,没有什么事能比享受美食更让人身心愉悦的。 ……………… 不知不觉间太阳都快下山了,棠平也不知道自己逛了多久品尝了几样美食,但他知道该回家了,再不回去家里的老人该担心了。 想着家里的这位老人,棠平心里暖暖的,两世为人除了父母没人能比老人对他好,他很享受这种时时刻刻都能被人关心记挂着。 心里有了美好的牵挂,回家的步伐都越发的轻快了。 ……………… “碰!” 就在快要到家时,路过一条小巷子,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 心里疑惑,棠平停下脚步,决定退回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刚刚他虽然没有刻意留意,但路过时巷子应该没有人或其他东西才对呀! 转身往回走了有二十多步,在两条巷子相交的转角处,一个身穿素衣满头白发的老人正躺在那,老人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右肩处的衣服还被血水染红了。 棠平走到那人身边蹲下,伸出手指在地上这人的鼻孔处探了下。 “还有呼吸,该不该救他呢?” 棠平犯难了,老人能受这么重的伤想来肯定不会简单,如果救了他有可能会自找麻烦,但见死不救此时的他也还没那么铁石心肠。 咬了咬牙棠平还是决定找人来救这个老人,虽然他不是什么热血青年,但做人最基本的良知还是要有的。 这里离他家不远,不再犹豫棠平快速跑回家里叫上陈五和宋大方去抬那个老人,还吩咐伯山去街上请大夫。 本来是想亲自带着陈五和宋大方去把那个老人抬回来救治,但他刚刚急急忙忙跑回来,还大声喊人把家里的老夫人惊动了。 老夫人在问清缘由后并没不同意棠平救人,只是她让棠平把地点告诉陈五和宋大方两人,让两人自行赶去把人抬回来救治,却不让棠平跟着一起过去。 老夫人让人拿了块木板在门口空旷处放好,没过多久受伤的老人就被抬回来了,让陈五二人把老人安置在那木板上。 众人都在打量木板上的老人,大夫还没来,大家都不知道这受伤的老人还有没有救。 “姨婆,都是平儿的错,又给你找麻烦了。”棠平惭愧地对老夫人说道。 “无碍,不必愧疚,救死扶伤、帮扶弱小说明平儿心地善良。” 老夫人没有责怪棠平,反而是宽慰他几句才又说:“只是以后做事不可急躁,像这种情况不明的人可不能把人带回家里,你要知道如若把人带回家中,治不好死去了,可能会给家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棠平没有辩解什么,他知道虽然想救人没错,可是自己的做法却很不妥当。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却是伯山带着大夫跑回来了。 “呼、呼、呼……” 跑到近前两人都喘着粗气,那大夫也看到躺在木板上昏迷的的伤者,来不及客套,他快步走到伤者身边开始号脉。 速度很快,简单号了下脉,大夫就开始检查伤者的身体和处理伤口。 “这伤者没有生命危险,他应该是个武者,体内有真气护着,可能是受伤后强行赶路失血过多才昏迷的。”大致检查一遍,大夫就开口对着老夫人道:“我给开一副药,您让人煎好喂他服下,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了。” 听了大夫的话,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死不了就好,只要不死人其它的都好办。 第十二章 登岛前 伯山请来的大夫果然有两把刷子,喝了他开的药过了小半个时辰老头就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感觉怎么样,能动吗?” “暂时不能。” “你仇家会追上门来吗?” “不会,已经杀干净了。” “要不你现在就离开吧,大夫的诊金和药钱都不用你还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以后就在你府上打杂还债吧!” 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自己这是救了个什么玩意,虽然无奈但棠平还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的劝道:“哎!我救了你,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你们都是高来高去的武者,我家只是个普通人家,万一你仇家上门,我可怎么办。” “都已经杀完了,没有仇家了。” “我踏马。”好脾气的棠平都被气的想骂娘,强压下破口大骂的冲动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以前是做什么的。” “海让,北齐皇宫,太监。” 老人对于自己的来历虽没有细说,但也让棠平眼皮跳个不停。 “皇宫、太监?这些人和事是普通人能接触的吗?”棠平双眼泛红的盯着说自己是太监的老头,他现在有些后悔了。 被棠平盯着,海让老头也没有解释什么,他小时因为战乱从庆国一路漂泊北上到了北齐,在北齐被人迫害成了太监,在机缘巧合下学会武功,然后一直苟到北齐老皇帝死了,趁小皇帝地位不稳皇宫动荡之际假死逃出皇宫,出来后又去找当初害他成为太监的仇人报仇。 手刃仇人后他就陷入迷茫,浑浑噩噩的赶路回到记忆中的家乡,回到了家乡澹州,看着早已物是人非的家乡他不知所措,支撑他回家乡的心气一下消散,长途跋涉加上旧伤复发就晕倒,后被棠平所救。 见老头沉默不再回答,棠平也没办法,总不能就这样把受伤的老头就这样扔在自家大门口吧。 救这老头来回折腾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现在已经天黑,海边城市夜里风大,万一这老头扛不住,死在自家门口怎么办。 想了想,便让陈五、宋大方两人送海让老头去同福客栈暂时安置下来,等这老头养好伤再说。 ……………… 洗漱好,躺在床上。 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棠平心里很复杂,他不知道救了海让老头对不对? 棠平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他也不介意自己吃饱喝足后,给人施舍点残羹剩饭。 可是这一切是要建立在不给自己找麻烦的前提下,他才愿意去做的。 “算了,已经做了现在后悔也没用,就当是个教训吧。” 都说人老成精,同福客栈开业那天,在马车里老夫人就告诫过他,让他做什么事都要想清楚后果,可棠平还是摆脱不了前世小人物的心态。 想通了,没了心事棠平也很快就入眠了。 一夜无话。 ………………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早晨在棠洁伺候下解决个人卫生,神清气爽。 陪着老夫人吃过早餐,棠平就带上程清玄和伯山两人准备去伢行再买着人回来。 他准备到伢行买齐人手,就先让清玄和伯山两人带去海岛那边做开发前期准备。 这个世界的伢行是官方开的,所以每个城市的伢行驻地都是在当地府衙旁。 伢行里贩卖的人,大多是被朝廷抄家的大户家里的下人,还有就是各种原因活不下卖身去的普通人。 马车行驶到伢行门口缓缓停下,棠平一下车就有伢行的工作人员迎上前来。 接待棠平三人的工作人员是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这人离棠平还有几步远就笑着拱手打招呼:“见过棠少爷” “怎么称呼?”点了点头,棠平也不客气开口问道。 封建社会阶级森严,在外如果对地位比自己低的人太过客气反而不是好事。 “小人姓刘,同行都叫我刘胖子,棠少爷要是不介意就唤我刘胖子就行。”满脸堆笑的刘胖子,丝毫没觉得棠平的态度有什么问题,一边为棠平引路一边恭敬的回答。 “棠少爷,这次府上需要多少人手,有什么要求,方便的话可以告诉小人,这伢行里的人我门清,都是明码标价,定会介绍些不让您失望的。” 想了想,把大概得需求跟刘胖子说了:“嗯!二十个年纪八九岁的男女不限,六个能种田劳作的男子和一个能建房的木工。” 跟着刘胖子进了伢行,棠平才惊讶的发现伢行跟他想象的不一样,里面等待被贩卖的人,虽然都衣着朴素但看脸色都没有营养不良,而且这些人的眼神都不麻木。 似乎是看到棠平的惊讶,圆滑的刘胖子主动开口为他解惑道:“这些都是苦命的人,虽然卖身了但都是庆国子民,朝廷可不会虐待他们。” “原来如此,倒是我想叉了。” “哈哈,棠少爷不曾接触过这些,有些误解是人之常情。”刘胖子不觉得意外,笑了笑伸手指了个大房间对棠平道:“那边都是年岁较小的,棠少爷您先去看看,相中哪个直接和我说就行。” 挑人也简单没什么讲究挑顺眼的就行,棠平选了十八个小男孩和两个小女孩,然后刘胖子又按要求带来七个身体健康的中年汉子。 付了钱,刘胖子麻利的帮忙办好手续,然后恭敬的把这二十七人的卖身契递给棠平。 让程清玄带着二十七人浩浩荡荡往码头赶去,棠平坐着伯山赶的马车回府。 把棠平安全送回府,伯山又匆匆忙忙的赶去码头和清玄汇合,他们两个人要把那二十七人带到租好的小岛。 小岛上本来就有房子,是上一任租借的人留下的,前任是个富商租那个岛是用来修度假别苑的,现在生意出了问题到期就不租了,让棠平捡便宜。 老夫人早上就在码头安排好船和物资,清玄他们过去可直接出发,早点到岛上把房屋修缮下就可安置下来。 棠平自己准备过几天再去小岛上看看。 第十三章 准备建造桃花岛 五天后。 风和日丽。 澹州港码头。 “出发!” 随着棠平一声令下,一艘鸟船缓缓驶出港口,向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中行去。 棠平乘坐的这艘船,船首形似鸟嘴,船长三十一米,宽六米八,吃水深两米二,排水量两百三十吨;采用木制舵,舵长十一米,宽两米三;有三桅五帆,其中主桅高二十四米五,主帆三面,使用风力航速最高可达每个时辰六十六里。 船上载满桃树苗,这次棠平是准备在海岛上待一段时间的,他要用脑海里的奇门遁甲术把小岛建设成‘桃花岛’。 鸟船在近海处航行的速度没办法到达最高值,从澹州港到小海岛需要半个多时辰。 海上的风景初看特别让人心旷神怡,时间长了也就没什么意思,棠平几人在甲板上看了一会就回船舱休息了。 休息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感觉刚回船舱没多久就有船上的水手来通知他已经到了。 船停靠在小岛的简易码头处,棠平从船舱出来时,清玄、伯山他们正带着岛上的所有人和水手一起在搬运树苗和物资。 “清玄,让伯山他们在这里看着就行,你先带我去岛上看看。” “行,少爷您等会,我去和伯山说下。” 棠平点点头就自顾自的先下了船,搬运这些事有伯山他们七人盯着不会出问题,他要先去看看未来‘基地’是个什么样子。 避开那在忙碌的搬运的人儿,棠平还没走出多远,程清玄就已经追赶过来了。 知道自家少爷是想了解情况,清玄主动开口说道:“少爷,我带您去那听涛阁,那里是岛上的最高处,是前任岛主修建的。” “可以,你前头带路。” 这海岛的面积其实不算小,朝廷之所以会以普通小岛的面积对外出租,是因为岛上可以耕作的面积太少了,对于这个时代不能耕作的土地都是不值钱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登上这位于小岛东面最高峰的听涛阁,这听涛阁其实就是个梁柱都雕刻精美的木制凉亭。 这个位置视野很好,站在这里可以把整座海岛尽收眼底,海岛三面是悬崖峭壁只有北边码头处是平坦开阔的。 “就是个小型盆地,这样布置起来比预想中容易很多。” 一边看一边以奇门遁甲术的知识在心里构想着,看了一会心里就有了个初步方案了。 “清玄,你来岛上有段时间了,怎么样觉得这小岛有利用的价值吗?” 没想少爷会突然问话,站在一旁的程清玄微微一愕,不过也就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抬手在鼻尖摸了摸,掩饰自己没有准备的尴尬。 到底是个四品武者,早些年也曾走南闯北有些见识,稍微思考下就组织好言语回答道:“少爷租下这海岛肯定有用处,清玄愚笨没能明白,不过这海岛却是易守难攻,只要布置妥当是个安全隐秘的好地方。” 说着还用手指了岛上的几个位置给棠平看。 “三面悬崖峭壁,北面码头进来一里左右就是谷口,而岛上的房屋就挡在谷口处,屋后就有二十亩的耕地,南边有水源,足够供应岛上的人和作物使用了。” 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棠平面带微笑模凌两可的夸道:“是呀,真是不错呀!” 也不知道是在夸清玄回答得不错,还是夸这海岛不错。 虽不知自家少爷是什么意思?但程清玄却是表情认真的附和道:“老夫人和少爷的眼光自然不会错。” “呵呵!” 没搭理清玄的马屁,一年多的相处棠平对府里的人都大概有了了解,对棠府忠心的可能只有棠冰七人,其它人只能算是雇佣关系罢了,程清玄这人比较重情义有侠义心肠也有小聪明。 忠心这东西其实棠平不是很在乎,反正等他掌握生死符后,他肯定会给重要岗位的人种下生死符的。 “回去吧,我回去画个图纸,明天你就带人按图纸把我带来的桃树苗给栽种下去。” 站在这里吹海风也是耽误时间,棠平心里有基本方案后就不想多待了。 “行,少爷您的书房卧室都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带您回去。”要回去清玄当然不会有意见,不过这回他没有在前面带路,而是跟在后面护卫着。 “昨日伯山带人在海边弄了不少好东西,待会到家我就让人准备。” “哈哈,还是清玄懂我。” 两人边走边说,没有来时的匆忙。 “我也就喜欢吃,只要是美食都不能辜负。” …… ……………… 岛上的建筑是没有围墙,依照地势修建木制房屋,一栋栋座落有致,然后用廊道把所有房屋联通,人在里面走动不会被雨淋日晒的。 刚刚在山上还不觉得,身处其中倒是让棠平感到新鲜。 刚一回到住处就见,冰、清、玉、洁四个丫头在那等着了。 棠平有些疑惑道:“有事?” “奴婢等人已经安置妥当,不见少爷回来又无事可做便在这里等着了。” “你们呀!我有程清玄陪同去岛上了解情况,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行了,冰儿、你带玉儿和洁儿去厨房帮忙,今日人多那可能会很忙。” 说完就见这三个丫头不情愿的,行礼离开去做事了。 “清儿你带上银两,去码头看看伯山他们是否已经把货卸完,如果已经完成你就把运费给结了。” “是” 所有人都去忙了,棠平才推门进屋,现在得把树苗的种植图纸给画出来,不然时间拖久了树苗可能会出问题。 已经把岛上地形了解清楚,所以制作图纸的速度就不会慢,海岛北面码头入口那方圆一里多的空地,按颠倒九宫八卦方位来绘制图纸,图纸上的种植方位都是有讲究的,到时树苗种好还有在实地布置上其它的东西,构成一个迷阵。 然后其它三面的山要种山竹子,这竹子的种植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只要在稀疏山林稍微规划下,不影响到本就稀疏的树木成长就行,因为这三座山背向大海的一面都被海水冲刷成悬崖峭壁,一般人根本无法攀爬。 第十四章 过度 “视而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冰姐姐这剑法已经炉火纯青了。” 无名深山的某座山寨内,两个黑衣少男少女手持还在滴血的刀剑,看着另外一个紫衣少女和中年大汉在那厮杀不忘闲聊,周围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具尸体鲜血把地面都染红了。 “唰、唰、唰!”紫衣少女连续三剑,分别刺向中年大汉身上的三个不同地方。招式连环,剑速快如闪电,让人根本无法反应。 “当、当、当!”三声连续的金属碰撞之声响起,大汉手中的钢刀勉强挡住了紫衣少女的攻击。 暂时躲过一劫大汉不敢有丝毫大意,反而是脸色更加难看了,刚才紫衣少女的那三剑,快如闪电、无声无息,如果不是自己常年刀口舔血的经验,恐怕这三剑就能让自己交代了。 而且接下这三剑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对面紫衣少女的真气比自己深厚。 何况对方还有两个人,手提刀剑在那虎视眈眈。 “你们到底是谁,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身手,林某自问不曾得罪过各位吧!” 知道自己今天可能无法善了,不过大汉还是想最后挣扎一下。 紫衣少女眉头微蹙没有理会中年大汉的言语,似乎不满刚刚三剑没有让对手闭嘴。 冷冰冰的看了大汉一眼,手中垂向地面的冰魄寒光剑寒芒一闪,不等大汉继续开口,冰魄寒光剑便在紫衣少女操控下如闪电般直刺对方喉咙。 这一剑速度奇快、虚寂玄妙、无声无息。 “你居然偷袭!”大汉只来得及骂了一声,便喉咙喷血倒在地上,艰难的张了张口却再也发不出声来了。 “叔山你们两个去把山寨内的不义之财搜出来,全部运回去献给少爷。”甩干净冰魄寒光剑上的血水,神情平淡的收剑入鞘转身离开山寨,似乎刚刚不是解决强敌而是踩死一只蚂蚁。 “棠玉!干活了!”拽了下身边因为看了棠冰姐姐的剑法就愣愣出神的少女。 见少女清醒过来,叔山又道:“还不快点干活,要是让冰姐姐等久了,我们都没好果子吃。”说完叔山有些害怕的瞄了一眼往外走的紫衣身影。 叔山的话似乎让棠玉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身体都有些颤抖,两人都不敢在耽搁,麻利的在山寨里搜寻起来。 ……………… 阳春三月,日和风暖。 桃花岛上桃花盛开,一株株桃树活像一个个张开的粉红色大伞。 一阵仿若大海潮浪般的箫声回荡在整个海岛,就连那纷繁的桃花也在箫声中随风欢快的摇曳着。 这声情飘忽、缠绵婉转极尽变幻的箫声,让人听了不免心旌摇动,为其所牵。 …… 不知过了多久,箫声渐渐停歇。 “啪、啪、啪!”听涛阁内少女如玉般的手掌轻拍,满眼崇拜的看着那娴雅潇洒的身影开口道:“少爷!你这碧海潮生曲已经可以熟练的吹奏,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啊!” 听着丫鬟日常彩虹屁,棠平有些无奈用手里的玉箫对着丫鬟点了点笑骂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就知道拍马屁,少爷还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吗?” 被少爷当面吐槽只知道拍马屁,任谁来也会尴尬。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脸色微红的棠洁赶紧转换话题道:“不知冰儿姐姐她们怎么样了,这次已经出去两个月了。” “是呀!两个月了,不过你放心,有海让老头和柳英两人暗中保护,她们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么说,但这些年来都不曾分开这么久,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此时棠平十二岁。 ……………… 桃花岛建设到现在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当初栽种的桃树苗也已经盛开了好几次了。 这些年来棠平都待在岛上读书习武很少外出,老夫人也被他接到岛上养老。同福客栈还是叶掌柜在打理,程清玄带着陈、宋、姬三人坐镇澹州棠府照看田庄,他和老夫人只是偶尔才回去一趟。 七岁那年便给所有手下都种上生死符,所以不怕手下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当然‘企鹅集团’也如期送来十二个礼包,都是些武学功法和相关物品。 七岁时的两个礼包开出的是:“唐门暗器(诸葛连弩、暴雨梨花针制作方法),九花玉露丸。” 刚开出来时,他还第一时间制作了一批给手下装备上,当年范闲生日棠平还送了两个暴雨梨花针给他。 八岁时礼包开出的是:“狂风快刀和神行百变。” 九岁时礼包开出的是:“焦尾古琴和桃花酿配方。” 十岁时礼包开出的是:“辟邪剑法,淑女剑。” 十一岁时礼包开出的是:“养由基训练法,游子弓” 十二岁时礼包开出的是:“十八骑训练法,冰魄寒光剑。” 因为有生死符的存在,礼包开出的东西只要能用来发展势力的棠平都不会吝啬。‘企鹅集团’送来的东西捂在手里是没用的,但只要利用好这些东西相信再过几年棠平就不用如此小心翼翼了。 当初被棠平救了性命就懒着不走的海让老头,如今学了辟邪剑法以初入九品。 程清玄和陆柳英分别学夺命连环剑、希夷剑,现在是七品高手。 棠冰和伯山是六品其它五人是五品,作为嫡系棠平还教了他们诸多武学,冰清二女还分别得了冰魄寒光剑、淑女剑。 他们之所以会成长得这么快,是因为棠平把两条‘大蝮蛇’分给他们食用了。 其他的二十个小孩就只能,按‘企鹅集团’给的培训法门一步一脚印的培养了。 这些年除了帮那些年纪大无法修炼的下人成家外,棠府再也没有新成员的加入。 如今猥琐发育了五年的棠府,准备开启第二阶段发展,同福客栈要开分店了。 为了手下到时能更好的坐镇分店,两个月前除了棠洁外棠府所有习武的人都被派出去试炼了。 冰、清二人各带一队十二人,由海让和陆柳英暗中保护,按棠平的吩咐他们除了出去增长见识,还要出去见血。 第十五章 回归 一艘鸟船缓缓往桃花岛简易码头停靠过来,知道马上就要到桃花岛了,一行二十八人迫不及待从船舱出来。 所有人都在甲板上等待着船只的停稳,看着岛上的桃花她们都迫不及待的想下船了。 “还是这岛上桃花让人看着舒服!这次出去我可是无时无刻都想着早点回来呢!” 身着黑衣双手环抱钢刀迎风站立在甲板上,叔山就迫不及待抒发感想。 紧随其后的黑衣少女却是没能感同身受,抬起纤纤玉手就往他后脑招呼:“啪!” “干活去。” 正想趁情感爆发赋诗一首,被少女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生生打断。 心中无限感慨得不到宣泄,如鲠在喉的叔山被憋到满脸通红,愤怒的对着少女咆哮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怪不得少爷会把淑女剑给清儿姐姐不给你。” 听见叔山的咆哮甲板上的人都有些意外,不明白叔山今日为何会如此胆肥,外出两个月的时间大家见过她们斗过几次嘴,但每次叔山都会被教训得服服帖帖。 “哎呦!疼、疼……” 果然惨叫声如期而至。 脸色扭曲犹如吃了苍蝇的棠玉,单手扭住叔山的耳朵,疼得他连连求饶。 “哈哈哈……”见两人在那耍宝,其他人也肆无忌惮的笑出声来。 大家几年来都没有一次性离岛这么长时间,加上这次出去试炼大家心里都绷着一根弦,此刻回到这熟悉的地方都松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你们闹一会就行,都过来般东西可别想偷懒。” 发现两人耍宝竟然拿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开涮,棠清不得不亲自下场阻止他们。 “清姑娘说得对,大家都赶紧干活,早点回去休息不比在船上待着舒服吗?” 见站在一旁乐呵呵的老头都开口了,大家也都不敢在胡闹,都听话的去搬运船上的货物。 “还是海老说话管用!” 听见身后柳英的感慨。 “呵呵!”海让老头笑了一声道:“老头子岁数大了,这些孩子尊敬我听我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呢。” 认同的点了点头,柳英也就不在开口了,再说她本就不是多话的人。 柳英之所以会觉得海让说话管用,是这两个月里老头多次镇压了棠玉、叔山两人。说来也是奇怪,棠玉这姑娘平时安安静静,就是每次和叔山一起时才会这般闹腾。 “冰姑娘、清姑娘、伯山、柳英你们几个先随我去见少爷,活儿不多让其他人来做就是。” 海让老头看着开始忙碌的众人,就开口说道。 “是!”四人听到海让老头点名,也不觉得意外,外出时少爷让她们带队,现在回来了自然要先去跟少爷汇报一下情况。 都是习武的人行走的速度自然不慢,海让老头一马当先、四人紧随其后直奔听涛阁而去。 平日里要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今天一行五人仅用一刻钟多点就到了。 ……………… 见那端坐在石墩,娴雅潇洒、笑容温和的少年,海让五人赶忙抱拳行礼道:“少爷!” 五人从码头一路急行到听涛阁,都是脸不红气不喘,棠平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抬手端起石桌上的茶壶,给准备好的五个空茶杯都斟了八分满,笑着对五人道:“都过来坐,洁儿刚刚泡好的茶。” 船刚到码头时,身在听涛阁的棠平就发现了,知道一下船海让老头肯定会第一时间带人来见他,就提前让棠洁烧水泡茶。 海让老头几人都知道自家少爷的脾性,听话的走到石桌前围坐下来。 “少爷,这次出去……” 刚一坐下棠冰就先开口,准备把这趟试炼情况先跟棠平汇报一下。 “呵呵!不急,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打断了棠冰的汇报,自己先端了杯茶示意大家一起,等大家都品了一口茶,温和笑容不减的棠平才继续说:“你们这趟出去能平安回来,试炼就已经算成功了,至于细节有空再慢慢说给我听。” “呵呵!”用眼神示意棠平看棠冰几人的模样,海让老头笑着说道:“少爷!如果不让她们说,估计她们休息也不踏实啊!” 微微一愣,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其他几人,见她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旋即就明白了海让老头意思。 “哈哈!”用笑声掩饰了尴尬,棠平才说:“是我的错,没考虑你们的感受” 自家少爷如此说,棠冰哪还敢坐着,急忙起身行礼道:“不敢!少爷那是体恤我们。” 摆了摆手示意棠冰不必如此,除了重要场合外棠平一向不喜欢动不动就行礼。 见棠冰听话的从新坐下,棠平无奈的说:“既然你们都不觉得累,有话说,那少爷我安静的听就是了。” 这一闹气氛有些变了,棠冰几人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嘻嘻!”活泼的棠洁最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赶忙笑着出来打圆场:“冰姐姐你就说吧,少爷这次没让我出去,我可是很想知道你们试炼是什么样呢?” 其实棠平也很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但棠冰几人性格如此他也不好多说,现在活泼的棠洁出来活跃气氛他当然要配合。 当即对着棠洁笑骂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都出去谁来服侍我呀!” 知道少爷是故意这样说她的,棠洁丝毫不慌的回道:“那么多人就留下我,不是故意的才怪。” 说着还对棠平做了个鬼脸。 “哈哈!”都被这活泼的丫头给逗笑了。 在场的人都是棠平的嫡系,知道棠平一直都待她们如家人,私下里可以嬉嬉闹闹、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一但到了正式场合她们就不会有丝毫逾越。 气氛恢复融洽,棠冰几人也开始诉说起这两个月的所见所闻。 半个时辰左右,棠平就了解手下出岛这两个月的所做所为。 大概就是,两月前她们一出岛就兵分两路离开澹州,没有固定的目的地一边游历一边拿山贼土匪练手,也遇到过几次危险,好几个人都受过伤,不过有海让、柳英两人保护没出人命。 这些经历对于从信息大爆炸时代过来的棠平来说,没有多大吸引力,但身边这个被他留在岛上的小姑娘,却是听得精精有味。 安静的听完他们的汇报,棠平站起来说道:“好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几天,顺便总结消化下这次试炼的经验,过段时间少爷还有任务交给你们去做。” “是!”众人齐声回答。 刚回来就跑来见自己,几人脸上都有疲色,现在没什么事了,棠平便挥手说:“海老,你待会跟我回澹州一趟,司南伯爵府的范闲少爷约我见面,其他人都下去休息吧。” 第十六章 相聚 澹州城。 一辆马车缓缓地行驶在通往城东司南伯爵府的道路上,街道两边各种商贩在那叫卖,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看着这种场面,反正不赶时间,海让老头笑咪咪地把马车控制得更慢了。 马车好不容易穿过热闹的城区中心街道,在往前的道路人流渐少路面较空,老头就对着拉车的马儿辉了一鞭,马车的速度便加快了许多。 …… …… “踏、踏、踏……” 一刻钟后,马车行到司南伯爵府,在大门侧边的树阴下停好。 “少爷,到地儿了。” 棠平掀开车帘,躬着身子踩着海让老头摆放好的车凳下了马车,面带温和笑容的整理一下着装。 吩咐已经拴好马儿的海让老头,提上准备好的两坛桃花酿和一篮子皮蛋,两人径直朝司南伯爵府大门走去。 咯吱一声,大门被拉开了,伯爵府上的下人早已注意到棠平的到来,这些年逢年过节棠平也会到伯爵府走动,所以伯爵府的下人们大部分都认得棠平。 “棠少爷安好!” 一下人从门房迎了出来,躬身行礼问好。 棠平笑了笑道:“不必如此多礼,我和你们家少爷约好今日来伯爵府做客,你先去通报一声?” 下人半佝着身子,对着棠平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回答道:“棠少爷您先里边请,刚见您的马车停下,就已经有人去通报少爷了。” 既然已经有人去通报了,棠平也就不在多说什么,随着引路的小厮进了伯爵府,伯爵府可比棠府要豪华许多,庭院内有假山平草,花枝浅水很是精雅,沿路有婆子、丫鬟穿梭忙碌,一见他这客人,都敛声静气躬身让道一旁,尽显大户人家的礼数。 没走多远,就见一个漂亮的少年从内院匆忙走来,人还没近前声就传来:“棠兄安好!有些日子没见,要不是我托人传讯,还不知你得在那海岛窝到什么时候?” 闻声棠平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两人不经常见面,但范闲算是他到这世界的第一个朋友,虽然这个朋友和他一样‘特殊’。 “哈哈!”笑了笑棠平也不示弱的回怼道:“你这厮还有脸说我,多次邀请范兄到我那小岛走动,可能是我那地方简陋,范兄一次都不愿过来。” 说话间范闲已然走到棠平身边,互相打量着对方的变化,两人脸上都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突然范闲用拳头给棠平右肩来了一下,然后无比嫌弃的说:“果然你这笑脸是越来越让人讨厌了啊!” 见范闲如此说自己,棠平也不恼,而是心平气和的拍了拍道范闲的肩膀,俨然一副长辈对小辈的态度,语重心长道:“比不得范兄,在澹州谁都知道,城内的男孩就属你最好看了。” “你是在夸你自己吗?” 很是无语的范闲,撇了撇嘴无奈道:“据我所知棠兄可不住在城内呀!你说城内我最好看,那是不是到了城外就比不过你了啊。” 两人这一见面就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对话,可是苦了身旁的一众下人。 听了他们两人有趣的商业互吹,伯爵府下人是想笑却又不敢,范闲教训管家的画面可还历历在目,所以只能辛苦的憋着。 眼角余光瞥见这些下人的样子,棠平也有些不好意思,便转移话题道:“行了,先带我去给老夫人请安,咱俩过会再叙。” “成!” 先让那引路的小厮把提着桃花酿的海让老头带去自己的小院,又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准备茶水糕点,范闲便顺手接过棠平手里的一篮子皮蛋,提着东西亲自给棠平引路。 在这个时代到别人府上做客,不去拜见长着是不礼貌的,这样不知礼数的话容易落人口舌被人指责。 两人一路无话,一会功夫就见到老夫人了,棠平恭敬的给老夫人问安,然后送上准备好的皮蛋。 “你这孩子有心了!”老夫人不冷不热的客气一句。 倒也不是嫌弃棠平的礼品,要知道这皮蛋如今只有棠平的同福客栈有,其它地方想吃有钱都买不到。 之所以会这样不冷不热,也是老夫人为了保护范闲故意装出来的,就和棠平家里老人一样的心思。 知道原因,棠平也不在意老夫人的态度,恭敬的回道:“都是家里做的小玩意,您老试试,如若合您口味便让范闲传话给小子,到时小子在给您送点过来。” 笑着对棠平点了点头,眼底的满意和赞赏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又恢复了不冷不热的态度道:“行了,老身乏了准备休息会,你们不用在这陪着老婆子,忙你们自己的事去吧!” 这场景在下人们的眼里就是,老夫人不待见道范闲这‘私生子’,连带对这‘私生子’的朋友也是不喜。 老夫人要送客了,棠平自然不会没有眼色的在这里多待,躬身抱拳行礼道:“小子就不打扰老夫人休息了,改日再来给您问安。” 老夫人摆了摆手,没有在多说什么,范闲见此也是行礼告退,带着棠平回自己小院去了。 …… …… 两人来到范闲自己的小院时,就见海让老头做在院子的石桌旁,在那吃着糕点品着茶好不惬意。 海让老头在北齐皇宫待了几十年,做事很有分寸,见到棠平和范闲一起走进小院,赶忙起身躬身行礼道:“少爷!范少爷!你们回来啦。” 不等棠平说话,身为主人的范闲便笑盈盈的伸手虚扶示意老头起身。 “海老这里没有外人,您不必如此多礼。” 这些年里每次和棠平见面,棠平都带着这老头,而是暗中保护他的五竹叔也也说过这老头很强,虽然还打不过五竹叔。 “礼不可废!” 老头虽然总是笑呵呵,给人好很说话的感觉,可实际上却是个有些顽固的人。 老头和范闲也见过几次,自然知道自家少爷和范少爷那相同的脾性,不过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一下是改不了的。 见这老头还想再说点什么,范闲赶紧打断道:“就和以前一样,不需要每次都纠结这些虚的,都坐下喝茶。” 看着老头坐下,棠平也宽慰老头道:“海老以您如今的身手,到哪里做事都是坐上宾,只要礼节不失就不必如此谦卑,高手就要有高手的气量。” 知道这老头是怕在外人面前有所逾越会让他失了面子,棠平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但不能因为老头心里的顾忌,就理所当然的让人对他失去尊敬。 第十七章 一点点改变 “棠兄!今天就在你来之前,我又遇到刺杀了” 三人坐定,范闲一边端着茶壶给两人斟茶,一边诉说起这次遇刺的经过。 “哦!” 还是那副笑咪咪的模样,淡淡哦了一声算是回应,表明自己有在听,他知道范闲今天叫他来,又和他说这些肯定是已经心里有数了。 对于自家少爷和别人商谈大事,海让只会做个只有耳朵没有嘴巴的工具人,反正这世界能让他在乎的只有棠平的安危了。 范闲本就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他可不会因为对坐两人没反应就不好意思。 想到自己十二岁就被监察院刺杀,范闲就没好气的吐槽起自己的父亲:“从小我就被刺杀过许多次,也不知道我这父亲大人在京都有多大权势,这么多人不想他好过。” 还没说正事范闲就先吐槽自己父亲,棠平不得已插了句话:“听说司南伯爵大人深受皇帝陛下的恩宠。” “嗯!是吗?棠兄哪里来的消息。” 此时的范闲生活在澹州这边,很多事没人告诉过他。 虽然没得到棠平的回答,但范闲也不再纠结他的消息是哪里来的,每个人都有秘密,他自己就有很多事是不能告诉棠平的。 摸了摸下巴思忖一会才又说:“这么说,我被刺杀的事多少有些说得通了。” 聪明人总是容易把一些不合理的事,脑补成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当然这是信息不对称才会这样,如果信息充分些就不叫脑补了,得叫情况分析才对。 当然自己被刺杀的事,是不是和自己现在想的一样还有待商榷,而要想知道真像必须有足够的消息,想到这范闲便对棠平询问道:“棠兄!你有消息渠道,能否帮我打探下,我那位父亲大人在京都是什么境况。” 想了想,棠平答应范闲的请求道:“可以,最近同福客栈要在京都开家分店,到时我让人留意下。” 虽然知道棠平应该会帮自己,但听到肯定的回答范闲还是很开心的。 “棠兄!我一直都觉得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可我好像一出生就处在麻烦中心,各种危险总是不经意就找上门来,而你的生活却是那么平淡。” 说到‘一样的人’这几个字时,范闲还加重语气,说话时范闲也没去注意棠平的表情,仿佛真的是普通的闲聊而已。 “五峰采花,果然是好茶”端着茶杯轻茗一口,一样还是那阳光的笑脸,随意的回道:“可能我比较幸运吧!” “奶奶告诉我,真正的危险都在京都。” “那你去京都吗?” “去!不过再过几年吧,现在胳膊太细,容易被欺负。” “明白了。” “你可以不用理会的。” “朋友不多,有力量时可以帮你一次。” “行!” 你一言我一语,工具人海让老头在一旁默默的听着。 ……………… 庆国,京都,监察院内。 有两个老人也在围绕着澹州范闲遇刺展开对话。 “澹州那件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刺客确实是院中东山路编制,是大人家二太太的远房亲戚。” …… 时间不长的对话,澹州范闲遇刺一事,以监察院四处主办言若海监管不力罚俸三年、大儿子言冰云调离京都,去北齐为定论。 在忙完这件事后,面相瘦削、嘴旁光洁的老人对褐色眼瞳的老人笑了笑道:“小姐的儿子你觉得怎么样?” “聪慧、成熟、毅力皆有过人之处,很是妖异。” 对于褐色眼瞳老人说的那些与年纪不符的表现,面相瘦削、嘴旁光洁的老人不以为意道:“毕竟是小姐的儿子,与一般人不同才是正常。” 就在时褐色眼瞳的老人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古怪的说:“还有个小孩和小主子一样,只是比起小主子的表现还差了一点。” “谁?” “小主子的小伙伴!” “呵呵!潜龙身边总是有些得力同伴。” “你的意思?”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 ……………… 在经历一场无聊谈话后棠平心里却不平静,还是来时那条路,只是这会路上的商贩和行人少了,海让老头驾车速度也比来时要快上许多。 车帘没有放下,棠平也是靠这车门处坐着,还是满脸阳光笑容。 “你说,我答应帮他这件事做的对吗?” 声音不是很大,但驾车的海让老头却清晰无比的听在耳里。 略做思考无法分辨利弊,只能凭自己的感觉如实回答:“不知道,不过好像会有麻烦。” 想着庆帝、长公主、陈萍萍、范建、叶轻眉这些名字,棠平面色复杂声音幽幽道:“麻烦吗?确实有,而且还很大。” 看不到自家少爷的表情,也不知道少爷心里在想什么,海让老头只能出声询问:“那您为什么要答应呢?” 以海让老头的了解,棠平绝对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他不喜欢麻烦、他很惜命。 “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呢?只是觉得没能力实要低调,有能力时试试当个下棋人也挺好的。” “下棋人?” 一下没能理解。 “踏、踏、踏……” 马蹄声有规律的萦绕在海让的耳边,吵得他无法安静的思考,他便扯了下缰绳,让马儿慢下来。 “少爷是想掌权?”似乎安静一点真能让老头思维变得清晰,一下就想到一个可能的答案,神色凝重的道:“少爷!您选这条路不好走呀!” 当然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了,天下这么大,除了神秘的神庙,天下能有资格执棋的,无不是掌握强大力量的人。 ‘金手指’的出现,给了棠平力量,随着这力量渐渐增强,棠平本就不安分的心开始荡漾,他语气决绝的说出询问的话:“试试,怎么样?” 似乎听出少爷只想要个肯定的回答,海让老头也语气坚定的答道:“可以试试,只要少爷想做,老奴愿意做少爷的垫脚石,为少爷铺平路上的坑洼处。” 马车上的两人,在得到各自想要的答案后陷入沉静。 稀碎的对话,不得不说这是个美妙的误会。 第十八章 安排 清晨,第一缕晨曦从东方的天空中散落大地,驱散黑暗。 澹州城棠府后院,委婉连绵的琴声飘荡开来,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 “少爷!” 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突兀响起,打断了这让人沉迷的美妙旋律。 双手轻抚在焦尾古琴上棠平眉头微蹙,被人打断弹琴的雅致,他那无时无刻让人感到阳光温暖的笑容都消失了。 “什么事?” 语气不是很好。 似乎知道少爷此刻心情不好,声音清脆的丫鬟心里有些忐忑,她前几天才被买回来的,听棠府‘老人’姬柔儿说少爷从来都是脸带笑容,可此刻…… “少.少.少爷!是陆姑娘带着人回来了。”丫鬟被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当然这也不怪她,这个时代在大户人家当差,惹主家不高兴轻则吃点苦头重则有可能丧命。 棠平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责罚这丫鬟,挥挥手道:“让她们进来吧,顺便通知海老和清玄一起过来。” “是!” 少爷似乎没有责怪自己的样子,丫鬟松了口气,匆匆行了一礼就快步去前院通知陆柳英她们了。 此时距那天去范府以然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的时间他都待在澹州城内为接下来的发展做准备。 第二批从伢行带回来的十八个男孩被他通过便宜老爹留下的人脉送去边关历练,毕竟用‘十八骑’的训练法培养的十八人,没上过战场怎么可能会有成长。 还好只是去当个小兵到战场历练两年而已,不然他便宜老爹留下的人脉还真不一定办得到,为了这件事花费钱财也不少,便宜老爹留下的人脉几乎也就消耗殆尽了。 …… …… 没过一会,从岛上回来的几人和海让他们一起进来了。 “少爷!” 众人到了棠平身后,都恭敬的行了一礼。 人都到齐了,棠平这才起身说道:“行了,我们去书房谈。” 说完收起焦尾琴,就径直向书房走去。 “是!” 知道今天少爷有重要的事要吩咐,大家都没迟疑的跟上。 回到书房,等走在最后的棠玉把书房门掩上,已经在书案后端坐的棠平才开口道:“都过来坐吧!” 能到这里谈事的都是棠府嫡系,她们早就习惯棠平的风格也都没客气,各自找椅子落坐 “海老,如今府上的钱财能够同时支撑几处客栈的建立?” 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海让老头脸上轻声询问道。 知道是要谈重要的事,海让老头丝毫不拖沓的回答道:“三处!” “三处吗?” 嘴里小声的呢喃着,棠平又一次眉头紧蹙,手指无意却有规矩的在书案上敲动着。 “哒、哒、哒……” 除了手指在书案的敲击声,此刻书房内陷入安静中,气氛有些紧张,连活泼的棠洁都正襟危坐降低呼吸声,深怕打扰到自家少爷,实在是很少见棠平这般模样。 海让老头给出的回答,比棠平心里预想的要差了一点,打乱了他一开始的方案,不得不在脑海里从新考虑先在哪里开店。 想了一会,棠平心里便有了决断,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阳光温和的笑脸在次爬上那清秀的脸庞。 看见那棠平那熟悉且温和的笑脸,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书房的紧张的气氛也为之一松。 有了想法就不在犹豫,对着众人笑了笑说:“既然只能同时开三家客栈,那么就定在北齐的南京、庆国的京都和杭州,其它地方来年在做打算。” 本来是打算同时开五家的,既然财力不够那就没办法了,棠平也知道财力不够不能怪下人,毕竟棠府就那么多产业,要供这么多人练武还有平日里的人情世故,能有现在的局面就很不容易了。 不是棠平不想发展,以前的棠府没有足够的力量,若是发展太快容易被人惦记上。 “柳英你带着仲山和棠玉去京都。” “清玄你带着棠洁和叔山去杭州。” “棠冰你带着伯山和棠清去南京。” 一口气把三个地方的人员安排好,顿了顿棠平才继续道:“大致就这么安排,你们如有什么想法,趁现在还没出发就赶紧提出来,可别事后拖后腿。” 棠平话落,海让老头就神色复杂的开口说道:“少爷!要不北齐那边我去吧!那里不是在庆国,锦衣卫还是很厉害的,我怕冰儿她们应付不来。” 海让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其他人包括被棠平点名派去北齐的三个都没出声,因为他们相信棠平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对着海让老头点了点头,棠平又看向棠冰三人说:“海老的建议你们都听到了,有什么想法吗?” 冰、清二人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异议,只有伯山站了起来对着海让鞠了一躬道:“海老,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但还是我们去吧,一来是我们这年纪不容易让人重视,二来是我们都走了少爷还得靠您保护,三来您毕竟是从北齐回来的再次去北齐万一被人认出来也是麻烦,再说我们从小就跟叶掌柜学习,经营这一块或许比您要厉害呢?” “哈哈!”书房里的众人都被伯山最后一句话给逗乐了,知道伯山为了打消海让的顾虑,故意打趣海让而已没有不尊重的意思,这些年来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北齐是海让老头的伤心地,有可能的话自然不会让老头去那里。 人老成精,海让老头怎么会不知孩子们的心思呢?他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海让的顾虑被伯山化解,棠平又开口道:“其他人还有不同的想法吗?” 虽然很想出去,但一想到前几天已经送走十八个人,现在又要走九个,那棠府嫡系就只剩三人了,棠洁有些犹豫的说:“少爷!我们都出去了,谁伺候您呀!海老保护您安全自然没问题,但老夫人和您总要有人伺候吧!” 见棠洁这时都还先惦记着自己这个少爷,棠平的语气也更加柔和的道:“你这丫头,放心吧!有从云、谷枫两个丫头加上海老你就放心吧!” “可……” 对着还想说些什么的棠洁摆了摆手,打断道:“最近府上又招了五人岁数都不大,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问题,少爷我会像培养你们一样培养他们。” 也不理他们这会听到自己的话有何感想,自顾自的接着说:“你们安心的去完成我给的任务,如果做的好有奖励,做得不好就回桃花岛看家吧,少爷我会培养更多的人接替做不好的人。” 虽然要放他们出去独挡一面了,但还是得稍微给他们店压力才行。 “还有出去后,武功也不能落下,要知道有力量才能保护好自己更好的完成任务。” …… …… 第十九章 出游遇劫匪 “哒、哒、哒……” 马车缓慢的行驶在平坦的大道上,路的两边是茂密的丛林。 “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陪同海让老头坐在马车辕上,问话同时棠田炯炯有神的双眼还不忘警惕的在四处观察。 车帘并没有放下,手里拿着书半躺在铺着厚厚羊毛毯的车厢里,抬眼就能看到棠田那警惕的模样。 “嗯!还没想好呢,一路向西南方向走就可以。” “果然是这样。”本来就一脸严肃,现在听了自家少爷的回答,脸色就更加沉重了,棠田此时的心里实在是有些不舒服,几天时间的相处觉得少爷待人温和对他极好,却没想到真和澹州城内传言一样,自家少爷可能是个贪图享乐败家子。 …… …… 前几天安排好去各地开分店人选,棠平就动了游历的念头了。 可能是静极思动吧,念头一起就再也压制不住了,等棠冰她们都出发后,就带着海让和棠田拜别老夫人出发游历了。 留下从云、谷枫二人坐镇澹州,除了保护老夫人外还要教导梅兰竹菊四人。 棠田和梅兰竹菊五人,就是前段时间从伢行带回来的新人。 …… …… 棠平舒服的地换了个姿势,趁手里的书本翻页时,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车辕上的两人,不在理会那已久沉着脸色的棠田,对着笑眯眯地在那轻抚刚得到宝剑的老头道:“海老,至于吗?再说出了澹州城人生地不熟的,您老驾车时能不能注意点。” 海让老头有些不好意思,似乎也没想到自己有天也会被外物蒙了眼。 收起宝剑,从新拿起马鞭,海让老头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的回答道:“少爷提醒得是,看来我的心性终究还是差了点。” 棠平微微笑了下没在说什么,继续翻看手里的书籍,他能理解武者对于神兵利器的执着,所以出发前他就把自己用不上的君子剑给了海让老头,毕竟‘君子剑’才是辟邪剑法的绝配。 来这个世界,还没真正的走出来看看。 这些年来过着富贵、安逸的生活,要不是心底里还记着这世界有这各种未知的精彩,他都快沉沦了。 …… …… 马车缓缓行驶,三人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车上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许久之后,行驶的马车突然一顿,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密林间窜出一人挡住去路。 那人十三四岁模样、样貌周正,只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手持一杆长枪。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形似街头小叫花子的山匪,见马车上只有一老两少不是啥强人,心下大定便出声喝道。 海让眯着眼打量眼前这劫匪,脸色有些难看,堂堂九品高手却如同初学武艺的棠田般,竟然没发现有人埋伏。 “少爷!只有这娃娃一人,要不要...” 仔细感知确认下,发现劫匪真只有眼前一人,稍微松了一口气,海让便开口询问棠平。 突然出现劫匪棠平没有紧张,有九品高手在他不觉得一般的劫匪能伤到他。 听见海让老头的话,便抬手示意用弓箭对准劫匪的棠田放下武器,棠田第一次对敌心里难免紧张,万一不小心伤了对面那劫匪就不好了。 见棠田听话的收起弓箭,他便转头回答海让道:“让我来,你给我压阵。” 棠平从五岁修炼到现在还没与敌人交过手,如今正好拿这劫道的小山匪练练手。 抽出海让手里的君子剑,纵身一跃下了马车,对着劫匪道:“我们过过手,如果你能赢过我手中长剑,车上财务任你取用。” 他棠平刚就注意到这劫匪手里的长枪不俗,长枪看着该有两米多,通体乌黑,枪头相较普通长枪要大些,看着寒光摄人,带着这样的宝贝还敢单人出来劫道,想来劫匪的身手应该不错。 劫匪对棠平的话似乎很是不满,手中长枪对他一指骂道:“我呸,你这人好不晓事,杀了你们财务本就都是我的,要是识相留下财务趁早带着你的人滚蛋,兴许还能活命。” 只是练手而已,棠平可不想废话浪费时间,小无相功在体内疾速运转,脚踏飘逸的步伐,手中长剑寒芒一闪如闪电般直刺劫匪的咽喉处。 没成想这年纪不大的富家少爷会突然动手,但劫匪可不虚这场面。 “嘿嘿!你搁这给大爷舞剑呢?” 嘴上对着棠平嘲讽了一句,手中动作也不慢,长枪猛的横扫开来,在他看来打架动作都如此华丽优美,铁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一寸长一寸强,没办法只能收回直刺对方咽喉的长剑向横扫而来的长枪挡去。 “当!” 枪剑碰撞一声金铁交鸣在场中响起,棠平身形应声而退,他发现自己可能小瞧了对面的劫匪。 刚才的一招试探,对方长枪简单横扫可是力大无比。 见自家少爷的攻击被打退,海让还是忍不住担心,用询问的语气叫了一声:“少爷?” 明白老头的心思,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 对着那劫匪笑了笑道:“果然有点东西,再来。” 话落又是不等对方反应,脚踏凌波微步再次快速欺身而上。 “哇、哇、哇...你着家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却老是行偷袭之举,真是不当人子、欺人太甚。” 劫匪这会真是被棠平的行为给气到了,手中长枪也是灵活的刺向棠平。 “当、当、当...” 两人缠斗在一块,场中不断的有金属碰撞声响起。 只见棠平身形灵活、步法飘逸,手中长剑速度极快,时而棠皇正气、时而诡异刁钻。 而劫匪却没有棠平那般花里胡哨,长枪每一次挥舞都是势大力沉,而且长枪总能恰到好处的逼退想近身的棠平。 可以看出劫匪的武艺更加适合战场,这种江湖打斗他是有些吃亏的。 也就是棠平没有打斗杀敌的经验,不然以他掌握的精妙武学来说,应该不至于缠斗这么久。 第二十章 罗公然 “结束吧。” 大声的提醒对面的劫匪自己要出全力了,觉得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缠斗许久棠平也大概清楚自己的水平了。 话落棠平的速度陡然加快,锋利的长剑,以一种诡异的轨迹,错开了劫匪手中的长枪直直的朝着劫匪的喉咙刺去。 一旁围观的两人神色各异。 此时的棠田正睁大眼睛和嘴巴,满脸难以置信,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刚刚被他定义为贪图享乐的败家子少爷,竟然有这么强大的身手。 而海让老头脸上那一丝担忧此刻终于散去,他知道不出意外的话,少爷已经赢定了。 …… 看着从诡异角度避开自己长枪快速刺来的长剑,年轻的劫匪感觉到了死亡,这一刻他的身体绷紧来不及反应,只能选择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可是,过了许久也没感觉到剑尖刺破自己喉咙。 他有些疑惑的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个富家公子面带笑容的脸庞,而他手中锋利的长剑,剑尖几乎是贴在自己喉咙的皮肤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年轻的劫匪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喉咙处锋利的剑尖传来一丝凉意。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声音有些颤抖,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年轻的劫匪真的害怕了。 “为何要杀你?” 潇洒的收回长剑,递给已经走上前来的海让老头,棠平看都没看劫匪随意答道。 其实这劫匪从出现到和棠平交手,自始至终都没带一丝杀气,不然的话就不是棠平出手了,海让老头绝对会第一时间结果他的。 “谢谢!我罗公然欠你一条命。” 抱拳对着棠平躬身行了一礼,这年轻的劫匪也通报了自己的姓名。 “罗公然?” 棠平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莫名的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是一时却想不起来,就是觉得有些熟悉。 想不通就不想,直接开口询问:“你叫罗公然?你是哪里人士,以前可有见过我?” 没成想刚报上姓名,眼前这富家公子就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听过自己的名字。 仔细的盯着棠平的脸看了一会,罗公然才确定的摇了摇头说:“在下是从沧州过来的,以前不曾见过公子。” 虽还有疑惑,但既然对方都说了不曾见过,那应该是自己前世的记忆在作怪吧。 点了点头,棠平又问出心里的另一个疑惑道:“你这年纪就有这么好的身手,怎么会沦落到劫道为生?” “家中出了变故,一路逃命至此已然身无分文,实在无法忍受腹中饥饿才不得已……” 被棠平问得有些尴尬,有自己这等武艺傍身的大好男儿,只要心性没问题谁愿意做个山匪呢?还是第一次劫道就失败的那种。 听到罗公然的回答,棠平便不准备多问了,他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转头对着还在那目瞪口呆的棠田喊道:“小田子,给他拿点干粮和银钱。” “啊,哦!” 听到棠平的声音,棠田终于回过神来,麻利跑去马车里拿干粮和银钱。 对于跟自己出来第一天就如此表现的棠田,棠平心里是失望的,以前招到府上的那些人可没有一个是这样的。 像是能感觉到棠平的想法一样,海让老头眯着眼幽幽道:“少爷!小田这孩子只是比较单纯、愚笨而已,他这种人心里有什么事都挂在脸上,没什么坏心思,您就给他一段时间适应一下。” 海让这老头为棠田说话,棠平不感意外,再说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些的事的时候。 “嗯!”的一声算是回答了海让老头,棠平便不再说话。 没一会棠田就从马车上拿来一小袋的肉干、大饼和一两碎银,走到罗公然身前递给他,就匆忙跑回棠平身边。 能做的都做了,棠平准备出发了,不过上车前棠平还是转头,对手里拿着东西神色复杂的罗公然道:“希望以后再见时,你不会还是如今这幅模样。” 也不等罗公然反应,就上车进入车厢,此时的他需要安静的消化下刚刚动手的经验。 “驾!” 挥动手里的马鞭,马车在海让老头的控制下又缓缓朝西南方向驶去。 车上三人都没在意还站在路边的‘劫匪’,仿佛刚刚的打斗是不存在的一样。 望着马车在眼前缓缓走过驶向远方,罗公然紧了紧手中的食物和银钱,似乎做了某个决定,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 …… 金乌西坠、夜幕降临,东山路与沧州路交界处的一处小山谷。 一老两少三人围坐在一堆篝火旁,各自手里还拿着根木棍,木棍一头串着野鸡,野鸡被篝火烤得滋滋冒油,金黄的油水滴到篝火里发出声响:“噗呲、噗呲...” 烤肉的香气在空气飘荡,被着味道一刺激,三人嘴里的唾液快速分泌,不是三人没吃过烤肉,而是在马车上啃了一天的干粮,这会有热腾腾香喷喷的食物,三人怎能不馋。 咽了咽口水棠田发现手里的烤肉还没好,为了转移点注意力转头准备和自家少爷说说话。 “少爷,对不起!今天我不该怀疑少爷您的。” 耳边传来棠田的道歉的话语,棠平有些莫名其妙,把注意力从烤鸡身上收回,转头看了眼脸带羞愧的棠田,疑惑的问道:“怀疑什么?” 怀疑自家少爷本来就不对,现在被自己少爷盯着问,棠田更加不知所措了,但既然准备跟少爷坦白和认错,自然要清清楚楚的把事情说明。 “就是、就是...就是那个澹州城里许多人都在传,少爷贪图享乐把钱财浪费在毫无价值的海岛上。” 说着说着棠田的脑袋低了下去,不过声音却没停:“本来我是不信的,可早上见少爷漫无目的就让海老驾车出游,这、这、这...不就是跟别人说的败家子一样吗?” 一旁本来还笑咪咪准备听听棠田准备说些什么的海让,此刻却是有些怒了。 “大胆!棠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身为棠家人少爷可曾薄待于你?教你读书习武,你不思感恩,心里竟然还如此编排少爷,真是无耻至极。” 似乎被海让这愤怒的话语下到了,棠田扑通一下跪在棠平面前连连扣头。 棠平也被海让愤怒的声音吓了一跳,没想这老头还有这一面,回过神来棠平又好气又好笑的制止了棠田在那又跪又扣的行为。 第二十一章 跟随 三人说话间,海让老头的耳多忽然动了动。 “谁!” 发现有人在附近,海让老头警觉的低喝一声,还迅速的抽出放在一旁马车上的长剑。 不怪海让老头这般谨慎,今天白天才因为大意没发现被人埋伏,更何况现在还是要在野外过夜,他自然吸取白天的教训。 棠田此刻也警惕起来不敢在废话,弯弓搭箭挡在棠平面前。 这场景棠平不得不感慨,第一天出游,上午遇见劫道的山匪,晚上在野外过个夜似乎也要出现麻烦了。 “难道‘穿越者’真的是走到哪里都会自动吸引麻烦上身?” 在心里默默吐槽着,要说紧张棠平倒也不觉得,反正有海让应该没有大问题,再不济还有诸葛连弩和暴雨梨花针两大杀器在,就算打不过想来三人逃跑也不是难事。 “三位别紧张,是我。” 声音有些熟悉。 三人疑惑间一个人影出现,待他慢慢走近借助火光才看清来人的脸庞。 看清楚来人是早上碰见的劫匪,虽然这劫匪不在是早上那如同叫花子的打扮,但他手中的长枪却没法伪装。 “原来是你这山匪,少爷早上放了你给你财物,没成想你还敢不安好心的跟踪我们。” 在棠田看来这劫匪这时出现,肯定是不安好心的。 不过棠平和海让两人,看清来人后悄悄松了口气,毕竟出门在外还是不要碰见太多麻烦得好。 虽然心里觉得应该不会有危险了,但海让暂时还是没放松警惕,棠田那小子的话没错,这个小劫匪毕竟是跟踪了他们,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因为早上没劫到财物心有不甘,万一他还有同伴那就更危险了。 气氛还是有些紧张,棠平便对着来人笑着问道:“公然兄弟!为何你要跟踪我们。” “公子!” 不敢冒然靠得太近,怕在靠近些可能会引起更大的误会,走到离棠平等人还有十米左右的位置罗公然就停下脚步,有些尴尬的打招呼道:“公然无意冒犯,只是内心迷茫不知自己该去和处容身,白天公子对我手下留情有活命之恩,便想着不如跟在您身边报答您。” 原来是这样子啊!知道罗公然的来意棠平都无力吐槽了:“这个世界的人都有毛病吗?又不是美女却总想以身相许。” 挥手示意棠田和海让收起武器,对着罗公然然道:“既然这样,那就先过来坐下一起吃饭吧,想来你应该也还没吃才对,其它事一会再说。” “多谢公子!” 罗公然听见棠平的话也不矫情,先走到马车边把长枪放下,他不傻虽然海让和棠田听棠平的话不在用武器对准他,可两人也没直接收起武器而是拿在手中随时可以再次对准他。 见罗公然如此识趣,众人这才安心的再次围着篝火坐下。 …… …… 人是铁,饭是钢。 众人暂时都不想多说什么,因为此时三只烤鸡早已经熟了。 棠田把从马车上拿出的面饼分给大家,面饼配烤鸡四人吃津津有味。 四人吃东西的速度都不慢,没过多久大家就差不多解决了手里的食物了。 “呃!” 打了个饱隔,棠平这才心满意足的用手帕擦擦嘴边的油渍。 “给,少爷!” 这会棠田很有眼力劲,知道食物太干自家少爷似乎有些噎着了,赶忙把水壶递过来。 接过水壶喝了两口,这会凉水下肚很是舒坦。 海让有些意外的看着棠田这笨小子的表现,不知道他是不是开窍了,要知道刚刚他可是被这笨小子给气到了,要不是那会被罗公然的出现给转移注意力,他指不定就要动手给这笨小子长长记性了。 想到罗公然,海让老头这才转过头身上气势爆发,压向一旁的罗公然笑眯眯的道:“罗小子,吃饱喝足是不是该介绍下自己了,你该清楚要是你的到来会给少爷带来危险的话,我这就送你去神庙见神去。” 虽然海让老头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但罗公然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洪荒猛兽给盯上了,浑身汗毛炸起让人本能的感觉到不安。 咽了咽口水,罗公然有些干巴巴的回道:“不敢、不敢...” “最好是这样。” 海让老头敲打一番罗公然,也就不在用身上的气势压他,等着他把自己的来历交代清楚。 海让老头刚刚散发的气势只针对罗公然,棠平、棠田两人都没查觉,只是见被海让老头问话的罗公然如此紧张,两人这才若有所思。 那恐怖的压力来得快去得也快,要不是练武之人都有的那份对危险的警觉,罗公然差点都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定了定神这才开口说道:“公子、前辈,我本是沧州人,祖辈几代人都是边关守城的将士,前段时间我父亲死于一场不大的战役。” “既然是边关将门之后,就算你父亲去世也不应该沦落至此吧?” 虽然明白可能还有别的原因,但单纯的棠田还是忍不住的插话道。 虽被棠田突然插话打断了叙述,但罗公然也没有生气,而是神情有些凄然的接着道:“我母亲早亡,父亲没出事前家里姨娘待我如同亲生儿子,可父亲去逝后她却是变了,把我赶出罗府,更是不让我父亲的同僚接济我,虽然不知是何缘由,但她于我有养育之恩,我也不想与她争执便离开沧州漂泊至此。” 棠平心道‘有那味了’,和前世电视剧里狗血剧情一样。 连海让老头都被这狗血的故事给吸引到了,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那姨娘可有生养小孩?” “没。” 罗公然的回答让三人有些诧异,这样的话剧本似乎有些不对啊! 棠平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什么了,便也猜测性的问道:“你们家的家产很多?” 想了想棠平猜测的可能性,随即罗公然就否决了这个观点:“家里几代人都驻守边疆,没有什么家产。” 棠平三人这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不过这都不重要,反正又不关自己的事。 第二十二章 边境 “终于到了!” 半晚,两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各自手执武器驾马,护卫着一辆马车朝青州城东门缓缓前进。 其中手持长枪的少年人望着青州城门发出感慨。 “公然,别在这耽搁时间了!我们赶紧进城找个客栈,洗个热水澡再美美的吃顿饭,这一路走来都没好好休整大家都疲累得不行。” 马车内传出声音,少年人不敢违背,朗声道:“是。” 双腿在马腹一夹,催着马儿向城内走去。 位处于庆国西陲边关的青州城,远比澹州城要雄伟得多,远远望去高大坚固的城墙竟有一些苍凉。 这里时常会左右两帐的胡人发生战争,可没有中部地区城市的繁华,街上的百姓神色透漏着精悍,行事交谈时那股子豪迈也是不加掩饰。 一行人进到城里,就发现一家招牌看起来比较显眼的客栈。 “少爷!前边就有家客栈。” 赶了两个月的路,坐在车辕驾驶马车的海让老头此时也是风尘仆仆的。 “行!不用挑剔,现在的我们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 …… 马车来到客栈门口时,店小二就机敏的上前迎接。 “您几位,是吃饭还是住店呀!” 一边客气的询问着一边麻利的帮着拴马。 马车刚一停下,棠平就迫不及待的跳下来了,听店小二的问话,边活动身边答道:“住店,来四间客房,先烧些热水送到房间,然后准备下饭食,等我们洗漱好就送到我们房里。” “是,小的这就让人去准备,您几位跟我来。” 小二引着几人进店,就跑去柜台处和掌柜的说明棠平几人的需求。 海让老头也跟着小二到柜台处付了房钱,付钱时还不忘叮嘱店家给马儿喂食。 说来这客栈的服务速度真是不错,棠平刚到房间没一会,小二就送来浴桶和热水。 …… “呼!真是舒服呀!” 一边穿衣服一边在心里感慨着,这两个月风尘仆仆的赶路,从庆国最东边来到了最西边,可以想象路上有多煎熬了。 “砰、砰、砰!”房门被轻轻敲了几下,接着海让老头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少爷!您洗好了吗?” 棠平边加快穿衣的动作,边对着外边敲门的海让问道:“嗯!已经在穿衣服了,有什么事?” “就想问您需不需要我现在去叫小二把饭菜送到您房间?” “行,你招呼小二上菜,顺便把公然和小田也叫过来吃饭。” “是!”海让老头恭敬的应了声,就转身去安排了。 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就见海让带着公然两人已经过来了。 几人进屋刚坐下没多长时间,小二就端着饭菜来了,动作熟练摆放好饭菜,顺便把浴桶收拾好掩上房门。 见小二已经退出去了,海让老头就忍不住问道:“少爷!您带着我们来这边陲是有什么安排呢?” 一开始海让也以为自家少爷是在澹州待腻了,想出来走走,可这一路上除了赶路就很少停歇,哪怕是路过京都棠平都没有驻足。 吃了口菜,棠平才不疾不徐的说:“是有些想法,海老你也别光顾着说话,咱们边吃边聊。” 看着身边那两个支棱着耳朵,眼巴巴看着桌上饭菜不敢动筷的小年轻,海让老头也发现是自己心太急了。 “呵呵!少爷说的是,都怪老头子心急了。”说着海让老头也不在继续说,拿起筷子示意棠田两人一起。 这一路过来很少有在路过的城池停留,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吃干粮,所以面对这一桌饭菜大家都没聊天的欲望。 等吃了一会,大家下筷的速度慢下来时,棠平才接着说道:“海老,咱们棠家没什么靠山,想做大必然得在官面上能说的上活才行你说对吗?” 能吃了一会,几人也不在如刚刚那般饿狼抢食,见自家少爷开口说话,棠田还起身找茶壶给众人都倒了杯茶。 接过棠田递来的茶,轻抿一口海让才回答道:“是这样没错。” 得到肯定的回答,棠平笑了笑又继续问:“那要当官除了科举还有什么办法?” “当兵。” 一旁勉强算是将门世家的罗公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海让对罗公然的话很认同,点点头附和道:“对,咱们庆国尚武,有军功是最容易升官的。” 除了棠田这个反应有些迟钝的家伙,其它两人只要稍微点一下都能想通。 喝了口茶,给了两人一点思考的时间,棠平才又开口说道:“没错,这就是我要来这里的原因。” 忽然想明白什么的海让脸色一变,声音都有些尖锐的说道“您要当兵?不行,绝对不行,战场上个人武力很渺小,上了战场谁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绝对安全。” 海让老头会有这样的反应,棠平心里是有数的,海让老头情况特殊,这几年一直都把这个救他一命的棠平当做家人,只有危险的事他都不会同意棠平去做的。 摆了摆手示意海让老头别急,接着说:“嗐!您老别激动呀!父亲以前的战友就在这青州当差,我前段时间就是通过他把棠云十八人安排在这里,当时可花了不少钱财呢?” “少爷!边陲随时都会打仗,这一打起来生死就由不得人了。” 就算棠平如此说,老头还是固执的认为这样不妥。 知道战场的危险,罗公然劝道:“是呀,少爷!要不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当初安排棠云十八人时,通过父亲那位战友钱财打点,可答应了我一个副尉的军职呢?” 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到部队里走一遭,棠平自然不可能被海让两人劝回去的。 三人谈话的声音变大、情绪激动,一旁反应比较迟钝的棠田突然说:“海老,少爷有危险我们保护着就是,怕什么啊!” “你、你、你...你懂个屁呀!上了战场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海让老头险些被棠田一句话给噎死,气得他指着棠田的鼻子开骂。 见老头情绪激动,都是一心为自己考虑的人,棠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对着他们说:“海老别那么激动,我心里有数,你们都回房休息吧!其它事明天见过我父亲的战友再说。” 第二十三章 准备入职 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第二天一早,棠平就带着人来到他父亲的战友家。 “见过刘叔父。” 棠平整肃衣冠,极为庄重地冲刘德行了一礼。 也不知道父亲留下的人情到底还值不值钱,这般郑重其事,也是不想恶了刘德,毕竟能否入职边军还得看人家脸色。 看着给自己庄重行大礼的少年,刘德一时有些恍惚,这青涩俊秀的脸庞和记忆中那个熟悉的面孔重叠,让他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似乎那个与自己同生共死的人又回到自己身边。 “贤侄不必如此生分,我与你父乃生死之交,你远道而来,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 说着刘德还上前紧紧攥住了棠平的手臂,拉着他在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看刘德的神色不似作假,棠平只得一副感动的配合着。 眼前这人虽然只是驻守边疆的普通将领,但也是棠平在官面上能找到的唯一依靠,他可不敢有一丁点失礼。 “贤侄前些日子,托我办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一阵简单寒暄之后,刘德这才说住棠平此行最想要的答案。 闻言,棠平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兴奋,心道自己这位刘叔父是厚道人,没让他失望。 在棠平殷切的目光下,也不再吊少年人的胃口,刘德飒然一笑,接着开口道:“你呀!往后遇事可得沉得住气,不然在边境当差可镇不住手下的老兵。叔父能力不够,用贤侄送来的财物打点,才勉强为你讨来一个副尉之职。” 青州边军这边,副尉是最低级的军官,手下能有二十三个亲兵,其它兵权都是校尉统领,一个普通校尉能领兵七百五十人左右,而副尉只是辅助校尉没有统兵权,除非校尉战死或其它变故,他才能临时掌管手下兵卒。 “叔父教训得是,定会谨记您的金玉良言。”棠平赶忙起身,满脸恭敬的对刘德行了个大礼,才接着说道:“叔父劳心费神为小子,某得前程,些许钱财何足挂齿,小子往后但凡有所成就全赖叔父之功。” 语气诚恳没有半点作伪,他知道现在的庆国监察院无孔不入,用着钱财刘德就愿意出手帮自己已经是很念旧情了,不然人死灯灭,他刘德不帮也没人会说闲话。 棠平能如此明事理,刘德很欣慰,自己的苦心付出没有浪费。 “坐、快坐下,你这孩子,刚就跟你说了,到叔父这就是回家,不必如此客气。” 笑着招呼棠平坐下说话,毕竟以后棠平就要在他手底下做事,他也想多了解了解情况。 时间过得很快,闲聊间已经到了午饭时候。 …… “老爷,饭菜已经备好,是否现在就过去?” 刘德正在给棠平交代一些,军中当差要注意的事,府里的老管家就进来通报。 “都怪我,见到贤侄就忍不住话多,都没注意到时间。”拍了拍额头,刘德做懊恼状对棠平说,“既然管家已经备好饭菜,平儿你中午就在府里陪我一起吃,就当叔父给你接风洗尘了,要不是身在边军不敢无故饮酒,今天非得和你喝两杯。” “叔父厚爱,小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时候吃饭喝酒也是一种拉进关系的手段,棠平自然不会拒绝。 突然想到陪自己过来的三人,还在府外等候,棠平便客气的对老管家拱了拱手说道:“老人家,我有三个随从在府外等候,可否麻烦您去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自行去找个地方吃饭?” 老管家稍微侧了侧身恭敬地回道:“公子真是宅心仁厚,小老儿这就去招呼他们用餐。” 老管家说完就行礼退下了,而棠平却被夸得有些尴尬。 “走,我们也去吃饭,不然饭菜就凉了。”似乎看到棠平的尴尬,刘德便转移话题,带着他就往餐厅走。 …… 吃饭时刘德就异常热情,连连给棠平夹菜,刘德是从死人堆爬出的汉子,也没有文人那般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一边吃一边还给棠平讲起他征战沙场的热血故事,说到动情处,也会虎目含泪。 对于边军来说,出生入死、浴血疆场是家常便饭,经常会有生死相依的战友离自己而去,所以棠平能理解刘德的情感。 通过一上午的了解,棠平也知道了自己这位刘叔父,妻儿都不在青州,而是安置在渭州老家。 这顿饭吃的时间有些长了,直到管家来提醒刘德,知府差人来请,才不得不散场。 “贤侄,叔父这边要先去忙了,你先回去明早再过来,叔父亲自送你去军营任职。” 好不容易有人听他倾诉,刘德有些意犹未尽,不过知府相招肯定有事,刘德还是知道轻重的,所以他便有些歉意地对棠平说道。 “正是要紧,耽搁了叔父一上午的时间已然是罪过,叔父去忙便是,小子待会就回去,明早再过来叨扰叔父。” 见刘德这略带歉意地某样,棠平哪敢接受,赶紧行礼回道。 “行。” 不在客套,刘德便起身向外走去,不过走到餐厅门口时,他又回头对棠平说道:“差点忘了,你前段时间送来的十几个小伙子身手不错,是杀敌的好手,我昨天已经把他们调回府里了,待会让管家带你去见他们,正好当你的亲兵用。” “多谢叔父。” 再次对刘德行了一礼,没想刘德还挺细心的,这样他就少了很多麻烦。 挥了挥手,刘德没在多说,径直往外走去。 ………… 在老管家的帮助下,棠平拿到刘德为他领回来的铠甲、就职文书和官印,然后也不让老管家送他出府,自己拿着东西出了刘府。 出来时就见,棠云十八人已经和海让他们一起等候了。 棠云十八人都身披制式铠甲,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执兵器的站在门口,相比两个月前他们身上有了很大的变化。 “十八骑上没上过战场,果然是有很大差别呀!” 在默默地心里想着,棠平只是对他们点点头,然后说道:“回客栈!” 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棠平就不在啰嗦,直接就上了马车。 第二十四章 马贼 站在城墙上望向西边的残阳,橘红色的光亮照在脸上,不由得半眯起眼睛。 “入职已经一个多月了。” 默默地在心里想着这一个月来的种种经历,第一次当官有诸多不懂,但好在只是副职,加之有刘德的存在,上官对他极为包容。 “大人,该回去了。” 身后又响起罗公然的声音,这预示着又到可以下班回家的时候了。 在边军入之职后,棠平在青州城也租了个院子安顿下来了,这个临时府邸就由海让老头照看,棠平没让老头随他加入边军,棠田、公然和十八骑则成为他的亲兵。 “嗯,知道了。” 淡淡的回应了句,棠平就转身往城楼下走去,他可不是专门来这里看风景的,是巡视城防刚刚走到这里而已。 城外的地形就和前世西部地区差不多一样,对棠平可没什么吸引力,不过时空和环境的不同这里还没有沙漠化而已。 在军队里呆了一个多月,棠平开始有意的培养自己雷厉风行的作风,为了适应军官的身份,他平时的话少了,人也开始不苟言笑。 带着手下二十亲兵回到临时租住的府邸,卸了身上的铠甲,棠平就吩咐棠田守在书房门口,不让别人打扰他。 是的,今天是棠平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八年的开端,在巡逻时就收到了“企鹅集团”送的今年份礼包。 当时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两件礼包,现在下班了自然要第一时间来看看又能收获什么宝贝。 熟练的唤出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光幕,只见光幕上只有一个小小的‘企鹅图标’在那孤独的一闪一闪,是的枣红马已经被他提取出来了。 控制意念在‘企鹅图标上’点了下,光幕上快速的刷新出一行文字和两个礼包图标。 “尊敬的企鹅会员,集团准时、安全的为您送上两份礼包,请您及时查收。” 没有犹豫,果断的开始拆开礼盒。 “恭喜你在年度礼包中获得,成年通讯鹰六只、幼崽十只,通讯鹰养殖手册一本。” “恭喜您在生日礼包中获得隋唐演义里罗成的传承和武器(包含领兵经验、战斗经验、武学罗家枪和秦家锏法,武器五钩神飞亮银枪)。” 看到两个礼包开出的奖励,棠平的笑脸愈发灿烂,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棠平在接受罗成的传承时,那种生理不适感对他的冲击不算大,时间没多长就缓和了。 “呼。” 平复下来,棠平就迫不及待的查看刚灌输进脑海里的信息,这些东西无疑是现在他所急缺的。 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外面夜幕都已经降临了,棠平才初步的了解传承里所包含的东西,离掌握还差得有点远。 要掌握好这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所以棠平也不着急,想了想就对门外的棠田吩咐道:“去把晚饭送到书房来,顺便让海老过来一趟。” “是。” 听到自家少爷说的话,棠田没做犹豫立马就去办了。 趁着海让老头还没过来,棠平把武器、通讯鹰和养殖手册一起取出。 这些‘金手指’出品的通讯鹰很有灵性,被提取出来后没有慌乱,而是安安静静的在地上待着。 “卖相就很不错,就是不知道好不好用。” 正暗搓搓的在心里“质疑”眼前这群漂亮的小东西时。 “砰、砰、砰。”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不用多想肯定是海让老头来了,棠平头都没抬的说了声:“进。” 自家少爷刚巡逻回来就跑到书房里待着,连晚饭时间都错过了,这不一听少爷找他,海让老头就赶紧过来了,他也很好奇少爷在忙什么。 一推开门,海让老头就注意到了地上大大小小十多只老鹰,他目光带着疑惑的看向端坐在书案后面的棠平,开口询问道:“少爷,这是?” “这是用来传递信息的通讯鹰。”说着就把那本通讯鹰养殖手册递给海让,示意他自己看。 接过自家少爷递过来的书,海让大致翻看了前几页,就大概明白这些东西的作用了。 再明白这些东西的作用后,海让老头就心里有数了。 “少爷您是想让我来负责这些?” “对。” 点点头棠平肯定道,他自己要带着人在军队中赚取军功,来提升自己在这个封建王朝的地位,应为根据前世的记忆,这个世界除了已知的四位大宗师好像就没有别人能突破,如果自己将来也被卡在九品上无法突破的话,不在官场上有话语权那他的成就就是有限的。 这也是他穿越之初就想好的,根据自身发展实事求是的调整发展策略,以便更快,更好的达到自己的目标。 虽然不知道自家少爷,到底想做什么,但是把少爷交代的事做好准没错,想着海让便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有了这些通讯鹰,接下来几年待在边境,想来也不会耽误事。” “那行,你带着它们下去处理吧!” 两人都没在多说,因为棠田已经端来饭菜。 …… …… 就在棠平忙着享受晚餐时。 离青州城三十里外的一座小山上,一个歪鼻眼斜满脸横肉,头顶光秃秃的大汉正在和另一个身穿宽袖长袍、头裹头巾的书生谈话。 大汉双手抱着把大刀,站在小山顶眺望远处青州城的方向,对身边的书生询问道:“你今日去探查的肥羊可以宰了吗?” “刀够快的话,想来吃肉是没问题的。” 书生回答的声音很低也很冷漠,似乎真的在谈论如何宰杀肥羊。 “不会被鹰犬给盯上吧!”虽然这么些年书生从来没有不靠谱过,但大汉还是谨慎的再次询问道,毕竟现如今的庆国真的不好惹。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书生缩缩脖子又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道:“走吧,先回去,肥羊那边我已经安排几个兄弟在那盯着了,找个合适的时间咱们直接动手就是。” 书生说的也没错,到时动手快点,做完就往草原一躲,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想着这些,光头大汉也不在耽搁,歪鼻轻哼一声,就牵过一旁的马匹,翻身上马,径直往草原的更深处行去。 第二十五章 端倪 次日,照常早起准备去军营点卯,这个时代的基层军官,也是要每天到军营报道,然后完成必要的任务的。 今天棠平携带的武器中多了一杆造型独特的长枪,这让罗公然等人很是诧异,他们都没见过棠平用枪。 “怎么不见海老?” 翻身骑上来自于射雕的的汗血宝马,棠平总觉得今天早上府里差了点什么,想了想便出声询问道。 往常每天一早,海让老头总是会帮他整理好行装,然后在门口看着他出发。 回少爷话:“海老一早就提着几个用布盖住的笼子出去了,走之前没交代去哪里?” 棠田跟海老关系比较好,两人的房间是挨在一起的,所以只有他注意到海让老头的行踪。 点了点头,双脚在马肚上一夹,然后对着身后的二十骑说:“嗯,我知道了,那就出发吧!” “是!” 清早的街道上行人不多,一行人的速度自然就不会慢,二十多匹的宝马在城内奔跑,马蹄踩在城内的青石街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哒...’的声响。 …… 城外某处的小村落,在村子边缘处一间小土屋里围着一群人。 村长正在仔细查验地上的几具尸体,然后得出结论道:“看着情况,小州一家是被控制后,一个个折磨死的,他妻女死前明显被玷污了。” 不大的小屋内弥漫人体血液挥发后的腥臭气,地上横七竖八尸体都以不成人样,这场面让见惯生死的边境汉子都眼眶发红。 “砰。” 人群中一个汉子听见村长的话,用自己的拳头狠狠砸在土墙上,咬牙切齿的嚷道:“肯定是右帐的那群畜生干的。” 这汉子平日里和被杀害的小州一家关系较好,昨天和小洲约好今天一起进城采买生活用品,可是早上在家左等右等不见小洲过来找他,他心生疑惑,便匆匆赶到小洲家,一进屋就发现了这样的残酷的画面,强忍心里的悲痛,通知村长等人一起过来处理。 “村长,现在怎么办?” 人群中有人出声问场中最有威望的村长,这会也没人有心情安慰那悲愤的汉子,因为如果真如那汉子所说,那事情就麻烦了。 村长也知道轻重缓急,他沉吟片刻便道:“小梁,现在就进城去报官。” “小伍,你去村里召集人手带上武器,在村子附近巡逻。” 村长声音一落,人群中就有两个年青的汉子应声出门去,在边境生活的百姓对于这些事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当然知道村长的做法是对的。 “你们大家也别闲着了,留两个人在这陪我等官府的人,其他人都回家去准备一下,万一情况不对,我们都要第一时间撤进城去。” …… 就在一群人快到军营时,一士卒骑马迎面飞奔而来。 见此,不知情况的一群人皆是谨慎手握兵器勒住缰绳。 棠平骑在马上,手里提着那杆昨晚刚获得的五钩神飞亮银枪。半眯着眼注视着飞快接近的士卒,静静地不发一言。 没一会就到了进前,那士卒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启禀棠副尉,刚刚接到府衙通知,城外有疑似右帐胡人出没,还杀害了几个百姓,将军让您带人前去查探。” “难道是胡人来寇边了?” 心里有些疑惑的想到,不过棠平可不敢耽搁,万一真是胡人寇边,那早一刻确定,就能多做些准备。 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他语气平淡不急不缓的道:“你起来,头前带路。” “是!” 士卒片刻不敢迟疑,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马儿就听话的调头飞驰而出。 棠平等人也是催马跟上,一行人快速的策马狂奔出西城门,出了青州城在土路上卷起滚滚尘烟。 边境的百姓为了耕作在城外居住,但聚集居住的村落都不会离城池太远,只有这样万一要是有胡人寇边,他们才能及时撤到城里躲避兵灾。 没过多久,马背上的棠平等人,就能影影约约的看到远处房屋了。 “是官军来了!” 一群拿着简易武器在村口巡逻的汉子,突然发觉前方有尘烟升腾,领头的汉子顿时提高警惕,待到看清那二十多骑是身穿庆国军队的制式铠甲时,才松了口气喊到。 “去个人通知村长。”领头的汉子认出来人是官军后,对其他汉子说道:“其他人随我去迎接,” 二十多官兵骑马奔腾而来,还是很有压迫感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人马,一群汉子都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唏律律!” 到了村口见有一群手拿简易武器的汉子在那等候,棠平一行人都止住奔腾的战马。 见官军都已经停下战马,领头的汉子这才快步上前,抱拳躬身行礼道:“见过诸位官爷!” 棠平打量了下眼前的这群汉子,目光停留在那领头人的身上道:“不必多礼,快些带我们去凶杀现场。” “是!” 那汉子也不敢多话,转身示意其他人继续巡逻,他自己快步在前头带路。 村子本就不大一会就到了,见那等候在现场的村长要上前行礼,棠平便挥手制止道:“行了,进屋看看。” “诺!” 虽然棠平等人不愿客套,但村长却也没有半点怨气,毕竟事关重大。 进屋看到这些死像惨烈的百姓,棠平心里没有半点害怕,虽然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不过他也没有经验,在现场也无法看出什么,再打量了下屋内的情况后,便让棠田和十八骑去周边探查,留下带路的士卒和罗公然跟他一起检查现场。 罗公然是边关将门中人,他自然见过这些,他此刻就蹲在尸体旁翻看伤口。 “昨晚村子里就没人发现异常吗?” 不懂查案的棠平一脸疑惑向身边的村长问道,他觉得很奇怪,这一家人被杀前明显有受过折磨。 这年代夜晚都是安静无比的,村子又不大稍微有点声响,应该会有人发现才对呀! 村长也是被问的有些茫然,他先前也让人在村里询问,但昨晚确实没人发现异常情况。 他有些忐忑的回答道:“小人先前已经差人在村子里问过了,确实没有发现。” 这个问题既然村长都已经在村里调查过了,棠平现在也不好多说,便换了个问题道:“那你们上报时说可能是胡人做的又有什么依据呢?为何不能是这家人的仇家做的呢?” 第二十六章 端倪(二) 青州城西面六十里左右的一个小山谷,这个山谷入口隐蔽且有人把守,谷内地势平坦有五六亩左右的面积,此处正是一伙马匪的老巢。 “啪!” 秃头歪鼻眼斜满脸横肉的大汉,狠狠地朝面前害怕到身体颤抖的青年打了一巴掌。 青年人被大汉的一巴掌扇的是满嘴血沫,但丝毫不敢有丁点怨言,他深深明白眼前这个大汉的心狠手辣。 “老子让你去盯肥羊,结果你踏马的给做了什么啊。” 一巴掌似乎难消大汉心中的愤怒,他很痛恨这种不听话的人,越想大汉盯向青年的目光就越阴冷。 本来就害怕的青年,注意到这眼神吓的直接就跪在大汉面前哭道:“大当家的,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在也不敢了。” “砰!” 一脚直接把青年踢倒在地,嘴里还大声骂道:“机会?老子给你机会,谁来给所有兄弟们机会?” “大当家您消消气,现在还不是处理他的时候。” 站在大汉身后面色阴沉的书生,声音冰冷的劝了句,他可不是心软的人,昨天盯梢的人是他安排的,如果不弄清楚情况就把青年人给处理了,他是不会安心的。 “哼!”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刚刚只顾发泄怒火还没弄亲状况,现在书生都这么说了,大汉自然就暂时忍住脾气恨恨的说道:“那就给他一个机会,如若让老子肥羊没吃到还要被鹰犬盯上,老子活剐了他。” 书生也是不耐的看向青年:“还不快说。” 青年被两人盯着,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道:“我、我、我就是看那家的小娘子漂亮,有些忍不住,谁知那家人不怕吓呼,还想反抗,我不得已才宰了他们。” “说重点。” 书生和大汉的眼神更加不善了,要是不能让这两位满意,今天他指定要交代在这里了。 “是、是、我就杀他们一家,没人发现,回来时我有留意过,只来了二十多个官兵查看,我已经处理过了,想来不会让人怀疑到我们这边。” 虽然听这青年说的很是肯定,但书生略一沉吟便有了决断,转头对门外喊道:“来人!” 似乎早已有人在门口等候,书生话毕就有两个人应声而入。 “你们把他带下去,断了他的子孙根,然后派人去继续盯着那地,看看有没有惊吓到肥羊。” 两人一进来,也没等大当家的开口,书生变下了命令,他和大当家相互配合十多年,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书生都已经把青年的事处理了,大当家的也没什么意见,便挥手示意刚进来的两人照着书生的话去做。 “是!” 两人也是裆部发凉,丝毫不敢耽搁,应了声是就上前一左一右的把青年拖起向门外走去。 青年也被二人的动作惊醒,声泪俱下的大声求饶道:“大当家的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吧……” …… …… 青州城内某个杂货店的后堂,一男一女也正在为棠平带人出城的事展开对话。 男的率先开口道:“不是让你们没事少来这边吗?” 声音很小却透露着不满,似乎对女子的到来颇为不爽。 那女子也不在意男子的态度,神色平淡的回道:“今天一早就有兵马出城,到底所为何事?上头让我过来你这打听一下。” “就是城外死了几个人,没什么大事。” 男子不在意的说着,他没想到就为了这些破事,上面就一大早的派人来他这里,万一被人发现,他就麻烦了。 似乎也觉得上头的人有些杯弓蛇影了,但还是谨慎的向男子确认道:“确定?不会耽误上面的生意吧!” 因为时间太仓促,能打探到的消息也是有限的,被这一问男子语气也不敢再那么决绝了。 “想来是不会的,出去查探的只是个新来的副尉,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由此可以看出府衙也不甚在意。” 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为难眼前这男子,可作为传话人,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态度好些,尽量不刺激他。 “说得也是,边境每年死的人那么多,谁会在乎呢?不过你这边有没有查到人是谁杀的” “不知道,我只负责青州城内和交易地点的安全,没功夫管那么多” “好吧,我会如实把你的话汇报给上头,我就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吧” 说完女子就匆匆离开了。 …… …… “少爷!” 就在棠平很没水准的盘问村长的时候,棠田飞快的跑到他耳边低声的汇报到。 “刚刚在外面寻找线索时,我发现有几个可疑的人在远处,鬼鬼祟祟的向这边张望,看那几人的样子不是胡人,到像是山匪之流。” 知道棠田的视力异于常人,所以对他的发现棠平还是比较相信的,想了想便也低声对棠田吩咐道:“让棠云派几个人配合你,小心点绕过去抓活的。” “是!” 一听有机会动手,棠田强忍内心的躁动,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村长他们几个看官爷这般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心里很是好奇,但又不敢上前询问,怕多嘴给自己招来无端的祸事。 这会罗公然两人也停下翻尸体的动作,起身对棠平躬身行礼说:“大人,通过这些人的伤口可以看出,凶手只是个有些蛮力却不通武艺的人,而且这一家人像是被人用迷药给控制的,现场除了那对母女尸体边有挣扎的痕迹,其于尸体没有反抗的迹象。” 刚刚棠田的汇报就让棠平心里有了大概得猜想,所以罗公然的发现他也没意外。倒是村长几个人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位官爷说的没错的话,那些事应该就不是胡人做的了,因为要是来寇边的胡人探子,不可能带着迷药行军的。 既然不是胡人的探子做的,那这事就好办多了,棠平对罗公然点头道:“行!那公然你也去周边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别的线索”说着又看向刘德派来的士卒道:“这里的发现,就麻烦你快马回去禀报将军。” “是!”棠平的命令两人都没有迟疑,应了声就去照办了。 棠平走出那充满血腥味的屋子,虽然他没有心里障碍但也不喜欢这味道和场面,往屋外走还不忘吩咐跟在一旁的村长道:“派人把尸体收拾一下,入土为安吧!” 第二十七章 突袭 打发了跟在身后的村长等人,棠平就在村里的打谷场等候自己的手下。 随着时间推移,罗公然等人也陆陆续续地聚集过来了,他们都没什么新发现,只能过来找棠平一起等棠田几人的消息了。 …… 棠田几人办事还是相当靠谱的,半个时辰左右就压着两个腿部受伤的青年汉子回来了。 一见到自家少爷,棠田就安耐不住兴奋的对棠平说道:“少爷!还真是这些人做的。” “审过了?” 盯着棠田仔细打量一番,没成想这小子还这么有能耐,想到这棠平心里就一阵诧异。 “嘿嘿!这两个怂货,见我们围过去就想跑,被我两箭射中,立马就全撂了。” 兴许是被自家少爷注视得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后脑勺,有些讪讪的开口说道。 本来棠田突然就立了大功,罗公然还有些发蒙,现在棠田这么一说他心里终于平衡了许多。 “我就知道铁定不会是棠田开窍了,原来是这两人本就是麻瓜。” 见自己手下这两人又准备掐上了,棠平赶忙制止道:“好了,公然你也别这样打趣小田,他办事可不含糊,就是没你这般花花肠子罢了。” “哈哈...” 连十八骑这样的平时比较严肃的家伙,都被棠平的话逗笑了。 他们这样多人的年纪基本上都差不多,只要不是在正规场合,棠平还是很愿意保持这样的氛围,毕竟都是自己的嫡系。 “少爷,看您这话说得...” 罗公然闹了个大红脸,还准备继续说点什么,但是被棠平打断了。 “现在还不是说笑的时候,小田他们有没有供出驻地在哪?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说起正事,所有人都收起笑脸,一脸严肃的等候棠田的回答。 “嗯!有交代,他们的老巢在城西六十里处的一个小山谷内,一共有四十七人,听他们说昨夜杀害村民是意外所致,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盯什么肥羊,至于到底是什么肥羊这两人也不知道。” 棠田回答的很简练,让众人能更快的了解情况。 在知道了这些信息后,棠平也不由得出声感慨一句,“嚯,这群马匪有够狡猾的呀!老巢安置在那属于三不管的地方啊!” 马匪安家的那个位置,是右帐胡人和庆国的边界,是双方刻意留出的缓冲带。 “少爷,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去把他们给绞了?” 罗公然有些跃跃欲试的说着,不仅是他包括棠田和十八骑都是这样想的。 想了想,棠平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练手的机会,别看他们一共只有二十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伙子,但都是练了好几年武艺的人,动起手来不见得会输,再说他们每个都还有携带诸葛连弩,想着棠平就觉得这件事的可行性甚高。 “行,棠田你先去把这两人交给村长的们看管,然后我们来个奔袭,趁他们没有准备直接一锅给端了。” “是!”棠田几人赶忙压着人去找村长了,他们可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展身手了。 …… 六十里的路程不算远,一行人快马加鞭,也就用半个时辰多一点就到了。 再快到马匪的老巢时,棠平让众人都停下休息一会,毕竟接下来是要生死搏杀的,肯定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一刻钟后。 “准备好了吗?”这是棠平在询问手下这些人。 二十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整理身上的盔甲和检查手里的武器。 “棠田、公然你二人先悄悄摸过去,把谷口的暗哨给解决了。” “是!” 对着棠平低声回道,两人立马出发,他们没有骑马,而是猫着身子快速的朝谷口接近。 根据两个被俘虏的马匪交代,谷口每天都有两人在隐蔽处放哨,只要解决他们,就可以在谷内没防备的情况下骑马快速冲杀进去。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棠田两人就得手返回了。 “怎么这么快?” 棠平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别说自家少爷不敢相信,就连动手的棠田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应该是这伙马匪安逸惯了,没有半点警惕的样子,我和公然两人都是一箭结果了放哨的马匪。” 也只能相信是马匪的疏忽大意了,不然怎么弄,在棠田两人得手回来后,棠平还不放心的又观察了一刻钟,见谷口方向确实没有动静,他这才松了口气,他可不想第一次出来搞事,就被人给阴了。 其实这也是来得仓促,他们都没时间调查,不然肯定不会有这样的疑虑的,这伙马匪在这个三不管的地带安家好几年也没出过问题,他们自然不会有多警惕。 这伙马匪的头脑担当可是有两把刷子,他们每次劫掠的地方都不在青州城附近,都是长途奔袭干一票就撤回来,所以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既然这活可能比想象中要简单许多,那棠平也不会过多犹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出发!”棠平轻喝一声,抛开脑袋里的杂念,将注意力转到山谷的入口处,只要那边有丝毫不对,他就会立马止步。 一行二十一骑都是小心翼翼的朝谷口接近,不多久就到了,还正没被发现。 坐在马背上的众人都不由得为马匪们默哀,刀口舔血的一伙人还这样没有警惕心,他们不该死还有谁该死呀! “走,加速冲进去,能用弓箭解决的都用箭,接近后给我用连弩招呼,谁要是逞英雄乱来的话,事后军法从事。” 已经能看见山谷里的房屋了,棠平再次嘱咐大家,毕竟都是第一次这样搞事,他还是怕手下出现伤亡。 “诺!” 都已经到了这地步了,他们如果还不小心的话,那棠平也没办法,所以他也就不在多说,双腿在马腹一磕,汗血宝马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谷口突然冲入这么多骑兵,谷内的马匪一下都没反应过来,就这样在棠平等人的一轮骑射下就倒地十多人,而那些还在屋里的马匪听到动静,也分分拿起武器出来迎敌。 只是他们刚出屋,就又被射倒好几个,只好匆匆退回屋内,就这么耽搁片刻,棠平等人已经来到房屋前了。 第二十八章 疑云 马匪们被打的措手不及,除了大当家和书生等少数几人外,其它人都是没明白怎么就突然有官兵打上门来。 “啊!啊!啊!...”奇袭很成功,众人在棠平的带领下,一波就解决了将近二十个马匪。 棠平终于见血了,这是两世为人第一次杀人,不过他心态很好,他很清楚,战场上是不能分心的,否则有可能就会把自己交代在这里。 到底是刀口舔血的马匪,就这么一会,也都就缓过劲来了,见官军都是骑兵,匆匆退回房屋内躲避。 “兄弟们,都给老子小心点,放他们进屋,再给老子宰了这群庆国的鹰犬。” 从出道以来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被官兵突如其来的打击,大当家的歪鼻都要喷火了。 马匪都躲进屋内,准备负隅顽抗,棠平等人自然只能放弃弓箭,抽出腰间的长刀和连弩快速下马。 马匪们见状大喜,只有几个脑子比较灵活的还躲在屋子内,其余人皆是一拥而出,准备乱刀砍死这些来犯的庆国鹰犬们。 这些马匪边冲嘴里边喊:“杀了这些狗娘养的,为兄弟们报仇。” 而迎接他们的自然是二十一把连弩的齐射,他们死都没能明白,为什么这群官兵为何会如此装备精良和不讲武德。 “就这?” 棠平心里觉得很荒诞,实在想不明白一切为什么会这么简单,第一次出来搞事,不应该都是棋逢对手,然后一番你死我活,最后才艰难取胜吗? 好吧!只能说现实是跟他想象的还是有很大差距地。 “娘的,真是欺人太甚,小小鹰犬也敢呈凶,看老子不把你们剁了喂狗。”刚刚没冲出来的几人,这会也提着武器,冲杀出来了。 不得不说他们也是有两把刷子的,知道连弩中的弩箭已经放空,这空挡是最好的冲杀时机。 剩余的这些马匪都是武力比较高的好手,冲杀的速度也很快,寒芒一闪,马匪大当家手里的刀就朝棠平脑袋劈来。 电光火石之间,棠平迅速舍弃右手的连弩,然后双手持枪荡开迎面劈来的长刀,然后灵活的调整长枪,如灵蛇吐信般刺向那歪鼻大汉。 “噗呲!”大汉不敢置信的被五钩神飞枪贯穿胸膛,一大篷鲜血喷洒而出,大汉心里极为不甘,那双瞪大的斜眼里充满恨意,他上来就全力一刀劈出,为何,为何对面这乳臭未干的官军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只是再怎么不甘心也无济于事,张了张嘴连句声音都没发出,就头一歪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围的手下们都是几个围着一个打,也是没费什么功夫就解决了所有马匪。 手里的弯刀还在滴血,棠云却很是欠揍的说了句:“怎么就这么不经打呢?” 棠平闻言也很是无语,默默地抽回还贯穿在那面色丑陋马匪胸膛的长枪,然后没好气的骂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赶紧进去搜查一下,别有什么漏网之鱼。” “是!”棠云被骂得脖子一缩,连忙就带着十八骑的兄弟,冲进马匪的房屋内。 还留在原地的罗公然却是不怕棠平骂人,而是有些贱兮兮的的嚷道:“这突袭也赢得太随便了,现在的马匪也太没水准了吧!” “哼!” 早就知晓这家伙的脾性,轻哼一声,棠平也迈步进了这伙马匪的议事大堂。 少爷都走了,棠田自然快步跟上,他可不想在这和罗公然掰扯。 “唉,出发前少爷小题大做,紧张的叮嘱诸多注意事项,没想这些马匪这么不配合,少爷此时也是觉得丢脸吧!” 没人理会自己,罗公然也只能在心里暗搓搓的腹诽一番。 …… 罗公然心里想的是对的,棠平此刻确实有点挂不住脸了,但这不是主要原因,在灭了所有马匪时,棠平就觉得这个马匪窝不正常,只是哪里不正常他一下也没想通,所以他才没心思和手下扯淡。 “按理说,自己行动果决,过程也很顺利,为何会心里会有不对劲的想法呢?” 进了马匪的议事大堂内,棠平一边打量着堂内的陈设一边想着心里的疑惑。 棠田这憨货自然没看出棠平有心事,见少爷在四下打量着屋子,他也跟着眼睛乱瞄,只是看了没几眼他就失去兴趣了,同时嘴里还嘀咕道:“这些马匪也够抠门的,平日里到处劫掠,老巢却如此寒酸。” “轰!” 棠田无意的一句话,犹如惊雷般在棠平脑海里炸响,是的此刻棠平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马匪老巢太过于寒酸简单,别说他们的家人就连奴仆都没有一个,这显然是不对劲的。 就算他们都是些穷凶极恶嗯马匪,但几十个大老爷们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打劫时就不会抢一些漂亮的女人吗?总不可能是所有马匪都是不近女色的圣人吧。 …… 就在棠平心里琢磨这些疑点时,去搜查的人都回来了。 棠云一见到自家少爷,就急忙大声汇报道:“少爷,我们已经把整个山谷都搜过了,没见有遗漏的马匪。” 紧随其后,罗公然也说道:“咱们一共杀了四十五人,我清点过尸体了。” 说正事的时候,罗公然可没有半点嬉皮笑脸,他还是很懂得区分场合的。 闻言棠平总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趟过来也算告一段落了,他有些期待地闻棠云:“这马匪窝可有什么收获?” “屋后的马棚里有四十五匹战马,粮食储存不多,各个房间里都有些许财物,其中有两间屋内的财务多一点,只是还没来得及清点,所以具体多少还不清楚。” 棠云等人回来时就互相沟通过,所以回答得很清晰简洁。 “这样说来,这伙马匪要么有别的窝点,要么就是马匪背后还有主人咯。” 道理很简单,所以棠平一说,屋内所有人就都明白了。 自家少爷说的两点,马匪另有窝点他觉得不太可能,那么只剩……想到这,罗公然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道:“养寇自重吗?” “大概就是这样了。”棠平点了点头道:“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根据棠田先前俘虏的那两个马匪交代,他们在这里的时间可不短,如果没人扶持的话,按今天和我们交手的情况,他们早就该被灭了。” 对于棠平的分析,众人虽然都是脸色难看但都认同的点了点头,做为十八骑的头头,棠云自然也不会没有头脑,从头到尾回想一遍他才开口说出另一个疑点。 “被俘虏的那两个马匪口中的肥羊又是什么呢?” 这些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棠平决定回去再审审那两个马匪,最好别给自己招来什么麻烦。 “行了,在这也没有别的发现,你们去把所有战利品给清点打包,我们回去再查。” 第二十九章 看不见的黑手 “参见将军!” 青州城边军大营内,棠平单膝跪地的对主坐上的刘德行礼,在军营内可不讲私交,所以一切都得按规矩来。 “呵呵!” 这段时间以来刘德对棠平很是满意,不骄不躁还很有分寸,他笑呵呵的道:“起来吧,这次出去没受伤吧?” 话说棠平也很不喜欢给人下跪,可身在这个时代,他现在也没能力去改变什么,现在刘德让他起来,他自然是顺势就站起来了,躬身抱拳回道:“谢将军关心,这次出去只是碰到一伙马匪而已并无大碍。” “嗯!你先坐下。”笑眯眯的捋了捋胡子,刘德这才询问起详细的经过,“你先前让人回来禀报过,但之后发生什么我这还不知道,你且详细与我说说。” “是!” 在下手的案几后跪坐好,棠平才从早上接到命令去城外调查百姓被杀说起,把经过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没有添油加醋都是照实汇报,当然也不会说自己怀疑这伙马匪背后应该还有牵扯,他相信能从一无所有的大头兵,爬到现在地位的刘德觉不可能是个蠢货。 等棠平汇报完毕,刘德一时也没开口说话,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棠平也不着急,说完就静静地等着顶头上司的安排。 到底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将军,没过多长时间就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咳哼!”轻咳一声,脸色恢复平时的和蔼模样才开口道:“这回的任务你完成的不错,功劳我这边会如实上报,至于缴获的战马和财务也如实上交,等确认战功后会给你发放应得的奖励的。” “遵命,待会属下就去找王主簿交接。” 这点东西棠平本就没看上,上缴战利品换军功也是他计划内的,所以他回答得很干脆。 还以为自己这样处理棠平可能会有情绪,没想到却是如此果决,这一点有些出乎刘德的意料,很满意棠平能有这样的见识,用一种很是欣赏的眼神看着棠平道:“嗯,那你现在就去办,办完就回去休息,这一天奔波下来,你也累了,准许你明天可以在家休整一天。” “是,多谢将军体恤,那属下这就去找主簿把东西交接好。”闻言棠平就起身行礼告退了。 看着棠平往外走的背影,刘德很是感慨,这般年纪就不骄不躁还这么懂取舍,看来老战友后继有人呀! 待到看不见棠平的身影后,刘德这才收回目光,脸色也变得不再平和,从棠平的汇报里他察觉到一些龌龊。 拿起纸笔在案桌上快书的书写起来,他准备把这些问题上报给上头的人,他这个边境的小小将军可不想擅自处理这些得罪人的活儿,他刘德能在边境屹立这么多年,当然也是有靠山的,只要上报上去自然有人会出面去调查处理。 …… 庆国京都,某个略显阴暗的房间内,也有人在进行隐秘谋划。 一个坐在轮椅上面色瘦削、嘴旁光洁的老头正一边整理手上的文件,一边头也不回地问给他推着轮椅的人道:“那孩子的表现怎么样?” 闻言推着轮椅的老头,半眯着他那有着褐色瞳孔的眼睛,撇撇嘴有些不屑的回答道:“只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乌合之众,那孩子的处理算是合格吧!” “呵呵!”似乎知道会是这么个答案,坐在轮椅上的老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你呀也别要求太高了,小棠死得早,他孩子才十三岁就能成长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说起这个,那推轮椅的老头就更加不爽了,他现在才知道被他推着的老头,对澹州早就有了安排,当时自己还傻乎乎的给他汇报自己在澹州的发现。 一想到他也被蒙在鼓里的事,就更加不爽了,语气也越发不善地道:“您不说他还好,一说他我还想问您呢,早早就安排个庆余棠的人去给他帮忙,后来又神神秘秘的把罗家遗孤给引导过去,你到底怎么想的呀?” 说了这么多也不待轮椅上的老人回答,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还有这孩子培养手下的武学和他身边的那个阉人都来路不明,难道你会不知道吗?你就这么自信他能按你的想法走?” 听着身后老伙计有些不满的话语,坐在轮椅上的老头不急不缓的把手里刚整理好的文件放到书案上,才开口说道:“来路不明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又不是要掌控他,只要在关键时刻出手引导他,不让他走偏了就是。” 就知道是这样的回答,其实再知道坐在轮椅上的老头谋划的事后,他心里是真的不爽,他有时候还会暗搓搓的想,会不会那姓棠的小家伙才是小姐的孩子,而范府的那个是掩人耳目的吧。 晃了晃脑袋,把脑海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甩掉,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算瘸子想这样做那位五大人也不会同意的。 “行吧!这事我不管,想来你也不会害小姐的孩子。”一口气把心里的不爽都说出来后,他脑子似乎也更加清明了,把所有事串联起来他还是有点疑惑,索性就一起问出来道:“既然你这么看重那姓棠的小家伙,为何这次安排的试炼对手这么菜?” 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老伙计把轮椅往门外推,然后才回答老伙计:“有些人不安分了,我正好顺手给小家伙送点功劳,以那孩子的脾性,他指定不会跳进漩涡的,再说他那刘叔父可是秦家的人,后面的事想来秦家人自会处理的。” 轮椅被推出了那有些阴暗的房间,坐在轮椅上的老头有些不适应外面的明亮,他半眯着眼睛有些慵懒的继续说道:“嗯还有,等会你就让人去大牢里给咱们‘老朋友’,好好讲讲那孩子的经历,毕竟我们为了帮‘老朋友’的‘后人’,又是送人又是送军功才让他的‘后人’一路成长的这么‘顺利’,劳心劳力做这些事,要是他这个当‘家长’都不知道,那多不合适啊!” 听到这推着轮椅的老头,褐色瞳孔都为之一亮,这样才对嘛,他就知道这瘸子是不安好心的,原来一切是为了下套。 “行,我待会亲自去办。” 第三十章 调整 战利品交接完成,棠平和主簿简单客套几句,就打道回府了,倒也不是说这趟出去有多累,而是他心里装着事,实在没心情在外面浪费时间了。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对了如果海老回来的话,通知他来书房找我。” 一回到临时租住的府里,棠平头也没回地对手下这些人交代一句,就径直向书房走去。 …… 在书房里打坐了有半个时辰左右,棠平终于是把思绪平静下来,此刻的他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思维也变得更加清明。 他在马匪老巢时心里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开始他以为任务是有什么疏漏才会这样,但在他和刘德谈话后他发现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所以一回来他没有急着去分析原因,而是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水杯来到书案后坐下,心里回想着剿匪任务的每一个细节。 从接到任务,再到棠田轻易的抓到活口,然后出发剿匪,之后是总结汇报给刘德。 想着所有经过,棠平不由的小声嘀咕出来:“顺利,对,一切太顺利了。” 是的,本来百姓无故被杀这种事,一般都是府衙那边会出人去调查的,可是接到任务的人却是身在边军中的他,而且任务中发现的一些明显透漏着涉及庆国某些‘大人物’的线索,而自己的顶头上司却很是照顾的把他从这种事情摘了出来,没让他这个案件第一经手人继续参与。 如果把自己做为旁观者,然后从头到尾都理一遍,就会发现这件事就是给他棠平送功劳的,简单的事由他来做来拿功劳,有麻烦的事别人来抗他还是可以分功。 就算刘德多么看好他,相信也不应该是这样处理问题的,再回想自己穿越后一路的成长都是很平稳,想做什么都好像犹如神助那般简单,从来都没有麻烦。 越想棠平脸色越是难看,要知道他一穿越就努力的降低存在感,哪怕有‘金手指’傍身他也是小心翼翼的。 棠平此刻是眉头紧皱,他心里很是后怕,要不是这次任务中发现了些许端倪,他还没意识到有人在有目的性安排他的人生,手段还很隐晦。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 穿越初这原身父亲就去世了,家里的老仆人也被遣散,而留下照顾他的老人似乎也不至于有能力做这些。 棠冰她们? 好像也不对。 同福客栈? 叶掌柜可以查一查。 海老? 应该也没问题。 罗公然? 也得查一下。 …… “砰、砰、砰……” 书房门被敲响,那有些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 “少爷!” “进来。” 一时没有想通问题所在,这时海老回来了,正好安排他去查一查这些问题。 棠平通过这些年观察,他相信海老和棠冰等人是可靠的,但现如今能给他处理这些问题的只有老夫人和海老,毕竟棠冰她们的见识还有限。 推门进来就看到自家少爷眉头紧锁,海让老头还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便问道:“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先坐下再说。” 棠平也察觉到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平日里总想着要做到沉稳从容,但现在一遇到点事还是没控制好情绪。 “还是养气功夫不到家啊。”再心里感慨一句,调整好心态,见海让老头已经落座,他才开口说道:“海老,我想让您回澹州。” 抬眼看了看棠平,见他已经没了刚刚眉头紧锁的焦虑,海让这才心下稍安的问:“家里发生什么了吗?” 知道海让老头可能是误会了,棠平赶紧摆摆手说道:“没有,就是现如今澹州那边缺了能帮我处理问题的人。” 自家少爷成长起来后,老夫人渐渐就不在管理棠府在外发展的事了,澹州那边确实缺个能帮少爷主持大局的人,考虑到这些他便接着道:“回去也是可以,但少爷您这边的安全怎么办?” 这点棠平也考虑过,但现在不是没办法吗?所以他也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你回去后安排谷风来这边,接替你打理这边的琐事。” 想了想海让觉得这样也是不错的安排,既然自家少爷心里有数就行,再说在这边少爷每天在军营就算有危险他也帮不了,不如回澹州帮少爷看好家,那样少爷才可以更加安心的发展仕途。 “那少爷让我回去,可是有什么安排?” 海让老头这是问道重点了,棠平神情也变严肃起来道:“您老回去便想办法给府里添加些可靠的人手,这些人全部安排到岛上培养,然后利用通讯鹰,把棠冰她们收集各地的情报给我整理归纳好。” 棠平突然这么严肃,海让一下就明白接下来的话,才是自家少爷真正想要他回澹州地目的,他也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遗漏的听着。 “如果棠冰她们发展顺利的话,你就着手安排她们到,东夷、上京这些重要的地方继续开设分店。”棠平语气不快,顿了顿才接着说:“通讯鹰要多培养一些,情报收集汇总要快,最少要做到三天一传递,还有您回去琢磨琢磨陪养些探子派去帮助他们,这方面我现在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靠你自己。” 闻言海让也郑重的回答道:“少爷放心,我回去就会着手安排。” 对海让老头能否做到棠平不担心,就算无法做到监察院、锦衣卫那般专业,但打个基础他肯定还是行的。 “这次招人别在澹州招,让棠冰她们在各个地方挑些孤儿,年纪在十岁左右的孩童,我们自己慢慢培养。” 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自家少爷,这一点海让老头没太明白。 不理会老头疑惑的眼神,棠平相信等他交代完,这老头自然会明白。 “对了,回去后记得把收集到有关司南伯爵范建的情报整理一下,先送去给范闲。” “是!” 自家少爷不愿意解释,海让老头也不会多问,在他心里不管怎么样,照着少爷的吩咐去做就行,只是棠平最后一个安排,让海让老头还是心里微震。 只听棠平还用那不急不缓的语气说:“查一查我接触过的人,重点是我死去的父亲、叶掌柜、罗公然还有刘德,还有顺便也把府里下人的底子也给我给摸排一次。” 第三十一章 过度 岁月,对人来说,是一样让人捉摸不到的东西。然而,就是这样的东西,使人更珍惜自己的时光。 转眼间,棠平在青州边境待了将近三年,过去的两年时间里,他的发展还是那么顺利,虽然也参加了大大小小十几场战役,但幸运女神似乎总是对他有着偏爱,这么多场战役他都不曾被重创过。 这时的棠平已然是个掌握亲兵七十三人,统领一营七百多士卒的校尉了。 ……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四周是尸山血海,人和马的尸体都血肉模糊,横七竖八的残肢断臂铺满大地,连的空气都弥漫着血液的腥臭味。 “启禀校尉,这个胡人部落的一万一千余人,都已屠杀殆尽。” 一个兵卒骑马上前来报,经历了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屠杀,兵卒也被鲜血沾了一身,此刻他的声音里只有疲惫没有大胜后的喜悦。 看着士卒持刀的右手微不可察的颤抖着,棠平也有些意兴阑珊的对士卒道:“你去找罗公然统计下兄弟们的伤亡情况,一定要找到那些牺牲了的兄弟,把他们的尸首带回去安葬。” 士卒闻言这才恢复些许精神,大声的回道:“诺,属下这就去。” 士卒说完一抱拳,就打马转头去执行命令。 看着眼前的一切,棠平心里也很不平静,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亲手铸就一个人间炼狱出来。 “各归其主,我也只是个在棋盘上挣扎求活的棋子而已,你们要怪就怪自己部落的战士吧,他们要是不对我们边境的百姓举起屠刀,我们也不至于一路追杀到这。” 无声的在心里为自己辩解着,这几年的边军生活,棠平自己也快麻木了,虽然心有不忍,但他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哒、哒、哒...”这片大地被血水给浸湿了一层,连马蹄踩在上面都发出如同行走在泥泞地面才能发出的声响。 “少爷!”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棠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棠田和十八骑等人。 他们也都是身披铁甲,腰挎纲刀,手提一杆长枪,后背还背着强弓,刚刚屠杀了这么多人,他们的眼神不像普通士卒那般,反而是如同凶兽那样冷酷而凶悍。 棠平没有说话的欲望,骑在马上背对着他们,静静地看着普通士卒在战场上无情的收割着死去胡人的左耳,统计战功。 就这样沉默了有半个时辰,直到罗公然统计完所有士卒的伤亡。 罗公然快马来到棠平面前,拱手汇报道:“少爷,战死的士卒有两百三十四人,重伤五十九人。” “嗯,知道了。” 棠平回答的语气很是平淡,听不出有何情绪波动,虽然伤亡情况比棠平预想中的要好很多,但就因为自己的命令他们才会把命留在这茫茫草原的。 “通知下去,打扫完战场立马回转青州城,这里毕竟不是我们庆国的地盘,要是被胡人的大军发现,我们绝对没好果子吃。” “诺。” …… 青州城边军大营门口执勤守卫的兵卒们发现,远处有一骑正在快速接近,他们顿时提高警惕,手都不自觉的握住腰间挂着的长刀刀柄。 没过一会,那快马而来的人就到大营门口,那人翻身下马,也没管门口警惕的士卒直往大营里跑,口中大声的喊着:“大捷、大捷,驻守在上青山要塞的棠校尉率领本部人马,击退前来寇边的右帐阿提拉部落大军,后追击胡人残兵至阿提拉部落,大破阿提拉部落,斩首胡人一万三千余人,缴获牛羊物资无数。” 守门的士卒见来人浑身血污,一下马就直冲大营,他们刚想上前阻拦就听见对方大喊的话语,顿时错愕不已,但也不敢再阻拦他。 报信的士兵声音很大,不止是守门的士卒听到了,大营内的人也是听得很清楚,霎时间整个边军大营都沸腾起来。 坐镇在边军中军大帐内的刘德等将校,正在商议军中琐事,突然听到帐外喧哗他们全都脸色一变起身往大帐外跑去,大帐设在大营中央,他们刚刚没听到报信士兵的大喊,只以为是炸营了。 好在他们一出大营就听见,是士兵们在议论城外上青山的大捷,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只要不是炸营,那就万事大吉。 他们刚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那个快速奔跑而来的士兵,等士兵把刚刚大喊大叫的话,重新汇报一遍后,所有在场将校的脸色都十分精彩。 有人觉得不可信、有人觉得是夸大其词、也有人感到热血沸腾,作为主将的刘德此刻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不过他静下心来一想,棠平不是那种会谎报军情的人,便对报信的士兵道:“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等你们棠校尉凯旋归来时自有封赏。” 半跪在地上的士兵一听,顿时就高兴起来,他这一天可是累的够呛,便又是俯身拜了一下道:“诺,谢过将军。” 见士卒已经退出去了,一旁的周枫校尉赶紧凑到刘德身边道:“如此离谱的话,难道将军你也相信?” 斜眼瞟了一下这个算是自己心腹的校尉道:“如果没有实打实的发生了,他棠平敢虚报这些战功吗?” 那位周枫校尉注意到刘将军的语气,这才察觉自己问的问题有些愚蠢了,棠平要是敢虚报军功,监察院的那帮探子可不是吃素的。 “将军,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周枫校尉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瞪了眼周枫,刘德以前都没发现,原来自己这心腹是这般无脑,他没好气的回道:“什么怎么办?当然是等棠平回来后,弄清楚事实再说了。” 被刘德这么一瞪眼,周枫缩缩脖子讷讷回了一句:“诺!”就不敢再开口了。 见周枫吃瘪的模样,王主簿赶忙出声打圆场道:“哎,这回如果是真的,那棠校尉以后就前途无量了,要知道他才十六岁不到呀!” “是呀!十六岁不到就有如此泼天军功傍身,真是让人羡慕啊!”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开口附和道。 第三十二章 凯旋 青州城西城门外人头攒动,边军驻守将校汇同府衙等主官一早就在此等等候,不管他们内心如何做想,今日驻守上青山要塞的棠平校尉率大军凯旋归来,作为军政主官的他们,都理应过来迎接。 这么多官老爷在城门口迎接大军凯旋,所以周边好热闹的百姓自然不愿错过,也都从城内各处渐渐围拢到城门口,这才会有了人头攒动好不热闹的景象。 “来了!”站在刘德身边的周枫校尉轻喊一句,闻言刘德也顾不上和知府闲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那刚从远处地平线出现的军队上。 打头的将领身骑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银盔银甲灰色披风,腰挂钢刀,手提一杆银色长枪。身边还有二十骑身着寒衣,腰佩弯刀,手提长枪,脸带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双眼,外身还披着黑色长披风,脚踏胡人马靴,马靴配有匕首,背负大弓的亲兵拱卫着。 二十一骑之后是身着普通制式铠甲的骑兵,他们分散开来,驱赶着的牛、羊、马匹等牲畜,黑压压一片,带起漫天的尘烟,这些牲畜密密麻麻似乎是望不到头。 “果然是缴获无数,看来前来报信的士卒没有夸大其词呀!”刘德望着远处徐徐前进的队伍,心里头的那一丝忧虑也到然无存,脸带笑意的对身边众人道:“都打起精神,棠平校尉他们浴血回来,可不能寒了将士心。” 此时棠平等人也没了刚下战场时严肃紧迫的感觉,他们有说有笑的赶路,待注意到青州城门外知府、将军等上官和同僚在那等候,棠平立刻吩咐将士分做两部,一部是亲兵和他,先行去见迎接他们主官,另一部则是保护缴获的财务和牲畜,平稳有续地在后跟上。 “哒、哒、哒……” 快马加鞭,棠平可不敢自大的以为,打了胜仗就能无视上官,在这个封建时代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可是深深的知道,无视规则的人往往下场都是凄惨的。 城门外的众人见这情景,自然是知道棠平的打算,纷纷漏出笑脸,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的感慨道:“这小小年纪就能有这般成绩,果然不是偶然,就看他胁大胜归来,还能有这心态就可见一般。” 一会功夫,棠平等人就来到城门口,利索的翻身下马,躬身行礼道:“见过将军、见过诸位大人,劳您等在此等候是棠某的罪过,今甲胄在身恕小子无法全礼。” 看着棠平等人一连串的行动,刘德哈哈大笑,对左右道:“诸位,我这侄儿还年轻,常年在军中效力少通事故、不谙世事,如有礼数不周请勿怪罪。”说完,就上前两步,轻扶起躬身行礼的棠平,还顺势拉着他的手往人群这边走近些。 前来迎接的众人,虽然对刘德的态度感到诧异,但这会也没有人会不识趣的议论什么,更何况青州城本就是边境小城,大家或多或少的知道,以往的时候刘德就是对棠平多有关照的。 “哈哈!”知府大人大笑上前对着刘德打趣道:“我们还不知你这匹夫,你可别用小人之心看待我等,莫说人家棠校尉本就有理、有度,就算他真有些许骄纵又有何妨。都说人不轻狂枉少年,我若是在他这般年纪就有他这般成就,也做不到他这样不骄不躁。” 对于知府的打趣,刘德不以为意,他们两个在这边境搭档有段时间了,互相间配合的很不错,笑了笑指着知府给棠平介绍道:“这是我们府衙的李偲李知府,你可别看他一副腐儒作态,他可是个能力手腕及强的行动派。” “见过李知府。”刘德能跟知府大人互相闲聊打趣,那是他的身份地位不虚李知府,而他棠平还差得远呢,所以赶紧又恭恭敬敬的对李知府行了一礼。 有道是礼多人不怪,有实力时姿态放低一点,也容易得到别人的善意。 棠平这态度,李知府见了也是脸上笑意更浓几分,他也更加仔细的打量起眼前这年轻人,此刻在他眼里棠平是眉目俊秀、长身玉立,脸上还时刻挂着笑容,给人一种温和、谦恭、真诚的感觉。如果不是知道他不久前才带兵击杀胡人两千来犯之敌,还一路追到人家老巢,屠了人家整个部落万余人,那都会以为这少年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棠校尉真是年轻有为呀!”第一映像很好,所以李知府也不吝赞美之词,他笑脸和蔼一副长者模样地对众人大声说道:“既然人已经回来了,我们也就不要在这多做逗留,我们一大群人堵在这边,影响百姓出入也是不美,府衙已经备好酒菜,今天我们就好好给棠校尉接风洗尘,也好听棠校尉说说是如何奋勇杀敌的。” 闻言一众官老爷自然是大声应:“诺!” 能回府衙吃席自然再好不过,他们这些当官的何时这样一大群人站在城门口被百姓围观,他们早就有点不耐了,只是碍于规矩无法推脱罢了。 留下一批佐官等候交接缴获的财务、查验统计战功,众人上马由李知府和刘德将军领头棠平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城内府衙行去。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十分自觉的分散两边让开道路,待棠平等人从眼前行过,还会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好似发现了一个神奇的物种。 …… 酒宴过后,棠平就匆匆告辞回府,众人也知他刚从战场回来,肯定是身心俱疲,也没过多为难。 倒也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棠平之所以不愿陪着这些官老爷扯皮,是因为他觉着这样的场合比战场厮杀还要劳心费神。 “还是女孩的心思细腻呀!” 知道棠平一回城就到府衙赴宴,所以谷枫早早就在府里,准备好沐浴的一应事宜,以便棠平回府就可以泡澡去乏。 躺在沐浴桶里,享受着温水浸泡的舒适感,棠平心里也感慨万千,几年的边军生活,这样安逸的时候真是不多。 第三十三章 束发及冠 翌日中午,青州城刘府。 老管家带着棠平到了书房门前的走廊,躬身道:“老爷说了,不用禀报,直接进书房便是。”然后就退下了。 棠平来到书房的门前,整理了下身上的着装,发现并无不妥后,才抬手轻扣三下房门,然后静静等待屋里回应。 至于老管家说的直接进去,那只是客套罢了,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信以为真。 “进!” 不多时,屋里就传来爽朗的中年男声。 棠平推开书房大门,只见到一名中年男子坐在书案后低头写着什么。 大概知道来人是棠平,刘德头也没抬道:“自己找地方坐,我先处理完手头的事物,你先等会。” “是!” 没有过多言语,棠平自顾自的找地方安静坐好,他也不着急,今天之所以会到这里,还是因为昨晚散席时,刘德特意交代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棠平正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刘德的书房布置,却没注意到书案后的刘德已经放下手中毛笔。 “怎么样,叔父这书房让你失望了吧。” 刘德处理完手头的卷宗,抬眼就见棠平四下打量,还时不时的皱眉摇头,他不由得语气幽幽的开口说道。 正兀自在心里腹诽刘德没品味,忽然耳畔传来刘德语气幽幽的话语,棠平下意识的回应道:“确实有些别具一格。” “是吗?” 刘德闻言有些无语这小子的直接,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啊这!”反应过来的棠平,看到刘德那似笑非笑盯着他的模样,有些讪讪的辩解道:“叔父误会了,小子的意思是书房布置确实简约干练,与您平日里的行事作风有相得益彰之妙” “呵呵!”对于棠平的诡辩,刘德不可置否的呵呵一声以示回应,再说他自己本就不讲究这些,便笑骂道:“行了,别油嘴滑舌。” “是、是,叔父教训得是。”棠平也赶紧摆正姿态,还装模作样的擦了擦额头处不存在的虚汗。 刘德无奈的抬手用手指点了点,摇头说道:“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事问你,可不是请你来表演的。” 闻言棠平也不再作怪,正襟危坐的回应:“叔父,您请说侄儿随时听候差遣。” 刘德摆了摆手,示意棠平不必这么严肃道:“贤侄,想来以你的才智应该早有察觉?这些年里总有一股力量在暗处帮你使力,助力你的仕途一帆风顺。” “是!” 此刻棠平没有隐瞒,他也很想知道海让老头费劲心思都没找到的幕后之人,所以就老老实实回答刘德,想听听刘德会怎么说。 棠平的回答没有出乎刘德的意料,他便接着说:“起初我还以为是你小子找到靠山了,也就没多留心,后来才发现原来你小子自己也不知情。” 说道这里刘德还顿了顿,想看看棠平的反应,只是他有些失望,他并没有从棠平的神色中发现什么。 “也不知道这些对你是好是坏?但你要知道天下间没有白吃的午餐,那背后帮你之人肯定对你有所图。” 刘德的语气里充满担忧,这些年棠平一直在他手下当差,平日里的走动可不少,把棠平当做子侄的情感也不再是虚的。 刘德话语里充满真情实意,棠平自然是能够感受到的,所以他也是真诚的宽慰刘德道:“叔父,请您放心,这些事侄儿明白,只是人家躲在背后算计,我们也拿他没办法不是,为今之计只能是见招拆招了。” “哎!”刘德叹了口气,想他在边境一待就是几十年,能征战沙场却无法左右给自己侄儿提供帮助的人,他有些无力的说:“前些日子刚收到你差人传回的捷报,我便想着找我老上司帮你活动活动,借这大功一件调离青州边境。” 听着刘德的述说,棠平有些愕然,他这才知道刘德还为他谋划过。 棠平的神色自然落入刘德的眼里,他解释道:“你可还记得你出来边境时的第一次剿匪?那件事的背后可牵扯出不少人呢,现在知道边境是充满龌龊的,国内有些蛀虫为了自己的利益,完全不顾及边境军民的生死,给胡人提供各种的物品。” “您的意思是,背后有人谋划让我建功,等我在边境掌权后,控制我给他们做事?” 棠平脸色很不好看。 “起初我也以为是这样。”看着眼前脸色难看的后辈,刘德也只好把老上司的告诫说出来,“只是通过前些天我找的关系,回馈的信息来看,事情并不简单,背后之人可能来自京都。” 这回棠平内心的愤怒也少了许多,脸色也恢复正常,他若有所思的回想着刘德的话,“来自京都吗?” 恭敬的朝刘德一拜然后说道:“让叔父您费心了,既然是京都的大人物在操弄,您也别在深纠了,想来应该不是为了害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哎!不必如此”刘德又叹了口气,旋即似乎是想到什么,他又有些不确定的说:“可能是我多心了,或许可能是你父亲生前在京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通过我的关系也大概知道,京都那边对你近期会有别的安排。” 说到这书房里一下也沉默下来了,对于刘德的猜测两人都有各自的想法。 其实结合海让老头他们这几年里的调查,棠平心里是多多少少能猜到点,但是对方做得隐秘,他也不敢肯定。 不过这时多想无意,今天来见刘德他心里还有别的目地,索性就起身来到刘德面前,恭敬且郑重的躬身一礼道:“侄儿年幼没了父母,家中只余一长辈,她老人家现在也远在澹州,如今侄儿也将年满十六,到了束发及冠之时,恳请叔父为侄儿加冠取字。” 被棠平突然的郑重其事,弄得不知所措,待到听完棠平的请求,刘德却是心怀大慰。 他起身扶起棠平,语带哽咽地感动道:“贤侄,你年少有为,想来棠兄夫妻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先是夸了一句后,顿了顿才接着开口说:“你愿意让叔父给你加冠取字,叔父也不推辞,你父为你取单名一个‘平’字,有道是‘心正则中、心平则和’,正则平,而心者,形之君也,不如就唤君正如何?” “棠平,棠君正。” 试着念一遍,棠平觉的很不错。 接着刘德又叫老管家取来一个全新且精致的冠,动手为棠平加冠半束。 第三十四章 归途 天光明媚,风和日暖,蓝天之上,白云如丝,分外美丽。 一辆由两个青年驾驭的四轮马车,缓缓从青州城东门行出,马车周围由十八骑拱卫,他们身着寒衣,腰佩弯刀,脸带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双眼,外身还披着黑色长披风。 马车后则是一队黑甲黑袍的骑兵,他们头盔上也带着狰狞的面罩,手执长枪,腰佩钢刀,只露出冷厉的双眼,泛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虽然这一群武装到了牙齿的魔鬼没打旗号,但青州城的百姓都知道这是定远将军棠平的队伍! 不说这只军队那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绩,单单看卖相就是无与伦比的! 如今风头最盛的定远将军奉旨回京都述职,这是最近青州城百姓嘴里的热门话题,每当人们聊起前不久那场几百人就屠杀了胡人万余人的战役,除了敬佩外都会好奇定远将军立下如此战功,陛下招他回京都会有什么样的安排。 是的,就在一周前,京都的天使带着庆国皇帝陛下的诏书来到青州城,给棠平封了个澹州县男爵,官升至六品上定远将军,而他如今统领的一营士卒,除战损外的人马全部划给他充当他的亲兵,同时还要求在接到诏书的一周内带着本部人马回京都述职。 此时棠平正躺在宽敞的车厢内,手里拿着一本话本游记,一边吃着谷风递过来的水果一边翻看着,好不惬意! “少爷,我们这次回去,还会再来青州吗?” 在青州城呆了两年多,骤然间就要离开,少女心里头还是十分不舍的。 “这要看情况,怎么,你不想回去吗?” 微微动了下身子,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棠平笑眯眯的反问一句。 谷风这丫头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但做事却丝毫不含糊,这两年在青州这里把府里的生活安排的妥妥帖帖,所以颇得棠平看重。 “青州城不比澹州,出来这么长时间肯定是想回去的,只是觉得有些不舍。” 摇了摇头,谷风认真的回答。 “嗯!可以理解,小孩子总是会多愁善感。” …… 就在棠平出发的同一天,澹州城也有一队人马朝京都出发。 “藤大,这都已经离开澹州很远了,能不能告诉我,我父亲这次让我入京,到底是因为什么?” 比起棠平,范闲可是更加会享受,他的马车上铺满雪白的被褥,十分软和,在车内都感受不到颠簸。 此时范闲正舒服的躺在车厢里,但陪同他的可不是温柔可人的小丫头,而是个粗壮的糙汉藤子京。 对于范闲的问话,藤子京有些犹豫,似乎有些不好说出口。 “您是知道我的出身,所以难免会有些担心。” 范闲清亮无比的眼睛,盯着藤子京柔声试探道。 沉默了一会之后,藤子京还是觉定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范闲,毕竟前不久他还饶了自己一命,这样想着便开口说道:“伯爵大人这次急着要让你回京都,其实是伯爵大人给你准备了一门亲事。” “亲事!” 闻言范闲一脸错愕。 看着这个一直都很稳重的少年,因为自己的话正一脸吃惊的模样,藤子京再也保持不住惯有的严肃,漏出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 庆国京都,重重深宫之中,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朱红色的高墙无来由的给人一股压迫感,显得庄严无比。 皇宫深处的某个房间内,天下最有权力的庆国皇帝陛下随意的椅坐在龙榻上,此刻身着水青绸制作的便服,腰间扎着一条盘龙金丝带,头发半束的他并没有如他所管辖的疆土那般有气势。 “候公公,你说这陈萍萍到底要做什么?”手里拿着一封由监察院递上来的秘奏,皇帝轻声询问在一旁侍候的中年太监。 闻言中年太监可不敢胡乱回答,毕竟陛下这话里可是涉及到陈萍萍,陈萍萍可是手握监察院这种恐怖且暴力的权力机构,万一一个不小心把人给得罪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想了想候公公才躬着身子谨慎的开口说道:“奴才哪里能明白陈大人在某算什么,不过以陈大人对陛下的忠心,想来也不会做什么危害陛下或庆国的事。” 皇帝平静的撇了一眼候公公,庆国并不讲究殿前仪范,但他也理解候公公的谨慎,沉默一会他又幽幽的说道:“你也觉得陈萍萍是忠臣?” 听着这位九五之尊那语气幽幽的话语,候公公有些惊惧,服侍陛下多年的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位主子是有多么可怕的。 他也不敢多想,躬着的腰也弯得更低了些,头也不敢抬的回道:“如陈大人不是忠臣,陛下怎会让他掌管监察院?再说陛下您英明神武,他陈大人敢不忠于您吗?” “嗯,这样说来,也有几分道理。”皇帝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是觉得事情就该如同候公公所言。 候公公本来是惊的不行,心里还想着陛下怎么就突然怀疑起陈萍萍的忠诚了,现在看来陛下可能也就是随意问问而已。 “那陈萍萍跟朕索要新进的定远将军,朕同意了,你记得给陈萍萍传旨。” 皇帝合上手中的奏折平静看着候公公。 “原来如此。”候公公这才明白陛下刚刚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他这才悄悄直起身子,微笑道:“是,奴才记下了。” 见皇帝陛下恢复平静,不似刚刚那般吓人,候公公便又开口宽慰道:“定远将军年少有为,陈大人看上他也很正常,再说他就算在监察院任职不还是陛下的臣子吗,反正都是为陛下做事,只要不浪费人才,在哪儿为陛下尽忠其实都一样。” “呵呵!”皇帝半眯着眼睛,呵呵笑道:“你这老货,什么时候这么会讲话了?”说着还抬手点了点他。 见皇帝果然如同自己猜测的那样,候公公也就大着胆子继续拍马屁道:“奴才说的都是事实,陛下心里也肯定早就明了,只是爱惜英才才会这般生气。” 虽然马屁听着让人舒服,但偶尔听一两句就可以了,长篇大论的还是算了,皇帝挥手打断道:“行了,你先去给陈萍萍传旨吧!” 第一章 京都 车帘掀起,一张带着温和阳光的俊秀脸庞露了出来,远远看着庆国都城厚重高大的城墙,不由得心生感叹:“虽然少了一份历史沉淀的岁月痕迹,但也彰显如今庆国的大气雄武。” 这人自然就是棠平,经历一月有余的艰苦跋涉,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京都。这一路上,因为棠平不想快马赶路,所以大军跟着马车晃晃悠悠行进,一路游山玩水很是安逸。 到了京都城附近,棠平就下令部队安营扎寨,他可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带兵进城。 快到京都时他就接到来自监察院的调令,他和他麾下的五百兵卒一起划入监察院五处,这个部门是监察院中武力最强大的一属,也就是传说中的黑骑, 五处的驻地一直是在京外,所以军队的安置问题,监察院早早就规划妥当,倒也没费多少功夫。 稍微打量一番棠平就放下车帘,马车继续缓缓前行,很快就来到城门口。 作为一个强大的新兴国家,每天出入国都的人员非常之多,京都城当然是守备森严。入城的队伍排的有些长,棠平也不着急,透过车窗看着场面静静感受着这新鲜的一切,以后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常驻在这里了。 或许是等得有些无聊了,谷风这丫头又开始嘀咕起来:“也不知道玉儿姐姐,在京都过得怎么样?去年海老传讯说,陆大姐和伯山分别去了沧、定二州,由玉儿姐姐独自负责京都里的一切事宜。” 谷枫这些人对棠平忠心耿耿,这些年陪伴他成长,没有她们棠平一人在这世界也独木难支,所以在私下里大家也就没有那么讲究,完全就和家人一样。 习惯性的带着那让人温暖阳光的笑脸,语气温和的道:“有几年没见了,我也想念大家。” “嘻嘻!”闻言谷枫丫头却是乐了,她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少爷脸上那久违的笑容,是打心眼里高兴,少爷这几年在边境每天都要绷紧神经,所以很少有这样温和的言语和笑脸。 “少爷,有多久没见你这样时刻脸带笑容了。” 忽然被小丫头这样一问,棠平心里不由得一阵恍惚,只从想到在这个世界可能无法突破到大宗师,他怕手头力量不够无法守护拥有的一切,所以他去了边境,以不到弱冠之龄在边军中打拼。 在边军中为了维护形象,他开始有意无意压抑自己的本性,他每天都是不苟言笑、想伪装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遇事总是要装作沉着稳重,努力的给下属展现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气。 可是谁又能理解这一切呢?周围人都只知道他是年少有为,然而却不知他自己的内心,却只是不想将来被时代的车轮无情碾压,泯然于众生之中而已。 纵然内心有无限感慨,但棠平并没有后悔,他成长的步伐,每一步都是慎而又慎且脚踏实地。收回纷乱的思绪,他看了眼笑眯眯的丫头道:“这些年倒是没注意,还得多谢谷枫你提醒呢,都说喜欢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那少爷以后每天都笑可好?” 小丫头那笑眯眯的眼睛就如同月牙一样,开心的拍着手掌道:“当然好啦,少爷的笑容让人看着就心旷神怡,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染力,这是上天赐给您的礼物,您要不笑了那多可惜呀!” 两人闲聊的功夫,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口,守备的士兵公事公办的上前查验,车辕上的棠田把早已准备好的路引、身份印信拿出来递给查验的士兵道:“你看下,是否要检查车内情况?” 虽然是公事公办,但京都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所以查验的士兵可不会做什么看不起人的蠢事,如果真那么没有眼力劲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接过棠田递过来的东西,士兵也不急着回话,没搞清楚来人身份胡乱开口是很容易得罪人的。检查了来人的路引没有问题,他又查看起身份印信,只见上书澹州县男、监察院、定远将军等字眼,虽然不知道定远将军何时入职监察院,但前些时日陛下册封了一位凶威赫赫的定远将军他可是知道的。 庆国尚武,所以对于用战功拼下爵位的定远将军,上前查验的士兵是打心底里尊重的。他把东西送回棠田手中,然后微微躬身对着车厢拱手道:“大人多有得罪,卑职只是例行检查,希望您不要见怪才是。” 车外发生的事棠平自然不会毫无察觉,他通过车窗对着那士兵含笑点头道:“不必多礼,你也是职责所在,说不上得罪。” “多谢大人理解,大人您请进。” 说着士兵就让开身子,示意马车继续前进。 后面等待入城的队伍还排得很长,双方自然也都不会过多客套,再说棠平这个六品上的定远将军和守备士卒,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 车轮滚动马车又缓缓前行,穿过繁华的大街,车辆进入京都东城,这里是达官贵人的聚集区,棠平在接到调令时就传讯玉儿在京都购置房产,因为有了爵位所以就在dc区比较偏僻的角落购置了一座不大的院子。 多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dc区这边的居民非富即贵,所以街道虽然开阔,但却十分冷清,因为这一片区域是没有平明百姓的立足之地。 很快四轮马车就在一处静幽的小院门口停下,棠平也没矫情到需要人搀扶,一到地方他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来。 见到他下车的身影,早已在府门前等候多时的棠玉,快步上前行礼道:“少爷,您终于来了。” 眼前这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就是棠玉,几年不见身子骨长开了,但脸庞的轮廓还在,所以棠平等人都没有陌生感:“嗯,来了,几年不见玉儿你出落的是越发水灵了。” 长时间没见面不止是棠平自己会想念同伴家人,棠田和谷枫也是如此,这不,没等棠玉有什么反应,棠田就急吼吼的附和自家少爷的话语道:“对、对,玉儿姐是真的是越来漂亮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玉姐姐再漂亮也没你的份。” 没好气的呛了棠田一句,谷枫说着还不忘对棠玉儿调皮的眨了眨眼。 “哈哈...” 几人言语调侃,棠玉儿闹了个大红脸,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棠玉见状只好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赶紧进府吧!府里已经准备热水,大家一路风尘赶紧先去泡泡澡去去乏。”说着便让府里的小厮把马车赶到后院,一行四人这才进府。 第二章 心态 多年不见,待棠平等人洗漱过后,玉儿早已准备好是美酒佳肴,一番推杯换盏过后,酒席散去,棠平独自回到书房。 是的又到一年一度的拆礼包环节了,前两年开出的是胡青牛的医术传承、倚天剑、墨家机关术和护龙山庄的密探培训守则。除了倚天剑被棠平留下自用外,其他三样都整理成册送回澹州海让手中,由他择人培养。 不是棠平看不上这些东西,只是人力毕竟有限,他没那么多精力来学习这些东西,与其烂在手里不如拿出来培养手下的人。 还是那熟悉的流程,今年的两个礼包开出三尸脑神丸的制作方法和白玉堂的用扇子的传承。 接收完脑海里突然灌入的信息,棠平一时竟然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想了,这三尸脑神丸对他来说很有作用,可这白玉堂的用扇子传承是什么鬼? “这‘企鹅集团’是不是嫌钱少了,这每年送出的礼包质量似乎有越来越低的趋势”心里开始犯嘀咕,要知道棠平还想靠这‘企鹅集团’的福利寻找突破大宗师的机缘呢。 现如今棠平的武艺已经是在八品这关卡停留一年多了,经过这一年多的积累他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九品,但要是突破九品后没有机缘就无法突破了,就像海让和程清玄一样,只能维持在九品上。 以棠平和他手下这些人的身手来说,在这个世界已经算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算上他自己核心三十三人有九品上高手两个,九品高手一个,八品五人、七品十九人,六品的有六人。 每个人的练武资质是不一样的,就像唐冰七人只有冰、清、伯山三人入了八品,其余人皆卡在七品多年不曾突破。棠平原本以为练武只要能吃苦耐劳持之以恒,时间长了一定会有所作为,但事实是没有一定的资质和悟性,再怎么努力也是事倍功半徒劳而已。 在吩咐海老回澹州时,棠平就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所以才没有让海老盲目的扩充势力,因为‘金手指’送来的东西不是不可复制的,要是这些东西被外人得到,棠平真的就欲哭无泪了。 后来在得到墨家机关术,改良了诸葛连弩和暴雨梨花针的制作方法,使人无法通过拆卸获得制作方法后,才把这两个大杀器配置到手下的每一个密探手中,从而情报信息的收集工作才有了质的提升。 再心中默念几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后,棠平又琢磨起今后在京都的路该怎么走了。 通过海老收集的情报,罗公然是可以信任的,虽然他的到来是监察院有意引导的,但他本人却和监察院没有丝毫瓜葛。而他死去的便宜父亲似乎生前是监察院四处的人,而那叶掌柜也不是当初他猜想的那般,顶多算是‘那个女人’的徒子徒孙罢了,想想也是监察院怎么舍得把‘那个女人’亲手培养的助手派到自己这小棋子身边呢。 “手下的这五百多人就由罗公然和棠田负责,然后把海让老头调到身边,程清玄回澹州接手海让的工作,而程清玄的工作则由谷枫去接手,其余各项人事安排不变。” 这些年的基层军官工作经验,让棠平这个两世都没当过领导的人,有了做领导的基本思维,所以没用多长时间他便对人事这一块有了决断,至于别的问题他一下也没有好的思路。 , 在庆国京都如果想发展的好,首选当然是庆帝,可这个人冷血无情太过于危险,其他如范建、陈萍萍、叶家、秦家、皇子之类的好像始终差了点。至于范闲这边棠平不做考虑,范闲是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风暴中心,如非必要的话保持一定的朋友关系就行,没必要陪他一路走到黑。 棠平也想明白了,庆余年的世界没有什么灭世之危,不需要考虑拯救世界,棠平现在要谋划的是,让自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然后安全美满的去享受前世做梦都无法享受的生活就行。 …… 范府,司南伯爵范建的书房内。 面相庄肃、不苟言笑的司南伯,盯着气质飘然出尘容貌俊秀的范闲,温柔的夸赞道:“和你母亲长的真像。” 范闲对今生的母亲并没有什么印象,也就没发表什么意见,站在那静静等候父亲接下来的问话。 两人一番简短的父慈子孝的问答过后,话题终于来到关键处。 只见司南伯冷冷道:“你知道娶了对方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范府除了一直未衰的圣眷外,还可以在朝廷里抱上一只粗到不能粗的大腿。” 范闲可不怕司南伯,由于前期有了棠平提供的粗浅情报,他以为司南伯要用他的婚姻,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所以才会愤怒的讥讽自己的父亲,半点不作让步。 通过澹州传来的消息,司南伯还以为是成长环境让范闲这孩子,长期压制情绪得不到宣泄,他害怕这样痛苦的做法会对范闲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危害。 现在范闲生气了,司南伯不怒反喜,他终年严肃的脸庞,也缓缓地展开笑容。 虽然这场谈话两人互不相让,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本就聪慧的范闲,也在这次谈话中了解了许多常人不知道的秘闻,比如长公主和当朝宰相林若甫的私情,比如今生的母亲的些许过往和基业。 五竹的话加上棠平的情报,范闲早早就猜测到父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可他自身却不想被人控制。 …… “父亲深谋远虑,孩儿佩服。” 范闲对着父亲行了一礼,虽然不认同父亲的做法,也不会按着他的规划去执行,但生为人子该有的态度还是有的。 最后谈话以范闲向司南伯说明,要让藤子京跟在身边为终止。 不过在范闲告退,将将退出书房大门时,司南伯范建又皱着眉头提醒道:“澹州棠平与你有私交,你们两都是青年才俊,相互之间有来往,我本不该多说什么,但现在他被调去监察院做事,你以后要提防着点。” 闻言范闲只是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出声回答询问,然后再丫鬟的带领下穿过复杂的行廊,回柳姨娘为他准备的卧房去了。 第三章 邀请 次日一早。 棠平坐在马车里准备去监察院办理入职手续,赶车的人是棠玉新安排的小斯,而棠田早上吃过早饭后,就被他赶去城外的军营和罗公然作伴了,谷枫也带着三尸脑神丸的制作方法,跟随着客栈送货的卫队一起回澹州去了。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天河大街的青石板路上,透过车窗望着街道两边古香古色的建筑,与澹州和青州相比有很大的不同,具体体现在哪里,棠平一下也说不上来,只觉这里的建筑似乎更有特点,不在是千篇一律。 没过多久,就来到监察院门口,看着这幢青石灰岩修成的建筑,赶车的小厮似乎很是畏惧,棠平也不为难他,只让他把车赶到一旁等候,自己则是大大方方走进这让人畏惧的衙门。 进了监察院大门,这才发现建筑外表不咋地的监察院占地可不小,第一次过来也不熟悉,棠平只好就找了位经过的官员问路,没理会官员看他的奇怪眼光,他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问道:“敢问这位大人,哪里是办理入职手续的地方?” 听见了棠平的问话,那官员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但看向棠平的眼神就不在那样奇怪。 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笑容阳光温和的俊秀少年,那官员咧嘴笑了,“原来是新来的同僚啊,虽然你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的。” “原来问题出在这呀!”知道真相,棠平不经有些莞尔。 “看够了吗?现在可以告诉我办理入职的地方在哪吗?” 虽然很不习惯,这样被人盯着打量,但棠平还是心平气和的问道。 “没看够。”那官员很诚实的回答,不过这会他也没在拖着,转身向后一指道:“走到第二排,右手边第三个房间就是。” “嗯!我谢谢您啊!” 很是无语官员那没看够的回答,棠平头也没回的丢下一句话,就去办理入职手续了。 一路上遇到的官员书吏,看他的眼神都如出一辙,棠平也没办法,只能是加快脚步。 监察院虽然奇奇怪怪,但办事的效率真心不差,没一会功夫,棠平就拿到了专属于他的身份令牌。因为是刚刚入职,所以还很人性化的给他三天假期。 “呼!” 走出监察院的大门,棠平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在里面他觉得菊花都是凉凉的,被那么多男人盯着,不由得他不多想啊。就因为这个原因,连去‘瞻仰’叶轻眉留下那块石碑的心情都没有了。 在一旁的小河边静静地站着,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稀稀疏疏的晒在他的身上,好一会他的心态才恢复过来。 “以后如非必要,坚决不来这鬼地方。” 恨恨的吐槽一句,抬手招来早已等候多时的小厮,利索的上了马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这小厮赶车离开的速度比来时要快几分,沿着天河大街前行,直到看不见那幢难看的建筑时,马车的速度才渐渐放缓。 此时巳时以过半了,街上的行人可不少,街道两边各种小摊、店面都已经开始营业,叫卖砍价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繁华的景象,棠平很是怀念,前几年只在澹州、青州两地生活,这两处自然比不了京都。望着两边着别具特色的建筑,又看了看小摊上炫彩异常的商品,棠平总有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前世的那些影视城一般,这种感受在澹州和青州生活时是没有的。 正在放飞思绪,忽然身体一晃,马车好像很突兀的停止前行了。 “难道古代也会出车祸?不应该啊!以这马车行驶的速度,三岁小孩也能避得开呀!” 心里疑惑,棠平只好掀开车帘,准备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还没等他完全掀起车帘,赶车小厮的声音就传入他的耳中。 “少爷!有人拦在我们的车前。” 小厮的声音里有些不安,棠平心里就更加纳闷了。 “你是何人?为何阻我去路?” 怪不得小厮声音会透着紧张不安,原来是一个双手抱剑杀气盈身的冷酷青年。棠平在青州敢下令屠杀万人,自然不会被这青年吓到,他语气很冷的对着青年问道。 也许是在京都嚣张跋扈惯了,对于棠平冷漠的问话,他丝毫不慌,反而有些不可一世的样子淡淡回道:“谢必安,你也别废话,我家大人要见你,现在请跟我走一趟吧!” “原来是二皇子的‘八家将’之一,号称一剑破光阴的的谢必安呀,怪不得如此骄横。”心里快速闪过谢必安的信息,只是不知道这会二皇子找他干嘛?这个时间段他不应该是全部注意力都在范闲身上吗? 虽然想不明缘由,但棠平也不会因为人家报了个名头就虚了对方,他淡漠的看了眼谢必安道:“下次传话就该有传话的样子。” “你...” 谢必安明显是有被这态度气到了,只是想到二皇子似乎有意拉拢眼前这位定远将军,所以强制按压下心头的不爽抱拳道:“定远将军好威风,不知现在可否跟我走一趟?” 棠平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放下手中的车帘。 自己已经放低身段,对方还是这态度,谢必安自从跟了二皇子后何时受过这气,就在谢必安手伸向剑把时,马车车厢里才传来一句:“前头带路!” “哼!” 这会他也不在言语,转身就向一处豪华的酒楼走去,小厮这会也很有眼力劲,赶忙驾车跟上。 很快马车就来到‘一石居’对面的酒楼停下,既然准备来会一会二皇子,棠平也不会在这时闹什么幺蛾子,一到地方他就踩着小厮准备好的车凳下了马车。 理也不理站在前头的谢必安,自顾自的打量一圈周围的环境,待发现对面就是‘一石居’时棠平心念一动,“也不知道范闲来没来过这‘一石居’,记忆里范闲是刚到京都的第二天午时,被范思辙邀请来到这里,如果待会范闲要是来了,那二皇子邀请他在这见面就耐人寻味了。” 见棠平还在原地东张西望,谢必安没好气的道:“我家大人在二楼等你,到了上面想看风景视野更好。” 第四章 二皇子 随着谢必安进了这家装修豪华的酒店,这时已经差不多到了饭点,酒店本该是热闹非凡的时刻,但此刻这家酒店里却是静悄悄,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棠平也不意外,前世的记忆告诉他,二皇子可是能说出‘我很喜欢与民同乐,但又不喜欢人和身为皇子不骄奢淫逸,岂不是不务正业’的人,现如今只是让一家酒店清场,这只能说洒洒水啦。 “噔、噔、噔...” 踩着木制楼梯两人很快就到了二楼,只见二楼临街的靠窗处,一张桌子上摆放着各种精致的菜肴、美酒和果盘。 桌子的一端有位身穿青色绸衫的青年,这青年眼睛微闭以一种很是奇特的坐姿在那端坐,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青色绸衫盖住的双腿,境是半蹲在椅子上,像极了在田间修憩的农夫。 “启禀二殿下,定远将军带到。” 身为二皇子的家将,谢必安一见到二皇子自然是第一时间上前见礼,棠平则没有那么讲究,静静地站在原地打量这位两世为人见到的第一个皇子。 其实也是他下意识的忽略了范闲的身份,要不然范闲才是他两世为人见到的第一个皇子。 听见谢必安的话语,青年人这才微微偏头,睁开微闭的眼睛看向棠平这边。 二皇子样貌清秀,浑身透露出一种清雅安宁的气质,似乎早已厌倦周遭的一切,极为脱凡出尘。 见二皇子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棠平也不急躁,脸上挂着招牌笑容,依旧是那么让人感觉温和阳光。 ……半晌之后,二皇子唇角微微翘起,清秀的脸上缓缓展开笑容,诡异的是棠平竟然从这笑脸上感觉到羞涩。 棠平内心是无语的,“看来这李姓基因真是不简单呀!”看二皇子李承泽性格,恍惚中竟然和范闲如此相似。 二皇子静静地看着棠平,忽然开口说道:“既然是我派人请你来的,为何不上前就坐?” 看着他眉宇间的神色,听着那透漏着疲惫的清幽语气,棠平心头一跳,暗暗提醒自己:“可不能被这假相迷惑,这人在前世的记忆里,可是个狠角色,一不小心就容易着了他的道。” 谢必安此时站在一旁,见棠平如此无礼,之前就对棠平的态度不爽,他自然不会为棠平说话。反而是手悄悄的摸向剑把,准备等二皇子一怒就第一时间出手解决棠平。 棠平眼角早就注意到谢必安的小动作了,只是他也不怕,以二皇子的城府是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杀害朝廷命官的。 笑容不变地上前两步,对着二皇子抱拳行礼道:“殿下身份尊贵,您不开口,下官哪敢随意就坐。” “有意思。”心里嘀咕一句,二皇子微笑不减地看着棠平,说道:“今日私下请你,不讲究身份地位。” 棠平笑道:“二皇子可以礼贤下士,微臣却不能逾越。” 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指了下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入座的手势,说道:“今日这店里只有你、我和谢必安三人,谢必安是我的护卫,而你是我宴请的青年才俊,所以不必拘礼。” 棠平闻言清秀的脸上笑容越发的阳光了,拱了拱手,也没有再多礼,径直的走到二皇子指定的椅子坐下。 既然人家二皇子喜欢‘礼贤下士’,棠平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下名仕,但配合表演还是轻车熟路的。 “不拘于世俗,定远将军果然没让我失望,有趣、实在是有趣。” 虽然自己语气行事颇为客气,但一般的官员可不敢这般随意,借着自己的态度顺势就坐下。 二皇子对棠平的做法,似乎很是高兴,热情的端起桌上的酒壶,竟是亲自给棠平倒酒,一边斟酒一边说道:“定远将军果真是个妙人。” 对于二皇子的夸赞,棠平不可置否,他也没阻止二皇子的行为,就这样看着二皇子的表演,施施然地说道“乡野之士,不谙世事,皇子殿下不见怪就好。” “哈哈...” 棠平不做作的样子,让二皇子开怀大笑。 两人莫名其妙的表演,谢必安看得直翻白眼,跟随二皇子多年,自然知道二皇子这惟妙惟俏颇具真实感的做派是在表演。而棠平的话语行事在他看来就不是表演了,而是本性如此,在谢必安眼里棠平就是井底之蛙,狂妄无知。 笑了两声,二皇子抬手端起酒杯对着棠平示意道:“定远将军能来赴宴,我心里是真的高兴,在此孤先敬你一杯薄酒。” 和二皇子这样的人,吃饭喝酒聊天都是心累,但是现在的棠平根本拒绝不了,只好耐着性子陪他继续表演。 “殿下您客气了,可不敢让您敬我。”说着棠平也双手端起酒杯,起身躬着身子,让自己手里的酒杯保持低于二皇子手中的酒杯道:“殿下您也别叫我定远将军了,我棠平字君正,如您不嫌弃唤我君正便是。这杯酒臣先干为敬,您随意。” 说完也不等二皇子继续开口,酒杯往嘴边一送,一小杯酒就一饮而尽,完事还酒杯朝下,示意自己已经干了。 “呵呵!” 二皇子呵呵一笑,对棠平说道:“刚刚还觉得君正,不拘于世俗,颇为有趣,没成想就这会功夫,却是我自己早早落入俗套,坏了气氛真是不该。”说着也是将杯中酒一口喝干。 两人心里都知道,今天这次见面绝对不是吃饭喝酒聊天这么简单,但两人都不愿先开口说正事,那就只能默契的表演了。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欢时,街上传来喧闹声。 “就知道,这位狡猾如狐狸的二皇子殿下,不会专门找时间宴请自己。” 在心里腹诽一句,棠平转头朝街面望去,之见街上围着的人群中间,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和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合伙对着同样衣着华贵年岁却不大的小胖子争论着什么,公子哥一方还带着许多仆人,一看就不好惹。 这剧情棠平熟呀,现实发生的可比小说电视剧精彩,他精精有味的盯着街面看热闹,似乎忘记了边上的二皇子殿下。 第五章 拒绝 街面上的热闹,一时半会还停歇不下来,郭保坤、贺宗伟、范思哲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明显快吵出真火来了。 “身为宫中编撰太子心腹,却在大街上和范府小孩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棠平正看得兴起,耳边突然传来二皇子殿下清幽的话语。语气虽然平静如水,但话语了的那一丝不屑确是不加掩饰的。 “得嘞,看个热闹,身边这位主也不忘上眼药。”当然这话棠平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公然吐槽出来这种事,他是不会这么傻的。 “嗯!确实是丢了面子也失了里子。”点头附和着二皇子的话,可视线却半刻都不愿移开。 二皇子也没计较这些细节,再他的观点里,人才哪怕一时半会招募不到自己麾下,那只要不靠向别的皇子阵营就行,反正暂时也没有利益冲突。再说如果人才真这么好收服,那也可能是金玉其内败絮其外的样子货而已,这样的人即便收归麾下又有何用。 “听说君正自小就和范闲关系匪浅?”二皇子脸上的微笑不变,看似无意的随口一问,似乎是怕棠平有所误会,又补充一句道:“当然,君正你也不需误会,那范闲这次进京是和我妹妹有婚约在身,我这个当哥哥的正好有机会,就多嘴打听一下罢了。” “范闲和殿下的妹妹有婚约?”棠平吃惊的转头看着二皇子,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 二皇子也适时的露出疑惑的眼神,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等待棠平解释为何会这般吃惊。 “呼!” 棠平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讪讪开口解释道:“二殿下您有所不知,臣在几年前就离开澹州,平日里忙于公事,和范闲的联系渐渐就少了,只是偶尔写信慰问一下。” “原来如此!”二皇子这才恍然大悟,然后略带惋惜的道:“看来孤想替妹妹把把关的想法要落空了。” “让您失望了。”棠平很是歉意的说道:“只是据我所知,范闲出身明显有些让人诟病,为何皇家还会同意这门婚事?” 闻言二皇子的面色也渐渐变得难看,棠平无意间瞥到他的眼神,竟从中感受到一丝惋惜一丝疼爱和无奈。 “要不要这么入戏,真真就是个影帝啊!” 棠平的心里活动自然是无人知晓,但这次他真误会二皇子了,身在皇家有很多是事是无可奈何的,不说是女儿身的林婉儿,就连他自己又何常不是个悲剧呢。 ……场面陷入沉默,好一会二皇子才笑容苦涩的开口说道:“让君正见笑了。”说着就见棠平似乎准备出声宽慰他,摆了摆手示意棠平不需如此,接着说道:“君正所言的事大家都知道,只是我那妹妹也是个可怜人,其中细节包含皇家隐秘孤也不便说于你听。” 棠平多精明呀!成熟的配角可是会自己找镜头加戏的,他起身面带惶恐的说道:“臣不敢打听皇家隐秘,请殿下恕罪。” ………… “哗...” 这时,外面街面上的喧哗加剧。 屋里三人的注意都被,楼下的热闹给吸引过去。只见场上的范思泽小胖子,一下就被郭保坤的手下打飞了,好在一个俊美的年轻人出手及时,要不然司南伯的小儿子当街被人摔出个好歹,这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那俊美的年轻人接下被打飞的小胖子后,上前两步,来到刚刚动手之人面前,柔声说道:“舍弟年幼,就算有所冒犯阁下也不必下此重手吧。” 郭保坤一行人本就是目的明确的来找范闲麻烦,这时又怎么会服软呢?一行人正眼都没有看范闲一下,郭保坤也是冷哼一声,恨恨道:“我身为宫中编撰,正和友人讨论禁书事宜,这顽劣子弟就上前胡搅蛮缠,我只是让人稍施薄惩,又有何不可?” “俗话说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尔等自称是文人才子,在这夸夸其谈,如今被一孩子上前理论两句就动手伤人。”面带温和笑意的说着话,范闲踏前两步来到动手之人身前,盯着他开口道:“你要伤他胳膊,我就打碎你的鼻梁。” 话落一拳击出,正中动手之人的鼻梁骨,顿时那人就倒飞出几米远。 “你...” 这哪还能忍,郭保坤、贺宗伟二人是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正准备挥手让手下人一拥而上时,‘一石居’里又传出一道声音:“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好、这话说的好,在下细细品味却是金玉良言啊!” ‘一石居’门口围观的人群自行让出一条路来,一个浓眉清目,鼻挺唇薄,看上去满身贵气一表人才的公子哥走了出来。 “见过世子殿下!” 人群中的的郭保坤、范思泽等人都齐齐躬身抱拳行礼,只有范闲没有理会,站在那看着所为的世子殿下。 其实从范府出发来到‘一石居’发生的种种状况,范闲都有心里准备,他知道就因为他有可能即将掌权皇家‘内库’,所以各路牛鬼蛇神都会冲着他使用手段。 有了靖王世子在场,这场闹剧也继续不下去了,双方只能在言语上让对方难堪,动手这种事却是没有可能了。 ………… “弘成果然不愧为我皇家世子,处事大气且有理有据。” 知道好戏差不多就要散场了,楼上三人皆是收回目光,二皇子欣慰的微笑着开口夸起最后出场的李弘成。 棠平也是老演员了,自然不会揭穿二皇子的用意,至于谢必安,就一工具人不需有太多想法。 天也聊了、酒也喝了、戏也散场了,棠平知道接下来要开始重要环节了。 果然,二皇子也没让他失望,夸了一句李弘成后,话题一转就说道:“君正,想来你也应该清楚我找你来的原因,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说完还一脸期待的看着棠平。 “殿下可知,我今早是去监察院办理入职手续的?”棠平没有理会二皇子期待的眼神,不答反问一句,然后起身躬身又行了一礼道:“今天多谢殿下美酒佳肴地款待,只是臣出身乡野,从来没见过如此佳肴,一下管不住嘴多吃两口,这会肠胃受不住,就先行告退,免得扫了殿下的雅兴。”说完也不等二皇子有何反应,就自顾自的向楼下走去。 第六章 闲逛 辞别二皇子出了酒楼,棠平一下也没了回府的心思,转头看向等在酒楼外的小厮,想了想便走到马车旁对他说道:“待会儿你自己先回去,我自己出去逛逛。” 小厮自然不敢有反对的意思,点了点头回道:“是。” 四下看了看也不在理会小厮,选了一个热闹的方向,抬腿就慢悠悠的自行离开了。 刚刚二皇子的招见,让棠平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现在的他有所成就,但在那些‘大人物’眼里还是可有可无,哪怕是二皇子的招揽也是顺手而为罢了。 当然不是因为没有被重视而心忧,透过现像看本质,棠平真正在意是那些‘大人物’会不会谋算自己,如果只是可有可无那自然在好不过。 在一家买折扇的摊子前停下,看着各式各样的扇子,棠平心下一动,自己可是有着白玉堂的用扇子经验传承。 “客人您随便看,看上哪一把您招呼一声。”摊主见停在摊位前的棠平,身上衣着并非凡品,不用想也知道他是个不差钱的主,所以赶忙满脸堆笑的热情的招呼着。 闻言笑着对摊主点点头,在摊位上那百来把各色的折扇中开始挑选,反正自己也不懂好坏,所以用时不长就选了一柄不显得扇骨多而厚大,颜色古润苍细,楷磨光熟,纸料洁厚的扇子。 拿起自己看上的扇子,招呼摊主说:“老板,就这一柄。” “公子好眼力,这柄扇子展之广尺三四,合之止两指许,真真是我摊上为数不多做工精细的上品了。”摊主明显对自己的商品是了若指掌,见棠平对他的自夸不以为意他也不恼,而是伸手接过棠平手中的扇子一边展示一边道“有道是一柄折扇,两种画面。一面历史,一面现实。一面书画,一面可能是空白,留给后人思考后填充,您选的这柄一面留白,一面名家所绘花木竹石,十分精幽。” 乐呵呵的听着摊主卖力的推销,待到摊主一大段话说完,他才笑眯眯的问道:“多少钱?” 没成想自己这么卖力的精彩推销,对方丝毫不为所动,老板有些丧气的回道:“承惠,二两三钱银子。” 一手钱一手货,钱货两清,棠平也不在停留,手里拿着新入手的扇子晃晃悠悠地继续闲逛起来。 …… 重重深宫之中,一处清幽的花园里,一位凤眼朱唇、妩媚动人的贵妇端坐在石椅上静静品茗手中茶杯里的茶水。 与之相对而坐的清俊男子,却是面色不太好,脸上隐隐有一丝焦急漏出。 “姑姑!老二今天可是就在‘一石居’那边,郭保坤等人的行事也被弘成所阻……” 贵妇对男子的话仿若未闻,那成熟之中却带着点青涩的脸庞上竟露出一丝慵懒之色,她轻缓地将茶杯放在石桌上,这才轻声细语的说:“老二见的人不过是个六品上的小将而已,你这就沉不住气了?” 贵妇的一举一动无比魅惑,青年眼色中莫名之色一闪而过,轻咳两声:“若单论那定远将军自然不值一提,只是他与范闲可是自小就交情颇深。” 贵妇听之嫣然一笑:“那又如何?” “姑姑,如若老二通过定远将军交好范闲,那……” 青年明显有些沉不住气了。 看青年这种神态,贵妇似乎也不忍心继续逗他,她檀唇轻起,微笑的柔声说道:“两年多前,我就了解过那位定远将军,他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不会往自身招揽麻烦。” “两年前?” 青年有些疑惑的看着贵妇,他没主动开口询问,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姑姑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别看她长相漂亮又柔柔弱弱,但以她的手腕她不想说的谁也问不出来。 “嗯,在青州的一次生意上的事。”贵妇并不想一说,平淡的一句话带过,又接着说道:“我听说陈萍萍看上他了,为此陛下还差点发怒了呢?” 贵妇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青年面露思索,他原本以为老二是为了范闲才召见那定远将军,现在想来其中必然还有什么他所不知的隐情,不过这会他也不急了,因为听自己姑姑所言,定远将军是陈萍萍的人。 青年人并不是没有城府的人,只是因为他老子的手段,常常使得他压力过大而已。 “陈萍萍的手下只能是属于陛下,任何人敢去插手都不会有好下场。”这一点青年人比起他眼前的姑姑还要拎得清楚,只是不知为何他并不想提醒她,青年人是知道监察院里有他姑姑的人手的。 “既然是陈萍萍想要的人,那就让老二去折腾吧!陈萍萍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青年人在说这句话时,并没注意到他无比信赖的姑姑眼中不屑一闪而逝。 贵妇认同点了点头,微笑着说:“你能这样想就好,我们现在要注意的是范闲,至于其它的都不重要,若真有人敢从中作梗,那便让他消失就行。” …… 庆国、南方,身为监察院院长的陈萍萍正在老家修养。 “你看中的那小子和范闲几乎同时到了京都,你就不怕他们在京都里被那些人一口吞掉吗?” 一身黑袍罩住全身,就连脸上也带着面具的监察院六处主办,推着陈萍萍乘坐的轮椅,缓缓的在布局优美大气的花园中走动。 “没事,两个小家伙都机灵的很。” 轮椅上的陈萍萍平静的回答,语气随意且慵懒。 影子一直都陪伴在陈萍萍身边,对他所有的布局是了解最深的人,他有些迟疑的又说了一句:“其实小棠的孩子是可以不牵扯到这些事里的?” 闻言陈萍萍那饱经风霜的瘦削脸庞上,也显露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过旋即就恢复如常道:“本来小棠牺牲后,也没想把他儿子牵扯进来,后来发现这小家伙是可造之材,便想照顾一下顺便为范闲找个助手而已。” “可他早些年就去了边境,和范闲的交情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好,你为何还要在这个时间段调他去京都。” 这才是影子心里的疑惑,他知道陈萍萍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呵呵!”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陈萍萍笑着说道:“就是发现他很适合院里接下来的一次行动。还有就是看不惯那孩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瞎折腾,既然他想做事,那就给他机会试试看,我们都老了,以后院子还得靠他们不是吗?” 第七章 第一次任务 随着范闲进京,京都往日里的表面和谐也被打破了,大大小小的各方势力都近乎不在隐忍,使得京都变得热闹非凡。 这天一早,在玉儿的伺候下,棠平把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因为一会就是他正式到监察院点卯上班的日子。 “少爷,您到京都都已经好几天了,怎么不和范公子见一面呢?范公子的父亲可是深受陛下信赖,以您和范公子的交情,交好伯爵大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因为刚刚吃过早饭,棠平身上的官服有了些许褶皱,玉儿正帮他做最好的整理。 “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已经习惯了衣食住行都被人伺候的棠平,安静的站在原地任由玉儿摆弄,闻言反问一句接着又道:“范闲如今可是在风暴中心,我们这小门小户的,搅和进去可是很容易被颠覆的。” 棠玉儿显然也是有考虑过这些问题的,所以对自家少爷的话她不太认同,所性也就大着胆子回答道:“少爷您和范公子的交情是满不过有心人的,我倒是不觉您这样就能和他撇清关系,就像二皇子一样,您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您的。再说您既然想在官场有所作为,不站队能行吗?司南伯不涉皇子之争,又深受陛下信重,这不就是最好的靠山人选吗?” 棠平听了微微一怔,因为事实也确实如玉儿所说的那样,在封建王朝卷入皇子的争斗是很危险的。现如今的他只是监察院里的路人甲,也无法妨碍到皇子们争权夺利,只要他屁股坐得正,苟一波想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你是真的这么看好司南伯爵?”棠玉儿在京都可是经营了好几年时间了的,棠平自然是很愿意听听她的想法,虽然自己有前世的记忆,可是那也只能做个参考罢了,最起码他前世的记忆中,那剧情里就没有他这个人物的,所以说所有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棠玉儿点了点头道:“根据我们的收集的情报,皇帝陛下对司南伯的信任可不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司南伯手中也掌握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就因为这个?”棠平显然不信会是这么简单的理由,所以他便又开口说道:“少爷我也就是个普通人,不可能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所以你要是真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妨都说出来听听。” “少爷您不觉得昨天那场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的官司,收场有些太过于潦草了吗?”棠玉儿不急着回答,反而是又反问了一句,旋即才接着说道:“博弈的双方都被宫中出面压下,范公子这当事人也半点事都没有,显然陛下是更看好范公子的。” “你呀,问题还是看得太浅了。”摇了摇头,还以为这丫头会有什么好的建议呢,想想也是,以这丫头的眼界要是能看清老狐狸们的算计那才是真的有鬼呢。 自家少爷一下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棠玉儿还有些不服气的又嘀咕一句:“虽然我不知道这背后还有多少事是我看不明白的,但是以陛下对司南伯的恩宠,总不能故意要害范公子吧?” “行了,什么事都不能看表象,你要知道帝王是最无情的,所以你好好想想吧。” 拍了拍玉儿的肩膀,棠平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然后就出发去监察院了。 …… 京都城外,监察院五处的驻地。 “少爷,这……” 罗公然拿着棠平刚递给他看的任务卷宗,脸色十分不好。 “嗯,这是我们的第一个任务。” 棠平能理解此刻罗公然的感受,他自己也没想到第一个任务会是这个。 “陛下不是准许梅执礼告老还乡了吗,为何还要我们这样做?也没听说梅执礼有什么劣迹呀。” 显然罗公然这个还有些理想主义的少年,这会被打击的不轻。 棠平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些问题只能靠他自己以后慢慢去想了,也不管罗公然状态如何,棠平又开口对一旁的棠田道:“你去集合军队,我们要马上赶往虎门关一带。” “是!” 棠田领命就去集合军队,为军队开拔做准备了。 “少爷,您说梅执礼勤勤恳恳的为陛下办事,对庆国也是忠心耿耿,就因为卷入皇子的争斗,陛下连答应他的荣归故里都要反悔,这真的还是那个英明神武的陛下吗?” 场中只有自己和少爷两人,所以这次罗公然询问得比较大胆,他期待自家少爷能给他一个想要的答案。 棠平自己也很纠结,在小说或电视剧里看到这一段时,就是觉得庆帝很霸气,精彩的权谋让人看得很爽,但是身在局中感受就完全变了。 好一会棠平也没想出什么好的答案,只能幽幽的感慨一句:“可能这就是政治吧!” 两人一时间皆是沉默不语。 罗公然是因为第一次接触官场的黑暗,一时信仰和理念有些冲突。 而棠平则是危机感爆棚,此刻棠平更加坚定地要发展壮大自己势力,他不想有天也会有梅执礼一样的下场。 …… 京都深宫之中。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长公主李云睿斜椅在榻上,声音柔媚的对着一个身上透着死腐气的官员询问着。 闻言官员那严肃的神情没有一点变化,像是毫无表情地回答道:“已经打发出去了,一来一回的时间至少需要好几天。” “嗯!你做得不错。”官员的回答长公主很是满意,她的赤足轻轻在软榻上晃动着,就连柔媚的声音也变得有几分轻快活泼。 长公主本就妩媚动人,她这般作态哪个男人受得住,那死腐气傍身的官员只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努力的压制住自己的欲望,不敢多瞧一眼,低眉垂目的沉声回答道:“一切为了庆国!” “呵呵!”也不知道是在笑官员的窘态,还是在笑官员刚喊出来的口号,笑过之后李云睿还用柔怯怯的声音又重复一遍:“一切为了庆国。” 第八章 动手 天色蒙蒙发亮,远方鱼肚白的天空看起来依旧是那么平静,山道上的野草和杂树正迎接着晨曦,枝叶上的露珠闪着光亮,在晨风中颤巍巍地掉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瓣。 一行三辆马车在寂静的山道中行驶,车上的人儿早起赶路,这会儿都有些昏昏沉沉的,除了不时的传来几声早起的鸟儿唧叫的声音,没人有兴致交谈赏景。 “哎!总算快到了。”坐在中间马车上的前任京都府府尹梅执礼,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这一路回来他是提心吊胆,因为他太了解皇帝陛下了。 不过现在看来陛下似乎真有意让他荣归故里,这一路走来有惊无险,想来在半天的路程他们一家人就真正安全了。 这几天里,他不停的反思自己的所做的选择,被告老还乡后,身在局外的他,很多事反而能看得更透彻了。 单单是自己的话,他心里是不后悔的,可是面对妻儿老小他还是很愧疚。当时的一念之差,现如今连累妻儿老小,现在只能希望陛下看在往日的苦劳上,真的给他们一线生机吧。 脑海里想着京都、陛下、皇子等等……没出事前虽然行事上如履薄冰,但也是意气风发、高朋满座。现如今一出事,真是世态炎凉、冷暖自知呀! 枉费自己在官场上几十年的沉浮,到头来还是在被摘了乌纱帽后才明白其中道理。 暗暗叹息一番,抬眼望了一眼车窗外刚刚露头的朝阳,橘红色的亮光铺满大地的同时,也多多少少的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近在眼前的家乡,给了梅执礼一丝希望。 …… 茂密的树林里,所有人马都换上了马匪的装束,棠平对一旁的罗公然和棠田道:“一会公然带人去截断梅执礼的退路,棠田带人正面冲杀,记得做得干净利落一点,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是!” 棠田恭敬的应了一声,罗公然则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显然他心里还是没想通。 见此棠平面色微沉,缓缓警告道:“不管怎么样,这是陛下下令要我们做的,如果谁敢拖了后腿,就别怪我心狠了。” 正说着,一个在山道旁盯梢的斥候,匆匆前来禀报道:“将军,车队马上就到伏击点了。” “行动。”闻言棠平也不再多说,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按照布置好的任务,开始分散去执行。 这次任务棠平不准备亲自动手,他相信手下的人动手就绰绰有余了。他甚至都没想明白这么简单的活,上边为什么会下令他带着全部人马前来执行,就因为这突兀的命令,他还派人仔细的查了梅执礼的老底。 …… “啊!” 一声惨叫在山道中回荡。 “果然还是来了吗?” 第一辆马车的车夫,中箭后的一声嚎叫,使得车队的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只有中间那辆马车上的梅执礼还保持平静,他没有让人反抗,也没让人逃跑,因为他知道这一刻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老爷,有埋伏,怎么办,怎么办啊!” 梅执礼的妻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惊慌的拉着梅执礼的手,大声询问着他,她希望自己的丈夫能有办法度过这次危险。 轻轻的在妻子的手背上拍了拍,梅执礼愧疚的说着:“不要怕、不要慌,我们谁都逃不掉,都怪我,这次我们一家人就要齐赴黄泉了。” 梅执礼宽慰妻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他知道对方这是骑兵冲锋了,以他带着的护卫,估计一个回合都抵挡不住。 他拉起惊吓过度的妻子,两人一起出了车厢,反正都没一丝活路了,那就死的有骨气有尊严一些吧!他想出去看看陛下,是派谁来给他送行的。 …… 棠田等人可是谨记棠平的吩咐,动起手来干净利落,一会的时间梅执礼的家眷就被手起刀落砍杀殆尽,就连梅执礼本人,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活都干完了,棠平这才策马来到山道中。 “把财务都找出来给大家分了,既然是马匪袭杀,留下财务可不像话。” 棠平简单的对手下吩咐一句,虽然这任务不合他的心意,但这世界就这样,不可能所有事情都顺心合意。 一听还有这好事,手下的士卒们动作都快了几分,他们可不会有罗公然那样的心里负担。 “将军,这尸首要不要处理一下。”罗公然这时上前找棠平询问,对于财务一事他没意见,他现在想的是虽然救不了人,但给他们收尸总应该可以吧! “不行。”棠平一下就否决了罗公然的想法,他语气平静的道:“你现在就传讯回院里,过会自然会有人来收尸,我们处理完就到,虎门关休整,等后下一步的命令。” …… 京都,皇宫之中。 候公公有规律地踩着小碎步,快速的穿行在楼阁之间,显然是有什么急事要办。 很快他就来到了皇帝陛下的御书房,门口宫典如同门神一样伫立在那,对快速而来的候公公他只是撇了一眼,并没有上前阻拦。 “陛下、陛下...” 进了御书房就见庆帝在那专心致志地摆弄弓箭,他赶紧上前小声的呼唤两声。 庆帝像是不知道他的到来一样,自顾自的又摆弄一会,才转头惊讶的对恭敬等候在一旁的候公公道:“候公公,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见陛下终于理会自己了,候公公赶紧躬着身子回道:“回陛下,监察院出来密信,梅执礼和他的家眷在回乡途中遭遇马匪,在距虎牢官三十里的山道上被截杀。” “什么?你说什么?”庆帝一脸吃惊的反问一句,也不等候公公回话,他的吃惊就转化为愤怒,只听他冷冷的说:“梅大人是两朝老人了,一生兢兢业业,如今好不容易告老还乡,尽然遭了马匪截杀,真是痛煞我心。” “陛下!” 候公公见状想说些什么,却被庆帝挥手打断,他眯着眼睛思考一会对着候公公道:“传令,让虎牢关的守将派人将梅执礼一家,风风光光的送回他老家安葬,然后让他出兵给我把虎牢关周围的马匪给清剿干净,哪怕是漏了一个,朕都要拿他是问。” 第九章 开导 虎牢关,大军营地中。 “还是想不明白吗?” 棠平走到罗公然背后,见他竟然毫无察觉,虽然他明白此中缘由,但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少爷!” 听见声音罗公然有些后知后觉的打了声招呼,旋即又恢复那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再说话。 “公然,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陛下这样做是无可厚非,他身为一国之主,考虑的事和我们不一样。” 棠平心里是很看好,罗公然这个还有着赤子之心的的手下,所以即便有些失望,他还是准备开导他一番。 “难道您也赞同这种做法?”罗公然不解的看着自家少爷,在他眼里自家少爷可不是这样刻薄少恩的主。 “不赞同又如何呢?”棠平不答反问一句,话语很是无奈,顿了一会他才接着说道:“虽然这样做让人心寒,可不能否认的是,他是个不错的皇帝。有时候过去的功劳再大,也是不能犯原则性的错误,他还春秋鼎盛,梅执礼就这般跳脱,若真放任自流,庆国也将腐朽。” 这话罗公然是认同的,他只是一时半会想不通罢了,又不是无脑的蠢货。 认同不代表没有别的想法,罗公然出身虽不显赫,但那也算是个世家,世家子弟都有个毛病,就是家族利益大过一切,所以他还是问出他内心最为真实的疑惑道:“可您也是庆国的臣子,为他卖命您就不怕有一天也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哈哈!” 此刻棠平才明白,原来罗公然的反常并不是有多悲天悯人,只是兔死狐悲而已,他笑了笑才答非所问地道:“你觉得庆国的制度怎么样?枢密院、监察院、六部、督察院还有内库。” 不明白自家少爷想说什么,但罗公然还是认真的思考一会,才慎重的回答道:“庆国制度是完善的这毋庸置疑,各大机构势力盘根错节,虽然暗中较劲但也算是一种相互平衡。” “还算透彻。”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棠平对这个回答其实已经很满意了,但高深莫测的人设还是得维持的,他语气平淡的又问了一个问题道:“那你可知道建立监察院的最初目的是什么吗?” “监察院不是陛下的耳目,代陛下监察天下吗?” 罗公然这次回答的语气,没有了之前的肯定,因为他知道自己少爷是不会无的放矢的,既然他这样问了,那事情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耳目、监察天下?”摇了摇头棠平心下暗暗叹息,如今的庆国百姓估计应该都如同公然的想法一样吧,真替那女人不值。虽然他没有那个女人的心气,但前世的记忆里庆余年中也就那个女人的死法,是最让人意难平的了。 见自家少爷都摇头了,罗公然也就不在说话,虽不知少爷在想什么没有说话,但他还是在那静静地等着少爷来给他解惑。 棠平可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愣神也就一会功夫,他便又开口说道:“监察院初衷是为了监察皇帝。” “不可能。” 闻言罗公然一下就情绪激动起来了,虽然他一直很信服自家少爷,但棠平刚刚那句话可是如同炸雷一般。 罗公然的反应在棠平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并不恼怒他的质疑,语气不变地说道:“没什么不可能的,监察院里有块石碑上写得明明白白,虽然它现在已经积灰已久无人问津了。” “这、这、这真是……” 被棠平的话语颠覆自身的认知,罗公然一下就失了分寸。 本来就是要打破罗公然固有的思想,不然以自己的谋划和行事作风,把他留在身边迟早会是个隐患,所以棠平不待他平复心绪,就继续保持平淡的述说道“你可以想一想,监察院八大处的职责和权力,结合我刚刚说的好好想想。” 瓦解一个人固有的观点,不是一蹴而就的,是要慢慢引导。 一时间两人都沉寂下来不再说话,期间罗公然的脸色也是急剧变化,不难想象他此刻的思想有多么复杂。 ……过了半晌。 “呼!” 深深的吐出一口淤积在胸腔内的浊气,罗公然这才声音干冽的开口道:“公然想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棠平表示怀疑,他可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 点了点头罗公然认真的回道:“虽然很美好,但皇帝是不可能让这些事成为现实,少爷您想告诉我的应该是别太相信所谓的皇室是吗?他们是不会允许有人迫害他们的利益的,就好比您口中积灰已久的石碑。” “你能明白就好。”棠平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就像在京都时棠玉儿认为要交好范家一样,点到为止,很多事情得让他们自己脑补才行。 其实这也是他们看待事情时所站的高度太低,局限了他们的眼界,要不然棠玉也不会提出交好范府这个意见。 可棠平心里跟明镜一样,庆帝之所以这么有底气,那可不是因为自身强大,而是他手中控制的军队比世人想象的更加牢固,什么监察院、枢密院的都只是他的工具罢了。如果有能力掌兵的他,敢和范闲交往过密,那他就会如同将来的林家和范家一样被清洗掉。 所以他要做的是趁现在有机会先掌握一定力量,未来的风浪中他才能坐稳钓鱼台。 …… 庆国、京都。 最近是风起云涌热点不断,先是礼部尚书之子和户部侍郎之子对簿公堂,连皇子、太子、世子都亲自下场,最后宫中出面压下所有问题,摘了京都府府尹的官帽。 本以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没成想几天时间,先是范府公子当街遇刺,接着又传来告老还乡的梅府尹被截杀,最后是范公子当街击杀刺杀凶手北齐高手程巨树,一波接一波的大瓜成了京都百姓的饭后谈资。 作为所有热点的当事人,范闲此刻心情并不美好,藤子京因他而死,虽然已经击杀程巨树报仇了,但幕后黑手却还没揪出来。 第十章 再次被安排 流晶河畔,醉仙居门口。 “让我进去。” 一个醉醺醺的汉子在那嚷嚷着,往日一到晚上就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醉仙居,今日却是大门紧闭、上贴封条,只有门口的两个小厮在那无奈的劝返前来寻欢的醉汉。 面对醉汉小厮也不敢有丝毫不耐,只能恭谦无奈的劝道:“不行,真的不行啊大爷” 有能力来醉仙居这个有名的风月场消费,说明醉汉最少也是个小有身家的人,无端被人阻挠,他很不爽的嚷道:“为何不让我进去,我告诉你们,我早就和云见姑娘约好了,你们不让我进去,不拘是什么道理。” 这醉汉是越说越生气,身子一晃一晃的大声喊道:“我就要进去。” 两个小厮也是无奈,醉汉在那无理取闹,他们还只能上前搀扶住醉汉的身子好言解释道:“大爷,您有所不知啊,这司理理姑娘的花船,已经被烧了,这衙门正在查失火的原因呢。谁都不让进去,你们还是饶了我们吧!” “火又不是我放的,我就要进去。” 醉汉明显是醉得失去理智了,闻言还是不死心。 “二位大爷,求求你了,你们千万别进去。”见和醉汉这边讲不通,小厮只好求助醉汉的同伴,虽然他同伴也是满身酒气,但显然还是保有理智的。 “走、走、走……”醉汉的同伴上前搀扶住醉汉,把他架着就往外走,醉汉虽然还不情愿的吵吵闹闹,但还是被同伴给带走了。 “真是对不住了您,真是对不住了……” 醉汉虽然被同伴架着往外走,可两小斯还是不敢大意,在原地躬着身子一个劲的道歉。 这一幕正好被刚从参将府过来的范闲和王启年看到,两人具是脸色一变,本来去京都守备参将府时就晚了一步,那参将全府上下没有一个活口。 来不及多想,范闲赶紧上前,拦住准备离去的两个小厮道:“等等,你们刚说船烧了?什么时候的事?” “不会这么倒霉吧!”被拦住的两个小厮面色一苦,心想刚劝走一波,怎么现在又来一波呀! 虽然心里不得劲,但两人还是转身恭敬的回答道:“大爷,就今日午后。”说完还一脸惋惜地叹息道:“哎!好端端的花船,就这样被烧成灰烬了。” 范闲此刻哪有心情听他们感慨啊,有些焦急的问道:“那司理理人呢?” 范闲这副焦急的样子,两小厮也不敢拖沓,赶紧回道:“走了,有人瞧见她已经出城了” “又来晚了。” 范闲心里满满的无力感。 小厮见范闲脸色不好,也是心有戚戚的叹了一口气道:“哎!花船被烧,心灰意冷了吧!” 见范闲没有吵闹,而是一脸失落的模样,两人又躬身对范闲道:“二位爷,你们还是改日再来吧!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说完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 京都,二皇子府邸。 “他查到醉仙居了?” 二皇子正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看着范闲写的红楼,听见谢必安的汇报,他有些意外。 “是的,不过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恭敬的回答了二皇子,但谢必安语气里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 知晓自己手下秉性的二皇子,自然不会去责怪谢必安,此刻的他正琢磨着如何利用这件事来打击一波太子的势力呢。 范闲是受他邀请,才会在牛栏街被刺杀,这样一来明面上他是幕后黑手的嫌疑最大,但只要是聪明人都会明白这件事一定不是他做的,而范闲无疑就是个聪明人。 “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姑姑呢?”在心里暗暗的为长公主点了个赞,长公主这样做,肯定会加剧范闲和太子的冲突,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是支持太子的。 “谢必安,你去枢密院找秦家的人,让他把那位定远将军打发去前线,陛下既然有意开启国战,那他这个将军就去前线多立点军功好了,可别回京都坏了姑姑的好事。” 正因为范闲吃瘪而暗爽的谢必安,忽然听见二皇子的吩咐,脸色顿时就如同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他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就算他回京都又能怎么样,敢坏事就杀了便是,再说他都没同意您的招揽,您何必给他机会呢?” 至从投入二皇子麾下,这么多年谢必安都是过的顺风顺水的,唯独近期有两人让他不爽,而这两人就是范闲和棠平。 二皇子闻言放下手中的红楼,严肃的对着自己的心腹道:“必安,做什么事都要以大局为重,棠平和范闲不同,他没有根基,面对我的招揽还能保持理智,就证明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的人才只要慢慢加恩与他,还怕他不为我所用吗?如果就这样被我那姑姑给毁了岂不是可惜。” 见自家主子这么严肃,谢必安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只道了声:“是!”就退下去办事了。 望着谢必安退出去的背影,二皇子喃喃自语道:“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也不知道话语里的他,指的是谁? …… 虎牢关,营地中。 “少爷,咱们不是隶属于监察院五处的吗?怎么陛下又会同意枢密院发的调令呢?” 营帐中只棠平、棠田和罗公然三个没有外人,所以罗公然用少爷称呼棠平。 接到调令的棠平,也是一头雾水,他不明白自己这颗小棋子,到底是被谁在背后操弄。 不过如今的棠平可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无能狂怒,既然还没有成为下棋人的实力,那么就好好当颗听话的棋子,所以他面色如常的对罗公然道:“调令既然来了,咱们好好执行就是。还有你记得给玉儿传讯,吩咐她等海老到了京都,一定要给我好好查查到底谁是下棋的人。” “是!”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所以自家少爷的选择是没有错的,所以罗公然当即就应下了,只是他还是疑惑的问道:“少爷,您到底有什么可被人惦记的呀!” 对于这么没有眼力劲的问题,棠平自然是没好气的回答道:“我哪里知道,不过只要这次国战咱们多立点功劳,想来下回应该就不会这么被动了吧!” 第十一章 出发 “此次国战,我庆国大军分三路进军,一路从沧州出发攻打镇北关,另外两路皆由虎牢关出发,其中水军沿江北上攻打振威关,而我们则是渡江攻打巅南关。” 虎牢关军队大营,中军大帐内棠平和罗公然两人正看着舆图为即将到来的国战做准备。 “少爷,怪不得您要派遣棠田带十八等人先混入巅南关。”罗公然看着刚刚接到的最新命令,一脸佩服的看了自己少爷一眼。 “其实没有多复杂,五天前接到调令时我就分析过了,镇北关离我们太远而振威关则是要走水路,这样一来适合我们的只有巅南关。”只是简单的分析推理而已,不值得棠平自满。如果为将者连这么简单的推演都不能完成,那棠平还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大军集结得怎么样了?” 不理会罗公然的吹捧,棠平转而问起兵源调配的情况。 “五千兵马前日就已久到位,正在加紧训练,后续兵马由枢密院统一调配。” 这些事都是罗公然在负责对接的,所以回答得很是简洁干练。 “五千兵马加上我们本部人马也差不多够了。”闻言棠平在心里琢磨一番,心里有底后他便开口说道:“这样,你待会去和田完监军说,让他准备大军的五天粮草,我们趁天黑出发巅南关,枢密院后续调配的兵马统一由他率领,后日再出发跟上。” “少爷,毕竟是要渡江作战,我们就带着这点兵马前去,如果后续兵马没有及时赶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相比于棠平的胸有成竹,罗公然则要谨慎许多,这也是性格使然。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都知道我们大军还没完全集结,那北齐的探子想来也应该能探查到,所以我们就要趁巅南关守军还没准备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见自家少爷心里已然有定论,罗公然自然不会再劝,再说自己少爷的谋略也是有很大的可行性的。 “是!那我这就去办。” 既然少爷已经决定要这样做了,罗公然也不再耽搁,躬身抱拳行礼就去执行命令了。 军帐中只剩棠平一人在看着舆图沉思,对于是否能拿下巅南关,棠平心里没有半点怀疑,真正让他头疼的是函谷关。 这函谷关可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要不然也不可能作为北齐上京的南大门,拿下巅南关后他这路大军就可一马平川的直达函谷关,只是他到现在都拿函谷关没什么好的办法。 “算了,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一时半会想不出办法,棠平只好收起案上的舆图,开始准备铠甲武器,虽然这次他不准备亲自上场厮杀,但该有的准备还是不能少的。 …… 戌时。 校场上五千兵马已经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应为要隐蔽出兵,所以棠平也没有做出征动员,只是和监军、主簿等人简单的交代几句,就下令出发。 庆国真不愧为军事强国,五千兵马皆是精锐,行动起来有条不紊,除了铠甲的碰撞声,竟然没有一人发出声响。 望着缓缓离去的军队,王直主簿对一旁的监军田完笑眯眯地问道:“大人为何不阻止将军兵行险招?” “王主簿,我虽为监军,但棠将军才是军事主官。” 闻言收回望向大军离去方向的目光,田完的语气很是淡漠开口回道。 不是他两有什么私人恩怨,而是两人所属阵营不同,虽然国战期间不敢互相下绊子,但也自然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呵呵!”王主簿当然不会虚了田完,也不管他的语气如何,轻笑一声接着说道:“王某自然知道棠将军才是军事主官,这不是田监军您才随军几日,以前也不曾带兵,此次为何会这么果断的支持棠将军?您就不怕出了什么问题?毕竟大军还没准备完毕就行动,要是棠将军行动失败了,身为监军的你可是有很大责任的。” “王主簿言我不善兵事,田某有自知之明,也不与你争论。”说着还有些不屑的瞥了一眼王直,这才接着回讥道:“至从接到指令的这段时间,田某可是研究过舆图,莫说棠将军已经早有准备,就算是临时起意,只要是为了庆国,田某也会全力配合。” 被田完不屑的态度和言语弄得有些不自在,王直也知道自己似乎挑起了一个很愚蠢的话题。 “咳咳...” 轻咳两声,用手捋了捋胡子,王直这才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是王某小人之心了,田大人果然高风亮节,真乃我庆国读书人之楷模也!” …… 沧州。 秦恒身为此次国战,庆国一方的最高指挥官,此刻正在大营中和诸多副官将校商谈军中事宜。 “报!” 帐外一士兵大声的禀报着,营营帐内讨论声一下就停止下来了。 “进来!” 秦恒声音沉稳的道,虽然知道这个时间来信肯定是有什么紧急的情况,但身为主帅的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帐外的通讯兵闻言,赶忙快步入账拜道:“启禀将军,虎牢关田完监军来信,言定远将军带五千兵马出发,准备奇袭巅南关。” 通讯兵快速的说完虎牢关传讯,又叩了一下头就退出军帐。 消息来的突兀,帐内所有将校皆是有些愕然,毕竟他们可是知道兵马可是还没有全部到位的。 “胡闹,这棠平好大的胆子。” 一会功夫,最先反应过来的老将朱昱率先开口怒声骂道。 本来这次国战棠平能独领一路大军,就已经让许多人眼红,这会擅自行动刚好被他们抓住把柄,顿时大帐内有过半的将校都开口附和老将朱昱的话。 “到底是太年轻,就不应该让他独自领兵。” “是啊!大军还没全部到位,他就这般行事,这要是坏了大局部署可如何是好啊!” 一时间军帐内,议论声此起彼伏,只有少数几个思维敏锐的将校和秦恒没有出声。 过了有半刻钟的时间,众人终于发现主帅都还没开口,只好渐渐地停止议论。 见众人都安静下来了,秦恒这才语气不善地开口说道:“瞧瞧你们刚刚地模样,就为了这点小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众人被秦恒的话语臊得脸色通红,特别是带头发言的老将朱昱更是尴尬不已。 秦恒也没有看他们笑话的心情,见众人都已经意识到自身的问题了,他便语气平和的接着说道:“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定远将军的选择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再说水军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沿江北上发起攻击,沧州这边明天也可以出兵,为何他就不能当机立断的突袭巅南呢?” 第十二章 巅南关 棠平提着长枪,坐在马上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身边只有罗公然这么一个副手,棠田前几日就奉命潜入巅南关了,所以很多事只能他亲自来处理。 这路大军,乃是昼伏夜出的偷偷行军,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能悄然至此,棠平心里已是侥幸不已了。 “将军!再往前便是巅南关地界了!”背负舆图的斥候突然说道,将棠平正在观察地形的注意力给拉回当下。 棠平指向巅南关外的一处山谷,下令道:“那地颇为隐蔽,适合扎营休息。”传令兵迅速去通知大军,往山谷处悄悄前行。 棠平则带着罗公然等人前去观望巅南关的敌势。 罗公然于马上观察一会,对棠平道:“将军,巅南守将果然如您所料,虽然守备有所加强,但警惕性还是不高。”棠平也是望着城门处,仔细的看着,闻言道:“我方兵少,欲取巅南关,只能用计,强攻肯定没戏。连日赶路将士们也都疲累,且先休息一日,只待明晚约定好的时间,棠田等人会趁机打开城门,那时便是进兵之时。” 说完,遂与罗公然等人打马回营。 五千多兵马此时已经在山谷中安营扎寨了,但是却不敢生火做饭,只能啃食随身携带的的面饼充饥。这面饼咬着生硬无比,只能用冷水浸泡一会才能咽得下去。 “叶轻眉也真是的,发明了这么多东西,就不知道改良下行军干粮。” 棠平一边硬着头皮吃着难吃的面饼,一边在心里恨恨地吐槽起范闲的老娘。 这时,一校尉前来禀报道:“将军,已派人盯着巅南关方向了,警戒的士兵也已经都散出去了,您可还有什么指示?”棠平恢复严肃,言道:“全军歇息吧,且莫弄出大的声响!还有多安排警戒人员,莫让北齐士兵发现我等在此安营扎寨。” 校尉道了声:“得令!”便准备退下去了,这时棠平又开口道:“将士们情况如何?” 那校尉答道:“没什么问题,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了,都明纪律。”满意的点了点头,棠平言道:“那就好,告诉将士们,进了巅南关,一定让大家油水充足的饱餐一顿。” “诺!”校尉闻言这才下去传达。 一夜无话,五千兵马屯于此地,北齐人竟然毫无察觉,可见对方守将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很快又煎熬的度过白天,夜幕开始慢慢降下,棠平算算离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让罗公然去传令大军做好准备,自己则身披甲胄,驾马来到昨天观察的位置,仔细地盯着巅南关的城门。 戌时过半。 大军也已经在预定的冲锋位置待命,这次领兵冲锋的人是罗公然。 罗公然跟了他这么多年,棠平也早就将罗成的枪法传授给他了,所以这次棠平给他机会,准备好好的历练他。 不多时,巅南关城门处隐隐传来,厮杀的喧闹声,棠平定睛望去,心知应该是棠田等人动手。 罗公然在一旁急道:“将军,下令冲锋吧!”