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女问仙道》 第一卷 百年 楔子 平节年间,秋。 山中花落,白露满林。 官道通到鸣龙山断了,断得稀奇,毫无损害,只是再往前就是一片白雾,见不着蜿蜒的石路了。 这事儿要是放在十年前,马车上那位天域州的战功赫赫的战王爷沈百川准得下马一探究竟——这浩荡人间还能有这样的蹊跷事情? 眼下他的目光从趴在对面雍容女子身上的熟睡小少年脸上拂过,最终和那美貌女子对视,唇勾成一个释然的弧度。 这位美貌女子乃是沈百川的妻子,极疆的温玉公主。两人结缘,是天作配。她轻轻抚着怀里小少年的后背,满怀温柔的低声道,“沈掌门说的山中山,这就到了吧。” 沈百川点了头,“夫人安心。” 而后出了马车嘱咐了几句,一代战王便亲自赶车,只带上妻儿和一个随行的贴身护卫穿过白雾,往山中山去了。 一行路极颠簸,那小少年不多时便醒了,掀开窗帘探头看,当即一惊,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这哪里是仙山,分明是魔山。 只见这路挤在百丈似的的山林里,怪石山峦远近交接,苍苍的林木上时而见血迹斑斑,偶尔哪丛灌木里竟然还有奇怪的黑雾闪过,魔障无疑。 可这小少年偏有股愈是恐惧、愈想要窥伺的矛盾心理来,竟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宴儿!” 温玉喊了一声,再没阻止。 平节年间乃是道修大兴的时候,遇上些什么都不算稀奇,尤其她这独子幼时被清原的沈掌门在战火里救下,温玉对这孩子也算有种别样的安心。 “宴卿,怎么了?” 沈百川看出了立在白雾间的沈宴卿神色怪异。 “爹,嚎叫声!” 沈宴卿拧眉,紧接着听清了那嚎叫声的来路,当即往东边的林子里奔。 “哪里来的嚎叫声?” 沈百川正惊奇间,来不及多想,直接下马追着沈宴卿去,只听自己的儿子又大喊一声: “是狼群!” “有个小乞丐!” 沈宴卿没说错,林子间,正有一个衣衫破烂的小乞丐被狼群围住,周围是血,还有撕碎的骨头。 沈百川一怒,一把藏锋剑出鞘,纵身而跃,揽下那小乞丐,剑光扫过,狼群不甘而退。 “遇上我,是你命大。” 沈宴卿退避三尺,看那浑身破烂邋遢的小乞丐,得意又带着些鄙夷道。 “宴卿,无礼!” 沈百川训了一句,蹲下身看那小乞丐,那小乞丐脸色煞白,眼睛却亮的很,半点眼泪也没有。好像今日就是死在这里她也早有准备似的。 小乞丐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块带血的骨头,沈宴卿眯着眼睛才看清楚那是什么,恶心得当即转了身跑了。 沈百川道,“唔,教管不严,小姑娘,你叫什么啊?” 小乞丐摇了摇头,“没名字。” 沈百川叹口气,想这乱世艰难,心里一软,把她抱起来了。 于是,这没名字的小乞丐便命大的被战王爷一道带上了清原山。 那林子的幽光里,她记着温柔如生身父母的战王夫妻,记着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小王爷沈宴卿。而她满身的力气,都在攥紧手里的骨头。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章 沈落 清冽如冰,是为清原。 进了清原地界,温度骤降,温玉拿了沈宴卿的棉服给小乞丐裹上,一边在她的头顶温柔道,“这样好多了吧?” 小乞丐吸吸鼻子闷闷的“嗯”了一声。 坐在马车外的沈宴卿看到这一幕,急道,“棉服送你了,小乞丐!” 温玉无奈摇了摇头,“宴儿。” 沈宴卿合上帘子,不说话了。 小乞丐透过帘子的缝隙勉强看到沈宴卿的背影,没什么表情,只是手上的力气更重了。 温玉注意到,柔声说,“孩子,要不把这收好吧?我给你找手绢来。” 小乞丐急忙摇头,几乎是要挣扎了起来。 见状,温玉只好抚了抚她的额头,亲昵的护着她。 直到午后才到了清原派,步上一段石阶,便是清原派大石门。 方圆近处的几处石坛,也聚着人群,似在等候着什么。 “这是清原派?师父那老头儿说得好天花乱坠,就这么一堵老旧的石门,战王爷,你是送你儿子来历劫的吧?”沈宴卿还没进派,已然站不住了。 “宴儿!休得无礼。”温玉忙训道。 沈宴卿淡淡看过去,目光扫过小乞丐,似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忙躲了去。 这时,石门大开,一道白光出,直通山林,一瞬自有仙境之象。 一个声音传出:“战王爷,掌门不便出山,请随光而进吧。” 沈百川作揖,“多谢。” 白光闪过,沈百川一行便随光进了山门。 战王夫妻给小乞丐的印象是温柔,清原掌门沈清和给她的印象是胜似亲人。 进了山门后,清原的景象便大不同,仙境似的庭院山水,流光溢彩的绝世宝地,房间里也颇有异香。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几句话后,小乞丐便被沈清和揽了过去。 “战王心善,来日必得福报。” 沈清和感叹。 沈百川忙道,“不才。其实是宴卿这孩子听到了狼群声音,真是奇怪,我却听不到。” 沈清和看了看那靠着窗子调戏仙花“百灵”的沈宴卿,轻轻笑了笑,伸手抹了抹小乞丐的碎发。“你这丫头勇敢得很,清原的狼群可怕呢。” 不知道为什么,小乞丐依着沈清和站着,方才狼群围攻都没哭,现在却想哭了。 沈清和问:“叫什么?” 小乞丐摇头,“没名字。” 沈清和“唔”了一声,陷入了什么思考似的。 沈宴卿看不过去了,“唔,师父,我才是你的正牌大弟子呢,您老能不能……” 沈百川看向沈宴卿,沈宴卿便不说话了。 “唔,好,为师的好徒儿,师父不对了,宴卿,你过来。”沈清和招了招手。 沈宴卿看了看小乞丐,有些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沈清和笑,一把抓着小乞丐的手递给沈宴卿的手,“这以后就是你的师妹了,沈落。” 沈宴卿惊得忙甩开沈落的手退了两步,急道,“我当了您十年便宜徒弟,您老就给我找了这样一个师妹?” 小乞丐的眸子却亮了起来,念道,“沈落。” 第一卷 百年 第二章 师父 沈落抬头,便见着沈清和正笑得和蔼温良,“好徒儿,可不要小瞧你师妹,过几年你便明白了,若是易地而处,应对山中山的山劫的狼群,你未必做得更好。” 沈宴卿这会儿正处在原以为自己是拜在了一门修道名门、结果却发现这位不着调的师父其实是什么徒弟都能收的烦躁和恼怒里,这几日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了,没多想沈清和的话。 沈百川却听出了什么,低声道,“山劫?沈掌门,修真界可有什么变乱?” 沈清和看向沈百川,只温和道,“战王爷,你我曾有口头约,在宴卿这孩子十岁上将他送到清原,但修道者,从来是自愿,我不曾强要这孩子。眼下清原确实处在一场山劫里,为人父母,我知你苦心。若是忧心,过了今夜,你便可以将宴卿带走了。” 沈百川一顿,明白了。 沈宴卿却到了窗子那盆百灵花前,淡淡说,“我既然已入修道门,还怕山劫?这小乞……唔,小师妹都不怕,我还能怕?” 沈百川和温玉对视了一眼,便向沈清和点了头,“宴卿的性命都是沈掌门救回的,而今,天域州虽然是战事暂休,可来日谁又能说得好?我这孩子,我不想他再受战乱苦了。” 弹花的手指一顿,十岁的少年的心上好像砸了一块石头,沈宴卿抬眼看向窗外,只见山水烁金,鸟雀翻飞。他一瞬有种异样的安定,想来便在这里了。 道童清风带着战王爷一家到客房休息后,沈落还抓着沈清和的衣襟。 沈清和轻轻一笑,“小落,怎么了?” 沈落眨了眨眼,坚定的看沈清和,“师……师父,我听人说,人凡体死后,只要魂魄还在,仙人便有复活的办法,我……” 沈清和的眸子一颤—— 看沈落摊开手,终于摆出了那块人骨,“师父,您能复活他么?” “唉……” 沈清和心上挨了一拳似的,伸出手接过那人骨,极为珍惜的用一块干净的布收好,“小落,他自会魂归故土,再世为人。若是他这一生不得善终,你想,他能复活的好,还是早日转世好?” 沈落一咬牙,一滴晶莹的泪落下,她没说话,但是已经有了答案。 “小落,为他祝福便好。” 沈清和伸手抹去了沈落的眼泪,抬头道,“清溪,送小落到拂云居吧。” 于是,沈落便和自己的师父分开,由着道童清溪引向弟子居所——拂云居。 暮色将合的时候,沈落已经换上了一身新衣裳,浑身都收拾得干净,正打算闭眼去休息,却听得门外传来了她那大师兄的不耐烦的声音: “走了。” 沈落心里一惊——小姑娘的心里遭到了猛烈一击,莫不是这位讨厌她的大师兄要送走她了?还是她那师父后悔收她了? “来,来了。” 沈落急跑过去,不多想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比今日之前更差了。 一开门,暮色里,沈宴卿站得不近,手里端着一个发光的瓶子,极为不悦道,“第一日便如此不顺,往后的日子实在无法过了。” 第一卷 百年 第三章 师弟 一路出山,沈落便明白了沈宴卿为何如此恼怒,原来是沈掌门不仅仅给他找了一位小乞丐师妹,还准备以极不靠谱的方式给他再寻一个师弟来—— 沈掌门给了沈宴卿一瓶白光,让这两位入门的弟子自己去投一个同门回来。 不过不管是什么,对于沈落来说,都比前一刻自己的揣测要更好。 乘着白光出了山门,两个身影立在清原的望台上,一高一低,暮色里相离着。 沈落抬头看了看她的大师兄,心底浮起一层灰。 山间的石坛上各处立着人,便是来求仙的,沈宴卿左右看了好一会儿,好像选首饰似的,却没见着一个合他眼缘的。 瓶子里这道白光算是砸不出去了。 “这也太为难我了。” 沈宴卿无奈道,又看了一眼很有自知之明的站得远远的沈落,转了转眼珠子,走近了两步过去,拿出了大师兄颇为礼让的态度来,“唔,小师妹,你来投吧。做大师兄的,总要让着你。” 沈落一顿,觉着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果然,沈宴卿接着道,“你要是投着哪个回来,以后你就护着人家,反正是你选的歪瓜裂……唔。” 沈落没看沈宴卿,伸手把瓶子拿了过来。 她相当认真的看了看石坛上的那些人,最终目光落在了只一个人站着的少年身上,她没再多想,伸手便将白光投出去。 “喂——!” 沈宴卿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白光已然飞了出去,直落在了那石坛上的孤身少年身上。 沈落的手臂被沈宴卿抓着,有些疑惑的转头看他,“怎么了?” 沈宴卿烦躁的松开了沈落的手,只见这个时候那簇白光带起了那青衣少年,一路送到了望台上。 “嘶。” 沈宴卿咬了咬牙,缘故无他,他看了看沈落,心道这小乞丐看着傻、但是心里精明得很,选了一个长相最为俊俏的少年来,哪里是选师弟?分明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唔,童养夫回来。 再看那青衣少年,生得确实好看,沈宴卿火气涌上来,这会儿想找个真有见识的评一评他们俩个哪个更绝色,又想着希望几年以后,这青衣少年长残了。 于是,清原三弟子和大师兄的第一次见面以沈宴卿转身回山告终。 ……青衣少年挑了一下眉头,看向眼前显然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的小师姐。 沈落:“这道白光乃是我派选弟子的凭证,请入门吧。” 青衣少年笑了一下,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师姐,“荣幸之至。” “唔,刚才那位是你大师兄。” 沈落想来还是介绍一下。 她又道,“他可能受到什么感召,先回山了。” 哪怕是入门第一日,沈落也凭着早有的勇气和成熟,与白日在狼群里的那个小乞丐全然不同了。 不过,大师兄显然没给她什么面子。回到清原门派,三弟子才发现他的那位大师兄并非是受到什么感召,而是回去换上了一身极为骚气的红衣,扎了个极为精致的发髻。 第一卷 百年 第四章 下山 秋去冬来,山川草木无声。 直到春色满园时,当时沈掌门说的山劫也并未切实的再发生。 这些日子来,沈落同大师兄、小师弟已然步入了学幻术、练剑术的阶段。连沈落都有些意外的是,自己的剑术竟然便成了三人中最好的。 大师兄的天资其实高的很,不过这人终日不知是在忙些什么,剑术学过便是,从不勤练。而那小师弟则是更为离谱些,他来到清原的第二日便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和山里的花仙勾搭上了,沈掌门又放养,这段日子来,楚炎学没学到什么,一身的桃花倒是不少。 不过,两位同门相比之下,沈落虽不说,心里还是更偏向楚炎一些。无他,那大师兄日复一日的看不上她了。而自己的这位小师弟,虽然一身桃花劫,但是也还算是有心。沈落几次帮他、平日里的照顾,他都记在心上,对她算是恭敬有加。 采集下山这日,刚出山门,沈落便开了眼—— 只见一众花仙而来,给三人铺了一条漫天的百花路。 楚炎拍了一下沈宴卿的肩膀,“师兄,来孝敬你的!” 沈宴卿瞥了楚炎一眼,错开身子,这一躲竟然还靠在了沈落的身边。“我敬谢不敏。” 沈落看了看两人,动身先上了“花桥”,那两人平日里明争暗斗多了,她见怪不怪,这种时候还是早点躲好。 于是,三人便乘着花桥出了山中山,又一路出了鸣龙山,赶上了湖上摆渡人将启。 “大叔,我们也能乘船么?” 沈落挥了挥手。 摆渡人眯着眼睛看了看三个加起来都没他岁数大的少年,“小兔崽子。” 沈宴卿冷笑一下,从怀里拿出了银子来,上前递给摆渡人。 摆渡人:“唔,阔得很啊,小爷!” 沈落又开眼了。原来从“小兔崽子”到“小爷”只需要几锭银子。 楚炎惊道,“大师兄,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沈宴卿大摇大摆的上了船。 楚炎追上去,快成跟屁虫了,一路上马屁拍个不停。 沈落打坐,修习幻术,耳边聒噪个不停,睁开眼睛淡淡道,“师弟,你忘了大师兄乃是天域州战王爷的独子啊。” 楚炎顿了一下,叹口气,“唔,这是我永远无法超过大师兄的事情了。” 看楚炎竟然有些感怀春秋的意思,沈落本想开口安慰,却听到楚炎瞬间变脸:“大师兄,那你的银子一定还有很多,一会儿到了集市上,能不能帮我买些有趣玩意儿?” 沈落:“……” 楚炎又开始了。 凡间集市热闹,重要的是有人气。一路走过各种杂货铺子,最兴奋的其实是沈落。 她从有印象开始自己就在山劫里,从未见过凡间万般。不过,她大概是克制冷静惯了,哪怕这时候也没有半分声色上的动静,只在一家糕点铺子前多驻足了一会儿。 沈宴卿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看什么呢沈落!凡间的一天可过得快,傻站着什么,快去采集了。” 沈落的目光才有点落寞的从糕点上收回来,转了身继续走了。 沈宴卿追上沈落,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唔,小落,想长个儿也不能靠那些糕点啊!” 这话让沈落更有些难受,她推开沈宴卿的手,快步走了。 第一卷 百年 第五章 屠户 到了午后,采集差不多了,沈落伸手接过了楚炎手里拿着的口袋。 “多谢小师姐。”楚炎活像个被惯坏的孩子。 沈落抿唇一笑。 “唔,怎么不帮我?” 沈宴卿凑上来,看了看楚炎,又看了看沈落。 沈落淡淡答:“你要是我师弟,我也帮你。” 三人沿着集市走,楚炎突然道,“我还是觉着有些奇怪,师父这次让我们下山就是为了采集?清原什么没有?还需要这凡间的俗物?” 沈落和沈宴卿当然也有这样的疑惑。 “呜嗷——” 正当此时,不远处一位屠户正在大卖山间野物,传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声。 三人一同看过去,沈落和沈宴卿皆是微微蹙眉,而楚炎的脸上一瞬间则是闪过了复杂的情绪。 沈宴卿淡淡说,“屠户卖狼?” 楚炎则忙道:“这有什么好看?大师兄,方才不是还说来不及赶船了?走吧。” 沈落和沈宴卿这时候都看向了楚炎—— 楚炎向来爱凑热闹的。 沈落点了点头,“也是,走吧。” 这时候,那屠户摊子那边又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沈落和狼群打交道久了,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而且,这不是孩子的叫声么? “不对,那不是狼。”沈落心一急,正要跑去,又回头看沈宴卿,“师兄,银子。” 沈宴卿看看沈落,“麻烦得很。”便随着沈落一道往屠户摊子那边去了。 谁也没注意原地神色古怪的楚炎。 楚炎这时候蓦然一抬头,便见着了集市不远处,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这边沈落和沈宴卿已然到了摊子前,只见一个笼子里囚着的是个男孩,那孩子瘦骨嶙峋,身上沾着野兽的皮毛,沈落的心瞬间揪在了一起。 “大师兄,买下他吧。”沈落低声道。 沈宴卿没说拒绝的话,等前面的人都买的差不多,他便上去谈交易。 这时候沈落却突然意识到,她那小师弟呢? “小炎?” 沈落沿着人群看去,正要发作,却见不远处走来一对母子,那民女打扮的人牵着的少年,正是楚炎。 “小师弟?” “楚炎?” 正付钱的沈宴卿见着女人领着楚炎到了屠户的身边,开口道,“孩子不是回来了?” 屠户一顿,看着神色漠然的楚炎,一时说不出上话。 突生此变故,沈落和沈宴卿也都是没话说了。 …… 两人拎着狼孩的囚笼站定,看着那屠户和女人将楚炎带走。沈宴卿愤愤,“楚炎,你这小子,背叛师门么?” 楚炎没回头。 沈落深吸口气,“算了,大师兄,忘了当时师父和战王爷说的话?修道从来是自愿。” 沈宴卿怒看沈落:“你……!” 沈落没看沈宴卿,喃喃道,“能回家多好啊。”紧接着,沈落便从一股忧伤里剥离,看向囚笼里恐惧发抖的狼孩,“这不是还有他么?” 沈宴卿顿住,“什么?” 沈落看着狼孩,温柔的笑了笑,“我们将他带回清原吧。如果小炎不回来了,师父要是问起来,还算是个交代。” 大师兄彻底疯了。他有生之年还能有一个正常的同门么? 第一卷 百年 第六章 入劫 湖上向晚,摆渡未行。 沈落立在湖边看着集市的路,夕阳的光落在她一半脸上,她愈发黯然的神色添了光彩。 大师兄在船上逗了一会儿狼孩,偏头看沈落。 摆渡人:“小姑娘,再不能等了啊,要走了!” 沈落应了一声,心下一沉,觉着楚炎是不能回来了,正转身间,却听得一声大喊: “小师姐!” 楚炎! 沈落转回身,看见从集市的路上奔来的楚炎背着行李、一路狂奔,最后一头扑在了她的怀里—— 唔,准确说来是把她抱了个满怀。 楚炎声音压抑道:“小师姐,你真的还等着我,我还以为我要在这里过夜,等明天的渡船了!” 沈落心上一震,这些年来除了师父收留自己那一刻,大概就是这时候最觉着圆满了。 这会儿,沈宴卿探下头来,“好了,别磨叽了,腻腻歪歪的,臭小子,回来了,往后可就是无尽的苦脸对着苦脸的日子。快上船,又给你添了个小师弟,往后你不是最小的了!” 楚炎抬起头,看向沈宴卿,他头一遭觉着大师兄这么耐人喜欢。 暮色将合里,一艘渡船,一叠山水,一行少年人走上他们虽不言明、却都在心里默默认定的归途。 只是,这时候沈落还不知道,大师兄说的苦脸对着苦脸的日子,却唯独没有他。 回到清原不足一月,沈宴卿便感应天地劫,由师父沈清和急下三日渡化,化成一道白灰,飞进了清原和火列之间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六合之外的天地劫了。 经书上记载,天地劫里,存活下的人少之又少。独独一二,都是攒下的福气。沈落觉着她那大师兄或许没有这样的运气。 沈落看着那道白灰在风里消失,无端觉着,沈宴卿或许就这么走了。 楚炎觉着那惯爱和自己比较、高高在上的大师兄走了以后他应该欢喜得很,可是看着沈宴卿就那么没了,他心底说不上的酸楚。 而小师弟赵惊云反应迟缓,这时候却也受到什么打击似的,虽然这一个月来,大师兄和他没什么过多的交情,可是自己毕竟是大师兄用银子买回来的。 草原上,沈清和看了看这四个孩子,摇摇头笑了笑,转身回山了,一边念道,“世间缘分,皆是无常,缘分若是没尽,纵是天南海北,生死之分,也总有个再见之期。若是没有这个缘分,哪怕日日相对,夜夜同歌,也是两心离散。” 在沈落一行看不见的地方,沈清和的胸口一堵,眉间一缕黑光闪过—— “嗐,宴卿,师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从此,沈清和又闭关了。 回山以后,沈落在拂云居的池子边种下了一簇百灵花。这花很不好养,半载过去都没有开花来。沈落心乱得很,心道师父的屋子的那盆百灵花是怎么开的? 这天午后,清原山忽然起了一阵地震似的轰鸣。 沈落抬头去看,只见清原山上忽而缭绕过一层黑雾,逡巡了一会儿又散去。 “小师姐!” 楚炎的惊慌声音传来,紧接着人推开拂云居大门闯了进来。 “小炎,怎么了?” 楚炎红着眼眶道,“小师姐,你去看看花仙!她们都不行了!” 沈落一惊,急忙跟着楚炎出山到了清原山岗,清原山岗的天地全然换了模样,这里没有沈掌门的真气护着,是一片末日般的荒芜。 花仙都蔫成原本模样,像要枯死。 见着沈落来了,守着花仙的小师弟赵惊云抬起头,“小师姐,怎么办?” 沈落伸出手,用所修真气给花仙渡了去,只见那花仙在一层白光里缓缓的焕发生机,楚炎的眸子亮了起来。 可是只持续了那么一会儿,花再次枯了。 “小师姐,这……” 楚炎擦了擦眼睛。 沈落的神色黯然了一些,心底浮起一层灰,“小炎,缘聚缘散,自有命数。抱歉,师姐无能。” 楚炎一愣,沉默了下去。 半晌,他好似释然的笑了笑,俯身托着那枯死的花叶道,“没事的……小师姐。” 沈落忍着眼泪站起身,看向清原山岗的末日魔障,不止是大师兄入劫—— 原来,整个清原山都在入劫。 山劫从来没消失,只是往前,他们有师父。 第一卷 百年 第七章 七年 清原山古道上,石阶蜿蜒于幽深向上,清晨初生的日光穿过浓密的树枝斑驳在幽径上,林子里万籁稀松,蝴蝶从新生的花枝上掠过,清原一带,七年不见如此生机焕然的春天。 只见古道上一对男女走过,皆是年轻面貌,女子穿着一身素衣泛着隐约青色,男子穿着蓝衣,个头稍高些,这两位便是清原门派的二弟子沈落和四弟子赵惊云。 沈落拐着木篮,眉眼之间不变当年,更为清冽和漂亮了;而赵惊云则还是少年的模样,还未到全然长开的时候,也可见这是位俊俏的小公子。 赵惊云道,“小师姐,师父今日便能出关么?” 沈落答:“快的话是今日,不然也拖不过这两日。” 对于这位只和师父相处了不到一个月的小师弟来说,此时他的心情是激动又有些局促了,不过这些年来听小师姐说起沈掌门是如何平易近人,他还是期待师父的出关。 “唔,那大师兄呢?师父都出关了,大师兄……呃……他还能回来么?”赵惊云挠了挠脑袋,谈起这位大师兄,他总是用试探性的语气,因为他记着,师父当年闭关的时候也说过,大师兄也许能回来,也许回不来了。 沈落一顿,眼底闪过了什么,她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山林里,“惊云,你看出这山里有什么不同么?” 赵惊云答:“这是我来到清原后见过的最美的春天。” 沈落点头,“是,清原山一定是受到师父的感召了。这些年我努力以幻术和师父联系,虽然失败多有,但是也有成功几次。我想,大师兄的幻术和师父之间的联系一定比我要密切得多。” 赵惊云眨了眨眼睛,他能够听得出来沈落是有话外之音,却揣摩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只得便如此一路回了清原。 刚刚进了山门,沈落便见三弟子楚炎从师父七年未开的听风斋里冲出来,“小师姐,惊云,师父回来了!” 沈落一愣,拐着的木篮险些落地。 而那气喘吁吁的楚炎接着道: “大师兄也回来了!” 这下木篮堪堪的落在了地上。 “师父和大师兄都回来了?” 赵惊云大喜,连忙拽了一把沈落的衣袖。 沈落此时心头如遇江海翻涌,五脏六腑都翻覆,不过她只是有片刻的失态,随即便冷静的捡起了木篮,心道,“大喜。” 听风斋是清原门派最好的一处居所,窗台的百灵花都开了。满屋子香气萦绕,沈落随楚炎和赵惊云进门的时候,正见着沈清和和沈宴卿两人在席上—— 沈清和端坐,他的模样丝毫没变,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而大师兄便实在是没有坐相了些,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戏弄着一株百灵花,穿着一身明丽的大红衣裳,一头乌发已然很长,沿着肩膀散在白色的席上,眉宇英气分明,慵懒的将目光扫过来,打量着他的三位师弟师妹。 沈落心头那点重逢之喜当即便一扫而空了。 他们三位也只从大师兄的这一个眼神里便看出来他……也没变。 沈宴卿的目光停在沈落身上一会儿,凝眉道,“咦,小落,你长得这么高了。” 沈落下意识碰了一下身边的楚炎的手臂,低一下头恭敬道,“许久不见,大师兄。” 第一卷 百年 第八章 花开 重逢自是好事,一众人在听风斋寒暄后,沈清和便道:“好了,各自忙去吧,往后你们大师兄便住在这听风斋了。” 楚炎一惊:“啊?师父,那你呢?” “清原大门大派,还没我住的地方了?我自是回到我那小屋子去,好了,各自散去吧,咱们可不兴那一套互诉衷肠的架势来,再说,你们谁还有什么想和大师兄说的么?” 楚炎看了看一边的沈落,又看了看另一边的赵惊云,摇头道,“没了。” 这时候,沈宴卿已然就地而卧,枕着一只手臂闭眼休息了。 沈落出了听风斋便带着赵惊云做饭去了,清原门派自是不常做饭吃的,伙房也是这几日得知沈清和出关才收拾出来的,不过沈落按着她那对凡间知之甚少的思绪摸索来,要是家中人归来,那是要吃上一顿“团圆饭的”。 这时候,楚炎又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小师姐,你……你……” 沈落疑惑,“怎么了?” 楚炎叫道,“小师姐,那院里那簇百灵花开花了!” 沈落大喜。 “唔,是大师兄方才要往你的院子里去,我和他交谈,刚经过那池子,好巧不巧,就见着那百灵花开花了。” 一边走着,楚炎解释道。 沈落的心里自有激动,转念又想那沈宴卿往自己的拂云居做什么? 思虑之间已经回了拂云居,只见那已然换了一身素净白袍的沈宴卿正蹲在那簇盛开的百灵花前。 楚炎急叫道:“大师兄,动不得!小师姐答应我了,这簇花开了,要将这簇花移植给我的藏龙院的!” 沈宴卿的眉心一紧,抬眸看了看赶来的沈落,又看回楚炎,“送你的花?怎么,我不在的这些年,你们两个人还结了什么花前月下的苟且来?” 沈落一滞,这道貌岸然、穿着一身白衣的大师兄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说出来的话怎么…… “是……” 沈落刚要解释,想到什么,不提旁人伤心事——当年花仙枯死后,楚炎嘴上不说,可还是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光。后来,楚炎在她的院子里见着了未开的新百灵花,颇为感伤。沈落便许诺他,若是百灵花开了,便送给他。 没想到,等这一簇花开,竟然等了七年。 楚炎也是沉默了一会儿,“大师兄,你想的什么。” 说罢,楚炎伸出手,极为珍视的去抚着百灵花。 沈宴卿看着楚炎这颇为沉迷的神色,这会儿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初见楚炎暗自许下的祈祷,竟然是半分也没成,这臭小子实在是也没长残! 沈落见眼下也没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了,便道,“三师弟,你且等我晚上的时候为你移植,小师弟还在伙房看着呢,我先回去了。” 说着,沈落便转身要走。 沈宴卿站起身,淡淡道,“慢着,不就是百灵花么?我那听风斋里多得去,小炎,走,现在我们就去移植。今日大师兄我一定让百灵花开满你的藏龙院。” 沈宴卿又淡淡看了沈落一眼,继续道,“你小师姐好不容易养出的花儿,唔……” 楚炎听到这句,心下一沉,想来也是,便起身了。 沈落看了看这两人,竟然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便转身去了。 这时候沈宴卿却道,“咦,小落,你没事儿去种这百灵花做什么?” 沈落一顿。 为什么呢? 七年了,她也忘了当初种花那一刻,想的是什么了。 第一卷 百年 第九章 异象 逢春百花竞放,这是清原七年不见的好风光。 或许是借着这春光,近来清原的仙气尤为深重。 沈落是从清原的入关结界处仙气缭绕发现这一点的。 这日她下山采集,从山路归来,见着两个白衣小道在结界前徘徊不定,上前一问得知,他们的师尊在这几日将至清原,他们两个是凡间历练已过,到这里早早等上。 说话之间,只见结界之处乍起一道黑团,两个白衣小道转头看去,对看一眼,而后一同出声: “师尊!” 沈落一拧眉,只见这两个白衣小道所见之处只是一团不断膨胀的黑团。 “小心!” 沈落话音未落,那两个白衣小道已然被顷刻膨胀的黑团抓去了。她急忙伸手,抓住那两小道的衣角,脚下一松,也被那黑团一罩,便卷了进去。 这时候沈落还不知道,这不仅仅是清原的结界,也是清原和同根魔道火列的一道通关。 不过这会儿由各界仙道所撑和沈清和掌门的道法护着,通关处还只是个幻化的异象罢了。 眼下沈落和她紧紧抓着的那两个小道落到了一处冰寒尤甚的原野上。极目春光无限,花草繁盛,入骨却是极寒。 两个白衣小道齐声道:“师尊呢?” 沈落往四下绵延的原野观察一会儿,低低道:“是幻觉。你们且静心念道,寻找异象之眼,方能破关。” “多谢这位道友。” 沈落轻轻一抿唇,“异象之眼应该就在这附近,黑团……”说着,沈落变出一个铃铛来,“我们且分头去找,遇上异象便摇晃此铃铛告知我。” “好。”两个白衣小道应下。 沈落即动身往原野走去,那黑团若是异象之眼,定然会再出现。或许是会幻化出一个她心里所念的人事来。于是,沈落蓦然闭眼,脑海便旋出一个影子来,便见黑团,纵身而去。 十方烈火剑向她刺来。 正从那原野繁盛春色之间。 那是……异象之眼! 不,那也是幻觉。 沈落冷静的睁开眼,她修的是清原道,自不怕烈火道,抬手挥去,原野极寒聚集,凋零花叶笼风而起,直冲十方烈火剑。 冰火相交,烈火剑骤然回旋,竟往来处急冲,沈落蹙眉,一卷冰叶齐飞,和烈火剑骤然遭逢,两相凋残。 沈落一顿,不曾想自己的清原修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境界,这一招清原卷在这之前,她还从未成功过。 “啊——” 不远处凋残冰火之间,一个黑衣年轻男子应声而跪下,十方烈火散在了他的身上,缓缓无踪。 沈落跑上去,见这人周身随火散后颤抖不已,一双幽瞳嗜血般决绝,她轻轻一摆手,用清原之力助他平静下来。 惊奇的是这人对清原之修竟然有出奇的适应能力,未几便沉静下来。 莫不是清原的道友? 可是见他模样,年纪似与她相仿,没听说师父收了他们几个之后还有什么徒弟。沈落低头下去,看着跪着的男子: “这位道友,异象之眼正是你走火入魔的黑团所聚,烦请暂休修炼,破了这异象。” 第一卷 百年 第十章 换新 只见那黑衣年轻男子缓缓抬眸,和沈落的一双清澈目光相撞,他不易觉察的一蹙眉,眉宇的英气之间还飘着隐隐的黑雾。 “清原道。” 男子淡淡启唇,声音低沉而冷酷。 沈落的脸色上仍然是波澜不惊,但还是暗自揣摩了起来眼前这人的身份如何。 不过眼下已入异象之间,当务之急乃是出了这结界,故沈落没再多说下去,俯身蹲在了男子的身前,“道友,且静心调息,方可破开这异象。” 男子淡淡一冷笑。 “唔,当我是有这般本事,以一己之力便能够生出异象结界来么?”男子冷哼一声。 沈落方才以清原道窥伺,异象之眼诚然就是在这男子身上的走过入魔的魔性所致,可是经由他这么一说,沈落又琢磨不透。 “我窥伺异象结界,阵眼正是在你的身上。魔性不散,难以破阵。” 沈落垂眸,又接着轻轻道:“只是我的修行尚浅,若是我道行高深,自可用真气破了此阵,但眼下实是无能为力,还请道友尽快去除魔性,方得解脱之法。” 黑衣男子淡淡一勾唇,虽然并不想和清原的人合作,但是毕竟他也是要离开此地的,怎可深陷于异象之间,昏昏度日? 原本他的修为已然不够,多浪费了一日,便意味着离着成为修真大能之日要推迟一日,他修道多年,所经历之事已多,眼下绝非是纠缠的时候。 他记着自己落入清原的山劫缝隙之间之时,一团黑雾向自己扑飞而来,两相交手之间,还是自己落了下风。 欲以修为破阵,却不慎一时间走火入魔,这才成了这异象的阵眼。 黑衣男子弹了弹袖子,起身。 沈落一滞,忙随着黑衣男子的动作一道而起。 “道友可是想好?” 黑衣男子淡然:“我自有破解之法。” 说罢,黑衣男子便离身,往花海的另一头去了。 沈落自是看得出来这黑衣男子并不想与自己一道破阵,她自然是没有缠着的道理,不过眼下阵眼便是在那男子的身上,他如此而去,还不知道是要等到了何时,沈落细细一想,还是悄然动身跟了上去。 是夜,清原山月明。 百灵花香激荡满了藏龙院,原本并无生机的院落一时换新。 楚炎从屋子里报出又一坛好酒,快步往那凉亭去。 凉亭下,沈宴卿和赵惊云正坐着,赵惊云喝干净了杯子里的酒水,沈宴卿则是靠着亭柱,不知所思。 他只尝了一口酒,实则是为应和他的三师弟。 楚炎取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庆他出关,他自然不好拒绝,却也不敢多喝。 赵惊云又低头吃了口午后剩下的热菜。 “难得能有如此快活之际!”楚炎感叹一句,坐在了赵惊云的身边,目光一瞥过去,见着了一瞬之间沈宴卿轻轻皱起的眉头。 楚炎仰头喝了口酒。 赵惊云则是吃了一粒花生米,道:“酒是好酒,下酒菜却是一般,也不知道小师姐为何还没回来。” 沈宴卿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不由得一紧。 第一卷 百年 第十一章 魔鸟 楚炎又喝了一大口酒,道:“许是渡船耽搁了。不必介怀。师兄你不知道,难道惊云你还不清楚么?小师姐而今可是我清原门最为出色的道修,这几年来下山做成的事情可是不少。” 赵惊云笑了一下:“这话倒是不错的,小师姐的修为是最好的。说起来,去年那位官家少爷的事情,还当真是让人后怕啊。” 沈宴卿听着,淡淡的一抬眸:“官家少爷是何事?” “唔,就是,小师姐有一次下山,在山中山救下了一位官家的少爷,那一行是来求仙问道的,遇上了作恶的狼群,是小师姐救下。这事儿却还没完,那位官家少爷好一番纠缠,要求亲于小师姐,在那山中山徘徊了多日不肯散去!” 赵惊云揉了揉脑袋,提起那位官家少爷的时候,脸色上带了一些厌恶,显然是十分后怕的。 楚炎大笑了起来:“那时候师父不在,山中又是入劫,到底还是我想出法子来,与那少爷说,小师姐同我已结下同门情缘,那少爷才退去啊!” 沈宴卿脸色淡然的听着楚炎和赵惊云的一番回忆,不由得想起来当年还是自己在山中山救下了狼群间的沈落,匆匆年岁已过,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光景里,沈落已然成了那个救死扶伤的人了。 “还得是三师兄高明!”赵惊云叹了一句,随后将杯子碰到了楚炎的杯子上,两人大笑饮酒。 沈宴卿微微拧眉,“那今晚,若是你们小师姐她不回来了,你们且也不担心?” 楚炎笑,“若是有什么危险是小师姐都无法避开的,那我和惊云去,也毫无用处啊。” 沈宴卿正欲开口说而今既然他在,还是能帮一帮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劫伤未痊愈,正如沈清和所说,他要好好休养。 沈宴卿心道,自己已然在那杀人于无形的天地劫里受了七年的大苦,而今便是要好好的享乐一番,这乃是他所应得,何必自找事去? 于是,沈宴卿又靠回了亭柱上,不多话了。 山间月明之时,清原道上的异象结界之间,也步入了夜色茫茫里。 沈落悄然跟着那黑衣男子已然翻过了一座山岗,到了一处湍急的山泉边。 月色落在了流水上,闪着粼粼的光。 那黑衣男子则是端坐在了山泉一边的石台之上,盘腿打坐,闭上眼睛,嘴唇动了动,大抵是念了什么口诀,随后不一会儿,便见着了团着黑色的业火,围绕在了他的周身,带着不祥的黑光。 沈落不由得一蹙眉,心道这是如何,思量着自己是否该往前去,帮上一把。 但是想起方才和那黑衣男子的一番交涉,其间他的敌意并非不浅,沈落自然也是不想多生事端,且再多看一看。 而耳边忽然一声惊啸而过,仿佛山间猛兽的恶鸣不已。 沈落惊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只见月色和波光之间,忽然卷过一场声势浩大的黑风,那打坐的黑衣男子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如野兽般嗜血的眼睛,在夜光里灼灼。 那团黑风卷在了黑衣男子的身上,在此时也幻出了形态,乃是一只有两人大的黑色魔鸟,带着吞噬之力,用锋利的爪子,抓向了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从石台上翻身而躲去,卷着黑雾形状的幻剑露出了锋利的剑锋,刺向了魔鸟的庞大的翅膀。 魔鸟发出了一声呼啸,随即又向黑衣男子扑去。 黑衣男子暗自咬牙,被那翅膀挥向了山泉一边,乌黑的长发落在了湍急的泉水里,他捂着被抓了一掌的流血的肩膀,怒而看向了那魔鸟。 而在这个时候,一道青色身影掠过,带着青色的光的幻剑亮出了剑锋,阻挡在了魔鸟再度扑来的攻势之前。 沈落侧身抓住了黑衣男子的左手臂,“走!” 黑衣男子本能的挣扎了一下,显然是并不打算应和了沈落的心意,而那魔鸟在此时又扑了过来。 沈落蹙眉,默念一道口诀,清原道齐着剑身如溪流一般流淌而出,正中着那魔鸟大张的翅膀,挡了一道厉害的风去。 黑衣男子皱眉,心道这便是清原道的厉害之处。 沈落低声道:“先走,此处不利于你我作战。” 黑衣男子这才勉强顺了沈落的力气,反揽过沈落的手腕。 沈落以幻剑劈下了山泉一边的一枝藤蔓,借力而起,带着她和黑衣男子两人,撤出了那魔鸟翅膀挥出的狂风之间。 藤蔓落在了山泉出山口的谷地之处。 沈落和黑衣男子沿着山石,跌进了山石之下的石道之上。 沈落忙翻身而起,脊背抵在了身后的山石上,就势揽起了那黑衣男子,目光落向了他的肩膀:“伤势如何?” 黑衣男子随着沈落的动作靠在了山石上,抬手捂着流血的肩膀,没搭话。 而沈落却是清晰的看见了黑衣男子身上的魔气更为盛大了。 第一卷 百年 第十二章 石道 魔鸟的恶鸣仍然在,仿佛是轰鸣在了整个山谷里。 沈落看着黑衣男子,道:“先解了你身上的魔性。” 黑衣男子皱紧眉头,“我休息片刻,自可解决。” 沈落无话可说,只得偏头过去,看向了石道。 此处围在了山石之下,虽然是暂且藏身的好地方,可是那魔鸟若是要再度反扑,还是能冲了进来的。 因此,躲避绝非是长久之计。 沈落暗自想着,继续观察石道。 若是能够那魔鸟引在了山石之间,以那藤蔓缠住其身,大概是破解之法。 不过,需得来人合作。 想到这里,沈落又偏头,看了看正在按着肩头止血的黑衣男子,她取出了一块手帕,递给那黑衣男子,“先止血。” 黑衣男子顿了一下,仍然不想领情的模样,沈落只得将那手帕放在了黑衣男子的一边,随即起身往那一丛落下来的藤蔓一边去。 沈落将那藤蔓缠成了网,放在了山石的缝隙之上。 而在这个时候,一声巨响响在了石道的另一边。 只见一白衣老道从山石的一端被飞身炸出,而在他的身后席卷而来的正是那魔鸟。 沈落一惊。 这位白衣老道……难道是那两个白衣小道的师尊? 如此一想来,大概便是。 沈落没再犹豫,纵身而起,落在了那白衣老道的身前,一把将他揽了过来。 “前辈小心!” 白衣老道见着眼前女子搭救,随后便看到了沈落亮出了幻剑,其间缠着清原的真气,白衣老道立刻识出了沈落乃是清原门的弟子。 沈落揽过白衣老道的肩膀,将他推到了山石一旁,随即迎上了那魔鸟。 “女娃小心,那是魔鸟!” 白衣老道开口提醒道。 沈落点头。 黑衣男子见着眼下这场面,一时之间魔气又是聚拢。 他怎么会并非那魔鸟的对手? 若是区区一个异象的魔鸟,他都无法突破,又何谈修炼为真正的大能? 于是唤起十方烈火剑,黑衣男子直冲着魔鸟的魔气的方向而去。 沈落抬眸,身边的黑衣男子和她擦身而过。 十方烈火剑也随之迸发而出,带着十足的气焰。 “女娃躲开!此人已走火入魔!” 那白衣老道又是看得出来,忙是大喊一句。 沈落浅浅一拧眉,看向黑衣男子。 而黑衣男子则是并未有任何的颤动,劈向了魔鸟。 沈落并无多想,此时更是决不能做了逃兵,于是凛然迎了上去,同着十方烈火剑的力量,劈出了自己的幻剑之力。 剑风跌宕在了一起,砸在了魔鸟的身上。 而魔鸟在剑风里堪堪的似乎欲折翼,而后顷刻之间却又是卷土重来,再一次扑向了黑衣男子。 沈落一惊。 黑衣男子冷冷的一笑,再次劈出烈火剑。烈火剑的带着黑色的火光一瞬间冲开。 两方力量对峙,魔鸟并不落于下风。 随后,魔鸟又喷出一道十足力量,将黑衣男子震倒在了羽翼之下。 沈落忙扶住了黑衣男子的脊背,在魔鸟挥下致命的一击之后,将黑衣男子带出了它的掌控之下,随即低声道,“将它引于那山石之间,以藤蔓困它。” 沈落坚定的语气和手间清晰的温度,一直传到了黑衣男子的真气之间。 黑衣男子下意识皱紧眉头,但是并未开口说出拒绝的话。 沈落便当做黑衣男子乃是认了她的话,飞身而起,在魔鸟的翅膀上斩下一剑。 魔鸟立刻恶鸣,扑向了沈落。 沈落则是转身躲向了山石去。 她原本是以为那魔鸟将会因此而扑向自己,却是想不到,那魔鸟竟然是又折了去,冲向了黑衣男子。 沈落蹙眉。 黑衣男子又受了那魔鸟的一击。 沈落无奈,只得折回。 那魔鸟又劈了一翅膀向黑衣男子的胸口,而沈落在这个时候则是以幻剑阻挡了去。 “小心!” 黑衣男子一顿,见着沈落在自己的身前接下了一翅膀的魔气,不由得动了动唇。 而沈落立刻偏过头,示意给了黑衣男子一个眼神。 黑衣男子会意,当下立刻同沈落一起向山石那边去了。 魔鸟一路追去,在石道之间卷起了一片乱风。 白衣老道看着眼下的场面,不由得默默握拳,“可是要十分小心啊。” 沈落和黑衣男子飞奔到了山石之前,魔鸟扑向了黑衣男子的胸口,沈落抓住一条藤蔓,按在了黑衣男子的手上,“你来缠它。” 黑衣男子一惊,而沈落则是已经顺势,逆着魔鸟的翅膀扑过来的方向,将黑衣男子推出了山石之间。 黑衣男子着实是没有想到,沈落竟然会宁愿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之间,他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一道魔气划过了沈落的手腕,当即出了一道血口子。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黑衣男子退出后,便立刻抓住了沈落布好的藤蔓,袭向了魔鸟的背。 这么一遭来,显然是激怒了那魔鸟。 魔鸟发狂一般的扑向了山石之间的沈落,沈落落身于山石的缝隙之间,魔鸟的魔气冲向了她的胸膛。 第一卷 百年 第十三章 相配 “女娃,接下剑!” 此时,那白衣老道大喊了一句。 长剑凌空而来,沈落垂眸,接下了那长剑。 那长剑则是像有生命一般,在沈落的手里立刻便感应到了剑意,席卷而出。 与此同时,黑衣男子也将藤蔓缠在了魔鸟之后,将翅膀困在了山石之间,随后道,“快脱身!” 沈落以长剑划出了一条剑风,借着剑风而起,将自己卷出了山石之间。 黑衣男子伸出手,抓住了沈落的手臂,随着藤蔓夹在山石之间的收紧,两个人倒在了石道上。 白衣老道快步而来,“以剑封魔!”说着,目光落在了沈落的身上。 沈落立刻会意。 她也是那样清晰的感觉到了她手中的长剑的战斗之意。 沈落起身,闭上眼睛,以清原真气倾注于剑风之间,默念了一道口诀,剑意出鞘,打在了藤蔓之上,封印了那魔鸟。 凌厉的剑光在一瞬间飞散开来,带着浩荡的气势,将那魔鸟震在了藤蔓和山石之间的缠绕之中,以剑意和清原道的真气为封印。 那魔鸟发出了最后的一声恶鸣之后,翅膀堪堪的拍打在了藤蔓之下,周身的魔气也如同将要熄灭的火,愈发熹微的烧着。 黑衣男子见着眼下这样的场面,不由得顿住了一瞬,随后他淡淡的收了十方烈火剑,而周身的魔气也在随着魔鸟周身的魔火消散一般,轻轻褪去。 沈落擦了擦手腕上的鲜血,随即落在了石道上,走向了那白衣老道。 “多谢前辈相救。” 沈落感激道。 “分明是你这女娃先救了我才是啊!” 白衣老道的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意,他的脸色上还带着一丝苍白,看着沈落,轻轻的笑了笑,随后又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被封印的魔鸟之上,道:“这可是魔物,尽快出了这异象结界吧!” 沈落深以为然。 而黑衣男子在这个时候,则是闭了闭眼睛,道:“我来。” 沈落和白衣老道一齐看向了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闭了一下眼睛之后,手指划出了一道符咒,其间有一道魔气飞出。 “这是出了魔障了。” 随着那一道魔气落在了魔鸟的翅膀上,异象的魔障也就缓缓的消散了。 周遭的魔境的压迫是愈发的浅薄,沈落抓住了这样的一个时机,用长剑向异象之间一挥,石道和魔鸟都在缓缓变成镜中花一般的影子,东方的天光落在了清原山的古道上。 沈落抬眸往四周望了去,只见那两位白衣小道此时也出现了。 “师尊!” 那两位白衣小道飞速的往古道这边的方向而来。 黑衣男子收了符咒,目光在沈落的脸上停了片刻。 在清晨的日光里,整个清原古道都带着清晰的清净的气息,几乎是让人有忘却一切之意。 而黑衣男子却是在沉默的片刻之后便又是睁大了眼睛。 此番是遇上了眼前这位清原道的人的搭救,借了她的光,如果是仅仅有自己来闯这魔鸟的结界,那又要折磨到了什么时候? 黑衣男子冷冷的皱紧了眉头,心头几乎是翻涌了上来深刻的火气。 他是那样的难以忍受着自己的修为不够。 可是事实又是诚然如此。 这一遭异象之打磨,结果已经是非常的明朗的了。 黑衣男子暗自起了火气,随即未留下只言片语,动身往古道之下去了。 沈落顿了一下,看了过去,那黑衣男子未有回头、也是未有停留之意,黑色的背影沿着古道往下,每一步都那样的凛然。 日光从他的身后升起来,愈将他送离得越远。 沈落无话多言,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了那白衣老道。 而此时,那白衣老道就立在她的身前,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沈落微微勾唇,眉眼间也流露出了清冽而又温和的笑意,随即则是明白了归来,立刻俯身,将长剑交出:“前辈,你的长剑。” 白衣老道笑了笑,“唔,你和这剑可是十分相配的。” 沈落浅笑:“不敢。前辈受伤于此,不得施展剑意,我是借着前辈的宝剑,方才能够封印了那魔鸟。” 听了沈落的话,白衣老道依然是轻轻的笑了笑。 “你且先拿着这剑,说来我也是要去清原山的。” 沈落惊奇:“前辈是来清原?” “正是。想来……沈掌门应该是出关了吧,若是如此,我是想见见他的。”白衣老道说道。 沈落轻轻一点头,“师父是在山中。” “那实在是好事。”白衣老道笑起来。 原来是如此,沈落也就将长剑收在手中,“请。” 那两位白衣小道跟在了白衣老道的身后,而白衣老道则是随着沈落的脚步,一行从古道往上,向清原门去了。 白衣老道道,“上次我与沈掌门见面的时候,还未有你这个女娃,沈掌门而今是有了几位徒弟了?” 沈落坦然道:“师父座下有四位弟子,我排在其二,往上有一位师兄,还有两位师弟。” “原来是如此,这一代清原,大概是出了修真大能来,你况且如此出挑,想必你那三位同门也是不逊色的啊!” 沈落浅浅笑了笑,道:“是师父教得好。” “沈掌门诚然是得道的高修,唔,你怎么叫?”白衣老道道。 “沈落。” 沈落轻轻接上了白衣老道的话。 第一卷 百年 第十四章 传报 白衣老道点头,“沈落……唔,不错。你的剑意已经初见雏形,且继续好好修炼,千万不可懈怠,假以时日,你的剑修之力,可成大器啊。” 沈落浅浅抿唇,可成大器与否的事情,她倒是没有深思熟虑过,这七年来,在师父和大师兄沈宴卿不在清原门之时,她所考量的,皆是要好好修行,以剑意加身,做了剑术高强之人,方能够护住清原山。 与寻常修道为求得道飞升的人不同,沈落所想的,更是与门派传承有关的事情。是沈清和在清原门给了她一个家,为此师门,她定然潜心修行,生死不负。 “多谢前辈提点。”沈落只温和而客气的答道。 白衣老道笑了笑,看着沈落。眼前这姑娘是罕见的剑修,他自是在心里好好的思量了一番。 虽然不曾探过沈落的根骨,但是想来,沈落的根骨也是出奇,否则不会在如此年纪便有了一身剑意。 自然,这与清原的传承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是有沈清和这样一位修道的大能镇门,方能够出了出挑的修真道修来。 白衣老道感叹道,“还是沈掌门啊。” 沈落并不能够揣摩分出来白衣老道这话里所感叹的是什么意思,只温和笑了笑。 一行人过了古道,便进了清原。 此时,在清原藏龙院的凉亭之下,楚炎和赵惊云皆是喝得十分烂醉,东倒西歪的仰着,不成体统。 而藏龙院的大门则是在这个时候被迅速的推开,穿着一身红衣的沈宴卿快步而来,见着那两位师弟还在睡着,不由得皱紧眉头,动身凑上去,闻着那扰人的酒味,他又不由得蹙眉,随即先看看楚炎,只见他趴在桌上,不见苏醒之意,于是将目光转向一边的赵惊云身上,抬手,用手指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师弟!” 沈宴卿开口喊道。 赵惊云不似楚炎喝得那般多,在沈宴卿的两声呼喊之下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大师兄。” 沈宴卿拧眉,“为何你小师姐还没回来?” 沈宴卿的语气里裹着急躁,看着赵惊云,迫切的蹙眉。 赵惊云愣一下,而楚炎在这个时候也醒过来。 “如何?” 楚炎看向沈宴卿和赵惊云两人,道。 这番颇有些不紧不慢的模样,着实是让沈宴卿的急迫更显,他急促道,“你小师姐还没回来。” 楚炎“哦”了一声,“大师兄不必急迫。这又不是不寻常的事情了。小师姐往前采集的时候,也常晚归。昨夜不是与你说过了,这些年来,山中并不安定,来往许多,小师姐也常帮扶那山中山的人,并不稀奇。” 楚炎坦然道。 沈宴卿往后一步,想来自己或许是心急了,这些年不见,沈落而今的修为到底如何,他也是不知道的。相比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他对沈落着实是不再有了解的,既然他们两个人都能够如此坦然应对这件事情,他又何必如此? 沈宴卿不易觉察的叹口气,淡淡道,“可是一人出门终归麻烦。” “若是带上我们,那才更是麻烦。我和惊云那一点剑修之力,十分不够用。”楚炎笑道,说起来这话的时候根本没什么羞愧。 而赵惊云则是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挠了挠后脑勺。 沈宴卿正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细细一想来,自己又能够说什么呢? 若不是因为自己进了那天地劫去,方能够算是修行了七年,若是他也在这清原山门,恐怕是比眼前的两位师弟还要混的。 如此一想来,沈宴卿便道,“你们且学学好吧!” 说完,沈宴卿摇了摇头,动身走了去。 出了藏龙院,沈宴卿想再往沈落的拂云居去,此时听得了山门之间的脚步声,立刻出了居所一路,往山门正处去,只见着沈落带着一行三位白衣进了来。 沈宴卿顿了一下,动身上前去。 “唔,前辈,这位就是我的大师兄,沈宴卿。” 沈落开口道。 “原来这位就是沈掌门的大弟子。”白衣老道立刻看向了沈宴卿,先是用目光快速的打量了他一番,随后微笑看他。 “前辈。”沈宴卿不卑不亢的点了一下头,随即目光便落在了沈落的手腕上,那里有一处血伤。 沈宴卿微微蹙眉,不过在白衣老道的面前尚且不好发作。 “我是来拜访你们师父的。”白衣老道说道。 沈宴卿点头,唤了一声,“清风,安排这两位小道修到客房里,好好招待着。清溪,去别居与掌门传报。”随后又看着白衣老道,“前辈,且先等一等。” 白衣老道一笑,“不急。” 第一卷 百年 第十五章 清洗 沈落看沈宴卿安排妥当的模样,不禁轻轻一笑。她素来是不愿与人打这些交道的,往前有人要来拜访沈清和,又或者是要往山门里看一看的,她都需琢磨一番,有时候也得楚炎来解决了。而今有沈宴卿回来了,她自然是能够坦然的将这些交道都落在他的身上,他既是大师兄,她自然也是能够偷偷懒的。 如此一想来,沈落也便觉着心暖了些。 而沈宴卿的心里则是在揣摩着沈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她的身上还隐隐缠着魔气,这到底是如何…… 沈宴卿一时难以有个结果,只想师父尽快来将这白衣老道请走,他也好去看看沈落的伤。 “宴卿,不知,你修的是什么术?”白衣老道在这个时候询问道。 沈宴卿挑眉,“清原道。” “唔,这我自然是知道的。”白衣老道笑了笑,“你以什么为凭借呢?” “我还没到那修行的程度,随意练练罢了。”沈宴卿并不愿意和旁人说起来自己入劫的事情,只打了太极过去。 白衣老道自然也是看的出来沈宴卿是有意糊弄了过去此事的答案,因此也就不再多问了下去。 这个时候,清溪回了来:“大师兄,师父叫这位前辈过去。” 沈宴卿点头,看向白衣老道:“前辈,请吧。” 沈宴卿侧过身,为白衣老道指了方向,白衣老道则是一笑,跟上了沈宴卿的动作。 沈落正打算回了拂云居去,却见着沈宴卿转了身过来,向她轻轻的勾了一下手指,那意思便是要她跟上去的。 沈落滞了一下,并不能够知道沈宴卿的心里是如何想的。 但还是轻轻的一点头,跟了上去。 沈宴卿将白衣老道引到了别居之后,便停了下来:“前辈,家师正是在此处,便送到这里了。” “好。” 白衣老道微微一笑,动身进了院落。 沈宴卿看那白衣老道往木屋去,转了身过来,看向了沈落的手腕。 “这是怎么……我看看。” 说着,沈宴卿便已然动手,将沈落的手腕牵了去,但是也克制着气力,并未敢用上力气。 手腕间的抽痛还是让沈落不易觉察的轻轻的“嘶”了一声,见着沈宴卿那低头十分关切的模样,沈落反而是颇有些不习惯,只道,“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在山中山时,遇上了异象结界,破阵的时候受了伤罢。” 沈宴卿蹙眉,“破阵?你当真是有本事了。” 沈落看沈宴卿这显然是一副没好气的模样,心中稍稍的浮起的一些温和意味也正在跌宕而尽,只得道:“是不小心被异象结界缠了去,方才的那位前辈便是在异象之间结识的。” 说这话的时候,沈宴卿已然取出了一块红色的巾帕,轻轻带着沈落往一边水泉去。 沈落抽离了自己的手,“我自己来。” 沈宴卿只得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道:“山中山而今不比当年,况且当年都已经是十分的乱,何况是现在,我听闻楚炎说起来,你而今的剑意是小有成就,曾帮扶了不少山中山的人,可是你要记着,你并非神通广大的剑修,能庇护自身之时,还是不要多惹了事端去。” 沈落听得沈宴卿这样一番话,心中颇有些不悦,淡淡道:“大师兄教训的是,我自然不是神通广大的剑修,但是山中山的危险不过是诸如狼群之类,我若是连这样的危险都无法对付,又何谈是清原的弟子了?” 沈落的手上加重了一些力气,将伤口做了清洗。 沈宴卿不由得蹙眉,“罢了,与你说起来这些,你大概也是不懂的。这些年来,门派没有我和师父,你做着师姐,楚炎和小师弟也自然是不敢违逆你什么,而你又是先修出了剑意,有些本事来,也便是到了不知外物如何的地步。”沈宴卿淡淡笑了笑,“与你说了也是生得一腔闷气,你且来,先帮你包扎了。” 沈落垂眸,“我自会来。” 说着,沈落便从水泉的一边站起身,沈宴卿与她说起来的话着实是让她颇有些恼火的,但是到底沈宴卿是刚刚回山,还是她的师兄,心中就算是对他有着再大的意见,终究也还是得是压制了下去。 沈落自小就已经是十分懂得了这分寸,此时也只是淡淡的从袖子里找着自己的巾帕,却不见着。 沈宴卿蹙眉看了看,“你的巾帕呢?” 沈落思量片刻,忽而想得她是将那巾帕给了在异象结界里所遇着的那个走火入魔的黑衣男子,此时自然是没有包扎之物的,“在结界的时候用上了。” “嗯?”沈宴卿看得出来沈落的手腕伤口是定然没有被处理过的,此时又听得她是如此说,自然是怀疑着的,“用在了谁的身上?” 沈落坦然:“异象结界里所困的一人。他已然离开了。” 沈宴卿的目光在沈落的脸上打量了一会儿,一时之间觉着沈落在异象结界里遇上了什么人,还是有待追问。 第一卷 百年 第十六章 有缘 不过,沈宴卿还是先动手为沈落包扎。 他将自己的红色巾帕用上,在看向了沈落的伤口的时候,一阵真气的激荡的触感,忽然是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这似乎……是颇有些熟悉的真气流。 在入了天地劫之后,他曾多次与这样的真气流交锋,也有这样的真气流在他的抵挡之下落在每一次劫难之后封关之时,消失在了天地劫之中。 沈宴卿蹙眉,他觉着自己是没有感应错的。 沈宴卿低头,细细的审视向了沈落的伤口。 沈落不由得蹙眉,并不知道沈宴卿这是要做什么,“你……” “那异象结界之间,有什么蹊跷?是谁人布阵?” 沈宴卿问道。 沈落便答,“是魔鸟所在。那位前辈应该知道得更为透彻,我并不知晓。” 沈宴卿没有去包扎沈落的伤口,而是牵住了她的手臂,“你的伤口上还有魔障未除,需要先净了去。” 沈落一惊,着实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如此。 “师父的药炉里大概是有的,随我来。”沈宴卿看着沈落那颇有些担心的神色,又道,“放心。并不大碍。只是一些魔障之气,去除了便好了。” 沈落这才稍稍的能够安心了一些,若是她也要走火入魔,那她大概便是会到了发疯的境地。 当年在山中山的时候,她是见识过魔障的了得的。 她不想要再承受着那样的魔气所困。 听了沈宴卿的话,她便立刻是点了点头,哪怕沈宴卿是再如何,到底也是绝不会欺骗她的。 沈宴卿带着沈落到了木屋一边的药炉,走了进去,翻找起来。 沈落见着沈宴卿如此,不由得想了想什么,低声道,“为何如此?一会儿与师父说起来,不是更为方便?” “师父若是知道了你的身上带着魔性,会如何?”沈宴卿看向沈落的眼睛,笑了笑,道。 沈落想来沈清和是待她温和的,“会如何?” “清原正统,却出了有魔障之人,你也是不怕师父将你逐出师门。” 沈宴卿近乎是用上了恐吓沈落的语气。 沈落滞了一下,淡然道,“师父不会那样,我又并非入魔,只是不慎带了魔障之气。” “话是如此。可是你的身上一旦是有了魔障之气,那便是不争的事实。按着清原的规矩,师父也是要折腾你一番的。别多话了,快来找一找。”沈宴卿道。 沈落虽然在心里对于沈清和对待自己的态度非常有信心,却也是架不住沈宴卿的一番话的提醒,只得沉默着找了药去。 而在这个时候,木屋里相交谈的声音隐隐传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一代两门之间的纠葛,是必不可少的了。” 那位白衣老道的声音传出来。 沈落滞了一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沈宴卿自然也是听得,不由得皱了皱眉,两个人一起屏住了呼吸。 “那沈掌门……你打算如何做?” 白衣老道又道。 “缘起缘灭,自有定法。我已竭力,其余岂是我能够决定。”沈清和淡薄而又不免得带了一些遗憾的声音传出来。 “唔,可惜可惜。” 白衣老道感叹道。 “在沈掌门这一代大能之中,沈掌门你是最为有机会得道飞升的修真者之一啊。”白衣老道的声音里显然是带着遗憾的,“时光已久,机会也是稍纵即逝的。” 沈清和笑了笑,“世事如此,不必介怀。迟剑真人,多谢你来这一趟。” “我也是经过这山中山的时候,发现异象。不得不说,这一遭劫难之力,似乎是更为强大了。而我的剑修之力,已经是无法匹敌的了。”迟剑真人说道。 “并非是迟剑真人的问题。” 沈清和坦然。 “诸事难解啊。我着实也是帮不到了什么,沈掌门。当年你是救过了我一命,我迟剑一宗也是仰仗了沈掌门,才得以有今日。虽然是终究难以扶起,但是这门派到底也是传承了下来。”迟剑真人感激道,“若不是有沈掌门,事情会是如何着实是尚未可知。” “若是说起此事,其后你为我寻得继灵之法,这才更是我该感激的。”沈清和坦然道。 “唉,不过终究也是只能够如此了。” 迟剑真人遗憾道。 沈清和的声音却是十分清淡,“事情还未到结局之际,便是谁也难以说清楚的。我既然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然也是会信了下一步。” “是,沈掌门确实能够是如此。你座下的弟子……唔,我在异象结界里,还是受了你那位弟子,沈落女娃的帮扶,这才能够脱身。” “小落……” 沈清和浅笑,和蔼温柔,“小落是位有缘人。” “是,也正是这缘,我将收着的宝剑,平白,决定就此送了她。我见着她与这宝剑也是十分相配,宝剑第一次开光,便如此可用,岂不是十分迎合的。” 迟剑真人笑着说。 沈宴卿看向了沈落,而沈落则是默默背过手,摸了摸落在腰间的长剑,随后又看向了沈宴卿。 第一卷 百年 第十七章 醒酒 “来路尚未可知,沈掌门,但愿此事能够有个终了啊。” 迟剑真人又感叹道。 “已然走到了这一步来,无论是如何,也得走了下去。”沈清和轻轻道。 “可是山中山……如今已经出事了,魔鸟已出,后患无穷。此处地界,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迟剑真人无奈道。 听得魔鸟二字,沈落又皱紧了眉头。 沈宴卿默默听着,低头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沈落,随即便揽过了她的肩膀,低声道,“药已经找到了,走吧。” 沈落一顿,想要反抗,可是又不能够在此处和沈宴卿闹出来太大的动静,只得是轻轻垂眸,随着沈宴卿的动作,一道悄悄的离开了药炉。 两个人出了院子,顺着石路往前去,到了清池一边,沈宴卿拿了药为沈落净了伤口。 “师父所说的,那是什么意思?” 沈落抬眸,看着沈宴卿的眼睛,问道。 沈宴卿滞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是什么事情,也不是你能管的。” 沈落拧眉,“清原在入劫,我是知道的。” “你是知道,又能如何?”沈宴卿淡淡摇了摇头,为沈落用了药以后,将巾帕轻轻的缠绕在了她的伤口上。 沈落自然也是能够明白沈宴卿的意思,就算自己是已经十分明白了这桩事情,又能够做什么呢? 眼下重要之事,还是尽快精进修为,唯走成为世间之强大剑修,方能够一路无阻碍。 沈落垂眸,看着沈宴卿认真的为自己包扎了伤口,只见着他手法已然是十分娴熟,怕是这些年来不曾少受了伤。 从那天地劫里走出来,该是受了多少重重伤…… “好了。” 沈落还没有思量得深切,沈宴卿便轻轻的放开了她的手臂。 “多谢师兄。” 沈落轻轻道,随即便要转了身去。 沈宴卿蹙眉,“唔,往哪儿去?” 沈落淡然答道:“回拂云居休息。” 沈宴卿暗自吸了一口气,没有什么话能够说,只得轻轻一摆手,“你去吧。” 沈落点头,便动身去了。 她并没有往拂云居回去,而是向藏龙院的方向去了。 隔着远,便闻着酒气,沈落蹙眉,立刻是了然了什么,当即加快步子,快步而去,只见着亭子下的楚炎正加紧收拾了藏酒,而赵惊云则是仍然未醒。 一见着沈落来了,楚炎立刻立住,看着沈落的眼睛,颇有些紧张道:“小师姐……” 沈落动身向前,看了看楚炎,又往赵惊云的身边凑近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喝也就罢了,还带着小师弟?” “我错了!” 楚炎立刻认错,态度如往常一般的好。 “小师姐,这不是看大师兄回来了,实在高兴么?至于小师弟,他虽年少,但好歹也是我清原之人,怎可酒量不够?”楚炎往沈落的身边去,认错道。 沈落摇了摇头,抬手将楚炎推离,“少借你大师兄当幌子,他怎么不像你喝得如此烂醉?” 楚炎抿唇,无话可说。 沈落轻轻掰过赵惊云的脸,见他酒意仍然重,不由得叹口气,“你收拾了这里,我带小师弟去醒酒。” 楚炎立刻点头,“是。” 沈落无奈看了楚炎一眼,而后扶起了赵惊云,带着他往屋子里去。 随后又去熬了醒酒汤。 如此一番,已经是日上中天,赵惊云喝了醒酒汤,才堪堪清醒过来。 沈落自是不等着他,她心里想着沈清和和迟剑真人在别居里所交谈的话,便到了清原山门前,正也遇上了迟剑真人告辞。 沈宴卿送着迟剑真人往山门之外去,沈落快步去了,“前辈。” 迟剑真人看向沈落,轻轻笑起来,“小落。” “正好也是和你说,平白你且好好用着。” 沈落抬眸,和迟剑真人的目光相接,“多谢前辈,我会好好修行练剑,尽心以求不辜负了前辈的信任。” 迟剑真人笑了笑,抬起手来,拍了拍沈落的肩膀,“这清原的来日也是要落在了你们的肩上的。” 沈落的心底诸事闪过,能够从迟剑真人的话里品出滋味来,“我辈万死不辞。” 迟剑真人微笑的一点头,“走了。” “前辈慢走。” 沈宴卿接上了迟剑真人的话,随即开了山门,和沈落一道,送着迟剑真人离开了清原门。 迟剑真人的身影缓缓的从石道上而下,他的两旁跟着左右的白衣小道,三人就这样下山而去,在投落日光的山道上越走越远。 沈宴卿先把目光从迟剑真人的身影上收了回去,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沈落的脸上。 沈落还在深深的凝望着迟剑真人离开的背影,看起来有什么心事。 沈宴卿轻轻的皱了皱眉。 想到了那把剑,沈宴卿不禁觉着此事难以揣摩。 “想什么呢?” 沈宴卿用肩膀碰了碰沈落的肩膀,问道。 第一卷 百年 第十八章 命途 沈落抬眸,摇了摇头,“没想什么,回去吧。” 说着,沈落就要转身而去。 沈宴卿在这个时候抓住了沈落的手臂。 “你和迟剑真人……怎么回事儿?为何他要把那把宝剑给你?” 沈宴卿询问道。 沈落浅浅抿唇,“在异象结界里,迟剑真人被困,我借着他的剑封印了异象结界里的魔鸟,迟剑真人因此觉着我和平白剑之间有因缘,这才将剑给了我。”沈落看着沈宴卿的眼睛,坦然的说道。 “那你不曾想过探探这把剑的来历么?你在异象结界之中,伤口上可是带了魔气。”沈宴卿又道。 沈落皱眉,“魔气是因为异象的魔障,迟剑真人和师父的交谈你也是听到的,如果当真有什么问题,师父也会与我说。” 沈宴卿一时无话可说。他是不想沈落因此这剑再落入什么险境。 清原入劫,山中山魔障重生这桩事情,他自然也是明白的,正是因为如此,他从楚炎和赵惊云的口中听闻的沈落,还有沈落在异象结界里诚然是受了伤这一桩事情,才会让他觉着格外忧心。 沈落有了这剑之后,想必比往前是会更加无所顾忌,而今魔障本来就是已然生出“小落,我是想与你说,清原一带并不安定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你今日能够从那异象结界里逃出,那来日呢?若是有哪一次,你落入了魔障之间,无法抽身了呢?” 沈落眨了眨眼睛,“清原一带不安定,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清原门世代守护清原地界,我既然拜在了清原门下,自然也是义不容辞。”沈落停了一下,想到了沈清和和迟剑真人所说起来的那些话,她当然是能够感觉到危机愈发逼近,而她既然无法抗拒危机到来的那一日,那便是应该好好筹谋,如何做,才能够应对了危机。 沈宴卿听了沈落的话,不由得笑了一下,“罢了,随你去。” 沈落皱了皱眉。 沈宴卿会是如此态度,她着实是太能够明白了。 往前沈宴卿便是绝看不起她的,难道还能够指望着沈宴卿在天地劫中七年的修行时间,便能够对她刮目相看了么? 诚然,与此必将背道而驰,沈宴卿在天地劫之间历劫七年,而今还能够回来,恐怕他的心里对她是更为不屑的。 沈落想询问沈宴卿的话也是压在了心里,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多说,转身便往山门的方向去了。 沈宴卿立在原地,顿了一会儿,才稍稍的偏头过去,看向了沈落的背影。 沈落一身青衣,背影挺拔,与当年他在山中山所见的那个可怜的小乞丐大为不同。时光已过,人亦换了模样。 沈宴卿摇了摇头,胸中颇有些郁结。 明明自己是想要与沈落再多说什么的,好不容易有如此机会能够一起回到山门,眼下却又是如此。 沈宴卿也转了身去,往清原门去了。 别居里,沈清和正打坐。 沈宴卿走近了屋子,抬起手,轻轻的敲了敲。 沈清和道:“来。” 沈宴卿便动身进了门。 “师父。” “宴卿,来坐。” 沈清和向自己对面的席子示了一个眼色,沈宴卿便快步而去,坐在了沈清和的对面。 “师父,你伤势如何了?” 沈宴卿抬眸,看着沈清和,低声询问道。 沈清和坦然,“恢复着,没什么。宴卿,你来找我,大概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吧?” 沈宴卿抿唇。他自然是隐瞒不过沈清和什么的,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是,小落从迟剑真人那,得了那把平白剑,师父如何看待此事?” “这自是小落的因缘,我没什么说的。”沈清和平静的说道。 沈宴卿沉思片刻,深吸口气,“可是,师父也知道,在清原门庇护之下,若是想求得一个宁静,也是能够……” 沈清和一笑,目光一直落在了沈宴卿的脸上,观察着他的脸色,他轻轻道,“是这样,宴卿,因此一路以来,无论要你做什么,都是问了你的意思。和对你是一样的,小落想走哪条路,我不会过问。”沈清和坦然,“宴卿,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仍然是那句话。你的命途握在了你自己的手上。” 沈宴卿深吸口气。 从七年之前,他便知道了这道理。 因此沈清和所说的这些,他都能够明白。 看沈宴卿的脸色,沈清和又轻轻笑了笑,道,“宴卿,你是为小落担心吧?” 沈宴卿抬眸,看着沈清和的笑意,轻轻点了一下头,今日他和沈落一起听闻了沈清和和迟剑真人的交谈之后,他便已经是后悔了,想来他是不应该叫沈落听得那些的。 “小落的命途也握在她自己的手中。你虽然是她的师兄,但是也仅止于此。”沈清和看着沈宴卿的眼睛,开口提醒道。 沈宴卿了然沈清和这话的意思,只得点头,“是,师父,我明白了。” 第一卷 百年 第十九章 有灵 沈落执剑回到了清原门后,便往藏龙院去了。 她原本是想要向沈宴卿询问起来平白剑的事情要如何做,不过在山道上见着了沈宴卿那样的态度,她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想来自己要做什么事情,还是不必和他说起,还是和楚炎交谈要好。 楚炎此时正在院中,摆弄着移植来的百灵花,只见那花生长得尤其繁荣,楚炎的心情也随之大好。 沈落快步而去,到了楚炎的身边。 “小师姐,你来了。” 楚炎喜道。 “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 沈落坦然开口。 楚炎摸了摸鼻尖,看沈落的这个态度,她知道她是有什么事情,于是立刻点头,“来。” 沈落便跟着楚炎一起,往屋子里去了。 楚炎倒了一杯清茶,递给沈落,沈落浅浅的尝了一口,随即便将杯子放在了木桌上。 “是我,收了一把剑。” 沈落开口,开门见山的说起来。 楚炎看着沈落的眼睛,认真听着。 “今日有一位执剑真人来拜访师父,他送了我一把宝剑,平白。” 沈落坦然说道,随即从腰间取下了平白。 楚炎垂眸看着,只见那剑身似乎还带了一些铁锈。 “这把剑……看起来很是不寻常。”楚炎虽然在剑术之上并没有太大造诣,但是却了解甚多,因此沈落才会拿这件事情来询问他。 “怎么说?”沈落抬眸,看着楚炎。 楚炎道,“如果是宝剑,还是一位执剑真人带来的剑,那定然是剑光非凡。可是小师姐,你且看着这把剑,它并非是如宝剑一般剑光夺目。” 沈落轻轻拧眉,她也是明白了过来了楚炎的意思。 在异象结界里的时候,她分明是感受过了平白强大的剑光,可是如今这细细的一看剑身,却又并非是如此。 “那依你看来,是要如何?”沈落继续道。 “既然已经是小师姐你的剑了,自然是由你来决定。”楚炎笑道。 沈落抿了抿唇,脸色上闪过了一丝无奈,“唔,那位真人将这平白宝剑送给我的时候,是与我说了我同这把剑之间乃是十分有缘分的,可是我拿到了这剑,细细琢磨起来,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啊。” 楚炎垂眸,“万物皆是有灵。如果说是那位真人已经能够看的出来了,这宝剑应该是归属于你,那他一定是有着依据的。小师姐,我记着我曾在藏书阁中见着过有关剑和剑主之间的联结,你且等我,晚些回来我去找你。” 沈落点头,眼下是只能够如此做。 楚炎便对着沈落一笑,快步离开了屋子。 沈落轻轻拧眉,握着剑柄,又细细的看了看那铁锈。 这铁锈难道是一直在的? 为何她记着……还是说她记错了? 在异象结界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这样的铁锈。 又或者说是那时候她也是没有注意到的?毕竟在结界里的时候情况还是十分危急,她又是哪里分得出来心力去看这些? 沈落没得到答案,暂且动身往拂云居回去了。 这件事情,且还是拜托在了楚炎的身上。 沈落低头,看着平白剑的剑身,还有那些生出的铁锈,离开了藏龙院。 她经过那些移植的百灵花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那其间花影缠绕着,带着愈发似乎有人气的光彩来。 沈落回到拂云居,已经是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 她关了拂云居的门,来到了亭子下,将平白摆在了石桌上,垂眸,细细的端量着它。 她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那铁锈之上,她不由得轻轻皱紧眉头,看起来那铁锈似乎在生长着。 沈落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即一惊,伸出手摸到了那一点铁锈上,随后用力的磨去。 而就是在铁锈被她的指尖摩挲下去之后,一道青光随之而起,一瞬间的刺眼让沈落急忙闭上了眼睛,向后退了一步去,随即便见着那平白剑忽然从石桌上凌空而起,剑锋正对向外,剑柄正落在了沈落的眼前。 沈落不由得一惊。 就在这样的时候,平白剑似乎又显露出了在结界里所有的样子,它泛着剑光,带着凌厉的风一般,那是真正宝剑的模样,让沈落的心不由得又猛地跳了起来。 沈落在睁大了眼睛,停了一会儿之后,终究是抬起手,握住了剑柄。 她当即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引力,将她和剑柄固在了一起,沈落试图念了一道清原剑术的口诀,随后,剑意立刻生效了,沈落整个人被强大的剑风带了出去。 平白在月色下划过了一道可怕的剑光,一瞬间,映着月光,尤其寒冷,随即狠狠的劈向了院落里的石桌。 沈落不由得一顿。 她感觉到了剑风的强大,同时也感觉到了自己无法控制它。 第一卷 百年 第二十章 起意 沈落意识到了眼下所发生的事情是什么,她必须要按住平白,这才能够停下来接下来的动作。 可是强大的剑风这个时候已经并不由她所控制了,而迸发出的强大的剑意,确实让沈落感觉到由衷的满足,她就是这样,处在一个两难的境地之间,执剑劈向了石桌。 沈落皱紧眉头,眉心之间随着剑光闪过了一道可怕的幽黑,随即在她的脸色变得尤其难看之下,剑光轰然劈开了石桌。 石桌在剑光之下碎裂,沈落咬紧牙关,将平白剑逆向而来,划过了自己的手臂。 一直到了平白剑见了血的时候,铁锈已然消散,沈落握紧了平白剑的剑柄,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已经劈碎在了一地的石桌,轻轻的皱眉。 这个时候,沈落是已经全然忽略了手臂上流淌的鲜血,目光只紧紧的落在了石桌上,轻轻的咬了咬嘴唇。 这是平白剑开启的威力,她感觉到了就是手上的这把剑带起了她的体内的剑意,是和她平素时候用木剑的时候提升了几个剑意层一般。 沈落能够清晰的捕捉到这种不同,因为这平白剑就落在了她的手上,而剑意就在她的真气之间,贯穿到身体的每一处的剑意都是提醒。 石桌在剑意之下断裂,那威力非常深刻。虽然沈落往前的剑意也能够带起剑风来,但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力量,她是当真感觉到从自己的剑意之间横生的强大力量,那意味着着她将得到更加强大的剑意。 想到了这里,沈落的心里微微颤动。 她努力的握住了剑柄,垂眸,思考着什么,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敲门的声音乍起,沈落一惊,还没有能够反应得过来什么,拂云居的门便已经是被推开了。 “沈落!” 响起来的是沈宴卿声音。 沈落倏忽皱紧了眉头。 她的目光在眼前的碎开的石桌上扫了一会儿,一时之间颇有些慌张,如果沈宴卿向她问起来,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师兄?” 沈落尽量保持着脸色上的平和,轻轻的将平白剑下落,看向了近乎是快步冲了过来的沈宴卿。 “你在做什么?” 沈宴卿开口便道,他的目光先是在沈落的身上冷冷的扫了一圈,而后见着了她掩饰着的手臂上的血迹,当即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抿了抿唇,平和了自己的情绪之后,她相当坦然的开了口,“练剑。” 沈宴卿皱眉,又看了看那已经是碎开了的石桌,“练剑?这个架势……” “是方才突破剑意的一关,一时没能够控制住招式。这……师兄还有不明白的么?” 沈落轻轻的皱了皱眉,转了身过去,并不打算再和沈宴卿交涉下去,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了当沈宴卿向自己靠近了过来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竟然是起了一阵离奇的杀意。 沈落能够了然这样的杀意绝不是出自于自己的本心,她当然能够想明白这是因为平白剑才会有的恶念。 沈宴卿是从突破了天地劫的重重劫难之间走过来的,自然也是明白每一次突破修炼的一关的其中关窍,看沈落这么说了,他也就没有更多的话能够说下去。 “罢了,那我来为你包扎吧。” 沈宴卿开口道。 说着,沈宴卿便是要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沈落忙着是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不必了,练剑的时候难免受伤,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师兄应该也不是只是来看看我练剑,为我包扎包扎伤口吧?”沈落抬眸,看着沈宴卿的眼睛,语气淡淡的回应道。 沈宴卿滞了一下,他只是转到了拂云居这边来,想要同沈落说说话来,而到了拂云居之前,却听得了其间的声音,这才颇有些慌乱的进来了。 “嗯。” 沈宴卿看着沈落的眼睛,“清原怎么说,也是一处仙门,就算是入劫,也是自有其能够支撑之处。就算是再不济,门中也是多年如常。小落,你并不需让自己承受了太多。不管是师父,还是……还是我,都是如此想的。” 沈落浅笑一下,“大师兄的心里是如何想的,我并不知晓,但是师父的心里,绝不会是如此。” “但是师父……定然是愿着你好。”沈宴卿道。 沈落一笑,“师父一定是会让我顺心而为。” 沈宴卿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沈落竟然是能够将师父的心意揣摩得十分接近了,一时之间,他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师兄,你且先离开吧,我要休息了。” 沈落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之后,便动身走进了屋子,没有回头。 沈宴卿无奈的叹口气,心道自己诚然是多此一举,无论沈落是如何,他都不该再如此上心,虽然他是师兄,但是正如沈清和所言,他也能够顺心而为。既然眼下并不是他所想要走得路,那么他自然也是不必多为旁人考虑。 尤其是沈落……这分明与他唱着反调的。 沈宴卿深吸口气,胸中的闷气不但是没有消沉下去,反而是更成了郁结。 他抬眸,看着沈落的屋子里的烛火灭了去,摇了摇头,只得是也转身离开了。 山门月色蒙蒙,不知岁月难得。 第一卷 百年 第二十一章 打探 沈落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休息,只是弹指将烛火熄灭,但是并没有闭眼休息。 她将伤口包扎上,起身,坐在了床榻上,看向了放在了一边的平白剑。 平白剑能够带给她巨大的力量加持是不争的事实,而她如何才能够将其剑气完完全全的为自己所用,显然是她现在应该好好考量的事情。 沈落轻轻的摩挲着手臂上的伤口,这件事情自然是不能够同沈清和说起来,若是它知道了平白剑其间的蹊跷,能否让她再用了下去都是不好说的,虽然她相信沈清和对待自己会持着一个宽宏的态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沈清和将会允许她做任何的事情。 而沈宴卿……这两番交涉下来,沈落已然是觉着自己绝不能够与他多说了什么,一来他绝不会相信自己,二来他并不愿意看着自己精进剑术,眼下最为妥切的法子,还是和他的三师弟相交谈。 沈落思量了一番,最终是做了决定,而后便将平白剑收在了腰间,动身下了床榻,往门外去了。 月色在山门之间弥漫着,沈落穿过了庭院,往藏龙院去了。 到了楚炎的藏龙院之前,沈落便轻轻敲了敲门,随即推门而入,正见着灯笼之下,沈宴卿靠在了一边的门板上,颇有些没有站相,而楚炎则是翘着二郎腿,坐在了石桌的一边,抬头看过去,是在和沈宴卿交谈着什么。 “沈落?” 一见着是沈落来了,沈宴卿当即睁大眼睛,同时,他的脸色颇有些挑衅,“你不是要休息了么?” 沈落滞了一下,往楚炎的方向看过去。 楚炎的脸色显然也是颇有些心虚,和沈落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轻轻地挠了挠头发。 “唔,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三师弟说。” 沈落只得往前走,让眼下之事看起来没有那么尴尬。 沈宴卿一时之间脸色泛着隐隐的怒意,他的目光淡淡的从沈落的身上扫了过去,然后又看了看躲避开他的目光的楚炎,心中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然而对此情此景,却也没有什么话能够说。 “你们……且多注意一些。” 沈宴卿终究是只能够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尽管他的心头还有更多难听的话想要开口。 沈落抿了抿唇,本来是打算解释什么的。 可是想到了平白剑的事情,眼下这样糊弄了过去也好,于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沈宴卿也就只好动身离开了。 走过了沈落的身边的时候,沈宴卿停了一步,偏过头,“你是做师姐的,不能耽误了师弟吧。” 沈落抬眸,对上了沈宴卿提醒的目光,这句话里是什么意味她自然是明白,虽然说这件事情诚然是一个误会,可是在沈宴卿的心里看来,难道是说自己若是和楚炎如何,便是耽误了他? 不过细细一想来,这也确实和沈宴卿对她的态度不谋而合。 沈落淡淡的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心头飘过的一缕情绪压了下去,反正自打小以来,沈宴卿对她的态度一直如此,哪怕是需要求得一点,来自师兄的安慰,她似乎都不曾有那样的立场,又怎么能够指望上沈宴卿对她说出什么好话呢? 沈落笑了笑,“我自然是有分寸。” 听到这样不卑不亢的一句话,沈宴卿更是无话可说,他冷笑着点了一下头,擦过了沈落的肩膀,就好像是给她某种警示,而后快步离开了藏龙院。 见着沈宴卿离开了,楚炎才转过头,看向了沈落,“唔,小师姐,方才着实是把我吓了一跳,大师兄怎么像是巡逻一般,这是在做什么?” 沈落摇了摇头,动身往楚炎的身前过去,坐在了石桌一边,“他大概是起了疑心。今日我练剑的时候,碎了拂云居的石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来。” “唔,大师兄来找我,似乎就是说这件事情的,他方才问我这些年你练剑如何。我方才是刚回到藏龙院,本来是打算去找你的,可是见着了他,只好是停下了。” 楚炎低声说道。 沈落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沈宴卿果然是向楚炎来探她的底细的,“那你是如何说的?” “自然是潜心修行,一心练剑,实话实说了。”楚炎道。 沈落点了一下头。 沈宴卿此人自不打算好好修炼、待到有一日清原无法抵抗的时候全心而战,却还要来干涉她的筹谋…… “好罢……” 楚炎看沈落的模样,眼珠子转了转,道,“小师姐,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练剑是出了什么事情?” 沈落摇头,“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没想到这平白剑的剑意竟然如此高,剑风凌厉,将石桌劈碎了。” “嗐,也是难怪了。小师姐,我查了剑宗,诚然是有这把平白剑的记载。” 说着,楚炎抬手,在两个人之间画了一道符咒,那符咒便勾勒出了书卷的剪影来,其上的勾画也是愈发分明。 第一卷 百年 第二十二章 花影 “有剑图,”楚炎道,“乃是可通灵的宝剑,能够与剑主结成剑契,但是需得开光。” 沈落的目光从勾画的剪影上扫了过去,想到了自己分明是被平白剑控制着的那时候,只要是她能够让平白剑为自己所控制,那便是到了她的剑术更上一个台阶的时候。 “我明白了。” 沈落点头道。 楚炎又道,“如何为平白剑开光的事情,我一时还不得法,小师姐,你且等我看看。” 沈落明白,“三师弟,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小师姐,我一定尽力,不过我现在也只是能够查到藏经阁里所有的记载,如果是在藏经阁里也不存在的,那我就没有什么法子了。” 沈落了然的一点头,“无妨。那我先离开了。” “小师姐慢走。” 楚炎微笑着目送了沈落离开了藏龙院,而后就在他要转身往屋子里去的时候,忽而见着了眼前闪过的一道花影。 楚炎顿了一下。 一种深刻的熟悉的感觉从心头蔓延了上来。 楚炎的目光追着那花影而去,便见着了院落里移植的百灵花竞相而放,在月光的温柔如水之下,影影绰绰的闪着尤其漂亮的光彩。 “楚炎。” 来自那花影之间的声音响了起来。 楚炎落在身边的拳头握紧了,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当即是睁大了眼睛。 “花仙?” 开口的声音里满含着不敢相信和失而复得的喜悦,而楚炎的眉头却是轻轻的皱着,那是害怕着眼前所见的又是一场泡影。 毕竟是多年以来,他不是第一次见着了回来的花仙。 当年沈清和闭关、沈宴卿入天地劫之后,清原山也随之入劫,山中花草纷纷散去,曾经与楚炎在年少的时光里相伴的花仙也不例外。 沈落那时候不曾救下了花仙,在楚炎的心里几乎是结成了一道郁结,这也是他在后来修行的几年之间,将自己的心思更多的放在了符咒的幻术之上的因缘。 若是能够,他自然是想要求得一个能够解了世间所有遗憾的符咒,方能够换回他曾经所拥有的片刻的完满。 “是我,花仙姐姐……没想到你又长高了许多!” 花影之间可见的那女子生得漂亮,语气里带着温柔道。 “你……” 楚炎忙走近了上去,伸手想要触碰到花影。 而当自己的手指接触到了花影,那花影却是不可触碰的泡影,一触即穿过。 楚炎皱紧眉头,脸色当即艰难,“这……你别走,你等着,我让我师姐来帮你。” 花仙浅浅的笑了一下,“唔,楚炎,这不是我的真身,我的真身还在山中。” 楚炎一顿,明白了过来。 “清原山中的灵气重新聚集,今日我感受到了你那位师姐的真气,为此才能够借着花影,在这里苏醒过来。”花仙解释道,“当年是你的师姐为我们山间百花续命,对此,我不会忘记。” 楚炎轻轻抿唇,想起了自己让沈落去救山间花仙的事情,那时候他还以为沈落并没有能够救下他们。 “原来是这样,你们回来了就好。” 楚炎的眼眶湿润了一些,温柔的说道。 “我方才听闻你和你师姐说起来为宝剑开光的事情。我倒是知道有一个地方的。” 花仙说道。 楚炎睁大眼睛,“是什么地方?” “欲以修行精进,必得突破难关。这是修真界亘古不变的道理。你师姐还是一位剑修。剑修在而今的修道之间,杀伤尤为强盛,但是修行之路也是尤其难走的。世间剑修虽多,但是真正能够以剑成为修真界大能的,又是能有几个呢?” 花仙轻轻说道。 楚炎听了花仙的话,轻轻皱眉。他是能够明白花仙的意思的,因此他的心里为沈落感觉到担心,他在思考自己是否还要询问下去,想到了沈落那十分急切的态度,楚炎想了想,自己还是继续听下去。 “山中山有一处,修炼之地。早就听闻,有一处结界,若是能够突破,便是能够为剑锋开光。” 花仙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楚炎听了,轻轻抿唇,“原来是这样。那这其中又会有多少危险的?” 楚炎不由得询问道。 “结界之间,想必定然险象环生。定然不会是容易轻松过关的。” 花仙坦诚的说道。 楚炎点头,“我知道了。” “嗯,我在此处现身,也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个。眼下我已经说完了,并不能够支撑太久,先离开了。” 花仙又道。 楚炎拧眉,忙道,“我应该去山中找你的真身么?” “是,还是在老地方,你若是想见我,明日你就来吧。”花仙回答道。 心底的一点泡影似的念头,终于是化成了实际。 楚炎露出了笑颜。 “我明日会过去找你。” 楚炎坚定道。 花仙露出了灿烂的笑意,如当年一模一样。 她朝着楚炎摆了摆手,而后便消失离开。 月色之下只剩下虚空的花影,楚炎轻轻的勾唇,知道自己心中惦念的人已经回来,他十分欢喜,觉着这实在是一段恩赐。 第一卷 百年 第二十三章 花海 此夜安宁,徐徐天明。 沈落醒来之后,便是将平白剑拿出,端详了去。 昨夜已经没有的铁锈,却又是生了出来。 见着剑身上的铁锈,沈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看来还是要,为平白剑开光。 否则如此下去,被控制的人只会是她。 沈落收了平白剑,动身走出了屋子,东方的天边只有一些隐隐的光,并不是一个好天气。 院落里的百灵花,也显得没有生气。 沈落看向了石桌,走过去将它收拾了。 感觉到真气似乎稀薄了一些,沈落不由得又想到了迟剑真人与沈清和说起来的那些话。 似乎危险已经在迫近了,所留给她的时间也并不多。 沈落深吸口气,愈发坚定了自己是要控制平白剑的决心。 在这样肯定的心情之下,沈落动身往拂云居外去,正见着了楚炎推门过来。 “小师姐。” 沈落知道楚炎定然是已经有所发现,道,“三师弟,是已经有了线索?” “我们坐下慢慢说。” 楚炎揽过拉沈落的肩膀,带着她进了凉亭,两个人对坐。 “小师姐,昨夜我见着花仙回来了。” 楚炎喜道。 沈落惊喜,“当真?” “当真。花仙与我说是小师姐,你救了她们,感应到了你的真气,她苏醒了过来。” 沈落的眼神立刻是带上了温柔的欢喜,当年因为自己无法挽救她们,沈落的心中还颇有些难受。尤其是自己作为师姐,作为那时候清原门的两位师弟唯一的依靠,却不能够满足他们的愿望,这是沈落心中的无奈。这也促成了她在之后的日子,如何也是要好好修行的因缘之一。 “她们回来了就好。这是好事情。楚炎,这样,你也是能够欢喜了。”沈落看着楚炎的眼睛,温柔道。 楚炎笑起来,“是因为有小师姐,才能够如此。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大概是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缘分还没有结束,就好像是师父说过的那样。正是因为如此,你们还能够再见着。”沈落温柔道。 楚炎抿唇,“大概当真是如此吧,而今这因缘也是转回到了我们的身上。花仙与我说起来,如何能够为平白剑开光的事情。她们这些年来在清原山的所见,是比我们要多很多的。”楚炎说道。 沈落问道,“花仙可是说了什么法子?” 楚炎便回答道:“山中有结界,若是能够破了结界大关,小师姐也就是能够为平白剑开光了。” 结界? 沈落稍稍拧眉。 这说的结界,正是魔鸟所在的那个结界么? 沈落想了想,“不知道,这结界是在何处?” “花仙与我说,这结界是在山中。若是说起来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也是说不好的,小师姐,我倒是想,花仙今日邀我去山中与她见面,你可与我一起去,向花仙询问那结界的地方,这样也就能够尽快解决了。” 楚炎提议道。 沈落抿了抿唇,想了想,这当然是好法子。 “好,三师弟,我和你一起去。”沈落点头答应下来。 楚炎轻轻笑了笑,“那,小师姐,你收拾,我们这就出发。” 沈落点头,收好了平白剑,而后她又思考了什么,往屋子里去了一趟。 随后,沈落和楚炎一起离开了拂云居。 此时正是接近了晌午的时候,两人的离开并没有掀起什么动静,沈清和对待他们从来都是放养一般。 沈落跟着楚炎,一路到了清原的山岗上。 天色灰蒙蒙之间,能够看见山岗上盛放的花海。 其间花影相连,一派生机盎然,若不是因为天色的灰蒙蒙的遮挡,定然是会更加显出花已然盛开的鲜活。 沈落看过去,心中不由得轻轻颤抖。 是因为清原又要步入了一场劫难去,因此才会如此么? 想到了这里,沈落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她看了看楚炎,将自己的情绪克制了下去,而后看到楚炎走到了花海中间,轻轻的画了一道符咒,随后,花影一时更加盛大了起来,也显现出了人形的模样。 而露出面容的,正是那生的十分漂亮的花仙。 “楚炎,你来了。” 花仙看向楚炎,在花海中间微笑着招手。 她的目光里满是温柔,好像是挚友一般。 楚炎快步走近了过去,“花仙。” 花仙温柔的笑着,抬起手,抚摸上了楚炎的肩膀。 楚炎感觉到了真实的触感,那是真正的所失而复得的惊喜,他一时之间不由得眼眶红了,抓住了花仙的手臂。 “你真的回来了。” “是啊,是你的师姐救了我。” 花仙说道,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沈落的身上,郑重的点了点头,目光里是深深的感激。 沈落轻轻点头,唇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守护清原山,是我辈应该做的。花仙一族与我三师弟更是情义深厚,能够帮到你们,对我而言也是慰藉。” 第一卷 百年 第二十四章 气咒 “唔,道修万千,但是真正能够怀着良善之心,并不可多得。也是正因为如此,我知道你在求为宝剑开光的法子,也愿意现身来引一条路。” 花仙坦诚说道。 沈落轻轻笑了笑,“多谢。” “花仙,我带着我师姐来就是想向你打听,你说的那处结界是在什么地方?” 楚炎询问道。 花仙道,“山中山之间,我虽然不曾亲自去过,但是是见着过其他道修去过的。你们随我来。” 沈落抬眸,对上了楚炎的目光。 楚炎轻轻点头,显然是相信花仙的意思。 沈落也就没有什么多的话能够说,但是还是暗自的探了探袖子,跟上了花仙和楚炎两个人。 三个人一行穿过了花海,往空旷的山路之上走过去,花仙道,“我以前便是见着有人在此处入结界,唯有以自身之力打破结界,方能够涅槃而生。” 沈落亮出了平白剑,只见其上的铁锈又是浓厚了许多,这是因何而生的,沈落的心中是有着揣摩的。正是因为平白剑还没有能够开光,与它的剑主结下剑契,而今才会如此。 沈落默默想着,不管如何,这一趟的结界之行是定然要走一遭的。 这样想着,沈落道,“好,我且试一试。” “小心。” 花仙温柔的叮嘱道。 沈落靠近到了楚炎的身边,抬手,轻轻的攀上了他的手腕。 “楚炎,你也小心,早些回去。” 楚炎了然,“放心吧,师姐。” 沈落垂眸,点了点头,随即放开了楚炎的手,往前走了一步,执剑,默念了一道口诀,以剑身之光,开了一道幻影。 随即,她便立刻感觉到了从剑身而来的迎合。 一声恶鸣率先响在了沈落的耳边。 沈落当即拧眉,抬眸,不由得偏头,看向了楚炎。 楚炎正立在她的身侧不远处,认真的看着她。 沈落皱了皱眉,看楚炎的这个反应,大概是并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的。 沈落不由得深吸口气,继续以剑光开辟。 这一次,她的耳边轰鸣而过了那些熟悉的恶鸣,且是一声和一声之间相连着,带着尤其可怕的嘶吼之音。 沈落能够确切的知道,这是被封印在了结界之中的那只魔鸟发出的声音。 或许已经是事实的显然,如果自己不能够真正的封印结界里的那只魔鸟,便是不能够为平白剑开光。 这是为平白剑开光的重要一环。 难怪迟剑真人说是她为平白剑开光的,事实上是在那之前,迟剑真人都不曾用过平白剑,而平白剑的头一遭,便是用在了她封印魔鸟的那一道之上。 想到了这些,沈落不由得轻轻皱眉。 虽然那恶鸣响在了自己的耳边,是颇有些可怕的,但是沈落并不曾有后退的意思,既然是已经知道了事情要如何解决,她便是要一步一步,绝不后退的走下去。 剑修的路虽然是不好走,但是只要有一日,她能够成为真正的执剑大能,所经历过的所有折磨也都不算是什么了。 沈落这样想着,又倾注了一道真气在剑身之上,而就在这个时候,幻影终于有了反应,缠绕着一层一层黑色的光雾,花仙立即皱眉,忙抓住了楚炎的手臂,“结界已经开了,这次的结界比以往都是要可怕的!楚炎,躲开!” 沈落拧眉,“楚炎,小心!” 结界的魔气在这个时候突然倾泻而出,当即是缠在了楚炎的身上。 楚炎一惊。 沈落也瞬间睁大了眼睛。 “小师姐,救我!” 楚炎惊呼道,整个人已经是被魔气带了起来。 沈落全然是想不到为何自己才是最靠近了结界的入口的人,而那魔气却是要冲到了楚炎的身上。 她立刻奔到了楚炎的身前,一把推开了他。 “小心!” 花仙捞过了楚炎被魔气缠绕的身躯,沈落则是执剑迎上了结界之眼,奋身抵挡了过去。 在这个时候,从结界之眼又奔出了一群黑气缠绕的魔鸟,相连着而出,沈落来不及阻挡,整个人已经被结界吸了去。 “小师姐!” 楚炎忙伸出手,想要抓住沈落,却只能够是堪堪的抓住了一抹青色的衣袖,随即结界之眼便消失在了眼前,只剩下一群黑色的魔鸟压制在了楚炎和花仙两个人的眼前。 “为何……为何会这样?” 楚炎睁大了眼睛,画了一道符咒,以抵挡着魔鸟。 花仙蹙眉,捂着胸口,脸色难看,“清原……清原山又要出事了。” 楚炎一惊,“是因为……” 他一边说着,魔鸟一群而来,冲破了他的符咒,楚炎一惊,又忙着画了一道符咒。 “这结界往前……是不曾这么可怕的。显然是有魔障入侵,才会有了这样……”花仙的话音未落,便见着了魔鸟冲破了符咒,冲向了她和楚炎两个人。 花仙赶紧抓住了楚炎的手腕,“走!” 楚炎画不出符咒,而这个时候从他的衣袖之间却落出了一道银光,那是沈落的真气咒。 “小师姐……” 楚炎睁大了眼睛,没有想到沈落将她的真气咒给了自己,情急之下他也无多时间考量,只得抛出了真气咒,砸在了魔鸟之上。 一群魔鸟因此而发出低吼的怒鸣。 第一卷 百年 第二十五章 有命 “师姐……” 楚炎看阻挡过了魔鸟而后消散的真气咒,其间还带着一抹与沈落相称的青色,消失在了魔气的散尽之时,楚炎睁大了眼睛。 花仙见着眼下这样的场面,不由得叹口气,这个时候也是不能够再做什么,在那些魔鸟反扑过来之前,她也是必须要带着楚炎逃跑。 “楚炎,现在你师姐已经进了结界,眼下,再想什么都是没用的,快!和我一起离开这里!”花仙急忙道。 楚炎的脸色变得纠结,他不由得有些后悔了。 “花仙,我师姐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楚炎蹙眉道。 “生死有命,这又是谁能够说得清楚的事情?想要得到什么,必须是要走一条对应的路,这不是你的错,楚炎!”