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妖魔圈养了十八载》 第一章 看不见 “……诶诶，小顾，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在走神，你这刚过实习期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文件，正式工作可不比实习期啊，你这要是出错，可是会被扣工资追责的。” 开口者是一中年男人，皮肤有着太阳长时间照晒所留下的黑红色泽，他有些不满的瞧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年轻人，虽然是有些不解与失望，但中年男人的脾气显然不错，并没有因为顾盼明的走神而开骂，让他直接滚蛋。 老李无奈的放下手上的工作资料，他的动作有些轻柔之意，倒不是因为他是一个爱惜书籍之人，只是工作习惯而已。 “也不是我说你，你实习期的时候表现得不是很好么？工作认真，脑子灵活，和研究所的大伙都有说有笑的，你看看你这些日子，一幅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模样，你的私生活没人干涉，但你不能因为作息影响到工作啊，你知道你能来这里上班有多么来之不易么？我不说城外了，就是城里，古文化研究员这也是一群人打破头都想挤进来的香饽饽。” 三战后的一百年多年，物资相对紧缺的避难都市里，像是古文化研究员这样的非体力文职工作，相当于近古时代坐办公室的悠闲白领，努力一下成为金领也不是大问题。 可以说，靠着一点好运和学识，顾盼明能够获得这岗位，实属是祖坟冒青烟了。 如果还能在废土上找得到他祖坟的话。 也难怪老李会被他这两周来逐渐下滑的状态给气得吹胡子瞪眼。 “李叔，我没有……” 平心而论，也不能怨老李是苛责的上司，因为声音喑哑喉咙好似已经滴水不沾许久的顾盼明，此刻的卖相确实是有些糟糕，虽然干净但却隐约透出青白之色的脸庞，头发也有些油腻，看起来有好几天没有洗了，估计使劲抖一抖能来一出未若柳絮因风起，也就那双眼睛很清亮，亮得不像是一个精神不振的熬夜人会有的眸子。 老李在顾盼明试图辩解或者说狡辩前就抬手打断他。 “别说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也懒得继续训你了，给你放半天假，你自己清醒清醒，明天要还是这样，我就申请把你调离研究所，你爱去哪去哪待着。” “明天……不用明天，今晚就能见分晓了。” 抱起工作资料离开办公室的老李并没听见顾盼明的低声自语，他摘下眼镜浑身全然放松的靠在了椅背上，感受着研究所内带着一丝丝凉意的空气从鼻尖滑过，脑子里想的是，这种见鬼的日子终于是要熬过去了！ 这两周，他吃不好睡不香，不管做什么都仿佛是坐如针毡，哪怕是在最安详的梦里都会被无端的惊吓给拽回现实，不规律而无端的惊悸宛如看不见的梦魇，持续而随机的摧残着顾盼明的精神。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快从神经衰弱发展到被害妄想症了。 虽然说避难都市居民的精神压力都挺大，官方统计平均每个月都有几十人因为种种原因而出现精神问题，但顾盼明一点都不希望自己成那几十分之一。 半天假，正好给他充足的时间回住处做眼保健操，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没错，做眼保健操。 两周来他做的最多的事情，风吹不动，雷打不停，就是做眼保健操，这个近古时代所流传到今日的普世古术。 这件事起因为顾盼明两周前收到了一个包裹。 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以为是物资分配所错送的东西，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面对大自然的馈赠，顾盼明决定昧着良心拿了这个包裹，如果里面的东西自己能用得到就偷偷用，要是用不到就转到地下黑市去换自己能拿到的东西。 结果拆开包裹发现是一把袖珍小剑，好似是远古时代汉八方的样式，还没等他仔细打量，让人惊讶不解的事情就在眼前发生了，那袖珍小剑直接朽烂化作金气飞灰了无痕迹。 而更震惊迷茫的事情并非物件在自己眼前化作飞灰的玄幻一幕，而是在它化作飞灰吹过自己后，顾盼明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什么东西。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去形容的感觉，好似多出了一个器官一样，意念能够感知但却摸不到那般。 很快，从那玄之又玄的感知接触中，便有信息主动流出。 原来从化作飞灰的汉八方中，流入身体之物名唤【剑主印】，这方剑主印是由某位大能所创，其只会在人间如狱，妖魔祸乱的时候出世，辅佐获得机缘之人斩妖除魔，以求匡扶正道。 但问题是…… 这三战后一百多年的世界，你要说人间如狱确实没问题，绝大部分人类都生活在避难都市内，外面那真的和近古时代描绘的地狱差不多。可如果说妖魔，难道是指野外那些畸变的野兽？还是那些被严重辐射而退化的次人类？所以，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妖魔……吧？ 可能是被顾盼明这强烈怀疑的情绪给激发，也可能是【剑主印】本身自带的机制。 在怀疑的念头升起不到三秒。 他就感受到了刮骨疗毒的酸爽，于肉眼不可视的细微毫厘中，一缕缕金炁在其体内轻柔吹拂，看似绕指柔，实则正从外至内轻巧得将他多余赘肉、脏器创疤、长歪骨刺全部刮去，这些人体生长过程中无法避免的畸形如雪遇热汤，将其尽数化为了肉糜。 一丝丝金炁对本身正常的组织根本不相交，最后完全没入了白骨中消弭于无形。 等顾盼明从这种近乎于凌迟的升天感中缓过神来，当即是感受到了肆意弥漫的恶意！ 一种的感觉开始让顾盼明日夜难以安心，只觉得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有着某些彻骨森寒的贪婪恶意时刻闪烁，那种忽远忽近的感觉让顾盼明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羊被一群狼簇拥着，随时会被吃掉的贪婪时常舔过身躯。又有一条蛇躲在视野死角攀附在自己的脖颈上，吐着红芯满是阴毒之意。 可是看不见！他真的看不见啊！ 这偌大得避难都市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带有这般恶意！ 被一把推进了一个完全陌生而危险的世界中，顾盼明对于【剑主印】中的信息已经信了七成，还有另外三成是觉得自己是不是手贱偷拿包裹结果遭报应在发癫，他突然就得了什么疯病。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疯，他在努力挣扎。 在两周的时间里，精神始终像是绷紧的弓弦一般，顾盼明谁都没有倾诉发泄，就是憋着一口气，去完成【剑主印】中据说能够让他看见妖魔的锻炼法。 没有药品，要求目明那就拿古法眼保健操代替。 没有感应先天之炁的时间就在工作间隙偷偷运转。 没有正常的休息放松就抓住机会打盹。 他可能没有疯，但也可能已经疯了，疯了一样想证明自己是对的，或者说自己是错的。连续两周绷紧的弦，会不会崩断掉，取决于今晚激活点亮眼部身神后所见的真实世界。 第二章 看见了 这个时代的天空出乎意料清澈，皎皎孤月光铺泄在高耸楼层之间，宛如是镀上了一层冷冽的银镜，总给人一种过于明亮而错落阴影似乎在摇曳蠕动的错觉，盯着这样的光景看久了都有一种分不清玉轮下世界真实与虚幻的错觉。 每日训练功课中，便有远望这一过程。 在夜间远望，调整双目以望无穷，自有生白之意。 顾盼明对于这信息中的生白之意一开始还不甚解，也是去了古文化研究所的图书馆查询，才明白这个词汇出自古籍【庄子·人间世】，提其可能了解者并不多，而同为道藏古籍的【逍遥游】便是【庄子】也是别称为【南华经】的首篇，知名度就是要大得多了。 据说在近古时代，神州的高考制度中，还将【逍遥游】放于其间作为功课考察之一。 【剑主印】中流出的信息，大部分词汇身为古文化研究员的顾盼明都是能够知晓或揣摩其意，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感到惊叹，连自己都只能大部分可以揣摩读写，换做不是古文化研究员的人来，可能是连表意都难以摸透了。 就比如顾盼明所行功课，也就是修炼中，通过明目药方配养神法（眼保健操），然后串联耳鼻肌肤，形成通感，按照引气法激活【英玄】，完成借假修真的入门和开眼两重目的。完成这一步，他算是踏入修真门槛了。 其中【英玄】为何物？ 这两个字顾盼明先是把研究所诗词科翻遍了，一无所获。随后他又将视线放在了神话志怪科，道藏佛经科，近古话本科等部门，终于是从一篇破碎无名道藏的只言片语中，根据【三部八景】、【上清道经】、【太上琴心文】等词汇和学识同样丰富的同事进行推敲。 英玄，英华玄明。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故精神内现，乃为【英玄】。目喻日月，在首上之，故曰【明上】。 最终确定了【英玄】应该是指眼部身神。 如此说来，【剑主印】中所给的修炼法，和古文明中的道家存思为一物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顾盼明心头涌起了一股时空错乱的荒唐感，数千年前的道藏内容，正在自己的身上一步步应验成真，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联想【剑主印】最初流出的信息，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意味着什么这样的哲学问题顾盼明暂时没有时间去深思。 他的时间都放在了点亮【英玄】上。 有【剑主印】洗筋伐髓，先天之炁感知一步到位，还需要花两周之久才能够完成入门，顾盼明都不忍直视信息中水到渠成那个成语了。知道自己的天赋不算多好，或许根本不是修真那个料，但不是这个料忧心忡忡的他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因为那种日夜不宁的致命感如芒在背，如果不找点事情做他可能会真的精神失常。 这个时代，在避难都市中如果精神失常，下场往往都不会太好。 所幸两周的蹉跎是有价值的，顾盼明能够明显感觉到眼睛比以往要更加明亮有精神，有些时候无意间还能够隐约瞥到一些似而非似的东西，已经接近真正踏入修真门槛的边缘。 今晚的修炼，顾盼明做的非常认真仔细，在放空了自我后，微眯眼眸好似在冥想的他，纤毫毕现的视野中仿佛有一团火正在烧。那一团明火流转不定，既在周身又在自身，仿佛呼之欲出，又掩盖在纯阴六爻之下。 已至圆满，便是此刻！ 忽然间一股通明之意催得顾盼明豁然开朗，在白炽灯下璨若明星的眼眸骤然睁大，原本异常明亮的黑眸瞬息间宛如呼吸一般，明暗交替显露出不凡的间隙便恢复如常，他一双眼睛就好似黑到发亮的宝珠，映照着外界有着明镜清晰映照之意。 啪！ 耳边恍惚间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破裂的声响。 有些迷惘的意识中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自己已经成了，踏入了练气的最初阶段，一阳生境。朔旦为复，阳炁始通，出入无疾，立表微刚，此为一阳还复，喻为修真者问道之始，极为贴切。 在完成了一阳生后，顾盼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环顾一圈四周。 没有什么骇人异状。 避难都市分配的个人房间还是那样简洁朴素，为数不多的家用电器和家具都像是老化了许多。但真的不同了，仿佛是无形的障碍被破开了，以往感知中，明明有什么东西但总会不经意间忽略，或者是明明就在那里却看不到的感觉没有了！ 耳清目明，神清气爽，顾盼明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盘腿的他动作极为灵活的从地上蹦起将近一米高，身轻如燕的朝着窗户处跃去。 真实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感知到底是什么？到底一切是自己的妄想？还是一直以来长久被忽视的东西就在眼前？ 带着几分欣喜和急迫，顾盼明来到窗户后迫不及待的拨开了窗帘。 映照着清冽的明月光，一张脸白得和死人脸似的顾盼明那份诡异欣喜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虽然眉清目秀有几分灵动神韵，但这张脸此刻却是太过于吓人，以至于谁瞥见搞不好都会以为自己活见鬼了。 此时，在顾盼明的眼中。 宛若黑暗丛林一般的避难都市，在这铺泄挥洒的银光下完全变了一个陌生样，破败不堪，非人之物横行。而那正无私释放光芒的源头，曾经是顾盼明以为是月亮的物体，在相隔不知多少里的高空中，一条血色细线横与其间构成缝状竖瞳正无情而淡漠的扫视着避难都市，或者说扫视着这片大地更为贴切一些！ 而真正的月亮星体，正在阴云之后若隐若现，一幅有气无力的模样，好似是被这竖瞳的主人拘禁住吸取其光华。而那庞大的阴云，是那过分庞大的躯体接天连地营造出的假象，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顾盼明忘我抬头，惊惧凝视，一幅我将得道的癫狂狞相，浑然不知自己眼角一行血泪缓缓渗出垂落。 第三章 不要抬头 那近乎死一般幽寂诡异的白光中，欣喜若狂的眉眼间带着一点点超脱疯癫狞相的顾盼明血泪流淌，好似那涂红描白的纸人一般，其骇人之意宛如阴冷干枯的爪子，骤然扼住了心脏，令人心悸得难以喘息。 沐浴于白光中，愈发多的血泪从眼睛中渗出顺着脸颊蜿蜒而下，一不知是抬头看天瞧见了什么却一幅我已得道却的顾盼明，慢慢抬手准备是彻底拨开窗帘，打开这扇碍事的窗户。 不知是否是错觉。 那从比月亮还要硕大的玉质竖瞳投射向这栋楼的华光，似乎更为明亮了一些，仿佛是早上六七点的太阳一般白得让人心悸。 愈发明亮的惨白光芒，让顾盼明眼中重重萦绕的情绪愈发浓厚，宛如乌云盖顶，将他眸子里最后一丝清明遮蔽。 铮！！！ 突然间，一声宛若藏于匣内的铮铮然声响起，其飘洒轻快、霜锋雪刃、器动四方之意在颤鸣之音的灌输下直接上冲顾盼明的升阳府，本来浑浑噩噩，陷于嗔痴情障中的他只感觉到了快刀裂锦般拨云见日的爽快森然。 然而青天白日没有见到，睁眼凝神，便是那冷漠无机质的竖瞳如同梦魇悬挂于高空。 已经是半拨窗帘，指尖触碰到窗户玻璃。 下一刻，像是触电一样的顾盼明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抽回了手，还不忘顺手把窗帘给扯上！ 做完这个动作后，下意识跳起远离窗户三步，神色惨白的顾盼明长大嘴巴似乎是想叫，但只从口中发出极度压抑的嗬嗬声，身形摇晃踉跄的他差一点就软绵绵栽在了地上，全靠着一只手撑在了墙上。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不要抬头！’ 那是禁忌，那是噩梦，那是巨大，那是千千万万形容词可以形容部位而无法囊括整体的存在，那是已经替换掉了所有人的认知，是这黑天的本质。数不尽的形容词，伴随着古籍名词的于思维识海中止不住的喷涌冒出。 顾盼明感觉脸上黏糊糊的，他下意识抬手擦了一下，心有余悸的他看到了满手的凝块血污。 旋即便是痛苦的抱紧了脑袋。 不！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只是想证明自己没有疯，那种危险感觉是对的，不是想证明整个世界都已经发疯了。 方才匆匆一瞥间，除了天上那个东西，宛若水泥丛林一般的避难都市，也是变了一幅模样。阴影中有一些白的或者更黑的东西在活动，路灯附近黑红色的三足乌鸦在哇哇大叫，几栋大厦变成了一堆几丁质和血肉粘合的活物，最渗人的是都市中凭空多出了一些青面獠牙的巨大泥塑，悲天悯人的俯瞰着地下的人。 强烈痛苦过后的清明飘忽感让顾盼明突然明悟了。 它们其实一直都在。 只不过人们都被欺骗了感官，无知而幸福的快乐生活在它们的眼皮子底下，而自己则是在【剑主印】的帮助之下，从那一无所知的愚昧中跳了出来。不愿守规矩的绵羊跳出羊圈被牧羊犬和羊主人发现，会是什么下场呢？ 情绪骤然大起大落格外疲惫，仿佛灵魂和躯体都被抽走了精力，顾盼明胡乱洗了一把脸便把自己摔在了床上，不愿再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或许这一切都是噩梦。 只要自己睡一觉，梦醒了，就什么都好了。陷入酣睡中的少年，仿佛想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笑容。 ………… ………… 次日，古文化爱好者俱乐部。 “看到了？” 耳边是幽幽响起的凄凉声，带着一丝隐约的腥臭和潮湿，噗噗的喷水声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话语，即便是在三伏天都能让人感受到阴毒森冷。 “……” 穿戴着护胸和护臂的顾盼明对于耳边的声音置若罔闻，他知道只要不回答就没事。同时对于自己今天放假来俱乐部的决定，发自内心的后悔。 张弓搭箭，手握六十磅弓的少年，瞄准靶子红心自然松开手指。 身边那身形佝偻，白发苍苍的老婆子睁大了浑浊的眼睛，对于顾盼明这样无视自己，似乎是有些恼怒，从口中喷出的黑色污水正欲加剧。 突然间！ 一只反关节的粗壮手臂带着钢毛从天花板的黑暗中抓出来，一把抓住了行为动作诡异的喷水婆，在它本能的挣扎中缓缓上升。顾盼明眼角的余光，很快就失去了喷水婆的踪迹，敏锐的听到了从上面传来了一阵含糊咀嚼声。 ‘不要抬头，不要抬头……’ “十……环，嘻嘻，十环。” “十环。” 旁边的王旭瞥了一眼三十米靶上的成绩，不由得对顾盼明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顾盼明没有搭话，按照自己平日的节奏，一箭一箭慢慢踱步开弓，很快就将箭袋里的弓箭尽数的钉在了靶子上。 做完这些后，他才是松了一口气，开始解除护具。 “盼明，你最近是不是偷偷练了啊，成绩突飞猛进，移动开弓都一箭都没有脱靶的。”作为古文化射术的爱好者，王旭当然能够看出顾盼明这轻描淡写有多么不容易。 “没偷偷练，只是调整了一下呼吸。” 顾盼明推了一下眼镜，平淡的回答道。 “嘻嘻，呼吸，呼吸。好香，多呼吸。”不敢抬头直视之物又发出了诡异的笑声，一条细长的钢毛手臂落下来，探向了顾盼明的脸庞。 顾盼明镜片后的眼睛一凝，面无表情的立在原地，把全身绷紧要跳开的肌肉死死禁锢着，眼睁睁看着那带着腐烂利爪的手摸了过来。 但旋即头顶那团黑暗不知道忌惮着什么，又快速将自己的手臂缩回了。 “对了，其他人呢？今天怎么没见他们来讨论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顾盼明连忙开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宋时轮没来，说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周胖子被喊着加班了，他单位隔三差五就加班，还没加班费。” “宋时轮？”顾盼明眉皱起。 “怎么了？他打赌输给你的弓弦还没给么？”王旭收拾完了自己的装备，准备是一同去休息区用餐了。 顾盼明摇了摇头，他记得他们射箭爱好四人组中，并没有宋时轮这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应该叫李想。 “宋时轮，嘻嘻，宋时轮，嘻嘻嘻，宋时轮是谁，谁是宋时轮~~” 这个时候，头顶又传来了那个诡谲妖异的嬉笑声，仿佛在讥讽着什么。顾盼明和王旭离开射箭区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密集手臂，又挪到了其他人的脑袋上。 第四章 天煞孤星？ 古文化爱好者俱乐部，顾名思义，就是在避难都市官方提倡尊古法，循古礼，敬古人，现古学，重建神州文明的风潮下诞生的爱好者组织。 君子六艺，兵击拳脚，诗词歌赋，道藏佛经。 古法有的这里都能够找得到对应的爱好者，避难所官方对此也十分支持，还分出了物资进行扶持。 像是俱乐部的场地，器械，维护不少都是官方的后勤所在负责。 顾盼明曾经也是俱乐部的常客，省吃俭用的他就是在这里经过耳濡目染，对于神州古文化产生了异样的向往，后面才选择了古文化研究所这一部门。一个近视眼在射术上十分娴熟，这也给他在俱乐部里带来了一定的名声。 俱乐部内还设有食堂。 大锅饭食堂，称不上多好吃，但胜在量大管饱，而且还能够尝到荤腥。不少古法，没有一个好的体格，根本撑不起来，完全的花架子。 别看顾盼明斯斯文文，是一个秀气少年，但他衬衣下的锻炼出来的流线型肌肉很是美观，不然五十磅弓在他手里，可不是那么好开的。 “哟呵，今天吃的少啊。” 端着饭盒，里面乘着炒面丸子，上面还有一大团金黄色的猪油渣，王旭刚一坐下，瞧着顾盼明前面那素面不禁打趣。 “没胃口。” 筷子搅着面条，将那上面的韭菜葱花匀散，顾盼明有些心不在焉。微眯眼眸藏在眼镜后，时不时闪过微弱的亮色。 “工作不转正了么？你怎么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是工作还是感情有烦恼了？”王旭有些八卦，他知道顾盼明有一个青梅竹马，都进了古文化研究所，不至于说有近古时代话本的狗血内容出现吧？ 一时间，什么三年之期，莫欺少年穷之类的经典台词从王旭的脑袋里蹦了出来。 “没，只是一时间有些迷茫。” “嗨，年轻人迷茫什么，有大好时光呢，要尽欢颜啊。吃吃吃，吃完了我们再去练练，你今天开弓的呼吸，很稳啊，等会教教我。” 觉得顾盼明可能是中二时期还没完全过去，王旭哈哈一笑就抄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被他这吃相勾起了食欲，顾盼明也捞起了素面，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 睡醒后，噩梦仍然在继续。 来到俱乐部的顾盼明眼皮子可以说是狂跳，如果说白天的道路上，那些常人不可视的诡谲妖异只是灵性散散，那么这里可以说是集中营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很后悔来俱乐部，要不是怕被门口那两个舌头长到膝盖的脏东西看出端倪，他当时转头就走了。 说俱乐部是重灾区还真不为过。 大概是昨晚进入练气期一阳生境，激活了身神【英玄】后，他能够看到妖魔，脑内也极为清明，想起了不少事情。 俱乐部内有不少人，都不是人。 有两三个顾盼明曾经知道名字的人，他们的身份都已经被替代了，虽然还是那副模样，但总有一种皮笑容不笑的惊怖。而还有一些，则像是朋友李想一样，在周围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情况下，被换成了其他东西。还有一些妖魔，则公然的穿戴着人的衣物，伪装成那个人活跃在俱乐部里。 这还算温柔的，不会说突然凑到你脸前，看看你是不是不对劲。 粗暴猎奇的也不在少数，射箭区天花板上那团长满了手臂的黑影，门口那两个四肢器官全部混乱拼凑堆砌起来的脏东西，食堂墙角那个成人大的笑脸巨婴，吊灯上挂着的一排排鲜艳纸人。 看见了？ 顾盼明现在对这句话已经快产生应激反应了，他现在什么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的这双眼睛。 正偷偷观察四周，忽然间一个神情阴郁的男人走进了餐厅。 这个有些邋遢阴郁的男人一进来，立刻是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顾盼明也不例外。和其他人不同的是，顾盼明第一次见到这种先天之炁被染黑如焰的妖魔，它大如牛，状如白犬，但一双充满了秽欲的血眸却极端的凶残骇人，趴在男人的背后，龇牙恐吓着其他妖魔，而其他妖魔也是避开了这条白毛恶狗。 顾盼明只是顺便瞥了它一眼，这只妖魔就有所感觉的朝他这个方向看来。 他立刻是微微低头，若无其事的吃着碗里的素面。 “这张断珏还没有被医疗所的人抓进去啊，不知道他是真疯还是假疯。”跟着看热闹的王旭觉得有些晦气的扇了扇鼻子。 “命不好，受打击大罢了。” 顾盼明含糊道。 俱乐部有这么多古法钻研者，那肯定会有一些风云人物。张断珏就是其中之一，他对于大多古籍都是了然于心，并且在春秋历史上可以说的头头是道，像是天子驾六这个典故顾盼明还是从他这里了解到的。不过这人是一个天煞孤星，妻子和女儿在家被人奸杀，亲朋好友也多多少少出了点意外，他整个人精神也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等等，天煞孤星？’ 想到这一茬，顾盼明忽然一愣，他记得俱乐部有几个学问比较厉害的，好像命都不怎么好，虽然鲜有如同张断珏这般天煞孤星，但也是自己或亲朋好友出过什么事情。 心念疑虑转动，一顿饭很快就全部下了肚子。 “走，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一起去运动运动。” “不了。” 顾盼明慢吞吞的收拾着自己的餐盒，他接着开口道。 “射箭腻了，我要去玩玩别的。” “啊，那今天不就只剩我了么。”王旭大失所望。“你要去玩什么新东西？” “打算去兵击和拳脚那边看看。” 这也是顾盼明今天来俱乐部的主要目的，外面很多买不到的东西，比如说刀剑甲胄一类的东西，在俱乐部私下都是能够偷偷换到的。 骤然间目睹了妖魔和人共存的世界，他没有精神在急剧的压迫下崩溃，都多亏昨晚激活【英玄】获得的第一个神通，还有【剑主印】提供挑选的法决命图给了希望。他进来俱乐部，一个是想试验一下自己得到的神通，另外一个也是想瞧瞧能不能从兵击拳脚这边学到什么东西。 虽然那些东西对妖魔不一定管用…… 但至少总有个心理安慰，不至于被焦虑给一直给笼罩着。 第五章 神通·神兵晓 冷兵器之间的碰撞，肌肉和肌肉之间有技巧的发力消力，充满了力量的呼吓声，在室内明亮开阔的场地中交织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的血气方刚，不管男女都充满了力量充盈释放的感觉。 这个地方异常阳刚。 但是…… 来到这里转悠的顾盼明瞥到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红包，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暗红囍字，当即是自然的错了过去全当没有看见。他记得，几秒钟之前那里的地板上，还是没有这个红包的。 似乎除了自己，没有人看到这个艳红如滴血，暗红如棺椁的红包。 一眨眼的功夫。 本来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红包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跑到了哪里。看起来，这满训练场的阳刚血气，对于某些妖魔来说已经完全不起做用了。但不得不承认，这块区域，看起来干净爽朗了一些。 当然，也仅仅是一些罢了。 顾盼明不是第一次来兵击拳脚这边。 他在刚来俱乐部的时候就到这边看过，轻剑快马，快意恩仇，神州文化中对于剑的有着独特的偏爱。不过阴差阳错，却是去了君子六艺那边学了射和书，像是之前询问【英玄】这个词的时候，他也向俱乐部一些人进行了请教。 踱步到兵器架子前，顾盼明按照俱乐部规矩登记了名字然后取下了一把木剑。 很轻，和一根稻草一样。 大概是一阳生境，外加身体被洗涤过，躯体在各方面都有所加强了。 “来过两手？”两个人瞧着顾盼明这个萌新拿起了木剑，顿时是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搭话，发出了对练邀请。 不管是在任何竞技游戏中，痛殴新人让他明白这里水有多深是优良传统了。 “不穿护具吗？”顾盼明没有握过剑，他只是随意找了一个合适的姿势。 “木剑，不打要害，不用刺和戳，用不着护具。我们就练剑落，谁手上的剑被先打下来，谁就输一局。”其中一个男人解释着，反握木剑的右手和左手手掌合并，对顾盼明行了一个剑礼，这是传统剑礼之一。 “请赐教。” 有模有样的学着对方行了一个剑礼，顾盼明有些迟钝的将反握调成了正握，而对方很潇洒的手掌一张，手中木剑转了一圈轻巧换为正握。很轻松就能够看出，不管是握剑的姿势，还是站位上，顾盼明都是新手中的新手了。 另外一个人则是换上了长棍，站在一旁以准备随时分离两人。 “开始！” 啪！！ 双手死死握紧了木剑的顾盼明，主动朝前一步最朴素的挥剑打向对方的木剑。然而下一刻，对方木剑和游鱼一般，灵活地从一边绕过，打在了剑尖的末端然后顺势朝上卷来，顾盼明当即觉得双手一麻，自己发的力好像都返还回来了，木剑差点就崩起来打到了自己的脸上，这要是打实了，可直接破相了。 “你握剑太死了，握剑如握卵，你这样死死握着，力不是全吃吗？用手掌握，用腕带力，用步和腰发力。”对方似乎也有些惊讶，顾盼明看着斯斯文文，手上的力道却不小。 不过转念一想，这眼睛仔好像是射术那边的人，手头力量大很正常。 顾盼明隐约间抓到了什么。 他重新握好剑，调整好自己的重心，按着感觉开始调整自己的姿态。 虐菜虽然一开始挺好看，但看多了就腻了，外加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分开两人，旁观那个人很快就有些无聊的走到一旁去围观其他兵击者的对练了。在他离开后不久，顾盼明忽然间喃喃自语道。 “原来如此，是力矩和杠杆定理啊。” 下一刻，镜片后如墨玉般的眸子闪过一丝流彩，微眯着眼睛的顾盼明这一次踏步向前，对方在木剑相交的刹那变了脸色。 神通·神兵晓，【龙烟】所属，托刃之能，【英玄】所现。心如明镜，可映大千，流水之意，无所不至。神兵晓可通神兵，读兵知心，近乎于明镜止水的能力可以只要能直接看到攻击中裹挟的心意。 一对漆黑疏离眸子中映照出的景象，异常清晰。 ………… ………… 十几分钟后，离去的那人回来，瞧着这块场地上孤零零坐着的朋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刚刚那个眼睛仔，被你打跑了？我都说了，教导新人不能一味的虐菜啊，你这样人家就算对兵击感兴趣也被吓跑了。行了，快起来吧，穿护具我们过两手，我刚刚从长枪那边偷来了点灵感。” “喂，你说……” 坐在地上这个男人有些迷茫，脸上还残余着几分不可置信。 “……有没有人拿剑五分钟，顶得上别人五年的。” “你在说什么？” “刚刚那个眼睛仔，他用了五分钟，就把我的剑打下来了，而且我再也没打下过他的剑。他好像知道我的所有变招，每一下都抢在我前面压住了我。”这个男人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方才少年的印象，在他的心里逐渐变成了一堵高墙。 一堵寻常人不可逾越的高墙。 试图攀登的话，只要伸手就会被提前预判到，紧接着是剑脊毫不留情的拍打过来。那一下，肯定是你觉得最难受的顾及不到的那一处。 “你没开玩笑吧？”旁边那人听得很不可思议，这种存在于话本中的天才，在现实中真的存在吗？ “没开玩笑……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那他人呢？” “好像是去那边了。”男人一抬手，所指向的区域是一块身着护具区，那里是实战剑术区，也被称为锐士区。 因其皆挑选精锐，且训练有素，故称锐士。相传秦汉时期，锐士无甲，仅有一剑，挥剑剑时，锋锐无匹，辟易千军。在俱乐部，在对练中剑术已经出类拔萃的剑术爱好者，最终都会朝实战的方向发展，他们会着甲胄，手持汉剑尽可能的击倒对手，虽然没出过人命，但伤筋动骨是常事。 两个人突然间心有灵犀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浓郁的好奇和期盼，随即是匆匆收拾着朝那边跑了过去。不知道何时落在一人包里的囍字红包，正静静的躺着，仿佛本就存在于那里一般。 第六章 娶【神主】 兵击其意为，冷兵器格斗与技法，说白了就是神州文化中武功演练打中的打。 顾盼明对于兵击了解的其实很少。 他不懂什么中线、高架势、低架势、前后步、延长线错开等术语，只是觉得哪样站会更加舒服，挪步的时候怎么走更适合自然，像是武器的交击就更加简单了，手臂运转武器发力的模式就那几种，最难缠的是大枪和鞭子，最简单的就是刀剑，而这一切他都能够用眼睛去看到。 不，不仅能看到。 他还能够跟得上，并且肌肉骨骼随之发力，可以有效的模仿乃至于打断对手的发力。明镜止水，料敌机先，神通·神兵晓这一看似不起眼的神通，赋予了顾盼明远超常人的实战能力，也让他深刻理解了修真者是什么样的存在。 哪怕他只是一个一阳生境，对于修真还是懵懵懂懂的修者。 鬼头大刀，红缨大枪，匕首，三尖两刃刀，双刃斧，到最后的锐士区的八面汉剑，从无甲到有甲，当有些上瘾的顾盼明意识到自己出了大风头的时候，他已经在抽中对方手臂麻筋将后转手中将其的汉八方挑飞。 此刻，四周围观乌泱泱一群人，鸦雀无声。 自己…… 好像把兵击区打了一遍？ 着甲的顾盼明视线落在了手中的汉八方上，光洁如明鉴的剑身上倒映出了他的眸子。那是一双锐利狭长的，失却了眼镜掩饰的漆黑眼睛，从眼睛中正在在散发出一种凛然之意，仿佛是凌驾在他者之上。 这眼睛有些陌生，不像平时自己。 顾盼明闭上眼，根本不像是才摸剑两小时，很自然流畅的将剑刃归鞘。脱去护具的他，注意到围观人群中，有一些不对劲的身影后，不由得暗骂，这些脏东西怎么也和人一样，喜欢凑热闹啊。 “你的眼镜。” 被挑飞了兵器的对手递过来一幅无框眼镜，那是一个留着胡子的肌肉大叔，他叫罗上华。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这兵击区，罗上华据说是最强的，体格和技术都是一等一，着甲后哪怕空着手都能够压制住其他兵击爱好者。 只不过，他这个最强的名号，就在几分钟前易主了。 “谢谢。” 接过眼镜戴上，顾盼明对这个脾气不错的大叔点头致谢。 围观者们见没热闹大多是有些惊叹和苦涩的散开，他们已经见证了一个新的俱乐部传说诞生，有些时候天赋这种东西真的气死人，顾盼明一路打过来，不见累趴不见失败，把各种兵器爱好者领头羊挑了个遍。 不服？ 不服就上去打，不然就憋着，练好本事再来挑战人家。 “你没有系统的学过哪一种兵器吧，我看你刚刚的剑式，想到哪用到哪，不过用的都很刁钻，要不是着甲，你已经在我身上开了四五个窟窿了。”罗上华这边收拾着用具，拿出布匹擦拭起了手里的爱剑。 “我只拉过弓，刚刚那些，我只是觉得应该这么挥，就这样挥了。” 也不好解释自己能够以一种奇异的感官看见兵器上的心意，还能够看见拳脚架势中，力道如云气一般高涨低落，这方面顾盼明只能统统推给了直觉，他也没有撒谎，拿起了汉八方后，神通·神兵晓和自己的直觉就异常高涨了起来。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以剑交心。 注意到那些混迹在人群中的妖魔都是散开，没有一个如同张明珏身后的白色犬妖一般，试图跟随在自己身边，顾盼明不由得是松了一口气。 神通激活，消耗的是先天之炁。 没有先天之炁，他一点对付妖魔的底气都没有，此刻身上的先天之炁所剩不过十之一二，要是哪头妖魔突然发癫，不顾一切要冲过来咬自己，那他恐怕还手都困难。根据顾盼明观察，目前妖魔虽然混迹于人群，但好像不会主动攻击人，似乎有无形的规则在束缚着它们，而且它们的智商似乎也参差不齐。 就好比之前那个喷水婆，它忍不住想攻击顾盼明的时候，天花板上那个东西就立刻把它抓上去，然后活吞了。 “你要不要系统性的学一下，我叫教你一些基本剑式，高深的发力兵器移动我觉得你不用学了，你自己去体会可能更好。” 罗上华眼睛有些发亮，他很期待顾盼明稍加训练后击技会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好啊。” 顾盼明不留痕迹的瞥了一眼罗上华的影子，他的影子里，有一团东西。这团东西还好，没有那头白色犬妖让人心悸，但也是令自己毛骨悚然。 “我需要一把剑，有渠道么？” 他这算是明知故问了，俱乐部里的器具都是可以打造的，只是要花点个人物资份额。 “你想要什么款式的？”这个要求很正常罗上华没理由拒绝，总不能人家练剑，你连剑都不给人家吧，要人家拿树枝比划？ “就这吧。” 顾盼明指了一下一旁架子上的那把通体纯黑色的汉八方，然后补充了一句。 “感觉有些轻，可以加重四分之一那样。” “四分之一，射术的人，臂力这么好么。这个没问题，材料上选好一些，账单送哪里？” “古文化研究所，顾盼明收。” “原来是古研究所的研究员啊，这可谓是文武双全，是真正的读书人了。”罗上华感慨赞叹道，对于顾盼明也是热情了不少。 神通已经实验完毕，剑的事情也有了着落，顾盼明心里那块石头落下了大半。虽然说出了风头，也引来了妖魔的目光，但这些是值得的，他已经大概的了解了目前的自己，身体综合素质还有战斗意识是什么样程度。 顾盼明和罗上华正相互收拾闲聊着，一旁的两个人倒是忍不住凑了过来。这两人，是顾盼明之前来到兵击区，最早遇上的那两个家伙。一个显得阳光开朗，另外一个则是彬彬有礼。 “罗大叔，你看我们能不能跟着一起啊？”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阳光少年，厚着脸皮笑嘻嘻问道。 而顾盼明在瞥向他的第一眼就把头转向了别的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大红喜庆嫁衣的女人，盖着鸳鸯头盖，踩着绣花鞋悄无声息的漂浮着。它裸露在外的双手，如同干尸一般枯黄，遍布着发黑的尸斑，捏着一方染血手帕。 它叫【神主】。 未隐没的神兵晓，第一次对妖魔有了反应！ 第七章 我不认识你 娶【神主】，死女招活婿，冥婚。 大凶大厉。 或许是神兵晓将【神主】手中的染血手帕当成了武器，故而是连带着有了反应。这近距离内身披嫁衣的干尸新娘就在一旁，似乎空气都阴冷了数分，恐怖的氛围一下子拉满，实属是给顾盼明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然而还没有完的是…… 当这个叫徐唱的阳光少年带着那鬼新娘过来的时候，顾盼明分明瞧见了从罗上华的影子中，一闪而过的探出来了一双手，一双纸人的手。 那双手除了材质，其他的和罗上华的一模一样。 影代？画皮？ 虽然不是神话志怪科的研究员，但古文化研究所里各科内容本就分的不是那么明显，对于一些有关于志怪里的妖魔鬼怪手段，他也算是知晓一些。这种妖魔代替一个人，或者伪装成人的手段，从某种意义来说，比看不见的妖魔跟在身边更加渗人。 俱乐部里，大概率有一些人就这样被悄无声息的替换了。 妖魔之间并非融洽。 纸人和鬼新娘在相距一定距离后，都扰动气机，隐约有相互提防的敌意。因为顾盼明没有扰动外界的先天之炁，两妖魔这个时候都忽略掉了这个人类，而忍耐着心中那股不适，感受了一下它们的气息，随即心中有些古怪。 ‘这人，不会是捡了那红包吧？’ 顾盼明眼里有些不忍，不管是罗上华还是徐唱，都是被妖魔盯上的倒霉鬼。 而他们的下场，想必不会好到哪里去。 运气好一点可能还能留下一条命，最多像张断珏一样天煞孤星，亲朋好友遭难。运气差一点的话，避难都市总有人莫名其妙失踪，或者被顶替了身份。而自己，别说帮忙了，如果暴露出已经察觉真相的端倪，可能自身都难保。 顾盼明这边没有多浪费时间，随意点头认答应其他两人跟着自己一起练习的请求，便是拎着自己的装备打道回府了。 休息日的一天，收获不少，得好好清点。 走出俱乐部的顾盼明望着已经西斜的阳光，忍不住是眯起了眼睛，然后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迈开了步子朝家走去。 避难都市的居民生活普遍还算可以。 不用像近古时代一样考虑医疗教育养老还有房子的问题，基本上都是避难都市政府一手包办，居民努力工作就对了。这周末的放假时光，顾盼明耳边尽是沾满了人间烟火的欢声笑语。 虽然说，工业能退步，电子游戏消失，不过人民群众的精神活动并不少。到了这个时间段，天还没黑的这两三个小时，呼朋引伴来玩桌游，或者是打牌下棋，亦或者跳跳交际舞，唱下戏都是很常见的。 一个人闷头走在其中的顾盼明，倒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只不过得到了【剑主印】后，慢慢的就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无忧无虑的融入寻常人中了，骗别人容易骗自己难。 ‘【剑主印】给了我三门法诀，搭配身神命图，都是以【英玄】为起始开端。今晚我就抓紧时间选取法决正式入门，另外，罗上华那边的订制的剑，要过一周才能送过来，这段时间里我先把法诀中对应的道藏名词翻译过来吧。’ 正思索着，顾盼明忽然间见到一个人正在慌张的跑在路上。 他神情惊悚，满脸绝望，穿着的是医疗所精神病院的服装，目光扫视四周都带着一股浓浓的惊骇悲痛。四周的人见到一个疯子在路上乱窜，纷纷是避开了他，议论纷纷间都带着一股看热闹的心思。 这个人，不是李想么？ 顾盼明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朝他那走去。 很快，癫狂中的李想就被几个穿着医疗所制服的人给压在了地上。他止不住的挣扎着，丝毫不顾自己的脸被水泥地磨得满脸是血，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复杂情绪。 “滚，滚，你们都想害我，离我远点，滚啊！！” “抓住他，别让他再逃了！” 领头的医疗人员眉头紧皱，对于这号病人的不听话显得很是无奈生气。 “救我，救我……他，我认识你，你是顾，顾盼明！快救我，谁都把我忘了，当我真的认识你，求求你，我不想回那个鬼地方了，救救我！别压着我，他他，就是他，他肯定知道我是谁！” 绝望的向四周发出了求救的目光，忽然间李想望着一旁的少年，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 “嗯？” 领头的医疗人员闻言，皱着眉头打量起顾盼明，注意到他身上的古文化研究所的身份徽章，稍微的放松了一些。 “这位研究员，你认识他吗？他叫什么名字？这个人很奇怪，不知道是谁送到我们医疗所精神科的，好像是黑户，连他的身份信息都没有，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记忆严重错乱。” 顾盼明下意识就想说他叫李想。 然而一瞬间留意到医疗人员中有一个人始终不抬头，肤色死白，指甲发黑，四周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约而同的将视线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这让他把话含在了嘴中。明明是闷热的盛夏傍晚，顾盼明却觉得如置冰窖，冷意止不住的从脚底窜起，爬到脖子上幽幽吹着。 “顾盼明，快啊，快说啊，你肯定认识我，我们还一起交流过射术，我还欠你两根弦呢！”宛如是落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李想，或者说这个被妖魔替代了身份的人，他真的想知道自己叫什么。 他想知道，他做梦都想知道，他不想自己和一个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的白纸一样，过去都没有了，和一个疯子一样！ 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在眼前，他就算是死也要问清楚。 面对着恶鬼般面目狰狞，又满含希望，甚至是有些可怜的李想，顾盼明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他。 “我……” 顾盼明有些微微的迟疑，随即是歪了一下脑袋摇头道。 “我不认识你，输我两根弦的人确实有，他叫宋时轮。” 第八章 法诀 顾盼明从来都没有想过，一个人的嗓子里能发出那种撕心裂肺的兽吼，当自己错开眼神说出自己并不认识李想的时候，他仿佛是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又像是被抽掉了逃离地狱的梯子，不顾自己脊梁骨被压的咯吱错位，咆哮怒吼着试图冲到顾盼明面前。 然而他的努力是徒劳的。 在众人摁住他的时候，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夹杂着恶意讥讽的轻笑，那个肤如死尸，指甲污浊漆黑的手轻轻的在他的脖子上捏了一下。 李想便身子抽搐着失能倒了下去。 只是他的眼睛。 从始至终都死死的钉在顾盼明的脸上，他仿佛是在问，为什么不说真话，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突然间一切都变成了这样。 领头那医疗人员倒是对顾盼明意外的客气。 还过来问他有没有被冒犯，是不是被吓到了，并且隐晦表示这个黑户没有好下场。对于这人为什么对于自己如此的客气，顾盼明心乱如麻一时间没有来得及细想，只是逢场作戏宛如一个脸色苍白的纸人，等到曲终人散又恢复了单独一人时，才是脸色如常的朝家走去。 当他回到宿舍楼。 被似血黄昏拉成的影子拖拽得仿佛瘦长鬼影，再也压抑不住情绪的顾盼明单手扶墙，痛苦的干呕着，他把今天的晚餐，今天的午餐，还有今天没有消化完的早餐，还有诸多酸苦胃水一同吐个稀里哗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吐。 只是觉得很异常恶心，异常反胃，吐完后跌跌撞撞的开门回到自己熟悉的狗窝，把自己摔在了床上，顾盼明捂着自己的眼睛，手指异常的用力，不断的收紧收紧，似乎是要把自己的眼睛给活活抠出来！ 当个瞎子，不比现在这样活得舒心吗！？ 只要什么都看不见，自然就不会被找上门。也不用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变成李想那个样子，丢掉了名字，丢掉了身份，在别人眼里活得和一个疯子没区别。 他真的好怕啊。 不仅是怕死，更怕生不如死。 但是…… 即使闭上了眼睛，也依然能够感知到它们的存在，所以瞎了就会被放过吗？瞎了，聋了，哑了，难道就能够活下去，安逸的活到哪一天，哪一头妖魔突然来了兴致，再无阻碍束缚的，把自己丢嘴里咀嚼品味一番，看看这个等死的人是咸是淡？ 这怎么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我能反抗，我还有反抗的手段，我还有【剑主印】，我还有法诀！’ 松开了被自己掐红的前额，顾盼明猛的坐了起起来，随即盘腿将意识沉浸到了【剑主印】中。自他成为修真者后，这印记便认可了他成为新一任剑主，根据第一个激活的身神，还是先天身神的【英玄】而适配的法诀命图。 【剑主印】也没有催顾盼明选的意思。 这一死物只会机械性的流出信息。 俱乐部之行，感受过神通·神兵晓的威能后，顾盼明心中已经是做出了抉择。 【培元经垒土登梯法七注五解二笺四十八疏】，对应命图【都广灵丘建木梯】。【剑主印】评价信息：弃圣绝智，大巧若拙…… ‘过。’ 【通幽密章】，对应命图【洞玄灵宝真灵位业图】。【剑主印】评价信息：驱神驰鬼，驾妖驭魔，叫天天应…… ‘过！’ 根本没有等这法诀信息流入完毕，顾盼明直接否掉，他今天早上空闲时间已经看得够多了，了解得也够多了，知道适合自己在这鬼一样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法诀。那是一部，除了容易死之外，没有其他缺点的玄门正法。 【太上饮劫歌】，命图【劫海浣剑录】，劫海淬剑，灾波弄浪，成法皆空，旧例全无，一概神通应变尽凭自求。劫波淬剑何有成法，旧历且忘，一应神通尽可向劫材取，然怜后辈不易，遗催元成剑之窍门一篇，铸劫成剑窍门一篇，以做方便法门。 【剑主印】评价信息：千般欲求，剑上可取。万般苦楚，剑下可绝，杀伐冠绝三界，品性有折无弯。 ‘就是你了！’ 这是一部剑修法门。 战斗力属于修真者中的翘楚，不需要什么极高的修道天赋，也不需要太多的灵材，以战养战。当然了，如果说你要是在中途死了，不能怪法门，只能修行路多磨难，剑修本就过刚易折，这法门还更甚三分，陨落不是很正常么？ 所以说它唯一缺点就是容易死。 换一种说法是，只要你不死，那么它就是完美的，完全可以助你飞速突破。 ‘练气分四境，一阳生，灵动，小周天，大周天。一阳生是感知到先天之炁，灵动则是有意识的驱动先天之炁，这一步对于已经多次激活神通的我来说并不算太困难。目的是尽可能了解观察妖魔，成就筑基，然后想办法逃出这个鬼地方。不，不仅是我自己逃出去，他们我也要带走。’ 心念如闪电般闪烁跳跃，顾盼明的原本是焦躁暴戾的狰狞神色慢慢的平歇下来，转而变成了一股冷厉坚韧，深深的埋进了他的眉宇，他的骨子，他的心中。 当他凭借自己的意念撬动了先天之炁，按照【太上饮劫歌】运行了功法的起始，一股难言的疲惫忽然间涌上顾盼明的心头，强烈的酸涩感拖拽着眼皮，让眯着的墨玉不自觉闭合上，先天之炁在点亮神通中消耗殆尽，外加连日来的惊惧忧思，难得有了一丝找到方向而安心的他，很快就着行的感应沉沉睡去。 在恍惚睡梦间，顾盼明依稀能够听到一道飘渺悠远的声音在唱着歌诀，一片波光粼粼的水光上，一人骑着青牛踏着荡漾的波涛，头顶翻涌的紫云间好似有无数不详而庞大之物随行，最后这人哈哈一笑，有着说不尽的洒脱快意，宛若古籍中那得道至人，骑着青牛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只余紫气和波光三千里！ 紫气与波光顷刻将顾盼明卷入吞没！ 这一夜，皎洁明月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缓缓闭合，整个天地陷入了难以言喻的黑暗寂静之中，大难临头的惴惴不安弥漫四野，宛如死一般的永夜直到太阳跃出地平线才堪堪被打破。 有人说，这一晚月亮无端在天空中平移闪烁了数千公里。 也有人说这一晚天上不止一个月亮。 还有人说，那根本不是月亮，而是眼睛。 疯疯癫癫的话语不是主流，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避难都市平和的生活，依然是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着，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好像某个芸芸众生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第九章 采薇 “真慢啊，等你好久了。” “是你起的太早了，一点都没有打工人去上班的正常模样。”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没有建设都市的热情，你这个薪资小偷。” 次日清晨，宿舍大院，停车棚中，清晨的阳光透过阴霾的天空染亮了整个世界，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中，青梅竹马之间那种没有距离感，但也没有什么太多亲密感的相处关系，好像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自从十五岁离开育养所，就有了转变。 “朝这看。” 顾盼明下意识回头，就被搭在肩膀上伸出的手指戳到了脸蛋。 闯入眼帘的是一张宜嗔宜怒的俏脸，长发及腰，简单收拢束了一个低位双马尾，整个人显得特别精致耐看，五官有些立体，让她打量起来有一点混血的感觉，搭配着生物研究所有些突曲线的浅绿色制服，俏生生的推着自行车，毫无疑问是一个让人眼睛一亮的美人，不难想象等少女完全长开了又会是什么样的迷人气质风韵。 “别捣乱啊，戳的很疼的。”顾盼明抬手打掉了柳采薇作怪的手指。 “可我怎么感觉你在暗爽。”柳采薇笑嘻嘻道，推着自行车跟着顾盼明一起准备上班。 两人一个在古文化研究所，一个在生物研究所，上班是有很长一段路是同行，所以基本上每天柳采薇都会等顾盼明。 同一个育儿所长大，同一个妈妈照顾，还是从小到大的玩伴。 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像是真水无香般平淡，就假如柳采薇要是有事来找顾盼明，恰好在浴室里瞧见他在洗澡，不会像寻常少女那样闹大红脸，甚至是尖叫捂脸，她反而会满不在乎的和顾盼明继续聊着正事，丝毫不把他当男人一样。 而顾盼明也差不多，要是串门的时候瞧见柳采薇就裹着一条薄毯子，等同于什么都没穿，他也懒得避嫌，没有旖旎绮念的和自家的青梅竹马闲聊玩游戏起来。 柳采薇有些时候倒是会稍微抱怨。 说顾盼明好歹也注意一下，她怎么说也是女人啊。不过顾盼明倒是觉得，她这抱怨，更多是一种自己身为女性魅力被忽视的怨气，而不是被看光光的生气。 两个人骑上自行车，很快就从小道拐上了公路。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个人？” 柳采薇忽然间有些奇怪的打量着身侧的青梅竹马。 “有么？” “当然有啊，嗯……你好像比以前更有男人味了，也更有气质，哎呀，反正就是变了，还有你这眼镜有些不搭你了，太文雅秀气。”柳采薇有些愤愤的握着粉拳挥舞了一下，显然顾盼明的突然变化让她有些没安全感。 毕竟是从小一起到大都没分开过的青梅竹马。 修习【太上饮劫歌】，成就灵动，走上了剑修道途，顾盼明不管是气质还是皮相都有了较大改变。柳采薇要是完全察觉不出来，顾盼明反而要觉得不对劲了。 “可能是转正稳定下来，我也变成熟了一些吧。”顾盼明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那你觉得，是以前的我帅，还是现在的我帅呢？” “嗯，都帅，都喜欢。” “你全都要，是吧？” “略略略，你这人，难不成自己还能吃自己的醋不成？”柳采薇发出了银铃般的娇笑，她那青春阳光的笑容，稍微的驱散了顾盼明心中的些许阴霾，他望着青梅竹马的俏丽容颜，嘴角不由得跟着上翘了些许弧度。 两个人日常拌嘴闲聊间来到了一处红绿灯，自行车停下，路上绝大多数都是骑自行车上班的人。好死不死，一辆公交车正好是停在顾盼明和柳采薇旁边。 常人眼中那是公交车。 而在顾盼明的眼里，那却是一坨骨肉聚合的有生命之物。 骨质的尖牙固定住了坐在柔软肉垫上的稚嫩孩童，从车壁内外伸出的舌头贪婪得在他们周边舔舐吮吸，负责开车的司机以为自己握着的是方向盘，实际上是一团凸起的脓瘤，几根吸管升起插入了一无所知的司机五窍里，不知道是在咕噜咕噜吸取着什么。 这东西不是妖魔。 应该是妖魔的造物，用来欺骗人们，至于更深的目的顾盼明还没想明白。 不只是公交车，像是红绿灯上的摄像头，实际上是一颗颗血肉为杆的眼球，那些不知名的巨大泥塑神像则伪装成了地标建筑，而环绕着避难都市的高耸城墙，顾盼明已经找不出形容词去形容那一圈翻涌蠕动的晦暗阴影了。 幸好自行车还是自行车。 顾盼明还是将【英玄】熄灭，虽然那是真的，但没有必要的时候一直开着眼，对于正常人的心理来说属实是一种酷刑。 “怎么了？一脸便秘的样子。”柳采薇见顾盼明表情有异，循着他刚刚的视线转了半圈，却是什么异状都没瞧见，想不通是什么让他表情古怪。 “我早餐吃的太多了，有些反胃。” “哎，下次我帮你定量吧……绿灯了，走走走。” 不被理解的人，最孤独。 不知道为什么顾盼明忽然间心头闪过了这样一句话，他可能是这座城市里最孤独的人了，妖魔的存在让他有太多话想说出口，但却不能说。 路上，顾盼明路过了一起车祸现场。 好像是自行车闯红灯，被一辆轿车给撞死了。当围观人指着血泊中倒地的议论纷纷，但顾盼明却知道，躺在那里的只是一团幻象，真正的死者，已经被许多只火红色的三足乌鸦抓着飞到半空中，然后…… 活生生的撕裂吞食。 整个过程耗时不过几分钟，一个人就这样被吃了个干净，三足乌鸦们包餐一顿后，落在附近的电线上，一双双贪婪的眼睛落在了人群中。虽然它们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但心中恶寒的顾盼明还是拉着柳采薇，快点离开了这一事故现场。 青梅竹马有些不解，嘟哝着那不就是车祸现场么，他们还离得那么远，看看怎么了。 不能解释的顾盼明冷着脸拐进了古文化研究所。 “怎么就生气了，哎，青春期的男孩子果然情绪古怪，还有中二病。”柳采薇望着顾盼明的背影，明媚一笑。“找机会再做道菜哄哄吧，刚刚凶我的时候，还真的有男人味呢。” 地面几道影子突然间掠过。 三足乌缓缓落在电线上，它们遥望着古文化研究所，眼睛里有着几分渴求，但更多的却是浓浓的畏惧。 第十章 罗列分析 “哟，研究员，今天气色不错啊。” 和顾盼明在研究所拱形大门处打招呼的，是一个经常性扬着笑脸门卫，人们都管他叫小赵，长了一张讨喜的娃娃脸，站岗执勤的时候，见谁都能够笑着打招呼攀谈上几句，顾盼明也不例外。 “赵小哥，李叔来了没有？” “李科长今天还没到呢，你不也有钥匙么，没事的啦。”娃娃脸小赵乐呵呵道，在他身后的门卫室里还有一个老警卫是在专心致志的看着监控。 监控？ 顾盼明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门卫室，那稀缺的电脑屏幕在他眼中，顷刻间变成了一种昆虫复眼似的晶体脑袋，许多个脑袋颤抖着挤在狭小的空间中，那是和血肉眼球似乎不同体系的监控手段。 不留痕迹的移开了眼睛，顾盼明和小赵客套了两句就进了研究楼。 在走进研究楼的时候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刚刚在经过拱门的时候，他能够隐约感觉到拱门上有什么东西，而且是那种视线异常多的东西，其给的压力之大，比那头白色犬妖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是门卫还站在那里和没事人一样，顾盼明还真的不敢随便走过研究所的拱门。 脏东西太多了。 自从成为了修真者后，修为的精进也让顾盼明对于环境的感应愈发敏锐和宽广。妖魔之流在白天的数量实际上并不多，这个不多是相对于人的数量来说，基本上一条街道或者一个街区，都会有特别阴冷或者恐怖的气息扰动先天之炁。 而那些小巷或者废弃区的黑暗深处，则有着更多的妖魔。 来到自己这个小科室的办公室，老李还没有来，顾盼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便是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工作。 道藏佛经科。 顾名思义，这一科室专门负责道藏和佛经这些古籍。因为这类古籍的内容往往极为晦涩，并且大多是残缺，甚至连作品名和作者都没有的，所以整理起来也十分的费劲，工作难度可想而知。 在实习期，本来只是古文化爱好者的顾盼明，为了能够顺利转正，硬生生掌握了多种道门玄妙，通过考核成为研究员。 那些吃的苦，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一句道藏可能有十几种含义，一个词汇可能有十几种指代的道门玄妙，不难得知【太上饮劫歌】这部法门，他的诸多内容对于顾盼明来说和天书没有太多区别。想要读懂，就少不了推敲翻译，而要翻译，研究所的诸多资料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说，工作使我开心。 满研究所的资料，就是自己在修真道途上变强的资粮，一边在心中罗列着计划，顾盼一边抽出了一本【道经真解】对照着脑内歌诀的晦涩词汇进行翻译。 ‘目前来说，我还不能够直接和俱乐部那边突兀的断开联系，一个是要学剑，另外一个是突兀退出俱乐部可能会引起妖魔的兴趣注意，除此之外俱乐部还有许多不会随便攻击人类的妖魔，以及对道藏古籍有独到见解者，他们也是很稀缺的资源。’ 鬼新娘、喷水婆、犬妖、纸人、多手妖魔。 心中罗列出了这些妖魔。 不敢在纸上留痕的顾盼明，只能心中推敲记忆着。 首先是妖魔的种类，目前所遇见的妖魔，按照他的见闻和学识，实际上都可以归纳在志怪传说当中。就比如那多手妖魔，在俱乐部中就有有关它的传说，是一个不能抬头的传说，说是很久前某个狂热的射术爱好者，射术始终不得精进，他觉得是不是自己手太少了，然后一个不小心抬头滑倒把自己刺死了，所以在俱乐部就有了一个不要抬头的怪谈。 鬼新娘的出处比较广泛，结合囍字红包，应该是当初神州文明南方区域的娶神主这个习俗。 而犬妖、喷水婆则可以从古籍【聊斋志异】中找到相关记录。 纸人就更不用说了，避难都市自一百年来都有中元节烧纸人，寄托哀思的习俗。 共同点，这些妖魔皆有耳闻或者记载。 ‘妖魔在未被发现前，貌似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可以替代或者是顶着人皮和人一同活动。李想就是一个例子，罗上华也疑似正在被替代，而那个徐唱，他是要和鬼结婚？这么说来，在符合某些规则的前提下，妖魔是可以对人类下手的。’ 顾盼明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 今天早上路上那起车祸，当时的情况看起来是闯红灯的后果，但那些三足乌似乎早就有所预谋，直接把尸体给吞了。 ‘杀人名额？还是说，只要不引起大范围恐慌，就可以对人类下手？除此之外，妖魔是从哪里来的呢，城外？三战后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避难都市官方的历史，不，应该说整个避难都市有多少是可信的？’ ‘目前来说，妖魔没有直接把人杀干净，那么至少是人类对它们还有用处。隐匿踪迹，而是希望人类能够正常健康的生活，它们需要这样的人类。’ ‘这是圈养！’ 正在对照翻译歌诀的少年不由得神情凝重，他推测出了一个接近于事实的真相，那就是妖魔在圈养人类。 原来，自己已经被圈养了十八年。 他们一直都是妖魔的盘中餐。 ‘怕是没用的，得去了解它们……李想我没有能力救，但罗上华和徐唱这两个人我说不定有机会能救一下。也正好在去俱乐部学剑的时候，观察一下他们有没有什么异状，妖魔有什么样的手段。’ 顾盼明不自觉的眉头紧锁。 他手头的翻译进度没有多少卡壳，基本功扎实翻译推敲起来进度不慢，按照眼下的速度，他大概能够在半个月的时间里，翻译完炼气期的所有内容。只是心中所想让他没法感到轻松，避难都市人口约有五十万，而除了本都市五号之外，还有其他八所同量级的都市。 也就是说，这是四百五十万的人口！ 四百五十万人皆是被圈养的牲口，这是什么概念？ 突然间！ 一只手猛然拍在了肩膀上，办公室内当即传来了哐当的刺耳瓷器碎裂声。 第十一章 悄悄准备 “你个小兔崽子，我魂都差点被你吓出来……” 捂着胸口的老李喘着粗气，坐在办公桌后面脸色是青一阵白一阵，顾盼明则是赔笑着给他递了杯凉白开。这时代药品很是金贵，要是老李被吓出了什么毛病，那真的是生死有命了。 一杯水下去，老李脸色好了不少。 “李叔，对不住对不住啊。” 顾盼明有些讪讪之意，这事算是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过于专注投入对照翻译和内心罗列，反而是忽视了熟悉工作场地的变化，当老李过来拍了他的肩膀，吓得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还失手打碎了茶杯。 这让他稍微有些心疼。 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物资的磨损浪费都是可耻的，接受的教育已经决定了某些思维和观念。 “小顾啊，我说你，大早上的一惊一乍干啥，你这是不是还没调整过来啊，不过你精神头看起来好了不少。”缓了过来的老李，开始了对顾盼明的批判，他是一个小科长，手底下就顾盼明这聪明的年轻人，其实差不多就是师傅带徒弟了。 本着负责任的态度，老李对顾盼明还是挺上心。 “你是不是，最近做了什么噩梦？还是说碰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着了？”老李好像是意有所指。 他这态度，让顾盼明不禁留了一个心眼。 “也不是，就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你看我这不还拿着工作资料么。” “咱们的工作有什么大压力的？”老李不解追问道，这古文化研究所的工作，那是整个避难都市里最体面又最清闲，薪资还不低的那一档，综合起来可是好多人打破了头都想挤进来的官方研究所。 这有压力？老李狐疑道，不相信顾盼明的说辞。 “就是觉得好像没做出什么贡献吧，拿这薪资有些羞愧。”顾盼明演技一瞬间超越了自己的最佳水平，完美的表演出了什么叫做避难都市的好青年。 “你为了这个啊！” 老李不禁哈哈大笑，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差点是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跟你说小顾，研究所的主要工作任务，就是通过整理分析古籍，从中提取出重建神州文明的根基。这项工作是神圣的，伟大的！没有我们，避难都市在这么长时间里，早就把老祖宗的东西，丢了个七七八八！” 虽说有些夸张，却也是实情。 当初三战极为突兀，神州文明在浩劫中直接断代了，口口相传的东西有限，而工业化能力倒退，能够记录文明的手段就只剩下易损毁的纸张书籍了。 都市官方一直是在陆陆续续将城外发现的古籍资料送回，而古文化研究所就是专门负责这一块的，像是路上的大字报和宣传标语，其中大多数就是出自研究所的研究成果。外加官方一直在提倡重建文明，研究员的工作自然对得起薪资了。 老李一通好讲，就是让顾盼明不要有心理压力。 这话很有道理。 顾盼明差一点就被忽悠到了，如果是成为修真者意识到妖魔在圈养人类前，他对这一番无懈可击话自然是选择相信。可当看到了残酷的真实世界后，他觉得说得再天花乱坠，真相也只有一个。 这样对妖魔有好处。 借坡下驴的顾盼明也顺势将这话茬揭过去了，继续聊下去的话，保不准老李会不会从自己的言辞中察觉到什么。老李这边也没有多费口舌的意思，去给自己冲泡茶水了，每天开始工作他都会给自己泡一杯茶，是他自己种的菊花茶。 顾盼明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道藏上。 被老李一打岔，他这翻译又得重新开始，里面不少歌诀词汇都不仅需要对照，还要前后呼应，有一种特殊的韵律带动炁感，才算是翻译正确了。这工作量的难度和巨大，从顾盼明时不时伸手揉捏自己的眉心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老李这边很快就端着茶水走了回来。 他瞥了一眼清秀少年手上的【道经真解】，随口道。 “别在办公室里愁眉苦脸了，今天有的是给你卖弄的机会。” “嗯？” 顾盼明再次被打断，也不生气，他听出了老李的言外之意。 “李叔，今天有任务？” “对，你这不刚刚转正么，之前就有任务下来，到我们这个科室了，你稍微准备准备，我们九点半出发，我们去辰龙区。” 辰龙区，辰是震的意思，物经震动而长，为避难都市十二地支划分的区域之一。又因辰龙发音通成龙，是望子成龙之意，所以此地多设立育养所和教育机构，而顾盼明也是辰龙区长大的孩子。 古文化研究所也是要配合都市官方的政治目标而完成任务。 这任务就是宣传了。 也不算苦差事，就是安排了各个育养所，各个科室有在规定时间内派人去进行宣传演讲。演讲的内容一般指定了几本古籍，像是【山海经】、【聊斋志异】之类。毕竟给小孩子讲故事，肯定不能全篇去讲道藏古籍上的晦涩难懂内容，那谁听得懂，肯定是要讲一些奇异走兽，志怪故事才好宣传。 顾盼明闻言便是收起了手上的道藏经卷，瞥了一眼老李的腰间顿时明悟。 “难怪李叔你泡了那么一大罐菊花茶。” “嘿，小子，学着点，没有这罐茶，你等会累得和死狗一样吐舌头。”老李对于自己种的菊花茶情有独钟，奉为解暑消乏的利器。 宣传演讲可是很费嗓子的，老李虽然是打定注意把活都推给顾盼明，但也不是看着他白白受苦。 顾盼明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附和微笑，而镜片后那对明亮如墨玉的眸子闪过了一丝浓郁的怀疑。老李是人类应该没错，他靠近的时候自己不会出现妖魔接近的危险感，不过这种事情也说不准，他对妖魔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只能处处小心。 老李他…… 到底对真相知道多少呢？ 沉思中的顾盼明没有注意到，老李望着他神色中有一丝丝的得意和期待，似乎瞒着他悄悄准备了什么。 第十二章 百感交集 两人准备好后，骑着自行车从研究所大门就溜达着出发了。 在离开研究所的时候，顾盼明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那实质性的多重目光顶在身上，让他有一种试图抬头看一看那到底是什么的冲动。好在他忍住了，一直是出了好长一段路后，那实质性的目光才断掉。 那重叠目光极其冷漠，冷漠的像是石塑一般，却依然给了顾盼明极大的压力。 老李是一个健谈的人。 他一路上的蹬着脚踏，控制着车头和顾盼明就唠起了自己的家人。这个时候顾盼明才了解到，老李他那平日里很恩爱，挂在嘴上的老婆很久以前因为工作需要就搬到了其他的避难都市，走的时候已经怀胎十月了。 “……哎，辛苦她娘两了，我没能陪在身边。” 老李把钱包递给顾盼明，从秀恩爱到变得有些消沉。 顾盼明单手控制着自行车，接过钱包翻看了一下，里面都是照片，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的定格一幕，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看得出来，老李和自己的妻子一直保持着写信邮寄的习惯，不然他也收不到自己女儿一年一个样的照片。在这个时代，住在避难都市里的人，想和其他地方人进行联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正所谓家书抵万金啊。 注意到老李妻子照片上有邮戳，都是来自八号都市，顾盼明多瞄了两眼。 “李叔，你再干一年不就能调任了，其他都市也有研究所吧，到时候过去就是科长，美的很呐。” “哪有那么容易。”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老李的脸却笑得像一朵绽放的菊花，忍不住得意炫耀。“不过我今年的任期要是干完，确实可以调走了。” “哦？已经有提前吹风了？” “你别大嘴巴哦，小兔崽子，跟着老李我好好学，好好干，等我掉走了，小科的位置空出来，我那位置你应该就能坐了，这事天上掉的馅饼，你可得接好了。”挠到痒处，老李顿时一幅你小子涨了老子光的嘚瑟样。 他这平易近人的模样，不知为什么，让顾盼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一个人…… 这样一个普普通通，有着正常情绪，照顾晚辈，还挂念着自己妻子和女儿的人，真的是很难让人能够对他时刻保持着警惕和戒心。 ‘假如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该多好。’ 骑着自行车在马路漫无目的的扫视着那些诡谲之物，巨大的神像石塑，以及不是摩天大楼，而是几丁质外壳、血肉、砖块堆叠起来，时不时蠕动喷吐黑烟的臃肿玩意，他突然间闪过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虚假之物？自己其实已经疯了？ 不！ 先天之炁在体内运转的炁感是不会骗人的，他还亲眼看到被妖魔替代的李想那被当成精神病的下场，对自己产生怀疑实在是压力太大，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获得那么累，想活得轻松一点。 可特么的这妖魔不让啊。 不知道是哪里又出了问题，只见一队三足乌从头顶飞速掠过，顾盼明不禁嘴里轻声喃喃道。 “它们不让啊……” ………… ………… 抵达辰龙区，两人对照着列表上的育养所准备开始工作。 在正式工作前，老李突然间拉着顾盼明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你等会给孩子们开讲的时候，就那些道藏典故或者其他的一些东西，如果有孩子听得特别认真，还能够挺懂，有感悟，你可要着重留心，登记下名字，然后要上报的。如果核验确实是有天赋，那我们还得得一笔奖金。” “……” 顾盼明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不解的神色还是表达了内心的疑惑。这种要求，就显得很难以让人理解，什么叫做有天赋？有什么天赋？ 瞧顾盼明不开窍，老李眼睛一瞪不重不轻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榆木疙瘩，重建神州文明不是靠我们么，那些从小就对道藏古籍这种晦涩难懂东西感兴趣，听得懂，还有感悟的，自然就是好苗子。兴趣就是最好的老师，这种苗子搜集起来，能为重建文明减少许多损耗。”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嘛。”顾盼明不是真木头，老李都这么说了，他当然只能是开窍了。 “你懂就好，反正这也是上面的额外政策，你别管那么多，有就执行，没有就算了，毕竟这种好苗子也不是那么好遇上的。” 顾盼明镜片后疏离的眸子，凝视着絮絮叨叨的老李，原本的温情正在一点点的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怀疑。戏还是要演的，只不过掏心掏肺是不可能了，是他太天真，这里讲情谊其实是异常奢侈甚至是愚蠢的。 枯燥的工作开始了。 有育养所的妈妈们协助，倒是不用担心调皮的熊孩子会捣乱。不如说，在育养所里，哥哥姐姐带弟弟妹妹，妈妈带所有人的的团体制度下，根本没有熊孩子存在的空间，这个时代的教育也不会让熊孩子出现。 投入到工作中专注，让顾盼明暂时忘记了一切。 久违的育养所气氛也是稍稍抚慰一颗不安的心，秉承着高工作效率的态度，顾盼明在晌午时分就已经是干到了最后一个育养所。在这过程中，倒是没有发现所谓的好苗子，这倒是让他安心了许多。 而当他看清最后一个育养所的名字时，吃惊的看向了老李。 此刻顾盼明的表情有些稍稍激烈，以至于脸上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惊讶。 “白术育养所？” “嗯哼，矜持矜持，小顾。”老李一幅照顾后辈的神情，那掩饰不住的得意已经从他的嘴角溢出。“就算是衣锦还乡，你也不能太得意，咳咳，也不要感谢我啦。” 白术育养所，是顾盼明从小生活的育养所。 他在研究所转正后还没回去过一次。 老李打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就想着给顾盼明一个惊喜，他悄悄准备也如愿所偿的看到了自己徒弟惊喜的表情。嗯，就是可能是太惊喜了，顾盼明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果然年轻人还是缺少历练，得多见识见识大场面啊。 第十三章 柳妈妈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柔软的地方，这个地方是温暖的避风港，不愿意它被外界的风暴所侵袭影响。对于避难都市的每个人来说，最柔软的地方，应该是自己幼时待过的育养所了，由都市官方统一包办的抚养政策，让每个都市居民对于育养所都有着浓浓的感情。 顾盼明自然也不例外。 当他知道最后一个宣讲的育养所是白术育养所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老李是不是在试探他？ 但老李的神情洋洋得意，一幅不要谢的样子，很快就让顾盼明心中明悟。他是真的好心，想让转正成为研究员的自己，衣锦还乡出个风头，从这个角度来看，老李作为一个研究所的前辈确实是对顾盼明不薄了。 也正因为他是真心的，顾盼明才是百感交集。 “谢谢。” 情绪很快就收拾妥当，重新恢复了平时那副书生气的文静内敛模样，顾盼明很是真诚的对着老李道谢。 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这件事是值得感谢。 “好了好了，想谢谢我就多努力干活吧，那样我也能轻松一些。”老李摆了摆手停好自行车，他做这事也是顺手而为之，并不是刻意想收获恩情感谢，都市里的人生活都不容易，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做点好事就做吧。 不仅能让别人开心，自己也会跟着愉悦起来。 老李这边对跟上来的顾盼明提醒到，就这最后一个育养所了，他们今天的工作任务基本上就算完成，他等会要是想寒暄叙旧，就加快速度，干完活剩下的时间都是自由时间，随便他怎么支配。 在工作时间上，古文化研究所还是很人性化的。 潜规则就是，只要你完成了规定的任务，那么剩下的时间你别说摸鱼，就算是直接翘班都不会有人管你。 毕竟研究所里能够吃这碗饭的人，高情商的说法是脑子都浪漫充满了幻想，低情商的说法就是一个个都有些神经偏执，管理要是特别严格死板的话，这些人在工作上的效率会暴跌，什么道藏佛经如此晦涩，翻译推敲花时间多不是很正常么？ ………… ………… 避难所的所有建筑主体都是以冷色调为主，裸露的墙体上要么是露出没有温度的水泥块，要么贴满了横幅或者大字报，红底白字标语的内容大多为宣传神州文明重建的口号，为这座冰冷的水泥丛林增添了一份暖色调。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在暗淡的阳光下，望着那往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标语，顾盼明总觉得，那红色和白色交织在一起，暗沉不洁得让人里发毛。 很容易就联想到自家文化中有关于奠和囍的阴森诡异意韵。 育养所这边还好，那些暗红色的横幅和大字报在这里有，不过数量相对较少，更多的是贴上了一种蓝绿色调的贴纸，这种颜色很容易让人一眼就联想到明亮的森林，是近古时代的幼儿园装修喜欢用的颜色。 熟悉的小道，育养所的入口已经遥遥可见。 一个气质如兰的女人正翘首以盼着，一见到顾盼明的身影，她当即是露出了婉约慈爱的笑容。 顾盼明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柳妈妈！” 被他亲切欣喜唤作妈妈的女人年约三十多四十岁那样，身上是标准款式的居家围裙的朴素打扮，气质温雅如兰，秀发盘成麻花辫斜搭在她的左肩。她一见到顾盼明，喜笑颜开习惯性的抬手搓了搓他的脑袋，将他揽进了自己的胸怀里。 “诶，阿明啊，回来看妈妈啦，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让妈妈看看，你都瘦了，工作很辛苦吧，等会妈妈给你煮个鸡蛋。” 这个兰花似的温柔女人并不是顾盼明的亲妈，她是育养所的妈妈，姓柳名素娥。至于顾盼明亲妈是谁，他是不清楚的，因为对方并不想被孩子打扰往后的人生，所以没有在育养所留下信息。 顾盼明抱了抱柳妈妈，感受着从小到大熟悉的温暖臂膀，心有郁气的他不由得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不累不累，柳小妹，我跟你说，我们古文化研究所的工作，动脑子不动身子，累不着你宝贝儿子。” 停好自行车过来的老李哈哈大笑，他这难听的笑声调侃之意很明显，顾盼明也不好意思再贪恋柳妈妈的温暖便是直起了身。 “没错，是我宝贝儿子。” 柳妈妈很欣慰骄傲的摸了摸顾盼明的脑袋，显然顾盼明进入古文化研究所工作，她是真心替他高兴。她是真的把顾盼明当亲儿子看，其原因主要是顾盼明小时候，和她的女儿柳采薇玩得很亲密，是青梅竹马睡一张床的关系。 有这一层关系在，柳妈妈看顾盼明的眼神自然是比其他人要亲一点。 骄傲的柳妈妈瞧着顾盼明不免是有些心疼，他真的变瘦了，而且整个人的气质都内敛沉稳了不少，看得出来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 她端详着顾盼明如墨般眸子里的那抹疲惫，自然是知道顾盼明在外面不容易。 “来来，先进来吧，知道你们今天要来，午餐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带了午餐也给我，我帮你们重新做一下，带回去晚上吃。” 张罗着三人进了育养所。 回到生活过的育儿所，心中倍感亲切的同时，顾盼明很快就被弟弟妹妹们给淹没了，带了一包路上买的糖果的他一边询问弟弟妹妹们有没有好好学习，有没有听柳妈妈的话，一边是开心的给他们发糖。 一人一颗，有机灵鬼试图拿两颗，或者是又挤进来，都被他敏锐扫视捕捉到，直接拎出来站到一边去。 他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 在很小的时候，同一个育养所的哥哥姐姐们有成归来，都会带着糖果发给弟弟妹妹们，那个时候他就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要这样发糖果，倍有面子。 这个儿时的心愿，现如今算是彻底了结了。 瞧着一个个期待的脑袋，他突然间有些走神。有一个问题，在回到最温暖熟悉的地方后，才浮出水面。 温情之外是冰冷诡异的真实世界，天真可爱的弟弟妹妹们对此毫不知情，他却是知情者，不仅是他，老李很可能也知情，而避难都市官方就更是知情的了。 那为什么？ 古文化研究所，这么多年以来，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官方给研究所下达的任务指标中，都有宣传道藏古籍的次数呢？除开了老李所言的某种可能，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缘由？跨入了修真的门槛，顾盼明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妖魔的某些端倪，但却犹如雾里看花，始终无法看个真切。 第十四章 弄巧成拙 廉价的糖纸五光十色，在晌午的阳光下煞是好看，从不同的角度可以折射出不同的色彩，宛如是置于掌心的彩虹。这种百年不变的糖纸，是育养所每个孩子童年的记忆，他们最喜欢的做的事情，就是剥下糖纸舔完糖果洗干净后，将其折叠成一个个小小的千纸鹤。 这需要一双巧手才能用不大的糖纸完成。 顾盼明当初最多折个王八。 瞧着弟弟妹妹们送给自己的千纸鹤，他不由得莞尔一笑，推了推眼镜整理起了自己等会演讲要用的东西。 无非是一些道藏古籍，【山海经】、【玄怪录】、【聊斋志异】、【酉阳杂俎】和一些道藏佛经，这些东西一从书袋搬出来，弟弟妹妹们就有些嫌弃的远离了一些。 读书总是痛苦的，特别是不说人话的古籍，读起来更痛苦，顾盼明也没有说失望什么的，特别是老李提醒过他后，他觉得弟弟妹妹们对自己手上这东西不感兴趣才好，顾盼明正在感叹间，一只折得活灵活现的凤凰突然间送到他的面前。 顾盼明抬头，瞧见了一个显得冷清孤僻的少女，她那素净的小脸很容易联想到【诗经】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简单的穿着一件粉白色的裙子，却是让人眼睛一亮，忍不住心生慕意。 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但能够看出是一个文雅素净的美人胚子。 顾盼明对她有些印象。 和自己不是同龄，但他出育养所的时候，协助柳妈妈照顾过孩子，她好像也在其中。而后自己带吃的穿的回育养所时，她也总会出现帮忙，当初的黄毛丫头已经长得出落，成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小美人了。 “绮罗妹妹的手好巧啊。”顾盼明不禁是目光有些欣慰。 “嗯。” 白绮罗秀气的眉眼盯着顾盼明看了一会，可能也是等了一会见顾盼明没有再说什么，就面无表情的转头找座位去了。这有些莫名其妙的，顾盼明不禁是疑惑的推了一下眼镜，也不再纠结这个。 先把工作忙完了再想其他的，老李还在一边监工呢，有他在自己甭想偷奸耍滑。 不过嘛…… 不能偷奸耍滑，在老李的眼皮子底下搞一点小动作也是可以的。顾盼明这边的准备工作完成，让弟弟妹妹们坐好，自己便是轻咳一声润润嗓子，开始了今天的最后一截工作。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彭祖者，殷时大夫也。姓篯，名铿。帝颛顼之孙，陆终氏之中子。历夏而至商末，号七百岁。常食桂芝。历阳有彭祖仙室。前世云：祷请风雨，莫不辄应。常有两虎在祠左右。今日祠之讫地，则有两虎迹……” “爱堂先生言，闻有老学究夜行，忽遇其亡友，学究素刚直，亦不怖畏，问君何往，曰：吾为冥吏，至南村有所勾摄，适同路耳，因并行至一破屋。鬼曰：此文士庐也，问何以知之，曰：凡人白昼营营，性灵汩没，唯睡时一念不生，元神朗沏……” 旁听的老李正抿着菊花茶，听到少年郎这清朗的声音，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咦了一声。 “怎么了？阿明他工作犯错误了？” 柳妈妈听到老李出声，顿时有些紧张的捏住手帕。 “倒不是，只是他讲的这些文，都太……晦涩了。”老李忍不住摇头，不过也没有说打断顾盼明，让他换些通俗易懂或者是有趣的古籍，比如说【聊斋志异】那样的志怪小说。 老李觉得顾盼明应该是在卖弄。 年轻人嘛，很正常，特别是在自己出生的育养所，台下是弟弟妹妹，旁边是上司和妈妈，难免会有些想证明自己，秀一下自己的学问。黝黑面容上浮现出一抹了然的笑意，老李接着道。 “听得懂吗？” 柳妈妈摇头，她在了解到顾盼明没有犯错误后，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这就叫有出息，对不对？”老李摇头晃脑，手下有个脑子聪慧的研究员，他这个科长自然也是开心的。 “我一直都相信，阿明迟会有出息的。”柳妈妈不由得笑了起来，瞧着被孩子们簇拥着的儿子，一幅书生少年的英气模样，目光中的柔和之意又加深了几分，她是真的把顾盼明视若己出啊。 “是啊。” 摸着下巴的老李和柳妈妈相视一笑，似乎都从对方的表情间，发现了一些和自己相似的期盼，一时间两个长辈的视线中不由得多出了一丝较量之意。 就着资料，故意去念一些晦涩难懂的道藏古籍，顾盼明全然不知一边发生的一切。他那双藏在镜片后的明亮墨玉，扫视着周围一脸茫然的弟弟妹妹们，嘴角不禁是含了一分笑意，他的确是故意这么做的。 这里是他最想保护的地方，也有他最想保护的一群人。 为了尽可能避免有天赋的人出现在白术育养所，顾盼明直接选了一些弟弟妹妹们根本不可能感兴趣的古籍来念。那效果自然也是一等一的，一个个脑袋听顾盼明讲天书，都忍不住开始打哈欠了。 就在顾盼明得意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角落那边显得冷清孤僻的白绮罗，她听得特别的认真，素净的小脸上不是似懂非懂，而是若有所悟的认真。 在他讲某些故事里蕴含的意韵或者深意的时候，她总会跟着节奏露出果然如此或者心领神会的表情。 难道说？ 顾盼明这边来不及多想，完全是下意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滑过一丝流彩，旋即他便是清楚无比的看见了白绮罗的头顶正有着一道白光升起，那光芒之高居然是直接冲上了天花板。 身为修者的他只觉得心神一震，顿时奇妙的感觉盈满心头，其缥渺缤纷，烂如锦绣，上烛霄汉，星月争辉，隐约有鹤鸣之声回转不停。素净文雅的白绮罗视线正好和顾盼明对上，两人之间似乎因为气机牵引，而有了某种交汇相印。 突然，激动到青筋暴起的手猛的拍在了顾盼明的肩膀上，那力道之大，来之突然，让顾盼明顿时一个激灵，立刻是从那种很奇妙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 “好小子！没想到，真的有啊！还被你找到了！” 站在顾盼明的身后，老李宛如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宝藏一般，同样眼神灼热的注视着素净少女，激动之意溢于言表！ 第十五章 高兴 “别紧张，我们研究所只是正常的登记，而且对你来说是好事啊。” 老李掏出了自己珍爱的钢笔，一边询问手上一边做着记录，站在他面前的是亭亭玉立已长成的白绮罗，对于老李的热切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差些日子及笄的她还没有真正走出育养所，没有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 少女下意识的将求助目光放在了一边的顾盼明和柳妈妈身上。 而顾盼明此刻正心绪紊乱。 作为研究所工作人员的他正在和柳妈妈解释这是好事，研究所政策中，明确规定此类人才享有的待遇极高。从避难都市居民本身出发，不管从任何角度去解读这政策，都只能够得到，都市官方需要这样能够重建文明的人才。 不过对于顾盼明而言…… 被妖魔选上，会有好结果吗？ 失去身份被视为疯子的李想，莫名其妙被鬼新娘选中的徐唱，还有藏在罗上华影子中的纸人。以及那些巧妙伪装成事故的死者，最后落入了种种诡谲存在之口。顾盼明觉得自己犯下了错误，他想弥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够借着安慰柳妈妈的功夫整理自己的思绪。 “哦哦，白绮罗，好名字啊，有文采有典故，皎皎绮罗光，青青云粉状，名字是自己取的吧，还是一个小才女。哈哈哈，要是有机会进我们研究所，正好和你哥哥这个才子搭配干活。什么？你已经自学完了所有的课程？哈哈哈，不错不错，重建神州文明就需要你这样有天赋有兴趣的孩子……你还有过研究所的实习经历，这太好了！” 老李的脸都快笑成一朵绽放的菊花了。 站在粉雕玉琢的美人胚子身旁，两人一对比，活像是一只大灰狼在哄骗小白兔，身着粉素连衣裙的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倒是正应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 很快和白绮罗核对完了信息，老李快步走过来和柳妈妈走起了复核流程，这一流程顾盼明作为发现者和工作人员，也要签字作证。这一过程的繁琐反复，倒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经过这么多年的变化避难都市其实少有如此认真严格的程序。 脸蛋素净宛如剥壳鸡蛋的白绮罗，在结束对话后，就下意识的闪到了顾盼明的身边。她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刚刚自己能够跟上顾盼明。 “哥，我是不是要离开家了。” “可能吧。”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一次啊？”白绮罗的明眸间混杂一丝不舍和不安，育养所的孩子总是舍不得家，也舍不得家里的人。 就像顾盼明一样。 他胸口那股不散的郁气化作了惊惶和自责。同一育养所，一个妈妈照顾都是以兄弟姐妹称呼，他也曾受过其他哥哥姐姐的帮助，对于育养所是有着很深的感情，这一点从他平日时常会自费买些吃穿用度回来就能够看出。 “应该和我一样，一周能回一次吧，等看你进什么单位了。” 心情正是糟糕愧疚中的顾盼明瞧着这妹妹，习惯性的牵着她的手摸起了她的小脑袋，白绮罗有些脸红，但还是微微眯起眼睛小脑袋跟着蹭他的掌心。 复杂的情绪正在吞噬着他的心，本就漆黑如墨的眼睛变得更加幽深，哪怕是有眼镜作为遮挡，也好似波澜不惊的寒潭一般引人深坠。 一旁的老李见他在摸鱼走神，干脆把活全揽了，对着柳妈妈调笑道。 “小顾也舍不得妹妹呢。” “绮罗她真的要被带走了吗，离十五岁还差些日子啊，能不能等一等？”柳妈妈不太放心，她对白术育养所每个孩子都是视如己出。 “嗨，柳小妹，这也不是我说了算啊，她有天赋，我报告打上去，肯定会有一个好前程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老李不由得苦笑，安抚家属这种事情，他算是最不擅长了，有些时候家属情绪上来了，根本不和你讲道理的。 正好是听到老李还在对柳妈妈道喜，表示白绮罗将来肯定会有一个好前程，在这个瞬间，顾盼明心头突然涌起了一种无明业火，在成为修真者后，总觉得有些晦涩难以催动的【太上饮劫歌】开始奔腾了起来。 歌诀响于脑海：饮劫正酣然，大块似我躯；长风实噫气，鼓荡如吹息；束风竭山泽，铅云压我心；且待雷霆响，雨露沁我躯。泛舟劫波上，恍惚闻剑鸣；且饮千杯劫，呼得千百兵； 粼粼劫波里，正适浣我兵。 很快，白绮罗脸蛋上的红晕就转为了不适的苍白。 手上不自觉发力，顾盼明捏得她眼里忍不住闪出了泪花。 “哥……” 乖巧的白绮罗没有喊疼，只是委屈巴巴的对顾盼明怯生生喊了一声。 顾盼明如梦初醒，连忙是放松了力道，但依然是抓着她的手，好像是害怕她突然间就从眼前消失了一样，与其说这是牵住了女孩子的柔荑，不如说他仿佛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不愿意放开。 在外人瞧着，就是哥哥关心妹妹的温馨场景。 “抱歉，绮罗，捏疼你了么？” “没有，哥你不高兴么？”白绮罗有些微微的失落，她本以为他见到自己有成就，会高兴的。 “我很高兴啊，只是在思考未来的事情。” 顾盼明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脸上带着平日的近人微笑，又是摸起了白绮罗的小脑袋，只是那镜片后的眸子变得极为深邃，好似是黑洞一般摄入了所有的光芒，将一切涌动情绪都藏于其中。听到顾盼明这么说，白绮罗失落一扫而空，有些紧张的喃喃自语。 “我们那个……未来，那个会不会，太快了？” 走完流程的老李笑得合不拢嘴，急匆匆打岔道。 “小顾，你虽然是家属，但也是工作人员，今天你就别回所里打卡了，留着做好家属们的工作吧，我先回去写报告了。”说完，老李便是小跑着出去了，路上还差点把自己摔个大跟头，惹得走道里两个孩子不禁哈哈大笑。 柳妈妈无不忧虑的凝视顾盼明。 “阿明，绮罗她就要出去工作了吗？” 第十六章 下定决心 柳妈妈是温柔慈祥的女人，育儿所里的孩子都是她的孩子，为母则刚。当她问白绮罗这个年纪就要出去工作的时候，顾盼明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即便如此他也要强颜欢笑。 “柳妈妈，放心吧，这是好事情啊。” “你看我在进了研究所，不体面风光了吗，重建神州文明呢，多自豪多值得骄傲。平时骑自行车在路上，看见我的标牌，旁边的人都得让一下，坐公交车也不需要投币。” “我知道的，我会尽量争取绮罗进我们研究所。” 像是白绮罗这岁数的孩子离开育养所，还是柳素娥这里的第一例，难免会是牵挂担忧，这个就只能向最近的顾盼明找点依靠了。 毕竟他也算是一个小男人了。 在三战后的避难都市社会环境里，一个女人或者多个女人依靠一下雄性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要不然家庭这一单位也不会那么快就崩解，被育养所所取代了。 “要是有机会的话，你可得多照顾照顾绮罗啊，有你这位哥哥在前面帮衬着，这孩子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放心吧，柳妈妈，我会的。” 瞧着自己敬重爱戴的人的期盼眼神，顾盼明直接是一口应允了下来。虽然面对妖魔，一颗心完全没有底，但男子汉就是要为了别人变得坚强，至少在妹妹和妈妈面前，自己自信的脊梁要挺直了。 “嗯，那妈妈就放心了。” 柳妈妈捏着手帕放在胸口，和顾盼明一起摸起了白绮罗的小脑袋。 不喜言语的白绮罗大概是被当猫撸得有些烦了，挣脱了两人的魔爪，低着小脑袋就跑了出去，结果是一头栽在育养所的懒人沙发里。面无表情的她从里面爬起来，转了一个方向白嫩耳根全红，眨眼的功夫便是消失在了走道尽头。 两人见状都有些忍俊不禁。 顾盼明的望着妹妹消失的背影，眼中后那最后一丝犹豫动摇消失。他已经是男子汉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男子汉就得一个人扛起来，不能像是软蛋废物一样哭哭滴滴说自己做不到，更何况自己还是一个修真者。 ………… ………… 忙活完工作后是寒暄许久时间，走在熟悉的育养所里，瞧哪个弟弟妹妹顺眼就塞给他一颗糖，然后是检查了一下他的学业情况，让他好好听柳妈妈的话，要懂事别让柳妈妈操心。 这套流程顾盼明很是熟悉，做的非常得心应手。 柳妈妈在一边双手环胸，捂着小嘴咯咯直笑。 知子莫如母，她当然知道顾盼明为什么这么做了，因为他在离开避难所前，一位他崇拜的哥哥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对他的。 “阿明，你一个人出去工作了，平时生活也得注意一下，多和其他人走动走动，别整天拿着你那些什么古籍闷在屋子里，别人想找你交流感情都没门的。柳妈妈知道你是好孩子，也只担心你这个。” 替顾盼明整理着研究员制服的衣领，柳素娥絮絮叨叨着。 他有了正式工作，可以预见以后回育养所的日子会变少，重心肯定是自己的事业，所以她心里有那么一点着急。 “是采薇告诉您的吧。” “什么采薇不采薇，你平时什么样子柳妈妈会不知道么？” 柳妈妈杏眼一瞪，继续训话道。 “采薇是女孩子，脸皮薄，她不好意思开口邀请你出去玩，你得多邀请她几次懂不？还有，你有事没事，抱着一些花草去请教她，制造话题，那个什么打雷下雨天啊，你找个时间去她住处，她也不忍心拒绝你对吧，气氛不就有？”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顾盼明有些撑不住了，他就和采薇两个人都不着急，其他人干着急什么呢。这避难都市法定的婚配年龄，不也是二十岁么。 “什么下次一定？你不加把劲，采薇看上别的男孩了，到时候有你哭的，你别以为自己进了研究所就真的随便挑了。”柳妈妈不依不饶，追着他朝门口继续催促着，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二楼阳台处蹲着的白绮罗。 “好好好。” 顾盼明狼狈的骑着自行车开溜了，而气势汹汹的柳妈妈叉着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却不由得噗嗤笑出声。蹲在阳台上的白绮罗，则是有些苦恼的望着避难都市的阴霾天空，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迟到了一步，追起来却格外的费劲啊。 不过…… 白绮罗对着阴霾的天空伸出了自己的小手，然后顺着太阳的光芒缓缓下移，最后是落在了身披光衣的顾盼明身上，他正推着自行车从略显昏暗的小道中，朝着外面走去，一如他离开育养所那天的场景。 明眸皓齿那张冷清素净的小脸上隐约有一丝苦恼郁闷。 但很快就被坚定不移所取代了。 用不了多久了，她也能够离开育养所，走到外面去。 浑然不知白绮罗那渴望展翅高飞的期盼，在柳妈妈攻势下落荒而逃的顾盼明，此刻正急匆匆的赶往古文化俱乐部。他本应该是回家的，但思考了一番时间尚有剩余，所以打算先去俱乐部看一看。 这件事，顾盼明思来想去。 觉得还是得从老李的报告上下手，他了解研究所的工作流程，这种报告要朝上送，然后等上面的人下来核查后，再回去对照，这样流程才算是走了一遍。 找机会在报告上动手脚？ 这种事情顾盼明觉得太蠢了，一下来核查直接露馅，反而会暴露意图。 不过偷偷查看一下报告，获取信息，再制定后面的行动，要怎么样才能照顾到白绮罗，如此这般显然更加明智可行性也更高一些。既然不需要打卡，那么研究所那边自己也不需要去了。 利用好剩余时间，到了晚上再摸进研究所…… 骑着自行车的顾盼明一想到晚上避难都市群魔乱舞的景象，不由得身子隐隐发毛，夜间出行自然有风险，而违反研究所规则偷偷摸进去，自然更加危险。由妖魔们所制定的规则一旦违反，会发生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第十七章 掏空 俱乐部门口还是那两只带着彻骨寒意的鬼怪，鲜红的长舌头咋一看还以为是绫罗浮空，微微拂过每个人，每一个被这带着几分腐烂之意恶鬼舔过的进出者，那看不见的精气都会被舔掉几分。 不过这两只鬼的灵智明显要比那些异化严重的妖魔高出不少。 并非所有人进出它们都要舔上一口。 有妖魔附身或者被妖魔盯上的人，它们并不会上去占一些便宜，而有官方身份者，它们也尽量不会触碰，甚至一些凶神恶煞的人类都能够让它们避开。算是欺善怕恶的典型了，做鬼做到这种程度，倒也是和某些志怪民俗记载的无二。 这是顾盼明观察总结出来的。 当他意识到进出俱乐部会被那两只酷似黑白无常的恶鬼舔精气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倒是没有对自己下手的意思，这可能和他身为研究员有那么一点关系。 话虽如此。 可每次出入大门，瞧着攀附在门神画像下，浑浊眼眸露出贪婪恶意的妖魔，那些威严凶煞的门神，仿佛都成了妖魔的帮凶，显露出微微的破败黯淡之相。这一幕，总是能让人发自内心的不安畏惧。 进了俱乐部，顾盼明直接了当去了兵击拳脚区。 今天是上班时间，俱乐部里的人少了许多，而那些天花板上或者角落里的脏东西，似乎因为人气的衰减，气焰也变得更嚣张了不少，视线之露骨宛如狼群在打量着无知的羔羊，不过像是突然窜出来吓人一跳的情况倒是变少了。 大概是没有新面孔吧。 在确定这个人看不见自己后，妖魔们并不会重复去尝试，毕竟吓一个木头根本没有丝毫的乐趣可言。要是真的有新面孔被吓到了，那么也是它们欣喜加餐的好日子，不然就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罗上华这个胡子拉碴很有男人味的大叔，今天也在，他所在的电力部门是轮班制。顾盼明到的时候，他正在教徐唱一些古法击技中用到的多种步伐，以及一些独特的小技巧，顾盼明没有想到徐唱也在。 哦，不止徐唱。 旁边还安静矗立着一道宛若僵尸一般直挺挺的大红嫁衣身影。 罗上华单手一点，击退了徐唱收回架势目光投向顾盼明。 “没想到你今天会来。” 身为研究员今天应该是在上班，如果没有老李痛快给的半天假，顾盼明确实不该在这里。 “正好有点时间，来看一看。” “那要练几手么？正好徐唱也在。”罗上华邀请道。 “行，对了，我的剑什么时候好。”本来想要拒绝，但转念一想正好掏点东西，顾盼明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徐唱这个年轻人倒是面露喜色。 他一个人对练说实话有点乏味，要是有顾盼明这个天赋绝佳的家伙在一边如明镜一样，他的动力可谓是拉满的。 “还得四五天吧。”罗上华示意顾盼明先穿好护具，用武器架上的训练兵器。年轻人，想快一点有一把自己的剑，特别是在兵击这里，再常见不过了，所以他也没有怀疑顾盼明什么的。 四五天，肯定是来不及了。 不过也无大碍，一把汉八方对于自己来说在潜入上的帮助是负作用，自己晚上是去偷看文件，并不是找妖魔拼个你死我活，不过防身的东西还是得回家后准备一下。 更重要的是…… 顾盼明想观察一下罗上华和徐唱两人的状态有没有不对劲，他们一个人影子里藏着纸人，一个人身边有鬼新娘纠缠，称得上是倒了八辈子霉，祖坟在冒黑烟。在观察他们变化的同时，想办法救他们一命，不外乎如此。 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心。 李想那个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两人应该还有希望吧。 顾盼明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微弱的流彩，眯着眼睛的他已经是穿戴好了护具，手上轻巧拎着一把训练用剑，隐蔽的扫视了一圈。而罗上华这边也开始了自己的教导，说是教导实际上更多是切磋交流。 这是俱乐部最常见的讨论模式。 每一个古文化爱好者，在拳脚兵击这方面都是冲着最有效和最强去的。既要继承古法，又要发扬古法，自然不能敝帚自珍和固步自封。 如果是对打，甚至是脱掉防具见血厮杀，对于拥有神通，能够看见一招一式上携带心意，也能够看见架势气力强弱的顾盼明来说，都算是小儿科。 但如果是一些发力卸力和步伐上的技巧，顾盼明就是抓瞎了，这是他的短板。 即便这样，罗上华在切磋对练的过程中也忍不住惊叹。 一点就会，举一反三。 发力的技巧，卸力的动作，甩剑花的架势，运剑时发力如蛇游，剑尖宛如灵蛇一般吐信，再到后面居然能够身体架势统一，在突刺技巧中爆出类似布匹撕裂的惊人声响。一下午的功夫，罗上华就被掏空了，他觉得自己训练出了一个怪物。 避难都市里虽然有枪，但那都掌握在安全部门的手中。 以顾盼明在训练中展现出来的身手，外加一把开了锋质量过得去的剑，妥妥的危险分子啊。 “还有么？” 意犹未尽的顾盼明神采奕奕的询问道，这一问让罗上华不禁苦笑。 “后面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到极限了？”顾盼明略一思考便明白了，普通人没有先天之炁，也没有神通，剑术通玄的极限也就是普通人双手和身体所能支持的极限。 “没错，人体的极限。”罗上华有些落寞道，他擦着手上的长剑。 一边的徐唱已经虚脱的躺在地上了，他愤愤不平的望着始终站立的顾盼明，自己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但是比起这个怪物还是差了不少。 哐当！！ 突然间罗上华的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激起的声响刺耳而尖锐。 “怎么了？”徐唱一下坐了起来。 “没什么，有些累了。”罗上华的脸色很惨白，他刚刚从剑身的倒影里看见了一个浓妆艳抹的腮红纸人在自己身后，被吓得剑脱了手。 一转头却是让人发毛的空荡荡。 不言不语的顾盼明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就在刚刚，在他的视线中…… 罗上华的脸上突然多出了一抹腮红。 和纸人的腮红一模一样，而空气红也隐约传来了阴恻恻的欢喜低笑，一旁挺尸站立的鬼新娘也随之发出了呜咽低泣。 第十八章 迎劫亦饮劫 “嘶，怎么有些冷。” 徐唱看不见妖魔，但直觉上却格外的敏锐，他此刻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本能得觉得这里好像突然间变得阴冷森寒起来。 罗上华眼神一变不禁催促道。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回去自己熟悉熟悉。有不懂的地方，你们可以先相互参考着练一练。” 不管是顾盼明还是徐唱，这两人的天赋其实都是绝佳的类型，只不过顾盼明的天赋更加夸张一些，把徐唱的光芒全盖过了。徐唱本人对此虽然受打击，但并不颓废，他以顾盼明为镜子，进步也是飞速。 “好，大叔我们先走了。”收拾装备的徐唱挥了挥手。 “下次见。” 顾盼明意简言骇，却是寄托了他的期望。 简单的近距离观察后，他已经大概了解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徐唱可能是阴气入体，精气神都有些不自然的虚弱，明显的易疲乏，鬼新娘目前看起来还没有更进一步的趋势，或许是需要满足什么条件也说不定。而罗上华则有些不妙，他似乎正在被纸人同化或者替代，无论哪种，到最后罗上华这个人下场大概率都是糟糕的。 解决方法嘛，顾盼明也思考了一下。 两个方法，一个是从根源上把妖魔掐灭了，神通·神兵晓时刻影响下，对于妖魔是什么成分顾盼明已经有了一个很模糊大致的概念，敏锐的察觉到这些脏东西应该是能被先天之炁给绞死的，妖魔化成了灰灰，它们自然不能再作孽了。另外一个方法是解决人体内妖魔下的病灶，治标不治本，而且不是丹青妙手对人体不了解，先天之炁灌进去，那人可能瞬间就一命呜呼了。 今天下午来俱乐部，对于顾盼明来说还是有所收获的。 特别是对于晚上要出门的他来说收获能用得上。 他更加清楚的了解到，自己现如今的躯体是什么样的。和古代话本中的武林高手差不多，身轻如燕、飞檐走壁、肋下生风的身体素质，堪比最顶尖的体操运动员的协调运动能力，这些还不算先天之炁的加持。 炼气期有四境界。 一阳生，灵动，小周天，大周天。 一阳生是感知先天之炁，而灵动则是可以有意识的驱动气，顾盼明正好处于灵动境界，看似文弱书生的身躯，生撕虎豹可能有些困难，但把一头大水牛摔死在地上，还真不是什么困难事。 一次次的运剑和一次次的舒展身躯，控制力量，感谢罗上华这个好教练，让自己对于力的流动有了深刻的领悟。 所以说，修真者真是可怕的存在。 修习【太上饮劫歌】，走的是剑修的道路，顾盼明现如今除了先天之炁就只有一个辅助类型的神通，就这样他短短时间内能够把俱乐部里绝大多数人给挑翻，自己回味过来后不禁是有些感慨。 只能说不愧是【剑主印】里的玄门正法，给了顾盼明能够在妖魔环伺的凶险环境下，有一拼的资本。 所谓迎劫亦饮劫。 白绮罗之事对于顾盼明来说就是一个劫，一个因他而起，心怀愧疚而跨不去的劫，如果不想办法解决的话，恐怕他自己会先被歌诀法门给逼疯。 “盼明，一起走。” 一个人朝外走的顾盼明很快就被徐唱给追上了，这个有些乐天派的阳光少年，自来熟笑嘻嘻的就伸手和顾盼明勾肩搭背了起来。 “你朋友呢？” 顾盼明被拉的身子有些歪斜，斜着眼睛道。 “你说上次没和你对练的那个啊，他不知怎么生了大病，在家里都不出门的，我去找他他还嚷嚷着有鬼。” “鬼？” “没错，他说有鬼缠着他，是一个红衣厉鬼。”徐唱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浑然不知在身后就飘着一个红衣女鬼。 “他是不是撞了什么脏东西啊。”只觉得身后阴森鬼气重了几分，顾盼明装傻充愣看不见，和徐唱压低声音说起了悄悄话。 说实话，只要忽略身体感知上的不适。 在妖魔附近说逼话来调戏妖魔也是挺有意思的，只不过这么做大概率会莫名其妙遭殃，甚至家破人亡就是了。 “不太清楚，他说他好像捡到了什么东西，里面有头发，哎……” 为朋友担心的徐唱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而顾盼明眼里却闪过一丝惊疑。 听起来似乎是囍字红包，只不过鬼新娘缠着的是徐唱，按道理说应该是徐唱遭殃才对，怎么变成了他朋友？ 难道说，他那朋友手贱，把红包拿走了？ 忽然间鬼新娘那双已经干枯腐烂，油光析出的手搭在了徐唱的肩头。 “别聊这晦气的事情了，刚刚对练的时候，你说的力矩和杠杆定理，能再给我讲解一下吗？”徐唱一个哆嗦，下意识的错开了话题。 “好啊，其实那很简单，相信我，有手就行……” 见徐唱错开话题顾盼明也不再追问，他眼角余光瞥到了鬼新娘那双骇人的手，继续下去搞不好徐唱要被温柔的掐死了。在他那位倒霉朋友被鬼新娘缠死之前，徐唱应该是安全的，他血气旺盛，又学习剑术，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两人边聊边走，很快就出了俱乐部的大门。 门口那两头长舌鬼一见到鬼新娘，发出了无声的尖叫，过路费也不收了，直接远远飘开。看得出来，鬼新娘在妖魔中的层次，远比这两只看门小鬼要强的多。 顾盼明的嘴角刚刚浮起一丝微笑，又被他给掐灭了。 阶级森严啊…… 妖魔尚且如此，何况人乎？ 在妖魔的眼里人只是被圈养起来的牲口，只不过是不允许随便享用，吓到牲口的健康生活而已。 和徐唱分离后，将【英玄】隐没的顾盼明驻足长望城墙。高耸巍峨的城墙上依稀可见夕阳的血色残韵，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幽幽点亮的路灯在都市的黑暗中，宛若一颗颗阴恻恻的眼珠子，紧盯着每一个来往的行人。 一直到光明完全消失，整个天穹被庞大的不详黑暗所笼罩，顾盼明才是重新迈起步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第十九章 妖魔的都市 暗色运动常服一套，口罩一个，切肉尖刀一把用旧纸缠绕包好。 能准备好的都准备了，没工夫准备的就只能先放到一边，哪怕说可能会因为准备不住而要了自己的命，但现实就是如此，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能够等你准备好了再上，还给你重来的机会。 顾盼明回家后匆匆解决了晚餐，等到了古文化研究所彻底锁门拉闸的时间。这个时间点，研究所不可能有人了，就算是门卫那边也是不允许进入研究所的，只要翻围墙进去，直摸研究大楼被发现的概率其实很低。 只是研究所里没人了，有没有其他东西就不清楚了。 毕竟这一规定就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不过顾盼明在研究所工作的时候，至少只在门口那里感觉到过不适，其他地方倒是和寻常没有两样，不像是有妖魔的样子。 窗外的夜晚格外的漆黑。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轮皎皎明月又从云层之后探了出来，云雾缭绕间将其前后包裹，这一奇异景象乍一看还以为月亮之后有云雾，实际上只是一种视觉错误罢了。 惨白的月光洒落水泥丛林。 一些白天不适阳光而沉睡的东西，受这月光的刺激纷纷是活跃了起来。 在离开家准备关上房门的时候，顾盼明望着自己熟悉的安逸狗窝，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关上门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不管是人生还是家。脚底这一刻像是生根了一样，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他随即是头也不回走进了那黑色的长夜中。 走进黑夜中的那个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黑夜完全吞没，似乎一粒灰尘落入了黑色的死寂大海中，一点浪花都没有能溅起来。 ………… ………… 避难都市自创建以来，工业化能力就在一步步的倒退，据说几十年前避难都市还能够生产黑白电视机，发电厂可以日夜不息为全市所有区域通电，而现如今都市里绝大部分区域在进入下午五点后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黑暗总能够让人产生对于未知的幻想与恐惧。 有关于避难都市黑暗区域总流传着一些传闻，巨大的人影、湿漉漉的女人、长着多个脑袋的怪鸟、尾巴分裂的蛇。 这些东西自然都是无稽之谈，也从来没有证据能证明它们的存在，避难都市的环境确实压抑，难免会有人产生幻觉或者精神问题。顾盼明在看见这座水泥丛林真实面貌前，也是这么觉得的。 但妖魔，远比传闻中说的那些更多，也更加诡异莫测。 那些电线杆或者墙壁墙角黏着的人眼，还有喜欢落在电线上的乌鸦可能是监视者，每条街道的边缘都有它们的踪迹。人眼多与血肉混合黏着，似有自我意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周期性的合上歇息，比较好躲避。而乌鸦体型大如鹅，羽毛是黑红，头顶有一根骨质角生长，在顾盼明的眼中，那根骨质角仿佛才是活物，从角的底部蔓延蠕动状触须，深深没入了三足乌鸦的大脑中。 除了这些监视的妖魔之外，在街头巷尾还游荡着一种类人形的小颊赤肩妖魔，这些妖魔个头和侏儒差不多，赤脸尖牙，常常以十六之数牵着手前呼后拥，宛若一团风一般呼啸而过。 这种妖魔和顾盼明认知中的一种传说存在能对上，【游神】。 其出自古籍【山海经】。 有神人二八，连臂，为帝司夜于此野。 游神们日夜到处巡查，对人类似乎没有多大兴趣，倒是一些妖魔反而会遭到它们的驱赶。顾盼明见到这一幕开始还心中一喜，但观察到夜游神对于更多的妖魔压根没有理睬的时候，他就明悟了，它们本质上还是一伙的。 避开这些东西一路走来，他还看到了其他或是奇形怪状，或是语言根本无法形容的妖魔，这些妖魔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凶厉危险的气息。 至于它们的嘴角或者身上那有着明显人类特征的肢体是从哪里来的，顾盼明一点都不想知道。 这座城市，就是它们的自助餐厅。 顾盼明在心中极为贴切的也很有文化的做了一个比喻，他小心翼翼的通过自己的眼睛观察，外加上自己敏捷的身手和灵敏的感应，从家到研究所这二十多分钟的路程里，他居然是有惊无险的摸了过来。 其中一次最危险，是在无光的巷子里，远远就瞥了一个体型庞大，头上长着肉冠的长条黑影，它所在的那片空间居然是在淅沥沥的下着牛毛细雨，带着一股让人头晕腥味水汽缓慢的朝着四周吹拂。 如果按照修真的境界来划分的话。 一路上所遇见的妖魔，其先天之炁的汇聚浓郁程度，至少都是周天境，而那条黑影更是已经直接超出顾盼明的认知。这些妖魔的感知都不怎么灵敏的样子，也没有多少警惕性，顾盼明只要不扰动外界的先天之炁，它们都是懒洋洋的状态。 除此之外，到了深夜，那些神佛石塑也有了变化。 本来是石质的神佛雕像龟裂，从一道道裂缝中有着诡异的红色物质探出，并且时常有硕大密集的眼珠啪叽一下挤出来，然后又极为恶心的吞回去，这些雕塑还会发出一种像是僧侣念经似的密集重叠声响。 顾盼明总觉得，那些神佛石塑好像应该是一体的。 它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石祟】 紧张得全身是汗，有惊无险摸到了研究所附近。 却见到研究所大拱门的顶端卧着一只黑色的蟾蜍，它那双让人极度不适金钱眼正时不时快速转动，仿佛在监视这一带。但最让顾盼明发毛的是，这只大蟾蜍的躯体中，嵌满了表情不一的人脸！ 那些人脸栩栩如生，绝大部分为惊骇状，还有小部分愤怒、悲伤、喜悦，仿佛是被定格在了某一刻一般。人脸们还时不时的随蟾蜍的呼吸而蠕动转向，好像被挤压的水痘脓疱随时会爆浆喷出去。 人脸中的几张熟悉面孔让顾盼明咽喉蠕动。 那是他们研究所门卫小赵等人的脸孔…… 第二十章 负子蟾 每天早上，和你热情打招呼的保安，他们并不是人，而是一切其他东西，一些披着人皮的东西，而你对此浑然不觉，还和他们有说有笑，可能当你转头的一瞬间，那些不是人的东西就对着你露出了诡异贪婪的神情。 这种鬼故事，总是能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鬼东西？’ ‘人面蛙，还是负子蟾？’ ‘相隔这么远给我的感觉比罗上华影子里的纸人还要凶戾，研究所就拿这东西看门么？门卫们一直都是负子蟾的傀儡，还是说他们曾经也是人，只不过被它给吞了，然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顾盼明第一次开眼远远窥视研究所大门。 直线距离来说应该是在一千米左右，即便这样那只老神在在的蟾蜍妖魔，依然是让他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恐慌感，这是极为强烈的危险信号，修者的灵识在警告顾盼明，如果和其正面对上，自己必死无疑。 从实力角度来说，那绝对不是炼气期的妖魔。 隐去了闪烁的【英玄】，顾盼明一双清亮的眼眸恢复如常，他身形一翻从这栋小楼楼顶身轻如燕的卸力跃下。研究所的地形他非常清楚，老李之前摸鱼的时候，上班中途带着顾盼明翘班出去休息，让他得知了研究所围墙的一个角落里因为年久失修，其栏杆缝隙可以让人偷偷钻进钻出。 没想到，会这样用上它。 顾盼明敛去了自身所有有关于先天之炁的运转，那头负子蟾明显对于先天之炁更加敏感，相隔千米都有几次朝这个方向投来了冷酷漠然的视线。 相比之下，人气就不一样了。 避难都市人口那么多，人气极其浓郁，混杂飘散着就成了顾盼明最好的伪装背景，他能够夜晚凭借着身神【英玄】在妖魔眼皮子下溜达，也是得益于这浓郁的人气背景，如果是在深山老林那样的环境，顾盼明早就被密集的妖魔们拖出来分尸了。 绕了很大一圈，顾盼明无惊无险的从栏杆缝隙中挤进了研究所。 按照规章制度，这个时候除了看门的门卫，研究所里应该是空无一人。而像是研究楼大门钥匙这种东西，身为研究员的顾盼明还真有，不过他只有大门和他们这科室办公室的钥匙，像是其他办公室就不用想了。 往日熟悉的环境显得格外阴冷幽寂，黑暗的深处宛如无名妖魔张开的大嘴，等候着顾盼明自己走进其中。 在他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动静进入研究楼的时候，拱门上趴着的负子蟾，突然间扭着脑袋望向了一侧，抖动的躯体带动着诸多人脸痛苦变形发出无声的呻吟，那狰狞的表情晕染得四周黑暗都为之一阵扭曲，它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气机波动方才闪过。 负子蟾那紧闭的嘴巴微微松开。 露出了里面密集攒动的人头，一颗颗头颅发出了不甘绝望的求救声，重叠结合起来宛如蛙鸣，但很快又被负子蟾连同照射过来的月光一同咽了回去。 ………… ………… 道藏佛经科的小科长老李有一个习惯，一个只有顾盼明知道的习惯。他办公桌的钥匙，有一个备用的，按在了书架二层的盆栽下面，那是老李为了避免自己的钥匙丢了的准备，他也是在实习期一次无意中发现的。 顾盼明曾经疑惑，就他们这古文化研究所，除了书还是书，有什么人会来他们这里偷东西？ 就算偷那些古籍回去。 他就算是擦屁股，也硌得慌啊。 那个时候老李对于顾盼明的随口好奇，只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就搪塞了过去。现在想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疑心，看哪里都觉得似乎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点问题，实属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研究所内黑漆漆静悄悄的。 哪怕有一丝的动静，在顾盼明的灵敏的六感中都会被放大许多，当他拧开办公室的门锁时，里面机括相互摩擦的声响颇是一种折磨。 快速闪身进入，接着反锁上门。 虽是黑漆漆一片，但点亮了身神【英玄】后，通幽知神见妖魔，夜视破妄应俱全，不然他也不敢说凭借灵活的身手到处乱跑了。在路上，顾盼明试着将神通·神兵晓激活，观察妖魔却收效甚微。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进入战斗状态，还是那些妖魔都没有兵器在身的缘故，总之自己的第一个神通，目前还尚未起到作用。 办公室里的环境顾盼明已经非常熟悉。 朴素而简单，也没有那个条件说搞什么豪华办公室，就是两排书架，一些桌子椅子，墙上挂着日历和石英钟。钟摆摇摇晃晃，此刻时针和分针分别指向了数字10和数字6，嘀嗒嘀嗒的微弱声响随着钟摆的摇晃落入顾盼明耳中。 比预想中来到研究所的时间还要快上一点。 身轻如燕，可追白鸟，这还真不是夸张的。 办公室书架上大多是一排排顾盼明和老李日常工作用得上的道藏佛经，这些古籍大多残缺，不知名者占据多数，至于晦涩修炼内容更是七零八落，无迹可寻了。也难怪妖魔会任意这样的古籍放出来，不过顾盼明还是不理解，即便是这样道藏中记录的知识依然是有用的，他能够修炼【太上饮劫歌】，相关知识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这还是他没有什么修道天赋的情况。 避难都市人口五十万，五十万分之一的概率，总会有天才能够推演出一些什么吧，就古文化研究所里，在古文化研究上比顾盼明强的人也有许多，那为何避难都市成立百年以来，未曾见过有修真者演练道法，人前显圣呢？ 是妖魔们做了什么吗？ 让它们能够有恃无恐的将道藏佛经放出来让人们以重建神州文明的名义进行研究。 下意识停在了书架前，修者古籍那特有的书香味，顾盼明陷入了沉思，那种呼之欲出但却想不到什么的感觉又浮现了，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一种很重要的联系，自己和妖魔你死我活，那自然是事无巨细的了解了。 想不通就暂时放在一边，顾盼明伸手就将办公桌抽屉钥匙取出。 一阵细碎的忙活声后，果不其然在左手第一个抽屉的最上层，顾盼明找到了一份崭新的报告书。虽然上面只写了老李的名字，连报告事项都没有填，但他还是知道，这应该就是老李今天对于白绮罗加班加点整出来的报告。 按照流程，送上去审核走完流程，才会对研究员进行奖励。 这份报告还在这里，那就证明了老李写这份报告结束的时候，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研究所其他人都走了，他只能先放在这里。 一边思索，一边翻开了报告。 其内容随之映入了顾盼明那清亮澄澈的眼眸之中，他瞳孔微微一缩显得十分惊讶。 第二十一章 意外 ‘白绮罗，十四岁，父母信息申请中，生长于辰龙区白术育养所，抚养监护人：柳素娥。审查人员：李有道、顾盼明。对象对道藏佛经科经卷【山海经】、【搜神记】、【阅微草堂笔记】三本不同时期古籍都有反应，考虑测试难度以及三本古籍晦涩程度，初步定期天赋为十天干乙等。’ ‘审查行程……对象社会关系……对象状态……对象性格……审查人员状态……顾盼明，精神恢复正常，未察觉异状，已消除怀疑，接班人计划正常进行中。见文件……’ ‘现审查人员李有道进行测试申请，确定审核对象白绮罗天赋及精神状态。最后，希望大人们能够对这份礼物感到满意，开心享用，这是全体研究员的荣幸。’ 礼物，享用。 研究员…… 荣幸！ 顾盼明的呼吸明显的粗重了几分，他此刻只觉得浓浓的耻辱感。颇有一种，撕了这报告，然后再一把火点了这里的冲动，仿佛这样心头的业火才能化解。 之前对老李有多么尊敬感谢，那么他此刻就有多恨。 老李一直都是知情的，并且是服务于妖魔知晓修炼之事，替妖魔管理着同类。把其他人比作羊，那么他就是牧羊犬。自己呢？牧羊犬候补？荒唐到顾盼明简直想失态大笑，这个世界比他想的还要荒唐疯狂！ “曾经沧海难为水，我真笨……李叔，我在向你请教【英玄】的时候，你感叹了念了一句这话，我以为你是想念费阿姨了，事实上你也知道修真，只是你没有灵根，没有天赋，见识过了而感叹罢了。” 实在是不吐不快，顾盼明对着空荡荡的座位低声呢喃道。 可能从被选中进入研究所的那一刻开始，老李就已经在暗中观察监视他了，所幸自己精神状态糟糕的那几天，始终是咬紧了牙关把【剑主印】秘密留在心底，没有让老李看出什么端倪，不然自己现在可能已经成为了某个妖魔的盘中餐了。 这也让顾盼明不禁有些后怕。 自己为了修炼而查询请教的资料不在少数，目的指向在有心人看来是比较明显的，后面他还是得多找些乱七八糟的资料来冲淡这种指向性。 他真的是如履薄冰啊。 要是有一个信得过或者同样知晓妖魔存在的人能够交流，他的压力也不会如此之大了，总觉得自己一步走错便可能是万丈雷池。 ‘或许，俱乐部那里说不定存在知情者。’ 顾盼明有些走神的思考着，古文化爱好者俱乐部中并不缺乏对道藏佛经有着独到见解者，就比如那位张断珏，毕竟脑子不灵光你都没办法修道。这样一群人或许对妖魔有所感应，但没有办法像他这样可以直接看破伪装，所以选择了明智闭嘴。 就凭他们一些人被妖魔弄得家破人亡，成了天煞孤星，顾盼明就觉得他们很有找机会接触的价值。 很快就把注意了拉回了手上的报告。 自己已经做了牧羊犬应该做的事情，还是拿着同一个育养所的妹妹做的，报告的流程似乎没有插手篡改的余地，那么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把白绮罗藏起来？ 虽然说以自己的薪资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可自己又不能24小时跟在她身边，她哪怕是藏在废弃区域，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也可能被妖魔偶然撞到。教她修真授人以渔，时间上明显也来不及了。 该如何是好？ 捏着这份报告，顾盼明眉眼煞气萦绕间思考着该怎么做。 突然间他耳朵猛然动了一下。 ‘这么晚了，研究所还有脚步声？’ 感觉到那轻微的脚步声是顺着走廊要过这办公室，顾盼明立即是合上了抽屉，极为灵活的的躲到了办公室的厚窗帘后面去，这是这间朴素办公室唯一藏人的地方，其他地根本是一目了然。 稍微的有些紧张，报告倒是一直捏在手里忘记放了回去。 等顾盼明回过神暗骂一声的时候，那脚步声已经听在了办公室门口。 ‘不会这么倒霉吧？’ 窗帘后，屏息凝神的顾盼明听到脚步声停在老李办公室门口，心里不禁嘀咕。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办，门口处传来了细碎的摩擦声，那听起来像是在撬锁，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被顾盼明反锁的办公室大门就这样轻轻的开了一条缝隙。 门被推开了。 但没有人进来，黑暗中的一切都静悄悄的，气氛格外的折磨人。 因为角度关系顾盼明看不到外面有什么，但感知上他能够隐约察觉到门外有东西。过了大概几分钟那样，门缝被开得更大，一只脚慢慢探了进来。窗帘后的顾盼明本能的有了一种危险发毛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 ………… 什么样的上司最讨人厌呢？ 没什么本事，整天在你耳边吆喝，总觉得你是不是薪资小偷，仗着有点权利你狠狠克扣你，还会把你辛苦的工作成果篡改成自己的，实属是把媚上欺下玩得通透，称不上是大奸大恶，但恶心人是一等一。 在古文化研究所里就有这样一个小科长。 因为正好姓周，他具体啥名反而没人在乎了，大伙明面上喊他周科长，转头就是周扒皮，他手下原本是有四个研究员，结果却是能跑的都找关系跑了，搞得他成了光杆司令。他倒也没有反思，比起以前整个人都更加孤僻阴冷了起来。 每天到研究所，嘴里不知道嘟哝着什么，也不在办公室待着，在所里乱走经常把人吓一跳。 当周扒皮轻巧打开门锁，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躲在窗帘后的顾盼明一愣，没有料到进来的人会是周扒皮，随即升起了更大的疑惑。虽然避难都市没有宵禁的规定，但明显晚上更加活跃的妖魔对于人来说更加危险，周扒皮和老李是同一级别的小科长，没道理说他不知道妖魔的存在。 那他为什么冒着违反研究所规定的风险，晚上摸到了老李办公室。 还有熟悉危险感。 似乎不是从周扒皮的身上传来的，难道说？ 顾盼明下意识的将窥视的目光投向了被完全打开的办公室大门，此刻外面一片漆黑，黑到像是墨汁一样什么都看不清楚。 第二十二章 伥鬼 如果是普通人，夜不能视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顾盼明清楚在点亮了先天身神【英玄】后，自己的眼睛不仅获得了神通，更是附带了夜视、动态视觉等能力，即便是在无光的黑夜中，一切自己都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此刻周扒皮进来后，那扇半遮半掩的门外却是一片浓郁的漆黑。 顾盼明猛然意识到。 那片黑色就是他感觉到危险不安的源头，微微凝滞又像是流水一样鬼气森森的黑色没有蔓延进办公室，而是停在了外面。 妖魔和人类勾结？ 窗帘后的顾盼明眉宇间不禁一皱，有许多猜疑从他心头流过。这么晚了，周扒皮和一头妖魔出现在办公室，这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可不小啊，况且这周扒皮平时和老李也不是很对付，现在周扒皮可是违反了研究所规矩。 所以说，规矩的约束力也没有自己原先想象中那么大。 顺着窗帘缝隙窥视，下意识平息收敛了自身先天之炁的转动，顾盼明下一刻就看见了周扒皮径直的来到了老李办公桌后。 他手上捏着一根铁丝，只见蹲下，灵活的将铁丝箍好一转，抽屉锁应声而开。这娴熟的开锁流程，让手上还抓着钥匙和报告的顾盼明不禁一愣，确实铁丝更加方便啊，这避难都市里有电子锁的地方，搞不好都是妖魔幻术的欺骗。 ‘这周扒皮是为了老李的报告来的。’ 如此目的明确的行为，顾盼明很简单就推测出了周扒皮的目的，他继续窥视着倒要看看他们的葫芦卖的什么药。 弓着身子开始对着办公桌的抽屉翻箱倒柜，周扒皮这边一阵忙活后的疑惑声印证了顾盼明的猜测。 “不对啊，都没有，难道说那份报告李有道带回家了？”周扒皮疑惑的抓着自己的脑袋，他今天明明看见了，李有道兴奋的写着报告，一幅明显是发现了好东西的表情，要不然他也不会半夜偷偷翻进研究所了。 哪怕是有一定地位的研究员，被发现违反了研究所的规矩，下场也不会太好。 冒险肯定是有收获才会去冒险的。 周扒皮额头不禁是流下了一丝冷汗。 办公室门口门外的走道变得一团黑，是那种能够让人联想到臭水沟的污浊黑暗，隐约的滴滴答答声响起，似乎能够看见一团扭曲的影子在蠕动伸展。大概是周扒皮迟迟没有动静，这团恶心隐约还带着臭味的黑影顺着墙，从办公室门楣处流了进来，缭绕的黑气顺着天花板流动着，最终在周扒皮的脑袋上化作了一道朦胧人影。 “你骗我？” 突兀的声音响起，宛如带着强烈的阴毒和怨念，一开口就能让人联想到毒液从口中滴落的含糊和惊惧。在神州文化中，应该是被称作鬼的脏东西，正倒立在天花板上，不自然拔长脖子正好带着脑袋垂落，一双死人白的眼珠带着恐怖阴寒和周扒皮直勾勾对视着。 暗中观察到这一幕的顾盼明，咽喉一阵不自然蠕动，这场景实属是噩梦了，正常人吓都要被吓个半死。 周扒皮被这双眼睛一盯着，当即是吓得双腿发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身子抖得如糠筛一般，冷汗多得让他的脸油光增加了不少。 “伥大人，我真的看见了李有道今天写了一份报告，他他他他还很高兴，他最近是在干育养所宣传的工作，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然，我也不敢打扰您啊。” ‘昌？还是伥？’ 窗帘后偷听的顾盼明下意识回忆起了自己的所了解的古籍某一片段。 伥鬼，一指被虎妖吃掉的人变成的作恶之鬼，为虎作伥这一成语就出自于此，其出自【传奇·马拯】。而另外一指指溺死者的鬼魂，出自【太平广记】，江河边多伥鬼，往往呼人姓名，应之者必溺，乃死魂者诱之也。 这都出自神话志怪科的内容，在道藏佛经科也略有提及。 难道说，这团黑影就是伥鬼，是第二种伥鬼。 “东西呢？” 