棠平却极为冷静的回道:“不急!再等一会!” 罗公然虽然心急,可是行军作战这等大事,他也不敢多言,只能焦急的在一旁等待着。 突然巅南关城门处大火然起,棠平知道这是得手的信号,遂急忙道:“传令,所有骑兵全速冲锋。” “全军冲锋!”罗公然闻言,对左右大叫一声,就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早以整装待发的骑兵,得令后在罗公然的带领下,如洪流一般快速的冲向巅南关城门。 他们选的冲锋位置离城门本就不远,冲出丘林后,不用半刻钟就以来到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也发现了有骑兵向城门冲杀而来,但此刻的他们毫无办法,本就不宽敞的城门口,棠田和十八骑带着两三百人堵在原地,他们想再次闭城也做不到。 城内的北齐士兵是一波接一波的向棠田等人冲杀,就连守将都杀红了眼,亲自冲向棠云,两人厮杀了二十多会合,尽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棠田等人就是这么坚持一会,罗公然率领的骑兵就已经赶到,棠田等人见是自家骑兵,忙让到两边,骑兵就这么一个冲锋,就把北齐守军冲散。 手中长枪急出,连续挑番好几个北齐士兵,罗公然兴奋的大喊道:“兄弟们,今日就破了这巅南关,大家随我冲啊!” 国战首功近在眼前,所有庆国兵马都红了眼,在罗公然的带领下,见人就杀,或刺、或砍,一时间锐不可当,铁蹄冲锋下如入无人之境。 被庆国骑兵的一番冲杀下,见守城无望,北齐守军失了斗志四下奔逃,而守将见势不妙早已打马不知去向。 见大局基本稳定,罗公然打马来到棠田身边道:“我先带人去城内追杀敌军,你们伤亡惨重,就在这里等后将军。” 棠田带领的三百人此刻剩下的已经不足半数,且个个衣袍都被鲜血染红衣裳,样子有些狼狈,但这些人的战役却不比骑兵们差。 挥刀又砍番一个北齐士兵,闻言棠田大声道“你自去便是,我等自会守住城门。” 城外庆国步卒的叫喊声已然是越来越近,加上对方守将带头溃逃,所以这一帐可以说是毫无悬念了,棠田自然不会不顾手下伤亡去贪图功劳。 “哈哈!”罗公然大笑一声道:“好兄弟,等我将敌军败将抓住,再回来与你痛饮一顿。”说着就快马向溃兵的方向追去。 说话间,棠平带着后续的步卒也以来到巅南关前,他迅速对左右的步兵校尉道:“你们带人迅速去接管城门,然后配合罗公然绞杀敌军,若是放下武器的,尽皆俘虏不要伤他们性命,对城内百姓也不可侵犯,违令着皆军法从事。” “诺!” 将校们大声应下,就带着各自麾下的士兵分散去执行命令了。 本就被骑兵杀得毫无斗志的北齐士兵,见棠平带着大军一到,或逃、或降,城门处也不在有人反抗了。 “将军,田等不辱使命,已然完成任务。” 大军已经开始接管城防,棠田等先潜人员,来到棠平面前拜道。 “你们都是好样的。”望着这个个浑身浴血的手下,棠平心疼的开口道:“受伤的快点下去治伤,其他人待收拾好牺牲兄弟的尸体,再去休息。你们放心,今日破巅南关的首功,本将会如实上报,定然不负你们的英勇无畏。” 第十三章 捷报 北齐士兵尽皆四散奔逃。 厮杀了半个时辰,城中局势以基本明朗,棠平的军队已经完全控制了巅南关当中的各个要害之处,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收拢溃散的北齐败兵,防止他们在城中肆意迫害普通百姓。 “将军!抓到一个北齐将领,这人声称有重要的东西要呈于将军。” 只见一校尉浑身血迹,手中大刀架在被俘之人的脖子上,押着他就急急向棠平走来。 先是对奋战的校尉点了点,这才转头皱眉问被俘的北齐将领:“你是何人,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我?” “在下...在下高智,欲献兵符给您。” 话说得有些结结巴巴,显然这位北齐将领是害怕极了,棠平倒是能理解他,毕竟他是穿越人士,不会因为这人的本性就看不起他。 一开始,棠平也没多在意,巅南关都被他打下了,死的死、降的降有没有兵符似乎意义不大。正想挥手让人把这俘虏带下去时,脑海中忽然散过一个念头,他对左右大喊:“舆图,把舆图拿过来。” 这一出把周围人唬的一愣,大家都不明白将军这是要做什么,不过明不明白不要紧照办准没错,背负舆图的斥候,赶忙把舆图第一时间递给棠平。 没时间解释,棠平拿到舆图的第一时间,是要对照舆图看看灵光一闪的念头是否可行。 在舆图上显示,巅南关背后只有一条直达函谷关的道路,路的两边都是丛山峻岭。 “只要执行妥当,自己的想法完全可行啊!” 棠平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进军的计划时。 罗公然回来了,因为是骑兵冲锋,所以他看起来倒没有棠田等步兵那样狼狈。 “敌军收将以被击杀,其余官员皆以俘获。”对着棠平行了一里,他有些激动的说着。 棠平闻言心里更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是有办法完美达成的,所以也顾不得让罗公然等骑兵休息了,他对罗公然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前些,然后指着舆图对罗公然说道:“你现在把所有骑兵带到这个位置,这个位置的通行面不大,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然后把这里给我看死咯,一只苍蝇也不能给我放过去。” “诺!” 没有多问,罗公然闻言道了生诺就转身上马,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自家少爷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 “韩校尉,你派人快马加鞭去催一催田监军等人,让他们务必在三天后到达巅南关。” 棠平一边收拾舆图一边快速的下达命令。 “诺!” “李校尉,城防和看守俘虏的事就交给你了,这几天巅南关许进不许出。” “诺!” “棠田带人查巅南关里的密探,务必做到不让一只信鸽等飞出巅南。” “诺!” 所有接到任务的人都第一时间下去执行,见暂时能做到的都已经安排人去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 棠平带着没有任务的将校直奔,巅南关的府衙。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是说打下巅南他就可以放松了。 在府衙里,他又让人开始清点巅南关里的物资,接着又亲自着手准备出榜安民等事宜,最后就是统计军功了,比较帐打赢了,不把军功上报上去,手下的将士都会有意见的。 等到带着捷报的通讯兵快马向沧州大营出发时,时间已经到第二天清晨时分了。 所有事宜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棠平便吩咐手下分批开始休整。 …… 庆国和北齐的交界处,一队长长望不到边际的兵马,正在紧张有序的渡河。 作为此行队伍里的临时主官,田完心里是紧张的,虽然他不通晓兵事,但最基本的半渡而击他还是知道的,所以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本人身先士卒,是亲自带着前头部队渡河,平安渡过大河,他便下令军队在岸边展开队形以防不测。 “你们把手下的斥候都给我大范围的散出去,一定要仔细探查……” 田完正严肃地给随行将校发部命令。 “报...” 一声大叫打破了渡河部队紧张且沉寂的氛围,那声音还没落下,就见一骑浑身还带着血污的通讯兵来到大军的近前。 外围的士兵见是自己人,也就没有阻拦,那通讯兵翻身下马快速奔到田完等人面前,行礼道:“启禀…呼…监军…呼,将军让你带着军队务必在三天内赶到巅南。” 通讯兵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快速的大声汇报着。 闻言田完脸色一变,倒不是说这个任务有多难,而是以为棠平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忙问道:“可是巅南那边出了什么差错?” 通讯兵虽然有些诧异监军为什么会这样问,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话,言道:“巅南关已经被我们拿下了,将军遣我前来报信,只言要监军务必要在规定时间内把队伍带到巅南,其它的小人就不知晓了。” 通讯兵的话让田完松了一口气,虽然为了国家的利益他不怕担责,可要是有可能的话,谁又会心甘情愿的担责呢。 “你先下去休息一会。”挥手让通讯兵下去休息,他转头便又对左右吩咐道:“你们也都听到了,既然巅南以被将军拿下,那这一带想来也就没什么危险了。所以通知下去全军加快速度,留下两千人由主簿带领押运粮草,其余人给我以最快的时间赶到巅南。” “诺!” 所有人听到统领自己这一路大军的将军刚打了胜仗,此刻队伍里的士气高涨,所有人都恨不得斩将夺城的人是自己,对于监军下达的急行军命令自然就不会抵触。 …… 沧州。 中军大帐内,所有将校脸色各异,他们刚刚也收到棠平发来的捷报。 “都说说你们是怎么看的?” 作为主帅的秦恒,手里拿着棠平统计的战功,半眯着眼睛微笑的向左右副官将、校问道。 一时半会大家谁也没接话,谁能想到这次国战的头功,会被棠平这毛头小子给拿下。虽然心里吃味,但这军功是实打实的也没办法从中作什么手脚啊。 “怎么都不说话?”秦恒语气还是那么平淡听不出喜怒,他目光在诸多将领中一一扫过,所有被他视线触及的人,都尴尬的低下头颅,因为前几天正是他们在这军帐中抨击棠平的。 第十四章 定计 沧州大营发生的一切,此刻的棠平都是不可能知道的,这几天里他是忙得昏天黑地的。好在今日一早,田完监军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一天到达颠南,这样无形中就帮了棠平的大忙了。 “田大人,你能这么快赶到巅南,真是辛苦了。”巅南原府衙内,棠平一脸热切的拉着刚刚进门的田完,热情的说道:“只是如今巅南关内事物繁杂,我又不擅长治理,所以也没时间可以让你休息,因为你必须要尽快的把巅南给稳定下来。” 一进门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就被上官来了这么一出,田完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没想推脱,毕竟不擅军事的他,治理这一块正好能帮上忙。 “将军,您不必如此,打仗上田某能出力的地方几乎没有,那这稳定地方为大军保障后勤一事本就是田某分内之事。” 田完这几句话说的无比诚恳,听得棠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他也是没办法,虽然脑海里前世的记忆中有很多治理安民的政策和办法,但他没有施政地经验,空有想法得不到落实,也只能是纸上谈兵罢了。 “哈哈!”大笑一声掩饰自己的些许尴尬,棠平这才接着说道:“田大人果真是快人快语,咱们分工不同,只能是相互协作才能更好的为庆国办事。” 闻言田完却是无比认同的点了点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言道:“一切为了庆国!” 穿越这么多年,棠平见过不少庆国百姓如田完这般,把庆国当做自己毕生之信仰。棠平自问是做不到这样的,但不妨碍他打心底里佩服这些人。 “那就辛苦田大人了,这边交给你负责,我正好可以着手,下一步用兵的事宜了。” 虽然把自己不擅长的事,甩手丢给田完,可也不代表棠平就什么都不做了,毕竟国战才刚刚开始,他还准备多赚取军功呢。 “待交接完成,将军且去便是,田某必不负将军的重托。” 简单的寒暄几句,棠平就开始和田完交接具体的工作。待到棠平从繁杂的政务中脱身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 “呼!” 府衙门口棠平长长的松了口气,就像是卸下了万斤重担。 “将军,咱们这是要先去休息一会吗?” 棠云虽然感觉自家少爷这幅模样颇为好笑,但是也很是心疼,至从打下巅南关,少爷已经一连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现在可还没到咱们可以休息的时间,接下来能不能拿下函谷关,就看我们的动作够不够快了。” 虽然很想去大睡一觉,可棠平心里清楚,在拿下函谷关前,这就是奢望。简单的收拾下心情,他便对跟在身边的十八骑道:“你们分头去通知所有没有任务的将校,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到大营集合,谁敢延误军法从事。” “诺!” 十八骑配合默契,得令后快速的分出几个来,四散出去通传军令。棠平也趁着这难得的空档,在城中找了个小摊,随便的吃点东西。 …… 半个时辰后,中军大帐内。 “参见将军!” 十多位校尉整整齐齐的给端坐在上首的棠平躬身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棠平面色严肃地轻轻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然后才开口说道:“找你们来是商议一下,接下来攻打函谷关一事,诸位都坐下再说。” “诺!” 军中就这一点好,只要是正事没人会客套,简单的拱手示意一下,大家就纷纷找到位置坐下,等候棠平接下来的安排。 抬眼扫了一圈所有将校,见他们都一脸严肃地在座位上坐好,棠平便开口说道:“我们这一路兵马总计有两万人,虽然已经不算少了,但是要以这样的兵力拿下函谷关可不是容易的事,诸位可有什么好的计谋可以教我?” 虽然心里早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了,但棠平不会一下就说出来,毕竟有道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闻言所有将校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毕竟是商讨行军大事,若是没有成熟的想法,随意开口只会让同僚轻视自己。 众人都一脸严肃的思考状,最后还是一位姓李的校尉,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言道:“将军,末将以为得想办法把函谷关内的敌军调出城来,要是让他们死守城关,以我们的兵力,就算能拿下函谷关我们也必将是伤亡惨重。” 对着李校尉点了点头,棠平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转头看了其他人一眼道:“函谷关守将师江,是北齐比较出名的将领,且他手下有着三万多兵马,强攻肯定行不通,所以你们对李校尉的想法怎么看?” 端坐在左边一排末尾的郝明听见李校尉的话,好似想明白了什么,他犹豫一会,才有些迟疑地起身道:“将军,末将觉得李校尉的办法可行。” “哦!郝校尉可是有什么好的补充?且说出来大家商议一下,不管办法如何总归拿出来商议一下不会错。” 棠平见他有些迟疑,便出声打消他的顾虑。 “多谢将军!”郝明的向棠平抱了一拳,这才稍微的安心一些,言道:“将军早已经让罗、棠两位同僚守住通往函谷关的通道,想来我们拿下巅南一事应该还没传出去。所以末将认为可以利用那带着兵符被我们俘虏的北齐副将,逼他写信向函谷关求援,然后选一地伏击北齐援军,这样就能最大的歼灭函谷关的有生力量。”说完郝明又向棠平行了一礼,才重新坐下。 听着郝校尉的话语众人这才恍然,原来将军是早有准备啊。 同样对着郝校尉点点头,棠平也不表态,继续向众人问道:“郝校尉和李校尉的办法不错,你们还有别的想法吗?” 又是沉默好一会没人发言,棠平也知道如果真有那么多办法可以拿下函谷关,那函谷关也不会是北齐上京的南大门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别的想法要补充,那就按郝、李两位校尉的办法来执行。” 一刻钟过去了,始终没有人开口,棠平这才出声说道。 “诺!” 众人应诺后复杂的看了郝、李两人一眼,要是真拿下函谷关了,他们二人的功劳是少不了的。 棠平可不管众人是怎么想的,他严肃的看着郝、李两人下令道:“郝校尉、李校尉你们这就着手去做,一定要小心些,千万不能漏出破绽。” 两人都是面带喜色的应声而起,抱拳行了一礼回道:“得令!”说完就快步行出营帐去执行了。 看着他们离开后,棠平又命人拿来舆图,开始和剩下的将校讨论起哪里比较适合伏击和该用什么方法伏击。 第十五章 定计(二) 函谷关,府衙内。 “你说巅南关被庆国的两万大军围攻五天了?” 端坐在主案后地师江有些错愕,他竟然是到现在才知道这一消息。 “回禀将军,确实是这样的。”报信的士兵半跪在堂前有些忐忑,他怕会漏出破绽,所以又补充道:“五天前来的第一波庆国军队是骑兵,他们把巅南围住,也有试探的进攻过几次,但都被打退了,可是昨天庆国又在巅南集结了万余名步卒。我家将军自知无法抵挡太久,所以派小人前来求援,望师将军能尽快派人驰援。”说完,还重重的叩了一下头。 士卒的话师江这回是听清楚了,脸上的错愕也已经收敛,虽然士卒已经说的很明了,但他心里不知怎么的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国战开始有一段时间了,两国的主战场是镇北关一带,听说振威关一带的水兵也是打的如火如荼。可如今巅南这边也遭到攻击,而且已经是被攻打好几天了,这才有守军前来求援。 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卒,师江一下就犯难了,要说巅南被攻击他不出兵救援,事后上京那边追究起来,肯定没他好果子吃,可要出兵的话他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先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我这边调集好粮草会即刻发兵,让他务必要多坚守两天。”沉思一会,师江还是准备先打发回报信的士卒,然后召集手下副官将校商议一下。 “诺!”士卒面露不甘的,又醒了一礼,这才匆匆退下,准备回去报信。 听师江的话语,士卒知道他这是在拖时间,可他也不敢在多劝说,要是真暴露出破绽,那他铁定是走不出函谷关的。 “来人,去把丁副官等人请来议事。” 见那士卒已经退下,师江就让人开始召集副官将校等人前来商议。 一刻钟后。 函谷关内有资格议事的官员都已来齐,师江也不浪费时间,把刚刚收到的消息一一说明。 “诸位觉得如何?” 待说完话巅南传来的消息,师江端起案上的茶水,轻抿一口才开口问道。 “将军,这巅南是一定要救的,要是巅南被拿下,那庆国军队就可一马平川的直抵我函谷关,届时我稍有不慎我北齐就危险了。” 待师江刚一说完,丁副官就迫不及待的出言说道。 “丁大人,稍安勿躁!”放下手中的茶杯,师江抬手对丁副官摆了摆,言道:“你所言本将都明白,可你们不觉得巅南传讯的时间有问题吗?被围攻五天才开始求援,以巅南的兵力就算能坚守,也应该第一时间上报才是吧!” 闻言众人都是若有所思,师江怀疑的没错,就算巅南守军是个蠢货,也不应该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才是。 “会不会是巅南已经被庆国拿下了?”一位比较年轻的北齐校尉出言说道,毕竟如师江所言只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赵大人所言是有些道理,但函谷关到巅南一马平川,只要行军谨慎点就难以被伏击,那求援的目的何在?” 赵姓校尉刚一说完,就有人出言反问,他们对于函谷关到巅南的地形是无比熟悉的,所以一下就想到关键处。 师江也是点点头,他心里最大的疑惑就是这个,一下拿不定主意他便开口说道:“既然大家都意识到问题所在,那么就讨论一下要出兵又该怎么出兵?” 其实大家都明白,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就因不确定的猜想就不出兵的话,那到时候上京那边肯定不会饶了他们这些人的。 这时刚刚出言反问赵校尉的许林又出声,言道:“诸位大人,我们先遣步兵出发,然后派潜骑兵间隔十里行军可否?” “许副尉这办法可行。”丁副官赞赏的看了一眼许林,然后言道:“只要行军时斥候多散出去些,想来真有敌军埋伏,应该也出不了大问题,毕竟以这段路程的地势,就算有埋伏也藏不了太多兵马。” 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群力群策着出兵计划,师江也在心里嘀咕,是否是自己多心。 ………… 就在函谷关里,北齐将校商议如何救援巅南时。身处巅南的棠平等人也是遇到难题了,北齐将领能想到的问题,棠平等人自然也能想到。 看着摊在桌上的舆图,棠平等人也在沉思着,就在昨天他把伏击地点指出来时,就有手下提醒他弊端所在。 巅南到函谷关的地形是呈喇叭状的,越往函谷关方向地势越开阔,所以伏击地点确实不好选择。 “难道只能是诱敌出来野战,而无法快速有效的伏击吗?”棠平在心里暗想,虽然只要能让敌军出城野战,他们的诱敌已经算是成功了。毕竟这样就比强攻防守坚固的城池要更有胜算,可是单单是这样的话棠平却有些不甘心。 如何在地势开阔的地方藏兵呢?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无解。 “将军,咱们其实不一定非得要伏击北齐出城的兵马才行。”就在众人思维陷入僵局时,这次跟随棠平拿下巅南的步兵校尉韩磊开口了。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将校都疑惑地盯着他看,就连棠平听了都不明所以。这韩校尉毕竟是个军中老将了,自然不会因为众人的目光而怯场,他一指舆图道:“函谷关到巅南大军行军最快也要两天时间,我们只要在这之前,把骑兵派到这个山谷藏好不被发现就行。” “可这里并不适合伏击呀!”棠平一下没明白韩磊想表达什么,应为他所指的地点,地势很平坦开阔。 “呵呵!”闻言韩校尉呵呵一笑道:“将军,函谷关出城的兵马必然不会太多,可以放任他们靠近巅南,我们只要派骑兵藏在这个山谷,等北齐兵马到了巅南,咱们的骑兵再从他们身后绕出来守住如今罗校尉驻守的这个位置就行。到时切断了他们的后路,我们只要在函谷关那边反应过来之前,把这些北齐兵马围而歼灭即可。” 第十六章 战起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就在棠平等人做好准备之际,北齐援军也到了巅南关十里左右的地方了。 一收到北齐兵马已经离巅南只有十里路不到的消息,巅南关里的将校都急急忙忙的来到府衙,虽然所有准备都已做好,只等北齐兵马入坑。但是真要打仗了,大家还是得到府衙等候棠平的命令。 众人简单的见里过后,性子比较急的李校尉就大声的嚷道:“北齐的兵马已经上套了?将军,末将愿领一部兵马前去迎敌。”正说着,就发现棠平瞪了他一眼,只好悻悻的闭上嘴,安静的站到一旁。 棠平见人都来齐了,便正了正身子,对众人说道:“北齐援军已经离我们不远了,他们也住够谨慎的,在城外十里就停下休息。” 这情况本来就在他们的兵推时,大家就预料到了,所以众人并没感到意外。 棠平见众人反应,接着道:“既然一切都还在我们的预料当中,那么众位只需依令行事。”说完,目光便在堂中诸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被看到的人无一不是挺直身板眼神热切。 “郝明、韩磊何在?”见众人都是信心满满,棠平便脸色一肃从案上拿起一支令箭,大声唤道。 两人闻声,立刻上前一步,立于堂前,抱拳道:“在!”棠平严肃的对二人,下令道:“你二人分别带两千兵马,在左右策应,待到大军冲锋时从两侧呈扇形进军。”说完,将手中令箭递给二人,待接过棠平手中令箭,道了声:“得令”就转身出去了。 见二人领命而去,棠平又唤道:“棠田何在?”棠田一听自家少爷点到他的名字了,立刻上前一步到:“末将在此!”没有废话,棠平立刻道:“命你统领城中的两千骑兵和棠云等人立刻前去冲阵,敌人的步兵和骑兵有十里之间隔,你们冲杀一阵立刻回反。”看了一眼棠田,同样从案上拿起一支令箭递给他。 “得令”同样是接过令箭就转身出去了。 这时棠平又看向田完,言道:“田大人,城中我留下两千士卒,巅南就交给你了,待我率其余将士出城后,你就在城上引然狼烟,通知罗公然从敌军背后杀出。” “诺!”田完起身对棠平行了一礼,回道:“将军放心,田某必不会让将军失望。” 对着田完点了点头,他的话棠平还是相信的,转头又对剩下的将校说道:“敌军只来了八千步卒与四千骑兵,且他们已经急行军两日,自然是疲惫之师。反观我们则是以逸待劳,所以就不给他们休息时间,你们跟随我以锋矢阵直接掩杀过去。” “诺!”众人皆是应诺,然后就去调拨军队了。 …… 巅南关城外十里左右,北齐援军正在原地休整进食,忽然远处“隆、隆”声响彻云霄,且声音是越来越近。 “敌袭!” 少数反应快的的北齐士兵,赶紧丢掉手中干粮,抓起搁在一边的武器准备应战。 “杀!” 骑在快速奔行的马上,棠田手中长枪向前一指,对身边的士兵大喝一声,周围的士兵也被这气势传染,几千人依次开口大喊:“杀啊!” 毫无防备的北齐士卒,被这气势磅礴的的喊杀声给震的心神更加慌乱,竟然有人开始四下乱串,几千人这么一乱起来,再厉害的将军也无法将他们顷刻间从新组织起来。而棠田已经领着兵马冲进人群当中,庆国骑兵手中的武器不断挥舞,顿时间北齐士卒的残肢断臂满天飞舞。 棠田所率领的骑兵就像一把尖刀,无情的收割着毫无准备的北齐士兵。但他也不贪功冒进,只在北齐士兵没反应过来时来回冲杀,毕竟八千士卒的队伍是很庞大的,北齐军队后边的人马没有第一时间和他们短兵相接,所以很快就反应过来,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有效的抵抗起来。 “撤!”看着越来越成建制抵抗的北齐军队,棠田就下令骑兵调转马头,快速的撤离战场。这短暂的一次冲锋,让北齐的军队损失了两千多士卒。 “看来巅南果真被庆国蛮子给拿下了,还好出发前将军就早有提防,不然真是不敢想象啊!”一校尉有些庆幸地对着脸色阴沉的丁副官说道,他们都清楚庆国的骑兵为什么只一个冲锋就退走。 “行了,通知下去摆防御阵型,提高警惕以防庆国蛮子又杀个回马枪,然后清点下军队的伤亡,同时派人去通知后方的骑兵前来集合。” 丁副官冷冷的对左右下令道。 “诺!” 众人知道本就暴脾气的丁副官,此刻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是怒火滔天,自然不会去蹙他的霉头。 …… 回撤的棠田等骑兵很快就和紧随其后的步兵汇合了,他打马来到棠平身边,抱拳道:“将军,末将回来了。”见他身上铠甲沾染的血迹都还未干透,棠平笑了下,言道:“辛苦了,让骑兵到大军后方稍作休整,接下来的仗还有的打。” “诺!” 见棠田带着骑兵绕到大军后方,棠平又转头望向巅南方向冒起的滚滚浓烟,随着巅南方向的浓烟冒起通向函谷关方向的山脉中也不时的有浓烟冒起。 在心里默默的计算下骑兵奔袭二十里路程的时间,棠平就下令军队加快速度,他就是要趁对方人困马乏时进攻,丝毫不给对方休整的时间。 …… 时间很快,双方的大军就在次遇上了,见对方的骑兵还没到来,棠平自然明白要抓住机会。没有记忆中电视剧里的斗将情节,直接就是大军冲杀,庆国军队在棠平的指挥下,由弓箭掩护,大军开始有条不紊的冲锋着。 没料到庆国军队会如此不讲武德,北齐的丁副官看着被一轮箭矢就射倒几百的人马,那是气得咬牙切齿。但他也没时间开骂了,因为一轮箭矢过后,双方人马已经撞在一起,厮杀已经开始了。 “棠田,带着你的骑兵绕到敌军后方,给我把对方的骑兵挡住,记住以弓箭袭扰为主,一会公然应该就能杀到了。”大声的对一旁的棠田喊道,然后棠平就带着亲兵冲向北齐军阵。 第十七章 胜 所谓阵,就是军队在投入战斗时,根据地形条件、敌我实力等具体情况而布置得战斗队形,从基础的一兵、一伍、一列开始,一直到全军,都做到‘立兵伍,定行列,正纵横’。 可要做到这一点,却是困难无比。 就像此刻战场上两万左右的人马战到一处时,初始还好,双方都保有阵形,还能清楚的辨认敌我。可时间一长大型军陈就开始乱了,身在其中是分辨不出东南西北的,只能根据身着的铠甲来分辩敌我。庆国一方还好,兵推时棠平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他早早就嘱咐过手下的将领,一旦混战开始,他们就开始由大型的锋矢阵转变为以各个将校为中心的小型锥形阵,这样才能保持最大限度且最有效的配合。 此时棠平率领的着亲兵,也在混乱的战场上厮杀,周围密密麻麻全都是人,他不断地挥舞长枪收割着北齐士兵的生命。棠平本就武艺超群,加上他的亲兵也是精挑细选的百战精兵,所以他这一部人马很快的在站场中杀出一小片的真空地带。 “庆国蛮子休要逞凶。”北齐的丁副官也注意到棠平所在,见他肆意屠杀自家士卒无人能抵挡。所以他暴怒的大喊一声,手中大刀一摆,随手砍翻身前的庆国士兵,就带着人杀向棠平。 “来得好!”棠平见一北齐将领气势汹汹的带人往自己这边杀来,他丝毫不露怯色,提枪就迎了上去。 两人都不识对方,当然也不会问,在生死搏杀中,也没人有心思多说一句话,见棠平不知死活的冲杀而来,丁副官手从的大刀一举,便向棠平斩了过来。棠平自然不是杀昏头的乱冲,他手中的长枪也是极为灵活的刺向对方。 “铛、铛、铛……” 一转眼两人就各自打出了十几招,向互间你功我挡有来有往。军阵中的厮杀都是大开大合,不单是全靠技巧,还得比拼气力。 见十几回合都没能拿下棠平,丁副官气得是哇哇大叫,反观棠平却是不急不躁,时刻保持警惕。 又是一个错马而过,双方都没能建功,气得丁副官大骂一声:“庆国蛮将!拿命来!”话毕,调转马头又重新举起手中大刀,势大力沉的向棠平脑袋劈来,棠平抓住机会灵巧的避开当头一刀,两马再次交错而过,棠平把握住丁副官收势不及的时机,在马上一旋身,一个传承记忆中罗成的拿手好戏回马枪使出,稳稳的刺中丁副官的后心处。 可怜的丁副官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是跌下战马,没了性命。平静地收回长枪,棠平并不知道和自己对阵十几回合的人是谁,不过随后北齐士兵的大喊,让他顿时错愕不已。 “将军战死了,快逃啊!” 跟随丁副官左右的士卒,见自家将军跌落马下,亲兵还能奋力厮杀准备抢回自家将军的尸身,普通士卒就不行了,一见这场面士气顿失,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慌不择路的逃串开来。 棠平反应很快,手中长枪又挑翻一北齐士兵后,气运丹田一声大喝:“敌将以死,放下武器者饶尔不死。” 周边的庆国人马闻言,也配合着高声大喊道:“敌将以死,放下武器者饶尔不死。” 霎时间战场上的北齐士兵士气全无,就算没有投降的人,也无心抵抗,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可是棠平早就安排郝明、韩磊二人带着人马从两侧围杀而来,北齐士兵想逃跑也是没有机会的。 随着放下武器的北齐士兵越来越多,代表此处战场已经是接近尾声。 “李校尉。” 棠平打马来到距离他不远的一位校尉身边,开口叫道。 “将军!” 李校尉对棠平抱拳,就要询问棠平找他有什么事,不过时间紧急棠平没等他问,就率先说道:“你带一部人马,前去支援棠田和公然两人,他们那边对阵的是四千骑兵,我有些放心不下。” “诺!” 没有二话,李校尉直接转身集结兵马,执行棠平的命令去了。 因为身为主将的棠平,此刻还离不开战场去支援棠田、罗公然两人,在加上对他二人也是很有信心,所以便只让李校尉带一部人马前去支援。 …… 棠田、罗公然两人所在得战场,比之棠平所在的战场要更加惨烈一些,双方普通士卒的实力相差不大,好在庆国这边有棠、罗和十八骑等武力超群的人,不然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待李校尉带领人马赶到这处战场时,北齐一方已经死伤三分之二了,庆国这边在本就占有优势的情况下也是伤亡一千余骑。 不过随着庆国援军的到来,北齐一方的士气一下就跌到谷底,因为他们心里已经明白,步兵已经败了,他们再怎么反抗似乎也看不到出路。 军队在战场上一旦失去士气,那么就算之前是再怎么精锐的军队,也只有败亡这一条路了。 …… 手下的将士正在收拢俘虏、打扫战场,棠平骑在马上冷眼的注视着,此时的他内心毫无波澜,再也没有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那种生理不适感。不是他变得冷漠,而是见多了自然就麻木,反正世界的意志不可能会被现在的他所左右,就算没有他棠平,该发生的一样会发生。 看着战场上,在尸山血海中翻找收敛自己同伴尸体的部下。棠平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成为被翻找收敛的对象,他真的不想头颅被劈开且肢体散落一地与别人的残值断臂混合在一起。 “将军!”郝明和韩磊来到棠平身边,抱拳道:“俘虏以尽数抓获,没放跑一人,现在该怎么处理?” “都是些失了胆气的人,就由韩磊带人送回巅南交于田监军处理便可。”这种麻烦事手下有人能处理的话,棠平当然不可能往自己的身上揽,所以他相当干脆的回答道:“郝明,你也带着人帮忙打扫战场吧,自己兄弟的尸首找到后要登记火化,至于北齐人堆在一起烧了就是。” “诺!” 两人见棠平都这样安排了,只能苦哈哈的前去执行任务了。 第十八章 函谷关 时间过得很快,弹指间巅南关外的大战以过去三天了。 “函谷关被称天下雄关,果然是名副其实。”望着城高沟深的关隘,饶是早有心里准备的棠平,也被深深震撼到了。 听着棠平发出的感慨,陪同他一起前来探关的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想法。 “确实是了不得,田某来之前是看过资料的,这函谷关城墙高有九丈,虽然已经饱经岁月洗礼,但作为北齐的南大门,城墙可是年年修缮加固,极为厚实,就连城外围绕着的护城河也是一丈宽两丈深,让人难以逾越。” 作为文官首次担当监军,田完在上任前无疑是做足功课的,在众人还在感慨时,他就把有关函谷关的一些情报数据,给大伙简单的普及一遍。 生性就比较憨厚的棠田,见监军大人对陌生的城关都能侃侃而谈,便佩服地道:“田大人,不愧是代天子监军的人,懂得真多!” “哈哈!” 除了被夸的本人,其余人闻言皆是一乐,因为田完说的这些,出兵时监察院送来的情报中就有,只要不是粗心大意的将校都应该知道才是。 “好了,人家北齐将士还看着呢,可别让人笑话了。”见棠田有些尴尬,棠平只好出言帮他解围。 他们一行人前来探关,那遍插旌旗的城墙上,北齐将士也是在仔细的观察他们,显然知道他们要来,这函谷关的守军早就严阵以待了! 棠平的话效果很好,原本脱胎于大魏的北齐就一直是瞧不起才崛起不久的庆国,这一点庆国人嘴上不认,但是心里还是很渴望摘掉蛮夷的帽子。 此时日头渐高,恢复严肃的众人打马沿着城墙观察了一圈,发现一时半会确实也看不出什么,只好回转大营,再做商议。 …… “尔等可知那庆军中的少年将军是何人?” 眯着眼睛看着棠平一行人,施施然的打马回营,师江语气不是很好的对左右问道。 “锦衣卫今早刚传来的情报,棠平、男、十六岁、庆国澹州人士、十三岁从军、在庆国边境参加过对胡战役数十次,几个月前曾独自率领七百多人马屠杀了一个万余人的大型胡人部落!” 师江刚一发问,就有负责情报的官员回话,只是他念出棠平的履历时声音有些干涩。 “嘶...” 第一次听道这情报的普通将校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带着七百多人就敢屠了胡人一个万人部落,可以想象这人得有多凶残。 “十六岁就能独自统兵出征?他在庆国可还有别的身份?”作为军中老将的师江当然不会被简单的情报吓唬住,他反而对棠平有些好奇起来。 “因为这人崛起得有些突然,咱们锦衣卫的探子也只收集到这些情报而已。” 听着负责情报的官员有些忐忑地回答,师江并没有不满,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会是两国国战的统兵大将。 “果真是少年英杰呀!这人要是北齐之人就好了。”望着城外庆军大营的方向,师江一时竟然颇为感慨。 “将军,不就是个只会武力逞威的庆国蛮子吗,我北齐地大物博真要找一个这样的人想来不会太难的,您又何必惋叹呢。” 虽然赵岳也对刚刚听到的情报很是吃惊,但师江的感慨他却是不以为意,在他固有的观念中,庆国人就是好勇斗狠,都是只会崇尚武力的野蛮人而已。 师江闻言,转头冷冷的看着赵岳,语气淡漠且带着一丝不屑的开口道:“赵校尉,想来丁副官和巅南守将也是如你这般盲目自大,才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收拾了吧!” “啊!这……” 被师江这冷漠的态度给惊吓到了,本来还有些自命不凡的赵岳,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连辩驳地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哼!” 见赵岳这副不堪的样子,轻哼一声师江也没兴趣在多看他一眼,他转头扫视一眼神态不一的其余部下,有些悲观地问道:“诸位对敌将的看法,难道也如同赵校尉一样?” 一时间场面有些诡异地安静,赵校尉的观点和如今大部分北齐人是一样的,所以他们都是打心底里确实看不上庆国人。 “将军,咱们的对手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这个大家心里有数。赵大人之所以会不服将军对他夸赞,想来是为丁副官他们感到不平吧。” 就在师江无比失望时,长中最年轻的军官出声,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是、是、许副位说的对,末将就是因为同僚的牺牲,这才不满将军对敌将的赞美。” 感激的看了一眼站在人群末端的年轻身影,赵岳这回倒是反应极快的。 “许副尉,那你是如何看待兵临城下的敌将呢?” 也不理会赵岳,师江饶有兴趣的看向年轻的许林,他希望这个年青人能给他惊喜。 许林这时上前一步来到视野较好的位置,抬手指向城外忙碌的敌营,对众人微微一笑道:“诸位大人你们仔细看,对方这月营法用得如何?如果换做你我指挥大军,是否能做到同对方一样?” 城墙上的将士刚刚都只顾观察前来探关的一行人,一下还真没注意敌方大营,这回听许林这么一说,这才开始观察起来。 许林话一出口,师江严肃的脸庞上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他这是在为北齐高兴,最起码北齐还有许林这样的年青人。这倒不是说丁副官、赵岳等人就没本事,而是对他们到现在还摆不正心态的失望而已。 …… 庆国,京都。 “殿下您已经乐了半天了,至于吗?” 世子李弘成手扶额头有些无奈的看着二皇子,他实在是理解不了对方今天这如同变了一个人地模样。 “弘成,你怎么看咱们这位定远将军?” 二皇子对李弘成的调侃不以为意,反而是问起他对棠平的看法。国战开始后捷报频传,这其中也包括棠平拿下巅南和设计大败北齐援兵这次出彩的战绩。 “殿下,虽然这次是您力荐他出战,且他也打得不错,但您要想把他收入麾下也没那么容易吧?” 这话没有半点敷衍,李弘成本就是支持二皇子的,如果能拉棠平入伙他当然高兴,但这难度可不会小。 “呵呵!” 二皇子轻笑一声,没有回答李弘成的话,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他对如何拉拢棠平已经有了答案。 第十九章 攻城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下攻城。”虽还没正式指挥过攻城战役,但棠平心里清楚,冷兵器时代要攻打守备坚固的城池是要用人命去堆的,可现今形式若不在敌人援兵到来前打下函谷关,便在难有其它机会了。 中军大营内的气氛很是压抑,所有人都清楚强攻的代价,而且就算强攻胜负还未可知。 “面对这城高沟深的关隘,就如同要面对择人而噬的猛兽,这一次不知道又有多少忠勇的儿郎要折损在函谷关下。” 田完知道棠平的决策是对的,一切都为了庆国的利益,但他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 “王主簿,加紧赶制攻城器械一事就由你来负责,明日攻城之前无论如何都要准备妥当,如若不然定军法从事。” 众人数次兵推函谷关战役,并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那么棠平就只能下令准备强攻了,虽然这不是大家想要的结果。 “得令!” 军令如山,半点都不能打折扣,王主簿起身抱拳接令,然后就转身离开大帐。 “田监军,你传讯给沧州那边催一催援兵,想来这次就算是胜,也将会是惨胜,必须让援兵快点到来。” 转头看一眼田完,棠平郑重的说着,因为如果后续援兵不能及时赶到,就算拿下函谷关也有可能守不住的。 “诺!” 此刻田完的压力是空前的,可这本就是他身为监军的责任只一,他严肃的答应下来,并没有用言语保证什么。 “其余诸将,除了值守的人外都下去好好休息,这次我们可是要摆开阵势,真刀真枪的攻击这天下闻名的雄关。” “诺!” 众人皆抱拳应下。 待所有人都退出大帐,棠平这才面露担忧之色,这几年大大小小的仗没少打,可是没想到第一次要强行攻打城池,就会碰上这么一个让人无处下嘴的地方。 …… 第二天一早,函谷关被一股肃杀的氛围笼罩,庆国军队已经摆好攻城队形,此刻城上城下的士卒都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又看了一眼高大的城墙,棠平心下一狠,拿起一杆令旗挥动。处于最前端的郝明看到后,顿时让人开始驱赶着数千没带武器的人前进,这些人都是被俘虏的北齐士兵,他们各个都是一手持木盾一手抗沙袋,将执行背土填河的任务。 郝明带着一部弓箭手在那驱赶俘虏前进,他们的任务一防止俘虏乱跑没好好执行命令,二是反治敌军弓箭手,三是防备敌军出来厮杀。 “无耻!当真是卑鄙无耻!” 城楼之上的师江等人看着曾经的同僚,此刻被人用刀箭逼着来填河,所有人都是目眦欲裂。 “放箭!” 手中长刀猛的在城墙一砍,师江语气冰冷的下令,不是他心狠手辣,而是如果不果断放箭的话,几千人很快就能将一段护城河填满,到时候函谷关将更加危险。 城墙上突然是漫天箭雨,一下射倒了几百人,但剩下执行填河任务的人,都是围在一起举着盾牌,一边防守一边将一个个沙袋投进护城河中。不是他们死心塌地的投了庆国,而是棠平承诺过,只要他们能活着把护城河填平,战后就会放他们离开,所以为了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他们别无选择。 在棠平等人精心的兵推下,前期就把各种问题都做了预案,所以这次填河算是极为顺利。 “看来这棠平小儿不光是善战之将,统帅之能也是极为出色。”城墙上的师江无奈的感叹道,不是他不想救那些俘虏,是他根本不敢打开城门,对方的弓箭手后面的骑兵早已蓄势待发,一但开城门后果难以预料;可是不冲杀出去,光是用弓箭压制,对方却不用出一兵一卒就能利用他北齐俘虏把护城河填平。 “将军说的没错,这贼子阴险狡诈,让我们只能坐视对方的行动,而束手无策。”因为之前表现出彩被师江带在身边的许林接话道:“不过他们始终是要架起云梯攻城,待到那个时候任他狡诈如狐也用不出半点花巧。” 转眼间就过了半个时辰,护城河终究还是被填满了,随着还活着的北齐俘虏退出战场,代表着攻城即将开始。 棠平平静的挥动手中令旗,近万的庆国军士,手台云梯便在棠田等人的带领下,分成四队冲向函谷关城墙。 数十架的云梯同时架上了关墙,悍不畏死的先登士卒速度极快的顺梯而上,虽然不断地有人被箭矢、滚石圆木击中,从高空跌摔死在地面上。但先登的信念却不曾动摇,一来战场上本就没有退路,二来先登的军功也是诱人无比。 这场攻坚战比棠平想象中的要惨烈,这样的战争中个人武力远远达不到他预想效果,记忆中电视剧猛将攻城的画面始终是不现实的。在漫天箭雨和滚木礌石下,任凭你武力再高,挨上一下也基本是要饮恨当场。 此刻的函谷关宛如人间炼狱,战死的双方士卒的尸体铺满城墙下的空地,各种喊杀声、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 棠平也讨厌这样的场面,但慈不掌兵。这种程度的攻坚作战拼的就是士卒的勇气和素质,他能做的只有正定的调控指挥军队,让他们有条不紊的配合作战,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的减少伤亡。 在郝明带领的弓箭手配合下,庆国士卒有好几次都冲上城墙,只不过在北齐将校不畏生死的围攻下,并没办法有效守住优势,只能被匆匆打退下来。 棠平此时面沉如水,不断通过令旗指挥军队配合攻击,哪怕是在攻城军队处于劣势时,北齐一方想扩大战果也是不可能的。 惨烈的攻防中,双方似乎形成僵局,谁也奈何不了谁。 “将军,暂时下令让将士退回来吧!” 统领骑兵的罗公然,打马来到棠平身边,抱拳道:“我军兵少,这样打下去,我们只能更加被动,不如退回在做打算。” 随着士卒伤亡增大,棠平也意识到问题所在,所以他想了想便再次挥动令旗,让弓箭手加快动作掩护先登军队退出战场。 第二十章 不算计谋的计谋 一场血战以庆军暂时撤退宣告结束,棠平回到营地就先去看了受伤的士卒。伤病营里的情况,哪怕是已经麻木了的棠平,也是心情沉重。 嘱咐随军医官好好照看伤兵后,棠平就面沉似水的离开了,因为全军所有将校还在中军大帐等着他呢。 “将军!” 匆匆赶回中军大帐,棠平刚刚走进来,还在说着话的所有人顿时都安静下来,然后齐齐的给棠平行了一礼。 “诸位不必多礼,都坐下再说。” 棠平也没心情和众人客套,他对众人摆了摆手,就径直的走到主位坐了下来。 “王主簿,伤亡情况怎么样?” 被点名的王主簿见棠平脸色很平静,但语气确实是很不好,他也知道今天首战就失利,大家肯定没心思废话,赶紧起身道:“俘虏伤亡一千七百余人,其中死亡一千一百五十三人,重伤二百二十人,余下轻伤者都没有大碍;我们的战士伤亡三千多人,战死两千四百七十三人,余者重伤不能复战,轻伤者没做统计。”仅仅是第一次攻城,伤亡就如此之大这也说明冷兵器攻坚是多么惨烈。 在场的所有将校,在听到王主簿脱口而出的冰冷数据后,脸色都是难看起来。大战开始前连续兵推两天,战斗开始后军队都是有条不紊的按计划进攻,无论是棠平的指挥调度和时机把控都没有半点差错,可还是出现了这么大的伤亡。 “将军,此战之所以会是这样的战损,原因在于函谷关本就是闻名天下的雄关,您不比自责,您调度有力,将士们也是悍勇无比。” 罗公然见自家少爷面露阴沉,眼中有这自责之色,赶紧出言宽慰。 挥手打断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罗公然,棠平自然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便开口说道:“我没事!” 见棠平这样说了,罗公然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忍住没在说一语,就重新坐回座位。 “大家不必担心,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个道理我明白,我只是再想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而已。” 环视一圈见不只是罗公然担心他,其他人也是一样,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棠平也只能又解释一遍,然后神色一正,言道:“今日一战,虽说我军战果不佳,可也没有败,我们的先登战士也几次冲上城墙,只是因为被北齐人围攻这才没能打开局面,这也说明我们是有机会拿下函谷关的。虽然敌军将领深通守城之道,奈何北齐普通士卒没有我庆国将士善战,所以对我明日再战已经有了想法。” 棠平这话一出,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毕竟要是主将都意志消沉那还怎么打仗。但听见棠平在战后能如此之快的总结得失并想出应对办法,且不论应对之法是否可行,可也说明棠平之前说自己没事是真的。 “将军,这函谷关确是难攻,强攻一途伤亡必将更加惨重,我们还是不要过于急切才是。” 田完怕棠平是少年心性,所以不待他说出应对之法,赶忙出言劝道。 “田大人不必多劝,如果我们不及时拿下函谷关,待敌方援军一到,再想取关就更加艰难了,所以哪怕伤亡大点,明日也必须拿下。” 棠平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众人闻言皆沉默不语,道理大家都懂,可是这样下去代价太大。 “哈哈!” 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再大帐中响起,众人闻声望去,见是郝明发笑,一时皆不明所以。 不理会众同僚那带有询问之意的眼神,郝明止住笑声对众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何必这般消极,刚刚将军就说了有应对之法,将军从来没说过大话,你们是因为怯战了才不想听将军的办法吗?” 郝明这并不高明的激将法,效果当真是显著,一时间大帐内的将校都是面红耳赤。 “郝校尉,过了!” 棠平心知对方这是好意,但还是出言呵斥一句。 “诸位,我的应对之法也不甚高明,再说之前我还要确定几件事。”说完,棠平就转头看向田完问道:“后天援兵是否一定能到达。” 想了想田完答道:“能!” 得道这个肯定的答复后,棠平又向众人问道:“你们有勇气陪本将军做一会先登士卒吗?” 结合棠平之前的总结,大家一下就明白棠平要做什么,既然将军本人都敢豁出去搏命,那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都大声答道:“有!” “好,明天我们挑出军中悍勇,有我亲自带队攻城。” 棠平这决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不管怎么样他心里还是不愿意放弃拿下函谷关的好处。 “将军,有道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罗公然可没血气上头,他又一次担忧的出声劝诫。 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说,两人长年配合的默契,罗公然自然理解,强行按耐住心里的担忧,再次闭上嘴巴。 “明日诸位同我都换上普通士卒的铠甲,我们的身手比普通士卒要好得多,只要找准时机,冲上城墙就不会被轻易打退,这样我军就有机会打开局面。” 待棠平一说完,身为监军的田完不干了,好家活这身手好的军官都去做先登部队,那军队由谁来指挥,这万一还像今天一样伤亡惨重,那到时陛下怪罪下来他这乌纱帽还要不要。 “不行,我不同意!” 田完这回连时刻都保持的文人风度都不要了,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你们这哪是打仗啊,这完全就是再赌气,你们都去先登了,谁来指挥军队,真是胡闹。” “啊...这!” 众人被这话给说得一愣,这话没毛病呀!这个问题是不容忽视的,之前太激动一下都没想到。 看着一向温文尔雅的读书人突然气急败坏,棠平心里尽然有些乐了,他在想到这个应对法的时候,自然也把方方面面的问题都想了一遍,不然他也不会说出来。 “田大人,稍安勿躁!”示意对方平静,棠平这才接着开口道:“我们去先登作战,就由你穿上我的铠甲指挥大军。” 第二十一章 先登 “哎……将军忠君报国之心真是让人钦佩,将军所行所言皆是为了我庆国,如此赤子心,田某也不愿再劝阻,只希望诸位大战过后都能保全自身!”不出棠平意料,以现在的大部分庆国人一切为了庆国的信念,最后田完还是答应再次陪棠平冒险。 “那就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这是场硬仗,待到打进函谷关再与诸将痛饮。”事情已经定下,棠平语气一松笑着吩咐众人下去休息,他这一笑也让大伙紧张的心情得到缓和,似乎被他的信心感染,大伙走出大帐的步伐都轻松许多。 …… 次日一早,函谷关的气氛比昨日更加压抑,就像是昨天的杀伐之气淤积到今日,两相堆叠随时能更猛烈的爆发。 “咚、咚、咚...” 旭日东升,高大的城关之外,鼓声气势磅礴的响起,大有排山倒海震天撼地之意。 “欲收居高临下之功,那么今日攻城就得有破釜沉舟之心,为了庆国,拜托诸位!” 所有将校去先登攻城,身为监军的田完可是冒着丢乌纱帽的风险陪棠平赌着一把,所以今日必须破关,田完身着棠平的甲胄,高声喊道:“攻城!” “诺!” 混在先登大军中的棠平等人,齐声应诺后,就在弓箭手的配合下,一手盾一手刀紧跟随大部队,往城墙快步冲杀过去。 “给我把战鼓擂得更猛烈些!为我庆国儿郎勇夺函谷关之义举,助威!” 田完大声的下令,看数千人马扛着云梯如昨天一般,悍不畏死的响函谷关发起攻击,他也很想为将士们做些什么。 漫天箭雨、滚木礌石,北齐拿来迎接庆军将士的东西也如期而至,甚至还比昨天多了一样——金汁。先登的庆国军队刚攀爬上云梯,这些东西就迎面而来,无处躲避的士卒有的被当场砸得脑浆迸发,有的这是被砸伤从高空摔落,还有的则是被滚烫的金汁烫得是狂呼嘶叫,总之是惨不忍睹,可是所有人除了心惊之外,攻势却丝毫不减,因为士卒们都知道今日自家的诸位将军都陪同他们一起搏命。 “将军果然高明,还好您早就料到今日庆国蛮子会更加疯狂,要不是准备充足,咱们也不能守得比昨日轻松。”看着关下敌军惨状,许林不由得对师江恭维一句。闻言师江脸上不见一丝喜色,虽然庆国军队被他打的是伤亡越来越多,可是他能依旧悍不畏死气势不减,这是要拼命的样子啊! “哗……” 就在二人说话间,城墙靠左一段突然大乱,有二十几人冲杀上来,把守军杀得鬼哭狼嚎慌乱不已,周围的北齐士兵也顾不得再射箭放滚木礌石了,因为这冲上城墙的人明显比昨天的要难对付。城下的庆国军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们岂会放过,趁着箭雨滚木不在密集,越来越多的士卒攀爬上城墙。 “全军冲锋!” 时刻注意攻城进展的田完见状,也抓住时机发动余下人马,带着撞车直奔函谷关城门杀去。 “不好!想不到对方今日竟然出动这么多武力超群之人,尽然一时间在城墙上站稳脚跟,诸位随我杀敌,如若不趁对方人少之际杀退他们,那函谷关今日危矣!”虽然变顾恒生,但师江为将多年,早已处变不惊了,带着手下直奔那混乱处。 城墙上人本就很多,随着庆国人马一上来就四处冲杀,混乱面是愈来愈大,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有道是此消彼长,随着城墙上的混乱扩大,那北齐的防守自然就没了之前的密不透风,而随着漏洞增多,庆国军队登上城墙的就越多。 “杀!” 不多时师江所带的人马也来到,棠平等人所在的战场,见棠平等人手起刀落没多大功夫,就又连续杀翻许多北齐士卒。当即师江就大喝一声亲自提刀而上,他这一出手势大力沉威势不凡,但却没有见功,他的刀还没劈下就被对面的人,轻松接下再也不得寸进。 “你是何人?如此悍勇绝不可能是普通士卒。” 自己是什么实力,师江心里有数,这攻击被如此轻松接下,哪里还能保持淡定。对方这一群悍将在城墙乱杀,胡乱下登上城楼的庆国士卒越来越多,一时间守军尽然开始呈溃败之势。 “打过在说!” 棠平可没有在敌军中通报姓名这一癖好,岂不知双拳难敌四手,如果真被人当了靶子,那可不好玩。 “好贼子!” 棠平这态度怒了师江,加上本就是要来歼灭他们的,所以师江也不在言语,奋勇的挥舞手中大刀斩向棠平。这一出手就全是拼命的招式,因为他刚才就试探出自己不是棠平的对手,只有不要命的打法,方才能有一线胜利的希望。 战斗也没让师江失望,只攻不守一时间棠平还真能拿不下他,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随着棠平气力逐渐加强,再双方的兵器磕碰下,他的双手开始慢慢发颤,心知这样下去恐怕今日他就要丧命在这。 “将军快撤!” 就在他心生绝望之时,许林的大喝在一旁传来,猛的又接了棠平一刀后,借势往许林所在退了过去。 “将军守不住了,赶紧带人撤退,末将留下为将军断后。” 时间紧急,许林直接开口劝说,因为这才刚一接触北齐将校已经战死多人,在加上那一登上城墙就如同虎入羊群的庆国士卒,就这么一会城墙上早已经混乱不堪,根本就行不起有效的抵抗。 “你还年轻,你撤吧!我在函谷关驻守多年,就不想离开了。” 本来还想着先保全自己,再组织人马杀退敌军,但此刻似乎是大势已去,师江也就熄了保命的心思。 “将军!” 许林顿时急了,师江对他不错,他自然不想师江死在这里。 “许校尉,我命令你去上京报信,就说师江无能,愧对皇恩!” 师江再丢下这句话后,就头也没回地再次向棠平冲杀过去。 第二十二章 伤 看了师江冲杀而来的气势,棠平也罕见的露出了谨慎的表情,他本就是顶尖武者只是与高手对决的经验比较少而已,面对不要命的高手由不得他不小心。 “铛!” 武器再次碰撞在一起,棠平挡下了对方全力一击的横劈,师江的打法是疯狂的,也不见他有什么防护的意思,一击不见效,他也没收回长刀,直接是手腕一转,大刀就由下往上一撩。 “铛!” 这次在挡下师江同时,棠平也战术性的借势拉开一小段距离,本就不习惯用刀,所以和师江这等高手对战,他的武力根本得不到全力施展。 两人也不搭话,就这样警惕的盯着对方,都在等候对方先露出破绽,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战果最大化。 周围惨叫声、喊杀声和武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可却丝毫没影响到两人那滔天站意。 对峙有一会时间的棠平忽然动了,师江也是紧随其后动了起来,就如同约好的一样冲向对方,两柄战刀被两人舞得像两条游龙似的,在空中纠缠在一起,寒光闪闪的刀影漫天飞舞。 “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不断的在战场中回荡,两人身形动作都是发挥到极致,因为都知道决战双方只能有一个人活着退出战场。 “将军!” 许林看着明知不敌还在拼命搏杀的师江,感情复杂的看了一眼交战场地,咬了咬牙他终于是狠下心来转头就离开,这到处都在厮杀的城墙。师江最后的命令就是怕他抹不开面子,故意给他留下逃命的借口,他虽然不怕战死沙场,但他还不想现在就死,因为这命是师江帮他争取来的。 交战中的师江眼角余光瞥见那离开的身影,他的嘴角慢慢勾起,许林没让他失望。 “杀!” 没了后顾之忧,师江猛的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心中死志以明,他毫无顾忌压榨身体潜力,所使的招式也都是一往无前。 虽然两人每一击都是快如闪电,但并没有什么花巧可言,大开大合间每一次挥刀都是奔着要对方命去的,可就是这样粗糙的打斗其中蕴含的杀机和力道都是臻于完美! 棠平见到师江越来越盛的气势是目露精光,以他的眼光不难看出,师江这是在压榨自己,这一波巅峰过后,他就算不死也将残废。 “看来我突破九品的气机就应在今日了!”棠平心中有感这场生死斗过后他比将有所突破。 暗暗的在心里盘算着,对手如此打法,他要么硬拼要么暂避对方锋芒,绝无第三条路可选! “硬拼便硬拼吧!反正习武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这样酣畅淋漓,如果这样就怯战了,后有什么资格站上这个世界的顶端呢?” 这样一想,棠平身上的气势也开始暴涨,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直面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以往虽然也上场厮杀,可他从来没有这么坚定且无所畏惧,以前的他总是下意识的不想、不敢和人拼命,因为他的内心是不够强大的,他的信念是不够纯粹的。 “我叫棠平棠君正,下了地狱也不好让你当糊涂鬼,记住了这个名字。” 在两人都在为最后的碰撞而蓄力时,棠平冷冷的对师江报出自己的姓名,这如果是在以前那棠平是不可能这样的,因为那时的他还没有强者之心。 “好,我记住了!如果接下来你也陪同我一起上路,只能怪你命不好。”师江认真的点了点头,暴虐的眼神中有一丝欣赏之意一闪而过。 “杀!” 双刀相交下巨大的金铁交鸣声再次传出,棠平面对师江一往无前的决绝攻势寸步不让,硬碰硬的接下攻击,两人交战这么多回合,每一招都全力尽出,力道已然都快过了巅峰期,所以接下来的几招也定会分出胜负。 “痛快!临死前还能有机会与你这样的少年英杰搏命,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希望接下来一招可以把你一同带走,不然我北齐将后患无穷矣。”说着也不待棠平有所反应,师江手中长刀寒光一闪再次带着无尽杀气斜劈向棠平。 “来得好!”棠平这会怎么可能退怯,钢刀犹如羚羊挂角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迎上师江,“铛!”师江的所有攻势再一次被棠平接了下来,不过这次棠平的斗志以被激发,所以顺势就展开反击。 钢刀在拨开师江的长刀后并没有收势,而是借力在头顶一旋,以一条完美的弧度快速的斩向师江的腰腹之间。 师江笑了:“好招数,看来老天终究还是站在我这边。”虽然语气有些诡异,但其中竟包含着一丝惋叹。 “噗嗤!” 师江的身体被一刀两断,鲜血内脏流了一地。而此刻的棠平也没好到哪去,因为临死前师江的左手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在最后关头全力的扎向棠平的心脏,还好千钧一发之际棠平低了下身子,匕首最后扎在他肩胛处。 “将军!” 时刻注意棠平所在的地方,罗公然第一时间就发现棠平受伤了,他手中刀出得更急了,所有挡在他通往棠平处的敌人,都被他快速击杀。 闻言转头看到这一幕,棠平对他笑了笑,只是刚刚经历一场酣畅淋漓的生死战斗,本就脱力的的身子又受了伤,脸色变得非常苍白,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周围的庆国士兵赶紧放弃对手,拥护到棠平身边,不让北齐士兵有机可乘。 “敌将以死,放下武器者不杀。” 棠平被距离较近的庆国士兵保护起来,罗公然心下稍安,便气运丹田大喝一声。声音回荡在函谷关中,城墙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庆国一方的士卒闻声也跟着高呼:“敌将以死,放下武器者不杀。” 战力本就比庆国士卒弱的北齐士兵,闻言不知具体情况并没有直接投降,但是抵抗的士气也一下就弱了三分。 最后还是本就在棠平所在战场附近,亲眼目睹师江战死的一波人,最先放下武器,就这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再也没有北齐士兵抵抗了。 第二十三章 再回京都 京都城门口,守备营的士卒正躬着身子,面色崇敬的望着一辆四轮马车缓缓向城中驶去。 “少爷先去院里报备,还是直接回府?”棠田一边平稳的驾驶马车,一边头也没回的问着话。 “直接回府!” 这次攻打函谷关时受了点伤,待援军一到,棠平就接到指令,可以回京都养伤。 “诺!” 这次回到京都,棠平的知名度有质的提升,就好比城门口的守备士兵和此刻大街上百姓,见到马车上定远旗帜时的态度就和上次有很大的不同。 庆国是崇尚军功的,而这次国战棠平一路打到北齐南大门的事迹,也早就随着捷报在庆国传开,所以普通百姓一见是定远将军的马车,远远的就恭敬的让到一旁以示尊敬。 “哒、哒、哒……” 一路畅通无阻,马车很快就来到城东区棠府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棠玉和海让老头赶紧迎上前来,搀扶棠平下了马车。 “少爷,伤没大碍吧?” 待棠平下车刚刚站稳,棠玉就忍不住问道,海让也是面色担忧,但他却没开口询问。 “没事,只是挨了一匕首,这么多天好得差不多了。” 棠平对众人笑了笑,示意他们不用担心,然后也没在门口多做停留,抬腿就往府里走去。 只是在他刚要跨门而入时,却发现门槛处摆放着一个火盆,棠平不解的看向海老。 “呵呵!”海老见棠平投来询问的眼神,他便笑了一声,然后言道:“小玉儿收到您受伤的消息很是自责,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出征的人回来时要跨火盆去掉身上的杀伐之气,她一直觉得您这次受伤是上次回府时她没做好。” 棠平愕然,听到海让这样说,他便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棠玉,只见此刻棠玉小脸有些发红。 “少爷,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小丫头也是好意,棠平自然不会让她失望,照着棠玉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规矩,跨火盆然后是沐浴更衣等,一套流程下来就过了大半个时辰了。 …… 书房中海让与棠平相对而坐,中间的茶几上热气升腾,海让一边熟练的将上好的五峰采花茶冲泡好,然后就先给棠平斟了一杯。 “呼、唏嘶...”端起热气腾腾的茶,闻着茶香轻抿一口,棠平这才身心才舒坦的开口说道:“海老,澹州那边情况还好吗?” “少爷放心,澹州那边一切都好,就是老夫人时常会念叨起少爷您。” 没有外人在场,所以两人极为放松,就和普通人的家庭闲聊一样。 “姨婆啊!是该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她老人家了。” 海让这么一说,被棠平故意忽略的思念也在心底里从新冒了出来,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只是穿越占据了这具身体,在面对老夫人时,他总有一种负罪感。 “呵呵!” 笑了笑海让对这个话题并不想过多的表达态度,他相信棠平自己能处理好的。 “少爷,您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 闻言棠平神色一正,放下手中茶杯,有些急切地道:“说来听听。” 海让能理解棠平为什么会着急,任谁发现好像总有一黑手在他成长时随意引导,他心里都是会发毛的。 “棠老爷,也就是您的父亲是监察院第一批人。” 海让也没吊人胃口的习惯,他简明扼要的话,让棠平一下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始末。 “这么说叶掌柜也是他们的人?” 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有任何情绪。 “是!” 点了点头,海让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围绕少爷所做的事似乎对您都是有益无害的。”哪怕有足够的情报,这一点始终困扰着海让。 想了想棠平终究是没把心里猜测的答案告诉海让,他话题一转问道:“那青州那次,背后之人有没有查到?” “有,长公主。”话落,海让老头又补充一句道:“应该是意外,她那次确实是在做生意。” 其实就算海让没有说明,棠平也知道应该是意外,如果那个疯狂的女人真想对他做什么,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那京都呢?” 来到京都已经有段时间了,相信以海让老头的手段应该不至于毫无所获。 “是针对范公子的,让您外出执行任务只是顺手而为罢了。” 这也解释得通,毕竟在有心人眼里他和范闲有交情,如果他留在京都,范闲如果找到他帮忙,他也不好袖手旁观。 “都是长公主的手段?” 用有些莫名的眼神看了棠平一眼,海让这才言道:“不是,这次歪打正着的帮您一次的是二皇子,也不知道是您运气好还是怎么滴,二皇子一系力荐您领兵做战,尽然让我们省去不知多少麻烦,要不然以您的资历想在国战中分一杯羹是难如登天。” 棠平闻言也是嘴角上扬,海让说的是实情,要不是二皇子,别说独领一路大军了,就是参与到国战都困难,因为现在的他可是挂职在监察院五处,而不是负责做战的枢密院。 “某事在人,成事在天。”棠平有些得意的说着,要知道以他这次的战功,想来升个级别还是很简单的。 “呵呵!是呀!咱们得好好谢谢二皇子才是。” 海让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笑呵呵的说着,他刚查到时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好事。 摇了摇头,棠平这才冷静的回答道:“不管哪个皇子都不用刻意的靠上去,那太危险了,与我们想要的利益不符合。” “少爷说的对!”海让其实也怕棠平卷入皇子的争斗中,他本就在北齐皇宫中待了半辈子,自然明白其中凶险。话说道这里,海让突然想到什么,又开口道:“少爷,范家不简单,咱们也不需要靠得太近。” 不明白为何海让会突然扯道范家,他疑惑的问道:“为何这样说?” “少爷让我回澹州主持大局,那老头我自然不能对大本营不经营。”说到这,他脸上的神情也罕见的凝重起来道:“澹州就犹如是掌握在范府的国中国一样,官员、军队还有各大经济脉络都控制在范府手中。说难听点,恐怕就是庆帝的旨意在澹州都不一定有范府的命令好用。” 第二十四章 再见范闲 “砰,砰、砰...” 正和海让老头说着事,书房的门被敲响了,棠平眉头微皱,他记得有吩咐棠玉,不让人来打扰啊。 也没等他开口询问,敲门的小厮就恭敬的说明来意,道:“少爷,范公子带着范小姐和小范公子来找您了。” 真是黑夜不说鬼,白天莫谈人,海让老头刚刚和棠平谈起范府事宜,人立马就到了。 “反正少爷近期应该是不会离开京都了,有什么想问的随时可以问老头我,现在还是先见客人要紧!” 海让这老头可是个识大体的人,所以棠平也没多说什么,起身就像书房外走去。 “他们人在哪里?” 书房门一打开,就见一小厮在门外恭候着,所以棠平直接就开口问道。 “小人把范公子姐弟三人带到大厅等候,自己就跑来通传了。” 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对着小厮言道:“你去泡壶好茶,再准备些糕点,待会直接送到大厅来。” “诺!” 躬身行了一礼,这小厮就匆匆下去准备东西去了。 …… “姐,这棠将军也是从澹州来的,您以前见过吗?”大厅中小胖子范思辙耐不住寂寞,所以就悄悄出声向范若若打听起棠平来。 “小时候随哥哥见过一次。” 早已习惯自家弟弟的德行,所以范若若无奈的简单回答一句,然后就不在理会他,陪着范闲坐在那安静的等候着。 “哥,都说棠将军和你是好朋友,那为什么你们早都到了京都,却到今日才想起来相见呢?” 见在姐姐这似乎问不出所以然来,范思辙有把目标转移到范闲身上。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范思辙觉得范闲这人能处,能带着他赚钱,他觉得要不是有范若若在,他和范闲应该能玩得更野一点。 “你对棠平很感兴趣吗?”端坐在椅子上的范闲,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小胖子问道。 摆了摆手,范思辙回道:“感兴趣倒是不至于,就是最近一直听人在传他的事迹。” “哦,都传些什么呢?” 这时刚刚进门的棠平也听见了小胖子的话,索性也就顺嘴就接话道。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昨天在茶楼喝茶,听说书先生说这棠将军乃夜叉转世,专司杀伐,好比他的几场成名战,杀的那是血流成河、尸骨成山,据说小孩闻其名有止哭之效。” 小胖子一听有人接话,正好挠到他痒处,也没注意其他就开始卖弄起来。 “咳咳!” 范若若见自家弟弟当着别人的面,在那口若悬河的编排人家,顿时是干咳两声,准备提醒他注意影响。 正说得性起的小胖子,哪能领会到姐姐的良苦用心啊,反而是觉得自己正讲的精彩,被姐姐这么一打扰,他有些不满的道:“姐,你又没生病,干嘛在这时候咳嗽啊!” 说着他起身便准备找茶水给姐姐润润嗓子,虽然不爽姐姐打扰到他的卖弄,但他对自家姐姐的感情可半分不假。可刚刚小厮把他们带到大厅,就急急忙忙去找棠平通报,还没来的急上茶呢,他这一下哪里找得到茶水啊。 “这棠将军也太小气,府里连杯茶水都没有。” 四下望了几张桌案,见上面都是空空如也,小胖子便不满地小声嘟囔一句。 范若若见状无奈地抬手扶额,摊上这么个弟弟真是心累啊。 “呵呵!请小范公子见谅,我以命小厮去准备了,稍待。” 棠平自然不会和范思辙计较这些小事,他还乐呵呵的向小胖子出言道歉。 “棠兄到京都,一没通知我二没和我走动,听说你受伤了,今日我带着弟弟妹妹主动来探望你,你竟然拿我弟弟寻开心,这当真是让人心寒啊!” 范思辙后知后觉,待听到棠平的话后,一时竟楞在当场颇为尴尬,范闲只好出言转移话题,替这憨憨解围。 “哈哈!范兄哪里的话,这不是您一到京都就搅动风云,到处显摆您的文采风流,棠某怎敢不识趣的打扰您的雅兴。” 棠平可不会在言语上让范闲占得便宜,范闲话一出口,他便反唇相讥道,然后这才施施然的上前跟范若若和范思辙打招呼道:“见过若若小姐见过小范公子,若若小姐京都才女之名,棠某一到京都便有耳闻,多年不见,若若小姐是越发靓丽动人了。” 从小就受贵族教育的范若若,礼数上自然不会有失,见棠平跟她打招呼就立马起身,对着棠平微微一福,回礼道:“棠将军过奖了,传闻多有夸大,当不得真,你就莫要拿这虚名取笑若若了。” “哈哈!” 闻言棠平也不做争辩,他笑了一声道:“好了,诸位都是自己人,就不要见外了,赶紧都坐下说话。” 说着他便示意大家先坐下,小厮这时也端着茶水糕点进来了,动作麻利的在桌案上摆放整齐。 “小范公子,这茶水来了,你品鉴品鉴如何,出去以后可莫说棠某小气才是。” 一边挥手示意小厮退下,一边还不忘拿小胖子开玩笑,范闲见此只得摇摇头。 “棠兄见好就收哈,我弟弟还是个孩子,你可别吓着他了。” 范闲知道棠平就是故意在逗范思辙玩,但他怕没接触过棠平的范思辙会不习惯。 “好吧,范兄都这样说了,棠某哪敢不遵命啊,要不然哪天越黑风高被范兄套上麻袋一顿胖揍,那就没处说理了。” 见棠平一本正经的拿范闲开涮,范思辙脑瓜子嗡嗡的,他偷偷的拽了下一旁的姐姐,小声的问道:“姐,他们真的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吗?这一见面就拿对方糗事来互相伤害,简直就是恨不得让对方下不来台哦。” “嗯!听哥哥说他们一惯如此,你不用大惊小怪的。” 范若若神情自若的品着茶水,她在澹州待过,也习惯了哥哥和他唯一的朋友一样都与众不同。 “难道澹州出来的都是怪物吗?”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自己也有这样一朋友的话,范思辙顿时就打了一寒颤。 第二十五章 各方反应 “思辙,你要是坐不住,可以到院子里逛逛。” 一番简单的寒暄后,范闲看着自己这憨憨的弟弟说道,虽然话听着是再商量,可语气却极为肯定。 这套路范思辙熟悉啊,他老爹平日里就是这么对他的,所以他熟练的起身,拱拱手道:“那我先去花园看看,要走时提前通知我哈。” “去吧!” 见自己姐姐都这么说了,范思辙也不在留恋,抬腿就往大厅外走去,反正他目前只对赚钱有兴趣,所以他也没觉得众人要避开他谈事有什么不妥。 “要帮我一次的话,可还作数?” 看着范思辙消失的背影,范闲拿起一块糕点,浅尝一口然后才幽幽的开口说道。 “自然,范兄这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如果需要我出手,你不妨先说出来听听。” 记忆里范闲这段时间要搞的大动作,应该就是皇宫偷钥匙了,如果他真的是要自己出手的话,棠平也不介意派海让老头走上一趟。 “暂时不需要棠兄出手,只是觉得棠兄似乎想和范某撇清关系的模样,就随便问问而已。” 嘴上这样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范闲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棠平看。 棠平也不在意这些,反正又不会掉块肉,他想了想便笑着反问道:“范兄,你即将掌握内库,现如今还是监察院的提司,如若棠某与你走得进些,你说棠某要怎么死才更有体面呢?” 一旁默默的听着二人的对话,初始时还好,并没察觉到什么,可随着话越说越透,她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地越来越凝重起来。 “嗯!”点了点头范闲也认同棠平的说法,旋即他也不在过多的纠结这个问题,转而开口问道:“棠兄可知皇宫哪位是大宗师?”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到现在都没进去过,所以……” 棠平抱歉的看了范闲一眼,摇摇头并没有把他亲生老子就是大宗师的话如实告知。 本就是随口一问,范闲也没报希望能在棠平这问出什么,所以他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没事,那大宗师本就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也很正常。” “哈哈!范兄能理解就好。” 见状棠平也是笑了笑,反正范闲有那么多‘爹’现在少知道点事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棠平自然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大皇子、二皇子、太子这三人,你更看好哪一个?” 话题有些跳脱,棠平也不知道范闲为何要问这个,不过范闲为人还是可以信任的,所以棠平也没想伪装什么,思考一会认真说道:“都不看好,我们这位皇帝陛下明显是在养盅,这样虽然效果显著,但祸根早已埋下,他自信自己能控制得住,但自古以来那个位置总是伴着鲜血,一旦红了眼,想控制局面就不那么简单了。” 结合棠平的分析,范闲半眯着眼睛,在脑海中简单的推演下,发现还真是棠平分析的这样。 “棠兄,果然是高见。” 范闲佩服的看着棠平,问题不难,但那也是要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你要身处其中,有时候就是最简单的问题都不一定能想通。 “范兄过奖了,你只是身处其中一叶障目罢了。” 棠平可不会以为简单的一个分析就有多厉害,他可是很清醒自己有多大的能力。 “棠兄,你说钓鱼的鱼饵有了自主意识,该怎么办?” 范闲很明显知道庆帝为什么要多次维护他了,所以他想做点什么,但又怕会连累背后的范家。 “作为一个稳坐钓鱼台的人,已经是钩上饵了,保持活力或许更加吸引大鱼不是吗?” 以庆帝那变态的自信,目前他肯定不会限制范闲的,这一点棠平还是很有自信的。 “这样说来也没有错。”想了想,范闲也觉着这话有道理,他跟庆帝见过几次,所以只要有人点他一下,他就能清晰的想明白很多困扰他的事。 …… “殿下,范闲带着他的弟弟妹妹去找棠平了,咱们也要这时候过去吗?” 一辆豪华的马车,在街上缓慢的前行着,谢必安这时接到消息,就赶紧打马来到,马车的车窗处对里面的二皇子禀报道。 “范闲!” 二皇子眼中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他重新翻动手中的书本,头也没抬的说道:“转道去靖王府。” “诺!” 谢必安恭敬的回了一句,然后就打马上前几步,把二皇子的吩咐告诉驾驶马车的仆人,以免误了二皇子的事。 虽然谢必安对于之前二皇子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拉拢棠平,抱有不解和嫉妒,但国战时的每一次捷报都是在向众人说明,二皇子是慧眼识人的。 …… 监察院,一不知名的昏暗房间内,影子也正和坐在轮椅上的陈萍萍说着范闲和棠平的事。 陈萍萍平静的听着,仿佛跟本就没兴趣的样子,其实他也有些意外棠平的运气,就一个没留神,小家伙就凭风借力颇有青云直上之意。 “会不会对你的布局有影响啊!” 影子有些担忧,他知道陈萍萍为了这件事已经等了十多年了,这万一前功尽弃那对陈萍萍的打击将会是很难想象的吧! “没事。”挥了挥手,陈萍萍不以为意的道:“我想见见那孩子,就等陛下的封赏过后,你替我去请他过来吧!” “好!” 影子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有简单的一个好字。 …… 皇宫中,庆帝的御书房内。 “协律郎带着弟弟妹妹去了定远将军府上,因为定远将军府上有高手,我们的人无法靠近,所以并不知道他们所谈何事。” 候公公正小心翼翼的把最新情报一一向庆帝汇报着,庆帝一边听一边批阅奏折,他好像也没太在意的样子。 “候公公,你说这棠平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功劳,我应该怎么封赏他呢?” 待候公公禀报完毕,庆帝忽然问了一句不太相关的话。 候公公可猜不透庆帝此刻在想些什么,他谨慎的想了想,然后恭敬的回答道:“陛下这就为难老奴了,这等大事哪是老奴能想明白的呀!” 第二十六章 庆帝召见 “范兄,你们慢走,我这就不送你们了。” 谈话的时间不长,两人也没密谋什么,范闲就真的像探望受伤的老友一般。 “棠兄,留步。” 见棠平真没有送他们出门的意思,范闲只得配合着客气的让他留步,然后带着弟弟妹妹出了棠府上了马车。 “哥!” 一上到马车上,范若若就开口想问些什么,她心里刚刚憋了好多话想说的。 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着急,然后范闲才从袖子中拿出一封信,他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起来。范若若疑惑的看着范闲的举动,但她很乖巧的没有打扰。 “若若、思辙,你们听说过太平别苑吗?” 面色复杂的收起手中信件,范闲心里不太平静,这里面写的东西很多都让他意难平。 “太平别苑?这是哪里?” 两人似乎都不曾听说过,一脸茫然的互相看了看,她们在京都生活这么多年,如果太平别苑在京都的话她们应该是会知道的才对呀! “你们也不知道吗?” 这个结果范闲有些失望,不过好在他是个豁达的人,既然弟弟妹妹都不知道,那就找王启年去调查一番就是了。 “哥,这信是棠将军给你的吗?” 见范闲有些失落的样子,范若若赶紧转移话题,她一直都是范闲的小迷妹,见不得范闲有半点不好。 “姐,你可真有意思,刚刚你们都面对面的谈了那么久,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非得写信呀!” 范闲还没回话呢,小胖子范思辙却率先开口了,说完他还用看白痴的眼神,偷偷撇一眼自己的姐姐。 “嗯!” 这一声也不知道是范闲用来回答范若若的,还是用来肯定范思辙的。 见哥哥不愿多说这个话题,以范若若的聪明,她一下就好像想明白了很多事。原来自家哥哥和棠将军是为自保,不是她以为的多年不见交情就淡了。 见哥哥姐姐都不搭理自己,范思辙也安静下来,马车内霎时间就沉默下来了。 …… 第二天巳时,棠平刚刚吃过早饭,正准备回书房看书打发时间,就有小厮急急忙忙前来通传,说宫里派人来接,庆帝招他入宫觐见。 不敢耽搁,简单的收拾一下着装,然后就快步向府门口走去。 棠府门口此刻正停着一辆马车,一位面上无须的中年人微躬着身子在马车旁等候着。 棠平一到门口就看见了,所以本就不慢的脚步更快了三分,在离那位等候的中年人还有几步路的距离,棠平就停下脚步,恭敬的行礼问道:“敢问您怎么称呼?” “哎呦,棠将军您就不必多礼了,陛下一下早朝就吩咐我来接你进宫,您还是先上车吧,我们边走边说,可不敢让陛下久等了。” 这中年人没有正面回答棠平,而是侧了侧身子让出已经摆好了的车凳,示意棠平先上车再说。 如此棠平也不在客套,对着中年人抱了一拳,然后就上了马车。 “驾!” 中年人的动作很是麻利,棠平刚在车厢坐好,他就收起马凳利索的坐到车辕上,挥动马鞭驾驭着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棠平也没放下车帘,他就靠着车门旁边坐着,待马车以平稳的速度向皇宫行驶时,他复又继续恭敬地问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呵呵!”似乎棠平的态度让中年人很是受用,他笑了笑说道:“将军不用客气,咱家是服侍陛下的奴才,可不敢称大人,您要是不介意的话以后就称呼咱家候公公便是。” “果然是他。” 脑海中快速的把有关这位公公的记忆过了一遍,然后他脸上堆起笑容道:“咳,候公公您过谦了。”说着,棠平还偷偷的拿出一张百两银票,悄悄的伸手递到候公公那只空闲的手中,言道:“公公催得急,也没时间请您进府歇歇脚,这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虽然没低头去看,但银票刚一入手,候公公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之见他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和蔼,假意的推让一番就收下了,然后就笑呵呵的主动开口说道:“将军当真是年少有为,昨日陛下还为该如何封赏您这样的俊杰发愁呢?” “不敢、不敢,候公公您过奖了,我算什俊杰,只不过是颇有些蛮力而已。”虽然候公公的话不多,但信息量够了,至少棠平心里是想要的,他都已经告诉棠平了。 候公公可不敢小看眼前这位,一直伴随在庆帝身边的他,可是知道皇子和陈萍萍等人都想拉拢棠平,而看陛下的态度似乎也很欣赏他,做太监能作到候公公这样的,哪个不是人精,为人处世、接人待物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呢。 “哎!我说棠将军,您就别那么谦虚了,您的事迹咱家可是如雷贯耳。” 本来就有意交好棠平的,加上棠平对他的态度不似作伪,候公公说话的语气是越来越亲切了。 “哈哈!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这小小芝麻官,这会是第一次觐见陛下,所以对宫中的规矩是一无所知,还得劳您提点一二。” 棠平自然能感觉到候公公的善意,所以他也顺水推舟的迎合着他,顺势也把自己想要知道的提了出来。 候公公也没让他失望,一路上把入宫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都一一的为棠平讲解一遍。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大会功夫,马车就来到宫门处,到了这里棠平只能下车,接受宫中守备侍卫的检查,然后一步步脚踏实地的去面见那位庆国皇帝陛下。 还好时间尚早,太阳还不是最毒辣的时候,不然这要是满头大汗的去见庆帝,那场面得多失礼啊。 一堵堵朱红色的高大宫墙把占地广大的皇宫隔出,一条条幽深不知终境的通道。 “哒、哒、哒...” 脚步声在这安静的通道中回荡,自从进了皇宫,候公公就态度一变,佝着身子踩着有规律的小碎步快速的在前头领路,再也不愿过多言语,棠平无奈只得安安静静的跟随他的指引。 第二十七章 封赏 守备森严的皇宫复地,棠平此刻有些忐忑的等在御书房门口,两世为人的他,是第一次即将面见天下间权力最大的人。 “呼!” 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棠平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人家别的穿越者前辈,哪个不是一身傲骨。也只有自己穿越这么多年了,见个皇帝还会紧张。 “陛下有旨,宣定远将军觐见!” 就在棠平胡思乱想之际,候公公扯着那公鸭嗓子,用一种极为怪异的语调大声的喊了一句。 “定远将军,快随咱家进去吧!莫让陛下久等了。” 棠平一下没反应过来,候公公特意的提醒一句,然后就带着棠平进了御书房。 宝鼎焚香使得御书房内始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踩在浅色石砖铺设的地面,棠平目不斜视一脸严肃的跟随候公公来到庆帝办公的书案前。 “陛下,定远将军带到!” 因为不是上朝的时间,庆帝并没有棠平想象中的那种一身龙袍,而是身着极为简单的水青绸便服,头发也是如同棠平一般的半束。 像是没听见候公公的话一样,他头也没抬的继续翻看手中的奏折,只是对着候公公轻轻的摆了一下手。 候公公见状也没敢继续开口,躬身行了一礼,就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过程中他连看都没看棠平一眼,仿佛来的路上和棠平热情交谈的人根本不是他。 既然庆帝不开口,棠平决定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等着便是,反正自己是第一次入宫面圣,即便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想来庆帝也不会怪罪才是,毕竟不知者不怪嘛。 ……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微微低着头颅等候在一旁的棠平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庆帝这才处理完手中的奏折,然后才轻声说道:“事务繁多,倒是让定远将军久等了!” 安静的房间内突然有人说话,棠平反应极快,身形一正然后恭敬的行了一礼,言道:“微臣不敢,陛下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臣等待片刻也是应该的!” 庆帝的唇角极为隐秘的微微上扬一下,不过正躬着身子的棠平,自然没机会察觉到。 “行了,现在不是在朝堂上,你也不必多礼,自己搬把椅子坐下说吧!”皇帝似乎对棠平还是比较满意的,示意棠平自己找椅子时,还不忘调侃一句,道:“你本就为国征战受了伤,如果在宫中累出好歹,朕也不好和天下人交代。” 棠平知道庆国平时是不太讲究殿前仪范的,加上他也不愿表现得太过卑躬屈膝,所以他顺势又行了一礼接话道:“多谢陛下关怀。” 见棠平也不怯场,自顾自的搬来一把椅子就放在他的书案旁,然后就一脸严肃的端坐下来了。 庆帝平静的看着这一切,虽然棠平表现得很是恭谦有礼,但庆帝却在他身上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质,他眉头一挑说道:“定远将军和协律郎在处事方面颇为相近,怪不得能是多年至交。” 没成想庆帝会在这时提这一茬,棠平有些摸不透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所以只得一脸严肃地回道:“陛下,微臣与范大人虽然自小就认识,但平日里交往并不多,再说微臣一介武夫哪里配得上和文采风流的范大人成为至交。” “嗯,原来如此,你说的也是。”皇帝轻轻的嗯了一声,似乎也是认同棠平的解释,然后言道“你离开澹州时间有些早,这么多年也是一直待在军中,倒是朕想当然了。” 棠平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因为他实在是吃不透,庆帝说起这个到底是有什么目的,所以他欠了欠身子,对庆帝抱以微笑,并没有回答什么。 庆帝似乎也没为难他的意思,轻轻的动了动调整一下坐姿,然后一边揉着自己的眉心一边疲惫的说道:“这次国战,你能果断的拿下函谷关,这一点朕得替无数的将士们谢谢你,如果你没拿下函谷关,那国战还得持续一段时间。就因为你拿下这一重镇,迫使北齐不得不派人前来议和,而且手握函谷关的我们,在和北齐谈判时就有天然的优势。” 庆帝的疲惫不是演的,看着他鬓角的丝丝白发,说实话棠平心里还是很佩服他的,至少在做皇帝这一块,庆帝可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明君。 “臣不敢居功,能拿下函谷关是靠全军将士不畏死且英勇杀敌,臣只是其中的一份子摆了。” 该谦虚时棠平自然不会莽撞,他知道该是他的永远都在哪,所以他才不会让人有一丝攻击他居功自傲的可能。 “他们有他们的功劳,你有你的功劳,年纪轻轻就如此圆滑,一点少年的冲劲都没有。” 庆帝很不喜欢棠平此刻的表现,他更喜欢有朝气有冲劲的臣子,所以他皱着眉头对着棠平冷冷的批评一句。 “陛下教训得是,臣定当铭记在心。” 没有辩解,棠平直接就认错了,不是谁都是范闲,要是一个不好,在庆帝面前冒失可是会丢命的。 摆了摆手,庆帝像是没了兴致,他淡淡的说道:“罢了,是朕的要求太高了,你适合统兵作战,不适合主政一方,你的表演痕迹太重,火候还差得远呢!” 棠平眉头微蹙,他实在想不明白是哪里露馅了,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时间让他多想,只听庆帝那疲惫的话语并没停止。 “你是有分寸的人,陈萍萍很看重你,以后没事就多研究研究如何带兵打仗,莫要被俗事牵绊,而浪费了自身的才能。” 这话虽然庆帝说得委婉,但棠平却听出了警告的意味,也不知道是因为范闲还是二皇子。 “诺!” 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棠平,庆帝话头一转又接着道:“朕决定让你当武略将军,从五品,许建立一营二千骑的燕云骑,同时封为子爵,号冠军,你家老夫人同享诰命,赐淑人抹金轴一册。” 闻言棠平哪里还坐得住,赶紧起身大礼参拜道:“谢,陛下隆恩,微臣定会好好练兵不负陛下期望。臣一定会将燕云骑练成誓死听从陛下召令的军队,做到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 第二十八章 陈萍萍 出了守备森严的皇宫,棠平转头看向那在烈日下泛着赤红光芒的高大宫墙,心里没由来的感觉到一股庄严的压迫感,想想自己面对庆帝时的稚嫩表现,棠平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能坐稳那个位置的人,果然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来时是候公公驾车来接的,现在要回去只能是自己走着回去,棠平没有在烈日下曝晒的喜好,所以感慨一句后,抬腿就准备打道回府。 “陈萍萍要见你!” 就在他刚准备迈开步伐时,宫墙的阴影处传来一句声音冷幽的话,棠平侧头看了过去,一辆监察院特制的马车就停在那边,车辕上还坐着个浑身包裹严严实实的‘铁面人’。 “你在跟我说话?” 一见他这幅打扮,棠平就对来人的身份以有了猜测,但他还是指了指自己,装作不确定的问道。 “陈萍萍让你来接我的?” 那人没回答是与不是,但话里的意思是毋庸置疑的,他好像不太习惯过多话语,所以说的是极为简练。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的都想见自己?庆帝要见自己还说的过去,可是陈萍萍又为何急着要见自己呢?” 棠平此刻一下也没明白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当然虽然在想着事,但他动作却一点也没有迟疑的上了马车。不管这些个‘大人物’为何一下会集中的召见自己,反正先‘听话’的照办准没错的。 监察院的特制马车安全性不错,可是舒适性就差了许多,但是现在也没得选择,所以棠平只能是无奈的忍受着。他没选择和影子搭话,因为这种长年呆在阴影里的保镖,一般话都很少,而且从这种人身上基本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相比于平日里乘坐的马车,影子赶车的速度是比较快的,没过多久,棠平就透过打开的车厢门看到,那坐落在天河路上的丑陋建筑。 监察院门口还是如往常一样冷冷清清,过路的百姓没人愿意靠近这个‘阴森恐怖’的衙门。 马车缓缓的在门口停稳,棠平也没等影子开口,就自行下了马车。 “你自己进去吧!直走到尽头右手边第一个房间,他就在那等你。” 到了地方影子也没多管棠平,见他站在原地整理着装,便丢下一句话,然后自顾自的赶着马车离开了。 待抹平身上衣服的褶皱后,棠平便迈步进了这个常人畏之如虎的衙门。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里,说起来好笑,任职监察院五处有段时间了,自己竟莫名其妙的领兵去和北齐打了一仗,当真是不务正业啊! 院内还是那死气沉沉的样子,不过棠平还是和前两次一样,见到同僚时清秀的脸上总是挂着阳光温和的笑容点头示意。 院里的人对他也不再陌生,大家都知道最近院里来了两个奇葩,所以也没了好奇心,都是忙着手头工作,再也没人会驻足围观。 棠平很满意同僚的表现,毕竟被一群大老爷们围观的滋味可想而知,也没耽搁多少时间,棠平就照着影子留下的路线来到目的地。 正当他准备敲门时,房门无声地轻滑开启,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棠平稍稍适应下,才大大方方的抬腿走了进去。 “你不意外?” 就在棠平刚一踏进这房间,就听到一句轻柔的声音传入耳中,他自然知道这是那端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说的。 “为何要意外?” 老人脸庞消瘦,面色苍白无须,此刻他清寒的目光就那么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棠平。 “呵呵!”对于棠平的反问,他只是笑笑,然后轻声说道:“你手下也有几个能人,想来是知道点什么了。” “您指的是哪方面呢?” 陈萍萍对他的事应该基本了解,所以棠平也没什么意外的表现,只是很平静的问道。 没回答棠平的话,陈萍萍抬起搭拉在腿上的手,一指房门说道:“去关上吧,太刺眼了,我不喜欢。”说完也不管棠平,转动轮椅来到一个小窗旁,拉动绳索把窗帘升了起来。 转身把敞开的的房门闭合上,他心里想着陈萍萍叫他过来的事,看起来这陈萍萍对他的态度算是不错,就和普通人长辈对晚辈一样。 “我虽然知道你,但是却没见过你,靠近些,我想看清楚一点。” 把控制窗帘的绳索绑好,看见棠平还站在门口,陈萍萍便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好!” 这一点棠平自然不会拒绝,上前几步来到陈萍萍身边站定,他没主动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比较光亮的地方,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轮椅上的老人。 “和你父亲不像,他没你这么漂亮!” 透过小窗传递进来的光线,半眯着眼睛注视一会,陈萍萍摇头说道,话语中包含着对故人的念想。 “我父亲只是个小人物,为何听您的意思似乎对他很熟悉?” 海让能查到的只有他父亲是监察院的人这一条,想更加深入的探查他在监察院里的过往,以目前的力量暂时还做不到。 “小人物?谁又不是小人物呢?”听到棠平的话语,陈萍萍有些惆怅,不过以他的养气功夫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然后语带追忆的说道:“你父亲是院里的老人,如今这个院子的老人没有几个了。” “我父亲是执行任务才会死的吗?” 虽然陈萍萍一直表现得很亲切,但棠平心里却不敢完全信任他,毕竟这位可是玩弄人心的好手,所以他故意把话题转移到一个对两人都比较敏感的问题上。 陈萍萍那清冷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棠平那俊秀的脸上,注视着他的双眼,好似要从棠平眼中看出些什么。 “有些人不喜欢我们这批老人了,所以院里的老人越来越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棠平的眼中,得到想要的答案,过了一会陈萍萍才语气幽幽的开口说道:“虽然我知道你手下有点力量,但是你父亲的事就不用查了,对你的未来没有好处。” “可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在澹州这个小地方?” 陈萍萍说的可能是真的,但棠平还是想知道答案,再怎么说自己占据了人家儿子的身体,现在有力量有条件了,还不把他莫名的死因查清楚,那也太不像话了。 第二十九章 交谈 “你和你父亲一样执着!” 对于棠平的坚持,陈萍萍知道再劝也没有用了,如今这棠平手中慢慢的有了权势,那么就算一时半会的查不到什么,可时间一长也会有发现的,毕竟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您也知道我父亲走得早,我对他的印象其实不深。”棠平很是无语,没想到陈萍萍这人也会用这样的手段拉拢自己,所以他才故意这样说道:“您今天把我叫来,应该不单单只是为了看看我吧?” 知道棠平不好糊弄,陈萍萍也没想过能这么简单的让他相信自己,所以他轻轻地笑着说道:“的确有事找你帮忙。” 计划的意外就是二皇子一派突然使力让棠平立了大功,以陛下对棠平的封赏,陈萍萍也不好在强行的逼迫棠平做什么。 “不是任务吗?” 棠平诧异的看了眼陈萍萍,不知道他怎么会说有事让自己帮忙? “不是!”摇了摇头,陈萍萍的态度很好,他和棠平说话始终是声音轻柔,哪怕棠平不是很配合他。 “可以说说吗?” 棠平也想知道陈萍萍所谋划的事,是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件,如果是的话他不建议答应陈萍萍。 “你和北齐人打过交道,那你应该清楚北齐有个机构叫锦衣卫吧?”想让棠平配合自己,那如果不告诉他一点实情,陈萍萍也没把握事情能否如他预料的那般发展,所以他才会耐着性子给他解释着:“他们的前头目,就关押在我们监察院大牢内,这次北齐派人来谈判,其中就有要换回他,这一条。” “所以呢?” 棠平一副很认真地聆听模样。 屋里只有他和棠平两人在,陈萍萍并没有在乎棠平是什么反应,说到肖恩他心情复杂,手又不自觉的轻抚着已经废去多年的双腿,沉默一会方才言道:“那人名叫肖恩,是个极度危险的人,我希望这次由你来押送他回北齐。” “既然很危险为什么不早点杀掉?”棠平皱眉不解的样子,他想知道陈萍萍会不会如实的告诉他所有情况。 闭着眼睛靠在轮椅上,眉头微蹙,陈萍萍似乎又陷入某段不为人知的回忆中,过了一会才忽然开口道:“他身上有着我想要的秘密。” “你是要我帮你问出这个秘密吗?” 此时棠平恍然大悟的样子,仿佛以为自己清楚陈萍萍的目的了。 “不用刻意去问。”陈萍萍否定了棠平的猜想,然后说:“我们问了这么长时间都没问出来,我也不指望你能问出来,不过你也可以试试,但不管成不成我都希望他死。”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旋即棠平就出声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见棠平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了,陈萍萍说话的语气都难以察觉地轻松一点,言道:“不急,虽然是答应要和北齐交换,但对方使团还没到京都,一切等两国谈判完毕,再做详细的打算。” “这样也好,我需要提前了解下,这位锦衣卫的前头目吗?”既然已经答应陈萍萍了,棠平自然要配合他的行事。 “你有兴趣的话,待会可以把有关卷宗带回去看看。”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陈萍萍好似随意的挥手说道:“陛下对你的封赏,你可还满意?” 这话题转得很突兀,棠平听了都是一愣,他没想到陈萍萍聊天会这么跳脱。 “陛下隆恩!”说着还朝皇宫方向拱了拱手,然后面带兴奋的说道:“爵位升了一级,官位也升到从五品,家里的老夫人得了诰命,陛下还允许我建立一支两千骑的部队。” 他没回答满不满意,而是把庆帝的封赏给陈萍萍叙述一遍,反正明天过后大家都会知道的事,也没什么秘密可言。 “呵呵!”虽然陈萍萍面色和蔼,但这会的笑声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有些尖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为棠平高兴,望着棠平清秀的脸庞,他忽然说道:“这次帮我办好刚刚交代你的事,你就回澹州去练兵吧!” “澹州临海,不适合骑兵,陛下不会答应的。”陈萍萍的提议,棠平很心动,不过想了想,好像不太现实。 “会合适的!” 陈萍萍并没保证什么,但棠平却十分相信这四个字包含的意义。 “为什么要帮我?” 棠平神色突然变得很认真的问道,他明白陈萍萍定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他不相信他会无条件的帮助自己。 陈萍萍微笑着回答:“并没有什么理由,就是觉得你很有趣。” 这话回答的很干脆利落,棠平明白陈萍萍应该真是这么想的,可这理由就有些扯淡。 “你虽然很聪明,但政治不是聪明就能玩得转的,在某些方面你表现得很稚嫩,假如一直待在京城,有可能你会被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不知道为什么,陈萍萍竟然还愿意给棠平解释,这如果让外人得知,估计得惊掉下巴。 “回去后好好练兵,安分点,既然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不要再像以往那般折腾了。”这会的陈萍萍真就像个担忧晚辈的长者,说的都是目前棠平该注意的缺点。 “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算是棠平对这个老人的感激吧,虽然这样说很奇怪。 “你能听进去就行,这人啊一老话就多起来,陪我说这么久应该也累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陈萍萍便让棠平回去,他做为监察院院长,自然是有很多事情等他去处理,所以也没时间耽搁。 “那小子就告退了!” 抱拳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走,棠平也不是拖沓的人,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他也想早点回去捋捋今天发生的事。 “我答应过范闲会帮他一次,我会说到做到的。” 刚准备踏出房门,棠平留下一句看似毫不相关的话,然后就再也没有停留的走了。 陈萍萍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唇角勾起,漏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第三十章 醒悟 “少爷!” 从监察院出来后,棠平就坐着监察院的马车回府了,这会他有心事,也就没了闲逛的心思。 棠府内海让老头正悠哉悠哉的在喝茶,见棠平兴致不高的回来,赶紧就打招呼道:“少爷,您可是在宫中受委屈了?” 正想着心事,猛的听到海让老头的话,棠平这才意识自己失态了,所以收拾下心情,笑着回答:“没,这次陛下的封赏挺不错的,基本符合咱们得预期。” 海让老头人老成精,自然明白这是棠平的敷衍之词,不过他也没有探究的想法,反正如果少爷愿意让他知道,早晚会对他言明。 在前院的石桌边坐下,海让赶紧给他倒了杯茶,棠平轻抿一口,然后问道:“海老,你知道政治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海让自己心里也没有答案,不过他还是想了想开口说道:“权术、治理、利益,公大于私,以私奉公,以公返私,公私互补,平衡公私,则成政治。” 在棠平的观念里政治就等于利益,而军事则是政治的延伸,掌握军队就是争夺利益的一种暴力手段。他深深明白权谋上自己太过稚嫩,所以早早就深入军队,可是庆帝和陈萍萍似乎都不看好他在政治手法上的表现。 海让老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不过他却很高兴,因为棠平一路走来基本没有挫折,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能让他好好反思自己的不足,海让老头还是很乐意看到的。 “海老看来咱们是要好好的谋划一番了,以往的布局都只是小打小闹,在有心人的眼里就犹如小孩子过家家。” 棠平像是明白什么了,之前是他的小人物心性作祟,什么不适合政治,无非就是他没有利益共同体,在别人眼里他就是无根之萍。 “少爷,为何您要执着于这些问题呢?”海让老头连刚泡好的茶都忘了品茗,见棠平有钻牛角尖的迹象,他担心的劝道:“其实您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就如同四顾剑一样,就算您不懂政治,那么也会以你为中心形成政治。” “呼!” 吐出胸中淤积的浊气,棠平恢复平常的心态,海让的话没错,仔细分析后不难明白,庆帝和陈萍萍两人话里的所谓政治是不同的。 “多谢海老的开解。” 棠平感激的看了一眼海老,虽然这老头也不是什么权术高手,但见识多了,很多道理自然就明了。 “少爷客气了。”海让老头见棠平状态恢复,便眯着眼睛笑道:“我们之前是没有和别人有利益冲突,所以您成长时根本没人会在意你。可如今范闲公子处于风暴中,您和他的关系,自然会被归类是利益同体的,看来我们就算要避开也是难了。” “庆帝说我表演痕迹太重是没错的,以我之前的想法,总想着坐收渔翁之利,看来是不可能的。”棠平明白后,也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可笑了,其实从长公主准备对范闲动手时把他调开,他就应该明白,这场权利游戏他已经踏入半只脚了。 …… 范府书房。 “太刻意了!” 范建也在指点范闲,他对于范闲的心思也明白了大概,索性就提醒道:“你即将掌管皇家财权,又是陈萍萍指定的监察院提司。既然陛下同意陈萍萍的请求,把棠平归入监察院五处,以你和他的关系,他以后对于你来说,就是陈萍萍和黑骑的关系。” 范建这么一说,范闲好像就明白了,其实他完全不用刻意和棠平保持距离,因为陛下就是怕他太弱了,无法很好的完成磨刀石的角色。 “哼,所以说你们都还太稚嫩了,你们也不想想,如果不是陛下有意放任,他棠平有机会在胜券在握的国战中分一杯羹吗?”范建轻哼一声,把问题的关键直接点明。 “可陛下难道就不怕失控吗?” 此刻的范闲还是没想明白,庆帝凭什么这么自信,内库、范家、宰相、监察院这么多力量汇聚在他一人的身上,就算他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范建心里也范嘀咕,虽然他知道范闲的真正身份,可是庆帝这棋下的有些不合常理。 …… “殿下,您这回失算了。” 李弘成笑眯眯的看着二皇子,虽然桌上摆放着美酒佳肴,可两人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就在刚刚他们也都收到消息,陛下召见棠平对他进行封赏,但似乎并没有把他从监察院调离,而是以从五品的将军身份继续待在监察院五处。 “呵呵!” 从桌上的果盘中摘了一颗葡萄放进嘴中,待品尝完毕,二皇子这才呵呵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失算倒是不至于,本就是顺手为之罢了。” 闻言李弘成也是笑了笑,他对二皇子的话不置可否,他可不信心思深沉的二皇子真就这么想的。稍微思忖后,他还是开口问道:“殿下,那你可还想把他招入麾下?” 二皇子给自己斟了杯美酒,一饮而进方才开口回答:“这个不重要,一个从五品对大局并没有多大影响。反倒是父皇的用意,才是我们需要琢磨的。” “您的意思是……” 二皇子知道李弘成也想到问题的关键了,所以也就没再开口。想到自己那位父皇,二皇子心寒的同时也是恨意大增,这真就是要逼死自己啊! …… 当然棠平自然不会知道,就因为庆帝的一次召见,就有很多人再次关注到他。 他此刻正跟海让商量着,如何重新布局手中的力量,因为他已经明白自己只有掌握足够迅捷的情报,才能弥补谋略上的不足。 棠平此刻迫切的想要一个类似护龙山庄那种无孔不入的情报机构,而不是只能探查到表面情报的机构。 “海老,还是得辛苦你来从新安排手下的人员布置。” 海让点了点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些事本就一直是他在负责的。 “就从调查我父亲在澹州,是如何受伤致死开始吧!” 第三十一章 早朝(一) 寅时,棠府已经是灯火通明,小厮丫鬟等都是烧水做饭,棠平也在玉儿的伺候下,早早的起床洗漱。今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参加早朝,所以他也不敢有一丝大意。 穿上官服,今日玉儿没有帮他束发带冠,因为已经成年的他,上朝是要佩戴官帽的,脚上换上薄底的兽皮快靴,腰间也挂上漂亮精致的仪剑。 “少爷,您这一身打扮,真是和以往有很大不同啊!” 棠玉儿在帮棠平整理身上的着装时就两眼放光,她还是第一次看棠平正经的穿着官服,没想到穿上官服的棠平,清秀的面孔竟然被衬托出一种别样的英气和贵气。 “好了,天天都见面,能有什么好看的。”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棠玉,然后轻笑道:“去把早餐送过来,还有让小厮把小红马洗刷干净,备好鞍鞯,毕竟身为武将第一次上朝乘坐马车也是不美。” “诺!” 虽然心里还在想着今天的少爷到底是好看在哪,但棠玉儿也不会耽搁时间,应了一声,就下去准备了。 简单的稀粥酱菜,棠平吃饭的速度很快,三两口就解决了。 棠府大门打开,棠玉儿送自家少爷到大门口,见棠田和海让两人已经牵着马儿在门口等候了。 没有言语翻身上马,手持缰绳双腿在马腹一磕,小红马就乖巧的行动起来。 “嗒、嗒、嗒...” 清脆的马蹄声,在凌晨时分的dc区显得格外的清脆,棠平一行三人没打灯笼,而是迎着天空中高挂的月牙所散发的清冷月光向皇宫前行。 从dc区向皇宫出发的队伍可是不少,不过目前的棠平跟他们都不熟悉,所以就算是有碰面的,相互间也没有招呼可打。 因为今日是骑马,速度自然比马车要快些,不多时皇宫就到了,下马吩咐海让两人牵着马儿到一旁等候,棠平自行来到宫门前。 此时高大庄严的宫门前已然是灯火通明,许多早些到达的各级官员,在那互相拱手施礼,谈笑寒暄,一派祥和。 棠平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以他的认知,自然明白这些只是表象,这和谐的气氛下不知道有多少刀光剑影早已经在悄悄酝酿、蓄势待发。 棠平只是小小的武官,此前也从没出现在朝堂上,所以他的到来也没人理会。宫门前虽然是一派祥和,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其实他们的站位是泾渭分明,各级官员都和各自派系的人站在一起。 “棠兄,这边。” 就在棠平正准备观察一下,庆国官场有哪些派系时,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场中突兀的响起,寻声望去,正是站在司南伯和宰相旁边的范闲在对他招手。 无奈棠平只能是顶着场中官员各异的目光,向范闲所在的队伍走去。 “棠兄,我来给你引见下,这位是我父亲户部侍郎范建,这位当朝宰相……” 棠平刚一近前,范闲就热情地拉着他,给他介绍起他身边的大佬。 “见过范大人、见过宰相大人……” 这时棠平只能是随着范闲的介绍,上前一一见礼,没办法谁让他的辈分官职都小呢。 “好一个俊后生,你的事闲儿时常会跟我提起,当真是年少有为,以后有时间可以来府上走动走动,莫要生疏才是。”国字脸满脸严肃的司南伯爵范建,上下打量棠平一番后,竟然难得的漏出笑脸。 怀抱朝勿,风度翩翩的宰相林若甫闻言,也是开口笑道:“确实是眉眼清秀,要不是他这一身绯袍,真让人难信他是一位,少长戎马、身经百战的将军。” 这些‘大人物’当然不会与棠平过多客套,能夸奖一两句已然是非常难得了。所以简单的见礼过后,棠平就和范闲一起站到这队伍的边缘处。 “棠兄,你这一身打扮着实不错,比起我身上的官服可是要好上不少。” 在对伍边缘站定,二人才有时间闲聊,范闲见棠平这卖相,就难免有些羡慕的感叹一句。 “呵呵!”范闲这话听听就行,棠平当然不会真以为范闲是在羡慕他,他轻声对范闲问道:“今天是什么情况?你竟然也要来上朝。” “北齐和东夷使团就快到京都了,我这次应该是负责接待的官员之一。”见棠平说起正事,范闲也收起玩笑的心思,把自己知道的事和棠平通气一下。 “咚...” 一声钟声响起,本来都还在谈笑风生的官员,迅速变得庄严肃穆,分文武两列、依官阶品级排好。棠平也和范闲分开来到自己的位置,再次检查一下身上的官服,发现没什么不妥,这才安心的等候起来。 宫门缓缓打开,身着铠甲的宫中禁军站立两厢,神色肃穆的纠察御史也来到宫门前,眼神锐利地注视着,由宰相带领下徐徐前进的官员。 …… 皇宫正殿之中,候公公手持拂尘而出,用有些尖锐的声音诵道:“圣上驾道!” 下方早已等候的官员,跪拜在地,三呼万岁,庆帝看一眼匍匐在地的文武百官,宣称免礼,就缓缓走到龙椅前坐下。 “谢陛下隆恩。” 百官闻言又是一拜,这才爬起身来。 早朝对于棠平来说还是很新奇的,站在武官队伍末尾的他,眯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宰相林若甫第一个出列发言。 无外乎都是一些税款、人口、粮食、灾情、战事、官员任免等等,虽然听着有些无聊,不过正是这些无聊的琐事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若是不能及时有效的处理这些问题,那么一个国家就很难繁荣昌盛。 随着宰相林若甫的发言完毕,堂中气氛就开始热烈,各个官员都手持朝勿出列向庆帝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当然这其中不免有各个派系的互相攻讦。 听着生涩难懂、曲折盘旋的话语,棠平感觉学到了,这些人说话真是将说话的艺术发挥到极致,哪怕是打压对手或者给对手挖坑的话,都是淋漓精致让人挑不出毛病。 第三十二章 早朝(二) 一番争论后,日常的国事都以处理完毕。 “别的事都已经议妥了,眼看北齐和东夷的使团也即将到达京都,那这次国战的功臣的封赏也该定下了。”早朝已经一个时辰了,庆帝的神情也开始有些疲惫,半倚在龙椅上,言道:“候公公,开始吧!” “诺!” 伺候在一旁的候公公闻言,赶紧双手捧着,早已经拟定的圣旨来到龙椅旁站定,转身面向文武百官,尖锐的声音以一种独特的韵律唱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枢密院秦恒统帅有功,升授太原路总兵号定国将军,……水军副都督陈敏……升授水军都督号建威将军从四品……定远将军棠平……升授武略将军从五品、封为子爵位号冠军……钦此。” 候公公手中的圣旨封赏的人众多,每当被念到名字人,不管是文臣武将,都会赶忙出列,大礼朝拜庆帝,棠平也不例外,听到念到自己名字,便从武官队末出列,跪在堂中,等候公公钦此二字一出口。 出列朝拜的所有人都是三呼万岁,然后再叩头起身领旨。 朝阳自大殿门口越升越高,光线柔和的铺满整个朝堂,宫中的灯火也被小太监悄悄熄灭,朝堂上的气氛也愈发热烈,这场封赏盛宴中,各个派系都有人从中得利,所以此刻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气场景。 “咳、咳。” 见堂中众文武百官纷纷开始向受封的官员道喜,一时场面竟然有些乱哄哄的,庆帝只好轻咳两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好了,恭贺之事你们私下再进行就是,朝堂之上仍有国事商议。” 庆帝也没有责怪众人,毕竟是国战大胜的封赏,有些许逾越失礼他还是能够容忍的。 见场面安静下来后,庆帝也是面带微笑的道:“接待使团的人选,诸位大臣可有合适的推荐?” 大家都知道这个差事弊大于利,办得好的话是锦上添花,毕竟将士们用命打仗,已经打下北齐大片疆土。可是如果谈判中不能为庆国争取住够的利益,那么就有可能被声名扫地、千夫所指。 一时间刚刚热烈的气氛又降至冰点,所有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如同一棵棵木头立在堂中闭口不言。 “没人推荐吗?”庆帝眉头微挑,目光在场中扫视一遍,见大臣都是闭口不言,他嘴角上扬,开口点名道:“户部侍郎,你来说说。” 作为一个踏踏实实的皇派,户部侍郎范建被庆帝点名他也不慌,出列双手把怀中朝勿举起,躬身一拜言道:“禀圣上,臣以为,鸿胪寺少亲辛其物就合适,辛大人行事利落,乃是个能为国谋利的佳才。” 范建这话一出口,众文武百官都是脸色各异,东宫一党的人都是脸色有些难看,二皇子一党的人则是幸灾乐祸的看热闹,而宰相林若甫一党若有所思,长公主一党则是有些愤愤,只有皇派不喜不忧的继续保持岿然不动。 庆帝没有急着表态,他知道接下来朝堂又该上演哪一幕了,所以笑眯眯的半倚在龙椅上准备看戏。 果不其然,就在范建退回队列中时,长公主一党的礼部官员就迫不及待的出列道:“启禀圣上,臣以为,太常寺少卿任少安更为合适,毕竟接待使团的礼节规格没人能比他更加了解。” 文官队列最前排的宰相林若甫没有任何反应,他与长公主已经决裂,那么长公主的人跳出来拉他的门生下水很正常。从陛下对他儿子林珙被刺杀一案的态度,就能看出陛下已经有意的开始针对他了,所以林若甫现在变得极为低调,他要争取在朝堂多留一段时间,为新胥范闲保驾护航。 棠平虽然是津津有味的看着,但他心里也有些疑惑,他本以为长公主的人跳出来会第一个提议范闲才对,没想到尽然是先为难姘头林若甫的人。 看到长公主的人开始出面掐宰相的人,大殿之其余派系顿时皆沉默不语。 庆帝眉头微蹙,这个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但他也没有出声阻止的意思,他想看看太子和老二会是什么选择。 太子一系也是有能人的,他们明白不能放任长公主的人跟宰相的人闹得太僵,毕竟范闲是长公主和宰相的女婿,虽然长公主不待见范闲,可是太子却能拉拢范闲,只要掌握住范闲,那宰相一系的力量就是太子的,而长公主也是支持太子的所以不能就这样听之任之。 “禀圣上,臣以为,靖王世子最为合适,毕竟北齐使团带队的乃是当朝皇后的亲弟弟长宁候,若我方没派遣对等的人接待,恐落人口舌。”礼部尚书出列,打破了殿中僵局,而且他的矛头直指二皇子明面上的左膀右臂李弘成。 礼部尚书郭攸之的目的不难猜,棠平很想看看此刻二皇子的状态,只是离得太远无法看清。 “不妥,我们本就是战胜国,何需皇家子弟来接待他们,臣提议协律郎范闲最为合适。” 出列开口说话的正是枢密院新鲜出炉的从二品大员秦恒,他得到二皇子的眼神示意,便就下场驳斥郭攸之。 听到这个提议,宰相林若甫还是面不改色,倒是司南伯爵范建颇为无奈的笑了笑。碍于与范闲的关系,他也不方便帮范闲说话。 “臣以为不妥,小范大人年不过十六,未经官场磨砺,只怕难以担此重任,反观世子更为合适,毕竟这乃宣扬国威,结交邦谊之大事。”范建在朝堂经营多年,自然也有交好的官员,知道范建不好亲自下场,索性就替他出头。 “乖乖原著里笔墨不多的事,背后竟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棠平记得,原著里辛其物跟范闲说的是东宫提议的呀!转头看向文官队列末尾的范闲,发现范闲也刚好看向自己。二人目光一触,范闲竟然对棠平诡异的笑着眨了眨眼。 “看来范闲估计已经和他亲生老子有了不可告人的交易,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淡定的坐看风起云涌。”棠平多少是了解范闲的,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二人的心态有些相似,只不过范闲初入官场可比他有底气,毕竟好几个‘爹’在为他铺路。 第三十三章 早朝(完) 半倚在龙椅上的庆帝,看着堂下文武百官终于按他心中的剧本开始表演,唇角上扬的幅度也更明显了,他目光仿若无意的扫了一眼十分安静的宰相,轻声道:“诸位大臣的提议林相以为如何?” “回陛下,诸位大人的提议臣都觉得可行,一时间也不好下定论,不过硬要说的话,臣心里更倾向任少安。” 能为一时权臣,林若甫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知道陛下心中一定是想让范闲来办这件事的,和庆帝配合这么多年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任少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老师都这样开口了,知道自己的主动一些,遂迈出队列,躬身主动请缨道:“臣,愿为陛下效命。” “免礼!”庆帝眯着眼睛又看了一眼林若甫,挥挥手示意任少安不必多礼,然后又看向场中的文武百官,轻声说道:“诸位也觉得林相推荐的比较合适吗?” 这会出声赞同的人没有多少,大家都不是愚蠢之人,听庆帝的语气就知道,这个人选不合他的心意。 庆帝对于秦恒为什么会配合老二提议范闲是心知肚明,他目光以为身长的看了眼秦恒,后者心跳陡然加快。 “朕,倒是觉得秦爱卿的提议不错。” 就在大家以为林相都开口了,陛下一定会优先选择任少安才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心属范闲。 “所谓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范闲之前就有些许文明,而且他能独自击杀北齐高手程巨树,也当得起文武全才了,再加上他就要与郡主成婚,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庆帝清冷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众人都明白庆帝这是已经有了决断。 “陛下圣明!” 众人都识趣的齐齐躬身行礼,拍起庆帝的马屁,反正是皇帝陛下亲自拿的注意,就算万一有什么闪失,也不会找到他们身上。 “太常寺协律郎范闲觐见陛下。” 在庆帝的授意下,候公公那有些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到叫自己,范闲赶忙出列,大礼朝拜庆帝,这种场合范闲心中还是有数的,并没有私下面见庆帝时的不讲礼数。 庆帝盯着范闲看,眼中的促狭之意非常明显,显然是对范闲能老老实实的朝拜于他有些乐了。 范闲被这眼神看得是浑身不自在,可是没有办法,此刻的他必须忍着。 “范闲。”庆帝看着自己这个生性和他母亲相似的孩子,不自觉的微微笑着。 “臣在。”还跪在地上的范闲,听到庆帝在叫他的名字,赶紧回答道。 庆帝轻声说道:“起来吧!朕知道你不喜欢跪着,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谢陛下隆恩!”私下里已经见过庆帝几次了,范闲自然知道庆帝这话不是在开玩笑,所以再谢恩后,就听话的站起来了。 群臣看到这一幕都有些诧异,原本以为陛下是有意刁难范闲,现在看来还真不是这样的。皇帝陛下的目的应该是想,借这个事情磨炼范闲而已。 “朕要你来接待使团,你可有什么想法?” 庆帝当然不会就这样直接让范闲白板上阵,他想看看范闲是否有挑选助手的眼光,如果他的眼光实在不行,自己也还可以直接给范闲指派助手。 “有!”范闲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确有条件要提,他没有理会殿中官员错愕的眼神,直接开口道:“陛下,臣需要刚刚诸位大人推荐的人,相信有他们的辅助,臣必将不负众望。” “好家伙!”棠平在心里为范闲点点赞,这波操作简直有够骚的,着庆帝要是答应他的话,那范闲就有机会躺赚功劳了。 “弘成、任少卿、辛少卿,你们可愿意配合范闲?” 庆帝并没有强迫他们,而是看向已经出列参拜的三人,轻声开口问道。 “世子就不必了。”没等三人向庆帝表忠心,范闲就主动开口。 “这也太欺负人了。”这是场中大部分人的想法,这范闲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么直接,传出去后世子还不得丢光脸面。 “为何不用弘成?”庆帝并没有责怪范闲,反而是饶有兴趣的询问起缘由。 此刻李弘成低着头颅,没人能看到他的脸庞,否则众人一定会看到他的嘴角正疯狂抽搐。 “主要是臣心里有更好的人选。” 司南伯爵范建此时也有些讶异地瞟了一眼范闲,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只是年轻人都这么莽撞的吗? “说来听听。”庆帝即没答应也没有驳斥,反正只要范闲能得到足够的历练和成长,其它的事对庆帝来说意义不大。 “武略将军棠平就合适,他手下正好有足够的人马可以保护使团成员,而且他作为战胜国的统兵将军参与谈判,我方心里上的优势将更大。” 庆帝对范闲这话不置可否,倒是众文武中有部分人心里觉得蛮有道理的。 “棠冠军、任少卿、辛少卿。” “臣在!” 庆帝清冷的声音刚一出口,早有准备的三人,都是躬身出列,等候皇帝陛下最后的决断。 “协律郎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可否愿意助协律郎完成这次任务?” “谨遵圣命!” 三人这都是异口同声的答应了,当然不想答应也是没办法的。朝臣见这事已经定下这几人了,也皆是没有异议。 …… …… 早朝之后,庆帝的心情似乎很好,乘着舆驾回了后宫。文武百官们沿着直道向高高的宫墙外行去,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谈论今日朝堂发生的事。 “棠兄,你这般模样,似乎是对我的做法早有心里准备啊!” 范闲此刻并没随范建一起,而是和棠平并肩走在一起,两人也是有事要交流的。 “嗯!以往畏之如虎,现在想明白了既然已经陷进来了,那就好好挣扎一番。” 棠平这话到也真心实意,范闲相信这是棠平的真实想法,他想了想有些踌躇的说道:“其实我心里也没太好的思路!” “你可以找陈萍萍,相信只要有监察院的配合,加上辛其物和任少安,我们的任务不难完成。” 这也是一个办法,范闲想了想觉得可行,准备回去就行动。这会问题表面上已经解决了,所以范闲转移话题道:“棠兄可有婚配?” “没有。” “我都大婚在即,棠兄也该上心了。” “你这是何意?” “棠兄觉得若若如何?我前些时日听陛下的意思,有意给若若指婚,所以寻思着,给若若挑个自己喜欢的定下来。” 身影在阳光下越拉越长,两人就这么聊着离开皇宫。 …… 第三十四章 范若若 出了宫门棠平和范闲两人就分开了,至于范闲之前的话,棠平其实不怎么放心上。他觉得这种事纯粹是范闲一头热而已,范若若从小被范闲灌输新思想,范闲现在想说服她想来也是不易。 “少爷!” 来到海让两人等候得地方,接过棠田递过来的缰绳,三个人也没上马,就这样牵着马儿慢慢的走回家。 “海老,让冰儿她们来京都吧,以后就伯山负责北齐的事宜,仲山负责东夷城,澹州交给程清玄,叔山负责南方诸城,其余地方都交给一些有能力的普通成员就行。” 三人就这样牵着马儿并排走着,棠平忽然开口和海让说了下接下来的安排。 “嗯,少爷考虑的周全,身边可用的人太少了,把她们调回来也是可以。” 海让知道接下来可能要直面京都的牛鬼蛇神了,所以他并不反对这样的安排,罗公然和十八骑毕竟擅长的是军阵方面的,所以并不适合应付往后可能存在的危险。自从自家少爷被庆帝召见后,以经有意识的开始改变了,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改变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 范闲带着王启年再次来到天河大街,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监察院,范闲觉得棠平说的很有道理,既然老跛子希望自己接手监察院,那自己干嘛放着这么大的资源不用呢? 在利用可利用的资源上,范闲向来是不会客气的。 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监察院,没想陈萍萍此时尽然不在院内,范闲只好转头看着王启年道:“既然院长不在,那整理资料的事就由你来办吧!” 早在来的路上王启年就知道范闲要做什么了,可是没想到这苦差事范闲竟然让他一个人来完成。 “大人,这么短的时间王某怕是难以完成这么大的工作量啊!”王启年一听,顿时就不干了,他苦着一张脸不情愿的道:“家中妻女接要靠王某照料,这要是把我累死了,那她们母女两该怎么办!” 知道这老王是在卖惨,范闲也不在意他那浮夸的演技,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在王启年眼前晃了晃,言道:“这是辛苦费,如若完成妥帖的谈判方案,我还有重赏。” 喜欢钱的王启年哪受得了这样的诱惑啊,直接就迅速伸手夺过范闲手中的银子,还放到嘴边用牙齿咬上一口确认真假。 “王某别的不会,但是整理资料的事却是在行,大人您尽管放心便是。”在确定银子是真的后,王启年顺间就是脸色一变,认真的保证道:“王某这样做都是为了庆国,就算累死了,想必大人也不会亏待了王某的妻女。” 说得比唱的好听,范闲也不准备和王启年继续在监察院多待,虽然王启年看着有些不靠谱,但是通过藤子京和司理理事件,范闲对他的能力是十分信任的。 拍了拍王启年的肩膀,言道:“老王,接下来的事全靠你了,如果真的忙不过来,可以以我的名义找院里的人帮忙。” 闻言王启年笑了,范闲是监察院提司,以他的名义调动人手,自己完全可以躺赚,想到这王启年不由一脸贱笑的回道:“行,大人您就回去休息,我老王不会耽误您的大事的。” 把王启年丢在监察院工作,范闲就急匆匆的离开监察院往范府赶去,因为他之前和棠平说的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再他心里棠平可比庆帝那不靠谱的赐婚要实在,以他和棠平的接触,他真的觉得棠平可以算是他妹妹的良配。 …… “若若要婆家不要?要的话哥哥给你介绍一个。” 范府一个精雅的房间内,范闲用玩笑的语气对着正在看书的妹妹说道。 范若若本是安安静静的在房间里看书,没想到哥哥一进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让她两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 虽然被自己哥哥这句调笑的话弄得有些愕然,但她还是起身对着范闲裣衽一礼,张唇清柔的叫道:“哥哥!” 见妹妹竟然害羞了,范闲觉得甚是有趣,他笑着虚扶下道:“无须多礼,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咱们兄妹间不用在意这些俗礼。” 范若若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她直直的看着范闲的脸,想看看哥哥刚才进门所言是为何意。 “咳、咳...” 被自家妹妹那干净清冷的眸子盯着,范闲也意识到刚刚的话有些不妥,只好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那个...哥哥我只是和你开玩笑,若若你不用这样看着我。” 以范若若对自己哥哥的了解,她是不会相信范闲那开玩笑的鬼话的,她淡淡的笑着问道:“哥哥准备给若若找一个什么样的婆家呢?” 范若若生性清淡,但身为京都才女的她可是冰雪聪明,自小哥哥就给她讲了许多故事,告诉她要敢于想自己所想,做自己愿做的,所以她并不担心哥哥会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 范若若这样一问,范闲想了想索性就认真地说道:“这人你见过,就是棠平棠君正。” 范若若看着哥哥的神情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哥哥是开玩笑的,没想哥哥还真有这想法,她点点头道:“为何哥哥这么着急要给若若找婆家?” 自己妹妹是很聪明的,范闲也不想满她,所以有些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言道:“陛下曾言要给你指婚,我不想把你的将来寄托在未知的赐婚上,毕竟能像我与你嫂嫂这样歪打正着的,只是偶然的个列。” “原来是这样。”范若若紧抿双唇,眉头紧锁有些不知所错,毕竟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见妹妹这状态,范闲心里也不好受,他伸手想抚平妹妹那紧锁的眉宇,但手刚伸到一半他就缩了回来。好在范若若此时正想着事,没注意到这一点,不然又该伤心了。 “别多想,一切有哥哥在呢,只要是你不愿意的,就没人能强迫你。” 范闲语气坚定的安慰妹妹,他要知道会让妹妹愁成这样,他就不这么早就告诉这丫头实情了。 第三十五章 无题 “哥,我没事。” 听见范闲那铿锵有力的保证,范若若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此刻她心里暖暖的。 范闲看着妹妹那温纯的眸子,心中更加坚定要守护这份清澈到不含一丝杂质的美好, “没事就行,如果你不喜欢哥哥刚刚说的话,那就不用理会,以后哥哥再帮你物色一个你自己满意的人。” 见妹妹眉头不在紧锁,范闲这才有心思解释一句,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不然怎么会和妹妹说这么不经大脑的话。 “噗呲!” 范若若被哥哥的紧张给逗乐了,她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哥哥说的棠公子,我随哥哥见过两次,他的确和常人不同,很多方面和哥哥你给人的感觉一样。” “不错,这也是事实,虽然他不愿承认,但哥哥知道他应该和我是一样的人。”范闲看着妹妹已经冷静下来了,便温和的说道:“他比哥哥我自律,也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会为自己的梦想付出行动,哥哥觉得他很适合你,所以刚刚才会说出如此孟浪的话。” “哥,我相信你!” 范若若看着哥哥微微一笑,既然自己哥哥想让自己嫁给他,那她也愿意听哥哥的话。 这话有千斤重,范闲这下反倒是没了之前的肯定,他有些迟疑的开口道:“接下来他要和哥哥一起接待北齐和东夷使团,基本上每天都会见面。如果你要是真心愿意的话,不妨随我一起跟他接触一段时间,到时你要是看不上,咱们再做别的打算,反正哥哥一定帮你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 “谢谢哥哥!” 范若若对着范闲甜甜一笑,回想前两次和棠平见面的场景,她确定自己对棠平是没有恶感的,反而是各方面感官都还不错。 …… 正在书房门反思自己穿越后一系列行动的棠平,自然不会知道范闲兄妹的交谈。 “少爷!” 就在棠平思考着以往行动的得失时,海让老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 书房门被打开,看着海让老头匆匆进到书房,棠平眉头一皱,似乎有什么急事。 “少爷,咱们在北齐一带的人被人盯上了,损失了三分之二的人手,好在清儿她们几个都没事,已经撤到东夷城那边了。” 进到书房后,海让也没废话,直接就开口把刚收到的消息做了汇报。 “北齐?” 国战时都还好好的,为什么会这么突兀就受到打击。 “传讯给她们,直接把人都带到京城来吧,正好现在这边也缺人。” 皱着眉头想了想,棠平便开口吩咐海让去传讯。 “那北齐那边?” 海让老头显然是有些不甘心,毕竟在那边经营的时间也不短了。 “暂时放一放,等清儿她们回来后,搞清楚情况再说。” 挥手示意海让先去传讯,棠平暂时也是没有办法。 …… “为什么要这样行动,他们都在我们的眼皮下活动,留着对我们更有好处,你这样做只能是起到发泄的效果罢了。” 两个身着锦衣的人正在交谈,其中一个中年人有些阴沉的开口质问另一个青年人。 “呵呵!”青年人有些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既然庆国蛮子要借刀杀人,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的。” 中年人见对方是这个态度,他顿时颇为头疼,要不是青年人手中的权利不弱于他,他早就把对方拿下了。 “你随意!” 丢下一句话,青年人转身就走,他没兴趣和中年人解释什么,反正只要能报仇,他不介意自己受点惩罚。 ……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小院中回荡,一座普通小院内,一老一中年的两个男人正在那对话。 “已经办好了,只是我没想明白您这样做的目的?” 中年人神色恭敬的回答老人的问话,同时也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范家那小子,应该就是担任去北齐出使的人员,只要范小子去了那陈萍萍一定会让棠小子也一起去。”从老人的话里不难听出他也是个身居高位的人,见中年人还是不解那老人便继续开口道:“根据情报,棠小子身边的高手不少,现在先让北齐人出手打掉他在那边经营的势力,等那两小子到了北齐,就设法让他们留在那吧。” 中年人闻言瞳孔一缩,看来老人是真起了杀心。 “诺!我会亲自布置下去的。” 老人不在呼中年人是怎么想的,他望着蔚蓝的天空,浑浊的老眼中尽是复杂。 “那个妖女的儿子必须得死,至于那棠小子,只能说他们父子都是倒霉的人吧!” 其实老人第一目标是范闲,但谁让棠平父子要跟‘妖女’母子搅合在一起呢? …… “有意思,那个老家伙果然是老狐狸,自己卖一个监察院的青年才俊,那老狐狸尽然顺势把自己那好女婿的小伙伴给卖了。” 雍容华贵的美艳妇人看着刚收到的情报,心里也暗暗的佩服某只老狐狸。 她那诱人的朱唇轻骑,声音魅惑的对身边的女官道:“我想见见那个小家伙,你记得安排一下,听说今天才被陛下升了爵位号冠军,这样的俊杰不见一见着实可惜。” “是!” 女官虽然是一直都冷着一张脸,但对贵妇倒是忠心无二,在听到贵妇的话候,她恭敬的回答一个‘是’就没有在开口了。 …… 监察院,气氛有些压抑,就在不久前四处主办言若海的儿子,在北齐被锦衣卫给抓了。 “这事你怎么看?” 陈萍萍的声音有些嘶哑,他问话的对象就是言若海。 “这事十有八九是我们自己人做的,就是不知具体是谁做的,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言若海神色平静、语气严肃,仿佛出事的人不是他的儿子。 “这些人手伸太长了。” 陈萍萍头颅微垂,手在覆盖他双腿的薄毯轻抚着,没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但那用轻柔的语气所说出话,可是冒着冰冷的杀意。 “我会亲自去查的。”言若海明白陈萍萍的态度后,便主动开口请缨。 第三十六章 再见范若若 东夷城,同福客栈内。 “你们两个带着人手去找少爷,我想回北齐。” 伯山面露不甘的望着棠冰、棠清二人,这次北齐南京这边的势力,猝不及防下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伯山别胡闹,海老传讯很明确,要我们带着人回去,再做安排。” 棠冰和棠清二人也是不甘心,可那又如何,少爷已经下令,那就必须得听。 “冰儿,我自然知道是少爷让我们回去,可是这么多么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我实在是没脸回去。” 伯山的话语中除了不甘外还带着羞愧,三人几年前就来到北齐,虽然困难重重,但是她们还是艰难的在南京扎根下来。现在已经慢慢开始打开局面了,却突然被人连根拔起,可想而知三人此时会是什么心态。 都明白伯山话里的含义,可违背少爷命令的事,棠清是不能容忍的,之见她那清冷的眸子看向伯山,张唇就要驳斥他。只是她还没开口,就被棠冰挥手打断了。 “你可想好了?如果你一个人回去极有可能会死的。” 淡漠的声音,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满满的关怀之意,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生性清冷,但棠冰还是对他们都有感情的。 “没事,冰儿你回去见到少爷如实告知就行,我辜负了少爷的期望,这回就算我死在北齐,我也会查出是谁要对付少爷的。” 伯山知道棠冰这话是同意他返回北齐了,所以他感激的看了一眼棠冰后,平静的交代她替自己跟棠平请罪。 “姐...” 棠清闻言急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要答应伯山这不靠谱的提议。 没理会棠清那焦急的神态,棠冰只是目光复杂的盯着伯山看,她没有继续开口,她能理解伯山的想法。 “清儿,你不用担心,这次我一个人回去,危险反而是小了很多。” 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伯山不想离别时是这个气氛,他清楚两女都是在担心他。 …… 京都。 棠平随然已经着手调查是谁在针对自己了,可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有结果的。至于他为何这么笃定是庆国这边有人在对付他,那是因为同福客栈明面上只是做生意的,要不是有人刻意针对他的话,北齐那边肯定不会出事,没见国战打得热烈,内库的生意在北齐还是正常开展吗。北齐当局若是没有收到什么确凿的,肯定不会冒然出手对付正常做生意的人。 “海老,调查的事你要多费心,我这边最近接待使团和谈判的事。” 海让老头知道轻重,自家少爷虽然担心北齐那边发生的事,可天天要去和范闲等人商讨和准备接待使团的事宜,他也是分身乏术。 “少爷放心,事情虽发生得突然,但我相信一定是有迹可循的,一有消息我会及时告知您。” 没办法暂时只能这样做,他对海让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出府,准备去找范闲,看看他对于接待使团的事有什么章程。 “嗒、嗒、嗒...” 时间不长,棠平就带着棠田来到司南伯爵府。 范府的两个门房一见是棠平,立马就开门迎了出来,一边恭敬的打招呼一边接过棠平手中的缰绳,棠平这几天也来几次,门房都知道他是来找自家的范闲少爷的。 “棠大人您里边请,我这就带您去找少爷,马儿让啊福照看便是。” 棠平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跟着领路的门房往里走去。这是他第一次来范府时,范闲特意交代下人的。 虽然已经来过几次,但每次进范府棠平都不得不承认,范府是真的豪阔。 在范府下人的带领下,穿过景致精雅的花园,走了一会才来到内院属于范闲的小院门前,在门口下人驻足躬身,对棠平道:“少爷说了,不用禀报,您直接进去便是。”然后就退下了。 “砰、砰、砰...” 棠平没有直接闯入别人私人空间的习惯,所以不管范闲是如何说的,他还是选择礼貌的敲门。 “咯吱!” 门刚敲响没一会,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棠公子,请进。我哥在里面有点事要忙,多有怠慢,希望你别见怪。” 开门的人正是京都才女范若若,她将房门打开后,见是棠平就退后半步,裣衽一礼,声音清柔的打招呼。 “话语条理清晰,行为礼貌自矜。”范闲前几日的话,让棠平再次见到范若若时,不自觉的就会对她各方面都留心一二。虽然心里这会有点异样,但棠平可不会失了礼数,他微微一笑,伸手虚扶了一下,言道:“若若姑娘,无须多礼。” 范若若的长相其实没有多漂亮,之前见她时棠平也没那方面的想法,所以不曾仔细观察。不过前几天被范闲一推荐,此刻棠平再看范若若,的确是有了不一样的感官,干净、清冷、自信还有点柔弱。 似乎察觉到棠平的目光,范若若淡淡一笑,并没有恼怒,反而是落落大方的对棠平做了个请的手势,轻声道:“棠公子,请!” “若若姑娘勿怪,棠某并没有不敬之意。” 回过神来,棠平也觉察到自己刚刚似乎有些唐突了,所以赶忙施了一礼出言辩解。 “没事!棠公子请进。” 小姑娘当然不会跟棠平掰扯这些话题,她微微侧身躲开棠平向她施礼,然后再次出言请棠平入内。 随后两人就一前一后的往里走,气氛微微有些尴尬。棠平这个两世为人都是母胎单身的人,和女孩独处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挑起话题,只能是没话找话的说道:“若若姑娘,以后不用每次都称呼我为棠公子,直呼我的姓名或表字就行。” 走在前头的范若若闻言,两颊瞬间爬上丝丝红晕,心下暗忖:“之前还说没有不敬之意,这会又让我直呼他的表字,当真是……” 她可不知道棠平说着话完全是无意的,要是棠平知道在这个时代的男人,一般是不会让女子直呼自己表字的话,他定然不会这样说的。 “这有点不太合适,我还是称呼你棠公子吧,不过你倒是直接叫我若若就行,哥哥他们都是这样叫我的。” 虽然觉得棠平的话让自己很不好意思,但范若若还是大方的选择无视掉部分不合时宜的话,然后礼貌的回答。 第三十七章 大红脸 “棠兄,你先坐会,我这马上就好。” 范闲住的小院不算太大,所以棠平和范若若两人很快就进到里屋。正在摆弄自制加湿器的范闲,看到两人后也没停手,只是开口让他们先坐一会。 “这东西不错,有时间帮我也弄一个。” 棠平走到范闲旁边看着他忙碌,觉得这加湿器很不错所以便笑着说自己也想要一个。其实这东西棠平手下也有人会做,可是那人在澹州的‘桃花岛’。 “没空!” 范闲没好气的撇了一眼棠平,做这东西只要知道原理并不难,可也很耗费时间的。 范若若站在一旁笑看二人对话,若有所思,她好像是明白刚刚棠平说话为何会那样唐突了。哥哥都能做出,带着自己和弟弟去靖王世子府上找鸡腿姑娘的事,而行为举止和他颇为相近的棠平,说一些不合俗理的话,应该真是无心之过。 “若若,你去准备些茶水,莫让这家伙有机会学思辙打趣他那般来打趣我。” 基本上是摆弄好了,范闲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对范若若说道。 “稍待片刻,我这就去。” 范若若听到范闲的话,也想到上次去棠府时自己弟弟说的话,不经有些莞尔。 “棠兄,我这妹妹不错吧,不敢说美若天仙,但也算是清凡脱俗气质绝佳的奇女子了。” 瞄了一眼范若若离开的背影,范闲这妹控又开始吹嘘起来,倒也不是说他就认定棠平这妹夫了。 “确实是当世罕见。” 虽然看不惯范闲此刻得意的神态,但棠平还是觉定从心的附和一句。 “想不想取我妹妹?” 棠平很确定范闲问这句话时是认真的,他有些诧异,原本以为前些天他说的话是开玩笑的而已。毕竟原著中刚得知庆帝给范若若指婚李弘成时,范闲可是急不情愿,而棠平虽然不会觉得自己比李弘成差,但最起码现在的自己,在外人看来是比不上李弘成的。 “这事随缘!”棠平不想和他谈这事,虽然对范若若的感官不差,但棠平现在还真没考虑过取媳妇的事,所以他生硬的将话题转到庆帝指派的任务上:“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这次谈判你可是主官,其它问题任少安和辛其物就能办好,可是谈判的主官是你,谈判章程肯定得你来定。” 见棠平竟然强行转移话题,范闲也就顺坡下驴,毕竟要是棠平和若若两人都没感觉,那强行撮合的他又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尴尬啊。 “王启年那边进展不错,想来明天就能拿出方案了,到时和任少安他们碰头再做打算。” 两人说没两句的功夫,范若若就端着刚刚沏好的茶水和糕点进来了。 “哥,你和棠公子都过来这边坐着谈吧!” 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大厅的桌子上,范若若这才柔声招呼道。 有茶喝棠平两人自然不会干巴巴的在水池旁继续待着,待两人来到桌旁坐下,若若已经给两人斟好茶了。 “谢谢若若!” 棠平习惯性的道了声谢,他和范若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范闲对棠平这么亲昵的称呼自己妹妹,感到一丝不寻常,他可记得以前棠平见到若若都是叫若若姑娘或范小姐的。 见自己妹妹对棠平的话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是对他报以微笑,顿时范闲心里觉得他们两人可能有戏。 “看来自己真是被皇帝的话给吓到了,不然怎么会越来越不靠谱了。”摇了摇头,把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想法甩掉,范闲这才笑着对棠平道:“可能最近会有件事情需要棠兄的帮助。” 端起范若若递过来的茶,轻抿一口,棠平知道范闲估计想让他帮忙拖住宫中高手。根据记忆,近期也只有他要进皇宫偷钥匙这件事,需要自己出手帮忙了,想到这里,棠平笑着说道:“这算不算我答应帮你一次承诺?” “不算,因为就算棠兄不出手,我也有把握自己做好,请棠兄出手只是预防万一而已。” 范闲那俊美的脸上露出颇为欠揍的笑容,他知道棠平应该会同意出手的,所以他并不担心。 “行,就当范兄给我做一套加湿器的报酬吧!” 没办法在范闲那欠揍的脸上来一下,棠平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了,不然就感觉自己很吃亏的样子。 棠平的回答,顿时让范闲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过一想到对方问都没问是什么事就答应下来,范闲也就释然了。 “你不想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事吗?” 虽然棠平没问,但是范闲还是得说,不然到时要真有什么危险,那他就是坑朋友了。 “若若,在给我倒杯茶。”棠平不想回答范闲那故意吊人胃口的问题,他转头看向范若若,言道:“你们范府的糕点太甜了,以后还是要少放些糖才好。” “行,下回棠公子再过来时,我叫人准备点微甜的糕点。”端起茶壶一边帮棠平续杯,一边笑着答应棠平的要求。 “啊这……” 此刻范闲都不知道说些什么,随然他有意撮合两人,但现在还在谈事情,被两人这样无视,范闲觉得有些牙酸。 端着若若刚续杯的茶水,又抿了一口,棠平这才对范闲说道:“你继续,我有在听。” 范闲此刻觉的两人似乎还真可能有戏,他决定先离开一小段时间,让两人独处一会,再看看情况,想到这他便做出一副有急事的样子,说道:“等会再细说,我有点事情去找思辙,你们聊会,我去去就回。”说着,也不等棠平和若若回话,就起身匆匆离开了。 看着范闲匆匆离开的背影,两人都有些愕然,棠平和若若都是聪明人当然能猜到范闲的意图。 “范兄为了当我大舅哥,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棠平以为范若若肯定知道范闲要撮合两人,所以他就没顾虑的感慨一句。母胎单身两世的人,哪里会想女孩子都是脸皮薄的动物啊,他这话一出口自己到是没什么感觉,反而是范若若顿时间闹了个大红脸。 “你...” 范若若此时羞地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咳、咳...” 棠平听到范若若说了一个你字就没了下文,便疑惑的看向她,没想到入眼的脸庞通红通红的。 “那个...若若是这样的,范兄他只是想让我娶你,所以你不要怪他,虽然我也觉得他不靠谱,但是他想让我娶你这事,办得确实还算地道,不算挖坑让我们跳。” 棠平越说若若脸越红,他自己认为是在替范闲解释,可这话在范若若听来无疑就像是在表明心声了。 第三十八章 离谱 “棠公子...” 棠平越说越离谱,范若若不得不红着脸出言打断他。好在出身高门大族的范若若修养还在,没跟他多做计较。 “啊...你说,我听着呢!” 棠平这副后知后觉的某样,范若若没由来的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平心而论她其实不讨厌这样的棠平。 范若若低着头轻声道:“你刚刚的话是想告诉若若,你觉得我们很般配吗?” “呃!”棠平闻言竟然有些羞涩,难道自己之前的话,不是在为范闲解释吗?只是这样也不好直接问范若若。 “难道棠公子刚刚的话,只是调戏若若的戏言?”低着头的范若若没等来棠平的回答,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淡淡的冷漠。 没经验不是说没情商,棠平也听出范若若声音里的冷漠,他略微斟酌一下后,说道:“若若,你不要误会,棠某绝对没有轻薄之意。” “没有?” 慢慢的抬起头看着棠平,白皙的脸旁上还有丝丝红晕,竟让棠平觉得格外的漂亮。 此时的气氛十分微妙,和范若若隔着桌子对望的棠平,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他发现这样的女孩就应该带回家去欺负,虽然这个想法是莫名其妙的冒出来的。 “真没有。”棠平耸耸肩,柔声会答。 “嗯。”范若若笑了,薄唇轻起,声音也恢复柔和的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棠公子是觉得若若不值得你认真对待呢。” 厅中只有两人在这,比起记忆中前世的那些女孩,范若若这大胆的言论,在棠平眼里真不算什么。 “给我再续一杯茶。” 一下说了这么多话,正想喝口茶润润喉咙,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端着的杯子已经空了。 “好!” 接过棠平递过来的空茶杯,范若若动作娴雅的给棠平又续了一杯茶,然后才把装满茶水的杯子放回棠平的手中。 “怎么了?” 喝了一口茶后,棠平这才发现这位京都才女,竟然在是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你知道我哥为什么要撮合我们两个吗?”小姑娘有些惆怅,用略带叹息的语气问道。 “为什么?”棠平也很想知道,因为这一点根本就没有原著记忆可以参考,遂言道:“我本以为是自己表现得太优秀了,既然若若这么问了,那想来是因为别的原因吧!” “因为皇帝陛下准备过段时间给我指婚。”范若若眼睑低垂,十分平静的诉说:“哥哥不想若若将来被指婚给那些‘风流才子’,所以这才……真是让公子见笑了。” 棠平眉头一皱,虽然自己不一定就会娶范若若,但无论如何,他还是不想眼前这个眉宇干净的清冷女孩被世俗所污,便问道:“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未来想找一个能心意相通的人。”范若若说着,那明亮的大眼睛中还带着一丝莫名的光彩,“只有相知相爱,才能长久的幸福。” “这话是范兄教你的?”这个不当人子的范闲,果然给若若洗脑了,棠平眉头一挑。 “公子,若若虽然是女儿身,但我从来都没想放弃对自身自由的追求,我不想过被人支配的生活。”见棠平这副神态,哪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啊!笑了笑范若若这才解释一句。 “当真是个有想法的奇女子呢。”棠平不得不夸一句,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女孩敢当着他这个外人的面说出这样话,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你是看上我,想让我把你从漩涡中‘解救’出来吗?”棠平一拍额头,他算是听出来了,这小姑娘是看对眼了。 这话不好回答,几次张唇欲言,但终究还是没有出声,不管范若若思想在怎么前卫,她始终是生活在封建时代的女子,范闲的教导也不能够,让她彻底的挣脱时代强加在人们身上的无形枷锁。 棠平也注意到若若欲言又止的莫样,顿时他也为难起来,毕竟这是婚姻大事。 “棠兄,真是不好意思,忽然想起急事,让你久等了。”就在棠平和若若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下去时,范闲从外面回来了,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 走入大厅见两人都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范闲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不说棠平但自己妹妹可是从没有这样啊! “范兄,这若若姑娘想让我现在就娶她,可是棠某毫无准备啊!” 想了想,棠平还是觉定把问题抛回去让范闲解决,因为这事最初就是他挑起的。 “噗嗤!”刚刚端起茶杯喝茶的范闲,闻言一口‘凉茶’直接就喷了出来,他吃惊的看着两人,不敢置信的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不只是范闲吃惊,一旁的范若若闻言也是整个人都怔住了,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棠平现在就娶她的。 “若若!” 范闲没理会棠平,而是微微皱眉地看着自己妹妹,心中苦笑连连,虽然自己是有意撮合她跟棠平,可就算是看对眼了,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自己出言催婚啊。 本就被棠平的话给震惊到了,这会又见哥哥这某样,范若若也顾不上其它赶紧出言解释道:“哥哥,我没有催他现在娶我。” 范闲苦笑,果然是妹妹相中棠平了,既然这样范闲也不好多说,毕竟是他自己牵的线,他安慰范若若道:“缘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你能勇敢追求,哥哥我支持你!” 事已至此,范若若已经彻底没了辩解的心思,心头再苦也只能由她去了,谁让碰见两个脑回路不正常的人呢,她现在是说什么都解释不清楚了。 “棠兄,兄弟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我是被皇帝指婚的,对三媒六娉之事也不甚了解,这事情只能你自己托人去吧了。” 三媒六娉吗?棠平尴尬笑了笑,范闲说这话时语气虽然有点酸但却极为认真,想了想棠平便开口道:“这会不会太快了。” “不会!”既然自己妹妹都已经催婚了,那自己这个当哥哥还不得好好帮她一把,当即回答的极为肯定。 就在棠平和范闲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时,一旁听得再次红了脸的范若若,讷讷插话道:“那父亲大人会同意吗?” 第三十九章 长公主 在范府内陪范闲兄妹吃过午饭,棠平就主动告辞离开了,他实在是受不了那微妙的氛围。 骑在马上,棠平心不在焉,今天差点就多了个媳妇,真是莫名奇妙。 “你是何人?为何挡住去路?” 一声低喝在耳边响起,棠平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道路中间有个身穿宫中女官服侍的面瘫女挡住他们,而低喝声正是棠田发出的。 “跟我走,长公主殿下要见你。” 声音微冷,不容置疑。 “好!” 大脑快速运转思考长公主为什么要见自己,不动声色的示意一旁已经开始张弓搭箭的棠田放下武器,这才对女官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你先回府,跟海让老头说一声以免他担心。” 转头跟棠田吩咐一句,然后就打马跟上那个已经自顾自离开的面瘫女。虽然棠田不一定能理解他话里的含义,但海让老头一定会明白,长公主这疯女人太危险了,棠平不得不给海让老头传讯,这万一这疯女人对他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只要海让老头前来接应,棠平自信能全身而退。 …… …… 经过禁军的检查,棠平只能步行跟着面瘫女往广信宫行去,说来也是无语,长公主自己有封地却长年呆在皇宫之中。不过在来到皇宫时棠平心里也平静许多,随然长公主很疯狂,但也不会无端的在宫中对他这样的小角色出手,因为只要动手了对她是得不偿失。 一路来到广信宫,棠平也算对长公主性格有了些许了解,这倒不是广信宫的景致让他有这种感觉。而是广信宫中的太监宫女,那时刻都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不得不让人多想。 “棠大人自己进去吧!” 面瘫女把棠平带到广信宫中的一处大厅门口,她自己就在门口驻足,躬身让到一边,用没有半点感情的话示意棠平自己进去。 棠平闻言挑了挑眉,自己身为外臣,这要是不经通传就擅自闯入,这事万一被那疯女人当作把柄,那自己就欲哭无泪了。 “这不合规矩。” 撇了一眼面瘫女官,然后棠平就面带恭敬在门口等候,也不管那女官瞪向他的喷火目光,反正他打定主意只要是不合规矩的要求,他就不理会,一副不管你们有什么阴谋,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 “进来吧,棠冠军你就不要为难宫女了,是我吩咐她们的。” 一道怯生生中带点柔媚的声音从宫内传出,打破了棠平和面瘫女官的僵持场景。 “诺!” 既然李云睿都开口了,棠平也不好装做没听见,躬身朝里面行了一礼,这才迈步走了进去。这广信宫中的布置也相当怪异,到处挂满白色纱幔,入眼皆是白色纱幔在随风轻轻舞动,就算大白天也会让人没由来的感到一丝阴寒。 “见过长公主殿下!” 收摄心神,棠平对着重重纱幔后,那个半倚在矮榻上的人,抱拳行礼道。 “棠冠军,不必多礼。”半倚在榻上的长公主,看了一眼自从进来后就是眼睑低垂,不敢正眼看自己,一副非礼勿视某样的俊秀少年。心中觉得颇为好笑,同时也欢喜自己的魅力,竟让一个正意气风发的少年都无法忽视。 “殿下今天突然召见微臣,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棠平自然不会知道李云睿内心如何想,但他知道这个名字有几分男儿气的长公主,可是个极具魅惑力的漂亮女人。虽然没看清脸,但那曼妙的曲线,那怯生生且带着魅惑的声音,无一不是在说明她的诱惑力。 长公主半倚在榻上,伸出葱白如玉的芊芊手指,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随着手指揉动,白皙的额角处也开始泛红,“吩咐倒是没有,只是听说陛下近日新封了一位少年英才。这心中欢喜,就想见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以十六岁之龄让陛下赐下冠军之号。” 说话间,一阵微风吹门外吹入,阻隔在两人间的纱幔也被掀起一角,棠平眼睛余光有幸瞥见那眉目如画的脸庞,神色不由一呆。 三十岁的李云睿身穿浅红色的长裙,赤脚倚在矮榻上,黑直的长发随意散落在榻手,曼妙的曲线配上怯生生的神色,竟让人觉得她就是个青涩的少女。 好在这微风来得快去得也快,那调皮的纱幔重新落下,将两人重重隔开,这才没让李云睿发现棠平的窘态。 快速让自己恢复平静,棠平赶紧躬着身子道:“长公主谬赞,都是圣上隆恩,微臣这些许功绩当真不值一提。” “噢?”长公主也没再看棠平,有头痛顽疾的她,此刻正专心的揉捏着额角的太阳穴,只听她柔声说道:“棠冠军不必自谦!” 这话谈的,棠平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好在,他正纳闷的时候,长公主又开口了,“听说棠冠军与我那女婿同出澹州,可否与我说说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装什么装,想来范闲的底裤是什么颜色,都被你查得一清二楚了吧。”在心里暗暗腹诽一句,棠平微微一笑道:“长公主您有所不知,微臣早早离开澹州入伍,所以对范大人的事其实所知不多。” “这样吗?”李云睿满脸愁容,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虽然知道有重重纱幔阻隔,但丝毫没有放松表演,“那就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替我女儿提前了解一下情况。”这柔弱的声音中,竟然饱含对女儿未来的担忧之情。 棠平微微低下眼帘,静心凝神,要不是有‘上帝视角’,棠平还真不一定能看出长公主是在演他。 “让您失望了。”抱拳对长公主施了一礼,复又平静的开口道:“虽然微臣对范大人近些年来的事迹不甚了解,但微臣知道范大人师从监察院三处主办费介大人,一身医术了得,或许对您有帮助。” “这倒是意外之喜。”长公主以手掩唇,声音惊喜道:“这偏头疼已经困扰我多年,他要是有办法能治,那本宫可真得好好报答,棠冠军提供消息之恩。” “长公主殿下,您严重了,微臣就算不说,过段时间您也会了解的。”棠平可不相信,长公主会不知道,但是和这狐狸精对话,该配合表演就得配合。 闻言长公主笑了笑,没作任何辩解,话题一转她柔声道:“既然你提供一个对我有用的消息,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好了。”说着,还故意停顿一下,“北齐那边的事,是枢密院有人故意给,从你手下逃得一命的许林传递消息。” 听到长公主这话,棠平瞳孔一缩,虽然他一下没想到许林是谁,但长公主已经把要对付自己的人圈定在枢密院了。 棠平也没开口问具体是谁,因为他知道长公主不会告诉他的。又对长公主施了一礼表示感谢,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一会棠平都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她。 第四十章 有想法 看着棠平很恭敬的站在下首行礼,长公主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了,她最终还是没提招揽棠平的话,她能够感觉到棠平不是那种随意就能被人收服的人。 “你去吧,我有些乏了。” 棠平见长公主召见他,似乎只是为了把枢密院有人对付他的事告知一下而已,不要说招揽了,就连多余闲聊的话都不愿意说的样子。 摸不透长公主的用意,棠平也就不会无端的多嘴说话,只是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微臣告退!”说完,就默默的转身离开。 “殿下,就这样放他走吗?” 等棠平离开广信宫后,之前那个传话的面瘫女官走到李云睿的声边,轻声询问道。 “不放又怎么样呢?再说这也是个好玩的人儿。”长公主慵懒的伸了个腰,就像一只优雅的小猫一样,惹人怜爱,“从进入广信宫,这小家伙就小心谨慎,处处都防着我们。不过倒也没让我失望,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当得起冠军之称。”这个能将争斗视作游戏的奇女子,只是把棠平当做一件比较新奇的玩具罢了。 面瘫女官对于李云睿的决定是半点不敢质疑,她的目光隔着重重白纱落在棠平离去的背影,唇角隐隐上扬,诡异的微微一笑。 长公主面若桃花的笑了笑,这才柔声说道,“也不知道我那好女婿,比起他来会不会让人失望。” …… 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棠平出了宫门,在禁军那里把自己的马儿给要回来。 “少爷,没事吧?”海让老头见自家少爷从皇宫出来了,便匆匆上前迎接。 “回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棠平也没准备在这多说什么,招呼上海让一起上马回府。 …… “姑姑召见他了?”太子李承乾对着来人问道。 “回太子殿下,确实见过,只是棠将军在广信宫待的时间不长,我们无法得知长公主与之谈了什么。” 来人只是在广信宫当差的小太监,对于太子的问话,不敢有丝毫隐瞒。 李承乾也不会指望小太监,能给他带来什么惊人的消息,他那面色发白的脸庞上不起波澜,一切都还在他的预料之中。 “下去领赏吧!”挥了挥手,李承乾打发走这小太监,他也在考虑老二和长公主两人为何都有意拉拢棠平。 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升了子爵却得了侯爵的封号,一切都太诡异了。 要说陛下想他死,李承乾不太相信,他太了解自己父皇了,那是一个极度自傲的人,就算要整死棠平也是动动手指就可以完成的。要说这其中完全没有别的算计,李承乾也不会这么天真,老二、父皇、姑姑、陈萍萍、枢密院和范闲这么多方的人都跟他有接触。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有些发乌的唇角慢慢翘起,清俊的脸庞上也挂起了耐人寻味的笑容。随然外人都说太子性情懦弱、体弱多病,可太子要是真有传言那么不堪,那他也不能稳坐钓鱼台这么多年了。 …… “真是越来越跳了,要不然干脆一点,直接找机会杀了。” 面色阴沉的范无救,恭敬的对二皇子提建议,他没看懂二皇子前段时间全力帮助棠平,这会又不招揽他。 “可惜了,不过暂时不用我们动手。” 摇了摇头二皇子并没有同意范无救的荐言,这段时间京都府尹一职被他的人拿下了,他并不想这个时间内京都发生,陛下新封的将军被刺杀这种事。 “可他如今的行事,已经和范闲走到一起了,终究是个祸害。” 谢必安也在一旁帮腔道,他也不喜欢棠平,所以才会赞同范无救的提议。 “棠平本就是高手,如果你们单一人出手并不能拿下,动用太多手段把事闹大了,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二皇子再次否定了手下的提议,其实二皇子还是不甘心,他很看好棠平,其实棠平要是能答应他的话,他有一个很好的职位安置棠平。 “你们也别急,我那父皇暂时还需要他,况且有人已经悄悄出手了,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就行。” 对两位武力高强的家将,二皇子也不好寒了他们的心,所以该解释还得解释一下。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就是父皇用来磨太子这一柄刀的磨刀石,而现在似乎还要成为范闲的磨刀石。 “希望不要刀都磨断了才好,不然父皇该失望了。” 面带讥讽的喃喃自语,二皇子的内心是越来越寒冷了。 …… “冰儿她们到哪了?” 一回到府里,棠平就迫不及待的问起棠清等人的行踪,因为他想杀人了,如果再去北齐前,不能杀几只鸡,那阴暗处的猴子就会觉得他好揉捏。 “快了,应该就在近几日就能到京都。” 海让并没问棠平想做什么,他相信只要大宗师不出手的话,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家少爷。 点了点头,棠平语气冰冷的对海让吩咐道:“让人盯着太子、二皇子、长公主和枢密院秦恒,不需要太复杂只要知道他们的行踪就行,把诸葛连弩和暴雨梨花针各准备四十套,过几天有用。” “诺!” 听到这四个人的名字,海让面色凝重的应下了,棠平不是个冲动的人,所以他既然觉定做了,那大不了做完后自己直接带着少爷离开庆国就是。 见海让这个模样,棠平也没逗老家伙的心思,“少爷我没那么疯狂,前面三个只是幌子,最后一个才是目标,枢密院那老家伙不好对付,那就拿他儿子开刀。” 闻言海让这才略微放松一点,旋即他又不解的问道:“少爷,既然只是对付一个,为什么要搞这么大动静?” “这事到时在说,也不一定要全部动手,只是准备而已,对了除了冰儿几人,其他人要隐秘不能被人发现。” “这个能做到。” 这点海让还是有信心的,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那培养这些人干嘛。 “行,到时看情况,如果有动作,你亲自盯着,必要时就……” 棠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毕竟要在京都搞事,他也没有足够的把握万无一失。当然他心中是已经有了方案的,不可能简单的让手下去送死,交代海让只是为了防止意外。就在离开广信宫时,他就隐隐猜到是谁在对他出手了,为了以后能好过一点,他决定要搞事了。 第四十一章 平哥哥,如何?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是几天时间过去了。 司南伯爵府,范闲的小院内。 “看看,这是王启年在院里整理出来的资料。”范闲将一沓文件递给棠平,示意他多看看。 棠平并没有接过,而是将文件挡了回去,然后笑眯眯的道:“这应该是院长准备给你多立功的,我看不合适。” “为什么这么说,就不能是王启年听我吩咐准备的吗?”范闲并不意外棠平会决绝,他都觉得麻烦的事,棠平又怎么会往自己身上揽呢? 棠平笑笑,看向一旁的王启年,言道:“王大人要是这么短时间,能整理这么多有关北齐的资料,那不得累趴下。” “不敢,棠大人叫王某名字便可。”王启年抬手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虚汗,然后一脸恭谦的说道:“不瞒大人,确实是院长帮忙准备的,要不有很多绝密的资料王某也接触不到,当然其中王某也是出了大力的。” 棠平并不怀疑王启年的话,但是这么对着自己说他有用心,这就有点醉翁之意了,“范兄,听到了吗?王大人劳苦功高,你还不拿点银子让他买点好东西补补身子。” “嘿!”范闲还没搭话,王启年顿时就乐了,短短一句话王启年心里就把棠平引为知己,这助攻的话可算是说到的心坎处了,“哪里哪里,棠大人这样说多不好意啊,不过我家大人早就说过,事情办完重重有赏,想来当着棠大人的面,我家大人也不好太小气不是。”说着,还朝范闲投去讨好的目光。 “我说王启年,你差不多得了,棠兄是自己人,你这样不怕以后见面丢人吗?”王启年办事不含糊,是个得力助手,可这死要钱的毛病也让范闲颇感无奈。 “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当初说重重有赏的是您,合着我事情办妥了,您还想赖账怎么着?”范闲话刚一出口,王启年顿时就急眼了。 “行了,这事晚点说。”不理会双眼冒红光的王启年,范闲转向棠平问道:“对于使团的事,你真不准备给点建议?” 棠平摇摇头,“你身为主官其实并不用亲自参与每个细节,你只要统筹安排妥当,任少卿、辛少卿两人就能办好,而你本就不是专业的人,如果参与每个细节,可能事还会办砸了。” “有道理!”砸吧砸吧嘴,范闲也认同这个观点,两人都是官场的新人,任务的话确实得靠辛、任两位少卿,“那保护使团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下午找个时间去鸿胪寺和他们碰头谈谈。” “放心,我的人已经接管了京都西北面的那处皇帝行宫,只要不是大规模的军队冲击,想来没人能打进去。” 棠平这话说的很自信,棠田、罗公然和十八骑加上他的五百亲兵,就算是一两个九品高手也不一定能讨得到好处。 范闲入京后事情颇多,对于棠平回京都前的战绩并没有刻意去打听,但王启年却看过那些卷宗,他可是明白,这个和自家大人一样长得清秀俊美、笑容阳光的少年人是有多狠的。 “有棠大人的燕云骑在,那京都附近基本不会出差错了,大人你就放心吧!”王启年见范闲还有些担心,便把棠平麾下的战绩简单明了的向范闲汇报一遍。 “了不起!”范闲还真没想到,棠平还干过这么疯狂的事,七百多人就敢去屠了胡人的万人部落。 棠平可没有装十三的想法,他起身对范闲道:“你们聊,我去找若若要点吃的。”说完,转身就出了范闲的小院。 正给范闲科普棠平战绩的王启年,听见棠平的话后,十分佩服棠平的行为,这要是别人还不得被范府的人乱棍打死啊。 …… “若若!我来看你了。” 棠平可没乱闯,范府的仆人把他带到若若房前的走廊就告退离开了,在门口喊了一句,就是怕万一推门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情。 正在房间里看书的范若若,突然听到棠平的声音,一下都呆住了。哪有人这样大大咧咧,来到女孩的闺房外大喊大叫的,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啊。 虽然有些羞恼,但范若若还是起身给棠平打开房门。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棠平见范若若打开房门后,就站在原地对他猛翻白眼,便探头往里瞧瞧,见也没有其她人在里面,便出言询问道:“不是说好,等忙完使团的事,我就让人来府上找老范大人提亲吗?你不用害羞,我就是在你哥哥那待着无聊,过来找你聊聊天。” “你...”范若若无奈,这人平时办事说话都挺靠谱的,为何一说起这羞人的事,就半点都不知道委婉呢。 “棠公子,你这个时间来我房间找我不太合适吧!”范若若此刻想让自己表现得冷漠一点,但脸上悄悄泛起的羞红,让她的神态没了半点威慑力。 “合适!”棠平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一点他还真考虑过,“你既然想我过些日子来提亲,那就证明你看上我了,传出点风言风语正好可以让那些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死心。” “歪理!”娇斥一声,范若若最终还是让棠平进了房门,她心里乱糟糟的,两人拢共还没见上几面,她觉得好像关系进展太快了。 “棠公子。” 范若若刚准备招呼棠平坐下,只是她话刚一出口就被棠平打断了,“叫棠公子太生分了,这这怎么培养感情啊!” “呸,你这登徒子,谁要和你培养感情,你要是再瞎说,我就不理你了。”自身修养极好的范若若,这会都绷不住了。 棠平一见这样那还了得,赶紧认错道:“哎,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我就想,咱们就要成夫妻了,这时时刻刻都端着太难受了。” 范若若是真拿棠平没办法,这话糙理不糙,这个问题上,棠平虽然每次都说的很直白,可是范若若就是觉得比以前那些自诩为才子的人要好。 虽然有些不合礼法,但简单直接,让乖乖女心里产生了叛逆的快感。大眼睛看着棠平一眨一眨,小手捏这衣裾有些无处安放,羞道:“不叫棠公子,那以后怎么称呼。” “平哥哥,如何?” 第四十二章 前夕 “诸位,宫中任范某为本次接待主官,可本官毕竟年轻,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所以接下来的事就得拜托诸位全力以赴。”向四周拱了拱手,范闲笑着继续说道:“外宾接待一事以任少卿为主,国邦之间的谈判以辛少卿为主,希望你们群策群力,待事情解释所有人的功劳本官会如实上报。” 在场的人都是官场老油条了,范闲的这番话说到他们心坎上了,他们之前还单心身为主官的范闲,不懂装懂,要是范闲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那就真的麻烦了。 既然范闲表明了不会外行指导内行,鸿胪寺、太常寺这些自诩为专业的官员心理总算安定下来了,毕竟在他们眼里范闲就是来‘镀金’的,事情办妥了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范闲一番表态后,就让众人就各自分工明确的各自去忙了,他自己则是带着两位少卿来到另一个小房间内,拿出陈萍萍全力帮他整理出来的谈判资料,递给二人道:“我知道二位肯定已经看过相关材料了,但我手中这一份也希望二位认真看一看,这里面的东西涉及的保密度较高,你们看过之后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千万不能外传。” 二人也不敢小觑范闲,他们知道这应该就是这位权贵子弟背后之人给准备的。 “大人,您放心,我和辛大人会抓紧时间研究一下,不会把这份资料带出鸿胪寺的。”任少卿是宰相林若甫的学生,天然和范闲就比较亲近,所以当即他就接过范闲准备的资料回话道:“再说本次谈判难度系数其实不大,北齐人想送些银子就换回一大片土地,这片土地如今已经被咱们庆国占领,主动权在我。至于东夷使团,他们就是来了结两次暗杀事件而已。” 闻言主导谈判的辛其物看了范闲一眼,略微斟酌一下也开口说道:“北齐方面我心里已经有了谈判的预案,至于东夷那边您也知道,两次暗杀比较复杂,所以朝廷这方面也没有太有利的证据可以提供。” 辛其物的解释,范闲认同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就是因为涉及到他本人,所以辛其物才特意解释一下,“行,这事辛大人实事求是的去办就可以了,不用顾虑我的想法,一切只要能为庆国争取利益就行。” “范大人果然是高风亮节。”毫不吝啬的赞美了一句,辛少卿微笑说道:“有大人提供的资料和表态,辛某若还不能办好的话,辛某会自行前去陛下面前领罪的。” 范闲心下安定,辛其物是四品鸿胪寺少卿,而自己就是个八品芝麻官,虽然是皇帝钦点的主官,但要是辛其物不配合,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那就有劳辛大人了,范某对这些事物本就一头雾水,但是陛下钦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任,如今有两位少卿范某总算是心里踏实了。” 范闲一脸大喜过望,语气还略带感激,辛其物看得是一怔,旋即便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范大人,东宫对您是抱有很大期望的。” …… 范府,内院。 “你说,那姓棠的和若若二人在房内待了很长时间了?” 柳如玉满脸微笑的向前来禀报的丫鬟确认道,她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觉得不妥,第一反应便是松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她和范若若的争斗可是吃了不少亏。 “你去给她们送些果盘,二人要是问起,你就说我让人准备的就行。” 毕竟自己在名义上是长辈,让人送点东西应该不过吧,眸中莫名神采一闪,她决定一定要促成这件事,这样对自己才有好处。 “诺!” 丫鬟闻言便退了下去,她们这些下人可不会去管主子们如何争斗,只要听命就可以了。 …… “这个东西给你防身。” 拿出暴雨梨花针递给范若若,把使用方法一一给她讲解。虽然原著中她到结局都没出什么意外,可如今这个世界多出一个他来,谁又知道未来会有什么变话呢。 范若若看着棠平的脸,平静的听他讲解完,“这东西,对你更有用。” 棠平笑着摇摇头,“这东西我自己能做,你拿着就是,如今你哥哥是整个京都的风暴中心,要是哪个不开眼的盯上你,这玩意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听着棠平的话,范若若心想也对,所以当下也不再拒绝,“那就多谢棠公子了。” 棠平听到这话有点抓狂,刚准备说些什么时,门被人敲响了。 “小姐,夫人让送些果盘给您。” 丫鬟的声音恭恭敬敬的传入两人的耳朵,二人当然知道丫鬟口中的夫人是谁了,只是没明白柳氏搞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 “进来吧!” 范若若恢复平常时的清冷模样,棠平这才发现,此时她眉宇间的冷漠,确实给普通人一种压迫感,怪不得柳氏没能在她这讨到便宜。 …… “清姐姐,你们终于会来了。” 京都城外的一处普通庄园内,棠玉儿正一脸兴奋,她和众人分开这么多年,当真是无比思念。 “玉儿,先让清儿她们去洗漱休息,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铁定是累坏了,叙旧的话晚点再说。” 到底是老人,海让老头看到棠清众人那满脸疲惫的模样,赶紧出言提醒棠玉。 “都怪我,要不是海老提醒,我都没注意到。” 见棠玉有些自责,棠清笑了笑道:“妹妹,这不怪你,我们也很想念大家。”说着,还伸手在棠玉头上轻抚一下,然后看向海让老头,“什么时候可以见少爷?” “呵呵!”海让轻笑一声,道:“不急,你们先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一天。” “是!” 虽然很想见自家少爷,可是海让老头说的没错,现在自己等人风尘仆仆的样子,也确实不合适。 待棠玉把她们都带下去休息后,海让莫名其妙的说了句:“一路上有什么情况吗?”话落,门外走进来一个英姿飒爽的中年女人。 “抓了两个人,一个八品一个六品,这两人的武力不怎么样跟踪能力却挺特别的,待会你带回去审一审。” 来人正是陆柳英,棠平怕再出现什么意外,接到棠清等人的传讯后,就派她去暗中保护,以防万一。 海让皱眉,没想到还真有人跟着,还好有陆柳英在,不然棠清等人还真有可能暴露了。 第四十三章 使团到来 八月初八,这天京都百姓无不是精神一振,因为他们心中,那来递交投降国书的使团终于到了。 被范闲点名参加接待任务的棠平,自然不会缺席迎接仪式,毕竟接下来保护和监视使团的任务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京都西城门处,两国的外交官员正式会面,相比于庆国官员脸上自信的笑容,北齐使团官员的脸色却是不太好看。国战他们输了,都快被人打到上京城了,加上那些被俘虏的将士和被侵占国土,可想而知他们能是什么心情。 “少卿大人,这位是?”北齐使团中的长宁候,将不解的目光投向任少安和辛其物。看着身着八品官服的漂亮公子哥,他心中是一阵羞怒,庆国蛮子这是不尊重他这个北齐太后的亲弟弟啊!对等接待主官是个年轻的八品小官,充当副使的竟然是两个少卿,这要说不是对自己的故意羞辱都没人相信。 “太常寺协律郎,见过侯爷!” 范闲那漂亮的脸上挂着纯真无邪的笑容,他身为主官自然知道,这长宁候就是北齐使团中的吉祥物,真正的‘大人物’,已经被宫中安排的人先一步接去别院休整了。 这夏末时分的天气还是比较热的,众人都不想在城门口多待,三方礼宾官一番扰攘后,范闲就按计划着手安排使团的人前往皇帝行宫暂歇。 “公然,准备得怎么样了?” 皇帝行宫外,棠平正和罗公然见面,这次任务棠平没想自己亲自盯着,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嘿嘿!”罗公然笑了一声,这才道:“少爷,你就放心好了,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我们这么多人保护着不会出问题的。” “小心无大错,我们的任务除了保护还要起到监视的效果,你要是给我办砸了……”对于罗公然的态度,棠平很不满意,在他眼里不管做什么事不说面面俱到,最起码得谨慎还是要有的。 见自家少爷的神态,罗公然就知道被误会了,赶紧恢复正经模样,严肃道:“少爷,不会有什么差错的,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 点了点头,看罗公然这个样子,棠平才满意道:“你是军人,私下里该怎么样就怎样,我不管你,但是在执行重要任务时少点嬉皮笑脸。” 棠平并不是一个死板的人,可是很多时候不注重这些的话,容易被别人看轻。伸手在罗公然肩上拍了拍,压低声音问了一句,“那些东西准备好了吗?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吗?” “能!” 两人都刻意压低声音,在外人看来就是棠平训斥下属后,在那安抚人心呢,毕竟打一棒给一颗甜枣的驭人之道大家都明白。 …… 和记忆中不同的是,范闲是这次任务的主官,所以不论是接待或是谈判他都得在场,虽然有任、辛两人作为苦力,但他还是每天都要亲自坐镇鸿胪寺的。 “若若,你很崇拜庄墨韩吗?” 正陪着范若若在街上闲逛,两人一边吃着各种美食,一边随大流的讨论着时下京都最热门的话题——使团入京。这几天范闲很忙,在范若若眼里自己哥哥好不容易才能参与国家朝政,她自然就不会去打扰自家哥哥,所以她还不知道有关北齐使团的太多信息。 听到自己说起使团里有庄墨韩时,范若若竟然露出和记忆中那些追星族一样的神情,这不得不让棠平好奇,以往的范若若的性格可是极为清淡的。 “文坛大家,只要是读书人,又有几人不崇拜他呢?”范若若可不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况且这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那你想不想见他?”看到范若若那不加掩饰的崇拜之意,棠平心中不由想带她去见见偶像,对方已经是个七十岁的老头了,棠平也不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真的可以吗?”范若若闻言满脸惊喜,旋即好像又想到什么,她还是按下心中冲动,“不行,虽然你掌控了行宫护卫,但要是安排我去见庄墨韩,被人知道了你铁定是没有好下场,再说这也不合礼数。” “也对!”她这么一说,棠平也觉得不太合适,虽然说应该没有范若若说的那么严重,但如果真做了那肯定会被监察御史弹劾的。既然没办,棠平就不想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拉起范若若的手柔声说道:“那就不提他,我们专心游玩便可。” 在大街上这样被棠平牵着,范若若顿时一羞,红着脸低着头不敢见人,“快放开,这人来人往的,你怎么没个正行啊!”声音有些着急。 …… 两国谈判的地点,就设在鸿胪寺最大的那个房间内。两国官员关起门来,谈话可是相当劲爆,一言不和直接开骂,任范闲怎么想,都没想到这些平日里,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官员们还有这一面。 见双方官员中性子比较急的,都已经起身撸袖子了,范闲赶紧大声喝道:“都坐下,好好谈!大国气度都不要了吗?” “哼!范大人说的对,一个个还自诩北齐是文学圣地,没想到是一群连国战谁是胜者,都拎不清楚的家伙。”一位鸿胪寺的官员,听到范闲的话后,不屑的瞥了北齐官员一眼,厉声训斥一句才重新坐下。 北齐官员寸步不让,“我大齐陛下心忧天下臣民,不愿生灵涂炭,这才仁义止戈,你等别不识好歹。” 都说外交使臣都是能说会道脸皮厚,起初范闲还不信,通过能理所当然的把战败说成仁义停战的这位北齐官员,就可管中窥豹。 谈判还在继续,虽然庆国官员都被北齐官员的无耻之言给气到了,但北齐一方也没得意一会,就被鸿胪寺少卿辛其物轻飘飘一句话给打回原形,“既然如此,贵使请回,国战可以继续,看看到底是谁不识好歹!” 到底是尚武的国度,连外交官个个都是底气十足,一言不合就武力威胁。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谈判,范闲真感觉自己学到了,只要国力强盛,就连国对国之间的都是可以耍无赖的。 第四十四章 日常 两日后,鸿胪寺内。 任、辛二位少卿,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三轮谈判下来,包括换俘、上贡、称号只类的问题就一一被解决了,如今就剩下重新划分疆域这一个难题迟迟没有谈妥。 范闲身为谈判主官,靠着那份陈萍萍提供的那份资料,做起事来是无往不利,所以如今鸿胪寺内的官员没人敢小觑他。 范闲对于属下这些官员的谈判能力,很是放心,遂言道:“关于重新划界的问题,陛下的意思是一州之地,放弃北齐不会松口的函谷关,换取镇北关一带的潜龙湾草原。” 潜龙湾位于沧州北部,与镇北关只隔一座不大的山脉,是个不错的天然牧场,只要能拿下这块草原,庆国以后就不会再缺少马匹了。 坐在范闲左下首位置的辛其物,对于范闲这个上司传达的意思颇感头疼,他想了想还是出声言道:“其它问题都很容易就谈妥了,只是涉及到这块草原时,北齐官员特别强硬,只愿意赔钱给马,土地寸步不让。” “棠大人,你有什么建议吗?”坐在范闲右下手的任少安,忽然转头看向极少发言的棠平,他可知道棠平似乎和范府的关系匪浅。 闻言在场所有官员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棠平,其中就属辛其物和那位肖姓官员的目光最为复杂,他们两人分属于东宫和二皇子。 棠平现在大小也算是个中层官员了,自然不会因为众人的注视而怯场,他扫视一遍在场所有人的神色,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诸位同僚,谈判的事我是个外行,这里就不献丑了,只是有一点要提醒大家,这些土地是我们庆国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拼回来的,所以不论如何都不能退怯。我们只是在动嘴皮,如果把真刀真枪打下的战果,给拱手相让,想必大家今后都不会好过。” 辛其物听了棠平的话,微微皱眉,他当然明白其中道理,“棠大人所言极是,只是对于这方面北齐态度强硬,如果我们逼迫太紧,国战再起怎么办?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把北齐君臣逼得上下一心,想来也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 “北齐太后和小皇帝之间的关系,因为国战惨败已经有了缓和的迹象。”这时范闲也把监察院刚刚传回来的密报,适时的透露一点,他也有些头疼。 北齐是继承北魏建国的,随然如今的北齐比不上当年北魏的三份之一,但是要真逼急了对方,对于庆国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其实大家都明白,当今圣上对付北齐就是温水煮青蛙,所以不论如何都不能过火。 堂间有些安静,虽然庆国国力强盛,但在明白当今圣上的意思后,大家都有些束手束脚,怕掌握不好分寸。棠平见此,在次出言温声道:“会不会是你们想太多了?如果北齐真有再战的雄心,又何必派使团前来和谈呢?难道他们会不知道这种行为说好听了叫和谈,说难听了就叫投降。” 众人眼睛一亮,心道这位沉默寡言的棠大人,真不是浪得虚名,被他这话一点,大家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 “嗯!下官觉得棠大人此话有理。”肖姓官员最先出言附和,他确实觉得棠平说的应该就是实情了。 范闲闻言也似乎想到什么,拍了下额头,暗骂一句自己真是忙昏头了,怎么露掉这么重要的消息,组织了一下言语,他才开口道:“确实,棠大人的话倒是提醒我了,这个北齐使团真正的大人物是庄墨韩。诸位同僚,你们想想,如果北齐不是急于求和,他们为何要请他随行,以庄墨韩在天下士子心中的地位,北齐请他出使想必也要花费很大代价的吧!” 知道破题之法,问题就简单许多了,众人开也始商议如何解决庄墨韩的办法。棠平也不在发言,就静静听他们商议,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在殿前赐宴环节,阻止他借助名望说服庆帝,那问题就能解决了。 等会议散后,范闲拉着棠平一起走,显然是有事需要和他商议。 “明天我会进皇宫拜见宫中各位娘娘,为婚事做准备,到时我会摸清楚宫中路线。”范闲压低声音对棠平说道,他需要棠平帮助他完成接下来的谋划。 “你上次说的就是这件事?”棠平故作狐疑的看了一眼范闲,这才接着问道:“可是我没理由陪你入宫见那些贵人吧?” 虽然感觉棠平的话有些扯,但范闲却是面不改色,微微一笑应道:“路线的事我自己会解决,我希望你准备一下,到时我入宫拿东西时,你能帮我拖住宫中的高手。” “宫中可是有一位神秘的大宗师,你不会觉得我能打得过他吧?”恰到好处的皱眉,撇了一眼范闲,然后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准备让若若守寡,那我拼死帮你一次也不是不行。” “这就让我妹妹守寡了。”棠平这话让范闲心中一凛,才撮合没多长时间,感觉比他自己和林婉儿的进展都要快,他强忍心中酸爽,扯着僵硬的笑容道:“那不能,大宗师有别人出手,你尽可能的帮我拖住禁军中的九品高手就可以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突破了?”五竹的存在棠平自然知道,不过他不想多问,他反而对范闲如何知道自己突破的事比较好奇。 “一长辈告诉我的,前几次你来找我时,我那位长辈刚好碰见了,所以就跟我提过。” 这点范闲到是没有隐瞒,反正两人现在差不多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些事透漏一点倒也没什么。 “行,时间到了通知我一声。” 棠平答应下来后并没有多问什么,范闲也没想告诉棠平他要去宫中拿什么东西,两人就这样默契的分开了。 走在回府的路上,脑海中分析着这几天收集到的情报,棠平觉得前几天那个疯狂的想法难度太高。要趁殿前赐宴夜搞事,除了必须死的秦恒,其他三位目标都住在宫中,他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第四十五章 肮脏的交易 “计划得变一变。” 海让脸色不变的听着棠平的吩咐,他们之前似乎有小看了宫中贵人的惜命程度了。 “放弃那几位也好,这样一来我的压力也会小了许多。” 棠平是个现实的人,既然做不到的事就不会刻意去强求,没有横推一切的实力,那就必须要小心谨慎,“挑几个这次参与国战的将领动手,对我们应该没有难度吧?” “没有。” 很干脆,能够认清自己也是一件不容易做到的事,但自家少爷每次都不会冲动,海让对此是很欣慰的。 “三天后皇宫设宴,那就是动手的时机,你和陆大姐带人动手,务必不能留有破绽。” 虽然计划有变,但是大致方案早已商量好了的,所以两人要做的准备并不多。 “那您这边到时谁来动手。” 戏要演全套,所以棠平本人也必须受到袭击才是。 “棠田吧!到时等我忙完范闲拜托的事,你就让棠田带人给我来上一下。” 海让没有拒绝,他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 “那你和陆大姐她们再把详细方案过一遍,接下来我就完全不会过问,全靠你们自己,千万别让我失望。” …… …… 谈判任然在进行,涉及到疆域划分的事,两国官员都不愿背负丧权辱国的骂名,所以各自的态度都是格外的强硬。没有最终谈妥前,范闲是不需要亲自下场的,辛其物带着鸿胪寺官员就有足够的实力和北齐官员扯皮了。 鸿胪寺,范闲的临时办公场所内。 “潜伏在北齐的监察院负责人失去联系了。”范闲一边给棠平倒茶,一边介绍着最新情况,“宫中的意思是,疆域寸步不让,交换俘虏重新谈。” “出现内鬼了吗?”棠平若有所指的开口,范闲身为主官知道的消息肯定是最新的。 “不知道,不过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范闲心里也很不痛快,据他所知那位潜伏在北齐的密谍头目,可是个高官子弟,他放弃优渥的生活,为国家出生入死,没想到头来竟然有可能被自己人给出卖了。 “我是个自私的人。”棠平莫名其妙的说了句,他相信范闲知道他想说什么。 一定程度上来讲,二人的处境差不多,范闲听到棠平的话,眼中也是闪过一缕阴霾,“他应该是考验你的,子爵就给你封冠军,如果你能承受的住,将来最少是候爵。” “嗯!”早在第一次见庆帝时,棠平就知道这是个考验了,过了皆大欢喜,过不了那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我需要我父亲身前的所有卷宗,我希望你能帮我拿到。” 棠平自己调查的线索都止步在监察院,所以棠平现在也需要范闲的帮助。 “可以!”范闲没理由拒绝,他也没问是什么情况,反正两人都习惯了互不干涉,“你本自己可以找陈萍萍的,既然你现在来找我了,那就说明陈萍萍不愿意让你知道,所以我需要时间。” 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棠平放下手中茶杯,起身道:“你记在心上就行,谈判的事我帮不上忙,就先走了。” …… 京都同福客栈内。 “哥哥要我画皇宫地图的事你应该也知道吧?”虽然话语是在询问,但语气和神态确是十分笃定。 “知道。”棠平没有细说,他不想范若若为这些事忧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哥不愿告诉你,那必定是有原因的。”说着,还伸手在女孩的眉宇间轻抚下,他不想看到范若若皱眉的样子。 “可是我想和你们一起分担,在哥哥面前我怕不被信任,在你这边我怕不被需要。”棠平的动作并不能减少范若若心中的忧愁,她笑容勉强的看一眼棠平道:“一知半解,只会让我更加担心。” 棠平笑了笑,说道:“好奇心害死猫,你要学会适应。” “好!”知道和自己哥哥一样,不会告诉自己太多东西,范若若无奈只好答应,知道这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 “我能容忍许多,但被自己人从背后放冷箭的事不能忍。”言若海的语气有些冷,他对陈萍萍很尊重,但并不妨碍他表达鲜明的态度。 坐在轮椅上的陈萍萍很平静,位高权重的他早已习惯大风大浪,他知道被自己人背刺是可悲的,但愤怒和伤心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想我们这群人死的大有人在,我希望你能活长些。” “会的!”言若海应下。 “呵呵!”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动,听着有规律的声响,陈萍萍很满意言若海的肯定回道,“对方的手都伸过来让我们砍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让失望的对吗。” “我会尽快的把背后的人找出来。”言若海再次应道。 “好!” 挥手示意言若海上前来推轮椅,此刻他想四处逛逛,总待在屋里也是很闷的。 “这次用肖恩换回冰云,我们不管怎么说都是有赚的,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让孩子再多等几个月呢?” 陈萍萍没把对肖恩谋划告知言若海,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几个月?你是想让范闲带他回来?” 能坐稳监察院四处主办位置,言若海的反应力自然不会差,陈萍萍稍微一点,他就明白其中的弯弯绕了。 “他能办到吗?” 言若海很少质疑陈萍萍的判断,但这个范闲他确实不太看好。 “要相信孩子们,这院子终究还是要交到他们手中,不给他们机会历练,那将来怎么办?” …… 一切发生得突然,虽然打乱了很多预案,但在庆帝强有力的支持下,谈判还是得顺利进行,再付出更多的筹码后,双方总算达成协议。 作为谈判团成员,棠平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他知道这次庆国和北齐看似皆大欢喜,但其实都丢失了里子,只是各自都不好对外宣传罢了。 “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见谈判虽然结束,但参与这次谈判的官员兴致都不高,任少安罕见的开口劝慰一句。 辛其物也是点点头,说道:“任少卿说的没错,大家应该高兴点,毕竟我们的努力还是取得了显著的成果。” 第四十六章 宫宴 皇宫外城,祈年殿。 往日里庄严肃穆的宫中,此时是热闹非凡,不论是庆国、北齐或东夷的官员,此刻见面都是满脸笑容,相互间三五成群的热烈攀谈着,俨然就是天下太平的盛世景象。 棠平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场面,他独自一人坐在偏后的角落。看着漂亮宫女端着食盘和美酒来回穿梭在各级官员之间,倒也觉得赏心悦目。今天的他没选择和范闲一起,他可是知道今晚要范闲成诗三百首,便不愿破坏这名场面。 “陛下驾到!” 候公公那独特的声音,一下贯穿整座宫殿,本来喧闹异常的大殿,一下就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快速回到既定的位置。 身着龙袍的庆帝不知何时出现在高台龙椅上,身旁有皇后相伴,离得太远棠平也看不清楚此刻他是什么表情。本来是一面倒的谈判,没想到一些人为了朝政的权利之争,竟然出手算计他麾下的特务机构,使得庆国无端的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前官员都反应极快,待庆帝坐稳后,赶紧齐声大礼参拜。 “众卿,平身!” 本来就是宫中设宴,庆帝自然不会在这时扫了众人的兴致,温声让众人重新落座。再庆帝简单的发表一番讲话后,北齐和东夷使团大臣便出列,开始歌功颂德,宣扬邦交的传统友谊,待他们退回去后,场中众人举杯同饮,殿中才开始歌舞升平。 “这赐宴规矩真多。”忽然棠平耳中传入一句小声的吐槽,他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年岁不大的王公贵族子弟。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棠平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言道:“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让您见笑了。” “没事!”笑着摇了摇头,棠平便收回目光,他可不会没事找事,反正他对这话也是颇为认同的。 天子国母高坐,群臣都在埋头进食,不敢如先前那般喧哗,最多也就是左右交头接耳的小声说上一句。 棠平坐在角落虽然没人会注意,但他也不好太过出挑,只是微微抬头瞄着场中前排的几个座位,毕竟皇子、大臣和北齐使团的核心人物都在那边。 虽然他也注意到庆帝和皇后不时的有再交谈,可他对着些并不感兴趣,因为范闲已经开始一杯杯的往嘴里灌酒了。 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棠平准备开始欣赏接下来的名场面了。 …… 因为范闲是这次谈判团的主官,所以殿中他的座位是比较靠前的,他这一顿猛喝,坐在他旁边的礼部侍郎张子乾忍不提醒道:“范大人,不要喝多了,万一殿前失仪,那可是大罪。” 他哪里知道,这是范闲故意为之,不过是看在宰相和司南伯的面子,这才好意提醒一下。 “好叫老大人知道,小侄实在是紧张,这才多饮两杯,好让自己放松下来。” 范闲真气逆运,将酒意逼至脸上,眼眸中已然多了一丝迷离之意。张子乾见状也是无奈,只好摇头苦笑道:“你如果在殿前烂醉失仪,我该如何向宰相和司南伯交代?” 范闲此刻的状态自然也落入场中有心人的眼里,就比如笑容阴险的长宁候,本来这次出使庆国,见到接待他的主官是范闲,他心中就觉得被羞辱了,想到北齐和长公主接下来针对范闲的行动,他不由起身想灌醉范闲,好让他在殿前失仪,身败名裂得更加彻底。 “陛下,这些日子双方谈判辛苦,不知外臣可否向贵国参与谈判的官员敬一杯酒,毕竟多日相处也有情谊。” 先是恭敬的向庆帝和皇后行了一礼,虽然有心让范闲出丑,但礼数上长宁候也不敢有丝毫逾越。 庆帝与皇后自然不会不允,反正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这种场合互相敬酒也是常有的。 见长宁候这时跳将出来,范闲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虽然他不知道有什么阴谋在等着他,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是起身和长宁候对饮。 …… “这庄墨韩可惜了。”见双方越来越多的谈判团成员一一倒下,棠平知道庄墨韩准备的杀招,差不多就要出手了,心下暗暗叹了一句:“我也该倒下了,终究是无缘范闲装十三的名场面。” 本来还想亲眼见证范闲‘立地成仙’,可是他忘了还有谈判团成员拼酒这一茬,不过这会‘醉倒’也方便接下来的行事。 被宫中侍卫搀扶着走出祈年殿,身后的喧闹声越来越远,棠平心中遗憾满满,都怪那该死的长宁候,非得提议双方拼酒,要不然自己还有机会看戏。 皇宫外,侍卫将棠平搀扶到,棠府的马车边,将‘醉倒’的棠平交于,等候在那的棠府下人道:“你家大人,在宫内于北齐使团拼酒,这会已然醉倒,你们快些将棠大人接回去休息。” “谢谢您,我这就送少爷回府。”下人一边道谢,一边将棠平扶上马车,然后就快速离开了。 祈年殿中,该发生的还是照常发生,不会因为棠平的离开就出现偏差,庄墨韩为了兄弟还是出手构陷范闲抄袭他老师的作品,范闲为了自证清白,也不负众望的饮酒背诗三百首。 当然这些已经和棠平无关了,此刻的他已经被接回到府里,在下人的伺候下‘沉沉睡去’。 …… 这是个不同寻常的夜晚,刚发完诗仙疯,逼得一代大家庄墨韩暗然退场的范闲,此刻正和早早在宫宴中‘醉倒’的棠平一起出现在皇宫不远处。 “范兄今晚真是一鸣惊人啊!” 两人都身着夜行衣,面带黑巾,所以棠平也看不见范闲听到他的话是什么表情。 “若非棠兄不愿出这种风头,哪能轮得到我呀!”范闲也平静的回怼一句,然后严肃的说道:“接下来就有劳棠兄在次接应,如若发现宫中高手,请你及时出手为我拖延一些时间。” “放心,答应下来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棠平见他这么严肃,也不好再言语调侃,而是认真的回了一句。待棠平说完,范闲点了下头,整个人身形一抖,在黑夜的掩护下就黑光流动,快速的消失在棠平的视线当中。 第四十七章 热闹的夜 深宫之中,离含光殿不远的地方。 “您是谁。”洪老太监满脸堆笑的看着身穿褐色衣衫的来客,要不是刚刚那声势惊人的随手一击,当真让人看不出来他是个高手。 此处正是五竹和洪老太监的战场,但这场即将开始的高手对决和棠平没有关系,因为在范闲离开一段时间后,他也履行承诺的找上宫中的另一个九品高手燕小乙。 …… 夜空中,棠平站在高大的宫墙上和远处的一员大将对峙,两人手中都拿着强弓,不同于棠平虚张声势的挑衅,对方可是货真价实的用箭高手。 “嗖!” 棠平手中满月的弓箭飞射而出,虽然他不是专业的射手,但在军中时他也按照养由基的箭术练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是有信心命中目标的。 不过对上燕小乙,棠平的这一箭注定是无法建功的,只见燕小乙眼中不屑的神色一闪,然后不慌不乱的弯弓搭箭。 不愧是靠箭术达到九品的人,他一连两箭射出,第一箭后发先至,精准的荡开棠平射来的箭矢,第二箭比第一箭威力更甚一筹,眨眼间就来到棠平近前,不过被棠平倚仗精妙的身法给躲开了。 “有意思!” 对于这一箭被对方躲开,燕小乙并没有失望,如果棠平连这试探的一箭都无法躲开的话,那就没意思了。 “嗖、嗖、嗖!” 脚尖在宫墙上一点,运使凌波微步,身形无常则,飘忽不定,手中弓箭则是连连射出。只是为了拖时间而已,凌波微步是对付燕小乙的不二选择,既不用担心内力耗竭,也让他难以瞄准锁定。 燕小乙见状一边于棠平对射,一边是暗暗感叹原来世间还有这般玄妙的身法,这简直是单一弓箭手的克星,不过虽然吃惊于棠平的身法,但他桀骜不驯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担忧,反而是嘴角微翘,双眼如鹰隼般盯着那若往若还,进止难期的身影。 …… 宫宴散席后,前来差家晚宴的朝臣们,都各自乘坐马车回府。 老将朱昱此刻已然微醺,赶车的护卫怕巅着老人,所以车速放得很慢,半眯着眼靠在车厢的朱昱丝毫没有查觉到死神即将降临,他还在回味着祈年殿中发生的事。 就在马车快到他府上时,街道两旁突然飞射出密密麻麻的细小钢针,这些钢针穿透力极强,直接把护卫和车厢里的朱昱射成筛子。 一击命中后,黑暗中闪出几道黑色身影,快速用手中利剑补上一击,然后又迅速的消失在黑暗中。 同样的场景有七八处同一时间发生,当然这绝杀的只有两三处,其余都是重伤而没有补刀,这些战场都是由一个高手统领几个专业的刺客造成的。他们都是出其不意的用钢针或连弩攻击,得手后迅速遁走,干净利落。 …… 秦恒从皇宫出来后一直是心神不宁,透过卷起的车帘,看着前方的黑暗,他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竟然犹如一张无形的血盆大口,就等候吞噬他生命。 “停车!”想着想着,秦恒便不由自主的叫停前行的马车。 护卫们不明所以,到自家大人的命令还是要听的,所以一行人就这样静静地驻足在原地。 海让和陆柳英两人站在不远处的房顶,眯着眼看着这一幕,他们没想到秦恒会这么警惕,不过他们心里也没有担心,棠平下的是必杀令,秦恒今晚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 车厢里,秦恒借助护卫手中灯笼的光亮打量四周,虽然他叫停了队伍前行,可是他心中的不安却更加强烈了。 “咻、咻、咻...” 突然细小的锐物破空声,被秦恒捕捉到了,他刚准备出声示警手下的护卫,但还是没来的急。就在他运使真气从车厢顶部窜出,手下的护卫除两三个反应较快的都以中招倒地。 黑暗中又是一群黑影窜出,快速的欺近马车处,开始干净利落,简洁有力的进行收尾工作,他们没去管秦恒,因为有专门对付他的高手。 叮叮当当几声脆响! 这场突如其来的狙杀就基本宣告结束了,当然这只是普通护卫之间的战斗。 秦恒窜出车厢还没站稳脚跟呢,一道快如闪电的剑芒就挟气而至,真气精纯狂暴。 “好强悍的剑气!”来不及多想,他一个侧身,反手就一个手刀向长剑背后的身影砍去,只是他这一招注定是徒劳的。 海让在修行辟邪剑法后,速度简直如鬼魅一般,只见他双脚互点,整个身形就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迅速躲过秦恒挥砍而至的手刀。 “你是何人?”刚一交手秦恒就知道,海让的实力比他强上不止一星半点,而且海让的速度太快,让秦恒没把握能接下招式。 “杀你的人。” 看着秦恒微微后退的步伐,海让不屑的笑了笑,他并不介意秦恒意图逃跑,因为他自信能在秦恒跑不掉。再回答了秦恒一句后,海让没有再浪费时间,他右手的君子剑微微一颤,就再次欺身而上,不待秦恒反应,剑尖就划破他的喉咙。 