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门诡事录》 第1章 河中惊魂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从古至今,阴门的行业多不胜数,比如卖棺材、卖寿衣、扎纸人、赶尸、刽子手、二皮匠等等,这些都是为大家熟悉的行业。 但在泱泱大地的历史长河中还有一些神秘的行业却会被行规束缚而不被人知晓,因为稍有不慎就会犯忌,轻则断子绝孙,重则家破人亡。 其实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原本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你所不相信的事情未必不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一幕。 我叫王剑锋,丁卯乙巳乙亥生人。 出生那天,村里家畜不安,旱天炸雷。 三岁的时候,父亲因公殉职离我而去。 同年,母亲出了车祸也去世了。 从此我跟着爷爷过,自打住进爷爷家,不到一年,奶奶脑溢血去世了。 过年去拜年,亲戚死活都不开门。 上学之后原以为会好转,谁知道一开始就死同桌,然后嘛,反正班主任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直到考上本地的公安干校,才没那么邪乎。 爷爷说我命理忌水缺金,所以给我取名为剑锋。 我姓王,而“王”字里含“土”,土克水。 有位高人曾经断言我的命格:“阳火低,鬼神欺,生死簿上不留名,八字阴,孤煞星,三界六道不容情。 随后那位高人指着我对爷爷撂下一句话之后便消失了:“此子不入阴门,便不入轮回。” 别人都说我是哈雷彗星下凡,起初我是不信也不服的。 直到那年放寒假,我跟爷爷经历过一场怪事之后才明白,这是我的命,也是我的归宿…… 有水自东流来向西去,东边长流及九曲,地势高又走势绵远,丘陵前近池塘,又有山坡在西北方延伸。 坡下,便是一个小小的,由战争时期逃难至此的各地各族、各行各业的人组建的一个村落,百来户人家。 由于王姓居多,故称王家湾,也是我的家。 湘南小村,面环潇水,河水湍急,不知深浅。 说来也怪,今年的冬天不是很冷,但我就是冻得直哆嗦,不单单是冷,感觉看啥也都是朦朦胧胧的,我以为是天气的原因,所以也没多想。 寒假的第二天,我的球瘾就犯了,无奈老家没有足球场。 好动的我在村里的晒谷场自顾自的练起了球,几个小屁孩扔下了手中的竹条和野果,排成排坐了下来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我,时不时发出“哇!”“哦!”的喝彩声。 我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起劲,将球踮在半空,一脚大力抽射。 足球命中一根长长的竹篙后力道不减,随着一道弧线,最后掉到河里。 额!那可是我寒假前在学校器械室里借的赛球,好几百块啊! 只见球缓缓地漂向了河中心,急得我抓心挠肺。 这下糗大了! 要命的是,我不会游泳。 可这时,偏偏几个小屁孩集体起身,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我脸上一阵滚烫。 一咬牙,一跺脚,就要准备下水。 却被爷爷喊住了:“你要寻死你就克(去),告(教)猪告(教)牛告(教)不变!” 爷爷是镇里有名的风水先生,周边的婚嫁丧娶,识阴阳,断吉凶都找他。 从小就在我心中竖立的威望,让我不敢不听爷爷的话。 顿时,我脑袋一蔫,低着头就跟爷爷回家了。 几个小屁孩起哄道:“羞羞脸,不害臊,这么大人不会刨(游泳)!” 爷爷大笑地数落着一群小屁孩:“去去去,回去写作业去,成天就知道玩,不好好学习,将来怎么考大学?” 我这张脸是真挂不住啊,何况那几百块的钱的赛球,我一个月的伙食费啊。 我正想跟爷爷商量怎么去捞球呢,却看见爷爷笑呵呵地看着我:“小畜生,你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别想了。 潇水邪门的很,每年都要折掉好些人命。这也是爷爷从小就不让你下水的原因。” 我不耐烦道:“哎呀,爷爷,你就不要这么封建迷信了行不行,从小就这样,说我是什么阴命,忌水什么的,都什么年代了,还信那一套。” “啪!”爷爷一巴掌打在我脑门上,吼道:“哪一套?啊?我要是不拿这一套来养活你,你能够读书识字,能上大学? 看看你的印堂,黑得都快冒烟了。 清心咒没念?褪邪符没画?” “哈?这你都知道?”我惊诧道。 爷爷变脸变得飞快,立马得意地说道:“咱们国家的文明博大精深,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自有道理。 别以为你肚子里有点墨水就否定传承,知道不? 你从小就招脏东西,教你的那些符和咒,一定要勤加练习。” 我立即反驳:“爷爷,你让我在学校画符念咒,让人知道了还不笑死? 呃,可能是法医讲课时接触的阴气浓郁,沾染了点吧?” 爷爷听完之后眯着眼,让我坐好。 随后竖起食指和中指,对着我左比右画,口中还念念有词:“上灵三清,下应心灵,天清地灵,一声凶神避……百邪既驱,散!” 随着一声“散!”我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爷爷不说话,继续掏出一张黄符,点燃后将灰烬放入碗中,又倒了一碗清水,让我服下。我也没犹豫,捏着鼻子就喝了。 一股热流从脑门袭来,先前那股寒意顿时消散,再也不哆嗦了。 我两眼放光地看着爷爷,喊道:“神了!这什么术?爷爷教我!” 爷爷佯装生气,骂道:“净光咒没教你吗?哼!不学无术,算了,不说这个了,算你有口福,你土根叔打了几只斑鸠,我下地去扯点老姜。” 看着爷爷远去的背影,我心中隐约有了念头,因为我实在没能按捺住那几百块的伙食费白白赔掉。 说干就干,于是乎,我就偷偷跑到村尾的水生叔的后院,“借”了个卡车内胎(一面铺了木板)就往河中心划去。 眼瞅着离那颗该死的足球越来越近,这时周边一阵“咕噜咕噜”的水泡声响起,我来不及细看,也没多想。 心中暗自窃喜,终于不用赔钱了。 就在弯身捞球的这一刻,足球被顶飞,原本足球所在的位置陡然冒出一颗面目狰狞,脸色惨白的人头…… 第2章 死倒 就这一个照面,我被吓得张大了嘴,想喊“救命”却发不出声,双手不听使唤地拍打着水面,双腿不自觉地往后挪,浑身都在颤抖。 我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变轻了,快要飞起来了。 这一幕太过突然,太过恐怖,太过震撼。 此时,这具尸体又浮出一小截,肩膀也露出来了。 “怎么可能?