花仙安慰道。 听到花仙这样说,楚炎的心里更是有些难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为沈落查的这些办法,沈落也绝不会走到了这一步。 想到了这里,楚炎皱紧了眉头。心里的难受是无法忽略的。 “楚炎,现在想这些都是没有用的。一世界显然也是想要你好,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将她的真气咒给你,既然眼下已经是这样了,还是快些离开。那些魔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又过来!”花仙抓紧了楚炎的手臂,急切的说道。 楚炎这个时候也是没有什么话能够说,只好是跟上了花仙,两个人一起往山路深处跑去。 “尽快摆脱这些魔鸟,我要回去,我要和师父说这些事情。”楚炎坚定道。 花仙抓着楚炎的手臂,两个人一起逃亡。 “楚炎,你可是要把事情好好想清楚。你师姐为了平白剑,才走到了这一步来。她的心里是否想要将这件事情曝光呢?” 听了花仙的话,楚炎不由得一滞。 一时之间,他也是说不上什么话,而就在这个时候,又听到了那些魔鸟的嘶吼。 “小心!” 魔鸟的反扑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花仙和楚炎逃出的这一段路,完全被覆盖。一群魔鸟已经追了上来,花仙在这个时候连忙推开了楚炎,“快往山路深处去!” 开口大喊了一句这样的提醒,花仙便转了身过去,使出了自己的法力,向魔鸟阻挡了过去。 楚炎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看向了为自己阻挡的花仙,他的心里一时间非常难受,方才是被他的师姐救过,而且还要靠花仙来拯救他。 “花仙,小心!” 楚炎并没有离开,而是迎难而上,画了一道符咒,和花仙一起抵挡。 在沈落的真气咒断开的那一刻,在别居的清风里打坐的沈清和便是立刻意识到了。 他的心头一紧。 他并不知道沈落去做了什么事情,不过这个时候也是知道,情况一定十分不妙。 沈清和叹口气,动身从别居走了出去。 他闭上了眼睛,用自己的真气探着沈落的真气咒断开的方向,大概知道的是在山中山,沈清和无法揣摩沈落这个时候到那个地方是做什么,但还是立刻默念了什么,只见一只青鸟盘旋在了清原山门的上空。 沈清和抬起手,轻轻一点,“且去吧。” 那青鸟便飞旋而去。 沈清和垂眸,脸色缓缓沉了下去。 虽然对待沈落这些弟子,他素来想的,便是不要干涉了太多。人各有命,他虽然是将他们收在了清原门下,但是他们到底是会成了什么,还是握在了他们自己的手中。 但是,眼下的情况看起来,沈落大概是遇上了什么危险。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够不做什么的话,那定然不是他作为他们的师父,应该做的事情。 青鸟离开了清原山门,沈清和深吸口气。自己的身体如何,他自然是明白的。从清原在七年之前入劫开始,他便是已经用了自己的修为来支撑,虽然不知道还能够支撑了多久,可是好歹,他还是要走下去。 这样想来,沈清和伸出手,接住了落下来的一片羽毛。 随后,沈清和便动身回到了屋子里。 青鸟从清原山上掠过的时候,沈宴卿是见着了的。 在听风斋的小阁之间,他正打坐修炼,便见着了青鸟飞过。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他知道还是出了什么事情的。 清原步入了灰蒙蒙的境界之中,是劫难将启。 七年之前便已经是拉开了序幕,而今到了这一步来,也是有所预料。 他心中所想的只要是能够护住清原门,旁的事情也便是不必多想了。 沈宴卿皱了皱眉,站起身,往听风斋外去了。 到底,他追上了那青鸟的方向。 而此时,在山中山结界之间,魔鸟挥动着巨大的翅膀,飞过了山道,从沈落的头上冲了过去,随后又压制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沈落的脸色已经是非常淡然的。虽然眼下的情况是十分危险的,但是她只是执剑,看着那魔鸟冲荡的覆盖过来。 想要为平白剑开光,势必是要走了这一条路。 第一卷 百年 第二十六章 忍痛 沈落抬眸,看向了魔鸟。 魔鸟而今已经是向她扑了过来,看起来是带着浓重的火气,尽数是扑在了沈落的身上。 沈落深吸口气,执剑而起,杀向了魔鸟。 魔鸟在剑光之下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呼喊,沈落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而是迎上了魔气,和魔鸟的力量缠斗在了一起。 魔鸟发出了一声恶鸣,而后再一次向沈落冲了过去。 沈落整个人被魔鸟的翅膀压制了下去,她深深的喘息着,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在被魔气笼罩着,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还能够支撑到了什么时候,不过既然已经是走到了这里来,要么,是为了她的平白剑开光,要么,就是死在了魔鸟的结界之间。 沈落低吼了一声,再一次飞身而起。 剑光带着她从一片魔气之间站起身,沈落冲向了狭窄的石道之间,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只能够是用着这样的手段,才能够获得生机来。 因此,沈落飞身进了狭窄的山间石道,坠入到了一片虚空的魔气之间,因为那魔鸟在这片石道之间已经是被困了一段,它留下来的魔气是那样的能够将沈落整个人都彻彻底底的包围在了其中。 沈落深吸口气,只能够是奋身继续冲下去。 一直是到了将魔鸟引到了石道之间的时候。 沈落看向了手中的平白剑,深吸一口气,“唔,迟剑真人说你和我之间是有着因缘的,这一次,我能不能够逃脱,就在你的身上了。” 沈落这样感叹了一句,随后扒下了那些铁锈。 在这个时候,平白剑发出了强烈的剑光,一瞬间点亮了整个幽暗的石道,又好像是要冲破魔气的重重叠叠一般,将沈落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沈落知道一旦扒下那些铁锈,就会有这样的剑光。 同样的,她也会因此被控制。 沈落知道或许自己会因此而沉沦,但是她也会有更大的坚守,用自己的心性去控制住平白剑,尽管结果尚未可知,但是她还是非常清楚,如果想要破了这个结界,只能够如此殊死一搏。 这样的念头,在沈落的心里是愈发清晰的,随着剑光的一瞬间跌宕,沈落也被笼罩在了剑光之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又充满了剑意的力量,那是来自平白剑给她的助力。 如此,才能够搏杀。 沈落的心头就是坚定着这样的信念,继续向石道的深处冲了过去,在自己能够迫近了最深的石道魔障之前,停下了自己的步子,转头看了过去,魔鸟在这个时候也已经是冲了过来。 沈落皱眉,默念口诀,杀出了平白剑。 平白剑的剑光在这个时候完全的冲荡开来,冲向了魔鸟。 沈落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一次的剑意,无论是和自己上一次在结界里所感受到的相比,还是在拂云居自己所感受到的相比,都已经是提升了许多。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情,也正是因为有如此的力量,才是她能够借此破阵的关键。 在这样的念头的促使之下,沈落心头的意念也是尤为的盛大,在这个时候,她转了身过去,迎上了魔鸟的压迫,将所有的剑意都倾注在了它的身上。 巨大的翅膀扑腾了两下,好像是被强烈的痛苦所击中,感觉到了这一点,沈落再一次执剑劈了过去。 深刻而清晰的疼痛,激荡在了沈落的手心。 她能够感觉到,平白剑似乎有一个瞬间反噬了过来。 沈落咬紧牙关,即便是那样的疼痛,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再一次的劈杀过去。 平白剑的剑光腾空而起,划过了石道。 心底的一个念头随之而生长出来,强烈的杀戮感似乎是所有的力量的源头。 沈落在自己的意识变得完全的晦暗之间,已经是了然到了什么,她想要阻止某一种念头在自己的心底的泛滥,然后当自己的手中的平白剑再一次劈了过去的时候,沈落便是已经阻拦不住的了。 魔鸟因此强大的剑意而后退去,两旁的石道也在这剧烈的冲击之下轰然崩裂。 沈落立刻飞身而起,石道的碎裂在她的衣摆之下,显得颇有些浩大的盛势。 魔鸟的一双可怕的瞳孔散发着邪气的执念,沈落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睛,那魔鸟发出了一声恶鸣,随后便只是脆弱的喘息的声音,跟随着石道一起,散在了沈落的剑气之下。 平白剑也是在这个时候迸发出了强烈的剑光,直冲着结界的幻影而去。 沈落深吸一口气。 结界在这个时候崩裂而开,身后的魔障仍然是有着形状。 在魔气和剑光之间,这个时候散进来了另外的一股气焰。 青色的光雾仿佛是照进来的神光,如世间之瑰丽。 那几乎是让沈落的心一瞬间燃起了一种温柔的皈依之感。 在这之前从不曾有什么力量,能够让她在这样的时候感觉到如此。 那是沈清和的真气,是沈落所非常熟悉的,印在她的命里的。 第一卷 百年 第二十七章 浅薄 结界的魔气都已经是尽数散去,在崩塌的魔障之间,青色的一片羽毛飘落了下来,一直落在了沈落的心底。 而后,结界突然冲出了巨大的光雾,将沈落整个人都砸了出去。 一双手拦住了沈落,将沈落托了起来。 红色的一抹衣袖飘在大风里,沈落感觉到自己的脚下有了实体,先是看到了一双巨大的青色翅膀,在缥缈的云雾之间翻飞着,沈落随着身后人的力气跌坐在了青鸟之上,一只手臂揽过了她的肩膀,将她护在了怀里。 “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响在了耳边,其间带着一些急切和温柔,低声的询问仿佛是一直能贯穿到心底,沈落偏过头,抬起眸子,见到了自己眼前的人。 沈宴卿深吸口气,目光紧紧的落在沈落的眼底。 沈落微微皱眉,随后又低头看向了破开的结界。 她抬起了平白剑,看了看,心中正揣摩着这一次是要如何和沈宴卿解释。 如何和沈宴卿解释并非是最为重要的事情,眼下更为重要的是,是要如何才能够和沈清和说得一个清楚。 平白剑的铁锈之处在这个时候迸发出了强大的剑光,沈落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感召一般,立刻闭上了眼睛,随即感觉到强烈的剑意一直注入到了她的内府之上,带着一些隐隐的灼痛。 与此同时,那只握着自己的肩膀的手是更加用力了,沈宴卿的脸色在这个时候着实是不好看,他能够揣摩得出来沈落是做了多么危险的事情。 沈落在这个时候则是收了剑,“往那边去,楚炎有危险。” 而青鸟则是已经先了沈落所说的话的一步,飞窜了过去。 “什么意思?楚炎又怎么了?” 沈宴卿蹙眉,着实是不知道沈落和楚炎两个人到底是都做了什么荒唐的事情。 沈落顿了一下,眼下还是什么都不要说得好,“先去找楚炎,再说。” 沈宴卿垂眸,放开了沈落的肩膀。 在青鸟还没有落在了山谷之下的时候,沈落便已经是感应到了自己微弱的真气咒的颤动,她没有一分犹豫,当即是拔剑而起,向山谷深处冲去。 剑风带着她,势如破竹。 沈宴卿一惊,连忙伸出手,想要抓住沈落的衣袖,到底却只能够是看着那一抹青色在自己的眼前飘然而过。 沈落整个人已经随着剑风,下了山谷之地。 沈宴卿微微拧眉,也从青鸟上落下,往山谷中去了。 平白剑先一步追上了那一群缠绕着魔障之气的魔鸟,而在沈落还没有能够动身劈杀过去的时候,那一群魔鸟已经是消散在了眼前,如同那结界的崩裂。 而楚炎和花仙两个人,则是在魔气之后,花仙挡在了楚炎的身前。 “小师姐!” 见着了沈落,楚炎立刻是睁大了眼睛,“小师姐!” 沈落收了平白剑,忙动身过去,扶住了颤抖的花仙。 只见花仙的脸色苍白,显然是受到了魔障之气的压制,整个人都带着一种脆弱。 楚炎将花仙搂在了自己的怀里,“花仙……你怎么样?还能够支撑住么?” 沈落看了看楚炎急切的神色,立刻是伸出手,握住了花仙的手腕,探看她的脉象如何。 楚炎则是紧紧的搂住了花仙,在他的心里是那样的为她而感到担忧的。 他与花仙的重逢,也不过是在昨夜。 如果如此,就要分开了,他当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这世上的缘分又怎么会如此浅薄,叫他和自己惦念的人刚刚重逢,又离别。 沈宴卿这个时候也快步凑近了上来,他的目光落在了花仙的身上,看着楚炎是那样的,紧紧的搂着她,沈宴卿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什么。 “小师姐,花仙到底怎么样?” 楚炎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颤抖是愈发厉害了,连他自己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追问着沈落。 沈落松开了花仙的手腕,无奈的皱了皱眉,“这……花仙姑娘受到了重创。” “我知道,师姐,你一定是有办法的,以前你就是救过她的,现在你也能……”楚炎将花仙紧紧的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就好像是要抓住一个即将离开了自己的人。 沈落无奈,她尝试着给花仙渡了真气过去,可是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来。花仙体内的灵气已经是在流逝着,那也就意味着不管自己是如何做,花仙都不会再为她的真气而如何了。 “师姐……你救救她……我们才刚刚重逢,我们才……”楚炎急切而悲怆道。 花仙依偎在了楚炎的怀里,轻轻的抬眸,看着悲伤的楚炎,道,“楚炎,生死有命。你师姐已经是救过我一次了,如果不是因为有你的师姐,我连和你重逢的日子,都是等不到的。楚炎,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好好的……不要因为我而太难受。” 花仙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沈宴卿伸过手去,触摸到了花仙的手腕,探了探她的脉象。 楚炎将下巴抵在了花仙的肩头,“师兄,师兄……你一定是有法子的吧。” 第一卷 百年 第二十八章 不舍 沈宴卿放开了花仙的手,“灵力已经是尽数散去,那便不是我和你小师姐这样仅仅靠渡了真气便能够将她挽救回来的。而且,她的体内原本就是靠着微弱的真气吊着,而今又遭遇了一次这样的重创……楚炎。”沈宴卿看着楚炎的眼睛,恳切的解释道。 楚炎的目光一滞,又转向了沈落,“师姐,你一定是有办法的!花仙是为了你,才来到此处的,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结界不会开,那些魔鸟不会出现!师姐,我知道你的,你是一定能够救了花仙的!” 楚炎深深的看着沈落的眼睛,眼眶已经是湿润了,他是相信着沈落能够给他一个交代。 沈落抿了抿唇,看着花仙苍白的脸色,如果她是能够有办法的,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而眼下的事情确实是如此,她并非是不愿意做什么。 “楚炎……花仙姑娘的灵气难守,被魔障重创,这并非是我能够救回来的。” 沈落直面楚炎。 楚炎深吸口气,脸色已经是悲伤而又无奈,“你……小师姐,为什么不能够帮帮花仙?她是因为你来到了结界,是因为这样……不,我要去找师父,这次师父在,师父一定是有办法的!” 说着,楚炎就要搀扶起花仙。 沈宴卿听得楚炎说了这些话,不由得揣摩了起来这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眼下一时之间还是不得结果。 沈落看着楚炎,微微蹙眉,她的眉心之间闪过了一道不易觉察的黑气,随即就消散而去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让沈清和知道她做了什么,如果是沈清和知道了这些事情…… “楚炎!花仙姑娘已经是受了重创,就算是师父来了,也未必就是能够做什么的。”沈落只得这样说起来。 楚炎瞬间皱紧了眉头,他的目光紧紧的落在了沈落的身上,其间甚至是带了一些嘲讽的意味,“为……为什么,小师姐你为什么想要阻拦着我,是因为你要隐瞒着你所做的事情,你就是这样自私的人么!” 楚炎的眼眶已经是通红,看着沈落,他带着悲怆和怒火质问道。 沈落顿了一下。 楚炎说出了这样的话,沈落已经是再说不出什么话了。 眼下看起来也只是能够如此罢了。 “我……我没有要阻拦你的意思。” 沈落的呼吸都停了一会儿,好歹才说道。 楚炎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要搀扶起来花仙离开。 花仙的呼吸已经是十分微弱。她脆弱的睁开了眼睛,用自己的仅仅剩下的力气抓住了楚炎的手腕。 “楚炎……不是……不是你师姐的问题,她说得没错,是我自己的灵气已经散去。” 花仙看着楚炎,喘息着说道。 楚炎一顿,只能够是停下了自己想要将花仙搀扶起来的动作,目光悲伤的落在了花仙的眼底,用满含深情的目光。 “花仙……” 沈落缓缓起身,目光里的凄凉稍稍的浮了起来,她的目光在花仙的身上停了好一会儿,而后又看了看楚炎,最终只能是转了身过去。 听着楚炎呼唤着花仙的声音里已经是带着近乎要破灭的颤抖,沈宴卿不由得叹口气,也起身,离开了花仙和楚炎两个人的身边,动身走到了沈落的一旁。 沈落握着拳头,嘴唇微微颤抖,向来清淡的脸色上此时是在藏着一些什么,看上去是那样的令人感觉到疼惜。 沈宴卿垂眸,想了想什么,抬起手,落在了沈落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 沈落则是皱眉,往前走了一步去,并没有领情的意思。 天色缓缓而暗,身后楚炎的声音是那样的凄凉。 “花仙……如果不是因为经历了这一遭,是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花仙,是我不好……”楚炎搂着怀里的人。 花仙道:“七年之前,我就该再也见不着你了,而今还能够和你再见着,已经是缘分。楚炎,世间缘起缘落,是平常之事。有缘分得以长相守的,那是要几重轮回才能够修来的深深因缘。在山中山这些年,我不过是小小花妖,但是自你来到了山中,我才知道,原来与有真心的人交往,竟然是这样的快乐事。当年你师姐救了我,而今我也还了她一段因缘。这其间没有谁亏欠谁的。但是对你,楚炎,我是当真舍不得。往后我不知道是否还能够为花,却再也不能够和你如此见面了。” 楚炎低头,眼底闪着泪光。 “楚炎,不要为此落泪。相逢一场,自当是要珍惜缘分,我从来也都是如此。珍惜与你的缘分。就算是往后再也不能够见面了……也没什么了。” 花仙的声音仍然温柔。 “早知道……早知道如此,我是要从相识的时候开始,便陪在你的身边,绝不会过问任何事情……花仙,你是我在山中,年少的挚交……长久的安慰。”楚炎不舍的握住了花仙的手。 第一卷 百年 第二十九章 竭力 楚炎的喘息里都夹杂着痛苦的低沉,那种悲怆的滋味一直敲在了沈落的心底。 沈落虽然是背对着楚炎和花仙,但是她的心里却是愈发翻涌了起来。 她无法忽略了楚炎与自己说起的话,似乎在他的心里已经是认定了花仙的离去和自己脱不了干系的。 沈落握紧了拳头,尽管在她的心里是那样迫切的与自己说,那并非是她想到的事情,也并非是她能够决定的事情。可是当事情非常显然的降临到了她的眼前的时候,她着实是在心里颤抖了起来。 心底的某种隐晦的沉闷几乎是已经无法压制的时候,沈落忽而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底竟然是又起了一种强烈的杀意,而这杀意她竟然也是十分熟悉的。 沈落一滞,她想要尽快的挣脱开自己的心里的这种滋味,而在她的呼吸都停滞了的一瞬间,她的手腕被轻轻的抓住了。 “小落。” 是沈宴卿的声音。 沈宴卿站在了沈落的身边,手上的力度悄然加重了。 “小落,这并非是你的过错。” 沈宴卿低声说道。 沈落轻轻的松开了被自己紧紧咬着的下唇,在这个时候她才抬起眸子,看向了沈宴卿。 沈宴卿轻轻蹙眉,用手指拍了拍沈落的手腕。 这是一个带着安慰意图的动作,沈落自然也是能够感觉到的。因此,她才稍稍的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花仙……花仙!” 楚炎悲怆的声音响在了身后,其间的深深痛苦似乎是无法被磨灭的。 越是听到了楚炎这样凄凉的声音,沈落的心里便愈发是觉着深深的难受。 对于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她也是不知道如何做是好。 一切都发生的是如此突然,她并不能够知道因为结界大开的这一遭,花仙会丧命。 如果她是能够早些预料到这里的,她是绝不会让花仙陪同自己到了结界之前。 不过这些都是沈落的心底的呐喊,到了眼下这个时候,沈落想来,就算是自己与楚炎开口解释起来这些,楚炎大概也是不会再信着她的了。 沈落深吸口气。 沈宴卿看着沈落的侧脸,大概是能够了然了沈落的心里是在想着什么。 沈宴卿叹口气,又轻轻的揉了揉沈落的手腕。 身后的花仙没有再给什么回应。 “花仙!” 一声痛苦的呼喊爆发了出来,楚炎的声音里几乎是带了一些凄厉,那是一种声嘶力竭的痛苦,贯穿在了沈落的心底。 沈落一时握紧了拳头,双目涨红。 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对于她而言,也是无法接受的。 沈落挣脱开了沈宴卿的手。 “沈落……” 沈宴卿皱了皱眉,伸了手出去,便是想要将沈落抓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而在这个时候,沈落的身上却迸发出了一段蒙蒙的剑光,沈落捂住了胸口,神色看上去是颇有些痛苦。 “沈落!” 沈宴卿赶紧是冲到了沈落的身边,刚刚触碰到了沈落的手臂,沈宴卿便感觉到了她正在剧烈的颤抖着。 沈落低吼了一声,没有为沈宴卿而有丝毫的颤动。 当花仙的彩色的灵气,如同是一片透明的花海,缓缓的随着风,腾空而起,那其间的痛苦,几乎是带着深深的折磨,一直落在了楚炎的心底。 失而复得的惊喜,变成了再次失去的绝望,原来这世间竟然是会有这样的痛苦,能够如此的打击在他的心底。 沈落往前走了两步,脸色痛苦,嘴唇在轻轻的颤抖着。 她已经是在尽力的克制着从平白剑的剑意之间迸发而出的痛苦,而到了无法忍受的时候,她终究也是想要拔剑动手。 沈宴卿拦住了沈落。 “沈落,你要做什么?” 沈落心道她要做什么也并非是她自己能够控制的,而这样的话到了眼下这个时候又是定然无法说出来的,沈落拔出了平白剑,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是想要向沈宴卿的身上劈过去了。 沈宴卿一惊,“沈落!” 沈落一滞,仅存的清醒意识让她了然自己在做的是什么事情,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她也是绝不会做出这样伤害同门的事情来的,沈落收紧了自己全部的力气,从沈宴卿的身边躲了过去。 沈宴卿看得出来沈落是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他想要抓着沈落的手,将她拦住。 而沈落在沈宴卿伸手过去之前,已经是压下了平白剑的震动,在一阵剑风的跌宕之间,缓缓的向前倒了去。 倒下的时候沈落已经是满头大汗,痛苦在这样的时候席卷了她的全身,控制着自己不受平白剑的控制,控制着自己压下了杀意的冲击,她已经是竭尽了全力。 沈落跪在了地上,深深吸口气。 沈宴卿忙着动身凑近了上去,扶住了沈落颤抖的身体。 沈落已经是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小落?” 沈宴卿看着沈落的昏迷的模样,她和当年看起来,还是一样的倔强。 第一卷 百年 第三十章 温存 “真是……” 沈宴卿皱了皱眉,想要开口说出来什么抱怨的话,可是看着沈落那十分可怜的昏迷样子,他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此时花仙的灵气在山道之上已经是尽数散去,楚炎恍惚的看着已经没有了什么的云天之间,凄凉的跪在了地上。 沈宴卿扶起沈落,看向了楚炎。 “楚炎,这并非是你师姐的错。如果沈落早知道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是绝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沈宴卿看着楚炎,轻声道。 楚炎深吸口气。 他摇了摇头。 若是说起来,在这件事情上,他又是怎么能够怪罪到了沈落的头上? “回去吧。” 楚炎皱着眉头,整个人看上去悲怆而又恍惚,着实是让人无法明白的,他的心里又是在思量着什么。 沈宴卿看了看,这时候也是没有更多的话能够说。 楚炎已经是走在了前面,沈宴卿垂眸,偏头看了看在自己的怀里的沈落。 “小落,你怎么样?” 沈宴卿低声询问道。 沈落没有给沈宴卿什么回答。 沈宴卿不由得笑了笑,扶住了沈落的腰身,带着她往山谷之上去了。 青鸟巨大的羽翼在云层之间翻动着,楚炎坐在了青鸟之后,看着翻动着的一片青色,沉默着。 沈宴卿则是靠在前面,搂着身边的沈落。 他偏头过去,看了看沈落的脸。 沈落似乎是已经有了一点意识,她的手动了动,轻轻抓住了沈宴卿红色的衣袖,就好像是要找到一种深深的安慰一样。 沈宴卿注意到了沈落的这个动作,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他到底是伸出了手,握住了沈落的手。 沈落因此而颤了一下,大概是意识已经到了清醒的时候,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还是迷糊着的,和沈宴卿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 “师……师兄……” 沈落的声音是难得的脆弱,让沈宴卿看到了和一个往常全然不同的沈落。 尽管初次在山中和沈落相遇的时候,沈落还是一个流落的小乞丐,精瘦而又十分可怜。但是,在拜入了清原山门之后,沈落便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她再也没有显露出在狼群之间的那种可怜模样,反而是很快接受了自己也算是二弟子的身份。 曾经那个脆弱的女孩仿佛已经是和沈落——这个清原的二弟子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而直到了眼下这个时候,沈宴卿才是从沈落的身上看到了她十分值得怜惜的模样。 “嗯,我在。” 心底生出了一种怜惜,让沈宴卿的语气也格外温柔。 他不禁是想到了,自己要好好的温柔的对待着沈落。 沈落是他来到了清原之后所相识的人,是他的师妹,也是能够让他的心里有温暖的滋味的人。 尤其是在花仙和楚炎的那一段分别刚刚在自己的身边发生了之后,沈宴卿不由得感慨人世一场,其间的缘分当真也是十分浅薄,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便可能是会走到了断裂的时候。这都是身不由己的事情。 而他也是确实的想了想,如果沈落离开了自己的身边,似乎……似乎自己还是有些难受的。 沈落的眼底动了动,想到了什么,想要将自己的手从沈宴卿的手中挣脱出来,而沈宴卿也是立刻觉察到了这一点,他也是不动声色的加重了自己手间的力度,并没有让沈落能够完成了她的挣脱这一个动作。 沈落也确实是累了,在一次挣脱的尝试没有成功之后,她也便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沈宴卿看着沈落就这样又睡了过去,心中微微不满,心道自己正是能够借着这个机会与沈落说些什么,然而却又是如此。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仅仅是存在了一瞬间罢了,沈宴卿了然沈落的心里此时定然是为了楚炎而难受,而楚炎也是为了花仙的离开而悲伤,自己的一个师妹一个师弟都是要受着痛苦…… “楚炎,你好些了么?” 沈宴卿开口,询问向了楚炎。 楚炎大抵也是没有打算将沈宴卿的话放在了心上的意思,虽然沈宴卿是如此开口,他也只是淡淡的皱了皱眉头,“这并非是师兄你会经历的事情,自然是不明白的。我与花仙之间的感情……到底却是要走到了不能够再见面的时候了……” 沈宴卿皱了皱眉,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既然楚炎已经是如此说了,想来自己也是不能够再开口多说了什么,这样的事情的发生,也只能够是希望着楚炎能够走出来,毕竟缘分已经结束在了这里,就算他心里是怎么样的不能接受,事情也是确确实实的发生了,已经是没有了什么回旋的余地,凡人也只能够是接受罢了。 沈宴卿没有再说什么话,而是将自己的注意力又转回到了沈落的身上,沈落此时还靠在了他的怀里,沈宴卿不由得向沈落凑近了过去一些。 沈落也往沈宴卿的怀里靠了靠,大概是想要找一个舒服的位置,沈宴卿笑了笑,把沈落搂紧了。 第一卷 百年 第三十一章 正邪 温柔的滋味能够一直落在了心底深处,沈宴卿不曾想到了自己会有一日如此能够珍惜眼下的温柔。 大概是因为方才见着了楚炎和他十分珍惜的花仙的一场离别,在这样的一场遭遇之后,沈宴卿则不由得想到了能够与自己看重的人长久的有着一段缘分,乃是多么的不容易。 沈宴卿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沈落的脸上,长久的看着。 青鸟飞过了云朵之上,奔向了清原山。 在清晨的时候,被蒙进了一层灰蒙蒙之间的清原山,此时亮堂了起来。 日光落满了山间,灿烂永生般的照着。那层灰蒙蒙的所在就那样的散去,留下了一片能够令人心旷神怡的光彩。 光亮落在了青鸟之上,仿佛能够长久的延伸到了从此往后。 清原山上,似乎又恢复到了天地劫刚刚结束那时候的繁荣。 沈宴卿垂眸看了看清原山一带,不由得微微抿唇,思量了一些什么。 青鸟停在了清原山门,沈宴卿将沈落抱下了青鸟之上,随后道,“楚炎,你好好休息,我带你师姐去看看伤。” 楚炎淡淡的点了一下头,并没有接上什么话,看起来他整个人无疑是陷入到了痛苦里,如今是连开口说起什么话的心思都没有了。 沈宴卿不由得皱了皱眉,看着楚炎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去,“楚炎,这件事情的发生,并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料到。就像师父曾经说过的那样,缘起缘灭,又岂是我们能后决定的事情?你不要为此而一蹶不振。这件事情,也并非是你师姐的错。” 楚炎停了一会儿,但是最终也是没有理会沈落,动身往前走去了。 沈宴卿不由得叹口气,也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但是眼下他的心里更急切的是如何才能够让沈落醒过来,也就没有再去看楚炎,而是动身,抱着沈落,快步往别居去了。 刚进了别居的院落,木屋里便传来了沈清和的声音,“来。” 沈宴卿将沈落送进了木屋,安放在了席子上。 “师父,沈落她……” “她的真气咒出了问题,我知道。” 沈清和道。 沈宴卿垂眸,点了点头。 沈清和则是靠近到了沈落的身边,抬起手,探了探沈落的脉象。 “小落竟然往魔鸟的结界里去了。” “魔鸟的结界?那是火列大劫的启动结界之一?” 沈宴卿惊道。 “正是。” 沈清和摇了摇头,放开了沈落的手腕,随即便闭上了眼睛,在沈落的身上布下了一道真气。 真气一瞬间萦绕着沈落,沈落的眼皮似乎也轻轻的动了动。 “那……” 沈宴卿想了想什么,全然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小落已经毁了那魔鸟结界了。” 沈清和说道。 沈宴卿一滞。“小落而今竟然是有如此厉害了?” “七年了,这也并非是我能够预料到的事情。” 沈清和睁开了眼睛,看着席子上的沈落,从少女精致而清冽的脸上,他是能够了然那其中千回百转不曾死去的坚韧。 沈宴卿不由得叹口气,“若是我去破那结界,能有几成把握?” 沈清和一笑,“唔,宴卿,这竟然是你所考虑的事情?为师与你说了实话,火列的生死结界并非是容易勘破,小落能够寻到了结界的入口,这已经是一桩奇事。这不仅仅是要有能力,也是要有机缘。为师确实是没有想到小落能够出落到了如此地步。” 沈宴卿听得此话,皱了皱眉,“可是我可在天地劫中历劫七年,破关无数。” “怎么,宴卿,你还要和你的师妹比一比么?” 沈清和转头,看向了沈宴卿。 沈宴卿顿了一下。 虽然在这件事情上,他心中对于沈落的感情,更多的是担忧。但是他也会揣摩着沈落而今的修为到了哪一步。这个从年幼时候便被自己十分看不起的师妹,若是有朝一日,却能够在修为之上比过了他,诚然是…… 不过转念一想,沈宴卿却也觉着不错。如果是如此,扛起清原山门的责任,便更多的是能够落在了沈落的身上,他心中自是没有那么多牵绊,自然是要接受了去。 “这倒也不是。师父,我是从天地劫中通关而出的,你对我未免有些信心不足。你还是多多担心沈落吧,我看她的那把剑,并非是好物,只怕她会因此而出了什么事情,好歹她也是我的师妹,若是要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去,着实也是……让我担心的。” 沈宴卿只轻轻说道,脸色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起伏,而他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只怕他是自己也无法参透的了。 沈清和给沈落疗伤完成,又给了一道真气咒封在了沈落的手臂。 “剑岂有正邪之说?这也是全凭执剑者的一点信念。我想,小落还是心性坚定之人。她是清原这一代难得的剑修,为师也只能够是指点。” 沈宴卿皱了皱眉,对于沈清和这样一番话是无话可说。 第一卷 百年 第三十二章 期望 “宴卿,小落而今会是如此,与她的心志是相连的。为师对你,也有如此期望。”沈清和看着沈宴卿说道。 沈宴卿微微叹口气,“师父,你是知道我的,我与小落不一样。小落是真正的欲以乘风破万里浪之人,而我,山中逍遥,岂不美哉?” 沈清和笑了笑,他自然是知道沈宴卿的心中还是如明镜似的。“宴卿,为师也知道你,绝非寻常人。否则,我不会送你入天地劫去。” “唔,”沈宴卿摇了摇头,“师父,你又如此与我说了,无非是因为楚炎和惊云两个,着实是资质平平,而我又是大师兄,师父你与我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倒是十分看重我似的,如此将我捧起,也不过是为激着我继续往前走去,这些我也是都能够明白的。” 沈宴卿的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云淡风轻的说着,仿佛是他的心里已经是非常坚定着的如此念头。 “可是,宴卿,这也确实是你的造化,你当真从天地劫里走出来了,不是么?” 沈清和坦然道。 沈宴卿笑了笑,“若是走不出来,岂不是要被看轻?那我落在了地府里,也是深觉丢人的,就是竭尽全力,也不能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听着沈宴卿的话,沈清和温和的笑着。 自己的这几个弟子如何,他心中自然是十分明白。如今想着,虽然是仍然有着担忧,但是到底也能够宽心了一些。 “好罢,那为师希望你事事竭尽全力。你也见着的,只要你竭力,便能够缔造出好结果来。”沈清和看着沈宴卿的眼睛,虽然说起这话来,他的脸色仍然是和往常一般,十分平淡,但是却也带上了不经意难以察觉的坚定,实际上是用着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语气。 沈宴卿对上沈清和的目光,一瞬间是颇有些想要说什么的,但是到底却也是没有开口,不管如何,都也是随之去了,既然沈清和是愿意如此相信他的……那他便继续做了去。清原山门无论如何也是在修真界十分享誉的宗门,能够得到沈清和的赞誉,也是不错的。 沈清和笑了笑,仿佛是能够看透了沈宴卿的心里是如何想的,而后又道,“好了,宴卿,你先出去吧。小落是要醒来了,我有些话同她说。” 沈宴卿看向了席子上的沈落,轻轻抿唇,还是想要说些什么,又压制了下去,最后只是轻轻道,“是,师父。” 说完了些话,沈宴卿便转身退了出去。 直到走出了木屋,沈宴卿的脸色才缓缓的浮起了无奈。看起来沈落已经是没有了什么事情,那楚炎呢? 楚炎此人,看起来欢乐非凡,但是着实是难以看透他的心底到底是做着如何的打算的。 眼下楚炎似乎是已经将花仙离开了的时候怪罪在了沈落的身上,他是不是要到楚炎的身边,为沈落说上几句话呢? 这样的想法浮上来,沈宴卿盘算着。 不管怎么说,他是清原的大师兄,而今是自己的师妹和三师弟之间有了事情,他去宽慰,这又是什么不能够做的事情么? 可是再一想,如果是楚炎和沈落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如此呢? 自己非但是不能够做成了事情,大抵还会碰了一鼻子灰,这种事情若是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定然是觉着十分的丢了面子,眼下……还是不要去理会了沈落和楚炎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了吧。 诚然,他和这两个人已经是有七年的时间不曾相见了,楚炎和沈落之间的关系,大抵是比他所见着的,还要深厚了许多。在山中山的时候,沈落悲伤的模样,也着实是让沈宴卿感觉到颇有些无奈。 在沈落的心里,无论如何,她想的也会是自己要怎么和楚炎把事情说开了,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他沈宴卿又何必在其中苦了自己? 这样一想着,沈宴卿到底是决定不去理会了。 沈宴卿叹口气,掐断了院落里的一片草叶,几乎是有些心焦,快步往自己的听风斋回去了。 而别居的木屋里,沈清和看着沈落,直到沈落睁开了眼睛。 闻到了令人安定的清香,沈落立刻是意识到了自己在沈清和的身边,缓缓清醒过来的意识告诉她,沈清和大概是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此,在沈落睁开了眼睛的时候,便想着是要和沈清和解释清楚。 “小落,你醒了。” 沈清和在沈落的身边说道。 沈落立刻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起身,“师父……” 沈清和扶着沈落的肩膀,“坐着,好好休息,且不要乱动。”沈清和温柔道。 沈落轻轻一笑,也就让自己停了下来,“师父,我怎么在这里?” “宴卿将你送来。你的真气咒毁掉,又补了一道,你好好休养。”沈清和说道。 沈落了然,“多谢师父,又辛苦了师父。” “这说的哪里话,小落,好好休养,伤好了,方能够继续前行啊。” 第一卷 百年 第三十三章 思过 听得沈清和的话,沈落不由得顿了一下。 她对上了沈清和的目光,忽而明白了他是话里有话。 沈落并不知道沈清和对于山中结界发生的事情有何了解,眼下也是只能够顺着他的话说,“让师父为我担心了,我并没有大碍。” 沈落平和的开了口。 沈清和轻轻笑了笑,笑容里却没有多少放松的意味,“小落,你也该是知道自己走的乃是危险的路吧?” 沈落一滞,果然,沈清和是知道了她的事情的。 “修道之路自然是行之不易,师父,这也是你与我们说过的话。大师兄为修真所经历的危险乃是更甚。” 沈落看着沈清和说道。 “宴卿他自有他的路要走。小落,山中结界乃是魔境,你闯进了那地方去,若不是因为真气咒的崩裂而起了感应,你是在那结界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为师都是不知道的。”沈清和忧心道。 沈落抿唇,“师父说得是。但是,我也走了出来了,结界已经破了。” 沈清和叹口气,“小落,你是为师的第二个弟子,在你的身上,并不必要肩负如此。” “但我也知道清原入劫已久,唯有得道,方能抵御一切。”沈落看着沈清和的眼睛,坚定的说道。 沈清和看着沈落坚定的神色,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悲是喜。 沈落观察了沈清和的脸色,知道此番自己所做的事情,乃是触了沈清和的心的,便又道,“师父,是我冲动了。师父,请责罚我吧。” 沈清和摇了摇头,轻轻笑了起来,“怎么,你想到了藏经阁抄写经书去?” 沈落坦然,“只要师父不再追究此事。” “小落,山中山的魔境结界,乃是不可擅闯之地。你这次确实犯了错,是以为抄写了经书,便能够了却了这桩事情?”沈清和看着沈落,神色平静道。 沈落坦诚的看着沈清和,只要是还能够让她留在清原门,沈清和要她做什么,她都是会答应下来的。 “师父,我都听你的。” 沈落抬眸,肯定的说道。 沈清和点了一下头,“且去后山林子思过七日。” 沈落悬着的心便放了下去,喜道,“多谢师父。” 沈清和看着沈落,又道,“小落,你想往藏经阁去翻找什么去?” 沈落顿了一下,果然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事情都是无法隐瞒得过沈清和的,便只能够开口说道,“师父,山中花仙因结界破开后涌出的魔鸟而灵气耗尽,我想寻法子来。” 沈落坦然道。她的心里惦记着这件事情,难以放下。 楚炎的话还激荡在了她的心头。 “嗯,百花修成真身,乃是百年灵气所聚。可是灵气都已经耗尽,也只能够再等一个轮回了。”沈清和垂眸,对上了沈落的眼神,“小落,无论是谁,都已经知道缘分无常这个道理。若是走到了缘分尽了的时候,便让自己顺心去。” 沈落当然了然沈清和这话里的意思,可是缘分无常,人却有情,当事情当真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的时候,又是有几个能够轻易释然呢? “师父,若是能够修成大能,得道飞升,便是能够挽救了想留下的人吧?”沈落看着沈清和的眼睛,问道。 沈清和的眼底在这个时候好像是飘过了一阵悲怆之意,他只道,“你师父没有得道飞升,这个问题,是答不了你的。” 沈落想到了那日在别居之外,她分明是听闻了迟剑真人与沈清和说过可惜的话,沈清和是能够成了真正得道的大能,若是当真有了这样的机会,沈清和为何不去做呢? 沈落想了想,终究是没有开口向沈清和问出这个问题。 “师父,小落明白了。” 沈落坚定道。 沈清和欣慰的笑了一下,随后便转身离开了席子一边,往木屋的内屋去了。 沈落坐在席子上,轻轻闭了一下眼睛,还在思量着楚炎的事情要如何解决。 在楚炎的心里,经历了这么一遭事情之后,对她大概是十分失望的,可是自己却又不能够将花仙救回来…… 沈落叹口气,在这件事情上,自己诚然是没有任何的法子能够帮到了楚炎什么。 一种无助感再一次侵袭上了沈落的心头,这些年来这样的感觉都是没有放过她的。 沈落无奈的握紧了拳头,看向了腰间的平白剑。 在平白剑的事情上,她是绝不能够允许自己再出了什么差错了。 在暮色四合的时候,沈落动身离开了别居,往后山林子去了。 风声穿过了林子,拍打出了苍苍的声音,落在了耳边。 沈落执剑,到了后山林子深处。 月色透过了树枝,落在了山石之上,随着树影的摇晃,轻轻的辉映在了沈落的脸上。 沈落在山石之上,打坐着,一片树叶落在了她的鼻尖。 沈落睁开了眼睛,接下了那片树叶。 第一卷 百年 第三十四章 药壶 是林子里起了风,在夜里阴冷着,沈落不由得缩了缩肩膀,随即又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直起了腰身。 耳边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沈落不由得一顿,手摸在了腰间的平白剑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片叶子穿过了风的阻碍,冲向了沈落。 沈落皱眉,拔剑而出,乘着剑风而起,剑锋破开了叶子,叶子碎成了两片,向两边散去。 剑光和血光辉映,照着沈落的清冷的脸庞,同时光也照在了来人的身上,乃是赵惊云。 “小师弟?” 沈落一惊,立刻收了剑。 赵惊云的眼里显然是闪过了深深的慌乱,他愣住了片刻,随后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才慌慌的开了口,“师姐……我来给你送药的。” 沈落动身到了赵惊云的身前,看了一眼他拿着的药壶,轻轻勾了勾唇,“唔,多谢。” 赵惊云苍白的脸色在看着了沈落的笑容之后才稍稍的露出了一抹笑意,“没什么……师姐好好疗伤,尽快回来。这后山如此可怕,方才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师姐也变得和这山里一样了。” 沈落深吸口气,知道自己方才的出招当真是将赵惊云吓到了的。 可是方才她的剑锋诚然是冲着那片叶子去的,为何会将赵惊云吓成了这样? 而此时此刻,赵惊云看起来还颇有些不敢看她。 “惊云,我没什么事情。我方才是冲着那叶子去的,绝不是想要伤了你。”沈落真诚的看着赵惊云的眼睛,解释道。 赵惊云抿了抿唇,对上沈落的目光,他咽了咽口水,“我……我当然知道师姐不会对我如何,只是……你眼里的杀气……” 沈落一滞,她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平白剑。 是因为平白剑,自己才会有那样强烈的杀意的。 沈落轻轻的拍了拍赵惊云的肩膀,“惊云,你放心,我不会将这杀意落在了你的身上的,我是你的师姐。是因为方才我在入定,还碰着了一片带着锋利的杀意的叶子闯了过来,才会如此。”沈落安抚道。 赵惊云点了点头,呼吸才能够稍稍的平稳了下来,自然也是信了沈落的话的。 “我知道了。我就知道师姐不会伤害我的。”说起这话,赵惊云勾唇,露出了一抹宽慰的笑意来。 沈落也才能够放了心,她轻轻揉了揉赵惊云的肩膀。“好,惊云,你快回山门吧。” 赵惊云用力的点了点头,“师姐好好休养。” 沈落一笑。 赵惊云便转了身去,跑走了。 沈落看着赵惊云快步离开的背影,心道在赵惊云的心里,大概是还颇有些害怕的,她不由得走到了一边的山泉之前,低头看去。借着幽幽的月光,依稀能够看着自己的面目。 大概……大概她的脸上,是带着深深的杀意的。 沈落不由得叹口气,想了想什么,决定还是先出了这林子,看着赵惊云平安回到了山门,她也是才能够全然的放心。 于是,沈落起身,悄然跟了上去。 赵惊云一路踩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快步离开了林子深处,拐出了一道山路,便扬起手,向山路上的人摆了摆。 “大师兄。” 立在山路上的沈宴卿对着赵惊云扬了扬下巴。 悄然跟着赵惊云的沈落见着了沈宴卿竟然在这里,不由得惊了一下。 沈宴卿是为何会在这里? “你师姐如何?” 沈宴卿迎过赵惊云。 赵惊云道,“师姐在入定,已经接了药去。” “那好,走吧。” 沈宴卿迎着赵惊云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一道离开了山路。 月光之下,两个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沈落看着,不由得抿了抿唇。 她抬起了手里的药壶,不由得想到了,这原来是沈宴卿叫赵惊云送过来的? 唔,也是,赵惊云并不知道她受了伤,大抵也是不知道她在后山林子思过的。 沈落的眼波轻轻流转,没有想到沈宴卿对待自己还是有几分好的……那他为何不亲自过来? 沈落的目光深深的落在了那药壶上,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而与此同时,她的眉眼之间的深深的杀意也在这一个温柔的笑意之后,缓缓的淡去了。 沈落的心里被隐隐浮起的温情覆盖上去,随后她又转身回到了林子里去。 山路上,沈宴卿和赵惊云往山门回去。 “大师兄,师姐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我方才见着她的时候,她的身上有杀气。” 赵惊云看着沈宴卿,询问道。 虽然他对沈宴卿并没有什么依赖,但是毕竟这是他的大师兄,也是从那可怕的天地劫走出来的人,赵惊云还是相信他的。 沈宴卿垂眸,“这是你师姐的造化了。用师父的话来说,随缘去。” 赵惊云点了点头。 “明白了。” 沈宴卿想了想,又道,“她脸色如何?伤势看起来如何?” “师姐脸色并不好,是有杀气的,看起来,她并没有伤势的模样。” 沈宴卿了然,也是能够稍稍安心一些。 “等我寻个时机再来看看她,走吧,小师弟。” 赵惊云看沈宴卿,知道他是十分关切沈落如何的,“好。” 第一卷 百年 第三十五章 雾气 夜色浓重,万籁苍苍,余下风声穿过了林子沙沙不歇。 沈落打坐于山石之上,一手执剑,默默修炼。 平白剑在沈落的手里慢慢的散出了剑光,和月光落下,辉映在了一起,显得是那样的不同。 沈落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睛,便见着了平白剑的剑光。 同时,她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体内的真气在流窜。 夜里,后山之间绕着浓重的雾气,不知道是从何处而来,但是却带着一种强烈的压迫,仿佛是能够让人窒息。 沈落皱了皱眉,意识到了什么。 随后,一片雾气在沈落顿住的呼吸之间沉了下来,萦绕在了沈落的身上。 沈落握住剑柄,执剑而起,杀向了一片雾气。 与之相杀在了一起,雾气的浩荡纠缠在了剑身之上,而沈落则是默念口诀,以剑风杀出路来。 压迫越发沉重,平白剑的震颤也就是愈发的强烈。 平白剑在一时之间并不能够全然听了沈落的使唤,沈落只能够是用了自己的决心,将平白剑紧紧的抓在自己的手里,用上了自己最大的气力,才能够让平白剑顺着自己的心意杀出剑光,向那浓重的雾气。 雾气在一道剑光的掠过之后,显然是并不能够完全消散,又聚成了深重的一团,飞扑向了沈落的眼前。 在这样的境况之下,沈落只能够再一次深深的坚定着自己的念头,执剑奔向了雾气,以自己的真气催化剑意,和雾气混在了一起。 月光在树影之间掠动着,沈落扬起平白剑的剑风,与雾气交织在了一起。 平白剑终于在沈落的手上迸发出了强烈的剑光,一路扬开了雾气,在雾气又一次聚拢的时候,再次扬起剑光,能够到生生不息。 夜尽天明,一宵难熬。 当沈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是多了两道血痕。 那是昨夜与雾气相撞的时候被剑光留下的血痕。 沈落轻轻的擦了擦手臂上的血迹,脸色平静。 熬过了昨夜一夜,沈落忽而觉着自己的真气似乎是能够深厚了一些。这对于她来说是最大的慰藉。 沈落心想,等到了七日的时间过去了以后,她的修为便是能够又精进了许多的。 有了这样的念头,沈落便又觉着这段思过的日子并非是难熬的了。 到了日头升起来的时候,赵惊云又到了后山林子来送了饭菜和药壶来。 “师姐。” 赵惊云快步而来,向着沈落。 见着赵惊云来了,沈落的心里起伏了一些欢喜。 想来,便是因为沈宴卿与他说起来,赵惊云才会来给她送了饭菜和药壶。 “惊云,多谢。” 沈落接过了赵惊云送来的饭菜和药壶。 “已经过去了一日,师姐好好休养。”赵惊云关切道。 沈落轻轻一笑,“放心吧,小师弟,我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辛苦你来给我送这些。” 赵惊云温柔一笑,“这没什么的,我只想师姐能够尽快回到山门。后山林子着实是危险的地方。” 沈落心道沈清和让她来到这里来是有他的安排的,不过这些事情,她在心里明白了便好。 “在林子里的这段时间,我也能够好好修炼,这对我来说是好事情。小师弟,你不必为我担心的。”沈落温柔道。 赵惊云看沈落,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师姐是什么秉性,无论她是受了什么伤,都是能够坦然的接受,而后从中站起来继续往前走的。 这些年的修道之间,只有沈落昼夜不分的潜心修行,以剑入道也是一条十分难走的路,他和楚炎都不会选择走这样的路,而只有沈落,一心坚持着,修炼到了如今。 赵惊云从心里是敬佩自己的师姐的,他的目光里在这个时候也是带上了敬佩之意,“师姐的修为经此一遭之后也一定是能够大为精进。”赵惊云微笑道。 沈落一笑。 “那师姐好好吃饭吧,我先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沈落温柔的叮嘱了一句,看着赵惊云离开了以后,她又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吃了赵惊云送过来的饭菜。 喝了药以后,沈落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伤势缓解了一些,再看看手臂上的血痕,已经是有了痊愈之势。 想来这是从别居的药炉取的药,才是能够有了如此的药效。 沈落轻轻抿唇,不由得笑了笑,心里起伏了一些浅浅的温情。 日光轻轻飘着,落在了山门之间。 沈宴卿从听风斋的内屋走了出来,沈清和坐在了席子上,抬眸看向他。 “怎么样了?” 沈清和道。 “内府是已经好了许多,但是还是不能够擅自动用真气。” 沈宴卿淡淡说道。 沈清和笑了一下,而后说道,“你且好好养着吧。罢了,看来下山的事情……且等着小落思过之后,让她来做吧。” 沈宴卿一滞,对上沈清和的目光,“唔,师父,是什么事情?为何要下山?” 沈清和道,“魔鸟的结界已破,这件事情是我没有想到的,火列大劫的事情,我在想着是否还能够有一段转机。” 第一卷 百年 第三十六章 扰心 沈宴卿思量着沈清和所说的转机乃是什么,嘴上只道,“师父,清原山门,只要是像七年之前一样封山,就算是入劫了,那又如何?” 沈清和看了看沈宴卿,对于沈宴卿会有的念头,他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沈宴卿是他的弟子,他多少是能够了解的,而沈宴卿也是应了天地劫,无论如何,这条路便如此走了下去。 “清原在这一带,是要守护这一带的。你如此想……若是我将这件事情与小落说起来,她定然是不会说什么的,既然是如此,我也便是去与小落说起这件事情。” 沈清和坦然道。 沈宴卿抚了抚自己的手臂,他也是知道沈清和所说的这话是非常明白的,只得轻轻点了一下头,“是,师父,且由着沈落来做这件事情吧。” 沈清和莞尔道,“宴卿,你继续好好养伤。为师知道你,从天地劫走出来,所受的重创,绝非是在一朝一夕之间能够好的完全。” 沈宴卿深吸口气,“唔,我本以为渡了这天地劫之后,清原山便能够还了所谓火列大劫的债,早知道是如此,倒不如任由自己葬身在了那所谓天地劫之间,如今也不必是如此无事可做了。” 沈清和看着沈宴卿那颇有些失望的脸色,“宴卿,能够从天地劫之间走出来,你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你的修为是有多么深厚的,而今只是难以施展罢了。” “是……” 经由沈清和这么一说,沈宴卿的信心又是倍增。 “能够从天地劫里走出来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既然我是已然能够全身而退,就像师父所说,自已经是修为尤深,又何必是妄自菲薄?”沈宴卿的目光里又闪过了素来的骄傲,想到了自己才是那个从天地劫里走出来的人,他整个人似乎又是带着灼灼的气焰。 沈清和看沈宴卿是如此模样,只是浅浅一皱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提醒的话已经说过…… “师父,那我去休息了。” 沈宴卿又道。 沈清和微微蹙眉,到底还是说道,“宴卿,你虽然是修为深厚,但是也需修炼之,否则真气难为,也是不得法。” 沈宴卿轻轻一笑,“师父,你又与我说这些。那你到底是信我,还是不信我呢?” 沈清和轻轻一滞,脸色上并没有什么波澜。“为师,自然是信你的。” 沈宴卿淡然一笑,“既然师父是信我的,那便是要信着。我是从天地劫中走出来的道修,修为已经是在沈落、楚炎他们之上,师父而今也是闭关谋事,我自是难得修行之对照。” 沈清和看沈宴卿的脸色,也便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话既然已经是说到了这里,再多说也是无益。 “你去好好休息吧。” 沈清和一点头。 沈宴卿对沈清和浅浅一笑,随后便又转进了内屋。 沈清和垂眸,思量了什么,到底是又动手在沈宴卿修炼的内屋布下了一道真气。 随后,他又轻轻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掌心已经是隐隐见了一道血光。 “是熬到了火列大劫将启的时候,而今魔鸟结界却是先破了,这是机缘……这是机缘。” 沈清和在心里默默想到,而后起身,离开了听风斋。 看到了沈清和的身影离开了听风斋的院落,沈宴卿轻轻的将窗户又合上。 他淡淡的抬起手掌,沉着的聚了一掌真气。 虽然真气并不能够全然听他的使唤,但是仍旧是一道深重的内力,沈宴卿抬手,打了出去,便将不远处的屏风震得摇动。 沈宴卿淡然一笑,收回了手掌,心道沈清和是过分担心了他,他且又不是不会修炼,七年在天地劫里的打磨已经是磨出了他的修为,而今回到了听风斋,他又是为何不能够先好好的享受一番? 虽然他已经是能够动用了自己的真气…… 沈宴卿淡淡的想,那着实也是因为他是有如此天资,自是能够在千锤万击的打磨之下,仍旧支撑着真气生长。 与他的师妹师弟相比,他已经是在清原的这一代属出类拔萃者,只与他们其中相较厉害一些的沈落相比,沈落是要用了那些修炼,才能够练就她的剑术,而他,哪怕是没有任何的凭借,也是真气尤深。 这样想着,沈宴卿的心里便更是觉着满足,他轻轻的躺在了席子上,只道自己的真气能够护住这清原山门,那还有什么是要多想的? 虽然沈落而今是一番刻苦,终究他也是会在沈落的身前,为她挡了侵袭向了清原山门的劫难,无论是如何,他能够站出来。 既然是如此,这也便是能够冷静的了。 沈宴卿这样想着,心中又是轻松了不少,到底是闭上了眼睛,又沉沉的睡了去。 真气在他的流窜,其间深刻不少,而他胸中也是并无多能够担心,只觉眼下未有波澜,山间平和如旧,此间他能够继续如初,不去料想太多尘世纷扰。 第一卷 百年 第三十七章 事端 后山林子里。 日光落下来,是清晨降临。 沈落睁开眼睛,手边的平白剑在日光之下似乎还散着剑光,沈落轻轻垂眸,抬起手,默念了一道口诀,将那剑光抚了下去。 在夜间的修炼之间,沈落而今对平白剑的掌控已经是精进不少,虽然还是没有能够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是比自己初次用上平白剑的时候,好了许多。 赵惊云如往常一般来给沈落送了饭菜和药壶来。 这日他颇有些行色匆匆,看上去是有什么事情。沈落看得出来,开口询问道,“小师弟,为何走得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惊云便回答道,“来了一些道修来,不知道是为着什么事情,不过看起来,似乎并非小事情,在与师父交谈。我也想要快些回去,才能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在山门这些年,也还是头一遭见着那么多人来到了清原。” 沈落听得赵惊云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她的心里也是在揣摩着这件事情,但是并不得答案。 “原来如此,那,小师弟,你且尽快回去吧。”沈落说道。 赵惊云点了一下头,“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看起来那些人来势汹汹的模样,恐怕是和清原山入劫的事情有关了。”赵惊云抬眸,和沈落对视上,揣测道。 沈落的心里也能够稍稍的放松了一些。她方才着实是想到了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破了结界,而给清原带来了什么麻烦,而今赵惊云说出了这样的一段话,她也是能够平静一些,不过随即又想着清原入劫的事情,这着实也是更为可怕的事情了。 “清原入劫一事已经是激荡多年,无论如何,我们也要跟着师父的步伐,去应对。”沈落坚定的说道。 “是,师姐说的不错。”赵惊云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小师弟,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且记着和我说起来。” 沈落又道。 “放心,师姐。我知道,你心里是最为清原考虑的。”赵惊云看着沈落,轻轻抿唇道。 沈落轻轻颔首,看着赵惊云离开了林子中心。 是道修来找的沈清和?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清原山入劫,又是走到了哪一步? 沈落的心里虽然是起伏万千,但是最后也还是让自己的心绪冷静了下来。她是非常明白的,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多想什么都是毫无益处的,而今她所能够做的事情,也是她真正的把握,便是好好修炼。唯有大能的力量能够抵挡世间之强压。 沈落垂眸,喝了那药壶里的药之后,便不再多想什么,继续练剑了。平白剑在她的手中绽放出强烈的剑光,在感觉到了自己的剑意迸发而出的时刻,沈落也是真正的能够从这其中得到了满足。 剑风四起,掠过了斑驳的树影。如此而去,七日的期限也便过了。 沈落回到了清原山门的时候,正是夜间落雨之时。 她的步伐缓缓,并没有要惊扰了谁的意思,一路往拂云居去了。 回了拂云居,沈落才见着了院落里被平白剑劈碎的石桌已然是换了新。 她不由得一顿,轻轻思量了片刻这是出自谁的手笔。心头飘过了一个答案,沈落摇了摇头,往屋子里回去了。 点了一盏烛火,沈落将平白剑放在了木桌上,倒了一杯清茶,轻轻喝了一口。 沈落想了想赵惊云所说的道修的事情,揣摩着事情而今到底是如何,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又如何才能够真正的为清原出力。 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沈落并不能够平稳的入睡。 到底,她还是在榻上打坐,随着夜凉,一道默默修炼去了。 一直到了次日清晨,沈落是靠在了床边睡着的。 她睁开了眼睛。 日光已经是落满了屋子。 沈落想来自己是要去和沈清和见面,在后山林子里思过的这七日,她已经是十分明白,这便是沈清和指点给自己的明路。她在这七日的修炼里,才是真正的能够将从平白剑之上所得到的深厚的剑意稍稍的融进了自己的真气之间,即便是这样,她都是无法全然消化,她更是不敢去想,如果不是因为有沈清和的指点,她而今与平白剑的共存,会是什么模样。 沈落深吸口气,正准备动身前去,便透过了窗棂,见着了人影。 沈落轻轻一滞,忙动身下了床榻,推开了门去,见着了来人正是她所想要见面的沈清和。 “师父。” 沈落开口问候。 “小落,你回来了。” 沈清和一笑,继续往前来,进了屋子。 沈落忙着给沈清和倒了一杯清茶,而沈清和则是坐在了木桌的一旁。 第一卷 百年 第三十八章 封印 “小落,你这七日的时间,如何?” 沈清和询问道。 沈落忙躬身致意,“多谢师父的提点。在这七日的时间里,我已经是能够与平白剑的剑意共存得好许多了。” 沈清和笑了一下,坦然道,“如此便好。这收获你应该归在你自己的身上。如果不是你潜心修行,也并不能够悟得到这些。” 沈落抿唇,“是师父给的机会。” 沈清和看了看沈落,点了一下木桌,“唔,小落,坐着,我与你慢慢说。” 沈落便动身到了沈清和的对面坐下,看着他,“我听着。” “小落啊,”沈清和看着沈落的眼睛,颇有些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潜心修炼,定心不移,但是你也不必将自己困得太深。无论清原山的来日如何,这些都不是应该压在你一个人身上的重任。你也应该去想想你的欢喜。”沈清和看着沈落,目光温柔,循循善诱。 沈落看着沈清和,她自然是非常明白的沈清和这话里的意思,“师父,我所欢喜的事情,便是能够好好修炼,精进修为,这正是我的心里所想的事情。” “唔,无论是你的师兄,还是你的两位师弟,都不曾像你这样累。”沈清和又道。 沈落一笑,“这是我欢喜做的事情,我并不觉着累,师父。”沈落的语气坚定,她所说的话,也是句句出自自己的真心。 沈清和看着沈落那坚定的模样,胸中已经是了然,知道自己再多说了什么下去,沈落心中的坚持也会是如此,于是便道,“好,小落,你能够有如此坚定的道心,师父我,自然是不能够多说什么的。又或者是说,你能够有如此的道心,作为你的师父,我是应该欢喜、应该骄傲的。” 沈落轻轻抿唇,她想要接上什么话,却也是颇有些害怕了自己会否有一日辜负了沈清和的期望。毕竟,和她的大师兄沈宴卿那样真正的有天资能够从天地劫里走出来的人相比,她着实是算不上什么的。 “师父,我会继续潜心修炼。”沈落坚定道。 “我知道你的决心。小落,眼下,有一桩事情,且要你来做。”沈清和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听得沈清和如此说,沈落的心里自然是一喜。沈清和能够让她做什么,那便是对她的信任。 “师父请说。”沈落道。 “我想要让你下山,带回一件法器来。” 沈清和坦然道,“从清原山离开以后,入城,有一座山城,名唤碧水,城主世代相传,有法器封印,若是能够得来,对清原山有大庇护。”沈清和说起来。 沈落明白了沈清和的意思,点了点头。“是,只是不知道,这法器得来是否容易。” “我与那城主并无什么交情,小落,你与他说起来清原入劫一事,或许那城主便是能够动了恻隐之心的。我虽然和那城主并无交情,但是我可是听闻那城主一片宅心仁厚。当年山川之间曾有烽火大战,那城主便是用了那法器庇护了一方军队,其心是为良善。”沈清和说道。 沈落明白了。这件事情,沈清和其实也是没有全然的把握的,但是却还是一桩需要一试的事情。 “若是我无法做到……”沈落抬眸,颇有些不敢看沈清和的眼睛。 “小落,你都能够过了那魔鸟的结界,还觉着自己是做不成这件事情的?” 沈清和坚定的看着沈落的眼睛,眼神里是充满了信任的。 沈落能够感觉到沈清和对自己的信任自然是深厚,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她也才会更怕了辜负了沈清和的心。 “小落,为师也说过,”沈清和又接着说道,“不必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你的肩膀上,并不要扛起那么多事情,这件事情,原本便是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无论是否能够做成,只要一试,若是不能够成了,也绝非是你的过错,小落,你能够明白为师的意思么?”一边说着,沈清和的眼神里对沈落所寄托的仍旧是温暖和信任。 沈落明白沈清和对自己的温情和宽慰,但是她的心中并不想要自己会成为令人失望的人。不过沈清和已经是把事情说了下来,她只得是答应了下来,“是,师父,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去做这件事情,无论事情结果如何,我都会尽快的给师父一个交代。”沈落答应下来。 如沈清和所想的一般,沈落便是如此,绝不会是愿意做了那个拒绝了他的话的人。 “好,那便先是如此,你这一路,一定是要小心一些。”沈清和叮嘱道。 “放心吧,师父。”沈落一点头,“不知道那法器,如何称呼?” “碧水城之护城之物,封印锁。” 沈清和又道。 封印锁……听得这名字,沈落便是知道了这定然是和这次结界的事情有关。 还有赵惊云与自己说起来过的山门来了道修的事情,不过看沈清和是不会与自己说起这件事情的,那她也就是没有什么好多问的了。 “好,师父,我都记着了,明日一早,我便出发下山去。” 沈落道。 “一定要小心便好。”沈清和又叮嘱,“小落,你且记着,更重要的事情是,你能够平安回来。” 沈清和看着沈落的眼睛,珍重道。 第一卷 百年 第三十九章 叮嘱 听得沈清和关切的话,沈落点头。 她知道,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沈清和都是最为关心她的那个,这些年来都是如此。 沈落的心里为此而有深深的慰藉,也正是因为得到了这样过去从来不曾得到的温暖,沈落才是心甘情愿的,一切为了清原山而战斗。 “小落,那你好好准备,为师也就不打扰你了。”沈清和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他轻轻地拍了拍沈落的肩膀,带着信任和温柔。 沈落轻轻一笑,心中温暖不已,“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做好这件事情,师父,你放心吧,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沈落语气不带犹豫的说道。 “事情如果是无法做成,也不要逼迫自己。小落,我想你的心里应该是明白的,无论如何,你们才是在为师心里更为珍视的,这世间,唯有身边人,是要万般珍视。”沈清和温柔的看着沈落的眼睛,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沈落的心中为此而有深深的温暖,同时她也是更了然,如果清原山当真走到了入劫至深的时候,也就是像那日自己在别居听闻迟剑真人所说的那般可怕之际,自己的心头所珍视的师父和同门,都会一个一个接连同自己分离。 也正是因为这样,沈落也更加了然,自己如今绝不能够有任何一分的懈怠,是沈清和与她说起来的事情,都是护着清原山的事情,她也绝不能够舍弃了。 这样想着,沈落是更为坚定的点了点头,“师父,你的话,我都记在了心上。” 看着沈落那坚定的模样,少年人的目光里带着誓死的决心,沈清和的眼皮不由得一跳。自己所珍视的二弟子出落到了如今这模样,沈清和一时也是说不出自己是悲是喜。 他从来都告诫自己年轻人自是有年轻人的道路,就像他的师父曾经培养他和他的同门一般。道修之路向来都是艰难,最终归于何处,也是全凭了自己的意念。可是越是看着沈落,沈清和的心里便越是有些不忍。沈落自来到了清原之日起,便是最为刻苦的那个,而今也是最能够为他分忧的那个,可是…… 往后沈落将要走的,又会是什么路呢? 自己是要到了魂归天地的那一日,还会有谁能够站在沈落的身边,为她提点什么的么? 沈清和的心头忽然生出了一阵悲怆,如果当年自己并没有将沈落留在了清原,沈落的而今又会是怎么样? 战王沈百川乃是良善之人,当年自己如果是没有将沈落留下,那沈落大概便是和沈百川一道离开,而今过的,大抵不会差。 沈清和想到了这里,心头不由得翻覆起来一些难受的滋味,沈落是他的弟子,也是他所珍视的人,往后若是落得悲怆的结局,他的心里绝不会好受。 而自己所能够走的路,是沈清和也无法把握的。 沈清和想了这些,眼下只能够说道,“小落,叫上一个人与你一起去。这样为师也能够放心。” 沈落顿了一下,心想自己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大抵是危险的,如果做不成的话,怕是会给同行的人带来麻烦,如此想来,沈落其实是颇有些不愿意的。 沈清和看透了沈落的脸色,在这个时候,又继续说道,“这是为师对你的命令,多一个人就多一条路,宴卿是你的师兄,小炎十分聪明,惊云是个秉性坚定的孩子,无论是哪一个,都能够给你些帮助的。”沈清和看着沈落,语气加重了一些。 沈落听得这话,心里也是能够稍稍的明白了一些的。诚然,尽管她相信着自己,但是自己终究还不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沈清和会想要有一个人和她一道去,这也是能够明白的。若是她能够变得强大,自然也就是不需要如此了。 沈清和并没有挑明了和她说起来不信任的事情,沈落的心底已经是觉着十分温暖,眼下也是绝不能够再多想了什么,只好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是,师父,小落明白了。那我……想要和小炎一起去。”沈落道。 沈清和看着沈落,见着她是如此肯定的选择了楚炎,心中并没有什么意外。沈落和楚炎的关系乃是清原这一代最好的,并无什么疑问。 当年是沈落将楚炎选上了清原山,而沈宴卿的秉性从来自高,和沈落的不对付已经是从小开始,和楚炎自也是走不到一起去。而赵惊云是后来从集市上带回来的,虽然沈落也待他十分好,两人的关系也是从来亲近,但是与相处时间更长的楚炎相比,自然是稍稍的逊色的。 “好,你们一路小心。” 沈清和最后叮嘱了一句,而后拍了拍沈落的肩膀,转身走了。 沈落起身送去沈清和,心中轻轻起伏。 第一卷 百年 第四十章 难解 沈清和对于自己选择了楚炎,自然是并不多说,而沈落的心里所想,却是颇有些弯弯绕绕的。 因为花仙离开的事情,楚炎的心里对自己是什么态度,沈落自然是了然。而这一遭,自己也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和楚炎能够重归于旧好。即便是不能够,沈落也想着等到了那拥有护城之宝物的封印锁的地方,是否能够寻到救回花仙的法子?只要是有一点点希望,她都会把那当成是机会。 就算是再不济,这么一遭,也算是让楚炎出了清原山,好好的走一走。至少是不必那样痛苦。 沈落在心里细细的考量着,她是那样的希望楚炎能够好好的,也是那样的希望着花仙能够回来。这如果是楚炎的心里无法解开的结,那定然也会成为她的郁结。她并不想自己的身边有任何一个人受伤,尤其那伤,还是因为自己而造成的。 沈落越想着,心里便越是有些难受。如果她是知道在那魔鸟结界之间会出现了那群魔鸟侵袭而出,会让花仙陷入了那样危险的境地之中,她是绝不会让楚炎和花仙与自己一道去的。 然而眼下痛苦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沈落知道自己所能够所有的也只是尽力去挽救。 这样想着,沈落也便是将自己的心思放在了眼下,收拾了收拾,动身离开了屋子。 沈落一路往藏龙院去了。 她的心里在思量着要如何和楚炎说起来一起同行去碧水城的事情。 她也是能够料想得到,也许楚炎是不愿意与自己同行的。 沈落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是要和楚炎好好说的。 至于他到底能不能够原谅自己,沈落着实是不敢去想。 在楚炎的心里,自己已经是自私的人了,如何才能够挽救她和楚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这成了沈落心里的郁结。这一次碧水城之行,如果是能够顺利成行,她便是会有一些机会的。 而沈落向来如此,只要是能够有一丝机会,她便是会牢牢地握在手里。 沈落这样想着,快步往前走,到了藏龙院的门口,心中不由得起伏。 并不知道楚炎会如何和自己说,甚至是不知道楚炎会不会愿意与自己说。 这种滋味在沈落的心底翻覆了起来。 对于感情上的事情,她向来是不知道如何把握才算是好。 沈落敲了敲藏龙院的院门,并没有回应,她轻轻抿了抿唇,想来自己以前来的时候,若是敲了门还没有回应,她便是会动身进去了。 这一遭…… 沈落咬了咬唇,心中着实是不得其法。自己在楚炎的心里或许已经不是那个他愿意去亲近的小师姐了,如果这个时候再闯了进去,会不会是更伤害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可是自己却也是不能够一直在这里枯等着。 沈落到底是没有办法,终于是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藏龙院里如旧,那些移植过来的百灵花在院落里开着,只是失去了往日那样灿烂的生机。 沈落看得出来那百灵花是已经失去了灵气,她停了下来,抬起手,试图用自己的真气来唤醒百灵花的真气聚集,然而,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 沈落叹口气,这时候听得一声窗户开了的声音,她立刻是转了头过去,便见着了立在了窗前的楚炎,此时他正望着她。 “师弟。” 沈落开口道。 楚炎的脸色看上去并不是太好,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似乎是想要开口说什么,又是没有下文。 沈落想了想,便快步动身走近了上去,到了窗前,“楚炎,我……” 沈落想要能够立刻开口表明自己的念头,但是到了开口的时候,她竟然也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了什么好。 还要再与楚炎说起来花仙的事情么? 这无异于是揭开了楚炎的伤疤。 想到了这里,沈落只得又沉默。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到底是楚炎开了口,他看着沈落,脸色平淡,并没有欢喜,也没有旁的意味。 “是,”沈落点了点头,“有事情。是要下山的事情,我想和你一起。”沈落看着楚炎的眼睛,用着自己坚定的语气。她希望着楚炎能够感受到她的心意,她是当真想着能够和楚炎再像过去一样彼此亲近。 楚炎轻轻皱眉,道,“嗯?下山?是特地来找的我?” 沈落抿了抿唇,“是,我想和你一起。” “下山之事常有之,往前你多是喜欢带着惊云去,也不曾来特地找我……唔,还是算了。”楚炎淡淡道,而后便是要关了窗子。 看到了楚炎的动作,沈落立刻抬起手,按住了窗子,阻挡下了楚炎的动作。 “师弟,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去。” 沈落深深的看着楚炎的眼睛,坚定的开口道。 楚炎顿了一下,对上沈落的目光,他着实是颇有些不想和沈落如此交涉,自从花仙再一次离开了他,他便是觉着这桩事情难以过去了。久别重逢的欢喜变成了再难相见的痛苦,这是任凭谁都无法吞咽下去的苦涩。 看着沈落,楚炎的心里实在是不由得想到了在结界之间的那些魔鸟毁了花仙的修为,那时候的痛苦蔓延了楚炎的全身心。 第一卷 百年 第四十一章 认下 沈落立在窗外,目光深深的落在了楚炎的眼底,是希望着他能够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而楚炎的神色,也是让沈落的心里了然,这近乎是不能够完成的事情了。 楚炎对上沈落的目光,深吸口气,“我……” 沈落当真是十分害怕楚炎开口便说出了拒绝的话,在这个时候又接着道,“是师父交代给了我任务,楚炎,我需要你来帮我。如果是我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而且,这一遭的任务,是往碧水城去的,那地方,乃是宝物许多的地方,我想你也会喜欢往那里去。” 沈落诚恳道。 楚炎看沈落的眼睛,知道沈落这一遭是迫切的希望着自己能够和她同行。可是因为花仙的事情,他的心里多少还是存有芥蒂,眼下事情如此,他着实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和沈落一起去走这条路。 “我……”楚炎动了动唇,拒绝的话已经是到了嘴边。 沈落只得又道,“这件事情,我已经是和师父说过的,他也是想要你与我一道去。”沈落用上了更加坚定的语气。 楚炎深吸口气,知道沈落想要做的事情乃是势在必得了。她已经是开口将沈清和搬了出来,他也是只得如此认了去。 “既然是师父的命令了,我又哪里有能够违抗的道理?”楚炎淡淡道,“何时出发?” 沈落松了一口气,看着楚炎的脸色,知道他乃是十分不愿意的,不过到底也还是答应了下来,沈落的心中也就能够安宁了下去,“明日清晨。” 楚炎轻轻的一点头,“好,我知道了。” 楚炎垂眸,深深吸口气,而后便动手,将窗子合上了。 沈落看着楚炎的动作,到底是没有再做了什么,只能够是如此看着楚炎将窗子合上,轻轻叹了口气。 沈落的心里对此着实是颇有些难受,不过眼下事情已经是走到了这一步来,她也是并无更多的话能够说,只能够是寄希望于在碧水城一行之后,楚炎是能够了结了这么一桩心事的。 沈落的心里默默做着祈祷,也是并不知道前路将会如何,心中的波澜轻轻的起伏着,离开了藏龙院。 沈落一路回到了拂云居,收拾了下山用上的行李。 随着夜色缓缓降临,沈落坐在了榻上打坐,默默修炼,汗滴从她的额头轻轻的溢出,而沈落的手臂也是轻轻的颤抖着。 而在这个时候,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在了拂云居外,沈落皱眉,却是同时感觉到了一股流窜的真气侵袭着她的体内,她的手臂的颤抖是愈发剧烈,一时之间着实是难以挣脱。 沈落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感觉到了随着那股疯狂流窜的真气而来的,乃是属于平白剑的剑意在激荡着。 “唔……” 沈落发出了轻轻的低沉的痛音,在一片真气的翻覆之间皱紧了眉头,在自己还不能够挣脱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就响在了她的房门。 沈落痛极,还没有能够开口回应,听得来人喊道,“小落!” 是沈宴卿? 沈落的眉头仍然是紧紧的皱着,整个人是那样的痛苦,在床榻上轻轻的颤抖着,着实是不知道应该如何。 她试图发出回应的声音,到底却也是没有能够开口,却听得又是一阵敲门声。 “小落!” 沈落无奈,只能够拼出了自己的全力去控制着自己的真气,在激荡的真气即将是冲开了她的内府似的的时候,沈落睁开了眼睛,嘴角溢出了鲜血来。 沈落深吸口气,立刻擦去了嘴角的鲜血,尽力的让自己平静了下去,而后道,“师兄,我来。” 说着,沈落便动身往床榻下去,快步动身到了房门之前,开了门。 “师兄。” 沈落抬眸,看向沈宴卿的脸。 沈宴卿垂眸,和沈落目光交接。 他当即是看得出来沈落的脸色十分不好,苍白的仿佛是受了重伤一般,而她的嘴角似乎还有着隐隐的血迹,在她此时显得脆弱的脸上,尤其令人怜惜。 “你怎么了?” 沈宴卿蹙眉,打量着沈落看。 沈落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事情。” 沈宴卿错开了沈落的目光,审视向了她的屋子。 见着其间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沈宴卿皱了皱眉。 “好罢,不过你的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我探探你的脉象。” 说着,沈宴卿便已经是伸手出去,要抓着沈落的手,手指已经是勾上了沈落的手腕,沈落忙着躲开了去。 “师兄,我没什么事情。”沈落认真的看着沈宴卿的眼睛,坦诚的说道。 沈宴卿的脸色上却还是带着深深的怀疑的,他这个时候并不能够信了沈落的话,可是沈落又是躲避开了自己的手,他总是也不能够再伸出手触摸上去的。 “你脸色这样,呼吸不稳,还说自己没什么事情?你如此模样,所说出的话,是要我如何信了你?”沈宴卿皱眉道。 第一卷 百年 第四十二章 看错 沈落无奈,“大概是在山中山的时候所遭遇到的伤势并没有能够好得完全,但是那也着实不是什么大事情了,师兄,你不必为我担心。”沈落浅浅的笑了一下,对上沈宴卿的目光,看到了他眼下还算是十分关心着自己,沈落又不由得想到了在后山林子的时候,沈宴卿是让赵惊云来自己送过饭菜和药物的。这样温情的点点滴滴,着实是落在了沈落的心里,他似乎能够从中稍稍的感受到一个,和她所见着的沈宴卿并非相同的温柔的沈宴卿。 而沈宴卿在听得了沈落的这句话之后,淡淡的笑了一下,“倒也不是关心你,只是我听闻师父是将去碧水城的任务交在了你的身上,因此我来看看你,作为师兄,也是叮嘱你,且要尽心完成了任务。”沈宴卿的语气淡淡,仿佛是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沈落不由得轻轻的皱起了一下眉头,在自己的心里方才还燃起了一些浅浅的渴望之后,却又是听得了沈宴卿的这样的话,沈落的心里着实是起伏一丝难受的滋味。 而看着沈宴卿那十分淡然的模样,沈落又是立刻将自己的心头那一阵颇有些难受的滋味压制了下去。 “是,我明白的。”沈落轻轻点了一下头,她的态度也是立刻恢复到了公事公办的时候,心底的那一丝温情,也缓缓的消散了。 沈宴卿看沈落,想了想什么,有些话是已经到了嘴边想要说下去,到底却也是并没有开口,只道,“听闻你找了楚炎同你一起去,话说楚炎因为花仙的事情想来正对你心有芥蒂,你还要如此?也不怕此行不顺?” 沈落抿唇,心知肚明沈宴卿是无法明白她的心思的,而楚炎与花仙的事情,沈落也是不想要再同别人说起来,她淡淡的回答道,“小炎能够帮到我,师兄,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休息了,明日一早还要出发。”沈落坦然。 沈宴卿皱了皱眉,到底也是没有什么话能够说,若是在这个时候说了起来自己是想要同沈落一起往碧水城去的,那诚然是颇有些令人说不出来的。 “那你们可是要努力去做了这件事情,师父交代下来的这桩任务,也并非容易的事情。”沈宴卿又提醒道。 沈落看了一眼沈宴卿,忽而便是明白了沈宴卿此夜来的目的,无非是打算看轻一番,就好像是在平白剑的事情上,沈宴卿对自己用上的,也是如此态度。 这样想来,沈落也便是多一些话也不打算同沈宴卿说下去了,既然事情已经是如此。 “师父既然是已经将这件事情交代给了我和小炎,那自然是相信我们两个人的了。师兄,你还要说什么。” 沈落淡淡道。 沈宴卿一顿,听得沈落又是用上了如此冷淡的语气与自己开口,也没有了再说下去的心思了。 “好罢,既然是如此,那也就如此,你们且一路小心。”沈宴卿说道。 沈落点头,“多谢大师兄。” 而后,沈落便是动手将房门合上了。 随后,屋子里亮着的一盏烛火也是熄灭了。 沈宴卿立在了门口,看着自己是晦暗了下去的房门,心头轻轻一颤。 心道自己来乃是和沈落好话好说的,而沈落却是偏要同他如此漠然,他是沈落的师兄,是关心了沈落,自然也是不能够像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那般亲近着去。而沈落却是全然不能够体会到了他的心意,这也是无话可多说的了。 这样想来,沈宴卿摇了摇头,离开了拂云居。 而房间里,沈落在榻上打坐,擦干净了嘴角的血,轻轻的皱着眉头。 她并没有估摸错自己的心头的波澜,方才她诚然是有那么一瞬间对沈宴卿起了杀意。这并非是她的心里的念头,而是平白剑的剑意加在了她的身上的。至于是为了什么,沈落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沈宴卿方才对自己的那一番态度,触动了她心里的剑意的波澜。 沈落忽然便是更加能够明白了,平白剑到底是要如何,诚然是在她的一念之间了。 沈落不由得担心着如果是自己有了一日无法控制了平白剑,到了当真要对自己的同门动手的时候,那又应该是如何做。 心头翻涌起来了这个年头,沈落又立刻绷紧了自己的神经。 只要是她能够好好修炼,成为大能,她的真气自然是足够强大到了让自己按下剑意,到了那个时候,她便是全然不必有这样的忧心了。 而眼下的事实也是非常的显然,她并不能够离开了平白剑。自己的剑意是要寄托在了平白剑之上,才能够得到最大的发挥,否则,事情只会是愈发的艰难。 沈落默默的收紧了拳头,在夜色的晦暗里看向了自己在床头放着的平白剑,她伸手抚了过去,平白剑又好像是立刻做出了回应似的,亮过了一道剑光。 沈落因此而轻轻的勾起了唇角,自己还是能够左右一些的。她要坚持着往前路走去。 至于沈宴卿……便当做是她看错了温柔。 第一卷 百年 第四十三章 灰蒙 清晨,山风吹拂。 清原山门之上,仍然是有一层灰蒙蒙之象。 沈落走出拂云居,仰起头,看向了晦暗的山门之上。 迟剑真人那日和沈清和的交谈还响在了她的耳边,沈落知道留给清原山的时日已经是无多,眼下如此之景,便是入劫的加速。沈落叹口气,摇了摇头,快步往前走了。 楚炎已经是等在了山门口,立在那边,看向了沈落走过来的方向。 “三师弟。” 沈落的脸色从方才的不轻松又变成了温柔的模样,她加快了自己的步子,快步到了楚炎的身边。 “师姐。” 楚炎淡淡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动身往山门之外去了。 沈落看着楚炎的背影,心中轻轻颤抖,这个时候也是没有更多的话能够说了,只能够是快步跟上了楚炎。 山路上,稀薄的日光落了下来,打在了沈落和楚炎两个人的身上。 楚炎的脸色并不太好,但是也没有像昨日一般带着不愉快的意思了。 沈落在心里细细的打量着是要如何才能够和楚炎再次交谈起来,一时之间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法子来,只能够是暂且如此,继续往山路下去。 渡船在清原山下的渡口,多年如此,沈落付了银两,和楚炎一道上了船。 稍稍明媚了一些的阳光落在了湖面上,波光粼粼闪着眼睛,楚炎靠在一边,目光落在了湖面上,脸上被辉映上了一些光彩,显得他多少是有了温度一些。 沈落在一旁默默的看了看,随即便轻轻的靠近了过去。 “小炎。” 沈落开了口,目光没有从楚炎的脸上转移片刻,他不想自己错过了楚炎的情绪起伏,她想要能够清楚的知道楚炎是否能够对自己的看法有回转。即便是无法峰回路转,沈落也不想她的师弟一直沉沦在了失去的痛苦里。 “嗯?” 楚炎垂眸,轻声接了去。 “虽然说你我都是明白生死有命,缘分无常,但是我也知道,失去一个人的滋味,是那样的痛苦。”沈落轻轻道,“在进清原之前,我在山中山流浪,也曾有一个同伴与我同行,他是我在那段磨难的日子里唯一的朋友。后来,狼群袭击,他……他没有能够躲过了那一劫。这桩事情,我不曾忘记过。如果我能够守护他,便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不能原谅自己。但是也仅此而已。” 沈落深吸口气,“我所能够做的,也仅仅是好好修炼,好好活着。小炎,更何况,花仙的事情,是我的过错。” 楚炎顿了一下,他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 “不管是你,还是花仙姑娘,都是因为我才会遭遇了山中山的结界。我无法原谅自己,但是你不必有自责。花仙姑娘已去,若是她知道你为此而煎熬度日,定然是不能够好受,而我,也为此背负更大的重责。小炎,我向你道歉,我也会尽力在往后的修炼里不断变强,我希望有一日能够找到聚灵之法,我不求你的原谅,但是我还想做你的师姐,你是我珍视的师弟,往后的路,我们还一起走。” 沈落凑近在了楚炎的身边,诚恳的说道。 多年以来,她并没有如此向谁道歉的时候。 在山门,不论她做什么事情,都是谨小慎微,生怕是自己出了什么差错,因此也不会走到了如此道歉的时候。 楚炎在这个时候终于是缓缓偏过头,看向了沈落。 他的眼神里似乎浮起了一些色彩,不是像昨日那般了。 “小师姐。” 楚炎到底是轻轻开了口。 沈落看着楚炎的眼睛,听得他终于是如此唤了自己,不由得轻轻勾唇,“小炎,你……” 楚炎深吸口气,看了一会儿沈落的眼睛,沈落的眼睛是带着深深的诚恳和温柔,那是楚炎很早的时候便已经知道的肯定,在从那个令人悲伤的屠户之家出走以来,沈落是他所拥有的第一个当他是家人的人。楚炎对花仙这一桩事情虽然确实是难以释怀,但是到底也是知道的,自己到底是不能够将沈落长久的冷落下去。即便他心中对沈落所存有的芥蒂仍然是难解。 这着实是没有办法能够两全的。 虽然沈落诚然是他的最好的同门,但是花仙也是他上了清原山以后那段寥寥无事的修炼时光里,陪伴着他走过来的挚友。 “小师姐,不必再和我说起花仙的事情了。我都已经知道了,无论我的心里是如何想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无论是谁都不能够逆转了这件事情,我是明白的,小师姐,我……你还是我的师姐,这也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楚炎躲开了沈落的目光,看向了湖面之上。 平静的湖面不知尽头何处,青山在两处相送,这样的风光,似乎是定格在了清原山下,昼夜不变,亘古如此。 第一卷 百年 第四十四章 碎银 楚炎深吸口气,趴在了船板上。 沈落听得楚炎的话,心中一喜,伸出去的手已经是快要落在了楚炎的手臂上,可是看着楚炎的脸色,终究是没有能够落下去。 楚炎的心头所起伏的,大抵还是难受的念头。 沈落忽而便是知道了,楚炎与自己所说起来的这些,也不过是安慰了自己一遭罢了。 如此想来,沈落也就轻轻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她知道这芥蒂一旦是有存下,便是难以消解的了。 “小炎,谢谢你。” 沈落看着楚炎的侧脸,暂且也是只能够如此说道。 楚炎轻轻的勾了一下唇,没有接什么话。 眼下是如此,沈落已经是觉着十分满足,她也随着楚炎的动作,轻轻的趴在了船板上。 山水之间,一路风光。风光尽收眼底,而后又散在了目光不可及之后。 沈落看着路过的山水,心中轻轻颤抖,只是想着眼下的事情,她知道自己是会深陷入了藩篱之间无法自拔,只得是将自己的思绪转在了碧水城一行之上,心想着是要如何才能够尽快完成这件事情。 清原山是等不起的。 渡船到了山下集市的渡口靠了岸,沈落和楚炎两个人走了下去,往集市的方向去了。 “师弟,你我是要往碧水城去,待我向人打听,碧水城往哪个方向去。”沈落停在了集市前,说道。 楚炎对于此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热衷来,他心里想着也是只跟着沈落走便好,只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好。” 不管如何,至少楚炎而今对于自己开口说起来的什么话还是有回应的,沈落想来自己也是应该知足,便应了一声,往集市去了。 沈落寻了一处茶铺的老板,打听了起来。 那茶铺老板从沈落的口中听得了“碧水城”三个字,脸色当即是微微一变,“碧水城?” 用着的是惊疑的语气,同时也压低了声音。 沈落从茶铺老板这般态度里,便已经是能够体会出了什么来。 对于碧水城一行的难走,沈落的心里多少是有些估量的,不过也是想不管如何,那也是一座城,并不是像什么结界那样可怕的地方。 “从这集市走,一路往西边去,走过一段官道,就能够见着了碧水城了。”茶铺老板低声说道,“碧水城往前也划在了帝王的管辖之下,而今似乎是有了变动。”茶铺老板又多说了一句。 沈落听得,轻轻点头,不管如何,也是有路可走,自然是有着指望。 “多谢老板了。” 沈落掏了银两给了去,那茶铺老板和颜悦色的笑了一下,“姑娘且要一路小心啊,自从那碧水城从帝王之下脱离而出,是不太安定了啊。” 沈落看得这茶铺老板是如此态度,便又问道,“不知道老板,能否多说几句?” 一边说着,沈落又送了些碎银子去。 茶铺老板好似不动声色的收了,又低声道,“倒也不是有旁的什么,只是这些年来,修真大兴,碧水城修炼的人也是不少,这其中,也是不乏修那歪门邪道的人啊,姑娘若是到了那碧水城去,可是要记着少惹了麻烦事情去啊。” 茶铺老板提醒道。 沈落明白了,看来这碧水城还绝是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了。 “多谢老板,我明白了。” 沈落十分受用的说道。 茶铺老板颇有些成就的意思,摇了摇头,“没什么,能够帮了你这姑娘一些,也是好事情。” 沈落轻轻一笑,“那我且赶路去了。” 说着,沈落轻轻点头示意,在那茶铺老板摆了摆手之后,她便转身而去了。 楚炎停在了集市前,目光落在了集市上纷纷人群之间。 他没有见着屠户,心中说不清楚什么滋味。 人在失落的时候,便也是不由得追忆了过往去。楚炎也不例外。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如果当初是没有离开家,没有进了清原山门,又或者是在那一次与父母再遇见的时候,听了他们的话,回了家,而今他所经历的又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他不会和他的师父、他的同门结下缘分,也不会和花仙相遇又别离…… 楚炎轻轻叹口气,自己的心里也是得不出答案来的。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从集市的方向上快步而回的沈落的身上,楚炎才是稍稍的能够从方才的一番追思的复杂的情绪里挣脱了出来,他深吸口气,看着走向了自己的沈落,忽而便是觉着,这样……似乎也是不错的。 “小炎。” 沈落走到了楚炎的身前,“好了,碧水城的方向已经打听好了,从这里往西去,走过一段官道,便能够看见碧水城了。” 楚炎看着沈落,愣了一会儿神。 沈落看得出来,“小炎,怎么了?” 楚炎又恍惚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什么,好,我只管跟着你一起走。” 沈落轻轻一笑,心里思量着楚炎该不会还是在为了花仙的事情而难受吧? 可是她又确实是没有什么能够让楚炎在眼下这个时候彻底解脱了的法子,她想了想,“小炎,你且等我一会儿。” 楚炎点了一下头。 沈落便动身转回了集市去,买了一串糖葫芦来。 “小炎,给。” 楚炎看着沈落手里递过来的糖葫芦,不由得轻轻的笑了一下。 第一卷 百年 第四十五章 明灯 看到楚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沈落的心里才能够好受一些。 对于从发生的事情,她是真心感觉到亏欠,楚炎如今这样对她,沈落觉得自己已经是知足的。 糖葫芦的甜蜜在楚炎的口中蔓延开来,诚然那是甜的,楚炎想来自己也应该欢喜一些,毕竟沈落已经如此了。 但是同时,他又无法让自己真正的快乐。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抹杀的。 楚炎叹了口气,“是甜的。” 楚炎又尝了一口,看了看沈落,说道。 沈落浅笑,“你是喜欢的就好。” 楚炎抿了抿唇,继续吃糖葫芦了。 沈落则是走在了楚炎的身边,往向西的官道去。 日头已经是升得很高,好在是有两旁的丛林做着格挡,沈落和楚炎两个人沿着官道,一路往前去。 “茶铺老板与我说起来,原本碧水城是在王权的管辖之下,而自从脱离了王族的控制,碧水城城内的情况,便不是那么安定的,大兴修真以来,只怕是乱的很。小炎,到时候你我一定是要冷静行事,是不要和那城中的人产生太多的牵连,能够尽快做成了事情,尽快离开是最好的。”沈落想着茶铺老板说起来的话,和楚炎说道。 楚炎听着,轻轻点了点头,“好,师姐,我知道了。我是跟着你的,我不会多做什么,我只跟着你一起。” 楚炎坦然的说道。 沈落轻轻抿唇,点头,“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 沈落的心里还想着是要如何才能够为花仙的事情也寻得一丝生机,听沈清和的那个意思是说,碧水城的城主是有本事且是心地善良的人。沈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着能够为花仙的事情也求得聚灵之法。 