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空间:我在女尊领全村暴富》 第一章 什么?亲生父母要卖孩子 “辛小姐,恭喜您,现在这个农家乐块地现在是您的了,永远都是。” 碧波荡漾的人工湖旁,一个身穿休闲装带着墨镜的时尚老人,将一沓厚厚的合同递给了接手这个农家乐的新主人:辛锦荣。 “谢谢!”辛锦荣激动的双手颤抖,飞快得签了字。 这个农家乐是她拼死拼活打工十多年才攒钱买下的,这里占地面积近五百平,有田有湖有草场,还有果林和种植园,简直就是她理想中的养老圣地啊! 签了合同,老人就离开了,她高兴的打算先去果园摘些果子,做些点心,就瘫在湖边欣赏这大好的田园风光。 然而,辛锦荣这股高兴劲还没过去,不料脚底一滑,整个人就直接摔进了湖里。 扑通! 冰冷的湖水瞬间将她吞没,辛锦荣奋力挣扎,但很快没了意识。 ……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抢了,不要抢我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子痛哭流涕的声音穿进了她的耳朵。 辛锦荣眼皮颤颤,醒了过来。 她摸了摸有些发昏的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大片白布。 这布怎么像是给死人盖的? 但她来不及多想,四处一看,发现自己是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这四面都是黄土制成的墙,房间里只有她刚刚睡着的土炕,破桌椅和一个破柜子,穷破的不像样。 她下了地一路走出这屋子,就看到院子里有几个女人在争吵,女人前面站着一个穿着补丁长衫的男子紧紧抱着一个孩子,男子在哭,连声音都带着颤抖。 “不要带走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了!你们要什么我都给!” 几个女人拉扯着男子,见男子挣扎得厉害,其中一人还指着男子骂:“你给得起吗你!?用孩子换十斤粮食,你家里人都商量好了,辛家母,你给我出来看看你男人!” 一个穿着粗麻衣的女人慢悠悠走过来,当她看到自己的丈夫时,一伸手便将孩子抢了过来。 “女儿都饿得不行了,还管这儿子做什么?” 她将孩子放到了为首的女人手上,长衫的男子还想将孩子抢过来,女人一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男子本就弱不禁风的身体更是无法承受,直接倒在地上,他双眼死寂,仿若天塌。 “没有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他又急忙回头拉住了妻子的裤腿跪下来,对着她连连磕头,声嘶力竭得喊道: “妻主,求求你,用我的命,换孩子的命吧,要是她们一定要吃了我的孩子,就吃我好了!” “这十斤粮食还要还村长一些,剩下的也只够我们活一段时间,要是朝廷的赈灾粮在发不下来,我就只能再送走安儿。”女人的话散发着冰冷与无望,“别担心,我们还能再要个女儿。” 十月怀胎,难道她就不心痛吗?但只要大人能活下去,他们辛家就还能延续下去。 辛锦荣看到眼前的一幕,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一些来自于原主记忆翻涌过来。 这个国家名为天启,居然是一个推崇女尊制度的国家,女子入朝为官治国,在家当家做主,男子地位卑微,以妻为天。 而原主也叫辛锦荣,出生在太原城南石村,是辛家的老二,辛家有辛母和辛爹,生了三个儿女,大儿子辛锦安和辛锦荣是龙凤胎,后又生了三儿子辛宁,仅一岁,就是刚被卖掉的孩子。 如今旱灾席卷了整个太原城与相邻区域,田地颗粒无收,天不下雨,哀鸿遍野。 一个月前,城中张家发榜举行招亲大会,原主痴恋张家公子张蓝书,拿走了家里最后的半斤粮食跑去参加招亲大会,被张家人当众拒婚羞辱,回来便郁郁寡欢,又因没有粮食续命,很快就没气了。 家中得知她身亡,一直不敢相信,又怕荒年被人盗走尸骨,便用白布包裹起来掩人耳目,并没有声张出去。 原主就那样无声无息躺了四天,父母犹如被要了半条命,眼看着家中无米下锅,有人出了十斤粮食的价格要买辛家的小儿子,辛母万般无奈下只好答应,这才出现刚才的一幕。 对于现代思想的辛锦荣而言,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亲生母亲卖掉孩子,再将孩子转卖黑市供人挑选,这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不行,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被卖掉。 粮食可以想办法去赚,但那孩子好歹是一条人命! 这么想着,辛锦荣一个健步就往外跑。 辛父和辛母眼见着一个人影跑了出去,才看清居然是自己的女儿。 他们的女儿这是……醒过来了? 辛母大喜,喊了一声:“荣儿!你去哪儿?” 但辛锦荣并未搭理,趁着那些人还没走远,快速追了上去。 “站住!孩子我们不卖了。” 辛锦荣挡在了几个女人面前。 为首的女人怀里抱着孩子,听到喊声止住了脚步。 宁儿这时闭着眼睛不哭不闹,看上去情况也不太好,辛锦荣担心孩子想抱过来, 一个女人将她挡住,嘲讽一笑。 “哟,这不是辛锦荣嘛,为了一个男人连女人尊严都不顾了,现在还假惺惺想要回弟弟,怎么,你也想分一杯羹吗?” 辛锦荣知道她们说的是张家公子和原主的事,但她现在并不想跟这些人逞口舌之快。 “你们把弟弟还给我,我会想办法把粮食还给你们的!” “就你?”一个女人捧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辛锦荣,后天你弟弟就会出现在黑市上,想要人的话,可是要出二十斤粮食的哦。” 另一个女人道:“别跟她废话了,她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粮食,我看他们辛家早晚也会绝户,现在也不过苟延残喘。” 几个女人走后,辛锦荣默默攥紧了拳头。 她好歹是穿越而来的,总比这个地方的人思想灵活的多,一定会有办法换回弟弟的。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绿色的薄雾,她刚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一伸手,自己整个人就被吸了进去—— 她吓了一跳,脚底却已踩到一片柔软上,抬头一看,这里的天空一片虚无,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印于眼前。 这里居然和她穿越之前买的农家乐一模一样! 没想到竟会跟着自己来到了这个异世界,要是能种上一些粮食,以后还愁没东西可吃嘛! 好在之前她买了一袋稻谷放在田坎上,刚好现在就能种。 只是有一个问题,这里没有水,这作物能发芽吗?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到有“咕噜咕噜”的声音,她趴到土地上,耳朵忽然被一股清水给淹了。 她拍了拍耳朵里的水,发现在自己的脚下有一处泉眼,这泉眼被一块石头压着,只剩下雨点般的泉水时不时冒出来。 泉水慢慢灌溉了田地,被泉水滋润的土地里,很快发出了细芽,泉眼处是一个塌方,辛锦荣将土地挖深了些,这里渐渐形成了一面小型湖泊。 忙活了半天终于种好了麦种,却没想到经过泉水灌溉,种子竟然已经发芽冒头了。 辛锦荣脸上乐开了花,照这个速度,说不定能很快收获粮食,去换弟弟了。 收拾完空间田地,辛锦荣意念一想就出了空间。 整个空间最终化成一束光形成了柳叶状的印记,那印记飞到了辛锦荣的手腕上。 第二章 王婆会吃人吗? 辛锦荣回院子,只见辛母独自站在那儿。 “荣儿,你,你没死?”,辛母看着辛锦荣眼圈一红,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她又踩着沉重的步子小跑过来抱住辛锦荣。 “我就知道,我的荣儿不会死,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辛锦荣微笑着,又握住她的手道:“娘,别哭了,我这不没事了嘛。” 辛锦荣前世是一个孤儿,为了生存她远离纷扰,一辈子孤身一人,现在来到这个异世界,有了双亲和兄弟,是她的幸运,所以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有她在,决不能让家人再受苦了。 只可惜现在弟弟还在那些人手上,她定要尽快种出粮食救弟弟出来。 辛母点点头,摸着女儿的脸也是热的,这才将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 “荣儿,你快去看看爹吧,你爹因为你弟弟的事情急火攻心,刚还吐血了,现在情况不太好。” 辛锦荣来到辛父床前,在生硬的炕上,中年男子一身破旧的长衫,整个人都是骨瘦伶仃,嘴唇也是干裂。 他听到有人过来,睁开眼看到了辛锦荣,嘴里就一直喊着:“荣儿,荣儿……” 声音嘶哑而绝望,这让辛锦荣的心口也是一痛。 缸里无水下锅,为了寻找水源,大哥辛锦安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回来,家中也没有钱请大夫,辛父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出事。 辛锦荣转过身,偷偷将空间里的水倒进桌上的水壶里,她又倒了一碗水放到辛父面前。 “爹,你看,我们家有水了,你快起来喝一点吧。。” 她用另一只手将父亲扶起来,辛父抬头看到辛锦荣,也没顾上喝水,拉着她就哭了起来。 “荣儿,太好了,你活过来了,这个家也算是有了盼头。” 辛父虽然难过,他却是一点也不敢在提及儿子的事情,就怕女儿再跟他置气,那他还怎么在这个家立足呢? “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宁儿带回来的。” 辛锦荣这么一说,辛父整个人都似定住了一般。 女儿不是一向不喜欢弟弟吗?记得以前她还说要把弟弟卖了好换点钱呢,怎么现在还说要把弟弟带回来? “荣儿,你,你是说真的吗?” 辛父的语气有些微弱,辛锦荣连忙替父亲拉上被子,“是啊爹,你快好好休息吧,一切还有我呢。” 听到女儿的确认,辛父的情绪才冷静了一点,他这才躺下去闭着眼睡了。 辛锦荣走到大厅,看到大哥刚进了门,他提着两个空荡荡的木桶,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他原本以为回家一定会被母亲打的,出去这么久,一点水都没带回来,这下家里可怎么办呢? 可他刚把水桶放下,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诶,这不是二妹吗? 大哥眼睛一亮,嘴唇动了半天,方才挤出一句话来。“二妹,二妹你没事了?” 辛锦荣走过去张开双臂,在大哥面前转了一圈。“是啊,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 她见大哥额头都有汗,定是累坏了,又从辛父房间里拿出刚才灌满的水壶。 “大哥,你看,我方才去郊外找到了一个泉眼,我特地带回来了,以后不用出去找了。”,辛锦荣只好借口自己去郊外找的水,这样家里人也好放心。 大哥看着那壶里的水,心里又踌躇起来。 二妹果然比自己聪明,这么快就找到了水,但她为什么要关心自己呢? 会不会是因为他空手而归,二妹已经生气了,所以想先给他一点水,之后再惩罚他? 辛锦安神色有些恍惚,手上也没敢接过水壶,而是突然拉住二妹的袖子,面露愧疚道: “二妹,是大哥对不起你,是我没用,没有带更多的水回来,还要让你操心,要不你打我吧,我不会乱动的。” 瞧着大哥这个样子,怎么跟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没带水回来又不是他的错。 辛锦荣拉住大哥,微笑道:“我怎么会打你呢?外面大旱,大哥一定走了很远的路了,快多喝点水吧,要不,我喂你好了。” 她是见大哥迟迟不动,以为他是太累了所以就想亲自喂他,没想到大哥像被吓着了一样赶紧接过水壶。 “不不,我,我可以自己来,谢谢二妹。” 大哥连忙倒了水仰头喝下,结果又被呛到了,他捂着嘴用力地咳嗽起来,辛锦荣又担心得给他拍背。 “慢点喝,慢点喝。” 大哥突然抬头看着二妹的眼睛,脸上都是不可置信,平日他都得照顾二妹的,怎么今日二妹还照顾起他来了。 这时辛母走了出来,大哥才站稳了脚步,他连忙把水壶拿到辛母跟前去。 “娘,你看我们家有水了,是二妹弄到的。” 辛母往儿子额头上一点,训斥道:“你啊,真是没用,要不是你二妹,你非得挨一顿打才是。” 大哥连忙拉住辛母的胳膊,“娘,对不起。” 辛锦荣道:“娘就别怪大哥了,以后也不用在出去找水了,外面天气大,要是中暑了可就不好。” 辛母听到这话,又拍了儿子的手臂一下,“便宜你这臭小子了,快滚去做饭去,你二妹都饿了。” “好,我这就去。” 大哥猛地点点头,现在不仅二妹醒了,还为自己求情呢,心里也是高兴坏了。 过了一夜,辛父因为喝了辛锦荣带来的水,病也大好了。 辛锦荣没想到,这湖水居然还能治病呢? 辛父这一好,也是不肯多休息,下了地就去厨房里忙活了。 家里人见辛父大好了,也是高兴,但又为生计犯了难。 一家人的午饭是米糊,里面隐约还有几片用树叶包的面疙瘩,东西没有多少,连吃饱都困难。 这次辛母脸色更不好看了,又想起一大早去集市,那张家人仗势欺人,言行诸多羞辱,连带着自己的女儿也不肯放过。 辛父在一旁没有说话,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看,辛母见他那样子,嘴角一撇。 “才刚下地,看那玩意儿干嘛,男子无才便是德,再说,看那个能饱吗?” 辛父起身,将书牢牢握在手里,早年间他曾担任教书先生,扬言要教儿子识文断字,可是后来妻主不肯,现在儿子也丢了,这本书也算是他最后的念想了。 “儿子没有了,难不成连书也不许我看了?” “烧了还能当材火用,留着只叫我心烦。”辛母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她心疼自己丈夫,但嘴上又不肯温顺了去。 “你要把它烧了,索性把我也烧了,然后把我炖了,家里能吃几天呢!”,辛父从凳子上起来,眼圈一红,紧紧拽着那本书不松手。 他自嫁过来时,收藏了满满一柜子的书,后来因为家里缺粮,卖了一部分,剩下的被妻主一气之下烧掉了,他总是没有办法护住自己心爱的东西。 书是这样,儿子也是这样。 辛母也站起来,面带着怒色。“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是我把你宠坏了吗?自打你进门,我哪点亏待你了,你居然敢顶撞我!” “自是不敢。”,他不吃东西,是想留着给孩子们的,怎么就让妻主生了气,又打心眼里开始自责。 “那就东西给老娘扔了,留着做什么,你自己扔,还是我帮你烧了,你选一个吧!” 辛母双眼凌厉,似乎将所有的矛盾都转移到了那本可怜的书上,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不能吃饱饭,还总是徒增烦恼。 辛锦安在这个家也说不上什么话,只能眼巴巴看着爹娘,空气像被凝固了一般,谁也没在说话。 辛锦荣方才出了房门,在门边就听到父母在争吵,她也没走过去,而是回了房间,之后又用意念回到了空间之中。 她发现空间里的稻谷已经成熟了,内心激动不已,这下有了足够的粮食,爹娘的关系也能缓和几分。 辛锦荣将稻谷收割,撞进了一个布袋里,又跑到大厅去。 她将一大袋粮食放到餐桌上,“爹,娘,你们别生气了,你们看,这些粮食应该够去换弟弟回来了。” 辛母一看那粮食,眼睛瞪得老大,她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足有二十斤重呢。 “荣儿,你从哪儿弄的这么多粮食?” 辛母这一问,大哥和辛父也好奇得凑了过来,为了打消一家人的疑虑,辛锦荣只好编了一个理由。 “这个嘛,我以前藏的。” 辛母又问:“哪儿藏的,我咋不知道啊?”,女儿以前老是不在家,难不成还真私藏了一大堆粮食? 辛锦荣笑道:“娘,这个呢就是秘密啦,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把弟弟接回来,要不大哥你跟我一起去吧。” 大哥拧起那一袋粮食,“那我和二妹先走了。” 等两人一走,辛母才回过头看向辛父。 “真是神神秘秘的。” 辛父笑了笑,脸上都是慈爱,“咱们的女儿真是长大了。” “切,只要她不在惦记着那个狐媚子,咱家就能安宁,好在荣儿这一觉醒来也没再提那人了。”辛母最见不得女儿跟那势利的张家来往了。 她又想着,不如早点给女儿寻门亲事,安了心,以后也就放下了。 辛锦荣跟着大哥一起去了城里,饶了许久才到了那传闻中的黑市。 黑市的商人叫王婆,经常做些买卖人口的勾当,她将所有的孩子都用鸡笼关住,整齐得摆在一条街上。 有过路的人来,她就扭动着肥胖的身体,摇着一把扇子吆喝起来。 “各位贵人万福啊,欢迎光临本店,女孩二十斤粮食,男孩十斤粮食,要买夫君的话,那得加个十两银子,赎人的话得翻倍哦。” 真是世风日下,听大哥说这王婆家里也有夫君孩子,却将别人的家人当做牲口一般贩卖,实属枉为人道,但在这乱世里,她却是四通八达的纽带,管制着所有地下生意,管叫那官府都拿她没法子。 大哥在辛锦荣身后拉扯着她的袖子,虽比自己自家妹妹高出一个头来,但却躲避着不敢上前。 “二妹,你,你说这个王婆会不会吃人啊?” 第三章 我来赎回弟弟 辛锦荣回头看了大哥一眼,将他的手拉下来,柔声道:“大哥别怕,你在这里等着。” 辛锦安低头看到一个孩子在笼子里舔着手指,又想起自己的弟弟,心下却害怕起来,二妹是不是真的要救弟弟啊? 会不会她是骗人的,其实是想把自己也卖了,毕竟她之前还说过要把家里两个男人都卖了的话,而且他感觉王婆给的价格还可以。 辛锦荣走向王婆,拿出一袋粮食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好了,这可是二十斤粮食,我要赎回我弟弟辛宁。” 那王婆见到那沉甸甸的粮食,眼前一亮,连忙拿出账本,可那脸上却又一黑。 那个叫辛宁的孩子是前日送进来的,现在怕是…… 辛锦荣见她不说话,心下顿时急了,她拽起王婆胸前的衣服,疾言厉色道:“说,我弟弟在哪儿?” 王婆又露出讨好的笑来,“贵人啊,不是老身不肯,而是,那孩子昨日被张家人买走了。” 张家? 辛锦荣瞪了那王婆一眼,“我前日跟你们的人说过,我今天会来赎人,现在人却被带走了,你怎么解释?” 王婆苦着脸道:“不是老身不守规矩,我们这儿都会留人三天的,只是那张家人多势众的,老身不肯就要挨打,哎呦,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住。” “张家是吧,好。” 辛锦荣拉着大哥正要离开,却见他似乎心事重重的,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她又问了一声:“怎么了,大哥是不是在担心弟弟啊?” 大哥回过头,小声得对着手指,“我,我只是在想,二妹会不会把我给卖了……” 这番话令辛锦荣哭笑不得,什么叫把他卖了,难不成她把他带来找弟弟,还能倒把人拐卖了不成。 “大哥,你在说什么呀你,我把你卖了,回去怎么跟爹娘交代啊。” 其实辛锦安是想说,就算他被二妹卖了,爹娘也不会说什么的,但他还是跟在二妹身后应了声:“嗯,也是。” 张府所处的府邸算是城里最豪华最宽敞的,但为了维持生活,外面连护卫都遣散了,只剩下一个老管家在外面守着。 老管家一眼便认出了来人,可不是嘛,这辛家姑娘辛锦荣以前可是这里的常客了,只不过要么是在石墩子下偷望,要么就是爬人家公子的墙头,像这样不要脸的女人,她可见得多了。 现在又来了,怕是见张家气运衰退,想来讨便宜来了。 老管家见辛锦荣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上来,她将人挡住,没好气道:“这不是辛姑娘嘛,来这里干什么?我们家公子不喜欢你,怎么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还真是个贱骨头,上次怎么没把你给打死。” 辛锦荣记得之前原主喜欢张公子,半夜还爬人家墙头,结果被张家人打得半死的事情,只是这件事早在她心里烂掉了,回想起来已没有半点波澜。 大哥听到二妹被人这样羞辱,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出不来,他指着那管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辛锦荣冷哼一声,将那老管家推开,“我今天不是来找张公子的,我来找你们家主要人的,滚开不要挡我的道。” 她让大哥拖住管家,自己直奔而去。 此时张府内的院子里,穿着一身华贵袄裙的美妇人张员外站在院中正拿荆条抽打着身下跪在地上的男子。 辛锦荣老远一瞧,那男子可不就是之前原主求之不得的张蓝书么? 那张员外眼里流着泪,但手却没有停下来,直到一边的侍从跪下来将她的手抓住。 “家主大人,求您不要在打了,公子本就身子弱,您在打下去,会要了命的,公子,你快求求您母亲啊。” 张蓝书一双妩媚而灵秀的眼眸缓缓睁开,整个人已趴在地上难以起身,可他依旧咬着牙,直视着自己的母亲。 “蓝书自小习得四书五经,将来必定要嫁大富大贵之人,母亲若要将我配给一腌臜屠妇,不如现在就打死我算了!” 他这些年韬光养晦,滋养容貌,为的就是有一人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未曾想到太原大旱,将他所有的念头都搅碎了,为了吃上饱饭,母亲居然要他嫁给一个乡野村妇。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他还不如答应了那个辛锦荣,至少她能像个狗奴才一样对自己百依百顺,样子也比那屠妇好看,总不至于让人倒胃口。 不,他怎么能这么想,那个臭女人也配? 张员外将手中荆条一扔,又叹口气。 “你不嫁,难不成要全家跟着你一块饿死吗?” “母亲大人之前招亲,赚得那么多粮食,怎么就养不起我,大不了,我在招一次就是了。” 现在家里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很快这旱灾只能越来越严重,百姓肯定不会再愿意拿粮食出来了。 张员外冷笑一声,负着手道: “呵,你以为有多少像辛锦荣一样的傻子,现在人人自危,这法子已经不管用了,我不管,今天你必须嫁,死也要死给我到妻家去!” 张蓝书紧握着拳头,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是一死罢了,反正他的命总归在自己手里,他正要让母亲先拖延些时间,便听到有人往这边过来。 辛锦荣站在一旁看完了热闹,老远就听到有人提及她的名字,于是这才笑着上前,看在是前辈的面子上对着张员外鞠了一躬。 “张家主,我与您无冤无仇,怎么能骂我是傻子呢?这可不太礼貌吧。” 张蓝书被侍从扶起来,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忍着剧痛道:“辛锦荣,你来这里干什么,来看我笑话吗?” 辛锦荣拿出一袋粮食对张员外道:“王婆说我弟弟在你这儿,我是来接我弟弟辛宁回家的,这是二十斤粮食,我相信张员外是读书人,应该不会为难我的,对吧?” 张蓝书看着辛锦荣,已是恨的牙痒。 可恶,这个女人算什么,居然敢无视他! 张员外见辛锦荣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粮食,心下也是震惊,没想到这个穷酸女还能弄到这么多粮食。 她买孩子回来也是为了弄点荤腥,毕竟自己已经三个月没吃肉了,但要有更多粮食维持生活的话,也不急于这一时。 思量了一会,便道:“既然辛姑娘都这么说了,我怎么会为难呢,来人,去把孩子接过来。”侍从将宁儿抱过来时,辛锦荣急忙去接过来,好在孩子熟睡了,看上去并无大碍。 她将宁儿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翻,这才淡淡道:“多谢,那我先走了。” 见那辛锦荣转身就要走,丝毫没有留恋,张蓝书喊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辛锦荣冷冷得回过头,“有事吗?” 她这般的眼神,张蓝书还是第一次见,没想到从前的狗皮膏药,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张蓝书顿时心里挤压了一股气,甚是不爽起来,对着她盛气凌人道:“我张家是你来去自如的吗?想走就走。” 还未等辛锦荣说话,张员外便制止了张蓝书,“让她走。” 等辛锦荣走后,张员外才对着自己儿子笑道,“蓝书啊,你去打探一下,这辛锦荣究竟还有没有剩余的粮食。” 她张家要的,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得到。 张蓝书自小在母亲的指导下,对她是言听计从,母亲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明白。 何况因为这些粮食,母亲不说让他嫁给乡野村妇的事了,他也算松了口气。 赶紧道:“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四章 放心,粮食管够 城里到南石村还有一段距离,一路上辛锦荣给宁儿喝了一点空间里的水,他才吧嗒着嘴,之后又低低哭了起来。 “呜哇……” 辛锦荣抱着宁儿哄着,心想要是有奶粉什么的就好了,之前宁儿也是喝点米糊什么的,还总是吃不饱,瞧着这脸蛋都是干瘪的,一看就营养不良的。 不过她相信以后一定能将宁儿喂的白白胖胖的。 一边的大哥看到她哄着弟弟的场面,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二妹脸上还带着温情的笑,这样的笑容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他还记得娘和二妹从来都不喜欢弟弟,觉得他是个累赘,没想到二妹真的把弟弟救回来了。 不仅如此,她还亲自给弟弟喂水喝呢,辛锦安看着二妹和弟弟,眼睛都红了起来。 辛锦荣见大哥好像要哭了一样,也是安慰他道:“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去黑市吓到你了?” “不是,我只是,只是很开心。” 大哥连忙擦干净了眼泪,又露出笑来,弟弟能失而复得,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回到家里,爹娘看到宁儿回来了,都是欣喜若狂,但辛母却在一边站着,脸上虽然带着笑,也不敢走去抱一抱孩子。 “妻主,你看,宁儿多乖啊,一看到你他还笑呢,你快抱抱他呀。” 辛母别过脸去,也没看孩子一眼,自己跑一边干活去了。 辛锦荣知道娘还在为自己把孩子卖了的事情耿耿于怀,让她自己待一会也是好的。 “爹,没事,娘她也是高兴坏了,有点无所适从罢了,爹你快去做饭吧。” 辛父也不怪妻主了,她为这个家也是殚精竭虑,现在两个孩子都平平安安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那好吧,那爹去厨房了。” 辛父走后,辛锦荣便到了空间里,打算将剩余的稻谷都种下去,这次因为种子多,算是将整个田地都种满了,谷子成熟时,种子落到地里,也就不需要她在慢慢去打理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收成肯定能翻一倍的。 她又走到水潭的岸上,发现这潭水比之前大了一圈,她伸手去舀水时,居然发现里面有手指长度的小鱼苗。 这水里竟然还有鱼呢! 只是还没长大,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应该过不了多久,家里就能吃到肥美的鱼了。 等有了鱼,还可以做鱼汤给宁儿补补身子。 辛锦荣将剩余成熟的稻谷拿了出去,到了厨房里交给辛父。 “爹,现在家里不愁没有米吃了,不如爹做点馒头吃吧,也好换换口味。” 辛父见到女儿又拿出一袋米来,惊喜之余但又开始担忧。 “荣儿,要不我们还是省着点吃吧,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一直有粮食呢。” 他其实也怕家里在出现之前的情况,他饿着没事,要是女儿饿着了,这个家可怎么办呢? 辛锦荣笑道:“放心啦,爹,粮食管够,你尽管做好了。” “好,那爹听你的。” 晚上一家人上了桌,辛父做了几个馒头,辛锦安闻着味过来,才发现饭桌上居然有馒头了,他刚要伸手去拿,辛父就将他的手给打了下去。 “你这混小子,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先让娘拿了,然后是你妹妹,之后我们才能拿,这是家法,再饿也给我等着。” 平日里吃饭都是这样的,家中女子先上桌吃饭,其余人才能吃。 辛锦安站在一边,摸了摸被打的手背,眼巴巴望着那一盘馒头。 辛母咬了一口馒头,心情便大好了。 现在家家户户哪儿还有这么新鲜的馒头吃呢?这也多亏女儿有办法。 “荣儿呢?喊她吃饭了。” 辛锦荣趁着家里人吃饭的空当来到柴房,看着那一口空空的水缸叹了口气。 要没有水,有米也无法下锅了。 于是她将空间里的水放入缸中,不一会缸里就满了,这才心满意足得拍了拍手。 辛锦荣走到客厅里,便看到辛父坐在那儿给辛母夹菜,照顾宁儿,只有大哥还愣在那儿傻站着,也不吃饭。 “大哥,家里难得能吃饱,你怎么不吃呢?”,辛锦荣夹了一个馒头放到大哥碗里,“快吃吧,以后这个家不用讲究这些。” 辛锦荣这么一说,一家人都齐刷刷往她这里看。 辛母也满脸震惊,她放下筷子一直盯着女儿看,似要把她盯出花来。 辛锦荣疑惑道:“娘,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辛母解释道:“荣儿,我们家一直都是女人上了桌,男人才能上啊,要是家里男人先吃了,你要发好大脾气的,怎么现在能说出这种话呢?” 也是,在这个世界,家里的男性都是等女性上桌后自己才能吃的,要是家里来客人,男人都端一碗饭去角落里吃,连桌子都不敢上的。 辛锦荣叹了口气,拉着一旁的大哥坐下。 “我以后不会乱发脾气了,大哥,爹,快吃吧。” 大哥这才坐下来咬了一口馒头,接着就狼吞虎咽起来,一不小心又噎着了,手上还不停地往嘴里塞。 辛锦荣连忙给大哥端了一点水,“慢点吃,以后咱们每天都有,来,喝点水吧。” 大哥这才将馒头顺了下去,又不好意思得笑了起来。 说实在的,他觉得二妹真的变了好多,要是换做以前,她才不管自己呢。 忽然有人敲门,大哥就去开门,才发现是村长。 村长已是饿得皮包骨头,她一坐下来就闻到饭桌上的香气,不由得肚子更饿了。 村长以前也给辛家借过粮食,这才让一家人撑到现在,现在家里情况好了,多还一点出去也是应该的。 辛锦荣拿了一袋大米放到村长手上,还给她拿了一个馒头。 村长也饿了一天了,眼见着有馒头吃,几下就给吃光了,见这家人居然有这么多粮食吃,心下羡慕得紧。 “对了,我来是想跟辛家母说一件事的。” “什么事?”辛母问。 村长都有点不敢看辛母的眼睛,“朝廷的赈灾粮发下来了,每村都有,但昨天夜里,我家里进了劫匪,粮食,都被抢光了,实在是对不住,我家里人也还饿着呢,这日子怕是越来越难过了。” 辛母听完,也没生气,他们现在家里还有吃的,就是可怜村里的人,现在都要一起饿肚子了。 辛锦荣听到此话,又问:“这些劫匪怎么这样猖獗,县衙里都不管吗?” 村长又道:“那县太爷已是自身难保,城门关闭,她现在也顾不得了,现在四处又产生了暴民,专门挨家挨户抢粮,抢不到就杀人,可谓是人心惶惶,你们也要小心点啊。” 在这荒年里,这些暴民都是一些饿极了的普通百姓,为了生存杀人劫粮,虽泯灭人性,但也是被逼到了死路。 辛锦荣将村长送出门外,谁知村长前脚一走,一辆马车便停了下来。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蒙面的男子,青色丝绸的长衫,手上举着一把伞。 这夜色将起,这男子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他缓缓走到辛锦荣面前,将伞收好,动作优雅,态度却不怎么样。 “辛锦荣,看到我了,怎么不说话了,本公子亲自来看望你,你可别不识抬举。” 听这声音,除了张蓝书还能有谁? “原来是张公子,你到这里来不知有何贵干呢?”,辛锦荣见他此举无异于黄鼠狼给鸡拜年,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第五章 张家的陷阱 张蓝书却对着她一拜,语气稍有缓和。 “之前算是我有眼无珠,现在我后悔了,还望你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原谅我吧。” 辛锦荣笑了一下,抬头看着月亮道:“哎呀,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的,张公子不怕我会做出什么事来吗?” 她这一说,张蓝书眉眼一挑,将面纱扯了下去,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显得更加俊朗无双。 “我知道,你对我还有心思,现在做出一副冷漠的表情来,不过是想我对你好一点,我现在不是来了嘛,只要你肯,我们就能重新开始。” 瞧这话说得,怎么听怎么觉得假惺惺,难怪张蓝书会在这个时候来,想必今晚是不想回去,留着在这里吃白饭呢嘛。 辛锦荣插起腰道,“这些话,想必张公子在家中背好久了吧?” “你!”张蓝书紧握着拳头,又渐渐松开。 “辛锦荣,你家里是不是还有吃的?” “跟你有关系吗?” “自然是有。”张蓝书走近了辛锦荣,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说,我要是以后嫁到你们家来,没有吃的可怎么好呢?” 辛锦荣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男人对自己这样主动,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直不待见她的张蓝书,要是原主的话现在必定是高兴死了,只可惜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我们家可不养吃白饭的。”辛锦荣上下打量了张蓝书几下,有些鄙夷道:“更何况,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怕是什么事也干不好,拿来何用?” 张蓝书终于忍不住,她恶狠狠指着辛锦荣的鼻子,双眼瞪得老大。 没想到,从前对他那么卑微的辛锦荣,居然会这么对他,要不是母亲嘱托,他连看都不会看这个女人一眼! “辛锦荣你这个王八蛋!你居然敢嫌弃本公子!难道当初你是怎么讨好我的全忘了吗?” 她可忘不了,为了追求张蓝书,原主每日守在他府外,只要他一出来就跟在后面跑,跟个痴汉,哦不痴女一样,就算被张蓝书嫌弃,叫人打了出来依旧死性不改。 作为一个女人,可真是毫无底线。 “忘不了。”辛锦荣朝张蓝书摆了摆手道:“今日我不想跟你废话,还请公子早些离开吧。” “切,你可别后悔!” 张蓝书在府上向来是养尊处优,怎受得了这种气,他当场便转头离去,一脚上了马车。 麻烦可算是走了,辛锦荣伸了个懒腰,刚要回房,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 “救命啊!你们不要过来!” 是张蓝书的声音。 唉,男人就是麻烦。 辛锦荣追了上去,却发现是两个穿得跟二流子一样的女人,她们拿着棍子围堵了张蓝书的马车。 “嘿嘿!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溜达,看来今天晚上又能劫财又能劫色了。” 张蓝书退到一棵树底下,双手胡乱抓着,已是吓得不清。 “我是张家的公子,我母亲可是城里最有钱的人,你们要多少钱都行,别伤害我。” 两个流氓对视一眼,仰头笑起来。 “这年头谁还稀罕钱啊?” “就是,小公子你就别挣扎了,待会给我们两个伺候好了,留你一条命,嘿嘿~” 辛锦荣在现代见过调戏良家妇女的,从没见过两个女流氓调戏富家公子的,倒是有点意思。 于是她就站在树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这彻底惹恼了张蓝书。 “喂,辛锦荣,你干什么啊,快救本公子啊!”,张蓝书刚说完,两个登徒子女人就朝他扑了上去,他即刻发出几声尖叫来。 虽然她一点也不想管张家的事,但真要辛锦荣袖手旁观那还是做不到。 于是她操起先前拿好的木棍从两个登徒子头上狠狠砸了一下,待她们反应过来时,辛锦荣已经拉着张蓝书跑了出去。 两人跑了一路,发现没人追上来后才放松下来,张蓝书望着已经隔开他老远的辛锦荣,似乎心里还堵着一口气。 “辛锦荣,你刚摸我了。” 辛锦荣叉着腰,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我摸你?我摸猪蹄也不会摸你的好吧?” 张蓝书瞪了她一眼,将方才被她拉过的手放到她眼前。“喂,你刚才拉我的手了,这可是千金公子的手,千金公子的手摸了可是要负责任的!” 这里的规矩就是摸了男子的手,就必须娶他,不然的话,这个女人就会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他倒想辛锦荣是不是口是心非。 “我错了。” 她冷笑着摇头,“我刚才就不该救你,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吧,别在来打扰我了。” 辛锦荣转身就要走,只见之前那两个流氓从这边飞窜而来,嘴里还高声喊着救命。 她还在想着怎么对付两人时,那两人就扑通跪倒下来,定睛一看,两人背后都被箭矢横穿,只一瞬间便命绝当场了! 辛锦荣没想自己已经走入了别人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此时一路人马从前后两头重重将他们包围,这些人穿着官兵的衣服,手里还拿着刀。 为首的是一身墨绿长袍的张员外,她将手负于身后,一副如鱼得水的模样,满脸透着一股狡诈。 “大胆刁民!居然勾结这些地痞流氓要害我儿,好你个辛锦荣,真是色胆包天,不知廉耻,快给我拿下她!” 辛锦荣面带怒意,对着张员外道:“张家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害张公子了?” 她又回过头看向站在一边已不知所措的张蓝书,“你说啊,我刚才还救了你,我跟这两个人不是一伙的!” 更何况她们已经死了,分明是有人成心要杀人灭口的。 张蓝书看了她一眼,又转到张员外那双威严的眼睛上去,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他还是走到了辛锦荣的另一边,只背对着她。 “辛锦荣,我本来是来给你道歉的,之前我确实不对,但是你,你怎么能对我做出这种事?” 张蓝书此话一出,这些官兵都开始将矛头都对准了辛锦荣,仿佛她已经是十恶不赦。 “没想到,这世上还是如此畜生不如之人。” “我认识她,南石村辛锦荣,没想到,她暗恋张公子未果,就找人玷污一个男子的清白,见同伙被抓住,唯恐泄露于是还杀人灭口!” “居然是这样!太可恶了,张公子,你别怕,县令大人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这些官兵都是女人,看着张蓝书楚楚可怜的样子,还不忘讨他一点欢心。 辛锦荣见张蓝书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便知这一切都是张员外的授意,只是不知道张员外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跟你们走就是。” 第六章 原来这就是牢房 县衙之中,明县令明曜稳坐高堂之上,她望着底下跪着的女子,一拍惊堂木道:“辛锦荣是吧,你跟本官说实话,此事究竟是你因爱生恨,还是有人授意,若有半句虚言,本官必定大刑伺候!” 辛锦荣面不改色道:“大人,我是被诬陷的,还请大人明断。” 明曜的身影印在张员外眼中,她不经感慨,当初那个一无是处的穷姑娘,现在高中进士成为县令,虽未得皇帝青睐,但好歹在太原城有一席之地,这可惹得多少适龄公子红了眼,这要是她儿子能成为县令正夫,她也能跟着长脸了。 只要辛锦荣认罪,又何求不能趁机讨好县令? 想到此处,张员外高昂着头,转身指着辛锦荣的的鼻子吼道:“分明是你调戏我儿子未果,便雇个人要迫害于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辛锦荣,你现在是百口莫辩了,赶紧认罪画押,还能少吃些苦头。” 县令还没断定此事,这个张员外就已经迫不及待要她认罪了,其心着实歹毒。 辛锦荣直起身子道:“大人,当时是张公子自己来我屋前找我,后来……等我回过头时,那两个流氓当场死亡,接着张员外就带着官兵赶到,这也太及时了些,大人难道不觉得这是一场蓄意诬陷吗?” 明曜仔细一想,这张员外当时来衙门击鼓说是要找儿子,结果刚好碰到有人行凶,这件事确实蹊跷。 辛家在南石村无足轻重,而张家是城中大户人家,按理来说不会有诬陷的必要呀。 “来人,传张蓝书上堂出证。” 明曜只好让人将张蓝书带上来,等张蓝书进来后,她走下高台,仔细打量着男子的神情。 张蓝书跪下来,语气十分细弱。 “民男拜见大人。” 明曜在太原城土生土长,方知这张蓝书在家中是逆来顺受的,对母亲比较听从,而张员外的风评向来不好,说是仗势欺人也不为过,要是按规矩询问肯定得不到什么信息,不如换一个法子审问他试试。 “张蓝书,本官问你,你喜欢这个辛锦荣吗?” 张蓝书垂着头道:“民男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你为何要出现在她屋外?” “我——” 见张蓝书有些迟疑,明曜又回过头问辛锦荣,“那你喜欢他吗?” 辛锦荣毫不犹豫道:“回大人,不喜欢。” 明曜笑了一声,拍了拍手道:“既然你们二人并无情分,又怎么会一个主动上门,一个因爱生恨?此事还要再行判断,还是先将辛锦荣关押受审,退堂吧。” 张员外瞪着一双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她连忙追上明曜,在她耳边小声谄媚道:“大人,您可别轻易放过了这辛锦荣,她不仅勾结地痞流氓,还有抢粮盗粮的嫌疑啊!” 明曜站定,问道:“还有这事?” “没错,那辛家一直穷困潦倒,可我听说他们家现在吃喝不愁,那辛锦荣更是能拿出二十斤粮食,大人不信,大可前彻查一番。” 张员外这么一说,明曜也开始看向辛锦荣,神色变得不可思议起来,现在就连她自己家里都无米下锅,辛家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呢? 不过随意搜查百姓有违官道,此事她还得在多思量。 县衙地牢之中。 辛锦荣看着这空荡荡的牢房,无奈得叹息一声。 想不到她才来这世界几日功夫,就进了这传说中的牢房,而且这牢房的待遇比她想象中还要差。 除了一张布满稻草的床什么都没有,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种罪? 等她出去,一定要把那个张员外挫骨扬灰! 没过多久,一个狱卒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食盒,辛锦荣打开食盒后,发现居然还有一碗白米饭和两份素菜,虽然没肉,但看上去还挺新鲜的。 狱卒摇了摇头道:“张公子以德报怨,还能给你这么好的饭吃,你啊,最好不是杀人犯,否则我都看不起你。” “哦,这是张蓝书送的?” 看来某人这是良心发现罢了,不,他要是真有良心,就不应该助纣为虐。 狱卒答非所问道:“大人已经在彻查死者,你放心,我们大人乃是百年难遇的青天大老爷,不会冤枉你。” 辛锦荣正吃着饭,旁边的牢门就发出一片响动,几个狱卒调笑着将一位浑身穿得破烂的男子推了进来,一个狱卒往辛锦荣这边看了看。 “这人可是今儿个送进来的淫贼,这倔小子居然敢对我们县令不敬,依我看不如把他扔到一窝去,也好折磨他一番。” 辛锦荣嘴角微抽,怎么这罪名还没成立,这些人就开始血口喷人了。 “喂,你说谁是淫贼呢?” 那狱卒没在说什么,还真把那男子推了进来,之后又对着那男子碎了一口。 “呸,在我们县令大人面前装柔弱是吧?要不是我们县令大人心软,这刑罚得在你身上试个遍,我可提醒你,要是你再不认罪,这牢房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了。” 另一个狱卒道:“行了,任由着他自生自灭吧,现在我们县衙里都自顾不暇,缺粮断水的,谁管这些人。” 几个狱卒就这么议论着走了。 辛锦荣对这些狱卒都十分无语,嘴也太碎了点,她低头便见到那男子面目朝地倒在那儿,似乎已经昏睡过去了。 她拍了拍那男子的背。 “喂,醒醒。” 那人没有动静,辛锦荣又将他翻了过来,却发现那男子的脸上都是一条条血痕,但又不像是被刮伤的痕迹,倒像是天生这么长的。 难道他这是生了什么怪病? 她将人移到草窝里,观察之后,她发现此人十指都是一圈血印,应该是有被拷问过,但身上没有其他伤,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男子嘴唇干裂,应该是许久未进水了。 