这不科学啊,不符合常理啊,它是站着的,它怎么做到的?” 我应该是被吓得有点神志不清了,否则我断然不会这样胡思乱想。 原本还算明朗的天空,光线渐渐暗淡下来,周围温度骤降,一股寒意袭来,从我脚底蔓延至脊梁背。 随后便是一阵眩晕,我一头栽入河里。 好似一个秤砣,还来不及扑腾几下就沉了下去。 水,很冷。 河,很深。 不一会河水就涌入了我的口鼻,侵入了我的肺部,我边呕吐边挣扎,难受极了,如果我能逃生,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敢下水了。 我感觉到生命的流失,我感觉很累很累,很困很困,我看到我出生时的样子,我看到小时候偷爷爷的钱去打游戏机,我看到我考试作弊被班主任发现,看见爷爷将我倒吊在房梁上用竹条狠狠地抽我…… 这一副副画面好似放电影般,疯狂的快进着,直到最后一个画面——河里那具尸体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震得我胸腔一阵剧痛,随后便是被人翻转身子,一骨碌将肚子里的水和污秽物吐了个干净,直到乏力,又缓缓躺了下去。 我奋力睁开双眼,看到爷爷含泪泛红的双眼。 围在我身边的还有手里拿着野斑鸠的土根叔和一身湿漉漉的水生叔。 爷爷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摸了摸我的脸,担忧地问到:“小王八蛋,看你以后还听不听我的话。” 此时我还惊魂未定,朝着爷爷就开腔:“爷爷,河里有死……” “谁报的警?尸体在哪?谁发现的?我们是市刑侦大队的。”洪亮的嗓音惹得众人转身。 我和爷爷的目光都停留在这个中年警察身上。 爷爷轻声对我念叨:“六阳魁首,象合于天,头生二十四骨,面有十三部,包罗万象……相之一门,尽在于此啊! 说完便起身对着中年警察打起了招呼:“小伙子体格精健却满面愁容,想必最近诸事不顺啊!” 中年警察没有理会爷爷说的话,继续追问:“老人家,是您报的警吗?那河里的尸体也是你发现的吗?” 爷爷耐心地回答:“是我报的警,小伙子,潇水凶邪,每年在这条河里丧命的人多了去了,可偏偏……” “孝仁叔,您歇歇,我来说吧!”水生叔插嘴道。 “那什么,警察同志,是这样的,我们是在水边讨生活的,什么样的尸体都见过,干我们这行也有忌讳的,女怕俯,男怕仰,正常情况下,这两种尸体我们是不敢打捞的。 如果非要去捞,也得祭拜一番,尸体妥善处理后,也免不了生一场病。 今天碰到的是立尸,也叫死倒。 别说我们不敢去捞,就算是水警,懂点行的都不会去捞的。 说到这里,水生叔又指了指我:“我侄子刚才差点就被那死倒害了。 所以,我叔想借你们警徽上的正气,来泄这具死倒的阴气。 中年警察实在听不下去了,当即吼道:“行了行了!这位老乡,什么这气那气的?听得我都糊涂了,再说了,都什么年代了,封建迷信那一套,咱不兴了,啊!” 说完立马又指挥身边的几个警察道:“你们五个,去借条船把尸体捞上来,你,赶紧联系法医……” 等我换好衣服,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五个年轻的警察已经征用了村里的一条小船,船家也是本村的,刚准备打火,河面就起了雾。 爷爷见一干警察都在忙碌,当即就拉着我走到河岸的土坡上。 我有点不明所以,正打算开口问爷爷时,却看到爷爷眉头紧锁,死死盯着河面,大气都不喘一口。 一阵河风刮来,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气息,水里时不时的有气泡翻滚。 爷爷指着一处河面,对着我说道:“小王八蛋,刚才你就是在那里落水的。” 循着爷爷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那一处河面的周围逐渐变黑,我揉了揉眼睛,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腔子进多了水,脑子也跟着不好使了。 爷爷低声讲解道:“小畜生,瞧见没?这段河道的阴气浓郁得几近实质化了,能到如此地步的,只能说明水里那家伙成气候了。” 河岸上的风声越来越紧,满树的枯叶窸窸窣窣地抖落,天色变得浑黄暗淡。 爷爷越发的不安了,抬头看了看天,突然瞪大眼睛看着我,眼神中夹带着一丝恐惧:“河畔落叶沙,黄泉路示警。” 我不明所以,但看着那米黄色的雾,没由来的心生畏惧。 爷爷吞了吞口水,细声低语道:“锋啊,那可不是雾啊,那是煞气。 天地始成有三气,灵气升腾,混沌居中,浊气下降。 人间烟火气便是那混沌之气,人死后若被地下的浊气侵蚀,死前体内的混沌之气就可能化为煞气。 煞气聚而不散,定会滋生出邪物。” 看着还在为打不着火互相指责的警察们,我也轻声地问道:“爷爷,我看到的那具尸体是不是邪物?” 爷爷都没正眼看我,不过还是耐心地跟我解释道:“有死倒的地方,必有大凶之物。 死倒,跟傀儡差不多,被操控的一类,虽说是傀儡,但比起一般的水鬼,那厉害的不是一点半点。 有些含冤而死或者横死的人入水后,尸体并不会浮上来,待尸体捞出后,竟然像刚刚死的时候一样,尸体还是原来的样子。 不仅如此,这些水下的尸体还会一直在水中直立着,保持着行走的姿势,尸体随着水流缓缓向前,就像是在漫步。 在一些干涸的河床中,能看到水下清晰得脚印,一步步走向最深处,走到头后会转一个方向继续走,这些个死倒啊,不抓到替身是不会罢手的。 第3章 勾魂 你水生叔只说了“女怕俯,男怕仰”,这个很好理解。 人体密度和水差不多,尸体沉入水底后,随着尸体腐败,体内渐渐胀气,这些尸气将人变成面目狰狞、口唇外翻的大头鬼。 这时候随着尸气越来越多,尸体就会渐渐浮上水面,先是上肢浮上来,然后才是下肢。 因为女性和男性的盆骨不同,所以浮尸还有个特点,叫做“男俯女仰”,说的就是这些漂在水上的死倒,俯身的是男人,仰身的就是女人。 所以根据这个原理,死在江河中的人,过不了三五日就会自己漂上来了。 溺水身亡的要是男性,俯身背部朝天的和女性仰面朝天的,这个是正常的。 倘若翻了个面,成了“男仰女俯”,那就代表尸体是会有怨气的,一般的捞尸人是不敢接这个活的。 不过,他后面还有一句话没说完。 “女怕俯,男怕仰,死倒一现要遭殃。” 爷爷这边“遭殃”两个字刚落音,那边传来“哒哒哒”的马达声,打着火了。几个警察就要往河中心驶去。却见那片米黄色的雾缓缓地打着旋向岸边靠来。 “快,叫他们回来,不能过去!”爷爷有些虚弱,喊的话下面的人根本听不见。连忙着我去阻止。 还不待我跑到河边,小船已经开动,任凭我呼喊,小船上一干警察置若罔闻。 河面上的雾越来越浓,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掉了水生叔的小船。 