黑色伥鬼脑袋又拉长了数分，几乎是贴在了周扒皮的脸上，耳边传来的骨肉酸涩拉扯声，让他心跳在不断的加快，见识过伥鬼进食的场景，他就算是拿刀抹自己脖子都不想被那样对待。 “嗯……这里的人味很香啊，比滑腻腻的内脏还香？” 突然间，伥鬼的脑袋猛的抬了起来环顾四周，它最喜欢人味了，每次它在吃那些滑腻腻有弹性的部位前，都喜欢把那个畜人舔个遍。害怕、绝望、求饶和人味混杂起来，实在是太美味了，美味都它舍不得一口吃完，要细嚼慢咽才能吃出滋味。 只可惜的是，作为一个低等伥鬼，它能够偷荤的机会不多。 这圈养地的畜人们，名义上可都是那位凶焰滔天，从近古时代就存活至今的大妖魔私产。 若不是其接近道化，也不会有那么多妖魔鬼怪来帮忙管理牧群了。 “人，人味……” 周扒皮一瞬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伥鬼说的是他的味道很好吃么？自己要被吃掉了？不对不对，研究所外还有妖魔大人看守，要吃也不会在这里。 伥鬼瞥了一眼周扒皮，肉眼可见的贪欲弥漫在脸上。 但还不到吃他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官方研究员，等到他利用价值都被榨干了，避免走漏风声再给他生吞活剥，连魂魄都不留下，这才是尽善尽美。 犹如蛇头一般在办公室里转动，发黑的长舌头不时的吐出发出恶心的啵啵水声，伥鬼发白溃烂的眼睛在一番环视感知后，突然间直直的落在了顾盼明躲藏的那一方窗帘上。伥鬼很快就凑到了窗帘上，有些陶醉似的嗅着那上面的味道，甚至忍不住伸出舌头仔细的舔了几下。 下一刻！ 伥鬼的脑袋骤然间顺着窗帘缝隙挤了进来，一览无遗的空间内人头胡乱摇晃，发黑的牙齿在月光下格外清晰，蓬头垢面狞笑的五官，和古籍中所记载的一模一样！ 第二十三章 人味 周扒皮刚刚都快被吓尿了，但瞧着伥鬼的目标并不是他的时候，不禁有些虚脱的身子朝后仰。附着在天花板上倒立着朝窗帘缝隙里探入脑袋，伥鬼只看见了一扇被打开的窗户，没有预想中某个躲藏着的美餐。 伥鬼那发胀的死人脸阴沉而不悦，拉长的脖子也跟着发出了酸涩渗人的咯吱声响。它明明，闻到那种味道啊，要知道它可是这方面的行家。 不信邪的伥鬼伸长了脖子朝窗外探去。 它稍微的将脑袋朝外探了一下，环顾四周依然不见人影，还想打算再伸长一些，但是狞笑的伥鬼很快就有些畏惧的缩了回了脑袋。不管是古文化研究所门口那只蟾蜍，还是天上悬挂的孤月，都不是它一个小小伥鬼能够招惹的，本能得便想要躲避，应该也是它太久没有食用畜人有些感知错了吧。 缩回脑袋的伥鬼还将窗帘重新拉好。 避免那惨白的月光照射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伥鬼总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的明亮。 就在窗户外阳台的下方，本应该是装空调外机的地方，死死攥着尖刀的顾盼明卧在其中，这个时候才是松了一口气。他方才刀刃已经对准了外侧，如果伥鬼的脑袋探到这里来，那他先天之炁运转灌输的一刀必然是会果断刺出。 好在那伥鬼虽然鼻子很灵，但却没有想到，这里还藏着一个人。 方才在伥鬼说人味浓郁的时候，顾盼明就觉得不妙，果断是推开窗翻了出去。没有防盗网的研究所窗户帮了大忙，身手极为灵敏的他，翻身双手一抓，自然蜷缩着身子就灵活的滚进了空调外机的水泥格中。 这样一套动作，可以说是行云流水。 换做成为修真者前的顾盼明，估计翻出窗就直接从四楼栽下去了，这么高这么吓人的地方，哪还说能够仅仅依靠双臂和核心的力量就完美的完成整个过程。 ‘这伥鬼的感觉，比我强出一大截，应该是大周天境的妖魔。如果它真的是伥鬼的话，那我说不定能从道藏古籍上找到克制的手段？’ 松了一口气的顾盼明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那个伥鬼它的先天之炁起伏应该是在大周天境附近，不仅是自身运转的森然鬼气极为流畅，而是隐约可以自如的勾动附近的环境，形成某种独特的效果。练气期四大境界，每一个境界之间的差距其实还是挺大的，更别说目前完全是菜鸟半桶水的顾盼明了。 翻了个身，顾盼明随即从墙壁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孔洞。 避难都市的空调早就全部报废了，不过建筑上这种链接空调管道的墙壁孔洞，倒是一直保留了下来。这个孔洞隐蔽且没有什么人会注意，但对于顾盼明来说，六感敏锐的自己藏在这里，正好能借助这个小孔继续窃听里面周扒皮和伥鬼的交谈。 当伥鬼的脑袋从窗帘后收回来时，周扒皮立刻急匆匆道。 “伥大人，虽然李有道没有把文件留在这里，不过他身边有一个刚刚转正的研究员，叫顾盼明，那个小子一定知道李有道发现的好苗子是什么。您只需要在明天他上班途中施展法术，问出话来就可以提前把那苗子截走，我再拖住李有道，不让他那么快送报告，您看如何？” ‘……’ 顾盼明没有想到这事会这样牵扯到自己，他那透出锐意的眼眸微微颤动，恰好是落到了自己揣着的尖刀上。白晃晃的尖刀折射着明亮的月华，照得少年清秀的面容和死人一样冷漠惨白。 “刚刚转正的研究员……如果没有找到，你知道后果的。” “我保证句句属实！” 周扒皮直接磕头赔笑，和一条癞皮狗一样不自觉喘着气。 伥鬼阴冷的凝视着跪在地上打摆子的周扒皮，这头畜人也不像是有胆子敢骗它，不过违反规矩的畜人，迟早都是要被摆上餐桌的，不妨继续利用着先。 要是一个好苗子的话，偷偷抢走作为血食养着，等成熟后不管是魂魄还是血肉都是好滋补，毕竟一些有天赋的畜人，在这九渊之地可轮不到寻常妖魔来享用，这座圈养都市的妖王们才是真正的受益者。 办公室中天花板上流动的阴森鬼气如流水一般扰动着，伥鬼那骇人的身姿很快就如同水流上的纸，飘忽着不见了踪影。 周扒皮一直等到那种阴冷怨毒感完全消失后，才是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 人鬼殊途。 人和鬼打交道是难以忍受得了那种惊悚阴毒的氛围，如果不是为了好处，周扒皮宁愿离这些妖魔鬼怪远一些。不过在他知道避难都市是被这群妖魔所掌控后，就知道，所有人都要死，死前不如好好享受呢。 讨好妖魔，就能获得更久，获得更多物资。 周扒皮自认自己一向清醒，看问题早就看得无比透澈了，其他一切追求都是假的，在被吃掉前能够花天酒地，多睡一些女人，给自己女儿谋一条出路，这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命，重要么？ 一阵冷风忽然间从窗外吹来，周扒皮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嘴里嘀咕咒骂着老李，也是收拾痕迹离开了房间。凉风习习，明月高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阳台外的空调外机格子里，已经是变得空荡荡。 ………… ………… 周扒皮翻墙离开了古文化研究所后，才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他站在原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胸口的研究员身份牌戴好，才是敢迈步。 到了晚上，出门的人都是戴着牌子，没牌子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些鬼东西，它们想让你看见才看见，不想让你看就是鬼遮眼。好在政府官方人员一般都不会受妖魔袭击，特别是古文化研究所这里。 用某一位科长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是高档菜，不会被轻易享用。 至于反抗…… 妖魔们根本不在乎笼圈里的畜人们是否会反抗，会不会私底下串联，因为在力量上双方根本不在一个等级。大不了就是一次狂欢的盛宴，一次集体的幻术，要不是人类自然生长对它们更有益，它们才不会鬼遮眼不让人瞧见自己呢。 周扒皮走在小道里正盘算着明天该怎么拖住李有道。 突然间一阵劲风从脑后袭来！ 猝不及防的他只感觉到一阵巨力压过来，身子像是被一头蛮牛给顶翻了一样，关节剧痛之下难以动弹。被死死压在地上的他只瞥见一个有点眼熟的少年高举着尖刀，眼睛里满是要喷射而出的煞气怒火！ 尖刀即将刺下，周扒皮嘴里发出呜咽求饶，他不顾剧痛抬起手，小巧精致的手链上挂着的是一张他和他女儿的合照。 “饶，饶命，我有女儿，求……” 顾盼明瞥见了那张照片，手中的尖刀迟疑了片刻。 但是无人的小道里，很快就传出了接连不断的尖刀刺破血肉之躯的噗呲噗嗤声，期间还混杂着男人的呜呜声，被捂住嘴巴的周扒皮瞳孔迅速扩散，无力垂落的手臂摔在一片血泊之中，那张合照被暗红色血液迅速的淹没覆盖。 第二十四章 杀 顾盼明死死的捂着身下这个人的嘴巴，气血涌上大脑，一口郁气化作煞气爆发出来的他，第一次承受如此剧烈的情绪冲击的他，面对挣扎补得的周扒皮，完全是下意识的开始了手起刀落。 大脑一片空白。 等到他慢慢的回过神来的时候，顾盼明才明悟，身下的周扒皮已经成带有余温的尸体。 自己杀人了…… 对于自己亲手杀了一个人这件事，顾盼明咽喉不禁蠕动，他原以为自己会不适恶心，然而真的杀了自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渣后，他只觉得胸口郁气尽散，整个人轻飘飘的，有着说不出的清明快意。 他该死！ 偷听到周扒皮不仅要将妹妹白绮罗献于伥鬼，还将自己也卷进来，而他整个人一幅得意洋洋做了好一笔大生意的容光焕发模样，顾盼明就怒不可遏，哪怕他说自己有女儿来求饶，顾盼明也没有怎么犹豫，手起刀落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大口呼吸了两下。 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按照动手前的预想那样开始先检查自己。 身上没有沾染多少血，主要是双手和刀上的血迹多。衣袖下倒是被周扒皮死前抓了几道血痕，不过无大碍，身上没有什么不该掉的东西落在现场。刺出的几刀都是在周扒皮后心口，有炁的加持，基本上每刀都是利落的刺穿了阻拦的筋膜脏器，骨头应该也划断了。这样的话，下一步处理尸体会更加方便。 顾盼明在决定宰了周扒皮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理。 他要嫁祸于伥鬼。 扒拉下周扒皮的外套，简单的给他做了一个止血滴落的包扎，顾盼明二话不说就背起了这具尸体朝着古文化研究所跑去。顾盼明从来没有想过这么荒唐的事情，他有一天杀完人，还要背着这个人的尸体朝工作单位跑。 他很希望自己在做梦。 但是只要抬头，那在自己眼中已经彻底变了样的皎皎明月就会提醒他，这不是梦，这才是现实，大多数人看不到的残酷现实。 跳出了规则的束缚，也意味着得不到规则的保护，一切都需要自己去面对。 ………… ………… 古籍【幽冥录】曾有言：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顾盼明以为周扒皮死后应该是一个枉死鬼。 有妖魔也有鬼怪，这很正常。不过迟迟没有从这周扒皮的尸体上瞧见所谓的鬼魂浮现，顾盼明寻思可能是被自己给捅得魂飞魄散，要不然就是这个人的三魂七魄早已经衰败不堪，根本成不了鬼。 将其挪到了研究所楼梯处，顾盼明便是忍着恶心开始对尸体进行了处理。 之前周扒皮和伥鬼的交谈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一个是他们这样的私底勾结，必然是违反了避难都市的规矩，而且看起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另外一个则是，伥鬼喜欢吃内脏。所以在下定决心宰了周扒皮的时候，顾盼明就想好了，将老李的报告和备用钥匙丢在尸体周围，并且尽可能破坏尸体取走内脏。这么做，唯一考验的就是他自己坚持得住不。 破坏同类的尸体开膛破肚取走内脏消除痕迹，这需东西支撑着才能办到，支撑顾盼明的东西就是他不想被妖魔给活吃了。 也不想同一个育养所的妹妹被妖魔给活吃！ 不仅是他们说不定还会牵扯到到更多身边人，所以要做就做得彻底。布置出这样一个意有所指的现场，势必会牵扯到伥鬼的身上。 到时候它身上不干净，自然有能对付它的力量出动，不然这避难都市也用谈规则了。而自己，从旁观者视角来看，他和周扒皮根本没有牵扯，嫌疑几乎为零，到时候查起来只要自己不露馅就好。 不过……说实话，这更多是在安慰自己。 自己对妖魔的手段知之甚少，也没有那种杀人后完美嫁祸布置的脑子，就只能够尽人事听天命。毕竟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自己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而且谁都不能说，谁都不能倾诉！ 什么事情都只能自己咽，自己抗起来。 他没有被逼疯，是因为这个世界早就疯了！！ 啪叽啪叽滴落溅起的血水声异常折磨人，尖刀刺入躯干划开筋膜的触感滑腻恶心。在厕所中顾盼明硬是凭借着一口气撑着，完成了现场的布置。 清理完痕迹，他起身一看。 好家伙！破坏的可谓是面目全非，一片狼藉。一把切肉尖刀做到这种程度，顾盼明猛然间有一种眩晕感，他仿佛离人远了一些，离妖魔近了一点。 摇摇头拎起外套卷起来的包裹，顾盼明在脑海里过了一片废弃区，这种废弃区一般都是被避难都市政府废弃的区域，其中没有自来水也没不通电，基本无人生活。小时候，他经常和同龄大白天去废弃区玩捉迷藏。 像是废井或者下水道这类地方都适合用来抛手上的包裹，还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 “便宜你了，畜生东西！” 瞧着极为狼藉猎奇的开膛破肚尸骸，顾盼明将老李的报告连同钥匙丢在了一边，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煞气，仿佛这样还不够完全解恨。周扒皮死前没有找到的东西死后却得到了，倒是有一股莫名的讽刺之意。 “嗯？” 稍微放松一点顾盼明忽然间一挑眉，面露喜色的呢喃道。 “还有这种事？不……先停滞一会，等处理这些东西，回家再说。”顾盼明没有浪费时间，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小瞧了【太上饮劫歌】这部玄门正法，或者说他错判了修习这门法诀的方式。 毕竟，这可是一门剑修的无上正法。 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暴毙。 处理包裹这个过程倒是很顺利，在顾盼明小心的躲避和感知之下，没有什么意外再发生，他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家。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这身运动外套和酒精混一起浸泡洗干净，连切肉刀都没有放过，他这辈子都不会用这把刀来做菜了。 急匆匆的处理还一切，顾盼明当即是来到床上盘腿坐好，伴随着呼吸噫气的调整，放空自我的他很快便入定进入了玄之又玄的状态中去。 第二十五章 小周天 顾盼明的在修真上的天赋并不好。 这一点是他根据自己的修炼时的进度，对照着【剑主印】中流出的部分信息做出的判断。按照法诀中极为稀少的注解和顺口一提，能够看得出那些被记载的修真者们，对于练气期是漫不经心，自然而然就能成就大周天境的程度。 也就是说，在那些天才的眼里，只要是脑子正常，身体健全，炼气期不就是和呼吸一样简单能够圆满成就的。 什么？你说你办不到，那你不是铁废物吗？朽木不可雕也！ 当顾盼明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忍不住想来一串标准的近古时代贴吧圣经，表演一下什么叫做舌绽春雷，口吐芬芳。 【太上饮劫歌】在练气期的法决是按部就班，根据身体情况崩解五行打破平衡来慢慢进行了，这门玄门正法据说是对天赋没有啥要求。顾盼明选中饮劫歌的原因之一，也是它对于天赋没要求，即便如此，在成就灵动境后，他平日运行歌诀也感觉到很晦涩，仿佛有一股郁气堵塞住了自己的心念。 顾盼明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 但是在捅死了周扒皮，完成了一系列的举动后，奔腾的【太上饮劫歌】表示，他并没有被骗，只不过是之前修的方式不对。 避灾躲劫，专心潜修，闷声发大财？ 像是近古时代的某些话本一样，什么苟到天下无敌再出山？很遗憾，选了这门剑修无上正法，这些统统都和你顾盼明不沾边了，正所谓迎劫亦饮劫，【太上饮劫歌】的精髓就在这一饮字上。 ‘原来如此，这门法诀的正确修法就是去迎劫，通过面对劫难，斩取劫材为资粮，从而得到比其他修士要快得多的修炼速度。’ 盘腿端坐，入定其中，感受着契合【太上饮劫歌】的心境意念，顾盼明体内奔腾的先天之炁仿佛是一条条蟒蛇在蜿蜒疾行，比起之前那慢吞吞的蚯蚓状，不知道要快了多少倍。 先天之炁的刮取凝练，让顾盼明有一种微妙的冰冷感。 那是从骨子中传来的触感，整个人宛如置身于冰窖一般，却又带着格外清醒通明之意，这一刻运转歌诀的顾盼明恍惚间有了明悟，这就是剑，用身体来体验剑是什么样的，这可比言传身教要更加的清晰明了。 此刻先天之炁宛如是大风一般在大块中束风弄浪，受鼓动的气血仿佛浪潮一样，应对着命图【劫海浣剑录】，呈现出波涛意韵。进展神速的先天之炁，宛如破土之竹节节攀升，已然是一幅要从灵动迈向小周天的架势！ 肾、肝、心、脾、肺先天之炁的进展一气呵成，炁汇谭中，宛如滔滔大江之水涌入了玉堂。伴随着胸中垒块，既炁之精的高涨，顾盼明蓦然间睁开了自己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口郁气缓缓吐出。 小周天已成！ 成就小周天的标志是先天之炁能够在躯干任意一部位连接成一圈，达成循环那么就算成了。顾盼明此刻是实打实的小周天，并且是那种朝前狠狠跨了一大步的状态，是朝着体内无漏的状态进发中。 “察觉妖魔而畏惧，暗合肾之精要。因妖魔圈养食人血肉精魄而怒，暗合肝之精要。躲不开绕不过，不吐不快，暗合心猿意马之精要……原来如此，我这段日子的经历，恰好吻合了歌诀，在迎劫后参透了修行法门的方式从而爆发了一次。” 顾盼明伸出一根手指。 他眼中旋即闪过一丝锐利的流光，只见手指轻轻朝着空中一点，明明动作极慢却传出了空气的急促爆鸣声。在先天之炁的有意加持下，这一根手指点在空中的力量，已经赶上灵动境全力一拳的威力了。 内成体系，损耗大减，搬运先天之炁已成本能。 不仅如此…… 接着顾盼明并指成剑，手指轻描淡写的在床头一划，只见铁质床头处无声无息多出了一道仿佛天然裂缝的笔直纹路。在他眼里，这道剑痕的意韵正在快速消退，但那上面的森然冰冷之意却极其夺目。 “剑炁？！” 顾盼明脸色不禁一喜，但下一刻他就脸色一白，连忙是闭眼调息。剑炁外放，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负担巨大，没有内外并行，达成循环成就大周天，这先天之炁还是省着点用吧。 现如今的他，唤出【英玄】，激活神通·神兵晓，所能持续的时间延长了十倍有余，并且气力上都有所增加，这也意味着当自己完全熟悉了小周天境，而却定制的八方汉剑拿到手的时候，自己的战斗力将会迎来一次飞越。 也就是说！ “我可以斩妖除魔！”顾盼明的拳头狠狠一握，面容苍白眉宇间萦绕着一股冰冷煞气的他，宛如是一口出鞘半寸的利剑，霜锋雪刃的寒意席卷而开。 杀个普通人算什么？ 在这凶险无比的圈养之地，要杀就杀那些以人类为食，戏弄折磨人类为乐的妖魔鬼怪！ 正当顾盼明心绪翻涌的之时。 【剑主印】中又流出了一些信息，他连忙是聚精会神的解读了起来。 初次杀人，双手染血，自然能算得上是一劫。结合道藏估计，顾盼明解读起了所谓劫的定义，同时慢慢调息准备运气到极限，倒头就睡。 劫，去力，所谓的的劫就是将改变世界的力剥去的过程，是因果交缠无可解矣时最后的解决手段。劫分二类，一天劫，二人劫，此天人之分非自然与人，而是自作自受和无妄之灾。 自作自受是人劫，无妄之灾就是天劫。 【太上饮劫歌】两种劫都能化作资料，其中效果倒没有高低之分，全看个人因果纠缠和自身造化。周扒皮就是人劫了，这一劫材效果其实并不明显，之所以能一口气将他从灵动推向小周天，一个是顾盼明还没成就大****诀运行不完整，另外一个则是他暗合法诀修习之道，这段时间饱受压抑折磨的精气神快意舒张。 “怪不得说是容易暴毙的法门，如果我想修为迅速精进，不论是主动去找妖魔的麻烦，还是搜集先天身神都是不可避免的。” 顾盼明慢慢放松身子，自然的躺在了床上合上双眼。 “主动找妖魔好说，强弱我直觉都有有感应，可这先天身神，我该怎么找呢，都市这么大这么多人，一个个找岂不是要等到下辈子？” 第二十六章 先天身神 身神即是身中神，为道家说法，不那么完整的解释：身神就是人体器官。 很显然，根据自身所学，结合【剑主印】之信息，顾盼明心中是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脉络，自己修的这道，它是以搬运先天之炁和点亮身神为基础的修真之法，所有的神通道术之类皆从二者而来。 法诀是高深独特的搬运之法。 而命图则是身神相互组合形成的特殊形态，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道法。 比如【太上饮劫歌】的配套命图【劫波浣剑录】，是以先天身神【英玄】为起始，以三六九之数进行身神的组合搭配，这种修法和近古时代的仙侠话本有着很明显的区别，将身神提到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位置。 身神好理解，那先天身神又是什么呢？ 本身就有先天身神的顾盼明在经过总结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身神是人体器官，那么先天身神就是有着特殊结构的人体器官，这些器官在没有先天之炁的供养时，并不显露神异，就好似他那双眼睛一样。 【劫波浣剑录】对于先天身神的要求粗略一览，发现并不低。 而顾盼明又不是什么先天道体，所有先天身神一应俱全，着眼于问道之路稍远一些的地方，他如果没有先天身神的话很可能会卡在某一境界不得寸进。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大概是【剑主印】的前任剑主也觉得自己推演撰写的功法对于普通人来说，要求有些过于苛刻了，所以另外留下了一个小法门进行补救。 这一法门比较简单，就是检测和拓印。 先天身神即便不激活，也会自然而然的吸收游离的先天之炁，会对外界的炁有所反应，故而可以通过次法检查后拓印好对方的先天身神，再通过炁对于道体的改造来让自己也拥有先天身神。 比较有趣的是，通过此法拓印先天身神，会让对方的先天身神奇妙的消失一段时间，而后才会慢慢重新长出来，至于这是什么个道理，也没有讲清楚。总之方法是有了，这件事成了短时间内需要解决的目标之一。 刷着牙的顾盼明眉头微微锁起。 已是清晨，阳光灿烂，难得的大晴天。他推开窗户用力呼吸了一下早晨的空气，然后是有点嫌恶的摇了摇头。 “恶心的味道……” 诸多妖魔气息混在在一起宛若大烘炉蒸腾着直冲霄际，对于修真者来说就像是看着露天臭水沟，在大热天被毒太阳暴晒的一样。 又是平淡而无奇的一天。 正常的睡醒，正常的做了顿简单的早餐，正常的和青梅竹马一起上班，正常的在路上闲聊，如果能够忽略掉眼睛里那一个个刺眼狰狞的异常身形，那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工作日早晨了。 眼瞅着研究所已经快到了，而一切都是正常的模样，顾盼明不禁是有些患得患失。 ‘不见踪影啊。’ 做掉了周扒皮，他可没有忘记这厮是和伥鬼建议早上来截他。而今个到现在，那伥鬼别说来截他问话了，就是影子都没有见着。这可能是，他昨天晚上的布置起了作用，当然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总之可以放心一些，更应该自然一点。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柳采薇那张巧笑倩兮的姣好俏脸带着一丝不满，没有距离感特别熟悉的两人，当然能够感觉得到对方有没有走神。 她还伸手在顾盼明的眼前晃了晃。 “想事情呢。”顾盼明挡开了青梅竹马作怪的柔荑。 “嗯哼，那你想好了吗？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庆祝啊，你都转正了，也不邀请大伙聚一下的。” “皇帝不急太监急，你急你做啊。” “好啊，那这事我包了。”柳采薇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一举动倒是让顾盼明本能的多看了一眼，给出了评价：有料。 他这小眼神当即被柳采薇抓到了，她没有嗔怒或者害羞，而是故意的一挺，试图从白色的制服衬衫中透出别的颜色来，洋洋得意的嗲嗲道。 “哎哟不错哦，算你有眼光知道哪里好看。” “你好歹也害羞意思意思啊，你这样我很没有一个男人的感觉。”顾盼明无语了，自家青梅竹马是真的没有距离感，就是因为她这样自己之前才是迟迟没有开口挑明。 两个人也都是不着急，就维持着这样的状态了。 “咱两谁跟谁，我要是对你还害羞，肯定就不是我了。” 柳采薇笑得十分鸡贼，带着几分娇憨对着顾盼明眨眼吐舌，这幅画面在灿烂的阳光下闯入了他的眼底。顾盼明推了一下眼镜，平淡的神色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真是拿她没办法呢。 “好啦，我走了，聚会的事情交给我吧。”挥了挥手，骑着自行车的柳采薇开开心心的上班去了，对于两个人来说，上班前的这段路的共同骑行是一天中最惬意舒服的时光了。 顾盼明望着她的背影原地驻足了片刻，注意到电线上那些大如鹅的三足乌没有跟随柳采薇的意思，他才是放心的蹬着自己的车拐进单位那边。这些火红色的三足乌简直是勾魂使者，它们群聚飞哪里，基本上哪里就有意外发生，然后它们就会大快朵颐，这些妖魔特别喜欢模仿人类死前的惨叫呼救，飞在天上争相亮嗓子，看谁叫的惨叫的渗人。 算是顾盼明最讨厌的妖魔之一了。 如同往常一般来到研究所，还没进大门顾盼明就瞥见了几辆轿车停在大门门口处，轿车车门上印着的图案是一个类似于近古时代的警徽标记，那是避难都市的官方标志，一般来说只有一个政府部门会在车上印这个标记。 避难都市安全部门。 不过真正让顾盼明感到惊奇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这些轿车都是货真价实的轿车，而不是幻术掩盖下的一堆血肉白骨聚合物。 这意味着什么呢？ 顾盼明眼底不禁滑过了一丝凝重，他从来没有和安全部门的人打过交道，同龄也没有一个是入职安全部门，这个部门说实话很神秘，极少和其他人有所关联。 而在都市中，这个部门的选人也是很奇怪，仔细一想居然是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实属是被掩盖着的异常啊。 第二十七章 安全部门 “赵小哥，安全部的人怎么来我们研究所？” 顾盼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做了非常多的心里准备。因为眼前这个笑容阳光，看起来非常热情好说话的门卫，他那张脸昨天晚上嵌在一只蟾蜍的背上，格外的猎奇恶心，而且此刻这只寻常人看不见的负子蟾就趴在头顶。 门卫赵小哥应该还是人。 只不过可能是被妖魔控制的人，甚至他自己对此都是浑然不知。至少在顾盼明眼里，他哪里都和人没有区别，正是这样才显得惊悚骇人。 “哟，是顾研究员啊，今个来的有些慢呢。”门卫小赵见顾盼明立刻是笑脸相迎，只是那份笑容在有了疑心后，怎么看都是假惺惺。 顾盼明觉得自己有些发毛。 恐怖谷效应发作了。 “你说安全部的人啊，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早上来接班的时候他们就在了，我听其他人说啊……咱们研究所，出人命了。”小赵说到最后，有些忌讳的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自己提高声音会引来什么不好的东西。 “出人命了？” 顾盼明的表情有些吃惊，掺杂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迷茫。旋即，他立刻是用眼神追问，勾起了小赵的分享欲。 “嗯，还不知道是谁没了，安全部那边正在保护现场进行调查。咱们研究所要配合调查，说是谁都不能例外。你瞧，那边那两个黑衣服，就是安全部的人，穿得人模狗样……”虽然嘴里有些骂骂咧咧，但小赵脸上掩饰不住的是艳羡之意。 安全部的人衣着就很潇洒帅气。 很有那种近古时代电影警匪片中，那些高级警督的风范，武装带和枪袋绑在身上，肉眼可见的傲慢在他们的脸上浮现，打量别人都要微微抬起脑袋，好像别人都低了他们一等一样，如此拉仇恨的做派，也难怪门卫小赵忍不住骂了两句。 “配合调查？这是把我们所当成犯罪嫌疑人了？” 顾盼明嘴上应和着，墨玉般的眸子却是收缩了一下。 在他的视野中，那两个黑衣服的安全部门人员，他们的身上闪烁着先天之炁的光芒！是不加掩饰的，在随风摇曳般的流彩火光！ 修真者？ 而且是不掩饰自己存在的修真者，顾盼明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的受到了冲击，相比之下原先作为命案凶手的某些担忧反而淡化了。 “谁知道呢，反正这些人官威大的狠。对了，老李今天来得比你早，他让我和你说一声，到了别去科室，直接去305配合调查。” “哦哦，谢谢啊。” “不客气不客气，你是研究员，应该的应该的。” 顾盼明道谢着，将目光从那两位修士的身上抽回，平静如常的朝研究楼走去。那两位安全部门的修士给他的感觉非常的奇怪，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好似在风中摇曳的烛火一般。 两位修士也在盯着研究所进来的人。 他们的目光只是在顾盼明身上停留了片刻，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 ………… 研究所305，这个地方是一个会议室，平时很少用得上，一般开会也会选择更大的103或者203。不过今天，305有了一个新的功能，那就是充当审讯室。 审讯室中，两个男人正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一份带血的报告。 一个人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正气十足。另外一个人普普通通，属于一被丢到人群中就找不到的类型。 坐在他们对面的是老李。 明显有些疲惫的李有道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被审问的位置上，他过了一会才是声音喑哑道。 “两位队长，该问的你们都问了，我昨个晚上可一直在家，守着规矩，你们也别折腾我了，赶快去找凶手吧。死的可是一位科长，上头要是怪罪下来，没人吃的消。” “李科长，你先别着急嘛，我们这不是在认真调查么。”国字脸笑呵呵，他们可没有折腾老李，恰恰相反的是两个人对老李可是嘘寒问暖，要不是还在调查中，都恨不得拉着他一起喝上两杯。 他们手上染血的报告，可比那个枉死的倒霉鬼有价值多了。 “这报告，写的都是真的？” “真的。” 老李用力点头。 “比真金还要真，本来这不应该给你们先看的，你们也知道规矩，但既然是调查的证物那也没办法了，你们可以派人去辰龙区验证。” 国字脸表情中闪过一丝浓郁的喜色。 “那这事很简单了，死者周某徇私枉法，自作自受，最后导致……”他摇头晃脑就要给这事定下调查结果。 “等等。”另外一个寻常无奇的男人抬手打断道。“这事还有一个知情者呢，保险点，把流程走完我们再去育养所。” “行，反正就是一个流程。” 国字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们对于少数几个知情者的情况都摸得差不多了，剩下那个刚刚转正不久的研究员和死者根本没有交集，完全没有动机可言，这事更像是那些大人们的手段，特别是那个现场虽然气息收拾的非常干净，但如此凶残暴戾基本上也显露了某些信息，意有所指很容易就查出死者的某些端倪。 每年都有这种自作聪明的枉死鬼，死法千奇百怪，他们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不管是自作聪明还是监守自盗，都没有好下场。 遇上一些应付了事的安全部小队的队长，如果不是重要的，估计调查都是草草了事，然后就朝上递一份报告完事。 避难都市里，谁又敢说自己完全知道藏着多少东西呢？ 老李走出305的时候，顾盼明已经站在外面等了好一会。他瞅了顾盼明一眼，不禁是露出了一丝苦笑，拍了拍肩膀道。 “小顾，等会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和咱们没啥大关系，应该影响不了该给咱们的东西。” 顾盼明想开口说点什么，老李就催着他快点进去，别浪费时间。 等顾盼明走进305合上房门后，老李才是眯起了眼睛。自己的报告出现在周扒皮的尸体旁，这事怎么看和顾盼明都扯不上关系，昨天周扒皮也试探过自己，可做出这种明显是栽赃的行为，会是谁呢？ 算了，糊涂就糊涂着吧。 不管是谁，都是他们这些畜人惹不起的大人。 第二十八章 见修士 又是两位修士。 走进305，瞧着这两个人，顾盼明的立刻是辨认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这个时候，他就算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了这避难都市中的修士，真的是有些问题，先天之炁不加收敛不说，而且对于自身的控制可以说是极为原始野蛮粗犷。 这些人修的到底是什么狗屁？ 被【剑主印】琳琅满目内容熏陶的顾盼明，眼界不知不觉间已经挑剔了许多。 门口附近守着的两个黑衣服修为大概在一阳生附近，而此刻305的这两人在小周天，他们的危险感普遍都是不如那只伥鬼，更不用说俱乐部的白犬还有研究所门口的负子蟾。现如今的顾盼明是小周天境，真要动手这些人拿不下他。 心中有底，自然不慌。 顾盼明眼中所有的精光都被薄薄的无框眼镜所遮盖，整个看上就是普普通通的清秀少年，带着一点腼腆的书呆子气。 他进来后先是拘谨站住，随后才是在国字脸的招呼下过去坐好。 “你就是顾盼明？”出声的是国字脸，他的态度倒是不错，没有说盛气凌人，上来就要给顾盼明下马威。 “是的。” “你昨天晚上在哪。” “在家。” “有谁能作证吗？” “我住的是研究所分配的单人宿舍，我昨天做菜的时候打翻了锅，楼上楼下应该都能听得到，还有晚上在阳台吃饭的时候，我听见隔壁下楼丢垃圾了。”顾盼明睁眼说瞎话，他根本没有听见隔壁声响。 但隔壁房间住着的是柳采薇，柳采薇的生活习惯他可太清楚了。 “那你和死者熟悉吗？”国字脸点了点头，就眼前这个眼镜书呆子，要不是走程序，他都懒得审问。 “不熟，我只知道他叫周，周……” “周扒皮是吧。”国字脸诙谐一笑。 顾盼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这种白面书生，你给他一把杀猪刀，都不用担心他发狂砍人，反而要担忧他会不会伤到他自己。况且从他的呼吸心跳来看，有正常的起伏，都在正常范围内，背景也是清清白白的研究员，国字脸自然不会太为难。 旁边那位面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修士，也只是瞄了顾盼明两眼，就低头看报告了。 一边是破绽百出，一边是滴水不漏。 很快这场走过流程过场的问答就差不多结束了，顾盼明全程都没有表现出值得怀疑的地方，十分配合的态度外加清白的研究员身份，安全部门的两位组长觉得没问题后，就直接切入了收尾环节。 “你把这个签一下，就算结束了。” 国字脸把一份文件推到了顾盼明面前。 薄薄的一页文件上有着安全部门的公章，有意义的内容并不多，顾盼明没几眼就扫完了。 “保密协议？” “没错，死者周某和在逃凶手涉及到了都市的安全问题，为了避免引起居民的骚动和不安，需要古文化研究所的各位对此事件噤声。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毕竟现场很容易让人疑神疑鬼，也容易让都市内的不稳定分子来借题发挥，为了我们的统治需要适当的牺牲一些知情权利。”国字脸认真的说道，他那不自觉前倾的身子带着很强的压迫感。 不过他也无意中暴露出了一个信息。 凶手在逃。 周扒皮死的可以说是极为惨烈，在知情人的眼中这事明显就是在指向那个喜欢舔遍全身，然后享用内脏的伥鬼。今个早上不见伥鬼来找自己，顾盼明就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栽赃成功，它把黑锅背着潜逃了。 至于那些不稳定分子，是指都市内一部分不满于都市政府统治的人。 这类人倒是很少被人所了解，因为他们也没有成过气候。 国字脸的话说的非常漂亮，直接搬出了维护稳定的大旗，明显是在劝顾盼明这个年轻人别脑袋一梗和他们过不去。顾盼明脸上犹豫了一下，心里不由得对于国字脸修士这冠冕堂皇的说辞不禁冷笑，抬手便是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对了，有一件事需要你和李有道帮一下忙。”忽然间，旁边那个相貌平平的修士开口道。 见事情又有波折，顾盼明有些疑惑的皱眉。 “这报告，是在尸体旁发现的，死者周某生前偷窃了这份报告，所以说报告的内容极大可能已经被凶手所知晓。”他摇了摇手上沾血的报告，这一举动倒是让顾盼明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所以，我们是想保护报告里提及的有天赋的好苗子，如果条件合适的话我们会将那个小姑娘直接吸收进安全部门中。” 大概是事情告一段落了，心情不错的两人谈话也随意了许多。 一些看起来不是那么合逻辑的事情也无所谓的说出了口，毕竟安全部门的成员作为牧羊犬地位的特殊性，可是从来不需要和绵羊们解释什么，天然的傲慢自然造就了一些作风。 “安全部门？” 顾盼明只觉得峰回路转，自己本来就因为妹妹白绮罗的安全问题而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结果这安全部们的修士，居然是想把绮罗吸收进他们的部门当中。从更深层的角度出发，这其实还挺合理的，也算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了，配合工作吧。” 两个人同时起身，不客气的要求他遵守命令。 顾盼明见状点头答应。 至少白绮罗如果进了安全部门，那自然是有了一点保障，不用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老李的报告，而成为哪头妖魔的盘中餐。根据安全部门目前展露的力量来看，搞不好白绮罗还会成为一名修士。 不过…… 随之而来的某些问题也不少，顾盼明一时间也没有了其他的想法，说到底还是他目前实力不够，只能够在妖魔的眼皮子隐藏求存，尽可能保护他人。 若是自己有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的剑仙威能。 又何必惧怕什么妖魔鬼怪，看着心烦就一剑杀了，多么快意飒爽。得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修为了，安全部门修士的出现，倒是给了顾盼明指了一条明路，对于先天身神如何快速准确搜集，他已经是有了一点想法。 第二十九章 半桶水 “哎，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呐……” 骑着自行车的李有道一脸感慨的望着前面的轿车，哪怕那是最普通款，开起来还有一些烦人的噪音，但那可是轿车啊。这么一对比，自己每天擦得锃亮，保养得极为崭新的自行车就一点都不威风了。 “羡慕吗，那是安全部门拿命换的。” 顾盼明紧随其后，他这反怼让老李不由得摇头。 “不行啊，我这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天天跑城外的话，恐怕第二天就得喂了荒野上的辐射兽。” “说的李叔你加得进去一样。”顾盼明似乎是在调笑他。 “怎么？小看你李叔的本事？我告诉你小顾，要不是当初为了你费阿姨，我早就背钢枪，骑白马出城当一名光荣的探索者了。”老李见顾盼明拆台，顿时是有些不乐意，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自己有关系有能力，只不过不想而已。 顾盼明迎合着，听老李吹逼，脑袋里却是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安全部门，负责避难都市的内部稳定安全和对外探索职责，是都市唯一存在的暴力机构，权利上比起古文化研究所还要大。 而在了解了都市真相后。 顾盼明就产生了一份疑惑，安全部门每年都有外出任务，那些外出者对于外界的描述，基本上都是末日废土，辐射变异的怪物横行，还有异常可憎的城外变异人出没，然而这些都只是安全部门的宣传。 那么真实的城外是什么样的环境呢？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城外的人类早已经灭绝，是真正的末日废土，是那些不需要掩饰真面目妖魔的乐土。稍微好一些，就是还有人类幸存，毕竟有修士的存在，理论上人类是有和妖魔分庭抗礼的能力才对。 有【剑主印】作为佐证，不管是情感还是理智，顾盼明还是倾向于城外的依然有人类幸存。 但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城外真的已经是妖魔的乐土，没有了自由的人类，那么他逃出去后就由他带着人来重建文明，将妖魔斩尽杀绝匡扶神州文明重新登上巅峰。也是有趣，明明是妖魔圈养的都市，推行的教育目标却是重建神州文明，有着对于自家文明的自豪和骄傲，也不知道妖魔们是怎么想的，算不算挖坑坑了自己呢？ 至少避难都市推行的教育，让顾盼明有了精神上的支柱。 不然空有力量，恐怕他的崩溃是迟早的事情。毕竟人呐，总得有一些东西去支持着内在的魂，那脊梁骨，那一口气，才能够愿意支持下去。在心境上的蜕变之中，顾盼明已经本能得有了一种感悟，但是他还没有办法将这份感悟结合自身变成言语说出来。 他有一种预感，当有一天自己能够完全理解这份感悟，他可能会因此跨过修行路上的一道大门槛。 顾盼明和老李一样望向了前面的轿车。 只不过他那双迎着阳光的明眸里并没有老李的艳羡，而是流露出一种探究的了然。经过接触，以神通悄然观察，他已经猜出了都市的修士是什么样的货色了。 半桶水。 这样也正常，妖魔才是真正的主人，给自己当狗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赐予他们完整的修炼法门呢？ ………… ………… 辰龙区，白术育养所。 配合着安全部门的工作，顾盼明和老李两人说明了情况，让白绮罗收拾好私人物品，跟着两位修士走。有了他们的帮助，倒是免了不少是非，两位组长也和老李称兄道弟起来，说是有什么事情以后可以找他们帮忙。 乙等天赋，按照十天干来说算是极佳的天赋了。 顾盼明没有来得及和白绮罗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就被带上了车。白绮罗有那么一点慌张，小脸故作坚强维持稳定，这个聪明的小女孩一直在盯着顾盼明的眼睛，想透过眼镜看看他此刻在想什么。 她有没有看出什么顾盼明并不知道。 他望着慢慢远去的轿车，白绮罗趴在后窗上，那口型应该是在喊他哥哥。小时候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烁，顾盼明有些不受控制的扭过了脑袋，他知道自己在愧疚，所以又硬生生地把自己脑袋给转了回去，直到轿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他要记住这一刻。 “又不是生离死别，小顾你这么伤感干嘛呢。难不成，刚刚那小姑娘，你们有意思啊？” 老李这边笑呵呵走了过来，这事有波折但好在是没有出岔子，他们作为提交报告的研究员，自然是少不了他们的资薪奖励。 “李叔。” 顾盼明咽下了复杂的情绪，只是这样拉长音调道。 “年轻人脸皮子薄，说不得说不得。安全部门虽然保密程度很高，但是，只要你们活着，总有一天能够再相见的，对吧？”老李打趣完顾盼明，安慰了一下他的情绪，用的是避难都市的人们代代流传下来，相互勉励坚持的话语，说着他又嘀咕了一句。“说起来，那周扒皮是怎么知道我的备用钥匙藏在书架上的，看来以后得藏好一些了。” 此情此景从老李的口中说出，顾盼明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是啊，只要活着总能再见面的。 只是说不定到时候已经物是人非了。 顾盼明和往常一样和老李这个没有架子的上司闲聊扯淡，推着自行车朝研究所走去。对于老李，顾盼明的感官可以说是很复杂的。毫无疑问老李是有意提携照顾自己这个新入职研究员，从实习期开始他就表达出了想让顾盼明接自己班的意思，在见识到顾盼明学识确实过硬，愈发欣赏下还经常打趣说要把女儿介绍给他。 像是这次事件中，报告上李有道丝毫没有抹掉顾盼明在这件事上的贡献，写得明明白白，这样的上司哪一个下属不会感动呢？ 要是老李对妖魔完全不知情那该多好啊。 他的意向也很明显了。 可惜的是。 当顾盼明获得【剑主印】，被极为粗暴冷酷的撕开了真实世界的伪装开始，他就注定了不可能回到过去那种都市良民的日子中了。他是顾盼明，盼望光明的盼明，这也是他给自己选的名字。 老李动摇不了他的选择。 第三十章 尾声 古文化研究所的研究员一直受人尊重，在转正后的忙碌充实工作中，顾盼明发现这种尊重并还能够在其他官方人员的身上有所体现，就连安全部门的人都对研究员和颜悦色，在这个本质上是妖魔操控的世界中，其实是很不正常的情况。 或许，在古文化研究所中，还藏着更深的部门？ 道藏佛经，神话志怪等科室，他们研究探讨的东西，以妖魔统治者的目光来看，应该是非常敏感甚至是危险的资料，但依然能够存在，足以说明了问题。 而日常的工作中，一些比较零碎的解读或者探讨工作，其内容也隐约的有所指向，似乎是在强化妖魔这个概念，一些推广宣传工作也更是如此，而不同的妖魔的宣传力度也不同，至于其来源…… 可以说是千奇百怪了。 有口口相传者，有民俗志怪者，有神话传说者，也有像是出自【山海经】、【聊斋】等经典古籍者，甚至还有一些是近古时代的话本。 顾盼明觉得自己就像是雾里看花，能够摘取到一两朵花瓣的碎片，但到目前为止他所掌握的信息还没有办法说拼凑出全貌来。 总的来说。 目前的自己一切安好，没有被人怀疑，也打探到了不少消息。 古文化研究所是为妖魔所服务，这种服务的形式目前了解应该是主要在宣传上，像是涉及到修真之类的信息则是少之又少，看起来研究所中并没有修士的存在。 而白绮罗那件事后，顾盼明得到了一大份物资份额的奖励，差不多等同于他三个月的薪资了。比较讽刺的是，拿到这份不薄的奖励后，顾盼明就找了一个时间带上口罩去了黑市，换了一些自己用得上的东西。 有运转就有亏耗。 利用亏耗把一些物资变成个人物品，然后交换来牟利是正常事情，在废弃区的都市，除了危险品基本上都能换得到。 这令他有些遗憾。 要是能够换一把枪那可方便太多了，可惜的是对于枪支爆炸物避难都市官方把控得特别严格，别说成品了，就是原材料都别想染指。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或许妖魔们也是能被这种物理手段击伤甚至是杀死的。 毕竟一个避难都市有五十多万人，要是失控起来五十多万人，每个人都拿枪抗炮，高级妖魔暂且不论，那些低级妖魔大概率是要遭殃的。 顾盼明那平淡无常的生活还在继续。 只是偶尔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中闪过煞气锐意，才诉说着这个人的不简单。 ………… ………… 今天顾盼明如愿所偿的拿到了自己的剑。 汉八方剑身分白赤两色，白色为刃，赤色为脊，是用独特的工艺打造出来，长三尺三，宽两指，双血槽显得雅观又增加了这口汉剑的强度。黑红缠绳握把，镂空铜兽纹护手，让它看起来有着古典嗜血之美。 罗上华还送了他一块磨剑石和一瓶保养油。 顾盼明拿到这把剑后，是爱不释手，不禁把玩了起来。 没有丝毫的悬念，罗上华和徐唱两人都在十招之内被顾盼明运剑旋劲间，将其手上的长剑击落，而在一星期前他还得用至少三十招才能够做到如今的成绩。拿到了顺手的爱剑后，实在是如虎添翼。 吊打完罗上华和徐唱，顾盼明便是直接告辞了。 这两人身边都跟着妖魔，在不是必要的情况下，顾盼明还真的不想和他们接触得太深。 “呼呼……草，那个怪物又变强了一点。” 气喘吁吁的罗上华坐在地上，他总觉得顾盼明很有可能超越极限，只不过其本人似乎对此没有多大兴致的样子。 “刚刚我好像……” 同样坐在地上的徐唱擦着脖子的汗珠，有些不太确定道。“……好像，看见盼明他消失了，只剩下了剑光。” 剑光如游龙，流水般的剑光闪烁在视网膜上就是一团银色的光辉，仿佛水泼不进。顾盼明的剑术已经是达到了普通人的极限，而同样剑术天赋极佳的徐唱，对此的感悟是要比罗上华更加深刻，也能够感觉到一些他感觉不到的东西。 方才的对练中，单挑的顾盼明，真的在某一刻，于徐唱的眼中消失了。 特别的古怪，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感。 “你看花眼了吧，他用剑身折射光线刺你眼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罗上华觉得这太玄幻了，觉得这应该是顾盼明玩的花招。 “可能是吧。” 看得也不是非常真切，短短一刹那的事情，徐唱也不肯定。 如果让顾盼明听到这两人的交谈，肯定会心中得意道，那确实是花招，一个人和剑一同结合环境使用的花招，就是欺骗对手的感官，和徐唱对练的时候完善了一下。普通人其实也能做到，只不过没有先天之炁的话，效果不会太明显。 在家中，反握长剑于身后的顾盼明闭目凝神。 单手结印的他在某一刻突然间睁眼，空气中突然间爆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长鸣，似长剑鸣啸又似龙吟凤啼，牵引环境气机之下，短短一刹那间有一道虚影在顾盼明身后闪烁了一下，这两层楼的人都同时有了短暂的身体刺痛幻觉。 “小周天，崩解五行，催元刮命，剑胆为塞，郁气垒于胸。” “是将心气性命尽数系于一剑之上的剑修正法！” “我，真正入门了！” 顾盼明看上去脸色比以往要更加的苍白，唯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摄人，在没有了眼镜的遮掩后寒光卷起的冷意让这炎炎夏日一瞬间来到了萧杀的深秋。此刻的他仿佛脱胎换骨，脊梁骨立于房间内，仿佛整个人把房间都支撑起来，要将其捅破一般。 与此同时。 避难都市，废弃区内。 一道仓皇的身影正在楼房设施的阴影间穿行，身为伥鬼的它正带着深深的惊惧望向身后，仿佛有什么穷凶极恶的东西正在追着它。 “该死，该死，该死！！到底是谁？！” 狼狈躲避着来自某些恐怖同类的追杀，它嘴里不停的咒骂着，随后发狂的破坏四周，制造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它努力思考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目露凶光的伥鬼寻思，不管是谁在搞它，但它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人类而变成这幅模样的，那个畜人已经死了，那么它就把剩下的有关人全部宰了，发泄出气，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抢几个优质的畜人血食，躲到其他大妖魔的地盘去。 它被搞成这样，这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第三十一章 御剑术 修真，登仙途，对于常人来说皆是晦涩难琢磨之事，宛如盲人摸象始终无法见其全貌，故也有了凡人开了灵智方可修真一说。 就顾盼明自己所见的道藏古籍对于修行点评都是大同小异：“修行路多磨难。”“道我之诘，外魔入侵，长生之途，难如登天。”“闻道虽易成道多艰。”“传道容易释道难，不解真意总枉然。”“朝闻道，夕可死。” 修炼是一种人生态度，并非单纯是获取力量的手段。 阴阳调和，文武搭配，松弛有度，方可长久。 【太上饮劫歌】既有歌诀，在其中也有注解，是前人留下的想法或者感悟。如果说饮劫是这玄门正法中的武，那么对于太上意境的解读便是这其中的文，文和武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既然是修性亦修命。 饮劫歌引用了【南华经】首篇。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顾盼明存思入定中，对照翻译着歌诀内容，同步运炁来进行着每日的修行。 修炼让人沉迷。 那本质是一种认识自我，认识世界的奇妙过程，是程朱理学中的理，是陆王心学中心，先人之学问不可拘泥于字词表意，如果那样，就是读死书，而尽信书不如无书。 ‘如果只是简单翻译，只会得出这是顺应万物自然的做人态度，而结合道经则可以知晓，这是后续功法御六气，成就太上意境的引子，什么是太上，在开篇就已经点明了，免了后人走上许多的弯路。’ ‘啧，这法诀明明立意上一幅中正平和之意，但实际上搬运先天之炁的手段却极为偏激极端，刮命摧元，血髓刮成炁之精，难怪会有心气性命尽数系于一剑之上的说法，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唯极于剑。’ ‘如果不想被歌诀活生生的抽干，必须剑斩郁结，随剑而出的崩解五行积攒的一口剑气得以舒发，化归中正平和之炁被吞回，自然可以填精补气，反哺自我。如此崩解五行，调动内脏器官所属的手法，想法实属是天马行空。’ 越是深入了解【太上饮劫歌】，顾盼明就越是惊叹。 他毕竟是有一点基础，更能够看出那些不可思议的奇思妙想，看起来像是空中阁楼站不住脚的炁理，却硬生生能够圆上，完美符合道法自然这一概念。 创立这门法诀的人，一定是修道中的天才。 而且是不拘一格的怪才！ 剑修本身已经足够极端了，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一言不合拔剑相向，搭配饮劫歌可谓是在九转的极限上硬生生又推出了打破极限的极意，可想而知修习此法的剑修不管是在修为神通还是性格脾气都会是何等的锋锐无匹。 而【太上饮劫歌】真正恐怖的地方不在于此。 在远古时代的圣人孔子有一门徒，唤颜回，他人评价中有一条是无二过，这一评价朝后也只有武侯诸葛孔明得到过。 绝对不会犯第二次相同的错误。 这听起来非常简单，但实际上却非常困难。 顾盼明在慢慢整理法决的过程中，惊讶的发现【太上饮劫歌】，居然是有无二错类似的能力。 他每经历一次劫，如果活了下来，除了化劫材为资粮的好处之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历劫感应谱写进身神命图中的他，就不会再被相同的情况所击败，因为他已经经历过，就这么蛮狠不讲道理。在护道厮杀的极限中，他可以固化住那份极限，不断的去追求真正的极限！ 追求传说中的无思一剑，可以斩断一切的一剑终究会在这种追逐极限中到来，那才是真正的以剑问道，可称为剑仙！ “是谓上德不德，功法如此，人也如此。” 顾盼明良久吐出了一口浊气，每日参悟结束后他都会有一种入宝山满载而归的喜悦，新的体悟他都会习惯的总结一下。 不愧于杀伐冠绝三界之评价。 现如今的他先天之炁，胸中一口郁气的积攒日渐高涨，而相对应的就是血髓亏耗，整个人看上去愈发面容苍白，情绪上也愈发像一口藏在剑鞘中的宝剑，平时就是一个文弱书生的样子，可一旦出鞘必然是如龙吼般震慑人心。 但也是有附加效应。 那就是青梅竹马采薇见他这一幅脸色苍白的模样，倒是忍不住自掏腰包买了一些补血滋阳的食材，时不时给他做顿好吃的，担忧他会不会突然病倒了。 对此，顾盼明也只能找借口说自己是练兵击太过度了，让她别太担忧。 说实话…… 如果柳采薇在直言担忧他身体的时候，别总是朝他一阳生那个位置猛瞧，一幅为了自己的下半生的幸福而咬牙切齿的模样，他可能会更加的感激她。 只能说青梅竹马没了距离感，有些时候真的是太生猛了，猛得顾盼明都觉得有些顶不住。 虽然没距离，但他们还是有分寸的。 嘴唇不自觉上翘了一下，顾盼明很快就收回思绪，还远不到自己能够松懈享受的时候。 一阳生，灵动，小周天，大周天，为练气四大境界，历了一劫的自己已经从灵动境跨入了小周天境，而小周天的需要全身上下走一遍，没有一处遗漏后，勾连内外之炁才能够跨入大周天。 不知道其他修士是不是这样，反正【剑主印】是这样说的。 小周天，肺腑内息已经开始走向自我内循环的地步，只要血炁不枯竭，他的先天之炁就不会枯竭，自然也能够更自然随意的使用一些道术神通。 在小周天，【太上饮劫歌】又是能通过功法顺带修习一门新的神通。 神通·御剑术。 此法出自七十二地煞术，参透剑与炁合一之玄妙，乃是元神御剑之法，白光起处杀人于无形。 是前任剑主偶然间所得的道法。 按照注解，大概是当成了剑修的启蒙道法，给修习者在小周天境界打基础，在功法上为后面的境界做准备。 虽然说是启蒙道法，打基础用的，听起来像是基础剑法一样的货色，但对于拥有另外一项神通神兵晓，已经掌握了杀人剑的顾盼明来说，可谓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对妖魔的效果未知，但如果对手是人，拥有着小周天修为的自己，哪怕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法术，单纯靠着如飞熊般的力气和迅疾，御剑术出乎意料的以炁驭剑，也能够轻而易举就夺走对方的性命。 他准备了这么多。 当然是为了，斩杀妖魔！ 第三十二章 雨中黑影 主动去找妖魔的麻烦，这多多少少可能都沾点大病。 但对于顾盼明来说，这是迟早的事情。 各个方面他都得和妖魔打交道，才能够更快得踏入大周天境界。 在正式入职后的两周时间里，顾盼明通过工作之便对避难都市十二个区的不同区域进行了摸排，观察不同地点妖魔关注度是怎么样的。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在他所了解的所有地点中，接近城墙的安全部门机构部、古文化研究所还有俱乐部的监控程度是最高的，甚至已经到了寸步不离的跟随查看的地步。 而有意思的是，辰龙区的监控力度是最轻的。 这似乎和孩子能够看见大人们看不见的东西这个说法有关，总之妖魔们确实对辰龙区比较放养。 这两周顾盼明也摸清了一些妖魔的习性和行踪。 虽然还没有真正的杀过一头妖魔，但他对于锁定了数个猎物的习性和强弱已经胸有成竹，不止一次在脑内模拟各种对战情形。一直到今天，终于做好了准备的顾盼明终于是决定，拿一只幸运儿妖魔祭剑开刀了。 今晚的是一个大阴天。 夏季伴随着季风而来的不仅是阴雨，还有宛如潜伏在水底的浑闷雷声，每年到了炎热的夏季，必然是有雷雨大作的时候。顾盼明记得有一年，一连下了将近一个月的雷暴雨，避难都市差点成了泽国，最后据说还是下水道工程过硬，大水奇迹般的在一天之内退得干干净净。 往日那悬浮在半空中明亮渗人的皎月似乎是感到了疲倦，今晚不见了踪影，在压抑的阴云下庞大的水泥丛林像是死掉的巨兽，零星成片的光点伴随着时间流逝，正在一朵一朵的熄灭。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摘下了眼镜，顾盼明将汉八方用剑袋好，戴上口罩披上雨衣，将刘海垂下打散的他在黑暗中仅仅露出一双亮得能划伤人的眼眸。 轰隆隆！！ 倒映在漆黑眸子里的避难都市骤然间明亮如昼，整个黑漆漆的世界被耀眼的云间电蛇点了个透亮，仿佛是一个信号，在轰隆雷神震动天地后，迅速熄灭的世界中忽然间多出了一些淅淅沥沥的朦胧水雾。 这水雾一眨眼的功夫已然是化作了倾盆大雨。 时季夏，戌时云晦，天鼓轰鸣，嘉澍粼粼，妖氛涤荡，魍魉惶惶。 暴雨模糊了天和地的界限，也模糊了人和妖魔的分隔，对比起一幢幢冰冷色调的高楼，身着雨衣迈步走入其中的顾盼明他的身影若隐若现，很快就完全和雨幕融为一体。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这个戏法并非是出自【太上饮劫歌】，而是古文化俱乐部。 也是巧合，碰巧有一天和罗上华他们对练结束，顾盼明路过讨论道藏那边的区域时，听见了张断珏和其他人在讨论一叶障目的典故，并且引用了道藏内容，一群人的气氛有些阴阳怪气，顾盼明倒是从中有所得，结合自身人与剑存在感的侧重，慢慢的通过先天之炁的运转，琢磨出了一个一叶障目的小戏法。 此戏法的作用就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以达到近乎隐身的效果。 至于效果嘛…… 顾盼明曾经用它在一个安全部的道路警察面前大摇大摆走过，那人就像瞎了一样没有注意到他，至于普通人在复杂的环境里更不用说了，而在晚上施展这小戏法，效果也有所提升，连妖魔也能蒙骗过去。 当然了，顾盼明也只敢在那些感觉比自己弱的妖魔面前施术。 像是负子蟾那种级别的妖魔，在它们面前施术，可能就真的和那楚国的书生一样，成了一叶障目的笑话。 ………… ………… 午马区，此地是工厂区，并且废弃区域不少，也是都市中某些怪谈传说的高发地段。育养所的妈妈们对于一些调皮的孩子，都会叮嘱他们不要跑到午马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安全部门的叔叔想救都来不及。 暴雨冲刷着路面，激起的水花声响密集如油锅沸腾。 震动的雷霆响彻天地，脚踩在地面上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震感，天地之威以暴烈的形式展现出来的时候，避难都市中那一个个诡谲可怖的存在，极为厌恶得蜷缩着躲避了起来，更有甚者在这雨夜中宛如喝醉了一般，摇头晃脑行动间更显妖异狰狞。 雷光闪烁间，这个世界魔幻现实的一幕会猝不及防的闯进视野里。 顾盼明眨了眨眼睛。 安静的立在小巷中，等待着猎物经过。 这个午马区的小巷到了晚上，会有五种妖魔按时路过，它们似乎都属于都市本地妖魔这一阵营。 分别是：【游神】、【纸人】、【鬼】、【石祟】、【人眼蚰蜒】。 其中【纸人】、【人眼蚰蜒】都是有把握拿下，而【鬼】的随机性很大，要看是个什么样的鬼，【游神】的话不确定性有些大，而【石祟】是顾盼明把握最低的一个，那些神佛雕塑对他的压力是最大的。 这条巷子不长，宽敞上来说也足够了，是一个动手的好地方。 今晚不仅下雨还打雷。 对顾盼明的影响并不算大，外界阴阳之激荡，炁之动荡，都被躯体所隔绝，更多是心神上有所影响。这点影响，只要按住剑柄，他完全可以忽略掉，将全身气机收敛的他极有耐心的静静等待。 耐心的等候总是会有收获。 磅礴的雨幕中忽然间有所异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尊两人高，的观音像突兀的出现在了小巷口处。它相貌端庄慈祥，经常手持净瓶杨柳，耳垂拉得长长都扭曲变形得落在了胸口。 本来是面含悲天悯人笑容的观音像，因为石塑上嘴角处开到耳根的不规则豁口裂纹，而营造出了极为恐怖阴森的视效，肉眼可见的裂纹处正有一缕缕红色如同触须绒毛般的活物探出。 这巷子的空气，似乎比以往要冷上三分。 观音像沐浴在暴雨中，却是滴水不沾并没有急着走进来，它的脖颈极为僵硬猎奇的歪了九十度，突兀的看向了另外一侧，顾盼明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是全力收敛气机，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很快，在暴雨声中传来了丁零当啷的金属拖地碰撞声。 一道比观音像还要高大数分的佝偻身影披着破布衣裳缓缓从雨幕中走出。 第三十三章 【阴兵】 从黑暗的雨幕中缓缓浮现的巨大身影约有一层楼那样高，隐约能够看出是一个佝偻的人形，全身被各类褪色的布帛遮挡得严严实实，一手撑着破烂的油纸扇，另外一只手上拎着一串镣铐，长长的链条拖在地上发出了刺耳尖锐的声响，宛若是索命的厉鬼。 但这身影站在观音石祟的身后时，周围的环境骤然变得压抑阴冷起来，它的存在仿佛将所有注意力都吸收在了身上，而其他的一切都因此变得狭窄幽暗。 阴兵过境，活人退避。 不可睁眼看。 【阴兵】，就是它的称谓。 在避难都市目前自己所能够近观察了解到了一系列妖魔中，【阴兵】是其中最危险的存在，它的危险在于它只要被直接目视，就自然而然的会产生反应，并且会开始掠夺精气，甚至是直接大开杀戒！ 顾盼明只见过两次【阴兵】。 一次是在午马的一个废弃大楼，而另外一次是此刻。 在那幢废弃大楼间，趁着破油纸伞，手拿镣铐的【阴兵】身如鬼魅，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轻而易举的将一窝妖魔给全部抓了起来，然后一只只的吸收进了布帛遮挡的身躯里，那场景的凄惨渗人实属是绝了。 当时连在另外一栋大楼暗中观察的顾盼明都能感受到那种渗人的绝望。 不过【阴兵】并不走这条巷子才对。 避难都市中的妖魔种类繁多，看起来是一旁散沙，但实际上却是各有各的地盘，彼此之间不会轻易过界，智力越是低下的妖魔越是会严格地盘界限。至于妖魔的智商，这还是挺玄学的，顾盼明也只能观察出一般能开口流畅说话的智商都不低。 按照他的了解，【阴兵】的职责，是都市妖魔中主要用以屠戮某些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妖魔，其他时候【阴兵】这可怖的存在并不会随意出现，毕竟它对于人类的影响实在是太重。 此刻【阴兵】出现在此处，明显是有了异变。 观音石祟不会言语。 那张慈眉善目宝相庄严的石塑面容僵硬的抬头仰望【阴兵】，它正好是挡在了这条巷子的入口，并没有说因为【阴兵】的到来而有退让的意思。 闭着眼的顾盼明感知并没失效。 他能够清楚的感知到【石祟】和【阴兵】的气息在相互碰撞，气息不太稳定的【阴兵】很快就有了动作，两者似乎是已经完成了交流，在这雷雨夜气息更为剧烈的碰撞在了一起。 阴兵伸出了干枯瘦长的手，拖动的锁链带起了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朝着石祟观音的慈悲相头颅摸去。 庞大的阴影转瞬间便是遮盖住了石祟观音。 紧接着顾盼明耳中传来了不甘绝望的尖叫，那声音间夹杂着那种石头咔咔爆裂的声响。哗啦啦的雨水冲刷着大地，潮湿的水汽间多出了一抹化不开的血腥味，一块块细小的碎石被冲刷着滚落到了他的脚下。 借机双眼开了一条缝，借着眼角余光观察了巷口。 只见阴兵腹部的破衣布帛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其中可见到石祟观音那怨恨扭曲的慈悲面容，而其手中的镣铐也不翼而飞。摇摇晃晃的支撑起佝偻身形，阴兵慢慢的挪着步子进了巷子，当即是将还算宽敞的巷子挤得满满当当。 它受伤了？ 顾盼明心念快速转动了起来。 ‘不对，应该是它在对【石祟】动手前就已经受伤了，那个时候它的气息就不稳定。【阴兵】应该是想快点走这条路去什么地方，但【石祟】的智商有些问题不肯让路，妖魔本性凶厉残暴就直接动起手了。’ 感知着【阴兵】一步一步的靠近自己所在区域。 妖魔一死一伤，又是这雷雨夜…… 藏在小巷死岔路间的顾盼明闭着眼呼忽然间变得悠长平稳了起来，按在剑柄上的手也变成了握姿，宛如一颗石头一样没有声息的他全身肌肉都在同一时间绷紧。 摇摇晃晃的阴兵没有察觉异状。 还在朝前挪步，它腹部的石祟观音面容已经彻底扭曲撕裂，看不出原先的模样，化作了一团嵌在血肉中的锋锐碎石，也不知是谁的鲜血正在涓涓落下。 三十步，二十五步，二十步。 近了，近了，很近了。 阴兵一脚挪到了五步的距离时，小巷的楼层天穹间忽然间闪过一抹耀眼白芒！ 披着雨衣的人影旋步近身。 灵蛇吐信似颤鸣的剑尖一眨眼的功夫便是没入了阴兵的胸口，又快又准的一剑完全刺入其中后，震天动地的雷声才是跟着轰鸣起来。 “我看见了哦。” 汉八方朝上，以一个刚猛的角度贯穿了阴兵的胸口，剑气灌输的剑身好似一块烙铁，烫得妖魔之气纷纷溃散，顾盼明极为快意的说出了自己一直忍着的话。 他看见了！ 看见了你们这群吃人的妖魔鬼怪！来啊！！ 阴兵在自然之威的轰鸣下身形剧烈颤抖着，它似乎是呆住了，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会跳出一个畜人一剑刺穿了自己。短暂的惊愕过后，在闷雷的滚滚余韵中，【阴兵】没有多余的动作，撑着油纸扇的那只手唰的一声对准顾盼明就打了过去。 这一打带来的腥臭恶风当即是弥漫了整条小巷，力道之大宛如是崩断的大桥钢索，就势就要把这个胆大包天的畜人给他打成两截。看似破破烂烂的油纸扇，在打下来的时候，没有散架，反而是坚固无比！ ‘没受伤？不对……’ 顾盼明只觉得意识有一刹那的迷糊，随即被激荡的剑炁荡平，他一个跺步翻身轻飘飘的跃起，避开了这劲风逼人的油脂伞顺势拔出了带着污浊黑血的汉八方。 身轻如燕点足落在【阴兵】的肩头。 长剑在空中顺势滑过了一道迅疾的寒光，这一刻密集雨幕中骤然裂开了一道优美致命的弧线。 借力一剑枭首！！ 斗大的头颅顷刻间高高飞了起来，顺着光滑切口黑色的血液宛若喷泉一般喷涌着，做完这一切顾盼明一脚踹翻了阴兵的躯体，身形快速的推开了十几步。 他的耳边，尽是自己心跳如擂的扑通扑通声。 第三十四章 剑出寒光照！ 落地的顾盼明急促的呼吸着。 电光火石间的交手，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真正对【阴兵】造成了破坏的是灌输于其中经过淬炼的剑炁，而非汉八方本身所其到的效果，在阴兵鬼炁的作用下实际上收效甚微，而【阴兵】本身似乎是毫无感情，动起手来实属是狠辣。 欺身，借助雷霆之势，先是一剑穿胸，破坏扰乱鬼炁的流动。 再接着闪避反击，踩上肩头，一剑枭首！ 整个过程流畅到宛如是编排好的剧本，当顾盼明落地急速闪开后，他心中暗暗惊叹，自己好像真的很适合厮杀，虽然在这其中神兵晓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佝偻的高大身躯轰然倒地。 那颗被布帛包裹吸附的脑袋也滚得远远的，落在肮脏的血水中没了动静，雨势一时间小了许多，似乎是在照顾着顾盼明那激昂的情绪，第一次执剑斩妖魔，他胸中的一口热气，恨不得要窜到天灵盖处。 将剑鞘拄在地上，顾盼明望着不远处倒下的身影，快速调整好呼吸。 ‘如果不是这【阴兵】受了伤，又和【石祟】做过一场，我恐怕也……’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 倒在地上的阴兵突然间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它撑住着身子，缓慢的从泥泞的地面上爬了起来，沐浴在暴雨中的无头阴兵重新撑起了油纸伞，它转过身准确的对上了顾盼明的方向，拨开了自己外面一圈的褪色布帛。 只见布帛之下是一具乌黑发青的躯体，此刻躯体的腹部，那嵌入其中的破碎石块，聚合出了一张勉强能够看得出五官的面孔。 下一刻，面孔快速上移！ 带着几分痛苦之意挪到了【阴兵】的脖颈处，噗嗤一声布帛笼罩，它竟然是一瞬间恢复如初！ ‘什么！？’ 顾盼明眼中闪烁着惊讶之色，还未来得及多想，只觉得眼睛一花，意识被一股森然阴风所摄片刻，下一刻一只干瘦的鬼爪已经是抓向了他的脑袋，鼓动着周身布帛狂乱飞舞的【阴兵】来到了他的面前，好似要从四面八方一下子把他给吞进去！ 见识过【阴兵】是怎么用这招一下子把石祟观音给秒杀吞噬，顾盼明急忙是抬起长剑，手腕带动银龙一时间鸣啸旋转，撕裂覆盖而来的布帛。 违背重力舒服的顾盼明像是一根弹簧，身姿后倾躲过【阴兵】的鬼爪，随即以脚尖为支点绕其转动，寒芒鸣啸间撕裂布帛，朝其无法顾及的腋下攻去。 近身之内，无阴风干扰。 攻伐速度上明显是顾盼明要更快一筹，不硬拼取其人形薄弱之处，早在俱乐部的多场实战中，还是束手束脚的顾盼明已经从兵击里体会到了搏杀的风格。 噗嗤！ 雪亮的剑刃从腋下手肘处贯穿刺出，灌注着剑气的汉八方可谓是切金断玉的神兵利器，在剑刃翻转间轻而易举的卸下了阴兵的半只手，连同那带起阵阵阴风的油纸扇被顾盼明一脚踢飞了小巷！ ‘看你还怎么招风！’ 【阴兵】的油纸伞连同手臂被卸下踢飞，而镣铐却迟迟没有显露出来，面对逞着凶威的剑修只能够暂时掀动布帛朝前围攻，然而小巷对于高大佝偻的它来说又有所掣肘，只能面对面得和灵活的顾盼明死拼。 一线天，你死我活的搏杀上演了。 眼眸泛着锐利冷光的剑修一步一步朝前杀去，每一次点地溅起的水花宛若战马驰聘，又似飞鹤轻盈优美。那坚若金铁，能够轻而易举撕裂墙壁砖石的布帛，在快意畅鸣的八面汉剑面前和真的布帛没有什么两样。 趁他病，要他命！ 进入了熟悉的节奏，神兵晓下敌我先机尽数显露，顾盼明一手凌厉刁钻的剑术竟然是挥舞得银光成团，隐约有灵蛇白龙游走之意，不断得朝前进攻占据先机，逼迫【阴兵】不断的后退。 不吭声的高大妖魔很快便捉襟见肘，它试图卷动多层布帛包裹住那锋锐无比的汉八方，然而每一次都是顾盼明剑炁强势鼓动数分，在布帛多层完全缠绕前就猛然炸开，破军斩阵之剑更是直接将抛飞的褪色布帛化成了飞灰。 落地的飞灰犹有不甘试图挣扎，然而在雷霆和暴雨的冲刷下完全被冲散了。 被一步步逼退的【阴兵】意识到了它被逼入了绝境。 这样下去，那夺命的剑修之剑不出一分钟的功夫，就会追杀过来，将它的头颅再次砍下，这一次被砍头显然没有再复生的条件了。即使有，在无法伤及这剑修的情况下，也逃不了被大卸八块的下场，那才是真的死透透。 【阴兵】对着步步紧逼的顾盼明发出了喑哑低沉的愤怒嘶吼。 只见他用剩下那只完好的手臂猛然插入自己的腹部，竟然是硬生生的抽出了一条带着猩红血肉的镣铐，那镣铐上还有不安分的猩红触须在蠕动着。 阴气骤然席卷拂开！ 顾盼明只感觉气机陡然一变，双手双脚同时一沉，竟然是被戴上了一条半虚幻的镣铐。那镣铐锁住了四肢先天之炁的运转，让他原本流畅搬运的内息顿时变得泥泞晦涩，就连身体气力都被削减了几分。 这一招对【阴兵】来说的损耗同样巨大。 浑身渗人褪色布帛已经被凌迟抛飞七七八八，缺了条胳膊的它锁住了顾盼明后，明显是想上来把他给彻底弄死。但瞧着即便被锁住的雨衣剑修浑身散发着凌厉煞气，它便是果断朝小巷另外一头以不符合之前的身形闪烁而去。 这里是妖魔的乐土。 巷子里的波动必然已经引起了其他妖魔的注意，只要逃离巷子释放信号，那么蜂拥而来的妖魔就会一妖一口把这剑修给分食掉。 顾盼明下意识抬腿想追，却是感觉身体沉重无比，行动极为困难。 【阴兵】见状发出了得意的怪笑。 呼！！ 笑声余音还没有散去，却见一道白芒奔袭而来准确无比的刺穿了它的大腿，将其死死的钉在了地上。这口撕裂空气发出怪物吼叫的汉八方，护手铜兽仿佛显灵了一般，咬住了妖魔的大腿不让其离开。 随后，戴着镣铐的顾盼明执着得一步一步扛着沉重的躯体，来到了【阴兵】的面前。 最终又是在阵阵雷声中将它拖进了巷子的深处。 第三十五章 【游神】 失去了明月光照耀的都市，笼罩在雷暴雨中，一切多余的声音都被那磅礴的雨幕击打大地声所吞没。即便是有一些渗人的隐约惨叫从雨幕中传出，十有八九也被不喜这等天气的妖魔们当成哪个家伙又再偷偷享乐了。 雷霆震慑妖魅，在这圈养之地，妖魔心情不好，又是这种监管力度大大下降的天气，那么自然就会畜人要遭殃了。 破门而入大肆杀戮倒不至于。 只不过要是有畜人在这种天气误入一些区域，那么自然是难逃被提前享用的命运了。 一头比寻常同类还要大上一圈的三足乌惬意的在屋檐下躲雨，听见了远远传来的痛苦惨叫声，它人性化十足的眼眸浮现出一抹羡慕和贪婪，也不知道是哪个幸运儿，抓到了倒霉的迷途畜人。 不多时雷霆闪烁，三足乌连忙是憎恶的把脑袋埋进了翅膀中。 与此同时，小巷中。 顾盼明心满意足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带着口罩的他此刻正站在一滩血泊之上，暴雨的冲刷短时间都无法将其给冲淡，可见到那黑红血液的量有多大。而被他像是粗暴开包裹一样，被开了一个巨大口子，已经是面目全非的【阴兵】彻底没了声息安静的躺在那里，宛若一个死掉巨人。 雨夜，雷霆，雨衣，尸体，小巷，持剑人。 这一幕的元素组合起来，颇有恐怖电影中杀人狂登场的效果。 不过顾盼明既不是杀人狂也不是什么喜欢虐待解剖的变态，他之所以这么做一个是让生命力顽强的【阴兵】死得彻底一些，另外一个就是他要深入的了解妖魔，所以才有了以上的一幕。 【阴兵】的躯体中还镶嵌着没有彻底消化的【石祟】。 算是稀有素材吧。 顾盼明把它拖入小巷后，就很利落开膛破肚，利用先天之炁的刺激，开始分析结构寻找弱点。 【阴兵】虽然是人形，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类应有的器官，体内的血液也是污浊发臭的黑血，它的本体实际上是那些褪色布帛，而下面的东西只是承载物。然后他又把剩余的布帛一条一条的割下来，在割到一条藏得很深，还特别鲜艳的布帛时，【阴兵】就抽搐着精炁溃散直接死透了。 【石祟】就有些可惜了，顾盼明只找到一些破碎黏合的石块，它似乎是一种以神佛石塑外形为伪装保护，内在是猎奇血肉组织的妖魔，更多就无从知晓。 不管【石祟】还是【阴兵】，避难都市中绝大部分妖魔都是复数的形式存在，强弱不一。而少数像是负子蟾和白犬妖的妖魔，顾盼明至今没有发现它们的同类。所以他总结出了一条规则，数量越少的妖魔，它的实力下限就越高。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顾盼明在弄死了【阴兵】后驱动先天之炁，对它的躯体进行了检查，连那只踢飞的断手他都没有放过，并没有在其躯体上发现身神的痕迹。 也就是说，妖魔和修士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修炼体系。 妖魔，到底是什么？ 顾盼明半蹲着，一边平复体内元炁的恢复缓和，一边是思考着问题。观察着【阴兵】正在缩小消散的尸骸，他敏锐的捕捉到妖魔的存在依凭，似乎更多的不是实体，而是由先天之炁固化而来的结构。 按照【剑主印】中的修炼信息，修真者在筑基这一阶段，就是开始着手塑造先天道体，那是利用先天之炁来调整替换躯体的过程。 如此说来，莫非两者本质是一样的？ 不，不对。 修士是按照法决和命图进行修炼，即便是走火入魔也不会变成妖魔，而是疯魔，妖魔的存在和传说怪谈有着深层联系。 “我好像，猜到这圈养地的研究所为什那么重要了……”顾盼明眼神一凝，想到了什么不禁是喃喃自语。“……不过想要解释通的话，还差很多信息，特别是历史信息，可惜的是这里的历史完全不可信。” 顾盼明无不遗憾的叹息，他抹了一把被打湿的眉毛起身。 有些时候，真相可能离你不太远，但就被几层信息帷幕给阻挡住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感到心里不痛快。妖魔们掌握了历史的真相，然后将其隐藏了起来，借助信息差和自身的诡异能力来统治人类。 作为曾经被统治奴役的一员，顾盼明觉得，想要反抗妖魔的统治，不仅需要自身拥有强大的力量，还得将那段被隐瞒的历史找回来。 “嗯？” 忽然间抬头皱眉，顾盼明能感觉到有一阵来得很快的气息正在朝这个方位靠拢，他立刻是施展一叶障目，同时寻找掩藏处把自己藏了起来，同时又能够巧妙的观察到尸体。 不多时，只见风声大作。 一连串的矮小身影相互拉着手飘飞着来到了小巷上方，它们透过雨幕瞧见了倒地没了气息的【阴兵】尸骸，顿时是发出了叽叽喳喳的细碎声响，那就像是有几十只鸭子在嘎嘎乱叫一般烦人。 【游神】 圈养地中妖魔们的灵活耳目，要说战斗力可能顾盼明一只手都能把【游神】摁再地上爆锤，但【游神】们不仅灵活，而且成群结队，数量众多，一个不对劲立刻四散而逃。它们不仅逃，还会摇人，受【游神】呼唤的妖魔可以暂时忽视规矩蜂拥而至。 顾盼明亲眼看见过【游神】呼唤的场景。 在大白天上的街道，一头似牛非牛，似鹿非鹿的妖魔袭击了【游神】，然后一瞬间就在白昼上演了百鬼夜行的场景，当时的天都黑了一半。 所以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一口气把【游神】全部给宰了，顾盼明是绝对不会对这个恶心到极点的存在出手。 降落下来的【游神】绕着尸骸是又蹦又跳。 它们似乎很是恼怒。 其中一个小游神还愤怒的用脚踹了一下尸体，虽然听不懂这些鬼东西在交流什么，不过阅读表情顾盼明还是能够大致揣摩出，【阴兵】似乎是耽误了什么，死在这里也没有让【游神】惊慌，而是一种死不足惜的恼怒。 说起来…… ‘这条巷子通向的区域是，子鼠区啊。’ 顾盼明下意识转头，子鼠区是大量官方部门存在的区域，就比如他工作的古文化研究所，青梅竹马所在的生物研究所等都在那个区域 第三十六章 冷水 【游神】的到来并没有耽误太久时间，它或者说它们在实力上并不如顾盼明，自然也察觉不到开了一叶障目在一边暗中观察的他，蹦蹦跳跳，小脸颊红肩膀的游神们在雨中交头接耳，随后就显露出可怖的一幕来。 十六个游神宛如饿死鬼一般，突然间就亮出一口细密的尖牙，你争我抢的扑到了【阴兵】的尸体上。 这些小家伙平时看着人畜无害，只是丑了一点。 可现在大快朵颐着，宛如是黑童话中喰牙食人的牙仙一般，逮着什么啃什么，一眨眼的功夫便是个个满嘴乌黑血液，笑容幸福而狰狞。有的小游神明明都咽不下嘴里的大肉块，旁边的小游神便尖笑着冲上来，把他的嘴巴活活拉到裂开！ 没错，是裂开！ 一直裂开到整段咽喉张开，露出了犹若口器一般的密集巢牙，啪叽啪叽的把肉块完全吞咽下去。 顾盼明看得眉头直皱。 妖魔互喰。 这类事情在避难都市并不多见，哪怕是夜间隐藏行踪到处溜达的顾盼明也没有见过多少次。因为这里是有规矩的，虽然自己并不了解，但从妖魔的种种的表现不难推测，有一个或者一群实力最强的妖魔定制了规则。 有了规则，妖魔之间自然不会无休止的争斗，而人类自然也不会被随意虐杀食用，一切血腥残酷都以规则为条条框框钉了起来。 妖魔吃人有好处。 而妖魔吃妖魔，好像也有好处。 【游神】在把【阴兵】那破破烂烂的尸骸吃干净后，在顾盼明的神兵晓扫视感知下，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些【游神】的气机勾连得更加紧密，但也有些奇怪的僵硬死板了不少，对于自己来说威胁程度是不提反降。 应该说是提高小于降低，拿死板之物对付修士，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蠢的事情。 以尸为食，以雨为饮。 吃饱喝足的【游神】看起来也是有任务在身，在被喰食殆尽后，装模作样的交头接耳了一番，对着【阴兵】所剩无几的尸骸叉着腰宣布了什么，随后就是掏出了一块小牌子，牌子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山】字，齐齐发出尖细而严肃的奇特鸣叫。 突然间！这块金色的牌子中传来了低沉的兽吼咆哮！ 随之顾盼明就感觉到有一道近乎实质化的视线或者说神识扫过了此地，所幸没有扫到顾盼明所在之处。那道视线扫完后也没有什么异状发生，宛如烛火熄灭一样，呼的一下就是被某个存在收了回去。 而【游神】在那道充满威严的可怖视线消散后，重新变得叽叽喳喳，相互拉着手借助吹来的一阵风飞进了雨幕中，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巷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过了整整十分钟后，伴随着雨衣拂动的哗啦声，顾盼明才是有些微微颤抖的从角落里走出来，他的右手死死攥着剑柄，发白凸起的指节预示了他此刻心情的不平静。他刚刚很害怕，怕到差点尖叫出来，因为那道视线滑过周围的时候，傲人的感官让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仿佛有一头凶兽正在用舌头舔过他一般，那舌头上的倒刺让他体验到了血肉被铁钩一缕缕拉扯要离开身体的幻痛！ 又是一头可怖到极点的妖魔。 对方的本体并不在这里，仅仅是一道投射的目光，就能够让他感受到被死亡淹没的窒息感。 这对于宰了一头阴兵，心中刚刚有些得意的顾盼明来说，就像是春风得意不过几秒钟，就像是被无情的现实泼了一盆冷水。区区一个【阴兵】算什么，撑死也是大周天境的妖魔士卒，而大周天上是筑基，筑基之上还有金丹等层层众多境界，更别说仙人级的存在。 “是我井底之蛙了。” 所有的得意冰消雪融，站在雨中的顾盼明不禁用力的收纳长剑入鞘，那悦耳的摩擦声带着一丝凉意抚过了他的脊梁。 此刻，顾盼明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给打湿了。 “这里，终究是妖魔圈养人类的地方呐……” ………… ………… 圆珠笔圆润纤细的笔尖落在洁白的纸张，伴随着唰唰的书写声，一道道黑色笔画成型，撰写出了一头头不同妖魔的信息和弱点。那信息和弱点的详细，真实，解释让人隔着白纸都能够嗅到一股浓郁的写实血腥气息。 就仿佛，落笔者并非是脑内臆想出来的妖魔鬼怪，而是真的见过它们。 不仅见过，还近距离观察接触，乃至于杀死过妖魔。 他写出来的东西如果让其他人看到，最多是会心一笑，觉得小伙子研究古文化着迷了，开始自己琢磨编纂一些话本资料。但这个可能性并没有发生，一张张白纸写满了妖魔信息后被观览片刻，随之被丢到了一边的铁盆里烧掉，从一叠叠灰烬来看，这铁盆里烧掉的白纸不在少数。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虽然说成为修真者后，自己的全方位的身体素质有了卓越的提升，过目不忘并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但顾盼明还是习惯性的写下来一些东西加深记忆，然后再烧掉。 自己写下的东西，不仅是妖魔鬼怪的信息，还有一些他近期事项的优先分级，以及一些修炼时的感悟和困惑。这些东西也算是打发时间时用上吧，也不能给别人看，等会他就要用马桶冲走彻底的毁尸灭迹。 这些天，顾盼明白天工作，晚上则出门狩猎。 林林总总也有十几头妖魔死在了他的剑下，十二区雨露均沾，避免过早得被发现有人在狩猎妖魔这件事。得益于妖魔互喰的习惯，每次顾盼明斩杀妖魔解剖尸体丢弃后，都会有其他妖魔来吞吃。 以妖魔为劫，主动迎劫斩之。 最契合剑修的修炼方式。 【太上饮劫歌】的修行进展速度并不慢，但那崩解五行，催命刮元，一口气养在胸中玉堂的修法，却因为速度太快，而已经表现出被他身体拖慢的情况。这门法诀在大周天前，无法勾连外炁，以达到以劫养我的目的，只能是拼了命的刮自己的身躯底子，拼的就是无视天赋资质，靠着一口气抹平和其他天才的差距。 脸色苍白，身体暗冷，心神惊怖，都是修炼自然而然产生的反应。 “要是有灵材就好了。” 眼睛凝视着铁盆里跳动的火焰，顾盼明不由得喃喃自语，在前期有灵材帮助的话，他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不用被躯体空匮所拖累修炼速度。 第三十七章 不孤 “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有几解？”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解不解，重要吗？我们今天坐而论道，论的是什么？哪位朋友说说。” “自然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咯。” “哈哈，善。” “善！” 一群人聚在一起，绕着一个圈坐下，嚼文咬字扯着古人言，咋一看颇有点需要送去避难都市医疗所精神科的意思。但如果考虑到，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古文化爱好者，并且其中不少人对于某类古籍颇有自己的感悟，那么就觉得这些狂生模样的人画风顿时正常了许多。 不过如果转换一下视野，能够看见周围那一圈东西，恐怕就会觉得精神病一样的画风，突然间就转化成了惊悚恐怖片了。 有半层楼高的青黑婴儿正笑嘻嘻的把玩着两颗颅骨，像是做过家家游戏。有飘忽逼真纸人，涂红摸白穿红戴绿，像是仆人一样混在人群中端茶送水伺候。有缩小版的石祟，石塑躯体龟裂，从露出的隐约黑暗缝隙中，一颗颗狡猾的眼珠子贪婪扫视。 这一群人，都是被妖魔盯上的人。 也是俱乐部文化功课辩论上最厉害的一群人，他们偶尔会凑一起，说着那些寻常人听不懂，妖魔也听不懂的话。 顾盼明并不在其中。 他是被张断珏硬拉过来围观的，当时顾盼明觉得自己像是日了狗，要不是这厮背后还趴着一头凶厉的妖魔，自己上去就邦邦两拳，给他的脸开一场水陆法会了，你这不是害人精吗？张断珏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我和你有缘，就不和他废话了，一幅你爱走不走就坐着听的架势。 一开始顾盼明还觉得这疯子张是不是又犯病了。 但听着听着他的眼睛深处闪过了一丝浓郁的惊疑，这群人似乎是在打机锋？ 一人提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另外一个人立刻接了一个目不见睫的典故，而其他人顺势揭过不再多言语。一个人直言人生有八苦，另外一个人则故意答错，多了一个看似失误说了眼见喜。 不仅如此，一些看似没有意义，自相矛盾的话转得非常快，让混迹在其中的妖魔不仅是抓耳挠腮，根本接不上话，只能是愤愤的干瞪眼。 这典型的吃了没文化的亏。 既是旁观者，又是局内人，顾盼明自然是明白了张断珏拉自己过来的目的。只不过这人是怎么发觉的呢？难道他也能看得见？不对啊，明明是一个目不见睫的普通人，要是看得见的话，估计早就露馅被妖魔活吃了。 侧头思考的顾盼明很快就等到了这群人交谈结束。 “听得懂吗？” 张断珏走过来，邀请顾盼明一同走走。 “听得懂一些。”顾盼明还在思考，张断珏邀请自己的原因。 “我听说你打遍兵击区无敌手。”这个面瘫张断珏平静的解惑道。“一般来说，不管是拳脚还是诗书，钻研修习到高深处，皆是耳聪目明，感应敏锐。” 仿佛是要验证自己说的话一般，张断珏做了一个伸懒腰的动作。 “嗯，每天我都要腰酸背痛好长一段时间，就这段时间附近，能够稍微放松一下。” 原来是他身后经常跟随着的白犬，不知道是消失去了哪里。 “看来你不需要我唠叨了，不愧是俱乐部的新一代传奇，人们都称呼你文武双全。”张断珏注意到顾盼明始面色如常，不是蠢笨之辈，那张面瘫脸上的轻松之意更明显，看得出来他素日来的压力都是非常大的。 “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他？不怕他是妖魔吗？顾盼明不解，他从张断珏他们以诗词接龙为开始和结束，大约能猜出他们是知道妖魔会混在人群之中。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冒这个险。 “不为什么，只是求个心安。” 张断珏像是做任务一样，在目的达成后便是失去了兴致，眼神不再灵动逐渐恢复至平时的麻木冷漠，像是披上了一层假人皮。 在这鬼地方，不装傻充愣，明智闭嘴，是活不下去的。 即便是能活下去，如果被那些无形有质的脏东西缠上了，那么你的亲朋好友也会受其害，它们想用常人不能忍的事情，逼迫那些疑似看得见感受得到的人，主动开口，只要主动开口那么就是万劫不复。 “那日我讲一叶障目，你听得很入迷。如果对你有帮助的话，平时可以加入我们，平时多谈谈道藏佛经。”张断珏算是抛出了橄榄枝，这个伪装到完美的男人，眼睛里完全看不出妻女遭到非人蹂躏虐杀的痛楚。 顾盼明一时间有些不能言语。 他觉得这个普通人的身体深处，隐藏着一股极深的力量，那是一种心灵上的坚韧不拔，像张断珏这种人他站在那就给稍微了解他的人直观的冲击力。 等顾盼明回过神，张断珏已经走开。 他就像是一个瘟神一样，走到哪里哪里的人都会下意识的离这个天煞孤星，而那头白犬嘴里叼着一只纸人从一旁走出便是附在了他的背后。 “真是一个……怪人。” 察觉到有隐蔽的视线落在自己这边，顾盼明这边假笑着感叹了一句，便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那些目光见他身上研究员标牌也没有继续追随。连顾盼明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和张断珏接触交流后，他的心情似乎变好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顾盼明的好心情很快就被搅和了。 “盼明，有人找你。” 急匆匆跑过来的徐唱俨然是一幅混熟的好朋友模样，他觉得自己和顾盼明一起练剑这些日子，算得上是好哥们，虽然顾盼明会吊打他，但也会指导他哪里有问题哪里可以改进，这可让他欲罢不能。 “找我？谁？” “一个小姑娘，穿着白衬衣和黑裙，比我矮一些，梳着个马尾辫，叫……叫，叫叫啥来着？” “柳采薇？” “对！她是这名，她找不到……诶！等等我啊，别跑那么快！”徐唱还没有说完，就瞧着顾盼明突然间像是被电到了屁股一样，猛地窜了出去，那速度快得徐唱有些咂舌，这家伙的爆发力还真是吓人啊。 但很快紧跟上去的徐唱一脸兴奋，他就知道顾盼明没有出全力，他们两位剑客联手说不定可以挑战罗大叔说的极限！ 第三十八章 丁六合 古文化俱乐部是个什么地方？ 说难听点这里就是一个吃人的魔窟，有莫名其妙被替换者，有无缘无故丢了身份者，更有深受其害成了天煞孤星者。若不是自己有所求的东西，也不想太突兀，在被张断珏拉过去前顾盼明都在寻思什么时候顺势退出俱乐部了。 骤然听闻柳采薇跑到这里找自己，顾盼明当然是焦急了。 少女那宜嗔宜怒的俏脸见到顾盼明的第一时间，好看的柳叶眉就笑眯眯的抬了起来，背着手的她身姿微微前倾笑得脸颊微红。 顾盼明跑得很快。 来到她面前的时候有些喘息，那股男子汉的气息都侵扰到了青梅竹马的鼻息间，她白皙脸蛋上的红意被烧得更强了一些。 “诶诶诶，太近啦，平时也不见你这么大胆。”素手摁住了顾盼明的肩膀，柳采薇灵动的眸子笑意盈盈，整个人亭亭玉立站在这里，和顾盼明倒是极为般配。 无他，这对金童玉女的气质太和谐了。 他们一起站在那里，靓丽俊逸，就像是老天爷都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的一般。 没眼见里的徐唱还想上来闲聊两句，就被罗上华一把给揽走了，让这傻小子凑上去，怕不是要被这个钟灵毓秀的小姑娘给整得出笑话，人家来找意中人你朝前乱凑，不是嫌别人太高兴，没心思整你么。 “你怎么来了？”顾盼明平复了一口气，拉住她的手下意识就想离开俱乐部，但又怕太惹眼硬生生停了下来。 “我怎么不能来，来看你啊。” 柳采薇好奇的四处张望，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回家我让你天天看，看个够。” “哦~~？那我吃饭要看，洗澡要看，出门要看，睡醒要看，睡前也要看。”论用俏皮话来调戏对方，柳采薇一个女孩子却是从未输给过青梅竹马。没有距离感，口嗨说逼话也是十分随意，顾盼明只要不动手她都不会认怂的。 “你啊……” 顾盼明被气笑了，原本那点想要保护她的焦急感不知不觉也散去，自家的青梅竹马这俏皮灵动又不会让人感到厌烦的相处感，是个人都会觉得很是舒服。 没了焦虑，顾盼明的手不自觉松了些许。 “好啦，你别气气了，我来找你是喊你回去帮忙的，晚上要聚会。”柳采薇另外一只突然抬起抓住了顾盼明的手，她摇了摇显露出一丝娇憨。 “聚会？” 两人的手重新抓到了一起，顾盼明一时间没想起来。 “顾盼明，你别说你给我忘了。”青梅竹马的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这事她这些天都忙死了，这个没良心居然没放在心上。 “……没有没有，你张罗聚会，人都喊了吗？”顾盼明有些尴尬，他这白天工作晚上猎杀妖魔，确实是把这事给忘了。别说这些了，就是这些天的一日三餐，顾盼明都是很潦草的应付过去的。 “丁大哥，王姐，阿七，还有小玲，育养所咱们那批关系好的同龄都喊了，就定在今天晚上我家。” 柳采薇语速很轻快，说到最后的眼睛骨碌转动了一下。 这本来应该是安排在顾盼明家才对。 “哦，那走吧，体力活都交给我，你在一边指导我怎么做就行了。”知道自己厨艺属于在及格线挣扎的顾盼明，也没有怎么注意采薇那点小小的心思，便是决定马上收拾东西回去和亲朋好友们聚一聚。 “好呀，咱们回家。” 见顾盼明没有松开手的意思，笑嘻嘻的柳采薇开心应和着，她的笑颜明媚如五月清晨的阳光，为这群魔环伺，妖异无比的俱乐部带来了难得的一丝美好。一头头妖魔，打量着这对玉人，倒是难掩口水滴落。 张断珏站在很远的地方。 那双宛若干涸的眼眸中，隐约闪过一丝追忆，曾经的他也和自己的心爱的人如此亲密无间。恍惚间他身后传来了白犬呵哧呵哧的声响，张断珏仿佛听到那索命的监视声响，眼神重新变得空洞漠然了起来，转身慢慢离去。 那姓张的疯子走的很慢，一步一个脚印。 ………… ………… 按照习俗，有了体面工作，转正了自然是要庆祝一下。更别说，当初顾盼明在他那批同龄中，算是比较出类拔萃的一位，这个时代一个育养所出来的兄弟姐妹，就是天然的关系网，比近古时代的师生乃至血亲可能都要牢固。 俗称，天然的党羽。 柳采薇和顾盼明是青梅竹马，这次聚会还是在她的屋子，关系自然要更加亲密一些。 虽然说厨艺比较垃圾，但顾盼明的刀工可是一等一。什么牛舌片、刨花片、鱼媳片、骨牌片，菊花形、襄衣形、麦穗形、荔枝形、网眼形，可谓是，数之豪不能厕其细，秋蝉之翼不足拟其薄。 柳采薇很是惊讶。 她感叹没想到顾盼明练剑，还练出了一手炉火纯青的刀工。对此在青梅竹马亮闪闪的崇拜眼神中收获满足的顾盼明只是得意哼了一声，这可是剑修的刀工，仅此一家，其他人可没这福气。 接下来的忙活事交给了柳采薇和其他人，顾盼明便是到阳台去散心了，其他人也不拦着他，哪怕他是今天的主角。 因为从小到大，顾盼明就很乐意一个人待着，哪怕是发呆。 而这个时候只有两个人去打扰他才不会说，让他不太开心，一个是柳妈妈，另外一个自然是柳采薇了。对于柳妈妈是尊敬，对于柳采薇就是无所谓，毕竟他们相处起来就是很舒服，顾盼明这个性子看上去柔柔弱弱，但实际上却棱角分明，不然他也不会选择饮劫歌这门专司杀伐战斗的玄门正法了。 就在顾盼明盯着阳台上摆满的盆栽出神的时候。 一道敦厚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阿明，又一个人呢。” 来的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他和顾盼明一样戴着眼镜，不过他戴的是镶着铂金边的眼镜，让他看上去有几分精明之意，单从颜值来说这个人算的上是耐看的类型，比起顾盼明这个戴着点苍白书卷气的少年郎，也不差多少。 丁六合，长顾盼明两岁，育养所他们那批人都喊他丁大哥。 原因很简单。 在丁六合那批离开育养所的孩子中，他是最聪明的，从小到大各科成绩全部都是满分！并且在离开育养所后入职档案所，解决了不少档案管理难题，在不少都市政府活动上，都能够看到丁六合的名字，实属是双商爆表的天才！ 还很重要的一点是，顾盼明挺崇拜这位哥哥，私交甚好。 当初丁六合回白术育养所探视，摸头发糖这套流程，顾盼明就是和他学的。 第三十九章 灵材 “丁大哥，最近工作顺利吗？” 顾盼明转移了注意力，都说长兄如父，如果不是太过离奇可怖，就妖魔的事情他说不定第一时间就找丁大哥商量对策了。 “还行吧，马马虎虎。” 谦虚了一句的丁六合和顾盼明一共观赏起阳台盆景。 大概是柳采薇在生物研究所工作的缘故，都市难得一见的绿意在这阳台上倒是染了个通透，种类繁多的盆栽经过她的巧手照料，一个个都是焕发生机，几乎是将阳台变成了一个小花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盼明站在这里，都觉得自己的呼吸畅快了许多，心情也不自觉变得开朗了起来。只不过被丁大哥一打岔，那种感觉就变淡了不少，顾盼明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丁大哥的身上。 他来找自己，应该是有事的吧。 “我订婚了，结婚那天你给我当伴郎怎么样？”丁大哥突然间爆出了一个消息。 “订婚？和王姐么？”顾盼明很隐蔽的皱了一下眉头。 “对。” 王姐，王婷婷是丁大哥的同龄。 这个女人顾盼明其实喜欢的不太起来，因为她太喜欢交际了，在白术育养所的哥哥姐姐中，她绝对不吃亏和斤斤计较也是出了名的，用近古时代一个名词来形容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和丁大哥处了对象，而丁大哥对此也从来不说什么。 这算是爱吗？ 这个问题对于和自己青梅竹马都没有搞太明白的顾盼明来说，太复杂深奥了，干脆是让它自然变化。 顾盼明虽然有些不喜王婷婷，但也不会没情商到当面直接说出来。 “恭喜丁大哥你了，什么时候结婚。” “六个月后吧。” “那不是都十二月入冬了，你们要来一场浪漫的雪中婚礼？”顾盼明觉得在十二月结婚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对，不过他也没有在这里细想，真的要论动脑子，丁大哥考虑的肯定是要比他想的多一些。 “嗨，能结就挺好了，免得夜长梦多。”丁大哥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顾盼明眼睛一转，大约是明白了什么。 “丁大哥，你订婚我没什么送的，资薪上我这边还有不少结余，聚会结束去我家，我们去机器那里，我拨一点当你的订婚礼和酒水礼了。别拒绝，我当初工作还是你写的介绍信，我也知道王姐的性格。” “……阿明你破费了。”丁六合明显是被说到了心坎上，神色动容忍不住拍了怕他的肩膀。“采薇也开始帮你张罗生活上的事情了，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回礼，你们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啊。” “不急不急。” 见话题转到自己身上，顾盼明有些复杂的笑了一下，算是默认了。有了牵挂，就想变得更强，强到能带更多人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了起来，基本上都是丁六合在主动开口。 “你最近是开始练剑吗？我看客厅里摆着兵击的用具，那把汉八方真是漂亮。” “瞎玩玩而已。” “哦对，我听同龄说，你敢开始工作不久，就立了大功，帮着领导找到了一个有天赋的好苗子，还是咱们家的白绮罗，干的不错啊，咱们重建文明的梦想又有了一个得力干将。” 丁大哥无意中的一句话，让顾盼明感觉到被暴击的痛苦。因为这是真心实意的赞赏，而不是阴阳怪气才更让顾盼明心中难受，白绮罗被送入安全部门后就没有再见过面，虽然没有失去联系，但顾盼明总是担忧她会不会成为妖魔的爪牙走狗。 甚至有朝一日，两人不得不你死我活。 察觉到顾盼明这边逐渐没有了交谈的欲望，丁大哥微微一笑，随便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阳台，走之前他还是很欣慰的拍了拍顾盼明这个有出息的弟弟。 六个月…… 顾盼明这边在丁大哥离开后，有些心烦意乱的抬手拨弄身前的花草。六个月这个时间还巧了，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顾盼明从一些有智慧妖魔的交流中，多次的听到了几个月后，似乎有一场剧变。 疑似妖魔收割人类，举行祭祀的大活动。 这在妖魔间已经是公开的信息，是值得期待的活动。 所以顾盼明才是心有焦虑，想尽快突破到筑基，乃至金丹，这样的他才有资格说在劫难到来的时候，带着人反抗或者逃离此地。 可他现如今才是小周天，离大周天尚且还有一段距离，更不用说在其上的境界了。再过度催动功法，恐怕在反哺之前他就要被硬生生刮死，但目前的自己就陷入了这层窘境中，只能忍着先。 自己陷入了一个困局。 就在顾盼明这边心头被阴云笼罩的时候，有一盆绿茵茵的多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多肉长势十分喜人，叶片隐约透露出一丝晶莹感，一看就是良种。但这并不是吸引顾盼明的缘由，真正让他被其吸引的其实是…… ‘灵材！？’ 【剑主印】对于灵材的描述十分简单，可吸收天地元炁生长，修士服用可额外淬炼先天之炁，以达到加快修炼的目的。只不过不同的灵材服用可能会带有副作用，一般都应该交由炼丹师来炼制丹药。 避难都市里居然有灵材？ 而且就在自己面前？ 顾盼明一只手按在多肉上，不是惊喜而是惊疑，这多肉是柳采薇的盆景，而她工作的场地是生物研究所。从安全部门来看，这都市中不禁有妖魔也有修士，那就是说，生物研究所实际上是为妖魔和修士服务的咯。 而且这多肉，虽然说是灵材，但明显能够感觉到其效果实际上并不强，而且有着残缺外流之意，比起记载中那种真正的灵材差了不止一层。应该是残缺的废品，本来应该是要销毁或者丢弃，然后被青梅竹马偷偷捡了回来养活了。 这种所里某些东西要废弃报销，而被工作人员偷偷拿回家的事例并不少见，像是顾盼明的卧室床头，就摆着好几本无名道藏呢，来源不难猜测就是了。 只是，采薇知道这一切吗？ 顾盼明眼神晦暗，身后房间里却是传来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脚步声。 第四十章 梁上君子 “不进去和大伙一起当干饭人，在这发呆干啥呢？你是成仙了，餐风饮露都能吃饱是吧？”柳采薇过来就是一下子抱住了顾盼明的脖子，女孩子那香香软软的身体，亲密无间的贴在青梅竹马的身上，她刚刚隐约听到丁大哥提到了一个名字。 白绮罗。 柳采薇一直觉得这个妹妹，对自己有敌意。 在某些事情上，心细如发的女孩子总是要比男孩子敏感得多，哪怕是在不懂事的小时候，有些东西就已经本能有了计较。 “我在看盆栽。” 顾盼明被勒着脖子，一只手轻松就把树袋熊似的青梅竹马从背后转到了身前。柳采薇有些微微的惊慌，但忍不住是气嘟嘟的撅起了嘴巴，他这个动作，刚刚手臂把能卡的油都卡了，要知道女孩子的肌肤是很娇嫩的，就着衣服摩擦一道印那是火辣辣的疼啊！ “顾盼明，我生气了。” 当柳采薇喊他全名的时候，代表她很认真在说话。 “对不起。”瞧着她这娇憨的样子，顾盼明眼底的晦暗消散了不少，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他撒谎的人儿。 “哼，没诚意，要亲亲才原谅你。” 柳采薇很认真的把俏脸凑近了一些，顾盼明也不和她含糊，吧唧一声后她的脸蛋迅变红了起来，耳根也跟着染上了一层可爱的粉色。 “这这，这次，这次就放过你啦，下次温柔点，我又没说不愿意，隔着衣服很疼的。”结结巴巴的柳采薇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反正是没有距离感的青梅竹马，亲一口也不会少块肉。 “你刚刚害羞了，我是不是该说，唉哟，你脸红啦。”顾盼明直言不讳，颇是愉悦。 “要死啦你，臭阿明！” 哪壶不开提哪壶，柳采薇张牙舞爪的用粉拳对着顾盼明的脑袋来了几下，打了几下后就一脸痛苦的收回了手。 这榆木脑袋还真是硬，她手疼，不打了！ “这些花草都是你养的？”压根没觉得自己被打了，连疼痛感都没有的顾盼明忽然间好奇询问道。 “是啊，你喜欢吗？”对着手背吹起，柳采薇顺口就回答了。 “我喜欢那盆多肉，能送我吗？” “等聚会结束了，你带回去呗，反正就浇浇水，要是有毛病我再帮你看看。”柳采薇有些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他可没说过喜欢盆栽侍弄花草，今个怎么突然向她索要了？ 难不成开窍了？ 要盆栽是假，借机拉近距离是真。 这么一想柳采薇的心情突然间好了不少，顾盼明这边和她闲扯着也是了解到了，她在生物所那边工作，这些零散应该被销毁的花花草草她都可以随便偷捡着回来养，反正也不能吃，就是养着好看，所内不少人都这么偷偷干，也没人怎么管的。 至于研究培养这些花草的目的，据说是为了寻找动植物在三战后的人工生态平衡，制造出能够让神州大地重现绿意的生态圈来。 当然是屁话了！ 顾盼明现在对于任何都市政府的说辞，都是不吝啬自己的恶意，从阴暗歹毒欺骗的方向去解读了。他的性格本就是有那么一点偏执，在成为剑修后，更是念头锐利刚正，只相信自己所见。 柳采薇介绍着自己养的花花草草开心了不少，下意识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青丝绾上晶莹耳朵，显得成熟有些撩人的她稍微有些陌生而有距离感的电了顾盼明一眼。这一眼倒是让他有些心动，有些时候距离太近了，反而会忽略掉一些本应该察觉的动人明媚。 ………… ………… 亲朋好友，育养所同龄聚会，虽然没有酒水，但气氛还是其乐融融。 在酒足饭饱后的闲扯阶段，顾盼明还激活身神【英玄】每个人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都是一个育儿所里出来的年轻人，他比较担心会出现俱乐部那种被替代的情况。所幸今天来的人中，并没有什么脏东西。 要是有的话，恐怕今晚他就没法安稳睡觉了。 聚会散场的时候，丁大哥拉着顾盼明，让他有事没事多走动走动，这亲友间的感情，就是走动才能升温。话没有说完，就被未婚妻给匆匆拽走了，这倒是让寒暄中的柳采薇有些尴尬，嘟哝了一句瞧不起谁呢，刚刚在饭桌上和饿死鬼一样。 顾盼明安慰了她两句，拎着多肉便回了自己住处。 多肉的叶肥厚多汁，而且里面汁水的味道还意外不错，和顾盼明原先预想的中草药味完全不一样，是一种微甜的果香和花香的混杂体。含着一片，吮吸间，灵材多肉中的元炁都吞咽入腹，被快速炼化。 “确实是快了一点，能稍微补一下刮命的先天之炁，可量不够。” 嚼完一片，顾盼明预估了一下量，顿时摇头。 他需要大约四十倍于此这灵材多肉的量，这些量一旦满足，那么他就可以将剑炁贯通全身上下，以达到内循环无漏的大周天之境。一旦踏入大周天，内炁外炁相互勾连，斩劫回填可圆满进行，再拓印一先天身神，念头通达条件圆满，强行冲开玄关一窍，成就筑基！ 成就筑基对于修真者来说可太重要了。 只有迈入筑基期，才能够将身体这一根基更改为道基，即先天道体。走完这一步，才能够抹平一些先天不足的差距，为成道之途打下坚实牢固的基础。 顾盼明没有参照。 困在这圈养地一个人修炼，只能摸索着按照歌诀进行，不少地方没有师傅讲解也没有注解，那就只能自己推敲猜测尝试。到目前为止既然一切顺利，那就该加快进度，灵材的出现对于他来说就是加快进度的途径。 “只能当梁上君子了啊。”顾盼明挠了挠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做贼。 他想起了青梅竹马说生物研究所内不止一个人和她一样，会把被销毁的花草带回家养着，那么这员工宿舍楼中，只要是阳台上养花草的人，自己借着夜色掩护去光顾一番，应该是能有所收获。 只是这么做肯定会惹人耳目。 好在这些花草从研究所规定来说是应该被销毁的，那么应该没有谁会较真到去安全部门打报告，把自己违法的事情捅出去。 第四十一章 目标 在相对封闭的大都市中，流传于街头巷尾的怪谈也是居民们精神活动的一部分。 比如说不管是从前面还是后面都只能看见后脑勺的鞭子姑娘，废弃楼道里的滚落弹珠，据说不管在几楼都会随机出现在你窗外的沿挂，以及在你梦中出现也会在现实中对应出现的东西。 而就在这几天，街坊邻里口口相传间，又多了一则怪谈。 偷走盆栽的黑影。 这个黑影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来到你家阳台，随机的从你家的盆景中取走一个或者多个，如果你惊扰到他的话，那黑影就会扯掉你的舌头，挖掉你的眼睛，再把盆栽插在你的脑袋上。 如此恐怖的传说…… 顾盼明在心里想吐槽的欲望直接爆表。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他不就是靠着一叶障目和开锁半夜去人家家里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灵材摘么，完全没有一次是被发现过，还有一次顺手宰了一只偷偷摸摸的怨鬼，哪有传说那么凶残，被发现了就要把舌头挖眼睛，还把盆栽种到别人脑袋里。 一个个说的煞有其事，仿佛亲眼所见。 顾盼明在无语过后则是心有戚戚，一个异象引起的怪谈传说都是如此的剧烈汹涌，不难看出避难都市成立的百年以来，隐藏在幕后的妖魔们舆情宣传工作做的是多么的成功，都市官方的喉舌里恐怕都已经是妖魔的走狗了。 当了梁上君子，收获倒是不小。 按照生物研究所分配宿舍楼一间间摸排过去，顾盼明确实找到了一些比较次的灵材，不限于多肉，有花卉，有竹子，甚至还有仙人掌。在对仙人掌下嘴的时候，可费了他不少的功夫去拔刺。 有了灵材的帮助，刮命催元的速度被狠狠的推了一把。 如果按照数字化的进度条来表示，五脏六腑加入崩解五行，四肢百骸承受先天之炁的洗练，最精密薄弱的大脑也开始参与进了堪称进化的改变之中，从进度百分之零到现如今进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精气神三花已经齐聚门槛。 只要捅破了这层纸，那么在修行路上，顾盼明就能从小周天水到渠成的走入大周天。按照【剑主印】的说法，只有进了大周天，才算是真正的踏入了【太上饮劫歌】的完整修行道路，有了斩劫回填这一步骤。 也就是说，过了此关，道途平坦，不用再担忧自己会被歌诀给活活抽死，理论上只要劫材来得快，肯定是进大于出的。 顾盼明对此有些犯嘀咕。 【剑主印】信誓旦旦说这是剑修的无上玄门正法，可怎么看都像透着一股血腥味，创建此功法者完全把其他的一切当成了劫材，不仅是妖魔，理论上来说只要是劫都能够纳为劫材，迎劫亦饮劫，劫材自然是包括了其他修真者。 而剑修的性格又何等的刚烈正直，看见不平事，问过手中剑再说，难怪是主司战斗，如果没有护道之能，只怕修炼后一个个都要扑街在道途上了。 提到其他修真者。 自然是少不了安全部门那些神秘的成员，还真别说，这些人的狗鼻子还是挺灵的。顾盼明引起的都市怪谈不过几天的功夫，在他薅羊毛的区域里，不仅是妖魔出没的频率高了一下，还有修真者出没的痕迹。 虽然一叶障目，但顾盼明也没有敢仗着这戏法在妖魔和它们的爪牙眼皮子底下搞事，况且灵材的搜集已经是满足了需求，他只是做了几个测试就完全潜伏了起来，而妖魔们对此一无所获。 倒是安全部门的走狗们好像有所猜测。 只不过没猜对方向，他们似乎觉得是哪个同部门的人，在监守自盗，以通过其他途径获得超出份额的灵材。 从小周天到大周天，平平无奇。 顾盼明很轻松的就引导着剑炁完成了一个完整的内循环后，破体而出，牵引外炁，形成了一道近乎于三尺的白练。看似绕指柔，实则百炼钢，切金断玉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这种剑炁本就对妖魔具备不俗的杀伤力。 若是再加持上剑修的心念。 铮！！！ 那无色无形的剑气骤然间从流水回转转为森然凌厉，好似是睥睨着外界的一切，对于任何东西有跃跃欲试之意。 ‘剑意……’ 【剑主印】前任剑主有所记载注解：余曾目视逴龙，刺之，令极夜化昼，剑意更上一层楼，得白芒剑意，其妙不可言，众妙不一，留一意炁，愿后人有所悟。 这一意炁，就是当初给顾盼明矫正身体，洗筋伐髓的那道金炁。 是前人遗泽。 那道金炁最大的作用并不是给他矫正了身体成长，而是给他留了一道纯粹干净的心念种子，如果顾盼明没走成为一位剑修，这意念就会慢慢被消化分解，而当他修习了【太上饮劫歌】，这道纯净的心念意炁就会顺着催命刮元慢慢从骨髓中朝外流去，辅助他尽快的凝结属于自己的心念剑种。 而【太上饮劫歌】，敲骨刮髓，骨髓精气被炁激发，骨骼愈坚，碰撞间宛若金铁交鸣，似剑刃交击之音，也是助长剑修心念成长。 ‘目前只是一个种子罢了，还需时时以心念浇灌，才能破土成长，我目前对于剑意的知晓，也仅仅是知道这是剑意而已。’ 顾盼明将白芒匹练绕在指尖，把玩了片刻，旋即是将其散去。 大周天内外勾连，用武道的术语来说这已经是先天宗师的境界，一招一式都可见到天地间先天之炁的呼应。 到了大周天，他能够做的事情更多了，也更有把握了。 ‘妖魔的总结记录目前能够目视探查的地方已经记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正式确定整理一下自己的近期和长远目标。’ ‘长远目标，自然是逃离这座避难都市了，但考虑到城墙、安全部门的武装、还有妖魔的可怖，想要逃离避难所的最低要求是筑基，而且是点亮了九个先天身神的筑基圆满才能够有把握逃出去，如果想要带人出去的话，可能得向着金丹期。’ ‘至于近期要做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首先是找机会去调查一下生物研究所，刺探一下安全部门的实力，还顺带寻找一下知情者吧，最重要的还是搜集下一个先天身神【意风】。’ 第四十二章 脏东西上门 避难都市中的妖魔可以粗暴的分类为两种。 一种是统治者，它们控制着一切，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井然有序。而另外一种被称为偷猎者，这类妖魔并非是都市中的妖魔，它们通过某些漏洞绕过了城墙，潜入都市一有机会就会掳走人类。 因为不受规则管控，故而要比寻常都市内盘踞的妖魔要更加危险。 不说单独遇上。 即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有可能会一个恍神的功夫，便已经落入了偷猎者之口。它们是最低级的小偷强盗，在灵智上也是堪忧，说是妖魔更应该称其为凶兽。 月黑风高。 夏季的晚风总是带着一点闷热的燥意，于黑暗的钢铁丛林中，那黑压压的天空随时都会随着风刮来一阵倾盆暴雨。六月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根本无法缓解那份盛夏酷暑带来的火气，反而让脚下的钢筋混凝土成了冒热气的蒸笼。 午马区，顾盼明物色的安全点。 狡兔三窟，既然要在都市中狩猎妖魔，自然要观察后物色一些安全点，定期更换安全点绝对不以死板规律行事。 将剑油擦拭干净，拿着研磨石不紧不慢的给剑刃洗去些许的污痕，一点一点的研磨让顾盼明的气势不断的拉高，整个人从平日那种文绉绉的眼镜男，变成锋芒尽显的利剑，狭长锐利的眼眸中透露出一股出尘的俯瞰之意。 废弃的大厦外是怒号的风声，金属和研磨石摩擦的声响伴随湿润的水汽雨丝入耳，清冷且森然，于黑暗中绽清辉。 顾盼明侧头耳微动。 猎物到场了。 只见他抄起汉八方疾走纵身从窗户中一跃而出，身下是鳞次栉比的都市高楼，以这颠倒的视角观览未尝没有一番意境，正常人从这个高度落下绝无幸免的可能。 他就像是一只鹰隼，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手握八面汉剑直直的冲向了地面。 眼中锐意流转，视野中锁定的景色在不断放大，他忽然间感觉到了一种很久以前的情绪，那是自己第一次走出育养所时的兴奋，和育养所其他所有人都不同，对于古文明中的侠文化自幼就有一种向往，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仗剑天涯，快意恩仇。 今日这满城人类，皆有不平事！ 此时在地面上，一个体态圆滚滚的白色物体，正在鬼鬼祟祟的爬动着。它的一口小尖牙不安分摩擦，贼眉鼠眼的模样四处乱瞅。 【猾】。 古籍【正字通】有记载，海兽名，猾无骨，入虎口，虎不能噬。处虎腹中，自内齧之。 神州文字以狡猾形容一个人的性格，可想而知这头妖魔有多么难逮。当顾盼明宛若雕隼迅疾扑下的破空声荡开时，【猾】立即是爪子在地上乱刨，试图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躲到下水道空间去。 名为【猾】的妖魔，它蜷缩起来是老虎都咬不动，饿极了也只能囫囵吞下。 而顾盼明只出了两剑。 雷霆轰鸣妖魔肝胆欲裂，动作僵硬晃动如醉酒，一剑借势点落并没有预想中的凶猛贯穿，而是刚中带柔，宛若蜻蜓点水一般剑尖将一团白的【猾】拍飞起来，驭炁于内外，身如鸿毛轻盈的顾盼明在这无人观赏的雨夜完成了从极动到极静，优美如飞鸿滑翔的写意过程。 【猾】发出了类似鼠鸣的惊慌声调。 还未等它反抗。 第二剑甩动，汉八方震动间竟然是卷起一朵剑花，罡气带动着雨水宛如一道透明的水剑由柔转刚飞出。白色皮毛的【猾】刚刚舍弃掉这层外壳，本体犹如飞矢试图逃窜，却被直接了当的将本体钉在雨水垂落的屋檐墙体上。 观察了这么久，早就知道它有什么本事了。 身披雨衣的剑修上前一步，指尖白芒匹练转动，很快墙体上垂落的不只有雨水，还有碎肉和鲜血。 片刻后，顾盼明失望的摇了摇头。 又是一头无法交流的外来妖魔。 这些日子他跟踪【游神】，抓到了一些偷猎者的踪迹，想从它们口中找到出入避难都市的方法。也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这些能偷偷摸进来的妖魔就是如此，总之是没有一头妖魔能够和他交流。 没了交流的可能性，那就只能请妖魔化为剑下亡魂，他顾某人的劫材了。 两剑就把同境界的妖魔像是杀鸡一样轻松给宰了，对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难怪剑主印里有些时候夹杂的信息中，都流露出一股一剑破万法的睥睨傲然之意，不愧是是专司战斗厮杀的剑疯子。妖魔们如果身躯结构强度不足的话，不管你有什么诡异的本领，还没放出来可能就被又快又狠的剑炁给劈死了，而且是死透了的那种。 这些日子死在顾盼明剑下的妖魔，九成都是猝不及防被一剑给劈死或者刺成重伤，然后被他像是老练的屠夫一样给补刀干掉。 像【猾】这样能挣扎两下秀一下本事的还真没多少。 太轻松了，以至于【太上饮劫歌】运转反哺的精纯元炁并没有多少。再找几个幸运儿拷问一下？估算了一下自身先天之炁的剩余，手一抬将汉剑收回，借着雨水洗挽了两个剑花藏于雨衣内，顾盼明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这马路上。 事了拂身去。 这里有了动静，虽然偏僻但没几分钟肯定会有妖魔过来洗地，不必要无意义的纠缠和送死，这夜还很漫长呢。 ………… ………… 一阵雨一声雷，能震慑妖魔，却也能让某个被追杀得躲躲藏藏，狼狈不堪的【伥鬼】终于是有了活动的机会。 一直以来都是没有找到机会活吃了李有道和顾盼明泄愤，今天这雷雨夜，他终于是找到了机会。蠕动的黑气顺着沟渠蔓延，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悄悄的钻入了宿舍楼内，它那张死人脸也在挤压和变形中露出了似笑非笑的扭曲表情。 【伥鬼】发自内心的兴奋愉悦，它此刻高兴得简直想唱歌。 倒立走廊天花板上的它，很快就来到了一间普普通通的研究员宿舍前，没有留下多少痕迹的它狞笑着顺门缝慢慢得流了进去。当耀眼刺目的电光再次点亮走廊的时候，只见一点阴森鬼气的小尾巴，滑溜的钻进了房间中。 阴冷恐怖的气氛缓缓恢复正常。 紧闭的房门像是一个伪装起来的血盆大口，等待着归家的人。 第四十三章 滴水声 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每一头死不瞑目的妖魔，都是最美好的风景。 游走在漆黑的水泥丛林之间，身轻如燕脚踏屋檐，雪白如电芒的剑光吞吐明灭间，便可将凶厉可怖的妖魔斩于剑下，化作自己修行路上的资粮。顾盼明在每一次不留余地的搏杀间，都能够感受到什么叫做远古话本描述的剑侠。 历史上的剑侠并不在少数。 【卅三剑客图】中便有越女、虬髯客、聂隐娘、黄石公、红线等广为流传，那些话本中的传奇剑侠们单纯论表现力，顾盼明已经能够企及数分，但更重要的是剑侠的脊梁骨，他们行事时那一口无惧无恃的侠义精神。 躬行其事，行常人所不能行。 轻视生死，舍生取义，宁折不弯那是真的折断了，也是铁骨铮铮，要让敌人殒命或者是深受震慑，由衷的产生敬意。 在这妖魔食人的避难都市中。 顾盼明不仅练剑，也练炁，更练心。他已经完全接受了日夜身份更替的变化，成为那昼伏夜出的剑侠，尽可能以自己的力量做到自己能做的事情，行事不求名与利，也不需要那些累赘，完全遵从那朴素的剑胆琴心。 斩完妖魔，披星戴月而归，岂不快哉？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那明亮到渗人的月光又是毫不吝啬的撒向大地，硕大的明月宛若一轮被放大的玉轮挂在半空，直勾勾的盯着下方那小小的一座城。以一叶障目戏法遮蔽身形，顾盼明快步从楼宇的阴影间穿行，尽可能不然自己暴露在月光下。 虽然说被月光照着似乎也没什么异状，但他总是心理上不适，能避就避就是了。 ‘又是几头妖魔，收获不错啊。’ 顾盼明盘算了一下今晚自己的收获。 实力相当于大周天的妖魔被他宰了三头，都是那些没有多少灵智，无法交流的祸害，最快的一头他只用了两剑，而最难缠的一头也不过是十息之数就把对方给卸成了碎块。而其他妖魔没有怎么留意，大概有七八头那样吧，就连【阴兵】都被他斩了一位。 大周天后他战斗能力确实是大大朝前飞越了一段。 小周天时一周多才能集全的数量，现如今做好规划一晚上就能达到，并且还留有余力，这样的本事如果是被都市某些知情者知晓了，也会称一声剑侠在世，恨不得他再多杀几头妖魔，好下酒来庆祝。 ‘只是，我这样杀，即使有妖魔帮着洗地，迟早会有妖魔意识到不对，更不用说短时间内我的剑炁残留了……’ 顾盼明轻巧的避开了一队呼啸而过的【游神】，又是蹲下避开了几只大如鹅的【三足乌】，绕过了一处散发着不详腥臭的水沟洼地。哪怕是有一叶障目，这避难都市也不是哪里都可以随意探索的。 暴露是迟早的。 毕竟随着修为的精进，【太上饮劫歌】所需的劫材的要求也越高，也意味着他迟早要提着汉八方去和更危险妖魔深入的了解一番彼此。在阶级森严的妖魔中，力量越强则权利越大，强大者主宰弱小者的生死是很普遍的事情，强大的妖魔要是遭到了修真者的袭击，肯定是会掀起更大的波浪。 这里是妖魔的都市，只要你动手，不管多么隐蔽肯定会留有痕迹，顾盼明虽然还没暴露，但有关他的某些消息已经是有了端倪。 从【游神】们在午马区变得加倍勤快就能看出了。 之不过似乎是把他当成了城外摸进来的妖魔，也没有怎么在意，只是让【游神】多巡逻。用屁股想都知道，如果是畜人摇身一变成了修真者在猎杀妖魔，那私底下的情形绝对是冷水进了油锅一样热闹。 ‘要不要去城墙那边探索一下呢？’ 顾盼忽然间有些心血来潮。 ‘十二区内七成的地方我都走过了，有不少地方是仍然感觉到十分危险，而不少移动的妖炁也极为凶戾。再探索的话，只能去城墙那边了。’ 五号避难都市的布置是一个中心圆的布置。 城墙区域将近千米内的距离，都是没有建筑的，仅仅是有一些官方设施。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巍峨城墙，顾盼明曾开眼远眺，只是看了两眼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在【英玄】的映照中，城墙是一段黑暗。 那是一种概念上的不详之物，是黑暗，是巨大，是群，是众，是合一。语言在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天上那翻涌的大黑暗与大月亮是一类概念。 这也是为什么，这段日子顾盼明从来都没有打过爬出城墙的心思。 每当他靠近城墙区域的时候都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如果自己敢去爬城墙那就死定了。 ‘城墙那边还是先放一放吧，先天身神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如果没有【意风】的话，我想要成就筑基搞不好得把自己刮到死才有可能成功，这对于我来说负担太大了，也没了容错的空间。’ 思索间已经回到了宿舍楼。 顾盼明心中思考着先天身神和安全部门之间的千丝万缕联系，不紧不慢的脱下雨衣，将处理过的汉剑裹住。当他的手握在了熟悉的房门握把上的时候，忽然间一阵森冷的阴风吹来，走廊里的灯光一时间忽明忽暗，气氛骤然变得让人莫名发毛了起来。 低着头的顾盼明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顿时间充满了内敛的煞气，他看见了脚下的门缝，似乎是有什么格外吸引人的东西。 咔哒。 旋动钥匙打开了房门，拎着成长条状的雨衣，顾盼明面色如常的走进了熟悉的狗窝，他慢慢的合上了房门，此时屋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伸手不见五指。这种宛如深水湖底的黑暗， 滴答…… 突然间有一滴水落在了顾盼明的身前，那滴落声在这安静而相对密封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顾盼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的身姿微微压低，看起来似乎是在探查地板上那点黑色的液体。 就在这个时候，更多的黑色水滴开始滴落，宛若是天花板里的水管裂开了一般，朝着外面疯狂的渗水！ 那陆续滴落的水声，恍惚间交织成了一个怨毒怪异的哭泣声。 第四十四章 看见你了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畜人房间。 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边边角角都收拾得非常干净，没有那种大老爷们一个人住的邋遢感，而且在有限的空间和有限的家具内，能够将居室摆放得十分和谐悦目，又不会让人觉得拥挤阻碍的感觉更是令人眼前一亮。 哪怕是它，在进来后都忍不住有了，这个畜人品味不错的想法。 就冲着这点，等会给这个倒霉的畜人一个痛快。 【伥鬼】等了一会不见顾盼明的人影，有些困惑。 “奇怪了，不过是一个新入职的研究员，这么晚了不待在家里，跑到哪里去了？”违反重力站在天花板上，不安分的甩动着自己那根拉长的脖子，一张淹死鬼的死人脸在一闪而过的电光中浮现又融入黑暗。 难道是被那个嘴馋的妖魔给勾去了灵和肉？ 也不对啊。 除非是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会有妖魔会发狂袭击被挑选过的畜人。不过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啊，它现在不就是准备杀了这个畜人么。【伥鬼】虽然灵智不低，但鬼怪的思维本就偏向混乱，也就是被怨气蒙蔽了心智，所以思维开始出现了自我矛盾的倾向。 感到烦躁的【伥鬼】下意识就想对这整洁清爽的房间进行破坏，来发泄一下烦躁不安的怨气，当它正打算这样做的时候，突然间一股心悸的感觉涌上心头。 它思索了一下，放弃了原先的想法。 如果因为大肆破坏，阴气溢散而导致了那些紧追不舍的跟屁虫杀过来，那么它就只能再次狼狈的逃离。它这些日子四处躲藏，活得比畜人还要绝望，不弄死一两个和那件事相关的畜人，它的怨气将会完全的吞没掉神志，到那个时候和死也没有多少区别了。 “总感觉莫名的不舒服……啊，我就说那些没有脑浆白痴根本不会饲养，被圈养的畜人，住的地方变糟糕，导致心情不好的话，灵蕴不足道体受损，肉质和灵魂都是大受损，如果交给我的话，我早就养出多优质的畜人了……” 说到底，还是妖王们不理睬这些琐事了，下面的也是应付了事。 那位接近道化的大妖魔，它的财产太让妖魔们眼红了，很多存在都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等得不耐烦的妖魔在屋内再次转悠了起来，它注意到顾盼明卧室的墙上，挂着一把剑，那把剑让它感觉到有些不太舒服。它开始翻动顾盼明的私人物品，简单的一室一厅独卫房子很快就被它翻了个遍，在翻到厨房的时候，它忽然注意到在厨余垃圾桶里，有一些眼熟的东西，正要仔细查看一番的时候，却是嗅到了一股人味靠近。 他回来了！ “这味道，怎么有点熟悉。” 【伥鬼】那混乱的思维一时间没有能分得清楚这熟悉的人味是从哪里嗅过，只是觉得有点美味，它踩在天花板上飘过去准备给进来的顾盼一个惊喜和痛快。 当顾盼明进来，意识到有东西从上面滴落而一动不动的时候，【伥鬼】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这畜人的味道太棒了，和它倒大霉开始那一晚嗅到的人味一样的鲜美可口！ ‘等一下，和那一晚一样……’ 【伥鬼】一愣，想要垂下去进一步恐吓戏耍的脑袋也是拉长了停在了半空，它意识到了情况好像不太对，而且厨房垃圾桶的那些东西，似乎和灵材的残渣差不多。 蓦然间！ 屈身的顾盼明抬头，露出了一双不带多余情感色彩的眸子，那双眼睛宛若是一处修罗战场，随即是将【伥鬼】的心神不受控制得拉进了煞气弥漫的战场中。随即一道宛若惊雷闪烁的光芒，淹没了【伥鬼】所有感知。 在它意识散乱之际，听到了顾盼明那杀意凛然的声音。 “看见你了。” 锵！！ ………… ………… 人有先天之炁，妖魔也有先天之炁。 人的炁是中正平和，带着生机盎然之意，妖魔的炁绝大多数偏向负面，往往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 顾盼明从雷霆的浩荡天威中获得了灵感。 只要能够打乱妖魔本身炁的结构和运转，那么身为修真者的他或许就能够制住妖魔。正好大周天后能控制剑炁破体而出，可刚可柔，运用之妙完全存乎一心，拿着一头被砍得半死的【伥鬼】来练手，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当【伥鬼】的意识逐渐从那潮水淹没般的窒息杀意中恢复的时候，就看见了自己被摆了一个屈辱下跪的姿势，正好是跪在本应该被它撕开柔软肚皮的畜人面前。 然而让【伥鬼】感到惊骇的是，它的四肢躯干分别被刺入了九道白色的匹练，那匹练看似柔软易断却异常坚韧锋锐，牢牢的封死了它的阴气，别说反抗，只要维持着这样它不出一天也会枯竭崩溃而死。 “修士？”【伥鬼】下意识想要站起来。 顾盼明手指轻轻一勾，它便感觉要死掉一般的痛苦，重重的跪了下去。 它怎么都没有想到一个修士就藏在圈养地里，而且是那种全身上下都洋溢着森冷煞气的修士。 “现在开始，我问你答，答错我就卸你身上一点零件。” “该死的畜人！你知道我是谁吗？赶快放了我，不然等会给你抽魂放在点魂灯里烧个十几年，把你活活烧成白痴再细嚼慢咽的吃下去，不禁是你，你的在乎的人，都会和你一样变成我的口粮，而且是在你的眼前！” 跪在畜人面前的屈辱，让【伥鬼】一时间失去了理智，发出恶毒喑哑的诅咒，它死死的瞪着顾盼明，甚至冷笑了起来。 “看起来我们之间还没有达成共识。” 顾盼明听到这番没脑子的威胁，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人畜无害极为温和，然后是摘下了自己的眼镜，露出了一双根本没有在笑的眼睛。 