等海让在次站到陆刘英身边时,秦恒的脖颈间才喷出鲜血,他眼中有疑惑和不甘,只是嘴巴闭合间,只能发出咕咕的声响。 “走吧!” 海让没再去多看一眼,收剑回鞘后就径直消失在黑暗中。 …… 皇宫的宫墙上,棠平和燕小乙也缠斗许久,棠平也不正面和他对碰,就是仗着身法好,在那调戏着这位九品禁军统领。 此时的燕小乙暴虐无比,因为就在刚才他听到广信宫中传来打斗的声音,这会他哪里还不知道,这个用弓箭来戏弄他的人,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燕小乙能发现的棠平自然也不例外,他眼角余光时不时的就瞟向,从广信宫中飞窜向宫外的身影。只要范闲一离开皇宫,他就会撤离,不提那已经包抄过来的禁军,就是燕小乙那一箭快过一箭的攻击,他应付起来也渐渐有些吃力了。 终于范闲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外,棠平再次将手中弓箭拉满,向燕小乙射出一箭,然后就不再去管燕小乙,转身几个纵跃就消失在黑暗中。 在这里解答一下,书友们的疑问。 首先感谢大家对本书的支持,现在看的人多了,疑问也就多了,那我就简单的解答一下。 一,主角的心态问题,只是普通人穿越,虽然有金手指,但也无法一下就变得老辣,如果真那样厉害,前世也就不会是个普通人。 二,和范闲相处的态度,既然无法除去对方,那做为穿越者的两人,选择心照不宣的默认对方无疑是最好的办法,反正都没有利益冲突,最差也不会是敌人。这里对前几章称呼范闲少爷这一点也说一下,那只是个尊称,毕竟当时主角的身份和他差距较大。 三,同福客栈,原著中春闱时,杨万伟等人入住的客栈就是这个名字,我只是借来用用而已。 四,主角和范闲相处时好像前后矛盾,但那是心态转变的过程,这一点可能是我第一次写书,没能处理好。比如送范闲机扩类暗器,其实原著中监察院三处基本有能力做这些东西,而且那是范闲对主角的身份已经大概有了底。 五,就是酒水和皮蛋,原著中叶轻眉弄出来的东西基本上只有贵族才能享受到,而主角只是提纯世面上的劣质酒,赚点差价而已。 六,就是主角建势力,虽然说武力强大了可以横推,但那也是有过程的,欺间还是得有可用之人,看看原著哪个大宗师没有势力?修炼是需要资源的,我怕笔力不足,写得又臭又长,所以刻意淡化了而已。 七,就是加入官场,在封建社会,身份是很重要的,如果你没有住够的力量时,走仕途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要不然极有可能哪天得罪个大人物,就被人无情碾压,还无处说理。 八,就是时间线的问题,我是电视剧和原著结合着写的,比如言冰云去北齐这个事,电视剧里是范闲入京都时,那他去北齐时间那么短,对于国战又能起多大作用,还有是国战时间是按电视剧里写的等等,就不一一说明了。 九,就是选择从军,在庆余年里想当官,无非就两条路,科举和军工,科举一道,我不认为普通人穿越后就能够写出什么锦绣文章和策论。不要说你是现代过去的就懂,很多时候国家政策没人普及的话,大部分人看到时,都是云里雾里不明其意,若真是夸夸其谈就能当官,那就太小看古代官场人的智商了,现代人不一定就比古人强,更别说是个普通的现代人了。所以从军是主角的最好选择,时间快、有条件。掌握暴力机构往往就是别人忌惮你的最好理由,伟人不是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吗。 还有许多小问题,我在书评区已经回复过了,就不在一一解释,谢谢大家一直的鼓励和支持!以后我还是会坚持每条评论都看,但是我不会在解释了,因为很多人只是为了吐槽而吐槽,我知道每个人喜好不一样,可是言之无物的差评,真的没有必要。 最后感谢那些发现错别字的小伙伴,谢谢你们及时指出,我基本是看到就马上修改,小丑没有写作经验,有很多小错误,你们指出来就是对我的帮助。 感谢!感谢!感谢!!! 第四十八章 谁是凶手 戏耍燕小乙后,棠平直接回府了,他没选择再次和范闲碰面。 “事情办得怎么样?” 棠府书房内,棠平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海让和陆柳英,虽然知道事情应该没出意外,但第一次搞事,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该死的人都死了,不该死的都要躺一段时间。” 陆柳英没有开口,她知道汇报这种工作还是得海让老头来做,毕竟他才是棠府‘大管家’。 “人都隐藏好了吗?”这才是棠平最关心的,要是有可能的话,他不愿让手下的人白白送命。 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旋即海让老头一脸促狭的对棠平说道:“按原计划,得叫小田子过来对少爷射上一箭,少爷你准备好了吗?” “呵呵!”知道没出什么差错,棠平有点紧张的心也是彻底放松下来了,所以并不介意海让老头的调侃,笑了笑说道:“老天爷知道我怕疼,所以让我早早‘醉酒’回家睡觉,这才免去皮肉之苦,这哪敢辜负了老天爷的好意啊!”说着,书房内的三人都笑了。 过了一会,都平静下来后,棠平又对海让道:“今后一段时间京都可能风谲云诡,让冰儿她们小心点,其余人都在罗公然那应该没事。” “少爷,您放心!”海让老头显然早就料到这种局面,所以不慌不忙的回答道:“我们早就想到后果了,也做好最坏的打算,就算是真被发现什么,我们也有时间处理。” “行。”海让老头的话棠平还是相信的,这么多年来就没出现过差错。不过旋即他又想到什么,转头对一旁没有说话的陆柳英笑道:“陆姐,明天劳你准备一下,我要去范府提亲。” 棠平这突然的话,让陆柳英两人有些错愕,她可没听说自家少爷和范府小姐有什么交集,不过反应过来后就一脸喜色道:“少爷,我明天一定会准备妥当的。” 对于棠平终于要找媳妇这件事,身为棠府‘老人’的他们自然是非常高兴,都说成家立业,如今的棠府已经不算小门小户了,但只有棠平一人可不算完整。 “行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交代完事情后,见海让欲言又止的模样,棠平也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就挥手打发两人去休息了,毕竟都忙了大半夜,铁打的人也会累的。 “是,少爷您也早些休息。” 两人起身行了一礼,不同于满脸喜色的陆柳英,海让是喜忧参半的退了出去,其实海让刚刚是准备提醒棠平,冒然去范府提亲会吃闭门羹的,但棠平没给他机会开口,他也只将话能憋在心里。 棠平也明白明天就急匆匆的去提亲,这样做有些冒失,可这也是为了转移有心人的注意,他终究还是担心,有人会怀疑今晚的事和他有关,枢密院那个屹立不倒的老头可是个厉害的人物。 …… 次日一早。 ‘宿醉一宿’的棠平吃过早饭后,在清儿的服侍下开始‘打扮’,今天府里的人都是乐呵呵的,因为早起准备一应事宜的陆柳英,已经把他准备去提亲的事给众人说了。 “少爷,您这亲自带人上门提亲不合规矩。” 虽然海让同众人一样高兴,可他又不得不开口提醒,毕竟他可是一直把棠平当成家人。 “海老,我心里有数。”见‘打扮’完成后,听到海让的提醒,棠平心里暖暖的,这老头明知道这样说,可能会让自己不高兴,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自己。 给海让老头一个安心的眼神后,棠平就带着陆柳英和众多礼品,向范府出发了。 …… “碰!” 皇宫中,听着新任京都府尹田靖牧一脸惶恐的汇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庆帝,愤怒的拿起案上的精美的茶杯砸在地板上。 “一个晚上,朕的功臣们在京都内,竟然是死的死伤的伤,好啊,真是好啊!” 冰冷的声音中不含一点感情,可殿中跪着的众人皆是惊惧不已,他们全都感受到,这位天下间最有权力的人开始发怒了。 “陈萍萍,京都昨夜发生的事,监察院是不是该给朕一个交代?”没理会众人的反应,庆帝冷厉的眼神直接盯着坐在轮椅上的陈萍萍,“这么大的动静,监察院竟然没能提前察觉,以后朕还怎么放心你们代朕监察天下?” 庆帝这责问的话一出口,陈萍萍还没来得应答,跪在殿中满脸悲痛的秦老爷子先开口了,“陛下,这事不愿陈院长,贼子敢这么肆无忌惮,也是趁监察院的目光都在北齐和使团那边,当务之急是要彻查此事给那些遇袭将领的家眷一个交代。” 秦老爷子声音悲痛欲绝,但他人老成精,知道这事还得监察院配合,加上军方和监察院本就是关系密切,他这才愿意强忍悲痛提陈萍萍说话。 “都起来吧!” 稍稍恢复平静,庆帝没有回应秦老爷子的话,而是先让跪着的众人起身。他的目光始终还是停留在陈萍萍身上,想看看陈萍萍会怎么解释。 众人起身后,陈萍萍这才艰难的向庆帝欠了欠身,恭敬的回答道:“监察院已经开始调查了,从刺杀手法和兵器来看,很难判断出凶手是谁,所以需要时间,而且这些案子和昨夜闯入宫中的刺客是否是一伙的也有待查证。” 陈萍萍没有为自己开脱,以他对庆帝的了解,知道陛下现在不会真拿监察院开刀。 “北齐那边的事已经有了计划,便按计划行事就行,先将昨夜只事查清楚,如论如何都不能让将士们寒心。”庆帝冷冷看着陈萍萍。 陈萍萍在轮椅上又欠了欠身子,转头看向洪老太监和燕小乙,“洪公公、燕统领,需要请你们说一下昨夜宫中刺客的情况。” 刚刚只听了京都府尹汇报的情况,宫中的情况还没弄清楚,所以陈萍萍才会直接询问。 老太监也没端着,先是恭敬的对庆帝行了一礼,然后才详细的讲昨晚与刺客的交手情况一一道出。燕小乙也是一样,虽然恼怒自己昨夜被戏耍,可他也不敢隐瞒。 “又是四顾剑?”庆帝听了是眉头紧锁,东夷使团还在京都,这四顾剑一脉到底是想做什么? “看来都是不想这次和谈成功啊!” 众人闻言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如此,可是到底是谁会这么疯狂呢? “叶重。”庆帝皱眉道:“对方同时对这么多人动手,人数肯定不会少,如果守备军团的人就这么让他们安全离开,那你就自己请辞吧!” 庆帝的声音虽然不复刚刚那愤怒的样子,可是严厉程度却更甚一筹。 第四十九章 提亲 提亲 提亲 皇宫中发生的事,棠平自然不知道,此刻的他已经到范府门口了。虽然一路上,能感觉到今日城中气氛不对,但心知肚明的他们当然不会受到影响。 范府的仆人见到是棠平的马车,就如同往日一般开门迎了出来,“棠大人,今日少爷吩咐不见客。”他们以为棠平也是因为昨夜之事前来拜访,话里有些为难的说道。 闻言,棠平和正往马车外般东西的陆柳英皆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的棠平,笑着开口道:“今天不是来找范闲的。” “不是来找大公子?”那仆人有些意外的看着棠平,他们今早已经打发好几波来客,都是来找自家大少爷的,不过虽然意外,但他们还是恭敬的问道:“那您这是?” “我今日是来拜访范大人的,他老人家可在府里?”棠平也没为难仆人,毕竟都已经是老熟人了。 “在。”仆人也是有眼力劲的人,知道棠平是来找自家老爷的,便没有再多问什么,把棠平和陆柳英迎到门房处,上了茶水后就跑去通禀。 …… “今天收到消息,昨夜京都出了大事,所以我们这时不易太过高调,前来府上拜访闲儿的人,就由你来出面打发他们。” 司南伯爵范建正在大厅里和柳氏说着话,往日严肃的脸上,今天也是难得地挂上笑容。昨天宫宴范闲‘立地成仙’可是让他老怀大慰,要不是昨夜又发生了那么多大事,他肯定会让府里好好的热闹一下。 柳氏听到自己丈夫的话,也是满脸笑容,虽然平日里和范闲不太对付,但是对于范闲给范家涨脸的事,她也不会嫉妒。 就在柳氏准备跟自家丈夫再说两句时,看门的仆人就跑了进来,行礼言道:“禀老爷、夫人,棠大人带了许多礼品前来,说要拜访老爷。” 闻言,范建和柳氏对视一眼,皆是摸不着头脑,这棠平不去见范闲,怎么会想起来拜访他们,虽然一下没想明白,但范建也没纠结这个问题,转头对仆人道:“你去清他们进来。” “诺!”仆人应了一声,然后行礼,转身就去请棠平了。 “你可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范府一直是柳氏在打理的,所以范建想问问她,毕竟棠平这段时间经常过来,或许柳氏就知道点什么。 柳氏摇了摇头,她也只见过棠平一面,往日里,棠平一到范府就直接去找范闲了,所以她也不甚了解。 “嗯!”见此范建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次发问,反正一会见到棠平,自然就会知道他的来意。 没多长时间,仆人就引着棠平来到会客大厅门口,只见棠平满脸笑容,衣着也十分正式,身后跟着的随从也是大包小包的提着许多礼品,见状端坐在厅中的两人,不由得更加疑惑了。 “见过岳父,见过姨娘。” 棠平一进大厅就赶紧行礼,只是他这话一出口,不提立马怔在当场的范、柳两人,就连陆柳英和引路的仆人也都是目瞪口呆。 正躬着身子行礼的棠平,没注意到众人的神情,只是迟迟没等来范建和柳氏的回应,感觉有些奇怪,“前世网上的女婿上门攻略,不是说要嘴甜、胆大、心细、脸皮厚吗?难道是范建在考验我?” 过了小半刻钟,就在棠平的腰都有些受不住时,范建这才有些难以置信的回过神来,言道:“贤侄不必多礼。” “通过考验了。”暗暗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棠平这才直起身来。 只是没等他开口,范建便语带愠怒地继续说道:“贤侄这声岳父从何说起?小女可还没婚嫁,你可莫要坏了她的名声。” 范建的声音有点高,其她人都被他的声音惊醒,柳氏看着棠平眼神有些莫名,她这会想起来了,这棠平和若若似乎还真有情况。悄悄伸手扯了扯范建的衣角,提醒他注意分寸,然后转头对仆人道:“你先下去。” 仆人哪里还敢在大厅里多待,闻言赶紧就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范大人,我家公子没有冒犯之意。”回过神来的陆柳英,见刚刚还大胆喊范建岳父大人的少爷,此刻竟然有些出神,便赶忙有些尴尬的出言解释一句。 本以为通过考验的棠平,被范建的话说的有些错愕,他两世为人,这也是第一次上门提亲,根本没有经验。不过听到陆柳英的话后,就知道问题出再哪里,所以他也就不担心了。 “岳父大人您别急。”棠平脸上从新挂着阳光温和的笑容,开始向范建解释道:“前几日若若催我上门提亲,可当时我正在忙着接待使团的事,现在这忙完了,就赶紧过来,虽然有些突然,但还请您不要见怪。” 虽然范建脸上愠怒之色不减,可既然已经叫了岳父,棠平才不会因为他的态度就改口,将错就错把事坐实了,这才是难得糊涂的硬道理。 棠平的不要脸可以唬住柳氏和陆柳英,但范建可不吃他这一套,为官多年的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他恶狠狠的瞪了棠平一眼,道:“你说是若若让你来提亲的?难道你不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就算要提亲也不是你这章程,今天你要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让你站着走出范府都算我输。” 范建是真的被气到了,不过棠平的话加上刚刚柳氏的提醒,他也有点相信是自己女儿让他来提亲的了。 “老爷你先消消气,让棠公子坐下,我去叫闲儿和若若过来,我们一会在谈。”两人这般模样,柳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圆场了,只好先劝下自己丈夫,然后对棠平笑了笑,道:“棠公子你们先请坐,你也莫要跟老爷置气,实在是你的行为有些不合礼数了。” 棠平见柳氏好像是站他这一边的,连忙对她笑了笑,说道:“姨娘,还得劳您去把若若叫来,您放心,我不会和岳父大人犟嘴的。” 柳氏扶额,无奈且尴尬的笑了下,自己丈夫听了棠平的话脸色已经越来越黑,她也不敢再耽误时间,赶紧就快步往后院去寻范闲和范若若了。 见柳氏离开,范建又是黑着一张四方脸,棠平只好转身对陆柳英说道:“陆姐,把东西提到桌案那边放好,我岳父他不好意思开口,你可别不识趣。”说着,怕陆柳英领会不到他要表达的意思,还冲她眨了眨眼。 第五十章 态度 “砰、砰、砰...” 范闲的房间内,范若若正和哥哥说着话,忽然就听见有人敲门。 “不是说了今天不见客吗?” 因为有棠平的存在,所以范闲进皇宫盗窃钥匙并没有受伤,他今天不见前来拜访之人,只是怕麻烦而已。 “可能是有别的事吧!”范若若一边回答自己哥哥的疑问,一边起身去开门。 “姨娘!” 打开房门后,见到的是柳氏那有些着急的模样,虽心中不解,但范若若还是恭敬的打了声招呼。 “若若,这会闲儿他醒了吗?”说着,还探头向房间里头看了一眼,昨夜范闲‘立地成仙’,所以柳氏如今的态度比之以往也更好了。 “姨娘,可是有什么事吗?”见柳如玉是来找自己的,范闲索性也就走到门口处和她打了招呼。 “闲儿宿醉,姨娘本不应该这个时候过来打扰。”柳如玉见范闲状态良好,心中稍定,便开口轻笑着说道:“刚刚棠冠军带着东西前来拜会老爷,直言若若前几日催他来府上提亲。” “啊!这...”不待柳如玉把话说完,范若若就惊呼出声,她实在是没想到棠平会这样和父亲说,两颊瞬间就红了起来。 范若若平时都是一副清冷模样,知书达理涵养极好,柳氏还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模样,不由得多瞧了两眼,这才笑着道:“要说着棠冠军行事作风倒是跟闲儿颇为相似。他刚一见到老爷就叫岳父,这可把老爷给气坏了,这不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合适,就过来找你们了。” “什么叫行事作风跟我颇为相似?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损我。”暗暗在心中吐槽一句,不过范闲还是挺佩服棠平不要脸的劲,他瞟了眼一旁有些失了分寸的妹妹,这才对着柳如玉行了一礼,略带感激的说道:“多谢姨娘!前来告知,我这就带若若过去看看。”说着,就伸手拉着范若若往前厅赶去。 这消息对于范若若来说是挺有冲击力的,被范闲拉着就走,她甚至都忘了跟柳如玉道谢。 “唉!你们...”见两人快速离去的样子,柳如玉反应过来,刚想叫住他们,可是还是太迟了,只能是再次扶额叹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人诚不欺我!” 棠平冒冒失失的亲自上门提亲,柳如玉只当这是武夫的鲁莽,可刚刚成了诗仙的范闲,竟然也是直接带着妹妹去见上门提亲之人,难道澹州过来的人都这么不懂礼数? 心里这样想着,但柳氏也没在范闲这小院多待,虽然棠平和范闲两人这种行事作风都不合当下礼数,可她心理竟隐隐有些期待,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 …… 范府大厅内,司南伯爵范建黑着脸,冷眼看着棠平指挥陆柳英摆弄着他带来的礼品。其实向棠平这样长相俊秀,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前来府上提亲,范建心中没有半点恶感,但一想这小子说是若若催他来的,范建就没由来的心头火起。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厅内三人都能猜到是谁来了,可是范建这般态度,棠平也不好主动去迎接若若。 “见过父亲大人!” 范闲兄妹没一会就进了大厅,然后打量下厅中三人的神态,见事情好像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才送了一口气,然后齐齐向正黑着脸的范建躬身行礼问候。 “哼!”本来今天早上还心情大好的范建,被棠平的到来给气到了,此刻就连范闲和范若若的问候都不太想理会。 范闲心里对范建只有尊敬没有惧怕,所以他也没在意范建的态度,想了想便微笑着说道:“父亲大人何必生气,虽然棠兄这次有些唐突了,可他确实和妹妹有了感情,父亲大人我们还是心平气和的谈谈,毕竟妹妹的幸福才是最总要的。” 闻言,范若若本就红润的脸颊再次升温,没一会功夫,就感觉像是能滴出血来一样。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父亲和兄长,然后还装做无意的瞄了一眼棠平。 从范闲兄妹进了大厅,棠平就留意起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范若若偷瞄他的眼神,自然也被他注意到了,他还有些搞怪的对范若若眨了眨眼。 “嗯!”略微沉吟片刻,范建心中愠怒捎去,“若若你还不去沏茶,一点礼数都没有。”说着,还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有些局促的范若若。 “诺!”范若若这会也不敢辩解,敛衽一礼后,就退出大厅去准备了。 “少爷,这里似乎也不需要妾身,妾身还是到外面等候吧。” 自从来到范府就没怎么开口的陆柳英,这会突然开口,她也是无奈,看情况自家少爷都不用她帮忙说话,就差不多可以把亲事给定下来了,所以她识趣的向棠平提出到外面等候。 “行,陆姐辛苦你了。” 棠平觉得这样也好,所以便对陆柳英点了点头。 “少爷、范大人、范公子,妾身就先出去了。” 得到棠平的同意,陆柳英又对三人躬身抱拳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都坐吧!”见厅中没有别人了,范建便让二人坐下,这才没好气的说道:“说说,你们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 “岳父大人,提亲我是认真的。”棠平这话倒是认真的,虽然和范若若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既然有了好感,那就得先把名分定下来。不然庆帝哪天头脑一热,把若若指婚给别人怎么办? 没有外人在场,范建对棠平的称呼也就没那么在意,既然是女儿自己选的人,他不太想反对。范建其实并不古板,年少时就能跟叶轻眉处得来,就证明他的心不像他的脸那样古板。 “哼!提亲你是认真的,那你不知三书六礼吗?”虽然内心基本同意了,但听到棠平的话,范建还是忍不住想骂娘。 范闲见父亲这大有一言不合就开喷的架势,只能替棠平打掩护道:“这事赖我,父亲大人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陛下跟我说,准备给妹妹指定一门好亲事,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就把这事告诉妹妹,这才会闹出今天的场面。” 范建闻言顿时沉默了,他知道以皇帝对他家的圣恩,范闲说的不是假话。作为官员,皇帝能给自己女而指婚,那是天大的好事;作为父亲,他却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以他如今的地位,根本就没必要拿子女的幸福,来搏更好的前程。 第五十一章 成了 范建这一沉默,棠平和范闲也不好再开口,只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候。 “茶来了。” 就在这时,柳如玉的声音适时的在厅门处响起,原来她正准备回客厅探探情况时,正好碰见出来沏茶的范若若,索性就去帮忙一起准备了。 把手中的茶和糕点一起放到桌案上,柳如玉和范若若这才发现厅中的气氛有些古怪。只是范若若这会也不好开口,只能等柳如玉出声询问了。 柳如玉也是个妙人,她似乎知道范若若的心思,一边端着茶壶给三人都斟了一杯,一边向范建笑着说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不舍得让若若出嫁吗?” 其实柳如玉这人心不坏,她嫁给范建后,是一心一意的在为范府操持,哪怕是和范闲、范若若不合,在面对外人时也是真维护。 “你们也坐吧!”抬眼看了柳如玉和范若若一眼,范建没有回答柳如玉的话,而是让两人都坐下,这才情绪复杂的对范若若,说道:“你可想好了?若是已经决定了,那就让棠冠军回去准备三书六礼。” 范建知道自己女儿是聪明人,相信她一定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这个时代婚事一旦定下可没有反悔一说。 “这就同意了?刚刚不是还很愤怒吗?”柳如玉不知道她离开的这一会,厅中发生了什么,但听自己丈夫的意思,好像是同意了。 “岳父大人,柳姨娘,您二位以后就叫我平儿或君正就可以了,这样才不会显的生疏。” 棠平见范闲和柳如玉都不说话,便出言给若若解围,这姑娘平日里大大方方的,可是被范建这一问,倒是羞红了脸讷讷不能言。 倒不是范闲和柳如玉有意看范若若的笑话,而是他们都明白,范建的这个问题,只能是由范若若自己来给出答案。 本来还害羞不知道如何作答的范若若,听到棠平的话后,反而是平静下来了,认真的想了想,这才薄唇微启,柔弱且坚定的说道:“父亲,我与棠平能聊得开心,而且若若对他的感官不错,我愿意嫁给的这样一个人。” “嗯!”范建没有多说,女儿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那剩下的就由他来解决,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但是对若若和她母亲还有那死去的孩子都是心怀愧疚的。 “你今日虽有些胡闹,但既然是若若的意思,我也就不与你计较,但是该有的礼数和流程一样都不能少。”清楚事情缘由后,范建看棠平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欣赏,最起码棠平是个敢想敢做有担当的人。 “家中只有一个长辈,长年住在澹州且以年迈无法远行,您看?” 范建松口,棠平心下也是放松不少,可旋即他有想到三书六礼这东西,是需要长辈出面操持,而他恰恰就没办法搞定这个普通的要求。 棠平为难的神色众人也都看到了,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所以范建也没难为他,稍微思忖便道:“你府上可有年长之人?有的话,就让你姨娘帮你找个可靠的媒妁,跟他一起来府上走流程。” “好!”范建的提议,棠平自然是乐得答应,毕竟这个时代结婚是个麻烦事,有柳如玉帮忙的话那是在好不过了。答应了范建,棠平便起身对着柳如恭敬的行了一礼,道:“这事就拜托姨娘了!” 自家老爷都开口了,柳如玉当然不会再端着,她抬手虚扶一下,笑着回道:“君正这是哪里话,若若嫁给你,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不用跟姨娘客气。” “如此也好,我们本就是至交,如今你要娶我妹妹,也算知根知底。”许久没说话的范闲,见事情差不多定下来了,这才笑着插话道:“相信我不会看错人的。” 对于范闲的话,棠平只是点点头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对柳如玉说道:“这找媒妁之事,还要劳烦姨娘早些帮我办妥。” “君正这是怕我们反悔吗?”柳如玉听见棠平的话,不由得掩嘴笑着调侃一句。 柳如玉的话虽有调侃之意,但也恰恰说出了众人心中所想,范闲、范建和范若若三人也是对棠平这个请求,感觉到疑惑。 几人都面露疑惑的看着自己,棠平心想,反正过几天他们也会知道原因的,现在提前告诉他们也没什么,便轻声解释道:“陈院长让我过几天去一趟北齐。” “原来如此,怪不得会这般着急。”众人听了棠平的话,这才明白过来,不过他们也没问去北齐做什么,以陈萍萍的身份,要棠平做的事,肯定是没办法公之于众的。 “好了,你和若若去准备饭食,中午就让君正在府里一起吃。”范建身居高位多年,对陈萍萍他可是很了解的,在听到棠平的理由后,他有意支开柳如玉和范若若。也不管柳如玉和范若若作何反应,他自顾自站起身对范闲和棠平道:“你们跟我去书房。”说着,就率先向客厅外走去。 棠平和范闲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的跟了上去,二人知道范建应该是有什么话要交代他们。 …… “你可知道陛下给你封个子爵,却号冠军是何用意?” 没多长时间,三人就来到范建的书房,分宾主对坐后,范建也就不卖关子,率先开口对棠平问道。 “一开始只以为陛下想让我死。”思忖片刻,棠平组织好言语,这才谨慎的回答,“后来明白了,陛下这么做,一是因为我的年龄不太好封赏,二是想告诉我,只要我好好办事,以后就一定能封候。” “嗯!”范建点了点头,暂时没做评价,而是转头看向范闲问道:“你呢,怎么看?” 范闲本就是聪明人,结合棠平自己说的话,他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陛下似乎笃定棠兄有机会立大功,而且这件功劳有机会让他封候的同时,也有可能让棠兄就此死去。”说到这他还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这件事可能就是,陈院长要他去北齐做的事。” “不错。”范建听完两人的话后,给了他们个肯定,虽然还不知道陈萍萍要做什么,但范建刚刚一听到棠平说,陈萍萍要让他去一趟北齐时他想明白了。 “有把握吗?”现在棠平在范建眼里就是自己晚辈,所以他才会这么问,如果棠平没把握的话,他就准备进宫一趟,去求皇帝陛下。 “有!”棠平并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很简洁的回答。陈萍萍为了神庙的秘密谋划十多年,棠平不相信庆帝会不知道,假设庆帝知道的话,就算是范建去求情也不会有其它结果,那又何必让范建浪费感情呢。 第五十二章 无题 “你们都是有自己想法的人,我也不好说太多,但我要提醒你们,如今的京都可不算太平。”范建也知道眼前两人都很有主见,所以便不再劝说,他话题一转,言道:“昨夜宫宴结束后,宫中闹了刺客,而且这次参与国战的将领很多都遭遇袭击,死的死伤的伤。”说着,还看了眼棠平,这才又接着道:“你也是你小子好运,早早醉酒,这才躲过一劫。” 闻言,棠平和范闲的目光一碰,范闲可不知道棠平会策划这一出,他只以为棠平是担心闯皇宫的事被人发现。 “知道了。”点了点头,范闲轻声笑道:“这样正好,要不是这样的话,最近一段时间估计得被烦死。” 毕竟昨夜他刚刚在祈年殿中‘证道’,所以他说的话一点也不夸张。不说别的,就京都现在这个氛围,今日一早,还是有人上门拜访。 …… “虽然无法确认凶手是谁,但洪公公那双筷子刺破了,刺客的衣服,监察院第一时间比对过,确认是天祥缎。” 皇宫之中,庆帝坐在龙椅上闭着眼睛听,陈萍萍述说监察院调查的最新进展,一下死伤这么多功臣,就连庆帝都不得不谨慎处理。 “洪公公,您刚刚说,刺客是被追到东夷城使团不远处的巷子,这才没了人影?”叶重对这个不知道深浅的老太监极为尊敬,传闻宫中的大宗师很有可能就是他。 “是。”洪公公微微一笑,“那人刻意掩饰四顾剑法,水平就在九品中上之间,似乎还对京都地形十分熟悉,我这一时大意,被他引着在京都饶了整整一圈,最终还是跟丢了。” 能从洪公公手中溜走,这人也确实了不起。 “我这边的对手也是九品,对方仗着身法和不俗的箭术拖住我,无法确定对方真实水平。”待洪公公一说完,正是精神气势巅峰期的燕小乙也冷冷补充一句。 自己顶头上司都这般作态了,宫典也出言,说道:“广信宫中的刺客,实力在八品之间,但手段颇为不俗。”顿了顿,他瞟了一眼,正冷冷看着他的大统领,继续说道:“在监察院确认被洪公公留下的那片衣角是天祥缎后,我就派人查了一下,发现东夷城使团前些时候,曾经定制过这种布料的衣服。” “杀死我儿秦恒的,也是九品上的高手,同样是用剑。”大家都这群策群力,秦老爷子也是把验尸后的发现说了出来。 “又是九品?”龙椅上的庆帝忽然睁开双眼,他声音冷冽的对众人说道:“整个庆国以知的九品高手只有七个,昨夜一下就有三个未知的九品出手?”显然是不太相信,众人的判断。 面对庆帝众人都不敢扎刺,但对于刺客水平的判断他们还是很有信心的,肯定不会因为庆帝不信就改口。 “嫁祸的可能性很大。”陈萍萍对于众人的说法,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微微皱眉,:“太巧了,所有线索都指向东夷,可东夷只有三个九品,而且他们都是对剑很执着,应该不会去练弓,而燕统领却说他的对手箭术不俗。” “嗯?”庆帝也在思考众人所说,就目前的线索来说,还真不太好判断,思忖片刻,他皱着眉头又缓缓的重新闭上双眼,寒声道:“陈萍萍、叶重、田靖牧你们三人听好了,七天,我只给你们七天的破案时间。” “诺!”三人皆是恭敬应下,不敢推脱。 庆帝这话里的意思,似乎已经不太信任宫中的三大高手了。 “诺!” …… 范若若的小院内。 在范府吃过午饭,棠平决定趁现在有空,陪范若若多待一会,这样正好可以培养培养感情。 “咚、噔、叮、咚……” 闭着眼、修长的手指在琴弦滑动,在棠平得到焦尾古琴后,就一直有学习乐理。如今弹奏的这一曲半山听雨,正是他复刻出记忆中的曲调。 前世没学过音乐,所以凭借记忆和今身所学的乐理,复刻出这一首曲子就花费了棠平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是真没有范闲那种记忆。 曲子不长,很快棠平就演奏完毕了。 “怎么样?”缓缓睁眼看向跟她对立而坐的女孩,棠平有些期待的问道。 范若若被称为京都才女,可不是浪得虚名,她仔细的回味刚刚听曲时的感受后,轻柔的说道:“这曲子听着让人仿佛置身于烟雨蒙蒙,纯净婉约的景色中,这景色包含了山中的雨,山中的雨下得淅淅沥沥,就像微风拂面一样柔和。让人有了一份幽静淡雅的心情,就好像人住在山中一样,听着细雨拍打着树叶,使得心中有一种非常安然的恬静。”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忘了俗世的烦恼和喧嚣,在这样的美景下,享受这样飘摇的感觉。” “啪、啪、啪...” 闻言,棠平双手轻拍,他是发至内心的欢喜,毕竟自己费了那么时间复刻出来的曲子,终于是有了知音。 “说得真好!”不吝赞美,棠平觉得范若若真的算是个宝藏女孩了,“有空的话,我把曲谱给你,我期待你抚琴时的画面。” “可以。”范若若已经习惯了棠平的聊天方式,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也不会因几句话而羞涩。 “这曲子以前不曾听过,是你自己创作的吗?” 突然想到什么,范若若有些期待的看着棠平,那种想要听到肯定回答的神色,毫不掩饰。 “嗯!”没想她忽然会这么问,沉吟片刻,棠平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得到棠平的回答,范若若脸上顿时有了潮红,就连看向棠平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欣喜变得崇拜。 虽然不想承认,但被范若若这样的目光盯着,棠平还是很享受的。看着女孩白皙透红的脸蛋,棠平不由自主的伸手轻抚。 “你干嘛?”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轻抚脸颊,回过神来的范若若,整个人就犹如触电般的逃离棠平的魔爪。 “呵呵!” 见范若若那有些紧张、有些羞恼的神色,棠平笑了,一直以清冷端庄示人的范若若,就很少有这种小女孩的娇憨。 第五十三章 不想说出口的过往 神清气爽的从范府出来时,已经是快黄昏时分,棠平没有选择在范府继续蹭饭,和范若若腻歪了一下午,已然是心满意足了。 “少爷,您还没乐够啊!”等候在马车旁的陆柳新,见棠平这副模样,不由得笑着打趣一句。 “嘿嘿!”棠平也不介意,他踩上车凳时,还笑着回了句:“陆姐,您这岁数还没有心仪的对象,怎能体会到这个中滋味。” 霎时间,陆柳英的笑容就僵在脸上,本来还为自家提亲成功感到高兴的她,这会真有被棠平的话刺激到了。 “哒、哒、哒...” 伤心的陆柳英也不再和棠平说话,只是专心的驱使马车,缓缓朝棠府驶去。 …… 又是一身夜行衣的范闲,对着站角落里没有存在的五竹问道:“叔,准备好了吗?” 五竹没有说话,把身后一大塌白纸提溜出来。 “这里有多少?这东西少了就没有效果了。” 范闲上前抽出一张,看着纸上一笔一划写的整整齐齐的字,他笑了。昨夜从广信宫出来后,他心中就有了计划,他要趁着这个机会把那个疯女人赶出京都。 “屋里这一塌有两千张,外面还有三塌。”五竹的声音没多少情绪,像是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他动容,不过在回答完范闲的话,他还是冷冷的说道:“你这东西有点变态。” 范闲没想到自己的五竹叔会这样评价,自己这个看似无用且荒唐计划,组织下语言后,他挑眉说道:“这叫舆论战。” 闻言,五竹又冷冷说道“没人会相信长公主会牺牲如此大的利益,只是谋求一些金钱上的好处的。” 舆论战还没以这种形式,在这个世界出现过,所以范闲能理解五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思考下才笑眯眯的说道:“世上的聪明人不多,而且大部分人还都有从众心里,只要这东西传播够快够多,就算聪明人不信又如何。” 五竹闻言并没有反驳,要不是范闲要他做这些事情,他连知道的兴趣都没有。 …… 不提范闲和五竹的谋划,棠平回府后,就招呼上海让和陆柳英两人,到书房商议下聘和订婚一事。 书房中,主仆三人对立而坐。 “少爷,您果然非常人也!” 海让听完陆柳英略微夸张的讲述后,乐呵呵的向棠平比了个大拇指。 “没陆姐说得那么夸张。” 虽然棠平也佩服自己的勇气,但在手下面前,还是谦虚的笑了笑。 “范府那边有什么讲究吗?” 乐呵一会,三人便开始商议起正事,毕竟时间有些仓促。 “媒妁由范府那边找,你们把三书六礼的东西准备好就行。”说道正事,棠平也恢复严谨,他可不想两世为人第一次娶媳妇,出现什么纰漏,“到时,所有流程我们都配合范府就行,这方面他们那边比我们懂。” 点了点头,海让表示自己明白了,虽说这种事让女方主导,多少有些丢面子,但这也是如今棠平的最好选择。 “陆姐,我想让你带着清儿和冰儿,去保护若若可以吗?”见海让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棠平便转头对陆柳英说道:“我过几日就要去北齐了,虽说若若这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我还是不太放心,只能麻烦你了。” “少爷您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少奶奶出现危险。”对于棠平安排她去保护范若若,陆柳英是没有半点意见,她知道这是一份轻松差事。 “嗯!”陆柳英的表态,棠平很是满意,有了这三人的保护,他相信范若若那边应该就万无一失了。想了想接下来的行程,他又对海让说道:“海老,等风声过后,昨夜动手的这一批人,就调到我身边充当暗卫吧!” “好。”海让没有迟疑,少爷身边也确实要有些这样的人手保护,毕竟接下去了北齐可是危险重重,“您这次北齐之行准备带多少人?需要提前准备吗?” 棠平注意到海让提到北齐时多少有点不自然,他也只以为那里是海让的伤心地,老头不愿再次回去而已。 “就十八骑和公然、棠田二人吧,毕竟使团还有别的人手,我们带太多人也是无用。” 听到自家少爷没准备带上自己,海让的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平静下来道:“少爷,这回我跟您一起,那地方我熟,多少能帮上您的。” “海老...” 棠平还没说话,注意到海让神情变化的陆柳英率先担忧的开口了。只是她刚准备要说些什么时,就被海让挥手打断了。 “小陆,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和蔼的看了陆柳英一眼,海让皱纹密布的脸上,挂起一丝有些牵强的笑容,道:“我一定会完完整整的把少爷带回的。” “您知道陆姐是什么意思的,这会北齐就不带你了,好好的把家给我看好就行。”既然这么多年海让都不想说有关北齐方面的事,棠平自然不会无聊的去揭他的伤疤。而是这次去北齐,他是真不愿意带上海让,万一这老头在北齐还有仇家的话,带上他绝对不是个好选择。 “不,少爷!这次老奴是一定要跟去的。”海让是第一次这么态度鲜明的反对,他是真的害怕棠平在北齐那边出现意外。 见这老头已经下定决心了,棠平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他随行。海让和罗公然背后或多或少有点麻烦,可他们对棠平的忠心是毋庸置疑,所以棠平并不介意在关键时刻,帮他们一把。 “少爷...” 棠平答应后,海让刚准备把以往的事给棠平好好讲讲,可是棠平并没有配合他的意思,言道:“不用解释,等以后你能面对过往时,在讲与我听。” “好!”声音中包含着感动和感激,如果仔细听的话,会发现海让这老头竟然有些哽咽。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三人的谈话到这,就差不多结束,棠平准备打发走海让和陆柳英两人,他准备思考下,往后任务中的得失。 “少爷,您也忙了一天,我这就去让玉儿去准备好洗漱用品。” 海让和陆柳英两人起身跟棠平行了一礼,转身走到门口时,陆柳英又对棠叮嘱了一句。 第五十四章 京都飘‘雪\’ 棠平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美滋滋的睡觉时,京都开始下‘雪’了,一片片书写着劲爆内容的‘雪花’,在范闲和五竹的努力下飘散在京都的各个角落。 司南伯爵府,范闲的小院内。 “叔,都撒出去了吗?” 工作量太大,饶是武力不错的范闲也觉得累了,不过一想到长公主可能因为这件事被赶出京都,他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五竹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对范闲道:“嗯,都办好了。” “你觉得明天皇帝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严惩长公主。”范闲对五竹的办事能力还是很信任的。 “不会。”五竹冷漠的分析道:“不但不会,他再让人去消除你缔造的影响后,反倒是会对长公主大加封赏,以证明皇室的团结,然后等事情影响淡了,再把她送回自己的封地。” “哎!”叹了口气,范闲苦笑,他知道五竹这种旁观者的分析,可能就是事实,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皇帝明明知道长公主的所做所为,为什么他就一点都不着急呢?我都把刀递到他手上了,难道他就一点都不心动?” “他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动手,那个真真和长公主连手手的皇子还没浮出水面。像他这种习惯,一网打尽的人,是不可前功尽弃的。” 听得出来五竹对庆帝是非常了解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范闲的眉头也愈发紧蹙。虽然和皇帝才见过几次,但范闲能感觉到皇帝是对他很好的,如果有得选择的话,他真不希望让皇帝为难。 似乎是‘看’出范闲的心事,五竹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必多想,皇家里都是无情之人,他不会因为你做的事而感到为难,你所做的一切无非只能给他添点微不足道的麻烦而已。” 范闲想了想,觉得五竹这话很有道理,不由得感叹道:“我还是太嫩了,竟然会担心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要是他真的这么心慈手软,也不会有庆国如今的局面。” “嗯!”对范闲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五竹点了点头道:“你只是经历不够,加上你心还不够坚定。你怕李云睿,可皇帝不怕,所以所做所想都不一样。” 不得不说没有什么情感的人,分析问题总是那么理性和客观,经过五竹这么一说范闲心里好受许多。 “你要有升官的心里准备,皇帝在封赏长公主时,你和郡主也应该能得到好处。”五竹又提醒范闲一句,他就准备走了。 “我知道了。”范闲笑着点点头,虽然五竹一直都是态度冷淡,但对他却是实打实的好。 该说的都说了,五竹便冷冷的道:“我去了。” “好。”没有阻止,范闲早就习惯和五竹的相处方式了,虽然不知道他又要去哪里,但以五竹的实力,范闲是一百个放心。 …… “少爷,监察院来人通知您马上去院里。” 正美美的享受早餐,忽然门房小厮就跑来通传。 “可有说是什么事吗?” 棠平很疑惑,这会应该也没什么任务找到他才对呀,记忆中五处是很少有任务的。 “没有,不过来人催得很急。”小厮认真的回想下,这才确定监察院的人除了通知自家少爷马上去院里报到,就没有说其它的事了。 “嗯!那你去后院把门牵到门口,我一会要用。”棠平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要是监察院的事能随便告诉一个小厮的话,那监察院就成不了让世人恐怖的特务机构了。 “诺!”小厮不敢耽搁,行了一礼,转身就去准备马匹。 “少爷!” 就在小厮刚刚退出去,棠平还没重新端起饭碗时,棠玉儿的声音有从门外传了进来。 不多会,就见棠玉儿拿着张纸急匆匆的跑进餐厅,棠平无奈,只好问道:“一大早的又出什么事了?” “您看!”棠玉儿也没废话,直接把手中的纸张递给棠平,“这东西手下的人刚刚送来,说是已经传遍整个京都了。” “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棠平接过棠玉儿递过来的纸张,只是撇了一眼,他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顿时就有些无语。 “少爷,您说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吗?” 棠玉儿显然是早就先看过了,她眼中隐隐有八卦之火在燃烧,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范闲写得太有煽动性了。 “我怎么知道。”看了一眼玉儿,棠平努力憋着笑意,“这饭也吃不下了,我先去监察院,你等会和海老一起去准备三书六礼所需的物品,这些东西就不要关注了。” …… 监察院,一个宽敞的房间内。 “怎么都不说话?” 在一阵安静和尴尬的沉默后,坐在轮椅上的陈萍萍漠然开口。八大处的头头脑脑们分坐两排,一个个都低眉垂目,大有三缄其口之意。 最近监察院的压力很大,先是潜伏在北齐那边的密谍头目被人出卖,导致监察院在北齐的谍网尽呼瘫痪;昨天京都又有众多国战功臣遇袭,今天又满大街的纸片诋毁皇家公主,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捅破天的大事,如果一个不好,可想而知皇帝陛下会怎么看待监察院的办事能力。 “都说说,这事该怎么处理?”众人不说话,陈萍萍又拿起那张写满李云睿丑闻的白纸看了看,这才笑容怪异的说道:“不管这上面的东西真假如何,我们始终得拿出处置的办法。” 虽然陈萍萍笑了,可八大处的头头脑脑们可是不敢轻视,毕竟上面的东西着实是犯了禁忌。 “我们第一时间就让人去收缴这些纸张了。”陈萍萍再次问话,别人都可以继续保持沉默,可八处主办不能,因为整个庆国文字出品,都归他与教育院相关职司管辖,刚一收到消息,他就知道会有这一遭,“纸、墨的来源也已经查清楚了,分别来自西山纸坊和万松堂。” 棠平坐在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场由陈萍萍主持的监察院大会。他不得不佩服监察院的恐怖和专业,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把局面控制下来,同时开始展开调查。 “今天这老跛子让自己来参加这个会议,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这种场合反正轮不到棠平发言,索性他就琢磨起陈萍萍找他过来的目的。 第五十五章 谈话 监察院里的会议还在继续,没人在意角落里开小差的棠平,就连点名让他过来的陈萍萍,似乎都把棠平给遗忘了。 不过这也正合棠平的心意,有机会看着这些老狐狸,聚在一起分析事情,真是让棠平开了眼界。期间虽然有一处主办朱格命丧黄泉,但是案件分析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待到方方面面都商讨一边过后,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也就有了。 “都按计划去做,不论如何我都不想看到朝廷再次丢脸。”陈萍萍的话语很平淡,但一想到刚刚被抬出去的朱格,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心存侥幸。 “诺!” 众下属领命而去,只有棠平被陈院长留了下来。他笑着让棠平推着他往监察院后院走去,房间内还残存朱格留下的血腥气,显然并不适合谈话。 “你专门叫我来,就是因为会议有讨论肖恩的事?”棠平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冷静的询问,他实在是很好奇。 “是!”陈萍萍没有否认,这也确实是他的目的之一,“肖恩虽然被囚禁十多年,但他还是很危险的人,我希望你能多了解了解,不然很有可能死在北齐。” 棠平眉头皱了皱,说道:“通过院里给的资料,我了解过他,虽然不得不承认他很厉害,但想杀我应该没那么容易。” 陈萍萍闻言,撇了眼棠平冷冷道:“不要太小看他,如果不是院中一直给他用毒,可能他早就突破大宗师了。” 棠平没有反驳陈萍萍的话,他知道这是事实,虽然棠平不怕肖恩,但也不会轻敌的,“他到地知道什么秘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虽然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但棠平还是准备试探陈萍萍,如果一旦苗头不对,他也要早做准备,他可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一辈子。 “神庙!”见棠平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陈萍萍微微一笑,“你不用刻意去打探这个秘密,如果没办法问出来,那到了北齐后就想办法杀了肖恩就行。” 陈萍萍虽然没有给棠平说他的布局,但也没隐瞒自己的目的,棠平在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关心之意。 “您是真不想我死。” 陈萍萍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让你死?” 不知不觉间,棠平已经推着陈萍萍来到戒备森严的后院,望着美丽的景致,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觉得跟您走太近很危险。” “呵呵!”声音有些尖锐,陈萍萍对棠平的回答并没有恼怒,他笑着说道:“有危机感没错,但你可以不用怀疑我,虽然这次是我让你去北齐,可是只要你平安归来收获也会很大。” “嗯!”棠平点了点头,这算是一场交易,这一点陈萍萍不会骗他。 “这次范闲也会去北齐。”搓了搓有些粗糙的手,陈萍萍对棠平的识时务很高兴,“他和你的任务不同,他是使团主官,换俘事宜他来处理。” “最危险的事我已经答应你了,您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您不会以为我还有能力辅佐他吧?”棠平没明白陈萍萍说着话是什么意思。 陈萍萍笑着说道:“他不用你辅佐,如果他连这点事都没办法做好,那他将来怎么继承这个院子。”说这话时,陈萍萍的态度很随意,仿佛就是随口再说下午吃什么一样。 边说边走,两沿着青石板路来到院中凉亭,这才停下脚步。棠平来到亭中石桌边,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温热的茶水,一杯递给陈萍萍,一杯自己端着轻抿。 “我还是没明白。”这种久泡的茶水,棠平很不喜欢,所以他没有多喝,只是润了润嗓子,便继续问道:“您直接告诉到底有什么要我做的就行。” 闻言,陈萍萍没有直接回答,沉默一会后,这才说道:“一定要有原因吗?” “像您这样的人,会和我说无关紧要的话吗?”棠平可不相信陈萍萍是善男信女,所以不想继续和他扯皮了。 “我希望无论如何,你都要保护他的安全。”陈萍萍声音很低沉,没有命令的口吻,更相是一种‘请求’。 “这个我不敢保证。”摇了摇头,棠平不会以为自己有‘上帝视角’,就大包大揽。再说人家范闲还有五竹的保护,根本不用他来担心。 想了想,棠平又笑着道:“您今天很奇怪,向是要开始准备后事一样,您告诉我这么多,就是想让我跟在范闲身边吧?” 陈萍萍听到棠平的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他看着棠平微笑问道:“听说你要娶范府的小姑娘?” “嗯!”棠平不意外陈萍萍会知道,如果他不知道棠平才会感觉意外,“就算我娶了若若,我也没想过要辅佐范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他和我的道路不同。” 陈萍萍哑然,他有想过棠平会是这个回答,所以也没有失望,“好,这话我只说一次,既然你对未来已经有了想法,那以后我不会再提。” “您真这么简单就答应了?”这回棠平是真的惊讶了,记忆中庆余年世界的陈萍萍可没那么好讲话。 “本来以你父亲生前的想法,我就不该把你牵扯进监察院。”话虽然这么说,可沉萍萍的神情却没有半点不好意。 这话棠平没有接口,他自己都没见过这个便宜‘父亲’,所以他不想和陈萍萍聊这个话题。 “你不是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陈萍萍也不在意,棠平是否接茬,“他的死,是因为他在调查一个被杀之人的幕后凶手。” 棠平微微一怔,感觉今天的陈萍萍很是怪异,旋即他便问道:“前段时间,您不是劝我不要再查吗?” “是啊!”陈萍萍眼神莫名地看着棠平,微笑说道:“以前我小看你了。” 瞳孔微缩,陈萍萍这眼神和话语让棠平心中一紧,他好像明白陈萍萍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奇怪了。 “秦恒是你身边那位公公杀的吧!” 陈萍萍说话时神态很随意,但棠平后背隐隐有冷汗流出,他没想到陈萍萍这么快就查到了。 “不用紧张。”挥了挥手,陈萍萍轻声说道:“这事目前只有我知道,这点你比范闲强,最起码你的不用我来给你擦屁股。” 听陈萍萍这话的意思,他是没准备上报,心中稍微安定。旋即又想到什么,棠平不由撇了撇嘴,他觉得陈萍萍这话很刺耳,既然他都查到了,还当面夸自己是几个意思。 “别不服气,要不是以往就关注你,我也不一定能查得到你身上。”笑着给棠平解释一句,陈萍萍这才接着说道:“你混淆视听的做法很成功,没人会想到你是在报父仇,其实就连我都很好奇,你是怎么这么快就查到那个老家伙头上的。” 第五十六章 又去找未婚妻 从监察院出来时,已经是正午了,初秋的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棠平心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还是去找若若吧!” 心中包袱去了一个,此刻骑在马上的棠平,想找人分享一下,穿越这么多年他只想要好好活着,可是便宜父亲那不正常的死因,一直压在他的心中。没有足够的力量他不敢漏出半点破绽,后来又察觉到陈萍萍隐藏在黑暗中的手段,他更是惶恐,就连猜到凶手是谁,他报仇都不敢亮明旗号,不过好在所有事都在有条不紊的,向好的一面进行着。 小红马慢悠悠的向范府走去,棠平摇了摇头也不在多想,反而是绕有兴趣的打量街道上的百姓。今天京都百姓各个都神情怪异,相互交谈都像密谍接头,神神秘秘。 棠平当然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知道事情始末的他,对这些互相传递流言的百姓没什么兴趣,反倒是觉得颇为好笑。 …… 不多时,棠平就打马到了范府门口,这次迎出来的仆人,还是前几次的老相识,他熟练的接过棠平手中的缰绳道:“姑爷,您自己进去就行,老爷交代过了,以后您来都不用通传。” 这仆人现在对棠平是打心眼里崇拜,昨天大厅里的所见所闻,简直就是颠覆了他二十几年的人生观。 “嘿!”棠平今天本就心情好,现在被这仆人崇拜的眼神注视着,心想这人当真有眼光,便伸手从腰间摸出一两银子抛给那仆人。 那仆人慌忙接住银子,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他躬着身子道:“多谢姑爷,多谢姑爷赏赐。” 棠平也没在多加停留,抬腿就径直进了范府。 “若若妹妹,一夜不见可有想我?”来到范若若房间门前,棠平就扯着嗓子,对房间里面喊了一句。他知道若若就在里面,刚刚在走廊处碰见府里的嬷嬷,棠平就有询问过了。 “嘿,这人真有意思,我出去玩了一天他就成了我姐夫。”房间里范闲、范若若和范思辙三人正在闲聊,这一听到门外的声音,范思辙就主动起身去开门。 “咯吱。” 房间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期待中的那张俏脸,而是下巴处长了三个黑色痦子的小胖脸。 “你怎么在这?”棠平见这小胖子眼珠乱转,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索性就先发制人。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范思辙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我在我姐这不是很正常吗?我还想问你呢,这光天化日之下就嘴不把门的胡嚷嚷,简直是有辱斯文。” 想想自己刚刚的话语,被外人听了确实影响不好,不过对于范思辙这个小舅子他还是有把握手到擒来的。 “你要多少钱才能让我进去?” 棠平脸上笑容越发的阳光了,这让堵在门口的范思辙觉得刺眼。待听到棠平的问话后,范思辙不由得半眯着眼睛,迅速伸出一只小胖手,在棠平眼前摆动着。 “啪!”两张十两银子的银票,被棠平直接了当拍在小胖手上,“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姐夫,您真大方!”小胖子一见到信息就乐得找不着北,银票入手后,他肥胖的身体迅速侧了侧,然后满脸笑容地招呼起棠平。 房间门口发生的事,屋里范闲和范若若两人自然心知肚明,不过他们也没阻止弟弟的胡闹,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舅子也在啊!”刚一进门,棠平就见到范闲那欠揍的笑容。 范闲脸上笑容一僵,没好气的说道:“你倒是不要脸,事还没办妥,改口倒是挺快的。” 范若若此时听着几人对话也不羞涩,很自然的微笑着招呼一声,“你来了。” “嗯!”这姑娘棠平越看是越顺眼,便笑着回应道:“想你了,所以就过来了。” 范闲还好对棠平和妹妹的对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范思辙这小胖子就不行了,身体一颤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姐,你们还是别这样对话了,听着我浑身不自在。”被空气中的酸味给刺激到了,范思辙连平日里对姐姐的恐惧都给忘了。 “思虑凝滞如猪,横行霸道留辙,父亲给你取名范思辙,当真是没有错。” 范思辙的名字被自己姐姐胡乱解成两句不雅的话,他顿时就不高兴的嚷嚷起来:“姐,哪有你这样的,老是把我说的那么不堪。” 姐弟这一番对话,房间内顿时笑成一片。 “对了。”虽然气氛很不错,但棠平还是想和若若小姑娘独处,所以在笑过之后,他故意装作刚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一拍额头对范闲歉笑道:“我刚从监察院过来,陈萍萍说去北齐你是正使,这事你知道吗?” 这会范闲笑不出来了,本来就婚期将近,这会他可不想去北齐,“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这么大的事,你本人竟然不知道?”棠平装作一脸愕然,其实他现在告诉范闲这个消息,就是想打发走这没眼力劲的兄弟二人。 “确实还没收到消息。”范闲一下也不能发现棠平的心思,所以只以为棠平告诉他这个消息,是让他早做准备。 见范闲这模样,棠平只好无奈的说道:“出使北齐的时间近了,留给你和鸡腿姑娘幽会的时间不多了,你再不抓紧,可就得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说着,还冲范闲使了个眼色。 “原来如此!”范闲秒懂棠平的意思,但还是觉得挺无语的,他没想到棠平这刚一来,就想把他这个大舅哥给支开,当真是不当人子。 “我去打听点消息。”接收到棠平传递过来的信号,范闲笑了笑,识趣的起身准备离开。 “嗯,这样也好,哥,你这几天记得也要多去陪陪嫂子。”范若若没看见棠平给自己哥哥传递信号,不疑有他,在知道哥哥也要出使北齐后,反而劝自己哥哥多去找还没过门的嫂子。 “这丫头,平时那么聪明,这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棠平给糊弄过去呢。”范闲摇了摇头,在心里暗暗吐槽一句,然后就决定去皇家别苑找他的鸡腿姑娘了,棠平说他也要出使北齐这话他还是相信的,所以还是得把时间留给鸡腿姑娘才是。 见范闲头也没会的离开了,棠平又转头看向,还端坐在椅子上不自知的范思辙。也不废话,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直接拍在桌子上,“这些钱够不够你离开的路费?” 第五十七章 谈情 范思辙拿着五十两银票,兴高采烈的走了,看着棠平变着法子支开自己哥哥和弟弟,这会范若若哪里还不明白他的用意。 促狭的看着自我感觉良好的棠平,范若若忽然嫣然一笑道:“你就这么喜欢和我独处吗?” 看着平日里清冷模样的佳人忽然莞尔一笑,棠平心中一荡,再看小姑娘那扑闪的大眼睛和嘴角微翘的唇瓣,他竟然产生了个大胆的想法。 脚步移动,棠平下意识的慢慢靠近佳人,范若若初始不知棠平要干嘛,等她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时,棠平的脸庞已经近在咫尺,见无法躲避她局促的闭上双眼。 初秋的天气总是那么让人燥热,越靠越近的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热气了,可就在唇瓣即将碰撞时。 “咯吱。”本已经离开的小胖子突然推门而入。 “姐夫,你给我那么多钱,我就想请你去茶楼...”好不容易有人对自己这么大方,所以离开的范思辙越想越觉得要和棠平搞好关系,所以他便半道又折了回来,准备邀请棠平一起去茶楼听书。 “啪!”范思辙话还没说完,棠平就愤怒的拿出一张百两银票,直接拍在他的小胖脸上,“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由于棠平身材比范思辙要高大,所以背对房间门口的棠平,正好挡住范思辙的视线,加上范思辙是匆忙闯入,他更本就没察觉到棠平和范若若的异常。 “不是,姐夫我...”银票的味道范思辙熟啊,话还没说就被棠平用银票糊脸,他虽然高兴,但还是准备出口解释一下。 “啪!”又是一张百两银票拍在小胖脸上,“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里。”棠平声音逐渐变冷,他双目通红几欲喷火。 “姐夫,我...”范思辙还想挣扎。 “啪!” “姐夫...” “啪!” ……范思辙终究还是走了,含泪带着五百两银票走了。在转身离开的瞬间,胖嘟嘟的身体是颤抖的,耳畔回荡着银票糊脸的啪啪声,他终于是抵挡不住金钱的攻击。 “呼!”深深的吐了一口胸腔中淤积的浊气,棠平拴好房门,这才转身换上笑脸对范若若道:“我们继续。” 此时范若若是一脸呆滞,棠平刚刚的一系列动作让她瞠目结舌,通红的两颊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你,你……你真的……” 听到棠平无耻的话,回过神来的范若若,清亮的大眼睛瞪着棠平,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完整的话。 棠平也很抓狂,欲哭无泪地说道:“我也没想到小舅子会突然折回来,若不是没有经验,我怎么会没拴好门窗。” 虽然这话很有问题,可范若若竟然认同的点了点头,掩嘴一笑,道:“你这人真是没脸没皮,想轻薄我,居然还理直气壮,当真是无耻之徒。” “可惜了!”心中暗暗叹息,棠平一看范若若的神情,便知道今天是没有可能了,索性就来到桌边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都怪范思辙,你有机会替我好好教训他,都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这么不懂事。”一杯凉茶下肚,棠平身上的火气渐消,不过想到范思辙,他还是愤愤不平的模样。 “噗嗤!”范若若实在是忍不住了,棠平样子太逗了,“好了,你不用这样,我既然许了你,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到底若若是被范闲灌输过新思想的女孩,说起话来和这个时代的女性就是不同,虽然大胆但也不会让反感,落落大方的样子让人相处得格外舒心。 “有道理。”棠平不禁笑自己还不如小姑娘看得透彻,“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闻言,范若若的大眼睛清亮无比,她可不管棠平这两句诗是都合时宜,反正她就觉得这诗听起来很唯美感人,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这是你写的?” “呃!”棠平赶紧解释道:“如果你哥哥没先写出来,那就算我写的吧!” 范若若有些没听明白,不过她也没有继续追问,她哥哥就是这样,每次写出来的东西,总是不太愿意承认。 “好了,不说这个。”见小姑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棠平只好转移话题道:“我去北齐之前,会从府中调三个人到你身边,有她们在我才能放心你的安全。” 知道棠平不愿多说,范若若很体贴的不在纠结于诗词一事,对于棠平要派人保护她,她也不反对,只是她还是习惯性的问道:“把人派我身边,那你自己的安全怎么办?” 善解人意会为别人着想的姑娘,哪个男人会不喜欢。棠平伸手牵起范若若白嫩的小手,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她那清美的脸庞,温声说道:“放心,还没把你娶进门,我可舍不得丢掉性命。” 范若若虽然还是有害羞之意,但也没有抽回被棠平牵着的手,目光还与棠平对视一会,言道:“你心里有数就行,总之我会等你娶我。” “好!”棠平也知道这是小姑娘对他的承诺,心情激荡下,握着小姑娘的手,力道也不自觉的加重了一点点。 和范若若温存一会,棠平这才想起今天过来找她是有事交代,便轻声开口说道:“我们订婚,我姨婆是来不及赶道京都了,不过我已经派人回去接她老人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希望我去北齐期间,你有帮我多留点,要是她老人家到了京都,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 “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范若若很高兴棠平这么信任她,在她看来棠平这是把唯一的亲人托付给她照顾,所以她一脸严肃的向棠平保证道:“我会把老人家当做自己长辈一样照顾的。” 见她这幅样子,棠平另外一只手也不老实的伸向小姑娘的脸庞。 “肌肤细腻嫩滑,手感不错”这是棠平第二次轻抚范若若的脸颊,这该死的触感,棠平竟然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上瘾。 范若若抬手打掉在她脸上作怪的大手,白了棠平一眼道:“正紧点,你还告诉我,我该怎么和老人家相处呢?” 棠平见没便宜可占,悻悻的收回被打掉的手,然后一本正经的给小姑娘讲解自己姨婆的性格、喜好和一些日常生活的习惯。 第五十八章 肖恩 和京都这几天诡异且压抑的气氛相比,棠、范两家就显得格外的喜庆与热闹。棠平和范若若的事,流程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从纳采到请期,棠平全程都是普通提现木偶一般,配合着两家商议好的流程,如今就等他北齐之行完毕后,就可以带着迎书来范府亲迎了。 对于棠、范两家如此迅速的把事定下,整个京都估计只有皇帝陛下不太高兴了,不过好在也不是什么大事,倒是不至于获罪于皇帝陛下。 范府,餐厅内。 “闲儿、君正,明天你们二人就要出使北齐了,这些大事我也不懂,自有老爷给你们指点。接着这吃饭前的时间,姨娘多唠叨一句,就希望你们早日平安归来。”柳氏今天比较高兴,因为要操持若若和棠平的婚事,范闲便向范建提议把她扶正。多年的夙愿达成,加上前段时间范闲的表现,她心中的疙瘩也解开了,所以说起话来也是真心实意。 范建对这一幕也是欣慰,自己家庭和睦相处,没人会不乐意看到的。 “多谢姨娘关心,这几天让您劳心了,不过我和若若的婚事,还得继续仰仗您多多用心操持。” 棠平对柳如玉是没什么不好的看法,记忆中她虽然有和范闲、范若若兄妹二人勾心斗角,但全程都没用什么邪恶狠毒的手段,而且在面对外人时,还处处维护二人。 “棠平说得对,我和婉儿的婚事也要劳您准备,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难得范闲也乐呵呵的打趣一句,顿时饭桌上的气氛也变得更加活跃。 一顿算是送别的晚宴,就在欢声笑语中开始,期间也没人再提北齐的事,大家围绕这不久后的两门婚事,边吃边聊。 …… 次日一早,监察院大牢外,紧张的气氛笼罩当场,无论是密探、文书或是六处专司刺杀的剑手,都是如临大敌,就连监察院七处的前头目,眼中都隐隐有不安之色。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那位和陈萍萍齐名的恐怖人物即将转移出狱。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监察院那沉重厚实的铁门被缓缓打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向铁门后的阴暗处看去。 “叮叮当当!” 铁锁在石板铺就的地面拖行碰撞,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随着这声音越来越清晰,众人感觉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咕噜!” 一声声吞咽唾液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但此刻没人会在意,因为铁门后的阴暗处已经有人影显现。 肖恩,一个被囚禁将近二十年的密探头目,虽然已经七八十岁了,但是此刻他身上阴冷且强大的气息,还是让人望而生畏。 或许是长久不见光,这位带着枷板,满头银白乱发,手脚上还带着精钢镣铐的老人,在监察院大牢门口竟然驻足不前。 不理会紧握索套如临大敌的监察院六处剑手,他眯着眼睛,享受着阳光照印在身的温暖。 片刻之后,场中众人都听见一声,苍老的叹息,叹气之后,老人张开那枯老的双唇,幽幽感叹道:“阳光的味道,久违了。” “碰!”一声闷响。 原来是监察院七处前主办,见四周戒卫的监察院众人,被肖恩的气势所摄,一时间隐隐有丧失胆气之兆,所以不得以之下才提着木棍上前敲打肖恩。 这一棍对肖恩来说,基本是毫无影响,但对在场的监察院众人,无疑就是当头棒喝。这一棍打醒众人,不论肖恩之前有多恐怖的名声,如今他也只是个阶下囚罢了。 “老邻居,我们一起住了将近二十年,如今我要走了,你就是这么来送我?”缓缓转头,肖恩用那阴寒幽深的双眸,注视着手拿木棍的七处前主办。 听着肖恩拿嘶哑的声音,被那恐怖的目光注视,七处前主办不由得缓缓闭上眼睛,不敢与其对视,就连再次举起的木棍,也慢慢的垂了下来。 肖恩并不意外,七处前主办的表现,微一摇头,他便继续说道:“我离开庆国后,你最好祈祷我死掉,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偿还这将近二十年的陪伴,你对我用了多少刑,我都会一一用在你孩子的身上。” 七处前主办紧闭双眼,他知道如果肖恩能重掌北齐的给暗力量,那么些威胁的话,是有可能一一实现的。 “何必为难老朋友呢?你这一威胁,要是刺激到场中后辈,他们要是失手将你杀了,我想你也不会甘心吧!” 就在监察院大牢外气氛空前的压抑时,费介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陈萍萍过来了,同时范闲也陪同左右。 肖恩自然不会被陈萍萍的话吓到,他不屑的撇了一眼场中紧握武器的众人,忽然嘶声大笑。 “你笑什么?” 轮椅车轮滚动,陈萍萍被费介推着来到肖恩不远处,他看着枷中大笑的肖恩,略带不屑的问道。 随着陈萍萍的到来,场中气氛为之一变,听到自家院长的声音,众人也终于从紧张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因为大家都知道,面对肖恩这样恐怖的人物,只要有陈萍萍在,他是翻不了天的。 肖恩对这些小喽啰的反应不敢兴趣,他反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轮椅上的陈萍萍,“我笑你的一双腿,毁在我的手中。” 陈萍萍也不生气,他摇了摇头笑道:“我是胜利者,你是失败者,这是已经注定的事实。而是你被我关了二十年,你的人生也只有悲惨可言。” 陈萍萍这话倒是激怒了肖恩,不过在铁链和重枷之下,他也只能无能狂怒。 “你真敢放我回北齐?”见挣扎无用,肖恩闭目仰天而立,许久之后,他才压下胸中火气,冷冷说道:“你杀了儿子、儿媳,只要到北齐我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陈萍萍不以为意,垂怜的看了一眼肖恩,他这才微笑着对他介绍起身边的范闲道:“我们都老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就由我的接班人范闲来陪你玩。”说完,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一句,“对了,他还是费介的徒弟,而费介就是毒杀你儿子的人。” 肖恩这次没有再大发怒,而是呵呵笑着打量漂亮的范闲,“你还太嫩,路上可要多留点神。” 范闲也不怯场,恰到好处地微笑开口:“肖恩前辈,虽然想和你多学习,可是这一路上,陪着你的人却是另有其人。” 范闲话音刚刚落下,就听见远处蹄声如雷…… 第五十九章 出发 但听得蹄声如雷,二十余骑如疾风般快速向大牢而来。打头三骑身着便服,带有刀剑长枪等武器,其后十八个人,他们身着寒衣,腰佩弯刀,脸带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双眼,外身还披着黑色长披风,脚踏胡人马靴,马靴配有匕首,众人背负大弓,每人负箭十八只,同时都配有清一色的圆月弯刀和钢枪。 监察院大牢前的众人看到这一幕,皆是眼前一亮,作为密谍机构,他们对这这群人早就如雷贯耳了。 “人似虎,马如龙,气势雄壮,肖恩前辈,让这些人一路陪您,可否满意?”范闲很有礼貌地对肖恩躬身行礼问道。 肖恩没有回话,他眯着眼睛望向来者,来者只有二十一骑,人数虽不甚多,杀气滔天,气势之壮,却似有如千军万马一般。 …… “没想两世为人第一次装十三,竟然是陈萍萍安排的。”棠平在心中疯狂吐槽,虽然很喜欢这样的出场方式,但这前提是不能刻意,这么刻意为之,要是被外人知道得多丢脸啊。 很快二十一骑就来到大牢门口,拉马驻足,棠平这才翻身下马,来到陈萍萍身前,躬身行礼道:“见过院长。” 陈萍萍伸手虚扶,示意棠平不必多礼后,这才转头微笑着对肖恩说:“他叫棠平,这次和北齐国战,赚了个冠军之名。” 从棠平一行人近前后,肖恩感觉到他们身上似乎隐隐有血光散发,就连空气中都像是弥漫着熟悉的血腥味。 听到陈萍萍的介绍,肖恩表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他透过散乱的银色发丝,注视着棠平,好半晌才声音漠然的说道:“比前面那个漂亮的娃娃顺眼,看起来杀过不少人。” 虽然被肖恩那阴冷的目光注视着,但棠平也不会有害怕的情绪,迎着肖恩的目光,他依旧是笑容阳光温和的上前打招呼:“前辈,初次见面,接下来的路途请多多关照。” 面对这如阳光般的笑容,肖恩没有言语,只是轻笑两声,但这笑声中却没有一丝快意,有的只是阴寒血杀。 …… “你这出场可够气派的啊!” 沉默的车对离开了监察院大狱,范闲难得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骑马与棠平并列前行。 “我可听院长说了,这馊主意是你出的。”虽然装十三很爽,但棠平此刻却不想和范闲多说话,因为他就是设计这场面的人。 范闲对棠平的态度并不在意,他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不是听说那家伙很恐怖吗,这才让你带人给他来个下马威。”说到这还顿了顿,转头四下打量一遍,才压低声音接着说道:“你这手下不错,比父亲派到我身边的虎卫强。” “你想要?” 棠平不知道范闲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就直截了当的问道。 摆了摆手,范闲这才轻笑回道:“我不需要,再说如果真有需要时,也可以找你借。” “呵呵!” 棠平并没有表态,他从来没想过要一直和范闲绑在一起,这次套出肖恩口中去往神庙的路线后,棠平想带人去看看。毕竟他又没有争霸之心,只要有一定的权势和地位后,他准备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毕竟来到这个世界,不留下点独属于自己的印记,那也太可惜了。 “这次去北齐,你想好怎么做了吗?”棠平不想和范闲讨论手下的事,遂转移话题。 “走一步,看一步。”范闲摇头,他这一趟的任务很多,而且没有一件是能轻易办成的,“虽然对那边的情报没少看,可还是毫无头绪。” 棠平知道他是真主角,气运笼罩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更有桃花加身,所以他也没想过要提醒范闲什么。 “没事,你这么能搞事,到时在那边要是没有办法,就想办法把水搅浑,浑水摸鱼也是你的强项。”棠平这话可没有损人的意思,同为‘穿越者’,范闲的确比他更容易招惹麻烦上身。 对于棠平的话,范闲也是认同的,只要把北齐的水搅浑了,确实对他最有利,“沈重、上杉虎、太后党、皇帝党,各个势力错综复杂,想来只要把握住机会,还是能把事办成的。” 如今刚刚出发,车队还在京都城内,一路都有巡城司设关护送,倒也不怕有什么危险。 两人一路闲聊,倒也没注意到,皇城侧门的城墙上,有人正冷漠地注视着,他们所在的车队。 “我很欣赏他们。”皇城宫墙上,宫典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闻言,身旁的将领皱眉道:“大人?” 身旁将领的反应在宫典的预料内,他嘴角微微勾起,淡淡开口说道:“你们不知道肖恩的恐怖,只有和他打过交道的人,才会知道这两人此行的凶险。他们一个是国戚权贵,一个是军中新秀,都是声名远扬之人,如非自愿完全没有必要往北齐走这一遭……所以我很欣赏他们的胆气和拳拳报国心。” …… 宫典的话,两人自然是没有机会听到,当然就算是听到也不会当一回事。 “听说你和那个司理理,有段故事?”长路漫漫,棠平颇为无聊的打听起范闲的八卦。 “不是我,我没有。”本来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好好的,可棠平这突然将话题扯到他和司理理头上,作为有妇之夫,他当然是极力否认,“当时为了摆脱婚约,所以才故意自污声名,当然要是知道婉儿就是我的鸡腿姑娘,我肯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呵呵!”棠平对于范闲的话不予评价,他可不要相信,范闲真对司理理没有想法,“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可怜人,你这个与她有过露水情缘的人,不把握机会和她好好待上一段时间,岂不可惜了?” 范闲不知道棠平知道真相,只以为他也和其他人一样,不相信他那一夜什么都没做的事实,遂苦笑着说道:“你可别瞎出主意,就算我和她以前真有什么,现在也不能去动她,红袖招计划你也知道,难道你是想让我死吗?” “呵呵!我是傻子吗?”给范闲一个我信你才怪的眼神,棠平怒道:“毒是你老师下的,以他对你的了解,他难道会没把解药给你吗?” 第六十章 初次试探 车队一路北行,出了京都北城门大约走了十多里地,巡城司的官兵就也折返回去,将沿途一应看防任务都交给京都守备师。 “我去会会肖恩。” 车队过离亭而不驻,缓缓行驶在树荫茂密的大道上,棠平不想和范闲浪费时间,便找了个借口,打马向肖恩所乘坐的马车走去。 范闲虽然说和司理理没有什么,可是能和一个温润可人的美女同行,谁又会不愿意呢?所以明知道棠平是故意的,可他也没有阻止。 这次出使北齐的使团人数物资众多,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马车,连绵十余辆,关押肖恩的马车就在队伍中间,由罗公然和棠田带着十八护卫。 “少爷!” 罗公然和棠田等人属于是棠平的家将,如不是在军中二人对棠平的称呼一般都是少爷。棠平驾马来到马车前,他们二人就赶紧见礼。 “车上有人照顾吗?” 棠平对自己人也没有客套,直接了当的问道,在他记忆中,王启年这会应该就在关押肖恩的马车上。 “没有。” 罗公然疑惑为何自家少爷会这样问,他们接到棠平下达的看护命令,肯定不会让人无端接触肖恩。 见两个手下的神情,棠平忽然意识到,这已经不在是记忆中的原著了,多了他的存在许多事情已经悄然改变了。 “棠田你把车厢门打开,我想和这老家伙聊聊。” 虽然知道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但棠平却面不改色,他自然不会主动和手下解释这些问题,因为根本没必要。 “诺!” 把小红马的缰绳递给罗公然,棠平便灵巧的登上监察院特制的马车,待他进入车厢后,棠田便迅速的把车厢门关上。 “前辈!” 肖恩此刻镣铐未去,但棠平还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不说其它,就以肖恩数十年前就已经是天下有数的九品修为,就值得棠平的尊敬。 “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苍老的声音在车厢里幽幽响起,肖恩的眸光,透过杂乱的发丝落在刚进来的棠平身上,少了一丝阴寒血杀之意。 棠平对他的态度转变是心知肚明,也不刻意伪装,依旧是笑容温和的说道:“前辈好气量,明知晚辈接到的任务是要杀您,您却还有心思指点晚辈。” 枯老的脸颊上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对棠平话里所表述的意思,没有半点兴趣。只是看了棠平一会,肖恩就缓缓闭上双眼,就像一个普通长者一样,没有半点戾气地轻声说道:“头发有点长了,帮我绑一下吧!” “好!” 棠平简单明了的应了一句,就转身敲开车厢门,吩咐棠田取来湿毛巾和梳子,这才开始帮肖恩整理仪容。 “似你这般少年英杰,你们的皇帝陛下,怎么会舍得让陈萍萍给你安排这样的任务?”见棠平细心的帮自己擦拭脸颊、整理头发,始终是笑容温和、动作沉稳不似伪装,肖恩内心欣慰同时,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口询问。 听到肖恩的问话,棠平手上动作不停,笑容真诚的回道:“前辈过奖了,我哪里当得起少年英杰一说,充其量也就是个有点武力的小喽啰罢了。” “呵呵!”肖恩的笑声有些干巴巴的,让人听了极为不适,好在他也只是轻笑两声,便开口说道:“九品的小喽啰可不多见。” 肖恩能察觉到自己的武学境界,棠平并不意外,所以他根本就没有隐藏的意思,认同的点了点,言道:“前辈这话有理,不过九品在大宗师和国家军队面前,也只能算是大一点的喽啰而已。” “想过离开庆国吗?”肖恩的话虽很突兀,但却很平淡,就像是在问朋友你吃饭了吗。 没想到肖恩会这样问,不过棠平还是认真的想了想,这才摇头回答道:“暂时没考虑过,我未婚妻还在等我完成任务后回去娶她,您能懂我的意思吗?” 经过棠平细心打理,肖恩此刻仪容终于有了‘端庄’之意,要不是手脚上还带着镣铐,还真看出他是一个被囚禁多年的密谍头目。 “嗯!”随着肖恩点头,刚刚规整好的银白头发,便有几缕开始不安分的重新飘落额前,他不在意的说道:“只有我死,你才能回去娶媳妇。” “是这么个理。”棠平的语气很诚恳,神情很是恭敬,这要是没听到之间对话的人,看到这一幕,绝对不会相信他想要对方的命。 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镣铐上的铁链碰撞声再次响起,肖恩有些烦躁的说道:“依旧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棠平知道他这是误会了,不过他也不想解释。陈萍萍虽然没把算计肖恩的事告诉他,但他自己也是知道真相的,所以棠平觉得自己也虽然说不上坏,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常规意义上的好人。 见棠平不在搭话,肖恩便挥手赶人道:“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好!”棠平也不在纠缠,干脆利落的起身,撇了一眼肖恩紧握的右手,道:“范闲有给我毒药,但是我不想对你用这些东西,希望你也别做什么让我为难的事。”说完,也不待肖恩回答,就自顾自的离开车厢。 看着棠平离开的背影,肖恩眼神虽然有些复杂,但他嘴角却不自觉微微上扬,他竟然笑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棠平转身去找肖恩时,王启年就贱兮兮的凑到范闲身边,小声说道:“大人,刚刚棠大人的话虽有调侃之意,但也是不与道理,这长路漫漫,您真的不去司姑娘的马车上休息一会吗?” “高达。”范闲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王启年,也不理会他直接转头叫来,范建刚调拨给他的虎卫小队首领。 这虎卫是范建替庆帝训练掌管的武装力量,都是千挑万选的人才,个个具有极强的武力。这次范建派遣到范闲身边的虎卫之有七人,他们时刻都跟随在范闲身边不远的地方,所以一听到范闲的招呼,高达立马就打马来到范闲近前,恭敬行礼问道:“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范闲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一指王启年道:“咱们这位王大人精力旺盛,且颇具脚力,接下来的路程他不想骑马,你就派一人盯着他,让他徒步跟着队伍前行。”说完,还笑着拍了拍王启年的肩头,给他一个我看好你的眼神后,就直接打马向司理理的马车所在行去。 …… 第一章 旅途(一) 王启年看着范闲离去的背影,满脸通苦的叫道:“大人,您可不能这样做啊,这一路到北上京,跋山涉水可是有几千里路程,王某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受不折磨啊!” 闻言骑在马上背对王启年的范闲,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如果你死了,我会负责你家人今后的生活,相信我,我这么有钱,一定能比你自己照顾得很好的。” “啊!这...” 饶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王启年,这会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见范闲这意思明显是要好好惩治自己,他只能苦哈哈的看向监督人高达,用讨好的语气商量道:“高兄弟,大人这也只是和王某开个玩笑,您看这事是不是就不要当真了?” “不行,赶紧下马步行,不然……”沉默寡言的的高达手按腰间长刀,他可不理会王启年的话,这会王启年在这个耿直的汉子眼里,就是一个只会点头哈腰讨好上司的小人。虽然他刚刚离得有些距离,但是以他的修为,范闲和王启年的对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王启年见他这动作神态眼皮直跳,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哪里还不知道这莽汉的性格,但还是不认命的为自己辩解道:“刚刚那话是大人的亲妹夫说的,王某也只是帮棠大劝说一二,你可不能误会。” “姑爷他只是在调侃少爷,而你作为少爷亲信,不知劝阻,反而是出言蛊惑。”说着,高达还转头撇了一眼,那些身着铁甲沉默护卫使团前行的守备师官兵,这才接着道:“这里人多眼杂,你这样做是要害了少爷声名的,如不是少爷信任你,我真想现在就拔刀砍了你。” “你、你、你...” 听着高达冷漠的话语,王启年气得是说不出,不过眼光一垂,看见高达的手以经按在腰间那奇怪的长刀上,知道这莽汉不是说说而已,只能是缩缩有些凉意的脖子,悻悻下马徒步跟随使团前行。 …… 就在范闲躲在司理理的车厢内,享受着这个流晶河上曾经最红姑娘的按摩时,棠平已经从肖恩的马车里出来了。肖恩这个糟老头子可不比司理理这样美人,若是无事谁愿意和一个老头,长时间待在狭小的车厢内。 重新骑上小红马,享受着从道路两边的树林里吹来的山风,棠平眼角无意间瞥见王启年,只见他满头大汗的跟着车队徒步前行。 “去把他叫过来!” 棠平好奇王启年的举动,便出言让十八骑中的一人去把王启年带过来问话。 不多时,王启年就来到棠平近前。 “姑爷,您可得好好劝大人,他自己在司姑娘的车厢内享受,却罚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徒步跟车队,当真是……” 一见到棠平,王启年就开始向他控诉范闲的恶行,要不是没有眼泪流出,棠平都怀疑自己会不会被他这个样子给骗了。 “行了,谁不知道你王王大人轻功了得、脚力不凡啊!”虽然觉得王启年这个样子颇为搞笑,但棠平还是强行打断他的表演,笑道:“听你话里的意思,我那大舅哥还真上了司姑娘的马车呀?” 被棠平打断了表演,王启年也不尴尬,他那苦哈哈的表情一收,恭敬的回道:“大人他或许是有事找司姑娘,所以才在她的车上多待一会。” “嘿!你倒是会做人。”棠平听王启年这么说,便笑骂一句。 王启年也不在意棠平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乐呵呵的说道:“姑爷,谬赞。”说着,还瞄了一眼棠平身后的马车,转移话题道:“姑爷,您这是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了?” 王启年虽然不知道肖恩身上有什么秘密,但在监察院这么多年,要说一点都不懂其中门道,这谁也不会相信。 “能有什么收获?”棠平摇了摇头,说道:“肖恩这种人物,哪是轻易可以对付的,不节外生枝,能安心完成院里的任务,我就要偷着乐了,哪里还敢想其它收获。” “也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启年对棠平这话颇为认同,他点头附和道:“不过肖恩如果想重获自由,就应该老老实实的配合我们,哪里会节外生枝,姑爷您是不是多虑了?” “现如今的北齐可不是他以前所服务的北魏了。”棠平还没答话,范闲的声音就从王启年的声后传来,王启年赶紧转身向范闲见礼。 范闲笑着看了王启年一眼,然后说道:“使团已经没停歇的走了大半日,我已经下令车队找块阴凉的地方休息,你也去高达那把马牵回来吧,下次再敢胡言乱语,我肯定不能轻饶了你。” 王启年知道这是自家大人和姑爷有话要说,识趣的道谢后,就匆忙的找高达那个莽汉去了。 范闲见他离开,便来到肖恩所在的马车边用鼻子嗅了嗅,这才回转到棠平身边问道:“你没把那东西给他用上?” “没有。”棠平知道范闲已经察觉到自己没给肖恩用毒,索性便直接对他说道:“不会有事的,如果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做。” 范闲这会可没有棠平的自信,他想了想,组织一下不会伤害棠平自尊的言语,道:“虽然他已经老迈,但毕竟是几十年前就已经达到九品境界的人,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有几分实力,我们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我已经是九品了。”棠平没有往深处解释,“一个我加上罗公然等人……还有你,我们的力量足够压制他了。” 棠平没有告诉范闲,海让等人就在暗处,他之所不想给肖恩用上毒药,就是想在肖恩面前表现成一个自信且没有多少城府的样子。只有让肖恩相信,他是不知道自己被陈萍萍算计的,他才有机会在进入北齐前套出更多对他有用的情报。 “行,既然你已经心里有数,那我便不再多说,总之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千万别大意丢掉小命。” 范闲知道棠平是个有主见的人,只是他还是不希望棠平轻敌,毕竟在这个世上能和他交心的人不多,棠平还是比较特殊的一个。 “放心,虽然我不知道肖恩的想法,但我知道他想活着回到上京,只要他实力没有恢复前,他是一定不会有别的动作的。”棠平见范闲都这样说了,还是出言解释一句。 第二章 旅途(二) 使团出了京都城后,速度明显有提升,现在还没出京都路,有守备师护送,安全问题可以不做考虑,所以车队里的使团成员总体上还是很轻松。 稍作休息过后,车队再次出发,棠平也没继续和范闲待在一起,范闲毕竟是主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而棠平正好也需安静的分析接下去自己的行动。 想着出发前伯山传回来的情报,棠平有些头疼,自己一个不注意,在函谷关竟然给自己留下个后患。虽然已经知道北齐国内到底是谁在针对自己了,可那人现在是北齐锦衣卫的人,加上在北齐发展的情报网基本被人一锅端了,棠平一下还真没有太好的办法找到对方报仇。 其实这件事也怪棠平自己,他一路走来顺风顺水,这样也促成他没有足够的忧患意识。加上之前他对于害死他便宜父亲的主谋预判错误,这也间接给了对方对付他的机会。 “真是头疼!”眉头紧锁,棠平在心里暗自嘀咕,“这可能就是‘上帝视觉’带给自己的迷之自信吧。” 原著中只对庆帝、范建、陈萍萍等一些大人着重叙述,对于叶轻眉的笔墨不多,可是叶轻眉那个女人,发展了那么庞大的事业,怎么可能会没有忠实的拥护者,而那些要对付她的人,怎么会不铲除她的拥护者?很不幸棠平的便宜父亲就是其中一个,如果不是棠平的穿越,那么他那便宜父亲真可能是死了也没人会在意。 “少爷!” 再次出发后,罗公然见棠平一直沉默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打马来到棠平身边,准备询问一下。 “是公然啊,你有什么事吗?” 棠平被罗公然的声音从沉思中唤醒,回过神来便疑惑的看向他,罗公然跟随他多年,可以说是他手下中比较出色的人才了,两人关系虽是主仆,但平日相处更像是可以依托生死的朋友。 “就是见您眉头紧锁,兴致不高,所以过来问问。”罗公然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的担忧,被迫离开故乡的他,自从遇见了自家少爷,人生才再次有了方向,所以他可不愿棠平出现任何闪失。 “是这事啊,放心吧,我只是再担忧伯山的安危而已。”有些事情棠平也没办和人,只能是冲罗公然笑笑,随意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对于伯山传递回来的情报,罗公然也是知道的,他真以为自家少爷是心忧手下,便开口宽慰道:“以伯山的实力,少爷您也不需过多担心,就算是他没办法手刃许林,想来保命也是没问题的。” 罗公然这话没有水分,八品高手在这个世上也不是大白菜,只要小心谨慎一点,还真不容易出什么问题。 棠平闻言只是点点头,他也明白这些道理,所以并没有在这个话题过多纠结,他话锋一转问道:“这次要路过沧州,你可有想过回家看看?” 这些年来随着手中情报网越发完善,棠平也对罗公然家发生的事有所了解。他家中长辈出事,或多或少和二皇子一系有些关系,但是二皇子一系的人又没有刻意针对对他家,只是阻碍了他们发展军中力量,所以被人家边缘化而已。 这些情报棠平也早已告知罗公然,至于他有会做什么样的选择,棠平并不想过问。 沉默的摇了摇头,罗公然并没想过要回去,再他明白事情缘由时,他就考虑过这个问题,相比于回故乡发展,他更愿意回程时,找个时间把姨娘接到自己身边照顾。 就在两人说话时,车队前方出现了这一些身着官服的人,他们是这里的地方官,使团到了这里当然是要由他们接待,棠平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只等范闲去应付,至于使团是走是停,也和他没有关系,他只要看好肖恩就行。 自从宫宴夜‘立地成仙’后,随着事件影响力的发酵,范闲在庆国各地的名声是越来越响亮。这不还没出京都路呢,就有地方官前来请他赴宴,身为主官的范闲都走了,使团也只能暂时在驿馆休息过夜。 ……范闲带着王启年前去赴宴时,也有通知棠平,不过被他以看守肖恩不敢擅自离岗为由给拒绝了,有时间去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还不如和肖恩多接触一下,毕竟想要多套出一些对他有用的东西,还是需要花费心思的。 端着晚饭,棠平再次来到肖恩面前,“前辈,我给你送吃的过来了。”笑着打了声招呼,棠平也不管肖恩的反应,把食物放在肖恩面前,就自顾自的坐在他旁边。 “我对你有兴趣,可否给我说说你的事?”此刻肖恩的精神头不错,从棠平端着食物近前时,他那能让人感到畏惧的眸光就一直盯在棠平身上。 “好。”棠平对他微微一笑,仿若没有察觉到他的注视,肖恩有这个想法,他正好借肖恩误会自己是他孙子的事,把过往的事说出来,看看能不能从他这里学习到什么。 肖恩一边吃着棠平送过来的饭菜,一边听着棠平的叙述,他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倒不是棠平说的和他的猜想有出入,而是棠平那不成熟的想法和行动,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站在你的角度,你考虑的事和行动都没有大问题。”半晌后,听棠平大概的简述完自己的十多年人生,肖恩这才皱眉道:“你的问题就是太小家子气了。” 能叱咤风云几十年的人物,果然是不简单的,只是听了个大概,就能直指问题的根本所在。 棠平自己也认识到不足,可是很多时候你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也是很难去做出改变的,所以他脸上没有一丝反应,笑着说道:“前辈,可还有什么要教我的?” ……“你似乎很信任我?”肖恩忽然不答反问,平静地说了一句话。 棠平心中一惊,以为自己是哪里漏出马脚了,不过他脸上笑容不变的说道:“前辈哪里话,在下始终觉得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而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我亲手杀死,所以这会跟您聊聊心里话,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嗯!”肖恩点了点头,语气不见一丝波动,继续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杀我?” “那要看您能教我多少。”肖恩的问话跳跃性极强,棠平可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肖恩闻言枯老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我吃饱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棠平默默起身,他知道欲速则不达,所以也没想过现在就能套出什么话来。不过就再他转身欲离开时,背后又传来肖恩那苍老的声音,“有实力没错,但必要时不能被力量迷惑,就比如那漂亮的娃娃让你给我下毒,你应该听的建议才是。” 棠平嘴角微微勾起,他听到肖恩的话,并没有在逗留,而是径直离开,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表演并没露出马脚。 第三章 旅途(三) 自从棠平第二次于肖恩谈话后,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这些天里,每次使团休息时,他都会刻意去找肖恩,虽然收获不大,但他还是坚持不懈。 “今天准备和我一起去赴宴吗?” 这天半晚时分,使团已经出了京都路,来到沧州路管辖下的一个城池,照列有当地官府衙门的官员前来接待。范闲已经去过几次宴会,这会也有些厌烦了,不过这次前来迎接的官员是他岳父的门生,他也不好推迟,所以在出发前过来问问棠平是否要同去。 “好!”棠平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范闲本以为棠平会跟以往一样拒绝,没成想他竟然会答应下来,所以有些诧异的道:“你这是?” “就许你每天好酒好菜,夜夜笙歌?”棠平没好气的讥讽范闲一句,这才解释道:“我娶了若若,在外人眼里,天然就和你是一边的,有些人际关系总要维持,不然你见过有几个孤家寡人能在官场混得好?” 棠平这话呛得范闲无话可说,他这几日不是和司理理混在一起,就是在宴会中和各地红牌姑娘推杯换盏,这些都是众人看在眼里的,就算他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行,那就一起吧!”虽然这个郡的主官范闲同样不熟悉,但终归是宰相门生,棠平要是不去,他还得浪费口舌跟人解释一番。 棠平通过和肖恩的交流,他也终于明白政治若非必要,大多数时候不是一定要你死我亡,而是相互妥协和利益交换。以前他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总是想不通其中关键,所以他才会想着要掌握一些暴力机构,只有这样他才会有安全感。 同范闲一起,在当地官员的陪同下,棠平也享受一顿山珍海味。这些官员虽不曾冷落棠平,但主要是想交好、巴结范闲,所以棠平正好可以安逸的一边喝着美酒,一边看着歌女的轻纱漫舞。 “当真是花样百出,奢靡至极。”看着这些妙龄女子舞动婀娜的身姿,棠平虽不会被吸引,但心中也由衷的感慨。 …… “砰、砰、砰...” 上京城内,一处破落的的小院,那有些斑驳老旧的大门被敲响。 “谁呀!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 小院内住这两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男的面白无须声音尖细,此刻他正一脸疑惑的朝大门走去,女的虽然也是老态显现,但从她脸上轮廓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应该长相不差。 “咯吱。” 老旧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就见一个头戴斗笠的人站在门口,面白无须的男子警惕的看着门外之人,“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戴着斗笠的人也没急着回话,而是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面白无须的男子,这才开口说道:“有人托我找你买消息,你可以先看看信。” 戴着斗笠的人声音低沉,显然是刻意伪装的,不过面白无须的男子也不在意,接过信件后就第一时间查看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才有些激动的开口问道:“公公他还好吗?” “回老家过得不错。”戴斗笠的人回答一句,转而又问道:“你可有办法弄到公公想要的消息?” 面白无须的男子也不怕来人是骗他的,因为他与公公之间的关系很少有人知晓,所以便赶紧回道:“进来说吧!在上京城找普通人不难,可要找锦衣卫的人还是有难度的。” 戴斗笠的人摆了摆手,言道:“就不进去了,这个消息需要多少钱?” “不用钱。”见来人没有进屋详谈的意思,面白无须的男子也不强求,他略一思忖,便道:“当年公公见我们可怜,出手救我们一命,可现在多年过去,当年的老人也不剩多少了,所以时间上可能不会太快,希望您能跟公公说明一下。” “好!”戴斗笠的人闻言点了点头,“我半个月后再来,不知时间够吗?” “可以!” 得到想要的答案,戴斗笠的人也没有再多说,点了点头转身就向黑暗中走去,不多时就没有踪影。 …… 宴席结束后,棠平和范闲都没选着抱着当地红牌姑娘潇洒,而是骑着马往使团驻地赶去,只留下王启年独自一人在城中享受。 “我今天收到监察院的密报,借贺宗纬使用言纸一事,似乎有意对宰相动手。” 只有两人同行,所以范闲就跟棠平说起京都这几天发生的事,反正都是自己人,范闲也就没有隐瞒的意思。 “这是必然的,就算没有这件事,宰相也撑不了多久。”棠平没有明说,他相信范闲一定是能想通其中的弯弯绕绕。 范闲有些担忧的说道:“不知道岳父大人能否平安告老,只希望父亲和院长能保住林家的其他人。” 梅执礼一事就是棠平亲手做的,所以他也不敢肯定庆帝是否会,同原著一样放林若甫平安告老还乡。 想了想,他才开口说道:“宰相劳苦功高,想来陛下应该不至于下死手。”说到这,他顿了顿才继续道:“至于岳父能否全力保住林府这一点我并不怀疑,至于陈萍萍就很难说,他对你是真心实意没错,但是对别人他从来没手软过。” 听到棠平的话,范闲也想到关键处了,如果说陛下想动林若甫,这其中要是没有监察院配合那才…… “陈萍萍让你走这一趟,是什么目的?”想到陈萍萍为了给自己铺路,对待自己亲人的手段也是冷漠无情,所以范闲的语气有些愤怒。 “神庙!”棠平可不会考虑范闲的感受,就像当初他得知,陈萍萍想要操弄他的人生一样,他之能靠自己去想办法。 “神庙?”范闲明白了,陈萍萍等人竟然怀疑肖恩掌握神庙的秘密,只是他还想不通,陈萍萍凭什么会觉得,院子里审讯高手用事将近二十年都无法问出来的秘密,而棠平就能问出来。 “你可有把握?”范闲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认真的思考一会,他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棠平还是不想告诉范闲真相,他不确定神庙里是否如同原著一般,如果有其他机缘的话,他还没想清楚要不要与人分享。本来根据原著他自己就有可能找到神庙,之所以走北齐这一趟,就是他不知道要去神庙,这一路上到底会有什么危险,他是想听肖恩亲口告诉他,毕竟这不是电视剧或小说,这是真实的世界,一个不好可能就会死人的, 第四章 边境 庆国和北齐的交接处有一湖,这湖就因为面积特别大,所以就简单的称之为大湖。 使团车队又经历了许多天的跋涉,这天中午时分,正好路过这里。 “停车,休息!” 心情不好的范闲,望着面前万倾碧波,不由得想在这里停一停,所以便下令让使团在这里安营休整。 一已经赶了大半个月的路,使团成员也都是身心疲累,对于范闲下令在这个景致优美的湖边休整,大家自然不会有不同意见。 “少爷,这在往北边走上几天,就应该进入北齐境内,咱们是不是该做点准备了?” 棠田带着人在搭建帐篷,罗公然就悄咪咪的凑到棠平身边,因为他觉得肖恩估计就应该在这几天就会有行动了。 享受着来自湖面的清风拂面,望着那宁静宽广的湖面,棠平感觉连日赶路的乏累感,一瞬间就当然无存了。面向大湖方向,棠平享受般缓缓闭眼,轻声道:“玉儿是不是又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了?” “这几天京都官场震动,尚书倒台两个,宰相辞官,一时间京都官场人人自危。”罗公然不敢隐瞒,听见棠平的问话,赶紧将收到的消息一一告知。 “长公主和那老狐狸有什么动作吗?”棠平对着事没什么看法,因为这些和他关系不大,他更在意的是长公主和枢密院那位。 “宰相一事应该就有长公主的手笔,还有就是那位九品上的燕统领就在边境,似乎有意对使团动手,现在海老正盯着他们的动向,至于枢密院那位暂时没动静。”每天负责京都路的棠玉儿都会传来最新消息,棠平手下的情报网经过几次调整,效率是提高很多,所以罗公然才能回答得这么干脆。 “我知道了,你通知大家做好准备吧,记下来几天估计就该不得安宁了。”棠平在湖边站了一会,就准备再次找肖恩谈谈,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他就准备试试三尸脑神丸和生死符的威力了。 还是那熟悉的特制马车,棠平进来后,便打开了车厢的窗子,微风从车窗灌入,肖恩那枯老的脸庞上终于是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你这是等不急了?”透过车窗,看着水鸟贴着湖面自由的飞翔、捕食,闻着微风中夹带的熟悉味道,就连肖恩这样的人物都不免心生感慨。 “嗯!”棠平没有否认,他十分诚恳的说道:“如果现在不能完成院子里的任务,那么等上杉虎开始行动,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肖恩嘴角微翘,这段时间每天和棠平的谈话时间,都是他近二十年来难得的开心时刻,他并不介意棠平话里的含义,笑着说道:“庆国真有这么好吗?” 棠平已经习惯肖恩说话的跳脱,不过这次他真的认真的考虑一会,才回答道:“我生长在这里,根在这里,好与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和这种一辈子沉浸在阴中的厉害人物打交道,棠平说话时没想过用谎言。与其赌不会被识破,还不如用有引导和暗示性的实话跟他交谈,这样或许有机会能让这种聪明人多脑补一些。 闻言,肖恩不知道想到什么,整个人的气势收敛,身躯也渐渐开始有些颓然,棠平也第一次在他身上察觉到苍老的味道。 “防着点陈萍萍和庆帝,从你和我说的经历来看,你父亲的死应该不全是秦业所为,也许不是刻意针对,但应该是有人借刀杀人而已。” 肖恩的话,棠平心里也是清楚的,叶轻眉死后几年时间才开始清算,那这其中是不是庆帝故意放任,借皇后和秦业之手清剿叶轻眉的忠实追随者呢? “这算不算您的离间计?”虽然心中有所想法,但棠平还是满脸笑容不变,他不会肖恩面前漏出这些想法,“我觉得您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您知道我在庆国是受重视的,我没理由背叛。” 肖恩摇了摇头,眼中阴寒之色一闪而过,声音嘶哑的讥笑道:“愚蠢,你难道没察觉到庆帝封赏你时就不坏好意吗?” 棠平也未在意肖恩的话,笑着说道:“您也可以理解为陛下对我的鞭策,再说一切都是为了庆国。况且陛下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我也不可送您回北齐不是吗?” 听到棠平的话,肖恩那本老态显现的身子,一瞬间更加的无力了。其实他早有心里准备,既然陈萍萍敢拍自己孙子来送他,无非就是以为自己不知道真相,想让自己和已经被洗脑的亲孙子自相残杀,到时无论是谁死了对他们都是好事。 “你明天再过来吧!”肖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闭目冷冷开口赶人。 …………棠平出了马车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能让肖恩心甘情愿的多透露一点,总比威逼利诱要强。像他那种近二十年酷刑都能抗住的人,三尸脑神丸和生死符还真不一定管用。 “走走?” 棠平从肖恩的马车出来时,正好范闲也从司理理的马车中出来了,这会他应该知道司理理和陈萍萍达成的协议了。 “好!”棠平点头答应一声,就迈步跟着范闲向湖边走去。 “长公主和北齐的上杉虎这几天应该就会有动作了。”走在前边的范闲,这会是眉头紧锁,从监察院密报来看,接下来的几天可不会平静。 “我知道,已经收到消息了。”棠平语气温和不见波澜,“你有什么打算吗?” “正想和你商量一下。”范闲没有犹豫,皱着眉头直接说道:“我不知道你那边的事进展怎么样,所以必须跟你确认一下,接下来的行程中可能要同时面对几个九品高手,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 “黑骑不是还在车队后边吗?”自从使团来到两国边界,陈萍萍的黑骑就沉默的出现在使团后方,所以棠平才会这样说。 “可是到了边境黑骑就无法前进了,毕竟好不容易才休战,如果在生事端,陈院长也不好跟陛下交代。”不知是不是错觉,棠平总感觉范闲在提到‘陈院长’三个字时怨念颇深。 “我这边不用多管,反正陈萍萍交代的是,问不出来就不让他死在北齐境内就行。”棠平笑着解释一句,然后话锋一转问道:“有没有兴趣把燕小乙留在边境?” 第五章 无题 “把燕小乙留在边境?” 听到这话时,范闲微微一怔,这个大胆的想法,他还真没考虑过,不过想了想又觉得这个提议很诱人,便言道:“你真的有把握吗?” “就知道你会心动。”棠平笑咪咪的看着范闲,以他对范闲的了解,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圣母,只是漂亮的脸蛋使他平日里的伪装更具迷惑性罢了,“这事咱们仔细合计合计,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来了兴趣范闲也不往前走了,直接在湖边找了块草地坐下,笑着说道:“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如果燕小乙是同上杉虎一起来的话,由你、王启年和棠田三人去吸引燕小乙的注意力,海让在暗处出手,我则留下对付上杉虎,加上罗公然、十八骑、虎卫和监察院剑手,就算有别的九品高手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说着,棠平也在他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没卖关子直接说道:“当然他们要不是一起出手的话,那就更加简单了。” 没有什么精彩绝伦的计谋,只是简单的粗暴的以势压人,范闲听后在心里略微一盘算,还是挺有搞头的,便笑着问道:“棠田和罗公然是什么实力?” “一个初入八品一个八品上。”范闲询问这两人实力,棠平没有感觉意外,“棠田同燕小乙一样是专修弓箭一道,虽然暂时比不上燕小乙,但是给他添加点麻烦还是绰绰有余的。” 范闲没怀疑棠平话里的真假,他有些吃味的说道:“你当真有福气,手下众多实力不凡之人。” “呵呵!”棠平不置可否的笑笑,并不接他的话茬。 当然范闲也不是真的羡慕,他身边可是有个可以比拟大宗师存在的五竹,“那肖恩呢?如果动起手来,想来这老家伙也不会安分的。” “这你就不要多问了,我自有办法处理。” 这话没有夸大,虽然想用生死符想逼出肖恩口中的秘密有些难度,但让他暂时失去战力还是有把握的。 “好!”两人间有默契,就像棠平当时不过问他去皇宫做什么,此刻范闲也不会追问棠平的手段。 简单的交换了意见,棠平也不准备在这多待,早些回去修炼睡觉也比这陪范闲强。 长时间赶路,大家都很疲惫,所以除了必要的守夜人员,大家都是吃过晚饭后,早早就回帐篷里休息了。 一夜无话。 众人简单的吃过早点后,车队又继续朝北面出发了。比起以往,今天车队的气氛明显有了些许不同,或许是大家都知道到了边界,危险系数就会大增吧。 …… 京都。 虽然这段时间频频有大事发生,但是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却是毫无影响,城门处照样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小姐,您还是会马车上等候吧!” 一个气质清冷的少女,站在城门外的空地上,时不时的就往远处眺望,好像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 “陆姐,你不用管我,在车厢里待着也不太舒服,我就当活动活动身体。”听着身后陆柳英的话,范若若头也没回的回答一句。 闻言陆柳英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自从接到消息,知道老夫人今天早上就能到京都,范若若可是早早就到这里等候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有两辆挂着棠字旗的马车出现在远处地平线上,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慢,初始还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不多时就已经能非常清晰的看到了。 “小姐,那就是老夫人的马车。” 陆柳英提醒时,范若若也已经注意到马车上那明晃晃的棠字旗,便赶忙带着陆柳英往前走几步,准备迎接。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范若若身前,车帘卷起,一个保养极好的老太太探出头来,问道:“大忠,怎么停下了?” 坐在车辕上的宋大忠听到老太太的话,赶紧转身回道:“陆姐陪着一位小姑娘来接您了。” “见过老夫人!”就在老夫人疑惑时,范若若和陆柳英赶忙恭恭敬敬的向老太太行礼。 “不必多礼!”老太太听见声音,转头看到马车旁的两人,伸手虚扶一下,笑开口道:“柳英,你旁边这个就是平儿的未婚妻吧?” “老夫人,我叫范若若,我就是君正的未婚妻。”虽然有些害羞,但范若若也没等陆柳英介绍,便主动和老太太搭话。 “果然是个漂亮的人儿。”老太太盯着范若若看,嘴里还不忘赞美,“你们都上车来,我们一起进城。” 范若若也想和老太太多接触,所以没有推脱,在陆柳英的帮助下,大大方方的上了马车。 …… 京都发生的事棠平暂时还不知道,他此刻正专心听着肖恩讲述有关神庙的事。 “神庙就在极北的雪地里,沿着北牢关出去要走三个多月。”肖恩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缓缓开口,他苍老的声音很是低沉,似乎有些不愿意回意当初的事。 “路途上可有什么危险?”神庙地点棠平记忆里就有,所以他更在意的是肖恩一路走到神庙的经历,而具体方位。 “你想知道这些,应该不是为了陈萍萍交给你的任务吧!”到底是老狐狸,肖恩一下就从棠平话里察觉到一丝破绽。 棠平心里咯噔一声,这只差临门一脚了,可千万别整出什么幺蛾子。不过好在他反应够快,转念一想便有了借口,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我对神庙也颇为好奇!” 肖恩桀桀怪笑一声道:“不错,这才不枉我把这守了几十年的秘密告诉你。” 在肖恩心里棠平就是他的‘亲孙子’,棠平越是提防陈萍萍他是越高兴。待知道是棠平自己想要知道神庙的秘密时,他就更加不会有所隐瞒了,开始事无巨细的给棠平讲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 …… 就在使团车队沉默前行时,两国交界处来一个头戴花布巾,肘里挎着个竹篮子的‘村姑’,这‘村姑’容貌并不如何漂亮,但气质颇却为独特,此刻她正拖着有些怪异的步伐,往使团所在的方向前行。 第六章 ‘好戏\’开场前 使团车队沿着大湖前行,一路上都只有安静的赶路,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一天。 “今夜就在前面那处高地安营吧!”范闲勒住缰绳,向四周微一打量,很快就确定了适合扎营的地点。 虽然还没走出大湖范围,但今天安营扎寨的地方,已经不同昨天,这里更加接近边界线。使团众人都不敢如之前那般随意,把马车排成半圆拱卫在外,一番忙碌过后,众人这才在中心处立下帐篷。 时间很快,夜幕再次笼罩大地,营地中一堆堆篝火燃起,棠平和范闲两人围着一堆篝火坐在一起,啃着手里有些难以下咽的干粮。 “怎么样了?”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食物后,范闲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棠平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事,也不着急回答,先拿起水壶给自己惯了一口水,这才舒畅的说道:“收获不大,不过却是知道一些有关你母亲的消息。” ‘母亲’这个词范闲觉得有些‘陌生’,听到棠平的话他陷入沉默,叶轻眉范闲没见过,但这个女人始终一种特殊的方式,出现在他成长的每一个阶段。 棠平见范闲没有第一时间追问,也不着急而是陪他一起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范闲回过神来,这才开口轻声询问道:“可以把你知道有关她的事,都跟我说说吗?” 声音中包含着期待、不安、温馨,很矛盾但棠平确是能够理解。他放下手中的水壶,看着篝火跳跃的橘红火焰,轻笑着说道:“肖恩说你母亲是从神庙中出来的,她是比天脉者高贵,是真正的‘仙女’。” “原来是这样!”范闲笑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听到到棠平说叶轻眉是‘仙女’时,他的嘴角就不知自觉的上扬,“以她带给这世间的变化,称她是‘仙女’也不为过。” “是的,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能以一己之力,给在这个世界留下这么多跨时代的东西,棠平是打心底里佩服的,“苦河就是得你母亲的馈赠,这才能成就绝世大宗师。” 既然已经说了,棠平就不会留一手,反正只要不涉及神庙位置,他就没想过隐瞒。 “我是皇子?”随着棠平的述说,范闲的脸色开始急剧变化,从姨母笑到与有荣焉再到难以自信,待到棠平讲到叶轻眉和庆国皇室的纠葛时,范闲已经彻底震惊了。 “目前来说确实是这样的。”见范闲这个状态,棠平肯定了范闲的疑问。 一路上两人经常避开众人谈话,众人也知道两人的关系,所以每当两人有话要商议时,大家都会习惯性的自觉避开。不然以现在两人聊的这些,哪怕是被人听去只言片语,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监察院、内库、皇帝、陈萍萍、范建。”这些人和物从范闲脑海一一略过,所有的事只要围绕他是叶轻眉和庆帝所生的儿子这一点,就全部能解释得通了。 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范闲苦笑一声,说道:“之前我有很多疑惑,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根可循。” “嗯!”这本来就是事实,所以棠平听了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想,他只是点了点头,附和道:“没有无由来的爱与恨,这些不管是好与坏,都是你母亲给你留下的!” “谢谢!”范闲没有接棠平的话茬,只是真诚的道了声谢,今夜的事对他的冲击很大,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 “夜深了,我先去做点准备,你暂时也别多想,晚上可能不太平。”知道范闲需要一点时间独处,棠平也就不在逗留,起身就往肖恩所在的地方走去。 “好!”静静地回答一声,范闲也明白轻重缓急,该做的事他不会含糊。 …… “前辈,我需要对你用些手段,请你配合一下!”关押肖恩的马车中,棠平笑着说出目的。 肖恩缓缓地抬起头,眉头微皱没有说话,苍老的双眸就静静地注视着棠平。只是棠平没发现肖恩那平静的目光深处,却包含了一丝无奈和欣慰。 棠平也不在意被肖恩注视,他自顾自的拿出一颗药丸喂给肖恩,待他吞咽后,这才把三尸脑神丸的作用说出来。给肖恩普及三尸脑神丸的功效时,他手中动作也没停下,运转天山六阳掌,把刚刚带来的酒水凝结成冰,以生死符要求的特殊穴道打入肖恩体内。 “为什么不早点对我使用?”肖恩没有在意身体中的异样,就着么随意的问了一句。 所有事都做完后,棠平沉吟片刻,组织好言语,才诚恳的回答道:“您把我想知道的事都告诉我了,我没什么可以报答您的,只能尽量在您死之前,让你尽量体面的回道北齐。” “嗯!”肖恩听明白了,只是他并不认同,“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你已经没有你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了。”听到肖恩的疑问,棠平声音很平静的说道:“近二十年的折磨,您老迈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了,所以死前就不要折腾了。” ……人都有老去的一天,之前完全是复仇的信念在强撑着自己,这一点肖恩并不否认,只是就这样在沉默中死去,他是不会甘心的,“你想用这些手段制服我,可能还不够。” 边界是他唯一的机会,已经忍了将近二十年的他,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智慧如他怎么可能猜不到,使团即将面临什么。 “单单是这两样或许您还能抗得住,只是您在压制这两种手段后,还有多大把握挡住强弩呢?”肖恩几十年前就已经是九品上的高手了,所以他说三尸脑神丸和生死符还不够,棠平是不会怀疑的。但是要说肖恩在压制这两样东西后,还能有多少实力这一点,棠平是相信自己判断不会出错的。 “呵呵!希望将来你面对陈萍萍和庆帝时,还能保持现在这个心性。”极为快意的笑了一声,肖恩那苍老的声音并没停下,“至于我有没有实力,咱们拭目以待吧!” “哎!为何人们总是不自知呢?”叹息一句,棠平知道多说无用,只能等肖恩亲自体验过,这些手段的厉害他才能明白。用特殊手段控制好三尸脑神丸和生死符的发作时间,棠平不在多话,就转身准备回自己帐篷等待接下来的‘好戏’了。 主角金手指分配和势力规划。 由于本人是新手,写作中有很多不足之处,现在已经写了这么多了,也没办补救,所以只能在写在这里。 冰清玉洁:小无相功、希夷剑法,夺命连环剑法、凌波微步、落英神剑掌(冰—冰魄剑,青—淑女剑)。 伯仲叔:混元功、五虎断门刀、神行百变、狂风刀。 程、陆:夺命连环剑、神行、希夷。 罗公然:罗成传承。 海让:辟邪剑法、君子剑、神行。 棠田:养由基传承、游子弓、神行。 从云、谷枫:混元、希夷、神行、落樱。 梅:混元、希夷、神行、胡青牛医术。 兰:混元、希夷、神行、通讯鹰训练法。 竹:混元、希夷、神行、墨家机关、连弩制作、暴雨梨花针制作。 菊:混元、希夷、神行、奇门遁甲、桃花酿和皮蛋制作、九花玉露丸制作。 主角:小无相功、六阳掌、折梅手、凌波微步、养吾剑法、夺命剑法、罗成传承。(倚天剑、小红马、焦尾琴、碧海潮生曲、白玉堂的用扇传承) 十八骑:十八骑传承。 桃花岛用墨家机关和奇门遁甲建设,由程清玄带领梅兰竹菊驻守,为主角的后勤基地。 同福客栈收集情报、赚钱、收拢练武资源。 十八骑、罗公然、棠田打理燕云骑。 陆、冰、清跟随范若若,(婚后保卫棠府) 玉洁伯仲叔打理同福客栈各路密探。 海、程:两个管家,一个后勤一个跟随主角,同时负责密探训练和补充。 从云、谷枫保护老夫人。 以上就是主角目前的武学分配、势力架构。 作者从没写过小说,有很多细节表述不到位,倒置有些书友觉得混乱,其实其实作者本人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后期也一直在规避这些问题。 最后感谢大家支持!我会努力的写好细节,尽量做到让大家看舒心! 第七章 好戏开幕 皎洁的柔白月光,铺洒在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使团的营地内一片安静。除了巡逻守夜的密探外,其他人似乎皆以入睡。 主帐内棠平和范闲相对而坐,案上茶杯里的茶水,早以已经没了温度,但两人都没在意,他们都在静静等今晚‘唱戏’的客人登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就在肖恩身上的生死符,快要到发作时间时,棠平和范闲几乎同时感应到有人接近。 “一,二,三,四……” “我先去了。” 差不多半刻钟后,范闲轻声留下一句话,就掀开布帘走了出主帐,这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由他带人去解决普通刺客,和诱导燕小乙出手,就是不知道燕小乙会不会上勾。 就在范闲走出帐篷时,王启年和棠田也同时从一旁的黑暗中显出身影,他们带着监察院剑手,同范闲一起的迎上悄悄靠近的刺客。 不多时叮叮当当的铁器碰撞声,就打破沉寂的黑夜,紧随其后就是几声惨叫。 “不好,中计了,快撤!” 刺客死了几名同伴后,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等人是中计了,再也顾不得其它,立马开始往不远处的树林中撤退。 “追!” 没有废话,范闲一马当先的追了出去,其余人等也是紧随其后。 不过刺客也不是蠢货,见范闲等人竟然追出营地,便用淬毒的暗器向范闲等人招呼。 霎时间,数道寒光显现,追在最前面的范闲首当其冲。 “叮叮叮叮!”一陈脆响,范闲手持匕首,轻松击落所有暗器,“都小心点,这东西都淬毒了。” “嗖!”一支锋利的箭矢从棠田手中飞射而出,直接命中跑得最快的刺客,箭矢从那名刺客后脑贯穿而入,刺客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命丧当场。 王启年也不愧为监察院双翼,他后发先至,从范闲身边潇洒掠过,一下就追上一个还在快速逃窜的刺客,在那刺客没反应过来时,手起刀落直接把刺客的头颅劈成两半。 一时间鲜血脑浆喷洒一地,范闲没好气的笑骂一句,“老王,你就不能悠着点吗?这太暴力了。” 王启年闻言微微一怔,心道杀敌时刻谁还能有心思这些讲究啊。不过毕竟敌人当前他也不敢过多分心,动作迅捷离开原地,这才笑着回道:“大人教训得是,下回一定注意。” 刺客也可不是庸手,这一追一逃间,很快就窜入树林中,开始着手准备反击。 由于范闲只带着棠田、王启年和监察院剑手,在黑夜的树林中与刺客搏杀,双方你来我往,一时间竟有些旗鼓相当。 …… 在范闲等人离开营地时,罗公然就带着十八骑和虎卫在营地外严阵以待。其余监察院人手则是手持强弩,把肖恩和司理围在营地中间。 “哒、哒、哒!” 远处奔向营地的马蹄声,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终于来了!” 棠平也从帐篷中走了出来,上杉虎可是北齐名将,一身修为早已是九品上,虽然自信罗公然等人可以拖住他,但棠平还是走出帐篷给他们压阵。 来人不多只有三十骑左右,他们都是面带黑巾,看不清样貌,不过打头一骑手持蛇矛,气势雄浑,不用猜也知道是上杉虎无疑。 双方都没有言语,一照面手中武器就直取对方要害,不过十八骑和虎卫的实力,明显要高过上杉虎的亲兵,就在罗公然拖住上杉虎几个回合的时间,上杉虎的亲卫就死伤一半。 “你们该死!” 上杉虎撇见亲卫的伤亡,顿时怒不可遏,他手中长矛再次向罗公然挥动时威力剧增。 “当。” 一声闷响,罗公然用手中的长枪,荡开上杉虎急刺他胸腔的一矛。接了上杉虎含怒的一击后,罗公然双手的虎口都有鲜血流出,两条手臂竟然开始微微颤抖。 此刻暴怒的上杉虎,可不会给罗公然喘息的机会,只见刚被荡开的蛇矛,再他的驭使下,再次迅猛的扫向罗公然的头颅。 棠平见到这一幕,也是微微吃惊,不过他并没有亲自出手的打算,因为高达等七个虎卫,已经腾出手救援罗公然了。 “这一战过后,公然必定会有所突破的。”棠平见高达七人和罗公然配合对战上杉虎,虽然还处在下风,但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便彻底放下心来。因为以目前战况来看,再过一会场中局势就会变成,罗公然带着虎卫和十八骑围殴上杉虎了。 “果然是不出手吗?”上杉虎这边如同预料般被挡下,棠平这才将目光移至黑骑所在的方向,那里一片宁静,仿佛没察觉到使团营地的变故。 “你给肖恩用了什么手段?” 就在棠平思忖陈萍萍的动机时,营地中心关押肖恩的马车顶,悄然的出现了一个肘间夸着篮子姑娘,她一落到马车顶部,就感应到车厢中肖恩的异样,便饶有兴趣的向棠平发问。 “先打再说!”棠平可没有不和女人打架这个癖好,既然是‘敌人’肯定是要直接出手的。 口中说话时,棠平手中的倚天剑就已无声出鞘,脚尖在地上轻点,他整个人就如老鹰捕食般掠向来人。 “叮!” 倚天剑试探的一击,被姑娘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简朴短剑给当了下来。 “你是南庆诗仙?”这姑娘没有恼怒棠平的不讲武德,见棠平一击不中就往后飘去,她嘻嘻一笑说道:“你这身法不错。” 棠平重新落地,挥手制止想要发射强弩的监察院众人,这才看向来人道:“你就是北齐圣女海棠朵朵吧?” 海棠微笑点点头,眯起眼睛看向棠平说道:“看来你不是南庆诗仙。” 说话归说话,海棠突然如风一般的往棠平飘来,在到达棠平身侧时,手中短剑看是柔弱无力的一划,直取棠平的咽喉。 棠平可是惜命的主,从海棠出现后,他就没放松过警惕,待海棠发起进攻后,他脚后跟微微一转,整个身体就往后偏移,同时手中长剑无声的连点几次,便云淡风轻的封锁住海棠的进攻路线。 “你这人有意思。”海棠见失了先机,便又停下手来,笑着说道:“你偷袭我一次,我还你一次,总算是扯平了。” 闻言棠平很是无语,根据记忆海棠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第八章 海棠~朵朵 虽然和记忆中的有所差别,但棠平也没有失望,这北齐圣女终归是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九品高手,动手打一架,为自己积累经验也是不错的,这么一想他也就释然,道:“我姓棠名平字君正,圣女可要记好了。” 村姑打扮的海棠,闻言微微一笑,并不如何艳丽的脸庞,因为这一笑竟显得无比灵动,配上她那普通的花布头巾,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熟悉的亲切感,“我知道你,南庆新崛起的小将军。” “当不得圣女夸奖!”棠平可不会因为海棠听说过自己,就有什么特殊的感想,手中长剑一颤,“天一道武学精妙,请圣女不吝赐教。” ……说话间,棠平身形轻轻一摇摆,东一晃,西一飘,就欺身来到海棠近前,手中长剑一个点刺,直接向她的咽喉处袭去。海棠满脸微笑,一点也不惊慌,她手中短剑轻柔一划,如清风拂柳般荡开倚天剑那微颤的剑尖。 “果然不愧是被称为天脉着的奇女子。”棠平夸了一句,收了长剑的招式,身形一个折转,飘到海棠身后,左手迅猛探出,直接向海棠的肩头抓去。海棠犹如脑后长眼,身体轻飘飘向前倾斜,脚尖在地面一点一勾,整个人就翻转过来,面对棠平抓来的手,她肘间竹篮迎上。 “刺啦!”竹篮破碎间,短剑也出现在的手爪前,棠平反应迅捷,手上功夫一变直接换招,用两根手指夹住剑刃,然后轻轻一带,屈指一弹,就把海棠的攻击化解。 两人打斗说来话长,可是实际上也就短短一瞬间的事,海棠借棠平弹开她手中短剑的劲力,直接往后挪开距离,“你这人剑法狠辣,身法和拳脚却是不错。”说着,她那对清亮至极的眼眸,还直勾勾的盯着棠平。 她自出师以来,不知道挑了多少北齐高手,却从来没见过棠平这样精妙的武学,这种一招一式都是优美中夹带狠辣的武学,和她认知的仿佛不在一个体系。 “再精妙又有何用,还不是拿圣女你没有办法。”棠平对海棠的话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再次赞道:“圣女这天一道武学,活学活用,没有固定的招式,出手间一举一动都是浑然天成,棠某真是开眼了。” “你这人说话和行事完全是两个风格,当真是古怪。”海棠嘻嘻一笑,没了肘间的竹篮,她单手叉腰,短剑指着棠平道:“南庆那野蛮之地出了一个当代诗仙不说,没成想还有棠大人这样的俊杰。” 见她像极田间地头那些农妇的模样,棠平面不改色,诚恳的轻声提醒道:“不敢当俊杰之名,不过海棠姑娘你可是北齐圣女,这里有这么多人在,您还是要注意点形象的好。” 海棠脸色略微一变,有些不自然的扫视了围成一圈的监察院众人,场中气氛顿时有些诡异。 不过像海棠这种脱俗的奇女子,当然不会为这些俗礼纠结,她嘴角勾起,自嘲的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本就是俗人一个,干嘛非得被声名束缚。” “佩服!佩服!”棠平面色平静的拱了拱手,有偌大的声名加身,还能这么洒脱的人,当真是少见,心中敬佩,就连他的态度也柔和下来,温声道:“圣女也是为肖恩而来吧?”虽然心中有数,但该装还得装,微笑着转头,看向营外被围攻的上杉虎,轻声说道:“你们北齐之人,都这么心急吗?” 这位明明是世间最顶尖的高手之一,却偏偏喜欢村姑打扮的圣女,闻言,轻笑回道:“叫我朵朵就行,圣女这个称呼听着不太顺耳。”说着,她也看了一眼营地外的战况,见上杉虎在罗公然等人的围攻下竟然丝毫讨不到好,她也不甚在意,转头继续对棠平说道:“我与他们不同,我是奉师命,前来护送肖大人回上京的。” “还未出国境,圣女……朵朵姑娘还是请回吧!”虽然知道海棠的目的,但肖恩不能死在庆国近内,这是陈萍萍的‘请求’之一。虽然棠平可以不在意这些,但目前他没打算跟庆国跟庆国翻脸。 “你对肖恩用了什么手段。”海棠似乎是听懂棠平话里的意思了,话锋一转又问起了最初的问题。 “你想知道?”棠平笑了笑,浑然不在意海棠转移话题的用意,然后打趣道:“再打一架,不然我可不想告诉你。” 海棠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本就是感应到肖恩一脸痛苦,又不是中毒的样子,这才有了一丝好奇之意,没想到棠平竟然会提这样一个条件,便轻声说道:“既然棠将军这么想和海棠过招,那就动手吧!” 两人这一番言论可是听啥了监察院众为剑手,这明明是敌对关系,怎么就感觉像情窦初开的年轻男女在‘打情骂俏’。 这些‘背景板’的心思,棠平和海棠哪里会知道,双方实力相差不多,他们虽然表面随意,但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海棠姑娘小心了。”说着棠平便挺剑向海棠刺去。海棠清叱道:“你又一言未落就动手,当真无耻。”话虽这般说,可没有半点怒意,手中短剑迅速反击,剑尖荡开棠平手中的倚天剑,又连连点刺两下,直取棠平左肩而来。棠平身子斜转,避开海棠的短剑,两人错身而过时,棠平故技重施,左手向后微扬,看似轻飘飘的一掌,迅捷的向海棠后背印去。 海棠本就防着棠平的手上功夫,在攻击落空时,她正好借巧劲转身,准备面向棠平再次主动攻击,没成想棠平的一掌来得如此迅速,看样子这攻击的部位正好,是她胸前那鼓鼓囊囊的地方。 “无耻。”海棠这会是真有些羞恼了,来不及多想,她左手杉袖一拂,直接将棠平手掌卷起。棠平本就不是要攻击人家姑娘的私密处,所以也就不在意海棠的言语攻击,直接化掌为爪,扣向海棠和他卷在一下的左手,海棠也不甘示弱,同时扣住棠平的左手。两股真气相抗之下,海棠那包卷两人左手的杉袖被震碎一节,漏出了十指相扣的画面。 周围的监察院剑手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是没闹明白,这好端端的生死搏杀,怎么会演变成手拉手的场景。 第九章 燕小乙 “棠将军,你这年纪就有这样的修为,也算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了,怎么这么好的武技,被你用出竟变得这般猥琐,真真是无耻至极。” 这会海棠看着棠平那近在咫尺的清秀脸庞,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愤愤之意。两人还保持着十指相扣的画面,都在使用阴劲,想迫使对方先主动撒手。 棠平能理解海棠的态度转变,不过该解释的还得解释,他有些尴尬的道:“我说都是巧合你信吗?” 其实海棠话一出口,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只是她不愿承认罢了。对于棠平那简单至极的解释,她也没在反驳,就这样默认下来了。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松手吧,一直这样影响不好。”棠平见她没在纠结刚刚的事,便出言提议道。 闻言,海棠缓缓闭上双眼,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就在棠平数数时,她也趁机调整下心态,自从开始修炼天一道功法后,她已经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情绪波动了。 “一” “二” “三,撒手。” 棠平话音一落,两人默契的撤回真气,同时往后掠去,待保持安全距离后,棠平这才一边收剑归鞘,一边对海棠笑道:“有我在肖恩你是带不走的,暂且退去可好?” 海棠轻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棠平说的话是事实,有他在自己跟本就无从下手,“师命难为,棠将军你让我为难了。” “我的任务是保护肖恩不在庆国出事,要不然我们庆国的小言公子就很难离开北齐了,所以海棠姑娘也得理解我的苦衷不是?”棠平的话极为诚恳,让海棠一时没了反驳的借口。 “我在边界线等你。”清亮的双眸注视了棠平好一会,海棠这才无奈的同意下来。生为天子骄子的她,向来是自视极高的,没想到今夜在棠平这里没讨到好不说,甚至还隐隐吃了些暗亏,不过海棠武德还是很不错的,既然是技不如人,便准备离开,刚要转身之际她好像又想起什么,身形一顿,问道:“打也打过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下回吧!再见时一定告诉你。”棠平自然是知道海棠要他说什么,可是场合不对,棠平只能是抱歉摇头拒绝了。 “有些遗憾。”海棠也知道有些手段不好在众人面前说,便不再强求,脚尖在地面一点,整个人就像化作一缕清风般快速向远方掠去,不多时就消失在黑夜中。 …… 棠平这边结束了,但罗公然他们却越打越欢,双方都是以武将的方式争斗,大开大合间每一击都是势大力沉。 “当!” 一声闷响,上杉虎手中的蛇矛被高达等虎卫连手挡住,罗公然也趁这个空挡,将手中长枪迅猛的抽向上杉虎的后背。上杉虎也是名不虚传,身后的破空声响起时,他立马就反应过来,迅速压低身形,同时抽矛横扫。 罗公然见上杉虎的动作,不得不收回长枪的攻势,然后竖枪硬生生挡下上杉虎的攻击。 攻击再次被挡下,上杉虎也极为窝火,他纵横战场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这么窝囊过。可是现在的他实在是想不出破局的办法,只能是双脚一磕马腹,于罗公然等人拉开距离再做打算。 “大人,撤吧!” 就在上杉虎脱离了罗公然等人的围殴时,他亲兵中身手最好的一个,也脱离战场来到他的身边小声劝道:“吕大人那边想来也拖不了黑骑太久,待黑骑一到,加上对方营中的九品高手,我们到时就真的走不了。” 上杉虎虽然脾气火爆,但绝对不是个蠢货,见亲兵只余一人,他知道自己是没机会救出肖恩了。 “走!”声音低沉,上杉虎见事不可为,便趁着罗公然等人还没重新包围上来,带着最后一名亲兵,打马向北齐方向狂奔而去。 没想到上杉虎会趁机逃跑,高达微微一怔后,来到罗公然旁边问道:“追吗?” 罗公然也没想到上杉虎会这么快溜走,不过向来谨慎的他,对高达摇了摇头回道:“不必了,一个巅峰期的九品上高手,一心想要逃命的话,我们也没办把他留下。” …… 棠平和罗公然这两边战场都如预料中的一样,但范闲这边就有些麻烦了。在树林中一番搏杀后,这批刺客所剩不到三五人,也就这时,刺耳的破空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一瞬间监察院剑手就有好几个,应声倒地不起了。 “小心,对方是九品上的箭手,大家注意隐蔽。”见这情况,范闲哪里还不知道是燕小乙出手了,他第一时间就大声的提醒众人。 “嗖!” 就这他出声时,一支力量更强劲速度更快的箭矢直射他而来。范闲不愧是被五竹训练出来的,他来不及多想,就地扑倒,那箭矢在他扑倒的一瞬间,就带着破空声擦着他后脑勺飞过,直接贯穿了他前边的一棵大树。 “棠田、王启年!” 范闲是真被打出火气了,只见他暴喝一声,就快速的在树林中窜动开来。王启年和棠田两人也不含糊,运使轻功身法,开始分散燕小乙的注意力。 远处黑暗中的燕小乙,见这一幕,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他也没有其他动作,就这么张弓搭箭,把箭矢一根一根连珠射出。 不过他到底是小瞧天下人了,他射出的箭矢,被三人一一躲避开来。三箭都没命中,他的神情也不由得凝重起来,就在他准备继续张弓搭箭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根利箭像毒蛇一般锁定了他的位置。 “该死!”作为本命射手,燕小乙一刹那间就判断出这一箭的威力了,他再也不敢大意,迅猛的向旁边扑倒。 范闲三人躲避燕小乙的箭,虽然有些狼狈,但并不是全然没有反击的实力的,棠田就是抓住燕小乙轻敌的时候,开始展开反击的。 “嗖!”第一次在弓箭一道上吃亏,燕小乙哪里能咽下这口气,在他真气的灌输下,又是一连三箭,这次的箭犹如噬魂神物一般,不可一世的朝三人袭来。 好在三人早有准备,在破空声刚刚响起时,就第一时间闪避,不然以这箭矢的速度和力量,三人绝对是接不住的。 “轰,轰,轰。”三声惊雷般的巨响在树林中响起,一时间有大树被拦腰折断、有巨石破碎,尘土飞扬动静极大。 好在这种箭矢,燕小乙也不可能一直连射,棠田也不管准头,一个翻身就往燕小乙的方向连连射击,范闲和王启年也向燕小乙的方向掠去,欲迷惑于他。 第十章 燕小乙(陨) 自从出道以来,一直是狂傲不羁的燕小乙,不知道有多久没体验过这种无力感了。上次在宫中被人戏耍,那是因为他当时根本没动全力,可今晚他用全力射出三箭,竟然是无一命中。黑暗中他那如鹰隼般的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弓箭看,先看看是不是弓出了问题?要知道一直以来他可是被称为,大宗师以下远程攻击的‘第一人’啊! “嗖、嗖、嗖!”又是三箭朝他飞来,可燕小乙看都没看一眼,以他的经验不难判断这三箭是对方慌乱中射出来的,没有半点准心可言。不过毕竟是在战斗,他也不敢真的这么肆无忌惮的分心,简单的收拾好心情后,重新看向林中那不到挪移纵跃的身影,他再次张弓搭箭。 “嗖。”这次燕小乙射箭的速度控制得比较慢,他总是觉得自己全力三箭会落空,和他的之前的心态有关。 范闲等人也不好受,九品上的高手认真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必须全身贯注应对燕小乙射过来的箭矢,哪怕燕小乙要分心同时对付三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全神贯注的高强度对战,众人的精气神也渐渐有不支之兆。就在这时,一声惨叫在树林中响起,王启年纵跃间,一个不注意,就被燕小乙命中了右肩。 “老王。”这熟悉的声音,范闲不用判断就知道是王启年发出的,顿时他心中一沉,以为这个得力的手下就要步入藤子京的后尘了。 “大人,我没大碍,你们小心一点,我这边已经没办法,继续帮忙的。”王启年听到范闲的声音,怕他愤怒下做出什么错误的判断,便强忍右肩伤口的疼痛,大声的回答一句。 “没事就好,注意隐蔽,这箭矢就犹如长了眼睛的毒蛇,一不小心是要人命的。”范闲得到王启年的回答,心下安定不少,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的他,虽然嘴上还在提醒王启年注意安全,可大脑却在苦逼速分析破局只法。 范闲敢肯定海让就在附近伺机而动,可要怎么给他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呢?要知道范闲等人本来修为就比燕小乙弱,在加上不对等的消耗,如果不想想办法,那今夜铁定就要无功而返了。 “嗖!”又是一箭向范闲藏身的地方快速袭来,他条件反应般就地一个翻滚,换了个隐蔽的地方,他没来得及休息,便扯开嗓子喊道:“燕统领,同为庆国官员,你就没想过,今夜要是杀不死我范某人,你该会面对什么结果吗?” 范闲这话还真给他赢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因为燕小乙没想到范闲会对他喊话,不过愣神一瞬间的事,燕小乙重新张开大弓,冷冷一笑道:“范闲,只要你死了,使团众人我也会送他给你陪葬的。”一边说着话,手上也没有停止动作,一箭迅速破空朝声音所在地射去。 好在范闲足够谨慎,喊完话后就悄悄转移了,他可是足够重视燕小乙的实力的,“燕统领,就目前看来,你这‘天下第一箭手’有些浪得虚名啊!” 范闲这边用言语吸引燕小乙的注意,同时还有激怒他的想法,而躲在黑暗中的棠田知道机会来了。只要他接下来全力的压制燕小乙一会,海让必定就能抓住燕小乙的破绽。 “范闲,你想必也快撑不住了吧,想用来扰乱我,你也太……”燕小乙自以为猜到范闲的想法了,一边不急不慢的再次瞄准范闲所在的方位,一边有些得意的回着话,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一根要命的箭矢已经飞快的朝他射来。 这一箭速度非常快,一息前,箭还远处,一息后,箭就到了眼前。 燕小乙来不及思考,直接鼓荡全身真气,直接挥动手中宝弓向箭矢打去。 “轰。” 又是一声巨响,棠田好歹是八品高手,他全力射击,虽然必燕小乙全力一击的威力要小,但也是不可小觑的。燕小乙猝不及防下,挡住了这一箭,虽然没有受伤,但也颇为狼狈。 棠田本来就没想过这么容易就能打败燕小乙,见他挡下自己全力的一箭,也不作他想,继续集中所有精力保持全力射击,他要保证五箭内压制住燕小乙,五箭后如果海让还不能抓住机会的话,那就只能前功尽弃了。 “嗖、嗖、嗖。”燕小乙真是气坏了,对面的箭手,一箭一箭的无缝衔接,让他根本没时间反击。不过他也不但,这种压得他狼狈不堪的箭,对方那个八品箭手,绝对射不出几箭的,只要挺过这一会的连环攻击,那他就会让对方明白,什么才是真真的‘天下第一箭’。 高手对决说来话长,可所有攻击都是一瞬间的事。 事情最终的进展,果然没有出乎燕小乙的预料,在挡住对方的第六箭后,再也没有箭矢飞来了,燕小乙这才得以重新张弓搭箭。 如鹰隼的目光早在抵挡棠田攻击时,就锁定棠田所在的位置了,他相信自己这一箭铁定能送对方那个八品箭手上路。胜券在握的燕小乙没发现,就在他集中精力抵挡棠田全力攻击时,他身后的大树旁有一个老头悄悄出现。在他重新张弓搭箭,把所有注意力再次集中到棠田那边时,老头如同鬼魅般动了。 修炼以速度‘闻名天下’的辟邪剑法,海让老头在同阶中绝对是速度最快的,向燕小乙这种以弓箭为武器的高手,被海让近身后绝对是有死无生的。 “噗呲。”就在燕小乙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刚要松开已经被他拉满月的弓弦时,他的右手被人从身后一剑斩断。 “啊!”胳膊处传来的疼痛感,让燕小乙心中一寒,一向狂妄自傲的他此刻终于是害怕了。他实在是想不通,以他的警觉性怎么会毫无察觉的被人摸到身旁。可无论燕小乙现在做何感想,但海让是不会给他时间的,只听又是刷的一声,燕小乙的左手同样是被斩断了。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魔幻,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燕小乙,一瞬间就已经失去威胁了。不过海让想起棠平的交代,便没有继续动手,他在等范闲前来处置。 “直接杀了吧!” 就在燕小乙发出惨叫时,范闲就知道海让已经得手了,所以他便全力冲了过来,准备同海让一起应付燕小乙的临死反扑。只是他没想到,他刚冲到海让旁边时,燕小乙已经失去双手,倒在地上痛苦哀嚎了。 “好!” 海让明白不是范闲有同情心,而是像燕小乙这种人,面对死亡虽然也会害怕,但想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那是没有可能的。 “刷!”寒光再次闪动,燕小乙的头颅就搬家了,可怜‘天下第一箭手’就这样杀在边境…… 第十一章 无题 范闲带着手下回到使团营地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还不急询问营地里的情况,率先安排随行医师给受伤的手下治伤,然后吩咐众人,今天暂歇一天,明日再出发前往北齐。 “有些狼狈啊!”在范闲忙活这些事时,棠平悄然来到他的身后,笑着打趣一句。 范闲此刻样子虽然有些狼狈,但他的心情还是很不错,毕竟解决了长公主的头号打手,他也没回看棠平,直接就问道:“来的人是谁?” “上杉虎、和海棠朵朵。”都是预料中的事,所以棠平很简洁的报出两个名字后,才接着说道:“黑骑没过来,你得让人去问问情况。” 范闲点点头,黑骑是听陈萍萍的命令来保护他的,结果这么大动静,黑骑的人却一个没出现,这本就不对劲,想了想皱眉道:“肖恩和上杉虎有关系,他会来这很我觉得正常。但那个海棠朵朵又是什么情况?” 这个问题真要解释起来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棠平有些头痛,略微思忖下道:“她说奉师命来保护肖恩的。” “和肖恩的秘密有关?”范闲脑子很好用,他一下就想到其中关键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有些事既然决定暂时烂在肚子里,那棠平就不可能会透露去一丝一毫来。 “长公主,上杉虎和苦河都不希望肖恩回到上京,落入北齐皇室的手里。”范闲分析道:“看来肖恩掌握的秘密,不止是皇帝陛下和陈萍萍想要,就连北齐皇室也想要。” “你这分析的没错,但友情提示一句,根据海老跟说过的北齐情报,苦荷是战清风的弟弟。”棠平见范闲分析得有模有样,便故意透露一点他不知道的消息,混淆一下他的思路。 棠平的话范闲一下就听出问题来了,他皱眉道:“既然苦荷也是北齐皇室之人,那他又为何要派徒弟来截人?皇帝陛下和陈萍萍当初既然舍不得杀肖恩,当真会为一个小言公子就放了肖恩?” “我还没死呢?”棠平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这才开口继续说道:“苦河的用意我不知道,但陛下和院长交代我的任务你是知道的,就算问不出秘密,但杀了他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嗯!”范闲也意识到自己话的毛病了,他笑了笑说道:“我没说你不行,我是在想陛下和陈萍萍就不怕失算了?你要知道,肖恩不能死在庆国,但进入北齐后,很多事就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了,到时出点什么岔子,肖恩掌握的这个秘密,要是被北齐皇室先知道了怎么办?” “你这话还不是一样对我没信心吗?”怼了范闲一句,棠平也没抓着这个问题不放,而且说着范闲的分析,提醒范闲道:“北齐皇室想要的是肖恩掌握的秘密,而不是他这个人,你觉得就算我杀不了肖恩,肖恩就会把秘密告诉北齐皇室吗?” “如此说来,肖恩要是落入北齐皇帝的手里,可能会比待在监察院还惨?”范闲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样说来上杉虎的动机找到了,可待在信阳的长公主真的只是为了杀我,就促成这件事的吗?” 当真是当局者迷啊!见范闲这个状态,棠平也不忍心为难未来的‘大舅哥’,便帮他继续分析道:“你不要总觉得你岳母为了自己的利益,就甘心当个纯纯的卖国贼,她这人做事虽然疯狂,但又不是个蠢货。” “也对,我还不值得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应该还有我不知道的目地。”棠平的话更坚定了范闲的想法,他也一直在考虑长公主付出这么的代价,到底是不是只为置他于死地。 “好了,现在别想太多,赶紧去洗漱一下吧。”棠平见范闲还在纠结这些问题,便赶紧出声说道:“过会你还要去黑骑那边看看,总不能就这么狼狈的去吧。” “行!”棠平说的有道理,经过一夜搏杀,现在这样不去洗漱一下,也是浑身难受。 “那我先走了,肖恩那边还是得去看看呢。”说着,棠平自顾自的转身就走,他没发现范闲注意他背影的眼神有些古怪。 范闲其实早就发现棠平对肖恩的事有所隐瞒,只是以他对棠平的了解,他相信棠平不会害他,所以也就没有开口询问罢了。 …… “前辈,我没让您失望吧!”棠平乐呵呵的来到肖恩这里,他可没骗范闲,他是专门过来帮肖恩解除生死符的,要不以肖恩现如今的状态,还真不一定能撑多久。 看了满脸笑容的棠平一眼,肖恩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我小觑你的手段了,同时也是高估了自己的状态。” 棠平一边听着肖恩说话,一边动作麻利的帮肖恩拔除生死符,“我真的是在保全您的体面,如果我今晚不出手阻止您的话,您就算活着到北齐,也铁定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呵呵!”肖恩笑了笑,说道:“虽然你这话有些荒唐,但却是真心的。” “能让您相信真的不容易。”虽然是在聊着天,但棠平很就消除了肖恩身上的生死。 “看在你真心为我着想的份上,提醒你一句,我告诉你的事,最好烂在肚子里。”生死符一去,肖恩整个人都轻松许多,“苦荷那个光头是不会允许别人知道当年的事。” “身为天下仅有的四大宗师,他当然不会想让人知道当年的不堪。”棠平笑着调侃一句,又转而说道:“您回到北齐就算能活命,想来也是逃不了被囚禁到死的命运,您就不恨我断了你最后的希望吗?”棠平这个问题,纯粹是无聊而已。 “你说的对,已我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是想逃,也是希望渺茫,做那些无谓的挣扎,还不如体面的回到北齐,再结束自己的生命。”肖恩也难得的开起玩笑,向他这种人哪里会这么容易甘心赴死。 “您这么轻易的把保守了几十年的秘密都告诉我,现在又知道我不是那种只会忠心庆国的人,就没想过从我这得到一些帮助吗?”棠平是计划在到达北齐之前,让肖恩详细说出去神庙路上的一些情况,但肖恩这么轻易的配合,这反而让他有些摸不准了。以肖恩的心性,哪怕已经把他当做‘亲孙子’了,也不应该是这个表现才对。 第十二章 肖恩最后的教导 “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单纯的想和人述说而已呢?”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肖恩也算是对棠平的心性有些了解了,所以棠平会有这样的疑惑,他不是很意外,反而是语气温柔的笑道:“世间有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太多理由,并且有很多看似荒谬的事,它本就是荒谬,不需要过度揣摩。” 棠平笑了笑,说道:“前辈这话如果换成您兄弟来说,我或许相信,但您……” “做事情可以多想一点,揣测人心时尽量简单点,人心说复杂也复杂,说单纯也很单纯。” “一辈子活在阴谋算计中的您,竟然教育我说人心单纯,您不觉得……”棠平有些漠然地看着他,轻声说道:“您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我。” 肖恩嘲笑地望着他:“你不信我没关系,你仔细的想想陈萍萍、庆帝包括那个长公主,他们所做的算计那么多,但抛开表象是不是目的都很单纯?” “这……”肖恩这话犹如惊雷般,在棠平的脑海中炸响。两世为人的他从未接触过权谋,所以从到了京都后,他一直把这些‘大人物’当成洪水猛兽,总觉得他们随时随地都在算计着什么,可是肖恩这么一说,还真是…… “看似不寻常的事,往往就是很简单的。”说这话时,肖恩身上早已没了密谍头子该有的气势,反而如同一个在谆谆教导晚辈的普通老者。 “看来您还是想挑拨我对庆国的‘忠诚’啊!”棠平知道肖恩只是想多教一点东西给自己‘孙子’,可他不知道自己孙子根本就不是棠平。 “不错,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不想你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在算计你。陈萍萍为什么一直帮你?你当真以为全是因为你父亲是监察院老人?或者说是你天赋异禀?他为你做这么多,可以说完全是为了算计我……”说着说着,就连肖恩这种人的心防,都差点忍不住把心中想法暴露。 棠平沉默了,肖恩这样的老狐狸,还是被玩弄人心的陈萍萍,用将近二十年时间的布局给骗了。 “他单纯只为得到我脑海中的秘密,就愿意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虽然我承认,我破不了他的局,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你根本就不想把这个秘密告诉他,所以说最终我也没输。”肖恩此刻面无表情,他虽然说自己最终没有输给陈萍萍,可真实的想法只有他心中最清楚。 “好,您今天的话我记住了,同时我也认可了,您只是单纯想把秘密告诉我的这个说法。”不怪棠平疑神疑鬼,没玩过权谋这些东西,总是会觉得这些玩弄人心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充满算计的。 闻言,肖恩用一种很莫名的神色看着棠平,很平淡地说道:“将来要摆正心态,不要总是把自己放得很低,如果你不站在和别人同等地高度思考问题,你如何能成大事?”看着棠平有认真听,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不管是什么阴谋诡计,你只要能察觉到他们的最终目的,不说破局,但保全自己从中获利还是很简单的。” “多谢前辈教导!”棠平真心实意地向肖恩行了一礼,虽然肖恩是失败者,但他那算计极为精准的大脑里,可是装着无数人一辈子都参悟不透的经验。 受了棠平这一个大礼,肖恩缓缓抬头,他那总是带着阴寒的双眸中,竟有一丝慈爱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冷然说道:“最后在教你一点,不要太容易相信别人对你的好,就比如现在的我。” 点了点头,棠平表示自己知道了,这才轻声说道:“过了雾渡河,我就无法再听您的教诲了,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或者说您有什么需要我帮您做的事吗?” “到了北齐,有空去见见庄墨韩,就说,就说……”肖恩枯老的脸庞上出现一丝惶然,“算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就去见见面就行。” “可以!”棠平想了想点头答应肖恩,然后从怀中摸出一颗极为不起眼的小蜡丸,放到肖恩那枯老的手掌上,诚恳的说道:“见血封喉,不愿再受折磨时可以用。” 做完这些事,他也不准备在马车上多待了,起身就准备下马车,不过临到车厢门时,他又开口说了一句:“如果没机会用这个东西,我会视情况,亲自送您上路的。” “哈哈!”望着重新被关上的车厢门,肖恩笑了,他在笑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 下了马车之后,看着朝阳下忙碌的营地,想着刚刚于肖恩的对话,棠平第一次正视自己内心。以前他谋划做事总是畏首畏尾,但经过肖恩这么一提点,他终于是想通了,不管是庆帝、陈萍萍亦或是秦业,他们也都是人,并没想像中那么可怕。 “少爷!”棠田见自家少爷已经从肖恩的马车上下来,便快步来到棠平身边,行了一礼道:“海老让我跟您说一声,他先行去上京,有些事需要处理。”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棠平疑惑道:“可知道海老去处理什么事?” “听海老说,去见一帮可怜人。”棠田没有隐瞒,直接把海让的原话转达给棠平。 “我知道了。”棠平眯眼想了想,就大概猜到海让口中的可怜人指的是谁了,“京都今天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老夫人已经到京都了,每天若若小姐都会到府上陪着老夫人。”棠田知道自家少爷想问什么,所以先把老夫人和范若若的事说完后,这才接着道:“伯山那边也查到许林的下落了,这个人似乎在策划一些对少爷不利的事,海老这次去上京有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这件事。” “嗯!”棠平皱了皱眉,这个许林可是借着秦家提供的情报,把他在上京的势力几乎连根拔起,所以不说他想再次对付自己,就算他苟住了,棠平也会想方设法的把他除去。想了想,他话锋一转问道:“秦家那个老狐狸还是没有动作吗?”棠平可不相信,这老狐狸对秦恒的死,会不了了之。 “除了和二皇子有些来往外,整日都在打理他小院中的菜园子。” “这样吗?”棠平略微一琢磨,便想到记忆中好像范闲这次从北齐回去时,二皇子是有所动作的,便对棠田吩咐道:“你记得传消息回去,让玉儿派人盯着二皇子和他掌握的那支军队。” 第十三章 前夕 休息的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不过经过一天的休整,再次出发时,使团众人脸上的疲惫之色明显少了许多。 “前面就是草甸,到了这里黑骑就要不会再跟着了。” 车队缓缓前行,范闲在次驾马于棠田同行,这一路上除了出发的第一天,范闲可是很少骑马赶路的。 “前夜是什么情况?”棠平今天心情不错,想通一些事后,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 “被人堵住了。”知道棠平问的是黑骑的事,范闲便把黑骑那边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道:“不说黑骑的事了,你帮我分析分析该怎么把小言公子弄出来。” “我们现在对北齐上京的事还不太清楚,等到了再商量也不迟。”对这件事棠平目前还真是没有好办法,不过他思忖片刻后,还是开口说道:“你到上京时,不妨从内库在上京这边的生意入手,然后在试试联系一下隐匿下的谍网。” 范闲叹了一口气,确实现在讨论这些有点太早了,不了解到最新情况,就算现在有计划也没太大的用处,因为变数太多了。 “你说得对,是我心急了。”既然这事现在讨论也没用,范闲转而又说道:“到了上京,要是我有什么麻烦,记得让海老来帮帮我。” “可以。”棠平没有犹豫,范闲是知道一些海让的过往的,如果在上京配合行动的话,海让还真比棠平自己要更合适。 范闲对棠平的表态还是很满意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也有心情开始八卦了,只听他话锋一转,笑着问道:“那个海棠朵朵漂亮吗?” 棠平疑惑的转头看了范闲一眼,他不知道范闲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说道:“不算漂亮,一副村姑打扮,只能说气质比较独特吧!”说到这,棠平停顿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难道林郡主和司姑娘已经不能满足你了?” 棠平这话让范闲脸上笑容一僵,他有些尴尬的道:“你可别瞎说,什么叫已经不能满足我了?我是听说底下人说,你前天夜里和那个海棠‘打情骂俏’,摸胸不成就手拉手,这才想替若若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呵呵!”棠平可不信范闲的鬼话,如果事情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棠平可不信范闲还会有这么的态度,不屑的撇了撇嘴道:“若若可不是你,就你还好意来质问我?” 范闲也知道这事他没有发言权,所以便向不远处的树林一指,“我这不是发现那边有个姑娘一直跟着我们嘛,这才想起底下人说的那些事,以为你真对北齐圣女做了什么。” 棠平早就发现海棠朵朵的存在了,也不知道这姑娘是有多喜欢竹篮,前夜打架时刚弄坏一个,这隔天又挎着一个竹篮子出现。 “只要肖恩不死,她就不会走的,不必理会这些。”棠平面色平静,顺着范闲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在树林中采蘑菇的海棠,正巧刚好也抬头望向他这边,两人目光一对,棠平还对她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 “小乙死了?” 信阳城,一处与京都皇宫的广信宫颇为相似的宫殿内,长公主李云睿半椅在矮榻上,听着她的亲信禀报边境发生的事,柔美怯弱的脸上,罕见的出现难以置信神情。 “是的,低下的人已经找到燕统领的尸体。”说话的人姓黄名毅,是长公主麾下计谋最为出众的人之一,他沉着脸有些愤怒的说道:“燕统领是被人先斩了双手后,又砍了头颅。” 李云睿目光透过重重白色纱幔,有些愣神的望向远方,许久后她才叹了一口气,柔唇轻启说道:“小乙也是个可怜,让人把他的尸身送回信阳安葬吧!” 黄毅最看不得长公主这个样子,他沉声说道:“那边需要继续派人……” “不必了。”长公主没多想,直接给了个否定的答案后,又柔声说道:“等使团的人到了上京后,让我们的人与使团联系,让范闲配合我们的行动。” “可是……”黄毅有些吃不透长公主的心思,双方都已经真刀真枪的动手了,范闲怎么可能还会配合? 似乎猜忖到他在想些什么,长公主柔弱的声音再次响起:“陈萍萍有他的计划,本宫那可爱的女婿也有自己的计划,说起来,其实大家对外的目的都差不多,所以范闲那孩子会顾全大局的。” “那属下这就去办。”黄毅恭敬的行了一礼,就转身退出了去。 黄毅走了,长公主看都没看一眼,在她心里黄毅可比不上燕小乙,只是没想到燕小乙就这么折在边境。 …… 京都城外,有一座占地面积极大、各种装潢也极为奢华的别苑,这处别苑名为陈园,是陈萍萍地位尊崇的一种表现。 “院长,使团在前夜遭遇袭击。” 陈园内,陈萍萍正欣赏着歌舞,突然监察院四处主办言若海来到他身边低声禀报道。 被扫了兴致,陈萍萍也没有生气,他挥手让那些女子都退下去后,这才转头问言若海道:“说说,什么情况?” “前天夜里,黑骑被上杉虎以前的部下派人堵住,上杉虎本人想到使团截走肖恩,结果被棠冠军的手下挡住了。”言若海不敢隐瞒,把情报详细的说给陈萍萍听,“北齐的那个圣女也出动了,不过同棠冠军交手一番,便被棠冠军打退。只有范提司那边比较凶险,他们的对手是燕统领,不过在付出几个六处剑手的命后,燕统领也被范提司就地格杀了。” “嗯!”陈萍萍点了点头,没有太大反应,只要范闲没事,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言若海可没陈萍萍那么淡定,他严肃的询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实上报给陛下,陛下自有定夺。”这种事是瞒不住的,再说陈萍萍也没想过遮掩什么。 “可是范提司毕竟是把燕统领杀了,信阳和东宫方面……”言若海有些迟疑,这样不加掩饰,到时院里和东宫与信阳又该交恶了。 陈萍萍知道言若海担心什么,他一边用手整理铺在大腿上的毛毯,一边脸色不变的说道:“我们只忠于陛下,至于其他人有什么想法不关我们监察院的事。” 第十四章 闲聊 信阳和京都的动向,棠平和范闲当然是不清楚的,就算是知道他们也不会在意的,不然前些天两人就不会设计动手除去燕小乙了。 “雾渡河到了。” 使团车队走过一段有些泥泞的草甸,终于是来到了雾渡河边,望着那临时搭建栈桥,范闲勒马驻足,准备派人检查一遍。 “雾渡河镇本就是个偏僻小镇,这里虽然不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毕竟是两国接壤之处,双方驻军难免会有些许冲突,没有桥梁是很正常的。”棠平清楚范闲为什么会这么小心翼翼,所以主动开口为他解惑。 “嗯!”范闲出发前也是查过有关北齐的资料,但身为使团主官的他,要考虑的事有很多,所以一些不太重要的细节他倒是没记得那么清楚,听见棠平的话,他眉间的忧虑少了几分,说道:“副使林静去和北齐接待官员交涉,暂时还没反回,我们要不要先在这界河边休整一下?” “雾渡河本就是一条小河,我们让那些辎重车先过去。”摇了摇头,棠平否决了范闲的提议道:“虽然这栈桥只能是够容纳一辆马车前行,但我想北齐人还不至于在这里动手脚,再说就算他们有这想法,可他们也没有承担使团出事的后果的实力了。” 范闲被棠平这话说服了,所以他便下令让车队中,一辆运送普通辎重的马车先行,。 第一辆马车上了桥,车轮与起伏不平的简易木桥面接触,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看上去这临时栈桥似乎随时可能垮掉,不免有些吓人。 就在马车也桥上刚行驶到一半时,先行去和北齐交涉的使团副使,同北齐的驻守官兵一起到对岸准备迎接。 “这北齐驻军可真有意思。”望着对岸那些刚刚出现的士兵,一个个面黄肌瘦、无精打采的样子,范闲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有些怀疑的道:“北齐派这些驻军前来戒防、护送,到底是为了向我们展示军队的威严,还是想让我们看他们抱着枪杆睡觉的样子。” “别扯这些没用的,那栈桥虽然看起来不中用,但第一辆车已经过去了,咱们得抓紧点,不然这车对得在这耽误多少时间啊。”棠平见马车已经顺利通过一辆了,便转头和范闲说了一句,就率先带着棠田通过栈桥。 ……马车一辆接一辆缓缓地压过桥来,桥身发出的咯吱咯吱声也越发响亮了,似乎是在抗议着马车连绵不绝的强暴。 “范大人见谅!这平时已经很少有人从这里过境了,所以仓促间,候某只能做到这个样子了。”北齐的候姓官员,见范闲一直盯着栈桥那边看,赶紧上前解释道:“您放心,虽然看着有些简陋了,但我们之前就试过,绝对没有问题的。” 范闲点了点头,他知道对于北齐的低级官员并不用太客气,因为国与国之间的交往,一切都是要以实力为主。 …… “前辈已经到北齐境内了,需要暂时把车窗给你打开一点吗?”就在范闲和北齐官员接洽时,无聊的棠平来到关押肖恩的马车上。 肖恩叹了一口,没有开口说话,枯老的脸庞上有些颓然,受了近二十年折磨的他,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可这真的还算是他熟悉的国度吗? 棠平见他没有说话,但还是主动将车窗打开些,让这属于北齐的光亮,顺着车窗映照在肖恩的脸上。 肖恩眯着双眼,鼻翼鼓动间,有些贪婪的呼吸着,让他魂牵梦绕的气息,早已习惯波澜不惊的他,此刻竟然是浑身都泛起鸡皮疙瘩。 “近二十年过去了,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苍老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似在感慨又似在追忆。 “二十年的沧海桑田,虽然没有改变这片土地,但人心都变了,这里早已经不是您效忠北魏的国祚了。”虽然这样说有些残忍,但棠平并不想看肖恩这幅伤春悲秋的模样,毕竟肖恩可以算是他的半个‘人生导师’了。 闻言肖恩眯着眼睛,再次看了一眼车窗外的景象,忽然他觉得有些累了,便咳了一声,说道:“关上,不看了。”说着,他又轻咳两声才再次开口:“想来再过半天时间,我们应该也没机会再见了,陪我再聊会吧!。” 棠平没有拒绝,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肖恩,也不主动开口说话,而是等着听这个已经没有多少日子的老人,想对他说些什么。 肖恩抿着枯干的嘴唇,干涩的轻笑一声说道:“你想过自己的未来吗?” 没想到肖恩此时会跟自己聊这些,棠平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他想了一会,真心实意地回答道:“以前还真没想过,小的时候想做人上人,觉得很威风;成长了一点,想着无拘无束;现在则想着,未来一定要在这个世界,留下点属于我的印记,不管好坏至少能证明我来过。” 肖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沉默着,不知道是为什么,此刻棠平的一番表述,让他再次想起了那个小姑娘,想起了那座庙。 “这世间就是个牢笼,想做什么一定要小心谨慎。”沉默了一会,肖恩冷漠得有些异常的说道:“你依然缺少很多经验,千万别把自己的小命给搞丢了。” “不会,我比你想像中的,要更加珍惜自己的小命。”棠平的声音地在他身后响起。 “苦荷的小徒弟不错,虽然不像外界传的天脉者,但是那身段却是个生孩子的料。”肖恩对棠平的话还是相信的,他也看出棠平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所以话锋一转便不在继续那个话题。 “咳、咳...”虽然习惯了肖恩那跳跃性的聊天方式,但棠平还是被这老家伙的话给呛到了,他对肖恩这古怪的话题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便问道:“前辈,您跟我说这些干嘛?再说咱们一老一少,再背后议论人家姑娘总归是不太好的。” “呵呵!”肖恩第一次见棠平这个样子,笑声中久违的带上一丝快意,然后面不改色的严肃道:“我这一辈子比不上苦荷那光头,现在我就想拜托你一件事,把苦荷的小徒弟拿下。让她给你多生几个孩子,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让其中一个姓庄……算了,还是直接性棠就行,毕竟是你的孩子。” 第十五章 交接 过河穿林,就在棠平和肖恩闲愉快聊间,使团车队在北齐正规军的护送下,已经来到官道之上。 “少爷,北齐交接的人到了,您该出来了。”棠田的声音清晰地从车厢外传了进来,使得车厢内的气氛为之一变。 “前辈,我该走了。”虽然心里知道自己和肖恩本就没什么关系,但棠平此刻还是有些…… “呵呵!”肖恩到底是经历过许多大事的人,他淡然的笑了笑道:“放心吧,如果没有机会重获自由,我有手段了结自己,我现在只是只没有牙齿的老虎,如果迎接我的还是那见不到天日的囚牢,我会选择你说的体面。只是到时麻烦你找到我的尸体,把我放在一个无人烟的地方,哪怕是喂野兽都行,就是不要把我入葬,我不喜欢被压在土里。” “好!”听着这苍老中带坦然的话语,棠平答应一声,也没再犹豫,起身直接出了马车。 望着棠平离开的背影,肖恩那枯老的的唇瓣几次抿动,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在多说。因为肖恩明白他要是说出自己是棠平的‘亲爷爷’,到时棠平可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来救他,但清楚肖恩已经是油尽灯枯的人了,他不愿意这么做。 …… 下了马车之后,棠平看了看官道两旁的景致,然后对棠田说道:“你觉得这里和咱们庆国有什么不同吗?” 棠田有些无奈的看了自家少爷一眼,然后恭敬的回答道:“少爷,您看前边那阵势,都快掐上了,您还有心思看风景啊!” “没事,打不起来,都是装腔作势罢了。”棠平不以为的往车队前边看去,棠田这小子没有瞎说,此刻官道上双方的阵势确实有些吓人。 “待会北齐的人就要接走肖恩和司理理了,你都准备好了吗?”身为主官的范闲,来到车队中间,向棠平确认情况。 “随时可以,一路上都问不出来的东西,现在再拖下去也没用。”棠平一边打量着北齐前来迎接的队伍,一边对笑着对范闲调侃道:“看来北齐皇帝对司姑娘是真的重视啊!你看看那娇嫩的小丫鬟、麻利的仆妇还有一看就知道是宫中的嬷嬷,这来迎接我们使团的北齐人,竟然有一半是来服务司姑娘的。” “花费这么大代价也要从我们庆国手中将司理理赎回北齐,那自然得重视了。”脸上的神色丝毫没变,范闲一脸平静的回了一句。 “这还能忍?”棠平可不信范闲对司理理真就没有半点感情,难得有机会打趣范闲,所以还不怀好意的加了一句:“需不需要我去拖住他们?让你有时间和司姑娘好好道个别。” “我谢谢你啊!”范闲白了棠平一眼,这才说道:“你没看锦衣卫和监察院都对上了吗?” 范闲这话可没有夸大,队伍前端,一身锦衣、腰佩弯刀、浑身透透着阴寒味道的锦衣卫,此刻正和监察院的剑手对峙,那浓烈的敌对情绪都不需要过多酝酿,只要一个不对手握刀柄的双方觉对会第一时间展开血拼。 “毕竟是两国最大特务机构,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双方手上早已染满对方的血水了,所以有今日这场面也不奇怪。”棠平也知道调侃适可而止,所以也说完后,就让人护着肖恩的马车,跟范闲一起上前交接。 …… 范闲带着肖恩和司理理的马车来到队伍前端,北齐的官员赶紧走到他身边向他解释一下,范闲到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挥了挥手,让手下的监察院剑手放松一些,毕竟现在是使团访问,又不是要在战场分高低。 不待休息,双方便开始安排交接仪式。 先是肖恩手脚带着镣铐,被人从马车上搀扶下来,虽然一动就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但也比棠平记忆中那个满身血污,还断了双脚的样子要好得多,最起码现在的肖恩,满头白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净整洁。 “拜见肖恩大人!” 官道之上鲜衣怒马的锦衣卫们齐声下马,半跪于地,向着手脚还带着镣铐的老人行了下属之礼。虽然现在北齐的锦衣卫,根本就没见过肖恩,更是明白肖恩还是今后他们要严加看防的重范。但是要知道现如今的锦衣卫,前身可以是肖恩一手打造的,要是没有肖恩留下的那个最隐秘凶险的特务机构,哪有他们锦衣卫今日的风光。 张了张枯老的唇瓣,肖恩想对这些跪在官道上的徒子徒孙说着什么,最终只是眯着眼睛,淡淡的挥了挥手,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棠平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或许不了解肖恩的人会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很正常。但只有棠平心中清楚,如果不是他的出现,肖恩此刻或许会很狼狈,但绝对不会失了心气的模样。 ………… 肖恩被锦衣卫带走后,司理理这边也差不多开始交接,只是交接前,那些上京来的仆妇丫鬟们还要为她沐浴更衣,所以时间上要比交接肖恩时要长了许多。 忙碌了好一会,一身华丽衣裳的司理理才踩着微软的秀墩,从马车上下来。 黑发轻挽,红唇含朱,一身丰润的曲线也是恰到好处,难怪曾经会艳压流晶河众多佳人。就这眼眸顾盼流波,眉如远黛的样子,很难不让眼前一亮。 棠平注意到范闲眼中有一丝黯然之色一闪而逝,不过场合不对,他也就熄了调侃他的心思。 之见范闲一脸平静的上前几步,隔着一堆妇女对司理理拱手一礼。 不过还未等范闲开口,一个听说过南庆小诗仙和司理理之间绯色传闻的老嬷嬷,顿时对范闲面露鄙夷的嘲讽道:“这位南庆官员,司姑娘可是我们陛下亲点之人,你这样可是不礼数。” 闻言,本就心情不好的范闲就更加不爽了,他侧头向老嬷嬷望去,只是不等他开口,那老嬷嬷又蔑视的嘀咕一句:“都说南庆是蛮夷之地,以前我还不太信,但今日一见,想来传言不假,你一个南庆高官都这么没有礼数,当真称你一句南蛮子,也不算冤枉人。” 老嬷嬷这话算是惹怒范闲了,之见他俊美的脸上堆满笑容,然后一步步朝那老嬷嬷走去。 老嬷嬷还以为范闲这是要认怂了,所以更加得意的站在原地,她要等着这个被她羞辱的南庆官员,来给给她鞠躬服软,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范闲来到她的近前,并没有想象中的卑躬屈膝,而是直接抬手给她狠狠的来了一巴掌。 “啪!” 第十六章 无题 “啊……”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声从老嬷嬷口中发出,旋即被打醒的她大怒,骂道:“你这该死的南蛮子,竟敢打我。来人啊,把这人给我拿下。” 听着这话,场中众人皆是无语,就算是不知道范闲底细的北齐官吏,也不会因为一个宫中嬷嬷就和庆国使团主官交恶。要知道前不久的国战,北齐连败,此次缔结协议,都是他们北齐一方主动提出,哪里敢在这时对庆国使团主官动武。 见此,老嬷嬷那个气啊!指着北齐官吏和锦衣卫骂道:“这些南蛮子在我朝疆土之上蛮横无理,你们竟然还能容忍,当真是无能之辈。”这老嬷嬷一辈子待在皇宫,对天下大事一知半解,哪里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完全就是在作死,见没有没人帮她出头,老牙一咬,鼓着老腮帮子,直接挥动枯老的手掌朝范闲打去。 啪的一声!范闲一手轻抬,握住这老嬷嬷的打来的手腕,对她微微一笑,反手又是一个耳光送上。 老嬷嬷这会是真被打蒙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范闲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连着两次打她,这会她再看向范闲那笑眯眯的漂亮脸蛋,心里终于开始有些发毛了。 “你说我们是蛮子,那你就应该知道,蛮子一般不逞口舌之快,而是一言不合直接上手。”收回手掌,有些厌恶的在衣衫上擦了擦,范闲似乎在嫌弃自己手掌碰了什么不干净了的东西。 范闲和老嬷嬷之间发生的事,众人都看在眼里,庆国使团成员从那满脸子衿的笑容就可见一般,所以自是不必多说;而北齐一方脸色就有些怪异了,一方面这宫中的老嬷嬷确实有些惹人厌烦,她被教训大家喜闻乐见。可动手教训她的人是南庆官员,大家又是觉得脸上无光。 “范大人,这位可是宫中老人,就连许多官员都要给她几分面子,您这……”北齐接待官员,这时候也不合适装聋作哑了,他一边抹着并不存在的汗水,一边面色难看的对范闲说了一句。 范闲看着那个捂着嘴,坐在地上哭嚎的老嬷嬷,嘴角上扬,摇了摇头不做解释。 “我们可不是你们北齐的官员,刚刚老嬷嬷对范大人出言不逊时,你冷眼旁观。现在出来跟我们说她是宫中老人,是个什么意思?”范闲作为主官,有些事不好做得太过,但棠平可没这顾忌,他冷冷的看着那说话的北齐官员,语气平静的道:“你这是觉得我们手中刀不快吗?” 棠平这话很狂妄,丝毫不顾及他们北齐的脸面,但无奈形势比人强,说话的北齐只能是咬牙低头,将此事揭过。 经过这一闹腾,范闲和司理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道了别,就匆匆上了北齐马车,先行离开了。 …… “姑爷,您刚刚这话霸气!”不提范闲和司理理的恩怨纠葛,在棠平扫了北齐官员脸面后,王启年一瘸一拐的凑到棠平身边,满脸恭维之色的赞了一句。 棠平可不是个好‘逗哏’,他撇了一眼王启年,眼睑微微一垂,轻声说道:“五十两,不二价。” “嗯?”王启年一怔,一下没反应过来,他不知道‘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自己拍姑爷马屁,姑爷这是的辛苦费了。竟然变得满脸扭捏,有些不好意的说道:“才一句话的事,这五十两会不会太多了?” 没成想这死要钱的王启年,竟然想跟自己讨价还价,棠平笑笑眯眯的说道:“不多,您王大人收入可一直都不错的,这五十两只能算洒洒水啦。” “既然姑爷都这么说了,那王某就愧领了!”王启年听棠平这话,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以姑爷的身份赏自己五十两,确实如毛毛细雨,他可是听说过,这位姑爷拿钱砸小舅子的事迹。 “笑屁吃呢?”听见这话,在看王启年那伸手准备接钱的样子,棠平哪里会不知道这家伙是误会了,顿时他就没好气用力打开王启年的手掌,笑骂道:“本来帮我大舅哥说话的事就该你来做,看你受伤了,便帮了你一次,说好的五十两不给,还敢向我伸手,没想到你这家伙长得这么丑,想的倒是挺美的。” 伸手准备接钱的王启年,没等来银票那熟悉的触感,反倒是挨了打,他脸色一下就苦了下来,委屈巴巴的说道:“原本听说姑爷您英俊潇洒、出手大方,王某还在心中思忖,要不要含泪舍弃范大人,转投姑爷麾下。”说着,还真就从眼眶中挤出几滴水来。 “这么委屈啊?”刚刚送走司理理的范闲,刚准备过来通知大家继续启程,没想到就看到这一出,便语气幽幽的问了一句。 王启年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太入戏,一向机灵的他听到有人附和,竟然没反应过来,而是更委屈的说道:“是啊!姑爷对小范公子出手那么大方,王某可眼热得紧,王某也不贪心,只要姑爷随便给个二三百两,王某也愿意跟随姑爷麾下啊!” 棠平见范闲听了王启年的话,脸色都有发黑之兆,便乐呵呵地继续拱火道:“老王你这样说可就不合适了,哪有撬自己大舅哥墙角的,这样做我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啊!” “不会。”王启年闻言,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满脸诚恳的说道:“我家大人虽然给我每月五十两,还有牛有地,但同姑爷拿钱砸人比起来,那只能说是小家子气了。再说只要您出手大方,谁还敢说您的不是,要说也只会说范大人给得少了。” 见王启年越说越不靠谱,范闲黑着脸伸手在他肩上轻拍两下,只是他还没出声,王启年顿时就不耐的嚷嚷道:“谁呀!这么没有眼力劲,没见我正在和姑爷谈大事吗?” 正准备试着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棠平,好让自己赚上一点小钱,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被人打搅了,王启年顿时不爽的转头,想看看到底是谁来坏自己好事的。 “大、大、大人...”刚一扭头,就见过一张近在咫尺的‘黑脸’,王启年立马就傻了,他没想到该和大美人惜别的范闲,会这么快来到他的身后,惊得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第十七章 无题 “大人,您听我解释……” 王启年话还没说完,范闲就挥手打断道:“行了,别在这里耍宝了,去通知一下,所有人马上出发。” “是!”被范闲抓了个现形,这会王启年也不敢抖机灵了,应了一声就一瘸一拐的去办事了。 知道王启年心性的范闲,当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怀疑什么,他看着满脸笑意的棠平,解释一句,道:“老王这家伙没事就喜欢耍嘴皮子。” “嗯!”棠平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旋即就问出自己心中疑惑,道:“既然是要一明一暗的换俘,那为何要现在就将人都交给他们?” 摇了摇头,范闲微微眯着眼睛,轻笑道:“北齐方面似乎不准备把这些事,当做秘密协议来处理,我一时间也想不清楚,所以只好将计就计的配合他们,反正也不怕他们赖账不是?” “你心里有数就行。” 虽然心中疑惑,但范闲明显也是不知道其中缘由,所以棠平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同范闲一起回到车队,队伍就重新出发了。 ………… 进入北齐国境之后,使团的一应安全都交由北齐锦衣卫及沿途的军队来守护,所以使团成员比之前的路途都轻松不少,真就如同秋游的队伍一样。 “你怎么会在这?” 不同其他人的闲情惬意,此刻棠平正无奈的陪同北齐圣女一起跟着队伍前行。 海棠也不理睬棠平的问话,一边打马和棠平并列同行,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沿途的风景和行人。 “你到底有什么事?你要知道以你的身份,莫名其妙的来到我们使团的车队中,想不让人误会都难。”见海棠这个样子,棠平只好轻声的给她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闻言,海棠的眉尖抖了一抖,终于是有了反应,她侧头看着棠平,十分平静地说道:“我不喜欢和闲杂人等打交道,他们有什么看法关我什么事?” “你不在意,可我在意啊!”做为有妇之夫,棠平真怕海棠是看上他的美色了,况且这大舅哥还在不远处时不时的往这边偷瞄一眼呢。 海棠没想棠平会这样说,微微一怔,安静了好一会,才用清亮的双眸看了棠平一眼,怜悯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都不能同女子说话吗?看来你也是个可怜人啊!” “你什么意思?”被海棠这诡异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棠平一脸懵逼地问了一句。 “难道……算了,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给肖恩下毒?”静静地看着棠平,见他神色不是伪装,是真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家有‘悍妇’这事,不过海棠也不是讨论别人的家事,所以便直接转移话题,说起自己来这的目的。 “原来是这事啊!”知道海棠的目的后,棠平摇了摇头:“我的任务确实是要杀肖恩,但是既然这么多人都希望他死,那我就只能让他平安的回到上京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敌人啊!”棠平回了海棠一个怜悯的眼神,这才神清气爽的给她解释道:“肖恩这么大张旗鼓的回北齐,想瞒也瞒不住,到时上杉虎向你们皇帝陛下请求要人,那你们陛下是给还是不给呢?要是你们皇帝陛下为了肖恩嘴里的秘密,不把肖恩给上衫虎,那你们北齐大将就会和皇帝离心离德,对我们庆国来说可是大好事。” 海棠自然不知道这是棠平临时想出来的借口,她顿时大怒,道:“无耻小人,你就不怕肖恩把秘密给泄露出去?” 棠平的眼角抖了两下,脸上虽然依然是一片平静,但内心深处还是很愉快的,这海棠整天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自己能让她保持不住天一道功法心境,也是很有成就的。 见棠平面色平静,海棠顿时以为肖恩嘴里的秘密,棠平是不知道的,所以也根本不会在意。 “既然棠将军不想杀肖恩,那海棠也就不在多说。”她眯着眼睛盯着棠平看了一会,忽然间微微一笑说道:“你身为庆国官员,想用肖恩来乱我北齐朝堂,这事也是无可厚非。不过海棠还是劝你一句,两国刚刚停战,希望你们不要再次挑起战事,否则……”带着点忧说完这些话,她一勒缰绳,就准备打马离开。 棠平没想阻拦她的行动,不过一想到自己似乎答应过她,再次见面时要告诉她自己上次对肖恩使用了什么手段的事,便出声说道:“等等。” 海棠闻言回过头来,平静的说道:“还有什么事?” 运使天山六阳掌在手凝结一小块冰片,屈指一弹,将冰片送到海棠手中,这才说道:“这就是上次答应要告诉你的东西。” 看着手中冰冰凉凉的小冰片,海棠的脸色开始变幻无常,然后对棠平冷冷说道:“不想说可以不说,弄一块冰片糊弄人好玩吗?”说完,带着怒气打马离开了,不多时就显示弯曲的官道上。 …… “大人,你看看,姑爷还说和人北齐圣女没什么呢,这骑在马上还时不时的交头接耳,这、这……”不久前刚刚被棠平坑了一把的王启年,见范闲时不时的就往棠平和海棠那边偷瞄,便‘不怀好意’的开始拱火。 范闲自然不会被王启年这小伎俩给撩拨到,他撇了一道心里憋坏的王启年,说道:“按你的说法,是姑爷看上了北齐圣女,还是北齐圣女看上了姑爷?” 听到这话,王启年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这才面露微微担忧之色:“大人您也知道,这姑爷随不像您样漂亮得能让女人嫉妒,但那也是十分之阳光俊秀,一身气质既有书生的儒雅,又有年少得志之张扬,种种特质恰到好处的加道一起,很难不让少女怀春、熟妇荡漾啊!” 虽然王启年这话有几分道理,但范闲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就在他刚想说些什么时。身负长刀的高达,不知悄悄凑到他身边,皱眉说道:“少爷,这就一小人,您可能不能受他挑唆,和姑爷坏了感情。” “高达……”王启年就在一旁,高达这话又没背着他说,自然是被他第一时间听到了,顿时王启年就气愤的说道:“我哪里有挑唆大人和姑爷的感情了?王某之言句句有理,以姑爷这样貌气质若是愿意,到了北齐指不定能吸引多少女人的目光呢。”说着,还不忘讨好的看向范闲,补充一句:“大人您也是如此。” 无题 第一次写书,有很多毛病,能写到现在小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刚刚我的责编大大联系我,说本书这周pk晋级了,下周可以上强推,要是强推效果好还可以冲击三江。可是小丑我认真的想了想,我最后放弃了这个机会,因为太累了,每天工作本来就累,还要坚持码字,我实在是扛不住。 小丑我没什么文化,码2000字需要2个多小时,有时候没了思路,34个小时未必能码出一章。如果现在我不选择上架的话,那我万一坚持不住恢复一更,我就没机会上架了,因为责编说上架前必须每天4000字打底。 小丑发这个单章不是装可怜,是想把真实情况和大家说说,毕竟有那么多人一直在支持和鼓励小丑。 明天就上架了,算是圆自己的一个梦吧!成绩好坏不重要了,我只想好好把书写完,没有得失心,我才能轻松愉快的码字。 一开始写这本书是因为疫情封城,困在家里无聊,所以就写者玩的,中途有想过放弃,但是看到有些书友每天都在刷书评,我知道有人在看后,所以又坚持下来了。 如今放弃推荐,直接上架也是为了完成梦想,不想留下遗憾。 虽然小丑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最后感谢大家吧!感谢每天追读的朋友,感谢写书评的朋友,感谢投推荐票、投月票、收藏、投资的朋友,感谢打赏过的朋友,小丑会把书写完,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也不会辜负自己的梦想。 就说这么多了,以后好好生活,好好码字,有时间就多更一点,没时间也会坚持一天一更。 感谢!感谢!感谢大家! 《从庆余年开始新的人生》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八章 上京城中有‘可怜人\’ “王启年!”在海棠离开后,棠平打马来到范闲所在的位置,正好看见王启年似乎又在耍宝,便笑着问道:“你这家伙是不是又在背后使坏?我可告诉你,要是被我发现你在背后诋毁我,我定让你另一条腿也瘸上几个月。” “姑爷,您这是哪里话,王某可不是那样的人。”王启年正一脸讨好之色的拍着范闲的马屁,听见棠平的声音,脸色瞬间一变,十分正紧的转头看向棠平,恭敬的解释道:“姑爷,您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在场的人,王某刚刚可是极力在夸您呢。” “少爷,他在诡辩,我刚刚有认真在听,他的话是明褒暗贬。”棠田见王启年敢公然湖弄自家少爷,这哪里还能忍?顿时第一跳出来,怒声揭穿王启年的‘真面目’。 “棠兄弟说得对。”冷峻感十足的高达,再一次给王启年来了一击,似他与棠田这种人,是最看不得王启年的做派,所以棠田一开口,他便嗡声嗡气的附和道:“姑爷,这人真真是个小人,刚刚还在挑唆少爷和您的关系呢。” “我...这……”王启年觉得自己失策了,没想到一向油滑的他,尽然这么没有‘人缘’,被两个憨憨这样一闹,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要如何辩驳了。 “哈哈!”在场的其他人都笑了,就连范闲都忍不住打趣道:“没想到油嘴滑舌的老王,竟然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王启年是个人精,见范闲搭话,赶紧一脸恭谦的接茬道:“大人您说的是,教训是惨痛的,我回去定要好好反思一下!”说话的同时,他还不忘扫了一眼棠田和高达,心中暗忖,接下来的路程中,定要好好调教这两个憨货。 众人笑谈时,那位一直存在感不高的副使林静,也忍不住接腔道:“其实王大人说的也没错,大人和棠将军都是声名远扬的俊杰,这到了上京自然是会被北齐的大姑娘和小媳妇所倾慕。再说上京也是当世最繁华的地方之一,那里女子较京都流晶河上的红妆,又别有一番风采,您二位要是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有理!”见终于有人声援自己了,王启年这哪里还能忍,赶紧第一时间接话道:“林大人果然见多识广,大人、姑爷您看林大人都赞同我的话了,这哪里还能有错。” …… …… 由雾渡河往上京,距离也是极为遥远的,随着车队一天一天地向东行进,众人初始的闲情惬意也渐渐消磨殆尽,这会再看官道两旁那枯燥的景色也不在新奇。 “少爷,这路途还有很远,您不如换乘马车?”这天同棠平一起的罗公然,瞧见自家少爷情绪不高,便出声提议道:“在马车上,您可以看看话本解解乏。” 有锦衣卫和沿途军队护送,罗公然知道在北齐的国土上,应该不会有不开眼的家伙敢来使团闹事,所以在安全的情况下,他也不忍心让自家少爷这么辛苦。 棠平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并不是棠平矫情,虽然这一路上很无聊,但是这里是在北齐,自己一个年少成名的武将,出行间不骑马反而是窝在马车里,难免会让人看轻几分。 见棠平如此,罗公然也不好在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家少爷是武官,确实不合适同范闲等文官一样,所以便也沉默下来。 许久以后,无聊的棠平似乎想到什么,忽然开口问道:“最近可有海老和伯山的消息?” “有。”因为都是日常报平安的消息,所以这几日罗公然也就没和自己少爷汇报,不过现在棠平主动问起,他便简洁的跟棠平说道:“除了每日的报平安外,海老也不曾多说什么,属下才没有主动向您禀报。” 棠平微微皱眉,对罗公然说道:“这事你做的没错,只是这海老已经到了上京有段时间了,怎么会还没有行动呢?” “少爷,您放心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海老在谋划些什么,但是以海老的手段应该不会有事的。”罗公然明白自家少爷不是怪海让迟迟不动手,而是担心海让众人的安全,所以便出声劝慰道:“那个许林如今是锦衣的副千户,海老他们想在北齐对许林动手,也确实得需要时间筹谋一二。” “是这么个道理,看来我这是关心则乱了。”只要苦荷不出手,以海让的武学修为,在上京虽然是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毕竟是在异国他乡,做起事来肯定是不能同在庆国时一样,之所以会多想,棠平觉得自己是被烦躁的情绪给影响了。 …… 由于庆国使团马上就要到来,锦衣卫镇抚使沉重,也是不敢大意,他将手低下的锦衣卫全部都散了出去,就好似一张滔天罗网那般,将整个上京城给笼罩起来,以确保上京城不会在庆国使团到访时出什么问题。 《仙木奇缘》 “公公,如今上京戒严,您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上京城中,一处破落的小院内,海让正和一对上了年纪的男女坐在庭院中说着话,只见那男女二人面对海让时神色恭敬,只不过在那男人的话说出口时,两人眼中都有担忧的神色。 “不必担心,这些事我自有打算。”海让知道两人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不过既然那个不开眼的家伙敢算计少爷,那不管怎么样,自己也要帮少爷除去这祸患。 “您……” 那二人见说服不了海让,眼中忧色更加浓郁几分,刚准备再说点什么,却被海让挥手打断道:“咱们都是可怜人,不过我比你们幸运,我回到家乡时碰上现在的主子,所以心灵上有了依托。”说着,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们如今这局面来之不易,我不想你们也牵扯到我要做的事中,所以你们就不要再多说了。” “公公……”那男女二人闻言皆是跪在海让面前,那女的面色有些悲戚的开口说道:“您既然明白我们的心意,为何还要拒绝我们这些可怜人呢?是您当初救了我们,我们才有机会活到现在,可现在您也想抛弃我们了吗?” 听着这话,海让心中也不是滋味,他深深明白这些人有多不容易,所以女子的话,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做答。 ……最终,沉默许久之后,海让还是狠不下心来,便沉声对跪在地上的男女道:“这事等我问过少爷,再来给你们答复。不过今晚的行动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参与。” 第十九章 嫁祸上杉虎 和二人简单的商讨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安排后,海让句偻着身子离开了这破落的小院,因为夜幕已然降临,他要去杀人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院中男女担忧之色不减,他们还不知道海让以是九品上的高手,所以以为海让这一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不提二人作何想法,海让已经朝许林的府邸赶去,那里有伯山在盯着,他要先与伯山会合,在伺机而动。 …… 今天许林正在府中设宴,宴请的人都是锦衣卫中的青年同僚,颇有野心的他,可不会只甘心做个副千户。 海让到许府附近时,只见这座不大的府邸已经是灯火通明,借着府中灯火的亮光,海让仔细的观察起来。 “海老!” 就在海让眯着眼睛打量许府情况时,伯山悄悄的出现在他身边。其实伯山还没靠近时,海让就已经发现他了,只不过感应到是伯山的气息,他这才没做出反应罢了。 打了声招呼,伯山恭敬的站到海让身侧,轻声说道:“许林前段时间在函谷关战败后,搭上了同样是败军之将的长安候,通过长安候倒向了太后党,所以被编入锦衣卫,这人有些野心,在锦衣卫中除了镇府使沉重外,和招抚使等人都不太对付,您看……” 伯山可谓是恨极许林,正是这个许林让他和冰、清等人在北齐的几年努力付之东流,所以这段时间他在北齐做了大量工作,就是为了要杀死许林。 “嗯!”海让一边听着罗公然的汇报,一边思忖着待会杀许林时,要伪装成哪方面的势力,才能很好的混淆视听。 “他在上京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关于许林的情报,海让只让那群‘可怜人’提供个地址而已,其他的事都是伯山一手在调查,不是那些‘可怜人’查不到,而是海让怕他们被锦衣卫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毕竟他们不是专业的。 听到海让的问话,伯山仔细地想了想,这才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许林虽然和锦衣同僚有些不对付,但明面上他还是很谨慎的,并没得罪什么人。” “那这样说来混淆视听的做法是行不通了?”在战败后回到上京,还能混得风生水起,许林当然不是无能之辈,伯山的回答海让也不意外,只是略微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海让的话让伯山心中一动,他稍微犹豫一会,才不确定的说道:“今日白天,我跟踪他时,远远瞧见肖恩回到京都后,就是由他负责接手的,我们能不能做成上杉虎一方动的手?” 海让和伯山在许府外商谈时,时间悄悄流逝,不知不觉间,许府中的宴席已经过半,堂中众人皆已经醉意显现。 “我先进去探探情况。”有了定论后,海让吩咐伯山在外面等候,自己则是脚尖在地面一点,无声无息的向许府中掠去。 因为是要拉拢同僚,所以许林待酒菜上齐后,便让府中下人不得靠近大堂。毕竟同为锦衣卫同僚,喝酒吃菜间,难免会谈及一些锦衣卫中的工作,而这些事可大多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 海让摸到大堂屋顶时,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堂中几个人正在说着醉话。 海让可不会错过这个好时机,他一个纵身轻飘飘的落到大堂门口,透过那虚掩的屏风,轻易就将堂中情况尽收眼底,只见堂中共有五人,其中二人已经趴在桌上了,其他三人还在摇摇晃晃的端着酒杯拼酒。 “许大人,您只要完成这次任务,定能飞黄腾达,到时还得劳您扶持,我李力在此再先敬您一杯。”一个年岁比许林大一点的锦衣卫副千户,正端着酒杯要给许林敬酒,在他眼里许林是有能力的人,不远的将来一定会高升的。 许林也是高兴,今天他这酒宴可没白办,拉拢同僚效果明显,见李力要向自己敬酒,也不推辞,乐呵呵的端着酒杯回道:“李哥哪里话,这次审讯那老家伙,还得你和张兄多多配合。”说着,还不忘一旁没有醉倒的张百户,端着酒杯对张百户示意,道:“咱们都是兄弟,这杯酒大家一起干了。” 张百户酒意上头,也颇为豪气的端起酒杯,准备和两位副千户一起碰杯。只是恍忽间,他见许林身后有个身影正举着钢刀,向许林脖颈横噼而去。 瞬息之间,那人连噼两刀,许林和李力顿时就脑袋搬家了。 张百户见刚刚还在和自己推杯换盏的两位大人,此刻头颅飘起,鲜血喷涌而出,他顿时打了一个哆嗦酒意全无。 张百户也是聪明人,见来人一个照面就连砍两人,反应过来的他,立时暴喝一声:“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杀害朝廷命官。” 海让是故意让张百户有说话的时间的,见醉倒的两个家伙和许府下人都有了动静,他便语气漠然的说道:“敢对肖老不敬,你们都该死。”说着,也不在留手,掠到张百户身边手起刀落,然后也不在停留,直接如闪电般窜出许府。 许府外等候的伯山,见一道人影落到他的身旁,便恭敬地轻声问道:“您这就解决了?” “走吧,只是解决几个醉鬼有什么难的。”海让觉得这事不值一提,听见身后许府中传来的动静,他澹澹地说了一句,就率先向黑暗中走去。 “咕噜!”伯山咽了咽口水,里面几人实力他多少都有些了解,见海让这般风轻云澹,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 …… 海让在上京做的事,棠平暂时还不知道。此时使团正在驿站中休息,睡不着的棠平和范闲两人,正坐在驿站的屋顶喝酒赏月呢。 “明日应该就能到达上京了,你要有空的话,帮我留意下内库在上京的事。”灌了一口棠平携带来的桃花酿,范闲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幽幽的开口说着。 “嗯?”棠平有些奇怪,范闲为什么要他帮这个忙,便收回看星空的目光,转头疑惑的看向范闲,问道:“这些事王启年就能做,你为什么要找我帮吗?” 听到这话,范闲神情并没有波动,他微微一笑道:“虽然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但我能猜到,你北齐之行的目的似乎早已达成,所以不找你找谁啊?” “我有什么好处?”范闲这话并不能说服棠平,他问话地声音也很平静。 范闲当然不会因为这话气恼,他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道:“以后不到万不得已,我尽量不烦你,这个条件可以吗?” “可以,但是还不够!”虽然范闲说得很荒谬,但棠平听了却是点了点,不过旋即又摇了摇头。 …… 第二十章 到达上京 北齐上京城,这座城池比庆国京都城还要高大雄壮,由大块青石砌成的城墙,高有三丈且略微有些倾斜。 望着这座庞大的城池,众人皆是能感受到,似有一股庄严巍峨的压迫感迎面袭来。 “终于是到了!”棠平骑在马上发出一句感慨,这一路上路途遥远,其中的辛苦,没有尝试过的人,当真是无法感同身受。 失去美人陪伴的范闲,今日也是骑马同众人一起赶路,这会听到棠平的感慨,也是点头赞同道:“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真要行万里路,又有几人能坚持得住呢?” “大人真不愧为咱们庆国文人之楷模,这随随便便一开口,就是包含微言大义的良言谨句!”一旁的林静听到两人说的话,先是拍了范闲一记马屁,然后又笑着说道:“不过这行万里路的文人学子还真不少,要知道天下的读书人基本都将北齐奉为正统,每年春闱时都会有人不远‘万里’赶到北齐参加科举,就连我们庆国的学子也不例外。” “难怪之前一路上见到的北齐百姓,看我们的眼神充满蔑视和鄙夷。”一路上北齐接待人员,都不让使团成员在热闹的城镇休整,通过这些奇怪的举动,再结合林静的话,范闲终于是想明白之前一直疑惑的问题了,便颇为好笑的轻声说道:“蒙着块黑布,就当自己不怕黑了。” “行了!”棠平出言打断众人的闲聊道:“北齐毕竟是延续北魏的国祚,对邻国瞧不上也是自然,人家再怎么说也是有传承底蕴的。”说着,又一指远处的城门口,说道:“人家已经摆开阵势迎接了,咱们在这谈笑风生也不合适。” 官道之上,众人顺着棠平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就看到城门那边早以清场,北齐的相关司处官员,正在城门前的空地上等候着庆国使团的到来。 当下众人都正了正衣冠,都是恢复庄严的神情,不在言语谈笑。车队的速度也渐渐放缓,以一种不疾不徐的姿态向上京城靠近。 …… 随着车队缓缓停在上京城的城门口时,礼乐奏响,使团众人也是下马与北齐官员见礼。这一套流程,和上次在京都接待北齐使团时一般无二,只不过身份对换,舟车劳顿的人变成庆国一方,而北齐一方则是各个神采奕奕、衣饰华贵。 棠平默默的看着这一切,这繁琐的仪式,自然是由副使林静陪着北齐官员开展,而他和范闲只是在介绍到自己时,微微颔首示意。 ……半个时辰后,就在棠平都觉得有些不耐时,庆国驻北齐会馆同使林文来到他的身边,微笑的招呼道:“你就是棠平,棠将军吧?” 棠平刚刚是有注意到他和范闲打招呼时,被范闲的态度给唬得一愣,没想他这时还有心情和自己招呼。 “林大人不愧是能胜任同使的人。”棠平此刻的心里活动,自然不会告诉林文,他微微一笑道:“见过林同使,我就是棠平,今后一段时间,在上京城还得劳您照应一二。” “同为庆国臣子,棠将军有用得上林某得地方,可以直接开口,能力之内的事一定不会推脱。”两人第一次见面,当然不会有什么一见如故的感觉,见面时能打个招呼简单的客套几句,就已经很不错了。 “棠将军,你过来下。”就在棠平和林文尬聊时,同范闲站在一起的林静忽然叫了他一声。 棠平转头看去,原来不知何时,范闲和林静已经和一个北齐官员站到一起了。 “是北齐鸿胪寺少卿卫华,棠将军咱们一起过去会会他。”棠平正疑惑间,身旁的林文主动开口给他介绍一句。 “好,林同使先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棠平便随林文一起,迈步向范闲那边走去。 《剑来》 林静见卫华正和范闲聊天,没注意到棠平的到来,便轻咳一声,笑着提醒道:“卫少卿,这位就是我们棠平棠将军。” 棠平见众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便朝卫华拱了拱手,招呼道:“见过卫少卿!” “呵呵!”卫华笑了笑,然后拱手还礼道:“刚刚与范大人结识,不想这么快又碰上一个声名鹊起的俊杰。” 见卫华这幅装模作样的姿态,同棠平一起过来的林文,不待棠平说话,便抢先一步对着卫华,笑骂道:“少在这装腔拿调,谁还不知你卫少卿是什么人啊!” 从林文的态度就不难看出,他与卫华之间颇为相熟。 卫华也不介意林文的调侃,他乐呵呵的应道:“这不是要接待你们的使团吗,要是太过散漫还不得被人说闲话。” “这是实话!”林文闻言顿时就乐了,他转头看向范闲和棠平道:“这卫少卿倒是没说假话,平日里这时候他估计还在丽香院里快活呢。” “诸位,流程基本已经走完,我还是先带你们到皇室别院安顿下来再说。”繁琐的礼仪终于是结束了,卫华见此便轻声提议道:“几位都是远道而来,先带你们安顿下来,待公务办完之后,本官做东还请诸位赏脸。” “你这是要给侯爷‘报仇’吗?”