楚炎则好像是陷入了放空的状态之间,他一路从官道上走过去,看着丛林两旁盛放的人间百花,眼底是尽收了这样一片鲜艳的好风光,心中的起伏也是并未停歇。 这些花花草草,自是在这人世间灿烂自在,而他的心里所十分思念的那些花,却已经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楚炎的心里因此而落寞下去,到底却也是只能够陷入这样的痛苦里,并不能够多说了什么。 沈落看得出来楚炎的情绪仍旧是低落的,这个时候也不能够多说了什么,只能够是暂且如此了。 两个人的身影靠近着,在官道上越走越远,一直转出了官道的丛林。 官道的尽头,可见一处城门。 沈落远望了过去,依稀可见那“碧水”二字,古老的城池已经是能够前往,其间似乎是飘荡着一些飘渺的雾气。 沈落看过去,不由得一顿,想了想什么,而后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楚炎的身上,“小炎,等到了城里,你我一定是要小心行事。” 楚炎垂眸,和沈落对视了一眼,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 沈落稍稍放心,与楚炎快步往碧水城去了。 城门无人把守,沈落和楚炎轻松而入城门,在接近了日暮的天色里,暖色的光彩落在了城池之间,这诚然是一处大城,与沈落往前去过的山城相比,已经是堪称皇城一般的富丽堂皇。 拥挤的街市上人来人往,摆开的铺子更是不绝,一眼是见不着了尽头是在何处。 沈落深吸口气,心头翻覆了一些紧张的滋味,而后她偏过头,看向了楚炎。 楚炎睁大眼睛,目光正落在了集市之上,却又好像是没有聚焦。 不过他的脸色和入城之前相比已经是好了许多,这给了沈落稍稍的安慰。眼下是能够如此,她也是十分心满意足的了。 沈落是这样想着,而后她抬起手,轻轻的扯了扯楚炎的衣袖,“小炎,我们先寻一处地方落脚吧。” 楚炎愣了一下,他先是低下头看向了沈落的手,随后又抬眸看向了沈落的眼睛,似乎是在反应着什么,恍惚道,“走吧。” 沈落看着楚炎的脸色,一时之间不由得觉着事情似乎是有些奇怪的,她还不能够琢磨清楚,但是她还是下意识的抓住了楚炎的衣袖,往街市深处去了。 街市的深处更是愈发繁华,不仅仅是那些铺子十分拥挤,还有一些贩卖新奇玩意儿的铺子。 时而变出了一团火来,时而又变出了一群飞鸟消失在了街市上空。 沈落的心里不由得觉着这是十分诡异的事情,便拉紧了楚炎的手臂,想要带着他尽快离开了这里。 而楚炎却是认真的看了过去,似乎是对那些幻术生出了兴趣来。 沈落看了一眼楚炎,立刻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轻声道,“小炎,我们快走吧。” 楚炎沉沉道,“我想去看看。” 说着,楚炎便是往那施展出幻术的铺子前走了过去。 沈落抓着楚炎的手臂,无奈,只能够是跟着他一道过去了。 见着了楚炎,那铺子为首的生的十分漂亮的女子便开口道,“唔,这位年轻公子,是想寻得什么有趣的?” 楚炎轻轻皱了皱眉,看向了那变出了几道幻影的一盏明灯,那明灯里亮着光火。 第一卷 百年 第四十六章 阿叶 “这是……” 为首的漂亮女子轻轻笑了笑,“这是灯啊。” 沈落看着那明灯,其间的一道火是那样的亮眼,不会熄灭一般。 沈落忽而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口似乎被那一道火光烧着了似的,沈落皱紧眉头,默默的收紧了拳头,默念了一道口诀,才和那火烧一般的灼痛拉开了距离。 “这是如何用的?不知道姑娘你能否教教我?”楚炎在这个时候挣脱开了沈落的手,只深深的看着那为首的漂亮女子,用十分温柔的声音说道。 沈落轻轻拧眉,看了看楚炎,她也能够是看得出来楚炎对于眼下所发生的事情乃是十分热衷的,自己到底是他的师姐,还是先看看吧。 “公子,你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这团火的特别之处,着实也是有缘人啊,这样,天色已晚,且等着我们回去的时候,你也跟着一道回去,我们再细细的说起这团火的事情。” 漂亮女子轻轻道。 沈落一惊。 她不由得皱着眉头。 这漂亮女子看起来并不是简单的人,可是楚炎只在这么几句交谈里,便是能够让她愿意和他细说什么,这事情其间是定然有诈的。 “小炎……” 沈落抬眸,看向了楚炎的侧脸,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楚炎轻轻的皱了皱眉,看了沈落一眼,“我想……你继续去做你的事情吧,想来,我也是帮不上你什么的。” 沈落叹气,她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 “这位姑娘,公子说得也是有道理的,如果不愿意同行,那便让公子一个人来。正好……这有缘人,也是公子一个人而已。”漂亮女子开口说道。 沈落的脸色上并没有什么起伏,但是却不由得想到,这漂亮女子说起来这些,岂不是想要支开她的意思?她定然是不能够离开楚炎的身边的。 沈落开口道,“我是和他同行的,无论去何处。” 那漂亮女子轻轻笑了笑,“唔,是如此,那我也定然是不会阻拦的了。” 沈落抬眸,看向了楚炎。 而楚炎的目光却还是深深的落在了那一团火之上,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并不愿意将自己的目光分给了沈落。 对此,沈落并无多话能够说。 想来,在楚炎的心里,是已经了然了这团火是有稀奇的地方。 沈落想,自己还是和楚炎一起行动,以免在这其间发生了什么意外。 楚炎靠在了铺子的一边,目光还是紧紧的抓着那一团火,他垂下眼眸,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沈落的目光在楚炎的身上停了好一会儿,知道楚炎是在思量什么事情的,沈落也就没有更多的话能够说,眼下也是只能够见招拆招,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解决了什么事情去。 这样想着,沈落便是转了自己的注意力,她看向了夜色之上的街市上空,用自己的剑气去窥探着。 在这样的一场窥探之间,沈落忽而发现,在夜色的一片繁华之间,这一片街市却似乎只是有眼下可见都华美,在不可见的街市上空,围绕着层层叠叠的雾气,泛着魔障一般的可怕的色彩。 沈落收回了自己的窥探,她感觉到了正是因为自己的剑意已经是愈发深刻了,眼下才是能够稍稍的窥探到了一些真气所在的地方。然而,这种窥探也是那样的消耗着沈落的心力。 沈落轻轻叹口气,切实的感受到了集市的茶铺老板所说的碧水城而今是不安定的事情了。 沈落在心里默默的揣摩了一会儿,想来还是能够解决了事情才好,越是在这里停留了太久,事情恐怕就会是愈发的困难。 而到了夜色已深的时候,那漂亮女子便是带上了沈落和楚炎两个人往她的住处去了。 那漂亮女子的手里仍然是端着那明灯,其间的火也是依然亮着。 沈落看了一眼那团火,而后又立刻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随后,她看向了楚炎。 楚炎这个时候的目光仍然是深深的落在了那团火上,整个人并没有什么痛苦的感觉,他的唇角反而是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沈落不由得觉着事情更加奇怪了。 “小炎。” 沈落抓了一把楚炎的手臂,随后低声道,“看我。” 然而,楚炎并没有听了沈落的话。 “师姐,不必来管我。” 楚炎淡淡道。 沈落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也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看来自己也是劝不住楚炎什么,只能够是陪着楚炎走下去的了。 漂亮女子带着路,转过了一条深深的巷子,而后到了一处大门禁闭的庭院之前。 “楚公子,沈姑娘,请吧。” 楚炎点了头,“多谢阿叶姑娘。” 阿叶姑娘笑了笑,推开了门。 楚炎则是快步跟了上去。 沈落无奈,也只能够是往前走去。 庭院里是烧着串起来的火的,悬在了半空之上,场面看起来是异常的诡异。 沈落深吸口气。 第一卷 百年 第四十七章 幻象 冷月悬空,而禁闭的庭院之间,绕着窜起来的团团火。 沈落抬眸,目光刚是和那火团接触上,便是觉着那火光似乎是能够穿透了什么,带给她的心脏,也有一阵灼痛之感。 沈落怀疑着那阿叶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她又是在筹谋着什么,一时之间虽然还没有知道了结果,但是也十分戒备,默默的抬起手摸向了腰间的平白剑,等待着事情的接续。 阿叶微笑着,引着楚炎进了屋子。 楚炎紧跟着阿叶的步子,脸色泛着一阵白。 屋子里幔帐相绕,在夜风和火光之间摇晃着,干扰着视线。 “楚公子,来。”阿叶说道,“我知道你是想要知道,这明灯的其中玄妙之处,你且随着我来,我这就给你做了解答。” 楚炎点头应下,“多谢阿叶姑娘。” 沈落看着楚炎紧紧跟着阿叶的动作,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想要将他阻拦下来,而楚炎已经是快步跟着阿叶往屋子深处的珠帘之后去,沈落不过是稍稍的愣神一刻,一道火光卷着纱帐从她的眼前扫了过去,阻挡了她追着楚炎的视线,只见蓝色的身影随着彩色的衣影消失在了影影绰绰的火光之间,沈落一惊。 “小炎?” 开口的低声呼唤自然是没有回音,沈落加快了步伐,冲过了那道纱帐,眼前却依然是那诡异的火光和幔帐相缠绕的景象,根本是见不着任何一个人的身影了。 沈落忧心的蹙眉。 “楚炎!” 沈落转过头,四周环视了去,只觉着处处都是一样的景象,她又转了身过去,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身后的场面竟然也是团团火光相连,并不见着进来的屋门的方向。 沈落睁大了眼睛。 她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似乎已经变成了幻象之间。 这些火光就是迷惑的把戏,楚炎一定还在这个屋子里。 她必须要想办法破了这些幻象,这样才能够和楚炎见着。 “楚炎!” 沈落发声呼喊了一声,同时握紧了平白剑剑柄,剑光一瞬飞旋而出,在火光幔帐之间杀出了一条光路来,而后在剑光的收落之际,她见着了在珠帘之后的蓝色身影。 “小炎。” 沈落忙就着剑光划出的这一道,快步穿过了纱帐。 “原来,这明灯之间藏有复活的幻术。” 楚炎轻轻开了口,目光落在了眼前的一张暗榻上。 那暗榻上躺着一个女子,穿着金色衣裳,看起来地位不凡。 “是,我知道你的心里也藏着什么事情吧。不然你也不会被这明灯所吸引。”阿叶轻轻道,她的目光在火光之下带上了一层蛊惑的意思,“楚公子,眼下只要你出手,便能够见到效果了。” 沈落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所发生的诡异的事情。 楚炎的目光正深深地烙在了暗榻上的那个女子的身上,其间还带着悲怆的意味,仿佛那人是他的旧相识…… “楚炎,你要做什么……” 沈落着实是感觉到了事情奇怪无比,她快步走近了过去,而阿叶则是伸出手,阻拦住了沈落的去路。 “沈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阿叶沉声道,“如果你的心里也是想着楚公子能够走出痛苦的话,现在就应该站在他的身后,帮着他尽快解决。” 沈落蹙眉,“阿叶姑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叶低声道,“难道沈姑娘,你没有看出来,那榻上的人,正是楚公子所想念的人。眼下,借着这明灯的光,能够圆了楚公子的心愿,你又还要阻拦什么?”阿叶的声音里带上了责备的意味。 沈落深觉离谱的睁大了眼睛,她也看得见那暗榻上的女子的模样,那根本不是楚炎所认识的人。 “以明灯之火换心,方能够达到聚灵。”阿叶不再看沈落,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楚炎,用引诱的声音,说出了下文,“楚公子,且看你的了。唯有你对此有十足的把握。” 楚炎深吸口气,握紧了手里方才阿叶递过来的匕首,只要是有一个能够复活花仙的机会,他便是绝不会放弃。 “楚炎……你在做什么?那并非是你我熟识的人,这件事情有诈。”沈落急忙提醒道。 楚炎没理会沈落,而是举起了匕首,向着那暗榻上穿着金色衣裳的女子,他暗暗的咬了一下嘴唇,随后闭上了眼睛,落了手下去。 “楚炎!” 沈落惊呼一声,忙是要拦上去,而阿叶则是立刻阻拦在了沈落的身前,“你当真是站在了楚公子这一边的么?” 沈落没接话,迅速的飞过了平白剑,拦下了匕首。 楚炎一惊,那匕首掉落在地。 “师姐,你……” 楚炎瞪大了眼睛,目光里带上了失望和悲恸,“你?你竟然如此拦我!你骗了我!” 沈落推开了阿叶,接住了平白剑,“暗榻上这人不是花仙,你是被迷惑了!” 说着,沈落一手抓向了暗榻上的女子的肩膀,随后摸了摸她的脖颈,意识到了什么—— 在沈落还没有收回手的时候,那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一卷 百年 第四十八章 金衣 “你……” 沈落一滞。 金衣女子默了一下,随即愤然起身。 “唔,原来是明灯族的余孽,难怪近来城中如此风云不息,而今是让我明白了!” 那金衣女子怒而喊道。 楚炎的神色显然是滞了一下,“花仙……” 金衣女子下了暗榻,愤然推开了楚炎,“是哪里来的蠢货!” 沈落皱紧眉头,忙扶住了楚炎,“小炎!” 楚炎的眼神恍惚,目光还紧紧的跟在了金衣女子的身上,他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随即脸色痛苦了下去。 沈落看着,心疼不已。“小炎……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得接受了。” 楚炎往后退了一步,挣脱开了沈落的手。 而与此同时,那金衣女子是和阿叶对峙上。 “你竟然还能够清醒?” 阿叶看着金衣女子,冷笑道。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怎么会知道你是明灯族的人呢?原来明灯族还有祸患,这次我不会放过你了!”话音未落,那金衣女子便突然甩出了一把匕首,刺向了阿叶。 阿叶皱眉,并未后退,而是举起了明灯,在火光之间绽放出了一道强光。 一瞬间,屋子里仿佛是变成了一片火海,可是又并未烧着了什么。 金衣女子下意识后退了去。 阿叶则是立刻又乘胜追击,又施了一道火光去。 沈落抬眸,在仿佛汹涌而绽放的火海里,见着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在火光里见不着面容,一闪而过,而沈落却是莫名觉着那个人影是那样的熟悉,就好像是多年以来就已经是烙印在了她的生命里,此时让她感觉到疼痛。 沈落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在她意识到了自己似乎也是落在了幻象之间的时候,她立刻闭了一下眼睛,尽量的让自己挣脱了出来。 随后,沈落又抬眸过去,看了一眼暗榻上恍惚的坐着的楚炎。 楚炎的目光还是紧紧的落在了那明灯之上,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 沈落不由得叹口气。 “逃不了的。” 阿叶发出了一声怒吼,随即又是朝着金衣女子杀了过去。 金衣女子惊了一下,在阿叶的一掌之下又是后退了一步。 沈落看着,随即握住剑柄,飞身过去,挡去了阿叶的一掌。 “小心。” 沈落扶住了金衣女子。 金衣女子愣了一下,随后便推开了沈落,“你又是什么人?在我面前又伪装了起来?方才和明灯族合谋要杀了我的人,岂不是你们两个!” 沈落皱了皱眉,“先灭了这幻象火海。” 沈落的冷静似乎更是让金衣女子有些恼火,金衣女子怒而道,“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沈落坦然,“我和我的师弟,都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随后,沈落没有再和那金衣女子多说了下去,而是执剑阻挡向了火海。 “沈姑娘,你竟然是如此……”阿叶当即皱眉,举起明灯,将火光劈向了沈落。 沈落杀出了一剑,暂且做了格挡。 而金衣女子虽然是不愿意合作,但是眼下见着阿叶已经是有落了下风的趋势,便也是抓着这个机会,向阿叶刺了匕首过去。 阿叶皱眉,抬眸看向了面前执剑的沈落。 她着实是没有想到,沈落的剑意竟然是已经成型。她并不害怕与金衣女子的交手,但是这一阵坚定的剑意还是让她落了下风。 看见了金衣女子也朝着自己的方向杀了过来,阿叶只得先将明灯落在了沈落的眼前。 “你看!你看见了什么……” 沈落一滞。她执剑阻挡在了阿叶的身前,正是和那明灯的火光正面遭逢,那种令人感觉到十分心痛的滋味再一次出现了。 沈落呼吸一滞,听得对面的阿叶得意的说道,“你……果然……” 随即,阿叶便是抓住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再一次杀向了沈落和金衣女子两个人。 沈落的心口一痛,不禁失去了剑意的支撑。 巨大的火光没有了平白剑的剑风做格挡,毫无阻碍的杀向了沈落和金衣女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片羽毛落在了火海之间,消弭了盛大的火焰,绽放出了一阵青色的光芒。 红色的身影在青光之间落在了阿叶的身侧,一阵真气随之落下,阿叶被这一阵真气伤身,手上的明灯也被抛出,落向了火海之间。 “灯!” 阿叶大喊了一声,整个人随着破灭的火海幻象,缓缓的倒了下去。 沈落皱眉,接住了一片青色的羽毛,看了过去。 那一道红色的身影也站定在了不远处,正是沈宴卿。 沈落抬眸,和沈宴卿望向她的目光交集。 然而,在她还没有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先响起,“小王爷?” 开口惊喜的呼喊出来的人,正是沈落身边的金衣女子。 沈宴卿顿了下,目光淡淡的转向了金衣女子。 “是你吧,小王爷,宴卿哥哥?” 金衣女子微笑起来,随即便快步往沈宴卿的身前去。 沈落皱了皱眉,看向了暗榻。 第一卷 百年 第四十九章 飞耘 暗榻处,方才在那处恍惚坐着的楚炎已然不在,沈落蹙眉,转头往了去,见着楚炎已经是立在了一处纱帐一旁,目光里带了几分戒备。 沈落看过去,心想楚炎在此事之上也必定是受了刺激,她心疼的叹口气,动身走近了上去,“小炎?” 楚炎抬眸,目光和沈落的交集了一下,而后又避开,没说话。 沈落深吸口气,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安慰的话,想来也是没有什么用的,如果楚炎能够从这件事情里走出来,也不必是受困到了现在。 到底,沈落是只能够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楚炎的肩膀。 楚炎并没有躲避开,他看起来正陷入去了什么思绪里,并没有想要理会她的意思。 沈落能够懂得楚炎的心情,也没有再说什么,一时安静之间,只听得那金衣女子里带着十足的欢喜与沈宴卿交谈。 “小王爷,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还以为不会再见了。” 金衣女子看着沈宴卿,目光满含惊喜和温情。 沈宴卿浅浅一笑,“不知姑娘是……” 金衣女子滞了一下,道,“唔,小王爷不记得我了,也没什么。我是燕飞耘,是碧水城主之女。” 沈宴卿这会儿才做思考状,似乎是细细的回忆了一番,碧水城城主他是有印象的,曾经和他的父亲沈百川是有过一段交情,想来他这女儿,大概他也是在小时候见着过,只是不记着了,“燕姑娘。” 燕飞耘轻轻笑了笑,“我与小王爷的缘分当真是未尽啊,没想到能在今时今地见到。” 沈宴卿淡然一勾唇,看向了纱帐一边立着的沈落和楚炎两个人,他和沈落的目光交集了一下,随即淡淡道,“是拜这两位所赐。” 听得此话,沈落不由得轻轻皱眉。 沈宴卿说起这话来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好像是她和楚炎两个人在外惹是生非,这种滋味让沈落感觉到颇有些难受,而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又确实是沈宴卿的出现解决了这些事端,沈落只能是默默的咬了咬唇,也不能够反驳什么。 燕飞耘看了看沈宴卿,又看了看沈落和楚炎两个人,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些惊奇的意思,“嗯?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宴卿坦然,“他们两个是我的师弟和师妹。” “原来是这样啊。”燕飞耘道,她又看了看楚炎和沈落两个人,随即又将目光转到了沈宴卿的身上,“那还是小王爷十分出类拔萃,我看你这两个同门着实是愚蠢又坏的很的。方才还要联合着那明灯族的妖女杀了我,实在是让人感觉到害怕的啊。” 楚炎的脸色并没有任何的波澜,沈落的心里虽然是暗自恼怒,但是也并不喜形于色,她并没有去理会燕飞耘的开口话,而是动身往倒在了地上的阿叶的身边走了过去。 阿叶已经是昏迷了过去,沈落伸手探了探她的脉象,也是十分微弱。 “我就说,你和这妖女是一伙的。”燕飞耘冷声道。 沈落并没有去看燕飞耘,她淡淡的勾了勾唇,心道这又和燕飞耘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样的念头也是只能够稍稍的停了一瞬间,沈落立刻是意识到了燕飞耘是碧水城城主的女儿,如果她在这个时候招惹到了她,那封印锁的事情想必会更加难办。只是看着燕飞耘的身份,她便是已然注定了绝不能够多说了什么,还是要和她说一番好言好语的。 “燕姑娘,你误会了。”沈落开了口,用着非常诚恳的语气。 沈落松开了阿叶的手腕,抬眸看向了燕飞耘的眼睛,“我只是来看看她会不会有复苏的迹象,以免她再卷土重来,伤到了人,我的师兄都是你的相识,他都是站在你的身边的,更别说我了。”沈落的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对燕飞耘也是用上了带有敬意的态度。 燕飞耘在这个时候不由得轻轻的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如此。 “唔,你……” 燕飞耘得到了沈落的尊敬,一时心情也是好了些,“你现在与我说这些,方才你和他在做的那些事,又是什么意思?”燕飞耘瞥了一眼楚炎,用上了质问的语气。 “方才我和我师弟被这火海幻象所迷惑,一时做出了对燕姑娘有不敬的事情,还请燕姑娘,原谅这一遭。”沈落依然真诚的说道。 沈宴卿看着沈落,心中微微起伏,他是不想看着自己的师妹如此,不过想起来沈落刚刚进了碧水城便带上了楚炎到此处惹了事情,如果不是他及时到了,他们还会出了什么事情,根本不得而知。 沈宴卿的心里稍稍的有着怒意,因此也就没说什么了。 第一卷 百年 第五十章 叙旧 “唔,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是得给宴卿哥哥一个面子的。”燕飞耘笑了笑,开口说道。 沈落垂眸一笑,看起来是十分感激,她从阿叶的身边站了起身,“多谢燕姑娘。” 燕飞耘淡淡一抿唇,又看向了沈宴卿。 沈落则是还看着阿叶的周遭,她感觉到有什么事情似乎还是有差错,一时又不知道是应该如何下判断。不管怎么样,眼下沈宴卿和燕飞耘两个人是有交情的,还是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尽快的处理了封印锁的事情。 因此,沈落想来暂且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这样想着,沈落也就淡淡的压制了下去自己的心头那些复杂的情绪,动身往楚炎的身边走了过去。 燕飞耘则是看着沈宴卿说道,“小王爷,今夜多谢你出手相救,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到殿中小聚?也是答谢你,也是好不容易能够有此缘分,你我也算是能够叙叙旧?” 沈宴卿坦然,一笑道,“好啊。” “且等我去寻人将这妖女押送回地牢。” 燕飞耘说道,而后转身,快步离开了屋子。 沈宴卿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阿叶,皱了皱眉,随后又往沈落的身前走了过去。 “你是奉师命来取封印锁的,不是来这里惹是生非的,沈落,这就是你做出来的好事情?”沈宴卿盯着沈落的眼睛看,用上了颇有些责备意味的声音。 对于沈宴卿会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沈落的心里并没有任何一分的意外。这便是沈宴卿,在他的心里会有这样的念头,岂不是显然?他从来都没有正色瞧过自己,往前是这样,如今和以后也是不会有了什么更改。 沈落的心里若是说难受,也只是这么轻轻的难受了片刻,因为她的心里着实是太明白了这些,对此,并不值得她起伏了太多的情绪。 “是,多谢大师兄相救,是我的错,不会再犯。”沈落轻轻一低头,便算做是认错。 沈宴卿一见着沈落这样,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想来自己上次和沈落见面的时候,便已经是不欢而散,这一次,他不想那样了。分明他的心里所想的,并不是和沈落计较出个什么,虽然沈落诚然是喜欢惹了是非,不过这到底是自己的师妹。 方才燕飞耘对沈落的那个态度,已经是让沈宴卿感觉到颇有些不快的。 “楚炎?” 沈宴卿又看向了楚炎,开口唤了一声。 不过,楚炎并没有给他什么反应。 沈宴卿蹙眉,又把目光转向了沈落。 “算了,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吧……倒是你,”沈宴卿往前凑近了一步,细细看着沈落,“受伤了么?” 沈落垂眸,对于沈宴卿忽然开口的关切,反而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了,而这时候,四名侍卫走了进来,将阿叶带走了。 “关押进地牢。” 燕飞耘开口叮嘱道。 “是。” 侍卫开口应道。 燕飞耘走近到了沈宴卿的身边,“宴卿哥哥,走吧。” 沈宴卿只得收回了落在了沈落的身上的目光,看向了燕飞耘,“好,我的同门,也要一起去。” 燕飞耘一笑,“那一定是要让宴卿哥哥满意的了。” 沈宴卿对于眼下自己所拥有的待遇,其实是有些欣然的,毕竟这是他而今的能力的一种体现,在同门之间,他已经是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也从来都是如此。 “那走吧。” 沈宴卿垂眸一笑,动身随着燕飞耘一道往屋子外走了。 沈落看了看沈宴卿和燕飞耘两个人的背影,对于这两个人之间是这样的态度并不感觉到意外。 诚然,这两个人才是真正的拥有着所谓相同身份的人,一个是小王爷,一个是城主之女。 沈落淡淡的皱了皱眉,看向了身边一直沉默的楚炎。 楚炎整个人似乎都游离了此夜发生的事情之外,除了在将燕飞耘认错成了花仙的事情上他有了情绪上的起伏,其余时候他都是如此。 沈落深吸口气,她知道这件事情对于楚炎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他是反复的在品尝着那种得而复失去的滋味,这无疑是鞭笞他的心。 “小炎。” 沈落抬起手,落在了楚炎的肩膀上。 楚炎没有给什么反应。 “就好像是师父所说的那样,并非是你我能够决定的事情,也便是只能够随遇而安去。你不要让自己被困其中太久,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们。”沈落看着楚炎,温情的说道。 楚炎淡淡的看了沈落一眼,“不用多说什么了,走吧。” 说起了这句话以后,楚炎便错开了沈落的肩膀,离开了。 沈落叹口气,摇了摇头,对于眼下这样的事情,她也不能够多说了什么,在楚炎的心里,这诚然是难以被抚平的伤害。 “小炎,一切都会过去的。”沈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随后是快步跟了上去。 沈宴卿和燕飞耘走在了碧水城的街市之前,一路往城中的城主大殿处去。 沈落和楚炎两个人则是远远的跟在了之后。 只见那燕飞耘时而抬手向沈宴卿介绍了碧水城的什么,两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欢喜。 在这街市之上,热闹尤其,沈落只觉着心里莫名的一片空荡荡,思绪飘飞又纠缠。 第一卷 百年 第五十一章 宴席 颇有些落寞的心情并没有困扰了沈落太久,她轻轻的皱了皱眉,压制下去了自己心头的情绪,继续往前走了。 沈落又看了看楚炎,他的脸色并不好,是在思考着什么,沈落也无从知晓。 沈落颇有些无奈,但是眼下对于楚炎这样,也是不知道应该说了什么好,花仙的事情便是会这样的落在了楚炎的心里,是那样的难以被解决。 而前面的沈宴卿和燕飞耘两个人,并没有很是急切的模样,他们一路缓行,终于才到了碧水城中,城主的大殿去。 那大殿看去,富丽堂皇,颇有些王族的气派,乃是沈落在这从前都没有见着过的大殿之貌。 燕飞耘引着沈宴卿往殿门前去,两旁侍卫立刻是迎了上来,“郡主。” 燕飞耘点了一下头,“这是我的朋友,是一位小王爷,快去安排今夜殿中设宴,为沈小王爷接风洗尘。” 沈宴卿听到这些,露出了一抹愉快的笑意,“多谢郡主的招待。” “能够和你再见面,是我的荣幸才对。”燕飞耘温柔说道。 “是,郡主,我们这就去安排。” 侍卫应声说道,而后便快步去宫中。 燕飞耘则是引着沈宴卿往宫中去了。 沈宴卿这个时候皱了皱眉,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郡主,我的师弟师妹,请一同招待。” 燕飞耘笑了一下,并没有去看沈落和楚炎两个人,对沈宴卿微笑道,“那是自然。是宴卿哥哥的同门,我也不会失了礼数。” 沈宴卿点了一下头。 沈落看了楚炎一眼,深吸口气,她自然也是看得出燕飞耘对自己和楚炎是一个如何的态度,如果不是因为封印锁的事情,她也不会在这里如此忍气吞声,而眼下为了完成沈清和的任务,她也是不能够多说了什么,只能够是应承了燕飞耘的意思,紧跟上了她和沈宴卿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步伐。 进了设宴宫中,燕飞耘带着沈宴卿上座去了,对一旁侍从说道,“那两位是我朋友的同门,你们且好好招待。” 侍从便是恭敬的到了沈落和楚炎两个人的身边招待着他们。 沈落颔首表示感激,跟上了那侍从的指引,她和楚炎两个人也落了座。 楚炎对这一场宴席显然是没有任何的兴趣,它始终是一副十分恍惚的模样,仿佛是和眼下的事情都再无关系。 沈落的心里则是在思考着封印锁的事情,不过偶尔也抬眸看过去。 只见沈宴卿坐在了宴席的正座之上,带着十分满足而骄傲的笑意,如沐春风一般享受着眼下的快活,并没有任何人能够打扰到他。 而坐在他的身边的燕飞耘也是十分捧场,大抵是和他说了许多话。 眼下,这样的场面,沈落只能够是视而不见,只想这一遭宴席能够尽快过去了。 看到沈宴卿和燕飞耘的关系很好的模样,沈落不由得想到了封印锁的事情,便可以交给他来做。既然他是和燕飞耘有这样亲近的关系,做起这件事情还是岂不是十分顺手? 沈落的心里虽然对此有着隐隐的厌恶,但是只要能够完成了沈清和交代的事情,旁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美味佳肴很快摆了上来,宴席也便是正式开始了。 沈落不再多想什么,动筷吃饭。 “小炎,吃吧。” 沈落轻轻道。 楚炎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看起来并没有将沈落的话听进去,他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拿起筷子的神色仍然是十分恍惚的。 “小炎,不管怎么样,只要继续好好的走下去,才能够完成未竟的心愿。你的心里也要这样想,如此才算是对得起这一遭。”沈落低声安慰道。 听了沈落说的这些话,楚炎才轻轻的抬头,和沈落对视了一下。 “我知道了。”说完,楚炎便吃了菜去。 沈落抿了抿唇,这样也才吃了饭。 “宴卿哥哥,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够在碧水城留上一段时间呢?” 燕飞耘给沈宴卿斟满了酒,问道。 沈宴卿仰头,将美酒下肚,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是有些事情要来做。并不能够在这里久留。” 燕飞耘顿了一下,她的底显然是闪过了一些失望的情绪,在这个时候只好继续问下去,“既然是来到了碧水城,那或许是有什么我能够帮到你的事情?” 沈宴卿闻言,轻轻点了一下头,不过他还并不知道沈清和要沈落到碧水城来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且等我和我师妹商量。” 燕飞耘了然的点了点头,“好,那我便是明白了。宴卿哥哥,这段时间你可以在这里好好住下。” “多谢。” 沈宴卿一笑,感激道。 “没什么。”燕飞耘对于自己能够帮到沈宴卿这件事情十分喜闻乐见,她想来只要自己是能够好好的帮了沈宴卿这一遭,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是能够从少年缘分尚浅的相识变成了能够继续深交的朋友,想到了这里,燕飞耘便觉得自己眼下所筹谋的乃是十分得当的。 宴席之后,沈宴卿颇有些微醺,叫燕飞耘派了侍从送进了宫中房休息。 沈落和楚炎两个人也被安排进了偏殿房中。 第一卷 百年 第五十二章 责备 眼下这宫殿之中的光景,虽然是十分的迷人,沈落的心里确实是为此而产生了一丝的颤动,而看见了沈宴卿醉着被人带走了,沈落的心里又是颇有些无奈。 眼下,他们到碧水城来是有任务的,而沈宴卿竟然在这个时候都能喝醉了去,对此,沈落着实是无话可说。 沈落先送了楚炎到他的房中,看到他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沈落的心里不禁是担忧,想来还是要和他多说些的。 “小炎。” 沈落合上了房门,看着楚炎的眼睛。 楚炎顿了一下,一直没有波澜的神色在这个时候才稍稍的有了些起伏,“怎么……不去休息?” “我是担心你。” 沈落看楚炎,关切道。 楚炎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一下,“不必如此。我是知道的,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路,也都是要继续走下去的。哪怕我的心里是再如何的不能接受,已然注定的事情便很难更改。而我所能够做的,也仅仅是继续走下去罢了。” 沈落抬起手,落在了楚炎的肩膀上。 “小炎,方才,我在那火海幻象之中,也是见着了,我心里想了许多年的人,因此而做错了决定,这也并非是你我能够把握的事情。好在眼下,这一桩事情已经结束了,也便不要去想它了。”沈落温柔的说道。 楚炎淡淡的笑了一下,他的眼底在这个时候似乎是闪过了什么情绪,不过是稍纵即逝,让人十分难以把握的。 沈落也并没有能够看得真切。 “我都知道了,我要休息了。”楚炎淡然道。 楚炎已经是如此开口,沈落也便是不好再多说了下去,她只得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好休息,艰难的事情,总会过去的。”沈落轻轻地拍了拍楚炎的肩头,眼神里满是温柔的意味,似乎是带着明媚的光,能够一直照着。 楚炎深吸口气,躲开了沈落的目光,转了身过去,错开了沈落的手,“我都知道了。” 随后,楚炎便是往珠帘之后走去了。 沈落当然是看的出来,楚炎仍然在躲避着自己,如此她也是不能说什么,花仙的事情诚然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沈落只得是转身退了出去。 刚刚出了楚炎的房子,沈落回头去,只见着在一侧自己的那间宫房之前,门口正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红色衣裳在夜风里十分招摇,带着微醺的酒气让沈落缓缓蹙眉。她淡淡的抬眸,看了沈宴卿一眼,随即便是要往自己的宫房去。 “我这个做师兄的,还以为你是要留在了楚炎的屋子里,不打算出来了。” 沈宴卿不咸不淡的说道。 沈落滞了一下,也没曾想沈宴卿开口竟然是说出了这样的话,她轻轻的冷笑一下,“我只是与小炎说说话,现在我要休息了。” 说着,沈落就是要推开了宫房门。 沈宴卿蹙眉,阻拦住了沈落的动作,“沈落,今日你这事情办的,就没有要认错的意思么?” 沈落抿了一下嘴唇,对于沈宴卿会说出了这种话来也并不觉着有什么意外,在沈宴卿的心里,自己不过是向来如此罢了,她淡淡的皱了一下眉头,“我不是已经向燕郡主道了歉了。” 沈宴卿拧眉,“嗯?” 沈落抬眸,看了沈宴卿一眼,只见他的脸色微红,竟然却也是显得他那俊美的脸更带着几分光彩照人的意思了,沈落淡淡的说道,“我要休息了。” “你是来为师门做事情的,牵扯进了那明灯族人的事情里,你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不是我及时赶到了,你要如何?” “大师兄及时相救,我感激不尽。等回了清原山,你自然可以向师父说起我的错事来。”沈落并不反驳,她已然觉着十分累了,若是还要在这里和沈宴卿纠结了下去,那今夜怕又是睡的不安稳了。 沈宴卿深吸口气,“沈落,你……你当真是不识相。” 沈落坦然,“那大师兄要我如何?” 沈宴卿淡淡道,“既然来了碧水城,那就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和无关的人牵扯在了一起,况且你的修为不足,一旦出事,难以脱身,上次在山中山,不已经是一个教训了么?为何不总是不记着这些教训?” 沈落深吸口气,心中无奈,心道沈宴卿不过是以师兄的名义压了自己一头,若非有此身份,她定然不会是任由沈宴卿对自己说了这样的话。 “师兄修为高深,师兄算计得当,师妹受了教训。”沈落低下头,便算做是认下了。 沈宴卿一滞,见着沈落如此说,他也便不忍心再说了什么,“唔,方才燕飞耘和我说了你和楚炎在那火海庭院里所做的荒唐事情,不过……没事就好。” 沈落淡淡一点头,是要说起封印锁的事情了。 既然他沈宴卿如此厉害,和燕飞耘又是如此相投,封印锁的事情,他自然是能够轻松解决了吧? 第一卷 百年 第五十三章 思虑 沈落的心里这样淡淡的想着,随即便开口说道,“大师兄,你的教训,我已经牢记在心了。师父与我说的此行的任务,不知道能不能交在师兄的身上?” 沈宴卿皱了皱眉,“你说说看。” 沈落深吸口气,心中知道沈宴卿又是在等着自己说出了什么话再来做判断的,对于沈宴卿会这样,她并没有分毫的意外。 沈宴卿着实是一直如此。 他虽然是大师兄,但是除了在天地劫的事情上,显露出了他做师兄应该有的担当,除此之外,他并没有任何的想要将清原山门扛在他的肩膀上的意思。 沈落想了想,看沈宴卿此时是醉醺醺的,想来自己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开口提起事情,以免沈宴卿又惹出了什么麻烦来。 “先休息吧,明日我与你说。”沈落轻轻道。 听得沈落的这句话,沈宴卿不由得皱眉,“你……” 沈落抿唇,“大师兄,你喝酒了,更应该先去好好休息。”沈落的语气里好似是带上了关怀的意味。 沈宴卿顿了一下。 可是她还是不由得想到沈落根本不会如此关照自己。 想来她是在讽刺自己的的。 “这件事情是师傅交给了你的,你想让我帮你,我帮了你,那是出于对你的情分,你还对我这个态度,沈落,你这是有求于我的态度么?” 沈宴卿看着沈落的眼睛,是想要自己的这个师妹向自己服一个软,这么多年了,她对自己,始终是这样的不咸不淡的态度,这还是让宴卿感觉到颇有些恼火的。 “师兄说的没错,这是师父交给我的任务,但你也是我的大师兄,是出于你的责任或者是情分,帮我这一遭又怎么样?” 沈落轻轻说道。她的心里着实是难受的,没想到自己是请着沈宴卿帮自己一遭,都会招惹来了这样的待遇,往后还是不要与自己的这位师兄开口说起请求的话,这不便是她的自找苦吃么? 沈宴卿听到沈落是如此说,心中也不由得是觉着自己说出的这一番话诚然是有些不讲情面了,“嗯,那且等着明日你与我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沈落的脸色并没有什么波澜,心口是起伏着火气,即便她的心里是这样想的,对于封印锁的事情,眼下诚然是没有更好的路能够走了。 于是,沈落到底是轻轻的一点头,“好,多谢师兄。” 说完了这句话以后,沈落没有再给沈宴卿留了什么开口的时间,动手便开了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随后便是重重的关了门。 沈宴卿愣了下,不过想来这是沈落对待自己的态度,他也就没有什么话能够说了。他向来是知道沈落的,如果是要和沈落生起了火气来,那只怕是难以了断的了。 沈宴卿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沈落的宫房门之前,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去。 沈落回到了自己的宫房之中,便去往了床榻之上,休息去了。 方才和沈宴卿的那一段并没有困扰着她,沈落躺在了床榻上,想到了自己在火海幻象之间所见着的那个身影。 虽然自己已经是无法看得清楚那个人的脸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是沈落只是用着自己的心思便知道了那个人便是自己在狼群之间失去的那个少年时候的同伴。 沈落的心里为此而悲伤起伏,这许多年,她是以为自己能够将这件事情藏在了心底,不必再受着过去的痛苦的煎熬,而当那火海幻象将自己的心底的人确切的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的时候,沈落才是知道了,想要将自己的心底的人彻彻底底的按在了心底深处,是那样的艰难。 沈落躺在床上,心中不禁是颤抖了起来。愈是想到了他,她便觉着自己而今走到了这一步来,便是更应该往前一步,越接近了修道大能的力量,也就意味着她越是能够勘破生死之事。 在这件事情上,她和楚炎对于花仙的感情并没有什么不同。 沈落咬了咬唇,在悲怆的心境之下,尽力的压制下去了所有的悲戚。沈落默默的闭上了眼睛,便算做是给了自己一个宽慰。而后她默念起了口诀,以让自己平心静气。 无论她是在多想什么,少年时候的同行都不会在她的思绪里回来,眼下她要用上自己的心思去思考的事情,只是封印锁的任务。除此之外,不该有任何的事情是要让她在这个时候多虑的。 沈落的心里是这样的安慰着自己,也便慢慢的将这些事情都压抑了下去,浅浅的睡了过去。 次日。 沈落醒过来没有多久,沈宴卿便到了她的房间来,是要向她询问起来任务的事情。 第一卷 百年 第五十四章 请求 “说吧,我且看看是否能够帮到你。我想来还是能够做到的,师父是能够将这件事情交给你。” 沈宴卿轻轻说道。 对于沈宴卿会说出这样的话,沈落的心里也并不觉着意外,横竖在他的心里,他便是清原山上最厉害的人,他若是想要做什么事情,便是一定能够做成。 “师父交给我的任务,”想着封印锁的事情,沈落也就不多纠结了下去,尽快的求到封印锁才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是向碧水城城主求得封印锁这一宝物。我本来是打算自己做的,但是而今看到了师兄你和碧水城城主之女的关系是这样好,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做,想来是最好的。”沈落十分坦诚的说道。 沈宴卿点了一下头,想来事情原来是这样。 “封印锁,是碧水城的宝物。”沈宴卿说道。 “是这样的,师父也说过,碧水城城主,乃是十分宅心仁厚的,若是好好相求,想来是能够有机会的。”沈落轻轻道。 沈宴卿听得明白了沈落的意思,“嗯,我知道了,我会去和燕飞耘说起这件事情。”沈宴卿说起来。 “好,辛苦师兄了。”沈落浅浅一笑。 见着沈落开口与自己说起了这样温和的话来,沈宴卿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实在的笑容来,“而今看得出来,你的师兄还是十分重要的吧。” 沈落轻轻的抿了抿唇,淡然的勾了一下唇角,没接什么话。 沈宴卿摇了摇头,从沈落的身边得不到什么赞成的话,他也不再多说下去,“我去见燕飞耘了。” 沈落点头,“希望顺利。” 沈宴卿无话多说,转身离开了。 看着沈宴卿的背影,沈落缓缓的叹口气。她当然是希望着沈宴卿能够做成这件事情,同时也不免是想到了沈宴卿若是在燕飞耘那里欠下了这样的一段情分,想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日后只会是更为紧密。想到了这里,沈落摇了摇头,收回了自己望向沈宴卿的背影的目光。 也是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为何便是忽然会有了这样的念头? 大概是因为着,往前在沈宴卿的身边,只有自己这一个师妹。 可是当昨夜和燕飞耘重逢以来,沈落才猛然发现,自己虽然和沈宴卿已经是相识了这些年,但是从来都不曾知道他的故事。 燕飞耘知道他是小王爷,知道他的过去,曾经在少年时光里便和他有了情分,这只是一位碧水城城主的女儿。那么,当沈宴卿在王府的时候,他的身边又是会有多少人呢? 这样的念头让沈落的心里悄然安放的自己对于沈宴卿是特别的这样的心思消散了去。她真正的意识到了自己对于沈宴卿也并没有什么特别。 沈落淡淡的抿了抿唇,随后皱了皱眉头,她的心里不由得谴责自己为何是要思考起来了这样的事情? 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她应该是比谁都要清楚明白的,她绝不会让自己陷入了什么多虑的漩涡里,不可自拔,那从来都不会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沈落放松了自己的思绪,动身离开了房间,往楚炎那边去了。 而沈宴卿找到了燕飞耘的时候,燕飞耘正在大殿里处理着事情。 见着沈宴卿来了,燕飞耘便迅速的结束了自己手头的事情,快步到了沈宴卿的身边,“宴卿哥哥。” 沈宴卿点头,轻轻道,“郡主,我是有些事情要与你说起来的。你昨夜说起,能不能帮到我的事情,我想,是当真要请求郡主了。” 燕飞耘听得沈宴卿的话,笑了起来,“宴卿哥哥,你与我还要说这样客气的话么?我说了,只要是我能够帮到你的,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宴卿哥哥,你对我来说,是十分特别的。” 燕飞耘看着沈宴卿的眼睛,用上了温柔的语气。 沈宴卿抿了抿唇。一方面,他对于自己能够得到燕飞耘这样的关照是有些欢喜的,自己行走在外,也能够有如此的方便,这诚然是他觉着值得骄傲的事情,而另一方面,沈宴卿又不由得揣摩起来了自己要请求的这件事情是不是燕飞耘当真能够做成的,他想了想,开口说道,“多谢郡主对我的关照,我想请求的事情,想来并非是寻常的事情,郡主。” 燕飞耘滞了一下,随即继续说道,“你且说说看,只要是我能够帮到的,我会尽力。” 沈宴卿点头,“那我便说了。这事情也是我和我的同门此行来到了碧水城的所求,我们是为了一件宝物来的。”沈宴卿轻轻道,“如果是能够借用了碧水城的这件宝物,回到门派,任务便算做是完成,我们也一定是会尽快归还。” 燕飞耘眨了眨眼睛,并没有觉着十分意外,“不知道,宴卿哥哥要求的这个宝物,到底是什么呢?” 沈宴卿便继续说下去,“乃是城中的封印锁。” 燕飞耘顿了一下,脸色上是有稍稍的起伏。 沈宴卿看着,对于燕飞耘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并不意外,毕竟封印锁乃是碧水城的重要宝物,要借用了出去,绝非是容易的事情。 “让我想一想,宴卿哥哥。”燕飞耘抿唇,说道。 “不急,郡主能够愿意帮我,我已经是感激。”沈宴卿一笑道。 随即,沈宴卿又在心中想,没想到做起来这有求于人的事情,竟然是如此……他着实是颇有些无奈。 第一卷 百年 第五十五章 亲近 燕飞耘在垂眸思考着,沈宴卿也便是等待着。 他一时之间也是并不能够清楚燕飞耘是否会帮了自己,但是想来这件事情既然是交在了自己这里来做,他便是会尽力的做好了。 尤其,沈落向自己开口的时候的态度是那样的,如果是自己无法做成的话,那岂不是非常丢了脸面的? 沈宴卿的心里是这样的淡淡的想着。 燕飞耘抬眸,看向了沈宴卿的眼睛,“宴卿哥哥,如果这件事情是我能够做了决定的话,那我一定是会站在你的这边。但是……你知道,封印锁乃是碧水城的护城宝物,这些宝物一直是我父亲来决定的。因为城中大兴道修,各方大乱,我父亲而今还在养伤。这城中的事情虽然是暂且的交给了我来打理,但是到底,我也是要听着他的命令的。”燕飞耘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沈宴卿听得燕飞耘这样的一番话,自然是能够明白的。 他轻轻的抿了抿唇,想了想,“不知道,是否能够是想办法,和燕城主见上一面,向他请求这件事情呢?” 沈宴卿询问道。 燕飞耘滞了一下,她想了想,“这……” “郡主,若是燕城主养伤之重,无法和外人见面,还希望郡主是能够代为转达一次,这件事情,对于我们门派来说,诚然是十分重要的。若是能够求得封印锁,对燕姑娘和燕城主,都是感激不尽。”沈宴卿在这个时候也是继续说了下去。 燕飞耘叹口气,轻轻的笑了笑,“难怪宴卿哥哥昨夜是救了我一次,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了。” 沈宴卿摇头,“并非如此。在火海幻象里的时候,诚然是不知道而今是要如此有求于郡主的。” 沈宴卿的心中十分厌恶如燕飞耘所说的这一般所谓带着目的性的接近,更何况他昨夜所做的事情,如果是硬要算起来,那还是为了沈落和楚炎才要出手的。 “好罢,宴卿哥哥,我都知道了。这样,你和我一起去见我父亲,你向他说起来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也是只能够由你来做的。这样,我也是帮了你,也是不必夹在了这其中为难的。” 燕飞耘说道。 沈宴卿滞了下,看来是势必要走这一条路的,自己从小到大,还没有如此落在下风的求过什么,这让沈宴卿的心里感觉到颇有些不爽。他又道,“多谢郡主的引路,不知道能否叫上我的师妹沈落,她还是有几分求人的本事的。”沈宴卿说道。 听得此话,燕飞耘轻轻的皱了皱眉,她的心里又是在筹谋着另外一件事情,沈宴卿却是提出了这样的建议,着实是让她没有想到。 燕飞耘想了想,“这并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既然宴卿哥哥是想要这样做的,那我也只是能够全心的来帮着你。不过,宴卿哥哥,你且先给我一些时间,我去看看我父亲的情况如何,而后再向你通知来。”燕飞耘温柔道。 沈宴卿见着眼下此事已经是又往前迈进了一步,心中不由得起伏了一点欢喜,他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郡主,实在是多谢你。” 燕飞耘一笑,看着沈宴卿的眼睛,“宴卿哥哥,你能够明白了我的心意就好,我是真心的想要为你做些什么,这对于我来说,也是能够更加亲近的方式。” 说完,燕飞耘的脸上轻轻的浮起了一些红,而后她错开了沈宴卿,快步离开了。 沈宴卿不由得愣了一下。 燕飞耘…… 她这话的意思…… 沈宴卿并非是愚蠢之人,燕飞耘的话已经算得上是如此直白,他多少是能够品得出来这其间的意味了。 沈宴卿只觉着十分无奈。 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这样的下山来了一趟,却能够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他的心里一直以来都没有揣摩得太深,而当他明白了过来燕飞耘的心里似乎是对自己有了那样的心思,他也不由得思考了起来,自己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沈宴卿想来,自己从来是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自从他来到了清原山,也着实是没有心情去计较那些事情。 他的身边,唯一相处的姑娘,便是他的师妹,沈落。 沈落…… 在想到了沈落这一刻,沈宴卿不由得顿了一下,随后又紧紧的皱着眉头。 大概便是沈落这个师妹,让沈宴卿感觉到颇有些烦躁。 在沈落的心里,似乎是从不曾将他看成是能够依赖的大师兄。 作为清原山的首徒,且已经是能够从天地劫那样的大劫里走出来的人,他便是想要自己的温柔和守护给了与自己相伴时间最长的师妹,都是不曾有这样的一个机会的。 沈宴卿深吸口气,淡然冷笑了一下,随即他也是感觉到了自己颇有些无趣,而今分明是燕飞耘的事情摆在了自己的眼前,他却为何是要思考了起来和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全然无关的沈落? 沈宴卿叹气,转身走了。 而沈落的那一边,心里虽然是不曾有像沈宴卿那样弯弯绕绕的念头的困扰,却也是陷入了一场惊慌之中。 第一卷 百年 第五十六章 不见 沈落离开了自己的宫房到了楚炎所住的宫房,便不曾见着楚炎的身影了。 宫房里是并没有任何的异样,楚炎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沈落向那守着宫房的侍从询问起来,也是并不得知一个结果。那侍从只道并未见过宫房里的楚炎有什么行踪。 沈落绕着宫殿一行,都不见楚炎的身影,她的心里着实是急切。她断然是没有想到在眼下的这个当口,楚炎竟然是不见了。她的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焦躁不安和自我责备来,楚炎自从来到了碧水城,他的模样看起来就是十分不对的,尤其是在经历了昨夜在火海幻象之间的那样一场打击,他的心里只怕是更加的难以承受,而她在那个时候却是没有坚持的陪伴在了楚炎的身边,才是造成了眼下这样的场面的缘故之一。 沈落的心里是愈发难受了起来。 她当然是想要楚炎能够好好的。 但是眼下,事情就是这样的难以控制。 沈落深深吸口气,在这个时候,她知道仅仅是凭借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断然无法找到楚炎的了。 这件事情,还是得去请求燕飞耘来帮忙。 沈落的心里这样想着,而后便快步的往大殿的方向去,正在这个时候,见着了不远处走过来的沈宴卿。 沈落的心中急切,也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的目光匆匆的从沈宴卿的身上移开,继续快步的往大殿的方向去。 “沈落!” 见着了沈落对待着自己又是如此冷落的态度,而且她的神色看起来并非太好,沈宴卿皱了皱眉,开口叫住了沈落。 沈落深吸口气,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急切,“大师兄,是封印锁的事情有着落了么?” “你在做什么?” 沈宴卿快步走近到了沈落的面前,看着她。 沈落的心里着实是颇有些起伏,她已经是能够想到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沈宴卿是会如何的再来挖苦着自己一番。 昨夜的事情便已经是给足了沈宴卿能够借题发挥的空间,眼下只怕是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没什么,大师兄负责的事情,是已经解决了是么?”沈落对上沈宴卿的目光,只得是暂且的压制了自己的急切的情绪,开口说道。 “已经是有了眉目了……”沈宴卿轻轻道,“倒是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走到了这边来?” 沈落拧眉,虽然从她的自己的心情的角度,她并不愿意与沈宴卿说起来任何的不好的事情,可是想来凭借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又是要往哪里去才能够找到了楚炎? 楚炎的性命和安危才是最为重要的。 沈落便开口道,“是,是楚炎不见了。我是来找他的。” 沈宴卿当即蹙眉,“楚炎不见了?他不是在你的守护之下,并不用去承担任何的事情,能够十分潇洒自在的走这一遭么?” 沈宴卿的语气带了一些隐隐的怒意,随后他又好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说道,“那还在这里等着什么?派人去找。” 沈落看着沈宴卿,点了头。 而这个时候,一位侍从快步而来喊话道,“沈小王爷,郡主让我来通报你,你可以去城台,和城主见面了。” 沈宴卿抬眸,看过去,“好。” 沈落抿了抿唇,“是燕城主愿意出手了?” 沈宴卿点头,“还要看看。你与我一起来。”随后便伸出手要去抓住了沈落的手臂。 沈落一滞,忙躲开了沈宴卿的动作,她道,“既然是来找你,我何必去?楚炎的事情……” 沈宴卿蹙眉,打断了沈落的话,“是楚炎重要,还是封印锁的事情重要?楚炎是不见了,但是他又不是愚蠢的人,他比你可是聪明的多了,在这宫殿里,他会混的比你好多了。和燕城主见的这一面,机会十分难得,燕城主受了伤,如果不是我和燕飞耘请求了这件事情,便是让你来做这件事情,你是定然无法见着燕城主一面的。眼下已经是有了这样的机会,你还不牢牢地握住?” “既然是燕飞耘给你抓来的机会,那你去。”沈落淡然道。 “唔,我已经是燕飞耘说起来了,要让你一同过去。燕飞耘和我是少年旧识,但是燕城主对我会是怎么样的态度,那可是十分说不清楚的。你向来还算是求人得当,这件事情让你来做,机会是更大的。”沈宴卿说道。 沈落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道沈宴卿的筹谋她是看得清楚的,他定然是不想去做那求人的人,这她也不是无法揣摩到的。 “可是……楚炎他……”沈落想来封印锁的事情自然是要抓着,而楚炎的事情,也是不能够落下。 “你……”沈宴卿见着沈落对于楚炎的关切着实是有些过头。在她的心里,便是那样的将楚炎看得重要?沈宴卿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第一卷 百年 第五十七章 阁子 沈宴卿皱眉,已然是颇有些恼火,但是看着沈落那急切的模样,他也是不能够再多说了什么,“罢了,先往城台去见燕城主去,等见着了燕飞耘,和她说起楚炎的事情,让她帮忙找一找。” 沈落虽然心里十分担忧楚炎,但是她也知道着封印锁的事情是此行的目的,况且沈宴卿方才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对,想来还是她太过于担心了。 “好。就按着师兄所说的这样来做。”沈落点了点头。 沈宴卿深吸口气,伸手过去,握住了沈落的肩膀,“快走吧。” 沈落便是顺着沈宴卿的动作,和他一起快步而去了。 “燕飞耘与我说起来,燕城主是在养伤。封印锁的事情,如果他能够答应下来,让我们带回清原,这件事情也就是成了。燕飞耘不能够决定这件事情。”沈宴卿一边走一边说道。 沈落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沈宴卿看了沈落一眼,“那一会儿到了城台,这件事情可就交给你了。我和燕城主可是没有什么交情的。燕飞耘将我认出来的,我也是觉着十分奇怪的,对他们,我都已经是没有了什么印象了。”沈宴卿淡淡道。 沈落不想去思考沈宴卿所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只是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尽力。” “好。”沈宴卿看了看沈落那十分坚定的神色,在沈落的身上,他总是能够看见这种和她的年纪并不相仿的坚定和冷静。 因为这一点过分冷静的气质,沈宴卿也曾觉着沈落是十分难以接近的,这也是沈落对他的态度始终不怎么样的因由罢。而这样的冷静,在有些时候,也会带给了沈宴卿一些颤抖的情绪。他还是会因为沈落这样的气质而随之冷静了一些。 沈宴卿和沈落一路快步到了城台,在石阶之下,沈宴卿看见了在城台之上等待着的燕飞耘。 “宴卿哥哥,你来了。” 燕飞耘的唇角带着一抹十分动人的笑意,好像是遇上了什么值得欢喜的事情。 在这样的时候,沈宴卿并没有能够注意到这样的笑容是有什么不同,他只道,“郡主,我和我师妹,能够和燕城主见面了么?” 燕飞耘点了点头,“我已经是向我的父亲求了情,他说是能够给你时间和他好好的交谈。” 沈宴卿欣然,“多谢郡主。” 燕飞耘笑了笑,“宴卿哥哥不必和我这样客气,走吧。我带你们去见我的父亲。” 于是,沈宴卿和沈落两个人便跟上了燕飞耘的步子,一道往城台之上去了。 大旗迎风招展着,卷着风,而沿着石阶一路而上,便能够见着了一处阁子。 “进来吧。” 燕飞耘轻轻一笑,拉开了阁子的帘子,引着沈宴卿走了去。 沈宴卿在进了阁子之前,向燕飞耘说道,“郡主,还有一件事情,我师弟,楚炎,一觉醒来,他人却不见了。还请郡主派人,帮忙找一找。” 燕飞耘微微一惊,“你那师弟看起来便是有些奇怪的,一觉醒来竟然是失踪了?唔,宴卿哥哥,该说不说,你的这些同门,着实是让你操碎了心。他们的能力不济,还喜欢惹出事端,最后要你来拯救。”燕飞耘看了一眼沈落,眼神里带了一些轻蔑的意思,随后又是将目光转回到了沈宴卿的身上,用着十分关切的眼神,“宴卿哥哥,你可是知道的,在明灯族的那一夜,你的这两位同门可是要杀了我的,当时我是为了调查明灯族的余孽而伪装着被那妖女囚禁,你的这一个师弟一个师妹,这两个人险些就是配合着要了我的性命。但是这些我都能够不计较了,全然是因为宴卿哥哥你。”燕飞耘轻轻道。 沈落不由得浅浅的握了握拳头,听得燕飞耘的这些话,她着实是觉着厌恶不已。 燕飞耘想要向沈宴卿示好,又何必是拉了她和楚炎两个人下水? 当夜在明灯族的情况分明是已经十分清楚,不管是她还是楚炎都并没有要伤害了燕飞耘的意思。而楚炎之所以会那样,是受了那明灯所缔结出来的幻象的蛊惑。 而像燕飞耘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又会不知道呢? 便是想要贬低了她和楚炎两个人,以能够满足了沈宴卿的骄傲之意么? 在沈宴卿的心里,大概也是这样十分不错的罢。 而想到了燕飞耘的身份,在这个时候,沈落也只能够是将自己的心头这些情绪都压制了下去。 为了封印锁,她绝对不能够再得罪了燕飞耘。 沈宴卿听了燕飞耘这样的一番话,轻轻的笑了一下,“多谢郡主对我的厚爱。我这师妹和师弟,诚然是喜欢惹是生非,等到回到了师门,我会好好教训。眼下,请郡主尽快帮忙找找我师弟吧。” 沈宴卿说道。 燕飞耘点了点头,“那是一定。我这就安排。” 说着,燕飞耘便往阁子之外走了一步,喊了那侍从来,吩咐了寻找楚炎的事情。 而后,燕飞耘又转回到了沈宴卿的身边,“走吧。” 沈宴卿抿唇一笑,跟着燕飞耘进了阁子。 第一卷 百年 第五十八章 燕鸣 阁子里并不是像碧水城的宫殿那样富丽堂皇,而是朴素的装饰,其间倒是有药炉和真气缭绕着,乃是一处修炼的好地方。 而垂下的珠帘格挡着,依稀是能够见着了在打坐着的一个人影。 沈宴卿和沈落对视了一眼,又一齐看向了那打坐的人影。 那位便是碧水城的城主燕鸣了。 “父亲。” 燕飞耘开口招呼了一声。 珠帘之后看不清人脸的燕鸣轻轻的应了一声。 “宴卿哥哥来了。”燕飞耘说道。“还有他的师妹。” “嗯。” 燕鸣的气息听起来是微弱的。 “宴卿哥哥,你们且尽快和我父亲说清楚事情,他还要好好的休养。”燕飞耘叮嘱道。 沈宴卿点头,“明白。” 随后,沈宴卿便看向燕鸣道,“拜见燕城主,在下清原山大弟子沈宴卿。” 沈落也是立刻随着沈宴卿躬身,“拜见燕城主,再下沈落,清原山二弟子。” 沈宴卿偏过头,看向沈落。 沈落抿了抿唇,自然是会意沈宴卿这是什么意思,她便继续说下去,“燕城主,养伤为重,晚辈长话短说。晚辈此番前来,是有重事相求。若是能够得到燕城主相助,晚辈感激不尽,同清原一门一般。晚辈奉师父沈清和之命,向燕城主求封印锁这一宝物,有借有还。燕城主宅心仁厚,晚辈深闻大名。此番怀此请求而来,希望能够得到燕城主的成全。”沈落恭敬的说道。 她抬眸,也是难以看得清楚了珠帘之后的燕鸣是什么脸色。 沈落的心中也是起伏着的。 难以揣摩燕鸣会如何来抉择了这件事情。 决定权只握在了燕鸣一个人的手上,沈落的心里着实是有些慌张的。 沈宴卿和燕飞耘两个人,这个时候也都是紧紧的盯着珠帘之后的燕鸣。 燕鸣似乎是轻轻的喘息了一下,是要开口了。 “嗯,我知道了。” 燕鸣用沉沉的声音说道。 沈落不由得更为紧张了起来,听着燕鸣的话,她心中颇有些起伏,并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只能够是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能够顺利的成了这件事情。 此时,燕飞耘也是紧紧的盯着燕鸣的方向看,她的眼底闪过了一些颤动的情绪,仿佛是在期待着什么。 “清原山,我是知道的。沈掌门,向来是深明大义。是你们来求封印锁,我确实是要好好的考虑考虑。不过……”燕鸣看向了沈宴卿的方向,继续说下去,“你们也是知道的,封印锁乃是碧水城的护城之宝物,如果是就这样轻易的借了出去,谁也不知道后来的事情又会是怎么样……况且你们还是清原这样的修真一族,往后就是要躲了,我们也是再找不着的了。” 沈落坚定道,“燕城主请放心,清原向来是信守承诺,只要是完成了事情,我们一定会尽快的将封印锁送回到了碧水城。” “话是这样说起来的,可是事情到底是会发展到了哪一步,又是谁能够说得清楚的呢?” 燕鸣继续说道。 沈落抿了抿唇,想着应该如何说才能够打动燕鸣。 而燕鸣在这个时候则是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心中已经是有了一个考量。” 沈落一顿,“请燕城主吩咐。” 燕鸣想了想道,“你们应该也是知道的,我在这阁子里是养伤的,耘儿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一直是在帮着我打理着城里的事情。我只有这一个女儿,见着她这样年轻的姑娘,不舍昼夜,十分辛苦,我这个做父亲的,心中可谓是十分心疼自责的啊。” 沈落默默听着,不由得听出了一抹不一样的意味来。 一旁的燕飞耘则是轻轻的拧眉。 “耘儿是我的女儿,是我最为珍视的人。只要她是能够好好的,不管是让我用了什么来换,我也是……都觉着知足的。” 燕鸣没有停下来,“你们来求封印锁,也是耘儿在这其中求情,我才是愿意见了你们一面的。如果不是因为耘儿与我说,这是她十分看重的人,我是绝不会破例的。而今碧水城已经是到了如此自危的地步,我又为什么要见不熟悉的人?为什么要将封印锁这样珍贵的宝物借给了旁人呢?” 沈落不由得深吸口气。 “我也是把话挑明了说,如果是能够得到相应的承诺,借出封印锁,我才是愿意的。清原门是大门,而沈少侠,你是战王沈百川之子,更是能够值得托付和信任的人。正是因为着有这两层关系在,我也才会愿意考虑这件事情。如果你答应了下来,给耘儿一个承诺,待到封印锁的事情结束了以后,便能够回到了碧水城与耘儿好好的陪伴着,与她一起守护着碧水城,那么,这个封印锁,我也才能够,安心的借了出去!”晏鸣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沈宴卿一滞,下意识的偏过头看向了沈落。 沈落不由得轻轻皱眉,抬眸和沈宴卿的目光相交集。 第一卷 百年 第五十九章 合适 沈宴卿的脸色并不好。 他的目光落在身上停了一会儿,在沈落的眼底,捕捉到了震惊和诧异,而他的眼神里,则是带着无奈,他的心里对燕鸣会说出这样的话,是有些揣摩的,只是没想到他当真是如此说。 而这个时候,燕飞耘的目光深深地落在了沈宴卿的身上,观察着痛苦的反应,等待着他的决定。 这件事情,方才她已经和燕鸣打过招呼了。 在她的心里,诚然是对沈宴卿有着特殊的感情。 尤其是在明灯族的时候,她也是见到了沈宴卿的能力。 自从燕鸣受伤以来,碧水城的担子便是落在了燕飞耘的身上。 她希望这自己能够有一个坚实的依靠。 而毫无疑问,沈宴卿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因此,她方才也和燕鸣,说明白了这些事情。 她知道是为了封印锁,让沈宴卿留在自己的身边的可能性便会大了很多。 而这件事情,又是由燕鸣提出来的,只要沈宴卿想要求得封印锁,便是一定要走这条路的。 而此时此刻,沈宴卿的反应,让燕飞耘的心底缓缓地浮起了一层失落。 他的脸色看起来,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多么的热衷,而是为了他能够得到的封印锁,他是不得不在此犹豫的。 沈落淡淡的结束了和沈宴卿的对视,她也是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了这一步来。 原来,在燕鸣和燕飞耘这里,是在做着这样的打算的。 沈落的心里是颇有些起伏的。 虽然说是只要能够求回封印锁,做什么事情都会尽力,而沈宴卿最后会和谁走在一起,更是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 可是缓缓的飘过的那一抹失落的情绪,却并不会骗人。 沈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她着实是无法描述自己心里的滋味。 沈宴卿知道自己已经沉默了一会,眼瞎是必须要给燕鸣一个答复的。 在这个时候,他竟然会颇有些希望沈落能够替自己来做了这个决定,然而事实是并不可能。 沈宴卿当真是想要直接了当的说出拒绝的话,而封印锁的事情,却又不得不让他考虑着。 已经是走到了这一步来,只要是能够有机会,嗯,谁又想错过呢? “嗯?沈少侠,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在一片难言的沉默之间,还是由燕鸣先开了口。 他的目光穿过了帘子,落在了沈宴卿的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沈宴卿抿了抿唇。 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如此为难的滋味了。 “沈少侠,希望你能够明白,这世上没有便宜的事情,我已经是看在了耘儿所说的话上,才愿意见你和你的师妹一面。”燕鸣淡淡说道。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仍旧是十分平稳的,但是其中却又带着一种压制。 如果是沈宴卿在这个时候说出了一句拒绝的话,他便是绝不会交出封印锁的。 沈落不由得深吸口气。 她也感觉到了,沈宴卿大抵是不愿意的。 “燕城主,这事情绝非儿戏,请容我思考。”沈宴卿到底开了口,如此说道。 “嗯,这件事情竟然是那么难以决定的么?” 燕鸣说道,他的语气里立刻就带上了怒意。 “沈少侠,难道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已经是十分便宜你的么?你并不需要拿出什么,便能够得了封印锁,如果是我,定然会使觉得十分荣幸,到了你这里,竟然还要思考?沈少侠,如果你这样,这件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燕鸣显然是已经动了气。 在他的心里,既希望能够满足了燕飞耘的心意,也是能够看见她得到真正的幸福。 而眼下,沈宴卿显然是并不能够满足他的。 燕鸣的心里起伏着怒火,他甚至是想要站起身,好好的去教训一遭沈宴卿。 自己已经是开口提起来了这样的事情,他竟然…… “沈少侠,又或者是应该称呼你为沈小王爷,碧水城乃是大城,不受管制,对你们王族的地位来说,更是一种庇护。不管是如何说,这次的事情,对你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你当真是,不打算尽快的给一个答复了?” 燕鸣用质问的语气说道。 沈宴卿皱了皱眉。 他对于这件事情,心里已经是十分笃定,他是绝无可能应了燕鸣的心意,和燕飞耘在一起。 而燕鸣对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无疑是一种威胁。 这种威胁,让沈宴卿感觉到更加的厌恶。 “你……” 沈宴卿皱眉,声音里也是带了一些怒气。 “大师兄!” 沈落立刻是觉察到了沈宴卿是要发作的模样,连忙压着自己的声音低声而又十分坚定的唤了他一句。 她自然是明白着自己的这位师兄。 沈宴卿是清原的大弟子,是从天地劫中走出来的修真奇才,是战王沈百川儿子,是沈小王爷,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他又怎么可能是受得了如此的质问呢? 可是,沈落的心里也是非常明白,此行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得到了封印锁,无论如何,眼下是决不能够得罪了燕鸣和燕飞耘这两个人的。 在听得了沈落的一声低唤以后,沈宴卿滞了一下,他偏头过去,看向了沈落。 沈落皱着眉头,深深的看着他,带了一点提醒的意味。 第一卷 百年 第六十章 威胁 沈宴卿叹口气,了然了沈落这是什么意思。 “沈少侠,有什么话,大可以是,开口说起来,不必是如此遮遮掩掩了,且说出你的心意。”燕鸣对沈宴卿说道。 沈宴卿深吸口气,想来自己是决不能够多忍受了下去,他对燕飞耘诚然是没有分毫的感情,更是绝无可能和她走到了一起。 他也向来是不愿意去做那被人威胁着的人。 “燕城主,我……” “宴卿哥哥!” 沈宴卿的话还没有能够说下去,便是被燕飞耘开了口又打断了。 “宴卿哥哥,你且还是好好的想一想,不管是我,还是我的父亲,都不会逼迫你做了什么事情。” 沈宴卿心道,燕鸣和燕飞耘两个人,难道是还没有逼迫他做什么事情么? 眼下要让他和燕飞耘在一起,以能够换来封印锁,这样的事情,难道还不算是威胁么? “郡主,多谢你的好意。”沈宴卿看向燕飞耘,想来他是绝对无法接受了眼下燕飞耘想要达成的心意。 燕飞耘深深的看着沈宴卿,“宴卿哥哥,你我少年相识,而今有缘重聚,此间缘分绝非是寻常人能够得到,我也能够明白,想来是这修真的许多年,宴卿哥哥愈发清心寡欲,但是,显然,你我之间的缘分未尽,那又为何不好好的想一想?或许在你我之间,还是有一段长路能够走的。” 燕飞耘用着十分温柔的语气,看着沈宴卿的眼睛,是为了能够得来一个答案。 沈宴卿的心中愈发难以接受。 他甚至是有了一个突然的念头,是沈落能够开口解救了自己。 而看了一眼沈落的难以揣摩明白的神色,沈宴卿便是知道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落的心里,可是想着要如何才能够得了封印锁的。 “沈少侠,这是耘儿在问你,为何不说话?” 燕鸣在这个时候也是质问了过来。 沈宴卿只觉着是腹背受敌,如果是早知道了来到了碧水城竟然是还会遇上了这样的一桩事情,他便是绝不会如此了。 然而,此时便诚然是遇上了这样让他感觉到无奈的事情,沈宴卿握了握拳头,心中想自己是决不能够再如此的被质问了下去,就算是暂且不能够得到了封印锁,他也不能够再这样的被架在了这里了。 “燕城主,多谢你的好意,但是……” 沈落不由得抿唇,盯着沈宴卿看。 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再开口说了什么了。 这到底……诚然是沈宴卿的事情。 她总是不能够因为着封印锁的事情,便是要在这里,希望着沈宴卿和燕飞耘在一起。这不会是她能够做出来的事情,而她也是无法去左右了沈宴卿的心意。 沈落不由得垂眸,在心里是细细的思考了起来,等沈宴卿拒绝了这件事情以后,又是应该如何才能够和燕鸣继续谈起来封印锁的事情。 沈落的心里着实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深深的担忧着,但是一时之间,又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才好。 而就在沈宴卿将要开口说出了拒绝的话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裂之音。 在场的人立刻都是戒备了起来。 燕鸣的脸色当即是变了。“声音……是从地牢的方向传了过来的。” 燕飞耘也是只能够暂且的摆脱了沈宴卿的态度带给自己的难受,看向了帘子之后的燕鸣,“父亲……” 燕鸣垂眸,心中焦急,可是却也是只能够有气无力。 “耘儿,是出事了。” 燕鸣无奈道,“这是明灯族的……” 燕飞耘一惊。 她心想明灯族的余孽分明是已经是关进了地牢,怎么会这样? “父亲……” 此时,红色的光雾不知道是从何处而来,压制了下来。 “是幻象,明灯族缔结的幻象!小心!” 燕鸣大喊道。 燕飞耘皱紧了眉头。 “耘儿,怎么会是这样?不是说,已经彻底的解决了明灯族的事情么?而今,怎么会,没有解决,反而是将明灯族的人,招进了地牢?这不是,引火烧身么!”燕鸣的语气这个时候变得那样的严厉,分明是已经与方才的那个所谓只想见着自己的女儿幸福的那个人不一样了。 燕飞耘不由得难堪。 果然……她便是知道的,无论自己是做到了什么程度,都是不能够让燕鸣真正的满意的。 在燕鸣的心里,自己终究是难成大事情的。 “父亲……这件事情,诚然是我没有做好,父亲,我一定是会想尽办法,尽快的解决了这件事情。”燕飞耘急切道。 沈落抿了抿唇,迅速道,“燕城主,郡主,我们清原一门,也助一臂之力。清原所修之法,以清冽为甚,对上了这明灯一族,还是能够稍稍克制其一些。”沈落坚定的说道。 第一卷 百年 第六十一章 守城 燕鸣这个时候的脸色并不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他没有料想到的。 而眼下那幻象的火海已经压制了下来,他坐在这里,其实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听得沈落说出了这样的话,燕鸣只得点了点头,“多谢了。” 沈落便转了身过去,看向了燕飞耘。 “先破了这幻象。” 沈落说道,而后便动身往阁子之外,快步走出去。 沈宴卿也立刻跟上了沈落。 燕飞耘看了看珠帘之后的燕鸣,不由得叹了口气。 “父亲,实在是抱歉。”燕飞耘亏欠道。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守住碧水城,旁的事情也没那么重要,你且尽快去做吧!”燕鸣冷厉道。 燕飞耘立刻点头,“是!” 随后,燕飞耘也便冲出了阁子。 阁子之外的城台之上,已经被浓重的火海幻象所笼罩,看起来是带着那样强烈的压制感,似乎是想要将人吞并在其中。 沈落闭了闭眼睛,在这其中,她的意识还是非常清醒的。 这里并不是阵眼所在的地方。 经历了昨夜在明灯族那时候的不清醒,沈落知道如果自己陷进了火海幻象之中,她的视线所及之处便会发生错乱,她会在他其中看到一个令她伤心的人。 眼下显然是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明灯之火,会在何处?” 沈落在这个时候保持了十足的冷静,转头看向了燕飞耘。 满天都是浓重的火海幻象,跌宕的席卷压制,那样的盛大而又荒芜。 沈落的心此时此刻微微颤动,一种悲怆的思绪又翻涌了上来。 沈落努力的克制了自己的这种心情。 她知道,无论是发生什么事情,清醒,才能走下去。 燕飞耘堆上了沈落的目光,这个时候她的神色也是十分焦急的。 “这……” 燕飞耘想了想,“明灯族的人被关押进了地牢。” 沈落点了点头,“郡主引路,我们这就尽快去地牢。” 以燕飞耘的骄傲之心,这个时候自然也是不愿意跟着沈落走。 而眼下这个时候,沈落的冷静又似乎能够感染到她。 他心中的思绪在纷乱的时候,又被沈落理得清楚了一些。 “走,这就去地牢。” 燕飞耘点了点头,立刻是快步走在了前面。 沈落则是立刻的跟上了她的步伐。 沈宴卿的目光在沈落的身上,停了一会儿,她这个时候也是稍稍有些惊奇,没想到沈落在这个时候竟然显得尤为的游刃有余。 燕飞耘吩咐了城中的侍从守好了宫殿的要害,带上了左右两位武功出众的侍卫,奔向了碧水城的地牢。 那地牢藏在城墙之下,越靠近过去,火海的幻象,便是越为浓重。 这与沈落的心里所猜测的是一样的。 “没想到竟然没有关押住那妖女。”燕飞耘无奈感叹道。 沈落安慰道,“眼下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最为重要的便是尽快的破了这幻象,郡主,我清原门的一定会尽力帮你。” 沈宴卿淡淡一笑,“不过是这火海幻象,昨夜不是那么轻易的便收拾了?说的好像那妖女是那么难制服的。” 沈落听得沈宴卿的话,不由得皱得皱眉。 随后,她淡淡地说道,“我当然相信师兄的能力,更希望师兄能够像昨夜一样轻易地制服了她,这样也就不用起什么祸端。” 沈宴卿冷冷勾唇,心道在沈落的心中就是不相信他。 “那你且看着吧!”沈宴卿淡然道。 沈落看了沈宴卿一眼,并没有什么多话能说。 她的心里还是感觉到有隐隐的担忧。 越靠近了这地牢,沈落便越是感觉倒是其中的不同。 “师兄,你且小心。” 一边接近了地牢,沈落朝着沈宴卿的方向开口。 沈宴卿皱皱眉,“怎么?” “你的真气那样厉害,难道没有感觉到今日这火海幻象,和昨夜的并不相同么?” 沈落因为在那火海幻象之中吃了亏,因此,更是能够了解这结界的气流运作。 今日这火海幻象,显然带着更加浑厚的力量。 “无论是什么,一并破之。大战之前,若是都像你这样信心不足,岂不是不战自败?”虽然是这样说着,但是沈宴卿用自己的真气窥探了几分。 因为从天地劫中走出之后,他的真气尚且没有完全恢复,眼下也是不敢过于动用。 而且想到了昨夜,沈宴卿知道自己其实是用了清洌鸟的一片羽毛,压下了那火海幻象。 今日的情况会是如何,大抵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沈宴卿自然是是没有办法退缩的道理。能够借此机会要沈落见一见自己的本事,也是好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沈落总是并不相信他。 “这只是小心。大师兄也应该谨慎。”沈落开口叮嘱了一句。 而在说话之间,几个人已经来到了地牢的大门之前。 “到了。” 燕飞耘的脸上写着忧虑,开口说道。 “郡主要小心。” 沈落轻轻道。 燕飞耘点头,伸出手,打开了地牢的铁门。 第一卷 百年 第六十二章 地牢 一阵明火在这个时候猛然冲了出来,带着急促的冲撞的力量。 那近乎是能够将人搏杀重创一般的明火,冲着燕飞耘的方向,没有丝毫的阻拦。 燕飞耘一惊。 沈落在这个时候迅速的亮出了平白剑,一阵强烈的剑光划了过去,阻挡向了奔向了燕飞耘的明火。 “郡主小心!” 沈落扯过了燕飞耘的衣袖,用了一把大力气将燕飞耘推向了沈宴卿的方向。 沈宴卿伸出手,扶住了燕飞耘。 “郡主。” 燕飞耘抬眸,颇有些惊魂未定。 而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沈宴卿正看向沈落,皱着眉头。 沈落劈开了那一道明火,深深吸口气。 平白剑在她的手中,轻轻的颤抖着。 明火散去,地牢深处的火海幻象仍然是浓重的。 沈落看过去,忽然是觉着自己眼前的光景变了,她似乎是见着了熟悉的人,便是她所无法忘记的那个人。 沈落立刻握紧了剑柄,努力的压制了下去自己起伏的心思。 这里是在碧水城,眼下她要做的事情,也是十分重要的,她绝对是不能够让自己就这样沉沦去。 “制服那妖女。” 燕飞耘离开了沈宴卿的身边,向自己的左右两个侍卫说道。 “是,郡主!” 随后,左右侍卫走在了前面,进了地牢。 沈落皱了皱眉,愈发感觉到自己的思绪是那样的难以被控制,她不由得伸出手扶了一下地牢的门墙。 沈宴卿这时候到了沈落的身边来,“怎么……” 沈落抿唇,“没什么。” 见着沈落那清冷的脸上闪动着一丝脆弱,沈宴卿不禁眨了眨眼睛。 他缓缓的吸口气。 随后,沈宴卿又道,“罢了,你守在这里歇一歇,我进地牢去。” 沈落摇了摇头,放开了支撑着地牢门墙的手,“我没什么事情,走吧。” 沈宴卿皱紧眉头,“你的剑术有待精进,不过是出了一招,就如此了。还是不要勉强自己。” 沈宴卿拍了拍沈落的肩头。 沈落深吸口气,错开了沈宴卿的手,没再说什么,动身追向了地牢深处的燕飞耘的方向。 沈宴卿的手停在了半空,到底落下来,握了握。 “唔……” 沈宴卿难言心头一时起伏的复杂的滋味,只能够是也跟了上去。 越往地牢深处去,火海幻象便愈发是浓重。 狭窄的地牢之路在火海幻象之间显得是尤为难走。 燕飞耘道,“是将明灯族关在了刑牢了吧?” “是。” 侍卫回答道。 燕飞耘便是加快了自己的步子。“都已经是被关押了,竟然还做出了这种祸乱的事情,我便是不应该留了她那一条性命,该是叫她死去了才好!”燕飞耘冷厉道。 “郡主也是没有能够想到,那妖女竟然在这里还是会生出了事端来!” 侍卫感叹道。 燕飞耘深吸口气,想来自昨夜以来,自己便是应该将自己的心思放在了阿叶的事情上,而不是去在沈宴卿的身上耗费了那么多的心思。 尤其是她眼下已经是十分明白了,在沈宴卿的心里,自己并没有什么位置。沈宴卿也显然,并不会接受了和她一起守护碧水城的要求……到头来,不过是换来了一场空妄罢了。 想到了这里,燕飞耘的心中不禁是更有些难受了。 明明自己都已经是将阿叶抓到了地牢里,如果不是因为昨夜用错了心思,眼下明灯族的事情,大抵是已经解决了。而她,也绝不会是在此处受了这样的攻心之苦了。 “唔,当真是我做错了。” 燕飞耘在心里想到,而就在她走神了的这个时候,一道明火再次冲向了她。 “小心!” 沈落时刻对周遭的幻象保持着高强度的观察,就在明火冲向了燕飞耘的时候,她立刻开口喊道。 而那左右两个侍卫在这个时候也是立刻阻挡在了燕飞耘的身前,“保护郡主!” 随即,一团明火破开了两个侍卫的阻挡! 那明火的力量,分明是比昨夜的时候更强大了! 沈落皱紧眉头。 “妖女!不要故弄玄虚!” 燕飞耘拔出了自己的匕首,挡向了左右两个侍卫没有阻挡住的明火。 沈落也是执剑杀了过去,将那明火斩断了去。 燕飞耘看向了沈落。 她抿了抿唇,“多谢……” 沈落淡然,“郡主小心,集中精力,小心提防,才能够破了这幻象。” 燕飞耘看了看沈落冷静而又坚定的模样,到底是轻轻一点头。 “妖女!你藏身在了何处?为何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燕飞耘朝着幻象,冷冷的大喊道。 沈落也看过去,观察了起来。 第一卷 百年 第六十三章 骤然 火海幻象浓重中的席卷而来,让人难以看出那明灯之火从何处而来,眼下这地牢之间,乃是让人窒息的。 “妖女,为何不现身?” 燕飞耘冷冷喊道。 沈落沉默着,仔细地观察着周遭。 她能够感觉到真实的危险就在附近,一时之间,却又无法琢磨的透彻。 而燕飞耘在这个时候向四处观察。 左右两个侍卫是慌乱不已。 “啊!” 其中一个侍卫突然之间爆发出了痛苦的呼声,而一团明火正落在他的身上,火海幻象从他的身后瞬间膨胀,而后便将人席卷了进去。 “你——!” 燕飞耘想大喊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侍卫已经不见了人影。 眼下这样的情况着实是难测,沈落在这个时候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燕飞耘颤抖道。 沈落深吸一口气,她不由得意识到了什么。 此处明明是地牢,空间是狭窄,为何那侍卫被卷进了火海幻象,便是不见了人影。 “郡主。” 沈落了然了什么,立刻看向了燕飞耘。 “我们可能是被困在了幻象之中。我们所见之景并不是真实,而掌握明灯的人,现在有可能就在你我身边。” 沈落说道。 燕飞耘一惊。 “小心!” 沈宴卿的声音在这个时候骤然响了起来。 在沈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抓过了沈落的肩膀,将她揽在了身后。 随后,一团明火扑在了两个人的身前。 “唔……” 沈宴卿长叹一口气。 沈落从沈宴卿的身边让开,道,“多谢师兄。” 沈宴卿摇了一下头,“你说的对,掌握明灯的人,就在我们附近。他们在暗,我们在明。” 沈落抿唇,握紧了平白剑。 她的心里不由得浮起了一抹焦躁。 原来她是已经被困在了幻象之中。 那一会儿……她万一又被控制。 沈落知道自己在这火海幻象之中待的越久,便是越危险的。 “我来试一试能否破了这幻象。” 沈落轻声道,而后执剑而起。 平白剑在火海之间划出了一道青色的光。 青色的光直直的穿过了浓重火海,劈出了一道地牢的幽暗来。 “是要破了这幻象了!” 燕飞耘低声道。 沈落冷静的执剑,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忽然是飘了出来。 那是她所看不清的人脸。 但是又带着那样锥心的熟悉和疼痛。 “躲开……!” 沈落下意识的喊了一声,随后那幽暗的地牢之道灭去,一道明火劈向了她。 “小心!” 沈宴卿忙道。 而那明火已经是逆着剑光而来,落在了沈落躲避不及的肩膀上。 “唔!” 沈落整个人后仰去,退了几步勉强站定。 她皱了皱眉,“明灯之火就在那个方向,不用管我,去拦下她!” 沈宴卿蹙眉,看了看沈落,随后便杀向了那明灯之火劈来的方向。 燕飞耘也是立刻跟上了沈宴卿的动作,两个人一道追着那明火消失的方向,抓着了遁走的一抹衣影。 “妖女!” 燕飞耘大喊了一声,和沈宴卿合力将那一抹衣影抓了来。 只见从火海幻象之中现身出了两个人影来。 明灯族的阿叶和—— 楚炎。 “楚炎?” “小炎?” 沈宴卿和沈落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语气里都带着惊疑。 楚炎立在了阿叶的身边,明灯正握在了他的手里。 沈落想了想,已经想到了事情是怎么样的。 她不由得深吸口气。 她为楚炎无奈、遗憾、疼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妖女!这次绝对不会让你逃了!” 燕飞耘冷冷说道,看着阿叶。 “你还是先想想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吧!” 阿叶的态度冷厉。 沈宴卿这个时候的目光总是落在了楚炎的身上,他的目光是涣散的,只是手里紧紧的抓着明灯,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像行尸走肉。 “楚炎?” 沈宴卿又呼唤了一句楚炎。 而楚炎则是仍然没有理会他。 沈宴卿深吸口气。 在这个时候,沈落也快步过来。 “楚炎!” 沈落开口喊。 楚炎仍然是没有给什么反应。 而燕飞耘则是握着匕首,朝着阿叶的方向刺了过去。 “我可是管不了那么多,我现在就要杀了她!” 话音未落,燕飞耘的匕首已经是落在了阿叶的身前。 “那就是看看是谁要杀谁了。” 阿叶淡淡说道,随后揽过楚炎的手臂。 明灯在这个时候又放出了一道火团。 “找死!” 火团扑向了燕飞耘。 随之而来的,还有压制的火海。 燕飞耘在这个时候皱紧了眉头。 沈落执剑要上去帮着燕飞耘,沈宴卿拦住了沈落。 “你且在这里好好的。方才已经受了伤。” 沈宴卿低声道。 第一卷 百年 第六十四章 错见 “我并没有什么事情。还是尽快解决了眼下的事情。”沈落冷静道。 “在明灯族的时候,你都不是对手。还指望现在呢?”沈宴卿淡淡道,随后放开了沈落的手臂。 沈落皱了皱眉。 她知道自己是个时候就算是和沈宴卿说下去也不过是来来回回而已,还是不要和他浪费了时间。 “那就随师兄了。”沈落道。 沈宴卿看向了燕飞耘的方向去。 燕飞耘正躲开了一道火团。 火海在她的身上压制了下去。 沈宴卿动身过去,打出了一道真气去。 虽然仅仅是一道真气,却还是颇有些耗费沈宴卿的心力。 在这样的一道真气扑了过去之后,火海稍稍的被压制了一些,沈宴卿揽过了了燕飞耘的手臂,“郡主小心。” 燕飞耘躲避了过去,顺着沈宴卿的力气靠在了他的身边。 沈落这个时候也是快步冲了去,她的目光紧紧的落在了楚炎的身上。她是迫切的,想要知道楚炎到底怎么样了。 “宴卿哥哥,一定要帮我杀了这妖女。” 燕飞耘对沈宴卿说道。 沈宴卿轻轻的抿了抿唇。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气流转不畅,这个时候他也是颇有些窒息的感觉的。 而燕飞耘在这个时候与他说起了这样的话,他也是刚刚与沈落说起了肯定的话,只得是点了点头。 “群主,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 “好。” 燕飞耘深深的看着沈宴卿的眼睛,目光里充满了信任。 沈宴卿不由得顿了一下。 一瞬间,他有些恍惚。 眼前对自己露出信任的微笑的人,似乎变成了沈落。 沈宴卿,随着这样的一抹笑意而轻轻勾唇,随后又看得清楚了,自己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杀!” 阿叶又爆发出了一阵怒喊,在沈宴卿恍然之间还没有清醒过来的刹那,一团明火,向他的胸膛扑了过去。 “宴卿哥哥!” 燕飞耘忙大喊。 沈宴卿想抬手以真气格挡去,而他在这个时候,他又意识到了自己的真气不畅。 一掌真气没有能够释放出去,明火扑在了他的胸膛,带上了火海的压制,一并让他窒息去。 “宴卿哥哥!” 燕飞耘睁大了眼睛。 “大师兄!” 沈落也忙往沈宴卿的身边去。 而阿叶感觉到了沈宴卿的真气是那样的稀薄,在火海的压制之下几乎是没有了反抗的力气,随即又抓起了楚炎的手臂,又是打了一道火团过去。 明火在火海幻象之间席卷而去,往沈宴卿的身上压制下去。 沈宴卿下意识的想到了自己的真气咒,而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用了真气咒,沈清和是一定能够觉察到的。 只是想了一想,沈宴卿便已经觉着是十分丢脸。 而在沈落的面前这样落败下去,也是让沈宴卿颇有些难堪。 沈落在这个时候是已经阻挡在了沈宴卿的身前,举着平白剑,挡下了火海的压制。 剑气和明火在对抗着。 “妖女……住手!” 燕飞耘刺向了阿叶。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阿叶冷笑了一声,抬起手,打了一掌过去。 这一掌带起了火海,卷向了燕飞耘。 燕飞耘被那火海困在了其中,挣扎着。 “妖女!” 燕飞耘焦躁的想要挣脱开火海的压制。 而举着平白剑阻挡在了沈宴卿的身前的沈落皱着眉头,不由得想到了这一次的火海,怎么会这样的牢固。 沈宴卿在沈落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缓缓的握紧了拳头。 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竟然是要沈落来拯救。 而沈落那坚定不移的模样,一瞬间竟然好像是他所幻想的那个笑容一样温暖。 只是还是难堪的情绪占了更多。 “郡主,你再支撑一会儿,我……我尽快破了这道明火。” 沈落向燕飞耘安慰道。 “唔,没想到,沈姑娘的剑修之力,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地步。” 阿叶一边掌控着明火,一边盯着沈落说道。 “阿叶姑娘,我不知你的来历和难处,但若是无仇,还请不要相逼。”沈落冷静道。 “我和沈姑娘你,当然是没有什么过节的。但是今今沈姑娘与燕飞耘合谋了,我是只能够如此做了。” 阿叶冷冷道,“如果说是逼迫,那还是沈姑娘的逼迫我的。既然明明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昨夜要阻拦下了我的好事。沈姑娘的心里所为的又是什么呢?难道你是看不出来,你的师弟,是非常的想要借我的力量么?” 沈落看得出来。 她深吸口气。 “那是幻象!是你先骗欺骗楚炎的!” 沈落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难道沈姑娘你没有带着幻想之中找到慰藉么?既然明明是能够借此力量寻得快活,又何必是为难自己?你欢喜为难自己,又为何要阻拦你的师弟?” 阿叶瞪着沈落。 沈落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她听得懂阿叶的话。 因此而心痛。 第一卷 百年 第六十五章 幻术 到了眼下这个时候,沈落的目光落在了楚炎的身上,她是能够了然,楚炎是为了给花仙聚灵,才会到了阿叶这里来,心甘情愿的走入了阿叶的圈套之中。 “沈姑娘,如果你的心里,也是为你的师弟好的,就不要阻拦了我们两个人。” 阿叶看着沈落的眼睛,提醒道。 “沈落,不能犹豫!明灯族这妖女便是为了毁了碧水城,夺取封印锁,才做这些恶事的!你师弟已经是被控制了,你不能做出愚蠢的事情!” 燕飞耘在这个时候开口大喊道。 沈落看了燕飞耘一眼。 “郡主,我会尽力帮你。” “既然是要尽力帮我,那就杀了这妖女!明明主动权已经在你的手里,为何还不杀了她?” 燕飞耘声音冷冷的。 她现在被困在了明火的纠缠里,挣扎着,难以脱身。 沈落咬了咬唇。 她看向了楚炎。 楚炎就站在阿叶的身边,他的目光是没有聚焦的,映照着明灯的明火,看起来疏离,又带着几分荒芜。 沈落能够想到为了给花仙聚灵,为了能够和他的珍视的人重逢,楚炎的心里忍受了怎样的煎熬。 但是她也非常明白,明灯之火乃是幻术,离开的人已经不会容易回来了,楚炎是陷在了这火海幻象之中。 “阿叶姑娘,你收手吧!碧水城已是多年,你如此居心叵测,定然难以得到好结果。如果你还是要在此布下幻象的话,那我只能够和你动手了。”沈落看着阿叶,冷静的说道。 阿叶冷冷的笑了笑。 “在你的心里,是这样想的么?你要是杀了我,你师弟想做成的事情,也就再也没有结果了!”阿叶威胁道。 沈宴卿道,“妖女,你这是幻术!” 沈落深吸口气。 “你那区区真气,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还说这些!”阿叶不屑道。 沈宴卿顿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落。 沈落仍然是举着平白剑破明火,并没有什么反应。 沈宴卿深吸口气。 诚然,他已经是做了阿叶的手下败将,此时他的真气并不能够施展出来,他便不会是阿叶的对手。 “宴卿哥哥!” 燕飞耘这时候也是看向了沈宴卿,用着关切的眼神。 沈宴卿喘了口气,“我没什么事情,我……” “没什么事情?” 阿叶冷笑。 随后,阿叶便是又劈了一道明火过去。 沈落一惊,平白剑正阻挡着眼前的明火之上,而那团明火则是直直的冲着沈宴卿过去,打在了他的胸口。 “唔……” 沈宴卿闪躲不及,在明火的冲撞之下被扑向了火海幻象的压制里。 “师兄!” “宴卿哥哥!” 沈落和燕飞耘两个人的喊声同时响了起来,沈落挥剑劈去了身前的火海幻象,冲向了沈宴卿,抓住了他的手臂。 “师兄!” 