入眼,只剩米黄色的一片…… 这时,那个中年警察估计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也跟着开始紧张了,嗓门都高了一个八度,呵斥他们靠岸。 爷爷跟了上来,手里指着河面的雾就开骂:“之前算我看走眼,吃了暗亏做不得声,别以为我就怕了你……” 犹如泼妇骂街,骂得那个难听啊,句句炸耳,字字诛心。 最难受的是我感觉我耳膜都快被震坏了。 奇怪的是,米黄色的浓雾渐渐褪去,但天空依旧昏暗,水生叔的小船就停在河中间,而船上的人却不见了。 骂完之后,爷爷越发憔悴了,爷爷解释说,刚刚的骂声里夹杂着道门的吼功。 看着我担忧的眼神,爷爷宽慰我:“别担心,之前你落水的时候,被那狗日的阴了一把,不碍事。” 待浓雾完全褪去时,才发现河岸上直挺挺地躺了五个人,手臂和脚上都缠着一圈圈水草。 不是刚刚船上那群警察还能是谁? 爷爷急匆匆地跑了过去,在五人的鼻间探了探,还有气。 中年警察赶忙吩咐方才联系法医的警察,当场就给四人分别做人工呼吸。 然后掏出手机就怒喝道:“周爱民,在你的辖区发生命案,你人都不见来,我还比你先到现场,我不管你哪个地方干什么事,我现在在王家湾。 给你二十分钟带着你们所所有人到这里,迟到一分钟,你等着做检查写渎职报告吧。”然后就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剧烈的咳嗽声和呕吐声响起,几名刑警苏醒过来,可能是河水冰寒,几个人瑟瑟发抖。 中年警察对着几人就责问道:“你们几个聋了还是怎的?不会开船还不会游泳吗?还有个人呢,船家呢?你,说说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年轻刑警先是一愣,然后才慌慌张张地开口陈述,可能是被惊到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刘队,从刚上船的时候,我就觉得胸闷气短,感觉难受。 船快开到河心的时候,我们看到那具尸体了,正准备打捞,就看到船家从船尾走去,我感觉他有点不正常,我说的是他的眼神不正常,很空洞,很涣散。 我们四人明明就站在他身边,可他好像看不见我们一样,嘴唇哆哆嗦嗦。 而且他的表情,很僵硬,给人感觉像是那啥……跟电影里面被附身一样的。 不等我们反应过来,船家的步子突然加快,我们都被惊到了。 我听到船家嘴里发出“不不不,呜呜呜”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直到船家一只脚悬空的时候,突然转身,我才看清了船家的口型,他在说:“救我!” 当听见落水声,我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我会游泳的,但就是动不了,感觉被人用绳子捆住了似的,我想喊却发现根本张不开嘴。说到这里,这名年轻的刑警抖得更厉害了,怕得像个孩子。 另一名刑警接着他的话说道:“刘队,他说的没错。 陈斌当时就跟那啥上身了一样。是真的,而且我们下了水之后才发现水里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想踩水浮出水面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 听着面前几名刑警的叙述,我感觉后脑勺凉飕飕的。 貌似跟我的经历如出一辙啊。 我想这一刻,刘队长的心里定是掀起了滔天巨浪,转身跟我爷爷说话的时候,眼神中已经带了一丝敬畏。 “老先生,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这时,刘队长说话明显客气了几分。 爷爷叹了一口气,咽了咽口水,才说道:“活人身上阳气重,寻常鬼物一般不敢近身,何况是穿了制服的警察。 警察往往带着一些正气,等同于阴间的鬼差一样,所以冤魂厉鬼不会轻易招惹的。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哪。 他们五人有警服上的警徽护佑,船家就不一样了。 被怨念蒙蔽灵智的鬼物要撂倒一个普通人很简单。 虽然有警徽护佑,但也别觉得不会中招。 那东西不会直接害到他们五个,但用阴气不断侵蚀活人身上的阳气,也是不成问题的。 厉害点的,就像这具死倒,就算一时拉不下你的人,慑不到你的魂,也会在人身上留下记号。等同于告诉同类,这人被它占了的意思。” 说完,爷爷就掀开了一个刑警的裤腿。 湿漉漉的小腿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无比的黑色手印…… 第4章 寻尸 五个刑警连同刘队长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刚开始不信邪的刘队长,蹦得老高。 “这什么鬼东西?” “哇!” “完了,啊!我也有。” “啥玩意儿啊?” “我也是,你看!” 五人的小腿上毫不例外的中招了,黑漆漆的手印,看得我触目心惊。 刘队长惊诧地看着这五名队员,嗯嗯啊啊地说不出一句话。 最终还是爷爷从怀里掏出几根红线,在五人得脚脖子上打起了结。 爷爷的手指很粗,关节上起了很厚的茧,看似粗糙的手,却异常灵活。两个线头像活了一样在爷爷的手指间钻来钻去,最终打出了一个我看不懂的结。 然后,爷爷叹了一口气,跟众人解释道:“你们几个回头吃点补品,三天之后,你们找个杀猪的或者杀狗的将这个结拆了就行。” 刘队长一脸不可置信:“老先生,为什么?” 爷爷虚得厉害,说话都费力,但还是耐心地解释:“他们几个被阴气侵蚀得厉害,这个结叫锁阳结,顾名思义就是锁住他们的阳气不外泄。 不过人啊,还是得讲究个阴阳协调,时间久了,怕阴阳失调,所以只能戴三天,三天之后,记得这个时间段,一定要拆掉。 刘队长忧心忡忡地追问:“老先生,那船家,他,还在水里吗? 爷爷没说话,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刘队,我到了,我到了……”为首的警察到了跟前,手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原本是来捞尸查案的,结果尸体还没捞上来,还失踪了一名船家,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他却又遇上这么邪门的事,脑袋都大了一圈。 原本无处宣泄郁闷的刘队长突然有了发泄的通道,一脚踹在来人的屁股上。 当即就吼道:“别喘气了,赶紧叫人去捞尸!” 爷爷听闻立马上前阻止:“刘队长,信老头子一句话,今天别去了。要去的话,等我准备好,明天再叫水警船过来打捞。” 刘队长等的就是这句话,说是差人去捞尸,其实心里也慌。 这台阶下得很舒服,沉声道:“周所长,你派几个人在这里保护现场,我先回队里,明天跟水警一起过来,我来之前要是有什么差错,我们大家都别干警察了。” 