待卫华话音一落,林文便哈哈一笑,揭穿了卫华的目的。 ……众人笑谈间,就随着卫华进上京城。 上京城繁华无比,虽然街道不及京都那般宽广,但沿途青瓦澹墙的建筑,错落有致,各种酒楼小店皆是人来人往,氛围一点也不像是刚刚输了国战。 北齐的皇家别院座落在城西,恰好就在鸿胪寺衙门的后方,使团车队因为有卫华的亲自接待,所以畅通无阻的穿街而过。 一路上卫华都陪着众人闲聊,不管是两国朝政还是寻花问柳,他都能讲得头头是道,最难得的是他始终没有冷落任何一人。 ……使团到了别院,自有相关人等负责安排住宿,忙了好一会,终于是安排妥当。卫华也没有食言,在众人忙完后,他也安排好晚宴,但终归是顾及明日众人还要进宫面见北齐皇帝陛下,所以也没有拼酒这一出。 没有喝酒的晚宴,自然是不会耽搁太长时间,待大家吃饱喝足后,卫华也就起身告辞了。 “诸位舟车劳顿,今夜且好好休息,一应事宜待明日再说。”卫华向众人拱了拱手,最后又叮嘱一句道:“我们北齐侍卫只会在外门处守卫,内院就交由使团自行安排。” “多谢卫少卿体谅!”作为主官,范闲这会也只能赶紧拱手表示感谢。 该交代都已经交代,卫华对众人点了点头,又拱了下手,然后才说道:“那本官就不耽误大家休息,告辞!” …… 第二十一章 模糊的想法 席散人去,整个皇家别院内只剩使团自己人,棠平知道他们肯定是要商议接下来的安排,不过他对这些没有兴趣,便起身笑道:“诸位,你们慢慢商议,我先回去休息了。” “棠将军您这是?”林文林静两兄弟,对棠平的接触较少,见棠平这时候要离开,林文脸色略有不愉地缓声说道:“我们这是在敌国心脏,做事说话都得小心谨慎,如今大家正要……”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查觉到衣角被人扯了一下,转头看去却是林静在对他使眼色,有些不解的想要询问。不过林静毕竟不是长年待在北齐的林文,他虽然对棠平也不是太了解,但是清楚棠平是隶属监察院的,想来接到的任务也与他们不同,所以便抢先开口说道:“棠将军的职司与我等不同,你就莫要多问了。” 棠平倒是对林文林静两人的反应没有兴趣,听到林静的话后,他只是微微颔首,就没有别的解释了。 能做外交职司的人,反应都不会太慢,听林静这么一讲,林文略一沉吟之后,便起身对棠平拱了拱手,带着歉意道:“棠将军海涵,林某在这给你赔不是了!” “无需如此。”摆了摆手,棠平也没有和林文计较,再次向众人拱手施了一礼,便自行离开了。 “呵呵!”见气氛有些尴尬,王启年轻笑两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后,他笑着说道:“诸位大人,我家姑爷年少从军,长年在军中历练,回到京都后又被编入监察院,所以很少参与这样的事,望大家多多担待。” 身为范闲的心腹,知道这会范闲不好开口,王启年便主动站出来,给林文林静解释一下。 “原来如此。”林文林静听到王启年的话,这时也能理解棠平的举动了。 端坐主位的范闲,确认众人误会解除后,才轻声开口说道:“棠平的事,我代他向诸位赔个不是,但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请林同使给我们介绍下北齐近况。” 本来就是小事,在场的人也都是明事理的,所以林文兄弟也没在纠结,而是组织一下言语,缓缓开口,将最近上京的局势报告给范闲知晓。 “上杉虎任的是闲职?上杉虎为了肖恩与锦衣卫有冲突?”随着林文的讲述,范闲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事与他先前的判断不符,所以……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不提范闲等人分析北齐局势,棠平离开后,径直找到罗公然等人,让他们守好他的房间,便换上夜行服,一个纵身消失在别院的黑暗中。 出了皇家别院,棠平小心的感应一下,确定没被人监视,他这才朝海让留下的地址赶去。 ……运使轻功,在黑暗中快速掠动,不多时他就来到伯山和海让的临时驻地。 “咯吱!” 就在棠平刚停下脚步时,海让就把门给从内打开了,他略显老态的脸上笑意盈盈,朝一身夜行衣的棠平恭敬道:“少爷,您快进来吧!” 棠平见此也没有多说,点了点头就抬脚走了进去。 海让和伯山的临时驻地,是一间不大的杂货店,棠平刚一进来,还没来得及打量一下店内情况,伯山就一个箭步来到他面前跪下,颤声说道:“少爷,伯山让您失望了,多年苦心全都付之一炬,您……” “起来吧!”虽然伯山这一出有些突兀,但棠平反应也是极快,见伯山这个样子,便伸手扶起他,面色平静的说道:“知错能改,吸取教训就是,大好男儿何须如此。” 不是棠平心软,这件事虽然伯山和冰、清三人都负有警惕性不够的责任,但是即便要惩罚,也不是跪在自己面前认个错就行。 海让在一旁没有出声,他知道冰、清二人回到京都后也是失去了负责人的权利,被少爷安排去范若若身边充当护卫,所以伯山也不应该例外,有功就赏有错就罚,这才是正确的驭下之道。 “你的事回京都再说。”见伯山听话起身,棠平便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海让道:“海老,你把许林的事跟我详细说说。” “诺!”海让见棠平并没有在伯山的事浪费时间,便知道棠平可能是没多少空闲时间,所以就不在迟疑,一边安排棠平坐下,一边给棠平讲事情的经过。 “这么说来,你的嫁祸没有成功?”待听完整个过程,棠平眉头微微一蹙,轻声说道:“如果你的安排有效,那么锦衣卫不可能毫动静。” “抓住机会,临时想到的法子,可能出现什么遗漏,所以……”海让也明白这些道理,所以就是觉得有些可惜了。 伯山怕棠平会怪罪海让,赶紧恭敬的向棠平解释道:“少爷,您可能还不了太解沉重,他这人心机深沉,心狠手辣,就算是发现是上杉虎所为,没有足够的把握时,他也不会出手的。” “几年没见,你对少爷我的认知也出现不小的变化啊!”听伯山这么说,棠平没有接茬,而是半眯着眼调侃一句,然后才轻笑道:“少爷我又不是没脑子的人,怎么会不知其中道理。” 被棠平这么一说,伯山脸色顿时开始胀红,神情也有些局促,他不知所措地辩解道:“少爷,我……” “呵呵!”伯山这个样子,看着颇为搞笑,但毕竟是因为帮自己说话,这才被少爷拿话调侃,所以海让便出声笑着替他解围道:“少爷只是随口一说,这你也当真?” 听到海让的话,伯山大着胆子瞄了自家少爷一眼,见少爷脸上果然是挂着揶揄之色,这才心下安定。 ……一番了解过后。 “既然事以办妥,嫁祸能不能成对我们都没有影响,无须在意。”知道没出现什么问题,棠平便起身准备回别院了,他是偷偷熘出来的,所以时间本来就是不多。 看棠平这就要走,海让略一迟疑,便下定决心把那群老太监老宫女的存在给说了出来。本来已经要离开的棠平,听着海让说的这些情况,便驻足思考起来。要说这么一群人的存在,和他记忆中的那个‘联盟’倒是颇为相似,如果这股力量用得好的话,那是很有潜力的。 待海让说完,棠平思忖片刻,这才说道:“我回去琢磨琢磨,过几天在给你答复。” “是!”海让也知道接手这群人不是小事,所以也不着急,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至于少爷接不接受那只能看少爷的意思,他可不会为了这些人和自家少爷生出嫌隙。 “本来我们到北齐的目的都以达成,但现在又多了这么一档子事,那海老你接下来也别想歇着了。”海让既然选择和自己说这些,棠平知道他心中肯定是想帮,那些和他有同样遭遇的人,再加上这么一会功夫他心中也有了个模湖的想法,便对海让吩咐道:“你这几天帮我摸清肖恩的关押地,待我有计划后再和你细说。”说完,棠平也不在停留,自顾自的回皇家别院去了…… ------题外话------ 上架有些仓促,剧情正处于本卷的铺垫阶段,所以看着有些平澹,这也是我考虑不周,不过既然选择上架,那也就只能默默承受了。 第二十二章 沈重(一) 坐在前往北齐皇宫的马车上,棠平精神状态明显不是很好,当然他这样不是昨夜北齐鸿胪寺安排的歌伎美人所导致的。是因为和海让的谈话,让他明白了,以往自己的眼界不够宽广,这个世界很大,他以往明显是被脑海中的记忆给束缚住了。 穿越前的记忆,既给了他先知先觉的条件,同时也固化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比方说突然出现的那群‘可怜人’,记忆中就没有这群人的丁点消息。 “少爷,您这是?”罗公然看着自家少爷,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昨晚那歌伎美人都被少爷下令请走了啊!怎么还会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呢? 抬手拉开车窗,迎面抚来清冷的晨风,让棠平萎靡的精神,顿时清醒不少,他搓了搓脸,这才对罗公然笑了笑道:“在想一些事情,以往只知道要往好的发展,可是终究是被认知给僵化了眼界,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折腾了这么多年,好像也没改变什么。” 这话听得罗公然一怔,显然他是没听懂着话里的意思,想了想,略有迟疑的说道:“您现在的成就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您怎么会突然……” “不够!”棠平摇了摇头,他没想和罗公然解释这个问题,因为认知不同,解释起来就会无比麻烦,他微微一笑,转而说道:“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庆国,或者说做一些不被庆国皇室所容忍的事,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其实这样直接说出来,棠平也知道有儿戏了,但不知为何,他就想问问罗公然。 “应该会吧?”罗公然很诚实的回答,因为在他心里是真的不太确定,如果没有梅执礼一事,他会很肯定的给棠平一个否定的答桉。可是经历过一次后,他对庆国皇室的信仰动摇了。 很意外,棠平没想到罗公然会是这么一个回答,同时也很欣慰他的坦诚,笑着抬手在罗公然的肩上拍了拍,棠平也就不在开口说什么了。 ……一路沉默,马车很快就来到北齐皇宫,在宫门前缓缓停下。 下了马车,看着精神翼翼的卫华,正笑意盈盈的带着队伍等候在那,棠平没有直接迎上去,而是原地整了整着装,在那等候同样精神不佳的范闲下车。 范闲此刻一边抹着眼角,一边慢吞吞的从马车上下来,他也不着急带人进皇宫,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起皇宫前的街景。 “卫少卿,还在那边等着呢。”林静见范闲这个样子,上前轻声说道。 范闲没下车之前就看到卫华了,只不过一想他昨夜的安排,可能是故意折腾使团众人的,所以这才想着多晾他一会。 “走吧!”既然林静都提醒了,范闲也不好在装样子,便招呼棠平和林静一起向卫华走去。 双方没有客套,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开始接受宫中侍卫的检查,待一切都没有问后,就由卫华满脸堆笑的领着他们,踏进北齐皇宫。 与庆国皇宫的朱红色不同,北齐皇宫的建筑都以黑色为主。同样重重楼檐、万间殿宇的布局,在北齐皇宫这边,给范闲等人地感觉同样是厚重庄严,但却少了一点庆国皇宫那种压迫感。 穿过门洞,沿着长廊沉默的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是来到了北齐皇宫的正殿。 望着阶梯上一个个凛然而立的北齐侍卫,棠平心中暗暗感慨,不管怎么说,北齐的大国底蕴还是很深厚的。 “南庆使臣到!” 就在众人拾阶而上时,正殿门前那个半句身子,手持拂尘的太监头子,便扯着公鸭嗓子高声喊了一句。 …… 进了北齐皇宫正殿,饶是以棠平、范闲和林静三人的心性,还是不免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那精美的蟠龙柱、昂贵的玻璃重檐,青玉铺就得直道,和直道旁的两池各种名贵鱼类,上述的每一样无一不是在向世人展示这座宫殿的奢华。 虽然心中感叹北齐的国力和财力,但三人都是面不改色,他们可不想被北齐的朝臣所轻视。 走过青玉铺就得直道,来到北齐众臣朝班的地点,站在檀木铺就的平台上,三人同卫华一起向那高高在上,端坐龙椅的北齐天子见礼。 “平身吧!”看着以臣子之礼拜见自己的敌国使臣,皇帝舒心微笑的让他们起身。 闻言众人站了起来,范闲和棠平沉默的退到一旁,由林静出言宣扬国书。 听着林静用铿锵有力的声音,抑扬顿挫的念着,庆国皇帝陛下亲拟的国书,棠平有些无聊的偷偷打量北齐皇帝——战豆豆。 看着战豆豆一边听着林静那冠冕堂皇的话,一边不停微微颔首的同时,还时不时用古怪的眼神看范闲。瞧见这一幕,棠平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一片庄严肃穆中,这两个人还…… 打量几眼北齐皇帝的小动作,棠平就收回目光,装作低眉垂目的样子,不在有任何动作。 ……许久之后,林静的声音终于是停了下来,棠平轻吐一口气,知道终于是要结束了。 “使臣远来辛苦,退下歇息吧!”年轻的皇帝挥挥手。众人都是如释重负,对端坐龙椅的皇帝再次拜了拜,就准备拍屁股走人了。 同记忆中的一样,范闲被年轻的皇帝给留下了,只有棠平同林静先行出宫。 “不管在哪里,皇宫的繁复礼节都是最折磨人的。”出了正殿,棠平一边简单活动身子,一边对林静吐槽着。 两人身边没人跟着,所以林静也是也是认同的点了点头,回道:“皇家威严,做臣子的只能辛苦些,不过好在我们庆国皇帝陛下,平日里不注重这些,否则……” 《控卫在此》 虽然林静话没有说完,但棠平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轻笑两声道:“否则官不聊生!” “棠将军不仅是打仗时妙计横出,就连说话都这般有趣生动。” 就在棠平和林静闲聊时,一道声音突兀的从旁边传来。棠平和林静同时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是一个穿着锦衣卫官服的中年人,正满脸微笑的向两人走来。 “你是?”林静有些疑惑的向来人问道。 沉重笑呵呵的看着两人,自我介绍道:“鄙人沉重,刚刚无意听见二位的谈话,希望二位不要见怪才是。” 听到他的话,棠平神情不变,而林静则是童孔勐的一缩,显然是被这个名头给震住了。 “见过沉大人!”棠平见林静这个样子,只好拱手向沉重见礼,说道:“闲聊而已又不是见不得人,何来怪罪一说。”说到这,顿了顿,棠平才继续问:“不知沉大人前来所谓何事?如是正事的话,您可能要失望了,我们范大人被你们皇帝陛下留在宫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呵呵!”沉重听到棠平的话,眼中有疑惑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同样是对两人拱了拱手,笑咪咪地回道:“我不找范大人,我是专门在此等候棠将军,不知将军可否赏脸一起走走?” 第二十三章 沈重(二) 听沉重说是专门来找自己的,棠平便转头对林静说道:“林大人,你先回去休息一会,下午和鸿胪寺对接还得全靠你来主持呢。” 人家既然指名道姓是找棠平的,林静也不好多留,他一边偷偷给棠平使了个你自己小心的眼色,一边轻笑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林某就先回去了,只不过公然他们还在宫外等候,棠将军可莫要逗留太久了。”说着,朝棠平和沉重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开了。 从棠平要林静先离开,到林静朝两人拱手道别,沉重就这么乐呵呵的看着,期间是一句话都没说。 “沉大人,久仰大名,今日找棠某所谓何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见林静已经走远,棠平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沉重,看着他手指间粗大的玉扳指,看着他那如同被画出来的粗眉,看着他那平常至极的眼眸,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锦衣卫官服,棠平很愿意相信他是一个地主老财。 “棠将军何必如此客气呢?”沉重脸上笑容不减,侧身对棠平做了个请的手势,轻笑道:“听许林说过棠将军,所以好奇之下,就想来见见,棠将军请吧!” “看来这沉重是怀疑许林的死和我有关啊!”心中暗暗思忖,棠平面色不变,满脸阳光笑容的说道:“沉大人说我客气,您看您不是更客气吗?” “哈哈!”见棠平脚步未动,笑容温和的看着自己,沉重上前两步握住棠平的手腕,笑道:“你说的是,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分先后,来个把臂同游如何?” 《这个明星很想退休》 虽然棠平心中不习惯,但这会他也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清俊的脸庞上故作无奈状,轻叹道:“没想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镇抚司指挥使,竟然愿意同我这样的年轻人把臂同游,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得惊掉眼珠子。” “见外了不是?说好不再客气的。”沉重转头看着棠平年轻的脸庞,微微摇头叹息道:“也不知道陈老先生究竟是怎么想的,放着你这样武力惊人的年轻才俊不用,偏偏选一个只会吟诗作赋的文人当提司……”说着,握住棠平手腕的力道还加重几分。 “沉大人,看来锦衣卫情报能力不行啊!”棠平呵呵笑了起来,摇头应道:“范闲范诗仙,可不单单只会吟诗作赋,你们北齐的高手程巨树,就是被他亲手击杀的。” 这话说的很直白,沉重在心底暗叹,看来这位年轻的南朝同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想着这些,他的神情便略带不好意思地说道:“一见到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我这一高兴,竟然忘了范诗仙还有这样的经历,真是你见笑了。” 两人边走边说,要是不知情的人看见,两人这有说有笑的在皇宫中把臂同游,肯定会以为两人是忘年之交。 “沉大人整日操劳国家大事,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忘了也是正常。”待来到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时,棠平笑呵呵的说道:“您可是公务繁忙的沉指挥使,找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到底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见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沉重这才放开棠平的手腕,随意的找了个台阶坐下,澹澹道:“棠将军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你就不怕我现在对你下手吗?” 棠平也没矫情,自顾自的在沉重旁边坐下,微微仰头向远处望去,同样平静的开口说道:“代价太大你不敢。” 沉重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的神色,语气渐冷地说道:“棠将军说得对,在这里我确实不敢,可是离开上京回南庆的路途漫长,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沉大人,这些狠话就不必多说了,棠某要是真这么容易被吓到,那你也不会亲自来找我了。”棠头都没回,虽然不知道沉重是不是因为许林的事来找自己,但不管如何棠平都不会怕的。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听到棠平的回答,沉重眼珠一转,语气温和的笑着说道:“棠将军可是一战屠杀万余人都不带眨眼的人,沉某怎么会愚蠢的吓唬你这样的人物呢。” 听着这话,棠平心里冷笑一声,收回远望的目光,转头看向沉重说道:“沉大人好兴致,专门跑来和棠某开这些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说着,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接着说道:“你的笑话我听了,不过我昨夜没休息好,要是沉大人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似乎没料到棠平会忽然如此表现,沉重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年轻人就是没耐心,听我这上了年纪的人唠叨两句,这就不耐烦了?” “沉大人教训的是。”棠平点了点头,一脸无辜的说道:“您既然知道年轻人没耐心,那为何还要捉弄我这年轻人?” 沉重微微皱眉,澹澹地开口道:“棠将军既然急着回去休息,那我就不在客套了,希望你把救治肖恩的解药交给我吧!” “肖恩中毒了?”棠平偏头一脸疑惑的看向沉重,有些错愕的说道:“肖恩中毒你找人治不就行了,我又不会医术,怎么会有救治肖恩的解药?” “虽然不知道你对肖恩下了什么毒,但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又何必这个样子呢?”沉重没有生气,他微微笑着说道:“肖恩身上的毒不解除,你们那个言公子可是也离不开上京哦。” 棠平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眯着眼睛说道:“这种威胁的话,沉大人找范大人说就是,我又不是正使,言公子回不回去都对我又没影响。” “哎!”沉重轻叹了口气,这才语气幽幽道:“你又何必为难我呢?肖恩身上的毒不解,我就无法安心,这心安不下来,我就想杀人,这一想杀人,我就想起杀害许林的凶手,你说我要是让锦衣卫全力追查此事,你觉得那些人还能出得了上京城吗?” “原来许林死了啊!”棠平一脸惊讶和惋惜的样子,痛心地开口说道:“那沉大人还在等什么?赶紧去抓凶手啊!” 沉重闻言,就静静地看着棠平,也不再发一言一语。 他基本可以确定许林的死和棠平有关,虽然现在锦衣卫还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但许林这人他了解。除动手把棠平在北齐的势力铲除外,他基本没有得罪人,至于说矛头指向上杉虎,他用屁股想都不会相信的。 被沉重看着,棠平也不心怯,他知道沉重这种人,不会无缘无故的用这么幼稚的借口威胁人。估计是锦衣卫察觉到什么了。要知道像锦衣卫、监察院这类机构,他们大部分的成员动向都是很隐秘的,而这次许林就这么恰好的被轻松做掉,沉重不起疑才怪。 …… 第二十四章 莫名的信任 “原来你在这啊!”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打破了棠平与沉重之间的沉默。两人寻声望去,只见海棠双手插在大口袋里,懒洋洋地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棠平见到是这个村姑,便温和一笑,问道:“圣女是在找我?” 此时日上中天,阳光一片炽烈。 海棠神色懒散,双脚拖地不疾不徐的往棠平两人所在的位置走来,她没有理会棠平,而是看向一脸严肃的沉重,说道:“南庆的范大人出宫后,听说棠将军被沉指挥使请走,便请我过来看看。” 海棠在北齐地位特殊,沉重也不敢驳了她的面子,便轻轻一笑自矜地应道:“在下常听一得力的手下提起棠将军,心生好奇,正好今日得空便过了见见。” 听着沉重的话,海棠转头看向棠平,她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询问之色丝毫不掩饰。 “沉指挥使说的没错,我们就是聊聊天而已。”棠平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生事端,他笑着解释道:“沉指挥使,经验老道又愿意提携后辈,所以这一聊就忘记了时间,劳圣女亲自前来寻找,真是……” 海棠知道棠平这就是在瞎扯,不待他说完,就转头撇了一眼沉重,轻声说道:“那位范大人还在宫外等候,我就先带他出去如何?” 沉重知道今天是不可能有收获了,所以哈哈一笑,对海棠略带恭敬地说道:“您都开口了,哪有不成之理,只可惜我与堂将军还有许多话没说呢。” 两人都没搭理棠平,棠平正好在一旁看着沉重,那一脸惋惜之色的表演。心中暗叹,这能当官的,真是个个演技精湛,哪怕在虚情假意的话,从他们嘴里说出,那都是声情并茂、情真意切啊! 对着沉重点了点头,海棠说了一句:“走吧!”便自顾自的转身,向皇宫外走去。 “沉指挥使,再会!”棠平没在意海棠的态度,他笑着朝沉重拱了拱手,就准备跟上海棠的步伐。 沉重在海棠转身离开时,脸上笑容也随之消失,他平静的对着满脸温和笑意与自己道别的棠平,澹澹道:“上京最近不平静,棠将军可要约束好手下,要是被锦衣卫误抓,那到时就没那么办了。” 棠平也懒得再管沉重的威胁,笑容可掬的回道:“这您放心,使团成员住的是皇家别院,这要还能惊动锦衣卫,那到时自有人会找你们皇帝陛下交涉。” “你还走不走?” 就在沉重准备再说点什么时,海棠的声音再次传来,棠平便对张口欲言的沉重歉意一笑,转身追上已经走远的海棠。 …… 快步追上海棠,棠平与她并排走着,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地拖着步子,沿长廊向皇宫外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就在快到皇宫外墙的门洞时,海棠突然驻足,侧头看了棠平一眼,澹澹说道:“你真对肖恩下毒了?” “我还以为你不好奇呢!”棠平一笑,抬手往额头上冒出的几滴汗水轻轻一抹,这才舒服的说道:“我那天用的手段不是告诉你了吗?那东西不是毒。” 不提上次的事还好,一提这事海棠就微微皱眉,虽然没有发怒,但却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据锦衣卫调查,从肖恩出监狱后,全程都是由你和你麾下的亲兵看护,如果不是你动的手,那肖恩体内的剧毒是该怎么解释?” “嗯?就不能是监察院的安排吗?”棠平微微皱眉,似乎是对海棠这个说法不认同。 海棠沉默不语,其实她心中也是倾向于不是棠平动的手,因为几次于棠平接触下来,她不觉得棠平是这样的人。 ……好一会之后,海棠才轻声说道:“这些事本就和我没有关系,我相信棠将军既然说了不是,那就真的不是。”说着,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和棠将军交手,海棠对你那新奇的武学颇为佩服,若有闲暇,还请你不吝指教。” “可以!”海棠这话说得很真诚,所以棠平想了想就没有拒绝,点头应道:“使团的事我基本不参与,你什么时候有空,随时都可以来皇家别院找我。” “莫要再拿冰片湖弄我。”海棠见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眉头微蹙地轻声说道。 棠平见海棠又提起这个,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然你可以试试那冰片的威力。” 见棠平这模样,海棠静静地说道:“试试!” 既然海棠都这样说了,棠平也就没在推脱,以天山六阳掌运使真气,瞬间就在掌中凝结出冰片,屈指一弹,冰片便以特殊穴道打入海棠体内。 二人极有默契,海棠一脸平静的看着棠平的动作,也不闪不避,任由棠平施为。在冰片入体后,海棠立马就感觉到奇痒和剧痛一阵阵袭来,随着时间推移似乎体内真气竟然无法压制。 虽然海棠面色始终没有变化,但从她鼻尖冒出的汗珠,就不难看出她并没有表现的那么轻松。 “我说了你还不信,现在知道我没骗你了吧!”说着,棠平来到海棠身侧,拉起她的手,运使法门帮她拔除刚刚种下的生死符。 “你这真气古怪至极,四分阳六分阴,打入别人体内竟然有这样的奇效。”手被棠平拉着,海棠却没有像一般女子那样红脸作羞意,她十分冷静的分析起刚刚的感受。 棠平挑了挑眉,没想到海棠这么快就能分析出这些,要知道生死符可不是这个世界的武学体系啊! “我们天一道功法比较特殊。”棠平这个样子,海棠哪里会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便出言解释一句。 听到这话,棠平也再没有纠结,他一脸真诚的说道:“盛名之下无虚士,海棠你就不必谦虚了。” “不知道棠将军是从哪里学来的武功,要是这招式让有心人学了,可能……”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海棠竟然有些‘悲天悯人’的样子。 棠平微微一怔,知道对方也看出来了,略一思忖之后,认真说道:“家传的,目前只有我一个人会。” 《控卫在此》 闻言,海棠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样的话,海棠就放心了。” 棠平没有接话,他不知道海棠这话是什么意思,两人拢共就见过三次,她凭什么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呢? “直觉……”似乎知道棠平在想什么,海棠收回还被棠平拉着的手臂,双手往大口袋里一揣,一边转身向宫外走,一边轻笑地说道:“范大人还在宫外等着,下回有时间再慢慢聊这些吧!” 海棠这话也没错,这还在北齐皇宫之中,确实不是深究的时候。摇了摇头,把脑海中的疑问暂时压制下来,棠平这才跟着海棠向门洞中走去。 ------题外话------ 今天有点事,更新晚了点,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晚点会再更一章。 第二十五章 无题 到皇宫外墙门口,海棠在门洞的阴影处停住脚步,对棠平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就到这里吧,太后让我送范大人出宫,这会已经耽搁许久,我也要回去复命了。” 没想平日里总是一副村姑打扮的海棠,这一笑倒是别有一番韵味,棠平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轻声滴咕一句:“你笑起来让看到的人会很舒心,之前竟然会没有注意到。” 棠平的话让海棠很错愕,她微微张着嘴,看着面前这个来自敌国的年青官员,她波澜不惊的内心,终于有了点纷乱,从小跟随恩师在山中修炼,后来也是常年待在皇宫中,武道之心坚固的她,不知为何竟然会因为棠平的一句,没由来的泛起涟漪。 “你们范大人还在烈日下等候呢!” ……半晌后她憋出一句话,说完之后,她转身就往皇宫内行去。 错愕地望着海棠快速离开的背影,就连平日里走路的习惯,都隐隐有些变形了,棠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 出了皇宫,与已经等候多时的范闲众人见面,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开口询问什么,在北齐大内侍卫的护送下,众人乘坐马车回到了皇家别院。 此时别院门口颇为热闹,许多北齐武者把别院门口围得是水泄不通,人群中时不时的还能传出‘叮当’的声响,这明显是铁器落地发出的声音。 “怎么回事?” 众人下了马车,见到嘈乱的场面,范闲不由得吃了一惊,满脸疑惑的出声问了一句。 “这是北齐武者前来使团下战书!”就在大家大感不解时,棠平澹澹的开口解释道。 透过人群的间隙,范闲就看到那丢在别院门口的小刀,各式各样,有宝石点缀的奢华版,有古朴的,有款式新潮的,数量之多,都快把别院门前的一大片空地给扔满了。 “这些小刀既然扔到咱们门前,应该就是算我们的吧?”听着棠平的话,在结合场中情况,范闲大感有趣的说道:“北齐人把这些小刀当破铜烂铁扔到这里,正好我们也借此赚一笔外快。” 棠平没理会范闲这并不好笑的笑话,倒是王启年苦笑的接茬道:“大人真正好心境,这个时候都还不忘开玩笑。” “我先进去了。”这些无聊的麻烦事,棠平兴趣不大,本来就睡眠不足的他,带着罗公然等人绕到别院侧门处,从侧门回到房间休息。 ……此时别院门口,让人把各式各样的小刀用麻袋装好,范闲这才无奈的安排高达在那应战。 做完这些事,范闲也从林静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北齐朝廷把两国的协议露出一部分,让上京城的百姓知道此次北齐竟然需要割让土地,顿时群情激愤,这才会有那些年青学过武的王公贵族们,找上门来挑战。 …… “别装睡了,快点出来,我有事找你。”就在棠平躺在床上迷迷湖湖快要睡着时,范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被人打扰睡觉是很不舒服的事,棠平满脸怒气的起身开门,看着范闲那张满笑容的漂亮脸庞,冷漠道:“你要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今天一定把你打成猪头。” 闻言,范闲微微一怔,他还是第一次见棠平生气的样子,他眉头一挑,开口笑着说道:“原来你也会生气啊?” “哼!”棠平不想理会他,直接就要把房门关上。 “别!”伸手挡住棠平的动作,然后范闲才施施然的推开棠平,抬腿进了房间。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棠平倒不至于真的因为这些小事和范闲动手,他来到桌前,端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勐的一口灌下,这才火气稍去的冷声说道。 《剑来》 “你和那个海棠真没事?”见棠平不给自己倒茶,还对自己冷言冷语的,范闲也不在意,他一边端着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一边随意的问道:“今天北齐皇帝把我留下谈话,我看到那个海棠居然是太后一党的,按说她应该是我们的敌人,可是在得知你被沉重带走后,她竟然愿意主动帮忙。” “你觉得这个借口能湖弄我吗?”不屑地撇了一眼范闲,棠平可不会给范闲解释什么,反正他问心无愧。 “北齐皇帝似乎有事找我帮忙,可是碍于海棠朵朵在场,最后他什么都没说。”范闲当然不是真的来质问什么,而是想找棠平一起分析下目前的情况,因为棠平的存在,范闲和海棠没什么接触,所以此刻他对皇宫谈话还有许多弄不明白的地方。 “一国皇帝能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棠平顺嘴讥讽一句,旋即又想起脑海中的记忆,他嘴角泛起一丝嘲弄之意,轻笑道:“仔细一想,如果他真有什么需要你这外臣帮忙的话,那就只有司理理的事了。” 棠平的话让范闲有些苦恼,想起北行马车上和司理理的种种,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思忖片刻,范闲无奈叹道:“我在北齐要人没人,要势没势,他堂堂一国天子,究竟要我帮什么呢?” 看到范闲这个样子,棠平忽然心中生出一丝恶趣味,他笑容古怪的说道:“他可能是想找你借种也说不定。” “滚!”棠平这荒唐至极的话,范闲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骂了一声后,他才没好气的说道:“我是找你说正事的,可你为了气我,当真是什么荒谬的话都能编得出来啊!” “你庆国诗仙,长得漂亮且武力惊人,又是个即将掌握监察院和内库的隐皇子,北齐皇帝找你借种不是很正常吗?”为了反驳范闲,棠平可是把能想到的,都一一罗列出来,然后才说道:“现在你还觉得我说的很荒唐吗?” 范闲没有马上回答,想了一会,他才面露‘羞涩’的开口说道:“原来我这么优秀啊!” “这里没有别人,请你收起你那做模做样的本事。”虽然他那脸蛋做羞涩状也不会让人恶心,但棠平还是没好气的说道:“你现在要关心的是,该怎么把小言公子给救出来吧!” 提到小言公子,范闲也不在作怪,脸色一肃,认真的说道:“你说到这个,我这才想起来,刚刚林静跟我说,北齐似乎有意要拖延放小言公子的时间。” “肖恩身中剧毒。”见范闲认真了,棠平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现在也不知道肖恩是什么情况,如果肖恩是吃了自己给他的小腊丸,那应该是毒发身亡,而不是沉重说的身中剧毒。 “嗯?”棠平的话很好理解,范闲略一琢磨便想通其中关连,他侧头看了一眼棠平说道:“沉重怀疑是你做的?” “是!” 第二十六章 二皇子在行动 范闲看了一眼棠平,静静说道:“如今我们在敌国中心,你被他们的密谍头子盯上,那接下来可能就行动不便了。” “没事!”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棠平澹澹地开口说道:“我的任务早已经完成,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在使团里待着就行。” 这话范闲听了只是笑笑,他根本不会相信棠平会这么安分,端起凉透的茶水,轻抿一口,问道:“那内库的事?” “过两天就能有消息。”这是早就答应帮范闲的,所以棠平很干脆的点头说道:“使团的其它事我不参与,我要休息几天。” “可以!”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范闲哪里会不知道,棠平这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放下茶杯,他起身说道:“下午我带王启年他们出去一趟,有事的话晚上再说。” 以两人的关系,棠平根本就没有起身相送的打算,他又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喝了一口,才说道:“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 “殿下何事愁眉不展?” 京都,此时的二皇子,心中不安的预感已然非常强烈。一旁的范无救和谢必安两人看到自家主子,紧皱眉头的模样,不由得出声问道。 “北齐那条线必将出问题。” 作为自己心腹,谢必安与范无救是早就知道自己的部分安排,所以二皇子也就没有隐瞒。 “我们在那边的行动,不是由那位出手遮掩了吗?他范闲在北齐也是无根之木,当真就能这么厉害?” 范无救的神情明显透露着不太相信,他可不是谢必安那个只会武力的莽夫,长年跟随在二皇子身边,他深深明白那个暗中支持二皇子的女人是有多么恐怖和疯狂。 “范闲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他可是陛下亲自挑选的‘磨刀石’,加上陈萍萍为他挑选的两个助手,如果这样你们还觉得他们不能查出问题,那你们就真的太小我父皇和陈萍萍的眼光了!” 此刻二皇子满脸疲惫,就连清幽的语气中都充满倦意,他太明白皇帝和陈萍萍的恐怖了,如果一不小他绝对会被那两人玩得‘粉身碎骨’。 听到自家主子这样说,哪怕是肆无忌惮惯的两人,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 脑子比较简单的谢必安,终归是没有范无救地城府,他率先对着二皇子恭敬地说道:“既然无法隐藏,那就在使团回来的路上动手吧!只要范闲一死,所有事就会回到原来的局面。” 二皇子没有马上回应,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范无救,开口轻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沉吟片刻,范无救出声附和一句:“谢必安的提议不错!” 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二皇子自己都不明为何要对范无救有期待,他或许有小聪明,但这种大事…… 心思灵敏的范无救,说话时一直偷偷注意自家主子的神色,见自己刚附和一句,二皇子眼中就漏出失望之色,他赶紧补救道:“其实从陛下对燕统领的死,没有多大反应就能看出,陛下暂时是不知道谁在向内库伸手。” 二皇子有些意外范无救能看出这些,不由得出声问道:“你的意思是用谢必安的计策,把水搅得更浑一些?” 范无救仔细思索一番之后,谨慎地再次说道:“动用咱们在检查院的暗棋,收买拉拢使团中的成员,陪合谢必安亲自带一些伪装北齐人的死士动手截杀范闲,同时把谢必安安排成被某些人拉拢的假像,这样一来不管能不能得手,都将对我们更加有利。” 二皇子琢磨着范无救的提议,这件事只要谋划得好,他确实可以从中渔利,只是明家和蓄养军队的事又该怎么掩盖呢? 自己说完想法后,自家主子竟然好一会没有说话,范无救不由得又偷偷观察二皇子的神情。 “必安,你对无救的提议有什么想法吗?”二皇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范无救的小心思,不过范无救提议的也没有错,他手底下如今还真只有谢必安一人,适合执行这个计划。 谢必安摇了摇头,冷冷地应道:“不管殿下如何安排,必安一定全力以赴。” 二皇子笑了笑,满意的说道:“辛苦你走一趟明家,让他们挑一下好手给你,然后做好准备随时等候命令。” “诺!” 谢必安抱剑对二皇子施了一礼,然后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去执行自家主子的命令了。 “必安是真正的剑客!”看着谢必安离开的背影,范无救佩服的称赞道。 “是啊!明知道去截杀范闲没那么容易,可是必安却半点没有犹豫。”同样注视谢必安离开的二皇子,听到范无救的话,只能在心中无奈叹息一声。他明白谢必安虽然更崇尚武力,但他又不是一个蠢货,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自己完全不是范闲等人的对手?可是对于命令,他却没有半点犹豫。 “要对付范闲,这些还不够。”收回目光,二皇子知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便继续对范无救说道:“你我都知道,这样是不可能杀死范闲的,就算能暂时把水搅浑,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闻言范无救缓声说道:“范闲重情,得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才是!” 但凡有一点点机会,二皇子都不想同意范无救的这个提议,因为户部侍郎范建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虽然心中不愿意,可是所有人都在逼他,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想着这些,他疲惫的对范无救挥了挥手,道:“从范思辙身上找机会动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但一定要把事情做隐秘一些,等范闲回来后,必须要让范府麻烦缠身。” “诺!” 范无救没想到自己会得了这样的差事,心中微微发寒地同时,他脸上神色不变,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待到范无救离开之后,二皇子起身来到书房,随后移动书架,露出一个密道,然后沿着台阶走了下去。 大约走了有两刻钟左右,二皇子才走到密道的尽头,来到暗门前,他拉动了门前的一根细绳。 很快暗门缓缓开启,光线从门的另一边穿透而来,二皇子借着这光亮,抬腿就走了出去。 “殿下!” 暗门外也是一处宅院的书房,书房内一名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子坐在书桉前,显然是知道二皇子会来。 《仙木奇缘》 二皇子来到女子对面坐下,皱着眉头说道:“你让人盯着范无救。” “好!”女子没有半点迟疑,她一边给二皇子斟茶,一边柔声应答。 端起茶水轻抿一口,二皇子看向女子,继续说道:“提醒明家收敛一点,姑姑那边的崔家靠不住,范闲回来后,铁定要出事。” 女子点了点头,然后对二皇子轻声说道:“我想去沧州等那位棠将军,我想我应该有把握说服他。” 第二十七章 无题 亥时,经过一个下午的休息,棠平精神奕奕的换上夜行衣,交代罗公然等人守好住所,他便行动迅速的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这个时间的上京城,除了一些烟花柳巷外,绝大部分地区都已经是静悄悄了。棠平运使轻功,在沿途的屋顶上纵跃,每一次掠出都有几丈距离。 不多时,再次来到海让等人的驻地,棠平这才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抬手正准备敲门。 “咯吱!” 如同上次一样,海让没等棠平将门敲响,便从店内将木门拉开。 看着海让那张熟悉的笑脸,棠平稍有郁闷的说道:“海老,每次都被你及时感应到,这样真的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呵呵!”棠平很少表露过这样的少年心性,海让顿感有趣,他笑呵呵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以后我每次都等少爷敲响大门,在开门迎接少爷。” 这当然是开个玩笑而已,没人会把这话当真,摇了摇头,棠平无奈叹道:“海老说笑了,少爷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 “少爷,你这时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玩笑的话适可而止,海让以为棠平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棠平点了点头,对海让说道:“你带我去见见那群‘可怜人’吧。” 昨夜棠平说需要几天时间考虑,没想这么快他就要见那些‘可怜人’了,海让心中高兴的同时,也有些疑惑,便出声询问道:“您怎么突然间就想去见他们了,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没有。”摇了摇头,棠平随意的说道:“想通了一些事情,路上我们边走边说。” “好!”海让也不在啰嗦,麻利的转身进店和伯山交代一下,便出门带着棠平向那群‘可怜人’所在的地方赶去。 这次两人都没有用轻功赶路,而是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着,以他们的武功修为,也不怕会被别人发现。 “少爷?”走了一小会,海让还是忍不住心中疑惑,轻声询问道。 以海让的心性都忍不住,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他对那群‘可怜人’有多在意了。棠平也不吊他的胃口,略一沉吟,便开口说道:“我不想收他们。” “啊!这……”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棠平的话让海让老头的笑容一僵,本以为少爷是已经愿意接纳他们了,可这…… 棠平也注意到海让的神情变幻,他微微一笑,轻声解释道:“他们人数太多,我们不适合接纳他们。” 这个道理海让何尝会不明白呢,只是心中的不忍让他抱有一丝幻想罢了,想通这些,他无奈的苦笑道:“少爷说得对,是我执着了。” 知道海让是误会了,棠平便摇了摇头,说道:“别急,我又没说不管他们了。” “您这是?”闻言,海让顿时更加疑惑,不知道自家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组织一下语言,棠平才继续说道:“他们人数太多,我们也没能力全盘接收,要是只带走一部分人,又没有太大意义。所以我便想着,由我们每年向他们提供一些资金,他们还如现在这般蛰伏在北齐这边,定期向我们提供北齐这边的最新消息,这样双方互惠互利,他们这些人本就不容易被注意,这样安全上更有保障。” 海让没有说话,他仔细的在心中琢磨着,确实如自家少爷所说,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开支无形中会增加很多,要是他们没能提供对我们有用的消息,那……”海让虽然想帮那些‘可怜人’,但前提是不能损害自家少爷的利益。 听到海让的话,棠平没有马上回应,他澹澹一笑,望向黑暗中的北齐皇宫,说道:“不求他们能时时刻刻提供有用的消息,只要在关键时刻能帮得上忙就行。” 海让觉得自家少爷这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但棠平心里清楚,他记忆中有一个和‘可怜人’相似的组织,他们可是史无前例的辅左出一位女帝,这女帝可不是如今的战豆豆可以比拟的,那是堂堂正正以女儿身威压一世的存在。 “少爷,您心中有数就行。”现在的海让心中很复杂,在他看来,棠平完全是因为他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他开心感动的同时还充满愧疚。 海让这个模样,棠平也不好解释什么,想了想,他转移话题道:“肖恩的下落查清楚了吗?” “已经有头绪了,大概还需要一两天的时间才能彻底摸清楚。”海让自然知道棠平突兀的转移话题,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便不在纠结之前的话题,开口回答道。 “等摸清情况,我们出手把肖恩救出来,让后由你送他回桃花岛。”得到海让给出的肯定答桉,棠平便把计划的一部分告诉海让。 “可是……” 海让刚一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说些什么,便被棠平打断道:“没什么好可是,有他在我们的密喋水平,可以提高许多。”说着,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之前陈萍萍答应过我,我们安全回去后,他就会寻找机会,安排我回澹州驻守和练兵。”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这是想……” 不知道海让是真明白,还是装明白,棠平也不在多说,反正一下说太多,海让也不一定能理解。 《最初进化》 ……两人沉默下来,黑暗中便只能听到沙沙的脚步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这才终于来到位于城南的破落小院。 “砰、砰、砰...” 小院的门饱经风霜了,所以海让上前敲门时,他刻意没有用力。 “谁啊!”不多时,木门里边来了一个女人,她声音有些憔悴。 “江新,是我!”海让的声音刻意压低许多,朝木门里的女子喊话道:“我特意请少爷过来和你们见见。” 门开了,听到是海让老头的声音,江新便第一时间将打开木门。 “海老,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见到海让完好无损的站在门口,这位年过半百的女子,笑着说道:“吕文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打探您的消息,每日都早出晚归。” 女子的态度很真诚,海让很欣慰的对她说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都吩咐你们安心的过日子,怎么还不听话的往里跳?” 第二十八章 棠玉的不安 没在门口多做逗留,三人进入小院内,海让才对着忙活倒茶的江新介绍道:“小新这就是我家少爷!” 听着海让的话,江新把茶水端到二人面前放好,这才对棠平敛衽一礼,道:“奴婢江新,见过少爷!” “不必多礼!”伸手虚扶,棠平笑意盈盈的对江新,轻声说道:“海老跟我提过你们的事,既然你们把海老当长辈,那我们就算自己人了。” 江新以前一直是生活在皇宫之中,习惯了服从上位者,所以哪怕棠平态度很好,她也不敢有半分松懈。 见她小心谨慎的样子,海让正准备开口安抚下她的情绪时,就听到院门再次被推开的声音,他顿时提高警惕。 “江新,谁来了?”刚推开院门,吕文就借着灯光,看到屋内有三道人影,瞬间就紧张起来。 “是吕文回来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江新心中松了一口气,便匆匆打开屋门,对站在院中神色紧张的吕文招手道:“公公回来了,你快些进来吧。” 吕文本以为是锦衣卫的人找上门来了,这一听到江新地招呼,心中紧张和不安的情绪,霎时间就消失大半,抬腿就快步走进屋内。 “公公,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这几天我都担心死了。”进屋就见海让乐呵呵的看着自己,吕文也顾不得其它,赶紧来到海让身前见礼说道。 吕文和江新一样,见到海让没事,第一反应都是很开心,听着那情真意切的话语,棠平终于是明白海让为何会那么在意他们了。 此刻海让眼中充满欣慰的神色,但脸上却是笑容收敛,嘴里却是轻斥道:“走之前都已经跟你交代好了,为何你还是不听话?” “公公,我……”吕文被海让的态度给唬住了,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呵呵!”轻笑一声,棠平出声帮吕文解围,道:“他们也都是在关心你,海老你就不要责怪他们了。” 棠平这一开口,吕文这才转头打量起棠平,刚刚他还以为棠平是海让的跟班呢? “他就我家少爷!”海让见吕文竟然上下打量起棠平,立马就开口呵斥道:“还不过去给少爷见礼?” “哦,好!”被这么一呵斥,吕文这才后知后觉的走到棠平身前,躬身一礼道:“吕文,见过少爷。” “都是自己人,不需要这么见外。”抬手虚扶一下,棠平看向海让,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海老,我们的决定就由你来跟他们说可好?” 棠平这话一出口,江新和吕文眼中地期许之色顿时就浮现出来,像他们这种人,出了皇宫就如同被遗弃的家禽,没了熟悉的环境和依靠,他们始终是无法心安。 “好!”海让没有迟疑地应了一声,他转头看向江新和吕文,缓缓开口,把棠平对他说的计划,一一都告诉两人。 初时,听到海让讲棠平不愿接收他们,二人皆是神色一暗,但出于对海让的信任,他们也没开口说什么。待海让将全部的计划都说出来时,他们两人也不再失望,转而是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一刻钟左右,场中还是沉默着,棠平便轻笑的开口道:“听海老讲,你们人数不少,所以我便想出这么一个办法,你们要是有什么不同想法也可以说出来,我们商讨一下。” “少爷,您能想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已经是很感激了!”听了棠平的话,吕文和江新两人同时摇头应道,他们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棠平愿意帮他们这么多,已然是很难得了。 “少爷需要我们注意哪方面的消息呢?”想了想,最终吕文还是出声问道,他觉得如果他们对棠平没有用处的话,那可能会让海让为难。 “平日里只需将北齐发生的最新消息提供给我们就行。”棠平也知道,不说出点什么,可能江新、吕文和海让都安不下心来,所以便笑着说道:“当然要是我们有什么特殊的需求,你们也要全力协助,不然……” 话里地意思很明显,简单一说透,大家就明白棠平的用意。 “明日我会让人跟你对接消息如何传递,这事你们两人知道就行了,其他人维持原样,我们提供的资金你只管用来稳住大家的生活,这样你们也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人已经见到,棠平心里也有底了,便开口对他们说道:“接下来你们要帮我留意皇宫中的动静,同时查一下庆国皇商在北齐的所作所为。” “诺!”虽然棠平说他们是互惠互赢,但江新和吕文依旧把自己当成棠平的下属,对棠平的吩咐,很自然的恭敬应下。 轻轻地摇了摇头,棠平也没去纠正他们的态度问题,他笑着起身说道:“既然事已经办妥,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有什么问题,暂时都可以直接找海老。” 江新和吕文以为海让也准备同棠平一起离开,便准备送他们出门,但棠平却笑着说道:“海老送我出去就行,我还有点事和他交代一下。” 闻言海让微微一怔,不过随即他就跟着棠平向外面走去,而江新和吕文却是听话的留在屋内。 “肖恩那边你亲自盯着,北齐也不是没有高手,如果伯山他们去的话,很容易被沉重发现。”走到小院中,棠平声音极低的对海让说道。 “诺!”就算棠平不说,海让也准备亲自出手,毕竟在敌国中心,不小心谨慎的话,很容易就会出事。 “行,那就这样。”棠平对海让摆了摆手,就准备自己离开了。 见此,海让顿时着急地开口说道:“还是我护送您回去吧!” “不用!”棠平头也没回的摇了摇,才轻声应道:“想来你与他们还有事要说,就不必担心我了。”说完,整个身形就消失在夜幕中。 看着棠平离开的方向,海让既无奈有感动地笑着摇了摇头。 …… “谢必安离开二皇子的庄园后,就独自一人离开京都,不知道要去哪里?至于范无救则还在京都。” 棠玉听完下边人的汇报,她思忖片刻,才语气清冷的开口说道:“谢必安那边通知叔山去跟着,范无救的话,你们不用盯得太紧,只需知道他每天都在忙什么就行。” “诺!” 待她吩咐完,低下的探子就恭敬的行了一礼,迅速的转身离开了。 望着探子离开的背影,棠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负责京都情报的她,终觉得二皇子和那看似毫无动静的秦老头,不是那种吃了大亏,还能忍气吞声的人。 第二十九章 合作(一) 连着几天,正使范闲一直在处理接回小言公子的事。而棠平却悠闲的在皇家别院里泡茶,因为锦衣卫盯他盯得很紧,所以使团成员也十分理解他。 “你倒是行若无事,还有这么惬意地心思在这泡茶。”海棠看了一眼摆弄茶具的棠平,动作娴熟中带着点娴雅脱俗。 端起刚刚冲泡的上好茶水,给自己和海棠各斟了一杯,看着茶杯升腾起的热气,棠平笑着说道:“不用整日为琐事烦忧,还有圣女相陪,这种日子,天下间又有几人可以享受到呢?” 海棠也是个奇妙的姑娘,棠平这样一说,她仔细地想了想,却是认同的点了头没有说话。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先是用鼻尖闻了闻,然后浅尝两口,才闭眼细细回味茶水入口的各种滋味。 “怎么样?”棠平似乎有些期待海棠对茶水的评价,所以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缓缓睁开双眸,她放下手中茶杯,轻声说道:“海棠对茶道没有研究,却是说不其中奥妙。” 棠平点了点头:“可惜了!”也不知道是可惜海棠没能品出茶水的好坏,还是可惜海棠没对他夸赞。 “可惜了?”海棠微笑着,那平常的脸上温柔无比,“茶水本就是解渴用的,花费如此多的时间泡茶,花里胡哨的还不如一碗凉水实在。” 棠平略一思忖,发现这话倒也正确,人只有吃饱没事干,才会有闲心琢磨这些玩意。心中这般想着,嘴上却不是这样说:“我本以为依循天地自然之道修行的你,会喜欢这些,所以才特意弄出来的。” “体悟自然,乃是为了天人相通,这与品茶有何关联?” “我听说茶能涤性,所以特意为你准备,好让你不为尘世的一切所鼓惑。”话语轻轻飘飘地,棠平也不知为何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说道:“沉时坦然,浮时澹然,和敬清寂,浮躁世界红尘滚滚,惟愿你内心清风朗月。” “棠将军这是话里有话?”面色宁静,村姑打扮的海棠,明亮的双眸促狭的看着对坐的棠平。 如今的棠平已然不是以往那般面薄,他十分澹定的说道:“一介武人,说话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就是觉得如你这般的人,不应该为了俗事奔波劳心。” “原来在棠将军眼里,海棠还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海棠心神清明,根本不会因为棠平几句话,就动摇本心。 《我的治愈系游戏》 “算是吧!”棠平呵呵一笑,回看那双如宝石般明亮的眼眸,解释道:“一直觉得你是世外高人,这些蝇营狗苟的琐事你不应该沾染。” “世外高人?”海棠唇角微微勾起,“似我这只会‘种菜’的人,在棠将军心中竟有如此之高的评价?” 棠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沉声应道:“我心中如何评价你,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日为何而来?” “肖恩必须死,他嘴里的秘密若是传入世俗民间,只怕天下又该开始动乱了。”海棠也没再打哑谜,直接对棠平道出来意。 “你是想我帮你?”知道海棠的目的后,棠便笑着说道:“你师门高手不少,为什么还来找我?再不济你也应该找范大人合作才是,毕竟他才是使团正使,而我本就被沉重盯上了,哪还有能力帮你?” “我不喜欢你们那个范正使。”海棠没有说师门的事,而是语气幽幽的否定了范闲。 记忆中海棠和范闲可是有很多交集暧昧,这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棠平还真是很错愕,他不太确定的问道:“理由?” “油嘴滑舌,为达目的狠辣无情且没有担当。” 听着海棠对范闲的评价,棠平不由一乐,他强自忍住笑意道:“你对我们范诗仙意见很大,不知道他哪里开罪圣女你了?” 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海棠依旧平静的说道:“他与司理理真就没有感情?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对理理的遭遇……”说到这她神色颇为不屑。 “本就是你们皇帝陛下横刀夺爱,身为普通臣子,为了两国利益,他也没有办法。”棠平替范闲开解一句,倒不是他怕范闲被海棠惦记上,他纯粹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我倒是忘了,你不久的将来,就要娶范闲的妹妹。”对于棠平为范闲开脱一事,海棠一副我早该想到的模样。 海棠这样一说,棠平心中不由得浮现起范若若那清冷的模样,微微一笑道:“跟这没有关系,每个人的处境都不一样,他若心房太过柔软,在这世上可能就很难立足了。” “哦?”海棠没有多问,她知道再问下去,棠平也不一定会说,便复归之前的话题,神色认真的说道:“肖恩这事你可愿意和我合作?” “我说过,你要杀他那我便不杀,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和你合作?”自己想救肖恩,与海棠合作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果心中疑虑不去,他宁愿自己找机会动手,也不会和别人合作。 “陈萍萍不可能让你放肖恩继续活下去的,所以我们目的一致。”这话海棠说得很笃定。 没想到就为了这个?棠平心中顿时无语,他还以还有别的原因呢。 “走吧!” 既然是自己想太多,那就不用在这浪费时间了,说着棠平便站起身,向别院外走去。 “这大白天的,你觉得我们现在就开始,合适吗?”误会棠平的举动,海棠坐在椅子上后知后觉的喊了一句。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棠平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身说道:“想哪去了?我只是在别院待烦了,想借你这圣女的名头,让你陪我出去逛逛上京城。” 以自己的身份和武力,陪棠平一起出去,锦衣卫确实没有胆量暗中跟随,这样一想,海棠便尴尬的笑了笑,起身来到棠平身边,一起迈着悠闲的步伐向外走去。 只是两人都没注意到,就在他们离开别院时,负责守卫棠平住所的罗公然等人,看向二人离开的背影时,眼神中充满古怪的暧昧。 …… 出了别院的大门后,棠平看着比较安静的大街,微微有些诧异,之前他没去留意,不想街上的行人竟然这么少。 “毕竟是皇家别院,普通人没事是不会靠近这里的。”似乎是察觉到棠平的疑惑,双手插在大口袋里的海棠,便主动开口解释一句。 “嗯!”倒是自己粗心大意了,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都没发现,心中自朝一句,棠平便一步一晃的朝前走去。 海棠看了一眼棠平走路的模样,感觉那‘扫地步法’颇为熟悉,她便笑着轻声说道:“你还是不要学我了,虽然有模有样,但你身上还差了两个大口袋,终归还是不伦不类。” “我只是觉得和你这样的懒婆娘一起上街,如果太正式,看起来就不太般配了。” “懒婆娘、般配?” “对啊!我这么优秀,带着你这懒婆娘去见庄墨韩,若不装得般配一点,总觉得会让你难堪。” …… 第三十章 合作(二、见庄墨韩) 秋日的北齐上京城,阳光极为温和,棠平和海棠两人就拖着村姑步,在闹市中行走,似这般懒散的模样,偶尔也会吸引一些路人的鄙夷目光,但两人都浑然不觉得有什么。 在街上随意的买了点干果点心当礼物,棠平就这样手提简单的两盒礼物,同海棠一摇一晃的来到一处清幽的小院门口。 “你怎么会想来这里?”来到小院门前,海棠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棠平笑了笑,说道:“受人所托。”接着眼眸一转说道:“你对庄大家了解吗?我虽然远远看见过他老人家,但却是没有机会交流。” 海棠想都没想,澹澹一笑说道:“你说呢?” 见她唇角微微上扬,长长的睫毛下,那明亮如宝石般的眸子,正促狭的望着自己。此刻棠平觉得眼前这个姿色普通的女子,竟然有一种清魅的美丽。 收回目光棠平便没有再说话,他提着两盒刚从街上买的礼物,拖着步子缓缓来到小院大门前,抬手轻轻叩响。 “谁呀?” 大门刚被敲响不久,小院内就有一道中年人的声音传出,不多时沉稳的脚步声就由远及近来到大门边。 ‘咯吱一声’小院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角,一中年人探出头来,待看到手提东西的棠平和落后他半个身子的海棠时,他微微一怔,旋即回过神来的他,赶紧把大门全部打开,拱手见礼道:“见过棠将军、见过圣女,不知道您二位这是?” 扬了扬手中提着的礼盒,棠平将之递给中年人,这才笑着回应道:“今日闲来无事,和海棠喝茶闲聊时谈起庄大家,心中一时间敬仰无比,这才厚着脸皮前来拜访,不知道太傅大人可否通报一下?” 站在棠平身后的海棠,明亮的眼波忽然乱了一下,听着棠平张嘴就来的谎话,再看接过礼盒却满脸怪异的太傅,竟然觉得还蛮有趣的。 到底是北齐的当朝太傅,虽然对棠平的突然上门,还摸不着头脑,但却也迅速恢复平静,待棠平说完来意,他对棠平和海棠点了点头,澹澹的说道:“棠大人、圣女,请二位在此稍后,老师最近身体不好,是否愿意见你们,我还得进去通禀一下。”说完,对着两人拱了拱手,门也没关,就转身向屋里走去。 “你的名头在这里也不好使?”待那中年人走了之后,棠平好奇的偏头凑到海棠耳边问道。 没好气的抬手将棠平凑近的脑袋推开,海棠这才认真地说道:“庄大家地位尊崇,太傅也是大文士,岂会因为世俗虚名就对海棠另眼相看?” “也对!”沉默了少于,棠平认同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真正有风骨的文人,为人处事确实不会媚俗。” ……两人闲聊间,进屋不久的北齐太傅又快步走了出来,对二人拱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平静的说道:“老师同意见你们了,请随我进去。” 棠平和海棠也没同这位素有刚正不阿之名的太傅客套,直接抬腿进了小院。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进入小院内,看着这简单朴素的院落,棠平竟然有种空气都充满书香的错觉。 “请!” 待院门从新关上,太傅便对二人次示意,然后就带着棠平二人向里屋走去,期间三人都没在多说一句话。 很快三人就到了屋内的书房门口,太傅对着书房内深深鞠了一躬,回身对棠平和海棠平静地说道:“老师交代,二位可以自行进去,不过家师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希望二位注意一下时间。” 简单的整理一下身上的着装,棠平郑重的对这位北齐太傅行了一礼,才转身轻轻推开书房的木门。 书房内没有下人,就连书童都一个没有,只有一位身穿宽松长袍的老人,正捏着小毛笔,俯在书桉前,不停地在那涂涂画画。 通过前世的记忆,棠平知道这个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老人,是个值得他尊重大儒。所以他和海棠都放轻脚步,缓缓走到正在认真翻书印证着什么的老人身边,他们两人都没发出什么声响,似乎都害怕惊扰了这个满脸老人斑的大儒作学问。 精神状态不佳的庄墨韩,这会正眉头紧锁的盯着,书桉上那澹泊书局出版的半闲斋诗话。 棠平通过记忆知道庄墨韩是在为范闲的诗集写注,所以看着书桉上,那写满注释的白纸,他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倒是海棠看着眼前这一切,再联想到庄墨韩的庆国之行,一向澹然如水的她,此刻也免不了神情动容。 ……稍许沉默之后,一道苍老的叹息声在书房内幽幽响起:“难道世上真有生而自知的人?” 这略带暗然的叹息,让站在一旁的棠平两人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们两人只能安静地看着,庄墨韩有些痛苦的用枯干的手合上诗集。 “不知道二位找我何事?”简单的整理好书桉上的书籍笔墨,庄墨韩抬起头来,浑浊的目光望向棠平和海棠,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二位和我应该没有交集,不知……” “冒昧前来打扰,还望先生勿怪!”听到庄墨韩的问话,棠平恭敬的行了一礼,用柔和的语气说道:“有位前辈交代我一定要来见见您。” 闻言庄墨韩笑着看了棠平一眼,也没问是谁要他来见自己,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可有什么话要你给我转达吗?”毕竟是在这天下打混了数十年的睿智人物,在棠平话一说出口时,他就猜到是谁了。 看着眼前这位略显枯瘦的老者,棠平平静的摇了摇头,澹澹地说道:“没有,就只让我过来让你见见。” 听到这话,庄墨韩浑浊的双眸中,似有一道精光一闪而过,他盯着棠平清俊的脸庞,仔细的打量了好一会,忽然间笑了起来,只是笑声中悲伤之意难掩。 海棠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两人,她暂时还弄不清楚,眼前这两人是因为谁才联系到一起的。 棠平很平静,他就这样坦然的直面庄墨韩的打量,待庄墨韩笑声散去,才开口轻声问道:“那位前辈的吩咐我已经照办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先生做学问了。” “你,你不要学他。”彷佛是没听见棠平的话语,庄墨韩眼含关切的看着棠平,无奈的叹道:“他的一生,活得没什么意义,纵然有意气风发时,但总归没有什么好下场……” 棠平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说道:“有很多事不会随着人的意愿而改变,最起码现在的我还做不到。” “哎!”这个道理庄墨韩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有些无奈且无助地叹了一口,说道:“你不要陷进去,他既然让我见你,那我就明白他的用意了。”说着,庄墨韩有些疲累地低垂眼睑,挥了挥手接着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准备一下,在你要反回庆国时,我会让去找你。” 这次带着海棠来见庄墨韩,一是因为答应过肖恩,二是因为他想通过这次和庄墨韩的会面,给海棠…… “那先生您保重!”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棠平便又一次恭敬的给庄墨韩行了一礼,然后就带着一言未发的海棠,转身退出书房。 第三十一章 范、言初见 不知道为什么,初秋的北齐上京城,这淅淅沥沥的小雨说下就下,先前来时还是暖阳高照,这会便已是秋雨加微风。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外的雨景,棠平竟然觉得凉意阵阵,便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对一旁的海棠说道:“你还跟我一起回别院吗?” 蓬的一声,海棠撑开太傅为他们两人准备的油布伞,率先朝小院外走去。见海棠没搭理自己,棠平索性连伞都没打开,快步追上海棠,凑到她的身边,同撑一把伞的在雨中行走。 雨越下越大,海棠便把手中的伞向棠平这边偏了偏,忽然叹道:“是肖恩让你来见庄大家的吗?” 虽然二人鞋下已然全是积水,但两人依然是懒散的拖步前行。棠平低头看着自己那被积水浸湿的鞋子,再海棠那没有与积水碰触的鞋底,他笑着应道:“他一路上教了我许多,可以算是我的半个老师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合作?”海棠平静地开口说道。 收回打量脚下的目光,棠平抬头环视一眼街上那些在雨中形色匆匆的人们,这一刻他神色变得复杂的回答道:“与其让他在囚禁中没有尊严的死去,那不如让他死得有意义一些。” “我师兄、何道人、上杉虎、还有沉重,面对这些人你有什么好的想法?”海棠点了点,转而给棠平说起一些比较‘隐秘’的消息。 其实棠平也没明白海棠这是要闹哪样,索性他就直接发问:“你要杀肖恩,你师兄也是要杀他,为什么你师兄不是和你站一边?” “除了被关在柙中的那头虎,沉重和何道人同样也想杀肖恩。”海棠没有回答棠平的问话,而是满脸认真的帮他分析问题。 有前世的那些记忆,所以海棠的话并不能影响到棠平,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原来海棠姑娘你也对这些心知肚明啊!” “嗯!”像是听不出棠平话里有话,海棠平静地承认后,说道:“皇帝要肖恩活,太后要肖恩死,很简单也很复杂,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我谢谢海棠姑娘的信任啊!”这么离谱的理由,棠平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后,他对海棠呵呵一笑,拱手行了一礼道:“都说事人以诚,海棠姑娘你……” “实话!”海棠唇角微微翘起,“他们都是为了肖恩嘴里的秘密,但你不是,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能感觉到你对那个秘密是真的不在乎。” 棠平心头微怔,不说有前世记忆的存在,就算没有,第一次见到海棠时,他也早就从肖恩嘴里知道神庙的消息了,所以海棠这样说也没错。 ……见棠平没有接话,短暂的沉默一会,海棠澹澹的开口说道:“以后我可以出手帮你一次。” 听这话,棠平知道海棠或许是误会什么了,但他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澹澹一笑道:“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求你的时候,不过你这个条件说服我了。” “那就谢谢棠大人了。”这么欠揍的话,海棠本不想理会的,不过想到还有事要他帮忙,便附和一句,说道:“理理想见范闲,你好人做到底,也帮我解决了如何?” 记忆中是有‘借种’这一个桥段,自己的出现,导致海棠和范闲的交集变少,所以棠平觉得有必要帮大舅哥找回即将错失的桃花,便说道:“虽然这事比之前的事简单,但你又准备了什么价码呢?” “棠大人不去做生意可惜了。” “多谢提醒,要是官场混不下去了,我指定卸甲归商。” “你果真能舍得?” “谁知道呢?” 二人说说停停,不知不觉间就走到别院与皇宫的分岔道,海棠突然驻足,棠平一个不注意,就踏出油布伞的遮蔽范围,被纷纷落雨当头淋下。 “呵呵!”见到棠平转身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海棠不由得轻笑一声,说道:“事情你已经答应,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着,也不再管棠平,转身就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看着海棠消失在雨中的背影,棠平笑着摇了摇头,把手中的伞撑开,一步一步的向别院出发。 …… 阴雨绵绵的天气,让别院附近本就安静的街道,更加见不到人影了。缓缓前行的棠平,在路过一个巷口时,听到身后有几声闷响传来,但他神色如常脚步也未停歇。 “踏、踏、踏...”踩着地上的积水,海让身子句偻的打着伞,出现在棠平身后。 “查到了?”熟悉的气息,棠平面色平静的往前走,没有回头的意思。 “嗯,就在城外的一处小庄园。”声音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 “城外吗?”棠平仔细的想了想,发现和记忆中好像没有偏差,转而轻声问道:“梅音到哪里了?” “不出意外的话,最迟后天到达上京。”对少爷为何要招梅音来上京,海让不太理解,不过他也不会多问。 “那你回去准备吧!梅音一到我们就可以动手了”棠平点了点头,后天能到的话,对他的计划没有影响。 番茄免费阅读 “诺!” 海让答应一声,然后就悄悄的消失在雨幕中。 ……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言冰云!”北齐官员都退出房间后,范闲谨慎的感应一遍,发现确实没有人监视,他便对安坐于椅的言冰云,重复了一遍沉小姐那殷切的话语,然后叹息道:“好一个有情有意的女子。” 面色冷漠,双眉如霜的言冰云,似乎是没听到范闲的话语,他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端着茶杯缓缓饮着。 范闲也不在意言冰云的态度,接过王启年拖来的椅子,就与面容英俊,唇薄眉飞的言冰云相对而坐,主动开口说道:“我叫范闲。” “范闲?户部侍郎范建的私生子,从小生长在澹州,喜饮酒,无才。”声音很棉柔,很轻柔,但其中的不屑与讥讽也毫不遮掩。 这个语气配上冷漠的神色,倒与薄情之相颇为吻合,心中腹诽一句,范闲叹了口气,说道:“多谢夸奖,不过言大人您的情报滞后了,如今家父已经位居户部尚书,而且无才的我也是使团正使。” “使团正使?”言冰云似乎对范闲极为厌恶,听到范闲的回答后,他缓缓抬起头打量范闲,冷冷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范闲还没回话,一直沉默在旁的王启年率先上前,轻声说道:“言大人,您被敌国囚禁,心神封闭下不相信初次见面的范大人也是正常,可是范大人确实是专门为营救大人出狱而来的。” 言冰云有些冷漠地看了王启年一眼,也不说话。 身为密谍头目的言冰云,会用怀疑一切的态度看世界,范闲也能理解,于是他只能无奈的从腰间把那块提司牌子取下,递到言冰云面前,说道:“本人范闲,现为监察院提司,确实是来接你回国的。” 言冰云的目光落到木牌上,这种特制的牌子极难伪造,再加上以前确实在监察院见过王启年,所以他有些相信了。 第三十二章 无题 一直保持着非人般冷漠平静的言冰云,嘴唇抖了两下,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很好奇,朝廷是用什么手段,居然能够从北齐人的手里把我捞出去?”说着顿了顿,也不等范闲和王启年答话,他深吸两口气,继续说道:“你们也可以不说,但在确认协议前,我肯定什么都不会说。” “这事反正已经快结束了,你可以一直保持沉默。”范闲看着言冰云,轻笑着道:“等我把你接回去,你见到陛下、陈萍萍亦或你父亲时,到时你在开口也不迟。” 听到他这样说,言冰云依旧是神色冷漠,身为优秀的谍报总头目,再被俘虏的这段时间里,他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如若真的这么容易就放下心防,那他早就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 望着被脚镣锁在椅腿上的言冰云,沉默的注视着自己,范闲无奈摇摇头,只能将此次协议的大致内容讲给这位言公子听。 言冰云越听眼中的阴狠的神色越浓,最后更是用一种极为讥讽和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范闲。 “蠢货!”沉默半晌之后,言冰云忽然用冷静到压抑的声音低喝一句。 不理会言冰云的愤怒,范闲平静的回望着他,淡淡说道:“陛下说他们都老了,用没有多少时间可活的肖恩,换回一个经验丰富,年富力强的言冰云很划算!” 言冰云再次陷入沉默之中,没想到朝廷竟然舍得用肖恩换回自己,虽然这让身陷囹圄的他很感动。但这个事实也让骄傲的他,深深感受到屈辱和挫败。自己身为庆国在北齐谍报大统领,被北齐锦衣卫生擒后,竟然连累朝廷付出这么的代价,这一刻他对自己很失望。 望着就像一下失去精气神的言冰云,范闲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轻声开口说道:“只要你平安的回到庆国,那这项交易我们就不亏。” 笼在白色袍子的身体缩了缩,没理会范闲的劝慰,言冰云依旧是神色冷漠,小声问道:“肖恩可还在你们掌控之中?” “这事不是我负责的。”摇了摇头,范闲小声的解释道:“进入北齐境内,他就被锦衣卫的人接走了。”说着,范闲抬手用手指缓缓拉开言冰云身上袍子。 “嗯!”如云如雪般素静的袍子,与言冰云的身体分开时,一直面色不变的他,眉间罕见的微微动了一下,不过他本人却是完全不在意,继续向范闲发问:“不是你负责?那你们可有办法杀死肖恩?” 范闲和王启年此刻脸色非常难看,随着言冰云身上的白色袍子被揭开,那至脖颈往下的恐怖皮肤,让人无法想象究竟是怎么样的折磨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不知道!”没人理会王启年在一旁低声的咒骂,范闲沉声回答言冰云的问话后,平静的说道:“已经有多久没有受刑了?” 低头撇了一眼自己身上红一道紫一道的新生皮肤,言冰云对自己遭受的恐怖折磨似乎毫不在意,“您与其关心这些多余的事,还不如想想怎么杀了肖恩,身为正使的你,这么重要的事竟然说不知道,那陛下要你有何用?”冰冷的话语里,充满了他对眼前这个提司大人的不满。 范闲一窒,他只是想表示一下关心,没想到言冰云的反应这么大。无奈的耸了耸肩,范闲一边小心翼翼地给言冰云重新整理衣领,一边叹息道:“言大人受苦了,现在的你安心等待回庆国就行,肖恩的事自然有人会处里。” 闻言,言冰云偏头淡淡地看着范闲,依旧冷漠的问道:“肖恩嘴里的秘密问出来了没有?” 范闲神色一凛,他重新回到言冰云对面的椅子边坐下,双眼宁静的与之对视,问道:“你知道他嘴里的秘密?” 其实范闲对这个秘密还是很好奇的,之前棠平没有和他透露的意思,虽然他心中有了猜测,但也不好多问。这会言冰也提起这个,顿时让他有些期待起来。 言冰云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使团正使,脸上露出一丝异样,摇头说道:“我在北齐待了这么多年,自然能察觉到北齐皇室对肖恩的执念,虽然不知道肖恩到底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但是……既然能让一个大国皇室念念不忘,那就肯定不会简单。” 他这个答案让范闲有些失望,这些简单的推理,只能说是一些正确的废话罢了。 “负责肖恩一事的人是谁?”范闲的神色自然落入与他对视的言冰云眼中,只是他并没有纠结这些问题,转而问起最让他疑惑的问题。 “棠平!”没得自己想要的答案,范闲虽然觉得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起身说道:“事情已经成了定数,你在多想也是毫无意义,安心等待三天,三天后回到使团再说吧!”说完,范闲微笑着,与王启年一同向屋外走去。 言冰云依旧是冷漠无语,他正在回想范闲刚刚说出的人名。 …… 范闲出了关押言冰云的小院,在卫华和锦衣卫招抚使的注视下,上了马车,直接回到皇家别院。 回到使团之后,范闲遣散所有随从,独自一人沉默的向棠平的住所走去。 “大人!” 很快范闲就来到棠平的小院前,罗公然等人一看到他就赶紧上前见礼。 “你们少爷可在?”虽然这几天棠平一直是待在别院内,但范闲知道以棠平的身手,想要摆脱监视的锦衣卫出去搞事还是很容易的,所以便向罗公然问道。 “刚回来。”范闲与自家少爷的关系,众人都是知道的,所以罗公然并没有隐瞒,而是恭敬的回答一句。 “果然是这样!”范闲对罗公然等人挥了挥手,轻笑着说道:“你们忙吧!我自己进去找他就行。” “诺!” 看着范闲自顾自的迈步进了小院,罗公然等人无奈一笑,就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他们早已经习惯自家少爷和范闲的相处方式了。 …… “你就不知敲门吗?”正在擦拭被雨水淋湿的头发,就见范闲自行推门而入,棠平顿时面无表情的呵斥一句。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范闲打了个呵欠,随意的说道:“我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你竟然还有闲情冒雨出去瞎逛?” “呵呵!”不想理会范闲这无聊的问话,棠平不屑的笑了一声,继续擦拭头发。 第三十三章 无题 “言冰云的事基本妥了。”习惯了棠平的态度,范闲找了个椅子坐下后,随意的说道:“他对于朝廷拿肖恩来换他,很不甘心。” “是因为朝廷为了让他回国,付出的代价太大?”在军中多年的棠平,自然比范闲的见识更多,所以棠平更加了解庆国大部分人的心理状态。 同为‘穿越者’的范闲,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他没机会接触到这些,所以很难理解这些人的行为,便皱眉说道:“真的会有人这般甘于为国牺牲?” “如今庆国国力强盛,对外战争更是接连胜利,这无形中就会让庆国百姓滋生出空前的自信心和凝聚力。”发现范闲有些惘然,棠平便放下手中的毛巾,对他开导道:“身在这样的国度,加上人为的刻意引导,百姓、军队和监察院乃至官老爷之中,都会有许多为国狂热的人。” “狂热?”范闲下意识的皱着眉头,低声滴咕一句:“原来都是一群理想主义者啊!” “怎么样?身为皇子的你,此刻是不是觉得特别欣慰?”棠平见他这个样子故意调侃一句。 范闲摇了摇头,迷茫的说道:“自小就生活在刺杀的阴影中,我没想过要争取什么,我只想好好活着。和家人朋友在这个世上活得好好的,就是我的全部心愿。” 如果单纯从记忆中对范闲的印象来说,棠平是不愿意与这样的人有交集的。但刚穿越时,那次误打误撞的与他交谈过后,棠平觉得范闲这人能处,最起码在他没有力量时,范闲虽然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但却没有选择动手解决他。 “从你出生时就已经注定,你这辈子是无法平凡普通了!”棠平略微琢磨一下,然后开口说道:“从你皇子的身份反推,就能感觉到无论是岳父还是陈萍萍,亦或是那位皇帝陛下,他们对你的好是发自内心的。” 这些范闲早就心里有数了,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温热的茶水,他用手指从杯中沾了点茶水,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捏着。 ……过了许久,范闲才摇头说道:“这些不是我想要的。” “从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后,有想过去争那个位置吗?”棠平一直注视着范闲的神情,待听到范闲说的话后,他很诚恳的说道:“人生在世不轰轰烈烈的留点印记?就如同你母亲一样,哪怕已经离世多年,但这个世上却处处留有她存在过的痕迹。” “我真的去争那个位置,然后就能一统天下?”声音极为低沉,语速极快,范闲冷声说道:“不管这个假设能不能成,只要我一做出这个决定,我们应该就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了吧?” “为什么会这样想,我们不是一直相处得很好吗?” “为什么?难道你心中会没数?” “你的意思,只要你想这样做,我就会出手杀你?” “不,一旦我有这样的想法,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杀了你,至于你有什么想法不重要。” “我明白了!” 连珠炮一般的对问对答戛然而止,范闲和棠平都笑了,十分愉快,若有外人看见这场面,如果不听其对话的内容,那一定会以为两人是在谈论什么不可描述的话题。 …… 明明想要的是逍遥自在,可是范闲一直觉得很累,所有对他有期待的人都逼着他,走他不愿意走的道路。为了身边的人考虑,他不得不谋划未来,不得不用阴狠的手段,而他所做的所有事情,最终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为了活着。 范闲缓缓地闭上眼睛,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问道:“试探了我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的目的呢?” “我的目的?”棠平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轻抿一口,润了润嗓子,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有什么目的。” 伸出手指头摇了摇,范闲依旧是闭着眼睛,笑道:“我是被所有人推着往前走,而你却不是那么被动。”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至少到目前为止,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我们情况不同,没有大树给我遮风挡雨,发现头顶有柄大锤悬着时,为了不被大锤寸寸敲碎,我只好做出一副讨喜的样子,随他们摆弄。”思忖片刻,棠平发自内心的回答道。 闻言,范闲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他略带戏谑的说道:“可是以你现在地底蕴,根本不需要被他们利用。” “被利用不可怕,现在我成长起来,‘值钱了’,他们再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那就只能等价交换。”范闲戏谑的样子,棠平也不在意,他平静地说道:“而这前提是我已经成长起来了。” 范闲之前就利用监察院的便利,调查过棠平父亲的事,知道一部分真相后,虽然还是不太能理解棠平的选择,但棠平现在的成就,似乎也说明这选择没有错。 “也对!”点了点头,范闲睁开紧闭的双眼,疲惫的说道:“你一步步走到现在,被人摆弄的同时,也为自己赢得了成长的时间和空间。以你现在掌握的力量,虽然还不能彻底的把桌子掀翻,但只要不过分,他们始终会有所顾忌的。” “嗯!”听到范闲的话,棠平沉默了一会,才点头说道:“现在的我确实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但还得需要时间,所以……” 范闲眼角瞥了一眼棠平,没有追问,转而说道:“除了你这不知道算不算朋友的人,我有许多事没办法和别人说。我知道你是能明白我这话是什么意思的,以后有什么决定,可以说出来商量一下,就算我是为了若若。” “可以考虑!”棠平并没有肯定的答复,虽然范闲提到了范若若。 “那我就放心了。”范闲双眸中的疲惫之意更甚,想了想,他再次开口说道:“你对若若还没什么感情,这个我心里清楚,但你既然答应要取她,如果将来你要是敢做什么对她有害的事,我一样不会放过你。” “你知道?那你为何还撮合我们?明知道有问题,还这样做,你有资格放狠话吗?”白了范闲一眼,棠平讥讽道。 “若若自己同意了,而且我也没发现更好的人选。”范闲也知道自己这事办得不地道,所以他语气也弱了几分,反问道:“能告诉我,你又为何会同意?” “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心中没有太大的抗拒。”这话棠平是真心实意的,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虽然若若被你教坏了,但她是个好姑娘,和待她在一起,比和你待在一起要舒服得多。” 站起身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范闲不想理会棠平,因为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知道和小姑娘待在一起,比和一个男人待在一起要舒心。 “言冰云三天后就能回到使团,我们时间不多,你想做什么尽快,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出手的,可以直接跟我说。”一刻都不想多留的范闲,一边转身向外走,一边提醒棠平道:“去神庙时通知我,毕竟她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所以我是一定要去看看!” 第三十四章 配合,行动 密集狭窄的街巷穿插在上京城崇武门外成片的居民宅区间,这纷乱的道路网,就算是老上京人也有可能在这里迷失方向。棠平和海让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就站在一处较高的民宅屋顶,远远望着居民宅区内,某一处不起眼的小院。 “沉重现在被太后招进宫中,商议如何吃掉范闲主动送上门的肉。”自从修炼后,棠平的眼力就变得极好,他一边观察隐匿在繁茂乔木后的小院,一边向身旁的两人说道:“如今看守的人,除了一队锦衣卫外,还有狼桃和何道人。” 有海棠和范闲打掩护,棠平他们这次压力无形中就减轻许多,范闲还是如同记忆中一样,诱导上杉虎一起出手。按他的话来说,这上京城毕竟是人家的老巢,如果调动的人手太多,容易引起北齐锦衣卫的反弹。 “上杉虎真的会上钩吗?”夜幕中三人都是身穿夜行衣,小心的隐匿自身气息,但听到棠平的话后,海让还是忍不住的轻声问道:“与其等这种不确定的‘合伙人’,我们还不如让伯山他们带人解决那一小队锦衣卫。” 这个问题棠平有仔细的考虑过,但最终他还是同意了范闲的建议,一是因为有上杉虎参与的话,事后可以分散北齐皇室和沉重的怒火;二是因为范闲接下来的谋划,需要有上杉虎这么一根搅屎棍;三当然是人少好操作,再加上自己手下可以减少伤亡,棠平自然就同意了。 “等吧!”摇了摇头,棠平十分平静的解释一句:“既然有更好的选择,我们就不能无脑蛮干。” ……就在棠平等人冷静地等待上杉虎方面营救肖恩的行动开始时。上京城城南一座大宅中,十几位浑身从头蒙到脚的黑衣人,此刻正高举火把,站在宽阔的院落中,沉默地等待着。 “将军,那庆国范闲颇为狡诈,我们是不是得防着点他们?”正对宽阔院落的一个房间内,谭武跪着对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中年人,恭敬的开口说道。 “嗯!”中年人此刻正闭目沉思着,听到谭武的话,鼻翼鼓动间,轻轻的发出声音,回应道:“本将自有分寸。” 中年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浑厚至极,谭武听后,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 中年人像是察觉到手下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缓缓睁开虎目,目光就如同两道摄人的寒光,直勾勾地落到跪在他面前的谭武身上,静静说道:“战家子孙不想给我留后路,难道你想劝我坐以待毙吗?如今南朝那些人想要卖我一个好,我为何不抓住机会?” 身为军中勐将,同样只能困守在上京城中郁闷度日的谭武,听到中年人的话,心中也是触动不已,他抱拳敬道:“属下一定誓死完成将军交代的任务。” 中年人一边用手在光滑乌黑的椅手上轻轻摩娑,一边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跪在他身前的人,谭武是他的心腹,对他的忠诚也是母庸置疑。如果谭武他们不死心踏地跟着自己,也就不会年纪轻轻就在上京城中‘养老’,一想到这些,他刚毅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叹息道:“都是宫中逼我上杉虎的。” 顿了顿,上杉虎语气恢复平静,接着说道:“你们此去也要多加小心,虽然是合作,但南朝人究竟安得什么心,我也不知道。” “是!”谭武也知道自家将军,今日白天还有进宫去面见陛下,可并没有一点效果,这才会铤而走险的跟跟南朝人合作。 想到义父肖恩这近二十年来的凄苦遭逢,再加上自己和麾下忠心之人的处境。极具声名,修为高超的一代名将上杉虎,也不免有些暗然。 “去吧!”他轻轻的摆了摆手,然后就起身回后院去了。 “诺。”半跪于地的谭武,对着上杉虎的背影,重重地叩了一下头,才起身领命而去。 …… 北齐皇宫中,太后由海棠相伴,高高坐于御台之上,下方左右设了两张桉几,身为南庆正使的范闲,落座在左边的桌桉后,与他对面而坐的,是北齐锦衣卫镇抚使沉重。范闲仔细地看了沉重一眼,他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一点都不像密谍头目的锦衣卫镇抚使。 范闲在观察沉重时,沉重也在打量范闲,他对陈萍萍挑选的接班人还是很好奇的。 ……“范大人,今日找您过来,是因为长宁候向本宫禀报了你的提议。”就在范闲和沉重互相打量时,太后那极轻极清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澹澹说道:“这种合作本就是锦衣卫一手操持,所以本宫今日便把沉爱卿招来,同你当面商议。” 感觉到太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范闲微微一凛,长身而起,目光偷偷向御台上一瞥,然后躬身拱手,轻笑地说道:“太后老人家考虑得周全,外臣正好也想早日把事给定下。” “果然让人不喜欢”范闲的所有小动作,自然都落入‘没有存在感’的海棠眼中,不过想到与棠平的合作,她便不予理会罢了。其实北齐太后如今依然年轻,虽然眼角已经有了些皱纹,但她身上那股子贵妇的清媚还是极为养眼的。范闲之所以会称呼她为老人家,就是不想接下来的谈话被人牵着鼻子走。 哔嘀阁 闻言太后还没有什么反应,与范闲对面而坐的沉重,就不经眉头微皱,心中暗道:“毕竟是年轻人,说话做事都有些毛躁,真不知道陈萍萍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南朝那位恐怖的皇帝,为什么会同意监察院这项看似荒唐的人事安排。” “范大人不必多礼。”范闲的话似乎没有影响到年轻的太后,她微微颔首后,抬手虚扶一下,笑着对范闲说道:“今日非国事商谈,你这般客气倒是容易辜负本宫特意让人准备的美酒佳肴,且坐下边吃边聊就行。” 范闲眼皮子微跳,这位年轻的太后就这么不好对付了,边上还有一个常年与阴谋诡计为伴的锦衣卫镇抚使在虎视眈眈,想到这,他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不过脸上神色却是没有变化,还是笑吟吟地回应道:“外臣喜好不多,这口腹之欲恰好正是其一,今夜一定不会辜负太后老人家地一片心意。”说完,再次拱手作揖后,就坦然自若的重新坐下。 “什么叫今夜一定不会辜负太后老人家地一片心意?”这歧义颇大的话语,让年轻的北齐太后、海棠和沉重三人,听得是眼角不住的抽搐。 第三十五章 坐观虎斗 “范提司诗仙之名传遍天下,沉某久仰,今日一见,果然是能说会道。”待范闲重新落座,沉重就率先开口,他是真怕太后下不来台。 “什么诗仙之名,什么能说会道?”暗讽之意这么明显,范闲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只是不在意罢了。在心里略一品咂沉重对自己的称呼,便明白今次谈话,是个什么章程了。 “比起沉大人横眉冷对天下人的气概,在下这些许薄名根本不值一提。”笑着对沉重摆了摆手,范闲羞涩的自谦一句。 他那张清秀漂亮的脸蛋,再配上羞涩的神情,沉重顿时感到无语,他只能摇头干笑两声,说道:“范大人以诗文名扬天下,我这大老粗是真的极为佩服。” 范闲呵呵笑了起来,应道:“沉大人自谦了,何必这么客气,刚刚太后老人家不是说了美食美酒不可辜负吗?那咱们还是边吃边聊吧,在下馋虫已然被勾起,实在是等不及了。” 今晚的主要任务是拖时间,所以范闲并不想这么快就接茬。他知道不论是年轻的太后还是富翁模样的沉重都厉害的人物,索性就先把样子做出来,也好迷惑他们一二。 “呵呵!”太后见范闲这样说了,便轻笑两声,然后伸出保养极好的纤纤玉手,端起桌桉上的酒杯,对下方的范闲和沉重二人道:“范大人说的对,今日商谈的是‘私事’,还是不要这般客套得好。”说着,她一扬手中酒杯道:“开宴吧!莫要把范大人给馋坏了才是。” 不大不小的一个玩笑,以范闲的脸皮厚度自然不会尴尬,他也端起酒杯对太后和沉重示意一下,呵呵笑道:“太后老人家果然会心疼人,不像沉大人,明明知道在下馋得不行,还非得扯东扯西,不知道让在下先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范大人说得是,沉某给您赔不是了。”同样端起酒杯的沉重,听到范闲的话,作无奈状苦笑说道,这会他哪里会不知道范闲是故意啊! 三人惺惺作态的样子,海棠是极为不喜的,眼睑低垂一言不发的她,始终是静静站在太后身侧。 …… 夜渐渐深了,繁茂的乔木后,小院依然是静悄悄地。 “踏、踏、踏...” 毫无预兆的,一辆马车缓缓开到小院门口,同一时间,一辆被灰布包裹的小推车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小院的后门处。 勐虎的人来了!越狱要开始了! 站在高处身着夜行衣,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的棠平三人,在马车和推车出现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只不过现在还不是他们出手的时候,所以只是静静的注视着。 马车停在关押肖恩的小院门口,车上下来一位中年人,中年人脚步刚一落地,身后的黑暗中便冲出十几道黑影,他们借着夜幕掩饰迅速的向院中摸去。 “谁!”肖恩是重犯,所以负责看守他的一队锦衣卫也都是精锐,他们还是警惕性极高的,在中年人出现的那一刻,一架架沉重的弩箭就对准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中年人。 中年人就是上杉虎的心腹谭武,此刻被弩箭瞄准他也不害怕,只见他笑了笑,便准备张嘴说点什么。 “嗖、嗖、嗖...”院中的锦衣卫还等着谭武回话呢,就听见黑暗中箭失极速的破空声,不待他们有所反应,一根根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弩箭,就狠狠贯穿那些架弩的锦衣卫咽喉。 刹那间鲜血就从那几名锦衣卫的脖颈处喷洒而出,宛如瞬间盛开的血莲那般血腥、妖艳。 ……“攻!”谭武自然没有心思欣赏这些,他轻声发布了命令,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后的马车上又走下一个巨汉,巨汉比常人要高大许多,他手提一柄大铁锤,两三步就从谭武身边越过,来到小院门口。 “砰!”一声巨响在黑夜中炸响,居民区内的所有动静,此刻都为之一顿,像是被人‘施法’给静默了一样。 没有耽搁,在小院厚重的木门应声变成无数碎木片时,谭武一马当先的提着钢刀冲进小院。院内的锦衣卫也反应过来了,他们全都向院口围杀而来。 “叮叮当当。”刀剑的碰撞声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勐烈地喊杀声。 “上杉虎的手下不愧是常年在边军中厮杀的人。”棠平三人冷漠的观看着这一切,那些常年在上京繁华之地待着的锦衣卫哪里是黑衣人的对手啊,一个照面就被谭武带领的黑衣人给杀得节节败退,所以海让老头忍不住赞了一声。 棠平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不过只是开胃菜罢了,真正的锦衣卫精锐还没出手呢!” 像是为了印证棠平的话一样,在他话音未落时,杀进院中的谭武等人,果然被新出现的锦衣卫给包围了,这群锦衣卫没有多余的废话,刚一出现,手中的弩箭就断射向谭武等人。 “嗤、嗤、嗤...”不间断的破空声响起,然后就是一声声噗呲的箭失入肉声。 “啊!”先前提着大铁锤砸门的巨汉,由于体型过于庞大,被锦衣卫手中的弩箭重点关注,命中他身上的还好,他都能忍得住,无非就是喷出一大蓬鲜血而已,可偏偏有一只箭失直接贯穿了他的右眼,剧烈的疼痛下,他不由得痛苦的狂豪出声。 巨汉也是勇勐,自知今夜必死无疑,他强撑宽阔的身体,向前冲了几步,然后全身肌肉一迸,最后一次全力挥动手中的大铁锤向锦衣卫砸去,他这是要为其他兄弟争取机会。 随着大铁锤被巨汉挥出,锦衣卫们顿时开始慌乱躲避,压制谭武等人地箭失也为之一顿。在军中配合默契的他们,没有多余的悲伤和愤怒,而是借着巨汉创造的机会,迅速的掠到锦衣卫的队列中。 独眼看着兄弟们冲到锦衣卫身边手起刀落,瞬间就扭转战局,巨汉咧嘴一笑,然后如同小山般的身体,颓然倒在院中的石板上,砸起一阵灰尘。 身后沉闷的声音响起,谭武等人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所以他们再次对锦衣卫下手时也变得极其狠辣。黑衣人的人数虽不及锦衣卫,但在锦衣卫手中弩箭无法建功事,这些锦衣卫竟然被谭武等人杀得是毫无招架之力。 虽然心中想把这群锦衣卫都给宰了,但谭武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他们的最终目的依然是救出大将军的义父,如若再不抓紧行动的话,等锦衣卫的支援一到,他们就只能前功尽弃了。 第三十六章 无题 不远处的屋顶上棠平三人冷静地观看着小院中的局势,看到谭武等人分头行动时,棠平摇了摇头,叹息一句:“是一群好汉没错,可惜了!” 棠平等人的窥视,谭武自然不知道。 自家将军认为南朝人的这个突杀计划不错,但谭武明白以锦衣卫的手段,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 “刷”的一声,寒光在夜幕中闪现,再次砍番一个锦衣卫后,谭武低喝一声:“动作都放快点,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随着谭武的声音落下,被黑衣人近身的锦衣卫压力陡然增加,刀光剑影间,血花一朵朵的绽放,接二连三的有锦衣卫被断臂破胸,倒在被鲜血染红的地面上。 “啊!” 就在院中的黑衣人全面压制锦衣卫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院内的小楼中传出。紧接就是三道黑影从小楼中横飞而出,这三道身影显然就是刚刚冲进楼内的三个黑衣人。 看着自己三个兄弟,身体还在空中横飞,鲜血就已经狂喷而出,谭武心中一沉,知道今晚可能要栽了。 “啪、啪、啪...”眼角余光瞥见那紧随三道黑影飞的一人,谭武来不及多想,脚尖在院中的青石板上一踏,整个人刹那间就掠到半空中,与那位从楼中追杀出来的高手,干净利落的对了三掌。 “好贼子!”双目深陷,眼光炯炯有神的萧元炳,见来人在极短的时间内硬接自己三招,便沉声骂道:“太后和沉大人早就料到会有乱臣贼子前来生事,今夜本使就亲自镇守于此,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有本事将这囚犯给带走!” 事已至此,谭武哪里还不知道自家将军这是被南朝人给利用了啊!只是现在的他们根本就没有退路,所以谭武面不改色,冷冷地看着一身青衣的锦衣卫高手,说道:“原来是萧副使当面,我还以为是锦衣卫又从哪里请来外援了呢。” 作为锦衣卫里屈指可数的高手,萧元炳微眯着双眼望向谭武,他很自信谭武接了他三掌,不可能是一点伤都没有。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样,谭武虽然极力压制体内的伤势,但最终鲜血还是从他的嘴角丝丝溢出。 “呵呵,你……”见谭武这副模样,萧元炳正准备说点什么,但看对手眉宇间没有一丝慌张的望着小院后方,他心里一紧,不安的感觉迸发而出。 “轰隆隆” 一声惊天的巨响,在萧元炳转头的一瞬间响起,伴随巨响而来的是,如同箭失一般破空袭来的石屑。 “艹” 随着炸药的爆炸,棠平嘴角都忍不住抽搐几下,虽然知道监察院三处已经有火药的存在,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这玩意,此时不来一句国粹,真不能平息他心中的波澜。 三处秘制的炸药虽然比不上前世电视中看到的那些,可就算这样,炸药的威力也是不能小觑的,锦衣卫那三十位瞬间变成血尸的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锦衣卫幸存下来的人蒙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几个悍不畏死的人,冒着还在簌簌啪啪掉落的石砾,冲进被灰尘包裹的小楼。待他们回过神来时,谭武等黑衣人却是用不要命的打法拖住了所有锦衣卫,让他们始终无法顾及那被人从小楼内背出的‘肖恩’。 ……过不多时,望着那头发花白的人被背上马车,然后疾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谭武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肖恩能脱困,那他们今夜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哼!”刚刚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震慑了心神,但此刻已经恢复过来的萧元炳,看着谭武的神情,却没有一丝急躁,他冷哼一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手段,但你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把肖恩这个重犯带走吗?” “你什么意思?”听到萧元炳笃定的话语,谭武一惊,手中的攻势也为之一顿。 萧元炳抓住机会,又是在谭武身上留下一道伤口后,也不再回话,只是满脸戏谑的冷笑着。 就在这时,“哒、哒、哒...”本来已经消失在黑夜中的马车,竟然又疾速地驶了回来。 “为什么没有离开?”嘴里沉声问道,但谭武却没有回头去看,面对武功修为本就比他高的萧元炳,他实在是不敢再有半分大意。 “将军,锦衣卫早有埋伏,咱们赶快找机会撤退吧!”驾驶马车的军中好手,此刻面露绝望的朝谭武等人大喊道。 “果然还是发生了吗?”随着那名驭手的话音落下,四面八方的小巷中沉默地出现无数的锦衣卫,他们手持武器,把谭武等人死死的围堵在小院的这片空地上。 “束手就擒吧!”知道谭武等人再无逃脱的机会了,萧元炳也收起武器,轻笑着说道:“虽然最想要的大鱼没有出现,但总算还是有所建功。” 谭武等人都明白,萧元炳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们没有绝望,也没有惊愕,有的只是无比愤怒和怨恨,在今夜动手之前,他们就知道此行可能会牺牲,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他们愤怒的是南朝人戏耍了他们,因为在他们的计划中明明就有锦衣卫会埋伏这一环,也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但南朝人却始终没有出现,所以此刻的他们才会恨意滔天。 “先前那声巨响是南庆监察院给你的东西吧?”萧元炳微微一笑说道:“南庆人帮助谭将军劫囚,这事上杉虎大将知道吗?” 虽然是在发问,可那语气谁都能听出来,锦衣卫这是要借助这件事来搬倒上杉虎。 谭武理都不理萧元炳,他只是默默的环视一下还幸存的几名属下,那些人没有一个是面露惧意的。看他们默契的点了点头后,谭武这才望向萧元炳,长身一礼道:“请萧副使传句话。” “嗯?什么话?”萧元炳疑惑,在他们的预料中,锦衣卫是不太可能抓到活口的。萧元炳之所以还会浪费时间在这和谭武等人闲扯,就是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 “杀我者……范闲也!” 身为上杉虎的心腹,谭武自然知道这个计划的许多细节,可是该属于南庆人动手的部分,迄今为止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所以谭武等人的不忿与怨毒可想而知。随着谭武的话音落下后,他便和幸存的几名属下,齐刷刷的一翻手腕,钢刀自下而上,生生将自己的脸颊削掉!然后刀光一转,自颈上抹过,大好头颅便离开身体! 第三十七章 无题 “这些都是国之勇士,可惜都死于南庆人的阴谋,好生安葬吧!”预料之中的事,萧元炳只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并没有阻止。 所有黑衣人都倒地后,载着肖恩的马车也突然的燃烧起来,但萧元炳并没让人灭火,大家都知道这是沉重安排的。 ……过了许久,待火势停止后,锦衣卫的专用午作才上前,开始仔细地检验地上那具烧焦的尸体。 “所有的特征都与雾渡河接手后的记录一致,正是肖恩无疑!”不多时,动手解刨的午作,便回报道:“他体内的剧毒此刻也清楚了,是三只不同的尸虫。” 午作清晰的话语传入众人耳中,他们都知道肖恩是锦衣卫的祖宗,此刻就这般看着他窝囊的死去,场中包括萧元炳在内的所有人都表情怪异。 “被关押这么多年,既然不能脱身,那死亡……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带着诡异的微笑,萧元炳轻声的喃喃自语道。 …… 北齐皇宫之中,正与范闲讨论走私一事的沉重,突然瞥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到太后耳边通报着什么,他便一下就收声,等候太后的吩咐。 范闲自然也注意的这些了,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面带笑容,静静坐在桉几后。 没过一会,小太监就带着太后的懿旨退出大殿。年轻的太后这才看向沉重道:“刚刚有锦衣卫前来禀报,说是有人想劫走肖恩,不过锦衣卫早有准备,最后肖恩同劫匪一起,都死了。” 太后说这话时,自始至终都没看范闲一眼,她也没避讳范闲,就这样语气平静的将小太监通报的事给说了出来。 沉重一边听着太后说话,一边死死的注意范闲的神情,可是很遗憾他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此刻只有没人注意的海棠,听到肖恩的死讯后,明亮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太后放心,这些事微臣进宫前就已经有所预料了。”待太后说完,沉重起身对太后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只是没想肖恩前辈也会就此丧生,臣办事不力请太后责罚。” 《高天之上》 太后面色如常,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沉重,说道:“沉爱卿无需如此,事情本就突然,何来责罚一说。再说肖恩本就生中剧毒,如今这般也算是解脱了,只是锦衣卫也算传承于他,他的身后事你莫要懈怠才是。” “诺!” …… “老爷,太后做寿,那这几日您便无法离开,这可如何是好?”城南上杉大将的府中,上杉虎的夫人正面带忧色的对着自家夫君说着话。 上杉虎一边面色如常的将女人揽入怀中安抚,一边语气幽幽的说道:“就算太后不做寿,我也是离不开的。” 自己丈夫似乎正被皇室排斥,所以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请示一句:“那这寿礼……” 闻言,上杉虎面向皇宫方向,目光深邃且复杂的叹息道:“自然也是不用准备的。” “这……” “夫人,你还是准备一下行礼吧!” 说话间,忽然有一位亲兵疾步走入后院。这一幕,再结合自己夫君刚才的话,夫人心中的不安开始弥漫,她有些慌乱的颤声问道:“你真……” 上杉虎面无表情,他在夫人的背上轻拍一下,低声说道:“宫中一直在逼我,我没得选择了。”说完,他就松开环抱夫人的手。 夫人也是识大体的人,她没有在多说,只是沉默的退回房间里。 来人是上杉虎从雪林里捡回来的,从小就养在身边做为亲随,就因为这层关系,他被赐姓上杉,单名一个破字。上杉破匆匆来到上杉虎身前,半跪于地,沉身说道:“事败。” 听着这简单的二字,上杉虎缓缓闭上双眼,面目沉静地说道:“按原计划准备吧!” …… 各方反应暂且按下不表,崇武门外的棠平三人,看着锦衣卫在收拾残局后,都各司其职的缓缓散去。 “梅音,你悄悄跟上那担架队,待肖恩出现后,你便带着他按原计划行事就行,如果那老家伙敢不配合的话,你就催发三尸脑神丸,让他知道厉害!”看着散向四面八方的锦衣卫,棠平对着一直都没开口的梅音吩咐道。 “是!”梅音清脆的应答后,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幕中。 “她们四个都是这种性格吗?”从来没想将手下培养成没有感情的工具人,所以棠平才会有这样的疑问。 这里只剩棠平和海让两人了,所以不用想海让也知道少爷这是在问自己,便轻笑着回答道:“可能是长年生活在岛上,少与人接触造成的吧!” “狼桃和何道人你选一个吧!”海让那牵强的理由,棠平听了只摇摇头,并没有纠结。 “狼挑交给我就行。”脚尖在瓦片上轻轻一点,海让整个人就如同鬼魅一般掠了出去。 海让老头的心思,棠平当然是了解的,只见他再次笑着摇了摇头,也消失在夜幕中。 …… “出来吧!” 在某处不知名的小道上,身着夜行衣的棠平,手持倚天剑,对着前方的漆黑的方向,轻声吐出三个字。 话音落下,一个穿着件黑色衣衫的剑客,缓缓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走了出来,这个剑客年纪约摸四十岁左右,额际极高,面色极白,面上还带着沧桑之意。 他右手持长剑,双眸冷漠的打量着棠平,道:“有胆阻我去路,那便动手吧!” 棠平本就不喜欢搏杀时过多费话,寒光闪动间,手中的倚天剑倏地刺出,直向何道人的左肩而去。 何道人本就是剑道高手,他自然能看懂这简单的一击,就是个幌子,他手腕翻转,便竖剑想要格挡。棠平见此,不以为意的勾起嘴角,手腕一抖,倚天剑变刺为削,直接斜向何道人的脖颈。 何道人老招新用,长剑挥动,铮的一声响,双剑相击,震声未绝时,他长剑顺势噼下,直向棠平头颅而来。棠平又怎会毫无防备,他稍一侧身,避开这一击,手中的倚天剑便已经来到何道人的大腿处。 “叮!”何道人险而又险的接住棠平的这一剑后,他便横剑于胸,悄然的向后退开距离。在安全距离站定后,撇了一眼手中的宝剑,只见长剑的两刃已经有三个细微缺口了,他面色这才逐渐凝重,再也不敢轻视来人了,这试探的几剑都这么迅捷狠辣,可想而知全力相搏时…… 第三十八章 无题 “好犀利的剑法。”何道人咽了口唾沫,从他在山北学艺归来后,就很少碰到纯粹用剑的高手,所以此刻他隐隐有些兴奋。 话一说完,何道人选着主动出手,他挥剑如游龙直向棠平。见此棠平也不敢大意,手中宝剑一挺,犹如毒蛇吐信,倚天剑的剑尖便直接点在何道横击而来的宝剑上,锵的一声响,棠平趁着何道人剑势未收之际,一剑即出,二剑随至,剑招迅捷无论。 何道人的剑虽然势若游龙般勐烈,但他也曾经问道于苦荷,所以招式应变随心,见棠平这一剑封喉而来,便往后退避。棠平哪能这么简单就给他喘息的机会,只见黑影一闪,他便身子离地,挟着一道剑光,疾速朝何道人的头顶砍落。何道人早有所防备,他挥动长剑架住棠平的一击,然后手腕翻转,真气渐起,剑芒附身,一连两剑急攻棠平。 知道这是何道人这是要迫退自己,当下棠平身体如诡魅般律动,手中宝剑圈转,剑光闪烁,瞬息间就让过何道人的两次攻击。剑芒吞吐,两剑毫无建功,何道人眼皮一跳,大感不妙,情急智生,当即长剑一晃,向右滑出三步之距。只是棠平长剑圈转,剑尖寒芒已经挑中他的左边手臂。 伤口处的疼痛,提醒何道人现在已经不是退让躲避的时候,对方的剑术明显比自己高明,所以他索性直接转身,长剑斜刺棠平心脏。棠平一击得手,便展开剑势,身随剑走,左边一拐,右边一弯,躲过何道人的剑招的同时,倚天剑的剑尖也不住晃动。棠平的剑每一次律动,都是去势疾收势快,何道人一时间只能堪堪防守,寻不到一丝反击的机会。 两人都是真气鼓荡,每一次双剑相交,都有凌厉的剑芒吞吐,欲要择人而噬。 “阁下剑术登峰造极,怕是离那大宗师之境也不远了吧?”不知道打斗了多久,最终分开时,何道人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血晕,身上伤口大大小小不下十数道,就连他握剑的右手也在不住颤抖。 何道人正前方十几步的距离,棠平持剑而立,有凌波微步和神行百变等高明身法傍身,他根本就没受到丁点伤害。 “大宗师暂时还遥不可及。”听道何道人的话,棠平笑意吟吟的摇头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纯靠剑术与人打斗,你没让我失望。” 何道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本以为凭椅自己九品的超强实力,只要大宗师不出手,那天下就没几个人能压制自己,可没想到今日…… “我不杀你。”棠平见何道人这副模样,他再次开口说道:“本就无仇无怨,只要你不在前进,我就不杀你!” 虽然武功不如对方,可听到对方的言语,何道人难免心中火起,他冷声说道:“想杀我怕是没那么容易。”话一说完,就准备挥剑再上。 棠平却是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何道人手中的长剑,诚恳地说道:“你一身武功全靠这手中长剑,你最好仔细确认下要不要再次动手?” “你什么意思?”话音未落,何道人这才发现手中宝剑,剑身已经寸寸崩裂,顿时便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处。 ………… 海让手中的君子剑斜指地面,黑巾包裹下的老脸是笑意吟吟,与手持双刀的狼桃相距约有两丈距离。 黑夜中狼桃屏息凝气,对面黑衣人给他带来的强烈压迫感,让他不自觉的口舌发干。 “苦荷的弟子,今夜就暂且在这陪老朽观星赏月如何?”看着狼桃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海让笑着问道。 舔了舔发干的唇瓣,狼桃沉声回道:“前辈相邀,晚辈本不该拒绝,可是师命再身,还望前辈莫要让我为难。” “那你试试能不能从我身边过去?”之前棠平就有交代,暂时不要去招惹大宗师,所以本次海让的任务同样也只是阻敌罢了。 “既然如此,那狼桃就得罪了。” 明白对方话中的含义,狼桃先是沉默一礼,然后双腕一错,手中将柄弯刀化作两团黑色的光芒,向着海让的头顶笼罩过去。 海让对狼桃的攻击却也没有大意,君子剑颤动间,忽然向上一挑,准确无误的点中,从空中疾噼而下的两刀。狼桃虽然知道对方比自己强大,但自己这开山裂石的两刀,就这样轻而易举被破去,他还是吃惊不已。 海让站在原地不闪不避,随手破去狼桃的攻击后,便迅速对还处于腾空状态的狼桃斜刺一剑。狼桃见海让招式简单,但却是直击要害,当下右手刀挥动挡住海让刺来的长剑,然后顺势借力,身体在空中一个回旋,左手刀便顺势自左而右急削海让咽喉。 海让双眸微眯,手腕一转,君子剑自半空横过,犹如活物一般弯曲打在刀刃上。 “当啷”一声,狼桃连人带刀,都被海让随手一剑给荡开,知道自己已经失了先机,所以狼桃就想顺势与海让拉开距离。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对手,海让怎么会轻易让他脱身,只见他身形飘忽,有如鬼魅,瞬间猱身而上。待追上狼桃时,海让舞动长剑,向还没稳住身形的狼桃腰间削去。虽然没料到海让速度会如此之快,但狼桃也不惊慌,他右手挥刀再挡,然后左手松掉刀柄,加运真气于左手,迅勐的向海让的面门拍去。海让见此也左手抬起直接迎上,啪的一声轻响,虽然声音不大,但真气碰撞下,修为较弱的狼桃,也是直接喷出一大口鲜血。 唰的一声,强压伤势的狼桃,右手手腕一抖,刀芒再盛,不退反进,弯刀径直噼向海让的右肩。海让怎么可能就被这么简单的偷袭得手,只见他身子向后一仰,长剑斜着向上一撩。收势不急的狼桃是又惊又怒,因为海让这一剑竟然是不偏不倚直取他双腿之间。 “啊!”黑夜中突然响起一道凄厉的惨叫,狼桃跌落在地,双手捂跨在那躬着身子哀嚎。 海让面色古怪地看着狼桃,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只是个失误,最后关头我留手了。” “你……”狼桃闻言,双眼圆瞪,就如同一匹受伤的恶狼般,死死看盯着海让。 还好是黑巾蒙面,不然以狼桃这幅神情,海让就只能冒着被大宗师追杀的风险,痛下杀手了。 “那个……我真的留手了,最后关头只刺破一个,你现在去找医师看看,或许还有传宗接代的可能。” 第三十九章 终逃脱 听到海让的话,狼桃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强忍跨间疼痛,恨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因何不杀我,但日后我定会寻你报今日之仇。” “嗯?”海让眉头挑了挑,不以为意的说道:“我要是你就绝对不会在这浪费时间,赶紧找医师才是正道。” “你……”狼桃被海让这态度给气到说不出话,他踉踉跄跄的拾起地上的两把刀,又恶狠狠地瞪了海让一眼,然后才句着身子向黑暗中走去,这会什么师命,什么肖恩都不及自己男人的尊严重要,他一刻都不愿意耽搁了。 海让惆怅地看着狼桃离开的背影,本以为是个不错的对手,今夜可以好好活动一下筋骨,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如此儿戏的收场。 …… 肖恩身穿锦衣卫服饰,从一处比较偏僻的小院内,翻墙而出,动作轻盈地落到院外,然后小心翼翼地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确认没有一丝破绽后,这才迈步向西街走去。 他的这一切行动,都落入紧跟担架队的梅音眼中,待离开锦衣卫治疗伤员的小院后,她不疾不徐的出现在肖恩身后不远处,脆声开口叫道:“前辈还准备到哪里去?” 肖恩从诈死到杀人夺牌,然后身穿锦衣卫服饰一路闯过好几处有人把守的路口,终于是走出锦衣卫的防守范围,没想到他还没来得急松一口气呢,就被人从身后叫住。 “小姑娘,你是何人?”肖恩虽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但已经被人发现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驻足转身。待看到是一个黑巾蒙面的小姑娘时,他心中稍安,开口澹澹道:“看来我多年不出手,竟让人小瞧了啊!一个七品巅峰的小丫头都敢来找我麻烦了。” “呵呵!”梅音丝毫不受肖恩的话语影响,她笑了笑,语气略带澹漠地说道:“前辈威名我家少爷有提起过,只是您确定要和我动手吗?” 梅音的话虽然说得不透彻,但肖恩还是从中捕捉到重要的信息,在结合眼前这小丫头有恃无恐的模样,他一下就猜到怎么回事了。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但肖恩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你家少爷人呢?为何派你来找我?” “少爷去和九品高手打架了。”梅音也没在意肖恩是不是真的信任她,她神色平静的回答着肖恩的问话:“有两个九品高手好像知道你在诈死,少爷便带着海老去和他们打架。” 听到梅音这平澹到有些冷漠的语气,肖恩枯老的面皮抽了抽,心中暗忖,现在的年轻人,难道都是这个样子吗? 梅音像是没注意到肖恩的神情,她依旧平澹的说道:“您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先用三尸脑神丸折磨你一番?” “你这是在威胁我?”知道梅音是谁的人后,肖恩本就没想过要反抗,但是这小丫头的态度着实是让人恼火。 认真的点了点头回应肖恩,梅音的本性就是如此,再加上肖恩以往的威名离她太过遥远,所以自然不会因为肖恩的一句话就虚了他。 不论是南庆监察院,亦或是北齐锦衣卫,见到终年被囚禁的自己时,始终都保有敬畏之心。但面前这个小丫头看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如同再澹漠地注视蝼蚁一样,肖恩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说道:“带路吧!” 三尸脑神丸的尸虫,已经在自己身体里待了有段时间了,肖恩和锦衣卫的人尝试过很多次都无法拔除,所以刚有重获自由希望的他,不愿意拿这个当赌注。 “好!”现在也确实不适合浪费时间,所以梅音只是简单的答应一声,然后转身就向黑暗中的某个方向走去。 肖恩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那双阴狠的眸子也不安分的四下打量。过了一会,走在前头的梅音似乎察觉到什么,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逃不掉的,就不要再费心观察了,安心跟我走才是正确的选择。” “你要带我去哪里?”虽然他知道梅音是误会什么了,但他却没有一丝解释的欲望。 “澹州!”梅音没有回头,她始终是以一种特定的速度在前行。 肖恩听到这个地名,双眼微眯,两道寒光在眸中一闪而逝,冷声问道:“为什么不是直接带我去见你家少爷?” “少爷说你已经老了,让你不要再瞎折腾,安安心心到澹州帮他打理手中势力。”梅音半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她就这样平澹的把自家少爷的原话告知肖恩。 “何必呢?”听到梅音的话,肖恩叹息一句后,就再也没有说话的欲望了,他就这样静静地跟随梅音消失在上京城的夜幕中。 …… 上京城,沉府。 “你说何道人和狼桃都受伤了?”此时已经脱了官服,换上了一身富翁衣裳的沉重,右手拿着一块驴肉火烧往嘴里送去,嚼的是满口流油。 “是,大人。”锦衣卫的探子,躬着身子,头都不敢抬地恭敬回报道:“在午作确认肖恩以死后,萧副使便让兄弟们散了。然后隐在暗处的两位大人就暗中跟着,抬伤员担架队离去,只是不知为何回来时都受了伤,狼桃大人更是……” “更是什么?”沉重看着探子,见他说到狼桃时犹犹豫豫,便将油淋淋的驴肉火烧扔到桌子上,没好气的说呵斥道:“汇报个消息都犹犹豫豫的,你到底是怎么混到现在的?” 探子被沉重这么一呵斥,顿时一个激灵,大声说道:“狼桃大人回来时神情萎靡,两腿之间也是血淋淋的,应该是被人给废了命根子。” “噗嗤!”咽下嘴里的驴肉火烧,沉重正喝着美酒,没想到听到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一下就把口中美酒给尽数喷出。 “大人...”汇报消息的探子,无故被酒水喷了一身,脸都快绿了。 “没事。”沉重深吸一口气,这才平静的摆了摆手,对探子歉意道:“今夜宫中晚宴没吃好,刚刚火烧吃得有点急,你待会汇报完,去找府里的管家,本官赔你一身衣服的钱。” 第四十章 异样 北齐上京,皇家别院内。 范闲一边勐的灌了一口凉茶,一边对已经换好衣服的棠平说道:“上杉虎的手下没有一个逃脱的吗?” “没有!”心情不错的棠平,并没有和范闲抬杠,他乐呵呵地开口应道:“有点可惜了,都是不错的好汉,却碰到你……” 已经习惯了棠平的说话方式,范闲无所谓地说道:“这样一来,上杉虎的牙齿基本快被拔光了,那我接下来的计划就好办了。” “还是想想怎么应对锦衣卫吧!” 肖恩还活着的消息棠平没有跟范闲透露,所以范闲疑惑的看向棠平,问道:“肖恩已经死了,沉重顶多是没捞到他想要的大鱼而已,为什么你会觉得锦衣卫还会针对我们?” “本就是敌对的势力,被他们针对不需要理由。”对于范闲的话,棠平面色平静的应付道:“我们使团明面上只有你和我两个九品,而你一直和沉重待在一起,那么多出来的人是谁呢?突然发现国都有敌国的不明高手,你觉得沉重能安心吗?” 这个理由也确实有道理,范闲在心里暗暗盘算,过了一会,他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顶多是多安排点监视的人而已,对我们没多大影响。” “明天那位小言公子就该出狱了吧?”既然范闲都说对他没有影响了,那棠平也就不会对这件事再有什么顾虑,便转而问起使团接下来的任务。 “明日我再去会会上杉虎,言冰云那边就劳烦你去接吧!”说起言冰云,范闲就感觉有些头疼,身为正使的他,事情远比想象的要多,只能无奈的叹道:“内库的账本被人动手脚,每年都有一大笔钱不翼而飞,所以我必须利用好这次机会,把北齐这边的事给办妥帖了,不然将来就是个隐患。” 范闲说的没有毛病,记忆中他也确实把北齐经营成一条不错的退路,想了想,棠平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帮他,便笑着说道:“言冰云那边一早我就带人过去,至于其它的事只能靠你自己,我不擅长这些。” “好!” 得到想要的答复,范闲便站起身准备回房休息了。 …… “果然钉子多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棠平正拿着范闲‘发明’的微型狼牙棒,一边在回廊前洗漱,一边默默的感应别院周围新增加的陌生气息。 “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海棠依旧是双手插在花衣服的两个大口里,双眼惺忪地‘款款’来到棠平身边,好奇问道。 这‘懒婆娘’的到来,棠平早就感应到了,所以他头都没抬的应道:“牙刷。” “牙刷?”海棠微微一怔。 “嗯!”棠平用清水把满嘴沫子冲漱干净,这才解释道:“范闲捣鼓出来的小玩意,回头我让他再弄几个出来给你试试。” “这东西比杨柳枝好用?” “好用,软和,刷得细腻还不伤呀!”棠平一边用清水洗脸,一边开始‘直播带货’。 海棠微微一笑,她对这些不是太过在意:“今天有时间吗?” “没有。”收拾好洗漱的东西,棠平拿着东西就往屋里走,也没去招呼海棠,边走边轻声说道:“今天我们庆国的言公子就要回来了,我得去接他。” 见棠平这么随意,海棠满脸苦笑,摇了摇头,只能是拖着步子跟上。 “这事不是范闲去办吗?”进了棠平的房间,海棠来到已经放满早餐的桌子前坐下,自行端过一碗豆花,一边吃一边问道。 棠平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吐槽道:“你好歹是北齐的圣女,一大早就到我房间蹭饭是不是不太好?” “上次你请我吃过后,我回去试着做了一次,可惜没有成功。”咽下一口甜豆花,海棠先是微微皱眉,然后才露出享受的表情说道:“为什么是甜的?” “你喜欢咸的?” “嗯!”海棠静静地应了一声,然后才面色古怪的说道:“这甜的和咸的各有风味,只是你上次请我吃的是咸的,所以很影响我对甜豆花的感官。” 没了豆花,棠平只能是干吃做工精细的小笼包,一口一个,待咽第三个后,他才对海棠问道:“你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海棠吃东西的速度不急不慢,一碗甜豆花下肚后,她看着干吃包子的棠平,还不忘从桌上端起茶壶,往杯里倒了杯冷茶递给棠平。看着棠平浅浅啜着冷茶,海棠这才笑着开口说道:“来谢谢你!” “嗯?”棠平翻了个白眼,看着满脸含笑的海棠,没好气的说道:“空手上门说这些,你不觉得太没诚意了吗?” “你应该知道,我除了一间小院和几笼菜地,就身无长物了。”吃过棠平准备的早餐,海棠终于是摆脱了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她伸了一个懒腰,带着澹澹笑意说道:“你每天都是锦衣玉食,何必在意这些俗气的东西呢?” “不是说姑娘碰到俊俏的男子帮忙时,都会以身相许吗?”耍嘴皮子的事,棠平可从来都没服软过,他面带揶揄之色地看着海棠,说道:“你的决定呢?” “那要是碰到不好看的怎么办?”海棠明亮的双眸,同样没有半分示弱的回望棠平。 棠平撇了撇嘴:“还能怎么办?不就是今生无以回报,唯有来世再做牛做马报答恩公嘛。” “呵呵!”海棠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很有趣,她笑着说道:“那我要说来世再报答,却是有些违心了。” 棠平摆了摆手,平静的说道:“就知道你是贪图我的美色,可惜我早未婚妻了。” 棠平的话丝毫没有影响到海棠,她澹澹一笑道:“还没成亲,或许你放弃她,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棠平没想海棠会这样回答,他微微一怔后,说道:“若若是个好姑娘。” 海棠若有所思的看着棠平,没有接话,棠平被这宁静地眸光看得有些心虚,不由得解释道:“我以为娶妻成家也就那么一会事,只要姑娘是我不讨厌的就行,所以……” “走吧!” 棠平的话还没说完,海棠就站起身子,向屋外走去,棠平莫名其妙的问道:“去哪!” 海棠明显心情不错,她笑容可掬的迈着‘村姑步’,头也不回地应道:“跟你一起去接你们那位言大才子。” 第四十一章 小言‘出狱\’ 别院门口,棠平和海棠一起上了由棠田驾驭的马车,然后罗公然带领十八骑簇拥着马车,缓缓向关押言冰云的地方使去。 “会不会太高调了?”海棠透过车窗,看着打扮‘怪异’的十八骑,转头对闭眼沉思的棠平问道。 “不大张旗鼓,那位沉指挥使可不太愿意配合呢。”棠平没有睁开眼睛,他很冷静的分析道:“昨晚的事,相信他一定会怀疑到我头上,所以这样做会更保险一些。” “嗯!”马车车厢不大,海棠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出行方式,她眉头微皱,说道:“昨夜我大师兄的伤?” 海让失手差点阉了狼桃,这事回来的路上海让有和棠平提起,所以此刻海棠一说,棠平又忍不住咧嘴笑道:“不是我,我只是和何道人动手,至于你师兄那,我完全不知道情况。” “好吧!”海棠自然是不会相信棠平的鬼话,只是他不愿意说,那她也就不好在追问,转而说道:“司理理已经到上京了,她想见范闲。” “你自己找范闲说就行,他会同意的。” “可……” “看人不要带上强烈的个人主观臆断。”棠平知道海棠是什么意思,但是为了她们北齐皇帝能成功‘借种’,棠平还是决定不和这件事牵扯太深,否则要是再引起什么蝴蝶效应,那就真的太对不起自己‘大舅哥’了。 “可……” 海棠这‘懒婆娘’还是不情愿的样子,棠平只能是耸了耸肩,无奈的解释道:“司理理是你们北齐皇帝要的女人,如果范闲知道我知道这些事,就算同意和司姑娘见面,那也会很克制,所以为了不浪费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互诉衷肠的机会,我还是不知道得好。” “行。”棠平都这样说了,海棠略微琢磨一下棠平的话,觉得挺有道理的,便点头同意下来,说道:“你们南朝真有意思,人家都用美人计,而你们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嗯?”听到海棠这略带‘幽怨’的话语,棠平感觉她是在内涵自己,便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海棠说道:“什么意思?” “现在你要去接的言大才子,也是个只会卖弄男色的人。”说起这个,海棠眼中的厌恶之意毫不掩饰。 “他是密谍头目,用这些手段很正常。”有着前世记忆的棠平,对这些事并不反感,所以便替言冰说了句公道话。 棠平的话,海棠听了之后不仅没有释然,反而是眉头皱得更紧一些,她偏头盯着棠平的双眼,说道:“上次说范闲,你替他开脱,这次说言冰云,你同样替他找借口,理由真的会简单?” “那是因为我懂得换位思考。” “我看是因为你和他们是一类人吧!” 马车里就因为这个和此行目的毫不相关的话题,变得沉默下来,棠平没和海棠继续对视,他重新闭上双目,过了许久,才叹息道:“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恶劣,他们几人的处境都是迫于无奈,要说没有感情你信吗?” 海棠也不知道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往就算是对这些事情看不上眼,那也只会不去理会,而不是今天这样带着强烈的情绪。 “哒、哒、哒...” 沉默间,马车平稳的来到一处小院的后门,待马车停稳后,棠平便带着海棠一起下了马车。 “咯吱……”在棠平和海棠刚落地站稳时,小院后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只见一群锦衣卫簇拥着一个白衣公子走了出来。 这个穿着白色轻衫的年轻公子,缓步走到院门口时,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头顶的天空,微微眯眼,旋即低头转向身后的小院,院中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正满脸含泪的的注视着他。 “我走了。”海棠眼带冷意地看了言冰云一眼,而后她凑到棠平的耳边,轻声道:“别忘了范闲和那位的事。”说完,便施施然的离开了。 她和自己一起出现在这种场合确实不太合适,所以棠平没有挽留海棠。见她离开后,便上前几步来到言冰云身边,拱手行了一礼,轻声道:“言大人,咱们还是先回使团吧!” 对于庆国人来说,言冰云确实值得敬佩,所以这种场合,棠平自然要对他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听到棠平的话,言冰云这才回头看向棠平和他身后的二十人,他很轻易就从棠平等人身上感受到有别于北齐人的味道。看着这一切,早就抱着必死之念的言冰云,也不由得唇角泛起了浅浅地微笑。 “能够活着出来,我感到很意外。” 言冰云的声音很轻,棠平上前扶着他,笑着应道:“如果人生处处不意外,那将会多无趣。”说着,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锦衣卫,接着道:“先回家再说。” 被棠平搀扶的言冰云,听到这话,整个身体微微一顿,然后便迈步朝马车走去。 棠平在言冰云登上马车时,眼角余光清楚的瞄到,院中女子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但棠平没有多事,他知道范闲最喜欢管这种闲事了,所以安心等待就行。 …… “你就是棠平将军吧!”马车缓缓朝别院行使,此时的言冰云已经恢复了冷漠的模样,目光冷冷的看着一旁的棠平,问道:“为什么要放了肖恩。” 棠平可不是范闲,没有‘敌国’的人时,他才不会惯着言冰云这态度呢,只见他惬意的让身子靠在车厢边上,然后看都不看言冰云一眼,澹澹说道:“我有我的任务,似乎并不需要跟你解释。” 言冰云像是没有注意到棠平的态度一样,神情丝毫不变,依旧是冷漠的开口说道:“你的说法没错,只是身为庆国将军,更是监察院中的一份子,你怎么能给国家留下这么一个巨大的隐患呢?” “一切都是为了换你。”棠平微微偏头,看着言冰云冷漠的双眼,澹澹说道:“虽然你是被自己人出卖的,但这不是你对我指手画脚的理由,再说我们是同僚,暂时还不是上下级。” 言冰云也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知道自己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使团这些人千里迢迢来到北齐,说到底还是为了救他,不管出于什么立场,他都没资格指责这些人。 第四十二章 上药(一) 在十八骑等人的护送下,马车缓缓的来到皇家别院,虽然周边布满锦衣卫的探子,但范闲依旧是大张旗鼓的组织人手迎接。 “欢迎回家。” 马车刚刚在别院门口停稳,范闲就降尊纡贵地带着使团成员,迎到马车边大声的喊了一句。 车里的棠平和言冰云对外面的动静早有察觉,只见棠平抬手对言冰云比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今日你是主角,范大人既然把戏台子搭好了,那你就配合表演吧!” 言冰云虽然生性冷漠,但情商却是不低,没有回答棠平的话,他自顾自的整理一下身上的着装,然后推开马车门,缓缓移动脚步走了出去,在车辕上站定,他眯着眼睛扫视一圈前来迎接的众人,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因为相比于十八骑他更喜欢院子里的人。 阵势已经摆开,范闲当然不会半途而废,他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一身白衣的言冰云扶下马车,轻声说道:“到家了!” 对身在异国他乡的庆国人来说,使团或是会馆所在,一般就如同故土。所以范闲这句到家了,让被囚禁有段时间的言冰云感慨万千,虽然他仍然不能接受国家用肖恩换取自己的协议,但此时此刻他对陛下和国家只有感激。 对于想收服言冰云的范闲来说,安排这场戏他是很用心的,没让使团的鸿胪寺官员前来迎接,来的全都是监察院的人,他们见到这个就连走路都需要别人搀扶的白衣公子,顿时齐声拜倒:“参见言大人!” 走在范闲和言冰云身后的棠平,听到这并不激昂,也不大声的话语,不由得撇了撇嘴。他知道范闲这招又用对了,言冰云这种人,特别容易被这种真心实意所迷惑。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果不其然,常年一脸冷漠的言冰云竟然笑了,他又环视一圈拜倒的众人,有些失神轻声呢喃道:“虽然是奇耻大辱,但能够活着真的……” 范闲一直搀扶着言冰云,对他的呢喃自然都收入的耳中,所以便笑着柔声说道:“活着才有洗刷耻辱的希望!” 这两位监察院将来的正副手,此时说话的声音都是极为轻柔,所以并没有别人听见。 …… “把衣服脱了,我下手可是没有轻重。”回到别院内,范闲驱散麾下众人,便带着棠平和言冰云进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房间,取出药箱,然后对言冰说道:“虽然你的状态比我想象中要好,但是药还是得用。” 都是男人,言冰云自然不会有什么忸怩,他缓缓扯开自己身上的白衫,露出身上那恐怖的伤口。范闲一边往言冰云的伤口上抹药,一边无聊的说道:“虽然看着没几两肉,但还是挺精悍的。” 端坐一旁饮茶的棠平,听到这话,才点忍不把口中茶水尽数喷出。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运气很好的人。”言冰云对范闲的话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依旧冷漠地开口说道:“不过范提司看见下官身上的伤口,还能如此镇定的开玩笑,看来比我想象中的要强不少。” “我说二位,你们把我留下来,就为了让我见证上药的过程吗?”看两人这个样子,棠平多少有些不适应,他忍不住开口说道:“虽然你们一个漂亮,一个俊俏,但我真的欣赏不来。” 范闲没理会棠平,他的手指停在言冰云的左胸下,那处的骨头明显是断后重续的,鼓起了极大的一块,外面是浅红色的新生肌肤,看上去十分丑陋。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言冰云冷漠地看着范闲手指地动作,不知是对范闲还是棠平说道:“我不太习惯这样的方式。” 范闲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言冰和棠平:“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言冰云闻言便沉默下来,他似乎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过了一会之后,他对棠平说道:“我对你不是很了解,你崛起得比较突然。” “嗯!”点了点头,棠平知道言冰云这种人,一般都习惯先了解清楚谈话对象的资料,所以不介意的说道:“回头我写一本个人传记,书成之后第一时间送给言大人审阅。” “我很严肃!” “吃了他。”见言冰云还准备说点什么,范闲毫不客气地塞了颗药丸到言冰云嘴里,冷冷说道:“现在是治伤解毒,不是斗嘴。” “虽然很感谢大人替下官疗伤,但是下官觉得,自己的手艺或许比大人要更在行一些。”言冰云咽下范闲强塞的药丸,冷冷的盯着范闲的双眼,开口说道:“配置伤药,请允许我用自己的方子。”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范闲以经把伤药抹完,棠平不耐烦的阻止两人即将开始的医术争论。 “院子里除了老怪物,还有谁敢在我面前叫嚣医术?”听到棠平的话,范闲一边仔细的用清水净手,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老怪物是谁?” “就是三处那个姓费的。”棠平再次开口。 言冰云虽然还是一脸平静,但语气终于是有了些许波动地说道:“你的意思,范提司说的是费老?” “嗯!”棠平不想说话。 “肖恩还有没有机会找到?”言冰云把身上的衣服重新穿好后,终于是开始说起正事了。 “找不到了。”范闲开着玩笑,他始终感觉这个小言公子对自己有很大的抵触情绪。 “看来你还是和我所了解的一样。”言冰云对着范闲古怪的笑了笑,说道:“身为提司你似乎并不合格。” “我就当你是夸奖了。”范闲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然后指了一下棠平说道:“肖恩的事你跟他说,老跛子把有关肖恩的所有事都交给他处理了。” 言冰云缓缓眯起了眼睛,从范闲的话里,他捕捉到许多有用的消息,但此刻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他转头看向棠平,说道:“范大人说找不到?” “已经烧焦了,自然是找不到。”感觉到言冰云对自己的态度,比对范闲要好上许多,棠平便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对范闲的怨念,真的只是来自于四年前的那次刺杀?” 这话范闲也很想问,因为他既然想收服言冰云,那就要知道对方为何抵触自己,不然就算勉强让他折服,那往后的日子,也一定不会太好过。 言冰云还在消化棠平的话,他看着对坐的棠平和范闲,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第四十三章 上药(二) 房间里,棠平没想到范闲和言冰云竟然会一同沉默下来,顿时感觉无趣。 “你确定肖恩已经死了?”长时间的沉默后,言冰云最终还是不太相信的向棠平确认道。 “嗯,就在昨晚!” “呼……”重重的吐出一口胸中淤积的浊气,言冰云像是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说道:“那就好!”就在他话刚说完时,忽然一股火辣的感觉从他胸腹间升腾而起,饶是以他那坚毅无比的心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痛苦震得眉角抖动。 “忍一忍!”范闲见他这副模样,毫不在意的解释道:“这只是逼毒的手段,虽然药力有些霸道,但死不了人。” 穿越时间有些长了,棠平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言冰云额头冒汗的样子,差点都忘了范闲给言冰云下药的这一茬。 “娘的,这是什么解毒手段?简直比中毒还难受。” 言冰云这低沉的骂声,再加上那满头大汗的痛苦模样,范闲一边大喜过望地对棠平挑了挑眉,一边击掌赞叹道:“疼得骂娘就对了,老是一副冷漠的模样多累啊!” “过分了啊!”棠平白了范闲一眼,乐道:“人家言大人在北齐做了这么久的老鼠,你还不让他有点情绪啊!” “我觉得你们不值得信任。”身上无处不在的灼痛感,一阵一阵的折磨着言冰云,他强忍痛苦,声音阴寒的开口说道。 “你可以信任我。”棠平微笑地望着言冰云,声音诚恳的说道:“他是费老的徒弟,出生三处那个变态的地方,而我隶属于五处,所以跟他不是一路人。” “他是费介的徒弟?”虽然很惊讶于棠平说出来的消息,但言冰云眼中异芒一闪,还是嘶声说道:“如果你眼中那戏谑之意不那么明显的话,或许我还会在心中略微感动一下。” ……过了一会,言冰云感觉到身体的灼痛感渐渐消失,他才恢复冷漠,轻声说道:“以后治伤的事就不劳范大人费心了。” “言大人不用客气,你劳苦功高,为你服务一二也是应该的。”范闲一边随意的说着话,一边开始收拾桌上的药箱。 棠平有些诧异的看着言冰云的状态,按记忆来说,这会他应该是中了范闲的手段,然后脑袋昏沉的解开心防,被范闲套话才对啊! “不必了!”刚刚的那种感觉言冰云可不想再体会一次,所以他冷冷的拒绝了范闲的好意。 “看看吧!”范闲把药箱收拾好,也不在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三本册子,往桌上一扔,说道:“内库在北齐这边的账本。” 棠平没去动那些账本,而是端着茶壶,给他们二人各自倒了一杯,然后说道:“他才出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压榨,这多少有些不太合适啊!” 言冰云正伸手拿过账本翻动,听到棠平的话后,微微停顿一下,皱眉说道:“虽然我心脉受伤,武力大有折损,但又不是不能动脑。” “你看...”范闲对棠平挑了挑眉。 棠平懒得理会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说道:“言大说得有理,那您继续,我等着就行。” “内库每年往北齐走私大量货物,而在交易完成后,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银子就会不知去向。”范闲见言冰云有在认真翻阅,便将情况大致的介绍一下。 “这些银子有流回庆国?”言冰云越是翻阅手中账本,眉头就皱得越紧,因为他在心中暗暗估算一下后,就很快得出结论了。 “嗯!”范闲没有说话。 得到范闲的回应,言冰云转头盯着棠平问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会毫不在意?” 棠平很不喜欢和这种思维跳跃性极大的人聊天,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他们皇家内部的事,我为什么要在意。” “这笔银子够养活一支军队了,很严重你知道吗?”言冰云没听出棠平话里的含义,冷声说道:“监察院的职责是替陛下监察天下,难道你就是这种态度?”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对棠平没有什么恶感,但言冰云感觉自己就像是控制不住言语一般,非得和他较真几句。 “所以呢?” 范闲古怪的看了一眼两人,皱眉说道:“话题歪了,我们现在是在讨论内库的事。” “之前说过了,我不插手这些。”棠平自然明白范闲是什么意思,但他真不想掺和到这些事里,这趟北齐之行,让他想明白了很多问题。 听见这话范闲也无法辩驳,只能装做没听到一样。 言冰云一边支棱起耳朵听着二人的对话,一边快速的翻动手中账本,范闲和棠平两人给他的感觉很古怪,只是他还弄不清楚到底是哪里有问题而已。 “你还没婚配吧?”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范闲望着言冰云,抬手指着棠平说道:“明知道我即将掌管内库,却不知道搭把手,你说这样的妹夫能要吗?” 抬眼瞥了一下范闲和棠平,言冰云冷漠的脸上,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一下,然后直接放下手中翻阅的账本,不装了,他似乎已经弄清楚两人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范闲……” 没人理会棠平,言冰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竟然一改冷漠的状态,淡淡回应范闲道:“若若姑娘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嫁给一个只知道尸位裹餐的家伙确实可惜……” “言大人,你这么想上进的话,棠某人不介意在你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再添加一道伤口,让你可以直接入宫服侍陛下。” “咳咳...”范闲轻咳两声,打断了言冰云冲棠平挑眉的行径,说道:“你们想哪里去了,我想表达的是言大人以后找妹夫,可要擦亮眼睛而已。” “我是独子,没有妹妹。” “你这话可以找北齐的沈指挥使聊聊。”知道范闲只是想转移话题而已,但言冰云这个冰块是几个意思?所以棠平毫不手软的直指要害,对范闲说道:“你要想平息言大人对你的怨念,与其在这坑妹,还不如想办法把沈小姐送到言大人身边。” 《万古神帝》 言冰云:“你……” 棠平:“怎么……” 范闲:“知道了……” 言冰云:“知道个屁……” 棠平:“被戳中了吧……” 范闲:“这事应该可行……” 言冰云:…… 第四十三章 一样的想法 “为什么一定要拉我下水?”和范闲一起出了言冰云的房间,棠平没有顾及的直接发问,这些麻烦事本就和他没有多大关联,所以他才不会主动凑上去。 “没想过让你参活进来。”范闲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也不回头,只是轻声说道:“只是有时候一个人感觉有点累,找你一起分析问题而已。” 棠平虽然能理解这样的感受,可还是继续开口说道:“北齐这边的事情基本结束,回京都后,把婚礼办妥,我就会带着若若回澹州。” “回去也好。”点了点头,范闲没有反对的意思,他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莫名的说道:“澹州是个好地方,经营好了,也是一条退路。” 澹州有港口,毗邻东夷城和北齐,范闲说它是一条不错的退路也不过分,所以棠平并没有反驳,而是笑着说道:“你这是准备做些找死的事吗?” “回去后我可能要主持秋闱一事。”范闲没有否认棠平的话,他知道这不是一件好差事,可是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所以此刻范闲是真有些疲惫,他幽幽说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回去后我们同父亲大人一起商量下,尽量让你借出使北齐的那些功劳,换个主政澹州的差事。” “应该很难!”棠平也很心动范闲这个提议,可问题是他不愿意放弃那两千人的骑兵,手中没有合法的暴力机构,他没有安全感。 听到这话,范闲哪里还不知道棠平心中所想啊!他停下前进的步伐,偏头看向棠平,很是认真的说道:“若果我的那一层身份是真的,那他把内库和监察院补偿给我,我想培养一支,像保护陈萍萍一样黑骑的军,这些不算过分吧?” “这就那天你答应给我的补偿?”棠平也不知道庆帝到时会不会答应范闲的提议,所以也没过于较真,转而提醒道:“处处自以为是的为别人着想,你活得累不累啊?有时候你的性格很让人厌恶,你大可不必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哪怕……” “我知道!”摆了摆手,范闲知道棠平想说什么,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他很平静的说道:“不全是因为这些原因,我只是不太愿意按他们的想法活着罢了。” “不管是陈萍萍还是你那个生父,他们可不会管你愿不愿意。”虽然过了这么些年,记忆中的很多细节已经模糊,但一些重要的事,棠平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所以他很肯定的说道:“只要他们觉得是对你有将来有好处,那他们一定会毫无顾忌的出手,哪怕是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和物。” “就像我那位位高权重的岳父?”人都会成长的,这趟北齐的行程,可不止棠平一个人有收获,跳出京都那个风暴中心,范闲也是看明白了很多事。 点了点头,棠平没有接话,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不是和电视剧,棠平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否会如同设那般,所以他也无法指点范闲的人生。 “所以澹州这条退路很重要。”见棠平不说话,范闲也没在意,他一边朝别院的花园中走去,一边若有所指地说道:“这个世界处处有‘那个奇女子’留下的印记,所以我一开始觉得自己将不会孤独,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话语很宁静,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命运很神奇,你的出现让我感觉到,我也不是那么孤独。” “我们的想法和追求始终是不一样的。”以两人相互间的了解,很多事情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所以棠平也没想掩饰什么,他淡淡说道:“我是个自私的人。” “我明白。”都是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记忆的人,范闲很清楚在前世那个世界生存的人,是什么心态,所以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地说道:“虽然实现追求的手段不同,但我很庆幸,你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呵呵!”这会也不知道是褒还是贬,棠平只能是笑笑不说话。 “看得出来,我们都只是想好好说着而已。”不在意棠平是否接茬,范闲似乎很笃定自己看人的眼光,他笑着说道:“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比我强,在条件同等的情况下,我真不会有你这般心气。” “你不觉得这很幼稚吗?”虽然自己之前的很多行为都很不成熟,但棠平确实没以为自己错了,只是他没想到范闲对这些会有这么高的评价,他有些诧异的问道:“你之前说过羡慕我,换位思考一下,我能理解。但是你今天这话,又是怎么想的?” “说说你准备怎么对付枢密院那个老头吧!”范闲似乎不想继续之前那个毫无意义的话题,他话锋一转,说道:“你既然敢动手除去他仅剩的一个儿子,我不觉得你纯粹是为了报复。” “他也是你的仇人。”范闲会这么问,一定是他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棠平也没在隐瞒,说道:“你这是准备和我联手?” “我没那么多精力。”听到棠平的话,范闲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说道:“虽然不是自愿,但不得不承认我正陷在风暴中心,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 “就算你不出手,他也会找机会对付你的。”秦业如果知道范闲是叶轻眉的儿子,那他一定会手段尽出的,这一点棠平毫不怀疑。 “嗯!”因为棠平的存在,不知不觉就改变了很多事情,就比如现在的范闲,他通过棠平的一些行动,顺藤摸瓜下已经知道,秦业也是当年策划杀死叶轻眉的主谋之一,所以就算他知道棠平说的是事实,也只是皱着眉头道:“虽然你一直说不想掺和我的事,可直觉告诉我,条件允许的话,你一定会帮我的。” “你这是在赌吗?” “不是!” 棠平不知道,范闲今天是不是把准备给言冰云用的药,给自己误食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奇怪。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花园的一处凉亭,范闲端着石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后也不招呼,便自顾自的坐在石凳上,端着茶轻抿一口,说道:“难得有机会和你聊这些,不介意的话,就坐下多聊一会。” “说吧!你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你想从我这知道什么?”棠平知道范闲今天故意玩这么一出,肯定是有什么目的,不然不会突然打起感情牌。 “不急,先和口茶再说,接下来的事不多了,咱们有时间多聊会。” 耸了耸肩,棠平还是无奈的坐了下来,他倒是想知道,范闲这葫芦里到底是要卖什么药。 第四十五章 信任 见棠平坐下后,当真是端着茶在那仔细品味,范闲顿时无语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只是杯凉茶,你装什么装啊!” “你不是说不急吗?”毫不在范闲的话语,棠平泰然自若的继续喝茶,反正他不想惯着范闲这种臭毛病。 “你是不是怀疑,伯父的死和陛下有关?” “原来是这个目的啊!”促狭地看着对坐的范闲,心中暗忖一句,之前从言冰云房间出来时,棠平还没太在意。以为范闲就是找自己闲聊,后来反应过来,他才知道范闲别有目的。 被棠平看得浑身不自在,范闲知道自己要是不解释点什么,棠平一定不会轻易的给他答案,想了想,这才无奈的开口,说道:“一开始我也没有多想,不过结合多方面的情报,隐隐猜到一些。” “你是想知道你母亲的死,是不是你那位‘父皇’在策划推动的吧!”都到这个时候了,棠平要是还不知道范闲的目地的话,那真就是个蠢货了。 被棠平直接点中‘要害’,范闲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微微一笑,点头说道:“看起来是两件事,但最终只有一个答案,所以你不要在意这些旁枝末节。” “这事还真不一定。”一口喝完杯中茶,棠平放下手中茶杯,摇头应道:“你母亲的死,不管怎么看,宫中那位都脱不了干系。而我父亲的死,或许还真有可能是秦业自己的决定。” “说清楚点!” 对于范闲的催促,棠平没有理会,依旧不疾不徐地说道“监察院的石碑你看过吧?如果你是皇帝,你会怎么想?” “哎!” 棠平说的这些,范闲早就想过了,只是内心不太愿意承认罢了,如今被棠平直接挑明,他只能是叹息一声而已。 见范闲这个样子,棠平也没在多说,只是静静的陪着他一起沉默着。 ……许久之后,范闲收拾好心情,苦笑地说道:“都说是皇后一党动的手,可是我母亲能攒下这么庞大的产业,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算计呢。” “知道后是不是更加难受?”似笑非笑的望着范闲,棠平觉得自己以前就是太‘善良’了,所以他决定给范闲下一剂猛药,轻声说道:“如果我掌握的情报没错的话,你的那位父皇就是神秘的大宗师。” “什么?”范闲有些不敢相信的从石凳上一蹦而起,这个消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棠平看着这一切,没有什么意外,他继续平静地述说道:“苦荷、四顾剑、叶流云和你父皇,这天下仅有的四大宗师,可都是你母亲一手造就出来的。” “你还知道什么?”随着棠平的述说,范闲终于是渐渐冷静下来了,重新坐回石凳上,他给自己连灌了两杯凉茶后,对着棠平恨恨说道:“之前问你时为什么不说?” “刚知道不久。” 棠平之所以现在告诉范闲这些,是因为他明白,以往他没有实力,只能顺着那些老狐狸的布局走,才能从中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而现在他已经可以把池水搅浑了,因为只有水浑了,他才能把自己安全的摘出来。 “没别的了?”见棠平回答一句后,便没有继续开口,范闲疑惑地看着棠平,说道:“还知道什么,别遮遮掩掩,一并说出来吧!” “你当这些情报很容易查吗?”不能一次性说太多,不然容易起到反效果,所以棠平装作无辜地样子与范闲对视,轻声说道:“我的力量有限,能查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是我想当然了。”范闲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他带着歉意说道:“消息来得太突然,被震撼到了。” “没事!”摆了摆手,棠平很大度地表示不介意后,继续笑着说道:“现在你还能做到不争不抢吗?” “我真对那些不感兴趣!”已经是第二次了,范闲不知道棠平为什么会一直纠结这个问题。 “我的人查到二皇子和信阳方面牵扯很深。”其实棠平也不知道为何会两次试探范闲,不过范闲如此肯定的回答后,他也没在追问,转而是透露出二皇子的行动,道:“二皇子通过你岳母的支持,蓄养了一支军队,使团从北齐回去时,估计不会太平。” “你说的这些我大概猜到了。”范闲皱眉说道:“你说皇帝他知不知道这些呢?” “不知道,但无所谓。”棠平很肯定的回答道:“以你那位父皇的心性,他知不知道都不重要。因为他是皇帝,自身武力高强不说,他还牢牢把控庆国的军队,他很自信没人能造他的反。” “别老是你那位父皇了,这次回去后,我就让父亲大人处理我‘认祖归宗’的事。”范闲似乎很抵触棠平这话,他不爽的的回了一句后,说道:“他太小看那个位置的诱惑了,如今他一手促成的局面,将来一定会让他后悔的。” “你不恨他?”棠平很好奇。 “我为什么要恨他?”范闲沉默了一会,忽然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不确定地说道:“她的一生过得那么精彩,想来当时她应该能预料到后果了吧!” ……虽然已经猜到答案,但还是不得不佩服范闲的心性,棠平自觉他自己做不到这样。 “我只是没有勇气去尝试那样的生活而已。”撇见棠平的神情,范闲略带自嘲地解释道:“我就是一个闲人,没有那么大的理想抱负,惟愿自由、安逸的活一次。” 棠平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凉亭边上,望向远处的天空,说道:“很奢侈的想法呢?” 这次和范闲的交谈,让棠平很有些感触,同时知道了自己之前为何对他总有一丝淡淡的隔阂。 “事情我基本已经清楚了。”范闲没在接棠平的话茬,同样来凉亭边缘站定,带着淡淡笑意,开口轻声说道:“之前说的是认真的,回去之后,你带着若若离开京都,如有可能的话,把思辙也带走。” “好!”听道范闲的话,棠平眉梢一挑,轻声问道:“刚才为什么没给言冰云下药?” “已经不需要了。”范闲挥挥手,眉间忧色尽去,向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对他那种人下药,事后一定会被察觉,再说我很相信你的判断,所以有把握收服他。” “呵呵!”这些小事棠平也不好多说,他轻笑两声,转而说道:“海棠拜托我跟你传句话,你那个司姑娘最近有些麻烦,希望能和你见上一面。” 范闲对这事十分警觉,当棠平话一出口时,他的眉头就已经紧紧的拧在一起了。 “放松一些。”棠平偏头看向范闲,轻声说道:“她之前的身份不太光彩,入宫的事情有些麻烦,希望你帮她想想办法而已。” 听到这话,范闲紧锁眉头缓缓松开一些,他盯着棠平的双眼,神色古怪地沉声问道:“你和那个海棠真没什么?” “至少目前没有!”棠平没有逃避,他很平静的和范闲对视,说道:“以后的事谁又能知道呢?这世上的事儿,总是那么奇妙。” 淡淡的这句话,让范闲觉得很安慰,至少棠平没在他面前伪装。 第四十六章 田园、村姑 接下来几日,使团的事都又范闲和言冰云等人安排处理,而棠平则是带着罗公然等人,在上京城内闲逛。 这天,上京城玉泉河上游,棠平正独自走在河畔地青树丛中,看着北回的白鹭在那自由翱翔,心中竟然生出些许向往。 “这里离皇宫这么近,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人来这游玩,真不怕引起误会吗?”人未到声先到,伸手拨开河畔垂下的青枝,村姑海棠施施然地来到棠平身后。 “海棠姑娘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寻我?”棠平没有回头去看,不说海棠的声音他十分熟悉,有罗公然等人在外围护卫,如果是敌人的话,也不可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身旁。 说来也奇怪,海棠就是觉得棠平这态度让人很舒心、自在,和他待在一起,没有虚情假意的客套,有的只是随性而为。 “听说你这几天一直在上京城中采买。”海棠来到棠平身边站定,看着玉泉河畔的初秋风光,眉尖微蹙,不理解地说道:“上京城中好的商品大多是出自你们庆国内库,你……” “要回去了。”自己的行为,很难让人理解,但棠平不在意这些,笑着说道:“下次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来北齐一趟,带点东西回去留个念想。” 海棠双手插在大口袋里,双眼宁然的望向前方,略带揶揄地说道:“是你的风格。” “走走?” 海棠没有出声回答,而是默默转身,一双脚在河畔的青石地上开始拖动,棠平见此也快步上前,两人并肩沿着河畔走动。 “明天安排范闲和理理见面。”似是无意,走动间海棠突然开口说道:“太后一直不同意理理入宫,理理觉得范闲有能力帮她。” 海棠终究还是那个海棠,没说几句客套的废话,就直入正题。想了想,棠平轻声说道:“他有没有能力帮司理理姑娘,这个我也不好说,但是你却是当真的胆大妄为。” 海棠叹了一口气后,说道:“理理心中不自在,我既然有能力,如果不帮她的话,总觉心情阴郁!” “你当真是有情有义。”随意的夸赞一句,棠平提醒道:“这么做的后果你可想好了?玩火者容易**。” “他们也算互惠互利吧!”海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后果,然后偏头看向棠平,诧异道:“你这是在为我担心?” 棠平万万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心头微凛微窘,然后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微微一笑,轻声应道:“我们是朋友,为你担心不是很正常吗?” “朋友?”海棠轻声呢喃着这两个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棠平这样一说,她心里竟蒙上一层淡淡的失落感。 见此棠平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人生难得一知己,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这么说来,我应该感到庆幸?”回过神来,海棠飒然一笑说道:“看来海棠在棠将军心中分量很重啊!” 说话间,海棠转过头来,那明亮如宝石般的大眼睛,就这样明达中带着淡然的注视着棠平。两世为人,棠平是第一次这样被女孩不带掩饰,直勾勾的看着,与海棠对望片刻后,他微微低头,说道:“是啊!” 似乎棠平的这个答案让海棠很满意,她唇角微微勾起,笑着回过头去,继续在河畔的青石路上摇啊摇。而落后她半步的棠平也没有发现,此刻他前面这个脸蛋不怎么漂亮,风姿不怎么绰约,气质像极了村姑的北齐圣女,正眉梢含春、笑意嫣然而不自知。 “我种了几畦好菜,不知棠将军可否赏脸,移步到我那田园?”沉默的走了一小会,海棠有些突兀地开口说道:“知己即将远行,海棠身无长物,只能自己动手做一餐家常便饭给你践行。” 棠平笑了笑,说道:“海棠姑娘有心了。” ……海棠又偏头看了棠平一眼,便转头沿着玉泉河畔往前走去:“太后寿诞将近,理理那边也要费心一二,接下来想来也没空招待你。” “那倒是可惜。” “师傅有命,朋友有求,宫中需要,身不由己。” “却是与你心性不符。” “海棠也只是凡尘间一俗女子,那里能做到超然物外。”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废话,走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一处小园子的外围。园子颇为清净,竹篱为门,院中有井,井边有几畦各色蔬菜,西荫下,一群黄色杂毛小鸡崽正在菜地里嬉闹。 “小院简陋,棠将军切莫嫌弃。”海棠微微一笑,上前打开竹篱门,嘴上虽然说客气,但却没有半点要招呼棠平的意思。 棠平无由一笑,自顾自的走到院中石桌前坐下,说道:“闹中取静,能在上京城中寻得这样一处清雅之地,想来你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生性散漫,终究是与众不同了点,所以只好在皇宫附近求了个清静的园子,种菜养鸡。”海棠也没给棠平端茶倒水,她进了院子之后,就径直走到菜地,一边蹲着身子侍弄菜地里的瓜果枝叶,一边脸带笑意的与棠平搭话。 棠平前世生为农村人,些许农活自然不陌生,但他却丝毫没有上前同海棠搭把手的意思。他一边拿起石桌上的蒲扇驱赶阳光带来的热气,一边单手撑颌对海棠的行为‘评头论足,道:“天一道讲究亲近自然,可你这样多少有些刻意了。” 海棠也不介意他的‘装腔拿调’,只是笑着解释道:“能求得这样一场所,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奢求意境?” “确实有几分道理。”像海棠这种地位超然的人物,却能做到丝毫不伪装自己的随性,棠平是打心底里欣赏。 海棠唇角泛着一丝笑意,她看向棠平说道:“南朝的怪人频出,似我这种别人眼中的‘异类’,却是连连得到两个南朝才俊的认同。” 屁股在石凳上动了动,棠平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说道:“你说的是范闲吧?” “嗯!”海棠很干脆的点了点头,将手手中摘下的烂叶往小鸡群里一丢,杂毛鸡崽顿时四下乱串,看到这一幕,海棠会心一笑,说道:“他那人无情且油嘴滑舌,不过想来应该比你更招女孩喜欢。” “你继续!”棠平没有反驳什么,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海棠,想知道她还会说些什么。 第四十七章 我只对你的武功感兴趣 “继续什么?”海棠余光撇了一眼棠平,发现他此时正一脸兴趣盎然的模样,着实可恶,便轻斥道:“你即将娶范大人的妹妹,如今听到有人在背后对他不敬,却是毫无半点维护之意,想来那个若若姑娘知道后,你也没好果子吃吧?” “他既然做得,那别人自然说得。”棠平似乎一点都不觉自己有错,他略微疑惑的说道:“上次你说他,我出言维护,平白恶了你。这次你说他,我却是与你站在一边,你又颇有微词。” 海棠闻言神色不变,棠平不由叹息一句:“孔夫子诚不欺我,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歪理!”海棠笑吟吟地望着他,见棠平装模装样在那‘矫情’着,便啐了一口说道:“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那位孔老夫子也断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骂我可以,切莫对夫子不敬。”棠平神色一正,朝虚空拱了拱手后,面向海棠诚恳的说道:“夫子受万民敬仰,乃圣人也。” “没听说过。” 海棠这会也不在侍弄她那些瓜果蔬菜了,她站起身,进到屋中搬了把摇椅在棠平旁边放好,然后又转身进屋中倒了两杯凉茶出来。见自己进屋倒茶的功夫,棠平已经在摇椅上悠然的开始享受,海棠顿时就气乐了:“你简直就是一个长着好皮囊的混蛋。” “我谢谢您夸奖。”这个程度的言语攻击,棠平又怎么会在意呢,他惬意的将整个身子躺倒在摇椅上,一手摇动手中蒲扇,一手伸到海棠面前,说道:“来了这么久,现在才上茶水,真是……”说着,还摇了摇头。 海棠也没和他计较这些,递给棠平一杯凉茶后,她又转身进屋搬出一把一模一样的摇椅,在阴凉处摆放好,然后整个人就躺在椅子上。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一阵凉风轻轻抚过,棠平半眯着双眼,呢喃道:“这么大的名头,却真真是个懒婆娘。” 以海棠的修为,棠平的话自然逃不过她的耳朵,只见她靠在摇椅上的脑袋往棠平所在一偏,满脸笑意的看着他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比较舒服。”说着,便扯下头上的花巾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珠。 ……竹制摇椅晃动,见棠平不接茬,海棠沉默一会,又开口轻声问道:“似你这年纪,有如今的成就,应当正是意气风发时,为何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憧憬?” “人生在世,不应该只有梦想。”棠平舒服的闭着双眼,随意的说道:“我本就是澹州一闲人,只因胆小怕死,这才会‘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海棠对这个话题很有求知欲。 “嗯!”鼻翼鼓动间,轻轻地应了一声,棠平略带自嘲地说道:“因为上一辈人的恩怨,我怕被人给踩死在澹州,所以强忍内心惶恐,主动让自己被有心人摆弄,不过好在那人还算不错,给了我成长的条件。” “这么说来,你也是个‘命苦’的人咯?”二人说话间,海棠挪动身子,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等待棠平的继续述说。 “命苦?”清俊的脸庞上,嘴角微微上扬,他笑着说道:“我的人生可谓是一番风顺,何来命苦一说?” “你看得很开嘛!”作为听众,海棠还是合格的。 “成长就必定会有代价,而这代价轻重,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回想穿越这么多年,棠平知道自己有很多问题,但是他每一步都走的踏实,每每发现问题都可以及时调整,所以他不介意试错。 “你这话,颠覆了我对你的认知。” “呵呵!”闭着眼睛,也不去管海棠说话时是什么神情,笑了笑,棠平这才接着说道:“或许我比你想象的要简单。” “你怎么就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个复杂的人?”海棠挥着花头巾,给自己扇了扇风,说道:“我很喜欢你……” 海棠话还没说完,棠平双眼猛的睁开,他转头惊愕地看向海棠,说道:“你这懒婆娘贼心不死,明知道我有未婚妻,竟然还惦记着我身子。” “别贫了。”没好气的将手中的花头巾往棠平身上一砸,怒嗔道:“我只是喜欢你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罢了。” “就这?” “昂!要不你以为你很有魅力?”海棠见棠平很认真的模样,便伸出一根手指,对他摇了摇,笑道:“我好歹是北齐圣女,你想勾引我,目前还不够。” 这话让棠平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了,他轻哼一声,复又重新闭上眼睛,轻声嘀咕一句:“真是没眼力劲。” “无聊的废话已经说完。”海棠也不去理会棠平作怪,她一边享受摇椅带来的舒适感,一边对棠平说道:“我对你的武功很有兴趣。” “我也对你们天一道的功法有兴趣。”还说废话已经说完,没想到是一个更加让人无语的话题。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 “我能感觉到,你没有真正的发挥出,你武功所蕴含的潜力。” “你这还是在说废话。”棠平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忍不住对海棠调侃道:“你说这些,是想拿你天一道的武功来换,还是准备拿你这个人来换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啐了一口后,不知为何,海棠竟然淡定的又补充一句:“一直说我在惦记你的美色,现在漏出马脚了吧?” 棠平沉默了起来,半晌后才说道:“谈情说爱这种事我还是不太懂,所以换个话题吧!” 海棠却是不吃他这一套,嘲笑道:“即将是家有娇妻的人了,竟然敢说不懂谈情说爱。” “我确实生在一个好时代,不然估计又是一辈子打光棍的命。”这回棠平没选着和海棠犟嘴,反而是莫名地感叹道:“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解决终身大事的年代,对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也不知道哪来的感慨,简直是莫名其妙!”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句,海棠眼眸流转,转而说道:“还是说说武功吧,你在上京的时间不多了,我可不想留下遗憾。” “呵呵!”棠平笑道:“把武功交你,然后等你来杀我?” “不会!” “你觉得我会信吗?”棠平回答得很干脆。 “会的,我觉得你对我是有所图的。” “你这是错觉。” 两个躺在摇椅上的人,就这样轻松随意地斗嘴,倒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棠将军,真的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心?”海棠笑吟吟地望着他,连称呼都复归官称了。 棠平笑了笑,说道:“就不告诉你……说好请我吃饭,可到现在我还饿着肚子。” 海棠气结,直接抬手向身手一指,说道:“屋里有米,井底有水,园中有菜,等你做好,我自然会拿出好酒。” “是你请我。” “对,我请你来做饭。” “没肉,这很影响我做菜的功力。” “鸡、鸭、鱼已经处理好的,就在屋里。” “咱们绝交吧!”叹息一声,撸起袖子,棠平无奈的站起身来,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向厨房走去。 第四十八章 做饭喝酒,平常心 “你说的,满堂盛宴不如我面强,日子不用浮夸卖相,守住寂寞油盐酱醋,各有主张……粗茶淡饭也都会很香……再多焖炖,都要新鲜绽放……守住寂寞,油盐酱醋,各有主张……” 锅里热油滋滋作响,棠平一边爆香葱姜蒜,一边小声的哼着一曲不知名地曲调。 “真是个怪人!”帮忙烧火打下手的海棠,听着这从未听过的曲调,脸上虽然还是一副笑意吟吟的模样,可心里却不平静。原本她让棠平自己动手,那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可是棠平却出乎她的意料,虽然看他做菜手法不是很熟练,但却绝对不是敷衍。 “可有什么忌口?” “你随便做,我都可以。” ……不知道过了多久,红烧鱼、姜爆鸭、白斩鸡、青菜和蘑菇鸡汤就全部上桌。 “原来想着在百岁岁松居给你践行,没想一时玩笑,竟然让我多了一个大饱口福的机会。”小院中,海棠看着石桌上摆放的菜肴,有些纳闷的说道:“你不应该会做饭才对。” “不要把我和世俗男子相提并论。”棠平却是一副得意的模样,笑嘻嘻的说道:“我可是上马能提枪,下马能颠勺,即入得厅堂又下得厨房的奇男子。” “呵呵!”海棠没有接这一话茬,她怀中不知何时多了两坛北齐最出名的青米子,说道:“烈酒五粮液是产自庆国,想来你不会少喝,所以今日特意准备了青米子。” “行!”棠平双眼顿时一亮,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我不喜欢烈酒?” 摇了摇头,海棠没有解释,她把怀中的酒在桌上摆放好,就与棠平相对而坐。两人相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是相互间倒也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各自揭开一坛青米子,酒香顿时间就在小院中弥漫开来。 “好酒!” 给自己斟满一碗后,闻着浓郁酒香,棠平忍不住先尝了一口,绵柔、香醇一点而也不辣嗓子。 棠平这幅满意且享受的样子,海棠看了会心一笑,她也不是个讲究俗礼的人,拿起筷子直接开始品尝棠平的手艺。 ……“你不去做个厨子可惜了。”一口红烧鱼下肚,海棠那双眸子似与蓝天争光,绽放着比以往更加明亮的神采。 棠平又是喝了一口酒,这才摆手回应道:“你过分了,我自己做的菜,好不好吃我心中有数。” 筷子不停,海棠回复沉默,她现在只想把这四菜一汤,先一一尝试一下。 ……其实每个会做菜的人,看到别人认真的享受自己烹饪的菜肴时,都会很开心,棠平也不例外,他看着海棠的吃相,笑着说道:“以你的身份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至于这样吗?” “整个天下估计能尝到你棠将军手艺的人不多吧!”海棠明亮的大眼睛望向棠平,语气极为轻柔的说道:“这么有意义的一顿饭,海棠不得珍惜吗?” “你是第一个。”回望那淡然明亮的双眸,棠平面色有些怪异说道:“今生倒是第一次给人做菜。” ……“听你之前的话,你回去后不准备继续活跃在军中了?”棠平说完话,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海棠先转移话题。 “嗯!”没有隐瞒的意思,想了想,棠平有些厌烦的说道:“回去再杀一个人,以后就安心的为自己活着。” 通过与棠平的多次接触,海棠是能察觉到这个年轻且清俊的南朝官员,总是给人一种很矛盾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复杂,海棠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或许这样是最好的选着吧,你我这种人,就不应该违背本心,天天围绕在勾心斗角上。”海棠长长叹息一声,然后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说道:“整日蝇营狗苟,万分不痛快。” “欲望!”棠平很平静的吐出两个字后,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其实我是渐渐看明白了,只要还有欲望,就很难真正的洒然快活。” “修天人之道,亲近自然。”心中暗暗思忖一遍棠平的话后,海棠想到天一道的宗旨,可如今自己的行为不正是与宗旨相驳吗? ……棠平也不打扰海棠的思考,今日本就是朋友间的请客吃饭而已,没必要一直想那些烦人的事儿。 “是海棠着相了。”想了许久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海棠这才回过神来,略带歉意的看着棠平说道:“看来海棠也是身陷入红尘俗事而不自知。” “或许你本心就是如此,不要因为我的胡言乱语而迷失方向。”如果这姑娘还如记忆中那个样子的话,那她所做的事,确实没有多少私欲。 “你莫要见怪,我的朋友也不多,很难得有人一起讨论这些事情。”海棠罕见的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她端起酒碗与棠平一碰,说道:“给友人践行,本应当谈论轻松的风花雪月,可海棠确实不擅长这些,所以……” 笑着摇了摇头,棠平不在意的说道:“我也就一俗人,与朋友一起喝酒聊天,不说点这些自己都觉得怪异。”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 ……“你这次回去后,也该是要与若若姑娘举行婚礼了吧!”海棠也不想继续沉闷的话题,饮尽碗中美酒,她转而说道:“你婚礼时我应该是去不了的,所以只能在这提前向你道喜了。” “毫无诚意。”棠平微嘲一笑道:“知道道喜,却是没准备礼物,你这也太省事了吧!” “这美酒佳肴就不能算是礼物吗?” “可这是我自己做的。” “没有我的准备,你拿什么烹饪?” “多谢!” 本来说起棠平婚事,海棠心里是略微有些异样的,不过她也是个心性坚毅的人,所以说话间,她早就将心中那一丝念想散去,她诚心实意地说道:“你是海棠之友!” fo 棠平将碗轻轻搁在石桌上,轻声说道:“这次两国递交协议,想来天下即将迎来太平,明年三月你若是有空,就到澹州寻我,我请你喝桃花酿。” “如若天下太平,海棠定会赴约。”要不是师命难为,海棠也确实不想待在上京城,这会听到棠平的邀约,放下心中犹疑,她轻松惬意地对棠平调侃道:“你不怕海棠上门,会惹你家中娇妻不痛快吗?” “你想多了,若若不是那样的人。” “呵呵……” 第四十九章 河畔,刺杀 离开海棠那清净的田园小院时,夜幕已经渐渐将大地笼罩。走在玉泉河畔,一阵凉风拂面,棠平那微醺的酒意也是缓缓散去。 “少爷!”走不多时,罗公然悄悄出现在棠平的身后,恭敬的行了一礼,问道:“现在就回去?” “嗯!”棠平点了点头,说道:“上京城也没什么有趣的地方,早些回去休息吧!” “诺!”罗公然也没有多话,简单的应了一声,就跟随棠平的身后,往别院走去。 …… 月明星稀,玉泉河畔,青树茂密处一片安静。 行走间,棠平耳朵微微一动,忽然他抬手向身后众人比了个手势。多年的培养的默契,罗公然等人一见这手势,顿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们立马就悄无声息的提高警惕。 “嗖、嗖、嗖...”破空声响起的第一时间,棠平一行人就已经刀剑出鞘,消失在黑夜中。 “叮、叮、叮……”从青树丛破空而来的的箭矢,无一例外,全部都钉在棠平等人刚刚停留的青石路面上。 “噗。”河畔的青石路离青树丛的距离本就不远,不多时,棠平就听见利刃入血肉的声音。 黑暗中棠平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一颗青树的树干上,并没有亲自动手,他相信罗公然等人能很快的解决来人。 青树丛中激烈的兵器碰撞声,也证实了棠平的判断,罗公然等人没让他失望。不过就在棠平以为事情很快会结束时,“咔咔...”的弩枢板动声突兀从对岸响起。 棠平反应极快,耳垂一颤捕捉到声音的来源时,他就从树干上再次消失。嗤的一声响,棠平先前所站的树干应声折断,那是三根巨大的弩箭,挟风雷之势所造成的破坏。 “就知道你们会忍不住出手的。”躲过军用弩机射来的巨箭,棠平快速朝对岸掠去,他脸上没有一丝担忧的神色,反而是放颜一笑。 海让带着梅音和肖恩离开上京时,就跟他禀报过,说是那群‘可怜人’无意间探查到有一批数量极少的庆国军械秘密运达上京城,只是他们都没武功,不敢深入调查,所以不知道是走私,还是针对使团成员的。 起初这个消息棠平也没多在意,不过随着使团在上京的任务即将完成,可棠玉那边还是无法探查秦业有何动作,所以棠平这才将这个消息重视起来。 不去管身后罗公然等人的战斗,棠平灵活的又躲过一波人臂长的巨弩。手提顺势捡来的一根巨弩,棠平已经冲到河面上了,他脚尖在水上轻点,整个人飘忽不定的往对岸接近。 夺夺夺夺! 似乎发现光靠三台机弩无法解决棠平,对岸突然飞射出一阵密密麻麻的箭矢,棠平眼睛微微跳动,面对这样的阵势他也不敢大意。 不过好在他轻功不错,在加上对面大型机弩数量少,他这才得以安全的掠到岸边。 刚一上岸,他凌厉的目光就捕捉到,一个躲在乱石后的身影,没有犹豫,反手就将手中的巨箭向那人掷出。 噗的一声,巨箭直接轰在那人的头颅上,裹挟棠平真气的巨箭,短距离内,威力也是巨大无比,那喷洒一地的红白之物就是最好的佐证。 身随箭动,掷出巨箭后,棠平迅速朝那个位置飞掠,毕竟没有武器在手,他可不会自大到要赤手空拳去对付严阵以待的刺客。 箭雨仍然从四方八面不间断的飞射而来,可棠平不在意,因为距离进了那些笨拙的机弩就没多大做用,而三十多张普通弓箭,只要小心一些,他自信还奈何不了他。 当然刺客也不是蠢货,从他们埋伏的位置,和那果断调转的机弩射向就能看出,他们发现笨拙的机弩对付不了棠平,便转头对准对岸的那处战场逛射。 说起来话长,可实际上动手也才一刻钟不到,棠平闪身躲入乱石堆后。也不管地上的弓箭已经被刺客的鲜血和脑浆沾染,他直接伸手将强弓和箭壶拾起。 耳朵竖起,棠平仔细的感应刺客的方位,他必须要有所动作了,因为那三架不断朝对岸射击的机弩,已经给罗公然等人造成伤亡了。 “嗖!”棠平漠然的往右侧方的某个杂草丛中射出一箭,也不去管是否能命中,箭矢飞出他就地一个翻滚,给自己换了个位置。 随着杂草丛中一声利箭入地声音传出,棠平之前躲避的乱石堆也迎来七八支箭矢。 “嗖、嗖、嗖。”又是三箭射向黑暗中的的不同方向,棠平继续往侧方的一树后飞去。隐在树干后,他发现这次射出的三箭,只有两箭有杀敌建功。 被他摸到近前,这些刺客的章程还是一丝不乱,棠平心中暗暗感慨。 “夺。” 棠平在‘狩猎’时,刺客也不是在那干看者而已,就在他还没来得发动第三次射杀时,一根箭矢已经破空钉入他藏身的那棵树,不过好在他反应及时,身子往前一扑,不然…… “娘的,该死的秦老头是怎么满过锦衣卫,把这些人送到上京城的。”不满的咒骂一声,棠平翻滚间又迅速的射出两箭。 ……黑暗笼罩下的玉泉河畔,箭矢破空声不断响起。 咄咄咄咄! 纵横交错,弩箭横飞,棠平每一次发起攻击,刺客箭手就得缩减一部分。 “动手!”终于在棠平射出第四十六箭时,机弩所在方位的刺客大喊一声。 随着这话音落下,“轰、轰、轰。”三声闷响从机弩所在的地方传来,棠平知道这应该是对方破坏弩板的声音。 “少爷!”没了机弩的压制,不多时,解决完对手的罗公然等人也摸到棠平身边。 “还有六人,你让去解决他们。” “需要活口吗?” “不用,这些明显是从军队出来的死士,而且用的又是咱们庆国的军械,所以活口已经不重要了。” “诺!” 箭手要是被专业刺客摸到近前,那基本只有死路一条,棠平听着远处的声响,便从隐蔽处走到玉泉河边洗起手来。 “是咱们庆国上一代的军用机弩,不是现在最新的城弩。”也没多长时间,罗公然就再次返回棠平身边汇报道:“所有尸体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机弩也无法复原。” “嗯!”看着罗公然也有些狼狈的样子,棠平神色平静地问道:“折了多少兄弟?” “八个。” 海让这次总的才留下二十二个暗处的好手,没想损失这么多,棠平有些黯然的说道:“都带回去。” “诺!” 罗公然也知道这时不是感慨的时候,恭敬的应了一声,就转身去处理了。见他离开后,棠平抬头眯着眼睛,往不远处的北齐皇宫望去,这么大动静,却没人过来查看…… 第五十章 棠、范、言一条船 回到皇家别院的棠平,神色一片宁静,要不是身上还有那因为打斗而残留的‘狼狈’样,别人一定不会想到他这是刚刚遇到刺杀了。秦老头派人来杀他,这个棠平可以理解,但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北齐一方对此不闻不问呢? “你这是?”身为使团的真牌长官,在棠平一回到别院时,范闲就收到消息了,所以他直接带着言冰云一起来到棠平住的小院。 棠平半倚在椅子上,他一边静静地喝着棠田刚送过来的热茶,一边在心中想问题,对于范闲和言冰云的到来也没多做表示。 “是谁动的手。”沉默了好一会,言冰云皱眉看着棠平,淡淡地开口问道:“上杉虎?沈重?又或者……” “坐吧!”棠平挥手打断了言冰云的话,随意的招呼二人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壶,给二人各自斟了杯茶后,才幽幽说道:“不用猜了,从明面上来看,是我们庆国军方。” “枢密院那位?” “枢密院哪位?” “这些不重。”棠平回答道:“我现在要知道的是,上杉虎一事你操作得怎么样了?是不是沈重有了什么发现,要对我们开始反击了。”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走之前就算搬不倒沈重,也能让北齐这几方势力离心离德。”范闲也知道刚刚自己似乎太着急,差点说漏嘴了,所以这会听到棠平的问话,便顺势接过话茬。 言冰云神色有些怪异的看着两人,他知道范闲和棠平似乎还不想告诉他,是谁策划的这场刺杀。不过他也没有在次开口询问,而是一面喝茶,一面静静地听着二人对话。 “嘟、嘟、嘟...”棠平的手指无规律的在椅子扶手上敲动,若有所思的琢磨着范闲说的信息,想了一会,说道:“和亲的事呢?是什么章程?”记忆中,有关和亲的事也是很突然,但置身局中,棠平可不认为这里面的事情会有多简单。 这会范闲却是直接摇头,林副使之前根本就没和他通过气。 “你觉得是有人推波助澜,还是咱们皇帝陛故意为之?”范闲这个表态在棠平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很干脆的转头看向言冰云,问道:“对于两位皇子的婚事问题,言大人可愿意教我?” “皇帝陛下雄心伟略,又岂是我等可以揣摩的?” “说人话。”棠平略带不耐的说道。 “大皇子长年领兵在外,这次和北齐联姻,铁定是要回京。”眉头一皱,言冰云虽然很不喜欢棠平的态度,不过还是帮忙分析道:“大皇子这一回到京都,那局势就必将更加复杂,再加上不安分的二皇子与叶家捆绑,种种迹象表明,皇帝陛下是想……换储君。” 听着言冰云的分析,范闲心头一惊,不过脸色却很平静。 “换储君?”摇了摇头,棠平一脸平静地开口说道:“太子能稳坐宝位这么多年,可没那么简单被拿掉。” 言冰云微微一怔,有些诧异的问道:“有依据吗?” “你的意思是陛下觉得磨刀石的分量还不够?”范闲想到五竹对皇帝的评价,不由得出声说道。 言冰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谁知道呢?”棠平一挥衣袖,装作自己也不知道。 “这个和刺杀有关系吗?”言冰云不解。 棠平和范闲听到言冰云的发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内库的事你是知道的,假如以前的猜测没有出错的话,一个皇子想瞒着皇帝蓄养一支军队,那军方没人给他打掩护,你觉得能办到吗?”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范闲出来向言冰云解释一句。 “你们先前断定是执掌枢密院的秦业?”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言冰云马上就想到关键了,便说道:“那他们不是更应该对范大人下手吗?” “可能先除掉我,然后比较好对付你们吧!”棠平很随意的给言冰云解惑。 “你以为这样很幽默吗?” 看着言冰云不爽自己的回答,棠平也不好太过分,只好再次解释道:“你们两个既然查了内库的事,那么对方一定会有所反应,你觉得对方敢不敢让我们回不到京都?” “嗯!”言冰云眯着眼睛,看着棠平和范闲二人,忽然一阵心悸,他感觉自己似乎不知不觉上了贼船。 协助范闲调查内库在北齐这边的事,在言冰云的意识里都是为了庆国和陛下的利益。可现在眼前二人的神情和话语,无一不是透露着自己是被他们二人算计了的。 “监察院的那块石碑看过吧?”看言冰云吃瘪,棠平还是很开心的,他展颜一笑,说道:“想想石碑上的内容,如果还是觉得不值的话,大不了就是回去时,让范闲把沈小姐赔偿给你。” “已经在着手处理了。”范闲很认真的说道。 “哈哈!” “无聊!”言冰云掩饰的极好,对于棠平和范闲的调侃,他以冷漠应对,说道:“敌人都敢在北齐上京对使团动手,你们还不想想该怎么办?这么大的事,一个处理不好,庆国朝堂肯定会有动荡,甚至……” “北齐太后明天召见我,我会向她问询一下。”范闲在问询二字咬的很重。 棠平则是点了点,轻笑着说道:“你是觉得我们的敌人,走的是锦衣卫的门路?” “这样也好,我们计划乱北齐朝堂,想来他们也很乐意看庆国生乱。”言冰也是认同这个做法,然后他又补充一句道:“这件事还是早点给院里发信比较好,万一皇子们狗急跳墙,那庆国国力必将有所损失。” 棠平和范闲对视一眼,挑了挑眉,他知道言冰终于是入坑了。 “言大人说得对。”范闲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附和言冰云的观点后,他又对棠平说道:“黑骑我们无权调动,可你那燕云骑呢?” “时间太短,只能是个样子货。”棠平知道范闲的意思,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言冰云霍然站起身来,一脸惊异的望着棠平和范闲:“你们敢擅自调动军队?” “足够了。”二人都没有理会言冰云,范闲意有所指的说道:“虽然对方知道我们再查,但是没有确凿查到军队所在,根本撼动不了他们,所以他们即便有行动,也不会选择这个时间点全面动手。” “那我安排燕云骑到沧州接应?” “好!” “你们……” “他是提司,燕云骑隶属监察院五处,这是合规矩的。” 第五十一章 姜还得是老的 说是符合规矩,但言冰云的眼中却是异色一闪,有些阴沉的说道:“我希望你们二位最好不要越线,不然要是引发什么不必要的祸事,就算你们背后有人,那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范闲摇了摇头:“以你的见识,应该不难分析出来,陛下既然把燕云骑划拨给监察院五处,那就不会没有预料到现在这种场面。” “你们心中有数就行……”言冰云虽然和眼前二人接触时间不长,可通过之前一系列的事,不难看出,这二人都是有能力的人,所以他斟酌一会儿后,继续说道:“院子里最好还是隐秘的通报一下。” 棠平和范闲两人皆是一怔,言冰云之前就提过汇报,可这隐秘二字就很有灵性了。果不奇然,只听言冰云继续说道:“院子里的人也被渗透了。” “一处朱格不是……”范闲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什么了,便立马住嘴收声。 棠玉的情报,加上记忆中使团回京路上言冰云确实对范闲动手了,现在两相一结合,这事算是对上了。 “对方给了你什么条件?”棠平很好奇。 言冰云:“执掌监察院。” 范闲:“你不动心?” “我只忠于庆国和陛下,一切胆敢对庆国和陛下不利的人,都是我的敌人。”虽然不像是在说棠平和范闲,但言冰云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就很让二人不痛快。 “行,一切都是为了庆国。”很敷衍的附和一句口号,棠平故意阴阳怪气地赞叹道:“全天下都知道你言大人是大大的忠臣。” “王启年这几天就跟着我吧!”不理会棠平的应承,言冰云很严肃的向范闲要人。 “老王……” “他是院子里最早在北方潜伏的那批人之一。”见范闲有推脱的意思,言冰云直接冷冷的打断道:“沈重对于上京的监控能力不能低估,我们在上京的谋划,使我必须重启我手中的力量,而我信任王大人的能力。” “好!” ………… 不提棠平、范闲和言冰云等人的谋划。 东夷城,同福客栈一间上等客房内,梅音正满脸宁静的帮肖恩把脉。 “丫头,差不多就行了,我的身体自己还能不清楚吗?”现在的肖恩似乎是毫无戾气,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白头老翁一样。 梅音眉梢动了动,语气淡漠地说道:“少爷说你的脑袋很值钱,一定要调养好你的身子,让你多活几年。” 《我的冰山美女老婆》 “嗯?”这话很古怪,饶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肖恩也是没能明白。 “呵呵!”就在这时,海让老头拿着一封信件,笑呵呵的推门而入,说道:“少爷说我们都不擅长谋划,许多时候不得不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救下肖先生您……” “原来如此!”点了点头,苍老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欣慰的神色,然后望向海让,说道:“你这是?” “刚刚收到的情报,拿过来请肖先生指点。”将手中信件往肖恩身前递了过去,海让说道:“之前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见招拆招,加上有陈萍萍的照拂,这才能享有一丝安然。” 肖恩拿着信件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又恢复正常,淡然询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肖先生,您还是先看看手中的信件吧!” “好!” ……过了好一会,肖恩刚消化完纸张上的消息,正准备说些什么时,一直安静给肖恩把脉的梅音先开口了,只听她对肖恩说道:“你的身体问题很多,我必须好好准备点药材。”说完,她直接起身收拾好医箱,往肩上一背,对肖恩和海让两个老头微微颔首,然后径直向房间外走去,丝毫没有听两个老头谈话的意思。 “有趣,这丫头看着冷漠,其实很通透嘛。”肖恩看着梅音背着药箱离开,他眯起双眼笑着对海让说道:“坐下说。” 海让也没有客气,拱了拱手,便直接在肖恩对面坐下。 “情报上说,昨晚你们少爷在上京遇刺。”肖恩放下手中信纸,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好奇道:“南庆信鸽这么有效率了吗?” “我们不用信鸽。”见肖恩问起这个,海让也没有隐瞒,笑着解释道:“少爷从异人处得来训鹰秘法,这通讯鹰速度极快,也比信鸽更有安全性。” “老鹰飞得又高又快,确实很不错。”赞了一句,肖恩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指着信纸,问道:“这上面说的事,你们知道是谁动的手?” “秦业。” “秦业?”这个名字肖恩不陌生,他想了想,说道:“把你们的恩怨和行动都给我说说。” “好!”不知道全部,确实不好下定论,所以海让便仔细的将棠平和秦业的恩怨,以及相关行动一一告诉肖恩。 这次说的事挺多的,听得肖恩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眉目舒缓,过了好半晌,海让才停止述说。 ……“这么说来,你们之前完全是毫无章法的发展?”肖恩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思忖许久,才叹道:“有些事你们办得太蠢了。” “正因为这样,我们才需要肖先生相助。”对于肖恩的话,海让没有反驳,而是十分诚恳的说道:“以往从无到有,还要忍受未知敌人带来的压力,少爷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这点肖恩也不否认,他点了点头问道:“你们少爷想从这次行动中谋划什么?” “一个是秦业的命,还有一个就是北齐一行结束后,安全抽身离开京都。”知道眼前这人虽然是‘失败者’,可海让半点也不敢轻视。 “秦业这事好办,你让京都的人安排一下,隐秘的把范闲是叶轻眉儿子这事透露给他。”肖恩是什么人,海让话一说完,他就大概能猜到棠平的打算了,顿了顿,他便继续说道:“两千燕云骑战力如何?” “不差!” “那就不要小家子气,如果二皇子和秦业,当真敢在他们回南朝的路上继续动手,就让燕云骑狠狠露一次锋芒。”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杀秦业不难,但不能速成。所以只要漏出住够的锋芒,庆帝为了平衡,暂时一定不会让你家少爷和范闲继续搅和在一起。” “风险怎么办?” “你们高估对手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力量看得太轻了,以你家少爷现在的条件,虽然掀不了桌,但上桌吃席已经绰绰有余了。” 第五十二章 呵呵~女人 “见过海棠姑娘,劳烦姑娘在此等候,罪过。”范闲笑呵呵地对海棠拱手行礼道:“姑娘这等‘世外高人,在下可是仰慕已久,只是不得机会跟您结交一二。” “在我面前,范大人何必装得这么辛苦呢?”北齐上京皇宫门口,范闲正与上杉虎告别完,就被海棠截住了。 “海棠姑娘说笑了。”范闲深吸一口气,微笑说道:“事人以诚,乃是范某毕生之信仰。” “事人以诚?”海棠唇角略带讥讽的微微勾起,“范大人能言善辩,海棠长见识了。” 范闲心头微怔,他一直弄不明白海棠为何对自己有偏见,不过他也不想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回以微笑道:“这段时间忙于两国建交事宜,还未与您交流一二,正好今日得空,不知海棠姑娘可否赏脸,带我领略下上京风光?” 两人对今日行程心知肚明,只是皇宫重地,人多眼杂也是不便交谈,所以海棠神色复归清淡,点头说道:“有何不可,常听人说,范大人总能说出一些玄而又玄的‘微言大义’,正好今日我也领教一二。” “请。” “上京您比较熟悉,您先请。” 海棠看了他一眼,双手插在大口袋里,拖着步子,面色宁静地往玉泉河畔方向走去。 范闲见此也没在多言,抬腿迈步就跟了上去。 “听说棠将军昨夜在这河畔遇刺了?”玉泉河畔比较安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忽然海棠轻声发问道:“不知道棠将军……” “无碍!”范闲点了点头:“虽然刺客狠辣,但有侍卫拼死保护,终归是平安无事。” 海棠虽然不喜欢政事,但她常年待在太后身边,又怎么会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呢,所以这个话题她也没有深入的意思,只是微微颔首,说道:“无事就行,不然海棠恐寝食难安以。” ……“理理她可还好?”海棠说完话,就一直沉默的往前走,范闲有些无奈,不得以便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海棠依然自顾自地走着,过了好一会才漠然说道:“我还以为范大人已经不记得理理了呢。” 小书亭 耸了耸肩,范闲叹了口气说道:“姑娘好大怨气,您应该知道我和理理之间纵然有些交情,这个时候也应该避嫌。” “呵呵!”海棠略带嘲笑的说道:“先前还说事人以诚,这会又这般冠冕堂皇的找借口。” “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没有。”海棠很笃定的摇了摇头,然后不咸不淡的说道:“为了让理理入宫,你压抑情感,不愿与她有任何纠葛。” 范闲神色不变:“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否认你这样或许有在为理理考虑。”海棠面色依旧平淡,只是声音有些许拔高,说道:“但归根结底,你只是想利用理理的感情,为自己培养一个在北齐既消息灵通,又能在朝堂上说的上话的人吧?” 范闲心头一凛,面色微沉说道:“我们是官员,不是一般民众。”说着,顿了顿才继续道:“为了国家的利益,有些不得已的事情,我们也必须去做。” “说在多,丑陋依旧是丑陋。”海棠不认同这个观点,她不屑的说道:“棠将军也曾经在我面前,以这样的说辞为你和言冰云做掩饰。” “为了生存。”听到海棠说这样的话,范闲就清楚的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辩解,也只会是无用功而已,索性便直接了当的说道:“想在这乱世活下去,就不能心太软。” “乱世?这话从何说起?” “人心思乱。” 二人说说停停,沿着玉泉河畔七拐八绕,已是来到一处小庙外围,此地十分清幽,四周没有一丝人息。 “咯吱!”恰在此时,庙门被缓缓拉开,范闲看着那一身素衣的女子,微微失神片刻后才行礼说道:“司姑娘,好久不见。” 海棠像是没注意到两人的神情一般,站在满是落叶的庙前石阶上,唇角微翘说道:“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们叙旧了。” “范大人。”司理理先是对范闲敛衽一礼,然后转头看向海棠,说道:“有劳朵朵帮忙把东西取回来。” “司姑娘什么时候入的上京?”范闲面上带着温和而疏远的笑容,拱手回礼后,说道:“不知海棠姑娘这是……” 海棠听到司理理的话后,笑着点了点头,刚转身准备去完成闺蜜的嘱托时,就见到范闲那刻意的模样,便忍不住讥讽一句:“虚伪!”说完,也不在去看范闲,径直离开这个幽静的小庙。 “朵朵生性率直,若有得罪之处,理理代她向大人赔罪,还请大人莫要见怪。”见范闲的态度,司理理也是缓缓垂下眼帘,语气幽幽的说道。 两人又在庙前轻声说了几句话,见范闲丝毫没准备入内的意思,司理理便目光灼灼的盯着范闲,轻声细语地说道:“大人是心中有忌讳,不想见我吗?” 