她将男子的嘴撬开,一只手将空间的水放出,在指尖形成一股水柱,男子喝了一点水后,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这一咳嗽,自己也跟着醒转,醒来就看到辛锦荣坐在自己旁边,他下意识地踹了她一脚。 可那一脚就像棉花砸在墙壁上一般,轻飘飘得毫无作用,对方只是一动不动得瞧着他,又明朗一笑。 “公子,你打招呼的方式真是特别。” “……” 第七章 姐姐,你罩着我可好 这女子眉梢眼角十分秀气,笑起来温和如光,在昏暗的烛光下,她的眼中仿佛有细水云雾,缓缓流淌。 “你,你别碰我!” 男子将双脚卷缩起来,靠到了墙角,他微抬起头望着辛锦荣,很是警惕。 辛锦荣起身,又盯着男子的脸看。 “我叫辛锦荣,刚才是我救了你,要不是我,你就被渴死了,怎么现在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呢?” 男子别过头去,神色有些倔强。 “哼,你们这些女人没一个好东西,进了这大牢的,更不是什么好人。” 辛锦荣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这男子说话也太难听了,难怪刚才那个狱卒都看不惯他。 她环起双手走了几步,又转过身道: “一杆子把一船人打死了,这可不太好,再说了,你跟我都身处大牢,你说我不是好人,那你又是什么?” “我是被冤枉的,我根本没杀那些人,我只是烧了山头而已。” 就算没杀人,放火烧山这种事,放在二十一世纪也得坐牢啊,辛锦荣觉得这男子不冤。 “你烧了山头,那也不是一件小事了。” “我是被那些暴民掳走上山的,这些人烧杀抢掠,惹得城中人心惶惶,我在山上每日都提心吊胆,结果他们双方起了争执,我趁机才放了火,可我刚逃出来就被县衙的人给抓了进来,是,我承认山头是我烧的,可我要不放火,他们肯定会把我抓回去的。” 男子捂着自己的耳朵,像只受惊的小兽般微微发抖。“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人,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他们杀了我的家人,抢了我所有的东西,我难道还不能反抗吗?” 说完,他开始低低哭起来。 辛锦荣之前从村长口中听说过最近暴动的事情,可没想到这些人会如此疯狂,这个男子也许跟自己一样,也有家人和朋友,现在不仅家破人亡,还入了这大牢之中,最重要的是,还生了怪病,唉,真是人间疾苦。 “你别太担心了,我相信县令大人不会太为难你的。” 那男子哭着就将辛锦荣拉到自己眼前,又伸出手抱住了她。 “……” 辛锦荣一时间都不知所措起来,这男子虽与她素不相识,但也算是个可怜人,既然想求一个安慰,她就不推开了吧。 可不推开,这眼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得,是不是不太好啊? “喂,你能不能控制下你的情绪,我衣服就这一件,家里穷,都买不起新衣服了。” 那男子一愣,于是将她放开,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又抓着辛锦荣的胳膊道:“嘿嘿,这位姐姐,我叫木栖,以后你罩着我好不好?” 木栖脸上又带着一丝微笑,双眸明亮如星,可惜的是一张脸满是红痕,倒掩盖了他原本的光彩。 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两人同时移开了视线。 来人是一身官袍的明曜,她手上拿着一个木盒,狱卒将牢门打开之后,她便走了进来。 她看着木栖,将手上的盒子晃了晃。 “你猜一猜,本官手上的是什么?” 木栖摇摇头,无辜得撅着嘴,“我怎么知道?” 明曜将盒子打开,一阵腐蚀气息传了出来,辛锦荣在一边连忙捂住口鼻。 那盒子里的东西血肉模糊,有些不忍细看。 “这是从一具烧焦的尸体上刮下来的,此尸体上有毒,毒入心脏三寸,而她死时手上还抓着一块布料,如果本官猜得没错的话,那就是你身上的布。” 明曜说完,木栖就用手遮住了手臂上的那块缝隙,他看着明曜,眼泪就忽然涌了出来,他可怜巴巴得望着明曜,双手伸出抓着明曜的衣袖撒娇。 这一幕把辛锦荣也吓了一跳,心下由衷感叹,这男子……不同寻常。 “大人啊!小的只是一名弱小男子,怎么可能会杀人啊,是那女子要轻薄于小的,小的挣扎间才破了衣裳,大人~您可别冤枉人呀!” 这男子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确实不太像凶手,只是着张脸也确实可怖了些,也不知那些暴民怎么能下得去手的。 “行了,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吵得本官心烦,此事疑虑重重,本官就在行定夺吧。” 明曜又看向辛锦荣,笑了笑,“辛锦荣,听说,你家里有很多粮食,是这样吗?” 辛锦荣毫不犹豫道:“大人你也知道,民女家贫困,怎么会有很多粮食,也只是够吃而已。” 木栖又起身,对着明曜道:“大人,您不理人家,是不是说明您不会计较了,那既然这样,小的就先告辞了啊。” 男子踮着脚正要从明曜眼前溜走,又被她提了回来。 明曜无奈得摇了摇头,这男子跟个鬼机灵一般,几次妄想逃脱,要不是看他这般柔弱,又是个良家男子,她早就给他一顿鞭子了。 “本官没要你走,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你敢走?” “不敢不敢。” 木栖又乖乖站定,于是明曜又对着辛锦荣道:“本官已经查探清楚,那两个人死因蹊跷,似为谋杀,但你也同样可疑,本官听说,你盗了别人的粮食收为己用,可有此事?” 此事辛锦荣想也不想就知道是张员外在嚼舌根,她可不能让张员外得逞了,盗取粮食这种事,她不会干,但张员外会不会,她就不知道了。 “大人,其实事实是这样的,这粮食是民女之前藏的,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可是那些粮食却被张员外发现,她不仅偷了我的粮食,还诬陷我和地痞勾结,还说我的粮食是偷的,这实在是冤枉。” “哦,你说,粮食是她偷了你的,你可有证据?” 明曜听说张家最近遣送了府上所有人,家里地契都被转卖掉了,必定是没什么粮食可吃的,要是她真盗了别人的粮食还借口诬陷,明曜必定不能放过此等阴险之人。 辛锦荣对着明曜拱手作礼道:“大人,此事是否确凿,去张员外家里一搜便知,不如我跟大人一同前往,也好跟那张家对峙。” “好,那我们走。” 明曜带着辛锦荣出了大牢,只剩下木栖一人待在原地。 木栖嘴角带着一抹苦笑,眼中深邃,手掌抚过脸上的细痕,似未习惯般反复擦拭着。 好难看的一张脸,要是就这样上街去,必然会被人当做怪物的吧? 但这样也不错。 至少,不会像父亲一般,被人捧至高处,又摔得粉身碎骨,兴许不被人关注,就不会受到伤害。 第八章 自私的张员外 张宅内,张员外拿着一枚青玉置于桌前,双眼笑成一条细缝,她理好了宽大的袖子又站起身来。 “蓝书,你放心,母亲会为你谋算好一切的。” 张蓝书虽心中敬畏母亲,但对于母亲的一些特质他也难以接受,虽说是在灾荒年间,无可避免,但之前母亲为了“沾荤”,竟把辛家的儿子买了过来,虽最终也没能如愿,可知母亲为了一己私欲,怕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的祖母跟明家是世交,两家早在幼时就给自己和明曜定下婚约了,只是这件事太过久远,不知道那个县令是否承认,母亲就是想和县令联手搜刮辛家的粮食,这一次又拿出了儿时的信物来,只怕辛锦荣这一次是难以脱身了。 他虽不喜辛锦荣,但这次确实做了有为道义之事,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求不要来找自己,找他母亲就好。 张员外见儿子发愣,用脚踹了他一下。 “想什么呢你,那县令大人和我们张家曾有过婚约,你拿着这个玉佩到衙门去,她就不敢不认账,要是我们能成为一家人,以后别说那辛家,城里剩余的粮食都能分我们一份,母亲为了活一口气,想尽了办法,只要能活下去,尊严算不得什么。” “可那是儿子的尊严,不是母亲你的,还有,那两个地痞流氓是母亲雇的吧?” 好在那两个人已经死了,若是没死,他定会叫她们挫骨扬灰,砍断了在自己身上摸过的手。 张员外毫不在意道:“我可没给她们什么东西,我儿子姿容上佳,只要引她们过去,她们就能跟饿狼一般,哪里需要花费什么银子,不过母亲也帮你报仇了,你啊,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县衙郎君吧,哈哈。” 原来那两个人是母亲故意引来的,为的就是借自己的手陷害辛锦荣。 母亲还是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啊,从来都未曾变过。 罢了,反正他从来都做不了自己的主。 张蓝书如坠冰窟,脸色不见半点波澜,他走去拿起那一枚玉佩,又想起明县令当初是如何寒窗苦读,一连考了三次也没中的,所以母亲也对联姻的事只字未提。 世事变迁,现在只怕是轮到自己被看不起了。 一个侍从在这时突然闯进来。 “家主,县令大人来了。” 张员外脸上得意万分,她连忙迎上去,本以为县令这是主动想跟自己亲近,没想到县令身边居然站了个辛锦荣。 “县令大人万福,不知大人带她来做什么?” 明曜此刻虽褪去官府,一身便装,可那姿态依旧端正,散发着官威。 她并不想和张员外废话,开门见山道:“辛姑娘说她并无盗取粮食,反而是你偷了她的粮食,本官特来求证。” 张员外听完,双眼死盯着辛锦荣,似要盯出血来。 “辛锦荣,你这是栽赃!” 辛锦荣一手撑着下巴,面色如常道:“是不是栽赃,一搜便知。” 于是明曜带来的几人就直接冲了进去。 之前她让县令去搜查辛家被她一口回绝,怎么现在仅凭辛锦荣的一面之词,就立马带人来搜她的宅子了啊! 张员外拍着大腿,对着明曜道:“大人啊,您不信我,却信这个穷酸丫头的话,大人您可知道,咱们可是亲家啊。” 明曜听到张员外此言,连忙澄清道:“张员外可千万别说这种胡话,本官和张家公子实属清白。” 张员外转身将儿子手上的玉佩拿了过来。 “大人,您一定记得这玉佩吧?” 明曜看了那玉佩一眼,心下了然,怪不得这张员外一副讨好自己的模样,原来是为了这个。 她将衣裙一提,坐到了一旁的雕花檀木椅上。 “这玉佩贵重,张员外还是收好了,本官这个人呢,无功不受禄,做事都是无愧于心,攀亲这种事,本官劝您还是算了吧。” 张员外将玉收了回来,整个人只好杵在那儿,脸色十分难看。 不久,有个衙差搜出来一大袋粮食,明曜将粮食拿出来一看,里面是足有二十斤重的大米。 她对辛锦荣道:“这些粮食,是你的?” “是民女的。” “可有证据?” 辛锦荣笑着将那袋子提起来,对着明曜道:“大人也看到了,这米袋的布料粗劣,哪里是张家这种大户人家用的,再说了,这米是我亲自装的,别人肯定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 张员外冷哼一声,“辛锦荣,你别在这儿给老娘睁眼说瞎话,之前你弟弟——咳咳。”,她意识到此事不能在明曜面前说,毕竟是贩卖人口的事。 “之前这袋子是我让侍从装的,布料是他房里的,里面除了大米,还有什么,我自己的东西我还不知道吗?” 辛锦荣目光如镜,走到张员外面前道:“那如果我说,这里面有我亲手装的一条鲤鱼干呢?” “你在开玩笑吗?别说是鱼,整个太原城都找不到一条鱼!” 张员外激动得手指着天。 辛锦荣从大米中掏了一会,真的就从里面拿出了一条巴掌大的鲤鱼。 众人见到那米里果然有鱼,都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这不可能!”张员外瞪大了眼睛,指着辛锦荣道:“一定是你刚刚故意放进去的,想框我,没门!” “这米是一位衙差大人从你们张家库房拿来的,我可从没接手过,难不成你说这米是你们家的,连里面有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也敢断定吗?” 辛锦荣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 “这布袋是我父亲做的,我父亲精通书画,但针线并不好,大人也可查看这装米的袋子,是不是跟我手上的针线和布料是一致的。” 明曜将辛锦荣手上的布袋进行对比,果然那阵脚都是一样,布料也相同。 她当即便扫视了张员外和她身后的张蓝书一眼。 还好她在之前查探了张员外的为人,听说她不仅欺压百姓,还喜欢搜刮穷人家的钱财,可谓是地头蛇,要不然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至于那什么结亲的玉佩,明家还真不屑与她张家来往。 第九章 恶有恶报 “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那么本官便在此判定,辛锦荣调戏张家公主纯属子虚乌有,张家诬陷他人,其罪难恕,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即刻收监!” 明曜一声令下,张员外便被拖了下去,她大喊着冤枉,又拽住张蓝书的手不肯放。 “儿子救我,我不要去大牢,我不要挨板子——” 张蓝书见母亲一把年纪,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现在他唯一能求的,就只有那个人了。 他走到辛锦荣面前,倏然跪下,哪怕他从来没正眼瞧过的人,但只要能救回母亲,张家就能翻身。 他恨母亲,曾无数次诅咒过她,但她要是入了大牢,张家也将背上骂名,他的一生就毁了。 “辛姑娘,从前是我对不住你,我求你,求你放过我母亲吧,她身子不好,这板子挨下去会要命的啊!” 辛锦荣未有丝毫动容,只叹是恶有恶报。 “张公子,我劝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她跟着明曜众人的步伐走出门外,又听到张蓝书有些嘶哑的声音。 “辛锦荣,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仿佛他在对一个最恨的人发泄自己的情绪,可辛锦荣只觉得可笑,她从来不欠他什么,他母亲会有今天都是她咎由自取。 辛锦荣跟着明曜到了衙门,此时衙门外已经围了好些百姓,他们都是来观望张员外是如何处置的。 张员外被打得奄奄一息,带着镣铐从人群中穿过,百姓们都连连叫好。 明曜的脸上带着久违的欣喜,只因百姓也与她心境相同,都盼望着能除掉张宜这个地头蛇。 不过还有一件事是值得她期待的。 “辛姑娘,有件事,本官需要你解答,你家里怎么会有鱼呢?” 现在城中缺水,渴死饿死的百姓不再少数,明曜也因缺水的事无可奈何,当她见到那条鱼时,就像是看到了万千百姓的希望一般。 辛锦荣也不愿辜负一个好官的期待,更何况现在村子里的情况危及,因荒灾死了将近大半人口,要是没有明曜的帮助,南石村也将不复存在。 “我能找到泉眼,大人可带人到村中挖掘深井,我便能引入泉水,让南石村恢复生机。” 她能找到泉眼? 明曜虽半信半疑,但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辛锦荣了,只要有利于百姓,她什么都愿意做。 “好,本官信你,如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尽管提出,本官必当配合。” 辛锦荣又道:“其实大人早就想借此机会铲除张员外了,对吧?” 明曜笑道:“欺压百姓者,本官必不能容,反之有利于百姓者,本官也会嘉奖,辛锦荣,只要你能兑现你刚才的话,本官许你一个愿望,只要不违法纪,本官什么都能答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 辛锦荣一转身,便听到好像是大哥的声音。 “二妹!二妹!” 她走到人群中间,才发现是家里人都来了,她失踪三日,家里人必定是等急了,这才跑衙门外来了。 辛母拉住辛锦荣,双手巴巴得拉着女儿的衣袖,“孩子,你没事吧?娘听说你被官差抓走,娘差点拿着菜刀来救你了。” 辛父叹了口气,望着辛母都是无奈。 “要不是你爹拦着,你娘真要冲动了,还好,我们的荣儿没事。” 辛母才不怕那些官爷呢,要是他们真冤枉自己女儿,县令还跟那张家坑瀣一气的话,她就拿着菜刀跟那县令拼了! “这下那张蓝书没人撑腰,看他还怎么仗势欺人,哼,老娘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像他这样目中无人的男子,女儿,你要真看上他,娘就把他招进来当个侍,给咱们家扫茅厕,给咱们家好好出口气。” 反正他们家现在有粮食,那张公子名声也坏了,嫁给她辛家都算他有福气了。 辛锦荣没想到辛母又提起此事,顿时有一丝不悦,但自己的娘还能怎么办呢? 她又转身去找县太爷了,这让被冷落的辛母更加不痛快了,她皱着眉头,两只手狠狠搓揉着自己的衣服。 “哼,女儿大了,居然都敢无视娘了。” 辛锦安这时低着头说了句:“娘,儿子觉得,您以后别提张公子,您每次提他,二妹就不高兴。” “涨本事了你,你这臭小子,你是说娘还错了吗?娘还不是为她好啊!” 辛母揪起儿子的耳朵,像要将他当成自己女儿替身一般教训着,“你以后要是敢不顺老娘的意,老娘可不会像对你妹妹那样宽容,我要你嫁给谁你就必须嫁给谁,否则你就别想要好日子过,听到没有?” 辛锦安吃疼,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对不起娘,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了,娘。” 另一边,辛锦荣走到明曜面前,她又行了一礼道:“对了,大人,您准备怎么处置那个叫木栖的人啊?” 明曜一听到那人的名字,就觉得头疼。 “此人过于圆滑,每次见我不是撒泼就是撒娇,似乎专门想借别人的同情心以逃脱律法制裁。” “但我觉得,他不像是坏人,不过这桩案子蹊跷,想来还需要长远的彻查,可是他好像身体不太乐观,在这样下去,我怕他会撑不住。” 那木栖确实像是有急病在身,既然身体那般虚弱,又怎么会做出杀人之事呢? “其实本官并非一心追究他因正当防御而烧山一事,何况也没伤及无辜百姓,但那被害人身上的毒非同小可,倒像是多年前一场惨绝人寰的凶杀案中的毒杀方式,都是一招致命,由心脏处可见毒针孔隙,却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本官之前虽只是一介寒窗学子,但也深受其害,所以受害者身上的毒非同小可,本官一时无法举证,但本官还有一个法子。“ 明曜将右手搭在辛锦荣肩膀上,言词铿锵有力,“那木栖说自己是父母双亡,兴许也是个可怜人,你不如带他回去,对他多照顾些,顺便帮我多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明曜的意思辛锦荣明白,用温情路线击溃嫌疑人的心理防线,然后探知他所有秘密,这也不失于一个良策。 “民女明白,请大人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不过,我想先去看看他。” 第十章 辛姐姐,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辛锦荣进了地牢之中,当她走到那个男子身后时,他耳力极好,很快就转过身来。 木栖的头发很乱,额间的碎发遮住了半张脸,可那一张脸却犹如新生一般,如雪的肌肤,透红的唇角含有血珠,当他看清来人后,那双清澈如明月的双眸一亮,像望见了最亲近的故人般笑起来。 “辛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吗?” 辛锦荣又仔细端详了他一遍,“你的脸,好了?” 木栖点点头,“我不碍事的,之前只是气血攻心,经脉突出,现在吃了药,已经好了。” 气血攻心,经脉突出,怎么听上去像是在练邪功。 “你哪儿来的药啊?” 木栖捧着自己的脸,凑到了栏杆上。 “我的侍从给的啊,她刚才来看我了,还好送药及时,不然我就死翘翘了,你就再也看不到这么可爱迷人的木栖啦!” 该死,又撒娇,难怪明曜都受不了他。 辛锦荣拿出明曜交给自己的钥匙,亲自开了牢门。“县令大人已经帮你洗去了嫌疑,你自由了,不过现在城门关闭,你一介男子又难以生存,就随我一同去我家吧。” 木栖迈着碎步走出牢门,很自然得挽起辛锦荣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笑了笑,道:“我就知道,辛姐姐一定会来救我的,没想到,你不仅来了,还要带人家回家,我太感动了!” 辛锦荣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近给吓到了,连忙将他拉开,本想隔开一段安全距离,结果他倒好,又跑到她身后去,直接翻上了自己的后背。 “啊~木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走不动了,辛姐姐,你背我回家好不好?” “喂,你这人怎么得寸进尺?” 见辛锦荣似乎生了气,木栖当场就换了一张严肃脸,迈着大步走到前面去了。 男人果然是善变的生物啊。 辛锦荣带着木栖回到辛家,一家人也是开开心心出来迎接,可当看到她身后有一个男子时,全家人都傻了眼。 辛母瞧着那男子长得还挺俊俏,只是怎么感觉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天呐,荣儿,你怎么带一个男子回来了,哪儿捡的,还是花多少钱买的?” 辛父望了望自己妻主,也盯着木栖瞧。 虽穿着破烂的衣裳,但眉眼之中贵气十足,气质也不比那张蓝书差,就是脸色不太好,好像生了什么病的样子。 辛锦荣将木栖拉到前面,解释道:“娘,爹,大哥,这是木栖,他没有亲人在这里,以后就先在我们家住下了。” 木栖咳嗽了几声,对着辛家人鞠了一躬,“伯母伯父好,还有这位大哥,以后就有劳照顾了。” 辛锦安看着木栖,也笑着打招呼,“原来是木公子,我叫辛锦安,家中排行老大,不过家里都是我二妹说了算,嘿嘿!” 辛母拉着辛锦荣到一边,对着她耳边悄声道:“荣儿,我看这人不太行啊。” “什么不太行?” “看上去病殃殃的,估计不能生女儿。” 辛锦荣都差点被呛到,她这个娘的脑回路实在太惊奇了,哪有头一次见面就说别人生育能力的。 “娘,你说什么呢,我跟木公子是清白的。” “嗯,没关系,女人嘛,就算始乱终弃也无妨,以后娘可以给你选一个更好的,一定能传承我们家的香火。” “……”,唉,我的亲娘诶。 辛父似乎还挺喜欢木栖的,还跑到自己房里拿了一件衣服给他。 “这是我年轻时的衣服,虽然有些破旧了,但比你身上这件好多了,你快穿上试试。” 这件长衫还是辛父以前做教书先生时的衣服呢,一直被他当宝贝似得藏在了衣柜里,估计连辛母都不知道,他也是瞧着这位木公子生得好看,穿上去一定比自己还好看呢,也是,自己都老了。 木栖也不客气,将衣服换了下来,头发也打理妥当,待他走到大厅,让全家人都惊艳了一把。 木栖虽然穿着的是普通的粗衣,肩膀上还打着补丁,但那一身长衫传上去,显得他宛如玉树,身姿挺拔,尤其是他明朗清俊的容颜,一点也不像是穷人家的男儿,倒像是世家公子一般。 要说张蓝书是娇憨傲慢的大户公子,那么木栖就是清秀脱俗的矜贵少年,无所谓矫揉造作,他就是站在那儿,就气质儒雅,风度自成。 木栖见辛锦荣的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自己,微微笑道:“辛姐姐,我好看吗?” “好,好看。” “那辛姐姐是不是很心动?” “很心……”,辛锦荣突然反应过来,她朝木栖翻了一个白眼,“别跟我贫嘴,我可警告你,我们家可不养吃白饭的。” 木栖仰头沉思了一下,手指打着转儿。 “我只会绣花和做饭,除了这两件事就不会其他的了。” “那就去做饭。”辛锦荣将一袋东西放到木栖手上,那是她之前从空间里抓的一些小鱼,虽然鱼没长大,但先给家里人开个荤也好。 木栖将袋子打开,顿时兴奋起来。 “鱼啊!是鱼啊!太好了,那我是不是就能做《鱼头锅》、《柠檬香烤鲤鱼》、《酒醉鱼头挂金钩》……” “……” 这些菜名她怎么没听说过,难道是因为自己是穿越的吗? 大哥也愣了一下,又问辛锦荣:“二妹,你这个鱼是哪儿来的?” “当然是山上找的呀,大哥,等会吃了饭,我们全家人就去挖井吧,还有,将家里的地都收拾出来,我们可以种田了。” 现在空间里的食物虽然够吃,但家里人能自己种出粮食,也省得再解释,而且只有家里人都种出了东西,村子里的人才能带动起来。 现在空间里的粮食已经够吃了,就是蔬菜的种类少了一点,果树也还未成熟,等到把这些事都办好了,相信空间里也会丰富起来的。 辛母和辛父听到她这么一说,也都满脸疑惑,不过辛锦荣好好跟他们解释了一遍,家里人也就同意了。 吃完晚饭,大哥和辛父跑到屋外去挖井了,辛母去收拾家里的几亩地了,就剩下木栖,宁儿和辛锦荣在家里。 宁儿这孩子老喜欢哭了,见父母不在身边,一直哭个不停,辛锦荣都拿他没办法, “乖宁儿,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呜哇——” 宁儿将桌上的东西都给掀了,小小年纪就脾气很大了。 第十一章 开始种自家的田 看着这一地的锅碗瓢盆,辛锦荣就忍不住想揍弟弟了,但看他哭成这样,也是不忍心。 木栖这时端着一盆东西过来,辛锦荣一看,原来是炸的小鱼,闻着还挺香的。 “现在整个太原城,哪里还找到得这么好吃的东西呢?辛姐姐,你果然是最有办法的人呢。” 木栖说着话,宁儿像是听了动人的歌曲一般,立马就不哭了,他还挥舞着小手要去抓木栖的衣服,木栖见孩子可爱,也顺手抱了过去。 这孩子被他抱在怀里,竟是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来,小嘴巴吧唧一声,口水都从嘴巴里流了出来,那胖乎乎的小手还在人家胸口处揉着。 “哥……哥……” 这还是辛锦荣第一次听到弟弟说话,没想到他都会叫哥哥了呢。 “宁儿乖,别乱抓哥哥的东西哦。” 宁儿抬头看了辛锦荣一眼,又开始抓着木栖脖子上的一块青玉。 那块玉十分清透,圆如明月,并无任何装饰,仿若浑然天成。 木栖将那玉取下来,放到宁儿手上。 “小屁孩,你喜欢这个吗?那我送给你了。” 辛锦荣将那玉顺手抢了过来,宁儿见玉没了,又大声哭闹不止,她只好又把东西给他了。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等宁儿玩腻了,我再还给你罢。” 木栖微笑道:“无妨,我如今住在你家里,莫说这玉了,我这个人——都听你差遣。” 这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可辛锦荣却反省起来,怎么就能曲解别人的意思了,他明明只是一句客套话罢了。 “村长!村长你怎么样?” 门外突然响起辛父的声音,辛锦荣和木栖出了门,只见村长倒在地上,辛父正在不停得喊着她。 村长的身体越发消瘦了,但又支撑着一口气,抓着辛父的手臂虚弱得喊道:“水、水。” 辛父又喂了一点水给她,她才悠悠得醒了过来,当她醒来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捂着头大叫起来。 “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活不下去了!” 辛锦荣跑到村长身边,语气关切道:“村长,发生什么事了?” 村长看向辛锦荣,老眼都是泪花。 “我的粮食都被抢光了,连孩子都被他们抢走了,我是来通知你们的,你们快跑吧,那些暴民是不会放过任何人的。” “村长,暴民又抢粮食了吗?” 因为旱灾已经到了最严重的时候,那些暴民不仅抢粮,连孩子也抢,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我家里已经没多少东西了,他们要抢就抢走便是,可是他们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啊,我可怜的孩子——”,村长说完就捶胸顿足得哭喊起来,那哭声很是哀痛,辛锦荣也随之揪心起来。 “爹,你快去城里一趟,找到县令大人,让她派兵守护南石村,快去!” 辛父连忙起身,“好,爹现在就去。” 辛父走后,辛锦荣将村长扶进房里,她刚一坐下,又没办法冷静下来,一个劲得抹着泪。 辛母整理好田地回来,刚好看到村长,她又拿了一张帕子给村长擦眼泪。 辛锦荣安慰道:“村长,您别担心,只要县令大人派兵,南石村就不会有事。” “县令大人管得了吗?就算管得了,也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啊,城中缺粮,人心惶惶,暴乱就算被一时终止,还是会再次发动的啊。” 村长身为南石村的长者,眼看着百姓被活活饿死而无能为力,之前命她看管的赈灾粮也被夺走,她心里极为自责,现在就连家人都保护不了,要不是为了给村里人报信,她都想一死了之,去陪那些可怜的乡亲们了。 “只要大家都能种出粮食,就不会再有饿民,也将不会有暴动,村长,你吃点东西吧,歇息一下,我们再想办法。” 辛锦荣拿了刚才木栖做的鱼放到村长面前,村长一看到那些新鲜的小鱼,猛地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是鱼,居然是鱼! 现在整个南沉村,连个河沟都找不到,辛家怎么会吃上鱼了? “辛姑娘,这鱼是哪儿来的?” “村长,我已经答应了县令,要帮村子里的人引来泉水,灌溉农田。” 辛锦荣微笑着将村长重新拉回凳子上坐下,“所以啊,我还需要村长帮忙呢,只要村长能配合我,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的。” “你说,你能引来泉水?”,村长有点不可置信,但还是选择相信,毕竟有希望总比没有的好。 “辛姑娘,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就是。” “你让全村的百姓都挖好深井,打理好荒废的农田,不日,我会给大家发放种子。” 要让所有村民都行动起来,没有村长的命令是无法进行的。 明曜的兵很快就到了南石村,并将整个村子都包围起来,里面抢劫粮食的暴民都被抓了起来,村子里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南石村从最开始的百口人下降到了四十几口人,山上经常可见难民拿着篮子挖树根草根,路边也总有停滞许久的尸体无人掩埋,想要让村子恢复生机,还需要能够休养生息的时间。 辛锦荣将空间里的水引入了自家屋后的井里,她再次查看空间里的情景时,发现田地外面围绕的果树都已经长出来了,那些果树也都开出了各种颜色的小花,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吃到果子了。 湖水被抽走了一些,又很快涨了起来,辛锦荣见湖水没有异样,这才放心许多,看来这里的水是用之不竭的,但她现在不能马上将全部的水抽出来,这样目标实在太大了。 之前被张家陷害的事情让她明白,树大招风,还是层层递进的好。 辛家一共有四块地,现在已经被辛家翻新了,辛锦荣让大哥跟着自己一起将种子种到了地里,又用井水浇灌湿润土壤。 大哥看着田地,又问辛锦荣。 “二妹,你说,这些麦子真的能种出来吗?” 辛锦荣知道大哥在担心什么,她笑着说:“我们有水有粮,不可能会种不出粮食,大哥,你要对我有信心。” 大哥急忙摇着头,有些惭愧得对着手指。 “不,我不是不相信二妹,我只是担心自己不能照顾好这些麦子。” 夏天就快过去了,但正午的阳光还是很大,他怕这些麦子还未成熟就被晒死了。 辛锦荣道:“大哥,我们可以做一个大的凉棚,这样麦子就不怕晒伤了。” 因为太原城一带雨水极少,要是浇水不及时,麦苗确实很容易会被晒焦。 “那我一定要努力去做才行,到时爹娘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辛锦安握着拳头,心里想着,一定要让娘看到自己的成果,这样她就不会总说自己是一个无用之人了。 他会很能干,很勤快,以后还要照顾家里人呢。 第十二章 如何才能改变这里呢 今早辛锦荣查看空间的时候,发现有一块刚被收割的空田地发出了细细的嫩芽,她记得之前并没有撒种子下去,这么就长出东西来了呢? 她又用水浇灌了细苗,当苗子长得更高一截后,她才发现这是莴苣菜苗,在这片肥沃的土壤之中,或许还存在着看不见的植物种子,当空间里的能量越来越充沛之后,地下的种子就会觉醒。 辛锦荣还发现了一根未发黄的小麦,这株小麦的叶子蜕变成了紫色的斑痕,她低头一嗅,这叶子带着一丝清香,完全不像是麦子原本的味道。 她隐约着有一种奇特的预料,或许某些植物吸收天地精华后会产生一系列的变异,而这些植物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者有什么特殊的功效,这些她还一无所知。 看来这个空间里还有更大的玄机是自己没发现的,后面她会再花时间进行探索,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解决村子的大旱。 山中引泉水是她用来作借口的,但这泉水也不能平白无故就引来了,这需要村民们的共同努力。 辛锦荣让村长将村民们都集合起来,午后时分,所有人都集中在山脚下的空地上,这些村民因为饿着肚子被集结起来,有的村民随身带着一条凉席,一家人都坐在上面。 天气炎热,村民一直等不到什么指令,纷纷开始叫苦连天,有的甚至想扭头回去,但也被村长给叫住了。 不一会功夫,村民们看到田坎上有人推着装满馒头的推车,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刘家人和李家人也是饿了两天了,看到白花花的馒头后,迅速从毯子上跳了起来。 “快看啊,是吃的!” “这不是辛家的大儿子吗?他这是要卖馒头来的?” 李家娘子操气袖子,抢在所有人前头,“你们都别跟我抢,我先买,我今天就是倾家荡产,也要买回去。” 辛锦安将推车推到了村民们面前,所有人一拥而上,接着大家都开始掏出腰包要拿钱给他,辛锦安被吓着了,连忙将一些拿钱的手给推了回去。 “这些馒头是免费发给大家的,不要钱,你们别抢啊,每个人都有。” 村民们听到是免费的,都诧异起来,李家娘子嗓门极大,村民一听到她的声音就都停下动作来了。 “辛家小子,这些馒头你哪儿来的?现在我们每家连米都见了底,你怎么还有这么的馒头,还发给我们?” 辛锦安不好意思得笑了一声,“这些馒头都是二妹让我做的,她跟我说,以后可以每天给大家发馒头,但有一个条件。” 李家娘子听完,脸上的皱纹都笑没了。 “这样说来,以后我们天天都有馒头吃了啊?要是真是这样,那我什么都听你们家的,辛家人就是我在生父母。” 其余人也都点着头表示赞同。 “辛家姑娘要是真的有办法解决我们的困境,我们什么条件都答应。” “是啊,辛家小子,你快说吧,是什么条件?” 村民们这样一说,辛锦安脸上算是有了一丝自豪,不由得身板也跟着挺直了些。 “我二妹说了,所有人都要将粮食留下来,种到田地里,至于种子,她会发放给大家,但粮食还未种出之前,所有人都不许入城,大家能做到吗?” 现在城里的情况也不比村里好多少,村民们表示这个条件完全能接受。 “不去就不去,反正城里也没什么吃的,我就是担心水的事情,家里的井都挖了好几个了,也不见老天爷下雨。” 李家娘子望着天空,眼神都是空洞的。 太原足有一个月未下雨了,是上天要亡太原城,要他们这些无辜百姓遭受饥饿和干旱的痛苦,她现在唯一的希望,正是辛家二姑娘曾说过,她将引来泉水灌满每家每户的井。 村长又问辛锦安:“你放心吧,这些事我会叮嘱他们的,大家都留在村子里,也省下许多麻烦,外面暴动难平,我会呼吁大家专心打理田地,做好自己本分。” 辛锦安拿着馒头,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要是大家都齐心合力,相信我们南石头村会更胜从前,现在可以领馒头了,来来来,一人一个,要不够我回家在做一些。” 村民们见有馒头吃了,也都疯抢起来。 这些村民多少都见过辛锦安,印象里他为人腼腆不爱跟外人打交道,甚至有人传言他是个呆若木鸡的傻子,但今日他便也在村民们眼中树立了一个全新的形象。 他分明是大方而善良的男子,村中未婚的女子见到他给大家发馒头,直夸他能干持家。 远处的山头,眺望着这一幕的辛锦荣目光深远,一直在想着怎么引水的事情。 难不成她要学电视剧里一样布云施雨? 可惜她不是神仙,做不出这样的事情,要想做长远的打算,还得兴修水利,就算旱灾来临,也不会造成恐慌。 “辛姐姐在想什么,能否告诉木栖,也许我也能为你做一些事。” 这声音清如白玉击盘,辛锦荣一转身,便见身前的男子轻声一笑,他腰间如墨的长发与衣衫随风而动,一只手在胸前握着,仿佛是从心里发出的最真挚的祈愿。 “南石村四周都是荒山,我要想彻底改变这里的环境,靠村民们家里的井是远远不够的,现在雨水也不够充足,植被无法生长,我做这些也只是暂时维持着,所以我在想,怎么才能更快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呢?” 这村子里的树木大多被砍伐了,更多的是荒废的田地和黄土坡,一到旱季,河流几乎干枯,植物和动物更是稀少,因此也不被朝廷所重视,这也是南石村贫穷落后的原因。 木栖沉思片刻,向远处的天色望去。 “河流都是由溪水形成而,南石村的地形,并不能四通八达,尤其是山中多乱石,而村里的人肆意砍伐所致。” 辛锦荣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眼中一亮道:“我好像明白了,修建路道,种植树木,建立新的规则。” “可是,贫穷和落后,不仅仅是规则的问题,更多的,是他们不肯接受,因为文化差异,还有——” 木栖说到此处,又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着辛锦荣,似有些难以启齿。 辛锦荣道:“还有什么,你尽管说就是。” “女子无钱入学堂,而男子被阻拦在外,地位上的巨大差异导致文化水平的差异,他们不肯改变环境,也是因为信仰的匮乏,或者,他们始终相信这片祖上所给予的天地,并为之一生坚守。” 要是她真的发动大家修建路桥,必定会遇到很多困难,乡亲们是否愿意改变祖祖辈辈所生存的环境还很难说。 所以,根源上在于文化匮乏以及地域影响。 她相信只要解决了这两点,南石村必将生机盎然! 第十三章 辛姐姐,我在 辛锦荣找到一处干涸的沟渠,先是用锄头挖空一些,又用石块围住,她从空间里将湖水引进来,便让这一片空隙灌满了翻涌的泉水。 泉水从石头的间隔流出,形成一条清澈的溪流,缓缓在山间流走,泉水所及之处唤醒生机,这一片干枯的杂草瞬间立住头来,恢复了青绿的枝叶。 村民们听从村长的吩咐拿着水桶到山上打水,本还担心山上不会有水,没想到当他们上山后,看到的是这样一条蜿蜒不息的水流,霎时间连水桶都放到一边,所有人都提起裤脚来,手掌捧着水大口喝起来。 那泉水甘甜,似乎有着神奇的力量,村民们喝了水都神清气爽起来,仿佛以前所受的苦都被清洗干净了。 村长也随着赶来,看到这条从上而下的溪流,脸上总算露出了欣慰的笑。 “太好了,南石村有救了!” 有了水浇灌农作物,村民们就不会再饿肚子了,她继承母亲村长之责后,正逢大旱,每日潜心祷告上苍,或许是她诚信所至,终于迎来了希望。 她跪在岸边,双手合十,一脸的虔诚与盼望。 “我南雪茶在此叩拜上苍,感激上苍垂怜我南石村百姓——” 村长这一拜,余下的百姓也都跪在地上叩拜起来。 辛锦荣此时站在一座土坡上,恰好看着百姓们的一举一动,内心也不知是何滋味,村民们高兴,她自然也高兴,可一切归功于神明,而绝口不提她,似也有些失落。 她就这样怀揣着些心事回到家中,父母和大哥都去田里干活了,木栖也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他提着一个篮子过来,又将篮子放到桌上。 他瞧着辛锦荣似不太开心,于是是逗逗她。 “怎么这般不快活,是未寻到水源,被那些人给笑话了吗?。” “我已经寻到水源了,不用老天爷在操心了。” 辛锦荣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水,又道:“我就是不明白,我明明说好的,会引水下山,我也做到了,就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也不看我一眼,一个劲得跪拜神明,我要不忙活这阵子啊,他们哪有水喝的。” 虽说助人为乐,不求回报,但辛锦荣就是死心眼,总觉得有些心烦,她其实也很想被村民们重视,以后能跟随她的想法将村子变得更好,或许真如木栖所言,村民们真的就只信神明,难以信任自身。 木栖站在她身侧,眉眼带笑。 “你早知道他们是这样的,又气什么呢?他们曾遭受过绝望,也有人失去了至亲,只能将这一切归于天惩,这样也能好受一些,现在日子好过了,信奉一下神明,也只为求一个心安罢了。” 辛锦荣点点头,心里也不气了。 “木栖,你刚去哪儿了?” 木栖将篮子拿过来,笑道:“,辛姐姐,你猜我拿了什么回来。” 他将篮子上的布掀开,只见里面都是白花花的蛋。 辛锦荣看着那些蛋,眼睛都瞪得老大,现在整个太原城都不见一只老母鸡,这蛋又是哪儿来的? “这些是我朋友给我的,里面足有二十颗,有鸭蛋鸡蛋和鹅蛋,现在天气热,孵出来应该不成问题。” 想不到木栖看着身体虚弱,还能拿回这么好的东西呢,这些蛋要能放空间里,必定会孵得快一些,她将篮子放好,对着木栖道: “谢谢,只是,你找到这些,一定费了不少力气吧?” 木栖突然向她凑近,明媚的眼眸中仿佛有星光流动。 “我说过,我会为你做一些事,但也不能白做的,辛姐姐,你是不是得奖赏于我?” 看他的眼神,就不像是要寻常奖赏的。 辛锦荣知道自己现在除了粮食什么也拿不出来,只好从手里拿出一把紫色的麦粒。 她将木栖的手抓住,将麦粒放到他掌心。 “这个是我意外得到的,全天下应该再找不到这般奇特之物了。” 木栖看着自己手上的麦粒,又看了看辛锦荣。 “这是,涂了染料的麦子吗?” “不是,它跟你一样,是浑然天成的特别”,辛锦荣本是一时间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于是就拿木栖作了比较,可一说完,总显得有点刻意了,又连忙摇摇头。 “不,不是,是像美玉一样,是浑然……” 一句话猛地被对方一个怀抱给打断,待辛锦荣反应过来时,木栖已放开自己,眼中只打量着那些颗颗饱满的麦粒。 “辛姐姐说得不错,为何要反驳呢,我喜欢你的夸赞,还有这些麦粒,我一定会好好收藏,贴身保管的。” 辛锦荣侧过身去,总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方才男子的呼吸还落在自己耳后,他身上如同白兰花一样的气息直入鼻息,她分明还听到他的笑声,很细很轻,像羽毛轻轻拂过水面,动人心弦。 “木栖。” 她唤了一声。 木栖回过头,脸上依然带着笑意,问:“辛姐姐,我在。” “以后不许靠近我一步之内。” “……”,木栖愣了一下,食指点了点嘴唇,像是人畜无害的猫儿一般望着眼前的女子。 “辛姐姐,你好像很排斥我?” “我没有。” “那你以前追求张公子的时候,肯定不会像对我这样。”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辛锦荣很正经得回答他: “我、我才没有追求过他!” 木栖往前走了几步,似在仔细思考着什么,“听说你之前经常翻他家的墙,还追着给他打伞,啧啧,我就在想呀,我长得也不比那人差,怎么就连一步之内都无法靠近了,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啊。” 他听侍从知乐说,辛锦荣以前荒唐至极,对那位张公子是有求必应,甚至到了害相思病的地步,怎么事情还未过去太久,她就绝口不提那人,而且上次在城中县衙,她可是没有为张员外求过一次情。 现在她家里不缺粮食,按理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抱得美人归了,但是她现在整日在家里,心里想着的也是怎么种田引水,帮助村民的事。 辛锦荣都不想理他,见她不说话,木栖又添了句,“辛姐姐怎么不说话了,我只是想劝你,有的人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 “你说够了没?以后不许再提他。” 辛锦荣并没有生气,只是听到张蓝书的事会心烦,她径直出了房门,也没再看木栖一眼。 木栖冷笑一声,又想起父亲对自己说过,这天底下的女子,要是很喜欢一个人而又得不到的话,会短暂性回避,甚至是否认一切事实,看来他的辛姐姐已经对那个人病入膏肓了。 第十四章 打是亲,骂是爱 辛锦荣在空间里又发现了几株深紫色的麦子,这些麦子除了颜色和普通麦子没什么不同,就是不知吃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因为数量太少,她只好又将这些麦粒当作种子继续种下,希望过段时间能产生更多的变异麦穗,为了辨别,她将这些变异的麦子都集中在一块田地里。 打理好农田之后,她用稻草做了一个草窝,然后将家里装着蛋的篮子放到了空间里,将一颗颗蛋均匀得放到草窝上,空间里能量充沛,或许这些小动物们能长得快些。 她又来到那片果林,发现这些果树的花已经落了,有两棵苹果树上已经形成了未成熟的嫩绿果实,其余的树还没开始结果,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因为果树林和湖泊隔得很近,辛锦荣一转身就能看到那面清澈如镜的湖面。 她耳边似乎听到什么响动,才发现在一棵小树苗下有一条鲢鱼在泥土里挣扎。 这鱼已经长得比她的脚还大一圈了,她将那鱼抓住,两只手都快握不住了,这鱼的力气还挺大的呢。 