还没走出几步随即又调头回来指着我爷爷,补充了一句:“这位大叔如果有需要,你尽管提供帮助,听见没有?”说完便驱车离开了。 不明所以的周所长连忙跟爷爷打起了招呼:“孝仁叔,这是怎么回事啊?您老人家侄子不是跟水警那边是协议单位吗?别的都好说,您不会真的要我们派人在河边守夜吧?” 这话不假,水生叔和村里几个水性好的叔父辈的人,都是“水鬼”。 水鬼是一门古老的职业,和西部高原地区的天葬师、湘西背尸人差不多,都是和死人打交道。 只不过,天葬师和背尸人是守着死人,水鬼则和江河下神秘的死尸打交道。 起初是他们几个农忙之余,出于善心,将可怜之人从河中打捞上岸并报当地派出所,没人认领的尸体,爷爷就令他们寻一块地,妥善安葬。 久而久之,他们和派出所、水警都熟悉了。不悉门道的水警,打捞尸体不便时都托“水鬼”们帮忙。 后来传来传去,就有“协议单位”之说了。 爷爷叫几位警察去准备了一些东西,自己将土生叔送来的斑鸠与我分食,补充了一些体力。 生了一堆火,便半躺在河边不远处的草垛上闭目养神。 一晚相安无事,临到清晨时分,迷蒙的河面夹杂着雨气洒落,片刻间就成了淅淅沥沥,时大时小的雨滴。 早晨八点左右,随着汽笛轰鸣,水警船到了,这时,河岸上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派出所的周所长将一个大大的编织袋递给了爷爷。 随水警船来的还有昨天失踪的船家陈斌家属。 现场河面宽有近百米,有多深,谁也不知道,那具立尸双目不闭,就矗在那里,甚是骇人,下身尽是水草纠缠,水警死活捞不上来。 刘队长携着陈斌的家属,再次找到我爷爷,爷爷也没怎么回应,只是问陈斌的母亲要了陈斌的生辰八字。 然后写在一张黄纸上,又点了三根细香,点燃了黄纸,对着河面喊了三声:“陈斌、陈斌、陈斌,母亲尚在,儿子未见!” 爷爷对陈斌的家属说道:“叫他的名字,平时你们怎么叫的就怎么叫,我没让停,你们就别停!” 一时间河面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听得众人一阵心酸。 河面却是没有半点反应。 爷爷的眉头也越来越重。 随后,连同陈斌的一些同事也加入了喊魂的队伍,到最后,甚至连河岸上的村民也开始呼喊陈斌的名字。 突然,爷爷上的那三柱香没来由的亮了一下,原本扶摇直上的青烟缓缓飘向河面,到最后,越聚越多,徘徊在河心那具立尸的头上,久久不散。 爷爷大喝一声:“快,将那死倒强行打捞上来。快,机不可失。” 刘队长拿起喊话器,对着水警船大声喊话。 这时,爷爷将一根未点燃的细香刮掉香粉在地面撒出一条线,又将一根红绳系在我身上,最后在我的口袋里塞了个草人,嘱咐我千万别迈过地面那条线。 完了再次点燃一张黄符,怒叱道:“香上三根往黄泉,不留执念在人间,黄纸燃着符咒成,速过奈何忘三生。” 说完,水警船上好些个警察用蛮力将那具死倒吊出了水面。 直击心灵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具死倒下身水草纠缠,被拖拽出来还有陈斌的尸体。 被绳索和水草拖拽而出的陈斌身上,警服有一部分也被掀起,腰间露出,满是漆黑的手印。 这时,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出现,将我一把扯到地面那条香粉线边上。 这一下没有任何征兆,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我在恐慌之中,随手抓住旁边一片灌木,定住了身形。 而水警船上吊着的两具尸体,突然向下掉了大半,眼看刚刚吊出的两具尸体就要重新落水,又忽然被什么东西卡住,悬在了水面和船身之间。 爷爷猛地一回头看向我,凌厉的说:“莫慌,抓稳了…… 第5章 邪物初现 爷爷迅速从身旁的编织袋里取了一根二指粗细的麻绳递给刘队长,让其传给水警船。 并嘱咐,一定要用这根绳子绑住陈斌的尸体,才能打捞上来。 刘队长不解,但没有质疑。 还是按照爷爷的要求着人将绳子送到船上去了。 这时,水生叔一干人等也赶过来了,随同前来的还有一条通体黝黑的大狗。 大狗刚到,便对着河狂吠。 也不知是不是引起共鸣,村里还有附近的狗像商量好的一般齐声狂吠。 水生叔将攀住灌木的我从地上拉起,然后不停地的安抚着大黑狗。 而他身边几个人听见犬吠声,看了看河里被卡住的两具尸体,又看了看我,齐齐吞了吞唾沫,默不作声。 爷爷又拿出一袋生石灰让几个“水鬼”在河岸边撒匀。 生石灰与水则沸,克邪。这我是知道的。 别看河岸上站了那么多人,除了刚才喊魂,现在没一个人敢出声,气氛静得可怕。 再看河心的水警船上,陈斌的尸体已经成功打捞上来了。 而先出水的那具死倒却莫名地脱落,重新掉进河里,没入水里,再也不见。 懂行的老水警看到尸体上的绳子,皱了皱眉头,立即将白布将陈斌的尸体盖住。 爷爷飞快地将我口袋的稻草人重新收了回去。 然后从编织袋里取了一只大公鸡的鸡冠血抹在上面,掏出一张黄符,念叨什么我没听清,然后在黄符写写画画了一番。 随后,点燃黄符和稻草人,待烧成灰烬,又和了一把土,将其混合在一起,最后洒向河里。 刘队长终究没忍住,冲爷爷问道:“老先生,这就行了?没事了?” 爷爷面色古怪,严肃地说道:“麻烦刘队长遣散河岸的人,除了水警船上的老手,如若船上有属鸡,属猪,属牛的,也都劝回吧!” 话音刚落,河面先是传来一声惨叫,随后又是一阵怪异的笑声:“桀桀桀……” 空荡的冷笑,寻不到声源,让人心里瘆得慌。 爷爷催促着刘队长,让他动作快点。 刘队长等刑警办事效率果然高,不一会,河岸上的群众、村民都被清空了。 水警船上一些有犯冲的人也都被快艇接走了。 最后留下来的就只有我和爷爷跟刘队长以及水生叔带着的几个“水鬼”,当然,还有河中间的水警船。 十二点,大中午。 天色竟昏昏沉沉的。 河面传来一阵“嚯嚯哦哦”的声响,就像一群人压低嗓子在唱戏,偶尔还夹杂着一声哭腔。 诡异的情景不由让人毛骨悚然,几个年轻的“水鬼”转过身背对着河面,不敢看。 河心那处的水像是沸腾了一般,从水下咕嘟咕嘟冒出拳头大小般的水泡。 那水泡腥臭无比,当场被熏吐好几个。 爷爷和我还有水生叔都忍不住捏住了鼻子。 起雾了。 爷爷说不敢再耽误了,从编织袋里取出一个装满了狗血的瓶子,还有一小袋狗牙。 将几个墨斗合浸了狗血,我在这头,爷爷拉着墨斗合在那头,将末端缠在树上,足足拉了三道线墙。 然后爷爷将狗牙匀了一些给我,一起将这些狗牙竖插在松软的地面上。 接着,爷爷将那些狗血全部涂抹在一把木剑上。 原本就漆黑发亮的木剑顿时多了一份肃杀之气。 最后,爷爷将红绳绑在木剑上,绕着手,缠了一道又一道。 做完这一切,爷爷让我们退到十米开外。 刘队长问道:“老先生,您这是布置妥当了?” 