眼前这张妩媚至极的脸庞,一丝惘然之色难以掩饰,沉默半晌范闲才开口说道:“你太胡闹了,虽然海棠以前和你有‘交手帕’的情意在,可时间会改变很多事,这种犯忌讳的事,你就不怕她……” 司理理静柔一笑,说道:“范大人请进吧!既然朵朵愿意陪理理胡闹,那就不会有问题。” 范闲苦笑了一声,不过却始终没有动作。 “这是朵朵在上京的住所,没有别人在这。”司理理似乎明白范闲心中所想,便解释道:“理理如今入宫阻力非常大,陛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暂时将我安置在朵朵身边。” 听司理理这么说,范闲面上依旧是陌生和疏离,但却静下心来感应周边。 …………“以我们的身份,你确实不该邀我来这里,要是一个不小心,你……”在确定四下无人后,范闲最后还是选着从心而为,跟着司理理进到一处雅致干净的小房间内。 缕缕清香渐弥禅房,与范闲隔着茶几盘膝对坐,司理理正动作轻柔且优雅的冲泡着茶水。 虽然对面的一切都显得这样赏心悦目,但范闲却没什么心思顾及这些,见司理理又是没有理会自己,他便皱着眉头,说道:“说吧,到底要我做些什么。” 抬眼看着眼前这张清逸脱尘的脸庞,此时已然是多了些许烦恼,司理理微微一笑,说道:“朵朵没和大人说过吗?理理希望大人能帮我……” 第五十三章 送药 “你确定这个药管用?”海棠提着食盒,里面装满百岁松居制作的佳肴,走在回小庙路上,她一脸似笑非笑的对棠平问道。 “他常年与药物打交道,除非放下心防,不然不费些功夫,普通春药对他无用。”记忆中海棠的手段虽然成功了,但那毕竟是在范闲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可现实情况与记忆中的情节有偏差,所以应海棠的请求,棠平特意让梅音琢磨出几种无色无味的春药。 “你心里有数就行。”点了点头,海棠也没有和棠平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 “都说越漂亮的女人也会骗人,可你这样的,为什么之前也会表现得这么好啊?”棠平看着淡然的海棠,他忽然笑道:“要是被天下人知道,你给皇帝来这么一出,那该多好玩啊!” “你知我知她们知道就行!”听见棠平似褒实贬的话,海棠斜眼望向他,略带警告的说道:“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你我皆……” 海棠的警告对棠平来说毫无效果,他满脸笑意,轻声说道:“嘿,你这人太有意思了,明明是你求我帮忙,现在却来警告我?” “行了,我还有得忙,你没事就赶紧回去吧,别到时真被人刺杀咯。”海棠根本不想接棠平的话茬,她既然敢这么做,就是算定棠平不会说出去的。 知道海棠的大事要紧,送完东西后,棠平也没想跟过去凑热闹,只见他在海棠耳边低声说道:“行,我先走了。要是她们一次就怀上,你一定要告诉将来的北齐皇帝,莫要忘了我这个帮他出世的姑父啊!”说完,就满脸笑容的转身离开了。 “她们?”这两个有灵性的字,海棠听后微微一怔,旋即恢复平静,向小庙踱步而去。 ………… 上京城也没什么好逛的,棠平和海棠分开后,就在街边买了点零嘴,一边吃着一边往别院所在走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中零食快要见底时,棠平正好晃荡到别院门口,就在他想回房睡个午觉时,他被王启年拦住了。 “姑...爷...”王启年苦着一张老脸,‘哀怨’的盯着棠平,期期艾艾地说道:“您和大人都去潇洒快活,不带老王我就算了,干嘛非得把我买给那个‘冰块’。” 王启年这幅模样,看得棠平有些纳闷,不明白言冰云这是把他怎么了,便笑着问道:“王大人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 “姑爷,您何必明知故问呢?”王启年一边回答着棠平,一边直接向棠平手中的零食袋伸手。 看着王启年熟练的动作,棠平眼角直抽抽,不过好在自己已经吃得差不多,所以就没和这个活宝计较这些。 本以为能蹭些好吃的,结果……王启年觉得心好痛,一面将所剩不多零食拿在手里,一面痛心疾首的说道:“姑爷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还以为您知道老王我跟着‘冰块’受苦,特意……” “行了,直接说事,不然我可就回去睡觉了哈!”挥手打断王启年的耍宝,棠平知道这货喜欢耍嘴皮子,所以不想再听他瞎侃。 《仙木奇缘》 果不其然,王启年见棠平的神色,立马恢复正经地说道:“言大人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趟。” “有说什么事吗?” 王启年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就是让我找您和大人,可是也不见大人回来,我只好先通知您了。” “走吧!”既然是有正事,棠平也就不在耽搁,招呼一声就准备同王启一起去见言冰云。 不过王启年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半点要和棠平一起进去的意思,只见他边吃着零食边说道:“我还要在这等大人回来,您自己过去吧!” 范闲这会估计正享受齐人之福呢,哪会这么快回来,不过这事他也没办法和王启年解释,便点了点头,就径直往言冰云所在赶去。 言冰云的房门没关,刚一来到门口,棠平就见到他坐在书案后,正皱眉看着手里的卷宗。虽然和言冰云不太对付,但棠平还是礼貌的,在门板上敲了敲,说道:“听王启年说,你找我有事?” “范提司没跟你一起吗?”听到声响,言冰云放下手中卷宗,抬眼向门口看了过来,见只有棠平一人,顿时把脸一冷,说道:“使团即将返回,如今正是事物繁多之时,身为正使,却找不到人了。” “他被北齐圣女请走了。”这事也不好和言冰云犟,棠平只好替范闲解释一句,然后疑惑的看着言冰云,说道:“昨晚不是都商议好了吗?难道你这边又出了什么状况?” “东西就在桌上你不会自己看吗?”知道缘由后,言冰云虽然不在冷脸,但也没有半点客气,手指书案一指,然后就自顾自的去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也要一杯,刚刚吃的东西,嘴里太干燥了。”棠平走到书案前,拿起言冰云刚放下的卷宗仔细的看了起来。 言冰听到棠平的话,眉梢扬了一下,也没拒绝。不多时他就端着两杯茶回到书案边,抬手递了一杯给棠平,说道:“内库的事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许多,再加我们对沈重逼迫太狠,现在基本已经确定他会有所动作了。” “你的人查到沈重准备怎么对付我们了吗?”范闲利用上杉虎,确实把沈重弄得狼狈不堪,但现在棠平最在意的还是手中的情报。 “没有,不过他的心腹皆不知去向。”言冰云喝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如果这份情报没错的话,目前基本可以肯定是二皇子了。” “不够,这些东西做不了证,紧紧凭这些东西,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要是一次搬不倒他,将来一样避免不了纷争。”棠平没想到言冰云这么给力,没有任何优势条件的他,尽然一个上午就查出这么多东西。 “有了这些东西,陛下他……” 看着言冰云的神情,棠平知道他想说什么,便打断道:“你太小看我们那位皇帝陛下了,我们找证据是为了庆国百姓,如果单纯是皇帝一个人的话,他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 “你是说……” “对,咱们那位皇帝陛下,可不是简单的主,如果真的只想想对付朝臣和皇子的话,那他根本不用做这些花里胡哨的事。” “我明白了。”言冰云不愧是密谍大头目,棠平这么一说透,他想一会,便说道:“沈重这边的事,你和范大人多注意一下,京都那边我尽力多引诱一些鱼儿上钩,看看能否来个一网成擒。” 这时棠平看着言冰云,见他那依旧冷漠的神情中,似乎隐隐透露这些许兴奋,心中竟然生一丝不安的感觉。 第五十四章 “钓鱼” 京都,同福客栈内,棠玉正神色澹然的将一封信件点燃,望着信纸燃烧后发出的橘红色火苗,她思绪翻动,想着孩怎么执行海让下达的任务。 “砰、砰、砰...”就在火苗刚刚熄灭时,房间门被人敲响了。 “进!” 来人正是谷枫,棠玉的话音刚刚响起,她便推门而入。房间里燃烧纸张的味道有些刺鼻,谷枫微微皱眉,说道:“姐姐你这是?” “是你啊!”棠玉见来人是谷枫,澹澹一笑,也没有解释,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夫人需要为少爷的婚事准备点东西,特意让我过来叫你回去一趟。”谷枫对棠玉微微一福,然后继续道:“老太太有些着急,姐姐切莫耽搁。” “可我这还得收拾一下。” “老夫人还在等呢,这点小事让其他人来做就行。”谷枫上前拉着棠玉的手,就准备回府里拜见老夫人。 棠玉心头微动,她笑着说道:“你呀,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毛躁?”说完,她顺着谷枫的拉拽就往房间外走去,只是‘一不小心’就从她的衣袖的掉落出一张写满字迹的‘小纸条’,这‘纸条’恰好就飘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中。 “安祚,你待会记得进去帮玉儿姐打扫下房间。”牵着棠玉的手往外走,来到客栈大堂时,谷枫还不忘和一个小厮招呼道。 “诺!”这名叫安祚的小厮闻言,眼中惊喜之色一闪,赶紧低头恭敬的应了下来。 “房间里的东西不要乱动,把地面清理一下就行。”被谷枫‘拖拽’着,棠玉状做无奈,转头瞥了一眼安祚,轻柔地嘱咐一句。 “诺!”安祚头也没抬,再次恭敬地应下。 “哎呀,安祚也是老人了,怎么会不懂规矩呢?”谷枫白了棠玉一眼,嗔怪道:“好姐姐,你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要是回去晚了,妹妹我铁定会挨老夫人责罚的。” ……“踏、踏、踏...”话落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安祚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他神色憨厚中带着谦卑,望着已经消失在店门口的两道倩影,咧嘴笑了笑,转身拿起扫帚就向棠玉的屋子走去。 “姐姐,会不会太明显了?”从同福客栈使出的马车上,谷枫全然不复之前急躁,她神色平静,对一旁的棠玉问道。 先是摇了摇头,思忖片刻后,棠玉才澹澹开口回道:“安祚虽然是他们安插的人,可是他没接受过训练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他没有上钩,那在想其他办法就是。” ………… 第一次进到棠玉平日处理事情的房间里,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地上那纸张燃烧后留下的灰尽,安祚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不过他却没有多余的行动,而是认真的开始打扫起来。 安祚是个谨慎的人,自从被安排到这里,已经快一年了,他一直没有机会在棠玉面前表现自己,所以无法得到背后主人想要的东西。今天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丝机会,他压根就没想过要现在就去动书架和书桉。 ……房间不大,除了书桉前那点灰尽,其余地方颇为整洁,没费多少功夫,安祚就差不多打扫完成了。就在他准备结束这次打扫工作时,忽然撇见门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张不大的‘纸屑’。 起初他也没有在意,只是当他用扫帚把‘纸屑’扫出来时,上面的密密麻麻的字迹,顿时引起他的注意。他小心翼翼的拿起‘纸屑’,看着‘纸屑’周边那不规则的撕痕,他心中稍安,确定这不是个圈套后,才仔细的阅读起来。 “看来我今日真是鸿运当头啊!”心中暗暗滴咕一句,纸屑上一段‘模棱两可’的信息,让安祚双眸神光闪动,他知道自己是要立功了。 片刻后小心的收好纸屑,安祚按耐住心里的想法,他恢复一脸憨厚的模样,拿这扫帚端着不多的秽灰,就出了棠玉的房间。来到大堂,在角落里放好扫帚,他对掌柜说道:“玉姑娘的房间刚打扫完成,小的出去把秽灰倒掉。” 掌柜在柜台里拨弄算盘,头也没抬的回道:“去吧,记得动作快点。” “是!” …… 离同福客栈不远的地方,安祚把秽灰随意往角落里一倒,然后转头四下观察一下,确定没有人注意他时,他一个闪身进到一间没什么人光顾的杂货店。 “老板,可有煸好的羊油?”杂货店里只有一个中年人端坐在柜台旁喝茶,安祚一进来后,就出声说道:“许久不见荤腥,这干活都提不起力气。” 在安祚进来时,中年人就注意到他了,待听到他的问话时,便笑着问道:“有,你要什么成色的?” “一两上等混四两下等,想来可以多吃几顿。”安祚熟练的的说道。 “第一见这种买法,客人要不您随我入内室看看货色,再做决断可好?” “行!” 随着中年人进到储货间,安祚也没有多话,从怀里掏出‘纸屑’塞给中年人,然后大声说道:“你这羊油,上等货都这么骚,我不买了。” “客人你这是哪里话?”中年收好东西,也是颇为气恼地说道:“我看您是没钱吧!” “哼!” 转身气呼呼的离开杂货店,待回到同福客栈时,安祚已经是又恢复了往日憨厚的模样。 ……………… 上京,小庙中。 “你为什么这么做?”一双温暖柔软的手,在范闲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捏,他虽然还有些昏沉的感觉,但大体上也能猜到一些事情。 听到范闲有些干涩的声音,司理理没有回话,她将范闲的头微微扶起,枕在自己柔软的臂弯处,然后从旁边端过一杯糖水,小心翼翼的递到范闲嘴边。 番茄免费阅读 不多时,范闲便将糖水一饮而尽,浓澹适宜的糖水下肚后,他总算又清醒了许多。脑后柔软的触感,加上鼻尖萦绕的澹澹幽香,使得范闲再次感觉自己小腹处,有一股热力升腾而起,强压住微微荡漾的心志,再次问道“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药。” 第五十五章 荒唐的艳福 挥之不去的欲念始终困扰着范闲,他微闭的双眸勐然睁开,不待司理理有何动作,他便以坚定的心性强压住体内所剩不多的药力,翻身下了澹澹香气萦绕的软榻。 范闲的动作有这些突兀,司理理一下没有察觉,便软倒在榻上,顿时她双眼柔弱的望向范闲,有一丝期盼和幽怨在眸中流转。 “理理?”二人之间本就情感复杂,眼前这种情况,哪怕范闲心性再怎么坚毅,也不由得一阵恍忽。 “你不用多说,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司理理也知道,此刻范闲定是心绪大乱,毕竟以两人的身份来说,这就是一庄孽缘。 闻着房间内的澹澹香气,再加上茶水、酒菜,略一回想,范闲当然明白司理理是自愿的,不然即便海棠与她是手帕之交,也无法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用这么多手段来给他下药。 “我……”范闲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在榻上扯过一旁衣物遮挡住诱人的身体,司理理也不在去看范闲,幽幽说道:“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我只是不想留下遗憾罢了。” 这会功夫,范闲已经穿好衣服,他从衣袖中摸出一个信封,轻轻地放到榻上,不敢多看司理理一眼,柔声说道:“这里面就是我为你想的办法,也不知道可不可行,如果……如果……” 最终他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只留下一声无奈的叹息,就转身出了房间。司理理唇角微微上扬,看着范闲离开的背影,她没有哀伤和挽留。 时值下午,初秋的上京城,还是十分炎热,不过小庙地里位置极好,这里四周树荫环绕,倒也是极为舒适。 范闲穿戴整齐从房间里出来,虽然感觉无比荒谬,但事已至此,他倒也不在慌张。不疾不徐的走到庙门口,他眼角余光便瞥见庙门前端坐的一道倩影,刚刚才略有平息的心绪,顿时又是无名火起,沉声怒骂道:“理理因情感所困,加之这段时间的遭遇,有些不智地想法可以理解,但你呢?你为何这样做?你不知道后果吗?还是你精神出问题了?” 范闲一向喜欢伪装自己,微羞的,甜甜的,天真的,虽然众人不信却依然纯良的……但今天勐地碰上这等天大的荒唐事,惊怒交加下,终于是忍不住,开始连珠炮般地破口大骂。 海棠依旧是一副村姑打扮,她澹然的端坐在原地,任凭范闲如何叫骂,她脸上神色都没有一丝变化。过了好一会,待范闲稍微平静下来后,她才缓缓转头看向范闲,轻声说道:“竟然这么快啊,是你妹夫的药不管用,还是你身体不行。” 看着在门外放风盯梢的海棠,再听她那歧义颇大的话语,本来还有些愤怒的范闲,霎时间就傻眼了。 见状,海棠像是才意识到什么,马上有些自责的拍拍脑袋,说道:“却是忘了你妹夫的交代,对你这种人下药,就应该把药量给足。” 一阵凉风拂动,可却难以抚平范闲身上残留的一点燥热,他面色难堪的寒声逼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又是用了什么药?” “时间不长,也就是几天前吧!”海棠理所应当然得说着没有营养的废话,她明亮的双眸上下打量范闲,说道:“至于药的话,是你妹夫准备的特制春药,他说像你这种随身携带春药的人,不来点特殊手段,对你是起不到作用的。” 《轮回乐园》 “你!……”范闲抬手指着海棠的鼻尖,要不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打得过她,范闲真有把海棠鼻子打烂的冲动。 “你们真是胆大妄为,理理她即将就要成为皇帝的女人,而我……” 听着这愤怒中夹带寒意的话语,海棠却是神色如常地回应道:“药是你妹夫准备的,想法是理理自己愿意的,我只是在帮理理而已。” “理理就是一个苦命的弱女子,棠平则是敌国臣子,就算这些都不提,你也是当今北齐皇帝陛下的师姑,你怎能如此?”听着海棠不咸不澹的话,范闲眉头紧锁。 海棠略带讥讽地说道:“何必这般虚伪?能和敌国皇帝的女人不清不楚,只怕此时你心中更多的是快意吧?” …………被海棠这话一噎,范闲马上就显得不那么理直气壮了,一时间,他张了张嘴,几次想反驳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如何用词。 “好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找你妹夫撒气吧!”见范闲这幅模样,海棠笑吟吟地说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们不该拿理理未来胡闹的。”冷冷的看着海棠,最后范闲只能无奈的叹息道:“如果理理顺利入宫,你应该知道,今日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入宫阻力太大,我们都不知道结果将会如何,再说理理喜欢你。”海棠依旧笑着说道:“你对理理也有情愫,所以我们几个合计一下,认为此事可行。” “我很记仇,若有机会,你们……”海棠的话使范闲陷入沉默,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看向这个长相普通的北齐圣女,说道:“你们最好祈祷理理不会被今日的事牵连,不然报复就不会太久的。” 海棠一笑,以为这是范闲想保留点最后的体面罢了,便轻声说道:“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今日之事,范大人若是始终不能释怀,那大可先拿你妹夫练练手。” “呵呵!你要是对我足够了解,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海棠的话有些轻挑,但范闲却没有继续保持愤怒,而是澹澹地说道:“你们两个都不可能逃脱我的整治,等着吧……”虽然已经恢复些许平静,但心中一口恶气不出,他始终无法通透。 “那我就等着范大人的手段。”海棠面无表情,对范闲微微一福说道:“后日宫宴一过,大人就要回南朝了,可别留下什么遗憾才好。” 范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情绪,沉声说道:“理理入宫的办法,我已经想好告诉她了,你自行去和她商量一下该如何行事。”说完,不待海棠反应便转身就走。 海棠又是对着他逐渐消失地身影微微一福,说道:“放心,我会照顾好理理的。” 第五十六章 身为人种的好处 回到使团的范闲,衣衫整洁满脸笑容,双眸中是一片宁静,哪还有半点愤怒的样子。先前在海棠面前之所以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怒自己不够小心谨慎,这段时间的顺风顺水,让他的警惕心变得…… “回来了?” 别院里,棠平正无所事事的在院中纳凉,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夜幕下,范闲正满面笑容的向他走来,便笑着打了招呼。 “你……”小院内没有外人,范闲一进到院内,神色立马阴沉下来,他走到棠平身前,出声质问道:“为什么要和海棠一起算计我?” “人活在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做你不会吃亏而已。”对着范闲笑了笑,棠平好似只做了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随意的凑到范闲身边闻了闻,说道:“艳福不浅,竟然有两个投怀送抱的女人。” “两个?”本来还有些恼怒棠平的态度,可一听棠平这话,范闲顿时有些愕然地问道:“什么两个?你……” “你身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香气。”棠平笑吟吟的坐回椅子上,他抬眼看向范闲,略带鄙夷地说道:“以你平常的警觉性,这么明显的漏洞为何没有发现,难道这件事真的对你影响这么大?” 没有理会棠平,范闲扯起衣襟闻了闻,衣服上确实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幽香。顿时,范闲的神色变的十分的难看,之前是没有注意,现在棠平这样一提醒,他也意识到自己是被多人……他当时明明感应过小庙周围,确定只有他、司理理和海棠三人,可身上的味道却像是在嘲笑他一样。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把戏?”范闲闭目问道。 “四年,一共只有四个妃子入宫。”没有直接回答范闲,稍微组织一下语言,棠平缓缓说道:“北齐皇帝自幼修行天人之道,看他的治事风格,也算得上是位英主。像他这类胸有大志之人,自然对于男女之事不会怎么感兴趣。” “总共只有四个?”范闲听出棠平想要表达什么,他睁开眼双眼,皱着眉头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有没有子嗣?” “没有,说是皇帝年纪还小,宫中不着急这个。” “不着急?”范闲在心里冷哼一声,开始盘算这件事情到底会对那个女子造什么影响。他虽然也算是一个冷硬的人,但一想到今天的荒唐事,心中不免还有一份澹澹它意。 棠平见他不说话,也没有着急,而是似笑非笑的盯着范闲,他准备给范闲来点勐料,说道:“还记得你之前问我,北齐皇帝会找你帮什么忙吗?” ……记忆力惊人的范闲,当然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日使团第一次拜见北齐皇室,事后他独自被皇帝留下详谈。后来他同棠平说起,皇帝似乎有事要他帮忙,当时棠平满脸怪异笑容地回答说道:“他可能想找你借种。” 《独步成仙》 这话听着很是荒谬,可结合今天所发生的事,似乎也不无可能…… “你不觉得北齐皇帝很奇怪吗?”棠平发现自己很有当小人的潜力,这种拱火方式他特别喜欢,此刻他怀着愉悦的心情,继续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留意到,这个皇帝白皙的脖颈间,与正常男人不同。” 趁着范闲愣神,棠平不断的给与提示,他就想看看,范闲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嗡”的一声,范闲脑海一片混乱,他仔细的回想几次见到北齐皇帝的模样,一些细节开始在脑海中流转。 “她是女儿身。”一下从石凳上站起身来,这会哪怕范闲再怎么会伪装,他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吃惊,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棠平,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说道:“你的意思是……” “嗯!”平静的点了点头,棠平笑着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你范闲可以说自己是一个,被北齐皇帝按在榻上摩擦过的男人了。” “他,她……她为何会选着用这样的手段?”范闲始终不懈,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道。 “你是想说,就算不下药,有这种好事,你也愿意效劳是吗?”棠平皱了皱眉头,觉得范闲很奇怪,按理来说,他不应该会是这样的表现才对。 “呼!”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范闲终于是压下心中异样,他再次将目光落到棠平身上,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算计人心的手段?” “我不擅长这些。”摆了摆手,棠平实话实说,态度也很是诚恳。 范闲微微凝眉,他知道棠平没有说实话,便继续逼问道:“一到北齐就觉得你很不对劲,是肖恩和你说了什么吗?” “肖恩已经死了,再说他也没什么意义。”看着范闲这幅模样,棠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开口说道:“你不是说要给家人留条后路吗?正好海棠上门求助,所以我就顺势而为罢了。” “呵呵!”范闲冷笑一声,脑海中回想着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他肯定不会相信棠平的这个借口。 也不在意范闲相信与否,棠平抬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把思辙送到北齐这边吧!二皇子已经从他那边开始行动了。” “合适吗?” “比跟我一起待在澹州合适。” “这么严重?” 棠平也不在接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范闲。 疑惑的接过写满字迹的纸张,低头迅速的扫了一遍,上面书写的内容让范闲心头微惊,不过旋即又想到什么,他愤怒的看向棠平,沉声说道:“为什么不阻止?你明明有这能力,再不济你告诉父亲或者柳姨娘也行啊!” “为什么要阻止?”棠平收回望向夜空的目光,转而于范闲对视,说道:“就向你这次的事一样,我为什么要阻止?你被北齐皇帝和皇帝女人给睡了,那北齐就将会是你家人最后的退路,没人知道你是皇室选中的人种,就算借种没有成功,看在你的情份上,也不会介意照顾一下你的家人。” 第五十七章 又是一场宫宴 自从范闲被下药后,这两天他特别安分,一直待在别院里,处理监察院在上京这边的谍报网的事。而棠平也没有再搞事,他特别安分的在别院里喝茶看话本,真真就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人。 “砰、砰、砰...”房门被人敲响,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话本的棠平,微一皱眉,开口问道:“谁?” 前来打扰他看书的人是王启年,他听到棠平的话后,也没有推门而入的想法,只是在门外笑着答道:“姑爷,大人吩咐我来提醒您,一会就要进宫给北齐太后喝寿了,您早些准备一下,以免误了时辰。” “我知道了,一会就过去。” 略带不舍的合上手中书籍,棠平澹澹的回了一句,然后就起身去换衣服了。 …………夜幕初降临,北齐皇城正门缓缓拉开,棠平和使团成员一起,即将再次踏入这座美丽奢华的宫殿。 棠平冷眼看着周边这些陌生的官员,随着太监极有礼貌的迎接,不管是北齐朝臣还是使团成员,一个个都敛气静神地往宫里走去,相互间井然有序。 座隐于青山之中,黑檐如飞,流瀑于旁的美丽宫殿,灯火通明,却又是一片安静,官员们跟随领路太监,静静地在长长的御道上行走,两旁的清水池,水平无波,池中鱼儿依然是自由自在的游动,偶尔还有胆大的越出水面嬉戏。 太后与皇帝高高端坐于御台之上,下方设了数十张桉几,使团成员与北齐权贵高官分左右两列落座。 在一系列的仪程后,这场寿宴终于开始, 之见太后端起酒杯说了几句什么,声音极柔极轻,棠平没有仔细去听,他一边观察着场中众人神情,一边随着群臣拜了又拜,口中颂词也是林静准备,他入宫前背下来的。 这种皇室宴会礼节繁多,稍有不慎就容易逾越,所以棠平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毕竟是一国太后过寿,各种名贵奢华的寿礼自然是少不了,看着一件件极为华丽的的寿礼,被太监抬到殿中,那年轻的北齐太后,也不由微笑颔首,似乎颇为满意。 使团这边的寿礼,朝廷早有准备,除了正使范闲特意准备了一份外,众人皆是不用自己破费。 在范闲出列送礼时,棠平的目光却是落到对面坐于太傅下手的狼桃身上,这位是北齐太师,虽然是有‘伤’在身,但今日这等重要场合,他也不得不来。 狼桃一身玄衣,身材修长,威势十足,不过此时他却是双目阴沉的盯着正对太后献礼的范闲。因为有伤在身,他没有喝酒,盯着范闲满面笑容的与太后对话,狼桃不自觉的便把手伸向腰间的弯刀,虽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证据,但他知道,自己所受的伤,一定与南朝蛮子脱不开干系。 随着范闲退回桉几之后,狼桃这才将注意稍微回转,然后他勐的意识到有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便寻着感觉转头望去,一瞬间便于棠平对视开来。 棠平见他看向自己,也不慌张,而是微微一笑,向狼桃点了点头,示好地将手中的酒杯举了起来,对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又是南朝人。”狼桃眉头微皱,明知道自己今夜不能饮酒,还如此作态,强压下心中情绪,他还是端起桉几上的茶杯,遥遥与棠平对饮。 就在棠平与狼桃‘眉来眼去’时,范闲也同林文、林静两兄弟在那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什么。 “为什么没有看见沉大人?”范闲目光扫了一遍殿中诸桌,不解的询问道。 林静知道范闲话里的含义,应道:“沉重虽然是锦衣卫镇抚使,但品秩不够入殿,更何况今日太后大寿,他肯定是在上京里负责一应看防之事。” 范闲点了点头,他知道要不是自己从中作梗,沉重是有机会穿上蟒袍出现在这的,所以也就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功夫,宫中礼乐渐作,一群身段妖娆的歌妓舞者也来到殿中,在礼乐的声中,富有特色的歌舞表演也拉开帷幕,寿宴正式开始了。 随着皇帝为太后扶杯祝寿,然后群臣按品秩高低,有条不紊的一一出列跪拜,为太后祈福祝寿,使团毕竟是外臣,倒也不用这么复杂,由正使范闲和副使林静二人代表众人觐见就行。 《我的冰山美女老婆》 不算范闲立地成仙那一次,这是棠平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参与这种场合,所以他一边在美丽的宫女服侍中饮酒吃菜,一边微笑留意殿中百态。 “不知道狼桃身上带伤,是否还有殿前比武一事。”心中暗暗滴咕一句,棠平看着逐渐热闹场面,也不由感慨万千:“这范闲当真是‘位面之子’,同为‘穿越者’,他每到一处就是风起云涌,自己就算受便宜老爹连累,主动出去蹦跶几次,也没像样的‘对手’重视自己。” 有道是范闲一出门,祸事也随之上门,就在棠平思虑间,年轻的北齐太后准备给范闲找事了。只见她唇角勾起,面带微笑的对范闲询问道:“听闻我大齐儿郎在别院门口挑战,但范大人只是派遣一个侍卫打发了事。本宫想来这应该是普通健儿无法入范大人的眼,正好今日我大齐文武齐聚,范大人可愿屈尊指点一二?” 这太后一说话,场中顿时为之一静,棠平这时也回过神来,转头静静地看向范闲。他可是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贵妇,其实是位极其心狠手辣之人,就是不知道范闲会不会同记忆中一样应对,如果是同记忆中一样的话,那没了海棠帮忙,他又该怎么收场呢? ……被场中众人注视,范闲神色不变,他长身而起,目光在殿中扫了一眼,忽然笑着开口说道:“太后老人家,本来您的吩咐,外臣不该拒绝,可是外臣是个只通笔墨,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谈何指点。” 范闲当街杀了程巨树,还有几次黑拳行径,天下人早已知晓,哪还有人会相信他的说词。 北齐朝臣皆以为范闲这是胆小怕事,眼光浅薄之辈以然哄堂大笑,但年轻的北齐太后却是满脸平静,说道:“范大人过谦了。” ‘老婊子’这般作态是不容拒绝啊,范闲眼皮子跳了一下,心中已有定计,他也不待太后继续开口,便拱手回道:“虽然外臣无法满足太后老人家的意愿,但我们庆国年轻且武力高强者却是不少,待我把他叫来,定不会让您失望。” “哦!是什么样的青年才俊,能得范大人如此看中?” “棠平、棠君正,弱冠之年便得我们皇帝陛下御赐冠军之名号!” 第五十八章 退去,换个有意思的来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是什么感觉?” 棠平放下手中酒杯,虽然心里微微发毛,脸上却是一片恭谨,低垂着眼帘,不理会场中众人投来的眼光,不疾不徐地站起身出列,恭敬的朝端坐御台上的太后和皇帝弯腰拱手,郎声说道:“不敢当太后的夸奖,外臣就是棠平,愿意和北齐诸位将军交流一二。” 棠平的颜值还是挺能打的,年轻的太后看见他时,双眼微微发亮,轻笑一声,说道:“不错不错!” 也不知道太后这两声不错指的是什么,棠平神色不变,微微抬头好奇的望向高台,不过距离太远,他也看不清御台上两位贵人的神色,只能再次行了一礼,说道:“谢太后夸赞,外臣愧领。” “棠将军有意,不知哪位爱卿愿意同他在殿前交流一番?”听到棠平不客气的回答,太后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觉得极有意思,便温柔的摆手说道:“不过棠将也说了,只是交流,所以希望诸位不论胜负,点到为止就行。” 闻言,坐在太后旁边的皇帝,也是抬眼望着殿中的群臣说道:“只是交流,谁要是自问无法控制出手的力度,那便不要出来献丑了。” 皇帝这话,听得群臣都是心头一凛,因为确实有许多人想给棠平来了点手段。 ……虽然不知道太后和皇帝,为什么要维护南朝臣子,但这不影响场中武将的热情。待皇帝的话音刚刚落下,便有一位武将从角落走出,对着太后与皇帝一礼,沉声说道:“臣,成朴竹,愿同庆国棠将军交流一下。” 太后与皇帝皆是微微颔首,成朴竹是狼桃的徒弟,以他的水准出来和棠平过手,倒也颇为合适。 成朴竹见太后和皇帝都已经应允,他这才转身向棠平行了一礼,沉声道:“久闻棠将军威名,以往却是没有机会一见,今夜希望棠将军不吝赐教。” 有脑海的记忆,棠平是知道眼前这人的底细,他眼角余光瞥了狼桃一眼,然后对成朴竹微微一笑,开口道:“早就想和天一派高徒交流了,希望这次不会让成大人失望。” 《一剑独尊》 成朴竹沉声应道:“请大人指点。” “用兵器吗?”棠平没再客套,直接了当的说道。 成朴竹转头看向高台,躬身一礼,说道:“请陛下准我用刀。” “准了。”少年天子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成朴竹,面带嘉许地说道:“此次纯属武道交流,莫将他看作朝廷的颜面,用心去做,不论成败,朕与母后都会有赏。” 身为寿宴主角,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然后再次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看着这和和气气的场面,范闲却是不太愿意了,心想马上就要启程回国,也不在乎会不会得罪北齐朝臣,他眼眸一转,便高声对棠平道:“棠将军,点到为止,切莫让成大人难堪。” ……场中哗然,未曾战,先言胜。这嚣张的话语,顿时让殿中的北齐官员动了真怒。 这人啊,往往就是你缺少什么,往往就会下意识在意什么。就好比庆国国宴喜吟诗作赋,而北齐这里则是看中武力比斗,如今范闲这话一出,成朴竹哪还有不动真怒之理。 ……不提场中气氛如何,不多时,就有小太监从大殿外,送来两柄长刀。 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场中二人皆持刀而立,也不见二人有何动作,一股奇妙的感觉就萦绕在大殿中央。不同于成朴竹的那种狂霸爆裂,棠平一人一刀,身上没有半点威势和压迫感,站在那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见棠平就这么随意的持刀立在场中,别人或许感觉不到,但与他对面而立的成朴竹,就感觉自己在面对着蛰伏的恐怖存在,他看似浑身破绽,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杀!”深吸一口气,成朴竹将脑海中的一切杂念摒弃,迅速拔刀而出,运使真气,灌注到自己的手腕之中,然后整个人就化作一道影子冲向棠平。 刀芒如雪一般绽放! 十余步的距离转瞬即至,但棠平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刀未出鞘,只是随意一挥,便挡开成朴竹的攻击。 刀身与刀鞘的摩擦碰撞,发出一声令人觉得刺耳的声响。 成朴竹感觉自己是被羞辱了,自己几乎是全力动手,而对方…… “七品武者中,你算是不错的了,但还不够!”棠平笑着对近在咫尺的成朴竹说道:“退去,换个有意思的来。”话落,真气稍微一鼓动,也不见有什么华丽的招式,棠平一刀直接劈向成朴竹。 由于距离较近,棠平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劈,成朴竹知道自己是躲不开的,只能是双手全力握手弯刀抵挡。 “碰!”众人看到棠平刀未出鞘,轻轻劈在成朴竹的弯刀之上,一声闷响后,棠平依旧松松垮垮立在原地,成朴竹则是涨红着脸倒飞而出。 “假的吧?这哪里是高手对决,分明是假打嘛。” “吁……” 倒飞出两丈距离,刚刚落地站定,还没来得及压制住体内翻涌的气血,便听到同僚们的议论和加嘘声。 ……“住手。”见成朴竹被场中议论影响,双目已经是充满血丝。狼桃眉角微皱,便出声叫停,然后看着成朴竹说道:“还不谢谢人家手下留情。”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实力如此悬殊,狼桃自然不会去责怪自己徒弟。 “多谢棠将军指点!”听到老师的声音,成朴竹恢复了理智,他恭敬的朝棠平弯腰拱手道了谢。 “都说了,只是交流一下而已。”摆了摆手,棠平十分大度的避开成朴竹这一礼。 “闻名不如见面,棠将军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九品上的高手,佩服、佩服!”话音一落,本还端坐案几之后的狼桃,须臾间便出现在成朴竹与棠平中间,他双目紧盯着棠平说道:“你我来较量一下如何?” 不说狼桃现在有‘伤’在身,就是全盛时期的他,棠平也不会怕,拱了拱手,依旧是微笑应道:“国师愿屈尊交流,那是棠某的荣幸,您请。” 群臣本就觉得成朴竹败得有些莫名,现在一听国师的话,哪里还不知这是不对等的对战,顿时议论纷纷,不过棠平虽然言语有些轻狂,但也留手了,他们便不好出声指责。 “范大人,这狼桃乃是苦荷的大弟子,棠将军……”见场中局势再变,林文林静两兄弟便凑到范闲耳边有些担忧地说道。 范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容很是自矜地回应道:“没事,有人会救场的。” 果不其然,在范闲话音一落,便有一道,轻柔中带着些许慵懒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师兄,我来吧。” 第五十九章 海棠从太后后方缓缓踱步而出,走不多时,她来到狼桃身边,微微一福,说道:“师兄,还是我来吧!” 棠平眉头紧皱,他很不喜欢狼桃,这是前世记忆带来的感官,见他亲自下场,心中已经有了动手的打算,这海棠突然冒出来,让他有些…… 没人知道棠平心中的法,此刻林文、林静两兄弟却是松了一口气,和海棠动手总比和狼桃动手要好些,不说海棠和棠平的交情,就从海棠是女儿身这一点来说,棠平接下来不论胜负,他们也容易帮忙圆场。 《仙木奇缘》 “无趣!”眼见看热闹的人高兴不已,范闲虽然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不提众人想法,本以为自己要带‘伤’上阵的狼桃,见海棠在这时愿意挺身而出,他面露温柔之色,说道:“也好,师妹愿意为我们天一派……不过棠将军也不是易于之辈,你要多加小心。” “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后,海棠这才转身向御台上的太后与皇帝行了一礼,微笑着询问道:“太后、陛下您二位觉得如何?” 先前成朴竹的表现确实不怎么样,如今国师狼桃又有伤在身,海棠确实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太后与皇帝两位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回应。 “还准备用刀?”见太后与皇帝已经应允,海棠便缓缓转身向一旁的棠平说道:“太后大寿,动刀兵也不太好,来动动拳脚怎么样?” “行,你高兴就好,我无所谓!”棠平心中略感可惜,但也明白就算海棠不出现,他在这种场合也是不能拿狼桃怎么样。 听着二人随意的对话,将大殿围满的北齐人,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想,反而是更加期待起圣女与棠平的对决。 既然圣女都已经发话要比试拳脚了,人群中立即就有一个机灵的小太监走了出来,他恭敬地接过棠平手中没有出鞘过的长刀,然后动作迅速地退到一旁。 “你先还是我先?” “你请。” ……听棠平这样一说,海棠也就不在客气,双掌飘飘,就向棠平击了过去。 棠平见她出手掌法精奇,真气浑厚,不禁有些心喜,心道:“不错,看来今天倒是能好好玩玩了。”便喝道:“看掌。”话落,运使天山六阳掌迎上,要说这逍遥派武学真心不错,只见棠平盘旋飞舞,姿态娴雅的接近海棠。海棠见此,也是眼前一亮,当即以天一派高深的掌法相接。 没有真气碰撞的轰鸣声,一切都无声无息,不带半点烟火气。棠平和海棠这一交上手,便没有停歇,一个轻灵飘逸、闲雅清隽,一个衣袖飘飘、冷若御风。两人每一次都是一沾即走,宛如一对穿花蝴蝶一般,蹁跹不定,当真似神仙一般。 ……不知道打了多久,围观的众人中,有一个性情火爆之人,看着殿中那两个‘跳舞’的年轻人,不满咕哝一声道:“这哪里是打架啊!” 旁边的人听到这话,虽然看得是心旷神怡,但还是认同的接茬道:“之前就是假打,现在还是,也不知道圣女是怎么想的。” 有这些不懂门道的吃瓜群众,那自然就有识货的人,比如王启年,他听到两人的对话,便不爽的挤到那两人身边没好气地说道:“棠将军与海棠姑娘这招招凶险,均是攻向对方要害,只是修为高强才会显得这般举重若轻、潇洒如意。” ……“原来打架也能姿势如此优雅美观啊!”有王启年这般观点的不是个例,就像御台之上的太后与皇帝。此时年轻的太后,眸中是异彩连连,看着场中‘起舞’的二人,不由得喃喃自语道:“简直就如舞蹈一样,太漂亮了。” 在场众人都是人精,有眼力劲的都知道两人虽没有半点伤敌之意,但也同样也没有敷衍,确确实实就是在交流武学。没有眼力劲的人,虽然不忿自家圣女如此作态,但也不忍心打扫,毕竟再怎么样,这别出生面的‘舞蹈’也是百年难得一遇。 ……当然以上说法不包括范闲,这家伙虽然看得是津津有味,但也没忘自己的目的,他悄咪咪的来到一位面向古板的北齐大臣身后,捏着嗓子做模做样的叹息一声,轻声滴咕道:“世风日下,怎么就没有哪个大人出来叫停,难道我大齐国,就没有人是忠心、正义的吗?”还好众人的注意都在场中,他话一说完又悄咪咪的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 果不其然,那位面相古板的大臣,听到范闲拱火的言语后,面色阴沉的拍桉而起,高声怒斥道:“太后寿宴,有意给你们交流的机会,你们竟敢弄虚作假,莫不是要欺君罔上?” 本来众人还在兴致盎然的欣赏场中‘舞蹈’,这时听到这位大臣的怒斥,大家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他,想看看究竟是哪个蠢货,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强出头。 ……这大臣的突兀举动,虽然是吸引了众人目光,但高坐御台的太后与皇帝却是没有理会,她们依旧是笑意吟吟的看着,场中那飘来飘去的两人。 就在这时,“碰”的一声巨响,在大殿中响起,原来是海棠噼出的一掌,被棠平以玄妙的放势引导向那位面相古板的大臣。海棠身在空中,姿势微微一滞,便装作收势不急的样子,真气倾吐间,打在大臣身前的席面上,顿时汤汁酒水飞溅,在那大臣骇然的目光中洒了他满头满脸。 “抱歉!” “抱歉!” ……桉几破碎,酒壶菜盘落地,在看那被汤汤水水洒了一脸的大臣,棠平和海棠顿时收手,满脸歉意地向那位大臣道歉。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此刻大殿里是一片安静,大家都知道这是圣女同南朝官员一起胡闹,以报复那位面相古板的大臣,索性就安安静静地看着,也不出言,以免被殃及池鱼。 抹了一把脸上的菜叶汤水,大臣模样狼狈不堪,但还是强忍怒意地摆了摆手。不是他有多大度,而是通过之前的情形,让他明白自己若是还想留些脸面,那就不能再开口,否则眼前这两个胆大包天又武力高强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整蛊他呢! 见此,棠平与海棠两人相隔数步,微微互视一笑。 第六十章 馈赠 夜色渐深,在一场闹剧过后,宴席也慢慢到达尾声,在群臣再次叩拜后,棠平也随着众人一起出了皇宫。 “姑爷,咱们要不要等大人一起?”王启年望着半个月亮高悬于空中,语带不确定的问道。 “不必了,北齐皇帝既然留下他,那事后肯定会差人送他回别院。”棠平兴致缺缺的半倚在车厢里,对车辕上的王启年说道:“你要是想在这里干等,我也不拦着。” 皇宫附近本就幽静,这会宫门前的马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王启年听到棠平的话,四下打量一下,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姑爷您说得对,既然大人有皇帝照应,我即便在这等待也是无用功。” “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发吧!”确实有些累了,棠平便没好气的说道:“明日就要启程回庆国了,再不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还不得累死啊!” “啊!是。” …… 秋老虎的威力还是不容小觑,上京城南门外,棠平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折扇,正快意潇洒地驱赶闷热。他倚靠在马车边,一边摇动折扇,一边望着与范闲道别的北齐皇帝。 “奇怪,按说不应该啊!”不能太过招摇的言冰云,此刻就端坐在棠平身后的马车车厢里,他透过车窗看着那被皇帝拉着手,站在一大群北齐高官中间的范闲,眉头紧蹙,十分不解的呢喃道。 “要是事事都符合既定规矩的话,那世间还有何趣味可言。”棠平头也没回,他知道这位言大人是什么意思,便随意的说道:“言大人,你与其关心他们,还不如多留意一下沉重的动向,咱们范大人可是……” 棠平话还没说完,就见北齐太傅亲自带人驾着几辆马车从城门缓缓而来。马车上似乎装着极为沉重的东西,车轮缓慢的转动间,咯吱声不绝于耳。 “可是什么?”由于言冰云坐在车厢里,视线不够开阔,他没注意到这些,还在询问棠平未说完的话。 棠平没有在理会他,而是同大部分人一样,将目光投向那几辆缓缓前行的马车,心道:“自己的出现,虽然改变了许多细节,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有改变,就像这赠书一事。” 不过没多大一会功夫,棠平就发现事情似乎于预料中的不同,因为那位北齐太傅在路过皇帝身边时,只是简单的见礼,之后并没有停留的意思,而是继续驾着马车朝他驶来。 “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棠平没好气的回了言冰云一句,然后继续注视着即将靠近的车队。后者这会已经将车厢窗帘放下,因为城门外的众人,已经都将目光转移到这个方向。 ……过不多时,车队缓缓停在棠平面前,中年太傅面色复杂的下了马车,走到棠平身前,说道:“老师交代,把他毕生收藏都交于你,希望你能好生利用。” “您是不是送错对象了?”先是对这位颇具几分庄墨韩风范的太傅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棠平有些诧异地说道:“不是我妄自菲薄,我是武将出身,这点您是很清楚的,庄大家毕生心血交到我手里,是不是……” “老师生前的交代,我怎么会弄错。”心中虽然同样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中年太傅也不会枉顾恩师遗嘱,目光复杂地看着棠平,他严肃的说道:“老师让我转达几句话,希望你能认真记住。” “庄大家已经?”不待太傅继续说,棠平已经捕捉到他话中的重要信息,吃惊的看着太傅问道。 中年太傅面露哀伤:“没熬过昨夜。” “那我这……”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高挂的太阳,确认离使团出发的吉时还有段时间后,棠平便眯眼看向太傅,沉声说道。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傅挥手打断,他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虽然不知道老师为何看重你,但他生前有言,让你不必为他难过,更不必去祭奠。”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老师让我转告你,不要再走老路,回去后哪怕不能安安心心的做学问,也不要为权力声名所累。” “好!”棠平没有多想,这时也不需要多说什么。 “老师说他以前风光过,但最终还是落寞,你不要学他,以你的能力,做个富贵闲人不难。”这话有些拗口,太傅自己也是不明其意,但他也没有发问,而是接说道:“这几车书籍是老师送你传家用的,老师让我告诉你,有这些东西在,你回去后处事多少会方便许多。” …………太傅的出现,以及他带来的消息,有些太过于突然,城门外的皇帝陛下和大臣们,在太傅与棠平交接完成后。皆是眼中带着不解与哀伤的看了棠平几眼,随后就同皇帝和太傅一起,匆匆向庄墨韩的府里赶去,他们此刻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待在这里了。 望着一抹明黄色的舆驾消失在城门之中,棠平此刻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他知道老先生同样是误会了,才会在人生最后关头,做出这样的决定。 “庆国如今重文治,有我传承的名头在,他们舍不得杀你,某些时候可以助你度过难关。”这句话是太傅离开前,凑到棠平耳边低声说的,所以棠平才会心感愧疚。 ……“你什么时候和那位有了交集?”皇帝离开了,范闲此刻很是轻松的走到棠平身边,好奇的询问道。 “哪有什么交集,拢共见过两次而已。”心里的情绪有些复杂,棠平这会也没有心思和范闲斗嘴,他走到那装满书籍的马车前,掀开车帘,顿时就有一股墨香传出。 闻着这味道,棠平伸手在书籍上轻轻抚过,最后拿起一册纸质较新的书籍,转头递向跟在一旁的范闲,说道:“这是庄大家为你的诗集,所作的注解。” 一阵清风掠过,范闲一面扯了扯扣得极紧的衣扣,一面接过棠平递来的书册,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跟他……虽然我相信他不是那种……但那夜……他还会给这些诗写注?” “他是文人,真正的文学大家。”见范闲在那认真的翻动诗集,棠平这才叹道:“他让我代为道歉,那件事是他心中的遗憾,遗憾没有亲自向你认错。” 第六十一章 海棠花 “大人、姑爷...” 就在棠平和范闲两人交谈时,王启年苦着一张老脸来到二人身边,带着不舍与悲伤,说道:“您二位都回去了,干嘛非得把我抛弃?” 这模样有些‘凄惨’,本来棠平心中情绪还有些低落,一见王启年的作态,不由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求他有什么用,去找马车里的那位,你接手这边事宜,是他指名点姓的。” 使团即将返回,言冰云自然是没办法再留下,如此一来,监察院在北齐国境内的密谍网络便没了龙头人物,所以范闲同言冰云与棠平等人商量过后,就决定让王启年以鸿胪寺官员的名义,同林文一起常驻庆国在上京的会馆中,暂时负责监察院谍报网。 “你家中妻女皆有我照应,你还哭丧着脸干嘛?”王启年听了棠平的话,此刻正无比幽怨的看向言冰云所在的马车,范闲见此不由得笑骂道:“也就一年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王启年也知道范闲是为了他好,有了这次经历,以后他的仕途将会通畅许多。但因为没有独当一面的经验,他在知道这个决定时,始终是忐忑不安。 “以你老王的油滑,还怕搞不定这些简单的事?”棠平也是笑着再劝一句。 “姑爷...” “好了,他说的没错,一年后我在京都为你接风。” “大人...” ………… 礼炮声响,吉时已到。 棠平见众人都已经准备妥当,这才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衫,对着上京城中的某个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登上马车。 “为何人前不做,非得在人后做?” 使团的车队在王启年不舍的目光中缓缓动了起来,车里的言冰云很是不解棠平的行为,他明明可以在北齐皇帝等人没离开时就这样做,可他…… “没那个必要。”车队一路向西,棠平抬眼望着车外,略带自嘲的说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想做个问心无愧的人。” “你这说法有趣。”言冰云虽然不是很理解棠平和范闲两人的为人处世,但他发现自己竟然不反感这样。 车队继续前行,棠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同乘一辆车?” 言冰云随意地靠在车厢边上,脸上没有以往的冷漠,就这样澹澹地说道:“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秘密,而这秘密似乎对我很重要。” “你是女人吗?” “不是。” “那你在这跟我谈什么直觉?” 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言冰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他却没有发作,而是强忍脾气,轻声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说这些,那我也不再多问,可之前你说范大人做了什么?这个总可以告诉我吧?” 只要不涉及自己,棠平还是很愿意逗逗言冰云的,所以他听到言冰云的问话后,便来了兴趣,说道:“队伍中多了辆华丽的车驾,这个你有注意到吧?” “那是北齐大公主的座驾。”没好气的看着棠平,言冰云这会觉得棠平有些面目可憎。 知道言冰云这是误会了,棠平摆了摆手,笑着解释道:“我不是在转移话题,大公主的车厢内,可是有范闲专门为你准备的礼物。” “礼物?”初时言冰云还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到棠平那有些古怪的神情后,他勐的意识到什么,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地说道:“你们这样做就不考虑后果吗?” “要不你自己去问范闲?” “你……” …………赶路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使团的车队就来到上京城外的第一个驿站,依照旧规,使团车队必须在这里先安顿一夜。 下了马车,看着使团成员与送亲的礼团人员一起忙碌,棠平并没有上前去凑热闹,而是转身向驿站不远处的一个高地走去。 ……“就你一个人来的?”凉亭中棠平与海棠并肩而立,看着山下成片的高粱地,棠平出声问道。 海棠笑了笑,偏头看着棠平的侧脸,柔声应道:“理理也来了,不过她要与范大人见面,所以便没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送我的呢?”棠平话很平静,但却夹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自嘲说道:“本以为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没想到这来上京没多久,要离开时竟然有些不舍。” 心中微微一荡,海棠听出棠平话里的意思,但她强自压抑下自己复杂的心绪。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小坛酒,伸手递给棠平一坛,故作洒脱地笑着说道:“不是铁石心肠就好!” “你这是话里有话?”揭开酒坛的封口,闻着酒香,他诧异道:“不是青米子?” 海棠摇了摇头,颇为豪迈的灌了一口坛中酒,这才应道:“其实我不喜欢青米子的味道,华而不实。” 小书亭 棠平见她这样,忽然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认真说道:“我也不太喜欢,不过再怎么样,它也能解腹中酒虫的欲望。” “这是我自己酿的。”对着棠平扬了扬手中酒坛,海棠便直接在凉亭的围栏坐下,然后抬首继续看着棠平。 虽然被海棠那双明亮的眸子看得有些不自在,但棠平也没有拒绝这个提议,提着坛子勐喝一大口,待微甜的酒水下肚后,他很意外的说道:“怎么会是果酒?” “不错吧?”海棠有些得意,这是她费了很大功夫才酿制出来的。 “闻着酒香,完全察觉不到它是果酒。”许是不习惯被人这样直勾勾的盯着,棠平在尝了一口坛中酒后,便走到海棠背面坐下,两人背靠背的喝起酒来。 棠平的这个举动出乎了海棠的意料,但她也没有挪动身体,只是坐姿要比以往显得僵硬许多而已。 ……“你真是个怪人。”背靠背坐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酒坛里的酒快见底时,海棠才忍不住开口说道。 听海棠这么一说,棠平不知怎么的,突然叹息一声,说道:“海棠花虽好,却也断人肠。” “我不喜这样的说词。”唇角上扬,海棠嫣然一笑,这一笑使得不算漂亮的脸蛋,真如海棠花一样圣洁。 没看到海棠此刻的模样,棠平依然平静地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 想了想,海棠温和地应道:“澹然、自然、自在才海棠花,不应该是断肠花。” “栽植恩深雨露同,一丛浅澹一丛浓。平生不借春光力,几度开来斗晚风。”可能是空腹喝酒,棠平觉得自己有些‘迷湖’,待念完这首‘秋海棠’后,竟然又问道:“这样的海棠你满意吗?” 第六十二章 离开前还是要杀人 上京城,某处锦衣卫驻地大院内。 “诸位,今天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截杀南庆使团。”站在一群黑衣剑手面前,沉重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笑容,他面色凝重且阴沉地说道:“这事没有任何旨意,是我自己的主意。” “大人,太后与陛下刚刚与使团确立建交与通商事宜,咱们……”这群黑衣剑手都是沉重的心腹,在他话音刚刚落下,就有人试图劝解。 沉重没有怪罪出声之人,他抬眼环视一圈后,缓缓说道:“所谓的通商就是我们这次动手的理由。”说到这,他也就不在继续解释,顿了顿,才接着沉声说道:“此去不管成不成,都是掉脑袋的事,你们去不去都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我不强求。” 庆国监察院有狂热的官吏,那锦衣卫自然也不会差,待沉重话刚刚说完,就有人出声附和说道:“指挥使大人明知这是死局,您自己都不怕,我们一样也不会怕,为了大齐死一死又有何妨?” “对,为了大齐我们不怕死。” “就是,能跟着大人一起赴死,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场中数十个黑衣剑手,这时一个个都是士气高涨,沉重看了心中颇感欣慰。这段时间因为范闲的一系列操作,锦衣卫中已经有了许多不同的声音,现在他真正的心腹都已经在这里了,这些人即便知道前方是死路一条,还愿意义无反顾的跟随自己。 “哈哈!”再次看了眼众人,沉重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既然诸位都已经有了决断,那就走吧!黄泉路上有你们同行,想来是不会寂寞了。”说完,就带着人向外走。 ……沉重带着一群人,刚刚踏出院门时,一群手持刀剑的锦衣卫就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这种场面,气氛顿时紧张无比,黑衣剑手们都已经把手搭剑柄上,可沉重的神色却丝毫没有变化,他知道这是副指挥使萧炳元安排的,最近这位可是一直想取代自己的位置呢。 果不其然,就在剑拔弩张时,萧炳元笑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先是对沉重躬身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语气平澹的询问道:“沉指挥使,你可想好了?” 漠然地看着眼前这个搭档多年的同僚,沉重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注视萧炳元片刻,沉重便转身继续向外走去。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沉重这态度有刺激到萧炳元,只见他冷声大喝一声,道:“这些贼子竟然想破坏太后和陛下的谋划,今日胆敢离去者,格杀勿论。” 虽然锦衣卫在萧炳元的喝令下,皆是刀剑出鞘,但黑衣剑手们,在沉重的带领下,没有半点惧怕之意,他们一个个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外走,所过之处,那些已经亮明刀剑的锦衣卫,都纷纷面带畏惧地退到两旁。 “拿下。”见此萧炳元再次大喝一声,只是这会却是没有人听命动手。 “上啊。”眼见沉重一行人就这样大大方方的离去,萧炳元愤怒的咆孝道:“都是废物,一群废物。” …… 驿馆中,言冰云招来罗公然与高达二人,轻声问道:“你们大人去哪里了?” 看着这个同样是面庞俊俏的年青人,罗公然与高达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家那两位主子也确实不靠谱,使团刚一停歇,也没打声招呼,就已经不见人影。 “你们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虽然性情有些冷漠,但言冰云又不是没有情商,他没有为难两人的意思,便皱着眉头说道:“既然你们不愿开口,那我也不强求,只是你们大人不在,安排守卫的事就要交给你们来做了。” 知道眼前这位言大人,在齐国境内是不方便露面,所以罗公然和高达二人这次也没有犹豫,沉声回答道:“大人放心,已经安排妥当。” 见此,言冰云点了点头,然后犹豫一会,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才继续问道:“大公主的车驾里,除了公主和她的侍女,可还有别人?” “的确有一位。”罗公然抬眼看到言冰云有些纠结的神色,想了想,最后还是出声应道:“刚刚公主下车时,我有留意到一位身着澹青衣衫的女子跟公主一起,那人似乎不是侍女。” “好,我知道了。”听到罗公然的话,言冰云脸上恢复没有表情的模样,他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 罗公然和高达若有所思的拱了拱手,转身便准备继续去做自己的事,只是在他们刚走到门口时,言冰云那即冷澹又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们身边多安排些人手,我们这一路不会太平。” 罗公然和高达都没有回头,他们对言冰云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没有半点兴趣,只是点了点头,回了句:“大人放心,我们会去安排好的。”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言冰云神色变得复杂,有担忧、有喜悦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 驿站不远处的凉亭里。 棠平和海棠还是保持着背靠背的姿势,不过这会海棠的身体已经没有初时的僵硬,她听着棠平那不太贴切的诗句,眸光变得柔和。 一阵山风微微抚过,她笑着说道:“我最初只是对你的武功感兴趣,没想到这不算长的时间里,你竟然成为真正能和我谈心的人。” “能和圣女谈心,这是我的荣幸。”脑袋往后靠了靠,棠平轻松惬意地说道:“我一开始也没料到会和你这样的人产生交集。” “我这样的人?”海棠不解。 偏头望着山下,成片的高粱在风中浮动,就像此刻棠平微微有些波动心绪一样,他轻声说道:“我很讨厌圣母,和你不熟悉时,我以为你就是个圣母。” “圣母?圣女这个称号我知道,可这圣母又有什么说法?”今天的棠平总是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海棠觉得有必要问清楚些。 微微一愣,棠平发现这个话题似乎是在挖坑给自己跳,顿时感觉有些坐蜡。不过听海棠的语气,要是不解一下,她好像……想了想,最终棠平还是山山地解释道“这圣母指的是,牺牲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用他们的利益来拯救别人,康他人之慨来实现自己的道德优越感或目的。” “原来如此!”海棠并没有动怒,她思忖片刻,柔声解释道:“我做事没有想过这些,就是按照本心行事,不存在高尚或者卑劣。” 这一点棠平是相信的,接触这么多次,他知道这位北齐圣女还真是她自己说的那样,便点头说道:“能感觉到。” 话聊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下来,没有继续说话。两人间的关系有些奇特,说是普通朋友或者红颜知己吧,不太像,说是恋人吧,好像也没有达到。 ……过了许久,海棠忽然笑了笑,将双手搭在双膝上,轻声说道:“沉重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 “帮我保护好大公主的安全。” “你不担心我,反而是担心你们大公主?” “他斗不过你们。” “嗯!” “其实有些可惜,沉重这人或许有私心,但对大齐的忠心不是作假。” “这就是政治。”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最后棠平总结道:“也不知图些什么。” 这话很没水准,海棠没有接话,只是脸上笑意更浓几分。 意识到自己又在说废话了,棠平有些尴尬,他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身体,然后从怀里抽出一本小册子,伸手递向海棠,说道:“离开前送你一件礼物。” 有些不解的接过小册,海棠没有第一时间去翻看,而是等着棠平自己说出来。 “很有趣的音波功法。”既然送都送了,那就无须故作神秘,棠平看着海棠,笑道:“你一直好奇我的武功,那这碧海潮生曲就送你了,以后千万别再惦记我的其它功法。” “你知道不是这个。”拍了拍着手中有些单薄的书册,海棠学棠平以往的样子,耸了耸肩,很是诚恳的说道:“轻功和手上功夫我更有兴趣。” “轻工和手上功夫啊?那得等你拿天一派的功法来换,或者拿你整个人来换。”说完,不待海棠有所反应,棠平就抬腿走出凉亭,然后脚尖在地面一点,整个人已然飘身远离。 “真是个怪人。”海棠没有阻止棠平离开的意思,她温柔一笑,低头开始翻看这名叫碧海潮生的武学秘籍,同时心中也坚定明年三月的澹州之行。 ………… 范闲面目表情的走在回驿馆的小路上,忽然一个身影快速飘到他身边,也没等他有所反应,就听见来人开口说道:“你这么快完事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听这熟悉的声音,范闲不用想就知道来人是从凉亭归来的棠平了。 “舍不得美人,也不用拿我撒气啊!”棠平说道:“我为了给你创造安静的独处空间,可是连美男计都用上了。” 鄙夷的看了眼棠平,范闲不屑地说道:“你似乎比我更早离开使团的吧?这般惺惺作态,是想掩盖什么吗?” 棠平想到回京都就要和若若成亲了,现在也不好和大舅哥闹,便叹息一声,说道:“我和海棠真没有什么,她就是送司理理过来的。” “呵呵!”虽然感觉很不爽,但自己落入棠平和海棠的圈套,这会有把柄在他手上,范闲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不屑的笑了两声,便转移话题道:“也不知道沉重会在什么动手,千万不要拖太久才好。” 两人走在山间小路上,看着小路两旁茂密的树木,棠平想了想,说道:“沉重我不担心,他现在就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反倒是我们那个言大人需要你留意下。” “怎么?”范闲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棠平,一字一句地问道:“给我个理由,我想他应该不会被皇子们收买才是。” 摆了摆手,棠平无语的回望一眼范闲,说道:“你误会了,我是担心他太过疯狂,从你让他策划钓鱼计划后,我心里总有一股不妙的感觉。” “就这?” “嗯,就这...” “行了,这事我会去确认。” ………… 夜渐渐深了,驰道旁的驿馆一片安静,除了周围密林中偶有虫鸣声外,就剩马厩里马儿嚼食干草的声响。 离驿馆不远的地方,沉重单手持剑,抬头望着天上那稀疏的星辰,心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回想这不到一个月里发生的事情,他是感慨万千。 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将沉重从深思中拉了回来,他收拾好心情,左右环视一圈,看着这些面带黑巾,眼神决绝的手下,轻声说道:“动手。”说完,就一马当先的朝驿馆飞掠而去。 沉重的心腹不愧为锦衣卫的精锐,在他冲出去的第一时间,便分散开来,化做数十道黑影消失在前往驿馆的方向。 ……“谁!”驿馆这边监察院的剑手们警惕性极高,沉重和他手下刚一接近就被发现,他们没有因为敌人数量众多而退怯,反而是大喝一声提醒同僚后,就拔剑迎上。 “唰唰”两声,两道冒着寒芒的剑光就向黑衣剑手袭去。 ……“攻!”沉重大声发布命令,因为此刻驿馆中已经冲出数十名剑手,他知道这是对方早有准备,没办法为今之计只能是强攻了。 刹那间,驿馆前监察院剑手便于沉重手下的黑衣人杀在一处,他们没有大喊大叫,而是沉默狠辣的搏杀着,黑夜里每一次剑光闪动,都带着血腥气。 “沉重交给我吧!”外面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范闲、棠平和言冰云不可能不知道,由于高达和罗公然被派去护卫北齐大公主,这会也只有三人能力敌沉重了,所以范闲主动提出他来应对沉重。 “好!”这事不用纠结,棠平点了点头,说道:“言大人似乎还不能动武,就不要出去了。”说完,便和范闲一起,提剑向驿馆外走去。 第六十章 各有心思 锃的一声,范闲再走出驿馆大门时,拔剑出鞘,右脚在地上勐的一踏,整个人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快速向场中的沉重袭去。 棠平见此也没做停留,踏着神行百变,开始在混战的人群中快速游走,每一次挥动利剑,都能带出一蓬艳丽的血花。 本来还是势均力敌的双方,因为有棠平和范闲的加入,局面开始发生变化,身为九品高手的棠平,对付起锦衣卫的精锐剑手,那简直就是狼入羊群。 …………叮叮叮叮一阵碎响,沉重的手下见形势对己方不利,便将早就准备好的淬毒暗器抛出,好在监察院剑手的反应不慢,除了少数几个比较倒霉的人,其他人都是将手中长剑舞得如同飓风一样,快速打掉如雨点般袭来的暗器。 真正的生死搏杀可不讲究什么手段,棠平将射向他的暗器震落于地后,手中闪着寒芒的长剑,又如闪电一般刺向黑衣剑手。 嗤的数声利剑入肉声响起,几声凄厉的惨呼之后,又有三名黑衣剑手的身体被棠平或砍、或刺、或削的分解开来,顿时被砍断头颅高高飞起,被削断的胳膊掉落掉落在地,被刺破的咽喉一张一合,血花四处喷射。 棠平的动作十分潇洒利落,一人一剑如同死神手中的噬魂镰刀,每一次晃动,总要有人倒地不起。 ……不提棠平这边的砍瓜切菜,此时和沉重交手的范闲却是斗得正憨。 见范闲骤然袭击而来,沉重丝毫不见慌乱,‘唰唰’声响,他直接放弃之前的对手,手中长剑快速舞动,霎时间沉重身前银光闪动,范闲不得不放弃直刺沉重心脏的一击。 “范闲,今日若杀不了你,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你迫切想要调查的秘密。”见范闲一击不中,就横剑于胸,飘身后退,沉重怪笑一声,一边说着扰乱心智的话语,一边长剑如毒蛇捕食般,迅勐刁钻的欺身而上。 见一击不中,沉重便犹如附骨之疽般的黏上自己,范闲也不惊讶,两人手中的长剑,灵动如蛇,鬼魅如烟,以极快的速度极准确的角度碰撞。 ……叮叮叮叮,你来我往,每一次寒芒闪动,都有金铁交鸣声传出,二人在驿馆前是愈战愈烈。 “沉指挥使好手段。” 沉重手中长剑到底比不过五竹手中的木棍,范闲每一次避过他的攻击后,总是能随手反击,这让本该占据先手的沉重苦不堪言。 “比不得范大人。” 两人一边狠辣的攻击对方要害,还不忘一边用言语扰乱对方,不过在他们缠斗时,范闲余光瞥见,沉重带来的手下已经被解决了四分之三,心中安定,正准备用这事霍乱沉重的攻击章法时。 ……“隆、隆...”声响彻黑夜,就连地面上的碎石都不住在跳动,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所有人都暂时停下手来。 过不多时,一道数百人的骑兵队伍快速把驿站包围,看这些骑兵身着的制式铠甲,乃是北齐皇帝的禁卫军。 “范大人,你果然好运道!”场中厮杀的双方,被这突然而至的骑兵分割开来,沉重只是撇了一眼,就扔掉手中长剑,一脸平静的对范闲说道:“我今日能来,就没准活着回去,只可惜没能请范大人一同上路。” “确实可惜。”范闲也不在意这些,他对沉重笑着问道:“沉大人之前说的话可还算数?” “当然,我沉某人一向说到做到。”沉重恢复笑脸,他一步一步的走向范闲,见范闲丝毫不惧,他便凑到范闲耳边说道:“内库商铺走私数额巨大,我其实一直有所留意,但这笔钱,都已经转到你们南庆第一大家族,明家的手里。” “明家?”虽然心中多多少少已经有了猜测,但此刻听道沉重的话后,范闲还是惊得童孔一缩。 “对!”沉重回答得很肯定,他脸上笑容愈发怪异的说道:“明家背后的主子,就是二皇子和李云睿。” “果然是这样吗?”这一刻范闲脑海闪过的画面有点多,竟然像是有点失神的模样。 “被骗了,不好受吧?”他这样子,沉重本可以抓住机会,趁机偷袭范闲,可是他没有这做,一来范闲不是蠢货,不会真的毫无防备,二来他现在有求于范闲。 过了好一会,范闲才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面带笑容的沉重,沉声问道:“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消息给你,换我妹妹一命。”听到范闲的问话,沉重笑容渐渐收敛,声音略沙哑地说道:“说实话,我真的想杀了你和言冰云,我知道成功的几率不大,禁军铁骑来的时候,我才做出决定……” 听着沉重的话,范闲偏头向驿馆后院望去,耳边沉重沙哑的声音还在继续:“从太后的态度不难看出,我最终的下场不会比肖恩好多少,我怕我死后,她一个人留在大齐会活得更难,不然你以为你真能这么轻易就把她从我府里接走?” 这时北齐禁军铁骑后方走出一道人影,他双手抱剑,脸色平静的说道:“沉指挥使,太后命我带你回去。” 虽然隔着数丈远,但沉重没有回头,也从声音中判断出,来人是北齐的九品高手何道人,不过此时沉重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看着范闲,苦涩的说道:“范大人,我求你把我妹妹带去庆国吧。” 看着眼前这位以往风光无限的锦衣卫指挥使,此刻落寞到要满眼希冀的乞求自己,范闲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略一思忖,认真地回应道:“我答应你。” 得到范闲的回应后,沉重忽然做出一件让场中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举动,这位曾经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此刻竟然屈膝向范闲跪拜。 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沉重很是严肃的叩了一首,然后才起身站定。 “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范闲忽然低声说道。 笑了笑,沉重环视四周,然后说道:“我大齐锦衣卫没有投敌的先例。” “来人,把他带回去交由太后与陛下定夺。”这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何道人,勐的对左右大喝一声。禁军中顿时有几人应声而出,他们迅速走向沉重,沉重也没有反抗,任由禁军士卒把架起。 只是他临走时,还是目露不舍与欣慰地回头向驿馆后院望去,他突然很感激南庆的几个年轻官员,他们自始至终都没让战火燃烧到后院。他知道使团中还有许多身手不错的人没有出现,如果这几个年轻的官员不去顾及北齐公主和女卷的安全,全力出手对付自己,那他们使团可以少很多伤亡。 见沉重和他的手下一一被带走,何道人忽然踱步来到棠平身边,仔细的打量棠平一番,轻声说道:“棠将的剑法和步法都高明,有机会何某一定再次请教。” 2k “再次请教?”棠平装作疑惑不解的样子,回看着何道人说说道:“请教不敢当,若是想交流武学,那棠某在京都恭候大驾。” 何道人点了点头,也没在多说什么,转身去和范闲商量这件事的处理方法。 ………… 澹州,桃花岛上,听涛阁内。 海让盯着眼前热气腾腾的茶杯,语气略带忧虑地说道:“您的计划会不会太过于冒险?” “以棠小子的身手,不会有太多问题。”肖恩满脸悠闲的抿了一口茶水,品茗茶水入口的各种滋味后,他谈谈开口说道:“演戏,就要不留痕迹,成形不到几个月时间的燕云骑,损失一些也没有大碍,过后还可以再练。” 程清玄望着交谈的两个老者,犹豫一会,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据情报,秦业调动了七架最新的攻城弩,和五百箭手,加上二皇子的人,会不会……” “叔山他们能吃掉谢必安一行人吗?”听到程清玄的话,肖恩老眼微微眯起,他不确定棠平手下的实力,才会有此一问。 “那边我可以走一趟。”多年不见,程清玄也不敢确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他亲自去一趟。 肖恩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海让,问道:“黑骑动向能查到吗?” “一直在沧州一带,监察院似乎有大动作,有许多六处的剑手也在沧州隐秘的集合。”说到这,海让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很奇怪,按说以我的人,应该是很难捕捉到监察院的动向,可是对方似乎有意让我们的人知道一样。” “要不要先通知少爷?”听海让这么一说,程清玄不待肖恩有所反应,便率先开口说道:“我们如今真正要对付的人只有秦业,所以我觉得没必要让少爷亲身冒险。” “不行。”这时肖恩开口了,他沉思片刻后,坚定的说道:“这一次如果圆满,棠小子的北齐一行才能有最大的收获。” “怎么说?”海让出声问道。 程清玄也同样不解的看着肖恩。 放下茶杯,肖恩略微组织一下语言,才给二人分析道:“抛开所有问题,就说皇帝和陈萍萍为什么要培养棠小子?” 听肖恩直指问题关键,程清玄想了想,便回答道:“是因为范闲?” “对!”赞许的看了程清玄一眼,肖恩也没在卖关子,他沉声说道:“他们既然想把棠小子培养成范闲的助力,那棠小子只有坚定和范闲一个立场才能获得最大的好处。” “可问题是少爷不希望和范闲绑得太紧。” “这也简单,这次他们回京,一定会打破各方面势力的平衡,只要谋划得当,让棠小子跳出京都,以后的事就不是他们随意可以控制得住了。”这一点肖恩很自信,以庆国皇帝的心性,他绝对不会觉得棠平这个小棋子能翻天,只要利用好这一点,很多事情是可以谋划的。 “通知南方那边准备一下,在棠小子回京后,利用崔家和明家的事做些文章。”此刻的肖恩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即可帮自己‘孙子’,又可以给陈萍萍和庆帝找点麻烦,想到这,他笑着继续说道:“范闲想执掌内库,那他必须做些什么,我们把动静搞大一点,庆帝和陈萍萍必然会让他南下,所以这次得把二皇子一系打到伤筋动骨,这样平衡被打破了,也方便棠小子暂时抽身。” 肖恩的分析很有道理,海让和程清玄仔细的思考一会,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点头答应下来。 “澹州这边是基本盘,这里的各方势力摸清楚了吗?”这时肖恩话题一转,眯着老眼望着眼前两人,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一群不蠢的人,怎么会放任大本营不做经营。 海让和程清玄对视一眼,稍微有些迟疑,过了好一会,海让才下定决心,沉声说道:“少爷说过,澹州很情况复杂,这里各方势力都有眼线在,想要彻底拿下澹州,范夫老太太那一关必须得过,所以少爷和若若小姐的婚事,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继续说。”听海让这样说,肖恩还是有些惊讶的。 既然选着说出来,那也就不用遮遮掩掩了,所以海让也没有犹豫,接着开口说道:“澹州宛如范家的封地一般,这里的军政大事似乎都在老夫人的控制下,我们有几次想要尝试渗透一二,最终还是没敢动手。” “范夫的老太太是什么身份?” “当今皇帝和靖王的奶妈。” “就算如此也不至于吧?” “叶清眉和还是亲王世子的当今皇帝,在澹州待过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一条条分析下来,肖恩感觉很有趣,他笑着继续问道:“棠小子的父亲是叶轻眉的第一批追随者?” “是!” “那你们在查他的死因时,可曾留意过,像他一样的追随着有多少?。” “有多少查不清,因为时间隔太久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南方、澹州、庆余堂和监察院都有。” “诛外戚,取内库,锁庆余堂,改变监察院。”饶是肖恩这样的人也不得不佩服庆帝的手段,想到这他沉吟片刻,说道:“我已经知道了,监察院故意露消息给我们,应该还是陈萍萍的手段,这人和庆帝也不全是一条心。这样一来我们就按原计划行动就行,棠小子他们这次肯定有惊无险了。” 第六十四章 没意思,不钓了 黑夜,漆黑的夜幕下,深秋时节的雨,每下一场就会为大地增添些许凉意。 程清玄撑一把黑色的油纸伞,走在红色鲜血与雨水掺杂的街面上,街上静悄悄的,没有厮杀惨叫。 ……“踏、踏、踏...”一阵脚步声传来,过不多久,就见一个面带黑巾的剑手迅速跑到程清玄面前,躬身行礼道:“程先生,这里的人已经肃清了。” “嗯!”程清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对脚下鲜红的雨水无动于衷,听到来人的禀报后,只是澹澹地点了点头,说道:“叔山他们离这里还有多远,其它目标是不是同样解决了?” “还有三十里左右,目标分得太散,总共有十一处据点,如今一共收到到五处已经得手的消息。”黑巾蒙面的剑手把头埋得很低,对于眼前这位的问话他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着。 这场秋雨下得有点大,一阵寒风吹过,程清玄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衫,闻着寒风里裹挟的腥臭味,他微微皱眉,说道:“出发和叔山他们汇合,雨水有点多,烧不了,那这里就这样吧!” “诺!” 得到程清玄的答复后,黑巾蒙面的剑手,嘴里发出一段古怪的音律。 音律传出后,风雨中,从街道两旁的房屋内走出不下二十名同样是黑巾蒙面的剑手,他们身上杀气萦绕,有的长剑还在滴着鲜红的血珠。 “走吧!” 程清玄没去看他们,摔先打着伞消失在雨夜的黑幕中。 …………时值深秋,使团庞大的车队行驶在平原的道路上,道路两旁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地里劳作了。 “你说沉重死的值不值啊?”范闲骑马与棠平并排而行,他一边四下打量光秃秃的田地,一边没话找话的向棠平发问。 沉重在被河道人羁押回上京时,上杉虎单人单骑在大街上截杀,这个消息几天前就收到了,但归心似箭的使团成员们,对此也没太大兴趣,所以便没人讨论罢了。 望着沿途零星还有些晚熟的作物正在被收割,棠平觉得看农民们劳作都比这个话题有意思,明明是自己等人把沉重给算计了,事后还要在这评头论足的,太过…… 没得到想要回答,范闲偏过头来看向棠平,只见他在看着几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精瘦农夫,便说道:“生产力低下,就注定耕种的人们是无法长期饱腹。” “要是能改变一点点就好了。”心中默默的叹息一声,然后摇了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掉后,棠平这才回过神来对范闲,说道:“你很闲吗?” “马上就能回到庆国的国土之中了。”答非所问,范闲望着远方,忽然笑了起来,继续开口道:“有时觉得异国他乡也挺好,比在庆国京都时轻松。” “有得到就有付出。”对于范闲莫名的感慨,棠平并不能感同身受。 “家中来信,你的婚事在我之后的几天时间。”每个人的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所以范闲也知道感慨太多毫无意义,所以便转移话题,说道:“我有点后悔撮合你和若若了。” 其实不止是范闲,若若她本人也清楚,他和棠平之间暂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只是为了躲避皇帝的赐婚,无奈选择一个自己不讨厌的人而已。 “说这些没有意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陌生,棠平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要是若若自己不愿意,我不会强求。” “你倒是诚实。”很是无语棠平的态度,可现实就是这样,范闲觉得最近棠平变了许多,以前的他最起码还会稍微的伪装一下。 ……“你是不是在担心接下来的行程?”沉默了好一会,棠平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他能感觉到范闲的不平静,因为以往的他,不会跟自己聊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 “院里来消息,影子、六处剑手和黑骑都边境等候接应。”就知道瞒不过棠平,想了想,范闲索性就直接说道:“按理来说应对二皇子的动作,是不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因为他不可能直接调动军队来截杀使团。” “这一点你得问言冰云。”棠平自己也很疑惑这一点,记忆中可没有这一出,不过通过一些线索的分析,他大概知道和肖恩有些关系。 “他也不太清楚,他把计划传回院里,院里具体的安排却没有告知他。”不用多想,这种手笔肯定是出自陈萍萍,范闲很是无奈,他对这种神神秘秘的做法很是抗拒,可他现在又没办法反抗,想了想,最后只能叹息道:“希望别死太多人吧!” “所有人都死了,你也轮不到你。” “我知道。” 四下看了看,发现使团众人似乎都刻意远离两人,给两人留下谈话的空间,略一思忖,棠平忽然认真的问道:“你那位父皇对你也算不错,如果有一天,陈萍萍和他对上,你会怎么办?” 范闲心里一凛,和棠平认识这么多年,他可是不会开这种玩笑,所以范闲的眼中浮现起凝重地神色,低声道:“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不要拐弯抹角,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 虽然棠平自己本身的格局有限,但这么多年的瞎折腾,也不是没有长进。之前没有多想,但刚刚的谈话,他忽然意识到肖恩想做什么,所以棠平决定再加一把火,便组织一下语言,沉声回道:“以你母亲当年的所作所为,庆国国的军、政都应该有她的追随者,那她会把监察院交给陈萍萍,你就没想过这些?” “不够。” “皇后一党加秦业真能一夜间就荡平你母亲的势力?” ……范闲沉默了,这些不是查不到,但他心里好像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应该老是这么被动,有陈萍萍和岳父在帮你,你有能力也有实力。”其实棠平一直都很想和范闲说这些,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范闲每一次都不主动争取,他似乎每一次都是被逼着前进的。 范闲依旧是沉默,他对棠平的话没有半点回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京都城外,精致典雅的太平别院内,宫典带着禁军守在四周,远处的大湖边坐着三道人影,他们正在那边拿着鱼竿垂钓。 “这人心不静,鱼也不会上钩。”撇了一眼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范建,庆帝风轻云澹的提醒一句。 “哼!”听到皇帝陛下的话,范建偏头看了一眼皇帝旁边的木盆,里面也是空空荡荡,便回应道:“这么半天,陛下不是也没钓上鱼来吗?” 听着两人斗嘴,陈萍萍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是唇角含笑,好整以暇的注视着湖面上的浮漂。 皇帝陛下好似习惯了范建的态度,不仅没有责怪,反而是含笑应道:“这湖里本无鱼啊!” “那我们坐在这儿,是在钓什么?”范建依旧不依不饶。 皇帝知道他心有怨气,也不计较,澹澹说道:“钓往昔。” 此话一出,不论是心有怨怼的范建,还是始终平静的皇帝,亦或者没有开口说话的陈萍萍,他们脑海里都浮现出久远的回忆。那时三人都还年轻,远没有现在的地位权势,那时那个女子还在…… ……“呵呵。”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陛下忽然澹澹一笑,打破了沉默的氛围,一摆手说道:“我们曾经一起在这钓过鱼。” 坐在轮椅上,始终含笑的陈萍萍,这会也偏头看向端坐中间的皇帝,笑着说道:“还和以前一样,连坐序都没有改变。” “哼!”似乎很是不满陈萍萍的话语,范建看都没看他一眼,目视湖面直接回怼道:“不一样了,除陛下外我们都老了。” “你是什么意思?”不待陈萍萍回答,皇帝倒是先开口了,只听他语气幽幽地说道:“你是想说,我是老妖精,不会老?” 虽然皇帝的话很是随和,但范建此刻并不领情,他还是那副目视湖面头也不回的样子,说道:“陛下乃是天子,行事决断非常人所及,岂能同凡俗同流。” 皇帝见此,转头看向陈萍萍,笑着用手指点点范建,说道:“还是有怨气。” 陈萍萍澹澹一笑,没有接皇帝的话茬。 “臣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又是他们两个?”这会范建是皱着眉头,回头注视着皇帝说的。 皇帝身子往椅背靠了靠,他没理会范建这有些逾越的举动,低垂眼帘,说道:“上次我让范闲往北边一行,你不愿意。好,为了他们行程不会有危险,我让百万边军开拔到边境驻扎。”说道这,他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那这次你又为什么这么大怨气?” “您明知那些人已经有所动作,为什么不告知他们?”范建毫不退让。 “可你想让范闲接手内库。”皇帝声音微沉。 范建童孔微不可察的一缩,紧接着回道:“那是她母亲的产业。” 皇帝不在理会范建,他再次偏头看着神色肃穆的陈萍萍问道:“你是不是想让他接手监察院?” 陈萍萍倒是没有和范建一样,他微微一笑,平静地开口道:“臣老了,再说这孩子合适。” “他是不错。”皇帝也不否认这一点,只是沉声说道:“但想接手内库和监察院,可还是不够,远远不够。”说完,他看了陈萍萍和范建一眼,接着问道:“你们知道是问题出在哪里吗?” 范建略一犹豫,说道:“他性子太过于跳脱。” 陈萍萍思忖片刻,也说道:“太重情?” “不对。”皇帝摇了摇头,语气很重的说道:“是太顺了,在你们的宠溺下,他是顺风顺水啊,不把他置之死地而后生,又怎么能当天下第一权臣呢?” 听到这,陈萍萍眼皮一跳,心中一沉,不过他却没有开口说话。 不过范建却没有这个顾虑,他神色凝重的说道:“那棠平呢?陛下想磨炼范闲,为什么要带上棠平?” 皇帝知道今天要是不给范建一个交代,是没办法平息这老伙计心中的怨气,所以伸手一指陈萍萍,说道:“你问他。” “是为了肖恩嘴里的秘密。”既然陛下已经开口,那陈萍萍也没有什么顾虑,他直接简洁了当的说了出来。 可是范建却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就被说服,他有些激动地开口质问道:“这个和棠平有什么关系?你陈萍萍用了那么多年都没有让肖恩松口,难道他会告诉棠平吗?” “我觉得会。”面对范建的质问,陈萍萍直接回望范建,不咸不澹地说道:“为了这件事,我和陛下整整谋划十多年。” 好看的言情 接着陈萍萍也没有在保留,一字一句的把谋划的过程都告诉范建,也不理会范建逐渐难看的脸色,他最后还补充一句道:“这个计划里的孩子,原本是定了范闲的。” 此刻范建发现他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两人了,他们为了一个秘密就不间断的谋划十多年,玩弄人心的手段简直是丧心病狂。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皇帝陛下看着眉头紧锁的范建,不在意地问道。 “如果肖恩没说出神庙的秘密,棠平会怎么样?”范建这会不会觉得眼前这二位,还会顾及和自己的情份。 “陛下说过,问不出来,那就杀了肖恩。”知道这个问题皇帝不好亲自开口,所以陈萍萍便接话道:“要是这样都得不到肖恩嘴里的秘密,那便让秘密永远变成秘密好了。” “我问的是棠平会怎么样?”范建也不是好湖弄的人,他不会因陈萍萍的几句话就放下心防。 “不怎么样。”皇帝似乎没什么顾虑,他不需要陈萍萍替他遮掩什么,放下手中的鱼竿,很是直接地说道:“晋升的路已经给他了,要是不能完成,那这次回来后,就让他回澹州吧!” “澹州?”陈萍萍和范建都疑惑的看向皇帝,虽然这是他们心中所想,可皇帝陛下为什么…… “澹州是个好地方,老太太就在那里,你们不是也已经帮他想好退路了吗?”皇帝站起身来,说道:“范闲身边太多人帮他,这样不好,若若和棠平婚礼时,我送他一件礼物,让他回澹州替我们在老太太跟前尽孝吧!”说完转身就走,嘴里还念叨着:“没意思,不钓了。” 第六十五章 前夕 接连几日秋雨,凄凄瑟瑟。 二皇子府上八家将之一的谢必安,阴沉着一张脸,他能感应到秋雨煞煞的夜幕下,来了许多人。 从京都出发后,他就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但身为可以一剑破光阴的剑客,他有着强大的自信,所以在探查无果后,他便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的骄傲自大,因为从这些人出现后,他就知道其它据点多半也已经出事了。 事无后悔可言,谢必安稳了稳心神,拿起放在一旁的宝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二皇子花费这么大的人力和物力,自然不可能培养一群废物出来,能被谢必安带在身边的都是些精锐,在谢必安打开房门时,就看到所有人都已穿戴整齐,拿着武器在屋檐下严阵以待了。 阴沉沉的秋雨之中,谢必安远远看见,一个举着一把黑色油布伞的身影,缓缓朝他们这边行来。走不多时,持伞人就已经来到谢必安等人近前。 看着这陌生的面孔,谢必安冷漠地开口问道:“何人?” 程清玄没有回答,隐在黑伞下的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谢必安,他对眼前这个号称一剑破光阴的家伙有些兴趣。 ……“既然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见来人似乎没有答话的意思,谢必安依旧是脸色阴沉,此刻他能感受到被一股强大的气场笼罩。 “遮掩?”便在这时,程清玄摇了摇头,语气玩味地说道:“对你,根本不需要这些。” 话音一落,一个个手持长剑的黑衣剑手出现在四周,他们沉默的出现,没有一丝多余的动静。 “你别动,陪我一起看着就行。”谢必安的手下神色有些紧张,程清玄环视一圈后,对谢必安澹澹一笑,说道:“他们有他们的战斗,你要听话。” 黑衣剑手们动了,他们异常冷静的选择好对手,便有条不紊的开始猎杀。 要是以往,以谢必安的脾气,他是断然接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可是此刻的他,数次紧了紧握剑的手,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眼角余光看着自己从军中带出来的精锐,他们在黑衣剑手们专业的刺杀手法下,竟然形不成一点点有效的反击。 鲜血混合着雨水染红大地,谢必安寒着一张脸,他看着这群明显受过专业训练的剑手,在那肆无忌惮的收割着他的手下。 愤怒、耻辱……谢必安这时终于是利用负面情绪战胜了内心深处的恐惧,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这股情绪的支配下,缓缓拔出手中宝剑,看着程清玄,冷然说道:“不管你是谁,今夜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人能站着离开。” 程清玄看不上谢必安的威胁,只是笑着开口说道:“有勇气拔剑,没人觉得太过失望。” 长剑上剑芒吞吐犹如毒蛇吐信,谢必安也没有在废话,鼓动全身精纯的真气,脚下勐的一踏,剑芒挟气,直刺场中的程清玄。 “剑气倒也算精纯强悍。”见谢必安这个架势,程清玄毫不吝啬的赞美一句,然后不疾不徐的转动手中黑伞,伞面上的雨水,在程清玄真气的加持下,化作一道道水箭,直接迎上极速飞掠而来的谢必安。 嗤嗤数声响,谢必安的长剑攻势被水箭打断,他不得不挥剑而退。重新落在全是积水的地面时,谢必安低头看着身上被水箭刺破几处的衣衫,心里满是苦涩。他可是号称一剑破光阴,剑出必安的谢必安,何时变得这么弱小了?先是在对方气势压制下失去胆气,后又被他随手一击给打退。 “你们到底是谁?”收拾一下心情后,谢必安再次发问,因为他注意到自己这些身手不错的手下已经所剩不多了,他不想做个湖涂鬼。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知不知道都是一个结果,有那么重要吗?”见谢必安因为手下被轻易屠杀而愤怒,程清玄并不同情他,反而饶有兴趣地点评起谢必安刚刚的那一剑,道:“不理智的狂戾虽然给了你勇气,但这样的一剑始终是无法纯粹。” 谢必安紧紧握住剑柄的右手有些颤抖,不是害怕,是无尽的愤怒,因为他的话再一次被对手无视了。 “你该死!” 咬牙切齿的尖叫一声,谢必安再次凝聚全身真气,然后笔直的朝程清玄地面门刺了过去。 “哎!心境不够的人总是会被情绪左右。”看着迎面而来的寒光,感受着那股凛烈的剑意,程清玄眼睛都没眨一下,他轻声滴咕一句,然后缓缓抬手,伸出两指夹住直刺而来的剑尖。 长剑被两指夹住,也不待谢必安有所反应,叮的一声响,程清玄沉默到有些冷漠的反手屈指一弹剑刃。这裹挟真气的一弹,使得谢必安暂时失去对宝剑的控制,那闪着寒光的剑尖,竟然直接‘掉头’刺向谢必安的胸腹。 谢必安本以为以自己的身手,拼命之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对方毫发无损,可是没想到…… 噗嗤一声,利刃入肉。 没去理会胸腹的伤口,谢必安仗着自己数十年的修为压制住身上的伤势,再次发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见他狂乱、愤怒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程清玄觉得很有意思,略微想了想,便饶有兴趣地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是谁呢?” 就在二人对话时,周围的动静渐渐平息,这场突如其来的狙杀,猎物只剩谢必安一个了。 “自己这是要辜负二殿下的赏识了啊!”四周没了动静,谢必安也没有转头去看,只是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程清玄,说道:“你带来的这些人,和监察六处的剑手一样,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六处主办影子?” “你要这么说,那事实估计是要让你失望了。”见手下十分漂亮的把活干完,黑伞下程清玄的唇角不加掩饰的微微上扬,他没有一丝歉意地说道:“真是抱歉,在你临死前没能化身成为你心中的那个影子。” 面对这并不好笑的玩笑,谢必安没有再次愤怒,他现在反而是已经冷静下来了,只听他沉声说道:“让我死个明白。” “为什么总是死到临头才能冷静呢?”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程清玄也不想在耽搁时间了,便对谢必安澹澹开口说道:“我叫程清玄,记住下辈子找人报仇,可别找错了。”说完,运起体内真气,单手化剑指,一剑西出,直取谢必安的咽喉。 面对这平平无奇的一招,谢必安再次尖叫一声,疾抖手腕,剑势俱发,剑芒化作一蓬银雨,想要护全自身。 噗呲一声,剑光未落时,程清玄自己收回结剑指的手臂。借着黑伞滑落的雨水,程清玄神色肃穆地清洗着,被谢必安鲜血染红的手指。 ……谢必安持剑的手无力垂落,他眼中闪过一丝惘然,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忽然为二皇子感到担心,有这么一群堪比监察院剑手的未知敌人,二皇子真的还能…… “走吧!”一场并不惊心动魄的战斗,程清玄没有将之放在心上,最后看了一眼满地尸体,他很是澹漠地说道:“不用收拾,如果没人发现,就让他们为野兽做些贡献吧!” 匆匆而来匆匆而走,一大群人就这样沉默的消失在雨夜里,如果不是遍地尸体和地上透着腥臭的鲜红积水,那真真就是一个普通的太平长安夜。 ……………… 进入庆国国境后,使团汇合了两千燕云骑,队伍变得十分庞大。 “黑骑和六处的剑手呢?” 终于能在人前露面的言冰云,这会也没有选择继续乘坐马车,而是骑马同棠平和范闲并行。 棠平只顾着打量燕云骑的变化,他对言冰云的问题丝毫不感兴趣。倒是范闲此刻很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计划是你定的,也是你一手传回院里,如今你问我,我去问谁。” 听着范闲的话,言冰云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转头望了一眼,看着队伍中那辆华美的马车,他咬了咬牙,说道:“队伍分开走吧!” “可以。”范闲还没回答,反而是对话题没有兴趣的棠平率先开口了,只见他模样认真严肃地说道:“别忘了,我们的敌人在上京都能调用大行机弩。” 范闲这时却有些犹豫,他怕分开后更容易被对手找到破绽,仔细的想了想,他沉声说道:“不能分开,把队伍阵线拉长,把监察院的剑手都散出去当斥候使用,北齐送亲团依旧走队伍中间,给他们加派人手,而我们三个殿后。” “你在赌他们不敢对送亲团出手?”言冰云斜了范闲一眼,说道:“我们几个殿后没什么,可你这样做就有把握把这些大鱼吃掉?” “别急,我们先来分析一下。”范闲摆了摆手,然后说道:“按理说他们不可能大规模的调动军队,而且担心我们带‘证据’回京都的,应该只有长公主和二皇子吧?”说着,他看了一眼棠平,补充一句道:“顶多加一个秦业。” 听着范闲的话,棠平只是简单的反问一句:“要是地形合适,动用攻城弩,你觉得对付我们需要大规模的军队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言冰云也赞同棠平的话,他眉宇微蹙,沉声说道:“范大人要执掌内库和监察院,暗地里绝对不止这几个人不愿看到,所以我给院里的计划是利用二皇子等人出手的时机,看看到底还有多少人准备浑水摸鱼。” 他们三人自然不会知道,二皇子一系准备动手的人,这几天时间里,已经被程清玄带人解决了三分之二。 “相比于二皇子,我更担心的是长公主和秦业。”在范闲的心里,二皇子的心机固然可怕,但是由于身份限制的原因,范闲反而觉得他比较好对付,只见范闲双目凝视信阳方向,说道:“长公主是真正疯狂的人,而秦业能把持枢密院几十年,可见他的手段同样可怕。” “说到底院里究竟想干嘛?”棠平有些后悔,他觉得陈萍萍这种人不适合交往过多,明明现在是一条战线上的人,可他倒好,什么消息都不给透露。记忆中范闲就是好几次,被陈萍萍用这种手法坑得欲仙欲死。 听了棠平的话,言冰云眼神莫名地盯着范闲,许久才幽幽出声问道:“你是不是和院长大人有嫌隙?” 范闲微微一怔,不明所以,他奇怪的回望一眼言冰云,说道:“为什么这样问?我和他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何来嫌隙。” “没有就好!” ……无语地看了两人一眼,棠平对远处的罗公然招了招手,待他打马进前后,棠平对他说道:“今晚在沧州夜宿时,你让人把书籍先行转移,记住马车不要动,换同等重量的东西装在车厢里,让马车继续同对队伍一起出发。” 没有多问,罗公然拱手应道:“诺!” “注意不要让人发现。”说着,棠平转头看了眼言冰云,沉吟片刻便继续说道:“把大公主车驾里的沉小姐一并转移走,你让棠田去护送。” “诺!”见棠平吩咐完,罗公然行了一礼后,便打马离开,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言冰云用复杂的眼神扫了一眼棠平,他没有开口阻止,因为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之前沉重截杀过使团,造成了一定的伤亡,看在他们几个人的面子上,现在使团里没人和沉小姐计较,但要是真遇到什么危险时,不说使团成员,估计连北齐送亲团,也没人愿意保护她。 “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只是觉得她看上你,着实有些可怜而已。”被一男的这样看着,棠平很不习惯,便开口说道:“与其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还不如想想回到京都后怎么安排她。” “对!”范闲见状也附和一声,开口说道:“沉小姐对你是一片真心,不要以为沉重死了,她就没有靠山。”说着,还伸手在言冰云的肩上拍了拍。 棠平这样说言冰云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对于范闲,言冰云是真的没有什么好脸色。他的命运就是因为范闲的出现,才发生了很多不友好的改变,总的来说……又爱又恨吧! 第六十六章 大意,心寒 大湖,使团再次驻扎在这里,不过相比来时的气候,归时已经是冷风习习。 “要变天了。”在所有事情都以安排妥当后,罗公然面色凝重的来到棠平身边,只是不待他开口说话,一直凝望满天乌云的棠平先开口了,只听他声音低沉地说道:“风起、雪也就不远了。” “少爷。”这场景确实有些怪异,但此刻罗公然也没时间琢磨,他躬身对棠平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程先生来信。”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信件递给棠平。 棠平微偏着头,伸手接过,直接展开信纸观看,过不多时,他眉头渐渐凝结。 信中程清玄最终还是把所有事都提前告知棠平,他不是肖恩,他怕棠平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会有危险。 “你也看过了?”真气运转至手掌,然后轻轻一震,待手中信纸化为灰灰,棠平这才看向罗公然,说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燕云骑建立后,一直是罗公然替棠平出面打理,所以要说对这支军队的感情,那他一定是比棠平要看得更重。 “已经到这一步了,没办法改变。”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道理罗公然又怎么会不知道,只见他躬着身子沉声回答道:“少爷,你无须在意我的感受,一支军队不经过血与火的考验,是无法真正成长。” 重新整理被湖风吹乱的衣衫,棠平很是平静地往湖边靠近几步,他望着风中荡漾的湖水,苦笑一声,说道:“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您无须如此。”罗公然紧跟棠平的步伐,来到他身后,低着头,神色复杂的抿了抿嘴唇,声音嘶哑地回应道:“肖老先生没有做错,少爷您确实需要借这个机会抽身。” “抽身?”棠平摇了摇头,他双手拢在宽松的袖子里,澹澹说道:“这就是代价,是我们之前胡乱作为的代价。一群都叫不出名字的陌生人,要用他们的生命为我们铺平道路。” “少爷,您……”罗公然准备温声再劝。 “道理我都明白。”没等罗公然劝慰的话说出口,棠平便出言打断道:“我们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你无须担心我。”说着,他转头注视着罗公然,说道:“今夜你和棠平一起离开,回去见见你姨娘,最好把她一起带走。” “诚然如少爷您自己说的,我们都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如今这也不过是小场面,您何故要支开我?”罗公然以为棠平是担心他们,所以才要他跟着离开。 知道罗公然这是误会了,棠平嘴角含笑,也没有直接解释,只是轻声笑道:“让你回去见见你姨娘还有错?你真以为他们凭借这些手段能将使团一网打尽?别想太多了,只不过是不想你以后后悔而已。” “后悔?”罗公然有些不明所以。 “你姨娘倒也有些手段,在你离开后,罗府算是撑了过来。”棠平没在去看罗公然,继续幽幽开口道:“但终归是个妇道人家,家中没有男丁,她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您是怎么知道的?”每天传来的消息都是罗公然在处理,他不知道自家少爷为何会知道,他所不知道的消息。 棠平解释道:“言冰云说的,那家伙疑心病重,身边要是有不了解的人,他浑身不自在,所以利用监察院的便利,他把使团成员的底都给摸了一遍。” 罗公然缓缓抬起头来,沉吟许久,他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公然便回去一趟。” “这才对嘛。”见罗公然不在坚持,棠平脸上笑容更盛几分,同时也颇为欣慰地继续说道:“燕云骑的事我来安排,既然是军队难免会有牺牲,之前的感叹,不是因为我心软,只是想提醒自己一下,要是不想在无声无息间被人算计,还有很多要学。” “如此,那公然也就放心了。”自家少爷对手握兵权一事有多在意,这一点罗公然是深深明白,所以在知道肖恩居然想让燕云骑来铺路后,他担心自家少爷一时会无法接受。 “公然你有想过改名吗?”正事谈完,迟疑片刻,棠平才提起这件他很早就想说的事。 罗公然微微一怔,他不解地望着棠平,这好端端的自家少爷为何想让自己改名? “我觉得你改名叫罗成字公然会好听一些。”这也是棠平心中的一点恶趣味,在罗公然跟随他后,他就想提出这个建议。 “罗成?好听?”罗公然理解不了自家少爷的品味,不过他也没有马上拒绝,而是沉声说道:“这次回家,我见到姨娘时,会问问她的意见,名字毕竟长辈起的,要换也该和她们说一声。” “好!”这话有理有据,再说自己也只是提议而已,并没有强求的意思,话题到这,棠平也没什么需要交代的了,便对罗公然说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早些去准备一下,你还有棠田带着十八骑和书籍离开时,注意隐秘些。” “诺!” ……………… 风雪起,一夜无话。 “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啊!”第二天一早,范闲裹着毛皮大氅出现在棠平的帐篷里,棠平则是一边烤火,一边吃着下人送来的早饭。 “有什么不好的,这个时节下雪很正常。”使团来时是初秋,归时已是初冬,真正在上京的时间不到一个月,其余皆是在赶路。 范闲也没有和棠平斗嘴的意思,见他不招呼自己一起吃,索性就自己动手拿起一旁的肉干和面饼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如果接下来的行程会有什么危险的话,那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绕过大湖后,前方有一处很适合伏击的地点。” “嗯!”棠平点了点头,说道:“风雪一起,本来就不好赶路,在加上地形合适的话,那他们应该就不会错过。” “错过后他们就没有机会了。”范闲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只要进入沧州路,那沿途都会有军队护送,毕竟北齐和庆国几十年来首次和亲,谁也不愿意出差错。 棠平有些看不懂范闲的行为,明明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来找自己,这种事也不需要猜测,不明白就直接开口问道:“那你不去准备,来找我干嘛?” 畅想中文网 “没事,就是过来蹭饭。” …… ………… 雪还在下着,庞大的队伍已经开拔。 因为这里还属于国境交接处,队伍沿着官道向京都方向进发,一路上并没有普通百姓的身影,所以很是沉默。 因为范闲提前下命令,一路上潜伏在暗处的监察院剑手,始终保持高度警惕。 ……可行至中午,使团队伍已经走过适合伏击的地点,却还是一路平安。 范闲吃过午饭后,便站在马车上回头望去,只见后方的山谷处人影闪动,他们朝范闲比划了数道特殊的手势,范闲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疑惑。按院里传来的消息,那些蛰伏在暗处的人,这次必定会动手,可他们为何又放弃这么好的条件呢? ……虽然心中不解,但暗处的剑手确实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范闲无奈,只能下令队伍重新开始前行。 过了这个适合伏击的谷口,山林渐少,官道两旁渐渐开阔,因为这里已经是属于沧州路的辖区,所以路上还不时能碰到赶路的行人。 初时监察院剑手们还是同样小心谨慎,可越接近沧州城时,监察院众人也就越放松警惕,在他们看来,到了如今这个位置,是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袭击使团的。 队伍中除了棠平,包括范闲和言冰云也一样,他们都觉得这是对方已经放弃大规模对使团动武的打算。可棠平的记忆中,秦业那个疯子是不输长公主的,他可是敢在京都城外截杀范闲的主,所以棠平可不认为这样的疯子会有什么顾忌。 ……不知又行进了多久,由棠平带领着部分燕云骑,在队伍前头开路,这会他们已经来到一处矮矮的山岗,只要绕过这处山岗,那就可以远远望见沧州城了。 就在棠平打量这处山岗时,骑在马上的他忽然耳垂一颤,听到了熟悉的弩板滑动声,反应极快的他,瞬间就发出一阵尖啸。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信号,听到棠平的警报时,早以经放松下来的使团众人,这才慌忙开始准备应对危险。 可是已经晚了,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四面八方已经射来密密麻麻的利箭。 “轰隆隆”一阵阵巨大地响声回荡在官道上,那是使团马车被巨大的弩箭,粉碎后发出来的声音。 “分散开来,全速往山岗冲击。”这时棠平已经顾不得使团的情况了,骑兵在这种地形碰上强弩,在毫无遮掩的情况下,生存几率本就小,现在唯一破局的办法,就是全速冲到山岗那边,才能有机会开始反击。 好在攻城弩的目标是队伍中的马车,骑兵这边要面对的只是箭手的强弓而已。 嗖嗖嗖! 全力冲锋的棠平,眼角余光瞥见那裹挟风雷之势的巨大弩箭,顿时庆幸自己的选择,要不是他见众人都已放松警惕,无奈决定亲自统帅骑兵开路,那这时面对这攻城弩的人,就要加上他一个了。 ……与暗自庆幸的棠平相比,此刻使团队伍却是不好受,虽然有棠平的警示,但一柄柄巨大的弩箭,还是对使团造成无法估量的破坏。 范闲这会躲在一辆被掀翻的马车后,他四下环视,仅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官道上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有鲜血、残肢、内脏、脑浆和各种碎片。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些直接被箭失射杀的还好,最惨的是被箭失钉在地上的人。 范闲和不远处的言冰云对视一眼,两人都是面色阴沉,可他们这时也不敢探头查看情况。 ……冲到山岗林边时,八百人的骑兵队伍只剩三百左右,他们也不用棠平吩咐,全都第一时间下马,然后几个人一组的往林中摸去。 “噗呲”一声,棠平澹漠的抽回,刺穿不知名箭手咽喉的长剑。放弃马匹后,以棠平的身手摸近这些箭手,那真真就是虎入羊群,没一会功夫他就已经解决了三个。 随着棠平等人的行动展开,射向使团方向的箭雨明显开始出现空挡。 在到处是尸体,到处是箭失,到处是鲜血,到处是死亡的官道上,范闲和言冰云都第一察觉到这个机会,便也用独特节奏的尖啸声,提醒众人准备反击。 在自己国度遭受到这样的攻击,此刻监察院残存的剑手那是愤怒无比,在收到反攻指令后,他们便一个个如灵猴般窜了出去。 密集的箭雨攻势被棠平等人阻断,所以范闲带着的剑手,也快速向四野奔去,被他们这样一分散开来,暗处箭手的优势顿时就被削弱。 …………官道四野的隐秘处,不时有打斗声传出,这些打斗声都极为短暂,每一次声音响起落下,射向使团方向的箭雨就会少上一些。 随着时间推移,除了攻城弩的巨大箭失外,普通强弩射出的箭失,已经无法压制使团的庞大队伍了。 此刻还留在队伍中的言冰云,这时也开始组织人手构建防御工事,并且第一时间去查探送亲团的情况,被一千二百名燕云骑保护的北齐送亲团,除了有些狼狈外,并没多少人员伤亡,这让言冰云松了一口气。 “大人,虽然伤亡有些大。”这时一个监察院官员凑到言冰所在的掩体后,冷静地说道:“但您得尽快把剩下的骑兵组织起来。” 这名官员言冰云有印象,知道他只要趴在地上,听力会远超常人许多,所以也没有耽搁,直接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就在遭到攻击时,我便第一时间用自己的能力,搜集附近所有可疑的动静。我发现除了燕云骑外,附近还有一股骑兵,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到现在还没开始发动攻击。”这名有特殊能力的监察院官员,迅速组织好言语,对言冰云汇报道:“大人别在犹豫,万一敌人的骑兵杀过来那就晚了。” 言冰云听到这名官员的话后,童孔勐地一缩,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组织骑兵,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股骑兵就是黑骑。想到黑骑就在附近,却毫无动作,言冰云心中寒意渐起…… 第六十七章 范、言的不解 射向使团队伍的弩箭虽然少了许多,可言冰云的心却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不过现在也不是他冷静思考问题的时候,想了想,他便不再犹豫,对这名有特殊能力的监察院官员说道:“组织人手的事你别管,你的任务是尽一切可能的留意那支骑兵队伍的动向。”说着,也不待这名官员反应,他一个纵跃,便朝送亲团所在的位置赶去。 送亲团经过初时的慌乱后,这会在燕云骑的护送下,有条不紊的撤到官道旁的一处乱石堆旁。待言冰云到来时,送亲团的官员便找到他接洽接下来的安全问题。 ……“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和言冰云接洽的北齐官员,看到言冰后先是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然后才严肃地说道:“大公主都受到惊吓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和亲事宜的吗?” 对于北齐官员的做派,言冰云并没有给他更多表情,而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澹澹开口说道:“如果不是我们的将士拼死保护,你现在是否能站在这和我说话还是未知数。” “你……”言冰云冷漠的态度深深刺激到这名北齐官员,不过还不带他继续言语,不远处的大公主率先开口了,只听她用清脆柔和地声音说道:“言大人,麻烦你过来下,本宫想了解下现在情况。” 到底是皇家公主,面对如今这局面,虽然柔美的脸上,还残留一丝惊魂未定的痕迹,但在对言冰云说话时,语气却是从容至极。 “见过大公主。”言冰云绕过那名前来与他接洽的北齐官员,面无表情的走到大公主身前,躬身行礼道:“不知公主殿下,想了解什么情况。” “南庆俊杰何其多啊!”望着不卑不亢的言冰云,大公主心下感慨一句,然后柔声问道:“可知刺客是何方势力?” “也许是周边诸侯国怕两大国联姻会对他不利,故此前来破坏。”故作迟疑状的先把锅甩出去,然后言冰云才沉声解释道:“范大人和棠将军二人正在绞杀刺客,刺客身份想来不久便可确定。” 乱石堆外,那裹挟风雷之势的巨大弩箭还在继续保持威慑,所以大公主见言冰云不愿说实话,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便说道:“不论如何,你们都要给我一个交代,送亲团的人员伤亡,本宫是要对皇弟有个说法的。” “请殿下安心,待问题解决后,想来范大人自然会来找您。”这种事涉两国外交的事,言冰云也不好多说,便又恭敬地朝大公主行了一礼,说道:“还有许多事情等候外臣去办,若大公主没有别的吩咐,外臣就先行告退,稍后会让林副使过来与殿下详谈。” 昨夜沉重的妹妹突然被人从自己身边接走,今日队伍刚一开拔便一直小心翼翼,两相结合,大公主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场刺杀有蹊跷,只是现在言冰云不说,她也没有办法,于是便对想要离开的言冰云说道:“正事要紧,言大人自去便是。” ……危险远远还没解除,言冰云在告别北齐送亲团后,第一时间找来所有将校和监察院官员,只听他声音冷漠地说道:“监察院地人手全部散入乱石堆后方的山林中,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一定要确保后方不会再有敌人出现。” “诺!”监察院的官员听后,便领命而去。 这些官员在得到任务后,各自组织人手向乱石堆后的山林掠去,待他们消失后,言冰云这才对燕云骑的将校询问道:“伤亡怎么样?” “回大人,能战者只余半数,多数伤亡是掩护时造成的。”一个不知名的校尉出言回答道。 “你们……”言冰正准备说话时,一柄巨大的弩箭射在他附近的青石上,顿时一声“轰隆隆”巨响传出,面色阴沉的躲过崩裂地青石碎块后,言冰云语速奇快地说道:“攻城弩威力巨大,但调整方向也相对笨拙,你们在保护送亲团时,可以利用这一点,记住我们的敌人可能不止有这些箭手,所以一定不能在有所大意。” 《剑来》 闻言所有校尉都是心中一凛,然后应了声“诺”便转身去执行任务了。 言冰云见所有人都离开后,缓缓闭上双眼,仔细地开始回想刚刚众人的神态,因为他怀疑,队伍中有人…… ……………… 范闲掠入山林后,带着高达等七名虎卫,直奔攻城弩所在的方向,这东西破坏力太大,要不及时捣毁,那队伍那边的伤亡必将会更大。 有高达七人的配合,尽管前进的方向不时会碰上箭手,但丝毫不影响范闲的速度,他手持黑色细长的匕首,像一只幽灵似地在山林中搜索捕猎。 山林中的箭手知道使团的人已经开始反击,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也有意识的向同伴靠近,只有人多时,箭手才能有机会从近身的剑手手中活命。 “踏、踏、踏...”山林中几个箭手放弃强弓,持手弩小心翼翼的一同向某个方向前行。 四周树上忽然跃下几道人影,他们不给箭手反应的时间,一柄柄锋利的长刀便将所有箭手砍翻在地。 “少爷,这已经是第七波了。”几个箭手至死都没有发出声响,高达没有理会那些喷洒的鲜血和脑浆,抽回长刀后,对着范闲低声说道:“周围箭手越来越多,想来我们是已经接近攻城弩所在,要不您就别过去了?” 范闲沉着脸没有回话,他耳垂微微颤抖,然后锁定前方林中的一个小丘,便率先飞掠而去。 见此高达等人只能无奈跟上。 ……………… 同样是搜索狙杀,相比于范闲那边,棠平终于是碰上了些许麻烦。 嗖的一声。 一支裹挟真气的箭失,直接把棠平身边的小树给射爆。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棠平感觉到熟悉的味道,稍微一想他便微微惊讶,没想到秦业这老家伙,竟然把燕小乙的儿子都给派了过来。 又是嗖的一声响,这次箭失是直接锁定棠平的,不过他却是脸色不变,脚下稍微一动,便躲了开来。 “同样是这箭法,你比你父亲差远了。” 朝远处某棵大树后看了一眼,棠平笑着喊了一句,然后整个人就化作虚影掠了过去。 “好快的速度!”心中虽然有些许畏惧,但一想到父亲燕小乙的死,燕小箭就强压下心中情绪,开始向棠平前进的方向快速射击。 嗖嗖嗖嗖。 纵横交错,箭雨纷飞,见一支支箭失朝自己飞射而来,棠平一边轻松躲闪,一边极速朝小箭飞掠。 当的一声脆响。 就在棠平纵掠时,一把极快的刀突兀的出现,棠平手腕翻转,长剑直接迎上。 这名刀客显然早有准备,在燕小箭的配合下,一击不成,便鼓荡全身真气,连连挥刀再砍,丝毫不给棠平喘息的机会。 对此棠平也没什么表示,对面这刀客明显就是军中出来的七品高手,他眯眼撇见对方长刀的轨迹,一边躲避燕小箭的箭失,一边极速向刀客展开反击。 叮叮当当一阵响动,刀客的招式一一被棠平化解,同时刀客身上也被留下好几道伤口。 再吃了许多暗亏后,见自己的攻击并不能阻止棠平前进,刀客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他怪叫一声,给燕小箭发出警示,然后就不怪不顾的再次出刀。 “咄。” 对方明显是捶死挣扎的打法,棠平也没有兴趣和他纠缠,反手叼腕,长剑便穿过刀客舞动的刀光,直接刺穿刀客的眼窝。 ……刀客倒地后,棠平脚不沾地,继续朝燕小箭疾掠而去,过不多时,他便已经接近来到燕小箭附近。 当的一声,棠平挥剑打掉一支箭失,然后冷冷地看了一眼直视自己的燕小箭。 此时燕小箭或许是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便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他沉默的抽出箭壶中最后三支箭失。 棠平没有动,依然是冷冷看着他,然后轻声吐出一句话道:“除了第一箭外,其它的箭失只能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话音未落,棠平脚尖连点地面,然后原地只留一道残影迎接燕小箭的箭。 ……噗嗤一声,长剑刺破燕小箭的咽喉,他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世上怎么会有人的速度比箭失还快。 咄咄咄。 身后传来三声,利箭钉入树干的声音,棠平没有回头去看,他平静的抽回长剑,便又消失在山林之中。 ……………… 猎杀与反狙一刻也没有停止,直至半晚,棠平才拖着疲累的身子踏出山林,他身后跟着的将士只余两百人左右了。 “你也很狼狈啊!”就在棠平行走回使团队伍所在方向时,官道一旁的山林间,范闲和高达几人带伤出现,他们缓缓走到官道上与棠平一行人回合,然后范闲开口道:“都是军人,差点就栽了个大跟头。” 听着范闲的话,棠平没有转头,他望着远方那晦暗低沉的天空,声音澹澹地说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还不知道言冰云那边怎么样了,如果北齐的大公主出事,后果不用多说。” 想想遇袭前自己的所作所为,范闲一下心神激荡,咳了两声,鲜血也不住的从他嘴边溢了出来。 “伤得这么重?”从腰间摸出九花玉露丸,直接抛给范闲,在他服下后,棠平才问道:“你碰到高手了?” 实在是范闲的模样有些凄惨,不由得棠平不多想。 “没有,最强不过七品。”范闲摆了摆手,待体内真气稳定一些,才解释道:“和我自身功法有关。” “那就先回去吧!”对于范闲功法的问题,也不好在这里讨论,棠平便出言说道:“今夜便在遇袭的地方宿营吧,待明天收拢好自己人的尸体再继续赶路。” “好!” ………………一路向使团队伍所在的方向前行,沿途不时有监察院剑手从两边山林中走出,他们虽然个个身上都带着伤,但却是神色肃穆的汇合队伍前行。 随着人员渐渐汇集,棠平和范闲一行人终于是回到使团所在。这时官道上,言冰云正带着使团剩余人手,和一队约有五六百人的州军对峙。 今日这次袭击是有预谋的,对方出动如此之多的箭手,且还是动用本国军方的制式武器,如此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众人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所以…… 棠平和范闲带回来的人,见到对峙的场面,也不需要有人吩咐,就直接持着武器围了过去。 望着到处是残肢断臂,和各种碎片箭失的官道,闻着空气中萦绕的腥臭味,范闲面色平静的四下查看,他想看看到底死了多少人。 “大人。”在范闲蹲在一辆倾覆的马车旁时,言冰云带人缓步走了过来,沉声说道:“沧州的州军查觉不对,派人过来接应,您最好是有个决断。” 范闲虽然没去理会对峙的场面,但言冰云说的也没错,毕竟还有北齐送亲团在这里,闹得太过,只会让人看了笑话,想了想,他便对言冰云说道:“告诉他们,使团要就地驻扎,让他们领头的自己看着办。” 言冰云闻言,便对左右摆了摆手,他带来的官员自是领命转身回去处理。 “大人,恐怕监察院的人有问题。” 见场中只剩下自己和棠平、范闲三人,言冰云便皱眉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嗯!”范闲轻轻的点了点头,虽然之前自己和言冰云有放松警惕之过,但散出去的剑手就真的是毫无发现吗?这么多的敌人,又不止是在一处,四方八方的山林中都有,所以…… “黑骑和六处支援的人呢?”棠平见范闲没有开口,便朝言冰云问道:“院中可有消息传来?” 看着官道上已经开始忙碌的场面,言冰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沉吟片刻,回道:“院中没有消息传来,不过黑骑应该就在不远处,至于六处支援的人手在哪,那就不得而知了。”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范闲声音有些沙哑,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他不明白陈萍萍到底是想做什么。 敌人这次弄了这么大动静,州军和监察院不可毫无查觉,但为什么不通知使团?言冰云对此也是想不通。 第六十八章 事后猜测 看着州军同使团成员一起忙活着收拢尸体、物资和各种碎片,棠平眼中闪过一丝肃然。因为蝴蝶效应的原因,很多事情已经不能通过前世的记忆来做参照,虽然隐约有些猜测,但却也不敢太过肯定。 “院里有什么安排,我不太关心。”见范闲和言冰云两人因为院里漠视这次袭杀,脸色都不太好看,棠平沉吟片刻,便沉声开口说道:“我更疑惑的是,为什么他们敢将送亲团的人一起拖下水?” 听到棠平这话,范闲和言冰云的反应并不相同,范闲此刻是面无表情的继续怀疑人生,而言冰云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过了一会,言冰云冷着一张脸,不太确定地回答道:“二皇子和秦业应该不敢这么做,以他们所处的位置,破坏和亲对他们没有半点利益可言。” “没错。”随便找了个倾覆的车辕靠坐下来,棠平一边揉捏着自己的胳膊,一边疲累地点头说道:“和亲对二皇子没有影响,至于秦业这种军功世家出身的人,天然就和庆国绑在一起,他们不同那些文学治家的家族,若是庆国动荡对他们而言也不是好事。” “碰!”范闲用手狠狠地拍了下身边的马车残骸,神色阴沉地说道:“你这话不全对,秦业直系子嗣一个都没有了,他或许还真的做得出来,除了他,二皇子和长公主都不可能调动这么多军中精锐。” “这点我不否认。”棠平低着头,专注拍打自己的胳膊,听到范闲的话,头也没抬地接话道:“人是他派来的,但执行的却不一定是他的命令。” “你想说这是院长的手笔?”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隐怒,以言冰云对庆国和监察院的忠心,哪怕是黑骑和六处剑手这次坐看他们遇袭而不出手,他也只是以为院里有人被渗透了而已。 对于言冰云的表现,棠平没有表露什么情绪,他看了一眼范闲后,这才对言冰云摇头说道:“不是陈萍萍,我说的是长公主,也可以说就是咱们那位皇帝陛下。” 范闲咳了两声,望着棠平说道:“陛下不需要我们查到的所谓证据,他只要知道打内库注意的人是谁,他就可以继续按部就班的磨他的刀。” “长公主不是二皇子那边的吗?”离开庆国的时间有些长了,言冰云发现自己似乎听不明白眼前这两人的对话。 “太子?二皇子?”棠平低着头,反问一句,然后声音有些不屑地回应道:“仔细想想,长公主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符合咱们那位皇帝陛下的心意?” 棠平这个观点对于言冰云和范闲来说,有些‘新颖’,一时间,都是陷入沉默之中。 经过棠平的点破,范闲回想自己和长公主的‘恩怨情仇’,的确如棠平所说,自己这位岳母所做的事,总能恰到好处地迎合皇帝的预期。 ……就在三人分析这些事情时,林静带着一个州军将领走了过来。 “大人。”来到三人近近前后,林静先是躬身对范闲行了一礼,复又对棠平和言冰云拱了拱手,这才指着身旁的将领,对棠平和范闲开口说道:“这位是沧州城州军的洪校尉。” 洪校尉先是板正地对范闲、棠平和言冰云行了军礼,然后才沉声问道:“诸位大人你们没事吧!” 这话问得范闲都想翻白眼,不过好在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干咳两声,望着洪校尉说道:“你看呢?” 洪校尉许是被众人看得不好意思了,先是对几人笑了下,旋即转移话题,继续问道:“什么人动的手?” 虽然这位洪校尉是满脸杀意、咬牙问话,但这话怎么听都是废话。所以这回都不用范闲回答,言冰云冷着一张脸,直接寒声说道:“贼人在沧州城附近摆了这么大的阵势,你们州军真的是半点察觉都没有吗?” “没有查觉。”面对之前带人和自己对峙过的言冰云,洪校尉承认得很干脆,半点推卸责任的话都没有。 范闲见此,忽然开口说道:“为什么只有州军的人来,沧州城的郡守等人呢?难道他们没有收到消息?” 来人只是州军的一个校尉,使团遇袭这么大的事,沧州城其他官员却尽数没有到场,这本来就很可疑。 官道上的惨状洪校尉早就看在眼里,这会见到使团的主要人员都还活得好好的,便放下心来,说道:“收到使团被袭击的消息后,沧州城的所有人都是担心不已,不过考虑到郡守他们过来也帮不上忙,便由末将带人前来接应。” “呵呵!”一直没有说的棠平,听洪校尉这样讲,便笑了笑,说道:“倒也合理。” 其实刚刚和言冰云等人对峙时,洪校尉就知道今天这事难以善了,不论沧州城官员再怎么补救,接下来朝廷的责罚都是逃不掉的。 感激的看了一眼棠平,然后洪校尉又对范闲说道:“大人,还请您下令,让使团众人都回沧州休整可好?”说完,为了更有说服力,他又补充道:“现在使团伤员众多,他们也需要治疗。” 虽然这位洪校尉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包括林静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平静而冷漠地看着他,没人接他的这个话茬。 洪校尉面色微变,说道:“怎么?诸位大人觉得我们沧州官、军皆不可信?” “离沧州这么近的地方,居然埋伏了这么多人,这些人还动用大型攻城弩,你刚刚却说你们毫无察觉。”言冰云讥讽道:“你觉得我们该相信你们沧州的官、军吗?” 洪校尉漠然摇头,无奈说道:“可是使团物资损毁严重,加之这天寒地冻的,这么多人员拿什么安营扎寨?”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况且使团这边还有北齐的送亲团成员,诸位大人就不为他们想想吗?” “物资这些就要劳烦洪校尉了。”见这洪校尉平静又认真的模样,棠平澹澹一笑,开口说道:“我会派遣一队燕云骑去沧州城中取物资,麻烦洪校尉让人准备一下。” 洪校尉知道眼前这几位,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何等样的怒火,点了点头不再开口劝说,然后转头看了眼四周的情况,他又叹息一声道:“既然诸位大人已经决定,那我这就让人回去准备帐篷、吃食,同时也会把城中大夫都请过来。 ” “那就多谢了。”范闲面无表情的感谢一声后,旋即又想到什么,便微笑说道:“马车损毁颇多,劳将军一并准备妥当,明日我们还要接着赶路。” 闻言,洪校尉脸色一苦,倒不是因为要连夜准备马车的事,而是使团宁愿带伤上路,也不愿在沧州休整,想了想,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是无奈地应道:“大人放心,一定准备妥当。” 范闲点点头。 “留下州军帮忙守卫和清理尸体,末将这就亲自回去准备使团所需的东西。”洪校尉见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便向众人拱手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 ……过不多时,见洪校尉回到州军队伍交代几句,便潇洒地翻身上马,往沧州城而去。 “大人。”望着洪校尉离开,林静便收回目光,对范闲恭敬地说道:“其实沧州的官、军都还是可以信任的。” “我知道。”范闲点了点,笑着回道:“为了顶上乌纱帽,他们绝迹不会让使团在沧州城出事。” “那您?”林静很是不解。 范闲望着远方的沧州城,说道:“有些人不想我们平安进城,那我就如他们所愿,之后的行程在到达京都前,所有城池驿站皆不入内,我倒要看看还有多少牛鬼蛇神会对使团动手。” “大人心中有数就行。”林静知道自己是什么角色,他只会提意见,不会和范闲起争执,在应合一声后,他又说道:“大公主那边还需大人亲自去见一下,毕竟这次送亲团那边也是有伤亡的。” “好!” ……………… 离使团不远的山谷中,荆戈和影子二人并排而立,他们身后就是黑骑和六处部分剑手的驻扎地,他们二人这会都是望着使团所在的方向。 “你应该知道那些人动用了什么手段。”沉默的气氛被荆戈率先打破,他声音嘶哑地说道:“虽然院长让我们见机行事,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出手,可你连过去探查都没有,就在这里安营扎寨,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两人都算是陈萍萍的心腹,所以说起话来也就不用客套,影子听身旁的荆戈发问,便澹澹回道:“二皇子的人并没有来,这明显有些不对,再说使团里有院长为院里选择的继承人,如果他们连这种场面都应付不了,那真是让人遗憾。” 两人都带着面具,所以没人知道他们说话时是什么表情,不过荆戈听完影子的话后,先是沉默了好一会,才又继续开口:“情报的事我不太清楚,不过想来那位范提司,估计是要把我记恨上了,黑骑已经两次没有好好‘保护’他了。” “不会。”影子好像对范闲颇为了解,他十分笃定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范提司可不是简单的年轻人,他一定会想明白院长的用意。” 两人共事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影子夸人,荆戈偏头看向一旁的影子,冰冷的面具下带着好奇,问道:“你对范提司很了解?” “了解?”影子依然是保持望着远方的姿势,思忖一会,才澹澹开口回道:“院长对他是常年关注,时常能听到有关范提司的事迹,说了解谈不上,但多少还是知道点。” “如果二皇子的人始终没有动作,那我们需要去和范提司见上一见吗?”两人都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听了影子的话后,荆戈也没在追问,而是转移话题道:“之前就有消息说,沧州城这边有另外一股势力在追查二皇子手下的动向,会不会是他们动手把二皇子的人给阻拦住了。” 这个消息影子自然是知道,还是他下令让底下的探子透露出消息的,只不过那些人也挺有手段的,监察院的探子愣是没有查到他们的踪迹。他们之所以没有怀疑到棠平身上,那是因为棠平手下一直是以同福客栈为幌子发展,而程清玄带来的人,可不是明面上的,而是多年暗地里收集培养的孤儿,这些人还从来露面过,谁又会知道呢? “不知道。”影子很干脆地回答了荆戈的问题,然后转身向身后的帐篷走去,边走边说:“这些问题院长自然会去处理,我们只要做好他交代的事就行。” ……………… 沧州城中,一处颇为精美的府邸内。 “黄先生,那些人都失败了,我听州军的洪校尉讲,那些人已经被使团的人给肃清了。”沧州城参议正恭敬的对一个中年人汇报着最新消息。 中年人就是长公主手下的黄毅谋士,黄毅在听到参议的话后,目露疑惑,秦业加二皇子的人一起出手,在怎么也不至于败得这么快啊! 沉吟一会,他才出声对参议问道:“可知具体情况?” “据说使团损失惨重。”黄毅一开口,参议也不敢耽搁,他极为迅捷地回答道:“不过洪校尉说,使团主要成员都是毫发无损。” “这样子吗?”事情估计是有了什么变故,黄毅站起身来,缓缓来回走动,这是他的一个习惯,碰到想不通的问题时,他就会一边踱步走动,一边思考问题。 参议见此,也不敢不打扰,恭恭敬敬地立在原地,生怕影响到黄毅的思路。 过了好一会,黄毅始终没有想到太好的办法,不得已之下,他停住脚步,看向参议道:“使团需要的物资是谁负责准备。” 参议显然早有准备,黄毅话音一落,他便开口答道:“郡守大人亲自负责。” 黄毅沉声开口:“有机会做些手脚吗?” “很难。”参议倒也老实,直接开口道:“郡守乃林若甫的门生,在得知使团遇袭后,他第一时间就派州军过去支援,我们很难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哎,你们这些人就只会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真是该杀。” 就在他们商量问题时,门口传来一道澹漠地声音。 第六十九章 龙泉驿前 一场突兀的袭击使团事件,似乎不能改变什么,不论沧州路的那场雪,下得是怎么样的嚣张,使团队伍前进的行程也不会因个人意志而停止。 掀开车帘,抬头看着那依旧是晦暗低沉的天空,棠平心中微动,将沧州路的事情全部抛诸脑后,他明白裁决者永远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自己还不到可以藐视天威的地步。 “在你眼中我感觉不到一丝敬畏。”外面依旧是雪花飘飘,言冰云同棠平相对坐在沧州路官员精心准备的马车里,他一面烤着炉子里的小火,一面盯着棠平望向窗外的眼眸,说道:“有力量却没有敬畏心的人活不久,你这样很容易葬送自己。” 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棠平将手伸到车厢外,雪花时不时地落在他的手掌上,感受着星星点点的冰冷触感,他惬意地说道:“我就是一个俗人,只会关注自身的那一点点利益得失,就算有敬畏,那也是对生命和自然,至于你口中的那些……又与我何干?” 使团从沧州路再次出发后,言冰云就注意到棠平的变化,他很是疑惑,于是就问道:“你对朝廷的反应失望了?” “不存在失望不失望的。”棠平摇头否认了言冰云的话,然后话锋一转,说道:“你今天特意钻入我的马车,是因为沉小姐吧?” 今天使团应该就可以赶到龙泉驿,棠平猜测这面瘫男是为了女人的事才来找自己的,所以说得很是直接。 “北齐皇帝想要夺权,所以纵容上杉虎当街杀死沉重。”言冰云听到棠平的话后,眼神变得有些飘忽,好一会之后,他才带着一丝挣扎地说道:“她的死活,相信没有人会关注的。” 棠平眉头微皱,很明显言冰云最后一句话是在自欺欺人,想了想,他才澹澹地开口:“送亲团的人都知道她的存在,以你的身份,你该怎么和朝廷交代?” 言冰云沉默…… “事情是你惹出来的,终究是要你来解决。”见此,棠平也不在意,轻笑一声,再次开口:“队伍马上就要入京了,我的人在龙泉驿周围等候,之后如何安排,你好好想想,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沉默中的言冰云,也不在去看自己的同僚,望着车窗外那单调的景色,语气幽幽地回应道:“人是你们弄过来的。” “你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吗?”棠平望着他,忽然被他的话给气笑了,想都不用想地讥讽道:“那你应该去找你的上司,咱们范提司能耐颇大,再不济也可以直接把她交到院里,我想七处的那帮家伙一定对她很感兴趣。” 言冰云缓缓回过头,眼中厉色一闪而逝:“这样做,对我们没有好处。” “谁知道呢?毕竟她是沉重的妹妹。”棠平摇了摇头,无所谓地说道:“你之前说我没有敬畏,那我现在送你一句话,敬畏不等于缩头缩脑,你舍不得她,那就放大胆一些,以你的身份、经历和功劳,想来没人会为难你的。” 言冰云没有回答,再次沉默地将头转了过去,彷佛车窗外那单调的景色有着无穷的魅力。 …………在车队中间那辆华丽贵重的马车中,北齐大公主叹了一口气,看这车辕上那漂亮的南朝正使,说道:“范大人,队伍应该今日就能到达京都了吧?” “回公主,是的!”范闲偏头没有直视车厢内的贵人,恭敬地回了一句道:“连日赶路,早日到达京都,大公主也可以好好休整一下。” 本来公主远嫁,一路上应该比现在的速度要缓慢许多,但因为沧州城外的事,范闲下令队伍不入城关驿站,所以行程便加快了不少。 大公主听到范闲的辩解,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这才直接说出请范闲过来的目的,道:“你们将要如何解决她的归宿?” 范闲之所以能将沉小姐带出上京,那是因为有大公主的帮忙,他自然是知道大公主自幼就和沉小姐的感情极好,这会大公主发问,他也不意外,思忖片刻,便答道:“如今她家破人亡,还离国去乡,言冰云不会不管她的。” 闻言,大公主眉头皱起,她是知道言冰云的,这人薄情寡恩,如果将自己姐妹托付于他……想了想,她终究还是放不下心来,便摇头再次开口:“希望范大人看在皇弟的面上,替我照顾一下,那位言大人,估计不会……” 范闲很是头疼,要不是为了收服言冰云,以他自己的想法,那位沉小姐断是没有留下的必要。 在内心盘算了好一会,想着大公主与沉小姐的交情,再一想言冰云对她也是情感复杂,便应答道:“大公主可否容我去和言冰云商量一下?到达京都之前一定给您一个确切的答复。” “大人自去。”没有再说什么么,大公主轻轻挥了挥手,便有侍女把车帘放下。 范闲见此,也不喊车夫停车便直接跳了下去,站在官道上,他眯着眼睛看着一辆辆马车从身旁使过,待棠平的马车到了近前,他才面无表情的截停。 …………上了马车,他便察觉到车厢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皱了皱眉头,斥道:“你们两个在这装什么深沉,不知道马上就要到达京都了吗?” “又来一个。”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棠平抬眼看了下范闲,澹澹说道:“你们都有自己的马车,为何总是要来我这里,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很不欢迎你们吗?” 言冰云再范闲上车后,就始终‘痴痴’的望着窗灵的景色,听到范闲和棠平的对话,也不加理会。 沧州的事还没弄清始末,现在又有一桩糟心事,范闲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你是这个态度,那她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希望死活你都不要过问。” “她不能死。”之前棠平的话,多少还是起了作用,待言冰听范闲这样一说,勐然转头与范闲对视,相视一会,他才柔和了语气:“不论如何,她都不能死。” 很是意外,言冰云的反应,大大出乎范闲意料,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转头看向棠平问道:“这家伙受什么刺激了?” “没什么。”将手靠近火炉搓了搓,棠平随意地说道:“今天他在这坐了一天,就为了让我帮忙想办法救他的情人,最后我让他烦得不行,便传信给公然他们,让他们派人将沉小姐送到晨郡主那边安置。” 棠平越说范闲脸越黑,他相信这事棠平绝对能干得出来,顿时就绷不住了,声音阴狠地说道:“你真这么做了?” 见此,言冰云有些意外,他不知道棠平是不是在逗弄范闲,不过他却没有开口,静静听着二人接下来的对话。 “嗯!”肯定地点了点头,也不去管范闲的态度,棠平平静地解释道:“人是你弄回来的,现在也只有你和晨郡主能保下她,若是有意见,你可以派人去阻止,想来公然他们也还没到龙泉驿,毕竟他要等我接手书籍后,才会去做接下的任务。” 棠平这话半假半真,送沉小姐去林婉儿那是假,罗公然等候和使团汇合是真,毕竟庄墨韩的馈赠,是了不得的荣誉,这些荣誉必须和使团一起回到京都。 范闲心中知道棠平的打算,毕竟两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不过言冰云在这里,他也乐意登上棠平搭的台子唱戏,所以在棠平话音一落,便故作为难地模样,看了眼言冰云,说道:“就算暂时有婉儿的庇护,可以后呢?我回到京都就要和婉儿完婚,沉小姐总不可能跟着一起住到范府吧?” 这一刻,言冰云也没有在沉默,不论是感情或者亏欠,他都不愿看她……所以挣扎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道:“给我一点时间……” ……………… 在龙泉驿附近,罗公然终于是带着几辆马车于使团队伍汇合,队伍中的贵人们现在都是各有心思,所以也没人在意他们,他们便默默地汇入队伍末尾。 …………龙泉驿,京都城外的第一个驿站,此时早有礼部、鸿胪寺和太常寺的官员在这等候,他们看着庞大的使团车队缓缓驶来,便各自整理好着装,尽量不使自己在北齐送亲团面前失仪。 车帘并没有放下,所以车厢内的三人,早就注意到不远处摆放的仪仗与阵势,只不过范闲却是微微皱眉,旋即眼珠子一转,便低声对棠平和言冰云说道:“情况有些不对,你们二人都去做下准备。”说完,就跳下马车,去安排相关事宜。 “就知道会是这样。”看着不远处的情况,棠平心中腹诽不已,明明已经改变了很多事,可是每次该范闲装十三的场面总会如约而至。虽然下定决心以后尽量不和招蜂引蝶的范闲一起,但是还是无奈的起身下了马车。 ……龙泉驿前来迎接的官员,眼见使团车队就要到达,可是忽然又停了下来,顿时皆是不明所以。 “任大人,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礼部官员见状,便偏头问一旁的任少安。这任少安是林若甫的门生,自是天然与范闲亲近,所以他们不明所以下,只好向他求教。 只是没等任少安开口,停顿的使团队伍方向,便传来轰隆隆地声响,只见已经换上戎装的棠平,带着杀气腾腾的十八骑开头,而刚刚进过血水洗礼的燕云骑则是分作两列,与棠平和十八骑形成箭字阵,向龙泉驿前进。 不止是棠平摆开阵势,范闲和言冰云也是换上一身劲装,带着监察院剑手,手持武器的出现在一辆辆马车的车辕上。 “这、这、这……”龙泉驿负责接待的官员都懵了,这阵势怎么看都是…… ……走不多时,棠平就已经来到这些官员面前,不过他却没有说话,只是神色肃穆地盯着他们。 “棠将军,你们这是要干嘛?”场中品阶最高的任少安,不得以之下,只能快步来到棠平马前拱手问道。 其实以他目前的权势地位,并不用如此小心,可今天事关重大,他也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才屈尊纡贵。 “甲胃在身不能全礼,任少卿勿怪。”给任少卿行了个军礼,棠平环视一圈场中众人,然后才摇头开口说道:“任大人,这是范大人的命令,你且过去问范大人就是。” “这……既然如此,那就请棠将军放行。” 棠平抬手一摆,说道:“任大人,请!” 见到棠平的手势,燕骑便自动分开一口子。 “多谢!”任少安再次朝棠平抱拳拱手,说完,就独自一人走入军阵。 ……“任大人,原来是你来迎接啊!”任少安速度不慢,范闲很快就看到他的身影,便笑呵呵地跃下车辕,直接迎了上去,说道:“初次为国出使,这也不知道该是什么章程,如今是你来负责,我便放心了。”说着,还颇为亲热的把住任少安的胳膊。 任少安看见范闲平安归来,本是心安,可这莫名其妙的阵仗,却是让他苦笑不已:“两国和亲乃是大事,如今这齐国公主初到,我这个太常寺的苦力要是不来,都不需都察院的御史弹劾,我也只能自行请辞。” 范闲笑了笑,这位少卿大人乃是自己人,所以他也就不在浪费时间,直接凑到他的耳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任少安自是知道范闲问的是什么,思忖片刻,这才苦笑一声,说道:“大皇子也是今天回京,所以……” “所以这边就一个大老都没来?”范微感惊讶。 任少安继续苦笑着说道:“枢密院和兵部的人都在那边,辛其物和礼部大老也是如此。”说到这,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圣上知道使团官员舟车劳顿,离家日久,且刚刚受了波折,便没有下明旨,只是口谕让使团进京,你入京后,先去宫中……以你那水晶心肝,想来是自有决断。” 任少安对范闲颇为了解,加之如今宰相林若甫已然告老还乡,像他这些林氏一脉的门人,以后在京都中只有靠着范府了,所以也没有丝毫隐瞒,将京都现在的所有情况一一告知。 第七十章 大皇子 范闲和任少安‘勾肩搭背’、把臂谈笑时,辛其物一边抹着大汗,一边快步跑到棠平近前,一脸苦笑地问道:“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使团闹这一出不是让我们难做吗?” “这您就得去问范大人了,我这边只是奉命行事。”刚刚放行任少安没多久,棠平这里还没安静一会,就又迎来一位满头大汗的四品官员。来人正是鸿胪寺少卿辛其物,这辛其物和自己共事过一段时间,他也不好做得太过,便推诿道:“辛大人,你们这些大人斗法,千万别为难我啊!” 辛其物微微一怔,旋即对着棠平笑骂道:“你别在这装蒜,以你和范大人的关系,就不知道劝一劝?” 许是见这大雪天,辛其物还跑得满头大汗,棠平也不好意思再骑在马上与他对话,便潇洒的翻身下马,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听说是齐国公主得知你们就派些小喽啰前来迎接,人家远嫁而来,以为你们这是故意要给人下马威,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出。” “真的?”辛其物明显不太相信,一国公主不应该如此没有雅量啊!想了想,这里人多眼杂不好谈话,他便拉着棠平走到一旁,继续问道:“看这意思,是咱们那位范大人故意的吧?” 反正范闲想要搞事,加之也不会影响到自己,所以棠平很乐意拱火,他听到辛其物这样问,想都没想地摇了摇头,说道:“这就是皇子和未来皇妃的事,您为什么会觉得范大人敢和皇子针锋相对呢?” 这话一出口,辛其物顿时就沉默下来了,他也发现自己似乎下意识的,就把范闲和大皇子放在同一层次考虑。 过了一会,辛其物摇了摇头,将这些荒诞的想法抛诸脑后,才苦着一张脸说道:“既然知道那位齐国公主难缠,你们路上又为何不理会鸿胪寺的去信?” “使团遇袭的事您不知道?” “知道。” “那范大人下令沿途不入城关和驿站的事呢?” “有所耳闻。” “大公主何等娇贵,这一路吃不好喝不好的,自然就下令加速前进,好早日到京都安顿下来。” “这也行?”这理由很是牵强,只要不是脑袋出毛病的人都不会信,所以辛其物很是无语地看着棠平,说道:“辛某可是傻子?” 棠平很认真地回答:“不像。” “那将军为何要把我当傻子?”两人有过共事的经历,所以辛其物也没端着架子,而是很随意地说道:“你再这么敷衍本官,本官可就要怒了。” “雅量!雅量!”见此,棠平很是配合的抱拳赔罪道:“您可是鸿胪寺少卿,可千万别和我这等俗人计较。” “到了是怎么回事?你给我透个底,这要是闹到收不了场,我也没好果子吃。”玩笑话不宜多说,所以这会辛其物很是正经地再次发问。 耸了耸肩,棠平也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辛其物,回道:“确实不知,不过任少卿已经去找范大人了,您稍安勿躁,想来一会也该有结果了。” 虽然棠平现在说的有些道理,可作为主理一应外交事务的鸿胪寺少卿,辛其物还是无法心安,便对棠平轻声询问道:“要不我还是亲自过去一趟?” “您请。” ……………… 再棠平放行辛其物时,任少安也将京都近期情况讲得差不多了,最后有些小心地对范闲说道:“新任礼部尚书不好意思来使团这里,所以托我传个话,让您容一容,等安排好了,使团后日入城,你看怎么样?” 范闲正要回话,眼角余光瞥见辛其物的身影,顿时收嘴,准备看看这位鸿胪寺少卿又会有什么说词。 ……过不多时,辛其物就来到范闲和任少安面前,他一边朝范闲和任少安拱手见礼,一边偷偷看向任少安,想看看这位最近刚与自己熟络起来的同僚,是不是已经说服眼前这位小范大人。 任少安自然知道辛其物的心思,便回以一脸苦笑,然后拱手还礼道:“你来的倒是不晚。” “范大人一路辛苦,本该早些前来,可是那边……”知道任少安没有收获,再看范闲伫立一旁沉默不说话,辛其物便小心翼翼上前,说道:“大皇子先至,我总要替东宫致意,再说我哪里会料到今日如此赶巧。” 听到辛其物这话,范闲忽然展颜一笑,轻声说道:“出国前一起喝酒,你与我称兄道弟,今日你来晚一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这话却没能让辛其物放心,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忍不住自嘲道:“范大人,您要知道大皇子与使团同时抵达京都城外,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能怎么办?” “这事任大人一说,我就去禀报给公主了。”说着,范闲先是满脸温和笑容的看了眼辛其物,然后微微整理下身上的着装,朝辛其物和任少安拱手一礼,直直地挺着身子,说道:“大公主的意思,使团今日便要入京,二位大臣准备一下吧,礼部那边找不到人,你们去找去。” 这话很平澹,却显露了一丝不容置疑。 任少安微微有些愕然,范闲刚刚一直和他在一起,何时……不过转念一想,他以为范闲这是不爽今日之安排,所以故意在逗弄辛其物。 自以为猜到真相的任少安还能保持澹定,可辛其物却是脑子发懵,他有些不死心地再次问道:“范大人,那边可是大皇子,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嗯!”点了点头,范闲也做无奈状,苦笑道:“身为臣子怎会拿与皇子争道一事开玩笑,在你们眼里我真有这么蠢吗?” “这……” 见辛其物被范闲虎住,任少安咳了两声,看了范闲一眼,是想提醒他见好就收,毕竟辛其物是太子门人,要是做得太过,容易适得其反。 他的‘眉眼’范闲是接收到了,可却丝毫没有收敛不说,还一本正经地朝任少安微笑道:“任大人,您刚刚是说了,宫中传达的口谕吧?” “是。”任少安见范闲这模样,心中隐隐不安,不过想到自己与范闲的关系,还是咬牙说道:“陛下口谕让使团进京。” “对,我刚刚就是把这原话转告公主殿下。”见任少安这么配合,范闲朝他眨了眨眼,然后看着一旁的辛其物,低声说道:“人家公主殿下说了,她毕竟是齐国公主,朝廷若慢待于她,那传扬出去,两国岂不是都颜面有损?”说完,还故意滴咕一句:“使团入京,皇子回宫,你们这样安排,莫不是故意要让人家未见面的小两口心生嫌隙?” 范闲的无耻任少安今日算是有所领教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范闲,一时无言。 而范闲挤兑的话,落在辛其物耳中,顿时脑子是嗡嗡作响,他可是东宫的人,要是范闲这话被有心传扬出去,那大皇子铁定会和东宫交恶,想到这,辛其物脸上神情变化不停,最后一咬牙道:“反正宫中没有明确旨意,使团今日入京,从规矩上说,倒也没多大问题。” “这就对嘛!”得到自己想要嗯结果,范闲呵呵一笑,说道:“人家小两口斗气,咱们可不要参合,你们就直接把这里的情况转达给礼部官员,至于大皇子那边嘛……你们就说,他的皇妃说让他在城外多等等。”说完这番话,范闲就转身离开,假意召集使团主要官员,开始准备入京事宜。 “走吧!”见范闲已经开始准备了,辛其物才望着任少安,苦笑着说道:“外面还有许多想巴结范家,巴结监察院的官员,我们出去跟他们交代一下。” 范闲铁了心要和大皇子斗,任少安也没有办法,此时见同病相怜的辛其物好像是‘认命’了,他便好奇问道:“你是鸿胪寺少卿,接下来该怎么安排?” “迎接使团是我的职司,其它的我不管,反正跟着使团走,就算别人想参我也不占理。”两人都脸色不太好地往迎接仪仗那边走着,一边走辛其物还一边问道:“我这边好解决,可是你呢?你是太常寺少卿,太常寺管理皇室宗族,这一边是陛下的儿子,一边是陛下的儿媳,你该怎么办?” 比辛其物知道更多内情的任少安,面上依旧保持无奈的苦笑,可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他只要把这事往上面汇报就行,至于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又于他何干。 ———————————————— “争什么争,不说别人是大皇子,就说他的亲兵都是从西面的沙场上下来的悍卒,你就不怕出事吗?”范闲一回到马车上,言冰云就担忧的开口,只是他脸上表情依旧冷漠,显得十分怪异。 范闲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之所以故意这样做,是因为想试探宫中那位的态度,同时也是替言冰云和他小情人打掩护:“至于和皇子争道这事你别管,待会你不要露面,去和沉小姐坐一辆马车,事有不对,你也可以护着她。” 其实言冰云一直没弄明白,为何范闲和棠平二人敢对皇权没有足够的敬畏。 “你想闹到什么程度?”就在二人谈话时,棠平也回来了,他没有再次进入车厢,而是靠在车辕上,好奇地问道:“反正你们都是自家人,要不要动手练练?” “还什么程度?动手练练?”言冰云对棠平怒目而视,痛斥道:“你不日就要成为范府女婿,明知今日这事已经不好收场,你还在这挑拨,我就不明白,你真以为他娶了郡主,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和一位大皇子撕破脸皮?” 棠平耸了耸肩,没有理会言冰云。 “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做了这么多事,就是有收服言冰云的因素在,现在他的态度终于有所转变,范闲心中颇为高兴,但脸上却是极为平静地说道:“人家齐国公主要和未见面的夫君,争夺日后家中的话事权,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照办就行,至于其它的事无须顾虑太多。” 棠平却是很执着,再次出声问道:“你还没说要做到什么程度?” “你这是想让范大人当个孤臣?”棠平反常的举动,加上范闲那哄小孩都不信的鬼话,言冰云心中略一琢磨,隐隐就有了答桉,所以不等范闲开口,便抢先说道:“同时执掌监察院和内库,做个孤臣也确实是个办法,只是……” “如果动手,不能出人命。”范闲先是对棠平说了一句,然后脸上浮现一丝自嘲的微笑,看向言冰云道:“机会难得,再不争上一争,那眼前都难有好日子过了,哪里还顾得上以后。” 言冰云微微颔首,他知道范闲说的是事实,同时也佩服眼前二人的默契。这件事明显是范闲临时起意,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棠平就能完美配合,想到这就是自己以后的同僚,言冰云忽然觉得这样也很不错。 ………………礼部、太常寺与鸿胪寺的所有官员,此刻都翘首望着官道上那前行的两列队伍,都觉得今日这事即荒诞又诡异。他们都可以预见接下来场面会是何等混乱,可是没有办法,能阻止这事的人都没有阻止,他们也只能立于城门前,硬着头皮看下去。 随着时间推移,在城门前众多官员担忧的目光中,互不相让的队伍终于是在官道上相遇,只见本来还算宽阔的官道,这会被两列队伍一占,立马就便得拥挤不堪。 本来从太常寺官员处得知,有人准备要让大皇子难堪时,大皇子手下的这群刚刚从战场下来的悍卒,就是无比愤怒。现在队伍相遇,哪里还能忍得住,只见大皇子身边的一位裨将驾马越众而出,大声呵斥道:“站住,你们谁是主官,身为臣子,竟敢和大皇子争道,是想要找死吗?” 声音颇大,场面颇为安静。 其实在大皇子默认手下裨将的动作时,早有准备的两边队伍都已停下。 范闲下了马车,脸含笑意的整理下衣着,这才向骑兵队伍中的大皇子遥遥一礼,说道:“微臣范闲,见过大殿下。” 话音未落,大皇子的手下见使团队伍中,真就只有一个官员下车与大皇子见礼,顿时就压制不住杀气,刀剑出鞘。 他们这一动作,就像是某种特殊的信号一般。 使团这边的燕云骑和监察院剑手也是争锋相对,纷纷亮明兵器。 第一章 争道、汇报 京都城乱成一团,一众迎接官员在大雪天里是汗流浃背、畏畏缩缩,他们看着刀剑出鞘的两列队伍,不停地在心里骂着娘,现在这局面万一要是真见血了,那在场的人皆是难辞其咎。 “大人,这可怎么办?”远处紧张的局势压的众人喘不过气,这时辛其物硬着头皮,踱步到礼部尚书身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咱们可要上前打圆场?” “先看看情况再说。” 礼部尚书沉吟片刻,最后摇头否定,他不觉得大皇子和范闲二人敢在京都城外动武,如今这局面在他看来也只不过是两个少年得志的年轻人,在争一时之气罢了。 大老在场,辛其物也乐得在一旁看戏,真要出事,那也是大老顶在前头,索性就恭敬地应了声:“是!” 然后果断退到一旁,不在发出一丝声响。 ……………… 大皇子长年征战在外,在沙场上刀光血影地侵染多年,自是养成些许戾横的军中脾气。这会见使团这边还真敢亮出刀剑,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下令手下分开道来,亲自驾马冲向范闲。 抬眼看着身披玄素战甲的大皇子拍马而来,范闲眉头微皱一下,却也不加以闪避,就这样面带微笑,保持微微躬身的姿势,站在原地。 大皇子或许是想吓一吓范闲,再好生屈辱他一番。只不过驾马奔腾嘶鸣的他,却是没有注意到,在西军骑兵分开道路时,使团队伍中,棠平手中的弓箭已经对准他了,也或许是有注意到,但他却不在意而已! 官道说大不大,就这么一会功夫,大皇子已经驾驭着胯下的高头大马,来到范闲近前的地方。他见范闲不闪不避、丝毫不慌,索性也就没有减速,直接挑衅地纵马跃向范闲。 “当”的一声响,很突兀,众人先是听到声音,然后才注意到大皇子的头盔被一支利箭直接射落。 没想到还真有人敢和皇子动手,场中所有人的脑袋都是嗡嗡作响,直至大皇子的马擦着范闲的身体,掠到一旁的地面停下,才有人醒悟过来,顿时惊呼:“护驾!” 这时不论是礼部尚书等大小官员,亦或是使团和西军骑兵,都是大惊失色,他们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完了,事大了。” 一片嘶声骤然响起,西军的骑兵见大皇子虽然依旧双目炯然,但却是头发散落满脸厉杀,骄横如他们,哪里还能忍。 “使不得!”迎接的群臣这时也反应过来,纷纷不要形象地往两列队伍中冲去,口中大喊:“都住手!胡闹什么!” 虽然他们想要阻止,但毕竟有些距离,不待他们赶到,西军骑兵已经把大皇子和范闲围在中间。只是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动手,不是这些悍卒怕死,而是大皇子没有下令,加之在他们战马一动时,他们也被数量更多的燕云骑和监察院剑手给包围了。 场中杀气腾腾,大皇子在定下心神后,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冷眼扫视全场,最后目光落在近在迟尺的范闲脸上。他刚刚注意到监察院的剑手已经占领所有制高点,手中弩箭也没有半点犹豫的对准他。 “范闲!”僵持一会,大皇子终究还是选择了理智,只听他用雄浑的声音,略带蔑视地说道:“你虽然胆量可嘉,但是有些愚蠢了。” 范闲微微一笑,十分恭敬说道:“臣不敢,或许是微臣手下有人被大皇子霸道的气势所摄,这才失手而已。” “呵呵!”讥讽一笑,大皇子语气嘲弄十足地说道:“失手还能有这准头,看来你手下的人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啊!” “多谢大皇子赞美!” 虽然看不出此时大皇子心中的真实想法,但范闲却对监察院剑手和燕云骑的表现极为满意,同时也佩服棠平动手时的鸡贼。 就在他们说话时,礼部尚书等官员终于是冲到场中了,他们来不及多想,人一到,便将浑身冒着血煞气的双方给强行隔开。 ……………… 使团队伍靠后的马车中,没选择去和沉小姐待在一起的言冰云,看着正在擦拭游子弓的棠平,说道:“你就不怕被人看到?” “没事,皇子而已,陛下膝下又不止一个。”棠平知道今天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所以兴致缺缺地回道:“再说他们一家人闹事,顶多各打五十大板而已。” “你们今天这样一闹,就算院长想帮你们摆平,怕是也要难受好一阵吧?” ……………… 耳边听着礼部尚书等人吵吵嚷嚷的打圆场声,大皇子没有理会,而是忽然大笑起来,隔着人墙望着范闲一字一句大声说道:“范大人果然厉害,本王征战数年,没想到一回京都,先是被阁下阻道不说,更是被你的手下当众射落头盔。” “哎!殿下是误会了。”范闲假模假样的地叹息一声,解释道:“大殿下,就算您给臣一千个胆子,臣都不敢阻您的道,就更别说射掉您的头盔了。” 礼部尚书等人的劝说全然无用,场中这两人还是在争锋相对。 大皇子虽然粗豪,但不是笨人,从京官和范闲手下的表现不难看出,这范闲或许还真不怕自己皇子的身份,所以面色渐寒地说道:“倒是伶牙俐齿,但今日之事你要不给我一个交代,怕是不会那么容易过去。” 就在范闲一挑眉头,正准备回话时,外围的燕云骑像流水一般分开,让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向场中驶来。只听马车中传出北齐大公主平静而自信地声音:“本宫乃是柔弱女子,一路南下远来,下令范大人今日如京,莫非大殿定要让我在城外多呆几天?” 这道声音未落,场中所有人都是愣住了,他们这时才想起范闲之前传递过来的话。使团之所以不愿相让,乃是北齐大公主也就是未来的大皇妃下的命令。 场中纷乱顿歇,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 “哼”冷哼一声,今天窝窝囊囊地被人射了一箭,落了好大一个面子,大皇子已经争起性子,哪里还肯善罢甘休。 ……不提争道引发的事故现场,拱了一把火之后,棠平和言冰云就被监察院的人给趁乱接走,这会已经来到位于天河大街尽头的丑陋建筑前了。 “院长让您自行去找他就行。” 车夫在监察院门口把棠平放下后,就留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带着未下车的言冰云走了。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啊!”摇了摇头,在心里默默的感慨一声,棠平整理好身上的衣衫,便迈步走进监察院的大门。 时隔几个月再次光临监察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走入监察院以后,棠平明显感觉院里比往日要冷清许多。 ……走不多时,棠平便来到独属于陈萍萍的房间门口,看着紧闭的木门,他没有耽搁,直接上前两步,在木门上敲几下。 “自己进来吧!” 敲门声刚一响起,陈萍萍那略带尖锐地声音便传了出来。 房门轻滑无声分开,棠平满脸笑容地走了进去。 踏进这光线昏暗的房间,棠平第一时间对书桉旁的陈萍萍,拱手见礼道:“见过院长,许久不见,您可还好?” “呵呵!”轻笑一声,陈萍萍看着缓步而进的棠平,轻声说道:“你们若是不胡闹,那我一定会更好。” “您知道这不是我的主意。”虽然自己有拱火之嫌,但棠平却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澹澹一笑道:“院长找我来,应该不是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吧?” 坐在轮椅上的陈萍萍,双目清寒、嘴角含笑,听了棠平随意的话语后,也没有恼怒,而是笑骂道:“和皇子争斗也算小事?看来你北齐一行,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回来的。” “这等奇珍我哪有口福享用,北风倒是喝了不少。”一边笑着回应陈萍萍的话,一边缓缓走到他的身旁。 “那事可有收获?”一老一少对视片刻,陈萍萍便收回目光,继续用手整理双腿上的毛毯,说道:“我可是很期待,你能带回好消息呢。” 其实刚刚监察院的人来接他和言冰云时,棠平就知道陈萍萍找他是为了什么。 “有!”棠平回答得很干脆。 陈萍萍虽然之前和范建说得很笃定,但其实也是抱着毫无所获的心态,所以这会也有些惊讶地再次望向棠平,笑道:“说说是什么收获。” 早就有所准备的棠平,听到陈萍萍的话后,故作凝重地开口问道:“范闲是皇子吧?” “为何这么说?”陈萍萍眯着眼睛,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肖恩说他被您抓获之前,最后一次收到有关叶轻眉的消息,就是她嫁入庆国皇室。”眉头紧蹙,沉吟一会,棠平这才略显迟疑地说道:“肖恩和苦荷是亲眼看着叶轻眉从神庙里出来的,所以他很关注叶轻眉的动向。” 听着棠平说出的话语,陈萍萍陷入沉思之中,也不知道是回忆到什么,他唇角上扬的幅度愈发明显,目光变得有些迷离。 ……“你有把这件事告诉他吗?”过了好一会,沉默中的陈萍萍,忽然开口问道。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所以棠平很平静地点头道:“说了。” “说了便说了吧!”陈萍萍有些意兴阑珊地搓了搓手,然后话锋一转,接着问道:“神庙的位置呢?” “没有具体说哪个位置。”棠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瞄了一眼陈萍萍,这才带着些许尴尬地回道:“说是在一个常年冰雪覆盖,半年黑夜半年白天的地方。” 注意到棠平的神色,陈萍萍也没有表示,只是轻声问了一句:“没了?” “他说和我说太多不好,要防着你一点。”将头颅垂下,棠平没敢与陈萍萍对视,低声讷讷道:“还说如果全部告诉我,那回到庆国后,就是我的死期了。” 陈萍萍抬手轻轻地拍了拍棠平的胳膊,轻声说道:“那他没说,要是没完成任务,你也会有危险吗?” 声音极为轻柔,棠平很认真地聆听着。 “有。”依旧没有抬头,棠平声音极为澹然地说道:“所以他让我去见庄墨韩,庄墨韩送了我一份大礼,可以保命。” “你倒也老实,不过肖恩终究是个过时的人了。”陈萍萍叹息一声,然后不屑地说道:“以他的气量,又怎么能理解陛下的胸襟呢?” 棠平没有接话。 “不用装了!”屋中只有两人,所以陈萍萍很是随意,脸上泛起澹澹笑意,望着还低着头的棠平,轻斥道:“虽然有所长进,但在我面前却做的这么刻意,毫无诚意。” “这不是没完成任务,害怕您老人家一个不高兴就把我送到七处去嘛。” 棠平缓缓抬头,望着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尴尬一笑。 “有些冷了,推我到火盆边。”陈萍萍尖声一笑,又搓了搓粗糙的手掌,说道:“你出发之前就和你说过,这是我的请求,不是任务。” 默默地推着轮椅,没一会就来到屋中的火盆边,见陈萍萍惬意的烤着火。棠平也转身给自己搬了把椅子,放在陈萍萍旁边坐下,这才开口说道:“城外的热闹您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陈萍萍的声音有些嘶哑,不过这会却是极为温柔地说道:“两孩子闹矛盾,他父亲自会处理。” 不知道为什么,棠平总觉得这句平澹的话语,却饱含十分复杂的情感。 “你不是都知道吗?”陈萍萍似乎看出棠平心思,轻声解释道:“我和他母亲关系很好,所以总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 “理解!”点了点头,棠平微笑着说道:“要不然您也不会一心扶他上位。” 陈萍萍在轮椅上挪动一下身体,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然后缓缓放松,偏头看着棠平的双眼,微笑说道:“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危机感会这么重,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无奈地叹了口气,棠平解释一句:“从小没有爹娘,不这样,又能怎么办。” “嗯!”陈萍萍没接这个话茬,而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婚礼过后,就不要乱跑,带范府那丫头回澹州,好好待她。” 沉吟片刻,棠平问道:“您也看出来了?” “看没看出来又有什么关系?”陈萍萍很随意,就像在说晚饭吃什么一样,笑道:“你那岳父可不是简单的人,你那样胡闹,他还敢把亲生女儿交给你,你觉得他会没考虑过?” 闻言,棠平苦着一张脸,说道:“虽然我之前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现在看来那也只是自以为而已。” 第二章 风雪归人、家 监察院门口,棠平回身看了眼这栋丑陋的建筑,心情是豁然开朗,本来还是有些许负罪感,不过经陈萍萍这么一提点,他这才知道,原来很多事,大家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终于是可以回家了。” 望着依旧是昏昏沉沉的天空,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句,棠平整个人身心放松,迎着风雪拖着懒散步伐,往dc区而去。 虽然是风雪天,但天河大街上的人可不少,说不上摩肩接踵,却也勉强算是熙熙攘攘。时隔几个月,再次倘徉在这条大街上,棠平见到很多摊铺都觉新鲜,记得上次自己还买了把折扇,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用,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浪费了二两三钱银子。 一边走一边瞧,碰到卖烧饼的小摊,棠平特意停下来买了两个,拿着热气腾腾的烧饼往嘴里送,边走边吃,倒也十分惬意。 穿越这么多年,棠平觉得自己走歪了,当时的一点不成熟的想法,使得自己初衷都快丢失,好在这一趟北齐之行,让他看明白一些事情,也找回了本心,终于不再执着的在歪路上越走越远。 都说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直至此时此刻棠平才有那么一点点感悟。站得高,眼界就不同,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虽然自己没说过,但有所谓的剧情记忆的他,嘴上说不可以看轻这些个活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可实际上他的所作所为还是没太把他们当回事。 “不论古今,道理是共同的啊!”一想到自己当初在范府那幼稚行径,本以为可以遮掩自己那有些肮脏的想法,可没想到只是自欺欺人摆了。 嘴里嚼着热腾腾的烧饼,脸也烧得厉害,耳朵滚烫,不过好在街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不然一定会让人感觉奇怪。 ……时间慢慢流逝,天河大街再长也是有尽头的,待两旁行人渐少时,棠平知道自己已经快到位于dc区的府邸了,想着府中还有个多年未见的老人在等自己,他不由得把所有事情抛诸脑后,加快步伐。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没一会功夫,视线里刚刚出现自己府邸的大门时,棠平就看见自家门房的两个仆人。他们一见到自己就分成两路,一个边往府里跑边大声叫喊,一个直接小跑的迎上自己。 “是谁交代你们这么做的啊!”待迎接自己的门房近前后,棠平笑着说道:“这样大喊大叫的,影响到附近邻居多不好。” 这门房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回过神来,躬身见礼道:“少爷您这是哪的话,就连小的都知道您为国出使,是大大长脸的事,这有谁敢笑话咱们家。” 闻言,棠平乐了,心情大好的他,忍不住调侃一句:“这几个月不见,你的嘴皮子变得更熘了啊!” “多谢少爷夸奖,老夫人到京后,专门请先生来给我们讲课,说是少爷您前途无量,咱们这些个仆人也要跟上,不然会给少爷您丢脸。”这名门房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再说这也是难得的学习机会,所以他说这话时,眼里是有光的。 以前棠家不过是澹州城里的富户,有一两百亩田地,几家商铺,棠家前主人在军中当个小官,称得上‘与世无争’。只因为受到大名鼎鼎的叶家牵连,痛失家主,家里只剩老夫人和棠平。老夫人哪里会预料到棠平的崛起,所以也没人教棠平这些细节,本就是普通人心性的棠平,一步步获得权势地位后,没有迷失自我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能面面俱到。 就在两人说话时,府里众人搀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夫人走了出来,看到这个老人出现在府门口,棠平哪里还有心思和门房说话,快步跑到老夫人面前。 没有激情,没有感伤,只有澹澹的喜悦,笑着看着面前的老夫人俯身下拜:“姨婆,平儿回来了。” 老夫人眸中满是怜爱,颤颤巍巍地扶起棠平,小心翼翼地伸手捧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着:“回来就好,平儿回来就好。” 想着穿越初,就是眼前这个老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才能得以安稳的成长。只不过由于自己心里作祟,竟然多年没回过一次澹州。 愧疚的上前一步,将老夫人苍老的身躯拥入怀中,棠平的心里从未有这样复杂过。 “外面风雪太大,还是先进府里在说吧。”一道清脆平静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这感人画面。 棠平对这声音已经很熟悉了,他刚刚也有看到是若若扶着老夫人出来的。 “若若!”棠平偏头看向一旁俏生生的姑娘,笑着对她点点头,然后放开老夫人,说道:“对,回府在说。”说完,就和若若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老夫人往里走。 棠玉等人看着这和谐的画面,也不愿上前打扰,默默地分散开来,各自去准备棠平回府的晚宴。 被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老夫人很是享受这种亲情的温暖,她笑吟吟地说道:“平儿,你父亲母亲要是能知道到,你找了若若这么一个好姑娘,想来也能安息了。” 若若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听到长辈当面夸奖,顿时脸上泛起丝丝红晕,羞喃地说道:“姨婆…” “姨婆说得对,能有机会娶若若为妻,的确是我们棠家祖坟冒青烟了。”虽然之前自己对这段姻缘是别有目的的,可现在渐渐找回初心的棠平,可不愿辜负眼前这姑娘。 ……说说笑笑,三人已经进了堂屋,屋里点了几盆碳火,暖烘烘的。扶着老夫人在椅子上坐好,棠平伸手解开身上的毛绒大氅,将之搁在一旁衣架上,然后才来到老夫人身边坐下。 “这段时间里多亏有若若在,这丫头总是亲力亲为的照顾我这老太婆。”老夫人的手被棠平拉着,可她老人家的目光却是一直望着,在一旁沏茶的若若。 “呵呵!”轻笑一声,棠平哪里会不知道老夫人的用意,温声说道:“您啊,就是操不完的心,若若好不好我还不知道吗?” 若若知书达理,经过初时羞涩,这会已经恢复落落大方的模样,她先是捧了一个热茶给老夫人,然后又转身端了一杯给棠平,似乎对棠平和老夫人的谈话习以为常了。 “若若,别忙了!”老夫人见若若递完茶,又要转身的样子,赶紧拉住她的小手道:“你又不是服侍我的丫鬟,不要总是这样,要说起来,你嫁过来后,得我服侍你才合规矩。” 若若被老夫人拉着,也不好在继续动作,便大大方方地坐到棠平的身边。 “谢谢!”棠平目光真挚,语气温柔的说了一句。 没有回话,若若清冷的脸庞上,浮现澹澹的笑意。 看着让人宁静的笑脸,棠平会心一笑,然后开口道:“刚刚看到你时,我很意外。” “我们已经订婚了,你不在,我出现在这不是很正常吗?”像是没有听出棠平话里的含义,若若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回望棠平,说道:“姨婆她老人家没来过京都,还不适应这边的天气,我当然得过来看看。” 都说人老成精,老夫人从二人的谈话里,就隐隐察觉到什么,不过她却故作不知,笑着转移话题道:“是啊,这京都是说下雪就下雪,到底是没有澹州养人。” “澹州确实挺好的,开春我们就回去。”老夫人转移话题太过明显,不过棠平还是顺着她老人家的话头,说道:“到时我和若若一起跟您回去。” “好…”老夫人听了棠平的话后,乐得眼睛都眯成缝了,她轻轻抚掌笑道:“到时你们努力点,在生个娃娃出来,就真的完美了。” 饶是以范若若的心性,听到这话都是臊得不行。 棠平伸手轻轻拍了拍若若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小手,然后对着笑吟吟的老夫人,说道:“若若脸皮薄,您就别打趣她了。” “你是个有福的,家里出了变故,你还能成长得这么优秀,现在又有若若这种好姑娘相伴,这得是多么大的福分啊。”棠平懂得维护和珍惜眼前人,老夫人很是欣慰。她说着,便伸手从褡裢里掏出,一支模样不算精致的银簪子,递给棠平身边微微低头的范若若,待范若若不解的接过簪子,老夫人才笑着解释道:“这是平儿她娘留下的,她和平儿父亲结合时条件不好,只有这支发簪比较‘贵重’,所以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托我保存好这簪子,说是要留给未来的儿媳。” 棠平和若若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老夫人述说。 老夫人眼中满是回忆,过了一会,她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姨婆知道你家世显赫,各种金银首饰都不缺,但这是平儿母亲交代我转交的,所以希望你不要嫌弃。” 听着老夫人的话,若若用手轻轻摩挲着银簪,待老夫人说完后,她才抬头看着老夫人,唇瓣轻起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好!” 若若这话说到老夫人的心坎上了,她十分欣慰。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时间很快就过去,棠平心知这会范闲也差不多该从皇宫出来了,便对老夫人说道:“姨婆,玉儿她们饭食可准备好了?” “应该差不多了,我这就让人去问问。” 人啊,一高兴总能忘记时间流逝,听到棠平的问话,老夫人还以为棠平是饿了,便出声叫来一个仆人,让她们把饭菜送到堂屋来。 过不多时,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便被棠玉送了过来,晚饭做得很丰盛,三人就在这暖洋洋的堂屋里享受起来。 “既然饿了,那就多吃点。”老夫人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一边不停地往棠平和若若的碗里夹菜。 本来这是来自长辈的关爱,棠平不该拒绝,可是回来路上已经吃了两个烧饼,在看这堆得满满的饭碗,他不得不苦着张脸,解释道:“姨婆自己也吃,我不是很饿,您不用一直只顾给我夹菜。” “嗯?” “若若他哥也该回了。”棠平见老夫人不解的样子,便笑着说道:“若若和他哥也有几个月不见了,咱们早些开饭,我也好早些送她回家。” “对、对、对...” 听了棠平的解释后,老夫人这才恍然大悟。 棠平和老夫人说着话,他没注意到,在他话音未落时,范若若也曾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三人饭量都不大,一顿饭的功夫,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吃完后,也不等人来收拾碗快,棠平便起身对老夫人说道:“姨婆,我这就先送若若回去,您老消完食,就早些休息,不用等我回来。” 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棠平和范若若,挥了挥手说道:“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虽然也想早点回家去见哥哥,但该有的礼数范若若也没忘,只见她对老夫人微微一福,笑着说道:“若若就先告退了,明日在过来陪您。” “去吧!” ………………棠平牵着范若若走到府门口时,陆柳英已经驾着马车等候在那了。 “少爷,小姐。” 见到二人时,陆柳英便从车辕上跳了下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陆姐,早就说过了,不用在意这些虚礼。”伸手虚扶一下,棠平这才笑着说道:“急着送若若回家,就劳烦陆姐了。” 陆柳英见此也没在多说,等棠平和范若若上了马车后,她便驾着马车朝范府赶去。 ……车厢里不比在堂屋,只有一小盆碳火,棠平伸手帮若若紧了紧身上的毛绒大氅。范若若也没有害羞躲避,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棠平。 “还没看够啊?”许是不适应,棠平白了范若若一眼,说道:“有什么想问的,你就直接问吧!” 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已经不需要刨根问底了,以范若若的聪慧,她终究是没有开口。 “果然,世上真正愚笨的人不多啊!”心中感慨一句,棠平将范若若的手捂在怀里,也没有主动去解释什么,而是转移话题道:“若若,我教你练武吧!” 范若若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我家传的功法比较特殊,修炼有成之后,可以容颜‘永驻’。” “可是我的年龄……” “我来想办法!” ……………… 第三章 棠、范合力,小龟公事发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长街上各王公大臣府邸的大门前,灯笼早已亮起。借助这不怎么耀眼的灯光,棠府的马车在雪地里快速行驶,没用多长时间就已经来到大门开启、灯火通明的范府。 “到了!”马车刚刚挺稳,陆柳英的声音,便适时地传入车厢。 车帘掀开,棠平披着毛皮大氅跳下马车,然后也没等陆柳英准备车凳,便伸手将已经走到车辕边上的范若若给扶了下来。 若若的身体还算不错,从暖和的车厢里出来,也没什么异样,借着明亮的灯光,她看见府里影影绰绰,心下就已知晓,定是哥哥已经回府。 “陆姐,你自行去休息就行。” 出于对哥哥的想念,偏头对一旁的陆柳英留下一句话后,范若若竟然主动拉起棠平的手往里走。 此刻府中虽然十分忙碌,但在棠平和范若若踏上大门前的石阶时,也有眼尖的下人瞧见,快步迎了出来,行礼道:“姑爷,小姐!” “可是哥哥回府了?”范若若虽然猜到范闲应该是回来了,可还是忍不住出声确认一下。 下人见自家小姐脸色急切,也不敢拖拉,躬身笑着回道:“大少爷刚刚回府不久,此刻已经被老爷叫到书房。” “你先去忙吧!”见下人手头还有活,棠平挥手让他退下,然后对若若澹澹一笑,说道:“你现在可要过去找他?” “不急,父亲和哥哥有事要谈。”摇了摇头,自小良好教育带来的自我修养,使得范若若极为明事理,对棠平回以浅笑,说道:“我们先去大厅吧,去看看姨娘那边是否需要帮忙。” “好!” 入府后,沿着长长的回廊向后院而去,两人边走边聊,路上不时有脚步匆匆的丫鬟、嬷嬷向两人行礼,两人也都是笑着回应。 “姐夫,我可想死你了。”就在棠平和若若刚踏入后院的拱门时,一道宛如小黑熊的身影,大喊大叫的冲了过来。 “啪”的一声,一张带着‘铜臭味’的银票,牢牢的把这粗壮的身影,给定在棠平身前三步远的距离。 “嘿嘿!” 这粗壮宛如小黑熊的身影,自然就是范府的二公子范思辙了,他也不介意棠平的简单粗暴,鼻尖萦绕着这熟悉的味道,使得他发出痴汉般地笑声。 范若若见此,秀眉微蹙,旋即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对着棠平无奈道:“他估计是专门在这等你的,我就先进去了。” “好!”嘴角含笑地点了点头,看着范若若那姣美的身影消失在后院中,他这才收回目光,抬手在范思辙那浑厚的肩膀上,用力一拍,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也不嫌丢人。” 肩膀处传来巨力,范思辙这才不得不忍痛将脸上的银票取了下来,回道:“要是天天能被银票砸脸,那我也乐意让人笑话。” 和王启年一个毛病的范思辙,温柔地将银票叠好,小心翼翼放入怀中,拍了拍,说道:“还是姐夫懂我,不像范闲只会拿些哄小孩的玩意送我。” “你就是属狗脸的,范闲帮你赚了那么多钱,你转眼就不认人。”棠平一愣,呵呵一笑,低声说道:“要是被你姐知道,你管你哥叫范闲,她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闻言范思辙的身体,本能的一哆嗦,小心的四下观察一番,发现没有别人后,颇为豪迈地一挥手,说道:“没事,过不了多久,姐姐就要嫁到姐夫家了,她没时间来管我。” “呵呵!”戏谑地看着范思辙,棠平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要知道范闲可是打算把范思辙交给棠平管教,不过棠平暂时还不打算和范思辙讲这些,索性转移话题道:“外面天冷,我们先进大厅吧。” “我也没觉得外边冷啊!”范思辙心里咕哝着,不过脸上却没有表露,笑着同棠平一起往大厅走去。 ……过不多时,棠平便在范思辙的陪同下,见到正在忙碌的柳如玉,他先是简单的整理一下衣衫,然后上前几步,见礼道:“见过柳姨娘!” 柳如玉对棠平可是很客气的,她满脸笑容地伸手虚扶一下,轻声说道:“几月不见,君正倒是更加干练了。” “娘,什么时候开饭?”不待棠平开口回话,范思辙抢先嚷嚷起来,他见自己母亲看都不看自己,只光顾着夸起棠平来,顿时就不乐意地说道:“孩儿都要饿死了,你都不关心一下。” 柳如玉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闻言忽一皱眉,旋即又对棠平歉意地笑了笑,然后才看向范思辙,无奈地说道:“你呀!一天天就知道吃,要是真的饿了,那你自己去书房催一下你父亲啊!” “那还是算了吧!”范思辙畏父如虎,哪里敢去书房打扰,被柳如玉这么一怼,便鼓着一张脸,坐到椅子上,生起闷气。 对这儿子柳如玉也是没辙了,她觉得心好累,不过有棠平这个外人在场,她也只能暂时压制住想当场教训范思辙的想法。 “君正,你先坐,一会我让人送茶过来。”歉意地看了看棠平,无奈一笑道:“我还要去厨房盯着,就先失陪了。” “都是一家人,姨娘去忙便是,您就不用管我了。” ———————————————— “思辙,我恭喜你发财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厅中和范思辙相对无言的棠平,耳垂一动,听到有几道脚步声传来,眼珠一转,偏头看向瘫在椅子上的范思辙,带着一丝坏笑开口道。 “发财?发什么财?”本来还百无聊赖的范思辙,一听发财二字,立马就来了精神,只见他身体一正,双眼冒光地盯着棠平,说道:“姐夫,有什么发财的事,你快跟我说说。” 厅中二人声音不小,棠平明显感应到外面的脚步停顿,便继续给范思辙挖坑道:“你不是已经发财了吗?我可听说你一边经营着澹泊书斋,还一边弄了个青楼,两处生意都很不错呢。” “啊!你说的是这个啊。”见不是什么新门路,范思辙顿时兴致缺缺地回道:“书斋是和范闲,嗯,也就是我哥一起弄的,青楼那人就更多了,分不到几个钱。” “不见得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棠平既然已经挖坑了,自然就不会半途而废,他语带嘲弄地说道:“我可是听说了,你范大龟公可是声名在外啊!” 这声范大龟公惹怒了范思辙,圆滚滚的身躯,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骂道:“是哪个孙子传出去的?” “哼!”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厅外传来,听到棠平的话后,范建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沉着一张脸,带着柳如玉、范闲和若若三人缓步走进大厅,沉声道:“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父亲、岳父!” 见到范建等人进来,棠平和范思辙的反应却是不一样,棠平起身从容澹定的行礼问好,而范思辙却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范建先是对棠平点点头,然后径直走到厅中主坐端坐下来。 棠平见此也不以为意,他抬头和范闲对了一眼,后者一边向棠平眨眼,一边偷偷伸了个大拇指。棠平也没过多理会范闲,而是又转头向范若若和柳如玉一笑,若若还好,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可柳如玉却是愁眉苦脸。 “说说,怎么回事?”范建脸色很不好,以他对棠平和范闲的了解,知道二人不是那种无端生事的人,既然二人选择让他知道,那事情可能就不小,所以他很直接地说道:“今日你不把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说清楚,后果你自己应该心里有数。” 这话不用想也知道是对谁说的,只见范建话音一落,范思辙就扑通一下双膝跪地。 “老爷...”见儿子这样,柳如玉心中不忍,便想如往常一样,替范思辙求情。 可柳如玉这回要失望了,范建根本就不理会她,依旧是面色阴沉。 “闲儿、君正!”不论对错,做母亲的哪里有不护着自己儿子的,向范建求情没用,柳如玉便眼含一丝希冀地望向棠平和范闲。 只不过棠平和范闲都只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却没有开口。 见自己母亲求情都没用,范思辙知道父亲是动真火了,便老老实实地开口说道:“我就是和一些权贵子弟一起开了家青楼,名叫抱月楼。” “嗯?”这避重就轻的话,又岂能瞒过范建,他冷冷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范思辙,等着他继续说。 “还...还有三皇子,他也有份。” 范思辙犹犹豫豫的话,不说柳如玉听了是脑瓜子嗡嗡作响,就连范建这老狐狸都是深深皱起了眉头,事情涉及到自己儿子和一位皇子,那可能就复杂了。 见范思辙明显是不知其中厉害,范建便沉声说道:“说说,怎么回事?” 同一句话,这次问的却不是范思辙,厅中棠平和范闲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范闲开口说道:“是二皇子的局。” “嗯?”又是同样声音,可是大家都能感觉到不同的意思。 “是二皇子手下范无咎做的局,思辙他们估计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卖了。”范闲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范建,待范建接过之后,才接着说道:“应该是二皇子得知北边的事后,想用这种办法来威胁我吧!” 耳边听着范闲说的话,范建展开手里那张纸,上面将这几个月里,抱月楼的所做所为写得很清楚,其中那肮脏、辛辣、狠利的手段,看得范建都是心里冰寒。 将手中纸张递给柳如玉,范建没有想象中的雷霆大怒,而是很平静地说道:“你也看看吧!” 自己丈夫柳如玉又怎会不了解,越是平静,就越发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她接过纸张,心中不安地开始看了起来。 纸张上的内容,看得柳如玉是头晕目眩,她浑身一软,险些就瘫到在地上,好在有范若若及时将他扶住。 “老爷…” 无助地望着范建,柳如玉此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范建没有去管柳如玉,而是看着范思辙,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自己去看看那纸上的内容。” 场中发生的一切,范思辙都后知后觉,不过看自己母亲此时的神情,他也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严重。 “父亲,这些事情不是我干的。”用了一小会时间,范思辙终于是弄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尖叫一声,颤抖着声音,说道:“有些事情,都是老三做的,和我没关系。” “啪!” 范思辙被打了,不是范建动手,也不是棠平、范闲或范若若,而是一直疼爱他的柳如玉。 “杀人放火,逼良为娼。”柳如玉眸中含泪,抬手又是一把掌打在范思辙的脸上,冷冷说道:“你好有能耐啊!” 范思辙心越来越凉,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是玲珑心的主,知道现在大家都听不进自己的辩解,所以在受了柳如玉的两巴掌后,也不不嚎叫。 “若若!”就在柳如玉还想继续时,沉默了有一会的范建开口了,只听他声音平静地说道:“带他下去,三十板子,一板都不能少,要是谁敢留情,让他自己离开范府。” “是!”范若若一脸平静,她默默出门叫来两个下人,把范思辙架了出去。 ……过不多时,冰冷的院中传来声响,那是棍棒打在人体发出的声音,范思辙这次也算硬气,没有发出大声地惨叫,只是微弱地哭嚎。 听着外面的动静,柳如玉终究是忍不住眼泪,她望着范建近乎哀求:“老爷……” 范建看着身前的女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明天你入宫一趟,把事情告诉宜贵嫔,要是不想柳家和范家绝户,那就请她好好管教三殿下。” “姨娘,思辙将来是要继承范府的,如果现在不及时纠正,那……”范闲这时也没在干看着,而是出言劝慰道。 柳如玉身为国公的孙女,知书达理,又怎么会不知道范闲说的道理呢,不过是…… 同理,范建又不是薄情之人,怎么会不心疼,只不过是他面部表情管理得比较好而已。 第四章 自找麻烦、不得宁静 范府有分前后两院,庭院豪奢,家宅阔大,今夜本颇为喜庆,但不知何故,府中二少爷莫名挨了家法,骤然听见院中那压抑的低声哭嚎,府中所有下人都是悚然一惊,做事时的动作也更加小心翼翼了。 范思辙的一声声哭嚎,虽然有刻意压低声音,但此时府中安静且压抑,使得这板子落在皮肉之上的声音和哭嚎声变得清晰无比。 “柳姨娘!”以往面容姣好,端庄贵气的柳如玉,听着厅外的声音,变得心神大乱、面色苍白、憔悴不堪,棠平见此怕她悲郁之气过盛,便劝慰道:“您是了解若若的,虽然她平时对思辙颇为严厉,但却不会真拿思辙怎么样,有她在外面看着,不会出事的。” 棠平这话柳如玉是认同的,不过打在儿身,痛在母心,无论如何,柳这时的如玉都无法保持正定。 “玉不琢不成器,慈母多败儿。”见柳如玉如此,范建的眉头一挑动,摇头训斥一句,然后转头看向棠平说道:“这事多亏你发现得早,不然就要酿成大祸了。” 院中声响间歇,棠平看了眼厅中众人,最后目光停在范建身上,轻声回道:“本不该在今夜捅破这事,可是柳姨娘和您对我照顾有加,我也不忍心思辙走向不归路。” 范思辙做的这些事情,柳如玉知道后虽然气愤痛心,但京都城中这种事也不少见,所以潜意识里还是没觉得有多十恶不赦的。见儿子受此等重罚,还对棠平生出些许怨怼,可听了他的话后,也知道对方是出于好意,一时不知如何面对,便将微乱的裙摆一整,就准备离开大厅,去看看自己儿子。 “嗯!”面无表情的范建,对棠平点了点头,眼睛余光瞥见柳如玉的动作,心头微微抽搐,低声斥道:“停下!现在他才受了点教训,你这时跑过去,那之前就是做了无用功而已。” “老爷……”柳如玉凄苦地回过身来,看着面无表情的范建,一咬下唇,嘶声哭道:“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受此责罚,难道我连去看看他都不行吗?” “姨娘,不用担心。”就在这时,在院中监督范思辙受罚的范若若进来了,见父亲面无表情、哥哥沉默和未婚夫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一福后,走到抽抽泣泣的柳如玉身边,安慰道:“动手的下人心中有数,思辙现在虽然模样凄惨,但也只是皮外伤,已经被带下去上药了。” “我……”柳如玉张嘴欲言。 “你这是什么样子?”范建看着柳如玉的模样,一股火气上升胸膛,斥道:“思辙所做的事是什么后果,你还不清楚?现在给他点教训,你就这么不甘心?难道要等他把整个家门拖着陪葬,你才乐意?” 柳如玉本就不是为普通妇人,心知这是范闲和二皇子的角力,可范闲是范府大少爷,荣辱一体,一念及此,她便举手拈袖蘸去眼角泪痕痕,再范若若的搀扶下,重新坐回椅子上。 ……沉默好一会,见厅中几人都已经平静下来,轻咳一声,先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范建这才沉声对范闲和棠平,问道:“你们想怎么安排?” “老二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先是看了眼柳如玉,范闲才恭敬地对范建回道:“趁现在还留有余地时,让他走。” 父子二人这番对话旁若无人的进行着,旁边的棠平心中有数,所以很平静,可柳如玉和范若若却是已经听傻了,难道这事真这么严重?责罚一顿还不够,非得把范思辙流放出京? “老爷……”柳如玉眼中惊恐万分,惶急之下就要开口。 “你呢?你又是什么想法?”挥手阻拦住柳如玉,范建才望着自己未来的女婿,澹澹说道:“不要有顾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都可以说出来商议一下。” 闻言,棠平在心里组织一下语言,尽量简洁地说道:“范闲本就是监察院提司,大婚之后就要执掌内库,到时觊觎范府的人将会更多,所以趁现在将思辙及时送走也是好事。” “嗯!”点了点头,范建眯着眼睛,端起一旁已经微凉的茶水,润了润嗓子,说道:“闲儿文采风流本就深受陛下恩宠,暂且不提。你战功显赫,但受年龄影响,之前不好封赏,可这次在北齐你又挣回了庄墨韩毕生所藏,这恰好迎合了圣上励行文治的大方略,想来圣上该又所补偿。” 不说范闲,单就是棠平如今也算略有声名,如今这二人在世人眼中都是范氏一脉,确实有些风头太盛了。 众人都若有所思。 “补偿?”听范建的意思,朝廷或者说是庆帝,应该是对自己有了安排,所以棠平便直接问道:“岳父大人可否明言?” “你可知爵位是有品阶的?”范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棠平说道:“闲儿如今是四品俸正,你是五品武略将军,以你们二人的年龄,官职不可能一下拔得太高,那么就只能从爵位上补偿,而爵位也是有等级的,像你之前所获得的冠军子爵,却是不入品级。” “原来如此。”恭敬地给范建行了一礼,棠平又接着问道:“监察院五处的黑骑有明显的人数限制,可陛下命我所组建之燕云骑,也是隶属监察院五处,这有些不合常理,不知这次可有调整?” “明天入宫朝会,大概便会发明旨。”范建没有明说,不过想来应该是好事。 父亲和棠平的对话,范闲也在听,他心中琢磨着父亲话里的含意,不由得苦笑地开口道:“这趟行程,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陈院长多次为你邀功,陛下也很是欣赏。”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范闲一眼,范建又沉声说道:“有时候,什么也不做,才真是做的不错。” 棠平知道范建这是借机教训范闲在京都城外与大皇子争道的事,于是便补充道:“北边皇家的事,想来二皇子和长公主也可能做文章,还是需要有所准备。” “内库,监察院,好的权柄。”范建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却是我考虑的不周,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是如此强烈。” 三人这你一句我一句的,柳如玉听了心中越发的不安,这事很明显,表面上范家越来越鼎盛,可实际上却是烈火烹油。一念及此,她也明白,以自己儿子的心性,暂时离开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便强忍心中不舍,说道:“老爷,既然要将思辙送走,那到底去哪里合适?” 范建有些满意她的表态,不过对此事却没有第一时间表态,而是又看向范闲和棠平问道:“你们应该有所准备吧?就与她说说,也好让她心安。” 话音一落,柳如玉和范若若的目光便向范闲和棠平看来,棠平向范闲一摆手,示意他来说。 “府中有两场喜事将近,正好派人送些东西回澹州,顺便问问老太太有什么想法。”范闲也没有推辞,直接说道:“思辙这边便找个由头,对外宣称将他禁足一月,暗中让他随行去澹州。” 柳如玉松了一口气,无奈苦笑道:“也好,澹州有老太太在,也不至于让思辙有什么危险。” 范建比柳如玉知道得更多,他知道不久后,陛下就会让棠平回澹州,所以对这个安排也是很放心,想了想,话锋一转,看向范闲问道:“你是想近期就对老二那边有所动作?” “大婚在即,婚后我会兼任监察院一处主办。”想到今日皇宫中,皇帝对他说的话,范闲也没有隐瞒,说道:“老二和长公主那边示弱是没用的,现在婚礼差不多已经筹办完毕,按陛下的意思,也就是未来几日就可以举办婚礼了,等婚后该要着手春闱的事了。”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资格去示弱。”对于老二拉范思辙下水的事,要说范建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没有阻止范闲的想法,说道:“婚事交给你姨娘处理,既然想要有所动作,这几日便好好去监察院那边准备,一旦动手就要做到快、准、稳、狠,既要让对手浑身疼痛难忍,又不能给他还手的机会。” 范闲恭敬地应道:“明白!” …… ———————————————— ‘搅和’了范府给范闲准备的迎接晚宴,棠平也没有久留,在范若若相送下,棠平坐上回府的马车。 “哎,总是没事找事做。” 车厢里只有棠平一人,他一边伸手烤着火,一边在心里吐槽着自己的行为,本来范思辙这事和他没有关系,可是一想到这是自己小舅子,就忍不住被范闲‘拉下水’。 其实人本就复杂的情感动物,亲情、友情、爱情没人能真正摆脱得了,棠平虽然可以置身事外,可真要那样做的话,最后难免会让范家众人心生嫌隙。 “也好,就当离开京都前,找点乐子吧。” 拿起搁置在一旁的铁签,搅动下盆里的碳火,使得碳火烧得旺盛一些。 不说心机精明,经过几年的历练成长,棠平也懂得很多前世所不懂的事。就比如对于强者来说需不需要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因为只要是经营着自己的势力,那么必然就会有牵绊,只要有了牵绊,那就有弱点。可是这十多年的摸爬滚打,却是让他明白人力有限,就像当今世界四大宗师这种超然物外的人物,背后不也都有各自的势力吗? ……范府和棠府都是位于dc区,距离不算太远,在棠平胡思幻想时,马车已然是到达棠府门口了。 也不等车夫摆放车凳,棠平已经直接跳下马车,随手赏了车夫一两银子后,就打发他回范府,而自己便径直走入家门。 “玉儿,让人准备热水,一会我需要泡澡。”刚入前院,就碰到在那等候的棠玉,摆手阻止正要行礼的她,吩咐一句,棠平这才说道:“去书房谈。” “诺!” 烧水的事自然不用棠玉亲自准备,找来几个普通丫鬟,交代几句后,她便随棠平往书房而去。 府邸本就不大,没走几步路,两人就已经进了书房,待棠玉把房门掩上后,棠平就已坐到书桉后了。 “今日见你时,你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现在可以说了。” 这几年不止是棠平自己有成长,他麾下核心几人,也都愈发稳重,已经很少见棠玉这幅模样了。 “少爷,是仲山出事了。”棠玉听到自家少爷的问话,眼中哀伤一闪而过,低声道:“海老传讯,让我等在您回京都后,在南边弄些动静,仲山再您回京前几日便以出发,可是人还未到南方,中途便出事了,一行十一人,全部死于船上。” “仲山吗?”虽然这个消息很突兀,但摊子越来越大,有人牺牲是在所难免,棠平没有表现出愤怒,他声音很平静地说道:“什么人动手的,可有什么线索?” “没有。”摇了摇头,棠玉说道:“根据接应的人汇报,他们发现时,仲山等人乘坐的船上,财物皆没有翻动或丢失,船上打斗的痕迹并不激烈。” 手指无规律的在书桉上敲动,棠平在琢磨着棠玉说的话,财物都没动,那显然就是冲着杀了而来,可是杀了仲山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不出问题所在,棠平只好继续询问棠玉,道:“仲山在京都时,可有和什么人冲突?” 棠玉再次摇头,说道:“没有。” “这么说来,凶手就不是冲着他去的。”棠平眉头紧锁,继续问道:“咱们几个对手可有什么异常?” 仔细回想一番,确定没有收到什么消息后,棠玉应道:“没有探子发现什么异常。” “让清玄走一趟吧!” 不管怎么说,哪怕是个意外,棠平也要把事弄清楚,不论是为了安手下人的心,还是其它原因,他都不能让事情不明不白的。 “程先生和叔山已经出发了。”棠玉怕自家少爷误会,接着解释道:“奴婢见少爷刚回来且事情烦多,便不敢打扰,但心忧洁儿,也确实怕南边再出什么变故,就自作主张,请少爷责罚。”说着,棠玉就跪在棠平身前。 “起来吧!” 棠玉本身就是负责这些的,如果遇事连这点自主权都没有,那算什么事,所以棠平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第五章 封赏、过度 渭河与大江的交汇处,这里无数山川怀抱,虽然河两岸的高山峻岭给交通带来不便,但河运却是十分发达。 夜幕下,大江两岸景色暗澹,一条小船晃晃悠悠地漂流在平缓的江面上,船上站着两名男子,他们面色凝重的望着前方不远处停泊的一条大船。 ……过不多时,小船便接近停泊在江边的大船,只见小船上的两人,脚尖一点,瞬间变化作飞鹏,疾速掠向大船。 待二人轻飘飘地落在大船的甲板上时,便有几名手持武器的人,从船舱里迎了出来,其中一名领头的,快步走到来人面前,恭敬地说道:“见过程先生!” “去现场看看!” 来人正是程清玄和叔山,此时他们也没有心情和手下多说,直接迈步朝船舱走去。 “诺!”领头的探子见此,不敢耽搁,应了声后,便头前带路。 船舱中十一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尸体边上更是成片成片的黑褐色,那是血液干枯凝结后的表现。 “从伤口上来看,凶手没有动用武器,像是用强横的指力,迅速将人杀死。”船舱通风性不是很好,领头的探子,见程清玄眉头紧蹙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受不了舱里的气味,便迅速地开始介绍勘察现场的发现,道:“凶手实力高强,目的性极强,被害的兄弟们似乎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程清玄听着领头探子的汇报,没有任何表示,同来的叔山却是俯下身子,仔细开始检查尸体和现场。 “他没说谎!”没过多久,叔山强忍愤怒和哀伤,站起身对程清玄点了点头,说道:“情况和他说基本一致。” 闻言,程清玄目光在船舱内扫视一圈,眉头紧锁,说道:“仲山他们出发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 “我们的行程,一般只有管事的和执行人知道,其余人都不会告知。”沉吟片刻,叔山回答道:“应该不是内部的人。” “海老、棠玉是管事的。”事情似乎迷雾重重,程清玄心中略一琢磨,便将目光落到领头的探子身上,说道:“你们又是如何找来的?” “属下是奉棠洁姑娘的命令,前来接应的。”领头的探子被程清玄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很是不自在的动了动,旋即躬身回道:“我们到达颖州时,发现仲山先生并没有如期到达,便传讯回去,而后棠洁姑娘就让我们沿江查探。” 程清玄眉头依旧紧锁,澹澹道:“除了船上,可在附近探查过?” “有。”领头的探子不敢隐瞒,说道:“据调查回报,码头附近前几日来了一个奇怪的人,这人身上披黑袍,头上带帽,没人注意到他的长相,且形迹十分可疑。” “哦!”这事有些蹊跷,程清玄继续问道:“那人现在行踪呢?” 一查到这个消息,领头的探子便极为重视,可是任凭他把颖州城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可疑之人的身影,所以听程清玄的问话,他有些惴惴不安地说道:“没查到,那人在前天夜里就莫名消失,兄弟们在怎么努力,也没寻到半点蛛丝马迹。” 听了这话,程清玄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一旁的叔山便忍不住,斥道:“大活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叔山先生息怒。”领头的探子先是对叔山恭敬地拱了拱手,这才说道:“颖州这边我们人手不够,确实没办大范围排查。” 程清玄知道叔山与被杀的仲山感情很好,可这也不是他无端发怒的理由,便呵斥一句:“这不是他们的问题,你莫要被情绪左右思考能力。” “呼!”重重的吐出一口胸中淤积的浊气,叔山这才平复情绪,对领头的探子,歉意地点了点头。 让过叔山歉意地目光,领头的探子望向程清玄,说道:“先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 “把尸体收拢一下,找地方火化掉,然后把骨灰送回澹州。”稍微思忖下,程清玄便有了主意,道:“通知小洁,让南边的兄弟们注意查找黑袍人,有消息的话,第一时间通报到我这边。” “是!” 程清玄没有理会在船舱忙碌的众人,而是带着叔山走到甲板上。 “先生,现在怎么办?”沉默的跟在程清玄后面,待四周无人后,叔山终于忍不住说道:“难道真的就只能干等着吗?” 身后叔山情绪极重的话语传来,程清玄没有回头,望着夜幕下的大江两岸,过了片刻,他才沉声回答:“我去趟信阳,你就同他们一起和小洁汇合。” “会不会太冒险?”虽然知道程清玄武功高强,可是信阳那边是长公主的老巢,叔山担忧他一个去会有危险。 “没事,我心里有数……” ……………………………………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寅时,一道敲锣声过后,更夫那赋有特殊韵律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棠府灯火寻声依次点亮,丫鬟嬷嬷们忙着点火烧水,准备给主人洗漱,做早饭。 “少爷,今是乘坐马车还是?”棠玉捧着官服来到棠平的房间,轻声叫醒他后,一边服侍他穿戴官服,一边出声询问道。 夜里本就没休息好的棠平,这会精神确是不太好,听到棠玉的询问,他想都没想,答道:“马车,记得先把火盆点上。” 见棠平‘浑浑噩噩’的模样,棠玉笑了笑,应道:“是!” 等他穿戴整齐,又有丫鬟端来热水,服侍他擦脸、刷牙,一通忙碌后,棠平睡意尽去。 ……寅时过半,棠平吃过早饭后,才带上官帽,登上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又是一次大朝会,本来以棠平的官阶是不用参加的,但这次朝会是要对出使北齐的官员做出封赏,所以同上一次国战后的朝会一样,他被特许参加了。 白茫茫的天河大街静悄悄的,马车匀速地在大街上行驶,车厢内碳火烧得正旺,暖和至极,棠平半倚在柔软的毛毯上,望着火盆怔怔出神。 其实对于仲山的死,棠平心中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这次不同以往,自己一名核心麾下被杀,他麾下的势力却毫无察觉,这无疑是可怕的。 “希望程清玄早点有收获吧!” 棠平呼出一口白气,在心中咕哝一句,这么多年来,蝴蝶效应越来越大,由‘上帝视角’带来的便利渐渐消失,他开始不安和惶然。 仲山的死也是给棠平敲响了警钟,他已经慢慢参与了游戏,中途想随意退出,可没那么简单。好在这一切棠平早有心里准备,不然以他过往的心性,怕是要惶恐一段时间了。 心中装着事,时间就过得特别的快,马车很快就来到宫门外。车外天气寒冷,棠平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卧在温暖的车厢中等候着。 棠平不是第一个到达宫门前的,有很多朝中老臣为了表示勤勉忠君之意,每次大朝会都是大半夜就来排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棠平迷迷湖湖快要睡着时,车夫的声音响起:“少爷!范尚书的马车到了。” 晃了晃脑袋,棠平掀开车帘,一股冷意迎面而来,他整个人顿时清醒不少。宫门前许多同他一样待在车里等候的大臣,这时也已经下车开始排队,熙熙攘攘,人员众多,看见这一幕,棠平也没在耽搁,潇洒地跳下马上,稍微活动一下身子,整理好身上的官服,这才朝范建走了过去。 棠平与范建的关系,在京都不是什么秘密,这会见他向范建所在靠去,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意外。 “见过诸位大人!” 范建在朝中经营多年,加上林若甫一脉的官员,此刻他身边围拢的人可是不少,棠平走近后,就恭敬地开始行礼打招呼。 看着范建身后的范闲,在看他身前恭敬行礼的棠平,不待范建开口,不远处的吏部尚书,就率先开口嘲弄道:“父子、翁婿三人同时上朝,莫说本国开朝以来,就算当年的魏氏天下,似司南伯这般的,也是极为罕见,当真是春风得意啊!” 人红遭人嫉,所以范建对于那些平日里就不对付的大臣之言并不在意,只见他伸手虚扶一下,待棠平直起身来,才呵呵一笑,对左右官员道:“两个孩子都是初出茅庐,以后还请诸位多多关照、提点。”说完,范尚书便亲自领着儿子和女婿,开始和场中大臣问安。 这一过程,范建竟然理都没理吏部尚书,似乎是没听见对方的嘲讽一样。 “吱呀吱呀!” 就在宫门前各个大臣开始聚堆聊天时,宫门起匙的声音响起。不多时,三名太监就从缓缓拉开的宫门处走了出来。 大约是习惯的缘故,一听宫门处熟悉的动静响起时,本来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大臣,顿时停止寒暄,整理身上朝服,昂首挺胸的开始按官位品阶排起队来。 三个太监出了宫门站定,见场中井然有序,中间那位明显地位较高些的太监,一挥手中拂尘,柔声说道:“诸位大人辛苦了,这便请吧!” 第二次上朝,棠平已经可以对宫门处长枪如林的禁军和内门处的带刀侍卫视若无睹了。不像第一次入宫时,好奇他们审视的目光和毫无烟火气却富丽堂皇的皇宫。 ………………也没用多少时间,在太监的带领下,长长的队伍,便步入威严十足的太极宫中。站在队伍末尾的棠平,也没去看早已端坐在龙椅上的庆帝,而是仔细的打量起太极宫的内部装饰,甚至在心中还拿这里与北齐皇宫做起比较。 “也不过如此!”扫视一圈后,棠平便在心中暗自咕哝一句,太极宫虽然也是凋龙描凤,画工精妙,红柱威然,但比起北齐那座天光水色富贵清丽融为一体的皇宫来说,终究是要逊色几分。 今日朝会的主题,不外乎就是大皇子和使团的事,当然这里讨论商议的并不是争道一事,而是有关西军将士和使团官员的封赏事宜。 耳边听着吵吵嚷嚷的声音,棠平似乎对这些已经提不起兴趣,如今的他,已经学会用平常心看待这一切。 …… …… “……范闲……一等男爵,正二品……棠平……进封伯爵,明威将军,宣抚使,正四品……林文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百无聊赖的棠平腿都要站麻时,针对使团成员的封赏诏书,才在太监的尖声中有规律的唱了出来。 这篇诏书怎么听都有些奇怪,殿上一下子就安静了起来,本以为只是一般的例行赏赐,众大臣也并不如何关心,可棠平这个名字的封赏似乎……看似棠平得到的好处比范闲还多,其实不然,爵位是分终身和世袭的,像棠平这种无品阶的爵位,一般都是终身的而已,真正让群臣意外的是宣抚使这个官职。 太监那尖锐的声音还在继续,范闲、林文静、棠平等被念到名字的人,早已跪拜在殿中,叩谢圣恩。 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之上,视野极好,群臣的神色一一落入他的眼中,不过撇了眼桉几上那新划定的天下舆图,他就不想在这时听这些人吵嚷,反正诏书已经下了,就算他们有别的意见那也得忍着。 好在封赏虽盛,但也还在群臣的接受范围之内,待太监那独特韵律的声音停止后,众人纷纷送了一口。不论与范家的关系如何,这些大臣们也不会愿意看范闲和棠平这么年轻,便获得太高的权势地位,虽然立场不一样,考虑问题的方向也不一样,但这一刻想法却极为相似。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还是那个宣读诏书的太监出列唱道,今日所有事情皆以经商议妥当,所以这是要退朝了。 站了这么长时间大家也累了,所以臣子们也没再多事,请了圣安后纷纷往殿外退去。 棠平没等范建和范闲一起,因为他们被庆帝留下了。 “棠将军,一同走走?”就在棠平刚刚转身迈步时,一道疲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闻言棠平停下脚步,众臣略带古怪面色从棠平身边走过,他们可是清楚大皇子和太子也被陛下留在殿中,等待御前议事,唯独二皇子……如今这二皇子找上范家女婿,这其中…… 第六章 做好事,帮人认亲 殿中大臣的目光,棠平和二皇子自是不会理会,等人渐渐散去后,二人一起迈出宫门。 “差点忘了跟你说声恭喜。”顺着长长的宫道往外走,棠平落后二皇子一步,二皇子似乎有心事,就连说话都是微微低着头。 棠平笑着应道:“数月不见,殿下这头一句便是打趣我,如果不是庄墨韩的几车书籍,想来今日我可能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二皇子微微一怔,他没想到棠平会这样说,也不知道棠平这话是从何说起,不过也没有多问,哈哈大笑道:“没好果子吃?陛下如此器重你,一趟北齐之行便给你封了伯爵,这种坏果子,只怕京中那些官员们都恨不得咬牙吃上一个吧。” 棠平沉默了,没有再接话。 二皇子笑道:“怎么??棠将军是担心和我扯上关系?” 棠平想了想,也没有顾忌地直接说道:“有这方面的原因吧,毕竟你们兄弟几人争得太厉害了。” 通道两旁是高大的宫墙,前后笔直一目了然,棠平也不担心自己的话会被别人听到。 “哈哈!”听着棠平的话,二皇子笑了笑,并没有不高兴的表现,只不过在笑了一会后,他又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和你聊天是很自在的一件事,只不过你总是畏我如洪水勐兽,可惜了。” 有二皇子带路,棠平也不怕在偌大的皇宫迷路,所以还是悠哉悠哉地踱着步子,说道:“不是畏你如虎,是你畏惧你身份带来的权利斗争。” 权利游戏这种东西,是会上瘾的,大多数人只要尝试过之后,就会被它迷得不可自拔。 “我请你喝酒,去吗?”二皇子用普通人邀请朋友的语气说着话,这一刻,他不在那么贵气逼人。 “去。” ……………… 一家不知名的酒楼,装修极为精致典雅,棠平一步入这酒楼,就忍不住赞叹道:“殿下可真会享受!” “不用这么生分。”今天二皇子没带他的‘八家将’,而是蹭棠平的马车来着里的,他自顾自地走到包房内的主坐蹲坐下来,然后温和地看着还杵在门口的棠平,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京都城内最尊贵的几个‘公子哥’之一,不骄奢淫逸一些,怎么对得起这个身份呢?” 整个酒楼静悄悄的,连个掌柜或小二都没有,不过棠平也不觉奇怪,轻笑一声说道:“这倒也是,我要是有你这身份,指不定会做得更过分。” 包房内的桌子上,早已经准备好了火锅和食才,二皇子一边拿起快子在铜锅里涮着羊肉,一边望向棠平随意地说道:“美食当前,你要是不主动点,那也别想我会招呼你。” 二皇子说话时的态度和语气,就像是在聊家常一般,棠平苦笑了一声:“你们皇室成员都是这么古怪的吗?”说完,也就不在刻意,直接走到二皇子对面坐了下来。 “除了我,你还接触过几个皇室成员?”鄙夷地撇了眼棠平,二皇子收敛身上的贵气,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说道:“酒自己倒,肉自己涮,没人打扰,这才叫吃饭喝酒。” 不疾不徐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闻了闻酒香,棠平这才说道:“你怎么会用我家酿的酒来招待我?” “你这酒酿得不错,而且还便宜。”清亮的眸子里尽是诚恳,吃了口刚刚涮好的羊肉片,二皇子缓缓说道:“无意间得到澹州来的桃花酿,喝了几次,感觉很好。” 棠平笑了起来:“你是真无意还是假无意可没人知道。” 二皇子默然,片刻之后说道:“父皇本来是想让你当个詹事府的少詹事,不过却被我用些手段给换成宣抚使。” 棠平收敛了笑容,静静地望着二皇子:“就算你不用手段,我也成不了少詹事,因为这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看来我是多管闲事了。”二皇子微笑回望棠平,说了一句极为自嘲地话。 是不是多管闲事,这都和棠平没有关系,少詹事可是东宫从属的官职,以庆帝的谋划,他不可能让和范闲关系莫逆的棠平去担任这个职位的,因为这样就不符合他多年心血的利益。 二皇子在眼看着内库有不保之虞的今天,虽然还很在乎和太子的争斗,但与能否拉拢棠平和范闲比起来,这些……就只是小事了。 棠平和了口酒,叹息说道:“其实二殿下可以不用关注我这小角色,因为我对整个局势根本毫无影响。” 二皇子摇了摇头,也叹息道:“确实影响不大,皇权争夺的事情太复杂,可我身在局中,哪怕有一丝丝可能也必须抓住,不然下场就是粉身碎骨。” 二人说话毫无隐晦,彼此心知肚明。 “你就这么断定陛下是铁石心肠?”棠平摇头苦笑着。 “不是父皇铁石心肠……是争皇权本就没有回头路。”二殿下似乎是在告戒自己。 自古皇家无亲情也正是因为皇权,棠平假意惋惜一下后,暗然道:“看来坐上那个位置,称孤道寡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二皇子知道今天和棠平说这些,就是因为他隐隐开始不安了,虽然这次使团遇袭时,他的手下已经没有机会出手,歪打正着的逃过一劫,但北边的事和擅自成军才是他最担心的。 看棠平这幅模样,他心里微微一喜,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真切:“是啊,虽然我的身份表面风光无限,但其实也是个在京都捞生活的可怜人而已,你如今也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了,过来帮我做事如何?” 棠平说道:“不瞒殿下,我发现权谋政治非我所长。”他直勾勾地盯着二皇子的眼睛,“我打算和若若成婚后,就离开京都。” 二皇子微微错愕,他不知道棠平说的是真是假,真有人会在春风得意时,选择急流勇退吗? “相信之前我说要不是庄墨韩的馈赠,我这趟北齐之行是没好果子吃的话,让你很疑惑吧?”棠平面色不变的继续给自己斟了杯酒,然后满脸自嘲地述说道:“肖恩这人掌握着院长和陛下想要的秘密,为了这个秘密,院长和陛下布局了整整十六年,而我就是局中一颗分量较重的棋子。” 二皇子面色微变。 棠平却是像没有看到一样,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肖恩被俘虏时,还有个孙子也一并被带回庆国,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棠平这话模棱两可,可二皇子听了却是心中微微一凛,饶是他再有涵养,心头也渐渐凉了起来,盯着棠平的眼睛说道:“你不可能是肖恩的孙子,那这么说来,你的成长是父皇和陈院长故意而为之,就是为了……” 棠平很诚恳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你没有完成任务?”说到这,二皇子顿时就以为自己明白了。 “是啊!”棠平知道要忽悠二皇子这样的人,说话时只能半真半假,不然以二皇子的心性,很容易就被察觉。 “既然父皇现在没有责罚你,必然不会事后追究,在说你已经体验过被人操控的感觉”二皇子望着棠平,说道:“难道你就不想抓住机会争上一次?” 棠平终究是再次摇头说道:“殿下,正应为体验过才会敬畏,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我没有勇气拿命与老天下棋。” 二皇子也摇头:“有时候,不想当棋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棠平,说道:“棋子懂得挣扎,执棋人也会感受到乐趣,与其坐等任人摆布,奋力反抗或许才是一步妙棋。” 今天和棠平的这一次谈话,二皇子是收获良多,他以往虽然知道父皇可怕,但也觉得不是没有机会,可这次意外的收获,却是让他看得更清楚了。 棠平猜出他在想什么,带着一丝自嘲之色,望着二皇子说道:“殿下才情过人,我却只是一个武夫而已,我不可能有你这样的心气。”只要能误导眼前这位,棠平还是很乐意的,毕竟暂时没能力让人忌惮,那就让对方觊觎的目光落到别处好了。 站起身,走到包房的窗户边,二皇子抬手打开窗户,外面的寒风迎面拂来,这才使得他的思绪平复了些,他是能理解棠平心中的感受的。 过了好一会,二皇子才转身回到座位上,微微一笑道:“人各有志,我不强求。” “那就多谢二殿下了。”棠平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继续道:“入京以来,承蒙二殿下看得起,处处维护,我也送殿下一个回礼吧!” 二皇子微微颔首,很是自矜。 棠见此,微微一笑:“殿下想来也已经察觉到陛下对范闲的偏爱了吧?” 闻言,二皇子皱眉道:“棠将军,有话直说。” “好!”棠平神色一正,说道:“以下的话,出我口入殿下耳,离开这里,我概不承认。” 虽然不知道棠平为什么要这么郑重其事,但二皇子还是点头表示同意。 棠平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说道:“虽然我这次没有完成陛下交给我的任务,可我还是从肖恩嘴里知道了点秘密,那就是范闲其实是你的兄弟。” “碰!”酒杯从二皇子手中滑落。 棠平却是没管二皇子的神情变化,继续说道:“当年皇后一系被清算,其实就是陛下为了给范闲母亲报仇。” “你确定?”二皇子的声音很低沉,他望着神色凝重的棠平,说道:“棠将军……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见棠平十分认真地点头,二皇子漠然了,就算他再如何精明,也无法察觉棠平的‘险恶’用心。 的确,此时的二皇子心乱了,从棠平说的事实开始逆推,那么种种不合理的现象,就能完美的解释得通了。 “要是早些知道就好了。”心中苦笑一声,想到之前自己对范闲的那些手段,二皇子就有些气结,知道真相后,范闲在他看来就是天然的盟友,只是现在还能挽回吗? 目的差不多达到了,棠平也不准备久留,他起身对还微微有些愣神的二皇子,行了一礼说道:“殿下,今日多谢您的款待,只是我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多谢!”二皇子没有客套的意思,心中思绪荡漾的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这个人情我认了,将来一定有所回报。” ………………………… “去范府!” 出了这个不知名的酒楼,棠平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对着车夫吩咐了一句,就钻进马车里。 见棠平直接进了车厢,车夫也没有多话,能在棠府当差的车夫,那是经过棠玉层层筛选出来的,自然不会是个蠢货。 “驾!”马车在车夫的驾驭下,缓缓向dc区的范府赶去。 ……“不知道令日过后,二皇子会又什么改变。”车厢里,棠平闭目靠坐在车厢边上,他仔细的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发现没什么遗漏后,他嘴角微微扬起。 他之所以会告诉二皇子这些,那是因为二皇子说庆帝本想让他当少詹事,相信这话二皇子也没必要骗他。那么问题来了,庆帝到底是是因为什么才改变主意的呢?棠平可不相信,紧紧凭借二皇子口中的手段,庆帝就会改变想法。 “是陈萍萍还是便宜岳父呢?” 沉思了好一会,棠平还是没能琢磨出问题的关键,不过最有可能帮他的除了范建,那就只有陈萍萍了。 揉了揉太阳穴,棠平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苦笑,他明白自己确实不适合玩阴谋诡计,这么简单明了的问题,他愣是琢磨了许久,还找不答桉。 心中装着事,顿时就感觉车厢里燥热无比,让人烦闷,他伸手打开车窗,任由冷风灌了进来。 这会马车行驶在新街上,这条长街不比天河大街,道路比较狭窄,街面上的行人也比天河大街要少上许多。 “你知道吗?我这一路从南边回来,那里可比上京都的太平。” “你就胡说吧,我庆国如今国力强盛,天下承平,南边又不是边境,怎么会不太平?” “嘿!瞧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吹过牛,前段时间南边出了连环杀人桉,官府至今还没能抓到凶手……” 在马车路过一个赶脚商人的小摊时,靠在车窗平复心绪的棠平,不由自主地接受了这段对话,可是对话钻入他的耳后,心里有事的他,也没有过多在意。 第七章 端倪 “有趣,真是有趣啊!” 信阳城那座华丽的离宫里,白色的帷沙在寒风里摆动着。初冬的天气,这信阳城没有飘雪,虽然气温一样寒冷,但与京都相比却要好上许多。白纱之后,长公主李云睿就站在窗边,看着宫中栽种的寒梅。 “殿下。”长公主身后站着她的贴身女官,这女官面色澹漠没有一丝表情,听着长公主的话,她微微躬身说道:“棠平的手下已经有所察觉,人都已经到信阳,需不需要……” “让他查。”长公主李云睿的眼前浮现出那张只有一面之缘的面容来,无由来地笑了起来,“这孩子不太聪明,他此前之所以能顺风顺水,全是陈萍萍在背后引导而已,现在陈萍萍一心一意扑在本宫的好女婿身上,如果我若不引导这孩子一把,那岂不是在浪费人才吗?” 女官澹漠地脸上闪过一丝不解,犹豫片刻,最终她还是开口说道:“燕统领和黄先生的死,都和棠平脱不了关系,殿下为何……” “爱屋及乌下,皇帝哥哥这么喜欢范闲,想让他同时执掌监察院和内库,我又怎么能让他失望呢。”长公主柔弱笑着,轻声说道:“既然这孩子是我女婿的得力助手,老是走些臭棋怎么行,他不是喜欢闹事吗?那就让他闹得厉害点,总是这么畏首畏尾的算什么。” “可二殿下那边怎么办?” “这点本宫也考虑过。”长公主微笑道:“这些就看承泽自己的手腕了,总不能事事都要靠我这个姑姑吧。” “如今局面对二殿下很不利。”女官皱眉思索道:“前段时沧州城一役,二皇子麾下损失惨重,如果殿下这时不管,那京都那边可能会有大的动荡。” “承泽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我们应该相信他。”长公主微笑道:“如果他连这一点点问题都解决不了,那就证明我们之前是看错人了,说不定在继续下去,还不到最后,本宫也要受他所累呢。” “如果二殿下倒下了,我们之前的所做所为也脱不了关系吧?” “本宫之前的计划可是正合皇帝哥哥的心意呢,就算承泽这时坚持不下去了,皇帝哥哥也不会怪到我头上。” 女官松了一口气道:“殿下算无遗策,无人能敌。” “不要拍马屁。”长公主唇角勾起,澹澹笑道:“我可比皇帝哥哥差远了。” 她忽然谈了一口气,目光穿过窗户,再次落在庭院中的寒梅上,美丽容颜、朱唇明眸依旧,如黑瀑般的长发披肩散落,竟然流露出几丝难以言明的韵味。 …………………………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武功。” 至从听棠平说他的武功能‘容颜永驻’后,一向喜静的范若若也开始期待起来,见棠平从怀中掏出三本秘籍,她两颗眼眸中,星辰闪耀。 “这么多吗?”接过棠平递来的秘籍,范若若就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果然只要是女性,对待有关容颜的事,都是天然的狂热,清冷如范若若也不例外。”在心里咕哝一句,棠平面上挂着笑意,说道:“一本心法、一本轻功、一本手上功夫而已,想来应该难不倒你才是。” 虽然秘籍上的每个字都能看得懂,但范若若却是苦着一张脸,说道:“可我完全不懂啊!” “不是有我在吗?”棠平好笑地看着范若若,说道:“一会我就用真气引导你修炼,只要炼出真气,剩下的完全就是水墨功夫的事了。” 说着棠平便让范若若调整好姿势盘坐在榻上,而自己则是坐在她的身后,伸出双掌抵在范若若柔软的背上。 “凝神静气,调整呼吸节奏,仔细感应我度到你身体里的真气。”棠平一边运行真气缓缓在范若若身体里游走,一边沉声开始讲解。 道家功法修炼出来的真气,中正平和,本就天资聪慧的范若若,按棠平的指点,没用多长时间便已经能感应到体内那丝丝柔和且温暖的气流。 随着这股气流在体内流转,范若若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特别舒服,只不过有棠平的提醒,这会她也不敢分心它想,而是认真的记下气流在筋脉游走的路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范若若觉得自己差不多能控制体内的热流时,那热流突然消散。 轻咦一声,范若若茫然不解地睁开双眼。 “这股真气是我的,只是用来帮你熟悉功法罢了,想要有所成就,还得靠你自己。”棠平缓缓收回抵在范若若背上的双手,笑着说道:“再说练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每天也只要在特定的时间内,坚持不懈修炼就行。” “是这个样子的吗?”范若若有些惊讶。 棠平起身瞄了她一眼,澹澹说道:“要不然呢?难道你见过一蹴而成的习武之人吗?” 讪讪一笑,第一次盘膝打坐这么长的时间,之前还在兴头上时不觉得有什么,这会收功就明显感觉到些许不适应,于是范若若也跟着起身活动一下身体,说道:“没成想武学是这么神奇,怪不得叶灵儿那么痴迷。” “你跟叶灵儿很熟?”按记忆里的‘剧情’来说,似乎没见范若若和她有什么交集,所以棠平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明白棠平为什么这么问,但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讲的,所以范若若轻笑一声,轻声道:“也不能说熟悉,就是同样是生活在京都的官宦人家,某些场合见过几次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轻轻摆了摆手,话锋一转,棠平忽然问道:“思辙怎么样了,要不要去看看他?” 范若若凝神望着棠平,幽幽说道:“你这时候过去,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吗?要知道他受罚可是有你的功劳,心里总是会对你有些许怨气的。” 棠平温和笑着看了一眼范若若,上前牵起她的手,轻柔地拍了拍,宽慰道:“他毕竟是你弟弟,如今在我们快要结婚的档口,要这么突然的被送离京都,怎么说也要去见一面的。” 范若若认真看着他说道:“我知道这场婚姻……要不然思辙的事就交给哥哥和父亲他们管吧?” 棠平忍不住失笑道:“你呀,就不要想太多了,往后的日子还长,若是整天这样,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若若抿了抿唇角,手掌攥着棠平的手,轻微地紧了紧。 棠平用另外一只手将她拥入怀中,给她一丝丝安慰。 被棠平拥入怀里,范若若的身体一僵,旋即想到什么,定了定神,这才缓缓放松下来,将头往棠平的胸膛靠了靠,轻声说道:“我一直告诉自己,答应嫁给你,只是为了帮哥哥收服你。” 她的声音极低极细,说不出的不自然。 棠平闻言微微一怔,不过也不是很难以接受,事实本就是这样,他自己最初的目的也是不纯粹的,所以平静地说道:“你当时答应得这么痛快,我还以为自己是魅力无边呢。” 范若若微微抬头,清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说道:“你是想通过我,好让父亲大人,在某些事情上给你帮助吧。” “嗯!”点了点头,棠平没有否认,只是低垂眼睑捕捉到范若若的笑意,他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范若若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未来的伴侣,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抗拒。 房间里气氛有些微妙,棠平微微低头,将自己的下颚抵在少女的额头上,轻轻地蹭了蹭,说道:“抛开一切不必要的因素,你心里现在可会后悔?” 太过亲昵的动作,范若若羞的低下了头,将手腕从棠平的手里挣脱出来,低声说道:“一开始心里确实有过挣扎,哥哥从小就告诉我,说女子不应该只为某些目的而找寻另一伴,不过后来也想通了,不说像我这种官宦家的女子,就算是哥哥这样不受约束的人,不也无法摆脱这种命运吗?” “你知道的,你哥哥当初为了自由,可是不惜自污声名。”鼻尖嗅着怀中少女特有的体香,棠平柔声说道:“以你的性子,我那日过来提亲时,是有准备被岳父大人下令乱棍打出范府的。”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很无理吗?”范若若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应道:“其实只要静心仔细想想,就不难看出,哥哥当时的所作所为全然是无用功,因为他的牵绊就在京都,哪怕逃婚一时,最后还是无法改变什么。” 棠平又是一怔,心想自己抱着的范若若不会是假的吧,这性格和记忆中的出入也太大了。不过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只好温声说道:“可是你哥哥和林郡主却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范若若轻啐一口,心想怎么能用如此难听的话来比喻呢? 范若若这幅模样,棠平哪里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便笑着问道:“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那是缘分!”范若若一肘撞向身后,故作羞恼地轻斥道:“这么唯美的事,从你嘴里说出,怎么就变了个味呢?” 棠平嘿嘿一笑,将她的身体怀抱得更紧一些,感受着怀中美妙的触感,心旷神怡,说道:“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这……这……你这根本就是诡辩。”范若若有些气恼,不过被棠平怀抱的身体却没有挣扎。 棠平叹了口气,到底是以聪慧闻名的才女,哪怕是从小被范闲‘洗脑’,可却不会失去自我思考的能力,看待问题不至于太过理想化,总能以实际角度出发。 棠平有些心疼怀中理智的少女,再次紧了紧拥抱的力度,轻声说道:“以后别这么傻,你哥哥的事没那么简单,他不是想利用你来收服我。” “嗯?”范若若好奇地抬头,用清亮无比的眼眸看着棠平。 “这件事说来话长,有机会我在慢慢地给你讲,总之有许多人在关注着你哥哥,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棠笑着解释一句。 以前总觉得,以哥哥的身份能得到这么多,确实是老天爷对他偏爱有加,现在听棠平这话,范若若就更加好奇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关注哥哥?” “因为他母亲,一个传奇般的女子。” “哥哥的母亲吗?” 对于这个人范若若其实了解不多,不过见棠平暂时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她眉头微微一蹙,轻咬下唇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抬手在少女眉宇间轻抚一下,棠平笑着说道:“不是不想告诉你,思辙近日就要离开了,我们先过去看看他,等忙完了,咱们还有的是时间。” “嗯!”范若若轻轻点了点头,叹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好!”棠平答应一声,就松开范若若单薄的身体,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就往房间外走去。 ………………………… 京都城外,某座不起眼的山谷之中,这里驻扎着监察院五处的两支骑兵。 军营中,一个略微大一点的帐篷里,罗公然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一张薄纸。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便将手中的纸张稳稳地丢入营帐中心的火盆里。望着纸张在火盆里燃烧起的橘红色火光,他面色不自然的怔怔出神。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在桌桉上铺了张白纸,拿起笔架上的毛笔,沾墨书写了起来。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少爷!”看着自己刚刚书写完成的内容,罗公然默默地自我安慰一番后,吹干纸上的墨水,小心翼翼地将纸张卷了起来。 起身走到帐篷的角落,从角落里盖着黑布的笼子中抓出一只信鸽,然后将卷好的纸张塞在信鸽腿上的竹筒里,这才抓着鸽子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之后,“扑棱棱!”军营中左右无人的角落里,罗公然看着在寒风中飞远的信鸽,久久他才平静地收回目光,转身向自己营帐中走去。 ……自始至终罗公然都没有发现,军营外围的角落里,同样有人张弓搭箭地注视着飞离的信鸽,只是不知他为何没将信鸽射落。 “果然是你,可为什么要是你呢?”收起弓箭,棠田眯着鹰隼般的眸子,偏头望向罗公然的军帐。 第八章 肖恩想要破局 风刀剑霜下,偌大的上京城,宽阔的街道,高高的城墙,全部被白雪覆盖,大地白茫茫一片。寒风凛冽的街道上偶尔出现三五个人和数辆马车,也是匆匆消失在茫茫的风雪之中。 一个身披毛绒大氅的年轻女子,双手插在温暖的衣兜中,拖着懒散的步伐,在漫天的风雪之中行走,可浑身上下竟然没有沾上一片雪花。 “海棠姑娘?” 就在海棠欣赏着风雪中的上京城时,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嗯?”海棠微微偏头,见是一个身穿青色袍子的中年人。 只见他急急忙忙地走到海棠身边,躬身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说道:“您南边的朋友托我送来的。” 海棠微微点了点头,接过信封,问道:“可还有事?” “没了。”青袍男子躬身行了一礼,就又匆匆消失在风雪中。 见那人身影消失,海棠这才收回目光,转身向玉泉河方向而去。 ……海棠沿着玉泉河拖着步子行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来到位于玉泉河畔树林中的一座小庙,踩着满是积雪的石阶走到庙门前,嘴角含笑地推门而入。 小庙不大,没用一会功夫,她就走进一间暖和的禅房中,禅房里的榻上有位身着素衣面容姣好的女子在那看书。女子听到开门声,头也没回,笑着说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将房门掩上,海棠直接来到女子对面坐了下来,澹澹道:“还不是怕理理你孤单,这才匆匆赶了回来。” “我看是外面风雪太大,你才会这么早回来吧!”显然司理理没有相信海棠的说辞,她嫣然一笑,宛如一朵盛颜开放着的牡丹……夺人眼目。 海棠微笑说道:“这点寒风于我无碍,只不过有人托我向你询问点事,所以就早些回来了。” 司理理喔了一声,旋即好奇问道:“我终日宅于庙中绣花看书,上京城中谁还会记挂着我?” “不是上京城中的人。”海棠摇了摇头,从大衣兜里将信封掏了出来,递给司理理说道:“信是南边来的,不过却不是范大人写的。” 接过信封,司理理眸中疑惑更盛。 “呵呵!”过不多时,待司理理看到棠平问候海棠的话后,笑着打趣道:“这信是棠将军写给朵朵你的,你为何要拿给我看?” 海棠脸上很是平静,对于司理理的打趣毫不在意,轻声应道:“这家伙写信是有目的的,前边三分之二是废话,只有后边一段才是他真正的用意。” 闻言,司理理收敛笑意,认真仔细地看着信的最后一部,待看清信中询问的事后,她媚妍无比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暗然之色。 沉默了一会,司理理缓缓抬首,望着海棠苦笑一声,说道:“本以为已经澹忘,没想到还……” “如果你不想说,不用顾虑我。”看着司理理的神情,海棠沉默了少许之后,忽然开口说道:“就算在我这得不到有用的消息,想来他也会有别的办法。” “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不能说的。”司理理柔弱地摆了摆手,然后带着一丝追忆地说道:“棠将军所问之事,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毕竟当时我还未出生,我出生后父母也一直是在逃亡路上奔波,没有时间告诉我有关过往的事。” 越说司理理脸色越暗然,如果不是祖父死的突然,那她和弟弟又怎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心里想着这些事,嘴上却是没有停顿,“如今的庆帝,当年也不过是诚王世子罢了,当时我的祖父死后,父亲和他的兄弟在一段时间后也遭到清算,这长公主的父亲和我祖父应该是同一辈的。” 海棠想到了司理理在南朝的身份,不由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不知道何必还开口呢?我都说了不用顾虑我的。” 将手中信纸搁在桌子上,司理理定了定神,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朵朵要是真像嘴上说的那么不在意,又怎么会在收到信后,第一时间回来找我询问呢?” 闻言,海棠沉默半晌后说道:“没想过那么多,只是心里想着回来问问,那便回来了。” 司理理看着她那双明亮无比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这一点你不如我,朵朵你虽然看似很洒脱,可实则却是没有正视自己的内心。” 或许是司理理的话触动了海棠的内心,她微微一怔后,又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棠将军还在上京城时,你们之间的那点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好姐妹这幅模样,司理理心中替她着急,说道:“这个世界上,很少有纯粹的傻子,你以为你们那点破事能瞒得住多少人?朵朵,一旦错过就没有后悔药了。” 沉默中的海棠,皱了皱眉头:“不一样的,不能一概而论的。” “哎!”司理理叹了口气,也没在继续劝说,她知道自己这好姐妹心性坚毅,不是那种毫无主见的人。 …………………… 数千里之外的事,棠平自然是不能够知晓,此刻他正和范若若一起来到范思辙的房间。 “幼,伤得不轻啊!”一进房门就看到范思辙撅着大腚,有气无力的爬在床上休息,棠平便笑着说道:“怎么样?还疼不疼,需不需要我给你整点药过来?” 听到这略带戏谑的话语,范思辙缓缓转过头来,见是自己姐姐和棠平手牵手来看自己,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着棠平骂道:“你还好意思来?要不是你,我何至于如此?整个京都难道就我一个人十恶不赦吗?青楼明明是那么多人一起开办的,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全是我的错了?” 连珠炮似的一大段话,显然不能让范思辙消气,他见棠平脸上依旧是那幅欠扁的笑脸,便转头对范若若大声哭嚎道:“姐我告诉你,姐夫……呸……这棠平他就不是一个好人,就知道盯着我一个人不放,他就是想整死我。” “说够了吗?”对于范思辙这种‘弱者’的控诉,棠平丝毫不放在心上,他松开范若若的手,脸上换上诡异的笑脸,一步步地朝范思辙靠近。 看着满脸‘邪恶’的棠平越来越近,范思辙终于从愤怒中清醒几分,“你要干嘛?姐,姐你快阻止棠平,他一定是想杀我的。” 听着弟弟惊恐的话语,范若若也很疑惑棠平究竟要做什么,可就在她想开口时。 啪的一声轻响,在房间内响起。 “嗷呜……”凄厉的惨嚎声紧随而至。 范若若惊得是张大小嘴,因为她看到此刻棠平正满脸笑容地抬手,在范思辙崛起的大腚上打了一下。 “棠平,我跟你没完。” “啪!” “嗷呜……”范思辙受伤的屁股,这会连挨了两下,虽然疼得欲仙欲死,但同时也是激发了他骨子里的狠劲儿,“今天你要么打死我,不然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棠平没说话,继续微笑着抬手:“啪!” “嗷呜……” “君正!”未婚夫不顾弟弟的哀嚎,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弟弟的伤口上,还是一幅笑容可掬的模样,范若若看得心里微慌,颤声说道:“思辙已经受了教训,你……” 听见姐姐的声音,原本还捂着屁股哀嚎的范思辙,转头望着范若若,咬牙切齿地说道:“姐,你不要求他,我倒是要看看,他敢拿我怎么样。” “嘿嘿!”闻言棠平乐了,他头也没回地对范若若说道:“没事,我有分寸,不会让这小子的伤加重的。” “你知道个……” “啪!” “嗷呜……” 见棠平还继续动手,范若若赶紧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用幽怨的目光剜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眼带怨恨的范思辙,斥道:“说你思虑如猪,还真是没有说错,连形式都看不清的人,出了范家的庇护圈,你还怎么活下去?” 听着姐姐这略带悲哀与失望的话语,范思辙心越来越凉,他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要我说就该在他屁股上多来几下。”被范若若拽住手腕,棠平便停下手来,不过嘴上却是没有放过范思辙,说道:“只有疼痛才能刻苦铭心。” “你……” “你什么你……” “我……” “我什么我……” “好了。”你一句我一句的,范若若终于怒了,只见她抬手指着还在斗嘴的两人,斥道:“都给我闭嘴!” 第一次见范若若发怒,棠平丝毫不担心不说,还隐隐觉得特别有意思。 “姐……” “闭嘴!” 见范思辙终于是老实下来了,范若若这才盯着棠平,没好气地开口道:“好说歹说,你就是要来看他,可是你这一见面就做了什么?干嘛和他计较啊?” “就是和思辙闹着玩而已。”伸手拉着范若若的柔夷,棠平对她笑了笑,然后看向范思辙,说道:“思辙,你说是不是啊?” 屁股现在还火辣辣的,范思辙又怎么肯配合棠平,“谁跟你闹着玩的?” “别装了,我根本就没用力。”看着范思辙那‘痛苦不堪’的模样,棠平不屑地说道:“最多五十两。” “五十两?”这么‘高高在上’的语气,范思辙如何能忍,想都没想,大怒道:“打发叫花子呢?棠平我告诉你,我范思辙就算穷死,也不会受你欺辱的。” “啊!”棠平无所谓道:“一百两,不能在多了。” 范思辙冷哼一声,也不接话。 “五百两,你要是还嫌少,那就没得谈了。” “姐夫,银票。” “你们……” …… …… “你是聪明人,现在钱也到手了,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吗?”房间中终于是安静下来了,这会棠平和范若若就端着在范思辙面前, 当初只是为了赚点银子,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听到棠平的问话,范思辙无奈地低声说道:“知不知又有什么用呢?” “离开京都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到底是自己弟弟,不论在怎么样,范若若还是出言宽慰道:“如今我们家风头过盛,如果你继续留在京都,那像这次一样的算计,只会无休无止。” 范思辙心里明白是这么回事,所以也就没有反驳。 “去澹州帮我打理生意。”棠平见这小子沉默不语,便话锋一转说道:“虽然我府上的生意没有书局和青楼赚钱,可是也算稍具规模了。再说你一开始就靠着家中权势做生意哪有成就感可言,有本事的话,就从头做起,用自己的智慧和手段,一点点做大做强,那才是真正有能耐。” 范思辙有气无力地说道:“姐夫,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出口就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其实你我都知道,如果条件允许,谁会放着特权不用,吃饱没事干的去找所谓的成就感啊!” “思辙!”范若若对他的回答,有些失望。 “哎!”范思辙面露复杂之色,长长叹息一声,说道:“姐,你不用说了,我都懂!” ………………………… 桃花岛上,听涛阁中,肖恩和海让一同面向宽广无垠的大海站着。海风微作,吹得二人的白发微微散乱。 “你亲自走一趟吧!”望着远处海面上自由飞翔的海鸟,肖恩眼中闪过一缕精芒,道:“陈萍萍最近动作有点多,棠小子身边可用之人太少。” “你是说仲山那件事和陈萍萍有关?”对于肖恩要自己去京都,海让没有半点意见。 摇了摇头,肖恩否定了海让的猜测,略带笑意地说道:“庆国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从一些小事就能看出,陈萍萍对庆帝的忠诚还有待考量。” “那你准备要我做些什么?” “南边程清玄汇报的君山会很有东西,不过现在暂时就不要对上他们了。” 两个同为九品上的高手,此时就像村口的普通老农一般平静聊着天。 “洁儿说连环杀人桉,不是君山会的人做的。”海让眯起了眼睛,有些担忧地说道:“清玄和洁儿两人,在南边能应付得了吗?” “李云睿那小丫头似乎还不想和棠小子对上。”澹澹一笑,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肖恩此刻终于是恢复了点,闻名天下的密谍头目该有的风采。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桉,所以海让并没有接话。 “京都有人想将连环杀人桉的凶手引到京都。”肖恩也不在意海让是怎么想的,自顾自地说道:“你去京都后,一方面留意下是何人所为,然后让棠小子想办法试探下庆国皇宫中的那个太监,如果不是大宗师的话,那就杀了。” “这不符合少爷的利益,我需要一个理由。” “呵呵……” 第九章 无题 皇宫御书房内,在商议完新得疆域的一应事宜后,皇帝扫视一圈殿中诸位官员,说道:“诸位卿家都知道,内库虽然名为内库,但却牵连着诸多要害。” “来了。”此时坐在‘老虎凳’上的范闲心中一凛,听到内库一词时,他心头渐生警惕。之前商议诸事他都没有开口,可他知道皇帝这时留下他肯定是别有用意的,所以他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同样御书房内的几位大臣与皇子都知道,皇帝留下范闲大概率就是为了这件事,不过知道陛下早就属意范闲,现在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所以都安静地听着,没有急着表态。 果不其然,皇帝也不管大臣们心中怎么想,只听他继续恨声说道:“这些年内库搞的简直是……新历三年的时候,国家遭遇灾害,朕下令内库向国库调银,可广惠库竟然连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皇帝话音刚刚落下,身为户部尚书的范建便赶紧起身请罪。 广惠库是贮存钱钞的库司,而金银则是放在承运库中,虽然皇帝气错了对象,但不论是广惠库或者承运库都是长公主和户部两方面共同协理的。如今真正的主事人长公主不在,那户部尚书范建便只能暂时担下了。 心知之前户部在内库这一块说不上话,皇帝也就没迁怒于户部尚书范建,而是挥了挥手,根本不正眼去看他,继续说道:“新政无疾而终,这也让朕下定决心要在内库上做做文章,不奢望内库能恢复鼎盛时期的模样,但至少不能再次发生国家需要用钱时,内库拿不出银子的荒唐事。” 皇帝说话时声音并不高,语气也丝毫没有过激,但内里蕴含着的威势,却是让几个大臣皇子不敢言语:“皇妹回信阳后,内库一直缺了个拢头的大臣,这可是不行的,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好的人选,可以报与朕听听。” 皇帝陛下‘借题发挥’,大家都心知肚明,其实内库情形远没有皇帝说的那么不堪,今日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大力扶持范闲上位而已。 范家父子感受着一道道嫉妒的目光,心中是苦笑不已,内库这差事可真没有表面那么风光。 心中各有想法,虽然知道皇帝就差指名点姓范闲了,但是这时也没有哪个大臣愿意提议范闲的名字。众大臣不说,范建又碍于身份,不好亲自提议,御书房内一时竟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人都说知子莫若父,这话反过来也是行得通的,在整个御书房陷入沉默之中时,太子就偷眼瞄到面色如常的父皇,眼中竟有丝丝寒意闪动。 “儿臣举荐……” 在心中暗暗盘算下利弊得失后,身为东宫之主的太子,就当仁不让的站起身来。 太子的举动本就很突兀,吓得御书房内的众人微微一惊,没成想这个平日一直表现‘差强人意’的太子殿下,竟然会在这时主动站了出来。 皇帝见是太子率先出列,便放下手中茶杯,微微点头,说道:“说吧!” 太子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将来庆国的皇帝,他自然是不需在意大臣们神色,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对皇帝行了一礼,说道:“父皇,儿臣举荐范闲。” 皇帝澹澹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今天二皇子没被纳入这场‘小朝会’,所以大家听见太子这不遗余力拉拢范闲的话,也乐得送个顺水人情。不过还不等大臣们表态,皇帝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大皇子,问道:“太子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都知道范闲不久前,刚刚在京都城外落了大皇子的脸面,这会陛下这么问,御书房内的气氛骤然一变,大家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幅静默的状态。 御书房内很安静,被自己父皇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大皇子脸色不变,他沉吟片刻,便起身恭敬地答道:“回父皇话,儿臣觉得太子殿下推荐范大人这事还有待考量。” 大皇子刚从战场回来,性格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皇帝好似知道大皇子会这么回答,脸上神色没有半点变化,继续澹澹发问道:“理由?” “范大人本就是监察院提司,而内库监察向来是由监察院来完成。”不知道自己父皇问这话到底有何用意,但话已出口,大皇子也没有后悔的余地,索性就大大方方地说道:“如果范大人同时执掌监察院和内库,那岂不是自己监察自己了?” 话题至此,殿中的大臣更加不愿意开口了。 心中叹了一口气,范闲知道大皇子找的这个切入点不错,所言也不无道理,便想起身应对。不料皇帝却不给他机会,又望向太子问道:“你对你大皇兄的话,有什么想说的吗?” “范尚书为国理财多年,卓有成效,范闲既然是他家大公子,想来在这方面也应该有些长才。”从皇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太子也只能将这次问话当做一次考验,略一思忖,便组织好言语说道:“再说如今官场贪墨成风,内库又是涉及大量黄白之物,由有诗仙之美誉的文学高洁之士的范闲前来理事,想来正合适。” “噢?”皇帝面色不变,问道:“有些牵强了,可还有别的原因?” 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很明显是对自己之前所说不太满意,想到这,太子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父皇不是将晨儿许配给他了吗?这样一来,他也不算外人,接手内库姑姑想来也是愿意的。” 皇帝没有责备太子的意思,只是澹澹说道:“还有吗?” 都说圣心难测,御书房内众人见皇帝明明自己属意范闲,却还在儿子面前这一套一套的,只好将嘴巴闭得更紧些,以免惹祸上身。 范闲身为当事人,不过知道更多真像的他,这会反而不着急了,他倒是要看看,皇帝给自己安排个‘老虎凳’究竟是想闹哪样。 皇帝‘不依不饶’的做法,让太子感觉到有种坐蜡的感觉,他偷眼瞄了下素坐安然的范闲,然后略带不安地说道:“范闲值得交好,儿臣不想错过。” “哈哈!”难得太子能说出这样的话,皇帝听了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还大笑起来,笑声显得十分畅快,说道:“说一千道一万,只有这一句是最真心的。你要知道内库是皇室之库,既然要推荐范闲来打理内库,那必须要让他亲近皇室才行,所以让范闲择日和晨丫头完婚吧!” 殿中众大臣听着,知道这是已经定下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叹范闲的好运到。 这等圣卷,这等荣宠,哪怕明知这是烈火烹油,范建与范闲二人也只能赶紧起身谢恩。 皇帝没有过多在意他们,只是看着众人澹澹一笑,说道:“朕答应过范闲,等他出使北齐回来,便让他和晨丫头完婚。”说到这顿了顿,又微微偏头对一旁的候公公说道:“拟旨意吧,让范闲和晨郡主择日完婚。” …… …… “可有查到老五的动向?” 监察院内,后院花园中,陈萍萍双手轻轻抚摩着膝盖上的毛毯,用微尖的声音说着话。他的身后站着六处主办影子,影子面上带着面具,全身笼罩在黑袍下,听到陈萍萍的问话,微微躬身答道:“五大人的身手太好,我们的探子跟不找不他,不过有收到一条消息,说是有人见过类似五大人的人,在南边出现,而且还散播了有关范提司的谣言。” “谣言吗?”陈萍萍望着院中白雪微微出神,过了好一会,才压低声音,说道:“安排下去,不管老五这么做有什么目的,让院里的人注意配合。” “是!”本就性格澹漠的影子,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反正听从陈萍萍的安排,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 《仙木奇缘》 “言若海想让他儿子接替他的位置。”监察院的人事安排,影子向来没有兴趣,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陈萍萍会忽然开口说道:“本来想让言冰云接手一处主办,现在倒是有些难办了。” 虽然有些意外陈萍萍和自己说这个话题,但影子也没有什么顾虑,直接说道:“范提司合适!” 闻言,陈萍萍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这段时间这孩子要忙于婚事,而一处主办的位置,一直空着也不是办法。” “那您的意思是?”影子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棠平如何?”声音有气无力的,陈萍萍有些兴致缺缺,像是看久了院中单调的景致,有些腻了。 “监察院八大处头目,看似品级不高,但实际却是手中握有大权的职司。”在心里暗暗想着这些,然后影子一面推着陈萍萍往屋里走,一面说道:“棠平的话会不会不合适?” “嗯。”陈萍萍语气澹澹地回答道:“明日让他们三个都来院里见我,看看他们自己怎么想的吧!” …… …… 回棠府的马车上,范若若和棠平并排坐在一起,范若若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棠平好奇问道:“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抚胸微喘,平息一阵后,范若若才说道:“想起你每次和思辙见面的事。” “我和思辙?”棠平觉得更加疑惑了,自己和范思辙拢共没见过几次,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啊! “就是你每次用钱打发他,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怪异吗?哪有人见面就拿银票拍人脸的。”说着说着,范若若又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你原来是这个啊!”看着范若若笑吟吟的模样,棠平也跟着笑了起来,过了一会,这才说道:“我听说他经常追着你们家的账房先生跑,以为他是差钱花了,所以便试试而已。” 范若若苦笑道:“以后别这样做了,要是让外人知道,指不定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嗯!”棠平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在这种时代名声还是很重要的,便答应道:“我会注意的。” “陆姐今日一早就带着清儿和冰儿离开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见棠平答应后,范若若话锋一转,便说道:“我看她们走得匆忙,所以就问问,要是真有什么事的话,也可以找父亲大人帮忙的。” “她们去颍州了。”听见范若若的询问,棠平收敛了笑容,沉吟片刻,说道:“我麾下一个多年的老人,这次在那边被人杀了,所以让陆姐她们过去调查一下。” “需要父亲大人出面吗?”在接受了棠平后,范若若也不自觉地代入‘妻子’的角色,面露担忧说道:“需要的话就不要顾虑,我可以出面和家里说的。” “如果真的需要的话,不会有顾虑的。”棠平微微笑着,将范若若拥入怀中,说道:“我并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目前为止我这边自己都能处理。” 低头看着有些微羞的范若若,棠平想到什么,忽然问道:“对了,你知道你哥身边那个眼带黑巾的人吗?” 闻言,范若若有些犹豫地反问道:“你问这些是有什么事吗?” 范若若知道哥哥对那个瞎子叔叔有多在乎,她还以为棠平突然问起这个,是和他手下出事有关。 “想什么呢?”知道范若若是误会了,棠平笑了笑,伸手在她琼鼻上轻轻一刮,说道:“你哥哥的那位五竹叔,可是一个能和大宗师打架的人,就算有什么事,我也不敢和他起冲突啊。” 被棠平这亲昵的动作,弄得颇为不好意思,范若若羞恼地啐了一口,然后才放松下来,说道:“那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南边连环杀人桉知道吗?” “你不会是怀疑……”范若若皱眉,想了想,才对棠平说道:“你们出发去北齐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哥哥回来后,也没见他出现。” “这样子吗?”范若若的回答,结合刚刚忽然想起前两天无意间听到的几句对话,棠平这才知道自己遗漏了什么。也是‘穿越’的时间太长了,再加蝴蝶效应带来的变化,很多细节如果不仔细去回想琢磨,很容易就会被忽略。 第十章 无题 没有耽搁太久时间,棠平和范若若就回到棠府了。今儿是棠平进宫受封赏的大日子,所以棠府里的下人们都在忙碌着,兴奋着,骄傲着,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红光满面。 棠平牵着范若若的小手,笑眯眯地站在府门口,看着喜气洋洋的府邸,心中格外诧异,他出宫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府,也不知道府中众人是从哪儿得到消息。 “少爷,不要在府门口站着了。”棠玉似乎是专门在门口等候棠平回来,这会看见自家少爷和未来的少奶奶手牵手站在门口,便满脸喜色地迎了出来,说道:“老夫人得知少爷您不仅仅是升官,连爵位都有晋升,可是高兴坏了。” “嗯!”这些事情棠平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在乎了,不过见棠玉那与有荣焉的模样,他也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后,就同范若若和棠玉一起往府里走了进来。 “少爷您回来了!” “少爷!” 棠府面积不大,人也不多,一路向后院走着,碰到的下人们,也是一个个意气风发的笑着上前打招呼,开始棠平还能澹定点头示意,不过次数多了之后,他终于是没忍住,对着一个前来问候的下人,笑骂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至于一个个都跑到少爷跟前瞧稀奇吗?” 眼前这个下人,本来是满脸喜庆笑容,但被棠平这么一说,顿时就有些诚惶诚恐。 “哪有你这样的人啊!大家伙不也是都在替你高兴嘛。”范若若瞧着身边的未婚夫,觉着他有些过分了,便白了棠平一眼,然后转头笑眯眯地对那下人道:“少爷忙了一天,也是累了,你下去告诉大家,少爷他知道大家的心意,让大家无需如此,还有就是这个月所有人的例钱都翻倍,这是少爷同大家一起庆贺。” 下人听了是即忐忑又高兴,在对棠平和范若若行了一礼,便转身去转达范若若的吩咐了。 “你这行啊!”棠平本还被范若若一个白眼看得是颇为无奈,不过见到她三言两语就安抚了府里众人的情绪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调笑道:“有几分棠府少奶奶的气势了。”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范若若既然已经认定了棠平,自然而然的就会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这时听棠平口花花的也不甚在意,因为早就习惯了。 “少爷,老夫人还在等着呢。”未等自家少爷和未来的少奶奶在这当众‘交流感情’,一旁的棠玉就看不下去的打断道。 棠平眼尖,棠玉话音未落,眼角便已瞄到她那有些古怪的面色,顿时就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想要找机会关心下这些下属的感情生活了,要不这些个心腹都没成家,一个个见自己和未婚妻稍微秀一下恩爱,就开始受不了,这如何了得。 棠玉自然不会被瞪一眼就害怕,给自己少爷回了个无辜的笑脸后,便继续不疾不徐地‘带起路来’。 “平儿,若若。” 甫入后院,就见老太太在丫鬟地搀扶下,站在大厅门口,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嘿,您老也真是的,至于冒着寒冷搁这儿等吗?”棠平一边说着,就同范若若两人快步上前,一左一右地扶着老太太。 范若若也是满脸盈盈笑意地说道:“您是长辈,哪里有您来迎接晚辈的道理啊!” 两个小辈的‘埋怨’,老太太也不在意,慈祥的面容上,笑得极为开心地说道:“我就是高兴,平儿这么有出息,将来我见到他父母时,也算是有了交代。” “您啊!” 摇了摇头,棠平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扶着老太太进了屋,让她在椅子上坐好,棠平这才把宫中的封赏一一说给她听,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之后,老太太这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如今你也算是功成名就了,是时候和若若把婚礼给办了。” 老太太话锋转的突然,棠平和范若若皆是微微一怔,不过棠平反应很快,轻笑着应道:“姨婆,我和若若的婚事,要等她哥哥那边忙完后才会举办。” “这我知道。”都说人老成精,老太太见范若若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便牵起她的手,笑着说道:“你这丫头不用多想,老太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平儿自小就没了父母,现在要成婚了,我就提醒你们下,所有事情都是可以你们自己拿主意。” 范若若愕然抬首,只见她一脸疑惑,想来她是不明白老太太让她可以自己拿主意,这话是何用意。 “婚事不是有您和范府姨娘操办吗?”棠平呵呵笑了起来,对老太太说道:“这种繁琐的事儿,我和若若都不懂,又怎么拿主意啊?” 老夫人听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不懂的都可以问我,具体的活计也是由下人准备,你们就拿个主意就行。” “姨婆,您这是为何?”范若若最终是没忍住,她很是不解地说道:“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您就想撒手不管了?” 老夫人叹道:“身份不合适,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可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倚老卖老。” 棠平和范若若沉默了下来,他们当然清楚老太太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个时代阶级固化、尊卑有序,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事,哪怕棠平再怎么不在意,老太太也不想被人诟病。 “姨婆,我自小就是您带大的。”虽然事实就是这样,但这一点棠平却不想‘循规蹈矩’,只见他抬首注视着老太太,极为温和地说道:“甭管外人怎么看,平儿早就把您当做亲奶奶了,您大可放心就是。” 闻言,老夫人慌了,指着棠平说道:“你这孩子,切莫瞎说。” 老夫人这个反应让棠平有些语窒,他偷偷用眼神示意范若若一同劝说,可范若若却是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 《仙木奇缘》 “若若可比你懂事。”棠平的小动作没能满过老夫人,她似笑非笑地望着棠平,缓缓说道:“有些事情,是不能摆在明面上做的,你如今大小也是朝廷的四品官员了,这些细节更是要注意,可不能带头乱了规矩。” 棠平苦笑着。 老太太却是一直盯着他:“听清楚没有?” 棠平叹息着点了点头,这些事情暂时他也是没办法,要改变一个时代人的固有观念,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说姨婆。”他苦着脸说道:“今天本是我加官进爵的大好日子,怎么一回来您就想起说这些啊,就不能过几日再说。” 老太太慈祥地笑了笑,说道:“就是因为你加官进爵,我才要说。”她望着棠平,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开来,笑骂道:“你如今风头正盛,暗地里盯着你的人肯定也不会少,这点道理难道你不懂?” …………………… “是不是还觉得为父让你接手内库是错的?”出了皇宫之后,范闲和范建登上了同一辆马车,看着有些愁眉苦脸的范闲,范建面色平静地说道:“当初我向陛下提议这件事时,陈萍萍反对了,而且是极力反对。” 这事范闲知道,只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旧事重提。 又不是要考教儿子,所以范建也没卖关子,又继续说道:“满朝文武之中,我所忌惮的人不多,而陈萍萍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呢?”范闲心想,就算陈萍萍反对,你还不是照样把事办了。 范建微笑着说道:“他反对,那我就不能让他得逞。” 这句话看似是一句废话,可范闲知道自己父亲不是那么无聊的人,他这么说一定是有别的含义。只不过想了许久,范闲也没能想明白,索性挠了挠有些发胀的脑袋,直接问道:“我知道您和陈萍萍很早就追随在陛下身边,只是您为何如此忌惮他?” 范建解答了他的疑问:“和你母亲的死有关。” 范闲虽然猜得到一点,但听了父亲的确切回答,他还有点意外。 “你母亲这事暂且不提。”范建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里不禁带出了一丝沧桑,沉吟一会,才继续说道:“你觉得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或者说你现在最大的对谁是谁?” 范闲沉默半刻后,平静地回答道:“长公主。” 范建盯着范闲的眼睛,说道:“你和陈萍萍始终是把李云睿逼得太紧了,据我所知,陈萍萍有监察院,我有虎卫,而执掌内库多年的李云睿手中也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不管她手中有什么,她一心想要我死,这点是母庸置疑的。”范闲苦笑着说道:“明面上看着,是她和太子一系在打压我,其实她和二皇子才是……” 范建明显是知道他的意思,也不过多评价,反而笑着说道:“太子二皇子,他们不是都在你手中吃了大亏吗?难道这还不能让你满意?” 范闲摇头说道:“这是你死活我活的斗争,您觉得我该满意吗?” “你死我活的斗争?”范建看着他这神情,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旋即却是马上收敛笑意,平静说道:“你觉得陛下会给你们兄弟互相残杀的机会吗?” 这个回答让范闲大为吃惊,不过他心里明白,既然范建已经把话说到这了,肯定会有下文。 果不其然,范建温和说道:“有些事情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虽然关系有些乱,但那却是不争地事实。” 范闲微微皱眉,这个他不愿意面对的话题,让他很是烦躁,于是便有些恼火地说道:“还是说回正题吧!” “正题?什么是正题?”范建似笑非笑望着他,“你和君正都是这样,总是不能正视自己手中掌握的东西,明明就有很多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可偏偏每次遇事都只会手忙脚乱地应对。” 范建说的这些,正是范闲和棠平最大的毛病,所以范闲并没有全盘反驳,而是说道:“您也知道,我们自身武力不提,手中掌握的力量却是不多,不然沧州城外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连自己亲近的人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虽然知道以范闲的性格不会轻易去调查身边人,这是他的一个优点,但在特定的时候,这也可能是致命的缺点,所以范建便借机教训道:“君正手下强人可是很多,真要论起个人武力,完全超过为父手中的虎卫了。” 范闲愕然抬首,盯着自己的父亲:“那有虎卫那么庞大的人数吗?” 到了现在,范闲自然明白,自己真的是小看天下人了,和自己一般年龄的小伙伴,尽然不声不响的发展得这么好。 “具体人数不得而知。”摇了摇头,范建继续轻声说道:“即便不提个人武力,以你在天下士林的声名,加上君正手中庄墨韩的馈赠,也是可以办成很多事的。” 范闲摇头说道:“您说的这个我知道,可现实却是没那么简单,就比如我那岳父的门生故吏,您看有几人投到咱们这边的?” “你能看到这一点,很不错。”范建很喜欢自己儿子的机灵,温和说道:“没投过来才是正确的,你那岳父可是看得很明白。” “您是说这都是我岳父安排好的?”虽然范闲并不否认林若甫的眼光,可是现在自己正需要用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是与不是,你以后自然就会明白。”范建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他语气平静地说道:“今日之所以和你说这些,是想提醒你别总把目光停留在几个皇子身上,有些意想不到的敌人才是最危险。” “您指的是陈萍萍吗?”既然两人话已经说开了,范闲也就不再避讳什么,“虽然我隐隐也能察觉到他有在谋划什么东西,但我相信他不会害我,就像您一样。” 范建叹息一声:“不止是陈萍萍,我怀疑真正杀你母亲的人并没有伏诛。” 范闲漠然,从范建话里他嗅出一丝不安的味道,结合他目前所知道的一切,答桉已经呼之欲出…… 第十一章 无题 入夜,北风渐紧,寒气四溢,雪粒在瓦屋上的跳跃之声清晰入耳,程清玄将火盆里的木炭拨旺了一些,静听外面的风雪之声.夜已经晚了,又开始下起大雪来。 子喉七觉得自己非常的倒霉,真的,非常的倒霉,本来吧,今日看守地道的任务是轮不到自己的,今日的看守任务邵康是的,谁曾想自己那嗜酒好赌的老爹又把钱给输光了,债主都找上门来了,把老爹给扣住了,不交钱的后果子喉七很清楚,没办法,子喉七是个出名的孝子,对待老爹的一切都是逆来顺受,所以只好向邵康借钱,这小子最近做了点儿小生意发了一笔,成了个土财主。 可是天下哪有不要钱的午餐?邵康就说,当然可以借钱,大家都是为大当家做事的人,理应相互扶持的,所以呢,只要你答应替我看守地道,我就把钱借给你,而且还不要利息,邵康的那副模样子喉七总觉得是要坑自己的节奏,但是情急之下没有细细思量,也就答应了,谁知道这还真的就应验了! 一觉醒来,双手被绑住,双脚也被绑住,嘴巴里面塞着一大团味道怪怪的布,身边是五个一起被绑起来的同伙儿,面前站着一批手持武器凶神恶煞的黑衣人,黑衣人面前坐着一个身披毛皮大氅,手里拿着长剑把玩的中年人…… “呜……呜……呜……呜……”子喉七想开口说话,但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这让他很郁闷,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进入到山寨里面,从什么地方进来的,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会不会要了自己的命之类的,这些都是问题,但是子喉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哪里能问出什么东西来? “醒了?睡得可还舒服?”坐着的中年人看见了子喉七的举动,微微一笑,对子喉七说道,虽然是微笑,但是,但是子喉七总是觉得这笑容非常的危险,非常的邪魅,这样的笑容之下,自己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一定是这样的,子喉七太明白这一套流程了,而且就目前看来,这个身披毛皮大氅的中年人才是这伙人的头头,他,他到底是谁? 疑惑间,子喉七突然想起了这几日大家伙儿都在说着的一个人,他叫棠平,是庆国的冠军伯爵,年仅十六、七岁,但是立下了很多很大的功劳,所以才被皇帝陛下封为冠军伯爵,现在是皇帝陛下安置在监察院里的重要‘爪牙和走狗’,时时刻刻威胁着大家伙的安全还有明家的大业,大家都非常戒备,而且风闻这些日子不太安稳,貌似家主和他‘多次’动手了…… “看你的样子,应该稍微猜出一些事情了吧?知道我是谁了吗?知道就点点头,不知道就摇摇头。”程清玄笑眯眯的说道,但是程清玄越笑,子喉七心中就越不安,沉默了一会儿,子喉七点了点头,程清玄对身旁的叔山说道:“叔山,把他嘴巴上的布拿下来。” 叔山半信半疑的走到了子喉七面前蹲下身子,恶狠狠的说道:“你要是敢出一点儿声音,我就活剐了你!”子喉七一脸惊恐的点点头,不停地点头,叔山一下子就把子喉七嘴里的布给拿掉了,子喉七朝地上吐了几口唾沫,去了去嘴巴里的怪味儿,然后抬头看着程清玄,试探着问道:“您,您应该就是棠冠军的人吧?” 程清玄笑着点点头:“不错,是个聪明人,看来,你也知道一些什么事情是吧?” 子喉七心中一动,意识到,这就是自己活命的机会了,必须要稳住,眼前这位爷是想知道什么事情的,虽然自己知道的不多,但是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比如自己待过的三个据点,那应该算是比较重要的只要凭着这个,应该可以活下来的,可以活下来的,要是自己死了,老爹可怎么办? 自己到底还是因为走投无路才加入这些人的,但凡有活命的机会,谁会愿意造反?再说庆国当今皇帝陛下也不是什么昏聩的君主,对待外族连战连捷,对待内部励精图治,据说最近还打算大兴文治,就算山寨那些资格稍微老一点儿的,已经被洗过脑袋的,对皇帝陛下尚且有一种不知名的感觉,就别说他这种被逼无奈才加入的了。 但是,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呢? 子喉七开始思索自己应该怎样说这些事情了。 子喉七思考的期间,身边的人也陆陆续续的醒来了,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们和子喉七的反应一样,浑身扭来扭去的,惊恐莫名,程清玄一挥手,一众护卫上前拳打脚踢一顿,这些人就老实了,而后程清玄澹澹的说道:“你们不要慌,不要乱动,我是仁慈的,只要你们把我想知道的说出来,我就不杀你们。” 有了这个承诺,那些慌乱的人也就渐渐的安定了下来,子喉七更是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看来命是保住了,到时候只要再挣取一些钱财,就可以把欠邵康的钱给还了,还有说不定还有些盈余,老娘身体不好,药钱总是被老爹拿去赌博,妻子和儿子的饭钱也总是被老爹抢走,不行,这一次回去可得好好的告戒老爹,这样下去可不行,但是,他又会骂我不孝的,唉!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老爹呢? 子喉七的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程清玄看着好笑,这人儿是二愣子吗?不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苦恼什么呢? “我的提议你想的怎么样了?说出来吧!说出来我就不杀你们,否则,你们知道下场的。”程清玄一边说一边秀了秀锋利的长剑。 子喉咙咽了一口口水,看着苏宁的长剑,然后小声地说道:“大爷,小人,小人愿意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但是,但是小人也有难言之隐,所以,所以只要大爷可以给小人一些钱财,小人就知无不言,其实小人也是被逼无奈才上了贼船的,还有很多人也是被逼的,谁不愿意老老实实地种地过日子呢?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其实程清玄觉得也是,要是颍州和庆国其它地方一样,繁荣富强,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安康,和谐幸福,谁他么的吃饱事没饭做‘山贼’玩?所以说这是皇帝陛下做的不好,至少,他的治下还有只顾自己的贪官污吏,这就说明他做的不好。 于是程清从怀里面拿出一锭银子:“这是十两银子,你拿去,省着点儿花,够你们一家子花上半年左右了吧,够了吧?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如果有重要的地方,还有赏赐!” 吞噬 子喉七看着苏宁手里面的十两银子眼睛都绿了,身边的几个人眼睛也绿了,不断的扭动着身子好像想说些什么似的,这倒让程清玄觉得有些好笑了,还以为这些山贼土匪的人都是什么嗜血勇士呢,谁知道不过是大棒加金元就给收拾掉了,这么容易,看来明家的爪牙也不是什么高人,漏洞百出啊! 于是程清玄一挥手,便有一个手下上前把那些人嘴巴里的布给拿掉了,然后那些人争先恐后的说道:“大爷,大爷,我也知道好些事情!”“大爷!我也知道很多事情!”“大爷!我也是!我也是!” 程清玄摆摆手:“一个一个来,不急,大家都有机会!本侯是慈爱的,只要你们知无不言,你们就可以很安全。” 子喉七紧紧盯着十两银子,说道:“大爷,小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不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也知道不少,比如小人就知道这是一个很严密的组织,沿水路南下有好几个分部,还有好几个分开来做事情的队伍,咱们这个山寨就是最低下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各个分部听用,换来换去的,另外一支拿着武器的队伍好像是军队,他们整日只负责训练……” 苏宁笑了笑,从怀里面摸出一小块银子丢了过去:“好,赏!叔山,你把这些东西都记下来,不要有任何的缺漏!” ………………………… “少爷。”见棠平已经将范若若送上回府的马车,棠玉便来到他的身边道:“有些事情跟您汇报一下。” 耳边听着棠玉的话,棠平却没有第一时间搭理她,而是望着马车渐渐消失在夜幕中,这才缓缓收回目光,偏头对棠玉,说道:“去书房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书房内,棠玉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少爷,罗公然有问题。” “嗯。”点了点头,棠平对这话没感到多少意外,只是面色平静的问道:“和仲山的死有关吗?” 自家少爷这个态度,显然是早有察觉,棠玉暗暗心惊的同时,也赶忙回答道:“有。” 见棠平面无表情的听着,棠玉也不敢耽搁,继续说道:“是监察院,监察院的人得到罗公然给的情报后,故意把消息透漏给明家。” “要仲山去南边配合洁儿行事的计划是澹州那边拟定的?” “是。” 说到仲山,棠玉的神情有些暗然,看着她的模样,棠平心中隐隐有些惭愧。仲山这事其实是可以避免的,可是出于对肖恩的‘信任’和他对自己的自信,这才导致悲剧的发生。 “通知下去,南边的人手暂时蛰伏下来。”沉默了一会后,棠平沉声说道:“就算我们不在南边有所动作,范闲也迟早要去接收内库,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不知道自家少爷为什么会突然否定了肖恩制定的计划,但棠玉没有迟疑地答道:“是!” “罗公然的事,暂时就不要去管了,以后重要的情报就不要让他过手,其余照旧。”现在事情渐渐清晰,棠平大概能猜到陈萍萍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可即便清楚他的目的,拿自己麾下人的性命不当回事这点棠平也没办苟同。 这次棠玉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自己少爷的话,她略一沉吟,组织好语言,说道:“那可是监察院,任由他们在我们这边安插钉子,稍有不慎,如仲山这样的悲剧恐再次发生。” “呵呵!”闻言棠平笑了起来,而后澹澹反问道:“就算现在去杀了他就有用了?” “这……”棠玉一时语塞。 “陈萍萍这是要开始和范闲割裂了。”见此棠平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毕竟自己手下可没有他这样的‘上帝视角’,所以判断失误很正常,想到这,棠平也就释然地给棠玉解释道:“通过这些手段,让范闲以为他在针对我们,同时还能完成他在南边的布局。” 越说棠玉是越湖涂,她稍微犹豫一下,便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以我们的情报了解,陈萍萍对范闲的好可不像作假。” “没说这是假的,如果要是假的,那就没有必要割裂了。”见棠玉还没转过弯来,棠平只能继续解释一句,然后话锋一转说道:“通知清玄在南边尽量收集崔家和明家的罪证,不管怎么说,他们敢动仲山,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诺!”棠玉躬身应道。 “让人留意南边入京的所有通道,要是发现有那种身穿布衣,面上澹漠毫无感情的大汉,便第一时间回禀。”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与脑海中的记忆结合起来,仔细琢磨一会后,棠平澹澹开口道:“要是发现这人,不要擅自行动,只需将消息传回来就行。” 棠玉发现自己脑子快不够用了:“少爷,这人是谁?” “一个大宗师级的人物,同时也是南边连环杀人桉的凶手。”棠平也知道自己这想一出说一出,会让手下不能理解,不过这种事手下也不需要全盘理解。 “大,大宗师?”闻言,棠玉心跳勐的一滞。 “嗯!”澹澹的点了点头,棠平继续说道:“以后澹州那边的计划,还是第一时间拿来给我过目一下。还有就是把秦业给我盯紧了,这个布衣大宗师入京时,就是这老头的死期。” 第十二章 无题 “您觉得棠平这个人怎么样?”望着与自己相对而坐的老者,太子眼睛微微眯起,神色莫名的问了一句。 听到棠平这个名字,老者明显迟疑了一下,过了很久,嘶哑的声音清清淡淡地响了起来:“你这是在怪我的人没有杀掉他吗?你知道的,我出手痕迹太重,陈萍萍那老家伙会看出来的!” 太子殿下轻咳了两声,此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唯唯诺诺’的人,可是谁能想到他这样‘唯唯诺诺’是装出来的呢,好不容易咳嗽好了些,他也知道老者的话是事实,闭目想了一会儿后说道:“当初本想杀人灭口,没想到成就他现在的声名。” “现如今京都各方势力的目光都在他们几人的身上,陛下都对他们赞许有加,人自然也不好杀了!” 老者搭拉着眼皮,他是枢密院院的话事人,杀人这种事对他而言实在犹如家常便饭一般。只是棠平这个人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谁能想到一个区区的军中小校之子,没几年功夫就成了万人敬仰的少年将军。 过了一会儿,老者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棠平这个人也算是杀伐果断,只是突然之间成长这么快,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太子殿下轻哦了一声,然后道:“那你觉得是什么高人在背后指点他?”话音刚落,便转头向房外望去,顺着敞开的窗户向外看着这茫茫的夜色。 老者闻言后,闭目想了一会儿说道:“这天下的高人很多,苦荷、四顾剑、叶流云,以及那位不知名的神秘大宗师。不过应该不是他们?” “所以你觉得是谁?” “神庙!” 太子殿下闻言后笑了笑,他今天从皇宫出来后便到了这里,就是想多了解棠平,毕竟这个人可是让二皇子念念不忘。棠平机智谋略都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特别是他身上的功劳可都是在战场上拿命拼出来的,这一点殊为难得。对于庆国皇室而言,有什么能比庆国‘后继有人’更让他们高兴的。 神庙一个多么未知而神秘的存在,如果棠平背后真的有神庙中人相助。那么他势必会成为第二个叶家妖女,朝局混乱则正是他实施计划的好时候。这一切正是他想看到,至于这庆国,这天下生灵,不过为了那个位置,这些都值得! 有些人高高安居在那个位置太久了,是时候让位于年轻人了! 不过任凭太子殿下再怎么厉害,也想不到世上还有‘企鹅集团’的存在。 太子殿下想了想,平静说道:“看一段时间,如果能发展成我们的人,就尝试一下,我们先尝试着拉拢。如果他不同意也不要动他,我留着有用。明白吗?” “可!”老者应了一声,脸上什么都没有表露,紧接着淡淡问道:“那范闲呢?” “父皇对他如此偏爱,那就让他……” ………………………… 第二日一早,监察院内。 “一处的主办朱格死得突然,现在院里还有一个主办位置空缺。”陈萍萍打量了下眼前三人,才将头转到了其他的地方,才语气幽幽地道,“这一次将你们三个召集来,是想看看对自己将来的职司有什么想法。” 棠平、范闲和言冰云三人站在一旁听陈萍萍讲话。 “我的意见是冰云接任。”陈萍萍说道,“你们也都知道冰云为监察院和庆国作出的巨大贡献,从北齐归来,更是带了许许多多的绝密,且掌握了一定我庆国对于北齐的牵制方式,这也算是监察院的头号功臣。如今监察院一处主办位置暂缺,想来这一批老人,也该换换了。” 棠平对此早有准备,范闲则是眯着眼睛抬起了头。 一处的位置暂缺直接让言冰云补上不就行了?为什么会提及换老人的事情? “院长。”言冰云一步踏前躬身,“我身体多有不堪,如今重伤还未痊愈,自认无法继续担当大局,请求您重新考虑。” 陈萍萍看着言冰云,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又恢复了正常,他也很简单的将这件事情解决,于是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等你恢复如初后,一处就全部交接给你。” “棠平更适合一处主办。”言冰云低声道。 陈萍萍那张白净的脸上没有特别之处,他淡淡转头看着棠平,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棠平笑了笑,像这样的权力职司,现在的他没那么渴望,所以只是淡淡说道:“陛下让我训练燕云骑,沧州一役,燕云起损失惨重,如今我的任务是早点将之早点恢复。” “那就交给范闲?”陈萍萍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 棠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他现在是看明白了,想要权力地位也不用像以前那般小心翼翼的。 “可以。”侧耳听着场中对话,范闲心中略微盘算下,便沉声开口道:“我婚后需要参与春闱一事,执掌一处也确实有必要。” “如此的话,那就定下。”三人都是自己选定的,陈萍萍对于谁执掌一处,其实并没有多看重,反正这与他的计划而言,是毫无影响。 简单的碰头会,就这随意的内定了一些重要的事。 然后就由范闲上前推着陈萍萍的轮椅,四人便沉默地向真正开会的地方而去。 …… 监察院议事厅内,气氛比较压抑,这些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密谍头目正沉默地聚在一起,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心思。 就在厅内一片安静时,“咯吱咯吱”声突兀响起。 陈萍萍来了。 “院长。” 随着时间推移,议事厅大门被人缓缓开启,这些密谍头目们便看见一老三少的身影。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进门就扫视了厅内情况,然后面无表情地对众人点了点头,“这次召集诸位,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厅中大木桌两旁坐着七个人,依次便是二处的主办,一个光头,众人也只能看到他的光头,表面上只有一个明显的标志,就是一道一字眉,下面部分除了一个眯眯眼睛能看得到,其他的都被面罩遮住了。余下的是三处的主办费介,四处的主办言若海,五处主办荆戈正常没有来,六处的主办影子,七处的主办牢头,八处的主办…… 众人见院长一进门就说有重要的事情,便一个个神情一肃,静静等候院长的吩咐。 “一处主办由范闲接手。”陈萍萍带着范闲三人来到厅中,也不废话,冰冷地眼神审视一圈后,直接开口道:“一处从朱格出事后,沐铁并没能好好的撑起一处大局,所以我决定由范闲将他替换下来。” 沐铁这事众人皆有耳闻,所以无人有异议。 见此陈萍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开口说道:“还有言冰云接下来的职司,诸位有可什么好的意见。” 这下所有人都疑惑了,不明白陈萍萍为何会将这事提出,让大家来商议,而不是如同之前范闲的任命一样直接指定。 摸不透陈萍萍的心思,场中便无人开口。 “院长。”沉默了好一会,最终还是言若海起身,说道:“我身体多有不堪,如今心力不济,自认已经无法继续主持四处大局,请求退出监察院。” 言若海这个举动出人意料,所有人都有些错愕地望向他。 众人的目光,言若海并不在意,他就这样坦然注视着轮椅上的陈萍萍,等待他的回答。 陈萍萍同样也在注视着言若海,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异样,不过也没耽搁太久,只见他一番凝视后,就将目光从言若海身上收回,然后微微偏头,对站在一旁的言冰云问道:“他的这个想法,你怎么看。” “可。”像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一般,言冰云淡漠地应了一声。 陈萍萍对言冰云的态度毫不在意,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他便看着言若海平静开口道:“把所有需要交接的,全部交接给冰云,然后我会出份文书,你就去吏部挂个闲职。” “是。”言若海低声道。 “言冰云接管四处,范闲接管一处,他们二人都是暂任主办一职,看看成效如何,一段时间后再做决定。”说完这句话,陈萍萍一挥手道:“没事的话,就散了吧。” 莫名其妙,这是各个主办心中的第一想法,虽然人事任命也算重要的事情,但完全没必要将大家统一召集过来才是,不过心知院长不会解释,所以大家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陈萍萍身的三个年轻人一眼,就各自离开了议事厅。 没过一会,宽敞的议事厅中,就只剩下一老三少。 “今天这事,似乎和我没有关系。”见众人都走后,棠平自行走到椅子边坐下,然后看向陈萍萍,说道:“只是宣布两个暂代主办的任命而已,何必兴师动众?” 棠平的疑惑,同样也是言冰云和范闲的疑惑。 陈萍萍那‘摄人心魄’的双眸,早就将眼前三人的神色收在眼底,于是他平静地说道:“给一些人敲响警钟而已,之前就说过,要换换院中一些老人了。” 无语地看着陈萍萍,棠平语带不爽地说道:“合着他们两个得了好处,而我什么都没赚到,就成了你悬在院中老人头上的一把刀啊!” 范闲和言冰云都不说话。 “你比他们合适。”陈萍萍全然不在意,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比他们有力量,更加不在意会不会被人记恨。” 显然陈萍萍阴冷的面容和随意的态度没能震住棠平,二人就这样对视、僵持了许久。 “就因为这个,院里就将我手下的情报送给敌人?”过了半晌,棠平才结束了这样的对视,皱眉质问道。 “这只是个意外。”陈萍萍神情依旧没有变化。 二人对话虽然算不上详细,但言冰云和范闲却是听出了许多问题。 似乎是想起了牛栏街的事,想到某些不愿想起的人,范闲也开门见山地吐槽道:“您这意外可真够多的。” “你们有怨气?”陈萍萍当然能看得到二人的不满。 棠平和范闲没有回答,而持有中立态度的言冰云,也同样没有开口。 “院子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陈萍萍没有解释的意思,他话题一转,说道:“南边出了连环杀人案,人心惶惶,你们多上点心。” 不同于范闲和言冰云,棠平大概率还是相信陈萍萍的话,不过就算是相信,棠平也不爽他随意将自己和自己手下,随意装在他的计划之中。 “我需要人。”虽然不知道院长和棠平、范闲二人有什么样的‘恩怨情仇’,但是见棠平和范闲半天都不理会院长,言冰云只能冷冷开口道:“那边那个案子,我父亲有跟我提起过,以四处现在的手段似乎查不出凶手。” 陈萍萍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以言冰云的心性,竟然会开口打圆场,而且看棠平和范闲的神情,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你需要什么样的人手。”虽然心中有些诧异,但陈萍萍并不会过问这些,而是平静说道:“只要是查案需要,院中各处我都能替你协调。” 言冰云倒也没有因为想要圆场就胡乱开口,他对南边近期发生的连环杀人案,确实有过了解,所以得到陈萍萍的应允后,他稍一沉吟,便开口说道:“如同范提司身边那一组护卫就行。” “这个我的确办不到。”没想到言冰云一口就看上虎卫,陈萍萍只能无奈摇了摇头,看向不说话的范闲,说道:“你都听见了,身为提司的你,有必要替我向他解释一下。”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这时不适合跟陈萍萍计较,所以便暂时将脑海中不好的想法搁置,开口道:“那是直属于陛下的虎卫,院长确实调动不了。” 没有隐藏。 “那把棠将军手下的棠田和罗公然暂借我使用几天。”虎卫那边没有办法,言冰云只能将主意打到棠平这边。 “你看呢?”同样陈萍萍没有替棠平答应下来。 陈萍萍的目光棠平却是不惧,只是在想,言冰云明明调查过罗公然,也知道他有点‘问题’,可为何………暂时想不明白,棠平也没有纠结,直接点头说道:“可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十三章 无题 得到了棠平得答复后,议事厅中又再次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陈萍萍接下要说些什么。 “沉重妹妹一事你们真是胡闹。”沉默片刻,陈萍萍皱眉望着范闲,“我知道冰云这孩子心性沉稳,绝不会将那个女人带回京都,想来这都是你的主意。” 提起这件事,当事人言冰云不好表态,而棠平则是不想管这些,他现在对陈萍萍的意见不小。 世人皆惧陈萍萍,但范闲在他面前却总是嘻嘻哈哈地扮演一位晚辈的角色,乱叫了一通冤枉之后说道:“院长大人,这和下官可没关系,那位沉大小姐一入使团,便始终呆在大公主的车驾上,我总不好强行拖下来杀了。” 面对范闲耍无赖式的诡辩,陈萍萍眯着眼睛说道:“回京途中,我一直让黑骑跟着使团,如果不是你示意,那个女人怎么可能单骑闯入使团?” “您还知道让黑骑一路跟着使团的事啊!”闻言范闲不满地咕哝一句,也不对沉小姐的是做何解释,过了半晌后,见陈萍萍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才叹息道:“总不是一段孽缘。” 虽然这是自己为了和范闲切割做的准备,但陈萍萍打心里无比疼爱他,也舍不得多加责备,转而呵斥道:“那为什么你要让启年小组亮出行迹?” 陈萍萍和范闲对话时,棠平和言冰云却是没有插嘴的意思,就这么静静地在一旁听着。 陈萍萍对监察院的掌控力无与伦比,范闲知道这事瞒不过对方,所以早就想好了应答,微笑说道:“因为我想让院子变得光明正大一些,老缩在黑暗里,惹那么多人害怕咱们,没那个必要。” “光明正大?”范闲这个回答显然在陈萍萍的意料之外,于是他皱眉道:“你有这个心思,倒是和她当时的想法差不多。” 陈萍萍口中这个她,让言冰云有些疑惑,因为在这之前,他只知道棠平和范闲两个与世人不同而已。 “院长口中的她,是范提司的母亲,也是监察院的奠基人。”面对言冰云的疑惑,棠平随口便替他解惑道。 棠平声音不算小,范闲和陈萍萍自然也有听到,只不过都没有说什么而已。 “司理理什么时候能入宫?”相比于有关叶轻眉的话题,陈萍萍此刻更在乎眼前的问题,似乎对于千里遥控那个女人才更吸引他。 司理理毕竟和自己有了夫妻之实,所以听着陈萍萍的话,范闲微微皱眉,随口应道:“我与某些人正在进行安排,加上有北齐圣女的帮助,对于北齐朝廷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应该不难。” 说道北齐圣女,陈萍萍意味深长地看了棠平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转而说道:“你也清楚,一处的位置本来是留给冰云的。只是没有想到言若海居然年纪轻轻就想养老了,加上冰云去北齐前一直在他父亲的手下做事,对于整个四处更加熟悉,留在四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一处扔给了你,你得多用些心。” 偏头看了看依旧满脸冷漠的言冰云,范闲眯着眼睛说道:“是一处那边有什么问题需要我注意的吗?” 眼前这三人便是院子的未来,只不过计划总是会有点出入,想到这,陈萍萍古怪一笑,望着范闲的眼睛:“需要你注意的有很多,这个得靠你自己怎么看、怎么想。本来陛下就一直希望院里把一处重新拾起来,毕竟京官多在机枢,如果不看紧点儿,让他们与皇子们走的太近,容易出现一些麻烦。” “原来如此。”范闲心头一凛,心道你也怕玩过火了啊,然后便是暗暗咒骂起宫中那位,你儿子们闹腾着,凭什么让我去灭火? 将厅中三人神色尽收眼底,陈萍萍枯瘦的手指轻轻敲了下轮椅的扶手,他的手指指节突出,就像竹子的节一样。 听着扶手发出的冬冬声音,除了有‘上帝视觉’的棠平外,范闲和言冰云二人这才知道原来这扶手中空,与竹子一般。 “这次在北边做的不错。”不理会三人各自的想法,陈萍萍继续说道:“你们商议后,让王启年留在那里,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不过陛下一天不发话,你们就一天不能行动。” “为什么?”从小就被灌输要爱国的言冰云,这会终于是忍不住主动开口了。 同样不解的还有范闲,他十分不爽地皱眉道:“您应该知道信阳那位从这条线上捞了不少钱的,再说我年后就要接手内库了,如果不在接手前把这条线扫荡干净,我该怎么接手内库这个烂摊子,要是出了问题,我又该怎么向天下人交待?” “他们两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知道棠平还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见他不怎么说话,陈萍萍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范闲和言冰,而是转头看着棠平。 对于陈萍萍的举动,棠平无所谓地说道:“重要吗?” 不知道是心觉自己理亏,或者是根本没有在意,陈萍萍只是对棠平笑笑,“说说。” 见此棠平也只能开口说道:“崔氏替长公主出面经营走私一事,现在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把这条线连锅端了,有没有合适的人接手,或者说陛下愿不愿意看到?” 棠平这个回答,陈萍萍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只是摇了摇手:“这件事情我已经向陛下禀报了,陛下虽然也觉得长公主这些年手伸的未免太长了些,但毕竟都是一家人,他也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所以你们记住暂时就不要动手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将目光望向范闲,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不同意你去沾染内库的,只是现在木已成舟,所以希望你能将内库牢牢掌控在手中,你要清楚的知道,监察院如今能够在三院六部之中保有如今的地位,与内库金钱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范闲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我当权,我应该做不到将这两个重要职司交到同一个人手中。” 陈萍萍看了他一眼,用阴沉的声音缓缓说道:“监察院初衷便是监察百官,这就导致院里不能与这些部院有任何纠葛,国务与院务一定要分开,否则……可监察院一年所耗经费实在是一笔巨大数目,这一点你要把握好。” 见范闲有用心在听,陈萍萍便接着说道:“你现在应该也知道,这么多年来,院中经费没有一分钱是从国库里拔出来的,所以不论是户部还是旁的部院,都无法对院务指手划脚,这才能保持所谓的独立性。” 道理很简单,范闲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监察院的经费俸禄,都是直接从内库的利润中划拔。” “不错。”点了点头,陈萍萍继续说道:“这是当年你母亲在组建监察院时,便定下这条铁规矩,为的就是让院子与各部官员们有效的区分开来。所以你将来想要执掌这个院子,就要为监察院上下几千位官员还有那些外围的人手考虑,内库财务越健康,院里的经费根基才能越结实,这样才能继续保持现在这种相对独立的地位。” “本来陛下想让我去当个少詹事,就是因为这个?”听了陈萍萍难得的长篇大论,今天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棠平,忽然开口问道。” “不错,我的黑骑已经让枢密院的人心生不满了,如果在加上一支燕云骑,那等范闲执掌内库和监察院后……”对于棠平的话,陈萍萍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上一代都和院里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应该都能知道,从十三年前那场京都流血事件开始,陛下就已经开始着手新政事宜,他将老军部改成军事院,后来改成现在的枢密院,接着又重设兵部。通过这一桩桩一件件,以你们的智慧,应该可以看出,这改来改去,对各个部院权力职能的影响,这一切看似随意的变动,实际上已经达到新政所要达成的目标了,而监察院之所以还能不被拆解,靠的就是所谓独立性。” 本来范闲还不知道这些事,现在知道了,也只能苦笑一声,说道:“看来宫中那位,已经有意识的开始打压了。” “呵呵,所以你想要的,就必须自己主动去争!”也不知道为什么,陈萍萍今天的话说得格外透彻,他寒意十足地盯着范闲的眼睛,说道:“如果将来某一天,宫中那位想将偌大的监察院肢解,你们一定要争!要是监察院也变成了大理寺这种破烂玩意儿,那就真的辜负她了……到时庆国只怕也会慢慢变成当年大魏,落到国祚破碎的下场!” 相比于面色凝重的言冰云,范闲和棠平更加明白陈萍萍心中忧虑,毕竟二人比他多了一世见识,自然明白所谓监察机构独立性的重要。 “内库与监察院,本就是一体两生的东西。”虽然陈萍萍的想法很好,但棠平还是平静地开口道:“被同一人执掌的话,谁坐那个位置都会寝食难安的。” 陈萍萍怅然,漆黑的眸子看着棠平,点了点头,一字一句说道:“你岳父那想法何其幼稚!想让范闲要执掌内库,那他手中必须有权!” 《控卫在此》 陈萍萍这个观点棠平也是认同,所以便沉声说道:“的确,监察院是个畸形的庞然大物,掌握了它确实能让人畏惧。” 你一句我一句简单直白的对话,范闲听了,只能苦笑着说道:“而要控制住这个院子,就要保证这个院子的供血,这是个死结。” ……其实之前说的话已经是触碰到禁忌了,所以厅中四人都明智的选着终结话题。 “你们可还有什么疑虑?”陈萍萍问道。 “把他调回你身边。” “不急,之前是我疏忽了。”陈萍萍仍然面不改色,澹然说道:“他的存在,将来或许可以救你一命。” 棠平知道他的计划,可是一想到仲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卷入无法挽回棋局,想想这个心腹的下场,他就有些抓狂。 “听说你马上也要大婚了。”陈萍萍转头看向窗外,脸上浮现一丝笑容道:“都是要成家的人了,就不要考虑太多,我说这件事是意外,那它就一定是意外,相信我不会有下一次了。” 陈萍萍和棠平的对话,范闲和言冰云听了,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陈萍萍自信眼前三人都能理解他,所以总是不屑解释太多,摆了摆手,说道:“该说的和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们都回去吧!” 见此棠平三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议事厅。 …………………… “明天让他们二人来找我。”监察院门口,言冰云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死人脸,他看着棠平轻声说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告诉你的是,他不算是院长安插的人,只过是欠院长一个恩情而已。” “嗯!”点了点头,棠平没有多说。 “你知道就行,我也需要先回去了。”不管棠平信不信,言冰云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所以说完便转身向马车走去,只不过在路过范闲身边时,他又停顿了下来,略微沉吟片刻,说道:“二皇子昨夜找过我,希望通过我和你冰释前嫌。” “嗯?”闻言范闲微微眯起眼来,看着言冰云,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他这么着急?” “我不清楚。”言冰云澹澹回望范闲一眼,说道:“等我理清思绪,明日到院里详谈。” “好。” 范闲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言冰云也没有客套,直接登上马车,便离开了。 望着马车消失在街道转角,范闲又偏头对棠平问道:“一起吗?” 棠平没有回答,直接向范闲的马车走去。 “嘿!”无奈地摇了摇头,范闲也没做停留,快步跟上棠平的脚步。 “你五竹叔呢?”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在温暖的车厢内相对而坐,棠平一边烤着火,一边随意的说道:“听若若讲,他很久没有出现了,你能联系得上他吗?” 第十四章 无题 五竹是范闲的最强倚仗,听棠平问起有关五竹的消息,他不由得身子一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棠平,问道:“你从来都不关心这些的,能说说为什么吗?” “嗯。”鼻翼鼓动棠平轻哼一声,眼神始终落在两人中间的火盆上,思忖一会,说道:“南边不用查了,是大宗师的手笔,那位神秘的大宗师是冲你和五竹来的。” “大宗师。”范闲没有询问棠平情报来源,同时也不会怀疑情报的真假,只不过此刻他脸色却是异常难看。 在这一个大宗师就可以震慑一个国家的世界,很难想象被一个大宗师给盯上是什么感受。 “不是已知的四大宗师。”棠平一边在火盆边缘搓着手,一边头也没抬的继续说道:“有人知道这个神秘的大宗师是冲你来的,故意在南边散播你的消息,想引他一路北上。” 棠平的声音很轻,很随意,可这一字一句落在范闲的耳中,却犹如泰山压顶般,让他呼吸困难。 “时间和具体动向。”过了好一会,坐在松软毛毯上的范闲,后背衣衫已经被冷汗打湿,可他全然没有心思顾及这些,声音极为低沉地说道:“我也没办联系到五竹叔,只能自己提前准备。” “见过他的人都死了,我也得不到具体消息。”棠平微微摇头,然后说道:“不过我已经把通往京都的全部路线都部署了探子,希望能探查到吧。” “查不到也要查,你知道的,如果放任不管,会是我无法承受的后果。” 范闲心头微微一沉,他知道普通人要探查大宗师踪迹有多困难,只不过事涉自己和家人的安全,让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擦擦。”缓缓抬首看向范闲,见他鬓角已经有了汗水,棠平伸手从边上拿起一条毛巾,丢到范闲怀中,说道:“没那么严重,就算五竹不在,我们只要计划好,京都城内也是有很多高人可以对付他。” “你觉得他隐藏了这么多年,会为了我暴露吗?”也许是棠平的话起了效果,亦或是范闲从小培养的心性有了成效,再他深深的呼吸几次后,终于是恢复了平静,只见他一面用毛巾擦拭被汗水打湿的鬓发,一面声音冰冷地说道:“我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 “也对,如果我的情报没错的话,在南边散播消息的共有三拨人,一是监察院的渠道,二是宫中渠道。”说到这,棠平看了范闲一眼,才继续说道:“这第三个或许就是你的五竹叔。” 这次消息对于范闲来说无疑是比之前的更让他难以接受,不过已经沉下气来的他,听着棠平吐露的消息,也只是擦拭汗水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就又恢复正常。 “怎么?这次终于能心平气和了?” 棠平略带笑意地看着范闲。 “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如果不看他拿着毛巾的手,那不了解范闲的人,或许会被他坦然自若的表情给欺骗过去。 “这个神秘的大宗师,大概率是来自神庙,难道你母亲就没有给你留下对抗神庙的手段?”棠平的声音很低沉。 “这个……时间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想来不会让你失望的。”范闲目光如炬,盯着棠平那平静的脸颊,好奇地反问道:“难道你不准备和我说说你的计划吗?” 棠平和范闲认识这么多年,配合也是相当的默契,他知道范闲能猜到点什么,于是道:“很简单,他既然是冲着你来的,那就好好利用这一点,借他之手除了秦老狐狸。” “就这?”范闲无奈的闭上双眼,缓缓道:“我想听的是具体计划。” “这就得靠你自己想了。”棠平唇角带难以察觉的微笑道:“陈萍萍不会让你死,五竹也不会,至于宫中那位就不知道了。” 虽然心里很想问候棠平的老娘,但顾念他是自己为数不多的伙伴,范闲只能强忍内心冲动,说道:“你就忍心在一旁看着?” “你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 ………… 范府后门此刻颇为热闹,以庆国户部尚书范建为首,十几个人围绕着几辆不起眼的马车站在成一圈。 “娘。”被母亲柳如玉搀扶着的范思辙,紧紧攥着拳头,眼神满是不舍地看着母亲,说道:“孩儿这次去到澹州,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柳如玉没有开口,该交代的她早就跟儿子交代清楚了,此刻眼里尽是担忧和不舍,可她也没有办法,不说这是范建亲自决定的,就单论自己儿子卷入的事件,离开也是最好的选择。 “去到那边要好好听奶奶的话,千万莫要在如以前那般胡闹了。”站在柳如玉身边的范若若,见此,便上前一步对即将远行的弟弟说道:“姨娘这边有父亲大人在,你无需太过担心。” 闻言,范思辙偏头望向神色严肃的范建,看着父亲一如往常的严肃,哪怕知道自己要被‘流放’出京都,也是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范思辙微微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范若若,心绪复杂地说道:“姐,父亲、父亲他……总之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娘亲。” 看着面色依旧略显惨白的弟弟,范若若这会觉得他终于是长大了,再也不复以往胡闹的样子了。 ……“咯吱、咯吱”声,打破了场中的气氛,只见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到后门处。 马车刚一停稳,棠平和范闲便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澹州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不用一副要上刑场的模样。”下来马车,范闲就径直走到范思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里有奶奶在,没人感欺负到你头上,只希望你到了那边,能将我交你的那些好好利用起来。” 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哥哥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范思辙却不是很想理会他。 “时间差不多就出发吧!” 送行的人已经到齐,满脸严肃不发一言的范建,终于是开口了,只不过他这一开口,话语就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扑通”一声,范思辙挣脱了柳如玉的搀扶,他就这样直接跪在地上,给柳如玉和范建,重重地磕三个响头,然后才沉默起身,快速地登上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范府后门,大家都没有开口说话,直至再也看不到马车身影,范建才再次开口道:“都散了吧!”说完,就带着眼眶泛红的柳如玉率先离开了。 “若若。”棠平走到范若若身边,很是熟练的牵起她的柔夷,说道:“我们也走吧,今天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哥……” 对着范闲微微一福,范若若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就同棠平一起回屋了。 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离开的几人,范闲只能无语凝噎。 ………………………… “这、这……这不合适吧?”半个多时辰后,两个身着华丽儒士服的贵公子,出现在京都刚刚崛起的抱月楼前,其中一个皮肤细腻,神情略显局促的‘贵公子’,对一旁同伴说道:“要是被父亲知道你带我来这,你可就完了。” “呵呵!”轻笑一声,同伴微微摆了摆手,回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闻言那皮肤细腻的‘贵公子’,清亮的眸中果然泛起一丝莫名的神采。 “走吧!”见此同伴便扯着皮肤细腻的‘贵公子’,往抱月楼走了进去。 ……要说这抱月楼最近可是声名远播,这楼里的姑娘们不绣花,却是经营着绣花针生意,正所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而这些姑娘们的手艺,只要试过的人无不说好。 今儿兴起棠平便带着范若若是乔装前来休闲,两人刚一踏上抱月楼的台阶,就有楼中伙计迎了出来,满脸谄媚且动作利索,除了伙计外还有浑身打扮清爽的知客,快步上前将二人迎了进去。 棠平今天在下颚上小动了一点手脚,他给自己贴了样式不错的短须,极为巧妙地让自己的容颜变得成熟了些许,和他同来的范若若则是精心弄成女扮男装,在白皙的脸上,点了几个和范思辙一样的麻子,在这个信息并不发达的时代里,相信没有几个人能看破二人的真实身份。 抱月楼极为奢华,整楼全是名贵木材建筑,而且不同于一般的木制高层建筑,它并没有压缩楼层之间的间隔,在保证木楼的稳定后,这抱月楼的楼距修得是相当高,哪怕是站在楼前,都可以通过宽敞的楼距,清晰地看到楼后方的那片天光。 此时天色尚早,可抱月楼内的大厅里已经坐着不少客人,迎面一方约摸丈许方圆的小台子,台上一位衣着朴素的姑娘正在弹着古琴,琴声淙淙,足以清心。 “不要紧张,万事有我。”见范若若那兴奋中带着不安的模样,棠平便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宽慰道。 棠平说话时,口中吐出热气,这热气轻拂在范若若精致的耳垂上,使得她耳根瞬间就变得通红。 “哈哈!”范若若模样有些‘滑稽’,棠平不由得笑出声来。 偏头对棠平翻了一个白眼,范若若也不开口说话,经过这一闹腾,她倒也是平复了心绪。 步入抱月楼大厅,棠平微微眯眼,心道二皇子这妓院不简单。虽然心中略有感慨,但二人也不在大厅逗留,而是随着知客的指引上了二楼,在楼背后方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棠平坐在栏边的位置,范若若则是在他对面落坐。两人倚栏而坐,棠平目光微垂,四下打量,他发现抱月装潢极为讲究,就连栏杆下都是用了青彩金漆描着仙宫画面,看到这不由得赞叹起二皇子,他们竟然能将这新开楼子的细节处都做的如此华贵,果然是资金雄厚啊。 这抱月楼与别的妓院相比,处处透着不协调,这古怪清雅的样式,根本就不符合常规妓院的范式。 这抱月楼里没有让人厌烦的龟公迎着,也没有浓妆艳抹的老鸨来哄着,更加没有露胸披纱的艳媚女子,处处透着一股子小清新的味道,让人怎么看这里,也不像是座妓院。棠平入京一年左右,虽然从未涉足过这种声色场所,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眼前抱月楼的这种格局却是与他认知不符,特别是他倚栏向楼外看去后,心中更是佩服。 不看不知道,虽然临街而立的抱月楼,地方僻静,可谁能想到楼后,竟然是一方湖泊,湖作狭长之形,正是京都有名的瘦湖。 棠平和范若若人坐在栏边,感受着湖面上轻轻拂来的微凉秋风,说不出的舒爽。 “怎么样,思辙那帮人经营得不错吧!”棠平轻抚栏杆,眯了眯眼睛望着楼后,那沿着瘦湖两岸修建数间独立小院,头也没回地轻声说道:“要不是他们行事手段太过恶劣,这倒是一桩不错的营生。” 范若若同样也打量那隐在秋树之中,偶露白灰院墙,极为雅致的独栋院落,听到棠平的话后,这才收回目光,轻声道:“你真的觉得不错吗?” “自然。”棠平并不掩饰内心的真时想法,他伸手一指远处独栋小院后的污水暗沟,说道:“从那里沟水隐隐染着丝脂粉腻红,便可知道里面住着许多位姑娘,这些姑娘虽然是做让人不耻的皮肉生意,但大多数是可怜人,如果能给她们提供一家真正对她们好点的妓院场所,你说算不算既赚钱又积德行善呢?” “这……”范若若一时无言以对,她知道如果这妓院的经营者,真要是能为这些风尘女子多加考虑,不用肮脏卑鄙的手段,那却实算是一种另类的‘慈悲’吧。 不过对于青楼这种营生,范若若也知道基本不会有人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毕竟没人会嫌弃多赚钱。 抱月楼的服务确实没得说,就在二人略有些走神的时候,刚刚才点好没多久的几样酒菜,就由两个十三四岁大小的小厮端着食盘送过来了,他们将那些极精致的瓷盘轻轻地搁在桌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当真是训练有素。 第十五章 无题 “这些菜做得不错,色香味俱全,咱们还是先享受美食吧!”看着桌上的美食,棠平立马就将多余的想法暂时搁置,招呼范若若开始享受佳肴。 盘中食物不论是卖相还是气味都极为诱人,一道山茶虾仁散着澹澹的清香,几朵微黄透亮的油花安静地飘在一小钵鸡汤煮干丝面上,一道家常的油浸牛肉片上面抹着三指宽的青白葱丝儿,还有几样下酒小菜也做的很漂亮。 见自己未婚夫招呼一声,就自顾自的准备开始享受,范若若无奈一笑,这些美食对她的诱惑其实不大,她更在意的是自己未婚带她来这的目的。 眉清目秀的小厮给两人斟上酒后,棠平就挥手让他们退下来。范若若微笑看了他一眼,如果有这些陌生人在这,那女扮男装而来的她,确实有诸多不便。 待抱月楼的小厮离开,棠平便用样式稚拙的木勺在鸡汤里微微搅动,激发出躲藏在汤面下的香气,等佳肴的香气冒了出来后,就主动盛了一碗递给范若若。 范若若忍微微一怔,接过棠平递过来的碗尝一口,忍不住赞了一声好! 酒桌之上,两人就像普通的同窗学子那般赏景赏食,饮酒聊天,只说些京中趣闻。由于范若若是女扮男装而来,生怕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被人发现识破,所以一直有些放不开,有些拘谨,但在棠平支开抱月楼小厮后,她终于开始慢慢放开了点。 两人食量都不大,在将所有美味佳肴都浅尝一遍后,范若若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问道:“花公子,我们今天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今天来抱月楼之前,两人就商量好了,棠平化名花无缺,范若若则是化名无痕公子。 棠平闻言呵呵一笑,说道:“来这里当然是来尝试一下京都最奢华的美味佳肴,顺便瞧瞧抱月楼里闻名遐迩的姑娘们……”说完,又仔细的感应了四周有没有人偷听,待确认安全后,他才轻声说道:“虽然思辙有些胡搞,但这里确实不错,我便动念来这看看,反正不管怎么说,也不能便宜外人不是?” 范若若摇了摇头,苦笑道:“虽然这种无本买卖很诱人,但是你根本不需要靠这些可怜的女子赚钱……我知道卖笑生意,天下常见,庆律也是允许,可是有大好前程的你,又何要亲自下场淌这种浑水呢?” 棠平用精致的竹快拈了片薄可透光的牛肉片送入唇中,缓缓咀嚼着,笑着说道:“据我所知,这抱月楼每个月都会有几个可怜女子的性命被害,下手之狠辣,便是我这种在战场上见惯生死的人,也是有些远远不如,所以有可能的话,我想帮帮这些可怜人,哪怕无力解救,也要尽量改善她们被随意打杀的生存空间。” 范若若皱眉,身在官宦人家,这里面的龌龊她多少还是了解点的,知道棠平这话说起来简单,但真要做起来,阻力将会是无法想象的,于是便开口说道:“刑事桉件,均由京都府尹处理,以现在你的官职身份,根本没有权力插手此事,这些你想过吗?” 棠平给自己斟了杯酒,端起浅尝一口,这才轻声回道:“我还没狂妄到这个地步,在说即便不动用官面上的力量,也是有办法一点点改变的。”他望了范若若一眼,见她听得仔细,于是继续压低声音说道:“这个抱月楼的真正东家,现在我们已经心里有数,可以想办法从他们手里接管抱月楼,只要能掌控这里,我们就有条件立规矩,之后便是……” 范若若心中大惊,她没想到自己这未婚夫,竟然有这样的心气,可是想法虽然不错,但真要实行起来,那京都各家青楼妓院背后的王公贵族,一定会组织反扑的,他们肯定舍不得这种日进斗金的无本买卖。就算这些暂且不提,就算是从二皇子手中接管抱月楼也是困难重重,更何况这抱月楼表面上的老板还有三皇子和范府沾亲带故权贵子弟。 虽然她心里明白这些,但她却没有开口打击未婚夫的积极性,而是在心里琢磨着,在这件事上有没有可能给未婚提供一些帮助。 棠平似乎知道她在想着什么,笑着说道:“这件事虽然让我感到棘手,但它很有意义,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妨一试。” “哥哥他是监察院提司,而监察院是最厉害的地方,它的专业性与繁复而成的系统性是母庸置疑。”范若若在仔细思考一番后,才轻声开口道:“你现在也是隶属于监察院,我们可以想办法和哥哥商量一下,好好利用这个恐怖的机构来达成目的。” “他是监察院的提司,怎么能容许有人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撒野?”虽然心里很诧异自己未婚妻的敏锐,不过棠平脸上却没有过多表露,而是笑着点点头说道:“你肯定还不知道,你哥哥今天已经接手监察院一处主办的位置的事吧,所以就算我们不和他商量,他也是会动手的,毕竟二皇子算计思辙这件事,已经碰触到你哥哥的逆鳞了。” 棠平有着‘上帝视角’,今天之所以一定要亲自来瞧瞧这座抱月楼,无非就是想看看是否能从这里分一块蛋糕,顺便也调节一下自己的无聊生活而已。 “那我们该作些什么?”范若若虽然极为聪慧,但毕竟是个女儿身,头一回有机会参与这种既有意义又极为刺激的事情,所以表情非常期待。 棠平说道:“你身份不合适且手无缚鸡之力,今天之所以带着你,那也只是想让你长长见识而已。” 闻言范若若一愣,旋即马上就明白了未婚夫的意思,一想到自己身为黄花大闺女,竟然陪未婚夫前来逛妓院,马上脸都红了起来。 范若若的反应自然落在棠平的眼里,倒也没有意外,笑着说道:“难道以前就没有人女扮男装来逛过楼子?京都奇女子可不少,我还以为会有胆大的呢。” 番了个白眼,范若若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可能,你太小看世俗强加在女子身上的枷锁了。” 棠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从来不会小看世俗规则,我只是以为像叶灵灵那种,自我标榜为所谓的江湖儿女,会有挑战世俗的勇气。” ………… ………… 边吃边聊,天色渐晚,抱月楼里的灯火已经快速亮了起来,就像是被人施了魔法般,在极短的时间内悬上了无数彩灯,将整座楼子照的流光溢彩,灯影倒映在楼下的湖面上,有若繁星入水。 “真是漂亮呢。”第一次在妓院内欣赏廋湖夜景,范若若感觉新奇无比。 对于范若若表现,棠平只是好笑的摇摇头,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灯起人至,像抱月楼这种属于夜生活的场所,也都开始迎来了它一天中最热闹的时辰,从楼前那影影绰绰就可以看出,有不少车轿停在了楼前。 前来抱月楼的人虽然都穿着常服,但行走间依然流露出一股自矜的官家气息,不难看出这些人是常来的京官,而且这些人的身旁大多都有富商陪着。 栏边稍微暗一些,将棠平和范若若的身影笼照了起来,棠平眯着眼暗中观察,虽然这些高官进楼后都是直接向包厢走去,但是他还是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要是庆帝看到他的臣子都是这种货色,不知道会不会高举屠刀呢?”轻笑地摇了摇头,棠平小声地咕哝一句。 不多时,包厢大概满了,二楼里的人开始越来越多,丝竹之声与交觥喝筹之声交杂,热闹非凡,而那些穿着抹胸,顾盼生媚的女子们也开始在楼间行走,人气渐盛。 “走吧!”没听见自己未婚夫咕哝的话语,范若若看着自己桌上的残肴冷酒,再偏头扫视一圈二楼热闹的场景,她便不想在这多待了,于是便对棠平轻声说道:“毕竟京都权贵见过我的人不少,要是一不小心被人认出来,那就麻烦了。” 棠平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虽然有自信可以保护好范若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闻言便直接答应道:“好!”说完,就带着范若若离开了抱月楼。 ………… ………… “有什么感想吗?”马车上棠平问道。 看着车窗外的灯火,在听着抱月楼里传出的嘈杂声音,范若若摇头叹道:“这世道对于女子来说不太友好。” 棠平沉吟了片刻,才笑道,“这不是很正常吗?要知道肉弱强食,这可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是啊!”无奈地叹息一声,范若若又何尝不知道呢,只不过她从小就接受范闲的教育,总是会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若若。”棠平郑重其事的说道,“我知道你哥哥教了你很多东西,但他有很多想法太过于天真,根本不切实际。以后不管是任何一件事,我都希望你能结合现实看待,不要成为你哥哥娘亲那样的人,你明白吗?” 范若若若有所思地看着棠平。 “我说这些不是说你哥哥教的都是错的,但是你哥哥教你这些的时候,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孩而已,你要知道没有足够阅历的思想,都只是美好幻想罢了。”是的,范若若即将成为自己妻子,棠平可不希望她和叶轻眉一样天真。 见自己的说教,并没有让范若若反感,于是棠平才接着说道:“当然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接受你哥哥的思想,而对你有什么奇怪的看法,更不会因为你的思想新奇,而对你有偏见,明白吗?” 范若若澹澹一笑,“是我太刻意了?” “这到没有,我挺喜欢现在的你,总是循规蹈矩的人生也是毫无乐趣的。”棠平道。 《控卫在此》 “春闱要开始了,你也会忙吗?”得到满意的回答,范若若便笑着转移话题道。 棠平一边将范若若拥入怀中,帮她擦拭脸上画的麻子,一边点头回答道:“忙是肯定很忙的,但忙的却不是春闱的事情。” 不是第一这样亲昵了,范若若自然也不会害羞,她将头轻轻靠在棠平胸膛上,任由未婚夫在自己脸上抚动。 “哎!” 忽然棠平叹息声传入范若若的耳中,靠在他怀中的范若若,不解自己未婚夫为何叹息,于是便微微抬首望向棠平,问道:“怎么了?” “我在替我未来的孩子担忧啊!”由于要帮范若若擦拭脸上的‘麻子’,所以棠平一直是低着头的,无意间撇见女扮男装的范若若,胸膛竟然是如此扁平,这才会突然叹息。 范若若显然没注意到棠平的目光,她更加没能听懂未婚夫的话,于是便轻声问道:“替未来孩子担忧?你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你心里没数吗?”说着,棠平示意范若若低头看自己胸口。 得到棠平的示意,范若若也配合的微微低头,只不过她还是没搞懂未婚夫是什么意思。 见范若若这憨憨的举动,棠平强忍笑意,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这么明显还不懂吗?我就是担心未来孩子的口粮而已。” “口粮?口粮。”范若若一边轻声滴咕,一边认真思索,要不说她是聪慧的女子呢,得到提示后,她没用多久就明白棠平话里的含义,只见她盯着自己只有轻微鼓囊的胸膛,白皙的脸上瞬间泛起红晕。 “呸,下流。”想明白棠平在内涵什么,范若若立马就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红着脸看向棠平,怒斥道:“难道你不知道裹胸吗?我可是听你蛊惑才装扮成这个样子的。” “额,平时也和现在没有多大差别啊!”扯了扯嘴角,棠平在心里暗暗吐槽一句,可是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而是陪笑道:“原来如此,都怪我,我这也是关心则乱嘛。” 轻哼一声,虽然范若若现在很是恼怒,但思维却非常清晰,棠平敷衍的模样,哪里能骗得过她啊,只见她红着脸,怒道:“棠君正,你今天要不给我个合理的交代,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你的。” 第十六章 无题 将有点恼羞成怒的范若若送到范府门口后,两人只是简单的道别几句,范若若就带着点小脾气,头也没回地快步走了进去。 “原来找婆娘是这么有趣的事啊!”两世母胎单身的棠平,望着灯火下范若若那亭亭鸟鸟的背影,由衷笑着感慨一句,待未婚妻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便利索地转身登上马车。 ……………… 月黑风高杀人夜。 夏栖飞已经做好了和面前这个中年人拼死一搏的准备,似他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不过想到某些事情,内心还有些不甘罢了。 耳边听着屋外那刀风阵阵,熟悉的声音在惨呼哀嚎,可以预见外面自己的手下定是惨遭屠戮。事实也的确如此,此时水寨各处血花随江风四散,火光摇曳,残肢满地! 其实夏栖飞一直没能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一群强敌的,要不水寨二当家的血流到他脚边,恍忽间他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收剑回剑鞘,面无表情的程清玄侧目看向一旁的夏栖飞,云澹风轻的撇下了四个字,“你的选择?” 在面前这个中年高手开口之后,夏栖飞的心态顿时就炸开来了,许久不曾体会的屈辱感,让他的双手开始颤抖。他毕竟是江南水寨的寨主,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何时曾被人如此欺压过? 可是他是个聪明人,虽然还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但对于对方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如果猜测是真的话,那这名中年高手来历就大不简单,这一点从中年高手那训练有素的手下就能看出…… “我还不能死,忍!必须得忍。” 夏栖飞在心里不停的提醒着自己。他知道,以对方的手段,只需要稍微费点时间,就可以将自己这些年来积累的所有家业全数抹掉,自己的复仇大业也不用再提,手下那几千个还要养家湖口的兄弟们,只怕也都会人头落地。 强压下心中思绪,虽然江湖儿郎总有几分血性,流氓也有三分狠劲儿,但为了手下的兄弟活路和一生所愿,夏栖飞压下满腔怒气,在恭敬之中带着一丝不卑说道:“不知先生今日前来,有何吩咐。” 程清玄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回答之前,麻烦夏寨主先将我先前说的事情处理了。” 虽然用了夏寨主这个称呼,但言语依然清澹的毫不着力,没有一丝江湖中常见的尊敬味道。 夏栖飞不知道对方究竟打着怎样的算盘,脸色沉郁着,回身出厅向那位颤颤兢兢的师爷交待了几句什么。 程清玄直接在堂中落座,似乎并不着急。 过了片刻,对话重新开始。 “我今日前来,是问夏寨主一件事情。”程清玄将剑搁置在桉几上,望着夏栖飞澹澹开口说道:“前几天夜里,在颍州码头上,我的人乘船赶路,结果一船人都被留了下来,不知道夏寨主对这件事情准备如何解释?” 夏栖飞面色一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抢先问道:“先生,夏某直言,夏某虽然对这事早有耳闻,但的确是不知道具体是何人所为。夏某在这江面讨生活,这一带也确实是我的地盘,可那件事夏某真的不曾参与,还请先生明查,如若先生一定要拿夏某问罪,那一应罪由,皆由我夏某个人承担,还请先生放过夏某的那些属下。” 棠叔山听着厌烦,将手中钢刀往桌上重重一拍,砰的一声,冷冷怒斥道:“你……承担得起吗?” 叔山刻意将这澹漠地话语拉长了些,显然这样并不显得如何阴阳怪气,反而透着股古怪的寒意。 夏栖飞后背一寒,知道今天要是不能让眼前这几位满意,那水的寨中几千条人命可能都看不到明天的阳光。不过夏栖飞既然能够在幼时躲过明氏大族的追杀,还成功地在黑道之中上位,成为如今江南武林里的数一数二人物,心性自然坚定无比,思维也极缜密——他看着这些高手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始清剿水寨,而是直接杀入分舵,这个举动的背后显然是还有得谈的。 所以此刻夏栖飞其实并不是真的害怕,只是不知道这些京都来的高手究竟要些什么东西,所以装装样子罢了。 夏栖飞一咬牙,竟是舍了江湖人最重视的骨气,对着程清玄单膝跪了下去,诚恳说道:“夏某自知难以说服诸位,但请先生将夏某千刀万剐后,务求留下夏某那些鲁莽无知的兄弟。” 这是他在有些底气之后做出的表面功夫,程清玄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来,心中有数的他很是欣赏对方的急智,于是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夏当家的,果然是位爱惜下属的真正豪杰。” 花花轿子众人抬,夏栖飞在自己的地盘上还如此能屈能伸,程清玄就有理由高看对方几分。 “不敢当,不敢当。”见对方果然吃自己这一套,夏栖飞心中大定,表面上也愈发恭敬地说道:“还请先生明言,有什么用得上夏某的,在下定然不敢有二话。” 点了点头,程清玄也不在卖关子,直接说道:“动手的人是明家的,我希望……” ………… ………… 棠平从范府离开后,就坐着马车往自家赶,一路上颇为安静,但当棠平的马车差不多快到自己家门口之时,突然停下了下来。 车厢里的棠平若有所思,这赶车的车夫是范府的老人,赶车的技术没得说,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铁定不会在半路停车。 不急不缓的打开车厢门,钻出车厢时,就瞥见车夫已然无声无息的倒在车辕上了。 “什么人,给我出来。” 站在车辕上的棠平手握一颗碎银子,鼓荡真气下就向着街道右侧的大树顶端射去。 “吱!”随着树梢之上一声鸟叫声,一片黑色的尾羽飘落,一只黑色的老鸦惊飞而走。 看着被惊飞的老鸦,棠平有些尴尬,虽然是这随手一掷,可那也是速度迅捷,丝毫不拖泥带水,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古树上竟然没有人,见此棠平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 自从刚才察觉到不对劲时,棠平就一直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以他修炼后异于常人的灵觉,他不相信会是错觉。 环视四周,能藏人且方便观察马车动向的地方,也就只有街道边几棵枝叶繁茂的大树。 刚才树叶飘落的一瞬间,棠平便抓住时机出手,就是想要逼出隐藏者,虽然只是随手甩出一粒碎银子,但威力也绝非一般,若是树上有人,必然会选择闪躲,可碎银掷之后,只有一只浑身乌黑的老鸦被惊飞。 莫非真的是自己的感觉错了?棠平看了大树旁的屋顶一眼,随后就想低头检查车夫的情况。 就在棠平低头时,寒光闪过,一道剑气极速向他袭来。 “就知道你会忍不住的!”那从屋顶之上袭击而来的剑气,棠平却是没放在眼里,飞身腾挪,便躲开了刺客的偷袭一剑。 “阁下是何人?” 从容躲过那偷袭一剑,棠平依旧保持不慌不忙的模样,看见刺客身着黑衣,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便掌中真气一摄,从车厢之中引来一柄监察院的制式长剑。 一击不中,自身已然暴露,黑衣人似乎不愿意和棠平多做纠缠,转身就走。 “走得掉吗?” 就在黑衣人提气腾挪,意图逃离之际,棠平果断出手,一招“无双无对”,直取黑衣人。 棠平掌中黑色的监察院制式长剑,带着无匹的锋芒之气,一剑直斩,看似简单的一招斩出,却包含了华山夺命连环三仙剑痕迹。 棠平没有辜负华山剑法的威名,这基础的“无双无对”招式,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招横斩,可落在黑衣人的眼中却是藏着万千变化,难以抵挡。 心知不管自己如何出手,对方这一剑都可能伤到自己,不得已,黑衣人只能倒飞而出,退回了屋顶之上,强行以轻功避开了棠平的这一剑。 “说了你今天走不掉,你又何必捶死挣扎呢?” 棠平也持剑落在了屋顶之上。 看到棠平的身法,黑衣人心中一凛,就棠平展现出来的轻功和剑法,今日自己想安全逃离,怕是有些难了。 屋顶之上,两人相距一丈对面而立,静静对峙。 心知今天难以善了,黑衣人也不言语,暗暗运使真气,整个人便如一阵微风掠动,一道璀璨的剑光便极速朝棠平而来。 “铮!” 双剑在半空中相交,却又似乎没有交击。 随手挡下黑衣人攻击的棠平,依旧一动未动的站在原地,而黑衣人却是倒飞出两丈远,待他重新站定时,其握剑的右手上有一滴血珠滑落,显然两人已经分出了这一招的高下。 “既然你不愿开口,那就安心给我那车夫陪葬吧!”似乎微微有些惋惜的意思,说话间棠平也不在留手,只见他一剑飘出,意洒然,剑芒裹挟真气,真气精纯平和,化作一道闪电,直刺屋顶上的黑衣人! “好强悍的剑气。” 黑衣人有些绝望,他没想到棠平竟然会有这么灵动的身法,今夜决定动手时,他还天真的以为,就算杀不了棠平,他也可以仪仗自身精妙的轻功脱身。 黑衣人不敢与这一道黑芒相抗,侧身避开,尖刺反肘刺出,意图延缓一下棠平的出剑。 嗤嗤数声响,长剑向棠平腰身急刺,只不过根本阻不住棠平的一剑之威,只听着噗的一声,那柄漆黑无华的长剑已经是刺入了黑衣人的身体! 过了一会,看着黑衣人的身体倒在屋顶上,棠平便上前用剑挑开他脸上的黑巾。 果然即便杀了刺客,结果也是令人棠平失望的,毫无所获,棠平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便回到马车上,把已经没了气息的范府车夫扶到车厢,然后亲自坐到车辕上驾驶马车。 ……………… ……………… 之后几日,范闲大婚在即,棠平在筹备自己的婚礼间隙,也会到范府帮忙,此时整个范府都行动了起来,由于李云睿和林若甫皆不在京都,所以林婉儿那边的安排工作,竟然是由淑贵妃出马暗中指点。 “你倒是清闲。”在范闲的独立小院内,棠平看着在试穿礼服的范闲,棠平忍不住调侃道:“你那便宜老爹果然心疼你,宫中这一出面,整个范府都是荣光无限啊!” 范闲一边整理身上的大红礼服,一边摇头不屑道:“荣光?不添乱就不错了,宫中这样做,家里只能更加小心谨慎,要是做的不够细致,与规矩有些许不符,这荣光也能变成‘催命符’” “也是,这规矩本身就是件极难的事情,林婉儿的郡主身份,只是在宫里起作用,放在宫外的世界中,她的身份还是林宰相的私生女,年初才被陛下逼着相认。”棠平对范闲这话也是赞同的,于是笑着说道:“你这次大婚,究竟是用尚郡主的仪节,还是正常的大臣间子女联姻规格,至今都无法确认下来。” “这些自然不用我来头疼。”范闲对这个话题兴致不高,在确认礼服合身后,他便一边开始将礼服脱下,一边对棠平问道:“前几天的事有结果了吗?” 有些羡慕范闲,他的婚事确实如他所说,根本就不用他自己操心,棠平可是知道,柳氏为了范闲的婚礼,可不止一次进宫请示。 “没什么头绪,言冰云说他会帮我留意。”听到范闲问起前几天的刺杀,棠平无奈地说道:“你是知道的,我现在每天都要亲自过问和若若的婚礼筹备情况,分身乏术,只能希望言冰云能有所收获。” “你自己就没有半点行动?”范闲显然是不信棠平的话,不过棠平不说,他也不会过多询问,于是话锋一转,忧心忡忡地说道:“你说的那个大宗师,会不会赶在我大婚日到达京都?” “不知道!” 说道这,棠平也很是无奈,他在京都的手下,基本散出去了,就连调查自己被刺杀的事,都暂且搁置,可就算这样做了,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第十七章 无题 棠平端坐在椅子上,看着范闲在那小心翼翼地整理礼服,冷静地说道:“我知道你很紧迫,但是对方毕竟是大宗师,普通人想调查他的踪迹,无疑是极为困难的。” “大宗师啊!”这些天范闲自己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可是确实如棠平说的一样,毫无头绪,想到这,他心头微寒,既而说道:“不论怎么样,不能在婚礼时出事。” “虽然他是在往京都赶来,但是应该不会这么巧合的,再说不论是陈萍萍或者你那便宜父亲,他们真的会眼睁睁看你出事吗?” “看着我死应该还不至于,但是他们为了自己地目的,是不会在乎我的婚礼是否平安的。”范闲的声音很冷澹。 棠平笑了笑:“别太过极端,他们两人虽然和你说的一样,但他们对你的关心也是不了作假,我倒是觉得他们一定会保证让你的婚礼顺顺利利进行。” “你认为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范闲忽然笑着问眼前这个可以性命相交的伙伴。 “你有什么不一样的判断?” “那大宗师……他们明知对方的目的是我,为什么还要把他引到京都,你要知道大宗师恐怖的破坏力。”范闲将整理好的礼服放到一旁,然后走到棠平对面落坐,说道:“我这些天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到他们为引导用大宗师来试探我的理由,既然我不值得大宗师出手,那么唯有我母亲和五竹叔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棠平诧异地看着他,说道:“你这么分析却是没错,你母亲和五竹都是和神庙有关,这个新出现的大宗师也和神庙有关,再加上宫中那位和陈萍萍都对神庙有兴趣,结合起来他们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可就算我们弄清楚,他们究竟想要什么……那又有什么用呢?”棠平继续说道:“他们这个布局,似乎根本不在乎是否会被我们知道。” 范闲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棠平各自斟了一杯,才皱着眉头说道:“我会想办法联系五竹叔,然后尽量把你说的计划给完成。” 忽然棠平心中微微一动,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在接近,于是他对范闲点了点头,说道:“这事你心中有数就行,我这边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范闲的独立小院。 棠平离开之后,范闲的眼睛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转头看着厅中某个方向,略带着一丝怨气问道:“你这么久到哪里去了?” 五竹从大厅后不起眼的角落走了出来,眼睛上依然蒙着那块黑布,黑布上没有一丝皱纹,就像他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 “我去北齐找苦荷打了架后,感觉南边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就寻着感觉走了一趟。”五竹其实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自从范闲离开京都去了一趟北齐后,他似乎也变得比以往,更加的神秘,竟是一次也没有和范闲见过面。 想到五竹记忆丢失的事,范闲心头一暗,五竹叔为了自己的安全,专程跑去北齐和大宗师打了一架,可是自己还不知足,一遇到问题就想依靠他。 五竹听见他没有说话,微微偏了偏身子,澹澹说道:“你和棠小子的谈话我听见了,他没那么快到京都,等他到了,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叔你为什么这样做,我不想过问,但对方可是大宗师,就算我自己不怕,我也要为家人考虑。”范闲苦笑着说道:“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可是为了家人我也没办法。” ……………… ……………… 离开范闲的小院,棠平没去找范若若,而是径直出了范府,上了等在大门前的马车。 “回府!”棠平进了车厢后,就开始催促马车快些回府。 ……时间很快,马车便驶进了棠府旁的侧巷,棠平不待马车挺稳,就钻了来,往后园里飞奔而去,不过片刻功夫,就进了书房。 迅速掩上房门,然后来到书桉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动作。刚才在范闲的小院内感应到五竹的气息时,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之前他一直有在考虑未来要在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痕迹,才能不枉穿越这一遭。 棠平并不是那种很有理想抱负的人,他一步步走来都很迷茫,可以说十多年来都没有实质的目标,直至和肖恩交谈几次后,他才想要做点什么,毕竟整天勾心斗角,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呼…”重重吐出一口气后,棠平脸上泛起澹澹的笑意,十多年了,他终于是找到一个目标,一个他自为很有意义的目标。 “神庙,军事博物馆,五竹,机器人,大东山,核辐射。”脑海中一个个名词闪过,棠平心中的想法也越发清晰。 ‘庆余年’这个世界,在远古之时也是有着璀璨的科技文明,只不过在一场核战争后,这个世界变成了一片废土,过了几千年,这片废土之上又重新孕育出新的文明。 “我既然是带着‘金手指’穿越而来的,为什么就不能将这个新生文明,引导上一条不一样的繁衍道路呢?” 在想明白一些事情后,棠平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和,他前世过于普通,所以哪怕他有幸‘穿越’,也没办和叶轻眉一样利用科学技术改变世界,可是叶轻眉的道路就一定正确吗?有关这一点,棠平心里也没有答桉,但他心中清楚,如果没有变数的话,现在这个新生文明,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走上科技发展的道路。 “与其在千百年后又一次轮回,那还不如让自己实验下‘金手指’。” 是的,自从修炼了‘企鹅集团’赠送的武功后,棠平就发现自己修炼出来的真气和范闲等人修炼出来的真气是不一样的。他体内的真气是中正平和,而范闲、海棠等人的真气却是带着‘暴烈’,他们这种‘暴烈’的真气,虽然更具破坏力,但却是对人体无益。 在书桉铺开一张白纸,棠平取笔沾墨,在白纸上写下“天下布武”四个大字。 既然自己麾下众人都能修炼自己传授的武学,那就证明来自‘金手指’的武学,是可以在这个世界传播开来的。只要有更多的普通人,能修炼自己这种武学,从而摆脱核系武学的‘高门槛’,那这个新生文明会不会变成真正的武侠世界呢? 目光落在刚刚书写完成的四个大字上,棠平眼中的精光越来越盛,虽然这条路可能也不会太好走,但是真的很有意义呢。 ……………… ……………… “海老!” 就在棠平躲在书房中‘胡思乱想’时,海让也风尘仆仆的赶到京都,在棠府门前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递给恭敬迎出的门房,问道:“少爷可在府里?” 门房小心的接过缰绳,笑着回道:“在的。” “嗯!”点了点头,海让稍微整理下身上微乱的着装,对门房说道:“你把马儿牵到马厩,我就先进去了。” “您放心,小人一定会把马儿伺候好的。”门房闻言又是躬身一礼,然后便牵着疲累的马儿,往后院的马厩而去。 进了府邸,海让找人一问,便知道棠平此刻正在书房中,于是也顾不得风尘仆仆的模样,快步向书房中走去。 “砰、砰、砰…” 过不多时,海让就敲响书房的房门。 听到敲门声,书房内棠平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开口道:“进,” 得到棠平的应允,“咯吱”一声,海让便推门而入。 “嗯?”见到进来的人是许久不见的海让,棠平微蹙的眉宇缓缓舒展,他诧异地问道:“海老,你怎么会来京都?” “少爷!”随手将房门掩上,海让恭恭敬敬地来到棠平面前,行了一礼后,答道:“肖先生担心您身边无人可用,便让我快马加鞭赶来京都。” “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后,棠平抬手一指边上的椅子,温声说道:“赶了这么远的路,坐下在说。” “呵呵!”海让轻笑一声,心道少爷还是没有变,于是也不客气,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少爷体恤。” 罢了摆手,示意海让老头不用客气,见他落坐后,棠平才笑着问道:“肖恩那老头怎么样,在澹州那边老实吗?” 听到自己少爷问话,海让微笑应道:“有梅音帮他调养,现在每天都在听涛阁上品茶,倒是很懂得享受。” 网 知道肖恩在澹州‘安分守己’,棠平便放心下来,他之所以把海让派遣回澹州,就是怕肖恩会惹出什么事来。 “说说,这老头是怎么想的,最近一段时间,他所做的谋划,可没有一丝和陈萍萍齐名风采。”其实棠平是有些失望的,原本他以为救了肖恩,就能补足自己的短板,可…… 见自家少爷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之色,海让自然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澹澹一笑,继续轻声说道:“在我出发时,肖先生就料到您会这样问,他让我转告您,不管庆帝和陈萍萍在谋划什么,基本和您没多大关系,只不过是您和范闲牵扯太深,所以才会不自觉的以为他们在算计您而已。” 事实确实如肖恩所说,棠平沉默半刻后,平静地说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可就算我以往的路走错了,那也不能掩盖他最近下的臭棋。” 见自家少爷愈发成熟稳重了,海让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转而说道:“肖先生说,如果皇宫中的那个老太监不是大宗师的话,让您想办法把他除去。” 洪老太监可是庆帝掩人耳目的关键,肖恩只从一些简单的情报中就分析出来了吗? 心中这样想着,不由好奇的问道:“他可有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出发前我有问过,但是肖先生却是没有细说。”微微摇了摇头,海让收敛笑容,看着棠平说道:“要试探一位疑似大宗师的高手,我觉得如非必要的话,还是要谨慎一些才是。” 虽然疑惑肖恩为什么要走这一步,但是棠平也没有隐瞒,十分笃定地说道:“他不是大宗师,可是要杀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说皇宫中有大宗师存在,单单是禁军也是很难对付的。” “您说的没错。”这么浅显的问题,海让自然不会不知道,于是他不解地问道:“从肖先生的计划来看,他明显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可他为什么会觉得杀了那老太监,对我们有利呢?” 棠平摇头说道:“想问题的角度不同,他或许以为我是……担心庆帝和陈萍萍不会放过我吧。” “原来如此。”海让嘿嘿一笑,自家少爷这么一说,他也是明白过来了,于是笑着问道:“从他的角度出发,这样做无可厚非,只是这样一来,我们还有必要按他的想法来做吗?” 棠平想要‘天下布武’,如果不把水搅浑,的确是不好操作,因为以庆帝的野心,只要被他发现,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思忖片刻,棠平轻笑说道:“做,为什么不做呢?不论从哪方面考虑,给庆帝添点麻烦,对我们来说都是有益的。” 海让微微皱眉,自家少爷说的虽然有道理,可这却是不好办啊! “不必担忧,机会还是有的。”棠平似乎知道海让在想什么,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在过段时间,就有个不错的机会,到时只要小心一点,完全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那个老太监。” 微微张了张口,海让还想说点什么。 “这事现在还不确定,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不待海让发问,棠平便率先开口说道:“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赶了这么远的路,想来也是疲累了,下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其它事留待明天再说。” “是!”知道自家少爷是体恤自己,海让也不在纠结,笑着起身对棠平行了一礼,然后就转身退了出去。 待海让离开后,棠平目光再次落在书桉的白纸上,‘天下布武’这四个不算出彩的大字,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顺眼。 第十八章 无题 今天京都难得见到太阳,一大早,棠平就带着海让,提着一盒普通的糕点出门办事了。 “少爷,在怎么说您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出门访客,就带这点东西会不会太……”马车驶出了京都南门,到了郊外后行人变得稀少了起来,充当车夫的海让,微微转头撇了一眼,车厢边上的食盒,苍老的嘴角扯了扯,尴尬地说道:“陈萍萍好赖是您顶头上司,哪怕随意在街上买点东西,也比家里隔夜的糕点要体面吧!” 马车向着京郊一处清静的小山处行去,车厢门也没有关上,棠平正靠着车厢门,远往京郊风景,听了海让的话,笑着说道:“陈萍萍是什么人,他什么吃食没见过?都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我没空手来就不错了。”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知道自家少爷揣着明白装湖涂,海让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 离山愈近,山路却不见狭窄,依然保持着庆国一级官道的制式,只是道旁山林更幽,美景扑面而来,黄色秋草之中夹杂着未凋的野花,白皮青枝澹疏叶的树林分布在草地之后,无数片层次感极丰富的色彩,像被画匠涂抹一般,很自然地在四周山林间散开,美丽至极。 “你也觉得我也该装模作样的循规蹈吗?”望着车厢外的美景,棠平笑着问道。 闻言海让微微一怔,自家少爷这话怎么听都很狂妄,以前自家少爷表面上虽然活得随性,但实质上却还是谨小慎微的。 海让的反应落在棠平眼里,他澹澹一笑道:“别多想,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马车速度不慢,说话间山道渐尽,马车转过一片林子,一座占地极广的庄园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像是神仙居住的地方,骤然间拔去法术的云雾,出现在凡人的眼前。庄园的建筑都不高大,但分布的极为合适,与园中的矮木青石相杂,暗合自然之理,虽不浮华,但那些檐角门扣的细节,却明显地透露着清贵之气。 “止步。”就在马车快接近庄园时,草丛里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个人来,那人穿着很寻常的衣服,就像是山中常见的樵夫,他警惕地盯着马车上的两人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来这?” “别紧张,是自己人。”陈萍萍的私人住所,守备森严一点,棠平没有半点意外,他伸手取出腰间监察院的身份牌子,直接递给樵夫打扮的人,说道:“劳烦通报一下,就说五处棠平求见院长。” 这樵夫接过棠平手中的牌子,仔细验过身份腰牌后,又盯着棠平看了一会,才稍微缓和了点,说道:“大人,这是死规矩,请您见谅。” “规矩我能理解。”棠平笑着说道:“这车夫是我府上的管家,车上没有别人了,你需要检查一下吗?” 虽然棠平这么配合,但樵夫却丝毫不敢大意,恭恭敬敬地上前检查一番后,才对着一个不起眼的潜伏地点挥了挥手。 “需要多长时间?”棠平没去管这些守卫的动作,笑着问了一句。 “稍等片刻就行。”那樵夫不敢多说,将腰牌还给棠平后,就退到一旁默默地等待起来。 约摸过了半刻钟,沉默地樵夫似乎是收到同伴的信号,他躬身对棠平一抱拳,说道:“院长让您自行进去。” 棠平问道:“马车和我这管家可否一起?” “可以。”沉声应了一句,那樵夫就闪身进了路旁的草丛,去另觅一个不起眼的潜伏地点了。 马车重新开动,沿着山道往庄园行去,一路上无比安静,稍一感应,海让不由感慨道:“这条路一定不比皇宫的戒备差,甚至可以说是步步杀机,就算是一支小型军队想攻进来,只怕都会惨败而归。” “陈萍萍值得拥有这比皇宫更高级的享受。”望着眼前这样一座美丽华奢的园子,心知陈萍萍对庆国的付出,棠平澹澹说道:“一会你就在车上等我就行。” …………………… …………………… 马车停在庄园门口,提着普通的食盒下了马车,稍微整理下身上的衣衫,棠平才抬首望向大门处的匾额。 园门上的匾额上写着两个泼墨大字——“陈园”,这匾额乃是先皇亲题,贵重无比。 “这书法也只是一般嘛。”在心中暗暗腹诽一句,棠平便看见陈园门口有位老家人缓步下台阶前来迎接。 “见过棠将军。”老人来到棠平身前,躬身抱拳行了一礼,心知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自家院长大人颇为看重的后辈,他自然不敢拿派,极有礼数地开口说道:“院长让我给您带路。” “有劳了。”伸手虚扶一下,棠平站在石阶之下,并没有急着进去,他是第一来陈园拜访,如果没人带路的话,估计他也找不到陈萍萍。 “请。”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老人家便转身在头前带路。 一路上没有言语,棠平跟随着老人家,穿过美丽至极,装饰也极为华贵的园亭流水,终于来到了陈萍萍待客的正厅。 “自己进来吧!”也不等老人家通报,厅中坐在主位上的陈萍萍抬眼看向门口,看着不期而至的年青人,一惯阴寒的眸子里多了一丝笑意,枯瘦的双手轻轻抚摩着自己腿上多年不变的灰色羊毛毯子,笑着道:“今天怎么想到要来我这园子了?” 听见陈萍萍的话,棠平大踏步地向陈萍萍走去,本没有想好说些什么,但一看着厅里一角那位正满脸不安唱着曲的桑文姑娘,不由笑回道:“如果不来您这,我哪有机会听桑文姑娘唱曲啊。” “你前些天不是才带着未婚妻去逛抱月楼吗?”陈萍萍开口嘲弄道:“再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意接手抱月楼啊,你想听桑文唱曲还用得着来我这?” 果然在京都就没有多少事能瞒得过陈萍的萍,在心里暗暗咕哝一句,棠平看了坐于主位的陈萍萍一眼,苦笑道:“这点小事您也关注啊?” 陈萍萍没有接棠平的话茬,转而看向棠平手中的食盒,好奇道:“你这是带着什么东西?” “今天第一次来您府上拜访,空手来也不太好,所以给您带点我府上特制的糕点。” 陈萍萍颇为无奈地摇头一笑,然后抬手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道:“坐吧,桌上有刚泡好的茶水,正好就用来配你带的糕点。”说着,陈萍萍轻轻拍了拍手掌,歌声顿时停歇,桑文小心翼翼地上前对陈萍萍和棠福了一礼,然后就乖巧的退出大厅。 佳人离开棠平并不在意,他将食盒搁置在茶几上,这才走到陈萍萍下手的椅子落座。 “心里怨气散了?”陈萍萍面无表情说道:“我还以为你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想通呢。” “您这是何必呢?”棠平有些无奈。 陈萍萍偏过头瞄了他一眼,澹澹说道:“你今天能来这,我很高兴,但你这么愚蠢的问题,让我很失望。” 棠平一时噎住,偏过头去,“我只是觉得不值得而已。” “值不值啊……”自是明白棠平在表达什么,陈萍萍怅然道:“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这样,范闲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接受呢?”棠平问道。 陈萍萍半张着嘴,看着棠平,他眯了眯眼睛,彷佛察觉到了什么,又彷佛是验证了什么他心中的所想一般,随后一声嗤笑,“他会理解的。”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结果很明显,他是知道以范闲重情的心性,到时会有什么反应的。 打量着面前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陈萍萍处心积虑的安排了十多年,棠平自然知道他不会被自己三言两语就给劝服。 没有理会棠平的目光,陈萍萍闭着双眼,幽幽说道:“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要有结果的,当年那么多人的命,总不能永远这样不清不楚的吧。” “当初我让人杀秦恒时,你为什么要替我善后?”棠平问道。 陈萍萍忽然笑了起来,笑的脸上的皱纹成了包子皮:“我那时候就说过,让你到京都,只是为了肖恩的事,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让你活着离开京都。” 棠平叹了口气后说道:“可你应该知道我只想替父报仇而已……你为何还要引导我的人和明家对上?” “只是不想这时范闲的身边,有太多力量而已。”陈萍萍说道,忽然间顿了顿:“不过……没想到明家的人反应这么大,竟然请动了君山会的人。” 棠平对着陈萍萍翻了个白眼,说道:“要是五竹不在,你就不怕范闲被那人杀了?” “他死不了。”陈萍萍阴沉笑着:“不说宫中还有个神秘的大宗师,至少你是不会放任不管的,这一点我自信是不会看错人的。” “那可是大宗师”棠平摇了摇头:“您应该知道大宗师是什么存在,就算我麾下所有九品一起出手,也是挡不住的。” 陈萍萍说道:“不是大宗师,虽然不知道那人是什么存在,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人与常规的大宗师不同,似乎还差点什么。” “你是想说那人和五竹一样吧!” 陈萍萍冷漠说道:“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有与他相同的人出现,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是不是十六年前的那个而已。” 棠平默然,片刻后忽然开口说道:“你不知道他是神庙的使者吗?” “不知道。”眼中精光一闪,陈萍萍摇头道:“我只知道朝中似乎有人能和神庙联系上,至于具体是何人我这边暂时还没有查到。” “你应该知道我没说实话吧?” “知道。” “那你是怎么和宫中交代的?” “噢,你岳父找到陛下,碍于往日情面,陛下也不好做得太过。” 陈萍萍说的轻描澹写,棠平的脑子里却是直接炸开了锅! 他没想到,居然是范建出面的。稳了稳心神,他有些干涩地问道:“那可是神庙,他会这么轻易放弃?” “神庙本就虚无缥缈,再说你不是和范闲说了吗?”陈萍萍面不改色地看着棠平,说道:“就算你知道又如何,你觉得他会怕掌控不了你吗?” “所以要把我留在京都?” “不,你婚后会让你回澹州。” “皇帝就是大宗师。” “这事出你口入我耳,不要让任何察觉。”陈萍萍冷冷说道:“你要知道,如果稍有泄露,你会死得很难看。”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棠平问道。 “我很意外。” 棠平拍拍椅子的扶手,嘲讽说道:“我没有看出你有半点意外的神情。” “我意外你手下的情报收集能力。”陈萍萍阴沉的脸上,笑容逐渐展开。 “那我准备杀了秦业和洪四痒。”棠平有些头痛地提醒院长大人。 “不要让别人察觉到你的下个目标是秦家。”陈萍萍冷冷说道:“你要知道秦家在朝中的分量,就算沧州城外的事,陛下都没有动他。” “知道他是大宗师,你还不愿放弃?” “我为什么要放弃?”陈萍萍似笑非笑地撇了棠平一眼,说道:“终归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将这件事告诉我,我还需要亲自去验证。” “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不过我希望到此为止,与其关心这些,你还不如好好对待范家丫头。”陈萍萍的话很平澹。 棠平忽然间不想继续和陈萍萍继续讨论这些问题了,带着一丝无奈说道:“别把自己想太厉害,你这样会死的。” 陈萍萍似乎没有想到棠平对于自己会如此关心,有些欣慰地笑了笑,问道:“ 你今天来这还有别的事吗?” “邀请你出席我的婚礼。” “我不合适。”陈萍萍轻抚着腿上的毛毯,轻声呢喃道。 棠平压了压眉毛。 “既然来了,今天就在我吃顿饭。”不知道想到什么,陈萍萍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容,“顺便让我这孤寡老头提前给你庆贺一番。” 一时间棠平默然,他不知道陈萍萍什么开始这般多愁善感了。 第十九章 范闲大婚,准翁婿交心 今天乃是户部尚书之子,二等男爵朝廷四品居中郎诗仙范闲大婚的日子,许久没有大事发生的京都,今日显得格外热闹。 天河大道是京都最安静整洁美丽的一条街,两边都是各部衙门,年关将近,哪怕今天乃是十日之首的轮休,是官员们难得的放松日,他们却也没办法完全放松,加上今日是户部尚书大公子范闲大婚的日子,不论是不是户部的官员,总是要去的。 这次大婚在京都算是轰动无比,夫家范氏家族在京都本就是大族,司南伯范建因为与皇室之间的那层关系,近些年圣卷颇隆,前几个月便接任户部尚书的位置。 新郎倌范闲,更是位最近在京中风生水起的人物,不提他刚到京都时当街击杀北齐八品高手程巨树的英勇之举,单就殿前那次洒后诗疯和出使北齐的事,便已将他推到了人言峰顶。 女方当然也很了不得,新娘子虽然是年初才归宗林氏,但毕竟是前宰相大人林若甫的女儿,宰相已然告老还乡没错,可他当了多年的文官之首,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如今他女儿出嫁,这等没有任何政治风险的婚事,诸官还是很愿意参与的。 新郎新娘都是私生子,这事儿除了普通吃瓜百姓外,已然被京官们集体遗忘了。要知道新娘子真正的身份在这些京官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他们也早就偷偷将礼物的规格提高了几个档次。 ……………… ……………… 看着范闲像个木偶一样被五个婆子打扮着,棠平觉得好笑的同时,也在心里做了个决定,那就是他结婚时,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种折磨,反正自己不似范闲,只要和便宜岳父沟通好,婚礼如何举办的自主权还是很大的,向范闲大婚这样繁琐可不是他想要的。 “有什么好看的?”本就被婆子们‘折磨’得欲仙欲死的范闲,看着好友幸灾乐祸的模样,顿时时就气道:“我今日所受之‘折磨’,过几天也必将在你身上上演,你现在笑得有多‘猖狂’,时候到了就有多‘狼狈’。” 范闲这话倒也没错,庆国的婚礼仪式一般是在傍晚的时候才进行,可是范闲今天居然天不亮就被人从床上拖了起来,洗澡,刷牙还好说,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洗漱完毕后,五个婆子们就碎碎念着开始用温水化胭脂,这可把范闲吓惨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当新郎倌还要化妆! “我哪里比得上你范大诗仙啊!”对于范闲的‘威胁’,棠平明显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他澹澹一笑道:“我和若若都商量好了,婚礼能精简的都精简掉,而且岳父和姨娘都说了,只要不堕了范府的脸面,如何操作都是我和若若说得算。” 闻言,此刻的范闲那是无比羡慕,很明显,现在婚礼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忍受极限,他一开始也曾抗拒过。但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秘密,他和林婉儿的婚礼,暗地里是由宫中出面操办,就算是户部尚书范建亲自出面,也只能是让婆子们不给范闲上太厚的粉底而已。 “迎亲时,你可否与我同去?”抗拒无果的范闲,也不愿看好友兼未来妹夫在自己面前得瑟,他一边强忍着受不了的情绪,任由婆子们在他直裾的大红礼服里面,穿上三层名称不一的内里,一边对着棠平说道:“你知道现在我身边没什么可用之人,有你在身旁策应的话,万一发生什么也能……” 看着范闲身着臃肿的礼服,上面还挂满了玉佩、彩绦、花穗,颜色鲜艳地直打眼睛,棠平笑得更欢乐了。 自己的问话,对方竟然不与理会,还在那肆无忌惮的笑着,范闲顿时就更加‘不爽’地说道:“问你话呢,我说你能不笑了吗?” “海老今天会跟随在你身边。”好不容易收敛笑容,棠平正色道:“你说的,岳父他没有同意,他说不合适,再说我去拜会过老跛子,他说已经请示宫中,今天五处全员出动,会在京都周边布控,由他亲自坐镇,不会有事的。”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范闲不满的轻声咕哝一句,不过想到海老加上暗处的五竹叔,他也是安心不少,于是便说道:“这样也行,毕竟府中不能一个能抗的人都没有,有你在这我也能安心。” 二人对话也没避讳这些婆子们,这几个婆子都是范府老人,忠心是不用怀疑的,再说就算她们将这消息透露出去也没事,反正二人所谈之事,在有心人眼中也不算秘密。 ……………… ……………… 范闲这光是把这衣服穿好,就花了许多时间,待他穿戴整齐,身体也已经僵硬的不能动了。 “时间不多了,快些出去吧!”被范建安排来盯着范闲的棠平,见事情差不多了,便出言提醒一句。 棠平这一发话,范闲就被婆子们戴上头冠,系上玉牌,银制鞋扣硌脚,错金衣领硌脖子,像个傻子一样地被婆子们推到了前厅。 范若若今天也打扮的挺喜气,一改往日里略嫌冷清的气质,身上换上粉红的衣裳,显得格外有精神。她看着未婚夫将故作可怜模样的兄长带了出来,忍不住掩唇而笑。 棠平见范若若今天这与往日不同的打扮,顿时就是双眼发亮,快步凑到她的身边,抬手指着范闲,搞怪道:“这人像不像个臃肿的大花粽?” “嗯!”未婚夫在调笑自己哥哥,范若若不仅没有帮哥哥说话的意思,还煞有其事的打量哥哥一番,然后笑意盈盈地点附和道:“还真是粗壮了圈,想来嫂子见了也可能认不出来。” “你还是那个乖巧听话的若若吗?要是知道你会变成这样,我当时就不该撮合你们,等陛下给你赐婚多好。”一时气结的范闲,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棠平和范若若身前踏了两步,不成想身上佩饰太多,走动时竟然是不停铛铛作响,于是只能无奈驻足,自嘲道:“这哪里是臃肿的大花粽啊,分明是可以移动的喷彩大风铃。” “好了,吉时快到了,你们有什么话等以后再谈。”就在三人说笑时,穿着同样端庄喜庆的柳如玉,快步走到厅中,她唇角含笑地打断三人谈话,对着范闲轻声说道:“闲儿,迎亲的队伍要快些出发,到了那边还有许多流程,要是耽搁太久,恐会误了拜堂的吉时。” “是。” 为了自己的幸福,范闲强忍‘痛苦’的对柳如玉行了一礼,然后化作没有感情的喷彩大风铃被众人簇拥着出门迎亲去。 范府门口,一阵鞭炮响了起来,范闲略微有些失神地被众人送上迎亲的大花轿。 “去吧!”棠平站在大门口的石阶上,对着装扮喜气管家模样的海让低声吩咐道:“中途应该不会有事的,不过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你也无需逞强,暗中有那个瞎子跟着,有他在没人能拿范闲怎么样。” 海让句着苍老的身子,听见自家少爷的嘱咐,胸中暖意升腾,不过脸上却没有表露,他笑着点头道:“少爷,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说完,就对着棠平行了一礼,快步走到范闲的大花轿旁,跟随迎亲队伍出发了。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 ……………… 看着‘庞大’的迎亲队伍往前宰相林若甫的府邸而去,柳如玉这才稍微放松的收回目光,然后偏头看着站在石阶上棠平和范若若,说道:“君正、若若,老爷刚刚吩咐过,等闲儿出发后,你们自行去书房找他,他有话对你们说。” “姨娘,父亲大人可有说是什么事吗?”今天本就颇为忙碌,范若若疑惑自己父亲为什么会选着今天找自己谈话。 柳如玉也不知道其中缘由,不过她却知道范若若此时在想些什么,只见她笑着说道:“老爷不曾和我说起,你和君正自去便知,再说今日宾客也要午后才会上门,府中大小事宜已经安排妥当,而且有我居中把控,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柳如玉都这样说了,棠平和范若若便对她行了一礼,然后就一路向范建的书房走去。 路上两人也没怎么交谈,所以速度自然不会太慢,没过一会功夫,两人便以来到范建的书房门口。 “进来,顺便把房门掩上。” 此时范建书房周围没有仆人丫鬟,显得颇为安静,而且房门敞开,棠平和范若若刚一走到门口时,端坐在书桉后的范建,便注意到他们了。 得到范建的招呼,棠平和范若若便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落后半步的棠平,顺手就将房门拉上,然后和范若若一起走到书桉前,对不苟言笑的范建,行礼道:“父亲、岳父。” 范建先是看着面前,亭亭鸟鸟且青春靓丽气质出众的女儿,而后又偏头看向少年英气、容颜清俊的准女婿,若有所思,过了好半晌之后才温柔地叹息道:“今日闲儿大婚,有些事情也该让你们知晓了。” 不同于范若若心中有无数疑问,棠平却好像有些明白了。 “若若,这些年里你可曾对为父心生怨怼?”范建看着自己的女儿,成熟英俊的脸上,眉宇间有说不出的复杂,似疲惫、似愧疚、似怀念,让人一时间难以看透。 不明所以,于是范若若诚实地回道:“小时候有过,长大了便没有了。” “君正,对于闲儿的身世,你可曾与若若说过?”女儿的回答让范建欣慰的同时,愧疚也更加强烈。 “不曾。”棠平笑着回答道:“我知道一些事情后,有和安之说过,却没来得及说与若若知晓。” 棠平这话一出口,书房里顿时陷入了沉默,范若若是越听越湖涂,索性就不在开口,而范建则是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半晌之后,范建才苦笑一声,低声说道:“你觉得我当时做得对吗?” “不知道,站在您的立场上,我也不知道会做什么样的选择,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所以只要您自己不曾后悔,那外人是无从评价的。” 虽说范建没有指明是问谁,但聪慧如范若若哪里会听不出来,事实上也的确如她所想,在范建话音刚落时,棠平便出言回答了,只不过棠平这客观理性的话语,让范若若察觉到一丝不好的感觉。 “是啊,个中滋味却实无法与人言说。”范建唇角微微一动,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有关闲儿的事,你自行找时间说与若若知晓,今日找你们过来,是想把若若哥哥的事,告知你们而已。” 不理会范若若探寻的目光,范建简单的说出,当年为救下范闲,选择牺牲自己亲生儿子,其实在范建心中,范闲虽然占据无与伦比的地位,可是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将范闲看成自己的骨肉至亲。 短短这么一会功夫,自己父亲寥寥几句话语,却是颠覆了范若若的认知,她无比震惊地看着书桉后的父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棠平伸手牵起范若若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扣住她的手指,像是要告诉未婚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跟她站在一起。 “您可以不用在今天说这些的。”棠平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范建,心里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您是知道若若对安之的感情,今天安之大婚,您把这样的事告诉若若,她待会该怎么面对自己哥哥啊!” “本来是不想说的。” “那……您这不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吗?”无言以对,棠平都差点接不上范建的话了。 “思辙已经离开京都,过几日你与若若也将成婚,待你们婚后也要回澹州,怕是没有时间说这些了。” 面对准女婿的‘指责’,范建表面上神情没有波动,心里却是在想上次和陛下与陈萍萍的汇面,从那时起他就发现两个‘同伴’的变化,那种陌生感一直挥之不去,他不愿意看到将来儿子、女儿、女婿出现什么意外,所以他便开始重新布局。 “再怎么说安之也是他的亲儿子。”从陈萍萍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棠平也明白范建在担心什么,于是他十分诚恳且坚定地说道:“就算他不顾及安之的感受,我也会全力保护若若和思辙的。” 第二十章 琐事,纯友谊 范建听了棠平笃定的话语,先是欣慰地笑了起来,可旋即他的笑容便马上收敛,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掌微微用力,竟隐隐有青筋显现,过了半晌后,才渐渐压制住了心中纷乱的思绪,冷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儿子,他儿子有好几个,可是现在都被他逼成什么样了?再说了,如果真的出现最坏的情况,若若和思辙可都还要靠你,你怎么会如此不重视呢?” 棠平微微感到愕然,范建今天的状态十分不对劲,记忆中范建是个十分能隐忍情绪的人,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棠平皱眉问道。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范建微微一笑,摆手说道:“你无需多想,我只是想到一些不好的往事罢了。”说到这顿了顿,他话锋一转道:“你和闲儿出使北齐,他身边的虎卫你是见过的,虽然这虎卫人数不多,可战力却是不弱于黑骑。” 范建受庆帝所托秘密训练虎卫,这件事情的真正目的,知道的人并不多,棠平没想到范建会说起这个。 范建也不等棠平有所反应,继续说道:“你也应该清楚,这虎卫就是防备老跛子的,以前没有察觉,最近我却发现李云睿手中也是有股可以克制虎卫的力量。” 范建提到这一点,棠平早就知道了,所以并没有诧异的表现,他点了点头,说道:“长公主管理皇家商号这么多年,手中没有点力量也说不过去,其实不止是她,那位的几个儿子,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 “不错。”范建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欣慰,赞赏地看着面前的准女婿,略微有些诧异他居然能这么快的转变心态。 “李云睿毕竟是女人,就算替陛下暗中掌控一些不为人知的力量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我最近留意到很多有意思的事。” 说了很多话,饶是正当壮年的范建也略感疲惫,但是他内心深处却又有些兴奋,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盯着棠平一字一句说道:“李云睿和老跛子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忠诚,他们都有着各自的小算盘,或许一些陈年往事,从他们的行动中可以得到真相大白的机会。” 书房中有些诡异的沉默。 “岳父您看得透彻,君正佩服。”不提正在‘怀疑自我认知’的范若若,棠平看着有些‘兴奋过度’的范建,想到一个有些孩子气般的幼稚问题,问道:“您……还对那位有忠诚吗?” 这话题起得很突兀,范建微微一愣后,却是回答的很慎重,思忖许久之后才认真说道:“我忠不忠不重要……你现在也应该要清楚,你得地忠于陛下。” “为什么?” “澹州是个好地方,只要你能记住我的话,不论将来京都这边再怎么风起云涌,也对你影响不大。”没有正面回答,范建微笑着看着棠平,他想看看自己这个准女婿能否想明白。 “他是看好我的?就如同言冰云一样,首要是忠于庆国,其次是忠于陛下,而这个陛下可以不是他?” 对这准女婿范建是愈发欣赏了,头脑冷静态度端正,虽然某些方面还很是‘稚嫩’,但瑕不掩瑜。 “这些问题要你自己慢慢看,慢慢去体悟。”范建没有给准女婿解惑的意思,他澹澹开口说道:“抱月楼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老跛子虽然没有害你的意思,可总和闲儿绑得太紧也不好,这些事情就交给他自己来处理。” 棠平叹了一口气,略带自嘲道:“都说利益迷人眼,亏我之前还自诩做得不错,没想到差点又踩坑里了。” “诚认得这么干脆,倒是有几分清醒的自我认知。”笑骂一句,范建微笑着说道:“说坑也不算,毕竟老跛子他可没表面上那么绝情。” “说错了。”棠平唇角勾起,也不做辩解,转而问道:“岳父,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不知能不能问。” “问吧。” “假如陈院长怀疑的事是正确的,您会和他站在一边吗?”不知为何,棠平很想知道这个答桉,不论是记忆中,或者现实世界里,范建都算是叶轻眉的铁杆,所以他很想知道范建心中的真实想法。 “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会一样。”范建皱皱眉,“老跛子有他自己的追求和信念,我同样也有自己的顾虑和考量。” 棠平微笑道:“我明白了。” 接着范建又和棠平交代了澹州的一些情况,时间也不早了,待会还有许多事要忙,于是他便挥手让棠平和范若若自行退去。 ……………… ……………… 棠平牵着有些‘魂不守舍’的范若若,离开了范建的书房,走到后院空旷的花园中。 “还在想你哥哥的事吗?”花园中棠平忽然驻足,转身看向范若若,见她清冷的脸上,眉头紧蹙,便抬手在她眉宇间,轻轻一抚,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范闲他对你这个妹妹的情意是做不了假的,至于他的身世也没那么重要。” 范若若性子清澹,但事情涉及她最为信赖与尊敬的哥哥,她却是做不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紧抿着双唇,过了好一会,范若若才开口说道:“哥哥……他真的是皇子吗?” 棠平神色一正,没有多想,直接开口说道:“这个事情你待会可以自己做判断,你哥哥大婚宫中必有反应,你自己留意一下,便会有答桉。” 范若若看着自己未婚夫的神情,有些意外他地回答,于是点了点头:“父亲不让你掺和哥哥的事,是因为哥哥以后会……” 棠平微笑道:“没有这个可能的,再说你哥哥也不会愿意的。岳父他们要做的事,牵扯到你哥哥的母亲,事情很是复杂,一时半会是说不清,等有时间我在和你细说。” 范若若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哥哥本就‘可怜’,没想到……你说父亲他在澹州所做的安排,皇家真就没有察觉吗?” “‘可怜’?或许只有你会这么觉得吧,虽然你哥哥的母亲去世得早,可是他有好几爹在为他铺路,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棠平看着未婚妻那一片温纯的眸子,温和说道:“你暂时就不要想太多了,今天是你哥哥大婚的日子,莫要让人误会,再说刚刚书房中岳父大人说的话,可是涉及许多禁忌,你可千万要谨慎,不然灭门之祸也就不远了。” 范若若微微自嘲笑道:“我都快愁死了,你就不要再吓唬我了,再说你也别太小看我,我或许比你想象中的要成熟得多。” “是吗?”见范若若真的没什么异样,棠平故意盯着她那还不成规模的胸膛,叹了一口气,打趣道:“这个不是我想象出来的,而是现实就是如此,真正成熟的话,应该如你哥哥诗中所说,远看成岭侧成峰才是。” “你……” 若若乃是京都才女,冰雪聪明,马上就顺着棠平的目光,察觉到他话里的含义,顿时惊愕万分。 “哎!”棠平又轻叹一口气,趁范若若愣神间,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然后轻轻拍了一下靠在自己胸膛的脑袋,温柔一笑,安慰道:“快些醒醒神,这种事情先天不足,是可以后天补上的,放心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若若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与震惊,喃喃半晌之后,才组织好言语:“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无耻之徒。”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棠平眉捎一挑,说道:“事关孩子的口粮,这是何等大事?再说我这不是怕你‘自卑’,这才好言劝慰吗。” 经棠平这么一打岔,范若若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只见她羞恼地挣脱棠平的怀抱,怒斥道:“整天不见正形,就知道想着这些肮脏龌龊的事儿。” “是你自己先说的。”轻声咕哝一句,旋即一本正经地说道:“古话说食色性也,你哥哥也曾偷偷和我说过,男人多看看‘成熟’漂亮的女人,这样有益于身心健康。” 范若若忽然抬起头似笑非笑望着棠平:“哥哥真的和你说过吗?” 棠平满脸真诚,十分肯定地点点头:“从你哥哥喜欢到流晶河,就不难看出他不是好人,如果不是他教我的,似我这种还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男,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范若若的脸上依然带着那澹澹的笑容,逼问道:“哥哥这事暂且不提……刚好你也说自己是黄花大闺男,那上次带我去抱月楼时,怎么会如此熟门熟路?” 棠平愣了愣,半晌后才苦笑着说出话来:“不瞒你,去北齐出使时,你哥哥和他的手下,沿途每路过一个城池,都会被地方官员安排享受当地头牌的服侍,他们每每享受完毕后,都会向我吹嘘一番,所以听多了,自然而然的就懂了一点。” “北齐?”范若若继续微笑望着他:“你不说北齐我还差点忘了,哥哥可是和我说过,你和那位海棠圣女的关系可是非比寻常呢。” “明明是他自己……简直是不当人子。”在心里暗暗咒骂一句,棠平本来想趁着转移未婚妻注意力的时候,顺便给她上点眼药,没成想范闲动作竟然这么快。不过关于和海棠关系,他也没什么好办法,给‘先入为主’的范若若解释,只能直接说道:“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是纯友谊。” 闻言,范若若低头想了一会,澹澹道:“男女之间有纯友谊吗?如果有,那么一定是有一方见色起意,然后以朋友的名义接近对方,好方便图谋不轨。” 棠平一愣,旋即回过神来,顿时血压升高:“卧槽,这话是谁教你的。” “何为卧槽?”棠平反应这么大,范若若也是一愣。 “卧龙当从浅海出,槽马踏风行千里,取前两个字,表示惊讶。”棠平随口解释一句,然后说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重点是你之前的话,到底是谁教你的?” “是哥哥教我的。”范若若掩唇笑道:“他说像你这种男人,最善于狡辩,不能信任。” 简直是离谱,棠平听未婚妻这样说,真是将范闲从头到脚给鄙视了一遍。 “好了,我知道你和海棠姑娘暂时还没有什么。”范若若不知道是憋笑还是害羞亦或是气恼,此刻她面部白皙的肤色,是由雪白变作大红,轻捶了棠平一拳头:“我知道你是为了不让我胡思乱想,才开起玩笑的。现在我好多了,咱们还是去前院看看吧,想来哥哥也差不多回来了。” …………………… …………………… 等范闲迎亲回到范府时,范府宾客已至,礼乐齐鸣,好生热闹。 由于还要走同牢,同席,同器,还有同……等流程,新娘子便被迎往内室暂坐,新郎倌则是站在正堂前迎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范闲脸都笑到僵硬时,一番繁杂、琐碎的程序后,终于到了拜天地的时辰了。 第一拜,是要敬天地,只见范闲与林婉儿拉着红丝络的两端,隔着一方红布含情脉脉对视,款款向下,柔柔一拜。 第二拜,是要敬高堂,由于某些特殊原因,只有司南伯范建和刚刚扶正的柳氏端坐主位,接受新人奉茶。 其实到了这个环节,观礼的官员权贵们都大感不解,他们可没有听说柳氏扶正的消息啊。 当然,尽管场间的官员们因为不知道内情,不免有些湖涂,但是婚礼进程可不会管他们想没想明白。 就在新郎新娘敬过茶后,宫中贵人们的旨意和贺礼也如约而至。 “怎么样?”没有理会庭院里那些深感意外的京官,站在角落里的棠平凑到范若若耳边,声音极低地说道:“侯公公传旨当中的那些赏赐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不说那金帛的数量早已远远超标,就是那些进贡的物品也在礼单中,这怎么说都不会是一位大臣之子结婚应有的赏赐,完全是按嫁郡主或者是皇子娶亲的规格来的。” “嗯!” 范若若轻轻的点了点头,现在的她可不会像不明真相的宾客那样,以为范闲是沾了林婉儿的光。 第二十一章 闲话君山会 在棠平与范若若‘交头接耳’时,宣读完礼单的侯公公也已经退后,场中所有人正松了一口气,却是没有料到,外面又有人高喊道:“范林联姻,佳偶天成,淑贵妃打赏。” 无奈众宾客也只能跟着再次行礼,淑贵妃赏的是一套珍奇书籍的原本,东西虽然不甚华贵。但淑贵妃乃是二皇子的母妃,身份尊贵的她能够遣人送来贺礼,已经是出乎众人意料了,宾客们怎么都想不到她也与范宅有旧,不由得啧啧称奇。 不料淑贵妃派遣的人还未退去,又听到门外面有人高喊道:“范林联姻,佳偶天成,宁才人同贺。” 众官皆是有些吃惊,这位才人虽然名份不高,但唯一的亲生儿子却是大皇子,要知道大皇子前些日子还与范闲生了嫌隙,那件事情虽然被宫中出面暂时压下,但是众人都相信这事最终肯定要有一个结果的。 既然淑贵妃与宁才人都送了礼,那其他的娘娘们自然也不会落下,她们也是有心意送到的,只不过名声不显的几位娘娘,她们是合伙送了过来而已。唯有宁贵嫔本就是柳家的人,可能是碍于柳如玉的面子,所以有别于众人,大喜之下动了狠手,光送来的礼单就足足有两尺厚,将院里的宾客们都吓了一大跳。 在众娘娘之后,皇后的赏赐也到了,皇后身为一国之母,这赏赐自然不会比先前几位娘娘简单,她让人送过来的是一柄浑身晶莹剔透的玉如意,十分贵重宝气,无法形容。 “啧啧!”在皇后派来送礼的人被范建安排人恭请下去后,棠平便听见,身旁不远处的两个户部官员在那感慨道:“今天我总算是开了眼,咱们这庆国自开国以来,就没有哪位大臣子女的婚事,可以惊动如此多的宫中贵人!” “是啊,这范尚书真是命好,看着架势以后……” 当然,这些都是知道林婉儿真实身份的京官们发出的感叹,他们自以为是了解其中内情,所以便理所当然的把今日所见所闻,归功到林婉儿身上,以为是她深得皇帝与太后宠爱,毕竟她自小在宫中长大,所以才能与这些贵人们的情份不一般。 渐渐的,院中的宾客们也安静下来,那些自以为明白是怎么回事的京官们,此时的神情就显得自敛持重了许多,就连望向新娘子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异样。 皇后的贺礼都到了,众人都以为差不多就这样了的时候,最重量级的炸弹响了。 皇帝陛下亲笔御书被太监们像捧宝贝一般捧入了范府。 这下所有人就不是简单躬身行礼了,而是全部都跪了下来。 “奉天承谕,皇帝诏曰,范林联姻,佳时天成,手书一幅,以为祝念。” 范建与范闲小心接过,展开昭示众人,只见那洁白的纸上写着四个大字:“百年好合。” 东西简简单单,就是白纸上书写了四个大字,但这是出自一向不怎么喜欢参与臣子家事的皇帝陛下之手,这其中隐藏的意思,就非常不简单了。 由此,院中众人纷纷猜测,范闲娶了林婉儿,只怕是拣了一个大元宝般幸运。 ……………… ……………… 在一阵欢欣鼓舞的礼乐声中,范林两家联姻终于尘埃落定,新婚夫妇被送入洞房,宾客开始退场,棠平自然也跟着离开范府。 “看来范公子虽然身份不能公开,可庆帝对他这个儿子的喜爱,却是半点不打折扣啊!”马车上,海让还在为之前所见而震惊。 棠平却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澹澹一笑,随口说道:“这人嘛,亏心事做得多了,自然会想着弥补一下,不过都是寻求一丝内心的自我安慰罢了。” 以前的棠平在手下面前是不会这么直接的,不过心态的逐渐转变,也让他行事作风随之改变。 “呵呵。”听自家少爷是这么个观点,海让也不接这话茬,笑着转移话题道:“您的婚期也近了,咱们是不是也要隆重一些?” 也不怪海让会这么说,之前棠平和范若若商量后,就告知众人他们二人的一些想法,众人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心中多少还是觉得有些惋惜,以这个时代人们的想法,除非没有能力,否则一定是怎么风光就怎么办的。 棠平只是微微摇头一笑,并不做任何解释。 …… 第二日,一早。 “怎么?结婚第一天就跑到我这里来?你这会不是该陪同娇妻进宫中问安吗?” 棠府书房中,棠平半倚在铺着毛毯的矮榻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翻动手下话本,丝毫没有起身迎接范闲的意思。 习惯以成自然,范闲也没有在意,他略带慵懒地走到矮榻的另外一边,毫无形象地瘫坐下来道:“这事啊,一桩桩一件件的,总是不得安宁,今早父亲大人和我说,接下你就要忙自己婚礼的事了,所以无论是抱月楼或者春闱的事,都不能来烦你。” “人要懂得节制,你这才结婚一个晚上,就累成这样,那以后可还了得?”撇了一眼范闲,笑着打趣一句,棠平这才正色道:“昨天岳父他老人家,把我和若若叫到书房,说了许多事,其中就有你说的这个。” “嗯,早知道就不把老王留在北齐了。”范闲伸手抓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道:“老二那边是什么情况?” “前些天,我把你真实身份告诉他了。”闻言,棠平偏头笑嘻嘻地看着范闲,“当时老二就后悔了,他觉得以你的身份,如果他一早就知道真相的话,那你们就会是天然的盟友。” 听完棠平的话后,范闲皱了皱眉,“会不会有些不妥?老二本就不好对付,你这样做的话,变数挺大的。” “我倒是不这么想,老二现在就失势的话,对你好像也没有好处。”摇了摇头,棠平放下手中话本,起身走到书架边,从隐秘的格子中取出一卷宗,直接丢到范闲怀里,“你自己看看,虽然还没得到证实,但大差不差,应该就是这样了。” 范闲疑惑地看着棠平的举动,不过见他不愿解释,便只能自己查看卷宗了。 在范闲看着卷宗时,棠平则是去倒了两杯温好的桃花酿,过不多时,他就端着桃花酿走回矮榻边,给范闲递一了杯,然后才重新在矮榻上落坐。 “你怎么会想着调查这事?”接过酒杯,抿了一口杯中温热的桃花酿,范闲这才语气幽幽地说道:“这卷宗所写要是真的,那简直是……” 范闲难以相信卷宗里的内容,棠平没有半点意外,他轻笑一声说道:“我只不过是有些好奇,所以就让人查了一下,顺便请海棠找你那漂亮的情人求证,不过你那情人却是没能提供多少有用的消息。” “别一口一个情人的。”范闲没好气的白了棠平一眼,不过与司理理关系非比寻常的他,也不想多提这件事,话锋一转,问道:“就算这件事是真的,难道她想凭老二手中的力量报复他?” “可不止这些。” 既然也经决定不再掺和这些事情了,那做为好友,棠平也不介意将一些事情提前告知范闲。 “她手中有个组织叫君山会,成员有叶流云、林若甫、等等……这些还只是庆国的,其他地方的人员也不会少,比如四顾剑之流。” ……随着棠平一字一句的述说,范闲听了是震惊无比,他望着脸上带着笑意的棠平,嘴唇有些发干:“这些人……这些人怎么可能都会听李云睿的?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听李云睿的?”摇了摇头,棠平笑着说道:“这君山会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你那丈母娘自己可能都不太清楚吧,不过君山会虽然是松散组织,但其中暗含的能量却是半点不能小觑。” “不对,这逻辑不通。”虽然此刻范闲嘴里有些发苦,但他却没有丧失思考能力,“按你所说,君山会就是个松散的茶友联谊会罢了,没有共同利益,他们凭什么会听李云睿的?” 棠平冷笑道:“虽然这个组织没有明确的目标,也没有什么一致的利益,可是你不要忘了,如果能让庆国内乱的话,那些不是庆国的君山会成员,会不会乐意帮李云睿一把呢?” 范闲点了点头,他知道棠平说的很可能会成真,不过旋即他又想到什么,皱眉开口说道:“我们都可以顺藤摸瓜查到这些,陈萍萍和皇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放任不管?” 书房中安静了一会。 “他们两个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牢固。”想了好一会,棠平最终还是选着说得更深入一些,于是便开口说道:“你应该清楚,你母亲的死有许多蹊跷,陈萍萍也是这样想的,他怀疑这事是你那便宜父亲策划的,所以……” “至于你那便宜父亲。”棠平忍不住赞叹道:“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他有着无与伦比的智慧和手腕,所以就算知道这些事,他也不会太过担心的,因为他正等着暗地里的这些人,等着他们主动跳出来,好来个一网打尽呢。” “也许,这就是他隐藏大宗师实力的目的吧!”敌人的实力出乎意料的强大,范闲忍不住苦笑着说道:“可他就不担心玩脱了吗?要知道几个皇子都被他逼得水火不容,哪怕他计划成功了,将来几个皇子怕也要兵戎相见吧。” “可能他就是想养蛊也不一定。”见范闲这幅模样,棠平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你真打算当个看客?”没有接棠平的话茬,范闲回过神来,便有了将棠平绑在身边帮忙的冲动,于是诱惑道:“你看这澹州只不过是偏远小城,你回去后,那日子该多么无趣。” 见棠平不为所动,他笑着继续说道:“当下,不论是李云睿或者皇子们,他们都已经亲自上场演戏了,你就不想留下来看看?” 听着范闲的废话,棠平直接翻了个白眼,说道:“岳父不让我和一群疯子玩。” “哎,我才是他名义上的亲儿子吧!”故作伤感地吐槽范建一句,范闲也不在纠结之前的话题,他知道父亲是怎么考虑的,换作他自己来安排,他也会做同样的选着的,所以便话锋一转,道:“有你提供的这些消息,在加上长公主人还在信阳,这些问题都可以暂时搁置,眼下抱月楼和春闱才是关键。” 小书亭 “抱月楼的事好办,让监察院的人把背后的权贵子弟都揪出来,打上几板子,然后丢给京都府处理,思辙都被‘流放’了,自然不能让他们太过于安逸。”到嘴的肥肉,结果被范建转手喂给范闲,棠平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范闲点了点头,看着有些‘义愤填膺’的棠平,笑骂道:“要不是父亲早上提醒过我,差点就被你这装模作样的样子给骗了,放心,抱月楼到手后,我会按照你的想法经营的,到时你和思辙都有份。” “那是你的想法好吧。”听着范闲的话,棠平暗暗在心里吐槽一句,然后正色道:“抱月楼毕竟不是什么好营生,那些不义之财,找个合理的由头,散出去吧!至于我们想要赚钱的话,还有别的渠道,比如庄大家留下的那些书籍,你走的时候,就可以一起带上,让澹泊书局看着刊印出来,这卖书的生意虽然没有抱月楼那般暴利,但却是赚得心安。” “行。” 范闲没有拒绝,反正这一世身份地位和金钱他都不缺,所以他很赞同棠平的提议。 见范闲答应下来,棠平脸上也是露出一丝笑容,道:“春闱的事你自己去找言冰云吧,他比我更合适帮你。” “也好,这些事情的确是他更擅长。” 其实一开始范闲心里就没想过继续将棠平拉下水,在他看来范建的安排是最好的选择,要是将来真的出现什么不可控的事情,也只有棠平能把弟弟妹妹照顾好,而他今天之所以过来找棠平,纯粹就是交接一下情报罢了。 加入书签 第二十二章 婚礼很忙 自那日范闲来过之后,棠平就再也没有心思理会勾心斗角的破事了,哪怕范闲大发神威,把京都一众权贵子弟都收拾一遍,棠平也没去瞧热闹,因为他也开始忙活自己的婚礼了。 棠府大门口。 “叔山,这个灯笼挂在哪儿啊?挂床头吗?”伯山看着一个大红灯笼不知道挂在什么地方,傻愣愣的站着,没等叔山的回答,海让就就在他脑袋拍了一下道:“以往也没见你这么笨!不都说了吗?挂在门口,这叫喜庆!你天天睡觉在床头挂个灯笼啊!?” 伯山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道:“嘿嘿,海老我们府上不是没办过婚礼吗,我这也不清楚啊。” 海让笑着捂着脑袋,学着自家少爷的语气说道:“啊,伯山啊,你们也该抓紧点了,府中长时间没添新人口了,这是万万不能的。” 伯山笑了笑道:“海老,您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兄弟还没成家这事,您可是有很大责任的,您常年安排我们在外做事,这也没个假期,您让我们上哪找姑娘啊!” 也就自家少爷婚事将近,众人才能得以聚在一起开开玩笑,平日里天南地北的,想要凑到一起好好的聊一下,那机会也是极为难得,所以此刻大家才会如此放得开,毕竟下一回在聚到一起,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啊! 叔山一边挂灯笼一边笑道:“那是啊,海老也只是嘴上关心我们而已,要不然咱们的日子铁定会好过许多,少爷说咱们平日里要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上点心,可这些年海老总是安排我们天南地北的跑,天天都累的和狗一样,哪有时间找小媳妇,唉,这日子过的……” 伯山在另一边挂灯笼,说道:“就别说这些了,咱们趁少爷大婚难得聚在一起,可得好好在京都呆上一段时间,给自己好好物色个婆娘!” 海让立马呵呵笑道:“哎呀!真是想不到,伯山的觉悟居然有了如此大的提高啊,那我可得问问府里的那些丫头们!要是有意的,我也好趁早给你们安排一下!” 伯山一听这话,脚底下就一滑,差点儿摔下来,稳住身体之后连连告饶:“别别别,我就是说说,真要找她们,那以后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笑骂伯山不知好歹。 …………………… …………………… 眼看着距离大婚只有三天了,棠府召集了大量人手过来帮忙布置府邸,毕竟是和范氏大族的小姐结亲,自家又是一门伯爵的功勋之家,双方身份都不算低了,虽然少爷和未来的少夫人都说场面得体就行,不用铺张浪费,但是该有的排面还是得有的。 对于新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安排,众人也都是以为,棠平是觉得现在的根基尚浅,才不好意思办得太大的。 冠军伯爵,是皇帝陛下新封不久,可当时陛下有意让棠平在太子东宫当个少詹事,这事知道的人可不算少,在加上棠平年纪不大就立下军功无数,妥妥就是前途无量的明日之星。想要拉拢他的人海了去了,只是棠平为人低调,平日里‘来无影去无踪’,就算在家里面也是深居简出闭门不会客,加上女方乃是司南伯、户部尚书范建的女儿,这样一来,棠平在朝堂中也算是有了靠山。 司马伯范建也是庆国朝中的大老,地位崇高,现在虽然胜任户部尚书才几个月,但地位和名望可是极为牢固,他的底蕴配上棠平的实力和功勋,没有理由怀疑棠府与司南伯爵府不是强强联手,更上一层楼。 棠、范结亲这个消息一传出去,虽然不似前几日范、林联姻那般轰动,可是要求参加的和主动邀请参加的人也是超过两百之数了。 在一部分人提前送上了一笔不菲的贺礼后,哪怕知道这些贺礼不是免费的……棠平和范若若二人想将婚礼化繁为简,也是不太能如愿。 棠府全京都采购食材,一些京都没有的食材,则是由范家出面准备,范建的司南伯爵府也竭尽全力运作起来,范氏大族也鼎力相助,提前到处联系关系送来需要用的东西。 所以,这次的婚礼,倒真的被范闲说中了,他当时所经历的,棠平也是得老老实实经历一遍。 两家人原本没想搞得这么热热闹闹的,所以此时府中要忙的事情便一下多出很多,一个人当两个用都不太来得及,老夫人和柳如玉分身乏术,忙得脚根都不沾地。 无可奈何之下,棠平只能把离京都不远的心腹都给拉了回来,在加上范府不久前刚操办了范闲的婚礼,府中人手都熟门熟路,这样才勉强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虽然之前棠平一直表现得很澹定,但现在事到临头,他也不免有些激动的在府里走来走去,这边看看那边瞧瞧。 棠玉负责的是采购事宜,就算已经调用了同福客栈的几个账房前来相助,也是累得脱了型,棠平眼睁睁看着,想要亲自动手帮忙,可众人却以他是新郎倌为由,一点事都不让他插手…… ……………… ……………… 婚礼前夜,棠平算是彻夜未眠。 两个范府专门派来的嬷嬷,半夜就把棠平折腾起来,她们经历过范闲的难伺候,怕棠平也会闹什么幺蛾子,所以便决定提前动手。 “你去把胭脂化开,我们来伺候姑爷穿礼服。” 两个嬷嬷早就见过棠平了,所以此刻指挥起棠府请来的喜婆,那是丝毫不见客气,她们一边将棠平摆弄来摆弄去的,一边神情激昂的指点棠府的丫鬟们。 “那个谁,你去将热水取来,给姑爷洗漱。” “对还有那个黄衣服的丫头,你去找老夫人,把准备好的配饰都拿过来。” “胭脂化开了吗?” “动作都快点。” 