沈宴卿借着沈落的力气,才能够从火海的压制里解脱而出。 随后,沈宴卿挣开了沈落的手,道,“我说了,我没什么事情。” 沈落抿了抿唇,她知道眼下的情况必须是速战速决。 沈宴卿已经受伤,而燕飞耘则是被困住。 只有她的平白剑或许是能够一战的。 沈落转身过去,看向了阿叶。 “阿叶姑娘,既然你要如此做,那我也不会犹豫什么了。” 话音未落,沈落杀向了阿叶。 阿叶一惊,“沈姑娘,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必是对我赶尽杀绝!” 沈落淡然,“放了我师弟!停止祸乱碧水城!” 阿叶皱紧眉头,看向了楚炎。“明火!” 随后,明火从明灯而出,劈向了沈落。 沈落并不躲避,只用剑光而去,招式之间绝无退缩之意,奔向了明火的纠缠,一剑划开了火海。 阿叶惊骇。 她自然是能够觉察到,来自沈落的剑意是那样的强大。 一时之间,她几乎是很难能够制服了沈落。 “沈姑娘!你若是不如此逼迫我,我也是能够圆了你的遗憾!”阿叶大喊道。 沈落只道,“放了我师弟!” 随后,平白剑的剑光彻底破开了明火,剑锋直到了阿叶的肩膀。 阿叶一惊,连忙借着火海的遮掩退了去,一边抓住了楚炎的肩头。 “聚灵!不能够让她破了阵!楚炎!若是阵破了!花仙,便是回不来的!” 阿叶冲着楚炎大喊道。 楚炎一直没有声色的脸上显然是因为阿叶的这句话而颤动了。他闭上了眼睛,在明灯之上又施加了一道咒法。 沈落睁大了眼睛。 “楚炎!” 明灯在这个时候迸发出了一道更大的光雾,火焰一般的散了去。 “沈落小心!” 沈宴卿大喊道。 而那火焰却是以更加热烈的姿态飞窜开来。 沈落只得执剑拦了过去,在自己的周遭阻挡去。 而与此同时,沈宴卿和燕飞耘两个人却被那尤为盛大的火焰包裹了进去。 “沈姑娘!” 燕飞耘焦急的大喊道。 沈落一惊,忙是执剑划出了一道青光。 第一卷 百年 第六十六章 深陷 “郡主小心!” 沈落大喊去,随后青光冲开了燕飞耘周遭的火焰包围,沈落又飞身而去,拦住了燕飞耘的腰,将她推向了打坐调息的沈宴卿的身边去。 “沈落!” 沈宴卿见着沈落那十分受累的模样,不由得开口喊道。 沈落则是并未说什么,只将燕飞耘按在了沈宴卿的身边,随后执剑划起,在两个人的身边下了一道剑阵。 “剑修之力,当真是如此强大。” 燕飞耘低声感叹道。 沈宴卿却是皱紧眉头。 他知道沈落是怎么样不顾生死的人。 沈落如此拼命,处境实在危险。 沈宴卿是那样的想要能够站在沈落的身边和她并肩而战,而眼下自己的真气却是全然无法施展。 他不由得颇有些无奈。 “沈姑娘,看来你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阿叶看着沈落,笑了笑道。 “放了我师弟,停止此间祸乱。” 沈落坚定的对阿叶说道。 “唔……” 阿叶依然笑着,摇了摇头。 “不——不要。我已经走到了这里,解决了你,便能够控制了这座宫殿!沈姑娘,是你要对我赶尽杀绝的!” 阿叶的声音变得残酷了起来。 沈落深吸口气。 她对阿叶并没有那样深的恨意。 而眼下情况如此。自己若不是尽最大的力量,便是要让明灯之火控制了所有。 “那我只能对你动手了。” 沈落开口说道。 随后,她挥剑而起,又是在沈宴卿和燕飞耘两个人的身边加固了剑意青光的庇护,才杀向了阿叶。 阿叶一惊。 诚然,她是颇有些害怕这样飞窜的剑气的。 而沈落也是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 剑光和明火交织在了一起,飞窜起了巨大的光阵,一时之间席卷起来。 “沈姑娘!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所念的人事么!” 阿叶揽住了楚炎的手臂,将明灯正对向了沈落的方向。 沈落一滞。 她皱紧了眉头。 在自己的眼前所闪过的一道红光里,她诚然是见着了那一抹熟悉的人影。 沈落知道自己决不能够被困在其中。 眼下破了这明火阵的任务,就压在了她的肩上。 如果她在这个时候也受到了蛊惑,那这条路诚然是难走了。 “我清醒得很。” 沈落低声提醒了自己一句,随后又杀向了阿叶。 “不,你已经不清醒了,”阿叶冷笑道,“你明明已经看到了!” 沈落惊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楚炎手中的明灯,那明灯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的光火是那样的耀眼,形成了一道光圈一般,啊不断的在沈落的视线里放大着。 沈落从那似乎是像湖水涟漪一般荡开的火光里,看见了穿着破旧的年轻男子。 他的头发散乱,并不能够看清了他的面庞。 然而,沈落还是知道的,这便是自己的心里所怀念了多年的那个同伴。 “沈姑娘……见到了么?” 阿叶的唇角带着一抹蛊惑的笑意,看着沈落的眼睛,语气里也是带上了蛊惑的意思。 沈落咬了咬唇,手中的平白剑由举起到缓缓的放下。 “小落!” 沈宴卿在剑光的庇护之间见着了眼下的这一幕,不由得是瞪大了眼睛。 沈落……她这是怎么了? 她心里所念的人事,又到底是什么? “小落!” 沈宴卿又大喊了一声。 燕飞耘看着沈宴卿焦躁的模样,不由得思量了一些什么,在这个时候,她似乎是明白了过来什么。 沈落立在原地,平白剑随着她放松的力气落下去。 视线里可见的那个人影,在火光里由远及近的飘荡着。 沈落的目光追着这一道人影,目光愈发的悲怆,她禁不住缓缓的抬起手。 “他现在就在你的身边了,你不想要将他留下么?” 阿叶开了口,蛊惑着沈落。 沈宴卿明白了沈落是陷在了幻象之中。 她想要抓住的人,又会是谁? “沈落!是幻象!在你眼前的只有楚炎!” 沈宴卿提醒道。 阿叶笑了笑,没有理会沈宴卿。 她想来只要是沈落葬身在了幻象之中,其他人,也就是不足为虑了。 “沈落,那是你朝思暮念的人么?他现在就在你的眼前了,你不想要把他永远的留在你的身边么?” 沈落的眼眶缓缓红了起来,她试图想要开口让那一道人影往自己的身边靠近过来,她动身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阿叶则是带着一抹残酷的笑容举起了匕首,在沈落走近过去的方向等着她。 “沈落!别往前走!” 沈宴卿急迫不已,开口大喊道,可是看沈落是全然没有留下来的意思。 沈宴卿忙动身要破开沈落布下的剑阵,刚刚触碰到了青光的边界,却是又被阻挠了回去。 “宴卿哥哥小心!” 燕飞耘关心道。 沈宴卿看着动身往前的沈落,听不进去燕飞耘的话,他运了一掌真气,试图破开剑阵,而在自己要动手的时候,听得燕飞耘低声道: “宴卿哥哥!你当真要这样做?这剑阵是你我在这里最后的庇护!如果这剑阵破开,你我的性命便会在这火海之间被席卷,宴卿哥哥,相信——你师妹。” 燕飞耘看着沈宴卿,目光里起伏着哀求和悲怆。 第一卷 百年 第六十七章 相连 沈宴卿听了燕飞耘的话,皱了皱眉。 在他的心里,是不想理会燕飞耘所说的话的。 而当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沈落的身上的时候,沈宴卿又不由得一顿。 诚然,在他的心里,是那样的想要到沈落的身边,能够帮着她。 然而,沈宴卿在听到了燕飞耘开口之后,又想到了沈落的心意。 沈落到了碧水城来、又是走到了这一步来,诚然就是为了能够得到封印锁的。 眼下她是为了碧水城已然走到了这里,只要是能够再进了一步,便是能够借此向燕飞耘求得了封印锁,他绝对不能够那样冲动的又让燕飞耘陷入到了危险之中。 沈宴卿闭上了眼睛,催动了自己的真气咒。 便是让沈清和知道他是惹了祸的,也没有关系,只要是能够让沈落清醒了过来。 “沈落!” 沈宴卿用自己的真气将清原山的真气咒催动起来,尽力的向沈落的真气相连。 随即,他睁开了眼睛。 “沈落,清醒!” 强行贯通两道真气咒是带着巨大的痛苦的,沈宴卿的额角不由得溢出了汗滴来。 燕飞耘看着沈宴卿的动作,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宴卿哥哥……” 而沈宴卿并没有理会燕飞耘,在强行的真气流窜里,终于是捕捉到了沈落的真气咒。 “沈落!” 沈宴卿又大喊了一句。 随即,他的脸色一变。 真气咒的接连,让他的识海所见,与沈落相连。 他似乎看见了,一道飘过去的人影。 那人影忽远忽近,似乎是要离去,却又不断引着沈落向前。 那人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衫,无法看得清楚他的面容是什么模样,但是能够了然,那是一个男子,看起来清瘦而又十分可怜的男子。 “那人已经不会回到你的身边了,沈落,杀了他!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明灯族毁了碧水城,你得不到封印锁,楚炎也会永远的葬身在了他的幻想之中!沈落!” 沈宴卿在识海之中的影子已经是到了沈落的身边,他试图能够抓住沈落的手,而他的手却是一道幻影似的,从沈落的手腕间消散而去。 他的目光顺着沈落的目光而去,看向了那黑色的人影上。 “沈落!” 沈宴卿又是大喊了一声。 这次他的真气咒终于是触动了沈落的真气咒,沈落猛然睁大了眼睛。 阿叶的手中拿着的匕首已经是飞刺而来,沈落一惊,急忙躲了去。 “你骗我!” 沈落从幻象之中抽身而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失落和痛苦。 “唔,沈落,也不要如此说,明明方才你是快乐的!”阿叶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即又杀向了沈落。 沈落冷冷蹙眉,意识到了自己被骗的滋味、得到又失去的滋味、因为自己的不清醒而被如此利用的滋味……这些难受的感觉从沈落的心头一起奔涌而出。 “妖女!” 沈落大喊道,随后举起平白剑,向阿叶的匕首迎了过去。 “沈落!” 阿叶大为惊骇,沈落执剑的剑气是那样的强大,那样的不可抵挡。 阿叶在这个时候也是非常明白了,自己并不能够是沈落的对手。 剑修之力是那样的强大,剑风的跌宕猛然便是能够冲开了火海。 “楚炎!” 阿叶抓过了楚炎的手臂。 “你的师姐已经疯了!她要毁了花仙!” 阿叶冲着楚炎大喊道。 随后,她变幻出了一道明火,打在了楚炎的胸膛。 “你敢动我师弟!” 沈落的怒火飞窜而起。 随即,又是一道剑光劈了下去。 阿叶惊慌不已。 此时的火海幻象已经是大为不同,浓重的火焰缓缓消散,变换成了缭绕的烟雾,显然是已经敌不过剑风的摧残,幻象之阵已经是将要破了。 阿叶在这其中,也是退后而去,躲着沈落的剑风,难以匹敌。 而她还是紧紧的抓着楚炎的手,在退到了火海的边缘的时候,她终于是停了下来。 “楚炎!靠你了!”阿叶低声道。 沈落顿了一下。 而随后,一道赤色的光从楚炎的眉眼之间闪了过去,楚炎的眼神仿佛是苏醒了一般,他抬眸,终于是看向了沈落,视线聚焦了起来。 然而,他的目光里却是带着深深的杀戮意味的。 沈落不由得抿了抿唇。 “师弟……” 阿叶在这个时候轻轻的放开了楚炎,手指在他的肩头上点了点,“这是最后一道了,楚炎,只要是能够用她来祭,你想要的花仙,就能够回到你的身边了。” 楚炎紧紧的盯住了沈落,仿佛是在看他的势在必得的猎物。 沈落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她并不是害怕楚炎。 她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和楚炎交手。 在花仙的事情上,她已经是有了深深的愧疚了。 沈落知道自己是决不能够再伤害了楚炎了。 “杀了她!” 阿叶将楚炎推出了一步,蛊惑道。 楚炎在顿了片刻之后,举起了明灯。 明灯在楚炎的手上,一瞬间释放出了强烈的火焰之光,冲向了沈落。 第一卷 百年 第六十八章 大惊 沈落的手动了动,握了握剑柄。 一时之间,她只能够躲了去。 而火焰却是浓浓的烧到了她的身上。 沈落立刻是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同。 楚炎杀过来的明灯的火焰,显然是带着更大的力量。 沈落知道,如果自己是再不执剑阻挡过去,那也就是意味这样强大的火焰是要穿过了剑阵,奔向了沈宴卿和燕飞耘两个人的。 “楚炎!我是沈落,我是你的师姐!你不要再这样做了!花仙——她不会回来了!” 沈落无法,只得是大喊着开口。 楚炎的神色在沈落提到了花仙的时候显然是顿了一下,沈落也是抓住了楚炎这一刻的神色颤动,飞身过去,抓着了楚炎手里的明灯。 “住手!” 阿叶立刻是大惊。 “楚炎,放手!” 沈落紧紧的盯着楚炎的眼睛,开口大喊道。 阿叶也快步到了楚炎的身侧,抓住了楚炎的手臂,想要将人抓到了自己的身边来。 而那明灯却是已经被握在了沈落的手里,阿叶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无法抢夺过来的了。 阿叶狠狠的一拧眉,终究是将手里的匕首对准了楚炎的脖颈。 “沈落!你住手!” 阿叶厉声威胁道。 沈落睁大了眼睛。 “放下匕首!” 楚炎被迫顺着阿叶的动作扬起了头。 “沈落,现在将明灯给我,将剑放下,否则,我是一定要杀了楚炎的!” 阿叶对着沈落大喊道。 沈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看向了阿叶。 “阿叶姑娘,楚炎是无辜的!” 沈落大喊道。 “你也知道楚炎是无辜的就好,既然你明明是知道的,楚炎是无辜的,却还是要阻拦着他?沈落,你当真是配做楚炎的师姐么?”阿叶厉声道。 沈落不由得咬了咬唇,看了看楚炎。 楚炎的脖颈因为匕首的架上而有颤抖,他正看着自己,目光里带着揣摩。 沈落深吸口气。 “你放了楚炎!” “你先交出明灯!” 阿叶嘶吼道。 沈宴卿看着眼前发生的场面,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他被庇护在了剑阵之间,是什么也帮不到自己的同门的。 他的心里起伏着一些复杂的情绪,从自己需要沈落来救的那一刻开始,沈宴卿的心里就已经是颇有些复杂了。 他是那样的希望着自己能够站在沈落的身前,为她阻拦下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样,沈落也是绝不会再看轻了自己。 事实却是,他要靠着沈落,才能够是在这里苟且着。 沈宴卿的心里已经是颇有些难受,加之自己眼下所见到的场面,他不由得是握紧了拳头。 “小落……” 他看见了沈落的动作。 沈落是轻轻的放了手,将明灯交向了阿叶的方向。 阿叶欢喜的睁大了眼睛,伸手将明灯夺了过去。 楚炎的眸子轻轻颤了颤,他的目光还落在了沈落的脸上,似乎是在这个时候找到了一分慰藉。 “师……” 而楚炎还没有能够开口,阿叶却是揽过了楚炎的手臂,借着他的力气,将明灯之火按向了沈落。 “得此力量,方能够给花仙聚灵!” 阿叶肯定道。 楚炎的动作一顿。 “楚炎,我是你的师姐!” 沈落大喊,她并没有用自己的剑,而是抬手阻拦向了楚炎的方向。 明灯之火在这个时候弥漫上了沈落的手腕,一直在她的眼前燃烧了起来。 阿叶狂喜道:“唔,这当真是聚灵的好凭借!” 沈落咬唇,感觉到自己的真气正在疯狂的流窜了起来。 她在痛苦之中抓住了楚炎的手。 楚炎一顿,对上了沈落的目光。 “楚炎,你看的清楚,我是你的师姐,我是沈落。你当真是要,杀了我么?”沈落恍惚之间是能够感觉到方才将自己呼唤出来的人正是沈宴卿,眼下她已经是和楚炎如此靠近,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她必须是要将楚炎从这幻象之中拉出来。 阿叶蹙眉,她看着明灯之火正在疯狂的吞噬着沈落的真气,诚然又是不能够在这个时候了结了沈落的性命,否则又会是一场功亏一篑。 在这样的念头之下,阿叶准备好了自己的匕首,只待真气尽数归于明灯之火后,将沈落的性命也了结掉:“沈落,你是死期已到,还说了这些话?” 沈落并没有理会阿叶,仍然是深深的看着楚炎。她紧紧的抓着楚炎的手腕,“楚炎,如果是花仙的事情,在你的心里并不能够原谅我,我也接受,你可以杀我来偿还,但是……花仙已经是不会再回来了,你不要陷在幻象里。” 沈落诚恳的说道。 楚炎轻轻的皱紧了眉头。 在沈落的真气之下,他看着火焰缓缓的吞噬着沈落,心头不由得颤动了起来。 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师姐,是他在清原山门的慰藉之一,多年以来,沈落对待他,是很好的。 那些相伴而来的岁月绝非是寻常,楚炎看着沈落的眼睛,难道他是当真要杀了她么? 怎么会…… 这是他在自己的心里珍惜的人。 花仙……是,花仙已经走了,他难道还要看着沈落离开么? 第一卷 百年 第六十九章 唤起 “楚炎,你动手啊!只要是杀了她,就能够换回花仙了!” 阿叶靠在了楚炎的身边,大喊道。 楚炎深吸口气。 在这个时候,他已然是动摇了。 他知道到了站在自己的面前的人就是沈落,是他的师姐,是在火焰之中被吞噬真气的人。 楚炎深吸口气,到底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开。 沈落抓着这个机会,唤起了平白剑,杀向了阿叶。 阿叶一惊。 “楚炎,你竟然敢背叛我!那你去死吧!” 阿叶惊慌的睁大了眼睛,她也是没有想到楚炎竟然是在这个时候倒戈了。 她是以为只要是能够为了花仙聚灵,楚炎的心里便是坚定到底的。 眼下突然生出了这样的变故,阿叶愤怒的皱紧了眉头,抓过了楚炎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拦在了自己的身前。 “沈落!我杀了楚炎!” 阿叶恐吓道。 沈落咬了咬唇,这个时候是着实不能够再往前去。 “楚炎,你变心了,你应该为了花仙不顾一切,方是能够以诚心来聚灵。眼下你做出了背叛契约的事情,花仙是不会再回到你的身边的了。” 阿叶附在了楚炎的耳边,低声说道。 楚炎不禁是皱紧了眉头。 他自然是能够听得明白阿叶的话。 可是沈落……她是能够为了自己而不顾她的性命的人,楚炎是绝不能够看着沈落陷入痛苦的。 “阿叶,你放了楚炎!” 沈落焦急道。 “放了楚炎?那我岂不是注定死路一条了?沈落,是你们逼迫我的!” 阿叶残酷道,随后便将匕首刺向了楚炎。 “楚炎!” 沈落忙飞身扑了过去,抬手抵在了楚炎的脖颈上,握住了匕首。 阿叶大怒。 沈落立刻唤起了平白剑,同时扯过了楚炎的手臂,夺过了明灯。 阿叶措不及防,想要再杀向楚炎,已经是来不及了。 沈落将楚炎推在了自己的身后。“楚炎,小心。” 阿叶大恼,拾起一团明灯火,杀向了沈落。 “师姐!” 见着那明火向沈落扑了过去,楚炎瞪大了眼睛。 沈落则是拦在了楚炎的身前,挡住了明火的侵袭。 浓重的火焰向沈落压制了下去。 火焰也扫向了楚炎。 阿叶轻声道:“楚炎,只差了这最后一步,你要就这样放弃了么?现在沈落就在你的面前,你是能够动手的!” 楚炎在这个时候从沈落的手上拿过了明灯。 “楚炎……你是要动手了是么?”阿叶欣然道。 楚炎的脸色缓缓的沉了下去。 沈落轻轻的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 能够和楚炎说起来的话,她已经是说出了,如果楚炎还是决定要对她动手,那她……也阻拦不了的。 阿叶笑了一下,再次扑向了沈落。 沈落举剑而起,对上了阿叶的匕首。 两个人在一片浓重的火焰里杀在了一起。 而楚炎在这个时候,轻轻的抬起了明灯,他的目光在沈落的身影上停了好一会儿,终究是用了自己的幻术,催动了明灯。 明灯在楚炎的手里绽放出了一道赤色的火焰。 随即,那火焰冲向了浓重的火海幻想之间。 “楚炎!你竟然敢破阵!你违背了契约!” 阿叶感觉到了火海幻象的阵眼已经被触动,立刻怒喊了起来,整个人是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杀向了楚炎。 沈落一惊,她连忙用剑,想要阻拦住阿叶的去路。 然而,沈落没有想到的是,阿叶在这个时候竟然是成了好的火海幻象一般无法抓住的光影一般,直冲着楚炎去。 “违背明灯族契约,当火阵诛之!” 阿叶抓住了楚炎手里的明灯,两个人之间靠着明灯的联结,一瞬间起了血色的法阵。 “楚炎!” 在剑阵之中的沈宴卿见着了这样的一幕,忧心的大喊道。 在天地劫之中,这样的契约杀阵,他也是见过的。 这痛苦万分……而起,阿叶似乎是赌上了她自己的真气——是要和楚炎同归于尽去的…… 沈落立刻动身拦了上去,平白剑阻挡在了阿叶和楚炎两个人联结的血色法阵里。 楚炎整个人随着血色颤抖,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师姐……无妨,契约既然已成,这些都是我应该承受的……不要为我受伤。” 楚炎终究是看向了沈落的眼睛,缓缓道。 沈落蹙眉,“你要承受什么?楚炎,我也是会陷在幻象里。” 说着,沈落将自己的真气都倾注在了平白剑上。 阿叶不由得一惊。 “剑意入法阵?沈落!” 阿叶怒喊,“好啊,那就要你们一起来陪我下地狱吧!” “谁是要陪你下地狱?” 沈落冷冷道,随即将平白剑逆着楚炎的方向,穿向了阿叶身前的血色法阵。 “啊——” 剑意抵去了楚炎眼前的血色,将他和明灯之间的契约法阵暂时割断。 “师姐!” 血色的光缠在了沈落的身上。 沈落的脸色坚定,并没有半分的后退之意。 阿叶皱紧眉头,在这个时候她是那样的想要结束了沈落的性命,可是只能够是如此消耗下去。沈落接续了血色契约,在血光里抵着她的力量。 第一卷 百年 第七十章 念花 楚炎后退了一步。 他就立在沈落的身后,清晰的看见了血光从沈落的身上吞噬了一层又一层的真气。 楚炎握紧了拳头。 他要破了此阵。 花仙……已经是不会回来的了。 而沈落——却是永远守护他的、最好的师姐。 楚炎咬了咬唇,抬眸,这时候,他的目光似乎是穿过了血色弥漫的法阵,看见了那身穿彩衣的花仙。 她周身的灵气都在慢慢的消散。 眼前的光景轻轻变幻,回到了多年前的清原山上,盛放的花海里,他和花仙一起赏花喝花酒的日子。 自从拜入清原门,对于楚炎来说,日子并不那么好过。 当年屠户和他的娘亲近乎对他不管不问,他一个人跨过山中山,借着机缘,进了清原门; 而在那之后,沈清和点拨一段时间即入关。 跋扈的大师兄,不喜言的小师弟,专心修炼无心其他的小师姐…… 只有在那盛放的花海里,那个温柔而有灵气的姑娘,给了他最深的快乐和慰藉。 楚炎从来是不能够安定下来的人。 即便沈落待他如亲生弟弟,可沈落终究是无法填平他心底晦暗的过往里破碎的情意。 花仙不同。 漫山遍野的花,漫山遍野的灵气,真实而又充满了生机的快乐,在春日的清晨至日暮,在飘散的花酒香之间,仿佛生生不息。 如今—— 却是生生不见。 楚炎的眼眶红了。 当嗅到了沈落的鲜血味道那一刻,他举起了明灯,画了一道咒法。 咒法和血色相接,猛然爆裂开来。 “楚炎——你——” 阿叶没想到楚炎竟然是有能够催动了明灯的咒法。 楚炎坦然,“不然……明灯族圣女,明灯碾落在了火海里,是如何能够到了我的手上的?” 阿叶睁大了眼睛。 “修的正是幻术一道,抱歉了。” 楚炎看了看阿叶,随即将血色接在了明灯之间。 “不要……楚炎!” 阿叶大喊。 “你动我师姐,我定不能放了你!” 楚炎抓过了沈落的肩膀,将她按进了怀里,随即将明灯抛在了血色的契约法阵里,当即响起了一阵爆裂之声。 “啊——” 阿叶爆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喊。 绝望而又不甘。 楚炎抬眸,看向了消散开了的法阵,冲开了浓重的火海幻象,一切都在缓缓的消逝。 沈落从楚炎的怀里抬起头,看向了在火海幻象里崩溃的阿叶,她试图抓住爆裂的明灯,终究却被席卷在了飘渺的烟雾里。 “阿叶姑娘……” 沈落不由得开口。 “明灯已毁,她活不了了。”楚炎抓住了沈落的肩膀,轻轻道,“执念深重的人,若是不能够挣脱,一念成魔,不过是这个结局。师姐,你不明白么?” 沈落缓缓垂眸,深吸口气。 随着她的剑意的消散,庇护住沈宴卿和燕飞耘的剑阵也散去。 沈宴卿立刻是冲向了沈落的身边,握住了她的平白剑剑柄。 “沈落!” 沈落动了动唇,是想要说什么的,而力气耗尽,当沈宴卿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闭了眼睛,昏了过去。 楚炎看了看沈宴卿,轻轻的擦拭去了眼角的泪痕,“师兄,师姐没事儿的,好好休养。” 沈宴卿眼底的焦躁和急切近乎是要溢出,他看了楚炎一眼,随即错开了目光,“嗯。” 楚炎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消散的明灯之光。 他知道,此咒法邪恶,必不得好结果。 沉沦幻象,终究是空妄。 楚炎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里花仙的影子一闪而过,从此……便是放在心底,不见了罢。 地牢里的浓重的火海幻象缓缓的散了去,露出了原本的幽暗的地牢的本貌。 碧水城的宫殿也恢复了寥阔天域的常态。 抬眸望去,是一片无际湛蓝。 风从城墙上席卷了上去,擦过了宫殿一角,不着踪迹。 两日之后。 燕飞耘带人送别清原三人一行。 城门之前,燕飞耘道,“宴卿哥哥,且送到这里了,惟愿你们此行顺利。早日完成清原山大业。” 沈宴卿笑了一下,“多谢郡主祝福。封印锁我们定妥善用存。” “此次明灯族一劫,乃是清原相助。碧水城往后可太平一段时日了。宴卿哥哥,封印锁,你们不必急着送还,且好好用着。”燕飞耘温柔道,随后她又看了看沈落。 沈宴卿也看了看一旁的沈落,随即朝着点头,“多谢。” 沈落不动声色的觉察出了沈宴卿和燕飞耘两人定是有话要说,便轻轻道,“师兄,我到前面等你。” 沈宴卿顿了一下,想开口拦住沈落,而沈落却已经是转身去了。 沈落的背影显得苍凉,步伐缓慢,她的伤还没有痊愈,在火海幻象里所受重创并非小事情。 沈宴卿的目光在沈落的背影上追了好一会儿,直到默默看着的燕飞耘开了口,“宴卿哥哥,沈姑娘不会有事情的。” 沈宴卿才收回目光,对向燕飞耘,点头,“是。” 燕飞耘仔细看着沈宴卿的眼睛,抿了抿唇,她眼底闪过了无奈和失落,终究是不知如何开口,只道,“宴卿哥哥,希望你能好好的。” 第一卷 百年 第七十一章 祝福 城门之下,阴影稀疏。 燕飞耘的目光深深的落在了沈宴卿的身上。 她在这个时候已经是非常明白了,无论如何,自己是不会走到沈宴卿的心里的。 “宴卿哥哥,说起来,我应该向你道歉的。” 燕飞耘看着沈宴卿,亏欠的说道。 沈宴卿轻轻的笑了一下。 “宴卿哥哥,那个时候是我太糊涂了,才会让我父亲用封印锁的事情来要求你和我在一起。我并没有能够去考虑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想着,如果是能够和你在一起,我是该会有多么的快乐,却没有能够考虑到宴卿哥哥你的心里会是怎么想的,你心里……终究也是不会有我的。” 燕飞耘说起了这些话,虽然面对了这些事实对于她来说是非常伤心的,但是她到底还是坦然的接受了这些存在的事实。 沈宴卿轻轻抿了抿唇。 燕飞耘则是继续说了下去:“也还好是事情并没有真正的发生,否则是因为我想要和宴卿哥哥在一起的事情,没有将封印锁借用,想来,你的心里是会记恨着我的,而我若是回想起来这件事情,也是无法原谅我自己的。” 沈宴卿道:“事情终究是没有那样,虽然有明灯族的那一场劫难,但是如今看起来,也算是一场对你,还有对我,都好的事情。” 燕飞耘笑了一下,是释然的笑容。 “是我太愚蠢了,以为是我喜欢的,我想要得到的,就应该完完全全的属于我。事情并不应该是这样的,宴卿哥哥,现在我都已经知道了。我希望你我,往后还能够是朋友。”燕飞耘真诚道。 沈宴卿点头:“那是一定的,郡主,你和城主将封印锁借给了我清原,这一段交情,是谁都不能够否认的。在我心里,也会一直感激着郡主。” “唔,是清原,是……”燕飞耘顿了一下,勉强的笑了一下,随后又尽量释然道:“是沈姑娘,是因为有沈姑娘,才能够制服了明灯族的妖女,否则,着实是不知道,而今的碧水城会是什么模样了。” 沈宴卿轻轻笑了笑,“无论如何,是成就了一段好事情。” 燕飞耘随着点了点头,“是,宴卿哥哥。是成就了一段好事情的。” 沈宴卿转过头,看向了城门之外,在城门之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见着了一抹淡淡的青色的衣影。 那是沈落。 沈宴卿的目光在沈落的身上停了好一会儿,而后转回到了燕飞耘的身上。 燕飞耘的眼底飘过了一层失落的意味,笑了笑,道:“真希望宴卿哥哥能够得到最大的幸福。” 沈宴卿温柔一笑,眼底也闪过了一些温暖的痕迹,随后他收敛了自己的笑意,“郡主,希望你也是。” 燕飞耘点头:“有宴卿哥哥的祝福,一定会的。” 沈宴卿整了整衣袖,“那我……就先告辞了。” 燕飞耘眨了眨眼睛,终究是无法掩饰自己的眼底的失落意味,她偏了偏头,尽量的压制下去了心头的苦涩。 沈宴卿看了看,他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也做不了的,便转了身去了。 红色的身影快步的走出了碧水城城门,燕飞耘看过去,不禁是红了眼眶。 那是她从少年时分便藏在了心底的人,从他是小王爷,到而今的清原山的大弟子,长久而又绵长的思念,却到底是落成了一层深深的遗憾。 燕飞耘抬起手,擦了擦眼睛。 她的目光不舍的落在了沈宴卿的身上,直到沈宴卿的身影再也不见。 燕飞耘非常清楚的知道着,自己和沈宴卿之间,是绝无可能的了。 遗憾,也就落成了遗憾。 碧水城的街市仍然是热闹着的,沈落立在了城门前的车马一旁,见着了来来往往的人。 沈落的脸色仍然是苍白着的,唇上几乎是没有血色,整个人在城门之下的风里,淡淡的站着。 肩膀上是被轻轻的一敲,沈落转过头,而肩膀上的那只手顺势滑到了沈落的手腕上,按在了她的脉搏之上。 沈落轻轻喘口气,试图挣回自己的手,“我没事了。” 沈宴卿认真的探了沈落的脉象,而后才放开了她的手。 “你还没有恢复得好,别急着回山,不喜欢在宫殿里住着的话,也能在城里寻一处客栈休息几日的。”沈宴卿轻轻道。 沈落不由得皱了皱眉,她是想尽快回到清原山向沈清和复命的,而沈宴卿却是用她的伤势的事情留她在碧水城休息。 沈宴卿的心里到底是在做着什么打算的,她的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一来,自己受了伤,回到了清原山,沈清和是势必会问起来的,到了那个时候,沈宴卿便会丢了他作为大师兄的面子,没有能够平息乱事,也没有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师弟师妹。 二来…… 沈落抿了抿唇,想到了这里,她的心里不由得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焦躁,她看向了沈宴卿,道:“师兄,如果你是还想要留在碧水城,不舍得和燕飞耘分开,那你自可以继续留下,我和楚炎一起回山就好。” 沈宴卿听了这话,立刻是皱紧眉头:“唔,我若是真想要和燕飞耘如何,那日燕城主说起来换封印锁的条件的时候,我便是会应了。你……” 第一卷 百年 第七十二章 消愁 沈落淡淡的别开了目光,“师兄你的心里如果当真是这样想的,就不必拿我当幌子了,我没什么事情,想尽快回到清原复命。” 说着,沈落又看了沈宴卿一眼,“师兄也是大可以放心的,师父若是问起来,我是不会提及在地牢里应对明灯族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沈宴卿抿了抿唇,他的心里并非是这样想的,他是当真想要沈落能够好好休养的。 而沈落却是和他说起了这样的话,沈宴卿不由得深吸口气,想要解释什么,而沈落已经是转了身去,“找上楚炎,尽快回山吧。” 沈宴卿没有多话能够说了,只得是跟上了沈落。 沈落穿过了街市,沈宴卿快步跟在了她的身边,“唔,楚炎说是买酒来了。” “是,不知道他往哪个酒楼去了。”沈落叹了口气。 “他是借酒消愁来了,但是也说了,会和我们一起回到清原。来找了他就好。”沈宴卿开口,看向了身边的沈落:“碧水城也就这些酒楼,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找。” 沈落抬眸看了沈宴卿一眼,想来也不知道沈宴卿是在想着什么,竟然是如此温和的了。 “没什么,我说了我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我往这边去,一起找吧。” 沈落淡然道。 沈宴卿蹙眉,想反驳什么,随即又是想到了自己什么时候是对一个人这样的关切,还不得一个好脸色的。 他的心里在这个时候诚然是非常关心沈落的,但是却也不是要如此顺着她的心走。 既然沈落根本就没有那个领了他的情的意思,他又何必是要让自己看起来那样顺着她了? “好,那你小心些。”沈宴卿道。 沈落点了一下头,“是,师兄,尽快找小炎吧。” 沈宴卿便转了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沈落深吸口气,朝着另一头去了。 沈落原本是往酒楼的方向找去,而走过了一段街市,抬眸,不经意之间,她似乎是见着了一见过的脸。 就在那油纸伞的铺子一旁,沈落仔细的看过去,便又是不见了。 沈落不由得皱了皱眉,没有多想了什么,继续沿着街市找酒楼去了。 而在沈落经过了一座青楼的时候,从窗子望了去,见着了一个熟悉的蓝衣男子正坐在窗前,由着一位穿着花枝招展的姑娘倒酒喝了。 沈落不由得皱紧眉头,她看得清楚了,那人,正是楚炎。 心头浮起了一些复杂的滋味,沈落自然是知道的,经过了花仙的事情之后,楚炎是很难走出来的。 可是看到了楚炎如此消愁,她心里也是颇有些难受。 她当然是希望着自己的师弟能够好好的,不必受这人世间的任何苦楚。 而她却也并非能够决定什么。 就像是她永远也无法找回在山中山与自己一道共度劫难的男孩一样。 沈落到底是动身走进了青楼。 好在,一见着了沈落,楚炎便立刻是动身而起,同沈落一道走出了青楼。 他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一边与沈落一起走,一边道:“师姐,你的伤势如何了?我看你脸色不好。” 沈落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情了。” 楚炎点头:“那就好,师姐。” 沈落偏头过去,看向了楚炎那似乎是十分欣然的脸色,她到底是收回了自己想说的话,道:“走吧,尽快回清原山,师父还在等着我们呢。” “好,师姐。” 楚炎应上了沈落的话,随后想了想,又道:“师姐,往后我一定是好好听你的,是你救了我。过去的事情,我也不会怪你,那不是你的错。小师姐,往后我们,还是最好的同门。” 沈落滞了一下,心头不禁有些酸涩,她停下了自己的步伐,认真的看向了楚炎。 “小炎,在我的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好师弟。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 沈落真诚道。 “我会好好的。”楚炎点头,对沈落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沈落看着楚炎,虽然是并不能够安心,但是眼下如此,也只能够是如此了。 “都会好起来。”沈落抬起手,拍了拍楚炎的肩膀。 楚炎则是握住了沈落的手臂,随即又缓缓的将她的手落下,“我想着,等我回到了清原山,是要像师姐一样,好好的修炼。” “慢慢来。”沈落笑了一下,又拍了拍楚炎的脊背,“走吧。” 楚炎便跟上了沈落的步子,两个人一道往街市中去了。 沈宴卿则是雇了马车来,在街市前等着沈落和楚炎两个人。 “上等的马车,大师兄,果然,还是得和你一起行动。”楚炎一见着那马车,便欣然道。 沈宴卿想来是沈落的身上有伤,自然是要寻最好的回去。 他只道:“快上马车吧。” 楚炎应了一声,扶过了沈落:“师姐,你先,你伤势未痊愈,我扶着你。” 第一卷 百年 第七十三章 颠簸 马车一路出了碧水城。 沈宴卿坐在马车头,掀开了帘子,望了望离开碧水城的山间风光。 他心里颇有些起伏。 在碧水城发生的这一遭事情,无疑让他又思考了一番。 沈宴卿放下了帘子,将目光落在了楚炎的身上。 楚炎靠着车一边,酣睡了过去。 而沈落,则是闭着眼睛,打坐着。 沈宴卿的目光在沈落的身上停了一会儿,想到了在火海幻象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当他的神识和沈落的识海相连的时候,他确切的看见了住在了沈落的心底的那个人。 沈宴卿不由得想到,那人到底是谁。 并不是在清原山上的人。 沈落尚且年幼的时候,便已经是和他在山中山相识。 而后,便是在清原山上的那些日子。 他从不曾在沈落的身边见着了这样的一个人,会在沈落的心里留了那样久的时候。 沈宴卿不由得深吸口气,他心里起伏着一些难言的滋味。难道是自己在天地劫的那七年之间,沈落认识的人? 就像是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所说的一般,沈落多年以来在山中山结识的人不在少数,是在他错过的那七年的时光里,沈落的心中有了一个值得她惦念的人罢。 沈宴卿思量了许久,看着沈落闭眼休息的模样,想来自己又何必去想这些事情。 到底……算了,沈宴卿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随后靠近到了沈落的身边坐下,轻轻的触碰到了她的手腕。 沈落立刻是睁开了眼睛。 “师兄?” 睁开眼睛,便是见着了沈宴卿,沈落轻轻蹙眉,低声惊疑道。 沈宴卿坦然:“没什么,我看看你的脉象。” 沈落抿唇:“我没事情了,师兄不必为我担心。” 沈宴卿深吸口气,看着沈落的眼睛,心底不禁还在揣摩着火海幻象里的事情。 “唔,小落,在火海幻象里,你我的真气咒相接,我见着你的识海里,所见着的。”沈宴卿说起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去看沈落的眼睛,只是轻轻说起来。 沈落不由得顿了一下,下意识的往楚炎的方向看了去,只见他还在睡着,这才是稍稍的缓了一口气。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沈落轻轻道。 听得沈落这么说,沈宴卿自然也是不好再多问了下去。 尽管他的心里是那样的迫切的想要知道沈落的心里所怀念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可是既然是已经落成了沈落的心结,沈落眼下也是没有要提起来的意思,他只好是深吸口气,也不再多问了什么。 沈落轻轻的吸口气。 沈宴卿又想了一会儿,而后开口道:“小落,你和楚炎,都是能说明白的,如果是已经离开了的人,便是缘分尽了,那不应该成为困着你的痛苦,离开的人是不会再回来的了,你也应该走出来。” 沈落滞了一下,不由得偏过头去,看向了沈宴卿。 她着实也是没有想到,沈宴卿与自己说起来的,竟然是安慰她的话。 沈落抿了抿唇,看着沈宴卿难得温柔而又带着安慰意味的脸色,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都已经是有这些年过去了,我的心里,对过去的事情,也都是能放下的了,师兄放心吧。” 沈宴卿的目光缓缓的变得更为温柔,而在自己的视线里的沈落淡淡的别过头去的时候,他才收起了自己一时繁复的心绪。 “嗯,小落,你是我的师妹,是我的同门,你能够好好的,我才能够放心。”沈宴卿轻轻的低声说道。 沈落轻轻的抓了抓衣袖,沈宴卿忽而与自己说起了这样温柔的话,她还颇有些惊疑。 “唔,多谢师兄的关切,我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沈落只是这样轻轻道。 沈宴卿点头,又看了看楚炎,他还在睡着,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过来的。沈宴卿想了想什么,还是想要和沈落开口说起来什么话。 经历了对抗明灯族的这一事之后,沈宴卿的心里是思考了一些,而今最想要的和沈落说的,便是希望她能够好好的保护着自己,不要那样拼着自己的性命。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忽然是重重的颠簸了一下。 “唔——” 楚炎当即是被惊醒了。 沈落和沈宴卿也都是支撑着马车边,方才是能够稳了下来。 楚炎掀开了车帘,“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车上的车夫睁大了眼睛,神色诚然是有些惶恐的,“进了山,便是乱了,方才袭来的一阵魔气!” 楚炎蹙眉:“魔气?” 沈宴卿和沈落对视了一眼,而后沈宴卿便动身往前,“我来看看。” “师兄小心。” 楚炎叮嘱了一句。 沈宴卿点头,动身下了马车。 此时已经是走到了山道之中,进了山中山,只见远处的林子里,诚然是正绕着一团魔障之气的。 沈宴卿皱眉。 自从清原山入劫,这山中山便是十分的不安定了。 沈宴卿深吸口气,抬眸望了过去,看了好一会儿。 这时候,沈落掀开了帘子,道:“师兄,自从清原山入劫以来,山中山不安定已经是寻常之事。若是并未有寻常人受伤,便是不要理会,继续赶路吧。尽快回山才是正经事情。” 沈宴卿了然,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而在沈宴卿转过头,将要回到马车上的时候,一道魔气却又是向他侵袭了过来。 第一卷 百年 第七十四章 九介 沈宴卿一顿,连忙躲了去。 “谁?” 沈落在这个时候也是一惊。 只见那缭绕的魔气之间,现身出的人,是穿着黑色衣裳的男子,正缓缓的朝着马车的方向走了过来。 沈落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仔细的看了看走过来的人。 这个人,她是认识的。 正是在清原的结界之中,见着的那个走火入魔的黑衣男子。 沈落又仔细的想了想,便是记得起来了,这男子也正是自己在碧水城的时候,在油纸伞铺子一旁,视线里所及的那个人。 沈落想了想,他为何会出现在碧水城? 而今又到了沈宴卿的身边,对沈宴卿出手了? 沈宴卿见着了眼前的来人,神色淡然,看过去:“是你?” 黑衣男子淡淡的收起了自己的手中的魔气,目光又落在了沈落的身上,打量了一会儿。 沈宴卿不由得蹙眉。 “原来你们是同门啊。” 黑衣男子淡淡道。 沈宴卿冷道:“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你若是来寻事的,也仍旧是我的手下败将罢了。” “何以见得?” 黑衣男子冷笑,随后并未再多说什么,便是向着沈宴卿杀过去了一掌魔障之气。 沈宴卿知道自己的真气未调息,可是却又是诚然不想在沈落的面前丢了面子,在碧水城的地牢的时候,他已经是觉着十分丢脸,若是再来一次,他觉着自己当真是要丢了做这师兄的面子了。 而在他想要勉强出手的时候,一道剑风从他的眼前闪了过去,阻挡在了从黑衣男子的方向扑过来的魔障之气。 沈宴卿一滞。 沈落已经是执剑下了马车,立在了沈宴卿的身前。 “小落……” 沈宴卿看着沈落的身影,心情着实是颇有些复杂。 沈落则是看着那黑衣男子,“对我师兄出手,是为何事?想来我师兄,大概是不会和你结下了什么冤仇罢?” 黑衣男子看向沈落,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平白剑,想起了在结界之间的那一段遭逢,怎么说,沈落还是帮过了自己一次的。 而眼下的事情又是十分的清楚,沈落为了保护沈宴卿,是绝对要和他动手的。 黑衣男子又看了看沈宴卿,能否了结了他的性命,诚然是难以说好的,到底,黑衣男子只看着沈落,道,“算了,且看在你的份上,暂放了沈宴卿一命。” 说罢,黑衣男子没有再多说任何话,转身便走了去。 “墨九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宴卿听得了黑衣男子的这话,心头便是起伏了一下,对着黑衣男子离开的方向就要追过去。 而黑衣男子则是快步而去,在一片魔障之气之间,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沈落淡淡的收起了平白剑,拦住了沈宴卿:“师兄,不要再多生事端,尽快的回山吧。” 沈宴卿深吸口气,看向了沈落:“多生出事端?你和他,又是怎么回事儿?” 沈落滞了一下,她也是不曾想到,自己在那黑衣男子那里,竟然是有着这样的面子,分明在那山中山的结界里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态度称得上是十分冷酷的。 沈落只道:“在山中山,有过一面之缘罢了,何来什么事情?师兄,走吧。” 说完,沈落便上了马车去。 沈宴卿皱紧眉头,诚然是觉着非常恼火。 他并没有想到,在沈落和墨九介之间,竟然还是相识的。 沈落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到底是和多少人是有着牵连的? 沈宴卿的心头翻覆起了一阵隐秘的火气,想了一会儿之后又觉着自己如此也是没用的。 若是他能够用自己的真气处理了明灯族的事情,也能够在面对墨九介的时候一掌劈了他,自然是不会有这些事情的。 沈宴卿忽而便是十分后悔,早知道是如此,在从天地劫出关之后,他是应该要好好的修炼自己的内力,以能够用着自己的真气,而不是让自己七年的修行只在内府积淀,却是用不上分毫的。 如沈清和所说,待到他的伤势都痊愈了以后,真气自然也是会到了一个融会贯通的地步。 可是…… 沈宴卿想了想这几日以来所发生的事情,还是觉着十分焦躁的。 他叹口气。 只能够是先如此了。 马车穿过了山中山,一路回到了清原山门。 带回了封印锁,沈落的心中是十分欣然。 而楚炎则是抱着酒壶,看起来脸色也是不错。 沈宴卿则是颇有些低落的模样。 三个人一路往山道上走去。 “山中山仍然是魔气环绕,看起来,危险的事情还是在迫近。” 沈落不由得感慨道。 “我们在山里,那七年都过来了。” 楚炎轻轻道。 沈落深吸口气,没否认,“我们有山门。” 第一卷 百年 第七十五章 苦楚 清原山门,雾气缭绕。 清晨的山雾层层叠叠,在一片晦暗之间,压得更为深沉。 沈宴卿睡了一遭好觉,推开了窗子,抬眸看着山间之景,便是知道,清原的情况是更为糟糕的了。 沈宴卿深吸口气。 自碧水城回到了清原山之后,沈落便是闭关养伤去,楚炎也到了藏经阁中,几日未见人影,赵惊云兴许也是感念自己的两位同门都勤勉于修炼去,也不像往日那样混着日子。 沈宴卿在这几日的时间里,也是好好的想了一番,过去的那些日子,他诚然是以为自己是能够从天地劫里走出来的,便是拥有盛大真气、能够做出一番事情的;而碧水城的一遭遭遇之后,沈宴卿才是稍稍的醒悟了,若是自己不勤加修炼,在天地劫里受了那七年的历劫之苦,便是白白的受了的。 沈宴卿的心里这样想着,听得房门被轻轻的扣响。 “来了。” 沈宴卿快步去了。 来的人是沈清和。 沈清和的唇角带着一抹和蔼的笑意,“如何,喝了那清心水之后,是好了许多吧?” 沈宴卿抿了抿唇,看着沈清和:“多谢师父的提点,否则,当真是不知道,如何才能够安心。” “唔,宴卿,你从天地劫出关之后,好好休养,是我同意了的事情,你在入劫的时候已经是九死一生,做师父的,又怎么会看着你再去苦了自己呢?”沈清和温和的看着沈宴卿。 对于沈宴卿,他是有亏欠的心思在的。 天地劫,百年一遭逢,其间的痛苦,是那样的让人难以煎熬。 而沈宴卿并没有让他失望。 沈宴卿是这一代清原的弟子,是他为了清原百年而寄托着的人,受了七年的苦,而今回到了他的身边,沈清和对沈宴卿,总是有温柔在的。 “我知道,师父。”沈宴卿点了点头,“我知道师父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也想能够真正的贯通我的真气。师父,你知道,这次我回山的时候,见着了在天地劫里认识的另一个道修。” “嗯,我知道,那位来自火列的道修。”沈清和的眼底晃过了一抹无奈,不过一瞬即逝。 “清原和火列的这一代,都出了从天地劫而出的道修。”沈清和轻轻道,“此劫似乎是注定难逃,但是,带回了这封印锁,还是有一段可做的事情。” 沈宴卿看着沈清和,“师父要如何做?” 沈清和道:“我已经写信传于三界道修,聚集共抗危亡。而纷乱之间,多少人会来,那是难说的。” 沈宴卿听了沈清和的这话,便知道了困难之事是在所难免的。 “我……” 沈宴卿抿了抿唇,一时面露难色。 沈清和微微一笑:“宴卿,是有什么事情?” 沈宴卿摇了摇头:“清原分明可以封山,那七年入劫的光阴,没有师父守山,清原也能坚持过来。”说到了这里,沈宴卿深吸口气。 他知道,封山可避世,可抵御世间一切苦难,清原会像是一个笼罩的庇护一般,将他、将他的师父、和他的同门都护在这其间,生生世世、生生不散。 “一旦决定应劫,我……” 沈宴卿不由得咬了咬唇。 沈清和自然是知道的这其间的苦楚,他仍然是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看着沈宴卿,“我辈修炼至此,难道是要在乱世苟且的么?况且,这本就是处在清原的劫难,百年不应,更待何时?是应劫,也是解脱。” 沈宴卿沉默的听着沈清和的话,知道自己既然已经是走到了这一步来,那就没有回头的道理了。 只是…… 沈宴卿到底点了一下头,“是,师父,我明白了。” “嗯,宴卿。” 沈清和点点头,“对了,你且也是和小落叮嘱一些,她做起事情来,着实是太拼命。从碧水城回来,我探了她的内府,可是重创不小。这休养了不过一日,便又到了后山林子里修炼。唔……你们这四个人,若是有一个能劝解她的,也便是你了。小落虽然倔强,但是恪守师门之训。你是她的师兄,无论什么时候,她还是能听你的。” 沈宴卿不禁舔了舔后槽牙,心道沈落若是当真能够好好的听他的,那还是好事情,只怕是经历了碧水城那么一遭事情之后,沈落的心里更是断定了他这个大师兄并无用处,往后只会是更不愿意听他的了。 沈宴卿道:“那师父且也是要和她说说的,师妹她倔得很。” “且等着机会。”沈清和笑了一下,而后抬起手,拍了拍沈宴卿的肩膀。 沈清和的目光沉沉,是还想要开口和沈宴卿说起什么的,最后他还是放下了自己的手,没有再说什么,给了沈宴卿一个信赖的目光,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沈宴卿看着沈清和的背影,诚然是觉着他方才递给自己的眼神是意味深长的。 而一时之间,沈宴卿又难以揣摩的明白沈清和的心里是如何想的,他也只好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想了想沈清和所说的沈落的事情,他想着还是去后山林子里见沈落去。 第一卷 百年 第七十六章 花糕 后山林子里。 风穿过了树叶,沙沙作响,光从树影之间投落下来,落在了沈落的脸上。 沈落坐在山石上,闭着眼睛,正在修炼。 放在了她手边的平白剑随着她的修炼而不断的迸发出青光,一层一层的折上了从树影之间投下来的光。 山石的一边,还打坐着赵惊云。 他这两日以来,都会来给沈落送上饭菜,同时跟着她修炼一段时间。 山间的真气缭绕,赵惊云也是能够隐隐有感觉在自己的身边沈落的真气也是愈发浑厚的。 沈落结束了一段修炼,睁开了眼睛。 赵惊云也随着沈落一起。 “感觉如何?”沈落温柔的问向了赵惊云。 赵惊云轻轻抿了抿唇,“和师姐一起修炼,我感觉到都十分有精神了。” 沈落一笑,“汇集真气,集于内府,乃是好事情,就算是不在我的身边,惊云,你也该多修炼。清原山是有如此得天独厚的修炼的真气,对道修修行乃是大有裨益的事情。” “反正这些年来,我都是在师姐和师兄的身边的。我只管做饭烧火下山采集,这样的日子,我才是觉着是十分的快乐。是师姐你们这一次下山回来,连小师兄都是到了藏经阁修行了,我总是不能过于轻松了。”赵惊云轻轻说道。 沈落温和的看着赵惊云,她当然是能够明白赵惊云的意思。 在这清原山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着自己的心底所求的。 赵惊云渴望安定,这自然是他的想法。 沈落所想的,是守护清原山,守护自己的同门,便是到了大难到来的时候,她也会是站在赵惊云的身前的那个人。 “嗯,清原山门如此好,谁不想在这里万世千秋,永远清闲呢?” 沈落说起这话,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了树影之上。 光斑驳着落下来,偶尔刺痛了她的眼睛。 赵惊云看着沈落,看了一会儿,又取出了一块花糕给沈落。 “师姐,吃花糕。” 赵惊云温柔道。 沈落接了过去,一笑:“这是新奇玩意儿。” “嗯,下山采集的时候遇着的,我自己又琢磨了琢磨怎么做。这是从小师兄的院子了取的花。” 赵惊云说道。 沈落不由得浅浅抿唇:“在你小师兄的心里,那百灵花乃是十分重要的,其间的意义,已然不是山门里那些百灵花能够比拟的。不过……”沈落又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与他说起来。”沈落想来既然楚炎自己都已经是决定将事情放下了,若是她对此再多敏感了什么,那无疑才是真切的伤了楚炎的心。 这样想着,沈落也就不多思考了什么。 赵惊云向来是十分听沈落的话的,听的沈落是如此说,他立刻是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师姐。” 沈落轻轻一笑。 她吃了花糕,“惊云,这花糕是做得是真好吃。” “唔,那就好,我试了几次的。”赵惊云欢喜道。 这个时候,远处走出了红色的身影。 沈落觉察到了,便是抬眸望了过去,而见着的人,正是沈宴卿。 “大师兄。” 赵惊云招呼道。 “惊云?” 沈宴卿没想着赵惊云是在沈落这里,早知道自己便是不在这个时候来了。 “师兄,来尝尝花糕,我做的。”赵惊云立刻是拿上花糕招待沈宴卿。 沈宴卿向来是对那民间的小点心并无兴趣,而赵惊云已经是招呼来,且对上沈落正望向自己的一双目光,沈宴卿顿了顿,到底还是走近了过去,接了下来。 “多谢小师弟。” “师兄客气。” 赵惊云一笑,看了看沈落,又看了看沈宴卿,道:“师兄,师姐,那我且就先回山里了。” 沈落一滞,看向赵惊云,他已经是从山石上跳了下去。 “唔,好吧,回山小心些。” 沈落叮嘱道。 赵惊云点了点头,便动身而去了。 沈落的手落在了平白剑上,将剑身向后推了推,“师兄为何事而来?” 沈宴卿抿抿唇,“惊云是为的什么事情?” 沈落淡然:“小师弟是想跟着我一起打坐。” “这样……” 沈宴卿了然,“是师父让我来看看你。” 沈落心道便是如此。 “封印锁的事情,师父怎么说?” 沈落看向沈宴卿。 “师父说我们一行做得不错,把任务完成了,但是,师父说你太拼命了,内府受到了重创,让我来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沈宴卿看着沈落,用颇有些尖锐的语气。 沈落不由得抿唇,对此,她也是能想到的。 沈清和虽然没有和自己开口说起来,但是他的心里定然是十分关切着自己的,让沈宴卿来和自己说起这话来…… “嗯,当日情况危急,师兄明明是清楚的。”沈落轻轻道。 “嗯,我清楚,所以我也要与你说,那日你分明能够顺利对付明灯族的妖女,但是因为你心软,错过了时机,你也能够在危险的时候逃了,但是你要留下,还有……你能够不受幻象的侵染,却还是被困在其中。” 沈宴卿看着沈落的眼睛,微微蹙眉道。 沈落也皱起眉头,握紧了拳头。 第一卷 百年 第七十七章 没用 虽然沈落深知自己在沈宴卿这里是听不到什么好话的,而沈宴卿说出了这些颇有些伤人的话之后,沈落的心里还是浮起了一些落寞。 沈宴卿看着沈落,见着她的神色闪过了一些落寞的意味,他想来大抵是自己的话说得不够温和,分明在他的心里所想的,并不是有责怪沈落的意思。 “沈落,我这话的意思,是想着你能够好好的,你能明白么?” 沈宴卿到底坦诚道。 沈落不由得一顿。 她对上了沈宴卿的一双诚然是带着关切的意味的眼神,“师兄……” “就像你对楚炎所说的那样,做师兄的,也不想你被困在过往的事情里。” 沈宴卿想了想,既然自己已经是开口说起了这话来,那也便是借着这个机会和沈落好好的说一说的。 毫无疑问的是,在自己与沈落分别的七年时间里,沈宴卿想起自己在清原山的时光,还是会想起自己的这个师妹来。 在心底的长久的惦念,也会积淀出深深的感情来,更何况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师妹,还是为了同门而奋不顾身的师妹。 “我知道了,师兄,我已经是能够走出来的,若是我当真是被困在了过去里,在明灯的幻象里,我便走出来了。”沈落轻轻道。她的心里也在反思着自己。 沈宴卿道:“可是你还是险些让自己受伤了。” 沈落一时之间有些理亏,想到了在火海幻象的明火之间,自己的识海里闯过来的人还是沈宴卿,她便是更有些难熬了。 她多希望在自己的身上和心上的盔甲都是无坚不摧的,她希望着自己在同门的面前是值得被信赖的,而不是露出了自己的软肋来,这会让她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没用。 她和沈宴卿不一样。 从来就是不一样的。 沈宴卿拜入清原山,是沈清和从来就有的意思。 而她……虽然沈清和毫无犹豫的将她留在了清原,虽然沈清和多年以来对待她和沈宴卿的情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从最开始,沈落的心里便已经是有了颤动的心思。 若是自己不能够为山门做些什么,她更会觉着自己是那样的无地自容的。 她只能不断的精进着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值得依赖的人,守护着山门和同门,这其间才是她价值的所在。 “既然是交战,哪有不受伤的?”沈落一笑,“而且师兄也知道,明灯族的那位阿叶姑娘并不是好对付的。” 沈宴卿蹙眉:“那是因为我的真气尚未复原。” 沈落被沈宴卿这么一说,不禁咬了咬唇:“师兄说的不错,你的话我也都记着了,往后行事,我一定会是更加的小心。” 沈落看着沈宴卿,承诺道。 “唔,就怕你是这么说了,心中却是毫无悔改之意。”沈宴卿看着沈落,便觉着眼前的人与自己的承诺是那样的不走心。 沈落深吸口气,心道先将沈宴卿糊弄了下来罢:“我会好好记着的。” 沈宴卿看着沈落,他心中对沈落还是十分担心的,尤其是经历了碧水城的这一遭事情之后,沈宴卿是实实在在的见着了沈落不要命的模样。 “拿回了封印锁,就要筹谋事情……”沈宴卿轻轻的靠在了石台上,看向了头上的树影之间。 影影绰绰的光落下来。 “我有时候也想,若是清原永远停在我们刚拜入师门的那一两年,是怎么样的光景啊。” 沈宴卿感叹道,而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沈落不由得随着沈宴卿的话而想到了自己最初拜入清原的那一段十分安逸的日子。 她细细的想了想,那段时间自然是平静的。 而她的心里,却总是起伏着一些慌张。 她害怕着自己拥有了清原山门这个家,只是一场梦。 她害怕着自己或许会被山门抛弃。 而直到她的真气在同门之间显得有些格外进步的时候,沈落才能够从自己变得强了一点的感觉之间得到心安一些的滋味。 而这些……沈宴卿自然是不知道的。 沈宴卿在清原,从来都是那个能够横着走的人。 自然是不会知道像她这样流浪了很久的人心里的担忧。 “我也不知道。” 沈落摇了摇头,看向了沈宴卿。 斑驳的光落在了沈宴卿的脸上,沈宴卿闭着眼睛,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显得尤其吸引人。 沈落不由得深吸口气,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她想到了什么,动身下了石台。 “怎么……” 沈宴卿立刻觉察到了。 “回山里。” 沈落轻轻一点头,而后握着平白剑走了。 沈宴卿不由得摇头,起身追上了沈落。 第一卷 百年 第七十八章 凉气 “我说,小落,你对你这个大师兄就是十分有意见的吧?小师弟和你一起修炼的时候,你毫无保留,我不过才在这里待了一会儿,你便是要回山?” 沈宴卿追到了沈落的身边,跟上了她加快的步子,语气里颇有些焦躁道。 沈落抿了抿唇,抬手抵着沈宴卿的肩膀,将人从自己的身边推远了一些。 “师兄的真气强大,怎么会和我一起修炼?你的教训我都听了,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了?” 沈落的声音淡淡道。 沈宴卿深吸口气,一时也是不知道应该说了什么好,想来沈落便是有这样的令他感觉到气恼的心思。 “难道你听不出来,我此行并非是为了来教训你的?”沈宴卿抓着沈落的肩膀。 沈落滞了一下,抬眸和沈宴卿对视了一眼。 沈宴卿的目光正是深深的落在了沈落的眼底,眼睛里甚至是起伏了一点温情的意思。 沈落想来这着实是自己看错了。 “好罢。”沈落淡然的一抿唇,快步走了去。 沈宴卿只得是跟上了沈落。 两个人的身影相近着,一路从后山林子里走了出去。 刚刚回山,沈落便是往沈清和所住的院落去。 “师父在筹谋封印锁的事情,还是不要过去打扰。”沈宴卿道。 沈落看了沈宴卿一眼,“我并非是想要打扰去,我只是想去看看师父。” 沈宴卿看着沈落,没再说什么。 他只是在自己的心里想着,沈落对这清原山门的每一人,都是用着真切的心意,而在对着他的时候,便着实又显得十分不在乎的模样。 沈宴卿的心里难以揣摩得清楚沈落的心里是如何想的,在思考之间,两个人是到了沈清和所住着的院落里。 沈落往前一步,忽而便觉着身前是有一道重重的真气屏障做以格挡。 沈落一滞。 “这是……” 沈宴卿伸出手,感觉到了在沈清和所处的木屋之前,已经是被布下了一道结界。 “师父闭关,是不愿被人打扰的。” 沈宴卿道。 沈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这个时候,她已然是能够是了然了什么。 沈清和得到了封印锁,为他所说的入劫的事情,是要求得一个结果的。 这一遭,清原的劫难,便是到了真正的难以抵挡的时候了。 沈宴卿看着眼前的屏障,没曾想到沈清和方才在听风斋与自己说起的话,竟然是带着几分嘱托的意味的。 而他对沈落的惦念,那其中也是沈清和想亲口与沈落说起来的话吧。 沈落看着屏障,目光落在了木屋,虽然此时是见不着沈清和的真身,但是沈落还是在自己的眼前已然勾勒出了沈清和的模样。 “师父……” 沈落在心底默默的想。 “弟子一定是会尽力,守护清原,守护山门,生生世世,千秋万代。” 沈宴卿的目光在木屋上停了一会儿,而后又落在了沈落的身上。 沈落的眼神坚定,又带着无限的渴求。 她清冷的面庞上此时又仿佛是带着深刻的所求,但是她又是带着惯常的沉默,让沈宴卿是想不出自己的这个师妹的心里,到底是带着怎么样的坚定和深刻。 沈落终究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而后转身去了。 沈宴卿皱了皱眉,跟上了沈落的步子。 “师妹……” 沈落摇了摇头,“我回拂云居休息了。” 说着,沈落的身影快速离开了。 沈宴卿深吸口气。 他看着沈落的背影,心底起伏了一些复杂的滋味。 沈清和而今如此闭关,看来……清原山,此劫是必不可躲的了。 月色落满了清原山。 火房了飘出了浓浓的香。 沈落和赵惊云两个人将往前采集的那些好吃食都倒腾了出来。 “师姐,是什么好日子?” 赵惊云一边烧着火,一边道。 沈落的心里想,是祈愿他们能够度过此劫、重回清原的好日子,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她的心里始终忘不了清原山中山的山劫,忘不了七年之前的山劫,忘不了沈宴卿七年之前的应劫,忘不了自己在药炉所听到的沈清和迟剑真人的交谈。 那些都在她的心里牢牢的驻扎着,让她能够从不懈怠、坚定到底的筑起坚实的堡垒来。 “从碧水城回来以后,还没能够好好的吃一顿。” 沈落一笑道。 院落的凉亭里。 楚炎搬出了从碧水城带回来的好酒,先是倒满了两杯,想递给对面的沈宴卿,正是在要开口的时候,抬头见着了沈宴卿正靠着凉亭的石柱,目光落在了火房处。 他的目光带着一点温情而又说不出的滋味,似乎是遗憾,又似乎是难受。 楚炎看了看,从沈宴卿这样的一双眼神之间,不由得是读出了什么意味来。但是他并未开口打断了沈宴卿,只是自己先仰头喝了酒。 沈宴卿的手落在了石桌上,缓缓的又收成了拳头,若有若无的叹口气。 “师兄?” 楚炎这个时候才开口。 沈宴卿顿了一下,将目光收了回去,看向了楚炎。 “小炎。” “喝酒。” 楚炎一笑,将一杯酒递了过去。 沈宴卿微笑接了过去,只是轻轻的尝了一口,便又放下了。 “这酒不错。” “一杯能解千愁。” 楚炎轻轻笑起来。 赵惊云这时候来将做好的菜陆续端了上来,楚炎递了一杯酒,“试试。” 赵惊云欢喜的仰头喝下,随即赞叹:“小师兄,这当真是好酒啊。” 月色下三人笑起来,仿佛少年时光里永远不散的欢喜。 第一卷 百年 第七十九章 尽欢 月下凉亭里的欢喜,是那样的温柔而又宁静。 清原的这一代四个弟子,难得的像此刻这样的聚在一起。 仿佛是能够抵过往后漫长的年岁,和会出现的所有痛苦。 在这样的时刻,连沈落的心底对于即将到来的事情的担忧,都不由得消解了一些。 得意须尽欢。 沈落这样想。 既然眼下是已经能够得到了如此的快乐,那便是让自己快乐在了此时此刻。 而日后的事情,便是她的心里再如何琢磨,都是没什么用的。 楚炎喝得如往常一般的畅快,而赵惊云则是在楚炎的催促之下,也是像往常一样有些烂醉的意思。 沈宴卿是没有喝了多少的,他垂眸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快见了底的盘子,轻轻的吸口气。 沈落的目光最后就落在了沈宴卿的身上。 她诚然是并不知道,沈宴卿的心里此时此刻在想着些什么。 不过她却是不由得想到了沈宴卿进入天地劫的七年时间。 诚然,在那段岁月里,她是那样的真切的想念过沈宴卿的。 种下的百灵花,便是她的心底的思念的寄托。 她自然也是知道相思难全,终究是只能落在了自己的心底成了经年的泡影,尤其是在这一遭和沈宴卿重新在山门里相伴的时光,更是让沈落十分明白,从来也只是如此。 沈宴卿的脾性和当年并无大差。 即便他是从天地劫里历练了七年而走出来的人。 在碧水城的时候,沈落是更为深刻的认识到了,沈宴卿便是那样的自满,而又让人难以信任。 尽管他已经是真气颇深的、或许能够被紧紧依赖的清原大师兄,但是在沈落的心里却是难以全然的信任着他。 若是要将自己的信任搭在了沈宴卿的身上,沈落想,那她诚然是难以放下心的。 沈落深吸口气,仰头喝了一口酒下去。 她的心里也在默默的思量着清原此劫的事情,无论如何,她定然是要用上自己全部的心力,来守护清原山门。 月色缓缓的铺荡开来,就这样的照着清原山门。 沈落将不省人事的赵惊云扶回了房间,又看着抱着酒壶走远回去的楚炎,不由得摇了摇头。 而后,沈落收拾了桌子,到了火房去刷洗。 而夜里轻轻的飞着萤火,沈宴卿穿过了那萤火,到了沈落的身边来。 “小落。” 沈宴卿低声道。 沈落不由得一顿,偏头过去看了沈宴卿一眼,“唔,师兄,你怎么还不走?” 沈宴卿抿了抿唇,想了想自己要开口说起来的话,道:“小落,无论如何,你我同门能够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清原能够封山,世代千秋……你能明白么?” 沈落想了一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沈宴卿是和她一起在药炉听到过沈清和迟剑真人的一番交谈的。 而沈宴卿还是沈清和送到了天地劫中去历练而出的人。 沈落想了想,沈宴卿势必是知道的,可以说,对于清原入劫的事情,沈宴卿所知道的,绝对是比她所知道的,要清楚明白得多的。 而沈宴卿到了自己的身边来,竟然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沈落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一声。 尽管她已经时十分想的明白沈宴卿是不值得依赖的人,却也是没想到他会这样想。 “是,封山……” 沈落点了点头,呼出了一口气,抬眸看着眼前飘散的萤火,“封山能够庇护清原山门的千秋万代,而在我的心里最重要的事情也是如此。” 沈宴卿听了沈落的这话,轻轻勾唇,只要沈落的心里是不执念于拼命之事,他便是能够稍稍的安心下来。 “但是……” 沈落偏过头,看进了沈宴卿的眼底:“师兄,师父培养你我同门,是想着待到大劫将启之日,你我畏首畏尾的缩在了这山里,求一个所谓的千秋么?” 沈宴卿愣住。 “师兄的心里是何想法我不知道,但是我和师父一样,此劫既然是从清原而起,那我是清原的弟子,便是要尽好责任,为清原和这一带彻底铲除魔害,还得一个百年的宁静来,而不是每逢劫难之日,四方道修心中苦诉,是清原之过。唯有将一切魔障肃清,守护山门,方能够求得心安。”沈落坦然的说道:“而我知道,这也是师父的所求。” 萤火的光稀稀疏疏的落着,沈宴卿和沈落对视着。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师妹,从来倔强。 而他的心里,不由得颤动。 他从来是没有想过这么多的。 沈落看着沈宴卿的眼神,想来他也是并不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的。在沈宴卿的心里,想的并不是如自己这样的罢。 沈宴卿看着沈落,一时之间也是说不上什么话。 他知道在沈落的心里,是这样的坚定的为着清原山门的,而他的心里,所念及的事情,和沈落的并不相同,尽管他是那样的想要能够留住自己的同门,而想来事情又并非是那样好做的,还是作罢了吧。 而后,沈宴卿便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好罢,只要你一切小心。” 说完,沈宴卿便动身离开了。 看着沈宴卿转身而去,沈落便是淡淡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对此她的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反而她能够非常坦然的接受这一切。 她是知道的,沈宴卿便是这样的人,那又有什么好说的? 沈落继续刷洗了。 而此夜将尽,而待天明,此间种种,却又是换了模样。 第一卷 百年 第八十章 来人 沈落连日来在拂云居修炼,心中的起伏一直并未有消解,自那日在凉亭里一聚之后,同门各人便又是修炼各自的。 在这期间,沈落只和赵惊云见过了面,两人一起做了饭菜聊起。 沈落也悄悄往沈清和的院落去看了看。 沈清和的闭关仍然未休,真气屏障的大网似乎也是越来越强盛。 沈落知道若是想要和沈清和再见上一面,已然是颇有些艰难。 她的心里也愈发的紧张。 尤其是清原的山色一日一日的愈发晦暗了下去。 那仿佛是大劫将启。 沈落的心中也不禁颤抖。 她是希望着能够尽快的结束了所发生的一切磨难,但是又非常清楚着此劫难渡。 随着清原山色的不断沉沦,一种深深的压制感也随着而来。 这一日,清原山门之前有了异动,乃是有人拜访来。 沈落最先觉察到了山门的提醒,从拂云居快步而出。 在山门之前,是来了一片道修。 沈落现身在山门的时候,正是看见了一片拥挤。 穿着打扮以青衫为主的一众道修便是立在了石阶上,左右有两位为首的年长的修士,目光都落在了沈落的身上。 沈落轻轻抿唇,看过去,道:“前辈是……” 靠左的那位年长修士取出了一片青色书信来,“在下青云宗宗主李显,得到沈掌门的书信,特来此,一道封印来。” 沈落立刻是明白了过来。 她忙往前一步,躬身恭敬道:“李前辈,晚辈,沈落,是清原二弟子。” “沈落……好。”李显笑了笑,伸手去扶起了沈落。 靠右的那位年长修士也亮出了自己的书信来:“执刀门门主刑刻雲,也是应沈掌门的书信来的。” 沈落颔首恭敬道:“刑前辈。是家师有邀,请各位前辈和修士先进山门落脚吧。” 李显摆了摆手,“沈落,不必忙着,今日来,便是让沈掌门的心中有个底,你且是回去和沈掌门说起来,是我和刑前辈这两个宗门带人来了,修真界的一道宗门是在商道大会上做了商议的,虽然火列封印将开,但是……唔,那危险到底是没有降在各个宗门的头上,便是有一些不愿出手的……但是大多还是派了道修前来的,火列为恶,这是修真界各方都应该同仇敌忾的大事情,也绝对是不能够将这件艰难的事情压在了清原这一派的身上。” 李显看着沈落,说道。 沈落听了李显所说的这些话,多多少少的是能够明白了过来什么。 她轻轻点头,“是,多谢李前辈,我明白了。” 李显点了点头,又道:“嗯,那你和沈掌门说起这件事情吧,我们一行先往封印之地去了,先是驻扎下来,也好看看形势如何。” 沈落了然,“是,辛苦各位前辈。” 李显一笑,“好罢,且等着你们尽快来了。” 随后,李显便是摆了摆手,便是转身去了。 “各位前辈慢走。” 沈落躬身作别,看着那一行修士下了清原石道,她才淡淡的收回了目光。 沈落的心中想着方才李显所说的那些话,刚转了身过去,便见着沈宴卿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师兄?” “那是师父找来帮忙的人?” 沈宴卿道。 沈落点头:“是。” 沈宴卿叹口气,“看起来这场战役,是注定逃不了的。” “到了这个时候,师兄的心里还是在想着要如何逃离的事情么?” 沈落看着沈宴卿的眼睛,语气淡淡道。 沈宴卿坦然:“嗯,师妹你的心里死生不惧,但是我和你不一样。” 沈落抿唇,心道她的心里对此也是十分明白的。 “师兄有一身真气,怎么会怕生死之事?无论是遇上了什么,都该百无禁忌才对。”沈落淡淡道,而后错开了沈宴卿的身子,往山门里走去。 沈宴卿自然也是听得出来沈落的语气里对自己的嘲讽意味,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沈落,你……” 沈落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径直的往山门里去了。 沈宴卿蹙眉,又回过头,看向了已经离开了山道的那一行修士。 他的心里不禁是有些起伏。 便是这样的一行人,为何给人那样的难以相信的感觉? 不过,沈宴卿又转念一想,管那火列鼎是有多么的厉害,修真界的修士已经是来了这许多,难道是还不能够对付的么? 沈宴卿深吸口气,这些道修大抵是不会那样废物的,他心中对于此事也是隐隐有了一些安逸的滋味,虽然沈落是那样的急切的,但是沈宴卿还是相信,这桩事情,总是能够过去的。 第一卷 百年 第八十一章 陪同 沈落回了山门,一路快步往沈清和的院子走过去。 而正是接近到了沈清和的院落前,沈落抬眸,见着了沈清和动身走了出来。 “师父?” 沈落一喜。 “小落。” 沈清和对沈落的温柔的笑了一下。 “师父,我……” 沈落正要开口说起来到了山中的一众道修的事情,沈清和抬起手,拦了沈落将要开口的意图,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掌门印可是连着清原山的,我知道是那些道修来了。” 沈落抿唇,点了点头:“是,我是来和师父说起这件事情的。” “嗯,准备准备,该去封印之地了,这一日,终究也还是到来了。” 沈清和看着沈落,微笑道。 他的神色是非常平和的,对于要发生的事情,也是泰然应对的。 这些年来,他都是在筹谋着这件事情。 而今真正的是走到了这一步来,沈清和平静了多年的心甚至是翻涌起了一些激动的意味来。 而同时,沈清和的心里也是非常的清楚着,这一遭的路会是多么的难走。 沈落看着沈清和的脸色,心中只是愈发坚定了要站在沈清和的身边,他们要一道好好的回到清原的念头。 “师父,来人是青云宗的宗主和执刀门的门主,我见着……青云宗的那位李前辈的态度,似乎……”沈落的心里是有着估量,她细细的想了想,虽然她又是不想说出这些事情来让沈清和分心,可是她又担心着沈清和不知道那些道修或许并非是会全然站在清原这边的心思,便坦诚的开口说起来。 沈清和点头:“这毕竟是封魔之大事,谁人的心中,没有一些自己的估量呢?” 沈落深吸口气,想来沈清和的心里是比她要明白得多的,“嗯,师父,我明白了。” 沈清和笑了一下,“好,那就准备出发吧。你去叫上你师兄他们,午时,我们便启程往封印的山海去。” 沈落坚定的一点头。 “是,师父。” 而后,沈落便转了身要去。 沈清和的目光滞了一下,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又道:“小落!” 沈落便回头过来。 “师父。” 沈落看见了沈清和的目光里带了一些为难的意思,不过那还只是一层淡淡的无奈,沈清和开口轻轻道,“小落,为师希望着的是,你们都能够平安的回到清原。尤其是你,你大师兄有天地劫的真气护身,我是不担心的,楚炎生性机敏,最知道是如何明哲保身,惊云又是跟在你们身边的,有你们在,他绝不会有事情,但是你,小落,你修成了剑修……” 沈清和叹口气:“剑修便意味是要冲锋陷阱,在血刃之下是不眨眼、也是不知道要保护着自己的那一个。在你们的道法入门之后,为师并没有干涉你们各自要修的路。但是,为师比谁都希望,你们都能够好好的,到了封印的时候,为师希望的是,你更能够知道要如何护着自己,而不是为了旁人。” 沈清和深深地看着沈落的眼睛,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就好像是第一次在清原门见面,沈清和的态度总是这样温和的。 落在了沈落的心底,便是着世间对于她而言的最大的慰藉。 “是,师父,我知道了。” 沈落轻轻道。她对上沈清和的目光,眼神是诚恳而又坚定的。 沈清和伸出手,拍了拍沈落的肩膀:“为师相信你,你去吧。” 沈落认真的点了点头,而后便动身离开了。 看着沈落的背影,沈清和深吸口气。 他幻变出了封印锁,轻轻的抚摸着,眼底缓缓的浮上了一层坚定的渴望。 午时。 清冽鸟落在了清原山门之前,青色的巨大羽翼煽动着,短暂的和隐晦的天色相交集,在石道上低鸣。 沈清和的手轻轻的擦过了羽翼,神色一时悲怆。 而今的路是会通往何处去,沈清和的心里已经是稍稍的有了估量。 而往后的路呢? 沈清和的目光从清冽鸟的羽翼上收了回去,看向了清原山门。 还有清原山门之前立着的他的四位弟子—— 沈宴卿、沈落、楚炎、赵惊云。 这一代的清原,便是要由着他们撑起来了。 沈清和的心里起伏着颇有些复杂的情绪,而在眼下这个时候,到底是没有再说了什么,只道:“来,走吧。” 他的四位弟子一起看向了他。 清冽鸟展翅而起,奔向了辽远的天域,擦过了清原山门之前的林子。 扑扑腾腾的,奔向了远空去。 清冽鸟在云层之间是往更远的地方奔去,沈清和的目光却是落回了清原山上。 他长在清原上,也陪着清原走过了近百年的路。 其间从兴盛至落寞,至走入绝境,那些回忆,都纷纷的随着愈发远去的清原,而落在了他的心底。 沈清和的心里是颇有些情绪起伏的,已经是走过了这么长的一段路,而今回头看过去,所有的情绪都在他的心里翻涌着。 而留在了自己的身边这四位弟子,也是那样的暖和着他的心。 那些纷纷而来的记忆,敲打着沈清和的心,让沈清和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又让他心里起伏着温情。 而风从天域之下掠过去,带着凡间种种。 第一卷 百年 第八十二章 李显 沈清和眼里的清原,多年不变。 就算是再也见不着了,他也会牢牢的将清原山的模样,永久而又深刻的印在了他得记忆深处,无论是到了什么时候,都会带着生生不息的坚定。 永生永世,千秋万代。 沈清和的心里是这样想着的,他的心里的所有情绪也终于都归于了平静。 他收回了自己望向了清原山的目光,轻轻的叹口气,而后将自己的手轻轻的落在了清冽鸟的羽翼之上,缓缓的收了手掌。 沈落的目光则是一直默默的落在了沈清和的身上,她在药炉里听到沈清和和迟剑真人说起那些话的时候,便已经是非常忧心了。 她担心着自己的师父。 同时她也是迫切的希望着自己能够为自己的师父和山门做些什么。 而她的身边的沈宴卿则是已经靠在了羽翼之上,缓缓的睡去了。 看了沈宴卿一眼,沈落不由得摇了摇头。 在日光向西走了走之后,清冽鸟落在了一片赤色的海域边。 “到了。” 沈清和的额头上有些汗滴,他扶着清冽鸟,轻轻道。 眼前的是一处山海相连之地,尽管辽阔,却因为极为晦暗的天色的压制,显得那样的带着深深的压迫之意。 而沈清和的目光则是深深的落在了那片赤色的海域之上。 在海的尽头,是有着起伏着的群山,而在一片晦暗之间,又显得颇有些灰蒙蒙的,带着那样的神秘而让人难以看得清楚的滋味。 在身后,是一片高高而起的山岗,其上已经是布下了阵法。 那是带着深厚的的道修的力量的阵法,而那阵法让楚炎感觉到了格外的兴奋。 他在藏经阁专研布阵的时候,是见过了这样的阵法布局的,但是又不见实况,难以得知其间的关窍所在,又是难以真正的将阵法施展成形的。 看着眼前的这一道阵法,楚炎不由得皱了皱眉,他的心里忽然便是通畅了不少,想来等他回到了清原,再往藏经阁里去参透一番,便是能够知道的了。 这样想着,楚炎不由得露出了一点满足的情绪来, 而在这个时候,山岗上为首的人露出面来,乃是那位青云宗的宗主李显。 “沈掌门。” 李显居高临下的问候道。 沈清和抬起头,看了过去:“李宗主。” 沈清和问候道。 “我接了沈掌门的心,便是立刻到了这里来,而今那火列鼎将开,这是关乎了道修界的大事情,希望能够共度了这段危亡啊。” 李显感叹道。 抬头看着李显,沈清和又看了看他的阵法。 他是能够感觉到,李显这一行人便是等在了此处将要见风使舵的了。 “李宗主,多谢你了。” 沈清和感激道。 李显笑了笑。 “沈掌门,我说了,这是关于道修界的大事情,一旦火列鼎难以被封印,大开之后,遭殃的可会是整个道修了,这是百年来的隐患,沈掌门能够为了道修界,坚持到了现在,实在是让我佩服啊。我还以为,沈掌门,早就是飞升而去了,大可以畅快去,却还是留在了清原守护着这一带的安宁,任谁看了,也是十分敬佩的啊。” 李显感叹道。 听得这话,楚炎和赵惊云都不由得一惊。 他们两个人是都不知道沈清和的修为已经是到了那样深的地步,能够飞升了。 而沈宴卿和沈落两个人的脸色,则是并未有那么颤动。 沈宴卿自进入了天地劫之后,便是知道了自己的这位师父是有多么的厉害了。 而沈落,她在药炉听了沈清和和迟剑真人的一番交谈之后,也是非常明白,沈清和如果不是为了守护清原,是不必再受修真界之间的这些苦了。 “火列与我清原,也是联系的,算起来,这番劫难,也是从我清原而出的,我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罢了。”沈清和淡淡说道。 他的语气也是十分的平淡,好像说起来的,并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一般。 山岗上的李显和刑刻雲两个人的目光都仔仔细细的落在了沈清和的身上,百年之间,修真界已经是再难出大能,而沈清和作为难得的大能,自然是吸引目光的。 没有人不试图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修炼和道心,才能够成就了这样一番修真的问鼎来。 沈清和看起来还是那样的寡淡,和当年做修士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不同。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更让人感觉到深不可测。 “沈掌门,实在是让人佩服。我青云宗,还有执刀门,希望是能够助沈掌门一臂之力的。” 李显又道。 “能够得到两位的相助,还是这些年轻道修的力量,相信,这一次,是能够有成就的。” 沈清和坚定的说道,这也是他的心里所相信着的事情。 第一卷 百年 第八十三章 将开 尽管想来这一遭是要抵上些什么的,但是沈清和的心里还是坚定的相信着,火列鼎之事,能够得到了一个解决。 李显对沈清和笑了一下:“有沈掌门坐镇,那封印的可能性自然是大的,更何况而今沈掌门还有封印锁相助。” 沈清和轻轻的一点头,“赤海已成,月圆之后,火列鼎将开。多谢道修界的诸位走这一遭,希望这一次,诸事能解,魔障可除。” 沈清和转头,看向了赤海,用坚定的声音说道。 李显和刑刻雲对视了一眼,随后道:“相信沈掌门。” 随后,李显又向道修的阵法之间,倾注了一番内力,一串青色的光腾空而起,落在了赤海之上,仿佛是烧着了一般,连缀了起来。 一时之间,燃成了一层赤色的光辉。 在赤海的映照之下,青光逐渐合之,在其间写下了结界。 沈清和看着,深吸口气。 他稍稍闭眼,用自己的真气试探了赤海之上由李显一行布下的结界,其间的真气乃是十分浑厚的,沈清和的心便是能够安定了一些。 随后,沈清和转身,看向了沈宴卿一行,道:“先驻扎下,等待着月圆之时吧。” 沈宴卿深吸口气,这个时候他的心里也是颇有些起伏。 他不由得看向了身边的沈落。 沈落的目光是深深的追随着沈清和而去,那便是她的心里所坚守着的。 沈落跟上了沈清和的步子,到了海石一旁,席地而坐。 沈清和闭着眼睛打坐,他的脸上落满了赤色的光,显得那样神圣而又宁静。 沈落看着沈清和,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凑近她的楚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师姐?” 沈落偏过头,看向楚炎。 楚炎低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落的呼吸一滞,她想了想,道:“是为封印赤海之上的火列鼎,我所知道的,也只是这些。” 楚炎抿了抿唇,他是感觉到一阵荒凉的担心的。 他的心里并不是常有这样的滋味。 而在此时这样的境地之下,他着实是有着深深的担忧。 “唔……” 楚炎靠在了海石上,深吸口气。 沈落想了想什么,又对楚炎道:“此番乃是清原的大劫,自七年之前,清原入劫,便是受了这火列鼎的侵扰,火列鼎适逢大开之际,便会对清原造成这样晦暗的影响,若是它真的解除封印,那其间的魔障将出,受到侵扰的,便不止是清原一带了,这也是山岗上布阵的那些道修会来此地的缘故。” 楚炎听了沈落的解释,轻轻的点了点头,“原来是如此。” 沈落抿唇,接着说:“一定是要小心。” 楚炎看着沈落的眼睛,点头:“师姐也是。” 赵惊云也在一旁听着沈落和楚炎的交谈,他轻轻的皱了皱眉,从来是没有感觉到像此时这样的害怕。 而沈宴卿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也不必感觉到慌乱,有师父在,还有那些道修布阵,事情并没有所想的那样可怕。” 沈宴卿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道。 沈落不由得蹙眉,听着沈宴卿这样随意的语气,她心里颇有些起伏。 若是事情当真能够那样容易解决,便也不会是困着沈清和了。 沈落的心里十分明白,这桩事情是走到了非常困难的时候。 听沈宴卿这样说,她并没有给什么反应。 楚炎则是附和道:“是,明白了,师兄说的不错。况且有师父在,有师兄在,不管是什么困难,都是能够迎刃而解的。” 沈落吐出口气。 楚炎对沈宴卿的这样的态度,沈落也是见怪不怪的,自小开始,楚炎便是十分愿意捧着自己的这位师兄的。 而沈宴卿在这个时候听到了楚炎对自己的信任,无疑是十分欢喜的。 尤其是,在他是想要看着沈落对自己的话是什么态度,而沈落仍然是那样不想理会的时候。 沈宴卿对楚炎道,“多谢师弟愿意相信了。” 楚炎一笑:“师兄从来都是值得信任的。” 楚炎的心里其实是颇有些害怕的,但是他并不想将自己的慌张全然表现出来,这个时候,与沈宴卿表明信任的态度,也是他在自己的心里对自己说,尽力平静下来。 沈宴卿听到楚炎这样说,心中的欢喜是更有些盛大的。 沈落在信任他的这件事情上,从来都是那样冰冷的。 而楚炎却是不一样的。 在这个时候,楚炎对自己的态度,无疑是让沈宴卿觉着十分畅快。 而沈落则是靠在了海石上,她并不想听着自己的这位师兄和这位师弟在眼下这样的关头是如何互诉信任的,她只想好好的休息,养精蓄锐。 与此同时,不远处走来了两个身穿素衣的道修,他们的手中各是拿了刀剑来。 道修开口道:“家师执刀门门主,见着清原的这三位弟子,身上都是没有带着兵刃的,因此特派我们来送上兵刃。” 第一卷 百年 第八十四章 送刀 沈落不由得一顿。 她的心里翻覆起了一点异样的滋味。 看着那两位道修手上带着的刀,沈落想到了自己的平白剑。 驾驭平白剑,已经是有了一段时间,沈落尚且都是不能够控制了平白剑,很多时候还是会反被控制着,再想来那执刀门的门主…… 沈落是觉着这事情有些蹊跷的。 沈宴卿对上了那道修的目光,他心中是不愿接过那刀的,只道:“多谢贵门派前辈的好意,但我们师兄弟并不用刀。” “唔,火列鼎一旦开启,其间厮杀可想而知,道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那道修又说道。 这次他的语气里是已然带上了一些威胁的意思了。 沈宴卿在这个时候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他向来是不会受着别人的威胁的。 他淡淡道,“我说了,不必了。” “这样的好意都不心领么?道友,你们清原山门的人便是如此的骄傲,是觉着不需要兵刃的保护也能够抵挡劫难么?” 那执刀门的道修又道。 看起来,如果今日清原山门的弟子不接受这个刀刃,他们便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沈落的心里不由得是感觉到了更加的奇怪。 为什么是一定要接下了他们的兵刃么? 沈落的心里更觉着这刀是有着深深的蹊跷的了。 “我们并没有这种想法,你们却是一定要将兵刃送来,着实是让人看的不明白了。” 沈宴卿对上那执刀门道修的目光,淡淡说道。 “既然是如此好意,你们且都不知道心领,那且让我来看一看,你们又是如何厉害了。” 执刀门的道修这个时候忽而便是动了大火气来,并没有再多说了什么,便杀向了沈宴卿。 沈宴卿一顿。 沈落不由得皱眉。 沈宴卿一时怒火大起,他并不想着自己的真气尚且不能够全然施展的事情,只是立刻动身而起,对向了那执刀门的道修,“那就来试一试了。是你们相逼迫在前。” “师兄……!” 沈落想阻拦沈宴卿,叫他是不要如此冲动。 而沈宴卿却是已经杀了出去,迎上了执刀门道修的刀光。 突然生了如此变故,也是让人十分看不明白的。 山岗上以李显和刑刻雲为首,他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脸色上并没有什么起伏,仿佛是能够坦然接受了这样的冲突。 而布阵的修士之间,看着山岗下海石一旁起了冲突,则是颇有些难以了然的。 沈清和闭着眼睛,已然是入定,并没有任何的波澜。 只沈宴卿的一掌真气冲向了那两位道修的刀光,刀光冲着他是重重的一挥,两冲刀光折在了一起,沈宴卿诚然是不由得后退了去。 一位道修窃喜道,“唔?是清原山门的首徒吧,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废物,看起来是只要我一个人出手,你便是毫无反抗之力的了!” 沈宴卿顿觉十分丢人。 他皱紧眉头。 “你……” 随着那道修劈下来了一道刀光,冲着沈宴卿而去。 在沈宴卿的身前,闪过了一道更为闪耀的青光。 他一惊。 那是来自于平白剑的剑光。 沈落立在了沈宴卿的身侧,偏过身子,将沈宴卿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对着那执刀门的两位道修道,“请勿相逼。我们一行只是不想要你们的刀罢了,你们又为何非是要将这刀给了我们?而今火列鼎将开在即,潜心在如何破了此劫的事情上,才是放在第一位的。不管是我们清原,还是贵门派,此时都应该是养精蓄锐,对彼此动手,着实不当。” 沈落淡淡道。 看着沈落,又看了看她手里握着的平白剑,那两位执刀门的道修对视了一眼。 “你是剑修?唔,好一个清原山门,所谓百年大宗,竟然是只有你这一个有些修为的弟子,如此还要让我们一行道修来为此拼命,你们却是如此无用,当真是让人看不起啊!” 那道修冰冷冷的说道。 沈落蹙眉。 听得这样的话,她心里的火气是翻涌不息的。 她是那样的想要动手劈出一剑去,让眼前这两个人绝不能够看轻了清原,可是她不由得想来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是月圆之后的封印之事,除此之外,旁的什么,都是不必耗费了心力的。 “封印之事,我们清原,自当是竭尽全力。倒也不必是像你们这样说。” 沈落说着,轻轻的偏过了平白剑,平白剑立刻是亮出了又一道青光,同时而来的,还有沈落的眼睛里,带着一些颇有些嗜血的意味,不过是一闪而过的。 那执刀门的两个道修互相看了一眼,“你们且是如此罢了,到时候被封印席卷了去,可是得自认废物的。” 说罢,两个道修便气恼的转身而去了。 沈落皱着眉头,她还是觉着这件事情颇有些奇怪。她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想得明白执刀门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又觉着此间事情是没有那样简单的,想来今夜,是注定了不好走的。 沈宴卿的目光则是落在了沈落的身上,颇有些颤动。 第一卷 百年 第八十五章 驾驭 沈落移开了身子,没有看沈宴卿,回了海石一边坐下。 她的目光往沈清和那边看去,见着他仍然是在入定,并没有什么反应,也便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沈宴卿回到了沈落的身边坐下。 沈落抿了抿唇,道:“执刀门的人未必善良,刀剑有灵,驾驭不好,怕还是会有新的麻烦。” 沈宴卿淡淡的勾了一下唇:“是么?我见你用剑的时候,不是用的不错?你这把剑也是新得来不久的。” 沈落的呼吸一滞,从沈宴卿的语气里听出了他的焦躁意味,不过自己如果是在这个时候和沈宴卿较劲,那便着实是太无趣了,她只道:“我从真气入门之后,便修的是剑道。师兄,你呢?” 沈宴卿蹙眉,“我从天地劫而出,想修什么道,自然都是无碍的。” 沈落淡淡的用鼻音发出了“哼”的声音,“我该说的已经说了,言尽于此,眼下我要好好调息,不想和师兄多说了。” 说罢,沈落便立刻是闭上了眼睛。 沈宴卿深吸口气,他的心里因为沈落的话而起伏着怒火,到底也是没再说出来。 而随着天色入夜,赤色的海潮滚滚,布阵的光随着赤色的光而变得更为强烈。 耳边传来了轰鸣的声音,卷着异常可怕的哀嚎。 整个山海之间由赤色和黑光笼罩。 沈清和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淡漠,望向了翻滚的海潮。 “沈掌门,眼下是要如何做?” 山岗上的李显开口道。 他的神色在这个时候仿佛是因为天色而染上了一层深深的晦暗,眸子里都带着一些可怕的意味。 火列鼎大开,这是百年之间的修道界大劫。 此夜到底是会发生什么事情,乃是任何人都料想的不透彻的。 “布阵挡鼎,渡海拦劫,多谢各位了。” 沈清和起身。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沈清和的神色在月明和晦暗之间,也是那样的坚定而清澈。 是这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无法动摇他的道心。 “好,沈掌门,既然我们是都来了,那自然也是会全力配合沈掌门。” 李显肯定道。 沈清和轻轻一点头:“谢过。” 说罢,沈清和便转身,面向了赤色的海潮。 他的余光,一时之间不由得落在了自己的弟子身上。 他的心里默念,清原的这一代,到底还是要靠着他们了。 “你们……一会儿且是随着李前辈的指挥,切记保护好自己。” 言罢,沈清和便朝着赤海的方向走去了。 沈落在这个时候真切的意识到了某一种颤动,她不由得开口道:“师父……” 沈清和没有回头。 李显笑了笑,道:“你们几个小道,且是来这边,听我指挥罢。” 沈落不禁是握紧了拳头。 沈清和的身影往着赤海的方向去。 海上明月高悬,月光落满了山海,分明是那清冷的月色,落在了赤色的海潮之上,却又是显现出了诡异的波光。 而随着沈清和的身影接近了过去,在赤色和青光之间,海上现出了一方大鼎来。 那大鼎是带着黑色的光雾和红色的血光,显得尤其可怕。 沈清和抬手一挥,脚下仿佛是生了风,片刻之间,人已经是随着那道风,到了海上去。 他的身前是大鼎的诡异的光,纷纷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一片素衣那样的单薄,却也是那样的坚定,带着不死的坚毅。 沈清和又抬起手,将封印锁变在了眼前。 他轻轻的一垂眸,便飞向了那大鼎之前,一瞬间,黑色的光便将他包围了。 “师父——!” 清原的四位弟子,几乎是一齐开口。 此时,在山岗上的李显睁大了眼睛,道:“火列鼎已经大开,阵法启!”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山岗的阵法立刻是迸发出了强大的光。 那强大的光也是立刻冲向了海上大鼎的方向。 李显大喊道,“未在阵法之中的道友们,请速速登海上助封鼎一臂之力。” 随后,山岗上的一众道修便是在刑刻雲的为首之下,一路飞奔而下,奔向了海潮之上。 沈落回身按住了楚炎的手,“小炎,你和惊云在此好好保护自己。” “师姐……” 楚炎睁大了眼睛,在眼下的场面之下,他的心里颇有些害怕,想要开口将沈落阻拦下来,然而沈落还没有等他开口,便已经是飞身冲了出去。 “师姐……!” 楚炎大喊。 沈宴卿见着如此场面,也是立刻追着沈落往海上去了。 “师兄!” 楚炎深吸口气,看着沈落和沈宴卿两个人随着一众道修冲上了海上的背影,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他的眼底锁着深深的担忧。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诚然是没有想到这一遭竟然是这样的凶险。 一时之间,他也颇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好了。 赵惊云向着海上的方向大喊,“师兄,师姐小心!” 而终究是浪潮随着阵法和大鼎的力量和轰鸣,盖过去了他的声音。 “师兄,这应该如何是好?” 赵惊云看着楚炎,颇有些惊慌的说道。 他的语气里也是带着轻轻的颤抖,诚然他是那样害怕的。 第一卷 百年 第八十六章 海潮 楚炎心道眼下这样的场面,他也是并没有料想到的,又如何能够知道呢。 而在自己将要焦躁的开口之际,楚炎又不由得想到,而今师父、师兄和师姐都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赵惊云唯一能够依赖的人,便是他了。 楚炎深吸口气,拍了拍赵惊云的肩膀,“你我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听师姐的,在这里好好的,保护自己。” 赵惊云抿唇,看着楚炎的眼睛,他诚然是还想要再说什么的,到底却也是将自己心头的话压了下去。 而后,可怕的轰鸣的声音是愈发强烈的。 正是从那火列鼎之间传出来的。 仿佛是带着哀鸣的声音,在山海之间冲撞了开来。 楚炎皱紧眉头,他将赵惊云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两个人躲在了海石之后。 “小心,相信师父他们。” 楚炎看着赵惊云的慌张的脸色,尽量的压制下去了自己的害怕,说道。 赵惊云对上楚炎的目光,只能够是深吸口气,“是,师兄。” 而与此同时,山海之间的场面颇有些洪荒之间的荒凉之象,黑光、月光、血光和青光纷纷交织在了一起,随着大鼎发出那轰鸣而又凄厉的声音,是那样的可怕。 大鼎之上绕着一层又一层的黑光,仿佛是要冲破了大鼎的结界而出,而又是力量压制着。 但是也没有谁能够知道那压制的力量能够支撑得多久。 为首冲在了前面的是执刀门的刑刻雲,他看向了一众道修,道,“拦下黑光,将真气渡在阵法之间,合力将大鼎按回山海的封印之间!” 随着他说出了这话,一众道修立刻是按着他的意思去做。 在一片荒芜之间,沈落和沈宴卿两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彼此对视上。 “他们……” 沈宴卿蹙眉。 