爷爷解释道:“刘队长,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回吧!” 刘队长当时就不乐意了:“老先生,您这时什么话?我们刑警缉凶破案是本分,这尸体都没捞上来,如何破案?还能让凶手还逍遥法外?” 爷爷劝道:“再等等吧,那东西,啊不,凶手会出来的。”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所有人都犯困了。 突然一声惨叫响起,吓得几人睡意全无。 爷爷将手电筒照向河岸上,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河岸依然空空如也,可是铺在河岸上的白石灰上,突然凭空出现一个又一个冒着白烟的脚印。 那脚印正一步一步迈向我们,已经快要踏上了那条狗牙线上了…… 刘队长面露惊骇,可是口中却自言自语呢喃着:“幻觉!一定是幻觉!” “咿呀!”惨叫声再一次响起。 这声音就像是用铜刷子刷铁锅,让人头皮发麻,耳膜发胀。 原本白色微黄的狗牙,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黑色。 爷爷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三个稻草人,也就巴掌大小,跟开始塞给我的那个一样样式。 他将稻草人往地上一扔,一个跨步向前,双手一托,那三个稻草人竟然自个儿立了起来。 看到这里,我也大感神奇。 符和咒我会的不少,术,还是第一次见。 爷爷手脚并用,嘴里念念碎:“天甲元号六仪门,三奇即是乙丙丁,青龙白虎朱雀在,三奇神兵斩邪魔,天威助我,临临临!” 咒语念完,爷爷右脚往地上猛地一跺。 接着三个稻草人顿时化作三道淡淡的黄色人影,确切的说应该是比人还高上几分。 对着河岸脚印显现的方向就扑了过去。 “噗!”一道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又传来落水声。 不一会,潮湿的空气随着河面的雾扩散。 河风刮来,后脊梁骨都发凉。 一股让人窒息的压抑和臭味弥漫开来,让人极度不安。 “啪嗒啪嗒,踏踏踏……”不知是滴水声还是脚步声,明明声音不大,但就是这么清晰的传了过来。 水生叔带来的大黑狗狂吠不已,与之前不同,现在的吠声里夹杂着悲鸣,随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蜷缩在水生叔脚下发抖。 诡异的氛围使得刘队长浑身紧绷,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带上的手枪。与其说是被声音吸引,倒不如说是被恐惧慑住了心灵。 我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跟那诡异的脚步声产生了共鸣。 跟着节奏跳动,快慢起伏。 一时间,难受至极。 除了爷爷以外,我们整齐划一地蹲下了身子,用手捂着胸口。 第6章 潇水尸棺 “天地始自然,秽气自分散,洞中玄虚,晃郎大元……” 随着一声“疾!” 神奇的一幕再次上演,如同电影里的画面一般。 只见一道燃着的黄符穿进雾中,“劈里啪啦”如爆竹般的声音响起。 河里突然冒出大股黑烟,同时,雾也再次消散。 我、刘队长、水生叔以及几个水鬼如释重负般,贪婪地呼吸着寒冷的空气。 可怜的刘队长,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刑警,眼前这一幕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我估计他心里已经处于一种自我怀疑,颠覆三观,甚至几近崩溃的状态。 此刻的他像极了一个迟暮的老人。 爷爷瘫坐在地上,边咳嗽边大口喘着气,指着刘队长说:“刘队长,能帮个忙吗?” 连续叫了几声,刘队长才反应过来。 此时的他怎会拒绝,连忙应声:“老先生,您说我做!” 爷爷直到咳出了一口血才缓过气来,我看得心痛不已。 “让船上的人把大灯打向刚才那块河岸,然后进船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然后,麻烦你去市里的南街又一巷口接一个算命的陈瞎子,他腿脚不便,要快!” 刘队长也不废话,转身便离去了。 不一会,水警船上的探照灯就照向了那块唯一可以上岸的地方。 我一眼望去,不由得心头一紧,洒满白石灰的河岸,黑压压的全是脚印。 随后,爷爷让水生叔几个人也离开。 并嘱咐,无论是谁,都不许来河边,如果天亮爷爷还没回去,就叫全村人举家搬走。 这下好了,黑漆漆的夜里只剩我跟爷爷两个人了。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水里那东西是人是鬼,是龙王还是水怪,爷爷不说,我无从知晓。 见没有外人,我便问起:“爷爷,水里那位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爷爷毫不犹豫地回应我:“不知道!” 我一时语塞。 爷爷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到又吐出一口血,才缓了下来。 我担忧地看着他,他却摸着我的头给我讲起了故事。 “自古长江水患多,而这潇水又是长江支流湘江的源头,河源唯长、水量唯大、主流唯正。 传闻潇水有龙王,说早在民国时期,这一块地还举行过童子祭,也就是将童男童女祭给龙王。 也有说将未经人事的黄花大姑娘用绸子和香油包裹后再投入滔滔的河水之中,以完成对龙王的祭礼。 如果不及时祭祀,恐有血光之灾。 反正民间是越传越邪乎,更有甚者,竟然传出了走蛟化龙之说。 其实哪有蛟和龙哦,就算是有妖作祟,也会被当代不世出的高人给解决了。 咱家这段水域水流湍急且曲折,又多年未通航,当地百姓因为迷信也没什么人捕鱼捕虾,水下大鱼大鳖极多。 要是有龙王的话,爷爷哪能是龙王的对手,你说呢? 我挠了挠头,将爷爷的手放下,问道:“那你说到底是什么呢?你平时吹得那么厉害,怎么还会被它伤了呢?” 爷爷佯装生气地说道:“瞎说,爷爷怎么会被那邪物伤了,我那是被它阴了,被坑了一把,懂不?” 见我不语,爷爷笑言:“可能是前几年那场百年不遇的洪灾吧?让它有了足够多的祭品。” 我求知心切,连忙追问:“是那具死倒吗?” 爷爷轻蔑地嘲讽道:“死倒?刚才那警察的尸体捞上来,我就解决了。” “比那死倒还要厉害吗?” “厉害,厉害百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死倒只是它的傀儡,否则我还要水警船来泄阴气干嘛?” “那它还会来吗?” 爷爷突然变脸,正色道:“会,一定会,而且很快就会。 