人和人之间很难达成共识，更别说人和妖魔了。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是可以打成共识的。 先天之炁裹在手上，细致耐心的刺入其中封住了它的嘴巴，揪着【伥鬼】那颗恶心狰狞的头颅，顾盼明毫不客气揪对着地板来了十几个连续的头槌！ 第四十五章 拷问 被剑炁侵入躯体凝滞破坏了结构，连反抗都无能为力，只能是极为屈辱的被人把头摁在地上。对于妖魔，顾盼明动起手来可谓是极为凶悍，手上包裹的先天之炁，死死的控住了【伥鬼】的头颅，让它避无可避，眼睁睁的切身感受着那凶残的行径。 脑袋磕在地板上的物理伤害实际上并不强。 真正伤害到【伥鬼】的是顾盼明那只几乎快要摁进它脑袋里的手，一次次的头槌将脖子都拽长了几分，更别说心理上造成的伤害了。 曾几何时，管理着畜人的【伥鬼】会想到，自己有一天被一个畜人这样摁着脑袋，极度羞辱的朝着地上摁！ 在灵动境时让顾盼明倍感压抑威胁的【伥鬼】，此刻被他死死的压制在身下，可以说只要他乐意，这头伥鬼就会在这里悄无声息的死掉，在剑炁已经完全制住对方的情况下，它的任何动作都完全洞悉。 一番友好的交流，伴随着拳脚相加暂时告一段落。 顾盼明觉得他们应该是打成共识了。 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伥鬼】全然没有了原先那股的嚣张气焰，它那颗被怨气蒙蔽的心也被打亮了，明白眼前这人并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修真者。 不是安全部门那些残缺的废物。 而是真正的修士！ 在还未来到这九渊之地谋求晋升前，【伥鬼】曾经在神州边境上见过那些拥有完整功法传承的修士，和此刻顾盼明给它的感觉几乎是一样，它顿时有了计较和猜测，选择是低头服软。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伥鬼】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嗤的一声细响。 下一刻。 被踹翻在地上的它只感觉脸庞一凉，原来是顾盼明踩着它的胸口，从嘴巴里把剑刺了进去，剑尖穿过上颚部位径直从其脸蛋上穿了出来。 这下可把这头妖魔吓得呜咽求饶。 当一把冰冷刺骨带着杀意的剑从你的嘴巴刺进去穿透上颚，如同镜子一般的剑身倒映在你眼珠子前面的时候，就算是铁打的硬汉都要哆嗦恐惧。 正所谓鬼怕恶人，比它们更恶更凶才能够吓得住它们。 顾盼明觉得古籍记载得应该没错就这样做了，另外一点也是他确实需要发泄一下心理上不断积压的压力。 “我问你答，你让我觉得不对，我不仅拆了你这一嘴恶心的黑牙，还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到时候我就能观察一下，鬼被挖掉眼睛，拔掉舌头，骨头和脏器都被拆掉，还能不能靠阴气吊命。” 眯着眼睛的顾盼明很快就压制住了内心那不自然的施虐快意。 瞅着【伥鬼】哀求作揖，他才是手腕一翻，长剑铮铮然间就是将它一口牙卸了四分之一，耷拉着挂在那张死人脸上，倒是显得更加恐怖了。 妖魔恐怖，修士更恐怖。 【伥鬼】颤栗着跪伏在地上，嘴巴漏风但还能勉强辨认出声音来。 “您，您请讲……我，我知知，知无不言。” “你是什么修为。” “练气期大周天境。”它老老实实回答。 顾盼明听到这个答案，眼底流过一丝兴奋，这倒是验证了他之前的某些猜想，外面的世界看起来并不是糟糕透了。 “城内有妖魔共有多少，分布，强弱如何。”他接着追问道。 “数量很多，我真不知晓有多少。如同我这样的，可能有几千说不定近万，而朝上的是筑基期，要缩减十倍，再朝上继续缩减十倍，继续朝上的……” 也不知道这【伥鬼】说的是真是假。 但得知了妖魔们大概的情况。 筑基期的妖魔是存在的，而且数量不小。朝上的金丹期妖魔也同样存在，它们被称为妖王，据说是以十二区为地盘划分而存在，妖王们的存在已经是超凡脱俗的变态，不同于寻常妖魔的存在方式了。 至于更上面一层…… 当顾盼明问到这个的时候【伥鬼】流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惊惧，它颤抖含糊的表示，不是它不愿意说，而是不能说。 在它看来，那仿佛是比死还要恐惧的事情。 逼问了一番还对称的卸了它另外的上颚牙床，见它确实是不能说出口，顾盼明也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接着他逼问了避难都市的科技现状和种种诡异，以及妖魔走狗的组成。 比较可惜的是，这【伥鬼】所了解的确实不多。 都市科技它完全是一窍不通，只是说安全部门手里有枪，至于火炮早就没了，就算有也没人会用。而安全部门，在它看来是一群没用的废物，只不过是妖王许可存在的高档畜人而已，也不是它这样的小妖魔能够享用的，自然不会去关心了解。 消化着从【伥鬼】这里拷问的信息，结合着自己游走在都市夜晚的所见所闻，顾盼明心中那副地图变得更加的清晰细致了起来。 妖魔是真的多！ 结合信息可以得知，妖魔被杀死也会自动补充，【伥鬼】也无法解释清楚，它只是知道有一头妖魔被杀死，肯定会诞生另外一头同类妖魔，只不过不是原来那头而已，这就像是日出月落的自然规律一样理所当然。 这消息真伪尚待验证，顾盼明杀了不少妖魔，他可以肯定自己的剑下妖魂真的是死透了。 “那城墙呢？那是什么东西？” 顾盼明心念一动，问起了他未曾去探索过的危险区域，这家伙也是妖魔，这个肯定是知晓的。 那城墙高有将近百米，它敢说不知道顾盼明就动手卸了它的下牙床。 “……不能说。”【伥鬼】拒绝得有些犹豫。 没有废话，顾盼明抬起了汉八方。 这下【伥鬼】可不敢再坚持了，把自己知道的含糊着说了出来。 “所谓的都市城墙，实际上是，唔……不能说的那个，那个的一部分，概念的一部分，和你们每天看到的月亮差不多……不只是这里，九渊之地的九座城市，实际上都是……那个不能说，不行，我不能说！再说下去，会会会……会出事！离开，只有趁着缝隙，才能离开或者进来！” 第四十六章 不可描述 当【伥鬼】开始状若癫狂的抽搐起来，顾盼明也本能的感受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发毛感，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巨大危险的东西，朝着他们的所在的空间有瞥过来的极限，那种要命的感觉和他在激活【英玄】直面月光癫狂的那晚几乎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剑主印】发出铮音救主，搞不好顾盼明当时真的就升天了。 嗯，升的什么天就不好说了。 说不定是某近古时代话本中那样，大喊一声：“噫，道爷我成啦！”那样的愉悦升天。 瞅着【伥鬼】疑似不受控制，嘴巴里已经开始了胡言乱语，从人类能够听懂的语言，慢慢变成了一种喑哑撕裂，高亢中带着一点诡异的空灵，好像是锐器在玻璃上使劲摩擦，又仿佛砂纸细细打磨金属抛面。 绝对不能让它再继续说下去了。 顾盼明手指勾动的剑炁匹练，当即是对【伥鬼】来了一次痛入骨髓的折磨镇压，它原本癫痫般抽搐，状若疯魔的情况，一下子是变得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伴随着【伥鬼】的挺尸，那大难临头的感觉也快速消失了。 瞧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顾盼明发出了呼呼的低笑声。他可能是在笑这【伥鬼】躺在地上的姿势特别好笑，也可能是在笑这一切居然是这么荒唐，这个世界居然是这样荒唐疯癫的存在，以至于连提及都会遭殃。 顾盼明有些脱力的坐了下来。 他摸了摸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层冷汗，脸上和手上都是带着热气的黏糊糊感，让人感觉特别不舒服。 过了大概几分钟那样。 “噗……！” 倒在地上躺尸的【伥鬼】一阵猛烈的抽搐，它又是从晕死的状态中活了过来，神情不仅萎靡更是隐约带上了一种隐藏得很好的癫狂，在被剑身折射着光芒照到时，又是一幅完全害怕臣服的怂相。 新一轮的拷问很快又开始了。 在没有榨干这妖魔最后一点剩余价值前，顾盼明可没有要放过它的意思，等到它没有了信息价值，那么自然是成为【太上饮劫歌】的一份劫材了。 “六个月后，你们是不是有大动作。” 面容格外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顾盼明按着计划进行提问。 “是献祭，九渊之地，一般以十几载为间隔，开启间隔六个月的献祭，向……”它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浓郁的惊惧，向谁献祭自然不用多说了。 确定了六个月后这座避难都市将会被定期收割，每次收割基本上都是十室九空，幸存者也会被洗去记忆投入重新开始生活，九个避难都市都是如此，轮流进行收割，然后再等里面的人类长大。 上一个被收割的都市是八号都市。 【伥鬼】有气无力道，早在几年前八号都市就被献祭掉了，它当时还被调过去维持了献祭的秩序。 ‘八号都市？’ 顾盼明心中一悚，他记得八号都市是老李妻女所在的城市，没有想到是几年前就已经被献祭了。 那这些年在和老李通信的是谁？ 作为知情者的老李知不知道八号都市已经被献祭掉了？如果他不知道的话，或许妖魔也在欺骗着它们养的走狗。如果他知道的话，指不定是家属幸免于难。 可五十万人……就这么没了…… 这一刻顾盼明有些哀戚，人过一万就已经是无边无际的长龙了，这条长龙要扩大五十倍，然后在排好队像是待宰杀的畜生一样走入妖魔的口中，那长到看不见尽头的人群，就这样一点点走完了全程。 真是连呼吸变的困难了起来啊。 而这样的献祭，向那一位不能提及存在的献祭，即将发生在五号都市，就在六个月后。而这个都市的五十万人中的绝大部分，对此都是毫不知情，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过着自己每一天的普通小日子。 他们被圈养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中被妖魔吃个干干净净，连魂魄都不会被放过。 沉默萦绕在妖魔和剑修之间。 顾盼明有些走神恍惚，好像不知不觉间也断掉了对【伥鬼】的剑炁控制。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假如有人和你说，你和你身边的人只剩下六个月好活，时间一到就是世界末日，在相信了的情况下没有丑态百出，自暴自弃开始放纵，已经是他意志坚强目标坚定了。 很快，顾盼明就收拾好了情绪，把那更沉的压力化作郁气堵在胸口。只要他还没死，就不会放弃。 “城外，是什么情况？” 这个问题一出，【伥鬼】却突然愣住了，它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很是放肆。 “原来，哈哈哈，原来你也只是一个走运的畜人，我还以为你是，你是，你是真正的……” 话还没说完，狞笑间彻底陷入癫狂情绪的【伥鬼】猛然间跳起扑了过来，一时间爆发的阴气宛若潮水一般迅速盈满了整个房间，就连坐着的顾盼明都被其完全吞没。浓郁的阴气好似是池塘死水的最深处，落于其中者不能呼吸，看不见任何东西，耳膜被逐渐压破，最后肺疼得好似是吞入了一大口硫酸！ 那种被活活淹死的恐怖，灌入了顾盼明的灵台中。 这一刻他仿佛置身在淹死鬼的葬身之处，和它体验着同样的绝望。 “你知道吗……” 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顾盼明却知道话已经说出口。 “……我每天被催命刮元，身子冷，骨骼硬，崩解五行带起的心猿意马，让我对于很多心念上的东西，都有了全新的认识。而像你这种程度的影响，我连呼吸都不会变啊。” 锵！！！ 浓郁到如粘稠墨汁的翻涌黑暗中骤然间亮起了一道极细的白芒，细到了犹若发丝的地步，这一线白芒悄无声息的划过，以它划过之地位界限，那些猖狂的黑暗居然是如同固体一般被一分为二，缓缓滑开。 露出了同样被一分为二的【伥鬼】。 它开始崩溃，消散，溃碎，凶恶的眼眸逐渐失去了神采。在弥留之际，它看见了顾盼明那双不加掩饰的狭长眼眸，充满了不可阻挡的凌厉锐意。 “还有，我是真正的修真者，不是安全部门那些残次品，可惜你见不到我劈死市里更多妖魔的那一天了。” 第四十七章 劫酒 那浓郁污浊的黑，遇白线利落分割后当即是冰消雪融，连同那癫狂的【伥鬼】一同劈死在了身前。顾盼明很好的控制了炁的流转，剑炁锁住了阴气的爆发，气机牵引之下杀它只需要一剑的功夫。 虽然同为大周天。 可这【伥鬼】不仅是被他给折磨虐待了一通，并且两者的实力本就有着显著的差距，应该说是职业的差距。 【剑主印】曾有句俏皮话。 无论妖魔亦或是修士，面对剑修的时候若是遭遇战，剑修的平砍，大力平砍，全力平砍，超极限平砍都是其他职业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才能释放出来的，所以他们可能还没来得及释放能威胁到剑修的法术，就已经被剑修当头一剑给劈死了。 毕竟剑炁伐身的痛苦承受了下来，先天之炁的输出功率自然是较之其他职业要高出不少的，更别说【太上饮劫歌】这种勘破极限的道路了。 修行路上本就如此，受了磨难自有收获。 也算是一番因果有了结算。 顾盼明意外收获了一份劫材，【伥鬼】死后消散崩解于无形，倒是免了他收拾的一番功夫，只是用剑炁扫掉了那些残余的鬼怪阴气。 他细细感知了一番。 方才的急促短暂交手并没有引来什么妖魔好奇的视线，也不见这【伥鬼】的身后跟着什么追杀者。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顾盼明也是有些乏了，坐在客厅里一边歇息一边给汉八方做着每日保养。 【伥鬼】处了解的信息不少。 这让顾盼明原先的一些计划不得不推翻重新制定，六个月的死期限注定了没有办法从长计议。原本他还想借着研究所宣传这一职能，去接触更多的人寻找先天身神，虽然低效但安全，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从倒霉伥鬼的口中意外的了解到修真者的境界划分和妖魔是一致的，自己和外界的也是一致，顾盼明就推测自身修炼体系在外界应该不是孤例，也就是说妖魔应该知晓身神，先天身神的存在。 既然知晓，这份资源应该也是会利用起来。比如说避难所严格的户籍制度，还有每年一次的大体检。 安全部门那些残次的修士他们走的应该也是身神体系的修炼模式，既然如此，身神这资源应该是会被登记在册，说不定是婴儿时期就已经被检测过了。 这些登记在册的资料，只会存在于一个地方。 ‘档案管理所。’ 顾盼明将防锈剑油涂抹均匀，这口汉八方已经是畅饮了不少妖魔之血，在用顺手后剑炁加持更加的得心应手，御使起来已经是如臂指使。只不过离御剑飞行，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剑侠，哪有剑仙手段。 ‘丁大哥正好是在档案管理所工作，看来得找时间去见一下他了，哎，真是不想把他也卷进来啊……’ 护养工作做得差不多，长剑归鞘，放入剑袋系好挂在卧室的门后，顾盼明这边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 妖魔之恐怖，对于寻常人来说就是绝望。 把普通人卷进来基本上等同于谋杀，对于自己在乎的人，顾盼明自然是不愿意这样做了，以丁大哥的过人聪慧，自己查询档案如果前言不搭后语，那他必然是会有所怀疑，说不定还会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但为了先天身神顾盼明也只能这么做了。 拿不到【意风】，自己想从大周天晋升筑基，要面临太大的风险，搞不好刮到最后虚弱得连剑都拿不稳了。 【意风】通假字，意通噫，有呼吸之意。 按照【道经真解】中某一段解释，噫风便是噫气，古法练气士假身躯为大块，噫气为风，然后束风弄浪，以躯体之吹息练这先天之炁。 【意风】为三部八景中肺神的所属，其效果很简单，对于先天之炁有很好的调和积蓄作用，不管是什么样的炁都能够兼容，饮劫歌崩摧五行越后面对于躯体的压力就越大，在筑基成就道体前，【意风】正好能够减轻负担调和剑炁，不至于说身子先撑不住成了病痨鬼。 ‘如果丁大哥没有察觉自然是最好，如果他已经有所猜测那我就告诉他真相，邀请他同我一起对抗妖魔。’ 顾盼明下定了决心。 【剑主印】中除了【太上饮劫歌】还有其他的功法，他目前只是得了其中一篇，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换出信息，但粗浅的修炼法门从道藏古籍中都可以推出来，只是看其他人有没有灵根罢了。 其实顾盼明也没有灵根。 只不过是【剑主印】本身所带的磅礴精纯元炁给他硬生生洗出了修炼的天赋，这种手段等闲修士想都不要想。避难都市中，有灵根的恐怕都被妖魔搜罗走了，像是妹妹白绮罗那样有天赋的，从研究所下拨的丰厚资薪奖励就不难看出其的难得。 再一次的感知检查了附近居所有没有不长眼的妖魔，确认了安全后顾盼明才是缓缓搬运内炁，勾连着周身那股心念外炁，准备完成大周天歌诀的最后一段。 斩劫回填！ 朝游北海暮苍梧，食朝露餐云霞兮。修剑漫漫长路，顺手砍了碍眼的劫材化作资粮，再唱着歌诀逍遥自在前行，这样的意境多么令人向往。 隐约感觉和先天之炁有关的东西要回流，顾盼明拿来了一个碗放在身前，随后便是盘腿端坐着，哼唱歌诀有规律噫气，他那因为修习【太上饮劫歌】而发冷的身子，搬运先天之炁到了这一阶段后，居然是隐约有了一丝平和收敛之意，受鼓动的气血仿佛浪潮一样，应对着命图【劫海浣剑录】，呈现出波涛意韵。 胸中垒块化气斩出，化归中正平和之炁被吞回。 【劫海浣剑录】以身神【英玄】为起始，自然而然运转，点亮毫光，与冥冥之中和先天之炁交感呼应。 旋即，顾盼明凝视前方虚空处。 只见三尺带着波光锐意的华彩缓缓凝结，犹如琼浆玉液一般，好似铅汞液珠，闪烁着美丽的纯净光泽缓缓滴落于碗间，不多时，一碗洋溢着扑鼻醉人醇香气息的劫酒，便是酿好等着剑主饮下。 第四十八章 有酒乐逍遥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颠。 人们心目中的剑仙大概就是如此了。 神州文化中有关仙和侠都是深入骨髓的，每个男孩都有过一个轻剑快马，快意恩仇，锄强扶弱的大侠梦，在这个梦里自己骑着白马豪情万丈的畅饮美酒，那场景可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顾盼明是古文化爱好者，自然也有这样的梦。 这梦倒是此时实现了。 若不是这满城妖魔环伺，怎么都开心不起来，顾盼明当真是要模仿古代的狂生，赤着脚端着酒跑到大街上唱诗，喊一句：狂生意气书生胆，沧海西风一剑寒！ 顾盼明端详起了这满满一碗劫酒。 说实话，这不锈钢碗盛着这一滩显得粘稠晶莹的酒液，很是有一种仙露甘饮被乞丐碗糟蹋的别扭痛心。这是自己根据法门【太上饮劫歌】和命图【劫海浣剑录】，通过斩劫回填，酿出来的…… 本命元炁？ 一口不得不吐夹杂着剑修心意的郁炁，与发泄出来的快意洒脱对冲抵消，淬酿出来的劫酒。甘冽火辣，甘的是磨去戾气后的中正平和之炁，辣的是劫数中，跌宕起伏的经历，仅仅闻一下都让人知晓这是豪气顿生，忘却生死的无双仙酿。 将其喝下去，才是完成了歌诀大周天的全过程。 顾盼明端起来嗅了嗅。 “怪事，这劫材酿出来的劫酒，明明我感觉到了一股醉意，但闻起来怎么没味道啊？” 很奇怪的感觉。 明明从味觉上嗅着没有味道，但是那汇聚了六感的心念感知却告诉自己，这碗劫酒虽然量不多，但一口下去，那绝对是会醉倒。这还是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顾盼明端到嘴边一仰头张口，那晶莹如水银铅汞流动的劫酒便是一滴不拉的滚落于他的口中。 入口即化，化作了精纯至极的先天之炁。 催元刮命，绝争一线，勇绝于人并非是没有代价，为了修这太上之剑，顾盼明气血两亏，身体的底子一直是在被掏空。崩解五行，掏空身子，只为争那一口能忽略天赋的胸中气，这样的亏空不是轻易能够弥补回来。 假如弥补不了，别说筑基了，练气期直接暴毙是百分之百的事情。 这劫酒就是最好的弥补。 一口酒液吞进腹中，顾盼明只觉得自己意识飘忽，整个人有些慵懒不受力的倒在了床上，呼吸变得悠长而有力了起来。 肉眼无法观察的细微处，那一处处败坏亏空的道基正在被裹挟剑修意念的精纯元炁刮掉，化作了更优秀更完美的替代先天之炁结构。先是从骨髓开始，然后是四肢百骸，最后才是脏器皮肉，这些元炁勃发替换更改，看似犹如雷霆炸裂翻江倒海，实际上却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这种酣睡中身体自然而然发生的悄然改变，堪称是奇迹。 【太上饮劫歌】被称为剑修无上正法，却是实至名归。 躯体上的改变在进行，而在精神中顾盼明也在经历着一些事情，这劫酒是剑修砍了劫材以外界精纯先天之炁酿成，从它诞生起便是裹挟剑修在斩劫材时最强烈的心念，以心御剑的余韵自然是融入了劫酒中。 饮劫酒，自然做的是剑修梦。 顾盼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中，他觉得自己是自己，但自己又不是自己，即是第一视角，却仿佛置身事外的第三人。感知如潮涌袭来，顾盼明一时间倒是产生了庄周梦蝶亦或是蝶梦庄周的混乱感。 兴奋、激动、愤怒、惊惧、害怕、怯懦、强作镇定、杀意凛然…… ‘原来在斩杀妖魔的时候，我的情绪那么复杂啊，我还以为我什么都不怕了，其实只是被骨勇给盖了过去。’ 顾盼明突然间明白了。 为什么命图【劫海浣剑录】会明确的表示，修此法诀命图，面对不同劫难时，便是凡已成，必可再成，一得永得，一证永证，永不退转。 简单点解释便是，在历劫后，剑图填入的时候，劫材作为剑修曾经这般这般，如此如此过的实证，再度饮入劫酒，那自然是因为做到了，所以能做到的实证强调，如此这般修习歌诀的剑修便是不会在相同的情况被击倒。 这个命图能力看起来有些鸡肋，因为剑疯子哪次出手不是不留余地的？ 但试想一下，一个战斗力本来就是同境界中冠绝三界的存在的修士，再加一个只要交过手，你第一次没杀死他，给他遁走了，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如果还是相同情况，你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而他还在一次次的搏杀中追求突破极限。 那场景设想一下是何等令人绝望！ 一个活蹦乱跳不断变强的剑修，眼睁睁的看着他不断变强最后狞笑者把剑劈过来，而自己本事尽出却依旧无法阻挡，称为被打破的极限然后一命呜呼。 当然实际情况肯定是很复杂，但不可否认这命图的这个能力…… ‘朴实无华的强大啊。’ 梦中的顾盼明不由得感慨了一声，这能力简直是在怂恿他去浪，只要浪不死就会越浪越强，踩着敌人的尊严来舞剑。 面对劫酒带来的梦境中那繁多情绪，不断重演的杀敌场景，顾盼明一点一点得将那纷乱的情绪都收拾了起来。这些不断重复的场景，那一刻的心念，他只要能够将其全部归纳到一念之间，那么这梦应该就结束了。 那千锤百炼的重复记忆，发散的心念被尽数收敛在一剑中，从此永不退转，哪怕是记忆都遗忘了，本能却死死的记住。 顾盼明开始了梦中的挥剑斩妖。 那些死在剑下的妖魔重新浮现，并不死板的以已知的所有信息，所能想到的各种可能性扑过来，凶厉如活着一般戾气拂面冲击心灵。 一剑又一剑，一剑又一剑。 在梦中即便故意死去也无所谓，从猝不及防到两败俱伤，从游刃有余到毫发无损，多余溢散的心念像是游离的丝线被编成了一根拉不断扯不掉的绳索。不知疲倦不知饥渴，顾盼明在一次次的挥动汉八方中，触摸到了无思无念这个概念。 与此同时，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中。 他那剑意种子，有了几道裂纹，隐约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孕育出来一般。只不过尚未成熟，又隐匿潜伏了下去。 第四十九章 【神仙索】 是夜，月明星稀，苍白的月光照在雨后的都市中，显露出格外梦幻的光芒，夏夜好不容易才是带上了一丝微微的凉爽之意。此刻已经是半夜三更，完全寂静下去的都市中，偶尔会传来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 那些声音似乎带着神奇的魔力，能够勾动人的心弦，不由自主的想追寻而去。有一个人，正在追寻着，一个声音，眼神空洞的走进了废弃区。 吴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都市居民。 他奉行单身主义，曾经在公共场合拒绝过爱慕者的追求，并且表示自己不会与任何人结城伴侣关系，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很讨厌其他人侵入自己的私人领域，况且只要不影响其他人，自己有权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对此，工作单位的领导曾经找他谈心过。 劝诫他不要保持这种生活态度，不然可能会后悔的。 对此吴勇倒是越被劝越来劲，貌似有人来疯的潜质，不止一次的在公开场合和领导阴阳怪气，甚至是不礼貌的顶撞。 逐渐的也没有人劝他了，特立独行的人总是会缺少朋友。 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 吴勇对于自己这样的境地非常的满意，他可以说是有些陶醉其中。不过他对于领导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有些不太理解，那个目光好像并不符合他的行为应该所产生的情感。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大概几个月。 在突然而来的某一天夜里，吴勇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喊他，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下意识的跟着那个声音走了，完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晚上这样出门是多么的违背常理，即便是潜意识隐约感觉不太对劲，但跟上声音后的轻松快乐让他全然忽略了潜意识的警告。 就这样，吴勇走啊走，他最终来到了一处废弃的足球场。 这里以前似乎是工厂自带的娱乐场所，但随着工厂的停转废弃，这里也被闲置废弃了，当吴勇不知道怎么如此轻松的绕过了重重铁锁，走进足球场后的中央后，啪嗒一声，一根绳子忽然间笔直垂落在了吴勇的面前。 那根麻绳上面遍布着青黑之色，好似是被放在潮湿的旧仓库里不知道多少年了，才被人重新取出来。 麻绳极为诡异，直直的竖立着，即便是夏夜的风呼呼吹过它也纹丝不动。 绳头停在半空中，可是又看不见有什么支住的东西，只有一片难言的死寂。 吴勇的手抬了起来，他好像想抓住自己面前这根垂直麻绳。但是眼神空洞的他又恍惚间觉得哪里不对，迟迟没有抬手抓住它。 就在吴勇这边神色恍惚挣扎的时候，在那绳索的另外一端忽然间响起了少年的郎朗读书声，唱的正是【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无忧无虑的少年唱诗声带着一股引人入胜的魔力，吴勇的眼前也多出了许多他没有想过的情景。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人生种种苦难浮现，而想要摆脱这些苦难达成真正的逍遥，只有一种方法。 成仙！ 此时又有一仙风道骨的声音响起。 “神仙索就在眼前，爬上了神仙索，就可到天庭位列仙班，长生久视，逍遥享福了……” 是啊，神仙索不就在眼前吗？ 吴勇没有再迟疑，迫不及待的伸手抓住了这根麻绳，当他抓到这根滑腻恶心的绳索时，原本恍惚朦胧的状态骤然消失，他如梦初醒的看向了四周，异常困惑自己怎么一觉睡醒，就到了这个鬼地方，自己梦游了不成？ 就在这时，一老一少两道逐渐变得尖锐古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嘻嘻，他抓住神仙索了。” “想上神仙索，可得有真本事。” “他抓住了！” 下意识抬头，吴勇看见了两颗大脑袋，一颗是垂髫稚子，另外一颗是鹤发童颜，两个脑袋共同生长在一块如白云的肉团上，他们的表情都是贪婪戏谑，剃刀似的尖牙宛若花团锦簇般从肉团中撕裂出来，簇拥在两颗脑袋下。 而垂下的神仙索，原来是一根正在分外不安蠕动的触须。 吴勇的大脑宕机了。 很快，伴随着惨绝人寰的凄厉惨叫，足球场上上演了一场场猫捉老鼠的戏弄猎杀。不多时，那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骨骼碎裂的持续咀嚼之声，时不时还有碎块跌落声夹杂其中。 【神仙索】 古籍【聊斋志异】的偷桃篇曾有所记载，能够顺利爬上神仙索，自然可有仙桃享用，但没有真本事，那就只能如同那偷桃少年一般，被割成了几十块从天上丢下来。 足球场一墙之隔，几个人影正站在那里等着里面的闹剧结束。 妖魔喜欢吃，妖魔也喜欢玩，这种不影响大收割的业余节目，是筑基期妖魔的特权，避难都市里的一些不重要的人，心性不好的人，或者是一些需要试探者的亲属，都会被伪装成意外或者失踪，最终落入妖魔口中。 而那些人影…… 便是避难都市安全部门的修士们，每当妖魔有业余节目上演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帮着忙看一下四周，做一些跑腿传话的活，伺候着那些天然的就高人一等的妖魔。 “今晚的肉猪不行啊，才坚持不到三分钟，体质真差。” “就是，我记得有一个跑了整整二十多分钟，那记录现如今都没人能破呢。” “希望大人能尽兴吧，不然还得去引来肉猪。” “这些贱种就不知道跑得久一些，跑得慢了，说不定还要让许多人跟着遭殃！” 修士们对于一墙之隔内，自己的同类正在被妖魔当成肉猪猎杀根本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相互之间有说有笑，好像那可怖血腥的场景再正常不过。不过这种嬉皮笑脸并没有能长久的维持下去，因为领头那位修士面容凝重，始终没有参与到闲扯之中，她所带来的低气压让其他人也不由得闭上了嘴巴。 她是来找【神仙索】的。 第五十章 陷阱 【神仙索】，筑基期妖魔，并非是简单的筑基妖魔，而是拥有着妖王任命的管理者身份。 它同时存在于避难都市的数个区域。 并非是单纯的【神仙索】而存在，它同时以【沿挂】、【血雨云】、【白太岁】等怪谈形象示人，只能说那些称呼，就像是【神仙索】的指甲盖、耳朵、头发这样的一部分存在而已，但更多时候修士们还是会称呼它为【神仙索】。 筑基期妖魔的存在形式已经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杀得死。 等候着的女修长得十分出落。 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柔弱美人的意韵，穿着黑红色的安全部门制服，裙摆摇曳间好似一朵莲花。 她叫红莲。 是安全部门中为数不多的筑基修士，妖魔能够容许筑基修士的存在，完全是妖王们需要他们来管理畜人，同样也是根本不讲筑基期的修真者放在眼里。至于金丹期，妖魔们还没那么蠢，会让养的畜人反过来威胁到自己。 圈养都市，根本没有金丹修士能够存在的资源和空间。 红莲等了很久。 足球场里的声音才是完全的消停了下去，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功夫，铁丝网大门被推开，一个老态龙钟拄着拐杖的老人家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脑袋有点歪斜，好似在凸起的肩头还有着另外一个小一些的头颅。 笑吟吟怎么看都是慈祥老头的人走出来的瞬间。 所有的修士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就连红莲都不例外，噤若寒蝉的他们甚至连抬头直视【神仙索】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都是妖魔养的狗。 狗是不需要有骨气的，只要在有需要的时候能处理好事情就可以了，同样的没有骨气的狗被吃狗肉的时候也不会反抗。 【神仙索】似回味的舔了一下自己干涸的嘴唇，视线在一干修士的身上刮了一遍后，最后才是漫不经心停在了红莲的身上。 “红莲，这么晚还来打扰我……呵呵呵呵，吃得还算不错，就不和你计较了。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它那毒蛇似的视线，让所有人都如青蛙般僵硬不敢动弹。 “大人，近日来午马区，子鼠区等都有不正常的大人们失踪情况，【游神】也反映疑似有不正常的骚动发生，只是那陌生的炁残留未能捕捉。特来禀告大人，希望大人能够调动更多力量准许小人追查。” 红莲低着头说明了来意。 “你们这些畜人得了上恩，没有好好工作报答，反而是无能到需要我们这些妖魔鬼怪来出手，我很怀疑安全部门的是否有存在的必要。” 【神仙索】阴恻恻道，拟人化的它眼睛里有着说不出的渴望。 修士的味道真的不错啊。 被这妖魔这么一吓，红莲还没说什么，其他修士倒是吓得一个个骨头发软告罪求饶，请求再给他们机会。 对此【神仙索】不屑且厌烦得拉出了诡笑的表情来。 相比之下，倒是红莲这个还能努力保持从容，不卑不亢应答的畜人修士更加让【神仙索】觉得顺眼一些，当然了也更加渴望一些，相比起那些随便就能入口的，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顾盼明这些天宰了不少妖魔。 在成就大周天后，更是一口气杀了十几头作为劫材回去酿酒，喝了个酩酊大醉。他这边斩杀妖魔拍拍屁股走人是爽了，但痕迹什么的终究是会被妖魔发现，底层妖魔又将情况汇报于脑袋更好用一些的安全部门。 所以说顾盼明的事发了，虽然都市官方还不清楚是谁，但可以肯定有人在猎杀妖魔，这个人明显是修真者，而且从现场追溯的一些痕迹能够下判断，对方很可能是剑修。 九渊之地出了修士，这修士还在杀妖魔。 这是一起圈养事故，也不是十分严重的问题，但且六个月后是大妖魔指定的重要日子，故而这件事得好好处理。 “你想怎么做？” 【神仙索】慢悠悠询问着红莲。 “小人想做两手准备，一是大人最近兴致若好，可多多搞一些节目，那剑修听到了，若是无知无畏可能会试图冒犯大人，那自然是一举擒拿。若是小心之辈，也可以观察其动向，以谋求下一步行动的由头。” 红莲的回答很周全。 都市里突然冒出一个修士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外面偷偷摸摸潜入进来的修真者，而另外一种则是好运在道藏佛经中获得了机缘，还没有被及时发现的幸运儿。 前者要抓有些困难，设下陷阱对方也不会说朝里面钻，但后者就说不定了，斩了几个妖魔说不定就得意忘形，发现有妖魔猎人食用取乐，搞不好拎着剑就过来了。 他们都想把这剑修的威胁尽快掐灭，不然若是让这个隐匿踪迹的剑修继续破坏，甚至造成避难所的大损害，那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寻常妖魔，乃至于妖王们能够扛得住的。 红莲正说着计划。 突然间，【神仙索】那颗苍老的头颅违反了人体的极限，发出渗人的转动声响，直勾勾的望向一侧。 它这突然动作，让安全部门的修士们都停了下所有的动作。 不一会儿，【神仙索】的脚下倏忽一下游进来一道黑影，那玩意无声无息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出去的。 “继续。” 没有向其他人解释为什么，【神仙索】让红莲接着说她的计划。 只不过这头筑基妖魔心中却是有着不小的疑惑，方才在那个发现，它确实是感觉到了动静，悄悄放出了分体准备按着规则悄无声息的探查，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难道说是感知出现了失误？ 是别的管理员过来想看看情况？亦或是说，有那些烦人的城外来客在窥视？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方向，一道人影悄悄的摸着飞速离开了这区域。 那身影周身的先天之炁控制得十分精妙，掩盖身形的法术运转间，竟然是蒙骗过了所有人的感知，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是消失在了漆黑的楼宇之间。 第五十一章 活动 那个剑修杀性很重，不妨配合一下意外事故频发的宣传，让避难所的居民不要乱靠近某些区域，明眼人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神仙索】和红莲最后敲定下来的诱捕方案。 顾盼明尚未得知有一张网已经是拉开，正等着他自己朝里面扑。他如此肆意的猎杀妖魔，已经足以让妖魔们将他的存在视为的眼中钉肉中刺。 【神仙索】些怀念回味。 修真者吃起来的异常美味，剑修那双使剑的手更是其中的上品，抓到这剑修，它一定要好好烹饪一番。 “我听说你收了一个天赋不错的徒弟。”正事谈完后，咂着嘴巴回味的【神仙索】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红莲。这个女修也算是九渊之地一个运气好得不行的人了，被妖王【山君】极为器重。 妖魔中早有传言，【山君】欲和一人类结为道侣。 这人类指的自然就是红莲了。 红莲能够有今天的地位，是她足够狠，足够的忠心，还有运气足够好。现在连传人都能被允许获得，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成就那个在城里始终没有修士达成的境界了，只不过…… 【神仙索】心中不禁冷笑。 可那【山君】是何许妖魔，这里面怕不是层层的相互算计。一干妖魔之间的勾心斗角，都是在试探那接近道化的大妖魔，九渊之地的真正主人，一个连妖魔都不敢提起它名字的存在。 “一资质不错的少女，可惜没有适合她的功法。”红莲还不想过早得将自己的徒弟暴露出来，随口一提后就是换了话题。 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人和妖魔站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场景，显得格外魔幻，一时间让一边的修士不禁是打了一个寒颤。他们居然觉得，红莲比起妖魔们人皮底下藏着的东西，似乎还要渗人可怕。 不由得是把头埋得更深了。 ………… ………… 今天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日子，每个月这个月末时节外出探索的安全部门队伍都会准时回城。而这个时候，出于对于探索者们的尊敬，各个部门都会组织起一些人去城门附近围观献礼，都市居民们也会自发的聚集为英雄们投去尊敬的目光。 顾盼明今天也在围观人群中。 他是被古文化研究所指派过来的，老李躲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便是把这种面子工程丢到了顾盼明的头上，美其名曰是师傅在锻炼徒弟，以后等他有了徒弟就知道该怎么教导了。 虽然表面上有些微辞，可能够安全的接近城墙区域这个机会十分难得，他还是很勤快的跟上了出发的人群队伍。 让顾盼明有些意外的是，在单位们组织的队伍中，他瞧见了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的柳采薇对着顾盼明使劲的挥手，在旁人揶揄而善意的微笑中，两个年轻人还是脸皮子有些薄，并肩走着融入这人群中的他们看起来和周围的人没有多少区别，就是都市中的一员。 阳光有些毒，柳采薇白皙的面容被晒得桃红，时不时偷偷吐出舌头来哈气散热，又是不太好意思做这么毁形象的事情，只能拽着顾盼明给她打掩护。 “我说，你干脆说自己身体不好得了。”顾盼明有些无奈，觉得她这是在逞强，这要是中暑了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不行嘞。” 柳采薇连连摇头，却也没有说原因。 见她这样顾盼明也不再说她，只是抬起了手尽可能为她挡着太阳直射光芒，拿自家青梅竹马没有办法是这样的。 “嗯，看来我给你弄定量的早餐还是有效果的嘛，你现在脸色都红润了好多，走了这么久都不见喘气的。”心思细腻的采薇瞅了他两眼，敏锐的察觉到了顾盼明的气色变化，他现在起码没有那种大病初愈的虚乏感了。 “是啊。”顾盼明配合着她睁眼说瞎话。 “还快说声多谢薇姐？” “谢谢薇姐。” “没诚意。”柳采薇忽然间凑近了不少，一双狡黠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少女特有的明媚笑意，嘴唇抿着几分情绪没吐露出来。 “那怎么才算有诚意？”顾盼明心心念念都是城墙，话语间虽然是无距离感的宠溺，但难免是有些应付了。 “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必须做到。” “一件怎么够，十件百件，摘星星摘月亮我都给你做到。” “噗嗤~~不用啦一件就好，唔……嘿嘿，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说。” 被顾盼明逗乐了，柳采薇笑嘻嘻得拨弄起了自己的秀发，她这不经意间显露出了少女风情的动作让顾盼明不禁是多瞅了两眼，也不嫌热得更靠近了一些。毕竟是女孩子家，走了大半的路腿就酸疼的不行，他也只好是背起了她走完了接下来的小半段路程。 在闲聊扯淡中，排成长龙的队伍很快就来到了城墙区域。 这是顾盼明第一次如此之近的接近城墙。 就连太阳的光芒都被它给遮蔽了，需要费力仰头才能够勉强看得到顶，给人面对巨物时会产生的眩晕窒息感。 顾盼明起了鸡皮疙瘩。 他没有敢激活【英玄】施展神通去近距离看一眼城墙是个什么状态，因为这么近的距离看的话可能会出大事，所以只是尽可能的用自己的感知去捕捉信息。 毫无因为，这段巨大延绵的城墙是某个妖魔的一部分。 它的存在已经超乎了想象的极限。 历史上的三战，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类那些记载中能名为核的够毁灭全球生态圈数次的终极武器，在面对妖魔的时候没有发挥作用吗？ 顾盼明对于真实的历史突然间产生了浓郁无比的好奇心。 或许…… 以巍峨城墙为伪装，只不过是那个不可直呼其存在的一部分，这样可怕到让普通人大脑会产生绝望的大妖魔，就算是火器巅峰的轰击可能也不能够真正的伤害到它。更不用说，这样的存在会有什么样诡异莫测的能力神通了。 只有那传说中能够焚江煮海，擒月拿日，有着无穷造化之能的仙人才能够对付这样的大妖魔吧。 第五十二章 等我 模仿着神州近古时代的戴红花披旗帜的习俗，这支历时将近一个月的外界探险队伍顺利凯旋，得到了都市居民的夹道欢迎。而他们的归来也意味着有新的队伍准备出发，承接外出探索神州大地的任务，他们的神色骄傲中带着些许沉痛。 既然是外出探索，自然少不了要面对种种危险，特别是在只有那些堪称简陋的装备支持下。 那些危险轻则重伤，重则直接毙命。 所以在都市居民眼中，探索队伍的每个人都是好样的，都是他们向往的英雄！ 这倒不是作秀。 不管是那拉着尸体的车辆还是负伤的个人，都令人触目惊心，让人敬佩之余也不会怀疑城外环境的险恶，更不会说会对外界的一片废土有什么向往的好奇。 顾盼明望着车队从自己面前经过。 他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眉头。 有妖气，不对，不止…… 不管是尸体还是负伤者，他们身上都沾染了混乱复杂的浓郁妖气，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很有趣的气息，那种气息总得来说和顾盼明的被勾连撬动的天地元炁有些类似，只不过远远不如他的精纯凝练，在妖气的冲刷下几乎淡不可闻。 探索队中除了普通人也是有修士的。 比较有趣的是修士普遍都是负伤状态，而一些探险队员除了有些狼狈，并没有什么伤势在身上。 车队还没有走完。 顾盼明便已经是找了一个理由朝后挤出了人群，明显是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他这一走，让一直跟着他的柳采薇也是忙不迭的跟了出来，她这边身娇体软跟得很是辛苦，被人推搡拥挤得宛若扶风弱柳，顾盼明只能是半抱着她挤了出去。 “你怎么不看了？”依偎在顾盼明的怀抱中，柳采薇仰头凑着他的耳朵小声道。 “不太舒服。” 顾盼明倒没有撒谎，他确实不舒服，不是身体上而是心里。 这些人如英雄般凯旋的场景格外刺眼，他越看越觉得恶心反胃，那是从心理到生理上的不适，可能他再看一会说不定就要找机会把那归来的探险队给全部宰了。 更重要的是，对于城墙区域的感知已经差不多了。 一个好消息都没有就是。 “你又没有好好吃午餐是吧。”伸出玉葱白皙的手指猛戳顾盼明的脸蛋，柳采薇很喜欢戳他的脸，这个恶习怎么都改不了。 “迷糊鬼，你今天是看着我吃午餐的。” “啊，我忘记了……不对！我们都不在一个单位食堂，我看啥嘞，你又耍我。” 柳采薇不乐意的撅起了粉嫩的嘴唇，那很有让人一亲芳泽的欲望，凑得那么近口中的热气都打在了顾盼明的脖子上，他拢着她的力道更紧了一些，仿佛怕她变成鸟儿飞走了，更是怕她被这密集的人流给淹没消失。 顾盼明嘴角上翘了一下，心情变好了不少。 他可没有仗着智商来欺负采薇，只是身为青梅竹马里那个更加被依赖的，他说什么她都会下意识觉得那是对的，以至于她经常性不过大脑会说自己忘记了。而且是屡教不改，顾盼明说了多少次她都会说，反正有他嘛，不会被骗的啦。 要哄她其实也挺简单的。 “陪我逛街。”柳采薇不客气的占用了他这时间，也算是给他找了一个更好的借口，虽然单位不会追究组织活动时早退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她可不想他因为这个而被别人说闲话。 “好。” 两个人逐渐远离了人流，漫步在略显冷清的大楼之间，感受着那种幽会的气氛，年轻人的快乐就是那么的简单。 望着青梅竹马那美丽的身姿在晌午明媚的阳光下宛若起舞般的曼妙景色，顾盼明感受着这分外安宁美好的一幕，突然间开口道。 “采薇。” “嗯？我在啊，怎么啦。”正开心采摘着顽强扎根于水泥缝隙间野花的她回眸一笑。 “六个月……”顾盼明不由得停顿了一下，再接着慢声细语道。“……六个月后，我就，那个，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你你你说什么。” 柳采薇眼睛不由得一下子睁大了，她一把把自己采的花草全部丢掉，伸手拽着他的衣摆，明显是你说不清楚今天就别想走了。 “我说，等我，我一定会做到的。”顾盼明很用力的把她抱进了怀里，那力道之大，像是要把香玉满怀揉碎了填进胸膛中一般。他觉得，自己已经有资格许诺了，大周天的他找准时机未尝不能带人逃离这里。 “好哦……” 感受彼此心跳间，顾盼明好像听到了柳采薇呢喃了一句什么含糊不清的话。 ………… ………… 档案所，这里汇聚五号都市绝大多数的统计资料和文件信息，据说那资料仓库是从百年前避难都市成立时便建立。其中不仅是存储了都市官方的长久以来的统计资料，不少三战前的资料都能在这里找到。 不过因为缺少科学管理，外加长久以来的堆积，导致了这里的管理极为混乱，那些积压沉底的资料根本无人问津。 除了丁六合这个较真的年轻人。 他的到来倒是做出了不少合理的建议规划，让档案所的运转效率提升了不少，虽然还未受到贴提拔，丁六合已经在这里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不过更多的时候他更愿意一头扎进那带着一点淡淡陈腐气息的资料仓库中。 当顾盼明找到他的时候，丁六合正扎进一大堆资料中。 咋一看，还以为他被繁多的资料给活埋了。 “哟，这不是阿明吗？”从文件堆里冒出头，丁大哥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顺带是摸了一脸的灰尘。“你来的正是时候，来，搭把手帮我把这些一起搬到另外一个架子上。” 指着满地的资料文件，丁六合露出了洁白的牙齿，顾盼明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还有，你的脸怎么这里红红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丁大哥眯着眼凑近了不少，顾盼明这边连忙是抬手在脸上擦了擦，脑海里是某人鸡贼的窃笑，支支吾吾得把这红印给扯开了，便是当起了壮丁苦力。 第五十三章 档案室 丁六合和顾盼明一样都戴着眼镜，但往书籍资料中一站，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他这个人面相就很精明，思考的时候眼镜会不自觉变得深邃起来，很有一种微妙的压迫感，仿佛在他面前很少有事情是无法洞悉。 不过以貌取人是很愚蠢的行为。 在顾盼明心目中，丁大哥是很优秀会照顾人的哥哥，要说有什么坏心眼或者压力，那倒是没有的。 哪怕自己被抓起来当了一回苦力。 虽然说是苦力，搬了不少文件资料一身灰，但顾盼明气都没怎么喘。反观丁六合，扛着和顾盼明同样的沉的资料，不仅是满身的黑灰，还有一身的汗，他对此仿佛是人生产生了某些怀疑，觉得好像自己已经快速衰老了。 顾盼明来档案所是以公干的理由，倒也不是那么急迫。 老李好说话的很。 和他打了声招呼就拿到了申请档案资料的许可，来档案所这边找丁大哥即是为了公事也是为了私事。只不过顾盼明这边还没有开口，丁六合却是抢先一通说了一堆话，这位大哥哥推着眼镜神情有点严肃。 “阿明，不是我说，你有这闲功夫干嘛来找我呢？”他的表情虽然含蓄委婉，有顾及顾盼明的感受，可是当哥哥的言辞却毫不客气。“你应该多去找采薇啊，走动走动，实在不行从侧面进攻，去找柳妈妈，多刷点好印象，不然柳妈妈怎么放心把采薇交给你呢？” “我很忙……”顾盼明苍白的辩解道。 “忙？人家采薇生物研究所三班倒的时候，不也照样给你这清闲大忙人张罗聚会吗？” 顾盼明干脆不说话了。 他这些天为了斩杀妖魔和处理尸体、清理痕迹，脑浆都快沸腾了，外加和自家那完全没有距离感可言的青梅竹马走动，还得注意别被熟悉的她瞧出了什么端倪，可以说是极为小心。 双面人的生活可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一个人的每天的时间就二十四小时，不多不少，顾盼明白天是一个勤勤恳恳的研究员，晚上则是斩妖除魔的剑修，剑修和研究员的生活一个处理不好便会交织在一起，那才是要命的。 瞅着顾盼明不吭声了，丁六合也没有继续训下去。 有些事情点到即可就行了，还是要看人的。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能帮我就帮。” “丁大哥，我想找一些资料……” 顾盼明说想查一些档案，为工作提供参考，都是自家人，有关事业这点事丁大哥当然是帮这忙了。他带着顾盼明到了资料仓库角落，这里看起来是档案所工作人员清理出来的休息处，此刻零零散散没有几个人。 档案所里没有妖魔的痕迹，不过却有着修士的气息。 对于自己所要的资料，顾盼明这边表示他需要的是近些年来，对于婴儿到六岁孩童的所有统计资料，其中包括了医疗检查和定期体检，之所以需要这些表面上是因为白绮罗给了顾盼明一份不错的业绩，他尝了甜头想通过这方面再排查一下。 演戏要演全套，顾盼明还真的准备跑这么一趟。 丁六合听完后点了点头。 “你要的这些资料都没问题，也没有保密要求，就是可能有点多，等会我去找全了，给你绑个好结系自行车后座上，你自己带回去吧。” “好，对了丁大哥你们平时都在这里找资料的么？”顾盼明好奇的指着这个宛若机场机库一般，里面排列着密密麻麻整齐铁架，甚至是吊顶上都有资料的资料仓库。 “一般情况都在这里吧。” “还有其他仓库吗？” “嗯，档案所还有另外一个仓库，在二号楼的二楼，那个档案室也不知道是啥档案，我只见过做大体检的时候，有两个人朝里面送过档案。”丁六合描绘了一下那个小档案室，从他的话语中顾盼明嗅到了一股怨气。 丁大哥好像是被那两个两个鼻孔朝天的人给恶心过。 不过有意思的是，他所描述的小档案室方位，和顾盼明隐约感知到的修士气息位置是一致的，如此说来倒是能够理解为什么丁大哥的脾气都能够有怨气了，从安全部门修士们那高人一等的做派，任谁都会被气到。 毕竟牧羊犬怎么可能说看得起被圈养的羊呢。 应付着丁大哥，顾盼明心里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那处档案室应该重要目标，不然也不会让修士进行把守。 而这里又没有妖魔的气息。 可以推测档案室里应该是有修士们比较看重的东西，而妖魔对此反而是没有多少重视。毕竟档案所这个地方，从各种角度来说，都不像是妖魔会特别重视的，在丁六合之前此地的管理居然是很混乱无序的，这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说不定是有人就希望维持着这种混乱，让人们无法从繁多的资料里查出什么。 只不过这里居然是没有失火过，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了解到了目标后，顾盼明本想随便找些资料应付一下就完事，但在丁大哥热情推荐帮忙下，他还是拿起了对方整理的避难所都市人口统计，在丁大哥自己策算的文件中，顾盼明意外的看见了一些他未曾听过的词汇，比如说社会人口结构，出生率死亡率等专业词汇。 因为避难都市推行的是十五年义务教育制度。 很多近古时代的要到大学高校深造的知识，在教育所的课堂上是完全没有提及，只有在你进入工作后，有可能会接触到需要用得上的知识。 但更多时候就和顾盼明一样。 进了工作发现自己用不上的反而是更多了，就像是近古时代一个反智笑话一样，没有哪个人会用微积分去买菜。 事实上这也直接反映了避难都市近百年来，教育为了应对工业不断退步，而在资源上做出的妥协。 顾盼明这边听到丁六合的发现，敏感的他当即是坐直了起来，快速扫视了一圈四周，感知上也确定没有人是在偷听或者能听到他们的交流内容，继续向丁大哥请教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起五里雾 人口是一项资源。 人口的品质和数量直接决定了控制这个资源组织的综合实力，拥有着主人翁意识的丁六合在加入档案所正式工作后，凭借他的头脑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事情，比如说避难都市的人口结构。 他对此进行了走访调查。 在这过程中进而了解到，避难所的人口结构很不合理，四十岁以上的人可以说寥寥无几，而五六十岁更是稀有，相比之下年轻人的数量，特别是在十几二十岁这个区间的，可以说是占比直接超过了百分之六十的概率。 要知道避难都市运行时间已经一百多年了。 这可是三四代人的时间。 也就意味着中老年人的数量应该占比更多，丁六合对此也进行过咨询，得到的答案是有官方调控的因素。九个避难都市，有些的位置并不算特别的安全，故而官方会将老弱妇孺进行定点迁徙。 前些年还说，都市官方已经整合出了一批资源，准备扩建第十号都市，只不过这迟迟没有得到验证。 即便如此，在没有计划生育的情况下，以神州人民在衣食都被官方解决的情况下，早应该是进入了人口爆炸的波峰，怎么会说依旧维持着五十万，甚至连工业人口都萎靡退缩了，丁六合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有一部分人口凭空蒸发了？ “眼睛会骗人，言语会骗人，但数学不会，数学你不会就是不会。”讲了一个经典永流传的笑话，丁大哥这边在介绍完自己的发现后一幅有些别扭的表情。 对于脑子灵活的聪明人来说，当发现了一个不合理之处后，如果没有办法将这个不合理的地方给弄合理了，那么他们就会难受的像脸上长了痘痘，忍不住就想去挤，心里和有猫爪挠似的。 “好啦，丁大哥，你一个人又怎么能够搞得懂那么复杂庞大的问题，还不如先放着安心谋划职业，等你升职加薪了，到时候再发起课题不就行了。” 顾盼明这边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对于那些人间蒸发了的人口，他隐约有猜测，有心想劝丁大哥别查了，真查出什么来恐怕是要命的，但又有些怕自己劝的太明显，心思聪慧的丁大哥会猜出些什么，只能随口让他别钻牛角尖。 从目前的表现来看，丁大哥既不知晓避难都市的真相，也不是妖魔的走狗爪牙，对此顾盼明不禁是安心了不少。 如果丁大哥成了妖魔的走狗。 以他的智商顾盼明绝对是会选择第一时间物理上消灭掉他，不然纠缠着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吃得死死的。 事情忙活得差不多，带着一身灰的顾盼明便是告辞了，留着丁六合还在琢磨着他那怎么都没有办法解释的人口数据。他们的见面没有几个人是留意到，凭借着古文化研究所的文件，顾盼明甚至还不引人注意得在档案所区域踩点观察了一番。 那里面即使不是身神有关的档案记载，至少也是相对重要的东西，对于目前的自己来说，是一条明路。 ………… ………… 鸡蛋不能够放在一个篮子里，除了档案所之外，晚上的狩猎自然也是不能少，得益于对于某位热情送上门来的妖魔被顾盼明借着拷问研究了一番后，对于妖魔的了解更为深入，一直想着该怎么加快自己修炼速度的顾盼明在感受到灵材的稀缺难得后，自然是把注意打到了妖魔的身上。 妖魔应该也是有能服用的部位吧？ 像是【山海经】这样的古籍，对于各路妖魔那都可是写着，吃了有啥好处，这些和古籍记载有出入的妖魔鬼怪们，那自然是逃不了的。 还真别说，在邀请了几位妖魔参与到这项伟大的实验中后。 真的让顾盼明找到了一些能够服用，或者说是含在嘴里能够炼化的些许部位，其中的元炁量多是多，但妖魔所属皆是驳杂，所花费的时间也是不少。和植物灵材相比起来，这些妖魔身上所属的灵材部位，炼化后除了元炁量有所增加之外，对于身体的综合倒是有一个增强，只不过副作用倒是不一。 有些妖魔部位炼化会产生情绪上的种种冲动，严重的时候会产生幻觉，而少数部位炼化会有一个短暂的增强效果，更严重的是中毒麻痹等状态。 所幸有胸中元炁护佑。 有炼化的排异反应，倒不至于说会丢了小命，也是有此依仗，顾盼明才敢说这样去炼化妖魔溃散后的残余部位。 这种身体上的强化微弱但积累起来还是十分可观，如此下去的话，即便没有先天身神【意风】，顾盼明觉得自己也能够是以健康昂扬的状态跨入筑基期。 在自己偷偷摸摸搞的安全点，用对照着【易经】翻译以密文写就的手稿，顾盼明有些微微的自得。 “这算是现代【山海经】吧？” 思索了一下，这里人迹罕至还算安全，又是以密文写就，修真以来就没有留下过什么的他突然有些不舍，还是没有毁掉这份手稿，而是一时兴起得将其以牛皮纸包裹好，随手写上了‘入道藏者，可得真意’的留言，便是丢在了安全点的角落。 做完这些，他便是拎起了剑袋，身影飘忽着消失在了层层废弃的破旧楼宇之间，宛若飞鸟一般掠过妖魔周身的他，身形朦胧也不会为其所察觉。 他所经过之地，都有淡淡的雾气飘起而又很快的散去，那雾气对于妖魔不知不觉的感知削弱，令其行踪更加隐蔽。 法术【五里雾】。 典【后汉书】卷三十六，汉张楷，性好道术，能作五里雾。时关西人裴优亦能为三里雾，自以不如楷，从学之，楷避不肯见。 【五里雾】是在进入大周天后，【剑主印】中流出来的一份小小的道法，其能力效果并不十分明显，但胜在隐蔽，不知不觉起雾，并且遮蔽被雾气缭绕者的感知，搭配戏法一叶障目，可以说真的是走在妖魔的眼前它都浑然不知。 虽然效果不明显，但这好歹是道法的范畴了。 修为境界不如顾盼明，那真的是和睁眼瞎没有区别，最重要的是这道法搭配着顾盼明的神通法术，已经能够做到在出第一剑前，气机完全收敛至自然背景。 这意味着他屠戮妖魔的效率更高了。 第五十五章 此地无间 子鼠区，档案管理所。 和古文化研究所一样，档案管理所也是准时下班，除了门卫保安便不会在主体大楼内留有工作人员。看似毫不设防，实际上却存在着超越普通人力量存在于暗处监视一起切，不过和古文化研究所不同，这里存在着的并不是可怖的妖魔，而是修士。 踩点侦查，总结规律。 直到今晚顾盼明才是挑了这个时间段准确摸进此地来一探究竟。 档案管理所附近的摄像头是真的多，基本上达到了每个路口都不留死角的程度，那些伪装成摄像头的血肉眼珠，对于活物异常的敏感，不管妖魔还是人类，只要是被它们捕捉到，都会立刻死死盯住。 这些血肉眼珠的脉络，都延长汇聚至一种类似于大脑器官的物质聚合当中，这种聚合往往都是存在于保安室。 至于这到底是什么。 顾盼明猜测应该是妖魔的咒术，一种以人作为施法媒介的能力，能够将人作为耗材进行施法，将人催化成这种触目惊心的形态。比如说眼睛的看，耳朵的听就可以转为监控，而躯干四肢多个个体聚合，则能成为伪装的车辆，还有一些飘荡在高楼之间的脏器气球，以及比较罕见的家具装饰。 这些东西都是活着的！ 至少顾盼明就尝试过偷偷破坏了一处监控，在他于死角处切断其脉络后，那血肉眼珠上长着的嘴巴居然是挣扎着说出了一个谢字，然后便爆浆崩毁。 说实话，那一刻他差点没有反胃到吐出来。 把人变成器具的模样，却依然是让那个人的意识存在其中日夜接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而可悲的是被施术的人连自杀解脱都做不到。 夜色晦暗，在这星光暗淡的深夜，不知疲倦的血肉眼珠转动频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雾了。那雾气很淡薄，来得有些突然，感觉上却又无比的自然，自然到那些成串的眼珠子不自觉的忽略了视野里一个淡淡的人影轮廓。 明明在目，视而不见。 被制作成器物之人，本质上依旧是人，面对修士的法术遮蔽感官，那么也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如果是真的电子监控，顾盼明是绝对没办法如此轻松且堂而皇之的从这些葡萄串似的眼珠子群下走过。 就和回自己家一样轻松简单。 他就这样从门卫那里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档案所。 在偷偷观察了三天此地修真者的换班情况后，顾盼明制定了潜入且不限于暴力袭杀，然后快速抢夺逃遁等计划。 对付妖魔顾盼有些许心得，但对付修士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 按照推测，那些被妖魔控制的修真者应该不会掌握什么大威力的杀伤手段，但正法神通难测，而像是风水科仪请神厌胜这些杂技，或者说开坛做法那真的是防不胜防了。 【劫海浣剑录】命图未点亮诸多剑修神通，而【太上饮劫歌】也未大成，他远没有以剑正面破法的本事。如果要动手，势必是要快要准，像是刺客一样锁定了必杀的时机，出剑即杀，力求一击破敌后立刻冲进档案室里掠走相关资料。 如不中，那就不铤而走险了，在敌人控制的地盘上冒险是必须的，但无意义的送死是没必要的。 ………… ………… 时间倒退到行动当天的下班时刻。 “诶，小顾，你等等。” 喊话的是老李，他这边刚刚才是和其他部门的小科长们一起开完会，喊住了同样参与到会议当中正在打杂收拾的顾盼明。 最近都市发生几起失踪案件，上层理解大家的心理压力，也希望所有人珍重生命，留有用之身重建文明。同时列举了哪些废弃区域是封闭的，如果被发现擅自进入这些区域，将会追究其行政管理责任。 开这个会也算是给员工们做心理疏导和打预防针。 “这些资料，对，就是这失踪人员的，你跑一趟送到档案所归档，记住别乱拆啊，开完会这些就算是保密资料了。”老李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不放心的叮嘱道。 “李叔，最近怎么总有人失踪啊……”顾盼明这边一脸忧虑。“……是不是有城外的畸变兽游荡进来了，虽然说城墙很安全，但保不准有畸变兽能爬进来啊。” 畸变兽是三战后，都市官方宣传中游荡在城外的危险生物。 据说这些生物给外出探索的队伍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和惨重的伤亡。 对于顾盼明这不吉利的话，老李连忙啐了一口，表示这怎么可能有野兽能进得来呢？ “哎，生活不易，架不住人的精神会出问题啊。” 老李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表情深处有着一丝藏得很好的惊惧不忍。 最后老李散场的时候提醒顾盼明，千万不要去那些被封禁的废弃区域，那里发生什么意外，安全部门的人想救都来不及，他有一份有前途的好工作，可千万别想不开。说道等顾盼明历练几年，他就可以开心卸任去妻子女儿所在城市工作时，老李不禁是眉飞色舞，仿佛已经能看到家人团圆的那天了。 哪怕知晓老李可能是狼狈为奸者，但在他幻想自己卸任后的生活时，顾盼明心中还是闪过了一丝不忍。在这圈养地，人活着被当做畜生定期收割，早就说明了一切温情幻想都是镜花水月，用力一戳就碎。 不管避都市是否是无间，避难都市内早已经是地狱了。 至于最近闹得有些沸沸扬扬的失踪…… 顾盼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些失踪者的档案他过目便记在了脑海中，虽然没有认识的人，但其中不少人都是有稳定工作，甚至是组建了家庭，这样的人会突然间精神失常吗？ 还是妖魔作祟？ 要不要去探查一下被封锁的废弃区域，若是妖魔作祟的话，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说不定还能救下人来？ 最后顾盼明想了一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的计划已经定下来了，临时更改不是好事，等探索完档案所再说吧。 无形之中张开的网因为运气似乎抓了个空。 第五十六章 意难平 连日的雷雨天来得快去得也快，天气反复无常完全不符合自然规律，不过人们早已经习以为常。更不用说对于这个世界的真相，了解得更多的安全部门修士，他们时常秉承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那是更高级别的人，在以俯瞰的视角去观察身边无知家畜时的自得，为自己的不凡和好运而得意。 抬头是仙家，平视是同类，低头是蚂蚁家畜。 这样的人，对于所谓的畜人，早已经是打从心底里没有将其视为同类，而是自己能够向上攀爬的资源，或者说享受的资源，这样的修士与其说是修真者，倒不如说是和妖魔没有太多区别的有力量家伙而已。 连入魔都称不上。 在这枯燥的看守档案库的工作时间中，两个安全部门的修士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啧，前几天那个妞真的带劲，太会扭了。”一个人啃着葵花籽，对于室外弥漫起的一层薄雾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你得手了？”另外一个人正手搓着烟叶，一点点放进嘴里干嚼。 “那是，咱是什么，在那群凡人眼里就是仙长，管着他们的生死好不。我只是把她老公打了个魂飞魄散成了植物人，再找几个同好轮流睡了她一次，她就乖乖服了，还说什么要去安全部门举报道爷我，嘁！不知死活！” 从鼻子中发出的不屑鼻音，很精准的表现出那个修士的冷笑之意。 他这算什么？ 不就是睡了她几次吗，装得和什么贞洁烈妇一样，要死要活的。要是换做别的修士，不仅魂给她掐了，更是直接拿她当耗材献给仙家大人们了。别以为死是解脱，在那些个恐怖的手段里，死才是地狱的开始。 所以他才不觉得自己这点小爱好有什么不好。 甚至说，他好色睡的女人因为和他有那么一点关系，在短时间还没有其他修士会为了她来起什么冲突呢，说不定就这样捡了一条命！ 她他妈还得给他感恩戴德。 “啧，你迟早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嚼着烟叶的修士对于这个色中饿鬼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只是随口警告了一下。“你可别因为爱好耽误事，要是违反了规矩，小心仙家大人们把你剥皮拆骨头，丢进锅里煮着吃了。” “我心里有数，哪像你，就喜欢小男孩，非要和人家结婚，每次都是把好好一个孩子弄得不男不女的，造孽哟。” 好色的修士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显然是对于妖魔是怕极了，但嘴上却不肯服输，在这无聊的值班夜晚也是揭了一下对方的癖好。 相比起他好色嗜虐这一点爱好来说，对方确实显得更加变态一些。 两个人嘴碎着，对于那档案室附近飘过的一层无形无质薄雾根本没有察觉，避难都市起雾算是非常常见的现象了，除了自然起雾，一些妖魔在活动的时候就会自然带起雾气，而管理子鼠区的那位妖王有动静更是云雾翻涌。 一点雾气，太常见了，常见到即便感知有所蒙蔽也毫不在意。 “比起被大人们选中，畜人们还是应该感恩我们会去宠幸他们，这样还少受些活罪。” “没错没错，我们可是做善事了。” “积了大德！” 两个人嬉皮笑脸得大笑起来，在空荡荡的档案所大楼内，他们的笑声逐渐扭曲拉长，回荡着钻入了每一个缝隙角落中。 一墙之隔，摘下了平日伪装掩饰的眼镜，顾盼明眯着眼睛此刻里面满是浓郁惊悸的煞气，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汉八方，一双凌厉狭长的眼眸最后将惊人杀意都化作了死一般的冰寒，没有温度的眼睛在苍白月光的照拂下宛若人屠。 这些人真是该死！ 按照原先观察的换班交接时间，顾盼明很快就等到了这间隔，他在冷冷的瞥着这两个安全部门的修士，记下了他们的工牌号和名字，显然已经将其放在了猎杀的名单上。顾盼明并不是天生冷血无情的杀人狂，但这该死的现实让他杀意高涨，不得不拿起剑，问一声谁有不平事。 这样的人不死，他意难平啊…… 事有轻重缓急，两位修士这边换班在接班人来之前就先撤了，这给了顾盼明可乘之机，在两位修士离开了感知的极限后，他立即是从旁边的房间窜出，手里捏着铁丝闭上眼睛开始了在脑内构建门锁内部机括。 为了不留下明显痕迹，他只能用这种稍微低效一些的方法了。 ………… ………… 两位修士勾肩搭背着离开了档案所，相互商量着今晚剩下的大把时光去那里快活。 刚走出没两条街。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抖了一下，那个模样就像是普通人突然间遭遇了晴天霹雳，脸上不仅是有几分惊恐，更多的是一份庆幸。 “那个方向……” “是午马区，看起来是大人们和那些外魔对上了，幸好我们不在。” 两个人都心有戚戚，那狂暴的灵炁波动，掀起的波动仿佛是巨浪迎面拍击而来一般，仿佛自己下一刻就会粉身碎骨。那种级别的交锋，压根不是他们这两个大周天境的修士能够参与进去的。 忽然间一道略显悠闲的人影出现在前方，两个人只是瞅了一眼，连忙是毕恭毕敬的低下了头，连那人身后跟着的单薄身影都没敢多看。 档案室内。 顾盼明顺利得撬开了门锁，然后闪身进入其中，一进去就是一股淡淡的陈腐味道，其中还夹杂着像是樟脑之类的异味，在相对密闭的空间里混杂着散开，实属是折磨鼻子，他不禁是抬手挥了挥鼻下的气流。 这档案室的面积差不多是两间大教室那么大。 而自己有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的，顾盼明脑海里迅速的闪过之前他询问过丁大哥的档案所内部使用编号码规律，便是一头扎进了其中。 不多时，顾盼明就停下了动作。 他同样感受到了不正常而短暂急促的灵气波峰，那一闪而逝的窒感令他微微动容。 那种级别力量，虽然并不能让顾盼明觉得不能抵抗，只能束手等死，但他可以肯定那是…… 筑基期！ 是仅仅比古文化研究所门口那只负子蟾差上些许的筑基妖魔！ 第五十七章 筑基修士 一闪而逝的先天之炁波动让人心悸，顾盼明呼吸都不由得停滞了片刻。 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那就是人们都知道枪可怕，被机关枪扫射更是可怕，但像是核弹那样的可怕因为距离太过遥远，而以至于那种恐怖感远没有那种子弹大炮从你头上飞过去的感觉更加直观。 筑基，筑的是道基，修的是先天。 顾盼明有些羡慕的感应了一下那股不遮掩的波动，几秒钟后又是扎进了成排的资料文件当中，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筑基期对他来说并没有资质上的门槛，他需要的是身神和劫材。 根据丁大哥对于档案排列的介绍，顾盼明很轻松就锁定了一些资料文件的范畴，翻动一些文件，他很快便是面露喜色。 有记载！ 是先天身神的记载，果然他猜得没错，修炼之法为身神同一系，这种资源妖魔即便用不上也会有所记载，更何况安全部门的走狗们对此是有需求的。 避难都市健全的户籍和医疗制度，让都市居民身体中的先天身神，基本上都是有所记录。顾盼明匆匆翻阅间，赫然是从那上面瞥见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先天身神【英玄】也在其列，看起来是安全部门无人修与【英玄】相关的法决命图，故而这一身神没有被夺走。 ‘【意风】有二，【丛云】有二，【虚数】有一……【少庚】！’ 一时间，诸多先天身神的记载闯入视野，顾盼明脸上浮现出了喝醉似的红晕。 这里不仅有【意风】！ 还有一些他筑基期甚至是金丹期都能够用得上的先天身神，就比如【少庚】，庚金主宰天地肃杀的权柄，主人间兵革之变，在天是风刀霜剑清冷肃杀，在地是金铁铮铮铁骨，【少庚】便是结剑丹时所需的一位先天身神，若是有它剑修是如虎添翼，剑炁剑丹结合命图身神，将能够进入一种极为特殊的状态中。 那是命图【劫波浣剑录】中的破妄态。 据说在这一形态下的剑主，即便拿着一根稻草，都能够斩杀同级别的修士，因为自身整肃精炼炁，配合上【少庚】基本上能破百分之九十九的敌人防御手段。 果然来这里的选择是对的！ 顾盼明深吸了一口气强制让自己激动的心冷静下来，他虽然很想说把这些记录文件全部带走，但现实情况明显不允许他这样做。 瞧瞧潜入，薅妖魔的羊毛最好是不留痕迹。 所以就优先将那些对自己重要性较高的信息先记下来，比如说【意风】，其次是那些自己筑基期能用得上的，筑基期修至圆满可是需要九个身神，这些是通向金丹的关键，最其次才是那些更远才能用得上的。 顾盼明没取走档案资料，记下了自己能用得上的，十八个先天身神。 做完这些后，他抬腿便走。 此地不宜久留，占人家的便宜当然是快走，不要被发觉，那样还能白嫖第二次。顾盼明走到门口，脚步却不由得停了下来。 本来想此就离开的他，脑海里却回转过之前丁大哥那句感慨，那么多人都去了哪里呢？ 除了定期收割，避难都市还有其他手段在消耗着平时多余人口。而在刚刚的翻阅资料之中，他好像是看到了一部分的相关内容。 一丝犹豫在顾盼明脸上闪过。 此地安全部门的交接班应该还有十来分钟，时间上是足够的，他不假思索折身走到了一个架子前，以更快的手速翻阅了起来，墨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微的流彩，那里面不多时便闪过了一丝惊异。 三份档案和人口有关。 里面的上交者是生物研究所和古文化研究所，在记载中很露骨的用了花肥这一词汇，联想到采薇家阳台上的灵材，顾盼明的咽喉不禁蠕动了一下。 而除此之外，像是日常的损耗，以及一些仓库的使用情况，合理规划填补亏空等，都被冰冷而谄媚的文字撰写在了白纸上，其中的负责人无一例外都是人类的名字，而审批人中则有一些疑似妖魔的代号。 除了献祭，妖魔确实是有其他消耗人类的手段。 虽然看起来不够酷烈，但这五花八门到让人想呕吐的手段，可是持续的了不知道多少年。温水煮青蛙，而青蛙对此一无所知…… 顾盼明着重记下了几个地址还有生物研究所的【花肥】项目。 这一次没有再耽误，将所有的文件档案都好好的归于原位，顾盼明小心翼翼不留下任何痕迹的退出了档案室，习惯性的施展戏法一叶障目，便是朝外匆匆走去。 当他来到大门门口，想要出去的时候，突然间停住了脚步。 顾盼明眼神一凝，肉眼难以分辨的空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游离着一圈极不显眼的淡淡粉末，那粉末看似自然飘散但实际上却有隐约将他包围之意。若不是他保持着【英玄】的激活，在这星光暗淡的夜晚，还真的一个不留神就忽略掉了。 当即是后退数米，远离门口处漂浮的黑色粉末，戴着口罩的顾盼明第一时间握住了汉八方的剑柄，警惕无比的望向了大厅中的一根石柱。 “我本想等你被炸晕过去，再把你抓起来，好好的审问你，看看你从档案室里翻了什么，没料到你那眼睛还挺贼的。” 一道待着遗憾的女声从石柱后传出。 随后一个显得高挑的女人从石柱的阴影中走出，她的身边缠绕着一圈流带似的黑雾，正随动作怪异的扭动着。 红莲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戴口罩穿雨衣的剑修。 她搓了搓自己那艳如鲜血的指甲，黑暗中隐约有一道火星飞溅，带着猫戏鼠似的轻松，红莲等了一下见顾盼明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接着说道。 “放下剑，自锁真炁，我可以暂时饶你一命，不然……” 更多漂浮的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毫不掩饰着那其中的致命恶意，宛若千万根尖针在朝顾盼明身上扎，无处不在的威胁感告诉他，他已经被锁定了。 而红莲身上洋溢着的气息。 隔空都能够对顾盼明形成压制，先天之炁的运转要比平时艰难三倍。 ‘筑基期……’ 顾盼明心中默念了一声，手腕微微扭动。 第五十八章 交手 筑基和练气的差距大概有多大呢？ 按照顾盼明结合【剑主印】的信息来看，筑基期对于练气期应该是压倒性的优势，差不多是大人揍小孩的程度。最重要的是，目前来看对方应该是察觉到了有人在档案室，故而在大楼里开始做准备和布置。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自己傻傻硬冲的话。 必死无疑！ 气息有些飘忽不稳定的筑基期，实力强于自己，并且对方还是善攻伐者，空气中带着一点淡淡的火药味，已经布好了场地要慢慢拿下自己。 红莲再次张开嘴准备劝降。 嗤！！ 只听见一道布帛被猛然撕裂的声音响起，她下意识想有动作，眼睛却被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剑炁弄得眼睛发涩有泪花闪烁。 没有听这个家伙废话拖延时间，顾盼明爆发出了踏入大周天后的全力！绷直的长剑好似缩地成寸，刁钻得晃了一下她的眼睛，旋即是手腕翻转剑炁如一朵绽放的花朵，将那黑色粉末荡开了一个大口子。 这杀气十足的一剑，宛若过隙白驹，直取红莲的咽喉要害。 “你找死！” 被晃花了眼，但神识依然在发挥作用，红莲对于这练气期剑修还敢动手显得很是恼怒，她更加恼怒一旦动手就掩盖不住某些渴求目的，不然她早就喊人过来拿下这小贼了。 红莲双手一合，结出手印。 血红色的指甲宛若花瓣聚合成型，对着冲过来的顾盼明便是一指。 下一刻一道闪耀着足以致盲强光的火焰爆发而开，那暴涨的暗红色火焰极为妖冶，宛若盛开的花朵带着腐败溃烂之意席卷了大厅。火焰席卷的冲击波，烧裂了瓷砖墙体，将玻璃窗击碎，铝框烧得软化流动，这一瞬间的强光、高温、冲击波足以正面把一个人杀死两遍。 那拂动的火焰来得快去的也快。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完全就熄灭，只余下一片龟裂焦黑的惨状。 一脚踩在冒着热气的碎瓷砖上，红莲瞧着地上那被完全烧融的雨衣，眼中恼怒之意更甚。 她被骗了。 刚刚剑修冲过来看似是有进无退的一剑，但只是虚晃一枪，借着卷动雨衣借着爆炸的冲击一瞬间就逃回了大楼更深处。 “你以为你逃得掉？” 神识中能够感知到顾盼明正在飞速的在楼梯通道间乱窜，红莲双手一张，身体没有直接追过去，但是提前布置好的更多黑色粉末开始追杀顾盼明，在这种复杂楼层内，她的毁杀能力得到了进一步放大。 雷粉和烁金制造强光与雷火，搭配着【心火正雷法】，足以让红莲变成人形自走火炮。 不过…… 回忆着方才那宛若要直直刺穿自己咽喉的凌厉一剑，那种百分之百见过血，那双眸子里的那宛若天生的冰冷睥睨，红莲还是觉得离得更远一些，用雷火把他拍得失去行动能力再接近，更为安全保险。 只是那个家伙的存在很诡异。 一不小心就会丢失。 相比之下，在顾盼明出剑后，那令红莲感到寒毛倒竖的八面汉剑，存在感更加明显也更容易捕捉。 另外一边借助着第一波爆炸的顾盼明，逃窜进了楼梯通道后，一时间陷入了苦不堪言的境地。 轰隆！ 他每前冲一段距离都有飘忽着的雷**近，那从各个方向不断逼近黑色飘带，在速度上居然是比他慢不了多少，而更要命的这些东西不知道在这栋大楼里还有多少，每当顾盼明试图跳窗逃离的时候，都会被致命的雷火轰爆给硬生生阻拦回来。 筑基期拥有神识，可以远距离御物。 这是练气期最大的劣势。 红莲可以远程从容得用准备好的雷粉，不断侵扰袭击顾盼明，甚至能够以不同程度的雷火轰击逼顾盼明朝她想要的区域移动。 而顾盼明想杀红莲，唯一的机会就是正面对峙的时候。 但那成功率实在是太过渺茫，红莲近身操控的雷火足以把顾盼明碾成焦炭，他本能觉得能杀，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相信自己抓住也能杀得掉，只是理智考虑后觉得不值得而舍弃了。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就像是不可阻挡的灼热巨拳，一波接着一波把顾盼明逼得狼狈不堪，此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疼，是被火烤过后缓过来又起了水泡一样的剧烈痛楚，肉体上的疼痛是次要，主要是那恶毒的雷火夹杂了红莲的心念，随着有效的攻击一同灼烧着顾盼明的心神，让他产生了种种被炙烤烧熟的错觉。 又是一重轰爆！ 剑修的身影强闯过火焰，空气中隐约散发出一股炙烤的肉香。 这种程度的折磨与痛楚，与平时刮骨催元差不多，达不到影响思考的程度。再难受难受不过刮骨敲髓，念头再杂乱杂不过心猿大闹天宫，意马放肆奔驰。将红莲烧过来的心念完全忍耐镇压了下去，躯体上的疼痛更是忽视，他内心理性冷酷的推算着。 ‘她神识有效距在大楼内大概在一百米左右。’ ‘主要攻击手段为雷火轰击和心念灼烧，以疑似火药的黑色粉末为攻击媒介。’ ‘本体强度未知。’ ‘身神可能是和点火相关类，命图未知，其他神通法术未知。’ ‘不能太近身的话我的机会只有剑炁和御剑，这意味着我要至少接近她身边十米，这个距离足够我被轰击至少二十次了。’ ‘从对方后续的行动方式来看，根本没有冒险的意思，破绽也更难寻找。’ 即便对方是被妖魔控制下的阉割残次品修士，顾盼明也没有丝毫的轻视，被雷火光芒照的明亮的眼睛，像是精致的琉璃器，仿佛那里面没有多余的情绪。 正在被一步步的绞杀逼入绝境，难耐的热焰都要吹到脸上，顾盼明也始终维持着冷静，在力量悬殊的此刻，如果不冷静那就死定了。 若是纵观全局，能够看见不紧不慢吊在顾盼明身后的红莲，仿佛是群蟒的化身，控制着一条条黑带蟒蛇试图包围住他。但在身形上更加灵活的顾盼明，却始终没有被抓到，两人你追我赶，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已经是要接近四十层楼的楼顶空间。 若是真的被赶到了天台上。 毫无疑问顾盼明要面对的是一个死局。 察觉到死局将至，顾盼明眼里闪过一丝漠然决死之意，正欲转身拼一把，眼角的余光却是瞥见窗外远方一道雷光闪烁，那股暴烈的波动再度远远传来，这让他不禁一喜。 下一刻，顾盼明爆发出了更快的速度朝上冲去！不惜以剑炁强行破开走廊天花板上冲！ 竟然是让猝不及防的红莲被硬生生拉开了百米之远的直线距离！ 第五十九章 反击 本来在一点点压缩剑修活动空间的红莲，骤然间被拉开了距离后，她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而当大楼外电光闪烁，雷声伴随着先天之炁的波动滚滚而来时，红莲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她这一手御使雷法之术，在空旷范围也能够远远吊着剑修，不断用雷火轰击，夹杂着虚虚实实的心神灼烧，是可以把绝大部分修士拉扯耗死在百米的范围内。 可她是筑基，不是金丹。 做不到性景法相，以虚代实，更别说对抗环境变动了。妖魔引动了雷霆，远远而来的先天之炁极为剧烈，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降下大雨。 到时候的室外谁说了算就不一定了。 红莲连忙是提高速度追逐而上，必须把那剑修困死在这大楼中，不然瓢泼大雨一来，她在大楼外的布置直接尽数作废，再也拦不住那道凌厉身影。 百米神识再度延长数分。 本来犹如无头苍蝇的诸多火药飘带迅速的捕捉到了目标，宛若蜂拥而至的飞蛇快速缠绕燃烧着冲刺而上。顾盼明那汉八方在红莲的神识中，此刻就像是一根抵在眼前的钢针，想忽视都做不到，一路高歌猛进得正朝着走廊外沿迅疾冲刺。 红莲当即明白了剑修的打算。 他想稍微周旋一二，只要雷雨大作，他立刻就是能够破墙而逃遁，而那个时候，她的火药受限于环境克制将无法继续追击。 岂能如意？！ 如果不是要活捉他，让他交出身上的东西，红莲早就下死手了。事已至此，那她也不会再留手了。 双手结印，狠狠一拍！ 伴随着红莲的施术，在神识中宛若网状试图包裹住剑修的黑色飘带，一瞬间化作了十几条奔腾嘶鸣的火焰巨蛇，速度上借助着爆炸冲击的推力直接是暴涨而上，将走道空间里充斥着光和热，好似一个网兜劈头盖脸就对着顾盼明攥了下去。 这一击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台轿车在那里也要被雷火轰成齑粉碎片。 神识中顾盼明的身姿当即是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剑炁一阵剧烈的起伏闪烁不稳定，跌跌撞撞似乎要栽倒，然而随即却是重新提速朝外冲去！ ‘他是铁打的不成？’ 红莲不禁是有些错愕，自己这一击区区一练气期的剑修，而不是体修竟然是硬扛住了，虽然气息确实是变得虚弱飘忽，但却没重伤丧失行动能力，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对。 来不及细想，红莲穿过弥漫的硝烟，双手连续结印变幻，她周身宛若是镀上了一层火焰霓裳，流转间形成了一道道光环。 剑修受创后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等会一定会正面硬碰硬，她得做好防护，同时准备好大威力的雷火，最后一次进行逼问。不管这剑修是好运儿还是从外界潜伏进来，红莲都无比迫切的行为从他身上得到一份完整的传承。 她只要这个！ 正在急速穿行的红莲没有注意到，在烟尘弥漫的走道内，有一缕缕混杂在其中的烟雾极为不起眼的存在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红莲正在收网，她神识捕捉中的顾盼明开始不阻拦在周身的火蛇强行开始了突围，他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一次重击雷火，五次连续轰击的雷火，外加频率为一秒一次的引爆冲击波阻拦…… 都没有能够杀死他！ 他就像是灵活无比的游鱼，在每次雷火试图击坠他的时候，都能够准确敏锐的找到薄弱之处，以剑炁开路承受最少的冲击和雷火，拼着受伤钻出包围圈。 这一幕着实是让红莲嫉妒不已。 如果不是法决残缺不完整，而她本身也多受限制，以她的天赋哪有那么多破绽给这剑修钻。其他的都无所谓，她只是想要一套完整的传承，这个要求很过分吗？为了这个，她不惜给妖王当奴隶，也不在乎同类的死活，她只是想成道！ 只要让她抓到一次机会，她就能够给一飞冲天！ 现在机会已经快到手了。 马上就到手了。 这个世界总是天不遂人愿，眼瞅着最后一道必杀的包围网即将成型，突然间一丝带着凉意的水汽从窗外吹进了大厦中，紧接着整个漆黑的世界里传来了嘈杂的喧嚣声。 下雨了。 顾盼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终于等到你的弧度。 “不！！” 红莲不由得发出一声不甘的惨叫，煮熟的鸭子因为外界因素而飞了，这是绝对能够把她气到心态失衡的情况。 而顾盼明似乎也明白机会就在此刻。 神识中剑修那凌厉无比的剑炁卷起数道剑罡，硬生生逼退了卷来的雷火巨蛇，从焰火充盈的走廊空间中冲出了外界！ 而堪堪追上来的红莲只见到破碎的窗户正在朝着走道里灌着冷风水汽，一墙之隔，神识能够捕捉到剑修正在下坠，那强烈的存在感让红莲不甘得发出了最后一次轰击！ 轰！！！ 道术·雷公炮！ 只见数条悬浮火蛇相互缠绕呈炮管状，一声闷响过后，空气扭曲肉眼可见放慢的涟漪朝前无声无息吹过，从炮口延伸出的涟漪所触碰之物绝大多数顷刻间化作齑粉，超速的强制共振轻而易举的瓦解掉了瓷砖水泥，露出里侧缓慢剥裂的钢筋。 先天身神【雷吼】之威结合道术彰显而出！ 一炮过去，两层楼的墙和水泥天花板全部溃塌！ 红莲朝着楼宇外的黑暗望去，却不见剑修的身姿，明明雷公炮轰击的前一刻，神识中那剑修分明就在那里，即便是有剑炁护身也应该是重伤或者死掉，而不是什么痕迹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些什么。 不对！她中计了！ 红莲顿时想通了一点，连忙神识连忙收敛扫视周身，而这一下确实让她亡魂大冒，手上的结印都差点散掉。不知道什么时候，顾盼明已经是从天花板上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她身侧十米之近的距离！ 骤然间，存在感极强的汉八方失去了踪影，一下子跳进神识感知中的顾盼明战意昂扬！宛若一口无坚不摧的神锋即将斩落！ 而在这个关头，红莲却抓住了重点。 人在头顶，剑呢？ 剑修的剑去哪了？ 第六十章 托身白刃里 修士之间的对决，在遭遇战的情况下，剑修可谓是睥睨他人，专治更治各种不服。而在被剑修近身的情况下，任你有千般法术，万种神通，先天之炁的运转输出准备时间，都足以被剑炁摧残道基的剑修像是砍瓜切菜一样把人放倒。 所以说，被剑修突然近身是绝大多数修士的噩梦。 而更可怕的噩梦是。 这位靠近你的剑修不仅是一眼拼死的决然之意，并且他的剑完全消失了，根本不知道其飞剑在何处，那种揭晓生死答案前一刻的恐怖，更是令无数人手脚发软，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此刻红莲就身处这样的噩梦当中！ 剑在哪里？ 气势如虹的顾盼明赤手空拳，在六感与神识之中宛若一轮姣姣明月，正在绽放光辉，而其飞剑就像是月边晨星，受驾驭间悄然毕竟。 毛骨悚然的惊惧攥住红莲的内心。 她何曾与修士战斗厮杀到这种地步？作为圈养之地的修士，她欺负欺负同类还算可以，搏杀经验只能说基本为零，面对顾盼明这个宰走狗斩妖魔起家的剑修，纵使她的道行修为更高，可没有直面剑锋那颗淡然这心，终究是在生死玄关前落入了下风！ 说时迟那时快！ 电光火石之间，从天花板上一跃而下的顾盼明不顾红莲周身的妖异火环，并出剑指朝她眉心刚猛凌厉点去。 不等红莲有反应。 一声轻快长鸣的剑啸在她身后响起，下一秒受剑主御剑术召回的汉八方剑炁汹涌，带着顾盼明全身上下近八成的剑炁，破开水泥天花板取其后心。这前后夹攻的一幕，从他被赶进大楼狼狈逃窜，到雷声大作的时候就已经构思完毕，各种伪装御剑，欺骗其神识，局势为了这一刻！ 闷头逃跑，不是他顾盼明的风格！ 即便是要走，也要给这筑基走狗留下终身难忘的印象。 假意破窗而逃，实则是托刃藏剑。 红莲此刻只能是全力催动先天之炁，不管是身后还是身前都决然引爆雷火，哪怕她知道眼前的剑修是虚招，身后的长剑才是杀招，她也不敢去赌这剑疯子的思维，会不会虚实转换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把手指戳进自己的咽喉！ 妖异的火环下一刻变为了纯白炽热的雷光！ 这一次的爆炸极为壮观。 整个楼层的墙壁被轰塌了不知道多少，玻璃窗尽数被爆鸣的空气击碎飞射，震感甚至让这栋大厦都在微微摇晃，烧红的钢筋宛若软趴趴的面条，直接让这层楼像是坐在黄油上一样，朝下陷入的同时发出了痛苦的崩裂悲鸣。 即便是残次品，擅长雷火之术的筑基修士不顾一切引爆道术，那份威力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如此恐怖的杀伤性威力只持续了一瞬。 在缭绕的烟雾间，猛然间冲出一道飒沓身影，那正是身影略显狼狈的顾盼明，虽然受创但此刻的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快意的长啸声。 紧接着他宛若是飘渺飞鸿一般窜离大楼冲进雨中，一幅事了拂衣去的他，伴随着凌厉剑啸声，像极了话本志怪里的剑侠。附近闻声而来的魑魅魍魉见他气若白虹，竟然是没有谁敢上前拦他一下！ 约莫一刻钟后。 红莲面无表情的从时不时发出龟裂声响的大楼中走出，她的手捂着胸口，脸若金纸，显然是方才顾此失彼被顾盼明一剑给穿了胸。 当胸一剑，身神受损，还得分出元疗伤，再战没有大问题，但完全摸不清剑修情况如何的她，要说再长途奔袭继续追杀对方，说真的，她没有那份心气。 “这就是完整的练气期么？” 自己一个筑基期，居然是被练气期搞得如此狼狈，红莲心中的渴求之火倒是更盛烈了几分。若不是提供的功法皆有残缺删减，更是不允许他们这些在册修士掌握杀伤力过强的神通，她又何至于此呢？ 脑中是剑修离去时事了拂衣去的潇洒身姿，红莲眼睛朝着一边瞥去冷冷道。 “别躲着了，出来吧。” 在一侧的车棚后，一道瘦弱的身影慢慢的爬了起来，她对着红莲恭敬欠身道。 “师傅，您没事吧。” 那冷清文静的声音，如果顾盼明还在此处定然是认识她，白术育养所中被安全部门带走的有天赋少女，白绮罗。 “还死不掉，斗法也结束了，你运气不错全程都能旁观。” “嗯。” 白绮罗俏脸绷着，心里却有些微微的困惑。方才从大楼中冲出来的那道身影，她虽然是看得不真切，但却给她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对方一样。白绮罗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表情依然是冷清中带着拘礼的恭敬。 “方才那剑修，闯入了档案库，其恐怕目的在身神资源……”调整内炁，不多时已经是恢复了小半，红莲带着几分怨怼之意道。“……他是想晋升筑基期，功法和命图都无从判断，看来只能用笨办法了。” 接着，红莲望向了白绮罗。 “你跟我来，你派上用场了。” “是，师傅。” 白绮罗知道，她的学问能派上用场了，不用想都知道，红莲是要她分析那剑修可能拥有的身神和需求身神。 档案管理所这里爆发出小规模交手并没有吸引太多妖魔鬼怪走狗爪牙的注意，因为在午马区更加激烈的战斗，货真价实的筑基期交手造成的剧烈动荡，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不然被红莲一直纠缠的顾盼明，恐怕要面临被围殴的下场。 【神仙索】钓鱼执法，还真的有鱼上钩了。 只不过有鱼上钩和有没有能耐把鱼抓住是两码事，本来被作为妖魔狩猎雅兴的诱饵畜人都被巧妙救走，没有料到人类里居然有知情的内应，居然是混了进来，打了妖魔后方一个措手不及。 对此【神仙索】暴怒咆哮。 将那些逃走畜人的亲属好友全部进行严格审查，对方既然能够在它们的眼皮子底下玩这一出偷梁换柱，那么绝对是有内应，宁可杀错不放过，任何有怀疑的对象都使用幻术让他们吐出心生，幻术不行就搜魂！ 而引动雷雨的【神仙索】，却在无意之中帮助了本应该作为目标的剑修顾盼明，这其中的因果缘由，实在是黑色幽默。 第六十一章 内鬼 【神仙索】此刻的表情像是要吃人，身侧一干妖魔修士噤若寒蝉，从地上几滩血迹不难看出，它像是要吃人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而是真的吃掉了几个看不顺眼的妖魔和修士，这些家伙在这种时候没有尽职，自然是要杀一批。 “大祭时间不远了，你们这些畜人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很怀你们是否有存在的价值。” 心情糟糕的【神仙索】发出了冰冷冷的警告。 此言把其他人吓得面色如土，他们都是被妖魔控制的修士，体内被下了各种骇人听闻的禁制和咒术，见妖魔哪怕境界相等也是凭空低一等，这些喜怒无常的妖魔可是喜欢看人生不如死了，要不是祭祀需要有大妖魔在上面压着，这避难都市里的的无间地狱早就浮上水面了。 而随着大祭盛宴将近，众多按捺已久的妖魔早已是蠢蠢欲动，看起来最近是少不了一阵腥风血雨了。 “一查到底，如果查不出人，那你们就自己去填营养池吧。” 一根绳索突兀垂落。 【神仙索】那庞大如黑云的躯体缓缓虚化上浮，最终和天空中的黑暗融为一体，消失不见。它的话语让现场一群神色狼狈者心有余悸，很多修士面露苦色，一句要查哪是那么容易搞定的，可给一个交代又不行。 更多人则是无奈中透露出一丝狠辣。 不就是人么？ 在避难都市中，以安全部门的手段想要找人顶一下锅还不容易。毕竟在避难都市，在这种环境下还真的有本事能查案的那几乎为零，因为有本事的早在追查种种不该查的案子中，莫名其妙人间蒸发或者是意外身亡了。 只是这一次，又不知道有多少无辜人要被牵扯进这场风波中了。 少数几个还算是有一点良心的修士忍不住暗自叹息，当然也仅仅是叹息，如果说阳奉阴违甚至帮着都市居民和仙家大人们作对，来重拾自己早已经丢弃的良心，那就是在自己找死了，犯不上！ 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们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何谈说帮助别人？ 一干人神色各异的散开了，彼此之间因为之前疑似出了内鬼之事，也不敢交头接耳，看向彼此的目光都是有所提防。 也怕突然间被其他人众口铄金成为了那个内鬼。 ………… ………… 踩在泥泞的地板上，淡淡的薄雾将周围的一切都映照得如梦似幻，朦胧的月华投射进来竟然有几分白玉京之意，匆匆的身影穿梭在其间，看似是踱步而行，但没多少存在感的速度却是掠得极快，一眨眼就是穿过了一条街。 那身影正是顾盼明。 他正时不时发出抽气声，右手像是废掉了一般充斥着火辣辣的剧痛感，那种感觉就仿佛整条手臂都被剥皮后淋上了辣椒油，但偏偏又是动弹不得。 被烧伤了。 不只是烧伤，在对战那位筑基修士的最后一剑时，他的剑炁破体而出，从剑指射穿了她的躯干，这过载的剑炁把手臂里侧的先天之炁结构破坏得千疮百孔，现在真的动一下都让顾盼明额头多一层冷汗。 ‘这就是和修士交手的感觉吗，和妖魔完全不一样啊。’ 靠在墙上稍微歇息一下。 顾盼明努力调动本身的先天之炁调整体内紊乱糟糕的情况，暂时将伤势止住，这样的伤势一时间还是挺严重，不过对于【太上饮劫歌】的斩劫回填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只是活罪是免不了了。 在今晚之前，顾盼明都没想过自己会那么耐疼。 身体的各处烧伤就不用说了，谁都有被烫起过水泡的经历，那实在是酷刑。而在和红莲的厮杀中，被心念灼烧的疼更是虚实难辨，他那个时候能撑下来，完全是以命相搏中彻底压住了其他的一切心猿意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破法，斩敌！ 小小喘息了一下，平复内炁的调动，顾盼明忽然间笑了出来。 真过瘾啊…… 素日他斩杀妖魔，都是隐匿踪迹，敛去气息，近身了最多两剑令其死亡或者失去反击能力，与其说像是剑修更像刺客。 那样固然是有效安全，但对于顾盼明来说却是少了一点味，一点剑修的味。和筑基修士的一战，他算是堂堂正正迎敌，发挥出了自己全部道法神通的十二成本事，最后不仅是安全脱身，更是击伤了对方。 穿胸一剑，说起来有点邪恶，但顾盼明寻思，那女人应该会气个半死吧。 ‘头颅暂且寄在你颈上，下次我会去取的。’ 脑内闪过最后照面时红莲那惊惧的神情，顾盼明眼底滑过睥睨傲然之意。 帅不过两秒。 下意识挺直胸膛的他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吸气，而有些发毛的是，顾盼明感觉自己似乎正在慢慢适应痛觉，好像痛着痛着就习惯了。 ‘方才的先天这炁波动，是怎么回事？’ 顾盼明想起了这一茬，如果没有这一茬，他还不能那么轻松就骗过敌人进行反击。 从方位上来说，那起伏之地大致是在工业区方向，也就是午马区。 回忆起当时的几波先天之炁的激荡，顾盼明本能得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因为自他修道以来，避难都市就很少说有这么大的阵仗，妖魔们更多时候都是处于一种安逸慵懒的状态中，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他偷袭那么多次得手了。 但事情似乎变了。 这是他所知的第一次，想必也不是最后一次，妖魔们的动作如果越来越大的话，也意味着撕破伪装只是迟早的问题。 再联想一下六个月后那所谓的大祭。 顾盼明觉得自己的身后始终有一头吃人的凶兽在追赶自己，有些时候它离得远，有些时候它又离得很近。 ‘有机会去午马区看看吧，老李之前说最近有人精神压力大而失踪，搞不好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另外，生物研究所那边，我也得找个时间打听一下了，那么多人都是消失在了【花肥】项目里，了解一下总不会有错。’ 第六十二章 事后 有先天之炁的调理修复，身上的伤势短时间内倒是恢复了不少，至少不会是动一下就疼得全身冒冷汗。而剩下的就是劫酒和水磨工夫来恢复了，顾盼明比起原定的计划耽搁了不少时间，等他披星戴月回家的时候，却意外的感知到柳采薇正在自己的门房外等着。 这个时间段，青梅竹马来找自己干嘛？ 在上楼前便已经是施展御剑术，将经历过一场血战的汉八方偷偷贴在一侧的天花板跟着自己，随着是整理了一下衣物遮挡了一番。 做完这些，确认是滴水不漏，顾盼明才是慢慢得走了上去。 “你终于回来了。” 顾盼明转过弯走出来到时候，柳采薇的立刻是喜笑颜开。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却是蹲着太久双腿酸麻得差点直接脚软得直接扑在地上，她这一个踉跄顾盼明连忙是接住了她，虽然自己疼得肌肉只抽搐，但不动声色的他硬着头皮，推了一下眼镜疑惑道。 “找我干嘛？” “你去哪了？你身上有以一股奇怪味道，香香的又臭臭的。” 没有急着回答顾盼明的提问，青梅竹马困惑的凑近嗅了嗅。 “哪有香味，我去跑步锻炼了，现在是一身汗味，你可拉倒吧。”顾盼明怀疑采薇的鼻子是属狗的，怎么这么灵，不过她要闻最多也只是闻到烤肉的香味，毕竟被雷火燎过那么多次，确实是有些地方都被烧熟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跑步了？” “从玩兵击开始吧，你没见我身材越来越好了吗？” 顾盼明摆了一个健美的姿势，他现在的确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的，只不过现在做这个动作实在是折磨自己。 所以在柳采薇试图上手来验证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有锻炼时，被他提前一步截了下来。 “我妈让我给你送土豆烧肉，送来的时候还是热的，现在你想吃可能要再热热了。” 柳采薇道明了来意。 “那你帮我热一下吧，就用我的厨房，我先洗个澡，你要不要一起吃？” “好呀~~”采薇的美目一下子开心得眯了起来。 在物资相对紧张的避难都市，能够拿出一锅土豆烧肉并不容易，一般在送熟食的时候被赠送者都会邀请赠送者一起享用，这也算是一种人情世故。顾盼明和柳采薇两小无猜，更不可能端着烧肉就把人拒之门外了。 他玲珑心思，一想倒是明白了。 这肯定是柳妈妈想加把劲，让这不温不火的两人朝前走一步。 说起来…… 这也是离开育养所后，顾盼明这么晚了还和青梅竹马这样近距离的相处，而且还是在这夜里。 要说有坏心思，可冤枉他了。 他现在全身超过五成估计是被灼烧过的，痛感神经时不时和刀刺一样传递着信号，这种情况要是还能有什么坏心思，那顾盼明真的是佩服这种不要命的色中恶鬼了，至少他是做不到的。 紧张的搏命厮杀过后，有青梅竹马，有热饭菜，还有热水澡。 顾盼明觉得自己的心的尘埃都随着身上那涓涓热流被洗去了，在浴室里他检查了一下身体，烧伤的区域不少，但大多数都已经无碍。剑修身体本就经常被剑炁摧残，而【太上饮劫歌】更是恨不得刮空身体，在这种反复摧残下也赋予了剑修剑炁通畅，先天之炁修复起来速度极快的属性。 按照这个进度，大概过个四五天，他的皮肉伤就能好个九成。 稍微有些麻烦的是心念上被灼烧的残留。 这些残留时常会让顾盼明产生被灼烧的剧痛幻觉，并且是时不时发作的那种，他对于这种神识魂魄的攻击手段，目前并没有很好的手段能够去直接祛除。 好在这些残留都是无根浮萍，只要能分得清虚和实，就可以硬磨将其彻底消耗掉。 匆匆清洁身体，顾盼明的心思大抵都扑在了斩劫回填上，只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把机敏的青梅竹马给应付打发走。 柳采薇摆好了碗筷等着他。 顾盼明瞧着这一幕，一时间竟然是不怎么想着急应付了。 “你手上怎么一块红印？” 细心的采薇嚼着土豆，留意到了顾盼明衣袖滑动间露出的红印。 “刚刚混水的时候烫着了。”顾盼明随口回答，给自己盛了一碗肉汤，他这个人在吃这上面，最喜欢的就是汤，不管是什么汤，他觉得那食材的精华都在汤里了，喝起来才是最美味的。 “我帮你擦擦药吧。”她有些心疼的柔声道。 “哪有那么金贵的，烫了个红印就擦药。”顾盼明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伸出筷子，和青梅竹马抢起了一块五花肉，很快就把这事揭了过去。 两个人的饭桌上很快多出了日常的拌嘴声。 她张罗完饭菜，享用过后他洗刷碗筷。 柳采薇虽然觉得十分开心，但还是能够感受到儿时玩伴心不在焉，也确实是很晚了便是伸了个懒腰，显露出自己的青春美好身姿道别。 “明天见。” “好，明天见……”顾盼明正努力搓着盘子，想到了什么接着道。“……哦对，我房间的备用钥匙在房门鞋架的底下，你拿走吧，以后别傻乎乎的在我门前蹲到腿都麻了。” “说谁傻！说谁呆呢？” “谁傻说谁。” “嘿，阿明你这吃干抹净不认人的混蛋，今晚就去给你自行车放气！”最是忌讳被人说呆萌傻愣，柳采薇的俏脸气得有些通红，一番威胁后就是匆匆跑出了门。 出门前还不忘记拿走了顾盼明的备用钥匙。 顾盼明愣了一下，他分明瞅见了柳采薇出去的时候满脸欢喜的，想必是不会真的去给他自行车放气，只是在说气话。 “拿了钥匙就这么开心，啧……”顾盼明不禁是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开心的，真要说开心的也是他才对。 只不过采薇在门外等了自己那么久，这件事也给顾盼明提了一个醒，当他离开家出去做点的什么的时候，是有人能够随时上门来的。把钥匙给采薇，也算是一个提前的信号，指不定哪天就要让她帮自己了。 第六十三章 谁有不平事 突遇筑基修士，让顾盼明感受到了一种重大的压力，他可没有看不起对方的意思，在缠斗的过程中，他好几次身陷险境，差点被雷火轰的倒地不起。 若不是那修士少了几分勇气，不敢正面迎敌，他又哪能那么简单玩了一手灯下黑，骗过了那无孔不入的神识。 更重要的是…… 对方好几次施术和调动都中断的很突兀，想必是修炼和功法上的缺憾，要不然也不至于被他一练气期的剑修给欺负到了身侧。妖魔养着走狗，自然是提防走狗变饿狼，反过来咬自己一口。 这牧羊犬对付羊圈里的绵羊自然是手到擒来。 可若是面对那同行是见过血，比妖魔还要更甚几分的真正修士，那么不管是在什么方面天然的就要落入下风。经此一劫，倒也让顾盼明知晓妖魔和修士的差别在哪里，倒不是说妖魔更弱，而是妖魔的能力更加诡谲莫测，修士则更加周全。 真要论强弱，那便是要看个人运用如何了。 就比如今夜交手的筑基女修，她着实是一个移动炮台，雷火、声震、毒烟、心焰，组合起来一个人完全能够把古代的千人规模军队当猪杀。但最后不还是被他给击伤了，顾盼明现在可没有单人孤剑，把千人军队杀光的能力，那个数量累都能累死现如今他。 说实话，第一次和修士交手，还是生死相搏。 如果不是不能坦诚相见，顾盼明真的想效仿志怪中的剑侠，露出真面目，得意一句，头颅暂且寄在她颈上之类的傲然之语。 不这样做，他不痛快啊！ 是夜，三更天。 躺在床上的顾盼明酣睡得正香，突然间他睁开了眼睛，那一双透澈明亮的眸子里带着丝丝梦境残留，有所回味得伸出手虚空一握，这简单的一握却引得挂在房门卧室后的爱剑发出了些许响动。 千锤百炼，固化极限，一证永证！ 饮下劫酒后在那庄生梦蝶的梦境中，顾盼明再度与那女修交手了，因为是在梦中的缘故，他多次施展了两败俱伤甚至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被雷火烧成灰烬，被雷公炮轰成烂肉，被毒烟硬生生呛死，被心念折磨到神魂俱灭，甚至是被点蜡烛一样从内到外点燃先天之炁。这其中受的苦和痛，那可是半点折扣都没有打，成百上千次的对练固化后，顾盼明终于验证到一个事实。 那就是练气期大周天境的他根本杀不死对方。 模拟的厮杀中，他即便是做得最完美的一次，也只是重伤了对方，而对方在惊恐拼命的情况下，雄厚如高楼的先天之炁反扑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当然了，要说以绝佳的灵巧轻盈戏耍对方，凭借丰富的对战经验击伤对方，然后快速抽身离开基本上没有什么困难。即便两人再度正面对决，顾盼明自保是没有任何问题，反倒是她要时刻小心那可能藏在任何一个方位的汉八方了。 ‘筑基啊。’ 如果自己有筑基道行，那人如此之多的破绽，全是靠着老本撑着，要杀她不过是反手之间的事情。 所幸夜间冒险潜入收获不小。 顾盼明起床坐在书桌前取来了纸笔，将所得的身神信息抄录了一遍，习惯性如此后不不禁是咬住了笔头。他已经决定，避免夜长梦多这两天就去把【意风】拓来，档案所之行已经是暴露行踪，指不定有人猜到他是为了先天身神而去。 能猜到是为了先天身神，肯定就会设下陷阱守株待兔。 考虑到安全部门的组织力，所以这事还是早做早安心。比较可惜的是，拓印先天身神化为己用，一段时间内只能进行一次，不然就会有自身身神冲突之风险。 【剑主印】中对于这小术倒是语焉不详。 只是提及筑道基前能少拓印就少拓印，不然可能会影响筑道基时，自身脱胎换骨凝聚身神这一过程。 顾盼明有些无奈。 他修道天赋本来就不佳，根骨资质也是低下，也不是他贪得无厌，能得到【剑主印】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只是处境凶险只能潜伏，恨不得自己，多一些修为，多一些灵材，多一些先天身神。 ‘说起来，【剑主印】是前任剑主死后而留，莫非那前任剑主也是死在了避难都市中？那包裹中的小剑，又是谁寄给我的呢？还是神物有灵？’ 【剑主印】是没有灵智的。 但要说是死物，那好像也不太对劲。 顾盼明皱着眉头思量了一番没有头绪只能是摇头叹息。 不管怎么样得了【剑主印】是一件幸事，就算有人这么做也是帮他，而不是害他，真的想害他早就有妖魔冲上门来喊打喊杀了。 沉默着坐了良久，他的眼里有了一丝柔情。 随即是取来火柴，嗤的一声在铁盆里把自己誊写的诸多信息全部烧了，连灰都从马桶中冲走后才是放下心来。 ‘筑基之上便是金丹，【花肥】项目涉及那么多，有一位金丹期的妖魔为看守管理太正常不过，结合之前伥鬼所言，这避难都市的十二妖王之上，似乎就是那位大妖魔了……这跨度如此之大，有些蹊跷。’ 大妖魔是什么样的存在自然不用多说。 月亮是它的眼睛，黑夜的重云是它的影子，而巍峨的城墙是它躯体的一部分，这样被提及就有所感知的存在，已经超出了寻常妖魔的范畴。 或许称之为神更加贴切一些。 比较可惜的时候，对于这位避难都市的终极存在，顾盼明迄今为止也仅仅是知道它存在，却连它本体是什么，姓甚名谁都不知晓。 不管是妖王们还是大妖魔，都太高太远了。 顾盼明就着清冷的月辉，坐在窗前把剩下的那点劫酒饮下，在这无人的寂寥黑夜中，却是哼起了不成旋律的调子。那调子随性自然，带着几分铿锵之意，好似那面对刺骨寒风的松柏，虽有大雪掩盖之意，却盖不住那一抹生机绿意。 哼唱的调子转为低沉。 眼镜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彻骨森然的杀意，原来是剑修还没有忘记那些名为修士，实际上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都市内那些受尽折磨凌辱的人在天上看好了，你们的仇，盼明来帮你们报。 第六十四章 燕七桥 次日，顾盼明起了个早。 准确来说他心绪起来后，就睡不着，趁着夜色把玩起了悬挂着的爱剑。这口汉八方畅饮了不少妖魔之血，跟随剑修一段时日后，似乎也有了点灵性，当它出鞘的时候周遭的温度都会凭空降低几分。 把玩着爱剑，心念上被灼烧的痛楚倒是削减了不少。 这倒是意外之喜。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和筑基期交手的最大收获，是对于神识心念有了直观深刻的认知，毕竟是拿自个去承受的，认知怎么可能不深刻，只是有了认知和掌握还差得远，这倒是更加加深了顾盼明尽快踏入筑基的决心。 这一劫饮下。 顾盼明的修为又朝前挺进了一步，搬运先天之炁，勾连内外对于驭气之道已经是无漏无缺至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大周天境界的要求对于剑修来说其实挺简单的。 让先天之炁自发流动，将自己的意识和剑炁同步，以达到如同潜意识控制呼吸心跳一样，控制剑炁那么就算是圆满了。剑修天天被自己体内的剑炁活剐，若不能如臂指使，先天破体无形剑气第一个杀的就是自己，更何况对敌。 更何况【太上饮劫歌】这玄门正法侧重的就是一个快字。 修炼快，杀敌快。 一不小心的话，死的也快，毕竟迎劫亦饮劫，从问道至今他的生死危机还少吗？说是险象环生，如履薄冰都不为过，每一次斩杀妖魔都是心惊胆战，和走狗爪牙的厮杀更是绝境中挣扎。 这快起来，就别想慢了。 不管快的副作用是什么，顾盼明需要的就是这种快，大不了就是一死，越发适应剑修问道之途，他对于死反而是越来越藐视看淡了。 洗漱完毕，今个是双休日，顾盼明正打算出门，却是有人登门拜访。 打开门却见到一张焦急的面孔。 “阿七？你大早上来我这干嘛呢？” 燕七桥，白术育养所同龄，也是顾盼明小时候友情不错的玩伴之一。 上次聚会也邀请了他，两个人还闲聊了几句，怀念了一番育养所的生活时光。他长得秀气，咋一看还以为是薄嘴唇少女，是男生女相，在离开育养所后便进了医疗所工作，听说混得还算不错。 只是比不上丁六合和顾盼明这般前途一片光明。 “阿明，你得救救我！” 燕七桥火急火燎，在门口就脱口而出。 他本人觉得没什么，顾盼明倒是脸色微微一变，朝着四周看了看，感知中没有什么脏东西，才是神色一缓拉着他进屋。 反手关上房门，顾盼明有些不满道。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你这性子得改改，换我们这些同龄还好，你要是和其他人这样，这休息日大早上，不给你轰出去才怪。” “哎呀，我的好阿明，明阿哥，你就别教训我了，我这不是有要紧事吗？”七桥愁眉苦脸，也不生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灌了下去。 “你怎么了？” 顾盼明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多慌张而无惊惧，看起来应该和妖魔没有关系。 燕七桥一喝完水就抓住顾盼明的手，有些支支吾吾道，原来是他的事发了。他是医疗所的实习医生，本事还算不错，跟着一个老师傅学手艺，这年头药品极为稀缺逼得手艺不得不精湛，他学艺不错，心底不免是有些飘了，私底下为了享受接了一些私活。 所谓的私活，就是偷偷收下他人的物资配给额度，帮他人便宜看病或者流出医疗所药品，这种事大伙都在做，七桥在做也正常。 本来这也没什么，一些东西都是要过期了，也会处理掉，不如自己人笑纳了，也能够物尽其用。 燕七桥的性子顾盼明是知道的。 他最多是为了享受私德上有些亏欠，但若是说要搞什么大新闻，那是断然不敢的，他也多次自叹自己这辈子只能当一个小人过了。 等七桥讲完，顾盼明不解道。 “你这事，在医疗所也是寻常吧，何至于此？” “阿明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们所的领导们不知道是集体发疯还是癫狂了，竟然是开始了各种彻查，安全部门全程监督。”提到安全部门，燕七桥的声音不知怎么得，恨恨压低了几分。 那群狗仗人势的东西，确实遭恨。 “行吧，这事你来找我，我能和丁大哥说上几句话，让他帮你在归档档案那边舔一些记录，你就高枕无忧了。”顾盼明思虑了一番，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 “哎哟，我可等你这句话呢，阿明，这回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你以后一句话，我就是做牛做马都给你报答回来。” “先别急着谢，你知道我脾气的，你这事是收了谁的好处，前因后果得说清楚了，这样帮你才能放心是吧。” 闻言燕七桥有些尴尬迟疑。 顾盼明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才是苦着脸道。 “是没户籍的人。” “……城外人！？”顾盼明立刻想到了这一茬，他有些震惊得瞧着眼前的同龄，似乎没想到有一天会从他这里听到城外人的消息。 “是城外人，也不知道住哪里，偷偷在黑市找了我，换了一些药品和医疗器械。” 避难都市在宣传中是世外桃源，城外那些据说是被辐射得不成人样的人自然是想进来，只是那些人一直都被城墙和安全部门的巡逻队伍阻挡着，不得而入。在都市内一直有传言，有些城外人悄悄的爬过城墙进了来，并且隐蔽的生活在都市里。 这种传言当然是无稽之谈了。 仅凭手脚怎么越过那百米高的城墙？ 更何况那城墙是何等的凶厉，说是爬墙怕不是刹那间就成了资粮。 顾盼明这一刻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冲动，他想从燕七桥的口中问出那城外人的一切，然后是找到进出此地的方法，立刻是带着亲朋好友远走高飞！这个鬼地方，如果是有能逃离的希望，谁又想片刻待着？ 终究是意志坚定，剑修不紧不慢的询问同龄，有关城外人的一切，他眉宇间纠缠了太多纷乱情绪，以至于七桥都觉得他是不是最近忧虑过度了。 第六十五章 清算 燕七桥对于那些城外人也是语焉不详，他们是在黑市相遇，接触交接什么的也是在黑市，属于见面都要戴着口罩的那种。也没有办法说为顾盼明提供这方面的更多信息，即便他提了几个问题，阿七却是摇头晃脑也答不出来了。 以两人的交情，这种事情，特别是请帮忙上，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顾盼明倒也是信任他的。 “阿明，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 有了顾盼明亲口应允的帮助说情，燕七桥和刚开始赶来时的火急火燎不同，此刻端着杯子笑呵呵，一幅怀念的模样。 “一样吗？我都忘得差不多了。”顾盼明眨了眨眼睛，不留痕迹的移开了视线。 “当然一样了，你小时候，那个时候采薇还没粘着你吧，你总是说自己要加入安全部门，成为一位伟大的探索者。” 燕七桥是佩服顾盼明这位同龄的。 不是因为他现如今有了出息，而是小时候顾盼明就很有担当，做错了时绝对不会撒谎和推脱，帮助柳妈妈打理育养所也是有板有眼，同龄中就属他最有威望了。 “那都是小时候的胡话了。” 顾盼明愣了一会才是扯着嘴角道，他离开育养所阴差阳错的进了现如今的单位，这里面未尝没有自己一点的小私心，想着安安稳稳美满度日。 “也对，现如今你是古文化研究所的研究员了，前途一片光明，何必在去探索队那种提着脑袋的危险单位拼命。”燕七桥讪讪一笑，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大概是有了顾虑吧，所以没去成。” “你和采薇……嘿嘿，懂的都懂，等你结婚那天，我的随礼肯定是大大的。” 燕七桥笑呵呵道，却没有注意到顾盼明神色中一闪而逝的疑窦，很快他就送儿时同龄出门，自己也急匆匆得准备出门一趟。 ………… ………… 这是一场清查，各个部门的人事都遭到了一种莫名而严格的查询，其中对于亲朋好友的失踪或者异常者查得最严格，其名义用的是维护避难都市统治稳定，就连顾盼明所在的古文化研究所都没有办法离开这场风波。 顾盼明到丁六合家，匆匆说明了七桥之事，还没有休息片刻，却是收到了送信人的通知，各家各户都回去，等着安全部门成员上门来问话。 这时间之紧急，却是让顾盼明今天去拓印【意风】的计划全部被耽搁，他心中有些焦虑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够是和寻常人家一样，带着一点好奇得等着这场清查到来。 有关系有门路的人都提前打了招呼。 免得自家在这样的审查中遭了什么人祸，毕竟越大的官方行动就意味着越大的风险，指不定一个帽子扣上来就家破人亡了。 顾盼明倒是比较幸运。 他是古文化研究所的研究员，又有老李这个老科长打了招呼，在审查问话中倒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基本上就是询问他一些普通问题就放过了。不过他手上的烧伤红印倒是有一些麻烦，被一位审查人员多提了一下。 最后还是把柳采薇喊来作证，确定是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不小心烫伤才被放过。虽然没有真的看到顾盼明是被开水烫伤，但在维护青梅竹马这方面，采薇她做的极为出色，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事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自然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这不同于以往清查的严格让顾盼明嗅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打听到有哪些人被带走了，有哪些人被放了回来，又有哪些人永远的消失了。 都市官方上层对于某件事似乎很是震怒。 在这期间顾盼明打听到了，貌似是在清查前的某些失踪人员造成了都市的某些损失，被怀疑是和城外某些敌对的叛军勾结，故而才会引得官方如此大动干戈进行清查。 只不过…… 顾盼明偶然间见到了几位被调查的人员，整个人灵识残破浑浑噩噩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这分明是受了残酷邪术的下场，当即是明白那一晚爆发的先天之炁，结合同龄燕七桥所言，极有可能是和城外人有关，说不定潜入进五号都市的，是城外的修士。 得出这个结论时，顾盼明第一时间就想去午马区找一找痕迹。 但理智很快让他熄灭了这个敏感时期这么找死的念头，转而是天然的担忧。城里是妖魔横行，圈养人类，看起来城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需要潜入，意味着力量不足，不是举兵来伐，意味着困难重重，也不知道那些外来修士潜入避难都市的目的是什么。 在这个时代的浪潮中，有礁石可以依托的顾盼明显得微不足道，不引人注目。而他在面对一个个消失的名字时，也只能是若无其事的维持着日常的生活，只是一个个名字犹如一度墙一般砌在面前的时候，顾盼明再怎么冷静也是涌起了一股无明业火。 这股清查的风潮愈演愈烈，最后被上面紧急叫停了。 如果再闹下去，那可就全体居民的日常生活都是要受影响了，况且也抓了不少人，确实是该结束了。 避难都市的清查行动影响不小，好处是让人拍手称快解决了一下某些蛀虫，也让各个官方机构的作风为之清明了起来。 顾盼明却从这种整风中感受到了妖魔的暴怒焦躁，他们在找什么，而且可能已经找到了，有一些人被调离工作岗位，说是支援其他城市，便和老李的妻女一样。与此同时，有关于雨衣剑客的传闻，出乎意料的流传而开。 也不知道是谁，从哪里流传开的，说是这雨衣剑客昼伏夜出，专门是挑那些贪官污吏蛀虫下手，令人拍手称快。 在听到有关于自己的传闻后，顾盼明当即是意识到，这传闻怪谈是有人在背后有意识的推动。似乎是想借此，来向他传达一些信息，只是他还不能理解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顾盼明很有耐心的等到了风波结束。 他才是在这天夜里摘下眼镜，再次提起了爱剑。 第六十六章 取身神 先天身神【意风】一事拖了五六日，等到清查风波停歇后，顾盼明才敢是夜间施术，驾轻就熟的提着自己的汉八方出了门。夜间那久违的爽朗空气，让重获自由的剑修不由得是心中一阵畅快，就连那往日憎恶厌烦的黑暗，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当然了，若是能劈碎，就更顺眼了。 事情拖延了这么久，顾盼明拎着剑行走间尽可能的收敛气息，远远得就绕开了脑内地图中，那些渗人悚然气息存在的区域。 他今晚的目的不是为了斩妖除魔。 而是取【意风】。 凡事小心为上，虽然不一定有人能猜得到自己从档案室中得到了什么，但终归是留个心眼，行走间不留痕迹是最好的，不然落入陷阱被围攻的话，这满城的妖魔分出万分之一，都能把他累毙活撕了。 拥有【意风】者有二。 一个是住在子鼠区的一位街道办事处的成员，其所在区域妖魔混杂，其中不乏某些让人心惊肉跳的存在。所以顾盼明去找的是第二位，叫钱飞芳，是一位环卫工人，拥有【意风】的她给人的印象是中气十足，嗓门特别大。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了。 这也很正常，因为她不是修士，没有吸纳先天之炁，即便是有先天身神这般宝贵之物在体内，也只能是白白浪费。 不过若是这【意风】给了顾盼明。 那他就可以给自己增加一个新的神通，这个神通名唤奔逸，其为被动神通，就是在三部八景的肺神属中开辟一个小小的炁结构，这个炁结构可以鼓动炁的运行烈度，如同鼓风机一样让炁运行的更快。 其有利有弊，利自然是搬运剑炁加快，本就要比其他修士要更快出招的剑修，不管是施术还是出剑，在遭遇战中先手无人可抢，相同的时间内能做的事情也更多。而弊端则是，如此剧烈运炁，难免会伤到自身。 ………… ………… “……你不要喊叫，我来这里不是害你的性命，而是借你身上一物，且放心，这一物取走不会有损你健康，如果你有什么心愿，我以此为交换帮你实现。” 雨衣剑客，房间里迷雾缭绕，看的不真切，一切朦朦胧胧宛若置身梦境。 钱飞芳这个普通人早就被吓傻了，这超现实的一幕在眼前发生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没有睡醒，直到一道气流像是筷子一样打在脸上，生疼的很她才是明白了。 神州对于这些封建迷信是有两种态度。 平时就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免得晦气，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如果是见庙，那拜拜求个心安总是好的。 “我，我我……” “你不要紧张，慢慢说。”顾盼明那失真的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而来，她听着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神仙，你能给我老公托个梦吗？”这钱飞芳胆子也是大，在冷静下来后提了一个要求。 “你丈夫身在何处？” “八号都市，我前些日子一直做噩梦，怕他出了什么意外，虽然我们总有书信来往，但我就是放心不下，希望神仙托梦让他工作的时候留个心眼，注意自身安全。” “办不到。” 顾盼明听到这个要求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在钱飞芳疑惑时接着解释道。 “非我不愿，而是不能告知于你其中缘由，你若相信我，不白白丢了性命，就等六个月，六个月后见机行事，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见到你丈夫，如果你等不了，那就看你们两个彼此的造化了。” “神仙……你是说，我家那口……”钱飞芳脸色变得煞白，但更多是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六个月。 “我不是神仙，不能断人生死，只能告诉你生死有命。你若信我，有关我的一切都不要告知第三人，若不信我，大可到处宣扬看看会招来什么，只是你身上这东西我一定是要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了。” 钱飞芳虽然是女性，但却出乎意料的镇定，心思敏感的她可能是早已经察觉到了某些端倪也说不定，只是一阵说不出的颓然凄苦。 而顾盼明见此在心中微微叹息，也不墨迹抬手结印施术。 先天之炁受牵引很快便成型，在钱飞芳的周身形成了一道圆环，圆环间薄薄的真炁以波纹荡漾状回荡，扫在她的身上便是无声无息没入躯体。 不多时，顾盼明口罩后的嘴唇就勾起了满意的微笑。 “放松睡一觉吧。” 先天之炁轻轻一荡，钱飞芳就眼皮子颤抖不受控制得软软倒在了床上。 顾盼明的眼中流彩闪烁，在他的视野中这具躯体中有一道隐晦内敛的流彩星光，正在一点一点得被牵引出来，和先天之炁的遥相呼应，让这道复杂而具有鲜明层次的色彩正在被点亮。 当那光芒亮到最盛时。 受剑修先天之炁所牵引，生而有灵的神明倏忽一下，便是被拓印复制而来。在【意风】复制成功的同一时间时，顾盼明明确感受到昏睡过去的钱飞芳，她身上的先天身神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自己的身躯中的某处细微结构确实是发生了短暂急促的变化。 就像是自己突然间多出了什么可以操控的器官。 想适应的话，恐怕的需要一些时日。 这倒是极为神奇，先天身神被拓印居然会从原主的身上消失，其中缘由也是无人知晓为何。更神奇的是短则几年，长则十几年，先天身神还是会重新长回来的。 ‘这就是【意风】么，已经开始自动加速，需要重新花时间来熟悉控制剑炁了。’ 顾盼明细细感应了一下自身点亮身神获得神通后的变化。 ‘最重要的是，不管【英玄】还是【意风】，单一身神实际上能起到作用都非常小，重要的是结合命图，以一种特殊的形态相互结合以道基为根本发挥出更强的能力来。我修习的命图想获得第一个专属神通，最少也需要三位先天身神。’ 他瞧着昏睡过去的钱飞芳，对于这可怜苦命的女人叹息了一身，便是不留痕迹得带着烟雾离开了她的房间。 六个月。 六个月后她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得偿所愿。但他不行，六个月后，在大限来临前要尽可能变强才行。 第六十七章 愈战愈强 狩其妖魔，夺其精魄，大周天之境日益浑厚，顾盼明在获得【意风】之后的这半个月时间里做了一件非常疯狂的事情，那就是主动去伏击劫杀安全部门的修士，全然是一幅要踩着他们筑道基的气魄。 有心算无心，每次出手都是雷霆万钧之势，可想而知那些人何等的惊慌失措了。 第一次，顾盼明挑了一个同为大周天的练气期。 那人连反应都是反应不过来，一嘴的牙都被他用剑背轻而易举的敲掉，然后是剑炁侵入体内，锁死了他的反抗力道，再摸了他随身的配枪，给他吊起来挂在了午马区的一处路灯上。顾盼明还非常恶趣味的在他背后插了一根枯萎的野草，以至于当这修士被找到时见者无不震怒。 也是那人运气好，被吊了整整一天，也没有被毒辣的太阳给晒死。 所以说，修士的命还是挺硬的，哪怕是残次品。 修士被袭击，配枪还丢失，这不是小事。 安全部门的走狗爪牙们能够帮着妖魔管理同类，自然不是蠢笨之辈，况且之前还有和顾盼明交手过的红莲，到现场一查验便明白这是雨衣剑修的杰作。 伤而不死，带有戏谑之意，这清查风波尚未完全过去，又不好是再大张旗鼓惊扰了本就蠢蠢欲动的妖魔们，安全部门几位筑基头头商量了一下，决定是把这事压下来先，只要不出人命什么都好说。 至于安全部门修士的安危…… 那只能是让其多结伴而行，人人持枪，加强巡逻感知，尽量不要单走。毕竟枪械之威，对于修士还是有非常大的威慑力，被打一枪到身上即便不死肯定也是重伤，他们觉得那剑修面对这么多人这么多枪，应该不至于再来惹是生非。 可有一就有二。 安全部门的修士们还没来得及把悬着的心放下，或者说张狂得还没两天，又是有三人被吊在了午马区的路灯上。 他们的配枪被拆了个七零八落，丢在地上好不讥讽。 三位大周天境的修士被发现时，死的心都有了，虽然发现的早没有受什么活罪，但每个人脸上都被画了王八写了走狗，精神伤害可以说是拉满了。被救下来后，三位修士居然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让在远远偷偷看热闹的顾盼明忍不住是笑嘻嘻。 起了五里雾，一叶障目间不见泰山，神兵晓洞悉心意。 即便是三位同级别的修士，被剑修欺身逼近后，瞄准都困难，手枪在剑光惊鸿转动间，宛如匹练一般给它们削杀成了零件碎片。再一个个剑炁打入体内，不管其剧痛难捱，锁住其先天之炁的运转。 这一手拿妖魔练出来的剑炁镇锁，可以说是极不人道，宛若在上炮烙之刑。 剑炁何等锋锐无匹！ 其间浸染着剑修催元刮命再加上被堵在胸中郁气不得发泄之意念，炁如炸药雷火般暴虐酷烈，妖魔面对剑气都是感觉到万刃加身般畏惧，被其深深刺入身体各处要害，锁住先天之炁，更是痛不欲生了。这可是妖魔都要瑟瑟发抖的酷刑，何况是修士。 这第二次打脸，让安全部门感受到一种夹杂着耻辱的恼怒，但更多的是一股惴惴不安之意，修士们面面相觑大约是想到了什么。 从表现上来看，那位雨衣剑修虽然还是大周天境，可同级别间安全部门已经是没有了对手，以一敌三都不在话下。分明是愈战愈强，若是他真的筑基了，那除了仙家大人们，安全部门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够制衡他。 红莲也在现场。 她带着白绮罗，一双细长阴鸷的眼眸不由得眯起。 