辛锦荣将鱼带回现实,放到盆子里,又接了一点水让它可以游动。 唉,她还是没办法将这条鱼给处理了。 所以只好喊了一声:“大哥!你快来,” 大哥没喊来,反而木栖好奇得跑了进来,他一看到那盆里的鱼就两眼发直,至从他来到太原城这个破地方,已经未见一次荤腥了,现在居然有鱼吃了,那他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辛姐姐!大哥去集市了,我来帮你。” 木栖将鱼抱住,带着辛锦荣去了厨房,接着辛锦荣就看到了让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木栖快速得将鱼肚剥开,清洗干净,一把菜刀在他手中飞舞,行云流水的刀工快速而均匀,令站在一边的辛锦荣瞠目结舌。 她不会做鱼,只好帮着木栖烧火添材,不一会,木栖就将鱼做好了,虽然家里佐料很少,但他做的鱼闻着还是那么香。 辛锦荣坐到桌前,用筷子尝了一口,这鱼做的火候刚好,本身又十分鲜美,就连不爱吃鱼的她也觉得分外美味。 木栖坐到她对面,用手撑着下巴。 “好吃吗?” “嗯,很好吃,木栖,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上次那几条小鱼是烘干的,她没有尝过,所以也不知是何滋味,但这次她也算见识了木栖真正的厨艺。 木栖坐直了身子,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从幼时便学习这些烹饪之技,父亲说,擅于厨艺才能伺候好以后的妻主,但我学习厨艺,从来不是为了伺候女人,只是因为想做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而已,辛姐姐喜欢就好。” 辛锦荣忽然想到爹也经常做饭,但他最擅长的还是书画,但也因为一些原因,已经多年没有碰过了。 “你父亲对你很严格吗?” 木栖想起父亲,脸上变得严谨起来,目光似已凝滞。 “我父亲,很少会关注我,但每日的教习进度他不会忘,因为我是他的孩子,不能给他丢脸。” 木栖提及亲人,思绪都有些沉重,辛锦荣顿时走到他身边,安慰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是可惜了,现在你家里人都不在了,但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望着他的双眼,卖力得显现出几分真挚。 木栖轻轻笑了一下,如沐春风,“其实……我是骗那个县令的,我父母尚在人世。” 什么? 这家伙怎么能用这种话骗县令呢,再说,这可是他父母,说这种话真的不会被雷劈吗? 辛锦荣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眼,有些尴尬得说了句:“你父母既然都活着,干嘛要骗人啊?” 他从来都不屑骗人,只是有时不得不耍些小聪明罢了。 “当时县令大人想给我上刑,但碍于我是男子,还吩咐让男侍卫来审问我,我就知道这位县令为人正直,我要不说自己孤苦无依,她怎会对我有恻隐之心,这不仅让我免受了皮肉之苦,还让我出了大牢,辛姐姐你说,要换做你,是不是也会这样?” 他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毕竟之前明曜一直怀疑他是杀人凶手,在大牢里又难以度日,他要是不想办法讨好县令,自己恐怕就葬身在那儿了。 她又想起明曜在私下对自己说的话—— “辛姑娘,这个木栖并不像他表面一般纯真,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像是在逢场作戏,你千万别被他给迷惑了,切记切记。” 明曜其实也看穿了他是在刻意讨好吧,不然也不会委托自己监视着他。 辛锦荣道:“要是我变成那样的处境,也会不惜一切去讨好明大人的,木栖,等城门开了,我就送你回家好吗?” 木栖眼眸沉静,又坐回了位置上,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 “不急,我还想留下来帮辛姐姐呢,是辛姐姐带我出了大牢,还曾救过我的命,此生无以为报,我怎么能就这么对你弃之不顾了。” 他离家这么久,怎么就不急了,他必定是在说笑呢。 “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之间,本没有亏欠,你无需为我留下来。” 木栖听完这句话,仿佛像受了委屈一般,整个脸都垮了下来,他转头望着她,眼底似翻涌着忧伤的情绪,接着就落下两行清泪来。 “辛姐姐,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是不是不想看到我了?如果你讨厌我,你可以直说。” 这…… 辛锦荣微微一愣,终于还是没办法熟视无睹,拿着贴身的手帕就慌张得替木栖擦着眼泪。 “你这好好的,怎么就哭起来了,别哭别哭,我没有嫌弃你,我也没有讨厌你,木栖,木栖乖。” 她这一哄,心理防线也彻底崩塌了,要是因为自己一些话惹得这样好看的人儿哭,那她就真是罪过了。 接着面前的男子又得寸进尺起来,他顺势抱着她的腰像是伤心到了极点一般,大哭起来。 “呜呜呜……辛姐姐,是不是我上次说错了话,惹你生气了,所以你要赶我走对不对?” “我,我哪有赶你走啊!” 辛锦荣连忙拍拍他的背,“别哭了,我错了,我不该生你气,不对,我也没生你气啊,我是气我自己。” 她也是真的气自己,每次面对张蓝书,总有一种无力感,她都没办法狠下心来,当场要是不管他,自己也不会进大牢,但要问她可否后悔,她又并没有一点悔意。 “嗯,那辛姐姐,以后我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就打我好了。” “我干嘛打你。” “我父亲说,打是亲,骂是爱。” 木栖站起身来,脸上又舒展开了,只见那明澈的眸子下分明就没有落一滴眼泪。 “……” 辛锦荣无奈扶额,怎么感觉她已经中了这男子的圈套了。 第十五章 大哥的悄悄话 傍晚时分,辛母做农活回来,扭着酸痛的胳膊蹑手蹑脚走进门,鼻子里闻到一股香味,抬眼就看到辛锦荣将饭菜端到桌上了。 宝贝女儿怎么做起饭来了?这可使不得啊。 辛母先是震惊了一把,接着急忙将她手上的碗抢了过来。 “哎呦,我的孩子啊,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不等你爹回来再做饭呢。” 爹娘都去田里忙活了,辛锦荣眼瞧着天色不早了,所以跟木栖一起把饭做好了等家里人回来,之前她也没给家里做过什么事,想着给家里人一个惊喜,娘怎么反而不太高兴的样子。 “娘,这鱼可好吃了,你先尝尝吧。” 辛锦荣正要拿起筷子,又见辛母脸色铁青,她将女儿手上的筷子一扔道:“你是个女子,怎么能进厨房呢,还有,那个木栖怎么天天跟你在一起,吃白饭也就算了,可不能不顾男女大防,今儿个倒好了,引着你下了厨房,女子远庖厨,娘不是从小都教你的吗?!” 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木栖,觉得他来路不明,来到辛家也是整日闲散,现在还带坏自己女儿,都把人带去厨房做菜了,这成何体统? 辛母从来都很少跟自己女儿置气,但这次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辛锦荣也知道,要换做以前,原主是绝对不会给家里干一件事的,而且父母也不舍得她做事,她也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件事就让娘发这么大的火,当下只好软着性子哄着。 “哎呀,娘,爹这不是还没回来嘛,我是看你们都累了,所以才让木栖做了饭,我要是不帮忙,等你们回来就饿肚子了呀。” 辛锦荣一说完,刚好辛爹也回来了,他将锄头放好,一抬眼就看到辛母喘着气,神色很是不悦。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辛母见夫君回来,看也不看他一眼,坐到了凳子上,眼睛看着那一碗红烧鱼。 “你女儿进厨房炒菜了。” “啊!”辛父赶紧跑到辛锦荣面前,抓着她的手细看,见那双手还是滑溜溜的后,才又呼出一口气,“这手还是没粗,还是好看的,女儿啊,你下次要真饿了,就喊爹来做饭,你不能做饭的,我们家荣儿以后是要大富大贵的人呢。” 他自从嫁过来,就没让妻主进一次厨房,在他父亲家里,也没有让女儿做饭的道理的。 辛锦荣索性就不在争辩了,父母的成见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她只好坐下来,拿起筷子给每个人碗里都夹了一块鱼肉。 木栖端着一锅鱼头汤放到桌上,双眼瞥见辛母正意味深长得望着他,他有些不自在得坐到了辛锦荣旁边。 他发现只要自己跟辛锦荣待在一块,辛母的眼神就不会这么恶劣了。 辛母是懒得跟这男子计较,只希望等城门开了,赶紧把他送走就是。 辛锦荣才发现大哥还没回来,于是问道:“大哥呢,他去哪儿来?” 一旁的辛父回应道:“安儿进城采买东西了,一大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一家人饭都吃完了,到了深夜,辛锦安才悄悄从后门进来,辛锦荣的卧房刚好通向后门,她拿着蜡烛过来,才发现是大哥回来了。 “大哥,你干嘛去了,现在才回?” 大哥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走到辛锦荣房里,又将门关上。 他神秘兮兮得对着辛锦荣道:“二妹,我跟你说了,你千万别告诉爹娘啊。” “好,我不告诉他们。” 辛锦安捂着嘴道:“我本来打算去城里买点东西,结果路过城郊的时候,遇到两个小偷顺走了我的包袱,那里面是二妹给的粮食,我要拿去换日用的,我当时就吓得不轻,旁人见我求救都无动于衷,要不是一个黑衣的女子帮我抓住了小偷,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大哥想到此处,脸上露出些期许的微笑。 “那女子只用了手上未出鞘的长剑便制服了小偷,怕我再遭遇不测,她还亲自把我送到了村口。” 那女子挺拔而坚韧的身姿还在他脑海里旋转,一刻也没能停歇。 这么说来,大哥是被英雄救美了,才会给耽搁的。 辛锦荣笑道:“瞧大哥的样子,这是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大哥像是被触动了般,摇头如鼓。 “我只是很感激她的见义勇为罢了,再说了,她长得那么好看,身手也好,我、我怎么能配得起她。”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像极了乍褪的潮汐。 辛锦荣将大哥的脸板过来,硬要他直视着自己,“大哥,你看着我,我想告诉你的事,你永远值得被人喜欢,为什么要说出不配的话来呢?。” 大哥将她的手拉开,缓缓垂下目光来。 “娘已经给我说了亲事,她是不会允许我跟除了未婚妻以外任何人往来的,再说了,我只是怀着一份憧憬,并不想让别人为我承担什么。” 是他的苦和乐,又或者是一些支离破碎的过往,他都不想让那么美好的一个人给自己分担,有的人,只要遇见就够了。 只要遇见,留住最好的记忆,就足够了。 “娘要把你嫁给谁啊?” 大哥沉声说:“是城西的人家,她说如果我嫁过去,随一点粮食做嫁妆,我们全家就都能搬到她名下一个新宅。” 对于辛母来说,辛家这个房子也住了半辈子了,她或许也是为了儿女考虑,想让儿子嫁个有钱的人家,只是现在城里有钱的贵女,大多都有好几房侍,大哥嫁过去,不管是不是正夫,也必然要受些委屈的。 “新宅?现在城里诸多空房,想买个宅子还不简单,等我后面给村子里建一处宅子,在去城里买一套,何须你嫁?” 听到二妹这么说,辛锦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拽着她的衣袖。 “二妹,你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啊。”辛锦荣摸了摸大哥的脸,笑了一下,“一切有我呢,快去睡吧。” “那我去睡了。” 大哥拿着蜡烛起身,走到门边又回头看她。 “二妹,谢谢你。” 这是他第一次被二妹鼓励,二妹说他值得别人的喜欢,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也很开心。 第十六章 久逢甘露 太原城终于起了滚滚的乌云,辛锦荣看着天边雷声震动,恐有暴雨,她连忙通知村长,让村民们将事先备好的棚子搭上,否则田地里的粮食就要遭殃了。 她刚回到家,天空就下起大雨来,接着这雨就逐渐暴涨,像是被沉淀了太久的流沙忽然找到了出口,往这一片干涸的土地上挥洒而来。 家家户户见到了雨,纷纷拿出木桶木盆接住,现在挖好的井也派上了用场,总算不用在为水烦恼了。 这场雨连续了三日,又开始恢复了夏日的艳阳天气。 辛锦荣听村长说,城里街边的河水终于涨了起来。 久逢甘霖,百姓们必然高兴,之后各个地方开始举行祭祀以告慰上天。 后来也有了更多的水,不过村里的农作物因为泉水的灌溉长得快了不少,现在也都冒出青翠的麦叶了。 村民们之后还是选择用泉水进行灌溉,只是这样一来,辛锦荣就要每隔一天上山去补充泉水了,等到后面第一批粮食出来,解了村子里的燃眉之急,就不用再放水出来了。 家里本身不缺水,一家人也没见多惊喜,只是将接来的水放到厨房的缸里后就出去做农活了。 屋檐上还有积水,一滴一滴得滑落下来。 木栖站在门前,伸出手接着那滴落下来的水,脸上的喜悦可堪比旭日云光。 “大旱暂解,百姓终可安康,只是不知道下一场雨何时会来。” 现在正好是七月底,还有几个月就入秋,雨水肯定会增多的。 “等秋天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辛锦荣走到他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用手心接着水滴,感受着水滴的力量。 木栖又摇摇头,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现在各地叛乱四起,太原城还能不能守住还两说,也许等到大旱解除,城门还是不会开,因为太原城会被从北而上的叛军攻占下来,到时百姓们会更苦。” 他忽然觉得,城门能不能开启,自己能不能回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整个城中的百姓能安然度日,要是太原沦陷,两方厮杀,他能看到的就只有血流成河。 木栖一直都在南石村,却好像已经知道了天下事一般,辛锦荣对他有些许钦佩。 “木栖虽孑然一身,可是却心怀天下,果然和寻常男子不同呢。” “心怀天下有什么用,要顾得了天下才好。” 木栖的声音温柔,却仿佛蕴含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辛锦荣瞧着他的侧脸,那张脸略显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又想起他平时的衣食住行,总是有些苛待了。 辛锦荣想着还是不能让木栖太过委屈,他之前都是住在偏房里,房间还是辛父用隔板隔出来的,也只放得下一张床。 辛锦荣也确实想在这里修一个小宅子,但修房需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暂时也不能住人,所以她一大早就去了集市采买。 现在城里很少有人出门,一些商户都关门了,辛锦荣转了好大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杂货铺子。 杂货铺的老板本在一处安静得清点着货物,这许久未有客人光顾,要不是县令大人帮衬着,她这点营生也无法维持了。 听到脚步声,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到辛锦荣后,她脸上笑着,都挤出泪来。 辛锦荣见老板哭笑不得的样子,有点滑稽,便大手一挥道:“把你们这里所有日常能用的通通给我包起来。” 谁知那老板有点为难起来,又苦笑道:“贵人,我们这里用钱的话,只卖一件东西,要是贵人有粮食的话,我这儿的东西就随您挑。” 辛锦荣拿出一袋粮食道:“我早就备好了,这些可够了?” “够了够了。” 老板看到那一大袋粮食,高兴得都傻了眼,这些粮食都能让她一家人吃一个月了,当真是及时雨了。 家里人要穿的衣服鞋袜,还有崭新的被褥等,辛锦荣一样挑了一件,一个人抬不动,就借了老板的马车来装。 店里的伙计说能帮着她赶马车,辛锦荣欣然应下了,马车行驶的时候,她还不忘掀开帘子观察着城里的状况。 这路边总能看到无家可归的百姓,一个个都是饿得脸色发黄,耳边充斥着孩子的哭声,更有甚者在大街上强抢别人的丈夫和孩子的。 乌烟瘴气。哀鸿遍野。 辛锦荣叹了口气,心中也泛起酸楚。 要是有一天,她能做到治理天下百姓,必然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来人啊!有人跳河了!” 辛锦荣猛然听到有人大喊,她让前面的伙计停了马车,自己则跳了下来。 “劳烦你先等我一下。”她跟伙计说了一声,就随着几个护院打扮的人跑到了河边。 只见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女人挥舞着手帕,神色极其紧张,她高声喊了起来:“你们快去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辛锦荣走到她前面去问道:“是谁,谁落水了?” 那中年女人看到她,居然一眼就认出她来。 “我认得你,你不是那个辛家的辛锦荣吗?我好几次去你家替你说过媒的,唉,先不说这个了,是张公子,张公子掉河里了。” 这几个护院应该是张家的,但都只是拿着竹竿在水里捞着,也都不敢下去。 辛锦荣望着远处的河面并不深,但河面流动频繁,又不见人影,也是有些急了。 她之前和张蓝书有些芥蒂,仔细想来也存在一些误会,张蓝书只是一介男子,终日受母亲桎梏,身不由己,反口诬陷她或许也只是张员外授意。 罢了,她总不能做到见死不救。 她扑通一声投入水里。 因为之前上过游泳课,这点水还是难不倒她的。 辛锦荣猜测水流往下,人应该已经不在中游了。 她奋力游到桥底,终于在水底看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张蓝书被水流冲了一路,整个身子已随着水流往下飘去,他始终闭着眼睛没有挣扎,意识也随之模糊,他以为自己就这么死去了,没想到最后关头,一只灵巧的手臂将他拽出了水面—— 第十七章 采买物资 张蓝书双目紧闭,只抓着那只手游到岸边,他大口得吐气,一阵眩晕过后,才睁开眼来。 女子柔和而细腻的眼眸淡淡得望着他,她身上素青色的长裙已湿透,头发跟颈部粘黏在一起,看上去有点狼狈,可那一身倔强的气质平添了几分耀眼。 “张蓝书,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又想诬陷我一次?” 辛锦荣两只手将衣裙的水拧干了些,起身俯视着张蓝书,“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救你了,以后就当我们没有认识过吧。” 她是真的“怕了”他了,张家的那些个护院都看到她下水救人了,她刚才又按压了张蓝书的胸腔才把人救回来,要是又随便被安上个什么罪名,或者强迫她对张蓝书负责,那就倒霉了。 辛锦荣想到此处,转身就要离开,一只手却被拉住。 “我不会再害你了,至从我娘入狱,我爹就要将我嫁给一个屠户,我没有办法反抗,只有一死明志,辛姑娘,我不想嫁给那种粗人,你若对我还有几分真心,你就像往常一样请人去我家里求亲,我、我这一次,就答应了你,好不好?” 他像是将自己的尊严都揉碎了踩进尘埃里,现在县令大人把他当成恶意诽谤之人,别说遵守约定娶他,对他都是避之不及,父亲没了依靠,只想找一个家里有余粮的能养活他们两个,但他想到的,都是辛锦荣。 她现在不仅受到县令大人的垂青,和从前也已经判若两人了,上次因为自己而令她蒙冤,自己一直很自责,所以叫人送了吃的过去,而现在,她又毅然跳下河中救他,这样的恩情,恐怕世上再无第二人了。 他以前看不起她,是觉得她窝囊,但现在他看她,似也多了些异样的情愫。 有时候,他连自己都看不清。 辛锦荣转过头蹲下身来,冷然一笑。 “你不想嫁给别人,所以拿我跟别人比较,张公子,我在你眼中,从始至终就是一个笑话,只配被你利用的笑话,何必呢。” “那你救我,是为什么?” 他缓缓起身,只想求一个答案。 辛锦荣冷着一张脸道:“我救你,只是因为道义,而非什么情分,罢了,我回去还有事,告辞了。” 辛锦荣就这么走了。 “……” 望着她的背影,张蓝书的脑海里都是她曾和自己在一起的画面。 她爬到他墙头朝他挥手,就算被他扔出的石子砸中脑门,还依然傻笑着,下雨时,她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将伞放到他头顶而自己被淋了个透,他却对她不屑一顾,甚至是感到厌烦。 他无数次跟人说,辛锦荣就是一个不要脸的跟屁虫,他就算死了,也不会跟她在一起。 如今,他们恩断义绝,为什么,他却像失去了此生中最珍贵的东西一样,哪怕自己被艳阳烧得灼热,心却如寒铁般冰冷。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竟落了泪,这才后知后觉。 在整个家族里,父母将他当成工具从不在意他的感受,只有她,只有辛锦荣会对他百般讨好,视如明珠,他终于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了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马车行至村口,辛锦荣的湿衣服已经在马车上换了,这样也不怕家里人看见说什么。 她又叫伙计将东西卸下来,自己则用牛车拉回去,她是不想让外人进村里来的,现在村长也不许外人进村,以防多生事端。 一路上,有村民发现辛锦荣置办了一大批物资,都放下劳作盯着她的方向看。 “你们看,那不是辛家姑娘吗?” “辛家姑娘买这么多东西干嘛?怎么搞得像要成亲一样。” “可不是嘛,之前带回来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子,还藏着掖着跟宝似得,要不是我偷偷去她家瞧见,哪里还能知道这么猛的消息。” 村长也带着惊讶道:“辛家姑娘不是一直喜欢张家公子嘛,这是村里人人皆知的事,怎么突然跟别人好了?” 一个大娘提着篮子道:“都干活吧,管人家的闲事干嘛。” 辛锦荣拉着牛车到了家门口,辛父和大哥看到了也都吓了一跳,连忙跑去将东西都卸下来。 辛父看到有被子和盆,还有许多零碎的生活用品,问了一句:“荣儿,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辛锦荣笑道:“被子,衣物,油盐酱醋,应该够用了。” 这时辛母拿着簸箕走到院子来,看到那一大车的东西,双眼瞪得老大,她立马扔了手上的簸箕,屁颠屁颠跑到牛车前面,手上抓了许多东西,里面还有女人用的首饰,喜不自胜道: “我的天啊!荣儿,这些东西都是你拿来孝敬娘的吗?” 辛锦荣点点头:“对呀,这些首饰都是给娘的,不过我还给大哥买了。” 她拿起一件衣服过来在大哥身上一比,那件衣裳刚好是他的尺寸。 大哥看到新衣,先是一笑,又小心翼翼得问辛锦荣,“二妹,这衣服看上去料子还不错,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都是用粮食换的。” 现在粮食比钱更值钱,这些物资也算不了什么,只要家里人喜欢就行。 “谢谢二妹,我很喜欢。” 大哥拿着衣服,小跑着去试衣服了。 辛父将牛车上的一个箱子打开,忽然眼底含泪,两只手都颤抖起来。 辛母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道:“瞧你那样子,是看到金子还是银子了,紧张成这样。” 见父亲还是在发愣,辛锦荣拿起箱子里的一叠东西,献宝一样放到辛父手上。 这些是她给父亲买的书籍,里面都是他最爱看的文学类和国史。 辛父拿着书,抬头看了辛母一眼,神色慌张得将东西再次放到箱子并盖了起来,嘴里小声念叨:“荣儿,你买这些东西干嘛,浪费粮食了,这些都是无用之物,你快拿去柴房放着,以后桌子偏了,还能拿来踮桌脚。” 辛锦荣知道父亲是怕母亲看到,又要将东西给扔了,又或者是大发雷霆说这些都是不中用的东西,她便也十分理解父亲的难处,于是道: “这些我可不是给爹买的,是我自己要看的,怎么能放柴房呢。” 她将箱子搬到自己房中去了,辛母也没管里面是什么,兴致一直在那些首饰上。 她辛苦操劳半辈子,只有很久以前买过的一支银簪是最贵重也是唯一的首饰了,现在女儿不仅给自己买了簪子,还有珠花,镯子,这要是戴出去,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得眼红。 不行,现在这个世道可不能拿去炫耀,要是被抢走了就不好了。 想到此处,辛母又赶紧将首饰都取下来,偷偷藏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辛锦荣将牛车送回了村头,这才回到家中,她见辛母心情极好,就算在收拾家里,嘴里也是哼着歌的。 她见木栖不在,于是问辛母,“娘,木栖去哪儿了,我怎么没见到他?” 第十八章 木栖毒发 辛母想到那人便来气,白吃白喝不说,终日不见人影,跟那些良家男子比起来一点也不柔顺,要是女儿真喜欢那人,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他的行踪娘怎么知道,他在家里的时候,娘说什么,他都视若无睹,你这哪里是救回一个人,分明是捧回来一尊大佛。” 辛锦荣默不作声,只听见大哥喊了一声—— “二妹,娘,木公子回来了!” 辛锦荣转过身去,木栖果然走了进来,他似有些心绪不宁,一只手捂着胸口。 想到给他置办的物件,辛锦荣又将地上的一个箱子打开,里面都是给他的日常用物,都是独一份的,她还将东西展开给木栖看,有一件干净的里衣,以及一床薄被。 木栖就那么云淡风轻得看了一眼。 “多谢辛姑娘,我今日身体不适,先回房休息了。” 待人走后,辛母看到自己女儿一副落寞的神情,言语间带着讽刺的意味。 “你看,娘说得对吧?他本来就不值得,听娘一句劝,别再把感情浪费在不值的人身上,我女儿这么能干,生得也美丽,想要什么男子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娘过几天给你找个好的,保证你满意。” 说完,辛母还自信十足得笑了起来,完全忽略自家女儿的脸已经阴沉得像暴雨天的云层。 辛父和大哥愣在那儿,都不知该说什么来缓解气氛了。 辛锦荣爆发一般怒道:“娘!你为什么总喜欢替别人做主呢?” 辛母起身道:“娘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就说你大哥,他在这个村子里都已经相了多少人了?好不容易有个人要他,还是个家境不错的,娘怎么就不能给他做主了,要是靠他自己,保不齐进了贼窝都不知道。” 大哥颤颤巍巍得对着辛母,“娘,我不会的。” 从小到大,娘总是这么不信任他,对于他喜欢的事都要反驳,再用她所认为正确的方式将他揉成她想看到的模样,现在就连婚姻大事,她都不肯听自己一句话。 辛锦安忽然觉得,自己跟张蓝书还真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 不,是这世道上的男子,都跟他一样,怀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又不忍心将它剥开去体会残忍的事实,守着那些信念度日,期望着有一天能得到一些慰籍便罢了。 “安儿啊,你心思单纯,娘不给你看好了,怎么放心呢?”辛母又拉着辛锦荣的胳膊道:“荣儿,娘不说这些了,至于那个木公子,娘打算把他送到远房亲戚那里去,他家里空房子多,也不建议他住。” 她的意思就是要送走木栖了? 辛家的远房亲戚,她一个也没见过,木栖身子骨不好,又生了病,是经不起折腾的,那些人对他会不会照顾着也很难说,可能还会被人欺负了。 辛锦荣摇着头,并不赞同,“让木栖去陌生的地方,我不放心。” 辛母翘起二郎腿,两只手环了起来,下巴微微抬高。 “我看啊,你是舍不得他,哼,蓝颜祸水,迟早要把我们家给祸害了。” 弱不禁风的,脾气还见涨,现在倒好,都目中无人了,可不是个祸害嘛,像他这样的,怎么能安生过日子呢? 辛母想到城里那些男子,长得颇有姿色的,哪个不是吆五喝六的,之前那个张蓝书就是这样,她可不能在任由着让那种男子再把自己女儿给祸害了。 “娘,你这又是什么话?” 辛锦荣也不反驳什么了,只能无奈得离去。 她走到木栖的房门前,看到他身上盖着一个破旧的小毯子,躺在榻上背对着她。 他身子卷缩着,头发四处散落,凌乱非常。 辛锦荣走到他床边,轻轻将他拍了一下,柔声道:“木栖,你怎么样了?要是真的不舒服,我去给你请大夫。” 木栖回过身,一张脸煞白,虽额头已有汗珠点点,但看到辛锦荣,还是牵强似的微微一笑,那双微红的眼眸也明亮了许多。 “不用麻烦了,我歇一会就好了。” “木栖,我们相处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辛锦荣将他脑后的长发理正,想要扶他起来。 “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担心。” 她这么一说,木栖就拽着她的袖子,声音有点沙哑,但又仿佛已运量很久才吐出来。 “我不是病,是中了一种毒,毒发之时,体内气血倒行,容颜尽毁,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样子……” 木栖坐起身来,两只手将脸蒙住,“你看,我这样,是不是很可怕,很丑?” 他说着话,从脖子处的红色血丝便向上蔓延,直到半张脸都变得斑驳如血玉。 他又将脸埋进被子里,发出呜咽之声。 辛锦荣看到他的样子,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她怕的并不是他的样子,而是怕他将所有事都隐瞒下来,独自承担。 “你都不叫我辛姐姐了,难道这么久的相处,你真的就是逢场作戏吗?我知道,也许你有时的举动并非真心,但我始终相信,木栖心地不坏,更不会对我全无信任,因为我一直都想多照顾你一些。” 木栖的身体一怔,依旧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在看着自己,看着自己最虚弱无力的时候,这样的他,太软弱,他从来都不敢将这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因为他的样子一定很丑,比任何人都要丑。 外貌带来的痛苦只是一时,但这一身被毒素日日侵蚀的感觉才是比死更加残酷的,像极了幼时的那一个个孤身无望的夜晚,经历过生死考验,又从泥潭和黑暗中爬起来。 第十九章 给百姓送粮食 良久,木栖倚在辛锦荣肩上,虚弱无力 “辛姐姐,我痛。” 他就这般喊了一声,辛锦荣便将他抱起来,拍着他的背想帮他顺顺气,可是他的情况愈加严重,甚至从虚弱的表象变成了浑身战栗。 木栖极力隐忍着,双手使劲抓着身边人的肩膀,冷汗直流,身体里的血液都像往上倒流,而这一次,比以往都要剧烈。 辛锦荣拿起一个碗,装上空间里的水想给木栖喝,他似已痛到极点,手臂一挥便将碗都打翻了。 “木栖,木栖!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 辛锦荣都快哭了,抬眼却见木栖冷笑起来。 “救不了,也死不了,这样的情况也不止这一次了。” 木栖捂着胸口,都不敢看辛锦荣的眼睛,他知道她在担心自己,时至今日,他早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了。 “桌子底下有一个包袱,里面有药。” 木栖说完,辛锦荣急忙跑到桌下将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放着整齐的衣物,还有一瓶药水。 她将药打开递给木栖,他往喉咙里倒了下去,不一会,脸色就略有好转。 “这药只能暂时压制,本来,我已经不打算吃这东西了,只是我看到辛锦荣这样为我担心,于心不忍,不吃,到时候痛得更厉害,唯恐把你给吓坏了。” 木栖没心没肺得笑起来,手上的瓶子直接就扔到了一边。 辛锦荣看他笑,心里莫名有点气,她坐在一边背对着他。 “既然有药,干嘛不早点吃,是不是要把自己折腾死了,才肯乖乖吃药?” 木栖从她身后一揽,整个人已经软在她身上,见她没有抗拒,才柔声道:“这药只是以毒攻毒,吃多了,就早点解脱了,我死了不要紧,要是辛姐姐因此为我伤心难过,那就难赎其罪了。” “是谁给你下的?” 辛锦荣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究竟是谁这么恶毒?” 木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之后转移了话题。 “辛姐姐,你刚才去集市了吗?是不是也给木栖带了东西?” 辛锦荣点点头,“我当然没有忘记木栖啦,你跟我来。” 木栖跟着辛锦荣来到客厅,看到好几个小箱子,打开后都是琳琅满目的东西,手帕,澡豆,还有两件衣裳,连专门给男子穿的白色里衣都有。 不知是不是他记错了,在天启国,只有身为妻主的女子才会给自己夫君送里衣,以表达自己的心意,这样的事他还是第一次经历,想到此处,他脸色有些微红。 辛锦荣见他一直拿着里衣看,于是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能穿的,方才在你屋里我瞧着你原本有两件衣裳,做工也不错,估摸着我买的是差了些,现在外面没有衣料铺,待铺子开门了,我再给你订做一件好的。” 辛锦荣也不是不明白,他已收拾好了衣物,应该是不想久住的,而且看那包袱里的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应该是他那个侍从送的,一看就不是这些寻常俗物可比的,自己买的这两件又怎么入眼呢? 木栖将那两件衣服折好,对辛锦荣轻轻一笑。 “怎么会,辛姐姐选的才是最好的,我一定日日穿在身上。” 想不到他并没有介意衣物好坏,辛锦荣也就放心了。 于是她刚要抬头说话,一张面如冠玉的脸便出现在她鼻息之间,他的眼眸轻轻一眨,宛如二月的桃瓣迎风而落,动人心魄。 “辛姐姐,你为何待我这么好?” 他骗了她,对她提防隐瞒着许多事,可她却细心为自己打点,就算知道自己的欺骗,也没有生气,为什么呢?明明他与她而言只是萍水相逢。 辛锦荣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了起来。 “就凭你叫我辛姐姐,我也应该为你安排妥当,你若还缺什么尽管告诉我,只是我无法给你准备一个更好的房间,我打算修一座宅院,估计修好了,你也要走了。” “辛姐姐,我什么都不缺。” 辛锦荣见过木栖痛苦不堪的样子,就想着为他寻访名医,可是这集市上连商铺都很少,更何况名医了,只能作罢。 一路上遇到县令明曜,她穿着官袍在街头施粥,看到辛锦荣,她放下手上的勺子赶来。 “辛姑娘,许久不见,听说南石村的粮食快种出来了?” 最近朝廷发了一些粮食,可是等运送进了县衙后,明曜发现只剩下一半,救济粮是跟城市人口挂钩的,她清楚知道按理会拿到多少粮食,但眼下这些,只够一些灾民吃上几日的功夫。 她不过是个芝麻大小的官,朝廷的事她哪里管得了,亲手施粥,也算为百姓做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辛锦荣回道:“大人关心百姓,我替南石村的村民们感谢大人了,现在田地的粮食已经半成熟,估计还需一月,我知道大人家里也艰难,所以我带了点东西。” 辛锦荣拍拍手,有人拉来了一个推车。 明曜走去一看,发现里面都是粮食。 这么多粮食,足够这些百姓们在挺一阵子了,她眼中欣喜异常,对辛锦荣道:“辛姑娘,这么多粮食,你哪儿来的?” 辛锦荣道:“这个嘛,自家种的咯,我看百姓们饿着肚子,就送过来了,刚好遇到大人,所以就交给大人了。” 辛锦荣将空间里的粮食都带出来了,为的就是给城里的灾民发一些,也好帮助百姓们度过难关。 “太好了,辛姑娘,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要替全城百姓向你道谢!” 明曜激动之时,都想弯腰给辛锦荣跪下了,她赶紧把这位心系百姓的县令给扶了起来,这可是是大街上,堂堂县令给她一个平民百姓下跪,这就不得了,会折寿的吧! “别,明大人,你我也算是朋友了,怎么还这么客气?以后叫我锦荣就好了,大人为百姓殚精竭虑,我做这些算不得什么。” 明曜这一弯腰,沿街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县令大人公正严明,在太原城颇有威望,能被县令大人这样看重之人必然不同寻常。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辛锦荣。 “明县令这是怎么了?怎么激动成这个样子?” “是她,辛家的长女辛锦荣,以前经常来城里晃悠的,她这是带了粮食吗?” “她怎么会有粮食,应该是朝廷发下来的。” “可是朝廷又怎么会把粮食交给一个平民呢?” …… 百姓们七嘴八舌得说着,辛锦荣只好给明曜使了个眼色,明曜于是对着群众道: “乡亲们猜的不错,这确实是朝廷发的,等会儿大家各自登记,在县衙处领取粮食。” 明曜知道辛锦荣不想树大招风,也就为她编了一个理由。 为百姓做事不求回报,不求名声,她跟自己倒有几分相像,明曜终于在心里也将她当做了知己一般。 百姓们听说有粮食了,都手舞足蹈起来。 第二十章 商讨新宅院的图纸 “县令大人真是个好官,这么快就为我们争取了这么多粮食了。” “亲自施粥,慰籍百姓,不愧为父母官!” 听到百姓们的赞扬,明曜眼底带着笑,她并不是为此感到殊荣,而是忽然想起从前她还未做官的时候。 父母送她上学堂读书,就算吃糠咽菜,秉烛夜读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偏偏家里人要她多读书为家里赚更多钱,娶个贤明的夫君做点生意,从来没有奢望过她做官。 也没有人会以为朝廷做官为荣,当今圣上昏庸,百姓怨声载道,朝廷上的官员都是朝不保夕,脑袋悬于裤腰带上,何况忠于的还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 她身为寒门学子被同窗厌弃,诬陷她抄袭,又被邻里嘲讽欺凌,她都能忍受,只盼望有一次实现心中所想。 后来,她一朝考上进士,父母都泪流满面,总以为她入京后就很难再回来了。 没想到她还是回来了。 不仅回来,还甘愿做一个小小的县令,不求虚无的权势,只求为百姓做事,现在终于做到了,但唯一在心里芥蒂的,是曾被人那样看不起过。 所以她不愿意娶张蓝书,她甚至厌恶张家,厌恶每一个看不起她出身的人。 “明大人,你在想什么?” 辛锦荣见明曜一直发呆,喊了好几声也没回应,她将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明曜才醒过神来。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一些事,有些恍惚。” 见明曜都不笑了,神色惆怅,也许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过往吧。 “我记得大人曾一举拿下进士,是整个太原城的第一人,现在又是人人称道的好官,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便放下吧,人总归要迎接新的人生。” “我知道的,锦荣,我时刻都记得自己是官,再不是以前那个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贫困户了。” “明大人,我好像知道你为何不肯娶张公子了,张家势利,我从前也被他们百般挑剔,现在还要被他们道德约束,属实是过分了。” 明曜摇头一笑,她落寞之时张家避而不见,绝口不提婚约之事,现在她荣光了,又拿出信物要她务实,这实在是强人所难。 张蓝书这样的人,跟以前那些落井下石的同窗有何区别? “呵,那张公子思来想去,挑挑拣拣,最终找的人还不如你,现在听说在家中一哭二闹要自杀的,倒显得有几分可怜可叹”,想到张公子,明曜只剩下唏嘘。 “是啊,上次他跳河里了,还是我救了他。” “你说要是那场雨不那么及时,张公子就更可怜了。” “怎么说?” “想跳河都没有。” “噗。” 辛锦荣捂着嘴,忍俊不禁,这位明大人平时一板一眼的,居然还有这般打趣的一面。 临别时,辛锦荣向明曜打听了关于修建私宅的事,明曜让她去王婆子那儿借些奴隶。 人是好请,就是材料和图纸难了些,她前身学了几年的美术,自己画个模型不成问题,只是该画个什么样的好呢? 辛锦荣买了笔墨纸砚,回到家中,将白纸摊开,又发现自己连毛笔都抓不稳,更别提画画了。 木栖从外面回来,刚好看到辛锦荣拿着笔沉思着,她在纸上画了好几笔也不满意,索性揉成纸团扔了。 “辛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想修建一个宅子,想自己画张图纸,但我这手啊,它不听我脑子使唤。” 辛锦荣拿着笔敲了敲自己脑门。 木栖笑着过来,弯腰将她方才扔掉的纸团展开,目光落在那些弯弯绕绕的线条上。 虽然很多地方被墨水糊成一片,但还能看清她心中一些想法。 她想修建一个三层的宅子,屋后有花园,屋前有一个坝子,还在旁边标记着停车位。 辛锦荣指着那图纸道:“我想修一个小型的宅院,一共有八个居室,一楼是大厅和厨房,二楼有四个独立的房间,至于三楼嘛,用来储存粮食和杂物。” 木栖:“专门用一层楼放粮食,是不是太奢侈了?” “那用来放什么?” “你住哪儿啊?”木栖这样一问,辛锦荣才想起来,家里人都住二楼了,那她住哪儿? “你看我画的行不行。” 木栖拿起笔,在另一张白纸上飞快涂抹,过了一会,他停下笔,纸上已有了一个清晰的图样。 “一楼直接修四居室加厨房,在一楼再添一个院落,用长廊连接家里人的住处,这样你也不用在东奔西跑了,二楼给你哥哥用,虽然辛大哥要嫁人,但也不是不能招妻主进门,或者有时回来也能住,三楼用作储存物品好了,额外在修一个客房备用。” 木栖又添了一句:“厨房占地不大,一楼可以修建两处,二楼修一个小厨房,这样你哥或许还能做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深知男子在家中无足轻重,作为长子,吃穿住行一切以家人为先,有了自己独立的住处,他应该会过得更加自由些。 辛锦荣拿着图纸一直看,一个劲得点头。 “木栖果然是木栖,想法比我周到多了,大哥年纪不小了,跟家里人住在一处确实不妥,以后要是能劝动娘不让他嫁人,招个妻主也好啊,或者以后他回来,想干嘛就干嘛,爹娘都不用管了,等宁儿大了,我在按照他的想法修建自己的居室,嗯,这样就很不错。”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修房的物资,在太原城怕是有点难采办。” 木栖捏着下巴思考着,“要不先修着,到了入秋,或许城里能恢复。” 辛锦荣想着也是,先把地基打好,后面的在慢慢想。 等村子里富裕了,城里也会跟着好转的。 “木栖,谢谢你了。”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只是,你不必再为我寻访医士了,我的毒解不了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去找大夫了? “谁说我去寻访医士了,我只是去城里到处瞧瞧罢了。” 木栖笑了一下,她今天四处问人,找了好几个医馆,发现医馆都关门后,还站在门边好一阵子,这些事要不是知乐告诉他,他自然不知情。 “辛姐姐,这是我的命,我命该如此,就算是受尽煎熬而死,也不会有人为我心痛。” 第二十一章 张员外病逝 这些粮食来之不易,明曜亲自监督粮食的发放,生怕有百姓被漏下了,领不到粮食。 辛锦荣也跟着明曜一起做事,两个人互相帮衬着,不一会就将粮食分成了几十小袋,明曜一边将粮食发给百姓,一边和辛锦荣闲聊。 “最近有探知到什么消息吗?” “木栖身上不是急病,而是一种毒,毒发之时痛苦万分,如抽筋倒血之痛,他一直不肯告诉我是谁给他下的,至于其他,我还没探到什么。” 这段日子,她与木栖朝夕相对,她也算待他不错,但木栖对于自己的身世绝口不提,或许还未到时机。 辛锦荣又道:“他本性不坏,我想,他绝对不会跟凶徒有勾结的。” “锦荣,你可知千机阁?” “那是什么?” 明曜的眼中陷入一片混沌。 这桩案子牵连甚光,杀人者曾在太原城现身,当初她伯母一家也是被那凶手所害,导致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所以她至此后便发誓,一定要揪出凶手,为无辜枉死的百姓报仇。 “千机阁是天启最大的勘察组织,阁主有令,命我留意这桩血案,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之久,难以查证,要不是上次跟木公子有关的被害人身上发现了端倪,我也会认为此案将成为无头冤案了。” “可是大人,据我所知,木栖今年才十八,五年前才十二,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怎么可能跟那样的凶手有牵连,再者,他心怀百姓,怎么可能会杀人?” 辛锦荣垂下眼眸,右手握成拳头,“大人,无论如何,我都会相信他。” 明曜叹了口气,都不知该说什么了,看辛锦荣的样子已被那人彻底迷惑了。 