沈落则是立刻大喊道,“前辈,我师父还在大鼎的结界之中!” 刑刻雲淡然道,“不然又是应该如何?你师父在我们之间,是唯一的一位大能,而那火列鼎之间的,也是从你们清原走出来的大能,但是是大魔!是大魔啊!想要能够压制住大魔,自然是靠着沈掌门了。” 听了这话,沈落的脸色立刻是苍白。 沈宴卿也是瞪大了眼睛。“那还要你们做什么!既然你们是来帮清原的,却还要只让我师父一个人来做封印么?” “唔,话也是不能够说得这么难听的……” 刑刻雲淡淡道。 沈落咬唇,立在了海上的荒芜之间,她的心里剧烈的起伏着,一时之间闪过了很多。而最终,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管它大能还是大魔,她绝不能够看到她的师父死在了这里。 沈落立刻拔剑而起,杀向了大鼎。 “小落!” 沈宴卿一惊。 大鼎的周遭此时是魔气滔天,眼下那魔障便是要破了压制而出,沈落这个时候冲了上去,无疑是送死。 “沈落!” 沈宴卿飞身奔了过去。 “唔,愚蠢的小辈,你们两个,又能够成了什么气候?”山岗之上的李显看到了这一幕,嘲讽道,随后,他又挥下了一道阵法,“继续杀!” 阵法冲出了青光,毫无阻碍的冲向了大鼎,布下了一大片结界。 执刀门的道修们劈刀而去,将真气劈在了结界之上,是要将那大鼎一齐封住。 沈落执剑而去,平白剑劈向了大鼎,而后又被结界弹出,她不甘心的又劈下了一剑,额头的汗滴溢出来,她心道,“平白剑……剑意……” 随即,一道黑色的光从她的眉心闪了过去,仿佛是和魔障之气相交杂,平白剑带住了沈落的真气,劈刺开了阵法的结界。 李显一惊。 “小小剑修竟然是有些本事的,那且就让你好看!这可是你们清原人自找的!” 李显随即又下令:“阵法动,将大鼎之间所有修真之力,一并取来。” 随后,海上的阵法忽然带起了一道可怕的力量,沈宴卿立刻便是觉察到了,山岗上的李显正在借着阵法,吸取来自火列鼎方向的所有修为。 这其中…… 当然也包括他师父和沈落的。 “住手!” 沈宴卿大怒。 他没有想到道修界的这些人竟然做的出来这样可怕的事情。 他不管不顾的引出了体内的真气,即便那带着灼灼的疼痛,沈宴卿也朝着阵法破了去。 刑刻雲冷笑:“不知好歹的小辈!” 随后,一刀奔向了沈宴卿去。 方才他已经是派了自己的两个弟子试探了沈宴卿的深浅,知道他是十分软弱的。此时,他自然是能够一刀杀了他的。 沈宴卿一惊,他抬手接过了刀锋。 刀锋在他的手掌上立刻是染上了鲜血。 刑刻雲冷笑。“找死……” 沈宴卿冷厉道,“绝不会……” 沈落这个时候已经是借着平白剑冲进了火列的大鼎一旁,她看见了在烈火之间—— 沈清和淡然的将自己的真气练进了封印锁,与大鼎里那一团大魔的元神相杀,全力将大魔封印。 “师父——!” 第一卷 百年 第八十七章 攫取 大鼎里烈火和魔气缠绕在了一起,交缠着构成了十分可怖的画面。 那些污浊的气浪缠在了一起,带着极为可怕的力量,在燃烧着的烈火和魔障的双重压抑之下,仿佛随时都会将大鼎冲破了开来,一路席卷上海潮。 沈落睁大了眼睛。 她的心里起伏着剧烈的慌张和担忧。 “师父——!” 沈落开口大喊道。 沈清和的一身素衣,眼前是封印锁的青光,与整个火列鼎之间的景况,都是那样的不同。 沈清和的神色也是淡然的。 在察觉到了沈落的声音的时候,沈清和的神色轻轻顿了一下。 沈落执剑,全力要冲进大鼎里去。 而从沈清和的面前起势的封印锁的力量,让沈落很难能够冲破去。 就在沈清和打算阻拦沈落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自己的体内的真气竟然是被另一道结界的力量猛吸了去。 沈清和一愣。 片刻之间,他便是明白了过来。 是李显等人临阵换了阵法,他们的心思是在这整个大鼎之间的。 哪怕是了然了这样的局面,沈清和的脸色也并没有太大的颤动。 对于眼下所发生的事情,他都有准备。 而他的心里所要坚持的事情,也是为了封住火列鼎。 沈清和的真气分为两段,一方冲进了封印锁的之间,阻拦着欲从大鼎之间冲破而出的火列大魔。 而另一边,则是不断的被大鼎之外的阵法攫取了去。 沈落看出了沈清和的两难境地,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愈发的急切。 “师父——!” 沈落大喊道。 沈清和叹了口气。 他闭了闭眼睛,打通了自己和沈落之间的真气咒。 这是他绝不想要做的决定。 无论是他的哪一个弟子,他都不想见着受伤。 而眼下的情况是如此,沈清和知道,只有沈落是他能够联系上的人了。 “小落……” 感觉到了沈清和传递给自己的声音,沈落立刻是睁大了眼睛,默念道:“师父,我在。” 沈清和道:“小落,不要害怕。火列鼎里的大魔,眼下是冲不出来的。” 沈落抿唇,隔着封印的阻隔,她看见了沈清和的身上被两方分割的力量灼伤着。 沈落红了眼眶,“师父……” “小落,师父……有事情相托……你来,借着真气咒的力量,来。” 说出了这话以后,沈清和的心里便是后悔了。 沈落……尚且是年轻的剑修,其剑意都不曾练出一个境界来,进了这火列鼎,还能够无伤的走出去么? 然而,在如此情况之下,沈清和别无他法。 这一遭,他料想错了两桩事情。 一桩,他是不曾想道修界的人为了大能之力,竟然会宁愿放弃守住火列鼎,也想要攫取了他的真气去。 另一桩,沈清和也是没想到…… 火列鼎之间不仅仅是有火列大魔境祁的力量,还有新生的火列魔修的力量。 那也就是意味着,火列的人,已经是复苏了。 沈落听得沈清和的话,是没有半分犹豫的,她立刻是将自己所有的真气都聚集在了真气咒上,随着沈清和传递而来的力量,向大鼎的方向破开了去。 平白剑在巨大的力量之下焕发出了一层浓重的黑色气雾,一瞬间扑在了沈落的身上。 沈落的眉心闪过了可怕的黑色的光,周遭的火列燃烧的真气,像锋利的刀子一般,割破了沈落的血肉,当沈落发狂似的穿破了火列鼎燃烧的气雾落在了大鼎之间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是染满了鲜血。 沈清和立刻是心疼又懊悔的皱紧了眉头。 他在心里默默的想到,这一遭诚然是对不起沈落。 沈落咬了咬牙,她只是稍稍的表情撕扯了一瞬,而后她便是支撑着平白剑,用最快的速度,踉跄着,朝着沈清和的方向去。 而与此同时,在火列鼎之外。 刑刻雲劈向沈宴卿的刀锋,划破了他的手掌,却是并没有让沈宴卿就此而亡。 沈宴卿使上了自己全部的真气,将刑刻雲手上的大刀奋力夺了过去。 因他的血光,刀锋焕发出了强烈的清寒之光,一挥而去,竟然是让刑刻雲也后退了三步去。 刑刻雲大惊。 事情会发展到了如此,着实也是他并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看着沈宴卿。 在海潮之上的阵法之间,染血的刀锋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你……” 刑刻雲皱紧了眉头。 方才,他分明是已经试探过了沈宴卿,沈宴卿连对付他的两个弟子,都是那样的力不从心,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沈宴卿竟然是能够夺过他的刀,斩出了这样的力量来。 沈宴卿到了这个时候诚然是已经颇有些筋疲力尽,从他接下了那一刀的时候,他用自己的真气搏杀了过去,便是在消耗着自己的内力。 面对着刑刻雲,他冷厉的瞪着他,“停下攫取大鼎真气的阵法!” 刑刻雲冷笑,“你还是先想一想,要如何才能够保住你自己的性命吧。” 说罢,刑刻雲便又是下令道,“你们,杀了他!” 话音未落,海潮上的一行执刀门修士便是杀向了沈宴卿。 第一卷 百年 第八十八章 消弭 沈宴卿忙执刀接了上去,搏杀之间,他的真气愈发的流逝,连他自己都是不知道自己能够支撑到了什么事情,然而,眼下已经是没有了退路,他必须是要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沈宴卿狠狠的蹙眉,用上了自己的全部的力量。 刑刻雲的大刀在他的手里斩出一道道刀光,是带着那样的势不可挡的力量,每一斩,都仿佛是一次新的开光,他手里紧紧握着的大刀,似乎是得天独厚的迎合他的真气,由此才能够如此所向披靡。 刑刻雲的脸色因此而变得愈发的难看。 这把刀,乃是他上下求索多年才能够得来的修真之刀,他用了这许多时日都没有能够它如此迸发力量,然而今日是刚刚到了沈宴卿的手上,便已经是能够如此不同了。 刑刻雲心头的火气翻涌着,一时之间他颇有些无所适从。 而在他看见了在海潮之上的滚滚阵法的压迫之下,沈宴卿执刀,他的身上染血,却是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就连那把刀,似乎也是站在他的那边,刑刻雲的心里,一时之间竟然是不由得动摇了起来。 诚然,他是执刀门的门主,是真正的爱刀之人,他也知道刀剑有灵,沈宴卿不过是刚刚得了这把刀,便是能够挥出了这样的力量,除了这把刀的灵运便是落在了他的身上,旁的是没有了任何的解释。这不由得让刑刻雲的心头起伏了一些颤动的滋味。 而山岗上的李显在这个时候又是加大了阵法的真气挥舞,便是奔着将那火列大鼎的所有真气都一并攫取了去。贪恋的心思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尽显,感觉到了海潮之上的猛然攫取之力,刑刻雲也不由得滞了一下。 他回头看向了山岗上的李显。 李显这个时候的脸色显得尤为可怕。 刑刻雲不由得蹙眉。 不管如何,他还是从心里敬佩着沈清和。 沈清和是真正的大能,也是真正的修士。 多年以来都能够道心金坚,这又是何等的坚毅。 然而眼下,他却是要陨落在了火列鼎的封印里。 “这……” 刑刻雲轻轻的抿了抿唇。 “唔——” 火列鼎里,始终维持着脸色平和的沈清和在这个时候终于是露出了一点难色,不过他随即便是克制住了。 沈落想要凑近他,阻断他和火列鼎之中那一团黑色的魔障的联系,却是完全做不到的。 她的真气无法压住封印锁和大魔之间的纠缠。 就像她不是沈清和的对手一般。 沈落不曾想来自己进了这火列鼎,原来是来受着自己的师父在自己的面前陨落这样的折磨来。 她红着眼眶,尽力的克制着自己的酸楚和疼痛,听着沈清和从真气咒里给她的传音。 “小落……在封印火列鼎的事情上,为师已经是用尽全力。这便是为师的所求,而今师父将真气练进封印锁,诚然有了奇效。” 沈清和的声音轻轻,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声音也还是如往日一样清淡的,仿佛被大魔凌迟加身、被海潮之上的阵法攫取真气的人不是他一般。 “师父……” 沈落低语。 “火列与清原的恩怨,已经是有百年,百年之间,频出大乱,火列不封,道修界绝不能够安定。为师所能够做的,也只是到了这里,往后事会如何,且是看着天地之间的造化了。”沈清和道,他露出了一抹轻轻的笑容,“为师……小落,为师很是对不起你。” 沈落咬唇,落下了眼泪来。听到了这里,她便是明白了…… “不……师父。如果不是你将我留在清原山,我是绝不会有今日。是我亏欠,我若是能够精进剑意,成为真正的剑修,那我现在就绝不会是帮不上师父……”沈落哽咽道。 沈清和温柔道,“这是道修界百年的大患,小落,你尚且年轻,又怎么能苛责你自己?”沈清和叹口气,“小落,你剑意有魔,你可知道?” 沈落一滞。 她是知道绝对会被沈清和看出来的。 “师父……弟子有罪。” “唔,小落,为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为师非常明白,正是因为你的心里想为清原谋事,才会被平白剑里的魔性趁虚而入,为师是要叮嘱你,凡事不要勉强,一切顺心而为。” 沈清和温和的抚慰道。 沈落垂眸,如此光景之下,她又怎么能够顺心而为呢? “唔……” 沈清和的呼吸一滞。 封印锁在这个时候飞旋起来,那是练就了沈清和余下的所有真气,压在了大魔的魔气之上。 沈落清楚的看见了沈清和的真气在燃烧的大火里缓缓散去,而那大魔的一团魔气在封印锁的力量消磨着。 “师父——!” 沈落想要奔向沈清和的身边,沈清和却是轻轻抬起手,他的身影……越来越淡。 在真气消散之际,他的真身也在消弭。 “师父——!” 沈落发狂似的向沈清和的正在消散的真身大喊道。 第一卷 百年 第八十九章 奔流 亘古以来,山川不见,人世消亡。 得道便能够成就千秋万代的自在么? 沈清和从决定生死不负的守在清原,等这一场百年之间的火列鼎大开的时候,心中便有了决定。 唯有不负自己的心,才是真正的自在。 眼看着自己所有的真气都消磨去,眼看着属于这现世凡尘的一切都离去,沈清和与自己当时料想的一般冷静。 不管如何,他没辜负自己的心。 看着清原走到了这一代。 看着自己寻回的弟子从天地劫中涅槃而生。 便是火列尚未全然消亡,他知道,还有可待的来日。 清原在他的手上,已经是走到了他能够把握的最好的光景之岁。 若是有亏欠的话,那大概便是对着自己身边的这位弟子了。 沈清和没有想到,在自己的消亡之际,留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沈落。 他颇有些懊恼。 是不该让沈落进了这火列鼎来的。 让沈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去,对于沈落这样重情义的孩子来说,那该是怎么样的折磨。 “小落,为师有两桩事情,要与你说。” 沈清和用轻轻的声音,传递给了沈落。 沈落喘息着,尽量的维持着心里的清明,尽管此时她满脸泪水,痛苦和悲伤的滋味近乎将她整个人都掩埋。 “师父,弟子听着。” 沈落坚定道。 沈清和浅笑了一下,掌门印自他的消弭的素色衣袖之间,落向了沈落的方向。 “这是清原的掌门印,你且交给你师兄。未能够亲手传给宴卿,一来,宴卿的心,其实不在清原山上,他是战王爷的嫡子,凡间万象,纷纷应他的心。若不是这些年间大兴道修,战王爷所在的天域州一带战事不休,宴卿未必会拜在清原门下。小落,为师待他纵容,这也是其中的缘故之一。二来,也正是因为此,若是在平素时候,将这掌门印交给宴卿,他定然是不能愿意的。而今,他是不得不愿了。” 说到了这里,沈清和叹口气。 沈落了然,她擦了擦眼泪,抬手接下了掌门印。 沈清和继续道:“宴卿能够从天地劫中而出,其中缘由,你也应该有所推测,他并非是寻常人,为师……”说到了这里,沈清和轻轻的顿了一下,他的脸色上似乎是闪过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思绪,随即说下去:“我的一位已然亡去、魂归天地的故友……他的转世,是落在了天域州,我素来是想,宴卿便是那个人的。” 沈落滞了一下,她是不曾想到如此的。 “宴卿从天地劫中走出来,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沈清和深吸口气:“小落,所谓生死,不过尽是空妄。千秋之间,人不过是一介蜉蝣。你不必为此间分离难过,蜉蝣所经之地,尚且有离合悲欢,而与千秋的奔流相较,只是寥寥一瞬罢了。缘分起,自有缘分终了之际,所谓得道,也是求一个自在,我行至此间,已然求得了畅快,你该为我欢喜。而你和为师之间的缘分,与其说是尽了,倒不如说是在千秋的奔流之间,换了一种形式罢。” 沈落哽咽,她红着眼睛,听着沈清和的话。 沈清和笑了笑,“这也是为师要与你说起的第二件事情,为师愿你顺心,为师愿你度过千秋。” 沈清和的话说到了这里,他的身影也便是随着燃烧的烈火,恍然散去了。 “师父——!” 沈落悲恸大喊。 她这一刻,又生出了比当年在山中山与自己的同伴相分离的痛苦还要难受的滋味,她将掌门印收在了衣袖里,随即用自己所有的真气都倾注在了真气咒之间,抓住了和沈清和之间的最后的牵连。 沈清和眼看着要散去的身影,竟然在此时又晃晃的归位。 “小落……!” 这是连沈清和自己都不曾料想到的事情。 而在他的目光落在了沈落的脸上的时候,他清楚的看见了沈落的眼底燃烧着的魔气。 这让沈清和忧心不已。 “小落,离开这里!” 沈落是听不进沈清和的话的,她决不能够看着自己的师父在自己的眼前魂飞魄散。 “师父!” 沈落大喊道:“便是一介蜉蝣,也该有往生的来日。师父你将自己的真气练进封印锁,这是魂飞魄散的赌咒,绝不……” 沈清和顿了一下,看着烈火像刀割一般划在了沈落的身上,沈落却是坚定到底,他不由得红了眼眶。 而就在这个时候,海潮之上的战局却又是风云突变。 一众带着魔火的火列道修落在了海潮之上,破开了李显布下的阵法,杀向了火列鼎。 李显大惊道:“火列的魔修!” 眼下突生这样的变故,这是道修界的任何一个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李显立刻便是后悔了。 早知道便是好好的帮着沈清和封了火列鼎。 “杀!” 魔修之间一片而去,在海潮之间厮杀开来。 因看着沈宴卿而颤动的刑刻雲此时也是大惊,“小心!避开魔修!”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是来不及的了。 第一卷 百年 第九十章 坚毅 海潮之上纷纷乱乱的杀成了一片。 执刀的沈宴卿见着魔修奔着大鼎而去,连忙阻拦上去,大刀在他的手中迸发出强大的刀阵,拦在了魔修之前。 魔修一众立刻是将魔气对准了拦路的沈宴卿。 而火列鼎的大魔在感应到了海潮之上的魔修,也是重新苏醒了过来,将沈清和的元神卷了去。 “师父——!” 沈落大惊。 沈清和此时只余着元神被撕扯,火列鼎因为魔修之力而稀薄去,行将爆裂,化成了熊熊烈火,燃烧在了赤海之上。 “小落!别管我!快离开这里!” 沈清和大喊道。 沈落咬唇,“不!” 而与此同时,执刀的沈宴卿满身是血,是魔修逼在了火列的大火一旁。 周遭的道修则是和一片魔修杀成了一团。 山岗上的李显慌张的躲避了去。 “啊——” 魔修斩杀在沈宴卿的身上。 沈清和深吸口气,道:“小落……为师的真气已在封印锁中,为师求得其所,清原的这一代,是你们的了。快,和你师兄一起离开!” 沈落的真气还对着火列大魔的方向,听得沈清和的这话,她不得不看向了沈宴卿。 “师兄……” 沈清和叹口气:“走!” 此时,海上卷来了一阵真气,青光一片,是清冽鸟压了下来。 “走啊!” 沈清和大喊道。 沈落的泪水落满在了染血的脸上,她终于是抬手收下了封印锁,劈出了自己的平白剑—— 是往沈宴卿的方向。 在平白剑离开了她的那一刻,她和沈清和之间的真气咒相连轰然断了。 “做得好——” 沈清和望向了沈落的方向。 沈落咬唇,终于是放开了抵挡着火列大魔的真气。 而下一刻,沈清和的元神瞬间破裂,被那火列大魔攫取了去。 同时,火列大魔也爆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 是有两方势力在对峙着,才会发出了这样的嘶吼。 沈清和最后的坚毅的眼神,留在了沈落的心里。 “师父——”沈落哭喊道。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一直传到了沈宴卿的耳边,沈宴卿的呼吸一滞,随即红了眼。 沈落悲怆而凄凉的朝着大魔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转身冲出了烈火中心。 她清楚的看见了沈清和的元神破碎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的眼泪落在了烈火之间,瞬间散了去。 而连给她悲伤的片刻都没有,她飞身到了沈宴卿的身边,接住了自己的剑,扶住了沈宴卿,又劈出了一剑去,随即仰头大喊:“清冽鸟!” 清冽鸟的清冷之气,是烈火的克星,巨大的羽翼压了下来,沈落揽着沈宴卿,一手抓住了清冽鸟低垂而来的羽翼。 清冽鸟将沈落和沈宴卿两个人揽上了羽翼之上。 火列鼎终于破开,魔修将大魔请出了百年的封印,穿过了纷纷的海潮,席卷着翻江倒海。 沈落回过头,看着愈发远的火列鼎的方向,已然泪流满面。 “小落……” 沈宴卿喘息着,抓着沈落的手。 他的手上满是鲜血,呼吸微弱,轻轻道:“别哭……” 沈落立刻擦了擦脸,回握住了沈宴卿的手,随后便道,“清冽鸟,往海石的方向去,带小炎和惊云。” 清冽鸟便是冲向了海石的方向去,将躲避在海石之后的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带上了羽翼之上。 巨大的羽翼席卷起了苍苍的海风,迎风而上,一路飞得更远去。 沈落终于还是回过头,看向了越来越遥远的赤海的方向。 在此时,赤海之上是乱糟糟的一片,火列鼎在海潮之上是彻底的消散去,黑色成众的魔修卷着那已然做了一团黑色的火列大魔,奔出了赤海的方向。 而那些布下阵法的道修,则全然不是对手。 赤海之上是茫茫一片,四处仿佛都不见归途。 筹谋的人到底是筹谋了一场空。 而道修界的前途,在这一场火列鼎的大变之后,也注定是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沈落的眼中,是管不着这些的。 在模糊的视线里,沈落深吸口气,海上仿佛是飘浮起了一阵清风,消散在了无极之外。 沈落坚定的想,沈清和的魂魄是没有散尽的。 “师父一定还在。” 沈落只能够是用着这样的坚定的心念不断的鞭笞着自己。 否则她是撑不过自己的师父在自己的眼前魂飞魄散的场面。 山海已经是越来越远。 “师兄,师姐……” 楚炎深深的看着沈落和沈宴卿,用从来都没有过的悲怆的语气。 沈宴卿闭上了眼睛,他显然是不愿意接受着眼下发生的事情。 沈落轻轻叹口气,仿佛是一瞬间又明白了什么似的,不动声色的放开了和沈宴卿紧握着的手。 “先回山吧。” 沈落尽量冷静道。 她必须要冷静。 楚炎和赵惊云对视了一眼,各自悲怆去了。 而此时的赤海的山岗上,李显是逃窜而去。 刑刻雲看着海潮之上的残局,不由得叹口气。 到底是没想到…… 事情终究,竟然是如此了。 此间,山海虽故,而这大道之间,却即刻是,换了春秋。 第一卷 百年 第九十一章 无情 清冽鸟落在了清原山前,此时天色已至日暮时分。 因一场大劫之后而惶惶的群山之间,仿佛笼罩着一层晦暗之色。 沈宴卿是已然昏了过去。 沈落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此时她的脸上唯有杂乱的血痕,她扶着沈宴卿下了清冽鸟,随后轻轻的抚了抚清冽鸟的羽翼,只见那羽翼之上因为烈火的灼烧而留下了泛红的伤痕,沈落心疼不已,她轻声道:“回山里好好休息吧。” 说罢,沈落收回了手,往清原上门的方向看去。 故土仍在,故人已去 沈落的心底的悲怆之意是更深了。 她轻轻的抬起手,画出了一道真气符咒,山门应声而动,现出了通路来。 当此时,日暮风声阵阵,穿过了晦暗的丛林,扫过了清原山门,一路而上,冲向了无际的天域。 清冽鸟望向了山门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悲恸的啼鸣。 随后,它又盘旋至山门之上,盘旋了几圈,终于飞往了它的山里去。 沈落抿了抿唇,探了一把沈宴卿的脉象,微微蹙眉,道:“小炎,你带大师兄回房里,帮他处理伤口,惊云,你去准备晚饭。” 说着,沈落便将沈宴卿推向了楚炎。 楚炎滞了一下,随即接住了沈宴卿。 “师姐……” 楚炎的目光深深地落在了沈落的脸上。 沈落只抬眸和楚炎的悲怆的眼神相对了一瞬,便躲开了他的凝视。 楚炎问:“师父他……” 沈落咬了下唇,声音没有起伏道:“师父他……是被火列鼎里的大魔卷走了。我们好好休整,才能救回师父。” 说罢,沈落便转了身过去,往山门里回去了。 楚炎看着沈落的背影,在眼下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是不该再追问沈落什么了。 他扶住了沈宴卿。 赵惊云靠近到了楚炎的身边,用悲伤的声音道,“小师兄……” 楚炎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深深的悲伤,“听你师姐的。师姐是最后和师父待在一起的,师姐……也是最为清原考虑的,是最爱我们的,我们都听她的。” 赵惊云红着眼眶,坚定的点了点头,他抬手握住了楚炎的手臂,“师兄……” 赵惊云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听起来是那样的害怕,楚炎深吸口气,尽量的维持着自己的情绪,温柔的看向了赵惊云的眼睛,安抚道:“惊云,别怕,无论如何,我们都在。” 赵惊云倏忽便哽咽了起来。 少年人扑在了楚炎的臂膀之间,终于是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楚炎无声的仰起头,看向了清原山门之上的高空。 那么寥阔,那么无情的俯瞰。 山川自古不变,无情看人事纷纷凋零。 楚炎不禁叹口气—— 若是他能够得道成真正的大能,便是不必看着自己的师父离开、自己的师姐煎熬,而他却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还有那些道貌岸然的道修界的居心叵测的人…… 楚炎轻轻垂眸,闻着沈宴卿身上的浓重的血腥味道,缓缓的握紧了拳头。 夜幕降临在了清原的山里,沈落将熬好的汤药给沈宴卿喂下了。 月色落满了听风斋,除却那浓重的雾气,山里仿佛是一切如常。 如她初入清原那年一般。 原来,人间已经是过了将近二十年的春秋。 诚然,二十年,诚然能换了一番天地春秋。 听风斋是沈清和从前住着的地方,天地劫之后给了沈宴卿,沈落而今了然,为何沈清和对沈宴卿是格外的好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沈落所在意的,她只想,能够和沈清和的元神……早日再见。 沈落想了想,就着止不住的眼泪,将方才赵惊云送过来的饭菜统统咽了下去。 她在听风斋前的石阶上不知是静坐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见着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来了。 “师姐,我们来守着大师兄,你好好休息。” 楚炎道。 沈落本想着开口拒绝,但是到底不能叫自己的两个师弟担心着自己,她点了点头,“好,大师兄的内府紊乱,真气行走不畅,这和他用的那把刀有关。若是他有何异动,一定要来叫我。” 说罢,沈落便拿起了饭碗,走了。 这一夜,清原山上是没有一个人睡下的。 大刀在木桌上抖动着,沈宴卿额头的汗滴缓缓滑落,所幸是夜尽天明,他还是撑过这一夜。 在破晓时分,沈宴卿从床榻上起身。 他看了一眼放在了木桌上的大刀,轻轻的摸了一把,随后动身出了房间。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守在了门口,各靠着一边,赵惊云浅睡着,楚炎则是双手撑在了膝盖上,目光无神。 “小炎。” 沈宴卿轻轻开了口。 “师兄?” 楚炎一惊,立刻是看向了沈宴卿。 沈宴卿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你带着小师弟去房里休息吧。我去看看小落。” 楚炎了然,“师姐在休息。” “嗯。” 沈宴卿点了点头。 而后,他动身出了听风斋的院子。 一路到了拂云居,这条路熟悉得很,然而,沈宴卿的心里却起伏着悲怆的滋味。 在海潮之上,他听得了沈落呼喊沈清和的那一句“师父”,仿佛沈落那一刻的痛楚像刀子一般扎在了他的心里。 他知道沈落到底还是将她的剑落向了守护他的方向。 他似乎能够感觉到在做了决定的那一刻,沈落的心里会是有多么的痛苦。 第一卷 百年 第九十二章 掌门 这一切都显得那样凄凉而又无措。 如果不是有沈落站在了自己的身边,沈宴卿想来自己这个时候该是已经葬身在了海潮之上的烈火里,就像是在碧水城里的地牢里一般。 原来,在这一段年岁里,沈落已经是救过了自己的性命。 轻轻的敲了敲拂云居沈落的房门,沈落此时正坐在床榻上冥想。 听得声音,沈落立刻是睁大了眼睛,她颇有些害怕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会送过来关于沈宴卿的不好的消息,她已然是不能够再承受着任何一个人离开了自己了。 沈落快速的动身朝着房门的方向去,“我在。” 开了房门,沈落便见着了沈宴卿,他轻轻一笑。 “小落。” 沈落一顿,“师兄?” 开口之间,沈落是用自己的目光将沈宴卿打量了一遭,以确认眼前的人并无大碍。 沈宴卿深深的看着沈落的模样,他的心里在轻轻的颤抖着。 沈落的眼底的悲怆和担忧,都是在一点一点的撕扯着他的心。 沈宴卿真切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痛。 他近乎生出了一种想要张开手,将沈落紧紧的拥在自己的怀里的迫切心情。 “我没事,小落。” 沈宴卿握了握拳头,声音里带了一些安抚的意味。 沈落喘口气,这才能够安心,“那就好……那就好。” 沈宴卿抿唇,握在了自己身侧的手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抬起去够住了沈落的手腕,在感觉到了沈落明显是顿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将自己推开的刹那,沈宴卿仿佛是用上了自己的某种克制的勇气一般,张开手掌,握住了沈落的手。 沈落微微动唇。 “小落,多谢你又一次救了我的性命。” 沈宴卿看着沈落的眼睛,真诚道。 沈落垂眸,“你是我的师兄,也是……” 沈落咽了咽口水,几乎是难以抑制喉咙间的翻涌而来的苦涩,她不知道自己如果将掌门印拿出来,沈宴卿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可是到底,沈落只能够是将自己的话继续下去,尽量维持着自己平和的情绪,道:“也是清原,这一代的掌门人。” 沈宴卿一顿。 他的瞳孔急促的一缩,盯着沈落的眼睛,眼神慢慢的从心疼转为疑惑和震惊,“你……说什么?” 沈落看了看沈宴卿的表情,想到沈清和的话还有自己对沈宴卿的了解,沈宴卿这个时候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她丝毫是不意外的。 在这一刻,沈落也是能够理解沈宴卿的。 沈落抽回了在沈宴卿的掌心自己的手,轻轻道:“师兄,这是在火列鼎里,师父让我与你说的。掌门印便交在你的手里,往后清原……”看着沈宴卿愈发无措的表情,沈落到底是没再说下去,只将掌门印取了出来,递向了沈宴卿的身前。 清原的掌门印乃是一块青色的石印,看起来并不像是清原这样的大宗该用的门印,其上闪着素色的青光,在沈落和沈宴卿两个人之间孤独而又不灭的闪着。 “师父他……师父他只是被火列魔修掳走了不是么?我……我至今还是要靠着师妹你来救我性命的!清原怎么能落在我的手上?落在我这样的人的身上,清原这一代……这一代……”沈宴卿往后退了一步,无助的摇了摇头。 沈落红了眼眶:“师父……师兄不要和小炎和惊云说起来,师父的真身,已毁……险些魂飞魄散,元神而是许是落在了火列,我……” 说着,沈落已然哽咽,止不住落下了泪。 她自然是能够和自己沈清和会回来,这样她便不必其接受沈清和在自己的面前真身消弭的苦楚,而对着沈宴卿,她知道自己必须让他清楚。 沈宴卿握着拳头,摇了摇头:“师父……” 沈落安抚着自己呼出口气,道:“师兄,此事难以接受,但是无论如何,清原的千秋万代,决不能够停在这一遭大劫。往后,师妹一定尽全力,辅佐师兄,守护清原,万死不辞。” 沈落用坚定的声音,尽管眼底是一片热泪。 沈宴卿听得沈落的泣音,缓缓抬起了头,看着沈落的泪水,他不由得又往前了一步,伸出手揽过了沈落的手臂,低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师父……” 沈宴卿在抓紧了沈落的那一刻,终于是哭出来。 沈落抬起手,搂住了沈宴卿,将掌门印交向了他的手中,“清原,绝不会就这样的。” 而在这个时候,从拂云居外传来了楚炎的焦躁的声音:“师兄!师姐!山门有魔修来袭!沈……战王爷的人也来了!” 沈落在抬眸见得楚炎飞奔进了拂云居的时候,连忙是和沈宴卿分开了,她擦了擦眼泪,见着沈宴卿握着掌门印的手颤了颤。 战王爷…… 沈百川来了么? 是知道清原入劫,特地来接沈宴卿离开的么? 回到他的人间盛世里…… 那…… 沈宴卿,会走么? 沈落看向沈宴卿的眼底,缓缓的握紧了拳头。 第一卷 百年 第九十三章 楚阁 清原山门之前绕着浓重的烈火,眼看着是要烧进了山里,无人防备的山道上聚拢着魔气。 树上落着一道黑色的身影,他的手中笼着一道明火,在原以为烈火将冲进了清原山里的时候,兵刃的杀气拦住了烈火,事情的发展并未像他所想的那样顺利。 坐在树上的墨九介皱了皱眉,看着山门之前赶来的一支兵师,只得是先退了去。 赵惊云躲在山门一旁,看着来人,为首的那男子穿着银色的盔甲,侧过头和身边穿着道服的中年男子说了些什么。 随后,一行人便是往山门的方向来。 赵惊云并不知道来人的目的是什么,这个时候也是不敢上前。 直到沈宴卿一路跑着从山里出来,出了山门,站在了石台上,看向了眼前的来人。 “林副将?” 沈宴卿看着为首的穿着盔甲的男人,轻轻的打量着,试探性的开了口。 “小王爷!” 男人看着沈宴卿,当即是开口道。 沈宴卿的手里还握着掌门印,在听得林副将叫起自己小王爷这一称呼的时候,他从悲伤的心境之间,稍稍的挣脱出了一些。 唔,是啊,不管在清原是如何,他还是天域州战王爷的嫡子,是沈小王爷,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他到底还是有退路的。 “小王爷的伤势,可是重的很啊!” 这个时候,立在林副将身边的穿着的道服的男子轻轻开口道。 他的目光在沈宴卿的身上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起来。 沈宴卿默然的将掌门印暂且收起,那穿着道服的男子已经是走近到了自己的身边来。 “小王爷,贫道乃是陆金山的道修,你可称呼我为楚阁道士。” 说话之间,楚阁道士的人已然是落在了沈宴卿的手臂上,似乎是试探了些什么。 随后,他又抬眸,凝视着沈宴卿的眼睛,用轻轻的声音道:“还好是小王爷吉人有天相,否则,在这一场道修界的大难里,恐怕是很难全身而退了。” 林副将也忙是走近了上来,抓住了沈宴卿的另一只手臂,“小王爷,我来迟了,若是能早一些知道沈清和竟然是要做这样危险的事情,我是一定会尽早赶来的。” 方才和楚阁道士的一遭对视之后,沈宴卿莫名感觉到有些头晕,内府之间的伤痛似乎都是被他唤醒了一般。 而林副将握着了他的手臂,才让沈宴卿又有了一些真实感。 这毕竟是自己从小便已经认识了的人,到底还算是熟识,他轻轻抿唇:“此间事情难料……” 林副将叹口气:“无论如何,而今我们来了,都不会再让小王爷受到半分伤害。” 沈宴卿轻轻喘口气。 眼下,他的思绪还是颇有些乱。 这一日里来,发生的事情,是比这近二十年的光阴里所有的事情还要突变和难以琢磨,他一时难以辨明,尤其是眼下,他的头脑愈发昏沉。 沈落和楚炎、赵惊云三人此时立在了山门之前。 沈落的目光在沈宴卿的背影上停了一会儿。 她不由得缓缓的握着拳头。 诚然,她已经是在担忧着沈宴卿会否就此离开。 而她也是十分清楚着的,这决定,到底是只在沈宴卿一个人的心里。 而今,沈清和不在了,这清原的上上下下,都该是由沈宴卿一个人做主的。 沈宴卿是要做下什么决定,那也是全凭着他一个人来做主的,往后在清原山上,便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左右沈宴卿了。 沈落淡淡的收回了自己落在沈宴卿身上的目光。 楚炎看了看沈宴卿,随后又看向了沈落,他思量了一些什么,道:“师姐,师兄他……” 沈落抿唇,道:“而今师父不在山中,掌门印是由大师兄接下,往后他便是清原的掌门。” 楚炎顿了一下。 有关于沈清和,楚炎的心里是已然能够揣摩得一个七七八八的结果来,因此听得沈落如此说,他也只是稍稍的顿了一下。 随即,楚炎便是能够接受了眼下所发生的事情,道:“是,师姐,我明白了。” 沈落点了点头。 此时,只听得林副将又说道:“小王爷,当年战王愿意带你入清原山,是想来当时天域州大乱,战事不断,人间几载春秋过去,而今道修界与人界,却是换了天地。听闻山海之间,火列鼎已开,道修界的大乱,是必不可挡的了,沈掌门……大抵也是凶多吉少,小王爷,你且好好想一想,我们来的这一遭,便是为了接你回到王府的。” 沈宴卿轻轻抬眸。 对上林副将的目光,沈宴卿的心里颇有些起伏。 “我……” 沈宴卿轻轻蹙眉,是想开口说出什么来。 而那楚阁道士在这个时候则是开口说道:“小王爷,你且是要好好的考量这件事情啊,沈掌门而今已然不在清原,火列的人,是不会放过清原山的,你们这几位,又哪里能够是火列的那一众魔修的对手呢?” 第一卷 百年 第九十四章 清楚 沈落默默的听着楚阁道士的话,她是握紧了拳头。 无论如何,她誓死也是要守护清原山。 而沈宴卿…… 沈落又想起了沈清和与自己说过的话,不禁是思量到原来这世间的事情都是在冥冥之间已然种下了因果。 沈宴卿轻轻的挣脱开了林副将和楚阁道士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一时陷入了剧烈的纠结。 诚然,他不想要在乱世里浮沉。 但是,他也不想……做了背叛师门的人。 沈宴卿到底是回过头,看向了沈落。 沈落对上沈宴卿的目光,眼底并无波澜。 她只是望着沈宴卿。 在她的心里,还是有隐隐的希冀,沈宴卿是会留下来的。 沈宴卿咬了咬唇,又看向了林副将,“林副将,这件事情,且是让我和我的师弟师妹们,商量着。” 林副将和楚阁道士对视了一眼。 楚阁道士微微拧眉。 林副将深吸口气:“你的师弟师妹们,也是知道的啊,方才火列的魔修已然是来势汹汹,在这乱世之间,谁不想求得一个宁静?” 那楚阁道士又紧接着道:“是啊,你那两位师弟,方才可是见着了魔修的攻势的凶险,你是做大师兄的,能够带他们离开清原,便是脱离了乱世的苦海啊。” 沈宴卿想到了这里,又看向了沈落。 楚阁道士看得出来,沈宴卿似乎是十分在意他的那位师妹的心情的,此时便是看向了赵惊云,“唔,小道,方才你在那山门之后,可是已然见识到了那些魔修的可怕?且是让你来与你的大师兄说一说,你是如何打算的?” 楚阁道士是见着过方才赵惊云那十分害怕的模样,想来这个时候向他开口,是能够得到了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来的。 赵惊云滞了一下,动身往楚炎的身边凑了凑,轻轻道:“我从来……我从来都是跟着师兄师姐的。” 楚阁道士淡淡笑了一下,又看向了楚炎,“喏,小道,你的小师弟是说听你们的,你怎么想?” 楚炎淡淡抬眸,他看得出来楚阁道士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在他的心里,便是打算让沈宴卿跟着他回到天域州的意思了,若是他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的,那也倒是有些愚蠢了。 楚炎下意识的看向了身边的沈落。 沈落的脸色看上去虽然是平静并无起伏的,但是楚炎是能够感觉到沈落的难受的,她在隐忍不发的握着拳头,是决定要坦然的应对会发生的所有波澜。 诚然,楚炎的心里从来都是向往他的大师兄所拥有的“小王爷”的日子,他自小生在屠户的家里,是那样的想要知道王室的人的日子,都会是怎么样的高贵和惬意。 如果这一遭能够跟着沈宴卿一起回到天域州的王府,想来他便也是能够真正的体会一次沈宴卿会拥有的那种日子了。 可是到底,楚炎知道,清原才是自己的家。 而在他身边的沈落,是真正的为清原而守护的人。 楚炎淡淡笑了一下,看着楚阁道士,道:“我是听我师姐的。” 沈落滞了一下,偏过头看向了楚炎。 楚炎的目光则是深深的落在了沈落的眼底,带着温柔的安抚。 沈落不由得咬了咬唇。 楚阁道士在这个时候则是皱紧了眉头,他颇有些淡漠的看向了沈落。 “唔,你……” 楚阁道士还没有说完,这个时候林副将则是开口道:“你是沈落吧?是当年战王爷救下的那位姑娘?” 沈落轻轻点头:“是,正是战王爷的救命之恩。” “嗯。” 林副将点头,“沈姑娘,清原而今的情况如何,你应该是比谁都要清楚的,你也是从清原山劫里走出来的人,每逢劫难,山中的情况会愈发恶化。王爷对你……是有救命之恩的,小王爷,乃是王爷的唯一继承人,也是你的师兄,沈姑娘,眼下是要如何抉择,你心里也是比谁都要清楚的吧?” 沈落坦然的对上林副将的目光,对于他递向自己的带着恳切的眼神,她是能够明白的。 林副将想要带着沈宴卿离开清原的心情,沈落也是能够明白的。 但是,她更知道,是沈清和培养她走到了今日,是清原给了她一个家。 沈清和的夙愿,便是她的夙愿。 沈清和的所求的千秋,便是她所求的清原的千秋。 这是任由山川再如何催人事纷纷,都绝不会更改的事情。 “我清楚,清楚……”沈落坦然的点了点头,“但我不会离开清原。” 沈落用坚定的声音道。 林副将和楚阁道士都是当即皱紧了眉头。 沈落深吸口气,“我左右不了任何人的决定。但我的心意不会更改。” “沈姑娘,你……” 林副将无奈道:“沈姑娘,你可是知道的,往后清原山上会有多么的凶险啊。为了你的同门,他们可都是要听你的啊。” “而今大师兄才是清原的掌门。”沈落淡然,“我只听从自己的心。师兄师弟们是要如何,便不是该想的事情了。” 第一卷 百年 第九十五章 时务 沈落的态度是十分坦然的。 楚阁道士和林副将两个人互相看了看,一时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沈宴卿抿了抿唇。 他偏头过去,看向了沈落。 在他的心里,诚然是浮起了这样的一抹心思。如果沈落是能够愿意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天域州的王府,那他便是能够安心了。 如今的清原确实是危机丛生。 而沈落又是那样的不顾自己的性命的人。 想到了这里,沈宴卿心里对于自己的师弟师妹能够和自己一起回到王府的念头是愈发的迫切了起来。 然而,沈宴卿在看着了沈落的时候,便是已经明白了。 沈落是不会愿意着如此去做的。 在沈落的心里,已然是那样的为着清原山而不顾一切。 她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了清原的。 “小王爷,你且和沈姑娘好好的说一说吧,小王爷,你从来是聪明的人,眼下应该是非常清楚做怎么样的决定才是对来路有裨益的。” 林副将在这个时候又对沈宴卿说道,是用着关切甚至是带着一些哀求的语气。 沈宴卿轻轻吸口气。 眼下他觉着自己的内府里在激烈的搅动着,在海潮之上受的重创的折磨在他的思绪变得混乱的时候一并翻滚了起来。 甚至是有一瞬间的头疼欲裂的滋味。 沈宴卿努力的克制着内府的疼痛,感觉到是有什么重压在他的心上尽情的蹂躏。他似乎从中窥见了自己的落魄的软弱。 他应该比谁都要懂得识时务这个道理。 火列鼎封印失败,火列魔修也攻向了清原山。 师父…… 是,沈清和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这四个人,又能在清原山上坚持多久呢? 大抵…… 沈宴卿的心口剧痛,撕扯着自己此时迸发而出的心绪,他知道着自己不应该去预见那些可怕的往后,在天地劫的那七年里,他都是永远给着自己吉利的暗示,他最后也是当真走了出来一般。 沈宴卿深吸口气。 “林副将,给我时间,考虑考虑。” 沈宴卿到底是这样说。 林副将和楚阁道士对视了一眼,楚阁道士轻轻的眨眼示意应下来,林副将便道:“好,小王爷也该好好歇一歇。” 沈宴卿坦然:“你们先进山里落脚吧。” 说罢,沈宴卿便转了身,往山门的方向去。 走到了沈落的眼前,沈宴卿停了下来,他看着沈落的眼睛,道:“师妹,我……” 他心头翻覆着复杂的想要和沈落开口说起来的话,他又想让沈落的往后落在一个安定的归处又知道自己到底是决定不了她的路又想着沈落的心能够信着自己的,然而看着沈落坦然而又平和的眼神,诸多的话都压在了心口,是说不出的。 沈落轻轻动唇:“回山吧。” 沈宴卿几不可闻的叹口气,动身往清原山门走去了。 沈落轻轻抬眸,便见着那楚阁道士的目光仍然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似乎是带着一丝敌意的细细打量着什么。 沈落淡淡的错开了目光,就好像不曾觉察到什么一般,只道:“小炎,安排林副将他们回山里落脚吧。” 楚炎点头,“好,师姐。” 沈落再无多话可说,浅浅的点头,而后便动身往山里去了。 楚炎便和赵惊云两人,一道去安排了林副将等人的住处。 沈宴卿回到了山里后,便是往听风斋去了。 眼下他的思绪乱的很。 进了听风斋,心绪匆匆,仿佛闪过了过去的年岁里,沈清和立在听风斋里一身清风的模样。 沈清和向他微笑,笑得随心而又从容,那意思就像是与他说,无论他是做下了什么决定来,他都不会怪他。 沈宴卿深深的望着沈清和。 只是又往前走近了一步,沈清和的身影,便好似清风一般,消散了去。 沈宴卿立刻是顿住了自己的脚步。 他不敢再往前,眼眶已经是红了,凝视着纱帐迭起的方向,祈愿着自己还能够再见着沈清和一次。 到底却是再没有。 沈宴卿的心失落到了谷底。 经年在岁月里的欢喜和成长,都匆匆的化成了今日的悲怆和春秋已过的伤感。 沈宴卿往珠帘之后走去,心中愈发沉重。 一时之间,沈宴卿也是不知道,往后的路是该要如何走。 如果他就这样的离开了清原,那…… 想到了这里,沈宴卿深深叹口气。 他的心随着山里的天色一样,缓缓的走向了愈发晦暗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接近了晌午,听风斋的门被轻轻的扣响,沈宴卿收回了落在了桌子上的大刀上的目光,道:“进来。” 来的人是沈落。 沈宴卿抬眸,“小落。” 沈落轻轻抿唇,对沈宴卿轻轻的笑了笑,穿过了珠帘,到了沈宴卿的身前。 沈宴卿道:“坐着吧。” 沈落的唇角勾起,却没有欢喜的滋味。 沈宴卿不由得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不知道是为什么,沈宴卿忽而是觉着眼前的人与自己所认识的沈落是那样不一样的。 第一卷 百年 第九十六章 错落 沈落开口道:“师兄是要离开清原了么?” 沈宴卿顿了一下,他看得清楚了沈落的眼底的责备意味,对此他的心里诚然是非常难受,尽管他非常希望着沈落能够相信自己,和自己一道往安宁的日子里去,可是看着沈落那一双愈发显得无情的眼神,沈宴卿不禁觉着,自己和沈落之间的距离,却是愈发的远了。 “小落,我……” “师兄,你终究,也是无法守护清原的是么?而今师父已经不在了,清原山上大难迭起,你也想回到王府是么?”沈落抬眸,盯住了沈宴卿的眼睛,“我不会拦着师兄,但是,你真让我看不起。” 沈落用无甚起伏的声音说出了冷漠的话来,每一个字眼对于沈宴卿来说,似乎都是带着诛心的疼痛。 他甚至不敢去看沈落了。 一时沉默之后,他的内府又剧烈的跌宕了起来。 是,他便是那十分软弱的人。 他比不上沈落。 沈落是愿意而且勇敢的为她所求的拿出她全部的心力。 但是他…… 他在匆匆的修炼时光里不曾体味过什么叫做全身心,在天地劫里尽管是历经了七年的苦难但是又不禁觉着自己诚然便是那劫难里的天子骄子,似乎不曾有什么让他真正的感觉到重压。 而此时静默的藏在他的衣袖的掌门印,只是那样一块朴实的石印,却仿佛是有千斤之重,压在了沈宴卿的心上,连同着沈落的冰冷的话一起,不断的鞭打他的内府。 伴着内府之间的疼痛和混乱的思绪,沈落的话不绝于耳: “你真软弱,真让我失望。” “大师兄,你连跟我们一起守护清原山的勇气都没有,还是尽快回到天域州吧。” “你只会是我们的累赘。” “……” “你不必再做虚假的纠结了,你的心里,分明是已经有了答案了。” 沈宴卿感觉到头疼欲裂,他的手忍不住抓到了大刀上,强压着自己被拆穿的怒意和难堪,克制着没把大刀刺向了沈落,疼痛压得他全然无法呼吸,沈宴卿发出了一声低吼之后,翻身倒了过去。 他最后的视线里,见着了沈落带着一丝鄙夷的望着他。 那样深刻,那样无情,昭示着他的虚伪的无奈。 在他痛得闭上了眼睛的刹那,心里还起伏着最后的念头。沈落会不会在某个时刻愿意相信他? 接纳他的软弱和不堪,像站在楚炎的身边那样,像为清原而赴汤蹈火那样,为他而停留片刻。 只是片刻。 沈宴卿似乎是笑了笑。 他觉着自己的念头实在是太荒诞了。 没有人会这样想。 疼痛和混乱像潮水一般席卷了过来,一整个的压制在了沈宴卿的身上,他到底是握了握大刀,没能够再发出声音,昏死了过去。 在这个时候,那穿着素色道服的人走到了沈宴卿的身边。 他将沈宴卿扶了起来,将那把大刀带到了一边。 楚阁道士的神色淡漠。 他轻轻的擦过了沈宴卿的手臂,将方才在山门前在他的身上混下的咒法又加固了一层。 随后,他才将沈宴卿扶到了床榻上去。 沈宴卿诚然是连半分知觉也没有的了。 楚阁道士又给沈宴卿渡了一道真气过去。 山门的火房处。 沈落帮着赵惊云,简单做了饭菜,端上了石桌去。 林副将看着沈落,轻轻点头。“辛苦沈姑娘了。” 沈落淡然摇了摇头。 “坐下一起吃吧。” 林副将又道。 沈落便拍了拍赵惊云的肩膀,让他坐下了,随后她坐在了楚炎的身边。 楚炎方才是陪着林副将说了说清原而今的处境。 眼下他的兴致并不是很高。 他是有种预感,沈宴卿是要离开的了。 而沈落这个时候的心情也难以欢喜起来。 按理说,她是应该尽量让自己平静起来。事实却又是难以应她的心意。 诚然,她不想沈宴卿离开清原。 但是,沈落到底是没有去找沈宴卿再说起这件事情了。 楚阁道士说去见沈宴卿的时候,沈落的心里是有些纠结的。她想来也是知道的,楚阁道士定然是要和沈宴卿说起尽早离开清原的事情。 可是沈落并不能够开口。 无论如何,她终究是不能够干涉了沈宴卿的决定。 无论如何…… 沈落默默的握紧了拳头。 林副将的目光落在了沈落的身上,“沈姑娘,你应该是好好的想一想。” 沈落抬眸。 “清原而今已经是落到了大难之间,往后的状况只会是愈发恶化,沈掌门又是在火列鼎里不见了踪影,凶多吉少,你该是知道的,而你们,又能够支撑过去多久呢?” 林副将深深的看着沈落的眼睛,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 沈落淡淡抿唇,没说出什么话来。 楚炎看了看沈落。他自然是能够感觉到沈落的心意。 “沈姑娘,不管如何,而今的天域州,也是比清原要安定的,如果是沈掌门在这里,也定然是会希望着你们都能够好好的啊。” 沈落轻轻道,“林副将,多谢好意。我不会离开清原。” 第一卷 百年 第九十七章 受苦 沈落用坦然的声音说道。 这便是她的心里所坚定着的念头。 听得沈落是如此说,林副将这个时候也是么没有了多的办法。他只能够将希望寄托在了去听风斋里找沈宴卿的楚阁道士的身上了。 “那……沈姑娘,难道你是想要小王爷也留在这里,受着苦难的么?等到火列的魔修再一次杀过来的时候,你可是知道,应该如何才能够抵抗么?” 看着沈落的眼睛,林副将又道。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些质问的意思。 沈落轻轻抿唇。 “是死,我也是要我为了清原而死,我才是死得其所。” 沈落用没有波澜的声音说起来。 对于生死之事,眼下她是看得十分淡泊了。 尤其是在目睹了沈清和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以后。 沈落也深深的记着沈清和说起来的那些话。 死并非是可怕的事情,为着心中的的道,也便是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林副将不由得轻轻的一滞。 他看着沈落的目光,便知道她的心里就是这样的坚定,无论旁人再是说了什么,她的念头也是不会再更改的了。 林副将此时只能够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沈姑娘,你虽然年纪轻轻,但确实是心性坚定之人。” 林副将感叹道。 沈落浅浅一抿唇。 “沈姑娘,实话与你说,小王爷,我们这次是势必要带走的。小王爷从小是养尊处优,王妃也是见不得他受苦。沈姑娘,你还年轻,若是你做了长者,便知道长者的心里,对子女的那一份关切了。” 林副将也不再想着劝解沈落什么,此时的语气便是像话家常一般。 沈落想到了那位温柔尤其的战王王妃温玉。 那是她的记忆里最为温柔的女子。 她的心不禁是一紧。 当年在山中,温玉对待她都仿佛是如生身母亲一般,对她的温柔和关切,几乎还在眼前。 而今清原出了这样的事情,想也是能够知道,温玉的心里该会是怎样的为了沈宴卿而担忧。 沈落到底是轻轻点了点头:“我能够明白,林副将的意思。” 林副将喘口气,道:“而今清原如此,小王爷就这样走了,诚然有亏,但是,我们的初衷,是带着你们一道回到王府去享得安逸的。沈姑娘,你应该也知道,王府的上上下下,都是善良之人,没有人想要为难你们,清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为之揪心,但是,到底,这是道修界的事情,若是你们不往天域州王府去,我们……也是不好帮你们的啊。” 林副将诚然是颇有些无奈:“王爷的心里,素来是十分敬重沈掌门的,他在天域州,若是知道了沈掌门已然遇难,定然也是伤心不已。王府上下,对清原和沈掌门都是有感情的,若是你们愿意一道走,这便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情啊,可是你们若是不愿意,那王府上下,也是干涉不了道修界的恩怨啊。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天域州稍稍得以宁静,战王爷多年来为王室效忠,那也是结怨不少啊。王府,当真是没旁的心力,再去和火列那一众魔修相抵抗的啊。” 沈落听着林副将的话,自然是能够了然他的意思。她只在林副将说起沈清和已然遇难的时候不由得担心了起来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的心里会是如何想。不过又想来,像楚炎那样聪明的人,想必他的心里已然是明镜一般的了。而赵惊云素来和楚炎接近,清原而今的处境,怕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林副将,我明白你的意思,王爷和王妃都是善良的人,我……也希望大师兄能够好好的。”沈落温和道。 “那……小王爷便是离开了清原,想来沈姑娘是能够明白的。”林副将又道。 沈落深吸口气。 她能不能明白,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诚然是没有丝毫的意义罢。 她无法决定任何人的心意,当然,她也绝不会用自己的意志去干涉任何一个同门。 “林副将言重。师兄才是那个能够决定他自己的人。” 沈落轻轻道。 林副将吸口气,道:“小王爷的心里,是十分在意你们的想法啊。想来,如果沈姑娘去挽留小王爷,他的心,定然是会因为你而动摇的了。” 沈落在心里不由得淡淡的嗤笑了一下。她如果是在沈宴卿的心里拥有着这样的位置,那倒也是十分……沈落抿了抿唇,这些自然是不可多做揣测的,从她的心里来说,也是不会去干涉沈宴卿的。 沈落自然是知道那楚阁道士往听风斋里,多半便是为了说服沈宴卿去的。若是说她的心里当真是要阻拦沈宴卿的,那便也是不会给了楚阁道士那样接近沈宴卿的机会了。 终究,沈落是能够见着自己的心。她知道着,自己到底是不会去做那一个阻挠沈宴卿的人。 何况,她并没有那样的立场。 掌门印既然是已经交给了沈宴卿,那清原的上下,则都是能够让沈宴卿来做主的。 而她……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第一卷 百年 第九十八章 千斤 “决定,自然是由师兄自己来做的。” 沈落坦然道。 林副将的目光还落在了沈落的脸上,他诚然是没有想到沈落的心,是比他所想的还要强大了很多。 他浅浅的笑了一下,又将目光转到了一旁的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的身上。 “两位小道,你们呢?想来你们也是听得十分明白了,王府和清原门,是有交情的,若是你们愿意,自然是能够跟着我们的车队,一起回到天域州的王府的,在清原的情况,不需要多说,你们该是也明白,只会是愈发危险,道修界的劫难,往后只会是多不少,清原与火列素来就是为敌的,那些魔修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便是你们清原。” 林副将的语气里近乎是带着一些害怕的滋味了。 楚炎和赵惊云对视了一眼。 “若是你们到了王府,那至少是不会像在清原一般危险的,两位小道,你们可是要好好的考虑一番啊,这关乎你们的往后,生死之事,可不能当作是儿戏的。”林副将又语重心长道。 楚炎抿了抿唇。 “师弟,你怎么想?” 楚炎看向了赵惊云。 沈落在这个过程里并没有去看他们,她的神色淡然,仿佛眼下的一切都是和她毫无关系的,她陷入在了内府的真气游走之间,试图去找到一个能够抓住的凭借。 赵惊云愣了一下。 他对上了楚炎的目光,“我说了,我和你们在一起。” 楚炎欣慰的笑了下,道:“惊云,我从小时候离开家门,抱着一试的心态拜入清原,在接你回山的那一次采集,我几乎就被我父母带回去了。他们说,如果我是要再走,便永远不要回去了,我离开的时候慌张不已,以为师兄师姐都已然认为我背叛师门,不会再要我了,但是师兄和师姐都等着我,从那时候起,我的心便是认定在了师门。只要清原山在,我便不会走,就算是……清原山不在了,我也是要和我的师兄弟们在一起。” 赵惊云轻轻勾唇,“是,小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也是我心里想的。” 楚炎轻轻一笑。 看着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林副将便是能够明白了过来,这一遭事情便是要如此了。 他的心中不禁是为清原的这一代子弟而颤动,想来沈清和掌门虽然已去,但是他仍然是为清原的往后而衷心的祈祷,尽管那希望是非常渺茫的。 林副将这时候也只能够是轻轻道,“我也明白了,沈掌门能够有你们这些心性坚定的弟子,想来也是会十分欣慰的。” 这话也便是落在了此处。 沈落让赵惊云带着饭菜送去了听风斋,得知沈宴卿已然睡下,沈落的心里不由得是有隐隐的担忧。 她十分想去听风斋看一看沈宴卿,看一看他的情况到底是如何,而林副将的话仿佛还在她的耳边,沈落到底是没能成行。 一直到了入夜,沈宴卿都不见。 沈落心中到底是难安,自己动身往听风斋里去了。 这时候,沈宴卿已然是苏醒了过来。 大刀还在他的床头,而楚阁道士和林副将两个人则是坐在了桌子两旁,两个人低声交谈了一些什么,直到沈宴卿醒了过来。 “小王爷。” 林副将忙上前去看沈宴卿的情况。 沈宴卿起身,靠在了床头,轻轻的摆了摆手,“我没事。” 楚阁道士端着一盏茶来,“小王爷,来缓一缓。” 沈宴卿便抬手接过了茶,一口饮尽。 沈宴卿的内府此时还是十分混乱,诸多繁杂的心绪在他的心口乱窜,仍旧是带着十分折磨人的力量。 他又不由得想起了沈落与自己说起来的话。 楚阁道士道,“小王爷,你现在是重伤不已,内府的伤不尽快疗愈,往后只会是愈发痛苦。等回到了王府,我且让我的医者道友,为你好好疗伤。” 沈宴卿深吸口气,脸色难看。 楚阁道士又道,“小王爷,你的同门……可是愿意跟着你一起走的?我见那位沈姑娘,是来见过你的。” 沈宴卿听得此处,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他不想去回忆沈落是如何揭开了他的虚伪,见着他内里的疮疤。 想来,沈落的心里常年来对自己不甚依赖,便是已经看得十分明白了,他便不是那值得她信赖的人。眼下,有了这么一遭事情的发生,沈落只是更觉着他软弱罢了。 眼下,自己留在清原,岂不是让沈落见着了自己的笑话? 难道还要沈落来保护自己么? 可是…… 沈宴卿不禁想,沈落是定然不会愿意跟着自己一起回到天域州的,那往后…… 她要怎么办? “小王爷,沈姑娘和你的那两位师弟的意思,是不会和你一起走了。你如何想?” 林副将道。 “小王爷,王爷和王妃,都是十分惦念你的啊,而今清原如此陷入乱事,他们在天域州,定然是难以心安的。” 林副将的话骤然又是像沈落的话一般,散落在了沈宴卿的心里,揪得他心绪杂乱,头疼不已,近乎是要爆裂了一般。 楚阁道士轻轻的动了动唇,似乎是念了一道什么咒语,却也是没发出声音来。 沈宴卿皱紧眉头,闭了一下眼睛,随后泄气道,“我累了。” 沈落来到了听风斋前,便听得沈宴卿用虚弱的声音道,“负担有千斤之重,岂是我能扛下?且让我歇着吧。” 第一卷 百年 第九十九章 已尽 听风斋里,夜色苍茫,山里的晦暗难言,尽管草木依旧,却也都不是彼时的山中春秋了。 沈落在听得了沈宴卿的话之后,便默默的下了听风斋的台阶。 她垂眸想了想什么,已然了然此间事已定,此情已尽。 即便她的心里是有多么的想要沈宴卿能够留下来。 沈落压抑住了自己的一切情绪。 悲伤而绵长的心绪,如山色之下茫茫的月色,无声的浸染了一个不会回首的流年。 她好像从来都是知道,沈宴卿是不能留下来的一样。 就像她从小的时候便是十分清楚,自己和沈宴卿,哪怕是拜在了一个宗门下,也并非是同一世界的人。 曾经她也会抱有渺茫的念头,期许着自己或许是能够和沈宴卿相接近的。 在那些长大着的岁月里,沈落便慢慢的弃了这个念头,她是为清原而坚持到底,绝不是为了旁的任何人。 慢慢的,她在自己的心门筑起了坚实的壁垒,没有什么能够再伤她的心,只要是拥有了不可摧毁的格挡,她便是能够自在。 彼时的流年里似乎已经预示了今日的处境,沈落往后退了一步。 她轻轻的叹口气,转身离开了听风斋。 无声的离去,像那山里的夜色。 仿佛没来过一般。 房里。 楚阁道士道:“小王爷,若是你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够面对同门的话,那这招呼且是让本道来打,明日一早,你便跟着林副将一起离开。” 沈宴卿的手轻轻的摩挲在大刀上。 他的脸色并不好。 轻轻叹出的一口气,也显得那样落魄。 林副将道:“小王爷,越是拖下去,到了了断的时候便越是艰难。我已经是和你的同门都交谈过了,他们不愿意离开清原,他们也都能够理解你。” 沈宴卿的手指扒在了那把大刀上,脸色愈发难看。 “小王爷,你且也是要想着,你和你那些同门不一样,你知道王爷在府上从线报那里得知沈掌门要强封火列鼎的时候,是有多么的担心?他甚至是怨恨自己,早知道清原还会卷入道修界的这一场大难,他当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送你来到清原的。小王爷,天域州王府的上上下下,都等待着你能够平安回去啊。” 林副将深深的看着沈宴卿的眼睛,语重心长道。 沈宴卿的脑子里是一片混乱,他理不清楚这世间的任何因果,眼下他只想是闭上眼睛,便能够忘却了所发生的一切。 他是这山里的散人,他的肩上,什么也没有。 没有那掌门引压在他的内府上的沉重。 他抬眸,便能够看见掀开珠帘走进来的他的师父。 他轻轻推开窗子,能够见着清原山上飞旋的清冽鸟,低头,能够见着盛放的百灵花,还有花间走过去的沈落。 那所求的安逸和宁静,不过是一日之间,便成了遥不可及的梦一般。 甚至还化成了梦魇,困着沈宴卿的心。 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仿佛便是和此间的所有相割离。 “我……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沈宴卿低声道。 楚阁道士道:“那……你打算让王爷王妃怎么办?” 沈宴卿扒着大刀的手指不由得一顿。 “小王爷,你可是要知道,你的那些同门,愿意为山门和同门而留,是因为他们的人生只有这些惦念的关系了,可是你呢?王爷戎马多年,而今天域州才稍稍的得以宁静,你想让他,受苦么?” 林副将将手按在了沈宴卿的肩膀上,用着悲哀的语调。 楚阁道士也将手放在了沈宴卿的手臂上,“小王爷,你的同门对你,可是考虑了这些?他们可是有为你想一想,你尚且年轻,便要将祸乱中的清原交在了你的肩上,那重压之大,他们可曾是心疼了你半分?他们可曾为你考虑王爷和王妃在家中是如何为你而苦的?又可曾明白的苦处?” 楚阁道士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怨怼,他的目光也是深深的落在了沈宴卿的手臂上,逐渐加重了力气。 沈宴卿皱了皱眉。 在楚阁道士凑上来的时刻,他诚然是感觉到了更深的压抑,也许是因为他的话便是如此的刺伤了他的心口,沈宴卿不由得又想到了沈落说起自己软弱的那些话。 事已至此,沈宴卿干脆咬了咬牙,“这桩事情,你们来处理吧。” 林副将当即是欣然和楚阁道士对视上。 楚阁道士也是露出了一抹笑意来:“小王爷懂得心疼王爷和王妃啊,王爷和王妃知道了这桩事情,想必定然是会欣慰的啊。” 沈宴卿的脸色已然沉了下去。 “那你且好好休息着,小王爷。” 林副将又说道。 沈宴卿闭着眼睛,没再理会任何一个人。 说起这话以后,他的心里仿佛是有千斤重的石头落了地,然而,他却并没有因此而欢喜,他的内府反而是愈发混乱的了。 “那我们便先去安排明日出发的事情了。” 林副将看沈宴卿的脸色,十分担心他是又会说出了后悔的话来,于是便立刻起身,以让沈宴卿不好再收回他的话了。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章 珍重 沈宴卿仍旧是没有给任何的反应。 林副将到底也是无话可以多说,便和楚阁道士一起离开了听风斋。 沈宴卿将大刀放在了一旁,心里浮起了深深的失落感。 沈落所说的不错。 他应该是想要求得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解脱的。 他从来都是那软弱的人。 在碧水城,他原以为自己是能够借着和燕飞耘的关系,轻易的拿到封印锁,但是事实是沈落险些丢了性命救了他;在海潮之上亦然。 沈落会看轻他,识破他的软弱,看穿他的虚伪,揭开他的疮疤,这都并非是错怪了他的事情。 沈宴卿无法抑制住心里的哀鸣。 在这时候,他正想要得一个解脱。 内府之上压抑的一股真气在这个时候也是愈发盛大了起来,将沈宴卿整个人都遮掩在了其中。他下意识的抓紧拳头,似乎是想要对抗,到底却也还是轻轻的松开了手,心绪成了一片杂乱,迷糊的睡了过去。 拂云居。 沈落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坐在了屋檐上,看着山里多年不变的月色。 她在心里好好的做了打算。 等沈宴卿他们一走,火列的魔修势必会杀回来,清原而今是危难之地,仅仅凭借着她和平白剑的力量,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而沈落也明白,山中山大抵是一片大乱的,还是要往山中山去走一趟。 能够救下一个无辜的人,那也是救下了。 而后便是让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能够安定下来。 而她,是一定要去找回沈清和的元神的。 不管如何,她绝不能看着沈清和就那样魂飞魄散。 手中的这把平白剑,便是她的利器,只要她想,就一定要成为这道修界之间最为强大的剑修,让清原得以千秋万代。 至于…… 沈落想到了最后,还是不由得想着沈宴卿。 她抬眸看着月色,无声的将绵长又带着怨念的心绪葬在了茫茫的夜风之间。 百年之后,谁还记得沈宴卿是何人? 便是让他随着海潮、随着山风、随着此间的所有悲恸情绪,一并离开她的心间,从此…… 也就如此作罢了。 沈宴卿从小便是看不起她的,从天地劫中而出,他的这种想法只怕会是更甚。 在碧水城与燕飞耘的结识,沈落便是已然能够明白了过来,像沈宴卿这般人,自然是和燕飞耘那样的王室之人要走得近的。 沈落深吸口气,到底是轻轻的将手笼在了肩膀上,做出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动作来。 似乎是这样,她便能够保护着自己。 沈落垂眸,眼底到底是浮起了一片悲伤。 愈发是清醒的了然离别在即,愈发是清醒的了然缘分浅薄。 次日凌晨。 东方的天是刚刚吐出了鱼白色,沈宴卿便由王府的侍卫护着往听风斋外去。 沈宴卿的脸色沉沉,仿佛无悲无喜。 他将掌门印给了楚阁道士,交由楚阁道士转交给沈落。 随后,一行人,便是快步出了山门。 沈落是从林副将的口中知道沈宴卿已然离开了山门的消息。 她叫上了楚炎和赵惊云,一道去给沈宴卿送行去。 山门前的石道多年如此。 一望而下,那便是离开的路。 车轿在石阶下排好。 沈宴卿听得声音,回了头,便见着了沈落、楚炎和赵惊云三人出了山门。 楚阁道士这时候才是往前去,到了沈落的身前,递出掌门印。 沈落看着楚阁道士手上的掌门印,心中已然是十分明白,到底是没说什么,只伸手接了过来。 “沈姑娘,多谢相送,那我们一行,便要离开了。” 林副将离开了沈落的身边,轻轻说道。 沈落浅浅抿唇,到底是点了下头。 她不由得抬眸,望向了沈宴卿的方向。 沈宴卿正看着她。 楚炎和赵惊云对视了一眼,两人神色都是悲伤不已,终究也还是开了口,“大师兄,一路顺利。” 沈宴卿才恍惚的将目光转向了开口与自己说起祝愿的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的身上,“多谢两位师弟,往后且珍重。” 沈落握紧了掌门印。 楚阁道士和林副将两个人这个时候已经是到了沈宴卿的身边,“小王爷,尽快上马车吧。” 沈宴卿抬眸,望向了山门前的沈落。 沈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失落和难受已然席卷而来,她与沈宴卿的目光相交接,双手都在身侧握紧了,要开口的话,是迫切的挽留,而有多么不舍和想要挽留,沈落都了然那并非是她能够说出来的话。 可是她的目光里还是带着悲怆和难受,凄凉是要一层一层的蔓延了出来。 她绝非欢喜。 沈宴卿不禁咬唇。 望着沈落,他不禁怪罪自己。 楚阁道士这个时候按住了沈宴卿的后背,“快走吧。” 同时,递给了林副将一个眼神。 林副将也管不了多的,顺着楚阁道士的意思,推着沈宴卿的后背,将人推往了马车上去。 “扶着小王爷一把,上车去。” 沈宴卿内府混乱,脑子昏沉,如行尸走肉一般,而他仍然是回头去看沈落。 被侍卫拉上马车的刹那,他终于是看见沈落向他开了口—— 沈落忍不住往前了半步,是刚要动身而出就压抑了情绪,用颤抖的声音道,“师兄……” 而到底,沈宴卿被匆匆按进马车去。 他最后的视线里,见着沈落深深的凝望着他。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零一章 离山 清晨的山道露水浓重,光从树间穿下来,落在了那草木之间,轻轻的将露水消解去。 马车沿着山道一路往下,行程匆匆,没有人回头来。 沈落在马车从山道上离开后,才动身往前走了两步,目光仍深深的落在了那一行车队上。 她的心里是那样的悲伤而难受。 而此间事是不可逆转,悲伤也会长久的蔓延,直到有一日,她能够全然的释怀。 沈落立在山门前,握着拳头,即便是悲伤,也只是让情绪困住她那么一会儿罢了。 她收起了那些悲伤蔓延的滋味,她知道这条路不过是刚刚开始。 走了一个沈宴卿,她也还是清原山的弟子,她所要做的事情,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沈落回过头,便见着了楚炎正深深的望着她:“师姐,我和惊云一直在。” 楚炎和赵惊云都用着温柔的目光看着沈落。 沈落轻轻笑了下,“我也一直在。” 赵惊云伸出手,走向前了一步揽过了沈落的手臂,又去揽了楚炎的手臂,“师姐,小师兄,我们一起回山。” 沈落温柔的向赵惊云笑了笑,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山道上马车上的消失的方向。 她在心里最后一遍告诫自己—— 无论是谁离开,都更改不了她的心。 到底,沈宴卿也没做错什么。 沈落淡淡的收回目光,和楚炎、赵惊云两个人一道回了山。 沈落回到山中的第一桩事情,便是往沈清和住着的院落去,她将药炉的珍奇药材都收了好,将院中草木又修理一遍。 收拾好了院落后,沈落立在院中,一时仿佛春秋已过。 沈落向着沈清和常打坐的那个方向,轻轻的跪了下去,郑重的磕了三个头,随后才抓起平白剑,离开了院子。 她没有再回头。 等到了日头升上中天的时候,沈落、楚炎和赵惊云三人在山门的中庭会了面。 “都收拾好了?” 沈落道。 楚炎碰了碰肩膀上背着的行囊,“嗯,我和惊云的,都收拾好了。” 沈落抬起手,拍了拍楚炎的肩膀。 “从后山走。” 沈落道。 楚炎和赵惊云两人点了点头。 于是,三个人便一起,往后山林子的方向去。 穿过了那丛沈落常常静修的林子,便见着蜿蜒的石道,通往一道狭窄的山门。两旁开着夏日里明媚的黄色的花。 清原山上,向来是如此好风光的。 走到了这里,沈落、楚炎和赵惊云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沈落心中微痛,但是神色淡然,她默然的将情绪都压在了心底。 楚炎向来是潇洒快活而过,此时也不禁低了头下去。 赵惊云望着满目的黄色花,不由得转向了身边的沈落:“师姐,我们还能……再回来么?” 沈落顿住。 她尽量平和的喘口气,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心口翻涌的深深波澜,她和另一边的楚炎对视了一眼,终于道,“能。” 楚炎伸手去抚了抚赵惊云的后背:“我们能回来。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赵惊云却不禁是红了眼眶。 他没亲眼见着沈清和元神散尽,对于常年闭关的沈清和的离开并没有太大的实感,直到和自己的师兄师姐一起逃命的时候,他才清醒的触摸到了—— 自己似乎,真的要离家了。 沈落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来安慰赵惊云。分明她的心里也已然是千疮百孔。 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将自己所有的神识都交在平白剑上,随着这把魔剑是要如何控制她,让她成了山里的女魔头杀尽人也是比眼下这样要好。 而这只是瞬间的念头。 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 楚炎、赵惊云,他俩都尚且难以对魔修抵抗…… 沈清和的元神,还在等着她…… 还有,更重要的——对于沈清和而言更重要的,是清原的千秋万代。 “惊云,而今山里大难四起,我们离开清原,是权宜之计。我们会回来的。” 沈落看着赵惊云,温柔的安慰道。 赵惊云轻轻点了点头。 他心中也是颇为明白了,此时更是不能够再给他的师姐师兄添烦心的事情了。 “走吧。” 楚炎揽过赵惊云的后背,往花间的石道上去。 沈落回头看了看那丛林子,不禁想到了什么,到底是叹口气,快步而去了。 三人穿过了花间,出了狭窄的山门,眼前便是一片荒荒的大山。 沈落关上了石门,道:“我先封山。” 楚炎和赵惊云两人一齐点了点头。 “以清原真气咒封山,来日……”沈落深吸口气。 她不敢去想来日。 她怕来日是她的元神散尽,到头来也未能完成了师父的遗愿。 她怕来日是她没能保护好楚炎和赵惊云,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再一次离开自己。 她怕经年的欢喜在这一刻彻底了却,往后只能够是无尽的苦难和分离,怕明朝的风终究是阵阵冷风,怕此间事难圆。 沈落喘口气,“来日,是我门的弟子,都能凭借着真气咒,开山回还。” 说话之间,沈落的动作迅速,从真气咒之间将气运引出,随着山里的风扬起,盘旋上了高空,封罩住了巍巍的清原山门。 楚炎深吸口气,他心中起伏,他听得出来沈落的意思,他知道沈落的心中已然做好了自己不会再回来的准备了。 楚炎伸出手指,画了一道符咒,连上了沈落的气运。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零二章 逃命 沈落顿了一下,“这是……?” 楚炎道:“我从藏经阁里新学来的符咒,要我们三人的气运相连,才能够开山。” 沈落蹙眉:“不……” 楚炎道:“我说了,我是为了你们才留在清原的,如果你们不能和我一起回来,那这里于我而言,和这天下的旁的寄身之处,又有什么不同?我还不如跟着大师兄回到那王府去享福呢!” 沈落依然皱眉:“可是……可是毕竟,清原而今的掌门,是大师兄,就算……就算我们不能回来,那他呢……” 楚炎看着沈落的眼睛,想了想,道:“唔,原来师姐的心里担心的是这个,果然,师姐还是相信大师兄,觉着他还会回来。” 沈落轻轻垂眸,随即便道:“不,不是我相信大师兄,是师父将这一代的清原交在了他的手上。我不能违背师父的意志。” 楚炎抿了一下嘴唇,道:“嗯,那把掌门印拿出来,我在掌门印上再画一道符咒。” 沈落便立刻取出了掌门印。 楚炎动了动手,将相同的符咒加在了掌门印上。 “师姐不必担心了。” 楚炎画好了符咒,便收回了手。 沈落便将掌门印收好。 她也放下了手。 “快走吧。火列的那些魔修是因为战王爷的那些人才会暂时没现身,想必他们定然是潜伏在了清原山,知道了战王爷的人离开了,想必是离开会杀回来了。” 沈落轻轻道。 “嗯,往哪里去?” 楚炎道。 “先出山吧,出山中山,等到了山中山,我走山道,你们从暗道跟着。每逢大劫,山中山的祸害便是不休,我得去看看。” 沈落回答道。 楚炎自然是明白沈落的。 沈落向来是这样的有着一颗良善之心。 而沈落也是在山中山被救下的,对那里的感情,自然是格外不一样的。 “好,师姐,我们都跟着你一起。” 楚炎用坚定而温柔的声音道。 沈落轻轻抿唇,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来。 楚炎和赵惊云在她的身边,便是能够给了她最大的力量,为了他们两个人还能够回到清原,她也是要坚定的走下去。 “多谢师弟。” 沈落轻轻道。 楚炎浅浅一笑。 眼下情况危急,自然是不能够再多耽误了下去。 三个人已然是向着山路之下而去了。 “尽快离开清原山门地界。” 沈落揽着赵惊云的手臂,而另一边楚炎也是揽着赵惊云的手臂,一行快步往山下去。 刚刚进了两旁幽幽的古树林道,只听得风声里夹杂着匆匆的赶路之声。 沈落的脚步一顿。 楚炎也是觉察到了危险的发生。 “是……火列的魔修么?” 楚炎揽着赵惊云,声音里带了一些担忧。 沈落沉下心来,听了听那愈发迫近的声音,同时能够感觉到杀气的迫近,她的手已然是摸在了平白剑的剑柄上。 “快走。” 沈落道。 楚炎和赵惊云便立刻是加快了步子,沈落则是走在了两个人的身后,回头望着情况。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色的烟雾从他们一行人的身后猛然窜了起来,径直的杀向了他们三人。 沈落立刻拔剑而起,杀过了那道烟雾,阻挡了下这第一击。 “师姐!” 楚炎惊慌出声。 沈落冷静道,“这里我来,你带惊云离开,记得走暗道藏身。” “不……” 楚炎皱紧了眉头,他不能看着沈落一个人在此应战。 沈落深吸口气,而她没来得及说出下文,那一行火列魔修已经是杀到了眼前来。 十余火列魔修围在了林子周遭。 而为首的那穿着黑色衣裳的男子,则是沈落所认识的墨九介。 “逃到了这里来了?可惜无论再怎么逃,也是逃不过被凌迟的命运。” 墨九介穿过了两个魔修之间,到了与沈落相对峙的位置上。 沈落轻轻蹙眉。 墨九介的脸色冰冷,带着灼灼的杀气,“唔,是你。” 他淡淡的“呵”了一声,“你若束手就擒,可免你凌迟一劫,给你一个痛快来。” 沈落回应了冷冷的“呵”一声,没有理会墨九介的意思,她往后退了一步,护在了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的身前。 墨九介自然也不想浪费时间,看沈落的这个意思,就了然了过来,他淡淡的抬起手,“抓活的。” 话音未落,周遭的火列魔修便立刻是杀了上去,一片黑云似的压制了上去,带着鬼魅的气息,似乎是索命来得。 沈落执剑而起,划出强烈的剑光,对抗上火列魔修。 剑光飞窜,阻挡上魔修的攻势。 墨九介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一掌劈了过去。 凌空的一掌正打在沈落的心口,瞬间让沈落觉着仿佛被打碎,她痛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师姐!”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连忙扶上沈落的肩膀。 沈落擦了擦嘴角的血,目光狠狠的落在了一众魔修的身上。 “我没事,我没事。” 沈落强调道。 墨九介却是没有停手的意思,他又劈上了一掌过去。 他看到沈落的目光坚定而狠厉,仿佛在说最好是杀了她,否则她一定会一片一片的削去他的血肉。 而沈落的心里确实也起伏着深深的怒意和心火。 她不能……倒在这一刻。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零三章 大敌 沈落握着平白剑的剑柄,眼底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大敌当前,谁怕死,谁先死。 沈落的眼底始终燃烧着不尽的火。 那是任何的什么都无法从她的世界里抽离出去的。 便是怀着这样的尤为坚定的念头,沈落将楚炎和赵惊云两人阻挡在了身后,强行起身,迎上了墨九介的夺命的一掌。 墨九介冷笑:“你这是找死。” 而沈落执剑挡上了墨九介的掌风,低吼着将那掌风击退了回去。 “就凭你,也想杀我?” 沈落挥剑杀去了墨九介的掌风,而内府又是重重的损耗了一道真气。 她绝对不能够再这里拖太久。 墨九介是微微愣了一下。 他是以为沈落在自己的这一掌必死无疑。 却诚然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躲过了这么一遭。 沈落用目光看过了周遭欲杀过来的一众烈火魔修,神色依然坚定而淡然。 没有犹豫,沈落再一次执剑而起,强烈的剑光在山中划出了一道青色的光束,随着林子里风瞬间翻涌成海潮一般的覆盖,劈向了那周遭的魔修。 见着沈落这样的一招,墨九介不由得滞住,细致的看了一会儿沈落的剑意。 诚然,在这一刻,他也是不得不承认,沈落的剑意,乃是十分强大的,若不是因为她此时身上有伤,自己是要和她对上一战,当真是说不好结果来。 剑风浩荡,杀在了山道上。 楚炎一手将赵惊云护在了自己的身边,一手画出了一道符咒。 那是能够将沈落的剑意精准的杀在了一众魔修的身上的符咒。 这时候,听得一魔修大喊道:“前辈,是在等着什么?杀了他们!” 墨九介微微一拧眉。 他心中自然是有他的估量。 向来是厌恶旁人的指手画脚的。 不过,眼下杀了清原这三个人,确实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因此,墨九介只是稍稍的顿了一下,先将目标转在了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的身上: “你们这两人,真是废物,杀了你们,都是脏了我的手。” 话音未落,墨九介便已然飞身而去。 一掌劈出了一道浓重的火气,窜向了楚炎和赵惊云。 沈落时刻关注着楚炎和赵惊云两人的境况,此时见着了如此场面,立刻是飞身而去,抛出了那平白剑,抵挡向了墨九介的掌中烈火。 而因为送出了平白剑,魔修一众便是抓着的这样的一个时机,一道向沈落围杀而去,烈火聚气,瞬间如千刀万剐一般,刺向了沈落。 “唔——” 烈火如剑,将沈落的内府洞穿了一般。 肉体凡胎在烈火之下,青色的衣裳顷刻之间布满了鲜血。 “师姐——!” 被平白剑护着的楚炎和赵惊云两人见着山道上的沈落遍身是血,嘶吼的喊道。 墨九介被那平白剑挡下,此时见着了沈落,不禁呼吸一滞。 沈落喘息着,并未倒下,而是强撑着自己的的身体,飞身到了平白剑前,接过了那平白剑,她的眉心闪过了一道黑色的光,一瞬即逝,随即低吼了一声,杀向了墨九介。 墨九介一惊。 “你……” 沈落的目光如炬,此时满身的乱糟糟的真气萦绕。 墨九介一掌迎了上去,未料想到沈落的真气仿佛是深了一层似的,他竟然没能将那一掌劈下去。 此时青色的羽翼从林子上压制了下来。 楚炎抬眸,见着了清冽鸟,他立刻上前抓住了沈落的手臂,抬手接向了清冽鸟的巨大羽翼。 清冽鸟呼啸出一阵强烈的风,将楚炎一行抓上了羽翼,扫过了林间的烈火,盘旋上了高空。 墨九介皱紧眉头。 清冽鸟的羽翼上窜上了烈火,它发出了一身低低的呜咽,在空中胡乱的窜了几轮,才沉静了下来。 楚炎搂紧了沈落和赵惊云两个人,才抵过了这么一场纷乱。 清冽鸟平稳飞向山下,沈落抬起头,转向了高空。 她的目光里带着一层浓重的晦暗,是那样的让人难以揣摩。 楚炎看着沈落的满身伤痕,心疼不已,道:“师姐,你的伤……” 沈落冷冷道:“没事。” 因为沈落这突然开口的冰冷语气,楚炎和赵惊云都不由得一惊。 楚炎微微一顿。 他知道不管是到了什么时候,沈落对待他们,都一定不会冷落的。 而眼下沈落看起来是到了心情十分糟糕的事情,眉宇之间都是魔气和怒火,楚炎伸出手,轻轻的抚上沈落的肩膀。 只是刚刚要碰上,沈落便是突然转头过来,怒而瞪着楚炎,“放开!”同时,她抬手推开了楚炎的手臂。 楚炎没有防备,往后倒了去,险些是要落下了清冽鸟。 沈落也是没有理会他。 赵惊云一惊,忙是伸手去捞住了楚炎,这才将楚炎抓回到了身边来。 “师兄!” 楚炎颇为奇怪,对赵惊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 随后,他的目光紧紧的落在了沈落的身上。 他想要知道沈落到底是怎么了。 在这个时候,沈落神色复杂的攥紧了拳头,看起来那样的痛苦而又难熬,她望向了楚炎,“我刚才……抱歉,师弟,我一时糊涂了。” 沈落亏欠道。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零四章 寄身 楚炎喘口气,看到沈落温和的眼神,便知道了这才是他认识的沈落。 “没事,师姐,我没事。师姐,你的伤……” 沈落淡然道:“只要是死不了,便能够自愈。放心。” 听着沈落的话,楚炎不由得是十分心疼。 “先落地,师姐,你好好的处理伤口吧。” 沈落轻轻摇头,“先尽快离开。山中山暂时是不能去了,我现在这样,救不了谁。不能在清原待着了。” 楚炎了然。 沈落的目光又落在了清冽鸟的羽翼上,见着其上有灼灼的烈火留下来的伤,她深吸口气,伸出了手去,往清冽鸟的受伤的羽翼之上,渡去了自己的真气。 “师姐……” 楚炎忧心道。 “我没事。” 沈落坦然。 “清冽鸟,带我们离开清原,寻一个落脚之地。” 沈落轻轻道。 清冽鸟发出了一声啼鸣,那便是应了沈落的意思。 沈落轻轻垂眸,忍着自己的疼,偏过身子,闭上了眼睛,强行要将平白剑的魔气从自己的体内逼出去。 而只是刚刚的有了这样一个念头,稍稍的逼出一点点魔气,那伤口上的烈火的灼烧,便是又会深重了几分。 楚炎看到了从沈落的手臂上窜起来的火焰,一惊,连忙抓了过去,“师姐!” 沈落顿了一下,眉间又是被魔气笼罩上,而想起自己方才险些将楚炎推下去,她又咬牙将魔气压制了下去,抬手拍灭了燃起的烈火。 楚炎接近到了沈落的身边,担心的看着她:“师姐,这要如何才好?” 沈落喘口气,轻轻道:“放心,我不会有什么事情,不必为我担心。” 楚炎蹙眉:“为什么那烈火还是会窜出来?” 沈落不知道是要如何才能够和楚炎解释清楚。 她自己的心里是做了出揣摩的。 大抵便是因为自己借着平白剑而抵抗过了烈火的攻势,既然自己是已经借了力,那便自然是要应了平白剑,而被它控制着。 但是沈落的心里不愿。 是被平白剑控制了,那她便是会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对自己的师弟都能够是无情无爱,那还有什么意思? 沈落皱着眉头,她努力的让自己不被平白剑控制,无论如何,她一定是要坚持到底。 看着沈落的脸色,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都是担心不已。 他们担忧着沈落出事情。 楚炎深深的看着沈落,一时又诚然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够帮助到沈落。 “师姐,你怎么样了?” 楚炎温柔询问道。 沈落从自己困顿的心绪里挣脱了出来,她轻轻的道,“放心,我没什么事情。” “师姐明明很痛苦,但是我们却帮不到师姐。” 楚炎垂下眼眸,颇有些无奈而又亏欠的说道。 沈落看向楚炎,道,“小炎,只要你们在我的身边,就是给了我最大的力量,火列的那些魔修攻势强大,并非是你我能够左右的,不要将这事情怪在自己的身上,无论如何,我们都一起来渡过这一场劫难。” 楚炎听着沈落的话,轻轻的抿了抿唇。 他知道沈落这是在说着安慰自己的话,他的心头不由得起伏。 从碧水城一行之后,楚炎的心里便已然是明白了,如果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那就是要变得愈发强大才能够做到。 他已经看到了沈落的强大。 而沈落所受的苦,他也都是看在了眼里。 如果他是能够做到再强大一些,那便是不必看着沈落受着此间的折磨却什么也做不了的。 他也能够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好好的保护着赵惊云,不必让沈落既要和那些魔修对抗,还要为保护他们而分神。 越是想到了这些,楚炎的心里便愈发是难受。 而沈落仍然是握着拳头,将她的苦痛都压制了下去,这让楚炎也只能够是将自己心头的这些说出来不会有任何用的话压了下去,只能够是如此了。 沈落垂眸,看向了寥阔的天域之下。 群山之间,苍苍如旧。 仿佛不论是如何,都不会有什么波澜起伏。 而分明,在此间,已经是更迭了一个春秋去。 想到了这里,沈落的心头又翻涌上了苦涩。 她不得不越来越接受,沈清和确实是不会回来的事实。 而清原这一代,沈宴卿何时归来,还会不会归来,那也是她无法去揣摩的事情。 只有那宁静的时光奔流,在青山之上几度换过春秋。 沈落压制着心头的苦,只能够是如此下去。 清冽鸟飞过了山中山,停在了一处荒荒的山路上,而那山路直通着高耸入云的密林,那是沈落也不曾来过的一处丛林,晦暗又幽深。 下了清冽鸟后,沈落轻轻抚了抚它的羽翼。 清冽鸟轻轻的拍了拍翅膀,是回应了沈落的温柔,而后它便又是飞远了去。 沈落抿了抿唇,心中默念珍重。 “走吧,进山里,对于我们来说,这是眼下最好的寄身之地了。”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零五章 密林 沈落的眼底还带着晦暗,她努力的将自己繁杂的心绪都压制了下去,如此才能够让自己维持着清醒。 她当真是害怕着自己会在此时被平白剑彻彻底底的控制。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自然是十分听沈落的话,都点了点头。 三个人便一道往山林里去了。 那密林是尤其幽深,愈发往里走,便愈发是晦暗。 因着那样不可见天光的晦暗,沈落便觉着自己的心里是愈发痛苦的。 她难以把握了自己的心思。 一旦是被平白剑控制着,做出了会令她悔恨的事情,那诚然是到了她要绝望的时候了。 沈落的心理起伏着这样害怕而又慌张的念头,一路是紧紧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知道绝对是不能够让自己沉沦于此。 她必须是要好好的走下去,以此,她才不会辜负了自己走到了这一步来。 沈落的心里是起伏着这些复杂的念头,愈发不知如何的情绪在她的心头翻涌着,那些悲伤而又隐秘的心绪,她无从向任何人提起来,只能够是悲哀的看着那些痛苦和难受像山海的那片海潮似的,彻底的将她按在了其中,她时刻的维持着自己的呼吸的能力,才能够从那一片伤痕之中,找到一些让自己不必颓废的定力来。 楚炎看得出来沈落的状态是十分不好的。 他心里一面担忧,一面又自我责备。他若是能够再强大了一些,便是绝不会看着自己珍惜的人,一个一个的都经受着这尘世间的痛苦,而他却又是无能为力。 因为这样的念头,楚炎的心里是更悲伤了起来。 而眼下,他所能够做的事情,却也只是像这样,紧紧的跟在了沈落的身边,陪着她一道继续走下去。 沈落的心里颇有些起伏,难受的滋味不曾消解,等穿到了密林的深处,已经是只能够见到一层稀薄的天光,晦暗之间,沈落抿了抿唇。 她看见了有水流经过的地方,因此她一路沿着水流而上,终于到了一处山间山石相连,其上也有石林遮蔽着的地方。 「小炎,惊云,我们在这里休息吧?」 沈落轻轻道。 「好,师姐。」 楚炎立刻点了点头。 三人便起在那石林之间坐了下来。 沈落取出了一小瓶药出来,吃下了两粒,她疲惫的靠在了山石之上,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楚炎看着沈落,心中起伏不已,不知道是要如何才能够为沈落消解了一些痛苦去,只能够是叹口气,动手收拾了树枝,生了一团火。 赵惊云则是跑到了那河流去,抓了鱼,很快便烤了起来。 沈落闭着眼睛,一时之间觉着自己大概是和整个世间都割离了去。 仿佛并不知道自己所处何地,仿佛也并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沈落才能够得到片刻的释然。 而与此同时,也正是那平白剑的魔气,没有阻碍的,侵扰她的时候。 「将你的神识和真气都交给我,都交给我!」 一道魔音从沈落的心底闪了过去。 沈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一时之间,她甚至是没有去想反抗的力气。 如果…… 如果就是这样的,随着自己沉沦下去,似乎也不错。 「为什么是要如此折腾自己?快啊,快啊,将你的神识彻底的刻在剑里,现在你绝不会是这样痛苦了。」 平白剑的魔音还紧紧的萦绕在沈落的心底,没有丝毫消退的意思。 沈落紧紧拧眉。 她几乎是颇有些想要就着这一道魔音,彻底的将自己的身上所有烈火之伤都消解了去,那样,她便绝不会是像眼下这样的痛苦,她便不必承受着这样的痛苦了。 沈落紧紧咬着嘴唇。 「唔……」 内府之上震起了警铃。 她还能够坚持到了什么时候呢? 火列的魔修再一次杀过来的时候,她还有能够抵抗的力气么? 沈落皱着眉头。 将自己的所有神识都倾注在了平白剑上,往后所有的痛苦都和她再没有分毫的关系,她不必看着自己如此痛苦的沉没,在大难之间愈发的难以行走下去。 而在这个时候,一阵香气飘了过来。 沈落闻到了…… 那是熟悉的烟火气。 那熟悉的香味,是赵惊云特制的调味,在这世间,只有清原山,只有在赵惊云的手艺下,才能够拥有的烟火气息。 沈落立刻是抓紧了自己的衣裳,用着刻骨似的的力气,从魔音里挣脱了出来。 「唔……」 沈落深吸口气。 痛苦是没有半分消解的。 但是,也有温暖在升腾着。 沈落的目光落在了一边的火上,只见赵惊云正烤着鱼。 沈落不由得呼吸一滞。 她深深的看着赵惊云,而后又将目光转到了那火堆上。 虽然此行,诚然是这样的折磨而又痛苦,但是似乎……有了那弥足珍贵的情义,守望和温暖,能够抵抗那剧烈的痛苦。 沈落就这样看着火焰,不由得缓缓的露出了一抹惨淡又温柔的笑意。 楚炎在这个时候看向了沈落。 见着了她颇有些心酸的神色,楚炎不由得缓缓的握紧了拳头。 「师姐。」 楚炎轻轻道。 沈落靠在了山石上,轻轻的抬起眸子,目光里带着温和的暖意,轻轻的「嗯」了一声回应楚炎。 楚炎看着沈落温暖的模样,到底是轻轻勾了勾唇。 赵惊云处理好了一只烤鱼,向沈落递了过去,「师姐。」 沈落浅笑着将那烤鱼接了过去。 「多谢师弟。」 赵惊云对沈落一笑。 而后他又将一条烤鱼递给了楚炎。 三人也便吃了起来。 楚炎轻轻道,「师姐,你的伤如何?」 沈落坦然,「放心,都会痊愈的。」 「如果是师父还在的话,定然是能够轻易疗愈师姐的伤的。」 赵惊云轻轻道,他垂下眸子,神色里带着悲怆。 沈落抿了抿唇,她知道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都已经是十分明白沈清和不会回来了,她心中一片悲伤,只得安慰道,「而今我真气足够,伤也是能够自我疗愈的。惊云,师姐没事,师姐也一定会尽全力好好的保护你们。」 沈落坚定道。 赵惊云抬眸,对上了沈落的目光,眼底闪着泪光。 楚炎抬起手过去,拍了拍赵惊云的脊背。 「别想了,好好吃烤鱼,眼下重要的事情是如何才能够躲开火列的那些人,尽快去安全的地方落脚。」 赵惊云肯定的点了点头,就着自己的悲伤,大口大口的吃着烤鱼。 沈落咬了咬唇。 她为自己的无能而悲哀。 如果她是能够像沈清和一样,拥有真正的大能的力量,便绝不会在那十余火列魔修的烈火之下,就已经是让自己遍体鳞伤。她应该是能够拥有战胜一切的力量,无论是到了什么 时候。眼下却是失败感在不断的蔓延。 「是,清冽鸟带我们来的地方,应该是此间我们能够落脚的最为安全的地方了,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沈落轻轻道,「小炎,你有什么能够想到的地方么?」 楚炎想了想,「我们都多年落脚在山门,住在山里,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此地阴气深重,确实不是安身的好地方,还需得找到更好的地方。或者是往山下去……我……集市去?」 沈落了然楚炎所提起的大概是他的屠户一家所在之地,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行,火列那些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如果是将道修界的乱事,引向了百姓之间,那我们才是犯了大错。」沈落坦然道。 楚炎抿唇,只得点了点头,「嗯,师姐说得不错。」 沈落又想了想,道,「我……我在想,」沈落想着,到底是没有将自己的话继续说下去,诚然,她想的是如果能够安置好了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她也便是能够安心的去寻进入火列的路。她是要将沈清和的元神带回来的。 而这样的念头,眼下还是不好和他们两个人提起来的,还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会如何,眼下事情还没有一个解决之法,让他们提前难过,诚然是不必要的。「眼下最好的路,还是寻得一处隐蔽的山门,是会最为安全的,我看这石林遮蔽,诚然也是像有山间山门的模样,我想,清冽鸟将我们送在了这里,也定然是有它的考量,我们在这里休整之后,在这山里寻一寻玄机之处。」 沈落靠着山石,冷静的说起来。 楚炎不由得皱紧眉头。 「师姐,你身上的伤不能够儿戏,你在这里好好的休养。」 沈落淡淡笑了一下。 「这伤再如何重,也是不会要了我的性命的,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是我们三个人能够平安的寻到落脚之处。除此之外,旁的事情,也都算不得什么。」 沈落轻轻道,「走到了这里,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人,便是你们两个。为了你们,为了清原,我也绝不会轻易倒下。更是为了师父,师父的……师父的遗愿,便是我们这一代的清原弟子,能够光大清原,能够带清原度过千秋。」 沈落坚定说道,她的眼底闪着泪光。 听得沈落是如此说,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都坚定的看向了她。 沈落想了想,又继续说下去,「无论如何,这条路也是要坚持走下去的,师父的话,刻在我的心里,只要我还有命在,就会继续走下去。」 「师姐,师父所想的,那也是我们所想的,我们都站在你的身边。」楚炎坚定道。 沈落轻轻一笑,「你们一个是小师兄,一个是小师弟,是该好好保护自己的,只要你们能够好好的,就是我的力量。小炎,惊云,你们两个人,一定要好好的,清原的事情,我会尽全力,师父的事情,我也会。」 沈落坚定道。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零六章 难夜 天色暗了下来。 密林里显得格外幽深。 沈落靠在山石上。 一堆火在一旁烧着。 风从密林里穿过去,发出呜咽似的声音。