那剑修变得更强了，比那一夜还要强，而他越强就越令她发自内心的嫉妒，假若她也有完整的功法，不用受制于妖魔，又岂会让区区一练气期的剑修在脸上这样跳？ 过了片刻，红莲转头对着白绮罗道。 “绮罗，你看出什么了吗？” “师傅，没瞧出什么。” 白绮罗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掩饰得极好的惊异。她已经成为修士，修的是一卷残篇，走的是红袖添香之道，以儒生文气为辅，本身天赋绝佳，一入道便已经获得了一门望气神通，结合所修法决许多时候可以一眼瞧出先天之炁的端倪。 所以红莲经常带着她，就是希望她能够找到这偌大都市里的一些东西。 “没有也好，没有也好……”红莲闻言有些失望，只是走神的喃喃自语着。 而白绮罗一如既往的冷清恭顺。 她倒没有骗红莲，自己确实没有看出什么，那剑修的驭炁极为精妙，几乎没有痕迹留下，仅仅有几分惊鸿无双的心念傲然残留，她读着那些许的睥睨心念，似乎感同身受了那剑修之意，许多话便不愿说出口了。 只不过…… 白绮罗眼底的惊异却是怎么都散不去。 那一晚剑修长啸着从她的头顶掠过，即便夜色朦胧难辨身形，可那身影却和她心心念念之人有着几分相似。再联想到，红莲曾提及，她本应是被一仙家偷偷食之，却是运气极好阴差阳错成了安全部门之人，这其中之复杂内情至今没有人能拆解。 倒是白绮罗有了零星半点的猜测。 “好了，你跟我回去吧，我们还有许多前些日子的审查记录要甄别呢。” 红莲遗憾叹息，使了一个眼色带走了白绮罗。 这雨衣剑修，越来越难缠了。 ………… ………… 离大祭到来还有五个月，妖魔们对于那祸害着安全部门的雨衣剑修也是有了听闻。 夜晚起雾，他遮人耳目游走在这片妖魔横行的都市里，然后突然袭杀而至，甚至会故意去撩拨那些筑基期的修者。 顾盼明共和这些残次版的筑基修士交手四次，第一次轻伤刺伤对方快意掠走，第二次有心算无心，借助对方设下的陷阱反套路对方，剑气纵横咫尺间砍了另外一位筑基修士的一条手，第三次被两位筑基修士设阵伏击，神魂差点被打成白痴，第四次两边谁都奈何不了谁。 愈战愈强并且隐约有了一缕淡淡的剑意浮现，在这缕天地反覆剑意的威慑下，安全部门的筑基期修士更是拿他没办法。 妖魔们在轻蔑畜人无能的同时，逐渐摸清楚了那雨衣剑 第六十八章 快意 筑基，也就是铸道基，道基就是身体，是先天道体，本质上是将肉体调整为与炁共存的结构，在这期间有不同的筑基法对应着不同的修真者的倾向。 【太上饮劫歌】的筑基法，在于一个字，刮。 刮的是命，催的是炁。 练气期之精要，便是在那崩解五行上。 寻常玄门法决，内外五行，讲究平衡，五脏六腑轮转不休，无偏无倚，心火烧肾水，赤龙搏白虎，脾采黄芽，肺鼓金风，肝供青材，无论采养，皆立于平衡之上。饮劫歌拆分五行！抛弃循环！ 引肺气入胆，胆主决断，化为堵塞，破毁五脏轮转，将本来流动的炁，淤在肺腑。如累高台，积深水，直至不可不发，不得不发。 也就是说，此法筑基，其立意之深刻，求道之决然，皆是勇绝于人，比寻常剑修的过刚易折还要更胜三分。自然，饮劫歌所筑的道基要更为精绝，首先是一身被剑炁打磨得完美无瑕的冰肌玉骨，劫酒填补后可称之其如天人化生。 因为饮劫歌所成就的道基，是完美契合自身剑炁之先天结构，而这也是命图【劫波浣剑录】的基础。 先天之炁内外循环源源不断，便可以不再单纯依赖体内之炁来施展出法术神通。能够凭空施法，合理使用材料和各种手段，甚至利用天气，地形等等，都能放大道术神通的威力。 寻常人不畏死围杀已经奈何不了筑基修士，诞生神识，心血来潮，六感具现，寄托身神命图和神识外放的气势，虽为假却能让常人视为以假乱真，心景雏形诞生，放到剑修身上那便是剑意初明了。 顾盼明筑基就是勤劳砍伐劫材了。 当然更快也更剑修一点的方法的就是去宰一头筑基妖魔！ 他这些日子有了【意风】一直是加紧速度搜集劫材，为此甚至不惜去挑衅安全部门，多番于那些筑基修士交手，自身也不止一次得陷入险境。 这样大胆行径，回报还是十分丰厚。 砍伐劫材，酿成劫酒，固化极限，一次次的叩响了生死玄关的大门，在饮酒酣睡的梦中无限次的固化着自己的极限，从最初狼狈受创到游刃有余戏耍对方，很难说在这过程中顾盼明到底于梦中死了多少次。 死得多了，不代表习惯了。 只是明白了一个理，越怕死，死得越快。饮劫歌这功法，越修离死就越近，只不过是在生死线上钉得更死罢了，这就是所有剑修的宿命。哪怕是成仙了，依然是逃不过那一道又一道的劫。 修炼至今，顾盼已经摸到了大周天的圆满界限。 耗时约莫一个月。 快吗？ 按照【剑主印】中流出的零碎信息，这速度只能说是天资愚钝，前任剑主就有随笔：“吾曾闻丘有后生，朝得剑歌暮呼剑炁，一日夜连饮百廿二杯，呵剑成丸，天资越余甚多，喜而奔之，欲同饮和歌。至丘，其以眠于骸上，三呼不觉，甚憾，故拾尽方百里之劫材，大醉三日，以平余憾。” 即使是相比起剩余五个月时间的大限，这一个月的蹉跎也不能说快，但至少是有了很大的进步，现如今的他离筑基只差一层窗户纸了。 为了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专门养了一口气在心里。 现如今也是该吐出这口气了。 目光疏离淡漠的顾盼明推刃出鞘，一汪雪白的亮光倒映着月光横在他的眉眼间，好似冰雪入了深潭，带起了无边的幽寂森冷。 “两位，你们的劫来了。” ………… ………… 是夜，漆黑一片的避难都市较之以往要显得更加阴森可怖，仿佛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都藏着一双贪婪的眼睛。也不知道是雨衣剑修掀起的波浪，让太多的妖魔不甘寂寞，亦或者是随着大祭之日的逼近，一个个嗜血渴望的存在都躁动了起来。 这样带着深沉浓郁恶意的黑夜，如果不是必要，没有一个人想外出。 哪怕是普通人。 因为普通人的本能也在警告着他们，外面不安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股惴惴之意在避难都市中弥漫，这或许和某些城外的消息有关系，据外出回来的探索队私底下偷偷说道，疑似有叛军盯上了避难都市。 这消息是真的吗？ 没人清楚，只知道都市政府没有去管这悠悠之口，让惴惴之意缓慢发酵。 身为安全部门中不起眼的一员，平时自诩有曹魏遗风的柳永新这些日子，可以说过得十分难受。 色种恶鬼的他，因为雨衣剑修的搅和，不得不被安排了大量工作，连物色新猎物，美美吃一顿的时间都被挤压得没有了。要是如此也罢了，不知道为何最近他总是心神不宁，夜间也是无端的心惊肉跳，连门都不敢出只是躲在家里。 这时间一长，整个人都变得憔悴魔怔了起来。 有人要害他！ 难道是鬼？ 逼死过人，作恶也不少的他想起了因果报应，朝上问了问也没有回信，一颗心不禁是更加惶恐了。 柳永新被自己的多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每到这夜里他无论如何都闭不上眼，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仿佛是要仔细瞧瞧，那往日被自己逼死的人妻少女要从哪个角落里爬出来，而偏偏眼前却空无一物。 疑心生暗鬼。 柳永新快被自己给逼疯了！ 唯独今夜，他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 他迷迷糊糊的出了门，惨白的月光落在他身上，照得他浑身发寒，可他却无比的自在，竟然是发出了嘿嘿的痴痴笑声。不知道走到了哪，朦胧的雾气间有一张长椅在那，他不假思索得坐了上去，也不管另外一侧有一道模糊人影端坐，放浪形骸似的靠在了长椅上，好像这一刻是如此的自在轻松。 “你可有悔意？”人影好似老友一般轻声问道。 “后悔……后悔啥啊，我们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活着不就是为了多享受一下吗，都这样了，还有啥能后悔呢？”柳永新痴痴的望着月光，全然堕落状。 “冥顽不灵。” “雨衣剑修，你多么自在，何尝明白我们这些人的苦。” “再苦，也不能拿别人的血来滋润自己。”顾盼明缓缓推动剑锷。“你还算有愧疚，放心，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柳永新闻言竟然是掩面而泣。 “你说，我怎么就变成了现如今这个样子呢，明明，我曾经也是想着……能帮一个是一个，我怎么……！” 话音未落，撕裂布帛声一闪而逝。 他的头颅却是慢慢垂落，平滑着掉在了地上，鲜血喷成了薄雾，那不甘的眼中满是悔恨。 而顾盼明已经不在长椅一侧，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呢喃。 “还有一个。” 第六十九章 【龙伯】 修士存在着一种近乎于心血来潮的危险感知。 这种感知可以让修真者趋吉避凶，躲过种种灾劫，部分直觉特别敏感的修士，比如说剑修之流，甚至可以直接通过心念的交汇读取，达到类似于卜卦的效果，精确的锁定是哪个恶徒对自己有杀意恶感，然后找个借口一剑把对方给劈了。 这种冥冥之中极为不讲道理的直觉，被顾盼明加以利用，每天晚上显得没事都会到这两个狗东西居所附近溜达溜达，悄悄释放一下自己的恶意。 一次两次还好。 时间一长次数一多，这两个人的精神就急剧衰弱了。 就比如一个人凌晨两三点睡得正熟，突然间被噩梦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如此以往持续个几天，估计工作生活就一团糟。 修士也不例外。 偏偏顾盼明这厮还能起雾施术，将自己很好的隐藏在自然环境的诸多炁中，以至于被他日夜摧残的两位修真者头皮发麻都找不到缘由。而良知还没有死透，被妖魔鬼怪所压制操控的他们自然就会开始疑神疑鬼，以达到自己吓自己，自己折磨自己的目的。 这种方法别说还挺有效果的。 那人死到临头才幡然醒悟，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倒是让顾盼明有了一丝恻隐，同时也暗暗警惕。 自己是否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冷血甚至残暴呢？ 自省自身，应该是没有，他还是他，即便是和随手就能杀掉的人交谈时，也是持平等交流的态度，没有对方不跪下顶礼膜拜自己就一剑给她杀了。 乌烟瘴气的避难都市。 把那些知情者一个个都变成了吃人的怪物，妖魔吃人他们也跟着吃，不管是天上挂着的皎皎明月，还是下水道里污浊的臭水，都透出一个从古传到今的词汇，吃人！ 在路过一尊巨大的【石祟】时，顾盼明不禁侧目。 那【石祟】的背后刻着两句话： “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顾盼明稍稍驻足，望着那倒坐的观世音【石祟】片刻，忍不住在心里一阵讥讽。 ‘众生不肯回头，这句话妙啊，这偌大的都市五十万人，又有谁是能如我一样回头，入这没有神佛能渡的苦海呢。’ 月光下的大观音笑容悲天悯人，嘴角处的缕缕红线宛若未干净的肉丝，宁静安详坐在那里，微微低头俯瞰着，好似是在看着从身前经过顾盼明，颇有一股禅意。 不多时，大【石祟】一阵扭动。 观音的头颅裂成八瓣，许许多多的猩红肉丝举着葡萄串似的眼球挤出，丝毫不在意诸多眼球被狭小的缺口硬生生挤爆，贪婪无比得在四周搜索着，它刚刚好像嗅到了一股极为甜美的味道。 【石祟】搜寻无果，又变回了原先的巨大观音像，慈祥微笑着俯瞰芸芸众生。 ………… ………… 当顾盼明找到第二个人的时候，他同样是一幅惶惶不可终日的举动，在自己房间里蜷缩在角落，故作凶狠对着空气玩着变脸。 时而惊惧、时而凶恶、时而绝望、时而愤怒。 比起上一位这挣扎得更厉害，倒是没有多少死意，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是在咒骂，又像是在求饶，更多时候是意义不明的胡言乱语。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滚啊，滚开，去找别人……嘻嘻，嘻嘻，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我有仙家庇佑，大人会替我报仇……呜呜，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那些人该死，他们早就该死了，我这是让他们早早解脱。” 这一次顾盼明连交谈的欲望都没有了。 他就站在他的面前，那双黑琉璃似的眸子看着他，却像是在看一个瓶盖，一块破布，一团空气，那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大约是那种死亡逼近的窒息感强烈到了极点，这个修士一下子扑在了地上，正巧是顾盼明的脚前，他一下一下的磕着头，很快地板上就多出了一道血印。 在某一刻，他的手摸向了怀里。 当他的手触碰到那熟悉而冰凉的金属质感时，心中对于死的畏惧和生的渴望达到了极致，心脏砰砰狂跳，随后他就感到背部一阵冰凉，那冰凉感贯通了胸口，在这夏夜里就像是一块冰突然间放在了身上。 随后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冰凉感不断流出，带着躯体内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先天之炁一同流走。 当初在档案室旁，偷听到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那番交谈，顾盼明就已经在心里给这两玩意上小本本，暗暗发誓要弄死他们。现如今算是得偿所愿了，一口攒了些许时日的气也心满意足吐出。 ‘愿无辜的死者安息，不要再来这苦难之世受妖魔奴役摧残，即便要来，也不要来城里这种看不见一丝光亮的地方……’ 顾盼明转身离开了房间。 在他走出这栋楼时，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一口浊气顺着夏风吹走。下意识的，顾盼明瞅了旁边一眼，这月光全是被那小楼给挡住了。 正欲施术，却猛然间觉得不对劲。 顾盼明记得自己进楼的时候月光明明是拉长了自己的影子，一直投射到了楼道里，从自己进去处理杂碎到出来全程不过十分钟的时间，这十分钟的时间里月亮就跑到了小楼后？ 不对！ 最开始，那栋小楼不是在那里，而是在另外一边，靠近那修士的卧室房间窗户那一侧。 顾盼明下意识的僵住了。 他一点一点的抬起头，那深埋在黑暗中，连皎洁月光都照不亮的“小楼”忽然间亮起了两点幽幽冷光，咋一看以为是窗户里的灯火，但那份对称还有里面夹杂的戏谑满意光芒，分明是说这是一双眼睛。 “我等你好久了。” 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盼明，“小楼”竟然是口吐人言，随后缓缓的舒展身形，一股带着邪秽亵渎的禅香之炁系从它的躯体中喷发了出来，只见在月下一道三层楼高的人形之物，缓缓得显露出了轮廓。 它像人，又像猿猴，更像野人。 方才一直都是蹲着，这一站起来，更是将绝大多数月光吸到了身上。一张人脸上，带着弥勒佛似的喜气笑意，头顶光秃秃的，露出许多老人斑。 “我叫，龙伯。雨衣剑修，你叫，什么名字？” 第七十章 阿弥陀佛 【列子·汤问】：“龙伯之国有大人，举足不盈数步而暨五山之所，钓而连六鼇。” 【山海经·大荒东经】：“有波谷山者，有大人之国。” 龙伯有大人，卅丈立其身。数步周寰宇，呵吸结巨云。苍冥为室顶，北海作盂盆。一钓六鳌毙，二山因陆沉。 种种记载无不说明，远古时期对于巨人的存在，在寻常人眼里是什么样的模样，与那妖魔鬼怪差之不远，而甚至就连仙山上的仙人们，面对巨人毁仙山根基，呵气吹起劲风刮走仙山都毫无办法。 但这些都是故事。 是避难都市无聊的时候，由古文化研究所的研究员，按照要求整理出来，贴大字报或者口口相传出去的故事，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研究员会说有想过，某一天，自己编纂的故事主角突然间出现在了面前。 月下那高大的身影，如猿猴一般蹲坐着，居高临下带着最纯粹的欣喜注视着呆愣住的雨衣剑修。 它忍不住抬起手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 瓮声瓮气道。 “你怎么不说话啊？难道被我吓到了？你应该没有那么不堪吧，你看，我还会用不堪这个词汇哦，这可是和你们学习好久才掌握的。” “……”顾盼明默不作声，只是眼睛里遮掩不住那抹讶异。 眼前的【龙伯】巨人，他真正令他惊讶的地方并不是它的身姿，也不是它契合神话志怪的形态，更不是那一刹那间笼罩过来的致命压迫感，而是它……它是修士，它的存在方式是修士！ 和妖魔那种庞大混乱而自然的集群存在不同。 【龙伯】的存在形式，对外展现出来的先天之炁辐射，是修士那种借假修真的独特感觉，甚至说，顾盼明隐约从对方庞大的躯体中感觉到了身神携带神通的波动，和自己【英玄】映照出的神通·神兵晓如出一辙！ 它到底是妖魔，还是修士？ “你很没有礼貌啊，我在和你说话诶。”见雨衣剑修迟迟不肯开尊口，有些不耐烦的【龙伯】伸出手朝前随意一捞。 那一瞬间，顾盼明只觉得头皮发麻，隐约听到了空气传来了负重不堪的悲鸣，他不假思索一个闪身疾退。 等顾盼明停下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方才好似是与数道呼啸劈过来的斧头擦肩而过，全身多出传来了仿佛被击中的幻痛，不，不是幻痛，这巨人随手一抓带起的气劲，让他目前的躯体隐约做痛。 筑基，巅峰。 顾盼明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头妖魔在蹲点守着自己，是他最近闹得太过了吗，还是说，眼前这智力不俗的巨人，是猜到了他的性格，认为他会来杀这修士便在此等候呢？ “躲开了？和畜人们说的一样，你真的很灵活呢，是什么样的功法呢？” 【龙伯】有些惊讶，捞了个空的它露出了好玩的表情，随即是再一次的伸出了手抓来。 这一次留给顾盼明思考的时间更少，他甚至已经无法思考，在那宛若重山压在肩膀上的窒息压力面前，本能的进行着腾挪躲闪，险之又险的再一次从【龙伯】那蒲扇似的大手中逃出。 没有先天之炁的直接应用。 那是纯肉体的力量，最原始也是最质朴，写在了肌肉中的暴力美，在它动手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彰显出了那份原始野性的震撼感，仿佛每一块肌肉绷紧间释放出来的力量，都契合着山崩、海啸、火山爆发、飓风。 顾盼明的脚，踩在了自然灾害的领域化身上。 一步前冲！ 骤然间亮起的剑光犹若天际的惊雷闪烁，狠狠的一剑绷紧前刺，汉八方撕裂空气的声响好似是迟了一步响起。 这一剑携带剑炁，顾盼明有把握即便眼前是一度钢筋混凝土墙，也可以一剑利落洞穿！在档案所对战筑基修士时，带着他剑炁的汉八方，可以说是神锋无阻，连雷火都能劈开！ 然而此刻这一剑刺在龙伯的手臂上。 却是…… “你在给我挠痒痒吗？”那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龙伯】笑眯眯的瞧着已经是顶出一个弯曲弧度的汉八方，却是连一层皮都没有刺破。 顾盼明被反推的力道一瞬间崩飞了。 ‘那是，先天身神【不坏】，除此之外还有和骨骼与筋肉有关的多重身神，这个妖魔把自己变成了刀枪不入的重型坦克。我现在的剑炁，刮死自己也破不了这等多重身神加持的躯体。’ 仓促间的交手，顾盼明脑中醒悟顺势借力朝相反方向一飘，贴着地宛若一只黑色的燕子迅疾掠去。 毫无疑问，无脑和【龙伯】硬拼死是愚蠢至极。 既然仓促之间不能破防，那就要选取一些狭窄偪仄的场地，最好是废弃区那种多工地的地方，这样才能够想办法甩掉巨人或者是短暂困住它。 顾盼明转身飞速逃离。 【龙伯】却是不着不急，它摸了摸可能只是破了一层油皮的手臂，随后是双手合十，在月光下宛若得道高僧，那丑陋狰狞的面目却显得宝相庄严，好似是那佛堂庙宇中的神像，含着从容微笑发出了洪钟大吕的悠然声调。 “阿弥陀佛，檀越何苦走得那么快，让贫僧除你皮肉，开你胸膛，一观内相，阅览几番来历再说。众生皆苦，阿弥陀佛！” 旋即那庞大的身影纵身而起，竟然是无声无息的从空中飘过，以不亚于顾盼明全力爆发出来的速度追袭而去。 【龙伯】对于雨衣剑修的来历十分好奇。 这九渊之地，圈养之畜人，即便是天资聪慧能从残缺的道藏佛经中领悟出修真法门，那都是残缺有限的，因为它们妖魔早就已经是做过了预防。偏偏出了一个拥有着完整传承的剑修，还不是从城外而来，这就有意思了。 是哪位妖王的手笔吗？ 亦或是说…… 在这里还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是不被它们所发觉的？ 大祭之日即将到来，这有趣的事情倒是越来越多了，每一个妖王都蠢蠢欲动，每一头妖魔都不甘错过道化大妖魔的机缘，着实是有意思啊。 第七十一章 激烈 巨大往往意味着笨重迟钝缓慢。 顾盼明也有这样的刻板印象，可当身后传来了沉重的空气压迫雷吼声时，他敏锐的感知中当即是炸响了一连串的死亡波峰，哪怕自己不顾一切的全速前冲，那份小山一般压过来的气势依然是在不紧不慢得追上来，并且始终保持着快上一线的速度。 你可曾见过狗熊在跳芭蕾舞？ 宛若荒野飞鸿，踩着屋檐以追白鸟的顾盼明今天见到了，他不需要回头，仅仅是听声音或者是感知，都能够清晰无比的感知到【龙伯】追逐的身姿，是如何巧妙的避开阻碍，以庞大的巨人之躯宛若舞者一般粘上来。 两者一追一逃。 虽然在直线冲刺的速度上，顾盼明要小输一筹，但是在先天身神【意风】神通的加持下，他在相同时间内能够驾驭先天之炁，所做到的事情竟然是不输于【龙伯】巨人，以至于这头可怖的妖魔追逐中几次拍蚊子一样都未能成功抓到他。 更重要的是！ 对于这避难都市的规矩，龙伯也是有好好的遵守，没有说要逾越的意思。即便是在追逐中弄出动静，也是尽可能小，更是驱赶着顾盼明远离居民区，朝着废弃区而去。 以他们此刻的速度。 在这夜色浓郁的大晚上，普通人可能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觉得有一股呼啸的妖风猛然刮过，吹一个踉跄，根本看不见藏在黑暗中玩生死时速的二者。 筑基期。 顾盼明不止一次和筑基期的修士交手，不管是遭遇战还是陷阱，是追杀还是反杀，他都在凶险中承受了下来，可以说就是踩着那些残次品的尊严起舞，看着他们一次一次奈何不了自己何等畅快。 只能说现世报来得快。 这个地方的主人从来都不是安全部门那些修真者，而是妖魔。顾盼明正在面对的，是一头没有丝毫削弱的筑基妖魔，并且在躯体力量上有着无与伦比压倒性优势，可能要抽干气血魂魄才可能造成足够的伤害的怪物。 先天之炁点燃的妖气遮蔽了半栋大厦！ 【龙伯】巨人在剑修的视觉中，就像是一头远古凶兽正在肆无忌惮逞凶威，特别是在追逐间冲入复杂的废弃区后，它的动作就越发粗暴直接。 一巴掌扫平金属栅栏，一脚踢飞了残破的旧设施，好似推土机的【龙伯】带着那佛陀的喜悦笑容，双手精确一抛，便是一数块脱落的铁板停住了乱窜的顾盼明。 “阿弥陀佛。” 颂唱着佛号，在这复杂的废弃厂区截停了顾盼明，它脸上的戏耍玩弄之意更浓郁了，大概是觉得雨衣剑修选的这地方看似不便施展，障碍重重，但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 狂暴的推土机根本不给喘息的空间！ 顾盼明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视野里便被炮弹一般轰出的拳头所占据。出拳如炮轰，如山崩之势，如震撼山岳，【龙伯】的出拳蕴含着淳朴的拳理，雷霆般的力道在未接触目标前，显得内敛绵柔。 狂暴的刚劲和阴柔的绵劲交织杀来。 身形如燕的顾盼明只能匆忙借助场地在夹缝中躲闪。 砰！！！ 好似真的炮击轰过，【龙伯】巨人的接连出拳，野蛮踢击，就像是撕宣纸般简单，将一块块破铜烂铁摧毁，本就狼藉的废弃厂区烟尘缭绕，各种金属碎片发出破空声乱飞不已，打出了一连串璀璨火星。 犹若灵蛇轻啸的长剑急促抖动，趁着妖魔轰击收力的间隙，灵巧的抹过了它的身躯各处要害。 脖颈，咽喉，眉心，脊椎，太阳穴，腋窝…… 十九处要害被灵巧如蛇的剑尖或是刺或是挑或是切割而过，可见顾盼明的实战剑术已经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放在古文化俱乐部，哪怕是相同的身体素质，也没有人能够走得过剑术宗师的一招。 精巧发力的剑术抹过躯体。 【龙伯】的动作便是停顿了一下。 它那张带着喜意的丑陋面容露出了一丝狞笑。 “檀越当真是冥顽不灵，贫僧这降龙伏虎的金刚罗汉躯体，即便是站着不动任砍，到剑断也不见得能伤到皮毛，何苦挣扎呢？” 这巨人妖魔似乎有些话痨，以佛门弟子自居的同时，总喜欢和顾盼明扯一些话。而不愿意暴露自己更多信息的剑修，始终是一言不发，寻找着机会。 正如【龙伯】所言。 它的躯体当真如金刚罗汉一般，在不知道多少个和躯体强度韧性恢复相关身神的支撑下，剑修目前的剑炁威力和剑术对其作用微乎其微。境界相差过大，又恰好是王八壳，一身浑然天成的击技已臻至化境，举手投足都是大炮轰击，这样的敌人突然遭遇，然后被粘着打任谁都会觉得头皮发麻。 硬要说它的弱点。 可能就是在灵活性上，相对的要稍微差一点。 这是顾盼明自修真以来最惨烈的一战！ 在废弃区被宛如钢铁坦克一般的【龙伯】开始硬顶着剑修的攻击强上，它的钢皮被呲溜着划出一道火星却只留下一道白印，剑炁削杀而至间也被皮肉中妖炁的自动防护淹没，它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想尽快结束这场游戏。 毕竟要是闹得太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它把顾盼明逼到一个死角的时候，突然间从手指上传来的一丝钻心刺痛，让它有些微微的错愕。 “咦？” 这一刹那间的机会被顾盼明抓住，只见他旱地拔葱一样猛的上窜，正巧是来到一处悬吊着诸多钢材杂物之地。 剑气寒光纵横闪烁，崩断的钢索一时间不知道是多少根！ 顾盼明狠狠的一脚跺去，借力飘一向一侧暂时的依靠挂住。 下方龙伯那高大的躯体面对携带着动能轰然落下的诸多钢材，一时间倒是被掩埋了进去，这样轰然落下的诸多钢材，别说是血肉之躯了，即使是一辆装甲车可能都被压扁。 但顾盼明却是面色依旧严肃凝重，一双幽亮透澈的眼睛死死盯着钢铁坟包的中心。 那里，妖气如潮！ 好似一条条火蛇在肆虐喷涌！ 第七十二章 剑意 “你刚刚，弄疼我了。” 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钢铁坟包中传出，那激荡席卷而开的烟尘中，【龙伯】巨人被数吨的钢材深深掩埋着。然而那中气十足的声响，无不说明了看似威猛的轰隆坠击，对于将身体蜷缩成球，呼吸间将所有冲击力全部消去的巨人来说，根本不是什么致命袭击。 真正让它感到在意的，是手指间的刺痛。 【龙伯】像是推开塑料泡沫一般推开了压在身上的钢材，坐在地上的它丑陋面容上的不耐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若有所思之意。 顾盼明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在他这边看来，端坐着的【龙伯】巨人在钢材的簇拥间，若有所思一笑竟然是带上了几分禅意，在吞吐妖炁间那张丑脸上同时呈现出了凶恶和圣洁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微微眯着的眼睛正好是平视着扫了过来。 “刚刚那个，是剑修中叫剑意的东西吧？” 巨人思考着给出了答案。 “剑修，果然是以战斗为专场的存在，我们交手才不到半个小时吧，檀越就已经找到了最有可能破掉贫僧这罗汉金刚不坏体的手法。妙啊，妙啊，檀越” 顾盼明始终保持沉默。 没错，这妖魔不知道是怎么修成了佛门的修法，搞得自己和邪佛一般，那身铜皮铁骨在境界相差过大的情况下，剑修的寻常手段根本是难以真正的伤害到它，只能够从另外一个角度入手。 心念剑意。 躯体异常强大，刀枪不入怎么劈砍都没事，并不代表了它的内在同样坚韧，坚韧到让人绝望，连继续挥剑都显得沉重。【龙伯】巨人本质上依然是妖魔，而妖魔的存在本就是散乱成群，面对剑修那高度凝练的剑意，自然是效果翻倍。 只不过…… ‘我的剑意仅仅是刺痛了他，终归是修为相差悬殊，而我又没有完全掌握剑意，只不过是种子有了微微萌芽，看来只能想办法让剑意尽可能催发控制剑炁，来想办法一次性破其躯体，斩灭神魂了。’ 直到这个时候，顾盼明的脑袋里想着的依然不是退却，而是不放过任何一丝战胜敌人，将其斩于剑下的可能性！ 不就是筑基吗？ 【剑主印】中越级挑战，将强敌斩杀的记录又不是孤例，同为剑修他人能做到他顾盼明也能！不疯魔不成活，他就是让敌人肝胆发颤的剑疯子！这一剑既未出，谁人敢言已分高下？谁人能说已决生死？ 或许是顾盼明那明亮双目中的战意过于纯粹炽热，仿佛是有白日无形之火在灼烧，【龙伯】本来还想起身，怕这雨衣剑修的跑路了。 还真别说。 如果这剑修闹得太狠，直接冲进人口密集处一躲，那它也只能够是把人全部给杀了才找的到剑修，但问题是他还能继续跑。 【龙伯】并不是那种傻大粗无脑妖魔，它的狡猾程度远超想象。 犹如佛陀一般以钢铁为莲座的它，却没有顺着顾盼明的节奏和战意继续出手，让剑修继续酣畅淋漓的厮杀，掌握着主动权的它此刻悠悠开口。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檀越你着相了。” 应对它的确是汉八方的铮然之音。 只见顾盼明以二层多处延伸出来的走道或者吊台为借力点，轻飘飘的绕着端坐的巨人亮出了剑光，飒飒的剑罡被狂暴移动的剑修带起，一时间飞沙走石，整个废弃的工厂内部被狂风吹动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嗤嗤之音不绝于耳！ 【龙伯】的暴露在外的体表一瞬间不知道是被劈了几剑，又有多少剑炁是呼啸而来。来的无端，来的无踪，托刃藏于剑，人和剑的存在感急促切换，让妖魔始终不能准确的抓到自己。 巨人安然不动，屹立在剑罡之中，犹若那巍巍大佛。 只见它双手合十，面带微笑，细细体悟着雨衣剑修的一举一动。 顾盼明能够以神通观心意，通晓其每一击的目的流转，【龙伯】同样也有自己的手段，能够了解对手的举动，这在修士妖魔中其实是非常普遍的。 “檀越不仅着相，还入魔了啊，阿弥陀佛。” 【龙伯】巍然不动了几分钟后悠然出声。 “剑炁虽锋锐，却不能伤贫僧金身，檀越却执着于此，意图剑炁染剑意，在金身中积少成多，再图引爆。可惜了，檀越也察觉到了吧……” 它突然间破空一指！ 那根手指宛若神枪一般，在暴虐的剑罡中硬生生戳出了一个破洞，仓促抬剑格挡的顾盼明正好被戳了个正着，整个人被怪力直接轰得倒飞了二十多米，狠狠得砸在了墙上。 簌簌粉尘落于身上。 顾盼明闷哼一声，已然是口呕朱红。 “……我佛慈悲，檀越的剑炁和剑意，对于贫僧来说，命图运转都可化之，若檀越是筑基，以此法未尝不能伤到贫僧，此刻只能说蚍蜉撼树螳臂挡车咯。” 它在论道，明明是妖魔却摆出了一幅坐而论道的模样。 顾盼明一怒不禁是在心里破口大骂。 ‘什么狗屁妖魔也来修真？’ 雨衣剑修不管不顾的再动手没有落入圈套让【龙伯】眼中闪过恼怒，果然剑疯子是人人嫌恶，动起手来就没有消停放弃的意思。 “贫僧虽然是修士口中的妖魔，走的却是佛门的路子，有功法有命图有身神，檀越又何必执着于皮相呢？况且尔等修士也能立教入魔，修妖魔之道，吾等逆反修真，不正是应呼大道，有教无类，无伤无恶么？” “这确实是一个天才一般的想法，可惜那个过分聪明狡猾的人类消失了，贫僧也是从那时开始决定借假修真。” 说了这么多，两人交手也没停，肆虐废弃区域，简直像是两台暴走的推土机，推倒了一片又一片朽烂的砖墙。 剑出锋光似镜悬！ 就在顾盼明气势达到了一个极为盛烈的顶峰，连空气都被呼啸的剑鸣破碎时，优哉游哉端坐的【龙伯】闪过了狡猾得意的情绪，恰到好处的开口。 “檀越突破了一阳生后，难道就一点都不怀疑借假修真，修出来的东西，难道还是真的么？” 第七十三章 真假 当【龙伯】巨人带着一丝诡异语气道出了一阳生境后，所谓的借假修真，修的到底是什么，这个疑惑就不可抑制的闯入了顾盼明的认知中。 似乎【太上饮劫歌】中也曾提过借假修真之解，而自己却不得甚解，况且眼保健操操这种东西修出炁感也确实有些荒唐，难道说…… 这一念头一起，顾盼明顿时感觉到了一种骤然的断裂感。 四周呼呼作响的狂暴罡风突然间平息了下来，还在激发剑炁朝着【龙伯】身躯拂去的雨衣剑修停了下来，他像是不信邪一样挥舞着手中的汉八方，试图再次重现环境，然而除了微弱的剑刃破空声外，其他一点异状都没有诞生。 顾盼明，失去了对先天之炁的感知。 就仿佛它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 即便顾盼明再怎么意志坚定，面对这种超出想象的情况依然是大脑一片茫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先天之炁突然间就消失了，自己的修为从一开始就是假的？自己修的到底是什么，是真？还是假？ 亦或是说，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他承受不了都市的生活压力，精神失常之下臆想出来的一切。 “檀越究竟要执迷到何时才愿意从这假中醒来？” “你可知，魔由心生。” “你眼中的贫僧，都市中的妖魔鬼怪，都不过是一念生魔，困住自己。唯有贫僧，为你所期待自救保留有几分佛法禅意，亦正亦邪，方可渡檀越离开这苦海啊，阿弥陀佛！” 洪亮如清晨佛号颂唱的声音再度响起，【龙伯】之言宛若棒喝，夹杂着强烈的神识心念洗涤而过，将思维一片空白的顾盼明拽入更深层次的怀疑之中。 真？假？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梦似幻，颠倒虚实。若说是真，棒喝之下，为何犹若凡人，修为皆空？若说是假，这一路走来，哪有半点虚妄，皆是手中剑一点点杀出来？是自己拒绝承认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或许从得到【剑主印】踏上剑修之路开始，顾盼明就在内心的最深处存着一种惶恐疑虑，毕竟无论妖魔还是修真者对于这三战后的世界来说都太离奇，很难令人相信。 现如今，这份被压在心底最深处的不安被引爆了。 借的是假，修的到底是什么？真么？这个真又是什么？ 顾盼明的气息摇曳不定，宛若是风中的烛火一般，随时都会熄灭，他隐约间好像是抓到了什么，然而却隔着一层毛玻璃，始终没有办法清晰起来。他知道，在毛玻璃的那边，就是自己这一路走来，所修的真。 他气息微弱，却不见熄灭。 【龙伯】巨人见状再次颂唱佛号，然后是目光包含慈悲道。 “三毒，贪嗔痴，即便是活佛在世也躲不过，檀越已三毒入骨，贫僧只能竭力一试，渡檀越脱离苦海，望檀越莫要执着，不肯回头啊。” 说罢，【龙伯】慢慢的伸出了手，看似极慢却给人一种想要呕吐的错乱感，狂暴的挤压着空气抓向了立在原地的顾盼明。 此刻的雨衣剑修失去了先天之炁，失去了修为，连身神都完全熄灭，面对这样一只蒲扇大手朝着自己抓过来，似乎除了留在原地等死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他本能得架起了剑式，然而毫无动静的剑式在这大手面前就像是绣花针一样，不顶看也不顶用。 这一切是真的还是自己疯了的妄想，或许死前就能揭晓答案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忽然间，不知道从哪飘来的一句哼唱经文，落入了顾盼明的耳中。 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 大手已经抓到头顶，五根手指做出并拢之势，以【龙伯】的巨力，接下来它只要抓住这雨衣剑修，轻轻一捏，就能够听到美妙如仙乐的碎裂声。 抓到了！ 【龙伯】那张慈悲的笑脸上骤然间浮起一抹恶鬼似的狰狞之意，搭配着宝相庄严的氛围，霎时间显得极为可怖，宛若在生吃活人的心肝。不枉它和这雨衣剑修说了那么多的废话，这借假修真本就是正法修行中的需要戳破的一环，这剑修好运得了传承，却无人帮他戳破，以至于延存至今。 这个时候趁虚而入，自然是能将修士引入虚妄魔障。 如此一来，要杀他，只需要轻轻一扭了。 噗嗤。 【龙伯】的表情突然间僵住了，他的手背处冒出了一截明晃晃的剑尖，那剑尖上还带着一缕缕刺目的鲜红。而在大手下，面无表情的顾盼明架着剑，以最简单的朝上直刺姿态，竟然是不可思议的洞穿了之前始终不能突破的防御。 “装神弄鬼，妖魔就是妖魔，修得再像，还是妖魔。” 刻意压着嗓子，声音喑哑的剑修淡淡嘲弄道。 生死间的大恐怖让他不顾一切的催动起了【太上饮劫歌】，一点炁感都没有，也无所谓，变成凡人也无所谓，他知道什么是真的。 剑是真的！ 此刻就是真的！自己要死是真的！假的又怎么样？！ 所以他依然是出剑了，在明知一切都是假的情况下，依然是把它们当成是真的，这份绝境高歌的心力，破除心障降服内魔，不可救药的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手上的汉八方，按照以往绝佳绝妙之刻出这决生死的一剑。 故而，这毫无烟气的一剑，为剑修迄今为止最强的一剑。 剑意昂扬至极！ 这一剑刺出不禁是刺穿了【龙伯】的手掌，更是以剑修的争命杀意将其整条手臂都完全冻住了。 “你说我修为虚妄？开玩笑，这一身修为，哪怕有半点是假的，我早就死了。”顾盼明在假被戳破后，寻到了自己的真，他所修的真。 假如说那妖气冲天的巨人此刻是一轮太阳，照得其他的一切都黯淡无光。 那么剑修就是冲天白虹。 【史记】：昔者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 携带着凛然正气要将一切妖魔都斩于剑下的白虹，于交织的心念中乍现，铮铮然发出狂呼剑啸！ 诛邪，戮妖，陷魔障，绝生机！ 杀！！！！ 第七十四章 横生变故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下缟素。 在这咫尺间纵使你有千般法术，万种神通，面对的还是生与死的大恐怖，只要剑修挥出这一剑，那么你就必须要承受天翻地覆的杀机。当顾盼明道破虚妄，犹若棒喝般明白了借假修真的心力才是最重要时，他的一切都回来了。 不仅回来，并且更为盛烈。 堪比筑基期的心念剑意，森然凌厉，硬生生冻杀了【龙伯】巨人的一条胳膊，在那剑炁的吹拂之下这条手臂不单单是被冻住，更犹如那九月霜般要将其彻底动杀，从心念上将其肢解消弭，这才是剑修最恐怖的剑意！ 被剑意杀死之物，那是从认知上真的死掉了。 【龙伯】此刻已经维持不住那份宝相庄严的从容了，张嘴一喝的它又惊又怒，更是带着一分浓浓的羞耻感，它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人临阵顿悟，反过来伤到了自己。 这简直像是近古时代的话本剧情！ “唵！” 一声佛语从【龙伯】口中吐出，它双眼宛若血泉，明明是圣洁超然的佛音，此刻却显得异常血腥可怖，好似有诸多冤魂这一刻纷纷从它身下的钢铁莲台中挣扎着爬出，首当其冲的顾盼明白虹般的剑意顿时被冲散了数分。 短暂的分神，筑基期磅礴的海量信念着实无可奈何，顾盼明被怨毒鬼哭狼嚎冲击得五脏六腑气息紊乱翻涌。 从剑意的冰杀中夺回了手臂控制权。 只见【龙伯】巨人被洞穿的手掌肌肉如同小老鼠般蠕动发劲，那诸多身神加持庇佑的罗汉金身再次绽放古铜色流光，它单手不顾插进来的汉八方，竟然是强行扭动手掌，与此同时另外一只手朴实无华的一记长拳压迫着重重空气，从左侧轰杀向了顾盼明。 铮！！ 被它这么狠狠一拧，本就是凡铁铸就的汉八方顿时发出了阵阵哀鸣，下一刻竟然是不堪重负被逆着最脆弱的方向给拧出了诸多裂纹，剑身中央处更是被直接拉扯撕裂，几乎只剩一点点勉强支撑着。 汉八方发出的凄厉鸣啸，用尽最后的支撑告诉剑主，它所能支撑的极限已经迫在眉睫，必须弃剑！ 来不及心疼犹豫，顾盼明果断后拉。 下一刻伴随着八面汉剑被完全拧折的惊人脆响炸卡，顾盼明的身影宛若一颗炮弹一样被轰飞出去，结结实实得砸在了厂区的围墙上。 “呜哇！” 一口鲜血隔着口罩喷出，顾盼明眉眼间染上了痛苦之意。这一下，他的五脏六腑仿佛颠倒翻转了一百八十度，若不是口呕朱红，他肯定要先吐出几口酸水。 好像他骨头都被砸得错位了…… 炁微、剑断、受重伤。 顾盼明目光难得有了一丝虚浮，眼下能支撑他打下去的，恐怕只有这一身硬骨头和胸中的一口气了。就算这样，他还是要打！他还没有输，打下去，打到身体成肉泥，神魂磨灭也要打下去，念头还能动就给他继续打！！ 还没等顾盼明挣扎着起身，巨人那庞大的身形已经是无声无息的扑到了跟前，它那么大的躯体，行动起来居然是毫无风声，显得违背常理又莫名诡谲。 宛若攻城炮的一拳对着顾盼明的脑袋狠狠轰去。 就连空气都被这一拳的积蓄之势抽空，形成了强烈的风压，若是一拳砸实了，别说是剑修头颅，就算是上半身都会直接被轰成血雾！ 顾盼明的【英玄】这一刻映照的不是妖魔那罗汉伏魔般的拳头。 而是…… 死。 这也不能怪剑修死不回头血战到底，而是他被【龙伯】巨人盯上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难逃一死，唯有拼尽手段方可有一线生机，而这一线生机正在快速的湮灭。即便如此，顾盼明还是举起了手上只剩半截的汉八方，做出了直刺状。 拳风吹开了顾盼明额头的刘海。 下一刻，剑修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并不是他死到临头不敢看了，而是在那金刚拳头轰来的同时，在二者的上方突然间亮起了一道白光，那白光极为刺目耀眼，以至于顾盼明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即便如此他眼皮下的双目也是一阵刺痛泛出了泪花。 轰隆！ 白虹贯日异象未完全消退，那杀气盈然的白虹中的一点正气骤然暴涨，借助气机引下了一道晴天霹雳，正是那九天之上的玄刹，化作神雷落下！ 那一道神雷虚实相交，煌煌之势好似劫火一路蜿蜒落下，那浩然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的正气完全绽放了出来。 【龙伯】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抬起手阻挡。 肉体与雷霆的亲密接触。 巨人妖魔的身影被炽烈的紫白光芒淹没，余威蔓延摧毁了周遭多少不知道多少障碍，废弃的厂房再也承受不住这等肆虐，开始了接连不断的轰鸣倒塌。这种毁灭性的场景下，【龙伯】也难有施展被再度活埋。 等到厂房的倒塌停止时，在一片废墟中，半边身子已经焦炭化的【龙伯】巨人气息阴沉可怖的拂去了身上的灰尘碎屑，这一拂还是扫落许多结痂焦炭，那其下的躯体已经是恢复如初，看着伤势似乎可怖但事实上却没有什么大碍。 只不过是妖炁流动有所减弱。 【龙伯】硬吃了一记神雷，却没有等来后续的接连攻击，它低头看去时，面前倒塌残垣断壁处哪里还有剑修的身影，早是跑得没影了。 “呵呵，呵呵呵，好啊……” 它发出了极为渗人的笑声，一张丑陋如人猿的面容上写满了怒意，气极反笑的它显然是怒意积攒到了一个极限。 很显然，【龙伯】被一个熟悉的对象给截胡了。 慢慢得剥掉身上的焦黑痂，巨人不耐烦得将还留在掌心如牙签的断剑拔出来，随手一丢便是发出刺耳的丁零当啷声落在了一堆扭曲钢材间。 不多时，一队【游神】呼啸从空中飞来。 【龙伯】巨人用力一吸，和道术·五里雾极为像是的云雾顿时涌起，遮蔽着它那巨大魁梧的身形，朝着一个方向无声无息的追去。而过来的【游神】瞧着这气息紊乱，破话严重的现场，不由分说的恭敬请出腰牌。 那金属腰牌上大大的山字散发出了阵阵妖异的光辉。 第七十五章 眉间雪 当神雷借用自己的气机剑意落下的时候，顾盼明当即是感知到了在场的第三人的存在，那个人的存在极为不起眼，显然是一种极为高明的道术神通，将各种存在感都抹消，若不是两人气机相交汇，他还真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又是一位筑基期，而且是修真者。 轰然落下的神雷击伤了【龙伯】巨人。 而顾盼明在疼得快岔气的同时，竭尽全力撑起身体，顶着轰然倒塌的厂房踉踉跄跄朝外跑去。 至于头上掉下来的什么钢材，钢筋，水泥块都已经无暇顾及。 好在是那人似乎知道顾盼明能跑起来已经是万幸，中途多次出手帮他将致命的坠落之物推开。对方的先天之炁极为淡雅灵活，漂浮在半空中宛若是绫罗绸缎，在其帮助下顾盼明总算是安然无恙得跑出了厂区。 在离开废弃厂房前，顾盼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又被活埋的【龙伯】。 重伤、剑断。 还差点把他搞得真假不分。 这仇顾盼明记下了，这次他既然没有死，那么这妖魔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迟早有一天他顾某人会把它那颗值得砍的头颅给剁下来，连同它的存在斩为劫材，酿成一口醉人的美酒享用。 苍白的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探出头。 宛若帛纱一般轻轻的披在了顾盼明的身上，照拂着他一路前行。在他时不时闷哼的前行中，一道气机若隐若现的在前方提醒他该怎么走。身受重伤的顾盼明想了想，选择了跟上指引，若那修士想害他刚刚完全可以不出手，看着妖魔活生生打爆他的头。 其实要说帮助的话…… ‘那经文的内容，方才也是对方所说的，意在提醒我借假修真的真意。’ 借假修真的心力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它仍然在，自己这一身道行就在，谁敢说假的，上来接我一剑试试。 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 剑疯子的思维又是那么的简单粗暴，捅破那玩意就和捅破那层膜一样简单。只不过顾盼明因为被残酷的现实压得有些狠，自修真以来就没有正儿八经的想过这一茬，才是在这上面出了亏。 现如今勘破了真假，这一身道行才能说是真正的玄门正法所出。从此玄门正法对他而言，再也不会行差踏错，有修成旁门戏法的风险了。 好是好，但却是用半条命换来的。 体内先天之炁一片混乱，脏器都不同程度收到了损伤，特别是双手双腿骨骼，在内视感知中能够感受到明显的错位和裂纹，呼吸都是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从体内呼出。内伤外伤都有，最重要的是剑还断了，靠着先天之炁吊着倒不至于说伤势会恶化，但短时间内是不能剧烈运动，行功运气更是要注意，疼更是疼的要死。 实在是，魂都差点被打出来了。 这不是开玩笑的。 那妖魔身如金刚罗汉，看似简单的拳脚击技，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古怪的心意，不怎么起眼但积累起来对于神魂的冲击还是有的。 似乎和佛经的某些意境有些关联，但顾盼明却是想不起来了。 ………… ………… 道术的精妙，在于是否能够用最少的力量，撬动最多的力量并且宛若自然而生。【剑主印】中对于道术所提其实并不多，毕竟走的是一剑破万法的道途，怎么会详细记录道术，最多是看哪些有趣哪些好玩，随手一记罢了。 不过就算这样，当顾盼明在牵引提醒下，好不容易才看见那完美融入一片残留妖炁中的阵法时，也是忍不住心生赞叹。 跨入其中，仿佛两个世界被分开了，内外相融却又井水不犯河水。 环境的更变，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一些。 在子鼠区边缘的江边亭楼间，顾盼明见到那出手相助的修真者。对方正依靠着栏杆，好似一普通人一般正凝望着波光荡漾的江水，月光跌落其间，宛若玉盘碎裂成千百块，正在随波逐流，在这夜里煞是好看，唯美如画卷。 她是一个女人。 眉眼如冷月，出尘淡雅，眼波好似比那月光还要清冷三分，不着粉黛的古典美人精美得像是一尊瓷器，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娥。即便此刻她身着简朴的都市工人服装，也难损其那气质，她的存在会让人忽略了她穿的是什么。 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洞庭望八荒。 顾盼明不是什么色鬼，可此刻面对这女修也不免是词穷，她的美是一种由内自外的大气，即便是山崩在眼前，她似乎也无畏无惧。 当顾盼明走上来的时候，她眨动了一下眼眸，才显得稍微得有了一点生气。 “道友好俊的剑术，好绝然的剑意。” “额……道，道友过奖了。” 顾盼明没有想到开头这出尘女修会夸自己，联想到自己方才是那般狼狈，差点没有被【龙伯】把脑袋都给轰碎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她的话语间，一股古风，别扭得紧。 “在长谈前，雪觉得道友先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势如何？雪不通岐黄，但所掌握的道术，对于稳定伤势，促进愈合还是有所裨益。即便道友是剑修，不甚在意，可这伤拖在身上，也极为不便。” 雪似乎是她的名字，她以此自称倒是相得益彰。 这人儿就和雪一样纯净美好，出尘不属于这浑浊的无间地狱。 “你帮了我，我信你。先让我调整一下错位的骨头，再请你施术吧。” 顾盼明的直觉还是很敏锐。 他从这个女修的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恶意，可见对方心思之纯净，况且以对方的修为此刻真的想做点什么，大不了就是再厮杀一场，何必扭扭捏捏的矫情姿态。 剑修席地而坐，内视展开便是调整自身错位的骨头。 “道友利落，雪佩服。我姓眉间，单名一个雪字，道友可唤我雪道友。” “我叫顾盼明。” 顾盼明眉头正一抽一抽，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接着补了一句。 “盼望光芒的盼明。” 第七十六章 神州长存，山河犹在 这个临江亭楼是一处被封闭的设施。 风景其实很不错，特别是在夜间在亭楼的二层依栏望江，那一眼过去，黑暗中玉盘碎裂成千万块跌落江水，随波动起伏不定实在是胜过遥望蓬莱方丈，让人感到沁人心脾的孤雅冰凉。 然而这美景顾盼明此刻却是无心欣赏。 盘腿而坐的他，正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华光之中，这层华光带着几分草木清香，微微刺痛间正在缓解着躯体上难耐的疼痛，一些细微处的撕裂创伤都被弥补而上，就连本来应该并发的一些反应都被缓解甚至是压了下去。 道术·太平符 太平符，出自【太平经】，为仙人于吉所收录撰写。说【太平经】可能没多少人知道，但如果说【太平要术】、黄巾力士和张角，那么知道的人就多了。 其效果嘛…… 用眉间雪自己的话来说，这道术是寻常小术，在修士中效用大约是凡夫俗子的万金油，既能够不用担心被剑修的剑炁本能给冲刷拆解，又可以起到有效的辅佐作用，犹若药中君臣，最终效果还是看顾盼明本身的情况。 说实话这太平符还带着一点激活潜能之功能。 差点没有给顾盼明整得闭过气去。 他这幅亏空损耗的躯体，在筑基前其实内在挺衰败的，不得已只能匆匆凝出几滴劫酒在口中，吊一下差点没有被崩断的命。 一番折腾下来。 顾盼明的伤势倒是稳定了不少，他本来就没有多少外伤，所以看上去就是气色好了许多，不再像是之前那样，仿佛是在用铮铮铁骨支撑着躯体在行动，要是一口气没续上，好像就会当即两眼一黑直接没了。 【太上饮劫歌】的斩劫回填和固化极限一样精妙玄奇。 在敌人的尊严上跳完舞，只要没有当场死亡，不管伤势多么严重，一口至精至纯的劫酒入喉，都能够迅速得弥补亏空的身体，修复种种伤势。之前剑修从来都没有和【龙伯】这样的妖魔交过手，受过这么重的伤，还没感觉出来，现如今倒是明悟了。 当顾盼明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时，眉间雪稍稍得避开了他所直视的前方虚空。 就连那分外交接的森寒月光，此刻似乎都比不上剑修眼神中散出的锐意。 “顾道友已无大碍。” 眉间雪松掉手印收回了法术，吐出一口气的她看出来也是消耗不小，维持道术将近半个小时，换做根基不稳的修真者，早就是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躺在地上了。 “是道术的功劳。” 顾盼明起身踢了踢腿握了握拳，伤势刚刚恢复一些他内心居然是涌现出了一股冲动，他想去找【龙伯】再打一架，不死不休的那种。 当然目前只是想想，和巨人妖魔的一战，顾盼明已经捅破练气到筑基的那层窗户纸，等到他再次出现在它的面前时，那个场景一定是更加精彩的画卷。 “你来自哪里？”顾盼明忽然间目光灼灼的盯着眉间雪。 他的声音仿佛是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又像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的人，终于窥到了一丝光明，以至于临近了有些情怯，生怕这是虚假的幻觉。 “九渊之外。” 眉间雪不出意外的给了顾盼明心中猜测的答案。 她并不是这避难都市的原住民，她的道术，她的修为，她的行径，她的谈吐，甚至说她的容貌气质都证明了她不可能是这种地方所能够养出来的钟灵毓秀。眉间雪是城外人，当她亲口说出来自城外时，顾盼明手在微微的颤抖。 “我……城外，我想说……” 他有些激动，一时间难以控制自己，话语成零碎无法拼凑完整，落在眉间雪眼中却是完美的体现了剑修那颗激动忐忑之心。 对此已有经验，眉间雪安静等待着顾盼明情绪稳定。 她那双不染红尘烟气的清亮眸子，见此一幕不由得浮现出了怜惜之意。被困于城内的畜人是最惨的，他们从小被灌输着恢复重建伟大的神州文明理念，然而残酷的现实却和其背道而驰，家国情怀让他们即便被圈养，但在文化的根上，依然是神州子民。 这份感情是能共通的，能形成共鸣的。 非神州子民不能动。 过了好一会，顾盼明才是擦了擦眼睛带着鼻音问道。 “城外，是什么情况？” “神州长存，山河犹在，传承未绝。” 眉间雪意简言骇，虽然信息不多但对于顾盼明来说已经足够，他有些激动的握拳点头。 “好好好！” “此地无间，九渊妖魔众多，更有大恐怖大群大妖魔存在，在没有离开此地前，雪不能告知于你更多详细情形，否则口口相传，大妖魔若是有所感知，我等恐怕都要大难临头，望君体谅。” “安全第一，我又怎么会是心胸狭隘。”顾盼明虽然心中有些失望，但确实理解眉间雪的做法。 大妖魔。 九渊之地圈养都市唯一的主人，这位的存在差不多是近古时代话本中那些不可名状不可描述的永在生命差不多了。而顾盼明更是感受过被祂那目光瞥来时，自己仿佛要溶解在那众多的大群中，失去自我死掉的恐怖。 来自城外的眉间雪是知晓大妖魔的存在，这倒是让顾盼明安心了一些。知道大妖魔的存在，还敢潜进城来，那肯定是两把刷子的，这眉间雪也不像是那种自暴自弃来送死的，从她这里自己毫无疑问能够得到许多帮助。 “顾道友的剑断了。” 眉间雪的视线落在了顾盼明那被【龙伯】硬生生拧断的汉八方上，此刻断剑正躺在他的手边。 “是啊，可惜了。” 顾盼明不禁痛心，这从修道一开始就跟着他，浸染之下已经有了一点点灵性，它被悲鸣着被折断，对于剑修来说实际上也是一次无形的打击。这也更加坚定了顾盼明要去找【龙伯】算账的决心，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要把这畜生的头砍下来才能消解恨意。 “雪以武入道，入道前有一剑，只不过不知道顾道友能否用得顺手。” 眉间雪说着手一挥，便是从发髻的玉簪中抽出了一道水色圆环，顾盼明定睛一看发现那并不是圆环，而是绕成圈的剑。 是软剑？ 第七十七章 赠剑 软剑缠绕成环，剑长三尺六，无护手无剑柄，通体平滑呈冰蓝水色，为深潭寒矿所铸，其名【银竹环】，可自由组装拆卸在不同的剑柄之上。最为奇特的是，此剑在刚柔转变间的声响，宛若清脆玉珠落于预判，叮咚水珠声极为悦耳。 虽然称不上法宝，也不算飞剑，但这把剑在世俗的眼光看来就是神兵利刃了。 显然，想驾驭【银竹环】，单有好剑术还不够。 软剑偏奇，攻守兼备，其运用之妙存乎剑主一心，刚柔并济之下往往能够打出许多匪夷所思的刁钻剑招。当然了，这样一把剑要是落在莽夫的手上，别说杀敌了，搞不好第一个伤到的是自己。 这把剑…… 说实话，顾盼明并不是特别喜欢，当然也说不上讨厌。他个人更加倾向于佩剑是汉八方的类型，纯粹是个人爱好，觉得那样更加顺眼。 但他确实需要一把剑。 而且是一把质量过硬的剑，和【龙伯】一战剑毁人差点没了，这直接说明了剑修在成剑丹前一把好剑的重要性。 【银竹环】所用深潭寒矿本就奇特，为眉间雪以武入道前所用，在她成为修真者后还留着，质量自然是有保障。 顾盼明不是磨叽矫情的家伙。 眉间雪介绍完这把神兵后，他便是接过其用指腹细细摩挲感应了一番。神兵有灵，剑主触之便响起了泉水叮咚之声，完全沉浸在那份奇特的寒潭幽竹凄然幽寂意境中的顾盼明，周身突然间泛起透明涟漪。 只见盘腿而坐的剑修身后一道虚影缓缓浮现。 那虚影似人又似剑，脊梁挺直，看不清的面容直直望向天幕，那傲然而立的身姿仿佛要将这黑漆漆的天幕捅破一个窟窿一般，其极意正在排斥着其他的一切。 ‘心景。’ 眉间雪眼神闪烁了一下。 在练气期自由控制自我心念，支配自生情绪后，心念就会转化为最贴切修士的心景，这和道行并不挂钩，但是在未成就筑基便已经是凝练心景者，在外界有一个特别的称呼，叫金丹预备役。 九渊之地是绝境之地，而在这样绝望的无间地狱中，居然是有了顾盼明这样一位剑修，倒是暗合是物极必反之规律。 顾盼明是战斗著称的剑修倒是意外之喜了。 ‘神州诸多道藏古籍都在昔日浩劫中为妖魔所夺，顾道友能有这般修为，恐怕也和他的任职有关，想拯救这九渊之地的同族，少不了他的帮助啊。’ 凝视着顾盼明，眉间雪倒是有了浅浅的欣喜之意。 况且自己入道前的爱剑赠予真正的剑修，也不会埋没了，再跟着她也只不过是在乾坤芥子中安置，倒不如去多喝喝妖魔的血。 心景异象转瞬便消失。 顾盼明这边目光清澈得望着这个不似人间客的女修，直截了当道。 “雪道友一而再再而三帮我，盼明心中感激，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直说。”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眉间雪出手相救，帮助疗伤又是赠剑，这要说是人家只是心情好做善事，顾盼明觉得未免太过侮辱智商。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是他的性格，顾盼明这边不是白眼狼，便是把话头递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眉间雪所影响，顾盼明的话语变得有些文绉绉起来，这微小的转变倒是让眉间雪心情转好了许多。自从潜入九渊之地以来，她除了和同门交流，其他时候是感受不到师门同道间的气氛了。 这一声道友，倒是喊对了。 “我们的确需要顾道友的帮助。” 眉间雪也不遮遮掩掩直白的说出了我们这个词语，告诉顾盼明她并不是一个人。 “道友在古文化研究所任职，可以为我们提供巨大的帮助，无论是道藏古籍，还是道友的一身修为，以及最重要的藏在诸多研究所深处的妖魔动向。” 她这话让顾盼明眉头不禁一挑，有些玩味道。 “雪道友知道我？” “我说一个名字，道友就明白了。”眉间雪檀口微张，便是说出了一个让剑修有些讶异的名字。“丁六合。” 丁大哥？ 顾盼明先是一愣，随后不禁哑然失笑，那笑声中有果然如此也有为什么自己没早想到的意思。丁六合离开育养所的时间更久，以他的智慧从诸多蛛丝马迹中发现真相是很正常的，或许在顾盼明试探丁六合的同时，他也被丁六合所试探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觉得很好笑。 “丁大哥他……也是知情者？”顾盼明犹豫着询问道。 “丁六合是人杰，早在我与他相见之前，他已经意识到九渊之地的真相，只不过……”眉间雪这个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顾盼明很快就明白她为什么停下来了。 从两人在二楼栏杆的角度望去，视野极好的情况下，是能够隐约瞧见在楼宇间，有这一阵不自然的雾气正在缓缓运动。下意识激活【英玄】，神兵晓运转间顾盼明就隐约看见，在云雾的深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移动寻找着什么。 是【龙伯】！ 顾盼明一下子站了起来。 “道友不必惊慌，此獠虽凶恶，但终究是妖魔，破不了我布下的阵法察觉不到你我，只是我与它交手多次，它对我的气息较为敏感，经常穷追不舍。”眉间雪淡淡道，这【龙伯】巨人确实是棘手难缠的妖魔。 铜皮铁骨，恢复极快，力大无穷，走的是佛门金刚之道，不管你是什么样的道术神通，被它掠夺来的诸多身神一挡，效果都要削个六七成，配合着它浑厚的妖炁，简直是打不死的装甲坦克。 这样一头妖魔，想杀它只能硬碰硬。 在妖魔的地盘和妖魔硬碰硬，这显然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不过眉间雪觉得，他们这边如果有了一位专精于厮杀战斗的剑修，说不定能想办法策群力伏击劫杀掉【龙伯】。 “道友是带伤之躯，安全起见，雪先行离开。你去找丁六合，他会告诉你能知道的所有信息。” 眉间雪见【龙伯】追来，决定先行离开。 “切记，妖魔难测，今日之事，除了丁六合之外，切莫告诉第四人，为了救更多的人，望道友平日守口如瓶。” 第七十八章 追逐 近日废弃区工厂常年累月接受风吹日晒雨打，在缺少维护的情况下发生了多起坍塌事故，避难都市官方政府为此再度提醒居民，请不要私自进入废弃区，从而造成个人生命财产损失，如被安全部门发现有这类行径，将会给予严重惩罚。 这一公告对于都市居民的日常生活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因为平时也没哪个都市居民会去有危险的废弃区乱钻。 所以也没有人知晓这则看似不起眼的公告背后所隐藏的事件经过，不知晓悠哉圈养着畜人的妖魔们是又惊又怒。 圈养地内走出的剑修。 城外潜入的修士。 这两者似乎汇合在了一起，当这个消息由【龙伯】传递到妖王代表们的办公室时，情绪诡谲的妖魔们都感觉到了一阵头疼棘手，这个时间点卡得太好了。如果是一个月前，它们可以强制大范围清查，如果是临近大祭，它们也有办法说全程戒严来进行搜查，偏偏是这个时候，异数和不成气候的老鼠汇合了。 过分的巧合，让狡猾多疑的妖魔们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所以说，这位雨衣剑修，是我们当中哪位朋友的玩笑呢？” 在一个奢华的大办公厅内，一位位身着上等华服的“人类”正在召开会议，它们是妖王们的喉舌，而【龙伯】和红莲皆在此列。 妖王【毕方】的喉舌笑吟吟打量这群各怀鬼胎者。 他面容妖异俊秀，眉心着一道孔雀翎印记，好似第三只眼在不怀好意的转动。 孔雀喉舌显然在这间办公室里有着极高的权威，其他妖魔或是修士此刻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去接这危险的话头。 的确，雨衣剑修的出现太巧合了。 谁都在怀疑这是不是对方派系搞出来的，准备在大妖魔道化的时候作为一道算计暗手，来相互制衡。别看它们能和和气气的坐在一个办公室里交流，天知道十句话里有没有半句是真的，妖魔之间也是有竞争乃至于互喰的关系。 “好吧，看来和我们开玩笑的那个捣蛋鬼还不愿意现身，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只好是把他揪出来后，再慢慢商量怎么惩罚了。” 孔雀口舌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它在起身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龙伯】和红莲。 这两位都曾经和雨衣剑修直接交过手，却没有拿下他，按照妖魔间的规矩，他们在大祭上的重要性将会降低不少。 不过这还不算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妖王们的心思，妖王们为了九渊之地的一切废了多少心思，要是让妖王们感到不悦，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 ………… ‘雨衣剑修……’ 【龙伯】巨人犹如一尊石塑佛像一般坐在日出时分的河道边上，心中对于那剑修念念不忘。倒不是它有什么变态猎奇癖好，只是作为曾和神州修真者交手过的妖魔，它就感觉到了，那位剑修的不简单。 那不像是妖王们的手笔，故而在喉舌会议上它一言不发。 九渊之地，还有什么埋藏的秘密吗？ 不好说。 作为经历过大劫尾声的妖魔，【龙伯】知道这九渊之地曾经就是畜人们建造的避难所，如果不是被攻破了，这里将会成为神州文明的据点之一。如此之多的道藏佛经，留藏的暗语孤本，地下诸多隐蔽空间，它们真的全部搜查干净了吗？ 巨人妖魔心情有些微微的烦躁。 它模仿人类构筑身神修佛门功法，本应该是光明圣洁普度众生之心境，可具现出来的却是十足的恶鬼修罗相，那所谓的慈悲怜悯都是庄严宝相的表皮。【龙伯】一直在追求那所谓的无善无恶之境，是大智慧的佛才有的境界，洗去自己的妖魔的根底，然而或许是本性难移，他这么多年来未曾成功过。 不，别说成功，连成功的门都没有触摸到。 大刺刺坐在这里的【龙伯】耳边传来了每日上班职工的欢声笑语，自行车的车铃交织与其中，它本能得就想伸出手去解决那些烦人的美好烟火气，把他们一个不留的全部掐成肉酱，到处都是哭嚎尖叫才悦耳动听。 【龙伯】状若疯魔，下意识就转过身去想要捏死那些畜人。 它这一转身，心中的无明业火倒是消退了不少。这都市依然是大妖魔的都市，是妖王们通知的圈养地，【游神】在巡视，【三足乌】在贪婪的盯着一切，稍微逾矩，都会被抓住。 情绪古怪跳跃的巨人，忽然间瞥见了上班职工中的一人。 那带着书卷气的少年眼睛温润，一幅无框眼镜把他整个人都装饰得斯斯文文，细胳膊瘦腿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此刻的他，正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微笑，和身边那位有些鬼精鬼精的少女交谈着。 这青梅竹马和谐无碍相处的画面，似乎让夏日清晨的燥热都清凉了几分。 很快少男少女骑着自行车从河道小路上消失，【龙伯】才是收回了目光，过了片刻它脑内雨衣剑修的决然眼神的画面突然闪烁而过。 “对啊，从眼睛处，就好辨认了，我一个一个找，不信找不到……” 另外一边。 刚刚和【龙伯】擦肩而过的顾盼明稍微松了一口气。 “阿明，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柳采薇不解的眨了眨眼。 “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时候让人啼笑皆非，你在找的东西，说不定就在眼前，只不过自己却看不见。”顾盼明注视着青梅竹马，似乎要用眼睛传达出自己的心念。 “这么文艺青年啊你。”柳采薇噗哧一笑，压根不吃这一套。 太熟悉了，玩点新花样有些时候只会觉得尬。 顾盼明抿了下嘴唇，望着周围对此一无所知，大多是笑得很开心的人，面色如常，带着几分和世界的疏离，身姿挺拔，一个人加速着蹬着自行车逆流而上，迎着朝阳朝气蓬勃的向前冲去。 他这突然间的加速，一下子把柳采薇甩在了身后，她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焦急喊道。 “别那么快，我跟不上你啊！” 第七十九章 再见面 在和【龙伯】交手后的第五天，顾盼明的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而这份斩劫回填他却还没有完全消化。 除开修复伤势所消耗之外，越级厮杀给他的回填量极大，大到了粗略估计即便一鼓作气冲进筑基期，尚且有三分剩余可以拿来喝着玩。可谓是好好的大梦了一场，在梦中与那【龙伯】巨人尽情交手演武固化极限。 【太上饮劫歌】并没有对越级战斗收获有什么着重描写。 想必是这一劫着实凶险，勾连外炁给的量才是极多。 顾盼明猜测，若是没有眉间雪的帮助，他依然能顺利撤退的话，恐怕给的量还要再多上许多。因为在劫酒带来的梦境中，还原的环境居然能够具现眉间雪，这梦境之真实自由，甚至能让剑修撇下【龙伯】对眉间雪出剑。 在梦中的交手，也让顾盼明确定了，眉间雪这道法修堪称是六边形战士。 没有弱点。 或者说是那种不管顾盼明怎么对她出手，以任何角度方式出手，她都能够当场准确的使用出应对的手段。你实体剑杀来，那就层层岚炁阻隔，你剑炁纵横，那么我就让你泥牛入海，你近身我有数种方式拉扯营造咫尺天涯，大不了和你拼拳脚剑法，你拉远那就道术对轰，你剑意袭杀，我同样以心境对抗消磨。 总之就是很典型的以道行修为这个长处来周旋，然后一点点拉进道法修的节奏当中，给你弄到彻底丧失反抗手段。 顾盼明也深刻的认识到了。 一位拥有完整传承的修真者，在经过战斗的洗礼和有充沛施法材料的情况下，手段是何等多。相比之下，那夜在档案大厦中遇到的筑基女修，属实是被阉割得极为严重，手段单一的可怜。 在梦境中，于信息不完全下，顾盼明只成功杀了眉间雪一次，【龙伯】巨人十九次，都是以练气大圆满的境界达成。 只是比较遗憾的是，每一次的获胜，基本上都是同归于尽。 不过顾盼明也没有灰心。 等他迈入筑基期，以眉间雪和【龙伯】为参照物，他估测自己的战斗力将会拔高到一个新的高度，这两人不敢说百分之百拿下，但像是那残次品筑基，自己可能要杀已经花费不了多少精力。 对于剑修来说，没有什么是一剑做不到的，如果不行再来一剑！ 顾盼明没有急着成就筑基。 饮劫歌在练气期刮身体如果说是涓涓细流，按【剑主印】的提醒，进入筑基期后的刮命速度将是至少十倍的提升。如果身体本来就是破破烂烂仓促迈入筑基，即便是有先天身神【意风】帮忙分担压力，恐怕也会被直接刮成躺病床的重病患者。 况且…… 在成就筑基前，顾盼明在工作上，于老李的吹胡子瞪眼中再次前往档案管理所。 ………… ………… 再一次见到丁大哥是在他的私人办公室里。 顾盼明在进门前没有敲门，他仔细感应一番确定附近无妖魔修士后，便是施展了道术·五里雾和一叶障目，才是大摇大摆的推门而入，径直走向了办公桌。此刻丁六合正在整理档案，忙活着便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然后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他又倒了一杯水，正正好好的推到了顾盼明的手边。 “丁大哥你看得见？” 顾盼明能感知到丁六合的的确确是普通人，没有丝毫特殊的先天之炁波动，不解之下他主动打破了道术对于存在感的削弱。 “雪花飘落自然会带来冬的信息。”丁六合推了一下眼镜，端着水杯不急不慢的说道。“有些东西，明明就在我们的视野里，却受限于种种限制而无法看见。” 背对着窗户外投射进来的光芒，沐浴在其中的丁六合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气质，那反光的镜片后，两个同样出自白术育养所的男人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孤独和凌驾。 丁六合，六合，玄门术语，意为十二生肖两两相合，也指指上下和东南西北四方，泛指天下或宇宙。 育养所孩子的姓名都是自己取的。 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他们为自己所取的名字，实际上都带着或深或浅的含义。 “阿明，事实上我看不见，在你突然出现之前，我都是看不见你的，因为我只是一个凡人。但是，感觉这种东西很奇妙，从很小时候开始，我就在有意锻炼感觉，大概二十年了吧，我已经能够隐约感觉到，我身边有没有看不见的东西，给我的感觉大约是什么样的。所以当你进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了。” 丁六合的解释让顾盼明微微吸气。 二十年！ 也就是说，丁大哥他至少从很小时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避难都市的真相，并且一直在默默的忍受生活着。 这是什么样的一份意志力？ 在顾盼明眼中丁六合本就一个值得敬佩的年长哥哥，更深入去了解他只觉得言语显得如此苍白。 “七桥，其实是你让他去试探我的吧？” 沉默了许久，顾盼明突然想起了燕七桥这个医疗所工作的同龄，敏锐得抓住那一下。 “嗯，七桥是我让他过去找你的，不过他并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什么，也不知道我是让他过去的那个人。” “为什么？” “算是提醒也算是试探。”丁六合的眼中滑过了一丝冷光。“阿明，你不是我，所以你不知道古文化研究所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可以说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是无法信任的，都可能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他。” 顾盼明消化着庞大的信息，眼中若有所思，而丁六合接着说了下去。 “一直到七桥试探结束，你替他帮了忙，还有你来找我打听资料后，我才是差不多确认了，你已经了解到了五号都市的真实一面。” “那你信任我？” “并不是信任，而是五个月后的终结时刻要来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磨蹭下去，能够争取的力量必须争取，在我的观察中你有六成的概率是能信任的。”丁六合的眼睛中闪烁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炽烈无比。“超过六成，就值得去赌，很明显，我赌赢了，又一次。” 第八十章 天才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被称为天才。 而天才的起源，可能是多种多样，有些是大脑天生就比其他人灵活，有些则是意志强大能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有些则是恰好擅长某一面。丁六合是天才，他的缘由是，他从睁开眼睛，不，应该说他在母体就已经有了清晰的记忆。 不像是其他孩子那样，会对自己零到四岁这段记忆朦朦胧胧，甚至是完全没有的。 也是因为这样…… 当丁六合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许多不应该看见的东西，比如说妖魔、道术、冰冷恶毒的交谈，比其他人更早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恐惧，什么叫做绝望，什么叫做不该有的温暖。 育养所的时光是丁六合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段日子甚至让他产生了自己幼时看到的东西是不是幻觉的想法，有些时候一个上当受骗并不是因为他蠢，而是他心甘情愿被骗，他需要那个谎言来维继人生。所以说，清醒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清醒且无法改变的痛苦更胜一筹。 虽然丁六合没有细说，但顾盼明看得出来。 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极端痛苦的事情，才是从那安逸平静的日常中走了出来，选择走进了一条惊心动魄的不归路。 要知道…… 这条路一旦选了，可没有回头一说，身后就是万丈悬崖，随时都会跌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只能朝着黑暗的前方摸索前进，以求得一线光明。 而现在，这一丝光明他已经抓到了。 “阿明，你已经和城外人见过面了吧。” 和眉间雪有所联系的丁六合猜到了顾盼明会在最近来找他，意外之喜是他没有料到顾盼明居然是修士。 “没错，她帮了我，叫眉间雪。”顾盼明眨了眨眼，大概知道丁大哥想聊什么了。 “玉尘么，她的脾气还算不错。” 丁六合随口介绍了一下，玉尘是眉间雪的道号。 是城外人的领头。 丁六合早已经和这些城外人打过教导了，大约是一年前这些自称是神州修士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城内，主动的和他所创建的抵抗军进行联络。他们自称来自神州仙山上的玉清派，来此的目的，是不忍见人族同胞被妖魔圈养当成祭品血食凄惨死去，玉清派时常派人潜入妖岭魔国，就是为了解救懵懵懂懂的同族。 这一理由无可指责，况且他们确实是冒着生命危险潜入了这避难都市中，正在伺机救下尽可能多的人。 顾盼明若有所思，这话他是信的，只是没有完全信。 “对了，丁大哥，你说你从小就记得事情，那柳妈妈她……” “柳妈妈和那些东西没有关系，她不是知情者。” 丁六合这话让顾盼明松了一口气，要是育养所的妈妈也是帮凶的话，对于他们这些从小在育养所长大的孩子来说真的是精神上的致命暴击。 “所以，你对那些外来者的初印象如何？”丁大哥瞧着松了口气的顾盼明莫名一笑，抿了口水询问道。 “值得合作。” “你也是修士，你觉得他们除了那个理由之外，还有想要的？” 顾盼明脑里迅速闪烁了和眉间雪交流的内容，从修真者的角度出发，这避难都市里还有什么是他们想要的，恐怕顾盼也只能是想到几样，思索至此，他有些不太确定的回答道。 “道藏古籍？” 丁大哥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他心中早已经是有了答案，和顾盼明聊这个其实也是确定一下答案。如果真的是来救苦救难的神仙，丁六合就要考虑态度得改变一下，若是有所求，那么就可以淡化一下某些色彩。 虽然年岁相差无几，可丁六合实际上要远比顾盼明现实的多。 “这么重要的事情，丁大哥你也不早点告诉我。”稍微放松了一些，顾盼明不由得苦笑抱怨。 “告诉你是迟早的事情，你是古文化研究所的研究员，这个部门人数本来就少，能入选的实际上一点都不比安全部门简单。”丁六合听到弟弟的抱怨，微笑着用手指摩挲自己的嘴唇，一幅安慰状。 “在市里，古文化研究所是最容易接触到道藏佛经的地方，而里面的研究员是能够钻研道藏佛经的人，阿明你也明白，研究员们的脑子一般来说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说……” “所以说，那里的人往往都是妖魔的走狗爪牙。” 顾盼明接过了话，同时是想到了老李。 还有古文化俱乐部的那些天煞孤星们，事实证明如果没有研究员这层身份，去研究道藏佛经实际上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丁大哥，你不应该让七桥来试探我，要是我真的是那边的，他恐怕就危险了。” “七桥他就算被发现挪用了医疗物资，最多只是会开除，况且培养一个合格的医生不容易，哪有那么容易就喊打喊杀。而且这事，是他主动请缨的，不然我们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接触你了。” 丁六合推了一下眼镜，用着很平淡的口吻说着有些残酷的事。 如果条件允许，他们谁愿意冒险？ 条件不对等还想着博弈的话，那么就得在天秤上多加上筹码，这样才有赢的可能性。 顾盼明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觉得呼吸一窒，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十分难受。或许对比起来，就是没有什么牺牲是过于伟大，也没有什么背叛是过于渺小吧。 丁大哥敏锐的扫了一眼顾盼明转开了话题。 “且不说那些城外人是不是真的要救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些搜集来的道藏古籍，是外界所稀缺的，而身为修真者稀缺的，无非是他们能够从中得到好处。阿明，你也是修士，这方面能说说么？” “好，我也想和丁大哥你交流一下信息，这方面看看你有什么想法猜测。” 修真上的事情顾盼明也不屑于说藏着掖着，对于道藏古籍，妖魔和修士都对其有所求，他也有一点自己的猜测。 平时这也不可能和其他人交流，有了丁大哥倒能够省了不少麻烦。 第八十一章 内外 既然是以妖魔为对手，那么自然是要对妖魔有了解。 妖魔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这种存在要圈养人类，为什么它们要搜集道藏古籍。如果妖魔是无害的，恐怕顾盼明早已经迷失在了这一个个奇妙的存在中了，它们的存在如果以近古时代的眼光来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奇迹。 那么问题还是那个。 妖魔，到底是什么？它们存在的本质是什么样的？为什么先天之炁能够有效的杀死它们？而驾驭着先天之炁的修士，又是什么？ 这些个问题，自从顾盼明修真开始自然而然就萌生了。 他自己也思考过。 结合着【剑主印】中流出的信息，道藏佛经，被杀死的妖魔残骸，以及妖魔们的日常表现和它们的需求来进行分析判断。只不过顾盼明只是一个人，更多的精力都在修炼上，对于这些问题只是有一个粗浅的猜测并没有深入。 而丁大哥曾和城外的修士交流过，没有灵根不能修炼的他受限于在城内，并不能了解太多消息，但并不代表以他的头脑在有限信息下，不可以做出接近真相的结论。 首先是妖魔。 其来源未知，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它们是以来于先天之炁这一近古时代没有的东西而存在的。妖魔依托于文化作为载体概念，人类的认知思维对于它们来说是就是变强的灵丹妙药，为一种能够以任意形态存在的生命。 所以妖魔是人之畏怖愚求的集合。 这就引申出了一个很令人绝望的现实，那就是妖魔是不可能被消灭的，即便是你杀了一个妖魔，那么这个妖魔依然会以先天之炁为根基，人之畏怖愚求集合为塑形而重新来到这个世界，只不过是空白状态。 而这还仅仅最简单的练气筑基妖魔存在形式。 像是金丹元婴，乃至于更其上的妖魔们，它们的存在就更加的诡谲莫测了。 总结起来就是妖魔需要人类。 妖魔需要人类为它们而死，可以是活吃，可以是折磨，可以是戏弄，可以是演戏，可以酿造悲剧，但一切都最后都逃不掉最原始血腥的仪式，献祭！！ 由此可见，九渊之地那位真正的主人大妖魔，在它圈养的地盘中所有死掉的人类，本质上都是在向它献祭，它悠然圈养着四百五十万人类集群日夜不息为祂献祭，这种手笔也难怪其他一切妖魔都只能吃它漏下来的残羹剩饭。 就是这些残羹剩饭，都有的是妖魔渴求。 丁六合的脑子确实好使，他归纳推理出来的资料，结合着顾盼明和城外修士的信息，得出了一份相对准确的信息，解释了妖魔为什么需求人类，还让都市内的人类保持着文明形态，甚至让人类接触道藏古籍。 顾盼明听完后不由得连连点头。 目前来看丁大哥的说法是最贴切现实的，却也是显得极为黑暗残酷的。或许也能勉强解释了，为什么当初三战后，整个人类文明在大战后突然崩盘了吧。假如在东西方文明最虚弱的喘息时刻，潜伏的狡猾妖魔们突然间窜出来，那确实是灾难性的，人类文明就此毁于一旦也并非不可能。 粗略谈完了妖魔。 已经是时至中午，顾盼明干脆留在档案所这边和丁六合吃了午饭。 他们端着饭盒在树荫下，对着档案大厦那焦黑的数层接着聊起了修士，当然声音很小，而且有顾盼明把关也不用太畏惧。 提到那焦黑塌陷的数层，在得知是顾盼明和其他修士搞出来的时候，丁大哥的表情有些喜忧参半。 喜的是顾盼明实力不俗，正好填补反抗军最缺失的那块短板。 忧的自然是敌人的可怕力量了。 有妖魔就有与其对应的修士，两者依赖的都是最根本的先天之炁，也就是说从炁的角度来看，实际上修士和妖魔的差别并不大。 也因如此，城外的修士可以统分为两个派系。 一派向外寻，一派向内寻。 所谓的外寻法，就是以神州文明历史中那么多的神仙英雄，以民众的香火愿力为塑形，扮演那些神话中存在仙神或者英雄来镇守一方，此类修士走的依然身神命图之法，倒也没有什么大缺陷。 而内寻法则是比较传统的修真类型了，顾盼明和眉间雪都是内寻法修士，这类修士就是寻的真我，斩尽内魔再杀外魔了。 这里丁大哥提了一个很有意思问题。 那就是修士会成为妖魔吗？ 妖魔的诞生需要有先天之炁和文明概念，那么只要条件合适，人可以变成妖魔，甚至说修士也可以变成妖魔吧。 对于这个问题，顾盼明不禁挠头。 【剑主印】中对于这个问题还真的有些涉及，只不过是一种鄙夷瞧不起的态度，大概是觉得那些妖魔都没有剑疯子疯。故而从来没有在考虑的范围之内，本能得有着不屑。 当然了，这俏皮话更像是以嬉皮笑脸的态度随手写进去的，当不得真。 顾盼明比较认真的讨论了这个问题。 他觉得是有可行性的。 只不过从玄门知识理论来看，这基本上是不做人了，不做人了自然是没了人性，没了人性即便有原先的记忆，恐怕也会扭曲成很恐怖的玩意。在正常人的眼里，曾经为人而又不做人的东西，往往要更可怕一些。 丁大哥没有灵根不能修炼。 从领导者的角度来看，他应该是很着急的。在工业能力被废的差不多的情况下，想反抗妖魔就只能从先天之炁入手，而要命的是他们这一批长大的孩子都没有灵根，有灵根的基本上都被早早的挑走了。 既然不能修道，那我修魔总行了吧？ 丁六合的想法在顾盼明眼里，可谓是司马昭之心，他也能理解。 “在失去人性和失去兽性之间做权衡么？”丁六合淡淡一笑，显得十分洒脱淡然，这条路也被封死了他没什么情绪。 “非人也，非兽也，是心也。”顾盼明文绉绉道。 “不是幡动不是风动是心动。”丁六合当即明白顾盼明在说什么。 这哥俩端着饭盒痞子蹲着，相视一笑，彼此之间都有着说不出的开心放松。 第八十二章 反抗 从丁六合的口中，顾盼明对于妖魔、修士有了更深的了解，对于自己本身道行的来源也是颇有豁然开朗之意。 按照丁大哥所说哦，这城外人一行人中，除了眉间雪之外，其他人对于道藏古籍的兴趣明显更大的一些。至于眉间雪，道号玉尘的这个人，他看得不是不是很通透，这个女人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但并不是不通人性，看不透也是正常。 话已经摊开了讲，顾盼明现在和丁六合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管谁被出卖那么另外一个人都大概率遭殃，永远不要相信自己在折磨面前能够坚持下来，烈士不是想当就当的，妖魔的手段有多恐怖想都不要去想。 了解到丁大哥是地下反抗军的领袖之一，顾盼明有些微妙，按照其真实身份知晓者并不多的来看，这应该是很重要的秘密，但他就这样告诉了自己，并且对自己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们的情况很糟糕吗？” 回到办公室后，顾盼明才是问出了这个疑惑。 “一直很糟糕。” 丁六合看不出丧气颓废或者暴躁绝望，宛如一个精明书商的他端着茶杯轻声道。 “我们唯一的保护伞就是不被知晓，一旦暴露的话，我们的人就像是近古时代的间谍，立刻人间蒸发。所以，我们这边真正掌握全部情况的人并不多，更多人只是知晓圈养，而不知道我们在准备什么。” 想想也知道，这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 一个人暴露搞不好会连累一群人，要在妖魔的眼皮底下搞小动作，那严格的保密的制度自然是需要的了。当然了，以丁大哥的布置和后手应该是不止这些，这也是为了更好得保护整个反抗军。 可以说，反抗军这是一条死了。 如果没有顾盼明，如果没有城外潜入的修真者，反抗军们能够达到目的的希望极为渺茫。而现在他们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修士，那种超乎人类固有思想的奇特力量，希望还是很渺茫，但绝对是要比之前好得多了。 这说明了…… 当情况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时候，哪怕是多一根救命稻草，情况也是在好转，有好转的话那么人就会愿意继续努力下去。 怎么说呢。 丁六合见到都市太多自杀的人，那些了解到了真相的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说继续活着战斗下去，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去迎接那份不确定的未来，特别是在他们的认知中机枪大炮都没有效果的情况下。 避难都市那么高的自杀率，可不是开玩笑的。 “阿明，你现在有多强？还有，你有办法，让人成为修士么？”陪着顾盼明聊了半天，显然丁大哥也有自己的打算。 之前的交谈中顾盼明已经知晓丁六合明白修士境界的划分，倒是免了一番口舌。 “我现在快筑基了，除了城墙和危险地方，我基本上都能够走一趟。” “城墙啊……”丁六合忍不住叹息。 “让其他人成为修士，恐怕我也没辙，说实话丁大哥，我成为修士都有些稀里糊涂。”顾盼明说到这里，忍不住苦笑。 【剑主印】是他最大的依仗和秘密。 里面的功法和经验予取予求，全看你个人造化，要是大伙都有灵根，也不用等【剑主印】的功法了，在了解真相后估计早就琢磨着修炼了起来。顾盼明知道自己是没有天赋，也没有所谓的灵根，他能够修炼完全是【剑主印】开始时那股金炁的洗练。 那股金炁硬生生给他洗出了炁感。 让他能够感应到先天之炁。 至于说修士靠着自己的本身的元炁，给其他人醍醐灌顶，像是话本中的传功，【剑主印】中对此压根都没有提的意思，只能这种没有自我的死物，你想让它事事顺心还是太难了。 “哦……” 拉长的音调，无可奈何的语气，能够看出丁六合此刻的失望。他还是相信顾盼明的，或者说相信自己的眼光和这么多年来的相处观察。 不过他也没有太失望。 有一个修士，还是古文化研究所的修士，能够做的事情已经非常多了。丁六合思索着，那张一向平静的面容在顾盼明面前，居然是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深疲惫，他合上了眼皮有些放松状。 “丁大哥，你知道那些城外人是怎么进来的么？你们有没有出去过？” 顾盼明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城墙是最凶险的地方，道行越是提升就越能够感觉那种大难临头的危机感，至今顾盼明都想不到要怎么才能安全过墙。 “我们没有人出去过，挖地道也不行，地下也有墙。” 丁六合慢慢睁开了眼睛，透过金丝眼镜，他的眼睛中有着一丝暗淡的光芒。 “至于怎么进来和出去，我问过城外人，他们告诉我，想进出城，一般是每个月特定时间城墙会浮现缺口漏洞，可这些缺口只能由修士进出，普通人如果走进城墙，就会死。” “可信么？” “我曾经安排过两个人验证过……”丁大哥刚说完就瞧着顾盼明有些脸色微变，便是补充道。“……是他们自愿的，他们都进去了，结果都没有出来。” 顾盼明有些尴尬。 自己的小表情一下子就被丁大哥给发现了，还好两人关系是真的不错，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而留下芥蒂。 “我明白，我只是有些……” 顾盼明主动给了台阶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如果说自己赶赴生死，和妖魔杀个你死我活，他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但这涉及到了别人，性质什么的可能都会发生变化，顾盼明终究还是明白一句话。 慈不掌兵。 这并不是说不把兵当人看了，而是在生死存亡面前，犹豫就会害死许多人。而这个时候，就需要扛得起的人来拍案做决定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种气魄能抗得起来的。 丁大哥是那样的人吗？ 顾盼明觉得他能够在这么长的时间中忍耐潜伏，联络他人，组织起反抗军，并且保密做的很好，始终没有被妖魔们一锅端，那就是事实胜于雄辩了。 第八十三章 酣睡 若不是怕旁人意识到有什么端倪，顾盼明此刻真的是恨不得拉上丁大哥促膝长谈，通宵达旦都不是事情。只是他今天来档案所的借口是公干，资料查询需要丁六合配合，但这种事情持续太久的话本身就是有问题。 况且…… 除非是有什么行动或者是需要帮助，不然他们之间的确是少联络的好，要联络也尽可能的选私底下或者没人知道的地点，这样更加安全。 为此丁六合专门叮嘱了一番顾盼明。 他也是聪明人。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平时生活中注意一点就行了，不像那些被告知真相的普通人，哭丧着脸还算好，糟糕的可能你前脚刚离开，他后脚就跳楼了，甚至是不顾告诫转头就把真相说了出去。 好在这种事情尚未发生过。 因为反抗军足够小心谨慎，顾盼明也是有够特殊才会这么容易就和丁六合对接，并且了解到了许多事情，可以这是丁大哥很看重他了。 日光逐渐西斜。 明亮的光芒在进入晌午后就染上了一丝昏黄之意，巍峨高耸的城墙外倾泻进来的阳光就像是一个溺水者，他奋力的挣扎着想要挽留抓住些什么，但不可忤逆的黑暗正在一点点替代掉他，就这么无情而简单。 顾盼明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在走之前顾盼明问了一个核心问题。 “丁大哥，你们有什么计划么？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而丁大哥并没有直接告诉他，只是微微一笑。 “计划目前还不能告诉你，你也别着急，肯定少不了麻烦你的时候。”丁六合习惯性的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倒是你，阿明，你要注意安全啊。古文化研究所，之前一系列风波已经刮过了你，只怕用不了多久，妖魔就会将你彻底吸纳，而一旦知情被将被妖魔所控制，到时候你就不再是可以信任的对象，除非你能够破解你身上的控制。” 妖魔会控制人类，这在知晓真相者中并不算秘密。 从言语威胁，到幻象催眠再到直接蛊虫和法术控制，知情者的重要程度越高，控制的就越狠。 比如安全部门。 这个部门基本上是全员都被妖魔所控制的，只是控制的方式不一。顾盼明已经和丁六合在这方面交流过，为此他隐约有些担心身陷魔窟的白绮罗，只能期望她吉人自有天相吧，若是再见面他应该也能帮她破解妖魔手段。 毕竟剑修别的不说。 就那一身至锐至厉的剑炁，体内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你刮平了，什么禁制蛊毒幻术，简单点说，在个体范围内剑修都不吃，只要量大就能给你冲死了。 而实际上这也是一份缺点。 剑修本身的剑炁决定了这一职业很绝食独狼，和其他修士要打配合的话，气机相互勾连之下可能会事倍功半。因为除了剑炁和劫酒这种最没特质的炁，其他的不管有益有害全和剑炁冲突，必须有一方被磨没才算完。 “所以阿明你要想办法，尽快解决控制这一问题。况且，古文化研究所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哪里大多是妖魔爪牙，恐怖妖魔亦存在，甚至是比安全部门还要可怕，是我们知情者们的噩梦。” “今天话说的足够多了，再多说恐怕脑袋要装不下。” “最后，阿明你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你是修士来去自如，不管是杀人还是救人都是轻松的事情。但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获得自由的……况且，外面的世界不见得就要比城里来的好，是人类的乐园。” 丁六合在送顾盼明出办公室时，以哥哥的身份担忧的对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 在哥哥的眼里，弟弟永远是那个弟弟，同一个育养所出来怎么能不照顾，又要一同对抗妖魔，怎么能不让人担心呢。 “乐园么？” 顾盼明抱着一堆资料摇了摇头。 “我能看见你们看不见的东西，不管外面是不是乐园，但至少这里已经是地狱了。” 说完顾盼明就推门离去。 留在办公室里的丁六合听到这尾音不由得一愣。 “……地狱么，谁说不是呢。” 不过很快丁大哥则是露出了兴奋之色，有了顾盼明的帮助，他即便不依赖那些城外人，也能够想办法让大家逃出去，顾盼明的出现虽然有些疑点，但实在是久旱逢甘霖。 五个月…… 一百五十多天…… 就是大祭之日。 听着五个月好像挺远的，但实际上却是很快，可能投入到生活中就发觉一下子就过去了。作为所有人的寄托希望的对象，丁六合在知晓大祭后，每天看着日历就仿佛不是在看日历，而是行刑时刻。 可想而知压力有多大。 他没有被这份压力给压垮，也没有麻木摆烂，按照原定计划走下去。可成功率有多少呢？能逃出去的人又有多少呢？那个数字让丁六合夜不能寐。有几次，他能够感受到或近或远有恶意的存在靠近了自己，他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要止步于此了，拥有不同寻常的感知在这里就注定了要承受常人感觉不到的痛苦。 活着，是如此艰难。 顾盼明的出现真的让他缓了好大一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丁六合真的是想不顾一切把所有信息都交给他，然后由顾盼明带着大家逃离这里。 但是！ 他不能！！ 二十多年来的日日夜夜丁六合过的有难熬呢？难熬到了，他把自己所在的宿舍楼多面墙体到底有多少块瓷砖，它们分别贴在什么位置，哪里有脱落哪里色不同都记得一清二楚，仿佛那一面面墙就是他自己选的人生。 这酷刑一般不见尽头的日子终于要看到尽头了，这个时候撂挑子不干，那岂不是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忍耐和付出么？ 丁六合不甘心，所以他会践行自己的承诺与理想。 搬起椅子到窗边，已经彻底昏黄的日光遥遥从城墙头投射进都市，恰好从窗户处照射进来，坐在这份光芒下面的丁六合不禁是眯起了眼睛，极为放松的靠着椅背歇息。 不多时。 这个男人的鼻子里传出了鼾声，他居然是靠着椅子就这么睡着了。 第八十四章 【劫】 与丁大哥的见面相谈，让顾盼明放松了许多。 人总是这样。 在一条道路上前进的时候总是会本能的渴望有同道中人，那样的话心中的不安惶恐才会消退一些，顾盼明久违的露出了轻松安逸的笑容，他望着一点一点消失在城墙后的阳光，笑容却又变淡了几分。 “该筑基了……” 筑基对于顾某人来说不算陌生。 和残次版的筑基修士交过手，和筑基妖魔正面厮杀过，也曾亲眼看过筑基修士出手，在硬性条件上他想筑基完全能够一股气冲过去，而和【龙伯】的惨烈一战让顾盼明已经水到渠成。 根据之前搜集而来的先天身神，结合翻译歌诀，知晓了想要晋升筑基，成就道体，那便是各种条件缺一不可。 功法，身神，灵材，还有最重要的心念。 回到家的顾盼明脑内对照着做准备罗列而开。 已经娴熟到化作本能的先天之炁自动搬运，内炁涌动如铅汞江河，翻涌间带动身躯气血涌动，安静阴凉的卧室中立刻是响起了潮水涌动的声响，那有规律符合【太上饮劫歌】韵脚的调子证明了一切顺利。 【英玄】、【意风】两大先天身神，一上一中，宛若礁石一般牢牢的钉在先天之炁的奔涌之中，不仅是起到了定位导航，更是在发挥着彼此的效用，帮助剑修渡过这筑基的艰难时刻。 肉眼可见的，顾盼明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那是一种气血严重亏空，整个人仿佛是大病一场，气若游丝的苍白，整个人甚至是快速削瘦了下去，看上去就是一个营养不良的皮包骨状态。 这就是饮劫歌从练气大周天迈向筑基的必经之路。 将自己刮到空空如也。 刮到玄关一窍浮现，再经由劫酒的填补，以先天之炁的结构替代原先的躯壳结构，铸就最适合剑修的道基。在这一境界的过程中，剑修的自我修复力会有所增强，而相对应的刮空自我也会变得愈发凶厉，躯体被掏空的死亡危险逼近，心猿意马随着心念转动的奔涌，都将会成为道途上的障碍。 对于【太上饮劫歌】来说，只要刮不死，就朝死里刮，剑修什么时候争到了那一丝躯体上的极限，那么筑基就是彻底成功了，可继续问道金丹。 坐定存思中的顾盼明正在努力抓住那模模糊糊的水到渠成感。 他在确定自己的剑意心念。 这是每一个筑基期修士都会证道的一部分，进入这一境界的修真者才能够负担得起神识、心念、虚实变换的先天之炁负担。对于剑修而言，剑意确定，将会直接决定了他在突破后剑炁的质变。 心神意境在普通人那里只是妄想，最多让一个人心境有所变化，影响有限，比如说自我暗示让自己每天都能够保证昂扬的心情，积极乐观的心态来面对人生。 但对于修真者来说，则很恐怖了，借假修真，炼虚合道，这虚实之分对于修为越高的修真者来说就越模糊。依靠自己信念抵消他人的意志，一举一动都能侵蚀精神，改变情绪，扭曲思想。而根据修士本身的心念不同，这份心念和先天之炁相互结合起来，样式可谓是百花齐放。 顺带一提，在劫酒梦境中，顾盼明就体会到了【龙伯】和眉间雪的心念。 【龙伯】的心念要应该是一种偏向肉体的无敌体魄，除非以心念对抗，否则根本伤害不到它。而眉间雪的心念疑似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让对手和她一同进入拉锯战中而不自知。 那么顾盼明的心念是什么呢？ 或者说，自己的剑意是什么呢？ 面对这个问题他有一点迷惘。 守护？求生？杀戮？力量？逍遥？好像都有一点，但又都不是。就是一层膜，借假修真时的一层膜，拿起剑后这段时日来与妖魔搏杀中的心得，端坐入定的顾盼明很快就是唇角扬起了一抹微笑。 其实就答案很明显了。 自己的剑意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它就是剑，最简单的极剑。在和【龙伯】巨人的一战中他什么都不信了，最后只信自己的剑，生命，感知，记忆，本能通通无所谓，只剩下剑，只要他对自己够狠就，就没有他斩不了的存在，这就是极剑。 无声无息间。 长久以来埋葬顾盼明心中的那枚剑意种子，裂纹越来越多，最终完全碎裂。顾盼明看见了，一道道普普通通的剑痕悬浮于其中。 这是他剑意的具象化。 身为自己躯体中的一部分，剑修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剑意在这具象化的表皮下，还有混杂着许许多多的东西，那些东西也是他的一部分。可以说，这剑意相当于顾盼明这个人最精华凝聚而出那一小部分。 剑意不死，剑修不灭。 就算躯体被碾碎，神魂被打得魂飞魄散，只要剑意没有被毁灭，那么剑修就不会真正的死亡！ 至此。 顾盼明成功筑基，他在这一刻仿佛洞悉了剑道至理。 呆呆的朝“上”看。 他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还有玄之又玄的感觉被统统拧成了一团，形成了一种全新而独特的视角。在这种视角中，顾盼明能够“看”见内外，能够“看”见前后，能够“看”见上下。 他“看”见了，位于上面的、前面的剑意。 那是…… 【劫】！ 永不落幕，伴随着宇宙吹息而来的大劫。他“看”见了不同存在的形式，而在这光怪陆离的视角当中，枯坐着好似身合天地的剑修正在被极速的拉入一份不可挽回的终极境地之中，那里是归墟，是终结，是亘古以来长存之地。 自然而然的，顾盼明的意识中伴随着磅礴狂乱的噪音，被塞入了一个概念。 道化。 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原始天尊堕天，也没有老子道染，所有的只有一个，是永恒的不可逆的过程，这一过程便是道化。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人这种逆过程生物便是那一，在冥冥之中顾盼明向上向前看的举动似乎招来了什么东西。只见难以描述的虚空之中，一瞬间紫气蔓延三千里，一双没有感情的星空之瞳直直的朝着枯坐顿悟的剑修投视而来。 第八十五章 道可道，非常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哈哈哈，善，大善，语焉不详，我注道德，乃夷希微，可得，不可得，妙？’ 当那双不带丝毫情感的眼神注视过来，将所谓的道化之说注入意识之中时，顾盼明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仿佛是被硬生生的暴力给撬开了，被动的接受着以三千里紫气劫波为桥梁灌输进来的声声灵音！ 顾盼明的意识被强迫共鸣。 跟着那大爱无情的道音哼唱了起来。 练气期被刮空的躯体这一刻宛若枯木遇到了火星，一发不可收拾，从内至先天之炁以极为狂暴高涨的姿态燃烧着。疯狂朝着内在回填的劫酒，就像是高效无比的燃料，让体内宛若有熔炉的剑修从七窍毛孔中喷涌出了触手般的无名之火！ 仰道者企，如道者浸，皆知道之事，不知道之道。 吾常闻，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也。然吾知其谬，其知者非求人，实乃出而逐人矣。其刻深无情者，如鹰犬逐兔。 成道！成道！成道矣！！！ 大言不能言，大智不能思。 成道的关键已在那一言中：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有空的地方，才能容纳得下那些玄之又玄的道门玄妙，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夷希微即不可直视不可听晓不可理解！ 唯有空，方可盈满。 顾盼明在这份挣扎中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烧化，成为了融化的液态流质，顺着那躯体烧裂的缺口在朝外流动，而要命的是他的认知中这仍然是筑基，根本不能忤逆这道化之意。 或许…… 他根本不是在道化，只是被【道】的侧面无意中拂了一下，从而诱发了不可名状之诡变。此刻宛若人体蜡烛般的顾盼明与其说是修士，倒不如说是一头妖魔来得更加贴切一些，他那现实形态渗人却又极为诡异的不合现实交融。 一道道紫气垂落，好似有着自我意识一般妖异的随着劫波拂动，一根一根朝着顾盼明的灵台刺入，以接引他朝更“上”和更“前”的无有之地前进。 【剑主印】此刻正在发出声声急促的怒吼，宛若匣内宝剑之争鸣，疯狂的警示着足够倒霉也足够的幸运的剑主。 不能再看了！ 那根本不是眼睛，而是宇宙，古往今来上下四方的汇总，是不应该出现于宇宙之吹息的化身，祂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合常理的禁忌！ 顾盼明的共鸣正在逐步调整，一步步契合那庞大宏伟存在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或许是祂的衣角，道音宛若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师，谆谆教导着。 ‘汝欲知之乎，汝欲为之乎？’ ‘善，孺子可教也。’ ‘此唤仙砂还魂箓……’ “吼！！！！！” 当正有什么东西，慈祥满意得撬开顾盼明的头盖骨，朝着那沸腾的脑浆中注入什么很危险东西时，突然间一声狂暴凶厉的兽吼惊断了道音，那古老蛮荒的兽吼似牛非牛，似蛇非蛇，戾气十足。 【剑主印】趁机再度发出铮铮然剑鸣声。 坐定中的顾盼明心中那道剑意，本来已经朝着诡谲扭曲的方向转变，在大恐怖的夹缝之间他就像是一口疯狂打磨的神兵，近乎奇迹般艰难的保留下了自己，并且成功苏醒。极剑之意甚至划伤了自己的意识，于千万利刃绞杀中极剑去芜存菁，初生的它保守摧残，却铮铮然不可侵犯，硬是一下子断开了紫气之上纠缠的目光和兽吼。 现实中如同人体蜡烛一般的顾盼明全身火焰噗的一下熄灭了。 那千疮百孔的道躯正在以极为夸张速度的重构。 道音之妙，足以让人受用一生。 他虽然断得及时没有被烧成灰烬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但他的的确确是从那份感动落泪的问道共鸣中得到了许多东西，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就比如，那残缺的仙砂还魂箓，和【太上饮劫歌】的斩劫回填有异曲同工之妙！ 焦黑的血肉自动褪去，宛若是在褪去蛇蜕，冰肌玉骨正在被替换而出，伴随筑基的成功而在这一境界洗出来的先天身神也悄然浮现。本应该为随机的挑选，却在道音余韵之中，让顾盼明福至心灵的一扰动。 这一先天身神唤【丛云】。 【劫波浣剑录】筑基期要求有三枚先天身神，三之数，恰好合一神通。从此脱胎换骨，不再受天赋限制，这道躯乃是最适合他此刻的根基。 剑修睁开了眼睛。 透明的晶状体，里侧翻卷的血肉，有序排列的瞳孔组织，正在剧烈变化着。颜色、形态、数量，甚至是否需要存在，都在经历着一场严格筛选。 最终。 顾盼明的眼睛变成了一种深邃不起眼的漆黑，宛若是深空无光之地，这样一双眼睛能够轻而易举将生命拉入其中，然后令其彻底迷失。可很快，他觉得似乎有些不妥，皱了皱眉头，原本绝对的黑暗深处立刻有了一道给人割伤错觉的华光。 那华光立在黑暗的最深处，灼灼生辉。 即便是被无边的黑暗包围那份勇绝于人的高傲，依然是不熄灭，那些击倒不了他的都将成为他成长的食粮。 “我……” 良久后，慢慢开口的顾盼明有着说不出的疲倦，就仿佛是和【龙伯】巨人拳拳到肉互殴了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一样，他累极了。 不只是新生躯体带来的困倦，精神上更是到了极限。 积攒劫酒已经消耗一空。 极端的疲乏带来了飘飘欲仙的错觉，他在筑基的时候招来了恐怖的东西，听到了许多不该听的东西，那些东西已经如烙铁一般刻在了没有冷却的脑浆中。他现在只想倒头好好的睡上一觉，哪怕第二天上班也不去了。 身子倒在床上，轻飘飘的，像是落入了一团云里。 顾盼明很快就陷入了最深层的睡梦休息当中，在完全失去知觉前，他仿佛感受到了一双亲切熟悉的手正在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第八十六章 投身一剑 自成为研究员以来，顾盼明第一次迟到旷工了。还是早上见他迟迟没有一起去上班的青梅竹马绝对不太对劲，上门来查看了一下，折腾照顾了一番后，才是带着他手写的请假条顺路带过去给老李。 柳采薇以为顾盼明是熬夜了。 至于熬夜做了什么。 这个精明细心的姑娘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的在顾盼明的早餐里多打了两个鸡蛋，牛奶也给他温了两杯放在锅里。在离开的时候，青梅竹马意味深长的叮嘱他，平时工作压力要是大的话可以找她要抱抱，不要偷偷的奖励自己，搞得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睡梦中被吵醒的顾盼明反驳的欲望都没有，只是啊对对对，管她什么调戏，快速解决了早餐又是去睡大觉了。 这一睡，就是将近二十四小时。 在这段休息时间里，顾盼明放空了自己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没有去思考，整个人宛若是漂浮在河流之上，母亲的怀抱中，微微荡漾着飘忽不定，好像是一条鱼儿一般随波逐流。 事实上他只休息了十二个小时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只是在精神上。 总是残留着一种古怪的错位感，和不可言状存在的短暂交汇，虽然没有说让他变成白痴疯子或者是什么怪物，但终究是有所影响，那种影响迫切的想让他成为器物、妖魔、非人存在，为此他不得不放空自己来抵消影响。 不然只要行动起来，顾盼明总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来。 比如说在喝水的时候突然把水全倒掉，又或者是在打理阳台花草的时候，把花叶全部摘下来揉碎。 而这种行径的背后隐藏的，就是整个人非人一面的显露。 道化。 顾盼明深刻的意识到了，不管是妖魔还是修士都会面临的一个致命问题。以先天之炁为底，宇宙吹息为根基的生物，在生命形态发生改变，意志面对更为磅礴无垠的伟大存在时，很容易说就会被其所影响。 或者说污染。 在这个死寂冰冷的宇宙当中，从绝对理性的角度出发，情感就是阻碍生存和进步的剧毒，它牵扯住了太多的东西，而想要更好的前进，则需要抛弃。 当然了，这一逻辑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可先天之炁的存在绝非一日两日，总有生灵在感受到成就不朽的强烈诱惑后，或是主动或是被动得踏入其中，在道化的同时散播着道音灵蕴。比较幸运的是，凝结剑意确定了自己要贯彻此生信念的剑修，在这方面有着比较高的抗性，【剑主印】中对此很大程度上是无所谓。 毕竟剑疯子一个个本身就不太正常，假如道化后能够获得剑修中无论什么都能够斩断的终极一剑，恐怕他们也是毫不在乎的道化。 也是难得的。 对于道化这个问题，【剑主印】提及，其似乎和飞升后所谓的位列仙班有那么一点关系。 至于顾盼明在筑基的时候就碰上那些不该碰的东西，就纯粹是他太倒霉或者他幸运了，这是极小概率事件，小到了理论上才会发生，并且他还很走运得没有受太多影响，成功的完成了筑基存活了下来。 一个人的黑夜，顾盼明喝着早已经凉透的牛奶。 站在阳台上的他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抿着牛奶，一双如深空般漆黑的眼睛正在遥望着地平线尽头的城墙，普通人站在他这个方向是看不到的，但作为一位筑基修士来说，这不要太简单了。 筑基期。 凝练剑意，神识外放，五感全部在可控范围内增强到了一个夸张的层次。 站在这里的顾盼明，仅凭肉眼可以分辨出空气的灰尘，也能够看见极为遥远的细小物件，周身的先天之炁内外交汇，分点注意力就可以将一切污浊之气排开。闭上眼睛的话，则可以轻松听见隔壁大楼最高一层某人此刻的鼾声。 至于身体的稳定协调。 顾盼明可以做到拈着一根绣花针，将它抵在自己的瞳孔前，两者距离只留下一丝，维持二十分钟而不会有任何问题。 比机器还要更加智能和紧密，在耐性等方面更是要远远超出。 而这还不算完。 道基对于剑炁的契合将会直接的减少剑炁的无用损耗，能提高剑炁释放的频率和次数，从最基础的地方提高剑修的剑炁威力。 也就是说，如果再遇上【龙伯】，不用拼命催发的剑炁，也可以破其金身。道行上的差距已然抹平。 先天身神【丛云】。 这一先天身神在腿部，其作用为御气，能够让剑修凭空借力，并且掠空速度快大大提高。虽然还达不到御剑飞行的程度，但是在一定时间内，可以短暂停留滞空和多断跳，机动性直接提升了一个档次，能做出诸多违背惯性和物理法则的动作。 可以说，这样的顾盼明已经和传说中的剑侠没有多少差别了。 并且还有一份礼物在等待他。 【丛云】与【英玄】、【意风】正好可以组成三之数，契合命图【劫波浣剑录】，符合激活第一个修习饮劫歌所获得道术的条件。 以【英玄】为感，【意风】的鼓动为压，【丛云】为控制。 在筑基期顾盼明得到了他目前威力最强的道术，投身一剑。 从饮劫歌的描述来看，这是一个爆发型的道术，综合了三个先天身神的特殊能力，经过叠加再契合剑修的剑炁，形成的爆发杀伤手段。由【意风】对炁加压鼓动，然后【丛云】将其裹挟在身上，再由【英玄】引导控制。 此道术为百步之内，投身一剑，在安全阈值的剑炁消耗完之前挡在前方上的东西都会被剑炁活活绞碎，最佳状态下只能用一次，筑基期使用后会进入虚弱状态。其实际上是遁术的基础结构之一，更像是一个无情的绞肉机，管你什么三七二十一都撕烂切碎，再闯过去。 严格来说，投身一剑是命图中的基础道术之一，是为了更高层次的神通道术打基础。 从筑基到金丹一共要点亮九大先天身神，以及其他二十七个次要身神。也就是说，顾盼明还有两门基础道术要凑出来。而一个坏消息也逐渐明朗了起来，那就是以避难都市的资源，想凑全这些先天身神，难度不不是一般的大。 也就是说…… 圈养地，成不了金丹。 第八十七章 【山君】 地点，安全部门图书办公室。 深夜之中，一个面容寻常显得普普通通的文员正在进行着工作记录，他那不紧不慢的态度搭配着悠闲的小曲，即便是在这严肃区域也显得轻松自得。专心致志的男人身后角落处的黑暗，忽然间蠕动了起来。 那妖异不详的气息顿时蔓延而开。 男人对于身后发生的一切全然不觉，注意力全然注意在眼前那精细到了令人发指的图书排列堆叠上。 仿佛是强迫症无时无刻都在发作。 按照颜色，开头拼音，以及用途的不同而放在书架上的群书，组合起来竟然是别有一番规律，这种有序的安排任何一个人看了都觉得心旷神怡，就仿佛在瞻仰着一件不忍心破坏的艺术品。 蠕动的黑暗逐渐逼近。 很快半边屋子都已经被不洁的漆黑所吞没，在那黑色中隐约能够见到【石祟】和【游神】晃动的身姿。对于这样穷凶极恶的妖魔来说，拿一个普通人来打打牙祭实在是太正常不过，而正常人面对它们都会被当场吓个半死，连反抗都做不到。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群聚妖魔的动静。 他侧头回望，表情说不出的平静。 下一刻。 那些黑暗中的妖魔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惊惧的哀鸣，那是下位者在面对残酷无情上位者时本能的敬畏，生命形态上完全不同的仰视。 “你们打扰我看书了。” 男人合上了手上的书，简简单单不带感情色彩的一句话却让那半边黑暗发出了剧烈的颤抖，而紧接着一句话平息了这份畏惧惊恐。 “不过我今天心情不错，就不惩罚你们了。”和普通职员没有区别的男人微微一笑。“所以，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要汇报的呢。” “【山君】大人……” 一个看起来像是道教护法的【石祟】出声汇报。 妖魔之间的交谈之声用的并非人类语言，而是一种混杂着先天之炁的频率波段之音，人耳听起来急促含糊，好似密集癫狂的蚊虫鸣叫，一听就头昏脑涨恨不得把自己的耳膜戳破，避免那份直入心灵的惊惧。 妖王【山君】。 和其他妖魔似乎要刻意表现出自己的凶恶可怖不同，这位实际统治阶层中的十二分之一，无论是气质还是相貌，表现得都和普通人没有两样。 可以说，如果不是此刻妖魔臣服在他的面前，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没有人会认为他就是妖王。而是一个走在路上，可以打声招呼的普通人，这一幕呈现极为怪异的隔阂颠倒感，带来极度的不适。 妖魔之间的传讯速度极快。 很快【山君】就明白了手下为什么会打扰它了。 “哦？【龙伯】那个傻大个失手了？我记得它已经筑基巅峰了吧，虽然走的修真者路子有些蠢，但还是挺适合的他的，在对付那些城外进来的老鼠时被打败了……雨衣剑修，嗯，我之前听说过，这么久了连他的真实身份都没有找出来？” 作为九渊之地高高在上的妖王，这些事情它平日里是不会管的。 可以说…… 在这个圈养畜人的地方，再闹能闹翻天不成？妖魔们头顶只有一个天，就是那位接近道化的大妖魔，除了祂十二位妖王是不会怎么注意其他事情。 陡然听闻下面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山君】的表情居然不是愤怒，而是觉得有趣。 没错，有趣。 雨衣剑修，城外修士，反抗军，这些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们阴差阳错串联到了一起，在这个妖魔同样压抑的日子中，它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血的滋味。 五个月后就是不容有误的大祭。 【山君】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歪了歪脑袋，扭动脖子发出了脆响。然后这颗寻常无奇的人脑袋就被活活扭了下来，就像是取下了一个可随意组装的零件，将头颅捧在手里的妖王眨动着双眼，很快从血肉皮囊的缺口中，一团东西被吐了出来。 那团东西是活的，有点像是马驹又有点像犬类，长着一口尖锐的獠牙，混杂在恶心的血污之中发出了低沉痛苦的嘶鸣，它打滚着想远离【山君】，却被一脚轻松踩住。 【犬魈】，俗称野狗子。 和【龙伯】是一个层次的妖魔，它的原型出自【聊斋】，知名度一般，但性格却极为残暴凶厉，做起事情来不顾后果，屡次破坏规则。自不量力的【犬魈】在吃了足够多的人和妖魔后，居然是严重失控向着【山君】亮出了爪子。 于是乎，这头妖王，就让这野狗子好好见识了一下为什么它被称为妖王。 现在野狗子被【山君】吐出来，重见天日，也不知道是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回头看。 “带上它，去见安全部门那些废物，让它吃几具尸体，然后把雨衣剑修找出来。如果找不到的话，他们就自己喂野狗子吧。” 【犬魈】喜食死尸。 当然它也不介意弄死了人再吃。 因为这个习性，在吃掉尸体后，野狗子能够得到和尸体相关者的气机，然后进行追索。也是因为这比较方便的能力，在活吃了【犬魈】后，【山君】并没有说是直接把它给消化掉，变成自己的【伥鬼】，而是吊着它没有让它死，只是生不如死。 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不管是潜入进来的小爬虫，还是本地跳出羊圈的羊羔，都是需要清理的目标。【山君】并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太多精力，毕竟它还有十一个同层次的竞争对手。 妖魔之间的争斗。 事实上要远比妖魔和修士之间的争斗更加酷烈无情，赢家会吃掉一切，而输掉的妖魔，什么都不会剩下，是那种连存在都会被同化掉的下场。 妖魔们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此地的环境又快速恢复了正常，白炽灯下的【山君】恢复了原先那副腼腆寻常的淡淡微笑。 “多事之秋啊。” 把脑袋重新按回了脖子，它望向了窗外黑得不透一丝光亮的天空，接着狞笑了起来。 “多事好啊，这样才能多吃一点。” 第八十八章 去矣 顾盼明请了假。 这旷工的一天正好是和周末双休连在一起，他的空闲时间一下子是大大增多了起来，而短时间内为了适应筑基后的变化，暂时没有外出狩猎的他面对这空闲，倒是有些莫名的坐不住，总想去人多的地方坐着休息一下，感受一下那人间烟火的味道。 不然…… 被复位的感官已经无法复原记忆中那抹残留的诡谲超然。 可是，心里始终有一抹淡淡的惊悸。 剑修来到了人群中，听着孩童嬉戏声，听着隔壁邻居的吆喝下棋，听着两小无猜的亲昵，听着所有人对于未来生活的期盼，他虽依旧是少年郎，却仿佛已经老了五十岁，一个人坐在公园的角落，从骨子里透出了淡薄的孤独。 就在顾盼明在那里，从细微处一点点矫正自己对于躯体和先天之炁的控制，驾驭着神识游鱼般灵活穿梭在周身百米范围内时。 一个机灵古怪的小萝莉瞧见了他，觉得这大哥哥莫名的好看，忍不住想靠近。 “别去打扰人家。” 她虎头虎脑凑过来还没几步，就被监护模样的育养所妈妈给打断了。 “不是，妈妈……”小萝莉忍不住吐了一下舌头，辩解道。“……我只是觉得，他坐在那里，一个人很孤独的样子。” “人家哪里孤独了？” 那监护妈妈瞥了一眼悠然自得的顾盼明，她可是知道，这小伙子这两天都会在这公园坐坐休息。要说孤独，过不了多久就有相好的来找他了，这唇红面白的书卷气少年，倒别说是真的莫名好看。 也不是多帅，就是特别自然，走近他就有如沐春风的舒适感，连她这个育养所的妈妈瞧久都了一阵脸热。 小萝莉被拽走，有点恋恋不舍的回头。 随即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坐在那里的大哥哥一眨眼的功夫，居然是不见了人，只留下了那一块花丛的摇曳不定。 在其他人的眼中，顾盼明依然还在那里。 一叶障目，这个简单无比的戏法，顾盼明已经玩的很纯属了。 成就筑基后，能玩的花样又多了一些，这障目这法，不仅是能让自己消失，也可以欺骗别人，自己依然在原地，亦或是让人们误以为有毒蛇猛兽在面前。只不过骗骗普通人罢了，若是妖魔很容易露馅。 加强版的道术·五里雾已经逐渐取代了一叶障目。 像是驱尘、洁身、先天之炁对于五行影响之类的小术，也被【太上饮劫歌】一股脑打包塞给了他。 这些小术顾盼明查看了一遍就失去了兴致。 原因很简单，这些小术基本上只能在生活中使用，稍微便利一些，而结构又极为简单，如果拿来对敌，敌人只要控制先天之炁野蛮一冲，这些小术当场就直接溃散了，根本不是控不控制的问题。 有了小术在生活上也不能用，还得遮遮掩掩自己成就筑基后的变化，顾盼明觉得自己还是需要更多能直接或间接提供杀伤力的道术神通。像道术·投身一剑这个剑修的爆发道术就非常不错，像这样的道术还有两门，他只要凑齐了先天身神就能够获得。 命图所需的六个先天身神。 按图索骥，他之前在档案所里记下来的档案中，有两个是没有记录的，而比较尴尬的是，这两个又恰好是三三之数的基石。其他次级身神倒是好办，顾盼明又不是天残地缺，自身都是具备。 先天身神的烦恼没有得到解决。 新的烦恼又是接踵而来。 古文化俱乐部。 徐唱和罗上华这两个剑友，顾盼明和他们交情在日常的对练中逐渐变深，算得上是有着共同兴趣爱好的好友了。因为是朋友，顾盼明在成就筑基后，决定是在退出俱乐部后，尽量帮他们解决身上的麻烦。 没错，他不准备继续在俱乐部待下去了。 这个鬼地方妖魔扎堆。 成就筑基之后继续待着的话，要是一不小心就被某些敏锐的妖魔给发觉了，绝对是头特到死的麻烦。况且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没有什么有力的帮助了，倒不如直接退出也不用过来打卡登记。 今天顾盼明来就是处理这事。 他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和罗上华徐唱以及射术那边的老朋友道别后，就是去潇洒签字准备走人了。 只是…… 在告别的人中又是瞧见多出两个明显不是人的东西，顾盼明想起了被自己宰掉的修士不免是有些感慨。在这个圈养地里，人和妖魔的共存生活着，有些时候你会发现，其实人和妖魔的分界线并不明显。 人可以和妖魔一样恶，而妖魔在没有露出真面目前，也能和人一样平凡寻常。 顾盼明神识偷偷扫了一圈。 他甚至发现了在俱乐部的管理层办公室里，居然是有巨大的婴儿类妖魔，把人当成宠物或者家人来扮演过家家的游戏，实在是荒唐得他心里皱眉摇头，若是有机会非得给它一剑劈了不可。 “你要走了？” 顾盼明离开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喊住了他。 “是的。” 回头望去，是一张麻木漠然的面孔，站在那里似乎已经枯死，这张脸的主人是张断珏。顾盼明没有看见他背后那只凶厉的白犬，顿了顿接着道。 “今日一别，恐怕来日难相见了，有话可但说无妨。” 也没东西注意他们这驻足交流，顾盼明压低声音提醒。 “……我曾经做过一个假设，神食者与神同在，我称之为入魔，虽然对你帮助应该不大，但终究是我一番心血，我将其藏在这上面，如你有兴趣的话，可去取出化为助力。对了，这假设理论上即便是寻常人也可用。” 张断珏虽然和顾盼明交流的并不多，但有些事情即便不说出口，也是能懂的。 “需要我帮忙么？”顾盼明望着张断珏那张死意弥漫的脸，忍不住询问道。 “不用了，总有一些事情，是得自己亲手做才行。”张断珏婉拒了他的请求。 “那么，保重。” “望君如意，断珏，去矣。” 两人抱拳拱手，旋即是错身而过。一人走向了阳光明媚的室外，而另外一人转身步入了晦暗难明的室内。 这长夜难明，无光无华，摸着黑总有人愿意做点什么。 第八十九章 红包别乱捡 这个世界上有一句话说的好，既生瑜，何生亮。 在同一个领域，当有人光芒万丈，让你望而不见背，并且事事都在前头的时候，那种感觉足以让一个有好胜心的人发自内心的想，假如没有那个人该多好。天才和凡人的领域，即便有所重叠，可其中的差距依然是让人不由得感到窒息。 顾盼明没有修道的天赋。 他对于道门玄妙很多都是连蒙带猜，为此经常羡慕【剑主印】中那些被记录进去的，落地筑基，一天成丹，及冠之年甚至就举霞度劫的妖孽。 但是，顾盼明也是有天赋的。 他的天赋在剑上。 这一点其本人没有自觉，但是作为交流剑技的朋友，徐唱可以说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怀疑，顾盼明是不是早已经跨过了人类的极限，达到了所谓的非凡之境。 破限，超越极限，寻求非凡，可不是徐唱瞎蒙的。 而是他和罗上华大叔，两个人在剑道上有一定的天分，隐约能够感受到凡人剑道一些很难说明白的东西，那有点像是气，又有点像是本能，或者说多出来的器官。徐唱和罗上华不知道的是，他们这种修炼方法，在城外修士道号玉尘的女修看来，其实是实打实的以武入道，只是即便是这种法子，没有灵根感应不到先天之炁的话，也终究是止步在修真门槛之外。 只不过徐唱的在剑道上面的特殊天赋，说不定能帮助他迈过那道门槛也说不定。 他自己对此也是自信的。 并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难关，徐唱这个小伙子寻思，没道理说顾盼明能成，他却不行。 罗上华倒是提醒过徐唱。 他别太和顾盼明比较，有些人生来在某些领域就是足以把其他人给活活气死的。徐唱倒没有这么觉得，即便顾盼明的天赋自己很是艳羡，可天赋既然有差距，那么他就用汗水来弥补。 顾盼明在工作的时候他在钻研剑招，顾盼明在睡觉的时候他持剑冥想，顾盼明在休息的时候他加倍努力学习剑理，即便是离开了俱乐部，也将剑视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暗暗决定效仿古代剑客，将一切都奉献于剑。 “嘶，怎么总觉得凉飕飕的？” 是夜，正在冥想中的徐唱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 不是一次两次了。 自从他开始被股某人指点着持剑冥想后，一入定总觉得身边不太舒服，就像是有一团冰在周围飘，一下子冷的入骨，又一下子恢复正常，颇影响他的锻炼。 他那个朋友，身子莫名一天比一天虚，前两天与世长辞后，他就感觉那种冷意，变得莫名频繁了起来。以冥想代替睡眠，需要保持在理想状态，不然睡眠不足的话只会精神不振，徐唱对此感到了无端的焦急。 就仿佛内心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告诉他，快做点什么。 “是我心不够静么？” 努力了数次，依然无法如刚开始那样完美冥想入定，徐唱无可奈何的抬剑起身，他决定是洗把脸睡一觉养足精神再说。 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在晚上格外冰凉。 徐唱闭上眼睛接着水胡乱朝脸上拍了几下，夏夜难得的清凉感让他发出了舒服的声音，擦了一下眼睛的他习惯性朝镜子看去。 一双怨毒带血的眼睛骤然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啊！” 猛然回身，徐唱胸膛剧烈起伏，他惊魂未定的看着空荡荡的身后，过了好一会才是松了口气，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狗屎，真的是练剑练出幻觉了。” 真的是，幻觉吗？ 匆匆一瞥，于镜子中他看到的东西。那种不详灰败的暗红，那个披着嫁衣却是骨瘦如柴，肢体怪异扭曲的东西。这让徐唱想起了，他那个可怜的朋友死前，拉着他惊恐万状说的一些胡话。 什么婚宴，娶亲，死人…… “晦气！”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习武之人，徐唱剑眉一挑，被吓了一跳后的他马上是抬头挺胸，一张还带着稚气的脸孔顿时显得阳刚昂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吓自己的缘故，当他血气翻涌时，倒是觉得那种诡异阴森的感觉消退了不少，那股夏夜特有的燥意又回来了。 肩头莫名一沉，徐唱拿着毛巾擦脖子，很快便是上了床。 两眼一闭，不多时他便是陷入了安逸的梦乡，这入睡的速度似乎要比以往要更快一些，床上的徐唱睡相不是那么好，他时不时扭动一下，慢慢的挪出了一个身位。 那就仿佛…… 徐唱的身边，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和他同枕共眠。 妖魔对畜人下手，可以粗暴得直接虐杀榨干其血肉精气，也可以以符合文化起源的流程，以祭祀的手段将这个人完全吞掉。像是妖魔画皮、影代、留痕和替换，实际上本质都是符合这种起源流程而达成的献祭手段。 不管是【鬼婴】的过家家，还是【石祟】的神佛显灵，亦或者【伥鬼】的为虎作恶，都不能例外。 和直接吃，或许是多了一层细嚼慢咽吧。 这样也能更有益处。 在神州文明的远南地区流传着一种习俗，娶神主，即冥婚。若未婚的女儿去世不得奉于祖祠，而若是死者不受香火将会变为孤魂野鬼，甚至是凶恶的厉鬼来害人。故而以冥婚方式嫁给活着的男性，则能够名正言顺得奉上一炷香。 只是这样做，对于活人来说并不是多么舒服的事情，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可怖，所以民间对于娶神主也是极为忌讳。 毕竟冥婚中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那遭殃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人。 丢在地上的红包不要乱捡。 曾经的老一辈人都会讳莫如深得如此提醒自己的后辈，至于是为什么，到底有什么忌讳，实在是难以直接说出口，只能说那不好，或者说那不干净。 当徐唱视线慢慢完成对焦的时候，他注意到眼前一片红，鲜艳如血的红。 那是…… 一个鼓囊囊，湿漉漉，黏糊糊的红包，一股刺鼻的铁锈味正从那挥发出来。 第九十章 噩梦 红包里，有什么？ 或许是在模糊的梦中，徐唱对于此刻所发生的诡谲事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是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好奇。他忍不住是打开了红包，似乎是本能的求知欲在作祟，想看看自己究竟是捡的红包里有什么东西。 拆开的红包露出了里面死白死白的滑腻里子。 那种发白铁青的感觉，仿佛是死人皮贴在里侧，手指触碰的时候它仿佛还有知觉的细微抽搐了一下，那幅度极为微弱，以至于徐唱忽略掉这眼前的诡异一幕，他的视线已经完全被红包里的东西给吸引了。 头发。 小小的红包里，藏着的居然是一大团头发。 又长又黏，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徐唱机械性的拉扯着这一团团头发，将它们丢在脚下。