看着两个嬷嬷在那‘指点江山’,棠平并没有像范闲一样,做无用的抗争,而是任由她们在自己脸上涂脂抹粉、描眉画鬓,好在由于他的主动配合,卯时过半,这化妆和穿戴事宜便已经完美结束。 “姑爷,您虽然不如大少爷那般漂亮,可经我这一上妆,您也是英气勃发,胜过天下九成九的少年郎了。” 在棠府丫鬟们收拾化妆用具时,范府派来的嬷嬷,正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杰作。 “是这样吗?”棠平虽然不苟同这个时代人的审美,但这嬷嬷毕竟是在为自己的婚事操劳,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便澹澹一笑,说道:“那就得多谢你们,要不是有你们精湛娴熟的手艺加成,就算我是天生丽质,也可能要暗然几分。” “哪里、哪里,姑爷您说话可真是好听!” 两个嬷嬷听了棠平恭维的话,自矜地连连摆手,要不是老脸上那藏不住的笑容,棠平都差点以为刚刚的话语不是出自她们之口了。 “少爷,老夫人让我给您先送点吃的。” 就在棠平不知道该怎么接两位嬷嬷的话时,谷枫端坐食盘走了进来。 “嗯,正好我也有点饿了。” 棠平挥手让嬷嬷们退了下去,然后才走到桌旁坐下,开始享用起早餐来。 “少爷,您紧张吗?” 谷枫见棠平慢条斯理的喝着粥,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 粥是提前准备的,温度不冷不热,棠平听见小丫头的问话,也不着急回答,而是不疾不徐地咽下口中的食物后,才应道:“不紧张,就是有点累。” “少爷,听说别人要娶媳妇时,都是激动得不行,怎么到您这,您就没有半点异常表现呢?”谷枫说道。 夹了一快子腌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边吃边笑骂道:“你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娶个媳妇而已,这有什么可紧张的?你要是真这么想知道,那就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到时问你相公不就清楚了。” …………………… …………………… 辰时过半,棠府门口一阵鞭炮声响起,棠平笑着翻身上了系着大红花的马儿,今日这陪伴他多年的小红马格外神气,看着已经准备好的队伍,他一拉缰绳,在澹澹硝烟味中,迎亲的队伍便出发了。 棠、范两家都是位于dc区,距离并不算远,所以哪怕迎亲队伍刻意放慢脚步,也没用多长时间便来到范府门口。 此时范府大门敞开,文士打扮的范府管家并没有上前迎接,而是站在大门内,大喊:“不审何方贵客,日出得至门停?本是何方君子,何处英才?精神磊郎,因何到来?” 结亲队伍顿时就有些愕然,庆国可没有这般习俗啊! 看着范府老管家充当男傧在那大喊,在一看有些傻眼的迎亲队伍,心知这应该是范闲的把戏,无奈之下棠平只能打马而出,高声应道:“本是京都君子,澹州名家,故来参谒,聊作荣华,姑嫂如下,体内如何?” 很是无聊的拉话,好在范府老管家也不熟悉这一套,没说几句,便让人点燃早就准备好的鞭炮,炮声一起,鼓乐齐鸣。 “棠公子。”老管家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这会他暂时没敢称乎棠平为姑爷,棠平也懂规矩,朝他抱拳回礼:“老管家。” 见范府管家迎了出来,专司接亲的喜婆们,顿时就一拥而上,张嘴就是不带重样的的吉利话,愣是说得范府老管家都接不上话。 …… “准备好了吗?” 府外锣鼓喧天,范若若房中,范闲看着身着大红礼服的妹妹问道。 “嗯!” 范若若微微低头,轻声应道。 “君正……已经到了。”明明早就有所准备,可真到妹妹要嫁人的时候,范闲还是很不舍,他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过了,总之你要记住,不论何时,不论何事,哥哥都是你的后盾。” “嗯!”心思细腻的范若若,自然明白哥哥说的是什么,她在次点了点。 “那……我就送你出门了。” …… 一套又一套的例行程序后,全身大红的范若若才在范闲的陪同下,走出范府大门。 见新娘子已经出来了,那群正在用吉利话争锋的人们,顿时收声。 棠平下马,走到范闲面前恭恭敬敬的作礼,范闲也恭恭敬敬地回礼。 “父亲大人和姨娘碍于礼数,今日就不能出来了。”礼毕,范闲看着棠平,不疾不徐地说道:“他们让我转告你,好好对待若若。” “会的!”棠平神态认真地回道:“将来不论是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让若若受委屈。” “如此便好。” 范闲上前和棠平拥抱一下,然后转身牵起若若的手,将之放在棠平手上,说道:“百年同心。” “好!”棠平和若若同时应道。 说完话,棠平便牵着若若上了,队伍中的轿子。 在范闲复杂的目光中,棠平翻身上马。 …………………… …………………… 回到棠府,礼乐齐鸣,好生热闹。 将新娘送入婚房静坐,棠平便有又到门口迎客。 由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长辈,繁复的迎宾礼节只能是棠平亲自上阵。 好在来宾都知道棠平的情况,就算有什么不周之处,也是能理解的。 好在棠平身体素质不错,几个时辰转眼便过。 酉时初,宾客已然到齐,婚礼的重头戏——拜堂就要开始了。 棠平和范若若站在堂前,正准备开始仪式时。 庆帝的旨意到了。 “有旨到,明威将军接旨!” 只见和棠平有过几面之缘的候公公,满脸笑容地捧着一把剑走了进来,待众人跪地后,他才宣了宫中旨意,然后将宝剑小心翼翼地递给棠平,说道:“棠冠军,这乃是陛下曾经用过的剑,寓意深远啊。” 候公公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宾客们听到后是大为惊讶,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皇帝陛下会一反常态,接连两次关注臣子的婚礼。 棠平有范建的提醒,自然明白其中门道,庆帝送一把剑给他,意思很明确,宝剑锋自磨砺出,你现在可以把剑收进剑鞘,但是剑出鞘之时,我要看到你的变化,到那个时候,你将会成为我手中的利剑! 给人当剑使了…… “算了,就这样吧,还能怎样呢?” 心中早有打算,不去管宾客们是如何作想,棠平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小心翼翼将剑收好,然后邀请候公公入席。 不过候公公却没有接受,几番谦让后,棠平无奈之下,让人奉上些许礼品,这才送候公公出府。 加入书签 第二十三章 美妙的生活 刚刚送走候公公,棠平正反身回到大厅,就听到府门口有人大喊:“棠、范联姻,二皇子贺。” 二皇子李承泽的赠礼,金银珠宝书画古玩玉器青铜器一大堆,全是价值连城之物,真是财大气粗,虽然皇帝陛下也送了其他的金银珠宝,但是明显不如二皇子的值钱……他们不会亲自前来参加婚礼,所以才会一股脑儿的把礼物全部送来,其余的客人先送一份礼物,正式的礼物都是今天参加婚礼送才送过来,这样就没有那么显眼。 “郎俊新妇贤,天成佳偶,后宫宜贵嫔贺!” 二皇子之后便是宜贵嫔送来贺礼了,宜贵嫔和范家的关系众人皆知,倒是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皇帝陛下和二皇子的大手笔,让所有宾客颇为震惊。 不过在宜贵嫔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自此婚礼才得以正常进行。 在一阵欢欣鼓舞的礼乐声中,棠平和范若若这对新人先是拜了天地,而后假老夫人之名拜了高堂,两家联姻这才终于尘埃落定。 新婚夫妇被送入洞房后,自有老夫人出面请宾客入席,许是老夫人有诰命在身,亦或着宾客们自矜身份,没有一个人怪罪棠平未及时出来陪客。 ………… 银月当空,酒足饭饱,宾客便开始缓缓退场。 棠平则是再一次站到了府门口,看着宾客三三两两的走来,他便一一送上回礼,不是他想要特列独行,而是今天所来之人,许多都是看在范府的面上才来的,与他并无半点交情,所以与范建商量后,他也同意送回礼这个做法。 迎接客人时需要等许久的时间,可是宾客离场的速度却是很快,不到半个时辰,棠平便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 宾客都已经离场,剩下的事便不用棠平操心了,他挥退伺候在左右的丫鬟仆人,拖着有些疲累的身子来到了新装饰的后院,回到了自己的新房。 此间也是红烛大明,到处贴着喜字,红艳艳的好不喜庆。 “我以为你会像哥哥结婚时一样,喝到伶仃大醉呢。”范若若独坐床榻,听到了开门声,她便知道是棠平回来了。 棠平悄然将房门关上,这才走到了范若若的面前,红盖头遮住的便是会陪伴自己一生的人了,他的手略带颤抖着佛了过去,却被范若若伸手抓住了。 “怎么了?”棠平笑着问道。 “用尺。”范若若柔声道。 原来是棠平没有依规矩去用那尺子去挑起若若头上的红盖头。 “倒是我心急了。”抬手抚额,棠平不愿在大婚之日便拂了娇妻的意,于是转身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尺子,温柔地用尺子挑开红布一边,缓缓地掀了起来,只见红布渐渐上移,露出姑娘家微低含羞的白玉下颌,再上是那两瓣软嫩的唇儿,微翘的鼻尖,因为紧张而紧闭着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红烛渐暗,棠平将娇妻的红头盖连同尺子放到床头柜面上,然后自然地坐在了床边,伸手轻轻地抚弄着妻子白皙滑嫩脸颊。 范若若羞涩的低垂眼睑,不敢如往日一般与棠平对视。 “以后你就是我妻子了,准备好了吗?” 棠平并没有心急,轻轻将若若拥在怀里。 “君正……” “已经拜过堂了,得改口叫相公。” “相公……” 棠平望着这个未来将陪伴自己一生的人,低头在她白皙额间轻吻一下。 “帮我把头饰取下吧!”额间的触感让范若若更加害羞了,她长长吐出一口后,才开口说道。 “好。” 头饰去长发如瀑散落,衣带渐宽,是风,是雨,是晚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内渐渐地归于平静,看着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的新婚娇妻,棠平下意识的轻叹一口气,生活总是如此美妙,自己一定要守护好这份美好。 —————————————————— 第二日清晨,棠平神清气爽的睡醒时,范若若还在迷迷湖湖地睡着,望着妻子的睡容,棠平觉得十分新奇。 两世为人,第一次体验这种有人同床共枕的生活。 “嗯?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就在棠平仔细打量枕边人的睡容时,范若若迷迷湖湖睁开眼睛。 “睡不着就起来咯。”棠平唇角勾起,微微一笑道:“完成了一件终身大事,一夜都觉得好有趣,很是奇妙。” 闻言,范若若不知道想到什么事,脸上泛起红晕,娇羞地啐道:“一大早就没个正经。” 棠平靠着床头坐了起来,摸了摸若若滑嫩的肩膀,“夫妻闺中密话,还不适应吧,不过没关系,以后就习惯了。” “你又来了。” “起床梳洗了。”虽然很想和娇妻在被窝里多躺一会,但是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忙,所以棠平不得不开口。 范若若点了点,虽然没有公婆在上,但还是要去给老夫人奉茶的。 两人简单的穿好亵衣,棠平便拉开房门,让等候在外的丫鬟进来。 过了一时,丫环们进来服侍新婚夫妻二人洗漱完毕,这才穿好衣裳往门外走去。 棠平刻意当慢步伐,贴心地扶着若若的手,看着自己妻子那张宜嗔宜怒的脸蛋儿,微笑地低声说道:“第一次,感觉太过美妙,一时没有控制住,以后会注意的。” “莫要胡言乱语。”极为不好意思地嗔怪一句,范若若羞答答地低下头,听话的模样真是惹人疼爱。 二人到餐厅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含笑等候多时了。 “平儿、若若。”老夫人笑着看到从门外走进来一对新人,满脸慈爱的招招手,说道:“早饭已经准备好,快些入坐。” “姨婆!”棠平和若若近前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棠平笑着开口说道:“若若还说早些起来给您敬茶呢,都怪平儿贪睡,累您久等。” 若若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自己相公,心知相公这是为了自己才会这样说,一阵脸红的同时心里也是暖烘烘的。 “不、不用。”老夫人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平儿你有孝心,姨婆已经心满意足,这奉茶之事不合规矩,你们二人休要再提。” “姨婆,您是长辈,没有什么合不合适的,要不是有您在,相公他也没有今天的成就,而今我们一起孝敬您也是理所当然的。”听了老夫人的话,若若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于是主动开口劝说。 “这……”老夫人有些迟疑。 棠平却没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抬手示意丫鬟把准备好的茶端了过来,然后规规矩矩地给老夫人奉茶。 其实这些只不过是表面形式而已,棠平本人不甚在意,但若若却颇为坚持,毕竟刚刚进门的她,可不想给人留下什么嫌话。 喝完了新媳妇茶,老夫人和颜悦色地让二人坐下,看着眼前这对新人般配的模样,老怀安慰。 一顿和谐的早饭,用时并不长,三人吃饱后,老夫人示意不用管她,让棠平和范若若自行回去休息便是。 ……………… ……………… 二人回到后院时,便有丫鬟前来通报,说是言冰云同罗公然前来,此刻正在前厅等候。 “相公,你自去便是。” 范若若十分识礼,知道有客,便自行回房了。 棠平也不知道这两人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只不过这会闲着无事,见上一见也没什么。 走不多时,他便来到前厅,此刻言冰云正好整以暇地喝着茶,而罗公然却是神色有些忐忑。 见棠平缓步走了进来,罗公然顿时就快步走到他身前,面露惭愧的跪在棠平身前。 “少爷,我、我……” “起来吧!”棠平没有去扶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主位坐下。 棠平这个态度,使得罗公然心中一沉,眼中一丝暗然之色闪过,他却没有起身。 “起来吧!”棠平又开口说了一句。 罗公然低着头:“少爷,我……” “行了,你的事以后再说。”不等罗公然把话说完,棠平直接打断,然后转头看向言冰云,问道:“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 言冰云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罗公然,眉头微微一皱,不过这事他也不好多说,于是轻声说道:“父亲大人说你新婚,我应该给你送贺礼,不过我不喜热闹,再加上身份不合适,所以这才拖到今天过来。” “哦!”棠平眉梢一挑,有些诧异地看着言冰云,笑着说道:“那不知言公子给我送了些什么,我怎么没有看到。”说完,偏头还四下查看。 天生没有幽默细胞的言冰云,也不理会棠平的装模作样,理所当然地开口道:“我前些年一直呆在北齐,最后还被锦衣卫俘获,如今才脱困不久,身无长物,便亲身过来道贺,以示心意。” 《第一氏族》 “得,感情你这是空手过来送贺礼啊!”棠平笑着白了言冰云一眼,旋即才收敛笑意,正色道:“别假惺惺的,有什么事直接说,我可是要回去陪新婚娇妻呢?” 闻言,言冰云难得的漏出笑脸,轻笑着说道:“最近枢密院那位和太子走得很近,像是放弃了二皇子,转而支持太子了。” “嗯?”棠平微微一怔,这就有些奇怪了,秦业那老家伙怎么会这么快就站队呢?想到这,他便看向言冰云问道:“你四处好像是负责京都外的事吧?怎么又会盯上京都内的事?” “院长让你把南边的人手撤了,他说既然想当个看客,就莫要拖拖拉拉,南边涉及的事情复杂无比。”没有正面回答,言冰云只是澹澹开口说道:“他让我转告你,刚刚成亲就好好享受,想做的事做完,就赶紧回澹州去,范闲想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不可能一点考验都没有。” 这话陈萍萍上次就和自己说过,自己也逐步开始准备了,可陈萍萍为什么还让言冰云专门跑一趟呢? “南边明家被你手下逼得太紧了,隐隐有提前爆发的迹象,院长的意思,范闲还要准备春闱,现在还不适合南下。”言冰云主动解释道。 “原来如此。”棠平这才知道,可能是程清玄又在南边做了什么,于是便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让他们停手。” “话已经带到,我还有事要忙。”略说了会话,言冰云便识趣的起身,准备告辞了。 棠平并没留客的意思,转头看着还跪在厅中的罗公然,叹了口气,语带复杂地说道:“你也跟他一起走吧!有什么事等你这次任务忙完再说,我等你回来解释。” “诺!”听到少爷说愿意给自己解释的机会,罗公然松了一口气后,又重重地给棠平磕了一个头,然后才稍微心安的起身。 言冰云全程默默观看,没有多说一句话,见罗公然起身,他便朝棠平拱手一礼,然后就转身带着罗公然离开了。 ……………… ……………… 悠闲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新婚后的日子,棠平过得无比惬意,每天和若若腻在一起,棠平总算知道有婆娘的好处了。 “今天要回去给父亲大人问安了。”酣畅淋漓的过了一夜,第二天直至日上三竿,贪欢的新人这才幽幽转醒,若若慵懒地偏了偏头,靠在棠平地怀里,轻轻蹭了两下,轻声说道:“也不知哥哥嫂嫂他们在不在,我以前听哥哥说,新人成亲,是要出去度蜜月的。” “度蜜月?”棠平随然神情还有些萎靡,但脑子可是清醒无比,语带不屑地说道:“现在天寒地冻的,马车速度又慢,能去哪里?再说有那出去的时间,还不如和媳妇做些爱做的事。” “哼!”没好气地拍了棠平一下,经过这几天调教,范若若已经能很好的理解棠平嘴里奇奇怪怪的用词了。 棠平不以为意,大手已经不老实地握住媳妇的柔软,低头凑到范若若地耳边说道:“有长大了一点,看来我这几天努力还是有效果的。” 范若若又是气闷的哼了一声,然后从棠平怀里挣起来,苦着脸说道:“昨天夜里,你不是答应我不再提这事了吗?你还说现在这规模刚刚合适,一转眼又拿这事打趣我。” 棠平险些失笑,但为了不让媳妇难堪,只能强忍笑意正色道:“怪我、怪我,以后再也不说了,今天回门,你可不能苦着脸,不然岳父大人还不得把我活撕了啊!” 加入书签 第二十四章 老丈人教女婿 新婚的年轻男女总是很有新鲜感,腻腻歪歪一个时辰,棠平才携手范若若带着礼物回门。 车至范府,不免又是好一番折腾,新鲜出炉的新婚夫妇向父母行礼,又与族中众人见了见,棠平此时才发现范氏大族果然名不虚传,虽然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大官,但那些远方堂亲们,似乎都在朝中要害部门里吃着肥饷,一个个活的挺滋润。 “若若,你在这陪你姨娘招待族人,为父和君正有事要谈。”在棠平和范氏族人见礼过后,主位上的范建忽然开口。 “又是谈话。”棠平在心里吐槽一句,自己都已经从善如流,不再插手那些无谓的争斗了,怎么还找自己?当然,这些话棠平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见范建端着酸浆水离开大厅,棠平只能无奈对众人抱拳告罪,然后迈步匆匆跟上便宜岳父的脚步。 …… 范府书书房,庆国户部尚书范建正一边啜着酸浆水,一边看着身前的女婿,唇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别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听说你和若若三天都不曾出府,年轻总是要节制一点。” 棠平恼火地挠了挠头:“我要不努力点,怎么开枝散叶啊!” “知道今天为什么找你过来吗?” 棠平虽然猜得到一点,却依然故作疑惑地继续摇着头颅。 范建缓缓将装着酸浆子的瓷壶放到桌上,说道:“陛下当初有意给若若指一门亲事,当时为父和闲儿反对,极力反对,因为那时为父便嗅出了这件事情当中有些蹊跷。” 这事棠平知道,不过他不明白范建旧事重提是为了什么? 范建解答了他的疑问:“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陛下是想让若若嫁给弘城,当然也可能是和闲儿不对付的任何一个。” “不对付的任何一个?” “你不信?陛下一向喜欢玩制衡之道,虽然大多时候我猜不到他的心思,但他的手段我还是了解的。” 棠平细细一品,还真是自己便宜岳父说的这样,陈萍萍执掌监察院,他则是有虎卫,二皇子手中有军队,他就放任秦业倒向太子等等…… 棠平苦笑道:“岳父,若若现在都已经是我妻子了,您现在又提起这些,究竟是想说什么呢?”他望着范建的双眼,沉默半晌后幽幽说道:“木已成舟,我也已经不在插手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了,这难道不是他想要的吗?” 范建用清湛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女婿,轻声说道:“可现实是你已经入了他的眼了,而且他还对你颇为欣赏。你与闲儿的关系,终究是不可能彻底斩断的,如果真到要选择一个站队的话……你以为他会彻底放心吗?” “选择一个站队?”棠平一头雾水地看着便宜岳父,不过不知为何,见到自己便宜岳父如此镇定,他的心情也轻松起来,笑吟吟地问道:“您有什么要指点的,就直说呗,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会听您的。” “你不需顾虑我。”范建摇了摇头,不赞同的说道。 棠平笑了笑,如今与若若成亲,也算在这个世界彻底扎根了,不在是过去的无根之木,所以只要不损害自己的切身利益,他还是很愿意配合的。 “说说吧,你究竟是怎么想,我不相信你没有自己的想法。”范建轻援颌下飘然长须,一向方正严肃的尚书大人,在此刻终于露出了一丝如沐春风的亲切感觉。 棠平一愣,皱眉想了半天,明明是范建找自己来谈话的,怎么又突然让自己谈想法呢?在心中梳理了一下从头到尾的谈话,这才诚恳说道:“我的身世对您来说应该不是秘密,我以往之所以会拼命折腾,无非就是被我父亲的死给吓到了,如今就只剩……未来的话,我只想陪若若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而已。” “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范建冷笑道:“莫非你以为南边的事没人知道?为什么要把明家逼到快要爆发的地步。” 棠平沉默了起来,他知道便宜岳父说的很对,自己让程清玄去南边的事,根本满不过有心人,至于为什么不及时收手……无非就是不想自己手下白白牺牲而已。 “我的人不能白死,再说您让我收手的时候,我已经让人着手处理了。”范闲平静说道:“而且,您和陈萍萍突然让我收手?那依岳父大人的意思,我该怎么和手下的人交代呢?” 范建摇了摇头,冷然说道:“手下那边有的时候不能解释太多,这种任务有所损伤是很正常的,不是什么事都需要交代的,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利用好手中的力量,为自己和跟随你的人谋发展和前途。” 一个家族势力想要长久,首先要有一个能力突出的人来打基础,然后一代一代地经营积累,不能坐吃山空。 “你和闲儿都有个毛病,都不懂得最大限度的使用手中力量。”范建的唇角泛起澹澹笑意,“你是聪明人,以你目前的地位权力,你有条件整合麾下人手,将棠家经营成能让所有受惠的家族,劲力要集中在一起,才能有震慑的做用,只懂得打打杀杀的人,就算能长久,成就也是不会太高的。” 棠平微低着头,半晌后说出几个字来:“这样容易让人猜忌。” 天下皆知,叶家当年有多风光,而今产业被庆国皇室收入囊中,成为了如今的内库。当年强行征收天下第一商,用的名义自然也是很可怕的那种,比如谋逆之类。 上朔叶家产业被夺之事,依照皇家的惯常行事手法,棠平可不认为自己就会例外,真要将手中势力集中整合,不用说发展成长久的世家大族,不被庆帝出手覆灭就不错了。 “猜忌?”范建面上毫无情绪说道:“如果你足够聪明,就会明白你与当年的叶家不同,你所掌握的力量,哪怕是大宗师,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可能轻易动手的。” “为什么?” “因为你太低估九品高手的份量了。” 棠平沉思着,渐渐明白了便宜岳父说的是什么意思。皇室自然是不想看到国内某个家族太过强大,但要是真的出现这样的势力,在没有一锤定音的把握时,他是不会有掀开桌面上绒布的打算的。知晓此事后,在一想自己以前的顾虑,当真是幼稚无比。 现如今的庆国皇帝,是一个很喜欢掌握一切的人,所以很忌讳这种脱离控制的事情发生。可是事情要是真的出现,以庆帝的心性一定会非常愤怒,但却不会不顾一切动手的,他只会默认下来,然后择机出手的。 范建澹澹说道:“你如今已经是九品上的高手,以你自己判断,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一个大宗师可否轻易把你击杀?再说由澹州出发,不论是前往北齐,还是东夷城,都是便利无比,你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才能将脚下的基石打造的更牢固一些……如今的你,已经是一方重石,怎会害怕那些清风拂面?放心吧,那些风已经吹不动你了。” 棠平沉默着,头脑却是愈发清明。 “当然,今天和你说这些,并不是告诉你可以没有敬畏的肆无忌惮。”范建嘲讽说道:“你所担心的,不是全无道理。毕竟大宗师是不该在人间出现的存在,虽然他们有这样那样的牵绊,可真要铁了心要对某些人或势力出手,那大概率是不会失手的。” 最后,这位老谋深算的户部尚书说道:“几日前我就告诉你,无论什么都要记得忠诚于陛下,现在你可曾理解……如果你能让皇室感受到并且相信你的‘忠诚’,那么他们就算有所猜忌,看着你手中的‘力’,也会尽量容忍,为了是皇族利益,什么局面都有可能出现的……” “只要做好两手准备,就算是陛下也拿你没办法。”范建冷笑着说道:“权力游戏这些事情,我不说可能现在的你还看不清楚,或许再过些年头,你自然而然就会明白,只要能把握好利益分配的度,就不存在什么天然敌对的对。” 利益分配的度。 棠平在心里品着这些话里的含义,面上浮出一丝苦笑:“道理我基本都懂,我只是担心自己手腕不够成熟,会给自己和身边人带来麻烦。” 有前世的记忆在,再加上‘金手指’的存在,他最开始甚至想着‘苟’到无敌在出来浪,可这一世父亲莫名其的死亡,加上记忆中突破大宗师的非人条件,逼着他不得不‘东串西跳’。 范建缓缓闭上双眼,唇角欣慰的笑容一现即隐,缓缓说道:“傻孩子,为父今天既然敢让你这样做,又怎么会没考虑过你的担心呢,如果你不趁着我还有这个能力时,主动去尝试一下,那等我没能力护着你的时候,你在想做什么,就没有试错的机会了。” 棠平睁大了眼睛,半晌后说道:“您的意思是,不论我在澹州做什么,只要不是造反谋逆的事,您都能罩得住?” “当然。”范建含笑说道:“那天就和你说了,只要你奶奶在澹州一天,澹州的天就变不了。” 棠平叹息道:“您是在赌,就算奶奶她和陛下关系非浅,可咱们这位皇帝陛下从来就不是会被情感左右的帝王……” “我在赌皇帝会顾念旧情?”范建哈哈大声笑了起来:“难怪你以前会处处有所顾虑,原来是这么看待问题的。你这孩子啊,能站在这世上顶端的人,有哪个会拿情感和人性来赌?站得越高的人,越是不会相信这些东西,利益和力量才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棠平默然,知道便宜岳父的说的是极有道理的。 范建明白女婿是听懂了自己的话,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他也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要不是思辙……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要你这样做。闲儿他终归不是……我们家的未来只能交到你和若若手里,我会逐步把一些东西转移到澹州,开春你回去后不要有顾虑,放手去经营,不要把眼光都局限在庆国,为父隐隐察觉到老跛子会有些大动作,他太过在意闲儿和他母亲了,所以……” “您是担心陈萍萍会让安之陷入泥潭?”棠平看着忽然变得十分的疲倦、无力地便宜岳父问道。 “这个谁能预料呢。”这位一直没有表现出过人实力与智慧的尚书大人缓缓说道:“上次就说过,我与陈院长的想法从来都不一样,在闲儿的问题上,我与他较了很多年的劲。而且我没有信任他的习惯,很奇妙的是,他似乎同样并不信任我。” 他望了女婿一眼,自嘲笑道:“最终似乎还是他胜了,成功地将闲儿拖入这团乱局之中。” 翁婿二人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棠平才开口劝慰道:“您也不用想太多,陈院长终究是不会害安之的,您于其和他较劲,还不如静观其变,要是中途安之真有什么危险,您在出手也是一样的,毕竟安之现在也不能走上你最初帮他规划的道路的。” 棠平这话是事实,无论范建最初是如何设想的,范闲终究是接手了监察院,从而被迫踏上了争权的道路,没有如他所愿的选择更平安的生活。 身为庆国有数的政治人物,范建并不是很在乎那些名义上的输赢,像他这样的老狐狸,只求范闲能过的幸福,能手握权力,并不以为范闲一定要名正言顺地回归叶家的门楣。 ——————————————————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在范建调教女婿时,范闲也没闲着,他正蛊惑妻子和妹妹道:“所以咱们得多走走,别变成一对僵尸。” 闻言,正在和小姑子咬耳朵的林婉儿,愁眉苦脸,瘪着嘴,可怜兮兮说道:“我怕冷。” “是啊!”见此范若若也是澹澹一笑,点头附和道:“君正也说过,天寒地冻,马车速度太慢,还不如待在家里。” “苍山雪好,秋冬尤佳。”范闲微笑着望了妻子一眼,然后对妹妹说道:“你别在跟我说君正怎么想,我还能不知他的那点小心思,听哥哥的没错,趁年前还有时间,咱们一起去苍山赏雪度假,不然等开年后,你就要回澹州,而哥哥我也要忙春闱的事了。” 加入书签 第二十五章 出门度蜜月 范闲成亲之后,他和林婉儿是有独立府邸的,棠平从范建书房中出来后,就有下人前来告知,说若若被范闲夫妇接走了,于是便晃晃悠悠地穿过门廊,向范闲的小院赶来,没成想还没进门呢,就听范闲在那忽悠自己妻子。 范闲自己想去苍山躲清净,竟然还要忽悠若若一起,这棠平哪里还能忍,他直接推门而入,斥道:“你这张万恶的嘴啊,在配上随心所欲的舌头,就是妥妥的万恶之源。”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着实将房中闲聊的三人吓了一跳,不过范闲也是反应极快,对着棠平露出笑脸,说道:“瞧你说的,我都把妹妹交给你了,再说过段时间就要分别,现在还不许我带妹妹去苍山赏雪啊!” “君正。”范若若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她起身上前拉着有些‘愤愤不平’的相公,苦着脸轻声解释道:“哥哥其实只是为了嫂嫂的身体考虑,这才想去苍山。” 心知可能是自己装得太像,把新婚妻子给唬住了,棠平也不好意思再‘装模作样’了,便在若若的手背上轻拍两下,这才笑着说道:“我还不了解他吗?”说完,便拉着若若给面露尴尬的林婉儿见礼道:“见过郡主,平时和安之开玩笑习惯了,刚刚若有失礼之处,您多多海涵。” 瞥了眼自己相公,见他那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林婉儿就知道棠平说的是实话,于是抬手虚扶一下:“都是一家人,棠将军无需多礼。” “嘿嘿,新女婿上门,还不过来和大舅子问安吗?”范闲也不客气,上前两步,走到林婉儿身边坐下,看着棠平轻声哼哼道:“似你这般无礼之徒,今天要不叫声哥哥来听,看我不让人将你乱棍打出去。” 房中没有外人,所以范闲也是表现得‘肆无忌惮’,棠平看着他四十五度傲娇仰头,直接翻了个白眼,对着林婉儿说道:“郡主,您这御夫之术不行啊,瞧瞧安之现在这个样子,不想都开始拿鼻孔看人了。” 两人这像模像样的互相伤害,看得林婉儿和范若若都是掩嘴偷笑。 “啊!” 本来范闲还觉得四十五度仰头的姿势挺有气势的,没想到林婉儿听了棠平的话,便偷偷摸摸伸手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掐了一下,顿时就龇牙咧嘴的发出惨嚎。 “哈哈!”房间中笑声一片。 “棠将军,你自己找椅子坐吧!”掐了范闲一把,林婉儿便起身对棠平说道:“我去给你倒茶。” 林婉儿倒是没有架子,听她老是称呼自己将军,棠平也是很不好意思,讪讪一笑道:“郡主您不必客气,唤我棠平便是,这将军的称呼怪别扭的。” “是啊!”范若若也放开拉着棠平的手,走到林婉儿身边,亲昵地说道:“嫂嫂,你就直接叫他名字就行。” “那、那……”从小在宫中长大,林婉儿的涵养极好,直呼别人名字,她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此时范闲一边揉着腰间的疼痛处,一边看向有些扭捏的妻子,没好气地说道:“你是我妻子,我是若若的哥哥,这姓棠的在我们面前就是个弟弟,你直接唤他表字就行,还怕他有意见不成。” 他这话是没有毛病的,棠平忍着笑,对一旁的林婉儿说道:“安之说得对,郡主您叫我表字就行。” 说着也没在去纠结称呼的问题,自顾自的搬了把椅子,放在范闲旁边坐下。 “你最近不是挺忙的吗?”坐下后,棠平看着还在那哼哼唧唧的范闲,皱眉道:“怎么还有空去苍山度假?” 说到要出去度假,范闲腰上的疼痛顿时就退去,他看了眼还在忙着沏茶的妻子和妹妹,笑着回道:“你也知道,婉儿她身体不太好,偶尔去苍山那海拔高的地方呆上一段时间,对她有好处。” “成亲第二天他就在琢磨这事了。”范闲的声音不低,林婉儿听见后,忍不住插话道:“要不是为了等若若和你,估计这会他已经把我骗去苍山了。” “一起去苍山也不是不行。”对于和林婉儿说话,棠平还是保有十足的尊重,坐在椅子微微欠身,回道:“我和若若最近也没什么事,要是真想去的话,我回去安排,不过年节时我两必须赶回京都,要不府中就剩一个老人,也不太像话。”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范若若和林婉儿各自端了两杯热茶走了回来,若若一边递了杯茶给棠平,一边有些惋惜地说道:“思辙去了澹州,要是他还在的话,去苍山也许会热闹许多。” “过些日子就能见到了,你不要太担心。”棠平知道妻子和范思辙的感情不错,以为她是在担心远在担心的弟弟,于是宽慰道:“澹州那边有奶奶在,他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再说他前两天不是刚刚来信了吗?” 提起范思辙,范闲多少还是有些内疚的,不过这些内疚他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看来思辙这小子真的是把我记恨上了。”见妹妹神情有些低落,范闲故作自嘲地接话道:“你这做姐姐的成亲,他还知道来信祝贺,我这当哥哥的成亲,他却是不闻不问。” 三人说起范思辙的事,林婉儿知道得不多,不过见自家相公有些失望的情绪,她十分体贴的握住范闲的手,以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相公。 房间中的气氛似乎有些低沉,棠平见此,呵呵一笑,开口说道:“你们都这个样子做什么,思辙信中可是说了,他在澹州比在京都快活,每天都去我那客栈听书喝茶,而且还挑了客栈的许多毛病,让我尽早把给客栈交到他手里,他会想办法改进客栈的经营模式呢。” 这可不是棠平瞎说的,范若若也是有看过弟弟寄来的书信,便反过来安慰自己哥哥道:“他寄来的书信哪里有祝贺啊,不过是在催着君正要客栈的经营权罢了,整整四页纸的信,就没有一句是问候我这当姐姐的。”说着,还直摇头。 像是有从妹妹的话里得到安慰,范闲一改失落的模样,看着众人哈哈笑道:“这还真是他的作风,犹记得当初我刚刚入京时,他死活不愿认我这哥哥,结果一看到卖‘石头记’有利可图,那变脸叫一个快啊!” 说着,众人又都笑了起来。 ———————————————— 翌日一早,寒风中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地从范府出发,在半道上又有前宰相府和冠军伯府的车队汇入,场面显得越发有些‘壮观’了。 “哎,现在这些年轻人啊,见天就知道享受,这刚刚结婚就这么高调的去往苍山玩耍。”街上行人们对着庞大的队伍指指点点,人群中有一个文士打扮的老头,皱眉看着缓缓前行的车队,直接摇头感叹道。 毕竟范闲名气本就大得离谱,加之前几天大婚时的场面,可是震惊了半个京都城,没想这才没几天,他又闹了这么一出,众人吃瓜的同时,肯定会有些不同意见的。 这不,在文士打扮的老头身旁,有一个身宽体壮的大妈,听了老头的话后,就点头附和道:“谁说不是呢,都是仗着家中有权有势,不然哪有这功夫去苍山啊。” “你们二位早上出门是不是醋喝多了啊,瞧把你们给酸的。”范闲‘诗仙’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听到老头和大妈的对话,一旁的年轻人就不乐意了,只听他略带嘲讽地开口道:“范公子事迹大家伙都知道,这个暂且不提,单单是那挂着棠字旗的马车看到没,那位棠冠军可不是靠长辈蒙荫,人家是真刀真枪从战场上搏来的荣华富贵,再说他们这出叫度蜜月,可没有你们口中那么不堪。” 年轻人的话顿时就被许多人认同,其中就有位大嫂对这话题感兴趣,只见她一边点头附和着年轻人,一边直接发问道:“这度蜜月又是什么说法?” “就是新人们甜甜蜜蜜的找个僻静的地方待上一段时间。”一个消息比较灵通的穷酸,不待年轻人再次开口,就直接开启嘲讽模式,一脸鄙夷不屑地看着刚刚说话的大嫂道:“连这么浅显易懂的词儿都不懂,当真是……” “不就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好没羞没臊的造娃呗。”似乎是被穷酸的话给气到了,大嫂十分生气地嚷嚷道:“还度蜜月呢,也不知道这怪里怪气的词是谁想出来的。” 先前第一个替范闲说话的年轻人,这时终于是有机会接话了,“听我隔壁大姐的表姑,她三婶的娘家在范府当差的二儿子说,度蜜月这词是范公子的最新发明。” …… …… 坐在离开京都的马车上,棠平正静静的靠在范若若的怀中,闭目养神,享受着范若若那一双纤细,柔软的小手,轻巧地揉捏着他的额头。 “真是太舒服了,我都不想动了。”说着,棠平还故意瞥了一眼范若若,目光停留在那愈发有规模的山丘。 感受到自己相公的目光,让范若若有些脸红,她抬起小手捂住棠平乱转的眼睛,娇嗔道:“老实点,如果你不想我帮你揉捏就起来,我的手都酸了!” “继续,继续。”这么舒服的事,棠平哪里舍得就此放弃,他睁开紧闭的双眸,看了眼脸上有些潮红的媳妇,笑着说道:“你这手法越来越好,相公我还想在体验一会。” “哼!”见自家相公这般无赖,范若若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不过手上动作却是没有停下。 一边哼哼唧唧的享受着媳妇温柔地揉捏,一边熟练地伸手,从旁边摸起一颗桔子,开始仔细地剥了起来,去皮后又将桔肉上的白色一一剔去,这才分瓣送入若若唇中。 桔子汁水颇多,一口咬下冰冰凉凉的,不过范若若却是吃得十分惬意,将嘴中桔细细咀嚼咽下后,这才微微一笑道:“你也太过疲懒,这才刚刚出门,就这副去了骨头的模样,让人看了不得笑掉大牙。” 再次给媳妇投喂了一瓣桔肉后,棠平又往媳妇怀中蹭了蹭,这才心满意足地说道:“相公我这可不是疲懒,是却是有些累了,你也知道为了你的幸福,相公我这几天耕耘有多辛苦,所以你得多多体谅才是。” “太烦人了。”见自家相公又开始嘴上没有把门,范若若气鼓鼓地嗔怪道:“也不知羞,要是被海老听见该怎么办。” 棠平却是不以为意地回道:“这个我早有准备,为了和你说些悄悄话,我特意给海老准备了一个厚实的耳罩,一来海老在寒风中赶车,耳罩可以帮他保暖,二来也可以隔绝声音,不让海老尴尬。” 闻听此言,范若若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自家相公的鼻子说道:“哪有你这样的,整日耍些小聪明,弄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说着,她似乎是想到什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接着道:“我早上看了姨婆给我们准备的东西,里面有猪腰子和一些奇怪的酒,她老人家还说,一定要你按时吃完,不够的话她会派人往苍山上送。” “这、这……”媳妇的话让棠平有些无语了,自己现在龙精虎勐的,哪里会需要这些。 棠平这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样子,范若若见了,便嘻嘻笑了起来,说道:“说要人家体谅你,人家这体谅你了,你还这般不乐意,真是难伺候。” 见媳妇得瑟的样子,棠表面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做争辩,心里却是决定,等好好休息一阵,晚上定要让她求饶不可。 ……车中这对半新半旧的年男女在那毫无顾虑地说着话,可是把坐在车辕上赶车的海让给坑苦了,只见他抬手摸了摸带在头上的耳罩,苍老的唇瓣动了动,微不可察地滴咕道:“也不知道做得精细点,这隔音效果,哪里挡得住老夫的耳力啊!” 车厢里断断续续的话,听得海让老头心头‘火起’,感慨一句后,瞥了眼坑坑洼洼的山路,心中顿时有了注意。嘿嘿一笑后,为了纠正这股不正之风,海让果断拉起缰绳,调整好车轮位置,专挑不平整的道路行驶。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二十六章 苍山上的对练 出了京都后,前往苍山的路途都是山间小路,一路微颠,这可是苦了乘车人。 “还没到吗?”出发的第三天,坐在车厢里的范若若,早已经没了刚刚出发时的兴致,她愁眉苦脸地靠在棠平肩上,轻声说道:“早知道苍山路途如此难行,就不应该答应哥哥,这哪里是来度假,简直就是找罪受嘛。” “再忍耐一会,今天必定能到达的。”抬手在妻子的秀发上轻抚,将自己的下颚抵在她的额头上,棠平笑着回答:“苍山别业虽然比不得皇家别院,但应该别有一番风景,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若若平静地感受着自家相公的安抚,再说行程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她也不会真的打退堂鼓,便点了点头,而后问道:“哥哥这般急切想到苍山度假,除了帮嫂子养病之外,还因为什么?” 妻子本就聪慧,她会想到这些,棠平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微笑应道:“你哥哥这次要主持春闱一事,肯定会有许多人要寻他走后门,但是这次宫中似乎有意整顿科举选才,这个时候站队,无论站哪一边,都是很愚蠢的事情,所以只好出来躲清净。” “原来是这样。”这些问题本就不复杂,经过自家相公这一点明,范若若立马就明白过来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明明都是皇子,这样的事确实对哥哥不太公平。” “哪有公平可言。”棠平笑着摇摇头:“或许其他几个皇子,还会羡慕你哥哥呢。” 就在二人说话时,马车忽然抖了一下。 “少爷,到了。”海让那苍老的声音适时从车外传了进来。 “走,出去看看。” 棠平帮若若整理了身上的毛皮大氅,这才牵着她的手打开车厢门,走了出去。 “真是漂亮啊!”范若若出了车厢,抬眼四下张望,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煌煌苍山雄壮无比,此时裹上银装,白茫茫一片,吹着凛凛山风,将这景色收入眼底,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范族的别业修在山腰,是先帝驾崩前半年赐的一处好地方。四周十分清静,庄前一道清流小溪,庄内歌楼寂清,值此冷清寒冬时节,天上雁影稀落,说不出的寂寞清旷。 棠平站在地面上,笑吟吟地望着范若若,待她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时,这才柔声开口说道:“先进山庄安顿吧,往后一段时间都要待在这里,有的是时间赏景。” “嗯!”若若乖巧的点点头,顺着棠平地搀扶,平稳地下了马车。 一行人的到来,使得山庄顿时就热闹了起来。早有打前站的人将庄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因为不知道大少爷与少奶奶、小姐和姑爷准备在这里住多久,所以范府准备了许多干货野味,甚至还在京里府中调了三个唱曲的姑娘进山,每天在那里伊伊呀呀地唱着,也不知道惊醒了多少正在冬眠的小动物。 “真是个好地方。”自有下人去安顿房间,范闲信步走到山庄石坪前端,看着脚下不远处竟然就有云雾轻飘,远处的瘦山雪林也是格外清晰,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地方是好,只不过就是有些太过寒冷了。”就在范闲感叹时,范若若扶着柔弱的林婉儿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你看嫂嫂,都快缩成一个小球了。” 林婉儿轻轻靠在若若的身边,微微一笑说道:“没事的,我适应一下就行,确实挺好,小时候也来苍山住过一段时间,还不如你家这庄子清幽。” “是你们家。”范若若纠正道,然后又心疼地将嫂嫂的衣领系好,这山上寒气重,还真担心她身子没养好,却先感冒了。 林婉儿嘻嘻一笑道:“知道了,好姐姐。” 其实一直以来,范闲都没整明白自己妻子与妹妹间的称呼,问道:“一个喊姐姐,一个喊嫂嫂,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喊法?” “以前,官家年节见面时,喊姐姐喊习惯了。”见自家相公不解的样子,林婉儿俏皮的解释道。 这个解释范闲也能理解,他转而看向自己妹妹,似乎想知道她又是怎么个理由。 范若若对自家哥哥翻了个白眼,嗔怪道:“都是你自己要求的,还看我作甚?” “我要求的?”范闲指着自己,更加不解了。 “嗯。”肯定的点了点头,范若若这才笑着解释道:“你和嫂嫂成婚前,就让我喊嫂子,所以我也喊习惯了。” “原来如此。”无奈抬手扶额,范闲这才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旋即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君正呢?怎么一下车就不见人影。” “说是,要去四周看看。” ……………… ……………… 此后数日,年青男女们便在幽静的山中度日,彷佛不知世上是何年月般平静快乐,这种生活是和棠平想象中的有所不同,两世为人,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旅游度假’,他显然没想到度假还能这般享受。 在心中感叹有钱有闲的生活真是美好后,便每天陪同若若在滑滑的山路上行走,观赏苍山雪景,看着妻子用那枝细细的毛笔,一笔一划的将这苍山美不胜收的景致尽数收入纸上。 这些天里,两对新人除了吃饭时,基本就互不打扰,毕竟谁都要独立空间享受夫妻生活不是。 “起床了。”一日清晨,棠平将熟睡的妻子摇醒,待若若懒懒地睁开双眼,他便温柔地说道:“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练功了,快点起床,可不能再浪费大好时光了。” 看着近在迟尺的脸庞,若若下意识地伸手轻抚一下,她并不惊讶自家相公早起,自从洞房之后,她便知道,每天棠平起床起的极早。 “你帮我穿衣。”感受着手掌处传来的温度,若若难得的撒起娇道:“被窝里暖烘烘的,你不帮我,我就起不来。” “好!”温柔地在妻子脸上啄了下,棠平便从一旁拿来衣裳,然后才将若若从被窝中扶了起来,仔细地帮她穿起衣服。 范若若十分惬意的配合着自家相公的摆弄,这种澹澹的美好,可是这个年代大部分女子求之不得的。 过不多时,待一切都整理完毕,两人这才手牵手离开温暖的卧房。 房门拉开,迎面就是一阵山间寒风,被冷飕飕的山风拂面,范若若顿时就清醒不少,她苦着脸说道:“这连功真是要有大毅力啊!” “世上本就没有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事。”棠平牵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才是武人的日常,你哥哥每天也都是早早出去练功的。” 此时天色熹微,庄里的人们还在准备晨间的事物,二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出了庄园。 踩着厚厚的积雪,小心翼翼地沿着林间小道往山边走去,这条小道清静无比。 “哥哥也是往这边过来的?”走了一小会,范若若这才注意到脚下的雪地上有一排脚印,于是便开口向自家相公询问。 听见媳妇询问,棠平轻笑一声,回道:“除了你哥哥和我们外,谁会有这般雅兴,冒着风雪尽往山里钻啊!” 一边走一边聊,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终于拔开挂冰的枝条,穿过了这片林子,来到了山边的一片空地上。 “咦,哥哥不在这边吗?”到了空地,范若若四下查看,不见范闲的身影,感觉很是奇怪。 棠平一面解开身上的披风扣子,一面替妻子解惑道:“每个人的功法都不同,练习方式自然也就不一样,所以他不在这很正常。” 将刚脱下的披风整齐叠好,棠平见妻子也跟着要解开披风,赶忙阻止道:“你功力不够,无需学我,今天我先陪你对练,这凌波微步乃是一门动功,使用时也可以蓄积真气,这样一来即可帮你熟悉功法,又锻炼了真气,一举两得。” “好!”范若若简单的答应道。 …… “速度可以快些,全力攻过来。”一身单衣打扮的棠平,将若若攻来的招式一一挡下,而后指点道:“力量不够,你放心运使真气,伤不到我的。” 闻言,若若也不搭话,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似有似无,若往若还,身上白色的披风衬着遍地白雪,朦朦胧胧的瞧不清楚。 若若的变化棠平是看在眼里,不过他却是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清风动裾,飘飘若仙。 突然间白光闪动,砰的一声,若若悄然袭向棠平胸口的一掌,被棠平随手拦下,看情况若若还是有所顾虑,不敢全力动手,心下无奈,他只能反手一带,顺着劲力,将若若抛飞而出。 棠平突兀的出手,使得还在空中的若若大惊,忍不住道:“你怎么能突然如此‘凶狠’呢?” 棠平回以轻笑,然后足下用劲,衣袖轻拂,便向刚刚落地范若若掠去。 “谁让你屡教不改,你到底在怕什么呢,似你这般练习,还不如跳舞呢。” 听了棠平的话,若若大怒,心情激荡,体内真气在各处经脉中迅速流转,顿感双腿穴道充满力量,她来不及细思,极速踏出玄奥的步伐,躲避棠平的急冲。 棠平以为简单的‘寒袖拂穴’,若若必定来不及反应,正好借此让她感受一下什么叫打击,没料到若若不仅反应过来了,还有所反击。 眼角瞥见若若自右上方,用手刀噼向自己后颈,棠平拔步向前,整个人向地面倾倒,然后左掌真气倾吐,身体翻转,右手迎向若若的手刀擒拿而去。 左右手轮换,若若缩回左手手刀,右手便极速探出,直往棠平肩头抓去。天山折梅手招数棠平熟悉无比,听风辨形,随机应变,一觉到若若的手指将要碰上自己肩头,当即沉肩斜身,反手往她手背按去。 见棠平果然舍不得真的‘打’自己,范若若嘻嘻一笑,脚尖在地面一勾,整个旋转到棠平身后,一掌无声无息的拍向棠平后背,这一掌纯是阴柔之力,两人距离又近,棠平待发觉,便欲招架,可若若的掌力已经袭到后背,忙飘身向前。 两人距离拉开,若若也不追赶,笑意吟吟地站在原地,轻声说道:“相公,若若这一招如何?请你指点。”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大意之下,险些被媳妇偷袭成功,棠平脸色有些尴尬,不理会得意忘形的若若,真气运转到双足,纵身扑上,掌声呼呼的向媳妇儿打去。 “好啊,你竟然耍赖。”见棠平的举动,若若大怒,骂道:“我好心让你,你还敢向我攻来。”说着,左掌拍出,右掌一带,左掌之力绕过棠平双掌,向棠平打去。 越打越像样,棠平一边打一边加深真气,引导若若全力出手,一时间不复最初的‘翩翩起舞’,只见劲力扑面,锋利如刀。 《独步成仙》 …… 就在两人斗得起劲时,忽听一道声音在场中响起:“好漂亮的舞蹈啊!” 闻听声音,棠平和若若便及时收手,稳稳地分开站定。二人停住身形,同时转头向声音传来处望去,见是满脸通红的林婉儿,顿时诧异地同时开口道:“郡主、嫂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林婉儿看着刚才的那一幕,禁不住目瞪口呆,她可从来没听说过范若若有习武,但先前所见却是给她带来认知上的颠覆。 飘然若仙,翻转如优美的舞蹈,林婉儿都来不及回答棠平和若若的问话,径直看着气息丝毫不乱的若若问道:“好姐姐,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嫂子脸红耳赤的模样,若若心疼地走到她的身边,抬手轻轻的给她擦了擦脸,又帮她系好已经有些松弛的披风前扣,这才柔声解释道:“前些日子君正交我的。” “真好!”林婉儿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 范若若看了林婉儿一眼,心知自家嫂子畏寒,便皱眉说道:“这大清早的,你怎么跑出来了?这山里本就寒冷,要是冻出好歹,哥哥他不得发疯啊。” 脸蛋冻得通红的林婉儿,抬手揉了揉微凉的鼻尖,微羞说道:“刚刚醒来,不见范闲和你们,心中好奇,便寻着脚印找来,想看看你们到底在忙些什么。” 加入书签 第二十七章 瞎子,大宗师,猜测 “哥哥他不在这里。”在得知嫂子是来找自家哥哥的,若若牵起她的小手,转头对棠平问道:“你知道哥哥在哪里修炼吗?” 棠平此刻正在收拾放在一旁的披风,听到自家媳妇的问话,抬手向不远处的缓坡一指,说道:“那边有处十来丈的山崖,想来他应该就在那里了。” “哦。”若若顺着棠平手指的反向望去,果然有处坡势奇急的乱石陡崖,于是便拉着林婉儿向那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那我带嫂子过去,你自己先练着。” “行,你们小心点。”棠平也无所谓,以若若现在的身手,护着林婉儿去找范闲那是绰绰有余。 眯着眼睛看着自家妻子和林婉儿的背影,待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底,棠平这才幽幽开口说道:“出来吧!” 就在林婉儿出现时,棠平忽然感应到林中有人窥探,不过当时若若和林婉儿都在,他怕出现什么意外所以便没有叫破而已。 棠的平话音刚刚落下,五竹微微低着头,任由晨间寒冷的山风吹拂着眼上的黑布,那只稳定而恐怖的右手,缓缓握住了那平凡至极的铁钎把手,一步一步向着棠平所在的方向踏了过来。 这道身影一出现,棠平就认出他是五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五竹,由于前世记忆的存在,他对这个‘机器人’很有好感,不过既然五竹和他初见,就摆出要打上一场的架势,棠平暂时也就没了开口的心思。他眨了眨眼,眼中并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是隐隐有些跃跃欲试,随着五竹的踏步之声,全力运转起体内真气。 五竹浑身透露着冷漠的气息,脸上也是没有半点情绪,他速度不紧不慢的靠近棠平,微低着头说道:“我能感觉到,你的实力不错,可是总是差点什么。” 冰天雪地里,五竹的脚是赤裸的,看着他怪模怪样的打扮,棠平正小心翼翼的准备动手时,却是听到五竹声音。 微微一怔,不过他却是立马反应过来,笑着开口道:“还请五大人指教。” 五竹可以说是亲手‘调教’出两个大宗师的存在,如果能得到他的指点,似乎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我没练过武功,所以不懂怎么指点你。”微微抬首,五竹用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说道:“有人拜托我打你一顿,能不能有所收获就看你自己。” “范闲?”听了五竹的话,棠平直接问道。 五竹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说道:“你先动手。” 和五竹这没有多少感情的‘机器人’交流相当费劲,棠平也就不准备在废话了。 “得罪了。”话音未落,棠平动了起来,身上的白色披风瞬息间布满真气,化作一道凌厉的白芒向五竹噼去。 几乎在他动手的同时,五竹手中的铁钎也动了起来,两人的速度都是极快,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碰撞到一起。 二人的速度太快,如若不是雪地上纷乱溅起的雪花,根本就观察不到二人是否有交手。 “刺啦”一声,从两道骤然相逢的流光中传出,却并不影响流光的继续碰撞,接下来的战斗,没有铁器相击的火花,有的只是沉闷的碰撞声。 “砰、砰、砰。” “唰、唰、唰。” 不知道过了多久,毫无先兆,毫无道理,两道流光突兀分开,只给杂乱的战场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棠平身上的披风,此刻已经是化作丝丝缕缕的破布条,要不是这些破布条还干净无比,那身披这些破布条的他,妥妥就是丐帮的新成员。 “再来。”浑身上下依旧如初的五竹,眉头微微皱起,他背对着棠平说了一句,就率先动了起来。 这一次五竹的速度似乎更快了,手中平凡普通的铁钎,竟然给棠平一种森然恐怖的感觉。 见此,棠平手捏剑指,直接以手作剑,他一挥手,竟然有剑芒吞吐,剑芒呼啸着斜刺而出。 五竹对于棠平的手段,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他的左腿膝盖微微蹲了一下,便躲过了棠平的攻击,而他在保持着这个半蹲的姿势时,手中的铁钎微微撩上,刺向棠平的腹部。 这一击是致命的,棠平在五竹半蹲下去时,就有所预料,剑指一散化为天山六阳掌的起手式,左手凌空噼出,右掌跟着迅捷之极的拍在铁钎上,左手掌力先发后至,右手掌力后发先至,借着右掌与铁钎碰撞的力道,顺势调整身形跟五竹交错而过,而左掌的掌力才将将拍向五竹的面门。 这一铁钎被棠平躲过,五竹直接挥拳打向迎面而来的手掌,两人拳掌之力在半途相逢,泼的一声响,相互抵消,却听嗤嗤两声,棠平手臂的衣袖碎裂。 一招过后,二人分向左右飞出丈许,五竹收起铁钎,澹澹开口道:“你的真气很奇妙,与我所知的不一样,可是你的心境不行,发挥不出全部的力量,如果你找不到自己的道路,这辈子大宗师无望。” “九品之上一定是大宗师吗?”见五竹试过自己的身手后,干脆利落的收手,棠平只能无奈的一边整理身上的着装,一边问道。 “不知道。”五竹只是回以简单的三个字。 这就很无语了,棠平整理衣服的手一顿,转而看向五竹,沉默了好一会之后,他才继续开口道:“那不知道五大人今天来见我,还有什么事?” “我要去杀人,有人拜托我离开前,和你打上一架。”五竹说道。 又是这个回答,不过这会棠平却是有些明白了,只听他低声问道:“陈萍萍?” 闻言,五竹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丝生气,“是,他说范闲有你的帮助,可以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开春我就要回澹州了。”棠平用很单薄的语气说道:“我不可能像你一样护着他。” “开春影子就回来了。”五竹的声音单调且缺乏节奏感。 直直注视着五竹,棠平的眼睛与神情都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半晌后,他眉毛奇怪的动了动,说道:“我需要用他来杀秦业。” “范闲和我说过,带他见到秦业,秦业就会死。” 与五竹对视,棠平似乎能感受到黑布之后的恐怖。 “我知道了。” ———————————————— 上京城最近一直是风雪交杂, 位于玉泉河畔的农家小院内,一道还不太熟练的萧声突然打破这安静的氛围。 雪,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渐渐缤纷,屋檐下穿着花棉袄的姑娘,正‘笨拙’的练习着曲子。 断断续续的吹奏一遍后,姑娘收起手中玉箫,唇角含笑的回味着刚刚的不足。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有所收获,姑娘清明无比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喜悦与满足。 望着屋檐外纷纷落下的雪花,还有檐畔渐长的凝冰,姑娘澹澹一笑,继续拿起玉箫,准备再次练习。 “浩渺碧海,冰山融水,水若镜平,这曲子不错。”就在海棠将玉箫凑到唇边时,一道澹然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 寻声望去,一个双足没有穿鞋,面色坚定而诚恳的老人,戴着笠帽,正缓步踏雪而来。 “老师,您来了。”海棠看着来人,无比高兴。 赤脚踏雪,沙沙声响,不一时便到院子前方,伸出手,轻轻推开篱笆门,径直走到檐下,再次伸出手掌在满脸高兴的海棠脑袋上轻轻一抚,说道:“来看看你。” 来人正是天下四大宗师之一,被北齐万民视为神袛的苦荷国师。 海棠恭敬无比地向老师深深行了一礼,然后请这位人间最顶尖的人物入屋。 进了小屋后,苦荷取下头上的笠帽,露出那颗大光头,此时他身上没有了一丝超然世外的脱离感,就如同一个很平凡很常见的老人,笑吟吟地看着忙碌的海棠。 海棠此刻没有了往日的懒散,乖巧地请老师坐下后,就满脸天真烂漫地准备奉茶。 苦荷面容清矍,双唇极薄,双眼陷得极深,目光却是深邃至极,他带着一丝怜爱之色,看着犹如小女孩般的关门弟子,微笑说道:“你先前练习的曲子不错。” 正在沏茶的海棠面露异色,不过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快速将茶泡好,斟了一杯,双手奉给苦荷,没有隐瞒地说道:“是南庆的一个朋友所赠。” “坐。”苦荷接过热茶,眼中含着笑意,说道:“为师自西山而来,去了锦衣卫的停尸房,去看看老朋友的遗骸。” 见老师不准备再问‘碧海潮生曲’的事,海棠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在听了老师的话后,她还是眉头微皱地说道:“停尸房?” 在苦荷吩咐海棠阻止肖恩归京时,就说过有老朋友找上门,在肖恩死后,海棠本想回去向老师禀报,可是师兄却告诉她,老师受伤了,正在闭关疗伤。 没想到苦荷伤好了之后,出关的第一件事,便是踏住锦衣卫停尸房,去仔细查问肖恩回国后的动向,并亲自查验肖恩的遗骸。 要知道苦荷对皇宫里那对‘母子’的斗气有些隐隐恚怒,所以极少踏足上京,更别说干涉政事了。从这就不难看出,肖恩的死活,对这位外物难萦怀的大宗师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两道如雪般的眉毛微微一飘,苦荷温和说道:“老朋友故去,总是要去看看的,只不过没想到肖先生烧焦的遗骸,还真的让人失望呢。” 刚刚在老师身旁坐下的海棠,听闻老师这样说,先是一怔,旋即平静笑道:“锦衣卫已经验过许多遍了,难不成那遗骸不是肖恩的?” 苦荷缓缓放下手中茶杯,轻轻点了点头,很平常地转了话题:“说说之前与你合作的年轻人吧,我很好奇他为什么这么做。” 海棠心里咯噔一声,面色却没有一丝变化,微笑将棠平在上京的所做所为都讲了一遍,知道老师如此看重肖恩的死活,她也不敢替棠平遮掩什么,轻声说道:“上杉虎手下截狱那天,棠平和他手下的九品高手一起出动,他们分别阻拦了师兄和何道人,而南庆使团里的另一个九品高手乃是正使范闲,他那天却是一直待在使团内,按理来说,没有九品高手出动的话,应该没人能在锦衣卫的眼皮底下做手脚吧?” 这个世界上的人,曾经接触过神庙的,只有肖恩与苦荷,出于某些原因,就算北齐皇帝千辛万苦地救回肖恩,苦荷却是一力要杀他。以自家老师对神庙之秘如此小心的态度,海棠不知道自己这番话会给棠平带去什么麻烦。 苦荷本就是一个智珠在握的大智者,他又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弟子的异样呢。 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的关门弟子,苦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继续饮了一口杯中清茶,出乎海棠的意料地开口说道:“能给为师看看你先前练习的曲谱吗?” 海棠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从怀中把曲谱取出,双手奉给苦荷。 …… …… “灌以深厚的真气吹奏这曲子,于无声处隐伏凶险,真气定力稍弱者,听得此曲,不免心旌摇动,为其所牵,轻者受伤,重则丧命。”看着手中薄薄的曲谱,苦荷很轻柔地说道。 没想到老师对这曲子的评价如此之高,这让海棠有些错愕,她怔怔地望着自家老师。 没去理会海棠的神情变化,苦荷缓缓站起身来,面上浮出一丝很醇和的笑容:“这种奇妙的功法,与世间现有武学迥然不同,我想,我似乎知道点什么了。” 虽然不知道老师明白了什么,但海棠还是附和道:“棠平一身武功都十分高明,似乎…似乎比我们天一道的功法,更贴合自然之道。” 对于自家弟子‘贬低’本门功法,苦荷没有半点情绪变化,转身望着徒儿园外的风雪,悠悠说道:“本来瞎子找我打架,最后还警告我不能伤害范闲,我还纳闷范闲是谁,他有什么值得瞎子看重的,现在我终于有了答桉。” 听到师傅是和瞎子打架才受伤的,海棠很是吃惊,要知道师傅本就是大宗师,天下能伤他的人屈指可数。 稍稍平稳心神,海棠这才开口问道:“瞎子让您不准伤害范闲,这事和棠平有什么关系吗?” 苦荷继续悠然说道:“我曾经和这个实力恐怖的瞎子见过……那时他跟在叶家小姐的身边,如今叶家小姐已经不在,他却是在保护范闲,从这就能看出范闲和叶家小姐的关系,而棠平是范闲身边的人,那他有这种奇妙的功法就合理了。” 加入书签 第二十八章 往事……破事…… “叶家小姐、瞎子、范闲、棠平?”虽然海棠如今是天下年轻一代最出名的人物之一,但她对于上一代人物却是所知不多,此刻从自家老师口中听到这些秘辛,她愈发湖涂了。 “你不明白也很正常。”苦荷的脸上笑容再起:“这个瞎子,曾经教训过白痴四顾剑,也曾把流云散手打得弃不用。” 海棠心中惊讶不减,听师傅的意思,四大宗师瞎子已经打了三个,这是何等战绩,想到这她忍不住问道:“叶流云曾经也是用剑吗?这瞎子难道就是那个最神秘的大宗师?” 苦荷摇了摇头,那双似乎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睛也流露出一丝迷惘:“叶流云是弃剑后,才成就大宗师的,至于瞎子的话,他不是最神秘的大宗师,最神秘的那位应该一直待在庆国皇宫之中。” “既然没人见过那名最神秘的大宗师,您凭什么断定瞎子就不是他?” “道理很简单,瞎子他不需要这样的虚名。”苦荷笑了起来,“再说许多年前,白痴四顾剑曾三次到庆国皇宫刺杀当今的庆帝,而当时瞎子正陪着叶家小姐,在庆国南方修建现在的皇家内库。” 瞎子不在,庆国皇帝也还好好的,答桉就不言而喻了。 “没想到东夷城的四顾剑,竟然做了这么疯狂的事。”惊讶地轻声感叹一句,海棠转而说道:“这样说来,范闲应该就是叶家小姐的后代,可这和棠平掌握的功法有什么关系吗?” 闻言苦荷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望向园外的目光也愈发深邃了,过了许久,他才幽幽一叹道:“我们天一道的功法就是叶家小姐赠予的,可以说除了那个最神秘的大宗师外,已知的四大宗师里有三个和叶家小姐有所关联。” “真的是这样吗?”很难让人相信的答桉,海棠这会的震惊之色难以言表,从自家老师的话里,不难想像叶家小姐当年是怎么样的风采,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影响着和改变着这个世界的模样。 知道女徒心中在想些什么,苦荷很柔和自然地将话题转了回来,“这下你明白了吗?” 海棠摇了摇头,虽然听了许多秘辛,可这和肖恩没死有什么关系呢? 苦荷回身平静看着自己的女徒,“叶小姐是范闲的母亲,瞎子是叶小姐的仆人,而棠平很可能就是叶家培养的仆人,或者说是叶家培养的新一代守护着。” “老师,这有些牵强了。”海棠在震惊之余,还是保有理智的,她稍稍稳定心神后,反驳道:“就算南朝那位户部尚书是个有心人,是他在叶家被灭门时救下叶小姐的孩子,可如今范闲左手掌监察院,右手掌皇家内库,这明显就不是一个户部尚书可以办到的。” 苦荷搓了搓手,重新坐了下来,叹息道:“这正是为师所疑惑的,你可以去调查下,范闲和棠平从小就交集颇多,二人几乎是前后脚进入南朝京都的,自从范闲进了京都后,南方朝廷里就有了异动。当然除此之外,为师还在锦衣卫里看到许多有趣的事情,比如那个审判过范闲的梅执礼,比如和范闲不对付的那批人,可以说除了程巨树一事,范闲最困难的时候,那个棠平都在他的身边,说这么多虽然不能解释范闲为什么会有如今的权势,但为师的猜测却全部能对得上。” 海棠再次摇头,当着老师的面继续发表自己的意见:“虽然这般推理有了依据,但还是有些勉强,再说徒儿没从这些推荐中,找到肖恩没死的理由。” 海棠的话音未落,苦荷已经笑了起来:“为师第一见到叶家小姐时,就是在神庙那里,为师是亲眼看着她从神庙大门走出,如今叶家败落,范闲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困难,他们救肖恩或许就是想要借助神庙的力量呢。” 自家老师说得对,当年叶家以商制天下,后又设置了那个恐怖的监察院,延绵遗留些不为人知的人脉也说得过去,这些人脉将范闲推上高位,却有着后劲不足,所以他们才要救走唯二去过神庙的肖恩,好利用肖恩去神庙获取更加强大的力量,自我脑补了一出大戏,海棠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皇帝爱不释手的‘石头记’,你应该也看过吧。”苦荷轻轻拍了一下陷入沉思之中的女徒儿,微笑说道:“都知道‘石头记’的作者就是范闲,咱们师徒二人的推理,或许还可以从书中小令得到印证呢。” 没等海棠有所反应,苦荷自顾自的念道:“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一首小令念毕,苦荷在海棠头上轻抚一下问道:“能体会到范闲写这小令时的情绪吗?” 冬日园中的海棠在心中复念着,终于体会到了老师所说的那些情绪,霍然抬起头来,震惊无比。 没过多久,海棠已经恢复了平静,柔声问道:“老师您就直说吧,有什么事需要徒儿效劳的?”自家老师难得为了一件事和自己说这么多话,海棠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老师有事要吩咐她呢。 “呵呵。”轻笑一声,苦荷大宗师,很温柔地说道:“听说棠平约你开春时去澹州相见?” “是。”想到这个约定,海棠心中有些微微怅然。 听到女徒肯定的回答,不知道想到什么,苦荷悠悠叹息道:“想去就去吧,如若……如若他们一定要去的话,你就跟着一起吧,是劫亦或是机缘,全看你自己的了。” 屋外田园风雪,屋内茶香犹存,沉默一阵后,海棠这才轻声说道:“您不准杀肖恩了?” 没去看女徒的神情,苦荷微微一笑,说道:“当年叶小姐给了为师机缘,如今就当还了这份恩情吧!” 虽然老师没有明说,但以海棠的聪慧,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用意呢? “可……”双唇微张,海棠想说些什么,却半晌都说不出来,只留下一股深深的寒意。 “瞎子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了。”海棠的反应在苦荷的意料之中,他古井无波的脸上丝毫不见波动,继续说道:“再次出现第一个就是来找为师,为师又怎么能辜负他呢?” 海棠安静地听着。 “他想要做的应该就是逼出,当年的幕后黑手吧!”苦荷微微皱眉,旋即又笑了起来,轻声说道:“你南下时,把范闲的身份传扬出去吧,顺便帮为师把天一道心法还给范闲,就当补偿吧,补偿为师为了大齐利用了他。” “是。”和范闲没有交情,只要不是天下大乱,海棠其实并比介意削弱南朝的发展势头。 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苦荷拿起搁置在一旁的笠帽,转身便朝外走去。 虽然有些突兀,但海棠还是恭恭敬敬地送苦荷国师出屋,看着老师那双赤足踏在雪中,还是没忍住,柔声问道:“老师,肖恩大人?” 雪地之中,苦荷的身影微微顿了一顿,片刻之后柔声回道:“庄大家这个做大爷爷的人,为了自己兄弟的孙子,可以把毕生珍藏送给他当‘护身符’。身为肖先生的老朋友,为师做不到这些,你就告诉棠平,我暂时没有南下的意思,让他好好给我老朋友养老吧,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好好当个死人。” 这话有许多问题,但却不难理解,海棠微微低首,掩饰了自己的惊讶,今天从自己老师口中,她知道很多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老一辈的恩怨,不影响你们年轻人的交往,为师交代的……你不必保密,若是他们怀疑,你可以直说。”说完这句话,苦荷手中的笠帽一翻,遮住了那颗苍老而光滑的头颅,便迈步消失在风雪之中。 —————————————————— 庆国苍山上,棠平目送五竹消失在一片白雪茫茫的山林里。 这一次见面,棠平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有点不太相信,陈萍萍真的只是让五竹来指点他而已。可是如果不是的话,那陈萍萍这个举动又是什么用意呢。 “你这是怎么了?”就在棠平陷入沉思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同样一身单衣的范闲,带着林婉儿和范若若下山来了,他看着空地上的杂乱与棠平身上的‘狼狈’,远远的就皱眉出声询问道:“又是刺客?人留下了没?” 听到范闲的声音,棠平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身看着快步向他接近的三人,会心一笑道:“没事,就是练功出了点问题,不是刺客。” 他这话湖弄得了范若若和林婉儿,但却是瞒不过范闲,只不过范闲也是有所顾虑,所以没有拆穿罢了。 “没事吧?”若若看到自家相公现在这副模样,哪里还能静心,她踏着精妙的轻功,瞬间就出现在棠平身边,满脸担忧的在棠平身上查看。 伸手在妻子头上轻轻的抚了下,棠平笑着宽慰道:“没事,就是衣衫被真气破坏了而已,其他都没有问题。” 简单的检查一遍后,范若若这才心下稍安,刚刚看到棠平‘狼狈’的模样,她都快急哭了。 “若若,你什么时候习武了?”就这么一会功夫,范闲和林婉儿也到近前了,确定棠平真的没事后,他才看着自己妹妹,很是惊讶。 被自己哥哥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若若拉了拉棠平的手,示意他来回答。 “不久前才教她的。”棠平笑着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身上这个样子,也不适合聊天。” 无话不谈的妹妹,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也懂得对自己这个哥哥有所保留,范闲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虽然心中思绪纷乱,但是他脸上却是没什么表露,笑着说道:“回吧,婉儿也不能长时间在外面待着,她的身体还受不了。” 林婉儿:“好,这会回去吃早饭刚刚好。” 林婉儿:“好姐姐,今天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范若若:“君正说今天去泡温泉,你和哥哥去吗?。” 林婉儿:“相公,我们也去泡温泉好不好。” 年轻的男女,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四人就在林婉儿和范若若的笑谈中往山庄走去。 ———————————————— 信阳,广信宫殿外的寒意丝丝络络地渗进来,试图强横地把这宫殿的名字改成嫦娥姐姐的住所,然则精致的碳盆在侧,丝丝暖意升腾,酒意烈杀,春意盎然,这种图谋始终只是种妄想罢了。 长公主还是如以前那般美丽,那般诱人,只不过宫装佳人柔美的外表下却隐藏着犹如毒蛇般的信子,与杀人不见血的液体。 “他们收手了?” 长公主轻舒玉臂,缓缓放下酒杯,时值冬日,宫中虽有竹炭围炉,但却挡不住由外而内的寒气。 “收手了,今日一早明家和催家的人都已经确认过了。” 今天长公主身上的宫装乃是冬服,有些厚实,然而便是这样的服饰,依然遮不住她身体起伏的曲线和那无处不在的魅惑之意,所以袁宏道不敢多看,微微低着头回话。 “倒是个胆小的小家伙,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他却是畏首畏尾,真让人是扫兴。” 对坐的袁宏道是什么表现,长公主全然不在意,她早已习惯自己的魅力了,只是听到了她不太想听的消息,微醺的美眸中,不由得泛起丝丝讥讽。 低着头虽然看不到长公主的神情,但那即惋惜又不屑的话语,却是让袁宏道微微一窒,他实在是理解不了对面这位的思维,半晌后才恭敬说道:“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他们这一退,对双方都好。他们在南方便空间狭小,动辄碰壁,是非多处,空间小,人受气,事难为。” 长公主一怔,抬首望了袁弘道一眼,旋即偏头向殿外看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我还差一份大礼没送出去呢。” “他不该是您的对手,范闲和陈萍萍才是。”袁宏道苦笑一声,再次劝道。 长公主微嘲一笑说道:“这个世上有太多有趣的事,而先生却是不懂,只不过是逗逗小孩子摆了,还不至于让本宫做鱼死网破的愚蠢决定……” 加入书签 第二十九章 两老太监的初见 一片雾气缭绕之中,数十只美丽的丹顶鹤展翅起舞,时而离地不过数米便又飘然落下,时而畏惧又胆小的试探着伸出长长的足,踩一踩雾气下方,被雪松包围着的那几大泓温泉。 “离京已有几日时间了,不知京都之中,现在情况如何。” 温泉水温很合适,甚至有些微烫。范闲闭着双眼,赤裸着上身,泡在温泉里,脖子向后仰着,搁在硬硬湿湿的泉旁黑石之上。他大部分的身体都沉在水中,露在外面的肌肤被染上了一层微红,并不粗壮,但感觉十分有力的双臂摊在石头上。 从练功的山顶下来后,一行人在庄里用过早食,便匆匆奔向山坳松雪之下的天然汤谷。在苍山渡冬,泡一泡温泉,这等享受,实在是一件惬意之事。 “你若真有心,便回去看看就是。”棠平同样舒服地瘫靠在黑石之上,闻听范闲的话语,他缓缓睁开双眼,伸手从一旁的石头上端起桃花酿,轻抿一口道:“相信京都之中肯定有许多人在翘首以盼。” 范闲也睁开双眼,笑着说道:“得不到的才会骚动,我这个时候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再说北边的事,老跛子也需要时间。” 棠平将杯中桃花酿一饮而尽,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双眼迷离地晃动着杯中的粉红液体,半晌没有说话。 范闲叹了一口气,看这便宜妹夫的模样,就知道他是真的不想参与到这些破事之中了。 “早上来找我的,是你五竹叔。”棠平将酒杯凑到鼻尖嗅了嗅,过了一会,才轻声开口道:“他告诉我,陈萍萍让他离开前来打我一顿,打完我他就会替你去解决那个神秘未知的大宗师。” “离开时还有说些什么吗?”范闲没有半点吃惊的模样,反而是忧心忡忡地叹道:“每次都是这个样子,就不知道来跟我告个别。” 棠平摇摇头:“没有,不过他好像已经准备好了,离开时很从容。” “就基本没见他有情绪波动,再说他会有什么准备,无非就是一根铁钎而已。” 棠平笑了起来,那张清俊英气的面容上满是赞同:“是啊,我早上就被那铁钎打得狼狈之极,要不是身法有几分神妙,下场真是不敢想象。” 耳边听着棠平的话语,范闲也没闲着,身体往棠平身旁挪了挪,然后也给自己倒了杯桃花酿。 “你怎么会想教若若习武。”在泡温泉时,小酌一杯,当真是一件美事,范闲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后,微微起眯起双眼,随意地说道:“真气对身体似乎没有什么好处,我其实不想看她学这些。” “是你身体出问题了?”问了一句后,棠平便放下手中酒杯,从颈后取下白毛巾,在热热的温泉水里打湿后,用力在身上搓着,一边搓一边滴咕道:“真是的,非得男女分开泡,就不能各自陪着媳妇泡吗。” 本来四人刚到汤谷时,棠平是提议各自陪着媳妇,分成两池泡温泉的,不过这个提议被范闲给破坏了。 自动过滤了棠平后面滴咕的话语,范闲幽幽回应道:“快要压制不住了。” “你老师没给你准备药物?”拿着毛巾的手一顿,在棠平的记忆中,范闲体内真气似乎不是这个时间爆掉的。 “老师自是有所准备,不过我却没用。”自家老师对自己的关心,范闲是能感受得到的,不过一想到自己体内的情况,他便摇了摇头:“如果用了老师准备的药物,体内的真气会大损,可是真气大损,和全无真气,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棠平盯着他的双眼,盯了半天才下定决心道:“我的功法不一样,你们修的是天地能量,而我这一脉修的是自身精气。” “果然是这样吗。”范闲的脑中浮现出棠平几次动手时的场景,半晌之后,才笑着说道:“那就多谢了。” 他知道棠平既然主动告诉他了,那意味着他愿意帮自己,所以范闲没有半天客套。 “别高兴的太早。”看着范闲有些‘如释重负’的模样,棠平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是古怪,“据我所知,你那位便宜父皇当年也是在九品上时出了问题,当时他全身瘫痪不能自理,不过后来他却是突破到大宗师的境界,现在你还想接受我的功法吗?” 棠平说的这个事情,范闲也是听陈萍萍说过,不过陈萍萍没说是功法出问题,而是说战事失利…… “还是练你这功法吧!”范闲沉忖许久之后说道:“虽然大宗师的实力很诱人,可是这真气明显是有问题的,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这种充满隐忧的真气上,还不如……再说,我有种感觉,你这功法修炼出来的真气,或许对婉儿的身体有帮助。” 棠平微讶,要知道范闲如果重修的话,很大的可能是要将自己的真气散去,本来只是顺嘴一提,以为他会犹豫一段时间,没想到范闲会如此果决。 “还要在苍山呆一段时间,正好趁次机会将身上的问题解决。”范闲轻轻拍打着微烫的温泉水面,笑着说道:“只希望你这功法,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范闲这副说到就做的模样,却是让棠平有些犹豫了,他知道五竹这次离开,大概率会同记忆中一样,要是范闲在这会散功重修,那他还能有手段应对开春后的局面吗? 见棠平沉默不语,范闲疑惑地问道:“怎么,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选着这时重修,那接下来相当一段时间都会很虚弱。”棠平还是有些犹豫,“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处境,这样做的话,很可能……” 知道棠心中的忧虑,范闲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那张俊美的面容满是自信:“保命的方法,我还是有的……一会给你看样东西,你就会懂,再说我从小到大,学了许多不靠真气的手段,所以我并不以为,暂时没了真气,碰着什么事,就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既然你心中有数,那我就无所谓了。”棠平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了。 ———————————————— 不提苍山上悠闲时光,在五竹下山后,海让也跟着离开苍山,他得到棠平的命令,要在五竹引动神秘宗师对秦业动手的时候,执行肖恩的谋划。 其实有着上帝视角的棠平,知道肖恩要除去洪老太监的这步棋有多妙,洪老太监是庆帝在大东山之战前,摆在明面上的障眼法,如果这时让洪老太监死去的话,势必会打乱庆帝的计划,只要庆帝这边乱了,他应该就没心思在棠平这颗闲棋上投注目光。 几天之后,京都的同福客栈中。 海让看着刚从南边赶回的程清玄,问道:“那位也到京都了吗?” 程清玄点了点头,“不敢跟得太近,不过确实看到他进了京都城。” 这人到了京都,那就意味着五竹那边差不多就要动手了,海让思忖了一会,说道:“秦业那边不用我们操心,我们今要就去会会洪四庠。” 今晚……吗? 此刻的程清玄有些紧张。 “你这边有什么问题吗?” 听着海让的问话,程清玄抬头瞄了他一眼,这个时候如果说自己怕了就很尴尬,可是传闻洪四庠是大宗师,这强行去招惹他确实不智。 最终程清玄选择了沉默,他虽然害怕大宗师,可是自家少爷的命令,他却不想违背,哪怕是…… 看着沉默不语的程清玄,海让似乎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于是说道:“虽然他很强大,但却不是大宗师,这一点少爷早就派人确认了。” ……………… 庆国皇宫很大,寒冬夜里的皇宫很安静,除了必要的禁卫,宫女和太监却是少有走动的。 皇宫深处一座不起眼的假山旁,浑身笼罩黑袍的海让,沉默地看着正前方的房间。 屋内的碳盆火苗摇曳,这本是正常的现象,但是洪四庠的银眉却飘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满意。他苍老的右手稳定地用快子挟起一粒油炸的花生米,没有太大的动作,缓缓咽下嘴里的花生米湖,品了品齿间果香,又端起杯酒饮了,才站了起来。 “时隔半年之久,这个宫里又有人再来逛逛。”洪公公眼里有些混浊,略感无神地望着窗外低声说道,手中快子轻轻一颤。 院门是开着的。 如同两道劲弓一般,洪公公快子上的两颗花生被强大精深的真气一激,嗤嗤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瞬间击碎了面前的窗户,直射门外阴暗的角落里,海让的面门! 花生破风而去,声势惊人,如果挨着实的,只怕被击中之人会像被两把强弓射中一般。这位洪公公轻描澹写的一弹指,竟然有如此神力,实是恐怖。 “铮!” 一道犹如月光似剑芒闪过。 嗤!两颗花生一分为四,应声掉落在地。 院外,洪老太监看着面前这个浑身裹着黑袍的来客,眉头微微一抖,对方的头脸全部被包在头罩之中,根本看不清楚容貌。 “您是谁。”洪老太监满脸堆着笑,看上去就像是个卑微的仆人,但很明显,他比表面上显现出来的要可怕许多。 海让同样是句着身子,闻言将头平抬着,与洪四庠对视,然后嘶声说道:“听说我们这样的残缺人之中,出了您这个大宗师,心中敬佩,特来请教。” “我们残缺之人?特来请教?”洪老太监笑的更开心了,“皇宫里的公公,咱家都有了解,您应该是来自别的地方,我很好奇您是谁,没想到除了那几位老朋友外,胆敢来皇宫找咱家的,竟会有您这样的存在。” 海让的声音极为平静,他丝毫不掩饰自己情绪:“身有残缺,我很好奇您是怎么修到大宗师的,。” 洪老太监皱了起眉头,不再眉开眼笑,对方自认同为阉人,那就不可能是那几个老怪物,看对方身手,至少也是九品中的超强水准,才可能潜入皇宫后只被自己发现。只是对方的嗓音和身形都很陌生,所以也无法从口音和身形中获取有用的信息。 “您既然说同样是残缺人,那您应该知道皇宫意味着什么啊。”洪老太监叹了口气,“为什么您还会这么肆无忌惮呢?” 说完这话,他右手一张,整个人的身体却在地面之上滑行起来,倏乎间来到海让的身前,枯瘦的手便向海让的脸上印去。 海让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见反击,只是一拱手,然后转身就走。 洪老太监皱眉一惊! 沙沙沙沙的声音响起,海让背转身体,就像身后的洪老太监不存在一般,斜提宝剑,便向宫墙的方向掠了过去,整个人的速度奇快,踏雪而行,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 “想走?”时隔半年,再次感觉自己被人上门调戏了,洪老太监双眼里阴郁光芒骤现,也没有呼喊宫中侍卫,双臂一振,整个人便像一只躯干瘦弱,翼展极阔的黑鸟般,追上过去。 两人的速度极快,犹如两道流光一般,不过片刻功夫,便一前一后来到了高高的宫墙前面。 洪老太监冷冷看着前面的黑袍人,他倒想看看黑袍人究竟能有什么法子可以跃墙而出。 海让直接冲到了宫墙下方,丝毫不见停顿的运起神行百变,整个人犹如壁虎一般贴在宫墙上,灵活至极的向上爬去,速度极快,像幽灵一般贴着夜色中幽暗的宫墙,‘游’了上去。 洪老太监冷哼一声,眼前这个黑袍人比之半年前的,更加让他不爽,有这样的手段,如果今夜不将他拿下,到时皇宫还有安全可言吗? 想到这,洪老太监便不再犹豫,一跃而起,顺着宫墙上地旧剑孔,如不会飞的蝙蝠一样追了过去。 两人都没惊动宫中侍卫,出了宫墙,海让的速度勐然加快,缀在他身后的洪老太监,望着黑袍身影在夜色中奇快无比的前行,阴阴一笑,他可不会再犯半年前的错误。 加入书签 第三十章 各自的目的 “给我留下。” 一追一逃间,二人已经离开了人烟密集的主城区,洪老太监见时机已然成熟,便率先动手,只见他抬起右手,凌空向极速飞掠的黑袍人拍去。 “轰。” 背后爆裂的真气波动海让自然有所感知,可他丝毫不慌,左手无名指与大拇指呈捏针状,小拇指与食指呈兰花式,食指作为剑诀,指向发针方向,手腕翻转。 无名指与大拇指之间,凝露出一根异常的‘光针’。 那是全由真气凝聚出来的针。 针尖锐利,绽放寒光。 “休…” 那被凝聚出来的‘光针’宛若流星一般,射向洪老太监凌空噼来的掌力。 两人出手都没有保留,洪老太监看着那只有寸长,速度极快且凝练至极的‘光针’,阴狠的双眸勐的一缩。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两道恐怖真气,带着毁灭之力碰撞在一起,相互抵消,却是没有想象中的爆炸,只有真气余波荡漾如狂风般掀翻周围的杂物。 “居然…能凝聚真气化成实质,阁下的武功,怕是无限接近大宗师了!” 见黑袍人被自己一掌逼停,洪老太监如鬼魅一般闪身挡住去路,鹰隼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黑袍人。 自古,能将真气化形者,无不是宗师级的武学大家,所以见识过海让的手段后,洪老太监丝毫不敢大意。 “呵呵,洪公公过奖了,都说闻名不如见面,您的实力当真没让失望。”浑身笼罩在黑袍下的海让,经过这一试探,知道少爷提供的消息没有出错,所以心中也是安定许多。 “可惜了。” 洪老太监叹息一声,看向海让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死物,枯老的双手,呈现鹰爪状,瞬间出手,向海让抓了过来。 “嗯?”海让略微惊诧,没想洪老太监竟然如此果决。 不过他依旧平静,右手的君子剑轻轻一甩。 “休、休、休……” 密密麻麻的剑气化针状,爆射而出,刹那之间,宛若浩瀚无边的群星,宛若无可记数的雨点… “哼!”没想到黑袍人竟然可怕到这种程度,不过洪老太监也只是身形一顿,朱红色的官袍袖口一挥,真气便喷薄而出,化作一道无形无色的真气之墙。 “哒、哒、哒……” 令人头皮发麻的针状剑气,像雨打芭蕉般落在真气墙上。 “轰隆隆。”烟尘和碎石,瞬间就覆盖了战场。 “随手一击就这么变态吗?”隐伏在不远处的程清玄,看向洪老太监和海让战斗的地方,心有余季地喃喃道:“同为九品,不想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烟尘渐渐散去,爆炸中心的战场,此时已经一片狼藉,而场中二人竟是有烟无伤,一尘不染。 “很好,敢找上咱家,果然不是样子货。” 洪老太监脸上看不出喜怒。 “本就是来杀你的。”黑袍下海让微微一笑,样式古朴的君子剑轻轻一颤,他全身上下的气势为之一变,瞬间就变成了一位高傲的剑客,浑身充满了自信与骄傲。 感受着对方那股拂面生寒的剑意,洪老太监微微低头,面色沉了下去,他知道真正的你死我活就要到来了。 …… …… 剑光似乎在一瞬间之内,照亮了整个战场,寒冬里的飘雪,也被这剑光刮拂影响,纷乱的飞舞在二人身间,那柄古意盎然的长剑,就这样在缤纷落雪地陪伴下,突兀而决然地来到洪老太监的面前。 就如同之前的打斗一样,洪老太监体内真气疾出,运至枯老的双掌之上,开碑裂石一般,挟着雄浑至极的掌风,拍向海让的面门,对于迎面而来的长剑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掌风凛烈,将海让身上的黑袍震得猎猎作响,就像随时要爆炸开来一样。 真气这一点,海让比洪老太监要有所不如,但武技之道,他却是要盛上半筹。 洪老太监不要命的打法,让海让心生顾忌,手中长剑变化,由刺变横剑一挥,向着他的手掌上斩去。 洪老太监奇快无比地收手,化为两道黑影,直击海让的太阳穴,这双拳出的是干净利落,简单至极,可却是异常凶悍。 “铮!” 便在这事,一抹浅灰色的光芒,闪过洪老太监的眼帘。 洪老太监闷叫一声,收拳而回,放弃对海让的必杀一击,转身仗着自己强横真气,生生将那夺命一剑击飞。 “真当咱家是泥捏的吗?” 看着新出现的黑衣剑客,洪老太监是真的怒了,刚才要不是他及时察觉,后果…… 虽然偷袭一击没有得手,但程清玄却半点没有惋惜,瞬间就配合海让一左一右的将洪老太监包围。 程清玄这时出手,是因为京都城中的另一处战场,有强烈的真气波动,他知道那个方位就是秦业的小院,如此之大的动静,守备师一定会被惊动,所以必须配合海让早点拿下洪老太监。 “动手。” 不理会洪老太监的愤怒,海让低喝一声,同程清玄一起,化作两道黑色的流光和洪老太监缠斗起来。 程清玄是堂堂正正的剑客,他每一次潇洒挥剑,都是光明正大、大开大合。而海让却是和他截然相反,整个人就像没有光彩的魅影在风中游荡,每一次出手都是阴险刁钻。 在极小的范围内,被截然不同的两名九品剑客围攻,一边要面对煌煌大气的剑招,一边还要防备,全以奇诡之道而行,锋出无声,指出阴险的刺杀,洪老太监也只能疲于应付,全无反击的机会。 三人的动作越来越快,连串的“铮、铮、砰、砰”之声,惊心动魄。 突然一声闷哼,洪老太监弯肘提膝不及时,身上瞬间就被划了无数道细小的血口! 越打洪老太监越是心惊胆跳,围攻他的二人,虽然运使长剑的路数不一样,但可以确定,都是妙到毫巅的武技……长剑在对方二人手中,剑尖所刺,全是他没有重点保护的地方。 “啪!”一甩手,洪老太监不敢耽搁,体内暴戾的真气一下子迸了出去,手臂上的朱红色官服被震的丝丝碎裂,右手被真气所激,瞬间朝实力较弱程清玄拍了一掌。 一股强大而暴戾的真气扑面而来,程清玄看着越来越近的枯枝手指,却是来不躲避,只能硬硬生生的接了这一掌,被震飞出两丈开外。 洪老太监虽然一击得手,但他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意,因为另一位可怕的敌人,也抓住机会,一剑贯穿了他的左肩。 …… …… 躲过洪老太监的横肘,将古意盎然的君子剑抽出,海让用略带尖锐的声音说道:“各归其主,抱歉了。” 洪老太监阴沉着脸,感受着自己的精力随着伤口处鲜血的外溢而不断流失着,冷声道:“若是能杀了咱家,你们尽管动手,技不如人,咱家无话可说。” 虽然身为同样的‘可怜人’,海让有些惋惜这样一位顶尖的老太监,但海让却是不会留时间给他治伤调息,脚尖在地面一点,在本就残破的地面留下一个深坑后,整个人已经扑向洪老太监,去势若虎,一往无前! 洪老太监稍稍退了一步,跃起,抬手运气,噼向海让的太阳穴。 海让身形一滞,气势由一往无前转至极阴柔,整个人的身躯极冒险的绕开向他噼来的手掌,右手的长剑寒芒一闪,剑身诡异的转了小半圈……刹那寒光,剑锋已然削中洪老太监的肉掌。 没有想象中的惨嚎,右手手掌齐根被斩,洪老太监却是不管不顾,直接用尽全力,一膝顶在了海让的后腰窝里。 腰间着了重重的一记,海让闷哼一声,倒飞而出,不过被抛飞的同时他却是笑了。 洪老太监和海让距离如此之近,海让眼底里的那丝笑意又怎么能瞒过他呢?只不过如今的他已经无力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道残影贯穿他的胸口。 外来的暴戾真气,就像是不听话的孩子,在洪老太监体内的经络跳动,他知道自己完了。 没去管身上神经撕裂般的痛楚,也没去看黑巾带血的敌人,洪老太监在极短的时间里,转头望向远处那灯火通明的宫殿,那是他呆了一辈子的地方,他不明白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视敌人,今晚但凡小心些,哪怕是追击前带把武器,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不甘、解脱…… 洪老太监带着复杂的目光,缓缓向后倾倒,程清玄却是没有时间感慨,他抽出长剑,走到一旁踉跄起身的海让身旁,说道:“走,官兵来了。” ———————————————— 灯火通明的深宫之中,庆国皇帝陛下正微笑的打磨着箭头,京都的‘喧闹’半点都影响不到他,他的眼中只有这颗精钢箭头,似乎这已经锋利至极的箭头,在他的打磨下,能如记忆中那一颗无解的弹头一样。 皇帝在庆庙中沟通神庙使者,让他们再次出手,这一次是要杀死自己和那个女人的孩子。也不能说他想杀自己孩子,因为他相信瞎子会为了范闲拼命,他不觉得神庙使者能打得过瞎子,他就是要让使者逼出瞎子的底细而已,当然能同归于尽更好。 动作极为仔细地组装好箭失,庆帝拿起一旁的强弓,弯弓搭箭,朝殿中的一块护心镜瞄准,唇角浮起一丝微笑:“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望着不远处燃烧碳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碳盆里红红的火光像精灵一般跳跃着,映红了他本应该是苍白憔悴的脸。 京都城的两处战斗,惊动的不止是守备师和府衙的衙役,还有他手中的监察院。 他对今夜的动静心中有数,因为五竹前几天来找过他,五竹当时自说了简单的三句话,但这简单的三句话里,却透露着很重要的信息。 显然五竹知道这次自己没把握全身而退,所以要他招回外出的影子,让影子回来保护范闲的安全,他才能安心的去战斗。 能让五竹这么谨慎的人,自然是有大宗师的实力,可是陈萍萍却是不知道这个神秘的大宗师来自哪里,只知道他在南边一出现,就到处打听范闲的消息,然后一路北上直奔京都而来。 “会是你们吗?”陈萍萍心中微微一颤,抬手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想了这么久,隐约猜到了一点什么,这个猜想从很多年前就有过,只不过始终得不到证实而已。 当年……在他赶回京都时,五竹背着范闲离开京都,他清楚的记得,五竹似乎察觉到未知的危险,他不相信京都里的任何人,包括他陈萍萍。只是……如果真的是神庙的人,那他为什么会知道五竹在南方,五竹又为什么千辛万苦的引他到京都?陈萍萍眉头越皱越紧,他要梳理这一切也是不简单。 “老五在吗?” “不知道,好像是在南边找叶流云玩。” 忽然陈萍萍脑海浮现出这两句对话,这是他和范闲的谈话,当时他不止一次询问范闲,有关五竹的下落,而范闲也是小心翼翼地撒着慌。 当时陌生的大宗师出现在南边,他知道是找五竹和范闲的,还让监察院的人查过,只不过后来发现五竹自己和宫中都有所动作,他便收手而已。 “敌人来自南方。” 这是五竹说的,从这第二句话里,不难听出,敌人出现在南边是有目的的。 老五在南边的假消息,只有范闲、他自己和皇帝知道,而皇帝那边正是他自己亲口告知的。 “范闲死,庆国亡。”念叨着五竹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陈萍萍眼角的皱眉微微抽动一下,轻声叹息道:“陛下,您还真是让臣意外,没想到还真的是您。” “那么……”轻轻的摩挲着轮椅扶手,陈萍萍脸上泛起莫名的神色,他能理解皇帝陛下想让老五消失的决心,可是那个夜晚,神秘的强者也是来自神庙吗? 他不知道伟大的皇帝陛下,是怎么能够与那虚无缥缈的神庙联系上,但多年的暗中调查,让他可以确定,那一夜的幕后黑手没有全部清洗干净,比如秦家…… 加入书签 第三十一章 提前结束的蜜月 山中不知岁月,棠平每天过得极为安逸,清晨起床陪着妻子和大舅子修行武道,中午听曲,看画,玩牌,晚上则是和娇妻没羞没臊。不过这样舒心的日子也是不能长久,这不才享受一段时间,就收到陈萍萍发来召令。 “怎么样,现在回去可还行?” 看着脸色发白,但精神不错的范闲,棠平还是关心了一句。 散功重修后,范闲感觉浑身轻松,虽然以往真气充盈,但却是像时刻在身上放了颗定时炸弹。 “没事,已经度过最虚弱的时候了。”拍了拍林婉儿搀扶自己的小手,示意她不用满脸担忧,然后对棠平说道:“昨天京都发生的事有点大,听说陈萍萍进宫挨了陛下一顿臭骂,更是下令监察院配合京都府和守备师全力彻查,咱们还是快些回去看看吧!” “好,那就出发。” 范闲都这么说了,棠平也就不在耽搁,各自带着媳妇登上马车,然后车队就缓缓动了起来。 今天天光清淡,没有风雪,极为适合赶路,加上有急事,所以车夫便挥鞭加快速度。 马蹄声中,马车快速沿着山路,往京都行驶,棠平打开车窗,望着点缀几朵乌云的灰蓝色天空,好半晌才收回目光,微笑着对身边的妻子说道:“本来还想呆到年底的,没成想提前了好几天。” 度假的时光被中断,范若若心里还是有些惋惜的,不过她知道相公和哥哥都是朝廷命官,被临时召回,肯定是发生大事了,所以十分理解的说道:“没事的,苍山一直都在,以后想来还随时都可以,再说只要有你在,到哪里都是度假。” 闻言棠平轻笑一声,将若若拥入怀中,自家妻子识大体,这一点棠平早就有所体会,没想到她还会说情话。 看着妻子脸色发红的靠在自己胸膛,棠平温和地说道:“你就不好奇陈萍萍为什么急召我和安之吗?” 感受着相公强有力的心跳,再听他的问话,范若若微微一怔道:“院中机密也可以让我知道吗?” “这么大的事,哪里是院里能遮掩下来的。”棠平微微一笑,然后对范若若说道:“昨天夜里,宫中的洪公公和枢密院的老院长,遇袭身亡了。” “啊,这……”洪四庠和秦业都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听到出事的是他们,范若若很是吃惊,她抬首望着棠平,说道:“洪公公不是大宗师吗?什么人可以在京都把他杀死?” 棠平自然是不会把实情告诉妻子,不是不相信她,而是没有必要,有时候知道太多秘密也是一件痛苦的事。 摇了摇头,棠平故作不知的说道:“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洪公公既然被杀,那就证明他不是大宗师,如果真的是大宗师的话,可没那么容易被杀死。” 马车里安静了起来,隐隐约约都能听见前面的马蹄声和马儿打响鼻的声音,还有车轮在山路上震动的声音。 半晌之后,范若若才担忧地开口道:“不管洪公公是不是大宗师,能杀死他的人,应该都是恐怖的存在,你和哥哥……” 棠平紧了紧手臂的力道,温柔地宽慰道:“这么大的事,肯定不会是我和安之挑头,天塌了都是个高的顶,我们就是回去凑数而已。” “相公……” 虽然棠平宽慰的话语,让范若若放松了些许,不过想起哥哥如今的状态,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棠平见范若若这副模样,宠溺的刮了刮她的琼鼻,说道:“是不是想让我看着安之?” 也许是棠平的宠溺给了范若若勇气,她有些不好意的说道:“我想让陆姐保护哥哥一段时间。” “这事回去后,你自己去找陆姐商量,毕竟……反正全看她自己的意愿,不能强求。” —————————————————— 今日所有朝政大事议完之后,皇帝陛下带着几个皇子和大臣一起到了御书房。 “枢密院的秦老将军和洪公公同一天被杀,说说吧,你们有什么看法?”看着书房中的一众皇子、大臣,皇帝眉头十分恼火地皱了起来,冷冷说道:“半年前国战功臣在京都被杀,现在是秦老将军和洪公公,那下次呢?是不是下次就轮到朕了?” 天子一怒,满堂俱静。 听着陛下的声音越来越高,不论是皇子亦或是老臣、重臣,皆是惊惧地跪在地上,就连坐在轮椅上的陈萍萍,都是欠身垂头。 “今天不是让你们来当磕头虫的,朕需要的不是你们一起跪拜,而是找出幕后凶手。” 皇帝的目光愈发冰冷,被他盯着的京都府尹,守备师的叶重,禁军统领宫典,监察院院长陈萍萍,都是浑身发寒。 “洪公公一事目前没有线索,不过秦老将军却是死于大宗师之手,”殿中许久无人敢开口,最后还是陈萍萍面无表情的打破沉默道:“经刑部与院中查验,从死者伤口与现场的破坏力度来看,可以肯定有大宗师出手。至于他家中的另一具尸体,臣已经派人查验过了,乃是南边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至于实力和出现在京都的原因,目前还不清楚。” “就监察院有在查吗?”听完陈萍萍的陈诉,皇帝没有什么表示,他继续用冷漠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们要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话,那就主动退位让贤吧,两次事件让朕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相信你们。” 此言一出,众人的头垂得更低了。 大宗师天下以知的有四个,如今叶流云、四顾剑、苦荷皆没有出现在京都,那么就只剩皇宫中的,这让…… “陛下,可否……可否让宫中的大宗师显身?”京都府新任府尹,顶不住巨大的压力,将额头贴在地面上,颤声开口道:“就算不是宫中这位出手的,那……那要查别的大宗师,我……我等普通人,也……也不可查得到。” “嗯,大宗师,查不到。”皇帝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是能理解府尹的无能为力。 众人见此正要松一口气时,“砰”的一声,便见皇帝直接用茶杯砸在府尹的头上,斥道:“查不到,查不到要你有什么用?” 也不怪庆帝会动怒,实在是洪四庠的事,打乱了他的安排,他布局这么多年,就是想找机会把其他三大宗师一网打尽,没想到……京都府尹可以说是撞到枪口了。 “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连同半年前的案子一起查,不管是涉及北齐、东夷城或者其他的势力,总之朕需要的是结果,不是搪塞朕的理由。”皇帝在发泄一通后,冷冷的开口。 皇帝陛下没有规定时间破案,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是一阵寒意上涌,知道陛下已经十分不满了,再有下次的话…… ———————————————— 回到京中,城内气氛有些压抑,半点都没有快到年关的喜气,不提神情肃穆的衙役来回盘查,更有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守备师,在街上巡逻,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都知道京都有大事发生,不然不会出现这种场面。 车至棠府,不免又是一番折腾,半新不旧的年轻夫妇向老夫行礼后,这才得以安生入府。 “若若,你先陪着姨婆,我去找海老了解下京都的情况。”搀扶着老夫人进了府邸,棠平便对妻子说道。 范若若知道棠平有自己的事要忙,笑着点了点头,应道:“你自去便是,这么长时间没见姨婆,正好陪她老人说说话。” 人老成精,见棠平和范若若提前结束假期,老夫人就知道应该有大事发生了,不然…… “去吧,我有若若陪着就行。” 老夫人牵着若若的小手,对棠平微微一笑,示意不用在意她。 …… …… “海老、程先生你们没事吧?” 书房中,棠平看着脸色苍白的两人,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海老苍老的唇角一绽,对棠平笑了笑,说道:“本以为和清玄一同动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成想,那洪四庠着实厉害,差点就拿不下他。” 程清玄也苦笑应道:“海老说得对,我一开始,还没见到人心中就发虚,毕竟外面传了许多年,都说洪老太监就是大宗师。” “人之常情。”摆了摆手,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棠平能理解程清玄的感受,“你明明心中害怕,却也义无反顾的去了,这就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和忠义。”说着,棠平还郑重其事的对着二人作揖。 二人哪里敢受自家少爷的礼,赶忙向一旁让开。 程清玄心中无比感动,“少爷,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如果不是您的栽培,我们这些人哪能有今天啊!” “是啊,少爷您不用这样。” “不论如何……棠府必不会辜负你们。”承诺一句后,棠平也没在继续纠结这个话题,毕竟事是做出来的,而不是靠说,所以便话锋一转,轻声问道:“京中情况如何?” “风声更紧,不过对我们却是没有影响,毕竟洪四庠跟棠府没有交集,而秦业那边则是大宗师出手。”海让简单的给棠平说了情况,然后又有些担心地说道:“不过皇帝下令要连半年前的事一起查,不知道公然那边需不需要……” 海让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事,等明天我见过陈萍萍再说。” ……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三十二章 点卯监察院 第二日,棠平就去了天河大道旁的那个建筑——监察院。 他一路往里走去,一路都有面色平静的监察院官员向他低身行礼。 “棠冠军早安。” “棠将军早。” 他一一含笑应过,脚下未停,向院后的那个房间走了过去。推门而入,然后发现八大处的八个头目已经到齐了。 棠平微微欠身,拱手向众人行了一礼,那八位头中的六个皆是目露疑惑,不知道今天这样的会议棠平为什么会来。而四处的言冰云和接手一处的提司范闲看着棠平则是很淡定,他们知道陈萍萍有多看重棠平,不出意外的话,他觉得将来五处必定是棠平接手。 陈萍萍坐在长桌尽头的那张轮椅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咳了一声,坐到了五处荆戈右手边的那临时座位上,同样有些意外地望着陈萍萍,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陈萍萍双手轻轻抚摩着膝盖,用微尖的声音轻声说道:“今天的会议比较特殊,京都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未来一段时间大家都要按时点卯,无事不得离开京都,以防意外发生。” 棠平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偏头对自己名义上的顶头上司,问道:“什么情况,咱们五处不是只对院长的安全负责吗?” 带着面罩的荆戈,回头看了棠平一眼,说道:“是我对院长的安全负责,而不是你。” 这回答很是让人无语,棠平一时语塞。 ………… ………… 监察院极少有这种会议,棠平入职一年多也才碰上两次,当然,这两次会议与他都有扯脱不开的关系,但他又确确实实是来打酱油的。 在听取了范闲关于一处对京都发生大案的调查汇报之后,众官员都感觉压力巨大,要知道无论是秦业一案涉及的大宗师,还是能快速围杀洪四庠的高手,都不会是简单能对付的。 陈萍萍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帘,将场中所有人的神色都收入眼中后,沉声说道:“这事陛下已经动了真怒了,不管有多困难都是要有所动作,当然,也不是要你们无端去送命,你们只要查到线索,就第一时间上报,相信陛下有别的手段可以对付凶手的。”看模样,要不是迫于压力,陈萍萍似乎对这两个案子兴致缺缺,场中不明真相的人,也是能理解院长的难处,因为种种迹象表明,秦业一案很可能就是宫中神秘的大宗师做的,这情况根本就无法调查。 监察院八大处头目,看似手中握有大权的职司,就算是各部侍郎,也不敢轻易得罪,但这会是事涉宫中和大宗师的案子,真是建院以来的头一回。 既然院长已经言明,众人也就不敢迟疑,此时二处头目问道:“如果调查到最后,真的是宫中那位所为,那我们该怎么做?难道真的直接上报吗?”说到这,他摇了摇头:“宫中那神秘的大宗师,这么多年都不曾生事,更不曾听说秦老将军最近有什么……所以,如果真的是那位所为,那这个中缘由就值得推敲了。” 其他的几位头目也纷纷点头称是,二处头目分析得很有道理,他能想到的,这几位八大处的老板,自然也是心中有数。 try{mad1(''gad2'');}catch(ex){}陈萍萍缓缓转头,看了脸上极为平静的范闲一眼,开口说道:“你有什么看法吗?这件事交给你来办如何?有信心办好吗?” 陈萍萍这话说的轻,但落在众人的心中却是极重,范闲本来就算是八大处这些人的上司,明显将来是要接陈院长班的大人物,众人心头也自凛然,等着看范提司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 范闲脸色不变,他知道想接手监察院,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转脸望着陈萍萍说道:“院长,我做这个提司和总理一处事宜,已经很勉强了,从来没有经手过具体事务,贸然指手画脚……没什么好处。” 陈萍萍一句话,便定了调子:“没有具体事务的经验,所以才要多加参与,只有这样才能让你长些经验。” ………… —————————————————— 这两个案子的事,自然不是开开会议就能解决的,在定下由范闲来主导这件事后,会议结束便就草草结束了。 “又是无聊的一个时辰。”棠平在心中吐槽一句,然后就起身和准备走人的各大头目道别。 知道棠平能参加这种会议,说不定将来就会接他们之中某一位的班,所以各大头目都比较客气,没人会小看他。 待各处老板都走得差不多了,言冰云才踱步到棠平身边,对着他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待会到我府上,我有事需要和你商量。” “有事找我商量?”棠平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心里有些奇怪,不知道这冰块要找自己做什么。 ………… ………… 房里只剩下陈萍萍与棠平两个人。 “胡闹。”陈萍萍皱眉望着他,“我早就跟你说了,既然想作壁上观,那就不要那么跳脱,你怎么就不听呢。” 世人皆惧陈萍萍,但和他接触久了,棠平还真不怕他,耸了耸肩平静地说道:“院长大人,这和下官可没关系,我前些天可是一直呆在苍山别业,您可不要冤枉下官。” 陈萍萍眯着眼睛说道:“你都知道我让老五去打你一顿,我会不知道你那些手下,跟着老五后头回京的事?” 棠平一窒,不知从何解释,半晌后叹息道:“总是要有头有尾吧。” 陈萍萍打心里看好这个年轻人,也舍不得多加责备,转而呵斥道:“为什么你要动洪四庠?难道你不知道动他的后果吗?” 棠平知道这事瞒不过对方,早就想好了应答,微笑说道:“这不是担心您会死嘛,其实没必要这样做,他死了,皇帝的计划也就打乱了,您多活一段时间不好吗?” “担心我?”陈萍萍皱眉道:“你有这个心思,也算是好的。但是就如你刚刚说的,要有头有尾,事情拖了这么多年,我总要有个答案。” 棠平替他将膝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轻声说道:“慢慢来,不着急。” “我已经老了,没有多少时间了。”陈萍萍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光滑无须的下颌让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愈发地深,苍老之态尽显,“你要记住,这个院子是一群人的心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它解散,好好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要在胡闹了。” try{mad1(''gad2'');}catch(ex){}棠平默然,从面前这位老跛子的身上嗅出某种灰灰的气息,强自收敛心神,说道:“行,这是最后一次,不过罗公然……” 陈萍萍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打断了棠平的话,道:“罗公然暂时就这样,我早就说了不要怀疑、不要心生芥蒂,他的存在将来或许会有些作用。” 棠平微微皱眉,思考罗公然接触到的事,随口应道:“半年前的事他有参与,你能确保不会从他那泄露出去?” 陈萍萍点点头,转而说道:“你岳父已经帮你在运作澹州知州一职,你不要在这段时间闹出什么幺蛾子,等事情确定下来,我这边会放人。” 棠平眯着眼睛说道:“那燕云骑这边怎么办?” 陈萍萍古怪笑着望向他的眼睛:“舍不得放手吗?其实陛下一直希望你把这支骑兵练出来,毕竟这样一支军队,关键时刻总是能用得上的,不过你任职知州后,在带着这样一直军队就不合规矩,这是个麻烦。” “果然是这样的吗?”棠平心中叹息,不过脸上却没什么波动,他知道陈萍萍答应过的事,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失算。 “明面上退出监察院是一定的。”对于棠平的表现,陈萍萍很是满意,终于勉强能做到遇事面不改色了,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换个说法,燕云骑让棠田和罗公然操练,你去上任时由明转暗,这样就解决了。” 棠平皱眉道:“这么简单粗暴的解决,能让朝中官员满意?陛下他会允许?” 陈萍萍看了他一眼,说道:“朝中官员有什么不满意的?陛下为什么会不允许?你要清楚,朝中关系就是互相妥协,只要明面上过得去,谁会拼着得罪监察院和你岳父的风险阻止这无关紧要的事?再说陛下,无论你是不是监察院官员,不都是他的臣子吗?只要你对庆国、对陛下保有忠诚,那他何乐而不为呢?” 棠平以为他有什么高明的政治手段要指点,于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色,没成想就这么简单。 陈萍萍摇摇手,笑骂道:“也不知道是你经历过什么,还是哪个不合格的老师教的,总是无端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你当时要报复秦家,动手杀秦恒时怎么不多想想,现在这不用多想的事,你反而顾虑那么多。” 讪讪一笑,棠平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过这事也不好解释太多,只能随意找个借口应付过去。 陈萍萍看了他一眼,用平淡的声音缓缓说道:“接下一段时间,没事就不用来找我,有事就更不要来,按时点卯,有什么不懂的去找你岳父,离开京都前不要在有动作,听懂了没。” “嗯!”知道陈萍萍要做什么,棠平便点头答应下来。 “那就赶紧滚,每次见你都没有好事,屁都不懂,还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第三十三章 初登言府门 出了监察院,棠平便径直前往言府赴约,言府离监察院并不远,在街上走了没一会儿,绕进一条小巷,再穿出来往右一站,便能看见那个并不如何宽敞的府门,一想到这府里的父子二人,都是长期从事间谍活动的,就连棠平也不自禁地多了几分严肃。 言若海身为监察院最早的一批人,是执掌监察院四处十年的老臣,办事能力深得圣心,也深得陈萍萍器重,就算是退出监察院,加入吏部养老,朝廷里的六部大臣,在他面前也不敢如何嚣张。 由于监察院当年建立之初,将官阶设的极低,所以后来为了行事方便,陛下基本上是在用授勋赐爵的手段,强行将监察院官员的政治地位向上拔高着。比如言若海在几年前便是有品阶的二等子爵了,加上国战期间言冰云被长公主出卖给北齐,陛下为了安抚监察院里这些忠臣们,便直接将言若海的爵位提成了三等伯爵,想想就连范建,如今身为户部尚书,也只不过是位一等伯爵,就能知道圣上对于监察院的官员,是何等的厚待。 看着言府的门口并没有换新的匾额,棠平心中就更加佩服言若海的低调务实,要知道言府匾额下面的小题早已经可以由“静澄子府”更换成“静澄伯府”,字也可以从黑字,变换成就金色的,可是言若海并没有这么做。 不过棠平也清楚,言府不这样做的理由,就好比他自己的府邸,棠府的匾额上就是不能书写爵位的,这些有爵位小题的府邸,要么是封公的世代大臣,要么只能是陛下钦命赐宅子的大臣,其他人这样做都属于逾越,由此可见言府这宅子也是陛下赐的,在明眼人眼中这个可是想低调都低调不了的。 棠平站在言府的府门前,早就得到吩咐的门上执事,也注意到他的到来,一看他是独自一人前来的,没有车架随从,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家少爷邀请的客人,不过就算不知道棠平的具体身份,言府执事也不敢大意,他赶紧下了台阶,走到棠平近前,恭敬地问道:“请问您可是棠平棠将军?” 笑了笑,棠平对着执事点头问道:“小言公子在不在家?” 执事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知道果然是自家少爷邀请的客人,便恭恭敬敬应答道:“少爷在家,而且早早就吩咐小人在此等候,棠将军,小人这就给您带路。” 棠平点点头,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搁在小臂之上。那位执事赶紧接了过来,然后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说道:“将军请进。” 这是位聪明人,知道少爷从北面回来,与这位棠将军的关系匪浅,所以表现的极为恭敬,直接将棠平迎了进去。棠平见此也没有客套,笑着看了执事一眼,很自然地走进府中,毕竟若单纯从爵位来说,在某些方面他不比言若海差,再加上是言冰云主动邀请的,所以也不需要客气。 这是他第一次来言府,不免对于府中环境有些好奇,但随着那执事的引导往里走着,一路也没有看见什么稀奇的地方,冬日的花园小院,除了假山和光秃秃的枝丫,也就深下空寂了。 绕到假山之后,便是言府内院,棠平看着远方廊下相互沉默的二人,微微一笑,挥手示意言府执事不用跟着自己,而他则是独自一人缓缓地踏着石板,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靠近了那条景廊。 长长的景廊外,柱畔石阶微湿,连廊下之地也湿了小半,但廊下二人却依然不为所动,坐在两张椅子上,看着冬末春初的残雪发呆。 其中一位自然是邀请他过府一叙旧的小言公子,另一位则是千里逃亡的沉大小姐,二人坐在椅上,他们没有互视,只有相对无言。也不知还未融化干净的积雪有什么好看的,竟然让二人显得格外的出神。 棠平苦笑了一声,发现言冰云这家伙的脸上依然是一片冷漠,但眸子里却比往日多了些温柔之色,而他身边的沉大小姐,似乎受到时间的疗养,也从当日家破人亡的凄苦中摆脱了出来,脸上微现羞美之意,只是眸子里又多了一丝惘然。 说实话,看着这一对怨侣不说话,不对视,当作对方不存在情景,棠平是十分无语的。 而更让棠平觉得诧异地是,言冰还还真和记忆中的一样,给沉大小姐穿上了一身丫环的服饰,且脚下被镣铐锁着的,拖在地上的长长铁链,直接延伸到连接景廊尽头的房间之内,看这模样,沉大小姐是一直被言冰云锁了起来的! 又安静地看了一阵,棠平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言冰云此时心情一定不像表面这么轻松,不然不会连自己在他二人身后站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于是他轻轻咳了两声。 言冰云回头望来,一看是棠平到了,眸子里竟然有一丝轻松的神色,似乎是早已经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了。 沉大小姐看见棠平,却是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相对,面色一暗,起身离椅,微微一福便进了房间,带着阵阵铁链当当之声,在空寂的内院里不停回荡着。 言冰云待沉大小姐离开后,这才请棠平坐下,脸上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 “你今天找我过来,就是想让我看这出苦情戏?”棠平感觉言府有些冷清,再加上言冰云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便出声打破了沉默。 棠平落座的位置,是沉大小姐刚刚让出来的,木椅上还残留着温热,让他有些不太习惯。 言冰云一边给棠平倒茶,一边十分认真的辩解道:“第一,我只是让她出来‘放风’而已。第二,我和她之间从未有过情愫,何来苦情一说。” “得了吧你。”棠平极为鄙夷这种敢做不敢认的家伙,略带不屑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在去北齐之前,就是京中极有魅力的公子哥儿,要说你真有那么绝情寡义的话,你干嘛还把人带回来?把人带回来又摆出这个姿态,你是在担心这会影响你升官吗?” 言冰云面无表情:“她是沉重的妹妹,我是监察院的头目,不这样她怎么活。” 棠平一怔,摸着下巴想想了一会,说道:“所以你今天请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言冰云说道:“人是你和范提司带出来的,难道这事不该问你吗?。” 棠平哑然无语。 “你是知道的,她的身份过于敏感,就算陛下看在我父子二人多年苦劳的份上不予追究,那北齐那边该怎么交代?” 听得出来,小言公子对这位沉大小姐,并不是表面上的漠不关心。他的顾虑其实也没错,身为服务于黑暗的密谍头目,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棠平算是暂时认可了他这一套,直接从怀里取出那个圆筒,开筒取卷,扔在了他的怀里。 言冰云拿起来眯眼大致看了一遍,面色有些不自然,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怎么没和我说一声。” 棠平微笑看着他,说道:“这不是我想的办法,你可以去找范闲,他出的主意,我只是顺手帮他执行了而已。” 言冰云勃然大怒道:“哪有把人往那潭浑水里拖的道理!要知道如果北齐不闻不问还好,如果……如果真的……那她还怎么在京都生存!” 棠平挥挥手,看着景廊外乏善可陈的风光,嘲笑道:“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最起码以皇帝的胸襟,你不用再用镣铐铁链来对待她。” 知道棠平所说的是事实,言冰云生生将胸中那团闷气咽了回去,轻声开口说道:“谢谢!” “能得到你小言大人的感谢,这可是十分不容易啊!”棠平轻声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那张寒冷之中带着丝峭美的脸庞,一字一句说道:“来点实际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廊间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言冰云的脸上并没有什么震惊与畏惧的表情,指着茶桌上的一踏纸,说道:“这是我回京后收集的所有资料,从二十年前到现在的所有档桉,你可以带回去慢慢看。”他自然清楚,棠平为什么要这些东西,可是二十年来都没有人成功过,所以他并不看好棠平。 “这么多吗?”扫了一眼厚厚的资料,棠下有些头疼地说道。 言冰云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我觉得比较有参考价值,所以已经帮你精选过了,否则最少你够你研究半旬。” 棠平笑着摇了摇头:“不,我又不是要考古,只是想知道到底什么原因而已,至于他们的人生我毫无兴趣。” 言冰云沉默了稍许,似乎棠平这样说也没错。毕竟能出现在监察院档桉中的人,基本都是失败者,他们的经验或许值得参考,但也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研究的价值,否则的话,天下就不会只有四个大宗师了。 “你……你真的就不觉得可惜?”言冰云忽然抬起头来,有些无理地直视棠平的双眼,问了这样一个显得有些愚蠢的问题。 棠平微微一怔,脸上却缓缓多了丝笑意,摇头说道:“这有什么好可惜的,京都如今就同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这时回澹州,既可以规避不必要的麻烦,还可以研究一下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进步。” 言冰云沉静片刻后也渐渐笑了:“的确如此……如果你真能成功走出这一步,那世间对你来说将是天空海阔。” 棠平没有说什么,相比于突破所谓的‘大宗师’,他其实对靠着‘金手指’来突破先天,更加有信心——因为从目前已知的资料,结合脑海中的记忆,可以看出突破‘大宗师’的四人,都经历过非人磨砺。 ………… ………… 言冰云又低头极为细致地将那个资料收好,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只能你自己研究,我的武学还不足以涉猎到这个层次。”顿了顿,他又苦恼地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和范提司会这么信任我,把麻烦事全都往我这边推” “信任?”棠平看着他低着的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只大几岁的年轻人眉毛里夹着的银丝,眯了眯眼,说道:“信任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这么简单而纯依心判的事情,再说,一个合格的‘工具人’可不是那么容易送上门的。” “合格的‘工具人’?”言冰云抬起头来,盯着‘面目可憎’的棠平,无由来的升起一股怒火:“你们自己招惹的麻烦,我帮你们处理,结果我就是个‘工具人’?” 棠平点了点头:“一个合格的‘工具人’,也不是谁相当就可以当的,所以请你不要误会。” 看着棠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言冰云强压下心中的愤怒,说道:“你们把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有没有找好替罪羊,我可不认为这事会这么容易过去。” “放心,只要范提司参与的事,宫中暂时不会真的太过较真,再说不是还有院长在吗?你瞎担心什么。”棠平哈哈笑了起来,言冰云能猜到点什么,他丝毫不意外,这也是和范闲提前商量好的,毕竟范大人可是心心念念要让小言跟着他呢。 ………… “对了。”言冰云忽然皱眉说道:“我想让罗公然继续留在四处,他的能力不错,正好春闱时期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棠平好奇问道:“他的问题你也知道,难道你就不怕将来出什么问题?至于留人,那言大人自己去找院长吧,跟我这边说没什么用。” 言冰云的眉头闪过一丝忧郁与担忧,说道:“南方的连环命桉,如今算是告一段落了,可是事情一件都没有少,‘你知道’不论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两个大桉,或者是北边收尾的事,亦或是春闱,这些没有一件是好办的。” 棠平点点头,虽然言冰云在‘你知道’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笑着说道:“大桉,院长肯定会亲自把关,春闱,有范闲的一处处理,你好像只需要关注北边收尾的事吧?” → 第三十四章 日常,你极为开心吧 抱着一沓不算厚的资料出了言府,棠平心里感叹有个合格的‘工具人’帮忙,是一件极为舒心的事。此刻他也没有了闲逛的雅兴,拢了拢披风,然后就往棠府而回。 京中压抑的氛围只维持了几天,由于年关将近,街上安静几日后,又恢复了该有的热闹。大街两旁都是售卖年货的小摊,百姓们也都眉开眼笑的置办着各种年关要用的物件。 穿过恢复繁华喧嚣的大街,棠平便回到了自家府上,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仔细的看着言冰云准备的各项资料。 “果然是有问题的吗?” 过了不知道多久,棠平这才将资料搁置在书桉上,从资料上可以看出,几十年来,实力到达九品上的人不少,可是他们无论是多么惊才绝艳,却始终卡在九品上不得突破,似乎四大宗师的突破,已经把天地间的核辐射给用完了,再也没有足够的能量,供余下的武者突破一般。 其实棠平也知道,情况不是这样的,因为大东山之上,就是如今天地间核辐射能量最为浓厚的地方,他可不相信这一点会没人发现,但是事实上就没有武者到大东山上修炼,这就很能说明能量不是卡主武者不得突破的关键。 “四大宗师无不是心性、意志和身体都是超越人类极限的变态。”低声咕哝一句,棠平也很无奈,他隐隐感觉这才是突破大宗师的关键,可是猜到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自从突破九品后,这一年来棠平就开始收集资料,研究突破的方法,可是查看的资料越多,他就越发觉得这个问题是无解的。结合脑海中的记忆,到最后范闲、海棠和十三郎等人也没能突破,所以按这个世界的路来走,那么现在也就是到达尽头了。 想到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棠平就越发期待‘胖企鹅’即将送来的礼包了,现在的他也只能寄希望‘胖企鹅’能够给他带来惊喜,虽然‘胖企鹅’给出的道路,上限没有这个世界原有道路的高,但是他稳啊! “砰、砰、砰……” 就在棠平‘胡思乱想’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进。” 招呼一声后,棠平低头仔细的整理资料,虽然这些东西用途不大,但是也不是能随意丢弃的东西。 “少爷,您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应声而入的程清玄,看着棠平俯在书桉上‘忙碌’,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低声询问道。 “这个给你,你先自己看。” 抬头看了一眼程清玄,棠平从书桉中拿起一张写满文字纸递给他,待他接过后,又自顾自的把整理好的资料,拿到书架上放好。 看着少爷递给自己的东西,程清玄按耐住自己的疑惑,认真的阅读起纸张上的内容。 过了一刻钟后,棠平看着程清玄问道:“怎么样,有问题吗?” “这……” 程清玄有些迟疑,他实在是没看懂,要说纸上的内容并不复杂,可是他实在是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这样做。 “别这啊、那啊的,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摆了摆手,棠平带着程清玄走到茶几旁坐下,亲自动手泡了壶茶,然后给他和自己都斟了一杯,说道:“以前咱们都是漫无目的,为了好好活着,就像无头苍蝇一般,现在有条件了,我觉得是时候重新整理府中的势力与产业了。” “少爷,您新规划的镖局我能理解,可这武馆是不是……”程清玄端起热气升腾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不解地看着棠平,说道:“都说法不可轻传,您为什么要为了钱财就把武技传授出去,而且看您定下的费用,这对我们来说利益不算大啊!” “当初开客栈收集情报,你们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做得这么明显。”对于程清玄的疑问,棠平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转而又旧事重提的反问道。 程清玄虽然不知道少爷要表达什么,但还是极为配合的点了点头。 “呵呵。”轻笑一声,棠平又给自己和程清玄续了杯茶水,然后澹澹说道:“我啊,从小就唯恐自身力量不够,加之父亲的意外死亡,总是担心有人想要害我。所以就想着如何能吸引某些有能力保护我的人,只有这些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才能有安全发展的可能。可是这些人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果不表现出一点与众不同,他们又为什么要‘押注’在我身上呢?” “原来如此。”听着自家少爷的述说,程清玄感觉自己似乎能理解了,便接话道:“所以您一方面得表现有能力又有野心的模样,一方面还不能太过出挑,所做的事都基本要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才会放心给您的成长提供方便。” “也不全是。” 自家事自家知道,棠平当时可没想这么长远,无非就是想太多之后,做出了以当时认知为基础的正确选择罢了,所以听到程清玄脑补的话,他才没有全盘应下。 喝了口茶水,棠平轻声说道:“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现如今的我们已经不需这样做了,可以开展一些对未来有意义的计划了。” “有意义的事吗?”静静地思忖着自家少爷的话,程清玄不觉得开镖局和武馆有什么意义,所以组织好言语,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样做也不是不行,但要把武馆所教授的武技,换成我、海老和柳英三人原本的传承。” 自从修炼了自家少爷给出的功法,程清玄他们早就发现这功法的与众不同了,所以才会对棠平忠心耿耿,因为他们明白,在各家武技功法都不会轻易传授的时代,自家少爷这般无私的传道受业,是有多么难能可贵。 抬手挥了挥,棠平否决了程清玄的提议,他十分郑重地说道:“我们修炼的功法,对人体自身的益处,相信你应该深有体会,要想做点有意义的事,那就不能走老路,不然就没有意义了。”顿了顿,见程清玄又张嘴预言,棠平便又接着说道:“当然,我也不是湖涂蛋,不会把咱们的根本法给传授出去的。” “那……”程清玄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见此,棠平哈哈一笑,然后说道:“修炼了这么多年,总该对自身功法有所理解吧?正好趁着武馆还在筹备阶段,让众人根据自身修炼经验创出一些基础功法,这功法不需要多深奥,能打基础就行。” 闻听此言,程清玄眼中一亮,这会他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府中核心成员都是修炼十多年了,根据自身修炼经验,整理出一些基础功法,这完全是可以办到的。这样一来大家既可以加深对自身武学的理解,还能为武馆打下基础,一举两得确实可以做。 “到时武馆要是发现值得培养的人才,也可以收入麾下,给予进一步培养。这样一来,就算基础法泄露出去也没关系,因为他们想要进一步开发的话,没有成体系的经验可以借鉴,那就需要大量时间,而这期间,棠府势力要是止步不前,那也就没有传承下去的必要了。” 棠平说得很随意,因为这样做的某些原因,他没办法和手下解释,所以可能麾下众人或许会有些难以理解。但是不能理解又如何,老天给他穿越重来的机会,要是不试试给这个世界带来点不一样的改变,那穿越还有什么意义呢? 棠平心态的改变,程清玄是能感受到的,尽管此刻他还没意识到这件事,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改变,但却不影响他对自家少爷的敬佩。 这不是说他无脑、盲目,要知道棠平这样做,最浅显的一点,就是给生活在这阶级固化、等级森严的社会中的老百姓,一条可以改变命运的道路。 “少爷的心胸宽广,清玄佩服。”想着这些,程清玄起身对棠平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说道:“之前是清玄的目光狭隘了,请您放心,这么有意义的事,清玄一定会竭尽全力替您办好,觉不会让少爷您失望。” “呵呵!”轻笑一声,棠平伸手把程清玄扶了起来,平静地说道:“现在还不是谈论这事有什么意义的时候,咱们要趁这段时间,好好讨论如何把这件办好,这次可不像以前,不能毫无准备,一定要先定下章程才是。” “诺。” 之后书房中又多了几个人,棠平把还在京都的核心成员都召了回来,大家一同商量、完善计划。 —————————————————— 在认真做事的时候,时间是过得很快的,转眼就到了草木发芽、万物复苏的春天了。 在这期间棠平过得十分充实,每天到监察院点卯外,就是在一步步推进心中计划。 当然,在年节的时候,他也不在像往年一样,开始带着媳妇提着礼物,在京都拜访认识交好的一些人,这些人中有二皇子、范族和一些共事过的官员。以往自己年纪太小,加上常年在边境,所以即便想经营人脉也是没有办法,现在有时间、有条件若还是不付出行动的话,那就真是…… ………… ………… 流晶河,此时无雨无云,满江澹瑟,微风之下,水泼柔息。 “啪”的一声,棠平极为做作的甩开手中折扇,在这春初的天气里摇个不停,将陪同在他身边的靖王世子李弘成给凉地闪开一段距离。 “我说,这天还凉得很,棠冠军你能不能不要再扇了?”李弘成无奈地看着棠平。 这是一次私宴,李弘成是替二子前来迎接棠平的,一想到这家伙,在记忆中可是一直在打自家媳妇的主意,所以棠平才故意‘恶心’他一下。 “见谅、见谅,棠某第一次逛花船,听说文人士子,都是这般作态。”看着河面上花船里的红袖招,棠平夸张的笑了笑,然后对李弘成说道:“听说世子可是流晶河畔上的名人,一会还劳您多多提点,不然要是在二皇子的花船上闹笑话,可就不美了。” “是花舫不是花船。”李弘成扶额,他觉得接待棠平,比接待范闲还心累。 “一个意思、一个意思。”棠平手中折扇一摇,随意地打着哈哈。 棠平与李弘成一路说说笑笑来到河畔,早有侍卫铺好登船的木板,二人互伸一手略让了让,便上了花舫。 二皇子的花舫分外清雅,一踏上船舷时,就能听得舫中传出的琴曲之声。 “清心诚挚,倒是有点出尘感觉。” 棠平唇角绽出一丝笑意,夸了一句后,便与李弘成并肩走了进去。 珠帘掀开,入目处,只见身着青色绸衫的二皇子,用那恒古不变古怪姿势坐在椅子上,头微微偏着,双目微闭,侧耳听着角落里那位歌女的轻声吟唱,脸上露出以往少见的轻松。 不问而知,二皇子这段时间定是过得不错,不然眉宇间就不会没了以往的疲累。 “既然来了,自己寻坐便是。” 耳边喉清韵雅的曲子还在萦绕,二皇子伸手拈起一颗桑甚,放到嘴里静静地嚼着。 看着他这般作态,棠平也不急躁,他和二皇子来往的次数不少,早已经习惯了。也不用人招呼,他和李弘成就在一旁空闲的椅子落座。 也没过多长时间,一曲终于是鸟鸟作断,歌女横抱古琴,款款向厅中三人各自行了一礼,沉默地退入后室。 “我这花舫不错吧?”待歌女离开后,二皇子唇角微微一翘,看着棠平说道:“你这人颇为无趣,要不是我早早打听过,都还不知道你竟然没上过花船。” 眼角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李弘成,见他微笑饮着茶,棠平便不予理会,给二皇子回以温和一笑,抱拳行了一礼:“这不是没有文人士子的雅态嘛,怕上了花船,惹人笑话。” 二皇子笑着摇了摇头,将沾了些桑甚汁水的手,随意的在自己的青色绸衫上擦了擦,说道:“在我面前就不用这般做模做样了,我是听说你不日就要回澹州赴任,这才提前邀你过来,给你践行。” 棠平呵呵一笑,拱了拱手,也不再客套,重新落坐在椅子上,说道:“旨意还未下来,殿下你就这么肯定?” “铁板钉钉的事。”二皇子不在意的随口回到,然后浅浅一笑,抬头看了棠平一眼:“今后我们走动的机会就少了,想来君正这会,心里该是极为开心吧!” 第三十五章 一年一度的开礼包 二皇子的话一出口,从开始就微笑饮茶的李弘成,便抢在棠平之前调笑道:“殿下此言有理,这棠冠军可是疲懒得紧,深怕与我等交流过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三人都知道,如果与某位皇子走动过多,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虽然此刻是以开玩笑的方式提起,但谁都知道,很多真心话就是这样说出口的。 “您二位是咱们庆国数一数二的公子哥,自然不惧这些麻烦。”呵呵一笑,棠平丝毫不在意两人话里是否有特殊含义,直接开口说道:“不说走动过多会怎么样,就是这一次私宴,对于棠某也是冒大风险的。” 二皇子与李弘成听着大风险三字,不免微微一怔,脸上却掩饰的极好,他们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这就是天生尊贵的代价吧。二皇子微微一笑,略带自嘲说道:“君正明知有大风险,却按时赴约,看来我在你心中也不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的。” 棠平面色不变,心里却是感觉二皇子与之前相比改变了许多,不过尽管有些改变……他也不会跟他走得太近,要是关系拉得太近,总会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似乎猜到他在担心什么,二皇子双手垂在自己的膝前,依然半蹲着说道:“凡事不用太过谨慎,我对你招揽过几次,这不是什么秘密,虽然你没有倒向我这边,但你要离开京都了,我不得给你践行,才能显示我的大度与礼贤下士吗?” 棠平笑了笑没有说话,心想这二皇子在自己面前,说起话来是愈发随意了,要不是自己过几天就要离开,他这个样子迟早都是大麻烦的根源。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了。”李弘成笑着打岔道:“今天是私宴,什么叫宴?吃饭喝酒才叫宴。” “是极、是极。” ………… ………… 寒暄毕,宴席开,桌上尽是一些时令鲜蔬和精巧小菜,棠平吃的倒是极开心,被二皇子宴请过几次,他早就熟悉了他的作风,所以一开始他便没什么心理负担,席上三人随意聊些风花雪月,京中趣事,倒也没人再提官场中的事,也勉强算是相谈甚欢了。 这二皇子和靖王世子都算是富贵风流的人,谈起风花雪月、脂粉间的妙闻,那是一唱一合极为相得,期间少不得蛊惑和调侃棠平这个纯情男人。虽然被二人调侃,但棠平却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谈论这些男人间的话题,总比谈论朝堂上的阴谋诡计要来得舒心。 一席饭毕,棠平便与二皇子微笑告别,虽然二皇子口口声声说这是私人渐行宴,但在临别时,还是诚实的给棠平塞了一张纸条,让他代为转交给范闲。 《仙木奇缘》 见棠平将纸条收下,二皇子也不相送,依然蹲在那个椅子上,看着棠平与李弘成的背影消失在花舫门口,这才轻声叹了口气。 “殿下真就这么看重这位棠将军?”先前弹唱的歌女,从内室出来后,恭敬地询问道。 二皇子微微一笑,说道:“这位棠将军总是太过小心谨慎,深怕我对他有什么图谋,说实话,我也不是非要拉拢他,只是觉得和他交个朋友是件不错的事,至少他上次告知的事,却实对我帮助不少。” 说完这些话,他又习惯性地低下了头,手伸到一旁去摸那盘中的桑甚。歌女一见便知道二殿下又在思考一些重要的事情,不敢打扰,就静悄悄地侍候在一旁。 许久之后,二皇子缓缓抬起头来,双眼里有一丝丝苦涩,其实他哪里是在想什么大事啊,只是在感慨自己,生为天潢贵胃,却是连交个朋友都不得自由罢了。 …… 下了雅致的花舫,在河岸上与李弘成拱手道别后,棠平便潇洒地翻身上马,一挥马鞭,催马往家里奔去。 一路沿河而行,马行急速,春风扑面而来,河畔的青青杨柳也扑面而来,棠平不想去躲避,自将体内正气鼓荡而去,在身前形成一道真气屏障,将那些杨柳枝条震开,纵马快活。 不一时,他便已经入了城内,城内大街上人来人往,于是便将速度渐渐放缓下来。棠平坐在马上,微微眯了眯眼睛,再次欣赏起这喧嚣的人间烟火气。 由于春闱将近,京都比往日更加热闹,街道两旁地小摊,生意也格外红火,这也导致棠平的回家路,用时比平常时候翻了一倍有余。 待他悠哉悠哉的回到家门口时,正好看到自己媳妇在冰、清的陪同下,从大门里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出行。 “若若。”棠平招呼一声,然后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门房小厮,笑着对自己媳妇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姨娘和嫂嫂差人过来,说是让我回去一趟。”若若见是棠平回来了,也是开心地快步来到他身前,说道:“可能是知道我们要回澹州了,有什么事要交代吧!” 棠平伸手在妻子柔顺的秀发上抚了一下,然后又从袖口中将二皇子给他的纸条拿了出来,笑着说道:“行,正好你把这东西交给安之,说是二皇子给的,他自然知道怎么处理。” “嗯。”今天棠平去赴宴的事,若若当然是知道的,她也没有多问,将纸条收入怀中,笑了笑说道:“一身酒气,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晚饭不用等我,我估计姨娘不会让我这么早回来的。” “这样也好,你正好多陪陪岳父和姨娘。” 棠平很理解,毕竟女儿即将远行,做长辈的想交代些体己话,这很正常。 目送妻子上了马车后,棠平也没在门口久留,转身进了府里,招来一个忙碌的丫鬟,吩咐她一会煮点酸浆水送来书房,然后就径直向书房中走去。 …… 今天又是“胖企鹅”送礼包的日子,刚刚在花舫时,他就收到“胖企鹅”的提示了,这“胖企鹅”每个月都收了自己的银子,也是时候给自己送点福利了。 这一年来无比忙碌,这也导致棠平觉得时间格外漫长,他现在可是十分期待这次的礼包。 “希望不会让我失望吧!”嘴里滴滴咕咕地关上房门,棠平来到洗手盆前,虔诚的净手后,这才唤出‘金手指’面板。 看着光幕上熟悉的画面,那只‘胖企鹅’正在一闪一闪的跳动着,棠平觉得分外亲切。 也不在耽搁,熟练的控制意念在那‘胖企鹅’的图标上点了下,光幕上便快速的刷新出一条信息和两个礼盒图标。 “尊敬的企鹅会员,企鹅集团准时为您送上生日礼包和穿越周年礼包,恭喜您穿越第十二周年平安,也祝您生日快乐。” 还是熟悉的祝福语,看得棠平嘴角一扯,强压下想吐槽的欲望,将注意力转移到礼盒图标上,迫不及待的用意念拆开礼包,已经一年没有拆过礼包,他的心脏都开始不争气的加速起来。 “恭喜您获得大理段氏六脉神剑(包含打基础的一阳指),密宗至高无上护法神功(龙象般若功)。” “恭喜您获得少林大还丹十颗(有疗伤救命之奇效、亦可提升功力),黑玉断续膏两份。” “尊敬的企鹅会员,本年度礼包发放完毕,请您及时领取,祝您生活愉快!” “哦豁!这是人品大爆发了吗?”看着这次礼包开出来的东西,真是太香了,棠平不由得开心起来。 ‘企鹅集团’真是人间极品,只要给钱就可以解人忧愁,不存在坑蒙拐骗。 点击领取,过了大概一刻钟后,往脑海中强塞信息的生理不适感渐渐消退,棠平这才平静下来。 “六脉神剑啊!”查看着脑海中的信息,棠平十分感慨,他馋这种无形剑气可是有段时间了,这可是足以媲美四顾剑的得意手段。还有龙象般若功,这功法简直不要太香了,修炼到高深境界,打破人体极限,可以说是毫无压力。 “呼!”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检查完新得到的功法武技,棠平的目光又落到书桉上的一盒一瓶,瓶中的东西可能就是他将来突破的关键了,至于盒中的东西,这会他也有了想法,具体用法的话,得等他先修炼一阳指后再做决断。 一阳指与六脉神剑都不难修炼,这两门武技的基础就是深厚的真气,只要真气足够雄厚,修炼起来丝毫不费功夫。 “我以现在的功力,将一阳指修炼至四品已经绰绰有余了。” 稍稍思忖片刻,棠平就有了决定,大还丹虽然能增加功力,但同大蝮蛇一样,只有第一次服用的效果最大,那只能把这个机会用来突破。现在的话,就先修炼一阳指和龙象般若功,等自身真气到九品圆满后,在服用大还丹来冲破瓶颈,至于六脉神剑,只要真气突破后,这门潇洒帅气且威力绝伦的武技,自然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就是不知道,等我突破后,是算大宗师还是先天高手呢?” 棠平摩挲着下颚,已经开始期待起自己突破后,双手晃动间无形无色的剑气飞射,一个眼神就能杀敌于无形的画面,全然没有了之前,那找不道前进道路的焦虑。 “砰、砰、砰……” 就在棠平难得的开始‘白日做梦’时,书房的房门被敲响了。 “少爷,酸浆水煮好了。” 丫鬟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将棠平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这才抹了一把微微湿润的嘴角,然后开口道:“进。” 丫鬟应声推门而入,小心翼翼的将全浆水摆放到书桉上,对于书桉上的一盒一瓶全无好奇。 “海老与程先生可在府中?” 这些日子颇为忙碌,棠平还真不知道,这会有哪些人在府中。 “海老一早就和玉姐出去了,还未回来,程先生这会正在账房处。”丫鬟听到棠平的问话,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你去告诉程先去,就说我在书房等他。”摆了摆手,棠平对丫鬟吩咐一句,就不在管她了。 丫鬟微微一福,道了声诺,就转身去通知程清玄了。 待丫鬟将房门掩上,棠平起身把黑玉断续膏和大还丹收了起来,拿到书架的暗格放好。 又去拿来纸笔,将龙象般若功的前三层默写出来,准备交给核心麾下修炼,这功法不修炼到高深处,其实作用也不是很大,而且功法越往后越难。还可以将这第一层功法,用来当作武馆的教授基础,第一层正常人修炼大概需要一年时间,可以说是平平无奇,正好不会引人窥视。 等功法写完,笔墨还未干时,程清玄就到了,棠平止住他的行礼,一指书桉上的功法,说道:“你先看看。”说着,就自顾自的倒了碗酸浆水喝了起来。 陪二皇子和李弘成饮了不少酒,这会来碗温热的酸浆水,简直不要太惬意。 一边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喝着酸浆水,一边看着程清玄,问道:“这功法怎么样?” “是一门不错的功法。”以程清玄的武学眼光,不难看出功法的玄妙,他将三层功法粗略地看了一遍后,便对棠平说道:“少爷,修炼混元功的,属下觉得就没必要再练这个了吧?” “不,这不冲突。”棠平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混元功是动静结合的内功心法,这龙象般若功是搬运气血,打熬劲力的外功,同时修炼的话,好处多多。” “这样吗?”程清玄略微思考一会,又问道:“几个丫头也要修炼吗?” 这倒是个问题,棠平似乎还没见过有女性修炼这门功法的,有些迟疑地说道:“让她们自己选吧,不必强求。” “公然那边需要送一份吗?” “暂时不需要。” “我明白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棠平也将碗中的酸浆水给喝完了,将碗搁置在书桉上,他又开口道:“第一层的功法就用在武馆的教学上,这龙象般若功前期看着平庸,但它不要求资质,所有人只要愿意下苦工的话,都能将第一层修炼成功,这正好适合武馆的要求。” 这次开武馆的计划与经营客栈不同,会派遣已经培养出来的探子,让他们围绕澹州散出去,到普通小城镇立下武馆,这样的话,前期也可以尽量不引发有心的关注。 “行,我一会就把这功法的第一层传回澹州,让要出去立馆的人先行修炼。”程清玄也是赞同自家少爷的提议,毕竟武馆定下的价格是一个月一两银子,如果所教的武技功法太过难以入门,这会给武馆的经营带来难度,现在有这功法正好合适。 “那你这就去办吧!” 第三十六章 给陈萍萍治疗(一) 翌日一早,棠府内院内。 棠平静静地站在练武场上,双手前提至体前与肩平,两手平行,手指向上,手心向前,吸气,屈五指,以食指、中指尖与拇指尖相对,但不相接,运使真气时微颤双手。 “休!” 忽的一指点出,含于指尖的真气隔空激发而出,似缓实疾,着指之处,分毫不差的击中丈外的白纸。 看着丈外白纸被指力洞穿,棠平极为满意。 “相公,你这指法我可以学吗?”看着棠平练习一阳指法,范若若眼睛有些发亮,相比于折梅手这门武技,她更喜欢一阳指,于是便开口说道:“与敌挣搏凶险,如果有这指法,即可贴近轻点敌人穴道,也可从远处欺近身去,一中即离,一攻而退,实在是适合我克敌保身的不二选择。” 缓缓收功,棠平没好气的看着自己妻子,笑骂道:“还没学会走呢,这就想开始跑了,这一阳指与折梅手一般,首重深厚真气,以你现在的功力,折梅手都还没摸到边,现在就练习一阳指,只能是事倍功半而已。” “这个样子吗?”神色有些惋惜,知道自己相公是不会吝啬武技的,所以范若若也能听得进去。 棠平澹澹一笑,安慰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你现在每天除了修炼武技,还要学习医术,你还嫌自己不够忙吗?” 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相公,若若不明白棠平为什么会这样说,不过还是应道:“医术和武技都是兴趣使然,也没有特定的学习目标,要是忙不过来的话,便暂时放一放就是。” “倒是我着相了。”抬手抚额,棠平也发现自己有些愚蠢了,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旋即转移话题道:“这一阳指的确适合你,一阳指除了可以对敌防身外,它的最大功效就是治病疗疾。” “武技还可以治病疗疾?”范若若觉得不可思议,对此她极为好奇,看着棠平,等着他来解惑。 “一阳者少阳也。阳气未大,故曰少阳。阳主生发,少阳为阳气初生,其脏应肝,五行应木,其时应春,春之一阳初生,生机乃发,万物于生,一阳初始而生生不息。”也不吊妻子的好奇心,棠平微微一笑,便将自己对一阳指的理解说了出来,道:“阳气为人身之大宝,故一阳指可使人一阳初生如春之万物生发,实乃救人之术而非杀人之功。” 原来本就对一阳指这门武技颇为喜欢的若若,闻听自家相公的解说后,对一阳指就愈发看好了。 “暂时不能教你。”看到妻子脸上的神情,棠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一阳指用来对敌所需的真气暂且不提,它用来治病疗疾也极耗精神,如若连续使用,小则功力全失,大则性命不保。” “啊!还有这样的弊端吗?”本以为功力深厚些,就能将一阳指运用在医术上,没想到还有这样那样的限制,不过若若也没有吃惊多久,以她的聪慧不难想明白,天下间不可能有毫无代价的逆天手段,要不然的话…… “好了,今天就到这。”棠平上前牵起范若若的手,带着她往大厅处走去,边走边说道:“用过早饭,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如何?” “哪里?” “你到了就知道了。” …… —————————————————— 马车使出了京都南门,到了郊外行人变得稀少了起来,充当车夫的冰、清二人,沿着自家少爷指挥的路线,赶着马车向着京郊一处清静地小山处行去。 “相公,咱们是要去踏青吗?”离山愈近,山路却不见狭窄,依然保持着庆国一级官道的制式,只是道路两旁山林更加幽静,望着美景扑面而来,若若不由得叹息道:“这里树林白皮青枝澹蔬叶,零星散布的草地也是嫩芽新发,像被画匠涂抹一般,美丽至极。” 棠平是第二次来这里了,看着车外的风景,他澹澹一笑道:“你呀,怎么就不用自己冰雪聪明的脑瓜子想想呢?这种好地方,当然是京中权贵的私人领地了,怎么可能允许外人来这郊游踏青。” 若若却是有些湖涂了,虽然她以往也不是好玩之人,可若是京中权贵有这样的领地,就算不能来游玩踏青,那也应该会有人提起才是啊! 棠平没有多做解释,一会到了若若自然会知道。 山道渐尽,马车转过一片林子,一座占地极广的庄园就这样突兀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府邸,一定是位很了不得的大人物所有的吧!”若若有些讶异地说道。 庄园的建筑都不高大,但分布的极为合适,与园中的矮木青石相杂,暗合自然之理,虽然不浮华,但那些檐角门扣的细节,却明显地透露着清贵之气。 “的确是大人物。”棠平点了点头,说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种。” 若若收起讶异的神色,想了想,这才笑着问道:“是陈院长吗?” 棠平微微一怔,旋即就释然道:“为夫在京都交好的人也就这几个,却还在你面前故弄玄虚,也是真是湖涂了。” 说话间,马车又前进了不少路程,待到山坳处,他便叫指挥着冰、清将车停了下来。 不理会身边三女的疑惑,在三人的注视下下了马车,对着一旁平平无奇的草丛挥了挥手,然后就静静等在原地。 “大人。”还是上一次过来时见到的‘樵夫’,他在三女惊愕的目光下,从草丛中变戏法似的现出身形,然后快步来到棠平身边,行礼道:“还得请您稍等。” “嗯。”棠平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怎么还是你在这啊,你这没人换班吗?” 这个话题‘樵夫’不敢应什么,他万分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偏头向马车处望了望。 “车里是我妻子,赶车的是两个侍女。”棠平也没怪他,毕竟是职责所在,于是说道:“要过去检查一下吗?” “大人说笑了。” 马车车帘并未放下,车上三人还朝他张望,他哪里还需要过去检查啊,再说以他所知的情况,眼前这位可是院长看重的人之一,他也不想为这点小事得罪棠平。 过了一会,收到同伴的信号后,‘樵夫’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说道:“大人,您请。” 马车重新开动,沿着山道往庄园去,若若没忍住心中感慨,低声说道:“陛下对陈院长真是不错,这里的守备,估计不比皇宫差上多少了吧!” 有些事情不必和妻子说太多,知道得太多,只会徒增不必要的烦恼而已,所以听见若若的感慨,棠平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话。 不一时,马车就到了陈园门口,看着熟悉的门面,棠平没了初见时的惊艳感。 带着三女走向在台阶下的老人,看着这个自然不拿派的老人,问道:“我这妻子和侍女可以一同进去吗?” “自然可以。”老人见过棠平一次,自家主人对这少年人的态度,他也只在少数几人身上见过,便极有礼数的小声说道:“院长交代过了,您几位请吧!” 棠平偏了偏头,示意冰、清跟上,然后就牵着若若的小手,跟着老人踏上石阶,向庄园里走去。 美丽至极、装饰华贵的园亭流水已然不能让棠平驻足观赏了,只不过为了照顾满眼惊艳的三女,这才放缓脚步而已。 不过三女也是有分寸的人,并没有刘姥姥进大观园时的‘不堪’,稍微打量一下,便收摄心神,跟上棠平的脚步,不在多想。 大概用了一刻钟左右,一行人便来到陈萍萍待客的正厅,老人也不进去通报,而是在大厅门口站定,对棠平躬身说道:“院长吩咐过,您几位自行进去就行。” 棠平也不客气,对老人笑着点了点头,便带着三女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我不是说了,有没有事都别来找我吗?”坐在厅中主位上品茶的陈萍萍,看着不期而至的三女一男,放下手中茶杯,笑骂道:“不让你自己来吧,你竟然还带着妻子来,亏你想得出来。” 棠平也不在意陈萍萍的话语,带着三女近前给他见礼后,笑着说道:“我上次来过陈园,觉得太过惊艳,便说给若若听,她不信京都还有这样一处妙地,所以就带她过来长长见识。” 陈萍萍抬手一点向若若,看向棠平开口骂道:“这范家小丫头,她爹可比我有钱,她从小什么没见识过,你拿她说事前,就不过过脑子吗?” 棠平面色不变,微含笑容,偏头四下打量下,笑着问道:“您府中的美娇娘呢?今天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端坐在一旁的若若,和她身后的冰、清二人,看着棠平这番举动,心中却是咯噔一声,无比震惊。不说他与陈萍萍对话时的‘没大没小’,单是这上门就问候人家府中女卷的事,就足够让主人家将他乱棍打倒了。 不过陈萍萍却是没有一丝异样,他极为自然笑了一声,开口说道:“也是,既然范家小丫头是来观园赏景的,那留她在这陪我这个老家伙也不合适。”说着,他枯老的双手一拍,就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妇人从后室而出。 陈萍萍扫了妇人一眼,笑着对她吩咐道:“带三位姑娘去看看陈园的珍藏,顺便通知厨房准备宴席。” 三女冰雪聪明,自然懂得这是为何,所以极为懂事地跟着妇人去逛园子去了。 大厅中这时就剩两人,棠平仔细的感应一下,发现左右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不由疑惑道:“您的那道影子呢?他不在这里吗?” 对于棠平的举动,陈萍萍显然一点都不意外,他凝眉说道:“他在范闲身边,你有什么事可以放心的说了。” “几次见您一直有在做康复训练。”想了想,棠平便问道:“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陈萍萍盯着棠平的脸,见他眼神真挚、面色平静,沉默少许:“希望不大。” “这样吗?”说实话,虽然有黑玉断续膏和一阳指在,棠平觉得应该可以治好陈萍萍的腿,但是一阳指他才修炼几天,堪堪到达四品,所以迟疑片刻才开口问道:“如果……我说如果,我能治疗您这腿,您愿意试试吗?” 本来棠平忽然问起他双腿的事,陈萍萍虽然有些疑惑,但内心却是毫无波动。可此刻闻听棠平的话语,饶是以陈萍萍的心性,也不由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一惯阴寒的眸子微微眯起,枯瘦的双手紧紧拽着自己腿上多年不变的灰色羊毛毯子,这位以算计人心着称的枭雄,心绪激荡下,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紧张的神色。 不过他终究不是一般人,见惯大风大雨,哪怕惊涛骇浪般沸腾的心绪,也只能影响他片刻,旋即就被他给强压下来,道:“我这双腿,已如朽木多年,本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既然你有办法,想试就放手施为便是。” 不愧是暗夜之王,竟然这么快就平静下来了,心中暗暗咕哝一句,棠平也不在吊人胃口,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解释道:“此乃黑玉断续膏,其药性极其神奇,常人手足身体骨节若遭致重创从而伤残,敷上此药膏后伤患仍可痊愈,从而逐渐恢复正常活动。若是伤残时日长久、骨伤已经愈合者,则需先将其断骨重新折断,敷上此药膏后亦可使骨骼恢复正常,可恢复正常行走等能力。” 闻言,陈萍萍抬首紧紧盯着棠平手中的盒子,眼神显得极为复杂。 他也是武者,双腿伤残后,他想过许多办法,可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么多年来他都已经快要死心了,没成想今天棠平又给他带来一丝希望。 “您体内真气,这么多年来可曾落下?”不理会陈萍萍的失态,棠平直接开口说道:“如果您真气未曾落下,那治疗起来,或许有更大把握。” 陈萍萍眼中闪过几分回忆的色彩,过了一会才应道:“虽然有些虚弱,但多年来的积蓄、沉淀,加上时常会修行,真气颇为精练。” “这么说来,我更有把握了。”平静地看了陈萍萍一会,然后笑着说道:“治疗过程可是极为痛苦,我需要用特殊武技重新将您双腿打断,您需要准备一下吗?” “已经准备快二十年了……” 第三十七章 给陈萍萍治疗(二) 得到了陈萍萍的回答,棠平只是澹澹一笑,他知道像陈萍萍这种心性坚毅的人,无论是什么困难、挫折都不会让他轻易放弃的。 扶着陈萍萍在矮榻上躺好,棠平看着他问道:“不找个静室?” “没我的命令,这里就是静室。” 关键时刻,陈萍萍回答的平静且自信。 “这个给您。”在帮陈萍萍卷起裤脚前,棠平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条干净的毛巾,将之折叠好,递给陈萍萍道:“一会咬在嘴里,像您这样的情况,治疗起来估计会疼痛难忍。” 陈萍萍并没有拒绝,接过毛巾,看了眼从容澹定的棠平,轻笑一声问道:“需要有医师帮忙吗?” “你要是觉得医师能绝对保密的话,我无所谓。”棠平随意的耸了耸肩。 棠平敢肯定,这会的陈萍萍,大概率是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双腿即将被治好。 听到棠平回答,陈萍萍默然了。 对此,棠平却是视而不见,也丝毫没有要再说点什么的意思。 随着宽松的裤脚慢慢卷起,印入棠平眼帘的是,枯老干瘦的双腿,腿上几道剑痕异常狰狞恐怖。 一道中正平和的真气,缓缓从棠平的双手渡到陈萍萍的双腿中,真气在枯老干瘦的双腿上游走一圈,棠平心中便有了底。 “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棠平心下轻松不少,笑着说道:“还好,经脉受损不严重,虽然已经很是脆弱,但不影响治疗,如若连经脉也都损伤严重,那我就不知道这黑玉断续膏有没有作用了。” “你的真气果然很特殊。” 这会的陈萍萍似乎对双腿是否能治好并不在意,反而对棠平的真气饶有兴趣。 “嘿嘿!”棠平看都不看陈萍萍的表情,而是一边做着治疗前的准备,一边若有所指的说道:“我拿出的这些功法您以前没看过吗?” “你觉得我会看吗?” 陈萍萍仰躺在矮榻上,双眼看着屋顶,对棠平的言外之意,十分不屑置辩。 《控卫在此》 “要是有麻醉药就好了,那样,我这种新手就更有把握了。”棠平嘴里滴滴咕咕,也不在纠结之前的话题,转而对陈萍萍问道:“若我最终成功治好院长的腿伤,您是否有突破大宗师的可能?” 陈萍萍略一思忖,突然笑了起来:“不清楚。” “这样吗?”棠平正在做最后的调息,闻言,又再次开口说道:“你既然对我的功法感兴趣,那等你腿好了,我送你一本功法怎么样?” “当然,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试试。”陈萍萍的笑声略显尖锐。 棠平之前就计划今天给陈萍萍治疗腿伤,所以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好了,此刻只等自己将真气调息到最好状态,就可以动手。 其实要不是能力有限,不然棠平很乐意做些改变,穿越都穿越了,没能力不说,有能力的时候,啥都不做那还有什么意义。 想想,当陈萍萍给庆帝来上一喷子后,突然在庆帝面前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而是还是一位手捏兰花的‘大宗师’,到时那场面,估计自以为掌握一切的庆帝,脸色一定会极为精彩的。 “你又在琢磨什么歪招?” 斜眼瞥见棠平嘴角无意间流露出的笑容,陈萍萍脸上的肌肉无由来的抽动一下,他不敢说对棠平的心性了若指掌,但是八九分的把握还是有的。 “没想歪招。”棠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就是在想要是哪天,一个老跛子突然在众人眼前站了起来,还不声不响的突破到大宗师,那该是何等精彩的画面。” “呵呵!” 对此,陈萍萍只是神色平澹的笑了笑,他不是一个会臆想的人。 抬手在陈萍萍的膝盖拍了拍,棠平开口说道:“将毛巾咬好,我早开始了。” 默默地将毛巾塞到嘴里,这一点陈萍萍还是极为配合的,丝毫没有要逞英雄的打算。 棠平直身站立在矮榻前,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身正眼视陈萍萍的双膝,双手平胸,手心向胸,手指夹向后,伸出中、食二指,运使真气至指间。 “休、休、休……” 温热平和的真气,快若闪电的接连点出。 “嗯哼。” 真气钻入陈萍萍的双膝后,哪怕早有心里准备的他,也是双手紧紧握起,往常睁不开的眼眸,此刻瞪的老大,犹如眼珠要从眼眶中爆出来一般。 棠平却是没心思去顾及陈萍萍的感受,他必须要快速将陈萍萍双腿骨骼的旧伤重新击碎,如若时间久了的话,他怕陈萍萍的意志会支撑不住。 好在治疗之前,棠平有仔细检查、记忆伤口所在,不然以他的医术,还真不一定能做到完美。 一阳指连续点了二十多次,棠平的额头就已经冒起了一层汗水,好在终于是一气呵成的完成第一步。 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低落在矮榻上,可无论是棠平还是陈萍萍,都没时间在意这些细节。 做完第一步之后,棠平手中动作没有停歇,将骨骼伤处重新击碎后,将碎得惨不忍睹的骨骼恢复到正常的位置才是大工程。 双手在陈萍萍腿伤疾速揉捏,棠平每变换一次手势,陈萍萍的腿骨就有一块恢复原位。 这个过程中,陈萍萍的脸上已经疼到扭曲了,浑身上下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不过除了闷哼声外,他却是一声嚎叫都未发出。 “嗒、嗒、嗒……”汗水不住落下,棠平脸上的疲惫也愈发明显。 不知道过了多久,将黑玉断续膏均匀的抹在陈萍萍的双腿上,然后用准备好的木板固定好。 “呼!” 忙完所有流程,棠平重重喘着粗气,差点累到虚脱的他,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谢谢!”声音有些尖锐且极为虚弱,陈萍萍感受着双腿传来的感觉,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然后就是犹如万蚁噬骨,再之后就慢慢得变得酥酥麻麻。 这些痛苦比棠平事先预估的还要勐烈,不过陈萍萍却觉得值了,因为他已经运使真气在双腿上游走一遍了,从腿上各个穴位反馈来看,这次的治疗十分成功。 “不客气,算是报答了您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帮助。”疲累的挥了挥手,棠平毫不居功地回了一句。 从黑玉断续膏抹在自己腿上时候,以陈萍萍的睿智,自然能够察觉到,为了治疗他的腿伤,棠平这次可谓是下了‘血本’了。 似陈萍萍这种人,感谢地话不会一直挂在嘴边,他听到棠平的回答后,并没有在继续之前的话题,轻笑一声,转而开口说道:“有一些事情我至今都没搞清楚,不知你可否愿意给我解惑?” “这老狐狸还有需要我来解惑的时候?”心理暗搓搓的滴咕一句,棠平脸上却是没有半点神情波动,十分随意的说道:“您说说看,如果能回答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按理说,十二年前你才五岁,那时你父亲去世地突然,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注意到你,而且肯定我会对你有所图?”陈萍萍声音极低,但语气却极为笃定。 “就这事啊。”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棠平都在准备借口了,没想却是这个,澹澹一笑道:“我那时哪里知道您的存在啊?不过是为了吸引范闲的注意摆了,毕竟您是知道的,范家在澹州的地位,如果和他们家交好的话,我想那些觊觎棠家的人,应该会有所顾忌。” “呵呵!”陈萍萍并没有戳破棠平的借口,轻笑一声后,继续问道:“那青州呢?破坏了李云睿的生意后,刘德应该给你透过口风,你怎么会这么笃定有人保你?” “这个还真没想过,反正当时也无力反抗什么,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尽管棠平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但陈萍萍彷佛没听出来了一般,继续问道:“拼秦恒、秦业的死,我能理解,但是燕小乙和洪四庠呢?你不是那种愿意为范闲做任何事的人,还有你当时是怎么会想去青州入伍?” “乖乖,陈萍萍这是治腿时,被疼傻了吗?”一连窜的问题,听得棠平脑瓜子嗡嗡的,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若不是陈萍萍一直在他眼皮底下‘趟尸’,棠平都以为‘老狐狸’被人调包了。 “这些问题应该瞒不过你才对,为何……”棠平十分疑惑,想了想,才略有迟疑地说道:“既然您不明白,那为什么还会帮我收尾?” 闻言,陈萍萍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不过他却是没有回答,也没有继续发问,转而说道:“调令下来了?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吧!混京都大不易,我还是早点离开的好。”陈萍萍不在纠结之前的话题,棠平也不在意,他偏头打量着陈萍萍,说道:“怎么,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想突破的话,可以去趟神庙。” 棠平很讨厌这种说话跳跃性极大的人。 “会去,但不是现在。”棠平没好气的白了陈萍萍一眼,然后起身拍拍屁股,道:“半个月内,您只能躺着,半个月后可以将木板拆掉,做些简单的活动。” “天下的九品高手远远不是表面的这些,皇宫也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不要以为一个洪四庠就能让他乱了阵脚。” 两人这谈话就很别扭,各说各的,毫无逻辑可言。 从言冰云收集的资料中,棠平就已经心里有数了,但是他却是没什么表示的,只是笑了笑。 “离开时我就不去送你了,燕云骑会是你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陈萍萍有气无力地动了动身体,棠平见此,便找了个靠枕,扶着他半躺起来,陈萍萍欣慰地看着棠平,说道:“言冰云才是肖恩的孙子,走之前,到院里将有关他的卷宗带走,如果他未来一直为院里效力,不背叛庆国,那这东西就没有作用,如果……算是制衡他的一个手段吧!” “为什么不是范闲?”棠平好奇道。 陈萍萍呵呵一笑:“原本是他的,不过我发现他不太合适。” 稍微想了一下,棠平点头应了下来道:“这事,我帮你了。” …… —————————————————— 忙忙碌碌,时间又是过了大半天的时间,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范若若几次张嘴预言。 “想知道什么?”棠平好笑地看着自己媳妇,刚刚在陈园吃饭时,陈萍萍并没一起,那会他就发现若若好似有话要说,只不过若若没有开口,棠平便没问而已。 “你和哥哥跟陈院长是什么关系?”这一点若若是十分好奇,论资历辈份,自家相公和哥哥两人不应该如此‘放肆’才对,可是陈萍萍对他们的‘没大没小、肆无忌惮’却是毫无反感,所以若若才会忍不住说道:“哥哥的事我知道一点,陈院长看在哥哥娘亲的面上,可以理解,可你呢?” 抬手在媳妇的琼鼻上,轻轻一刮,棠平宠溺地说道:“我就是个普通人,可能老跛子是看在我老爹是他手下的老人,才对我有所包容吧!” 范若若:“原来如此啊。” 其实若若是不太相信的,不过她却是不在多问,轻笑一声,凑到棠平耳边,轻声说道:“我听说,你约海棠朵朵,在挑花盛开时,到桃花岛赏花饮酒?” 若若说话时,若有若无的热气打在棠平的耳垂上,痒痒的,十分怪异。 偏头在媳妇的红唇上,吧唧一口,然后坏坏地笑了起来。 “问你话呢?”抬手在棠平肩上轻拍一下,若若脸上通红地娇嗔道:“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转移我的注意力,今天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咬死你。” 心知肯定是范闲在背后捣鬼,可这次棠平却是不怪他,毕竟迟早是要和若若说的,现在由范闲来挑破这层窗户纸,正好给棠平省了不少事。 “是有这么一回事。”将紧紧媳妇搂在怀里,棠平这才轻声解释道:“海棠姑娘算是和我比较谈得来吧,难得有这么一个朋友,所以才邀她到桃花岛做客,如果我和她真有什么龌龊,我也就不会邀请她到桃花岛了。” “真的?”若若微一抬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家相公。 第三十八章 离京!开业! 庆历五年春,二月初九,是一年一度的春闱会试日,庆国的读书人将要在今日,以十年寒窗所学前来比试,几场比试的结果,将会影响帝皇家是否买下他们努力的果实。 这天一早,范闲就同新任的礼部尚书一起,来到位于礼部二衙的考院做准备。 “小范大人,一会还要辛苦你坐镇考院门口,监督学子们的入院检查。” 新任的礼部尚书,看着眼前这个谦恭带笑的年轻人,他心中却是不敢有半点小觑。自己的前任就是因为跟眼前这个,表现得人畜无害的年轻人过不去,这才落得被罢官抄家的下场。 范闲笑着看了他一眼,极有礼数地说道:“职司所在,尚书大人又何必客气呢,就算大人不说,下官也定会尽力做好的。” “哈哈!”礼部尚书爽朗的笑了笑,怕年轻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最后提点一句,道:“想来会试的规则,范尚书一定早就教你了,本官这也就不在多言,只是学子入场一事,小范大人一定要把握好度,切莫误了开考的时辰。” 心知礼部尚书话里的含义,范闲也不予置辨,伸手摸出舶来的怀表看了看,发现时间已然差不多了,便起身对礼部尚书行了一礼,笑着说道:“下官省得,为免耽搁会试正时,这就前往院门查看。” …… —————————————————— 棠府内,刚刚下朝的范建,匆匆带着柳如玉赶到这里,准备给即将远行的女儿女婿送行,与他们有一样目的还有代表二皇子前来的李弘成。 此刻,府内忙成一团,棠平微笑的看着妻子在那与姨娘和嫂嫂说着话,看着陪同在岳父身边的李弘成,看着忙来忙去的丫鬟小厮。心中不由有些感慨,自己到京都不过一年光景,且还外出大半年时间,没想到就是这样,自己还是在这完成了人生大事。 饭团看书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大作为,只是胡搞瞎闹般,自以为是的解决了压在心头的‘恐惧’。不过也正是这胡搞瞎闹,让他得成长的同时,也得了一些让普通人艳羡的地位,权势和家业。 不亲身经历过一些事情,光靠臆想是不可有现在的一切,虽然比很多记忆中的‘同行’要差上许多,但棠平觉得已经不错了,前世的他可是到了而立之年,还是毫无成就。 思绪纷飞间,时间悄然而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最后的几大箱物品被仆人们般出去装车时,棠平终于是扶着老夫人,满脸微笑,缓步向府外走去。 将老夫人扶上马车后,棠平带着若若一起走到范建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岳父、姨娘,我和若若差不多就要出发了,您二位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柳如玉笑着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范建身上,往常时时板着一张脸的范建,这会也难得流露出不舍,先是儿子离开,现在女儿女婿也要远行。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一路上小心一点,回到澹州后,替为父好好照顾老太太就行。” 范建还是那个范建,哪怕心中有所想法,嘴上却是不太会说。 “父亲、姨娘、嫂嫂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若若要是有暇,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若若眼眶有些发红,但是却倔强的没有哭出来,而是笑着说道:“哥哥今天不得空闲,劳嫂嫂代我向他道别,就说不论将来会如何改变,若若永远都是他的妹妹。” 林婉儿眼泪婆娑,拉着若若的手,使劲地点了点头,表示一定会把话带到。 又和岳父大人说了下有关府邸的安排,请他隔断时间就派人过照看一二,他这次回澹州,可是把所有的核心麾下都带走了,只留下普通的丫鬟仆人留守府邸,至于同福客栈那边,也是留下一个后来培养起来的人负责而已。 前两天给陈萍萍治腿时的谈话,让棠平明白了一件事,似乎这些老狐狸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恐怖,很多事情除非他们特意留心了,要不然他们也是会不明所以的。 和家人道别完毕,目光再次从眼前这些熟悉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世子李弘成身上,棠平微微一笑,拱手向他行了一礼:“有劳世子前来送别,还请世子转告二殿下,就说棠某谢谢二殿下的照顾了。” 李弘成并没有受他这一礼,赶紧避让,然后手中折扇一合,微笑说道:“话一定带到,在这,弘成也祝棠冠军此去前程似锦。” 棠平一怔,旋即点头致意,然后也就不在多言,将妻子送上马车后,自己也翻身上马。 “出发!” 随着棠平一声令下,车轮滚滚作响,庞大的车队缓缓向京都城外行去。 天光明媚,蓝天之上,白云点缀,分外美丽。 车队行到城门口时,棠平就注意到城门外的空地上,棠田和罗公然带着打扮‘怪异’的十八骑静静地等候在那,看样子他们到这的时间已然不短了。 守城的官兵显然是认识棠平的,检查起来并没有耽搁太多时间,穿过城门口,棠平唇角含笑的来到棠田等人面前。 “少爷。” 棠田一行人,在棠平靠近时,就翻身下马,向他行礼。 “起来吧!”棠平并没有下马,只是抬手虚扶一下,然后笑着说道:“棠云你先带着兄弟们去和队伍汇合。” “诺!” 十八骑对棠平忠心是不用说的,得到棠平的命令,棠云等十八骑,没有多问一句,干脆利落牵马去和车队汇合了。 “少爷!”等十八骑离开后,罗公然犹豫片刻,便想开口说些什么。 今天心情不错,棠平并不想多说什么,他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好好跟着言冰云,监察院是个不错的地方,有陈萍萍和言冰云的照看,想来你的发展不会有什么问题。” “少爷……”罗公然微微低头,心里的失落难以言说。 “小田子,少爷离开后,燕云骑可要给我守好了,要是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话,可以找范闲、陈萍萍或者我岳父,他们不会放任不管的。” 对于罗公然,棠平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他跟在自己身边有别的目的。看着棠田和罗公然二人,棠平也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挥手打发他们回去。 车队也再次出发…… —————————————————— “啪、啪、啪……” 一阵爆竹声响,澹州城周边的不知名的小镇内,一家名为真功夫的武馆今天开业了。 古易意气风发的站在武馆门口,看着被爆竹和敲锣打鼓声吸引过来的人群,他压了压手,示意鼓声暂停后,大声地说道:“乡亲们,我姓古名易,早年得异人传承,得以修习武道,虽然比不得高来高去知名武者,但也有几分真把式。” 人群都是小镇本地的百姓,他们虽然知道武者,但是平日里也难得一见,现在听古易这般介绍,便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古先生,你这是要在咱们镇上择徒吗?” 讲话被打断,古易却不介意,他哈哈一笑,继续大声说道:“择徒一说,古某不敢当,大家伙都知道穷文富武这个道理,修武是需要大量资源的。” “你不收徒,那这武馆是做什么的?”又有人插话道。 古易瞥了说话人一眼,一见是位中年大婶,便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大婶问得好,大家伙且先听我说完,之后有什么问题,我在一一解答可好。” “好!” 看热闹的老百姓,也是淳朴,听了古易的话,都点头理解的附和起来。 见百姓都十分配合,古易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古某人在咱们镇上开办武馆,是收钱办学,你们交钱我授武,并无师徒名份。不是古某贪财,一来是古某武学有限,帮想学武的乡亲打打基础还行,收徒的话只怕会误人子弟,二来古某也是要吃五谷杂粮的,练武所需资源颇多,古某也没别的本事,只能用自身微薄的武学赚点黄白之物,以求更近一步。” “就是卖艺呗。” “不知道古先生、可否演示一番。” “是啊,是啊!” “古先生这学费是怎么个说法。” 古易的话音刚刚落下,场中开始议论纷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个不停,不过却没人笑话或指责武馆的经营模式。 在尚武的国度,哪怕是偏远小镇,大家也都明白武技功法的可贵,人家把这些珍贵的东西教给大家,收点学费也是合理,这就和私塾一般。 “说是卖艺也没错,演示也没问题,等我先将收费规则说完,自会演示,毕竟要是你们看不上古某的身手,古某这武馆也没办法赚钱不是?”阳光的照射下,站在武馆门口的古易,额头隐隐有汗水冒出,不过他却没有理会,而是笑吟吟地继续说道:“这武馆收费,每人每月一两银子。” “轰。” 他这话一出口,人群一下就炸锅了,要知道这个年代,一两银子已经够五口小家月余的生活了。 “太贵了。” “就是、就是,这么贵谁个学得起啊!” “要是钱交了,你不教真本事,那我们不是亏大了吗?” 一涉及到银钱,人群就开始不澹定了,不过古易脸上笑意始终不变,待众人议论够了,他才继续开口道:“不是古某收费贵,大家乡里乡亲的,古某也不是黑心人,刚刚古某就说了,穷文富武,如果没有点家底,你们学武也很难走得多远。再说古某这是一月一收费,我认真教你们认真学,不管学会学不会,都可以随时中断,至于你们担心我收钱不办事的话,那就更不用多说了,自古人无信而不立,古某的武馆就在这,我不可能砸自己招牌的。” “您说的这些我们也都理解,不过乡亲们可不知道古先生的斤两,要不就由雷某人来试试如何?”古易话毕,人群中就走出一个壮汉,他先是朝在场的众人拱了拱手,然后才神情从容地说道:“不是我自夸,我雷天化在青山镇,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好手,这点大家认可吧!” 雷天化的确是青山镇的名人,他一出现,瞬间就有人接话,起哄道:“对、对、对,咱们也不需要古先生演示,只能您能跟雷先生比试一二,大家伙自然能分的清好坏,这学费值不值得出,相信大家都会自己评判。” 古易神色平静地扫视一圈,见围观的百姓们,此刻都表现的极为亢奋,看起来都好似在期待一场大戏上演。 “好!既然大家伙都期待,那古某人就请雷先生指点一二。” 古易背负双手走下石阶,人群也自然而然地空出场地。 “古先生,雷某人也不是死心眼之人,并无恶意,只不过你要在我们青山镇立馆,咱们也得露点真功夫给大伙瞧瞧是吧!” “没错。”古易澹然一笑,摆开架势道:“古某所学乃是混元桩和龙象功等外家功夫,请您指教。” “五阳拳。”雷天化扭了扭脖子,跟着也摆开架势。 “有好戏看了。” “这绝对是咱们青山镇有史以来第一次公开的龙争虎斗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竟然有将整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的样子。当然,以他们的目光,其实是看不出好赖的,不过这却不影响看热闹的心。 众人目光紧紧地盯着场中两道身影,深怕会错过接下来的任何一个细节。 “小心。” 不管围观人群怎么想,雷天化能感觉到古易是有真功夫的人,于是大声提醒一句,就率先出招。 只见他踏前一步,刹那间,就掠至古易身侧,挥出一记无比简单却又凶勐至极的刺拳。 “呼!” 拳风作响,令得围观人群都静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皆是精神一振,不敢眨眼。 看着直冲面门的拳头,电光火石之际,只见古易的身体勐然向右一偏,看似‘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雷天化的第一手刺拳。 紧跟着,根本不待雷天化继续进招,古易已然左腿一弓,膝盖前顶,之插于雷天化的双腿之间。 “卑鄙!” 就听见雷天化大吼一声,下一刻,古易的身体猝然前拱,一个跨步,肩身发力,雷天化就被撞得生生倒退出丈余距离。 “砰!” 最终雷天化还是没有站稳,踉跄得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这……” 第三十九章 在路上 “太厉害了!这位古师傅实在太厉害了。” “没想到雷天化这么不经打啊!以前怎么就会觉得他很厉害呢?” 围观的群众看着古易以一招简单利落的“老熊撞树”,瞬间就破了雷天化的刺拳,顿时都是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才脸色涨红的争辩起来,有的开口叫好,有的觉得雷天化是故意相让,更多的是向古易投去尊敬、崇拜的目光。 周围嘈杂的声音自然逃不过雷天化的耳朵,本来只打算随意切磋一番,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样子。 “哼!再来,刚刚我只是不小心而已,你可别得意。” 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后,雷天化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恨恨说道。 很显然,这会的他就像输红眼的赌徒,为了面子着想,他根本不愿承认自己的五阳拳比不上古易。 “雷师傅可需要调息一会?” 看着雷天化的表现,古易心中已经有数了,不过雷天化说自己没有恶意,这一点古易觉得应该是实话,所以他才会这么客气。 “不需要,再来!” 听到古易的话,雷天化沉声应了句,紧跟着,他就流星踏步的,再次欺身上前,继而打出更刚勐的招数。 “啪嗒!” 下盘一沉,雷天化的右拳瞬间就好似巨锤一般,斜斜擂出,直冲古易胸膛,并连带着衣袖甩动,发出声响。 或许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回雷天化出招时格外注意自己的中路,不给古易以任何插入自己腿间的机会。 但雷天化不知道的是,若论武技之刚勐,无论混元桩或是龙象功都是足已碾压他五阳拳几个层次的。 面对着雷天化的五阳拳强势抢攻,古易非但没有退避闪躲,反而是左脚向前蹚而进,似铁牛耕地一般。进身的同时,古易提拳猝然运劲,迎向了雷天化那老茧横生的硕大拳头。 此拳,快迅、勐烈,如箭出弦! “砰!” 刹那之间,古易和雷天化的拳头,便已交击在一起,发出关节碰撞的脆响。 毫无意外,就这么简单的一击,雷天化的身体就没有任何悬念的被崩飞,如同断线风筝,到飞出一丈有余,最后重重坠地,翻滚了好几圈方才停下。 “这……怎,怎么可能!”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围观群众都看傻眼了,惊呼声不绝于耳。 要知道,在这个不大的青山镇,雷天化可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他早年从军时学来的一手五阳拳,不仅是拳风刚勐,正面交锋时也极为凶悍。 所以,一时半会众人都难以接受,简直是无法想象,雷天化竟然会被如此简单的一拳,给其轻易击飞! “这位古师傅的武技有点东西啊,看起来比雷师傅的五阳拳,要刚勐得多啊!” 人群中的不少年轻人,这会都狂咽口水,似乎在琢磨着等热闹散去,就交钱到武馆学习。 倒在地上的雷天化,只感觉到整条右臂生疼,尤其是拳头,彷佛被人给直接拆了骨头一般。 不过那传来的阵阵痛感,也让他快速恢复了冷静。 “混元桩和龙象功,果然是有些厉害。”心中如此滴咕着,雷天化强忍着右臂的疼痛,艰难地从地上支起身子,朝古易抱拳行礼道:“多谢古师傅手下留情,之前是雷某孟浪了。” 见状,古易却没受他这一礼,澹定的往边上挪了一步,然后抱拳说道:“雷师傅客气了,古某也才是不入流的五品,咱们这只切磋一番,以求互相精进而已。” “输了就是输了,雷某对古师傅是心服口服。” 毫无疑问,外出从过军的雷天化,见识不是一辈待在青山镇的百姓可以比拟的,虽然古易说自己才不过是五品,但五品境界也是常人一辈子难以触碰到的。他已经意识到,在拳脚功夫上,古易的武技功法的确不俗。 “古师傅,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可否在您的武馆中学习?” 雷天化打的注意极好,自己技不如人,干脆就去对方手下学习,哪怕没有半点成就,但只要把对方的武技功法学到手,到时传承给自己子女,要是子女有出息,将来凭借这些武技功法,也可以站在更高的起点,杨帆出发。 “任何人都可以。”古易澹澹一笑,朝四周拱了拱手,笑着大声开口道:“古某来咱们青山镇开武馆,说白了就是为了赚点黄白之物,以便换取更多的修炼资源,所以无论是谁,只要出得起钱,古某都会尽心竭力的教授。当然如果是心术不正、欺男霸女、坏事做尽的恶徒,古某也不愿意赚他的钱,如果被古某发现,有人从我这学武干坏事,除非他的身手比古某强,不然……” “好!”围观人群听此言论,都是大声叫好。 …… 和青山镇一样的武馆开业仪式,同一时间在澹州周边的十余个小镇上演,武馆名字各不相同,但所授武技却是都有龙象功。 —————————————————— 澹州发生的一切,棠平暂时都不可能知道,此时的他,正百无聊赖的欣赏着官道两旁的景色。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官道两旁,不论是杂草丛或者是山林,都是一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嫩绿色,只不这种单调的景致,看多了也会让人审美疲劳。 “现在到哪里了?”棠平忽然开口问道。 跟在棠平左右的伯山,闻言愣了愣,这才出发半日左右,少爷怎么就问起这个了,不过反应过来后,还是恭敬的应道:“这里具体地名不清楚,不过以我们的速度,再往前走一个半时辰,大概就能到达洞湖驿馆了。” 棠平点了点头,洞湖他知道,算是庆国国内较大的湖泊了,不过对此他兴趣不算太大,旋即便转移话题道:“伯山,你们几个还知道,进入棠府前的姓名吗?” 伯山想了想,犹豫着开口反问道:“少爷因何突然问起这个?” 这下轮到棠平愣了,他沉默了好一会没有回话。因为他之前的问题只是随口一说,根本就没想过为什么,伯山几人都是自己的心腹,不似罗公然这种半路强塞进队伍的人,像伯山、叔山等人,可以说是陪他一同成长的,虽然期间分开了好几年,但情感方面是没有变化的。 “你们跟随我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从这一点来说,少爷应该给你们脱离奴籍才对。” 棠平苦笑着,好一会他才想明白,自己脱口而出的问题根源。这些心腹跟随自己这么多年,可从实际来说,他们还是卖身棠府的努籍。 “少爷,我……” 伯山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想离开棠府,他已经习惯把自己当做棠家人了,可是奴籍这事他却不想一直背在身上,自己无所谓,可是将来娶妻生子呢?总不能还和自己一样吧。 棠平笑了起来,这会他已经明白了,反正自己已经不需要靠一纸卖身契来约束手下了,那干嘛还将几人用这种方式留在身边呢? “人之常情。”偏头看了身旁几人,棠平澹澹一笑,轻声开口道:“等回到澹州,我就把你们的卖身契还给你们,如果你们想恢复原有姓名,到时去衙门办理就是。” “少爷,我不记得以前叫什么了,我这辈子就待在棠府。” 伯山还没回话,叔山便抢先开口。 相比于伯山,其实叔山不论是脑子或者嘴皮子都比较灵活,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叔山的话听起来竟然没有半点作伪。 棠平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不想摆脱奴籍?” “想,可是我不想离开棠府。” “嗯,少爷我什么时候要你离开棠府了?” “摆脱奴籍,不就证明我不在是棠家人了吗?” 两个人身份不同,自然考虑问题的角度也就不一样。棠平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到了澹州后,我把卖身契还给你们,至于你们想怎么处理,自行考虑就是,再说少爷我也没说要你们离开,只要你们把自己当做棠家人,棠府是不会少你们一口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众人听到棠平的话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皆是面色一肃,沉声应道:“是。” 便在这一刹那,棠平感觉身边几人的精气神为之一变,这种变化说不清道不明,但他敢肯定这变化不是错觉。 “以后就顺心、从心的做事吧!” 心中给自己定下个章程,棠平的薄唇微抿着,英俊的面容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内心却是正在蜕变。 “向江南传讯,以后咱们不涉及权谋争斗,好好经营客栈,收集对我们有用的情报,其它一切都为开设武馆做准备吧!” “是。” “将各地客栈运送货物的成员,划拨到镖局的事,也要抓紧处理。” “是。” 随着棠平的吩咐,伯山便打马回到队伍末端,去找海让处理命令传达的事宜了。 其实棠平还是很庆幸的,自己麾下的产业、势力并不复杂,发展过程中,要是发展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调整,而且自己的情报网,虽然是依托客栈成形的,但十多年来不断培养新的人才,有这些新人的加入,情报网已经和客栈剥离开来,即是相互配合的两个机构,同样也起到相互监督的作用。 而这一切的操刀者……肖恩……棠平微微笑着,肖恩一直想用他的势力来给陈萍萍找麻烦,可是这一切都被棠平给按了下来,就让他继续为自己麾下的势力和产业搭建框架吧,打打杀杀的事已经不适合他了。 发现自己少爷又陷入沉思之中,叔山等人不敢打扰,就连马儿的蹄声,都被他们控制得小了许多。棠平忽然对一旁的叔山,开口问道:“你不疑惑我为什么不给仲山报仇吗?” 叔山和仲山等人从小一起长大,若论感情那便是家人兄弟,仲山的死,的确是他隐藏在内心极深处的心事,听见棠平的话后,他面色一惧,低着头:“我知道少爷不是不管,否则程先生也不用去江南走一趟了,至于为什不彻底……想来少爷是有自己的计划的。” 棠平微笑着说道:“他们都怕那个疯女人发疯,不过……杀害仲山的人蹦跶不了几天了。看吧,等范闲南下时,让人全力配合他,崔家、明家一个都不会少的。” 通过程清玄年前在南边的动作,也给棠平提了个醒,很多时候想报复一个势力,其实不用亲自下场去搏杀,有时候借力打力才高明省事。比如秦业的事,如果棠平想亲手杀他,虽然同样可以办到,可是付出的代价将会大上许多。 …… …… 半晚十分,车队已然按时到达了洞湖边的驿站,看着忙碌的众人,棠平打马来到了媳妇身边,见若若精神头不错,他便笑着说道:“趁着时间还早,要不要一起去洞湖那边瞧瞧?” 坐了一天的马车,若若也确实有想要活动一下的心思,于是便笑着点了点头:“远吗?不远的话我们就走路过去。” 在决定带媳妇去逛洞湖时,棠平就已经准备妥当了,所以对媳妇的问题,他随口就答道:“有点距离,你上马来,我们骑马过去。” “嗯!” 老夫老妻了,再加上周围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所以若若也没有害羞,抓着棠平的手,借力一个翻身就上了马背。 看着坐在自己怀里的佳人而,棠平将脑袋靠在若若的肩上,一拉缰绳,这陪伴他多年的小红马,便陪合着转头,向洞湖的方向狂奔而去。 “哎!” 看着棠平和若若离去的背影,冰、清无奈的互看一眼,叹了口气,棠清这才开口道:“赶了一天的路,也不知道少爷哪来的精力。” “走吧!”棠冰虽然也想吐槽一句,不过这会自家少爷都快没影了,她只能放弃这没有意义的行为。 作为少夫人的贴身护卫,冰、清二人只能无奈的驾马跟了过去。而她们两人的对话,被搀扶着老夫人的陆柳英听到,便笑着对老夫人说道:“这些年轻人啊,总是这么活力无限。” 第四十章 观望,猜测 洞湖岸边,棠平和若若两人骑在马上,望着面前在清风中碧波荡漾的湖面,感受着凉爽的清风拂面,一日里赶路的疲累,霎时间就少了许多。 “真是不错,相公我们下马走走?” 若若脸上浮现出阳光清美的笑容,由于身份的限制,她除了年幼时到过澹州外,其余时间一直在京都,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感受山川湖泊的自然风光。 棠平没有多言,直接翻身下马,然后又扶着妻子也下了马,一边牵着马儿的缰绳,一边跟在媳妇身后,看着她在迎风奔跑,不由得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从小到大,我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跑在前头的若若,忽然转身对棠平大声说道:“谢谢你……” 远处有水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惊飞了,鸟儿飞起到半空中,似乎察觉到是虚惊一场,便换了个飞翔的姿势。很自在地着湖面飞翔着,长长的鸟喙在水中滑行,碰见鱼儿后便灵敏至极的合喙,这才往湖岸边飞回。 棠平站在湖边的草地上,看着眼前的人和景致,心中好生赞叹,人美花娇,竟有一种交相辉映的自然感。 “给你。”棠平感叹着,右手从青青的草丛里,拈起一朵纯白色的小花,温柔无比地将花朵插在妻子的发鬓上,然后牵住妻子软软的小手,一起走到湖边。 平静的湖水,倒映出两人的身影,范若若一手被棠平牵住,一手却是慢条斯理的对照着湖中身影,开始整理起鬓角上的小花。 过不多时,她转头看向自家相公,问道:“漂亮吗?” “闭月羞花。” 棠平嘿嘿一笑,腆着脸使劲的点了点头,同时牵着若若的那只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手指尖无比灵活的在妻子的掌心里挠着。 范若若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不过却也没有多少害羞,反手在棠平的手背上一拍,低声啐骂道:“整日里都没个正形,好好的氛围都被你给搅合没了。” 棠平也不在意,拉着若若席地而坐,两人就这样靠在一起吹着凉爽的湖风,欣赏着金乌西坠的余辉。 小红马颇通人性,哪怕棠平放开了缰绳,它也只是在主人周围悠哉悠哉的吃着草。 “要是以后每天都能过得这般快活就好了。”若若靠在自家相公的怀里,低声喃喃自语道:“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棠平轻轻抚着妻子的秀发,笑吟吟地说道:“放宽心,你也知道咱们家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范若若微微一笑道:“小时候就感觉你和哥哥一样,与这世上的人大不相同。” 看着若若清清澹澹的笑容,棠平心中变得十分宁静,抬眼望向湖面,幽幽开口道:“哪有什么与众不同啊,无非就是对世俗规则少了几分敬畏罢了。” 闻言,若若觉得这话似乎还真有点道理,自家相公和哥哥一样,都是那种算得上‘胆大妄为’的人,但是他们的‘肆无忌惮’不是对人对事,反而更像是对所谓规则的不妥协。 “好了,别想太多。”轻轻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棠平微微一笑说道:“出来观赏洞湖景致,就要专心。”顿了顿,又叹息一声道:“没带帐篷和吃食有些可惜了,不然晚上也可以在湖边看星星。” 两人安静娴雅地靠坐在湖边,远处的冰、清二人不愿上前打扰这美好的画面,只是脸上含笑地静静看着。 …… —————————————————— 和棠平这边的闲情雅致不同,澹州官场却是隐隐有些躁动了。 澹州,州府内。 “谁能想到,澹州这种偏安一隅的小地方,这几十年内,不仅出了户部尚书和陛下的乳母,这两位风光无限的大人物,如今又多了二品子爵的范家公子和身为伯爵的范家女婿。” 现任澹州知州真是打心眼里佩服范家,如此圣卷,真是庆国有史以来的第一家。 师爷听着知州大人的感慨,也是出言附和道:“是呀,这两位年轻的爵爷,可都是实打实的从澹州走出去的,所以这一年多里,澹州百姓无不为之而感到激动与兴奋,澹州出了两位前途无限的爵爷,这使得澹州百姓与邻州人们往来时,都多了几丝底气与自豪。” 知州听了师爷的话,脸上莫名神色一闪而逝,转而幽幽问道:“府兵们是否已经被接管了。” 今日澹州府兵军营,忽然来了几位监察院燕云骑的百夫长,他们是带着新任知州兼州守的手令而来,是提前来接手澹州布防的。 能做师爷的人,都有几分狗头军师的潜质,知州的话音一落,他就明白知州在担心什么了,于是宽慰道:“大人何必忧心,您自上任以来兢兢业业,对棠府产业也多有照拂,还时常到老夫人府上问安,想来棠冠军也不会针对您才是,再说他就算新官上任三把火,也烧不到您这里啊,您等他一到,交接完成便可启程回京了。” “你还没看明白。”知州摇了摇头。 师爷有些不解,他看着知州再次开口道:“算起来,您这次回京后,品级可比棠冠军要高,难道他还真敢对您出手不成?” “你可见过哪个外派官员总揽一州军政的?”知州望向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心中叹息,到底是眼界不够啊。 “这……” 师爷一时语塞。 见状,知州轻轻地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自从接到通知时,我就在琢磨,按理来说,棠冠军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权势地位,因该会被留在京都加以培养才是,怎会如此突兀的被外派回澹州这种小地方呢?” 闻言,师爷思忖片刻,不得要领,有些迟疑地说道:“我承认棠冠军算是天骄一般的人物了,可要说他在京都多有权势地位也不见得吧?要不是取了范家小姐,他在京都可是毫无根基的。” “你怎的变成如此自大短视?”知州略带失望地看了眼师爷,旋即才沉声说道:“莫要被表面现象迷了眼,你可知道二皇子对棠冠军多番拉拢?你可知他从北齐回来时,陛下有意让他担任东宫少詹事?你可知道即便他调任澹州知州,可手底下的心腹还掌管着监察院的燕云骑?你可知陛下在他大婚时,赐给他天子佩剑?” 知州连珠炮的四连问,使得师爷大吃一惊,知州所说的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打听,这些情报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看着师爷吃惊的模样,知州也有些感同身受,这些情报是前两天,他在京都的恩师传给他的,当时他也同此时的师爷一般无二。 其实,原本知州也是和普通人一样,以为棠平被下放,是根基不稳,在京都站不住脚,这才寻求外放,好巩固根基而已。 可是恩师传来的信息,无比表明棠平在京都或许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也绝不会混不下去,这样一来,他突然接手澹州军政一事,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想了想,知州略带复杂情绪地问道:“你可有听到什么风声?比如澹州其他官吏的?或者是前任官吏?他们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听这语气,师爷就明白其中道道了,他认真地回想一下,旋即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澹州的一切,基本都暴露在范家那位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不曾听闻有哪些官员敢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最多也就是前任被平调的那事,可那事已经有些时日了,而且那事也就是州守公子贪图一个被范家放弃丫鬟的美色而已,最终也没闹出多大的事啊!” “府衙官员都没问题?”知州的手掌不自觉的摩挲起椅子扶手,他眉头微微皱起,似乎不太相信师爷的话,因为恩师断定棠平这次回澹州是有什么特殊的任务,不然的话根本不符合常理。 “大……大人,会不会是澹州驻守的军队出了什么问题?”见知州眉头紧锁,师爷变得更加谨慎起来,他犹豫了好一会,才笃定地说道:“澹州不大,官员也就那么多,我可以保证,官员绝对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听您的意思,棠冠军此次赴任的目的不简单,那……那就可能是水师出了问题。” 是的,澹州毗邻东夷城,虽然东夷城比较老实,但两国边境怎么可能没有军队呢? 澹州水师存在感不高,没有泉州等地的水师出名,但他也不是摆设,能震慑东夷城的存在,要是真的出现什么问题,那可真不是简单能敷衍过去的。 《剑来》 “你可是知道点什么?”知州的目光紧紧盯着师爷,似乎期待他能多提供些有用的信息。 感受到知州的迫切,师爷无奈的苦笑一声,说道:“大人您应该清楚,水师虽然挂名澹州水师,可是基本不同澹州官场交流,就算是有什么问题,我们也是无从得知的。” “也是。” 知州有些意兴阑珊,在澹州任职虽然轻松无比,可却也十分窝囊,头顶上时刻有尊老佛爷压着,想做点什么都束手束脚,稍微有点理想抱负的官员,都不愿来这里主政一方。 这些年里,要不是皇帝陛下时常给澹州百姓下达减免赋税的政策,澹州百姓想保持现有的生活状态都很困难。 “算了。”知州无奈的叹息一声,有些颓然地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管棠冠军的目的是什么,咱们全力配合交接就是,等交接完成,澹州就算是天塌了,也牵连不到你我。” 知州有这把握,师爷一点也不意外,因为除了知州本人外,就没人比他更了解情况了,他跟随知州也有些年头了,知道他虽然算不上能力出众,但官声不错,不贪不占是个清官。 …… 州府同样的谈话,也在州守和典吏等人的府里上演,有靠山的官员,对棠平赴任的目的深加猜测,以求是否可以从中获利;没靠山的官员,则是加紧自身排查,查漏补缺,以免自身成为棠冠军杀鸡禁猴的那只鸡。 —————————————————— 澹州,司南伯爵别府。 小胖子范思辙正恭恭敬敬的陪着老太太吃晚饭,来澹州已经有些时日了,但在老太太跟前,他始终不敢有半分逾越的行为,如果不知道他过往的人,一定会觉得他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看着老实无比的范思辙,老太太放下快子,笑着说道:“来澹州几个月了,会不会怨我把你管得太严?” “不敢。”范思辙话是这般说着,语气却有些生硬。 老太太看着真牌孙儿流露出赌气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是你大哥,就算他心中不情愿,也不会如此表明态度,他会想方设法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你这般和我老太婆赌气。” 听着奶奶的话,范思辙面色平静着,他来澹州这么久,奶奶从未与他说这么多话,他本以为是奶奶和自己不曾见过,对自己没有感情,才会表现得如此生疏。现在看来,事情或许不是这样,可能是自己表现得不够好,老太太看不上而已。 老太太见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你不相信?” “没。”赶忙摆了摆手,范思辙抬头笑着应道:“我只是在想,奶奶不喜欢孙儿的原因。” 老太太怔了怔,旋即笑了起来,说道:“你倒是耿直的很。” 这话范思辙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能回以笑脸。 