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在另一边的山石前休息。 赵惊云皱着眉头,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是在梦里,而今他的梦也是苦的了。 楚炎听得赵惊云痛苦的低语,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没把赵惊云叫醒过来。 诚然是已经很累了。 楚炎心想。 连他现在都很难能够支撑着自己清醒的状态了。 而他又强迫着自己,不能够睡着。 沈落还在打坐调息。 沈落而今的状况是非常不好的,让楚炎不禁担忧。 他紧紧的支撑着自己的状态,不让自己彻底睡死过去。 尽管那已经是非常艰难的了。 沈落背对着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 她努力的支撑着自己。 白日里还能够拼命坚持着的灼烧之痛,在夜里的一片晦暗压抑之下,尤其痛苦。 沈落的两只手分别搭在一边的腿上。 她试图将身上的烈火灼烧逼迫出去。 可是愈是如此,她便能够感觉到自己所借的平白剑正在不断蚕食她的神识。 往前,沈落是不曾经历过这样的痛苦。 眼下却又是实实在在的遭遇着。 她不得不忍着烈火的灼烧,如果要想要将烈火的燃烧从她的身上逼迫出去,那便意味着她的神识会被平白剑控制。 绝不。 没有这样的道理。 是她要成为平白剑的剑主,控制着平白剑。 而不是剑意,决定了她的神识。 沈落落在腿上的手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强迫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而额头的汗滴越来越密。 那意味着她正在经历着极致的痛苦。 她那样的想要挣脱出来,却不得其法,痛苦不曾断绝,她在危亡之间,是必须要做出选择来的。 她须得用上自己的全部心力。 是让烈火侵蚀着她的伤口,还是要平白剑控制着她的神识,在这样的抉择之下,沈落握紧了拳头。 是在选择之下,沈落愈发觉着自己的命运便是被掌控在了这其中,她只能够随着此间既定,无论是走哪一条路,都绝非她的坦途。 然而,事情又是如此,沈落不得不这样。 艰难之间,沈落睁开了眼睛,稍稍的偏头过去,看向了靠着山石休息的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 她是试过平白剑控制着她的滋味的。 她无疑是变成了一个六亲不认的人。 到了那个时候,她还能够记着自己要接回沈清和的元神,要和自己的同门一起重振清原的使命么? 沈落咬了咬唇,眼眶缓缓红了。 烈火在她的手臂上蔓延了起来,即便只是烧着浅浅的火焰,但是只要是无法压制下去,便会昼夜不息的折磨她。 永远。 被烧着的痛苦是那样真实的。 可是,沈落又想了想,如果不是沈清和收留了自己,如果不是在清原长大,她大抵是会和自己儿时的那个同伴一样,在山中山的狼群里,也见不着山门的模样,更何谈今日她的身边还有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坚定的留着。 沈落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她疲惫而痛苦的靠在了山石之上,仰起头,让自己不必落泪。 她绝对不能够去做那个被平白剑控制的人。 沈落心里这样的念头是愈发坚定,可是烈火的灼烧是从未停下,不断的鞭笞着沈落的皮肉和心口。 她觉着自己便是要死在了这个时候。 沈落靠着山石,紧紧的咬着嘴唇,直到嘴唇都流出了鲜血来。 身上的火焰仍然不曾放过她。 而在这个时候,平白剑又侵入到了她的神识之间。 「交给我,不会再有这样的痛苦了。你还在等着什么?」 沈落咬着嘴唇,尝着鲜血淋漓的味道,她皱紧眉头,用自己全部的心力去克制着神识之间的紊乱。 她如果是倒在了这个时候,沈清和的元神要怎么办?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又会怎么样?火列魔修再一次杀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能逃命么? 沈落自然是从不曾将自己看成别人的生命里必不可少的存在,可是她还是会为自己的亲人而担心。 她知道自己是不能够就这样沉沦。 神识之间已经是越来越乱的了。 沈落深吸口气。 她竭力克制着,但是到底是很难能够和平白剑强大的呼唤相抵抗。 她愈发痛苦而脆弱的内府,太容易被平白剑侵入而去,即便她用上了自己的全部心力,维持着它的坚定。 沈落的眉间窜起了一道黑气,在她抬眸的时候,眼底已经起由方才的泛红变成了仍然是红着眼眶却带上了十分嗜血而可怕的震颤。 沈落撑着山石,目光先是落在了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的身上。 赵惊云正睡着。 如果她这个时候抓上了赵惊云的脖颈,他是不会丝毫反抗的力气的。 这样的念头刚刚闪了过去,沈落便压制了下去在烈火之间灼烧的魔障之气,「你疯了,那是你的师弟!」 沈落在内府之间低吼道。 「你的神识还能够清醒着么?击败你,确实是一件有挑战的事情。」 「如果你不能杀了我,那我绝不会被击败。」 沈落淡淡的回应着控制着自己的平白剑魔障。 「唔,这样说,可是等到了烈火折磨你到了无法忍受的时候,你还是会屈服的。将你的神识放空,分明是能够得到一个解脱,可是你却还是要像现在这样自己折磨自己,做出来这样的愚蠢的事情,往后你又能有什么大成就?」 「呵。」 沈落不屑于理会魔障,极力控制着自己,以求能够冲破了魔障,将烈火的灼烧从她的身体上压下去。 「呵?呵,也难怪沈清和不看重你。和沈宴卿比起来,你着实是太愚蠢了。」 听得沈宴卿的名字,沈落的心口不由得一顿。 她不知道这平白剑的魔障,竟然是这样……仿佛她的心魔一般。 「不是么?就是因为你是这样愚蠢的人,即便你能够在火列鼎里送了沈清和最后一程,到底却也只是他普通的弟子罢了。而沈宴卿,才是沈清和真正的寄托所在。而沈宴卿呢,也确实是不像你一般,愚蠢,固执,在清原出了事情以后,他能够聪明的全身而退。」 沈落的眉心的黑气是愈发浓重了。 她不由得抓住了平白剑的剑柄。 是又如何? 她便是这世间的愚蠢的人。 沈宴卿便是聪明的人。 又与眼下她的抉择又什么关系? 在她的心里,沈宴卿既然已经离开了,便不会再从她的心海里掀起任何一点波澜,丝 毫都不会有。 而将清原寄托在沈宴卿的身上,那是沈清和的选择。 既然是沈清和的选择,她自然是要遵从。 沈落努力的秉持着自己念起的心绪,极力的在魔障的困扰之间,打破烈火的灼烧。 在这个时候,楚炎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沈落极为痛苦的模样。 「师姐?」 楚炎一惊。 他清楚的看见了沈落的身上烧起来的火焰,还有她唇角的鲜血,眉间的黑气。 沈落不由得呼吸一滞。 她自然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师弟见着了自己眼下这十分狼狈的模样,然而此时却已经是躲闪不及,她与烈火对抗,对峙之间,轻轻的动弹一下,都是撕裂破碎一般的痛苦。 「师姐。」 楚炎连忙动身,靠近到了沈落的身边。 他想要伸出手去扑沈落身上的火光,沈落咬唇,用颤抖的声音道,「别碰我……」 楚炎滞了一下,看着沈落的痛苦神色,这个时候又是不敢多做动作,怕伤了沈落。 「师姐,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去寻名医疗愈你的伤。你身上分明是有烈火的烧灼,这绝不是一时之刻之间能够疗愈的。这太痛苦了,旁的什么,现在都不重要,师姐,明日一早,我们便下山去。」 楚炎忙道。 沈落轻轻抿了抿唇,疲惫的晃了晃头,「这一点痛苦如果都忍不了的话,那我也不配做清原的剑修了。我是你们的师姐,而今师父和师兄不在,你们便得听我的。火列的人不会放过我们,在密林里还能够有所遮蔽,出了这片密林,我们便是死路一条了。」 楚炎蹙眉。 「可是,师姐你现在这样……」 楚炎的声音里几乎是带上了泣音。 「小炎……」 沈落打断了楚炎要说下去的话,「我只问所求所得。而今这每一步,我都不怕。」 「不该让大师兄离开的,是不该让大师兄离开的,师姐不应该受这些苦。为什么……这世间,像师姐这般善良的人,却要如此受苦?」 楚炎无奈而又悲伤道。 沈落的眉心一紧。 她的眸子黯然了下去。 「师弟也觉着,大师兄在的话,就会保护好我们是么?没有大师兄,才会受这些苦难?」 沈落的心里颇有些失落。 这就像是应了平白剑的魔障。她便是不能够给自己的师弟最安逸的路去走。 楚炎看着沈落的脸色愈发黯然又晦暗,他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什么,道,「我在乎的是师姐因此而受累了。」 沈落淡然,她几乎是冷冷的笑了一下,「师弟不必多说,我能够明白。」 火焰从沈落的手臂上缓缓熄灭了一些,楚炎看见了沈落的眼神全然变得冷酷而又晦暗。 「师姐……」 楚炎唤道。 沈落没理会楚炎,平白剑魔障正控制着她,她似乎是冷笑着。 「不必多说。」沈落道,「是生是死,我也无话可说。」 「师姐,你怎么……」 楚炎想去抓住沈落的手,却被沈落一掌推开。 「师姐!」 「楚炎,我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来,便是要走下去,谁都不能拦我。」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零七章 烈火 楚炎皱紧眉头。 沈落和楚炎两个人的对峙吵醒了赵惊云。 赵惊云睁开眼睛,便看着了身上火焰灼灼的沈落,立刻是一惊,「师姐?」 沈落凛然看了赵惊云一眼。 楚炎颇有些无奈。 他意识到了沈落正是在被控制着。 「师姐,我和惊云都担心你,你重创如此,却不能够及时疗伤,这让我们如何心安!」 楚炎惨淡道。 如果他能够拥有力量,是定然不会看着沈落如此受苦。 沈落微微拧眉,她没有理会楚炎,而是在这个时候蹙眉。 密林里穿着杀气。 浓重的杀气。 混着夜风和纷纷的声音。 愈发逼近了过来。 仿佛是响着死亡一般的呐喊,而且是愈发迫近,带着可怕的压抑。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这个时候也听闻了那可怕的迫近之音。 「是……」 赵惊云的声音不禁带着显然的颤抖。 他诚然是害怕着眼前的一切。 在这样密林的深夜里,仿佛死亡都是无声无息的。 一簇明火轰然降临在了不远处的林道上。 「是火列的人来了,快走。」 楚炎惊慌道。 没想到火列的魔修,对他们竟然是这样的赶尽杀绝。 楚炎伸手去抓住了赵惊云的手臂,又抓向了沈落。 沈落躲开了楚炎的动作。 楚炎无奈,「师姐,火列的人来了,这次被抓到了,我们无路可逃了!」 沈落似乎是轻轻皱了皱眉。 随即她的脸色又恢复了一种冷酷的平静。 赵惊云呼吸急促道,「师姐,快走,我还不想死。」 赵惊云的眼底浮着极度害怕的泪光。 沈落抓着剑柄的手不由得握的更紧。 她反抓向了楚炎的手。 「往石林里去。」 楚炎带着绝望的欣然,对沈落轻笑了一下。 而后,三个人便一起,冲向了石林之中。 火列的一众魔修在这个时候也杀到了石林的入口。 为首的正是墨九介。 他的目光里带着狠厉,紧紧的落在了逃亡的那一抹青色之上闪着火光的衣影上。 「前辈,可否布阵?」 火列魔修开口问。 墨九介淡然,「布阵,围住石林,抓活的。」 「是。」 话音刚落,十余火列魔修,飞身而起,将烈火之阵,布在了石林之上,瞬间,便将沈落、楚炎和赵惊云三个人包围在其中。 「将死之人,何必挣扎?」 墨九介飞身而起,落在了一处山石之上,目光狠狠的落向了沈落。 沈落握着剑柄,脸色幽幽。 「师姐师兄……」 赵惊云被楚炎和沈落两人环在之间,他止不住的颤抖。 尽管他愿意相信沈落,但是事实是,他们躲不过这一场大劫了。 楚炎抓住了赵惊云的手臂,「师弟,我在。」 沈落缓缓的放开了赵惊云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用着十分淡薄的态度,仿佛是眼下所发生着的事情,与她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此时,她身上的火光也尽数消磨了下去。 那意味着平白剑魔障已经占据了她的神识,也彻底麻木了她。 沈落难以感觉到痛苦了。 赵惊云因为沈落这一个后退的动作,而愈发害怕。 楚炎抚着赵惊云的后背,温柔低声道,「别怕,师姐只是被魔障控制,她还是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墨九介看了看沈落那已然放开手的动作,轻轻笑了一下。 「束手就擒了是么?」 墨九介冷笑。 随后,他抬起手,「抓。」 十余魔修立刻像鬼魅一般扑向了石林中的三个人。 沈落拔出平白剑,猛然击退了扑向了自己的魔修。 而她并没有去看楚炎和赵惊云两人。 楚炎画了一道符咒,乃是抵御烈火,魔修碰上了他的阵法,稍稍难以进攻,便是如此对峙着。 墨九介劈去了一掌,掌风按向了楚炎身前的符咒阵图。 楚炎拼力抵抗。 他从碧水城一事之后,回到清原便苦练符咒之术,已经是有了成效。 但是眼下,应对着墨九介的内力和一众魔修的强攻,他还是力不足。 在自己的真气无法支撑之际,符咒阵图轰然崩塌,烈火之力劈向了他和赵惊云两个人。 「啊——」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打出了痛苦的呜咽声,撞在了山石上。 两个人的嘴角都溢出了鲜血来。 楚炎抬手擦了擦嘴角。 他「呵」了一声。 看着向自己逼近过来的魔修,他想着沈清和。 自己当年,就应该也好好修行。 分明,沈清和引他们走了不同的道路,他却没能够精修自己的内力。 眼下落得了如此境地。 赵惊云急切的看向了沈落。 沈落此时正执剑,仿佛是修习一般,和扑向她的魔修相杀,也并没有理会他和楚炎两个人的意思。 「师姐……」 赵惊云的声音里带上了呜咽之意。 「救我们……」 沈落听得了赵惊云的声音,偏头过去。 茫茫的密林夜色里,赵惊云闪着泪光,声音颤抖,无助的看着她。 沈落不由得滞了一下。 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府里重重的起伏着。 「是小师弟……」 「呵,是又如何?你现在破开魔障而出,烈火就会让你焚身而死!你心疼他们,谁又心疼你!」 沈落握住剑柄。 「他们只会在需要你的时候才想到你,即便你已经尽力,可是他们还是把沈宴卿当成他们的寄托。」 沈落不由得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剧烈的痛苦几乎让她无法动弹。 「杀!」 墨九介淡淡道。 沈落看着那魔修杀向了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 「烈火焚身又如何……我不做后悔的事情。」 沈落的心里起伏这个念头,随后,她身上的烈火再一次烧了起来,一瞬间就让她痛苦不堪。 沈落咬唇。 一剑杀了过去。 应着浓重的火光,阻拦在了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的面前。 「师姐!」 赵惊云哭喊道。 新劈开的烈火和沈落身上原本有的烈火立刻是燃烧成了一片。 沈落咬唇,只能死死的抓着剑柄。 「平白剑,我是你的剑主,你敢不听我控制——」 沈落在神识之间怒喊,搏上了自己全部的气力。 终于,那平白剑稍稍的在火光之间,露出了一道青 色的剑光。 此情此景之下,是墨九介也由得呼吸一滞。 他还不曾见过这样的向死而生的果决和力量。 沈落紧紧咬唇,唇上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溢出了鲜血。 她盯着火列一众魔修,眼底几乎是嗜血。 「杀——」 沈落怒喊,可是她被烈火困着,几乎难以劈出一道完整的剑光。 「前辈,杀了她!」 十余魔修这个时候向墨九介大喊道。 墨九介轻轻抬眸,目光里闪过一丝冷厉,而他的眸子里映着沈落的周身的火光,动手将自己的内力倾注在了一掌之内,他的手掌之间,立刻是燃起了烈火道道修的烈火重影,他只是轻轻的顿了一下,随即劈向了沈落。 沈落正被十余魔修的烈火阵困着,内府还被平白剑的魔障困着,此时根本还不了手。 烈火道的一掌毫无阻碍的劈在了她的胸口,一瞬间仿佛将她贯穿。 「噗——」 沈落仰起头,喷出了一大口淋漓的鲜血,随即倒了去。 鲜血在火光里瞬间便消磨了去。 「师姐!」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痛苦的大喊道。 沈落重重的倒在了山地之上。 墨九介淡淡一蹙眉,「呵,清原道,也不过如此。」 沈落剧烈的喘息着,看着那魔修逼近过来,还有走过她的身边,往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的身边走过去。 沈落紧紧咬唇。 她抓着山地,往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的身边靠近去,用自己全部的力气,挣扎到了阻拦魔修的方向去。 「想动我的同门,也要先杀了我。」 沈落凛冽道。 「呵,你们一个都逃不了的。」 魔修冷冷道。 随后,那魔修便扑向了沈落。 沈落的眼底煽动着嗜血的恨意和暴虐。 为什么——为什么是要逼迫他们到了如此境地? 火列的这些人,是要一个一个的死在她的剑下的。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只能够看着,魔修杀向自己。 她的眼底闪着可怕的杀气。 那是只要还有一丝力量,便能够支撑着她杀尽眼前人的不死呼喊。 夜色浮在茫茫的山林里。 是死,也是无声无息的。 从此,不会再被人记起。 而夙愿,也会在此时彻底落了空。 沈落的眼前仿佛晃过了清原山。 那是她永远的归宿。 还有站在听风斋,轻轻翻开书卷的沈清和。 离别的时候,满园不尽的夏日里的明媚黄花,像永恒的生命之光,照在她二十年的本该稀薄,却被倾注了力量的岁月里。 而眼底一颤,是烈火燎原。清原不见了模样,余着可怕的末日火象。 沈落咬着唇。 她支撑着自己全部的力气,将烈火和真气都灌注在了内府和平白剑之间。 感觉到平白剑的魔障疯狂的在她的神识里竭力嘶吼,她也丝毫不退让。 魔修杀来的烈火,烧在了她的手臂上。 沈落的眼底冲着可怕的火焰,几乎是所有的火都烧在了她的身上。 墨九介一惊。 沈落却是冷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里带着异常的清冷。 即便她的身上是燃烧的烈火,但是不知为何,却觉着她整个人,是比那不会被火烧上的平白剑还要冰冷十分的。 连呼吸,都好像是冷的了。 夜风从山林里冲过去,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爆发出了可怕的破裂之音。 与此同时,沈落的眼底的冷意,是愈发的深刻。 火列一众魔修互相看了看。 不知道是为何,他们看着沈落,竟然是会生出了一种害怕之意。 他们深觉事情会愈发难以控制,又一次一齐杀向了沈落。 那滋味,堪轰顶。 痛苦加身,烈火不尽。 但是荒荒大杀里,也有不死的道。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零八章 惩戒 月色铺满了山岗。 天域州的车队一行,已经是走出了山中山,到了官道上。 夜间暂且落脚。 沈宴卿坐在车轿上,微微拧眉。 从山中山离开以后,他便一直是心神不宁。 到底,却也是得接受了自己诚然是十分软弱的心。 原来,他心底所求的,似乎当真是安逸到底。 可是,对沈清和的歉意,对清原山的歉意,对沈落和他的同门的,是那样的萦绕在沈宴卿的心头。 他是那样的希望着自己能够从痛苦的深渊里全身而退。 他也希望着能够和自己所珍视的人一起走下去。这种矛盾的心情困着沈宴卿。 终究,他还是没办法出走囹圄。 想了想一旦自己留在清原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沈宴卿的心里便颇有些起伏。 沈宴卿不得不接受了自己的软弱。 分明自己已经是从天地劫里走出来的人,却还是难以能够成为那真正的勇敢的人。 沈宴卿不由得想到了沈落。 和沈落比起来,他当真是懦弱。 即便他是天域州战王爷的嫡子又如何,即便他是从那天地劫里走出来的拥有深深真气的人又如何。 到底,他不过是这乱世之间的一粒,在尘埃起伏的世道上,竟然是连落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沈宴卿咬了咬唇。 沈落将掌门印交到了他的手里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沈落戳破了他的心思的场面也历历在目。 他成了那个让沈落失望的人。 他不能够原谅自己。 是不能够原谅,也是不敢再回头。 沈宴卿靠在了车板上,心伤不已。 若是有一日他能够做了真气浩荡,护住清原的那个人,他便是什么也不怕了。 想到了这里,沈宴卿的手摸在了那把大刀上。 从执刀门刑刻雲的手上得来的大刀。 似乎与他是那样的投缘。 在海潮之上的时候,这把刀诚然是帮了他一回。 沈宴卿的手抚过了刀锋。 他轻轻的调出了一点真气,那刀锋便随着他的真气而露出一抹寒光。 沈宴卿轻轻蹙眉。 若是他能够练成刀法,想必定然会提升不少。 也不知道,清原山,还能不能够等着他了。 沈宴卿的手指刮过了刀锋,流出了鲜血。 浑身上下那种的无力的感觉再一次倒腾了起来。 沈宴卿不禁觉着自己是那样的脆弱不堪。 他用不上什么力气,只想如此随着夜色沉沦下去。 这世间不会再有什么能够轻易触动了他的心。 回到了天域州王府,他仍然是那个和年幼时候一样的小王爷。 在清原山上的这二十年的光阴,可以像一场梦一样,散在了他的生命里。 就像楚阁道士和他说起来的那样。 这样…… 难道不是正能够应了他的心意么? 沈宴卿闭了闭眼睛,感觉到自己的神识之间的什么正在迅速的消磨,他想要抓紧那一点光阴里的留存,过往却又是那样的飘渺,让人无法能够抓得住。 沈宴卿立刻是皱紧了眉头。 他不由得惊慌了起来。 「唔……」 沈宴卿想起身,他想阻拦着什么的流逝。 而就在这个时候,车轿之外,有人轻轻敲了敲。 「小王爷。」 是楚阁道士的声音。 沈宴卿滞了一下,他的脸色苍白着,开口道,「嗯。」 楚阁道士便掀开了车帘。 「小王爷,该吃药了。」 楚阁道士端着一碗汤药,对沈宴卿恭敬道。 自从离开了清原,沈宴卿一直喝着这药。 乃是疗他内府的伤的。 沈宴卿也确实是觉着这药是有些用的。 至少,眼下他内府的疼,比在清原山那两日,是好了很多的。 他点了一下头,从楚阁道士的手上将碗接了过去。 「小王爷,你是又做了噩梦吧?」 楚阁道士轻轻道。 沈宴卿轻轻抿唇,没接什么话。 楚阁道士则是继续说道,「小王爷,你且记着我的话,这世间凡是无法更改的事情,都应该随它散去。像小王爷这样的天之骄子,更应该享得清闲才是,何必要让那些痛苦之事,困扰自己往后的路呢?小王爷,凡是所经的、已无意义的路,都可是当成荒荒大梦一场,梦醒之后,梦中所见之人,所经之事,都可散去。若是再留着,那便是强行,那便是逆了天意。那是不得其乐的。小王爷分明是应得喜乐之人,何苦难为?」 楚阁道士认真道。 沈宴卿听着楚阁道士的话,想了想。 他这段时日里已经是听得不少楚阁道士说起这样的话了。 他心中微微有起伏。 仿佛是能够真的当成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这世间,当真是有天意么?」 沈宴卿看楚阁道士的眼睛,轻轻道。 「若非是有天意,此间种种,又因何而生?顺势而为,方得宽心。我这几日以来,与小王爷说的,也正是这意思。」 沈宴卿淡淡抿了抿唇。 他听得明白楚阁道士的意思。 想来自己走到了这一步来,诚然是天意所致。 他从那天地劫之间走出来,便是觉着已经是逆了天意。 从那天地劫之间窥见的所谓惩戒,也不过是那其间玩弄人的把戏罢了。 可是,而今沈宴卿却不得不去想,或许,从来都不曾逆过天意的那个人,便是自己。 他不曾当真能够借着天地劫的力量一往无前,也不曾守住自己十分珍视的人。 此间种种,都不曾顺了他的心意。 天地劫之间那惩戒说得不错,也诚然是应到了他的身上。 果真,便是因为自己的执念深重,才愈发不可得。 他比自己的任何一个同门都知道清原所面临的危亡,沈清和也将清原和火列之间的那些纷纷恩怨和对峙都与他说起来。 可是他却一直坚信着,清原山能够安逸至永久。 他能够受着沈清和的庇护,不会辗转零落; 清原山也会千秋万代如常,永不在风雨里飘摇; 他会永远做清原山上的那个大师兄,安逸自得,无人可毁…… 直到他听闻了迟剑真人和沈清和的交谈之后,也仍旧是如此。 所谓太平便是种在他的心里的深深的执念。 而这执念越深,终究是散了。 沈宴卿又抬眸,看向了楚阁道士。 楚阁道士的目光里带着深深的坚定意味。 「小王爷,你且要好好的想一想,此间事情,须得自我解脱,被困在这乱世之间,岂是能够轻易求得完满?切记不可是执念深重,违背了天意,终究是一场空罢了。」 楚阁道士轻轻说,「眼下路既然 是已经走到了这里,那便是到了与往前岁月里的梦作别的时候。如果你还是执念深重,那换来的,就会是越来越痛苦的结果。小王爷,我是见着你痛苦缠身,每次都忍不住劝解你。」 楚阁道士语重心长的说起来。 沈宴卿轻轻抿唇。 这两日以来,他心里已经是十分起伏。 听得了楚阁道士的这些话,他自然是顺着他的所说将自己放空。 他将那碗汤药喝了下去。 他也已然是不想要自己再折磨了自己。 痛苦加身,万般执念,即便是执念深深,又能够求得一个怎么样的结果呢? 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他也不能够再做那陷入深深的折磨里的人了。 「我知道了。我休息了。」 沈宴卿喝下了药,将碗递给了楚阁道士。 楚阁道士点了点头。 「小王爷是聪明人,自然是会做出正确的决定来。只是我不免得担心,我希望小王爷能够尽快走出来。」 沈宴卿淡淡一抿唇。 「那就不打扰小王爷了。」 说罢,楚阁道士便退下去了。 沈宴卿收回目光,落在了那把大刀上。 他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 又觉着头疼十分。 看起来,执念所困,诚然是不得好结果。 沈宴卿深吸口气,靠了去。 汤药的药效逐渐是在他的体内倒腾了起来,沈宴卿闭了闭眼睛。 借着那汤药,沈宴卿又觉着自己混沌了几分。 而正是因为着这样的混沌,他也才能够给自己一个解脱。 不必去多想什么,也不必再有什么强求的念头。 此间种种,都是他不可逆转的所得。 既然是如此,也切不可是再折磨了自己。 沈宴卿深吸口气,到底也是不再多想什么,昏昏的睡去了。 夜色笼罩着山。 那样静谧而又祥和。 不过是一轮明月之下,世间已经是不同。 在密林深处,烈火之浓重处,便是一场危亡之时。 魔修杀向沈落,沈落身上的烈火,也是痛得狂妄之际。 而沈落的眼神,却是带着更加可怕的杀戮之意。 在这个时候,那些魔修都因为沈落的眼神而生出了畏惧之意。 沈落的心头翻覆着剧烈的痛苦和彻骨的折磨,她恨加注在她的身上的一切折磨。 为何只是想要守着自己所珍视的人,都已经是如此难为? 她不过是想永远的停在清原山上,在那片土地上求得春秋晃过,不过是想和自己的师父和自己的同门一道,在春秋之间相守不散。 这样的愿望,这世间都不遂她的意。 是烈火烧过了清原,是魔障杀在她的内府。 沈落仰起头,爆发出了一声嘶吼。 与此同时,在她手中握着的平白剑终于是随着她的力气缓缓抬了起来,手臂上的烈火缓缓消去,似乎是烧进了血肉之间,连同她的瞳孔,都似乎是带着烧起来的火光。 唇角的鲜血流淌着。 沈落半分畏惧的表情都不曾有。 「逼我……别逼我。」 沈落发出了冷酷的沉吟,随后平白剑在一道青光晃过之后,举对向了深深的密林之上,一瞬间映出了清冷的月光,一片清寒,瞬间是冷了烈火,挑明了月色。 「这……」 那魔修不由得大惊。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见着这样的沈落,都心疼的皱紧了眉头。 而沈落则是面色冷厉。 她还没死,她会走下去。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零九章 幽冥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深深地看着沈落。 看到她从烈火之间举起平白剑。 两个人都是心疼不已。 月色在密林之上影影绰绰,在这一瞬间,终于映照了剑光。 十余魔修在这个时候也是大惊。 他们清楚的看见了,沈落的瞳孔里,仿佛跳动着烈火,而那又带着深深的杀气,正是冲着他们的。 墨九介在这个时候,也是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他还没有见过的这样的生变。 看着沈落,他不由得心生一股苍凉。 沈落……没有被烈火吞噬。 而是她吞噬了烈火。 那些魔修的烈火阵加注在她的身上,却成了她的一场淬炼。 沈落并没有倒在烈火之中。 而是,她练就了烈火之身。 燎原的烈火并没有断绝沈落的后路,几乎是在大难之间,又开出了一片荒原。 十余魔修已经是意识到了事情发展到了他们已经完全不可控的时候。 而躲避,已经是来不及的了。 他们看见了杀气。 只是这样的杀气,他们便好像是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沈落的神色之间,带着狠厉和恨意,还有灼灼的坚定。 她握紧了平白剑。 那终于,是她能够紧握着的平白剑。 而后,剑光划出了一道清寒的力量,从沈落的身前冲杀了出去,直冲向了那十余魔修。 那十余魔修已经是躲闪不及,烈火阵在这个时候轰然碎裂,清寒的力量斩断了烈火,剑光是最锋利的割刀,穿过了每一个魔修的胸口。 连一滴血都不见。 沈落的身上剑光和魔障之气齐飞,映着夜色。 她看着那些魔修。 片刻之后,十余火列魔修,纷纷倒了下去。 十余魔修,便是在沈落的剑下,身亡。 沈落轻轻抿唇。 她终于是,暂且留住了一条命。 墨九介没想到,十余魔修竟然是被反杀。 他的目光不禁在沈落的身上紧紧的停着。 原来,这才是清原弟子的力量么? 他还记得在天地劫之中,那修为分明浅薄的沈宴卿,也是像沈落这样,每每到了绝望之际,却生出了最为强大的力量。 清原的这一代,而今看来,竟然是有两个这样有本事的角色。 墨九介看了沈落好一会儿。 而密林里此时不知道是什么声音轰鸣不已。 带着刺耳的刺激。 沈落没有放下平白剑,此时淡淡抬眸,看向了墨九介的方向。 墨九介顿了一下。 从沈落的眼神里,墨九介便是知道,沈落这是要杀了自己的意思。 墨九介蹙眉。 而他还没有在这瞬间做出决定的时候,沈落便已经是执剑,向他飞劈了过去。 墨九介一惊。 他连忙劈出一掌烈火,与沈落相对抗。 而沈落则是没有半分后退之意。 她仿佛是要杀尽了他们,才能够尽兴。 剑光在这个时候盛大尤其,穿透了墨九介的掌风。 墨九介一滞,而后是瞬间暴怒。 他竟然…… 不是沈落的对手? 墨九介深吸口气,怒意不已,但见着沈落仍旧杀气冲冲,想来她正值练就烈火之身之际,再往前他是做了陪衬,便只得转身,向着石林 之外慌乱奔逃去。 「师姐……!」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在这个时候大喊道。 沈落听得楚炎和赵惊云的声音,只得在墨九介的身上劈下了一道剑风。 剑风正中墨九介的脊背。 他深感剧痛,轻轻的闷哼了一声,逃窜而去了。 楚炎和赵惊云忙是冲向了沈落。 沈落身上的烈火都已经散尽,看着已经逃窜远了的墨九介的背影,她将平白剑收了起来。 烈火和魔障,都在她的身上缓缓散尽。 经历了这么一遭之后,疲惫感在这个时候,疯狂的翻涌了上来。 而在这石林之间,爆发而出的轰鸣声音,是越来越深刻。 「师姐,你怎么样?」 楚炎扶住了微微颤抖的沈落,关切道。 沈落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没事。」 随即,她又道,「是什么声音?」 「石林似乎是在碎裂……」 楚炎忧心道。 沈落浅浅皱眉,抬眸望轰鸣传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这个时候,一道新生的光源出现了。 沈落维持着自己清醒的状态。 「那是……」 在石林之间,亮出来的光源是愈发清晰。 沈落、楚炎和赵惊云一起看了过去。 在一片混沌散尽之后,似乎是有清清的溪流从那光源来处流淌而过。 「似乎是开了一片新地……」 楚炎揣摩道。 沈落点了点头,「走,过去看。」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立刻是搀扶住了沈落。 三个人一起往光源处而去。 碎裂开的石林之间,亮出了一道溪水的奔流。 而再望进去,便是与这一片密林的晦暗所全然不同的,新天地的存在。 清澈的溪流奔流的对岸,乃是一片花林。 一片盛大的粉红色花林。 是从这晦暗之间,生出的崭新的希望。 「师姐,确实是一片新地。」 楚炎惊喜道。 「看起来,这石林是因为方才师姐的涅槃而碎裂,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一场重生,才会现出这新地的模样。」 楚炎欢喜不已。 随后,他又在那溪流旁的一块石碑之上,见着了一排大字—— 幽冥山。 「是幽冥山!」 楚炎道。 沈落的目光紧紧的落在了那一片花林之上。 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要死在密林的晦暗里,不会有人知道她是在此处死去。 她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够见着这样的一片好光景。 沈落的心头微微翻涌着。 她没有死。 她还是见着了这样的好光景。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还在她的身边。 即便平白剑的魔障不曾饶过她,即便烈火灼烧着她的血肉。 但是她还是走到了这一刻。 沈落在心里默默想到,「师父,我一定能走下去。」 这样想着,沈落到底是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倒在了楚炎的怀里。 「师姐……」 赵惊云惊了一下。 楚炎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随后轻轻的探上了沈落的脉象,对赵惊云道,「师姐她是累了,让她好好的休息吧。」 赵惊云了然,「明白了,师兄。」 楚炎点了点头,揽着沈落的手臂,把她背了起来。 「惊云,走,到幽冥山里去。」 赵惊云「嗯」了声。 两个人便穿过了石林和溪流之间的山道,走过了清澈平缓的小溪,进了那花林里去。 扑面的清香,和两个人撞了一个满怀。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的脸上,都现出了一些放松的表情来。 不过是这两日来的时间里,仿佛是过了一段落魄而艰难的岁月。 眼下终于是能够得到片刻的宁静。 「惊云,我们先寻一个适合落脚的好地方,给师姐疗伤。」 楚炎道。 赵惊云立刻点头,「穿过这片林子,不知道是否能够找到。」 楚炎抬眸看着花海,这片花林诚然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算是尽头。 「先找着。」 楚炎背着沈落,快步的往前走去。 赵惊云则是紧紧的跟在了楚炎的身边,向四处张望着。 而走出了一段并不算远的路,清凉的月色在花林里照着一处木屋,门前还有一座小亭,显得竟然是颇有些华丽。 「师兄!你看!」 赵惊云立刻是大喜,指着那一处木屋喊道。 楚炎顺着赵惊云的目光看了过去,当即也是惊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有一处如此绝佳的落脚之地,不知那木屋可否是有主人,若是有主人,他便一番请求,若是没有,他就能够带着沈落和赵惊云一起,好好住下了。 「快,过去看看!」 楚炎急迫道。 楚炎和赵惊云到了木屋前,赵惊云敲了敲门,「可否有人?」 又是敲着两下,都没有得到应答。 楚炎便动手推开了房门。 木屋里十分素雅,不曾有人住着,虽小,但也是一处清居。 月色落满在了这样的一处清居之间,显得那样温柔而美好。 「没有人在。」 楚炎道,「惊云,把那烛火点亮。」 赵惊云忙着便是去点了木桌上的烛火。 木屋里因为着烛火的光而温馨了起来。 楚炎扶着沈落到了床榻上躺下去。 他轻轻的擦了擦沈落脸上的血迹。 「惊云,这张床榻给师姐好好休息,我们去外面亭子里睡。」 楚炎轻轻说道。 「好,师兄。师兄,我见有灶台,给师姐熬些补药吧。」 「明日一早吧。师姐已经很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楚炎心疼道。 赵惊云便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师兄。」 楚炎动身去盛了一盆水来,给沈落擦拭了脸,还有她手臂上的血迹。 看着沈落疲惫而在梦中还皱着眉头看起来尤为痛苦的模样,楚炎不由得叹口气。 到底,他也是再没有什么旁的事情能够做,只得是为沈落掖好了被子,离开了木屋。 赵惊云正在亭子里吃着烧饼。 「师兄。」 赵惊云给楚炎递了一块烧饼过去。 楚炎接了去。 「多谢师弟。」 「师兄,师姐的伤如何?在石林的时候,我见着她那样痛苦……」 楚炎轻轻皱眉,道,「据我所知,师姐应该是练就了烈火之身,那痛苦,无异于是大能经历了一场历劫一样的痛苦。」 听得楚炎的话,赵惊云不由得更是心疼。他是那样的希望着自己的师姐能够好好的,可是看到了她在 石林里所经历的那样痛苦的事情,他当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够释怀了。 「烈火之身……」赵惊云只是想了想,便已经是觉着十分的痛苦不堪,眼下他还不知道应该如何,「如何才能够让师姐的伤尽快痊愈?」 「眼下你我能够为师姐做的,都比不上她自己能够做的,而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好好的陪伴在师姐的身边。别让她一个人太孤独的走这一条路。」 赵惊云听得楚炎的话,想了想,了然的点了点头。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一十章 花林 楚炎到底叹口气,抬眸看向了花林之上的清冷月色。 在那密林的晦暗之间,是见不着如此明朗的月光。 落在了花林之间,显出幽幽光辉。 楚炎在那晦暗的林子的时候,是有那么一刻,觉着自己要死在了那里。 而他还是走到了现在。 是沈落再一次救了他的性命。 而他自己,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从眼下的无措里挣脱出来,也能够为自己的师姐和自己的师弟做一些什么呢? 自从火列鼎的事情发生以后,几日来仿佛是已经过了沧海桑田一般,眼下终于是能够得了安宁,楚炎的心头翻覆着复杂的滋味,深深的反思着。 而他也不得不接受了,沈清和确实是已经离开了的事实。 他的师父,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了。 往后,他的身边只有沈落和赵惊云。 楚炎体会过失去自己的珍惜的人的滋味,而到了沈清和离开了自己的时候,虽然他不曾见着,但是他清楚的记着在火列鼎的海潮之上,翻覆着的烈火和魔气,那仿佛是末日一般的场面,留在楚炎的心里,让他难以能够平复。 沈清和便是在那火列鼎里离开的。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师父离开,他都不曾能够好好的说一声再见。 看着清冷的月色,楚炎深深叹口气。 他迫切的希望着自己能够成为拥有更大力量的人,希望着自己能够不必再成为那些魔修轻而易举便能够伤害的人。 终有一日,他要做能够为自己珍惜的人,给出力量的人。 赵惊云颇有些困意,吃完了烧饼以后,已经是趴在了石桌上。 他眯着眼睛,看到楚炎仰头看着夜空,神色是越来越凄凉的了。 赵惊云不禁也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从清原的后山离开的时候,便已经是陷入了那种落魄的悲怆里。 可是这两日来的纷乱和危机,他甚至是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小师兄,你在想什么?」 赵惊云开了口,轻轻询问道。 楚炎顿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到底是偏过头,看向了赵惊云。 「我想师父了。」 楚炎诚恳道。 赵惊云不由得垂眸,眼底已经是闪着泪光。 「我们……还没有能够见到师父最后一面……」 赵惊云悲伤道。 楚炎深吸口气。 清原的同门之间,只有沈落是亲眼见着了沈清和的离开。 他们没有见着自己的珍惜的人离开的场面都已经是这样的悲伤不堪,对于沈落那样尊敬师父想为师父和山门而守望千古的人,她又是会有多么的痛苦呢。 楚炎又想到了在石林里的时候,大抵是因为自己提起了沈宴卿,沈落才会像冷落他了一般。 想来,沈落从沈清和离开以后,诚然是一个人支撑着到了而今,她又怎么能够听得那些呢? 「离开的人便不会再回来了,但,我们要像师姐一样,好好的修炼,好好的守护着清原,这样,才不算辜负了师父。」 楚炎看着赵惊云的眼睛,安抚道。 赵惊云坚定的点头,「明白了,小师兄,往后我一定跟着你好好修炼。」 楚炎笑了一下,「你看你师兄我,像是能教给你什么的模样么?」 楚炎颇有些无奈道。 赵惊云滞了一下,抿了抿唇。 「唔,在我们之间,确实是只有师姐,才能够做独当一面的人。」 赵惊云认真道 。 「话虽然是这样,但是我们也不能够再让师姐为了保护我们而受伤了。」 楚炎看着赵惊云的眼睛,「惊云,师姐的心里,一定是比谁都要难受的。她最珍惜的就是师父和清原,和大师兄也是认识最早的,如今还被火列的烈火伤得至深。」 赵惊云叹口气。「是,师姐受了太多苦了。可是我却不能够帮到师姐什么。」 「你师兄也是一样。这些年来学的符咒之术,在大战之前,却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只能够让师姐来保护我。若是我能够做成什么,练一道精绝的符咒之术来,那便不会是如此被动了。」 「那我……我这些年来只跟着师父学了那入道之术,但资质实在愚钝,看起来我确实是只能够做些什么饭菜来的。在山里的时候,还能够整日醉心于此,而今颠沛路上,我诚然是做了废物了。」 赵惊云用落魄的声音说道。 「师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说起来,师姐要好好养伤,饭菜还得靠你,我才当真是什么也做不了的那个。」 楚炎自嘲道。 赵惊云看楚炎,无奈,两个人对视一笑。 楚炎想了想,道,「这样,从明日开始,师姐好好养伤,我修炼符咒之术,你好好为师姐准备可大补的饭菜。我们便在这幽冥山的花林里,好好的重整旗鼓。」 楚炎坚定的说起来。 赵惊云立刻是点头,「好,师兄。」 楚炎欢喜一笑,伸手去拍了拍赵惊云的肩膀,「好好休息吧。」 赵惊云「嗯」了一声,趴在石桌上睡去了。 楚炎也轻轻的靠在了亭子的柱子上。 他的心里还颇有些起伏。 但是到底,眼下的光景,已经是此间最好的一段。 无论过去的事情如何,那诚然是已经过去了。 往后的时间里,他还拥有着能够往前走的机会。 一路往前,再没有回头路能够走了。 楚炎抬起头,看着月色,就好像是在看着清原山上的夜色一般,他轻轻的想,「师父,弟子一定尽力走好接下来的路。」 楚炎的心里坚定着。 无论如何,他要做那个能够好好的走下去的人。 也能够帮着沈落走下去的人。 花林里月色弥漫,那样的动人而又美好。 眼下的光景便是这样的十分难得。 而楚炎的心里,是愈发的坚定。 在木屋里,一盏灯火亮着。 沈落躺在床榻上,手抓紧了被角。 诚然,在睡梦之中,她又陷入了深深的折磨里。 在石林里练就烈火之身,几乎是让她脱胎换骨了一回,凭着身上的真气支撑着,她才能够坚持下来。 而内府之间的平白剑的魔障之气,也只是暂时的被压制了下去。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内力和精神都十分薄弱之际,不管是来自烈火修炼之后的痛感,还是来自魔障的折磨,都疯狂的磨砺着沈落的心。 沈落痛苦的呜咽了一声。 她紧紧的闭着眼睛,希望着能够尽快毫无意识的睡过去。 她诚然是迫切的希望着自己能够好好休息一遭。 这两日以来经历的痛苦都已经是那样的灼烧着她的身心。 沈落没有什么能够支撑下去的力气了。 一直到了凌晨的时候,沈落才真的昏睡了过去。 疼痛是已经到了真正使得沈落麻木了一般,仿佛是解脱一般,沈落才能够当真没有了意识。 进入了昏昏的梦境里。 一片烈火燎原。 沈落一个人,往前走。 两旁也是烈火烧不尽。 沈落抬眸,看见了在烈火之外的沈清和。 沈清和已经是动身走远。 没有回头。 沈落想开口去喊沈清和,她想要能够把自己的师父留下,可是到底,沈落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对于沈清和来说,如今,是不是也能够算得是解脱呢? 沈落的心里,不禁是有了这样的念头。 沈清和是分明能够飞升得道的。 但是他并没有。 他是守在了清原山上,等待着自己的旧友转世,看着这一代的清原有了能够依托之人,为了将火列鼎封印,终究是为此而死。 沈清和这些年,便是为了守着一个清原而活。 沈落不禁想,她在清原山上,有自己的师父,有师兄,有两位师弟,因此,她才是觉着这些年的光阴而来,她将清原当成是她的归宿。在她的心里,清原是她的家。 可是对于沈清和来说,在没有他的这四位弟子的时候,他又是如何渡过来的呢? 在漫长岁月里,风雨如晦,沈清和是一个人,守在那没有人间烟火气的清原山上,一个人坐在古钟之前,一个人踱步在听风斋,一个人听夜雨,一个人走过这些年。 沈落不禁是想,如果是自己,这些年,又会过得如何呢? 身边不再有所珍惜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再走进她的心里的人,便是她守着清原山,千秋万代的走下去,那她自己,为的又是什么呢? 想到了这里,在沈落的眼前,烈火缓缓熄灭了,显现出的,是真正的清原山。 沈落深吸口气。 她没有往前。 在事情没有完成之前,她还不能回到清原山。 而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人影从清原的山道上走了过来。 沈宴卿。 他没有穿着他那一身红衣。 而是穿着初初入清原山,应该穿着的那一身素色衣裳。 沈宴卿是生得十分俊秀的。 穿上这一身素色衣裳,显得他多了一分清冷的气质。 沈落抿了抿唇。 她一时想要走近过去。 而她又不由得想到,沈宴卿,是想离开清原的。 那既然是他已经做了的决定,她又何必是再去说什么做什么了。 沈落到底是叹口气。 自己终究也不是那个能够将沈宴卿留下的人。 至于沈宴卿会不会回到清原…… 正如沈清和所说,顺心而为。 那是沈宴卿的事情了。 沈落垂眸,转了身,从清原的山道前离开了。 她并不知道,沈宴卿会不会来看她一眼。 沈落走过了山道,进了山中山。 山中山里却是宁静尤其。 并没有像沈落想得那样纷乱可怕。 沈落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怎么与她所想的是十分不一样的。 她往林子里又过去。 越发是感受到了十分荒凉的气息。 直到了这个时候,沈落才意识到了,这里并不是安宁,而是在已经经历了一场大乱之后,荒凉的了无生机。 沈落不禁握紧了拳头。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清香 山中山到底还是成了山劫之后难以躲过的荒荒之地。 沈落看着眼前的落败之境,心中起伏着凄凉。 她走过这一段路,没见着人迹,仿佛是所有的都不曾出现。 和她曾经经历的,是那样的相似。 沈落咬了咬唇。 思绪渐渐乱了起来,是昏沉的感觉侵袭了上来,沈落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没有了知觉。 花林里的清香蔓延着,日光渐渐的从东方的天边吐出鱼白色,穿过了林间,落在了花林里。 温暖的阳光终于是落了下来。 穿过了窗子,铺满了木屋。 沈落的手轻轻的动了动。 意识慢慢的翻涌了上来。 沈落睁开了眼睛。 血肉之间的创伤,仍然折磨着沈落。 沈落试图从床榻上起身,却很难能够支撑着自己做成这个动作。 沈落尝试了动弹了两下,没能够动身而起,到底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无奈,躺着了。 眼下所处之景,乃是一间木屋。 她是躺在了床榻上。 沈落轻轻扭过头,看向了窗子。 窗子掩着,她闻到了花香。 似乎是到了一片可以暂时寄身之地。 沈落呼出口气。 她尝试着动弹自己的手臂,以求能够尽快起身。 这个时候听得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沈落偏过头去。 走进木屋的楚炎看着沈落的动作,立刻是喜悦起来,「惊云,师姐醒过来了,把饭菜端进来吧。」 沈落见着楚炎,轻轻勾唇,「师弟。」 楚炎便动身快步到了沈落的身边。 「师姐,你觉着如何?」 楚炎忙关切道。 沈落轻轻抿唇,「我没什么事情,放心。只要休养,便能够好起来。」 楚炎道,「师姐慢慢休养,不必再担忧什么。我们来到了幽冥山的花林,这里乃是能够让你好好静养的安逸之地。」 沈落默默听着,了然的点了一下头,「眼下我也诚然是做不了别的什么。」 楚炎看沈落的眼底一瞬间闪过的失落的情绪,立刻是心疼的握住了她的肩膀,「师姐,我们已经从火列魔修追杀的这一场大劫里走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一定能够好好走下去。」 沈落浅浅一笑。 她闻到了花香和饭香。 给了她极大的温柔的慰藉。 沈落闭了闭眼睛,「我也相信。」 沈落用平静但是又十分坚定的声音道。 看着沈落,楚炎揉了揉她的肩头。 这时候赵惊云端着饭菜进来。 「师姐,饭菜来了。」 沈落轻轻抿唇,眼下她并不想吃什么,只是赵惊云既然已经是来了,她又实在是怕自己不愿吃什么而让她的两位师弟担忧,无奈,沈落抬手,按在了床板上,支撑着自己所有的气力,才终于是勉强撑起了上半身。 这么一个动作,沈落的额头已经是溢出了一些汗滴。 楚炎扶着沈落,「师姐,你……」 沈落轻轻的抵着床头,摇了摇头,「没事儿。」 「师姐,我在溪流中抓的鱼,炖的鱼汤,还有下山的时候带着的干粮。」 赵惊云靠近在了沈落的身边,端着一碗鱼汤和两块烧饼。 沈落一笑,「多谢师弟。」 「我来帮师姐。」 赵惊云说着便是要给沈落喂汤。 沈落忙道,「师弟辛苦了,我自己来就好。」她动手从盘子上端过了鱼汤,两只手端着。 沈落喝了一口。 温暖而又美味。 这么一点熟悉的烟火气的滋味,深深的激荡着沈落的心扉。 一时之间,沈落几乎是觉着自己快落下了眼泪来。 而到底,她是将自己心头的酸涩都压制了下去。 既然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来,她便不会再让轻易难受。 无论做什么,都要有一颗强大的心。 如果她都不能够支撑得住,那往后的路,又该怎么走? 「怎么样?」 赵惊云看着沈落的眼睛。 沈落微笑,「好喝,师弟的手艺,我从来是喜欢的。」 赵惊云温馨一笑,「是师姐喜欢就好。」 沈落又动手拿过了烧饼,吃了起来。 她一边吃着,一边默默想着。 在混沌梦境之中,她看见了而今山中山的惨状。 沈落的心里对比是颇担忧的。 想要尽快往山中山去,她便是恢复的好。 「师姐在想什么?」 楚炎询问道。 沈落抿了抿唇,「想我们还能够得此安逸之地,落脚休息。」 楚炎听得此话,深吸口气,「师姐,若是我能够帮到你什么,也不必让你如此受苦。」 「小炎,人各有路要走。米你和惊云都是师弟,从小师父对你们也是关心过于旁的,我是你们的师姐,我对你们的心情,和师父的是一样的。如今只要是你们能够好好的,我也是能够向师父和清原交代了。」 沈落坦然道,「师父和师兄不在,担子便是应该落在我的身上,而我,也是要尽自己的全力,将这担子牢牢的接住。无论如何,我也是要用上最大的力气。你和惊云,能够好好的,对我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 看着沈落的眼睛,楚炎和赵惊云都不由得感觉到温暖而又亏欠。 到底,他们却也是得靠着自己的师姐走过这一道。 「师姐,眼下你不要再多想了什么,一定要好好的养伤。你好好的养伤,我们也才是能够放心。」 楚炎温柔道。 沈落点了一下头,「放心吧。我一定是比任何人,都要珍惜我自己。」 而后,沈落便不说了,继续喝汤,吃了烧饼。 吃过饭以后,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便退了出去,以让沈落继续好好的静养着。 沈落见着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已经离开了木屋,关上了门,才忍着痛苦、神色难看的躺了回去。 身上的疼痛的滋味几乎是像穿过了骨头一般。 沈落皱着眉头。 她想了想,还是以自己的真气在体内流窜了开来,以此才能够尽快恢复。 而放在床边的平白剑,此时晃过了一道光。 沈落淡淡的看了那剑身一眼。 她心道,而今平白剑已经是受着她的掌控了,无论这把剑是还要如何想要以魔障控制住她的心,她都要用自己的全部心力压制下去。 而今她已经是成了烈火之身。 如果再被平白剑控制着,只怕爆发出来的魔障之力,会更加的可怕。 没有那烈火之身的时候,当平白剑试图控制着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对楚炎和赵惊云有那样冷落的态度了,如果是往后再被控制了,那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沈落不由得担忧。 因此,她在心里更是告诫着自己,她要摒弃去所有的执念和杂念, 她要知道自己真正要守护的、想爱着的是什么。 以此,她才能够抵抗平白剑的魔障,而不是被控制着。 沈落已经是经历过了那些被控制的时刻。 而平白剑的控制,诚然是印在了她的真气之间,往后只要是到了她的心绪不能够全然冷静的时候,平白剑的魔障便会翻涌而出。这是沈落而今十分明白的事情。 唯有让自己的心底澄澈,对于任何事情都不必有情绪波澜,才能够真正的做了那可以挣脱一切魔气而涅槃重生的人。 沈落的心里是这样的告诫着自己,她也知道自己必须是要长久的坚持着,唯有以此才能够挣脱所有磨难困顿,也唯有以此,她才能够成为更强大的人,好好的走下去。 沈落的心里不断的重申着这样的念头,以此来坚定着自己的心。 尽管这一道走过来意味着的磨难是她所不能够想象的事情,但是到底,她还是走到了这一日。 沈落的心里是愈发坚定着只要自己是能够坚持着走下去,便是能够走到了自己所想要的那一刻去。 沈落深吸口气,继续用真气在自己的体内慢慢的磨练着。 日头高升着,山林里车马停歇。 官道上已经是能够见着了人间赶路的人,这意味着便是出了那道山了。 一行人在此落脚休息。 沈宴卿仍然是在车轿里。 不过这一次,他是在打坐着。 他的精神是愈发的混沌了。 很多时候甚至是都不能够了然自己的心里的念头到底是如何。 他仿佛是见不着自己的心意,只能够是顺着眼下的路走下去。 他颇有些想要从一片混沌之间,听一听自己的心里最真切的念头,奈何他愈发发现,自己这样的所求,似乎都是很难能够达成的。 从离开了清原山以后,他便发觉,大抵是自己活得愈发像行尸走肉了。 他做了那个背离了自己的同门的人。 而他诚然又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确实是做了那背离清原的人。 沈宴卿的心里终日便是在混沌和晦暗的笼罩之下,愈发难以能够看的透彻自己原本的心意。 而他决定打坐着。 他要用自己的真气涤荡出自己的心。 他想要能够挣脱出来。 而在这个时候,他听得了车轿之外,响起了呼喊的声音。 那声音,他似乎是有些熟悉的。 沈宴卿不由得皱眉,立刻是掀起了车帘,看了过去。 他看见了从山道之上来了一行人,为首的便是穿着道服的人,他所知道的那个—— 执刀门的门主。 沈宴卿不由得微微拧眉,心道他是怎么会出现在了这个地方,难道是为了…… 这把刀来的? 沈宴卿看向了放在自己的手边的那把大刀。 他不禁是思量了什么。 「小王爷受伤了,有什么事情,你且与我说起来吧。」 林副将看着赶来的执刀门门主刑刻雲,说道。 刑刻雲坦然,「我有事情,是要和沈宴卿见面说。」 「这……」 林副将颇有些无奈。 「没想到沈宴卿竟然是官路上的人啊,而今是从清原离开了?火列是不会放过清原的,你们这是带着他们逃了?」 刑刻雲看着林副将,又说起来。他的语气里带了一些惊奇的意味。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一十二章 道印 林副将听得刑刻雲的话,立刻是蹙眉。 他心中已然是十分怕着沈宴卿会反悔,一日没有回到天域州,他的心里便是难安。 而这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道修,说出来这样的话来,他不禁是颇有些慌乱。 林副将稍稍的克制着自己的脸色。 「你到底是想做什么来的?我们一行,已经是走出了道修界一带,是什么意思,这也不消多说了吧。」 林副将对上刑刻雲的目光,轻轻说道。 刑刻雲垂眸,想了想。 他自然是了然了过来林副将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沈宴卿乃是清原山的大弟子吧,而今他离开了清原山,那清原是要如何?」 刑刻雲说道。 林副将仍然是皱着眉头。 「你又是什么人,这桩事情,难道还要向你来解释一遭么?」 林副将有些不耐烦道。 刑刻雲淡淡的一点头。 「唔,好吧。」 刑刻雲想了想,「清原会如何,也确实不是我该去想的事情。但是,我还是要见沈宴卿一面。这是重要的事情。」 林副将抿唇,「这恐怕不行。」 「为何?沈宴卿现在是连人都不能够见的么?难道也是知道自己在危难时刻离开了清原山,乃是十分丢脸的事情么?」 刑刻雲不客气的说道。 林副将立刻是起了怒意。 「你……!你到底是有什么意图?」 刑刻雲看着林副将的这个态度,便是更明白了一些,轻轻的笑了一下,「也不必是如此动火吧。我和清原山并没有什么关系,而今道修界大乱,我想着,明哲保身,才是该走的路。我的心里就是如此想的,沈宴卿所做的决定,我自然也是能够明白。我又不是来替他死去的师父来批判他的。我来找他,诚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刑刻雲说道,「是与清原山没有关系的。」 林副将看着刑刻雲,揣摩着他的身份。 可是听林副将所说的这些话,他诚然是不想沈宴卿和他碰面。 沈宴卿的心里对于离开清原山的事情,原本便已经不是情愿的,这其中还有楚阁道士的一番设计,才能够如今这个结果来。在回到天域州之前,林副将着实是不想要看到任何一分意外的可能性。 「抱歉了,小王爷而今在休息,谁都不能够见。」 林副将对刑刻雲诚恳道。 刑刻雲皱了皱眉。 对于此,他显然是不买账的。 他淡淡的笑了一下。「怎么,还不敢见人了么?我说了,我和清原山是没有任何的关系,也绝不会因为沈宴卿离开了清原山的事情而说什么嘲讽的话。可是你们如果是这样避讳了,我却当真是想要说一说的。我还以为沈宴卿是有资质,心性坚定之人,没有想到也不过是如此罢,想来如果沈清和还能够睁开眼睛,见着自己的大弟子竟然是如此逃离而去,不知道是会做什么感想了!」 刑刻雲毫无留情的说道。 听得刑刻雲这样一番拱火,林副将立刻是恼怒到了极点。 「来人,将这位,请离这里。」 林副将冷冷道。 这个时候,左右的王府的侍卫便是一拥而上,拦在了刑刻雲的身边。 刑刻雲抬手阻拦,「呵,如此心虚之人,我也无话可多说!我为什么要见沈宴卿,沈宴卿是比谁都明白的!」 「拦走!」 林副将怒道。 一时之间,此处便是乱了起来。 而这个时 候,沈宴卿快步从马车的方向走了过来。 「住手!」 听得是沈宴卿的声音,林副将不由得慌乱蹙眉。 「小王爷……」 林副将忙是迎上了沈宴卿,走近到了他的身边去,「小王爷,你不是在马车上休养着……怎么出来了?」 沈宴卿坦然的向被侍卫阻拦着的刑刻雲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轻轻的抿了抿唇。 刑刻雲也看向了他,目光里带了一些不屑的意味。 沈宴卿沉沉叹口气,随即看向了林副将,「林副将,他是我认识的人。」 林副将愣了一下,「可是,小王爷……」 沈宴卿摇了摇头,没有再理会林副将,而是朝着刑刻雲的方向走了过去,他握了握所带的大刀,心头不由得浅浅起伏着。 沈宴卿看了看左右侍卫,「你们退下吧。」 左右侍卫无法,便只得是退了去。 刑刻雲看沈宴卿,淡淡一笑,「呵,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都要推脱了去的。」 沈宴卿深吸口气,抬起手将大刀交向了刑刻雲的方向。 「你的。」 刑刻雲见着沈宴卿坦然的模样和无起伏的脸色,不由得轻轻的滞了一下。 他又把目光往大刀上看了看。 「你跟我过来说。」 刑刻雲淡然道,而后便转身往官道一边的林子里去。 沈宴卿轻轻垂眸,放下了手,朝着刑刻雲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王爷……」 林副将看沈宴卿跟着刑刻雲的方向去,立刻是要跟了上去。 沈宴卿蹙眉冷声道,「别跟着我。」 林副将只得是停下了步子。 他颇有些无奈的叹口气。 沈宴卿随着刑刻雲到了林子的古树旁。 刑刻雲抬眸,看了沈宴卿一会儿。 「你的脸色不太好,内府重创,精神不振。你现在的状态,诚然是不像一个能够用刀的道修了。」 刑刻雲淡淡道。 沈宴卿抿了抿唇。 他自从离开了清原山以后,便是愈发的觉着昏昏沉沉。 大概,那一片深深的混沌,就是他给自己建立起来的防御机制,是要他无论在什么什么时候都能够坦然的走下去,好像是以此便能够忘记了,他是怎么样离开了清原山,怎么样的软弱和无能。 「你是怎么了?」 刑刻雲又问了一句。 沈宴卿听得刑刻雲的这话,到底是深吸口气。 刑刻雲说出此话,一瞬间仿佛是敲打在了他的心底。 是啊,他怎么了? 是不能够接受了这样的自己便是由自己来做出了决定,走到了而今这一步,都是他愿意的……还是他愈发不能够接受所谓安逸,这些都是和清原从此割裂,而他却不敢承认,只能够是无头绪的躲避么? 「我……」 沈宴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一时竟然是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了。 刑刻雲看着沈宴卿的脸色,淡淡的抿了抿唇。 「唔,说起来,我是真心佩服沈清和。」 刑刻雲握了握拳头,靠在了古树上。 「和李显那样的自诩的所谓正道之人相比,沈掌门所走的路,才是真正的道。他所谋求的道义,是我所见过的,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刑刻雲的语气里带了一些苍凉,也不由得抬起头看了看林上的天空,仿佛是在悼念着。 沈宴卿深吸口气。 听得 沈清和的名字,他心中抽痛。 他往后,再也不会见着沈清和了。 二十年的光阴,原来也是一晃便过去了。而在他的应所珍惜着的人,终究是不会再回到自己的身边了。 沈宴卿的心口起伏着剧痛。 刑刻雲叹口气,又看向了沈宴卿。 「你离开了清原,怎么想的?你是清原的大弟子,往后便不管了?」 刑刻雲淡淡问道。 沈宴卿皱了皱眉。 对于此,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说起来。 心中那种一片混沌的滋味又翻涌了上来。 似乎是只要他想到清原,想到了那一日沈落将掌门印交给他的时候的目光,而他最后却是将掌门印弃了回去。 沈落和他说起的话,是在他的心里起伏着,如刺刀一样的割上他的心口。沈宴卿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仿佛是在用上了自己的全部力气,以让自己不必再被困在其中。 看着沈宴卿的脸色,刑刻雲不禁是觉着十分奇怪。 他想了想,立刻是伸出手去抓上了沈宴卿的手腕。 而感觉到了沈宴卿的内府里,有道印在其间窜着,形成了某种阻碍,刑刻雲又盯着沈宴卿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一瞬间便是了然了过来,难怪沈宴卿看起来是这样的沉沦一般。 原来在他的内府之间,已经是受着如此折磨。 这着实是让人颇有些奇怪的。 难道是在那一日海潮之上,遗留下来的什么困顿? 刑刻雲的心里是闪过了这样的猜测,他放开了沈宴卿的手,一时之间诚然是想要和沈宴卿说起什么话来,不过随即又想,这与他,又是有什么干系? 清原会走向什么路,不是已经十分显而易见了么? 就算沈宴卿还留在了清原山,也是躲不过一死的命运。 火列是绝不会放过清原的。 而沈宴卿,还有沈落,即便是拥有着在年轻的道修之间十分显露的力量,到底却也不会是那和清原同出一宗而又走上魔路的火列的对手。 火列鼎的封印已经被解除,那就意味着魔头境祁已经是从中全身而退。 清原的结局……已经是定下了的…… 刑刻雲摇了摇头。 「唉……」 刑刻雲叹口气,眼底闪过了一丝苍凉。 「沈掌门是真正的以身殉道之人。他分明是拥有能够飞升的力量,不必再受修真之苦的侵扰,为了清原,他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来。」 刑刻雲叹口气,「我竟然也会想,如果他的弟子,能够真正的接过了他的衣钵,或许才是没有遗憾的吧。只可惜,这世间的事情便是充满了遗憾,就算是像沈掌门这样的大能,也是躲不过的。」 刑刻雲的语气里带着悲哀的意味。 沈宴卿听着刑刻雲的话,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他的心里起伏着悲怆和无奈,而刚刚要爆发出来的难忍的滋味,又被那一片混沌掩盖了下去。 沈宴卿不由得低吼了一声,是带着深深的痛苦的。 刑刻雲看了沈宴卿一眼,不禁皱了皱眉。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一十三章 悔恨 刑刻雲的脸色看起来诚然是颇有些悲怆的。 他看了沈宴卿一会儿。 刑刻雲的心里起伏着一些考量。 方才他探了沈宴卿的内府,察觉到了那一片混沌所在之处,那诚然是让刑刻雲感觉到十分惊奇的,而眼下确切的事情又是在于,清原注定是要灭亡在了火列的手下,也没有什么旁的好说的了。 「沈掌门而今已经离去,清原的前路不必多说。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不禁觉着是十分可惜。可是这世间的事情却又是诚然如此,没有一个能够说得上道理的地方。」 刑刻雲叹口气。 「我是当真为了沈掌门的道义而赞叹。」 刑刻雲诚恳道。 沈宴卿深吸口气。 他知道着自己的师父是如何护着清原山的,即便他已经是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却还是坚定的从这条路走了下去。 而他却是离开了清原山。 沈宴卿不由得蹙眉。 他握紧着拳头,心里在起伏着,而混沌和痛苦的感觉却也是随之而愈发深刻了起来。沈宴卿当真是颇有些不愿意随着心中的混沌而不堪的泥沙俱下,可是每每想到了清原山的而今之局,他便又是抗拒一般。 「说起来,我心里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在海潮之上所发生的事情。」 刑刻雲轻轻垂眸,脸色上闪过了一丝悲怆,颇有些无奈的说起来。 沈宴卿顿了一下,对上了刑刻雲的目光。 刑刻雲看了沈宴卿一眼,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开口说道,「如果早知道,沈掌门因此丧命,或许,我不该站在李显的那一边。」 沈宴卿蹙眉,「李显的目的,就是在我师父身上?」 刑刻雲抿了抿唇。 「他为的是自己。」 「布阵,攫取力量,等到沈掌门和火列的大魔对抗之际,他坐收渔利。」 刑刻雲淡淡道。 沈宴卿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如果当日在海潮之上,你们一行的布阵是为了帮我师父封住火列鼎,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沈宴卿的声音颤抖着。 「火列的人也到了。没能够发生的事情,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 刑刻雲抿了抿唇,道。 「可是,在我师父以封印锁封火列鼎的时候,那个时候火列的人还没有出现,你们在那个时候却已经是对我师父的真气动手了。」 沈宴卿皱紧了眉头。 一时之间,他的心里生出了浓重的杀气。他几乎是当真便想要将那日在海潮之事的时候出现的所有道修界的人都杀了才好。 即便他的心里在此时此刻已经是非常明白,李显和刑刻雲都是在这桩事情里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他到底只能够是压制下了火气。 他并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他已经是从清原山离开了,他是清原山最为懦弱的人,他看起来似乎是不可一世,自诩自己是能够摆平了天下事,是从天地劫里走出来的真正有天资的人,是能够将自己的同门护在身后的有道之人。他的目中可以不见这世间的任何也能够闯出一片他的天地来,身上流淌而沸腾的真气便能够叫他驰骋万里。而现实却是,他并不能够见着所谓万里。 天地之大,他却是连自己心中的一隅都逃不出去。 他是这一代的清原弟子之间,最为软弱的那一个。 连赵惊云都能够在困顿的时候坚定的站在了沈落的身边,而他却是将掌门印还给了沈落。 在沈落与自己说起来那些戳破了他的心思的话的时候,他 没有能够给一分可以让沈落安心的安慰。 他做了离开了沈落的那个师兄。 也难怪,沈落这些年来,都不愿意相信他。 沈落才是那心境澄澈之人。 她能够早早的便知道了他沈宴卿不是值得依托之人。 沈宴卿靠在了古树上,悲怆的叹口气。 「是,因此我很悔恨。」 刑刻雲也叹口气。 「我也会想,如果我们能够坚定的为沈掌门的封印之事而布阵,事情是不是就会有不同。尤其,当我知道了沈掌门凶多吉少的那一刻……」 刑刻雲悲哀的摇了摇头。 「唔,还有这修真界因此而将大乱的事情。」刑刻雲悲哀道,「如果这次道修界愿意出手好好的帮沈掌门一次,彻底封印住火列的那个大魔,道修界便至少是能够维持着平静,度过漫漫春秋。可是而今,火列大魔逃离了封印之地,道修界的大能沈掌门却是陨落。一旦火列大魔重塑真气,卷土重来。修真界会是什么模样,那诚然是让人不敢想的了。也许,这也是要落在了道修界之上的一桩恶报吧。自从这多年间大兴道修,修真界便是风雨不定,各方宗门和各方势力都想借机从中谋求,练成大魔或者是大能,更是一众道修,费尽心思想成的事情,而今是走到了这一步来,道修界想必也是人人自危,往后到底会是如何,诚然是让人难以琢磨。」 听着刑刻雲的话,沈宴卿也在心里默默揣摩。 他懂得刑刻雲的意思,却也是因此而愈发感叹自己力量的渺小。 他原本是以为这天地之大又是如何,能够从天地劫之间飞升而出,他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而真实的事情却是,他并不能够做出分毫的成就来。 「唉,当真是让人害怕的啊。不过说起来,我已经是走过了这些年……似乎,也不该再害怕?你的那几个同门,恐怕而今已经是死在了火列的魔修手下,他们走到了这一步来,都不曾害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往上比,沈掌门那样分明能够飞升大能,都愿意为心中之道度过如此漫漫春秋,最终是为之献身,也并不有退缩之意……世间之事,经过了这一遭,我竟然是更有些看得清楚了,如此一来,诚然也是没那么多心中起伏了。」 刑刻雲淡淡的说起来。 沈宴卿不由得红了眼眶。 「你说……清原山……我师妹他们……」 沈宴卿握着的拳头在这一刻终究是顿住,指尖嵌入了掌心的血肉之中,声音里也是带着隐隐的泣音。 刑刻雲看了沈宴卿一眼,叹口气。 到底是千年人,那多年而来的情义,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刑刻雲轻轻道,「火列魔修这两日以来,一直是在清原山和山中山围杀作恶。李显,我,都险些着了道。我们本打算是往清原山去看看,能否……唔,寻着些什么清原的法宝的,但是清原山门已经是禁闭,我们寻到了后山去,只见后山林道,正有交战痕迹,鲜血淋漓,烈火不尽。那该是什么,已然十分显然。」 沈宴卿的心口登时痛得犹如千刀万剐。 他听得刑刻雲的话,这两日以来在他的心里沉寂着的痛苦和折磨,都好似那海潮之上的烈火一般烧了出来,深深的燃烧在了沈宴卿的心底。 沈宴卿料想过事情会行至如此。 而当真正的听闻了的那一刻,哪怕是内府之上的那一片混沌,一瞬间都激荡而开。 「我……」 沈宴卿缓缓低下头,眼眶红着,克制着痛苦。 「接受就好,这也并非是什么揣摩不到的事情,事情诚然就是如此。沈宴卿,在你的心里,应该也是十分明 白的,你师妹师弟,他们是躲不过火列的追杀的。而且,火列那些魔修,这一次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就连我们一行,都险些无处可逃,更何况是他们呢?」 刑刻雲轻轻说起来。 沈宴卿蹙眉,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够克制着自己此时此刻疯狂的情绪起伏。 「说起来,你的师妹,还是十分有本事的,在海潮之上的时候,她还是救了你们一命的。」 刑刻雲又说起来。 沈宴卿咬唇。 沈落……他的师妹…… 那一身青色的衣裳,在清原的山道上。 分开的时候的清澈却也似乎是带着不甘的目光。 沈宴卿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够从中挣脱而出。 「火列的目标,接下来不知道是会落在了什么地方。不过可以想到的是,往后道修界,定然是不会太平了。而我执刀门,还是逃了去。」 刑刻雲淡淡说起来。 沈宴卿喘息着。 他是多么希望,沈落他们也能够像他一样,从清原山逃了。 和他一起回到天域州,便会是另一段故事了。 可是沈宴卿的心里却也是十分了然。 沈落的心里所坚定着的事情,便是守护着清原,守护着师父的夙愿,守护着自己的同门。如果是让她做出选择来,她是会把这其中的任何一样,都摆在了她自己的性命之前。 沈落便是这样。 沈宴卿的心里起伏着悲伤的念头。 「李显……我是不该听了他的话的,如果我能够帮帮沈掌门……沈宴卿,你能够明白,其实,我也是向你来,表达我的悔恨么?」 刑刻雲深吸口气,到底是说出了这句话。 「如果沈掌门还在,这些话,我是要说给沈掌门听的。而今清原山,便是只剩着你一个人了。不过,等你回到了天域州,过了一年半载的时间去,也便是能够将你在清原山上所度过的这一段岁月,彻彻底底的忘记了。但是我想与你说起来的话,还是要和你说了。如此,我也能够,稍稍安心一些。」 刑刻雲诚恳道。 沈宴卿轻轻拧眉。 「那我……」 沈宴卿的声音颤抖而又沙哑着。 刑刻雲看见了沈宴卿的眼底的泪光。 「我还能够做什么呢?」 沈宴卿看着刑刻雲,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哀伤和无措。 看着沈宴卿红着的眼眶,刑刻雲诚然是颇有些无奈,他摇了摇头。 这世间的事情……又是如何能够求得完满呢?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一十四章 粉衣 花林里粉色花开满了,扑鼻而来的香气弥漫着,是那样的令人心旷神怡。 无尽的花海,仿佛是承载了无尽的希望。 在奔流的杀戮之河外,能够求得如此花林这样一片宁静之地,乃是十分不易。 花林之间的那处木屋,赵惊云正做着饭菜,饭菜香气漫漫。 楚炎则是在一棵花树之下修炼符咒之术。 目光穿过窗子,沈落能够看见楚炎苦于修炼的身影。 她打坐在床榻上,脸色仍然是带着苍白。 此地,尤其是像一片世外桃源。 眼下这样的一份安逸,诚然是世间难求。 沈落不禁想到,那清冽鸟便是为着他们的。清冽鸟初初将他们送来这座密林的时候,沈落便想着这样一片晦暗难测的密林之间,定然是藏着玄机的,如今这一看来,清冽鸟便是为了能够将他们一行送到能够求得安宁之地。 沈落的心里轻轻起伏着。 清冽鸟平素时候是见不着它的身影的,而在清原山的危急时刻,却又是出现在侧,以它的全部心力,来守护着清原。 清冽鸟都是如此,又何况是人。 沈落轻轻抿唇,心中又是闪过了一个空妄的念头,不过随即她便是将自己心头翻覆着的失落的情绪压制了下去。沈落的心里是十分清楚的,无论是走到了什么时候,她都不能够再去做伤心失落的那个人。 世间之事,又怎么会尽如她的心意? 而她所能够做的,也只是坚守着,一步一步走下去。 这样想着,沈落深吸口气。 她又提了一道真气在内府,收回了望向楚炎的目光,静心修炼了。 花林之间,楚炎是画了一道伤敌的符咒。 连着调息几次,却又未能够将这一道咒术成形。 楚炎颇有些无奈,微微蹙眉。 鼻间的花香深深的萦绕着,楚炎微微拧眉,一时之间竟然是觉着十分恍然。 在一段时光流淌过去却仿佛是有沧海桑田的变化之际,在眼下符咒之术未能够成形之际,他想念着沈清和,也感念着这天地之大,他却是在什么时候才能够走上他的归途? 楚炎不由得叹了口气。 而那花香,诚然是让他温柔的想起了心里所怀念着的人。 他想到了花仙。 那弥漫的花香,似乎也是那样的熟悉,而一去经年,他到底是走不回那段年少无知却也欢心无忧的日子,在清原山门之外的山岗上,在弥漫开来的花香之间,陪伴在他的身边的人,正是有花仙。 能够夺走他所珍惜的人的命运总是来之匆匆而又来势汹汹,花仙已然是离开了他,他的师父也是离开了他,他的师姐受尽烈火灼烧之苦,而他,却是什么也没有能够做成的。 难道在往后的漫漫岁月里,他还想要看着自己的师姐和师弟也从自己的身边离开么? 想到了这里,楚炎的心头一紧。他怎么能够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楚炎立刻是又从失落的情绪里抽身了出来,将自己的心力放在了符咒之上。 他闭上了眼睛。 默念口诀,手指轻轻画着,带出了一道蓝色的真气。 蓝色的真气在空中翻飞着,楚炎咬着牙,竭力的维持住真气的延续。 尽管那对于真气薄弱的他来说,诚然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而他用尽着自己的气力,蓝色的真气才窜着,几次不稳的欲断裂之后,都堪堪的牢固着真气的激荡。 楚炎感觉到手上的力气,似乎是越来越盛大的了。 他在这个时候 不禁是皱了皱眉,随即,那真气便是翻飞起来,蓝色火焰变得愈发强烈,一道符咒成了形。 楚炎感应到了符咒将成,立刻是睁开了眼睛。 透过着眼前这一道蓝色的符咒,他竟然是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楚炎立刻是一滞,随后不由得紧紧咬唇。 他竟然在那蓝色的符咒的旋飞之间,仿佛是远远的瞧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人穿着粉色的衣裳,正是这花林的颜色,生的漂亮极了,望着他看,那模样,正是花仙的模样。 楚炎不禁是愣住了。 花仙? 难道他是,出现了幻觉? 楚炎愈发难解怎么会出现了如此情况,而在他心头翻覆了一阵苦涩之后,同时也是明白了过来,花仙已经是不会再回来了。无论如何,他必须是要接受了这个结果,就像要接受了往后没有了沈清和的庇佑,他们清原三人,也是要坚定的走重振清原的路的。 楚炎垂眸,错开了和花仙的对视。 蓝色的符咒仍然是在飞旋着,而楚炎也惊奇的发现了,那不远处的花林之下的漂亮女子,似乎并非是他幻变出来的人物。 他惊奇的抬眸,分明是见着了那穿着粉色衣裳的漂亮姑娘,还是在花林那处站着。 她带着浓浓笑意,望着他的方向来。 楚炎在这个时候诚然是颇有些疑虑,那姑娘的模样又实在是太像花仙,他想来莫不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可是掌控着符咒,蓝色的真气仍然是能够受着他的控制的。 楚炎不禁拧眉,到底是起身,朝着那花林的一边,那位粉色衣裳的姑娘的方向走了过去。 粉色衣裳姑娘见着楚炎靠近过来,笑容更为甜蜜,「你那符咒唤醒了我。」 楚炎顿了一下,抬手要收了真气。 「唔!且慢!」 粉色衣裳姑娘立刻是开口阻拦楚炎。 楚炎看着粉色衣裳姑娘的脸,她的模样与花仙近乎是别无二致,而这世间又怎么会有如此之事? 难道是因为凭着他的符咒唤醒的,才让这姑娘也生出了这样喜人的模样? 楚炎的心里微微颤抖,一时不知道是要如何。 看着楚炎那颇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脸色,粉色衣裳姑娘轻轻笑了笑,「你也不必惊慌。难不成我的模样是十分可怕?好不容易得了真气能够幻变成人形看看这山林,你便也是成全了我吧。这一片花林可都是我的地方,我知道与你同行的那两人,一个受了伤,一个在做着饭菜,我知道这花林里有疗伤的好花果,也可以带你过去。」 楚炎听着粉色衣裳姑娘的话,心中是半信半疑的。不过一听闻她说起来的疗伤之物,楚炎的心里又有了算计,沈落重伤,若是当真是能够受到这么一段帮助,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而他且跟着这姑娘走一遭,自然也就是知道了事情的真假了。 「你说的那花果,是在什么地方?」 楚炎询问道。 粉色衣裳姑娘一笑,「你随我来。」 楚炎轻轻抿唇,跟上了那粉色衣裳姑娘。 丛林里日光幽幽。 刑刻雲还和沈宴卿立在一起。 他心里颇有些起伏。 他了然了沈宴卿的心意,沈宴卿走到了这里来,大抵也是有着他的苦处的。 而事实也是,沈宴卿并不是像沈清和那样的能够坚定到底的人,他的心里一旦有了动摇,便是能够给了人可趁之机的。 而沈宴卿眼下又是向他询问起来事情到底是应该如何做的事情,让刑刻雲的心里还是颇有些难受。 他一时之 间当真是想要开口和沈宴卿说起来他的内府被一片混沌压制了下去的事情。 可是,这其间缘故,又是谁能够说得清楚的? 若是这便是沈宴卿他自己的心中所求,他再说什么,又是为的什么? 就算这不是沈宴卿的心中所求,可是他已经是走到了这一步来,这世间的事情已经是如此注定,此间也已经尘埃落定,清原山只能够是如此,道修界也并不会因为一个沈宴卿便换了模样,因此,又有什么好说的? 「刀既然是落在了你的手里,我想……你和它,还算是有一段缘分的吧?」 刑刻雲轻轻说起来。 沈宴卿轻轻抬起了大刀。 「我是应该还给你的。」 沈宴卿道。 刑刻雲摇了摇头,「罢了,这把宝刀,自从我得来以来,都是没有像那日在海潮之上,在你的手上,它所迸发出的那样强烈的力量,你的真气很深厚,这是不能够被否认的事情。」 刑刻雲笑了一下,「道修修炼之事,诚然也是让人琢磨不透。我是执刀门的门主,按理说,无论是如何,我对刀的控制,也应该是比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要厉害的多的。可是,唔……确实也是要说实话,在海潮之上,这把刀在你的手上所迸发出来的力量,才是我一直以来想要看到却没有能够看到的。」 刑刻雲呼出口气,「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确实是有些打击在的。」 刑刻雲又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沈宴卿轻轻垂眸。 他诚然是没有想到这样的一桩事情来。 「我想,这把刀还是留在你的手上吧。不过,眼下你是要回到了天域州享乐去了,作为刀主,你会否舍弃了它呢?」 刑刻雲思量道。 沈宴卿抿唇,他心中暗暗浮起了念头来,尽管眼下事情虽然是如此,已经是没有了改变的路能够走,可是……他确实是要这样,度过了这一生么? 沈宴卿皱眉,他的心里并不是如此想。 如果他能够成了强大之人,如果他还有机会能够应了沈清和的期望,他定然是要……紧紧的抓着机会。 他已经是走到了这一步来,悔恨的感觉在他的心里丛生一般,而能够守护的所有,在这几日的时间里似乎便已经是烟云一般消散,他的心中有着真切的剧痛,在剧痛之间,也生长出了真正的不甘。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一十五章 花果 沈宴卿想,他不会将这大刀舍弃的了。 「我会留着它。」 沈宴卿开口道。 刑刻雲看着沈宴卿,看得清楚他的眼底的悲怆和凄凉。 而似乎正是因为着这悲怆的所在,刑刻雲不禁是觉着,在沈宴卿的心里,定然是不会打算就此而罢了的。 刑刻雲呼出口气。 「这把刀,是叫清猎刀,乃是从极地之间,吸取天地日月之精华,经过了沧桑而变的淬炼,由极地的刀客,打造而成的。这把刀,我是找了很久的。」 刑刻雲坦然道。 沈宴卿了然刑刻雲的意思。 这把清猎刀,乃是真正的宝刀。是刑刻雲所追寻之物。 「哪怕我是执刀门的门主,已经多年修行此道,在追寻多年得了这清猎刀之后,却还是没能够将其的力量发挥而出。而沈宴卿,你第一次得了清猎刀的时候,便已经是能够窥探到了它的力量。你的真气深厚,或许这才是能够打开清猎刀的真正法门吧。」 刑刻雲的语气里带了一分遗憾的意味。 「我自是爱刀之人,在见着了这把刀从你的手上发挥了力量那一刻起,便是暗暗做了打算,到底是要将这把刀交给你的了。」 听着刑刻雲的话,沈宴卿的心里不禁是起伏。 他和这清猎刀之间,诚然是有着缘分,若是能够长久的修炼下去,大抵是能够窥探玄机的。 而他,也诚然是不愿意再被困在天地劫的真气困顿之间,不知是要如何向前了。 他也要紧紧的抓着这样一个机会,走上他应该去走的路。 这样想着,沈宴卿抬眸,看着刑刻雲的眼睛。 「多谢,我一定,好好修炼。」 沈宴卿肯定的说道。 刑刻雲轻轻抿了抿唇。 他想了想什么,随即又是轻轻的笑了下。 「唔,任凭你的心里是如何想,那也是与我并无关系的了。往后的路,你我之间自然是不会再有什么牵扯了。」 刑刻雲淡淡说起来。 沈宴卿深吸口气。「赠刀之恩,我必不能忘。」 「且随你去。我是为这把清猎刀想。它为自己寻得其主。这世上刀剑之灵,也便是如此罢。而今我已经是见识到。」 沈宴卿垂眸,看着手上紧紧握着的清猎刀,心中微微起伏。 而内府之间的一片混沌,也在这个时候窜了起来。 刑刻雲看了看沈宴卿,感觉到了他的隐隐痛苦,在这个时候,他也是说不上什么话来,只是暗暗叹了口气。 往后沈宴卿的路会是如何,自然是和他毫无关系的了。 而他,也算是能够了却了一桩事情。 从海潮之上那一事过后,这几日以来,刑刻雲的心里,诚然是并不能够安定的。 他不禁想,如果他们道修界一行,从一开始便是站在了清原山的一边,而今的修真界状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而让他从心里敬佩的沈清和,又会是怎么样? 一旦是这样的念头,便会是愈发难受。 仿佛是在午夜梦回的梦魇之中,都是无法从这其中挣脱的。 诚然,在刑刻雲的心里,是颇有些难以释怀的。 尤其他而今已经是十分明白了沈清和的道心坚定和李显的卑劣之处,所发生的事情便会是更为激烈的敲打着刑刻雲的心。 如果当日他能够为沈清和的封印之行而给出几分力量,事情……又会不会有转机呢? 属于这些忏悔里的念头,都是那样鞭笞着刑刻雲的心,尤其在见着了 清原山——这样一派宗门,便这样的消沉而去,道业走到了绝迹之时,他心头,更是不由得有千头万绪,难以释怀。 沈宴卿,便是他现在唯一能够找着的清原山的人—— 即便他已经离开了清原。 而将清猎刀交给了沈宴卿,刑刻雲还算是能够安心了一些。 原本这清猎刀便是和沈宴卿已经有着深深牵绊,加之火列鼎之事,这个中事由牵绊在了一起,眼下如此做,诚然便是对于他而言求得心安的最好结果了。 「多谢。」 沈宴卿不由得再一次开口说道。 刑刻雲呼出口气,眼底飘过去了一些悲怆的意味。 他又轻轻道,「希望你能够好好修炼,待到是有一日,也能够……心明气清吧。」 刑刻雲的语气里似乎是藏了一层什么旁的意味,而他眼下也是不会再多说了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沈宴卿的肩膀。 「你是个有修真天赋的年轻人,沈清和选你做了弟子,诚然是识人根骨,也难怪沈清和才是能够修炼成大能之人。往后的路是要如何走,便是全看你一个人了。自然,你是能够潇洒无忧的度过这一生。」 刑刻雲想了想,到底是又补上了一句,「我为你而祝福。」 沈宴卿不禁心口一颤。 是,只要他想,便是能够回到了天域州的战王府上,潇洒无忧的走完自己尘世的路。 而他的生命里,清原山的这二十年,便是会像一场大梦,终究也是要慢慢、慢慢的散尽。 在这二十年的光阴里,出现的人,也会不再有痕迹。 沈宴卿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内府之间的那片深深的混沌又压制了上来,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清猎刀。 刑刻雲在这个时候,也是不由得叹口气。 「唔,且珍重吧。」 说完,刑刻雲便动身,走去了。 看着刑刻雲的身影,如此走远去,沈宴卿望着,不由得心头起伏。 他没有再说什么话。 他知道刑刻雲这一遭来和自己见面,已经是将要说的话,都和自己言明了。 而往后的,便是看他要如何做了。 刑刻雲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山林之间,仿佛是不曾出现过一般。 沈宴卿抬起手,看着手上的清猎刀。 他轻轻咬唇。 眼眶再一次红了。 眼底起伏着泪光,那是对清原的无尽怀恋。 他心底所珍惜着的人,终究是离开了自己。 可是这世上永远没有回头的路能够走。 他所经受之苦,也是他经受的。眼下便是心如刀割,那也算做是他的自找。 是他偏要走上了这样的一段路,又是能够怪得了哪一个? 如果离开清原的决定终究不是由他做下,又是有哪一个,能够真正的做了逼迫他的人? 沈落的话并没有说错。 而他的心底,此刻无比想着沈落。 他想自己还能够和她再见上一面。 哪怕她是用这世间最薄情的话来和他开口也毫无关系。 可是沈宴卿的心里在冥冥之中便是知道了一般,不管是沈清和,还是沈落,他都不会从梦中再见面了。 自己做了背离了清原山的那一个人,又怎么还能够指望,他道心坚定、一心为了山门的师父和师妹,再来看看他呢? 沈宴卿终究是将自己的目光深深的落在了清猎刀上,往后岁月里,清猎刀便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只要用它来时时刻刻的警 醒着自己,到底是哪一条路,才是他应该奔赴上的前程。 沈宴卿的眼眶通红,到底是落下了眼泪。 群山之间,再也不会有他熟悉的声音。 漫漫的时光里曾并肩而行的人,到底也是消散在了群山回响的风里,一经而过,不能与之同去,便不复得以相见。 流年如此过去,又有谁,还能够了然,他的心里,也是如此不甘呢? 「小王爷!」 此时,熟悉的林副将的声音响起来,是将沈宴卿从思绪深深里拉了出来。 沈宴卿微微蹙眉,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底。 他不会让谁见着了自己的悲伤。 沈宴卿转过头去,看见了林副将正快步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过来。 「小王爷,我见着那个人已经离开了,而你却还没有回来。」 林副将颇有些忧心道。 「嗯。」 沈宴卿淡淡的接上话,「没什么,走吧。」 看着沈宴卿的脸色,林副将便是了然此时沈宴卿的心情并非好的,他担忧道,「小王爷,你怎么了?那个人,到底是与你说了什么?」 沈宴卿淡然,「那人是修真界的一位道修,他来见我是说起清原山的事情,并未有恶意。林副将,我要回马车休息了。」 说完,沈宴卿便是加快了步子。 林副将只得是道,「是,小王爷,我明白了。」 沈宴卿的手仍然是紧紧的握着清猎刀。那是他现在唯一能够抓着的自己和那段过去的联系了。 他不由得感觉到,在这几日的时间里,自己对于清原山和发生过的火列鼎的事情,记忆似乎都已经是在变得越来越淡薄,等回到了天域州,等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又会是什么模样的? 沈宴卿的心里颇有些不敢去想。 他不愿意去做那个忘记的人。 他已经是做了背叛的人。软弱已经让他背负下了此时心头的一切痛苦。 他绝不能够再忘记了什么。 沈宴卿在自己的心头坚定的提醒着自己。 他快步朝着马车的方向过去了。 花林走到了深处,便是能够见着一片真气萦绕之地,那树上结着稀疏的花果,便是这幽冥山的花仙所说的能够疗伤之物。 楚炎看着花仙极为精细的将花果都采摘下来,心中不禁是暗暗的想,只希望这些花果,都是能够帮到沈落的。 花仙将花果捧在手中,回到了楚炎的身边,「好了,楚炎。」 楚炎点了一下头,看着那些花果,道,「这些花果,当真是能够给人疗伤的吧?」 「我为何要骗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哪有这个道理。」 花仙坦然道。 楚炎想来花仙如此说也是有理,便拿过了花果,「我来捧着。」 花仙不由得一笑,「我们分拿着吧。」 楚炎点头,看着花仙,他诚然是颇有些心颤,因着她诚然是和楚炎的心上所惦记的人别无二致,他心头不由得是浅浅颤动着,因此也格外容易浮起亲切感来。 「走吧,尽快回去,免得我师姐担心我。」 楚炎道。 「好。」 花仙点头,便和楚炎一起快步走了。 「说起来,你师姐的伤,诚然是非常重的。」 花仙颇有些担心道。 「是,我师姐……受了苦。」楚炎深吸口气。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楚炎,相信你师姐定然能够尽快痊愈。这花林乃是得天独厚的好地方,你师姐,恢复 得也会更好。有了这花果,也会有奇效的。」 花仙安慰道。 楚炎看了看花仙,不由得轻轻一笑。 「希望是如此。」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一十六章 积压 花林的木屋里。 沈落经历了一番痛苦以后,终于是挣脱出来,她握着平白剑的剑柄,深吸口气。 眼下她算是恢复了一些,但是仍旧并未能够全然好转,烈火之身的塑造仍然是带给她深深的痛苦,而在显然是在一时半会之间无法复原的。 已经是在这花林里安稳落脚,沈落的心里便尽量随之而安定,只是所梦的山中山的乱象,还萦绕在沈落的心头。 沈落的心里诚然是颇有些担忧的。 清原山经历了这样一场变动,山中山会是如何,着实是让人难以释怀。 沈落只得是加紧了自己的恢复,以求是能够尽快的往山中山走一趟,若是能够救下什么人来,那也是她能够做的了。 赵惊云在灶台那边忙活着,此时已经是将饭菜做好,看向了沈落。「师姐,吃饭了。」 沈落抬眸,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便是努力的掩饰了自己脸上的痛苦之意,尽量是让自己维持着平静的脸色。 赵惊云端着饭菜往床榻这边来了。 「师姐,来,熬的补汤。」 赵惊云温柔道。 沈落抿唇一笑,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伸手将碗接了过去。 「多谢小师弟。」 「师姐,你今日感觉如何?可否恢复得更好了?」 赵惊云关切道。 沈落浅浅点了点头,「师弟放心,我已经是没有什么事情了,很快便能够下了床榻帮你一起做饭菜了。」 「师姐一定要好好休养,旁的事情便交给我给师兄就好。」赵惊云急忙道。 沈落自然是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都待自己十分好,而她的心里一方面想着尽快恢复往山中山去一趟,一方面也在筹谋着如何才能够去找到沈清和的元神之事。 这些所求都在她的心头翻涌着,而沈落也是十分了然,如果不能够尽快恢复,精进修行,这些也不过是空想罢了。 唯有成为真正的大能,她才有机会带着清原走下去。 眼下她连自己的身体都支撑得难以恢复,想这些,又诚然是那样虚无缥缈的事情。 「嗯,我一定好好休养,只有养好了伤,才能够继续走下去。师弟,你放心,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着自己能够尽快好起来。」沈落坚定道。 说完,沈落便喝了一口补汤。 赵惊云抿唇,点了点头。「这样就好。」 「你师兄呢?还在修炼么?」 沈落说起这话,偏过头往窗子之外看了看,并没有见着楚炎的身影。 赵惊云道,「师兄如今一心练就符咒之术,我去找他回来。」 沈落点头。 赵惊云便转身去了。 沈落这才呼出口气,皱了皱眉,靠在了床边。 她痛苦的咬了咬唇。 诚然,现在身体上的痛苦还是会折磨着她。 想要从练就烈火之身的折磨里完全抽身出来,似乎是要耗费上长长的时间。 而沈落的心里却是愈发的难以等待。 焦躁却也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沈落所能够做的事情,便是用着自己的全部心力,盼着自己是能够尽快到了恢复的那一日,那样才能够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朝着木屋的方向接近了过来。 沈落轻轻抬眸看了过去。 推开门走进来的人是楚炎。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粉色衣裳的姑娘。 两个人的手中都捧着花果。 楚炎步子急急,忙是朝着沈落的方向走近去 。 「师姐。」 沈落的目光不禁是落在了那粉色衣裳姑娘的身上,心中不由得轻轻一颤,眼前自己所见着的这位漂亮姑娘,不正是让楚炎怀恋的花仙么? 她又怎么会……出现在了这里? 这其中,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炎。」 沈落看向楚炎。 楚炎将那花果递给了沈落,「师姐,这是这花林之间生长着的能够治愈你的伤的花果,来。」 沈落轻轻抿唇,抬起头,看了看那花仙。一时她还不解事情到底是如何。 楚炎立刻是了然,便又向那花仙的地方走过去,将她手上的花果一并拿了过去,转回到了沈落的身边。「师姐,你是也觉着十分惊奇么?也觉着花仙回来了?」 沈落看楚炎。 她担忧于提起这桩事情,会让楚炎感觉到伤心,因此并不会主动开口。 而楚炎既然是已经开了口,她便微微抿唇,道,「这位是……」 「她不是清原山上的花仙。」楚炎坦然道,「我也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了。」楚炎的语气带着失落,不过是一晃便过,随即便是说下去,「师姐,你不必为我而担心。放心,在从碧水城回来了以后,那件事情,我已经能够释怀了。而她,是我在花林里所结识的,花林里的花仙,而她的模样与花仙如此像,我也是不知道为何了。原本我想大概是我出现了幻觉,而今师姐也这么觉着,那我便是能够打消了心底的疑虑了。」 沈落抬眸,又看了看那花仙。 她了然了楚炎的意思,诚然,她的心里,也是颇为惊奇。 楚炎又说道,「唔,这些事情都不重要,师姐,来看这花果如何吧。」 说着,楚炎便是递给了沈落一个花果。 沈落垂眸看了看,一时之间自然是难以辨明这花果到底是能否用上。 那花仙显然也是了然了沈落的顾虑,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沈姑娘放心。