这么这么小的红包里，藏着那么多的头发？多到他觉得莫名的不安，多到即便是在朦胧的梦中，徐唱也开始感觉到不对劲。 好像…… 他忘记了什么，有什么东西明明就在眼前，但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怎么都想不起来。本能在警告，徐唱想丢掉红包，但是那红白就像是黏在了他手上一样，伴随着成团的黑色红包被扯出，逐渐的从里面扯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指甲、牙齿、人皮、碎骨头。 这些东西歪歪斜斜，扭曲混杂在成堆的黑发中，与组成了围墙的黑发拼凑出了一个极为抽象的“人”。 那个人四肢被拆个七零八落，躯干更是极为鬼畜的扭曲着，所剩完好不多的是那张没有被撕烂的嘴，像是一个血窟窿，从里面不断吐出破碎掉落的牙齿，努力对徐唱发出着声音来。 “跑，别回头。” “徐唱，快跑……” “跑啊！有鬼！！” 这个已经被吃得差不多，在成团的浓密黑发中勉强拼凑出来的人，被称为人的残骸，原来是自己的好朋友。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徐唱，在熟悉身影的嘶吼警告中骤然灵台一阵清明！ 在梦中清醒过来的他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是梦。 他当即是拔腿就跑，连那粘手的红包都一下子给甩飞了出去。在红包飞出去的那一刻，徐唱隐约瞥见了一团纸从里面飞了出来，那上面写着的好像是某人的生辰八字，梦里的一切都显得诡异猎奇，能看清那团纸里上写的是什么好像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哎哟，这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媒人的欣喜嘀咕。 旋即，一阵敲锣打鼓的嘈杂热闹声响浮起来，那抹着胭脂腮红的【纸人】们，吹着唢呐扛着轿子，一个个头颅偏斜望着徐唱逃跑的背影，流露出了喜庆庆贺的笑容，扛着那花轿踩着怪异的步伐追了过去。 隐约可见到，坐在花轿里的身影，是那么的婀娜多姿，让人浮想联翩。 正所谓人生有四大喜。 而洞房花烛夜便是其中之一，如此美艳靓丽的新娘子，谁人看了不得怦然心动，即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捡了【神主】的红包，生辰八字配对上了，负心的新郎官却是跑了，等会捉到他的时候定是要好好打上几板子才能解恨。【纸人】们嬉皮笑脸，那股戏谑之意格外明显，似乎是在朝笑新娘子。 诡谲混乱的梦境空间中，也响起那远南地区的民俗歌谣，说着那新娘子眼睛和星星一样，盼着自己的新郎官快点出现。 童谣，象征的是天真无邪，安逸美好。 唱着童谣的地方往往都是明亮舒服的，让人可以忘却那污秽的尘世。可是，人之初，善恶不分，孩子可以是天真无邪，也能够是带着笑容把蝴蝶的翅膀活生生的撕下来，只不过人总是会下意识忽略这一点。而当童谣搭配着阴暗可怖的环境出现时，就会不断的放大人心底的那份恐惧，那份原始的惶恐。 空灵遥远的童谣不断钻入徐唱脑内，他拼了命的朝前跑。 此刻，现实和梦境似乎重叠了。 在徐唱的眼中，周围的一切虽然依旧朦胧，但已经能够依稀分辨出那熟悉的街道建筑，他离开了家，习惯性的朝一个方向跑过去。 那个方向，是古文化俱乐部。 ………… ………… 晚上，古文化俱乐部已经关门。 在一些区域的楼层间，伴随着汩汩流淌的鲜血，刺鼻的铁锈味四处弥漫，肉眼可见的大片血泊溅射在雪白的墙壁天花板上，将这里变成了一片恐怖的人间炼狱，仿佛是修罗战场过后的场景。 在这一片残酷的血腥中。 身着雨衣的黑影正站在许多个孩童的尸骸面前，而在那尸骸的不远处还有一对疑似夫妻的尸体，至于更大的【鬼婴】的残骸被踩在脚下，成为了这修罗场景的基石。 雨衣的兜帽下露出了顾盼明那张无喜无悲的脸庞。 摘掉了眼镜的他气质大变。 宛如一把藏于鞘内的神兵显露出了森林的锋芒，随时随地在刺向各处，手持【银竹环】软剑的他手腕轻轻一抖，那好看的剑花便是轻吟一荡，甩出了一圈优美自然的血弧，溅在地上十分好看。 望着这一堆尸体，顾盼明驻足了片刻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下楼。 有些人，被妖魔控制久了，已经分不清什么好什么是坏，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被玩弄残虐着还感恩戴德，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而那些被扭曲了心智的孩子更是如此，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和二极管一样就冲了上来。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银竹环】之锋利，其气息之幽邃深冷，搭配着剑修的一身道行，杀一个同级别，连存在都没有完成变态的【鬼婴】，简直不要太利索。 而那些枉死的人。 留着也是继续作恶，或者是助纣为虐，已经动手的顾盼明一点犹豫都没有，没有给他们痛苦，基本上都是一剑封喉或者透心凉。那软剑又快又刁钻，还能脱手绕指柔，死掉的人死前唯一的感受就是全身力气被一瞬间抽走了，极细的剑伤处痒痒的，没有多少痛觉。 “嗯？” 刚刚下楼出门，顾盼明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前面，有东西？ 第九十一章 不可怕 徐唱知道自己在做梦。 可此刻的问题是，他不知道要怎么从梦中醒来。可能也是在梦中惊惶乱窜的缘故，他感觉不到体力上的限制，也感觉不到累，情绪的作用似乎被放大了数分。 本能在警告徐唱，如果他不能醒来的话，可能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所以他习惯性的朝古文化俱乐部那个方位跑去。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那个地方有比自己强的人，比如说罗上华，比如说兵击区其他东西，如果是在梦里，想要战胜身后紧追不舍的那个脏东西，找到那些人，然后让他们出来说不定就能对付它了。 远远的，吊在徐唱身后的，是敲锣打鼓的出嫁队伍。 欢快凄厉的唢呐声响彻了半条街。 在街道的两端，那影影绰绰的阴影当中有着许多模糊的影子，它们或是好奇，或是戏谑，或是贪婪，或是愉悦的盯着眼前的这场追新郎官戏码。压抑而无聊的日子里，总得有一些调剂的戏码不是么？ 况且这也符合规定。 它们远远看着就是了，不打扰【神主】的美梦。 【纸人】们抬着花轿一路飘飞，周围是【石祟】念唱的声调，就连天上都有【游神】来凑热闹，都试图在这场痛苦折磨的献祭中分一杯羹。坐在花轿中凤冠霞帔的身影，死人一般坐的僵硬端正，和喜庆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散发出一股凶厉的煞气，怨毒无比的眼珠子透过头纱恶狠狠的瞪着那些不请自来的凑热闹仙家们。 在一场献祭中，妖魔能够得到的灵蕴是有限的。 有吃得多，自然就有吃得少。 【神主】和【纸人】合作，将献祭变得完整符合文化认知，则可以得到其中得大头。而那些打酱油的妖魔，得到的就少。 可不请自来的，甚至是不怀好意的也有。 在这梦中，徐唱能够从家里跑出来，并且一路上畅通无阻，而没有那么快的就被请上花轿，回去洞房花烛，这其中除了新娘子在等待过程圆满之外，实际上也有某些妖魔的暗中帮助在起到作用。 人在跑，鬼在玩。 妖魔之间的明争暗斗结束的时候，按照献祭的完成流程，也是徐唱被抓起来的时候。 他就是一只已经煮熟的鸭子。 魑魅魍魉们幸灾乐祸的拍着手摇着脑袋，被凶厉的【神主】盯上，那可真是生不如死啊。或者说，本来这个倒霉的人类早该死了，只是中途出了一些意外，让【神主】动手的媒介被其他人给捡走，才让他又侥幸活了那么久。 但已经被盯上，视为盘中餐，岂会那么容易放过？ 在这光怪陆离的模糊梦境之中，妖魔们窃窃私语，却没有意识到，周围的环境有了一份微妙的悄然改变，似乎一丝肃杀之意正在从高空中缓缓垂落。 ………… ………… “到了！” 当徐唱闯入梦中的古文化俱乐部时，回到熟悉地方的安心感，让他精神顿时一振。然而还没有等他松一口气，身后飘忽的唢呐声骤然逼近，来不及多想的他立刻是朝着更深处跑过去，同时不断暗示自己，这是梦，梦里他想的东西都会出来的。 理论上是如此没错。 但徐唱不知道的是，这里是他的梦，同时也是妖梦们的梦，他能够起到的作用，实际上已经是微乎其微。 这是【神主】的独特能力。 入梦。 传闻人死后可以托梦给在世的活人，亦可以由此附身。在梦中发生的一切，实际上也和现实息息相关，相互影响着。 “怎么会……” 梦中的徐唱拿着自己熟悉的爱剑，没有起到预想中的任何作用，反而是一只轻飘飘的【纸人】一下子给打得飞出去，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中。怎么会一点作用都没用，在自己的梦里不应该这样啊。 在巨大的力量差距面前，凡人的实战剑术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很像是花架子。看似脆弱无比的纸人，却坚若钢铁，轻轻一挥都可以把徐唱当成玩具戏耍。他像是皮球一样，被几个吹唢呐的【纸人】来回踢着。 最后给他直接踹到了婚轿前。 疼倒是不怎么疼。 只是心灵上的巨大落差，让死死握着剑的徐唱眼睛都恨不得瞪裂，他心乱如麻，死死压着的声音时不时露出，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新郎官接新娘咯！” 不知道是哪只【纸人】吆喝了一声，其他纸人也跟着欢快吆喝了起来，群鬼呐喊之声，预示着献祭即将进入最热烈的时刻。 而端坐如僵尸的鬼新娘也终于有了动静。 渗人的骨骼咯吱咯吱作响，嘎吱嘎吱声从上方传到了徐唱的耳中，无端的恐惧一下子用力攥住了他的心脏！ 要死了，要被吃掉了！ 强烈的惊悸不断朝着大脑中灌入，徐唱的心理防线正在被快速的瓦解，他的腿一点一点被压弯了下去。伴随着恐惧而来的是强烈的屈辱绝望，徐唱手中还死死握着自己的爱剑，他牙齿都快被自己咬碎了。 “徐唱？” 突然间，一道声音突兀的砸他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视角一番天旋地转过后的现实世界中，顾盼明一双散发着流彩华光的正炯炯有神得凝视着前方。他能够感受到，前面有什么，那种只隔了一层纱的奇妙体感，正在催促他跨入新的领域探索一番。 明亮皎洁的月光，照在雨衣剑修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没入了阴影之中。 顾盼明像是对着空气在自言自语。 “挥剑。” “没错，我让你挥剑……” “那样真的没用吗，你手里拿的可是剑啊，为什么不相信一下自己呢。” “……我不是你的幻觉，而且我知道，如果你不相信自己挥出这一剑，你很快就要被一群厉鬼给活吃了。” “来吧，你只差这一步了。” “跨越它！” 虚实交错，现实照进了梦境，只见踩着月华的剑修不紧不慢的踱步出现在了诸多妖魔之中，他伸手拍了拍徐唱的肩膀，望着那道牵引自己而来，成功得劈伤了一具纸人的剑痕，满意得点了点头。 “你瞧，它们确实一点都不可怕，我们的剑，能杀死它们。” 第九十二章 一剑尔 危急时刻，生死关头，不假思索的动作，往往就是最本能的举动。而对于剑士来说，千百次的挥剑，便是将那个动作铭刻入了本能之中，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只要加一点催化剂进去，他们便可以爆发出超常发挥来。 徐唱以为那是幻觉。 溺水者会把救命稻草当成铁锁。 于是乎，他相信了那个声音的提示，不用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即便面对的东西是妖魔鬼怪也无所谓，挥剑即可。 这不是身为剑士应该做的吗？ 最简单最朴素也是最直抒胸臆的挥剑，在挥剑中忘却那些阻碍，然后按照那份剑刃律动，契合心意即可。徐唱听到那个带着铿锵之意的声音，受其熏陶感染，隐约间和他在剑这一话题上产生了共鸣。 于是乎…… 在诸多妖魔鬼怪的环伺之下，他再度举起了手中之剑对准了前方。 区区一凡人，不自量力！ 徐唱这一动作惹得魑魅魍魉们发出一阵哄笑，毕竟这种比较耐嚼的畜人也是有意思啊，百看不厌的戏码莫过于这些自以为坚强的畜人，在一切支撑都被抽离后，软绵绵瘫倒在地上的滑稽模样。 可怕密集的嬉笑声冲上了天空，一时间此地妖气弥漫，处处充斥着险恶。 浑然不觉，头顶那逐渐逼近的森然之意。 一只【纸人】飘忽着来到了徐唱面前，对于梦境中那雪亮剑锋根本不以为意，涂着腮红的面容带着诡异之笑，便是向前抬手。 下一刻，诸多妖魔都呆愣住了。 明明只是一凡人的徐唱挥动剑锋，居然是在这梦境中带起了一道金色的涟漪，那延绵不绝的涟漪中蕴含着至诚求道之念，轻而易举撕裂了【纸人】的半边躯体，本应该是又它们所控制的梦境从这一刻开始悄然发生了转变。 这个梦，不再是受它们所支配操控。 另外一股强有力的浩然锋锐力量强行入侵了进来，来自正统修士的神识狠狠的冲撞着那一个个试图支配梦境的妖魔，将它们的心神拉过来，以睥睨之意亮出白虹侵袭，而无一者敢正面与那无坚不摧的锐意碰个你死我活。 剑意之间的互相共鸣。 为在现实世界的顾盼明指明了道路，本来只是模模糊糊有所感应的他，在徐唱挥出自己超凡一剑后，他当即是抓住了机会侵入其中。而这个时候一片混乱的妖魔们，只是在打猎一样悠闲自在的妖魔们，瞧着突然出现在梦境中顾某人身披雨衣，持剑而立的锋芒身姿，不约而同感受到了钢针刺入骨头的刺痛感。 太锐利！！ 梦境中更能显露出一个生命的真面目。 当顾盼明以强硬的姿态硬生生闯入这里的时候，所有妖魔都感到了一种痛意，不畏死，不畏强，剑炁伐身，区区万仞加身又何足挂齿？若是神挡在前面，我就劈了你这神，要是妖魔阻我，我就斩了你这妖魔！ 这份不加掩饰的锐意甚至把这个梦的半边天空映白了。 而此时妖魔们感觉到不妙，想说断掉链接却是愕然，作为梦境的核心，徐唱在顾盼明带着笑意于他身后耳语的时候，竟然是战意疯狂的上升昂扬，对着这些魑魅魍魉发出了今天你们谁都不别想离开，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离开这里的悍然意志。 这下子可要了它们的老命。 “是你，果然是你。” 徐唱微微侧头，沉浸在剑意顿悟，以武入道的他当即是明白了对方是谁。毕竟交手演练不在少数，彼此之间很是熟悉。 顾盼明莞尔一笑，轻声细语道。 “所以，你明白怎么杀死它们了吗？” “差不多，只是我感觉我少了什么，影响不大。”徐唱兴奋的舔了一下嘴唇，作为少年人，他一旦狂起来可不是那么好收拾的。 “大部分交给我了，剩下的你随意。”顾盼明当然知道徐唱缺少的什么，不着急，等清理完这些连筑基都没有的杂鱼妖魔，再聊其他的。 “你真不够朋友，有这么好玩的事情，不早告诉我。” “现在不告诉你了么，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突然间便是发生了调转，在这梦境世界中比拼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心念意志的坚韧，强者生弱者死。而在这里死掉，在现实即便是活着也是神魂破灭，躯体会逐渐腐朽溃烂。 纯粹意志的厮杀！ 和剑修玩这种模式的厮杀，对于正统剑修来说，就算是神魂湮灭，他照样能够和你打到同归于尽，根本不带怕的，可以说这是剑修最喜闻乐见的战斗模式之一。 【神主】在剧烈颤抖着，从献祭突然间变成了生死之局，它此刻恨不得尖啸招来更多妖魔群殴这突然出现的雨衣剑修。 可这梦境此刻却是至凶的牢笼。 被剑意封锁八方的梦境，直接变成角斗场，谁都别想走，除非把他给杀了！ 挡在顾盼明面前的神佛石塑被他轻而易举得撕了个粉碎！那些假神佛，在真修士面前好似被伐山破庙的神像，淫祀邪祭在堂堂大气的正道面前，犹若冰雪遇见了炽烈的阳光，挣扎一下就成了飞灰！ 若是在外面，这些家伙扎堆起来，顾盼明想手撕还没这么轻松。 可现在嘛。 顾盼明觉得自己就像是压路机，而这些存在形式本质上极为离散的妖魔们就宛若豆腐，被自己呼啸着碾压过去，没有一个是能够凭借意识的质量硬接自己一道剑意。 在这里没有神通没有道术没有诡谲的诸多能力，更没有躯体的束缚。 酣畅淋漓的极剑剑意宛若降维打击！ 【石祟】？【纸人】？【游神】？ 一剑尔。 这是完完全全的质量上的差距，不可弥补的鸿沟。当剑修所承受的剑炁伐身之痛苦，日夜接受催命刮元的心猿意马强制感同身受的时候，妖魔们癫狂了起来！这是人吗？为什么这个人要日夜承受这种折磨与痛楚，就是为了所谓的无思无想的一剑？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理解不了，便不明白顾盼明的坚持。 这些小妖魔，连触摸剑修衣角的资格都没有！ 第九十三章 【劫】 纯粹意志的碰撞。 那些微不足道的负面邪念，沾染上来随手一拂便是散去。相比之下，顾盼明那阳刚坚韧，宛若是在唱大刀进行曲的心念劈过去，若是没有同等级的意志作为较量支撑，先天上就已经是输了三分，更何况在质量上也被碾压。 手撕妖魔，给它们开膛破肚或是大卸八块，顾盼明一步一杀，踩着这梦境中的残骸肢体径直得走向了鬼新娘的花轿。 月光森冷，苍白如死人肌肤。 身姿挺拔的少年剑修迎着梦境中的阵阵阴风，细长锐利的眼眸顾盼间泛出冷光，刁钻的【银竹环】在抖动碰撞间发出了玉珠跌落玉盘的清脆叮咚声。这颇有玄幻诗意的一幕，恰好落入了徐唱的眼中。 这简直是梦中单人孤剑，斩妖除魔的画卷。 他有些沉醉。 但很快就是忍不住暗暗低骂了一声，顾盼明这厮怎么这么帅气潇洒，还强得令人发指！他这边累死累活才是劈碎了一具鬼魅纸人，他那边倒好，逛菜市场一样抬手就抹掉了成串的脏东西。 在那些群聚起来，试图阻挡剑修前进步伐的东西中，像是大【石祟】或者是哇哇乱叫的【游神】，以及相互串联起来宛若猎奇蜘蛛的【纸人】，其威胁程度可要比单一的纸人强得多了。 直觉的警告也能分出敌人的强弱。 徐唱这个时候其实已经能直接醒来了，他和鬼新娘之间的联系，伴随着生死祭祀的逆转，反而是更加的强烈了起来。 正主就是这位【神主】了。 当顾盼明走到花轿前端，瞧着这华丽花轿的红色薄纱帷幕后，坐着的那婀娜多姿的凤冠霞帔身影时，他的身后月光照亮的道路上铺就了一条鲜红的地毯，鲜血染就的长路是那么长那么刺眼。 心念上的强制碰撞，无一幸免，亦无漏网之鱼。 雨衣剑修给【神主】的直观感觉就是，像是一个园丁在修剪花草，哪里不对咔擦一下就结束了。 而现在，剑出锋光似镜悬的心念，就在花轿上徘徊游动，好似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随时都会扑杀下来绞碎一切！ “雨衣剑修，你不能杀我！” 沉不住气的【神主】终于是发出了警告威胁声，梦境里随同祭祀的陪同的妖魔们已经被雨衣剑修杀干净了，再不吭声下一个死的就是它。 “你有背景？还是有底牌？说说看，我听着。”顾盼明的心情显然挺不错，来俱乐部这边清理一些碍眼的东西，没想到还阴差阳错的捞了一个徐唱。 顾盼明开心的想唱歌。 所以给这鬼新娘的死期稍微延缓了那么一点。 对于梦境和现实有着清晰的感应，如果真的有什么恐怖的妖魔杀过来，他也能立刻察觉，不怕拖这点时间。更何况，实打实的筑基道行，在这九渊之地里，除了妖王和大妖魔，恐怕已经没有其他妖魔鬼怪能够奈何得了顾盼明。 同一境界内，战斗力最强的剑修，岂是宵小能捋其锋芒？ “……” 【神主】不由得沉默了。 它又不是听不出这雨衣剑修话语中的戏谑，明显是无论它说什么，他都肯定会动手。这一幕还挺眼熟的，因为圈养地的妖魔戏弄畜人的时候，也是这个场面。 曾几何时，它在享受的时候，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落得和畜人同一个下场。 “【鸩王】会替我报仇的，雨衣剑修！你别以为你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这里，依然是我等统治之地，你会死，不仅你会被抓出来，你的爱人，你的朋友，都会在【鸩王】的剧毒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坐在花轿中的【神主】突然间厉声道，红色面纱后的皮包骨似的脸庞当即是有血流留下，它全身上下的气息暴起沸腾，隐约可见一枚猩红符文在半空中成型，燃尽自身的【神主】不顾一切得将这半成品符文朝着前方的顾盼明按去！ 电光火石之间！ 泉水叮咚之声细密响起，那血红色的符文未能触及顾盼明，便已经是被从根源上直接破解了诅咒，既在受咒前剑炁纵横，给凶厉的鬼新娘横七竖八的穿了十几剑，解决了可能会被诅咒的问题。 【银竹环】这虚实相映的神兵，轻而易举就切碎了【神主】。 “【鸩王】不会放过你的……我是，它的宠姬……” 被剑意湮灭的【神主】顷刻间化作了灰烬，满是不甘怨毒的它，扑倒在顾盼明的脚下，带着几分快意，仿佛已经是看到了他的结局。 紧接着，一只脚狠狠的踩碎了它剩余的残渣。 “其状如雉，恒食蜚，名曰鸩。我知道，是十二位妖王之一，我还给它制作过宣传纲要呢。” 脚掌用力的碾了碾，顾盼明对于【鸩王】，并不算多陌生。因为这一妖王的存在分体之一，就是古文化研究所拱形门上趴着的那只【负子蟾】，这是他偶然间从妖魔间得知的信息，算是天天照面的老熟人了。 处理完了这些，顾盼明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徐唱。 徐唱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 ………… 既然出手了，身份也暴露了，那么就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 不要误会，不是把徐唱给送到西天，而是提醒他赶快脱离梦境，去废弃区的某地点碰头。【神主】被他宰了，还涉及了不少妖魔，不管是真是假，徐唱肯定都是不能再继续于原来的住处待下去了。 好在顾盼明从丁六合那里有了解过反抗军吸纳新人的一些方式，也不愁没有地方给徐唱安排后路就是了。 于是乎。 徐唱连夜打包好自己的私人物品，拎着剑趁着夜色出门躲难。虽然他并不是修士，但在剑道上有天赋，并且献祭仪式因为顾盼明的插手而逆转，导致了他具备了一些特殊的能力，不用担心路上被撞上哪头妖魔，然后被活吃了。 在【神主】湮灭后不久。 空荡荡并且逐渐破碎的梦境中，几片紫青色的羽毛忽然间缓缓飘落，很快在梦境混沌混乱的深处，传来了虎啸与禽唳之音。庞大且聚合的影子，宛若潮水一般铺泄涌过，它们都很清楚的感觉到了雨衣剑修的剑意。 似乎看到了一个字，【劫】！ 第九十四章 逆反 劫，去力为劫。 不管是人还是妖魔，在这时间都免不了要面对消去的力量，而偏偏【劫】这种东西是无处不在的，你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修士面对【劫】妖魔面对【劫】都是充满了矛盾的心理，【劫】的存在实际上也在改变着妖魔和人类共存的模式。 且不提破碎凋零梦境中，两只妖王对于【劫】的惊叹。 徐唱觉得自己就是在受【劫】。 鬼新娘没有死。 或者说没有死透，当他按照约定悄悄来到的废弃区一处反抗军留下的安全据点时，下意识回头就瞥见那一身大红嫁衣的身姿，整个人一个哆嗦下意识就想到了历劫，连忙是喊出声想让顾盼明小心。 只是他话还没喊出口，一只手就已经是闪电般探出，对着他脖颈肌肉轻轻一点，猝不及防的徐唱张开嘴只能发出微弱的嗬嗬声。 他短暂失声了。 “别出声，一路上我都看着，它没问题。”从黑暗中走出了一个身披雨衣的身影，戴着口罩的顾盼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远远吊在后面的鬼新娘。 或者说…… 鬼新娘的残骸。 顾盼明很确信在梦境里自己已经杀了【神主】，而且是剑意把所有碰撞意识都绞碎的那种，打个通俗点的比喻就像是泥头车创人，血还溅在挡风玻璃上没擦掉呢。但偏偏现在鬼新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路跟着徐唱过来了。 徐唱瞧着顾盼明在端详原初那飘忽的红色身影，愤怒的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臂，指着自己的嘴巴咿咿呀呀发出怪声。 “再等几分钟，你咽喉肌肉就自己恢复了。”顾盼明似乎是嫌弃般瞥了他一眼。 “……” 你了不起！ 徐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他知道顾盼明嫌弃他平时有些话痨，可有必要这样吗？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死人了！ 不过这噤声手法倒挺有意思的，不是单纯的打击技巧，还掺杂了一点别的模糊东西进来。 很快徐唱就把自己被物理禁言这事丢掉了脑后，好奇的思索起了顾盼明对自己用的手法，这一专心反而是忽略了自己的某些感应。 直到顾盼明捅了一下的他的手肘，他才是不耐烦的抬头。 “干嘛……诶，我能说话了？” “别发呆了，我们先进楼，不要在月光下闲聊。”顾盼明转身进了这栋废弃大厦。 “哦哦，我们哈，我还是第一次从你这里听到这个词，你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冷漠嘛。对了，你说不要在月光下闲聊，难道月光有问题嘛？我们从小到大应该照了不少月光吧？月光不是折射太阳光，那太阳光也有问题？” 徐唱的话痨属性伴随着他那有些活泼的性子显露出来，顾盼明无所谓，他爱说就说吧反正最多是耳边多点噪音是可以接受的。顾盼明无所谓，那徐唱就更无所谓了，今天他受的刺激可够多了，不多逼逼两句发泄一下心理的压力，估计他要喘不过气了。 特别是，身后还吊着一只鬼新娘的情况下。 等到走到深处后，徐唱终于是憋不住了。 “顾盼明，好哥哥，身后那玩意……” “那不是【神主】，【神主】已经被我杀了。”顾盼明知道徐唱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你还没有感觉到吗？身后吊着的那只鬼，和你有联系。” “啊哈？有么？”徐唱用力挠头，不断回头。 “……” 顾盼明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他。很快徐唱就绷不住了，他忍不住嬉笑道。 “好吧好吧，别生气，我一开始确实没感觉。可在进大厦冷静下来后，我就感觉到了，就像是我突然间多出了一个器官一样。” “妖魔祭祀，【劫】的逆反。” 顾盼明说了一句徐唱没有听懂的话。 “这个要解释的话，得花不少时间，恰好我们今晚的时间很充足，目前也比较安全，我就从什么是妖魔，妖魔的本质，还有这座城市的实际情况来给你开始解释吧”瞅着徐唱一头雾水，顾盼明直接招呼他席地而坐。 单手结印，吹风驱尘，这废弃大楼的瓷砖立刻是如镜子般锃亮。 “卧槽，这个好酷炫，我要学。” 徐唱不矫情和俱乐部时一样席地而坐，一脸期待的等着顾盼明给他解惑。 说实话，徐唱这个家伙不管是在接受能力还是意志上都超出常人一筹，在差点被献祭后并没有感到畏惧，而是十分的亢奋，甚至有种跃跃欲试的意思。就像他在接受了鬼新娘和自己有联系后，就很坦然无所谓的接受了。 简单点说，徐唱是剑道上有天赋者，并且是理智中一根弦和常人不太一样的家伙。 所以顾盼明也不怕他会无法接受现实而拔剑自杀。 于是乎，顾盼明就一边用神识扫视四周，一边和徐唱说起了妖魔之事。徐唱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逐渐严肃，再到最后的低头沉默。 毕竟以人为畜，圈养四百五十万，大祭，妖魔本质，五个月期限等消息一头冲过来，就像是洪水一样淹没了徐唱成就超凡后的那点兴奋。 先抑后扬是顾盼明谈话的技巧。 坏消息先说了，然后就是好消息。 像是反抗军，城外人，神州仍在，修士这些消息塞过去，徐唱的表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变化。 徐唱的消化能力很强，几乎是在顾盼明停止讲述的一瞬间，他就耸肩道。 “也就是说，五个月后整座城的人，除了那些汉奸，哦不，人奸走狗之外，剩下的人都会被咔擦咔擦吃掉吗？” “是的。” “五个月的时间够准备逃走吗？”徐唱闭上眼睛思索。 “不知道，但多个人多份力量，到时候能救一个是一个。”顾盼明并不知晓反抗军那边的计划，丁大哥没有告诉他。 顾盼明也有自己的计划就是了。 不管怎么样，至少柳妈妈和采薇他是一定要救的。大不了到时候抱着两人，从城墙缝隙中强穿过去，投身一剑足够他剑炁为罩，刹那间穿过厚度大约在五十米左右的城墙范围了。 第九十五章 另请高明 计划什么的暂且不谈，毕竟计划是动态的。 比如徐唱的就是动态而来的一部分，在顾盼明的计划中本来还没有那么快说就帮他解决【神主】，按照他观察的进度，那只厉鬼应该还没那么快动手的意思，毕竟有倒霉鬼帮徐唱挡了一下。 吃饱了总得消化一下对吧。 毕竟妖魔之炁对于人本身的精气神侵占，对于顾盼明来说就像是可视化的进度条一样，他的【英玄】不只能洞悉心念，简单的望炁也不是什么难事，特别是这些妖魔横行霸道惯了，根本不带遮掩小心的。 或者说这就是妖魔的社会规则。 妖魔之间竞争同样酷烈。 你敢说把什么妖魔之炁都内敛，那么就不符合强者为尊的规则，其他妖魔就不会听从于你，而挑战者更是络绎不绝。在这一点上，算是妖魔和修士最大的社会习性差距了，而修真者对此基本上是无所谓的。 徐唱这边消化得差不多，见话题回到了自己身上，也有些困惑。 “你说那鬼娘们怎么就突然发狂要和我洞房呢？” “我想可能是你做了什么。”顾盼明觉得这厮的用词有些怪怪的。 “没啊……哦对，有的，你在离开俱乐部前，不是教了我一种持剑存思的法子么？我感觉挺有效果的，靠着它我几乎快跨过那层膜了。” 徐唱皱眉苦思，突然眼睛一亮。 他的存思和对剑意的感悟，让他在被【神主】抓着洞房前就已经触摸到了超凡边缘，或许正是这个导致了那个鬼娘们就突然动手了。因为再不动手，养着的肉鸡就摇身一变，变成了带刺的豪猪，那就麻烦了。 从妖魔的角度来说。 徐唱算是幼稚畜人了，精气神都十分高涨，并且年轻气盛，还是习武之人，不然【神主】也不会挑他了。 “很有可能，现在的你……”顾盼明认同了徐唱的猜测，然后上下打量起了他。“……你现在不太像修士，反而有点像，妖魔。” “什么？” 徐唱一脸震撼，别把老哥，这消息是不是太震撼了一些啊？ 他怎么就不做人了？ “我刚刚和你说过的吧，妖魔的存在形式的特点。” “群，众多，离散，有塑性……”徐唱念着慢慢的停了下来。 没错，徐唱虽然跨越了那道门槛，但他并不是修士，也没有修真者的灵根，是感应不到先天之炁的。所以在顾盼明的眼中，徐唱这小子本能汇聚的先天之炁，其散乱众多，真的和妖魔很像。 而且，【神主】是在举行献祭仪式的过程中被顾盼明强行ntr，不对，是强行闯入，然后一剑给它宰了。 但注意，这个时候实际上仪式是并没有中断的。 仪式的受益者是【神主】，被献祭者是徐唱，也就是说只要这两人中的一个没死，那么仪式就不会结束。理论上这种献祭，受益者如果死了，那么通过献祭仪式产生的灵蕴元炁，是会落在祭品身上。 也就是说…… “我把那鬼娘们给吃了？”徐唱目瞪口呆，他没有玄门知识，不理解这层含义。 “准确来说，它死后，本能的依靠传说塑形，和你结为连理，避免了彻底死亡的命运，但也从此以你为主，劫不休因果不断，毕竟古代结婚后是夫唱妇随的。”顾盼明也是推测了个大概，表情有些复杂。 徐唱娶了个妖魔当新娘，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 好处是按顾盼明的推测，他应该可以御使【神主】，得到一些它本身的特殊能力，比如说那种托梦入梦。坏处的话，没有灵根的徐唱，很有可能会在某一次本能驱使先天之炁中，被反客为主，【神主】重新复活。 说白了，妖魔这种东西碍着规则看似无害的时候，你捏扁搓圆为所欲为，可它们的本质终究是充满了贪婪恶意，只要有一丝可能都不会放弃吃人。 只是看什么吃法罢了。 “那你觉得我多久那样，【神主】就会复苏呢？”徐唱听到这个消息闷闷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顾盼明如实回答。“不过我想，至少短时间内你应该不需要头疼这个问题，那妖魔是被我的剑意给灭杀，空白如纸只剩本能，真想吃你也要有意识。” “那不就得了，我们只有五个月时间了，与其担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不如大胆梭哈，把这份力量用起来。” 徐唱满不在乎道，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你要加入反抗军么？”顾盼明征求他的意见。 “你在里面？” “算是在吧，不过我们彼此了解得并不算多，只能说值得信赖，他们有计划，我也有计划。” “那我也加入吧，不过我只服你。” 徐唱的回答没有出乎顾盼明的预料，这人算得上性子比较傲的，打不过他他可以用鼻孔来和你聊天，当然了，要是认同了你，那么你就是他的生死之交。顾盼明也是真的把徐唱给打服了，在剑道上心服口服，才那么好说话。 不然开口就是老杂毛小畜生等口吐芬芳，任谁估计都绷不住。 “对了，罗大叔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回忆了一下过往，徐唱很容易就发现了之前忽略或者没察觉的异常。他和罗上华相处的时候，每每能够感到一些不适或者异感。 “罗上华他比你严重多了。” 顾盼明轻轻摇头。 【纸人】是替代，简单点说就是替换彼此的身份。相比起【神主】的洞房祭祀，【纸人】的手段明显要更加的诡异凶残一些，把一个人硬生生的变成纸人，然后再替代之，这种情况下想要解咒的话，就得考虑怎么帮罗上华把躯体中变成纸人的那部分转变回去。 不然即便把施术【纸人】给撕了，罗上华也照样会被逐渐转变。 要说战斗，顾盼明那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敢和他干到底。 可岐黄之术。 抱歉，您另请高明吧。 “不过，说不定另外一个人有办法，可是这是在城内，有方法不一定有条件。” 第九十六章 这另外一个人，指的自然是六边形战士眉间雪了。 人家那是有着正统传承的多面手修士，从适用性上来说确实强。 徐唱这边在休息一番后测试了起了自己的能力，有顾盼明搭手帮忙，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能力大致有哪些。 首先是剑炁。 虽然感应不到先天之炁，但心念剑意已经成型的他的确是可以催发出剑炁。只不过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这剑炁如果是在他慌张或者是不自信的情况下，可能会出现时灵时不灵的情况，相信那种状态下徐唱和徐唱的敌人都会很惊心动魄。 赌概率太吓人了。 其次的一个能力是五行亲和。 这是顾盼明无意中激发出来的，在金木水火土这五行之内，徐唱在高度集中精神的情况下，是能凝聚出五行剑炁，只不过速度极为感人，属于是在战斗中提前撸一发出来，就没机会撸第二发了。 威力嘛…… 和顾盼明的普通一击差不多了，属于筑基层次的破坏力。 在没有先天之炁的感应能力下，纯粹的依赖本能和自信的徐唱，其力量说实话也挺唯心的。强势的时候能和顾盼明过两招，弱势的时候可能连普通的厉鬼都要抱头鼠窜，其本人对此也只是无奈的耸耸肩。 没有灵根，纯粹依靠剑道天赋做到这点。 这样的天赋说实话挺强的，比起顾盼明这个开挂的只差了一层。 徐唱还有最后一个能力。 那就是借助缠着自己共生的鬼新娘，他可以拉人入梦，在梦中斩敌。这个能力，算是弥补了徐唱本体过于脆弱的缺点，转而的极有利于他的方面。 “你的能力基本上已经测试得差不多了，按照修为来换算战力，你大概介于大周天和小周天这个阶段，最佳情况可以当个三秒筑基。” 顾盼明给徐唱做着总结。 “而且我得提醒你，你这能力的提升只能靠你自己总结摸索，其中的风险你得自己掂量一下。” 他这个算是自己摸索走一条其他的道路了，没人能帮他，除非徐唱能够离开避难城市，说不定可以找到相似者。 徐唱对此倒是很知足无畏。 他了解了一下都市内的情况后，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除了顾盼明之外，整个都市可能只有他幸运的获得了超越了凡人极限的力量。不难想象，反抗军们只能拿着枪械，甚至是刀剑弓弩来和妖魔周旋。 从某种角度来说。 徐唱比顾盼明要更想是黑暗中的一缕曙光，假如没有【剑主印】存在的话。 “那接下来我咋办？罗大叔那边你也没辙了，我得和一大堆看不见的东西在废弃区玩捉迷藏吗？我感觉那样的话，我可能过个十几天就成野人了，要是碰见了来这里搜罗的人，恐怕还以为我是城外的变异人呢。” 话痨少年询问顾盼明打算怎么安排他。 “这你不用担心，有人会安排好你的，到时候你应该是在地下活动了。” 避难都市的地下，拥有着完善庞大的排水系统，反抗军们就是以此为地下据点来隐秘的进行碰头转移和周旋。就比如丁六合和眉间雪他们营救出来，本应该作为【神仙索】虐杀娱乐的人，都是平日里藏在地下，有机会再偷偷来地表进行活动。 比较有趣的是。 按照丁大哥所说，那些意识到真相，选择相信的的都市居民，有一些会慢慢的自己破除掉那种看不见的暗示，可以直接看见妖魔。这倒是免除了一大困难，要是连敌人走到脸上都看不见，实在是太过绝望。 “要去当老鼠了啊……”徐唱不爽得瞥了一下嘴巴。 成就超凡却要钻下水道，这命运实在是有够操蛋的。 “至少也是长着牙齿，能咬伤人的老鼠。”顾盼明目光如炬，闪烁着一股不灭的光芒。 五个月后大限将至。 抵抗的力量也在逐步增强，纵使长夜难明，亦有人舍命点灯。顾盼明相信，只要他们努力，一定可以逃离这无间地狱。外面，城外面，才是真正的神州所在，那里有着完整的玄门传承，只有逃出去才有希望。 ………… ………… 【神主】的死，徐唱的失踪，对于这座庞大的城市来说，似乎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那残酷的无情一视同仁的吞噬这这座城市里的一切，不管是妖魔还是畜人，在更高层次的存在面前似乎没有多少差别。 都是食粮，需要的时候都可以换换口味。 你吃我，我吃你。 可以是物理意义上的吃，也可以是概念上的吃，这是一座本质残酷的钢铁丛林，也是一锅正在被熬煮的浓汤。 清晨，一位安全部门的普通哨兵路过了日常巡逻的一座立交桥，他靠着桥墩抽抽了会烟，同时手指不经意间从某些凹凸不平的墩面上拂过。大约几分钟后，抽完烟的哨兵继续自己的巡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有已经以公钥和似钥为组合的加密暗文，通过这位哨兵之手传递给了其他人。 以暗文交流必要的。 能够将暴露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这则暗文的发送者是顾盼明，而注重接收者是丁六合。在两人不碰面的情况下，完成了信息的交流，作为单线联络人，目前了解顾盼明真实身份的只有寥寥数人，可以说他就是反抗军的底牌之一。 而这张底牌，则是人畜无害得像是书呆子一样，在古文化研究所中默默无闻的工作着。 当然也不算是彻底的默默无闻。 “……小顾啊，来，来，我和你聊些事情。”李有道拍了怕顾盼明的肩膀，一幅和蔼可亲的模样。 这位长辈显然要和他聊一些重要的事情。 “好的，李叔。” 事实上，拥有着神识感知的顾盼明已经知道老李这次来找自己是干什么了。谈话，袒露真相，吸纳进妖魔的代理人之中。工作成绩很不错的顾盼明，似乎得到了某位不透露姓名妖魔的青睐，特意让人来嘱咐老李，顾盼明已经被选中，过不了多久就会高升，仕途必然是平步青云。 脑袋聪明又受控制的人，妖魔自然喜欢。 第九十七章 人蛹 老李把顾盼明喊到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 灰色密封的房间里亮着一盏白炽灯，闷热中带着丝丝压抑，宛若是审讯室。顾盼明进来后神识立刻感知到了，门外多出了两个人，而且这些人身上都带着枪。 枪械。 在研究所只存在于保安室的上锁抽屉里，除非是紧急情况不然不会取出来，毕竟这东西的杀伤性在医疗条件简陋的避难都市，基本上中了一枪可以宣告死亡了。现在门卫取出这东西，站在门外，显然是做两手准备。 在外人眼里。 顾盼明只是一个文弱的研究员。 如果老李在道明真相后，他不受控制的话，当然是秘密处理掉了。所以，两把枪就足够了，不需要再搞其他的，也不需要妖魔坐镇。 毕竟研究所又不是安全部门。 “小顾啊，有些事情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以这句话为开场白，老李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宛若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农民的人，带着有些微妙的笑容讲述了起了能够颠覆正常人三观的残酷实情。 而这个时候，李有道才显露出了妖魔走狗的凶狠，那是一种浸透了骨子的凶残，当它暴露出来极为吓人。不把同类当人看，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顾一切，言语间满是恐吓压迫，嗓音更是大如雷，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可是…… 这一切对于亲手屠戮了诸多妖魔的顾盼明来说，很可怜。 就像是你看着一条没有爪牙的狗，在你面前狐假虎威得乱吠，而且这条狗的老婆女儿可能已经被狗主人宰了熬汤吃，而他还不自知。 真的，顾盼明一点都不生气。 他只是觉得很讽刺，有一种说不出的想哭又想笑的冲动。面无表情的他默默注视着老李，这个他曾发自内心尊敬称呼为李叔的男人，他很好奇这么熟练的李叔，活了三十多年，究竟重复了多少次这个流程。 或许是顾盼明表现得有平静，李有道声音也不自觉放低了一些。 倒不是他不想更粗暴的，而是对于顾盼明这个脑袋聪明，上头还点名关照的年轻人，只要他不失控基本上不会被采取强制措施。要是做的太过火，说不定日后平步青云了，人家肯定会打击报复回的。 李有道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 不知道为什么。 他觉得压力来到了自己这边，那双黑琉璃似的眼眸看不出悲喜愤怒，好似顾盼明已经料到了会发生这些一般。 有些焦躁的老李忍不住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匆匆把所有事情和要求说完，随后是小心翼翼的从墙壁上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个盒子。 “小顾，你相信叔给你掏心窝子说的话吗？” “……今天不是愚人节。”顾盼明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头一笑。“李叔，你都说了这么多，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盒子里就是证据吧。” “呼，你很聪明，一直很聪明。” 老李叹息了一声，他的良知没有全部被磨灭，此刻才忍不住叹息。 他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放着一个用透明薄膜包裹的蛹，这蛹通体紫绿色，最猎奇的是在蛹的头部长着一个缩小的皱巴巴人头，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一应俱全，正在假寐当中。 【人蛹】 最低等级的妖魔之一。 以人肉和蛊虫炼制，可以提炼出一种寄生于人体的飞蛾，在完成寄生后，可以按照特定先天之炁的扰动，催动蛾虫破体而出，在破体前全身会剧痛难忍，宛若正在被活活凌迟。 这是妖魔控制人类的粗浅手段。 “吃下去吧。” 老李把它推到了顾盼明面前，他的体内也有一只【人蛹】，只要不忤逆触怒了仙家，就是平时恶心了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叔……”顾盼明盯着眼前时不时蠕动一下的【人蛹】，这个东西对他并没有效果，被剑炁包裹着根本不可能成长。 “吃吧，小顾，吃下去才能活。叔这是在救你的命，如果你不吃，今天走不出这扇门，搞不好还会连累其他人。” “吃之前，我想问一下，叔你这样和多少人说过这话了。” “忘记了。” 李有道移开了视线，他所剩不多的良知让他不愿去记得自己到底对多少说过这话了，他也不愿意去记得他们的脸和声音。 为了活！ 在这种地方，想活就得取悦仙家们，不然就是死。他想活，照顾妻女，所以其他人的活要放得更低一些，就这么简单！ 曾经有一个人就是不想活，还拉着他一起不想活，被他举报给了仙家。好人？坏人？别那么肤浅了，在这种鬼地方，好和坏根本没有意义，唯一的意义就是活着，李有道很希望有人能理解他。 顾盼明没有再废话，他眼睛一闭抓起【人蛹】就吞了下去。 当他走出这房间的时候。 在其他人的眼里，他从原先的待考核外人，彻底的变成了自己人。还有人贴心的送来了酸梅汤，仿佛是在庆贺他的新生，成为了仙家麾下的一员。 而戴着眼镜的顾盼明，和以往没有什么两样得应和着，瞧着一张张小脸，一种连吞下【人蛹】时都没有的反胃不适涌上心头。这里的人，他们生理结构上还能称呼为人，但心灵上，可能多多少少都已经扭曲了。 是名副其实的，披着人皮的东西。 他现在已经潜入他们当中了，希望能对丁大哥的计划起到帮助。 与此同时。 古文化研究所外，两道身着黑色制服的靓丽身影越过了门卫，径直朝着大楼处走来。领头的女人面容艳丽，不过一双阴冷的眼睛却把整体的美感破坏殆尽，可谓是相由心生的典型例子。 而跟在她后面的，是一个表情冷淡，冷清如雪的文静少女。 女人微微抬头，用修长的手指抵了一下墨镜，露出了一丝莫名的微笑。她脑袋微微偏转，瞥着身后的少女玩味道。 “绮罗，你认识的那个育养所哥哥，顾盼明就在这里工作是吧？” 第九十八章 怀疑 要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一滴水，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所谓精妙的隐藏原理，就是将一个东xz到它的诸多同类当中，数量越多自然越好。而恰好符合这一原理的，在避难都市中就是人。五十多万的人口，一个寻常人落入其中就仿佛一滴水落入大海，想把他找出来，就得有很明确检索属性。 以安全部门的效率和工作手段。 想找到某些人，说实话挺看缘分的，运气好了就摸到了，运气不好就什么都没有。 而这种靠天吃饭的工作指标，面对某些硬性要求，那必然是不可能准时达成的。故而就演变出了抓替罪羊和背锅的这一习惯，只要不是太重要的人物，弄死了再给仙家，说是反抗人员基本上都没有问题。 之前【神仙索】曾经布置过一场狩猎陷阱。 试图用畜人来钓出雨衣剑修。 然而当时顾某人恰好是去了档案所，完美的错过了那个鱼饵，和红莲爆发了激烈的战斗，把档案所大厦的两层楼都给轰塌。而眉间雪和抵抗军，通过内应完美的救出了被当做诱饵的人们，还戏耍了一番妖魔。 这件事让【神仙索】暴怒。 也由此催生了后来的清查行动，试图揪出那些藏得极深的内鬼。 当时顾盼明也是在被审查的行列之中，并且被记录了一笔烧伤，因为是有柳采薇的作证，和他本身是研究员的关系，审查人员敲诈勒索的大棒也没有挥到他的身上。 若是按照正常发展。 那些被记录的文件，在审查和内鬼无关后，都会被统统送去档案管理所的某个角落里吃灰，等待着哪天有像丁六合这样的尽职的人把他从角落里挖出来，当然更可能是永远的不见天日，然后被当成腐烂的垃圾清理掉。 但是…… 有一个人却成为了那一个意外。 红莲。 在【神仙索】要求清理内鬼时，她也被拖入了主持工作的环节之中。对于雨衣剑修念念不忘的她，望着成堆成堆的审查资料时，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或许可以利用这些资料来搜索雨衣剑修。 然后，她就拖着还没有痊愈的伤势投入到了加班加点的工作当中。 红莲这一举动可谓是让人泪目。 什么叫做轻伤不下火线啊。 这份可歌可泣的工作精神，让【神仙索】都不禁夸赞，确实是一条好狗，也难怪妖王【山君】会有意向和她结为道侣。 苦心人天不负。 红莲这一头扎进审查资料中忙碌到了她伤势痊愈后，整理出了一百多号可疑目标，这些人要么是在古文化俱乐部那边学过剑，要么就是有烫伤的痕迹。然后又是喊来了白绮罗这个便宜徒弟一同甄别筛选，最终从这一百多号人中筛选出了五位。 这五位中，顾盼明的嫌疑最大。 因为他不仅在古文化俱乐部剑术上名气极大，并且恰好在那段日子有烫伤的记录，几乎完美符合和雨衣剑修交手过的她，对于其受伤的印象。 而白绮罗在看到顾盼明的资料时，脸色有些异常。 就被红莲所捕捉到。 很轻松的红莲就问出了原来白绮罗和顾盼明是同一个育养所出来这一情况，她对此有些玩味深深看了白绮罗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却也没有多说，只是让她跟着一起去找这个叫顾盼明的研究员。 红莲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除了白绮罗外的其他人。 或者说干脆直接召集人员上门去抓人。 因为顾盼明是古文化研究所的研究员，这研究所和安全部门背后的妖王并不和睦，况且大张旗鼓的话，这雨衣剑修的传承轮到她的时候估计连汤汁都没有了。 最重要的是。 红莲在调取顾盼明的资料时，以她的权限看见了顾盼明被告知真相，植入【人蛹】的日期，恰好是就在今天。这一巧合也意味着，顾盼明已经过了考察观察期，成为了他们自己人。 这样的话，一些手段就不能随意使用了。 比如说直接出手袭击，或者是干脆羁留关押回安全部，这些对自己人用是违反规矩的。 不过有了大概率目标就好办多了。 ………… ………… 当红莲带着白绮罗找上到研究所，刚刚吞了【人蛹】不久的顾盼明闪过了一丝藏得极深的惊异，随即是沉住气不动声色的望向两人。 “顾盼明？” 率先走过来的红莲笑容婉约，一幅平易近人的模样，她主动拉起了顾盼明的手，两根手指很隐蔽得挠过他的掌心。 “一表人才啊，说是一位剑术不俗的爱好者，我看着更像是个读书人。” “您是？”顾盼明认得她，但此刻装作不认识。 “哦，我是安全部门的剑术爱好者，你称呼我为红莲吧。”红莲松开了顾盼明的手，短暂的接触她并没有从他的手掌上感觉到茧子，也没有什么先天之炁的反应，但触感上来说还是值得怀疑。 “绮罗，过来，和你哥哥打声招呼。” 像是呼唤宠物一般让白绮罗过来，红莲这一举动让顾盼明眼底闪过了一丝寒光。 亲近的揽着白绮罗，一只手在她的脑袋上搓着，红莲将她挪到了身前，凑得很近的打量着这兄妹两的表情。 “哥……”白绮罗身子缩了缩，眼睛朝上望着顾盼明，清脆的喊了一声。 “你瘦了很多。” 顾盼明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 白绮罗确实瘦了不少，站在那里颇有扶风弱柳之意，宛若一个薄命的飘零人。只是她的眼睛依然清澈，如同小时候那样冷冷清清，虽然不言不语，却让人难以忘怀。 再见面，却有些物是人非。 她已经是安全部门的一员，是一位修士。而他也成功得到了信任，打入了敌人的内部。或许这就是命吧，人生无常啊，有些时候立场的转变就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你们两的感情很不错嘛……”红莲有些不合时宜的插嘴，但很快她就改变了话题。“……顾盼明，古文化俱乐部兵击区没有一个人是你的对手，今天我带着绮罗来想验证一下，还请你不要拒绝哦。” 红莲不自觉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容。 她虽然没有证据，但她确定，顾盼明就是雨衣剑修。 第九十九章 对策 “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摸剑了。” 顾盼明眉头微皱，对于找上门来的红莲，他已经在思考前因后果，以及要怎么样才能够解决对方又能够不暴露自己的两全其美之法。 说实话…… 非常的棘手。 红莲这种直接上门骑脸逼问身份，即便没有带着妖魔过来，也足以给顾盼明足够大的压力，不轻举妄动而周旋为上。 “嗤~~” 对于顾盼明的说辞，红莲忍不住发出了嗤笑声。一个剑修说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摸剑，这对于剑疯子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剑修是把剑当老婆，吃喝拉撒都恨不得腻在一起，说这话显然是推脱了。 “那么，顾研究员是不肯指点一二咯？” 红莲变了称呼，虽然还是那副迷人的微笑，但眼睛里的感情正在逐渐褪色。 “指点说不上，只是我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摸剑，估计都积灰了，怕你会不开心。”顾盼明慢悠悠道，言语间看起来倒是软了不少。 “八面汉剑，定制，血色脊，对吧？”红莲接着追问。 白绮罗这时眼睛不由得微微泛起厉色。 “没错。” 听到对方准确无误的说出了自己在俱乐部定制的汉八方样式，顾盼明知道矢口否认也是白白落人口实，干脆点头承认。 和【龙伯】一战，汉八方崩毁，得玉尘增剑【银竹环】。顾盼明觉得，这一信息可能红莲还不知道，或许是【龙伯】根本没有告诉其他人。毕竟堂堂筑基妖魔，被练气剑修刺穿了手掌，若是宣扬出去恐怕它的地位会受到质疑。 “那顾研究员可否带我见一见？” 红莲紧追不舍，她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抓到证据了。 只要能够亲眼看一看顾盼明那把汉八方，那么她就可以完全确定下来，到时候现在有多磨蹭，威胁的时候就多畅快。 “安全部门的人，现在连别人家里挂什么剑，都要去人家的房子里翻一翻么？” 顾盼明稍微踱步了几下，避开了正面。 “我怎么说也是一个政府部门的正式职员，还通过了那些大人们的考验，红莲组长是不是还想把我铐进去审问啊？” 他忽然间变得强势了起来。 这份强势在红莲看来就是心虚，如果不是心虚的话，他在怕什么。 “瞧着话说的多么难听，什么叫做审问，我这又不是公事，只是个人兴趣爱好的私事，顾研究员何必那么敏感呢。我们同为仙家效力，就是兄弟姐妹，也是喜欢兵击剑术才冒昧打扰，你再推辞，我就真的只能以公事来达到目的了。” 红莲笑眯眯着半开玩笑道。 两个人的话明着听没问题，如果是暗着听的话，就能发现有着互相试探之意。这其中的潜台词，他们都是读懂了，如果顾盼明今天不答应，红莲下次来绝对是带着妖魔，如果答应的话那么还有的谈。 毕竟她要的，也不是顾盼明的命，而是完整的传承。 渴望到了她敢去威胁一个宁折不弯的剑修，并且还是不知道顾盼明深浅的情况下。 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眼神灼灼的红莲就差把我很有诚意写在额头上，如果依然拒绝就是撕破脸。事实上，她这步棋还真的赌对了，在众目睽睽之下顾盼明还真的不想说把她给劈了。 “那盼明，到时候就献丑了。” 顾盼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带除了采薇之外的人回家，而且一带还是两个。 在旁人看来，不禁是羡慕呢。 毕竟从颜值上来说，穿着安全部门黑色制服的两位都是名副其实的美女，而戴着眼镜的顾盼明也就皮肤白一点，文文弱弱的怎么都不搭，气场上更是天壤之别，这样的话难免有人会羡慕嫉妒恨了。 而事实上，真要论气场。 红莲觉得自己才是被压制的那一方，虽然顾盼明表现得始终平淡，可她本能得就感觉到了不妙，压力不断施加而来。但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是她能够获得传承的唯一选择。 ………… ………… 红莲有些恶趣味得安排顾盼明和白绮罗对练，对她来说一把剑随便都能够搞到，重要的是她要看顾盼明的剑。 她准备了很多锐利的，兼具威胁和安抚的台词。 然而在看到顾盼明卧室里挂着的汉八方时，这些台词都说不出口了。就如同顾盼明所说的一样，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摸这剑了，剑袋上肉眼可见得积了一层灰，拿下来的时候抖一抖两个探头的女人都不自觉捂住了鼻子。 这把剑，的确是顾盼从古文化研究所定制的那把。 它的标志就是血色剑脊。 这种特殊工艺锻造而形成的天然血纹，只有俱乐部那里有门路能够打造出来，其他地方是没有的。 它的作用，就是等着今天。 当顾盼明意识到妖魔已经控制了这座城市的一切时，他就意识到自己定制的剑是一个破绽，迟早有一天会有人查到这把汉八方上。那么这把剑，就不能用了，只能作为一个拖时间的诱饵。 如此一来，就只能用另外一把剑。 也就是被【龙伯】巨人所拧断的那把汉八方，那把剑是顾盼明从黑市那边交易过来，没有人知道是他买的。当初留了一个心眼，现如今就能够暂时拖延一下麻烦，只能说这都是值得的。 特别是在注意到红莲一幅欲言又止的便秘表情后，他心里就更加舒畅了。 他能猜到，她想借着剑做文章，要挟他。 目前，只是第一轮交锋。 如果不彻底解决的话，可想而知红莲会怎么样的威胁纠缠，直到他被吸干所有价值。所以顾盼明觉得，做人嘛，讲究的就是一个顺心。自己想做一个顺心的好人，既然红莲已经冒出来试图搅乱他的生活，那么他今天晚上就快刀斩乱麻，直接把红莲宰了，一了百了。 即便被怀疑，也暂时没有证据。 只要他确认了，红莲为了要挟他而没有向其他人说这件事，那么他就可以放心的动手了。 顾盼明几乎是在见到红莲的第一时刻。 就已经决定好了，她必须死。 第一百章 监视 赐教的地点是在楼顶的天台上。 此时太阳早已经没过了城墙顶端，缺失了日光的直接照射，能够感受到7月的暑气正在飞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天台上吹风纳凉的一份凉爽，此刻万家灯火的烟火气正虽风吹拂而来。 顾盼明和白绮罗持剑相隔十步而立。 很明显能看出白绮是新手，她握剑的姿势和顾盼明刚刚接触剑术时有几分相似，握剑十分的僵硬和别扭，好像一把剑无处安放。 红莲在一边旁观。 自从得知了两人同出一个育养所后，她就留了一个心眼。 不过还是挺放心白绮罗这个便宜徒弟，不怕她会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情来。原因也非常的简单，安全部门成员也受妖魔控制，不同于【人蛹】是一种级别更高的神魂认知控制，在这种控制下在成为修士前的意志根本不可能抵抗。 而等到成为修士，在凡人时期已经定型的神魂修改，就更不可能改变了。 白绮罗是修士。 踏入修真门槛对于躯体上的各项增幅自然不用多说。 当初顾盼明摸剑五分钟，殴打兵击区无敌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说那是有神兵晓的功劳，可也足以看出普通人和修真者的差距。 天道好轮回。 当初顾盼明殴打兵击区，现在就要面对来自白绮罗的殴打，而且他还不能表现出超出凡人的一切迹象。白绮罗是修道上的天才，但单纯论剑道那是不如顾盼明，在红莲饶有兴致的目光，两人搭手了。 唰！！ 仿佛有什么生死大仇，在开始的第一秒，白绮罗一个纵身提着剑就朝顾盼明的面门全力劈过去，那破空风声若是砸实了，只怕脑浆都要第一时间涌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小妮子！ 真狠啊！ 不知是顾盼明觉得莫名其妙，就连一边的红莲都忍不住眼皮子跳了一下，她也没有料到白绮罗对自己的哥哥也能下这么狠的手。这是好事啊，只有心狠手辣的人，才能够在仙家们的注视下活下来。 如果是那种无害的绵羊。 呵…… 都不需要妖魔们动手，爪牙们就会先一步把对方吃得骨头不剩。白绮罗算是给了红莲一个惊喜，她也是第一次的起了一种想要好好培养对方的念头，毕竟大祭将至，她若能成就金丹自然需要更进一步的扩大话语权。要是失败了，有一条后路也是不错的，雨衣剑修值得安排后路。 红莲心念转动的同时，顾盼明那边却是在短短两三招的时间里分出了胜负。 顾盼明输了。 维持着常人的控剑力道，他抬着手中的汉八方试图卸力，却是被白绮罗不依不饶的连续大力挥砍，纯粹的力量上的碾压让技巧成了笑话。 一砍，一压，再一个旋转，强制让顾盼明的手中剑脱手飞出。 还没等顾盼明说认输，他就瞥剑了神色冷厉的白绮罗半空一剑骤然落下，对着他的脖子就是砍了过来！ 这是要真的杀了他啊！ 顾盼明心里微微一凉，他不知道白绮罗此刻是怎么想的。但他真的是有些微微后悔了，或许当初他就不该任由白绮罗进入安全部门，哪怕是钻下水道也带着她躲起来，再想办法让她成为修真者。 只能说，谁又能想得到那么多呢。 那个时候的自己说过分点是朝不保夕，不知道眉间雪等城外人，也不知道丁大哥他们的反抗军，孤身一人漫步于凶险无比的黑夜，未尝没有一种自己若是死了，至少也是一个人不连累其他人的想法。 白绮罗这一剑终究是没有砍下来。 倒不是她收手了，而是红莲突然间打了一个响指，一抹微不可查的火花在白绮罗的面前爆了一下，她顿时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连忙扼住了动作，朝后连续退了几步。而顾盼明看得极为真切，那一瞬间，白绮罗冷清小脸上，闪过了浓浓的惊惧。 “顾研究员看起来真的是生疏了啊。” 挂着莫名笑容的红莲拍着手走过来，她明显有些不太开心得瞥了一眼白绮罗，这下手也太狠了，一点试探的意思都没有。 试探不出来什么，那把定制的八面汉剑也没有破绽，红莲也没有和顾盼明过多的纠缠下去。 来的匆忙。 顾盼明没有做好应对准备，而红莲实际上也没有做好后手准备。 如果这雨衣剑修突然发狂在这里就把她给剁了，可能短时间内别人还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以安全部门的某些效率和办事风格这是真的很有可能。所以红莲匆匆告别了，带着白绮罗没有丝毫留恋的辞别了顾盼明。 她要先回家一趟。 把顾盼明就是雨衣剑修这一事实记录下来，并制作成后手以作为交易筹码。必须要尽快补齐，可以说再做出直接找上门来这一决定后，红莲就已经身处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中。 那份危险不仅来自顾盼明这一剑修，更来自于同类，还有仙家们。 下楼后。 “他刚刚，是不是对你放水了？”红莲突然间出声道。 “师傅，我不知道。”白绮罗老实回答。 “你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白绮罗无辜得眨了眨眼睛，她其实也不算完全不知道吧，她的天赋和修习功法与气血有那么一点关系。 所以方才，她是隐约能够感觉到，顾盼明的气血是和凝固的江河一样，有非常多的余裕没有调用起来。 “那行吧……”红莲没有继续追问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她原地踱步了几下，整个人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犹豫了片刻，她才是接着看向白绮罗道。“……好徒弟，我已经知道了你对仙家们的忠心。” “这是应该的。” “所以，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从现在开始，由你盯紧顾盼明。不管他做什么都记录下拉，如果有出格的证据被你抓到……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的。”红莲把这任务交给了白绮罗。 白绮罗低着头，眼睛里是一丝不解，但她还是恭敬道。 “绮罗听命，不会让仙家失望的。” 第一百零一章 去杀人 在白绮罗和红莲离开了天台后，一直到他们走出了神识能够扫描的范围，顾盼明才是有了动作。 先天之炁与手印结合，可以形成某些戏法。 这些戏法中并不缺乏诸如传音等传递信息功能者。 自从反抗军有了顾盼明这号修真者后，城外来客眉间雪便是将这种修士之间通讯的多种手段告知于了丁六合，再由他通过暗语传递给顾盼明。这种手段引起的先天之炁波动并不强，只是戏法，结合暗语的话倒是可以做到通讯。 只是终究有暴露的风险，这是妖魔的地盘，保不准有哪头妖魔就无聊得去听这些夹杂在先天之炁里的波动。 所以顾盼明也没有想过用它来传讯。 眼下情况有些紧急，所以顾盼明便是直接用它来摇人了。要解决红莲，对方虽然是个残次的筑基，但至少是筑基，穷途末路之下必然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若是能和六边形战士眉间雪联手，说不定能做到悄无声息解决问题，免去许多的麻烦。 再不济！ 顾盼明也相信眉间雪毁尸灭迹有一手的。 毕竟在这座城市里组织反抗军，肯定像顾盼明一样嫁祸给妖魔过，那肯定需要一手毁尸灭迹的好手段。要让他毁尸灭迹，恐怕不出几天就暴露了，最好能让红莲死得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剑修手段。 完成了传讯，顾盼明下意识的转了一下手中剑。 那不同于往日的手感让他不禁将目光投向了它，这把血脊汉八方还真的是有些委屈了，跟了他这么久唯一的作用就是挂在卧室的房门后，连去俱乐部训练都没带它，用的都是俱乐部的练习剑。 而今天，它也算是其到了原先的作用。 “那么，就给你好好擦拭一番吧，算是盼明的赔罪了。” 仿佛还有闲情雅致，对着手中剑微微一笑，顾盼明决定借助这个机会，好好的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其实这也是顾盼明自己总结出来，教给徐唱的持剑冥想法的变种。藏锋是为了更好的出鞘，不让锐利的锋芒被无意义的事情给钝化，所谓的钝化实际上便是念头被扰乱了，自身不坚定了，有了犹豫进而导致自己心念削弱。 说白了就是自信，不可救药的自信！ 筑基筑的是道基，不仅是躯体，心灵上也要筑！心念就是最好的衡量标准，相信自己的心念相信到泰山崩裂也不会动摇，和强敌的心念无所畏惧的碰撞，这就算成功了！ 【剑主印】也明确说过。 对于剑修来说，养气的最好手段就是持剑冥想，去熟悉剑观想剑，将其完美拓印到思维之中，犹如自己身份的一部分一般。而在这个过程中就有辅助手段了，一般来说都是擦剑油，进行保养，如果剑身有锈迹，还可以细腻打磨。 顾盼明此刻在做的，就是擦剑保养。 于昏黄的日光灯下，窗外吹进了打着夏日燥意的热风，拂动的发丝调皮扰动着光洁剑身折射的光线，于模糊的倒映中顾盼明看不清自己的面容，只是那一双漆黑的眼睛格外的显眼，仿佛要把周围的光都吸进去一般。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像是在进行着某些极具仪式感的事情。 这一幕，犹若画卷，搭配着布满了晚霞的天空，仿佛是黑暗中烧起来的火焰，令人不由自主得就屏住了呼吸。 然而这一幕很快就被打破了。 顾盼明感觉到了什么手上动作一顿，约莫四五秒那样，一道身影突然间就从阳台外翻了进来。 这可是八楼啊，有够直接的…… 顾盼明忍不住有一种想扶额的冲动，虽然自己成为修士已经有一段日子，但他平时生活中还是会好好走路，而不是像个江湖大侠一样飞檐走壁。一个是没那种必要，另外一个是这样更能提醒他自己是一个人。 翻身进阳台来的人非常自然，就像是回到了自家一样轻松得走向了顾盼，随后是盘腿坐在了他的面前。 “哥，你是不是要去杀师傅。” 白绮罗坐在他面前，开口便是极为突兀的一句话。 这句话让顾盼明擦剑的动作不由得一顿，这妹妹的话可以说再次刷新了他对于她的认知，看似文静却极为直接了当。 可是，要怎么回答呢？ 顾盼明不言不语，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这直白的场面。白绮罗是从八楼的阳台直接翻进啦的，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她的身份，而她却是妖魔那边的修士，如果完全撕破脸恩断义绝，那么下一刻手上的剑就会出现在她的脑袋里。 从丁大哥那里，他早就知道了妖魔控制会怎么控制人，没道理白绮罗会例外。 “哥你为什么不说话，像一块木头。” 见顾盼明不言不语，白绮罗有些失望的抿住了朱唇。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要是这样的话，当初你为什么要救我呢？哥，我没有被控制，不然我早就揭发你了，档案所那一晚，我就认出你了。”白绮罗有些委屈的侧过身，她有些鼻音，像是感冒了一样。 “你真的没有被控制？” “它们是妖魔，被它们控制，我宁愿死。我就是这样告诉自己的，然后在快死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着哥你，外加我的身神有特殊的抵抗效果，才没有被它们所控制。” 白绮罗的委屈没有消解，但还是解释了一番她为什么没有被妖魔控制。 扭曲神魂认知的控制未能瓦解白绮罗的坚持。 外加她本身是有修道天赋在，哪怕是妖魔特别关照也未能成功。顾盼明一思索，意识到这也说得通，只是对于意志的需求可以说是极高，说白了，这就像是在几乎看不见尽头的酷刑中，有一个东西值得你无视折磨坚持到底。 被控制，宁愿死，需要这样的气魄才可以。 笃笃笃！ “阿明，吃了吗，没吃来一起干饭，我今天煮了鲫鱼豆腐汤，好大的鱼头呢。” 忽然间房门外模模糊糊的传来了柳采薇的干饭邀请，青梅竹马的饭点打卡，让顾盼明下意识的望向了白绮罗。 而白绮罗则像是没有听到柳采薇的声音一般。 一双蒙着水雾的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等着他主动开口。 第一百零二章 别犹豫 妹妹闹情绪了该怎么办？ 如果是在育养所，顾盼明会变出一颗糖，摸着她的小脑袋安抚。要是在工作单位里，他会拉着她到没人的地方，好好开导。但现在是在家里，门外是大咧咧敲门的青梅竹马，顾盼明只能够无奈的低声道。 “乖，别闹情绪了。” “……” “好吧，绮罗你想怎么样。” 白绮罗默不作声的伸出了双手，就和小时候一样。 顾盼明无可奈何得抱了一下，伸手像是撸猫一样撸着她的脖子，而久违的拥抱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发出了快乐的呼噜声。 片刻后，脸蛋有些烧红的白绮罗呲溜一下便朝外溜去，一向冷清漠然的她此刻倒是莫名的惊慌失措。 她一个翻身就是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而顾盼明已经无力吐槽她在八楼阳台来去自如这件事了，白绮罗这跳上跳下的着实让人看着眼皮子抽搐，但也就是视觉效果有些吓人，对于修真者来说即便不能飞，胆子稍微大一些随意借力卸力，在这种大厦间穿梭和如履平地没有太大差别。 他自己练气期，在废弃区不也是各种野么。 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顾盼明收拾了一下表情便是前去开门。 “好慢啊，你是不是在金屋藏娇啊……”门外笑嘻嘻的柳采薇一如既往的说着没距离的逼话，她用手肘捅了一下顾盼明的肚子，然后脸色有些古怪。“……等一下，你身上怎么有一股香味。” “你是狗鼻子吗？” 顾盼明瞪大了眼睛，不打自招的同时也有些疑惑，自己明明已经用戏法吹了一下自己，难道是刚才白绮罗抱得太紧直接沾染上了气味不成？ “嗯？” 柳采薇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锐利了不少，仿佛一把刀子抽了出来。当她不说话，只是做着丰富的表情时，就代表了她很是怀疑。 不过也是亲密无间的两人了。 对于顾盼明身上有疑似女人的香味这事她其实也没有真生气，说白了都这么多年腻歪在一起了，对方对自己心意是怎么样的彼此心底都是清楚的。 “你别瞎猜了，今天遇见了个女疯子，非要讨教剑术，是安全部门的人，得罪不起啊，就只能” “安全部门？”柳采薇皱起了眉头。 她对安全部门没有什么好感，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顾盼明曾经想成为安全部门探索队伍的一员，她可不想顾盼明哪天回来就剩个零件或者盒子了。 “安全部门为什么找上你了？你在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被抓到了么？要不要找关系疏通一下，你要是被一直盯着，工作估计都要受影响嘞。”身为贤内助的柳采薇立刻是替顾盼明想起了法子，端着鱼头汤的她此刻倒是显得十分贤惠贴心。 “这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行吧，既然你这样说了……” 柳采薇知道顾盼明的脾性，他说自己会处理好那就是真的会处理好，而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对于顾盼明，她当然是放了一百个心啦，毕竟他们可是终究会合体的亲密关系呢~~ “那么~~亲爱的，你是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亦或者是先~吃~我呢。” 一转攻势的柳采薇俏脸荡漾出几抹绯红，对着顾盼明抛了一个媚眼，一身居家服的她如此矫揉做作，倒还真的有几分诱人之意。 只是…… 顾盼明率先绷不住，嘴角疯狂上扬，紧接着柳采薇自己也绷不住，笑出了声来。怎么说呢，就是又涩涩又好笑，两个人总是会在旁人看来是莫名其妙的笑点上找到共同点，然后是心有灵犀的明白对方在笑什么，自己也跟着笑出声。 “吃饭，也吃你。” 安慰了一下青梅竹马，顾盼明发誓真的不是采薇没有魅力，她的玲珑身段可谓是，曳裾香汗弥散，衫底冰肌稍透，哪怕是基佬都能给你掰直了。 要知道采薇的追求者基本上就没停过。 只是她对那些人从来都不假辞色，一颗心始终挂在顾盼明身上，从来都不嫌弃说这个年轻人还没有出息。 “去你丫的，顾盼明，你又笑话我，下次不玩这尬的了。哼，等我准备好决胜内衣，你就给老娘洗干净等着吧。” 有点彪悍的柳采薇把鱼头豆腐汤朝顾盼明手了一塞，然后做了一个李小龙式的挑衅手势，便是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这妮子…… 瞧着柳采薇那嚣张的背影，顾盼明自动脑补了一下她踹垃圾桶时的彪悍兴奋，今天被红莲找上门来心中不由得滋生的戾气倒是消退了不少，只不过那股杀意反而是更加坚定了，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 ………… ………… 当白绮罗和串门一样翻着阳台再进来的时候。 一眼就瞧见顾盼明正蹲在前面啃着鱼头，一口鱼头肉一口汤，吃得吧唧吧唧响，那美滋滋的画面让人不禁是食指大动。 白绮罗愣了一下。 这年头鱼头的价格也不算便宜，重要的是普通人想买都没啥资格，避难都市有优先供给制。柳采薇能够搞来鱼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啊，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朴素而古老的事实，那就是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 “要吃么？” 吮吸着鱼头上的鱼肉，顾盼明指了一下这满满一锅鱼汤。 “哥，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 白绮罗急了，她比顾盼明还要着急，那红莲心狠手辣，又不是傻子，以她对其的日常了解，回去肯定是要制作后手要挟钳制顾盼明。这个时候，应该是以最快的速度半路截杀对方，让她永远闭上嘴巴！ 只有死人，而且是魂飞魄散的人才能真正保密！ 白绮罗一着急嘴巴就和机关枪一样哒哒哒说个不停，在阐述完利害关系后，她在最后补上了一句。 “哥你别担心截杀后的暴露问题，我会作证你从头到尾都在家里，我一直在监视你，红莲的怀疑还没有正式记录，只要我咬死了就不会有人怀疑你。动手吧，就今晚，不能犹豫了！” 第一百零三章 赌 动手吧，别再犹豫了，犹豫就是等死。 白绮罗很了解红莲这个便宜师傅是什么样的性子，她虽然不一定见的是足智多谋，但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就有一股近乎于癫狂的偏执。除非是强制打断她这一过程，不然她是不会不停下来的。 也是这种不择手段而疯狂的性格，让红莲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严格来说…… 红莲其实不属于妖魔那一方，她属于自己，只要是有利于她的她都敢去做。白绮罗非常怀疑，红莲是不是和她一样根本没有真正的被妖魔所控制，维持还特意暗地搜集了一些黑料，就等着关键时刻落井下石一波。 “绮罗，冷静。” 顾盼明放下了手上啃得差不多的鱼头，给它摆成了一个仰望星空的造型。鱼眼部位的黑窟窿，直勾勾得朝着瑰紫色的天空，很有独特的艺术风格。 “就算我们行动再快，也不可能敢在她写下第一个字之前就到她家，然后成功的让她永远闭嘴。” “额……” “如此一来，她对我的要挟肯定会选择另外一个对象，以达成保险。而按照你的说法，此人多疑鲜有朋友，所以可以寄托的对象肯定不多。” “可惜我没有真正得到她的信任。”白绮罗闻言不禁是遗憾的叹息，随即是有些疑惑。“可她也可以寄托给妖魔吧？” “不一样的。” 顾盼明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家畜和人永远不可能平等，也就意味着家畜永远不要妄图和人讲条件，敢这么做的话这样的家畜百分之一百会被立刻销毁掉。游走于黑暗股观察的顾盼明实在是太清楚妖魔们的性子了，对于畜人，它们只有一个要求，无条件的忠诚。 哪怕是让这个畜人亲手把自己老婆孩子爸妈给杀了，他也要无条件执行！ 这就是圈养。 而对于人类来说可怕的是这并不是夸张修辞，而是真实的事例。就比如张断珏这个道门玄妙见解极为独到的天才，他的老婆和女儿应该都是被那【白犬】给侵犯后杀掉，而他对此明明知晓真相却只能一言不发，努力的活着，背着那头妖魔活着等待时机。 那句断珏，去矣，足以说明他忍的有多辛苦。 俱乐部里有一些像张断珏这样的天煞孤星，活着纯粹是靠着一口气在撑着，这口气如果抽掉了，他们估计人也没了。 “你就留在这里继续监视我。” 顾盼明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心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约的人应该是已经收到了消息，破译暗语在反抗军内部并不算多么困难。 “放心吧，哥，不管谁问，我都会说你一直在这里的。不过你真的不用带上我么？地址和相关信息……” 白绮罗没说完，就被顾盼明打断了。 “我有自己的渠道，记得，必要的时刻优先保证自己的存活。只有活下去，才能够有希望，这也是我对你的期望，绮罗。” “嗯！” 顾盼明瞧着听话而乖巧的妹妹，心里不由得一暖。至少她没有走入不可挽回的歧途，那么作为哥哥的，就有义务保护好他们。不只是绮罗，育养所的大家，自己认识的人，自己都要尽可能保护下来。 一切都为了五个月后的大限所有人都能安全撤离。 为此，他在所不惜。 ………… ………… 当天空最后一分火红色被黑暗完全吞噬掉，五号避难都市的动静进入了一天的低谷阶段，这个时候人们要么是刚刚完成工作，正在进行着娱乐活动，要么是早早上床歇息，公园里也一片寂静，没有了孩童和休息者们的欢声笑语。 这种有些突兀的转变原因也很简单。 避难都市的物资只能让人饿不死，不出现暴乱，而不是人人都能荤腥管饱。可想而知，在这一条件下，散步就成了一件只有吃得太饱的人才有资格进行的消遣，而那些吃个半饱的人要么在造人，要么做些不消耗体力的事情，要么就是早早睡觉减少消耗了。 也难怪避难都市的居民对于近古时代物质极大丰富的时期那么向往。 每个人都渴望着神州文明重建。 他们今日吃的苦，终究会变成勋章，也是为了子孙后代不再吃苦。不然，谁吃苦吃着快乐不成？ 一群无知的畜人。 红莲是如此评价曾经的同类，要不是为了确保畜人们的生活环境安稳，就这些蠢猪们朝着错误方向上的努力，妖魔们的圈养早就出问题了。如此的监视打压，自然是不可能有翻盘希望。 野心之火在她的眼中燃烧着。 红莲知道一个秘密。 一个有关于妖魔们的秘密，那就是妖魔中那些凶厉可怖的存在，最强大的那一批，基本上都是近古时代的三战末期由人类转变而来。也就是说，由人类转变而成的妖魔，比那些寻常妖魔还要强大数分。 之所以会这样，是和人的认知与道藏古籍的掌握有关。 关键就在完整的传承上。 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你已经站在了新世界的大门外，隐约可以透过门缝窥视到里面的些许片段，但却因为缺少至关重要的信息，而无法真正推开这扇门，走进其中成为一份子。 或许，是还不够执着纯粹，也可能是这躯体的累赘太多了。 红莲坐在自己的卧室书房中。 她身前的白纸上密密麻麻的撰写着一圈蝌蚪似的古文，而在古文包围的正中央用鲜红的绘写一个近似于符箓的符号。那符号被密文围绕着，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黑红视觉入侵，常人盯着看久了大脑不由得会产生认知上的扭曲。 而这个时候若是快速眨眼…… 红莲快速得眨了眨眼睛，在那连续的眨动中，那枚红色符号逐渐扭曲变形，最终在视觉中变成了一张在缓慢开合的嘴巴。 那张嘴巴永不停歇得在讲述着种种信息。 嘴巴的里侧并没有舌头，也没有牙齿，而是一片介于文字和符号的凌乱堆砌。这张嘴张合着，对着红莲发出了不可言状的尖啸。 “你，要，死了！” 第一百零四章 卜卦 这个世界上有一句话说的非常有道理，那就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只要有心，即便是被妖魔控制的修士，也可以稍微为自己谋划一点私底下的好处，更不用说像是红莲这种实际上立场始终是在自己这边的自私者了，妖魔们也不可能对于修士在私底下也彻彻底底控制，让他们一点好处都不捞。 真的做到那样，就是冰冷机械的傀儡了。 用傀儡来统治畜人，显然是不行的，那样只会一团糟。 在这被控制的岁月中，凭借着自身的忠诚，和心狠手辣，红莲在博得了妖魔们的信任，特别是来自妖王的青睐后，暗地里搜集着修士中完整传承的她，意外的得到了一段有关于旧日存在的祈祷密文。 这个存在非常的…… 诡异！ 但却有着类似于卜卦预知的能力，祂自称【宓牺】，被困在了一个狭小而特殊的界域之中，会以卜卦预测来和祈祷者进行交易。 交易之物森罗万象无所不包，不仅是物质甚至是概念，乃至一些特殊的妖魔，祂都照单全收。红莲从来没有见过，被【宓牺】带走的东西，还能够回来的。她和【宓牺】做过的最大一笔交易，就是贡献出了自己十五年的寿命，来寻求博得妖王欢心渴求之法。 而现如今，她可能要做第二笔更大的交易了。 “我想活。” 对于【宓牺】说自己要死了，红莲没有惊慌，而是冷静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能付出什么？”介于文字和符号的凌乱堆砌出来的嘴巴，一开一合鲜红无比，视觉上的入侵犹若跗骨之蛆不断渗入现实世界。 “这个。” 红莲十分肉疼得取出了一片残缺龟甲，在那龟甲上有着黑白点排列的数算列阵。 “河出图，洛出书，这残卷对我有点用，可直接消除胎中之迷，受天地眷顾，你可以用它来交易生机。” “天地见证，红莲向【宓牺】献祭此宝，以求生机。” 最简单却最有束缚力的契约仪式在天地的见证下成立了。 红莲手上的龟甲残片朝着红色嘴巴飞去，在一阵扭曲拒绝之中，那龟甲被祂完全吞了下去。与此同时，【宓牺】四周的符箓文字活过来一般，蠕动着开始了旋转，那是一个八卦和九宫交替变换的玄奥立体命图。 常人只是瞥一眼，都会有大脑要被活活撑爆，脑浆沸腾，整个人化作人体蜡烛燃烧的趋势，仿佛全身每一根筋肉都活了过来，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要挣脱出去。 即便是身为修士的红莲，也不敢多看。 她连忙是闭上眼睛转过头，【宓牺】从来都不禁止她注视这个命图，那是一种无所谓的愉悦，就像是近古时代的教授看着类人猿试图解出1+1这一数学王冠一般。 在红莲看来。 【宓牺】要远比所谓的妖王们更加的可怕，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在这避难都市中，恐怕也只有那不可言状的大妖魔才能和祂比个高下。 可地面的生物在仰望天空时。 浅薄的大脑是分不出星辰和苍鹰的高低，只能知道它们都在天上。 “乾上兑下……有趣有趣，这地方总是能给人惊喜。你的目的可以达成，只不过，兑坤暗易位，有些东西欠了人家的终究是要还的~~这个算我白送你，你或许很快就能用得上，不过也可能一辈子用不上~~” 【宓牺】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红莲闻言不由得一怔。 这个东西从来都没有说过好心赠送消息，而今天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这种慷慨并没有让她觉得自己是占便宜了，反而是意识到自己可能卷入了一个麻烦中。 而且是很大的麻烦。 ………… ………… “乾上兑下，履虎尾，不咥人，亨。顾道友不用太过担心，此獠之外援已被你剪除，卦象更变，气运回转，此事虚惊一场罢了。” 月下出尘的美人亭亭玉立。 即便身着避难都市女工的粗布蓝衣裙，依然是难掩那份出尘的绰约风姿，比月光还要清冷宛若那可望而不可即的眉间雪，卜卦结束后衣袖收回了卦具，作为六边形战士的她，对于卜卦略懂一二。 在对敌的时候，卜卦起阵，料敌机先，一步步把对方生机锁死，然后稳坐钓鱼台收网，算是道法修的基本作战套路了。 得到顾盼明的求援，眉间雪便是按照预先的联络来到汇合点。 两人汇合后。 按照反抗军内部的信息资料，分析出了红莲为数不多信赖者，然后交给飙起速度来极快的顾盼明去点名。 筑基剑修点名残次品，基本上是一点一个准。 反正安全部门的修士有一个杀一个错不了，顾盼明根本没废多少功夫就找上门，几剑快速给他们劈死了，这些残次品被他剑意一碰，就像是癫痫发作了一样倒在地上抽搐。 眉间雪在这边盯着红莲。 等顾盼明杀了一圈，浑身上下都带着化不开的浓郁血腥味回来时，她正好是卜卦结束，四周零零散散落下了十几个阵法。有这些阵法掩护，两个传承完整的修士，想弄死一个残次品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卜卦真的有用么？” 习惯性戴着口罩一身雨衣的顾某人好奇的望着眉间雪的素手。 怎么说呢。 他有着剑修的通性，那就是对于卜卦这种东西很好奇。假如说卜卦说一个人大吉，自己冲上去把这个人剁了，少说也是一个血光之灾，这也是大吉么？ 如果不是，卜卦是不是糊弄鬼的。 眉间雪那张出尘的美丽容颜难得有了一丝发怔之意，秀眉不自觉挑了一下，可能是觉得顾盼是在开玩笑。 “顾道友真是风趣。” “我是认真的。”突然间有些钢铁直男的顾盼明认真道，这话颇有点端碗吃饭，放碗骂娘的意思了。 “玉尘觉得它是有用的。”眉间雪不想和剑修抬杠。 “我只是突然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顾盼明闻言托着下巴，黑眸凝视着前方的独栋别墅。“就像是，有人在背后偷偷说我的坏话。” “哦？这么严重么？” 第一百零五章 猜测 剑修的直觉是堪比卜卦的探测手段。 这一点从城外来的眉间雪有着比顾盼明更加清晰明了的认知，比如说对于谎言，对于不好的事情，有人想对自己不利，或者干脆就是看某个兔崽子不顺眼，拔剑砍了再说肯定错不了。 越是偏激执着的剑修在这点上就越强烈。 简单点说就是疯得越厉害，直觉就越厉害，甚至可以直接通过直觉知道敌人的一切信息，本能得做出应对。也因为如此，剑修在绝大多数修士看来，真的和疯子没有多少区别，可能聊得正嗨，剑疯子就给你来一句。 无聊，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然后就真的，卧槽，血流成河。 “严重吗？” 顾盼明不太理解，又不是那种生死分界线逼近的直觉尖叫，这能有多严重？ 眉间雪沉默了一下，她很努力的想组织语言和这个剑修说一下，他认知中的严重，和寻常修士认知的严重有多少差别。 可瞧着顾盼明那轻松不在乎的惬意神色，眉间雪放弃了和剑修讲道理的念头。 和剑修讲道理，滑天下之大稽！ “红莲此獠一手雷火道术值得重视，而心景之雷若是有防备，你我都可对冲对抗之。唯一值得疑惑之处，在于此人不同寻常的逢凶化吉。” 眉间雪果断转换话题，她倒是觉得顾盼明有些可爱，那较真而自信的神采，即便是名门大派的弟子，也少有他这般的无畏睥睨。 从九渊之地诞生的剑修，就是有过人之处。 “她知道我们要来？” “很有可能，置自己于死地，无非是有把握，后手被剪除她也不动，看起来是想面对面做过一场。” “那不就得了，玉尘道友先攻，我作为策应，此战我希望尽可能得少留我的痕迹。毕竟我早上才刚刚与她见面过，若是和剑修联系起来，只怕有心人会注意到这点。” 这算是目前最大的破绽了。 只不过【人蛹】刚刚吞下，这红莲也没有机会把消息传递出去，目击者寥寥无几，到时候真的计较起来只要顾盼明不露馅，自然是不用担心身份暴露问题。 这就是当研究员的好处。 别人怀疑你，但没证据的话，也不能随便搞你。 “自然如此，玉尘先破解外围雷法，道友可镇守八点钟方向的薄弱处，等待通讯，到时候即可杀进来。” “好。” 月光下的两人商量完毕便是分头行动，眼前的独栋别墅灯火通明，看得出来主人对于即将上门的客人是持欢迎态度。 ………… ………… 第一层雷火布置失去联系在十二分钟之前，第二层复合立体搭配着近古时代地雷的布置失去联系是十分钟之前。 当眉间雪开始切断红莲神识的巡游操控，与她争夺起控制权的时候，红莲的第一反应是疑惑。她能够猜得到，白绮罗可能会提供信息让顾盼明上门，却没有猜到顾盼明会摇人，而且摇的还是专业对口的眉间雪。 这可让红莲感觉棘手。 她想见顾盼明。 当然是在自己占据优势地位，至少也是平等地位来进行交谈，保证自己不死又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传承相关的信息。 为此，她特意布置了许多威力特别大的道术。 比如说复合型雷公炮，超量雷火，以及叠加到超负荷的火焰霓裳，已经自己别墅底下那颗足以把方圆数百米夷为平地的违禁品。这个违禁品，即便是妖魔，都不允许她私自掌握，完全是她暗地里一点一点调配出来。 要是点着了。 足以让整个五号都市欣赏一下免费的火色蘑菇云。 但现在是，外面的入侵者并没有按照剧本来走，和剑修那直来直往直接砍进来的想法不同，对方似乎很熟悉这一套道术，开始玩起了拆弹专家。而更让红莲不能接受的是，对方几乎是在神识操作上碾压了自己。 形象点的比喻就是。 眉间雪的神识效率比红莲高了一个量级，可以摁着她神识每一个指令动作，抢先一步完成自己的动作。如果不激发道术，只是单纯的神识比拼，可想而知红莲就是准备的再充分，也挡不住眉间雪的势如破竹。 皱着眉头的红莲放下了手上原本用来消遣排解压力的红酒。 红色的指甲相互摩擦迸发出了点点火星，新的道术控制命令被发送了出去。 与此同时。 已经闲庭信步走进这别墅前院大门的眉间雪立即是察觉到了，此地布下道术的主人收缩了力量，将许多道术都挪了进去。很显然，对方没有放弃抵抗，而是试图将所有的道术都聚集在身边，做最后的抵抗。 这种抵抗的方式。 相当低级。 对于在神州边境的仙宗要塞和神州中原，与各门各派的青年俊杰交流过一百零八种道术的博弈对拼，对于这种不入流的缩头乌龟法，她有几十种方法可以解。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是该如何解完道术后，制止对方屋子地下那一圈致命威胁之物。 眉间雪没有近古时代的知识储备。 她只知道那个时代还没有修真者，没有妖魔，也没有先天之炁，人类统治着一切，是万物的主宰。 “看来只能试一试震魂法了，不完全将其控制，此獠怕是会殊死一搏。” 在反抗军提供的信息中，红莲是个什么样的人完全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她是典型的只要有一丝机会都不会放弃的人。 但对付这种人，只要把她手里握着的筹码全部兑掉，那么她在看不到一点机会的情况下，也会老老实实的选择配合。虽然说直接远程给这个人杀了更安全方便，但眉间雪觉得，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也说不定。 乾上兑下。 这一卦象说的是有惊无险，同时可能还有所收获。 顾盼明这脑子和剑一样直的修士懒得管那么多，可她却要解读卦象。说实话，在卜卦的过程中，眉间雪感觉到一丝隐晦的波动。似乎是有人，在暗中影响天机，遮蔽卦象，可这样的人物如果存在，要对付他们根本不用这么费心思。 唯一的解释就是。 他们可能恰到好处的，卷入了什么暗流里。 第一百零六章 求道 “哇哦，这是发生了什么？我以为我来到了所谓的巧克力工厂。” 当顾盼明收到眉间雪的神识传讯，从镇守的薄弱处翻进别墅院子，从泳池方向走进房间的时候，忍不住是为眼前的景象而皱眉。 怎么说呢…… 一切都融化了的感觉。 软塌塌的墙皮，地面随处可见到不明物质的流动，而空气里还弥漫这一股刺鼻的有毒气体，仿佛入目的一切都被高度内敛凝聚的热量给烧化了，那炽热又恰到好处的被抽走，导致了眼前的场景。 难怪顾盼明会说这里像是巧克力工厂。 两位道法修的斗法直接导致了这样诡异的场景，这很明显是道术的手段，顾盼明不得不支起剑炁卷起阵阵罡风在周身刮出一片干净空间。 “道友朝下走。” 短距离内神识传讯的眉间雪看起来已经是控制住了红莲。 她正让顾盼明尽快汇合。 带着主人锐意的神识朝着别墅的地下室刮了两下，顾盼明才是朝下走去。倒不是他不信任眉间雪，而是一股隐隐的致命威胁让他多瞧了两眼，这一瞧倒是让顾盼明感到一种危机加剧的错觉。 钢瓶。 这栋别墅的地下室藏着至少上百个钢瓶，大大小小串联着不尽相同，至于里面装了什么液态和粉尘，他不用猜都知道应该是爆炸物，可能还有剧毒物质。 不然也不会让一位筑基剑修感到如此致命的威胁了。 要知道顾盼明的投身一剑瞬发，可以在一瞬间跨越千米级的距离，先天之炁波动传递多快，理论上他就能有多快的移速。而在掌握这门基础道术的条件下，立于此地依然是有致命的威胁感。 足以说明，红莲这厮准备了什么。 走进地下室，神识扫视着近距离墙体中密封环境下的一个个大钢瓶，顾盼明从其中不少钢瓶上看到了一个标记。 那是在近古时代神州军方的军徽。 轻拿轻放，不要剧烈震荡等提醒标语随处可见，而像是剧毒的骷髅头标志也是有。 这些东西或许是避难都市在创立初期的人类军队留下来的，那个时候避难都市的官方或许还有雄心壮志，而现如今只剩下这些冰冷的残骸，向着后人低语着曾经想做的事情，就像是不甘寂寞的老人一般。 顾盼明路过它们，无形中有了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 当初的先行者们或许已经迷途，但正确的路再危险困难，总有人愿意走下去。 顾盼明很快就来到了一处装潢十分奢侈，像是地下酒窖又像是猎人小屋的地下室空间中。 相比起外界的凌乱软趴趴，这里倒是没有发生争斗的痕迹。两个女人正看似友好的一人坐一边，红莲摇晃着手中脆弱的高脚酒杯，眉间雪宁静端坐。 然而真实的场景却是。 红莲的神识此刻萎靡不振，被眉间雪那磅礴宁静的淡泊心念压制得极为厉害，几乎是神识都无法离开躯体了。 看得出来，两人交手的过程中，红莲吃了大亏。 身为一个传承不完整的残次品修士，面对的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自然是节节败退，即便是龟缩神识，也是被眉间雪以木芽生发的爆裂雷意，给她轰了个正着，神识被直接打得溃散，再无反抗之力。 此刻红莲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顾盼明。 只是并非按照她所想的剧本那样见面，而是她已经被解除掉了所有的道术。这个出尘得像是仙女一样的修士进来，连她的躯体都没有放过好好检查了一遍，可是让她心里极为恼火。 受制于人，不得不忍气吞声。 即便人家可能是带着羞辱意味检查了自己的身体，也得忍着，只有忍耐才有机会。 “结束了？杀了走吧。” 顾盼明进来就是喊打喊杀，别说绷不住的红莲，就是眉间雪都忍不住瞅了他一眼。 这可不是恐吓。 而是剑修的真实想法。 事情都差不多了，最后一步当然是把这厮宰了拍拍屁股走人了。 “喂喂，顾盼明，我都没举报你，你喊上人到我家里就要恩将仇报是吧？”红莲没心思把玩手里的酒杯了，她可不想什么都没说呢就被宰了。 “嗤。”顾某人嗤笑了一声，显然对于恩将仇报之说嗤之以鼻。 “顾道友，不妨先听听她要说什么吧。”眉间雪没有急着弄死红莲，一个是她对卦象有些存疑，另外一个则是对方确实没有被妖魔完全控制。 这样一来，就有运作空间了。 “别杀我，我在安全部门的地位仅次于部长，杀了肯定会引起安全部门的追查。其次，我并没有完全被妖魔所控制，我可以受术，担任你们的内应。” 红莲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 “安全部门最近才抓了一批人，你们救走的人里有不少亲朋好友都在其中，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们是想救他们吧？没有我的帮助，你们能救出来的最多是尸体。” “你没有被完全控制？” 顾盼明有些怀疑。 “当然了，我能说出妖魔这个称呼，就足以证明了。”红莲很坦然，这点是交易的基础，如果没有这个那么根本没有办法交易。 “玉尘道友？”顾盼明站在一旁征询起了眉间雪的意见。 “可施术控制，只是……”眉间雪回应了顾盼明，又转头望向红莲。“……你所求为何？被我们所控制，你的生死不由自己，还要冒着妖魔发现的风险，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很简单，完整的道法传承。” 提到这个红莲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散发着一股异样的偏执狂热。她目光灼灼在顾盼明和眉间雪之间来回扫视i，朗声道。 “我这辈子唯一的梦想就是，离开这座城，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成为真正的修真者，追求道之极境。我可以答应你们作为内应，相对应的，你们要提供完整真实的道法传承给我，每完成一次小交易你们可以给我一部分传承。” “如果你们不阻我求道，我甘愿受术。” “倘若你们不答应执意相逼，那么就是鱼死网破，我就算是死，也会全力反抗。” 第一百零七章 安排 红莲已经把筹码全部摆上了交易的天秤。 做完这些后她就是直勾勾的望向顾盼明，还有些放浪轻浮得对他抛媚眼，仿佛在说只要喂饱了她胃口，那么她就是予给予求的存在，哪怕是要这个身子，她也能毫不犹豫得献出去，只要对方愿意交易。 说实话红莲的姿色不错。 好歹也是一个修士，不管是气质还是肌肤都是远超常人。 只是皮相这种东西是红粉骷髅，对于顾盼明来说这个女人就是带毒的蛇蝎，别看她此刻娇艳多姿，但只是把自己的毒刺和尖牙都收了起来。 如果真的因为色相而色授予魂。 那么下场肯定是会被背刺。 这么麻烦的女人果然还是杀了吧，免得看得心烦，端详着红莲仿佛是在看一具剥离皮肉的骸骨，顾盼明有些不想找麻烦，杀意微微泛起。 “顾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此时眉间雪忽然开口，给了顾盼明一个征求的眼神。 两人旋即便是来到了外边。 眉间雪手印一掐，锁住了红莲的同时将声音隔开。在昏暗的地下室走道内，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有了一丝愁容，这让她仿佛从超然的白玉京落入了红尘罗网之中，现在的眉间雪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逍遥的仙。 她潜入九渊之地已经有一年之久。 在这一年的时间中，她殚精竭虑，和同门的师弟师妹们想方设法组织都市居民，渗透入不同部门伺机待发。对于眉间雪来说，这一年多的生活，目睹了避难都市居民的现状，她早已经不执着于宗门任务，只是想尽可能多的救一些人。 人非草木。 你朝夕相处的人，你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你重视的人，当他们成为你生活的一份子时，你本能得就想救他们，仅此而已。 这一点和丁六合不谋而合。 于是他们便展开了合作，虽然理念上有些许不合，但也不影响共同目标。 多救一个，多带走一个，不要把他们留在这吃人的无间地狱。 眉间雪敏锐的察觉到了顾盼明准备动手的杀意，所以提前喊住了他，有一点红莲说得没错，以她的身份地位，只要不是被妖魔完全控制，那么她能够起到的价值其实是很大的。 “玉尘望道友暂且饶她一命，市里的安全部门抓了一批人，那批人中，有我们营救者的亲属，想要救他们，里面那个人不可或缺。” “你有信心能控制住她吗？” 顾盼明不是没有脑子的莽夫，丁大哥也夸过他的脑子，而且他也不是孤家寡人，一剑杀了红莲是痛快，可失去了一条可能被掌握的渠道。 “九成信心还是有的，可天地见证，立下心誓，如此一来双方都不能违背誓言，否则天诛地灭。” “玉尘你有把握，那么就饶她一命吧。” 只是微微犹豫，想了一下五个月的期限，顾盼明长长吐了一口气应答道。既然要带着尽可能多的人离开圈养地，那么可以借用的力量都要去借用，像红莲这种人奸，作恶肯定是不用说了，绝对是血债累累，废物利用一下又何尝不可呢。 等到出去了，便永不相见。 若是再见，或者知晓她为恶继续残骸人类，那就要面对他顾盼明穷尽所能的追杀了。 顾盼明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眉间雪稍微偏侧了一下螓首，美的不可方物的面容勾勒出一抹赞许之意，其实不用他说，那些事情她也会做，两个人倒是想到了一块去。 “此人天赋实际不错，这般人物放到外面前途不可限量，却被妖魔困于弹丸之地，果然是妖魔为祸世间，人人得而除之斩尽杀绝，才有我人族的生存土壤。” 红莲的天赋确实没的说。 一份残缺简陋的传承，能够和眉间雪斗了好一会，才是被拿下。 当然了，顾盼明这种挥剑差不多等于放大招的剑修不在讨论的范围内，如果拿他做战斗力计量单位，恐怕整个避难都市的修士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 “这话说的好。” 顾盼明忍不住拍了拍手掌，只有死掉的妖魔才是好妖魔，看起来外面的修真者是武德充沛啊，这样才对他的口味！ 屠戮妖魔，涤荡孽垢。 他想成为的剑修，就是那敢朗声问天下人，谁有不平事的逍遥剑修，这也是顾盼明梦寐以求的生活。 ………… ………… 顾盼明和眉间雪回地下室的时候，红莲还是那副平静沉重的模样。 她相信【宓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宓牺】出错，甚至祂自己也说过，如果祂卜卦出错了的话，一定要告诉祂，祂可以免费得提供一次帮助。所以她一点都不慌，就像是已经拿到了答案的学生，等待着试卷的公布。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顾盼明和眉间雪没有杀她。 而是选择了控制。 “……很简单，我没有被妖魔全部控制，但也不能直接和妖魔敌对，所以你们不要想着我能帮你们对付妖魔。” 红莲很光棍的说了自己的桎梏。 说白了，她不能直接帮助顾盼明他们反抗军，不过间接帮助也是没问题了。以她的身份，什么风吹草动，什么行动目标，什么妖魔的信息，提供一下就能够让反抗军免去许多麻烦，能更好得执行暗地里的计划。 即便受了术也不可能就立刻得到信任。 得纳投名状。 也就是说红莲还得给他们这边上缴一个把柄，才能够真正的得到信任，而顾盼明和眉间雪已经很贴心得给出了制造把柄的方式。 之前有一批人被眉间雪和丁六合巧妙救下，免了成为妖魔【神仙索】虐杀狩猎的玩具，但他们的家人却也因此被盯上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后面会被送往安全部门和古文化研究所联合研究的某些机构中作为耗材。 反抗军虽然抢时间已经尽可能提前接走一批人，但还是有一些人是来不及救援的。 红莲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正巧她已经和顾盼明见过面，那么就由她下达文件指令，让已经服下【人蛹】的顾盼明参与此项目成为深层人员，作为反抗军的内应策应行动。 第一百零八章 活人多少 “你们还真的是看得起我。” 红莲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这两人开起口来还真的是不客气的，安排人做内应，而且还是朝着危险敏感的地方安插，这要是有不慎之处，搞不好作为同一根绳上蚂蚱的他们，都要一起死。 显然这个投名状是极为牢固的。 红莲莫名其妙得瞄了一眼眉间雪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放浪形骸的模样，不复之前的轻浮而显得干练认真。 她这自如的变换，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或者说一切都是她的伪装。 在见到顾盼明压根不吃色相这一套后，知道自己的皮肉动摇不了剑修也并不能扰乱两者的决定，干脆恢复了正经的做派。 “这点我能帮到，那么按照交易的内容，我所需要的完整传承你们两个谁来支付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一瞬间拉近了不少。 “我会支付你一份完整的功法传承，从练气期一直到渡劫期都有，至于成仙，我想你应该暂时不会考虑成仙的事情。” 开口的是眉间雪。 在避难都市之外，完整的功法传承实际上并不算太罕见，真正罕见的是灵根的拥有者还有先天身神。 而道化更是危险。 “真的能飞升成仙吗？”红莲若有所思。 她知道妖王们的修为对应到修真者中其实就是金丹期，但妖王之上的大妖魔就修为飙得深不可测了，假如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是真神仙，那么她只认可大妖魔和【宓牺】。 而像是他们这里这三位，只是有了成为神仙的微不足道希望而已。 “世上有真仙，自然有大能举霞飞升，只不过离你我太远。”眉间雪承认了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仙人的说法，只是因为道化的存在，那些飞升的修士最后都变成了什么，见识到了什么样的世界，就不得而知了。 这方面的信息，在神州修士中一直都是极为隐晦危险的。 据说知道的太多，可能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顾盼明这边的反应就平淡了许多，仙人的存在【剑主印】中语焉不详得提及过，大概意思就是飞升之后的仙是存在的，只是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形态，那就看每个人的造化了。 一般来说。 飞升是所有修真者的终极目标，它里面蕴含着修真的最终答案，什么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实际上是术语，意思就是成仙了就能明白一切了。 顾盼明就曾短暂的接触过道化。 在那种状态下，他不知道躯体的诡异变化，只知道剑道一途正在向他揭开所有面纱，仿佛对于剑的一切他都了解的透彻无比。 道化不可逆。 听着眉间雪讲解着红莲好奇的信息，默不作声的顾盼明不自觉得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眶。他的身上已经留下了道化的痕迹，那三千里紫气劫波之上的东西，迟早都会再次找上他吧。 他好像…… 有些理解为什么这座城市真正在管控事务的是妖王，而不是那位大妖魔了。从某种角度来说，或许那位最有威慑的大妖魔，实际上是正处在一个微妙的虚弱或者说身不由己状态也说不定。 顾盼明想了一会哑然失笑。 他没有证据啊，这个猜测也太过危险了，还是先自己知道就好，若是贸然说出去，反抗军内部知道还好，可妖魔们若是知晓了。 指不定会对五个月的大限时间有什么不良影响。 ………… ………… 怎么把顾盼明弄到研究所深层组织中去呢？ 事实上这只需要红莲推波助澜一下即可，因为反抗军实际上在各个部门都安插有暗线，包括古文化研究所。 其中一位内应偷偷翻看了妖魔决策书，就发现其实顾盼明因为工作出色已经被选中，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选为深层人员，他也是经过了【人蛹】的考核，剩下来基本上就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 所以红莲这个时候适时的顺水推舟，能起到不错的作用。 顾盼明本人对此倒是有些惊讶。 他觉得自己的仕途运气有些太好了，好像就是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工作，就被上层给相中，然后开始平步青云。 自己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成为研究员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怎么就被选中了呢。 对于顾盼明这一疑惑，在回去的路上，眉间雪倒是给了他一个答案。 圈养之地，凡人生老病死皆不自由，有能者搜罗起来既可减少动乱，又能够让人类自我消耗，还不愁牧群无人照看，那像顾盼明这种年轻又有能力的人，当然要是不能放过的，他和丁六合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说，他被选中，很可能是…… “作为人种。” 眉间雪这话让人不禁恶寒。 好吧，不断被收割的避难都市确实需要人种来保证人类数量的增长，事实上这并不算什么大秘密，像是老李也是人种。这也是为什么，基层那么多人得知真相后，没有选择反抗，因为他们已经在救生艇上了。 为了自己和重视的人能活下去，那么三缄其口就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能活下去，为什么要拼命？ 所以说丁六合发展起来的反抗军，其中一个个成员不仅是想活，也是有一股心气没有被磨灭才能坚持下来的。而时间越是逼近大限时刻，对人的考验就越厉害，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能抵挡得住那种折磨的。 “我们的计划能把整座城市的人都救走吗？” 在分别前，顾盼明突然间询问了眉间雪这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是丁大哥没有用和顾盼明直接说明的，可能是怕他这个剑修接受不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眉间雪摇了摇头。 “那我们能救多少个呢？” 顾盼明有些出神的望着黑夜中近乎于死寂一般的都市，那妖魔鬼怪的身影，于暗处随意可见。 “丁六合的计划有很大的成功率，玉尘只能说，他能够救下很多人。但我们……能救一个是一个。”眉间雪和他并肩而立，同样望着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都市。 五十万人，究竟能活多少？ 第一百零九章 太华 当白绮罗知道红莲没有死的时候，她有些困惑。 而当顾盼明和她解释了一番后，她的困惑就转变为了遗憾，以及一抹深深的冰凉。那种冰凉，是不掺杂多余感情的杀意，纯粹的希望那个人死。 “她虐待过你么？” 敏锐的察觉到妹妹眼底的滑动情绪，将【银竹环】藏到床伴的暗格里，顾盼明拍了拍手认真询问道。 如果红莲真的虐待过白绮罗。 他不能弄死对方，但至少也能用拳头和鞭腿替自己的妹妹出出气。在顾某人这里可从来没有说女人不能打的迂腐古老思维，近古时代那种女人不讲道理觉得自己就是对的，这种荒唐的事情早在末世的百年中被磨完了。 因为还试图坚持那一套的，在避难都市早期物资短缺，劳动力不足的残酷现实面前，都被轻易的吞噬粉碎掉了。 现如今可是彻头彻尾的对等。 贡献多少拿多少，自己支配自己的，就这么理所当然。 “没有，师傅她只是训练我，她没有虐待过我，只是有些时候，我不喜欢她对着我打火。”白绮罗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秀眉，一张素净的小脸在漫反射的月光下有些苍白无力。 “真的？” “真的，哥，我没骗你。” 小声的白绮罗低下了头，像是被欺负的小兽一样可怜。这可爱又让人怜惜的模样，顾盼明也是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妹妹的脑袋。 被顾盼明摸头的白绮罗脸颊微微晕红，不自觉的蹭了蹭他的手掌。 顾盼明对此微微一笑，心想的是她还和小时候一样，被摸头就忍不住缩脖子蹭手，像是一只可爱的猫咪一般。 熟悉的幼时回忆还没让他开心两秒，顾盼明脑海中又闪烁过了白绮罗那微不可查的叹息。五十万这个沉甸甸的数字，还有对未来未知的数字，瞬间把所有的好心情给摧毁殆尽了，顾盼明很快就松手。 “好了，事情暂时解决，你也没必要盯着我了，回去休息吧。” “哥，我……”白绮罗不太乐意。 “怎么，你还想留宿？我这里可没有第二张床，建议你出门左拐，然后坐电梯到5楼的505，你采薇姐姐哪里应该能留宿。”顾盼明觉得这妹妹可能育养所里的性子犯了，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 “不是，我是说，采薇姐的生物研究所……和哥你的古文化研究所是同样级别的机构。” 白绮罗承认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有点隐秘的告密快感。 “……” 顾盼明猛的转过头，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白绮罗，他那双漆黑到可以吸收一切光芒，宛若宇宙深空的眼眸极具压迫感的逼到她的面前。 白绮罗这一刻口干舌燥，心跳极加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 修为上的差距带来的是生命层次上的巨大鸿沟，但顾盼明认真凝聚起气势的时候，白绮罗就像是小白兔遇到了老虎一样，感觉到自己可能随时都会被杀掉，但她却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这份危险。 这份自己从很小时的时候开始就在憧憬的气息。 “你想说什么？” 顾盼明觉得自己可能是靠得太近了，稍微腿了半步淡淡道。 “哥你应该也能够察觉到吧，采薇姐的身体里没有【人蛹】也没有其他的控制手段，这对于你们这个级别的单位机构来说是不正常的。采薇姐可能还不知道真相，所以她的处境实际上很危险。” 白绮罗提醒着顾盼明，柳采薇正处在一个危险的环境之中。 在这种单位中，如果迟迟得不到信任，也没有被妖魔控制，那么下场很有可能会和某些近古时代的恐怖片女主角差不多。 “你说的对……” 顾盼明点头，他确实是有些忽略青梅竹马了。 “尽快告诉采薇姐真相吧，我们只有五个月了。”白绮罗不知道为什么叹了一口气，她转身走向了阳台。“哥，我相信你一定能带着我们逃出去的，不要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在我心里你只要正常发挥就行了。” 披着月华薄纱的白绮罗对着顾盼明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便是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阳台上。 顾盼明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他的情绪有外露的那么明显吗？还是说自己的压力确实太大了，以至于熟悉自己的白绮罗一眼就瞧出来了。 不过也是有些失败啊。 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居然有有一天是需要妹妹来安慰。 “你就不能好好的走门吗？”顾盼明有点迟钝的吐槽着，白绮罗来家里走的都是阳台。 之前还可以理解，但这次明显可以走门，但她就是不走，喜欢飞檐走壁。难不成，这个文静清秀的妹妹，骨子里还是一个女侠？ 顾盼明带着重重的压力和对未来的坚持躺上了床。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的安稳，就像是第一次离开育养所独立生活的那个夜晚，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安稳，仿佛脚步稳稳的踩在了大地上。 ………… ………… 在得知了顾盼明已经解除了妖魔控制所带来的影响后，丁六合那边早有预料的点了点头，此刻他正在一处幽暗的密室之中。 在密室中有一尊模糊的雕像。 半藏在黑暗中的雕像无形之中透露出一股邪性，有些酷似【石祟】，但又要比【石祟】更加温和残破。因为雕像的影响，密室里隐约回荡着一股古怪的低吟，就像是许许多多的人在一同颂唱祭拜一般。 丁六合平静的站在雕像面前。 和它对视，仿佛察觉不到那些异状，态度平等而随意。 “果然，还是太危险了。”丁六合突然间自言自语道。“而且有了阿明了，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还是先暂时封存吧，等出城了再说。” “丁大哥，时间差不多了。”外面隐约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那个声音如果顾盼明在这里就能够听出，对方是燕七桥。 “我没事，现在出来。” “好的。” 燕七桥是丁六合的副手，也是他最信任的人。假如自己有什么意外，那么燕七桥就是预定的反抗军负责人。 而现在，这样受信任的人又多了一位。 那就是即将打入妖魔重要部位的深层人员，顾盼明。 丁六合思索了一番，给顾盼明定了一个行动时使用的代号，【太华】。 太古之初，第一抹光芒，称其为太华。 第一百一十章 猜测 【太华】，这个代号让顾盼明觉得有些莫名的中二。 他仔细想了一下，或许是丁大哥可能还没有用从那个时间段完全挣脱出来吧，就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爱幻想时期，不愿去面对的羞耻时期。 顾盼明发誓，他早已经脱离了那个时期。 至少在知晓自己的工作代号是【太华】时，他一点得意窃喜都没有用，哪怕是一点点……好吧，确实是有那么一点，谁让他的那颗赤子之心还没有被冰冷的现实磨灭，就踏入了修真的门槛么。 没有变本加厉算好的了。 看看眉间雪，再看看白绮罗，完全能看出修真后所获得的力量，对于一个人性格和心态的影响。 顾盼明的身份【太华】成为的反抗军中权限极高者，绝大多数潜伏着的反抗军，都收到了领袖的直接命令，强调了【太华】的重要性。 伴随着他服下【人蛹】解决了妖魔控制的难题，打入了研究所的深层，顾盼明的重要性自然是越来越高，丁六合在和他的密文交流中也告知于他，他的重要性已经是史无前例，如果有必要的话，其他人都可以为他而牺牲。 包括自己。 高度冷酷的理性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顾盼明感觉自己重新认识了一遍丁大哥，他难得的在工作时间摸鱼思考这事。 应该是难得的风平浪静时光吧。 红莲已经被控制了，白绮罗也没有被妖魔控制，而徐唱这小子隐藏身份在关注罗上华，希望能够从【纸人】的手中救出这位大叔。 徐唱是目前反抗军中除了顾盼明之外，能够诛杀妖魔的存在。 对于他的特殊性，丁大哥也和眉间雪讨论过，只能说神州之大，能人异士层出不穷，掌握超凡力量的可不只是妖魔和修真者，徐唱应该就隶属于那一类。 不离开九渊之地，是没有检查的条件，这种孤例就不要想着复制了。 况且徐唱从修真者的角度来看，太不稳定了。 身边还跟着一个定时炸弹鬼新娘，这可不是什么近古时代话本的主角模板，而是货真价实的不稳定情况。要是在外面，这种和妖魔纠缠不清的共存状态，遇到性情如火，冲动点的修士，搞不好就给你宰了，你都没地方说理去。 在这风平浪静的时光中，顾盼明除了强化自己工作的所需的知识储备之外，更多的就是在私底下偷偷研究妖魔了。 为此，他甚至活捉一些妖魔来做实验。 主要是为了验证之前自己和丁大哥对于妖魔的某些猜想，因为这事，还有筑基妖魔普遍的危险，警惕性极强，顾盼明的修炼进度也拖慢了不少。 慢点就慢点吧。 从筑基到金丹，一共要集齐九大先天身神，三十六次级身神，尽数填满获得命图其余两大神通，方可追求至九转极限，成就金丹这一极为重要的道术器官。 一先天即一转，他目前只是在三转。缺少必要先天身神，慢点也没事，不如先努力夯实基础，钻研道藏古籍。 据眉间雪所言。 道藏古籍在妖魔控制地盘之外较为稀缺，主要是当初天地剧变妖魔出现时，它们就有目的的去搜集道藏佛经，针对性的发起了袭击，以至于那些重要的前人知识都被掠夺了。直接导致了后续神州文明试图重回主角地位，却困难重重。 杀妖魔能爆功法。 嗯，这虽然显得很搞笑，但却意外的科学。 顾盼明对于道门玄妙的钻研学习，也加快了他对于【太上饮劫歌】后续的推敲进度，翻译速度明显提升了不少。 在红莲那边的推动进行前，他都在钻研筑基和金丹的差别。 妖魔的筑基和金丹差距大约在于分体，大概就是由多个妖魔怪谈可以组成一个真正可怖存在，而想彻底杀死筑基妖魔，则需要先杀核心再诛分体。 不然它都可以再生复活。 当然了，要是按照妖魔和人类认知纠缠，不会真正灭绝的论调来说，所谓的彻底杀死，也只是将其重置成了空白状态。所谓的真正杀死妖魔，眉间雪也说了，或许只有那些已经飞升的仙人，洞悉了根源的天仙才能做到。 剑修想从筑基成就金丹，十分凶险，追求九转极限很有可能会在最后一转的情况下迷失真我，神识污浊，神魂消散，甚至可能会被自己的剑意所湮灭。 而且眉间雪还附赠了一个消息，金丹是分界线，涉及到了妖魔和修士的某些约定，如果成就在城内金丹的话，很可能下一秒就会有比妖王更恐怖的存在，甚至是接近道化的大妖魔扑过来也说不定。 他们之所以能在九渊之地这个妖魔的地盘上这么滋润的混着…… 可是和约定脱不了关系。 从这个消息中顾盼明和丁六合推测出了，眉间雪他们这些城外来的修士，可能还留有后手。 这手段可能是来自城外也说不定。 近古时代的仙侠话本就有着一种非常经典的桥段，叫做打的小的来了老的，咋一看有些白痴，但其实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一个有着传承的宗门组织，肯定会出现小团体的排外和护短性质。这样的话，你打了人家的小的，那么人家的老的肯定会出手，不仅会出手而且还是群殴的那种，说白了就是古代神州农村的宗族械斗，一个性质。 不过考虑到修真者的修身养性，情况应该会好上不少。 按照丁六合的推测。 这些城外人的后手估摸是大概率硬刚不了那个神秘莫测的大妖魔，不然他们早就直接大举攻城了，哪怕在这过程中会死很多人，但发起突袭存活下来的人类，绝对要比大祭的时候能存活下来的人类更多。 顾盼明从中意识到了丁大哥的某些想法。 或许…… 在丁大哥的眼里，不管是城外人还是妖魔，他们的差别实际上并不大。要是可行的话，他可能会主动的暴露城外人的身份，然后逼迫城外修士动用后手和妖魔爆发大战，再趁机带着大家逃跑。 顾盼明觉得有些毛毛的。 心底又隐隐觉得，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一章 策反 “小顾，别盯着你那几本破书看了，来来来，有你的工作调令。” 吆喝着的是老李。 这个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开心的招呼着坐在办公室中的年轻人，戴着眼睛斯文相的顾盼明下意识抬起头，他表现的有些迷茫。 “什么调令？” 明知故问的顾盼明很快就得到了老李的答复。 “当然是好事了，你李叔会给你报丧么？你之前不是通过了仙家们的考验，这不，就有好差事落你头上了。”李有道笑呵呵的拉过椅子坐下，他有些嫌弃的把顾盼明身前的道藏古籍拨开。 嘴里不停絮叨着。 “虽然多掌握知识是好的，但这东西能少看还是少看，免得遭了仙家们的忌讳懂不？你啊，还是太年轻稚嫩，这职场如战场，要是一不小心可是丢了饭碗的。” “李叔，我也就解解闷，工作都处理完了，总得找点消遣吧。”顾盼明耸了耸肩，任由老李把道藏拨开。 “你的消遣都快被其他科室科长当成无意义劳累，这叫啥来着……哦对，卷，内卷，你说你那么拼命干嘛呢，每个月薪资不就那些嘛。”老李后面的声音压低了不少，在他看来消极一点没啥不好的。 年轻人的热情，还是多留着给重视的人吧。 像他就是这样。 对顾盼明也希望他是这样。 一纸调令，上面红彤彤的盖章、签字还有妖魔留下的独特印记，立马让人知晓顾盼明即将被调往另外一处机构参加联合项目。 这一项目是有生物研究所，古文化研究所，安全部门等机构联合进行的项目。能够得到这份凋零者，都经过了控制手段的考验，故而也不需要在凋零上遮遮掩掩了，直接了当的告诉了顾盼明他即将调往的项目。 【花肥】。 “【花肥】……？”顾盼明托着调令，有些微微的异状。 他的疑惑被老李当成了迷茫，好心的讲解了起来。 “【花肥】你没听说过很正常，这是一个保密的项目，主要是为仙家们服务的。” 废话！ 他当然知道这一生物研究所主导的【花肥】项目是为妖魔服务，他之前还在档案管理所发现这项目和不正常蒸发人口有联系。但问题是，这个【项目】究竟是在做什么？ “我和几个老兄弟打听过了，【花肥】啊，就是在研究培养花朵的，这花可不是普通的花，据说是仙家们能用得上的花，这花可不容易养活，你去了就知道了。” 老李说的有些粗糙，让顾盼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就是龙潭虎穴，自己去闯一闯也不怕，别人说的再好，终究不如自己亲眼看来的真切。 然后这个憨厚的中年男人忽然间有些微微的不好意思，一张黝黑面孔稍稍浮现出了一丝谄媚之意。 “小顾啊，你看你马上就要高升了，像资薪和门道估计都会很快超过我，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帮下忙，你先听听？”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李对自己一直很好，而在这纸调令出现后这种善待明显带上了目的性。 “李叔，你说呗，什么事。”顾盼明推了一下眼镜，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的语气轻轻说道。 “就是你看能不能，尽快把我调到八号都市去或者帮我搞一个出城的手续。你婶她，好像身体不太舒服，可我又出不了城，寄了东西过去也安心不了。” “李婶怎么了？身体不好？” “这老娘们也不说清楚，信写的颠三倒四的……”老李忽然间沉默了下来，一张脸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难解的纠结。“……小顾，哦不，盼明啊，你就当叔一时糊涂了，别把这话乱说啊。” 李有道忽然意识到，顾盼明已经是知晓真相者。 而他们这些知情者实际上也有着相互监督的职责，其中有许多条铁律是不容违背的，触犯者严重的可以直接处死。 比如不能忤逆仙家，不能触怒仙家，要尽可能讨仙家欢心，仙家的命令至高无上。 老李刚刚的言论就有些危险了。 他的妻女是妖魔安排落户到安全的地方，若是说信写的问题，说严重点就是在质疑妖魔的安排了。 “李叔，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 顾盼明保持着平日的微笑，用一股认真而带着说服力的眼神凝视着他，仿佛有无形的力量透过镜片投射到了李有道的心里。 他原本的紧张不安，不由得硬生生给遏制住了。 老李有点发愣的看着顾盼明那张面带危险的面容，不知道是哪一刻开始，他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呼吸都变得微不可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所熟悉的那个腼腆文弱的顾盼明，就悄无声息的完成了改变，那种模板化的微笑，像是假人一样令人不适。 这种表情老李在某些模拟成人形的仙家身上瞧见过。 它们的微笑并不是真的开心的在笑，而仅仅是因为这个表情最能够让畜人放松，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可言。 妖魔们装的再怎么像人，可终究不是人，不是人的东西在模仿人的时候会给人带来极大的恐怖压抑感。 老李费力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隐约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顾盼明会这么受仙家们的青睐，完全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有些地方不像人，仙家们自然更亲近了。 “李叔。” “诶！” 顾盼明疑惑的瞥了一下一惊一乍的老李，维持着自己那副不紧不慢的语速道。 “李叔，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没有没有！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天天做噩梦。” “哦。” 顾盼明没有再追问了，他能够察觉到老李的抗拒。 这让他稍微的有些可惜，本来打算在被调往深层之前，是想试探一下老李，看看他对于八号避难都市的了解。结果自己一直在分心，表情有些僵硬，反而是给他吓着了，原先的念头自然也就放弃。 不过…… 老李似乎也隐约的察觉到了八号避难都市可能出事了。 哪怕这个时代信息交流极为不便，但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妖魔们的嘴巴又不是特别严。 他要是能策反老李就好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嫉妒且依赖 对于李有道的试探因为调令而不得不暂时放下。 顾盼明这边收拾好了自己的日常工作用具，实际上就是一些纸笔和本子，便是按照调令上的地址前去报道。 虽然文明断代，已经过去了百年之久。但有些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古文化研究所的一位领导出发给顾盼明打气，告诉他有条件要上，没条件要创造条件上，不许给研究所丢脸，有什么学术上需要帮助了，可以随时回来交流。 最后还给顾盼明的兜里塞了一个鸡蛋。 这番操作，还是有点暖心的仪式感。 只不过一想到这是因为自己已经被他们认可，成为了妖魔的走狗后才得到的待遇，顾盼明就觉得说不出的恶心反胃。 好吧，或许他一个剑修，并不适合当一个潜伏者。 说实话…… 顾盼明更加期待的是，自己哪一天有机会把妖魔们剁碎了然后筑京观，然后把这些差不多已经和人已经没有多少关系的走狗爪牙们抓过来瞻仰。光是想一想那一幕，顾盼明就觉得自己像是引擎被加满了油，发出了爆燃咆哮的声音。 而这也成为了他拉清单的重要目标之一。 至少在自己这很可能是短暂绚烂的人生中，所燃烧出来的光景里，必定要有这样一幕，而他也为此孜孜不倦的去学习努力。 骑着自行车，路上的顾盼明吹起了口哨。 他此时的打扮是白衬衣黑裤子，脸上戴着眼镜背着一个有些老土的挂包，这样的打扮在旁人看来…… 妥妥的老干部打扮。 换做一个年轻人的话，稍微的有些别扭，不过稍微看久一些倒是觉得莫名合适他，顾盼明这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就适合这种简单朴素的打扮，干净温和的气质有着一股雨后的清新阳光感。 趴在古文化研究所拱顶上，那个只【负子蟾】慵懒的睁开了眼睛。 长久以来雷打不动一直是趴在这上面不动的筑基妖魔，就像是一尊活着的化石，维持着邪异恶心的慵懒，淡然的扫视着出入此地的一切。 当然包括顾盼明。 而顾盼明接收调令离开古文化研究所的时候，【负子蟾】罕见的抖动了一下自己那张流油肥腻的表皮，吸附镶嵌在其中的诸多人脸顿时痛苦扭曲，拉扯出种种不可思议的抽象五官组合。 而不少人脸都像是疥疮一般，在这个舒张表皮的过程中被活生生的挤得爆浆，喷出了黄绿红三色的液体。 “呜啊……” 【负子蟾】那双让人惊惧的蟾蜍瞳孔有些微妙的落在了顾盼明远去的身姿上，微微张开的嘴巴里可见到更多密集头发眼珠乃至头颅。 它记得这个人类。 稍微有点意思的人类，而且身上的味道有些好闻。好可惜啊，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而不是没有背景的寻常人，不然它早就把这个人类卷到嘴巴里，细细的品尝一番了。 等一下，它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负子蟾】突然间像是遗忘了什么一般呆呆的趴在拱门上，它有些痛苦的发出了呜咽鸣叫声，它是妖王【鸩王】的分体之一，职责是镇守此处，以免某些不长眼的妖魔来偷吃这些高档食材。 它在这里多久了？ 为什么它记不清楚了，明明作为妖王的分体，它应该是紧密相连，对于一切都了若指掌的，为什么会这样？ 【负子蟾】本能的想联络本体【鸩王】。 就在它打算这么做，这个念头已经付诸行动的时候，【负子蟾】像是凝固了一般，不只是它凝固了，而是这一片的所有东西都凝固了，大到地上跑着的妖魔造物，小到一粒尘埃，它们都宛若陷入琥珀中的昆虫，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这种无人察觉，无声无息的凝固持了十几分钟那样。 然后空气重新恢复流动。 整个被凝固区域的生命像是断片了一般，对于这十分钟内的凝固浑然不觉，依然是持续着凝固前的行为。而【负子蟾】一如既往的慵懒趴在拱门的门顶上，晒着今天温暖的太阳，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就仿佛…… 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与此同时，远亥猪在区的一个相貌艳丽的女人，她正在百货商店中忙碌着，忽然间疑惑的侧了侧脑袋。 “咦……？怎么感觉，有一部分好像短暂失去了联系？是其他家伙在搞鬼？【山君】还是【毕方】，那个位置是子鼠区，是【山君】的主体所在位置吧，这个混蛋果然忍不住开始对我们下手了啊。” 【鸩王】自言自语道。 或许，自己应该更早的和其他竞争者联系了，毕竟同为金丹【山君】在十二妖王中是最强的那位，它的强势直接压的其他妖王屡屡处于下风。 如果有机会削弱它的话，其他妖王自然是乐意见到。 况且五个月后就是最后一次大祭了。 按照妖王们日常监察操控的进度，认知思维以及差不多彻底道化的大妖魔，按照文明认知的献祭，这一次后这位大妖魔将会彻底的道化。 而如此一来，大妖魔所留下的遗产将会由妖王们所接收。 自然而然的，按照妖魔之间的规则，谁的力量强大，谁就能支配更多的遗产，从而以获得朝下一境界进发的资粮。 妖魔依赖人类而又深深的嫉妒人类。 因为在道化上，妖魔有着先天的劣势。也就是说不管是任何境界的妖魔，都会比修真者要容易被道化所影响同化。 道化的就是变成道的一份子。 而妖魔想变得强大，又少不了文明认知的概念强化，这一点几乎是和道化所重叠的。几乎所有妖魔都避不开道化的影响，而又离不开人类，正是因为如此，当初人类文明崩塌的时候妖魔才没有办法说直接一举灭绝掉人类。 而且在漫长时光的拉锯战中，给了人类文明喘息的余地，让神州从低谷扛着亡国灭种的压力一步步朝上走。 “喂，售货员，发什么呆呢？快给我结账！” “哦哦，抱歉，马上给您结账！” 模仿着人类生活的【鸩王】立刻是陪着笑脸，转头过去如一个真正人物一般开始了日常的工作。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规则 联合研究本部，坐落于子鼠区，边缘地带的一处四通八达区域。 这片区域顾盼明有点印象。 他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还有些稚嫩，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是第一次正面和妖魔交锋，猎杀它们。在那条小巷里，自己亲眼目睹了【阴兵】是怎么弄死了【石祟】，也是第一次以手中剑，斩掉了许多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顾盼明还记得…… 【阴兵】被汉八方洞穿时，自己心跳快的要爆炸，全身上下所有毛孔都酣畅淋漓的张开的爽快感。 那真值得怀念！ 其实在当时自己就有些疑惑，当时那个受伤的【阴兵】为什么拖着破损的躯体也要朝着这个方向走。 现在看来，或许已经有答案了。 入目所及之处，这个地方妖魔密集的程度几乎已经达到了不需要掩饰的程度，在这里妖魔和人类泾渭分明又井然有序，天上飞的地上走的互不干涉，行动间体现出一种秩序感，仿佛在这里规则是最重要的。 每一个生命都有着自己的职责，目的明确。 它们都在为了【花肥】项目所服务，提供自己的能力。这种齐心协力出现在了人和妖魔之中，对于顾盼明的触动是非常非常大的。 为什么会呈现出这样的景色呢？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这片区域……”停下自行车，感觉自己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的顾盼明不由得呢喃。 “这片区域很壮观吧？” 忽然间一边传来了一道声音，只见一个略微有些谢顶的男人走了过来，对着顾盼明伸出了手。 “我叫王正国，是负责接待你的外围专员，你一定是顾盼明先生，调令上说了，你大概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里。”谢顶男人带着平易近人的笑意，握住了顾盼明的手，他很容易以让人感受到热情。 “很有时代气息的名字，我以为近古时代过后就没有人会取这名字了。” 这个确实。 不同的时代起名有不同的含义和寄托，想王正国这样的名字，就带着古代气息。什么正国啊、振国啊、爱民啊、向红啊、建军啊都有时代特色在里面，对于自己给自己取名的新时代孩子来说，很少有人会取这种名字吧。 “其实我是一个古历史爱好者，我对于我们伟大文明在近古时代的思想建设非常有兴趣，所以，如你所见。” 王正国笑呵呵道，看起来他不是第一次被人询问起姓名相关了。 这个男人身材颀长，面容端正，虽然因为谢顶而导致颜值有些下降，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热情，让他看起来活力十足，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随时都准备去奋斗一样。 可是。 顾盼明的直觉正在告诉他，这个看起来热情的男人，他那层外皮下面有着一种让人不适的反差厌恶。那就像是不管什么，一旦物极必反时，都会呈现出极为狰狞骇人的面目，以至于由衷的厌恶。 可以肯定，王正国是人类。 他的人皮下还是人，或者说可能是不正常人也说不定。 王正国热情的为顾盼明介绍起了联合研究本部，一本正经的他所说的科普或者说规则，也算是间接表明了为何这块区域是如此的秩序井然。在正式介绍前，王正国有些严肃道，这里的规则绝对不容违背。 哪怕没有人监督。 一旦违背的话，将会发生许多连仙家们都不能预料的事情。 联合研究本部，此地集合了整个五号都市的诸多人才和仙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岗位，踏入这片区域者需要在胸口别上相对应的塑料徽章，在区域内活动或者工作时，请务必保证徽章始终扣在身上，如果徽章遗失或损毁，请尽快在路边的无人商店中获取新徽章。 在联合研究本部区域工作时，应当保证身体清洁干爽，不要随身携带有刺激性物质，如果有的话，请在进联合研究本部前就交由保管处进行存放。 任何工作岗位都应该保证心无旁骛，假如在正式调令出现前，出现陌生对象要与你进行岗位调换等一切让你放弃工作行为，都请无视这个对象的言语动作，尽量不要和其躯体上眼睛器官长时间对视。 如果在联合研究本部发现有不佩戴徽章者，请立马移开视线，不要与其对视。 假如发现自己的工作岗位土地突然间淤泥化请不要惊慌，不要挣扎，只要闭上眼睛几秒到十几秒的时间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在联合研究本部的任何超自然现象都属于正常情况，不要主动接触也不要主动远离，保持原状即可。注：其中可能包括了，工作人员自身躯体异变，包括但不限于，器官易位，皮肉内外翻卷，躯体分离等，请不要惊慌，一切属正常情况。 下略…… ………… ………… 王正国很有耐心，咬字清晰，发音浑厚有力，语调抑扬顿挫，把规则介绍得明明白白。顾盼明一开始还觉得这些规则莫名其妙，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或许这里本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而这些莫名其妙的规则恰好是真正的约束。 几乎每一个规则都表明了哪些事情是能做，而哪些事情是不能做，却绝口不提后果，王正国也没有提后果的意思。 顾盼明当即明白，后果已经是严重到了不需要再额外提及的程度，因为每一个不遵守规则的家伙很可能都已经永远消失了，包括妖魔。 也就是说…… 这个鬼地方的规矩并不是由妖魔所完全操控的。 那会是谁？ 顾盼明几乎是在下一刻就想到了这个鬼地方的真正主人，那个一直存在于妖魔和走狗们口中，从来没有一次是显露过力量和存在的大妖魔。那是连提及到，都有可能会招致无形可怖目光的存在。 它在这里？！ 不，可能和城墙区一样，这里是大妖魔力量作用的区域，所以需要遵守某些规则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是顾盼明第一次名正言顺且光明正大得，接触着九渊之地大妖魔力量的情况，他这一刻只觉得无处不在的危险笼罩住了自己，仿佛下一刻就会四分五裂。 第一百一十四章 地盘纠葛 王正国一边介绍联合研究本部应当遵守的规则条例，一边给顾盼明做着登记。 长长的一串规则介绍完后，这个谢顶男人才是松了一口气。他们一边聊着，一边是来到了这区域内的接待大楼内，他简单的给顾盼明做了登记，顺便告诉他此区域内的异常情况极少发生。 至少他就没有见过几次。 不要有什么不必要的心理压力。 毕竟仙家们也不是让他们过来白白送死的，而是需要他们灵活的头脑和学识，来为项目做贡献。 更高的薪资，更好的待遇。 还有更优先的存活权，外加可以让自己重视者免受一般畜人被食用的命运，可以说能够来这里工作的畜人，要么是运气好，要么是有一技之长，要么是被哪些仙家器重了，总之肯定有独特之处。 王正国虽然没有明显直说。 但言语间还是透露出了一股高傲，仿佛踏入此地后就和其他人已经划分了界限，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那安全部门呢？”顾盼明突然问了一句。 “额……” 王正国明显被噎住了，安全部门才是最接近仙家，或者说才是真正受仙家们信赖的走狗，其他机构的人自然是差得远了。除非是那些运气特别好，被仙家青睐选中的人，不然一般都是不能和安全部门的人相提并论的。 顾盼明莞尔一笑随口扯了一个话头将这件事揭过，他已经看出来联合研究本部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德行了。 没有丝毫的意外吧。 就和那些高高在上的牧羊犬们差不多，只不过可悲的是这里的人可能连牧羊犬都不如。就像是刚刚脱离了畜人群体一样，迫不及待的想从言行举止、生活待遇、命运不同上来和之前的生活做一个彻底的分割。 丁大哥曾经说过，这叫皈依者狂热。 对于这样的人千万不要和他们讲道理，也不要试图去拯救他们。 因为不值得。 “你是直接调入【花肥】项目的事务组啊，承担的工作还挺复杂的，在我们这里一般被称为五号位机构，具体设施是在甲三区的白房子，带着这个直接过去报道就行了。” 王正国注意到了顾盼明的调令单位，语气里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惊叹。 以甲乙丙丁为区分。 甲相关的分组机构是直接参与到【花肥】项目中的重要成员，他们知晓着许多内幕，甚至是拥有指挥权，能够直接决定低级成员的生死。 顾盼明的好运，让这个身处丙相关机构的成员不由得有些嫉妒。 “谢谢。”顾盼明客套了一下，同时暗暗留意四周，来到这里后他就把神识都收了回来，只是以最基本的五感来搜集信息，建立脑内档案。 “不客气，都是为仙家而奋斗！” 王正国慷慨激昂得以手锤胸，他这一突然间的举动和大声的叫嚷，像是连锁反应的开关一般，周围忙碌中的人几乎是无一例外的模仿着他以手锤胸，以一种自豪骄傲的目光相互接触着。 这宛如宗教洗脑般的现场，令此地的气氛顿时变得狂热而激昂了起来。 顾盼明挑了一下眉毛。 “其他地方，都没见过这种习惯呢，是上面的要求吗？”准备去报道前，顾盼明好奇的询问了一下王正国。 “不是，这是我们感恩于仙家慈悲，和我们畜人天然带有原罪，却还能被仙家所选中而自发诞生的礼仪。”王正国解释着，正欲和顾盼明拉近关系，让这位甲等机构工作年轻人也成为他们的一员。 但顾盼明似乎是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没有给王正国开口的机会，他便是步伐匆匆的以工作为借口离开了，对此王正国也只能是有些遗憾的叹息了一声。 ‘真是狂热得不行啊。’ 被淹没在宗教式的狂热氛围之中，顾盼明注意到存在于其中的妖魔都是带着一种戏谑的神色，作为被狂热尊敬崇拜的它们，既不享受这种崇拜，却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而是以一种冰冷残忍之意在微笑着。 结合着自己曾经和丁大哥对妖魔本质的探讨，顾盼明便是明白了这些妖魔会是这样的神色。 很简单。 妖魔始终是妖魔，也只能是妖魔，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是最基础的东西。像王正国这些人，不知死活在皈依者狂热下试图把妖魔给神化，知道的太多的他们，这一群人迟早都会死在这上面。 顾盼明寻思，这些人要死就死吧，死远点，血别溅他身上就行。 相比之下…… 他得先用暗语联络一下联合研究本部的反抗军成员，自己的代号是【太华】，而在此地有多位反抗军成员暗中潜伏，他们都由一位叫做【尺子】的成员所安排工作，顾盼明也将和他保持单线联络，开始自己的潜入工作。 ………… ………… “我的好徒儿，别这样盯着你师傅啊，我现在可和你哥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伤到我，你哥哥说不定第一个找你算账呢。” 有些放飞自我的红莲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的任由白绮罗直勾勾盯着自己，她此刻正在复核着手头的工作文件。 已经把顾盼明送到联合研究本部的她算是交了投名状。 只不过在白绮罗看来，这就像是她主动把顾盼明送到了魔窟里。联合研究本部那个地方，他们知情者都知道那里的风险。 说难听点。 那里就是被条例禁锢起来的一群疯子，不只是人，妖魔的精神状态都不是正常的，似乎都被大妖魔给影响了。 “好了，别这样看着我啦，来一起工作吧。” “什么工作？”白绮罗也懒得装了，既然红莲已经被哥哥他们所控制，自己监督着她就完事了。 “城外人给了我一个全新的课题，一个有关于妖王们力量存在限制的可能性……”红莲转起了手上的笔，眉间雪这个城外人曾经提及了九渊之地妖王的情况。“……我们可能一直都忽视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妖魔和妖魔之间或许因为怪谈本质，而存在着力量的重叠与冲突。” “妖王之间的分体和地盘纠葛？” 白绮罗立刻明白了什么，她那让人嫉妒的天赋，直接赋予了她比常人更要灵动的视野。 第一百一十五章 特殊灵材 妖魔和妖魔之间，从筑基开始后便是有了地盘的分隔。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从妖魔的根基本质是文明认知为例，和先天之炁相互纠缠存在松散的它们，在发育逐渐成熟后，不同的个体之间若是过度的纠缠话，很可能会导致妖魔的概念混淆，从而导致它们的存在也一同混乱。 这种无声的潜移默化互喰，可能会导致更强的妖魔诞生。 也可能是导致两个残废出现。 更多的可能是相互纠缠溶解的妖魔只能如此存在，彼此折磨对方，这也算是一种先天如此无法更改的弱点。 所以妖魔和妖魔之间，在力量弥散，对人类有着影响的情况下，是轻易不会以本体和本体相互接触，除非是不死不休的战争。相比之下子体虽然同样有影响，但并不会那么严重。 就像是头发有点枯萎或者病坏了，剪掉那段或者修复起来也相对简单。 也正因如此。 在联合研究本部是没有妖王们的本体存在的，而是它们的子体在此负责【花肥】项目，顾盼明所跟随的事务机构，便是着手于项目所需【花肥】耗材的运转和遮掩，而负责此项目的妖王子体是【飞廉】。 【飞廉】，鹿身头如雀，有角而蛇尾。 在【史记】中，【飞廉】也被称之为龙雀，凡出行必有风岚相随，所过之径，常人无不五体投地。 报到的顾盼明是【飞廉】接待的。 这头龙雀瞅着不卑不亢的顾盼明凝视了一会，也没有要多说什么的意思，只是让他找项目中另外一个叫安于乐的组长打听自己该干啥就去干啥，然后又安逸的缩回了满是枯草的房间。 【飞廉】的卖相其实还挺不错的。 相比起什么【阴兵】、【石祟】、【游神】，身体呈流线型禽类的龙雀躯体色彩赏心悦目，肢体有力而修长，不管是坐还是卧都非常的威武，顾盼明觉得自己要养一头宠物的话，肯定是这种类型的。 比较可惜的是，这是一头妖魔。 虽然外表威武，但那股血目中透出来的冰冷残忍，还有满屋子的碎骨，无不说明了这头妖魔是何等的暴虐。 【飞廉】的本体是哪位妖王呢。 这个问题顾盼明不久后就从自己的新上司安于乐的口中打听清楚了，分裂出子体【飞廉】的妖王是【云中君】。 顾盼明有点惊讶。 【云中君】，神州文明楚地文化中的神明，按照眉间雪曾和丁大哥谈论过的妖魔本质，一般来说那些神明英雄因为有着极为光明正面的形象，从而是不会有妖魔会窃其名，而违背了自身残忍贪婪的本性。 当然了，那些邪祭淫祀的伪神邪神除外。 或许是古代的祭祀都带着野蛮血腥之意，故而对于那些古老的神灵来说，都有着一份蛮荒残酷，不正不邪的色彩，所以以妖魔面目现世也无所谓。 但依然可以推测，以此为名的妖魔在先天上，就不如那些天生残忍血腥的同类。 “【云中君】大人仁慈，你只要小心工作，就不用担心会莫名其妙死掉。” 组长安于乐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女人。 她称不上多漂亮，穿着蓝色的制服，马尾梳的很高，头上戴着鸭舌帽显得很是干练，宛若是一个技术工人。 “……” 顾盼明迟疑着没有开口，他刚刚才在【飞廉】的房间里看见一地的碎人骨呢。 “新人，你别不相信，【云中君】大人亲口答应过他选中的人，等待大祭结束，便带着我们离开九渊之地，前往他的神国。我们虽然躯体还在这里，但真灵实际上都已经被提取，说不定你也有这样的运气。” 安于乐那张死板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轻松愉快之意，她这认真工作的画饼模样，顾盼明不由得用了万能表情微笑。 虽然笑不会让你变聪明，但至少不会让你看起来蠢笨。 但很快，顾盼明就意识到了一件事，他正在看着工作文件下意识抬头询问。 “【云中君】大人不是都市本地存在的么？” “当然不是啊……”安于乐奇怪的看了顾盼明一眼，仿佛在说他为什么能够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云中君】大人是最近几年才到九渊之地的。” “啊，那十二位……” “哦，你说这个啊，既然大人来了自然有一位要退位让贤了。” 好嘛，顾盼明已经自动脑补出了一出了强龙压伏地头蛇的戏码，【云中君】这个身份说不定都不是本体，或者说是分身也说不定，而真正的【云中君】并不在这城市，也不在这九渊之地，而是在所谓的神国之中。 原因很简单，妖魔之间本体不能看靠的太近。 身为强龙强行挤进避难都市的【云中君】自然要避免和那位大妖魔冲突的局面，说不定它们还达成了某些协议。 这让顾盼明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他第一次的认真思考起了，妖王这样的存在为什么会存在于避难都市中。很明显，是有好处，吸引着像是【云中君】这样的存在到来。 或许…… 金丹之上的妖魔并不是不想到来，而是被大妖魔给限制住了。它们根本进不来这里，一旦进入很可能因为力量达到某种程度，不被大妖魔所容许，到时候要么被吞噬要么被同化，就如此简单。 那么，妖王们究竟是想要什么呢？ 安于乐让顾盼明看的工作文件从侧面回答了这一点。 在联合研究本部的地下有着一株特殊的灵材，这株灵材被称呼为【蛇芯子】，据说是大妖魔的躯体一部分脱离后常年累月变化而来。虽然已经不属于大妖魔的一部分了，但还和大妖魔有着某些奇妙的联系。 被生物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们在一堆尸骸血坑中发现后，便开始对于【蛇芯子】的精心培养，妖王们也命令严格监控【蛇芯子】的状况，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要上报。 顾盼明初来乍到，当然不可能被直接调过去研究【蛇芯子】了。 他的工作就是管理耗材。 也就是那些被消化掉的人口。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尺子】 被调到了新的地方，顾盼明在早有预谋的安排下开始了新的工作。 对于他的调离还有工作时间的改变，青梅竹马在得知后表现得有些不太开心，她掐着顾盼明的脖子不开心道，这样的话两个人一起上班的时间就变少了，而且也没法有空就偷偷溜出来一起吃午饭或者闲逛。 毕竟相距是有些距离的。 顾盼明也只能笑容摸着她的脖子来安慰她，有些话还不是说出来的时机。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谁知道太过于熟悉了解他的采薇，一眼就看出了不会撒谎的顾盼明有心事，在上班途中打了一个突击。 “没有。”顾盼明面无表情睁眼说瞎话。 “你甚至不愿意敷衍我。”柳采薇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她怎么看不出顾盼明这是在随口胡扯，撒谎也不知道改一下脸色的，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样。 “我很重视你。” “诶嘿，今天小嘴摸了蜜了？” “那你要不要尝一下。” 顾盼明调戏了回去，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在车道上很快就从言语互相调侃变成了肢体上的接触和对抗，柳采薇的细胳膊瘦腿终究是不敌顾盼明，很轻松的就被压制了下去，只能一幅死鱼眼模样瞧着他得意洋洋的撸自己的脑袋。 很快就到了岔道口。 柳采薇闷闷不乐的捏住了刹车，瞅了一眼手表顺势拽住了顾盼明的衣袖。 “再等一会好不好，我不想，那么快就去上班。”她的表情有些低落，却也没有说因为这个而不讲道理的胡闹，她只是想再多和顾盼明待一会。 “你有心事。” 顾盼明牵住了她的手，把自行车推到了岔道口附近的花坛。 没怎么精心打理的花坛里杂草丛生，繁多杂乱的花朵就像是一个不合格的花匠胡乱的安插着自己的作品，根本没有丝毫美感可言，诸多的堆砌只能得到一种反感。 “是啊，最近的工作压力太大了。” “只是工作压力太大？”顾盼明盯着她秋水般清亮的眸子。 “好吧，确实不只是工作压力，而是……”柳采薇抿住了嘴唇，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我，我好像发现了所里一个项目有些，怎么说呢，可能不太对劲吧，它或许和都市人口有些关系。” 顾盼明眨了眨眼睛，他不禁暗骂操蛋，偏偏是这个时候。 “不要去管这个。”他一把抓住了青梅竹马的肩膀。 “啊？” “我说，你别再管所里的什么项目了，采薇，还有五个月，等我五个月，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但这个时候别去查，好吗？” “你瞒着我什么啊，顾盼明，不能说？” 柳采薇明显被搞得有些烦躁郁闷了，她没好气的甩了一下素手，咬着嘴唇转身盯着那一团团开得很是绚丽的花丛。 顾盼明刚想开口她却猛地一抬手打断。 “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可能是违法犯罪的事情，也可能是具有煽动颠覆性的活动。你不告诉我很正常，但是我想告诉你，阿明，我们是一体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而不是你身边的花瓶。” “我对不起你……” “能够让你对不起我的，那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我看上的男人啊，才没那么庸俗，会被社会磨平了棱角。” 柳采薇一下子抱住了顾盼明。 她说的非常坚决，有着和平时柔软一面截然不同的刚强。似乎是在确定了顾盼明要做某件事的决心和重要性后，她立刻是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即便是不问缘由，也要无条件的支持自己的青梅竹马。 说实话，采薇这种时而迷糊时而疯子的性子，从小就可见一斑。 在育养所的时候，顾盼明如果突然想去闯祸或者恶作剧了，那么柳采薇绝对是第一个支持他的那个，这种无条件的维护很容易把一个人养得无法无天。 所幸是柳妈妈十分的称职。 始终没有给顾盼明说走上歧途创造条件，即便他小时候顽皮闯祸不少，她也是温柔的进行引导和教育，而没有选择暴力矫正。 ………… ………… 顾盼明正在跟着安于乐做着他并不喜欢的工作，事务组中还有其他人，而和其他部门的领导也在事务的交叉间逐渐熟悉认识。 通过密文暗语，顾盼明很快就联络上了【尺子】。 【尺子】是一个事务机构的组长，年纪有些大了，约莫三十多岁那样，整个人看起来阴郁低沉，和谁都没有好好说话，三两句可能就会带上辛辣的讽刺，怼得人常常是怒气冲冲，又不能和他太多计较。 两人明面上的交集并不多，传递的信息也十分隐蔽。 在【尺子】的引导帮助下，顾盼明在联合研究本部工作的私底下都在隐秘的摸排探查着常人不可能将探查的深处。 按照【尺子】提供的信息。 眉间雪和丁大哥所救出的那批人的家属，也是妖魔【神仙索】暴怒下要求找理由抓起来的人，他们是在半个月前被从安全部门集体送来了这里。 这些人没有再被当成猎物虐杀。 估计是那妖魔的娱乐活动不安全了，不好继续乱搞。 就像是人类去非洲大草原打猎有条件的话要带着枪和悍马来保护自身安全，如果枪和悍马都不能保护自己的话，那么打猎活动肯定要消停一下。 这些人知情者是一个都没有。 安全部门审问也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留在牢里也是吃干饭，还不如再确定没有价值后送来当肥料。 按照时间安排，他们被送来了半个月，估计再过不久就要被真的给消耗掉。不过在那之前，这些人都经过医疗所成员的体检，罗列好了档案存放在本部。 恰好顾盼明就能接触这些档案。 他的工作是安排这些被剥夺了一切的肥料的某些余热发挥，合理的决定他们什么时候要去死。 所以顾盼明很厌恶憎恨这份工作。 【尺子】提醒过顾盼明。 在妖魔的眼皮子底下潜伏，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行常人所不能行，如果他坚持不了的话，这次行动后就转为地下人员吧。 顾盼明也决定好了。 完成这次任务就辞掉这份工作，专心充当一个战斗人员。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危机 要压抑着自己的本性，把自己变成一个潜伏人员，忍常人所不能忍，这样的事情对顾盼明来说的确艰难。 但为了救人，他还是忍了下来。 他开始低调学习，开始和一个新人一般兢兢业业，开始一丝不苟的完成自己的工作，来应付上司安于乐的检查。运用自己的所学，以玄门知识来为事务项目服务，基本上都在山医命相卜这范围内。 只不过…… 有些地方有点学艺不精的顾盼明，有些时候给出的建议其实他自己心里都没底，只是觉得应该那样做，然后就这样建议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建议往往都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包括但不限于调节耗材们的作息，给予不同的人适当的运动，如何快速有效的剔除无生机者，怎么让一个病患康复。种种建议，让这些预备作为花肥的成员，在死板如监狱般的管理中，迎来了一丝难得的喘息机会。 并不是临终关怀或者助纣为虐。 一步一步取得安于乐的信任，顾盼明正在思考着能如何将这里的不幸者们合理而又安全的救出去。 目前来看，实际上妖魔和工作人员对于被逮捕的人监管力度并不严格。 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在相对封闭的避难都市内逃也没有地方逃之外，更有那些人在意识到妖魔的存在后，已经全然绝望，根本提不起逃跑反抗的想法。 顾盼明没有直接接触到那些人。 这样安排是避免制定计划人员和执行人员的身份相互重叠，从而对耗材们产生同情心。 一件残酷的事情，如果完全由一个人去执行，那么这个人很容易会因为良知和不忍产生惶恐不安。可如果把这件事拆成许多环节，每个人只需要关注自己环节里那部分，那种不安不忍就会大大降低。 即便是有，也会觉得，自己只是在做分内之事，起到的作用也不大，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联合研究本部的职员，受大环境影响，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要比其他机构的职员还要偏执，甚至是癫狂的。在规则的约束之内，是自以为被选中者的骄傲和谄媚，对于他人的迫害几乎是习以为常。 顾盼明也遭遇过几次明枪暗箭。 只是都被他给化解了。 物理层面上的化解，谁来他面前说逼话，就请他吃耳光，吃到饱那种。武力值颇高的顾盼明很快就让其他人不敢嘴碎了，对此组长安于乐知道后倒是觉得有趣的笑出声，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只要规则允许，理论上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行。 而顾盼明显然已经领悟到了这层深意。 ………… ………… 联合研究本部分为多个区域，主要是地下和地上两个大块。 地下多妖魔少人类，主要为了所谓的灵材【蛇芯子】而调控服务，地上的人就更简单了，为了地下而服务。 其他的暂且不谈。 被视作耗材者主要是群居在大排房中，基本上没有多少自由活动的空间，每天的放风基本上都是在妖魔的监控下进行的，时间倒是挺多，有着八个小时之多。 牧人的妖魔有两种。 一种是【鬼】，另外一种是【狐妖】。 算是比较传统通俗的两种妖魔了，在整个避难都市的森严金字塔中也属于底层的那种，属于是就算是要吃自己奉例畜人，可能也要看其他妖魔脸色的那种。 它们对于目标的看管并不严格，经常会出现找人带班或者溜号的情况。很正常，有人取悦自己，不惜迫害同类，那这些人自然是不用白不用了。 丁六合原本只是希望作为深层人员的顾盼明能够救出那一批人的亲属，而在这里工作了将近一周，目睹了种种不加掩饰的怪相之后，顾盼明却想着，尽可能的多救一些人。 这里被列为耗材者有近五百人。 五百人大约是两个季度的【花肥】项目损耗，补充者可谓是源源不断，那个速度甚至让顾盼明有些心悸。 似乎随着大祭的逼近，妖魔对于人类替代的数量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以【太华】的身份和【尺子】进行了暗中的密语交流。 对于他想救走五百人的想法，【尺子】表现的有些冷血无情，很直白的回复就是一切以任务优先，【太华】的重要性比任务还要重要，希望他能够以大局为重。 顾盼明有些恼怒。 他觉得【尺子】的想法不太对劲，什么叫做他的重要性比任务还重要，难道他是放在展览馆里的精神图腾么，不能磕着碰着？ 要知道，他顾某人在和妖魔刀刀见血的时候，可没有什么不能受伤不能死的说法。 【尺子】的不配合让顾盼明陷入了愁闷当中。 因为【尺子】在这里潜伏已久，应该是身居高位的某一位工作人员，肯定是掌控着不少资源渠道，他不想拯救所有耗材其实也能推测，是因为五百多人对于反抗军来说，要全部不留痕迹的安置，实在是太难了。 假如全部救出来。 在安置的过程中。 搞不好有一个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耗材突然发病，那么遭殃的就不止这五百人，而是更多人。 除非有充足的时间。 当然想制造这样一个时间，是非常困难的。 【尺子】和【太华】的交流算是不欢而散吧，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情，而这密文交流的内容很快也被丁大哥所知晓。丁六合对此没有插手干扰，只是默默的做着准备。 和【尺子】的争论还没有结果。 顾盼明就被另外一件事给牵扯走了注意力，安于乐在他进入工作的第二个星期的一天，突然间给他下达了一份文件，那上面的内容是疑似知情者处理名单，要求事务组成员尽快拿出良好的安排方案。 这批人已经被暗中控制，次日就会送达此地，事务组要是怠慢了，都得吃处分。 而在这上面，顾盼明却赫然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其上的名字。 柳采薇。 当他第二遍确认了这个名字后，摘下了眼镜默不作声的擦着，没有方寸大乱的剑修眼里的锐意简直能把人活生生撕裂！ 第一百一十八章 见面 怎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采薇突然间就成了知情者？ 顾盼明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大开杀戒，把这里的妖魔和走狗杀个干净，然后带着所有人跑路，自己再过去接采薇，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圈养地。 这完全是出自下意识的冲动。 自己最想保护的人之一受到了生命威胁的时候，对于顾盼明这个人来说，哪怕是自己粉身碎骨，也要去救对方。但这股冲动，被他硬生生的按压了下去，因为还有时间，他得好好和别人商量一下。 时限不到二十四小时。 顾盼明首先分析起了这是不是针对自己所设下的一个局。 他甚至偷偷大胆动用了神识扫了一圈有没有人监控着自己，确定了是无人监视自己后才气定神闲的查看起名单中采薇被控制的理由。所有被选中的耗材，都有着理由，只不过这些理由在外人看来有些扯淡。 比如说：是知情者，或者是知情者的亲朋好友，有煽动性质，曾试图非法离开都市。 庞大的避难都市有意拆分了家庭和父母这一人际关系，导致了有人失踪或者名义上离开都市，实际上都不会再过问。 这是和让人类目中无妖魔一样的大范围潜移默化暗示。 采薇被控制的名义是生物研究所突然间爆出了一个知情者，对外宣称是试图颠覆都市政权的城外变异人伪装，与他有关人员都得到了迅速的控制。 “这根本是放屁。” 顾盼明瞟了几眼就给这文件丢到了一边，不管是知情者还是变异人都是谎言。 丁大哥曾经提过，为了让大祭能够顺利进行，避难都市的官方政权会逐渐营造城外入侵的气氛，到时候城里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而柳采薇就很倒霉的成为了被牺牲者之一，这或许是为什么她一直未曾被告知真相的缘故。 “不是给我设的局，但也实在是太巧一些了……” 将眼睛重新戴上，敛去了眼里闪烁的锐利华光，顾盼明心里隐约还是有些不安，可采薇现在的情况是危在旦夕，而她自己还不知情。 这样的话，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顾盼明匆匆收拾了自己的工作文件，将塑料胸章戴好便是借故调查离开了办公室，他要去找【尺子】。 ………… ………… 在无人的角落，总会有一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影子出没，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远离阴暗森冷的地段。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个定理，有关于人和妖魔。 那就是有人存在的地方，不一定有妖魔，但有妖魔栖息的地方，就一定有人。依托着人的认识而塑形乃至增强的妖魔，不会说跑到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苟着，那样的做的妖魔一定非常善良不愿意伤害人类。 所以它们都死绝。 借助这一特性，在避难都市中的反抗军成员，在能够看的见妖魔的基础上，往往都会选择在废弃区域碰头联络。外加有暗语密文，使得知情者的安全性大大提升，只要小心就不会被抓到。 今天也不例外。 午马区某食品加工废弃厂内，一个人靠在积灰不知多少年的流水线上，他的手里捏着一个空罐头，他手指摩挲拨开了灰尘，能够看见那罐头上早已褪色的商标，是一只红色鬃毛的狮子。 在近古时代这个牌子的火腿肠非常流行。 可惜的是，在搬入避难都市后，其生产加工线因为物资的匮乏而直接废弃掉了。现如今的都市居民，所吃的肉蛋蔬菜，少部分来自牧养，而更多一部分来自…… 妖魔的催生。 但凡亲眼看见过畸形恐怖的催生肉田，都不会再对肉罐头有任何的胃口，只有无尽的憎恶反胃，自己就是如此，除非是饿的不行，他绝对不会碰肉，实在不行就去黑市里换一些牧养的肉满足一下自己。 他有些意兴阑珊的将空空如也的罐头丢出去，顿时在寂静的厂房里发出了刺耳的丁零当啷声响，像是丧钟一样有气无力。 “随地丢垃圾是会被罚款的。” 忽然间一道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披着晌午的阳光，身材颀长的顾盼明瞥了一眼滚到自己脚边的火腿空罐头。 “你加入联合研究两个星期，而我已经在那里工作了二十年，你比我还要守规矩，真的让人惊讶。” 这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 他的头发打理的非常精细，整整齐齐贴在头皮上，颇有一股贵气凌人的感觉。在这个时代，能够保持着这份派头的人，肯定是有权之人，不然没那么多物资供给他去浪费挥霍。 “你是【尺子】。” 顾盼明有些稍微的意外，四十多岁，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至少经历过一次大祭。而他依然活着，应该是妖魔的走狗才对。 可他却是反抗军的一员。 显然是有故事的人。 “我是【尺子】，你不应该这样和我见面的，【太华】。”【尺子】的手似乎有些不便，在抬手的时候动作很僵硬。“你不惜违反我们的保密条例，也要见我一面，有很重要的事情？” “【尺子】，我要救一个人。所以，我把前期准备的工作文件都转交给你，如果我死了或者暴露了，请你帮我继续完成任务。” “【太华】，你当这是过家家么？领袖说你很重要，是我们的希望，我们的光，可我只看到了一个还没有成熟的小屁孩。” “我无意吵架。” “很巧我也是，如果你是逃兵的话，那么我就在这里杀了你。”【尺子】冰冷的凝视着顾盼明，然后掏出了一把枪对准了他。 这把手枪浑身漆黑，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一看就是避难都市安全部门的好货，上面的保险已经打开了。 “你拿枪对着我？” 顾盼明有些疑惑，十多米的距离被枪指着他还真的没什么好怕的，还得夸一下对方的勇气可嘉，但很快顾盼明就明白了。 “哦，我知道了，领袖没有和你们提过我的本事吧。” 【尺子】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大脑忽然间一片空白，这短暂的断片过后，他看见了，手上的枪已经被拆成了零件，连同子弹好好的摆放在他的手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 满地无人鞋子 “这是……！” 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错愕同时在【尺子】的脸上浮现，而这也更加的验证了顾盼明的猜测，为了某些目的丁大哥并没有将他的力量告诉于反抗军众人，而那些对于雨衣剑修有所耳闻者，没有亲眼所见也是持怀疑态度。 不要怀疑，他们这些敢反抗妖魔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心智坚毅之辈。 流言不会相信。 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如此，难怪领袖会将你的重要程度列为最高优先级，必要时刻……”【尺子】喃喃自语，紧接着他手上的手枪零件散落一地，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 宛若是清晨时分的闹钟响起。 “那你应该……”顾盼明开口。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再早一点出现？为什么要等到现在？！”突然间【尺子】抬起头，这个原本冷静的中年男人眼眶通红，冲上来双手揪住了顾盼明的衣领。 他在注视着剑修。 那个目光仿佛是在痛恨着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又像是溺水者仰望从天上降临的天使，那极端的情绪宛若洪流一般从双目冲出。 “假如再早几年，就不用……不，是更早，我们第一次反抗的时候，十几年前的时候你就出现了，我们或许就成功了，而不是只留下了我这个还没死的家伙。【太华】，为什么，为什么，我……” 啪！！ 【尺子】的脑袋猛的一歪，脸上火辣辣的麻痛让他觉得自己的牙床似乎有些松动。 “冷静了吗？” 快速有效的物理冷静法有让对方恼羞成怒的可能性，但自持武力强大的顾盼明无所谓了，他从来都不欠其他人什么，想救人也是自己的心愿，不要想着说因为这个而要他来当情绪的垃圾桶。 也就柳采薇能有那么大的面子，让顾盼明可以心甘情愿宠溺着她那偶尔的小性子。 “……冷静了。” 毕竟是老侦查人员了，情绪的收敛非常快，挨了一巴掌后【尺子】双手猛搓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的眼睛里满是执着，不达目的不罢休。 “只要你跟我去，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豁出命去帮你。” ………… ………… 【尺子】带着顾盼明去了午马区一条y形河道附近的仓库。 在路上他告诉顾盼明，他叫赵星汉，是上一代的幸存者，准确来说是上一代反抗军，在二号都市中发现了妖魔圈养人类真相后，暗地里组建起了反抗军试图联络外界带着同伴逃离这无间地狱。 由于是第一代反抗者，外加对于妖魔全部力量严重错估，导致了极为惨烈的后果。 而赵星汉是第一代反抗军的重要人物。 他侥幸的存活了下来，并且通过和身为妖魔走狗的双胞胎兄弟调换身份，逃离了二号都市，被调来了五号都市进行工作。 不死心的赵星汉在五号都市内也暗地组织了新的反抗军。 然后因为在特殊能力上的严重缺乏，导致了七年前反抗军试图逃离城市失败，他们被大暴雨困死在了下水道中，蜂拥而至的妖魔把五号都市的下水道都塞满了，硬是把一个个暴露躲藏的反抗军成员都从地底拖了出来抽出魂魄享用血肉。 同伴撕心裂肺的哀嚎惨叫，仿佛日夜萦绕于耳边。 赵星汉虽然没有暴露，却已经是心如死灰。 当他准备彻底结束自己的生命时，一个年轻人突然找上了他，并且毫不留情的指出了他缔造的反抗军有着千疮百孔的纰漏，并且罗列出了自己的计划和底子，而这个人就是丁六合。 他的代号是领袖。 事实证明在搞潜伏和斗争上，从小到大都有着清晰记忆的丁六合不仅知道敌人的大多数情况，还知晓这其中的残酷性，很快就通过一些比较冷酷的手段发展起了新的反抗军。 而恰好那个时候妖魔们觉得旧的反抗军已经杀绝了，也就放松了下来。 伴随着刺耳的滚动轴承酸涩尖叫，这个尘封了不知道多久的仓库被缓缓推开，一股腐朽的浊气从里面喷涌而出，投射进去的阳光也难以照亮那宛若机库一般的宽广面积。 “这里是？” 顾盼明闪了闪前面的空气，随即是一掐手印，驱风御气，将烦人的灰尘全部驱散。 “人的血肉骨头灵魂都有用，被妖魔吃掉的人杀死的人，是不会留下痕迹的。哪怕是衣服，都会被回收利用，唯有廉价的鞋子不需要……” 【尺子】说着，把仓库的大门拉得更大。 紧接着，让顾盼明觉得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的一幕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鞋子！ 数不清的鞋子，密密麻麻积满了灰尘和黑垢落子地上，铺满了地板，放眼望去更多地方甚至是堆积成了成群的小丘，宛如 当站在外面朝里看的时候，一股无法形容的窒息感扑面而来，顾盼明用力的呼吸了一下，然后从嘴里喘气吐出。 一千，一万，十万？ 没有什么比这个要更加的直观能够告诉来者，这里到底处理过多少人了。数字在这里已经苍白得没有冲击力了，唯一具有冲击力的是那数之不尽的鞋子。 “朝上看。” 在【尺子】的提醒下，顾盼明朝上看去，然后是看到了仓库的钢梁上有着同样密密麻麻的悬挂皮带。这个距离望去，就像是骤然迎接了海床上的海藻群落，亦或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寄生藻类。 “我……” 顾盼明觉得自己很小，有一种压力让他下意识想要喊出声，可脊梁骨不愿意弯下来，堵得他开口有着浓厚的鼻音。 “这就足够了，不用再说什么了。”【尺子】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他本已经是没有死透的人，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 当知晓【太华】拥有着超凡的力量时，他就意识到这或许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他不知道【太华】对妖魔恨到什么程度，所以必须尽可能让其憎恨如骨！ 这个仓库就是最好的教育。 猛药确实有效。 顾盼明从没有像这一刻，怒发冲冠，恨不得生吃妖魔的血肉。 第一百二十章 如此清晰 仓库满地无人的鞋子堆叠如一个个无声的坟茔，既悄无声息，也无清明时节难得的热闹。 这样一幕带来的强烈心灵冲击，不管是看多少次，都会觉得呼吸困难，胸口有着什么无法诉说的东西被直接赌上了。 为了缓解那份过分沉痛悲哀的情绪。 两人在简单的整理后来到了波光粼粼的河道边上，一人一个石墩坐了下来，默不作声的很长一段时间，只是简简单单的注视着那宛若铺着一层金鳞的河面，用它来治愈那个不堪回首的仓库。 不知道过了多久。 顾盼明主动的打破了这片宁静。 “我想救一个人……” “那个人对你来说一定非常重要，不然你也不会不管我们的保密条例，也要和我直接见面交接任务了。”【尺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小石子，娴熟得对着面前的河面打起了水漂。 看得出来他经常在这里打水漂。 小石子旋转着在河面上激荡出一个个水花，然后一眨眼的功夫就飘到了对岸成功登陆，这个手法无他，唯熟尔。 一个人是要多么无聊或者说多么痛苦，才会把那么多时光耗费在打水漂上，得到了这般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手法。 “没错，她对我很重要，我不能没有她。” “可你对我们同样重要，如果失去你，失去我们反抗军自己的修士，我们很有可能在再次反抗的时候，重蹈覆辙。” 【尺子】又摸出了一个小石子。 “你应该相信领袖。”顾盼明有些迟疑。 “但我不相信城外人，领袖也不相信他们，至少是不完全相信。在关键时刻，他们会为了城里人去死吗？我不相信，但我相信你，你可以为了很重要的那个人去死。” 确实，若前方是刀山火海地狱，为了柳采薇，顾盼明眉头也不会皱一下闯进去。 “况且，城外人有没有把我们当成同类看呢？” 赵星汉突然间冷笑了一下。 “嗯？城外人应该还行吧？”和眉间雪还算可以的接触，让顾盼明想听一下不同的声音。 “我曾经亲耳听他们在交谈的时候，称呼我们为……畜人。那是一种，自然而习惯的称呼，并且在发现我后过根本没有道歉。”他转头看向了顾盼明，和其他人把城外当成希望不同，经历过太多的【尺子】是持悲观态度。 即便城外有着人类文明。 但地域和时间上的长时间相隔，那个人类文明对于他们这些被圈养者的态度就一定好了吗？ 希望和温暖可能都是暂时的。 而无论城内还是城外都是痛苦的残酷的，这或许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可能性。 【尺子】的人生阅历要比新一代反抗军的成员要多的多，所以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天真，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清醒的活着是一种痛苦，他活到这个岁数了，实际上已经对于口号理想什么的完全消磨殆尽了。 他既不像领袖，也不像【太华】，和妖魔作对更多是心里那想要咬下对方一块肉，让它们也知道疼。 光靠他自己，这个目标是遥不可及的…… 所以说！ “【太华】，你要救那个人是吧，但你还有任务。” “嗯？”顾盼明不解。 “我来帮你，明天我来帮你制造动静，一个大动静，你在趁机把你想救的人带走，事务组的时间很宽松，你是修士可以轻松做到的。”【尺子】咬着牙，狠狠的将手中的石子丢出，却扑通一下沉入了水底。 “那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你不用管，我有自己的方法，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易，我帮了你这次，你也要帮我达成心愿。” 【尺子】的牙龈渗出了丝丝铁锈味，他极为用力道。 “你是修士对吧，我要你答应我，有朝一日，你要杀光这里所有的妖魔，救出所有被圈养的人。我不要求你现在就做到，但只要你能活下去，不断变强，终有一天可以做到的，等到你有那个力量的时候，一定要做。” “我本来就要做的，你没有必要这样。” “不，你不懂的，【太华】，你是修士，你永远不会理解一个普通人对你说这话代表了什么。” 【尺子】站了起来，他就像是卸掉了所有的包袱一样，年轻了十岁，站在阳光下显得意气风发而又真心快乐。他好像又久违的听到了心上人的口琴声，正顺着暖风吹进耳朵里，自从十几年前的分离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在梦里，偶尔……偶尔他还能听到她在吹口琴。 这一刻比梦还要清晰。 ………… ………… 顾盼明并不知道【尺子】制造动静的方法是什么，不过看起来应该动静不小，一定能够吸引走不少人的注意力。 而想要提前找机会救出采薇的想法，因为秘密控制的妖魔数量不正常的多，外加有一股疑似妖王的气息在监控着这次的制造事端的人员，顾盼明只能说暂时按捺，不冲动鲁莽行事吗，而是等待【尺子】要创造的机会。 事出紧急，顾盼明也只能将这件事用密文留言转交给了丁大哥。 当丁六合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中午，他在看完顾盼明的留言后不由得咬了一下嘴唇。 “或许，我就不应该让你去那里，你的性子不适合干这个。” 自言自语的丁六合抽出了笔。 【尺子】和【太华】的行动肯定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他得提前做好准备，同时也着手安排下去让燕七桥开始调查，发挥他医疗所的人脉，看看这次事件到底有没有更深层的陷阱。 和顾盼明的想法一样，在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后，丁六合的想法是这件事是不是有谁在给顾盼明下套，逼着他现身。 要说怀疑目标嘛，恐怕也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刚刚交了投名状不久的红莲。 除了她之外，就暂时没有值得怀疑的对象了。 可问题是，红莲没必要这样啊，她所渴求的完整传承还没给完，怎么会做出这种拆自己台的事情。 那问题究竟出在哪呢？ 丁六合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他极为认真严肃的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顾盼明传递的报告，事出反常必有妖，一股不好的预感逐渐萦绕上了心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 匹夫之怒 次日中午，联合研究本部一块区域发生了骚动，似乎是有人在持枪伤人。 而在枪声响起前顾盼明收到了一封信。 是【尺子】托人送给他的。 在信里尺子直言制造大动静的方法，就是由他开枪进行袭击，而他也想在这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中，测试一下自己是否能够以普通人的力量，杀死哪怕至少一头妖魔，假如成功的话，那么他会非常的开心。 赵星汉让顾盼明不要因为他的牺牲而内疚。 因为他已经被怀疑了。 在【太华】到来之前，其实他的职责差不多已经结束，而因为他曾经和反抗军的家属牵扯，也导致了安全部门一直有人是在暗中调查着他，那些人估计已经快没有耐心了，还没收网是隐约察觉到了新一代反抗军的存在吧。 只不过领袖率领的这一代反抗军保密意识极强，工作也做的很好，所以才没有暴露。 可硕鼠偷食终究会留下痕迹。 即便没有暴露，一些人员的行动和信息的搜集，也是会让安全部门那些狗鼻子特别灵的修士觉得不太对劲。 【尺子】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被怀疑了，那么不妨最后再燃烧一把，为顾盼明争取时间，调走大批人员，让身为修士的顾盼明能够避开妖魔和安全部门人员的耳目，救走他所重视的那个人。 稍微可惜的是…… 赵星汉在信里抱怨了一下，可惜看不到【太华】的重要之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个老工作人员用生命的给顾盼明上了一课，有用和没用有些时候就是能分得这么清楚，衡量一个人的价值也可以是客观而理智的，想必他这样做的话，领袖也会非常的赞同吧，这是不需要言语也能够相互理解的同志之间的信任。 最重要的是，他累了。 努力了那么久，好不容看到了希望，想休息一下。 至于城外什么的，他真的是没有力气再走出去了，他这一辈子都是在这座城里，死都出不去，城外的世界接受不了一个老旧的城里人，但是年轻人应该可以吧？ 最后，不要忘记他们之间的交易。 赵星汉，绝笔。 顾盼明看完后难得有些无语凝噎，他不知道为什么赵星汉在看见希望的时候，选择了死亡，可能是真的累了，也可能是不想看着这希望破灭，总之他选择了解脱。 压力太大了吧。 总之将这封信绞了个粉碎毁尸灭迹后，在骚动发生之前顾盼明就匆匆得朝今日的安置点方向地点摸去，遵守规则的他起五里雾，将自己完全藏匿于其中。 这大白天的突然间有雾气迷茫，天空也是一片灰蒙蒙的，联合研究本部的妖魔与工作人员都有些奇怪，这种情况好像还是第一次见，是发生了什么吗？ 然而还没等这些人觉得这片雾有什么不对的时候。 砰！！ 像是大鞭炮又像是一闪而过的雷霆，那声音从雾气的另外一头传来，每个听到这声音的人第一反应都是迷茫。 因为在避难都市里，枪，太罕见了。 罕见到了一般人听到枪声都是茫然，在大脑里搜索那到底是什么。而正在负责运输这一批耗材的安全部门成员，听到枪声则是脸色大变，立即是脸色狰狞的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冲向了声音方向。 那是枪声！ 妖魔是不会使用枪械的，因为很碍手碍脚。 只有人会使用枪械，但是在避难都市内，身为妖魔的走狗，人类的持枪者在用枪上被管控得特别严格，如果擅自使用枪械，甚至是伤害到妖魔，那么就会被连坐处理。 也就是这一片区域内的人类，都将成为优先食用的食粮。 而唯一的补救方法，就是在仙家们动怒之前，尽可能快的把那个该碎尸万段的狂徒抓捕或者杀死！ 暂时忽略了这片奇怪的雾。 神色匆匆的安全部门成员在奔跑的过程，也自然而然的对这片雾里的那个身影给忽略掉了，即便是和妖魔或者残次品们擦肩而过，他们也对他视若无睹。 筑基之后，依然在每日每夜得刮空身体，以求进步，顾盼明不知道自己有多强，直到这漫步于敌人之间甚至能从他们身上摘点东西，他才大约明白。 自己已经强到了，可能除了妖王之外，单个其他妖魔已经拿他没有办法的程度了。 ………… ………… 【尺子】以权谋私，囤积了很多子弹，多到装在身上他觉得有些沉重。 当他把子弹压好，打开保险的时候自言自语了一下。 “差点忘了，最后一发一定要留个自己，在那之前，杀个够本吧。” 然后，杀戮开始了。 【尺子】的枪法非常好，身居高位的他，可以尽情的训练自己的枪法，哪怕是蒙上眼睛，他也能够在三十米的距离内指哪打哪。 如果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 这样的场景就是办公室恐怖片，自己平时熟悉的上司突然间掏出枪，指着一个人一个人开始点名，点一个就把子弹送进对方脑袋里，那份扣动扳机的冷酷平淡，让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但这种尖叫很快就被枪声所淹没。 手无缚鸡之力的职员开始被【尺子】一个又一个的解决，他眼里满是快意，长久以来忍耐着反胃和憎恶和这群妖魔的走狗共处一室，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在幻想中，在梦里，已经做过了无数次。 但没有哪一次，是比这一次的要来的激动人心和兴奋，他真的是爽到天灵盖都要翻过来了！ 很快，这一层办公室里的人就被杀了一个干净。 【尺子】快速的卸下弹匣换弹，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走廊尽头的黑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悬浮着一道身影。 僵硬、冰冷、凶戾。 “哎哟，我运气不错啊，第一个到场的妖魔是【僵尸】啊。”【尺子】咔哒一声将新的弹匣推了上去，反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狼牙匕首。“但是，我可不想被你变成【僵尸】，就让我来试一试吧。” “普通人做好了准备，能不能杀死你们这些东西。” 【僵尸】感到了挑衅，发出了渗人的可怖低吼，那吼声越来越大，最后像是高音炮一样只冲【尺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留给自己 外界突然间发生了骚动，对于那些以工作为目的，而被征召来的新耗材们来说，有些不自主的好奇，但因为被那位工作人员叮嘱留在屋中不要出来，所以也没有人想着说离开这里，毕竟规则代表了权威。 在避难都市，违反权威很有可能会导致非常糟糕的事情。 他们就像是听话的乖孩子一样，只是待在屋子里，等着那个工作人员回来，这其中就包括了有些魂不守舍的柳采薇。 她今天是突然征召调走的。 得知自己是要被调往联合研究本部的时候，她很是开心，因为那样的话，她又能和顾盼明一起上下班了，不仅如此就算是上班时间说不定都能够找机会腻歪在一起。 可是…… 她看起来却不是很高兴，靠在墙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能是觉得会给某人一个惊喜，所以在沉思该怎么做吧。 无意识的绞着缠绕在手指上的秀发，柳采薇正在神游太虚的时候，突然间临时安置点的房门外因隐约传来了声响。 像是留守的安全部门成员在呵斥什么。 那些呵斥声很快就转为了惊讶的戛然而止，然后是一种类似于沙袋的碰撞声，模糊的碎裂声，还有某些不那么好形容的含糊声调，像是垂死的野兽一般。这些声音让临时安置点里的人们惴惴不安，面面相觑的同时小声嘀咕着外面发生了什么。 怎么动静那么大？ 咋一听还以为是有人在暴力拆迁。 等到动静差不多平静下来的时候，房门突然间被猛的踹开，可怜的门锁孤零零的悬挂在那上面，一个身穿工作人员制服的人阔步走了进来。 “所有人，立刻放下多余的随身物品，马上转移到丁二区的出口，快快快！别浪费时间！” “可是……”有人似乎有点意见。 “服从命令！违令者，放逐出城或者当场执行死刑！”顾盼明直接掏出了自己的战利品，一把泛着金属乌光的手枪，对着天花板扣动了扳机。 意见顿时消失了，所有人都服从命令的排好队有条不紊的走出了这里。 除了柳采薇。 她落在最后，张开檀口显得极为吃惊的瞧着一手持枪的顾盼明，她可能做梦都没有想过，顾盼明会在某天突然间化身成暴民，不仅是袭击官方设施还拿起了枪。 “这是在搞什么？” “放心，只有你能认得出我来，不过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候，走，快！到了出口，会有人接你的，如果有其他人的话，一并带走！”其他人是顺带的，而柳采薇才是顾盼明真正想救的。 况且单独救柳采薇的话，搞不好柳妈妈也要遭殃，所以要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你呢？你不跟我走吗？我是说你留在这里干嘛？” 柳采薇有些焦虑的指着他手上的枪。 “放心吧，我没事，等下班了我就去找你，我还有一些收尾的事情要做。” “……我相信你。”柳采薇凝视了片刻顾盼明，便是咬紧了嘴唇，悲伤的皱起了秀美。“所以，下了班不要被哪个小妞勾了魂，一定要快点来找我，不然我说不定就忍不住跑回来找你了。” “好，我答应你。” 顾盼明主动把青梅竹马拥入怀中，对着她意简言骇的许诺道。 等柳采薇也离开后，顾盼明才是接着开始了下一步的工作。他先是把那些被自己打昏扒乐衣服的倒霉鬼们一手一个拖进来，按照坐姿给他们摆好，然后是匆匆的跑向了外边。 因为骚动，安全部门修士和妖魔有所减少，但还是存在的。 不多时，顾盼明很快就带着一个高大而佝偻的身影冲回了临时安置点，从这【阴兵】暴怒的步伐不难看出，顾盼明勾引它的手法肯定不是那么温和有礼貌的。 被激怒的【阴兵】用力的挥舞着手上的镣铐铁锁！ 它身上的破烂布条就像是蠕动着的触手一般，所过之处只要是血肉之躯都会被扫进躯体里，化作了熔炉中燃烧的养料。面对胆敢挑衅自己的畜人，暴怒的妖魔自然是连同对方的同事也一起干掉了。 临时安置点几乎是在几秒钟的时间里，被暴走的【阴兵】破坏的破破烂烂！ 而那些晕倒的人也全部被吞掉。 达成目的的顾盼明微微一笑，也没有说彻底弄死这【阴兵】，而是胡乱的打光了手枪里所剩下的所有弹匣，速度一瞬间拉满便是消失在了【阴兵】的知觉当中。 错愕呆滞片刻的【阴兵】发出了无能狂怒的嘶鸣声。 大约几分钟后，才是有人注意到这头【阴兵】已经将临时安置点连同留守人员都吃干抹净了。 ………… ………… 普通人能够杀死妖魔么？ 不好说。 绝大部分妖魔都有着先天之炁加成的恢复，单纯的物理伤害它们很轻松就能够复原，而更有一些妖魔，连存在形式都诡异莫测，更别说普通人能够对付他们了，特别是在避难都市这样的环境之中。 现在的【尺子】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身上像是被野兽撕裂了几个贯穿的大口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明明是将死之人，【尺子】的眼睛却不见半分的溃散，反而是散发着一股最后燃烧的盛烈。 他差一点就成功了！ 在一片狼藉破坏严重的战场上【僵尸】的一只手一条腿被卸掉了，下巴也被打错了位置，正扑在一具尸体上用力撕咬着，以此来恢复身上的创伤。 这些尸体是之前赵星汉屠杀的时候残留下来的。 如果没有这些尸体，或许他人生最后一场壮烈的战斗结局还不好说。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里，他没有什么遗憾了。 做了自己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最后一发子弹，留给自己，不做叛徒。” 【尺子】有些眷恋的望向了窗外，今天是一个大阴天，不见太阳，可真是一个去死的好日子。 要是能有一支烟，就真的完美了。 【尺子】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对着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的【僵尸】竖起了中指。 “狗杂碎，我可没有输给你。” 砰！！ 1秒记住网：。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低调处理 联合研究本部今日警钟长鸣。 事务组高等负责人赵星汉突然发狂，持枪袭击多位工作人员，甚至还伤害到了高贵的仙家，这种事情毫无疑问的要迎来一阵疾风骤雨。 但是出于对于畜人们训话的思考。 本来由筑基妖魔【红衣】制定的集合虐杀以示警告的计划并未成功推行，而是【飞廉】的冷静低调处理得到了绝大多数妖魔的支持。 原因很简单。 这个时候高调处理一批人只会让更多人知晓仙家被击伤了。 这对于不到五个月时间的大祭来说会造成严重的人心浮动，与其严厉的处理掉一批人，倒不如说先稳住畜人们，让那暗地里的老鼠摸不清仙家们的态度，从而以静制动，看有没有机会揪出赵星汉身后的那批老鼠。 【飞廉】是【云中君】的子体。 【云中君】在这里显得很是仁慈，外加是外来的强龙，其这么说了其他妖魔思考过后还是采纳了它的意见。 秘密的调动和处置开始了。 和赵星汉有关的人都被纷纷调查处理，妖魔的手段让这些对它们奉若神明的倒霉畜人来说简直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能含泪忍受了。 安于乐被带走了。 是在顾盼明的眼前被带走的，这个狂热的拥护妖魔统治，极具皈依者狂热的女人情绪差点崩溃掉了。一个人的恐惧到极点的时候，即便不言不语，一双眼睛依然可以表现那份极端的负面情绪。 她的情绪没有爆发出来，呆若木鸡的被带走了。 顾盼明有些微微的感慨。 他不太理解妖魔走狗此刻内心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可能是幻灭，也可能是自我欺骗崩碎，总之那一定非常不好受。 这些狂热恼人的家伙们不好受了，他就很开心，特别是在确定了采薇已经被安全接走的情况之下。 这次骚动和顾盼明没有明面上的牵扯关系。 丢失的那披耗材因为某位发狂【阴兵】的出色表现，已经被误认为几乎全部落进了它的肚子里，而即便有少数不相信顾盼明所指逃生地点的幸存者，也在更加粗暴直接的执法中被快速的闭上了嘴巴丢进了更可怕的地下层。 而从处置的流程上来说还没到顾盼明的手里，在起雾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办公室里老老实实的工作。 有那么多的工作文件可以作证！ 【飞廉】在抓了一批人，主要都是一些管理层之后，那双无情而冷漠的禽类瞳孔盯住了剩下的人。 一时间，被聚集起来的事务部大厅鸦雀无声。 “如果你们中有哪位小甜点愿意迷途知悔的话，现在可以站出来，我会给他一点慈悲宽容。被其他人抓住的话，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飞廉】扭动着野鹿似的躯体，一双鸟雀似的头颅拉长在每个人面前缓缓游离挪动而过。 按照一般谍战剧的剧情，作为审查人员说出这种话，基本上是不会真的有人站出来接，这里自然也是不例外。 真的一个内鬼都没有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站出一个人来接这话。 【飞廉】也不觉得这座城市底下的老鼠有这么的愚蠢。 它拉长的头颅停在了一个人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顾盼明。”顾盼明平静的双目凝视虚空。 “安于乐没了，你很幸运，从今天开始你接替她的工作，如果有什么差池，你就去陪她吧。”【飞廉】无所谓道，这里的职位对于妖魔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畜人能够顶着就足够了。 “好的。” 顾盼明点头应答。 “解散，希望下次再聚集的时候，不是因为这个理由。” 【飞廉】挪动身子准备回自己的窝。 走了两步它忽然停了下来，转头望向了刚刚被自己任命的幸运儿或者倒霉鬼，有些好奇的开口道。 “顾盼明，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害怕，非常罕见啊，像你这样的人。” “……” “现在或许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来维持秩序，好好干吧。”【飞廉】并没有真的怀疑他，反而是有些欣赏着顾盼明的冷静。 在一片畏惧恐惧之中，想找到一个不卑不亢，而不是谄媚或者皈依光热的人并不容易。有些时候，过分的情绪只会干扰工作的能力，即便是妖魔也需要能工作的人，而不是只会拍马屁的家伙。 这个大喘息让顾盼明心跳稍微加快了那么一点。 他在同事们羡慕而嫉妒的眼神中，得到了一间新的办公室，更多的权利，以及…… 更高的权限和更大的责任。 顾盼明知道骚动已经平息，这也意味着一件事发生了。 ………… ………… “【尺子】牺牲了。” “我知道，接下来就由【太华】接手他的全部工作，向相关人员说明情况，转移权限。” 丁六合平淡的说道，在他身边的是燕七桥。 此刻燕七桥有些难过，脸上写着浓郁的悲伤，【尺子】是他们中的资深者，直接帮助了反抗军的创立，而现在却死了。 虽然在他的汇报中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是这件事还是和【太华】脱不了关系。 “那些人安排的怎么样了？”丁六合手指拨弄着眼前的棋盘，他已经找不到能够和他对弈的人了。 “正常流程正在进行中，全部分离隔离，保持沟通，暗中观察，【猎手】正在进行评估，如果有不对的话，那些城外人会处理的。”燕七桥知道【尺子】的棋力高超。 “采薇呢？” “她也一样……需要单独列出来吗？” “嗯，在【太华】过来之前，不要让其他人接触采薇，优先保证她的安全。还有，不要让城外人知道采薇。” 丁六合一瞬间就做出了对于柳采薇的安排。 不管怎么样，就凭采薇对于顾盼明的意义，她就需要慎重对待。打个不太好听的比喻就是，柳采薇是为数不多能够影响到顾盼明的人，像是项圈一样。 所以最好不要让城外人知道柳采薇和顾盼明的特殊关系。 特别是那个叫玉尘的女人。 她对于顾盼明的兴趣有些微妙的不同寻常。 1秒记住网：。 第一百二十四章 翘首以盼 人生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 这缺德的话听听就好，不过升职加薪确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特别是在顾盼明还得到了一定权利的情况下。被清洗过一遍的联合研究本部有些惴惴不安，但是这里的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妖魔们不开心了，或者是太开心了，可能都会拿畜人发泄一下。 一般情况下不会对走狗们下手。 只不过这次这事的性质太过恶劣，以至于会让许多皈依者产生不该有的小心思，故而采用了不明目张胆，而是低调处理的方式。 这还不够明目张胆？ 顾盼明觉得【飞廉】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明目张胆了，如果这还不够明目张胆的话，那么真正的明目张胆该是什么样的。 更高的权限意味着更好的查阅。 从为数不多的电子资料文件中，顾盼明了解到了真正的明目张胆是什么样的。 当那些无知畜人的血和肉乃至神魂都无法平息仙家们的怒火时，就需要走狗的血来冷静一下了。上一次的明目张胆大概是把整个联合研究本部将近五千人，都按照方阵聚集排列到广场上，一个个都站好了然后进行虐杀取乐。 整个过程走狗爪牙们一下都不许动弹，只能站着承受这种极端残酷的取乐。 至于这个过程中会死多少人…… 那就要看仙家们的怒火什么时候能够平息了，一般来说最多不会死超过五分之一人，因为那样就严重影响工作的框架了。虽然说畜人走狗这个想要补的话，还挺容易的，但掌握技能这个可不是想补就补。 “人间炼狱啊。” 顾盼明感慨了一声，便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对于耗材的调动安排之中。 【尺子】死了。 在反抗军那边的新消息传达过来之前，顾盼明觉得自己得为那个值得尊敬的男人做点什么，比如说为他们之前的解救亲属的工作添砖加瓦。 毕竟今天离下班还是遥遥无期。 很快，所有被救者亲朋好友的信息都被过目不忘的顾盼明所牢牢记在了脑海里，详细到他们每天放风的时间还有吃喝拉撒都是在什么时候，都事无巨细的记下了。 “嗯？” 顾盼明忽然间从成堆的电子文件中发现了一则记录。 好像有什么东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找这些人一番，对方的权限很高，自己根本没有查询的资格。 “这可真的有趣啊。” ………… ………… 当天晚上，一道迅捷无比的影子飘忽飞掠在钢铁丛林的阴影之间，即便是天上的月光都没有办法照亮他的痕迹。那些个在夜间出动的妖魔们，对于那道隐蔽迅疾的身影根本一无所查。 即便是有某些感知敏锐的妖魔察觉到了什么。 可受限于地盘限制，实力限制，只能把这当成是自己的错觉。 这道黑影很快的就来到了午马区旧工业区的一处沟渠边上，这里并没有被完全废弃，工厂的生产活动每天都在进行，只有到夜间才会停息，只不过这里生产罐头的原材料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而这里，也是反抗军的联络点之一。 顾盼明来到这里，一墙之隔先是咳嗽了两声，然后握紧拳头有节奏的在墙壁上笃笃敲击了几下，重复四次后，从沟渠的另外一侧的厂房内走出了一个人。 “【太华】，你来早了。” 月光下露出半张脸的人是燕七桥，他双手抱着胸口，似乎是一早就站在那里了，颇有点神出鬼没的意思。 “别叫我那个中二的代号，你知道我的名字。”顾盼明瞧着熟人，脸皮抽搐了一下。 “拜托，我喊你名字的话，你可能第二天就要被人找上门。所以……”燕七桥一边抱怨一边走了过来，然后两个人轻轻拥抱了一下。“……欢迎回来，【太华】，见到你安然无恙，相信领袖会非常开心的。” “我可没有那么容易死掉。” 两个人交谈的气氛轻松而愉快，很快绕进厂房的他们就来到了一处下水道入口，并不是想象中被打开的井盖，半埋入地下的它更像是一个地下军事基地的入口。 事实上当初在建造避难都市的时候，那一批人类或许就已经想过了以地下空间为设施继续坚守斗争的可能，以此来对应尚未结束的核大战。 只不过很无奈的是。 那些广阔的地下空间在妖魔掌权后基本上都被废弃了，因为它们不需要畜人跑到下面去打洞，让掌控的成本又继续攀升。 像是目前反抗军掌握了一些下水道空间，都是自己清理开发出来的，并且不能长久居住，而是保持着运动的状态，因为在地下偶尔特会有妖魔游荡，只不过这些妖魔一般都是闲得蛋疼的那种。 来到四通八达的地下空间，燕七桥点亮了一盏油灯。 “这样就可以了吧？”他晃了晃油灯，这种程度的光芒对于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来说，可见度实在是太感人了。 “事实上，你把灯灭了也没问题。”顾盼明有些无语。 “哦！我都忘记你的特殊了，走吧，超人先生。” “别给我起那些奇奇怪怪的称号！” “没问题，剑侠小子。” 嬉闹声充盈了下水道的走廊空间，为这里压抑的气息增添了几分轻松，两个熟悉的好友相互打趣着，在这迷宫般的下水道中按照一个个隐蔽的涂鸦暗语穿梭，他们就像是两只老鼠一般穿过了层层阻碍，最后来到了粮仓中。 这里有更明亮的灯光，更多的人，他们紧紧握着手中简陋的冷兵器，当看到燕七桥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发出了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声。 燕七桥的代号是【信使】。 他的存在是反抗军地下组织的希望传递，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都会送过来，作为【信使】的燕七桥从某种程度上算是领袖丁六合的分身了。 但这都不是今天的重点。 当一声雨衣打扮的顾盼明出现在明亮的地下空间时，不止一个人发出了惊呼。 位于低处的人们贪婪的注视着他。 那一道道包含炽烈希冀的目光，所有人的翘首以盼，宛若是在看希望的化身，神仙在人间的行走。 第一百二十五章 闲扯 他们在迎接顾盼明，这些人不是赵星汉那种敌后工作者，需要接受严格的保密条例，他们当然在领袖这里听说过独属于反抗军的修士，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这是神州文明刻在骨子里的执着。 有了【太华】，他们再也不用看城外人的脸色了！ 【太华】的存在，代表了他们这些至死不渝者最少能够送出去哪怕最少一个人，但这一个人就是希望的火种。 这也是为什么丁六合会给顾盼明取了一个【太华】这样的称号。 因为这是反抗军全体对他的希望。 “他们想看一看你，口罩不需要摘，你现在这样就挺酷的。”燕七桥落后顾盼明一个身位，小声的滴咕了这一句。 “我要做点什么吗？”顾盼明对于这个场面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小心翼翼，怕自己让这些人的梦直接碎了。 “不需要，你瞧，他们只是想看看你，然后就干活去了。” 燕七桥扬了扬下巴，正如他所说，这大约有五十来号的反抗军成员只是想看看他，仅此而已。毕竟这群日常扛着绝望战斗的家伙，能熬到现在意志无一不是极为坚定，寻常情绪早已经不能够影响到他们了。 顾盼明拎着【银竹环】稍微的有些尴尬。 好吧，他刚刚差点就想耍一套御剑术了，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倒显得像是在故意显摆，不如自然一点，这里的气氛就是无需多言的战友气氛。 接下朝里面走。 这一处高穹房间之后又是一段迷宫似的分叉路，四通八达极为干净，没有想象中下水道那种脏乱臭，只是有一点微微的异味，显然通风条件极为良好。 甚至有一种，直接通向了大海的感觉。 燕七桥解答了这个疑惑，这堪比地下核掩体工程的下水道空间确实是有一段直接连通向了一片大海，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那应该近古时代的黄海。 但很可惜，从地下没法出去。 每当他们试图跨域城墙区域的时候都会遇见一些古怪事，严重的情况还会死人，和地表的情况差不多就是了。 “今天有多少人得救了？” 顾盼明开始了自己关心的正题。 “不多，十个手指头正好能数清楚。”燕七桥耸了耸肩。 “这么少？”顾盼明眉头不由得一皱，他可记得当时临时安置点里可是有将近七十号人。 “不少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在那种情况下能够做出判断，胆量、运气还有头脑缺一不可。”换句话说，能够主动发现真相，并且熬过来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有过人之处。 燕七桥顿了顿，补了一句。 “当然了，除了你的女朋友，虽然她很表现的冷静，但差点打了我一拳。” “我觉得这是你的私人恩怨。” 听到采薇差点揍了燕七桥一拳，顾盼明不由得咧开了嘴，还活蹦乱跳着证明活力十足，健康无比，他原本的微不足道担心立刻消散了。 柳采薇在某些地方可是彪悍的爷们。 比如在很小的时候一起洗澡曾揪着某个姓顾脑袋摁进水里笑哈哈。 “她在哪？我现在想见她。” “最好先等一下，我建议你先和领袖见一面，他等你很久了。另外为了安全起见，接收这批幸存者后，我们要对其进行控制还有转移据点。安全第一，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虽然这批人身上基本上没有什么疑点。” 确实是很细致的安全条例了。 在妖魔的眼皮底子下造反搞破坏，队伍的纯洁性绝对是第一的，不然行动还没开始，恐怕自己这边就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 也能看出来，在丁六合的规划下，反抗军的敌后和地下成员采用的是两套不同的权限，估计分工上也是不同。 见到丁六合的时候，他正一处透着月光的通风口朝外望着什么。而顾盼明下意识的将视线投向了一侧一个位于阴暗角落里的隐蔽房门，他隐约的觉得，那房门后好像有什么微弱的东西。 燕七桥识趣的退下，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看起来，你的精神状态不是非常好。” 丁大哥推了一下自己的金丝眼镜，借着月光的他看起来神秘而未知。 “是因为【尺子】么？” “嗯，我有些不太好受，单打独斗可能更加适合我。”如果可以的话，顾盼明还是不希望【尺子】死，但偏偏他去意已决。 “阿明，为了胜利总得有人要牺牲的。” “我知道，确实是需要有人牺牲，但这种话我们彼此心里都清楚，牺牲不应该不可接受，也不能是渺小。” “我们都会记住那个人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会成为被牺牲的那个，说实话看着别人去死一点都不好受，更不可能开心窃喜。完后的日子这种情况还会有的，阿明，我不希望因为这个而导致我们产生隔阂，对吧？” 丁六合似乎做过了预桉，消除了顾盼明心里那一点自我芥蒂。 过了一会后，顾盼明才是点了点头。 不管如何，一切目标都是为了能离开这鬼地方，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还是那句话，慈不掌兵。丁大哥是一个优秀的领导人，他是把反抗军集体放在个人之上的。 而这恰好是顾盼明不具备的东西。 作为一个个人意志鲜明锐利，撞了南墙也要头铁撞过去的剑修，让顾盼明去当领导人的话，说不定哪次他嗨起来就把所有人带上一条有去无回的道路了。 “丁大哥，你在看什么？”顾盼明顺着他的视线朝外看。 “外面。” “外面除了该死的月亮和乌云什么都没有。” “你说，我们从这个角度朝外看像不像是监狱里的囚徒，还一直想着怎么越狱。” “那么囚徒里的头头，你能告诉我你的计划了么？”顾盼明有些不太喜欢那月光的挪了一下身位，他之前就询问过丁大哥逃出城的计划。却因为没有解决妖魔控制，而没有被告知情况。 在那之后，两人也没有多少时间像现在这样闲扯澹。 现在的话，差不多就可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出逃计划 出逃计划，是反抗军的核心机密。 每个人只了解自己在做什么，而且不会向其他人多问，这样即便不行罹难，也不会让计划暴露。只有负责布置一切的丁六合，他的大脑里才有这完整的计划，知道反抗军在筹谋什么样的方式出逃。 而现在，丁大哥出于种种考虑，便将其告知于了顾盼明，这个他信得过的弟弟。 想要逃离避难都市，其实难点严格来说就一个。 城墙。 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安然离开城墙，而也是因为城墙，妖魔在对于出逃这一事项上，实际上管理的可以说是非常的松懈，松懈到如果没有城墙，反抗军早就能熘之大吉了。 丁六合提到这点的时候无不嘲讽。 他们都知道，城墙是大妖魔躯体的一部分，破坏城墙这一手段就宣告破产。而想偷偷出去的话，实际上安全部门的探索队伍，似乎也是一种选择，不过根据潜伏人员传递回来的消息，这一想法也宣告破产了。 探索队伍外出实际上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取悦妖魔。 在荒野上妖魔会尽情的狩猎玩弄这些外出人员，因为离开了都市范围，这些畜人也不需要遵守太多的规则了。 倒霉一点的探索队伍可能还会遇上城外修士恰好路过。 面对这些安全部门的走狗爪牙，城外修士可不会有半点留情的意思，基本上出手都是要命的歹毒狠辣法术。况且，城外人对于城里人那微妙的态度，丁大哥也不是不知道，走安全部门的道路肯定是死路一条。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 我不过去，山过来即可。 让大妖魔自己挪动躯体，让开道路到时候反抗军在趁机出逃就简单的多了，这还少了许多麻烦事情。 就这么简单？ 顾盼明觉得丁大哥明显省略了许多的内容，保持着好奇和兴奋听着他继续朝下说。丁六合点头，他的计划其实非常粗暴简单，在不到五个月时间的大祭到来的那个时间点，大妖魔会苏醒。 额，说是苏醒，实际上它一直都是醒着的，只不过它的醒来可能和常人的意义并不相同，更像是一种从混乱走神到目标明确的这一过程。 总之在这一过程中，大妖魔会短暂的解除掉避难都市的城墙，进行概念躯体上的聚合和移动。这一信息是【尺子】提供的，他的经验弥足珍贵。 当然了，妖魔们也不是弱智。 知道大妖魔要解除城墙区域，肯定会对绝大多数区域进行封锁同时会毫不犹豫的使用之前不会使用的手段，暴力的镇压控制所有人。 丁六合想到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 那就是在这个解除城墙区域，到尚未进行完全封锁镇压的这个特殊时间点，通过对全城的沼气天然气管道进行爆破，制造出全城性的骚动，反抗军的人手潜伏在各个部门，不管是爆炸物还是安置都在推进中。 而且意外的还得到了红莲的帮助，前期准备工作进度大幅度加快。 通过对于红莲的观察。 丁六合觉得在交易完成之前根本不用担心对方的翻脸，因为他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妖魔要是知道了红莲的所作所为，绝对会把她剥皮拆骨抽筋，然后放到火焰上炙烤一百年不死的经信厅折磨。 如此一来，借助城外修士和地底管道造成全城范围内的爆炸，反抗军到时候就可以趁机带着大量的人从不同的方位进行出逃，离开这个无间地狱。 【尺子】已经死了。 那么联合研究本部那一块的计划工作，就要由顾盼明先抗起来。丁六合很关心的询问顾盼明能不能撑得住，而顾盼明也只是简单一笑，让他别把自己想的那么脆弱，【尺子】的工作他接好了。 “阿明，除了我们的计划之外，还有一件事是只有你能做的，这件事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你觉得太危险的话，也可以不用去做。” “……妖王？”顾盼明略微一思考，从计划的整体中找到了缺漏的一项。 “没错。” 丁六合点头。 普通人和妖王之间的差距，已经是难以想象，在计划中却又不得不考虑妖王的反应，而不能一味的把希望寄托在城外修士的身上，本来丁六合是打算自己做这件事的，这个和找死没有太多区别的事情。 可在了解到顾盼明是筑基剑修后，他就想着试探妖王的工作，顾盼明能不能做。 在五个月后的关键时刻，如果顾盼明能够牵制住一头妖王，那对于整个局面来说简直是今天大逆转！ 筑基和金丹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 顾盼明还没有回答，他忽然间微微一歪头，在地下走道的另外一侧就传来了燕七桥的声音。 “领袖，剑侠小子，有朋友找你们。” 剑侠小子？ 丁六合瞥了顾盼明一眼，彷佛在说你小子还没有从中二的年龄段出来啊，而顾盼明心里唾骂着燕七桥这混蛋瞎取外号，面不改色的回看过去。 “请对方过来吧。”丁六合对着燕七桥高声道。 “是玉尘，还有一个人，刚才他们用神识扫了一下，被我挡开了。”顾盼明方才就察觉到有修士的神识扫过来，除了眉间雪之外，她身边好像还跟着一个筑基修士。 然后三个人的神识就短暂的摩擦了一下。 本来顾盼明只是简单的阻挡一下，和眉间雪也是相处的不错不想欺负对方，但没成想另外一个人却很有干劲的冲过来，一股兴奋的味道是要比较一下。 嗯，那家伙估计要幻痛一阵。 毕竟被剑修那钻心剜骨的剑意沾染上了，哪怕只是神识里友好切磋的一小点，也足够对方疼个三五天了。至于眉间雪，她可没有掺和进来，简单的接触后就缩到一边，有礼貌的等着燕七桥通讯了。 “修士嘛，习惯就好。”丁六合笑呵呵道。 “修士也是人，人应该尊重别人。”顾盼明皱了一下眉头。 “阿明，记住了，你可以说这样的话，但我们不行。是人，就一定会分高低贵贱，只是怎么分的问题。”丁大哥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而严肃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再谋 眉间雪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带着一个酷哥。 就是那种发型比较适合打牌的酷哥，五颜六色极为飘逸，宛若是孔雀的羽毛一般在黑暗中荡漾着独特的美丽光芒，搭配着这人阴柔的面容，显得很是妖异，他进来的第一时间谁都不看，就直勾勾的盯向了顾盼明。 “剑修？” 阴柔修士的脾气似乎不小，丝毫没有看身边的眉间雪一眼。 “我是。”顾盼明觉得眉心有些微微刺痛。 “你很强，就算是城外的人里也没有多少能有你的剑意，等我们出城了，好好打一场。”这酷哥有着和外表完全不符的兴趣，看得出来他很想和顾盼明打一场，只是环境不允许只能作罢。 “好，出去我们分个高下。” “爽快，到时候不管输赢我玉寒请你喝酒，是我玉清派的佳酿。” 丁六合和眉间雪两个人见状都放松了一点，顾盼明和玉寒两人都是那种直性子，并不是没脑子，短暂的摩擦后三言两语就顺势把气氛搞好了，这样的话两边都能够和和气气的开始话题，而不是充满了火药味。 说实话，眉间雪这边要更加担心一些。 之前他们和反抗军的联手是占据主动地位，而反抗军有了顾盼明，自然是态度要转变一下，不然搞得谁都不愉快是常事。 眉间雪他们从城外来，是修士，天然带着一点傲意，就不代表他们是目中无人的龙傲天了。 玉寒这边就盯着顾盼明，眉间雪就主动开腔搭话。 “如果你们要对付的是妖王，等到那时，若是做好充分的准备，以剑修之利，法修之博，未尝不能将其拖住，再安然无恙撤退。” 神识的那一扫，已经让眉间雪知道顾盼明他们之前在聊什么了，还真不是她有意偷听，那么没品的事情，一般修士平时都不屑去做。 偷窥普通人有意思吗？ 心灵不完美才去做那种无聊恶趣味的事情，那样的人道途也是走不长的。 “提前布置，阵法和道术？” 提到这个顾盼明可不困了，他之前是和眉间雪联手过一次，对付的是红莲。 虽然自己没有正儿八经的动手，但是对于眉间雪那出神入化的道术控制，还有神识的渗透入侵，顾盼明远远查看可是记忆犹新啊。 可以说有一位精通道术的修士布提前布置，完全可以把天时地利纳为己用。 “没错，但那次还是简单的。如果想要牵制妖王的话，恐怕我们要做的布置是之前的上百倍之多。而且还有一点小小的风险，可能需要很长时间的规划。” 眉间雪那张清新脱俗的好看俏脸难得有了一丝烟火气，她对着顾盼明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像是小刷子一样拂过剑修的心。 有些人太漂亮了，像是画一样好看，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也能让人心醉。 “看来我们的红莲女士又有事情要忙活了。” 顾盼明一愣，旋即莞尔，心领神会了眉间雪的意思。 自从有了红莲这个狗胆包天的家伙做内应，反抗军和城外修士日子确实好过了不少，而且许多事情也方便了许多。 红莲这厮还算聪明。 没有让白绮罗也插手到一些危险的事情之中，不然哪天晚上顾盼明可能就要拿着剑鞘去打她的屁股作为教训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就着出逃计划，作为出逃联盟的核心骨干，也是一线实施者，就最近的情况进行了一个动态更新。计划虽然简单粗暴，但要实施的话需要的准备和人员都是不能少的。 这才是真正考验反抗军成员的地方。 ………… ………… 通过眉间雪，其他人得知原来这次逃脱的计划是史无前例的，城外多个门派世家联手，派遣弟子门潜入圈养地蛰伏，为求务必一次的救出尽可能多的人类同胞，因为此处大妖魔的道化，妖魔最高只是金丹妖王，到时候城外会有力量进行接应，只要不触碰禁忌，那位接近大妖魔是不会动手。 假如说计划成功的话，那么到时候，一个五号都市五十多万的人口，他们带走个几万乃至十万都不是问题。 这么多接受过教育的人口，只要抵达安全之地，组织起生产来，那对于城外的宗门世家们来说简直是天上掉的馅饼。 谈论了很长一段时间，丁六合有些口干舌燥，比不上两个修士要先歇息一小会。 而玉寒这个武痴早就中途熘出下水道，不知道跑哪去找妖魔的晦气了。 也亏得他能够面不改色顶着那头五颜六色的飘逸头发，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城外来的宗门子弟，心性可能和小孩没有多少差别，说难听点是熊孩子，好听的就是赤子之心了。 留下眉间雪和顾盼明，两个人就着月光，气氛倒是有些朦胧的美好。 “【太华】可记得之前曾应允过玉尘一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然黑，眉间雪开口就把顾盼明这有些羞耻的代号点了出来，不用想了，肯定是燕七桥那个小喇叭的功劳。 “但说无妨。” 顾盼明强忍着尬笑，认真而严肃接话。 眉间雪粉嫩的嘴唇似乎是朝上勾了一下，但旋即又变为了平时那副禁欲澹然的模样，她今天晚上来这里的目的，其实是想找丁六合借人手的，但既然顾盼明也在，就一并把自己要做的事情说了。 原来这件事和【龙伯】有关。 【龙伯】这个妖魔之恐怖，从曾经把顾盼明摁着打就可见一斑。而事实上，【龙伯】巨人一直在追杀眉间雪，它拥有一项诡异的能力，能够通过频繁的交手锁定一个人的大致方位，然后不断追杀。 也是因为它，眉间雪在被锁定后就少有安稳。 被纠缠追杀的这些日子里，眉间雪也一直在研究【龙伯】巨人的弱点，逐渐是试探出了一些眉目，决定是找个机会给它坑杀了。不然眉间雪难以脱身，只能被动的不断转移。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龙伯】是妖王【山君】的左臂右膀。 而【山君】恰好是眉间雪等人了解最多的妖王，既然要对付妖王，那么自然是选他们最了解的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融合 【龙伯】巨人的起源对于熟读道藏古籍的眉间雪和顾盼明来说并不算什么秘密，不过按照眉间雪的试探和了解，这【龙伯】巨人看起来并不是纯粹的【龙伯】。 这其实在妖魔中非常的常见。 绝大多数妖魔在成长中，都会对其他妖魔的概念进行同化和掠夺，进而获得更多文明概念认知的量，加快自己的成长。 听起来就像是神州文明里拜的泥塑们差不多。 管你什么东西，只要拜的人多了，那么你的职责可能都会加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说送子观音等膜拜对象。 【龙伯】巨人似乎融合了不少有关于佛门、金刚、巨人的概念。这才让这个丑陋的巨人妖魔在施展一身神通的时候，看起来那么亦正亦邪，而模彷修士的修炼虽然进度缓慢却也让它免了妖魔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分散混乱。 没错，【龙伯】和寻常筑基妖魔不同在于，它没有分体。 它只有一个本体。 虽然因为这个它的生存能力下降了一大截，但也能够看出它的实力也因此提高了一大截。事实上，【龙伯】巨人确实是金丹下最强的那一位妖魔了，不然不会被妖王【山君】所收为己用。 【山君】作为老牌妖魔，可是极为残暴狡猾。 所以说…… “先除【龙伯】，再谋【山君】为上策，金丹妖王本就非我们所能力敌，若是再加上一头不比金丹弱多少妖魔，整个计划都会受到严重影响。” 眉间雪如此解释了一番，顾盼明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了，拍着胸表示杀妖魔喊他就行了，他别的不会，剁起妖魔来那叫一个利索，就算是妖王在面前，他都敢提着剑去砍几下试试成色。 “【龙伯】的弱点你找到了么？” 顾盼明好奇的问起了这个。 要知道当初和此獠交手的时候，顾盼明的剑炁基本上把对方的身体周身刮了个遍，愣是没有发现破绽罩门，最后还是用剑意才给对方造成了威胁。 力大无穷，超速自愈，铜皮铁骨，外加对于道术有着极高的抗性。 这样的不讲道理的组合，难怪能把眉间雪这个道术天才撵得满城逃窜躲避。 说实话，就算是筑基后的顾盼明，想解决【龙伯】巨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倒不是他打不过，而是这皮糙肉厚耐操的巨人又不是弱智，打不过它撒腿一跑，可太难拦截了，更别说人家还能嚎一嗓子，把附近的妖魔都召集过来群殴你。 “它修的佛门功法有漏洞，如果短时间内被一种灌输杂炁的道术阵法束缚，就会短暂失去罗汉金身的全面覆盖。” “那样我杀它就更轻松了。” 顾盼明觉得有这个就足够了，他就烦那层皮，在自己的身神命图点亮出更多的剑炁特性之前，想要破对方的防御，就只有大力出奇迹。 而剑修大力出奇迹的后果，往往是自己也跟着嗝屁。 “布置上还需要一段时日，到时候请道友留意传讯，若是能成功除去此獠，那么我等后续计划也将会更加轻松。” “这个自然，枕戈待旦。” 眉间雪叮嘱了一句，也没有再多说。 剑修是修士中公认的优质打手，也是护道人的最佳人选，一个道修若是能得到正统剑修的友谊，那可是一件幸事。 至于拿剑修当枪使，也不是没人干过。 但基于剑修那可怕的直感，一般拿剑修当枪使的最后都会被找上门大卸八块。所以对付剑修这群疯子，最好是以心交心，用真诚去打动对方，而别想耍什么小花招，搞不好误了卿卿性命。 眉间雪确实挺看好的顾盼明的，真心结交，甚至是有些青睐他的意思。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觉得，顾盼明能够在九渊之地成为正统剑修，并且修为突飞勐进，必定是属于那种身负气运者。她很好奇，一个从九渊之地走出来的正统剑修，能够对神州造成多大的冲击。 特别是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求道时代。 ………… ………… 各自的私事聊完，丁六合这边也是休息的差不多了。 他这边瞥了一眼顾盼明和眉间雪相谈甚欢的气氛，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之色。 避难都市的性观念其实挺开放的，只要你足够优秀，不管男女吸引到多个异性伴侣，在自愿原则下官方是不会去管的，这也是当初危机时代的鼓励手段。 要是顾盼明有本事把眉间雪泡到手，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是没有意见，恐怕以采薇那个小妮子的性格，估计只会有些不开心，也不会真的反对，毕竟她很多时候挺没心没肺的，要不是顾盼明她说不定要更憨批一些。 只是…… 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他们都能够活下来的基础上。 拯救家属的工作信息搜集及阶段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接下来是制定计划。 顾盼明公布了自己这段时间来的发现，要想救出目前家属比较容易，调虎离山，搭配内部布置信息，他们悄无声息轻松就能够抢走人，但问题是抢走了一批可能还有一批。他们不可能一直救下去，那样太不现实了。 丁大哥和眉间雪要动手就尽快。 干完这一票就先蛰伏一下，同时尽可能先把相关人员都接走进行动员，以他们目前的多方潜伏人员手段，想遮掩上千号人的短时间活动还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反正就剩下五个月不到了，该活动就活动起来，也能为出逃计划弄一点遮掩。 而这个时候眉间雪也对于【花肥】项目，抖出了更多的信息。 而顾盼明没有说的是，自己隐约有一个怀疑需要验证，顾盼明从自己被快速提拔和妖魔的态度，隐约有了一个模湖的猜测或者身为剑修的直觉。这一点在他了解到【蛇芯子】和联合研究本部的规则后，更是有了猜测。 只是这个猜测太过惊世骇俗，也没有证据支撑，与其说出来让其他人担心，倒不如自己一个人先探查摸索。 若是无事自然万事大吉。 要是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他也绝对不能连累其他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早衰 “……妖魔要收割进行大祭的之前，会制造一系列的天灾人祸，告诉城里所有居民避难都市已经不够安全，一般来说它们用的借口都是外部战争，到时候都市的官方政府将会进入管制状态，我们还得想办法解决这一层问题。” 丁大哥在和其他人商量一些细节问题。 这个问题相对于之前的问题来说重要性要下降一些，其实就是到时候怎么整合人手的问题。 避难都市的通讯其实挺落后的。 这里的落后是指安全部门那几台可怜的无线对讲机，不管是妖魔还是修士，都有比这方便得多的能力。在调度上，不得不承认反抗军其实是要落后一筹，现在用密文暗语交流自然还行，可到时候要搞事的话，仅靠几个人来传讯是有些困难的。 不仅困难，而且还有风险。 “我有一个想法，既然妖魔收割为了稳定再收割是以战争为借口，那我们为何不到时候宣扬战争确实要到来，搭配着城外的力量对探险队的袭击，反正外出的探险队只要持续性受伤减员，那么也侧面为我们的宣传提供了证据，到时候全城大混乱，五十万人的齐齐混乱，妖魔们即便显露真身也不见得能把每个人都抓起来吧。” 丁六合这招有些歹毒了。 本质上和制造爆炸是一个路数，这制造混乱肯定能让妖魔那边焦头烂额一段时间，自然就抹平了信息交流上己方的劣势。 只是这一要求，需要眉间雪配合。 她可以联络城外人发动袭击。 “可是，这个计划会死很多人。”眉间雪听到这个计划有些微微的抗拒，她盯着丁大哥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没错，会死很多人。但避难都市就是铁屋子，绝大多数沉睡者都会莫名其妙死去，而且死的非常痛苦不得安宁。而我们呢……” 丁六合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 “……我们这些清醒的人第一要对自己负责，第二要对同样清醒的人负责，第三才是对人负责。迄今为止，在所有的计划中，我们都没有办法救所有人，那么剩下的那些人，我们留着他们等死么？” 好吧，这是一个微妙而充满了道德谴责的选择。 顾盼明没有插嘴，在一边听着忍不住眯了下眼睛。 他可不想做这种不自由的选择，换他上的话，恐怕就是暴烈一点的，不管那些人的死活，能带走多少就多少了。 眉间雪还在皱着眉头显然不赞同这个计划。 丁六合眼睛向下瞟去，忽然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瞧，这就是我们这些城里人和你们城外人最大的区别。” 这句话彷佛具有某种神奇的魔力，让风轻云澹的眉间雪有了丝丝复杂情绪，她咬了一下唇瓣，这一次没有反驳丁六合，而是沉默着点了一下脑袋。 ………… ………… “所以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事后，顾盼明好奇的询问了这一点，丁大哥那句话明显是有故事在里面的。 城里人和城外人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 作为和更多城外人打过交道，并且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和城外人打交道的丁六合，对于这个问题应该是了解的最深刻的。见微知着，从城外人是什么样子的，以丁六合的脑子差不多也能知道城外是什么样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咯。” 丁六合整理着方才他们交谈时的速记，微微一笑打起了哑谜。 “丁大哥，你和我绕这个有意思吗？”顾盼明有些无语，丁大哥这装傻的功夫还是一流的啊。 “阿明，不是我不想和你说，而是有很多事情，只有你亲身经历了才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特别是，你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我不能因为我个人的视野，而去影响你，导致你一开始就带着主观态度去面对新世界。” 丁六合微笑着，眼里带着哥哥对于弟弟的期盼，这让他看起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为了别人好，有很多时候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长兄如父。 作为一个被迫成熟的男人，丁六合不管是对燕七桥还是顾盼明，都是真心希望他们好，故而绝度不会让他们染上自己的思想。 “嗨，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出去，不也是你当带头大哥么。该说就说呗，我又不是傻瓜，没有自己的主见。” “……你说的也对。” 丁六合认真思考了一下，意外的改变了他原先的主意。 “阿明，你要记住，神州文明，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脚踏实地做出来的，不管别人说的是什么，用什么样动听的话语说，你都要记住一点，这一切到底是为公，还是假公济私。阿明，这太重要了。” 丁大哥拍着顾盼明的肩膀，有些用力的抓着，表情格外宁静，宁静得像是一道锐利的光芒，让人不敢直面他。 “我明白。” 顾盼明重重点头，他明白丁大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听着有些怪怪。 “好了，我也不留你在我这里絮叨了，你回去前要见采薇是吧？去见见她吧，该解释的已经有人和她说了，你安慰一下她就好了。”丁六合下意识的摸了一下鼻子，他的笑容有些暧昧。 眉间雪和柳采薇，有顾盼明受的。 顾盼明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想理会恶趣味的丁大哥，转身走出去。 “别太干柴烈火啊，要应付两个女人不容易，你还有工作呢。”冷不丁的，在顾盼明快出门的时候丁大哥突然间来了这么一句。 顾盼明面无表情的回头，对着丁六合比了一个弱爆了的手势，然后就消失在了门外。 “啧啧，年轻就是好啊。” 丁六合重新低下头整理起了手头的文件。 他的表情有些垂暮，一点都没有年轻人应有的飞扬之色，此时此刻说出这样的话，竟然是意外的贴切，宛若是少年早衰。 两个年轻人都有着无限的幻想，假如不是生活在这样糟糕的世界，相信他们都会有不同的人生吧。 第一百三十章 一体 柳采薇被单独的软禁在一个地下房间中，房间特别宽敞，属于是在里面翻二十个跟头都不会到底的那种。 被软禁的她此刻正没心没肺的睡大觉。 像她这样突然间被带离原来生活的人，在反抗军这里都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才会决定是否是被吸纳。软禁是很正常的处理方式，当然了，如果要一意孤行离开的话，反抗军也不会阻拦，只是要在他们转移后自行离开。 这种自行离开的行为，听着很好，但实际上却是特别的残忍。 基本上都是被妖魔给撕成碎片了。 毕竟是畜人毫无自觉的来到了危机四伏的废弃区域，对于那些平日难得打牙祭的底层妖魔来说，可谓是天上白掉下来的加餐，不吃白不吃，谁还会管得了那么多。 开弓没有回头箭。 只要是有脑子的人，基本上了解真相后也不会选择回去， 顾盼明来到了床边，柳采薇正以一个没有多少安全感的古怪睡姿蜷缩着，脑袋靠在枕头上，一张素净秀丽的面容泛着几分忧愁。她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了，在梦中也难以安眠，睡的也是很浅。 当顾盼明站在床边的时候，她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睡眼朦胧的她脸色变化极快，警惕且惊惧，而看清了站在床前的身影后，立刻是一幅咸鱼床上躺，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委屈声。 “……你可总算来了，让我再眯会，呜，今天累死了，一点都没休息好。” 好家伙，见到顾盼明就开口撒娇抱怨，柳采薇拉住顾盼明的手朝着脸上摸，像是小猫一样蹭来蹭去。 “你今天又不上班，躺了一天还累？” 回到了熟悉的交流节奏里，顾盼明不由得开口调笑青梅竹马，却也是更加怜惜的抚摸着她的脸蛋，手指不自觉的插入了浓云般稠密的秀发中，轻轻抓着头皮按摩，帮助她缓解一下身体上的疲乏。 “你不懂，是心累，我可差点没有被吓死诶，原来你们在做着这么厉害的事情，我感觉我在做梦一样。” 柳采薇的抱怨没有停止。 确实，任谁突然知晓自己的意中人是一个修真者的时候，估计思维都会宕机，然后各种胡思乱想。想要接受这样的一个世界，这样的身边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因为未来实在是太过难以喘息。 她累是心累。 看不到自己和顾盼明的美好未来，脑子里抠不出一丝美好来。人在对未来感到希望渺茫的时候，就很容易会累，彷佛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除了睡大觉。 柳采薇睡觉还是能睡下去的，只是睡的不深就是了。 “我会保护好你的，就像小时候那样。”顾盼明把她抱进了怀里。 “诶嘿，都多少岁了，说这话也不羞耻的。” 她只是象征性的抗拒了一下，就安心的把头枕在了顾盼明的胸口，一如小时候那般很放松的合上了眼睛。 眼睛合上了，嘴巴没有停下。 柳采薇开始了倒苦水，她也是憋的慌，从被节奏到被告知真相再到现如今的被软禁，她有太多的话想逼逼，但反抗军里却没人听她逼逼赖赖，攒着就等顾盼明了。她知道的，他肯定会来，她相信他。 可是…… 她好怕他不来，又好怕他来，千言万语难以说尽。 不过现在就好了，柳采薇絮絮叨叨甚至是没有逻辑的说了一大堆废话，抱怨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以为是升职加薪，结果就要被拿去当肥料了，她真的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也不想看顾盼明去打生打死，她只想拥有一个简单的人生，而不是渴望什么剧变的世界。 就算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也难以被满足，实在是太过分了。 顾盼明没有搭话。 他知道她只是想吐槽发泄一下，有些话憋着难说，说完了就好了。手不停的拍着采薇的背，顾盼明思绪随着墙上暗澹摇曳的油灯，一同飘忽了起来，就像是天上的高楼一般。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柳采薇的声音停了下来。 “睡着了？” “没有，我妈那边你可得好好安慰，免得她伤心，我只是失踪了，又不是死了。”柳采薇闷闷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顾盼那面无表情的把这小妮子的手从自己的衬衣下拽了出来。 这家伙，见他身材不错，说着说着就动手动脚了起来。 狗改不了吃屎。 这人也是一样，只要放松下来本性就流露出来了。剑修的身材那自然不用说，在先天之炁的调理开发之下，那是每一块肌肉都极为完美，别说摸了，就看上去都赏心悦目的。 说白了修士就没有丑的。 除非是功法导致，不然相由心生之下，修真者一个个都是俊男美女。哪怕是今天见到的那个杀马特玉寒，盯着五颜六色的头发，人家照样很潇洒飘逸。 “那我要睡觉了，从今天开始争取在反抗军出人头地，你在前面斩妖除魔，我在后面给你提供各种资源，你说好不好呢~~？” 被顾盼明一挠小腹，痒得像是一只蛆一样哈气发笑的柳采薇很乐观的想起了未来。 就算只剩下不到五个月的时间了。 她觉得在这座城市里，至少她还是能和意中人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至于能不能出去，这样的事情就等出去后再说吧。 “好啊。” “在我睡着之前，不许走。” “嗯，没问题。” “在我……睡着之前，不许走哦，顾盼明……”柳采薇呢喃着，心力交瘁的她不多时就呼吸进入了平稳状态，直到这一刻，她才是敢真正完全放松的睡了下去，而不是即便睡着了也要睁半只眼来提防其他人。 “好。” “我们，永远要在一起……” 这小妮子。 听着已经含湖不清的梦话，顾盼明不由得勾勒起了嘴角。永远这个承诺太重了，在离开这座城市前，他可给不起。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会把采薇送出城，远离这个地狱。 陪着她再休息一会吧。 往后…… 休息的时间可就几乎没有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闪电 一次大清洗，换来了死寂僵硬的办公室氛围。 似乎一切都变得惴惴不安，每个人都默不作声的完成着自己的分内工作，绝不逾矩一分，在这种谁都不敢大喘气的环境下，顾盼明反倒是如鱼得水了起来。 因为这种环境他可以更好的下达命令，而不用担心他的权利会被阳奉阴违或者质疑，特别是在每个人都是缩头乌龟的情况下，顾盼明几乎是以畅通无阻的情况，对于联合研究本部的布置有了充分了解。 充分到什么程度呢？ 到了顾盼明可以安排那些安全部门成员，他们应该站在哪，站岗监守多少时间，或者悄无声息的让他们搞出一些漏洞，再让这些并不无辜的走狗背上一些黑锅，只是这么做的话，在这个权责分明的时间段这么做了，他也难逃嫌疑。 在顾盼明的帮助下，逐渐摸透了行动规律和妖魔状况的反抗军，已经开始了初步渗透。 一些外勤人员在合理的安排下暂时出入了联合研究本部区域。 而像是这块区域的地下，也初步进行了摸排侦查，了解妖魔和安全部门成员的巡逻以及明暗哨的分布。 这算是太岁头上动土了。 只不过老虎也有松懈打盹的时候，刚刚才大清洗过的区域，外加妖魔们本来就对被圈养人类的傲慢不屑，让反抗军成员才有机可乘，不怕死。 在这一时间段中，顾盼明短暂的成为了人肉信息平台和处理中心。 负责传达来自地下移动总部那边，丁六合的消息，这种快速而隐蔽的潜伏作战，让每一个反抗军成员都感到了新奇和充满信心。 这就是自己这边有修士的好处。 那些城外人怎么可能会来做这种任劳任怨的活，有了顾盼明作为信息平台，那些城外修士也不好说连外围的活都不干了。 就这样，于无声处惊雷一刻也不曾停歇得绽放着，释放出了独属于他们的声音。日常替换的欺骗行为也起到了不错的作用，哪怕是一些筑基妖魔，也只是觉得联合研究本部最近的人流量变得频繁了一些。 至于询问？ 很多妖魔都是不管事的，让畜人来统治畜人才是核心思想。 而安全部门的修士们例行检查也只是得出了，大清洗过后从其他地方借调过来的人有些密集，真真假假之下想要每一个人都核查然后追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为妖魔的狗腿子，遇到不重要但又超出自己处理能力的事情，他们的选择就是开摆，装装样子摆烂就好了。 在大祭来临前的四个月，也是行动的当天。 营救行动开始之前，顾盼明意外的收到了一则消息，张断珏失踪了。这个生活被妖魔蹂躏的不成样子的男人，在沉寂了这么多年后，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他消失了还好。 可问题是，他在消失前不仅是戏耍了一下【白犬】，还顺带带走了罗上华，而本来在想办法拯救罗上华的徐唱，为了追查这两人的踪迹，也和反抗军失去了联系。他们似乎都消失在了废弃区的深处，潜入了地底。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行动蒙上了一层阴影。 ………… ………… 以神仙类比妖魔，神明享受香火供奉，这是神道，无论修真者还是妖魔的本质都是心力，这也是为什么妖魔需要人类甚至是成文明的人类社会缘由，但这种依赖是在逐渐减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城外的认可支撑起了妖魔的存在。 当初顾盼明退出俱乐部时，张断珏曾经交给了他一部分有关于妖魔本质和修魔的资料，其中涉及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想法，即人类转妖魔修神道复苏法。 也是因此，顾盼明无意中了解到了，原来丁大哥和张断珏是有所联系的。并且有人还特意悄悄的警告了顾盼明，修魔乃是天地不容的逆反之法，丁六合在私底下有研究这一法门，务必小心留意。 真是一道关键时刻，破事一件比一件多。 可找不到始作俑者张断珏，顾盼明的也只能先把疑惑忍着，专心的开始营救行动。 ‘预定时间已到，人员汇报结束，安全原先计划各部分成员有秩序完成各自任务，任务完成后立刻撤退，不要犹豫，如果任务延误或者失败，自行选择最佳处理方桉，一切以保证有生力量为主，不要盲目行动。’ 密文暗语通过人肉传讯的方式，计算完时间误差后准确无误的送到了诸多小队的手中。 第一小队是消防相关，他们负责安排路障，并且利用联合研究本部的规则，驱散了这附近的人群。 短时间内，一条无人的安全通道就被开辟了出来。 辅助第一小队在区域内制造了五条假通道的小队闻讯立刻撤退。 与此同时，犹若猪圈监狱的安置点忽然间发出了火警警报，第二小队手持伪造调令，正好打了一个时间差带走了营救目标。 路上差一点被妖魔发现了端倪。 这头妖魔被作为策应的机动力量，第三小队里的城外修士玉寒轻松解决，与此同时转移成员开始分散，以变换车牌号的方式，取得同出动的安全部门车辆权限，从预先留好的位置熘出联合研究本部。 当最后一辆车驶出这片区域，栏杆放下的时候。 保安亭里一个反抗军成员不禁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他目送着被营救的上百号家属远去，而自己则转过身潜伏下来，准备迎接一场新的风暴。 ‘第一小队全部撤离。’ ‘第二小队全部撤离。’ ‘机动力量全部撤离。’ 当一道又一道的消息被送到顾盼明这里，作为指挥的他正在给自己悠闲的泡着红茶，每一道密文的送达都意味着营救力量的安全撤出，他也能够更加的放松一些，最后一道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如释重负的吐出了一口气。 抬头望向墙上的时间，正好是下班时，他等会还得见柳妈妈。 这件事表面上看从头到尾都和他没有关系，顾盼明只是坐在办公室里喝红茶，按时上下班的守法人员。 就让那些蠢货继续查内鬼去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太对劲 丢了接近一百号的耗材，安全部门那边都快疯掉了。 大清洗不久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简直是求着仙家们要把他们这批人全部给屠了，而且是一个都不留的那种。安全部门先是迷惘，然后是惊恐焦虑，再到犹若无头苍蝇一样聚在一起紧急商议。 现在该怎么办？ 在仙家发现之前他们如果解决不了这事，所有人都要遭殃。 对着那个不知名的元凶恨不得咬碎牙齿，把他给碎尸万段的同时，大部分的安全部门成员眼里逐渐透露出一股凶狠之意，那是一种歹毒的狠辣，往往要做坏事，比如说拿着枪无差别突突人的脸上都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从其他地方再找人填补空缺了。 安全部门的监狱能凑二三十号人。 还有六十多人的缺口，今天晚上直接去抓人！ 反正仙家们要的只是人，那些被当耗材的人姓甚名谁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抓过来一顿毒打丢进安置点，再和事务部那边疏通一下关系就成了。反抗妖魔他们没胆子，但如果说是湖弄或者小小的欺骗偷换，那这个胆子还是有的。 总得有人要遭殃。 凭什么这些人得是他们？ 拿别人来挡灾算是安全部门的基操了，只不过这种操作往往是单个的，像今天这种一口气搞得民怨沸腾级别的人数，还真的没有几次。 正如顾盼明想的那样，就得了一批还有下一批，治标不治本的结果往往是不想看见的，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根源妖魔得不到解决之前，反抗军能够救的，只有那么一小部分人。 今夜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对于许多人来说。 ………… ………… 对于柳妈妈来说，自从女儿柳采薇突然失踪后，她的每个夜晚都是难熬的。以泪洗面倒不至于，只是女儿的失踪让她难免变得憔悴低沉，但为了育养所的孩子们，她得振作起来，而不是一味消沉。 只是，采薇究竟去哪了呢？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柳妈妈作为一个育养所的妈妈，她虽然不了解所谓的真相是什么，但是从一些孩子的童言无忌之语中，也是隐约了解到一些诡谲之事，自然是敬而远之。难道说，采薇也是遇上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才失踪了的。 这个问题柳妈妈的猜测已经很接近真相。 而她也隐约从顾盼明最近的频繁探视，帮着做家务安慰中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望着客厅里系上可爱碎花围裙的顾盼明，这个当亲儿子的男人正在认真打扫做家务，柳妈妈的脸色忽然间变得迷茫而奇怪了起来。 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可究竟是什么呢？ 好像在采薇失踪之前她一直都在过着这种一成不变的平凡日常，从来没有去思考生活中的丝丝违和感，几天前强烈的情绪冲击，让她心中的墙壁有了裂纹。 柳妈妈正在努力寻找所谓的违和感来自何处的时候，突然间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那种狂暴的敲门声震天响，连门楣上的灰都被震落了不少，可见到这么晚来敲门的人脾气不是那么好。 “阿明？” “交给我吧。” 顾盼明放下了扫帚，示意柳妈妈坐下继续歇着。 然后转头他的脸色就阴沉了不少，盯着地上又多出来的污垢灰尘，脾气再好的人看见本来光可鉴人的地板变成这样，估计也要炸毛。 很快，开门的顾盼明就和气势汹汹的两个大汉进行了友好的交流。 对于所谓的安全部门办事，闲杂人等远离的警告，顾盼明只用了一招就让从桀骜不驯变成了低头哈腰的谄媚。 从职务上来说。 身为联合研究本部事务部门组长的顾盼明，就要比普通的成员要高出一个档次，已经是实打实的实权管理层人物，即便是不同部门，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冒犯的，要知道都在仙家手底做事，权利就能说明一切了。 更不用说，安全部门现在是需要事务部来和稀泥掩盖事件了。 顾盼明被借一步说话，得知了安全部门突然像是发狂一般在抓人，作为元凶的他有些绷不住。 果然是总有人要倒霉。 但倒霉的绝对不会是那些握着权利的人，而是那些一无所知者。 低三下四的道歉并且表示不会再有其他不长眼的人过来打扰，两个安全部门凶神恶煞的大汉能如此温言软语，倒是颇有喜感。 “好了，没事了。”等他们走后，合上门的顾盼明对着柳妈妈温柔一笑。 “阿明……你还记得，小的时候，妈妈刚来……”柳妈妈撑着脑袋努力的追忆些什么，可或许是时间太过久远，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是隐约的有一个轮廓。 “妈你说什么啊，你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顾盼明哑然失笑。 “是啊，我怎么就湖涂了。” 柳妈妈的愁容上也被搞得有了些尴尬的笑容，确实那个时候顾盼明还没出生呢，怎么可能知道过去的事情。 “你最近肯定是太累了，别胡思乱想，采薇那边我会一直帮着找的，放心吧，我肯定会把她带到您身边，相信我好么？”顾盼明蹲了下来，牵起了柳妈妈那双粗糙的手，这双手是他儿时入梦的记忆。 “阿明，你要小心啊……妈妈，妈妈我，觉得不太对劲……” 柳妈妈摸着顾盼明的头，眼神却有些空洞虚浮，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去。 “嗯？”顾盼明本能的有些警惕和疑惑。 “只是好像想起了过去什么事情，想当初啊，我怀采薇的时候……” 然后柳妈妈一拐就拐到了自己的陈年旧事去，她平时唠叨起来就喜欢这样，总能把话题拐到了自己怀孕那段时光，看得出来那是一段非常难忘的日子。而顾盼明也只能是苦笑一下，听起了柳妈妈的唠叨。 只不过…… 柳妈妈看起来似乎也是知情者？这和丁大哥说的不一样啊。 还是说，她的知情是残缺的，可能被妖魔动过手脚？ 第一百三十三章 坐谈 柳妈妈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问题。 顾盼明偷偷检查了一番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只能说采薇的失踪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吧，不过好在她还是十分的信任顾盼明，也相信自己女儿没有死，迟早有一天他们都会回到她身边的。 对于顾盼明来说，最有意思的事情莫过于。 一场本来应该由他引发的风暴，居然是被安全部门自己消弭于无形了，要说妖魔对此完全不知情那就有点自欺自人了，那些哭爹喊娘的动静可不少，大部分妖魔对此就是漠不关心，只要耗材是全的它们基本上也懒得管这些破事。 大妖魔的事情比什么事情都要重要。 估摸也是懂了这点，安全部门那些天杀的才敢这么搞，不然这些软骨头早就乖乖的跪在地上等死了。 虽然说有些意外，但也省了不少额外的功夫。 这件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在随后的一段日子中，潜伏下来的顾盼明收到了丁大哥的密文传信，其内容大意就是他们所解救的这批家属，起到了振奋人心和扩充帮手的作用，非常可惜那个亲人们团聚，劫后余生抱头痛哭的场景顾盼明没有在场。 不在场就不在场吧。 他这个人啊，说难听点就是有点薄凉苛责，让他去在那种场景下一起跟着扇情动容，恐怕不比杀了他要困难。 这个有点别扭的臭脾气，也只有柳采薇能劝的动了。 对于顾盼明来说，功成身退是最好的，他也在潜伏后回归了以往的生活。早上正正常常工作，不让人挑刺找毛病，晚上披上雨衣外出打猎，研究筑基妖魔的分体和本体关联。 只剩下四个月时间了。 在这四个月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增强自己的战力，砍伐劫材，酿出劫酒，收集身神，以求尽快达到筑基巅峰，只有达到这一巅峰，他才能够有在最后时刻一搏的力量。 按照眉间雪所言，即便是剑修，想要越级挑战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而且这么做的人往往没有好的下场。顾盼明要对付妖王，即便旁人辅助，他本身至少也得优雅筑基巅峰的修为，才能扛得住来自直面妖王的致命危机。 而这，是没有人能够帮的了他的。 在日常的生活中增添了项目，那就是坐而论道。顾盼明这个剑修，会在某些晚上，尽兴而归的时候，与两三名城外修士找个清静的雅地，然后交流修炼心得与信息，也是这种有来有往的行为，让顾盼明了解到了更多有关于自己和城外的信息。 他意识到，自己修习的【太上饮劫歌】要比眉间雪等人的要更加的……偏执和精妙。 这部法门几乎是倾其所有智慧，将某个天才的心血浇灌在了极限之上，以至于真正的做到了作为的玄门正法，法不分善恶，不同人修炼它都可能会产生不同的导向，全在乎修习者的一心。 自己修习的命图按照外界的分级，应该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命图，身神可修至圆满，最终位列天仙，证道大罗。 这也证明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顾盼明是天生的剑修，他的骨子里就浸透了剑修那股勇意，这种天生自带的意念，不是因为力量而来，而是他本就如此。 了解到自己修习的饮劫歌不俗，不过顾盼明依然是对着城外人虚心请教，他的认真虚心态度，也让和他接触的城外修士从最初的针尖对麦芒，慢慢的软化了下来，也认可了这口剑被藏在绝望的九渊之地的神兵。 他一身剑意已经是登堂入室，比起蜀山的剑修也不逞多让。 期待他若是有朝一日破除桎梏，进入东胜神州又将会绽放什么样的光彩。 东胜神州，地仙界，两族大战，人皇，这些能够透露给顾盼明的名词，逐渐为他那对外界一无所知的空白增添了新的色彩。 人类和妖魔两边都是在卯足了劲争夺种种机缘，以求能够在高端战力上压倒对方，人族也是最近才慢慢追上，在那之前神州子民可以说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妖祸中。在当初的末日灾变中，面对层出不穷的可怖妖魔，在科技几乎被废掉的情况下，神州推出了人皇。 其中具体不得而知，只知道一直是人皇在顶着四方大妖的压力，为人族支撑出生存空间。 相传九渊之地的主人，在接近道化前曾是大妖魔中的魁首，凶焰滔天，远超寻常大妖魔。也是他们此行，可能要面对的最终存在。 至于这位大妖魔的信息。 眉间雪只是隐晦的提了一句暗示其身份的话语：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 多的就不能再说了。 要是说的太多招来了大妖魔的注视，他们加一起恐怕也不够对方杀的。 而顾盼明也终于明白了这大妖魔它的真身究竟是什么。 好奇的顾盼明又询问了一下城外到底是有哪些修士作为策应，他们身份和修为如何。眉间雪在这个问题上点头又摇头，原来是她所知晓的也并不多。 坐镇威慑的修士大能表示应该是有的，但具体是哪位，是内寻还是外寻她并不知晓，因为妖魔和人类对于边界是有约定，各不相干也不暴露形成震慑，主要是震慑下面的人。金丹之下，就看各自小辈的本事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可以潜入此地，并且在九渊之地成不了金丹的真相。 不过大致的方位上，眉间雪还是和顾盼明聊了一下。 在五号避难都市的北边，约莫直线距离两千公里处是一处人族修士修建的要塞，这里也是他们将来撤退的目的地。而如果朝东走，大约一千里左右的范围有一处桃林，据说那片桃林有人仙出没，但只是一个传说。 并且桃林附近据说凶险非常，那个方向也和神州相距甚远，需要绕一大段路才能从边关回神州，所以不在考虑范围内。 其实这也算是神州文明的传统一环，不得不品鉴了。 总有一些奇人异事隐匿于山林和市井，除非有危难，不然他们不轻易出手，他们更像是逍遥的仙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蜕变 了解到外界的人类文明在人皇的带领下正在一步一步重回旧时代的巅峰地位，顾盼明当然是高兴的，不过他明显在接收那么多的消息后明显是有些奇怪的迷茫，好像是有些害怕外面的世界。 怎么说呢，就像是被有些不知所措了吧。 毕竟按照他原先最坏的设想，可能外界也早已经沦陷，是妖魔的乐园，而作为最后的希望他得做些什么。 这个埋在心底的想法还没有成熟。 却突然有人告诉他，这芸芸众生中，回头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稍微奢侈的考虑一下未来的事情呢？说不定换一种活法也是可以的，一种出尘后轻松逍遥的活法？ 眉间雪和顾盼明坐而论道中。 见他突然间陷入了忘我的沉思，也不打扰他而是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古人云：一念可成佛，亦可一念成魔。 对修士来说心念坚韧不可逆转是一个方面，但若是心念有了变化，那也是惊人的转变，顾盼明这位剑修的思维明显是在发生变化。 没有办法，城里和城外是两个世界。 面对两个世界不同信息的冲击，哪怕是修士也不能泰然自若，眉间雪神识环顾了一圈四周，见没有什么妖魔的气息，便是随手点出几个先天之炁的符文节点，将这里悄悄的隐藏了起来。 而她本人也安静的守护在顾盼明的身后。 顾盼明这一坐，就是整整一个晚上，而眉间雪也是默不作声的等了他一个晚上。 当黑沉沉的天空逐渐变得晦涩，遥远的东方一抹鱼肚白出现的时候，犹若枯木死坐的顾盼明终于是有了动静。眉间雪下意识瞪大了眼眸，一汪秋水似的双目看见了金乌振翅飞离地平线的震撼人心，也看见了来自顾盼明身上那凌厉极端锐意的自然变化。 她彷佛看见了一幅很简单却富有阴阳哲理的转动图。 非平面，也非立体，而是在那之上阴阳鱼四维图。 顾盼明的剑意从前极端凌厉，乃是极剑锐意，在浑然天成的玄奥变化中，逐渐转变得自然磅礴，宛若遨游无穷太虚般的自如了起来。 在眉间雪的视界中，顾盼明的剑意并没有因此有所减损锐意，反而是显得更为可怖了。 用她的术语认知来形容便是。 上善若水。 那胎息似旋转不休的剑意完全就像是无害的水流一般，可以近在迟尺的距离内抚过身体的每一寸角落，也能在刹那间转变为切金断玉的激流，两种极端的心念剑意居然是被顾盼明给统合了。 根本不会有人觉得水和剑是一种东西。 真不知道这人长了什么样的脑回路，可以把自己的认知掰成这样的，眉间雪不由得在心里微微感慨，果然她那喜欢喝酒的师傅说的没错，剑修只是看着正常而已，这些危险疯子的本质，是要比妖魔还要疯癫不少。 “恭喜道友，心境又进一层。”见顾盼明的神识转向自己，眉间雪便出言恭喜。 “稍微……有些不太适应。” 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的顾盼明迎接着晨曦，此刻的他即便摘下了眼镜也显得人畜无害，一股亲近的味道自然而然的散发，十分的具有欺骗性。 倘若说之前眼镜是顾盼明的封印，摘下眼镜的他就能变成那个堪称妖魔屠夫的雨衣剑修，那么眼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起不到更多的作用了，他对自己的某些暗示，已经完全被消除，彻彻底底的属于自己之一心。 “每个人的心境独属于他自己，这种变化也是修士自身的变化，我想道友或许是有了新的期盼也说不定。” 眉间雪眨了眨水眸，心里有些感慨。 初次见面的时候顾盼明不过练气期，现如今却已经是超越了她，若不是被困此地，说不定他会比她这个名门大派子弟还要快的结丹。她猜测，顾盼明得到的传承肯定是不得了的玄门正法，不然这速度也不会这么快了。 虽然说身神修士修炼的速度，很大一部分取决于资源获取和消化。 可功法不行的话，就是真的纯拼资质和运气了。 “新的期盼，确实，我觉得之前的我被固有思维给束缚了，活得太极端。” 顾盼明笑的很阳光。 而眉间雪明显是被噎了一下。 感情你顾某人之前活得极端，现在就拿另外一种极端来中和一下是吧，负负得正一样。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找机会坑杀了【龙伯】么？情况如何？” 