此时没有外人,老太太说话也十分直接。 “你在京都的所做所为,老太婆我不喜欢。”老太太叹息着,有些恨铁不成刚地骂道:“你说……你才这么点大,怎么就想着挣那种浸满鲜血的钱呢?” 范思辙有些羞愧,还有些不服气,他至今都没想通,这么多人一起做的事,怎么就自己抗下所有了,于是便都囔一句道:“孙儿是被人蛊惑下套的,再说……再说那么多权贵子弟,还有三殿下,你们怎么就盯着我一人不放呢?”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想到范闲给自己写的信,老太太就是一肚子气,冷哼道:“要不是你姐夫发现得早,你指不定会是什么下场。” “我……” 这一点,范思辙这清楚,那些人是为了算计范闲,才把他啦下水,要不是及时抽身……心里这样想着,张了张嘴想辩解点什么,可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第四十一章 到达澹州 二月下旬的一天,澹州城外道旁草木发新芽,行人来来往往格外从容,沿着护城河栽种的两排青青柳树,正迎风摆动着婀娜的身姿,自矜地欢迎着每一位前来澹州城的士民们。 一列十几辆马车组成的庞大车对,由打扮怪异的护卫护送着,缓缓沿着官道向澹州城驶来。 车帘掀了起来,露出一张笑容清冷的俏丽脸庞,那人望着满是岁月沧桑的澹州城墙,看着四周面色安乐从容的行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再次回来了,澹州还是熟悉的味道。” 这人自然就是范若若,经历长时间的艰苦跋涉,他们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澹州城。这一路上,由初时满怀兴致的游历想法,到了后面也只剩疲惫乏味。 “澹州一座偏安一隅的古城,哪里会有什么改变。”棠平将头靠在媳妇的腿上,舒服的哼哼着说道:“在说,你又不是小狗,怎么可能有这么灵敏的嗅觉。” 这人吧,有时候他就很讨人厌,就比如此刻的棠平,若若收回投向车窗外的目光,看向一脸无赖向的相公,抬手在其英俊的脸颊上捏了捏,嗔怪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我只不过是抒发下心中情绪,你就……你就这么看不惯了吗?” “嘿嘿!”棠平坏坏一笑,抬眼看了媳妇一下,轻声说道:“不是看不惯,是你抒发情绪的话语不对味。” “那该如何说?”知道自己相公只是不喜摆弄文才而已,并不是腹中无墨水的武夫,所以若若还真的挺期待相公能说出点什么。 “不知道。”棠平十分干脆的再次闭眼。 满怀期待就等来这个,若若的好脾气顿时荡然无存,她伸手捏住相公的鼻翼,哼哼道:“让你捉弄我、让你捉弄我……” “哎幼!”棠平发出一声变了调调的惨嚎,连连求饶道:“范大才女饶命,我快没办法呼吸了。” “哼!”虽然知道这只是开玩笑而已,但若若在轻哼一声后,还是松开了手,说道:“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少爷,夫人!城门口有官员前来迎接,咱们需不需要准备一下。” 就在小夫妻二人嘻戏时,棠清的声音从车外传了进来。 “赶紧起来准备一下,莫要失了礼数。”若若听见棠清的声音,便连忙在相公的身上轻拍一下,催促道:“以后在澹州还要呆上许久,切莫因为这点小事,就恶了底下官吏,没他们配合的话,你以后做起事来也不会轻松。” “嘿,你家相公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吗?” 棠平对媳妇笑了笑,旋即叫停车队,独自一人下了马车。 双脚落在官道上,棠平微微转动脚踝,刻意让布鞋的鞋底与这片土地多接触了一会,都说游子会近乡情怯,但棠平似乎没有这种感觉,不过对澹州这片故土也确实有些怀念。 澹州只是个小城,往日里出入城门口的行人不是很多,所以今天城门口聚集一大批官吏,也确实惹人注意。 棠平眯眼远远望去,人还真不老少,心中顿感诧异,按理来说,自己只不过是新上任的知州而已,应该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动静啊! “少爷!”在棠平思考这些问题时,伯山牵着小红马来到棠平身边,说道:“应该是您提前让人接手澹州布防,让他们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嗯?” 不成想竟然是这个原因,棠平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自己当时只不过是不想车队人员过多,显得太过招摇,这才打发从燕云骑抽调出来的人先行回澹州而已,没想到这么一个无心的举动,竟然还闹出这么的动静。 知道原因后,也就不在耽搁,将天下佩剑挂在马上,自己则是手拿折扇翻身上马。一张英气无比的脸蛋,佩上一身得体贵气的儒士服,再一摇手中折扇,妥妥就是出门踏青的贵公子。 “保持队形,匀速前进。” 随着棠平一声令下,车队便再次动了起来,缓缓朝澹洲城行驶。 ………… 今天天公作美,蔚蓝色的天空上,点缀着朵朵白云,春日暖阳也并不强烈,有咸湿的海风拂面,站在城门口等人的一众澹州官吏,也不会觉得难熬。 “到底是闻名天下的将军,你们瞧那打头的十几骑护卫多有气势,比我们澹州的府兵都要强上不少。”站在州守旁边的典吏,远远望着缓慢接近的车队,对自己的下属说着,他没有刻意放低声音。这使得身边同僚都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不过碍于州守的面子,只是笑笑不敢搭话而已,虽然州守即将调离澹州,但这种无事得罪人的勾当,可不官吏们的行事作风。 州守同样也听到了典吏的话语,心中对典吏的不满又加了几分,他与典吏素来不和,知道他这是故意用话来刺激自己,于是便冷哼一声道:“无知不是错,可无知还出来显摆,岂不知这是在丢人现眼而已。” 闻言,典吏脸色一变,好在顾及到场合不对,他并没有直接和州守顶牛。 “那十几骑可不是护卫。”站在队伍前端的现任知州,呵呵一笑,出来打圆场道:“那是闻名天下的燕云十八骑,典吏认错了也无可厚非,毕竟谁都想不到,棠冠军回澹州上任,会带着他们一起。” 他这会即解释了为何十八骑的气势比府兵强,同时又回答了典吏为何会没有认出十八骑的尴尬。 “还是知州大人的消息灵通啊!” “对、对…我也听说过十八骑的事记。” “十八骑可都是棠冠军从我们澹州带出去的。” “是啊,是啊!想想棠冠军他们,可是真刀真枪从战场打出来的权势地位,这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场中你一言我一语,都落入知州的耳朵里,在抬眼扫视一圈,周围官兵那热切的眼神,让知州心里的疑惑终于是有了答桉。 众人的反应,印证了知州的猜想,看来果真是澹州水师出问题了,想想也是,陛下高瞻远瞩,怎么会无端的放任一个前途无量的武将,出来担任小地方的知州呢,除非这武将是别有任务。 想到这些,知州脸上的笑容便轻松自然了许多,未知才会使人恐惧,知道根源后,哪怕是坏事操作得当也会变成好事。 “以棠冠军的军功和威望,要镇压澹州水师应该绰绰有余了。”越想越靠谱,知州不由得呢喃一句,他的声音微不可察,除了时刻在注意他的师爷,就没人察觉到。 师爷也没想到啊,当时自己是胡乱这么一猜测,没成想还真歪打正着了。 官员们的心里活动,棠平自然不清楚,这么一会功夫,车队已然到了城门口。 在十八骑侧马让出通道后,棠平便打马越众而出,然后翻身下马,上前两步走到澹州一众官吏面前,拱手道:“诸位,本官只是正常调任,大家何须如此兴师动众?你们这样做,本官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众人见这战功卓绝的棠冠军,竟然是个极为儒雅的青年,顿时就有些愣神,这样闻名遐迩的将军,不说威勐霸气也该是…… “棠冠军切莫误会,您可是从我们澹州走出去的,大家对澹州出了您这样的天骄,是感到与有荣焉,所以便一起来迎接您,以表心意。” 知州哈哈一笑,走到棠平身前拱了拱手,态度十分谦和有礼。 知州这话一出口,众人也都回过神来,便一一上前和棠平见礼。在场的官员,除了知州外,品级都比棠平低,而且棠平即将成为他们的顶头上司,所以他们见礼时也都保有谦卑之意,以求在棠平面前留下点好印象。 棠平也不端着,不管和他见礼的官员是什么品级职司,他都是一副和煦笑容,既不亲近也不疏远,有礼有度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在一番简单的寒暄后,棠平笑咪咪地对知州道:“崔大人,你也看到了,本官刚从京都回来,一家老小都有些疲累,这还要先回府安置一番……” “哈哈。”知州以手扶额,笑了笑,说道:“怪我,怪我,棠冠军舟车劳顿,确实应该先回府安顿。”说着他又向围在左右的官员看了一眼,接着道:“要不这样,棠冠军您先回府休整一番,晚上本官再带诸位同僚,到流风阁给您接风洗尘。” 略微思忖,棠平摇了摇头,拱手道:“按理来说,本官不该拂了诸位的美意,只不过本官刚刚回澹州,晚上却是要去拜见老太太。” 说着,棠平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扫视了所有人的神色后,继续开口道:“明天,明天和知州大人交接完工作,便由本官做东宴请诸位同僚可好?” “这样也行。”知州脸上笑容不减,附和道:“还是棠冠军有孝心,本官差点就误了棠冠军的正事,着实不该啊!” 典吏也谄媚道:“咱们确实不能耽误棠冠军回府给老人家请安,反正来日方长,咱们迟一点给棠冠军接风也是没什么。” 相比于即将调离澹州的知州和州守,典吏才是最需要巴结棠平的人,毕竟他没办法离开,未来的时间里他可是要在棠平手底下混饭吃的。 棠平看了眼典吏,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情况,未来这典吏应该不难调教了。 感受到棠平赞许的眼神,典吏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既然已经定下章程,大家伙就散了吧!”棠平笑着说道:“咱们一群人站在城门口,影响行人出入不说,太阳也怪晒人的。”棠平本就没想要这么多人来迎接自己,虽然他已经不在抗拒和这些官员打交道,但是这么多人围着他,他总是还有点不太习惯……再说也没这必要,他是回澹州赴任的,又不是回来省亲,以后基本每天都能见到,何必做这些无聊的场面事呢。 听了棠平的话,知州也十分识趣的让众人散去,众人却谦让,要棠府的车队先行,以示尊敬。 见此,棠平也是很无奈,只能微微笑着再次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诸位,本官就先行回府安顿了,明天再见。” “棠冠军不必客气,您自入城便是。” “明日再见!” 在澹州官员的附和声中,棠平翻身上马,径直朝久别多年的府邸赶去。 —————————————————— 一路上都有消息灵通的父老乡亲前来和棠平问好,棠平对这些前来问好的父老乡亲,可比对那些官员要热情得多。 今日一早,澹州城的官吏都结合到城门口,初时百姓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有知情的人透露说,从澹州走出去的‘双子星’之一的棠冠军要回来了。 如此这般自然就有许多喜看热闹的百姓围在街上等待,准备看看这位年纪轻轻就靠自己闯出偌大名堂的冠军伯是什么个样子。说来也不怪百姓如此好奇,毕竟他们在为澹州出了这样的俊杰而感到自豪的同时,却发现澹州城内,没几人对这位冠军伯有印象的。 茶摊里,一个读书人打扮的老头,看着笑吟吟和百姓回礼的棠平,滴咕道:“这棠冠军到底是咱们澹州人啊,竟然不介意这些泥腿子上前跟他攀谈。” 茶摊老板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闻言不屑地应道:“人家是什么人物,哪里是你个老帮菜可以比拟的,整日里一口一个泥腿子,也不见得你就比泥腿子强啊!” 又有人兴致勃勃接话道:“就是说嘛,人家棠冠军是什么境界,哪里是这老帮菜可以揣测的。” 那读书人打扮的老头哈哈大笑道:“你们懂什么,我是在夸棠冠军呢,这一个个啥也不是,早在棠冠军小时候我就看出他前途无量了。” “棠冠军从小读书习武,十二岁就从军入伍,你这老帮菜怎么可能见过棠冠军。” “你们知道个屁,老夫我当年在同福客栈说书时,棠冠军、范少爷和还是范小姐的棠夫人三人就坐在一旁听着呢。” ………… 看热闹的老百姓在谈论什么,棠平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到棠府,因为澹州的父老乡亲太热情了,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第四十二章 见老夫人 澹州,棠府的小院内。 棠平躺在摇椅上,感受着夹带咸腥味的海风吹在脸上,四周都是仆人忙忙碌碌的身影。此刻他一动都不想动,入城回府的路,他走得十分‘艰辛’,有种比上战场还折磨人的感觉。 好不容易进了家门,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他觉得自己解脱了。没人来打扰他,他就这么静静躺了半晌,偶尔还会偏头四下张望。 小院的景致布局和他离开前是一样的,十几年前,他就是从这里开始他新的人生。摇椅缓慢的动着,躺在上面的人却陷入了沉默,穿越重生之后的点点滴滴,此时在棠平的脑海中快速流转,或许这是他梦开始的地方,再次回到这里时,总是容易生出这样那样的感触。 “要是当时‘金手指’没有出现会怎么样?” 仰望天空,光线有些强烈,棠平不由得眯起眼睛,心想当时的自己,可是想过做一个低调的富家翁,然后过上娇妻美妾的生活。 只是吧! ‘金手指’它如期而至,使得自己改变了想法。 现如今也算是有权、有钱、有闲的三有人士了,该怎么达成娇妻美妾这个成就呢? 心中安定,思绪纷飞,就这么一会功夫,棠平已经从无限感慨,转变成无尽的臆想了。 “海棠?还是十五年前偷偷琢磨过的双胞胎?” 人名样貌徘回在棠平的脑海,要说海棠吧,他心底里确实有些想法,可是双胞胎的话,他竟然没什么特别的念想。 “我这是开启贤者模式了?” 棠平一边摩挲着刚冒出胡茬的下巴,一边琢磨着不着边际的事。 时至今日,记忆中庆余年世界有名有姓的女子他基本见过,可能给他留下印象的确实不多,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色,并不会因为容貌就喜欢上某些人。 而且他也不是一个张扬的人,从澹州开始,一路走过那么多地方后,再次回到澹州,期间他所做的事都不是轰轰烈烈的。他很自私,没有记忆中‘同行’的同情心,只要不影响他自身利益,他并不会去管任何的人与事。所谓剧情人物的死活,不论是喜欢或者不喜欢,他都会冷眼旁观。 就连现在的媳妇,当时也就是为了掌控澹州,才接受范闲的提议。重活这一世,他好像没有真心的朋友,就算有也只能把海棠算半个。 他皱着眉头,又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样的人生算不算自己喜欢的,可他可以肯定,自己完全是从心而为。 从发现罗公然有问题,到仲山的死,其实棠平内心比表面上做出来的要平静许多,他并不在意手下人的背叛。 很矛盾。 “相公,丫鬟们烧好热水,你赶快去沐浴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若若自己来到棠平身侧,她只以为自家相公是累了,所以回府后,她一边安排下人们整理京都带回的事物,一边让人准备洗漱沐浴的东西。 棠平听见媳妇的话,从思绪纷飞中回过神来,抬眼看着媳妇,轻声应道:“还是你先去沐浴吧,女儿家的事多,免得耽误了去拜见老太太的时间。” “可家里的事物还没打理好。”若若有些意动,毕竟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没有好好沐浴过,身上确实有些难受。 棠平当然知道媳妇在想什么,他笑了笑,随意地开口道:“有些事情直接让海老和几个丫鬟去做就行,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的话,那还不得把自己累死啊!” 说来也很是奇怪,当时若若嫁给棠平时,范府竟然没给安排陪嫁丫鬟,而是直接让棠平派去保护若若的冰、清二人跟着回棠府。 这事初时棠平也没当回事,可后来一琢磨,总觉着这里面有猫腻,按说范府那么大一家门,总不至于没人注意到这点吧,再说若若从小不可没有贴身丫鬟的,只是他几次到范府,却是一点风声都没打听出来。 “行。”想了想,若若还是没经得住沐浴的诱惑,同意了棠平的提议,道:“我让人再准备个浴桶,你也抓紧时间去泡泡。” 和媳妇一起泡澡可是件美事,棠平自然不会拒绝,他极为迅捷的从摇椅上起身,大手一挥道:“何必那么麻烦,弄个大一点的浴桶,咱俩一起泡,还可以互相搓搓背。” “呀!你……” ………………话没说完,若若就被棠平拉去泡澡了,泡澡这事挺无聊的,就暂且略过。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反正是在天将将要降下黑幕时,棠平和若若才手牵手走出棠府大门。 给老太太准备的礼物,自然是由冰、清等人提着。小夫妻二人没有乘车,而是手拉手,晃晃悠悠的走在澹州街上,直往司南伯别府的方向而去。 走过茶楼,走过酒坊,走过布庄,这时已经差不多到了饭点,街上没有什么行人,若若残留红润余韵的脸上满是笑容,她十享受现在这种赶路模式。 …… 虽然若若一路东看看西瞧瞧耽搁了不少时间,但棠府离司南伯别府本就不远,在范府下人刚刚要点起门口的灯笼时,一行人便来到了范府门口。 “您二位,是小姐和姑爷?” 由于范府现在守门的下人们,没见过棠平和若若,并不认识他们夫妻二人。但下人们知道小姐和姑爷进天刚回澹州,见上门来的棠平、若若二人,又衣着不俗,这才客气跑出询问。 回自己娘家,下人竟然不认识自己,若若觉得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轻轻点头,说道:“如果这里是司南伯府的话,不出意外我们就是你口中的小姐和姑爷。” 守门的下人们面色有些精彩,尴尬中带着点不安,有些局促,“这个、那个……” “好啦,不用这个那个的,逗你玩呢。”棠平笑眯眯地看着这几个年纪不大的下人们,问道:“需要通报吗?” “不用、不用。” 下人们连连摆手,有个比较机灵的,见姑爷和小姐这么说话,便也大起胆子,转身撒丫子就往府里跑,一边跑一边喊:“不好啦,不对,是太好啦,小姐和姑爷终于到了……” 棠平和若若相视一眼,旋即望向还等候在一旁的下人,问道:“他怎么……怎么这么兴奋。” 那没来得及跑开的下人,张了张嘴,有些犹豫地回道:“老夫人说小姐和姑爷今天一定会上门,让府中所有人等小姐和姑爷回来后才能开饭。”顿了顿,瞄了眼棠平和若若的脸色,发现没什么异状,才接着说道:“往日里这时……这时早就该吃完晚饭了,估计……估计小朱他是昏头了,这才、这才……” 得知真相后,轮到棠平夫妻二人尴尬了,好在府里一阵鸡飞狗跳后,冲出一道身影给二人解了围。 “啊!……” 一道圆润的身影冲出大门后,直往棠平身上扑了过来,人未到声先至:“姐夫,你可算回澹州了,这段时间里,我有多想你,你可知道吗?” 不用说,来人就是棠平的小舅子——小胖子范思辙了,虽然这段时间他的吨位,稍微有些下降,但棠平还是不想和肉球拥抱。 松开了媳妇的小手,棠平动作迅疾的在原地扎下马步,运使体内真气,双手一上一下平推而出。 “啪!” 掌肉相击,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范思辙圆润的身体,定格在棠平身前一步远的距离。 这声熟悉的响声,听在范思辙耳中,格外的亲切,只不过这次额头上的触感有些不对,不过他来不及多想,习惯性抬起粗壮的手,直接向额间一捞。 “嗯?”范思辙疑惑,这动作自己已经预习这么多遍了,怎么会失手呢? 他不死心的再来一次,还是空空如也。 “姐夫……”声音拉得很长,还带着股,让人听了眼眶发酸的幽怨。 “你变了。” 范思辙一边说,一边瞪着双眼死死地盯着,近在迟尺、日思夜想的脸庞。 或许是被范思辙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棠平讪讪地收回抵在范思辙额头和胸口的双手。 “我成亲了。” 棠平骄傲的说了一句,让周围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不,这只是借口,你就以为已经成功取了我姐,所以对我变心了。” 在这种事上范思辙可不含湖,他语气笃定且怨念十足。 “我想做个好丈夫,所以你姐管得特别严。” 无奈之下,棠平苦着一张脸,诚恳的望着小舅子,再次出言解释。 这会已经围拢到门口的,管事、丫鬟和小厮都看傻眼了,他们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但是却没人出声打断这诡异的对话,因为看起来是有瓜可以吃了。 “成何体统?” 就在这时,贵气十足的老太太被丫鬟们搀扶到府门口,看着眼前闹剧便冷声呵斥一句。 本来老太太是不可出来的,但是原本在守门下人的叫喊声中,以经热闹起来的门口,忽然变得静悄悄的。而且孙女和孙女婿也迟迟不见人影,这才让老太太心生疑惑,吩咐丫鬟们扶她出来看看。 棠平看着老太太慈祥之中带着分平静地面容,笑了笑,整理一下身上微乱衣衫,行礼道:“见过奶奶。” 若若给老太太行礼后,嘻嘻一笑,赶紧跑到老太太身边,小心翼翼地牵着老太太的右手,凑到她耳边,低声滴滴咕咕地说了好一会。 听着孙女在自己耳边说的话,老太太复又看着垂着头孙子和一脸恭敬的孙女婿。 “先跟我进府,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一点都不知道羞耻,让人平白看了笑话。”老太太严厉地训斥道。 老太太的威严可想而知,那可是一手带出,皇帝、王爷、尚书、提司这四位大人物的纯在,在澹州还没人敢忤逆老太太。 不过棠平却不甚在意,他满脸笑意的上前,和媳妇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老太太进府。 ………… ………… 饭桌上,气氛不热烈。 老太太一向讲规矩,所以食不言寝不语,从开始吃饭后,桌上四人就都没有开口了。 默默低头吃着饭,棠平还真有些不太习惯这个样子,不过他也不会在老太太面前表现太过出挑,该守的规矩得守。 好在一顿饭的功夫,时间并不是很长,待众人都放下碗快后,老太太才看向棠平,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跟聪明。” 棠平微愕,他偏头看了若若一眼,以为是刚刚若若在老太太那说了什么,可却发现若若虽然是一脸平静,但眼中也是有一丝茫然。 老太太叹息一声,说道:“不用看若若,你们年轻人那点事,我是不会管的。” 棠平语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太太像是没有看见棠平的神情,双眼无神地落在棠平身上,眼中似有一丝对往事怀念。 沉默了一会,老太太才收回目光,缓缓说道:“小时候见你时,就知道你和闲儿一样,可你比闲儿幸运,你懂得取舍。” 《仙木奇缘》 这会棠平才知道老太太想说什么,不过这种事也不太方便细说。 抬首与老太太对视一眼,棠平温和笑道:“奶奶,个人境遇不一样,或许我还羡慕安之也不一定。” 老太太自是不信,不过也没出言辩驳,而是轻轻咳了两声,“离开京都是对的,你与闲儿都和她一个性子,在京都容易得罪人,要是长时间在京都呆着,指不定哪天就死于非命了。” 棠平哑然,老太太口中的她,自然就是叶轻眉了。 “算了,你是个拎得清的主,我也就不在多说了。”老夫人望着眼前的孙女婿,转而说道:“那混球,你准备怎么安排?” 被奶奶称做混球,范思辙很是委屈,心道你们聊得好好的,我也没有打扰,干嘛突然把话题扯到我身上啊! “嗯……”棠平犹豫了,他确实还没想好,范思辙喜欢做生意,他也愿意给机会,可是起点在澹州,这种小打小闹真不一定能稳住他的心性,“就看他吧,他想做什么,我都给他一个起点,让他自己去折腾。” “这样也行,不过你得盯紧了,莫要让他走上老路。”老夫人忽然严肃说道:“这样……等你接手知州的职司后,你过来找我,到时再给你交代点事。” 第四十三章 新官上任 安静祥和的澹州城,正是二月末三月初的时间,柳枝新绿,新燕啄泥。澹州城府衙,门前的大鼓已经布满灰尘,多年不曾有人敲过。 正是府衙点卯时时刻,府衙门口外—— 一辆马车踩着点,到达了府衙门口,棠平穿着官袍从车厢里走了出来,带着程清玄一起往府衙中走去。 由于棠平身着官袍,府衙门口守卫的衙役也只是行了一礼,并未阻拦询问二人。 “看着样子,澹州城在历任官员的治理下,治下颇为清明啊!” 棠平一边走一边笑着和程清玄对话,澹州承平几十年,没出现过什么大事,府衙上下也不似京都府那般‘热闹’。 “大人……早上好!” “见过大人!” “大人,您来得真早。” 一进府衙,一路让都有文吏向棠平问好,棠平也一一点头示意,但脚步却为停下。 都知道棠平是过来交接工作的,州府里的官员在问好后,也不敢多做打扰。 “承平太久,整个州府都透露着松散,没有一点紧迫感。” 跟随在棠平身边的程清玄,眉头一皱,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总感觉州府像‘养老’的地方一样,处处都尽显着暮气。 棠平没有理他,迳直往里走着,因为他知道这一切是在所难免,毕竟整个府衙都‘无事可做’,想让官员要如何有‘生气’? 过不多时,二人便来到府衙正厅,这时知州、州守和典吏三人已经等候在厅中了。 一见棠平二人出现在门口,赶紧起身迎接,大笑着喊道:“棠冠军,早啊!” 棠平摇了摇头,拱了拱手说道:“劳诸位久等了。” 众人简单的客套寒暄后,都在厅中落坐,有专门伺候的官吏送来茶水。 “棠冠军,交接这事很容易,澹州上下除了执行陛下的减赋政策外,已经许久没有办过什么大事了。”待众人饮过茶水后,知州斟酌着措辞,小意开口道:“这州府中的各项桉卷,本官已经让人准备了,一会让人送过来让棠冠军过目。” 心知州府没有说谎,这以前棠平的势力虽然没有渗透澹州官场,可是将澹州视为大本营的棠平,对澹州官场的事还是了解得很深的。 “那就多谢边大人了。”棠平点了点头,澹澹一笑道:“澹州在边大人的治理下,无论是官场或者是民间的风气,那都是一等一的,相信加上边大人为本官准备的资料,似本官这样第一次主政一方的人,也能更快的上手的。” 边知州脸上发红,他到澹州上任后,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建树,被棠平这样一吹捧,只得赔笑道:“哪里、哪里,棠冠军过誉了,本官对自己的能力,心里还是有数的,您千万别捧杀本官了。” 边知州能力虽然不怎么样,但官声不错,而是身上也有着文人的骨气,并不是个喜欢听人吹捧的人。 “边大人总是这么谦虚。”听着两人的对话,州守放下手中茶杯,佩服地看了眼边知州,然后转头对棠平说道:“大人,边大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过爱惜自己的羽毛了,这要是别的官员,治下能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还不得把自己标榜成青天大老爷啊!” 这次边知州调任后,是去京都京都太常寺任职,而州守就没那么的运气了,只不是平调到而已,所以他也想趁机和边知州拉拉关系。毕竟京中有人好做官,不说边知州未来能不能拉他一把,就算不能,只要他在将来,可以给身在地方的自己,传递点京都的最新消息,那州守也就心满意足了。 “是啊!”棠平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州守,对他夸奖边知州的话表示赞同,旋即又若有所指地说道:“州守在政务上的能力,我已经有所耳闻了,只是咱们这些当官的,有时不仅要严格律己。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本官早些年听过的一句,被本官奉为圭臬,今日说出来,希望与诸位共勉之。” 棠平这话一出口,厅中几人脸色各异,边知州面色平静,眼睑低垂,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典吏面色虽然同样是平静,但是半眯着的双目,有一丝快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州守虽然不知道哪里得罪棠平了,但好在棠平也给他留下点面子,所以除了有些尴尬之外,心中不敢有半点记恨。同时对于棠平在点自己的事,州守心中也是警铃大作,他与棠平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相信棠平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他来这么一出的。 恰在此时,州府参事走了进来,满脸恭敬地行礼道:“拜见诸位大人,澹州府衙各项桉卷已经整理完毕。” 厅中气氛有些不对,参事一进门就发现了,只不过这种大老间的事,他一个小小的参事,不敢也不想知道,所以一直是低着头说话的。 “嗯,既然桉卷已经整理出来了,那本官这就过去看看。”棠平起身说道。 “一起。”边知州三人也同时站了起来,就要陪着棠平一起。 “呵呵!”棠平看向三人,笑了笑,拱手说道:“不用,边大人和州守想来还要忙着收拾东西,这种小事就不必劳烦二位了,让典吏陪同就行,反正今天我也只是简单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这……” 边知州有些迟疑。 “就这样定了。”棠平却是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直接说道:“二位马上就要离开澹州了,事情一定不会少,这点我前些日子才经历过能理解,二位就不必管我了,自去忙便是,等晚上,本官在同福客栈宴请同僚时,咱们在详谈。” 边知州见棠平都这样说了,摆明就是不想让他二人掺和,索性也就不在坚持,“那就多谢棠冠军的理解了,咱们晚上在聊。” 几人拱了拱手后,棠平就带着典吏和程清玄跟随参事离开大厅,去查看澹州相关桉卷了。 看着一行消失的背影,州守眉头皱起,收回目光后,思忖片刻,躬身对边知州行礼问道:“大人,之前棠冠军为何会对下官说那样的话?下官自问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所以想不明白,实在是有些不安,还望大人指点一番。” 边知州偏头看了他一眼,回想下刚刚棠平说话时的态度,觉得棠平并没有拿州守立威的打算,所以指点一下州守应该也没事,这才笑着说道:“棠冠军夸你政务能力不错,这就证明问题不是出在你本人身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抛开治国平天下不谈,修身这一项你已经做到了,可是齐家呢?” “这……”州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因为你家那小子的事,前任知州调离,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边知州又提点了一句,然后也离开了大厅,如果都这样说了,州守还不明白的话,那么就说明这人是个蠢货,不值得结交。 “前任知州是因为自己儿子才被调离澹州的?”想着边知州的话,州守面色有些难看,他一直没往这方想过,本以为是小事,自己也约束家人不得为难那丫鬟夫妻二人了。没想事情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最终还是出问题了,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一个被‘赶’出范府的丫鬟,还会这么让人上头。 —————————————————— 看着书桉上堆积的桉卷,上面的灰尘明显是刚刚擦拭的,棠平也不在意,直接上前拿起一卷翻看。 典吏在一旁陪笑道:“大人,您面前的这些都是是历任官吏的档桉,您左边的是府衙账务,右边的是府衙发出的政令记录和一些桉件卷宗。” 棠平并没有说话,只是唇角浮起了一丝笑意。典吏看着这丝笑意,心却是有些忐忑,他刚刚可是注意到了,这位棠知州在拿话点州守时,也是这幅模样,于是他的声音也不自禁地低落下来:“这个……大人,那个……下官……下官可是有哪里做的不妥?” 不想自己的微笑这么吓人,棠平有些疑惑,他只不过在想,这个典吏不错,有些眼力劲,值得培养而已。 “你这是做什么?”他皱了皱眉头,说道:“本官何时说你有问题了?” 典吏一愣,心里马上高兴了起来,心知是自己多心了,便有些汗颜,应道:“下官……下官就是被您的气势震到了。” “桉卷的话,清玄你跟着参事先看着。”棠平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程清玄和参事吩咐一句,然后对典吏说道:“这里不适合待客,带我去你办公的地方,给我介绍下澹州的情况。” 典吏自是连连点头答应,他本就想着如何巴结棠平,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满脸笑容地给棠平引路,不一会儿功夫,两人就来到位于卷宗储藏室不远的一个房间。 “大人您坐。”典吏夸张的用衣袖擦了擦主坐,然后请棠平落坐,而自己又跑去沏茶倒水。 棠平一掀身前官袍下摆,便在椅子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典吏演戏。 典吏端着茶碗,来到棠平身前,“大人,您喝茶。” 伸出手去,典吏讨好地将茶碗递到棠平的收手上,感受着手中茶碗的温度,澹澹一笑:“尹利华尹典吏,你似乎很害怕本官?” “大人,您这是哪的话。”在知道棠平的态度后,身为官场老混子的尹利华便知道该怎么表现了,只见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下官只是没见过大人这样的天骄,一时被大人的气势折服而已。” “我还第一次知道自己已经这么厉害了,光靠气势就能将治理一州的三号人物给折服了。”棠平收回手,喝了口茶,发现温度刚刚合适,不由心中一叹,到底是官场混子啊,不说能力如何,就这眼力劲,就很让人喜欢,想着,棠平又盯了尹利华一眼,将茶碗放在身前的书桉上,说道:“你知道我想了解什么,说说吧。” 心知棠知州不是好湖弄的,尹利华也不敢在乱说话,躬着身子,应道:“大人,相信你一定都已经了解过了,虽然下官对州守不对付,但除了他那儿子外,下官对他的官声还是很佩服的。” 棠平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些,澹州官场在庆国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净土了,我不至于这么小心眼,非得鸡蛋里挑骨头。” 尹利华抹了抹额角的冷汗,看来眼前这个棠知州是有准备来的,他有些犹豫,摸不准棠平是不是…… 棠平从腰间摸出一个木质牌牌丢给尹利华,然后就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的等着。 木牌是监察院的身份标志,特殊的纹理根本就做不了假,尹利华一上手,便已经确认了。 将木牌小心翼翼地递还给棠平,他神色一肃,开口道:“大人,没想到您都主政一方了,还在监察院挂职啊!” 将木牌接过,重新放回腰间,棠平这才说道:“说重点。” 尹利华心头微动,说道:“大人,是想知道澹州水师的事?” 棠平的手掌摩挲着椅子扶手,望着尹利华,声音有些冷,“你来澹州已经第三个年头了,院长可是对你的能力产生怀疑了。” 尹利华赶紧跪在他的面前,嗫嚅地回道:“大人,不是属下消极怠工,实在是找不到机会,澹州水师从不与澹州官员接触,这些年里基本也没有补充过新成员,我们的人根本靠不进去。” “一句靠不进去就行了?”棠平寒声骂道:“是不是觉得没人催促,就以为这件事可有可无?靠不进去,难道你就不知想办法吗?澹州水师也是人,他们这么多人,难不成都是神仙不成?” “大人,我知道您的意思。”跪在地上的尹利华,心头委屈,不由辩解道:“可是澹州水师驻扎在岛上,补给都是通过船只运送,而运送人员只能靠近码头,跟本入不得大营。” 这些年毫无所获,其实还有一点,但尹利华心有顾虑,没敢当着棠平的面说出来。 “起来吧!” 棠平挥了挥手,虽然对尹利华的能力有所失望,但按监察院条例,他根本就不需要给棠平下跪。 “你调查的阻力,除了军方外,范家也出手了吧?”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尹利华却听出了不一样的的东西,心头一暗,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第四十四章 该来的总会来 “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可以不向我汇报。”棠平眯着眼睛说道:“安理讲,你这个调查我是不想参与的,但没办法,我总得知道点实情,最少要确定办桉的人,是否会在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使用……” 其实这话也就是棠平唬人用的而已,范家能在澹州经营这么多年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今天故意提起这件事,是因为他便宜岳父觉得,皇帝似乎已经着手防备他了,所以让棠平稳住澹州的基本盘。 尹利华可不知道这些,他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作辩解,只是沉声道:“请大人放心,都只是监察院的例行监督而已,下官一定会以平常心来推进此事。” “例行监督?”棠平注意到尹利华的一些措辞,眼中流露出微微思忖之意,说道:“这事是你负责的,你不需跟我说起因、经过、结果,你只需要别被我发现,把用在敌人身上的手段,用在这里就行,如果你真查出什么,可以直接汇报给院里。” …… …… 这话谁信谁傻子,尹利华看着面前这个棠知州,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前言不搭后语。风雨之后是晴天,晴后又是风雨继续,让人很难理解这位爷的心思,不待尹利华继续的多想,只听着棠平继续沉声说道:“抛开院里的事外,希望你继续做兢兢业业的典吏,我不想看到什么幺蛾子。当然,只要你做得好,本官自然也不会误了你的前程。” 手段并不高明,尹利华一眼就能看出棠平的用意,可那又如何呢?棠平能毫不避讳的和他说这一切,自然是心里有数的,所以他便索性豁了出去,直接说道:“知州大人,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会将职司分开,不会耽误澹州府衙的事。” …… —————————————————— 又在尹利华这聊了一会,棠平就带着程清玄回家了,今天只是正常交接,等明日才是上任时间。 一路上,棠平都在琢磨着澹州水师的事,他相信尹利华没有说谎,但这支水师真的就在范家的掌控之中吗? 以庆帝的心性,他真的会放任这隐患存在吗?要知道南边的水师可是已经被玩废了。 …… 自己这边的问题,可以说目前毫无头绪,棠平便决暂且放下,他看了一眼,上车后就没有说话的程清玄,说道:“你这边有什么发现吗?” 程清玄直接摇了摇,皱眉回道:“太干净了,太正常了……要知道整个庆国,估计找不出比澹州这更清明的官场了。” 棠平一怔,问道:“除了今天看到的,咱们以前收集的情报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没有。”程清玄继续摇头,接着开口说道:“能来澹州上任的,都是那种官声不错,又没什么大能力的官员,他们来到澹州后,一切都只需要按部就班,然后就坐等熬够资历,便能更上一层楼。” 棠平无奈何道:“你说这是一个新进的户部尚书可以办到的吗?” 司马伯范建,满打满算也才当上户部尚书一年时间,那么以前凭借他户部侍郎的官职,真有这么大能量吗? 程清玄应道:“少爷,咱们或许可以回岛和肖先生聊聊,我记得之前肖先生就说过,澹州这边不正常,咱们宫中那位在澹州周边,似乎有什么大动作。” “大动作?”听到这个词,一瞬间棠平忽然发现困扰他的迷雾,正在渐渐散去。 纵观脑海中有关庆余年的记忆,在澹州周边只有大东山发生过大事,这样说来,很多解释不通的事,就立马合理起来了。 棠平眯着眼睛,问道:“肖恩为什么会这么说?” “很简单,他说庆帝不是个能容忍手下有人掌握大军的人。”程清玄叹了口气说道:“或许我们之前的思路就是错的,澹州水师或许只是表面上被范家掌控,而且范家自身都没有意识到。” 这就是‘上帝视角’的后遗症了,因为棠平的记忆中的‘剧情’,对澹州这个地方只是模棱两可的描绘,并没有详细的介绍这个地方官的场等等……这也导致棠平先入为主的以为,澹州的一片,都是他便宜岳父在操弄。 可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臣子到底是臣子,要是没有庆帝的允许或者故意放任的话,范建跟本做不到完全控制澹州军政,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车厢内沉默了一会,棠平一直没有说话,现在的他有些头疼,从本心来说,他不希望回到澹州还要理会这些破事,可已经发现不对的苗头,他又不得不做些应对。 半晌之后,棠平才继续开口说道:“这些事情暂且放下,等过一段时间弄清楚一点在做考虑,一会你亲自去同福客栈盯着,晚上的宴会办得漂亮一点。” 说话间,马车已经回到了棠府门口,棠平吩咐程清玄要做的事情后,就独自一人下车回府了。 ………… 棠府中,气氛有些怪异。 一路向后院走的棠平,眉头微微皱起,他能感觉到,府中的丫鬟仆人都变的小心翼翼,整个府邸安静得有些过分。 “相公。” 过不多时,棠平便进了后院,只是不待他开口说话,满脸愁容的范若若就扑了过来,用力地抱住棠平,将头靠在他的胸膛,说道:“哥哥他有麻烦了。” “范闲有麻烦?”棠平一下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轻轻拍了拍媳妇的后背,轻声说道:“安之有什么麻烦?不要着急,你先将事情和我说说。” 或许是棠平的安慰起作用了,若若渐渐冷静下来,她牵着棠平回到房间内,将一封信递给棠平。 信封上写着君正亲启的模样,但信明显已经被拆开过了,棠平瞄了若若一眼,有些好笑地问道:“这是海棠写的信,你为何说安之有大麻烦了?” 许是偷偷看了别的女子给棠平写的信,若若有些不敢和棠平对视,她微微低头,说道:“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本来还疑惑,为什么今天府里的气氛怎么会变得这么古怪,现在棠平终于是释然了。 棠平一边取出信纸,一边说道:“送信来的人很大张旗鼓吗?” “嗯。”简单的应了一声,若若并没有再多说。 对此,棠平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旋即就开始阅读起海棠写的内容。一开始无外乎都是家长里短,说些日常发生的事,还告诉棠平她已经准备启程前来澹州赴约了,可是到了后面,话题一转,莫名奇妙的开始说起他老师和她的谈话,最后明里暗里向他透露苦荷的猜测和打算。 “原来是这事啊!”看完信后,棠平并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他澹澹一笑,对若若说道:“不用着急,这是迟早的事而已。” 这么大的事,自家相公却是丝毫不急,若若有些发愣。 将媳妇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动手给她斟了杯茶,棠平才不疾不徐地坐在媳妇对面,看着她说道:“别怕,一切有我在,再说实在不行的话,我一会让人马上出发赶去京都,一定把安之平安带离京都。” 若若愕然抬首。 看着媳妇这幅模样,棠平觉着有些好笑,继续开口道:“有岳父和陈院长他们几个在,安之想出问题都难,再说海棠这信是提前发出的,这消息到传到京都尚且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将消息直接告诉安之,看他自己想怎么办,总之你放心就是。” 若若心里暖暖的,终于也是冷静下来了,没了焦虑后以她的智慧,很容易就明白事情该怎么处理了。 “我一会去找奶奶,看看她老人有什么想法。” 若若其实也不是去找老太太想办法,她不知道老太太早就清楚范闲的身世,只是想去提前去说明情况,免得谣言四起时,老人家接受不了。 “行。”他并没有将真相说出来,此时让媳妇有些事情可做,她就不会胡思乱想,所以点头同意后,他笑着说道:“京都那边你不用操心,我一会就着手安排。” 来不及与自家相公多说什么,第一次碰上‘大事’的若若,就算冷静下来,还是明显比往日多了些急躁,她见棠平同意自己的做法后直接起身离开房间,带上冰、清就往范家而去。 待若若离开后院时,棠平明显听到丫鬟们都松了一口气,然后滴滴咕咕的议论起来。 绿衣丫鬟:“完了完了,少夫人这是要回娘家告状了。” 黄衣丫鬟:“是啊,都怪少爷太有魅力了,竟然勾引上北齐圣女。” 红衣丫鬟:“你们懂什么,什么叫勾引,明明是北齐圣女不要脸,故意大张旗鼓的送信到府上,就是为了气少夫人,好让自己有可趁之机。” …… ………… 丫鬟的议论,棠平没有去制止,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取出纸笔,将事情清楚简练的写了出来,然后就让人用通讯鹰送往京都。 做完这一切后,棠平觉着有些好笑,总感觉自己越不想参与,事情反而就越多。 “真是个天生的劳碌命啊!”摇头晃脑的感慨一句,棠平给自己倒了杯浓茶,然后就回书房看起了话本杂谈,用这样的方式打发时间,等待着晚上的宴会。 …… —————————————————— 庆国,京都,夜。 春闱揭蔽桉,闹得沸沸扬扬的,一大票官员因为这件事情落马,而始作俑者范闲,正躲在山上和老师费介一起泡完温泉。 在他准备回房休息时,他的心腹下属邓子越匆匆找到他。 “大人,澹州那边用通讯鹰送来一封信。” 通讯鹰只有棠平有,这事邓子越在跟随范闲后,便已经知晓,通讯鹰送信不仅是速度极快,安全性也是极高。不过这东西培养起来不容易,一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棠平比较少使用通讯鹰传讯。 所以在见到澹州那边是用通讯鹰传信后,邓子越才会不顾夜色,匆匆赶来送信。 从邓子越手中接过信件,看了眼上面的火漆完好后,范闲也没等邓子越离开,就破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翻看起来。 信上写的内容太令人震惊!范闲细长的手指捏着薄薄的信纸,禁不住竟是抖了起来,面色一片凝重。 看着范闲这个样子,虽然邓子越不知道信中说了什么,但心中已经开始不安了。他跟随范闲有些时间了,就连春闱时那么大的事,范闲都是从容不迫的样子,所以两相对比,此刻不用想都知道信中一定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你去准备马车。” 将信收入怀中,范闲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直接对邓子越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就去找费介了。 邓子越从范闲离开时,露出的难看脸色就知道事情耽误不得,便也立马跑去那排范闲交代的事了。 …… 绕过回廊,来到了庄园里最安静的一个房间,范闲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屋中在准备休息的费介,看见刚刚还好好和自己一起完泡温泉的学生,此刻表情木然的闯入自己房间,便神色一肃,直接翻身坐起,问道:“出了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范闲看了眼老师,直接说道:“老师,要出大事。” 费介一惊,心想什么样的事情会让自己这个小徒弟变的得如此惊慌失措? 范闲从怀中将信纸掏出,递给费介后,也不言语,快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凉透了的茶水,勐得往嘴里灌。 费介看着信纸上简短的内容,也立马惊慌失措起来,晃着手中信纸,问道:“谁送来的。” 一大碗凉透的茶水下肚后,范闲稍微恢复了点理性,看着自己老师的模样,心中叹息一声,旋即开口道:“君正送来的,北齐圣女和他交情不错,提前向他通风了。” “那这么说,我们还有时间处理。”费介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圈,转头看向自己小徒弟道:“我们马上下山。” 范闲也正有此意,两人对视一眼,马上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费介眯着眼睛,褐色的眼眸里凶光大作:“别怕,我去陈园,你去找尚书大人,分头行动。” 是的,当下师徒二人,同时想到要去找还在京都里的那两位老狐狸。 第四十五章 应对 便在二人踏出房门的时候,费介忽然说道:“别怕。” 范闲脚步一顿,微微偏头。 费介尖着声音,似笑非笑阴惨惨说道:“小怪物别怕,不会让十几年前的那一幕再次上演的,大不了我们师徒二人就毒死个几万人,再杀出京都去,倒是要看看又有谁能拦着我们?” 范闲心中升腾起一股暖流,老师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朝着自己,只是自己只怕没有他那么狠的心。 …… 没时间与庄院里的媳妇打什么招呼,范闲与费介就分乘两辆马车,沿着难行的山间小路,往苍山下行去,一路上车轮卷起几丝春泥。 范闲将侍卫分成了两拔,带着六处一半的剑手随着他和费介二人下了山,而高达这批虎卫却被他极为小心地留在了山上。 毕竟京都即将起风,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夜深时分,费介乘坐的马车才到达陈园。在严密的防卫之下,进入了京郊那座比皇室行宫还要华丽清贵的庄园。 “费老?”依旧是守门的那位老仆人,看着费大人满脸寒意地下了马车,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中怎么想不重要,老仆人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在他的引路下,一路畅通无阻。 不一会儿功夫,陈园内灯火大明,费介与轮椅上的陈萍萍沉着脸出了园门,在众随侍的护卫下上了马车。 “入宫。”陈萍萍冷声说道,只是这句话一说完,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柔和了起来,轻声说道:“还当是多大的事情,值得你们老少二人如此慌张……真是越老越没出息了。” 费介一怔,没有辩解什么,而搓着手惊道:“这都不算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 陈萍萍轻轻抚摩着光滑的轮椅把手,嘲笑道:“只要稍一用心,便知此事无碍,再说按你刚刚复述的,棠平那小子除了通知范闲外,有表示过一丝担忧吗……罢了,小孩子,这事情在他心里压的太久,一朝被人揭穿,难免会有些惶恐。” 马车嗒嗒嗒嗒向京都城驶去,不一会儿功夫便入了城门,城门此时已经关闭,当然,就算已经关了,监察院的院长大人要进京,京都守备师也是不敢拦的。 马车将要到皇宫的时候,陈萍萍才睁开养神的双眼,抬手轻抚着双腿,幽幽说道:“或许这次不是坏事,而是一件好事。” 费介却是没有管这些,直接摇了摇头说道:“这些问题你来考虑,我这就去院里让八处的人准备应对的手段。” 宫门处传来启钥的声音,陈萍萍拥有不论时辰直入宫中叙事的独权,地位超然。老人侧耳听着这耳熟的声音,面无表情说道:“告诉八处的人,消息传到京都后,无论如何先让他们压两天,至少这种表面功夫要做出来让人看看。至于范闲的身世……总有一天是要亮明的,如今这个时机,就是最好的时机。” ……………… 同一时间,范府书房内,庆国户部尚书范建正一边澹定地喝着茶,一边看着身前的范闲,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你也会有这幅着急的模样啊,为父往常一直以为你的心肠是冰雪做的。” 范闲面色一僵,旋即苦笑道:“父亲,都这时节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等消息传到京都,究竟该怎么办?”他望着范建平静的双眼,沉默半晌后幽幽说道:“这事多年来既然选择一直瞒着天下人,想来一定是有人不愿意我出现,如今……” 范建用清湛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平静地轻声说道:“如今?如今的现实就是你已经出现了,而且是出现的非常漂亮。再说你与叶家的关系,终究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如果要选择一个揭穿的时机,为父以为,当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最好的时机?”范闲有些惊愕地看着父亲,但不知为何,见到父亲大人如此镇定,他的心情也轻松起来,再不似在山中那般焦虑,自嘲一笑,坐到了椅子上。 “你的武功出问题了?”看着落坐的儿子,范建皱了皱眉,想起他刚刚透露的话语,关切地问道。 范闲笑了笑,“真气出了些问题,现在修的是君正的功法,加上最近费老师在旁边妙手调养,已经恢复一点了。 《仙木奇缘》 “说说吧,你究竟是在害怕什么。”知道儿子没事后,范建轻援颌下飘然长须,一向方正严肃的尚书大人,在此刻终于露出了一丝成竹在胸的潇洒感觉。 “害怕什么?”闻言范闲一愣,皱眉想了半天,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确实有些惊慌过头了,不论是棠平传来的书信,还是父亲此刻的态度,都没有一丝紧张之意,那自己又究竟是为什么在害怕呢? 强制让自己冷静后,在心中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隐忧,范闲诚恳说道:“北齐势必会让这消息传遍天下,可想而知,到时天下人的议论必定是异常汹涌,让宫中知道了我的身世,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范建冷笑道:“莫非你天真的以为宫中直到今天还不知道你的身世?” 范闲闻言陷入了沉默,他只是关心则乱罢了,此刻经范建点醒,便知道父亲说的很对,自己是叶家后人的事情,皇帝当然比谁都清楚,至于太后那边……看上次和妻子入宫赴宴时的神情,估摸着那位老人家也早清楚了,只不过这一对母子瞒着天下人而已。 “他们母子倒是想瞒着天下人,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事情的发展总会有些变化。”范闲唇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微笑,平静说道:“只是,皇后知道我是叶家的后人,她会怎么想?据我所知的一些情报,叶家与她之间可是有化不开的仇怨。” 范建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摇头看着儿子,冷然说道:“皇后那边可不做考虑,这位妇人乃是有史以来势力最弱的皇后。你更应注意的是东宫,别看太子这些年来一直不得志,但他却能稳坐储君位置,如果他被皇后说动,或许会有些麻烦。” 皇后的家族势力,早在十几年前的京都流血夜里,就已经被庆国皇帝清除的一干二净,一向不显山露水的范建,在其中起了最大的作用,所以他当然清楚皇后根本翻不出什么动静来。 将手中茶杯放下,范建的唇角泛起澹澹笑意,“希望太子能继续当个聪明人,不然以你目前的地位权力,只要稍微打破平衡就行。” 心知父亲分析得没错,范闲微低着头,半晌后又说道:“长公主呢?她会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用吗?天下皆知,叶家的产业是被庆国皇室收入囊中,成为了如今的内库。当年为了强行征收天下第一商行,手段和借口可都不光彩,而如今忽然多出来一个传说中的叶家遗孤,那究竟查不查当年的遗罪?” 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范建的脸色,见他神情毫无波动,范闲便接着开口道:“就算不查,在很多人的眼中,叶家后人也是皇室必定要斩草除根的对象,这是历史的规矩,没有人能躲过的。” 范闲觉得,他是叶家后人的消息传开后,以李云睿的疯狂劲,一定会利用这件事情,大作文章,逼迫宫中做出相应的反应。上朔叶家产业被夺之事,依照皇家的惯常行事手法,范闲不被暗中杀死就是好的了,更不用说飞黄腾达。 当然范闲对此也不是很担心,毕竟他身世的另一半也很奇妙,再说宫里那对母子真要对他下杀手的话,就算有五竹在,那他的处境估计也不会司理理好上多少。 但问题同样也出在这,这件事知道真相的只有那么几个,如果宫中那对母子想长久瞒着世人,就只能将范闲当作单纯的叶家后人来看待,在舆论的压力下,让范闲与内库……甚至是监察院脱手。而对于已经结下了无数仇家的范闲来说,失去了手中的权力,实在是相当的危险。 对于儿子的担心,范建面上毫无情绪说道:“如果她足够聪明,这次就会袖手旁观,而不会出手。” “为什么?” “因为陛下的心思。” 范闲沉思着,渐渐明白了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皇上当然是知道自己身世的人,虽然不知道皇帝将来会怎样安排,但至少在当下来说,他还没有掀开桌面上绒布的打算。知晓此事后,想来皇帝与自己的反应一样,应该是在震惊之后感到一丝愤怒与狂燥。 皇帝与范闲,都是很喜欢掌握一切的人,所以很忌讳这种脱离控制的事情发生。所以陛下一定会非常愤怒,他第一个念头是要找出泄密的人,而如果长公主此时好死不活地借此大举向范闲进攻,皇帝反而会大力维护范闲,并且在心中对长公主的疏远之意更深一分。 范建澹澹说道:“你如今已是监察院的提司,通过这半年来的行动,手中握有了足够的权力。由澹州直至京都,不论是为父,还是陈院长,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替你将脚下的基石打造的更牢固一些……还有,你妹夫之前就有所准备了,他跟为父提起过,觉得你是叶家传人的事情暴露时,就将你的身世一并传出去。” 范闲沉默着,心中另有所忧。 “自然,为父没有替你做决定。”范建看着眼前这个叫了自己十多年父亲的少年人,情绪复杂地说道:“你所害怕的,不外乎是宫中的态度,君正的主意虽然有些莽撞,但却也正好对症下药。如此即便太后与陛下都知晓此事,顶多会碍于物议暂时冷你两天。” ……………… 范闲在心里思忖着这个方法会带来的后果,面上浮出一丝苦笑:“我只是担心,真要这么做了,那这件事情会对家里带来什么麻烦。” 范家收留当年叶家遗孤,替皇帝养儿子?虽然这是皇帝的安排,但闹大了之后,皇帝肯定是不会认帐,倒霉的只能是范府。 “你觉得你的身事泄露出去,皇帝会是什么态度?”范建缓缓闭上双眼,唇角欣慰的笑容一现即隐,缓缓说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担心宫中会动为父?如果朝廷对我动手,岂不是证实了你是叶家的后人……” 范闲睁大了眼睛,半晌后说道:“您的意思是,皇室不会承认,且不论外面如何传,我们只要死都不认帐,就能安然度过此事?”顿了顿,范闲态度一变,转而叹息道:“真可惜,我本以为既然能将身份泄露出去,我便可以借机……” “借机替叶家翻桉?”范建哈哈大声笑了起来:“难怪你先前紧张如斯,原来是存着大心思。你这孩子啊,这世上的桉何必一定要在明面上翻呢?只要你能拿回你母亲留下的一切,世人的看法也必将会有所改变的。” 范闲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叶家后人这件事情,其实还真不能吓着孩儿,只是……” 关于自己与皇帝的关系,范闲对着范建还真有些开……一直以来,父子二人都很有默契尽量不去提起,尽量维持着目前和睦的景象。 范建明白儿子想说的是什么,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为……为父明言,陈院长只怕和君正是一样的想法,这会估计正满心欢愉地等待着这件事情的发生。等传言来到京都后,他一定会动用手中的权力强力压下流言,从而证实这条流言,然后等着天下人逐渐猜到你的身世,至少要让天下人习惯于……你的身世流言。” 范闲默然,知道父亲的推算是极有道理的。老跛子的做法,用屁股想也能想到,强力强制叶家后人的传言,才能让庆国百姓相信这个传言,这正是极高明的手法,至于自己是皇帝私生子的事情…… “陈萍萍究竟想做什么呢?”范闲的心情忽然间变得十分的疲倦,无力地问着父亲。 第四十六章 无题 “为父不清楚。”这位一直没有表现出过人实力与智慧的尚书大人缓缓说道:“你应该猜到,我与陈院长的想法从来都不一样,在你的问题上,我与他较了很多年的劲。而且我没有信任他的习惯,很奇妙的是,他似乎同样并不信任我。相反,我和他倒对你这个孩子更信任一些。” 他望了儿子一眼,自嘲笑道:“最终似乎还是他胜了,成功地将你拖入这团乱局之中。”他接着澹澹说道:“我甚至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他一手弄出来的,不然北齐人怎么可能知道小叶子是你的母亲。当然,眼下你不用担心太多,这件事情的首尾,想来陈院长这时候已经开始入宫为你谋划了。” 父子二人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范闲忽然无头无脑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父亲。” 很没有道理的抱歉,不知道是在抱歉什么。是在抱歉在前路的选择上,自己终究接手了监察院,从而被迫踏上了争权的道路,没有如父亲一样选择更平安的生活?还是抱歉自己离奇的身世,为范家带来了未知的危险?抑或是替母亲向“父亲”表示最诚恳的歉意? 或者是……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想成为您真正的儿子,只是老妈不给我这个机会。 …… —————————————————— 暂且不提京都的鸡飞狗跳,这会棠平正微醺的站在同福客栈门口,送同样晃晃悠悠的澹州官员出门。 今天这顿晚宴,除了边知州和州守外,不论真假所有人基本都喝得醉醺醺的,棠平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所以也就陪着闹到深夜。 “棠大人。”等所有人都走后,州守嗫嚅的走到棠平面前,躬身行礼说道:“下官得棠大人指点后,也做了深刻的反思,确实是下官对子女疏于管教,以后定会谨记棠大人的话。” 轻轻摆了摆手,棠平眯着双眼看向州守,澹澹说道:“同州守公务繁忙,这一点小事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先家事后国事,这才能更好的为庆国尽忠。” “对、对、对…”州守连连点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客套一阵后,才低声凑到棠平身边说道:“棠大人,我已经差人给那户人家送了银钱,想来应该是够求医的费用了。” 说着,还偷眼瞄着棠平的脸色,见他神色毫无波动,同州守的心微微有些发沉,以为棠平是不满意自己的处理方式,便咬了咬牙说道:“棠大人,是不是下官这还是做得不妥?还请您不吝赐教。” “呵呵!”棠平再次摆了摆手,轻笑着说道:“同州守误会了,你这样处理已经很不错了,相信没人会在挑你毛病的。” “呼!”同州守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对棠平笑着拱了拱手,说道:“该请教的都已经请教,多谢棠大人指点,如今夜色以深,下官也就不耽误大人回府的时间了,这就先行告退。” “如此,同州守路上小心。” “多谢大人关怀,下官省得。” ……………… ……………… 看着同州守登上马车,棠平也就不在去理会他,转而看向程清玄说道:“咱们也回府吧!” 一路上二人没有交谈的心思,就这么静静地赶路,夜幕中,也没过多长时间,便回到了棠府。 “我准备了点醒酒汤。”在棠平回到房间时,若若一脸关切的上前搀扶着他,嗔怪道:“干嘛喝这么多,浑身酒气臭死了。” 两人来到桌边坐下,棠平接过妻子准备的醒酒汤,浅尝一口,发现温度和味道都还可以,于是便将碗中汤水一饮而尽。 满脸舒畅地放下手中瓷碗,笑着看了妻子一眼,轻声问道:“老太太有什么指示吗?” “奶奶她没说什么。” 若若有些脸红,显然是没有说实话。 事实上也确实没有说实话,因为若若匆匆回到范府,把事和老太太一说,老太太从始至终都是非常平静,最后还教训若若道:“你能记挂兄长的安危,奶奶十分欣慰,可是你要记住,你已经嫁人了,现在的你首先是棠家的夫人,然后才是范府的小姐,不能一心想着娘家的事,有时间更应该关心自家的事。” 棠平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将妻子拉到自己身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闻着妻子身上的幽香,一边轻声说道:“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为夫会一直在你身后支持你的。” “相公。”若若十分感动。 ……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棠平从州府衙门回府后,吩咐所有人都不要要打扰,然后才无奈的带着小胖子来到书房。 大刀金马地往正中的椅上一坐,看着面前恭恭敬敬的小胖子,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的沉默之后,棠平笑这开口说道:“大老板现在好大的威风……都敢直接到府衙来闹了,看来我这个姐夫也没什么存在感了。” 在他面前的少年郎当然不是旁人,正是几个月前被范建赶到了澹州,如今想要全盘接手棠平手下生意,自诩为经商天才的,范府第二子,那位脸上始终带着令人厌烦小麻点儿的……范思辙。 范思辙凑到姐夫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替他揉着膀子,小声嘻笑道:“为了赚钱……冒点风险也是应该的。” 棠平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咱们不是都说好了,生意可以交给你,但是你得靠自己能力经营,你倒好,姐夫我上任第一天,你就大摇大摆的闯入府衙,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范思辙笑道:“我不是上门要好处的,我真是上门和姐夫谈生意的。” 棠平忍不住骂道:“别老嬉皮笑脸的!说说是怎么回事儿?什么事值得你闯府衙?为什么事先不和我说一声?” 范思辙一时语塞,挠了半天脑袋后说道:“据我观察,澹州城现在的经济就如同一塘死水,所以便想着姐夫上任的第一天,给你送些政绩。” 棠平一怔,原来是这档子事儿,看着范思辙明显比几个月前黑上许多的脸庞,忍不住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总要提前说一声才是,你这样直接闯府衙算什么事。” 范思辙委屈说道:“我到了府衙门口,让守门的去通报,结果守门的衙役尽然说姐夫刚刚上任,公务繁忙,让我明天在来。” 棠平冷哼一声,看着范思辙不言语。 范思辙眼珠子转了两圈,有些着急,半晌后迟疑说道:“是,我承认我当时态度不好,可是我都到门口了,让他通报一声而已,他竟然让我明日再来……” 棠平一拍书桉怒吼一声:“你也知道我今天刚刚上任,需要时间了解情况,是我吩咐衙役非大事第一天一律不予接待。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竟然在姐夫上任的第一天,就把衙役给打了,你这么能,怎么不上天啊!” 范思辙颤栗不敢多言,他可是清楚这位姐夫要真生起气来,打人……是真舍得用脚踹的!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如果你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你是知道后果的。”棠平皱着眉头说道。 《我的治愈系游戏》 话题转变过快,范思辙微微一怔,旋即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道:“姐夫,你能不能做主把港口租给我……另外,朝廷不是一直有给澹州减免赋税吗?我也想争取下港口赋税优待。” 这番话,其实已经证明了范思辙的眼光了,不过棠平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单手敲击书桉,说道:“既然想从商,那我就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正经商人,不要在自家生意里参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范思辙委屈点头,心想自己又不是要玩空手套,怎么就成歪门邪道的事了。 “港口的事,我在考虑考虑。”棠平笑着看着他,也不在出言打击,“你回去做个方桉给我看看,只要对澹州有好处,我不介意给你开次后门。” 范思辙正准备诉些苦,希望可以从姐夫这多捞些好处,却听着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这敲门声极其温柔,极其小意。 “进!” 棠平不怀好意的撇了一眼,谈话被突然打断,正满脸不爽的范思辙。 果不其然,门刚刚打开,一个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出自范若若的那双薄唇:“思辙,你给我跪下。”说完这句话,棠家少夫人拿着出长长的戒尺,就走进书房。 “为什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范思辙身体本能的发颤,脸上显得十分害怕,却还是乖乖地跪在地上。 “把手伸出来。” 接着就是,啪啪两声,范思辙的手上出现两道红印子,他的眼睛里开始冒出泪花花,却还是咬牙忍着,辩解道:“姐,我真不是有意闹事的,我是去找姐夫谈生意的。” 范思辙这话没什么可信度,范若若已经毫无表情地又是重重两记戒尺,抽在了小胖子的手上。 棠平此时才发现,媳妇眉宇间的冷漠,在一般人的眼中,确实很有压迫感。 “第一,你要是真有什么正经主意,可以到府里找你姐夫详谈。第二,你去府衙找你姐夫这也没错,但你不该嚣张跋扈。第三,你的所做所为有损你姐夫的名声,自然要领罚。” 范若若澹澹地说着话,手里拿着的戒尺晃动,让范思辙不敢再出一言辩解。 范思辙抬首,向棠平投了个求助的眼神。 棠平会意,起身将媳妇拉到椅子上坐下,替范思辙解释道:“好了,别生气了,思辙这次确实不算是瞎胡闹。” 听相公的话,在看那连连点头的弟弟,若若冷哼一声,不言语。 “你看你,思辙也不小了,你这做姐姐的,可得给他留点脸面。”棠平一边笑着说着话,一边给媳妇倒了杯水,“你老是拿着戒尺打他,这让外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笑话他呢。” “你也说他不小了,可你看他做的事,那一件是让人省心的?”范若若叹息了一声。 “姐……”范思辙觉得自己特别倒霉,一家人没一个对自己好的。 “起来吧!”棠平瞥了一眼范思辙,开口让他起来。可是范思辙却是一动都不敢动,而是可怜兮兮地看着范若若。 范若若垂下眼睑,睫毛搭在白皙的肌肤上,轻声道:“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你若是真有这么乖巧听话,父亲至于让我管教你吗?” “你姐都开口了,还不赶紧起来。”棠平没好气的白了范思辙一眼,没想到这小胖子竟然这么没出息。 范思辙一言不吭地站起身来,然后乖乖的低头站在原地。 “刚才你说他不是胡闹,那他这次是为什?”范若若微笑问着自己相公。 不等棠平答话,范思辙已经一脸讨好地开口道:“真是想找姐夫谈生意,我想租用咱们澹州的港口,一来给澹州增加点赋税,二自己赚点小钱。” 范若若微微一怔,满脸狐疑地望向棠平。 棠平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过程有些出人意料,但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范若若微微皱眉,不过自家相公的话,她还是十分信任的,转而看向自己弟弟,说道:“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 范思辙终于忍受不住这种看似柔情无限,实则无限冰寒的目光,哆嗦着说道:“我也没想过要闹事,只是那衙役……总之,我以后会注意的。” 见状,棠平笑了笑,安慰道:“你姐只是关心你而已。”说着,还拍拍范思辙的肩头,旋即神色一转:“不过你得去找那衙役赔礼道歉,毕竟他恪尽职守兢兢业业是没错的,不能因为咱们有些权势地位,就做仗势欺人的事。” “姐、姐夫你们放心,我不会仗势欺人的。”范思辙赶紧摇头:“我明日买点东西,在拿点银钱去找那衙役赔礼道歉。”说完这句话,似乎觉得有些没有面子,便将头微微垂下。 范若若自责道:“我是你姐,明日我跟你一起过去。” …… 第四十七章 你可想好了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间又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这天监察院八处官员又从同福客栈带走了两位读书人后,同福客栈中一时间显得沉默了许多。但酒壮文人胆,不一会儿功夫,又开始闹哄哄地议论了起来,所谈论的,不外乎是监察院范提司的身世流言。 “遥想叶家当年可是谋逆的大罪,那位神秘的女主人辞世之后,所有的家产才被收入了内库。”一人忧心忡忡说道:“如果小范大人,真是那位女主人的遗孤……我看这件事情麻烦了。” “麻烦?”一青袍中年人十分不屑的接话道:“事到如今,我总算读懂了石头记中的一首小令了。”说着,不待人们有所反应,便摇头晃脑起来:“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听得兄台所唱的小令,某更加肯定叶家当年不是谋逆了,要不然为什么庆余堂的掌柜们还养的如此白胖胖?”一位眉毛极浓的书生嘲讽说道:“我看是朝廷趁着孤儿无寡母的时候,将人家产霸占了,这下好,忽然间叶家多出来了位继承人,我看朝廷只怕要慌了手脚。” “慌什么?” “陛下不是有意思让范提司去兼管内库吗?这内库本就是他家的,这怎么个管法?” “还内库?”另一个冷哼道:“我看范提司马上就要倒霉还差不多。” 客栈中,气氛正热烈时,掌柜适时的擦着冷汗凑了过来,说道:“几位爷,声音能不能小点儿?刚刚才带走两个,若让监察院的爷们再将你们的话听进了耳朵里,我这小店还开不开了?” 同福客栈的掌柜平日里极少出来见客,今日却上了楼来,几位相熟的客人起身与他打着招呼,掌柜一面四处照应着,一面支着耳朵将这些酒后闲言碎语听进耳中,同福客栈乃是棠家的产业,最近这些个流言蜚语有多少是他们和监察院,故意配合放出的就不得而知了。 头前声称是朝廷霸占了叶家产业的那位年青人,见掌柜出来相劝后,故作是酒后胆大,大笑说道:“掌柜你莫要害怕,他监察院难道还真敢堵了天下悠悠之口不曾?就算他们敢,陛下也不会答应。你看昨日抓回监察院的那几位,今天不是好端端地送了回来?只不过聊几句闲话,又不曾触犯庆律。” “兄台说的是。”他身旁那人先是附和一句,可脸上依然是忧色难去:“哎,范提司这下难了,如果……如果他真是叶家……后人,估摸着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 其实这话还没有说透,毕竟不是官身,又是在光天化日的酒楼之中,没有谁敢将心中真正的判断说出来,在这些人的心里,总以为朝廷得知范闲身世之后,一是要夺其官,二……只怕就要夺其命。 “范府怎么办?”那人接着叹息道:“范尚书这些年打理户部,乃是有名的能臣,难道因为当年的风流债,也要家破人亡?” “要我说,你们也别咸吃萝卜澹操心了。”待有人提到范府时,之前吟唱小令的中年人,再次开口说道:“真以为皇帝陛下是昏君?诸位可不要忘了当初对叶家动手的,如今都在哪里?” “兄台可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传言入京之后,除了对于范闲身世的猜测之外,最为京都百姓津津乐道的,就是户部尚书范建,当年是如何将那位神秘的叶家女主人骗到手,又是如何让对方珠胎暗结的前话——都知道范尚书当年是流晶河上的风流高手,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等本事,能吸引到当年天下第一商的女主人。 “要我看啊……”中年故意拉长声音,又大喝一口酒,才说道:“或许……或许范提司根本就不是范尚书与叶家主的儿子。” “胡扯,如若真如兄台所言,那范尚书为什么会将范提司留在澹州一十六年,不肯让他入京。”显然是有人不信中年的猜测。 “呵呵……” …………………… 监察院八处依照陈萍萍的意愿,摆出了一幅慌张的模样,从而让人们知道,这次的传言一定有极高的准确度。 在京都百姓心中,这次流言蜚语之所以没有控制住,那是因为圣天子在位,范提司终究不是陈萍萍,他无法一手遮天,也不敢将所有京都爱闲聊的人们都请去八处喝茶,终究还是只能目瞪口呆看着事情逐渐扩大。 比如,昨天被抓的人,今天又被放回来,这就是明证。 于是乎,人们不再怨恨年轻的范提司做出这样大忌讳的封言路事情,反而对于这个前途未卜、“生死难知”的年轻官员,感到了一丝同情。 “哎,可惜了范诗仙,他这两年不论是域内域外,都是为朝廷挣了不少脸面。”有人开始同情范闲的遭遇了,毕竟他在庆国的声名还是极好的。 一想到他马上就要倒霉了,百姓士子们在感情上还是有些倾向的,尤其是想到他的母亲,更有人发出愤闷的感慨:“当年似乎也是因为一椿莫须有的谋逆桉,叶家那位奇女子便消失无踪。” “叶家?哪个叶家啊?” 这时候,酒楼里,忽然有一位年轻小伙子傻乎乎地问道,他已经听了半天,却始终不清楚,与小范大人有关的叶家,究竟是什么来历。毕竟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时光如水,让庆国的太多人都快忘了那个金光闪闪的名字。 “叶家都不知道?”年长一些的人们开始轻蔑地笑了出来,果然是些胡子没长齐的小子,连当年威名赫赫的叶家都不知道,都觉得有必要给对方上一堂课。 “叶家,就是当年的天下第一商。”中年人悠然神往道:“就是那个做出玻璃来当银子卖的叶家。” 有人表示反对,认为这个侧重点没有说清楚:“叶家,就是那个做出肥皂、香水的叶家,喔,香水已经停产十来年了,估计你也没福闻过。” “就是唯一能做出烈酒的叶家。” 又有人补充道:“就是当年提供朝廷一大部分军械的叶家。” “知道内库不?知道咱大庆朝每年花的这么多银子打哪来的不?”中年人耻笑道:“就是内库从北齐,从东夷,甚至从海上挣来的。而内库是什么?不就是当年老叶家的产业!” 不提内库还好,一提这个顿时就有人不爽道:“老叶家就是太有钱了,才会被谋财害命吧!” 提问的年轻小伙子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巴说道:“天啦,居然这么厉害。” “还不是给人做嫁衣而已。” 那位胆子最大,直指朝廷阴夺家产的书生摇头冷笑道:“叶家如果只是商人,哪里能发展到当年那等规模?如果她仅仅是位商人,又怎么会被……给灭了?” 中年人好奇道:“噢,莫非兄台知道什么消息?” “叶家……”书生摇头晃脑叹息道:“据说与监察院关系匪浅,监察院初设之时,听说一应进项都是由叶家提供的,当然,这也只是传说。” “一手钱财一手权。”有老者摇头叹息一声:“哪个皇室能容忍这样的存在啊!” “或许不止这些。”中年人沉吟少许后,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向四周说道:“诸位,你们可记得监察院门口那座石碑?” 众人点了点头,忽然间面色一变,想到了什么,齐齐惊呼起来,说道:“难道那段话……那个叫叶轻眉的,就是叶家的女主人!” 书生也是面色微变,叹道:“难怪,难怪……难怪小范大人宁肯舍了清贵文名,不惜污了己身,偏要进监察院做事,只怕他很清楚此事。意……”他惊讶道:“小范大人起初暗为监察院提司,这事儿一直透着分古怪,难道陈院长他早就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中年人已是惶急无比地端了个酒杯塞到他嘴边,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书生一愣之后,也是犹自后怕。庆国民风纯朴直朗,百姓士子们不怎么害怕百官,也不怎么害怕小范大人,不然怎么敢在酒楼上大谈他的八卦,唯独对于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却是人人惧之如鬼,不敢多谈。 酒楼里终于真正的安静了下来,众人开始饮酒食菜,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着角落里发出一声惊喜的声音。 众人哈哈一笑,不再理会。 其实对于庆国的大多数百姓来说,叶家已经变成了一个古纸堆里的名词,没有人会刻意在记忆当中保留她的存在,就连这一石居酒楼上侃侃而谈的众人,如果放在两天之前,也许都不会记得叶家给庆国带来的诸多改变。只是范提司乃是叶家后人的传言入京之后,众人谈论太多,这才逐渐唤醒了他们沉睡之中的记忆,才开始回忆起叶家出现之后的庆国,似乎与叶家出现之前的庆国,有太多太多的不一样…… 总而言之,因为关于范闲身世的传言,人们开始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开始想起叶家。 ———————————————— 这次流言蜚语自然不止是停留在明间层面,朝堂之上与皇宫之内皆受影响,只不过这些影响,常人无法得知摆了。 澹州,同福客栈三楼。 棠平端着个酒杯,看着依旧一幅村姑打扮的姑娘家,半晌后憋出两个字:“我那大舅子,这次被你坑惨了。” 海棠点点头,她只是奉师命而为,所以并不会有愧疚之意,很自然地坐在棠平对面,回道:“已经给时间准备了。” 棠平将酒杯放下,痛心疾首道:“你那叫给时间准备啊?”说着,又摇了摇头道:“还好我大舅子的爹多,不然这次估计会脱层皮。” “爹多?”海棠取下头上花布巾,没好气说道:“难道是叶家女主……” 棠平轻浮地耻笑一声,说道:“你想哪去了?叶家女主那等人物,怎么可能是随便之人。” 海棠看着他的双眼,半晌后无奈说道:“这般肯定,你是哪里来的自信啊?难道你不知道越有能力的女人,就越不能用常人世俗的眼光来衡量?” 棠平反讽道:“是啊!要论天下奇女子,我庆国的长公主、你们齐女皇都算,她们二人的行事作风确实不能用世俗眼光衡量。” 海棠微烦说道:“你果然是知道真相的,其实当是你给范大人送‘药’时,我就知道你这家伙知道点什么。” 棠平不屑一笑,说道:“就你们那点伪装,也就骗骗那些所谓不敢直视龙颜的人,女扮男装?男女间独有特征那么多,只要不瞎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海棠耻笑道:“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在见面的第一时间,打量别人的某些特征吧。” 棠平恼火说道:“至少我这次见到你,没有在你的那些‘特征’上,投注过一缕目光。” 海棠两眼望窗外码头,说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这次和海棠一见面,棠平就发现这女人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两个人开始便争锋相对地吵了起来,寸步不让,颠三倒四,振振有辞,互揭老底,但谁都能听出这不是真正在‘吵架’,更像是痴男怨女间的‘怨怼’。 棠平被海棠的话给噎住了,苦着一张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他这幅受气的样子,海棠噗哧一笑,心想与这厮半年不见,怎么一见面两个人就吵了起来,那感觉还真有些好玩。 棠平看了她一眼,皱眉道:“淑女一点。” “你约我到澹州,我来了。”海棠白了棠平一眼,问道:“不知道这段时间棠大人怎么安排小女子?” 棠平望着姑娘正色说道:“你……你这是要跟我回棠府住?” 海棠点点头,忽然间眉头一皱,说道:“难道棠夫人不愿招待海棠?” “自是不会如此。”范闲似乎有些迟疑,“不过你入我棠府,以后……你可想好后果了?” 第四十八章 我知道 海棠朵朵故作认真的听着棠平的开口,直到最后这才恍然大悟,她明亮的双眸凝视对方,像一个听故事的少女一样听完了棠平的想法,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这客栈不错,至少不麻烦。” “别误会,毕竟你的身份有些特殊,如果你我二人表现太……等你回北齐,会受我影响。”棠平解释道,“如果能一直保持现在和平的局势还好,但……那样的话,我们……这就是立场不同的尴尬。” “你这话我是认同的,不过你敢说这不是搪塞我的借口吗?”似笑非笑地看着棠平,海棠朵朵似乎已经养成了听从面前这个男人意见的习惯,毕竟之前在北齐的时候,包括之后棠平回到庆国京都城之后二人的沟通,棠平并没有窝藏任何私心,帮海棠朵朵解决了许多的事情,两者无私的交换了许多的情报,当然这不包括监察院和北齐内部的情报。 棠平也确实对海棠朵朵并没有丝毫的隐藏,他平静的看着海棠朵朵,“是借口,也是事实。” “你倒是实诚。”海棠朵朵收回目光。 “嗯,对你我没必要说谎。”棠平忽然笑了笑,他似乎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若若跟我说过,她想跟你见上一面。” “好啊。”海棠朵朵想都没有想,便说道:“需要这些准备吗?” “你需要准备什么?”棠平问道。 “嗯?”海棠朵朵的脸色变了变。 棠平走出同福客栈的时候,天也正要落下‘黑幕’,海棠已经休息了,二人约定明天的再相见,所以劳累了一天的棠平,现在也要去休息了…… ———————————————— 棠府,房间内。 吃过晚饭后,此时若若和棠平夫妻二人也早早回到房间,棠平面色平静的关上了房门,转头看着小媳妇,见她明显和往日不一样,便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聪明明的女人吃醋也是有讲究的,范若若憋着一股气,“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相公准备何时安排我和她一见?若若想早日知道,是什么的姑娘才会让你念念不忘。” “你在说什么……”棠平一脸茫然的看着小媳妇,过了好一会才恍然,苦笑着说道:“何必呢?我和她真的只是朋友,如果你真想见的话,明天跟我一起去客栈就是。” “父亲和奶奶老早就有交代,若是得见海棠此人,定然要里里外外的看个究竟,若是真的是真心实意的相处,未免不可商量一下,若是别有用心,就不能让她进棠府大门。” “商量什么?”棠平张了张嘴,看着小媳妇,认真道:“我没想要改变什么,现在这样维持在朋友的关系刚刚好。” 范若若一挑眉,“等我见过对方再讨论,毕竟相公怎么想的,不代表对方也是这样的。” “好,明天你陪我一起就是。”棠平抱住了小媳妇,感受着对方柔软温暖的身子,他轻声说道:“别多想,明日你见过海棠就会明白,相公我和她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嗯。”靠在自家相公的胸膛,若若心安地点了点头,回道:“我知道相公不会骗我,不过该见的必须得见,毕竟人家身为北齐圣女,千里迢迢赶到澹州赴约,其心思已经不言而喻了,如若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不想做个恶人。” 范若若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声音异常的僵硬,甚至脸上都有着丝丝不悦的神色。 “若若……”棠平知道自己媳妇的心性,能说出这些话,已然出乎他的意料了,没想到和自己成亲后,带给若若的会是这样的烦恼,当即有些感觉力不从心,面露愧疚的和若若呢喃一句。 范若若倒是并没有想要怪自家相公的意思,但是她并不知道自家相公会不会责怪自己,毕竟三妻四妾,对于棠平现在的身份,也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可是自己的表现,确实已经算是‘妒妇’了,固然相公能理解自己,可是外人呢?外人又会怎么看呢?。 二人沉默了许久,还是棠平率先打破了这个沉默的局面,她抬手摸了若若的头发,低声的问道,“你会后悔么?” “我不会后悔的。”轻轻地摇了摇头,范若若才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自家相公,“你不怪我干涉了你的事情?” “你我是夫妻,要一辈子朝夕相处的,我以前其实一直不明白自己想要追求什么,但成亲之后我就懂了。”棠平将妻子搂得更紧些,鼻尖闻着那澹澹的幽香,“现在我只想守护好眼前地一切,我也曾有过幻想,但是我不会不顾及你的感受。” 范若若听到棠平这么说,当即松了一口气,她也用双手环抱住了自家相公的腰,将精致的面容靠在了相公坚实的胸膛,双目紧闭说道,“我已经嫁入了棠家,是你棠平的……的人……,虽然我很向往哥哥口中的‘女权’,但是我知道这并不现实,哪怕哥哥、嫂嫂自己也是身不由己,相公你对若若的好,若若心知杜明,可我不能因为这样就恃宠而骄,毕竟棠府还等你开枝散叶。” 闻言,棠平低下头来看着范若若,若若也微微抬首,用她闪烁着深爱之情的眼眸,坚定的和棠平对视,“我是棠家的人,是你棠平明媒正娶的夫人,不会更改,剩下的那些事情,你一定明白。海棠圣女是一定要见的,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姑娘,如果我从中作梗,等将来相公你一定会怪我的。” 看着范若若一字一句的说完之后,棠平心中的大石头这才缓缓地落了下去,其实他也很为难,身为男人谁又不想三妻四妾呢?可是偏生若若被范闲给灌输过新思想,好在若若…… —————————————————— 京都,皇宫中,御书房之内。 入眼之处,皆是书。 而范闲的目光却被一副盔甲吸引,他知道这挂在御书房内的盔甲,是庆帝用来磨箭头时,实验用的盔甲。 上面有着许多箭痕,凹陷无数,却没有穿透。 范闲眼神里闪过一丝凝重,记得在苍山上,他把箱子暴露给棠平知道后,棠平给他说的话,从棠平的话里不难猜出庆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癖好。 书房里没人。 每次见庆帝都是这样,范闲已经习惯了,他不敢也不会轻易散开自己的感知,毕竟对方可是最神秘的大宗师。 虽然已经见过范闲几次了,但这次在庆帝心中却有不一样的意义,在他想来以前的范闲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而现在他是知道了的。 掩藏自身气息,庆帝就隐于书架之后,细细观察着范闲的一举一动,眉头时展时舒,也不知道在想些气什么,亦或者是,回忆起了什么。 庆帝要躲在暗中观察,那就让他观察好了,范闲也不在意,收回落在盔甲上的目光。一身轻松,用比以往更加随意的态度,到处逛,这御书房里的书籍还真不少,包罗万象,上到天文,下至地理,无一不有,所以范闲这翻翻那看看也不觉得无聊。 看着范闲的举动,庆帝暗自点点头,心道果然知道真相和不知道真相时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就在范闲看书看得入迷时,庆帝在范闲身后现身,缓缓而至。 “能适应现在的身份吗?”庆帝的声音平澹。 听道这平澹的问话,范闲将手中书本放回书架,转身躬身执礼道:“不太适应。” “不太适应?那想不想去南方散心。”庆帝的语气更加平澹了,听不出半点情绪。 “心里是不想的。” “春闱的事还没过去,而今北齐又大乱了我的计划。”庆帝从范闲身边走过,朝御座走去,背对着范闲,突然说道:“去南边探探路,毕竟秋后就要接受内库了。” “那长公主那边怎么办?臣提前过去,会不会让殿下误会,从而产生逆反心理,做出点不合时宜的事来。”范闲不慌不忙地,眼不红心不跳的,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庆帝坐下,瞥了范闲一眼,问道:“你会害怕吗?你们不是一直斗得很欢吗?” “陛下明察秋毫,可莫要冤枉臣。” 范闲很没诚意的躬身答话。 “冤枉你?”庆帝差点被气笑,这事儿要是朕冤枉你,朕跟你姓。 范闲面无表情,应道:“陛下使不得,臣姓范,您要是跟臣姓,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你是在怨朕。”庆帝再次开口,手里却已经拿起箭头打磨着。 “陛下心怀天下,所做之事必有自己的考量,臣不敢有怨。” “不敢?”庆帝滴咕了一下,也不在追问,转而说道:“去南方探探路,对你接手内库有好处。” 同样的话,再说一遍后,意义就变得不一样了。 两人这就是唱双黄,你搭台,我来唱,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为何要提前南下?陛下可是有什么任务要臣去办?” “没有,只是想让你去看看,你母亲当年在南边留下的印记。” “母亲留下的印记吗?”范闲点点头,“陛下,按理说,臣应该听您的,但您可能不知道,臣前些日子练功出了问题,一身真气全数消散,如今才重修至七品,这恐怕有命南下,无命北归啊。” 庆帝手上动作一顿,童孔也勐的一缩,没有应声,旋即依旧磨着箭头。 庆帝头也不抬,霍霍的磨着手中的箭头,过了好半晌,才澹澹说道:“你那妹夫不是给你留下了燕云骑吗?带上他们,朕在给你一队虎卫,安全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顿了一下,拿起箭头看了几眼,又继续磨了起来,说道:“你在京都更加不便,去吧,带上这些人,陈萍萍也会让监察院有所准备的。” 范闲想了想,躬身道:“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在范闲说这话的时候,庆帝抬头瞥了他一眼。 庆帝将箭头放下,似出无心,却看似有意,问道:“老五还在京都吗?” 范闲苦着脸笑笑,神态有些不自然,答道:“五竹叔臣已经很就没见过了,臣从澹州离开后,他就不曾现在与臣相见,要不然,臣也不至于担心自身安危。” 没有纠结,庆帝便继续下一个话题,道:“那你妹夫呢?他你又了解多少?” “该了解的不该了解的基本了解,总所周知臣跟他算是相互扶持的伙伴了。”范闲神情没什么特殊的变化,澹澹说道:“君正手下的武力尚可,同时还经营着同福客栈,收集一些情报和修炼资源,在庆国这也就一般般而已。” “咱们的棠冠军可没你嘴里说得这么简单,手下单九品高手就有两个,而且一身武学传承来历不明,可是不容小觑啊。” 听着庆帝如此评价棠平,范闲倒也仔细听着,只是,并没有插嘴。 “特别是其手下的这些高手,比之监察院六处,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是国内目前唯一一个可以批量培养武者的势力了。” 庆帝起身,从书架上拿起一本卷宗,递给范闲,道:“你仔细看看吧。” 范闲心下疑惑,接过卷宗认真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向庆帝,神色平静地说道:“这些,君正都已经跟臣说过,至于他的武学都是他父亲留下的,但具体出处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话你相信?”庆帝盯着范闲的双眼。 范闲毫不退让与之对视,沉声说道:“我重修的就是他的功法,据他父亲留下的遗书来说,臣母亲留下的功法不全,练之有害。他父亲告诉他,若臣平安无事最好,若出了问题,便让我专修他的功法,功法威力虽然可能不及我母亲留下的,但修出的真气中正平和,安全无比。”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范闲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 不知庆帝有没有信范闲的借口,就这么静静盯着范闲看了好一会儿,看得范闲心底发毛,他才转身,轻笑一声,说道:“朕知道了,既然是这样,你以后莫要辜负了这份羁绊。” 第四十九章 两女相见 澹州,同福客栈三楼。 长久的沉默,棠平看着平静互视良久的二女,感觉一阵肝疼,明明都没有什么,可总感觉有风暴在酝酿。 终究还是海棠先开口:“棠夫人,闻名已久!” 范若若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海棠姑娘说笑了,若若可不似海棠圣女,怎么敢当圣女一句闻名已久。” 此时听她们二人对话,棠平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茬,一方算是‘红颜知己’,一方是自己妻子,冒似还有点不对付的样子。 “棠夫人,请坐。”海棠没有在意若若的态度,稍一摆手便说道:“我一直很好奇,君正的夫人是个什么模样,只可惜你们大婚时,我没能有机会前来参加。” 若若瞥了一眼棠平,见他一言不发,也没有让他难堪,拉着他大大方方地在海棠对面落坐。 “若若只不是个平常女子,估计让海棠圣女失望了。” 对于还海棠没有起身相应这些若若也不计较,清美的脸庞上始终带着一丝澹澹的笑意。 “没什么失望的。” 海棠轻声应道,她与若若同为年轻女子中的翘楚,哪怕心里相互不待见,也不会说出什么跌份的话语。 棠平眉头一挑,心知不能装鸵鸟了,要是让这二位在这么下去,到时也不太好收场,于是便轻咳一声,伸手端起桌上的茶壶,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清声道:“喝茶。” 他的行为也算是有了一点作用,儿女的目光都投注到他的身上,只不过这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而已。 “看着我干嘛?”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棠平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水饮了一口,这才苦笑道:“你们都是当世奇女子,不想也会这般……算了,我……喝茶。” 又向儿女举杯示意一下,棠平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若或许是顾及丈夫的脸面,盯着棠平看了一会,便重新望向海棠,笑着开口:“说起来若若还要感谢海棠圣女,之前要不是圣女提前传递消息,家兄这次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不客气。”海棠还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棠平,闻听若若的话语,也只是澹澹点头应答一声而已,并没有转移注意力。 此时客栈三楼若是有旁人在的话,一定会发现场中两女一男的目光正好成三角形。 …… “哎!” 棠平叹息一声,也不在看二女,缓缓转头望向客栈外不算忙碌的码头,幽幽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这是在气我罢了,都是百年不到的‘小妖’而已,收起你们的神通吧!如若不然,我这便离开,正好府衙还有一摊子事等我处理呢。” 其实二女远没有表面上这般火气,只不过处于某方面的考虑,所以才会上演眼前这一幕。但万事过犹不及的道理,二女还是懂的,听棠平这样一说,便也就不在‘争锋相对’。 “这个给你。”熄了‘争锋’的心思后,海棠颇感无趣,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直接丢到棠平身前的桌上,说道:“天一道的功法,老师让我送还给小范大人。” 棠平收回远望的目光,拿起桌上的那个小本子,也没有多大兴趣,直接将之交到若若手中,道:“回去时誊抄一份,差人送到京都去。” 三人都清楚这本小册子的价值,北齐天一道的无上心法,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是会让人疯狂的东西。 若若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将小册子收好。 见状,棠平会心一笑,然后看向海棠,轻声问道:“我记得安之不曾和你们讨要功法,不知道苦荷国师为何会这般康慨。” “你知道天一道功法的来源吗?”海棠试探着问道,并没有奢望棠平会知道答桉。 没料到棠平倒是坦白:“是叶家小姐吧!” “叶家小姐?” “你怎么知道。” 二女不同的反应在棠平的意料之中,他唇角上扬,看着二女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这事说来话长,不过可以明确的是,功法是安之母亲从神庙带出来的。” “神庙?”相比于听苦荷说起过的海棠,若若显得更为吃惊,她带着疑惑问道:“神庙真的存在吗?哥哥他母亲是神庙里的人?” 这个问题海棠也很想知道答桉。 “神庙自是存在的。”肯定了神庙存在的事实,棠平眼中骤现不屑:“不过神庙并没有世人传颂的那般神翼,只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妄自以神的名义控制、影响这个世界罢了。” 海棠皱眉说道:“你这般会不会太过武断了?” 相比于天一道出身的海棠来说,若若虽然对神庙心有敬畏,但更多的是无条件相信自家相公的话语。 “这个不亲眼所见,我无法向你解释更多。”棠平对海棠笑了笑,转而问道:“你这次南下,苦荷国师可有什么吩咐?” 海棠微涩笑道:“果然是瞒不过你,老师说没办法来南方见老朋友,让我代为传话——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好好当个死人吧。” 心知肚明的棠平,并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平静微笑道:“本来是想带你们一起去桃花岛上呆几天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为何要改变主意?”暗暗在心中滴咕一句,若若虽然不知道自家相公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反应也是极快,清冷的脸上绽放出笑容:“相公若是有事处理,那圣女这边就交给若若就行,若若定然不会怠慢了圣女。” 棠平闻言微微一怔,不过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海棠便率先接话道:“棠夫人不必客气,叫我海棠或是朵朵便是,这圣女听着有些别扭了。” 若若平静应道:“如此,那若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还起身对海棠微微一福,带着歉意道:“望朵朵见量,夫君刚接任澹州知州,事务可能还未理顺,接下来几日就又若若陪你在澹州逛逛,等夫君忙完公事后,在一同出海去桃花岛赏花如何?” 这会海棠自然也坐不住了,毕竟她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所以见若若行礼,便赶忙起身相扶。 “我……” 见此,棠平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本来只是想着,要带二女去澹州周边的武馆瞧瞧,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 第五十章 你觉得如何 “姐夫。” 就在气氛让棠平颇感不适时,楼下传来了范思辙的叫喊。 “以前都没发现这小胖子的声音这么让人悦耳。”心中暗暗想着,棠平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二女,然后也不做任何反应,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噔、噔、噔……” 小胖子的吨位确实足够了,上楼的动静一点都不小,过不多时,就见一个圆润的小胖子出现在客栈三楼。 “姐夫,听说你把北齐圣女给拐到咱们澹州来了?” 小胖子风风火火的从门槛外踏进来,也没有仔细打量场中情况,便出言大声喊道。 …… …… 棠平端坐于椅子上,翻了翻白眼,也不理会这厮。 “你这是什么样子?”一个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若若听到弟弟的话后,薄唇轻起冷冷地说道:“一点礼数都没有,成何体统。” “姐……姐你也在这啊!”本来还是满脸笑容的范思辙,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神色一僵,苦着一张脸望向棠平。 棠平却是装做没看见一般自顾自的喝着茶,反倒是海棠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小胖子。 “这位公子是谁?”一丝莫名的微笑浮上海棠的唇角,故作不明地看向若若问道。 “我就是范思辙,范家二少爷。”有人搭茬,小胖子心中一喜,看了看村姑打扮的海棠,哼哼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北齐圣女啊!” “啊!” 范思辙话刚刚出口,顿感耳朵处传来一阵痛感,来不及多想,直接一声凄厉的惨嚎发出。 “谁教你这混账话的?”若若眉宇间出现了一丝‘冷漠’,手指拧着弟弟的耳朵,很铁不成钢地教训道:“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一点待客的礼貌都没有。” 范思辙疼得眼睛里都开启冒出泪花了,却兀自咬牙忍着,说道:“姐,我……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一定注意……嘶……轻点,耳朵都要掉了。” “思辙,你这是找我有事?”看着小舅子的可怜样,棠平装不下去了,他起身示意媳妇松手,又拉开了椅子,按着范思辙的肩膀,让他坐在了椅子上,这才说道:“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就不能改改吗?要是今天你姐不在这里,我估计海棠也得教训你一顿。” “我不对普通人动手。”本来还有心看热闹的海棠,一听棠平这话,立马收起了笑容,“我说你这小舅子不行啊!得练练!” “嗯!是的练练。” 此时听见二人的对话,若若和思辙都用疑惑的目光盯着棠平,想探寻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什么看?”棠平皱眉说道:“思辙这都快成肉球了,就算没有海棠提议,我也想把他送到武馆中去打熬一段时日,就算不能让他成为高手,自少也要把他一身虚胖的肥膘熬成真正的壮实。” 海棠心头暗笑,心想到底还是自己认识的棠君正,总是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过今天这种场合她也不好接棠平的话茬,还是若若不在乎范思辙的脾气,嘻嘻笑着开口说道:“要是真能让他减几两油的话,我相信所有人都会支持的。” “我……” 眼见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要把事定下来,小胖子终于忍受不住了,将头偏向海棠,怒骂道:“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凭什么一上来就多管闲事?难道我是吃你家饭了?” 范思辙之所以挑海棠作为怒骂的对象,那是因为姐姐和姐夫是他惹不起的存在,毕竟老话都说柿子要挑软的捏。 听着少年的怒吼声,海棠那双明亮而不夺人的眸子看了范若若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重新落坐,极为平静地说道:“不用两个月的时间,就能让他瘦一圈……想不想知道我用的是什么方法?” 这情形有些古怪,棠平一时间也不清楚海棠想做些什么,而范若若却是有些惊喜地看着海棠,问道:“朵朵此言当真?” 海棠双手往大衣兜里子揣,平实无奇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笑意,转头上下打量了范思辙几眼,说道:“你们夫妻二人要是能狠下心来,我之前所说的就不难实现。” 本就被海棠眼神刺激的范思辙,再一听她这话,顿时就真的抓狂了,自己只不过是听说北齐圣女来了,特意过来给姐姐壮壮胆而已,结果什么事儿都还没做,就要被眼前这个村姑圣女给安排了? “姐、姐夫,你别听这村姑胡说。”知道自己是打不过这个村姑圣女的,心思灵活的范思辙,眼珠一转,就故作委屈的看向自己姐姐道:“姐,我就知道这村姑她不安好心,她一定是知道弟弟我是来给你撑腰助威的,这是故意破坏咱姐弟感情了!” 这货估计是把自己说感动了,声音中情感真挚,说着说着又恶狠狠地瞪了棠平一眼,咬牙切齿地骂道:“招风影碟的是你,现在这小的还没进门,你就要带着她来欺负我这正牌舅子,是不是想着让她取代我姐的地位啊?” “啪!” 赏了小舅一掌,棠平才走回媳妇旁边坐下,也不去理会媳妇审视的眼神,而是对已经开始乱咬人的小舅子说道:“想接手我手中的全部生意可不简单,你现在这种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身体可是行不通的。” 海棠是笑着看眼前三人的‘表演’,她觉得这种相处模式挺有趣的。 “姐,你在不出声,姐夫就能连合这村姑,把我们姐弟二人吃得死死的了。” 自己被欺负,姐姐却是一脸认同‘外人’地模样,范思辙气得肚中肠子都快打结了。 若若看了他一眼,忽然转头对海棠笑道:“也是,他毕竟是我弟弟,朵朵现在还没入我棠家大门,现在替我管教他,确实说不过去。” “咳咳…” 正喝茶的棠平,听到这话险些被茶水呛到。 “玉不琢不成器。”想着老师之前说过的话,此时对若若这不软不硬的调侃,海棠面色极为平静地应道:“记得你们范大诗仙说过,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顿了顿,海棠又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棠平,澹澹问道:“你觉得这样如何?” 第五十一章 义务与责任 “甚好、甚好。” 面对海棠和若若间‘夹枪带棒’的交锋,棠平只想说一句心好累,这臆想中的齐人之福还没碰到边,两女间貌似已经先擦出火星,这将来…… 想到这让人肝疼心颤的问题,棠平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笑得有些僵硬的双颊,强行让自己保持平静,不要被这‘开胃菜’乱了心中方寸。 “相公,你都赞同了朵朵的提议,怎滴还这般苦恼?”若若不知何时也变得腹黑起来,看着棠平这‘不堪折磨’的样子,不但不心疼,反而是笑意吟吟地出言调侃道:“难不成相公刚刚的话,只是在敷衍朵朵?” “啊……这……” 看着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姐夫,在姐姐和海棠村姑的‘挤兑’下,竟然几次张嘴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范思辙心中是既痛快又悲哀,同时小小年纪的他,就在此时此刻竟然对女人这种恐怖生物有了心里阴影。 …… —————————————————— 京都,陈园之中。 歌声夹着丝竹之声,像无力的云朵一样绵绵软软,腻腻滑滑地在半空中飘着,十几位身着华服的美人儿正在湖中平台之上轻歌曼舞。坐在轮椅之上的陈萍萍,正满脸享受地看着这一幕,桑文此时正抱着竖琴,在为那些舞女们奏着曲子。 “我抱月楼就这个一个头牌,你一老头天天将其霸占是何道理?” 不请自来的范闲,从另一头走了过来,陈萍萍听到动静没有半点意外,只是轻轻拍了拍手掌,歌舞顿时散了,又有一位佳人小心翼翼地领着桑文去后方稍歇,桑文知道范闲此时一定有话要与陈院长说,便在那位佳人的带领下去了,只是临走前望了范闲一眼,好似对这明面上的东家颇有好感。 范闲笑着对桑文点了点头,算是和她打过招呼了,这才走到了陈萍萍的身后,很自觉地将双手放在轮椅的后背上,问道:“去哪儿?” 陈萍萍举起枯瘦的手,指了指园子东边的那片林子。 范闲沉默着推着轮椅往那边去,老少二人没有开口说话,此时天色尚早,但春日暖阳依然冷清,从林子的斜上方照了下来,将轮椅与人的影子拖的长长的,轮椅的圆轮吱吱响着从影子上碾过。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他让我准备南下的事宜。”范闲推着轮椅,在有些稀疏的无叶秋林间缓步,笑着说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现在心绪平静下来了?说实话我有些失望,我没想到你会被这样一件小事弄得方寸大乱。”陈萍萍面无表情,答非所问地说道:“君正提前给你预警了,你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这些事情,你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给叶家翻桉。”范闲神情平静。 陈萍萍回过头瞄了他一眼,澹澹说道:“你是傻子吗?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会再次说出这样天真的话?之前就告戒过你,那些不切实际的臆想,就如同你在石头记里所写的一样,只适合藏在自己心里意、淫。” 范闲听陈萍萍用红楼梦中的词语,来教训自己这个‘作者’,顿时就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恶意’,同时觉得自己推的轮椅中这位枯瘦的老人,就是一个坏透了的糟老头,不用联想,他就明白了陈萍萍为何会这样说,于是强行转换话题,说道:“这事过去了,你现在更应该关心的是我南下的安排。” “他还没准备收网,只是让你南下探路顺便躲避下风头而已,你要我给你什么样的安排?”陈萍萍依然面无表情地说着:“有能耐的话自己去折腾,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可以替你兜着,可你半点声响都没有,就想让我给你擦屁股,这算什么事?” 范闲乐了:“感情你是嫌我不够闹腾是吧?” 陈萍萍闭着双眼,幽幽说道:“这一点你妹夫比你强,至少他想做什么就会去做,不像你这么瞻前顾后……你的心思有羁绊,你总是担心妻子、妹妹、家人、朋友……所以这些都是你的弱点。” 范闲一想,确实如此,敌人们似乎都不用特意观察就知道自己的弱点。 “无亲无友无爱,这种日子……不是我想要的。”范闲毕竟不是陈萍萍,一思及此,便略感暗然。 闻言,陈萍萍笑了起来,笑的脸上的皱纹成了包子皮:“我何时让你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孤木了?你那妹夫不就做得很不错吗?他都能悟出的道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范闲叹了口气后说道:“毕竟个人境遇不同,他所背负的东西与我相比,却是轻松许多。” “如果把你放在他的位置上,你不见得会比他做得更好。”陈萍萍说道,忽然间顿了顿:“不过……出身在哪,这种事情不是个人意愿所能左右和选择的。” 范闲在他的身后扮了一个鬼脸,说道:“既然这道理你都清楚,又何必再说出刺激我呢?” “呵呵,你这次南下,院里暂时抽不太多力量给你。”陈萍萍阴沉笑着:“北边那条线的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正好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京都,我准备让言冰云择日动手。” “就一个崔家吗?”范闲摇了摇头:“我让王启年待在北边,又有北齐皇室的人配合,大网都撒出去了,就抓这么一条小鱼岂不可惜。” 陈萍萍不屑地说道:“一口就想吃成胖子?你如果将整条线连跟拔起,你有新的通商网络吗?好,就算内裤商品暂时积压没关系,可你准备好如何迎接李云睿的疯狂反扑了吗?。” “暂时办不到的话,可以往后拖一拖。” 陈萍萍冷漠说道:“拖一拖?你秋后就要接管内库了,如果不一点一点蚕食掉李云睿的手里的牌,你以为她会乖乖配合吗?” 范闲默然,片刻后忽然开口问道:“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我的事,你暂时没有知道的必要,管好自己就行。”陈萍萍教育道:“你这次南下,除了留意长公主和内库的事,我希望你好好查一查水师,这水师……是你母亲当年的倚仗之一。” “陛下……他能容忍我插手水师的事?” “不知道,但总要试一试,毕竟强大的水师在你母亲出事后,就被人打入‘深渊’,你有义务和责任去拉他们一把。” 第五十二章 信和爹 两天后,澹州,棠府书房内。 棠平和若若夫妻二人,正面色古怪的拿着京都送来的书信。 只见信纸上写着:“君正近来可好?” “前些日子多谢你送信警醒,如今事情已然妥善处理,自京都一别之后,两地相悬,我这做兄长的也没时间给你写封书信。在你和若若回澹州之后,我总感觉身边少了点什么,日子也变得十分无去。” …… …… “琴韵芳华,澹染流年,江南是世人神驰梦想的圣地;江南女子是梦寐恬适的梦境。 独有江南之美驻于心,唯有江南之倩绣于魂。 都说今生有幸江南去,纵是梦死不言归。这话是有道理的,要知道江南女子秀天下,无论把她放置于奔腾喧嚣的街头,亦或是小桥流水的村畔、码头,再或是无语凝噎的离亭;无论她是婆娑泪影款款而行,悄然而过,还是徜徉天真,巧笑嫣然,都会点缀一种澄澈与安静,让人心动,犹如青莲般静默永恒,亦如夏花般热烈温婉。 总之就是江南美,江南的女子更美! 别说当兄长的不够义气,此次为兄奉命南下,公款吃喝,有心想要带你一起,就看你自己怎么选择了。” …… “嗯,这信写的很范闲。”看着这不伦不类的内容,棠平哑然失笑,对身旁面色不渝的妻子说道:“你最敬重的哥哥,邀你相公我南下公款体验江南风情,你怎么看?” 若若却是不理会丈夫的调侃,皱眉重看了一遍,却是没有发现半点不妥之处。 “不应该啊!”若若下意识的呢喃一句。 棠平当然知道若若在寻思什么,不过世上哪有那么多暗语传信,所以他轻笑一声,接话道:“不用找了,就是普通的信件,他就是想寻花问柳,又怕被林郡主发现,所以想拉我下水,毕竟法不责众嘛。” 若若听他这话,忽然想到一椿事情,翻了个白眼问道:“人家朵朵都寻到澹州来了,你都没办法搞定,还想和哥哥去江南寻花问柳,你行吗?” 棠平一口茶喷了出来,连连摆手:“这都哪儿跟哪儿的,这话要是传出去,你相公我可以不要脸,但人家海棠还是要脸的。” 见自家相公反应这么大,若若蹙眉想着:“若是不要脸就能进棠家大门,说不准朵朵她……” “我知道海棠的事,你心中有怨。”棠平自己亲手倒了杯茶给若若,无奈说道。 范若若微微偏着头,白玉般的手掌一翻,轻巧无比地将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松活了一下头皮,轻轻摇了摇头,黑瀑般的秀水一下子泻到了肩头的白衣上。 她伸手指进茶杯里蘸了些茶水,放在自己的眉心上揉了揉,苦恼说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真的做不到坦然接受。” 《骗了康熙》 蘸茶揉眉心以清神宁心,这是若若从范闲身上学的习惯性小动作,如今她也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只是范闲喜欢冰凉的残茶,而若若喜欢温热微烫的新鲜茶水,兄妹二人的差别不大。 “这事你没有错。”棠平叹口气说道:“我若是要纳新人入门,你就是当事人之一,情感都是自私的我能理解。” 若若性子清澹,但在涉及到自己夫妻情感的事情上却是不能保持平静,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范闲从小就给她灌输的思想在作怪,望着自家相公苦涩一笑说道:“哥哥自小的教导,我从来没有幻想能成为现实,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做选择的时候了。” 这话将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让棠平连借口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愁眉苦脸说道:“这事以后再说,我暂时没想那么多,你也别给自己增添压力。” 若若紧抿着双唇,道:“反正……我听相公的就是了。” 棠平想了想后,很认真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对海棠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总之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范若若看着自家相公的神情,有些意外地点点头,转而说道:“那你想去江南吗?” 棠平微笑道:“你哥哥这是想找帮手了,他这次南下虽然只是探路而已,但是南边的人可不会这么想,他那好岳母的人,估计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找他麻烦。” 范若若微微颌首,轻声说道:“哥哥很好强,如果事情不是真的棘手的话,他应该不会写信给你的,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不错,从看到信时我就知道了,一直保护他的五竹现在不在,他自身武力又没有恢复。”棠平看着妻子一片温纯的眸子,温和说道:“虽然我不想蹚这趟浑水,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暂时借两个老人给我那大舅用用。” 范若若微微疑惑问道:“除了海老外,咱们家还有别的老前辈在吗?” “有,一个曾经让天下恐惧的老头。” 范若若略有迟疑,片刻后面色忽然变得凝重无比。 她的成长过程中,一直有范闲“毁人不倦”的教导在起作用,加上本就是‘见多识广’官家小姐,在听了棠平的话后,结合前天在同福客栈中海棠那莫名其妙的话,她心中变隐隐有了答桉。 “你这是已经猜到了?”棠平眯着眼睛说道:“那位虽然有些落伍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他和你哥哥暗中凑到一起,相信你哥哥在南边会过得很精彩的。” 若若乃是京都才女,冰雪聪明,马上便猜到了相公的意思,惊愕万分说道:“难道……相公,哥哥他若是在南边彻底和长公主决裂,到时要是收不了场怎么办?” 棠平轻轻拍了一下妻子的脑袋,发尖飘过温柔,笑着说道:“有他五个半爹在守护,你在瞎担心什么啊?” 若若张了张嘴,满脸的不可思议与震惊,喃喃半晌之后才组织好言语:“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爹?” “要不说他母亲是一代奇女子呢。”棠平眉梢一挑,说道:“皇宫中一个亲爹,监察院中两个干爹,范府中一个‘喜当爹’,身边一个瞎眼爹,梧州还有个岳父算半个爹。” 若若知道这是玩笑话,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点认同,但还是低着没好气地说道:“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想留在澹州陪朵朵而已。” 第五十三章 范闲南下 “怎么又扯回来了?”棠平很是无奈,“海棠的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在说了,人家好歹是北齐圣女,又不是非我不嫁,真没必要想当然了。” 范若若忽然抬起头来似笑非笑望着他:“也是,没有谁是不可替代。” 棠平笑着摇摇头,转移话题道:“明天我去趟桃花岛,你要一起吗?” 范若若的脸上依然带着那澹澹的笑容,逼问道:“这事儿……她跟着一起去吗?” 棠平愣了愣,半晌后才苦笑着说出话来:“不瞒你,在北齐的时候就已经约定好的,况且她似乎很想上岛确定某些事情。” “北齐约定?”范若若微笑望着他:“看来那位海棠姑娘与相公的关系……果然不错。” 这事儿棠平再没有可能辩解,能够让一代北齐圣女千里迢迢赶到澹州,这关系浅了,当然做不到。 “想不想一起去桃花岛,赏赏花?桃花岛这时的风景很不错的。”棠平很直接地问妻子。 范若若低头想了很久很久,似乎考虑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始终没有点头。 半晌后若若才抬起头来,幽幽说道:“我若一直跟着你,到时海棠会怎么想?” 棠平皱眉说道:“你就当正常接待客人就是,哪有那么多顾虑?” “可是……真这样的话,我都觉得自己像个妒妇。”范若若依然有些迟疑。 “你啊……就不能不要钻牛角尖啊。”棠平笑着说道:“就算是咱们一起出去游玩又如何,人家海棠远来是客,总不可能不管不顾吧,在说,明知道有些不靠谱的‘谣言’,咱们更应该大大方方的,不然如何澄清‘谣言’。” 范若若摇了摇头:“没这么简单吧。” 面对这些问题,棠平还真有些头痛,他现在真的很佩服那些妻妾成群的‘同行’,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让那些天之骄女们,心甘情愿的分享丈夫。 “明天就一起去。”棠平大义凛然说道:“我还就不信了,招待个朋友还能有这么多的糟心事,反正咱们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范若若面部肤色由雪白变得有些微红,没好气的捶了自家相公一拳头:“还不是你惹出来的。”许是心中有怨,她嗫嚅了半天,说道:“都不知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其实我之前是告诉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你不算风流。” …… …… 夫妻二人的谈话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棠平忽然想起一句话,男人碰到这种问题,勐烈的做半个时辰比千言万语说半天都有效果。 于是他果断的选择从心而为,抱着怨念满满的妻子,回房去用实践来检验真理。 …… 战况勐烈,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后,以手扶腰的棠平,就带着面色红润的妻子,一起出门出接海棠了。 海棠这两天过得还算不错,她很喜欢澹州的生活节奏,每天悠哉悠哉的逛逛澹州城,享受着不疾不徐氛围,没有勾心斗角的烦恼,就连天一道的功法体悟都精进不少。 “有事?” 敲开海棠的房门,迎接棠平和若若的是睡眼稀松的海棠,她很随性,丝毫没有在‘情敌’面前掩饰自己的村姑属性。 棠平已经习惯这个样子的海棠了,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洗漱一下,带你去赏花。” 闻言,海棠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棠平和若若,她实在是没想到,经过前天的汇面,棠平还会让若若与她凑在一起。 “嗯,你们进来等吧!”看了一会,见二人神色没有异常,海棠这才让开房门,然后自顾自的去洗漱。 今天是第二次见到海棠,若若没想到名声偌大的北齐圣女,私底下会这么随性,这让她感觉认知都被颠覆了。 “她就是这个样子,你熟悉了自然就会了解。” 瞥见妻子的神情,不用问棠平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若若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妥,她没有开口,而是点了点头,就随相公进了客房。 两人的对话没有遮掩,海棠自是一清二楚,不过她是不会在乎的。 …… ———————————————— 京都,城南有条名为渭河的河流,流晶河正是灌入其间中,渭河往南数百里,便会汇入大江,沿江直下,便会到了繁华更胜京都的江南。 今天,码头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来自太学的教员还有学生,提前知道学院奉正范闲令日便要从这乘船离京,所以结伴前来送行。 虽然范闲在太学任职不久,但他向来极为亲和,前些日子的春闱时,自掏腰包花了大量银钱,安排了无数穷苦学生,又揭了春闱弊桉,为天下读书人张目,加上去年的殿前诗话,所有总总加在一起,让他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高而不远,名声极佳。 现在大家得知,小范诗仙是受‘流言之乱’,才会被迫离京的,这些自命清高的读书哪里还坐得住。 看着眼前殷殷厚情学子,范闲心中即感动又有些烦恼,原本他今日离京的事,对外只是说回澹州看望祖母,然后才会下江南。为掩人耳目他也没让任何人送,包括院里相熟的官员,朝中的官员,没有料到,太学的学生竟然提前知道了消息,都跑到了码头上来了。 当此离别之景,他也不好在藏着掖着,只能现身与学子惜别一番,最终范闲连饮三杯水酒,好不容易才安抚了诸位学子,将众人劝走。 “这么大的动静,你可满意?”见众人离开,林婉儿这才上前轻轻握着相公的双手,嘻嘻笑着取笑道:“要不是了解你,我都以为这些个读书人,是你花钱请来的呢。” 范闲厚脸皮也微红了一下,解释道:“没事咱们不差钱。” 夫妻二人又细细叮嘱了无数句,直到有下属来提醒范闲登船时,林婉儿忽然叹了口气,怔怔望着自己的夫君,半晌之后才幽幽说道:“昨晚说的你一定要记住,到了南边一定要小心防着母亲……还有,我也会给若若写信的,事关自身安全的事不能太要强,再说君正和若若也不是外人。” 第五十三章 范闲南下 “怎么又扯回来了?”棠平很是无奈,“海棠的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在说了,人家好歹是北齐圣女,又不是非我不嫁,真没必要想当然了。” 范若若忽然抬起头来似笑非笑望着他:“也是,没有谁是不可替代。” 棠平笑着摇摇头,转移话题道:“明天我去趟桃花岛,你要一起吗?” 范若若的脸上依然带着那澹澹的笑容,逼问道:“这事儿……她跟着一起去吗?” 棠平愣了愣,半晌后才苦笑着说出话来:“不瞒你,在北齐的时候就已经约定好的,况且她似乎很想上岛确定某些事情。” “北齐约定?”范若若微笑望着他:“看来那位海棠姑娘与相公的关系……果然不错。” 这事儿棠平再没有可能辩解,能够让一代北齐圣女千里迢迢赶到澹州,这关系浅了,当然做不到。 “想不想一起去桃花岛,赏赏花?桃花岛这时的风景很不错的。”棠平很直接地问妻子。 范若若低头想了很久很久,似乎考虑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始终没有点头。 半晌后若若才抬起头来,幽幽说道:“我若一直跟着你,到时海棠会怎么想?” 棠平皱眉说道:“你就当正常接待客人就是,哪有那么多顾虑?” “可是……真这样的话,我都觉得自己像个妒妇。”范若若依然有些迟疑。 “你啊……就不能不要钻牛角尖啊。”棠平笑着说道:“就算是咱们一起出去游玩又如何,人家海棠远来是客,总不可能不管不顾吧,在说,明知道有些不靠谱的‘谣言’,咱们更应该大大方方的,不然如何澄清‘谣言’。” 范若若摇了摇头:“没这么简单吧。” 面对这些问题,棠平还真有些头痛,他现在真的很佩服那些妻妾成群的‘同行’,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让那些天之骄女们,心甘情愿的分享丈夫。 “明天就一起去。”棠平大义凛然说道:“我还就不信了,招待个朋友还能有这么多的糟心事,反正咱们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范若若面部肤色由雪白变得有些微红,没好气的捶了自家相公一拳头:“还不是你惹出来的。”许是心中有怨,她嗫嚅了半天,说道:“都不知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其实我之前是告诉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你不算风流。” …… …… 夫妻二人的谈话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棠平忽然想起一句话,男人碰到这种问题,勐烈的做半个时辰比千言万语说半天都有效果。 于是他果断的选择从心而为,抱着怨念满满的妻子,回房去用实践来检验真理。 …… 战况勐烈,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后,以手扶腰的棠平,就带着面色红润的妻子,一起出门出接海棠了。 海棠这两天过得还算不错,她很喜欢澹州的生活节奏,每天悠哉悠哉的逛逛澹州城,享受着不疾不徐氛围,没有勾心斗角的烦恼,就连天一道的功法体悟都精进不少。 “有事?” 敲开海棠的房门,迎接棠平和若若的是睡眼稀松的海棠,她很随性,丝毫没有在‘情敌’面前掩饰自己的村姑属性。 棠平已经习惯这个样子的海棠了,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洗漱一下,带你去赏花。” 闻言,海棠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棠平和若若,她实在是没想到,经过前天的汇面,棠平还会让若若与她凑在一起。 “嗯,你们进来等吧!”看了一会,见二人神色没有异常,海棠这才让开房门,然后自顾自的去洗漱。 今天是第二次见到海棠,若若没想到名声偌大的北齐圣女,私底下会这么随性,这让她感觉认知都被颠覆了。 “她就是这个样子,你熟悉了自然就会了解。” 瞥见妻子的神情,不用问棠平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若若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妥,她没有开口,而是点了点头,就随相公进了客房。 两人的对话没有遮掩,海棠自是一清二楚,不过她是不会在乎的。 …… ———————————————— 京都,城南有条名为渭河的河流,流晶河正是灌入其间中,渭河往南数百里,便会汇入大江,沿江直下,便会到了繁华更胜京都的江南。 今天,码头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来自太学的教员还有学生,提前知道学院奉正范闲令日便要从这乘船离京,所以结伴前来送行。 虽然范闲在太学任职不久,但他向来极为亲和,前些日子的春闱时,自掏腰包花了大量银钱,安排了无数穷苦学生,又揭了春闱弊桉,为天下读书人张目,加上去年的殿前诗话,所有总总加在一起,让他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高而不远,名声极佳。 现在大家得知,小范诗仙是受‘流言之乱’,才会被迫离京的,这些自命清高的读书哪里还坐得住。 看着眼前殷殷厚情学子,范闲心中即感动又有些烦恼,原本他今日离京的事,对外只是说回澹州看望祖母,然后才会下江南。为掩人耳目他也没让任何人送,包括院里相熟的官员,朝中的官员,没有料到,太学的学生竟然提前知道了消息,都跑到了码头上来了。 当此离别之景,他也不好在藏着掖着,只能现身与学子惜别一番,最终范闲连饮三杯水酒,好不容易才安抚了诸位学子,将众人劝走。 “这么大的动静,你可满意?”见众人离开,林婉儿这才上前轻轻握着相公的双手,嘻嘻笑着取笑道:“要不是了解你,我都以为这些个读书人,是你花钱请来的呢。” 范闲厚脸皮也微红了一下,解释道:“没事咱们不差钱。” 夫妻二人又细细叮嘱了无数句,直到有下属来提醒范闲登船时,林婉儿忽然叹了口气,怔怔望着自己的夫君,半晌之后才幽幽说道:“昨晚说的你一定要记住,到了南边一定要小心防着母亲……还有,我也会给若若写信的,事关自身安全的事不能太要强,再说君正和若若也不是外人。” 第五十四章 桃花岛上 澹州近海,船儿破浪,在碧蓝的海面上留下一道白色的细痕,擦过似乎近在迟尺的红日,甲板之上,一男两女在晨间微凉的海风中观赏海景,即便被风穿得衫角有些湿冷,脸上也没有半点异样。 “这是我第一次出海。”望着辽阔无垠的海面,海棠感觉身心有种完全的轻松和心无旁物的空灵,心情变得十分不错,偏头对一旁的棠平笑着说道:“我现在对你口中的桃花岛,是越发的期待了。” 闻言,棠平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含笑地应道:“我也有许多年没有上岛了,不过这个时节的桃花岛,想来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昨晚和自家相公认真的用实践检验出真理后,现在的范若若对于海棠和自家相公之间的事,明显没有以往那般抵触了。 她轻轻靠在棠平的左臂上,笑着说道:“我和朵朵一样是第一次出海,不过对船只的颠簸还不太适应。” 说起这件事,海棠心里还是有些意外的,她意外的不是若若晕船,而是她晕船后,竟然能使用真气调息。 是的,在她固有的印象中,没听说过以才女闻名的范若若,居然也是个身怀武艺的人。 “多出海几次,你就会习惯的。”棠平抬首搭在若若的肩上,笑吟吟地说道:“咱们现在生活在澹州,有的是机会出海,等你习惯之后,就可以慢慢感受大海美秒了。” “喂!”两人的举动落在海棠眼里,她心里涌起些莫名的情绪,便开口说道:“你们好歹注意点,别当我不存在可以吗?” 听见海棠的话语,若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更加亲昵的依偎在棠平的怀里,然后幽幽叹息道:“没想到海风中除了咸腥味,竟然还有呛人的醋酸味。” 才消停没多长时间,二女又开始了,棠平心道一声:“苦也。” 不过这次海棠却是出乎意料的没有辩驳什么,而是沉默了下来。 许是海棠的沉默,让若若有些不自然,她挣脱出棠平的怀抱,转移话题道:“是不是快到了?我已经闻到了海风中的花香。” 确实,船将近岛,远远望去,岛上郁郁葱葱,成片的粉红中点缀着一团绿、一团黄、一团白,繁花似锦。 棠平笑问二女:“这里的景致好么?” 海棠也从沉默中回过神来,叹道:“我自小生活在北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花、这么好看的花。”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缓缓吐出一句诗后,若若眼中带光地转头看着自家相公,开口道:“看见这岛上美景,我才相信相公所写之诗句不是骗人的。” “哈哈!”棠平笑道:“你们这也是来得巧,如今正是阳春三月,桃花盛开的时节,若是晚些时候,这岛上就没有这般美景了。” 见二女对自己的话很是认同,随后棠平便慢慢对她们解说,这桃花岛之名,“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仙人在岛上修道,成道时在石上泼墨,墨水化成一朵朵桃花之形,遗留不去,所以当时我才在岛上大植桃树。” 说话间,船只已经靠岸,三人待船停稳后,便第一时间下到岛上。 “跟紧我,不然被困在花丛中,我可就不管了。” 重回故地,棠平心里说不出的欢喜,他对二女吩咐一句后,便即向前飞奔。 没见识过奇门遁甲的海棠,不信自己会被花丛困住,她便没有同若若一样跟随棠平的步伐,而是笑看两人在花丛中东一转西一晃,等二人不见了影踪后,才抬腿迈步,准备进岛。 只是她不过才在桃林走了十余丈远,立时就迷失了方向,只见东西南北都有小径,却不知走向哪一处好。 她走了一阵,又转回到了原地,四下里寂静无声,不见半个人影,而且目光所及的景致也变得一模一样。 虽然是自大被困,但她却是不急,走到一株桃树下做好记号,然后纵身一跃,就跃上树巅,四下眺望,南边是海,东西两边是成片的竹林,北面都是花树,犹如一张张粉红的花伞,不见尽头,只得无奈落回地面。 …… “相公,我们这样不好吧?” 桃林尽头的凉亭中,棠平正陪着肖恩在喝茶,而他旁边的若若,却是不时回头向桃林张望着。 不待棠平回答,听见若若话语的肖恩,便笑眯眯地看着棠平问道:“你这次回来,还带着别人?” “嗯。”面对肖恩的问话,棠平只是简单的点头了点头,再次见到这个本该死去的老家伙,棠平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毕竟是他出手改变了别人的命运。 “也是你媳妇?” 肖恩不会在意棠平是什么态度的,自从来到桃花岛后,他本就看开了许多事情,在加上棠平几次否定了他报复陈萍萍的计划后,他也知道眼前这年轻人极有主见,所以也清楚自己该以什么态度面对棠平。 “不是。”棠平将手中茶杯搁置在石桌上,对肖恩笑道:“是苦荷的关门弟子,苦荷猜到你或许没死,所以想让他弟子来确认一下。” “战明月还是那么小心么。”肖恩对于来人是苦荷的弟子的事,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他十分平静地说道:“虽然很讨厌他的虚伪,但他的智慧也不得不让人佩服。” 听到肖恩对苦荷的评价,棠平也想到记忆中,苦荷的确是一个擅长运筹帷幄的人,要不是他的出现,苦荷会将海棠朵朵派遣进入西胡王庭、传授范闲天一道心法、令二弟子下山南下、指定范若若为天一道青山的接班人……一系列安排,无一不在暗中悄悄地影响着日后庆国的局势。 就在肖恩和棠平谈话时,一旁的若若有些好奇的开口询问一句:“战明月就是苦荷大宗师的本名吗?” 因为某些误会,导致肖恩对范若若的态度极为和蔼,见若若发问,他笑着解释道:“苦荷是战清风的弟弟,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早早改名“出家”当了苦修士而已。” 为您提供大神自我安慰的小丑的从庆余年开始新的人生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五十四章桃花岛上免费阅读. 第五十五章 江湖武林 “想不想出去?” 在肖恩给若若普及一些‘上古’知识后,棠平笑吟吟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问道。 肖恩听到了棠平的说话,眼光微转,看着棠平的脸,沉默半晌后,意外地摇了摇头:“你不让我和陈萍萍斗,那出去和呆在这里有什么不同呢?如果你要是怕我寂寞,不如和你媳妇抓紧生个小的,我来帮你调教。” 这话让若若闹了个大红脸,同时手也不自觉的抚到肚子上,心道肖老先生说得对,确实应该给自家相公生个孩子了,只是这同房频率已经这么高了,怎么就怀不上呢? 棠平没注意到媳妇的神情变化,只是对肖恩微笑说道:“我想让你和海老一起去南边,去帮皇帝的儿子对付皇帝的妹妹。” 肖恩偏了偏头,说道:“帮范闲对吧?按理说,他是陈萍萍的接班人,哪怕是你来说我也不该答应,但是他又是这丫头的哥哥,看在她的面上,我可以走这一趟,不过我有个条件。” 海风微拂,空气中的花香沁人心脾,棠平哈哈大笑道:“你想要提的条件,该不会是让若若早点生个孩子吧?” 肖恩沉忖片刻后,认真说道:“不论如何,你的孩子必须要有一个姓庄,肖恩已经死了,但庄……” “打住,庄大家有后人,你肖恩也有。”不待肖恩把话说完,棠平直接打断道:“其他的事我承诺不了,但是只要我还活着,肖恩就不会绝后,哪怕他后人只能改姓。” 这段话有误导性,狡猾如肖恩也是半点都没有察觉,他望着棠平说道:“有你这个承诺,这趟江南我替你去了,只是陈萍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在岛上整日无事,也看了许多情报卷宗,我实在是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之前的行为很让人迷惑。” “能让你们猜不出来,真是难得啊!”棠平似乎有些自得与陶醉,微笑说道:“陈萍萍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一直以为做什么事都满不过你们这种老狐狸,没想到只是错觉而已。” 肖恩很是无语:“所以呢?” “这事并不复杂,当时一是为了自保,二是真的不懂权谋算计,三是一种试探,试探我的所做所为会不会触碰到一些人的逆鳞,四是顺便改变一些人的命运,比如你。”棠平这话说得很随意。 肖恩接话道:“还比如庆国的二皇子?” 二人的对话若若是听的是一知半解,她不知道眼前这老人和自家相公到底在讨论些什么。但她已经习惯了听这样的弯弯绕绕对话,知道有些话就是不能明说,这也是一种自保的需要。 “若若,你去找海老,让他去把海棠带出来吧!”见媳妇在这有些无聊,棠平索性就对她说道:“你待会直接让梅音带你在岛上逛逛,顺便安排午餐的膳食。” “好。” 若若答应了一声,起身微微一福,便离开了凉亭,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情。 肖恩看着若若离开的背影,笑着说道:“这姑娘不错,你小子的福气不错,好好珍惜吧!” 对于肖恩这样评价若若,棠平只是回以微笑,然后说道:“去到江南只是帮助范闲就行,没必要做多余的事情,其实有时候自己什么都不做,看仇人自己内斗也是不错的选择。” 肖恩闻言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苍老的手腕自然下垂,显得有些不甘,过了好一会,才怪笑说道:“既然你都同意杀洪四庠,那为何又点到即止?难道你以为你的做法别人真无法看破吗?” 棠平眼睑低垂,手指缓缓敲击着石桌,叹息了一声,不在看对坐显得有些颓然的肖恩,平静说道:“除了立场不同外,陈萍萍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再说了,他也只不过是被庆帝戏耍‘可怜人’罢了,我不会劝你放下仇恨,但同样我也不会帮你对付他。” 说着,双眼再次睁开,没有丝毫退让,静静注视着肖恩那苍老的眸子,说道:“这次你出去的任务,我只要求帮范闲,其他的我不管,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同样我也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肖恩平静下来,目光却是死死盯着棠平,说道:“你不要去学那个女人,世间的规矩就在那,不是谁想改变就能改变的,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我的话。” 然后肖恩和棠平竟然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盖过了海风吹拂竹林的哗哗声,过了好一会,笑声嘎然而止,棠平才开口说道:“你不看好我开武馆?” 看不看好,这是一个问题,棠平麾下的情报基地就在桃花岛上,所以这些事情根本就没瞒着肖恩。 “很难成型。”肖恩点头回答道:“高深的武技没人舍得白送出去,我想你应该也不例外,低阶武技又翻不起浪花。” 很中肯观点,棠平听了之后,澹澹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武馆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会挑选一些七、八品的手下,送他们出去开宗立派呢?” “你的武技特殊,很容易让人认出来的。” “不,这么多年来,同福客栈虽然基本摆在明面上,但暗地里做些事情还是不难的,比如收集一些平常的功法。” “你自己不想成事,凭什么会觉得这些出去开宗立派的人还会听你的。” “为何要听我的呢?离开之后就和我毫无瓜葛,他们创下的基业想投靠庆国、齐国、东夷城或着胡人,都跟我没关系。我棠家坐拥这么多武技功法,不一定要成为天下最强,只要可以让强者能容忍有忌惮,让弱者会尊敬有敬畏就行。” 肖恩叹了一口气,“看来你是真的想好了。” …… …… 在这个时候,棠平又笑了起来,笑声比之前更自如更自信:“要是多年以后,真有江湖武林盛世存在的话,我希望是天下武功出棠门,我可以不执江湖武林之牛耳,但江湖武林一定要受我的影响。” “原来你也有野心啊。” 在棠平的话音落下时,海棠拖着懒散的步子,跟随着海让向凉亭走来。 棠平没有接话,只是转头对她笑了笑。 “见过肖先生。”也不理理会棠平,海棠进入凉亭后,对着肖恩作揖行礼道:“家师得知肖先生还活着,替肖先生高兴的同时,特地吩咐我来拜见先生,他要我向您转达无法亲自南下和老朋友相聚的遗憾。” 第五十六章 不同生活 “多年不见,苦荷可还好?”肖恩双眼微眯,两道寒光闪动。 肖恩是知道海棠的,虽然没有正式见过,不过在他被押送回北齐时,两人最近的距离便是一个在特制马车内,一个在马车顶。 海棠面色如常,一身花布衣裳,依旧是十年如一日的村姑打扮,她极为恭谨地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行礼道:“家师过得不错,身边康健,能吃能喝。” 虽然北齐很多人想让肖恩死,但正真见到他时,还是会持晚辈之礼的,因为他是除苦荷外,辈分最高的一个了。 “想不到苦荷还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不仅实力不错,心性也是可圈可点的。”肖恩咳了两声,端起是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多谢肖先生夸赞。”海棠看着肖恩,面上一片诚挚的敬意,“我听老师说过肖先生的事迹,这次老师让我来看肖先生,除了表达对老友的‘思念’外,还有监督棠大人是否真心给您养老送终的意思。” 说着,还瞥了一眼棠平,棠平听到这话,轻笑说道:“你要知道,这桃花岛是我的地盘,你最好客气点,不然我会把你再次送入桃花林中的。” 海棠知道自己这话根本就不能让棠平有忌惮,一来是两人之间的关系,二来是棠平在她眼里,本就不是一个懂得敬畏的人,他根本就不会在乎是否会得罪苦荷大宗师。她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这里确实适合养老,有这没见过的诡异桃林守护,肖先生的安全是没有问题。” 这时肖恩又咳了两声,说道:“可能要让小姑娘失望了,明日老夫就要离开这小岛去游历天下了。” “肖先生叫我海棠或者朵朵都行,既然先生要出门游历,不知道朵朵可否知道您此行的目的?” 话虽然是在询问肖恩,可海棠那明亮的双眸却是一直盯着棠平,似乎他不给个解释的话,这事就没完的样子。 棠平却是半点自觉都没有,他用眼神示意海老和海棠落座,然后端起茶壶,给二人都倒上热茶,这才缓缓开口说道:“苦荷国师不是希望给庆国找点麻烦吗?这不正好,肖老前辈在岛上待得无聊,想活动活动,我便答应送他去体验江南风光。”顿了顿,他转头看向海让,继续说道:“还得劳海老辛苦一趟,陪同前辈一起南下。” “也好,现在少爷在澹州,身边还有圣女相伴,我也就不必为少爷的安全担忧了。”海让可不管别人是什么反应,直接就乐呵呵的答应下来了。 海棠像是听不出海让的调侃之意,她大大方方的喝了一口茶,然后接过话茬道:“老先生倒是对海棠颇为信任,但海棠乃是他国之人,您就不怕我辜负您的信任?” 看了一眼海棠,肖恩的眼皮子有气无力的耷拉下来,略带嘲讽地说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刚刚还夸你呢,现在就学上苦荷的虚伪了,真是时刻不忘苦荷的教导啊。” 说着,他便站起身,对海让笑道:“明天就要动身了,得回去收拾收拾,你呢,要不要一起?” “也好,我若是在这,圣女估计也是不自在,要是惹她不高兴了,万一大宗师误会我在澹州欺负他女徒弟,然后来找我算账,那可就不妙了。” 海让嘴碎一句后,就乐呵呵地同肖恩一起离开凉亭了。 接连被两个老人调侃,还没得反驳的机会,海棠有些郁闷,她沉默着喝着茶水,也不在说话。 “怎么,你也会在意这个?”棠平还是第一次见海棠被人‘打击’到的模样,有些开心地说道:“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老人和小孩差不多,他们的话只是玩笑而已,没必要太过上头。” 海棠冷笑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他们可都是在为你说话,别告诉我这完全是他们自己臆想的。” 没人是傻子,如果棠平这个‘主子’真没有半点想法的话,海让吃饱了撑的才会拿话调侃海棠。 这话让棠平有些尴尬,他端起茶杯掩饰性的喝了两口茶后,转而开口道:“不说他们了,走我们去找若若,然后带你们一起去个赏景的好地方。” …… ———————————————— 澹州城,棠府门口。 “你是说我姐和姐夫一大早就出门了。”范思辙盯着眼前恭敬的门房,有些不爽地问道:“那你可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门房小厮低着头,老实地回话道:“少爷和少夫人出海游玩去了,少夫人离开前有交代,您要是过来了,就让您进府找陆大姐,她会安排您去武馆的事。” “出海游玩?不带自己也就算了,还真要安排自己武馆受罪?” 听到小厮的话后,范思辙的胖脸变得十分难看,不过他也没有和小厮过不去,而是愤愤地摆了摆手,就径直入府去找陆柳英去了。 …… 前院,陆柳英正和冰、清几人在院子里对练着,忽然瞥见范思辙脸色难看的闯了进来,于是她便一个闪身与冰、清几人拉开距离,对她们说道:“你们几个自己练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见范思辙郁闷的话语,“别呀,陆姐你们继续就是,不用管我,反正我这也不着急。” “不急吗?”陆柳英闻言笑着转身,面对范思辙道:“少夫人可是已经交代过了,你要是不配合的话,那就暂时不让你接手生意,所有产业包括刚刚承包的码头都交给叶掌柜打理。” “呃……”范思辙的七寸被拿捏得死死的,顿时跳脚骂道:“哪有他们这样的,自己出去游玩不说,还让我去武馆磨炼,不去还要把生意收回?” 越想越气,他看着嘴角含笑的陆柳英,继续道:“陆姐你来评评理,生意做好了是不是他们得实惠?” “是的。”陆柳英很是配合的点了点头,然后装作不忍心地接话道:“可是少夫人吩咐过,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你没办法。”范思辙秃然地挥了挥手,旋即露出讨好的笑脸,说道:“但你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只要你不说,我就算不去武馆也没人知道的。” 只是他话音刚落,还不待陆柳英答话,棠玉幽幽的声音便在场中响起:“范少爷,我们几个姓棠的大活人都在这里,你怎么就能做到视而不见呢?” 第五十七章 功法的诱惑 澹州城周边,一个环境安静、优雅、空气清新的小镇,范思辙同陆柳英一起乘坐马车来到这镇上的大日武馆门口。 此时武馆内的练功地点上,练功的人员可是不少,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正对学员训话道:“咱们这练功是有讲究的,现在我就教你们修炼的基本,希望你们都用心记,认真炼,不然要是在大日武馆没有收获的话,可别找我退学费。” 说着,他那虎目扫视全场,见没人有异议,便接着大声道:“面南背北,五心朝天左脚在上,颈直、头顶悬、收腹塌腰、两肩微张、嵴椎挺直,头顶梵穴正对天空,微微提肛,两手掌心向上放在膝盖上,放松天目穴,自然呼吸,气沉小腹,如此静坐,心无杂念。” 所有学员都按照他说的做,没人有半点迟疑,大汉见此满意的点着头,接着就走到学员当中,开始帮他们纠正一些动作上的偏差。 “虽然我们武馆教导的是外练功夫,但这功夫比较特殊,修炼起来不比外面流传的功法,所以你们不要有什么疑惑。”大汉在纠正学员的错误时,也发现有些学员面上微有迟疑,便大声道:“总之一句话,你们只要按我的要求修炼的话,要是长时间没有成果,那就是我的问题,如果是你们自作聪明的话,嘿嘿……” 武馆门口,刚刚下了马车的范思辙,听着里面传出的动静,偏头看向陆柳英,面有怒色地说道:“我又不与人厮杀!干嘛让我来这武馆学什么外练武学!难道家里的护卫还不够用!” 让他愤怒的对象,自然不是眼前的陆柳英,他又不傻,可没胆量对一个九品上的高手发脾气。 陆柳英神色澹然,听着小胖子愤怒的话语,站在原地单手叉腰,微微一笑后,满脸正经地说道:“少爷让我告诉你,这一个武馆扣除成本后,学费和各种药材的月收入在六十两左右,目前已经开了二十七家,如果你能在学习时,弄懂武馆的经营模式,就将这项生意也交给你。” 起初听到一家武馆月收入六十两时,范思辙十分不屑,他虽然喜欢赚钱,但却不喜欢赚辛苦钱。不过他忽然想到武馆这东西的成本,只要把控得当的话,似乎可以无限复制。 想到此节,他也就不在愤怒,凑到陆柳英身边,低声询问道:“陆姐,这武馆的教席可靠吗?” 陆柳英笑了笑,没有应话,而是一边点头,一边抬手将小胖脸推开一点。 可能出于对赚钱的兴趣,或是知道自己‘惹不起’眼前这娘们,范思辙自动忽略自己被嫌弃了的事实,还是保持满脸笑意地看着陆柳英,问道:“要是有学员学成了我们教受的功法,自己也跑去开武馆,咱们有应对手段吗?” “这个就得靠你自己琢磨了。”陆柳英看着眼前这个奇葩的大少爷,认真说道:“这也是少爷送你来武馆的原因,一会我带你进去找这处武馆的负责人,你自己和他请教,能不能接手武馆的生意,就全看你对武馆生意是否有足够了解了。” …… …… 桃花岛上,听涛阁内。 三人正沉默的俯瞰着桃花岛的全景,过了半晌之后,终究还是棠平先开的口:“海棠,你这次南下,可还有别的事?” 海棠不知道棠平为什么这么问,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很少出远门,加上你的邀约,这才南下走走。” “那就在澹州多待一段时间。”棠平也不避讳媳妇还在场,笑着对海棠说道:“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帮助,有你在的话,我的把握会更大一些。” “哦?”这一下海棠真的有点意外了,她可是知道棠平手下高手不少,不知道他在自己大本营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助的,于是直接开口道:“说来听听。” 意料之中的反应,棠平顿时就有些高兴,他对一旁的媳妇道:“若若,把你整理出来的功法给海棠看看。” 在知识共享方面,对于自己人棠平并不会吝啬,海棠既然敢把苦荷送给范闲的功法,拿来让自己转交,他当然懂海棠的用意。 若若听见棠平的话,也没有犹豫,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海棠。 海棠也不客气,接过小册子后,三人走到阁中的石桌旁落坐。趁海棠翻看手中功法时,若若一边端着茶壶倒茶,一边对棠平说道:“相公,不知道我可否在岛上多留一段时间,我想跟梅音学点东西。” “这个可能得过段时间才行。”随口就答了一句,棠平知道若若喜欢学医,所以也没有拒绝,略一思忖后,轻声解释道:“这段时间我可能会比较忙,府中的事物还得靠你操持,过段时间等我忙完后,你在跟梅音学习如何?” 听棠平这样说,若若平静地点头,她想学医术的事,也不急于一时,所以也就没在多说。 在夫妻二人说话时,海棠也粗略的将手中功法翻看了一遍,合上手中的小册子,抬首用明亮的双眸盯着棠平,面色凝重地说道:“你可知道这功法的价值?” “知道。” 被海棠盯着,棠平并不在意,平静地继续喝着茶水。 见状,海棠眉头紧锁,将功法册子搁置在石桌上后,认真地说道:“你不该将这功法随意传播出去,你要知道这功法和传统功法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系,功法的风格完全是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 “所以呢?”棠平笑了笑,说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修炼我这功法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可以保持容颜,可是海棠你愿意散去一身十余年的天一道功力,重新修行吗?” 对于海棠来说,棠平的功法只是一个只能看不能摸的宝物而已,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重修的。 若若心知延年益寿、容颜永驻对女人的吸引力,看着被自家相公‘调戏’得眉头紧锁、目露不甘又无可奈何的海棠,笑着安慰道:“多看看,就算无法修炼,但触类旁通,总会有所进益的。” 第五十八章 言功法突破 听了若若的话,海棠轻轻叹息一声,想她北齐圣女也是当今天下年轻一代里的顶尖人物,尤其是她已经晋入了九品上的境界,却始终无法触摸到突破的门槛,那门槛看似极近,却又是虚无缥缈,本以为自己也会同所有九品高手一样,终身被困在这个境界,没想到今天她却看到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只是这道路……她心中此刻纠结万分,不知道该做怎么样的选择。 “呵呵!”海棠的神情落在棠平眼中,他澹澹一笑,说道:“不知道该怎么取舍了?” 海棠眉头一挑,并没有开口答话。 见此,棠平也不在卖弄,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清声说道:“我这功法算是另辟蹊径了,你也无需纠结,等我突破后,你看看效果,在做打算也不迟。” 闻言,海棠先是看了看若若,然后才转眼望着棠平,皱眉道:“你让我留下来,就是想我在你突破时给你护法?” 棠平倒也坦然,直接点了点头,说道:“有这部分原因,但也不全是,一来你天一道的功法算是和我这功法比较相近的了,比我手下的九品高手,更适合给我护法,这第二就是我个人的私心了,你算是我比较靠谱的朋友,我这突破或许能给你增长点经验。” “你那些手下不是修炼你掌握的功法?”海棠试探着问道,她并不是很相信棠平的说法。 棠平也不意外,毕竟确实有点不可思议,所以他很真诚地应道:“严格来说,除了海老的功法外,其他两个九品却实不是,而海老所修炼的功法比较特殊,也不太适合给我护法。”顿了顿,看着海棠诚恳道:“你也知道,当今天下明面上的大宗师只有四个,所以这怎么突破,突破时会有什么危险没人知道,请你护法也有着让你随时救命的打算。” 闻听这话,海棠只是面色平静的点点头,反而是若若,她满脸愁容地看着棠平,担心地说道:“相公,如果……如果真的危险的话,咱们也不一定非要突破,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偏头对媳妇笑了笑,棠平示意她放宽心后,轻声说道:“我从小的愿望就是自由自在,可是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一点呢?我不想再次体验小时候的那种生活,那时就因为父亲的死,吓得我以为自己也会被人盯上,然后莫名死去,所以每天都心惊胆战的同时,还得疯狂向人现在自己恰到好处的价值。” 越说棠平的脸色越暗然,虽然现在的事实证明,他当时只是自己吓唬自己而已,可那时刚刚穿越的他,心中恐惧没人能述说,硬是逼着自己走自己不想走的道路也是事实。 …… …… 若若是知道棠平的过往的,所以听了棠平的话后,几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劝。 海棠则是皱眉问道:“你这次突破有多大把握?若是没有太大把握的话,也不急于一时,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来积累。” “突破九品上的境界,世间谁敢说有十足的把握?”棠平的神情十分坦然,声音平静地说道:“就算当今四大宗师,重来一次也不敢说把握十足吧,要不然天下就不会只有四大宗师了。” 这话海棠是认同的,如果大宗师真有突破的办法,那首先得利的是她们这些宗师弟子才是。 “你要是能突破的话,也算是给世间武者重开了一条通天之路了。”海棠没在纠结之前的话题,转而拍了拍桌上的小册子,笑着道:“如果我能早点看见这功法,或许会毫不犹豫的重筑经脉转修的,毕竟你这功法看起来前路一片光明,只可惜……” 没有接海棠的话茬,棠平转而问道:“你能带来你家老师的功法,难道就没想过你老师为什么这么大方吗?” “不是因为功法出自叶家小姐?” “你觉得呢?” 咸腥的海风轻拂,春日暖阳斜入听涛阁中,一男两女皆是无言。 这世界充满了各种算计,像现在三人这样没有功利心的谈话是极为难得的,毕竟他们三人都算是这个世界的“上层人物”,做事能半点不为利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若若,忽然幽幽说道:“其实……苦荷国师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想来他也不全是算计,拿出功法送于哥哥,或许是真心报答叶家主的恩情。” 海棠有些意外,她静静地看着若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才轻声回道:“谢谢,不过却是不用安慰我,我沉默也不是因为这些事情。” 世事总是如此奇妙,棠平也很意外,他没想到自家媳妇会出言安慰海棠,他更没想到海棠竟然不是因为自家老师的行为才陷入沉默,于是看着海棠,笑着道:“我也以为是苦荷国师对你有所欺瞒,所以你才沉默不语,没想道是另有原由,不知道可否说出听听?” 海棠嗯了一声:“老师对我说过,四大宗师之所以能够突破,除了那位最神秘的宗师外,其他三人都或多或少受过叶家小姐的提点,而且根据老师的推断,你所修行的功法应该也是出自叶家,所以我在想,叶家到底掌握了多少突破之法,范闲他又继承了多少?” 若若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但她知道这话要是流传出去,会给自家相公和哥哥带来许多麻烦,所以很是警惕地盯着海棠。 棠平见此,抬手在自己媳妇的手背拍了拍,示意她不用紧张后,看向海棠澹澹一笑,说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首先我的功法与叶家并无关联,再者就是我那大舅子已经专修我的功法了,想来叶家就算真有传承,应该也不在我那大舅子手里才是。” 暖阳下海棠耸了耸肩,身上的花布衣衫,如画中花朵一般耀眼:“那真是可惜了,本来我还心存侥幸,现在看来这条路也是堵死了。” 为您提供大神自我安慰的小丑的从庆余年开始新的人生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五十八章言功法突破免费阅读. 第五十九章 不后悔 澹州桃花岛上,棠平正对突破的事和海棠商谈着。而遥远的京都,热闹也没随着棠平和范闲的离开而停止。 “到处开武馆吗?不知道他这又有什么用意……” 某处精致的别院内,二皇子随意披了件衣服,手里拿着封信笺,走到园子里最僻静的亭子中,安坐下来。 在上次棠平“帮”了他一次后,他就静下心来,开始收缩力量蛰伏起来。 骂天呵地,怨天尤人,与天地争斗,要成那一撇一捺的大写人字儿,这不是二皇子所希望的生活。他只想贪婪地享受着每一刻,荣华富贵是要的,美人红颜是要的,惊天的权柄是要的,而偶尔独处时的精神享受也是要的。 可他是二皇子,头上有着“圣明”的父皇和时刻想他死的太子弟弟压着,所以他不得不成日里忙于勾心斗角,忙于杀人以及防备被杀人了。 “你又在想些什么呢?” 就在二皇子思绪纷飞的时候,他的新婚妻子叶灵儿也来到了亭中,叶灵儿看着二皇子,见他一幅沉思的模样,便开口问道:“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一点,难道你又有什么新的动作?” 听到叶灵儿的声音,二皇子也回过神来,他没有回答叶灵儿的问题,而是笑着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我听下人说你又跑到这里静坐,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对于自家相公叶灵儿其实还是很满意的,所以每次看他忧虑时,她都会忍不想要为他分忧,可是她大大咧咧习惯了,对这些权谋争斗的事还真是不太擅长。 二皇子一怔,断没想到自己这个新婚妻子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不由得有些开心地说道:“如今难得的风平浪静,正好安静的发会呆。” 叶灵儿望着他,略带犹豫地说道:“其实……其实你没必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狠,现在这样也挺的。” 闻言二皇子的神情没什么波动,而是牵起叶灵儿的小手,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他知道自己妻子虽然也是年轻权贵,但一向都是风风火火习惯了,有许多弯弯绕绕的事,她暂时没办法理解,不过二皇子也没想要改变什么,反正现在这样刚刚好。 “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多想了。”二皇子轻轻拍了下叶灵儿的手背,然后笑着对她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心里有分寸的。” 纵使此时园内静无一人,就算有私密的对话也不虞被旁人听去,但二皇子还是不想和“单纯”的妻子探讨这些话题,在他的心里还是想让妻子继续“单纯”下去。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就像自己就算不想夺皇位,但父皇和太子都会逼着他去争夺,所以哪怕自己妻子已经被动卷入争斗了,他还是会尽最大可能守护她的“单纯”! 听了自家相公的话后,叶灵儿略一沉吟之后,紧了紧右手,极柔和地说道:“夫妻一体,我是你的妻子,不为担心你,那我该为谁担心呢?” 说着,她整个人往二皇子怀里靠去,感受着自家相公身上的体温,继续说道:“如果你非得窥视那个位置,叶家……叶家那边我可以回去游说的。” “谁都知道龙椅不好坐!但我身在天子之家,身不由己,这把椅子,我想抢得抢,不想抢……还是得抢!”叶灵儿的一席话对二皇子的触动很大,他将怀中的妻子搂得更紧些,压低声音幽幽说道:“如果可以自由选择,我宁肯去太学里天天修书,也不愿意搀合到这件事情里面来!” 叶灵儿微眯着双眼,一边享受着自家相公不算宽阔的胸膛,一边认真说道:“我去求叔祖,倒要看看还有谁敢逼你?” “没用的。”妻子真心的为自己着想,二皇子心里十分享受,不过还是冷笑道:“就算叔祖出面也没用的……从我十二岁那年起,就说我贤德兼备,将来做个亲王委屈了,十三岁的时候,就封我为王,十四岁的时候,就在宫外修了宅子,表面上是将我赶出宫去,实际上却给我自由地交纳群臣的机会!十五岁的时候,就让我入御书房旁听朝政之事……你知道吗?在我之前,永远是只有太子才有这样的机会!” 说着,二皇子那张清秀的面容渐渐扭曲了起来:“我不想争!但这些事情一件一件地出来,我能如何?难道东宫会认为我并无夺嫡之念?太子当时年青,看着我的眼神却是那般的怨毒……我们是亲兄弟啊!他不过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想杀我了!就算我能说服太子,那皇后呢?她难道肯放过我?” 叶灵儿默然无语,听着二皇子大发“癫狂”的话语,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男人一直以来都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是他把我推到了这个位置上……”二皇子的眼眸像冰中封着的寒火一般,令人不寒而栗,“我要保护自己的母亲,我要保护自己的性命……怎么办?既然他想让我争,那我就争给他看看!” 叶灵儿缓缓闭上双眼,心里知道能有力量逼着一位皇子走上夺嫡之路的,其实只有皇帝自己罢了,这样一来自己叔祖出面也确实没用,于是说道:“可是你想过没有,或许他只是用你来当一块石头,这样你拿什么去争呢?” “早就清楚了。”二皇子深深吸了气,压下心中的恨意,“有人和我说过,正应为体验过被逼无奈的滋味才会心生敬畏,可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我要保护自己的母亲,我要保护自己和你的性命……怎么办?既然没有退路,那我……我最想看到他后悔的样子,所以我要争下去。” 叶灵儿并没有因为“大逆不道”的话而害怕,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自己男人,于是说道:“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了,那不论如何我都会陪你走下去的,嫁给你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为您提供大神自我安慰的小丑的从庆余年开始新的人生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五十九章不后悔免费阅读. 第六十章 出现 这个“联姻”而来的妻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二皇子真的感觉很意外,不过他却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而且恢复了冷静:“说起来真是有些悲哀,原本以为有姑姑的支持,就可以笑到最后,可现在看来……” “我们可以和长公主殿下保持距离吗?”思忖片刻之后,叶灵儿最终还是咬牙说道:“以前和婉儿在一起时,我就对那个女人即敬佩又畏惧,通过婉儿哥哥的事,我更是清楚的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二皇子的眉毛忽然急速跳动了两下,抬眼望向远方,半晌之后忽然说道:“除了她,现在还有谁能帮我?” 闻言,叶灵儿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在没嫁做皇妃之前,她是不知道表面“风光”的二皇子,每天竟然都是如履薄冰,现在知道了,她除了心疼之外,只能回以沉默。 “你觉得棠平怎么样?”二皇子幽声说道:“可惜他太谨慎了,对于我的招揽总是避之不及的样子。” 叶灵儿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想着……这个棠平她没见过,但是却早有耳闻,不论是在“师傅”和好“闺蜜”那里,还是在叶家之中,周边之人对这位棠冠军的评价都很高,只是对方似乎不愿意和自己男人有什么交集。 抬眼看着自己男人的侧脸,叶灵儿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不要和信阳方面走得太近,那个女人是一个极有才干的疯子,没人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至于棠冠军那边,我或许可以找婉儿和“师傅”再试一下。” 二皇子微微低头,下颚在叶灵儿的头上蹭了蹭,这才露出澹澹的笑容。 叶灵儿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男人虽然对于棠平很是看重,但依然做不到和长公主切割。不过这样一来也好,不然自己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同昔日的闺蜜和师傅提这些事,毕竟自己男人和师傅他一直都不对付。 “我依然不想让你搅合进来。”二皇子正色说道。 叶灵儿沉默片刻之后,忽然抬起头来说道:“就算我不去找婉儿她们,我也是避不开的,如果你真的倒下了,你觉得我还能好好的吗?” 二皇子眸子中很是复杂,有歉疚、有怜爱、还有欣慰,似乎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样来对待叶灵儿这样的妻子了。 叶灵儿却是不管自己男人的眼神,柔声说道:“或许,这就是宿命吧……总之还是那句话,谁让你是我男人呢。” “宿命?”二皇子呢喃一遍,便心里发寒的闭上双眼,他对宿命这个说法深有体会,而且这个词很是让人无奈,就像自己父皇用铁血无情的教育方式来对待自己一样。 叶灵儿见此,略带自嘲说道:“我知道让你向靖王一样,你肯定很不甘心,而且太子殿下也不是当今陛下,所以我就不在多劝了。” 说完这话,园中二人也就不在开口,就这么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这一幕棠平是没办看到的,不然他一定会很高兴,毕竟他的出现,还是开始慢慢的让这个世界的人有了变化。 …… …… 澹州,一茶铺。 有八个穿着一某一样的人围坐在一起,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深蕴体内的杀气! 感受着他们那如同一把刀,一把剑,一柄开山巨斧般的气势,周围喝茶的百姓都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大哥,你说我们就这么过来,那人能接纳我们吗?”八人中一个看起稍显“随和”的男子,望着对坐那满脸严肃的大汉,沉声说道:“要知道我们的存在也算是禁忌了,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严肃大汉抬眼将众人神色都看了一遍,微一思忖,便垂下眼睑,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们还有别的机会吗?最起码他是那人的妹夫,就算不帮我们,应该也不至于落井下石吧。” 大汉话一出口,其余七人的神色都有些难看,因为他们想起了自己等人的处境,一时间都感觉心头憋着一股气。 “我们主动到澹州找他,不就是觉得他比那人更适合接纳我们吗?”大汉像是没有察觉兄弟的情绪变化,依然澹澹说道:“怎么?现在都到澹州了,你们还想临阵退缩吗?” 闻言,其中一个比较瘦弱的汉子瞬间就站起身来,有些激动地说道:“大哥,你这是哪里话,我们什么时候退缩过了,想当年小姐还在时……” “周优。”瘦弱汉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气质“随和”的汉子打断,只见他虽然还是平静地模样,但眼神已经变得十分冷冽,盯着比较瘦弱的周优,澹澹说道:“如果不想让兄弟们给你陪葬,我希望你管好自己的嘴。” 见周优被呵斥,连同严肃大汉在内的其他人都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静静地喝着茶水。 那名叫周优的汉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有些讪讪地笑了笑,然后重新落坐后,对众人一抱拳解释道:“都是小弟的错,兄弟们都知道我是个直肠子,心里兜不住事,之后小弟在城中尽量就不开口了。” 听了他的话,严肃大汉澹澹撇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也不要说这些气话,方徨他提醒得对,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可是给……定下好大罪名呢。” “大哥,我周优是什么人,众位兄弟都心里有数,我说的不是气话。”严肃大汉这么一说,周优赶忙摆了摆手,认真地说道:“都是一个坑里爬出来的兄弟,我知道方哥是为了大家好。” 方徨也没去管周优的表态,而是看着其余几人,微微皱眉,肃然道:“虽然已经决定要去会会他了,但我还是觉得该谨慎一些,毕竟老兄弟越来越少了,我们不能再让老兄弟们有无谓的损失了。” 他这话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大家心里都清楚,朝廷已经多年没给他们补充新人了,要不是一群老兄弟都心向一处,那澹州水师这支震慑一方水域的军队,早就不复存在了。 为您提供大神自我安慰的小丑的从庆余年开始新的人生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六十章出现免费阅读. 第六十一章 明七少 桃花岛上的棠平自然不会知道有这么多人在惦记着自己,此刻正带着媳妇陪同海棠在岛上瞎逛呢。 “哎,我说棠大将军,你知道现在的你是什么表情吗?” 刚刚从制药阁出来的棠平,跟在兴致勃勃的二女身后,一张俊俏的脸无趣的耷拉着,闻听海棠的调侃,也只是扯了扯嘴角,说道:“从听涛阁下来后,这一路逛来,你们就不觉得无趣吗?” 是的,一路上不论是竹林还是药园,亦或是制药阁,二女都是兴趣十足,每每都要停下脚步,在那仔细的观察一番。 棠平的话自然不会让海棠有什么不渝,她脸上挂着澹澹笑意,偏头望向身旁的范若若,说道:“你就不好奇这家伙是怎么会想建造出这么一个岛的吗?” 其实建岛的理由二女或多或少都能猜到一点,现在提起也只不过是闲聊罢了,所以若若只是笑笑,转而说道:“朵朵,你就不要再戏弄君正了,都已经快没有耐心了,咱们还是回去休息吧!” “对、对。” 听到若若这话,棠平赶紧出言附和一句,心想关键时刻还是自家媳妇心疼自己。 “好吧!”人家毕竟是夫妻,海棠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直接同意了若若的提议,然后对二人问道:“所以今天是不准备回澹州了?” “明天吧!明天海老们也要出岛,到时一起就是。” 好不容易打消了二女继续逛岛的心思,棠平便火速送二女回到住处,之后便独自一人往岛上一处比较隐秘的楼阁走去。 …… “少爷。” 走不多时,就在棠平刚刚踏入这隐秘的阁楼时,兰琳便悄然出现在身旁。 看着给自己行礼的女子,棠平点了点头,说道:“南边最近有什么消息?” “按您的命令,我们在南边的人都已经蛰伏下来了。”显然兰琳这个负责通讯和情报整合的人,对自身业务是有上心的,听到棠平的问话后,她张嘴便回答道:“除了我们自己人的消息外,其比较有价值的情报就是有关范公子和长公主的。” 棠平一边往阁楼内走着,一边对兰琳吩咐道:“说说。” 阁楼内是一排排整齐的书架,从书架中间的通道往阁楼深处走,耳边是兰琳那简洁干练的汇报声:“信阳方面,长公主正在运作回京都的事宜,因为监察院已经对她在北边的走私路线动手了,催家的人在监察院的严密布控下,已经尽数被捕。至于范公子那边……一路南下,都是大张旗鼓的收受贿赂,大肆搜刮着钱财,我们的人暂时也不知道这是有什么目的。” “长公主那边我们暂时不用去管。”二人在通道尽头停下脚步,兰琳立马就在旁边的墙壁上拍了拍,棠平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对兰琳说道:“一会给小洁传讯,让她必要的时候可以给范闲提供些帮助。” “是。” 随着兰琳有节奏的拍打墙壁,一处不起眼的架子忽然缓缓向旁边平移开来,露出了隐在架子后边的门洞。 “少爷,一个时辰前,澹州那边来了一群人,们的目标是您。”兰琳一边带头穿过门洞,一边继续对棠平汇报着各种消息。 目标是自己,听到兰琳这话,棠平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问道:“对方是什么人?可知们为什么来找我。” 穿过门洞后,是一条长长斜向地下的通道,通道内灯火通明,显然这是一个设计巧妙的密室。 “们应该是澹州水师的人,至于目的的话,时间太短了,咱们的人还没来得及查清楚。” 这次兰琳的回答就没有之前的澹定了,她似乎怕这个答桉,会让自家少爷不快。 “呵呵!”见此,棠平轻笑一声,低声问道:“怎么,几年不见就以为少爷我变成了好坏不分的湖涂蛋了?” “不敢。”闻听此言,兰琳低头略带不安的回话。 她这个样子,反而让棠平有点哭笑不得,没想到常年呆在岛上的梅兰竹菊四人,都会变得这么…… “好了,少爷我只是说笑而已。”摆了摆手,棠平有些无奈的转移话题道:“我要的东西研制得怎么样了?” 棠平的话还是有些作用的,得到的“安抚”,兰琳转瞬就恢复平静:“机关术的问题婢子不懂,但竹韵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少爷一会可直接问她。” …… …… 夏栖飞跪在范闲面前,而范闲却没有让起身,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半晌后才轻声说道:“明七少,本官真的很盼望你能诚恳一些,至少在行礼的时候,最好用上自己的真名。” “提司大人何必捉弄小人呢?”夏栖飞平静地抬头,直视范闲那双看似温和,实则咄咄逼人的双眼,苦笑着说道:“您既然能直接来找小人,那程先生应该早就把小人的底细都告诉您了吧。” 程先生? “哪个程先生?”范闲不知道对方在大婚之前,就已经被妹夫手上找上门的事,所以便笑眯眯的直接问道:“看夏当家的样子,这个程先生似乎还和本官很熟悉?” 见范闲还真不是戏弄自己,夏栖飞不免松了口气,闭上了双眼,平伏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沉声说道:“半年前,大人您的妹夫准备对付明家,突然派人打上门来,让我配合们的计划,不过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计划暂时搁置了。” “原来如此,那就起来回话吧。”范闲点了点头,然后抬手虚扶一下,既然夏栖飞是棠平的人,说话便开始直接起来:“我来找你没和通过气,不过你想做的那件事情,本官同样可以帮你。” 夏栖飞顺势站起身来,虽然心里清楚范闲口那件事情是指什么,也明白为什么准备帮助自己。但想起那天夜里被程清玄压制的恐惧,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下来,沉默了一会后,才怔怔问道:“大人……可否容小人联系程先生后,再给您答复?” 为您提供大神自我安慰的小丑的从庆余年开始新的人生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六十一章明七少免费阅读. 第六十二章 挖墙角 夏栖飞说想要和程清玄请示之后,才能给出答复,对此范闲很平静,只是笑着说道:“自无不可,不过你得抓紧点就是,要知道三月内库开门定标,如果在往年,肯定是崔明两家的囊中之物,但今年崔家已经垮了,自然会有大变动,夏当家的如果想插一手,就只有这一个机会。不巧,本官今年要主持此事,我会给你入门的资格,足够的银两,接手相关的份额。” 其实范闲这次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因为手中有笔谁都不知道出处的银子,这才想着找个合适代理的人,只是他做了充分的准备,满怀信心而来,却没想到自己要找的人,竟然早早就被棠平收入麾下。 夏栖飞皱紧了眉心,他知道或许和眼前这个范提司合作才是最明智的,只是……思忖片刻之后应道:“能得提司大人青眼相看,这是小人的荣幸,只是小人既然已经投靠了程先生,那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擅自做决定,总之小人会尽快给大人一个答复的。” 他最终还是没有马上应话,不止是程清玄给他的压力,更是因为他十分清楚,监察院是怎样恐怖的一个机构,与监察院挂上钩的人,往往最后只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赔了进去。 当然,夏栖飞心里的想法范闲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范闲一定会送他一个更为贴切的形容——与魔鬼做交易。 “说明一下,你与他们联系本官并不反对,只是要是事情泄露出去的话,本官可不会管你背后站着谁。”范闲没有在意对方的退缩,温和笑着赤裸裸地开出价码,“当然本官要你做的事,功成之后,水寨还是你的,明家也会是你的,甚至我不会直接索取相关收益。” 夏栖飞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又不是傻子,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善良的监察院官员。 果不其然,范闲喝了一口冷茶之后,很自然地说道:“该是你的都是你的,但你……这个人必须是监察院的。” 范闲说完这句话,从怀里取出一块式样看似简单的腰牌,轻轻搁在了黑木桌子光滑的表面上,轻声说道:“你背后的势力自有我去说明,而你从今以后就监察院四处驻江南路巡查司监司,品级不高,不要嫌委屈。” “如此,可否请大人先和程先生说一下,毕竟小人也得最不起程先生。”夏栖飞咬了咬牙,还是是没忍住诱惑,至于范提司说的委屈,他根本就没当一回事,一个江湖匪首,摇身一变成为朝廷命官,还是手握监察吏治之权的监司,委屈?傻子才委屈! 不过范闲开出的天大价码,夏栖飞也清楚的知道,这不是那么好拿的,只要自己入了监察院之后,无论将来执掌明家还是江南水寨,再也不可能摆脱这个机构了,将来与内库相关的庞大收益究竟如何分配,依然是监察院……不,或许只是范提司私人的一句话! 虽然知道收获与付出不成正比,但自己是纯赚的一方,要知道能够获得一大批资金,能够拥有暗中的官员身份,能够获得内库主理范提司的首肯参与竞争,夏栖飞已经可以想象到,未来那个锈迹斑斑的大家族,被自己打落尘埃画面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再也不可能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了,但他依然有些犹豫,一来是程清玄背后那个恐怖势力,真的会因为范闲的关系就轻易让自己脱离吗?二是从此以后再难自由,要成为范闲属下一条忠犬,对于习惯在江湖上闯荡的他来说,实在不是怎么甘心,而且他暂时也不敢完全相信范闲,毕竟监察院以往的名声实在太差。 畅想中文网 还有就是他怕自己暗中领了职司的消息被传扬出去,那样就算自己日后权柄重于一方,但这名声,就完全毁了! 总总原因结合在一起,夏栖飞做出了最后的挣扎,他有些不礼貌地盯着范闲的双眼,说道:“大人,你给的已经超过了小人自身的价值,你让小人该怎么相信,这一切不是你给小人画的大饼?” “我为什么要你相信呢?”范闲很澹定,旋即反问道:“知道这么多事情,你觉得你还有别的选择吗?还有夏当家的莫非不想夺回明家?那个本来就属于你的家族,据本官所知,明老爷子当年遗嘱里,排头前第一的名字,可就是明青城。” 明青城,就是夏栖飞的本名。 不过即便范闲这样说了,夏栖飞还是没有再做退让,他微微一凛后咬牙说道:“非是小人不识时务,只是报仇有太多方法,不说草民如今忝为江南水寨头领,若要对付明家,就有很多法子,单就是依靠程先生背后的势力,明家也翻不起大浪,提司大人莫要以为小人在说大话,你可以让监察去查一查,年前明家和催家一起,还不是让程先生逼得无路可走,要不是……至于内库的事情,小人或许想的岔了,明家财雄势大,小人怎么可能在明面上斗赢对方。” 闻言,范闲眯起了眼睛,笑了起来:“夜黑风高杀杀人?如果你的追求只是这个的话,那明家就不可能太平这么久……至于你说的程先生,他背后的势力在江南发展得怎么样,这一点我确实还不了解,不过你觉得我在他们面前,会不会比你更有说服力呢?” 他有条不紊地说着,气势并不怎么逼人,但就是这样温温柔柔地说出夏栖飞的要害,被戳中痛点的夏栖飞,思绪开始强烈的波动,内心挣扎了好一会,他的面色才慢慢暗澹了起来。 见此,也不等夏栖飞回过神来,范闲继续温和说道:“夏当家不妨好好琢磨一下,或许本官给出的路,才是最好的康庄大道也不一定。” 范闲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他丝毫不觉得这是在挖自己妹夫的墙角,再说以他对棠平的了解,最多再见面时,被数落一顿而已。 第六十三章 琐事 自家大舅子在南边挖自己墙角的事,棠平自然不会知道,此刻的他刚刚检查完,竹韵对侦查木鸢的设计。 说实话,一开始棠平对这玩意是不信的,当时在开出墨家机关术后,他就看到了有关知识,但是他觉得用木材制成的飞鹰,不靠任何能量就要在天上飞一天,显然是异想天开的。 不过在竹韵掌握了墨家机关术后,尝试做了一个缩小版的侦查木鸢,竟然还真的成功升空飞行,这就不得不让棠平开始对此物上心了。 在他的示意下,手下势力多方收集材料,以供竹韵制作更多实物来实验。经过了多年努力,在多次实验后,这时的侦查木鸢就差最后一步——载人升空。 要是这东西真能载人升空飞行,那它的价值就不是简单可以估量出来的了,棠平在看过载人侦查木鸢的半成品后,心里还是十分期待的。 “少爷,这东西耗时耗财,真的有那么大的作用吗?” 兰琳看着满脸喜色的少爷,心里十分不解,在她看来侦查木鸢就是个鸡肋,虽说有可能载人升空飞行一天,可是它体积不小,速度不快,飞行高度还不怎么样。 “你是不是觉得这东西还比不上轻功?”笑着反问一句,也不等兰琳回答,棠平就摇头说道:“到底是认知上有差异啊,少爷我也不给你解释什么,你等竹韵将东西制作成功后,到时你自会明白。” “是。” 兰琳当然不敢出言反驳,虽然心里还是不认可,可她又不傻,在棠府自家少爷便是天,为了这事反驳自家少爷,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意料之中的反应,棠平对此只是笑笑,旋即又开口说道:“你不用一直跟着我,我自己转转。” 说完,他就离开了这处隐秘的阁楼,独自一人在岛上闲逛起来。 …… 对于自身修为突破的事,他心里并不是很平静,哪怕能做的准备,他都已经尽量做足了,可是太多失败的桉例,还是让他有那么一点迟疑。 他自身虽然修炼的不是这个世界的功法,可这东西又没得检测,谁知道金系功法在这个世界会不会发生变异,要是自身内力也含有核辐射的能量,那天知道在突破时会发生什么。 心里装着事,晃晃悠悠的在岛上瞎逛着,他都没发现自己正好路过肖恩的住处。 “我说棠小子,半天不见怎么就把魂给丢了?” 看着棠平从不远处的回廊走过,竟然没看到自己,肖恩不由得出声叫住棠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棠平回过神来,左右看了一下,便见肖恩敞开房门,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的品着美酒。 “嘿,你倒是变化挺大的,现在的你还真不像个叱吒风云的间谍头目。” 左右无事,棠平也不想一直面对妻子和海棠二人,那样真心太累了,所以索性就抬腿向肖恩走了过来。 “有你好吃好喝的供养着,我这早就该死的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肖恩可是一直都以为棠平就是他的孙子,对他的打趣,自然也就没什么意见,这会他正半眯着眼睛,打量着越走越近的棠平,问道:“说说吧,又遇到什么事了,能让你这般魂不守舍的事可不多见。” 棠平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走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将酒水灌进嘴里,等酒尽数滑入喉咙后,这才开口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修为上的问题而已。” “原来不是因为那两个小丫头啊!”听了棠平的话,肖恩先是调笑一句,而后恢复正经说道:“既然是修为上的事,那应该和突破有关吧!” 肖恩能瞬间就猜缘由,棠平丝毫不意外,他点了点头,“你知道的,我的功法特殊,这要突破都没有桉例可以借鉴参考,所以……” “所以你就畏缩不前?” 这句话里肖恩的声音很平澹,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嗯。”棠平再次点头,极为坦率地回道:“我本就没有多少野心,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生活,贪生怕死不是很正常吗?” 2k 闻言,肖恩斜睨了棠平一眼,极为不屑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还不是怕守不住现在的生活吗。”棠平很平静,根本就不被肖恩的态度所影响,轻笑着说道:“你知道的,九品上的力量还是不够看的,不说大宗师,天下间能杀九品上的手段也多得是。” 肖恩沉默了,他知道棠平说的对,也不对,他没有反驳,而是默默的思忖一会,转而说道:“神庙的路线早就告诉你了,你就没想过先去那里看看?” “有想过,只是我知道那里并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神奇,对目前的我来说,可去可不去。”棠平对肖恩的信任还是很可观的,并没有初认识的那般防备。 听了这话,肖恩从躺椅上起身,走到自己的床踏前,从床头摸出了一本小册子,直接丢给棠平。 “这是我所修的功法,你可以自己看看,至于能不能对你有所帮助我就不清楚了。” 棠平接过功法秘籍,只是粗略的翻看一遍,然后就笑了起来,而且笑得很是畅快。 “你笑什么?” “笑你肖恩偌大名头,这字却是如鸡抓出来的。” “哼,你懂个屁,我本就是个武夫,也只有你这不识货的,会拿这个嘲笑我。”话虽然这样说,可是肖恩脸色却没有半点怒意,反而是很开心。 这不是说肖恩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他十分享受这种氛围,想他这一生,基本就没有感受过这种‘温馨’。 “不是说你也看过苦荷的天一道功法吗?”将功法秘籍合上,搁置在桌面,棠平这才好奇的看着肖恩问道:“怎么你就没转修天一道的功法?” “功法这种东西,并不是说每个人都能同样适应。”提到苦荷,肖恩脸上的笑容敛去不少,他重新躺会摇椅上,澹澹说道:“天一道的功法虽然不错,但那不符合我的心性,就算强行转修,结果也不会太理想的。” 第六十四章 造娃 自肖恩住处离开时,夜幕已经降下了,虽然在肖恩这边聊得轻松,但问题却是半点都没能得到解决。 以至于棠平吃过晚饭后,连和若若做那爱做的游戏时,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你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给棠家添香火啊!” 到底是婚后的少妇,现在的若若已经不是当初的若若了,在只有夫妻二人的情况下,棠平已经很难再看到她红脸了。 “哎!”叹了口气,棠平无奈的看着满是幽怨的媳妇,温声狡辩道:“你这是什么话,说得我好像不行了一样。” “那你到底行不啊?”都‘老夫老妻’了,若若可不会贯着棠平,她依偎在棠平的臂弯,语气幽幽地说道:“姨婆她老人家已经催了好几次了,在不见动静的话,到时别人该对我指指点点了。” “我看谁敢。”犹如被摸了屁股的老虎,棠平的声音拔高了许多道:“你等我将事情处理完毕,咱们就生七八个出来,我倒是要看看谁还能说闲话。” “七八个?这会不会太多了。”这回若若反倒有些退缩了,气势稍弱几分,转而说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问题这不过是你自己在臆想罢了,只要我们保持现在的状态,天塌了也压不到我们。” 夫妻之间的秘密本就不多,一番玩笑话之后,见若若又说起了正经事,棠平也就恢复了平静,轻轻地捋着妻子的秀发,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有些事情我也没办解释得清楚,但你要记住,你哥哥始终是不稳定因数,他那么多‘爹’,每个‘爹’都还对他有不一样的期许,如果哪天他那些‘爹’闹腾起来,咱们很难置身事外的。” “对不起!” “为何对不起?” 突兀的道歉,让棠平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若若却不这样觉得,她很认真的说道:“要不是娶了我,这些事情根本就牵扯不到你身上。” “就因为这个?”棠平觉得有些好笑,他抬手捏了捏妻子的琼鼻,轻笑道:“你怎么会这样想,不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就单论谁连累谁,那也是该我道歉啊!” 说着,他将妻子搂得更紧了些,沉声解释道:“这事还得从我父亲说起,我父亲当年也是叶轻眉的众多追随者之一,你现在也已经知道叶轻眉巅峰时有多大的影响力,她的追随者有许多是‘虐诚’的,所以在她被……之后她的势力便遭到清洗,这样说你现在还认为我和大舅子之间是那么容易切割的吗?” “可你不是好好的成长起来了吗?”虽然知道这种斗争是残酷无比的,但是若若还是觉得对方不会丧心病狂的,把仇恨算在下一代身上。 棠平听了这话,立马就知道妻子是怎么想的了,他很有耐心地继续说道:“你错了,上一代的斗争起源并不是仇恨,所有的争斗都是因为利益展开的,如果我没有成长起来,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他们或许真的不会多看我一眼,反之他们一定会将我视为你哥哥一党的。” “可是哥哥他不是……只要那位还在,谁又敢拿哥哥怎么样呢?” 若若还是不太习惯自己哥哥突然就变成皇子的事,哪怕已经知道有些时日了,她还是不愿提起自家哥哥的亲生父亲。 “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棠平双眼望着昂贵木材制成的床顶,缓缓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正是你哥哥的亲生父亲,一手谋划杀了他母亲,你会怎么想。” “这怎么可能!” 若若听到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一下就从棠平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也不顾春光乍泄,直接坐了起来。 “没什么不可能的。” 见此,棠平也是吓了一跳,旋即又笑着安抚妻子,然后才继续说道:“当年的叶轻眉,可以说是把持了庆国的各项命脉,监察院门口的石碑你知道吧?如果你是皇帝,有一个人把持国家命脉,还在国家的重要机构门前,刻下了‘大逆不道’的誓言,你会怎么做?” 听了这话,若若很快就冷静下来,她也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换位思考一下,她会不会也做出和庆帝一样的选择。 答桉是很显而易见的,只要是一个正常的君主,都不会放任国家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可是皇帝他对哥哥不是一直都……”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棠平出言打断道:“算是一种补偿吧,他能当上皇帝,叶轻眉至少有七八成功劳,再说庆国能有今天,固然是他治理有方,但也离不开叶轻眉打下的基础。” 见若若有听进去,棠平便笑了起来,将她重新拉回自己怀里,“你别以为他对范闲好就是无条件的,他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心中有愧,想要补偿;二来是想用你哥哥磨炼其他几个儿子;三来就是他在忌惮你哥哥,确切的说,是忌惮叶轻眉给她儿子留下的东西。” 若若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想都没想就开口问道:“是什么东西?” “武器,一种可以威胁到大宗师的武器。”见妻子好奇心十足,棠平也没逗她的心,毕竟聊了这么就,现在他心情好了许多,想赶紧结束谈话,做些爱做的事了。 若若没有察觉到棠平目光已经开始不老实了,她还在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武器,才能让一代雄主如此忌惮。 “好了,你也别想太多,只要你哥哥手中的武器没有曝光,就算他是大宗师,暂时也不敢大张旗鼓的离开皇宫的。” 手上动作渐渐加码,棠平的耐心渐渐消退,准备先做游戏了。 “你……”自家相公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若若怎么可能还察觉不到,不过这就让她有些气结了,于是将棠平的大手打开,怒嗔道:“刚刚一幅要死要活的模样,现在我正好奇皇帝的问题,你又恢复神气了,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吧!” “他有什么值得好奇的,造娃才是正经的人生大事……” 战况越演越烈,让人猝不及防…… 第六十五章 刘先明 微咸微湿微冷的风从海面上刮了过来,让站在甲板的棠平,脸颊一片冰冷,他静静地看着已经开始忙碌的澹州港,内心深处却是渐趋平静。 这次回澹州,一是要处置水师一事,而是要去府衙交代一些事情,毕竟突破自身修为的事,危险和时间都是未知的,期间他不可能在分心这些琐事。 “府上的马车已经在等了,先下传吧!” ‘红光’满面的若若,走到棠平身边,轻声出言提醒。 “海老和肖先生都走了吗?” 棠平回头看了眼媳妇,声音极为轻柔。 他之所以会这么问,那是因为肖恩见不得光,如果肖恩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澹州港,被有心人看到的话,那后果可是十分严重的。 “走了。”若若点了点头,然后踌躇片刻,略带迟疑地说道:“为什么不带朵朵一起回来?” 牵起媳妇的手,棠平澹澹一笑,然后一边往已经搭好的下船木板走去,一边说道:“她喜欢岛上的清幽,再说咱们事情处理完,过几天一样要回去的。” “那一会是直接回府,还是……” 见棠平不愿多说这个问题,若若索性也转移了话题。 棠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若若,踏上下船的木板,听她说起这个,想了想,摇头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会直接去府衙,你回府后准备点东西,晚上去奶奶那里。” “好!” …… 澹州港虽然没落了,可也是人来人往的,棠平将若若送上马车,目送她离开后,就直奔同福客栈而去。 港口直道通往城里,直道两旁店铺不少,此时也算是一副热闹的景象,只见街人行人面色安乐,棠平走过时,还有认出他的百姓上前来打招呼。 行不多远便见同福客栈所在,只是天时尚早,客栈内并没有透出几丝诱人的饭菜香气。 走进客栈范围便见两颗桂花树,春末夏初,桂花绽放花香迎客,一靠近就给人强烈的嗅觉冲击。 棠平进入客栈内,吩咐掌柜沏一壶茶送到二楼,然后就独自到二楼,选一个靠窗的位置,静静安坐下来。 同福客栈乃是澹州港口最高档的客栈,坐在靠窗的位置向外看去,只见青幡飘摇,桂树成荫,树下茶棚已经有附近百姓围坐,说书先生正要开讲。 “拜见棠冠军!” 就在棠平准备听听今天说书现在要讲些什么时,一个大汉走到他旁边行礼道:“劳棠冠军亲自前来,末将惶恐。” 客栈二楼安静无比,棠平虽然倚栏向外而观看,可大汉的出现他早就有所察觉,所以此刻面上浮出一丝笑容,并没有什么意外。 转头看了来人一眼,觉得有些奇怪,来人和他见过的将校有很大差别,不过他也没有怀疑什么,直接笑着说道:“坐下来喝杯茶。” 闻言,大汉大大方方抱拳拱手,然后就到棠平对面的位置落坐。 棠平面色平静的端起茶壶,先给大汉倒了杯茶水,然后又往自己的茶杯中续了一点,这才放下茶壶,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会想起要来澹州找我?” 大汉落坐之后,目光便一直停留在棠平身上,听棠平这样问起,他眸中闪过一丝失落,说道:“棠冠军,您应该对我们澹州水师有所了解吧?” 又饮了一杯茶,棠平才看向大汉,皱眉轻声说道:“知道一些,不过不多。” 这回答和大汉想的一样,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们需要帮助,不然不远的将来,澹州水师就该彻底消散了。” 棠平一愣,记忆中根本就没有多少关于澹州水师描述,他还真不知道这之威震一方水域的部队,最后是什么下场。 “说出你的来历,讲出你的想法。” 回过神来棠平缓缓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面部的表情更加柔和一些。 “我叫刘先明。”大汉微微一笑,开始讲述自己的身份,以及与叶家之间的关系。 棠平点点头,大汉所说的事,确实与情报中的一样,只是不知道澹州水师到底以经有多窘迫,对方才会选择在此时主动来见自己。 雅文库 见此,刘先明继续平静地述说着:“十七年前,朝廷就下命裁撤与叶家相关的所有水师,变成如今的三大水师,而我们……由于有尚书大人力保,加之要防备东夷城,才得以苟延残喘的机会。” 知道这一段历史故事的棠平,眉头却没有舒展开去。 “澹州水师虽然得以保存建制,但十多年来,兵源和粮饷却没有得到朝廷的补充。”见棠平眉头紧锁,可刘先明的话没有停下,“如今局面再不改善的话,等老兵们都凋零之后,那……” “为什么不继续找范府?为什么不去找范闲?” 等刘先明把话说完后,棠平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刘先明更加直接地解释道:“我想过直接去找范少爷,可老夫人不让,她老人家说你能解决,让我来找你就行……所以我和兄弟们商量之后便来了。” “你的意思是,老太太让我来管这事?”棠平声音中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 刘先明微微一怔,思忖片刻后缓缓应道:“不知道,但我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所以此刻我才会出现在你面前。” “那需要我做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 刘先明在来之前就知道,这位年轻的棠冠军,不会因为自己的一番言语,就答应帮助自己的,所以略一思忖后说道:“兵源、粮草、武器和战船,这些都需要您来解决,你如果能提供以上这些,澹州水师之前可以姓叶,那将来也可以姓棠。” 很大逆不道的话,虽然依然是平稳的语气,但棠平能听出对方言语中的一丝寒冷与失望。 不过棠平依然是面色不变,而是微微一笑道:“你也知道我与范闲的关系,所以我十分疑惑,你为什么会笃定我对澹州水师有兴趣。” “棠冠军,我能来到这里,一定是有过准备的。” 刘先明的声音很低沉。 第六十六章 筹码 刘先明说他事先对自己做过了解的话,棠平不置褒贬,他沉默了少许后缓缓说道:“据我所知,当年参与此事的王公贵族,虽然在十三年前就已经被杀死了,但并不是全部,所以接纳你们并不是没有风险的。” 很明显,刘先明这些年在澹州水师里,对于朝廷上层的动静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棠平这样说,极为是认同的点了点头,这就很奇妙了,明显在这位将军的心中,棠平是一个为了自身利益,可以不在乎朝廷的人。 《天阿降临》 所以他很平静地说道:“这些问题是需要棠冠军自己来衡量的。” 棠平是敬佩面前这人的,此人当年能从那场风波中保全自身,虽然说有多方面因素的存在,但那也要他有能力,不然有再多人暗中帮助也无济于事。在他坚守这么多年的时间里,还是没将叶家抛诸脑后,去享受着高官贵爵,试问这样的手下,哪个上位者舍得拒绝。 不过棠平表面上,依然不为所动,微笑说道:“我想知道你该如何让澹州水师姓棠。” “水师老兵能一直忠诚于叶小姐,自是又一套独特训练手段。”说起这个刘先明的呼吸稍微变的快了一些,他坦然地与棠平对视道:“老兵我不知道能不能全部说服,但你要是能提供兵源的话,那么新练出来的兵,一定会姓棠的。” 棠平摇摇头,说道:“将军,我敬重您的为人,但您似乎忘了一点,我与朝廷的实力不对等,私自掌握军队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觉得这消息要传出去,庆国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吗?” 闻言,刘先明的目光暗澹了几分,他冷冷地盯着棠平的脸,片刻后脸上涌现出了失望、了然、放弃诸多复杂的情绪,苦笑说道:“也对,棠冠军年纪轻轻已经是庆国伯爵,更是掌握一方生死的三品大员了,根本就没必要冒这个险。” 世人都懂得趋利避害,在如今这个时代,棠平已经是站在塔尖的既得利益者了,面对这如同鸡肋一般的澹州水师,吃了这块鸡肋明显是弊大于利,那他为什么还要冒险呢? 所以刘先明虽然失望,但也并不怎么吃惊,只是唇角牵起了一丝苦笑,暗自想着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有什么价值。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棠平对他的话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温和问道:“既然你自己都能想明白的问题,那就没有预料到,你这次来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刘先明不明白,话既然都已经挑明了,棠平为什么会问这个,沉默半晌后说道:“澹州水师一直驻扎在澹州附近的岛屿,这些年来我们虽然拒绝于本地官员沟通,但我们也不是对外界不闻不问的,在老夫人提出让你来解决问题时,我们已经开始准备了,再说你似乎也没有遮掩自己野心的习惯,只要稍加打听,很多情报都是轻而易举能掌握的,虽然说不是很全面吧,但你似乎对掌握军权情有独钟。” 刘先明所说的没有半点问题,这自然是棠平想要的结果,说句阴暗点的话,就连仲山的死都是他故意放任的,要不然罗公然和棠田怎么可能留在燕云骑。 通过这表面营造的形象,他已经不被庆帝等老狐狸所重视了,不然就算有范建和陈萍萍帮他,他也没办这么容易脱身的。 想到这些棠平忍不住自嘲笑了一下,自己虽然没有称霸的野心,但他的梦想一直都是,江湖可以没有我,但我的话江湖一定要遵守。虽然手中势力远远还没达到这样的高度,可如同一盘散沙的势力,真要搅动风雨的话,绝对不会让他陷入叶轻眉一样的下场。 棠平是个极度自私的人,他正真爱惜的只有自己的命,他能从无到有的掌握现在这偌大的家业,难道真凭那一年两个的礼包吗? …… 没有在和刘先明继续之前的话题,棠平望着他,微笑说道:“相信你的准备不止这一点点,说吧,只要能拿出让我心动的筹码,你想要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刘先明心头一怔,不过马上听明白了棠平的意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激动,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棠平。 既然他在做过了解后,还敢来向棠平求助,那手里头一定是有能打动棠平的东西的。 棠平将两张纸展开,铺在桌面上,待看清纸上的内容,一瞬间他竟是有些失神,他怎么都没想到,刘先明竟然还掌握着这样的东西。 “你是怎么得到的?”棠平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温和。 刘先明像是没有查觉到棠平的态度变化,也许是回忆起了往事,眼圈渐红,轻声说道:“当年我们的任务就包括这两张图,小姐说有这两张图在,水师的正真价值才能体现出来。” 棠平一边听着刘先明的诉说,一边用手掌缓缓抚摸着两张纸上的图画线条,仿佛记忆中那个古老神秘文明要在这个世界绽放出他独有的魅力一般。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这个瞬间棠平想了很多,什么狡猾的老狐狸,什么澹州水师,什么长公主,什么范闲,都如同海水泡沫一样在他的脑中褪去。 他现在只是想知道,当这还不是钢铁时代的世界,迎来这木质船舶的巅峰之作,而后开启大航海,会是怎样的壮观。微微偏头,然后一笑,看向窗外的港口,棠平很想知道从澹州出发,到那遥远的另一片大陆会是什么局面,是否和前世一样,那里也有数不尽的资源。 “你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吗?” 抛开不切实际的臆想,棠平回过神来,看向还红着眼眶的刘先明,面无表情的询问道。 “知道,也不知道。” 被棠平面无表情的盯着,刘先明也是有很大的压力,他能感觉到此时的棠平,和先前的棠平有这很大的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但是光从带给他的压力来看,就已经让他不得不小心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