这花果乃是这花林里生长孕育而出的,有恢复气血的奇效的,我也绝不会欺骗你们。正是楚炎将我从花林之间唤醒过来的,而我,也是当真十分感谢楚炎。沈姑娘是受了烈火的酷刑,却是能够支撑不死,着实也是令我震撼。能够帮到沈姑娘,也是我所愿。」 沈落抿了抿唇,道了一句「多谢花仙姑娘」,这才伸出手从楚炎的手里将那花果接了过去。 楚炎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期待。 他是那样的希望着沈落能够尽快好起来。 沈落看了看花果,用自己的真气轻轻的探了探,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这才吃了下去。 花果看起来虽然是与普通果子无异,然而入口之后,却好像是受到了真气的号召,仿佛是琼浆玉液一般,流通了开来。 沈落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随即,她能够感觉到花果随着她的真气仿佛是成了一股在内府之上激荡开的暖流,随后便是流淌在了她的气血六腑之间,沈落自从在海潮之上受了伤以后,难得是像眼下的这一刻,感觉到自己的内府的沉积,稍稍的有了一些流转。 而虽然只是这样一分流转,还是给了沈落的气血畅通开来的注力。 楚炎看着沈落,仔细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沈落深深的感觉到了自己似乎是得到了一些安慰,她闭上了眼睛,调息了起来。 楚炎不敢多言,下意识的看向了花仙的方向。 花仙则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眼神里是安慰的意思。 楚炎屏住呼吸,稍稍的安心了一些。 沈落终于是感觉到积压在自己的身上的遍布 的烈火,在那花果的流淌之间,都缓缓的融化了开来。 随即,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不再有那样的紧绷,终于是能够平和一些的支撑着。 沈落深吸口气,睁开了眼睛。 楚炎正满怀希望的看着她的眼睛。 沈落一笑,「这花果当真是灵物,我确实是感觉到了,真气的愈发畅通。」 说着,沈落又将目光转向了花仙。 「多谢花仙姑娘,沈落感激不尽。」 花仙浅笑,「唔,是有用的就好。这我也是能够是安心了一些。」 赵惊云快步往沈落的身前走了过去,和楚炎一起,并肩在床榻一边,看着沈落。 「师姐,当真是觉着已经是恢复了许多了?」 赵惊云忙问。 沈落一笑,「这又为何是要骗你们?当真,我服用了这花果之后,便是真切的感觉到了真气的无阻。」 「这便好,这便好,只要师姐能够尽快恢复,我们也便能够放心。」 楚炎伸出手,抓住了沈落的手臂,用温柔的语气道。 沈落浅浅一笑,「放心,在……我一定好好恢复。」 沈落的心里所想的是,在事情还没有完成之前,她绝不会让自己就这样死去。 心底这样的念头是愈发坚定的,而她此时只是微笑道,「惊云,小炎,你们都去吃饭吧,好好招待这位花仙姑娘。我也要再躺一躺,以此才能够恢复得更好。」 「好。」 楚炎不敢打扰了沈落的休息,立刻是点头道,「惊云,我们先离开。」 赵惊云点头。 楚炎、赵惊云和花仙三人在木屋之外的亭子里吃上了饭菜。 「这是你做出来的?没想到你这看起来年纪轻轻,竟然是有着如此好本事。」 花仙一边吃着菜,一边感叹道。 「我从小时候,便跟着师姐学。师姐忙于修炼的时候,我的心思也扑在如何做好饭菜上,跟着师姐一起下山采集的时候,我也会观察山下集市上的好吃玩意儿,买回食材,回到山里便好好探索着,这也才会有了现在还算能够吃得上的一些菜品。」赵惊云说道。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 花仙感叹道。 赵惊云笑了笑,「这样便好。」 花仙又看向了楚炎,「没想到这么一遭被你用符咒之术唤醒了出来,诚然是不亏的,能够吃到你师弟这样好的手艺,还能够结识你你师姐那样有本事的人。」 「我也要多谢你,能够为我师姐的痊愈,给出了那可以疗伤的花果。」楚炎坦诚道。 「这一遭我们便算做是各取所需了。」花仙欢喜道。 三人便是说说笑笑的吃了饭菜。 木屋里,沈落还在调息。 她的呼吸稍稍起伏着,努力贯通开来自己的真气,愈发是能够感觉到烈火的积压缓缓消散,连同她的心情一起,都是拨云见日了一般。 沈落的心里愈发清晰了起来。 尽快恢复了,她也便是能够往山中山走一趟了。 沈落的心里默默的思考着接下来是要如何做,随着真气的运转,愈发明朗从心。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一十七章 狼群 自服用了那花果之后,沈落便是得以迅速恢复,真气流畅了开来,也能够下了床榻。 在恢复的第二日后,沈落往花林里去,试了一段剑道下来,肯定自己诚然是已经能够如受伤之前一般。 沈落便思考起来,是要往山中山走一趟了。 山中山而今的光景如何,是沈落在心底所惦念的事情,她经历过在山劫之中的山中山是何等混乱不堪,因此她始终是不能够将对山中山的惦念放下。 她见着楚炎这两日来专心修炼符咒之术,而赵惊云也是勤于练气,幽冥山的花林诚然是能够让他们两个人好好落脚的地方,沈落想了想,眼下便是在这花林里好好的待着,以此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也是能够在此安逸之地好好的。而她,则是当真要好好琢磨着,如何才能够进了火列的事情。 沈清和的元神是被火列的大魔带走的。 沈落亲眼见着,她从来不曾忘记。 这是她心中在此时最为坚定的事情。她必须是要往火列走一趟。 沈清和的元神落在了火列大魔的手里,是会如何,会不会就此魂飞魄散,再难走轮回的路,从此便是彻彻底底的消弭在了这天地之间,这都是让沈落不敢去细想的事情。 无论如何,她也是要走一趟的。 而往火列里去这一趟,无疑也是能够练就她的剑道。 真正的大道须从烈火一般的磨练里走出来,沈落想,自己也绝不能够在此原地踏步。 在花林里走了一趟之后,沈落也便是在自己的心里细细的考量了这么一番,做了决定以后,沈落便决定出发。 她心中琢磨,是否是要和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提起这件事情,原本是打算就此去了,可是又想了想,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迟迟不归,楚炎和赵惊云两人,无疑是会更为担忧。 到底,沈落还是往木屋的方向走了去,是去向自己的两位师弟提起这桩事情。 一听得沈落是要往山中山走一遭,楚炎和赵惊云立刻是担忧。 楚炎道,「师姐,你的伤……」 沈落坦然,「我说了,有了花仙姑娘的帮助,服用了那花果之后,而今我已经是恢复如初。」 楚炎仍然是皱着眉头。 他心中甚至是有那么的一刻希望着他和自己的师姐师弟能够是在这安逸的花林里如此下去。 可是,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存在了一瞬。 沈落走到了这一步来,便是为了继续前行,而不是停留在此时的。 在沈落的心里,谋求她所渴求的事情,才是她所追寻的道。 而他,而今也是了然,否则他不会将自己的心思放在了符咒之术上。 不管是他,还是沈落,而今所走的路,都是为了有一日,能够一起走回清原。 「师姐,我明白了。」楚炎点了点头,「但是我要和你一起去山中山。」 「我也要去。」 赵惊云立刻也道。 沈落的心中便是十分于此,是怕自己说起了这桩事情,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与自己同行。 而今好不容易能够在这花林之间得到一片安逸的温存,沈落是决不希望自己的这两位师弟还会受到什么苦难的威胁了。 「我以前是从山中山的山劫里走出来的,每逢山中有乱事,山中山也便会混乱。小炎,惊云,你们留在花林这里,才是最好的,我也能够安心。」沈落嘱咐道。 楚炎坦然,「师姐,难道你又是忘记了,我和惊云,都是为了能够我们同门在一起,才选择留在了清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和师姐一道而行,更何况而今师姐要去做的事情 ,并非是容易的事情。而且你的身上还有伤。」 沈落看着楚炎的坚定目光,此时也是不好再多说了什么,既然他已经是如此开口,她也是只能够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好,那就一起去。」 楚炎一笑。 午后,花林的一行人便是出了幽冥山,往山中山的方向去。 此行,幸得是有花仙带路,寻到了从幽冥山往山中山去的一条就近之路。 此时,花仙正化成一片花叶,落在了楚炎的肩膀上。 她不时发出声音,指引前路,和沈落一行交谈。 出了幽冥山的一片石林,便是进了山中山的地界。 见着了从密林之上压制下来的一片晦暗,沈落便是立刻了然,这便是进了山中山。 和她在梦境之中所见着的山中山是十分像的,荒芜一片之中,是那样的没有人气儿,带着一种死亡的危机之感。 沈落又感觉到了那种异常熟悉的危险。 那几乎是从她的心底深处生长出来的感觉。 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在何种处境之下,只要是出现了那样一点小小的痕迹,沈落都是能够从一片晦暗之中迅速的捕捉到那一点愈发迫近的杀机,是要从不断的压近之间,愈发可怕起来。 「什么?」 看到沈落的脸色变了,楚炎不由得低声道。 「有狼群。」 沈落坦然。 山中山的狼群—— 那是她太熟悉的威胁了。 自己和那位同伴在山中山亡命的那些日子里,他们是如何从狼群的迫近之下侥幸逃离的,又是如何再次落入狼群的攻防的……那些记忆就像是针一样的刻在了沈落的心底,带着尖锐的疼痛。 时时刻刻都能够提醒着沈落。 「那……」 楚炎下意识的深吸口气。 沈落则是往前了一步,抬起一只手,护在了赵惊云的身前,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是摸上了腰间的平白剑。 「有我在。」 沈落轻轻道,她想了想,又说起来,「我们从幽冥山一路出来,又到了这山中山的狼群盘踞之地,一路都是不曾见着人迹的……」 楚炎了然沈落的意思,道,「从出了事情以后,到现在,已经是过去了几日,也许是他们都已经逃离而去,师姐,不必太难受于此。」 楚炎的话多多少少的也是给了沈落一些安慰。 就算事情并非如此,事情已经是走到了这一步,她也不能够再改变了什么。 「但是,这狼群仍然在此盘踞,想来,还是有猎物。」 沈落揣摩道。 楚炎点了点头。 沈落抿唇,嗅着狼群的杀气,在这个时候,是从晦暗之中,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痛呼声。 沈落一惊。 在黑色的野狼扑起的瞬间,平白剑已经是飞快出鞘,先一步的落在了野狼扑去的方向。 剑光映林寒。 当即也飞溅出了一片鲜血来。 沈落飞身而至。 「师姐小心!」 楚炎忙是大喊道。 沈落凛然。 她接下了平白剑,迎上了那扑下的野狼,再一次斩去了一道剑光。 这一次,野狼不堪剑光之重,落魄退去。 而随之,晦暗的丛林之间,现身的便是一片成群的野狼,目光狠狠,十分可怕,一起看向了沈落的方向。 为首的那一匹野狼,目光尤其的可怕,就好像是盯上了目标,是将沈落这个人,认出来了一般。 沈落咬了咬唇。 是在而今这一刻,她所能够执剑的力气,才能够应了心底的杀气。 在她的心里坚定的所想着的,便是她也终于是能够走到了这一刻,她也能够了却了心里的一桩深深的恨意。 沈落的眼底,一瞬间仿佛是窜起了烈火一般。 「唔……」 落在了楚炎的肩头那一片花叶,花仙发出了声音。「沈姑娘当真是高深之人!」 话音未落,沈落手上的平白剑已经是飞了出去,带着凛冽的杀气,穿过了林子里的风,杀向了那狼群。 剑光盛大恢宏,杀意无限寥落,此间恨意和怒火,都好像是从沈落的眼底一直燃烧在了剑光之间,终究是汇集成了仿佛可破一切的力量,扑向了狼群。 狼群痛苦的嚎叫出声—— 而沈落的眉间在此时闪过了愈发可怕的戾气。她并没有停手,而是又向平白剑之上,倾注了一腔内力。 平白剑一时仿佛亮成了高过两倍狼群一般巨大的剑影,锋利而又可怕至极,终于是在狼群的身上窜了过去,造就了最终致命的一击。 「呜嗷——」 悲鸣从山林里响彻。 狼群就此绝命。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看着眼前场面,不由得都十分震撼。 他们的师姐,经历了烈火之身的练就的痛苦的塑造之后,是走上了更高的一层境界。 这种境界无疑是用天大的痛苦换来的。 一方面,楚炎和赵惊云都为沈落而心疼,另一方面,能够换来了眼下的练就,是没有辜负沈落这一道走过来的艰辛,他们为沈落而欢喜。 沈落伸出手,接下了平白剑。 与此同时,她也深刻感觉到,体内杀气仍旧未消磨。 沈落咬唇,抬眸,几乎是生出了继续杀下去的杀戮之意,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释放似的的哀吼,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沈落一顿。 她立刻是随着那声音偏过头,看了过去。 只见着在不远处的丛木之间,正躲着穿着破破烂烂的花色衣裳的少女。 那少女生得十分有灵气,一双眼睛幽幽,不像是寻常人,周身又带着血痕,眼神里是慌张和余下的痛苦震颤,看起来是十分让人心疼。 而也正是看着了这样一位少女,沈落才从杀气里抽身出来,她抿了抿唇,朝着那少女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姑娘……」 「姐姐……」 少女的声音里还带着泣音。 楚炎和赵惊云也忙是走近了过来。 「没事儿了。」 沈落伸出手,抚摸着少女的肩膀,带着温柔的情意去安慰着。 「现在不会有事情了,狼群已经不在了。」 沈落深刻的了然这少女会有多么的害怕,那正是她年幼时候所经历过的事情,而今她就算是到了这一步来,也仍旧是难忘着那些十分痛苦而又害怕的时刻。那些恐惧都是那样的真实的留在了沈落的心底,因此沈落也用着更温柔的态度安抚着少女。 她不由得是想到了沈清和。 他给了自己的安抚,又是多么的深刻。 沈落的心头一时又是翻覆了起来,将那少女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安慰着。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少蝶 少女靠在沈落的怀里,轻轻抽泣着,听起来尤为可怜。 沈落抚摸着她的后背,以给她深深的安慰。 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互相看了看。 他们也是十分心疼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哭泣了好一会儿,才从沈落的怀里轻轻抬起头。 她看起来是想要说什么的,而她的脸色凄凉悲怆,怯懦的看着沈落的眼睛,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什么话来。 沈落抚着少女的后背,「已经没事儿了,狼群已经不在了。」 少女的眼眶红着,在惊恐之下努力平息着情绪,她终于是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沈落抬眸,往山林里看了看,了然狼群已经灭绝,山中山的危难,也便是消灭了大半。 她抿了抿唇。 「惊云,你的身上,可带了吃的来?」 沈落轻轻询问道。 「带了。」 赵惊云立刻是取出了带着的烧饼,递给了沈落。 沈落接过,将烧饼给向了少女。 「来,吃些东西,我们先离开这晦暗之地。」 沈落安慰道。 少女带着感激,接过了烧饼:「谢……谢谢姐姐。」 沈落浅浅一笑,扶起了少女。 一行人便是往山中山之外的河边走去了。 少女在河边清洗了一番,沈落给她的伤口上了药,她也是了然这少女能够从狼群的围杀之下逃了出来绝非易事,她的心里也是颇有些起伏。 和狼群是交手过,她了然那野狼是有多么的凶狠。 而这少女所经历的,定然是更深的痛苦。 少女吃着烧饼,吃尽了一个,抬眸,深深的看着沈落的眼睛。 沈落立刻会意了少女的意思,她看向一旁的赵惊云,「惊云,还有吃的么?」 赵惊云应了一声,又取出了一块糕点来。 那是新制的花糕。 沈落不禁一笑,「你带着的可多。」 赵惊云点头,「总是要防备着意外之事。」 沈落听得此话,心头不由得一颤。 在往前,赵惊云是绝不会要有这样的顾虑的。 然而如今,他不得不去考虑这些事情。 他也了然了自己的人生,绝不会再像当初在清原山上那般安逸了。 他是要做好随时都会步入危险之境地的打算。 以此,他才能够觉着安稳一些。 沈落没放任这种悲伤的情绪在自己的心头蔓延了太久,她看向了少女。 「来。」 少女将那花糕接了过去,低头吃了起来。 清甜的滋味立刻是让少女感觉到了从来都没有过的温暖和惬意。 少女带着怯懦和恐惧的余味的脸上,此时终于是缓缓的露出了一抹幸福的笑意来。 「好……好好吃的味道。」 少女开口感叹道。 沈落笑了下,「慢些吃。」 少女抿唇,眼底竟然是闪着泪光,她抬起头,看向了赵惊云的方向,「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你真厉害。」 赵惊云顿了下。 他不曾想这世间除了他的师兄师姐,竟然还会有人如此夸赞他,他不由得笑了下。「喜欢吃就好。」 沈落靠在了一边的古树上,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她了然这山中山已经是在此次山劫之后步入了重建的阶段。 而她的心里,也是能够放下了对山中山的惦念。 现在,便是到了她要好好的 考虑如何往火列去将沈清和的元神带回来的事情了。 而在这个时候,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走了过去。 从丛林之间匆匆而出经过河流而去的乃是一批穿着道修之衣的人。 沈落看不出那是什么门派,只觉着眼前这几个人并非是出自相同门派,而看上去又是风尘仆仆,显然是在为一桩事情而匆匆的。 而见着了在河岸一边的沈落等人,一位道修便开口道,「唔,这位前辈该是火列的高人吧?」 那一行人正是看向了沈落的这个方向来,听得火列二字,沈落的心头是猛然一紧,不过并未开口否认什么,只轻轻道,「有何事情?」 「我们从不远处看见了前辈的剑阵似乎是带着烈火之意的,推断出前辈乃是火列的高人,斩杀了那狼群的一段剑道,当真是十分精彩啊。前辈看起来还十分年轻,便已经是有了如此的道行,想来定然是资质非凡且多年修炼所得,诚然是吾辈该学之。」 那一行道修是开口奉承着。 沈落淡淡抿唇,心中对此并无颤动。 「你们且勤于修炼,想来也是定然能够有所收获。」沈落坦言。 「是,我们这一行,便是为了往火列去寻得修炼之法。」 那道修又道。 沈落的心头一紧。 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在这里,了然了什么事情来。 她轻轻抿唇,一时心头心绪复杂。 「火列而今并不安生。」 沈落淡淡道。 「是,我们也是清楚的,但正是在乱象之中,我们才能够寻得机会进入火列啊。自火列鼎封印大坡,火列大能重新出世之后,修真界便是起了波澜,谁不想在这乱世之中,寻得一方天地。清原既灭,火列当道,烈火燎原之时,更应该寻得庇护之门。火列大能方出,火列之门正开,正是我们这些无名道修能够进入火列大门的时候,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且又不知道还要等到了什么时候了。」 道修慨叹道。 沈落滞了一下。 她并不知晓这其间诸事。 而今是火列门大开之时?那不正是她能够进入火列的时候? 眼下机会难得,沈落心头猛跳,她知道自己是必须要抓着这个机会的。 「不知你们打算,走哪一道火列门去?」 沈落轻轻道。 「火列之门难寻。若是能够求得前辈指点一二,那是最好的了。」 道修接话道。 沈落抿了一下唇。 她心道自己是来套这道修的话的,怎么还被反问了来? 于是,沈落道,「修炼之事,须天资,须勤勉,也须机缘。如若我与你们说了,那便是捷径,往后你们的路,许是尤其难走,因此我不能够与你们说了什么。」 那道修的脸色看上去失落了一瞬,不过随即又道,「前辈说得对。事情诚然如此,我们是打算往那火列鼎之地的山海去,那里乃是而今火列之气最为盛大的地方,从哪里走,或许是最合适的的。」 沈落抿唇,了然了这火列,外人若是要进去,竟然是需要如此破界之法的。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希望你们能够早日达成修真之愿。」 沈落祝福道。 「多谢前辈。」 一行道修立刻是一齐说道。 「事不宜迟,你们且去吧。」 沈落道。 「前辈,那我们便告辞了。」 沈落点了点头。 那一行道修便是离开了。 「师姐是能够唬住了他们。」 那一行道修走了之后,楚炎开口感叹道。 沈落浅浅笑了下,「我心中也是没底,还好那些道修并未质疑什么。」 「是师姐而今道法高深,他们见着了你制服狼群,便是绝不会怀疑你了。」 楚炎坦言。 沈落并未因着眼下这么一点小小所得而窃喜什么,她的心里是更深的思量了起来,接下来是要如何做。 楚炎看沈落的脸色似乎是有些沉重,不由得收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他看着沈落的眼睛,一时不知道是要说上什么话来。 沈落则是将目光转向了那少女的身上。 少女不舍的留着花糕的最后一点,对上了沈落的目光。 「怎么不吃了?」 沈落轻轻道。 「吃了……就没有了。」 少女怯懦道。 沈落的心头不由得浮起苦涩的滋味。 她知道这少女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她深吸口气。 「你……可有什么地方能够去?」 沈落询问道。 少女一滞,她咬了咬唇,目光里起伏着害怕,「姐姐……你们是要……不要我了么?」 沈落的心头一酸。 看着少女的眼睛,她似乎是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在山中山,在狼群的围杀之下,在失去了自己的同伴之后,她是多么的害怕。 而温玉将她留在了马车上,沈清和将她留在了清原。 她那时候是那样的害怕,沈清和会不要自己,自己的大师兄会因为厌恶自己而一句话便将自己逐出了清原,那些恐惧是伴随着她好长一段时间…… 沈落的心头起伏不断。 正是因为她真切的经历过,因此她此时更能够明白这少女。 如果她有地方能够去,如果她的身边有人能够依靠,她又怎么会走到了这一步来? 此间的事情便是如此,她的心头,不是应该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明白的么? 沈落到底是深吸口气。 当年是战王爷沈百川和他的妻子温玉将她从山中山的山劫里救下,是沈清和收留了她,这才有了今日的她。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或许早已经是死在了狼群之中。 而今……这少女是这样的凄凉而恐惧的看着自己……至少,是将她带到幽冥山的花林,至少,那里是比山中山更能够安身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 沈落轻轻道。 「少……」 少女咬着嘴唇,仍然是带着害怕的,好像是自己如果说错了什么话,便会错过一个能够寻得依靠的机会。 「……少蝶。」 少女说下去。 「少蝶。」 沈落轻轻的念了念这名字,伸出手抚了抚少蝶的手背。「眼下我和我的师弟们一起,在幽冥山的花林落脚,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不过……往后是会如何,我们每个人都不会知道。这世间,没有能够确然知晓的往后,少蝶,你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沈落坦言。 少蝶看着沈落,点了点头,「我知道……姐姐……我想……我想和你们……一起回去。」 少蝶还是有些紧张的,她抬起手,抓住了沈落的衣角。 沈落看向了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小炎,惊云,你们怎么想?」 楚炎和赵惊云互相看了看,楚炎笑道,「我们自身都已经是十分难保,倒也是不怕再多了一个人来的,都是亡命之徒罢了。不过可是要先说好,少蝶,我 们是不能够将你保护得很好的,以后出了事情,且是要各自管各自的命了。」 楚炎看着少蝶,虽然是用着轻松的语气,但是目光坚定。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起 河流缓慢而去,林深如旧。 日光穿过枝叶,落下一地天光。 此间,少蝶看着楚炎的眼睛,微微抿唇。 而楚炎的目光仍然是坚定无疑。 他了然而今的处境,更知道沈落是绝不忍心拒绝了眼前的人,因此,他必须是要开口向少蝶说明白这事情,方是能够让她也明白。 少蝶咬了咬唇。 她的目光最后又往赵惊云的身上落了过去。 而赵惊云则是脸色淡然,并没有多言什么。他心中自然是随着沈落和楚炎的决定的。 「好……我明白的……」少蝶结巴道,「我……只要是别将我丢弃在这里,无论是什么,都好过现在了。」 少蝶用坚韧的语气说道。 沈落不由得微微抿唇。 这样的念头,曾经也是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的。 她知道着,那意味着怎样的艰辛和难熬,又是从多么难熬的路上,才能够走到了今日。 「嗯……」 楚炎点了一下头,又将目光转向了沈落。 沈落点头,「带少蝶,一起回花林吧。」 说罢,沈落便站起身,扶起了少蝶。 少蝶不禁是红着眼眶,落下了眼泪来,「谢谢……姐姐。」 沈落抚摸着少蝶的肩膀,「别难过了,花林是个安逸的地方。」 少蝶被沈落搂着,她轻轻道,「是……我终于也能够在一处安逸的地方,重新开始了。」 沈落温柔一笑。 一行人便是回到了幽冥山的花林去。 沈落一路上虽然是与少蝶相交谈,安抚她的情绪,而她的心里也是没忘记了火列之门的事情。 眼下这样的好机会,她是绝不能够错过的。 如今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她要往火列去。 沈清和的元神还在火列大魔的手上,火列是必须要走一趟的,时间拖得越久,事情到底是会如何,便是更为难说的。那火列大魔刚刚走出火列鼎的封印,想来眼下还是在真气恢复之际,并不能够对沈清和做什么,这样的时机一旦错过,便是难以再有的了。 沈落想来,她必须是要紧紧的抓着的。 而在这样的心情之下,沈落又看了看楚炎和赵惊云。 如今山中山已然安定,火列的魔修一时也是不会杀了过来,在幽冥山的花林之中,楚炎和赵惊云也算是能够求得安稳。 沈落深吸口气。 她想来自己是必须要做下这个决定的。 一行人回到了幽冥山花林后,沈落便将少蝶引向了木屋里去,给了她新衣裳。 「少蝶,往后你便在这里落脚,楚炎哥哥和惊云哥哥都会好好待你。」 沈落温柔道。 少蝶看着沈落的温柔目光,轻轻的勾唇一笑,「明白了,沈落姐姐。」 沈落抚了抚千蝶的肩膀,将她扶在了床榻上坐下,「好了,你这些日子以来,想必是连个安稳的一觉都不曾得到。眼下你什么都不必想了,躺下来,好好的睡一觉,等你醒过来的时候,还能吃到惊云哥哥做的饭菜。」 少蝶不由得又是红了眼眶。 「姐姐……」 见着少蝶又要落下眼泪的模样,沈落忙是抚摸着她的肩膀。「好了,至少眼下,是能够得到安定的,少蝶,你已经从最难的时候里走了出来,往后,就算是不平的路,也终会成为坦途,你靠着自己的勇敢和坚韧,已经为你自己的路缔造了新的法门。你应该欢喜。」 沈落用温柔的语气安慰着,她的目光里也仿佛是带着这世间对于少 蝶而言的最为美好的安慰。 少蝶低下头,扑在了沈落的肩膀上,搂着了她,「沈落姐姐,如果……如果不是有你救了我,我的命,是已经没有了,沈落姐姐,谢谢你……」 沈落抿了抿唇。 是有这样的一日,她也能够像曾经带给自己温暖的人一样,也带给了旁人一些温暖。 她不禁觉着颇有些心颤。 在山中山逃命的那段时日,她是绝不会想到,自己会如此。 而不管是战王爷还是温玉,都是救了她的性命的那个人。 而沈清和和清原山,是让她的人生捱到了新天地。 沈落深深吸口气。回望前尘,自己已经是走了一段路,往后的路,她更是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如此,她才算是没有辜负了自己。 在这样的念头之下,沈落更是坚定了要立刻出发的决心。 她安抚着少蝶,让她能够在床榻上休息下来,随后她摸了摸腰间的平白剑,想了想什么,动身走出了木屋。 走出木屋的门,看过去,是一片生机盎然的花林,粉色的温暖无际,是真正给人安定的世外桃源。 赵惊云捕鱼归来,花瓣稀稀疏疏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纷飞的花瓣汇成了一道新阵法之处,是楚炎正在琢磨新符咒之术。 花仙在他的一旁不远处,带着温柔笑意看着他。 沈落轻轻抿唇。 眼下……她能够安心的离开了。 如此想来,沈落深吸口气,动身往楚炎的身边走了过去。 「沈落。」 花仙招呼着。 「花仙姑娘。」沈落温和的回应,随即看着楚炎,「小炎,我有事情,要与你说起来。」 楚炎顿了一下,抬眸看沈落,立刻道,「好。」 沈落便是转身,往花林的另一边去了。 楚炎跟了上去。 两个人走在了花林的一处繁盛之地,无际的风光不断,香气纷纷,令人心旷神怡。 楚炎不知沈落是要自己来什么事情,看她道,「师姐,什么事情?」 沈落想了想,坦然道,「此地诚然是能够安稳度日的好地方罢。」 「是。」 楚炎肯定,「这地方的发现,也是因为师姐的真气所发掘的,而今我们能够得到安定,是因为师姐。」 「是因为你们,我才有走到这一步来的力量。」 沈落坦言。 楚炎一笑,「师姐,如果我们也有像你一样的力量的话,就不会让你受了那些苦。」 「每个人的路都有苦楚之处,这世间绝非仅有我一个人在走这样的路。剑修的路素来便是难走的,小炎,这是我愿意走的路。」 楚炎了然沈落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师姐乃是真正的能够成大事之人。」 「是否能够成事,倒也不是如今这一段春秋便能够见着,想重回清原山,重建清原的荣光,势必是要走过火列这一关。而今还不知道火列那边是如何考虑清原的,但是显而易见,以你我、惊云的力量,十年之间,是难以做成什么的。」 沈落坦然,「清原一日没有重回修真界鼎盛之地,我也便一日未能完成师父的心愿。小炎,我已经是在尽力修炼。」 「师姐,不必让自己如此疲惫。清原山开山以来,所造就的,便不是一日可成的,师父也是修炼了百年,才能够到了大能的位置上,只要我们师姐师弟能够好好在一起,便是几个百年,也是能够等的。」 楚炎坚定道。 听得楚炎是这样说,沈落也便是 能够安心了一些。她知道楚炎并不急于眼下的一时春秋,也知道楚炎的心是愿意相信清原能够重回千秋,如此,沈落也便从怀里将封印锁取了出来。 楚炎一滞。 「师姐……」 沈落将封印锁递向了楚炎,「小炎,这是封印锁,乃是碧水城的护城之物。你也知道,是应该归还与碧水城城主的。」沈落想了想,道,「在碧水城城主那里,我们清原弟子,也是为他们除过魔害,如果你们在花林无法安逸度日,且向燕飞耘郡主提起那一桩事情,想来她会收留了你们。这封印锁,也是一定要还给他们的。」 楚炎不禁皱了皱眉。 沈落与自己说起这些来,是为了什么? 为何…… 「师姐……你……这封印锁是要还了,那也是要我们一起去,你这是……」楚炎一时慌张了起来,他看着沈落的眼睛,难以想的清楚沈落的心里是在筹谋着什么。 沈落淡然,「小炎,师父的元神在火列鼎封印消散之时,被火列大魔重创掳走,至今怕是还在火列……在山中山,我向那几位道修探起火列之门的事情,正是为了这件事情。」 楚炎一惊。 他立刻是明白了,沈落是要做什么。 「师姐……你知道……」楚炎几乎是立刻皱眉,「这多危险……」 「我是为我们的师父。」 沈落坚定道,「小炎,我在山中山孤苦多年,无人可依,是师父给了我一个可以安定的家,无论如何,我不能看师父的元神受辱,更不能让他魂飞魄散。师父是一代大能,元神转世,也定然是能够拥有新的风华。可是他一旦魂飞魄散,流落在这天地之间,那会是如何惨状?火列的人又会如何折磨他?小炎,只要是想起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我便一日不能够得到心安。我想,你能够明白我的。」 楚炎看着沈落的眼睛,他能够明白沈落说起来的这些。 可是……他的心里还是为沈落而担忧。 「师姐,眼下我们能够在此地安定下来,待到伤好,修炼几轮……」 「小炎。」沈落淡然打断了楚炎的话,「你也听得明白,火列之门正开,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又会是如何?师父还能够等多久,这都是我们须得好好考虑的事情。而今就是我进入火列的最好时机,绝不能够错过了这个机会,小炎,我知道,你能够明白我。」 楚炎深吸口气。 他能够明白沈落。 而他的心里还是会因此而难受。 他绝不想要看着自己所珍惜的人离开了自己,更何况是奔赴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火列的人是有多么的可怕,楚炎已经是见识过了,沈落是要往火列去,那是火列魔修所聚集的地方,是他们所扎根,能够随时对沈落围截的地方,越是想到了这里,楚炎的心里便越是难以。他绝不想要看着自己的师姐落入这样的危险之中。 「那我……我们与你一起去。」 楚炎又道。 沈落抿了抿唇,「小炎,你们与我一起去,只会暴露了自己,到了危机发生的时候,连逃都是难以逃开的。」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二十章 出发 沈沈落诚恳的说起自己的忧虑。 看着沈落的眼睛,楚炎微微拧眉。 而无论他的心里再是如何不愿意接受着眼下沈落提起的事情,他也是十分了然,沈落说的话,便是没错的。 不管是他还是赵惊云,想要跟着沈落一起去火列,那无异于便是在沈落的身边让她难办。 沈落自己一个人,还是能够躲过危机发生的,而他和赵惊云跟过去,诚然是会成为了沈落的累赘。 楚炎的心里起伏着。 他并不想让沈落往火列去赴这样的一场危险。 而事实是,他又知道沈落的心里最为重要的便是沈清和,她做了什么决定,定然是会一往无前;而他在沈落的身边,也是帮不上什么的。 「师姐……」 看着沈落的眼睛,楚炎深吸口气。 「小炎,」沈落坦然一笑,「我知道你能够明白我的,这一趟,我是一定要走的。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在此安逸度日,若是此间难以为继,往碧水城去。不管如何,我相信,小炎,我相信你,不管到了什么地方,你都能够和惊云一起好好的。这些年来,在这件事情上,你都是做的好的。」 沈落认真道。 楚炎不由得自嘲似的笑了笑。 「师姐,多谢你信得过我,往后我定然是会更为勤于修炼。」楚炎坚定道。 沈落抬起手,拍了拍楚炎的肩膀。 「我相信。」沈落用着温柔而又肯定的语气,「我相信,等到我们再聚的时候,都能够拥有新的力量。」 听得沈落如此说,楚炎不由得心头一酸。 应对火列,是沈落一个人坚持下来。 明明而今在花林里都能够得到了安逸之时,可是沈落还是甘愿去赴险。 这是他的师姐所坚定着的事情。 楚炎了然。 他不能够再多说了什么,自己能够做的,也只是相信,等待着沈落和他们再聚的那一日。 「师姐,我们一定要再见。」楚炎抬起手,握住了沈落的手臂。 沈落一笑。 「自然的事。」 说着,沈落抚了抚楚炎的手,而后将他的手又放开了,她将封印锁递给了楚炎,「小炎,封印锁,势必要好好保管,记着寻着机会,尽快的归还给碧水城。」 楚炎点头,「是,我明白,师姐。」 沈落微微一笑。她想了想什么,又从怀里将掌门印取了出来。 楚炎一滞。 「师姐,你……」 沈落则是坦然。 「火列与清原之间乃是大仇,我此行不能够带着清原的掌门印。而这掌门印,到底也不是我的,这是师父留给……大师兄的,」提及师兄二字,沈落的心头不由得微微翻覆,尽管她已经反复提醒了自己不必为自己的师兄的离开而有心绪起伏,不必因为他而让自己陷入落魄的心境之中,但是,不管是失望,还是难以割舍的惦念,都还隐约的留在沈落的心底。 一阵风吹过来,似乎都能够揭开她心底的伤疤。 沈落也不由得庆幸。 还好……还好是自己这些年都未曾将自己的心全然的扑在了沈宴卿的身上,不然如今她只会是更为难受。 没有彻底的依赖什么,失望也自然是浅的。 沈落心道,她还是能够安然对待此事的。 「师父的愿望便是由大师兄来接掌门印,而大师兄……」沈落想了想,一时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还要不要去想沈宴卿能否回到清原了。 楚炎了然沈落的心意,道,「师姐,我明白,你想 ,大师兄还能够回来。」 沈落抿了抿唇,没去接楚炎的话,只说下去,「不管是如何,掌门印也不是我的。小炎,封印锁和掌门印都是师父在元神消弭之前留给我的,眼下我将它们都交给了你,封印锁的事情,你尽快处理,掌门印……若是还有机会,你便交给大师兄。无需多说什么,这就是师父给他的。」 楚炎深吸口气,「师父如果还在,他应该也知道,用性命去守护清原的人,是师姐。」 沈落坦然道,「我做这些不为旁的,只为师父,和清原的千秋万代。」 楚炎不由得叹口气。 他了然沈落的心意。 而他更觉着是十分不忍。 「师姐……我明白你,我听你的。」 沈落一笑。 「有你们在我的身边,我更没什么顾虑的,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小炎,收好封印锁和掌门印。」 楚炎从沈落的手上接过了封印锁和掌门印,施了一道符咒幻术,将两样东西都收了起来。 沈落看着楚炎的道术,不由得轻轻一笑,「这当真是绝妙之法。」 「只盼着有一日能够像师姐一般,守护珍惜之人。」楚炎接道。 「我相信。」沈落坚定道,随后,她偏过目光,看向了花林。 「幽冥山的花林,是不会凋败的吧?」 楚炎点了下头,「据我这几日来的观察,是如此。幽冥山有玄气难辨,花仙也是出自此界。也是修道之人,不过修的是正道,是魔道,便是说不好的。」 沈落了然,道,「心中存善念,万般尽归宗。小炎,我盼着,我们能够尽快在幽冥山再见。」 「我也盼着。」 楚炎偏过头,深深的看着沈落。 沈落此时正微微仰起头,看向花林一片。 她伸出手指,接下了一片花瓣,缓缓收进掌中。 楚炎看着沈落,心中起伏不已。 他自然是想要让沈落能够和自己和赵惊云一起在花林里安逸度日,可是又知道她的心注定不能够被停在此刻。 沈落的心里,为了她所要的,不停往前去的。 楚炎了然,到底是让自己在心里暗暗难受着。他做不了那个决定着他的师姐的人生的人。 沈落是他能够追寻之人,但是她的每一步,都不会被他束缚住。 就是沈清和,也无法束缚住沈落。 沈落好像是花林之间随风盘旋而起的花瓣,她的方向是无尽的天域。没有人能够困着她的信念。 楚炎到底是呼出口气,是让自己接受了此间结果,也是要释怀而继续往前去。 「小炎。」 沈落抿唇,又看向了楚炎,「我与你说起的事情,不必和谁说起,我现在便要出了幽冥山了。晚些时候你再和惊云说起来。」 楚炎一顿。 「师姐……不往亭子那边去和惊云作别么?」 沈落坦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不必作别。若是惊云知道了这件事情,想来一时也会难受,待到了我离开了以后,事情便已经是做了定局,惊云的心里,想来也是能够好受一些。是往火列去,不必惊扰谁。小炎,我知道你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以后我不在你们身边,你便是决定你们的路的人。切记万事小心。」 离愁别绪在此时翻涌了上来。 楚炎清醒的认识到了自己眼下是有多么的难受。 他那样的希望着沈落不要离开。 而不得不接受了眼下所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他又是只能够接受了。 「师姐……我都明白……」 楚炎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了然沈落是不会愿意看着自己陷入痛苦之中。 沈落轻轻一笑。 「好,不必难受。小炎,我是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你应该为我有机会能够往火列去一趟而欢喜。如果不是得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事情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是要如何解决,都是难以得知的。眼下是在冥冥之中给了我能够走一趟的时机,我必须是要好好珍惜。」 看着沈落的眼睛,楚炎坚定的点了点头。 「是,师姐,我明白。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楚炎坚定道。 「是,我一定会。」 沈落点头,无论如何,她也是要将这个承诺给了楚炎,只有留存着如此信念,才能够继续走下去,不伤了任何一个。 「我出发了。」 沈落终究是说出了这句话。 离别的弦已然奏起哀伤的曲调,这世间的事情,是如此难由人定,悲怆的情绪立刻是如洪水一般席卷而来,扑向了楚炎的心,他感觉到那样的煎熬,愈发难以接受着而今所发生的一切,而看着沈落转身而去的淡然而又平和的笑颜,他还是给出了自己最诚挚的笑意。 「师姐,一定要小心。」 楚炎嘱咐道。 「放心。」沈落挥了挥手,「你和惊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那位少蝶小姑娘,你们且也是帮一帮。」 说罢,沈落便转过头,加快了自己的步子。 「师姐小心!」 花林里花瓣飞扬,在日光之下影影绰绰,世间之事难以预料,分离之时总是令人哀伤。 悲伤的滋味在花海之间弥漫开来,渐渐的却也模糊了楚炎的视线,他看着沈落的身影愈发快,转过了一片林子,便是不见了踪影。 楚炎动身往前了两步,而他心里是十分明白,此间万象,都是再寻不着沈落的身影了。 她已经是离开了花林。 她将离开幽冥山,往火列里走。 往后她会如何,是他所不能够知晓的了。 楚炎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师姐……」 悲泣的声音消失在花林的风里。楚炎靠在了花林上,无奈的垂下眸子,任由泪光模糊了视线。 沈落步履匆匆,不做片刻停留,也没有一刻的回头。 她知道自己须得坚定到底,才能够是来走了这一段路。 唯有如此,方能够以坚定远行路。 一路出了幽冥山,身后的花林已然不见,晦暗群山之间,是不尽的山林回风。 沈落深吸口气,她没有停留,一路往火列鼎的山海方向去。 她还记得那日往山海去的路。眼下她每一步都走得坚定无疑。 想来在火列的人之中,识得自己的,大概是只有那火列大魔,还有围杀自己的墨九介和那些魔修。 那些魔修已经是死在了平白剑下,火列大魔大抵是还没有恢复,因此,进了火列,是要躲过那墨九介的。 沈落的心里暗暗的揣摩着自己的每一步是该如何去走,在火列安身诚然是必不可少的,不知道那墨九介又会如何对付了自己,沈落颇有些忧虑,但是到底也是坚定着,自己绝不会后退。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考验 花林依旧,香气萦绕。 木屋里少蝶沉沉睡着,她诚然是已经力竭至极。 赵惊云在灶台前收拾,准备饭菜。 他又做了一锅花糕。 乃是用上了花林里新鲜的花,味道是尤其清甜的。 花仙在窗边,看着赵惊云,带着一抹笑意,感叹,「当真是厉害啊。」 赵惊云轻轻一笑,「和师姐师兄相比,我能够做的,也就是这个了。」 「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像你这样的,才是欢喜的路子。」 花仙淡然道。 「但是,如今我们正是面临着危险之际,我却不能够帮到师姐什么。师姐护着我们,已经是受了很多苦。」 「沈姑娘诚然是不易。」 花仙也不由得感慨道,「我想她来日定然是能够越来越厉害。」 「我想师姐也能够是。」赵惊云赞同道。 花仙带着笑意,对上赵惊云的目光,点了点头。 木屋之外,从花林之间,一路缓缓而归的,是楚炎。 他的目光是涣散着。 沈落的离开在他的心里激荡着,失落和担忧的情绪随之起伏,勾出了楚炎的心里无法割舍的深深惦念。 他心里一面如此忧虑,一面又深深的为沈落而祈祷。 沈落这一路走过来,已经是遭受了太多艰难和考验,楚炎只想着这世道能够给她一个好结果,而非是让沈落在艰难里走下去。 沈落是那样不甘愿的人。越是这样想,楚炎的心里,也便是愈发难受。 如果沈落能够是和沈宴卿一起,不竭力将清原扛起在自己的肩膀上,那么而今她也绝不会遭遇着这些艰难之事。 而正是这样的不屈和坚定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沈落。 一个坚定到底而又愈挫愈强的沈落。 在一片思绪万千里,楚炎走回了木屋之前,闻到了那浓浓的香气,乃是从灶台那边飘飞而来,楚炎才终于是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必须是要记着自己眼下最要好好考虑的事情是什么。 沈落已经是往火列去,正如沈落所嘱咐的一般,而今他应该肩负起来清原此间的责任,好好的走下去,好好的照顾着赵惊云。 如果他都是要在此落魄凄凉,那赵惊云又该怎么办? 在这么一刻,楚炎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沈落誓死也是要守护着他们的心情。 楚炎深吸口气,用同样的坚定之念落在了自己的心里,他想,他也是要好好的走下去。 一路往木屋那边去,花仙见着楚炎回来了,道,「唔,符咒之术练得如何了。」 楚炎尽量笑了一下,「有进步了。」 「那且是要继续好好修炼。」花仙鼓励道。 楚炎点了点头,看向了赵惊云。 赵惊云此时正忙活着做饭菜,楚炎看着他,心头微微起伏,想着自己是要如何和赵惊云说起来沈落的事情。 他的思绪乱着,到底也是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想来还是先将此事放一放,就像是沈落所说的那样,等到到了应该说起来的事情,便是他不想开口,也是要说出来的。如今更为重要的事情,还是好好修炼,尽快安排往碧水城一趟的事情,将封印锁归还回去。 楚炎默默想着,眼下便是打算着做下了这样的决定了。 花仙看着楚炎,看出了他是有心事的,轻轻道,「你在想什么?」 「想如何才能够精进。」 楚炎坦然,随后,他便转身离开了窗边。 花仙微微拧眉,跟了上去。 楚炎在树下坐下,轻轻抬眸,看花仙接近在了自己的面前。 「发生了什么事情?沈姑娘呢?」 花仙压低了声音。 楚炎抿了抿唇,他心里的苦处,和当年在清原山一样,诚然是只能够向花仙倾诉了。 他知道沈落此行的决心,他不能够去做了那个阻拦着沈落往火列去的人,他知道赵惊云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一时之间也定然是不能够接受了。而如今在自己的身边的,只有眼前的花仙,是能够听得他说起这些事情的。 「师姐……她离开了花林。」 楚炎低声道。 花仙愣了一下。 看着楚炎那十分失神的脸色,花仙能够了然到他定然是没有说起玩笑话的。 「沈姑娘离开了花林? 为什么?」花仙也坐了下去,在楚炎的身前,询问道。 楚炎叹口气,「在山中山与我师姐那一行道修的交谈,你是听到的吧?」 花仙轻轻一点头。 楚炎咬了咬唇,「师姐……也是要走那最后火列之门,往火列里去。」 花仙一滞。 这是她绝没有想到的事情。 「如果我没有揣摩的错的话,你们与火列之间,大抵是有着深仇的吧。」 花仙轻声道。 楚炎看了花仙一眼,没有否认。 「幽冥山都是有通灵之物,虽然不及你们道修神通之广大,但是灵是妖,也算修炼不浅。我自第一次见着沈姑娘的时候,便了然了她绝非是寻常之人。她的真气之间流淌着的分明是浩荡的清冽真气和剑气,可是,却又被与之相悖的烈火之魔气困着。甚至似乎还并非是一种魔气困着沈姑娘。」 楚炎明白花仙的揣测。 「为了救我们,师姐与火列的人相抵抗,受了重伤,练就了烈火之身,以此才让我们一行,能够躲过了一劫。」 「唔……」花仙不禁是感叹,「如此心性和意志,绝是不可多得。沈姑娘这般的道修,拥有如此坚定道心,诚然是你们一门派之幸。」 花仙继续说下去,「两股相悖的真气困在沈姑娘的身上,她须得是去承受着比一般道修多百倍的痛苦。」 楚炎皱了皱眉。 「不过,楚炎,这既然是沈姑娘选定的路,便是痛苦,我想她大抵也是心甘情愿承受的,往火列去,也是她内心所坚定之事,道心坚定之人,若是不能够让她去谋求心中所望谋求的事情,只怕是比要了她的性命,还要痛苦百倍的事情。而且,沈姑娘既然是烈火之身,往火列去一趟,也未必便全然是一桩坏事情,或许这其间还能够得到意外之喜。她的烈火之身,若是想要能够全然适应,也是离不开火列的。」 听了花仙如此说,楚炎的心里虽然是明白她便是要来安慰自己的,但是也不禁想了想她所说的这些。 自己到底是不能够为沈落往火列去的这一趟做什么事情,不如便是深深的为她而祈祷。 「你方才所说的,我师姐似乎还被另外的魔气所困,这是什么意思?」 楚炎开口询问道。 「唔,这个……我也是难以能够说得清楚的,你也是知道,我还是借着你的符咒之术才能够在此间苏醒过来的,到底不是能够窥探像你师姐那样真气已深的道修的内府。」 花仙回答道。 楚炎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花仙想了想,「楚炎,你不必太担心,据我观察,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是没有沈姑娘那样坚定的道行的。她既然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来,不管遇到了什么磨难,想必也是定然能够渡过。你便是再如何忧虑, 也是无法为沈姑娘做些什么的,还是好好修炼,做好能够谋求之事,我想,这也是沈姑娘对你的希望。」 楚炎顿了一下。 他了然了花仙的意思。他是不能够辜负了沈落这一路走过来所付出的所有。 「花仙,谢谢你。」 楚炎抬眸,看着花仙的眼睛,真诚的说道。 花仙轻轻笑了笑。 「不必与我说这些,你我不是也都十分明白的,是你的符咒之术,我才能够苏醒过来。」 楚炎也笑了下,他的心里在此时也终于是能够释怀了一些,想来沈落定然是能够越来做好的,在他的心里,也是要对沈落怀着如此的坚信。 「那……这件事情,我是该如何和惊云说起来?」 「惊云……」花仙想了想,「我见他还是一个容易适应了事情的人。」 「师姐与我说,若是他不问起来,便不必说了。」 楚炎微微拧眉。 「沈姑娘自然是有她的考量,她所做下的决定,也是为你们好。你便是听了沈姑娘的决定吧。」 花仙道。 楚炎轻轻一点头,他又垂下眸子,眼底不可避免的闪过了悲伤和落魄的情绪,他终究是用上了自己的力气,将所有无意义的情绪都压制了下去。他必须是要知道自己最应该去做的事情是什么。 「好,那就这样吧,」楚炎坚定的点了点头,也是在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安慰。「回木屋那边去。」 说着,楚炎便站起身。 花仙浅浅一笑,了然楚炎的心意,知道他就算是有深深的不舍念头,此时也是用着他的力气压制下去了。 楚炎和沈落到底是从一个山门里走出来的人,他们的身上似乎也都是能够流淌着相似的心血,是能够在苦楚之时,继续生长出清朗的勇气来。 身后的山中山地界已经是越来越远,沈落的步子坚定,一路往山海的方向赶去,并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而在此停留。 沈落的心头微微起伏着,尽管是有这样的微微起伏,也不曾撼动她的决心。 是要一路往前,是要愈发坚定,是要从火列带回沈清和的元神,是要沈清和能够走进真正的大能会走的轮回路。 沈落的心底的念头只会是愈发坚定。 在接近了日暮之时,她赶到了山海之前,海潮之上仍然是余着一些赤色,那是封印火列鼎而留下的未散尽的可见。沈落看着这样的场面,不禁是触景生情,即便这桩事情过去了不过半月,在沈落的心里,却仿佛是已经沧海桑田了一般。不过是这万流之间的弹指一挥间,而落在了沈落的生命里,便是这样的足以改变了她的行进之路的一场浩瀚的风。吹起的风沙仍旧是不散,混乱之间是那样的令人难以心安,而只要是能够在模糊之间见着一点点天光和可进的方向,沈落便会逆着风暴继续往前去。她心中的坚定不屈,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要去谋求她所念之事。 只要她还活着。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回城 秋色渐浓。 天域州州城。 繁华的街道,星罗棋布着各式摊子。 一眼见不着繁华的尽头。 人影相接,匆匆而密集。 平节年间的天域州是如此热闹。经一场大战之后,天域州王室大胜,在战王爷沈百川的带领之下,大破敌军,终于结束了天域州与邻州敌军翻来覆去长达数十年的战事。 因这破敌大胜,天域州州城上下,得以大庆一月之久。 正是在这月中时候,沈宴卿回了天域州。 他于马车之上,掀开车帘,看向了州城王道之景。 他心中并未有近乡情怯的滋味。 若是说唯一的慰藉,那也只是能够和他的爹娘再见。 沈宴卿看着窗外,街市上的热闹。 而这热闹越是盛大,他心中的滋味便越是不好,此间的繁盛之境,似乎是难以激起他的什么心思,越是在热闹之下,他便越是想念过去。 想念着,是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 沈宴卿咬了咬唇,放下了车帘。 他知道不能够再使着自己陷入已经彻底失去的痛苦里了。 他换不回什么。 从他离开了清原门这一刻,他便不配再去多念及什么,怀念什么。 是他离开了清原。 沈宴卿垂眸,看向了身侧的清猎刀。 而今,清猎刀,是他能够抓着的他和那段修真生涯之间唯一的牵绊了。 他必须是要修炼刀法,以此才能够走下去。 他还不想就这样结束了。 回了天域州战王府,府上众人已经是早早等候,二十年未归的小王爷重新踏回王府,于王府之下,都是不得怠慢的事情。 沈百川还在王室,未归家。 沈宴卿回了王府,便是扑进了温玉的怀里。 在娘亲的怀抱里,他才觉着自己能够将这段日子里所承受着的苦处都哭了出来。 他的悔恨,他的遗憾,他的不舍,往后没有一个人能够听他说了。 温玉心细温柔,见着自己的孩子如此,立刻便是明白了沈宴卿这段岁月里所过的是很难的。 她试图暗暗推敲,但是见着沈宴卿也并不会与自己多说起什么,也便不再追问。 沈宴卿尚且年幼的时候,温玉都绝不会去做了那个过多干涉了沈宴卿的人,更何况是已经是十余年过去,沈宴卿已经是从清原山走了下来。他经历过的事情是那样多,不愿意说起来,她也能够明白。 让沈宴卿好好休息着,在他的食欲转好的时候,温玉才领着沈宴卿到了王府后廊,一处清雅幽致的房间里。 房间里,有祭奠着的沈清和的灵位。 「宴卿,沈掌门已故,我知你心伤不已。不过,生死之事,常人难算。沈掌门与我们一家,乃是有深缘。此处是我请灵寺的大师设下的,为沈掌门祈祷,轮回之路,定当平顺。来世所见,但求是天光无限。」 温玉十分温柔的说道。 沈宴卿轻轻抿唇。 他看着灵位,俯身,跪了下去,对灵位行了礼,才抬起头来。 温玉看着沈宴卿,侧身跪在了他的身侧,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肩膀,「宴卿,沈掌门的轮回路定然是走的顺利,你且也该从这件事情里走了出去。」 温玉温柔道。 沈宴卿动了动唇。 他当真是想要开口和温玉说起来自己这段时日里所经历着的事情,他想说自己是悔恨了的,可是……就算是说了去,也是于事无补。他心中的难受深深翻涌着,汇成了似 乎永远不会止息的河流,在奔涌着的同时不断冲击着他的心扉,带着深深的折磨和不肯停下的鞭笞。 「我知道。娘,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不是过去那个纨绔的小王爷了。从清原走出来以后……我,我想,我应该懂得更多了。」 沈宴卿轻轻道。 「成长都势必要付出同等的代价。宴卿,就算你不与我说起来,我也是能够看的出来的。你的眼中,已经是没有少年时候的无忧,我知道,你并不好受。」 温玉抚摸着沈宴卿的肩头,用温柔的语气安慰道。 沈宴卿听得此话,不由得瞬间鼻子一酸,眼眶便已经是红了。 能够了然他的,给他安慰的,是他身边的温玉。 只有这怀抱始终坚实。 「娘……」 沈宴卿几乎是要成了泣音落泪,可是他到底是压制下去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上去并没有那样的凄凉。 「宴卿,慢慢来,任何一段成长,都绝不会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如果太累了,便停下来歇歇。不管怎么样,你的身后有我,有战王府。不管在什么时候,你都不会孤独。」温玉开导道。 听了温玉的话,沈宴卿的心里是更为难受,是,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不该孤独。 然而,就在这翻覆的情绪之间,他却想到了一个能够带给自己深深的孤独感的人。 沈落……她这一程走的,会有人陪在她的身边么? 魂归天地的那一刻,沈落的心里,会有那么一刹那,也会念及他么? 他已经是后悔了。 在清原山的那一日……如果自己还能够回到那一日,不管沈落是与自己说起了什么样的话,就算是要用绑着的,他也要将沈落绑到安全的地方。清原山的以后,也有他,不必让沈落独自去承受着清原的没落。 这又怎么是她一个人能够承受下来的? 沈宴卿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是没有让自己在温玉的面前情绪崩溃。 「娘……我知道,我知道了。我只是……」沈宴卿想开口的话又被他压了下去。 罢了。 温玉伸出手,将沈宴卿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宴卿,有娘亲在。还有你爹爹。而今敌军尽退,你爹他也能够在王府清闲一段时日了。只是不知道王室那些人什么时候才能够将事情商议完,你爹他去宫廷议事,已经是有十日。」 沈宴卿抿唇,「宫中纷乱,各人心思不正,心怀鬼胎,我爹他……」 温玉拍了拍沈宴卿的肩膀。「你爹在王室之间沉浮了这些年,自然是能够将事情处理好,宴卿,你不必为你爹爹道心。眼下,你最应该做的事情,便是让自己好转过来。」 沈宴卿了然温玉对自己的担心,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是,娘,是我让你担心了。我也不会如何,娘,你不必担心我。」 沈宴卿轻轻道。 「你是如何,我是你的娘亲,自然是看的明白的。说起来,明日灵寺有说经,你且和我一起去,也是散散心。」 温玉说道。 沈宴卿心中是想着不愿往寺院去,可是又不想让温玉为自己担心,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 沈宴卿点了点头。 温玉一笑,「如此是好。」 房间里烟雾缭绕,沈宴卿微微抿唇,他抬眸,看向了灵位。心中的凄凉感又翻涌了上来。 冰凉的水域之间,终于是游至靠岸处,沈落抓住了水草,轻轻的探出头。 眼前乃是荒荒之夜,然而却有火光映照。所见之景似乎是一处废弃老院,一棵高大 的古树直耸,似乎是能够见着一半残残的月色。 沈落努力起身而上,上了岸。 此处,便是火列门中。 而她,是逃到了此地。 她从山海之处,以内力探出结界,走进了火列之门。 而在那火门的结界之间,是有许多道修纷纷而来的。 原来道修界之间觊觎火列的人原本便是有不少,经历了火列鼎封印被破之后,火列之门大开,道修更是纷纷而来,是要抓着这个机会,进入到火列修行。 而那火列之门,是绝不好走的。 越是往深处走,便越是有烈火烧荡,道修也是越来越多难以承受这样的灼烧之苦,或是无奈离去,或是坚定到底却葬身于烈火之中。 这其中自然也有坚持过了火列门的道修。 而沈落便是这其中一个。 尽管过这一道火列门的时候,她所遭遇的痛苦,也是那样的难以忍受。不过,练就了烈火之身,似乎也是成了一件因祸得福的事情,她正是因为有着与火列相适应的烈火之身,才能够咬牙走过了这一路来。 不过,初初到了火列之间,她便是大为震惊。 火列之间山门复杂,宫殿也是驳杂,乱糟糟的各式地方不乏,一时是难以辨明。火列并不像是清原门派那般的井然有序,大概是因为火列大能在火列鼎之间封印已久的缘故,火列门中十分乱,并没有所谓同门,而只是相互杀戮的修道者。 所经之处常常能够见着相杀之人。 而沈落便是在进了火列的那一行道修之间,一起被火列原有的一道魔修盯上,被他们追杀而来。 沈落一路逃窜,避开烈火魔修,这才是有了这跳进了这处水域的遭遇来。 眼下这废旧的院中荒荒,想来方才追着自己的那个魔修已经离开了,沈落稍稍的能够放心了一些,轻轻撕开了手臂上被烧开的衣裳,擦了擦新的伤口。 对付这样的一道伤口,沈落已经是十分淡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受伤之事,已经是家常便饭,她坦然接受了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的伤,此时只默默擦着血迹。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察觉到了杀气。 沈落脸上波澜不惊,心中不由得暗暗想到,看起来追杀自己的那个魔修,是又折回来了。 当真是……盯上她一个人了。 沈落的心中对此,也已然是能够坦然接受,悲怆之事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似乎是十分当然。 她已经是接受了那些,此时也并不怕多的什么了。 沈落的心里是如此想着的,而手已经是悄然的摸上了平白剑,等人杀了过来,她也是绝不会做坐以待毙的那个人。 而在沈落这个念头起伏了以后,一道火光便是扑向了自己。 沈落立刻是拔出了平白剑挡了上去。 而又一道火光向自己扑了过来。 沈落立刻看清楚,扑向自己的魔修,竟然是几个。 为了杀了自己,还喊了同伙来? 沈落不由得咬了咬唇。这让她感觉到无奈,但是也激起了她的求胜决心。 那就杀下去。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二十三章 梦禾 此间火光猛然向沈落压制而来,而沈落则是紧紧的支撑着自己的力气,是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来人一道乃是四人的火列魔修,目光皆是十分凶恶的落在了沈落的身上。 「你这女子……是有些本事的,如若是将真气留下一半供我们享用,也是能放了你的。」 一魔修厉声道。 听得此话,沈落只淡淡一笑。 「我与你们并无仇怨,你们如此相逼?」沈落声音淡淡,「如若你们能够不再如此逼迫,我便也是退去。如果你们一定是要夺取我的真气,那我,也不怕应战。」 魔修互相看了看,而后便是一起向沈落杀了过去。 不出沈落所料。 沈落亮出平白剑,应战而上。 火光和青光一瞬间交射在了一起,在院子里绽放出了刺眼的光辉。 而沈落的目光仍旧是坚定无疑。 杀向这一众魔修,她是没有退缩之意的。 而沈落也是隐隐能够明白过来,在火列此处,弱肉强食已经是寻常之事,往后的每一日,她许是都要面对着这样的水深火热的交战。 而如此,沈落并不觉着慌乱。 她已经是走过了练就了烈火之身那样一段痛苦至极的时日,如今无论是再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不能够轻易惊扰她的心的。 她的心,已经是变得愈发坚定,坚硬着,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她难受着。 长久的时间以来,她知道自己都是在走着这样的路。 剑光划过了眼前,留下了激荡的一笔。 火光在平白剑的映射之下,终于是不堪的退去。 沈落浅浅勾唇,又劈下了一过去,用着并不深重伤人的剑意,只见那四魔修是纷纷的倒了去。 沈落停下,看过去。「我并不会伤你们的性命,但是,如果你们还要如此逼迫我,我也不会手软。」 沈落开口淡淡道。 「呵,你以为躲过了我们几人的攻击,便能够安然了么?」 一个魔修冷声道。 「你在此处拥有着如此盛大真气,往后日子里,每时每刻都会有人觊觎你的剑意和真气,离着你的死期,诚然是不会远了!」 魔修恶毒的诅咒道。 沈落听得此话,微微一顿,随后又是淡然的一笑,「我当是什么事情?唔,我既然是来到了此处,自然是没有退缩的意思。」 说罢,沈落拍了拍袖子,动身走了。 她穿过了院落,走进了那破败的屋子,她此时诚然是颇为觉着疲惫,火列之中是如何景象,她已经是料想得一个明白,此时更是不会再心怀如何情绪,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自我安慰,借着火光,生了一捧火。 在水域里湿了的衣裳,在这个时候终于是能够缓缓烘干,沈落的脸色淡淡,看着火光。 她心中并没有什么情绪。 她要往前走,坚持走下去每一步,便是要将自己的心淬炼成这世间最为坚硬的石头,如此才不会再有任何事情,能够伤了她的心。 她一路走到了这里,已经是觉着十分艰难。 曾经在她的心里留下过难以释怀的痛苦的人事,她都不愿意再回忆了。 火光渐渐的盛大起来,而周遭是愈发安静了下来。 在一片静谧之间,沈落难得的能够放空了自己的心绪。 她叹了口气。 不过是一段时日之间,却仿佛是沧桑已变。 心绪到底是又不由得起伏了起来。 自己而今竟然是已经在火列的地盘上,经历着一段新的艰难 。 沈落想了想,咬了咬唇。 往后是再难的路,她也是要走下去。 而在她的身边,是从不再有能够依赖着的人。 当年在狼群里的同伴,给了自己最大的温暖的沈清和,这两人都已经是离开了自己。 而她……也仍然是一个人。 沈落淡然。 在一阵淡淡的失落之后,她反而是庆幸着自己不曾将自己的心思都抵在一个人的身上。 如果是那样的话,而今她的心里,只会是更为痛苦。 是能够像如今这样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才是她的心里恒久的所念。不管是寂寞和荒芜,她都能够坦然接受。 在火光里,沈落烘干了衣裳,不由得缓缓的抓紧了衣角。 她想到了沈宴卿。 而今,他是已经回到了天域州,做回小王爷了吧。 似乎……他们的人生只是在一场荒荒大梦里,有过短暂而稀疏的交集,最终还是各自奔去。 沈落的心里哪怕是有隐隐的希冀,是沈宴卿终有一日能够回到清原山,肩负他应当接下的掌门的任务,带着清原走向千秋万代……到底,她这样的念头,是无从说起了。 沈落深深叹口气。 她压下了心头微微的酸涩,就好像那样的情绪不曾存在,抬起手,施了一道真气将火光打灭,动身往那边的床榻走去了。 在这一片破败和荒芜之间,沈落淡淡想,她仍然是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日光从东方的天边吐出来,缓缓的照着天域州。 王城的热闹无限。 适逢灵寺的说经布道,沈宴卿陪同温玉一起,往灵寺山上去。 到了半山腰的灵台之下,由一众侍卫在暗中护着,温玉和沈宴卿是下了马车,动身往灵寺去。 秋日的灵寺山上秋光不息,美似画卷,不绝的人群沿着石阶一路往上。 温玉施舍了首饰给那在石阶上求讨的老幼。 沈宴卿身处灵寺山上,此时天地尽明,他不禁也是觉着,胸中的一片浊气,在浩荡的天地风中,终于是能够缓缓散了。 沈宴卿十分珍惜这样的感觉。 自从在海潮之上离开以后,沈宴卿便是觉着自己的心中一直难得清明。 内府之间更是尤其难明。 不知道是在海潮之上受的那一次大伤,还是因为清猎刀,又或者是什么旁的缘故,沈宴卿在这段时日里,内府里诚然是觉着被什么压制了一般。 若是想要有什么念头,便会觉着是尤其的痛苦。 沈宴卿抬起头,看向了灵寺山上。 而在这个时候,招呼声便是投了过来,「温玉妃,小王爷。」 乃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沈宴卿轻轻的转过头去。 只见来着的乃是一位穿着华服的漂亮女子,打扮看上去显然是王室之人,生得尤其美丽。 「梦禾郡主,你来了。」 温玉开口应道。 「是,灵寺说经,怎么能错过?更何况是温玉妃相约?听闻小王爷回府上,我是应该亲自去拜访的,但是听闻小王爷是从修真界乱事之间回来,又实在是害怕打扰,这才是在今日才能够和小王爷再见了面。」梦禾郡主走近到了温玉和沈宴卿的身边,温柔说起来。 沈宴卿淡淡看着。 这位是哪一家的郡主,他诚然是没有了印象。 对此,他也并无兴趣。 「郡主客气了。」温玉温柔道。 「唔,温玉妃,小王爷是比少年时候还要英俊了许多,当 真是让人难忘啊。」梦禾又赞叹道。 沈宴卿不由得微微一拧眉。 温玉一笑,「有什么话,来,我们一路慢慢说。宴卿,你是不记着了吧,梦禾乃是王室郡主,小时候也常见面的。」 沈宴卿淡然,「是忘了。」 梦禾便是道,「无妨。小王爷天之骄子,所见识过的人自然是不绝,会不记着我,那也并非是稀奇之事。往后日子漫漫,且都是能够让你们好好相处,而我,也是能够在小王爷的心里,留下一个不会被忘了的印象了。」梦禾微笑道。 沈宴卿淡淡的一点头,并没有去接什么话。 温玉看了看沈宴卿,看的出来他对于这件事情的兴致是不高的,她又想了想,是要如何才能够让沈宴卿欢喜起来。 一路进了灵寺,来听说经的人是有许多,大师也在高座落座,作为王室的人,沈宴卿、温玉和梦禾三人,自然也是被邀请去上座。 灵寺里除了说经这处,旁的地方也是十分热闹,尤其那处祈求之地,更是人影纷纷。 沈宴卿听着说经,轻轻抿唇。 他诚然是感觉到了,自己来到了灵寺以后,内府之间便是清朗了许多。 而这种清朗在最初的时候带给沈宴卿的是内府解脱一般的释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对所发生的事情愈发难安。 清原山,沈清和,沈落,背离,软弱,分开……这些都激荡在了沈宴卿的心里,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所处何地,心头的痛苦又是翻覆了起来。尽管他已经是用上了自己的力气,试图能够从痛苦里稍稍抽身出一些,但是无法释怀的滋味,又是那样的笼罩着他。 温玉默默的看了沈宴卿一会儿,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遭受着什么,但是温玉能够感觉到沈宴卿是不好受的。 她想了想,看向了梦禾。 梦禾立刻是会意了温玉是什么意思。 温玉又看向沈宴卿,道,「宴卿,你与梦禾,一起去走走吧。」 沈宴卿听得温玉的声音,这才是能够从痛苦里稍稍清醒了一些,「我……」 温玉道,「那边乃是有祈愿之地,你们且过去看看。」 「是,小王爷,我们过去看看吧。」 梦禾也说道。 沈宴卿抿了抿唇,看了看温玉,点了点头,「好。」 梦禾立刻便是起身,揽着沈宴卿要一起离开。 沈宴卿轻轻道,「我自己来。」 随后,他便是摆脱开了梦禾的手,起身。 沈宴卿同梦禾往祈求之地去,那里乃是有一处灵台,聚着许多人,纷纷是在纸帛上写下所求,是要放进灵台之上。 梦禾欢喜道,「小王爷,来,我们一起来写吧。」 沈宴卿淡然。 他的心里……又有什么所求呢? 已经离开了的人,无论是要怎么求,也是不会再回来了。 沈宴卿的心里颇有些难受。愈发难受的滋味在此时是不禁起伏了起来。尽管他已然是尽力着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起伏,但是面对在发生的事情,他还是那样愈发的难以释怀。他希望着自己能够和所珍惜的人走一道长长的路,而如今在他的身边的人,竟然是他没有半分情感交托的梦禾。 沈宴卿叹口气。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二十四章 灵符 梦禾在纸帛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后看向了沈宴卿,「小王爷,你有什么祈愿?」 沈宴卿淡然,对上梦禾的目光,此时他并没有什么话能说,心中微微起伏,他的目光颤了一下,思绪不由得被往灵台去的一行人吸引去,原来此处正是求姻缘之地,那一对对年轻的男男女女,看起来是那样欢喜相亲近。 沈宴卿不由得微微拧眉。 梦禾看看沈宴卿,难以了然他的心中是在考虑着什么,此时只得是又道,「小王爷,我心中是十分想念你的,从小时候相识以来,你便是我十分喜欢的人。后台你离开了天域州,我一度还十分失落。在那之后,我常来灵寺,向灵台祈求,你能够尽快回来。这灵台果然是有灵之物,我所祈祷的,而今也是成了的。小王爷,我说的话乃是真的,你可是要信我的。」 梦禾温柔的看着沈宴卿的眼睛,用坦然的语气说着。 「而且,温玉妃也是十分喜欢我的,想来……」 沈宴卿看了看梦禾,此时了然了她是什么意思。 温玉让他来到灵寺听说经,真正的目的想来也是在于此。此间事情已经是十分显然,他深吸口气。 「梦禾郡主,」沈宴卿淡然,「我心中没那个意思。」 梦禾一滞。 看着沈宴卿十分认真而又坦然的脸色,梦禾不禁是颇有些无奈,「这……小王爷,我且也是不急于这一时。只是而今和你一起来到了这灵台之地,想得这些年来的心中所念,触景生情,说起这些事情来而已。你有没有与我相同的心意,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之间便能够知道的,日子还是长着,以后漫漫时间里,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 沈宴卿淡淡垂眸,摇了摇头。 「这并非是时间问题。」 沈宴卿坦然。 梦禾又是一顿。 看着沈宴卿那淡然又颇有些凉薄的脸色,她在这个时候是觉察到了什么,到底,她用轻轻的声音道,「难不成,是小王爷的心里……已经有了人?」 沈宴卿听得此话,立刻是皱紧了眉头。 他用一种竟然是带着一丝慌张的听起来不假思索的语气立刻开了口,「并没有。」 梦禾「唔」了声。 「那便没有什么了。小王爷的心里既然并没有人,又怎么会知道不能够和我?」 梦禾轻轻说起来。 沈宴卿抿了抿唇。 一时,他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梦禾便又低头下去,拿起笔,「小王爷,这次,我能将你我的名字,写在一起,祈祷着么?」 沈宴卿淡然看了梦禾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梦禾郡主,你这是何必呢?」 梦禾抿唇,一时又答不上什么话了。 沈宴卿转身到了另一处的桌前,拿过了一片纸帛,拾起笔来。 他心中闪过了一个名字。 激荡而过,却又不曾离去。 似乎是要恒久的种在他的心底。 沈宴卿不由得咬了咬唇。 他到底是动笔,在纸帛上写下了沈落的名字。 一笔一笔流淌而过,时光长河奔流不复,却没人能够听见他心底的声音。 终于,当那所谓「姻缘」二字在他的心口再一次划过,沈宴卿清楚的听到了穿过了他混沌的内府和难以割破的遗憾之间,响起了不堪而又似乎是要呼啸到底的警铃。 他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到底却还是在那纸帛上补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混沌散去之后,他眼眶微红,心中竟然是闪过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便是此生不复再见,他 也久久相念。 怎么是在凋零以后,他才听得清楚,藏在心中的呼唤。 而这样一份深深思念和难言,往后是不会再被谁听见了。 沈宴卿收好了纸帛,往灵台那边去了。 梦禾看着沈宴卿,无奈叹口气。 此时,是温玉接近到了她的身边来。 「梦禾。」 「温玉妃。」 梦禾应道。 「宴卿,他是如何?」 温玉轻轻道。 「温玉妃,想来我还是不能够实现心愿了。小王爷,他心中不能容得我。」 梦禾颇有些落魄道。 温玉轻轻抚摸着梦禾的肩膀,「梦禾,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我原以为宴卿是因为师门受难,难以走出来,只要是能够见着了令他心情舒畅的,便能够好转了。这一次,是我这个做娘亲的,也是看错了的。说起来,梦禾,是我考虑不周全。」 温玉亏欠道。 「温玉妃,千万不要如此说,这也是我的心中所求,能够知道小王爷的心意,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交代了,而今我已经是十分明白,在小王爷的心里,是不会有我的,我也能够往前走了。」梦禾坦然道。 温玉温柔一笑,「梦禾,你能够这样想,也是再好不过了,宴卿这边,我会再好好看看,或许,事情还能够有转机。」 梦禾抿了抿唇,轻轻的点了点头,「希望……希望会是如此吧。」 温玉又将目光深深的投向了沈宴卿的方向。 她心中不由得起伏着对沈宴卿的担忧。 而在灵台之前,沈宴卿将写下了自己和沈落的名字的纸帛,放在了灵台之间。 一旁的一位灵师随即送来了一道灵符,其上是有着沈落的名字。 沈宴卿一滞。 「是沈宴卿,沈小王爷吧。」 灵师道。 沈宴卿轻轻点头。 「小王爷难得来灵寺。既然是求得姻缘,身边却没有心上人相伴,那怎么好?想来是心上人并不在身边。我且送你这一张灵符,写下这位沈姑娘的名字,是为她求得光明坦途。」灵师说道。 沈宴卿难能开口说起来在自己的心里的这个人,已经是离开了人世。他尽量维持着自己的脸色,接过了那一道灵符,「多谢……多谢灵师。」 「小王爷客气。」灵师道,「愿小王爷和心上人早日相聚。」 沈宴卿轻轻一笑。 岁月奔流,在无际的时光之处,他是能够再和沈落见面的。而眼下,他更应该考虑的事情是,修成清猎刀大能—— 唯有如此,他才能够应了沈落的心意,真正的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重回清原山。 如若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离开了清原。 他会牢牢的握住掌门印,就像那一日,他也曾紧紧的拥抱着沈落。 他不能想,当沈落离开的那一刻,心里会不会恨他? 甚至是……在沈落的心里,或许都不会想到他。 沈落会念及清原山,会念及沈清和,会想要好好的保护着楚炎和赵惊云,可是不会分一丝的惦念给他。 沈宴卿深吸口气。 走到了这一步,他能够坦然接受。 风从灵台上吹过去。 沈宴卿紧紧的握着灵符。 一阵灵气从眼前闪过去,沈落从蒙蒙亮起的天色里睁开了眼睛。 火列……此地的天明。 沈落并没有睡熟。 她始终抓着平白剑。 那一 道灵气,正是来自平白剑。 而灵气的催生……似乎是因为…… 沈落抿了抿唇,她想到了什么,而在下一刻,她便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杀气。 灵气的催生,难道正是因为杀气? 沈落立刻皱眉。 她抬眸,下了床榻,抓着平白剑,往屋子之外走去。 刚刚是伸出手推开了门,目光所及之处,便是一众带着杀气的魔修,前前后后约摸着是有十几人,一起接近了过来。 沈落淡淡咬唇。 「这盛大的剑意……若是能够瓜分食之,该是有何等的裨益啊!」 为首的魔修喊道,这也正是昨晚来杀的沈落的那一个魔修。 沈落没有什么脸色起伏。 对于此事,她也能够看得明白。 自己是来到了这里来,也便非是要接受了这些的。 「若是愿意交出你的真气来,是能够放你一次的。」 为首的那魔修又说道。 沈落淡然,「我修炼的真气,为何是要给你们?这是什么规矩?」 「呵,不愿意,那就等着被围攻折磨。」魔修又冷厉道。 沈落坦然一笑,「非得是如此么?便不能够放了我一回?」 「除非你交出真气来。」 魔修狠狠道。 沈落抿唇。看起来,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了。 沈落这样想来,「不,我不会交出我的真气。」 「杀!」 话音未落,十余魔修便是一起向沈落冲了过来。 沈落面色不改,举起平白剑,便是迎了上去。她没有半分的退缩之意,剑光在她的身前飞窜而起,带着不可抵挡的强大剑意,是那样的令人感觉到不能够抵抗。 沈落对付这些魔修,已然是有些心得。 而在这个时候,那一众魔修又是绕在了一起,布下了一道烈火之阵。 烈火轰然向沈落涌了过来。 沈落拧眉。 剑光一时难以抵抗,这到底是在火列的地盘上,火修之力正是十分得天独厚,平白剑的剑光稍稍退了去。 沈落见着情势不好,便是要立刻逃窜而去,背后被一道烈火利刃劈了下来,沈落痛苦的「唔」了一声,而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捞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扶住了。 来人是…… 熟识的人。 「前辈!」 此时,那还想要杀过来的一众魔修立刻是停下了。 墨九介轻轻道,「这人归我来处置。」 听得此话,那些魔修自是不敢再多说。 墨九介乃是火列这一代唯一从天地劫走出来的拥有最大真气的人,他们之间的,也没有敢忤逆他的意思的。 沈落微微抿唇,抬眸,目光和墨九介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她淡淡看了看,挣开了他的手。 「嘶……」 幽闭的殿内,珠帘之后,沈落吃了墨九介给的药,逼出了一身的热汗。 这时候她才觉着后背上刚刚受的伤好了一些。 「去洗了。」 墨九介淡然看了一眼屏风之后已经准备好的浴桶,说道。 沈落拿起了平白剑,摸不清墨九介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没拒绝,眼下对她来说,来一遭热水澡,是比什么都好的。 她道了一句「多谢」。 墨九介将一身黑色衣裳交给沈落,「往后在此处,穿这个。我看不得这一身素衣。」 沈落拧眉,「我穿什么,还 要听你的?」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二十五章 狠手 墨九介脸色淡漠,目光落在沈落的眼底,开口道,「若不是我,你是要死在了那些魔修的手底下。」 沈落淡淡一勾唇,「没有你,我也不会被那些魔修如何。」 墨九介冷笑着一点头。 「而今围杀你的魔修还在少数,那是因为他们尚且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如果他们都是知道了你是清原的人,这里的人都是会来围杀你的。」 墨九介接着道,「这里可是火列,你以为你能在这里瞒天过海,好好活下去?」 沈落蓦然一顿。 她淡淡垂下眸子。 虽然她心里并不怕会如何,但是她也不得不好好的思量一番墨九介说的话。 诚然,在密林里追杀自己的那些火列魔修,已经是死在了平白剑下。这火列之间,而今是没有识得她身份的人。可是墨九介不一样。 墨九介知道她是清原的人。 沈落知道了自己是在此处被墨九介抓住了把柄。 眼下,对于她来说,还是不要忤逆了墨九介的意思。 而今她连沈清和在什么地方都尚且不知晓,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沈落垂眸,在脑子里飞速想过了这些。 而后,她抬起手,接过了由墨九介递过来的黑色衣裳,「嗯,换了,」沈落轻轻一笑,「听你的。」 墨九介不易觉察的一勾唇。 好像能够如此掌控着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真气非凡,剑道纵横的强者,这种滋味的确是不错。 沈落便是抓着黑色衣裳往屏风之后去了。 墨九介收回了看向沈落的目光,往殿内走去。 此处幽闭殿内,自然是只有他这个在火列难得称得上前辈的人独自住着。 墨九介心里暗暗揣摩起来是要如何处置沈落。 诚然,这样难遇的清原的剑道奇才,是比在天地劫里所遇的沈宴卿还更要有些挑战性的。 沈宴卿虽然在每一道大劫之下都能够逢凶化吉,但是其所修真气并不十分用心,虽然墨九介在天地劫之间确实也不曾击败过沈宴卿,但是哪怕是击败了沈宴卿,墨九介想来,自己所能够得到的快感,大抵也不会是十分深刻。 但是,沈落…… 她却是十分不同的。 每一次他见着沈落,沈落的修为都是要精进一些,她的身上所流淌着的清原之气乃是十分纯粹而厚重的,这正与墨九介想要以烈火之道压制清原道的所求不谋而合。 尤其经历在密林那一次遭逢,不可否认的是,沈落练就了烈火之身的时候,诚然是带给了墨九介不小的震颤。 那其中,大概也是有一种来自修道者的惺惺相惜罢。 屏风之后,沈落经过热水的冲泡,一时觉着神清气爽,似乎是将近日来的伤悲滚滚都缓缓的消解了一些,至少在眼下这一刻,她是能够得到一些温和的释然的。 她能够放空了自己的心,获得了难以得到的自在。 泡过了澡之后,沈落看向了衣裳。 那一身清原的青衣,似乎也是该借着这次机会,暂且从她的日子里退出去。 她想,自己终究会是有一日,能够再穿回这身衣裳的。 而今是已经到了火列的地盘上,眼下那墨九介既然是没有披露了自己的意思,她还是暂且听着他的话罢。 这样想着,沈落换上了那一身黑色衣裳。 她将素衣叠好,转过了屏风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烈火剑窜了过来。 沈落一滞。 难不成墨九介是又改了主意? 一时躲避不及,沈落侧过身,肩膀上还是中了一招。 「是要杀了我,你早说啊。」 沈落轻轻抬眸,看向了正在以掌心聚集烈火的一身杀意的墨九介。 墨九介脸色淡漠。 沈落深吸口气,握住了平白剑。 而随后,又是墨九介劈过来了一掌。 沈落深吸口气,一时情绪起伏,随即接上了一抔烈火,剑意晃过。 墨九介又是连劈了三招过来。 沈落一时难以招架,随着烈火后退,脊背撞在了殿内的墙壁上,嘴角堪堪的溢出了鲜血来。 「是要死了?」 墨九介淡然一勾唇。 沈落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趁人之危……算得什么真正的道修,你且等我伤好了,再看看是不是我的对手也不迟。」 「缓兵之计?」 墨九介动身,朝着沈落的方向逼近了过去。 沈落握着平白剑,她心里是有这个意思,不过也左右墨九介的心里的打算。 横竖都是如此,她也不曾怕过。 墨九介忽而冷冷一蹙眉,又是朝着沈落的方向劈了一掌烈火过去。 沈落念了一道口诀,以清原的清冽的真气,抵挡上了墨九介的一掌。 烈火与清冽的真气相撞在了一起。 沈落感觉到烈火的力量正不断的压迫过来。 而她也没有停止抵抗。 终于,两方力量是消解在了一起。 烈火在沈落的眼前缓缓凋零去。 墨九介立刻是皱紧了眉头。 他的心里浮起了一股深深的恨意。 诚然……清原之力,是如此克制烈火道的。 连在沈落还受伤的时候,她使出的清原真气,都是能够抵挡过自己的真气的。 若是沈落的身上没有伤,那情况又会是如何? 墨九介收回手,握紧了拳头。 在深刻的了然了这件事情之后,墨九介是那样的悲怆而又恼火。 而后,他又不由得想到了,尽管是如此,境祁还是打败了沈清和。 这也就意味着,清原也并非是全然能够克制烈火道的,大抵还是他的真气薄弱,并没有到了能够真正的纵横过清原的时候。 在这样的念头之下,墨九介并没有再去看沈落,而是立刻转过身,离开了殿内。 沈落愣了一下。 这…… 墨九介确实是动身离开了,沈落确认的看过去,她这才也能够松了一口气,靠在大殿的墙壁上,胸口起伏着。 她并不知道墨九介这么一遭是什么意思。 而眼下她算是又躲了一劫过去。 想到了这里,沈落抿了抿唇,她收好了平白剑,擦干净了嘴角的鲜血。 诚然,墨九介方才对她,那是下了狠手的。 她须得好好的想一想,如果下一次,墨九介还要如此对待自己的时候,她要如此抵抗。 沈落到底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又恢复了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不过对墨九介这个人,她是要格外防备着的。 眼下她对于墨九介,也仅仅是能够知道他在火列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那些相杀的一般魔修,还是要看着他的脸色的。 而墨九介和境祁之间,又会是什么关系? 从墨九介这里,是否能够得到沈清和的消息? 这些都是要沈落好好思考的事情。 云烟不散,山间苍翠。 灵寺说 经结束之后,沈宴卿便是等在了山下台一边,看着苍苍的山色,等待着温玉。 温玉说是要单独和灵寺的大师说起一些什么,至于是要如何,沈宴卿自然也是不会过问。 此时,他立在石路之上,目光投向风中,心中阔然而又难解。 世间的诸事,此时似乎都是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难以释怀。 在灵台之外,在纸帛上写下的,在那匆匆的一刻之间,他却是不得不面对一个真实而又在支离破碎的自己。 在往后的漫漫岁月里,他是要如此怀着对一个人终身没有机会开口说起的情愫,任由天地滚滚,时光奔流,他却被困在这一方由着生死相隔的心事故土里,终生怀念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沈宴卿意识到自己了然这件事情,已经是太晚了。 而匆匆之间,他什么也留不住了。 与此同时,温玉在灵台之前,和灵师说起几句之后,见着了在那纸帛上写下的沈落和沈宴卿两人的名字,便是立刻了然了。 沈落…… 这个姑娘,她是记着的。 方面在山中山初次相识的时候,她便是十分喜欢这个姑娘的。不过沈宴卿看起来是那样的不接受。 没想到,在清原的这十几年间,沈宴卿却已经是…… 而从林副将和楚阁道士那里,温玉是听说起清原而今的状况的,沈落怕是已经不在了…… 温玉的心头一时颇有些酸涩,看着由自己的孩子写下的笔迹,她也是难以说得清楚心底的感受。她希望着沈宴卿能够成了愿望,可是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已经离开了。 温玉不知道自己是该如何说,要不要说……沈宴卿大抵是要一段时间才能够走的出来的。 想来,此事还是如此作罢? 温玉的心头这样默默想着,也便是不再多起伏了些什么,便是由着是如此下去,想来沈宴卿是能够走出来。 下了灵寺台阶,温玉一路到了沈宴卿的身边。 「宴卿。」 温玉开口道。 沈宴卿应了一声,「娘。」 温玉看着沈宴卿的颇有些凄凉的脸色,一时又是十分难受了起来,她几乎是想要开口说起来沈落的事情,可是又不想如此揭开了沈宴卿的伤口。这是她的孩子,她怎么会不心疼? 看着他陷入到一种不可能有解脱的境界里,温玉着实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才好。 沈宴卿想了想什么,先开口道,「娘,以后不要安排梦禾郡主这样的事情了。」 温玉一滞,「宴卿……」 沈宴卿坦然,「我心里没那个意思。娘,你也不必为我担心,我并没有什么的,往后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温玉抿了抿唇,看着沈宴卿的认真的脸色,他如果当真是要好好的休息,那当然是十分好的事情。 「我明白了。是我不该给你安排梦禾郡主的事情。」 「不是娘的错。」沈宴卿说道,他伸手过去,抓住了温玉的手臂,「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是我没有和你说清楚。我心里……」 温玉看着沈宴卿的眼睛。 沈宴卿抿了抿唇,到底是道,「想来是容不下谁的。」 温玉立刻是会意了沈宴卿是什么意思。 「宴卿,无论你是如何想,我都不会去逼迫你。既然你要如此,那便是如此,我只想你能够好好的。不要困在痛苦里。」 温玉语重心长的说道。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失踪 沈宴卿看着温玉的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 「娘,等回去了以后,我便是想好好歇一歇了。你也不必再让谁来见我了。」 沈宴卿又轻轻说起来。 温玉深吸口气。 她是希望着自己能够让沈宴卿尽快的从痛苦里抽身而出,去走上他应该去走的顺心的路。 而在灵台上见着了那一道灵符之后,温玉便知道了这绝非是一时之计。往后漫漫日子,事情到底是会如何,那是让人难以琢磨的事情。而对于沈宴卿来说,走出眼下这一道困境,已然是带上了十分的束缚了。 温玉这样的在心里默默想了想,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嗯,宴卿,是你想要做的,只要是不会伤害到你自己,不会伤害到旁人的,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来。」 沈宴卿对温玉一笑。 「娘,谢谢你。」 「孩子,不必如此说,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心里最为重要的人,都会是你和你爹。」温玉温柔的说起来,而后,她又是往前了一步,深深的看着沈宴卿的眼睛,「宴卿,你也应该知道,许多事情的凋敝,又是无法换回的,不要让自己沉沦于过去的而又无法弥补的痛苦里,我知道,对于深切的往事,走出来绝非易事。我是希望着,你能够了然这个道理,尽快走出来。」温玉坚定而又温柔的说起来。 沈宴卿听得温玉的话,觉着心头微微一痛。 是…… 他心里所想的,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可是……他又应该如何做呢? 是在自己的心里长久的深深的怀念着这样一个人,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够从这其中挣脱而出,尘世间的痛苦便是都加注在了他的身上,他也是能够承受,只要是能够让他再见着一次在自己的心里的人。 而这……却是不会完成的愿。 沈宴卿深吸口气。 他抬眸,看向了苍苍群山。 「娘,我知道了。」沈宴卿呼出口气,「我会好好的。」 温玉抿了抿唇。 「只要是你能够好好的,我也就能够安心了。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比不得这个要重要。」 沈宴卿轻轻的笑了一下。 他努力着让自己的笑意看起来平静。 尽管他的心里已经是悲伤奔流,他是那样的想要在此间呼唤—— 他是做错了一个决定,呼唤百遍也是呼唤不回。 深深的起伏落在了沈宴卿的心底,他迫切着希望着自己能够踏上应该走的路。 唯一的联系,便是清猎刀了。 他必须是要借着这把清猎刀,重新走回道修界。 灵寺山上的风会记着他此时肯定许下的心愿。他是要走回去的。 群山起伏,连绵不绝。好像是他的心思,幽幽而去。 幽冥山。花林。 自沈落离开了以后,楚炎到底是隐瞒不过赵惊云,不得已还是将沈落离开的事情坦白。 赵惊云听得此事之后便是伤心不已,难以接受,而在楚炎和花仙两个人的慰藉之下,他到底是让自己不必终日悲伤。 楚炎则是将启程去碧水城的事情安排上来,而正是在这一日,楚炎从花林里修炼符咒之术结束之后,往木屋走回去,不见了赵惊云和少蝶两个人的身影。 正是晌午开饭的时候,往日,便是到了那尤为伤心的事情,赵惊云也是不会不准备饭菜的。 而这一日,赵惊云确实是不见了。 楚炎找遍了赵惊云常去的河流和林子,都是没能够再见着他的身影。 楚炎不由得惊慌不已。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花仙也是没有了踪影。 一时之间,一种绝望的感觉,又席卷了楚炎的全身。 他意识到了是有强烈的危险已经发生,而他的身边却是没有一个人。 没有沈落,没有赵惊云…… 楚炎忽而便觉着自己竟然是如此懦弱的人。在发生了变故之际,他诚然是什么都不能够做的了。 心里的悲伤在轻轻的起伏着,楚炎咬了咬唇,不知道是应该往何处去。 「楚炎……」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正是从花林之间而来。 楚炎立刻是皱紧了眉头。 这声音,他是熟悉的。 这正是花仙的声音。 「花仙?」 楚炎立刻是动身,往花林之处回荡着声音那一处走过去。 「唔,楚炎,不必找,此地真气又稀薄,妖王来过,我因着你的符咒之术才能够苏醒的真身,此时又回了花林里。我是见你回来,努力支撑着起来这么一道气运,才能够让你听见我的声音……」 花仙的声音是越来越微弱的了。 楚炎皱紧了眉头。 花仙这话的意思…… 「花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妖王……我师弟怎么样了?还有……你怎么样?」 花仙道,「楚炎,你是不必为我的事情而如何的,我原本便是借着你的符咒之术才能够现身的,重回花林之间,这是自然的事情,你见不着我的真身,这才是我该常有的模样。妖王,是这幽冥山的妖王,割据在花林之外的幽冥山中。平素的时候,他是不会出山来到花林的,这一次,妖王却是派人带走了赵惊云和少蝶两个人。楚炎,我所知道的便是这些了,而接下来的路,且是只能够靠着你一个人来走了。」 听了花仙的话,楚炎轻轻的握上了拳头。 事情原来是如此。 他原本是以为自己便是能够在此处安定了下来,却到底还是没能够真正的安定,危险终究还是发生了,楚炎一时之间心绪翻涌。 「花仙,那你……你怎么样?」 楚炎看不着花仙的模样,只能够抬起头,看向了花林里。 花仙笑了一下,「我说了,我原本便是这样了。没有真气,我的修为还十分浅薄,并不能够支撑起我化成真身。」 是在帮着赵惊云和少蝶躲开妖王手下追捕的时候,花仙被伤了元气。这一次,她是要更久的时间,才能够恢复修为了。 「我帮你……」 楚炎试图以符咒之术唤醒花仙的真身。 花仙立刻是道,「唔,楚炎,别费力气了。我知道,眼下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到妖王那里去救人,不是么?」 楚炎微微抿唇。 「而且,你也帮不到我什么,只有在我的修为也足够的时候,才能够借着你的符咒之术现出真身来,眼下我的真气已经是十分薄弱,就算是你用符咒之术来唤醒我,我也不能够恢复了。」 花仙轻轻说起来。 楚炎不由得难受。 如果他是拥有着和沈落一样的强大的真气,在这个时候,一定是能够帮到花仙的。 可是事实是,他在这个时候是做不了什么的。 他并不能够帮着花仙完成什么事情。 就像在这之前,他也不能够帮到沈落一样。 楚炎的心里是颇有些难受的。 他是那样的希望着自己能够尽快独当一面。 「我明白了……花仙,多谢你的指点,你在此处好好恢复,我往妖王那里去, 我想……我会努力的带着惊云和少蝶走回来。只要我是能够回来,我便是会来找你的。」 楚炎坚定道。 花仙轻轻笑了起来。 「楚炎,是有你这样对我承诺来,我已经是十分欢喜了。你我相识这么一场,也算是结下了情分来,是这样,那就好。」 花仙的声音温柔了起来,轻轻的在楚炎的心头激荡着。 楚炎此时觉着又悲伤又心酸。 自己在这个时候能够给花仙的,也只是说起的这样一句承诺罢了。 而事情到了最后,究竟是会如何,是他自己也无法了然的。 「楚炎,你尽快去做吧。出了花林幽冥山上,你便能够看见妖王的地界了。我相信你能够回来见着我的。我也希望着,我们还能够再见面。」 花仙认真而又十分坚定的说道。 楚炎握了握拳头。 「多谢……花仙,多谢,你愿意信任我。」 楚炎开口,声音颇有些颤抖。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是能够做成这件事情的。」 花仙认真道。 楚炎在这个时候,还是露出了一抹轻轻的笑意来。 他抿了抿唇,到底是在此处得到了一些释然来。 他有了这样的一份被信任的滋味,也便是能够多了一分力量了。 「花仙,你好好休养,我会回来的。」 楚炎说道。 「我等你回来。」 