一介弱男子,身中剧毒,竟能逃出生天,临走还不忘放火烧山,怎么看也不像是表面的那般弱小。 这时明曜的贴身侍卫喻生跑过来通传消息。 “大人,您快回衙门看看吧,张宜她,她夜里高烧不退,属下刚叫了大夫去看,说是已经快不行了!” 张员外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现在入了大牢,因为张家一直照拂着,也没少了吃,可那地牢里阴暗潮湿,一不小心就害了病,看守的人也没重视,也就拖得严重了。 明曜和辛锦荣感到衙门的客房内,大夫提着药箱出来,正好与两人碰上。 明曜连忙问大夫:“张员外的病怎么样了?” 大夫摇摇头,道:“张员外年纪大了,湿气入肺,又没得到及时救治,身体已经衰败,回天乏术,大人准备好后事吧。” 明曜脸色乍变,身体欲往后仰去,立马用一只手撑在椅子上。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明明过了今日,她就打算将张氏放了,本就想着给她吃些苦头长长记性就好。 怎么就要了性命了? 从前张宜跋扈,对自己也是冷嘲热讽,算是个仗势欺人的人,细细想来,她跟张公子虽无心结亲,好歹也是相识一场,张家祖母跟自己的祖母是生死之交,明曜心中怎么能不内疚,只怕是天上的祖母知晓了,也得半夜在梦中敲打她一番了。 她捂着头,吩咐喻生道:“喻生,去,去叫张公子过来,见他娘最后一面吧。” 她这句话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整个人已瘫坐在了椅子上。 张蓝书到了。 他走到纱幔之中去,将自己的身体淹没。 片刻后,传来他的哭声,母子两人说着话,声音悲切,明曜听不下去了,想先行离开,却被一道声音叫住。 “县令大人,我娘想请你过去。” 明曜只好走了进去,床上的张员外伸出手想抓她,她便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张家主,本官对不住你。” 张员外一张脸布满了皱纹,躺在那儿形同枯槁。 “我不怪你,我只怪自己当初狗眼看人低,没有支持大人进京赶考,我心里一直、一直都很惭愧,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蓝书,这孩子性子倔,念着与你的幼时情分,死也不愿家与她人。” 张员外转头见儿子过来,在她身边跪下,望着他的样子,想到的都是以往对他的苛刻和责备。 她颤抖着手,将儿子的手和明曜贴在一起。 “大人,我想求你最后一件事,帮我、帮我好好照顾蓝书……” 明曜愣了一下,还是将张蓝书的手反握住了。 张蓝书从袖口中拿出一枚玉佩,他从前好几次都想过怎么将这枚玉佩还给明曜,要是她不肯娶自己,就让这个物件物归原主好了,哪怕被爹娘责骂也认了。 但现在,他仍然想让明曜心甘情愿,自己做出选择。 “这是我们定亲的玉佩,明大人,你要是肯娶我,就收下,要是不愿,也请拿回去吧,蓝书不想看到你为难。” 明曜将玉佩拿过来,望着张蓝书的神情,思绪万千,一时拿不定主意。 张员外道:“蓝书,母亲这一生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你莫要恨我。” 张蓝书嘴唇张了张,难以启口,等床上那人合上了眼前,他才哭喊出来。 “”娘——我不怪你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离开我!” 世事变迁,为什么总会在他反应过来时,一切都悄然流逝了? 他无数次怨恨过母亲,甚至盼着她早死,但看到她病逝在自己面前,他只能默默的后悔自责。 他还没有大富大贵,趾高气昂得站在她面前,真正得忤逆她,让她也承受被人当做工具的滋味,她就这样死了,临死前还想将自己的婚姻变成扶持张家的筹码。 为什么他总是这般清楚明白?他多想自己愚蠢一点,以为母亲爱着自己,才会给自己谋后路的。 他开始恨自己太过了解母亲的自私和虚伪,顿时又哭又笑,陷入绝望之中。 张蓝书流着泪,捂着头又一直笑,明曜看到他这个样子,终是不忍。 “张公子,你别这样,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的母亲,我娶你,娶你做正夫,永不休弃。”她将张蓝书的双手拉下来,认真得望着他。 “你看着我,我答应你了,以后会好好照顾你。” 第二十二章 不提就不提 辛锦荣在衙门外等候,待她听到脚步声后,回头居然发现明曜拉着张蓝书的手走出来。 张蓝书双目红肿,垂着头没有说话。 明曜对着辛锦荣道:“锦荣,我已经打算下个月迎娶张蓝书为正夫了,到时你可要来出席啊。” 之前明曜说什么也不肯娶张蓝书,现在怎么变调这么快? 难不成那张员外跟明曜说了些什么?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尊重明曜的选择,不过这样也好,张蓝书有了归宿,也不会在缠着她了。 辛锦荣点了点头,对着明曜恭贺道:“那就恭喜大人了,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下月我定会前来。” 待辛锦荣走后,张蓝书将明曜的手松开,回头看了那个远去的背影一眼,转过身去,大步离去了。 他从始至终对明曜,都是以礼相待,从没有男女之情,这一刻明曜也明白了。 婚姻对她来说,也不重要,娶谁都不过是寻个人操持家里,自己的路还是得自己走,她答应娶张蓝书,也不知会被人怎么议论。 堂堂县令娶了犯人的儿子,怎么听怎么别扭。 想到这里,她摇头冷笑,对着侍卫喻生说:“你去置办些大婚的东西,离下个月初还有几日了,一切从简就好。” 喻生偏着头,不经为她鸣不平。 “哼,那张家是有名的地头蛇,我们大人品行高洁,怎么会看上此等趋炎附势之人,大人最讨厌的就是张家人了,现在还要娶那个张公子做正夫,他也配?” “行了,以后这种话就别在说了,以后张公子是县令正夫,该有的东西都不能少了,等城里情况好了,我在买一处好的宅子,不能委屈了他就是了。” 她家里还是住着以前的小屋,家里爹娘做点小生意,在店里忙活,自己平时除了在衙门办公就是帮忙打理店铺,现在店铺暂时关了,她倒不敢回去了。 父母并不赞同她做官,但应该很喜欢张蓝书,有时候,逃避也能避免一些争执。 辛锦荣发现空间里的果子成熟了,一棵棵果树上接着红彤彤的苹果和香蕉,这些水果都散发着清香,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她摘了几个苹果放在怀里,用衣裙捧着,到了自家院子没见来人,又走到后屋去,偶尔看到木栖领着一个女子走来。 两人并肩而行,看上去亲密无间。 木栖对那女子笑道:“放心,我不碍事,要是真忍不住,你去帮我买点止痛散也行啊。” “公子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属下会尽快完成任务,不惜一切代价,请公子再忍耐一段时间。” 女子一身墨色长衫,外披轻薄纱衣,头上带着斗篷,半遮的斗篷下是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容。 她眉目冷峻,说话间都是肃杀之气,当她的眼睛望向身边人时,又多添了几分柔情。 木栖停下脚步,面对着她。 “她不是就想要消息吗?她要什么就给她好了,她要我的命,我就自刎给她,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迟早要将我逼死才开心!” 辛锦荣怀中的苹果掉了一颗,被黑衣女子听到,她身形极快,随身的长剑像是闪电一般出鞘,辛锦荣还未反应过来时,那把剑已经抵住了脖子。 木栖看到辛锦荣,即刻喊住了那人。 “知乐,别伤害她,她是辛姑娘。” 知乐凝视了辛锦荣一眼,冷冷得笑起来,她当是多么倾城绝色的人物,值得她家公子都不舍离开,原来只是个眉目清秀些的主儿。 知乐将辛锦荣放开,又拱手作礼。 “原来是辛姑娘,真是失敬,我是知乐,公子的随侍,在下听公子多次提到你。” 辛锦荣才知这就是那个知乐,总是在暗中帮木栖的那个人,此人周身气质非同寻常,似乎武功高强,有她帮助木栖,辛锦荣也觉得放心不少。 “原来你就是知乐,我也听木栖提到过你,我刚好摘了些果子,你们尝尝吧?” 辛锦荣将果子递给知乐,她拿了起来后,又拿着手帕擦了擦,再将果子放到木栖嘴边。 “公子,你吃。” 木栖拿过来,咬了一口,只觉得比他之前吃过的任何水果都甜。 “好吃,辛姐姐,下次也带我去摘果子吧?” 辛锦荣微笑道:“果树很高,我怕你摔着。” 木栖跑过去,很自然得揽过她的肩膀,一同走在前面。 “哎呀辛姐姐,我哪有那么弱啊。” “你不弱,多吃点饭,还有果子,把身体养好了,我在去给你找大夫。” 木栖双手抱着后脑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是说了嘛,我的毒无人能解呢。” “我前段日子去寻医馆,听人说世间有一位医仙圣手,专解百毒,其居所离太原城不远,待我寻到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听到医仙圣手这几个字,木栖嘴边的笑淡了下来,他将手臂缓缓放下,眉目间变得冷漠了不少。 他一直不停得走,回到自己房间里,而辛锦荣被遗忘在后面。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为他寻医解毒本应该是一件喜事才对啊。 知乐见辛锦荣疑惑的模样,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不懂公子,未知他的苦乐,就不用在白费功夫,只会惹人嫌弃。” 她这么说,辛锦荣也没生气,依然好言相待。 “知乐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的毒怎么才能解?” 知乐本不想透露,但看在她这么关心自家公子的份上,就说了一句:“公子的毒确实只有医仙能解,但医仙不会给他解毒。” “为什么?” 这位医仙听说是个惩强扶弱的好人,生为医者,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知乐抱着长剑,也为木栖感到难过。 “不会就是不会,没有为什么,以后你也别提医仙两字了,公子不想听到他。” 看来木栖跟自己一样,都有不想听到的人名啊。 只是医仙跟木栖未曾谋面,也应该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怎么就不能提了? 算了,不提就不提吧。 第二十三章 开始建房子了 秋分,正午的天气依旧酷热,雨水落得比以前频繁了些,南石村迎来了大丰收。 田地里的庄稼都已发黄,村民们拿着镰刀进行收割,看着这一片片金黄的麦浪,辛锦荣只觉得迎面而来的风都是甜的。 南石村的每一块田地都有极大的收获,这也是村民们日夜劳作的成果,这段日子,村民们上山打水浇灌农田,将荒田开垦,从牙缝里挤出一点麦子种下,哪怕烈日灼烧也丝毫不觉得苦,反而带着极大的希望。 辛母和辛父也是如此,以前辛母才不会这么卖力干活,什么都想让自己丈夫做,但为了家里的生计,她一早就拿着锄头去田里忙活了,回来还要照顾宁儿,比起以前不知勤快了多少了。 现在家里的田也收获了,辛父就将所有粮食放到后院的仓库里去,他还在思考着这些粮食会不会被暴民抢了去,于是打算挖个坑先埋一点以备不时需,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笑容可掬的老脸。 辛父吓得都跌到了泥地里。 居然是王婆,私底下做奴隶市场的第一人,她此时身后还带了六个奴隶。 王婆笑着将辛父扶起来,还颇有礼貌得给他拍了拍衣衫。 “哎哟,辛老爷子,您可别摔坏了,老身是来给您带福气来了。” “什么?” 辛父看着王婆身后那几个强壮的小伙子,嘴都开始打颤。 他应该没做错什么吧,应该不至于要送自己去当奴隶吧? 王婆又笑了一声,甩了一下手帕。 “是这样的,你们家姑娘让老身多带点人过来,给你们家修房子呢,老身就挑了几个,等明儿再送几个人来,这种奴隶干活可卖力了,平日管饭就行。” 修房子? 王婆口中说的辛家姑娘应该是他家锦荣,是女儿要修房子吗? 辛父还想在细问下去,刚好辛锦荣过来了。 她先是喊了辛父一声,就对王婆吩咐道:“王婆,以后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辛姑娘要什么人我这儿都有,一些材料老身可以帮你弄到一些,只是后期的家具,就需要姑娘再烦心了。” “没问题,尽管开工好了。” 为了答谢王婆,辛锦荣拿了空间里的二十斤粮食出来交给了她,王婆这才笑眯眯得走了。 这些奴隶都只穿着裤衩,脚上只有粗糙的草鞋,他们都是被家里人卖给王婆的,充了奴籍之后,就再不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辛锦荣让他们开始干活,几个奴隶便抓紧测量起来。 辛父走到辛锦荣旁边,“荣儿,你真要修房子啊?” 家里的房子只是一个简陋的土坯房,几十年没有修理过了,现在要修缮了,他还怕自己不习惯呢。 “对啊,家里已经不够住了,我打算修一个宅子。” “宅子!”辛父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整个南石村也没人修的起宅子的,他们家就算砸锅卖铁,把粮食都卖了,也凑不起建房子的钱啊! “荣儿,爹觉得,修一个小屋子就行,你要是嫌挤,爹就跟你娘商量下,我们换一换好了。” “爹,你放心,此事有我呢,我既然这么打算了,就不怕没有资金周转。” 辛锦荣望着几个奴隶道:“爹,你明日去集市,给他们每日买一双鞋一件衣服吧,要多少钱,我后面再给就是了。” 现在天气转凉,但正午还是酷热,外面蚊虫居多,没有衣服避体当心受了叮咬,感染了病痛也是不小的事,而且这样也会影响他们干活。 “好,爹去采办。” 辛父也不多问,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辛锦荣到了空间之中,用布袋装了满满一袋的苹果,这些苹果个头都不小,在这个天气解解暑正好。 她将苹果拿到了屋后面,给每一个人都发了一个。 几个奴隶看到有苹果吃,双手捧着像宝贝一样,一个男子还想跪在地上给辛锦荣道谢,她连忙制止了。 “以后不必跟我多礼,只要你们尽兴为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几个奴隶高举着双手表示感谢。 “谢谢女主人,谢谢!” 在人牙子那儿,他们都是饱一顿饿一顿的,后来闹起灾荒,他们当中死了许多人,剩下来的人也是尝遍了苦楚,最初他们以为来到辛家,肯定会受人鞭打,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他们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家的女主人看上去那样温柔善良,并没有打骂他们,还给他们水果吃。 一个个吃完了果子,就开始卖力得干活了,只希望下一次还能有这么甘甜的果子赏给他们。 辛锦荣拿着剩下的果子走进家中,辛母也回来了,但脸色不太好看。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时不时轻瞥木栖和知乐两人一眼。 神情极其不爽,但她不说。 之前就木栖一个弱男子,看他可怜也就罢了,现在可好了,这一男一女,现在都在自己家里白吃白喝,她要不是碍于女儿情面,早把这两个人给赶出去了! 木栖在桌前品尝着自己新烧的鱼,知乐也吃了一块,忍不住夸赞。 “公子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鱼真好吃,要不给辛大娘一块吧?” 知乐转身想给辛母喂一块,好缓解一下两人的关系,结果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观望的辛锦荣。 她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知乐的手僵在了半空,都不知道自己手上的鱼是该放下还是送给辛大娘了。 她这是做错什么事了吗?怎么娘俩都不太开心的样子。 辛锦荣见知乐和木栖都不说话,眉目舒缓了些,她跑过来道:“木栖又做鱼啦?娘,你快尝尝,这鱼闻着好香呢。” 辛母看了辛锦荣一眼,冷哼一声,直接走了。 “……” 辛锦荣干咳几声,扯开脸笑了一下。 木栖将那盆烤鱼拿了过来,放到辛锦荣面前,“辛姐姐,你快尝尝。” 辛锦荣拿了一块咬下,鱼一点也没用腥味,反而被烤得香脆。 “很好吃。” 知乐见两人说着话,识趣得退了下去。 木栖看着辛锦荣吃得还挺开心的,也就放心了些,刚才她的眼神那样凌厉,都快把自己给吓到了。 “辛姐姐,你和辛大娘怎么看到知乐,不太高兴的样子啊?” 辛锦荣尴尬得笑笑。 她和娘哪里是看到知乐不高兴,分明是看到他们两个在一块不高兴啊! 一个是侍从,一个是公子,亲密无间的样子,任旁人看了怎么会不误会呢? 第二十四章 街头卖苹果 “知乐身为侍卫,确实对你很好”,辛锦荣淡淡说了句。 木栖笑了一声,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看上去像只活泼的猫儿,总让人忍不住想揉揉头。 “知乐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了,就像我的姐妹一般,她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呢。” 好像确实如此,知乐姑娘对别人总是冷淡的,说话也很直白,对木栖温柔多了,完全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感情自不是旁人可比的,她虽与他熟络,但比起信任,她是怎么也比不了知乐的。 不对,她干嘛要拿自己跟别人比啊? 木栖见辛锦荣皱起眉来,一会又望着远处的墙壁,一会又打量着自己,别提多奇怪了。 她这是在想什么啊?要不还是转移话题好了, 木栖笑着将两只手背在背后,弯着腰,一张清俊的脸凑到了她的下巴前。 “辛姐姐,你上次答应我,要带我去摘果子的,你是不是忘记了?” 辛锦荣仔细一想,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她说果树是自己找的,可是看这南石村哪儿还有果树啊,能剩下带着树皮的树就已经是万幸了,果树是找不到了,果核是有。 辛锦荣转身就跑出去了,不一会拿出来一堆果核。 “木栖,上次的果树我找不到了,但我留下了这些,我们可以把它种下来。” 木栖从来没种过这个,他拿着一颗果核仔细瞧着。 “辛姐姐,这个真的能种出来吗?” “南石村多荒地,树木砍伐严重,我打算将以后的种子都留下来,号召大家种植树木,这样我们村子也不会再惧怕灾荒了。” “这样啊?” 木栖还是不太懂,按理说要是在碰上像今年这样恶劣的天气,树木都枯死了,百姓的生活也好不了多少。 辛锦荣却不担心,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将村子整顿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况且,她就不相信做好了绿化,填满了粮仓,百姓们还会缺水缺粮。 既然想好了,辛锦荣就开始实施起来。 她将空间里果树结的果子都摘下来了,独自去了市集卖果子,因为只是想顺便卖点钱,一个果子就只要两文钱,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刚把摊子摆好,不一会就上来一大群人。 街头的百姓都围了上来要买她的果子,她让百姓们都排好队在来买,为了拿到果核,她还提醒了一句: “乡亲们,这些果子我愿意卖给大家,就两文钱一个,但是有个条件是,你们吃完要把果核留给我。” 百姓们知道果核能种到地里,但现在缺水,他们拿回去也不一定有用,而且这里面有很多人都是直接住在大街上,家里连地都没有,也都没说什么,欣然同意了。 “好,我要买!” 接着冲进来一个身穿绸缎的胖女人,她挥舞着手上的银票。 “你有多少,我全包了!” 女人之前是富商,现在她家里几口人都要饿死了,直嚷嚷自己家里穷得只剩下钱了。 其余百姓听到她要把果子都买了,一个个着急要先买。 辛锦荣见这么多人要水果,一时间手忙脚乱的。 正巧辛锦安拿着篮子出来闲逛,看到沿街的一个角落里这般架势,也被吓了一跳,他看到那一堆人挤来挤去,像是在买水果。 他走过去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家二妹在卖水果呢。 “二妹,你怎么在这里?” 辛锦荣听到大哥的声音,但是看不清他人,眼瞧着自己忙不过来,只能喊道:“大哥,你快来帮帮我呀。” 辛锦安这才挤了进去,跟着辛锦荣一起将换来的银子收好。 水果没一会就卖光了,后面的人还排着很长的队,大哥只好问辛锦荣,“二妹,你还有水果没?你看,还有好多人想买呢。” 辛锦荣只好鞠了个躬,略带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乡亲们,我没那么多货了,过两天我会在来卖东西的。” 一听到她还会来卖东西,百姓们又热火朝天起来。 “我天天提着毯子躺这里的,姑娘,你要说话算话啊!” “下次多来点吧,我快饿死了。” 一个老大爷句搂着身子,拿着空碗,晃晃悠悠走到辛锦荣面前,“姑娘,求求你,早一点来吧,我,我家里的孩子要饿死了——” 辛锦荣看到大爷眼中怀揣希望的样子,心里也泛起酸楚,她偷偷拿出空间里最后一个苹果,在没人的时候塞给了老大爷。 “大爷,这个你拿去吃吧,你放心,我很快会再来的。” 要是下一次收成很好的话,她或许还能再发一次粮,但又说不准,现在城里的难民太多了,怕是一次性都发不完,就空间里每次所收割的粮食,是养不活整个太原城的人的,所以还是得先从南石村出发,先让村子富起来。 老大爷看到有苹果吃了,眼眶落下一行泪来,他颤颤巍巍得道谢:“谢谢姑娘,我的孩子有救了。” 大哥看到二妹善心可嘉,也为此对她多了几分敬佩,以前的她可是从来不会对外人有怜悯之心的,他更喜欢现在的二妹了,因为现在的二妹,会想尽办法去救济穷苦的百姓,操持家里,这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辛锦荣转头看到大哥的模样,有点哭笑不得。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她的大哥一副快哭了的表情,但眼底又带着一丝欣慰。 “大哥,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今天收集了这么多种子,应该能种一片果树林了。” 大哥提起手上鼓鼓囊囊的钱袋,在自己眼前转了好几圈,只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 “今天还收集了很多很多银子,我数了一下,有五十两呢!” 平民百姓家,去外面做苦工一个月才赚十两银子不到,他们一天就赚了五十两! 而且还是灾荒之年,谁能赚得到这么多啊! 辛锦安越发觉得自己的二妹就跟神仙一样了,她好像什么都能弄到手似的。 “二妹,我感觉你、你好伟大!好厉害!” 辛锦荣也不知道怎得就被自己大哥崇拜上了,她不就卖个水果嘛。 “好了,既然你这么感动,那你愿不愿意跟大家一起种树啊?” “我愿意的!” 辛锦安连连点头,心里却想着自己的小算盘。 等他种了很多果树以后,也跟二妹一样买苹果赚钱,有了钱,在家里就能说得上话了,不过,他只听二妹的话。 二妹第一,娘亲第二,爹第三。 不对啊,那他岂不是还是得听所有人的话了? 某楞头大哥跟在辛锦荣后面掰着手指,时不时琢磨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第二十五章 明曜的婚宴 辛锦荣答应过要去参加明曜的婚礼,父母和大哥都觉得自己跟明曜没什么交情,不太好意思出面,就让她跟木栖两个人去了。 木栖想起之前县令对自己的恩典,他要不去就不能了,好歹相识一场。 两人来到明府,外面已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色。 明府的几个家仆都在热烈得招呼客人,这时候花轿应该还没到。 县令成婚,排场倒也不小,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来祝贺,府邸外的一条街都沾满了人,只是因为特殊时期,大家都没什么贵重的礼可以送,有粮食的送一斤粮食,没有的就送点小玩意即可。 辛锦荣才想起没有准备贺礼,之前她送了好几次大米,大米明曜家应该不缺了。 要不还是送条鱼好了,明曜应该很久没吃鱼了。 辛锦荣让木栖先站在原地等候,自己跑去了挂礼的地方,路上的时候已经将鱼带着了,送给明大人做贺礼正合适。 她拿着鱼的时候,旁边的一些人都直勾勾往她这边看。 这条鱼实在是肥美,一看就是用最好的粮食养的,这些百姓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鱼,何况是这般的境况,就更是稀有了。 “小姑娘,这鱼你是哪儿买的?”,一个老大爷开始问。 辛锦荣随口一句:“外面那河里钓的。” 老大爷一脸震惊,他拿着鱼竿也钓过几天,愣是一点活物都看不到,这小姑娘怎么能弄到这么大的鱼呢? 想他热衷钓鱼数十载,也没像今天这般丢脸过。 “不行,我得再去试试。” 老大爷气急败坏得走了。 木栖来到辛锦荣身边,神秘兮兮的拉了拉她的袖子。 “干嘛呀?”辛锦荣将自己的袖子拉了回去。 木栖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道:“辛姐姐,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是不是明大人的花轿到了?哎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嘛。” 难道木大公子没有见过别人成亲嘛? 木栖摆手道:“哎呀,不是,我刚看到明大人骑着高头大马进来,但是都没有去接新郎,一个人就进来了。” 辛锦荣有点云里雾里的,她这时转头一看,刚好明曜进来了。 她脸上还是笑着的,身材高挑的她,一身婚服格外显眼。 明曜走到人群中间跟大家打招呼,所有人都举着酒杯想跟她喝酒,这一刻,明曜仿佛被众星拱月一般。 这些年她心系百姓,获得了大家一致认同的好感,这次她成婚,百姓们也十分高兴,但辛锦荣却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来。 怎么好像所有人都把新郎置之度外了? 她这么想着,一群人马便欢欢喜喜得涌进来了,围绕着最中央一身婚服,头戴盘云金冠的张蓝书,他举着一把绣着鸳鸯戏水的团扇,遮住了宛如桃花初盛的面容。 此时的他款款而来,端庄而娇柔。 在辛锦荣眼中,张蓝书难得有这样的一面,其实不得不说,他真的好美,如果不是因为最初他对原主的那些嫌恶,以及从来都是摇摆不定的感情,她也许会喜欢他的吧。 也许,他那一次所说的话,她会答应。 只是,他们此生注定道不相同。 入席后,明曜来到辛锦荣面前要与她碰杯,辛锦荣不爱喝酒,倒今天她高兴,喝一点也无妨,结果这一喝就停不下来。 不过好在她有“外挂”,偷偷往杯子里面注了一点水,还是空间里引出来的,这样她也能做到千杯不醉了。 跟明曜喝了好几杯后,她有点洋洋得意。 “好了,大人,你别跟我再喝了,一会儿你不是还要入洞房的吗?” 明曜喝的两颊微红,只叹这酒酿的时间不够,不那么纯粹,要不然她怎么会依然这么清醒。 “再喝点,我还没有醉。” 辛锦荣抢过她手上的酒杯,“你要喝我还不陪你了呢,我要回去了。” 她侧眼望去,木栖吃了饭,都趴在桌上睡着了,眼看着客人们都走的差不多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明曜笑了笑,整个人撑在桌角。 “锦荣,为什么大家都这么高兴,我却怎么也,没办法提起精神来呢?” “明大人,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想娶张公子吧?” “想啊,我亲口答应的他,我也心甘情愿,我怎么不想?我这一生,本来就做不了主……” “你这么说,我都有点糊涂了。”辛锦荣拍拍自己的后脑勺,见明曜整个人要瘫倒一般,连忙走去扶住她胳膊。 “我扶你进去好不好?” “好……” 明曜被辛锦荣跌跌撞撞得扶进屋子里去了。 张蓝书来开门时,看到她眼神有一瞬间的微愣,看到明曜醉成这样,他也跑来扶着她。 “多谢辛姑娘的照顾了。” 张蓝书说着话,神色如月色般平静。 “不必言谢,以后若有……”辛锦荣顿了一下,又抬起头看望着他。 “若、若有难处,就跟我说一声,我能帮到的,会……” “辛姑娘莫再说这种话了。”他知道她只是因为客气,因为她和明大人之间的情谊,只是因为他现在是明曜的正夫了,现在对于他而言,以前的那些事,也不在重要了。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此生都无以为报。” “……” 张蓝书见她垂着头没有说话,又道:“我这个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认识辛姑娘一场,是我最幸运的事。” 他说完,便将门掩上了。 夜色,寂然无声。 辛锦荣跟着木栖打算回去,一路上借着月光,倒也能看清前方的路。 以及身边的人。 只是木栖似乎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跟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眼眸中略显深沉。 辛锦荣随口调侃了一句,“木栖,你是不是看到明县令要成亲了,以后再不能跟她撒娇了,所以不开心啊?” 木栖冷哼一声,走到了前面。 “呵,我看不开心的是你吧?说起来,临走的时候,辛大娘还说怕你不是去祝福的,而是去抢亲的呢。” 抢亲? 开什么玩笑呀! 第二十六章 初见医仙 辛锦荣从他身后轻踹了一脚,犹如一只炸毛的猫儿。 “我娘什么时候说过,明明是你在胡说八道!我早就已经将以前的那些事抛之脑后了。” 木栖若有所思得“哦~”了一声,忍不住又道:“那么深刻的感情,也能说忘就忘吗?” 辛锦荣也不知他哪只眼睛看出来的深刻,以前的那些事十里八乡的都知道,连坊间画本都出来了,讲的都是些她跟张公子的风流韵事,连半夜翻墙头一事也能被人无限放大,最后变成饭后谈资。 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有两件事,一是被路人给认出来,二是提到张蓝书这几个字。 “你这家伙,干嘛总提他!” 辛锦荣拉住了木栖的后衣领,本来是跟他开玩笑的,不料他真就往后倒了下来—— 木栖整个人躺到了草地上,脸上还带着笑,笑着笑着,一小股血就从他嘴角流下来。 辛锦荣愣了片刻,拿出袖口里的手绢给他擦了一下,但好像血越来越多的样子,怎么也擦不干净。 木栖也不笑了,渐渐得半掩着眼睛,很虚弱的样子。 她一边擦一边从眼眶里掉下泪来, “死木栖,你是不是想吓死我啊?!”她摇了摇地上的人,又喊了一声:“你不能吓我,我救过你,帮助你,你欠了我很多很多,我还养了你这么久,你死了,我找谁说理去啊!” 木栖抬起手,放到她脸颊上,露出讽刺般的笑容来,一张嘴里全是腥红一片。 “有很多人都盼着我死,偏偏你还想我活着,辛姐姐,我根本就不配活着,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他说着话,双眼凝望着夜色中点点闪烁的星光。 又是这样一个安静而美丽的夜晚,仿佛又回到幼时,在夜里跟那些贵族子弟捉萤火虫的时候,他那时无忧无虑,不知爱恨,也不知生死。 “你说什么傻话啊!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力,你总不能就这么死了,让亲者痛仇者快,让我难过。” 她的话在木栖耳中变得模糊起来,仿佛世界都变得寂静了。 亲者?仇者? 他的亲人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他的生死,他的仇人对他不屑一顾,这句话就像是轻飘飘的一丝凉风,带不走他任何的波动。 他就那样沉沉睡去。 ……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在一个独特的密室里。 辛锦荣守在他身边,见他醒了,连忙跑过来扶着他。 木栖看着眼前四面严封住的墙壁,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他又看了看头顶,天花板被一大片红丝带给遮住,这些丝带互相缠绕,从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衍生下去,而每一个结尾处都挂着一个金色的铃铛。 而自己则睡在一块光滑平整的石床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个地方——怎么那么像地牢? “辛姐姐,我们是不是又被谁抓起来了?” 辛锦荣微微笑了一下,担忧得望着他,“这里是徐医仙的居所,我听她的书童说,这里叫驱蛊室,我将你的状况跟医仙说了,她就让我们先来这里等候。” 她看到木栖那样虚弱的样子,自己也跟着着急,知乐说医仙定然不会救木栖,但她还是想一试,或许医仙大发慈悲呢? “那徐檀香,不会救身中奇毒的人的。” 木栖将双手搭在辛锦荣肩上,义正言辞道:“她更不会救我,我们还是回去吧,好不好?” “为什么啊?我好不容易让知乐带我来这里,求得徐医仙出面,你放心,要是她看到你后不愿救你,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同意的。” “辛锦荣,你到底懂不懂?” 木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就连语气都变了,他这般模样让辛锦荣也吓了一跳。 “我不需要你帮我,不需要那个人救我!” 辛锦荣看着他,似乎在看另外一个人。 “木栖,你真的要这样吗?” 木栖下了地,艰难地走上了几步,胸口传来极大的疼痛和不适,又让他难以再迈开一步。 一只脚刚抬起来,两眼一花,身子又瘫倒下去。 他怎么就这么没用?连站起来就做不到了。 “我要回去。” 辛锦荣也不知道他在闹什么脾气,于是只能蹲下身哄起来,“好木栖,你相信我,我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话音一落,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哈哈,真是一对璧人,我徐檀香,最钦佩的就是重情之人。” 徐檀香身穿如月华降落的雪白轻纱长裙,玉立在原地时,出尘不染的气质更甚瑶池仙子,她生得如高岭之花一般的绝色容颜,清冷又不失亲和,哪怕面对的是数未谋面之人,也能笑脸相迎。 辛锦荣见到徐檀香,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她身后跟着一身黑色长衣的知乐,一黑一白两种气质,但徐檀香貌似更甚一筹。 “医仙大人好,在下辛锦荣,得知医仙美名,特来寻医问药。” 徐檀香点点头,和颜悦色道:“事情我都听伺候的小童说了,辛姑娘不必多礼,医仙之名只是从前所得的江湖名号,我已不问世事多年,姑娘叫我檀香便可。” “好,檀香姑娘。” 辛锦荣来这之前,还分外担心这位传说中的女医会不太好相处,避世之人唯恐性格古怪,难以接近但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徐檀香说话温和,生得也清丽无双,一看就是个温婉而善良的女子。 木栖此时已坐在石床上,不发一言。 男子的态度让徐檀香有了些好奇,他静静坐在那儿,双眼低垂,面色苍白,嘴唇色度与常人无异,只是看上去身子虚弱些,并不像寻常的中毒迹象。 她走过去,两指放在木栖的手腕处诊脉。 过了良久,徐檀香神色疑惑。 这位公子的脉象平滑,气息均匀,要不是因为他的气色不妙,她甚至都认为此人并无大碍了。 “这位公子的确是中了奇毒,但我还未探出是何物,辛姑娘,你便和这位公子多留几日,许我再多观察一段时间,方能得知。” 看来木栖的毒还真不太好解,连医仙都看不出来。 辛锦荣欣然同意。 “好,那就有劳檀香姑娘了。” 徐檀香点了一下头,起身道:“无妨,我身为医者,自当全力救治病患,不管这位公子中的是什么毒,我都会寻求解决之法,必不会不管不顾。” 辛锦荣打心底里敬佩徐檀香这一片赤诚之心,仁义无双,真乃女菩萨心肠! 第二十七章 尝一尝我亲手酿的桃花醉吧 第二日,徐檀香为木栖施针,他再一次引发了之前的症状。 徐檀香拿针的手微微颤抖,之前她只是托书童送药给这位公子,好让他缓解身上的疼痛,也并未看到他的具体症状,现在看来,此毒似乎在刻意压制着什么,使得他全身的力量都无法施展而出。 让她感动震惊的是,这种毒,让她陷入了一种宛如深渊的情绪当中。 她的眼中开始溢出了泪。 …… 辛锦荣和知乐在屋外等候,知乐在一旁不停地走动,倍感焦虑。 她这一次,就算违抗公子的命令,也想再赌一次,要是她不将公子带来,真的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得下去了。 徐姑娘的医术她是有信心的,只是她最担心的,是徐姑娘发现了公子的特殊体质,会不会像公子所说的那样,不肯相救呢? “知乐姑娘,你能不能稍微冷静一点啊?”辛锦荣看知乐走来走去,她头都开始晕了。 知乐面色冷峻,“我是怕徐姑娘不肯救公子,如果是这样的结果,我,我就跪在她面前求她好了,只要徐姑娘答应救公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徐姑娘答应过我,她不会食言。” 虽然不知道这背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但辛锦荣相信,只要她诚心诚意,徐檀香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时门忽然开了。 徐檀香慢慢走了出来,辛锦荣连忙跑过去问:“檀香姑娘,木栖他怎么样了?” 徐檀香面色如常,只是眉心有点点汗珠。 “我用了针灸想将木公子体内的毒素逼出,可是我后来发现,此毒早已遍布他全身,只要走错一步,他就会有生命危险,万万不可有半点疏忽。” “檀香姑娘,那就有劳你救他了。” “嗯。” 徐檀香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她的态度让辛锦荣和知乐都放心不少,看来救治木栖是有希望了。 夜晚时分,辛锦荣睡不着,打算出门看看。 此地依山傍水,她来时还未仔细看过,这屋后是一片桃花林,屋前的院子里种满了菊花,现在正值菊花盛放,桃花凋零的季节,可神奇的是这里的桃花都开得极好。 外面的百姓疾苦,兵荒马乱,似乎都与这个也是的地方无关。 辛锦荣走入了这片桃林,想来徐檀香花了一番心思,从桃林穿过的这片路径上,也都铺满了平整的石板,借着月光十分亮眼,一点也不不怕会看不清路。 辛锦荣好像看到徐檀香了,她拿着锄头在一棵桃花树下挖地。 她穿着清透的睡袍,长发及腰,尽管身上洛满了绯色的花瓣,依旧没有停下动作。 她身旁有两个陶罐,有一个被她放进挖好的坑里,之后她坐在桃花树下,将另一个罐子打开,隔着老远,辛锦荣便闻到一股清甜的酒香。 她饮下几口酒,背靠在树下,双眼望着天边的明月,脸上是斑斑泪痕。 辛锦荣走过去打招呼。 “檀香姑娘深夜喝闷酒,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啊?” 徐檀香看到她,笑着朝她招手,示意她坐下来。 辛锦荣坐下后,徐檀香将酒坛放到她怀里,“辛姑娘,既然你来了,就尝尝我亲手酿的桃花醉吧。” “原来这是桃花酒啊?” 辛锦荣尝了一口,发现这酒入口甘甜,回味却有一丝苦涩,香味浓厚,令人久久不能回神。 “好喝,想不到檀香姑娘还有这种手艺。” “是我师弟教我酿的,他什么都会,钓鱼、骑马、喝酒,总能找到让人快活的办法。” 徐檀香说起往事,笑了一声,又继续举着酒坛大口喝起来,任由着从下巴流下的酒水洒了一身。 白天她的清冷气质和现在的洒脱形成巨大的反差,辛锦荣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檀香姑娘跟自己的师弟感情一定很好吧?” “是啊,我们相依为命,曾经历过人生最大的痛苦和挫折,在这世上,也只有他最懂我。” 徐檀香顿了一下,眯着眼睛又道:“可惜他已经死了,带着永远的悔恨和痛苦,死了。” “怎么会这样……” 许是檀香姑娘师出名门,现在退隐江湖,还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回忆。 “也可以说,他是被我害死的,是我用毒压制了他所有的武功和内力,之后他就被江湖上的仇家所害,死无全尸,辛姑娘,他当初的毒,跟木公子所中的,是一模一样,我甚至怀疑,下毒之人拥有我父亲留下的秘方。” 这么说,木栖的毒出自徐檀香的父亲? 可是徐檀香的父亲跟木栖应该没有仇恨,又怎么会给木栖下毒呢? “檀香姑娘的父亲是谁?” 徐檀香道:“我父亲,是回心门的掌门,可惜他早在十年前就已过世,我和师弟的医术都是他所传。” 接着她又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衣裳整理好后,她拿着锄头就要走。 “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回去睡吧。” 辛锦荣连忙走过去打听道:“檀香姑娘,你人这么好看,心地这么善良,一定会帮木栖的,对吧?” 徐檀香看她的样子,是那么关心那个人,但在他面前又绝口不提自己的的担忧。 她和那位木公子是恋人吧? 只可惜,他们两个,要受自己跟师弟一样的苦了。 “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为什么?姑娘答应过我,会帮木栖解毒的!”辛锦荣挡在徐檀香面前,眼中无比虔诚。 “檀香姑娘,要是你肯帮忙,我什么都答应你,对了,我见檀香姑娘生活清苦,我有很多粮食,我还有果子还有很多鱼,只要姑娘答应,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这些东西,于她而言并不重要,人活着,图一口气在,自由自在即可。 徐檀香终是摇了摇头,却不敢看面前之人的眼睛。 “我跟你说过,木公子和我师弟是一样的毒,我连我师弟都没有放过,怎么可能救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之前是我没有查出,疏忽了才会答应你,姑娘还是将他带回去吧,迟了,我恐怕会像当年对我师弟一样,痛下杀手了。” 她说着布满杀机之言,可语气并不狠绝,反而饱含许多无奈。 第二十八章 难道你不讨厌我吗? “姑娘……” 辛锦荣还想在说什么,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必求她。” 木栖站在黑夜之中,渐渐向辛锦荣靠拢。 辛锦荣回过头,有些差异道:“你身子不好,怎么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我暂时还死不了,也不不需要你为我祈求一个外人。” 木栖眼底夹杂着些许孤傲,他看向站定在两人前面的徐檀香,那个宛如月华仙子一般的背影和气质,实际却比谁都要固执。 他从来都不想强求别人不愿做的事,要不是自己昏迷后被送到这里,他就算死,也不会踏入这里半步。 徐檀香冷哼一声,转过身来。 “既然木公子都知道了,明日一早就离开吧,我也不不喜欢被无关之人打搅。” “是了,徐姑娘高高在上,冰清玉洁,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入得了您的眼呢?” 木栖冷冷一笑,艰难得走了几步,身体仿佛虚脱一般,但他的声音却是铿锵有力,“你们回心门的人,个个都是救济天下的活佛,从来不懂得他人的痛苦!” 他这一句话,让徐檀香浑身一颤。 好似生生要将她抽回一段记忆之中。 那个人,在满天血海里,也是对她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是啊,你们都是回心门的活佛,而我是一个异类,你们怎么会懂得我的痛苦?” 她死死盯着木栖,抓住他的双肩。 “你怎么知道我是回心门的人,你是不是认识我师弟?” “徐姑娘应该早就猜出来了吧,你不肯救我,就如同当初你不会救他一样。” 木栖都不愿再跟徐檀香多说了,在他眼里,徐檀香不过是一个外表慈悲,而内心虚伪之人,她从来都不懂感情,从来都不肯为别人保留一份私心。 这就是回心门的传承,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医仙。 徐檀香缓缓放下双手,失魂落魄一般回到桃花树下,又将那还剩一些的酒坛抱了起来,再没看谁一眼,自顾自得走了。 她嘴里还念叨着:“是啊,是啊……” 末了,木栖捂着胸口,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来,辛锦荣刚好在后面接住了他。 “木栖,你告诉我,徐檀香的师弟跟你,究竟有何渊缘?” 木栖靠在她身上,望着天边的明月,叹了口气。 徐檀香的师弟叫做徐灼,他是最后一个入回心门的弟子,因为回心门专门炼制医术,救助世人,坏了邪教的好事,一个叫做血杀派的众信徒灭了回心门满门,只有年幼的徐檀香和徐灼活了下来。 