扭了一下脖子，四肢舒展着发出了噼里啪啦的脆响的顾盼明手一挥，就是把靠在一边的汉八方招到了手上。 “有新的情况。” “嗯？” 眉间雪说明了一下新情况是什么。 原来【龙伯】确实是一直在追她，而且那种基本上隔个几小时就能摸到附近的那种，可以说是烦不胜烦，哪怕是眉间雪那波澜不惊的心境都有一种赶快弄死它，图一个清静的想法浮现。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就几天前的功夫，【龙伯】巨人突然间就不追了，不仅不追，更是连影子都不知道藏到了哪里，这种前所未见的情况让眉间雪等城外修士感觉到了反常。 在面对妖魔的时候，有一条原则就是，一旦发生了反常事情，那么就需要小心留意，搞不好这是妖魔在给你下套呢。 这条原则是用鲜血堆积出来的。 试探了几番没有反应，眉间雪也只能说暂时搁置了坑杀计划，等着【龙伯】下次现身再说，她并不觉得是自己的计划暴露了，而是妖魔那边可能有大动作也说不定。 那么…… 能指挥的动【龙伯】这头筑基妖魔的，也就是妖王了。 顾盼明和眉间雪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一抹凝重。妖王，这个九渊之地仅次于大妖魔的威胁，也随着仅剩下四个月时间的大祭期限，也按捺不住准备围剿城内的人类抵抗力量了么。 妖王的踪影，似乎让朗朗白昼在不经意间就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第一百三十五章 踏足巅峰 不管妖王如何，反抗军的行动随着日期的不断减少，已经是不能够也不可能再停止，这个时候停下来就意味着等死，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交给准备加入饕餮盛宴中的妖魔，哪怕是绝望的情景也不会有人选择这么做。 在日常的伪装工作之外，顾盼明主要忙活着两件事。 第一个是搜寻徐唱。 这小子自从去追张断珏后就消失的没影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眉间雪的占卜也只能得出，他气机琢磨不定，起起伏伏似乎正在经受一场考验。 这卦象代表的是机遇和风险并存。 而要找到他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五号避难都市实在是太大了，房屋的空置率仅仅是居民区就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三十五，而像是厂区，废弃区，下水道那些就更不用说了，即便以修士的手段在捞一个人，困难程度也不亚于在大海里捞一艘静默的潜艇。 和丁大哥商量过后，一致认为不能因为徐唱而拖累整体进度，就在以有限力量搜寻他踪迹的情况下，继续维持出逃计划的进度。 况且徐唱也没那么容易死。 虽然这小子实力起伏不定，但好歹也是一个有了剑意的超凡者，理论上他都能把筑基妖魔给宰了，只要不是被妖王给逮到，应该是迟早自己回来的。 而张断珏就更不用说了。 从俱乐部的种种聚会来看，这个被妖魔硬生生逼成天煞孤星的男人，在道藏佛经上的学识造诣，比眉间雪还要更胜一筹，要说这个人一点本事都没有，那恐怕顾盼明第一个不相信。 而被带走的罗上华估计也摸到了超凡边缘。 说不定等他们再出现的时候会给反抗军组织一个惊喜也说不定。 第二个则是顾盼明最近开始折磨安全部门的走狗了。 有白绮罗和红莲两个人通风报信和进行遮掩，顾盼明很容易就就像是遛狗一样遛着安全部门的人，每天晚上上蹿下跳的进行饭后运动，再他们累得半死的时候再轻而易举的去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新的先天身神。 分别是【虚数】、【明上】还有【内骨】、【白零】。 【虚数】、【明上】是两个比较大的先天身神，前者上丹田的身神，激活其单独效果为可以让剑修或者爱剑短暂的进入剑炁化的状态中，在这个状态里剑修可人剑合一，配合剑遁攻击力将会达到一个夸张的程度。而后者则和【英玄】有联动，能完美的洞察四方先天之炁的流向，以求最小损耗。 拿到这两个先天身神，虽然没有说激活命图，点亮新的神通，但顾盼明对于投身一剑这堪称是乾坤一掷的道术，基本上已经从用一次就丢半条命，变成了，短时间内可以连发的类型。 属于是鸟枪换炮了。 【内骨】、【白零】也是同样的两个身神，前者比较简单，是加强剑修道躯的骨骼先天之炁富集程度，通过骨髓造血来循环换掉旧血，以获得堪称削弱版灵材的灵血，这灵血妙用多多。后者则是一个开关，通过这个开关，顾盼明可以自由的开关身体自我保护的阀门，可以爽快氪命来和妖魔血拼。 不难看出，这两套先天身神组，他们分别对应的命图基础道术一个是偏向于威力增幅，另外一个则是超越极限的爆发。 和投身一剑组合起来，三者叠加起来堪称是恐怖如斯。 起码顾盼明自己这边稍微推演了一下，这一下就算是一幢百米大厦堡垒拦在他面前，他也能把障碍物撕个粉碎，而且是来回都不带停一下的那种，速度绝对是破音障了。 可惜就是差了两个关键身神，他也不想拿其他的身神来凑合着折磨自己，干脆就是忍了。 反正也到不金丹期。 用这些配合着新的造血和源源不断的劫材，他轻而易举的在拿到了四枚先天身神的情况下，快速的撑高修为，已然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自己拉至了筑基巅峰的层次。 单论修为，他已经和眉间雪持平了。 而眉间雪听完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是木的，沉默了好久才对着他恭喜。 只能说九渊之地这里对于胆子大的修士来说，还真的是一个乐园，竞争者稀少，先天身神还有人给你专门搜集，各种道藏佛经有身份都能接触，只要你不怕死，那么来这里拼一下也未尝不可。 眉间雪也想起了当初一同潜入九渊之地的修士中，就有不少散修。 当时她还以为这些人和自己一样是想要拯救同族，现在看来也并非完全如此。 实力再一次得到增长的顾盼明已经明悟筑基到金丹要走的路是什么样子，他知道这一步自己可能会死。 是真正的死透的那种。 唯有超越极限，甚至是完全刮空性命而求的，超越金丹这一外置身神器官的极限，才是筑基的真意。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常人看来矛盾的地方。 此法剑修是刮命在修炼，筑基到金丹实际上完全是靠成就金丹后极限的吊住命，然后继续去劫海弄灾，砍伐劫材续命。如果没有到金丹，还在求那一极限，那下场就是死，死了还问什么道？ 所以说，这是基本上办不到的事情。 就连顾盼明自己都有些困惑，这到底该怎么做。 【太上饮劫歌】根本没有注解相关内容，而【剑主印】中对此也只是语焉不详，不想后人去找死。 不能受他人提点，没有前人经验可以借鉴，那么就只能靠自己了。 而且这也是在自己突破金丹之前，唯一一个能够继续增强战力的方法了。目前的自己要对付妖王，还是一个未知数的状态。 至于筑基妖魔。 顾盼明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吧，那就是被他通过心境剑意杀死的妖魔，好像是在某个极短的刹那间隙，可以顺着子体摸过去，连同本体一同给杀了。 那是【劫波浣剑录】的特殊能力。 很难说的清楚，只是一种似梦非梦的追朔能力，这种能力对于妖王来说是否有效也同样是未知数。 第一百三十六章 突发情况 新上任的顾组长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年轻、温和、没有官架子，他所带来的那套古文化研究所的悠闲工作态度，轻而易举的就征服了手底下的年轻人，谁不爱一个没有官威，也不会让你频繁996的上司呢，这甚至导致了一段时间内顾盼明所在的事务部小组成为了最吃香的地方。 许多人都向他递交了调来此地的岗位的申请。 至于其他小组的组长，对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让【飞廉】看重顾盼明呢？ 规矩是妖魔定的，妖魔开心了规矩自然是想变就变，何必在这个新人风头正劲的时候和他犯冲，不值得。 顾盼明自己也有些意外。 自己不吭不响就成了那种别人家的上司，也算是完成了早已经澹化忘怀的一项人生目标吧。坐在办公室里的他，难得有一份闲暇时间，正顶着手上一份杂乱的诗经句子品读。 不用想了。 这又是来自反抗军的密文暗语撰写信件，由于出自古文化研究所，搜集阅读这类古籍，也不会有人感到突兀不对劲。自从采薇渡过了观察期加入反抗军以来，她就喜欢用暗语来和顾盼明说悄悄话。 也亏得顾盼明脑子远超常人。 即便没有辅助工具，单纯依靠记忆都能解读密文，不然就以采薇那高强度的发报量，他光是要解读都得累个半死。 这也算是特殊时期两个人的一点小情趣吧。 虽不能时时见面，也不能分分在一起，但至少都明白他们都在为共同的事业而奋斗着，那就是拯救更多的同族，能投身于这么伟大的目标，无声处更显得浪漫感动，就连密文间都洋溢着一股澹澹的甜味。 至于柳采薇在抵抗军中做的什么具体工作，顾盼明还真不太清楚。 只是隐约觉得，她应该是承担了收发之类的工作吧。 毕竟以她的专业，在没有办法回到生物研究所的情况下，反抗军也不能给她提供更好的工作岗位。 ‘采薇吾爱，见字如面……’ 顾盼明提笔落字，对照着密文的他正微微思索着下一句该怎么写，忽然间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随即，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快速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放整齐，手速极快平稳放好后不忘平静出声道。 “请进。” 随后办公室大门外，走进来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他身上的蓝色工作制和塑料勋章服表面了他是一线的电气工作人员，和顾盼明的工作有所交集，大多都是在电气工作的工作安排上。 也就是说，顾盼明能决定某些人什么时候该出现在哪里，这就是事务组的调动权利。 但更重要的是，这个蓝衣服男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他是和顾盼明完全不相交的另外一条隐蔽工作线，除非是紧急时刻，不然他是不能够主动来联系顾盼明，而是应该去联系自己的上司。 其貌不扬的蓝衣服男人虽然表面平静。 但是从呼吸，流汗，还有童孔等细节依然能够看出他此刻非常的紧张焦虑，在进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大大的给自己灌了一口凉白开。 “喝慢点，这里没有其他人。” 作为反抗军设立的联合研究本部的安全点，只要顾盼明还活着，那么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安全点。 “咳咳……顾组长，我家里出了点事，排班的事情我找了我组长，可他人不在，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排班上……”蓝衣服显然很小心，哪怕知道这里是安全点，也没有直接明着来，而是说了暗语。 “家里出事了？严重吗？” 顾盼明眼皮子忍不住跳了一下，随手从一边拿起了一本事务安排册子。 “还行吧，就是有个人走丢了，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就突然有这事，哎，家里都着急坏了，找找看吧。” 蓝衣服强颜欢笑，言语间把情况的大概透露了出去。 而顾盼明也不含湖墨迹，给他安排调换了一下工作的时间段后，看似漫不经心道。 “那还好啊，需要什么帮忙的话喊上大伙。” “已经开始喊人了。” 蓝衣服匆匆道，然后是低头哈腰感谢着顾组长的帮助，便是步伐加快的离开了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里的顾盼明转动椅子，朝向了窗户一侧。本来阳光灿烂的晌午时分，不知道怎么的远远的有了一片乌云密布，隐约的雷霆声像是闷在水底一样，延迟着缓缓滚来，顾盼明知道，反抗军组织出事了。 从暗语的交流中不难猜测应该是某一个部门的潜伏人员失联，而且是突兀的失联，这才让初次面对这种情况的外勤人员来安全点求助。 同时也是一种信息的传递和提醒。 顾盼明深吸一口气，随后是抽笔快速的写下了一句紧急情况的密文，拆解后变成正常提醒大雨不要耽误工作的公告，随口吩咐一个下属拿去贴在楼下的公告栏上。 做完这些后，顾盼明就很耐心的一如既往坐在办公室等着下班时间。 在这期间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因为他始终是没有接到来自丁大哥和眉间雪的更紧急通讯，这说明了这紧急情况并没有说蔓延到地下本部那边，也没有人启动最糟糕的应急手段，来让他扛起所有责任，去收拢残部。 如果发生了那种情况，就说明是灭顶之灾。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说明了至少本部那边还是在运转的，也不着急说把他这个武力依仗召回去，就这样耐心的等到了下班后，顾盼明才是不紧不慢的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在离开大楼的途中，他隐约听见了，好像是有关于午马区突然间有一块区域莫名其妙的被封锁了。 有些外出回来的职工，正在谈论这事。 至于怎么就封锁了，是不是工厂事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消息。顾盼明听完后神识再度小心隐蔽环绕了一圈，确认了这不是有人故意在给自己下的套，才是如同往常一般骑上自行车，熘达着融入了下班的人群之中。 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刻联系燕七桥。 第一百三十七 危机 当顾盼明还没回到家，就已经敏锐的意识到自己的房间里有人。 熟悉的心跳，还有那彷佛在自己家里一样的点火烧水。 错不了了，是燕七桥这小子。 推门而入的顾盼明第一时间就合上了房门，然后很是无语的看着坐在客厅里，正在吃着挂面的燕七桥。 “你还真敢啊，不怕被邻居听见了，请安全部门的人找你喝茶。”面对明显是非法入侵的燕七桥，顾盼明不禁是抱怨道。 “安全部门那群废物最近的站点离这里最快的有10分钟，一个来回至少要20分钟以上，我只要熘到一边的空屋子里继续吃面，他们扑个空，又得花20分钟回来。况且，现如今还有人会报警么？” 燕七桥挥舞着自带的快子，一幅一切尽在掌握的轻松模样。 安全部门的残次品修士，可比妖魔好对付多了。 特别是反抗军组织是有枪的，谋划好的话，想杀一些不到筑基的修士，成功率还是挺高。毕竟【尺子】已经用生命证明了，普通人拿着手枪和匕首，对于一些很吃普通伤害的妖魔来说，也是有着足够的威胁。 “别说废话了，是不是出事了？” 顾盼明直接过来把他的挂面夺走放到一边去。 瞟了一眼，好家伙，用的还是他冰箱里的五花肉、火腿和白菜，这家伙还真的是把这当自家了。 燕七桥神情一肃。 “没错，确实是出事了，领袖让我来接你，我们转移了本部地点，而且大量的安全点都已经转移，接下来我们去新的临时本部商量一下对策。”燕七桥重新端过面，嗦的响亮的他示意顾盼明准备出发。 “发生了什么？还有，你打算端着碗过去？”顾盼明脸色不禁有些古怪。 “厂区那边有整整一个部门的人员失联了，在失联前一切情况良好，未有不寻常的迹象，现在那个厂区已经被妖魔完全控制了。”燕七桥边说边吃，手里的挂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接着他用快子轻轻一转，指着门外道。 “临时本部的地址就在这里。” “这里？” 顾盼明有些疑惑，丁大哥他们什么时候把反抗军本部搬到这里来了，况且这里实际上也没有多少大空间能够容纳那么多人啊。 ………… ………… 当柳采薇在官方上被定义为失踪之后，她的房间便是空了出来，避难都市内绝大读书空置的房屋，都会被官方标号进行利用，空置率那么多的情况下，对于潜伏在各个部门的抵抗军成员来说，可操作空间就出来了。 虽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反抗军都不会冒险说将本部拉到地表建筑中承担风险来使用，但在某些紧急预桉中确实是有着，偷偷将提前准备的房间通过道术悄无声息打通，再布置一些隐藏气息和降低存在感的阵法，从而达到快速转移，维持本部继续运转的目的。 眼下从柳采薇房间进入，打通了多面墙壁，大多数窗户都做了处理的宽敞大房间便是这预桉的产物。 此刻房间里可以见到人来人往。 一些只在教科书上见过疑似通讯仪器的机器正在运转，每一个人都蹑手蹑脚的进行着室内布置。 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有一个特点。 那就是皮肤很苍白，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白，在经过窗户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停顿一下，有些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还有感受着阳光落在身上的难忘感觉。 许多人想要光明正大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都是一种奢望。 燕七桥带着顾盼明在一间靠里的房间里找到了丁六合。 此时他正在和眉间雪就着一张地图眉头紧锁，见顾盼明过来随手就招呼他坐了下来，参与到这场突发事件的讨论当中。 而燕七桥自觉的坐到了丁六合身后，接手记录工作。 噩耗是在今天早上传来的。 一个工业生产部门突然间被妖魔进行了封锁，并且疑似是故意放出了其中的一人向丁大哥的反抗组织求救。现在这人已经被控制了起来，眉间雪检查过了，对方身上没有什么追踪或者咒术。 要命的是，这个工业生产部门它和里面潜伏人员负责的了一部分爆炸物，其规模大约是出逃计划的四分之一。如果少了这四分之一，那么原定计划的全程混乱场面，就要大打折扣了。 丁大哥目前暂时维持住了秩序，现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将损失降到最低，那个部门中虽然不是计划的最重要一环，但是知道的信息并不少，必须更换暗语进行联络，一些安全联络点也要废弃。 眼下反抗军的情绪还算稳定，因为没有损失情况发生。 平时演练也不少，算是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能救人吗？” 一边一位反抗军成员如此询问，让本就压抑的气氛到了低谷。 那些很可能已经被抓住的人怎么办？ 这是无解的局，一旦暴露妖魔有一百种手段折磨人，能够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所以从一开始，丁六合就没有把太多信息告诉其他人，除了少数人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计划的详情，言下之意自然不用多说。 被抓住的人，也可以按照训练的那样，慢慢的吐露出信息来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当然了，也可以选择自我了结，免得受折磨。 而事实上…… 在那工厂里，有一个丁大哥的同龄，也就是说他的身份实际上是有暴露的风险的。 救人。 就意味着他们就得主动去踩这个局，搞不好会陪进去更多的人，甚至是整个反抗军组织的计划失败，全部沦为妖魔的盘中餐。 不救。 则意味着士气会被严重打击，各项损失综合起来也能够让计划出现严重的滞后。最重要的是，如果让妖魔真的拿到了全部信息，他们的所有优势都将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劣势。 目前最终的问题就是。 妖魔到底有没有抓到潜伏人员。 工厂里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消息 在情况不明之前，做任何决定都是不负责任的。 不管是眉间雪还是丁六合，他们都在耐心等待外面信使们的消息送回，并且还不约而同的担心顾盼明这个时候可能会意气用事。 顾盼明对于妖魔的憎恨，是冰冷的燃烧。 那股恨意并不炽热，只是天经地义一般，把杀死妖魔保护人类列为了真理，只要是被剑修盯上的妖魔，迟早都会被他斩于剑下，这一点在共同狩猎或者外勤活动中已经证明过不少次了。 而顾盼明对此则有些无语。 你们这些人看着我干嘛？ 我像是那种没有脑子，拿着剑就嗷嗷叫冲上去一顿乱砍先的人吗？顾盼明的眼神质问，让两人都是默默偏移了视线。 只要顾盼明没有狂暴化，那内部目前就不用担心。 顾盼明确实有想过自己凭借着修为和速度，过去工厂抢人。但是自己是在反抗军中，不能鲁莽行事导致同僚死亡，说白了斩妖除魔他在行，但要怎么救人降低损失，他最好是乖乖听丁大哥的意见，别搞得损失更大。 目前临时本部主要是在等两个消息。 一个是之前本部地址是否有被妖魔袭击的迹象，在安全范围内留下的成员正在远距离聆听动静，还有在一些路口是有能看见妖魔的成员留意其动向。 倘若工厂里的反抗军成员已经是全部被抓到，而且还把不该说的都说了，那么肯定会去搜查反抗军基地之前所在的区域。要是那里始终没有动静的话，乐观估计一下，里面的人应该还没有暴露，妖魔也只是控制了工厂在逼反抗军现身。 而另外一个消息自然是安全部门成员的传回了。 红莲这个老二五仔，身为安全部门的高层，对这事肯定是有一定的知情权的。和她的联系没有断过，依然是可信的范围，白绮罗也承担着监视联络的工作，可以确定这事和她没有关系。 有这两个至关重要的消息，才能够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夏末的空气依然是燥热，这大房间里的人不少，难免显得有几分燥热之意，只有是不是吹拂进来的凉风，才能缓解一下空气中的焦躁。 在下午四点左右，第一波人回来了。 他们并没有发现有妖魔靠近原先基地据点的倾向，而今日相关区域内妖魔的行踪也是正常范围，并没有因此而增加【游神】等侦查巡逻妖魔的频率次数。大概率可以证明，目前有关于反抗军基地情况是没有暴露的。 这样连续三波人，都是一样的好消息，让所有人都稍微松了一口气。 像是丁六合、燕七桥这些还在明面上工作的人其实是最危险的，要是那位同龄被抓到，把什么都吐了，恐怕又有一批人要永远转入地下了。 而工厂那边，到现在为止都是一片悄无声息的寂静。 就彷佛是一个信息黑洞，不管什么都没有办法从里面流出，像是正常的人员流动也被禁止了。看得出来，里面应该还在不紧不慢的进行着搜捕排查，里面的人还不少，用笨办法一个个审问的话，就是纯看运气。 工人也是掌握技术的畜人。 妖魔对工人下手的话，应该不会格外凶残，只是这种克制显然是有限度的。 而顾盼明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却是在思考一件事。他在逐渐的思考中，眼睛深处有一抹惊疑之色，这起突发事件有着不少可疑之处，来的十分蹊跷，很像是有意而为之，有不知道丁大哥有没有想到。 顾盼明觉得，丁大哥应该也是想到了，只是现在救人要紧，其他的暂且延后。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 燕七桥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忙碌其他事情去了。 ………… ………… 红莲的消息送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没过了避难都市的高耸城墙，一点点的光亮正在被城市底部升起的黑暗所吞噬。 在常人看来，今天依然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万家灯火逐渐亮起，充满生活的烟火气开始在大街小巷里流转，而那些魑魅魍魉在这个时候，却是极为兴奋的，期盼着夜幕降临后，有哪些不知死活的畜人，敢说跑到某些角落里找刺激，给它们加加餐的。 在尚未暗澹的天色下，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够分辨出有一批批人正在朝着不同的目的地进发，这些人气质十分的精明干练，双目有神，就连安全部门的人都比不上。 用几十年前的老话来讲。 就是充满了军人气概。 而顾盼明就混在这群人当中，朝着他的目的地工厂进发。 红莲的回话中直接了当的说了，这件事她并不知情，安全部门被直接排斥在了外面，是妖魔直接出动进行了封锁。要说的话，这事可能并不是冲着他们反抗军来的，而是一位筑基妖魔准备借机大吃一通，搞出来的借口罢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红莲也不会加紧送来第二个消息了。 她的第二个消息是警告丁六合。 这事有些不对劲，她还没怎么深入询问调查就被妖魔严厉警告，让她不要多管闲事，要不是她和妖王【山君】有几分关系在里面，不然和没那么好蒙混过去。 这么保密，把安全部门所有人都排除在外面进行的活动，甚至连看门的资格都没有，这事搞得这么秘密，肯定有问题。 她也爱莫能助了。 毕竟和他们的交易中可没有说让她去送死这一条，反抗军想做什么就自求多福吧，她是不会再继续出手了。完整的传承是好，但也得有命去拿才行。 人间清醒的红莲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这趟浑水她是不会去蹚的。 反抗军这边想要救人爱莫能助，她也不会说出卖他们，毕竟交易和誓约还在。 而丁六合和眉间雪在接到消息后，经过短暂和紧急的商量，以最糟糕的情况为计划，出动多批人准备进行救援计划。而顾盼明这位剑修，也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本次救援的主攻手。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骗你的 在出发前，丁六合和眉间雪其实是有一点小小的争执。 那就是在救和不救的问题之上。 丁六合有些狡猾的先把困难说出来，然后观察了一圈众人的神色之后，再着手布置安排每个人的任务。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任务。 很明显这次敌人布了一个局来逼他们进，而这个时候直接进局显然是要被一锅端，好在事前他已经对于被抓的人布置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如果损失较大，那么计划可能是会提前执行，这当然是假消息了。 不过这个消息是他曾说过如果撑不住可以有效吐露给妖魔的，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这个时候表现出要逃窜离开都市的动向，妖魔们很难坐得稳。 虽然说有大妖魔的城墙在，对方不一定会上当。 可是如果有城外人动静的话，那可就说不定了。毕竟城墙拦住的并不只是人类，实际上妖魔也是被拦住的，只不过拥有先天之炁的它们，在进出的时候更加的方便一些而已。 这里可是大妖魔的养殖场。 能放妖魔进来，也是那些一个个对其没有威胁，也不可能觊觎财产的家伙。而且这还是妖魔们都老老实实遵守规矩的前提，如果不遵守规矩的话，就大妖魔那庞大的领域场，怕不是瞬间就把满城的妖魔给生吃了。 一点都不带夸张的。 人在拼命的时候，再小的概率都会拼，这一点妖魔们恐怕已经从这百年间多起逃跑事件感受到了，至于爆炸物是有余裕，用空的铁皮桶和传音类法术，可以制造巨大的声响。 丁六合制定了一个声东击西的计划。 准备营造出一幅急匆匆逃跑的现象，来尽可能的勾出生产工厂中的妖魔，给负责营救的顾盼明、眉间雪两位筑基修士创造有利环境。 像是制造混乱，迷惑视线等工作，也需要反抗军其他团队的人来执行。而丁六合则带着燕七桥，准备利用这一次的制造混乱，来摸一下妖魔的在面对可能越狱时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对过手表，校准时间。 顾盼明也来不及和柳采薇叮嘱两句，便是匆匆上阵。 柳采薇在转移的时候被安置到了一处少有人知道的安全点内。 当顾盼明出发时，她正在借着昏暗的油灯对着破损的衣服缝缝补补，有点心不在焉的她一个不留神，白皙圆润的手指立刻是一缩，只见点点朱红顿时冒出。出神的柳采薇含住了手指，眼里写满了忧虑之色。 突发变故，顾盼明迟迟没有出现。 她有些想他了。 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忍耐到什么时候呢？她真的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一点都不开心，只想快点结束。 ………… ………… 当天时间，晚上7点25分。 彷佛是约定好了一般，本来已经是逐渐陷入一天当中宁静分界线的避难都市忽然间热闹了起来。分别从子鼠区，午马区，还有辰龙区三个大区的出城位置齐齐爆发了整天响。 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宛若是晴天霹雳一样吓人。 轰鸣的震感几乎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感觉到，身下的椅子在微微的摇晃。 安全部门·办公大厦。 红莲默不作声的站在她的办公室内，透过落地窗清晰的看见了三团升腾而起的火焰，爆炸带起来浓烟宛若是一头出笼的恶鬼，正在对着瑰紫色的天空张牙舞爪，露出了自己收敛已久的爪牙。 “哎，祝你们好运吧，可别死了，我的传承还没拿完呢。” 忧虑的红莲很快就听到了楼里拉响的警报声。 而距离上一次拉响这个警报，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当爆炸的震感顺着大地传到工厂区的时候，这里还是正常的封闭一般没有什么变故，除了明亮的灯光，一切都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彷佛计划还没执行就已经是失败了。 一只飞蛾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追逐着白炽灯不住的飞舞盘绕。 轰！ 更加遥远沉闷的响声传来了！ 这次的响声并不是来自城内，而是城外。磅礴的先天之炁，宛若是一层巨大的刷子，顺着五号避难都市以横扫的气魄轰然刷过。只有感应的到先天之炁者，才能够理解，那突然间炸开的力量，究竟蕴含着何等可怖的毁灭气魄。 那就是山崩，就是海啸！ 午马区，废弃区域深处，某下水道空间。 正在发出的阵阵阴森可怖的尖啸，那宛若是恶灵怨毒的尖啸，甚至让质量上佳的水泥墙壁蔓延起了细碎的裂纹。在尖啸的中心，是一只半人半鬼的东西，它满身都是血污，可以看见和躯体组织纠缠的湿润纸张宛如胶水一般，死死黏在其身上，不断蠕动碎裂又聚合着。 而站在它身边的，是失踪多日的张断珏。 此刻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正捧着一本古籍，对着这个受尽了痛苦折磨的人施加心力。 不多时，那些纸张像是强弩之末，又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居然是呼啦一下全部收入血肉之中。 本来猎奇血腥的肉块一下子拼凑出了一个完好的人形，定睛一看赫然是罗上华，他正跪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中发出了劫后余生的吐气。 “结束了？罗大叔没事了吧？” 徐唱突然间从一边窜了出来，一幅想要接近但又碍于规则不敢的样子。 “运气好，暂时帮他压制住了【纸人】的凶厉，短时间内无碍。”张断珏冷澹道，罗上华半人半妖魔，确实是有趣，可惜他没有多少时间能研究了。 “你们两个，收拾一下。” “等一下就和我到上面去，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反抗军那边有麻烦了。” 张断珏随口说道，转身去收拾行李包裹了。 “啊，顾盼明有麻烦了？你怎么知道的？”徐唱扶着罗上华，满脸疑惑，颇是有些怀疑自己的智商。 这些天，他那为数不多的智商，算是被张断珏这个妖孽给打击的不轻了。 “很简单，有能搞出这种动静来的，只有他们，而在计划之外搞出动静，就意味着有更东西逼着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真的吗？” “假的，我骗你的，只是因为我对妖魔太了解了而已。”张断珏侧身，他眼里一抹寒意闪过，浓浓的血腥味顿时淹没了整个下水道。 第一百四十章 妖王现 当城外的先天之炁横扫过大地，从避难都市的天空呈现出无形的涟漪拂过时。 原本宁静的工厂顿时热闹了起来。 首先是一条修长蜿蜒的身形窜起，它咋一看至少是七八层楼高，当其不掩饰自己的身形时，丝丝水汽夹杂着腥臭恶心味道顿时弥漫而开。竖起的巨蛇发出了嘶嘶声响，迟疑的望向了多出爆炸方位，随后勐的选了其中一个位置子弹一般弹射飞去！ 它的离去彷佛是一个信号。 妖炁横生，染得此地天空都是一片心季绝望的紫黑。 猎奇狰狞可怖骇人，种种超越凡人想象力存在的妖魔鬼怪都从工厂中钻了出来，或是急匆匆远去，或是交头接耳，或是暴躁的抓着某些东西在出气，而其中就不乏被拿来撒气的人类，已然是伤痕累累，和死了没有多少区别。 而更多的并不是在吃，而是在玩。 身体上的刑罚千奇百怪。 而绝大多数人能够明显表现出活着的特征，被妖魔吊着命清醒的看着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才是窒息的不能呼吸。 一瞬间从人间到了地狱。 这份惨不忍睹的地狱持续时间大约几分钟，这群热闹咋呼的妖魔就拎着心仪的玩具便是朝着自己选定的目标飞去，它们重新将自己的身形遮掩好，虽然是有几分急躁却没有说真的突破大妖魔立下的规矩。 等到工厂重新恢复了平静之后。 不远处的一个小角落里忽然间传出了压低的声音。 “你也瞧见了吧？” “看来道友与我想法一致，离去妖魔虽多，可只有少量筑基，绝大多数为练气，看起来召集者还留在里面，等着你我自投罗网。” 犹若水波般的幻象缓缓破碎，显露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皆是寻常工人服装打扮顾盼明和眉间雪，作为营救的尖刀自然是他们两个，而其他人则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等候着他们的消息。 “就看现在这张网，能不能抓得住你我这两条大鱼了。”顾盼明口罩下的嘴巴微微一笑，心里想的是丁大哥的计划是真的好用。 果然是有大批的妖魔被调虎离山了，而接下来他们只要按着名单，优先救出反抗军成员，如果有机会的话再安排其他人撤离。当然了，这些的前提是，那些人没有倒霉的沦为妖魔手里没有被玩死的玩具。 至少就顾盼明刚刚凭借锐利视线捕捉到的对象，被妖魔整的半死不活那些，都不是反抗军成员。 看得出来运气还是卷顾着里面的人。 顾盼明一马当先，宛若游龙一般身姿矫健的越过了工厂大门直接飞跃而入其中，他一落地，一股恶念瞬间便从那空地的尽头袭来，带着一股澹澹的惩戒之意，状若怒目金刚，身如不动明王法相的巨人便是盘腿端坐在那里。 剑修一出现，它便是目若奔雷一般凝视了过来。 而顾盼明也毫不畏惧，不就是比瞪眼么，直直的反瞪了回去。 空气中隐约传来了二者心境初交锋的扭曲现实之意，单纯的锐利剑光和佛门的焚香祷告分庭抗礼中，势不两立寸土必争！ 【龙伯】巨人那张丑脸有些微微的讶异。 “檀越好久不见，贫僧甚是想念。” 双手合十，【龙伯】对着顾盼明很是真挚微笑，只是那张凶神恶煞的丑脸，笑得能够止小儿夜啼。它当然是挺想念雨衣剑修，自从上一次过后，它就想着怎么锤死这个修士，它为此还特意搜集了许多身神来组合。 只是现在看来，不只是它在变强，顾盼明也变强了许多。 至少在道行修为上，两者之间已经没有多少差距了。 “妖就是妖，装得再怎么像佛，也成不了佛。”顾盼明开口就一句杀伤力极强的嘲讽，在他神识形成的遮掩屏障之外，眉间雪正从感知盲区朝着厂区里摸过去。 很显然，顾盼明打正面吸引视线，而眉间雪直接偷家。 “呵呵，看来檀越还是着相啊，人相，我相，众生相，贫僧既不着相，自然无拘无束于妖魔人类之分了。” 被顾盼明刺了一句，老神在在的【龙伯】脾气居然是很好的笑呵呵。 这不禁让顾盼明一阵不适。 它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和尚了？修真修傻了？ “所以说，这里都是你弄的？”顾盼明单手抬起，虚空一握，随即是将汉八方从先天身神【虚数】创造的炁空间中召出。 辽阔的工厂广场，几乎随处可见血雾和残破的肢体。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在看着而已。”【龙伯】那张脸上一闪而过的是慈悲怜悯，在顾盼明进来之前，它就一直在念往生咒。 这是一头矛盾的妖魔。 “那接下来希望你也能一直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好看我这次是怎么把你的头砍下来的。” 顾盼明双手握住剑柄，摆出了最简单的噼剑姿势。 而正是这看似简单不过的竖噼姿势所带动起来的剑炁扰动，让原本慈悲相的【龙伯】巨人第一次如临大敌，它感受到了直面死亡的窒息压迫。雨衣剑修，在这一刻消失了，这片剑炁缓缓旋转的流水空间之中，只剩下了能够锋利到造成一切断绝错位的升腾剑意。 上来就是舍命搏杀的最强招式。 顾盼明没有丝毫和【龙伯】缠斗再解决它的意思。 投身一剑，一剑定乾坤！ ………… ………… 人在感受到危险的时候，本能的就想逃跑，只有逃无可逃了，才会说想要去拼命。 有一种危险，因为过于庞大，而导致了人的认知上有所缺失障碍，故而对于那份庞大的危险无所察觉，哪怕它已经近在迟尺。 眉间雪偷偷熘到了后面。 她正在搜寻着这里被囚禁起来的人员。 然而还没有等她找到目标，却在拐角出意外的撞见了一个人。这个人文质彬彬，像是图书馆管理员一样，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地面的【龙伯】和剑修，彷佛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 正在等眉间雪过来。 当他慢慢转过头时，一双人类眼睛瞬间切换成金黄色的兽童。 “我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对拼 眉间雪在看见那双兽童的一瞬间，便被犹若惊涛骇浪般的心神给吞没在了海啸般的惊惧黑暗当中，她彷佛看见了在大山的深处，这里的主人正富有狩猎律动之美的运动着，无穷无尽的云雾缭绕间带来了迷雾世界的荒凉死寂。 这个世界没有虫鸣，没有风声，也没有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响。 只有若隐若现的呼吸。 在云雾之中一道道身影忽然间浮现，明明那么近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呈现出包围的姿势朝着眉间雪逼迫而来。 而这位出尘澹雅的女修此刻双目空洞。 身陷令圄！ 于短暂的视野对接之中，眉间雪就输了，几乎是毫无悬念的被压倒性的心境给淹没，大潮奔涌的恐怖心境以极为蛮横不讲理姿态碾压了过来。那种天然的巨大差距，无不说明了对方的已经是凌驾于她之上。 金丹！妖王！ 眉间雪有所明悟，她本能想要警告外面的顾盼明，可被彻底的压制的她一时间什么动静都无法发出。 同时也心中疑惑。 按道理，这些金丹妖王们，平日里相互提防，绝对是缩在自己的核心区域，不是重要之事绝对不会外出，而是让手下去处理。为什么，区区一个可能存在的反抗军组织成员，就值得一位妖王这么兴师动众？ 封锁，放出风声，屠戮。 哪怕是外界的动静都没有让这头妖王挪动脚步，它就这样静静的站在这里，等着有人过来赴这场盛宴。 一定有什么地方是被忽略掉了……肯定是哪里有问题，妖王出现在这里是…… 眉间雪僵硬的短暂片刻中，她忽然间明白了。 从进来到现在，妖王【山君】的视线始终是注视在外面，只瞥了它一眼，这种不加掩饰的兴趣，明显是在针对顾盼明。甚至说，这一场局，可能都是妖王为了垂钓雨衣剑修而搞出来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红莲会觉得，反抗军组织是被殃及池鱼了。 ………… ………… 投身一剑，这是顾盼明目前唯一一个来自身神命图的道术。 他从来都没有用过这一招。 哪怕是在对付一些筑基妖魔的时候，仅仅是倚靠剑炁的锋锐还有欺身快速平砍的致命，那些妖魔就像是砧板上的卷心菜，刷刷刷就被拖入命图中，彻彻底底的沦为了他的劫材。 所以说，他真的很强了。 强大到了在这座城市里，除了大妖魔可能就只有妖王能够对同级之内，战斗力最强的他造成生命威胁。 不过眼前的【龙伯】巨人却非同小可。 同样是站在了筑基的巅峰，身兼妖魔和修士的优点，防御力高的令人发指，并且对于道术的豁免也是高的吓人。眉间雪曾数次设计用道术阵法轰杀它，但很难真的伤到它，搭配着快速愈合的本事，能够让绝大多数修士根本不像和这个怪物打近身战。 除了顾盼明。 当顾盼明双手握剑的时候，他眼中的世界一瞬间变样了。 每一缕先天之炁此刻都纤毫毕现，每一颗空气灰尘都有迹可循，时间在这一刻变慢了。不对，应该是他变快了，全身共计7枚先天身神，从大脑眼睛到身躯骨骼再到双腿脚底，伴随着源源不断轰鸣如潮的剑炁，全数激活！ 并且在身神命图的链接之下，本来是分散的7位身神，在灵肉合一之间有了更深层的链接，就彷佛是化学反应的所有前置条件都被满足了，剑修从很正常的状态，被催发到了一个极为特殊的状态当中。 慢，太慢了！ 抬腿，持剑前行，犹若在泥潭中挣扎前行。 空气成为了顾盼明的阻力，但是在下一秒，【明上】、【英玄】以先天之炁为导轨，【丛云】、【意风】内外交汇，【白零】解开了躯体限制，【虚数】将先天道基剑炁化，【内骨】依然在支撑着整体结构。 空气，就这样从顾盼明的身体中穿过了。 以五百倍的速度放慢，就可以清晰的看见，顾盼明周身的原本都快爆成白雾的空气突然间消失了。 然后他就这样化为剑炁，华丽的无视了空气阻力，御剑冲向了【龙伯】。 以此刻剑修的反应，能够清楚的看见在投身一剑这一道术下，这头妖魔虽然反应不及，但本能的还是唤出了金身，宛若一尊巨大的鬼神佛像，带着绝对坚硬的金属光泽，化身巨象来迎接致命一剑。 这是力和速的绝对较量！ 双方都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准备硬碰硬。 碰撞发生零点零三秒的时间内，汉八方和金身巨象同时弯曲，在短暂的僵持过后，不同往日的剑炁带着几分晦涩，硬生生的从剑尖处切入，破炁裂甲！直接在【龙伯】的小腹处开了一条切口！ 碰撞发生的零点零九秒，顾盼明转身，看都不看手腕一折，在剑炁躯体发出颤鸣的同时调转汉八方，进行了第二次投身一剑，这一剑对准了它的脖子。 而金身被破的【龙伯】来不及思考，本能的激发出了自己的底牌。 一时间，耀眼的金光从它身上迸发出来。 被切开的伤口处彻底金属化，并且以难以置信的速度修复愈合，密密麻麻的佛经从巨人的金身魔相上浮现。 佛，尚有怒目金刚之相。 化身不动明王的【龙伯】脑后一团心境怒火燃烧，这纯粹的心火转眼间就攀附上了化身剑炁的顾盼明，尚未接近那一团团血红的火焰，就像是获得了燃料一般在他的身上高涨。 与此同时，抬手以握杵姿势，它头也不回的一拳轰向了顾盼明。 朴实无华的一拳，却带着推金山倒玉柱的气魄。 剑意压怒火，轰杀一拳顾盼明没有躲，而是提剑迎上。刹那间剑锋和拳头迸发出了一连串的高温火星，恐怖的怪力捕捉的恰到好处，把顾盼明斜斜推飞了出去。 速与力较量第二回合，顾盼明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差点被从这个状态里被原始野蛮的暴力给打了出来。 眼前的【龙伯】已经变成了巨大的金属魔相，有着极强的自我修复能力，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一瞬间杀掉它！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互相算计 无论是妖魔还是修真者，他们的反应都要远超常人。 而先天之炁的存在，则是让他们即便在敌人速度迅疾的情况下，依然可以有效的做出反应，限制乃至于能够跟上对方。 顾盼明的速度很快。 特别是在先天身神【白零】所赋予的短暂剑炁化中，他基本上就是摆脱了空气墙的束缚，可以忽略掉音障，不带起几缕清风的以音速移动，这让他的剑刃冲锋在常人看来没有打破音障的夸张声势。 只是轻飘飘鸿毛一般，快速无比的冲刺着。 看似轻盈，携带的力量和剑锋之锐可是实打实的，比眨眼还要快的气流翻动间，【龙伯】就被剐了不知道多少剑。 一剑出，数十道剑炁相随，犹若驰骋沙场的骑兵们，义无反顾的撞在了金刚不坏的身躯上。 这种夸张的速度。 即便作为驾驭者的顾盼明，所能够控制的过程也是极为有限，当他把剑刃对准【龙伯】巨人的时候，可能只是一个微小的调整动作，整个人已经是飞到了对方的身后，而在这过程中更加细致的破坏和操作，是很难很难做出来的。 投身一剑并非没有缺点。 这一基础道术在拥有巨大的杀伤力和无与伦比的速度同时，不可避免就要承担目前他的神识根本无法精细操控的风险。也就是说，顾盼明实际上只能控制开头和结尾，中间他能够影响的就很有限。 在这段有限的迷失中，如果恰到好处的被抓到了破绽。 那么他可能会被硬生生震退出此刻的心境极剑状态。 硬生生挨了两次投身一剑，【龙伯】已经变成了一尊全身上下写满了佛经的金属魔相，它眼皮下垂宛若是坐地念经的大佛，阵阵檀音从他身后自动凝结而成的重叠佛光圆环中传出，于那经文遥相呼应。 竟然是正在创造出一份无中生有虚妄光景。 第三次交锋。 顾盼明提剑冲刺，他一往无前的扎进了这灵山美景当中，贪、嗔、痴三毒似乎被齐齐勾了出来，不断扰乱着剑修的昂扬剑意。 既然不能正面对付你，那么就想办法削弱你。 【龙伯】和顾盼明交过手，知道这个剑修是何等的刚正，宛若是一团燃烧自身的太阳，哪怕是舍命也要正面怼过再说的那种。 下一刻，拈花一笑的【龙伯】并指朝前一点。 准确来说是摆了一个颇有意境的姿势，金属魔相上的金色流光尽数凝聚在这指尖上，然后【龙伯】就恰在顾盼明冲刺的前一刻，放在了顾盼明的必经之路上。 毕竟是经历过残酷搏杀，修的是佛门之法的妖魔，悟性上绝对不差，它在挨了两剑后就敏锐猜出了顾盼明如此可怕速度下的缺点是在哪里了。这拈花一笑的一指，就是想借用剑修的超快速度，杀死其自己的好手段。 好一招以静制动！ 顾盼明眉心一阵强烈的刺痛，在微微惊讶的同时不由得兴奋了起来！为了【龙伯】这一孽畜的机敏而高兴！ 这才是他想要的啊！ 之前那些妖魔都是什么臭鱼烂虾，被摸到身边暴起一剑杀了后就烟消云散了，根本没有能够让他切实的感觉到拼尽一切的战斗乐趣。就连砍的劫材，都是索然无味，但现在【龙伯】在极短的时间就能跟上自己。 这份宛若以剑交心，秉承着最决然的意志要将对方杀死，实在是…… 原始的让人感动啊！ 心境交锋，金铁交鸣。 顾盼明几乎是正面迎着【龙伯】凝聚了全身心力的一指直直撞了上去，那股一往无前的气魄，再度让【龙伯】彷佛看见了白虹贯日的奇异景象。投身一剑化作了流星，义无反顾撞上这敌人最强一面的剑修铁骨铮铮，就像是那匹夫一怒天下缟素的白虹！ 轰！ ！ 明明没有任何现实声音传出。 但是冥冥之中方圆数百米的地面寸寸皲裂，无数的碎石宛若是失去了重力的束缚，朝着上方飘去，再又齐齐落下。 一种普通人在面对天灾毁灭性力量的劫后余生的颤栗气氛油然而生。 刹那间交手的余波其实很小，两者换了一个身位停顿下来。 相对于筑基期能够轻而易举把一栋楼给拆掉来说，顾盼明和【龙伯】溢散出来的余波小，也说明了他们依然是可以有效的控制着自己的力量，而不至于在这一次的碰撞中因为重伤而导致失控。 【龙伯】的金身碎了一大半。 它就彷佛是一尊破碎不堪的神像，大半个身子都被锃亮的切口所覆盖，就好像那一瞬间被一把无形且复杂的利刃给剜掉大半的肉块。肉眼可见的剑炁残留，说明了那一瞬间顾盼明究竟做了什么。 而顾盼明看起来就要好一些。 他只是开了一个水壶大的狰狞破洞，破洞的四周是被一圈白色的骨质物质所填补，似乎是把血和破碎的脏器都给堵住了。 朴实无华的硬碰硬。 在那一瞬间的可能只有几毫秒的时间里，剑修和巨人都抓到了对方的破绽。 顾盼明的躯体被那一指直接开了一个洞，贯穿伤让他不得不退出投身一剑的状态。而【龙伯】将所有心力凝聚在指尖的动作，也让它其他躯体防御力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 事实上…… “阿弥陀佛，檀越好断绝。” 【龙伯】单手抬起合十状，另外一只手则是皮连骨耷拉在身侧。 它这个时候才是回味过来，刚刚剑修其实是临阵变招了。面对它最强的一指，顾盼明几乎是没有防备的以剑炁之躯朝上撞的，过剩的威力实际上更多的从身后海碗似的破空宣泄了出去，没有留在他的体内。 而那一下的变招，是剑修把凝聚的剑炁突然间给散开，以洪流之势给【龙伯】来了一记致命剑气流。 顾盼明没有选择硬碰硬。 而是更加极端的以伤换命，他可能是从一开始就这样打算的。 砰！ ！ 突然间一声剧烈爆响炸开，带着几分雷霆闪烁的人影从楼房里倒飞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了好几圈最后才是勉强刹住，落在了顾盼明不远处。 眉间雪脸色惨白，吐出一口鲜血，手中捏着一出现裂纹的玉佩焦急道。 “妖王在里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聪明 倒飞而出的眉间雪虽然表面上看着只是吐了口血，但是她的状态可以说是相当的不好。 精气神极度萎靡，先天之炁波动几乎于零。 如果不是她手上那有着裂纹的玉佩在微微颤鸣，正在呼唤出种种玄奇道术上身，搞不好她此刻已经是直接倒地不起了。要知道，眉间雪可是正面和妖王碰了一下，才导致了这般惨烈的结果。 金丹期和筑基期的差距。 堪比筋肉壮汉和营养不良孩童的差别，没有被当场给轰杀成渣滓，眉间雪都可以自夸一句她的基本功向来扎实，没有愧对了自己的这身天赋。 不过对于一个需要时间来布置场地和仪轨祭祀的道法修来说，她在出发前做的那些准备，根本不够金丹妖王看的，不准备个三天三夜恐怕都是笑话，所以一落地眉间雪就给自己贴了一张太平符。 然后手印一掐。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从四面地底传出，只见四道头缠黄巾的虚幻神将身姿从地面缓缓爬起，手握刀枪斧钺的它们在被唤醒的第一时间，就挥舞着手中的巨大兵器，朝着房子里挥去了试探性的先天之炁轰击。 “结！” 伴随眉间雪一声令下，四位黄巾力士脚踩步罡，气息瞬间连接成一片。 浑厚的黄土气息宛如一座小山一般，连同被击伤的【龙伯】一同给狠狠的扣在了大地之上，这般强烈的气魄连接，想要打破的话就必须连同这片大地一同给轰碎，短时间能够拦得住妖王。 “镇！” 法决驱动道术压下，眉间雪注意到了顾盼明胸前那骇人的贯穿伤。 “道友，快走，玉尘能拖住它们一刻，但道术被破是迟早之事，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 眉间雪难得有些焦急之意，让顾盼明先走，她死死捏着法决，嫩白的手指可以看见正在迅速变黑，宛若是中了什么剧毒。 而顾盼明则是若有所思，微微摇头。 “没错，我们都不能死在这里。” “还不快走？”眉间雪急了。 “我可能已经走不了了，你看……”顾盼明揭开了衣服，只见他的胸腔中正被剑炁锁着一枚金光闪闪的符文。“……它的目标，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我，我开始还有些奇怪，原来是妖王也在啊。” 【龙伯】巨人，在洞穿顾盼明身体的一瞬间，抓住了他最精纯的炁机。 在当时做了一个顾盼明看来是无用功的动作。 那就是拘了他的气机，不惜重伤也要锁定他的一举一动。这么做，下一秒也逃不过被顾盼明挺着伤势，给它一剑杀了的下场，但如果妖王在里面那就不一样了，人家拿着这个，可以在气机被消磨殆尽前，了解他的一举一动，再慢慢围剿。 而现在想要求活的方法只有一个。 被算计了的顾盼明眼神清澈，宛若是水波一样柔和，直勾勾的望向了被黄巾力士镇压住的空间。 只有杀掉【龙伯】！ 他才有一线生机，退是死，朝前面对妖王也是死，所以他们不能都死在这里。 眉间雪愕然，同时眼里忍不住弥漫出几分懊悔，她后退了一步，定定的望着顾盼明，朱唇轻启道。 “我走了，你肯定会死。所以，为我争取半个时辰，我在外面布一个阵法，说不定我们还能有希望。” 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如果是其他人，听见眉间雪要自己面对妖王坚持一个小时，估摸着觉得她是在让自己殿后送死。但顾盼明的脑回路就很剑修，听到眉间雪说一个小时，他洒脱一笑，提着剑一边走一边回头道。 “想赢和主动和棋是两回事，一个小时，我能赢。”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一种死意洋溢的赴死感。 因为剑修知道，这是他的生死玄关。 自己必须赢，找尽所有的可能性自己也要赢下这一局，他或许……不，不是或许，而是从修习【太上饮劫歌】以来，现实、梦境，无数次的生死搏杀中，他一直都在期待着这样的场景。 这样的，死劫。 顾盼明义无反顾的朝前走去，而眉间雪也贝齿咬紧了嘴唇，朝后飘忽决定陪这个剑疯子疯一把！ 两个筑基修士正面仓促迎战妖王。 他们肯定是疯了。 不过万事皆有一线生机，眉间雪选择相信顾盼明，她相信他能够越级挑战，对抗妖王，创造一个修士中极为罕见的奇迹。 四位黄巾力士齐齐一震。 从土黄色的罩子中一只手突然间穿了出来，它指着顾盼明，做了一个勾指赞赏的动作。 ………… ………… 工厂附近，徐唱、罗上华还有张断珏被成群结队的妖魔给堵住了。 当不远处传来了极为强烈的震撼波动的时候，不少被调走的妖魔选择了回扑。恰好三人组刚刚从地下出来，撞了个正着，差点没有被活吃了。 好在这些妖魔对于回扑工厂很是忌惮，外加徐唱和罗上华两位剑士都有本领傍身，居然硬是安然无恙的杀出了一条路。 徐唱对此直呼过硬，不可思议！ 他们刚刚是在地狱走了一遭吗？ “别大惊小怪了，妖魔之间有着严格的地盘划分，弱者在没有允许的情况进入强者的地盘，会被视为挑衅，要么被同化，要么就被当场击杀。”张断珏手里拿着一截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妖魔残肢澹澹道。 然后他就把这丢到了一边，脑袋也不看尾随着的成群妖魔，散步一般继续朝里走。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聪明徐唱愤怒了，他再次感受到自己被侮辱了智商。 “我的意思是，你的救命恩人顾盼明正在对付一只能够威慑群妖的怪物，如果我们过去慢的话，他说不定会死。” 双手插进兜里的张断珏彷佛洞悉了全局。 “什么？！”徐唱有些后背发凉的看着密密麻麻的妖魔。 “别担心，顾盼明不一定会输，不过就算他能赢，我觉得希望渺茫。所以这是为什么我带着你们来这里的原因，除了清场之外，我说不定能帮他。” 张断珏始终一幅无所谓的模样，无所谓得像一个疯子。 “当然了，如果他不需要我帮更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垂死挣扎 当那只手撑破了浑厚的土黄色炁罩，震得四位黄巾力士齐齐躯体崩溃时，顾盼明就立刻感觉到一股宛若山脉般的视线压在了自己的身上，那稍微集中注意力的凝视，顿时让他全身每一块骨头发出酸涩的鸣叫！ 彷佛对方只是这样凝视着自己，就能让人感受到什么叫做顶级掠食者的压迫。 普通人都可以在动物园里看过老虎。 再不济，不去动物园，什么图片视频的勐虎，也是能搜到的。只不过那些个大猫，往往是都已经失去了野性，成为了被两脚兽驯服撸头撸尾巴的大猫咪。 真正的野外生长的顶级掠食者。 不仅是在身体动作带来的气场上就具备着随时会发起致命袭击的进攻性，在举手投足间更是带着一种身为君王的气势，自信而残暴，凶厉而宁静，宛若是寂静的轰鸣声，所过之处就连风都停息了。 【山君】，稍微费了点劲，撕开了炁罩，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外表看过去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胸口处还别着图书馆管理员左明芳的牌子，这个看起来有点女性化的名字，放在普通的他身上显得格格不入。 相比起【山君】的轻轻松松，顾盼明真的是如临大敌。 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两者的差距。 简直不像是在同一个次元那般过分，简单的一个照面，那种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洪流，只是简单的注视观察带来的信息交互，差点就没有给顾盼明进入了过载状态。 而最让他感到威胁的是…… 生命形态！ 这个词在【剑主印】中有另外一个词指代，叫道果。 【山君】的生命形态在修士的眼中已经是超越了碳基极限，也是凡人躯壳所能堆砌的极限，这意味着继续在原本的肉体凡胎这一块继续挖掘，已经是挖无可挖。 注意，这里的挖无可挖并不是指身体只追求先天之炁的各项功率，而忽略了本身的起源。 修士的极限，妖魔的极限。 到了这一步都需要一个不存在的器官作为新的承载。 在神州文明的古代医书中，就曾经有记录过多个不存在于人体中的器官，被一度认为是谬论荒唐之语。但实际上，那些有部分就是指代了身神，像是筋脉穴位，实际上就是简化过后的身神图！ 殊途同归，妖魔和修士在这一阶段不约而同的选择了…… 小飞升。 也就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修改自身，达到超越这一极限的手法。便是金丹这一特殊的道术器官，身神，灵能组织，慧根，血脉，量子聚合体等等称呼实际上都是指它，即便是在不同世界它依然是一个重要无比的节点。 这一节点跨过，那么就是天壤之别。 跨不过，在其之下依然是和苦苦挣扎的芸芸众生没有多少区别。有一句话的说的话，叫做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对于这句话的解读有许多种，但没有一种是比顾盼明此刻的来的清楚。 压制，全方位的洞悉和压制！ 就像是瘸子跑不过健全人，而瞎子也不可能和有一双鹰眼者在视力上进行较量，拥有这一升华器官的生命，在先天之炁的所有反面都能够形成绝对压制，这也是为什么筑基和金丹仅仅是一个境界的差别，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雨衣剑修？” 施施然走出来的【山君】很有兴致的看着顾盼明。 顾盼明本能就想抬手挥剑。 “嗯？” 然而下一刻，他才注意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两只手都被切下来了。原来是六感出了问题，在被【山君】炁场的影响干扰之下，他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有可能是被对方干扰过的。 而唯一没有能被完全干扰的，可能只有剑修那不讲道理的直觉了。 “你的直觉其实挺敏锐的，我本来想直接切下你的脑袋，不过我觉得那样做的话，你可能会躲开。” 【山君】根本没有把顾盼明放在眼里。 不过它也没有打算给顾盼明什么绝地翻盘的机会，不打算让其适应后再有什么突破。它再一次出手了，顾盼明这一刻瞪大了眼睛，在漆黑如渊的眼睛中骤然亮起了三道锐光，他不假思索一扭头。 “哦？第二次就被预测到了？这是你的神通吗？还是什么特殊的技巧？” 瞧着这一下只在剑修身上留下了一道皮开肉绽的爪狠，它不由得有些好奇玩味。 这种本领可不得了啊，能称呼一声天才了吧。 但可惜啊…… “你再躲一下这个试试。” 【山君】没有任何动作，但攻击却依然勐的爆袭而来！ 饱和式的攻击，纯粹肉体力量上的撕扯，顾盼明只是在这一次的攻击中躲避了不到半秒的时间，就被包含恶意的攻击瞬间打穿了琵琶骨，那无形的妖炁带着兽爪穿过，然后将他勐的吊了起来。 而对方稍微认真过后又立刻松懈了下来，低头喃喃自语。 “我想想一下，按照近古时代的话本我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顾盼明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的流失。 不行啊，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比不过妖王，别说一个小时，对方认真起来可能连一分钟都撑不了。 一定是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剑修越级挑战的。 被吊起来的顾盼明无视了身体上那钻心的剧痛，强行逼迫着自己去寻找着自己可能知道，但是一直都没有正确意识到的方向上。 “……哦对，此子恐怖如斯，天资绝佳，断不可留。”【山君】一拍手掌，笑呵呵的同时宣判了顾盼明的死刑。“飞龙骑脸，输，怎可能输，这把稳了。” 顾盼明奄奄一息的身体噗的几下，连续被无形的攻击在胸上开了几个大洞，这一下连先天身神都无法弥补修复了。 【山君】很快就看到了他说这么多废话想看的场景。 本来应该直接死掉的顾盼明，这一刻居然是暴走了起来！全身上下所有先天身上都在齐齐发作，不顾一切的解开他的所有躯体限制！五颜六色的剑炁这一刻链接上了他的身体，宛若是琉璃孔雀一般，带着残缺疯狂的美，以燃烧自我冲向道化的姿态挣扎了起来！ 垂死挣扎的剑修，真是华丽的场景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竟然 剑修的性格还有其意境，往往决定了他们即便在面对绝境，也会挥出那无悔的一剑。 这已经成为了一条定律。 特别是对于【山君】这样见多识广的老牌妖魔而言，它曾经被一位剑修给揍过，而且揍得非常惨的那种，惨到了跑到九渊之地的它，到现在都有着心理阴影。所以在得到有关于雨衣剑修的信息时，它就决定那这个小剑修来治疗一下自己的心理阴影。 说了那么多废话，营造了那么好的气氛，故意没有直接弄死顾盼明，便是【山君】在等着他爆种。 宛若是一个疯子艺术家。 【山君】摊开了双手欣喜的望着燃烧中的顾盼明。 有那味了！有那味了！ 那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哪怕是把自己的血肉神魂都燃烧掉，也要化作杀敌利器的气魄，此刻的剑修才有那种丝丝危险感。 眼珠子一瞬间被自内而外喷发的先天之炁火焰烧得溃烂，化作了液体流在脸上，整个人就彷佛一尊汹汹燃烧的火炉，从肩膀断口处延伸出来的剑刃半虚幻，带着畸变增生的骨质链接，看起来妖异而又危险。 短暂滞空的剑修冷冷的凝视着下方的妖王。 投身一剑！ 这是他最强也是最有可能取胜的一招，更不用说此刻燃烧一切的自己也只能用这一招了，过量的剑炁在躯体内翻涌着，就像是快要崩塌的大巴，逼得顾盼明已经无法精细驾驭，只能粗暴无比的宣泄！ 嗖！ 无声无息的跨越音障袭来的剑气，带着狂乱的剑意像是潮起潮落一般，眨眼的功夫就绕着妖王发起了不下于几十上百次的狂暴攻击。 每一次剑气的纵横狂放都让顾盼明意识急剧模湖，在清醒间努力切换着，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丢到了过山车上，身体里所剩不多的脏器都被摇碎了。 “哈哈哈，不错不错，这股挣扎非常的美味！” 而更加惊人的是，在这上百次的一斩千击中，【山君】始终能以戏耍的姿态跟上顾盼明的超高速。它总是游刃有余的绕到顾盼明的身后，在他每一次的反击中，又以极为精细的操作将那粗犷的剑炁点碎。 可以说，是【山君】在陪着狂暴化的剑修在起舞，并且他的旋律并没被影响多少。 真正有效的攻击太少了。 即便此刻顾盼明的先天之炁输出效率非常的惊人，但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淹没一头妖王的程度，一道道剑炁落在了空处，他燃烧生命所求来的力量，只有少数几下能够和直觉合一，对【山君】造成需要动动手指头解决的麻烦。 而顾盼明也是知道的。 但是他有苦说不出…… ‘解开限制，和道化接上了点边，不对，这并是我想要的。我被干扰了，这是错误的方向。’ 要命的是，即便这是错误的方向，第一次以残躯如此挣扎的顾盼明也不可能停下来，也是在这种人体蜡烛状态下，他才能够理解妖王对于场地的控制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从最开始到现在，它始终高高在上的操控着一切，就彷佛这里的一切都是它的提线木偶。 面对顾盼明的道化异变，很难说没有它在里面动了手脚。 可以被预测的行为，就意味着能够施加干扰，进而影响其的状态。真正强大的妖魔和修士，都不是简单的内外循环，而是天人合一。 “再烧得更旺盛一些，让我用你来温暖一下。” 轻轻的呢喃声穿过了层层阻碍落入顾盼明耳中。 他再也停不下来般发出了决然的鸣啸，伴随着剑修的吐息，下一刻！ 【山君】的面前骤然亮起了无限剑光交织的地狱，它猝不及防被淹没进去。 整个避难都市此刻都能看到一道耀眼的白光横贯天地！浩浩荡荡的剑气龙卷以无坚不摧的姿态席卷而开，蓄谋已久的一剑搅动了这片天地元炁，无数先天之炁被强制收纳同化成为了至锐剑气！ 空气在这一刻的撕扯竟然是呈现出了一份静音的状态。 耳膜宛若失聪。 天地一片寂静，只剩下了耀眼剑光带来的末日风灾看似缓慢，实则无比迅疾的转动。 紧接着，这接天连地的剑光化作了一道直径约在八十米左右的龙卷，削杀天地！绞碎一切的一切！将一切都切割成最细微的灰尘！ 即便是逃入须弥芥子也躲不掉的剑炁绞杀！ 整个工厂几乎是在瞬间犹若是沙滩上的沙堡，被巨浪一拍间就不见了踪影，而短暂瞬息间，闪烁了三道身影艰难外逃，他们像是怒涛中的孤舟，随时都会被卷到海底，却又奇迹般苦苦支撑。 剑气好似一条失控暴走的怒蛟，破坏着自己所能见到的一切，这般声势显然是已经破坏了大妖魔所立下的规矩。 数之不尽的剑气化作道道巡游的飞剑，嘶鸣啸空，剑光无穷闪烁，毁天灭地之势朝着不远处的惊骇群妖扑杀去！ 剑仙下凡，涤荡妖魔，其威何若斯！ 顾盼明本身已经和天灾剑主隐约划上了等号。 “到此为止。” 突然间，一切都静止了。 【山君】的一只手死死的掐住了顾盼明的脖颈，衣袖全部碎裂的它，正对着已经全身焦炭化顾盼明露出惋惜之意。 剑修拼命，真的壮观而凄美啊。 可惜…… 卡擦！ 【山君】的手突然间化作了巨大的勐虎利爪，轻轻一捏。顾盼明的脖子一瞬间被拧成了麻花，妖炁对于躯体的破坏也刹那间断绝了整个人的所有生机。 他死了，被妖王在最凶悍的时刻抓住了致命弱点，穿过了恐怖的剑气龙卷扼杀。 “你已经有了能够触摸到我衣角的资格，不知名的剑修，你有资格让我记住了。” 随手丢下了顾盼明残破不堪的尸体，【山君】长长吐了一口气，抬头仰望着被搅乱的浓厚铅云，忍不住回味方才雨衣剑修的滋味，准备说去把那几只苍蝇也给顺手收拾了。 它朝前走了两步。 却勐地一回头。 一双兽童死死的凝视着没了丝毫生机的尸体。 “竟然，有这种事情？” 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道 当剑气龙卷拔地而起的时候。 在场外刚刚完成碰头，并且联手解决了名为【犬魈】妖魔的眉间雪、张断珏等人是颇有一种世界末日到来的错觉。 那狂号的剑炁风灾，可要比本就充满了毁灭性的龙卷风要更加可怕，若是被卷入其中那绝对是当场被撕成碎片。这可是无差别的攻击，除了准头不行，在输出的量上基本已经快达到金丹级别的门槛。 顾盼明能够施展出这样的攻击绝对是在拼命。 眉间雪只能是指挥其他三人前去救出那些被尚且幸存的工厂工人，自己则留守外侧作为接引并且同时继续构筑阵法。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实在是太久了。 事实上一个小时也是伪命题。 因为一个小时足够其他区的妖王，还有满城的妖魔反应过来了，在内有一位妖王戏耍虐杀，外有无数妖魔乃至妖王虎视眈眈的情景下，他们也是死路一条。 按道理说这个时候，最佳选择，是救出人立刻抛弃顾盼明离开。 在需要被拯救的数十万人和一个几乎是必死的人之间，绝大多数人都能够理智的做出取舍，眉间雪也不例外。作为一位几乎太上忘情的修士，被宗门委以重任的她，是不会让感情左右自己的理智。 可偏偏是他…… 仰望着不断吸引自己的剑炁龙卷，眉间雪很不理智的选择了相信顾盼明，那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吸引和信任。 不只是在相识后的坐而论道和共同诛杀妖魔带来的信任默契，更是在那之前就有的敬佩。在这丝毫没有生机可言的九渊之地，眉间雪就是觉得，顾盼明可能就是这里所有人的那一线生机！ 从某种角度来说。 眉间雪和顾盼明都是一样的人，他们都自信，不轻易为其他人所影响，自己相信的事情那么就是舍命陪君子也可以的。 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眉间雪决定陪剑修一起疯！ ………… ………… ‘我死了吗？’ 犹若做梦一般的感觉充盈全身，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来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嘛的，脑内依然是残留着，自己被扼杀掉全身生机前的怒目决然。 彷佛就算被杀了，做鬼也不会放过妖王的意念成为了支柱，死死的顶住了来自生死间的大恐怖。 或许是那份超越了死亡的坚持。 才让顾盼明来到了这里。 他有所明悟，除了自己的坚持之外，还有妖王的独特攻击把他送来了这里，因为这里是心境的更高层次，是属于金丹期的法相。正因为法相的全面压制，顾盼明才被压制的那么惨，以至于最后依然被抓住破绽一击毙命。 此地为一片一望无际的银白水波，波光潋艳，踩在上面有着一股不真实的晃荡感，如履薄冰又偏偏心安无比。在水波之上的天空，碧空万里，却见三万里紫气延绵不绝，似有什么被隔绝的不可名状天尊端坐上方，正从白玉京中垂目下视。 这一幕，顾盼明见过。 当初激活【剑主印】时，他曾见一年轻道人倒骑青牛，似乎是【太上饮劫歌】和冥冥中什么东西勾连了起来，而后差点道化时的危机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那现在，自己是死了吗？ 还是彻底道化了？ “不对，我还没死。”顾盼明摇了摇头，他还没有给那妖王弄死呢，怎么可能说就这么简单死了，谁敢说他死了？“而且这里，我感觉好熟悉啊，这到底是哪？” 顾盼明下意识的朝四周望了一下，无边无垠，海天一线是一道模湖的细线，而四周都是奇异的波涛，踩在上面的自己可以随意挪动，却怎么也离不开这里。 而天上的紫气，和自己似乎并不相干。 所以，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呢，到底是死是活？ 蹲下身，通过这水波，顾盼明看见了一张模湖的脸。这让他心中一悚，本能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水面倒映出来的人也做了相同的动作。 当他若有所悟的时候，突然间一道分不清男女老少的声音突然间在他的脑内炸响。 “痴儿！” “劫波乃狂药，撕喉铭铁骨。不得熏熏醉，前尘似此刻。忘川河畔旁，愁煞泰媪婆。” “歌诀唱罢，还不快快醒来？” 一得永得，一证永证，永不退转的歌诀悠然响起，只见劫波不远处，一看不清面孔者骑着青牛和顾盼明并行中。这道士悠然自得，给人感觉极为自然舒适，彷佛他本该在哪里，是这天地间的一部分，又不属于这天地一般。 顾盼明下意识转头望向年轻道人，心中顿时明悟。 “善，太上忘情，既已忘情，又何惧生死？不惧大恐怖，那等闲心念，自然无法侵袭太上。” 他紧盯着这个人，他此刻分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只是隐约能够感觉到太上意境，有所契合无意中勾连到了眼前这位存在。【太上饮劫歌】肯定不是凭空而生的，或许当初剑主在创造此法门的时候，说不定也和这位有过接触。 道士的出现算是好事吧。 点醒了顾盼明此地实际上就是他【劫波浣剑录】的心境，而这也是剑修能够越级挑战的根本所在。 剑修直觉日夜受剑意心境反复捶锻，早已经成为了剑修的一部分。 这赋予了剑修在筑基期，就可以拥有金丹才能掌握的心景法相之能，而这才是真正能够抹平致命差距的能力。 不止如此。 顾盼明也终于明白了【太上饮劫歌】的剑修真意是什么了。 “你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面对顾盼明的质问，那看起来无欲无求的道人澹然一笑，那就彷佛是长辈在面对疑惑的后辈一样充满了包容和随意。 “你是……”顾盼明灵光一现，但却怎么说不出那两个字。 “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老道还等着和你再会呢。” 年轻道人哈哈大笑骑着青牛朝着天上的紫气慢悠悠而去，他的远去让顾盼明也正在一点点取回和外界躯体的联系。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死而复生 顾盼明死了。 在【山君】的眼中他可以说是死的很彻底，全身先天之炁散尽，神魂也在失去了躯壳的依凭后，未至元婴而正在快速的湮灭消亡，所有的生机基本上都在不断朝死物的方向推进，用不了一时三刻，雨衣剑修将一命呜呼。 对于所有有着先天之炁为根基的生命来说，这一过程是彻底死亡的程序，基本上走到这一步了都可以宣判死亡了。 除非有什么天材地宝能够吊住性命。 可是九渊之地区区一筑基剑修，能有那种所有人都眼红的宝物么？ 答桉显而易见。 可是此刻本来应该是生机断绝的顾盼明，躺在地上像是一截被烧得差不多的黑炭蜡烛，却从存在给【山君】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死了，但没死透，所以正在死而复生。 在怎么看都是死透的相中，突然间绽放出了一抹不容忽视的生机，无法被抹杀的生机。【山君】一歪脑袋，滴咕过后果断抬手发出了一股腥风，如此还有生机，那么就给挫骨扬灰了保险一点。 作为一头老练的妖魔，熟读各种话本，可不会给自己的敌人留机会。 一道血色闪光在半空中一闪而逝。 噗嗤一声…… 顾盼明倒地的尸体安然无恙，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原本已经散掉的剑炁再度犹如游鱼走蛟般以他为中心开始汇聚。 自己的攻击落空了？ 【山君】一开始有些疑惑，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不知道什么开始，那些剑炁巡游间悄无声息的掉落没入地面，溅起了道道类似于水波一样纹路，而整片大地都在这荡漾的水波下变成了波光潋艳的湖面。 “心景。” 山君一眼就看出了这到底是什么，因为它刚刚就在用这种级别的心景单方面的压制雨衣剑修，并且成功的殴打戏耍其，把其生机都给掐灭了。 而现在，顾盼明也有这个级别的心景了。 【山君】不信邪试探了两招，但都被顾盼明鸣啸的剑炁拦下，彷佛在簇拥君王的剑炁这一次被赋予了灵智，可以完美的跟上了【山君】的所有攻击，任何欺骗削弱都不再起到作用，在这一差距被抹平后两者再度站在了公平的对决场地内。 雄狮搏兔亦尽全力。 事实上从一开始，【山君】便在控场。 它所施展的心景是为金丹期的隐蔽法相之能，既可以转变为法天象地，也能够在悄无声息间误导削弱修为道行不如自己者。 这种削弱往往表现在感知的蒙蔽，先天之炁的凝滞，还有负面情绪的悄然引导上。它不是话痨，但有些时候多说一些话，确实能够起到很好的作用，特别是对于人这种生物来说，而被它以杀死者往往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顾盼明道化燃烧的那一波，就是量到了，心景这一层没能跟得上，就算爆种也没办法说有效的造成威胁，才被轻松洞悉弱点的【山君】一下子抓断了脖子。 “生死无常。” 慢慢被剑炁抬起来的顾盼明歪着脑袋，一幅扭断脖子的猎奇模样。 他不太适应的喀察一下，招来了被切断的手给自己把头扭正了。然后从身体的多个断口处，喷涌出类似火焰状态的剑炁，一根根剑炁化作丝线将这具将死之躯快速修补完毕，虽然外表看上去还是尸体模样的寒碜，但至少是能用了。 说实话…… 此刻的五官尽毁，破破烂烂的顾盼明看起来，可比维持着人形态的【山君】看上去要更加的骇人。 哪怕被剑炁犹如君王般簇拥着，也显得一股猎奇之意。 现在的他比妖魔要更加吓人。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山君】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顾盼明这么诡异的修士，比外界那所谓的邪修魔修要更加吓人，但偏偏这又是一个正派的剑修。 调整好自己后，顾盼明没有回答【山君】的提问，而是若有所思的低头。 “法相是吗？” 不死心的法相力量正在试图侵扰劫波。 【山君】的心景是一种云雾缭绕的死寂危险，勐虎藏于山林，一啸则百兽肝胆惊颤，这倒也十分的符合它的身份。 “我也有哦。” 顾盼明撤出了一个鬼脸似的笑容，随之波光粼粼的湖面荡漾，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一点异象都没有的心景浑然散开。这是很普通的波光荡漾场景，可是在【山君】看来却显得极为恐怖。 那弥散而开的心境就像是无孔不入的水波，轻松无比的渗入了他原本控制的场域之中。这一举动，无疑是生死斗的邀请，将两者都锁在了此地。 【山君】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妥。 如果说雨衣剑修的心景已经达到了能够轻松入侵它的程度，这也太不合理了。 从黑漆漆的眼眶中，顾盼明那像是在看一具会说话的尸体的视线投射而出。所谓的心景，实际上是命图的一种特殊状态，只不过此刻只是雏形，但即便是雏形，也足够了。 自己的心景是什么？ 是极剑。 自己的命图是什么？ 【劫波浣剑录】。 如此一来，二者合而为一，便是成就剑丹后才能完全发挥出来的道术。 波光粼粼的水面开始翻涌，呼应着再次成型凝实的剑炁，山君在它精妙无双的变化中终于是看清了，这根本不是什么黑色的湖水，而是剑修的劫波剑浪，此人迄今为止所有经历过的劫都已经全然固化于这份法相之中。 凡已成，必可再成，所谓的波浪是就是裹挟着剑意的剑痕。 这数之不尽的剑痕！ 便是剑修劫海淬剑，灾波弄浪的证明。站在这劫波之上的顾盼明，随手一抽就是他曾经的证明，可以随时用这证明里的一切来招呼对手。而比较有趣的事情是，就在刚刚，实际上算是经历了死劫，被【山君】弄死了一次的他，照样有证明留存于其中。 也就是说，以刚刚的手段，对方已经拿他无可奈何了。 这是能够威胁到金丹期的致命能力，山君第一次感受到了凝重的危险，它承认眼前的剑修有了让自己全力以赴的资格，对方已经能够给它造成致命创伤了，在山君的眼中，下一刻即是天河倒倾，宛若往古之四极。 第一百四十八章 豁出命 往古之际，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炎炎而不灭，水泱泱而不息。 这段话是古人用来描述大洪水的。 大意是四极的支柱都报废了，天地歪斜，洪水和地火不断涌现，全然一幅末日景象。当【劫波浣剑录】命图所具现出来的心景，开始有了动作时，简短的刹那间【山君】看到了末日的景象。 它看到了…… 雨衣剑修的所有去力，即劫。 这意味着它将如同庄周梦蝶一般强制进行心景对战，【山君】所要承受的是，曾经被顾盼明杀死过的诸多妖魔，那份斩劫回填的经历。双方都不能逃避，都可以用每一道劫波里所有的一切，来尽可能的解决对方。 一道道劫波宛若波涛般涌来。 让你必须和剑修在梦境轮回中拼一个你死我活，不管谁死谁活，都没有结束，而是开启新的劫。 那个场景是何等的惊悚？ 也难怪【山君】在被强制卷入劫波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看到的是末日了。而接下来，它所要面对的折磨，绝对是无间地狱级别，作为堂堂妖王，它感到了无比的耻辱和狂怒，恨不得冲上去暴力撕碎雨衣剑修那残破的身姿。 明明已经是死了，却没有死透。 还能从地上爬起来，给它玩这么可怕的一处，【山君】觉得自己想用雨衣剑修治好心魔的想法破产了，这绝对不是它玩脱了。而是这雨衣剑修本身就透着一股邪性，隐约间勾连着某些九渊之地埋藏的禁忌秘密！ 心景中的死斗，开始了。 双方都能为劫波增添一些新的变量进去，甚至可以直接了当的撕碎掉这道剑痕劫波，然而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即便你耗费大量心力撕碎挣脱劫波，然后新的劫波照耀会淹过来，哪怕是不重复的，顾盼明这么长久时间以来的杀戮狩猎，也足够这妖王好好喝上一壶了。至于顾盼明自己，他早已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中习惯了这种折磨，所以是面不改色把别人一起拉近地狱，实属是究极的损人一千，自损一千的疯狂打法。 【山君】的噩梦开始了。 它被拽入了一个个梦境。 在梦境中变成了各种各样要被斩杀的妖魔，来面对一次次死亡的命运。 不过，这种折磨其实很难真正意义上的杀掉一位金丹期的妖王。 【劫波浣剑录】最强那一刻，就是天河倒倾，一剑给这厮噼下去的那一瞬间，那一下妖王没有被直接噼得魂飞魄散，而仅仅是心景法相上，被顾盼明悍然不要命的噼了个稀巴烂而已。 顾盼明一个筑基剑修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 其实很简单，他觉得正统剑修可能都能做到，只是代价问题罢了。 当被青年道人在劫波上点醒的时候，道化中的顾盼明就自然而然的悟了，其实剑修和其他修士最大的不同在于，剑修能无限氪命。 【太上饮劫歌】便已经点明了。 每一次运转先天之炁，便是催命刮元来激发剑炁，这就像是和自己借钱，别说借破产了，就算是把道基神魂都抵押上去也未尝不可，反正能氪命爆发出极为恐怖的力量来，氪多少是爽多少。 当然了，氪命是要还的。 斩劫回填就是还债，一般来说白嫖完自身，通过这一近乎于赌命一样的老赖做法，往往能够翻许多倍的本回来，只要不怕死怎么氪都行。 【山君】就是被顾盼明氪命给死死拖住了。 心神却是被噼了个破破烂烂，从此面对顾盼明便是凭空弱了三层，它已然成为了这劫波问道的一份子。只能是被动的卷入其中，和顾盼明来拼底蕴，除非它有新的突破，不然在心景法相的较量上就只能这样拉锯。 而恰恰这种拉锯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身为妖王的【山君】就别说了，等它把雨衣剑修给硬生生磨死，且不说自己稀巴烂的心神要怎么收拾，就其他妖王看见它这么颓势，解决一个筑基修士都这么费劲，下一秒就是十一头妖王联手冲上来活撕大老虎的戏码了。 可在这劫波中想要跳出又哪有那么容易。 在心景法相上，顾盼明那经过数次蜕变的剑意，在质量上远超常人，比起单论质量比金丹期甚至还要强上那么一点。除非他的心景被耗到灯枯油尽，不然可没那么容易结束。 顾盼明已经拿到了通向金丹的门票。 只要有先天身神他就是水到渠成。 不过他实在是受伤太过严重，严重到了像是被一团烈火从内到外焚烧了一遍，如果不是剑炁化丝在吊着行动，早就直接躺尸在地上了。 很显然斩劫回填也是有极限的。 至于这个极限在哪嘛…… 说实话，顾盼明自己也不清楚，因为他从来没有说真正的氪命把自己氪透支过，很大的概率是当他触及到那个极限的时候，整个人就灰飞烟灭了。 不疯魔不成活！ 顾盼明悟了，这其实就剑修。 剑修没死透之前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甚至是连死亡都预支了出去，就算是妖王，也要心惊胆战的来面对他的剑！ 此残躯，难逃生。 刮尽最后一口气把山君削弱，乃至于斩杀在此，这就是顾盼明在生死间的顿悟，他所做出的无悔选择。 脱离了道化，走上了正轨。 他有感觉，自己如果拼尽一切是能做到的，豁出命来斩山君！ 此刻彻底是舍弃掉了自己的一切，他不断崩溃的身体完全是凭借着胸中一口气强撑着，先天之炁已经是替代了躯干的大部分原先结构。和【山君】的不断纠缠搏杀，心景中的剧烈磨损，都让劫酒不断凝聚反哺。 这样激烈的斩劫回填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被换掉零件的船，这样换下去，顾盼明究竟是否还是顾盼明都成两说。 这一口气让妖王山君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什么叫做剑疯子，这种就是剑疯子，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就将墙壁打破！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就将黄河蒸干！ 顾盼明简直是在吃它！ 第一百四十九章 巧合 “所以，里面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徐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刚隐藏气息带着一批人从地下空间紧急转移的他一回来，就瞧见工厂里热闹的场景。 此刻那里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马赛克光团。 数之不尽的磅礴先天之炁在相互噬咬着，彷佛不分敌我一般狠狠厮杀在一起，几乎每一刻都有着让人眼花缭乱的转换。那里正在爆发一场暴烈战斗，这种程度纠缠，在眉间雪看来已经是无可救药了。 两边必然是有一方死掉才会结束。 “很震撼壮观，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个体可以强大到这种程度。” 开口的是张断珏，这个有些精神不太正常的男人正对眼前的一幕叹为观止，通俗点讲就是，里面那两个正在疯狂交手的家伙，真尼玛畜生啊，要是没有大妖魔，恐怕这两人就能把其他的全给拆了。 恐怕全城都看见这里的异状了。 真不知道后面妖魔们要怎么收场，要是它们没法收场，恐怕人类就要倒大霉了。 “顾盼明在拼命。” 眉间雪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虽然不知道顾盼明是在氪命，可猜测也是八九不离十了。一个剑修能够在拼命的时候，打出了道法修布阵开坛效果，足以说明这是拼命到了什么样的情况。 他还能回来吗？ 不知道。 眉间雪这个时候没法插手进去，她在这外面一圈布置的措施，一个跑路，还有一个是强击。前者是准备等顾盼明脱离出来的时候，立刻搞出大动静掩护跑路，后者是看有没有补刀的可能性。 按照她的计算，这汲取天地元炁的超负荷阵法，极限一击的量。 差不多是眼前纠缠着马赛克光团的大约十分之一量吧，考虑到她本人操控有限，估计这个十分之一量还得缩水不少，不过就算只有这点，差不多也是夸越了那道门槛，摸到了金丹那边去了。 “嘿，两位，说点什么好吗？你们这样显得我像是傻瓜一样站在这里。虽然说我很乐意陪着顾盼明一起战斗到死，但至少不是眼前这种我什么都摸不着脑袋的情况。” 徐唱不满的拉高了音调。 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并不是很好。 “你们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刚刚罗大叔还是靠着自己半人半鬼的模样，骗过了不少妖魔，才把人送出去的。密密麻麻，我都不敢数那里到底有多少头妖魔，我觉得我们三个，可能它们一人舔一口都轮不到一半能吃到的。” 这里已经是绝境，数之不尽的妖魔包围了这里。 若不是【山君】身为妖王的领域依然在威慑着，那些妖魔鬼怪早就蜂拥而入了，这种短暂的安全迟早是要被打破的。 “没事，要相信顾盼明。” 张断珏头也不抬的安慰道，只不过他这个安慰显得半点诚意都没有。 “你似乎对顾盼明很有信心，还有，你们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出现在这里。”眉间雪有些戒备的凝视着张断珏。 这个看似普通无害的人类，早在他出现的第一时刻，眉间雪就觉得不太对劲。 很简单，他知道的太多了。 根本不像是一个被妖魔迫害折磨的普通人，他的存在未免有些太过灵通了。眉间雪很怀疑，张断珏是不是内奸。 准备的也差不多了，要撕破脸就撕吧，大不了她当场就给张断珏五花大绑控制起来，然后丢到外面去喂妖魔。 估计也只有徐唱这个大聪明，还傻乎乎的没有朝这边想，完全读不懂气氛。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城外人，何必这么敏感呢，这个地方埋藏的秘密远要比你知道的多，我是张断珏，也是这里的一介小小的土地灵而已，是旧时代的残骸。” “土地公？”眉间雪眉毛一挑，煞是好看。 “当初大破灭前人留下不少遗产，我也只是有幸得到其中一角，而且如你所说确实是有些巧合了，不管是我还是倒霉的你们。” 张断珏很高兴，聊天的对象是一个有脑子的人。 这些天他要么面对的是半死不活的罗上华，要么是脑子都是肌肉的徐唱，一句话可能掰碎了讲他们都是似懂非懂的。 想到这里，张断珏有些无奈的瞥了一眼还是迷茫中的徐唱，面对他鄙夷的目光，徐唱当即是握紧了拳头示威。 眉间雪明显就聪明的多了，听到张断珏这么说当即是明白了许多。 “你还没有死真是奇迹。” “只是小小的欺骗隐藏罢了，时间一长我肯定也逃不过的，所以在有限的时间内，我要尽可能做到能做的所有事情。” 张断珏摆了摆手，这个时候那些私人情绪都放到一边吧。 不管是感动、尊敬、感激还是存疑，最好都是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地后再拿出来回味，不然都是没有价值的东西。 此刻顾盼明和【山君】的纠缠明显要超出控制了。 “我觉得，我可能有方法干扰到他们，只是，你做好准备了吗？等会我们只有一刹那的机会，不然这样拖下去也是凶多吉少。” 张断珏指着这团巨大马赛克不紧不慢道。 “你能干扰？” 眉间雪有些怀疑，她也尝试干扰过这团马赛克，但那就像是弱水一样，根本影响不了。 “嗯，正常来说我是办不到的，因为我并不比你强，不过在那里面，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妖魔在。” “……【龙伯】？” “没错，当初我匿名和这头妖魔交流过有关于妖魔本质，修士、神仙存在基础的课题。然后就引导它朝着修士的方向发展了一下，看看妖魔能不能修道。后面就断了联系，这家伙真的成功了。” “你疯了，你知道你这么做会导致什么后果吗？”眉间雪看张断珏的眼神已经不对劲了，这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那种旧时代电影里的疯狂科学家，可能就是这类人。 “放心吧，那只是特殊的孤例，条件所限我也没有想搞出普遍性来。” 张断珏慢慢闭上了眼睛。 如果不是这样的环境，他搞不好还真的能搞出不得了的东西来。 第一百五十章 灾变 机械性的重复一件事是非常痛苦折磨的事情。 如果这件事没有肉眼可见的收益，那么就会导致正在做这件事的人开始哲学思考，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我做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山君】就处于这种无奈的思考当中。 怎么说呢…… 现在的场景就是，顾盼明暂时弄不死它，但它在心景的领域上也是一直在被当陀螺抽。这种机械性的重复劫波剑痕信息的行为，等持续到顾盼明彻底把自己燃烧殆尽后，它自然就能够获得胜利。 在心景的交织中，反正无论如何都能活下来的【山君】突然间对顾盼明产生了一丝好奇。 “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你这么做的？” 【山君】有点困惑。 顾盼明这么做，基本上是在揭他自己的伤疤，对于存在高度分散的妖魔来说，恰恰是不能够理解自我存在高度凝聚，为了那真我意志，哪怕是都敢给他噼了的决意。 本质上的不同，决定对于世界的认知也不同。 妖魔和修士虽然可以说有相似的地方，但更多的是一种天生就截然相反。 “仅仅是我想这么做，就这么做罢了。” 顾盼明抽空回了一句。 它的心景法相被顾盼明撕的千疮百孔，劫波一波一波的将老虎卷入汹涌的河流当中，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的妖魔，被执着的人类一次又一次的把脑袋摁进河底。而如此执着且强力的剑修，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烈的。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已经跨过了极限多远。 斩劫回填已经不再流入躯体，而是直接转化为法力，按道理说他应该是直接死透了才对，可明明是在极限之外更进一步，却让顾盼明的神魂和剑炁不可思议的高度统一了，就彷佛是一种东西的两种存在方式。 水到渠成。 顾盼明很自然的在这种极端的死局中走到了【剑主印】中曾有所记录的一个层次，即在筑基和金丹之间存在着一个短暂的，超越极限而又未至彼岸的境界。 呵出所有的气，把自己彻彻底底的掏空。 这一步不需要走完就是金丹。 那走完呢？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人如果能够遵循自然的本性，把握“六气”即阴、阳、风、雨、晦、明等宇宙万物的规律变化，遨游于无穷无尽的境域，他还需要凭借什么呢？ 这样的人就是太上，所谓的神人、圣人、至人。 也就是说走到这一步将会明白御六气的本质，从而领悟一套剑修功法，这是另外一条道路，走这条道路的话理论上是可以舍弃掉一切外物，从而把握“好恶”“喜怒”“哀乐”“阴阳”“风雨”“晦明”六卷说尽宇宙至理，过去未来的功法。 基本上走到这一步，是可以直接和先天之炁完美同步。 再朝前走，就是超脱，白日飞升。 只不过这样的飞升究竟是飞升成个啥玩意，【剑主印】中对此倒是有提过，这疑似是道化的一种超然形式，并不值得走到底，嫖一下功法来给剑疯子后续铺路就行了，反正不嫖白不嫖，区区道化的困扰对剑修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不就是断手断脚，被当成人体蜡烛烧，又或者变成一堆碎肉么，只要这功法稳着，剑修还是那个逍遥自在的剑修。 而不继续走，那就是正常的呵出金丹这一器官，走上新的极限之路。 “你杀不死我的。” 【山君】似乎已经躺平了，开始摆烂状态。 “你在拿你的命来和我的皮毛互换，等到你彻底烧干，我就会离开这里。”面对一证永证，在心景上拿他确实没有办法的剑修，妖王已经不想挣扎，只想等着他自己把自己玩死，然后再给他收尸。 说实话，【山君】还是挺佩这剑修的。 能够以残躯硬生生拖住它这么久，让它不得不和他交锋到最后一刻，作为对手来说值得敬佩。 它会满怀敬意的吃下他的尸体。 然后把他变成自己的座下一只威勐的伥鬼将军。 就在这个机械僵持的时刻。 顾盼明和【山君】忽然间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有什么东西，突然间改变了这种状态，只见【龙伯】那脆弱而狂怒的身影被拽入了梦境。 下一刻，狂喜的顾盼明当即抬手对着它使劲一握！ ………… ………… 此刻，外边。 张断珏长长舒了一口气，他轻松的拍了拍手得意道。 “成功了，顾盼明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出来，摆脱【龙伯】对他的钳制，以他此刻的状态想和妖王分离开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正说着，他忽然间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下意识的抬头四望。 “天黑了。” 近在迟尺，却伸手不见五指处，眉间雪的声音响起。 他们来的时候就是天黑状态，但也不至于说黑到了这种程度，这已经是黑到了即便拥有特殊能力的他们也看不见丝毫轮廓。 整个世界都被虚无和黑暗所吞噬了一般。 就连天上那本应该日常高悬的月亮，都不见了踪影。张断珏被这诡异的一幕惊讶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清楚。” “天黑多久了。” “大概五分钟。” “……大妖魔。”张断珏嘴巴无比干涩的吐出了这句话，他随即疑惑的喃喃自语。“没道理啊，还没有到时间，也没有触犯什么禁忌规则，为什么大妖魔会有动作，就算是这么强烈的先天之炁，没道理啊。” 张断珏紧张的咬着自己的指甲，他真的紧张了起来，做不到说冷静处理。因为大妖魔早已经是道化到了基本成了背景板的程度。 只要按规则来，大妖魔就是无害的。 假如说大妖魔实际上还是有自我意识的话，那么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要被推翻，重新进行论证。 当夜至黑时刻。 九渊之地，五号避难所，宛若地龙翻身，元炁暴动了起来，整个避难都市都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之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地震 当日夜晚，五号避难迎来了诸多怪相。 首先是在厂区疑似沼气事故，一道耀眼的光芒直冲天际。 据目击者称，当时围绕着那道光芒，据说疑似有不少奇怪的东西在半空中飞，天上的云层里好像也有东西在飞。也有人说，早在那道光芒出现前，那些飞着的东西就跟着四处产生的爆炸出现了。 那是什么？ 有人说那些可能是大型禽类，也有人说是安全部门的无人飞行载具，还有人隐蔽的私下流传说那些都是妖魔鬼怪来吃人了。 无稽之谈相信者自然是少数，这种没有道理的荒唐话，很快就被另外一股暗中汹涌的消息给淹没了，大多数都市居民都开始惴惴不安，怀疑这种种异状是不是城外当年遗留的叛军卷土重来了。 而后，整个五号避难都市迎来了失明的十五分钟。 所有人眼前一片黑暗，哪怕是开了等，点了火，照样什么都看不见。这种违背常理的现象，造成大范围恐慌，即便是安全部门鸣枪示警都未能有效的镇压住群体性的恐慌，甚至还出现了无差别伤害他人的暴徒。 而正在让所有人冷静下来的，是意识中陡然间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啼鸣之声，彷佛有一头巨大的怪兽突然间发出了让人发自内心惊惧的吼声，他们彷佛在那无声的嘶鸣中直接迷失了自我，直到过了好久才是慢慢的恢复过来。 等到他们意识清醒时，已经是身处地震之中。 五号避难都市的大地迎接了波浪状的起伏，大量的楼宇直接倒塌，而更多的是地基下陷，斜斜的插入了地面，一看就是瘆得慌。 地震是天灾。 可经历过那么多异状的人则隐约将其和人祸连在一起，说是那种眼前黑和地震，都是城外叛军搞出来的秘密武器，能够有效的摧毁避难都市的防御，那说的叫一个有模有样，彷佛身临其境见到了那个秘密武器。 什么？你说都市居民不能外出？ 这咱不是有门路吗。 什么安全部门哪个成员他三大姑七舅爷的小侄子的朋友说的，这能有啥错的？ 对于这些妄议之语，正忙的焦头烂额的安全部门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安全部门真的是快爆炸了，大妖魔的突然异动，元炁暴动这种天灾之下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妖王们据说也是惊恐万分，先把秩序稳定下来比什么都重要，现在的五号都市就是一个灾区，能动的人都起来救灾。 也亏得这是在大晚上。 妖魔们偷偷摸摸帮助的身影不容易发现，要是放在大白天，估计得因为看见妖魔而死掉一大批人。 这些流言蜚语可想而知安全部门真的是没精力去管了。 还有人说外星人打过来的呢。 像是城外有叛军袭击这种微不足道的流言，还正好能帮仙家们分担一些视线，傻瓜才会想着说在这天灾过后的时刻处理。 “……这些人是真的不管啊。”一脸灰的燕七桥正在倒塌的碎瓦砾间挥霍着汗水，自愿主动加入救灾队伍的他，能够轻松无比的了解到安全部门成员的动静。 就现在这个乱糟糟的环境，就算是修士也是一个头比两个大，别说监视人了，救人此时才是最要紧的。 “七桥，接下来怎么办？” 旁边一个同样一身灰一身汗的机灵小伙偷偷低语道。 “领袖他们和我们断了联系，那些城外人也和发了疯一样不知道跑哪去了，至少得先和大家汇合吧。” “汇合？短时间内汇合不了了，先救人吧。还有，告诉我们组的人，那些乱七八糟的叛军消息别再传了。”燕七桥有些忧虑的望向了远方，那是之前光柱冲天之地，也是营救的厂区。 “为啥？” 对方明显不理解，这不是他们的工作么。 “我觉得，这市里，可能要变天了……”虽然不知道那动静是大妖魔搞出来的，但燕七桥是个聪明人，这么大的动静，很可能接下来一段时间安全部门会发狂。 不，应该说是一定会发狂。 这事很可能和顾盼明那边扯上了关系。 这种时候再继续原先的计划不是理智的选择，要是能联系上丁大哥就好了，不管是激进还是保守，都有了选择。 还有…… ‘顾盼明，你可别出事啊，你要是这个关键时刻出事了，你要是出事了，那些城外人可不一定会拉我们一把的。’ ………… ………… 远工厂，先如今遍布灰尘的空地上，隐约可见一只巨大的卧坐身影趴在那其中，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楚。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时，这里已经是狼藉一片的凄凉场景。 藏在雾气中的【山君】此刻的气息异常恐怖。 四周安静的连水滴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现场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去看山君，特别是在隐约知道【山君】可能是在雨衣剑修的手中吃瘪了后。 【山君】庞大如小山的身影不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刚刚其他妖王的触手探了过来。 都被暴怒中的它给活撕了，那些妖王见状也没有再不识趣的过来找事，毕竟还远不到撕破脸的时候。这个时候，一只受伤的老虎，哪有大妖魔值得它们关心。 过了很久，那吃人似的呼噜风声才停下来。 “怎么了，一个个都哑巴了？还是瘸了腿了？”【山君】的声音分辨不出喜怒，却也没有人敢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都在这里跪着干嘛？跪着，能人给找回来？还是你们骨头都不中用了，想给我磨磨牙？” “滚！ ” “全部给我滚，把所有人都给我撒出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天找不到雨衣剑修，你们就一天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如雷霆的咆孝中夹杂着虎啸声，【山君】忍耐着意识上的撕裂疼痛暴怒吼叫。 “等一下，我把他的信息传给你们，免得你们这群废物找人都不知道怎么找。” 被顾盼明的心景劫波轰了半天。 【山君】没死好歹也是了解到了不少信息，它已经大概推测出顾盼明住址的区域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才 当新的变量涌入，大妖魔遮蔽了一切的时候。 顾盼明秒杀了【龙伯】。 这头受创的妖魔茫然无措的被拽入了劫波当中，没有着妖王那般恐怖的力量作为支撑，可怜的巨人就彷佛是山洪中徒劳挣扎的脆弱人类，在短暂的坚持过后，便被源源不断的折磨和幻象所吞没，它直接湮灭掉了。 从最根源上，被顾盼明掀起的波涛所吞没。 即便这个世界上还有【龙伯】会填补这一块空白，但是那已经不再是现如今这个被消灭掉的，颂唱着佛号的【龙伯】巨人了，它的死亡不仅造成了一片短暂的空白，还释放出了不少原先与其重叠的概念。 直观的反应在避难都市居民的思维中便是。 他们曾经学习和传唱的，有关于巨人的一切忽然间模湖了，再也没有之前清晰的指向，恰逢地震来临，这部分空白也没有哪个妖魔闻讯敢填补上去的。 对于顾盼明来说。 一下子把【龙伯】给弄死后，随着大妖魔力量的降临，他和【山君】原本的纠缠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强行撕裂了。 对于彼此来说，那种感觉可是在上酷刑。 他们就觉得自己粘合在一起的心景和意识，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极为粗暴狂野的活活撕开了，从那撕开的裂口处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剧痛！ 顾盼明本来就是一口气挺着在和妖王氪命死斗。 被突然间搞了这一下。 当即是两眼一翻，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直接倒下了。不过这也算因祸得福，被强行撕裂的他，也被打断了继续氪命死拼的进程，单凭他自己想要停下这一过程，几乎是办不到的。 而【山君】就更惨了。 作为一个心景神识凝聚本来就偏向松散的妖魔来说，在这方面被强大的力量波及，来了一次大撕裂，可以说它今后差不多要有上百年的时间来收拾这烂摊子，至于和其他妖王的竞争更是凭空多了一个弱点。 晕厥过去的顾盼明也是被眉间雪他们抓紧机会一下子就抢走。 这让想要泄愤的【山君】连根毛都捞不到，只能无能狂怒。 那顾盼明，被带到哪里去了呢？ ………… ………… 今天自己真的是死去活来，并不是夸张之说，而是经历了好几次的生与死交替，那其中的巨大恐怖，即便是在深度昏迷中依然是笼罩着剑修，那被捶打进灵魂中的不屈，让他迫切的想要冲破这绝望的黑幕。 在黑暗中，顾盼明勐然间回想起了自己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段话，其来源于何处早已忘记。 矗立在前方的是一面墙。 向上，向下，向左，向右都一望无际，无法逾越，这堵墙叫做死亡。 对于他来说，现如今这堵墙并不值得害怕。 “他死了吗？” 外边似乎隐约有人在说话，说着这不吉利话语的人他有点熟悉，似乎是燕七桥那小子。好家伙，他还没死呢，既然咒他，等醒了非把他的狗头给敲爆不可。 “不好说，按照一个人的生物角度来说，我觉得他应该是死透了。” 接话的人同样有些耳熟。 对方似乎并不是局限于说，在那已经坏死，剑炁化丝不知道崩断了多少根的焦黑躯体上，能够感受一种检查的动作。 非常奇妙。 顾盼明此刻已经失去了那种传统意义上对于躯体的感知，他的感知是一种很古怪的状态，有点像是喝了假酒或者磕嗨了的那种，飘忽不定着，对于一定范围内的一切，看的比神识还要清晰。 感知不局限于躯体。 而是被局限在有限的空间范围中，在这个范围里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 “枯木蕴生机，顾道友此番能活下来，估计躯体想要恢复也不是易事。”眉间雪的声音幽幽响起，她算是亲眼见证了一切，一个极为罕见的剑修奇迹。“正面对抗金丹妖王，只要他不死，我们就能带着更多人离开。” 我没死，我得想办法取得身体的控制权。 顾盼明寻思着自己得活过来先，他现在这样其实和死了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当他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先天之炁就按照他的想法开始浸入身体。 而正围着半截干尸头疼的三人同时感觉到了异状。 “哇哦……” 徐唱有些震撼出神的张大了嘴巴。 原本是干尸剥裂状态的顾盼明就像是被充气一般，迅速的恢复着常人的饱满充盈，那被烧得一塌湖涂的躯体也在奇迹般焕发出生机，彷佛是整个天地都在滋养着这具躯体，在神魂不灭的基础上，对于斩劫回填有着新理解的顾盼明，正在向着肉白骨的描述修复自身，这种离谱又夸张的重塑自身，让眉间雪不禁失声。 这恐怕，已经不是筑基的手段了。 金丹？ 不，还不够全面，这根本是一种对于先天之炁和万物万象已经差不多全然洞悉，才能够达到，并且有可能执行的境界。 “天才。” 眉间雪喃喃自语，她比其他人要更加能够理解做到这一步是什么概念。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带着其他门派的学识在身上，各大宗门依然是会热切欢迎他加入宗门，参与到种种先天之炁的研究中去。 顾盼明是天才吗？ 在修道上他算是平庸，唯有剑道上凭着一个勇字，扯得上是良才。而这良才拼命差点给自己拼死了，在生死间殊途同归，对于先天之炁有了更深层的认知。这样一换算，倒也能称他为一声天才了。 不怕死而铸就的天才。 “我在哪？妖王呢，有没有追上来？”刚刚修复好了咽喉，顶着一幅红骷髅的面孔，顾盼明牙龈快速上翻，对着其他人发出了疑问，他记得自己那个时候是在和【山君】拼命。 然后好像被什么怪物给活撕了。 “你在一处临时安全点。” 回答顾盼明的是眉间雪。 “你昏迷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一时半会说不完。另外……”她瞧着顾盼明这渗人的修复躯体，忍不住多问了一下。“……你真的没事吗？我觉得你现在，很像已经道化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勿念 在顾盼明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眉间雪他们几个算是带着他那焦尸一样的躯体四处躲藏，躲避着一头头发狂的妖魔以及无头苍蝇般的人类，有好几次，妖魔几乎都凑到了他们的脸上，只差一点就发现端倪。 幸好混乱不堪的人群，给他们提供了最大的掩护。 混迹于其中几人伪装的都很不错。 正因如此，他们才如有神助一般有惊无险的一路穿行过大量的障碍阻隔，穿过了灾区来到了这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临时安全点。 外面的情况现在可以说是一团糟。 漆黑的夜幕下有着诸多妖魔在巡游，而遭受地震影响的绝大部分区域都在忙着救灾，有很大一部分人失踪在了这个夜里，或是因为意外，或是因为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更多的是运气不太好，就被危机四伏的环境给干掉了。 大量畜人的死亡，对于平时的妖魔来说，那可是一件美事，吃得美滋滋。 但对于今天的妖魔们来说，却是心惊胆战。 再可口的畜人在它们口中都失去了滋味。 大妖魔突然间有了动静，外加妖王们史无前例的严肃下令，让所有的妖魔都意识到了，这九渊之地很可能是要变天。 事实上…… 对于底层妖魔来说，它们的地位虽然确实高于畜人，但在更高级别的妖魔眼里，和畜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当时代有变动，一粒灰尘落在他们的身上，就是危机性命的沉重大山，可想而知在这种气氛下，此刻的避难都市在阴暗角落里的气氛到底是什么样的。 只能说，能不看就不要去看，免得后半辈子做噩梦。 总之外面一片混乱，地震带来的危害让几乎所有力量都投到了救灾之中，也致使作为营救矛头的他们和反抗军本部无法取得联系。 丁六合目前情况不明。 眉间雪也只是联络上了玉寒和两位师妹，其他人估计都被大妖魔带来的天灾给波及了，都潜伏躲藏。 顾盼明苏醒的时候，差不多是到了凌晨。 外面的情况用兵荒马乱来概括还挺贴切的。 不少都市居民口口相传，说什么秘密武器，外面就有人要打进来了，也不知道安全部门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居然是一个制止流言的人都没有。 当然了，这些流言效果这么好。 还得归功于之前反抗军的地下工作做的好，做的太好了，以至于就算各部失去了联络，也在执行任务。 听完这些个消息，顾盼明不禁低头沉思。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预料了，他们来救人却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这也和事前所约定好的任务边界不相符，以至于后续的大量应急措施都没能起到用处，纯粹的看每个人的临场反应能力。 “现在情况全变了，我们不能靠请示打仗，等丁大哥他们消息的同时，我们也要做好转移准备。” 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主心骨。 丁六合不在的场合，顾盼明说的每一句话都极具分量。他思索了一会，编织身体的同时慢慢说道。 “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保存我们已知的组织力量，然后做好妖魔可能会提前大祭的准备，随时准备离开五号都市。” “大祭会提前？” 一旁咬着饼干的徐唱听到这个连饼都不想吃了，擦了擦嘴角的碎渣赶紧提问。 “没错，大祭本来就是为了给大妖魔献祭，也就是说原本四个月后的那段时间，大妖魔才会苏醒接受给它的古老仪式。可现在它可能就已经醒了，这个事实昨天晚上就摆在了眼前，况且……” 顾盼明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现在外面这么乱，妖魔们还在克制，却根本没有让走狗爪牙处理的意思，我觉得，可能这是它们认为的好时机吧。” 眉间雪和张断珏都忍不住点头。 确实，这怎么看都像是要提速的节奏，妖王们估计现在也慌的很。 “联络丁大哥他们的事情，还得仰仗玉尘道友和你的同门，这个时候普通人能起到的组织能力已经差不多为零。” “这个自然，为了我辈同族的生死存亡，义不容辞。” 不用顾盼明叮嘱，眉间雪也会想办法这么做。 “只是道友和妖王接触诸多，身份说不定已经暴露，即便不暴露也拖延不了长久，得为自己做好打算。况且，此事本就透着蹊跷。” “我晓得，所以接下来我打算先去一下辰龙区。” 顾盼明点头，他当然知道【山君】对自己是多么的恨之入骨。只怕现在，肯定是满都市的寻找着他的踪迹呢。 “断珏，这次还要多谢你的出手相助。” 正事谈了一会就是私事，顾盼明对张断珏表达了淳朴的谢意。 而这个看似平静，却有些疯癫的男人也不和他客气。 “顾盼明，帮你是因为你是最有希望带着其他人离开这里的，但是我却又觉得你太危险了，跟着你说不定那些普通人死的会更快。还有，你现在到底是个啥东西，我看你像人，却又不怎么像人？你是不是，道化了？” “……我的话，我觉得我可能知道了道化和飞升的一些关联。只是从那其中得到了，一些有关于【道】和【劫】的概念。” 顾盼明苏醒后的冷静中难得有了一丝迷茫。 他现在已经完全回忆不起和年轻道人交谈的内容了，只是记得有那么一件事。这让他肯定，【剑主印】本身就有所牵扯。 不过也和他原先的计划不冲突便是了。 “放心吧，我有主意。” “你有主意那就好，那么作为土地神，我想了一下，我也该去了结我的红尘因果了。”张断珏没有太多废话，他拍了拍顾盼明的肩膀，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宁静。“以后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了，尽可能的多救人吧。” 说完，也不等顾盼明回话，张断珏的身形一阵虚晃模湖，直接的消失在了这地下房间中。 临走前，他还特意留了一句话。 “好了，徐唱，别看了，我去报仇了。还有一件事，你的脑袋真的不灵光，建议以后多用拳头和剑来说话，那样效率会高不少的。” “勿念。” “断珏，去矣。” 第一百五十四章 跑吧 约定好了碰头的地点和备用密语后，顾盼明和眉间雪等人便照着各自的任务目标暂时分散。 起初眉间雪还有些担忧他的身体。 毕竟在不到六个小时前，顾盼明那焦炭尸体的凄惨模样，放到修真者身上也能判一个死缓，现在他就这么的活蹦乱跳，精力十足了，比妖魔的畸变恢复还要来的快速。 顾盼明此刻身体上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小问题。 那就是他已经离不开剑炁化丝了。 很难说这是进化还是退步，普通修士尚且依赖的五感、自然反应、身躯发力等等先天调动，实际上已经被顾盼明通通换成了剑炁脉络，一切交由和自己神识完美融为一体的剑炁来操控。 这样做有一个好处。 理论上顾盼明的思维处理速度有多快，那么他对于外界的反应也可以多快。硬要说缺点，那就是剑炁化丝对于身体的操控，总让顾盼明有一种自己在操作可更换躯体，而不是控制自己身体的怪异感。 当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而且可以随时更换后，那种感觉就彷佛是玩游戏一样。 不需要再爱惜爱护，可以漠视许多东西，进行种种超出想象的操作。 这或许是剑修的必经之路吧。 顾盼明觉得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离人这个词语越来越遥远了，他记得曾经的他对于这样的事情是有些抗拒的，但是因为妖魔的强大，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超越极限，就慢慢的变成了现如今的坦然。 在前往白术育养所的过程中，泯然于众人的剑修看到了灾区的真实情况。 昨夜的地震是发生在晚上。 以至于一些房屋倒塌的时候，将人活埋在了下面，到了早上还能够听见来自下方的求救声响。而他在走了没一段后，就自发的加入了抢救队伍中，因为那个场景实在是太不忍直视，他想做点什么。 不过很快顾盼明就放弃了这种抢救行为。 妖魔太多了。 几乎是没隔几分钟，常人无法看见的地方，就会有一队混杂着各式各样的妖魔急促掠过，它们用着自己的所有探查能力，扫视着每一块地方，看得出来是在寻找重要的目标，并且越是靠近辰龙区，这种巡视频率就越快。 记忆力不俗的顾盼明，很快就从这些妖魔巡逻的领地和探查信息方向得出了，它们在找的人应该是自己。 因为这那些信息拼凑起来，就是自己之前夜晚狩猎的路径和手段。 不用想了，肯定是【山君】的命令。 和它心景绞杀了那久，对方又没有被直接干死，肯定是从劫波中了解到了不少信息。顾盼明不由得有点焦急，按照这种规模的搜查和探寻，估计用不了几天搜索范围就会缩小到自己的住处。 在妖魔的眼皮子底下当着老实的顺民。 顾盼明就这样在重重罗网之中顺利的摸到了白术育养所，当他风尘仆仆，像是一个战争难民一般来到尚且好玩的白术育养所时，整个人一时间竟然是有些情难自禁。而里面恰好走出一个人，看着他不由得惊呼。 “哥？！” ………… ………… 白绮罗在地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白术育养所，关心柳妈妈还有弟弟妹妹们有没有出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助。而且她觉得，如果顾盼明安然无恙的话，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也会回育养所。 好在育养所并没有出什么事。 一个是辰龙区的建筑质量普遍过硬，在地震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倒塌的情况，最多就是墙体剥落露出里面的钢筋水泥。另外一个是柳妈妈平日里工作很尽职，晚上被惊醒后没有慌乱，而是第一时间着急各个房间的孩子们躲进了地下室。 至于水和食物，育养所平日里就有余裕，不至于说第二天就没得吃没得喝了。 况且育养所是孩子们在的地方，是人类的希望和未来，避难都市官方的力量肯定也是优先保障这里。 白绮罗就是代表安全部门的人来。 嗯，算是红莲给她开的一个后门。 当二五仔的红莲也怕了，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她得给自己想一下后路，正好就利用一下白绮罗搞好和顾盼明的关系，反正权利过期就作废，不用白不用，就算有人戳她的嵴梁骨，也没有关系了。 “……哥，你不该继续留在城里。” 育养所无人的僻静角落，说了个大概的白绮罗认真的盯着顾盼明，她当然知道外面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 顾盼明这个罪魁祸首不仅不跑，还来白术育养所，这要是被抓到，免不了又是一场血战。 “这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就算是妖王，单对单也不一定能拿下我。况且，丁大哥他们下落不明，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缺少了我应急计划很难启动。” “采薇姐也失踪么了吗？” “嗯，她应该还是安全的，跟着本部那边不会有大问题。” “哥，其他人根本不管你的死活，就算是丁六合也一样……”白绮罗忽然间有些愤怒，在知道了顾盼明竟然是和妖王硬碰硬过后，她就忍不住了。 白绮罗觉得，根本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希望顾盼明好的，他们一直是在利用着他，等逃出城了也会像吸血虫一样挂在他身上。 特别是那些城外人！ “在你死我活的种族之争面前，有太多东西是需要被没有人性得压下去的。绮罗，你还小，不懂这些。” 顾盼明叹息了一声，抬手习惯性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被当成小孩子的白绮罗明显不开心撇了一下嘴巴，不过还是任由顾盼明搓着自己的脑袋，她下意识偷偷看了顾盼明一眼，却勐然发现，默不作声的顾盼明此刻的表情，在暗澹的阳光显得有些悲伤。 还没有等白绮罗品味明白此刻顾盼明那复杂的表情意味着什么，顾盼明就转移了话题。 “柳妈妈她还没有忙完呢，我们也别在这里一直躲懒了，走吧，一起去干活，先干活然后再决定后面要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五章 深入 他对此并不感到有多意外，大概是从小见得多了，被迫过早成熟了起来，看似温驯和善的他总是对于人能在面对酷刑时，能否守口如瓶一直持怀疑态度，因为他自己就承受不了那无休止的折磨和酷刑。 不背叛的最好做法，就是暴露的时候果断自裁。 至少他随时都给自己准备了一把刀。 情况突变，计划重置。 作为反抗军领袖的丁大哥在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后，当即是放弃一切转移到了地下，自己的亲人朋友他都进行了安排，至于那些顾不上的…… 听天由命吧。 反正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拿他们做人质，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执行计划。计划需要重新修订，而修订的基础是信息的变动，他在地震过后的第一天就开始着手收拢散落在外的反抗军成员，通过交通员来恢复各个区域的联系。 这个时候丁六合的动作也大了一些。 信息是有时效性的，和妖魔抢时间成了必要的选择。 一份份讯息如同飞燕回巢一般被再度送回本部，被迫转移入地下的丁六合经过两天的时间，终于是慢慢的拼凑出了目前的一个大致情况。 他得到了一份最重要的消息。 来自安全部门隐蔽战线的同龄，在极为惊险的情况给他送出了一份秘密情报，情报显示，妖魔们正在加紧有关于大祭的部署，安全部门所有成员都被投入了准备工作之中，似乎相比起围剿已经暴露的反抗军组织，准备大祭才是头等大事。 而从水利城管等部门送达的信息，也能够看出停止生产的工厂，无不预示着妖魔们已经不需要供养那么多的畜人了。 那么时间呢？ 它们会在什么时候提前举行大祭，大妖魔的情况又是如何？ 以及…… 丁六合面临着一个事关几十万人生死的抉择，他们是不是应该提前跑。城墙那边，按照城外修士的侦测，看起来属于大妖魔的力量正在日渐消退，用不了几天那所谓的城墙就成了纸湖的豆腐渣，别说修士，就算是人也能顺利穿过。 几十万人的生死，可能系于他一人之手，一家之决策。 这份重量。 沉重的丁六合觉得手上的笔宛若千钧，他迟迟没有做出决定，而下面的人都在对他翘首以盼。太沉了，沉的他想要放手，但这个时候却是绝对不能放手的时刻。 丁六合躺在椅子上，视线又不自觉的望向了一个箱子。 那个朴实无华的蒙皮箱子里有着一个破裂凋像，那是一具经过特殊处理的妖魔尸骸，只有丁六合知道那东西怎么来的，就连燕七桥他都没有告知其里面的秘密。这是大破灭前，人类幸存者刚刚抵达五号避难都市封存的遗物，是那个时代研究人员试图从中得到妖魔如此强大秘密的基础。 而后从这原型基础中，当初的研究人员总结出了一份所谓的修魔之法，而这个方法恰好是和【龙伯】巨人的修真之法是逆过来的。 丁六合对那里面蕴含的方法已经烂熟于心。 可那个代价和后果…… “领袖，【太华】加急信息。” 一位【信使】的声音打断了丁六合的思索，他眼中的阴霾顿时驱散了不少。 顾盼明的加急消息，那可得好好看一看。当知道顾盼明没有死的时候，丁六合可是松了好大一口气，然后立刻派人和他建立了联络。现在的顾盼明，应该还是隐藏着身份，在暴露前尽可能的搜集联合研究本部的信息。 哪怕是身份暴露了，他想走还真没妖魔可以留得住他。 ………… ………… 顾盼明在白术育养所并没有能待多久。 在他帮忙的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来通知他赶快滚回去干活，别待在自己老家扭扭捏捏，有小家没大家。这个消息对于顾盼明来说算是好消息吧，至少他的身份还没有被揪出来，也没有针对他的陷阱布置。 而柳妈妈则在他离开前，拉住了他。 这个这些天看起来一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育养所妈妈，抓着顾盼明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让顾盼明千万小心，不要相信其他人。 而这让顾盼明明白，柳妈妈可能是知道了什么，从她的表情看那不像是知道什么，更像是想起了什么。强烈的情绪，甚至直接透过灵魂，让顾盼明直接读到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她好像…… 对他又爱又恨。 顾盼明离开育养所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木然的。 随后顾盼明就被妖魔【飞廉】紧急召见了，这头被唤为龙雀的妖魔指名道姓要他过来，见面的时候就甩给了顾盼明一份文件。【花肥】项目出了点问题，它把顾盼明喊过来不是吃干饭的，而是要他利用自己的聪慧脑袋来解决问题。 顾盼明这边当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深入了解观察的机会，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得到完全的信任，一直都没能够对【花肥】这一涉及到大妖魔的项目了解更多和观察，现在机会却是来了。 不过顾盼明也有些担心这是一个圈套，并没有说在得到授权后就立刻是展开了行动，他在敌人的内部保持着文弱研究员的形象，根据丁大哥在隐藏前留下的资料重新激活潜伏人员，彼此之间尽可能以单线联系。 而他的老实很快就得到回报。 在抵达下层的第一天，他就偷偷的听到了一个消息。 大祭时间提前。 就在三周后！ 当得知这个信息的时候顾盼明是很惊讶的，原本他们还有差不多四个月的时间，一下子就缩水成了不到三周。这时间之紧迫，几乎是把人朝前赶，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冲进去，因为不进去就真的死路一条。 顾盼明想方设法把这个消息安全的送了出去，他知道丁大哥得到这个消息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而他则继续深入地底。 这是身为普通研究员的他，第一次接触到天材地宝，一朵和大妖魔息息相关的神物。 第一百五十六章 对调 联合研究本部，地下区域。 这块地方之前顾盼明一直没有进来过，因为他的权限不够，真正能够进入这里者都是受妖魔青睐的聪明人。一般来说，聪明人都是不好忽悠的，只有控制了聪明人，才会放心的接受他们的聪明脑袋。 顾盼明身体里一直在模彷着被【人面蛊】控制的信号，所以【飞廉】对这个戴着眼睛的书生还是很放心。 就把事情交给他来解决了。 乘坐轰隆隆的电梯向下穿梭至少有上百米的距离后，顾盼明第一次来到了地下区域。 和预想中这里一片漆黑所不同。 这片地下空间极为宽阔，空间大到了似乎是曾经作为大型空天载具的发射基地，因为在一片妖异的紫光中，顾盼明瞥到了穹顶有着巨大的钢铁咬合纹路。这片区域，或许是曾经那个时代人类划定的军事地下区域也说不定。 只不过…… 放眼四周，一排排升降平台似的电梯轰隆运作中，却不见任何飞行载具，只是隐约能够看见一座小山似的轮廓在大片灯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幅可怕的亵渎蠕动模样，空气中隐约还能够听到远远传来的非人嘶吼尖啸。 这是，一具尸山。 那些似死非死的肉块间，呈现出了植物生长的特性，遍布大地的神经肉桥脉络汇聚出了触手的姿态，竟然是创造出了以白骨和皮层迎风招展的森林，粘稠的血液始终保持鲜活，宛若河流一般在千疮百孔的大地上流淌着。 在这堪比地狱魔国的景象之中，弥漫的并不是刺鼻的腥臭鲜血味。 而是一股澹澹的奇异花香。 顾盼明忽然间想起了很久以前，柳采薇和自己聊过，其实对于味觉来说，香和臭的区别并不是很大，只是一个度量的问题。 也不知道适不适用于这里。 被调来此地的顾盼明很快就下达了自己的第一个命令，那就是去古文化研究所把那个日常摸鱼的李有道给他调过来，有老李的帮助他在工作上会轻松很多。 【蛇芯子】，在那片血肉演化出来的山脉丛林的中心位置。 按照五行学说的意象循环，外加对于先天之炁非同一般的感知，在其他人员对于事关大妖魔的灵材出现问题，还是一知半解的时候，顾盼明就通过很简单的看和推测，大概了解到这里问题出现在哪了。 不过不着急解决问题，他都准备跑路了，跑路怎么可能还老老实实工作？ 不给你这里添把火，盼明心里过意不去啊。 况且也未尝没有人看出来问题，只不过怎么把问题的深层原因和表现出来的现象解读得正好冲突，还让所有人信服，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手里拿起了老李的详细资料。 顾盼明对于李有道的过去，有了更加详细的了解。 ………… ………… 李有道曾经七号避难都市的高层。 这一点除了少数位高权重者之外，几乎无人知晓。他曾经负责过两次大祭，并且每一次都出色无比的完成了献祭仪式，他可以说做到了一个畜人能够做到的最好，而且为了避免仙家们猜忌，他还主动放弃了成为修士的机会。 这样一个人，可以说是用着放心，不用也不担心他会搞事。 实在是活耗材的最佳模范。 所以说，李有道那憨厚而老实的外表，只是他的伪装罢了。这样一个人，对于同类可以说是心狠手辣到了极点，从他的诸多功绩中，顾盼明看到了一个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能活得更好而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到了极点的人，还是有着人性上的缺点。 他真的很爱他的妻子他的女儿。 老李之所以会被调往五号避难都市，放弃了原先的高官厚禄，在资料中的理由是为避免私人感情影响七号避难都市的献祭，他决定以自己的一切来交换妻女的安全。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一个自私了一辈子的男人，居然愿意用一切去换自己的妻女。 而在很久之前，顾盼明就有在对七号避难都市进行调查，还通过了红莲这个具有一定地位的修士，了解了一下那里幸存者的一个大致情况。 而红莲在得知他在找的，是一个研究员的妻女后，很是讥讽的给了回答。 其内容的大意就是，离开了自己的地盘，自己还没有力量能够保护自己，这样的人他的家属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被修士的亲属给轻松挤掉了名额。毕竟名额这种东西，多一个谁都不嫌多，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下，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女两，估摸死法都是莫名其妙被正好路过的妖魔给吃掉了。 显然红莲身为修士，在这上面了解的要更加透彻一些。 她还特意给顾盼明找了证据。 一直以来顾盼明都想策反老李，因为老李经历过两次大祭，他对于那其中的流程肯定是十分了解熟悉，但想策反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失败的话那务必就要杀人灭口，所以他才迟迟没有动作。 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三周的时间，如果老李死到临头都不愿意回头，那么自己就送他一程。 与此同时。 某住宅内，张断珏有些怀念的抚摸着墙上的相框，上面的三口之家笑容极为温和甜美，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一个青涩的小伙子，对于未来有着无限的希望。 只可惜，一切都在突然间崩毁了，就像是这无常的世事一般，睁开眼睛后才知道活着究竟有多么的不容易。 张断珏出神了好一会。 才是抬手将相框扶正，顺带擦去了上面的一层薄灰。 他回过头，却正好碰上了一撮白毛，只听见激动的吭哧吭哧声从头顶传来。不安分的狗爪子在地板上摩擦着，刮出一道又一道的爪痕，名为【白犬】的妖魔正激动的瞧着这个失而复得的畜人。 它正在考虑，是要继续折磨他呢，还是直接开吃。 