锋啊,爷爷的大限将至,要走了,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爷爷的语速突然加快:“古往今来,保家卫国的战士浴血奋战,死后马革裹尸便是归宿,也是英雄。 爷爷是个道士,也是个没太大能耐的小道士,降妖除魔的本事没有,打压邪祟也不敢。 爷爷守着河里这个家伙守了一辈子,最终还是要跟他一战。 爷爷拼了老命也会护你周全,我要你好好看着,爷爷是怎么除魔卫道的。 爷爷教你的符、咒、术,你以前不感兴趣没关系,但是,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学。 爷爷床下皮箱里的那些老书可是宝贝。 答应爷爷一定要好好学,那能保你的命啊。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将来若遇危险,就去长沙阿弥岭,有一间风水玄学堂,老板姓马,是我师兄。 我死之后,丧事一定要从简,不用跟你奶奶合葬,地儿老早就挑好了,就在打谷场对面的山头上。 爷爷一口气说了许多,像是交代后事般,有些话我还没消化,谁知爷爷突然变调,喝问我:记住了没? 我愣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并回应记下了。 爷爷这才缓了口气,笑颜舒展开来,欣慰地说:“其实我很知足了,能够看到自己的孙子成绩优异,健康活泼,爷爷就算……” 不等爷爷将话说完。 “吼!”一声类似龙吟虎啸的咆哮响起,在我脑海炸开。 我顿时觉得双眼发黑,胸口发胀,浑身上下像是被巨石碾过一样的疼痛。 一口腥甜卡在喉咙,让我不自觉地吐了出来,是血。 我弯腰吐血,看着那处河面。 水泡浓密,河水翻滚。 随着“哗啦”一声巨响。 一副大得离谱,通体漆黑,盖子半张犹如一张大嘴要吞人的棺材浮出水面…… 第7章 恶斗 随着这声咆哮,寂静的夜空好似玻璃被震动时一样颤了颤。 那副大得好似吞人的棺材渐渐涌现成一团漆黑的模糊轮廓。 爷爷的脸上凝结成惊骇的表情,同时双眼泛着红,看我的眼神透着满满的愧疚。 那股子黑越来越浓,河水也越来越暴躁,爷爷惊恐失声:“尸棺!” 我强忍疼痛,憋着一股劲直起了腰。 我从未见爷爷如此失态,艰难地叫了一声“爷爷!” 爷爷用手指着那副半开的巨棺,颤巍巍地说道:“大凶,大凶,天地不容啊!” 水警船头的探照灯始终照在那块唯一可以上岸的空地上。 “啪”的一声巨响,棺盖被完全掀开,紧接着就是一道黑影嗖的一下冲出巨棺,朦胧的黑影飘向河岸,之前的三道墨斗线发出了好似高压线般的电芒,随后铺满石灰和狗牙的地面冒着黑烟,不断发出“嗤嗤”声。 爷爷气急:“王八蛋,我要你现形。” 说完,爷爷“嗯哼”一声咬破了舌尖,将舌尖血喷在不知何时摸出来的几枚铜钱上,将铜钱当飞镖似的掷向河岸。 又是一阵电芒掠过,那东西扯着电丝,终于显出了原形。 好似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子仰着头,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翻卷着被水泡得发白的烂肉,一只眼睛没有眼球,只有一个深深的大血窟窿,另一只眼睛的眼球被几根黑丝连着挂在眼眶上,一张大嘴猩红,喉咙里发出类似鸽子般的叫声。 “咕咕咕……”随着音量的加大,那怪物的嘴巴也是越张越大,仿佛要吸走我的灵魂。 怪物一步一步向我和爷爷逼近。 我有一种错觉,我觉得这个怪物不像是在走,更像是……瞬移,就是像游戏里的瞬移,突然前进了一小段距离。 这场景,饶是我阳火低,频频遇见脏东西,还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到腿发软,豆大的冷汗一粒粒从额头滚落,全身不听使唤的在颤抖,剧烈的恐惧下,我甚至忘记了尖叫。 随后一股热流从我裤管流淌下来。 我小便失禁了。 爷爷喝斥道:“厉鬼夺尸,鬼童还魂,想打我孙子的主意?去死!” 说完就从上衣内袋里扯出三根香,两个指头一夹一拉,香木粉和竹芯分离,将这一撮香木粉攥在手心里。 然后颤抖地掏出一张蓝色的符纸,咬破食指,用血画符,一边踏着罡步,一边对着天空怒吼道:“今有道家弟子王孝仁在此驱魔镇邪,替天行道,祖师爷助我!” 后来才知道,之所以蓝色的不叫符而叫令,那是因为令高于符,黄纸为符,蓝色为令,单单这张纸就要在道祖香火前供奉半年,才能受得起有道行的人写上的令语。 当然,后面还有更高级的令。 那怪物越来越近,朦胧中伸出枯手对着我隔空一抓。 我顿时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捏住,整个人双脚离地,喘不过气,心跳急剧加速,全身血液都在倒流。 接着,因为缺氧,脑子就开始一阵阵的炫晕了起来,眼睛也越来越加模糊。 我心道:完了,这回真的要死了…… 朦胧中我听到爷爷在念咒:“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天火现,赤阳三五至尔摄,敕令……” 我听到的最后两个字是:“焚邪!” 音落色变。 下一刻,天地之间乍然落下一道带火的闪光,震天的炸响,吓得我是心胆俱裂。 地面被炸得土块翻滚、石屑横飞。 我脖子一松,跌落在地,剧烈的咳嗽让我眼冒金星。 过了好一会,我才缓过气来。 再看那怪物,被烧得黢黑,大大小小的火星子逐渐熄灭,冒出一阵阵青烟。 河风刮来,空气中混合着尸臭、焦味和燃烧过后的灰尘,让我更加难受。 爷爷摇摇晃晃了好一阵,才稳住身形,最后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嗝血。 蓝令应该是爷爷最大的依仗,费尽道行、透支了生命才催发了这一道令的威能。 我将爷爷扶起,准备回家。 突然,一缕凉气渐渐从我腰下升起,弥漫在我的全身,头皮发炸。 我心中一股不安由然而生。 只听得“噗”的一声,再转身看着爷爷。 爷爷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多出了一只枯手。 原来那怪物还没死透。 我心头一颤,喉咙哽噎,张大了嘴巴都发不出声。 爷爷反手将手心里的香灰向后一撒,那怪物又发出一阵“咕咕咕”的声音。 怪物收手,不停地摇头晃脑,奋力拍打着自身,似乎想弄掉的刚才被撒一身的香灰。 爷爷蹬蹬几步,拔出浸过黑狗血的木剑想要刺那怪物,结果却踉跄跌倒在地,浑身不停地抽搐着。 胸口的鲜血喷洒而出,将木剑染了个透。 爷爷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看向我,嘴里蹦出一个字:“跑……” 不知是不是恐惧到了极点反而不怕了,还是明白了必死无疑的结局。 此刻的我反而放开了一直被压抑的心情。 