徐灼痴恋徐檀香,为她堕入魔道,修炼邪功,只为能获得保护心爱之人的一份力量,可后来…… “徐檀香,亲手用自己做的毒药让他武功全失,最后死在血杀派众人手上,山脚的百姓听说他死了,还将他的尸体扔到了野狼群中,徐檀香,也跟那些无知的村民一样,恨他入骨,他做了很多错事,杀了很多人,但那些都是别人逼他的。” 五年前,一场凶杀激起民怨沸腾,想来就是这个徐灼所为了。 “那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木栖知道,明耀一直在寻找当年的真相,她想找到徐灼,亲手让他遭受律法惩治,可是事情不会叫他们如意,师傅就算自缢,也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 “他曾救我一命,算是我的师傅。”木栖坐了起来,低垂着头,“我也实话告诉你好了,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隐藏身份,所以呢,我跟我师傅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一样十恶不赦,你要么就从此不再管我,要么,你也可以选择为民除害,将我交给明耀。” “此事,是不是只有我,还有徐檀香知道?” 辛锦荣并未说要将他送官府的话,她现在最在意的还是先想办法解了木栖的毒。 木栖轻声道:“还有我娘。” “那就好,只要徐姑娘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什么。” 辛锦荣拍了拍衣服站起来,走的木栖面前,笑着朝他伸出手。 在月光下,她言笑晏晏,双眼温如清玉,不含一丝杂陈。 木栖望着她,眼底都是诧异。 她或许不知道,师傅所做的事情有多么荒唐和邪恶,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他永世不得轮回,所以,她才会对自己那样温柔的吧? “辛锦荣,你不怕我,不讨厌我吗?” 他将手放在她掌心上,身体被一道力量重新拉起来,而这股力量,似乎化解了他一直以来的痛苦和悔恨。 他救不了所有人,救不了于他有恩的师傅,但他还能救自己,因为有一个人,只想他好好活着。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我……”辛锦荣话未说完,又咽了回去,“总之,木栖,你别担心,我会再想办法的,你先跟我回家吧。” “嗯。” “我听说之前闭城,只是害怕流民逃城,现在城里已经安定多了,相信很快就能出城,木栖,我真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 辛锦荣也不在跟他取闹了,而是想借此机会表达自己的真心实意。 “我其实,也能养好你的,我养的起你,我以后会建一个宅子,你喜欢住乡下,我们可以一起看云卷云舒,种地养花,要是你喜欢城里,我都可以置办得很好,保证不会比你以前过得差了……” 她都不敢回头看他。 要是天色亮一些,应该能看到她脸色已见红晕了吧?毕竟这些话是他第一次对一个男子说过,她只是不想留有遗憾,不管以后会面对什么。 第二十九章 将木栖带入了空间 辛锦荣一直没听到木栖的回应,一回头才发现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木栖似乎是坚持不住才倒下去的,她说的那些话,估计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辛锦荣只好将木栖放在自己背上,就这样拖着他往前走。 她将木栖带回到房中,知乐拿着水壶回来,见到木栖被拖着回来,心下一惊,赶紧将他放到了石床上 知乐看到自家公子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皱着眉头也不说话。 这一次,她只想着一件事。 就是无论要她怎么样都好,只要公子能活下去。 哪怕是违背良心,哪怕是让公子狠她! 辛锦荣看到知乐这样,低声安慰道:“知,一定还会有办法的,之前你不是给木栖带过缓解的药物吗?你身上可还有?” 知乐的眼神一直在木栖身上,缓缓说道:“那药是我托人特制的,它会凝结公子身上的内力,不至于被毒影响,所以能暂时缓解,但此药不能多用,况且我也没有了。” “以前,木栖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偶尔,要是他跟我回去,他不会变成这样。” 知乐的话,让辛锦荣猜测到或许有个人为了让木栖隐藏身份,所以给他下了毒,而这种毒的解药就在那个人身上。 就算他回去之后就有救了,但现在他怎么撑得下去呢? 知乐将木栖拉起来,让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背上。 “我要带他回去。” “现在城门关闭,你怎么出去?” 知乐目光坚定,另一只手捏住腰上的剑柄,“城门上,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看守,我杀出去就是了。” 曾几何时,她都幻想着可以为公子豁出一切,从前公子所受的苦,她都没办法为他分忧,只能眼睁睁看着,现在正是以命相报的时机,也算是成全了她一片赤诚了。 “杀出去?” 辛锦荣可不想他们冒险,“你这是想将木栖置于死地。” “有人在城门口,等着公子的性命,现在整个太原,也不过是叛军的眼中肉,恐怕城门大开之时,迎来的不是朝廷的救济,而是叛军攻城,反正都要冒险,何不用我这条命,还能让公子有一线生机。” 知乐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打听消息,她蒙住面,在黑夜里任意穿梭,要是她自己,想离开这里也并非难事,只是带着公子,目标太大,只要她想办法转移了目标,也许能将公子带出去呢? “你的意思是,城门已经有了叛军的眼线?” 要真是这样,就更不能带木栖冒险了,有人偷偷摸摸带着一个病患飞檐走壁,一旦被发现,那可是死罪,更可能还会被就地处决。 只是这叛军的眼线干嘛要盯着城门口呢? 知乐还未回应,她身边摇摇欲坠的人,抓住了她的胳膊,语气分外虚弱。 “带我……离开这里。” “好,知乐带你走。” 知乐就这样带着木栖下了山,辛锦荣则跟在两人身后。 这个知乐的身体确实坚韧,就算身上托着人,大气都不会喘一下,一路到了山脚下才停下来, 她停下来也不是因为泪,而是这时下起了细雨。 这片土地并没有因为旱灾而受到影响,遍地青草和树林,这一场雨也不知有没有下到南石村。 想回村还要两天时间,辛锦荣就怕木栖挺不过去。 几人在一个凉亭下歇息。 眼看着天色也快暗了,辛锦荣对知乐道:“知乐姑娘,你去找点柴火还有水吧,我做点东西,看木栖能不能吃点,这样也有力气。” 知乐一想也有道理,公子再难受,也要吃点东西才好上路。 她很快就消失了。 辛锦荣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是把这个知乐引开了。 她将木栖放在地上,催动空间,将人带到了空间之中。 许久没有来空间里看看,呼吸着空间里的空气,发现这里的空气更加清新了。 四处有清风拂过,灵气更加充沛。 她将木栖轻轻放在地上,又从湖里舀了一点水过来,扶起他喂了一口。 木栖在昏睡中,只觉得有一股甘甜的暖流划过嘴角,他便吞了下去,没过一会,喉咙也变得舒适了许多。 这个地方她本来不想让第二人进来,但这里很安静,不会被人打扰,所以很适合休养。 之前她还在空间里放过一件衣服,于是她将那件衣服放在地上,给木栖铺上。 她抱着木栖,将他的头发理顺。 他皱着的眉头似乎舒缓了些,连呼吸也均匀了。 “叽叽叽……” 辛锦荣好像听到有小鸡叫的声音,她一低头,顿时发现一群小鸡和小鸭从她脚下路过! 鸡鸭的幼崽抖着一身金黄的羽毛,结着队走过,到了湖边,六只小鸭子坦然划着水,动作十分娴熟。 几只小鸡在草地上吃食,剩下的一些麦粒也成了它们的主食之一。 白色的小鹅要胆小些,只在树下乘凉,也不怎么叫唤,辛锦荣险些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小家伙。 小动物们是如此机灵可爱,辛锦荣已经能想象到,等它们长大,就能有数不清的蛋可以吃了。 外面应该过了一个时辰,知乐发现两人不在,估计都急疯了。 但她并不想将木栖交给知乐。 忠心耿耿又怎样?她不能带着木栖去冒险。 而且,他不能……就这样离开自己身边。 他不肯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不愿将她卷入纷争之中,那她怎么就不能护住他了? 比起知乐,她更想护着他的那个人,是自己。 辛锦荣去了菜地,巡视一遍后,发现菜地里多了几棵紫薯苗,应该是它自己从地里生长出来的,她将剩余的麦子收割,再耕了更广阔的田地,重新将这些麦子种了下去。 空间比起上次是大了不少,现在也有几乎操场一般大小的田地了。 那些异变的麦子也变得多了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辛锦荣发现,这些紫色的植物生长更加迅速,结出的麦粒也比普通麦子更多更饱满,她之前也煮过一次,吃起来的口感跟普通麦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好像饱腹感强些。 她就又接着种了一些异变麦子,想着以后也在村子里让大家种一次,这样能更快收获。 辛锦荣出了空间,将木栖留在了空间之中。 这时天都已经亮了,知乐也不见人影,应该是看到他们不见了,正四处找呢。 估摸着都要去南石村找了。 辛锦荣就一路向南石村走去。 回到家里,父母和大哥看到她,又是一阵躁动。 “啊!辛锦荣!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去哪儿了?” 辛母拉住她就是一阵大哭,“娘去城里找你,县太爷都说你不在,娘还以为你想不开……” 辛锦荣疑惑道:“我想不开?” “想不开去抢人家新郎,然后私奔了,不要我们孤儿寡母的了呀——” 辛锦荣:“……” 她的个娘还真挺会幻想的。 辛父淡淡说了一句,“什么叫孤儿寡母,我、我不是还在嘛。” 辛母一把揪起辛父的耳朵,大声吼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让你去找女儿,你不仅没好好找,还跑到城里去跟以前那些屁孩子闲扯,女儿都忘了,是不是想做别人爹了?” 辛父看到女儿回来,也是高兴的,怎么会不担心女儿呢? 他捂着发疼的耳朵,辩解道:“我是去找了,我只是路上遇到了阿牛他们,看他们可怜,我多关心几句,毕竟他们以前是我的学生。” “你还说!” “我我错了,我不说了。” 辛锦荣连忙将娘拉到自己面前,好不让她在欺负爹了,“好了娘,是我的错,临时有急事,没有通知你们,让你们担心了。” 从出门那天起,应该过了七日了,这些日子,家里人肯定都到处找她,也是她没早打算,先给家里人捎个信,才让爹娘和大哥担心了。 第三十章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辛母叉着腰道:“娘最担心的,就是你跟那个木栖在一起,你们两个消失这么几天,娘就怕会发生什么事。” 其实说女儿打算去抢亲都是玩笑话,她最担心的就是那个木栖。 她去找县令的时候,县令还说自己女儿跟木栖是形影不离的,这些天不见回来,她都怕两个人是要暗度陈仓了。 大哥这时问了一句,“对了,木公子他没跟着二妹回来吗?” “木栖身体不好,我带他去医馆了。”辛锦荣回道。 辛父觉得木栖是可怜的,孤身一人在这个地方,又体弱多病,他还想着以后多担待着点,人家在怎么也是客人,可不能让他在去厨房忙活了。 辛母听说木栖都进医馆养着了,眼珠子一转,开始细算医馆会找他们辛家要多少费用。 唉,造孽啊! 女儿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事了? “这木公子的病,不碍事吧?会死吗?” 辛母说话直白了点,但作为晚辈还是要认真回答的,于是辛锦荣淡淡得说:“有我在,我不会让他死的。” “咱家穷,怕是交不起医药费,要不别管他算了。” 辛母话音刚落,就看到女儿脸色一黑,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哎呀,娘也是,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救人不是。” “……” 辛锦荣没有说话,转身就回房间休息了。 家里人见她这样疲惫,也没在多问,辛父还将她房间的门掩上,好让女儿安心歇息。 辛锦荣用意念进入空间,只看到木栖已经醒了,他站在湖边的树下,风吹起他的衣衫,而他长身玉立,用一支短玉笛正吹奏着欢快的曲子。 他脸上带着笑,而这样的笑容与之前的又有所不同。 他畅快得自然而灵动,眼中是一片风光静好。 听到辛锦荣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神色恢复平静。 “辛姐姐?你来了。” 他向她走了过去,伸出手碰了碰她耳边的发。 “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 “这个梦也太真实了点,我居然能摸到你的每一根头发,看你的时候,居然都很清晰。” 辛锦荣噗嗤一笑。 原来这个傻小子是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呢。 也对,这个地方虽不大,但处处都有限制,而且这里的植物跟外面也不一样,甚至是湖里的鱼,一看到人都会主动游过来。 紫色的麦子,适应生物的最佳温度,这些在木栖眼里,本就是像梦一样的东西。 “是啊,也许是因为,你现在是昏迷状态,外面的一切都没有感知,所以这个梦才格外真实。” 辛锦荣说完都揪了一下自己大腿。 她这样说,算不算是在坑蒙拐骗? 木栖若有所思得点点头,好奇得看了看四周,又打量了辛锦荣一把。 “辛姐姐就算在梦里,说话也是这样温柔呢,对我从来都没有坏心思。” “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坏心思的?” 辛锦荣踮起脚,笑着凝视着他。 目光流转之间,是异样的熟悉感,木栖更加开怀起来。 “辛姐姐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木栖捧起辛锦荣的脸,又揪了一下,“反正你说什么,我都当你是在逗趣,或者是想让我开心。” 他所熟知的辛姐姐,会用暧昧的语气试探他,但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要是他靠近了她一些,她都会害羞得想躲开。 这样的她,谦谦如明月,她就应该过得简单而快乐的。 辛锦荣听到好人两字,不由得想起来她那个时代里,好人就是用来拒绝别人的。 “所以木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对吗?” 木栖的神情并无有一点诧异,他歪着脑袋看着辛锦荣,心里想的却是很久以前,他梦到的一些女子,几乎都会问他这个问题。 当时他都一拳打过去。 “小爷喜欢你干嘛?你谁啊你?你连个脸都没有,你配吗?” 不过今日的情况很特殊,他梦到的不仅是辛姐姐,而且还非常非常真实。 那他还揍吗? “这世间的女子都是薄情寡义,我为什么要喜欢女人?” 他直起身子,凝视着她,目光深远,却又像在看着另一个人。 “她们只会剥夺别人的权力,只会让男人痛苦,只会让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恶魔,我师傅这一生是被女人所害,我爹也是被女人所害,我曾发过誓,这辈子,也不会喜欢任何女人。” “那……那我?” 辛锦荣还未说完,木栖又抓住她的肩,“但是辛姐姐,你怎么一点也不像女人?” “啊?” 他说她,不像个女人? 要是换过来的话,一个女人说一个男人不像男人,不就是说他某个方面有点问题吗? 所以,木栖的意思就是说,她不够大气,不够豪迈,不够…… 辛锦荣猛地点了一下头。 对,她要拿出大女子的气概来! 辛锦荣忽然就大吼一声:“谁说我不像女人了,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木栖还未反应过来,辛锦荣就猛地朝他扑了上去,接着两人就齐齐倒在地上。 辛锦荣扶住木栖的头,狠狠吻了上去,直到那片柔软被她给消磨了个干净才停下,见底下那人还在蒙圈之中,她又将他的手都放到了头顶,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 木栖:“……” 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对啊,要是他现在在做梦的话,为什么摔在地上,有那么一点点疼呢? 可要是做梦,他怎么会梦见被辛姐姐强吻? 难道……他对她的心思已经龌龊到想被她扑倒在地,然后强吻的地步了? “木栖,你在想什么?” 辛锦荣将他的头扭正了些,义正言辞得问他,“木栖,你真的不喜欢我,真的真的不喜欢我?” 木栖皱了一下眉头。 “我真是罪孽深重,竟然会做出这种梦来。” “算了。” 辛锦荣从他身上起来,坐到了一边,刻意回避一般侧过身子。 “我不强求了,你好些没有?” “我,我好像不好了。”木栖捂着自己胸口,“虽然全身不痛了,但心跳跟之前发病的时候一样快,辛姐姐,你摸摸看。” 辛锦荣眼看着木栖将自己的手放到他胸前,为了让她摸得更准确,还将那只手放进来衣服里…… “摸你个头啊!” 她抽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死木栖,都怪你。” 第三十一章 深夜来访 辛锦荣离开了空间,方才的一切,就真的像一场梦一样,或许,她也真的只能当作是梦了。 她自知自己脸皮薄,木栖就连在梦里,也不会说喜欢她的话来,要是他清醒了,就更不会了。 等城门开了,还是放他离开吧。 夜里,她趁木栖睡着,将他带出了空间,又放到自己的榻上。 她给木栖盖好被子,看到他睡的香甜,似乎也满足了。 他之前睡的床很小,并不舒服,她房里的床榻是最大的,木栖应该会睡得好些。 “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为了不吵醒木栖,她连忙将窗户打开。 外人有人提着一个灯笼过来,辛锦荣并不认识。 “是辛小姐吗?我们公子找您有事,还望出来一聚。” 辛锦荣从后门出去,才发现有一辆马车停在后院之中。 几个侍从都提着灯笼过来,从马车上下来的竟是张蓝书。 三更半夜,他来干什么? “辛姑娘,深夜叨扰,还请恕罪,蓝书是有急事相告。” 看他这样子,不像在撒谎。 辛锦荣打量着张蓝书,见他容光焕发,连语气也变得硬朗不少,看来成了亲,明曜还是挺照顾他的嘛,吃得比以前好了,连身子骨也养润了些。 “什么事啊?” 张蓝书朝她鞠了一躬,神情焦急道:“骞舟城城门被破,叛军欲攻太原城,五万兵马已至城外,千钧一发,我家大人请你务必前去一叙!” 骞舟城是太原的边境之地,也是兵力最好的城市,现在连边境城池都被攻占,太原历经旱灾还未回神,这场战争无疑是雪上加霜。 辛锦荣听完,也是倍感紧迫,她急忙回屋拿好披风,张蓝书让她上马车里去,她一言不发便上去了,一行人即刻扭头回去。 在马车上,张蓝书跟辛锦荣隔着一段距离,他又说起如今的局势。 “朝廷派下来驻扎的官兵都被城门埋伏的叛军眼线杀掉了,正义军此次一连拿下了天启三座城池,太原城百姓饱受着灾难,还要经历战火,妻主深知其中危机,身边却没有一个可用之人,想到你与她一心,就让我前来接你过去商议。” 张蓝书并不想让辛锦荣知道,其实是他主动请求来这里的,他想让辛锦荣看到自己的变化,看到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了。 辛锦荣没有经历过战争,但也知晓战争的残酷,她和明曜一样担心全城百姓的安慰,只是自己不过一介农户之女,如何能担当得起呢? “我知道了,只是我身份低微,怎么能和县令大人一起议事呢?” “辛姑娘,城主现在正张贴公告征集民兵,每一户都逃不过征讨令,妻主觉得辛姑娘胸怀大义,又有心为百姓做事,更适合做军师,不适合当兵。” “对对对,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哪是打仗的料呢?” 辛锦荣伸出腿要给张蓝书看,意识到失仪后又快速收了回去。 马车在衙门正门处停下。 辛锦荣下了马车就飞奔而去,张蓝书被人扶着下来,身边的侍从见他望着辛锦荣的背影出神,忍不住道: “公子,你不该这么晚了,亲自去辛家,还好公子的行踪无人知晓,不然又得被下人们议论了。” “所以,妻主大人根本就不在意我,更不在意我的安危。” “公子,你千万别这么说,您毕竟是正夫,也是府上唯一的男主人,我们县令大人也从来不去外面沾花惹草的,必定也是珍重您的。” “珍重?呵……” 张蓝书凄然一笑。 这段日子,明曜从来都不进他房中,日日忙得昏天黑地,连一日三餐都在衙门,要不是自己亲自去找她,两个人更是连面都见不着。 她每次跟自己说话,也是三言两语,冷漠至极,谈何珍重呢? 有时候,最可悲的,就是自欺欺人。 所以他从来都不信府上人的奉承话,不知背地里有多少人都在笑话他,说他是个摆设呢。 “妻主在人前对我嘘寒问暖,到了人后,还不是连看也不看我一眼,从新婚之日起,我就看透了。” “公子……” 侍从垂下头去,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一边的辛锦荣走到正厅去,只见明曜在书案前整理公务,她面前堆积了如山高的文书,见辛锦荣前来,她连忙放下笔,唤人摆好桌椅和茶具。 “辛姑娘快坐。” 辛锦荣坐下后,她又道:“深夜叫你前来,是想询问你的意见。” “大人尽管问吧。” “太原被困,十万火急,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打算让你担任太原军军师,随我和城主大人一并守护太原,不知你可愿意?” “但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手无寸铁,如何担此大任?” 明曜并不认为一个人的身份比能力重要。 现在城中最缺的不是士兵,而是真心诚意为百姓做事的人。 “南石村现在家家户户吃穿不愁,我还听说你打算修建公路和水渠,有这份心,有为百姓做事的仁义,为何不能做军师?城主和我都一致觉得你能帮助全城百姓度过难关,还请你能够答应!” 第三十二章 城主来访 “这……” 辛锦荣还在犹豫,忽然听到一阵珠帘响动,一个衣着威严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她姿容艳丽,腰间的华贵玉佩象征着她独特的身份。 她身后还站着一位戴着面纱的男子,看装束是贵族公子的模样。 女子道:“辛姑娘不必在推辞,本官麾下并无可勘用之人,眼下还真只有辛姑娘能用了。” 明曜笑着向她鞠躬,并对辛锦荣介绍道:“这位就是太原城主,宋城主,还有城主大人身后这位,乃是城主嫡子宋玉玦,宋少主。” 辛锦荣行礼道:“民女拜见城主大人,还有……宋少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这个时代,少主之名不应该是对男子称呼的,这个宋玉玦不简单。 宋玉玦穿着一身素雅的雪白长衫,头戴白玉珍珠冠,一眼望去并不明艳,但一看那衣服的料子就是上好的。 他见辛锦荣打量着自己,当场抖了抖衣服显摆了一下。 “怎么,你也觉得我这身衣裳不错?这可是京都特贡云锦,我这一块袖子就够买你们这里一栋宅子了。” 说完昂着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你给我闭嘴!”宋城主白了宋玉玦一眼,转过头又满脸堆笑,“县令大人,辛姑娘,让你们见笑了,犬子被本官骄纵惯了。” “无妨,城主大人快坐。” 明曜似早已习惯,拉着宋城主坐到了主位上。 辛锦荣和宋玉玦坐在一边,她看着宋玉玦翘着腿,悠闲得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之后又像尝到了什么难喝的东西扔到了一边。 他意识到自己被盯着,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了。 辛锦荣:“……” 真不懂自己看他干嘛啊! 于是她起身,对着宋城主道:“城主大人,民女想了许久,军师一职确实不太合适。” 宋城主连忙摆手道:“别别别,本官对辛姑娘早有耳闻,本官处理这太原城所有大小事务,自然知晓每一个村落的情况,南石村之前贫瘠,如今一片欣欣向荣,本官还听说有许多村民开始在城内卖粮食,每家每户富裕了不少,这一切可都是辛姑娘的功劳啊,这次大军来犯,辛姑娘可替本官管理后勤之事,军务上自有副将担任,粮草、百姓安置、修建粮仓等事务就得有劳辛姑娘打理了。” 这怎么听上去不像是军师要做的事情呢? 辛锦荣正疑惑着,这时宋玉玦发话了。 “娘,依我看,辛姑娘既然要做军师,不如让她和娘还有明大人一起守城门罢了。” 明曜道:“辛姑娘虽无武才,但有爱民之心,到时军中一片混乱,还需要有人能站出来进行安置,辛姑娘倒也合适。” 宋玉玦又哼了一声,起身道:“既然想找一个靠谱的人,那还不如让我去呢,她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 宋城主一拍桌,两眼一瞪,言语间有些窘迫,“好好的一个男儿家,怎么整天想着上战场?让你来议事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在多嘴,我现在就让你回去绣花!” “绣花?凭什么?” 宋玉玦从背后掏出一把长剑,飞快得在空中舞了几下,那速度之快,让在座的几人都愣了一下。 身姿飘逸,宛若惊龙。 他微微颔首,对着辛锦荣道: “你呢,作为女子,你怕是连我都打不过吧?凭什么做军师?” 看来这个宋玉玦是把自己当成对手了。 要不是身为男子,估计军师之位,都不会轮到辛锦荣的,比起她,宋城主肯定更加信任自己儿子的。 辛锦荣神色谦卑,对着宋玉玦鼓起掌来,“不错不错,宋少主好剑法,民女十分钦佩,只是在下见少主您身份显贵,怎能在战场上与那些粗犷女兵待在一起?在下初来乍到,还需要少主您的指点,到时还请少主能多加照拂才是。” 宋城主点了一下头,欣慰得说道:“你看看,军师多懂事,玉儿,以后你就跟着她,先将粮食的事情解决了。” 宋玉玦见母亲都已用军师二字称呼辛锦荣了,当下也自觉无趣,扔下剑就走了。 一点脸面都不留。 宋城主也叹了口气,自己儿子这脾气,她都没办法管束,也是她给惯坏了。 “本官这儿子从小和本官一起在京城长大,没吃过苦,本官被调来太原不过半年光景,他还不习惯这里,说话间多有放肆,还望军师多多担待。” 明曜笑着点头,并无发言,她和城主已相识多日,对于这个宋少主已有耳闻,惹不起之人,避着就是了,反正是没必要交好的。 “原来是出自京城的贵公子,想必也是城主大人的掌中宝,属下必定会尊敬有加。” 辛锦荣跟宋城主谈了许多事,便知这宋城主全名叫宋通宝,算是贵族子弟,乃当今圣上的亲侄女,因犯了些错事被贬到这里担任城主一职。 她看上去还算通情达理,但辛锦荣发现,她句句不离从前的权势和财富,现在来到太原城就像是受苦来了。 宋玉玦此人说话直白,似乎无甚心机,跟他母亲的个性完全不同,一个总爱端着,一看就是在官场摸爬滚打许久的人,一个就是娇贵的世家公子,看这里的一切都不爽,连装装样子都不屑一顾。 母子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就算辛锦荣再不想做这什么军师,当下也难以推脱,只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三十三章 谁也不许带走他 天光大亮,木栖推开门,屋外响起一片鸟雀鸣叫之声,清脆悦耳,嗅到的空气分外清新,使得他整个人舒爽了不少。 要是没有见到那一张近乎冰块的脸的话。 “知乐,你怎么来了?” 知乐脸色铁青,顿时三步并作两步得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臂就要往外走。 “公子,请跟属下离开这里。” 他昏迷的这几天,知乐肯定到处找自己,要不是辛锦荣把自己带回来,知乐应该早就带自己出城了。 那天是他半清醒间说的话,要她带自己走,但他现在却是不愿了。 木栖将她的手拉开,眼眸平静无波。 “我不走。” “公子在不走,就会有生命危险,难道公子真的要留下来跟那个辛锦荣在一起吗?叛军即将攻城,她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只有属下能护公子安全。” 知乐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能保护好主子,尤其是那个辛锦荣,怎么总是缠着她家公子不放。 木栖神色有些不悦,他坐到了台阶上,两只手搭在膝上。 他现在的情况,跟着谁也好不到哪儿去,都有“生命危险”,还不如留下。 “我不走,我想留下来,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我想跟她一起面对。” “公子忘了,你还有任务未完成。” 木栖听到知乐所言,双手揉了揉头顶的发,又捂住自己的脸,埋入膝盖之中。 “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要是父亲问起来,你就说我死了。” 他这副颓废的样子,无惧生死而任由自己心意的样子,让人痛心疾首,而又无可奈何。 知乐脸色有些微怒,她怔怔地立在那儿。 “公子这副模样,要是你师傅徐灼在天上看见,定会失望,他唯一的遗愿,就是你能够好好活下去。” “他为情困住一生,想我活下去,不过是为了让世人记住他,让徐檀香记住他,如果不是他垂死之际,应该也不会收我为徒。” 知乐知道,他明明最敬佩和感激的就是毒医徐灼。 他这样说,是在自暴自弃。 他总认为自己不配得到师傅的悉心栽培,渐渐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害怕这一生碌碌无为得死去,从前的他总是信誓旦旦,从来不会说丧气之言。 至从来到太原城,知乐就发现他总是故作乐观潇洒,实则内心已经无法忍受。 但他还是默默忍着,没有爆发出来。 “在公子眼里,所有人都是利欲熏心,是不是把知乐也视为一类?为什么公子会变成这样,在知乐记忆力里的公子,从不认输,也从来不会放弃活着,现在不仅总是将死挂在嘴边,甚至到了想逃避一切的地步了。” 木栖承认,他现在留下来,就是在逃避。 逃避从前的痛苦,逃避对生死离别的无奈,逃避那些逼着他走入深渊的亲人,逃避着无力的自己。 “我再也不想被困住了,我想像辛姐姐一样,自由自在,从心而活,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木栖抬起头,微微一笑,似乎想忘了所有不愉快的记忆,只想做一回自己的主。 知乐合上眼眸,又缓缓睁开。 她自知已经输了,输给了辛锦荣。 她的公子宁愿逃避一切,也不愿意跟自己走。 “罢了,属下会在郊外等候一个月,公子要是想离开了,就来找属下,只要公子开口,属下就算牺牲这条性命,也会带你杀出去的。” 知乐紧握着剑柄,咬着嘴唇,目光如磐石般坚毅。 辛锦荣回来时,正好看到两人面对面望着,她走到知乐面前,将她挡住。 “知乐姑娘,之前在山底下,是我不对,我就是想让木栖回我家里养养在走,所以才引开你的,你要是不服气尽管找我好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把人带走的。” 知乐看了辛锦荣一眼,立马就转过身去,只淡然说道: “要是公子在你这里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杀了你。” 语气格外冰冷。 平日对辛锦荣还算客气的知乐,突然变得杀气腾腾,这让辛锦荣也吓了一跳。 就算她把人带走了,但那也是为了木栖好啊,作为下属,看到自己主子被好吃好喝得养着,怎么也不会恩将仇报吧? 这个知乐是哪根筋搭错了吗? “你放心,我保证把木栖照顾好了,不让你有带走他的机会。” 除非他自己想离开了。 这个知乐对木栖这般情深义重,甚至愿意豁出性命的地步,又总想跟自己抢人,估计有着不寻常的心思吧?辛锦荣目光中透着得意,只可惜情敌是她,任谁也别想跟她抢人。 知乐走后,木栖从辛锦荣面前走过,一言不发。 辛锦荣将他拉住询问,“木栖,你怎么了?” 木栖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去。 “辛姐姐,我把我姐姐弄丢了。” “你姐姐?” “嗯,我当初是跟我姐姐一起来的,但后来因为遭遇暴民抢粮失散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她,但没有找到。”木栖提起姐姐,神情很是愧疚。 辛锦荣安慰道:“别担心,我明日去找明大人,贴张寻人启事,一定能找到你姐姐的。” “找不到了。” 木栖笃定得说道,依旧没有看她。 “为什么啊?” 辛锦荣也不明白了,现在全城封闭,无人能出,他姐姐就算丢了,那么一个大活人,怎么能找不到呢? 木栖向辛锦荣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他靠到辛锦荣的耳边,声音深沉如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蛊惑。 “我姐姐,掉入悬崖了,还是我亲手推下去的。” “什么?” 辛锦荣不可置信得看着木栖,木栖却笑了,指尖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开玩笑的,辛姐姐不必费心,我姐姐年纪不小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我们总会再相见的。” 真奇怪,木栖怎么突然跟她说这种话? 可能最近身体不好,压力太大了,不过她总会想到办法为他解毒的,以后他不必受这般彻骨的折磨,永远都是她心底温顺乖巧的少年。 “哦,吓我一跳,以后可不许开这种玩笑了。” 辛锦荣拉住木栖的手,笑着说道:“木栖,你今晚再做一次烤鱼吧,我家里人都特别喜欢吃。” “好,只要辛姐姐喜欢,我就做。” 第三十四章 奴隶阿羽 晚饭后,辛锦荣偶然发现辛母在酿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糯米香。 辛母手艺娴熟,几道工序下来,一坛酒已酿造完成。 辛锦荣这才忍不住问道:“娘,你酿的是什么酒啊?” “是君子羞。” “好奇怪的名字,娘酿这个做什么?” 辛母笑着坐到椅子上,拉起辛锦荣的手,目光满是慈爱。 “傻孩子,这是男子出嫁时,要招待客人的酒呢,你哥哥早晚会嫁出去的,娘要为他多打算。” 在辛锦荣的记忆中,娘总是对大哥很严厉,一言不合就动手打骂,但在这一刻,她又觉得娘还是爱大哥的,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为他谋划。 只是婚姻之事,还是要讲你情我愿才是,她也不想看到大哥过得不幸福。 “娘,要不等太原城安定了,我给大哥办一个招亲活动,你就别逼他嫁人了。” 辛母是很想早点把儿子嫁出去的,之前找的那户人家也算是城里富裕的,可现在他们辛家也今非昔比,不比那户人家差多少。 等自家宅院修好了,谁羡慕谁还不一定呢。 “好,娘就先把那户人家推了,以后给你大哥找更好的。” 太好了,娘答应不逼大哥了,之后她在给大哥找一个他喜欢的。 “还要找大哥喜欢的才行。” 辛锦荣补充道,又将手放在娘手背上,只希望她能多听听儿女的意见。 辛母嘴角一撇,两只手一甩,似又不痛快起来。 “你哥喜欢的?”她捂着嘴笑了一声,又像是在嘲讽,“就你哥那样子,他喜欢的,人家能看上他吗?” 大哥虽然木纳了些,但善良勤奋啊,这是多好的优点。 “娘,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呀?我看大哥挺好的呀。” “你大哥,样子一般,厨艺和绣工都不怎么样,家务还不如你爹,偏偏脑子也笨不会说话,以后可怎么服侍好妻主啊?要是有人看上他,把他收了,娘都是感激涕零的。” 说起来,娘总是在不经意间指责大哥,这让大哥也总感到自卑,辛锦荣也没办法一下子改变娘对大哥的看法。 于是只好转移了话题。 “娘,你教我酿酒好不好?” 空间里什么都有了,还有许多特别的材料,加上特殊的水质,肯定能酿出好酒来。 辛母轻笑一声,道:“好啊,娘教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儿子,那还不得跟娘一样操心婚事呀,这酿酒的技术我们女儿家都要会才行。” 原来在这个时代,家家都得会酿酒呀,作为母亲,需要操心的事一点也不比现代的少,辛锦荣发现她娘会的可多了,不仅会酿酒,还会编织木篮簸箕等家用之物,这家里的许多工具都是娘亲手做的。 辛锦荣学会酿酒后,进入空间中,也学着娘教的步骤进行。 她这次用的是变异的麦子进行自然发酵的,混合着一些特殊的材料。 酒酿好后,她才来到了鸡棚下,发现几只小鸡已经长大了,一只母鸡见有人来,扑打着翅膀跑开了,辛锦荣还在鸡窝里发现三颗鸡蛋,她将鸡蛋收集起来,想着再过几天应该会更多。 她想着留一些送给村长,以前村里也有鸡鸭,之后因为灾荒,每家每户都不见一只牲畜了,城里也很难买到家禽或者禽蛋,不过她得先在自家养一些,养好了在送蛋给村民们。 辛锦荣将几个鸡蛋放到自家的鸡棚里,为了成功孵蛋,她还抓了一只母鸡出来,又吩咐大哥好好照顾这些动物。 大哥看到那只圆滚滚的母鸡,顿时都傻了眼。 现在城里都少见家禽,更别说吃得这么肥硕的母亲了,一看就是不缺粮食喂养的。 “这鸡长得可真好,二妹,你哪儿来的?” 辛锦荣回应道:“肯定是蛋孵出来的呀。” 说完指了指角落里的三颗鸡蛋。 大哥又问:“那这蛋又是哪里来的?” “鸡下的。” “……” 大哥没问出名堂来,见这鸡棚有些破旧了,又想着给鸡搭一个更宽敞的棚子。 辛锦荣走到后院,看到几个奴隶正帮着建造宅院,木栖和辛父都在一边帮忙。 用作建造的木料和砖头还是辛父走了很远的路才从一个破落商人那里买来的,眼看着地基也快打好了。 木栖提着一桶水,给每一个人舀水喝,见到辛锦荣过来,他端着碗给她。 “辛姐姐你来了,天气热,喝点水吗?” 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木栖的精神看上去还不错。 “我不喝了,你身子好点了吗?” 木栖笑着点头,“我没有不舒服了,辛姐姐放心好了。” 他虽这么说着,心里也还是担心起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毒发,那种感觉这辈子也不想再承受了。 辛锦荣在一边监工,见一个眉目有些清秀的奴隶一个人在砌砖,一面墙已砌了一般了,但他手脚放慢下来,身上的汗珠已打湿了后背一大片。 辛锦荣拿来一张干毛巾递给他。 “擦擦吧,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那个男奴看到辛锦荣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拿起手帕擦了一下脸,擦完后对着辛锦荣鞠了一躬。 “谢谢主人,可是我脏了您的帕子,您还要吗?如果不嫌弃奴,奴去把帕子洗干净在还您。” 贬为奴籍的人,用了主人的东西,大多数人都不会在要的,不过主人一般不会舍得给奴隶用好的东西的,除非是大户人家,不在意这些东西。 “帕子送给你了。” 辛锦荣微笑道:“你觉得累的话,可以歇一会。” 她这么一说,旁边一个做事奴隶转过身来道:“主人,您别太抬举他了,他叫阿羽,最爱偷懒了,您不在的时候,他做事敷衍得很。” 阿羽狠狠瞪着那人,看了辛锦荣一眼,神情似有些心虚,“你胡说!我才没有偷懒!” “昨天你还迟到了,王婆的鞭子是没把你给打机灵是吧?还好意思在辛主人面前反驳。” “我没有,我没有偷懒!” 阿羽对着辛锦荣弯下腰,两只手放在胸前,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主人,我没有,您别听他的,我没有偷懒。” 王婆是出了名的心狠,责打奴隶都是常事,这些人粗给辛锦荣之后,他们晚上就在平地上扑草席睡下,白天把东西整理好,吃完饭在干活,这期间是不会休息的,王婆为了让雇佣的主人放心,还会找人盯着,要是有不顺意的奴隶,就抓到她的住处教训一顿在送回来。 她也不会把人打坏了,误了事也是不好的。 这个叫阿羽的奴隶,都已经被打怕了,一提到王婆两个字,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辛锦荣连忙将他扶起来,柔声道:“你脸色不太好,是怎么了?” “奴近日身体不舒服,主人,您别担心,奴不会耽误工程的。” 第三十五章 我陪着你 “既然身体不适,就应该好好休息,这样吧,你把你东西放到我房里去,以后就睡在房间里,也好过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先养好身体再说。” 辛锦荣现在要在城主府上任职,住在书房里,后面也甚少在回来了,她之前让木栖搬到自己房里了,还有一些位置,可以留给阿羽先住着。 阿羽听到自己要去主人房里住,连忙摆着手,摇晃着头,“不不不,奴怎么能住您的房间呢,这不合规矩。” “无妨的,我又不在房里,就木栖住着的,木栖?” 她喊了一声,木栖听到后走了过来。 “辛姐姐,什么事呀?” “让阿羽先跟你住一段时间,他生病了,再让爹去找大夫给他瞧瞧。” “嗯,那……我听辛姐姐的。” 木栖见那个叫阿羽的,脸色已然是不好了,只是两个人住一个房间,怕是不太方便。 她一眼就看出木栖不太情愿的样子,心下想着也是她欠考虑了,木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要不是信任自己,也不会甘心待在这么一个小地方,住在狭小而破旧的房间中。 他现在好不容易搬到宽敞的地方了,让他再跟一个陌生人住,确实不太好。 辛锦荣又连忙道:“也是,我那间房也不算宽敞,在住一个人就又拥挤了,我再作打算吧。” 这时辛父走过来道:“我还是将库房清理出来,先给阿羽住吧,东西就先放到后院去。” “这样也好。” 库房虽封闭了点,好歹也是个独立的房间。 在阿羽的意识里,作为主人是不会关心一个雇佣的奴隶的,他作为奴隶,生死都在王婆手上,最开始送到辛家来的时候,他只希望雇主不会再打他,他不想再挨打了。 现在不仅没挨打,还有了自己的住处,主人家还说要给自己请大夫治病,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阿羽对着辛锦荣又是一拜,“奴感谢主人的恩情,阿羽实在无以为报。” “快起来。” 辛锦荣将他扶起来,“以后别动不动就跪了,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 木栖也附和道:“是啊,辛姐姐可好了,她从来不会苛待任何人,你要真的心怀感激,就快点养好身体吧。” 阿羽眼圈一红,点点头道:“嗯,奴一定会好起来的,只是这样一来,就耽误工期了。” 这时村长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些村民。 “辛姑娘,你家宅子建好了没有?” 村长满面春风,还换了一身新衣裳,自从她家的田地大丰收后,家里都能吃饱穿暖了,今天带几个村民过来,就是想代表所有村民们感谢辛家人的。 辛锦荣看到村长,走去迎接,“还没有呢,村长您这是……” 她看了看身后那几个健壮的村民。 村长笑道:“我带他们来帮你们建宅子,有需要的材料,就尽管找我,大家都愿意帮你们。” 辛锦荣听到这句话,有些感动,宅子占地面积大,需要很长的工期,但有了大家的帮忙,应该会很快建成的。 “村长,还有大哥大姐们,谢谢了。” 几个村民客套了几句,走到一边拿起工具,开始帮着修建宅子去了。 辛父拉着村长去大厅休息,辛锦荣和木栖过了一会才进去,一进门就听到村长在说话。 村长这些日子也听说了前线的战事,每日都想着南石村的安危,寝食难安。 “听说辛姑娘要和城主一起负责战事,我啊,还真的担心你们家锦荣。” 辛父点了一下头,不由得垂下目光。 “村长说得不错,我这个做父亲的,恨不得想时刻守在女儿身边照顾,但我这把老骨头除了会拖后腿还能怎么样?我怎么也要支持女儿的打算。” 村长道:“村子里都是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要是南石村被叛军侵略,我这个村长,做着还有什么意思?要是真有那一天,我就首当其冲死在敌军刀下,成全了祖上荣光。” “我一定会守住太原城的,村长,还请你相信我。” 辛锦荣目光如炬,走进了屋子。 村长叹了口气,“辛家姑娘,恕老人家一句多言的,你没有武功,也不懂战事,怎么就搅到战场上去了?这战场上刀剑无眼,孩子,你还是去跟城主说,不要做那什么军师了,保住性命要紧啊。” 辛父顿在那儿,沉默不语。 要是论私心的话,他也不想让女儿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村长,爹,我虽然不懂战事,但我可以让城主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我一定会帮助她守住城池,还请你们相信我。” “……” 两个长辈神色忧虑,连话也不知怎么说了。 这时木栖走过来,微笑道:“我相信辛姐姐,而且,谁说辛姐姐不懂战事了?” “辛姐姐是南石村的福星,也会是整个太原城的福星,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辛锦荣望向木栖,眼中一片薄雾。 这是他第一次说他相信她。 这让她内心大受鼓舞,似乎有了这样一句话,她就算不会武功,也能因此热血沸腾。 “木栖,只要你说一句你信我,就算让我现在去战场杀敌,我也认了。” “会死的。” “死不了,还要爬回来见你才是。” “……” 这下不止辛父和村长无语了,就连木栖也愣在了当场。 要是只有他们两人在,他绝对要跟她用语言“较量”一番,可是两位前辈还在呢,他再说下去,这脸皮都要绷不住了。 辛父半捂着嘴干咳几声,“咳咳,那个,我,我去做晚饭!” 村长也跟着辛父道:“我,我回去吃晚饭了。” 只剩下辛锦荣和木栖两人面面相觑。 木栖突然拉住她的手。 “辛姐姐,你明天能陪我一会儿吗?” “陪你去哪儿?” “去珍宝阁。”木栖眼眸如星,嘴唇微微上翘,“辛姐姐,宁儿把玉佩还给我了,但是好像被碰坏了,你要赔我才行。” 她都忘了,他之前把玉佩给宁儿,宁儿怎么也不肯还,连睡觉都抓着,辛锦荣还打算去买一块玉给宁儿换过来,这事情一多也给忘了。 怎么就碰坏了? “怪我,我忘了把玉佩拿回来了,我明天就去买一枚,买最好的,不过,就算是最好的,也比不上你那块啊,整个太原城都找不到成色那么好的。” “等我们去了珍宝阁,你就知道怎么赔我了。” “好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第三十六章 是梦魇,也是信仰 夜晚子时,明曜卧房里的灯笼通明。 最近公务繁忙,身心疲惫,明曜早早得就睡下了,她独自躺在床上,想着白天城主跟她说的话。 “既然那个辛锦荣手里有粮食,太原城的人也听她的,小小军师之位算什么?要不是城主之位需要圣上亲笔诏书,我宋通宝,这个城主之位都可以给她,保住性命是最要紧的事。” “你知道现在的局势有多紧迫吗?朝廷的支援一直被几个文官拉扯着,迟迟不肯下来,现在各处都流传着要将太原城让给正义军以求和,我们一个城主,一个县令,都别想活了,所有人都别想活了!” 宋城主在人前口口声声所说的大义,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说来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但她真的好恨。 五年前她救不了伯母一家,难道如今也救不了这满城百姓吗? 明曜翻来覆去得想,渐渐进入了梦魇之中。 房梁倒塌的声音传入这漫天的火光里。 她听到许多孩子在哭,还有大人呼喊哀鸣的声音。 “邪教入侵了,快跑啊!” “看这服饰,是江湖上的血杀派,她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 “不要,求求你,我不想死。” 明曜躲在一片浓密的草丛中,瑟瑟发抖。 她看着这一切,看着人们惊慌逃窜的样子,从小将她养大的伯母一家被人抓了出来,那些人拿着刀,却并没有使用。 伯母家还有一双年幼的儿女,他们抱在一起痛哭起来,看着周围陌生的黑衣人,眼中倒映着恐惧和无望。 “我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吧!” 中年妇女哭喊着跪在地上,她这条命死不足惜,可怜孩子还那么小,他们没有任何错。 带头的那个人裹着黑纱,肩膀后面纹着一片血红花朵的印记,明曜觉得很像罂栗花,明曜之所以看得仔细,就是希望有一天她可以找到这个人,为整个太原城的人报仇。 那人抬着头,手指扣动着银色的扳指。 “无冤无仇?哈哈哈,曾经我也说过这句话,但是没有人肯放过我,是你们逼我的,黄泉路下,你们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愚蠢。” 他转动了一下扳指,冷冷而笑。 顷刻之间,伯母一家六口人全部身亡! 等那些人走后,明曜爬着来到伯母一家的尸体下,她发现他们身上没有流出一滴血,都是半张着嘴,死不瞑目。 她发现所有人胸口处有一个极小的孔隙,犹如细小的银针穿过。 那个时候,她好不容易高中进士,衣锦还乡,可以报答他们家的扶持之恩。 没想到,一夜之间,太原城中就被邪教侵略,她的老家在太原城百草镇,镇中几乎大半人口都被赶尽杀绝,侥幸活下来的人都逃到其他地方去了,这里彻底成为一座死镇,直到现在也无人敢住在镇中。 明曜睁开眼睛,身上已被汗水粘连。 这些年,她将病重的父亲接到了城中颐养天年,后来父亲也死了。 所有人都死了。 那些好的,不好的,流言或者唾弃,悲观或者希望,都随之消散。 她连怨都没有资格。 在这世上,只有伯母对她最好,他们一家一直都很善良,遭此灭顶之灾,是上天不公。 “明曜,你做这个官,不就是想让所有人看到你的能力吗?身为寒门又如何?父母身份低微又如何?你要做稳了这个官,为伯母一家报仇,这就是你活着的理由,要是不能,你还不如死在那个晚上!” 她自己说着话,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 灯笼里的烛影一扫而过。 天一亮,辛锦荣就抬拾好自己,走出了城主府。 要说这城主府,比起自己家的房子那确实是天壤之别,就连晚上睡的床都像现代的席梦思。 她现在浑身精力充沛,也是因为在城主府得了极好的休养。 她一边走着,想着以后自己的宅子也要跟城主府上一样,低调奢华有内涵,特别是要弄个大床,自己可以在上面滚来滚去。 诶,她昨天跟木栖说好的,要跟他去珍宝阁,也不知道他现在到了没有。 这珍宝阁也是近日才开业的,之前因为灾情严重,老板都破产了。 虽然现在太原城还是很穷,但好歹城里的一些商家也陆续开张了,不至于一直破落下去,辛锦荣觉得,太原城也好,南石村也好,都还是有希望富裕起来的。 辛锦荣一走进珍宝阁,发现里面的东西都没多少,柜台上也就放了一些常见的玉石和银器,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店里的老板一看到辛锦荣,带着笑脸就过来了。 “哎呦,客官啊,您需要点什么?小店新开张,可以给您打个折哦。” “你们这儿东西怎么这么少啊?” “唉,客官,说来惭愧,之前家里没吃的,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现在这南石村开始往城里卖粮,大家宽裕了不少,我这店门也能开了。” 辛锦荣点了点头,望着那柜台上的一排玉,有点失望。 这些玉的成色也就一般般,木栖肯定不会喜欢的。 “你们这儿,就这些了吗?还有没有别的?” 老板略带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所有的东西都在了。” 她又凑到辛锦荣身边来,细声说道:“不过,我们这儿还有极好的雕花师傅,客官需不需要引荐一下呢?” “什么?” 辛锦荣一脸疑惑,一抬头,竟是木栖从里屋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他一身素雅的长衫,青色的发带微微扬起,眼中仿佛透着明媚的流光,他缓缓走出来,将一把折扇“啪”得一声打开,走到辛锦荣面前时,还不忘勾了勾她的下巴。 “这位客官生得好生娇艳,是来找本公子的吗?” 要不是身在这个世道,辛锦荣都会以为自己眼前的人是个浪荡的风流公子,还喜欢调戏小姑娘的那种。 辛锦荣将他的手拍下,嘴巴一撇道:“行了,这一点也不好玩。” 木栖见她兴致缺缺,连忙道:“辛姐姐,我这不是给你一个惊喜嘛,你看我。” 他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又笑了一声道:“我这身衣服还是你送我的,今日穿着,甚是不错。” 辛锦荣瞧着那洁白的衣裳外面披着淡青色的外褂,袖子不算宽大,做事也不会显得累赘,脚上穿的是黑色的长靴,这一身衣服看上去就飘飘然,不带任何配饰,衣服上也没有什么纹路,但木栖穿着就是那么好看而合适。 不过,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辛锦荣突然将木栖拉到墙角,拽着他的胳膊一直打量。 “不对啊,木栖,我给你买的是穿里面的,是睡衣啊喂!” 第三十七章 两相对,不相负 “那又怎么了,穿在里面就看不到了,辛姐姐送的,我得穿在外面给你瞧见,好不好看你就知道了。” 虽说这件衣服穿外面也不碍事,毕竟天气还不凉爽,要真穿两件在里面也太热了,但木栖这么说,辛锦荣还是不自然得脸色泛红。 不过一件小事,他这么大声囔囔出来,显得他们两个之间暧昧至极,辛锦荣望了望周围的人,也都看着她呢,就连店铺的老板都捂嘴偷笑起来。 “我们这不是办正事来的嘛,你别在胡说八道了行不行?” 辛锦荣这么一说,木栖才想起来,他将她拉到屋子里去,两只手一伸,坐到了矮桌前。 只见桌上都是零零碎碎的工具,最显眼的地上正放着木栖的那块玉。 那玉已碎成了两瓣,实在是可惜了。 辛锦荣叹了口气,用手指捏住其中一小块玉道:“都碎成这样了。” “还能修的,我今天就是带你来修的啊。” “我怎么会修玉啊,我只会种地。” “那你等着看吧。” 木栖拿出工具,熟练得在玉上雕刻着花纹,辛锦荣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手艺,于是坐到他一边,撑着脸问了一句。 “难怪刚才那老板说来了个雕花师傅呢,你这手艺还真是不错。” “是我师傅教我的,他跟我说过,他以前家里没人供他读书,他就跟着一个雕花师傅学了手艺,后来我看他闲时自己雕花,就也跟着学了几招。” 木栖知道自己手艺并不精湛,但简单的纹路还是会的,今日为了让老板把这里腾出来一会,还吹嘘了自己一把,现在想来还有些惭愧呢。 “你师傅,好像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是啊,他医毒双绝,只可惜——”木栖又放下手上的东西,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很多事情都呼之欲出了。 他回头望向辛锦荣,张了张口,又将话吞了回去。 “明曜一直在想办法找出当年真相,要是让她知道你跟你师傅的事情,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些人是我杀的,山上的火也是我放的,辛姐姐既然早就猜到,我也没必要隐瞒下去了,你也可以选择把我供出去。” 辛锦荣至从在徐檀香那儿得知木栖跟毒医的事情,就已经打算为他隐瞒了,又怎么会将他供出来呢。 那些暴民杀人抢粮,害木栖跟家人失散,有家不能回,难道他都不该反抗吗? “他们要害你,你也是为了自保,况且你也是受害者,我只希望从今往后,永远不会在发生那样的事情。” “明曜跟我师傅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但她不能理解师傅,全天下的人都不理解师傅,只要我明白他的苦,但是,明白归明白,我始终认为,不管一个人有多苦,受过多大的伤害,都不能向无辜的人下手。” 木栖说着话,又笑着将手上的物件拿到辛锦荣眼前。 一颗晶莹剔透的鱼形玉髓就做好了。 辛锦荣将那块玉拿过来,双眼顿时一亮,那玉上雕刻的鲤鱼活灵活现,因为玉质极好,看上去十分饱满光滑。 不一会木栖又将另一块雕好了。 上面刻着的是麦子,两棵麦子交叠在一起,外面也被磨成了椭圆形。 两个玉佩大小一致,相得益彰。 辛锦荣总算知道木栖想表达的意义了。。 “百姓以食为天,这对玉佩刚好符合当下的时局,木栖是要把这两个玉佩变成吉祥物了?” 木栖从袖口拿出两个穗子,将它们串在玉佩上,又对着辛锦荣一笑,将那一枚鱼形的玉佩挂到了她腰间。 他目光温柔,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像是在做一件很特别的事。 “这条鱼就送给你了。” “送我?”辛锦荣又问,“你不是想我赔偿的吗?” 搞了半天,是想把这个送给自己的呀,只是这玉佩是贵重之物,她真的能收吗? “所以啊,我大人有大量,不要你赔了,还反而送你了,你可得保管好了,终有一天,我想看到你将这太原城变成鱼米之乡。” 他又将另一块玉佩收到袖子里。 “你相信我呀?” “我相信你。” “你我目标一致,那不如你就别走了?留下来,我养着你啊。” 辛锦荣只是用玩笑的语气,笑着跟木栖说话,内心却非常期待着他能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木栖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温和得笑着。 “好啊,我留下来,你得给我安排个好的房间啊。” “真的?” “当然是——假的。”木栖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碰了碰面前人的脸,神色变得有些落寞,“辛姐姐,我是你什么人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 果然,她还是不擅长表白,就这么一句话都能让她哑口无言。 说不出来啊,怎么每次这个木头都得要自己说啊,眼睛瞎了,看不出去吗?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躁动。 辛锦荣跟木栖走出去一看,是明府的几个下人走了进来,接着张蓝书也来了。 张蓝书一踏进来,便是气势汹汹,随行的人都站成两排将他护着。 “我们家大人说了,每家每户都要找一个人充军守城,你们赵家就你一个了,你还敢在这里做生意,是要跟官府作对吗?” 旁边的一个侍从道:“这位就是我们县令的正夫,明夫郎。” 老板一看是明家的人,吓得腿都软了,不过来的是个男子也好办了,她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是明眼人,要是明县令真想来找茬也不会带些家丁过来,瞧这县令夫郎一身绫罗绸缎也是个爱打扮的,她心下便已了然。 她立马从抽屉里拿出一箱珠宝配饰,打开后双手奉上。 “明夫郎您瞧,小店虽小,但精致的玩意儿也是有的,夫郎大驾光临我也没什么好送的,一点心意还请您不要嫌弃。” 老板赔着笑脸,牙齿却在嘴里咯咯作响。 她除了会做生意,什么也不会,要是上战场就是死路一条,留得青山在,这些珠宝不算什么。 张蓝书在被高高举起的匣子里挑挑拣拣,拿了一只成色还不错的白玉镯子。 “看在你还算识趣的份上,我回去跟大人求求情,就不要你们家充军了。” “太好了,谢谢,谢谢夫郎了。” 这个张蓝书,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仗势欺人? 辛锦荣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从暗处站了出来。 “张蓝书,你这哪里是求情,你这分明是打劫!” 第三十八章 你是城主还是我是城主 那样的声音冲破张蓝书的脑海,他转过头才发现辛锦荣也在,她身边的那个,就是那天跟她一起参加自己婚宴的男子。 仔细一看,那个叫的木栖的男子还真好看啊,莞尔一笑间,贵气十足,明眸皓齿,比起自己来过之不及,难怪辛锦荣对自己变心这么快。 “原来是辛姑娘也在这儿,辛姑娘是来挑物件的吗?” 张蓝书的语气很明显得温和许多,辛锦荣站到他面前去,望了望四周的人,轻笑道:“是啊,本来极好的心情,想来买点东西,结果发现店家被欺负,连铺子也被包围了,搞得我心里都怕怕的。” 张蓝书抬了抬下巴,不慌不忙道:“辛姑娘身为军师,本应该跟着城主管理城中军务,跑出来跟人花前月下也就罢了,怎么还想管起我的事来了?” 她跟谁“花前月下”,关他什么事,之前还以为他收敛了,现在是越发变本加厉。 “你都说了,城中军务我理应管制,在下初来乍到,还不知明大人立了什么规矩,居然要自己夫郎带着人来搜刮店铺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木栖也走上前来,附和道:“看来明夫郎也是个晓勇之人,不仅要打理明府上下,还要管理城中各大店铺,这可有得忙了。” 张蓝书脸上带着一丝窘迫,这两人一唱一和,暗指他逾越本分,身为男子有失德行,这要是传到明家上下,他这个正夫郎也不好做了。 府上那些人都是表面客套,背地里都说他不受妻主待见,犹如冰清玉洁的白玉花瓶,连碰都不碰一下。 多跟这个辛锦荣费什么劲,可别再让她到妻主面前吹了耳边风,到时候惹妻主不快雪上加霜。 “这前线战事吃紧,我不过是带些人四处看看,安抚一下百姓,我们家大人也跟我说了,要是看到有难民不什么的,能帮也尽力帮衬一下。” 张蓝书笑得有些僵硬,他将手上的镯子放回了店老板手上,又看了她一眼,“东西不错,好好做你的生意,我就先走了。” 店老板连忙恭敬得行礼。 “夫郎请慢走。” 张蓝书走后,店老板擦了擦汗,如堪重负得向辛锦荣两人道谢。 “多谢姑娘和这位公子了。” “不必客气,以后要是他再为难你,你尽管去衙门跟县令大人说。” 店老板摇了摇头,要能打点一下就解决的事情,那还算好的,怕只怕强行抓人去上战场,她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姑娘有所不知,之前闹饥荒,我们家就剩我一个了,我们这儿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国家有难时,要是像我这样的,不愿意充军的,肯定拿点贵重东西打点,明夫郎也没什么错。” 这种事估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张蓝书这是认准了这些人会贿赂他,所以才这么横行无忌。 她今日跟他起了冲突,还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辛锦荣也不在多说什么,跟着木栖出去了。 她看着前面的路,而木栖站在她另一边,两个人就在十字路口。 “我先去城主府了,你在家等我吧。” “好,那你一切小心。” 木栖突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对了,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阿羽的病也好点了,宅子很快就能修好了,等你回来,你就能看到了。” 有了村民们的帮忙,也不怕建筑材料的问题,村民们在建房子上,比她自己要有经验。 “那就好,那我就先走了。” 辛锦荣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看到木栖渐渐远去的背影,仿佛他跟自己只是碰了个面,终究殊途。 他不属于这里,也不愿为自己留下。 两个人就走着不一样的路,他都不会为自己回头。 罢了,辛锦荣,有些事,强求不得。 她笑了一下,回头走了。 到了城主府,她一进自己屋子,就看到几个侍从抱了满满的书卷过来。 这时宋玉玦这个爱管闲事的叉着腰就踏进来了,他嘴里哼着小曲,歪着头一看,这些书籍和公文堆得一个书桌都要放不下,忍不住想挖苦这个女人一番。 “哎呀呀,这么多书,这得看到何年何月啊,我听母亲大人说了,你对这周边的防守和一些局势还不清楚,还怕你连字都认不得几个,所以专门找了这么多书给你研习,啧,等你看明白,仗都打进来了。” 辛锦荣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城里的一些资料,还有需要整理的公务。 最关键的还有识字的书。 都知道她是农家女,从没上过学,之前爹要教原主识文断字,都被原主好一顿数落,根本不愿意学习,原主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草包了,这件事整个村里的人都知道。 好在这个时代的字体跟现代差不多,只是偶尔有一些繁体字,认字也不是难事。 辛锦荣以前也学过毛笔字,整理公文怎么会难倒她呢? 她拿起一个公文看了看,念着上面的字。 “守城将士一共三万人马,急需粮草供应,但城中余粮不足,需要粮食共计一百担,还望审批。” “战后死伤六千人,城中医药稀缺,必要紧急安置,望城主尽快处理伤员。” …… 辛锦荣念完,眉头一皱。 “不对啊,怎么有好多是城主大人的事,怎么交给我了?” 她心里暗自道:到底你是城主还是我是城主?啥都交给我,还真挺放心的。 宋玉玦走过来一看那公文上的字,对着辛锦荣露出刮目相看的眼神。 “可以啊,他们都说你是大字不识,居然还认得字呢?” “这重要吗?” 辛锦荣看着那一桌子书,烦闷两个字都要写脸上了。 宋玉玦笑了一声,将手上的书一扔,颔首道:“这可是你的福气啊,我母亲把这些事交给你,那说明她信任你。” 其实他才不会承认,其实他母亲根本不会处理这些事,除了会点武功,连字都认不全。 当上这个城主,完全是因为跟当今世上沾亲带故,被分配过来的。 这一大堆事,尤其是关于粮草和百姓安置的,她已经是焦头烂额,找军师的目的就是如此。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辛锦荣撅了一下嘴,“还说我目不识丁,难不成要一个目不识丁之人先从学写字开始,就能直接上场管军务了?” 这都不是赶鸭子上架的问题了,这都直接下锅了好吧! 第三十九章 开战了 “要不是陛下的旨意,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身为城主独子,不跟着母亲还能怎么办,他们母子二人生在京城繁华之地,到了这太原城诸多不便,连吃穿也差了好几条街,要说他心里没怨气那是假的。 身为皇亲国戚,犯点小错又怎么了,偏偏那些大臣们看母亲不顺眼就一齐弹劾,使得他们母子只能屈居在这贫瘠之地,如今又是饥荒又逢兵乱,他这辈子也没吃过这样的苦。 “太原城本是人杰地灵,这段艰难的日子一定会很快过去的。” “最好是这样,要不然的话……” 宋玉玦轻抚了一下额头,无奈得叹气。 “要不然怎么?” 他心里一直在想,要真到了危机时刻,他那个不争气的娘肯定会选择自己先溜,到时候会不会带着自己都说不定,他干脆也跑了算了。 可是仔细一想,他要是跑了,岂不是白费了这一腔热血了?而且这要是被教他武功的镇国将军知道了,估计得气个半死。 临阵脱逃,不是他宋玉玦的风范! “要不然我拿着剑,杀出城去!”说罢,宋玉玦就将随身的剑拔出来。 听到那一阵响亮的出鞘声,辛锦荣将桌上的公文理了理,转身就要走。 “你要去送死可以,别拉着我就行。” 这话宋玉玦不爱听了,他这怎么叫送死了? “我从小习武,为了就是有朝一日得以施展,偏偏所有人都觉得我这是不守男德,可那又怎样,我才不怕那些人说什么呢,我更不怕你,辛锦荣。” “谁让你怕我了?”辛锦荣回过头来,没好气道。 宋玉玦瞪了她一眼,将手上的剑收了回去,满脸的不服气。 “在你之前,我已经求过母亲多次了,军师之位本应该是我的!” “原来你想做军师?自古哪有男子做军师的,我看你啊,还是好好的做你的大少爷,哦不,少主吧。” “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拉下来的,等着瞧吧!” 某大少爷跺了跺脚,气急败坏的走了。 辛锦荣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个宋玉玦看上去脾气不太好的样子,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宋玉玦有一身武功,这在男子不被看好的年代尤其宝贵,就像她生活过的时代里,堪比穆桂英花木兰之辈,这样一想,她是不是该对宋玉玦多“照顾”点了? 辛锦荣出了房间,打算询问一下城主的住处,恰好有侍从传召,让她去见城主。 宋城主跟下面几个将领在商量战况,辛锦荣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一股强有力的压迫。 在座的几个将领都是身经百战的人,各各长得五大三粗,要不仔细看,还真跟农村里的糙汉子没什么区别。 她们皮肤暗黄,身上穿着亮晃晃的战袍,看向辛锦荣的眼神也带着一丝鄙夷。 辛锦荣略显瘦弱的身躯屹立在她们中间,宛如鹤立鸡群。 她有些尴尬得招着手,“嗨,你们好,我叫辛锦荣,新来的,嘿嘿!” 宋城主朝她招手示意。 “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了,本官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辛军师,以后由她负责我们军中的大小事宜,尤其是后勤之事,都要经过她的审批。” 一个将领冷哼一声,不屑道:“瞧她胳膊都没二两肉,跟城里那些个闺阁男子一样纤弱,做军师?城主大人,您在这营中是无人可堪重任了吗?” 底下的人也开始附和起来。 “对啊,城主大人是守城将军,您想找一个靠谱的军师,找谁不好,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上战场的料。” “就是就是。” 宋城主听到这话,只能假笑两声。 当时她想找军师的时候,这些人都推来推去,现在有了军师了,一个个又开始攻击别人,到底要她怎么样才好? “行了行了,你们这些糙老娘们,一个个都懂什么?给本官闭嘴!” 宋城主这么一吼,底下的人也没说什么了。 接下来,宋城主和底下一个副将就开始讲起城外的防守和一些战略方针。 辛锦荣听得云里雾里,只明白了大概意思。 回到房间后,辛锦荣看那些文书,更加是难以理解,战场上的事情太过复杂,哪里是她一个种地的能操纵的? 她还在烦闷间,门外响起了一阵鼓声。 是战鼓! 有士兵拿着旗帜冲进大厅,喊到:“城主大人,各位将军,不好了!敌军来犯,他们的首领也亲自上战场了!” 宋城主记得上一次他们好不容易重创了正义军首领,怎么才几天功夫,她就又能上阵了? “走!跟我一起去看看。” 宋城主前脚一走,一大堆人马也跟着去了,辛锦荣也在后面跟着。 让辛锦荣没想到的是,宋城主真乃说到做到,她带着一干人马上了主城墙,拿着一个望远镜看了半天,两只手都开始发抖。 嘴里还嘟嚷着:“这下完了,一人一刻钟杀我方十人,一刀一个,真乃神人,要她在我面前,我连她半招都不敌。” 城下狼烟四起,战况愈烈,宋城主说这种挫自家锐气的话来,下面的人也当习以为常般,都一脸镇定,挺直了腰板等着。 但此时此刻,辛锦荣不镇定了! 城墙下,宋城主所说的那个正义军首领,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的是密密麻麻的铁骑军队,仿佛训练有素一样守在她近处,那人一只手举着刀,横扫八方,而另一只手像是受了伤,还打着绷带吊在脖子上! 魔鬼啊!这还是人吗? 辛锦荣半长着嘴,双眼微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四十章 兵临城下 辛锦荣记得,旁边那个将军是负责城墙督军的,叫刘凝,跟随宋城主多年,也算是久经战场。 她见所有人都不动,于是问刘凝,“刘将军,你们这样稳坐如山,是不是对这一战胸有成竹了?” 刘凝握紧了手上的长枪,双目炯炯有神。 “辛军师有所不知,这正义军将领名苏微末,此人用兵如神,武功高强,要不是她很少亲自上阵,恐怕我太原都撑不到今天,前段时间是我砍伤了她的手臂,她养了才三日时间,就又开始出战,我等自知大事不妙,但临阵退缩非一国将帅所为,我等身为将帅不可自乱阵脚,必然会动摇军心。” “刘将军说得不错。” 宋城主放下望远镜,朝辛锦荣使了一个眼色,“敌人如何强大,我等都不能惊慌,你瞧本城主这般气度,那才是大将之风。” 辛锦荣余光瞥了宋城主那发颤的食指,连望远镜都快拿不稳的样子,坚定得点了一下头。 “宋城主教训得是,属下明白了。” 刘将军说得有道理,就算敌人再强大,身为将领的,也得故作镇定才是,是她反应太大了。 宋城主两只眼睛一直盯着战况,手上一个不小心将望远镜松掉了,她两只手飞快地去捧,非但东西没接住,还从城墙上的孔隙间飞了出去。 只一瞬间,望远镜被战车压了个粉碎。 宋城主伸着手停在半空,满目绝望。 “天啊,那可是圣上亲赐的宝贝啊,是西洋进贡的上品,整个天启就此一件,太可惜了,实在太可惜了。“ 宋城主说着,突然老泪纵横,整个人瘫软下去,刘凝跑去扶着她,发现她浑身发冷,一点力气也没有。 都知道宋城主喜好收集古玩玉器,失了珍贵物件自然伤心不已,几个跟随她的人一拥而上劝慰着。 宋城主总算站了起来,她还是哭哭啼啼得,扶着刘凝道:“御赐之物损坏,陛下定要治罪于我的,快,快扶本官回去,本官要亲自给陛下传书请罪。” 刘凝拉着她下了城墙,一边道:“那属下先送大人回去。” 宋城主一走,宋玉玦刚好从另一边走过来,他环着手,神情无奈。 “辛锦荣,你要是想临阵退缩了,就将军师令交给我,这里就不需要你了。” “谁说我退缩了?” 辛锦荣双手紧握,咬着牙关,“不到最后,我不会走的。” “你看我娘那个样子,你就知道,这一战的胜算如何了。” 他太了解自己亲娘了,从来都会硬抗着,不会向外人透露半点实话。 “我看宋城主挺振作的,我们一定会赢的。” 辛锦荣说完,一边的男子便轻笑了一声,他从背后拿出弓箭,拉开弓射出,动作一气呵成。 那只箭飞向赤马上的敌军首领苏微末面前,她一个转身,便将那只箭砍成了两截,动作之快,辛锦荣压根没看清就结束了。 苏微末将马绳一勒,面向城墙,眉宇间威严十足,坦然自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宋通宝的掌上明珠,宋公子,许久不见,宋公子还是这般英姿勃发,俊朗无双啊。”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苏微末碰面了,头一次见面还是他刚来太原城的时候,他听说苏微末要发兵攻打太原城,圣上派使者前去转圜,他就跟随母亲一同前去,谁知受了苏微末好大的羞辱,自己也没讨到便宜。 苏微末此人,在战场上犹如杀人邪魔,偶尔由像登徒子一般调笑,真叫人难以捉摸。 宋玉玦放下弓箭,对着底下的人道,“苏微末,你侵我国土,实为叛贼,我必定要取你头颅祭奠我天启逝去的将士们,今日不能杀你,来日必偿。” 苏微末笑了一下,眼光望见站在宋玉身旁的女子。 此人一身裙装就跑到了城墙,两手空空,身段纤细,一看就是个手无寸铁的人,怎么这宋城主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这位是新上任的将军们,怎么看上去身体不太好的样子,不如让她来跟我过几招?赢了我今日就退兵如何?” 苏微末说完又大笑几声,眼底都是对辛锦荣的鄙夷。 辛锦荣自知自己打不过,但又不太服气。 “你叫苏微末是吧?我告诉你,陛下很快就会派援军至此,到时候有得你哭!” “哈哈哈,我好怕,怕死了!”苏微末拿起带血的长剑,举国头顶。 剑气划破长空,一声号角随之吹响。 “城墙上的人听着,我正义军与杀人如麻的太平军不同,要是你们肯缴械投降,不伤城中一人,我苏微末说到做到!” 天启国如今有两大叛军势力,正义派和太平派,两派从东西方夹击,来势汹汹,太原城作为京城必经之路,两方势力必定展开争夺战,谁先拿下太原,就能抢先一步直达京城。 天启国的命数如何,辛锦荣不知道,但向这些叛臣贼子投降,就等于背叛了朝廷,她热爱这个国家,自当捍卫朝廷的尊严。 “你叫苏微末是吧?我是辛锦荣,新来的军师,城主不在,这里我说了算,投降没门,除非你上来杀了我。” 苏微末见那城墙上的风呼啸而过,女子的衣裙被吹得缭乱,偏偏宋玉玦还站在她身边,两人玉立,竟有几分契合。 绣花枕头,不过如此。 既然不肯投降,那她何必在多费唇舌,这段日子就当是给足了宋城主时间,不投降,就别怪她要先发制人了。 苏微末笑了一声,高呼道:“将士们,给我杀——” 第四十一章 遍地的伤员 苏微末的喊声振奋士气,敌军的攻打更加猛烈,正义军的一队人马拿着盾牌抵挡,列队排开推来炮火打算用火球进攻,举起的火把将昏暗的天空照亮,这样的气势就连宋玉玦也慌了。 他将辛锦荣护在身后,“这里先交给各位将领,我们先撤吧!” 辛锦荣跟着宋玉玦一路后退,下了城墙。 两人先是对视了一会,都没有说话,接着就看到从城墙的后路抬进来一个个伤员,有的士兵已是血肉模糊,肢体都被轰炸得不成样子了。 这样的一幕望在辛锦荣眼里,直叫她眼中发酸。 “你母亲呢?快让她来啊!” 宋玉玦微垂下眼眸,并无正面回答她。 “上次跟苏微末一战,本以为她受了重伤不会出战,但看到她依旧晓勇,我们这些人都已预料到了结局了。” 他的意思辛锦荣或许已经明白了。 “她跑了对不对?” 宋玉玦摇摇头,“我还在这儿呢,母亲不会丢下我的。” 他顿了一下,又轻声道:“要不,我们一起逃?” 辛锦荣看着宋玉玦,满是不可置信,初见他的时候,他意气风发要跟自己作对,怎么到了最后却要当逃兵了吗? “你刚才的气势去哪儿了?难道就连你也要抛弃全城百姓吗?” 她还真以为城主宋通宝是因为望远镜坏了要给圣上道歉去,现在她是明白了,宋城主表面上的镇定不过是打定主意要潜逃回去的,果然不负京城纨绔之名,贪生怕死,现在还留下一地烂摊子给她收拾。 “我不是要抛弃大家,我留下来还能做什么,不过只有等死罢了,要被那苏微末擒获,我生不如死。” 要是母亲肯留下,他或许还能提醒母亲,母亲一走,他就算是留下来又能怎么样,一个男子提着剑保护百姓?怕是要被苏微末当傻子看。 辛锦荣气得跺了一下脚,这时刘将军回来了,她看到这样的场面,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她径直来到宋玉玦面前,“宋公子,城主有事找您,这里就交给属下吧。” 宋玉玦转过身走了,一只手还举起来摆了摆,像是在示意辛锦荣——我就说吧,城主铁定要拉着我跑的。 辛锦荣也不管他了,对着刘将军道:“你赶紧把伤员都集中在一处去,召集军医和城中大夫一起治疗,在帮我打听一下援军的消息。” 刘凝拱手道:“是,属下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 “往太原城过来的援军还要一日才到,但属下怕,撑不过一日了。” “只要有我在,就能撑下去。” 辛锦荣思索片刻,拉住刘凝道:“传我号令,所有城中愿意出战的百姓,选出身强体壮的,在集中营等待命令,凡愿意为国出战者,每人一担粮食发放,军饷翻倍。” “好,属下听您的,只是,军师哪儿来的这么多粮食?” “我说有就有,赶紧去办。” “是!” 刘凝也没再多问,转身就办事去了,当务之急就是将军务都安排妥当了,她这个将军的命也能活的久一点。 辛锦荣面带着焦虑,一回头,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木栖。 他匆忙走过来,用关切的眼神问道:“辛姐姐,怎么样了?” “战局不妙。”她拉住木栖的袖子,叹了口气,又抬眼问他,“要是我守不住太原,我让刘将军带你离开这里,回你自己的家,好不好?” “就算要回去,也不是现在,你还在这里守着,我怎么能自己先走?” 木栖握住她的手,目光很是坚韧,“我要跟你一起面前,无论是生是死。” 他不会去找知乐,也不会想办法逃走,太原城安,他离开是为了百姓长远的幸福,太原城危,他离开便是背信弃义。 就凭情义二字,他也不能不顾她的安危,只顾自己逃走。 “有你在,我也要尽力一试。” 辛锦荣拿出腰间的令牌,那是宋城主亲手交给她的军师令,她紧紧握在手里,第一次感受到了责任的沉重。 现在军中所有的伤员都被抬到东街进行救治,现在城中医药稀缺,连大夫也找不到几个,根本就忙不过来,辛锦荣和木栖一同前往东街查看伤员,发现街头已经密密麻麻躺满了人。 有的还是前几日出战时受伤的士兵,拖着残肢艰难得行走走。 这些伤员的伤势就算好的再快,也不能一天之内重上战场,除非这时天降神医。 辛锦荣拿起一碗水,放到了一个伤员手中。 那个女兵也渴了,接过碗,连连道谢,喝完水又苦笑道:“军师大人,您说,我们这些人是不是都活不了了?” “不会的。” “我们没有吃的,又缺少医药,怎么会活得下去呢?军师大人,你别离我们太近了,我们多多少少都害了病,会传染给你的。” 因为受了伤得不到好的救治,这些伤员里也有许多得了风寒的,人群中总能听到咳嗽声,也有前来探望的家属床前照顾的。 这些将士都是背井离乡,在城里没有落处,只能听军官的安排,宋城主也不管他们的死活,现在这些人的命都在辛锦荣手里了。 第四十二章 深夜城破 太原城太贫瘠了,能吃饱饭的都属于富有的人家,经历了灾害,又经历战火,百姓苦不堪言,辛锦荣希望能结束这一切,但她现在没有任何头绪。 木栖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辛姐姐,你看那个人。” 辛锦荣转过身去,看到一个戴着白色头纱的女子提着箱子,正从人群中走来,她在一个伤员面前停下,蹲下身给人检查伤势,又从箱子里拿出药膏涂抹。 “这药你先拿去,每日涂在腿上,还要小心感染。” 女子说话温柔,做完手上的动作,连忙提着药箱又去了另一边为其他人检查伤势。 辛锦荣走过去,女子便喊了她一声。 “辛姑娘。” 辛锦荣才倍感熟悉,才发现原来是徐檀香。 “檀香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徐檀香将面纱掀开一半,露出清冷的面容,她看了不远处站着的木栖一眼,眼中有些恍惚。 “我听说太原之战死伤无数,所以就来看看,辛姑娘,你为什么在这里?” 徐檀香带了一些药物,想着能安抚一些伤员也好,为大家出份力罢了,但看样子是远远不够了。 “我是临危受命,接管了军师一职。” “竟是如此,我听说守卫军怕是撑不过今夜了,辛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徐檀香也是刚才给人看伤时听一个女兵说的。 “没有什么打算。” 辛锦荣说话的语气不冷不热,眼神又没有一点恐惧,徐檀香莞尔一笑,似乎不以为然。 “但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已经有打算了。” “需要冒险的事,还是留到最后吧。”辛锦荣指了指徐檀香的医药箱,“你带了很多药吗?” “只是一些外伤药,要是能有很多草药就好了,我能做成药丸,这样也好储存。” 现在城里的医馆能买到的药草不多,就算买来了,也是不够的, “要是能种点草药就好了。” 辛锦荣这么说着,想着空间里还有一小块地留着,之后地方也能越来越空旷,能种些草药就最好了,她之前买的都是庄稼种子,地里怎么也长不出草药来,看来是只能从外面搬到里面进行培育了。 “那些药都不是治疗外伤的,不如去山上采一些,这样,你找几个人跟我一起上山吧。” 木栖听说要去采药,小跑了过来。 “徐姑娘,我略懂些药理,就跟你一起去吧。” 辛锦荣一想也对,毒医的徒弟怎么不懂药理呢,木栖这段日子跟着她什么也没展露出来,只觉得像个爱粘人的孩子罢了。 徐檀香看到木栖,眼神也不自然起来,她嘴角一撇,侧过脸去。 “你要去就去吧,别添麻烦就行。” “哼,你别看我是个男子就轻视我,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也不需要你保护。” 木栖的语气很骄傲,可就是这样一句浅薄的话便像一根利刺狠狠扎在徐檀香心头。 ——你别看我是个男子就轻视我,师姐,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求你不要抛下我。 意气风发的少年,如同燃烧的烈焰汹涌而来。 他和那个人怎么这么像呢? 她初次见到这个叫木栖的男子时,就觉得他跟他好像好像,是因为自己执念太重的缘故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会感到满心的悲哀。 “檀香姑娘,你怎么了?” 辛锦荣见徐檀香在发呆,提醒她道。 徐檀香笑了笑,“没什么,那我们赶紧动身吧。” “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木栖,你一路小心,要听檀香姑娘的话哦。” 辛锦荣莫名觉得自己像哄小孩般。 木栖摇了摇她的胳膊,撒娇道:“那辛姐姐你也要等我回来,我再给你做点鱼汤补补身体吧。” 她这身体不用补了吧,反倒是他需要大补特补,以免又发生以前那样的事,气若游丝的样子才真叫人担心死。 临走前,辛锦荣还嘱托木栖多带一点药草回来,最好是每种都带点,这样她就能种一些不同种类的药草以备不时之需了。 深夜。 火光冲天,人声鼎沸。 太原城破。 苏微末骑在马上,笑看着太原城的大门被撞破,守城军不敌,只能连连撤退,为她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来。 她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要不是她有意拖延时间,恐怕太原早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苏微末下了马,大摇大摆进了城门,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那个女子。 所有士兵站在了她身后,而她站定在那儿,神色淡泊,仿佛苏微末身后的千军万马都不足为惧。 一身轻薄云纱的辛锦荣终于又见到了苏微末,而且是离自己三步之外。 在城墙下横扫八方的神将,就算是吊着一条胳膊也能挥剑如神的苏微末,现在就站在她面前,仿佛连她周围的空间都是凌厉的。 但辛锦荣此刻不能退缩,更不能害怕。 “苏微末,我太原城愿意投降。” “早知如此,怎么要等到现在才说呢?”苏微末举起手中带血的剑,一只手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 辛锦荣微笑道:“为表诚意,我要送苏将军一份大礼。” 第四十三章 为一人取一城 辛锦荣拍了拍手,一行车队便从大街中央赶了过来,让苏微末惊叹的是,这些推车上都是满满当当的粮草,她走过去用手抓起来,便能感受到手中的沉淀。 她行军多年,方知粮食是军队刚需之物,来了贫瘠的太原城内,正苦恼如何维持自己的军队,没想到这些粮草来得正及时。 那她就不客气了。 “好,太好了!还是你最有诚意,既然你拿出了这么多粮食出来,我就不为难你了。” “看得出来,苏将军仁德,应该会得人心再得天下的。” 辛锦荣这句话,让苏微末倍感受用,她放下剑,正想检查一下这些车队,看看一共有多少粮食,而下一刻则传来兵器的响动,她本想抬起眼将地上的剑拾起,数把刀就将自己围了起来。 她转头看着周边跟着自己的几个军官已经被挟持住了。 原来这些人藏在粮草内,就等着她入城内进入她的圈套,真是好计策。 辛锦荣拿着一把匕首放在苏微末脖子下,手有些微微颤抖,但她还是挺直了姿态,另一只手也握在刀柄上稳住。 “苏微末,我辛锦荣从未杀过人,也不想杀人,但今时今日,我身为军师,只能出此下策,命你的人退到百里之外,我就放了他们!” 看来这个守城的军官还不像朝廷上的那些人那般虚伪,还算有点担当。 可惜,手无寸铁,她一个反手就将对方拿下了,只是此人着实有趣,妄想螳螂挡车,她偏偏要看看这出戏怎么演。 苏微末面上带着一丝不屑,她抬起下巴,望着辛锦荣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反败为胜吗?我的军队就在外面,想杀我,只怕是自身都难保。” 辛锦荣闪了一下眼眸,咬着牙道:“苏微末,我猜,你宁愿受伤也要出战,还这般紧急,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她听刘凝说起,为了刺杀苏微末,刘凝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了那么多精兵将她围剿,废了她一只胳膊,本以为能延长一点时间好等援军到来,这苏微末居然跟豺狼虎豹一样,一大早就开始亲自带领冲锋,那架势,像是要跟对立的太平军抢什么东西一样,生怕被人捷足先登, 苏微末冷哼一声,“干你何事?我只是很疑惑,听说太原城缺粮,田里颗粒无收,我瞧着这些粮食都是刚割好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干你何事?少废话,赶紧退兵,否则我杀了你!” 辛锦荣话音刚落,不知怎的,手上的匕首被一道力量飞速震开,还在吃痛的时候,她的手已经被苏微末扭在背后了。 狼狈,又有点丢脸。 “苏微末!” 看到辛锦荣这副倔强的样子,苏微末玩味一笑。 “瞧你这柔弱不能自理的身子骨,还想做军官呢,出来打仗,穿什么不好,穿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来迷惑我方男兵的呢,是不是啊?哈哈。” 后面几个男兵跟着笑了起来,奈何脖子下的刀逼近了些,又将汹涌的笑声憋了回去。 “苏微末,我们打个赌吧。” 辛锦荣神色平静,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今晚你一定会退兵的。” “是吗?那要我不退呢?” 苏微末笑了一声,刚要招手发出信号,让全军入城,一只手还没举国头顶,她双眼便被定住了。 几个人挟持着宋玉玦走过来,他骂骂咧咧道: “你们这些臭女人,居然敢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当今世上的亲戚,我母亲是世家贵族,你们还敢给我下药,想死是不是?” 他抬头看到辛锦荣,一只脚就要踹过来。 “辛锦荣,你这个混蛋,你无耻,王八蛋居然教唆明曜给我下蒙汗药,死明曜还说我福气来了,这狗屁福气还是留着给你的子孙后代吧!” 宋玉玦骂得越来越难听,为首的明曜都听不下去了,拿出一张帕子堵住了他的嘴。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宋城主借着暗道要逃出去,好在宋玉玦不肯钻洞拖了后腿,属下当场就把他抓了,他几次以死相逼实在厉害,喂了点蒙汗药才肯跟着我们走。” 辛锦荣笑道:“宋城主临阵脱逃,按天启律令是死罪,她就算借着身份死不了,城主之位也是做不了的,既然如此这里就是我说了算,宋玉玦联合逃跑,同罪论处,不过我听说,他跟苏将军你有些关系,苏将军,你要是愿意求情的话,我就放过他,怎么样?” 苏微末冷笑一下,她就说嘛,这个辛锦荣到底哪儿来的底气敢做这些小动作,原来一次不成还留了后招呢。 不过身为堂堂女子,用男子做质,这种事情她还做得出来,实在可悲。 “你们一伙的,想诈我?