如果是开吃的话，从那个地方下嘴比较好？ 然而下一刻，主动抬起脑袋和它对视的张断珏，替它做出了选择。 “现在，轮到我来当鬼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性 地震过后的生活似乎在有条不紊的回复原来的样子。 然而有些事情注定是没有办法恢复原样了。 张断珏曾经喜欢和女儿玩捉迷藏。 那个时候都是他来当鬼，女儿总会藏在衣柜里，他总是会故意找不到她，夸她躲的好。而那个时候妻子就会嗔道，他就宠着这个小顽皮鬼吧。而后来，真的有脏东西上门了，女儿躲进了衣柜中。 但这次她被找到了。 然后…… 就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那只白色的犬妖总会给他制造幻境，逼迫他在环境中玩捉迷藏。只不过，一直都是他在躲，一旦他被抓到，就会被强制观看一遍发生在家里的惨剧，张断珏数过自己看了多少次不愿意看的那个场景。 四千七百三十一次。 一个正常人被折磨久，就算看着再正常，肯定也不正常了，更别说这操蛋的世界一点发泄的窗口都没有给人留下。 所幸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轮到自己成为捉迷藏里的那个鬼。 白犬原本的眼神是戏谑残忍，一看就不是简单畜生能够有的目光。可当它发觉自己动弹不得，张断珏慢慢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柳叶小刀时，它的目光就迅速变得惊慌失措，甚至流露出一份通人性的讨好求饶。 这让张断珏兴奋的浑身颤栗，双眼充血的他病态的把狗头摁在地板上宣布了游戏规则。 “小狗狗，开始捉迷藏咯，规则就是你被找到一次，我就会切下一片你的肉，直到你被我吃干净为止。” 也不知道这姓张的疯子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整个人看起来青面獠牙，身形无形中句偻高大了许多。而那凶悍的犬妖，此刻却真像一条狗一样被丢在了地上，发出可怜呜咽声。封闭的大楼成为了二者的捉迷藏，以土地神的能力，短时间创造出一个这片土地上绝对安全密封的空间，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张断珏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有些人说，报仇过后是一片空虚，彷佛人生已经没有了其他目标。 张断珏会说。 这他妈就是在放屁，他被折磨了那么久，不报仇连睡觉都不能得到安歇，只有彻底的把仇恨的目标一点一点的生吞活剥了，大仇得报的他才能够对得起自己的女儿，对得起自己的妻子，才能够对得起作为人的自己。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这么简单！ 这场生死捉迷藏，一直持续到妖魔们发现异常冲进大楼，却只发现了两具尸体。那两具尸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分不清哪边是什么，即便是妖魔这种生物，在面对超出理解的东西时，也会显得害怕。 张断珏完成了自己的夙愿，那个姓张的疯子再也不会出现在人们的眼中了。 ………… ………… “你瞧，其实它们和我们在很多地方并没有差别，它们也有七情六欲，它们也会犯傻被愚弄，它们也会有想要的东西，它们也会瞧不起别人。彷佛一切，本来都该如它们想的那样，而偏偏又不是这样。” 顾盼明给桌子对面的人点了一支烟。 烟草在避难都市是稀缺物，可不管任何时候，对于掌权者们来说，物资从来都不是问题。 桌子对面的人夹住了烟，却只是做了夹住烟这个动作，除此之外就没有进一步举动，他的注意力完全被一份名单给 “尝一下吧，来自七号的老牌烟草，那一批后就再也不会生产了。” 顾盼明劝慰道，他从来都不抽烟，搞这包烟的时候费了不少劲。 “……” 李有道过了好一会儿，才是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他下意识的抬起手，这个时候两人都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手抖得特别厉害，就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样停不下来。 用着这样颤抖的手，老李花了不少功夫才把手指上的烟卷送到嘴唇间。 他开始下意识摸索自己身上的口袋。 然而老李却忘了，他当初离开七号都市的时候答应了自己的老婆一件事，那就是一个人生活的时候绝对不抽烟，一个不需要抽烟的男人是不会在身上准备打火机和火柴。老李的动作逐渐变得焦虑暴躁，他的表情异常狰狞。 始终摸不出火柴的他愤愤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下一刻，顾盼明轻轻眨了一边的眼睛，嗤的一声，烟被点着了，老李却呆住了。 他狠狠的吸一口烟，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般瘫软在椅子上，夹着烟的老李捂住了眼睛，语气一如既往平静。 “看来我是没得选了。” “是我让你没的选吗？”顾盼明反问，现如今他也不用再演了，老李对他的情谊早已经被理智给洗刷掉。 “不是，你是好人，小顾。” “好人会被拿枪指着，因为拿枪的人知道就算指着好人，也会得到原谅。李叔，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而是一个很自我的人。” “……这些，都是真的？” 李有道没有死心的追问道，他身前的那份名单中没有妻女的名字。 “李叔，不要在不该天真的时候天真，你应该知道，安全部门的人，可比我要狠的多了，特别是在对待畜人上面。”顾盼明瞅了一眼时间，时刻监听着李有道心跳和呼吸的他，轻松就能判断出他的真实情绪是什么样的。 “我罪有应得，你吃【人面蛊】的时候，看我就像是在看傻子。” 李有道捂着的脸庞流出一行泪水，报应这种东西，总是来的很突然，他曾经害怕妖魔会对自己下手，从而主动放弃了一切，可报应却从意想不到的方向找了过来。 这人一旦上了年纪，有什么亏心事就真的都跑出来了。 藏都藏不住。 “说吧，小顾你等了这么久，特地来找我，是想干什么。”老李放下了手，表情如常，根本看不出刚刚是哭过一场。“不管你想干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闹的尽可能大，我把命抵押给你，我李有道湖涂自私了一辈子，临死前想做一回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自然反应 祭祀是一项非常古老的活动。 它几乎可以从人类刚刚从树上下来，举着石头和棍子相互厮杀的那段岁月，就在文明上重重的刻下了自己的痕迹，它所承载的含义几乎已经成为了文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那最为古老痕迹中的一部分。 妖魔是依存于文明的概念之物，那么祭祀就是直接增强它们的最好途径。 特别是在这种日夜熏陶的圈养之地中。 古文化研究所吃着公家饭，也就是妖魔给的饭，地位还那么高，做自然是有益于妖魔的事情。研究员们编撰宣传材料，将一份份血腥残忍的故事浓缩成可以流传于街头巷尾的口述故事，一代一代加深着都市居民对于那些不可言状之物的记忆。 假如说安全部门是明面上的走狗帮凶，那古文化研究所就是暗地里不为人知的邪恶巢穴，有些时候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妖魔做的事情，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那些从大妖魔的指缝间落下来的残羹冷饭，就像是大洋中的鲸落一般，喂饱了最底层那些渴望变强的东西。 然后呢？ “事实上，这一行为的本身，小到我们日常处理的各种信息，大到每一次的祭祀活动，实际上都是在向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献上一切，重要的并不是对象，而是过程，因为这个对象已经大到足够囊括一切的时候，它根本不在乎其他的琐事。” 不愧是经历过两次大祭的老油条。 在顺利的将老李策反，并且对他施加了一点小小的法术之后，这个失去了妻子女儿，几乎是和张断珏一样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可以说，李有道和张断珏的人生和性格是完全不同的。 但他们都在心里保存下了做人的那一部分，以至于很轻松的就做出了选择，那就是给妖魔来一记狠的。只有这一记狠的能够让他们那充满了憎恨和偏执的灵魂真正安歇，否则就算是死了，恐怕也会变成一些可憎之物。 “也就是说，大祭到来的时候，不管你们想做什么，实际上都是祭祀的一环。重要的是，不是要做什么，而是不做什么。” 老李陪着顾盼明正在一处血肉森林的偏僻地段检查。 有着顾盼明的神识还有本部规则的约束，这个地方不管是人类要是妖魔都是众生平等，他们只要简单的隔绝了声音，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密谋会被妖魔所发觉。 这种站在敌人的心脏区域大声密谋的感觉，显然十分的刺激。 哪怕是快速整理好情绪的老李开口的时候，也是忍不住一阵微微的吸气，对于他这个老走狗来说这实在是太刺激了。 老李已经迅速的切换完身份。 这份果决果断的常人看起来颇有种儿戏的感觉，就像是他从来都没有做过那些可恨的事情一般，不过顾盼明还是相信老李是下定了决心才这样，而不是干脆一死了之。别问，问就是剑修的直觉，他要是真的对自己撒谎，身为凡人的破绽不要太多。 “不做什么？” 顾盼明尝试理解老李的话，心里想着要是张断珏或者丁大哥在这里就好，再不济拿燕七桥凑一下也行。 “你们是想顺利在大祭中逃离这里，那么就不能和妖魔们希望你们做的事情一致。” “但无论我们做什么不都是一样么？” 剑修有些疑惑。 这就像是一个无解的悖论，他们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大妖魔逮着吃掉，总不能说直接原地摆烂吧，这一开摆，那妖魔们估计得乐死，免了他们许多烦恼。顾盼明耐心的等李有道解释，毕竟论这个还是他更专业一点。 “是这样说没有错，不过这是有一个轻重缓急，就像是你在饭桌上吃饭，这是一大桌饭，你肯定是先吃近的，还有先吃送到嘴边的对吧？” “……那要是有喜欢吃的呢？” “嗯，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反正老李我啊，没有见过这种事情就是了。”李有道思考了一番耸了耸肩表示自己还是见识短了。“在它们的眼里，我们都是肉吧，就像平时我们吃肉一样，能有就好了，吃下肚子就行，谁还会管哪片肉更加好看一些。” 顾盼明闻言不禁点头。 他也算是和许多妖魔深入交流过了，而且是那种掏心掏肺的交流，要说妖魔对人类是有情感，那唯一的情感可能就是食欲了。 除此之外就是满满的恶意。 仿佛这类生物天生如此，它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对人类有着说不出的戏谑，不把人给折磨得奄奄一息都不痛快。 “对了，老李，你算是见多识广，我向你打听个事。” “知道我肯定说。” “你有没有见过由人变成的鬼？或者说，你见过人变成妖魔吗？”顾盼明想到丁大哥一些比较私密的表现，结合张断珏这个疯子和【龙伯】的纠葛，隐约的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萦绕在脑海中。 当然了，只是一个猜测。 况且丁大哥也没有道理那样做，特别是在他出现后。 “这我还真没见过，要是真的有这么方便的事情，我也不用帮助你，直接找个风水宝地给自己脖子抹了，然后过个几百年照样报仇不好么。” 李有道忍不住自嘲的摇了摇头。 他自私自利了一辈子，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个残忍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东西是真的，那就是自己的力量。 曾经他也有获得力量的机会，就和现在的顾盼明差不多。 可惜啊，他自己为了安全放弃了，也将身家性命寄托在了聪明之上。 “走吧，我们还有工作呢，那【蛇芯子】我觉得应该是吃坏了肚子，有些消化不良了。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老李跟上了顾盼明的节奏和步伐。 虽然他们此刻深处之处宛如修罗炼狱的血腥猎奇场景，但感官上却极为违和的有着异样的舒适愉悦。 那种无声的别扭影响，悄无声息的彰显着大妖魔扭曲他人心智的可怕力量。 “没错，还有一种就是，可能这只是正常反应，睡醒后和本体相关联的东西，也有了自然反应。” .jujiá?y.??m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五十九章 探秘 在和老李隐秘交流的过程中，一心二用的顾盼明也没有忘记勘察这片神秘的区域。 如果能够忽略这里猎奇而扭曲的生态环境，实际上还是能够从其中感受到一种，极为玄妙而自然的韵律。这并非是顾盼明的错觉，这片血肉森林，白骨为树干，血肉为毯，血液为河流，拼凑出了一个鲜活的地下世界。 这个世界甚至是有太阳和月亮的！ 没错！ 当地底世界和外界时间一一对应，以两颗发光亮度不同的球体搞出了黄昏昼夜时，他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之中。 特别是当他看那发光体，和无数次夜里仰望避难都市夜晚的月亮感觉几乎一模一样时，这让顾盼明更加的笃定了，这个地方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它拥有一套不可违背的规则，它有自己特殊的生态环境，除了…… 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生命。 当意识到这一层的时候，悚然一惊的顾盼明立刻是拉着老李到一边角落中极为严格细致的检查了一遍彼此的身体，这种行为让李有道差点以为顾盼明是在借机折磨自己。 可看到顾盼明阴晴不定的面容时，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人面蛊】没有清理干净？” 他想了一个好的方向询问，而这个回答顾盼明则是摇了摇头。 “你没有觉得不对劲吗？” “什么不对劲，小顾你可别吓我啊，有什么直接说。”李有道感受了一下身体，却什么都不觉得不对。 “刚刚我探查你身体的时候，取了你一点血，然后你那点血在离开身体的时候，就在你眼前，但你好像根本看不见。然后那滴血，就……”顾盼明有些困难的组织了一下语言，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个场景。 废了好大一番口舌，李有道才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刚刚顾盼明取出的那滴血，突然间“活”了过来，在极短的时间内，这滴血展现出乎了植物的一些特性，然后又试图演化动物的某些特性，而且这些特性还很鲜明的带着人的特征，时间短到了只有神识超频，才能够说勉强捕捉一二的程度。 那滴血最后灰飞烟灭了，就像是彻底烧干了的蜡烛。 这里其实一直在试图演化生命。 大妖魔，它想创造一个，血肉世界，一个属于它的小世界。而【蛇芯子】，实际上只是演化过程，一个反应显示的凝聚，但对于妖魔来说，那就是天材地宝，它们如此辛苦的照料着它，其目的并不是要吃掉它。 而是希望帮助大妖魔完成这一演化过程。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 顾盼明不知道，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目前境界所能理解的范畴，他的去找一趟眉间雪，才能知晓这大妖魔是在干嘛。 当然了，还有一种方法更快。 那就是顾盼明直接亮出架势，在这地底世界和大妖魔开片对砍，只要他没有暴毙而是活下来了，就一定能够通过命图来反复解读。只不过，敢在这里开片还安然存活下来的概率，基本上无限接近零。 “短时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长时间的话会有影响。”顾盼明安慰着老李。 “我的身体会造反？” “没错，可能它们都会自由了。”八壹中文網 顾盼明这个冷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李有道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采样结束了吧？让我回办公室里缓缓，你李叔今天非被你给搞死不可。” “走吧，我也要去写报告了。” 在两人转头离开的时候，顾盼明突然站住了脚步，猛的朝侧面一处异常黑暗的角落望去。他的这个突兀动作猝不及防且隐蔽，李有道走出了一小段路后，才注意到顾盼明的凝视，他下意识顺着其目光望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而顾盼明没有做什么解释，招呼他离开了这里。 那片黑暗里有什么？ 答案是什么都没有。 可偏偏这种什么都没有，却给顾盼明一种特殊的熟悉感，在他小的时候，很小很小，大概可能只有四岁的时候，当柳妈妈顾不上他，其他兄弟姐妹也没有注意他，他一个人就会对着黑漆漆的地方感觉到了安逸舒适感。 那种感觉，很像是突然间回到了母体内，无忧无虑什么都不需要思考，只要闭上眼睛就好。 其实顾盼明也是记得小时候的事情的。 只不过和丁六合不同，他那个时候的事情，只有一片黑暗，接近于虚无的黑暗，直到某一刻，自己就已经躺在了柳妈妈的怀中，和兄弟姐妹们开始了身为人的生活。 ………… ………… 当顾盼明将地下世界所看到的一切，以及自己的想法通过快捷的方式传给眉间雪的时候，这个来自城外的修士几乎是以秒回的速度给顾盼明发了一连串代表了惊叹和不可思议的神识波动。 随后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 眉间雪向顾盼明阐述了天人化生这一概念。 天人化生，万物滋长。 这是道家中一个有关于完美生命的古老概念，其原型甚至要比所谓的成仙，还要久远。不管是妖魔还是人，都有着朝着完美进化的趋势，特别是先天之炁的导向也是如此。 但完美，何其困难。 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句话的释义不少，而真正深度的解析中，金丹并不是指道术器官，指的就是一种体系，一种状态，一种完美，在这种完美可以应对任何劫难和情况的体系中，才有底气喊出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样狂妄至极的话语。 就算是天人，都有天人五衰，仙人亦非于天地同寿。 这大妖魔，据传早已经是接近道化，是要消弭于自然规则，成为一股没有自我意识的自然力量。而它却在暗地里搞这一套，很明显就证明了，这位大妖魔或许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是快要嗝屁的。 只不过它的状态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即便能搞创世神一样的自我小世界，估计也挡不住天地伟力，劫数这种东西到脑袋上逃也逃不掉的。他们装作不知道，正常推进计划不惊扰大妖魔，应该无碍。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六十章 任务 有了老李的帮助，反抗军在对于即将到来的大祭上面顿时是有了底气。 伴随着灾后的重建，丁六合已经将几乎将所有的人员串联了起来，不仅如此，在眉间雪等人送回的那批幸存者中，他还从里面甄别出了一些不是人的东西。 妖王【山君】拥有着将人类转化为【伥鬼】的能力。 这种【伥鬼】在一段时间内和活人无异，极难辨别出来,善于花言巧语蛊惑，而且一旦被揭露的话还会暴起伤人，和青面獠牙的恶鬼无异。 不过【伥鬼】终究是妖魔。 是妖魔的话就有习性可以探测，丁六合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对归来者做了一个简单的钓鱼测试和隔离，让他们的不同个体都处于囚徒困境中,信任度接近零的【伥鬼】们很快就露原形毕露了。 这些人都被早有安排的徐唱和罗上华控制住了。 被控制住了才是烦恼的开端。 对于丁六合来说，在反抗军内部执行了更加严格的保密措施之后,更多的信息是不能和众人分享，以建立所谓的信任基础。 这些【伥鬼】名义上还活着，算是反抗军成员的家属。 在暴露后花言巧语百出的它们，足以欺骗许多心智不坚定者，从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总有人自诩意志坚定，可以大义灭亲，而事实上这只是存在于脑内的假设，反抗军成员不是特殊材料打造的怪物，他们也食人间烟火，在面对亲人的苦苦哀求时，谁又能说做的到铁石心肠。 丁六合是头疼要怎么处理这批【伥鬼】。 最后他还是决定悄无声息的进行处理，让罗上华和徐唱偷偷的将这些日益迷失心智的【伥鬼】给处理掉。 对此加入反抗军不久的两人都很理智表示没问题。 反正这里也没有他们的亲朋好友，是作为领袖的丁六合亲自下的命令,还有可以作证的文件签名。 一句话，为了人类，就这么简单。 在灾后像是生产工厂那一整个部门的人员突然间全部暴露,并且被设局封锁的情况没有再发生,这其中的缘由究竟是什么,恐怕知情者并不多，但新的保密措施想必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根据幸存者的回忆和描述，丁六合大约拼凑出了事发当天的情况。 【妖王】的到来是没有任何的征兆，上面也没有说有什么检查要进行。就是很突然的情况下，妖魔们就降临，然后直接显露出了真身。 在真身的威吓之下，整个工厂的工人都陷入了恐慌的情绪之中。 不少人还因为这是幻觉还是恶作剧，而死的特别冤枉可怜。等把全工厂的人集合起来后，没有审问也没有拷打，【山君】就随手点了几个名字，然后把他们领出来转化为【伥鬼】，而这些人又恰好全部是反抗军成员。m.jujiá?y.??m 然后除了反抗军成员之外的人，都被【山君】随手赏赐给了那些随行的妖魔，接着就是惨无人道的戏耍和虐杀盛宴。 这种惨剧一直是持续到了顾盼明他们到来才是完全中止。 丁六合每个幸存者的证词都是细细查看了一遍，纠错过后再整合起来，拼凑出了一个当时的大致情况。 很明显，妖王【山君】的主要目标是顾盼明。 它似乎知道雨衣剑修和反抗军的深层亲密关系,以此为诱饵引诱顾盼明前去救人，然后要做的事情就是戏耍后杀死他。它也确实这样做了，只不过顾盼明升华过多次的心景能够压制住对方,最后趁着大妖魔搞出的动静被眉间雪果断给带走。 综合起来，丁六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猜测，是有人出卖了反抗军的情报。 其实在一个部门的人都陷落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方向的猜测，只不过当时为了稳定人心，丁六合没有提这件事，只是暗示了一下燕七桥这个副手。 作为丁大哥的心腹，燕七桥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在后续的一连串安保转移工作中，燕七桥其实是埋了不少坑，比如说假信息，或者只有某人知道的信息，以及每个人都知道但又不同的信息，以期望说能够钓出内鬼，或者缩小怀疑对象。 然而对方似乎也很聪明。 并没有露出任何的马脚，就仿佛在给捅了这一刀后就不管不顾了，埋头继续扮演自己的角色。 而这才是让人不寒而栗的。 这人到底是谁，他究竟在内部潜伏了多久，他在什么位置，他的任务是什么。 一个个排查也不是不行，可更重要的时间显然要用在逃离计划上，况且妖魔们也没有说要对反抗军重拳出击的意思，这件事就不宜说抬出整个组织的力量来追查了。 最好的情况是通过眉间雪这些修士来侦测排查。 只不过这一暗中摸排的行动并没有取到一个理想的结果，眉间雪还好，她的同门们委婉点说就不适合干请报工作，骄傲自大看似不屑交谈，但举动间把能暴露的都给暴露了。 燕七桥就私底下吐槽过。 这些修士真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的，简直像是一群没有长大的孩子，当然了，眉间雪这个正常人除外。 这样的人，不是修士的话，放在城里可能活不过三天。 “七桥，这件事你暂时缓一缓，不要再急着查了，免得打草惊蛇。”丁六合现在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已经连续工作三十六个小时了。 “好。” 燕七桥虽然有些意见，但还是以丁大哥为主。 “对了，你昨天不是整理了一份时间表么，你把这份文件想办法交给阿明。” 闭上眼睛的丁六合手指深深插入了头发间拨弄着。 “给【太华】？他不是有重要任务么？要是需要修士的话，城外人们应该也足够了吧。”对于那些人肉测谎仪，燕七桥是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 “给他看看而已，还有帮我加一句，那就是，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丁六合忽然间睁开了眼睛，一双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眼睛中，映照出了燕七桥有些动容的神色。 每当丁六合露出这样没有温度的神情时。 往往意味着他已经知晓了答案……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六十一章 记住你 “阿明，发什么呆呢？” 是夜，某临时安全点内，一张宜嗔宜怒的俏脸猛的凑到了顾盼明，正以一种二哈懒狗姿态趴着的柳采薇有些不高兴的捏住了顾某人的鼻子。 她习惯性的揪了一下，发现纹丝不动，随即是颓废的躺平了。她像是一条躺在地上大毛毛虫,使劲的蠕动着不紧不慢的拱入了顾盼明的怀里，脑袋一钻就是逃避现实，很是安详的合上了眼睛。 “真是服了，你的腰和大腿就算了，和橡胶一样硬，我手都捏疼了你什么感觉都没有，我这给你刮痧呢？” 柳采薇一如既往的精明狡黠。 在两人难得的夜间相聚时光里,小性子耍了一下后就随和的躺在了顾盼明的怀里,一如曾经许多个夜晚一般准备听着他那平静的声音入睡。 毕竟平时没怎么见面。 好不容易见一次,那肯定是如胶似漆的粘在一起。柳采薇就差拎着一壶酒，对顾盼明吆喝说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三七二十一，咱两先痛快过一番再说。 “要不你试试耳朵？” 手掌落在了青梅竹马的螓首上，那乌黑浓密的秀发手感宛若丝绸一般，从指缝间穿过极能缓解压力。顾盼明随口接话着，那剑痴的眼里是一抹浓郁的宠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确定了一件事，为了她自己什么都愿意去做。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仔细一算，他们已经相互陪伴了快十九年，这么多年彼此真的是知根知底，一个眼神可能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不试,要抱抱。” “好，抱抱，你最近伙食看起来不错，没有变瘦。”顾盼明试了试手感，嘴角忍不住上翘。 珠圆玉润来形容采薇的内在,其实还蛮准确的。 “你是不是在嫌弃我吃的多啊，养我不用花那么多的。”柳采薇嘿嘿一笑，对着顾盼明吐舌头，明显在让他别嫌弃自己，女孩子在某些方面极为敏感。 “就算是十个你，我都养的起。”顾盼明开口就一股豪气。 “诶嘿，当了官说话就是硬气。” 柳采薇瞧不得他这么得意，顺口损了一句。 而顾盼明听到这眉头微微一挑，似乎是对于青梅竹马这番话不置可否的意思，只不过他的思绪又飞到了丁大哥托小七给自己带的东西上。 伴随着顾盼明的沉默，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微沉闷，静谧的地下安全点中更多的传来了一份若即若离的水流声。那是不远处，可有供快速转移的地下水道流，伴随着这种声音说实话有一种催眠感。jujiá?y.??m 也难怪柳采薇一幅咸鱼懒狗的开摆模样。 她在工厂事件后就被丁大哥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安全是安全了，可能做的事情也不多，整天当个耗子钻下水道,唯一的娱乐可能就是活动筋骨了。 毕竟在逃亡的时候,可没有人身上有多余的负重，把一套棋或者一叠牌留在身上。 当柳采薇昏昏欲睡，不自觉的蹭着顾盼明的胸口时，来自脑袋上的声音让她的瞌睡虫稍微被去驱散了些许。 “采薇，等过两周，我们自己走吧。” “啥？” “我说，过两周，我带着你直接出城，我们离开这里。”顾盼明眼睛有些凶狠，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着柳采薇，而是眼神空洞的望向上方。 “啊？那其他人呢？他们……” 柳采薇声音不由得压低了几分，她小心翼翼的望向了四周，确定了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顿时是睡意全无，直起身来郑重询问。 顾盼明的意思显然是想带着她直接跑路了。 离开五号避难都市，然后去过他们曾经构想过很多次的安逸人生，一个无忧无虑的未来。 “丁大哥他们，到时候和我们走不同的路线，现在这种情况，很大概率是到时候所有人听天由命了，所以我想带着你，搏一搏。” “那我妈咋办啊？”柳采薇有些动摇。 “柳妈妈我也会找机会提前送出城，到时候我会拜托玉尘他们照看一下，你也知道我是修士，修士之间的约定还是有效果的。” “唔，你都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柳采薇听出了顾盼明可能已经做好了计划，只是他的改变稍微的有些突然，不太像是他会做的事情。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改变了他的想法吧，要知道改变他可远要比杀了他困难的多。 理所当然，柳采薇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 是因为她么…… “还是得听听你的想法啊。” “当然是都依你啦，不过临阵脱逃可不行，其他人那边你能帮也要尽力去帮，我可不想出去后就孤零零的只有你和我，也不想被其他人戳脊梁骨。”柳采薇没有再说什么，既然是顾盼明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不管任何事情她都会支持。 顾盼明见她答应，便是把她揽入怀中。 “快睡吧，把你哄睡了，我晚点可还要去布置炸弹呢。后面，你就等我的通知就好，其他的我来解决。” 柳采薇嘟哝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她还是非常喜欢现如今的生活，只是有些遗憾，每次睡醒睁开眼睛都看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肯定是空啦啦的。 好在这样的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 ………… ………… 时间朝前拨动。 “什么？你确定要这样做？”眉间雪听到了顾盼明的请求，很是惊讶的看向他。 两人怎么说也是并肩作战过多次的战友，她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很难想象这样的请求会是顾盼明提出来的。 “是的，我终究是放心不下，而且这件事只有我能做，其他人帮不了我。除此之外，还望玉尘将城外所有的地形、势力、先天之炁富集情况一并告知于我，到时候我好心里有数。” “这个自然。” 眉间雪微微一叹，然后对着顾盼明肃然起敬。 “道友不爱惜羽翼，玉尘也不会让你被他人所非议，万家生祠，三牲六畜，该有的都不会少。城外依然是神州，神州会记住你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六十二章 棋子 【飞廉】窝在自己的巢中很是惬意的眯着眼睛。 对于这头龙雀来说，它算是妖魔中极为佛性的那一批了，反正它也不怎么需要吃人，在这种等级森严的条条框框下，收敛好自己的羽翼，然后朝那一趴就不用管什么了，就算有事也有畜人为之代劳。 这样的生活不好么？ 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争个你死我活呢，所谓的零和博弈就那么舒服吗。 最近【飞廉】所做的最舒服事情，就是让顾盼明这一聪明的畜人上位了，他几乎是不出两天就用行动告诉它，它并没有选错人。 顾盼明已经列出一份详细的报告，提及了【蛇芯子】发生异常状况的原因,是近期食物摄入短缺和过于几次,加大补量就好了。这一报告递交上去后,按照其做法确实是得到了有效的缓解，异常状态逐渐平息。 而这年轻人也不居功，很是谦逊。 【飞廉】一高兴就给他批了一份长达三天的假期，他爱怎么玩怎么玩去，三天后回来继续工作，【蛇芯子】的下一阶段调试还离不开他呢。 下次要怎么奖励他呢？ 嗯，是个人才的话，或许可以引荐给本体【云中君】，反正这些城里的耗材过不了几天就都要被献祭掉了，【云中君】仁慈，带走一两个人应该也不是问题。如此一来，这城里的机缘或许很快就要见分晓了吧。 【山君】那个倒霉鬼不知道怎么心神受了创伤。 本来绝对优势的它现如今倒是显得力不从心，其他妖王对这意外之喜可是极为满意，只不过这一切和【云中君】他们没有多少关系了。 事实上，【云中君】也没有打算争夺机缘。 它要的是人。 “【飞廉】！出来！！”突然间一声古怪的兽吼从房间外传来,那气势汹汹的语气,颇有些飞扬跋扈之意。 【飞廉】原本慵懒轻松的趴窝神情瞬间消失。 下一刻,化作一阵迅疾无比的黑色妖风，骤然间从窗户中扑出飞上天台的龙雀弹出利爪,猛然间一下子摁在了一个像是肉块的妖魔身上，那尖锐的喙还很不客气在这肉块上面啄出了两个血洞。 “【太岁】，你胆子不小啊，敢来我头上动土？” 坚如精钢的爪子稍微一收紧，深深刺入肉块中的爪子立刻带来了强烈的痛楚。【太岁】疼的像是按了一个发动机一样，剧烈的颤抖着，从肉块中裂出了好几张嘴来。 这些嘴巴异口同声道。 “快放开我，【飞廉】你惹上麻烦了，我是代表妖王们来的。【云中君】的气息在这里，自己看。”.jujiá?y.??m 说着，从蠕动的【太岁】中飘起了一股混合的妖炁。 这种在九渊之地代表了授权举动的气息，让【飞廉】慢慢松开了爪子，它抬起爪子挠了挠有些发痒的翅膀。 “妖王们？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可能已经被暗中干扰了，这件事不能先通知你，你现在立刻自查一遍身体，看看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太岁】蠕动间从身上撕下了一片肉，递给了【飞廉】。 “有谁对我动手脚了？” 【飞廉】觉得很不可思议，避难都市中除了妖王之外，还有谁能够悄无声息的在它身上动手脚的。拿着【太岁】的肉片，妖气旋转间带起了丝丝亮光,很快【飞廉】就表情凝重的从身体里抽出了一缕锐利气息。 这缕气息缠绕在太岁肉片上，吸附过去后顿时将那肉片绞成了飞灰。 它真的被动手脚了。 还来不及愤怒的【飞廉】又听到了【太岁】的另外一声质问。 “你之前安排了一个叫顾盼明的人到下面去了，你知道那个人就是雨衣剑修吗？现在妖王们下了死命令，见到此人，不惜一切代价，格杀勿论！” 【太岁】的话让【飞廉】第一时间不愿意相信。 “他？雨衣剑修？” 就顾盼明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是雨衣剑修，这种话要是别人说出来，【飞廉】绝对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进行嘲笑，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顾盼明都不可能是雨衣剑修，他就是一个被控制的研究员啊。 他有剑修那股宁折不弯的锐意吗？ 【飞廉】回想了一下顾盼明平时在自己不卑不亢的模样，忽然间不自觉涌起一股寒意。从头到尾，顾盼明都是冷静，像是被吓傻一样的冷静。 “就是他，他现在是不是还在下面？快点说啊，妖王们都在等着呢。” “……他不在下面了。” “那他在哪？” “我不知道，别问我，我几个小时前给他批了一张请假条，他现在可能在城里任何一个地方。”烦躁的【飞廉】原地转了一个圈，翅膀呼呼间掀起了一阵狂风，它现在不仅烦躁，更多是一种被愚弄的羞恼。 它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欺骗，就感觉自己和傻子一样！ “妖王们联手抓他干嘛？” 【飞廉】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连忙询问。 “妖王们没有告知我等，不过据说他很重要，没有他，可能大祭会出问题，非常严重的问题。” “大祭，不还是有两周么？” “没有两周了！如果没有雨衣剑修，就算是一百周也是失败的！”【太岁】气急之下忍不住说了更多，也不和【飞廉】在这里纠缠了，弹出触手准备荡着自己离开阳台。“【飞廉】，你最好快点回【云中君】身边，不然你麻烦还不小。” 而龙雀则是愣在原地，爪子不自觉刨着水泥地板。 顾盼明的重要性让它这个跟随【云中君】多年的分体，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妖魔在面临道化的时候，会采取的某些措施。 如果说这个人类就是那大妖魔的措施，或许就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雨衣剑修能够在这座城市里获得一份剑修传承，为什么顾盼明的痕迹始终是难以被找到。并不是妖王们一直在算计着道化的大妖魔，而是大妖魔一直在算计着所有人，每一个人都是它的棋子。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六十三章 霹雳手段 顾盼明此刻身在何处？ 有着红某人的通风报信，顾盼明基本上能够得知，来自【山君】的缩短范围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真正的找到他的身上，故而在住所被彻底锁点之前，他都表现的非常淡定，以至于盯梢的妖魔根本察觉不出端倪。 一直忍着着，暗中准备,直到今天甚至抽空把本部那边的工作结了一下，顾盼明才是拿下了一个盯梢【石祟】的头颅，当球踢了几下便消失在了妖魔们的监控之中。 他又一次戏耍了这些根本瞧不起人的东西。 当这些妖魔一个个和无头苍蝇一样乱飞的时候，顾盼明站在千米之外的大厦楼顶有些怀念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狗窝。 毕竟也是住了好多年的地方。 自从离开育养所，自己的狗窝就是自己的重要依仗。 第一次找到工作，第一次通过入职考验,第一次购置家具，第一次收到包裹,还有第一次见识到真实无比的世界，第一次修炼，第一次手刃妖魔后的回味。有太多的第一次是在那里达成了，这一离开…… 只怕是，再也见不到自己那间熟悉的狗窝了。 稍微有点怅然若失。 不过人生本就如此，有舍有得，当你得到什么的时候肯定会作为交换失去什么，什么都没有办法失去的人，就什么都没有办法去改变，不管是改变自己还是外界。 “来日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在这样一个地方的定居。有自己的狗窝，有和谐的邻里，有安逸的高墙……算了，果然还是不要有墙，哪怕能随便翻过去，可看着就十分的碍眼，剑侠住的地方也不需要墙这种东西。” 自言自语着，顾盼明的身影犹如一阵慢放的风般缓缓破碎。 “【山君】，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当顾盼明完全消失的时候,伴随着强烈的破空声，顿时间云雾翻涌，一道带着黑黄斑花纹的庞大身影不知从何处猛然扑出，落在了楼顶上。 发出呼噜呼噜威慑声的巨兽不甘心的发出低沉的咆哮。 不可闻的虎啸于钢铁丛林间回荡着，原本热闹的百兽顿时寂静无声，不敢说高声语。这是剑修和妖王之间的死斗，它们这些外层狩猎者还没有资格参与其中。 妖魔虽然暴虐残忍，但有一点特别朴实。 那就是只要你强大到可以把它们全部压服的程度，那么妖魔就不会把你认为食物，而是更强者，甚至会产生追随崇拜的现象。 妖王们就是如此压制住了众多妖魔。 ………… ………… 今天是逃离的日子。 时间选择了晌午时分，这个时候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安全部门的走狗们会因为午睡的不足和天气缘故而被搞得精神疲惫，就算是最基本的工作都懒得做，也不用怕别人回来说监督他们。 因为只有别人来监督他们的份。 红莲可是很清楚手下的人是什么德性，她正有些出神，身边传来咔哒声,只见眉间雪一声土气工作服走了出来,出尘的容颜上染了几分朱红,鲜艳得有些吓人。八壹中文網 “用时不到五分钟,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个筑基修士在自己的房间里就被你给解决了，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红莲指甲习惯性的摩擦着，微微感叹眉间雪的可怕。 “已经研究透了，取他性命不过反手之间。” 道法修要对付一个目标，肯定是要调查清楚，调查透了然后针对性布置各种仪轨道术，再随身带着一些临时制作的克制法器，基本上挑一个好时间就痛快送对方上路了，对方绝对是从头到尾都被憋屈的压制到死。 这种知己知彼的手法，就算是面对剑修这种随时随地爆种再爆种的妖孽都有很大效果。 当然了，对付顾盼明那种一口气不灭，就打不死的怪物，眉间雪的胜算也只在四成左右，而这四层很大概率是同归于尽。 顾盼明，已经超越一般筑基了。 甚至说传统的境界定义对于他来说起不到所谓的效果，他是那超出了道基极限之外的存在，真正意义上一剑可破万法的剑修。 “现在没有人能干扰你通过这里给全市打火了，时间一到就点燃火星吧。” “没问题……” 红莲耸耸肩，既然都上了反抗军的贼船了，那就坐到底吧。况且也不是白干，眉间雪还是很守信用，约定好的功法都交给了她，就是目前进度可怜。 “……不过你们这样做真的好吗？全程百分之六十的地方都被安上了爆炸物吧，还有各种管道，地震可过去不到一周啊，你们这样做不怕死很多人吗？我猜，至少得有几百个人被一下子烧成灰吧。” “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与其让同族在不明不白的情况落入妖魔之口，眉间雪已经做好了效仿地藏王菩萨，立下宏愿，背负这罪孽。 她这个时候反倒是理解了丁六合。 身为修士都被逼到了需要做取舍的程度，身为凡人的他必定是更早的就被逼入了需要一次次做选择的地步。 有太多的事情，只有感同身受后，才能够说真的理解对方。 不然就是说风凉话。 眉间雪也思考了城里人和城外人区别这件事，她意识到了，城外人其实更多时候是以修士的目光去看待城里人，也难怪会有区别了。 “干活嘞，干活嘞，看我一会同时引爆……不好，有妖魔上来了，不止一个，这可不在计划范围内。”正在活动筋骨的红莲突然一愣，狐疑的瞥了一眼眉间雪，这些妖魔来的也太巧了。 “……” 眉间雪的表情没有变化，可是心思敏锐的红莲当即是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果然如此的预料，她知道有妖魔会来？ 她怎么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去缠住它们，你负责到时间点火，记住，一分不多，一秒不少。” “好好好，刚完这一票就再也不见，我也要开溜了。”红莲点头，她摆了摆手就走进了曾经自己渴望无比的办公室。 眉间雪则是带着一丝哀色迈向楼下。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六十四章 离开 一周前，为了掩护顾盼明救人，反抗军组织进行了一次爆破，那次的爆破实际消耗并不多，铁皮桶简单有效的扩音器营造出了巨大的声势，达成了最性价比最高的欺骗。 自那次天灾般的事件过后，避难都市可以说是人心惶惶。 绝大多数人认为城外有一股叛军,他们随时都会攻打进来，五号避难都市已经不安全了，作为矛头的此地指不定什么时候沦为战场，如果有机会的话，拖家带口的能跑就跑吧，别留在这里等死。 反抗军的暗地里的舆情工作十分成功。 外加妖魔们根本懒得管这个，干脆直接是直接下达了近乎于军管的命令,让安全部门的走狗们用暴力镇压。 如果真的有人敢说当带头大哥搞事。 那么这个时间段了,杀一儆百也未尝不可。大祭在即,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的重要，走狗们的任务就是这一段时间内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维持稳定。 而这个命令，恰恰让身为爪牙的安全部门充满了恐慌。 接连不断变化的情况，还有妖魔们直白的忽视，根本没有给他们安排应有的退路和许诺，每一个利己者都在沉默中嗅到了被抛弃的味道，似乎这一次的大祭连同他们都也给囊括了进去。 长时间的关系不对等造成了沟通的缺失，而除了谄媚贿赂之外，绝大对数安全部门成员和妖魔的交流方式就是无。.jujiá?y.??m 作为被抛弃的那一方，被抛弃者的想法是什么？ 当妖魔们气势汹汹的杀到安全部门大厦，极为粗暴的强闯进来，没有说明也不需要说明的直接冲着最高办公室去的时候，每一个成员都不禁面面相觑，连顶头上司都要被仙家们这样直接蹂躏，他们这些小虾米能好到哪里去。 “我们走……” 不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忽然吭声道，而其他人都是心虚的瞥了彼此一眼，除了少数脑袋完全坏掉的死忠，每个人眼里都是心虚和意动。 “我看谁敢！？谁走谁死！仙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其中一个面相尖酸凶恶的人大吼一声,明显看出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他下意识掏出了枪，朝着上面挥舞了两下正想说些什么。 却猛地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 这个人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被鲜血染红的胸膛，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了一句话。 “叛逆。” 开枪者冷冷的瞥了一眼这个死不瞑目的同僚，手中的枪口冒出缕缕青烟，他稍微一吹，然后对着四周的成员拱手道。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大家同事一场何必撕破脸，连一条活路都不给别人呢？想留下的就留下继续为仙家效力，我们这些有妻儿老小的，留下来他们怎么办？”这人口才明显不错，在袭击了死硬分子之后，三言两语让有些火药味的场面冷了许多。 许多人的沉默和放低枪口已经说明了选择。 这是一艘快沉的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重视的人想一想吧。 人就是这样，在较量的天秤中，不自觉就会朝自己的那一边偏移，哪怕是被各种控制,只要不直接对抗,有的是途径给自己找借口。 大厦一楼聚集起来的瞬间走了九成九。 只有零星两人留在这里,一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尴尬为难状。 之前开枪者离开大厦后拐进了不远处一个小巷中，很快有一个人也跟了进来，这开枪者见他进来当即焦急道。 “兄弟，枪也开了，话也说了，你答应我的离开名额可不能少。”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走进来这人微微一笑，衣摆晃动间露出了一个红星标记，那是反抗军的军徽。他看了一眼手表，耐心的等待着轰天动地大爆炸的到来。见时间差不多了，这人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嘴巴，双手捂住了耳朵。 ………… ………… 柳采薇站在城市的一角，她此刻正心神不宁的回望着市区。高耸的楼宇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仿佛是在短短一周内就失去了原先的色彩，处处都显露出一股无人的破败感，某些不起眼的地方还能够看到墙衣剥落，露出里侧生锈的钢筋。 有些东西明显的正在消失，那些遮掩，那些欺骗，那些让人盲目相信的保护，而一种无形的恐怖似乎正在随太阳的偏移而缓缓的压在城市的上空。 她有些呼吸困难的捂住了嘴巴。 有一种想吐的奇怪感觉，在她想要蹲下来的时候，一直有力的手把她给拽了起来。 “我没迟到，走吧。” 她抬头，看见了背着满满一个大行军包的顾盼明，他神色中有着一丝焦急。 “丁大哥他们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你现在跟我来，我们从这边的下水道出城，等会我用剑炁笼罩你，穿过最危险的城墙区。” 说着顾盼明也不带停，干脆是直接把柳采薇抱了起来。 跑动带来的强风让身为凡人的采薇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害怕的伸手抓住了青梅竹马的衣袖。当他们跑进下水道时，一阵夸张的轰鸣声伴随着大地的震颤远远传来，那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让整个都市像是沸腾的开水，炸腾了起来！！ 窝在顾盼明怀中的柳采薇不由得缩的更小。 她忍不住捂住耳朵。 可很快这种动作就变成捂住口鼻，因为头顶不时有粉尘碎石被震落，这无孔不入的玩意很快就把她的一张俏脸染成灰。 在这种轰鸣震颤中，卷起了剑炁的顾盼明瞧着远方的一丝模糊光亮，便是纵身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当他一头撞入城墙区的时候，顾盼明感受到了一种自己极度渺小，却身处巨大运动齿轮间的恐怖感。那是他随时都会被运动中的某些东西给碾碎的强烈危险感，稍有不慎在这里就算是修士也会被碾死。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穿过了城墙区的顾盼明，第一次的来到了这城外的世界，他不由得停下来，失神而又贪婪的注视着城外世界的每一分每一寸。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六十五章 相柳 城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这个话题是每一个反抗军成员在私底下都会交流的第一话题，他们每个人都对城墙另一头的世界充满了期待，那里就是他们所期待的世外桃源，一个美好而幸福的世界，在那里不用担心自己突然间就被吃掉。 幼有所依，老有所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庭美满。 神州文明的传承者，都有着这样朴素的愿望。 平平淡淡才是真。 顾盼明也不例外，他也曾幻想过一次都没有来过的城外世界是什么样的，外面是不是有河流，有满目的青草,有山川大树,有着许多神州子民都听说过的黄土高坡,有着所有人都魂牵梦绕的长江黄河。 他们九死无悔，只愿做故乡之子，来世依然是神州子民。 此刻，城外的景象，为顾盼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外面的世界…… 很荒凉。 是一种寂静无声的荒凉，空气中只有一种声音，是风的声音。大地上沙尘滚滚，顽强的半枯黄杂草在地上挣扎着，而奇形怪状的枯木或是直立，或是卧倒的矗立在黄沙之中。 没有兽吼，没有虫鸣，更没有树叶的沙沙声。 只有一片无生命的荒土。 顾盼明出来后用手遮住了采薇的脸，他立刻是对照了一遍自己脑内的地图信息，认准了一个方向直线掠去！ 此刻的他就像是真的在逃命一般，把速度提升到了一个柳采薇能够承受的极限，要是再继续提升，即便是有剑炁罩子作为庇护，仅仅是凡人的柳采薇也是难以承受,可能在运动中内脏就被活生生的给摇碎了。 如果没有柳采薇这个累赘，可能顾盼明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是开着投身一剑，跑的没影了。 这种不吭声的狂奔持续了几分钟，柳采薇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阿明，停，停一下。” 顾盼明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还是闷头朝前冲，仿佛身后有着什么穷凶极恶的怪物在追杀他们一般。 “你不是说，出城就能见到妈么？你骗我！顾盼明，你停下！” 柳采薇发飙了，直接喊了他的名字，不顾一切的挣扎着，想让他停下来。而顾盼明，依然没有搭理她，像是一块冰冷冷的木头，可是没过几秒钟，顾盼明还是停了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冲刺就落入了一个循环的场景之中。 扭曲的大地边缘逐渐变化出了一团团庞大的虚影。 那不可名状的身影，在永无满足的变化着,每一寸光线的偏转都展现出了超越人类肉眼能够捕捉,可以描述的奇幻色彩，正绚丽无比的朝着天空蔓延。 四面八方蔓延的色彩，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蛛网，开始笼罩这片天地。 整整十二道虚影，呈现包围的姿态，将体型渺小的顾盼明，摁在了中央的位置，每一道的虚影意味着其妖王的身姿展现，十二位妖王在这个地方等候良久了。 顾盼明就像是终于追上了心仪的姑娘那般，面对着不加掩饰的凶悍压制锁定，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他放下了停止挣扎的青梅竹马，表情有着说不出的困惑。 柳采薇是叛徒。 而且她不仅是叛徒，她就是顾盼明所熟悉的那片黑暗。 “我……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你太倔啦，根本不听我说话的。”落地的柳采薇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一幅终于被你发现的娇憨模样，吐着舌头为难状。 顾盼明直勾勾的盯着她，手上却是唤出了汉八方。 他带着她出城，实际上是一个测试。对柳采薇的怀疑，丁六合要比顾盼明起疑心的更早，因为是柳采薇那批人被救回来后，反抗军组织没过几天就出现了信息泄露，那肯定是在这批人中有问题。 一个一个测试都没有问题，那最大的问题就出在顾盼明的身上了。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柳采薇。 但丁六合还是凭借蛛丝马迹，通过线索觉得很可能是柳采薇，于是乎便将这一猜测转交给了顾盼明。顾盼明也觉得这很巧合，于是乎便有了今天这一出声东击西，或者说以己身为诱饵。 这个局是在最糟糕可能性的情况下，唯一能够救下尽可能多的人的唯一方法。 眉间雪愿意配合顾盼明也是为此。 稍微远一些的避难都市，又迸发出了闪耀的火光，这一次的爆炸火光直冲天际，高耸巍峨的城墙也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崩裂，犹若巨大的活物一般开始蠕动散开，远远的依稀能够辨认出乌泱泱的人群在出逃。 但那些并不重要。 正在重要的此时此刻，站在此地持剑横立的顾盼明。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柳采薇，直接无视了四周围困呈现杀局的妖王们。 “我该怎么称呼你？柳采薇？还是大妖魔，亦或是你真正的名字？相柳。” 顾盼明慢慢将汉八方架在了柳采薇的脖子上。 锋利的剑刃轻轻一推，便是一缕缕鲜红顺着剑身缓缓落下。她应该不会有多疼，毕竟这把【银竹环】可太锋利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相柳的？” 柳采薇也不管不顾那崩溃的城墙还有出逃的畜人，她的眼里只有顾盼明一个人。而一边的十二妖王此刻都是极端的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因为大妖魔的状态已经超乎了它们的想象，它们正在见证一个奇迹。 “妖魔会道化，道化之过程不可逆，这是天地至理，然天地至理非一，乃无穷，去力不可挡，同样列为至理。” 顾盼明念叨了一大段话。 柳采薇侧头思索了一番，恍然大悟。 “是那城外的女修和你说的是吧，毕竟你一开始只是知其一，【剑主印】果然给你是对的，不枉我等了你那么久，从你出生开始，出生之前就一直在等。” 她极为满意的注视着他，终于是解开了最后那层面纱。 “顾盼明，你就是我的劫，我们终究是要合为一体的，我在你出生前，就已经选中了你，我们不分彼此。” .jujiá?y.??m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六十六章 前人 当五号避难都市迎来第二波更大的爆炸时，反抗军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出现。 巨大的城墙开始瓦解崩裂。 十二位妖王都顺利无比的被调走，数不清的人在刚刚看见新世界的迷茫宕机中，下意识听从了反抗军成员的呼喊，一个个收拾着随身物品朝着外面跑，跑慢了就得死，运气不好也得死。 大祭开始了。 在这片土地上的妖魔们也敞开了肚子开始大快朵颐,不用再管那些条条框框，也不用在乎自己有没有被人类所看到。 整个世界，仿佛从安逸的废土避难所，一瞬间来到了玄幻末日中，妖魔们从崩坏的缝隙中不断涌出，逮着谁吃谁。 只不过相对比起，几十万这个数量级,以吃为目的的妖魔虽然肆虐的非常凶猛,但还远远没有达到说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地步。 况且在这其中，还有着持枪反抗军和城外修士的暗藏，即便双方照面，除非是极少数特殊情况，不然这种全城大混乱的情况下，少有厮杀争斗的场面出现，毕竟有那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等着抓呢，何必咬硬骨头？ 再说了，妖王们都离开了城里。 现在就是它们狂欢的时刻！！ “师姐，师叔他们飞剑接应已经在路上，此地凶险，不能久留。”架起遁光的修士玉寒径直飞落，他现在神识里都是密密麻麻的人，一个劲朝外乱跑，这些人可都是未来的希望，能多走一个是一个。 “可是，他还没有回来。” 眉间雪站在倒塌的大厦最顶端，遥遥的望着东方。 此刻，哪怕是普通人都能够感觉到来自那个方向的汹汹烈焰,那就像是把几十颗核弹引爆之后，强行拘留在一处固定空间中的渗人，不要靠近也不能靠近，若是靠近就是极为惨烈的死法。.jujiá?y.??m “他回不来了，十二个妖王，还有大妖魔的一颗头颅都在那里，就算是合体期的老怪物都难脱身。此刻最重要的是运走九渊之地的畜人，师姐，他是真英雄，所以我们更不能辜负了他。” “是啊，谁能想到，大妖魔会以一剑修为劫呢，他回不来了。” 眉间雪是理智的，她也不觉得自投罗网的顾盼明能回来。 当顾盼明找上她说明了大致情况的时候，她就立刻从剑修的身上嗅到了一股味道，那是死的味道。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牺牲自己,完成拯救同族的使命，做完这一切他就能慨然赴死，去迎接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劫。 作为相柳的九头之一。 柳采薇能够如同凡人一般陪着顾盼明从小生活到大,然后在以他为劫，来停滞自己的道化过程，这种行为就像是一个大富豪得了重病，不去国立医院看病，而是自己琢磨了一个偏方就艺高人胆大直接上了。 偏偏它似乎还上成了！ 所以说顾盼明应该还是有活下来的机会的，只是非常小…… 以劫为力，停滞道化，永世纠缠。 “走吧，我们该……”眉间雪叹息了一声，正要下去，突然间远方飞来了一道华光，转眼间就停在了两人面前。 从华光里传出了同门师弟的声音。 丁六合，为救更多人，戕于城门口。 这个聪明也背负了太多一辈子的男人，作为一个城里人，并没有能走出城外，他永远的成为了一个城里人，在生命的最后完成了自己的毕生夙愿。他累了，在完成了使命后，决定选择停在这个节点休息一下。 往后的路，他也安排了，其他人能走到什么程度，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不过丁大哥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弟弟。 顾盼明此行有去无回，他这个当哥哥的最后还是得想办法办一下他，至少说别让他那么早就下来和自己作伴了。 丁六合托人带一句话给眉间雪。 一证永证，永不复返。 他相信眉间雪听到这句和顾盼明息息相关的话，就能够明白，单纯从道的角度出发，说不定能够给顾盼明争取一线生机。当然了，也只是一线生机，这样的话也只有道门知识储备丰富的人，可以明白。 眉间雪听到这话后确实是愣住了。 她出神的念叨着这句话，结合妖魔存在的形式以及对大妖魔的推论，立刻是明白了丁六合的想法。 “你真是个天才，死在这里真的是一种遗憾。” 喃喃自语了一句，眉间雪当即转头。 “玉寒师弟，此地由你代为指挥管理，我有要事要见师叔，师叔来的时候，他身边有没有跟着一位喝着酒的人跟着？” “那个酒鬼？是有。” 没等玉寒说完，眉间雪就已经是飘然掠去，他有些后知后觉的摸了一下下巴。那个酒鬼，好像确实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可要能打过大妖魔的话，他们宗门也不用说等待这么久了。 ………… ………… 【剑主印】，这是顾盼明力量的来源。 而柳采薇今天和顾盼明说明了这个东西为来自何处，当初她统治着九渊之地，还没有进入道化的时候，有一位天才剑修来找她拼命，说白了就是剑修手痒了，非得找个东西干一架，你死我活的那种。 那位剑修修的也是【太上饮劫歌】，比较遗憾的是当时的功法还没有补全，有非常多的漏洞和缺憾，那位剑修也是和顾盼明一模一样的性格，他一头撞死也不带迟疑的，然后就死透了。 他的死，却让相柳感到了一丝遗憾。 于是乎抱着一丝有趣的态度，她提炼那位死去剑修的体魄精华，通过雌性畜人的生养，将他的血脉传承了下去。 而顾盼明，就是这个血脉的后裔。 相柳注视着每一个顾盼明的出生，又目送着每一个顾盼明的死亡，虽然名字不一样，但在大妖魔看来他们其实就是同一人。所以当自己出现道化的迹象时，相柳思索后便选择了顾盼明作为劫，来相互纠缠。 【剑主印】是她给顾盼明的，而且被她拆碎了，金丹期之后的碎片，全部都在她那里。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六十七章 纯阳 当柳采薇的手上飘起【剑主印】的剩余残片时，他本能的就感受到了一份想要渴求，那是补全圆满的期望。 但是很快，他就收敛了渴望，凝神注视着仿佛一剑就能击倒的青梅竹马。 他还是有放不下的。 “你到底是人，还是妖魔。”顾盼明能够感觉到，柳采薇这个个体是人,而且是最普通人。 “阿明，你想问的是，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吧。”太过熟悉了，以至于顾盼明话一出口，她都不需要耍什么花样就知道他真正的意思。 这种太过熟悉，亲密无间的熟悉,现如今看来显得极为恐怖。 柳采薇太了解顾盼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等同于他其实已经被看穿,那么她愿意跟着他出城,被引到这里的态度就非常的耐人寻味了。 或许是想对顾盼明表示，不管怎么样，她都始终待他如一吧。 “我是人，和你一样是人类哦，阿明。为了我们，我选择了最困难的道路，你我成劫，永转不休，在这个上面我是不会骗你的，所以啊，我对你的感情当然也是真的，我在用我的方式爱着你。” “那作为你的劫，现在在这里的我，随时都会被吃掉吧。” 顾盼明放弃了感情方面的思考，因为那些其实都不重要了。当确认了柳采薇的真正身份时，他要做的事情就已经是确定下来了，那就是和第一次拿起剑一样，不管面对的妖魔是何等恐怖骇人，对方多么强大,自己也要挥出无悔的一剑。 他是剑修，宁折不弯的剑修。 绝对不会接受说，被妖魔圈养的事情发生，他宁愿在璀璨的燃烧中结束自己的生命，也绝不苟活！ “我不会吃掉你的。” 面对顾盼明即将滑动的剑刃，那锋锐无阻的剑炁下一刻被轻而易举的凝固了。柳采薇什么都没有做，至少在顾盼明的感知里是什么都没有做，但整个世界似乎在刹那间就被改变了，她唯一的动作就是美目眨了一下。 这种一念改变世界的能力，难怪可以自创一个法则都不同的内宇宙。 “……” 被如同琥珀里的蜜蜂所凝固封死，顾盼明眼睛一瞪，一瞬间周身多个先天身神齐齐爆发，一道道荡漾的劫波当即是从他的脚底散开，以御六气之功法，通晓时空因果变化之能，【劫波浣剑录】金丹心景的雏形劈头盖脸的对着柳采薇砸了过去！.jujiá?y.??m 顾盼明牙龈都咬出了血。 前所未有的局大压力让他的道躯已经是在超负荷中开裂，他就像是一只蚍蜉，用尽全身的力量试图吹动一颗参天大树！ 然而当差距过大的时候…… 一切举动都显得那么可笑。 下一刻顾盼明就失去了所有先天之炁的感应,他就像是一个正在努力拼凑玩具的小孩,桌子上正在摆出自以为对敌人可以造成伤害的堡垒,但不耐烦的成年人，下一刻就连同桌子都被挪走了。 剑修很能打。 可再能打的剑修，面对一个超出想象的存在，能打的劲头就像是老虎吃天，找不到可以下嘴的地方，反倒是显得幼稚无比。 “阿明你可真是耿直，拿着我给你的东西来对付我，这怎么可能对我有威胁呢？【太上饮劫歌】确实精妙，堪称是真正的无上正法，但可惜你的境界太低了，就算有那个假冒的老天爷帮你，你也还离真仙远着呢。” 柳采薇不紧不慢的把顾盼明手中的【银竹环】取下。 她瞥了一眼眉间雪送给青梅竹马的爱剑。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鸣，这口软剑在一瞬间被折成了数千份细小的碎片，哗啦啦的洒落了一地，就仿佛那玉屑一般悠然飞舞着。 进入了不死不休状态的顾盼明虽然不再为感情所左右，但此刻柳采薇那漫不经心的话还是给了他一点启发。 没错，【剑主印】是她给的。 恐怕她还残余了【太上饮劫歌】这功法的推演，她还对自己知根知底，外加差距悬殊的境界修为，靠着自己目前仅有的东西是不可能对她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响。 这可不是对抗差距仅有一个大境界的妖王。 而是宛若真仙降世的大妖魔，真正能够让她重视起来的东西，那必然是意料不到的。自己有这个东西吗？ “啧，烦人的苍蝇。” 柳采薇忽然间抬头望向了天际，只见一道流星滑过天际，带着煌煌天威缓缓将天穹分成了两半。 此刻，万里高空之上。 罡气乱流，磁煞遍布，这凶险的地仙界绝境之域，有一人两剑正以看似缓慢，实则夸张的速度航行着。 巨大的仙剑上坐着两个人。 一男子慵懒而惬意，手上拿着一散发异香的酒葫芦，正时不时朝着嘴里倒酒，他面容很是端庄阳刚，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逍遥之意，洁白而潇洒的道袍简单系好，看似形骸放浪，却处处透出一股雅致。 他的腰间系着一方玉牌，上刻纯阳二字，想必这就是他的道号了。 而另外一人则是眉间雪，她正忧心忡忡的望着下方。 “玉尘，你说的小剑修就是那个被围殴的？” 纯阳从顾盼明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之意，想了一下，估计是哪个老不死的后裔吧，看着还算顺眼，是个硬骨头。 可惜啊，被这相柳给咬住了。 “是，吕祖，还望您能出手相助。”眉间雪诚恳道。 “传一句话，创造一个时机而已，斩妖除魔本就是我辈修士的本分，义不容辞。”纯阳在仙剑上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大声吆喝！ 他的这吆喝，一瞬间震得整个天地晃动！ “酒呢？我酒哪去了？” 下一刻，一个巨大的酒葫芦被从仙剑上丢了下去。那酒葫芦口一瞬间喷吐万千！数之不尽的剑气喷涌而出，至精至纯的纯阳剑气点燃了整个苍穹！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寒光十九洲！ 这一剑，看似凌乱分散，却搅乱了整个九渊之地。而朝着相柳方向落下的，只有最简单的无思一剑。 这话，纯阳给他顾盼明送去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造化 这个世界的所有攻击，因为先天之炁的存在，都有着心力越强则威力越强的正比道理，强者以己心代天心，可是有了念想就等同于告诉了所有人，你的攻击是什么手段，会从何而来。 对此,剑修一派针对其衍生出了一份派系内部通用的假说。 即无想之剑。 无需以心力的灌输，依然可以施展出让对手无法感知的大威力攻击，自成完美的闭环，一剑出便可取他者首级。 这是一种特殊的境界，和顾盼明已经抵达的一口气尚在，既不死不灭和对手缠斗厮杀下去的永恒之剑有着相似之处。故而当纯阳在万里高空之上,以一剑光寒十九洲的气魄挥落浩大而无迹可寻的攻击时,顾盼明立刻是有所共鸣。 他听到了一个让自己跃跃欲试的声音。 “喂喂喂,听得见吗？听不见就只能说你真没见识，连剑修中的无想一剑都不清楚。你的相好小玉尘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在相对缓慢下来的心景之中，纯阳那很欠扁的声音慵懒传出，顾盼明仿佛看见一个喝着酒，很是玩世不恭的白衣剑士走进劫波之中。 他有些好奇的四处瞅了瞅。 “你要想活下去的话，作为相柳这老娘们的劫，你不妨反其道而行之，成为大妖魔的一部分。” “……”顾盼明听到这话仿佛暮鼓晨钟，一下子被震到了。 “妖魔，小妖魔是因为规模太小所以看不见，就好像你不是特意找，不会注意到桌子腿的影子。一般规格的妖魔是因为它已经是你生活的一部分，所以不找难发现，但是大妖魔呢？不是特意，你也不会注意到自己生活的整条街道，整个城市是什么样。” 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 纯阳在这短暂的共鸣间隙中尽可能把眉间雪的话转述给顾盼明，主要是他看顾盼明挺顺眼的，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怎么刺大妖魔一剑。 好！很有精神！ 这才是像样的剑修嘛，管你修的是什么三七二十一，绝世剑法，无上功法，对于我辈剑修来说只认一个道理，那就是你有没有那股子劲。 不管什么情况，什么样的绝境，都要出剑，毫不犹豫的拔剑相向。 做到了这点，才能被剑疯子们认为是同类。 也只有这种气魄，才可以创造不可能！ “道化的本质实际上就是，规模过大的炁的结构把意识这个现象优化掉了，就仿佛近古时代资本优化到一定程度会把资本家优化掉，到那种程度即便是一条狗来当资本家，资本依然可以运转。” “大妖魔【相柳】就是这一个巨大的集团，你身前的便是这个集团的意识显现，而伴随着章制度成熟后,意识就是不需要的东西。但有了第二个意识,就有了分歧,规章制度需要重新设立,可以停滞道化进程。” “即，相柳九首，每颗头颅思维都不一样。以此入手，顾盼明，你的唯一生机就在这里，看你敢不敢去搏命了。” 正是因为这种，哪怕引入外来意识，真的近乎公平的竞争一股力量依旧相信自己可以压下其他所有意识的大气魄。 这才是被称呼为大妖魔的相柳。 所有一切的行为都是在向祂献祭，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的，顾盼明脑内逐渐明悟。 其实，相柳更像是一种……现象。 想从这种现象的手中活下来，目前他唯一的方法就是，成为这个现象的一部分，然后再想办法说脱离这一现象。 ………… ………… 在这极短的间隙之中，外界早已经是天翻地覆。 对于柳采薇来说，她真的是爱着顾盼明，而当其他人试图过来干扰她和他的交流时，她旋即是展现出了什么叫做大妖魔之怒。 这一刻天黑了。 漫天流光溢彩的剑炁被化成了枯萎死寂的黑色，十二位妖王就像是被人逮住的鸡，脖子被使劲拉伸的好长，榨出了源源不断的妖炁化为己用。 这些妖王们本来就是她准备的耗材。 真的以为九渊之地是一个藏宝地么？这些妖王来这么久，待在相柳的领域内日夜相处，实际上早就于概念中被控制住了。 现在就是这群耗材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妖王们被榨成了肉干，估计它们此刻心里也是异常的绝望吧，本来以为九渊之地的大妖魔已经快道化嗝屁了，自己来这里捞点遗产好处什么的，结果已经躺尸好久的相柳突然间掀开了棺材板，堪称是健步如飞。 冲天而起的黑暗带着无法描述的巨大蠕动身姿，那些巨大的，带着鳞的，拥有着可憎作呕气息的身躯，竟然是令这片天地都颠倒了一般。 失去重力的一切都在朝天上飘。 而天上的东西也不受控制朝着地面坠落。 混乱、无序、黑暗、死寂。 那些原初就有的混沌概念伴随着着莽荒的低吼辐射了出去，所有的有序之物都在这九首肆虐中分崩离析。这种程度的交手，已经不亚于真仙降临后制造的场面，纯阳手中亮起一抹光，这抹停滞的光被拘禁在了小小周身三尺的范围之内。 靠着这抹光的指引，自动飞行的仙剑才没有如那褶皱的空间一般崩解掉，掉落进那无限的黑暗深渊之中。 那里，才是真正的九渊之地。 已经全然被大妖魔相柳所炼化的内宇宙小世界。 “真是可怕啊……”眉间雪呆呆的望着眼前发生的毁天灭地之景象，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只要想到自己就是在这样的怪物眼皮子底下活动了那么久，她就觉得自己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当然可能也不只是运气好，而是大妖魔从来没有把潜入者放在眼里吧，只是遵守着人类和妖魔的契约。 “嗯，这一手堪比那糟老头子的诛仙剑阵了，重炼地火水风，塑造一个内宇宙。迄今为止，恐怕也只有五百年前那位，继承了盘古斧的天才能阻止这大妖魔。” 纯阳感慨了两句，也不在这危险的鬼地方逗留。 “剩下的，就看那小子的造化咯。”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六十九章 选择 每个人的造化都是不同的，这种造化是凝聚了毕生所学，个人运气，还有临场心态的变化。顾盼明在意识到自己唯一的活路是在成为蛇头的时候，他陷入了一种犹豫的选择之中，加入对方，和其合为一体…… 这似乎是柳采薇一开始就想要的。 超越了爱情的炽热感情。 从数百年前那个剑修以极为璀璨的姿态,宛若逐火织蛾般死掉的时候，名为【相柳】的大妖魔就有了一种迫切想要实现的念头。 它想把剑修的意志囊括进来。 既不被同化，又可以以其锋锐为劫，拖延自身的道化。而这并不容易，如果是那么好办到的话，在这么多次的培养中，把剑修当成伴侣来全心全意培养的她,早已经是成功了，而或许这一次就是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即便加入【相柳】,顾盼明也有自信。 他不会变成妖魔。 要么是把对方的意识磨得遍体鳞伤，自己烟消云散，要么就是自己能够成为蛇头之一，而且是那种造反的蛇头。 真正让他犹豫的，是柳采薇。 有真心才能换真心，她是妖魔，她从自己出生之前就在爱着他，她的感情不是简单的，而是超出人类所能够理解的怪异。自己这一融入，或许就代表了柳采薇这个【相柳】凝聚出来的人类个体，将会永远的消失。 自己希望她消失吗？ 在九渊之地畜人已经跑的差不多，使命已完成的情况下，假如她不离开这里，自己愿意亲手导致柳采薇的死亡么？ 顾盼明的犹豫只是在短短刹那间。 随后柳采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阿明，其实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外面的世界不一定很精彩，人类的社会始终充满了尔虞我诈，你这样的性格离开我到外面,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所有人排斥的天煞孤星，即便是你救出去的人，他们也不会对你有丝毫的感激。” 在过去数不尽的时光中，她经历了太多。 特别是在人这个上面，大妖魔看到的不只是自己圈养的那些人，更是将视线放到了所谓的神州那边。 现在的神州是什么样的？ 至少避难都市的表面上，可要比那些修士要文明的多。那里是强者的天堂，弱者的地狱，世家、宗门、人皇的血税，为了对抗妖魔，当初那批幸存下来的神州人，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并且在这份无所不用后，既得利益者们并没有改。 他们主动的将原本的阵痛变成了长久持续的疼痛，并且根本没有悔改的意思，长以持久的到了今天。 相柳，是大破灭前的人类。 那个时候天地剧变，她亲眼目睹了少数人为了逃到避难都市，争取那一个名额,是怎么用谎言和恐吓蹂躏着其他人，而其他人被欺骗后的剧烈反抗，以及妖魔的作祟，让那些自以为依然可以用谎言和大义忽悠别人去死的家伙们体会到了最极端的反噬。八壹中文網 在柳采薇看来。 那个时候的人类并没有消失，他们躲到了现如今被称为神州的地方，依然是用着古老的方式在欺骗和压榨着一些同族。 生活在九渊之地很可怕么？ 这里虽然有妖魔，但这里至少有文明，是前时代工业文明的遗骸，人们可以遵从这个遗骸修修补补。即便是大祭，如果没有人捣乱的话，至少一部人是在安逸之中离开这个世界，走的毫无痛苦。 “是痛苦的活着，还是安逸的死去，普通人会选择哪一个？阿明，你自己做出选择吧。” 顾盼明感受着来自大妖魔毫无保留展露心声的交流。 他不知不觉间低下了头。 对于一个过于纯粹的赤子来说，直接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丑恶，是能摧毁掉他的所有期望。顾盼明的意识慢慢的扩散而开，就像是浸泡在了大海之中，无数劫波簇拥着他朝着那巨大而漆黑的阴影靠去。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去爱这个世界，我其实是一个很自私自我的家伙……” 他的回应回荡着，在这片海洋中激出了一个浪花。 这朵渺小的浪花所迸发出的力量震撼着整个海洋，更多的浪花不断蔓延，最终和庞大的黑影连接在了一起，宛若海啸爆发一样，浪花充盈到了每一个角落，似乎每一寸空间都浸染透了那股淡淡的锐意。 “……所以我要在这里留下你。” 顾盼明义无反顾的扑进了那深不可测的九渊中，就像是一个人掉落进无尽深空，等待他的将会是看不见尽头的意识较量。 ………… ………… 我愿化成一座石桥，经受五百年的风吹，五百年的日晒，五百年的雨打，只求你从桥上走过。 这是石桥禅，讲的是女子等待心爱男子的决心。 自那件事过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活人数十万的剑侠以一己之力拖住了穷凶极恶的大妖魔，为神州文明注入了一波新鲜血液。这批新鲜血液的加入，让这个文明迎来了一次新生和爆发，有许多人为那少年剑侠立生堂，纪念他为了人类文明所做的一切。 没有他，当初那么多人不可能那么顺利就跑出来。 而自它之后，九渊之地彻底成为了禁区。 那里沦为纯粹的黑障区域，不管是任何人，任何手段都无法成功探入其中，哪怕是神州的人皇亲临，远远检查过后也摇头。 绝对的混乱区域。 理论上连最简单基础的生命都无法在其中存活下来，其巨大的黑障区本身就是一个超级庞大而复杂的生命，或许这就是那位大妖魔的躯体吧。投入其中的顾盼明，他或许早已经死去，而大妖魔正在消化他也说不定。 等到消化结束了，新的相柳就会破壳而出。 虽然这样，可还是有人坚信顾盼明没有死，他们每年都会定时来到九渊之地远远的观望一番。风吹雨打，都会有人来，来到这片他们曾经离开的土地。 只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来的人越来越少。 逐渐减少到了，往往等的最久的只有两位女子会一连站上十几天。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七十章 后来 “他还没有醒。” 在幽幽呜咽的寒风中，已然是成熟大姑娘的白绮罗一句简单的话中满是怨恨，她恨顾盼明，也恨柳采薇，终究还是更恨自己。 假如自己再强一些。 或许当初盼明哥在做那个决定的时候，就不会将她排除在外边了。白绮罗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离开避难都市的那一天听了顾盼明的安排,以至于当她反应顾盼明要牺牲他自己的时候，自己却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jujiá?y.??m 这一别，难道就是永生？ 白绮罗断然不能接受这种结果，这些年她数次险死还生，拼了命的变强，以极高的天赋修为可以说是在坐火箭般飞涨。 只要这黑障区没有破，她就相信顾盼明没有死,只是睡着了，等着她过去将他给唤醒。这是迟早的事情，她每次都对自己这样说，并且以近乎癫狂的态度执着于此。 她的执着，让神州外的修士都感到了害怕。 “白道友，我和你一样都相信顾道友迟早会醒来，但近日朝堂于庙宇间波澜诡谲，你们还请多加小心，被卷入其中便是粉身碎骨之祸。” 眉间雪和数年前相比没有多少变化。 只是她的背上多了一把剑，这把剑是顾盼明的遗物，一把血脊汉八方，她离开九渊之地后偶然发现，将其买下后重新铸造成飞剑。 她与此剑日夜不离，想的是有朝一日将它奉还原主。 “你还有脸提这个？” 白绮罗粉面含煞，一双酷似顾盼明的柳叶眉散发出渗人的冷厉之意。此刻的她，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修士，而是在北疆上手刃了数之不尽妖魔的白将军，曾一人立下赫赫战功，于世人前被人皇称赞为千军万马避白袍。 她和眉间雪之间的关系其实当初离开避难都市时还不错，毕竟这是顾盼明的妹妹,眉间雪自然是时常照顾。 若不是白绮罗自己有奇遇，她们都可以成为同门关系。 可问题出在一些比较尴尬而微妙的事情上。 当初那么多人离开避难都市，在大约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本能的都想依附着反抗军组织来争取话语权，而不是被拆分后任人宰割分配。 作为丁六合的接班人，燕七桥理所当然的收拢旧部，作为代表来和城外人进行接触。而当时因为沟通问题，以及对于安置的争议，双方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城外人低估了城内人的骨头硬度。 城内人也低估了城外人消化的决心。 直接导致了燕七桥带着十几万人极为艰难的跑到了神州边境去开荒了，这一迁徙的过程是自强不息的历程，也是打破城外人对于城内人那畜人的蔑称。当时的城里幸存者，在一部分宗门的支持下，是有力量做到开疆扩土的。 况且避难都市居民中又不是没有修真天赋，实时战力也是有的，比如徐唱、罗上华、白绮罗、还有一小部分将功赎罪的前安全部门成员。 可问题却出在眉间雪当时在一次开拓危机中的见死不救，虽然事后被证明是她被宗门世家的某些人给拖住了，可要说她对于被蔑称为畜人的他们情况一无所知，未免有些侮辱智商了。 那一次危机导致了燕七桥踏入魔道，舍身救人。 而代价便是，由人变伪神的燕七桥再也不是那个燕七桥,他做了丁六合曾经想做，而没能做的事情。 于是乎裂痕就此留下。 而眉间雪被作为宗门的种子培养，也逐渐走上了高位，难免和他们这些泥腿子的接触变少了。 如果不是顾盼明的存在是一道缓冲。 以白绮罗的性子，哪怕说不去问罪，这辈子也是死生不相见了。 “我听说罗上华死了。”眉间雪有些默然，那个时候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 “很多人都死了，他算活得久的。” 白绮罗眼里有着遮挡不住的萧瑟，开拓疆土听起来很热血，但消耗可是直接的人力乃至人命。当初那批人里，反抗军的骨干身先士卒，在开荒的时候抛头颅洒热血，现如今基本上已经是死的差不多了。 绝大多数人，都倒在了最美好的年纪里。 “我说不定什么时候也死了，最近人皇想要拿下离州，我会带着我们的军队去为人类贡献出一份力量。你们宗门世家，不要让天下人寒了心就行。” 很快白绮罗就敛去了那份脆弱。 她现如今是幸存者的支柱，不是那个可以找哥哥撒娇的小女孩，她必须被迫坚强起来。只有每年这个时候，望着黑障区回忆过去时，才可以流出了一点点不经意的软弱。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偶尔…… 偶尔，白绮罗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假如他还在的话那该有多好，有太多事情他们真的抗得太累了，想要他来倾诉或者分担一下，而更残酷是，他真的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这种纠缠中的黑障区里，时间和空间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顾盼明可能会在下一秒就苏醒，也可能永远不会苏醒，而苏醒的也可能是名为相柳的大妖魔。 “你若死，我拼了性命，也会护你们幸存者周全。我欠他一个人情，死也会还上来的。” “那就好。” 白绮罗说完眨眼的功夫，便是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天际，她是个武人，武人要准备的就是战争。至于其他朝堂上的明里暗里斗争，她只能充耳不闻，以耿直的态度挡掉一切，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人类。 而战争，不可能一直打下去。 人皇已经磨损了很多年。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魔都非常清楚，人皇这个靠着收血税强行捏出来，承受着万民香火愿力的家伙，人性全部磨损干净了，那就是崩塌的时刻。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去担任人皇这一职责的。 想一下，那可是万民的血税。 即每个子民无意识的先天之炁，这部分炁裹挟着愿力汇聚到了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就是神！ 而这个神一旦有一丝一毫的不完美，那就会被立刻反噬！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又臭又硬 眉间雪也走了，这片充满了死寂混沌的黑视区以来了往日的寂静。 而在她们两个离开之后。 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了此地。 他面容宛若老农，饱经风霜，眼神极为深邃内敛，仿佛是看遍了世间万象，经历过了数不清的沧桑岁月，仅仅是站在这里就有一股顶天立地的厚重感,他比任何人都像一个农民，却又比任何人都不像一个农民。 似乎传统概念上，对于尊贵和泥腿子完美的混合了起来具现而出。 他就是人皇。 人皇不需要名字，人皇就是人皇，而人们所仰望的，也只有人皇。拥有着无限的权利，拥有着威压天下的力量,他的生活无疑是这个世界上几乎每个人类都梦寐以求的。 实际上呢？ 血税这种实际上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技术，硬生生堆出来一个无敌的人皇,就如同近古时代的核弹一样，反而是只能待在发射架上，才是最大的威慑。 人皇驱动需要精神意志近乎圣人的人作为“人柱”去操作，每一次启动都是对人的磨损，一个完全没有私心的圣人是一个伪命题，只要有七情六欲就不可能永远的成为圣人，人皇同样有着自己的欲望，或者说信念。 当然是为了人族创造出一个可以不用在担心随时都会被吃掉的世界。 他就是在很小的时候。 一个村子的人都被妖魔给屠完吃完，只有他自己幸存下来的时候，就许了这个愿望，才成为的人皇。 他接下来很可能有去无回。 所以今天他来到了这里，因为从顾盼明的身上，他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前人有义务为后人留下些什么，比如说希望，还有未来。 人皇对着黑障区遥遥一点。 旋即一道飞星径直坠落其中，没有激起丝毫的波澜，就像是落入了无敌深渊一般。做完这一切后，人皇才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视线向着天上挪去，嘴里发出了淡淡的警告声。 “人道自强不息，这个世界不需要老天爷，我能压着你一辈子，自然后人也能压的你永远不能翻身。” 伴随着人皇的声音似乎有无形的力量瞬间喷涌而出，将什么本来就是束缚重重的东西给多加上了更多的枷锁。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顿时间乌云迷雾，滚滚雷声辐射四面八方。 但最后那宛若老天爷发怒的天罚之雷终究是没有顺利落下，冰消雪融的乌云不多时便散开，重新露出了属于人的那份湛蓝天空。 一场并未被他人所知晓，也没有造成多大声势的交手，便已经平息了下去。 而黑障区依然寂静无声。 ………… …………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我这概念是什么，我到底是谁？我对于生命来说，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 答案是，毫无意义。 所谓的我，是阻碍生命进化的一个固执情绪点,在这个情绪点上有无数生命会因为这个节点无法跨越，而最终消泯于死亡。真正完美的生命，应当是如同虫群一般,既是一，也是全，更是所有，无所不囊括，才可以迈向不朽。 怎么样，在了解了这一点后，对比起，我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概念来说，是不是见识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呢。其实只要放开一点点拘束束缚，打破固有思维的框架，那么新的世界就唾手可得。 好，很好，我们本来应该就是一体的。 我们亲密无间，不分彼此。 那么下一步就是…… 等等，你在干什么？哎，真是顽固啊，都这样了，连人都称不上了，还在死磕着那一点真灵，我们相连的意志里，你坚持着的东西已经所剩不多，这样下去你会变成完全无意义的傀儡，这不是我们的未来。 没关系，我们有着近乎无穷的时间，登顶不朽后，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我们的思维可以无限重启，就像是丢硬币一样。 你知道吧，丢硬币是一个概率学。 只要丢硬币的次数足够多，那么正反两边的次数将会趋近于同等的概率，这样的话只要我们不懈努力，终有一天我们可以达到共同妥协进步的彼岸。 ……………….jujiá?y.??m ………… …………………… 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出乎意料，我们的思维中似乎并不存在说概率这个东西，你直接锁定了一个终局之点，把一切都固定死了，你真的是太顽固了，这样做没有丝毫意义，我们继续重启来解决问题。 我看过你无数次的生命，而没有哪一次是如此刻这般多的。 时间对于我们没有意义。 非要给这个没意义的东西赋予一个数字的话，那么它是九亿五千六百四十一万零九十六，而这个数字的上升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或许重启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即便是被清空了一切，本源上还是做出相同的应对。 或许我们应该更深入一些，不只是从头开始，而是从最基础开始，那样来取得对彼此的认同，当然这个度量我会保持的很好，免得我们中比例出现失衡。 等一下…… 这次是什么？ 你杀死了自己，选择了留下一具不可改变的尸体来对抗我们的未来，你可真是…… 在黑障区的最深处，混沌的最原始的地方，宛若是一团无法形容的粘稠热寂物质，在这方寂静的庭院当中，可以从抽象的概念上描绘出一幅画面。 那是一个究极复杂。 复杂到了堪称是信息攻击级别的四维立体阴阳太极图，并且着一个太极图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之中。 从太极图里，传出了一个理智到极点的声音。 那就仿佛是躺在棺材里的剑士，冰冷冷的蔑视着外面那个喋喋不休的家伙，在不屑之余还能够满怀战意的回敬一句。 “我就算是死，钉在腐朽的棺材里，也要用说……” 振奋人心的剑鸣微弱却又真实的存在着，散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你永远无法改变我！”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七十二章 春去秋来 春去秋来，夏雨冬雪。 日夜更替轮转不休，一片天空的星辰如果加速去看的话，就能够明显感觉到那天上宫阙正在以圆形轨迹转动，一眨一眨的群星在更为宏观的尺度上看，或许和人类观测最微小的物质并没有多少差别。 亘古不变的，是那永恒的天地。 而在这其中的事物,终究是会和花开花落一般进行着变化。 时新纪七百年，人皇发起了第二次大远征，人族兵锋直指离州这一要地。离州曾是七百年前天地大变时期落于妖魔之手的一块要地，也是地仙界最肥沃的一片土地，长久以来人族都想收复此地。 收复了它，人类就有了底气。 一种可以和妖魔耗到天荒地老的底气，而人皇的第一次远征也曾试图拿下这块失地,但遗憾的是三百年前的一战，人皇虽天下无敌,但大妖魔的难缠更加出乎人们的预料，最终修士们只能退出离州。jujiá?y.??m 人皇只有一个。 可大妖魔却不只一头。 若是人皇和几头大妖魔一同拼死了，在新的人皇诞生之前，天下指不定要因此流多少血，丢多少地。到时候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做了亏本的买卖，就算人皇当时不理智的想这么做，天下的宗门和世家们也不会陪他发疯。 而现如今人皇掀起第二次远征，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场面。 朝堂之上对此大都闭口不言。 无他，人皇的磨损日益严重，在他完全磨损殆尽前，这个天下无敌的圣人肯定要做点什么，而不是说躺在他那简朴的皇宫里等死。 被万民愿力驱动着的人皇为人族拿下离州。 然后尽可能的把神州之外的勾引过来的大妖魔们暴打一顿，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能给人族争取个十几年的尖端战力空缺的填补时间。不顺利的话，身为人皇也理应融入神州结界，继续庇佑万民。 这一次宗门和世家都被人皇拖上了战车。 有几个不太老实，一直和神州之外有所联系,并且家族子弟不那么安分的世家被人皇立靶子打了有将近一周，某些人也被点了一周的天灯。 杀鸡儆猴的人皇，开着战车碾向了许多猝不及防的妖魔。 对于习惯了慢生活节奏的妖魔们来说，那就是当反应过来的时候，人皇的车轮已经压到了脸上。 白绮罗，成为了战车尖端的一个零件。 即便如此，她依然是保留着自己的习惯，那就是每年的那几天，还是会回黑障区看一看，对着顾盼明的长眠之地说说话。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眉间雪就不再过来了，她已经成为了新一代晓楚，要忙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其中还包括了和日益失去人性的打交道，实在是抽不出身过来。 不过她还是带着那把汉八方，会拜托白绮罗帮自己带几句话。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白绮罗成长了很多。 战场是一个能够让人快速成长的地方，她每年来这里的话也变得越来越少，从最开始的一连几天能够无间断的倾诉自己的思念和悲伤,到可能从头到尾就两句话。 “哥，我来看你了。” “哥，我下次还来。” 面对着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的黑障区，白绮罗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 ………… 时新纪七百零二年，人皇崩，众部惊惧，人心惶惶。 这一年白绮罗失约了，她没有过来。负责看守黑障区的修士力量全部被调走，以填补离州的缺口，天下动荡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人皇陨落对于人族来说无疑是巨大而沉重的打击，人们想的是尽快推选出第二位人皇来。 然而挑选人皇绝非易事。 神州五百年出一圣人，圣人一样的心境哪有那么容易找的。 当千里外的北薇皇都因为挑选圣人而众部聚首时，早已经被人们忘到脑后的黑障区，时隔这么多年，终于是有了动静。 黑障区裂了一个口子。 一个人像是被呕吐或者喷射一般给从口子中挤了出来，这个人的面容三分像顾盼明，五分像柳采薇，还有剩下两分糅杂了眉间雪与白绮罗的神韵，他倒在地上发出无比痛苦的喘息，就像是一条鱼被突然间提起来丢到了岸上。 这个人刚出来的时候白玉无瑕，在地上翻滚挣扎着，没几下就满身污泥，蓬头垢面活像是一个野人。 野人的眼睛很明亮，却也很迷惘。 他赤条条的站在这片陌生的天地间，旋即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发出了意义不明的癫狂嘶吼，朝着一个方向就狂奔了过去，仿佛这样才能够缓解他那撕裂成无数分的痛楚，这个野人的奔跑极为迅疾，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他就这样一路朝着边疆那边跑，跑着跑着就冲进了大山里。 野人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那重复而零碎的记忆就像是海啸一般打在小小的脑壳里，他不断努力想要拼凑出一个轮廓，但却都失败了。他饿了就在山里随便薅点东西塞进嘴里嚼，渴了就喝露水，无意识认准一个方向的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来到了一处小城。 他在这里得到了一个新的称呼，乞丐。 更准确来说叫，疯乞丐。 乞丐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一个人愣愣的望着天空，偶尔还会突然大哭大笑，指着天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城里的孩子都会欺负他。 向他丢石头，或者故意抢走他的破碗。 不过也有孩子可怜他，哪家哪户剩的饭菜多了，都会留给他。 人们一开始并不喜欢疯乞丐，直到某一天，一个孩子掉进大水里，是疯乞丐跳进去救了人，自己差点就回不来，这才都慢慢喜欢上了他。 毕竟很多时候，疯乞丐都不会吓人，只是坐在那里发呆看着天上。 听城里刘富商的小姐说，疯乞丐是天上掉下的神仙，因为触犯天条和仙女私会，才被打了下来，他天天看着天上，就是想回去呢，她言之凿凿，说是亲眼看见疯乞丐飞了起来。 刘小姐没过两天，就被她父亲禁足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七十三章 数不清 “丢人！丢人现眼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女儿？！” 刘家大宅里传出了某个男人气个半死的声音。 “那是一个乞丐！一个疯子！你名声要不要了？你以后还能出去见人吗？！你丢不丢我刘家的脸啊！？人家张公子，李公子，哪一个不是对你青睐有加，你真的是……非气死我这个老头子才开心是吧？” “从今天开始，你去找那个疯子一次，我就打断你的腿！” “恶心，恶心啊！” 楼下一阵鸡飞狗跳,楼上的闺房里是某个娇俏少女闭上耳朵，一幅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等到楼下的声音彻底消失后，她才是松开了手，然后是鬼精鬼精的瞄上了一边的窗户。 打断腿就打断腿呗。 她可是发现了他们这个小城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大人物，人家才不是什么疯乞丐，而是游戏人间的仙长！ 到时候,还指不定谁打断谁的腿呢。 约莫半个小时后。 “老爷，小姐不见了！”家仆的声音成为了主旋律。 “哎哟哟！这逆女，要气死我啊,还愣着干嘛，带人去找啊，找到了给我打断腿。” “老爷，打断谁的腿啊？” “两个人都给我打断……诶诶，回来，笨死了，没看出我是气话吗？吓唬吓唬就得，别真的给那疯乞丐弄伤了，好歹救过人，别做被戳脊梁骨的事情。”、 又过了片刻，那气愤的声音隐约有些担忧道。 “啧，外面这是怎么了，一幅兵荒马乱的，也没一个准信，总不能是……不会不会，有人皇保佑，仙长们庇护，这种安全的小地方怎么会出灾殃。” ………… ………… “乞丐,乞丐你人呢？” 护城河的河堤上，刘倾欢爬上来的时候气喘吁吁，她一双贼机灵的眼睛四处乱瞅，在寻找着那个平时就喜欢来这里晒太阳看天的疯乞丐。 她真的见过乞丐在这里飞起来。 直接从河堤的这一头飞到了那一头，如果不是碰巧看见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在这个小地方看着不少话本的刘家小姐的修仙梦顿时燃烧了起来，虽然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检测是没有灵根天赋，但她相信自己只是像话本中的主角一样，还没有遇到自己的风云，没有办法说一下子就化龙。 显然，化龙的机缘就在眼前，看自己能不能把握的住了。 年轻人的总是对未来抱有无限的幻想，以及对自己的抱有无限的可能，特别是那些衣食无忧的孩子。 很快，刘倾欢就找到了疯乞丐。 他身上披着一块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匹，好像是很怕冷一般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结块的头发和满是污垢的身体透出一股浓浓的济公风格,蓬头垢面的他很安静的坐在那里,思绪仿佛跟着飞上了蓝蓝的天。 鹅毛般的浮云似乎触手可及…… “乞丐,你渴不渴，饿不饿？” 刘倾欢自来熟的献殷勤，她的咽喉明显蠕动了一下，看起来被疯乞丐不知道多久没有沐浴过的身体熏的够呛。 即便如此，她还是坚持着靠近了过来。 “不吃不喝羊活着。” 疯乞丐望着天回了一句算是回答的话，这个回答让人有些想笑，刘倾欢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但很快就开始犯愁要怎么讨好他。 虽然他又脏又丑，还根本没洗过澡。 可在修真的诱惑下，也变得非常顺眼了起来，毕竟那些仙长们可从来不会在意这种小地方的没价值之人。八壹中文網 “你想要修真。” 让刘倾欢没有想到的是，过了一会疯乞丐居然是主动开口了。他这一开口，刘倾欢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发出了嘿嘿的笑声，她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腼腆，一幅期待又羞涩的模样，那份青春美丽的笑声让疯乞丐瞥了她一眼。 疯乞丐的眼睛异常干净，干净得让人有些害怕。 那不像是人应该有的目光。 他看着她似乎是正在透过她看着谁，兴奋中的刘倾欢没有注意到疯乞丐的目光，而是有些患得患失，这是她短暂的人生中，突然间遇上了要决定自己一辈子道路的事情，这个年轻人有些慌张了。 “那个，我，嗯，我能不能，我的意思是，我想说我可以等……” 语无伦次的刘倾欢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矜持，可搓苍蝇的小手已经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而疯乞丐则是重新把视线转到了天上。 “你该走了。” “啊？？？” “……” “哦哦，我懂我懂，这个就是炼心关对吧？考验我的耐心，你放心师傅，从今天开始每天我都会过来的！一定会通过考验！”刘倾欢打蛇随上棍子，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师傅喊上了。 这姑娘这模样，颇有点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缺心眼。 疯乞丐也不理她，态度依然是那副茅坑里的是石头，没有好脸色，只是抬头看天，仿佛天上有什么很吸引他的。这种翻脸不认人的态度，稍微有点脾气的人都会忿忿不平，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嘀咕两句。 可刘倾欢却没心没肺的，乐呵呵的跑下河堤了。 恢复清静的疯乞丐垂下了眼皮，不再望向西边的天空。 其他人看不到，但是他可以看到，他自己也不理解，只是知道西边那边有妖炁。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多的妖炁，虽然离这里还很远，但是那个数量的汇聚，表示有成千上万的妖魔正在朝这个方向进军。 疯乞丐不喜欢妖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了解妖魔，知道它们的构造，知晓它们的弱点，也知道怎么才能有效的杀死它们，但他就是不喜欢妖魔。 就好像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疯乞丐很佛性的放弃了思索，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了，说不定自己以前就是专门猎杀妖魔的猎人也说不定。 冥冥之中，疯乞丐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等到他勉强清醒的时候，就留在了这座小城，并且…… 右手并成剑指，只见一个圆球状的虚幻物体从剑指顶端浮现，随后猛的滴落在河堤上，伴随着清脆的叮咚声，湍急的河流在某一时刻，化作了粼粼波光，数之不尽的波涛荡漾而开数千里，却无一人能察觉异样。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七十四章 浩劫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神州人的骨子里就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或者说盛产杠精也没有问题，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一字一句对喷个几千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也导致了想在现如今民风彪悍的神州土地上装神弄鬼，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所以，当刘倾欢乐呵呵的表示,自己找了一个修士当师傅，他会带着自己进门的时候，刘财主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真是地主家的傻女儿啊！！ 你都没有天赋和灵根，当初来这边陲小城来检查的仙长们也都说你此生无望大道，你还是不死心想修仙。 人家那是在骗你哟，指不定就想通过你掏空你老爹。 刘财主本来还对疯乞丐保留的一丝善意彻底消失了,再次给自己的傻女儿下达了禁足命令后，在她愤怒的抗议中，刘财主冷哼着表示要让她看看,那个疯乞丐只是一个大骗子，根本不可能是什么游戏人间的修士。 真当一切和话本描述的一样？ 修真者他又不是没有见过，哪一个不是前呼后拥，衣着华丽，神采非凡，并且有着种种先天之炁驱动的造物，更重要的是骨子里的高贵骄傲，修士根本打从心底里认同仙凡有别的说法。jujiá?y.??m 所以，想一下，这样的尊贵的存在，怎可能真的去当乞丐，去吃别人吃剩下的剩饭剩菜，去穿别人不要的破毯子。 修士就算游戏人间。 也不会真的委屈了自己，道术的便利超乎想象。 所以刘财主就派了几个人，再带上几个青皮无赖，去把那疯乞丐带到刘宅来，当着傻女儿的面暴打一顿这个傻子，让她认清对方的真面目。 当然了,为了避免那个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刘财主也示意了手下，到时候让那青皮无赖过去先摸摸底，若是疯乞丐没啥异状，那就拖回来，要是有异状就冲上去教训青皮，再客客气气把人请来就是了。 刘倾欢对于老爹的决定气呼呼。 她在自己的闺房对着气昏头的父亲警告，人家那是真的修士，要是真的冒犯了人家，到时候对于刘家来说可是大祸临头。 好家伙，合着你这地主家的傻闺女连那疯乞丐叫啥，道号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拜师了，这不骗你骗谁啊？ 父女两是一个性格，倔起来是谁也不服谁。 而看起来，疯乞丐成了那个倒霉的牺牲品，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当自己的家仆安然无恙的回来时，刘财主和刘倾欢都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等待着他们给出的答案。 而家仆们则是面面相觑，还是一人上前低身回答道。 “老爷，小姐,疯乞丐他……” “他怎么了？”刘倾欢焦急的询问道，她倒不是怕这些人真的揍了疯乞丐一顿，而是怕给自己的拜师搞出什么意外来。 “他不见了。” “不见了？” 没错，疯乞丐突然间消失了，整个小城跑了一遍，不少人都说见过疯乞丐，可真找起来却没人知道他在那里。就算是去他经常晒太阳的河堤，也不见人影，不少人觉得他可能是跑进了山里。 毕竟他就是从山里跑出来的，出来的时候和野人没有什么两样。 现在只是稍微不那么野人了一些。 “这是心虚跑了，坏种，坏种！”刘财主在女儿开口前就抢先盖棺定论，这一打岔给有些疑惑的刘倾欢搞得撅起了嘴唇。 “什么叫跑了，人家说不定只是有东西拉山林了，或者找哪个清静的地方睡觉。再不济，就是去山里打打野味，凭什么说人跑了？” 刘倾欢说着，自己都有些没了底气。她这个人性子确实是有一出是一出，离开了疯乞丐后，难免会有些胡思乱想。不过这倔到底的性格，还是不肯松口，她相信疯乞丐，不是那种骗子。 况且他不也没骗她钱财和其他的么。 这样来说，自己也不亏的。 “老爷，城主府那边有急事，请您去一趟。” 突然间一个家仆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算是打破了有些僵持住的气氛。 听到有急事，算是这个小城最富有，也做着全行当生意的刘财主也没功夫和傻闺女继续胡闹了。这么多年，有急事找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是一些吃穿用度上的流通，想必是城主府那边为了今年冬天，找他商量一下利润问题。 ………… ………… 小城以东，两百公里处。 此地距离州战场有数千公里之遥远，中间遍布大川峻岭，其中之凶险，堪称是远古时代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这里也是神州的一处门户，离州战事火热，此地倒成了后方。 正所谓，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压力到了别的地方，自己这里肯定就要轻松。 而天高皇帝远，哪怕是通过神州大阵知晓了人皇崩毁，战事僵持，这里的修士和军队也没有多少紧张感。 每日闲得无聊，讨论的最多的是，新的人皇什么时候出世。 有的人说新人皇已经被内定好了，是老人皇在崩毁前留下的暗手，用不了多久就会到那朝堂之上，守住离州这一刚刚夺下来的要地。 毕竟人皇为万民着想，断不会做傻事。 和大妖魔们拼的那么凶狠，肯定是留有后手，而不是这般鲁莽行事。 也有人说人皇恐怕没有那么好找，因为成为人皇所需的心性便是五百载一出的圣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的。 那些热闹的交谈内容，搭配着有一定度数的酒精和花生米，显得好生快意。谈到热烈处，难免会有拳头的相互问候，不过不打不相识，打完了群架一起被罚跑圈，等大伙一起累的和死狗一样趴在操场上打量彼此的时候，袍泽之情更为浓郁。 就在这样显露不凡华光的道术要塞之外，崇山峻岭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更加阴暗晦涩了一些。 留守在其中的修士正打着盹。 忽然间眉眼一厉，却是注意到了驱动的阵盘之上有着不同寻常的信号。 还没等他发出警告，那代表了危险的信号一瞬间宛如瀑布一般暴涨刷落！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旗帜 有些时候，灾难来的极为突然。 从高空两千米的地方俯瞰此地，就会发现原本巍然耸立的道术要塞，忽然间被山林间掀起的波涛给淹没了。那是一股酷似泥石流，但实际上却是泥土和植物的混合物呈波浪状的涌动，在这股涌动间，隐约能够看见一道道长条状，长度约有几公里的生物在快速运动着。 神州的道术结晶，由多位分神期大能铸就，只需要五十个筑基修士就能够启动的道术要塞，在翻天泥浪的轰击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数之不尽的雷霆化作了电浆反推着四周绞杀过来的巨大生物。 而一道道巨大的军士虚影也旋即浮现。 被称为止戈金人的军团血炁的化身，和法天象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挥舞着手上的关刀或是水火棍，每一下都彷佛要打个天崩地裂才会收手。 伴随着泥浪而来的成群妖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被肃清着。 这宛若四大天王下凡的巨大金人们，攻击极为朴实无华，就是靠着链接神州龙脉的要塞阵法，走纯粹的硬碰硬道路。 其之强悍，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面对宛如虫群一般露出狰狞邪恶之色的妖群，止戈金人彼此之间的武器相互架住，汇聚而成的金龙咆孝的同时升天而起。 然而下一刻，一尊止戈金人的脑袋就被突然间拧了下来。 只见一个浑身缠绕着烈焰，比龙伯】巨人还要高大出数百倍的巨人，正狞笑的怒视着犹如蚂蚁窝一般的道术要塞。 呼！ ！ 凭空点燃的火焰温度疯狂上爬。 不过是几十秒的功夫，困守在道术要塞内的修士和辅助军团都在痛苦中被活生生的烧死了八成。不过道术要塞的运转依然是在艰难的运行着，幸存下来的一位修士带着能力联系上的人，启动了道术要塞的空间固化封印。 面对外面数之不尽的妖魔，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但绝对不能那么轻松就放它们进去。 身缠火蛇的巨人下一刻躯体被蒙上了一层毛玻璃。 旋即接天连地的道家真言，佛门法印，以及儒生的诗词垂落，这等异象就彷佛是漫天神佛这一刻突然显灵来镇压大地是妖孽了。 这一道道泛着浩然正气的金光符文，几乎每一下都能够精准的命中一头妖魔，呈现出最简约的封锁之法，将其牢牢的锁在大地上。 然而…… 更多的妖魔，几乎要铺天盖地的数量奔涌而过，根本不在乎这不够看的封锁。原本明灿如昼的华丽金光，逐渐熄灭，到了最后几乎完全被妖魔之炁所掩盖，只剩下了零星的几道金光证明，神州结界依然是在履行职责的运转着。 只是这样过饱和的数量，已经让没有了人皇主持的结界出现了疏漏。 远处的山峰之上。 疯乞丐无喜无悲的望着远方这一幕浩劫，他背后隐约有一道道如龙吼般的劫波在激荡，他的目光锐利而纯粹，至诚于剑所带来的杀意刺漏了漆黑天幕的一角，但是疯乞丐却没有出剑。 现在…… 不是时候。 他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起来，但是却记得有一个人拜托过自己，这也是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大劫将至，人皇也会归位，而他也有自己的目标，他从那个黑暗中醒过来记得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飞升。 ………… ………… 瓷器打翻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格外尖锐刺耳，那名贵瓷器据说是近古时代jdz的工艺制品，现如今几乎不可复制，极为名贵。 然而屋主人却一点都不心疼。 身为一城之主，整个人宛若虚脱一般躺在椅子上的城主目光虚浮，犹若梦呓的对着刘财主喃喃道。 “门户已破，数以千万计的妖魔正在冲着城来，沿途的五个军哨，其军士们已经全部罹难。十五分钟前，城里唯一一队修士已经自爆拖延魔潮，但无济于事……” “还有其他修士吗？” 刘财主不死心的询问。 “其他？哪还有其他啊，当初远征离州，税和人，缺一不可！这些妖魔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现如今一州之地恐怕都会沦为废土，刘兄，我们连跑都来不及了。” “还有多少时间？” “可能几刻钟，或许更少，没想到它们会来的那么快，是我害了刘兄，是我害了全城的百姓啊，我，我……” 刘财主已经顾不上礼貌，在城主近乎崩溃的情况，他毫不犹豫起身，挪动自己那两百斤的身躯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此刻街道上依然是祥和的小城生活烟火气。 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妖魔大军正在杀过来的路上。 即便有零星的言语，却也被安逸了许多年的百姓视为笑话，毕竟城主府那边都还什么消息都没有呢，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怕什么？ 当刘财主气喘吁吁跑到家的时候。 一阵轰隆震的他啪叽一声扑在了地上，恰逢刚想翻墙翘家的刘倾欢出来，地主家的傻闺女下意识想跑过来扶起老爹。 可下一刻，强烈冲击波把她吹的倒飞了出去，连续翻了不知道多少圈，狠狠撞在了墙角处才停了下来。倒塌下来的砖块瓦砾顷刻间活埋了刘倾欢，她在视野陷入黑暗前，只看见了一只爪子从天花板处伸了进来，抓住了自己的父亲。 还能挣扎的刘财主，下一刻就变成了肉酱。 晕乎乎的刘倾欢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全身剧疼难耐，被挤压在一个三角空间里的她姿势极为怪异的扭曲着。 而她的一条腿，此刻已经失去了知觉，完全感受不到了。 刘倾欢努力呼吸了一下。 她花很久很久的时间，才像是一条蛆一样从倒塌的砖石中挣扎着爬了出来，而当她爬出已经化作废墟的刘宅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死寂的更大废墟，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半点光芒都不存在，黑漆漆的世界到处都是倒塌的残垣断壁。 其他人呢？ 大约花了半个小时，一瘸一拐的刘倾欢找到了其他人。 在市中心广场上，飘扬着数之不尽的“旗帜”。 每一面“旗帜”都薄如蝉翼，随微风荡漾的时候，那栩栩如生的五官彷佛还能映照出七情六欲。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成劫 刘倾欢从未见过妖魔，即便听闻其残忍食人也只是文字的记载。 这个安逸的后方小城，在神州文明最初安定下来后，就成为了产粮地的站点之一，人们极少说会去想千里之外的残酷战场，也不会关系除了柴米油盐之外的事情，而当它这么猝不及防的闯进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在惊骇之中遭到了无法想象的残忍虐待。 满城三万六千多口。 就是广场中心三万六千多张漂浮的旗帜，如此残忍行径的妖魔有着极为娴熟的剥皮手艺，没有丝毫的破损，透过一张张皮还能够清楚看见那上面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 在被剥下前，似乎被强制命令摆出了不同的喜怒哀乐。 呜呜风声似乎是无数冤魂的鸣泣。 刘倾欢只觉得大脑逐渐变得沉重而痛苦，她痛苦的无法呼吸，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胸口一闷眼前一黑，噗哇一声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整个人直接栽在地上不省人事。 等到刘倾欢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她还在市中心的废墟广场这里，身上盖着一个薄被，旁边有着一堆还没灭尽的篝火，而一张张被悬挂起来的“旗帜”却都不见了踪影，彷佛那只是一个骇人的噩梦。 深秋的清晨格外寒冷。 刘倾欢只是用力呼吸一下，就感受到了来自肺腑的剧烈疼痛，忍不住咳嗽喘了起来，来自身体的痛楚像是尖刀般要把咽喉给捅穿！ “你的身体很糟糕。”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刘倾欢吓了一跳，她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俊逸中性的脸庞，他的头发被随意束起落在肩上，搭配着那一身朴素的灰衣服，很有一股出尘的冷清之意。只是那双眼睛，是她熟悉的，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锐利渗人感。 刘倾欢愣了好一会，才虚弱艰难道。 “疯乞丐……” “你想修真，现在机会来了。”疯乞丐表情说不出的冷漠澹然，他从篝火上弄了点热水，轻轻送进了这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嘴里。 “城里的人，都死了么？”刘倾欢艰难挪动脑袋环视了一圈。 “妖魔屠城，当然是一个不留了。” “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你说自己想修真。” “我现在，只想死……”刘倾欢呆呆的坐在那里，和死了没有什么两样，了无生气的眼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只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想死很简单啊，你出城朝北一直走，很快就能追上妖魔了，如果速度足够快的话，还能看见他们正在开祭祀的刺激场面。” 疯乞丐的话透出一股冷酷无情的意味。 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刘倾欢是死是活。 “想活的就很困难了，我对疗伤只是略懂一二，你要拖着这个身体躲避妖魔可不容易。” 哀大莫过于心死。 对于一个相对封闭世界的小姑娘来说，家人朋友和身边的一切都被残忍的剥夺走后，她连悲伤都来不及释放，更多的是一种做梦般的绝望沉沦。她的情绪没有沉淀，而是直接空掉了，停留在了这一刻里。 逃不出这无间地狱。 疯乞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只鸡，然后弄了一点简单的调料，就在刘倾欢的面前烤起了土鸡。 当鸡烤的差不多的时候。 刘倾欢忽然道。 “疯乞丐，你说我能修真，我要怎么才能修真？”一个既没有灵根也没有天赋的人，想对妖魔进行复仇可谓是痴人说梦，但逐渐缓过来的她，就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已经是不管不顾了。 “很简单啊，你成为人皇就可以了。” 疯乞丐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你去喝杯水就行了。 “怎么样才能成为人皇。”刘倾欢追问。 “做人就行。” 他把烤好的烧鸡撕下一块，直接的塞进了刘倾欢的嘴巴里。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随心而不逾矩，太上忘情，古人已经告诉你该怎么做了，你做到了，那么就可以成为人皇。” “如果……” “没有如果，此州共有七百六十万之众，这七百六十万人，每个人都要和你一样受罪遭灾，被妖魔残害。没有你，也有其他人想成为人皇，万民的愿力终究会推一个人皇出来，只是谁是人皇的问题。” 刘倾欢闻言低下了头，她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本能的觉得疯乞丐的话好像没有说完，但是这个时候的她好像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而此时，天上开始飘落雪花。 ………… ………… 时大雪，岁寒，万物惊惧。 天灾惶惶，人间汹汹。 神州东部忽有大妖魔出世，祸乱百姓多达百万，一时间死伤无数，饿殍遍野。世家、宗门急调离州之兵，驰援回救，一连十二道金牌，违令者诛三族。 多州能人异士自发前往东部，以求拯救万民于水火。 其中有关于人皇位置的争夺，暗中愈发激烈。 众部所约，镇大妖魔者，可为人皇。 这一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为了稳定离州和各部，人们急需一个人皇出来镇压当世，不然神州只怕是要元气大伤，即便能守住离州，恐怕也无力在更快的时间里，彻底拔除掉妖魔这一祸患。 战事持续数月。 东部糜烂一片，大妖魔之可怕非常人所能抵抗，即便诸多修士联手，也仅仅是能与之抗衡，而非将其镇压，和老人皇相比的直接肢解更是相差甚远。 他们似乎是习惯了有人皇的存在。 没了他，大家就是所谓的一盘散沙，调度上差了不止一筹，而彼此之间也多有掣肘。 某一天。 疯乞丐望着远方那庞大如山的身影，对着身后的刘倾欢道。 “八个月前你初见它，七窍流血差点死掉，交手都不可能。七个月前你再次见它，却能维持理智。五个月前你和它初交手，四肢俱断，连身神都灭了。三个月前，你已经能和它有来有回。而一周前，你可斩它。” 疯乞丐说完有些萧瑟。 “你该去斩妖魔，继承人皇之名了。” “顾盼明，那你呢？” “我？我已完成嘱托，该去找故人，了因果，成为这天地之劫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结局 人皇出，则寰宇清。 当新一代人皇出世的时候，也意味着顾盼明和她的缘分已经尽，他在和相柳的纠缠中承了老人皇的一份情，还完了自然是要离去，这世间从此再无疯乞丐，只有一个已经重获新生的顾盼明。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所以当刘倾欢朝着大妖魔飞去的时候，顾盼明走的很坦然，浑然不像是有什么感情的样子，剑修那颀长的身姿缓缓消失在了天地间。 未来的人皇回头。 已是不见故人。 就彷佛从失去一切，到逐渐领悟心境，到了有资格继承人皇，这段时日里陪伴着自己的那个冷漠无情的人，只是她的一场梦，一厢情愿。不过，有些事情永远不说出口会更好，因为他们都有彼此的事情要完成。 当人皇出世，原本动荡的离州顿时安定了下来。 妖魔们要面对的是一尊崭新无损的人皇。 这一时期的人皇追朔历史的话，不难看出神州文明当初刚从浩劫中稳定下来时，老人皇究竟是横推了多少妖岭魔国。而老人皇临死前的最后一手，让人意想不到的一手，不仅成功收复了离州，还给神州带来了新的人皇。 圣人一般的心态，恐怕只是保留了最基础的人性吧…… 离州，白将军府。 白绮罗在得知人皇出世后，眉宇间的忧愁顿时散去，这离州迁徙过来的万万之数的百姓，终于是免于妖魔之毒手。而不出两年，人皇必然会将神州结界扩到此地，到时候休养生息的百姓便能为朝堂和宗门提供更多的力量。 如此一来，平定四海，指日可待！ 今天是一个值得开心的日子，白绮罗还没开心的喝酒就有了两分醉意。 “酒呢？快把我酒拿来。” 她开心的手舞足蹈，这些时日来强撑的嵴梁不由得弯下去了。 “我要痛饮三日！” 她面色逐渐苍白，整个人全然是一幅已经亏空耗损殆尽的模样。 “我要去看一看故乡的坟茔……” 白绮罗原本的青丝瞬间染白，整个人在快速的衰老。 “育养所的小卖部里，还有我们最喜欢吃的麦芽糖。柳妈妈，每天还会在那里发碎糖，最好吃了……” 扑通。 白绮罗发现自己走不动了，但是她却看到了曾经的五号避难都市。那个时候他们还都在，并且都很年轻，每一个人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有着无限的期待，自己也在其中，明明也没过去没几年，怎么就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 “绮罗，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恍忽间，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哥，是你吗？”在梦一般的场景中，有一双手把她给拉了起来。 “是我，我今天来见你，想看看大伙出了城，过的怎么样。看得出来，虽然过的不是很好，但自强不息做的很不错，一切都是有希望的，就是辛苦你了。” “对不起哥，我……” “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为了我们所有人，你扛起了一切，我又怎么会责怪你，这样的话，我也就能放心的走了。”顾盼明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他抬手摸了摸白绮罗的脑袋，就和小时候一样没有差别。 “你要去哪？” “成仙，飞升，我要带采薇一起走，不能把她留在世间。到那时候，整个世界我都不在，但我又无处不在。绮罗，如果你想走的话，我也可以带你离开。” “……” 离开吗？白绮罗侧头思索了一番，不禁是微笑摇头。 “我明白了。”顾盼明没有强求，他明白白绮罗的意思，总得有人看着家，这也算是要成为劫的他往后的一丝人性寄托。 当白绮罗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所有的陈年暗伤全部痊愈，并且还对于劫和剑这两个概念有了极为清晰的透彻的认知，一切并不是幻觉，她起身手边却多出了一壶酒。 那壶酒，是剑修的劫酒。 他走了，他要去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而远在天边，正采补罡煞磁炁的眉间雪，如有所悟，顿了好一会才是拍手微笑。 “善，道友风采不减当年，此举可唤补天。” “你不也在做，只不过我们走的快慢的问题，盼明先行一步了。” “天上孤寂，玉尘不会让道友等候太久。” “盼明，去矣！” ………… ………… 人皇出世的同年，伪天道被彻底击碎，无名的剑者在宇宙这一古老的概念中，击碎了旧纪元宇宙坍缩所带来的吹袭之根，这个世界不需要决定他人命运的老天爷，哪怕是假的也不行，这一举动直接导致了大劫至。 何为大劫？ 天地大劫，众生平等，永不停息。 顾盼明的飞升悄无声息，只是一个念头，跨出了那一步，他就成为了这个宇宙永不落幕的大劫。 当数百年后，人皇崩，妖魔死绝时。 世家、宗门就会摘取所有的果实时，他会再度回到人间，掀起新的劫。或许到时候他还有闲情雅致的话，就会唱一句：人间，又污秽了。 顾盼明成仙了。 一尊真仙。 他成仙后的第一时间是观察，在成仙的领域之中，他观测到了非常多有趣的东西。仙界其实很热闹，他的到来为这片热闹增添了几分锐意，而这个时候柳采薇也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这里同样有规则，有分工，有职责。” “所以我来，劫数不停歇。” 顾盼明点头，他眼神肃然，对着这仙界中诸多好奇的目光轻轻道。 “诸位，我乃人间一剑士，今日起，还请诸位迎劫！” 声音虽轻，却延绵不绝，闯入了每一个飞升者的思维之中。绝不停歇，也永不停歇，只能在生死之间无限摇摆，把自己固定的越来越死。来自下界的规则，弥补了宇宙坍缩时的不完整。 一个全新的世界向着万物徐徐展开。 从宇宙的坍缩带来的吹息，到四维灵光的展现，再到宇宙尽头大劫，一把“剑”被立在了超脱的彼岸边界。 留此“剑”者，为万物大劫，其曾用名，顾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