从小就被冠以扫把星的外号,克死了双亲,克死了奶奶,上学放学都被同龄人孤立,只有爷爷对我不离不弃。 今天,我绝不能再失去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后,就隐藏到了自己内心最深处。 我悲愤到了极点,一声怒吼,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夺过爷爷手里的木剑就往那怪物身上捅了进去。 然后暴起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向那怪物胸口。 只觉得自己踹在了钢筋水泥上,腿肚子震得发麻,抽筋般得不听使唤。 怪物狰狞的面孔一度扭曲,而怒火中烧的我根本就不再惧怕。 看着怪物想要拔出胸口的木剑,我没多犹豫一下。 用尽全力将木剑再往前推,给它来了个对穿。 “你怎么伤我爷爷,我就怎么杀你给他报仇!”愤怒的我连声音都打着颤。 “呜哇……”怪物留下惨绝人寰凄厉怨毒的叫声,久久不散。 到最后,地上只剩下一小堆灰烬和一把木剑。 从见到这鬼东西再到它的消散,不过几分钟,但我却感觉经历了一个世纪。 我回头呆呆地看着趴在地上没了气息的爷爷。 剧烈的疼痛咬噬着我的心…… 第8章 入行(一) 远方的夕阳斜斜的挂在天边,如血的颜色笼罩了整个山头,一个的年轻的身影在树林中穿插来穿插去:“爷爷,我不去,我怕。” 一个老年人在背后追得气喘吁吁:“混账东西王八羔子,傍祖宗陵寝,跟先人对话,怕个球啊,哪个道士不跟死人打交道?这么胆小,哪像个男子汉?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这等极品大红袍,是一座悬崖断壁处的一颗老树摘的,一年就产几斤,得用上等的山泉水才能激出里面的芳香,你个二愣子拿着自来水泡?你皮痒痒就直接说…… 这一缸子药可费了老子不少心思,嗯?嫌难闻啊?嘿嘿,老实进去泡着,不到一个小时你敢出来,我就敢给你吃竹条炒肉…… 这些久违的片段象是被撕碎的老相片,纷纷扬扬的飘满了整个空间,转眼逝去…… 灵堂上。一切极简。 四个个花圈,一副棺材,一个火盆,一条凳子上摆了爷爷的照片和一些香烛。 原本要赶过来帮忙的刘队长和陈瞎子现在只能吊唁了。 陈瞎子受不了老兄弟的离去,身体不适,刘队长又带他回去了。陈瞎子让我办完丧事就过去找他。 水生和土生两位亲叔明天要带人来抬棺下葬,所以先让他们回去了。 我将爷爷的遗愿说了,所以没有大办丧礼,从简。 所以,就我一个人陪着爷爷。 我看着爷爷的照片,缓缓地跪在地上,沉沉地睡去。 梦里,夜色,微风,月色很圆。 我正慢腾腾的赶着路,皎洁的月光透过陡峭的山道两旁的高矮树木的叶子,斑斑驳驳的撒了一地,连赶路的手电筒都省了。 这条路好像很长,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走这条路,自己又要去向哪里。 赶路很轻松,背上的包裹里应该还有些饼干,我却舍不得吃,相反我的心里隐隐的透着一股兴奋,莫名的兴奋。 山路两旁不时有野物跑过,扭着发亮的眼珠子看自己,我故作凶恶的吼了几声,看着那些落荒而逃的动物,不禁开怀大笑。 直到一个树上一个猴儿摘下一个红彤彤的野果砸向自己,我便捡起一个石子砸了过去,只是一根烟的功夫,自己衣襟里已经兜了满满一布兜子的野果。 天色不早了,也该吃些东西了。 找了一处光滑的石头,我津津有味的往嘴里扔起了果子。 月上中空,伸了一个懒腰,心满意足的才要睡去,一个翻身,却看到一个红衣女人撩开长发,露出惨白的脸,一双几近渗出血来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我,阴沉缓慢地说道:“你的命格是我的,给我,桀桀桀桀......”说着一只枯爪便插进了我的胸口。 我极为惊恐的转身,风一样的撒腿就跑。 “爷爷,救命啊……有鬼啊……” 随着爷爷两个字叫出声来,一个身穿长袍,手持藤条,嘴里叼着旱烟的老年人映入脑海…… “爷爷?” 我忽的坐起身来看了看身前的棺材,爷爷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我觉得满腹的委屈,心里空落落的没了依赖感。 从未有过的孤苦之感,以前心中的那股踏实感,再也没有了。 正当我感慨的时候,一个身着中山装,寸头方脸,体格精健的中年人,庄严的走到爷爷的灵柩前跪了下去。 “咚咚咚”三个响头磕得我脸上一阵抽搐,烛台上的香灰都被震落了不少。 起身时,我看见他额头上都有了红印,然后他便看向我,问了一句:“你是仁叔的孙子?”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可以看看他吗?”不等我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走到了棺材那头。 这人走路生风,连火盆里燃着的纸钱都被刮了出来。 我怕他会做出什么不利的事,便赶紧起身跟了上去。 却见他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轻声说道:“对不起,仁叔,我来晚了。是走是留,您现在可以给我答复了吗?” 话音刚落,灵堂突兀掀起一阵风,将火盆里的一片纸钱带起,刮到了一副挽联上。 落在了“名留后世,永垂不朽”这八个字的“留”字上面,差点将其烧了个窟窿。 中年男人看着挽联上烧黄的“留”字,激动不已。 一时泪如涌泉,声音一度哽咽:“仁叔,您的大恩大德,强子没齿难忘,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您孙子的了。”说完这番话竟对我跪了下来。 什么情况?这一番操作把我整不会了。 我楞了一下,赶忙将其扶起,过了好一会才捋顺。 眼前这个人应该是爷爷老早就安排好的了。 爷爷曾教过我一些粗浅的相术。 我观此人面相:天庭饱满却泛红,满脸戾气,双瞳冷漠且凌厉,再加上一副只有常年在缠斗对抗中,反复挤压摩擦,淤血肿胀导致纤维化最后成为增生斑块的菜花耳。 不难想象眼前这位是个什么人物。 总之,跟“和善”这两个字应该是不搭边的。 这样一个人物,爷爷却将他留在我身边,想必接下来的路不怎么好走啊。 中年男人对我说道:“仁叔叫我强子,你就叫我强叔吧!” 我当即回道:“强叔,我叫王剑锋。” 强叔又问:“你爷爷还交代过什么事吗?” 我想了想,当即回道:“爷爷要我学道,要我去长沙找他师叔,我准备毕业之后……” 强叔打断了我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用等,毕业的事交给我。仁叔的后事一办完,我就安排你去长沙。” 三天后…… 我来到了陈瞎子算命的摊位。 不等我开口,他就开腔了:“锋啊,来啦?” 