再说了,我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微末说着话,手不自觉一松,辛锦荣已脱身开来,她连忙站直了身子,扭了扭发疼的手臂。 “从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说明你在意了。” “呜呜——”宋玉玦力气很大,挣扎间整个身子被勒出了痕迹,接着他一口咬掉了嘴里的异物。 “”呸,辛锦荣,你这个下流之人,你贪图我的美色,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吧?威胁苏微末以后,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吃干抹净了?” 苏微末听到后,有点不堪入耳。 她对着辛锦荣气急败坏道:“好你个辛锦荣,居然如此恶心,枉我还想留你一命,看来你是自找死路了?” 宋玉玦哽咽起来,眼泪吧嗒吧嗒掉,“都是因为你,苏微末,要不是你发兵打我们,我母亲也不会抛下我跑了,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的!” 看到宋玉玦头一次哭得这样可怜,苏微末脸色似有触动,她对着辛锦荣道:“好,我今夜可以退兵,你让宋玉玦跟我走。” “好啊,那他是你的了。” 辛锦荣一声令下,明曜便将宋玉玦带了出去,之后一番周转,明曜才退了回来。 城门再次合上。 辛锦荣终于无力得软了下去,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好险,真是好险。” 明曜拿着剑走过来道:“为一人取一城,想不到这个苏微末还是个情种。” 第四十四章 你就是那砧板上的肥肉 辛锦荣听到明曜的话,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此事进行的如此顺利,还得感谢宋玉玦宋公子才是。 在正义军还未攻城的前一天晚上,辛锦荣和宋玉玦走上了城墙,夜里的风吹过他的发梢,他望着城墙背面太原城的全貌,那一片简朴的瓦房和弯曲的山路。 “辛锦荣,其实我曾讨厌过这里,在京城,所有人都说太原城是最贫瘠的地方,我跟母亲来太原城,必定要受尽苦头。” 辛锦荣笑道:“那你认为这些苦可还值得?” 宋玉玦微微垂下眼眸,手掌放着冰冷的石砖上。 “如果不是到了这里,我这辈子都不会经历这么多,沿路的白骨,易子而食,还有第一次体会到饥饿的滋味,我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享受所有人的拥戴,殊不知还有一个地方,如同人间地狱。” “宋公子身为富家子弟,还能有此觉悟,实属难得。” 这话可不是奉承之言,在辛锦荣的印象里,宋玉玦这个人张扬跋扈,一看就是含金汤匙长大的,哪里见过什么人间疾苦。 现在他能说出这番话来,说明他还是有的救。 “其实苏微末就算拿下这里,她的军队也支撑不了太久,但要是太平军捷足先登,他们必定会杀人掠夺,所以,苏微末想要尽快攻城,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百姓。” “你似乎很了解她?” “苏微末被人所爱戴,是以仁义之心起义,而太平军首领残暴,世人皆知,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苏微末会这样着急,带着伤连夜亲战,连命都不要了。” 宋玉玦笑了一下,似有些苦涩揉在眉心之中。 “我跟母亲奉命递交求和书,苏微末手下一个将领抓了我,想将我当做人质鼓舞士气,是她救了我,还放了我跟母亲,至此,她便几次三番注意着我,她在太原城留了眼线,一方面是为了监视皇家和朝廷,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我。” “原来是这样,所以她才会拼命攻城,一是怕你逃跑,二是怕你被人所害,这三嘛……” “哪儿还有三?” 宋玉玦有些不耐烦道。 他跟苏微末不过萍水相逢,各自为营,有些事本就是求不得的。 “这三嘛,你的美貌就是女人垂泄的资本了,太平军的人要是抓到了,准会把你奉给他们首领,到时候你就是砧板上的肉,” 第四十五章 得她襄助,如虎添翼 这次太原一战贸然退兵,一直跟着苏微末打下半壁江山的将军程允心生不满,见苏微末走出了帐篷,而那个叫宋玉玦的男子正被安置在帐篷中。 祸水蓝颜恐会坏了大事,作为属下,理应多加提醒主上,但程允信任苏微末,只觉得她许是另有打算。 于是她守在帐篷外,待苏微末走近,她便即刻行礼。 “拜见主上,这么晚了,属下送您回去歇息吧?” 苏微末想到方才她去见宋玉玦时才知他依旧是那一副高傲的样子,连个好脸色都没给自己。 宋玉玦还是那个宋玉玦,不管是真心或者假意,她都没办法对他狠心。 “好,你陪我走走吧。” 两人走到一条溪水边,苏微末见程允没有说话,便自己先打破了沉默。 “程允,你现在是不是在埋怨我?太原退兵一事,我太过仓促,现在估计已经失了军心了。” 她这军中将士都是跟她出生入死,满腔忠心,而这一次,她为了一个男人退兵,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疯了,军中甚至有人称她是中了巫蛊之术,军心有失,是大忌。 程允皱起眉头,声音平静。 “属下只是觉得可惜,我们谋划多年,为了跟太平军抢夺江山,一路披荆斩棘,就是为了直达京城,拿下暴君的头颅,而太原城是我们首要的目标,这次你退兵,将士们都议论纷纷,说你是被美色所蛊惑了,你辛辛苦苦捍卫的忠义之名,就这么散了。” “别人不了解我,但你也知道,我为了今日付出多少努力,几次险些丢了性命,难道你也认为,我是为了一个男人退兵的吗?” 苏微末承认,当她看到宋玉玦被挟持的时候,她是动摇了,她多想不顾一切去救他,为了他付出一切。 但她是将领,手中握着十万大军的性命。 她不能。 “是属下错了,属下见那宋公子确有几分姿色。” “我喜欢他,必不会让他受到伤害,但这全军将士的性命我也一定要守住,你知道,我这一生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匡扶天下,登上九五之尊,为了这个目标,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苏微末的眼中有光芒闪烁,一颗泪珠滚下面颊,她紧握着双手,信念如磐石坚定。 程允听到这里,也是放心下来了。 是啊,她的领袖有着一代战神之名,又怎么会居于儿女情长呢?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如今形势严谨,苏微末深知,就算她拿下太原城,也撑不住多久,要是被太平军捷足,自己反而会落于下风,这个时候,何时进入太原城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你听说过辛锦荣此人吗?” 程允点点头,回道:“听说过,辛锦荣出自太原一个叫做南石村的地方,以前南石村遭遇旱灾,没想到现今每家每户田里都种满了粮食,有的村民还成为了太原最大的粮商,此事就是辛锦荣在其中谋划的,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办法,短短几个月,就让干旱的土地生机勃勃,此人不可小觑。” 居然是这样。 难怪她能拿出满车的粮食,虽然是假意投诚,还在里面藏了人,但那些粮食却是真的。 要是她能得到此人的襄助,必定是如虎添翼。 “好,太好了,程允,你去找人多打听一下。” “是。” 此时的辛锦荣刚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将所有公务整理好了。 让她愤愤不平的是,这个废物城主扔下一地烂摊子就跑了,现在她接管了所有事务,忙得昏天黑地,到底是为了哪样? 好在这两日苏微末那边竟奇迹般没有了动静,不过这样也好,苏微末不搞事了,城里也能休养一段时间。 她也能抽出一点时间回家看看了。 等她回到村里,偶然发现村长和一些村里的长者围在自家院子里,大家都有说有笑的。 地上还摆着一张写满名字的红纸。 这张红纸足有三尺长,上面还铺有闪闪发光的金粉呢。 “村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第四十六章 让她做城主? 村长拿着一支毛笔,对着辛锦荣一笑。 “太原大难,是辛姑娘救了我们南石村,救了全城百姓,不管外人怎么看你,在我们村民眼中,辛姑娘的贤德有目共睹。” 站在村长一边的老者也算是村里最受尊敬之人,他摸了摸胡须,点着头道:“现在城中无人接管,我们打算联名请奏让辛姑娘为下一任城主呢。” 什么?让她做城主? 且不说她除了种地啥也不会,也没什么文化,就连身份也跟上一任的宋城主差之千里。 “这可使不得,村长,说来惭愧,我连做这个军师都是牵强,怎么可能做得了城主,不能不能。” 辛锦荣连忙摆着手,太原城包含了大大小小有六个县,村子也有几十个,几个县因为文化差异并不流通,管理起来相当棘手,她可不敢接下这么大的事。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也都没有说话,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官袍摇着扇子的女子。 “宋城主是当今世上的侄女,但她却临阵脱逃,现在陛下已经降罪将她囚禁在府中了,现在城中一片混乱,你不当谁当呢?” 辛锦荣一听这声音,不是明曜还能有谁? 她回过身,满脸无奈道:“这城中的事情实在繁杂,我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的,明大人,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实在是做不了,要论体贴百姓,还是你更胜一筹,大家应该让明大人担任代城主一职才对。” 明曜做县令做得很好,想必做城主也没什么问题。 但明曜却不以为然道:“说来惭愧,我做县令也有几年了,怎么也改变不了这一方百姓的生计,辛姑娘有才能,短短几个月就让南石村富裕起来了,大家也是有目共睹,让你做城主,是我们所有人的期望,再者,还有一个人,也有此意。” 明曜刚说完,人群中的徐檀香终于摘下了斗篷,一身粗麻衣裳,手里拿着镰刀,背着背篓,似刚从山上回来。 “辛姑娘,你就别在推辞了。” “可是城主之位,需要陛下的亲笔诏书,陛下能同意吗?” 徐檀香自信一笑,她从村长手上接过已写好的万民书,揣进了随身的布包里。 “这件事本就是我提出来的,当年回心门虽被邪教所灭,但我父亲曾救女帝一命,陛下亲口许诺会满足我一个心愿,我即刻入京拜见陛下,必为你争取到城主之职。” “檀香姑娘,你不讨厌我,还要为我争取城主?” “辛姑娘说笑了,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就算要讨厌,也是讨厌那个惹人烦的小鬼,我一路上山采药,那个木栖高傲得很,只知道埋头挖药草根,下山的时候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徐檀香捂着嘴轻轻笑了一声,“估摸是为了能快点回来见你,慌不择路的,这个性也不知道是学了谁——” 她说完脸就沉了下去。 这般固执的样子,只为一个人欢颜的样子,当真像极了他。 辛锦荣一听说木栖受了伤,马不停蹄得就赶回家里。 她进了房门,发现里面热气腾腾的,掀开纱幔后,她看到了木栖光滑白皙的后背。 一声响动惊到了木栖,他回过头只看到了辛锦荣的人影,他急忙将身子埋进水里,脸上已经是一片潮红。 “你、你快出去。” 辛锦荣本能得想闭上眼,转身关好门。 虽说是现代人,一个男子的后背什么的并不能让她心惊肉跳,但刚才的情景还是让她的心境有些难以平复。 木栖的右肩上,有一片赤红的印记,有点像一种花,但她想不起来是什么,不过还挺好看的。 那是胎记还是纹身? 按照国家的礼节,男子是不允许纹身的,要是有男子纹身会被视为不祥,在原主的记忆里,听说一个未婚的平民男子因为私自纹身,族人将他绑起来,生生剜去了纹身处的一块肉,至此落下残疾,反而许多贵族女子纹身成为了一种风靡,以纹身的色泽来象征高贵的身份。 辛锦荣不知怎么的,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房门被再次打开后,木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走了出来,他亲切得挽起辛锦荣的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辛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可有见到徐姑娘?” “见到了,说是要我做城主。” “对啊,徐姑娘一回来,就跟明大人和村长说了这件事,还拿来了纸笔,要大家写万民帖。” 木栖说起徐檀香,总不想再跟她有什么瓜葛,他们两个其实也没什么恨不恨的,要说恨,也不该是他去恨呢,只当是个认识的路人罢了。 “先不说这个了,我听说你摔倒了,可有受伤啊,我看看。” 辛锦荣抓起木栖的手臂,打量着他。 原来她这么急匆匆赶来,是听说最近摔了啊,木栖笑着摇摇头。 “不碍事,我只是下山的时候磕到了一点皮,已经上了药了,辛姐姐,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要很多类型的药草,我放到房里了,我去拿给你吧。” 果真是磕到一点皮? 辛锦荣看了木栖一眼,又用怀疑的语气道:“木栖,你真没事?” “没事。” “我看看。”辛锦荣刚一伸出手,木栖就躲开了,脸上还不自然起来。 “我,我去拿药草出来。” “每次你一结巴,绝对不会没事,木栖,你是要我喊大夫来给你做个全身检查吗?” “哪有那么严重啊,就是手被磕到了。” 辛锦荣听到他这话,抓起他的袖子就往上提,发现里面红色一片,缠着绷带,也已经被血和水沾湿了。 “还说没事,都流血了!” 辛锦荣这才把人扶进屋里,将那绷带散开,才发现木栖的手臂是被石头刮伤了。 伤口还挺深的,皮肉都绽开了,要换做现代,不打个破伤风绝对要感染。 怎么这家伙这么能忍,伤成这样了,还跑去洗澡,也不去看大夫,脑子是怎么想的。 “你这样子不赶紧处理会感染的,死木栖,你还说没事,这叫没事吗?” 木栖见辛锦荣有点气恼了,反而轻轻一笑,无所谓的样子。 “比起以前挨过的痛,这些都不算什么,辛姐姐,你放心,这点伤,也要不了我的命。” “要你的命了,就不让我再为你担心了。” 辛锦荣又给木栖亲自换了绷带,动作十分急促。 “走跟我去医馆。” 瞧着辛锦荣着急上火的样子,木栖脸上笑意更浓。 想不到这世上还会有人这么关心他,关心着他的生死和痛苦,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关心能维持多久。 真希望是永远,让她永远为自己担心着,为自己心疼,为自己做一切事情。 这样,他就能得到一丝安慰,从她这里得到一点久违的欢愉。 但这样是自私的,所以他不能这么想。 “嗯,好,我听你的。” 辛锦荣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才对嘛,以后不管什么事,都别再瞒着我了。” “好、好啊。” 第四十七章 宅子建好了 辛锦荣带着木栖去医馆清理伤口,大夫才说他这伤必须要缝针才行,平日里看着柔软的木栖,想不到在缝针的时候连哼也没哼一声。 他抱着她的胳膊靠了一会,很快就结束了。 这皮肉伤也没见打麻药的,所以辛锦荣也没在要求什么,只能让木栖就这么挺过去,本来还打算拿根木棍给他含着,或者是怕他疼晕了,还带了一点抗晕厥的药,现在是用不着了。 伤口处理好后,她拉着木栖站起来,又问他:“怎么样,还疼不疼?” “不疼,一点也不疼。” 木栖没心没肺得笑着,似乎真的不疼。 “走吧,我扶你回去。” 辛锦荣扶着木栖,就这么回到村里。 她发现自己屋外的宅子已经修得差不多了,高高的围墙将一块平地围绕起来,只是还没上漆,里面的房子也能看到雏形了,跟旁边这个用土泥驻成的小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门前的地砖只铺成了一半,阿羽拿着工具还在一边干活,看到辛锦荣,他连忙起身行礼。 “主人,你回来了。” 阿羽皮肤是暗黄色的,在太阳下晒着,偏透着些红润,气色是比以前好多了。 “临时回来看看,对了,你的病怎么样了?” 她本是随意得问了句,阿羽却突然跪下,还对着身前人磕了一个头。 “谢谢主人,奴好了,主人的恩德奴永远记着的,奴还求主人留下阿羽,不要赶奴走。” 他祖上本也是平民,犯了错处被贬为奴隶,从此他一家人都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但他来这里干活,这里的主人不仅没有亏待他,还给他治病,他要再回去过那样的日子,还不如求得这里的主人收留。 至少不会再被安排到不知什么地方去,只要能留下来,让他做什么都行。 “你先起来。”辛锦荣将阿羽拉起来,又叹了口气,“哎,之前不是说过嘛,不要动不动就跪了,你是想留下来吗?只是王婆那儿怎么说。” “这——” 其实阿羽也不知道,王婆向来只认钱不认人,还不知道主人愿不愿意花钱买下自己。 以后家里地方大了,是需要一个人来打理日常的琐事的,家里父母年纪大了,又要种地,怎么也忙不过来,她救了阿羽,收他打理家务,也算是缘分。 “之前我记得是十斤粮食买一个人,我这里刚好也有,阿羽,你要是真心要跟着我,买你回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主人真的愿意收留奴吗?”阿羽的双眼一亮,立马点头道:“主人,您说,阿羽都听着。” “以后在我家里,不要跪任何人,也不要自称奴,就当是管家,我每个月会给你一些工钱。” 阿羽听到工钱两个字,连忙摆着手。 “不不不,主人,我们是奴隶,怎么能要工钱呢,主人能收留奴,已经是最大的恩德了。” 只有正式的工人才能要工钱,他是奴籍,收主人的钱是逾越的,这是王婆教过的规矩,他可不能忘。 “你刚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嘛,就当我要赏赐给你,你还能不要?还想不想留下来了。” 怎么会不想,他到了主人家,吃住都在这里,哪里还敢要工钱,以前他只盼望着不挨打就好了。 罢了,王婆的那些规矩也只是她定的,既然能有新的主人,那肯定要听新主人的话了,阿羽立马回应道: “想,我,我知道了,谢谢主人。” 这个阿羽看上去老实憨厚的,辛锦荣也对他比较放心,当下就取了粮食找王婆去换人了。 有了买卖,王婆也没推辞,只是她旁边站着的都是一起在辛家雇佣去的,阿羽被这么好的主人家看上,而他们只能继续做苦工,一个个都羡慕死了。 临走时,王婆对着阿羽叮嘱道:“好好替主人做事,要是被退回来,就别怪我卖你到黑市里充粮食了。” 王婆的话吓得阿羽一哆嗦。 他当即下定决心,死也不会再回这个地方了,也最好不要再见到王婆。 辛锦荣觉得自己的宅子还需要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门匾。 该给这座宅院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不管是府邸还是宅子,都需要一个名字,明曜的明府大气庄重,宋城主留下的城主府古香古色,她的宅院嘛,只要住着舒服闲散就好了。 她望着山外的精致,感受迎面吹来的清风,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 不久后,宅子正式完工。 当大门处那张门匾缓缓升起时,全家人都惊了。 辛锦荣叉着腰道:“我宣布,闲香居施工完毕,最先感谢的就是村民们的帮忙,我很满意。” 辛母拍着手,不可置信道:“闲香居,这名字真是我家闺女能取出来的吗?” 村长拿着锄头走过来,对辛母道:“辛家主,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如今你女儿掌管着偌大的城主府,所有的事宜都要经过她的审批,没有点本事,谁能做得到呢?” 辛母仔细一想,也对。 可是,她家女儿明明没读过书,哪里会懂那些呢? 村长又笑了一下,“况且,等圣旨下来,辛家姑娘就不单是你家的女儿了。” 辛母眉头一皱,冲村长吼道:“说什么呢,难不成你看我们家荣儿能干,想抢过去做上门妻主?你也不看看你那个儿子,昨天还跑我田里偷菜,哪里配得上我女儿了。” 辛父就知道接下来她要说什么,一只手就想捂住她的嘴。 “哎哎哎,妻主,咱不说这个了。” 辛母拍开了丈夫的手,对着村长气急败坏道:“我偏要说,本来就是这样,你这老婆子,你到底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村长笑容有些僵硬,“你女儿要做城主了。” 什么?什么城主? 辛母听完差点晕过去。 “不是代城主管理公务吗?怎么成城主了?” 辛母看了旁边扶着她的丈夫一眼,只见对方脸色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了,就她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好你个林平,这么大的事情,你瞒着我?” 辛锦荣一见自己娘又要吵起来的架势,赶忙走过去打圆场。 “娘啊,是我让爹不跟你说的,我跟随城主管理军务,事情繁多,又怕生变故,所以才不告诉你,怕你担心。” 辛母拉着自家女儿的袖子,神神秘秘得走到一边,在她耳边小声道: “娘不是担心你做不好城主,娘只是在想,你怎么能做城主呢?荣儿,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城主的儿子看上你了?” “娘,你又想哪儿去了?” 辛锦荣无奈道。 “娘虽然没文化,但还是知道城主一职有多重要的,你要不靠裙带关系,怎么可能做得了城主?诶,想不到我女儿桃花运还挺旺的,这么快,就另有新欢了?” 想到自己女儿就要一步登天,跟城主搭上关系了,辛母脸上笑开了花。 新欢—— 这什么跟什么啊。 “娘,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 第四十八章 原来他一直在骗她 不过话说回来,木栖去哪儿了,怎么没见到他? 辛锦荣转身四处寻着他,也没见人影,辛母一见她那个样子,就知道她在找什么了。 “你的那位木公子,已经拿着包袱走了,临走还要我带句话给你,谢谢你的照顾,有缘再见。” “他真走了?” 这段日子的相处,就留下一句话将她敷衍了,到底是她高估了这份情谊,还是说他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呢。 现在城里解了禁锢,他想回家,她不会拦着,但好歹也要跟她道个别,她在找人亲自宋他出城才放心啊。 “喂,荣儿你去哪儿?” 辛母见女儿飞快得跑了,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怎么每次都是这样。” 辛锦安见妹妹走了,对辛母笑道:“娘,感情上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就让她去吧。” “娘也不是说那个木公子有什么不好,只是你跟你爹都知道,他每天神秘兮兮的,总不见人影,娘觉得不太守男德,就怕是外面有妻子了。” 辛锦安很少跟木栖相处,但他觉得木栖挺好的呀,娘以前不喜欢木栖,木栖也从来不跟她置气,每次都说任由她说什么,自己一个人待在一处。 “怎么会?木公子人可好了,温文尔雅,做饭也那么好吃,儿子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辛母眼睛一瞪,狠狠戳了一下儿子的脑门。 “我看你是胳膊往外拐了!” 村长也听到两人的争论,忍不住也要插句嘴。 “说来也奇怪,前几天夜里,我好像看到木公子了,他穿着一身黑色斗篷,一个人往山上去了,我以为他是出去逛逛,也没跟上去。” 那天晚上能遇到木栖,村长自己也挺惊讶的,但她生来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也没告诉别人。 辛母环着手,冷着脸哼了一声。 “我就说他不对劲,反正,我是不会同意女儿跟他在一起的。” 辛锦荣走到城门口,刚好发现木栖站在那儿。 他背着包袱,身影萧索,而他身边站着的是知乐,许久不见知乐,她还是穿着一身墨色衣裳,手上拿着长剑。 知乐好不容易等到他家公子愿意跟自己走,但他总是在路上走走停停,想必也是为了等某个人吧,真不知道这样值不值得。 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公子是被蒙蔽了,是被感情蒙蔽了。 他不应该有感情的。 知乐想了许多事,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动公子,她转头看到辛锦荣过来了,还是拉了一下身旁人的衣袖。 “公子,她来了。” 辛锦荣走上前去,对着木栖的背影。 “木栖,你要走怎么不亲自跟我说,这时候出城怕有危险,我可以送你出去。” 木栖冷笑一声,他知道,辛锦荣以为他一直不走,是怕战乱,自己出城恐会遇到危险。 实际上,他只是在等一个借口,等一个再也无法逃避的借口。 “不必了。” 语气转变得有点快,辛锦荣都愣了一下。 “木栖,只是几天不见,你好像对我冷淡许多。”辛锦荣突然拉住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会帮你的呀。” 这些日子,她都在四处奔走,忙着城中事宜,两人总是难以碰面,他总想着,等她回来,或许他还能去看看那个新建成的宅子。 她还说要一辈子养着自己。 他想起这句话,内心总是涌出一丝甜蜜,但就是这样简单的日子,对于他而言,也只是奢望罢了。 在这里他是矛盾的,想等她来,又不想她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多么不舍。 “我——” 木栖还在迟疑,此时天边出现一阵响动,知乐将拔出剑护住木栖。 几个士兵模样的人从城墙一跃而下,将三人包围起来,为首的女子一身银光铠甲栩栩生辉,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此人辛锦荣再熟悉不过。 苏微末。 居然是苏微末。 她这些日子十分安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攻击他们几人,城墙的防守都这么脆的吗? 或许,可能,这个城墙本来就困不住苏微末,那她为什么会一直等着? 看来传言不虚,战神苏微末就是这样一个难以捉摸的人。 “苏微末,想不到,你不执着于太原城了,倒想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下手了。” 辛锦荣见人多势众,都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糊弄过去了,打是必然打不过的。 苏微末仰头笑了一声。 手上的剑靠在肩膀上,她死死盯着木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 “我的人在此埋伏许久,没想到,还真等到了,杀皇族,灭贵胄,只要是跟女帝沾亲带故的,在我苏微末眼里都不能活,哈哈哈——” 苏微末看向辛锦荣,“还好我叫人盯着你了,要不然怎么知道我朝堂堂的三皇子殿下,会藏在你这个丫头家里呢?所以平民百姓这几个字,还真不合适呢。” 得来全不费工夫,从前输了太多太多,她苏微末这一次,终于是扳回一局了。 “什么三皇子,苏微末,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辛锦荣看着苏微末的眼神,似乎意料到什么,她又转头去看木栖的眼神,却见他目光闪烁着,轻轻启唇,却是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不在像以前一样对自己撒娇,这样的态度让辛锦荣感到陌生。 她突然想起之前他对自己的忽冷忽热来,他的身世,他的学识,他的一切一切,都像谜团一样缠绕。 原来—— 他一直在骗她? 第四十九章 没有杀人的心情了 知乐见辛锦荣的眼神不对,似要将她家公子盯得发毛,于是道:“辛锦荣,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家公子确实是当朝三皇子,因奉旨赈灾,被暴民抓住,之后才被你捡了回去。” 木栖抬起头,面色冷峻。 “对,我接近你,只是想利用你隐藏身份,至于目的,我就不说了,毕竟你只是一个外人。” 只是外人。 辛锦荣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一个人用短短几个字便能将她刺痛。 她眯着眼,摇了摇头。 “是我错了,是我还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你,原来你根本就不稀罕。” 想来也对,既是皇亲国戚,自然有许多人护着他,吃穿不愁,衣食无忧,怎么会居于一个小小村庄,住着一个简陋的宅子里,跟她一介平民在一起? 从前她几次表明心意,他都装傻糊弄过去,不是他傻,而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是,我不稀罕,所以你没必要淌这趟浑水。” 木栖对着苏微末道:“放了其他人,我的命,你要取就取吧。” 苏微末在心下感叹这两人像是一对痴男怨女,倒叫她看了一场好戏,辛锦荣此人她还有用,放了也可以,但今日,她一定不能在放过三皇子。 她举起剑冲木栖奋力刺去—— “拿命来吧!” 木栖闭上眼,内心却无比放松。 他这禁锢而无奈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吗? 他突然想起自己沾满血腥的一双手,被至亲之人所捆绑的耻辱,还有他一步步从一道深渊中爬出的彻骨绝望。 他死了,是不是就不必再纠结和痛苦了? 可过了一会,他却没有丝毫感觉,睁开眼后,他便听到长剑刺入血肉的声音。 噗! 他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笼罩,依旧是那一双温柔而亲切的眼,里面没有一丝怨恨。 “辛姐姐!” 木栖看着辛锦荣无力得倒下去,而她背后鲜血如注,染红了那一身素青色长衫,他抬起血红的双眼,目视着握着剑柄的苏微末。 “你要杀的人是我,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人?” 苏微末实在没想到,辛锦荣会突然冲出来替木栖挡了一剑。 都说天启国的女子薄幸,而她眼前的这个人却为了一个男子奋不顾身,真是不可置信。 辛锦荣只是虚弱得说了一声:“我相信你,木栖,我相信你一定有苦衷。” 便就此昏了过去。 木栖用手捂着辛锦荣背后的血,情绪崩溃得无以复加。 似乎唤醒了一些尘封的记忆,他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上位者则麻木得站在一边,或是放声大笑,或是扑过来要将他撕碎。 “辛姐姐,你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我带你去找徐檀香,她一定能救你。” 一旁的程允也不知道苏将军是着了什么魔,站在原地也不动了。 眼下是大好的时机,错过了,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程允立即拿起剑向木栖砍去,知乐将她的剑击到了一边,两人剑拔弩张,打了几个回合。 木栖抱着辛锦荣往回走,而苏微末看着那一地血迹陷入了沉思。 “程允,放他们走。” 程允一边和知乐打斗,一边喊道:“主上,我们从一开始处心积虑部署,就是为了能瓮中捉鳖,上次你退兵我不说什么,但这一次,我一定要杀了三皇子不可。” 她可以替主上做恶人,也可以成为她的一把刀。 苏微末曾下过决心,以后见到皇族中人必定杀无赦,她要亲手杀了暴君的儿女祭奠父母亡灵,祭奠被暴君残杀的所有百姓,她听说三皇子失散,被滞留在太原城中,就一心部署,找了眼线混入守城军中,就是为了杀他。 但她现在不知为何,看到那个辛锦荣满身是血,自己是一点杀人的心情也没有了。 这样岂非是胜之不武? 她苏微末就算要报仇,也要堂堂正正。 “你是想以下犯上吗?我说放过他们!” 苏微末将剑收好,转过身去,一跃而上,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随行的几个人也跟着她的脚步走了。 程允没办法,只好就此作罢。 “下一次,你们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知乐看着程允施展了轻功离去,这才向木栖跑了过去。 他去徐檀香经常待的医馆里,医馆打杂的小厮见天色已暗,正打算歇业了,看到一个男子急匆匆抱着一个女子跑进来,也是被吓得不轻。 木栖抓住小厮问,“徐姑娘回来没有?” 小厮颤颤巍巍道:“公子,徐仙医去京城了,这一来一回还要半个月呢。” “那怎么办?人命关天,我怕辛姐姐撑不了多久。” 木栖见外面黑夜将至,在去找医馆又会奔波,况且现在很多医馆已经打烊了。 知乐也道:“公子,整个太原城,就徐姑娘的医术最好,要救辛姑娘,还得需要一个懂急诊的大夫。” 急诊?这整个太原城本就只有几家医馆,还都是些药婆,不上道的普通医者,哪里有人会急诊,况且辛姐姐流了这么多血,伤口也很深,在不治疗就真的没命了。 她不能死,至少,不能为了他死。 “我不就是现成的大夫吗?” 木栖对着知乐道:“去准备银针,止血药,还有热水,快!” 知乐愣了一下。 “公子曾在贵君那儿发下毒誓,此生不再习武习医,若有违誓言,必将和先师一样的下场,公子都忘了吗?” 第五十章 空间升级自动化 “知乐,旁人也就罢了,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有些事还不明白吗?” 她明白吗? 她当然比谁都明白。 “我只明白公子不能为了任何人,违抗父命。” 知乐只是不想看到他越来越走向偏激,她怎么不希望他能掌控人生?但他们现在羽翼未丰,做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是会遭到惩罚的,而这样的惩罚他也不止一次体会过了,怎么就一直死不悔改了。 为了辛锦荣,他什么都不顾了,至少也要顾及一下自己啊。 木栖眼神冰冷,漠然得看着知乐。 顾及自己又怎么样,他如今的处境,还能再坏吗? “违抗父命?他派了人让我回去,我也答应了,他要我做的事,我也做了,他还想怎么样,是要把我毁掉,要把所有跟我亲近的人都毁掉吗?” 知乐也不在说什么,在旁边帮着木栖摆好工具。 木栖帮辛锦荣止了血,再换了药。 夜里的时候,他发现她起了高烧,又唤来知乐拿来银针。 许久不拿银针,木栖只觉得手中之物十分沉重,跟随着脑海深处的记忆,他很快便施针完成。 他忽然觉得分外惋惜,回心门的所有医学宗典都被烧了个干净,这世上怕是只有徐檀香跟他两个人还将那些东西记在脑子里。 偌大的回心门,现在已凋零得不成样子,那些救治世人却落得个身死消亡的下场的医师们,就是生在这个世道的莫大悲哀。 为众生医治,为邪教所迫害的百姓解毒,却迎来邪教记恨杀害,他开始怀疑,这万物的正邪,忠义,到底为何而存在。 邪恶之人还在世上安然无事,而善良之人早已遍体鳞伤。 是不是只有强者,才配谈正义二字? 正如他的辛姐姐,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之女,被宋城主逼着做了军师,又做了城主,不过是看上她为百姓做事的一片赤诚,以及利用她能获取粮食的能力。 就连苏微末如今的观望,也只是想利用她而且,一次次放过她,不就是想有结交之心吗? 现在她却躺在那儿,身体像烈火一般脆弱,伤口也一直在发炎。 他心里的内疚感愈发深邃。 都怪他,为何要等她,要是他倔强得离开,从此不再相见,她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 辛锦荣在昏昏沉沉中,整个人好像躺在岩浆上。 她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原来躺在空间的湖面上,这湖面沉寂,耳边一点声音也没有。 湖水将她的身体包围,清透凉爽起来,她发现自己的衣服没有一点湿了的痕迹,反而让她周身舒适了不少。 这湖水有一定调理身体的作用,辛锦荣看着湖里的鱼,猜测是不是这些鱼吃了也能调节身体呢? 木栖做了那么多次鱼,也没吃出什么来,那些鱼除了比普通的鱼肥美点,也没什么特别。 只是细看下,这些鱼跟之前的鱼长得不太一样了。 瞧着这鱼鳞跟湖水的颜色越来越接近,发出一些蓝色的光点来,好像是后来才生长出来的品种。 她游到对岸,走的田坎上,那里有许多药草还没来得及种下,这些草药形状各异,她是不认得的,反正是木栖采的,全种下准没错。 她拿起锄头将这些药草种好,又浇上了水,做完这些后才想起来一件事。 她不是被苏微末刺了一剑么? 怎么不仅没死,还到这里来了? 奇怪,这个空间在上一次扩张后,也没在有扩大的痕迹,这地里的农作物也都没变,就是湖水和鱼有了一点变化。 看来这个空间还在不断得升级转换。 她正思索着,脚下好像踩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拿起锄头挖了几下,发现是一个银色的铁球,铁球外表凹凸不平,很像剥了皮的石榴。 拿在手上戳了一下,忽然就闪出一个屏幕来。 一个显示在她眼前的屏幕上,分明有几行字。 【恭喜主人,您的空间触发了升级系统,现已完成电子相关的升级,我是您的指引导航,请点击下方列表查看空间所有情况。】 辛锦荣将列表划了一下,果然看到了上面陆陆续续出现的小字。 【本空间现存有,麦子:3000棵、蔬菜:200棵、草药:100株、果树:苹果树6棵、梨树6棵、桃树6棵、葡萄树6棵、酒酿:3罐、鲤鱼:200条、蓝灵鱼10条……】 以前她是不清楚这个空间里一共有多少东西的,现在居然有了清晰的列表了,这样也能方便进行管理。 不过让她更意外的是,这个指引道具的屏幕下方还有一个一键种植和收割。 她之前种满一片土地要花费大半天时间,而且总会忘记收割,每一种农作物成熟时间也不同,总会忘记哪一个先成熟,所以产量也不多,每次也只能拿出一些出来,而果树上的果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熟,一共有多少,什么时候会再开花,这些她根本记不住。 现在还有了自动化的程序,想必会轻松很多。 她先是点击了麦子后面的按钮进行一键收割,果然点开后,一大片麦子都化作了一捆麦草躺在了田坎上。 如果想要进行处理,比如将发黄的麦草变成新鲜的米粒,只要点击下方的一键处理便能将农作物变成能立即使用的东西了。 辛锦荣叉着腰,欣慰得笑了起来。 “太好了,这样就快多了。” 第五十一章 木栖敞开心扉 辛锦荣退出空间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城主府偏房了。 她从床上慢慢坐起来,背上还有些发疼,她看到木栖趴在床边,察觉到她醒了,他也悠悠醒来了。 “你醒了?” 木栖起身多点了一个蜡烛,拿着烛台放在床头柜上,窗外的夜一片寂静,而屋内却倍感温暖。 “木栖,你送我回来了?苏微末呢?” 木栖也不知是该高兴还难过,想不到她醒来第一件事却是问这个。 “她走了,你昏睡了三日,在这三日内,朝廷的援军已经到了,你放心,苏微末暂时攻不进来的。” 援军到了?那太好了。 这下太原城应该不会有事了,辛锦荣坐在那儿笑起来,可又想起苏微末对木栖说的那些话,既然她跟皇族有仇,那她肯定不会放过木栖的。 这一次或许是伤了她,苏微末起了恻隐之心吧。 奇怪的是,纵然苏微末有雷霆手段,绝世武功,还是没有使用强迫的手段,这一点,确实跟太平军不同。 “木栖,要不你还是赶紧走吧,苏微末肯定会卷土重来的。” 这次木栖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苏微末已视太原城为囊中之物,而他成了眼中钉,他确实已经不能再等了。 “就算要走,也要看你安好,我才放心,对了,你饿了吧,我还熬的粥,我去拿。” 过了会,木栖端了一碗米粥过来,他搅和了一下勺子,辛锦荣便闻到一股香味。 “是用什么熬的,这么香?” 木栖的厨艺还真不错,只是一碗粥,也能熬出这么香的味道。 “里面加了鸡肉末,还有香草,你尝尝。” 他将一勺粥放到辛锦荣嘴唇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得想接过碗。 “还是我自己来吧。” 木栖也没将碗递过去。 “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这次还差点丢了性命,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你就别在推辞了。” 他这么一说,辛锦荣也只好任由着他喂着自己了。 两人过了良久都未说话。 吃完了粥,辛锦荣看着木栖又要走,她拉住木栖的手,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木栖,我始终信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利用你,我也甘心被你依靠,利用,可你不应该什么都瞒着我,对吧?” 木栖也没回头,他知道此时此刻也无法过多去解释,只怕越解释,越是混乱不堪。 他本来就不完美,又处心积虑得待在她身边,根本不值得她为自己挡那一剑。 “辛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你不能这么说,我都是心甘情愿的,但我这次原谅你了,也只原谅你最后一次,你不能再骗我了,以后都不能再骗我了。” 听她这样说,他就算强制自己冷淡些也是不能了,便也转过身来,蹲下来将她捧向高处,双手握住了那只有些冰冷的手。 “我不会了。” “那我问你,从一开始接近我,是为了什么?” 木栖神色平静道:“为了隐藏身份,然后……找机会跟皇姐回合,查出赈灾粮贪污一案,但是我后来一直找不到皇姐,就只好在你家里住下,而这段时间,我已经查清,明曜并非是贪污腐败之徒,但她手底下的人似比她要圆滑一些。” 所以他才会跟明曜套近乎,以此探出明曜的品性,木栖的那张脸像是一张几乎纯净的白纸,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就是那样的他,让所有人都想为之保护,不忍伤害。 “那我再问你,你的毒是谁给你下的?又是怎么下的?” “师傅传我武功和内力,就是想让我继承他的衣钵,成为另一个他,我父亲,也就是后宫最得宠的竹贵君,他怕我因此惹来祸事,给我下了蚀骨散,此毒是回心门的秘术,旁人无药可解,服下者武功全失,身体虚弱,发毒时一瞬间痛苦万分,全身经脉如凝滞一般,但可有舒缓的药物,每月需服用一次,我不愿在受人摆布,本想求一死,但我发现,就算是死,也逃不掉自己的命,我的命,从来都不是自己的,辛姐姐,其实我并不糊涂,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 父亲藏着什么样的算计,他并不想懂,身为侧室无非就是想得到一些权力和荣宠罢了。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世上对他最好的师傅,其实也不过将他当做往日重现的筹码,灵魂重生的一个噩梦,一个承载了许多不甘和悔恨的噩梦,以后就只会伴随着他一个人了。 木栖双目暗淡下来,将头倚在辛锦荣的手腕上,轻声呢喃道:“我总觉得自己哪一天就活不下去了,索性自暴自弃起来,但是辛姐姐你一直那么关心我,让我过了一段最简单快乐的日子,我就算是为了你,也会好好活下去。” “木栖,你要记住你这句话,这样我就放心了。” 辛锦荣本想摸一摸他的脸,却触到他脸上滚动的泪珠,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发现,他好像也在慢慢成长,变得更加坚强了。 第五十二章 她的伤痕是宿命 夜深了,木栖要她好好休息,便就此离开了,临走还不忘将门合上。 看到他贴在自己身边的样子,辛锦荣的心也软了下来,又怎么忍心再埋怨他什么。 从她义无反顾挡下苏微末一剑时,她就不在计较了。 但辛锦荣稳住了身体,看着腰间挂着的玉佩,双手紧紧握着,微微颤抖。 她于他而言,自己算什么呢,朋友吗? 欺骗,隐瞒,利用,这些她最难以接受的东西,深恶痛疾的东西,只因为对方是木栖,她就很快选择了原谅。 要是因为情分的话,身为一个现代人,假如自己喜欢的人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目的,甚至每一晚都在想怎么离开,为了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值得吗? “最后一次了,真的最后一次了。” 她再次警醒着自己。 这时窗户被忽然打开,辛锦荣吓了一跳,才发现外面站着的是知乐。 知乐的身影已经和黑夜融为一体,但她的眼眶依然炙热。 她望向辛锦荣,像是在看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辛锦荣,如果不是你,我们公子不会受这么多苦,他也不会违背誓言,你还一直妄想将他留下来,你可知他留下来是会死的,你真自私。” “自私的是你吧?” 辛锦荣这一次也不想在忍下去了。 “你喜欢他对不对?但你永远都用自己所认为对的方式去对他,去为他做决定,你盯着他不许他有私情私心,你忽略他的心情想强行带他去那个他视为深渊的地方,你说你护着他,却在苏微末面前无法抬头,现在你没办法劝动他,又到我面前讥讽,自私的人,一直都是你!” 知乐瞪大了双眼,浑身犹如雷击。 她自小习武,一生为自己的武艺自豪,甚至被公子亲自提拔成为他的贴身侍从时,她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最美好的东西。 来到太原后,她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失去了自己的骄傲和信心后,她次选择了自欺欺人,将所有的不甘都扔到了旁人身上。 可是那又如何? 她就是痛恨辛锦荣,痛恨这个将公子的情绪所左右的辛锦荣! “我知乐出身武将世家,是师傅最得意的弟子,也算是大家之后,你呢?辛锦荣,你只是一个农户之女,就算现在做了城主,也不过是投机取巧,碰巧捡着了,你配得上公子吗?我自私,是啊,因为爱都是自私的,难道你就不自私吗?” 有的人,还真是一开始就看不惯呢,这个知乐是忠心耿耿,可惜就是太钻牛角尖了。 辛锦荣冷笑一声,捂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 “你那么好,怎么他就是不跟你走呢?你所认为骄傲的东西,也往往是你的自卑,你斗不过苏微末,甚至斗不过我,所以你甩锅给我,对不起,我辛锦荣不接受你的冷嘲热讽,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哼,懒得跟你废话。” 知乐将窗户啪得一声摔下来,独自踩着深重的步伐往后面的院子里去了。 她忽然看到今晚的月色比起以往的都要凄厉几分。 辛锦荣的话刺在自己心里,但又有些痛快,她的心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痛过了,这样就很好,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真切得感受到自己身而为人的情感。 她恍惚想起幼时跟公子的初见。 那年公子十岁,而她十一岁。 她经过一层层选拔,只为争夺唯一的名额,成为三皇子身边最得力的属下,她满身是血得倒在他脚下。 自己的双眼模糊着,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却好像哭了,那声音娇小,像极了她养的一只小猫儿。 “呜呜呜——不要再打了,快停手,叫她们不要再打了!我选,我在就选,就她了,我就要她了。” 一身红衣风华万千的竹贵君蹲下身来,慈爱得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听话就好,栖儿,你是为父的希望,怎么能没有一个细心的人呢,你啊,就是太倔强了,跟你母皇一个性子,好了,不哭了。” “呜呜呜——” 他抹着眼泪,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她,依旧再哭。 竹凤君看到他的样子,耐心早被磨光了。 知乐不认得那个叫木栖的男孩,但她对竹贵君很熟悉,竹贵君喜怒无常,似乎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媚色天成,此刻的他面目狰狞,犹如放肆张扬的厉鬼。 “凤木栖,你看看你的样子,怎么这么没出息,我叫你别哭了,你听不到吗?!” “啪——” 一声掌锢将公子的哭声彻底镇住,他呆呆得倒在地上,又迅速爬起来扭到父亲脚下。 他的小手拽住竹贵君的裙角,压低了声音卑微地哀求着。 “父君,对不起,我听话,我会好好吃药,会不会再忤逆您了,求求您,不要再生气了。” 竹贵君将冰冷的手掌如流水般抚过公子的脸庞。 “乖,等为父摆定了朝堂,我们一家人才算真正站稳了脚跟,为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啊,也是为了你妹妹的太女之位,等你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为父的苦心了。” 待竹贵君走后,公子才挺起腰身,从地上艰难得爬起来,他将身前那个女子扶起来,又用手指擦干净她脸上的血污。 “你是父君培养出来的人,可有名字?”他的声音分外温和。 “属下没有名字。” 他竟是笑了,咬了咬牙,似是强忍着眼底的泪。 “那你就叫知乐吧,虽然我并不想,但这个名字以后就和我紧紧相连了。” 知乐不懂,公子为什么会这么说,年幼的她只知道,从此以后,她就是公子的利剑,也是一双时刻警醒他的眼睛。 她是竹贵君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武士,是她师傅以及背后家族的连接,她生来就是要做依附于皇亲贵胄的,这是她的使命,所以她不会背叛任何人。 除了她的良心。 她从来都瞧不起那个辛锦荣,怎么今天这么触动呢? “不,我不怕苏微末,我一定会护住公子的,要不是你突然冲出来,我也不会停下来,只要你死了,公子的一切都会步入正轨,我还是他最能依靠的人。” 知乐将剑拔出,用力砍向一棵树干上。 树皮被划出一道道伤痕,突出骨血来,将她的情绪点燃到了极致。 “我没有错,错的是你,都是因为你!” 错的是辛锦荣,她原本早就可以带公子回宫了,要不是她,公子不会受这些伤害,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抵触回去。 他就应该是现在的样子,永远都应该是这样的,需要别人的保护,需要她去做所有他不敢做的事,要不然,她活着也没有意义了呀。 第五十三章 宋大公子很嚣张 刘凝在城墙上发现有一支军队偷偷摸摸在草丛里潜伏,看服饰不像是苏微末的兵,她叫人去请辛锦荣过来,属下去找她时,她正在城主府的小厨房里忙活。 厨房里全是烟雾,她满脸都沾着面粉,呛得一个劲咳嗽,看到一个小兵敲了门进来,见来人火急火燎的,她只能不好意思得将人请了出去。 她走出门外,将两只手胡乱得往围裙上一擦。 “什么事啊?” “大人,刘将军说有人在城墙角埋伏,似有不轨之心,她不敢轻易行动,所以想让您出主意。” “让我出主意?” 辛锦荣皱了皱眉头,“我又不会打仗,我就是个种地的,你问我,我问谁啊?” 小兵颤颤巍巍得将头低下,无言以对。 “那就叫人把那些人绑到地牢里去,听候发落。” “可是,将军说,那些人像是太平军的人,为避免打草惊蛇,不能直接抓走。” “那怎么办?” 辛锦荣撅着嘴,也没了法子,这时一男子摇着印有水墨画的折扇,大摇大摆得过来。 他将青色的发带一甩,摆弄了一下刚穿上的素白长衫,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是一开口就瞬间毁了些气质。 “辛锦荣你这个王八蛋,什么都不行,还敢做城主,赶紧给我把你的屁股挪开了!” 听这声音就知道,正是宋玉玦这家伙从狼窝回来了。 辛锦荣摊开手,无可奈何的样子。 “宋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苏微末她没有为难你吧?” “我偷偷溜回来的。” 宋玉玦说起这个,有点难以启齿,想他堂堂世家公子,金尊玉贵的,怎么被一贼人藏在帐篷里,为了逃跑,不惜爬了狗洞。 哼,今日之耻,全是拜苏微末所赐,他一定要杀了她! “看你这样子也不好受,这次是委屈你了。” “哼,天底下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没用,辛锦荣,我现在回来了,不如将城主一职交给我吧。” 宋玉玦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不是他不相信自己,而是不相信这些女人的偏见,尤其是这个辛锦荣,简直就是占了个大便宜,想她吐出来怕也不那么容易。 “好啊,真的,那太好了!” 辛锦荣脸上乐开了花,连忙用手握住宋玉玦的手,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为了整理公务,我寝食难安,瘦了一大圈,地没种,衣服没洗,就连男人都要跑了。” 宋玉玦一愣,看着被某人弄脏的手,还被那双手给紧紧拉住,仿佛世界都崩塌了。 “这么快你就有男人了?” 宋玉玦质问的口气才让她反应过来,自己还抓着人家公子哥的手呢,要知道在这个国家,大街上随便拉男子的手,可是要被抓进官府的。 “哎,我开玩笑的啦,实在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辛锦荣意识到自己失态,把手收了回来,结果却看到宋玉玦握着拳头要挥过来。 “辛锦荣,我真想揍你一顿啊!” “喂,打人啦!救命啊!” 拳头没对辛锦荣挥过来,而是被一阵马蹄声定住了。 马上的人是徐檀香,她手里拿着黄色的卷轴,匆匆下马。 “辛锦荣,请跪下接旨。” 辛锦荣跟宋玉玦见状跪下,两个人还在大眼瞪小眼。 “奉天承运,女帝诏曰,宋城主临阵脱逃,其罪难恕,已将此人革职查办,罚俸一年,念其悔过之心留其府邸爵位,太原不可无守城将帅,现经考察,辛氏辛锦荣德才兼备,勤奋爱民,即日起接管城主一职,钦此——” 徐檀香将圣旨双手奉上。 “辛姑娘,檀香不辱使命,终于将好消息带来了。” 望着徐檀香那温婉的微笑,辛锦荣全身无力得软了下去。 她差点忘了,自己背后还是民意呢。 这城主之位看来是逃不掉了。 宋玉玦就这么看着辛锦荣接了圣旨,他到今天才算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城主找谁做不好啊,偏偏找一个种地的! 偏偏女帝陛下还答应了,真是跟传闻中一样昏庸,他在心里骂了女帝一通,嘴上还是只敢跟辛锦荣叫嚣。 “辛锦荣!你居然去请圣旨?真是没想到啊,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我,我现在就要你好看!” 宋玉玦揪着辛锦荣的衣服,满腔怒火都轰炸开来,见场面已经不可控,徐檀香将宋玉玦的手抓住。 辛锦荣看到宋玉玦被制止住了,才算松了口气。 这个男子实在太嚣张了,动不动就要打入,哪里还有世家公子的气度,他这个样子,以后嫁了人了岂不是天天把妻子揍一顿,那他未来的妻主也太惨了点。 徐檀香将宋玉玦从地上拉起来,好言相劝道:“宋公子,木已成舟,还请你自重,辛姑娘做城主,是百姓的意思,也是明大人跟我的意思,你身为男子是不能做城主的,所以,以后你还是对辛姑娘放尊重些吧。” 宋玉玦瞪了辛锦荣一眼,察觉到对方向自己吐了吐舌头,似要挑衅的样子,他还是将一口气吞了下去。 “你看她,浑身脏兮兮,哪里还有做城主的样子?” “我是在做紫薯饼,试验好几次了,终于做得有些样子了。” “大军当前,你居然窝在家里做这个?” 宋玉玦扭过头去,气急败坏道:“果然是个废物。” 辛锦荣抬着下巴,也不想再说什么,转头回厨房里去了。 望着桌上放着她刚做完的点心,闻着味道也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吃着怎么样。 辛锦荣刚想尝一口,一只手就被抢先一步,她抬眼一看,居然是宋玉玦这个不要脸的。 “喂,你不是讨厌我嘛,干嘛吃我的东西?” “你用我城主府的东西做的,本公子凭什么不能吃?”说完他就咬了一口,含在嘴里细细品尝起来。 “味道一般,只是这紫薯风味还不错,你哪儿的?” 辛锦荣坐到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悠悠得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 “这些材料都是我自己带的,没有用你城主府的东西,至于这紫薯,那自然是我自己种的了。” 这方圆百里,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吃的紫薯?比起京城的贡品也过之不及,宋玉玦有些动心。 “你有这么好的东西?不如卖些给我吧。” “好啊,拿你城主府的物件来换吧,我看你房里那些古玩玉器就不错。” “那些是我从京城带来的,花了好大的功夫呢。”这些东西虽好,但他在京城要多少有多少,也不算太贵重,既然她想要,给就是了。 “行,你要什么我给就是了,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都答应给他紫薯了,居然还能提条件,算了,大女子不能他一般见识。 “你说吧。” “我要做军师。” 他没有犹豫半分,态度变得极其认真。 “成交。” 辛锦荣还在为前线的事情焦头烂额呢,既然宋大公子这么说了,也算是两全其美。 宋玉玦对军事向来有强烈的兴致,从前母亲管着他,不许他上前线去,没想到这个辛锦荣倒比母亲爽快些。 看来这个女人也没那么无药可解嘛。 第五十四章 我有一个愿望 军队上的事情交给宋玉玦他们,辛锦荣终于可以缓一缓了。 不冷静还好,这一冷静下来,她才仔细得观赏着偌大的城主府。 太原不富裕,家家户户都住着简易的房子,吃着清粥白菜,只有这城主府不同,亭台楼阁,山水如画,尤其是宋玉玦住的这间屋子里,里面的各种摆件玉器她连见都没见过。 这些古玩要搁现代,每一件拿出去她都得发财吧。 宋玉玦现在忙着军务,哪里还有空欣赏这些东西?反正放在这儿也是浪费,既然他答应了交易,那这些东西她就不客气先挑一挑了。 辛锦荣叫来几个民工,一股脑把宋玉玦的“墨玉阁”里所有看得上眼的东西都打包起来。 刚忙完事务的宋玉玦回来时,自己房间里就剩一副桌椅和空荡荡的架台了。 意料之中,辛锦荣在房里就听到一声怒火中烧的吼叫。 “辛锦荣——你给我出来!” 辛锦荣大摇大摆得走到墨玉阁门口,靠在房门上,对着宋玉玦淡然一笑。 “宋公子,军师大人,有何事呀?” 宋玉玦一转头就看到她那副与事无关的样子,指着自己空荡荡的房间。 “辛锦荣,你看你做的好事,我说过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不是给你我整个墨玉阁,你把我的东西全部搬空,我住哪儿?” 辛锦荣道:“哎,你别这么小气嘛,我肯定会给你同等价格的东西的。” “我那些可是价值连城。” “我知道啊,你出门看看,就明白了。” 宋玉玦一出门,就看到几梁堆积了许多货物的推车立在院子里。 他跑过去掀开上面的布料一看,好家伙,里面是堆积如山的紫薯,这些紫薯都个大饱满,是上上品,他又走到另一个车上,发现里面都是粮食。 “这些,都是你家种的?” “对啊。”辛锦荣一脸骄傲道。 宋玉玦抚摸着那些粮食,脸上惊叹不已,有了这些粮食,他可是要在太原城横着走了。 “既然宋公子满意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 宋公子追上辛锦荣,拉着她道:“你既然这么有本事,是我小瞧你了,我有一个生意想跟你合作。” “你说,” “我名下有好几家产业,就在城内,但都因之前不景气没做成,我可以将这些铺子交给你管,咱们就卖粮食,至于提成,你负责原材料和营业管理,我身为东家收取三分提成便可,如何?” 要不是认识辛锦荣,宋玉玦还不知道,原来种地也有种地的好处,当时他初来太原,虽然没饿着肚子,但也是吃得清淡无味,一点好东西也见不着,有钱都买不到粮食,他这家财万贯在现实面前,还没有粮食有用呢。 辛锦荣想来想,既然有生意做,那干嘛不做呢,她空间里的粮食等着下一批收割,这段时间就先把铺子开起来,还有许多水果和鱼先卖起来,以后还能开个餐馆什么的,那才赚钱呢。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宋玉玦见辛锦荣答应了,连忙去找管家商量店铺重新开业的问题了。 他前脚刚走,木栖就被人带着进来了。 辛锦荣看到木栖,脸上也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意,她拉住木栖的手要他跟自己进屋。 “木栖,你可算来了,快进来看,我准备了好吃的呢。” 木栖走进门,看到桌上放着一份紫薯饼,他拿起来咬了一口,口齿留香,紫薯的味道十分浓郁。 “好吃,你做的吗?” “嗯,我一直都想做出来给你尝尝,只是总寻不到机会,这不你要走了,算是临别之礼吧。” 木栖点点头,“很好吃,谢谢你,辛姐姐。” 他嘴上说着好吃,却不见他有半点欢愉,始终绷着一张脸。 辛锦荣拉着他坐下,“木栖,怎么了?” “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会再见。”他将手上的点心放回盘子里。 “我找刘凝送你出城,你穿着士兵的衣服,脸上抹点东西,伪装一下,应该可以安全出城。” “辛姐姐,你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这个。”木栖握住辛锦荣的手,靠近了她一些,又温声道:“我担心的是你,树大招风,你现在已经和太原城紧紧相连,我怕——” “不必担心,我自有应对的办法。” “嗯,那我先走了。” 木栖起身就要离开,辛锦荣连忙将紫薯饼打包放到他怀里。 “你拿着路上吃吧。” 木栖看着辛锦荣关切的眼睛,只好收下了,他看到外面的风景,有鸟雀飞过高处,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前路。 他真羡慕那只鸟儿。 那么悠闲自在,将万水千山都收在眼底,去往每一处想去的地方,去见每一个想见的人。 “辛姐姐,你相信我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木栖轻轻抱住了她,在她耳边道:“我不会坐以待毙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辛锦荣:“我有一个愿望,想了很久很久了。” “什么愿望?” 辛锦荣与木栖相对,凝望着他的双眸,好似有千言万语,但又无法尽数吐出,她思索了一下,才悠悠回应。 “下一次相见,我想要你——” 辛锦荣还未说完,木栖的脸上泛起一抹微红,他垂下眼帘道: “要我?”辛姐姐果然霸道。 “要你给我做饭,我要吃你背的菜谱上的那些菜。”辛锦荣紧握着手,一脸期待道:“我在想,这堂堂三皇子给我做菜,这传出去多有面子啊。” 木栖无奈得笑了笑,眼底一片明媚,过了一会,他终于对着辛锦荣说:“辛姐姐,保重。” 说罢便消失在辛锦荣的视线。 他这次是真的走了。 其实她开着玩笑,对着木栖也没正经道个别,可她心里已是空落落的,连魂魄也飞了。 木栖回到宫里会安全很多,但他们在相见,会不会已是沧海桑田? 滴五十五章 檀香的心事 宋玉玦从墨玉阁出来,想着还是要找辛锦荣商议一下开业的细节,他刚好看到有人从辛锦荣住的主殿出来,正疑惑是谁,跟在他身边的侍从小李对他悄声道: “那好像是木公子,辛姑娘和木公子还真般配呢。” 宋玉玦才想起来这个木栖,之前一直住在辛锦荣家里的,两个人的关系也是被下人作为了饭后闲谈,他也略有耳闻。 他这段时间对她的所作所为都忍了,偏偏这个笨女人得寸进尺,居然把野男人带府上来了,实在可恶。 当这城主府是什么地方了,来去自如的。 宋玉玦对着底下人道:“以后别放他进来。” 小李弯下腰问了句:“那公子,除了木公子,还有谁不许进来呀?小的一并跟门卫说了,像这种的都别放进来。” “说得对。” 宋玉玦思索了一下,余光瞥见小李捂着嘴偷笑着,才反应过来是上了套了,他立马狠狠踹了小李一脚。 “你这死奴才!说什么呢,辛锦荣跟谁见面,和本公子有什么关系?她爱见谁见谁。” 小李疼得哇哇大叫,抱着腿蹦了几下,又停下来道:“这几天大人都在厨房做东西,说是研究什么紫薯饼呢,我刚看到木公子怀里揣着的应该就是吧,想不到辛姑娘还有这么好的心思,公子,您要不还是别找城主大人的麻烦了。” “原来紫薯饼是做给他的啊,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宋玉玦将手上的册子扔给了小李扭头就走了。 很快,太原城就迎来了几家宋氏店铺的开业大吉。 太原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百姓们听说有六家店铺同时开业,卖的还是粮食之内的东西,而且价格十分亲民,大伙都一拥而上,将整条街都围满了。 舞龙狮的走在最前面,后边的百姓都拍着手,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按照辛锦荣的想法,这六家铺子分别卖了六件东西,粮食、鱼、鸡鸭鹅肉、水果、蔬菜、还有禽蛋,并无限提供给所有商贩,以最低的价格售出给百姓,一开始宋玉玦还担心会赚不到钱,但辛锦荣说,现在百姓们有困难,作为商人不能发国难财,只要有得赚就够了。 辛锦荣看着店铺外热闹的人群,那高高挂着的鞭炮震耳欲聋,脸上不由得欣慰不已。 她想起木栖说过,只有百姓们不在饿肚子,国家才能真正走向稳定。 要是他也能看到今天的场面,该有多高兴啊? 要是他看到自己一步步将店铺做大,让太原城的百姓都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是不是也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呢? “辛锦荣,你发什么呆呢?我这里都忙死了,你快来帮忙呀。” 宋玉玦拉着辛锦荣走进店内,他将一堆账本放到辛锦荣手上。 “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还有军务要处理,就先走了。” “喂喂——” 辛锦荣抱着账本,拉着正要走的宋玉玦道:“可是,我不会管账啊。” “你紫薯饼都能做好,记账怎么就不会了?” 辛锦荣也不知道这个宋公子怎么就说到紫薯饼上去了,还一脸愤恨的样子,紫薯饼招惹他了吗? “那是两码事好不好?再说了,我紫薯饼做的那么好吃,不一定账能记清楚,我还是找个会记账的吧。” “随便你。” 宋玉玦头也不回就跑了,辛锦荣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这人的脾气是越来越不稳定了,她又没惹他,说话像充了火药一样。 辛锦荣只好坐下来,拿起笔将每一位买了粮食的宾客的信息都记下来,这些数字太多了,她连算盘都不会打,一时间也只好先记下来,等打烊了再说了。 这时一袭白衣的女子踏入店内,见到辛姑娘便打着招呼。 “辛姑娘,忙着呢?” 辛锦荣一抬头才看到是徐檀香。 “檀香姑娘,你来了,快来坐。” 徐檀香将斗篷的面纱揭开一半,微笑道:“我是来给你贺喜的,顺便啊,带了点礼来。” 只见她手上还提着两壶酒,辛锦荣走过去接住,揭开酒壶后便闻到一股桃花的清香。 “是桃花酒,好香啊。” 那夜的月光下,徐檀香在桃花树下喝酒的样子还印在她脑海里。 “一起喝点吧?” 徐檀香看上去兴致不错,辛锦荣也不会拂了意,手上的事也没做完,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侍从小李找了几圈没找到自家公子的人影,看到辛锦荣后本想问问,结果却被她扔了一叠厚厚的账本。 “你来的正好,我还有事,这里先交给你了,奥力给!” 辛锦荣对徐檀香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都趁乱跑了。 小李:“……” 唉,这叫什么事嘛。 这刚开业,店里就忙得团团转,徐檀香忍不住调侃道:“怕是以后再想约你出来,是难了。” 两人相对坐在湖面飘着的画舫上,桌上摆着酒,窗外是灯火阑珊的夜晚。 辛锦荣也不知是发生什么事了,徐檀香突然约她出来,这好不容易坐下来来,她也只顾着喝酒。 “以后那些琐事我会找人做的,我啊还是好好筹谋南石村的事,还有城里的事就够了,我一个种地的,也就这点出息了。” “你这是有出息了,不像我,碌碌无为,苟活在这世上。” “檀香,你怎么了?” 说罢,徐檀香又仰头喝了几杯酒,不一会,两壶酒都没了,她将空空如也的酒壶晃了晃,狭长的双目有些黯然神伤。 “唉,早知道多带点酒了。” “看你这么喜欢喝酒,刚好啊,我为你酿了一壶,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辛锦荣从地上拿出已备好的酒,放到了桌上。 虽然尘封的时间不长,但都是用空间里最好的料做的,应该不会太差,今日也刚好拿出来。 徐檀香有些意外,怎么还有人亲自为自己酿酒的,她轻轻将酒打开,一丝香甜的气息将自己围绕。 她品了一口后,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 “好喝,辛姑娘,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手艺呢?” “这是葡萄酒,以后你要想喝,尽管找我要就是了。” 徐檀香指着她笑了笑,已至微醺,“你对我这么好,想得到什么呢?” “没有什么,你我也算朋友了,朋友之间,无需理由。” “木公子既然已经走了,他就不需要什么解药了,或许,就算他吃了解药,也没什么用。” “为什么啊?” 辛锦荣不明白,要真有解药,谁又愿意受苦受罪。 徐檀香没有回答,她缓缓趴在桌上,眼神迷离,手上的酒杯也倒了。 “这酒这样好喝,是不是可以让我再大醉三日了?” “喝多了伤身,檀香,你少喝点吧。” 辛锦荣自己也没喝几杯,反而是徐檀香,像喝水一样把所有酒都喝光了。 再这样喝下去,估计都回不了家了。 这窗外满目烟火,月光散落在湖面上,甚是好看,不知觉间,徐檀香看得痴了。 那对面的岸上,一对璧人正拿着花灯,两人跪在那儿许着愿,女子对着旁边的男子笑,而男子弯下腰让女子靠在他背上,嬉笑怒骂,这一刻的光景恍然如梦。 曾几何时,有那么一个人,也带着她去放过一次花灯。 他说,师姐,等我们都长大了,我们就去游历四方,惩恶扬善,好不好? “师姐,我想看遍这世间每一道风景,救治每一个濒临绝望的人,这就是我的心愿,师姐你的愿望呢?” 她捏了捏他乖巧的脸庞。 “我的愿望,和阿灼是一样的。” 身无彩凤双飞翼,自是心有灵犀,志相同。 她呢喃着,已昏沉下去。 “今日是他的忌日,辛姑娘,谢谢你肯陪我。” 第五十六章 明曜的质问 辛锦荣将徐檀香送到医馆里休息,刚好碰到明曜。 “辛姑娘,你也在。” 明曜近日睡得不安慰,所以想来抓点安神的药物,她走过去向辛锦荣打招呼时,发现她一身的酒气。 昨日她也听说辛锦荣打下好几家店铺的事情,现在是生意正忙的时候,她都羡慕起辛锦荣来了,还能忙里偷闲。 “是啊,好巧,明大人,你来买药吗?” “嗯,我这几天常发梦魇,精神不振,都开始影响了公务,不吃点药是不能了。” 明曜找大夫抓了药,这才坐了下来,她靠在椅子上,打着哈欠。 “辛苦了,来点茶吧。”辛锦荣为明曜倒好茶,递到她手上。 明曜接过茶,却没喝,她坐在那儿,腰身瘫软,眼睛望着辛锦荣,仿佛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茶我就不喝了,只是想打听一件事,木公子最近去哪儿了?怎么都没看到他。” “他走了。” 轻飘飘的一句。 “原来已经走了,只是可惜了,要他还在的话,我应该能见到你跟他形影不离的样子。”明曜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我和辛姑娘认识这么久,早已不愿用官威压你,经历这么多事,你我就像朋友一般,也算半个知己,只是我作为朋友,过得也并不舒坦。” 辛锦荣也是待明曜为知己的,但她今日似乎话里有话。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日日被梦魇缠绕,五年前的惨案誓不能忘,那桩案子没有结,我总不能心安,我每天晚上就会梦见伯母一家向我哭诉,他们枉死,我不能就这么放下了。” 明曜谈起此事,语气总是激动的,她没办法再忍耐下去,听信作为朋友的一面之词,等到希望都失去后,才想起来,她的仁义,就像一个笑话一般。 她不想冤枉好人,甚至跟辛锦荣一样觉得木栖是柔弱无辜的,他不会做出屠杀百姓的事情,但他的嫌疑就可以当不存在了吗? 那她的仇恨呢?她的责任呢? “我说过,木栖是无辜的。”辛锦荣本以为她这么说完,明曜肯定会生气,可她眉眼紧锁,并没有什么偏激的动作。 “辛锦荣,我听说,木栖曾被苏微末刺杀,你还为他挡了一剑,据我所知,苏微末平生只杀两种人,一种是奸恶之辈,一种是皇族,木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我可不想通过再次逮捕他逼迫他说出来,但你在为他包庇下去的话,你知道,我不会再放过他。” 明曜起身站了起来,她拿好大夫配的药就要走,辛锦荣则叫住了她。 “明曜,那些人不是他杀的,杀你伯母一家的,是江湖上人称毒医的徐灼。” 明曜猛地转过头,她抓住辛锦荣的肩膀,双眼微红,仿佛下一刻就要挤出泪来。 “你说,杀人的是徐灼?毒医,难道是回心门的人?” “是。” 辛锦荣知道此事牵连甚广,说出真相的那一刻,也有些对不住徐檀香,但既然徐灼有罪,并不能替他隐瞒或者曲解事实。 明曜傻了眼,不可置信得摇着头。 怎么会是回心门的人呢? 那个江湖上已经消失的门派,可在许多受了恩情的人信了,它还坚不可摧得屹立着。 回心门的弟子都是心怀慈悲的医者,也是明曜所敬重的门派,现在她却听闻,多年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居然就是回心门的人? 毒医徐灼是回心门最有资质的弟子,他和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有什么渊源,以至于屠杀全镇的百姓,与妖人为伍? “他现在在哪?我要亲手杀了他!” 辛锦荣垂下目光,声音细微如蚊。“他已经死了,死在邪教妖人手中。” “死了?” 明曜又像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她后退了几步,身体无力的靠在墙上。 “他罪孽深重,应当受尽煎熬与折磨而死,可惜了,我却不能用他的血祭奠被他害死的千万百姓。”她又看向辛锦荣,对她喊道: “这些事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辛锦荣,你到底是怕我知道了会难过,还是想要包庇某个人?” “我没有要包庇谁。” 辛锦荣也没意料到,明曜会问她这么多问题,而这些问题,她也难以回答。 她当然犹豫过,因为她不知道,告诉了一切的真相会迎来什么样的后果。 现在明曜质问着她,她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明曜的情绪越来越失控,她双手颤抖着,看向辛锦荣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好在一个人突然出现,替辛锦荣解了围。 “明大人,就让我来告诉你这一切的真相吧,因为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源头,是我。” 第五十七章 医者仁心,初心不改 明曜见过眼前的女子,她医者仁心,经常会给战后的伤员看病,不求回报。 但眼前的徐檀香却说,她跟徐灼是同门,不仅是同门,他们之间还有更深的瓜葛。 两人走的庭院之中,望着被风吹起的落叶,徐檀香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初见徐灼的时候。 她的父亲创立回心门,为的是行医救人,回心二字也时刻提醒着门中所有弟子,回望初心,有始有终。 父亲一生只有她一个女儿,养的也格外骄纵些,门中弟子都称呼她为大小姐,那时,回心门不过初立,在江湖上也没什么名号。 父亲说,他收徒不在于身份地位高低,也不在乎男女,只要他有医学天赋,皆可入回心门。 为了壮大门派,召集更多医者收为弟子,徐檀香和父亲走了许多地方,最后来到了太原城的百草镇。 那时,正值初冬。 百草镇地如其名,遍地生百草,镇上的人也都擅长一些药理。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徐檀香听到村民的怒骂之声,她望着一片火光冲天,以为百姓们在烧柴火暖身,跑过去一看,却发现众人举着火炬,要烧死一个男孩。 男孩不过舞勺之年,身体纤弱,身上的衣服到处都缝着补丁,露出的大腿上还有几道鞭痕,他被绑在十字架上,望着底下辱骂自己的百姓,目光深邃而绝望。 “就是他把瘟疫带来的,还假惺惺得要给我们治病,要不是他用错了药,怎么会死那么多人?他就是个灾星!” “身为男子,在外抛头露面,还大言不惭要解除瘟疫,我看他才是瘟神!就是他害死我丈夫和孩子的。” “烧死他,烧死他!” 徐檀香的耳边响起百姓义愤填膺的声音,但她询问之下才知,原来这个男孩叫阿灼,是个孤儿,因为擅长药理和医术,一心想要成为大夫,却被镇上的居民唾弃。 身为男子,本应该操持家务,他却在外面给那些女人看病,因此遭受了许多白眼和记恨,后来镇上的人因为一场瘟疫,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 阿灼在这时站了出来,发誓要研制出解药驱散瘟疫,结果他的药剂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许多人喝完当场就没命了。 百姓视他为灾星,要活活烧死他。 徐檀香为了查出真相,向百姓们保证,要解除百草镇的瘟疫,只求他们放过阿灼。 后来她真的研制出了解药,救了大家,阿灼无处可去,她便求父亲收阿灼为徒弟。 她让阿灼用自己的姓,叫徐灼。 徐灼不爱说话,他总是在院子里摆弄草药,等到他们回到门派后,已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她后来在徐灼口中得知,他的药没有问题,他是被人陷害的,究竟是谁就无法考证了。 后来…… 回心门一夜之间被灭,而她跟徐灼成为了最后的幸存者,徐檀香清晰得记得,那夜的风吹得刺痛,雨水也下得浓烈。 她在逃跑过程中,被人打成重伤,双腿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徐灼肩膀上被射了一箭,却还是扛着昏迷的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从此,他们在百草镇的一座山上住下,相依为命十年。 徐檀香以为,他们的人生就此归于平淡了,竟未料到,徐灼开始跟血杀派有了往来,他给自己的解释是,血杀派可以让他成为一派护法,每月可以给他一百两银子作为俸禄,这样,他就有钱为她寻天材地宝医治她的腿了。 她本以为他是为了自己,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却发现他渐渐变了。 他苦练邪术,跟随血杀派杀人无数,一时间成为了闻风丧胆的毒医。 他风尘仆仆回来时,还带了大队人马,说要向她求亲。 “如今我已有护着你的能力,我我杀了教派的左护法取而代之,为师父报了血仇,师姐,我们以后,再也不必受人欺负了。” 可她再也不能放下一切,跟他在一起了。 她只要一想起,与她同床共枕之人,是一个连无辜百姓都不放过的恶魔,她就无法原谅。 徐檀香最后一次见他,是四年前,他被江湖上的各门派弟子追杀,逃到一处桃花树下。 他嗜杀成性,被整个江湖上的人视为血手毒医,人人杀之而后快。 血杀派门主对他也只是利用,示他为弃子,欲联合众派合力除掉徐灼,以安天下之心,徐檀香身在乱世里沉浮,始终铭记回心门的宗旨。 医者仁心,初心不改。 她望着他,而他靠在树上,眼眸微亮,垂下的双手沾满鲜血,一身黑袍像坠下云空的蝶,她安静待在他身边,为他递去一杯酒。 这是她亲手酿的桃花酒。 他笑着饮下。 “师姐,是你给了我这一生最好的光景,是你给了我一个名字,就算这是毒酒,我也认了。” 徐檀香说着便笑了,眼中仿佛还印着桃花。 只是那桃花暗淡,滚落凄然的水珠。 “其实,那杯酒并非致命的毒酒,而是压制他内力的蚀骨散,因为那杯酒,他最后被人抓住,身死道消,从此,这世间,再无徐灼……” 第五十八章 友情和亲情 辛锦荣站在角落的一棵树下,看到徐檀香的双目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她的故事很动人,却也同样残忍,辛锦荣总觉得这里面还藏着许多秘密,徐灼的一生都在被人诟病唾弃,可他也同样真心对待过徐檀香,为她舍身忘死。 正邪仿佛并不那么分明。 明曜听完,双眼已泛了红,她隐忍着没有掉下眼泪来,她承认这场悲剧也算是那些麻木的百姓造成的,但那不是成为杀害他们的借口。 难道徐灼死了,那些伤害就随着他去了吗? “木栖和徐灼,是什么关系?” “既然你都问了,那我告诉你,木栖只是一个替代品罢了,他没有任何错,也没有徐灼那样的野心,明大人,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能放下,放下对这个世间的仇恨,话已至此,你自己去想吧。” 徐檀香转过身去,本要离去,突然被明曜挡在了前面。 傍晚的风吹过两人的衣衫,明曜的身上落满阴影。 她冷冷得笑了一声,嘴唇微微发颤。 “仇恨?说起来,我最恨的不是徐灼,而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说着正义凛然的话,却总是站在凶手那一边,为什么要我放下?我做这个官的意义就是有一天能手刃仇人,此债,我必将讨来。” 她这样说,无非是将辛锦荣也带入了进去,相识一场,辛锦荣以为明曜是一个懂是非的好官,却没料到她会被仇恨蒙蔽,用最锋利的剑去刺痛自己身边的人。 辛锦荣站了出来,对明曜道:“难道徐灼的罪,你还要牵连无辜的人吗?” 明曜:“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只要木栖的命。” “木栖是无辜的!” “我早就知道木栖的身份是编的,想必非富即贵,我明曜,不会就这么放过他,辛锦荣,我不怪你,但你要是护着他,你我便不再是朋友了。” 明曜的态度很强硬,容不得任何人在多说一句。 她走后,辛锦荣蹲下来,叹了口气。 徐檀香朝她伸出手想将她拉起来。 “此事不怪你,你无需内疚。” 辛锦荣将手放在徐檀香手上,她埋下头笑了笑,也不知是该怨谁,明曜没有错,徐檀香也没错,怎么就遭人记恨了呢? 因为上次在城主府得了些新奇的物件,辛锦荣一心想看看它们摆在家里的样子。 她回到闲香居的时候,父母和大哥都在,宁儿现在也会走路了,他摇摇晃晃得走过来抱住她,两只水汪汪的眼眸闪着泪花儿,嘴里还说着简单的词汇。 “姐……玩……” 辛锦荣将孩子抱起来,辛母看到她回来了,一边走着路一边嘀咕着。 “可算是回来了,还以为忘了亲娘了呢。” 家里经济条件好了,辛母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以前都是穿着打补丁的粗麻衣,现在也换上了红色带芍药花纹的锦缎,耳环还是先前辛锦荣买的,她都日日戴着了。 辛锦荣笑着,捏了捏宁儿的小脸,“哪有,我记挂着你们呢,宁儿也是,沉了好多,就是总爱哭。” “这孩子,调皮得紧,刚下地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哭了老半天,你一回来就冲你撒娇呢。”这孩子比起以前皱巴巴的样子,可圆润不少了,抱在手上别提多累人了,辛母怕累着女儿,就将宁儿抱过来,又道: “你上次搬的东西,娘都打理好了,你去看看吧。” 辛锦荣走到自己房里,发现里面已经焕然一新,她买的窗帘和被子也安上去了,还有在城主府拿来的檀木桌椅,位置摆放的刚刚好。 “太好了,谢谢娘。” “你啊,总不见回来一次,都不顾娘了。”辛母拿着手绢擦了擦脸,假装要哭了的样子。 辛锦荣:“怎么了,娘?” 辛母冷哼一声,道: “你爹啊,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接济以前的学生,家里的大米都快被搬空了,哼,娘都管不住他了,就连搓衣板都不好使了。” 以前还没用搓衣板吓吓他,现在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跟人打牌,甚少骂他了,骨头都硬起来了。 辛锦荣捂着嘴笑了一下。 “爹以前是先生,疼爱那些孩子也没什么,况且,我还打算建书院,让爹来做夫子呢。” 辛锦荣的话像是晴天霹雳一般,辛母听到都吓得手帕都掉了。 转角处正赶来见女儿的辛父和辛锦安刚好也听到她的话,大哥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脸上有几分替父亲欣喜,辛父却是呆呆站在那儿,魂魄都像是飞出去了一般。 这些年他操持家务,连书也甚少读,许多知识已经忘了大半。 他还能再做夫子吗? 第五十九章 打算修学堂 “荣儿,你再说一遍,你打算做什么?” 辛父站在离辛锦荣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他看了看站在女儿旁边的妻子,眼神略有些闪躲。 “我说,我想修建学院,请爹去做夫子。” 她本以为这是一件好事,家人肯定都会支持的,没想到辛母像是吃了炸药一般竖起了眉毛,双眼瞪着,迅速将辛父的身影挡住。 “我不同意!你爹是良家妇男,怎么能去外面抛头露面做夫子?自古又哪有男子做夫子的?” 在这个男女颠倒的社会,总是对男子存在一些偏见,而正是因为这些偏见,才造成了那么多的遗憾。 辛锦荣将辛母拉开,看到辛父垂着头,一声不吭。 他就那样静静站在那儿,句楼着身子,但他时不时瞄辛锦荣一眼,眼里带着期盼的光。 辛锦荣从父亲的身影里看出了许多,她似乎看到了父亲曾经作为夫子的一点骄傲,以及对男权的压迫。 “娘不知道,爹可是村里最有学识的人了,没有女人比得上他,对吧,爹?” 辛父点点头,终于走了过来。 “南石村的孩子们没有读书,就不能改变命运,南石村也不能改变生生世世的穷困了。” 大哥辛锦安也站了出来。 “爹说得对,创立学堂是好事,我支持你,二妹。” 辛母看到一向乖巧的儿子也跟自己唱起反调来了,抓住他的耳朵就是一顿揉捏。 “好啊你,你的意思是娘没有远见了?” “我可没说啊,娘,好痛啊,快松一点吧娘。”大哥一吃疼,辛母就放下了手,她叉着腰,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丈夫。 “行,那就试试,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就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辛母甩袖而去。 辛锦荣回过头笑道:“不会出什么问题的,爹,你对女儿可有信心?” 辛父握住女儿的手,老泪就落了下来。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就迫于无奈,不能再回到学堂,爹没有想到,女儿能这样开明,爹真的很感动。” 辛锦荣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安慰道:“好了,爹,这些天你就准备一下吧。” 大哥看到爹这么高兴,也忍不住想哭,只要村里建了学堂,孩子们就有出息了,有了二妹这个城主的帮衬,或许今后村里还能出一个宰相也说不定呢。 辛锦荣想将学堂和公路一起修,这样以后孩子们上学也不用在走危险的山路了,而且有马车牛车拖人,还能节省在路上的时间。 她和村长商量起来,村长也很赞同她的提议,就是不知道能有多少人愿意上课。 村里的大多是农民,世代种地,也就一些家庭情况好点的独女家庭才会去城里读点书,读书后也都搬走了,所以村子里很少有学识的人了,百姓们似乎也不太愿意拿钱出来供孩子读书,总觉得以后跟着种地会更好。 辛锦荣知道万事开头难,此事不能着急。 “这样,麻烦村长去通知大家,只要来南石学堂读书的,学费全免,无论年龄,男女皆可入学,孩子在学期间的饭食都有提供,无需交钱,至于夫子,我打算让我父亲担任教书先生,他也有经验,只是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为孩子们修一条公路,先开学在慢慢修吧,这个就先不急。” 辛父是村里最有资格做夫子的,他人品也不错,又有个做城主的女儿,威望也是有的,这个没问题。 “只是,这费用,怕是不低,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就南边那个废弃的空地不错,以前一个地主住过,后来饥荒逃难去了,有一间不错的四合院,修一下绝对够了,只是这一套下来,还有书本费伙食费什么的,杂七杂八怎么也要几百两银子。” 辛锦荣道:“村里总共也没几个年轻人,来上学的就更少了,我也不差那点钱和粮食,费用我来出就是,能让孩子们读书是最重要的。” 村长点点头,十分欣赏得看着辛锦荣,但又突然想到什么,她猛的从凳子上跳起来。 “等等,大人刚才说,无论男女?” 这当今天下,除了京城里有几家书院是可以给贵族的男子读书的,也没有能让男子进的学堂了,更何况这个小小的村庄了,人们更是不愿为男儿花这钱。 “没错,是无论男女,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辛锦荣本以为村长听完会跟自家亲娘一样激动,但她只是渐渐坐回凳子上,也没再问什么。“没,没问题。” 这修建学堂需要提供持续的资金,好在辛锦荣还有店铺撑着,之后在将饭馆开起了,也就不怕没有钱了。 她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塞给村长。 “村长,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这里是一千两银票,先收好了,后面需要用到的费用,你就做成清淡发到城主府,我会再付清。” 村长看着那一叠银票,眼睛都直了。 这可是一千两银票啊,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做了城主果然不一样了,有钱了还气派,以后村子里就有自己的靠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