我正要询问他是怎么发现我的,他却从一个布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个巴掌大的罗盘。 陈瞎子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东西,你爷爷生前跟我要了半辈子,我都舍不得给他,现在他不在了,我反倒觉得他不贵重了。 拿去吧,过几年我和你爷爷重逢,他也就不好再欺负我了?嘿嘿嘿嘿……他是功德无量了,我却还在混吃等死嘿嘿嘿嘿……” 原本笑成哭腔的陈瞎子突然面露惊恐,浑身发抖,起身就要走,却被一个声音震住了。 “老杂毛,好久不见啊?”这是强叔的声音。 第9章 入行(二) 强叔的两道目光就像两股冷若冰霜的寒流,死死地盯着陈瞎子。 此时的陈瞎子委屈得就像个孩子,用手颤巍巍地指着强叔:“你这个杀坯,等我将我大孙子的身世讲解清楚你再动手也不迟。“ 强叔低沉地说道:“拖延时间?我不在乎,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你哪样不沾边?你是活该。” 陈瞎子拍着大腿,仰天喊冤:“我坑谁了,我蒙谁了?是,看相,算命,解灾,我是没来真的。 但你想想,一切凶吉祸福皆是人心所作,他们不问自身问鬼神,不修自我修香火。 活该他们被骗啊,这能怪我吗?” 缓了口气,陈瞎子继续唾沫星子横飞:“再说了,我坑的那些人多半是无德之辈,他们尽是些边做着奸邪之事,边寻求心理安慰。 积善降祥,积不善降殃,这个道理都不懂,他们不活该被我蒙吗? 是,虽然这里面也有些好人,但我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多修心,长长见识,受点教训,也没什么不对吧?毕竟,破财消灾嘛。” 能将无耻说得如此大义凛然,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识。 强叔那边也是无言以对。 陈瞎子说着说着墨镜下面则流出了两行清泪,撩起袖子擤了一把鼻涕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这次来问罪是怪我没将寻龙盘借给那老牛鼻子。 但那时我还不是不知道他要跟水里那家伙干架不是吗? 我后悔啊,打打闹闹了一辈子,每次跟我要我都想敲诈他一番。 没别的,也不为别的,看着他吃瘪,我就很开心,开心……” 此刻的陈瞎子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爷爷的死是没法挽回的,爷爷是为民除害而牺牲的,爷爷是有功德之人,我相信他和陈瞎子斗嘴拌磕里绝对是积年的老小孩使性子,情分使然。 绝非是故意而为之。 于是我劝道:“算了,爷爷说过,他是个道士,降妖除魔打压邪祟是他的本分,跟那怪物同归于尽兴许是他的归宿。 陈瞎子接过我的话茬说道:“屁,他要是提前跟我说要跟那家伙玩真的,请我吃顿小龙虾,我不就跟他一起去了?你爷爷就是抠。” 强叔低沉地吼道:“你说什么?” 陈瞎子咽了咽口水,双手放在胸前示意强叔不要那么冲动,接着说:“寻龙盘可以精准地找到水里那具尸棺,借用潇水源头的风水泄掉那段水域的阴煞之气,再提前布置一番,兴许不用送命的。 棺材里那东西可不简单。 你爷爷守了他一辈子,潇水也安分了一辈子。 直到剑锋这孩子落水。 我疑惑道:“我?我落水跟那怪物有很大关系吗?” 陈瞎子笑道:“阳火低,鬼神欺,生死簿上不留名,八字阴,孤煞星,三界六道不容情。 只皆因你那百十年难遇的命格。 剑锋,有些话你爷爷生前太过于宠你,以至于怕吓着你。 但我想,你迟早是要知道的。 你先天孤煞无根,而且还是八字全阴,所以没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记名,可以说是属于阴阳两界的一个黑户。 而想成为一个正常人入生死轮回的话,就需要无量功德和因果福报加身。 正因为你是个黑户,所以想想看,你的这幅皮囊,哪个孤魂野鬼会不动心? 任何鬼体灵体占了你的身子都可以借尸还魂,还不受天地制裁,所以水里那位发现你后,就被贪念和怨念蒙蔽本心,因为它本身就已经三界不容了,所以想要你的命格成就修罗之身转入阿修罗道,也就合情合理了……” 我听得眉头都快皱成“川”了,连忙打断:“那啥,老人家……” 陈瞎子差点从板凳上跳了起来:“叫爷爷!” 强叔清了清嗓子,结果陈瞎子立马就蔫了。 我问道:“水里那怪物到底是什么?” 陈瞎子摇了摇头:“僵尸和厉鬼的结合体,说是怪物也不为过吧。” 僵尸?我大为惊骇,爷爷说过,宁遇百鬼,不碰僵尸。 这东西跳出三界不在五行。 可想而知,僵尸有多厉害。 这么一说,我后怕不已。 据我们的前辈分析,那具尸棺不像是被水冲下来的,倒像是一直以来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躺了不知多少年。 前几年那场洪水,夺了无数生命,那东西一定是受了活祭才醒的。” 强叔不耐烦地催道:“说完了吗?” 陈瞎子顿了顿,头向强叔这边转了转,然后像是英勇就义般地感叹道:“人道渺渺,仙道莽莽,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这一巴掌狠啊,我看得半边脸都在抽搐。 陈瞎子用发抖的双手捂着脸,呜咽的声音随之传来。 带着哭腔骂道:“老东西都不在了,你就不能轻点?我发誓,你们这次走了之后,再也别想找到我,呜呜呜……” 我心想:就这?原以为强叔要杀陈瞎子呢,还好还好。 强叔冷漠地说道:“要不是你不借那东西给仁叔,他也不会那么凄惨。 单凭这一点,我杀了你都行。 至于你从今以后躲在哪里,我找不找得到,另当别论。 仁叔说让我见一次你就扇一次你,我绝对做得到的。” 我好奇地问道:“您究竟哪里得罪我爷爷了?会让强叔见你一次扇你一次? 陈瞎子先是支支吾吾,随后一张老脸泛起猥琐的笑容。 我瞧那张老脸,蚊子落在上面都不用拍的。 一个笑,嘿嘿,夹死了。 “嗯……那个嘛,谁年轻的时候还不犯点错呢?是吧?嘿嘿……” 看到这副恶心又猥琐的嘴脸,我转身就离开了。 就此别过…… 在踏上火车的那一刻,强叔告诉我,陈瞎子年轻时仗着自己的本事猥亵人家黄花大闺女,被我爷爷撞见了教训了一顿,自打那以后,陈瞎子就怀恨在心,不停地报复爷爷。 当然啦,他根本就不是我爷爷的对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打打闹闹多了后,竟然成了一对老冤家。 但见一次扇一次的诺言始终都没变…… 火车上的时间是用来打发的。 爷爷留给我的都是结绳装的老书,其中有一本《玄罡经》。 正当我看得入迷的时候,车厢内传来婴儿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