花仙的声音穿过了花林,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所又好像是回荡在了花林此处的天地之间。 楚炎的心头微微颤抖,他抬眸,仿佛便是能够看见了在花林之间缓缓的现出模样的花仙。 花仙此时是十分温柔的。 在他的心里所想到的。 她的唇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此时正是将目光深深的落在了他的身上,楚炎的心头一时起伏着难安而又迫切的希望着自己能够坚定下来的力量,终于是抬起手,轻轻的挥了挥。 「我相信……我会回来的。」 而后,楚炎便是动身离开了。 他转过身,背离着他的身后的花仙的方向,离开了。 花仙在虚空之间看着楚炎的身影,到底是叹口气,她支撑着自己的最后一口真气也是在此时散去,花仙竭力的试图是能够目送着楚炎离开花仙,到底却还是散尽了最后一点真气,视线也是断了。 她也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够和楚炎再见一面了。 且不知道楚炎会是如何,她能不能坚持过了这一关,都是十分难说的事情。 不过…… 已经是走过了这么一遭,就算是归于了寂静之间,似乎……也还算是值当了。 楚炎快步的离开了花林,没有回头。 在这个时候,他才是明白了过来为什么沈落离开的时候是不会回头的。 心头千言万语,又是无法言明。 眼下所处之境,是那样的让人悲戚。就算是回了头过去,又是能够如何呢? 大抵是只会徒劳的增添了悲伤罢了。 楚炎的心头起伏着,是愈发难受。而他也知道着,对于自己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往妖王那里去,救回赵惊云和少蝶,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楚炎坚定的攥紧了拳头。 第一卷 百年 第一百二十七章 已过 是在沈宴卿回到天域州王府的八日之后,他的父亲战王爷沈百川才从王室宫中回了王府。 虽然与敌国的对抗暂歇,但是天域州王室之间的乱事却仍旧不休。王室之间的几道势力仍然在暗中争锋,波澜不息之间,是深深的纷纷尘埃之下藏着的勾心斗角。 而不管是王室如何,回到了王府,回到了沈宴卿和温玉的身边,沈百川便是寻到了归宿一般。 他是当真能够好好的得到了温暖和宁静。 自和沈百川见了面以后,沈宴卿便是将自己的心思彻底的放在了清猎刀上。 而今他心中已经是不再多想旁的什么。 他是盼着能够尽快的练就自己的真气,等到他的力量强大那一日,是能够真正的作为从天地劫走出来的强大的道修一般,回到清原山。 他心中坚定无疑。 是无论如何,也要再回到清原山的。 沈宴卿了然楚阁道士是不会站在自己的这一边,因此并没有将自己的心里所想的事情与楚阁道士说起,他打听了天域州的有名道修,了然了在城中是有一位道修,能够指点修炼的迷津。 沈宴卿是去寻着那道修而去。在了然了自己应该如何修炼之后,沈宴卿便是着手准备去。 在秋色浓重的一日,沈宴卿从床榻上起身,去了内室,收拾起来了自己的东西。 他卷了两卷书卷,那是记载着修炼之法的秘籍。一纸灵符缓缓现出来,其上正是写着沈落的名字。 沈宴卿的心头一颤。 看着沈落的名字,沈宴卿一时觉着仿佛是春秋已过。 而在这春秋之间,他对沈落的思念,却是不曾断绝的。 沈宴卿的心头微微起伏,汇成了深深的酸涩,他缓缓的握紧了拳头,是那样的迫切的希望着自己能够和沈落再见面。 沈宴卿到底是将那一纸灵符在书卷中放好。 他的唇角缓缓的勾起了一抹苍凉而又带着深深的怀恋的笑意。 「小落……」 沈宴卿的嘴唇轻轻颤抖着。 他想要……能够再见着沈落一面。 而这样的一份希望,却是再没有实现的时机。 只能够祈愿着,他还能够在梦里和沈落见面。 而他在沈落的眼里是那样虚伪而又懦弱的人,在临别之前是没有给沈落一分温暖的意图,还将沈落亲手交给自己的掌门印还了回去,甚至是连和她告别的勇气都没有……沈落……她还愿意入他的梦里,和他再见上一面么? 沈宴卿不敢对此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烈火在清原上烧尽,他仿佛能够看见沈落离开时候的模样,她心中所念的,一定是沈清和和清原,她不会甘心的。 沈宴卿深吸口气。 他会将沈落的坚定长久的印在他的心底,他要去完成原本便是应该由他来完成的使命。 沈宴卿到底是没有在自己的复杂的心绪困顿下去,而是带上了一分力量,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动身离开了屋子。 他给温玉留下了一纸书信,交给了别院的小厮,随后便是往后院去,一路离开了王府。 往后春秋……便是艰难无限,修炼之路绝无好走之时,他也是要坚定到底。 来日会是如何,又是谁能够知晓的。 只知道,若是不往前走,便不会求得所想的结果。 烈火烧尽之处,是换不回的所念。 唯有以清猎之力重归,才能够消逝的风云万卷之间,寻得到一点来时路上的光亮。 哪怕只是一点微弱,却也仿佛是能够生生不息。 山道上的人越来越模糊着,直到模糊得再也看不清。 不知道是因为泪水,还是因为目光所及之处的人如同泡影一般消失了。 「唔……」 沈落的手抓紧了衣角,痛苦的皱着眉头,在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痛音之后,猛然睁开了眼睛。 额角还有汗滴,山道上的场景已经是换成了幽闭殿内的装潢,沈落抿了抿唇,了然了自己又是做了一场梦。 梦里所见之人,似乎是…… 沈宴卿。 想及此处,沈落淡淡叹口气。 她不该再去想起这个人。 更大忌在梦里和他重逢。 她抬起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滴,手指又不由得摸到了眼角,触摸到了那一点湿润|之后,沈落的心头起伏着浅浅的无奈和隐隐的疼痛。 「师兄……」 沈落心里想。 她还能够再见着沈宴卿么? 沈落的心里刚是闪过了这样的一个念头,一道烈火光便是向她冲了过来。 沈落并不意外。 应对此,她已经是十分熟悉。 此时,距离她初来火列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将近三月。 这三月之间,她便在这殿内修炼。唔,准确来说,是不断的受伤,再不断的重塑。 自那一次墨九介和自己交手之后却没能够抵抗自己的清原真气,他便是发狂了一般的去修炼不已,败在了她的清原真气之下一次,便是要再去修炼一遭,而后再回到殿内来与她对决,将她重创,却还是不能够摧毁她的清原之力。 沈落便是这样,不断的被重创,又不断的在这其中继续往前。 自然,在这三月的时间里,沈落也并不是全然做了陪墨九介修炼的傀儡一般,她也探了墨九介的口风和火列的情况。 她已经是知道从海潮之上的一场大战之后,境祁回到了火列,但是还在闭关之中,他的元神还没有能够全然恢复,因此也是无法现身的。 而沈清和的元神仍然是被境祁控制着的,闭关不破,便是难以能够再见着沈清和的元神的。 眼下,当一道盛大的烈火光向沈落砸了过来的时候,沈落已经是能够熟练应对。 平白剑出鞘,她应了上去。 烈火和青光的力量交缠在了一起,如同往日一般的由势均力敌走向了青光渐熄。 而那青光只是变得微弱,却仍然是坚定的抵抗着。 墨九介愈发的变得没有耐心。 在和沈落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他知道这一遭,又是无法突破的。 墨九介怒而皱紧了眉头。 沈落的脸色则是淡然。 到底,还是沈落先收了平白剑。 「看来这次……你又失望了。」 沈落淡淡道。 听得沈落的话,墨九介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惯常是不愿意听沈落说起如此平淡却又带着十足挑衅意味的事实。 尤其是这一日,他更是觉着有深深的烦闷。 沈落观察着墨九介的脸色,感觉到他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这个时候也便是轻轻的偏过头,想来自己还是要识时务一些,不要再这个时候与他说起什么,若是哪一句话戳了他的心思,这可是给自己找了麻烦的。 墨九介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是缓缓的在木桌一旁坐下了。 「是失望了又如何?」墨九介淡淡道,「此间……不是向来如此?」 听得此话,沈落不由得顿了一下。 她料想不出是出了什么事情。而 墨九介又是为何会深觉如此落魄。她与墨九介走过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过来,还是不曾见过如此的时候的。 沈落动身,往墨九介的身边靠近了过去。 「嗯?是为的什么事情?墨九介,你不是一心修道。这一次不是我的对手,且还有下一次。」 沈落轻轻道。 「唔,我若是想要杀了你,是不必费多大力气。」 墨九介抬眸,冷冷的盯着沈落看。 沈落轻轻一抿唇。 她顺着墨九介的意思,「好罢,既然是如此,那你又为何如此?」 墨九介顿了一下,垂眸,看向了木桌上的杯子,轻轻抿了抿唇。 沈落是猜不透墨九介的心思的。 「罢了,你若是不愿意说起来,便自行消化去吧。反正……这样的日子才是常态。」 沈落轻轻道。 墨九介淡淡的咬了一下唇。 听得沈落如此淡薄的语气,他道,「而今你还受着我的威胁,沈落。」 沈落看着墨九介的眼睛,心道墨九介是如此说起来,那定然便是要在自己这里寻得什么好处了,「嗯,你说。想让我做什么。」 墨九介的目光和沈落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一瞬,而后说下去,「有任务落了下来,三日之后,道修界一战。」 沈落大抵是猜到了会是这样的事情,「不,我不会对道修界的人动手。」 墨九介蹙眉。 「清原是有门训,不可轻易伤及同道。」沈落坦然道。 「不可轻易伤及同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在海潮之上封印的那一遭,清原可是遭遇到了同道的背刺了吧?」 墨九介冷冷道。 「那般险恶之人,已经不算是我同道。」 沈落凛然道。 墨九介冷笑,「那这一次……」 沈落想了想,对上墨九介的目光。 「我且与你一起去看看。若是能够出手,我会站在你这边。」沈落淡然。 墨九介听得此话,难得的露出了一点笑意来。不过他也只是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一笑即散。 沈落没有和墨九介对视,而是淡淡的垂眸下去。 道修界并非都是同道。 而她而今要做的,是在火列好好存活下去,以求是能够有一日,等到境祁出关。只有如此,她才能够有机会再见着沈清和的元神。 千头万绪,此间翻涌,而心头的那一点坚定,是不会改变的。 时光纷纷奔流,不知星辰变换,如何斗转星移,天地又是什么模样。 在深山的寒洞里,青灯一盏,光亮微微,照着颤抖着的沈宴卿的身体。 一身青衣,在寒风冷雪里,修炼不已。 清猎刀握在他的手间,是愈发坚定。 就好像是,平白剑握在沈落的手中,亦是绝无颤抖。 所思念着的人,哪怕是不会回来,也给了沈宴卿坚定到底的力量。 在山间的风里,在岁月的不舍里,秋色变成了风雪,风雪又成了春将至的号角。 而在茫茫的天地之间,纵使是春秋已过,一个又一个百年,沧桑纷纷,流逝滚滚,长久记着的人,也绝不会有片刻的零落。 是用百年换一生。无论生死,道心不死,痴心不忘。 总有烧尽的烈火,和大地飞花的清原。 (第一卷百年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八十 烈火在岩浆之上烧着,灼灼凌厉。 临着岩浆翻涌的地界,所见是灼烧着目光。 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了挡烈火的冲弥。 一身黑衣往岩浆之处靠近去。 在背影之后的不远处,立着同样的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 望着岩浆地界的方向,两旁石火束起,通往不被知晓的囚地,令人感觉到荒芜纷纷。 目光所及之处的那人,却是没有半分犹疑。 这漫长的光阴之间,她从不曾有过犹疑之际。 是八十年的岁月在荒荒大界之间流淌而过。 人间烽火里,帝王已是换了几遭。 而在道修界之间,却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 而其间所经受折磨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却又是无比真切。 难忘而难断。 沈落是径直穿过岩浆之地,走向火列的囚地的。 这八十年的光阴以来,沈落潜心修行,与墨九介相交手,窥探火列大魔境祁的修炼之地,便是为了等着有这样的一日,她能够探明到沈清和的落处,亲手带回沈清和的元神。 她此时胸中微微起伏。 当她走过了岩浆中心,一道黑影压了下来的时候,沈落抬眸,看向了眼前。 场景已然是换了模样。 岩浆和烈火都隐在了她的身后。 而她的眼前,此时所见着着的,是翻覆的魔气,如同黑影一般压制了下来,隐隐的灵气被裹在这其中,沈落抬起手,指尖轻轻一翻,开启了自己身上的真气咒,试图是能够感应到沈清和的真气。 她已然知道,自火列大魔境祁回到了火列之后,便是入定修炼,虽然是逃脱了海潮之上的封印,但是仍旧是难以重回自由身,而被他掳走的沈清和的元神,也是随着他的力量,被困在了火列之间。 便是在此处囚地之间。 沈落努力感应着。 终于,久违的同派气运的相连,振动了起来。 沈落一顿。 她感应到了清原的一丝残留的余力。 却又只是刹那。 当沈落再想要用灵力去探寻的时候,便是什么也捕捉不到了。 沈落皱眉。 这是……怎么回事儿? 即便是八十年已经过去,沈落的模样也仿佛还停在了当初进入火列时候一般,仍旧是年轻着的,皱起的眉头仍然是和当初一般,带着不可忽视的愁思。 沈落深吸口气。 她只能够竭力去抓着那一点残留的灵气,找向了囚地深处。 囚地也不过是一处魔障之气相连的地界。 沈落往周遭皆是看了去,却仍然没有见着自己想要找着的元神。 沈落想了想,逼出了自己的真气咒。 真气咒一瞬间弥漫开来,布满了囚地。 囚地之上,影影绰绰的辉映着魔气和灵气。 终于,在魔障被真气咒缓缓探出一道空隙之际,一半的元神之力猛然窜了出来。 沈落一惊。 「师父!」 她立刻是扑了过去。 然而,元神之力在囚地的气运之间,只是短暂的存在了一瞬,而后便轰然散去,四散成了魂魄。 沈落一滞。 她伸出手,试图将魂魄接在自己的手上。 「呵……」 元神窜出的空隙的方向,传出了一声冰冷的嘲笑。 「是清原的人……清原的人,竟然还没死绝!」 这是沈落不曾听闻 的声音。 而她即便是不曾听闻,却还是仿佛早就了然了一般,知道了说话的人,便是火列大魔境祁。 「让你失望了。不但没有死绝,还练成了烈火之身。而你,却是再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沈落淡淡道,说出的话又仿佛是刀子一般。 「是……是又如何?不过是一个百年罢了,本座还能够等上几千几百个百年,而沈清和呢?他是死的干干净净了。」 境祁冰冷道。 沈落抬眸,忍住了自己的眼泪,看向了缓缓散去的魂魄,笑了一下,道,「给你几千几百个百年又如何?清原的千秋将续,而火列,永远无法取代清原。而且,你怎么便知道,我师父,不是所求已得呢?」 境祁这次没接话。 没人知道他的心里此时此刻在揣摩着什么。 沈落则是继续说下去,「我师父一生修道,所经历之苦皆是甘之如饴。若是没有清原和火列之间这一场纷乱,他怕是早已经得道飞升。而旧人故去,清原难安,道修界受威胁,师父是自愿放弃了飞升得道的机会,甘愿守护着清原,他为清原和道修界而离开,是归向了他所求之地。而他,而今终于也能够魂归天地,去往旧人的身边,又怎么不是,圆满了呢?」 沈落轻轻说起来,语气平和。 在了然了这些的时候,沈落也便是能够释然了。 境祁依然是没有接话。 沈落淡淡的收起了一抹笑意。 「对了,天门将开,百年天劫已至,道修界纷纷,四海为之而起,波澜万千之间,千秋自然是有新的人来主沉浮。而这个人,却不会是你了。」 「你……!」 境祁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怒音。 沈落便了然了自己的这话是正戳在了境祁的痛处了。 看来,她考虑得没错。 沈落又施了一道真气,将沈清和的魂魄聚集收好,而今只要是能够找到沈清和的另一半元神,让魂魄重聚,沈清和便是能够真正的魂归天地,从此走一段新的路了。 而境祁…… 沈落找不着他的所在,但是她也知道,眼下自己还是难以伤到他。 而想到了在火列鼎里沈清和所遭受着的,沈落的心头对境祁的恨意又是疯狂的翻涌了起来。到底,她还是默念了一道口诀,平白剑从她的身后腾空而起。 「你……」感受到了囚地之间迅速波及开来的清原之力,重塑修炼的境祁开口怒道,「清原与火列同出一门,连你师父沈清和都只能够封印本座,你敢动本座?」 「有何不敢。」 沈落淡然回应道。 随后,平白剑在囚地之间划出了一道可怕的真气之力,朝着境祁的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刺了过去。 境祁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呼音。 「你……」 沈落竭力,将真气注入向平白剑。 平白剑的剑气浩荡而去,终于是在沈落的内力冲破了魔障的包围,杀向了空隙之间。 听得一声轻轻的呜咽。 沈落转身,离开了囚地。 她加快了步子。 整个囚地已经是在震颤了起来。 这意味着岩浆将翻涌而来,魔障将在真气之间纷乱而起。 沈落了然自己必须是要尽快的离开了此地。 她穿过了岩浆,冲出了囚地。 震颤和烈火在她的身后,沈落扑向了囚地之外,倒在了石阶上。 她深吸口气。 而这个时候,一只手抓起了她的肩膀。 沈落 立刻看过去,见着是墨九介到了自己的身边,她轻轻蹙眉,随即便和墨九介一起离开了。 「竟然想杀了境祁……你真是……」 沈落和墨九介并肩走过了火列宫中的一道长廊,墨九介淡淡道。 「你不也是有这个意思么?说起来,你愿意给我指路,让我顺利进了囚地,就是有这个打算的吧?」 沈落淡淡说起来。 墨九介轻轻蹙眉。 他没否认。 自己是什么心思,自然不需要向沈落解释。 而沈落,她也是个聪明人。 沈落的内府其实是受了些伤。 她对境祁动手的时候,确实是下了狠手的。 她默默的藏起了自己的心思,看了看墨九介。 她想了想,是时候要离开火列了。 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一路往墨九介的大殿的方向去了。 沈落缓缓的皱起了眉头。 「墨九介。」 沈落开了口。 墨九介随着沈落的声音而停下了步子。 「……说。」 沈落很少是会如此唤起他的名字来,八十年的时间里,尽管他们两个人真正用心的交谈诚然是少之又少,一个一心谋清原之力的修炼,一个一心谋如何战胜清原之力的修炼……真正能够多了解一些对方的时候还是要靠着沈落帮墨九介去做道修界中的事情之时,两个人才会真的交谈起来。不过也只是浅尝辄止。 而到底,这还是八十年的一起走过来的时光。 哪怕是彼此都不曾去用心了解过对方,那也是一起走过来的路,朝夕之间总归还是有了解的。 是在沈落要说起十分正经的事情的时候,她才会如此郑重的呼唤墨九介这个名字。 「倒也没什么……你愿意放我走吧?」 沈落抬眸,对上墨九介的目光,淡淡道。 墨九介的神色顿了一下。 他看着沈落的眼睛,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随后又缓缓的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的模样。 「打算走了?」 「是。」 沈落淡然。 「入了火列的门,想要走出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墨九介冷声道。 「嗯,我知道。」 沈落点头,「我还是要离开。你按规矩办事,带人来围截我。」 墨九介不由得咬了一下唇。 「呵,你想死在火列?」 「不。」 沈落坦然,「我要走出去。」 墨九介冷冷的皱紧眉头。 沈落看着他的脸色,就了然他是什么意思。 她淡淡的抿了一下唇,手却是已经默默的摸在了平白剑上。 而下一刻,墨九介便是冲着沈落,一掌劈了过去。 沈落立刻是躲了过去。 她躲了这一招去,飞身下了长廊,随之,墨九介的第二掌,紧接着冲了过去。 沈落抬起平白剑,施了一道剑法,挡了上去。 掌风和剑意一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沈落和墨九介两个人对峙着,都带着十足的杀意。 到底,沈落又挡了这一掌过去。 墨九介出了第三招。 杀向了沈落。 沈落拧眉。 这一次,她没有举起平白剑。 这一掌落在了沈落的身上,沈落随着墨九介凌厉的真气而后退,撞在了墙壁上。 「唔……!」 沈落低了低头,喘着气。 墨九介滞了一下,随即便冲向了沈落的身前,「怎么不挡?」 沈落擦了擦嘴角的血,淡然笑了一下,「还你这一掌。唔……这些年……」 「闭嘴。」 墨九介的心口一颤,冷冷的怒意里,仿佛还闪过了一丝不易被觉察的慌张,「滚吧。」 沈落冷笑一下,心道且让墨九介得意一时。 第一百二十九章 水路 沈落擦干净了嘴角的血,淡淡的看了看墨九介。 墨九介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冰凉,看起来是不打算说起什么了。 沈落便转身走了。 没有回头。 沈落出了庭院的门之后,墨九介才轻轻的抬眸,看向了人影已然消失去的方向。 他轻轻的叹口气。 一时之间,他的心绪翻涌。 而到底,他收回目光,动身往庭院之外去了。 修道界在八十年的光阴匆匆里经历万千,纷繁复杂之间,相争不断。各大宗门之争不歇,天劫也是不断,百年难遇的天门大开,将出这修真界的一代问鼎之者,若是能够参透天门之意,势必将修为大进。 沈落护着沈清和的魂魄,一路走出火列的门,心中暗暗的起伏着天门将开的事情。 她是要去一趟的。 借着这个机会精进修为,是百年难得之。 而后,她将回到幽冥山。 楚炎和赵惊云……他们两个人,不知道是怎么样了。 沈落的心绪微微翻涌。 而在这个时候,火列的道门却是突然发生了一场爆裂之音。 沈落的思绪被打断,抬起头。 只见眼前所见的,乃是电闪雷鸣之象,向她压迫了过来。 沈落立刻是亮出平白剑。 然而,已经是来不及了。 雷劫的降临无可躲避。 正是劈在了她的身上。 「唔……」 万剑穿了心一般的煎熬。 沈落立刻是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她是遇上了离开火列的雷劫。 沈落想来大抵是因为自己害了境祁一遭,因此在离开火列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境遇。 不过,对于此,沈落坦然。 便是雷劫再狠,也是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沈落忍着雷劫加身之苦,支撑着平白剑,走出了火列。 她终于能去见一见,修真界的天地了。 沈落擦着嘴角的鲜血,任凭雷劫是如何加注,她只是忍受着所有的痛苦和不堪,继续往前走去。 幽冥山外。 秋节里,山中层林尽染。 这一道走出,便是向山外的山城。 只见那山路之上,并行着三人。 从左往右,分别是一位蓝衣男子、青衣男子、彩衣女子。 三人的步子并不快,颇有些闲走之意。 「走水路。」 蓝衣男子提议道。 说话的,正是修道名门清原曾经的三弟子——楚炎。 在他身边的青衣男子,便是曾经的四弟子—— 赵惊云。 之所以已是曾经,并非是因为在他们心中清原再难复现,而是因为着,在赵惊云身边的这位年轻的彩衣姑娘——少蝶,乃是这一代清原的弟子。 说来话长,自少蝶被沈落救回了花林之后,她便得以安身,伤势好转之后便跟在赵惊云的身边,求他教做饭菜的手艺,一来二去的叫着赵惊云「师父师父」,竟然也是有模有样了。 而变故发生——幽冥山妖王掳走了赵惊云和少蝶两人,进了幽冥山妖界去。妖王欲杀赵惊云做了真气祭品,而少蝶出手求情,说了赵惊云乃是自己的师父,让赵惊云躲了这一劫。 原来少蝶乃是幽冥山妖界的大祭司蝴蝶王之女,蝴蝶王逃离妖界欲进道修界谋求更盛大前程,遭遇山中山山劫而身死,妖界一直寻着少蝶的下落。 这才是有了这一段来 。 楚炎进了妖界之后,一行人解开事情原委——也便是解决了一场恶事。 赵惊云凭着手艺在妖界广受追捧,而楚炎也是借着符咒之术得以羡煞旁人。 他们这两人,也便是在幽冥山安定了下来。 不过这其间经历一段漫长的起伏,待到楚炎再想起要往碧水城给燕飞耘送去封印锁的事情,妖界陷入了内乱割据的流离时代。 又是这样乱了几十载,才终于是走到了今日,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从妖界全身而退,而少蝶也是跟着自己的师父,一起离开了妖界。 才走上了而今的路。 「听师兄的。」 赵惊云回应楚炎。 「天门将开,道修界势必纷纷而起,虽然我而今符咒之术怕是也不能够坚持了多久,但是也是去一试。若是能够多精进了一些内力,便是离重振清原之日更近了一步。」 楚炎说起来。 赵惊云抿了抿唇,想了想什么,点头,而后道,「同这些事情相比,我只想师姐如何了。这是八十年的时间,师姐在火列,会怎么样?」 赵惊云浅浅的皱着眉头。 楚炎顿了一下。 少蝶看的出来赵惊云的担忧,于是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是对他的安慰。 赵惊云对少蝶轻轻一笑,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事情。 「火列大魔这些年也没有出世。火列的那位所谓前辈,墨九介,在追杀我们的时候,都还不是师姐的对手,师姐练就烈火之身之后,更是强大——惊云,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相信,师姐一定还在坚持着。」 赵惊云淡淡点了点头。 每次他与楚炎说起沈落的时候,他便是会如此来安慰自己。 赵惊云其实是能够感觉到在就楚炎的心里对沈落的忧思也是从来未歇,但是他作为师兄,到底还是让他安心一些,并不能够和他说起什么不好来。 「走水路,往天门大开之地去。」楚炎又说了一句。 「好。」 赵惊云坚定的一点头。 出了山林之后,楚炎、赵惊云和少蝶三人到了码头,坐上了由道修界一门主持的仙船,其上乃是有明晃晃的写着天门的大旗。 看来,这些往来的人,都是往天门去的。 「三位,来自哪个门派?」 「区区散修罢了。」 楚炎一笑道。 「兴许被天门之力看上的人,便是你们这些散修呢!」 船夫感叹道。 进了船舱之后,其间人群密集,各自坐着,又站了许多。 「经过天域州的时候,人也是不少。诚然是没有想到,天域州那诸多贵族豪门之地,竟然也会如此兴道修。」 靠近着楚炎三人落座之地的一桌交谈着。 「天域州王室勾心斗角已多年,其间纷乱不堪,更何况,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门大开,任何一个修行之士,都绝不要错过的机会,万一这天门之力便是落在了身上,那可是改变了道修一生的气运啊。」 楚炎听着一行人的交谈,轻轻的抬眸,和赵惊云对视上。 赵惊云摇了摇头,看起来对此并不感兴趣。 楚炎自然也是能够明白。 在赵惊云的心里,更为惦记着的事情是沈落如何,他对于这道修界的纷争是如何,是不上心的。 而楚炎的心里对此事的想法则轻轻起伏着。 倒也不是说他便是想要去做那个能够成为天门看中的人。 只是他如果能够得了这个机会,也便是更 为能够在重振清原的事情再往前走一步。 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 楚炎是不得不去考虑,如果…… 沈落已经离开了,要怎么办? 楚炎是那样的想要能够守着自己作为清原三弟子的位置,他不必做什么,有他从天地劫走出来的真气强大的大师兄,有他剑意高强的剑修师姐,可是……时光匆匆而过,他没有再见着自己能够依赖的人。 而重振清原的念头,是愈发深刻的。 楚炎的心头翻涌着这样的念想,久久都不会散去。 在一片苍凉的起伏里,楚炎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如何才能够从中得了一个解脱,既然已经是做了决定要走向这样的一条路,他大概也是要做坚持到底的那一个。无论如何,往前走下去,是要比任何都要重要的。他是要守着清原、重振清原的人。 船上的交谈声音仍旧是不断,已经是走出了一段路,少蝶已经是靠在了一边,浅浅睡了过去。 赵惊云则是微微皱着眉头,看起来是心事重重。 楚炎不由得深吸口气。 当真是已经是有八十年过去了。 楚炎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回到花林祈求和花仙再见一面的时候,花仙的行踪已经是不见了。 是连花仙那样的在花林的安逸之地修炼下去的人,都没有了延续的存在。沈落…… 那沈落呢? 楚炎的心头对此担忧无比,可是他又是不能够和赵惊云说起来这件事情。赵惊云的心里一定是还留存着深深的希冀,无论如何,还是要凭着这样思念,才能够继续去走接下来的人。 在这样的起伏里,楚炎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了。 缘故乃是不远处,起了一阵喧闹之音。 「唔!这位年轻道友,不知道是出自哪个门派呢?」 「这是难得的刀修之力,令人慨叹不已啊,不知道是从何处得来,为何不说起来,道友,何必是要如此漠然?都是往天门去的。」 「呵,我记着这个人的脸,并非是什么厉害的刀修,不过是一介虚张声势的懦夫罢了。」 「……」 「哦?你记着?他是叫什么名字?」 「唔……」 「是当年在火列鼎之事的时候,是来自清原的弟子,沈……」 楚炎在这个时候睁大了眼睛。 赵惊云也是看向了楚炎。 「沈……?」 楚炎的呼吸一滞,立刻是动身往起了喧闹的地方走过去。 只见正是靠着窗的一处,一众道修在此围着,其间靠着窗户的穿着白衣的男子,生得俊美无双,眼底却又似乎是带着一层淡淡的哀愁,他淡淡的抬起眸子,看了围上来的人一眼。 「我不过是区区小道罢了,各位不必如此。」说起话的声音沉沉而冷静,又好像是裹挟着一丝淡然的不屑意味。 方才认出来他的那个道修蹙眉道,「我怎么记着……你是沈清和的弟子?」 听得沈清和的名字,一时又是闹了起来。 此间,楚炎和赵惊云两人挤着人群过来,楚炎的目光落在了靠着窗的那个白衣男子的身上,看清楚他的俊美的脸,楚炎的目光一顿,盯着他的模样又是确认了一遍,不由得抓住了衣角,他没有认错人。 他绝不会认错人。 靠着窗的人,正是沈宴卿。 沈清和的大弟子,天域州战王府的小王爷,离开了清原已有八十多年的他的师兄。 沈宴卿无意的一抬眸,一双目光正和人群里的楚炎的目光相撞。 一瞬间,沈宴卿淡泊的脸色 顿住,全然不是方才凛冽的神色,而是凝望向楚炎的方向,眼底无限起伏。 第一百三十章 怨念 岁月飞逝之间,沈宴卿没想到,他还能够再见着楚炎和赵惊云。 他曾经是以为他的同门都已经死在了火列的魔爪之下。 他更是怕自己一时生出了幻觉来。 沈宴卿深深的看着楚炎,确认了自己目光所及之处的人,便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人。 沈宴卿的呼吸都随之滞住。 围看的人见着沈宴卿的神色顿住,方才喊话的那位来自青云宗的道修又开口道,「你不是么?」 沈宴卿被这青云宗的弟子拉回了思绪,抬眸,淡淡的对上了他的目光,只是轻轻的看了一眼,沈宴卿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往人群之外去了。 见着沈宴卿如此动作,一时间凑过来的人更是惊奇,不过也是不能够再说了什么。 沈宴卿到了楚炎的身前。 楚炎的脸色几乎是震惊的。 他动了动唇,一时竟然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沈宴卿看了看楚炎,又看了看赵惊云,心头思绪翻涌,却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在眼下这个时候,是赵惊云先轻轻开了口,他用着压低的声音,喉咙里带着沙哑,「大师兄。」 大师兄…… 这样一个称呼,是混着沧海桑田之感,落在了沈宴卿的心口,带着烈烈的灼痛。 他不曾想自己还能够听到有人这样呼唤着自己。 「小师弟。」 沈宴卿竭力克制了下去的颤动的心绪,对赵惊云露出了一抹轻轻的笑意。 随即,沈宴卿又看向了楚炎,忍不住道,「小落呢?」 楚炎抿了抿唇,一时脸色复杂。 沈宴卿的心头一颤。 他又不由得看向了赵惊云。 赵惊云刚碰上了沈宴卿的目光,是低了头下去,显然是不愿应对这个问题的。 沈宴卿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头刚刚燃起来的复苏的火苗又行将熄灭去,一阵荒芜的感觉几乎是要倾覆而来。 沈宴卿的心头酸涩着难以承受。是那样痛的滋味砸在了他的身上。 「说来话长,师兄。」 楚炎到底是应了沈宴卿的话。 仙船一路顺流而去,往天门将开之地去。 靠着窗,沈宴卿垂眸,看着江河之上的波澜,心中越发难忍。 「师姐将封印锁和掌门印交给了我以后,便走火列的最后一道门,往火列去了。而后,便是我和惊云,还有少蝶入幽冥山妖界的事情了,这一场,便是八十年的春秋过去。我们……也是再没有了师姐的消息。」 楚炎轻轻说着,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仿佛是平和的说起这件事情,留下沈落还在这个世间继续存活着的希望。 毕竟,当年沈落是破了烈火魔修的魔障,守护着他们的那个最为勇敢而强大的师姐。 楚炎坚信着。 沈宴卿的心头思绪翻涌,到头来也是汇成了荒凉的痛苦和寂寞。 走到了这一步来,他是不能够怪任何一个人的。 如果要怪着谁,那也只能够是他自己。 他是懦弱又虚伪的那一个,而今的所有苦果,都落在了他的心口,折磨着他,鞭笞着他,是他罪有应得。 「大师兄,师姐进入火列的时候,修为是更深厚的了。即便是这些年没有了消息,但是我相信,师姐一定会回来。」楚炎又道。 沈宴卿轻轻的将目光从江河之上收了回来,他对上了楚炎的目光,「是我……我是该留在你们身边的。」 楚炎顿了下。 诚然,这也是他的心结。 在清原最为落魄的时候,他原本以为能够依赖着的大师兄,竟然是离开了清原。 他心中对此的怨念是沉积着的。 但是,有时候想来,沈落对沈宴卿的念想,都是相信着他能够回到清原,重振清原,那他……又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便没有说起来的必要了。大师兄,你这些年来怎么样?」 楚炎换了轻松一些的语气,眼神也是尽量柔和了下来。 这些年…… 沈宴卿的心头一时乱的很。 想及这些年,他根本不想提起自己在山中修炼清猎刀的时候所受的苦和突破内府的魔障的时候是多么的煎熬,他只是独独念着,在一盏青灯微弱的光之下,他心头不断想起的人,是他的师妹。 是一路来他执念深重才终究失去。 原本他以为自己用这八十年的光阴,是将这个人彻底的化在了那一纸灵符之间,永远的刻在他的骨血深处,随着他走完往后的路,但是在见着了楚炎和赵惊云的那一刻,他分明感觉到其间的烧灼。他渴望着自己伸出手所触碰到的人是沈落…… 可是,片刻的遐思,化成了更荒凉的寂寞。 他隐秘浮起的渴望,又一次狼狈的落了空。 「我过得还好。」沈宴卿坦然,「天域州……」天域州乱的很,战王府上也出了许多事情,沈宴卿想来还是道,「王族之地,还算安逸。」 楚炎点了点头。 「那便好。」他浅浅笑了一下,「大师兄,这次是有什么打算?」 沈宴卿道,「修炼出关,听闻天门之事,便奔赴过来。清原……也想回清原看一看。我想,我是应该回到清原了。」 楚炎顿了下,他了然了沈宴卿的意思,接道,「师兄一直是清原的掌门,何来回不回一说?在师父和师姐的眼里,在我和师弟的眼里,都是如此。」 沈宴卿的心头一紧。 酸涩而又自怨的滋味翻涌了上来。 「师姐在去火列之前,是将掌门印交给了我。她相信,相信师兄会回到清原,在她的心里,你才是拥有着掌门印的清原的这一代的掌门。」楚炎用坚定的声音道。 沈宴卿听得如此,心头翻涌更甚。 在沈落的心里,也是仍旧相信着自己的么? 在自己离开清原的前夕,与他说起那些话……诚然是如他想的一样,只是沈落一时的怒话…… 「我一定用心守清原。」 沈宴卿对上楚炎的目光,好像是说出了某种誓约,用着坚定的声音,也是给自己的交代。 楚炎怆然笑了下,「如果是师姐听到了这句话,那该多好啊。」 沈宴卿的呼吸一滞。 楚炎立刻是又笑了下,「无妨,师兄,这话,你是会和师姐说起来的。」 沈宴卿的心头起伏着。 他比谁都如此希望着。 小落……他还能够见着一面么? 沈宴卿难以克制着的情绪,他竭力希望着自己的贪求都能够压制下去。 他不应该再怀有什么奢望。 是能够在梦境里和沈落重逢一次,那都是十分好的。 仙船快行,冲着天门之地的方向去。 天门之地。 天门大开,乃是百年难得一遇之景。 此次天门大开之地落在了江岸,在几日以来已经是聚集了一众又一众的道修,乃是盛况非凡。 在仙船停在了渡口之后,船上的一众人纷纷而下。 沈宴卿、楚炎、赵惊云和少蝶四个人一道走着。 只见眼前之景盛大尤其,仿佛是一幅浩荡的画卷铺开在了江岸之上,山间巍峨,其上盘旋着滚滚的真气,似乎是在等待着天门的将启。而在山下,落座着一处巨大的烽火石台。在石台之下,是围绕着到来的一众道修界之人,而在石台之上,此时正是有两方正交手着的人。 一道穿着烈火一般的红衣。 一道是穿着道修界素来可见的素衣。 「是火列和青云宗的人,已经是打过了两日两夜了,皆是想要夺得最为接近天门真气的所在。」 清原一行在石台下落脚的时候,听得先来的一众道修如此交谈道。 「师兄,你怎么打算?」 楚炎询问道。 沈宴卿淡然,抿了抿唇,「天门真气乃是对修为大有裨益的,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个。」 楚炎点头,「而今师兄在,我便是不必去做这些不擅长的事情。我修的符咒之道,真气并不像师兄这样盛大,在走这一趟的时候还时常在想,是不能够夺取天门真气又应该如何?还好师兄在,我便能够观战了。」 沈宴卿听得楚炎的话,是能够感觉到他的心酸的。 分明楚炎不必去承受那么多,他这个做师兄……唔,而今是做掌门的,是要把自己的责任肩负了起来,这才是他应该走的路。 沈宴卿如此想,轻轻抿唇,对于此间事情也是愈发坚定了。 「嗯,师弟,天门之事,我会竭尽全力。」 沈宴卿肯定道。 楚炎笑了下,「相信师兄。」 此时,烽火石台上还在战斗之中。 「火列的人,当真是厉害得很啊。」 「是……自从清原消亡以后,这修真界之间,又有哪一个门派,敢说是能够压制火列呢?」 「唉……还好这些年火列大魔未曾出世,否则这修真界可是会乱成了什么模样,而今火列的人也是来争夺天门,我们是不是,要去帮一帮青云宗?」 「帮青云宗么?何必是如此?青云宗这些年来颇有些想要称霸修真界的意思,所幸能力不够,方能够让修真界勉强维持了原本的模样,对于我们来说,不管是青云宗问鼎,还是火列问鼎,那又是有什么区别的呢?还是看他们相争去吧!」 「唔……还是道友说得有理。」 沈宴卿默默听着一众人的交谈,心中揣摩着自己是要如何做。 而他对于青云宗,那是早有积压下来的怨气。 正如执刀门刑刻雲当年与他所说,如果青云宗李显在海潮之上那个时候并没有包藏祸心的话,或许他的师父是能够成功封印了境祁的。 这笔账……沈宴卿想,一定是要算的。 而在此时,火列魔修和青云宗正是杀得不可开交之时,沈宴卿抬眸,看着天门之处,那里已经缓缓斑驳的光彩,看起来是即将要突破而出了。 火列魔修是在此时布下了一道魔阵来,轰然将烽火石台围截,将青云宗的人困在阵中,而将烽火石台之下的人都隔绝在外。 「这……」 楚炎一惊。 沈宴卿暗自用自己的真气窥探了一下阵法,低声道,「无妨,且看他们相斗。我的内力,能够破开这个阵法。」 沈宴卿淡然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重遇 听得沈宴卿如此说,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也都是能够放心下来。 此时,他们都将目光转向了烽火石台之上。 以青云宗的一众道修为首的人,正被烈火魔修的力量压制了下来。 魔修的阵法更为盛大,其间还注入了一道尤为锋利的力量,抬眸看过去,落在了山半腰上的,乃是身穿黑衣、带着一身强大真气的墨九介。 沈宴卿微微拧眉,认出了这个人。 「你是……」 李显仰头,看向了墨九介。 墨九介居高临下,冷冷的扫了李显一眼,并未开口。 李显随即便是知道了墨九介此时正是立在了靠近天门将启的十分有利的位置上,立刻是皱紧了眉头。眼下如此,他定然是绝不能够允许的。 「我想我应该知道你是谁。火列,墨九介,乃是这一代的翘楚。」 李显轻轻说起来。 墨九介没有什么表情,对于李显这样的道修,他向来是没话要说的。 而此时,李显又是举剑道,「破阵,将墨九介从山石台之上攻下来。」 李显又补充了一句道,「火列这些年来已经是作恶非常,如果而今的天门之力也是要被墨九介夺了去,可是知道这道修界将会变得如何艰难?」 听得李显是如此说,围观的石台之下的一众道修才是有了动静。 「李掌门,我且为你阵法注力。」 人群之间的一道修开口道。 随后,便是有更多的道修出手,为青云宗的阵法注下真气。 李显对此情景十分喜闻乐见。 能够寻得帮手那自然是好事情。 在李显的心头正是微微起伏着颤动的滋味,眼下诚然是愈发难以被控制,而他所能够做的,也只是先将火列的人击退了去。 烽火石台之上,因着有一众道修的注入,在火列魔修的阵法之下渐渐将退的青云宗的阵法,又重新燃烧了起来,而李显则是踏过了阵法的浪潮,冲向了半山腰上的墨九介。 墨九介暗自道找死,随即便是向李显的浑厚内力应了过去。 第一道的真气交手,两人的真气碰撞,堪堪的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光,随即各自散去。 李显被振得后退了三步去,靠在了烽火石台一边的石壁上。 墨九介则是从半山腰上落了下来,立在了烽火石台之上。 「他们是要交手了?」 楚炎淡淡道。 沈宴卿道,「李显多年修为,真气浑厚,墨九介虽然是年轻,但是也是从天地劫走出来的火列的这一代足以支撑之人,如此交手,是难解胜负的。」 楚炎一笑,「看这热闹,我是十分喜欢的。」 沈宴卿随之淡然一抿唇,目光转向了烽火石台之上。 火列魔修的真气已经是与青云宗及混着一众道修的阵法卷在了一起。 而墨九介和李显两个人的对峙,是更为引人注目的。 这不仅仅是这修真界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遭将启的火列与道修的交手,也隐隐代表着上下两代的论道。 在众多人的注视之下,李显出了第二招。 墨九介淡然,打出了一掌猛烈的烈火道。 李显的法阵和墨九介和烈火道再一次卷在了一起。 一时僵持着。 李显的额头缓缓的溢出了汗滴来。 他狠狠地皱着眉头。 「火列若是抓着了这次先机,往后修真界会是如何,你们可是能够预料?还不尽快出手!」 李显怒喊了一句。 墨九介不屑的皱了下眉头。 随即,道修的力量劈向了墨九介。 「唔……他们而今倒是有这觉悟,当年封印火列大魔的时候,又是在何处?」 楚炎的语气带了鄙夷的意思,冷冷的说起来。 沈宴卿也在这个时候审时度势,他心中对于青云宗和火列这两派,都是带着恨意的。 他并不会站在任何一边。 而在一众道修纷纷的将力量打向了墨九介,墨九介俨然是成为了众矢之的,浩大的真气是要穿透了墨九介的烈火道,劈向了他的真身的时候,一道青色的光,轰然炸在了烈火道之上。 成就了一道极为异丽的色彩。 是清冽的真气带着隐隐的火光,在烈火的盛大光雾之前绽放了开来,将袭来的真气斩杀在了青光之外。 随之,便是一把剑,横在了墨九介的身前。 墨九介当即微微蹙眉。 而剑意卷开真气,直劈出一道天地。 李显一惊。 一众道修也是惊异不已。 是在什么时候,火列,竟然是出了一位这样剑意强盛的道修! 黑色的身影落在了墨九介的身侧。 沈落抬起手,轻轻的握住了平白剑的剑柄。 这样的剑意里夹杂着清冽和极致的坚定,乃是道修界多年以来不可得的。 在这样盛大而又带着隐隐熟悉意味的剑意里,沈宴卿抬眸,看向了落在了墨九介的身侧的人。 一身熨帖的黑衣,衬得人干净挺拔而又带着一丝神秘意味,似乎是像随时都能够消散而去的,而剑主——那张带着清冷意味的脸庞,是刻在了沈宴卿的心底,如同用刀刻上去,痛而刻骨铭心—— 他不会忘记。 是沈落。 八十载之间,痴心难舍。 沈宴卿一时忘了今夕何夕,目光只深深的落在了沈落的身上,仿佛只是这样的看着她,便能够消解了这八十年的痛苦和痛念,什么煎熬无限,岁月折磨,也抵不过这一刻他能够再见着沈落。 「师姐……」 是能够被确认了绝非是他看错了的幻象。 楚炎在一旁也不由得站起身,看向了烽火石台之上的沈落的方向。 「师姐……」 「是沈姐姐……」 赵惊云和少蝶两个人纷纷起身。 沈宴卿咬唇,望着沈落。 是沈落…… 是他深深想念着而又不得再见连在梦境里的遭逢都会是不可实现的奢望,而即便是如此煎熬难忍,他也没有忘记的沈落。 「你又是……」 李显被剑意伤了真气,怒而看向了沈落。 沈落轻轻收下手,没去看李显,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墨九介。 「你竟然出手……我是以为你要和我从此不复相认,各走各的。」 墨九介轻轻道。 沈落淡然,「从火列里逃出来的时候,是这么打算的。」 「哦……」墨九介轻轻勾唇。 「是你在火列门里先出手的,不是么?」沈落声音轻轻。 墨九介不易觉察的轻轻一皱眉。 「我是见你要被雷劫劈死,多少有点可惜,一身内力,还不如供我用。」墨九介淡然。 沈落淡泊一笑。 「你……」 李显细细的端量了沈落的模样,一时又觉着是十分熟悉的。 「还是先灭口之,我瞧他是不是要认出你了。」 墨九介扫了李显一 眼,刚刚是如此开口,一掌内力便已经是紧跟着劈了出去。 沈落顿了下。 「慢……」 话音未落,墨九介的真气已经是李显的真气再一次劈在了一起。 沈落对此颇为无话可说。 李显怒然。 他呵斥道,「今日必是要杀了你们二人!」 而正当此时,烽火石台之上,浩荡真气是愈发盛大了起来,直到露出了天门的一角,倾泄而出了一束光来。 沈落抬眸,立刻是飞身而起,冲着天门的方向便去了。 「住手!」 李显大为惊骇。 他绝是不会允许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能够靠近那天门去。 「换阵!」 李显大喊道。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青云宗的一众道修立刻是在烽火石台之上布下了阵法来。 「李显,你这是何意?」 「李掌门,你……」 「……」 烽火石台之下冲过来的一众道修当即是怒意四起。 他们断然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李显,分明是想要独吞了天门之力。 沈落飞上了石壁,全然没有理会旁的意思,而李显则是将自己的真气全然对准了沈落,一掌是要劈过去。 一阵浩荡的真气此时是轰然劈了过来,阻拦了李显的真气。 沈落虽然是没被重创,但是也受此波及,落下了石壁。 墨九介一手捞住了她。 「看来,这天门之力,并不青睐你。」 墨九介淡淡道。 沈落错开了墨九介的手,并不在意他的话,她淡然转向了阻挡李显的真气之人,只见那乃是穿着一身素衣的挺拔而又气质非凡的男子,在他从李显的身边转过头来的时候,沈落才是看得清楚了他的模样。 她心头猛然一颤。 微微拧眉,识得清楚眼前所见之人。 才了然并未看错。 她不禁是握住了放在身边的手,缓缓的成了一个拳头。 是沈宴卿。 他…… 沈宴卿转过身,对上了沈落的目光。 真气翻涌,天门之光之下,目光穿过尘埃和异丽,穿过了无尽的光照和仿佛能够看见的流淌多年的暗河,再次汇集在一起,汹涌了满面的风,是砸在了心头的苦楚和煎熬。 墨九介也是滞了一下。 他看了看沈宴卿,又看了看沈落,不禁皱了皱眉。 「你……你是……」 李显此时怒而不解,见着了沈宴卿是破了自己的阵法,他慌乱不已,又不能够让自己看起来太过落魄。 沈落顿了好一会儿,下意识看向了烽火石台之下。 她看见了楚炎和赵惊云。 「小炎,惊云……」 沈落凝望着楚炎和赵惊云的方向。 楚炎立刻是抬起手,朝着沈落的方向挥了挥。 沈落一时心头酸涩,一瞬间红了眼眶,几乎是要落下了眼泪来。 而沈宴卿长久的看着沈落,眼底已经是翻涌着泪光。 「唔……这些年过去,你们竟然还能够重聚!」 墨九介在这个时候开口,在沈落的身边淡淡道。 「你这又是为何?重逢,难道不是大喜之事么?」 墨九介淡淡道。 沈落淡然,抿了抿唇,并未让自己的情绪起伏了太久。 「嗯,自然。」 墨九介便抬眸看向了沈宴卿,「呵,我以为是谁?」 沈宴卿这才将自己的目光从沈落的身上收了回去。 他看向墨九介,一时之间没说什么话。 而李显则是冲向了天门之处。 沈宴卿皱眉,按下了李显的肩膀,先身冲向了天门大开之处。 李显发怒,「你……!找死!」 墨九介也是蹙眉,「沈落,拦下沈宴卿!」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门 沈落淡淡看了墨九介一眼,自然是不会如他所说的那样做。 她看出来,沈宴卿也是为天门之力而来的,如果天门之力能够落在了沈宴卿的身上,那也是沈清和的心里所愿的,她更不会是阻拦。 此时,烽火石台之上,仍然是被青云宗的一众道修阵法控制着,烽火石台之下的难以破了阵法而入,怒火冲冲。 墨九介看了看沈落,淡淡的皱了皱眉,「好罢。」 随即,他冲向了天门之处去。 沈落抬起头,目光追着墨九介去。 眼下这个时候,她自然是没有半分犹疑,是要站在沈宴卿的这一边的。 于是,沈落飞身而起,追着墨九介而去,手按上了他的手臂,「墨九介!」 「放开——沈落,」墨九介回头看了一眼沈落,「你身上有伤,我不想伤了你,但是你如果拦着我,休怪我不客气。」 墨九介压着声音道。 沈落坦然。 「那你也看看你能不能伤了我。」 沈落淡然道。 墨九介皱紧眉头。 随即,沈落便拦下墨九介。 墨九介怒而聚起了一掌内力,杀向了沈落。 沈落轻轻蹙眉,并没有出平白剑,而是抬起手,以清原真气相抵抗。 墨九介知道沈落因为雷劫难以支撑太久,打下了猛烈的一掌真气。 振痛立刻侵袭而来。 沈落的真气向后退了去。 而墨九介则是冲向了天门之处。 天门之处,此时正投下了灿烂盛大的光辉来,沈宴卿抬眸,看向了那扑洒而来的力量。 李显则是怒然,出了剑,直杀向了沈宴卿。 沈宴卿所去之路遭遇李显的剑风阻拦,只得是暂时的停了下来,他冷冷的一蹙眉,在此间纷纷里,应上了李显的剑风。 两人正是相斗之际,墨九介却是冲向了云霄,孤身进了那茫茫的天门之处。 「慢着……!」 李显大惊。 沈宴卿蹙眉,默念了一道口诀,劈向了李显。 李显被沈宴卿的内力拍打下了石壁。 沈落飞身而至,一手钳制住了李显的手臂,仰头看向了接近着天门之处的沈宴卿。 「师兄,这里交给我。」 沈宴卿一滞。 看向了沈落,同他开口的便是沈落,是他的心头所念的,长长久久的都不能够忘记的人。 沈宴卿的心头是如此翻覆着。 只是听得沈落与自己开口,他便仿佛已经是拥有了能够起死回生的意念一般。 而这些风云一般的翻覆,在沈宴卿的心底流淌而过,其间是怎么样的沧桑和难断,也只是他的一个人的心里留着兵荒马乱。 沈宴卿道,「师妹小心。」 随即,他便冲向了天门之处。 沈落淡然垂下眼眸,看向了身侧的李显。 李显方是能够挣脱了沈落的力量的钳制。 「敢阻拦我?」 李显大怒。 随即,便是杀向了沈落。 剑风浩荡,冰冷残酷,其间甚至是带着入魔一般的可怕的力量。 沈落不由得轻轻蹙眉。 她以平白剑应上去。 心头不由得想到,李显……他的剑风是如此带着恶意的? 他这些年来,怕是为了修炼,已经是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往后只会是越来越可怕。 沈落正思量之间,下意识的抬起头,没曾想却 见着了已经立在了天门之前的沈宴卿正望着自己。 沈落立刻是皱眉。 沈宴卿似乎也是反应了过来,才冲向了墨九介的那一点黑衣的方向。 天门的中心之处,尤为盛大的光里,正是沈宴卿和墨九介相斗着。 从天地劫斗到了天门之处,沈宴卿也是觉着,这似乎也该是属于这一代清原和火列的纠葛了。 「沈宴卿,你还要在这里和我争夺天门之力么?」 墨九介的语气冷冷。 「沈落出火列的时候,遭遇了雷劫,内府重伤,几近身亡,而今你却是让她一个人对付李显,你这做大师兄的,还当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啊。」 沈宴卿听得此话,立刻是担忧蹙眉。 「雷劫?」 「是。」 墨九介点头。 他看着沈宴卿。 沈宴卿的心头起伏着,他当即是无法在这里安定着的。 「怎么,还要在这里与我争夺么?」 墨九介冷笑。 沈宴卿想来自己应该是要冲向烽火石台之上,奔到沈落的身边。可是…… 他又想到沈落。 在沈落的心头最为重要的事情,始终是清原和沈清和,如果此时是让沈落来做决定的话,那她定然是会让他守着天门之力的。 沈宴卿没有回应墨九介,而是夺向了明亮的天门之处的光。 墨九介一顿。 「唔,好吧,看起来,沈落对于你来说,是没什么重要的。」 沈宴卿和墨九介两在此时为了天门之力相杀在了一起。 沈宴卿碰触了天门之力,又是被墨九介阻拦下来。 两人交替着冲向了天门之力处。 沈宴卿亮出了清猎刀。 清冽的刀光一瞬间尤其森寒。 这样的刀光,也让墨九介滞了一下。 这刀光,与沈落的平白剑的剑光,是那样的不同。沈落的剑光虽然也是清冽,但是总觉着隐隐带了一些清原寻常春日里的暖意,即便是不易觉察,也是能够让人感觉到剑主的执剑初心。 而同为清原门出身的沈宴卿,他用的大刀所发出的清冽的刀光,却是带着寒意。 那寒意几乎是要冷进了人的心口。 沈宴卿劈开了墨九介的烈火道。 墨九介一惊。 果然,清原出来的人,以清原道破他的烈火之力,是如此容易…… 墨九介咬牙。 自己这些年在和沈落的相杀之中琢磨出来的是要如何应对清原道的道法,在应对着沈宴卿这与沈落颇有些不同的刀光的时候,一时便没了法子。 沈宴卿则是又劈了一刀过去,墨九介立刻躲了。 他心里想,他是绝无可能在此处留得太久,随即,沈宴卿又砍劈向了天门之力。 墨九介一惊。 「住手……」 而在他的话音之间,天门之力已经是随着墨九介的一刀而轰然四散。 「你疯了……这是天门之力!」 对于能够精进修为的法宝,墨九介向来是怀着以命珍惜着的态度。 沈宴卿则是淡然。 沈落……他是舍不了的。 沈宴卿抓着了四散来的天门之力的一抔,随即便冲下了天门。 墨九介愣了下。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 沈宴卿……竟然舍了天门之力? 墨九介虽然是难解,但是对此十分喜闻乐见,立刻是抓向了四散开的天门 之力,以求是能够挽留一些。 而随着破开天门之力的刀主沈宴卿离开了天门,天门之力骤然被吹散在了烈风之中,天门也是随之轻轻飘散。 李显正与沈落相杀,一时难以摆脱了沈落。 沈落虽然内府受了重创,但是脸色上淡然,便仿佛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般。 「天门之力!天门之力!怎么会这样!」 李显猛然抬头看见了在烈风之间迅速飘散的天门之力,脸色变得尤为难看,立刻是飞冲了过去。 沈落本想追了去,却见着了沈宴卿已然飞下了石壁,落向了自己的身边。 「师兄……这……」沈落看着天门之力在风中散去,不由得蹙眉道。 沈宴卿看着沈落的眼睛,他并没有从沈落的目光里捕捉到半分难受的意味。 他不知道沈落是坚持过了那些痛苦。 好像是……沈落早就习惯了和痛苦为邻。 而越是这样,沈宴卿越是带着强烈的自我谴责意味和越是难以割舍的忧心。 他绝不能够再看到沈落陷入痛苦了。 「放心,小落。没有天门之力,而今我也能够守着清原。」沈宴卿开口坚定道。 沈落轻轻动了动唇。 「抓住墨九介!天门之力被他集了去!」 李显此时大喊道,随之,阻拦下烽火石台之下的一众道修的法阵,对向了飞窜去的墨九介的身上。 墨九介急于将要散开的天门之力集在了自己的内府,此时正是受着急促而又深刻的反噬,一时之间是尤其痛苦的。 正被青云宗的阵法杀来,墨九介一时难以抵抗,便是被阵法劈在了他的脊背上,墨九介痛苦的发出了一声呜咽。 李显借此机会,冲向了墨九介。 「将天门之力夺过来,杀了墨九介!」 李显冷冷道。 随即,青云宗的一众道修便是跟上了李显,向墨九介的方向冲了过去。 见着如此场面,火列的魔修则是纷纷退散而去。 烽火石台之上的一众道修也是往墨九介的方向追了过去。 墨九介因为带着天门之力,诚然是成了众矢之的。 沈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她思量片刻,便是也往墨九介的方向去了。 「小落?」 沈宴卿忙抓住了沈落的手臂。 沈落看了沈宴卿一眼,道,「墨九介虽是火列之人,但是于我,是有些情分在。」 沈落是如此解释了一句,便追着一众道修奔去的方向而去。 沈宴卿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但是看沈落的方向,也是追了过去。 楚炎和赵惊云皆是惊奇。 「这是……」 「都是追着墨九介去?」 楚炎冷冷道。「正好,而今大师兄回来了,便是让他好好收拾墨九介,当年追杀我们、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迫的人,正是他墨九介。」 楚炎说着,便是也去了。 赵惊云则是立刻跟上了楚炎。 「如今师姐和大师兄都回来了。」赵惊云的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师兄,我们师门,终于能够重聚了。」 楚炎心头酸酸的,赵惊云所说的,又何尝不是他的心里所念呢? 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走回了这一日,其间痛苦和折磨,只有是亲身经历过,才能够了然是有多么的煎熬。 而如今,终于是走到了重逢之际,好像无论是怎么样的痛苦,也都能够消解了。 沈宴卿颇有些想拦着沈落, 她遭遇了雷劫的事情还起伏在他的心底。 而沈落看起来则是全然不在乎,步履匆匆,抄着近路往山中暗道去。 「小落……」 沈宴卿看着沈落十分急切的脸色,此时不由得是意识到了什么…… 沈落是如此忧心墨九介……在她的心里,墨九介定然是十分重要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荒荒 山中暗道。 沈落快步而行,心中微微起伏。 沈宴卿则是紧紧的跟在了沈落的身侧,与她一道而行。 沈落穿过暗道,到了一处洞口。 沈宴卿微微一拧眉。 沈落走了进去,见着了靠着岩石喘息着的墨九介。 「你怎么样?」 沈落开口道。 墨九介显然是愣了一下。 随即,他的脸色上闪过了一抹淡然的态度。「你怎么找来了?」 墨九介的目光转过去,看着了沈宴卿,又皱了皱眉,「这是带着你师兄来找上我的吧?」 沈宴卿立在沈落的身后,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心中是那样的难安。 却也是忍了下去。 到底,他应该尊重着沈落的抉择。 「我没那个打算。你是如何,还能够支撑得住么?」沈落道。 「死不了。」 墨九介的语气淡然,听起来是毫无压力。 沈落看的清楚墨九介的额头上的汗滴,知道他定然痛苦不已。 「你能支撑过来么?」 沈落又道,「青云宗和道修界的人,而今正在这一带搜。」 「呵,那又如何?我即便没有天门之力,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又何况是如今?」 墨九介坦然。 沈落微微抿唇,听得墨九介是如此说,她也便是打算离开了。 毕竟……她是清原的人。 往前在火列的那些年里,没有人知晓,而往后,这一次,沈宴卿已经在烽火石台之上给道修界留下了印象,清原重新回到道修界的视线中心,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是要为清原考虑的。 「好,那我先离开了。」 沈落淡然。 她想了想,随即又在墨九介的眼前划下了一道剑阵。 平白剑的光挥了过去,墨九介闭了闭眼睛。 想来也诚然是颇有些讽刺。 而今帮着他的人,竟然是沈落。 「能够守你多久,且看你的造化了。」沈落淡然,她又轻轻的看了墨九介一眼,随即转身离开了。 墨九介垂眸,轻轻叹口气。 沈落动身经过了沈宴卿的身边而离开了山洞的时候,墨九介才轻轻的抬眼,目光和沈宴卿交集。 沈宴卿的脸色诚然不能算是好看。 墨九介微微拧眉,朝着沈宴卿露出了一抹充满了挑衅意味的笑容。 沈宴卿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而他近乎是忍耐着维持着自己的脸色的毫无波澜,在心底剧烈的颤动里,他从其间听出了一点隐秘而又难堪的痛苦来。 到底……沈宴卿却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他深吸口气,转身,朝着沈落的方向去了。 沈落出了山洞,便绕过了暗道,上了林间路,停在了一处将败的花前,听得脚步声,她回头看去,望着沈宴卿走近到了自己的身边。 沈落不由得抿了抿唇。 「师兄。」 沈宴卿笑了下,将自己的心口起伏着的复杂的情绪统统都压制了下去。 沈落轻轻勾唇,目光里流转出温暖的意味,「我……我想着,便是能够和师兄再见面的。」 沈宴卿顿了下—— 原来在沈落的心里,也是这样期待着的么? 沈落想到了什么,心头又颇有些酸涩。 在火列里,这是八十年的修道生涯。 而在凡间,在天域州,尤其是对于沈宴卿这样的王室子弟而言,是过了一生去。沈宴卿是因着修道,因此容颜与当年并无异……而他的人生,属于他的天域州的人生,想来……便是如凡间人一般吧? 沈落又抬眸看了沈宴卿一眼。 沈宴卿只是深深的看着她,让她摸不透他的心思。 沈落轻轻垂下眼眸,想了想自己是该从何说起,可是不管是要问出什么,似乎都免不得唐突。她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当年我离开清原山不过几日之后,」沈宴卿开了口,「在山中,遇到了执刀门的门主刑刻雲,他说起清原已毁在火列的手上,说起……你……清原人皆已身死。」沈宴卿说着,已然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沈落的心口一颤。 看得沈宴卿的眼底的泪光,她更觉着酸涩不已。 「师兄……」 沈落想开口安慰着什么。 「我那时候心死,是以为往后的岁月,都要荒荒而废了……小落……」握在身侧的拳头终究是无法再抑制着沈宴卿蔓延汹涌的情绪,他伸出手,揽住了沈落的手臂,将她拥在了自己的怀里。 沈落被沈宴卿按在怀里,一时心乱,随即听得他的泣音。 「小落……」 沈宴卿的手从沈落的手臂上一直摩挲到了她的脊背,好像是这样便能够更为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怀里并非幻象。 是真真切切的他的小落回来了。 沈落抬眸,心中的乱意已经是尽数消解了去。 她缓缓抬起手,勾住了沈宴卿的臂膀,轻轻拍了拍。 「小落,以后师兄不会再离开了。」 沈宴卿近乎是窝在了沈落的侧颈,用低声的耳语却带着发毒誓一般的坚定将话说给了沈落听。 沈落喘了口气。 她几乎是想要开口回应了沈宴卿什么她是在等着他的这一句话,到底却是转了话道,「师父定然如愿了。」 沈宴卿搂紧了沈落,闭上了眼睛,泪水淌下。 「唔!在那里!沈姐姐和掌门!」 蝴蝶落在了草木之间,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 听得声音,沈落立刻是从沈宴卿的怀里挣脱去,转过头。 「师姐!」 来人乃是楚炎、赵惊云和少蝶三个。 沈宴卿擦干了泪水,也随之转过去。 沈落从沈宴卿的身边离开了,迎着楚炎一行的方向去。 「小炎,惊云。」 沈落温柔道。 看着沈宴卿和沈落两个人的眼眶都是红了,楚炎不由得道,「看来还是大师兄和师姐的感情最为深厚,师兄见着我和惊云的时候,也不曾如此动容啊。」 沈宴卿抿唇笑了下,没否认。 沈落则是道,「多年未见,我和师兄,都是更想师父了。」 楚炎拍了拍沈落的肩膀,「这么多年了,就像师姐你曾经与我说过的一样,是要学会放下,能够释然。我一度以为……师姐你也不会再回来了。但自己也没有想到,还能够走到了今日。我一直记着师姐与我说过的话,只要相信,原来是当真能够走到这一日。」楚炎带着一抹释怀的笑容,看着沈落。 沈落点了点头,「是,我明白。小炎,这些年来照顾惊云,你受苦了。」 「与师姐所经受的苦比起来,那算得什么?」楚炎道。 沈落拍了拍楚炎的肩膀,又拍了拍赵惊云的肩膀,随后又去挽住了少蝶的手。 少蝶对沈落温暖的笑起来,「沈姐姐。」 「是少蝶。」 「 是,你还记着我。是你救了我的性命。」少蝶轻轻道。 「后来你也是救了我和你师父一遭啊。」楚炎轻轻道。 「师父?」 沈落不由得一惊奇。 「是。」 赵惊云微笑解释道,「师姐,少蝶拜我做她做菜的师父。后来发生诸多事情,少蝶曾救了我们。说来话长了。」 沈落想了想,「是啊,八十年过去了,这其中我们同门各自经历了不同的人生,是有许多要说的。」 「我们先寻地方落脚去,慢慢说。」 楚炎道,随即他看向少蝶,「少蝶,你来带路。」 「唔,也不知道我这蝴蝶羽翼,能否支撑着四人?」 沈宴卿道,「我来帮你。」 清猎刀撑起了漂亮的蝴蝶羽翼,飞过了山风,窜向了寥廓的天域。 沈落这也才知道了楚炎和赵惊云两个人被掳去妖界所发生的事情。 这许多年的风雨飘摇,才是换来了如今的相聚。 沈宴卿在乘仙船到了天门之处的这一路上,便是已然知晓了楚炎和赵惊云所发生的事情,而今他最想要知道的是沈落的故事。 而沈落只是简单的带过了自己在火列所经历过的八十年。 他更无从多问。 到底,沈宴卿是默默的将手搭在了沈落的手臂后,暗自将真气渡了过去。 沈落并未开口说起雷劫的事情。 可是沈宴卿却愈发担心。 沈落的内府已经是颇有些创伤,不过是一直强忍到了此时,因此哪怕是有真气流窜在了她的内府之处,她一时也是难自觉察的。尤其沈宴卿的清原真气与她同是清原修真的一脉相承,她更没有多做留意,等倦意翻涌了上来的时候,沈宴卿已经是扶住了她的肩膀。 「累了?好好歇歇。」 沈落点了下头,随即便靠住了平白剑,闭上了眼睛。 沈宴卿收回了手。 「师姐没事儿吧。」 楚炎不禁询问道。 沈宴卿想了想,知道沈落是不愿说起她的痛苦之事。 「她……师弟,小落的内府,还受过什么重创?」 楚炎顿了下。 他和赵惊云对视了一眼。 「师兄,师姐是睡着了?」楚炎问道。 「是,你且放心与我说,小落一时还不会醒过来。」 「师兄,是当时火列追杀我们的时候,师姐为了救我们,遭遇到墨九介带人的重创,为了守护我们,师姐强行逆火而行,练就了烈火之身。」 沈宴卿一顿。 他修炼多年,自然懂得这改变了自己的气运强行起杀意的痛苦和折磨。 而沈落做出这种事情来,沈宴卿却也是不意外。 这诚然便是沈落会做出来的事情。 沈宴卿的心里起伏着自责和难受,对沈落的心疼愈发难以忍受。 「这其中痛苦万分,小落这些年来……是如何忍受过来?」 沈宴卿心疼道。 「师姐便是如此,是为了师门,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她也不会犹豫。她往火列去,是为了找到师父的元神和魂魄。」楚炎轻轻道。 沈宴卿难受不已。 这些事情,原本都是应该由他这个做师兄的人来做的。 可是却让沈落承受了痛苦这么多年。 「是我……是我不好。小炎,惊云,这些年来让你们受了太多苦,是我……」 「好了,掌门师兄。」 楚炎立刻是打断了沈 宴卿的话,「我们乃是同门,何必计较如此?无论如何,这些年,也是走了过来,其中起伏如何,我们都不在乎。往后……只要往后,掌门师兄,可是要你罩着我们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谋力 山中秋露浓重,晨曦辉映。 沈落从一场噩梦里睁开眼睛,见着了临着她睡着的少蝶正睡得踏实,抬眸便看见了沈宴卿在不远处的河流前和楚炎交谈什么,赵惊云则是围着火烤着烧饼。 怎么……这反而倒是像一场梦了。 沈落的心头隐隐颤抖着,她暗暗的调息真气,竟然觉着内府之间已经是畅快了不少。 她不由得惊奇了一瞬。 自己……大抵并没有被那天门之力照顾到。 那又是因为什么,这一次,分明是遭遇到了那样严重的雷劫,却能够在一日一夜之间,便恢复如此了? 沈落的心头浅浅揣摩着,一时也是没得出什么答案来。 而她心里又翻覆起来了另外一个念头。 在她离开了火列要往天门去的时候,心中所念的是要取下天门之力。 而听得的沈宴卿开口说起不必天门之力也能够走下去之时,沈落的心头,不由得流淌过了一分释然的滋味。 她这些年来是勤于修炼,但也是一心修清原道,并不曾想借什么旁的来精进。 而天门之力,说到底也并非她心中所求。 如今是有沈宴卿归来,等解决了沈清和的元神之事,沈落想,她也是要好好的修炼,便不再多念及别的什么了。 「师姐。」 赵惊云朝着沈落走了过来。 沈落抬眸,轻轻的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赵惊云放低声音,随即她便起身和赵惊云一起往火堆那边去了。 林下的休息之地只少蝶一个人休息着。 「真是没有想到,小师弟,你竟然是我们这一代第一个收了弟子的,而且你这个弟子诚然也是给你带来了生机,世间的机缘,是如此奇妙。」沈落轻轻感叹。 赵惊云笑了下,看着沈落的脸,「那时候只当是玩,看少蝶也是玩笑的意思,既然她是要跟我学着做饭菜,应了她也没什么。是在妖界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小姑娘原来是打定了主意,也确实是因为少蝶,我和师兄才能够在妖界躲过了一劫。」 沈落点了点头,「这都是缘分,是要好好珍惜。」 「说到底还是师姐留给我们的缘分。如果不是师姐当年在山中山救下了少蝶,又怎么会有后来的机缘?」赵惊云感慨道。 沈落想了想,颇有些自责道,「少蝶也是帮了我。我作为你们的师姐,在你和小炎还没有能够全然安定的时候便离开了花林,这才让妖界的人有机可乘,让你们陷入到了危险的境地之中。说是我救了少蝶,不如说是少蝶救了我。如果我因为去了火列而让你和小炎两个人受到伤害的话,那我更是无法原谅自己。」 「师姐不必这么想。」赵惊云道,「师姐总是将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但是说起来,你不必是要护着我和师兄,我们同门之间,是要一起走。是往前我和师兄不能够帮到师姐什么,否则,师姐也不必受那些折磨。」 「都过去了。」 沈落温柔一笑。 对于往前所发生过的一切,她都不想再去考虑了什么,而今她的身边还是清原的这些人,她还有什么要想的呢? 这不是……便是她的所求么? 「惊云,我从来想的便是我们同门能够长久在一起,清原走至千秋万代,而今已经是重回这条路上,我欢喜不已。」 赵惊云了然沈落的心意,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明白。师姐,我心中所愿,也是如此。」 沈落一笑,她又想了想什么,想来是要和沈宴卿他们商量起来沈清和的元神,是要如何处理。 这个时候,沈宴卿和楚炎也是走了 来。 「师姐,你醒了。」 楚炎快步凑了上来,招呼道。 沈落点头。 「你们原本是有什么打算的?」 沈落询问道。 「唔,我和惊云还有少蝶是打算先往天门之处去一遭,那时候还不知道师兄和你都会回来,是打算碰碰运气,万一便被那天门之力庇护了呢……同大师兄重逢以后,天门之事便是交在了他的身上,我们便是跟着师兄来行动了。」 楚炎回答道。 沈落了然,轻轻一点头,抬眸看向了沈宴卿。 「师兄,那你是如何打算?」 沈宴卿坦然,「得天门之力,重回清原。」 沈落道,「我当年入火列,是为了挽回师父的魂魄。在离开了火列之前,我已经是寻到了师父散尽的元神和魂魄。不过这并非完整,若是想要师父能够真正魂归天地,须得同他的另一半魂魄汇集方能。」 「要去找师父的一半魂魄?」 沈宴卿了然。 「是。」 沈落点头。 「好,我们一道。」 沈宴卿肯定道。 沈落浅浅点了下头。 「那我们便尽快出发吧。」 沈宴卿道。他知道沈落的心里定然是十分急迫。 沈落的心头也是正有此意,只是不好开口,听得沈宴卿如此说,她自然欣然一点头。 「好,掌门师兄。」楚炎点头应道。 而在这个时候,林中却突然是起了一阵追逐的声音。 沈宴卿立刻起身,目光是追着杀意四起的方向而去,见着了奔逃而来的墨九介。 他不由得轻轻一蹙眉。 说实在的,在他心里,是多希望自己能够一刀了结了他。 「墨九介?」 沈落见着了那一抹黑色身影,逃窜而来,自是熟悉。 「墨九介——这是我这些年来最恨的一个人了。而今他被修真界追杀落难至此,我还真想一道去收拾了他。」楚炎磨了磨牙,目光里带上了杀意恶狠狠的说道。 沈落顿了一下。 她轻轻道,「他到底也是没我们一道造成伤害。」 「嗯?」 楚炎一愣,立刻是看向了沈落,「师姐,当年在山中山,可是因为他追杀我们,你才会受了重创,经受被烈火灼烧之……」 「小炎!」 沈落一惊,立刻是开了口,想要打断楚炎的话。 楚炎愣了下,是要开口说什么,便听得沈宴卿用颇有些杀意的声音道,「我比师弟还想杀了墨九介。」 沈落不禁蹙眉,自己分明是和沈宴卿提起过她同墨九介是有恩情在的,沈宴卿却还是如此打算。 「师兄,你……」 沈落的话音未落,楚炎紧接着道,「师姐,杀了墨九介,不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么?」 楚炎看着沈落的眼睛,肯定道。 沈落同楚炎对视了一眼。她心中并不是如此想的。 「我……」 此时,墨九介已经是穿过了林子,到了这一片林地之间。 他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目光先是在沈落的身上停了一瞬,随即又转到了沈宴卿的身上。 「沈宴卿,将那一半天门之力给我!」 墨九介呵斥道。 沈宴卿冷笑了下,「我为何是要便宜了你?」 追杀墨九介而来的修真界的一众也是到了林地之间。 为首的李显 怒喊道,「沈宴卿……既然是清原的人,为何不杀了这火列的魔头?」 沈宴卿没理会李显,而心里却是听进了他的话。 是,他是清原的人,出手杀了墨九介,岂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于是,沈宴卿出手,杀了过去。 「师兄?」 沈落不由得开口。 她见着沈宴卿的身影飞速而过,杀向了墨九介。 墨九介立刻是飞扑着躲了去。 他颇有些无路可退。 他的体内已经是被难以消化的天门之力折磨得痛苦不堪,愈发难受的滋味是不断的在他的胸口翻涌着,而应对着沈宴卿带着狂烈的杀气的一掌,墨九介诚然是只能够躲了过去。 李显满意道,「做的好!」 沈落见着如此场面,想要上前阻拦去,而碍于李显那些修真界的人都在此,她又是不能够如此做。 她也是清原的人。 站在清原的立场上,她怎么能够为了墨九介而和沈宴卿作对呢? 沈落不由得缓缓的握紧了拳头。 她颇有些难受。 而下一刻,沈宴卿是出了刀。 冷冷的清猎刀光晃过了日光,带着冰冷的杀意。 沈落皱紧眉头,只得是用了真气咒,连通上了沈宴卿的真气咒。 沈宴卿一滞。 多年没有被唤醒的真气咒在此时此刻忽而感觉到他熟悉而又想念的人传来的讯息,沈宴卿的刀停在了半空,并没有劈下去。 墨九介被刀风扑在了一边的石壁上,捂着胸口颇有些痛苦。 「墨九介并非作恶多端之人,掌门师兄收起杀心,此对修炼有损。」 沈落的声音向在了真气咒的相连里。 沈宴卿顿时觉着一场滂沱大雨浇在了他的身上,彻骨的寒意和凄凉随之蔓延上了他的心口,带着痛苦的翻覆和无法抹除的伤。 而他到底是放下了清猎刀。 「清原与火列之间,便是我师父还在的时候,也还没有到,我清原门出手动人的时候。从来是火列不自量力,寻衅惹事。」沈宴卿冷冷的开了口,看了墨九介一眼,又看了看李显,随即便转身去了。 「你……沈宴卿,你难道要像你师父一般,暗藏仁慈之心,最终落得一个元神尽散的下场么?」 李显怒道。 「我师父自有他的所求。反而是,李显,李宗主,你在山海之时是如何筹谋,为得我师父问鼎的真气,并不出手帮助,让他一个人应对火列鼎的封印恶事,而你却得坐收渔利的事情,虽然是过去了许多年,但你应该没忘吧?」 沈宴卿清楚的记着当年执刀门门主刑刻雲与自己说起的与李显有关的那些话,在他的心里,李显也是他深深的恨着的人。 李显一惊。 他也是没有想到,已经是过去了那些年的事情,竟然是在这个时候被沈宴卿忽而一语道破,他颇有些尴尬,在修真界的道友之前,他怒而道,「沈宴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什么,你不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么?」 沈宴卿淡然,「这话,还是要我说得再细一些么?」 「你……」 李显颇有些慌乱。 当真是害怕沈宴卿再继续说下去。 而墨九介则是在这个时候,趁乱逃窜了去。 沈落见着墨九介快步而去,想了想什么,也悄然转身,跟了上去。 「师姐……」 楚炎唤道。 而察觉到沈落的动静的沈宴卿,是立刻皱紧了眉头。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执念 一片荒荒山地。 墨九介靠着山石,看着山涧,额头滴着汗滴。 他在忍耐着。 而愈发痛苦的滋味并不放过他。 直到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头,他感觉到了随之而渡过来的真气。 「沈落?」 墨九介一惊。 他感觉到自沈落的真气竟然是带着与他的天门之力极度契合的真气,分明是将他所痛苦都压制了下去。 「怎么会如此?天门之力……沈宴卿将天门之力渡给了你?」 墨九介揣摩道。 沈落滞了一下。 她并未开口说什么,但诚然是想了想。她分明是在雷劫之后难以支撑,却也诚然是因为一场梦便好了,原来……是沈宴卿将天门之力渡给了自己? 沈落的心头不由得微微颤抖,而发生的事情诚然也是让她感觉到颇有些起伏。 「你可是能够躲过这一劫?」沈落开口道,并不提起沈宴卿的事情。 「死不了的。」 「修真界的人看起来不会放过你。」沈落淡然。 「他们确实是那样,但是不也是没真的能把我如何。」墨九介坦然。 沈落抿抿唇,「我现在站在你这边,是因为在火列你帮了我。」 「我知道,你是清原的人。」 墨九介垂下眼眸。 沈落深吸口气,将真气渡了过去以后,「我还有旁的事情要去做,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嗯。」 墨九介淡淡应了一声。 沈落便起身,是要离开。 而在这个时候,一阵杀气袭了过来。 「要杀我的人来了。」 墨九介冷声道。 他的话音未落,带着冷冷寒光的清猎刀,便是落了过来。 沈落一惊—— 她回身到了墨九介的身边,拦在了他的身前。 清猎刀在这个时候停住——带着决绝的力量。 「师兄。」 沈落抬眸,看向了随着清猎刀而来的沈宴卿。 沈宴卿见着沈落挡在了墨九介的身前,当即心口一紧。 愤怒和失落混在了一起,沈宴卿一时也不得往前。 「小落……」 沈落淡然,「师兄,墨九介曾在火列里帮我。」 沈宴卿看着沈落的脸,依然是那张清冽而没有什么情绪的脸,而他心头的火到底是熄灭了下去,最终是化成了深深的灰烬。 他又还能够如何呢? 此事既然已成定局…… 沈宴卿抬起手,收下了清猎刀。 此时,楚炎赵惊云一行也是赶了过来。 见着如此场面,楚炎不由得惊道,「师姐……你这是,为什么要站在墨九介一边?」 墨九介抬眸看了一眼沈落,笑道,「沈落,你这是要为我背叛师门么?」 沈落凛然看向墨九介,随后又走向了沈宴卿的方向,「师兄,对不起。」 沈宴卿心头的难受滋味翻覆得更深了。 沈落与他说起这话来,便是因为她为她站在了墨九介的一边而愧对了清原而亏欠么? 沈落又看向楚炎,解释道,「小炎,我在火列之时,受墨九介帮助。」 楚炎愣了一下,一时也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这……这还要我怎么杀了墨九介?」 楚炎颇有些苍凉道。 沈落叹口气,而这个时候,以李显为首的修真界的一行 又是赶了过来。 李显怒然道,「沈宴卿,你不杀了墨九介,还等着什么?取出天门之力,予修真界之间,你还在犹豫什么?」 沈宴卿轻轻的看了看沈落,心中难受的滋味仍然是未歇,他到底还是强迫着自己看向了李显。 「我要做什么,与你何干?」 李显被沈宴卿如此驳了面子,立刻发怒,「沈宴卿,你师父沈清和都是要敬我几分的,你竟然如此……」 沈宴卿冷冽道,「你竟还有颜面提起我的师父么?当年你在海潮之上所做的事情,这修真界之间,还有哪一个不知道么?正好,今日因为这天门之力,修真界的道友也都聚在此处,那我便是要说一个明白。」 李显一顿。他意识到了沈宴卿是要说什么,不由得颇有些害怕。 「你……先拿下墨九介,取下天门之力!」 李显下令道。 而他的话音未落,沈宴卿淡淡一蹙眉,从清猎刀便是起了一阵清寒的力量,笼成了山地上的一片茫茫,将修真界的一行挡在之后。 「沈宴卿,你这是要……」 李显大骇,「可别是说,而今清原是要和火列沆瀣一气了!」 沈宴卿冷漠道,「比不上李宗主当年为了取得我师父的问鼎之力,借阵法帮清原镇压火列鼎之名,行强取问鼎之力之实。但凡那一日你的阵法是为了帮封印火列鼎而存在的,便不会发生火列大魔破除封印之事!李显,你做的事情,还有谁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好说?」 李显一时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修真界的一众听得沈宴卿冰冷的呵斥,也是不好说什么的了。 李显在沈宴卿挑明了这些以后,脸色是变得愈发难看。 他狠狠道,「你……当年那样的境地,是那样做,也是为着能够平息乱事。」 「平息乱事?」 沈宴卿冷笑,他的胸中正翻覆着深深的怒火,伴随着凄凉的失落一起灼烧着他的心头,而对着李显,他更是想起了当年离开清原之后刑刻雲与自己说起的话,此间种种如此交织在了一起,看着道修一众此时也是颇有些微词,想必是对这些年来道修界是要面对着火列的威胁而感慨。 「李显,你所做之事,难道不正是造成了道修界这将近百年的光阴里难以安定么?」 沈宴卿开了口,说出了李显所做种下的恶果。 李显在这个时候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你……」 他目光所及之处,又见着了墨九介是逃开,他立刻是要冲过去——如果能够得到了天门之力,他大可以是杀了沈宴卿,又何必在此处经受着如此之事呢? 心头是如此翻覆着,李显便动身杀了过去。 沈宴卿顿了一下,清猎刀立刻是劈向了李显的方向。 楚炎立刻是一惊。 他没有想到,沈宴卿竟然也是想要帮着墨九介离开了此地。 「师兄……」 楚炎不由得开口。 沈宴卿挥起刀光,对向李显。 「这百年间,李显,你可曾悔恨?」 沈宴卿阻拦住了李显的去路。 墨九介逃离之前回头望了一眼山地之间,见着了沈宴卿与李显对峙,不禁是颇有些荒唐,在一阵揣摩的意味里,逃开了林地。 「沈宴卿,怎么,你打算对付我?」 李显漠然。 「我若是想要杀了你,那不必费力。」 沈宴卿坦然。 李显惊了一下。 「你……好大的口气。」 「即便是杀 了你,又能够如何?当年之事既然已经发生,那便是覆水难收,不过,你得明白,像你如此心怀不正之人,是注定不得善终。你所渴求的,到底是不会落在你的身上,不管是你曾要坐收渔利求的问鼎之力,还是而今的天门之力,此间事情,已经清楚。」 李显发怒。 「呵,沈宴卿,看来我今日是要给你一些教训!」 李显话音刚落,他的长剑便是向沈宴卿飞窜了过去。 「师兄小心!」 楚炎和赵惊云一起开口。 沈宴卿则是以清猎刀而上,挥出了强烈的刀光,在林地之间生出了一笼极致翻涌的力量,仿佛能够颠覆风云变幻,带着清寒而又慑人的强大力量,冲向了李显。 只是这一招。 李显被刀光穿心而过。 甚至连一剑都没有反抗得去,便是扑倒在了林地上。 「啊——」 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呼喊。 道修界一众人在此间情景之下更是惊骇不已。 他们不曾想到沈宴卿——竟然是如此厉害。 「这一刀是为我师父。」 沈宴卿的脸色颇有些怒意。 沈落也是被沈宴卿而今的强大之力惊到了一瞬间。 她也是没有想到——沈宴卿与当年,已经是全然不同了。 「沈宴卿,你……」 李显的嘴角溢着鲜血,声音颤抖,「你……有本事便杀了我啊。」 沈宴卿凛然道,「杀了你是何其容易之事,像你这般的恶人,还是日日受苦去。」 沈宴卿冷冷说罢,便是收起了清猎刀,看向了道修界一众。 道修界对沈宴卿立刻是露出了一派颇有些害怕又慌张的模样。 沈宴卿淡然,「诸位道修不必惊骇,对李显,只是解当年火列鼎之仇。清原,如当年我师父沈清和在的时候一般,自是怀以明心,隐以千秋。」 说完,沈宴卿便转了身过去,目光不禁是落在了沈落的身上。 不过,他只是轻轻的看了一眼,便道,「我们走吧。」 沈落看着沈宴卿走过了她的眼前,往山路上去,她的心头不由得隐隐起伏,竟然是觉着沈宴卿那背影显得尤其凄凉。 蝴蝶的翅膀飞过山海,以清猎刀的强大刀风和楚炎的符咒之术做凭借,在下做了支撑,在上做了车帘,是阻挡着穿过沧海落下来的风雨。 在与道修界一众一道在山林之时,一位道修说起了当年海潮之上火列鼎之事,也说起往南去的邀月海域,便是这世间破碎的魂魄所归属之地,或许——沈清和的那一半魂魄,是能够在那里找着的。 因此,一行人也是立刻出发往邀月海域去。 在往邀月海域之前,还是要先走一趟碧水城,将封印锁归还。 时隔多年,再走回碧水城,不禁是生出了一种悲伤春秋之意。 与燕飞耘见了面之时,才知道老城主已经是离去,而今碧水城是由燕飞耘和她的夫君一起照料。 清原一行五人被安排在宫中暂时落脚,沈宴卿了然沈落的心中定然是十分急切,因此与燕飞耘说起第二日便要离开。 吃过晚宴之后,沈落已是回到了宫中。她心中生出了一种浓重的疲惫感。 而沈落也说不清楚那种疲惫感是来自何处。 倒是沈宴卿、楚炎、赵惊云三人,在晚宴过后,又一起到了亭子之下,酣畅淋漓的喝了一次。 沈宴卿近乎喝得醉了。 楚炎是颇有些吃惊的,「师兄,是怎么了?往前你不爱喝的。」 「 往前确实也是不知道,酒能消愁的。」 沈宴卿笑了下,轻轻道。 楚炎不由得和赵惊云对视了一眼,他从沈宴卿的这话里,听出了什么旁的意味。 似乎,从那日在林地里,沈落站在了墨九介的一边,便是让沈宴卿颇有些落魄之意了…… 这世间之事,竟然是如此之苦? 「师兄,若是心中有念,自当放手去做。」楚炎道。 「是想又如何?我所念之人,是不念我,我所念,便是执念,正如天地劫中当年所窥探,执念,生天劫。我而今,是十分明白了。」沈宴卿凄凉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奔赴 风从城墙之上掠过去,碧水城百年如旧。 新生绵长,不断接续。 城门之前,一对身影一起走过。 正是沈宴卿和燕飞耘两个人。 「真是没有想到,你我再重逢,是过了将近百年。」 燕飞耘颇有些苍凉道。 沈宴卿在昨夜一醉之后,晃晃的平复了心情,他想来自己是应该释然。 「世间之事,诚然是难测。」 「你说的不错。」 燕飞耘叹口气。 「但是……我看出来,你并不欢喜。」 燕飞耘想了想,开口坦然道。 沈宴卿愣了一下。 他诚然是……颇有些失魂落魄。 他心中所求,化成了深深的凄凉,但是他还是接受了眼下所处之境地,他能够了然……他不能够强求什么的。 燕飞耘看了一眼城门的方向,是自己提起来有话想要同沈宴卿单独说,沈落一行已经是走出了城门。 「我猜的没错的话,是因为沈落吧。」 沈宴卿不禁一顿。 这……燕飞耘竟然也是能够看得出来么? 燕飞耘看着沈宴卿的脸色,笑了笑道,「其实……当年在碧水城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你对沈落,绝非仅仅是同门之情。」 沈宴卿缓缓的握上了拳头。 他抬眸,看向了城门的方向,见着沈落的身影,他叹口气。 「过去的将近百年之间,我犯了错,做了悔不当初的事情。在清原陷入磨难之境时,我离开了他们。我不能够弥补了什么。唔……大抵也是我自作多情了,就算我陪在她的身边,她也未必会对我如何。她……从来是如此。」 燕飞耘想了想,道,「或许,并非如此呢?我见沈姑娘也是颇有些心事的模样,你可曾将你的心思与她说起过?若是你和她明说呢?」 沈宴卿坦然,「我是她的师兄,而今也是清原的掌门,自是不能够做出执念深重,一意孤行之事。还是如此罢了。」 「难不成你们清原还有规定同门不能够结缘?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想,如果你们的师父还在的话,他所希望的,也定然是你们能够好好的。」 「我……」 沈宴卿听得燕飞耘的话,也是顺着她的意思想了想,一时之间他的心里又颇有些起伏,竟然也是希望着自己诚然是能够得了这样一个机会。可是…… 沈落的心里,所念的人并非是自己。 「想来此事注定难成。她这些年来,心中已经有了珍爱之人。」说出了这句话,一时仿佛给自己上刑了一般。沈宴卿也不曾想到在开口的这一刻,他竟然是感觉到了万箭穿心一般的折磨滋味。 可是……他到底还是得接受了。 燕飞耘抿了抿唇。 她轻轻叹口气。 「唔……原来是如此。那……我也只能够希望你能够早日释怀了。」 「放心。」 沈宴卿对燕飞耘浅笑一下,「也希望你和你的夫君能够一起守护碧水城,恩爱不疑。」 「有你的祝福,我力量更多了。」燕飞耘温柔道。 沈宴卿温和一笑,与燕飞耘辞行,也便离开了碧水城。 看着沈宴卿的背影,燕飞耘的眼底不由得飘过了一抹苦涩,她注视着沈宴卿的离开,直到一个坚实的臂膀将她揽进了怀里。 「有我在。」 燕飞耘心头一暖,收回了目光,搂住了身边的人。 天光倾泄,一路南去,蝴蝶飞过沧海,经历了一夜的时间,终于是 落在了邀月海域的地界。 茫茫的海风吹落,颇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 不远处能够见着一处古老的临海小镇,其间能够见着稀疏的炊烟。 「这里,便是邀月海域。」 楚炎说道,他画了一道符咒,窥探了临海小镇,「并非是寻常小镇,是有海之灵气的。」 「师父的魂魄,可否探寻到?」 沈落询问道。 楚炎加深了符咒之术,窥探到了邀月海域之间的灵物海尘所在,他道,「海域之间是有海尘,其间收着天地之灵,那是能够使得魂魄安身之地。」 沈落了然,「那我们便往海域去。」 「我去吧。海域之间,乃是阴冷之地,小落,你有烈火加身,怕是承受不住。」 沈宴卿开口道。 沈落看向沈宴卿。 她能够看的出来沈宴卿是十分忧心于她的。 「师兄,我和你一道去。海域之间情势复杂,一个人太危险。」沈落坦然道,「师兄放心,我绝不误你的事。」 「并非如此,小落,我是……」沈宴卿一句他担心已经是呼之欲出,可是到底还是压制了下去。 「我是修清猎道的。往海域去,十分合适。」沈宴卿往前一步,抬起手,拍了拍沈落的肩膀,「放心。」 楚炎看了看沈宴卿,又看了看沈落。 经过了在碧水城喝醉的那一晚,楚炎已经是明白了沈宴卿对沈落的心思。可是他也是能够感觉到此时此刻在沈落和沈宴卿之间,又好像是有了什么隔阂一般。 他不禁是颇有些无奈。 沈落想了想,沈宴卿而今是掌门,自己仅仅是做师妹的时候,都不能够违逆沈宴卿,更何况是现在呢? 「好罢,那我也往海域一边去,为你护法。」 沈落道。 沈宴卿点了下头。 楚炎道,「那我开符咒,随时窥探海域之间的情况,掌门师兄小心。」 「好。」 沈宴卿应了一声,便和沈落一道往海域的方向去。 两个人并肩走着,一时都无言。 沈落的心里隐隐起伏着,自从从天门林地离开了以后,沈落便隐隐觉察到了自己和沈宴卿之间似乎是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疏远,可是她也说不清楚那种滋味从何而来,到底却也是不能够向沈宴卿说起来。 尤其是从碧水城离开了以后,沈落更是觉着自己的心里是颇有些难受的。 「小落,你的伤势如何了?」 沈宴卿开口关切道。 「已经没什么事情了。说起来,还是因为师兄给了我天门之力,才能够让内府恢复得快。」 「如果是能够的话,我真想把错过的百年里应该对你的好都补回来。」沈宴卿看着沈落的侧脸,那张清冷而又坚定的侧脸,长久的照在守着他修炼的青灯之间,曾让他咬牙到底,也让他痛苦不堪,然而,不管是如何,沈宴卿想,而今,沈落在自己的身边。 只要是沈落在自己的身边,她能够好好的,就算是往后,只能够做她的掌门师兄,那又如何呢?只要是她能够好好的。 沈落听得沈宴卿这句话,轻轻顿了一下,随即勾了勾唇,「师兄不必介怀。往前的事情,你我既是同门,自然是纷纷一笔勾销。而且我,从来是没有想要师兄如何的。当年师兄要回到天域州,我是能够明白。师兄与我们不同。我想,如果师父在的话,他也会如此想。」 沈宴卿顿了一下。 沈落与自己说起这个,是……那当时在听风斋,沈落又是为何会同自己说起那些令他感觉到绝望的话? 还是说……沈宴卿一时心头翻覆。 他知道沈落是不会欺骗自己的。 那……就像他发现的一样—— 在以清猎刀做修炼的时候,沈宴卿便是发现了,自己的内府是被一股浑浊之气所困着。 那真气……似乎是正是迷惑了他的心神的。 而今如此算起来,其实是楚阁道士在他的内府动了手脚,才会让他感觉到那样的不明。 在听风斋里,自己以为的是沈落与自己说起的绝情的话,其实……也并非是沈落与自己说起的? 沈宴卿的一时翻覆了起来。 而就在他要开口说起来什么的时候,他和沈落两个人也是靠近了海域一边,归来的小镇的渔民见着了沈宴卿和沈落两个人,一行人是立刻停了下来。 沈落和沈宴卿对视了一眼,不解这是怎么了。 而就在那些渔民低语了一些什么之后,为首的一位渔民离开了开口说道,「是大长老之女啊!」 「当真是……」 说话之间,一众渔民便是向沈落的方向拥了过来。 沈落惊奇,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如何。 「你是……大长老之女,你终于回来了!」 为首的渔民呼唤道。 沈落一惊,看了看沈宴卿。 沈宴卿一时也是颇有些惊疑,「何出此言?我们一行,是从来不曾到过这邀月海域来的。」 沈落抿了抿唇。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一众渔民的身上,她心里隐隐起伏着。 什么大长老之女?她怎么从来不曾听闻过? 但是……听这些渔民的意思,自己似乎是与这小镇有渊源的。 「我在山中长大,没有来过这里,诸位怕是认错了。」沈落开口轻轻道。 尽管她的心里对于此事竟然是起伏了一瞬隐隐的希冀,但是她还是了然自己与这里是并无联系的。 「怎么会……我们这些人,都是能够记着你的,你是大长老之女,是镇海村之女。你回来了,你终于是回来了,大长老而今重病,你回来,对于他来说,便是最大的慰藉,你快是看看大长老,和他相认,这是也是能够让他从痛苦里脱身来。」 沈落还是颇有些迷惑。 「你们是如何便是识得我的?」 沈落疑惑道。 「你自幼,我们便是见着过你的,又怎么会轻易认错了?而今大长老是重病,你还是去看一看,说不定是因为见着了你,他便是能够痊愈了。」 渔民又继续说下去,「是啊是啊,你还是尽快回去吧。」 沈落着实是不知道这事情到底是如何。 她的心里颇有些起伏。 一时还见不清楚,自己眼下所经历着的事情,又到底是如何? 「与我们一起回到了镇子里,你便是能够明白的。」 沈落看向了沈宴卿。 沈宴卿便道,「走一趟吧,我和你一起,看看事情到底是如何。」 沈落的心里也便是能够有了一丝安慰。在她的心里是那样的希望着这渔民所说的话,是能够是真的,在她的心里,对于自己的来处,她是那样的珍重着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海珠 一行人往镇海小镇里落脚去。 沈落也是被安排与镇海小镇的大长老见了面。 镇海小镇大长老俨然行将断气,看上去虚弱不已。 沈落搜遍记忆,也是琢磨不出自己同这个人是有什么关系的。 而对于大长老投过来的温暖关切,沈落的心里又是颇有些隐隐起伏。 她从流落在山中山的时候,便是渴望着自己能够拥有归宿。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来处在何处。 而与大长老见了面以后,沈落便觉着,这仿佛当真是自己心中所渴望的。 因着大长老的相认,沈落也便是在小镇里被热切招待着,清原的一行人,也是被安排在了小镇里的一处宅子住下。 被如此款待,沈落自是欢喜。 而她心里也是在默默揣摩着事情到底是如何。 依着小镇的二长老的意思,她是走丢了。 可是从她的记忆里,她只记着自己在山中山的事情,并不记着其他了。 而到底也是揣摩得不明白。 那大长老看起来已经是活不长久了,沈落心想,若是阴差阳错,能够让他离开之前的最后一程好好走着,自是温暖之事。既然事情是如此,那她也便不再去多想了什么,由着事情是如此罢。 同门之间亦是都能够感觉到沈落的欢喜。 沈宴卿则是暂时缓下了往邀月海域去的事情,陪在了沈落的身边。 对于沈落而言,这自然是十分欢喜的时候。他也是想着,能够好好的陪在沈落的身边的。 日暮之时,沈落又被引去和大长老见了一面。 大长老的脸色同白日里相见的时候已经是多了一些容光,尽管他看起来仍旧是将死的模样,可是却能够让人看的出来欢喜的意味。 「小云……你过来。」 大长老轻轻道。 沈落颇有些心疼,动身走近了过去。 「……爹爹。」 她看着大长老此时的模样,不由得想到了离开的时候的沈清和。 她能够感觉到,大长老已经是奄奄一息,将要离去了。 「小云,当年在邀月海域大乱里,镇中皆是为战斗而忙碌,你是在这个时候被你母亲一起带走的。而今……已经是过去了这些年,你终于是回来了,这缘分不断,小云,我当真是……感激上苍。小云,我已经是支撑不了多久了,而今你回来了,回到我的身边来,我也是能够得偿所愿,我将镇海之法宝给你,你且要好好守护着,我……」 一边说着,大长老将一串海珠取了出来,交到了沈落的手里。 沈落不由得一滞。 她能够感觉到落在了自己的手上的海珠所迸发而出的强大的力量。 「这……」 「这是镇海之宝物,也是我们镇海村落世代相传的,你切记是要好好守护着它,唯有在心地纯良之人的手里,它才能够发挥效力。」大长老气息微弱道。 「小云,而今我终于是没有遗憾了,让我握着你的手……走完这最后一道吧。」 说着,大长老便是闭上了眼睛。 沈落立刻是红了眼眶。 她尝过生离死别之苦,眼下是绝不愿意再品尝,痛苦的滋味翻覆在她的心头,她是那样的想要能够这样的抓住了大长老的手,便是能够将他的生命挽留住。 可是生死之事,却又是世间的最为无常。 哪怕是像沈清和那样的问鼎之人,到底都还是离开了自己…… 沈落的心头悲伤不已。 自己刚拥有的温暖的情分,就 这样的挥手而去了。 「爹爹……」沈落悲伤而又坚定道,「爹爹,我一定是记着你的话,我一定尽我所能。」 在断了呼吸之前,大长老的唇角,似乎是浮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窗外一阵风猛烈的吹了过去,沈落触景生情的落下了一滴泪,泪水落在了海珠之上,挥出了一道蓝色的光亮,在沈落的额头上,一晃而过,随即隐去。 沈落握紧了大长老的手。 他为大长老而祈愿着这一道好走,来生平安顺遂。 夜色落满了镇海小镇,夜风送来了海风的呼啸,宅子里生着篝火,明亮着,是为离开的大长老照亮此夜的路。 镇海小镇此夜是将明亮不息。 沈落坐在桌前,心绪难平。 立在窗前的沈宴卿,是来安抚她的。 沈落自是不必谁的关切。 而沈宴卿的到来,还是让她颇有些酸涩。 临走之时,沈宴卿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是还想要说什么的,又是欲言又止。 「放心吧,师兄。」 沈落轻轻道。 「无论如何,我都在你的身边。」沈宴卿深深的看着沈落的眼睛,重复着说了一遍,就好像是这样便能够将他的心意深深的刻在沈落的心底,沈落便是能够明白他的心情一样。 沈落抿了抿唇,浅浅点了下头。 沈宴卿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嘱托了沈落好好休息,离开了她的房间。 沈落感受着海珠的力量在自己的体内流动着。 想到了大长老,她生出了一种他便是自己的爹爹的心情,而这海珠……按着沈宴卿说起来的意思,是大长老原本也不想要给了小镇里的这些人的,可是…… 沈落想了想,沈宴卿是说的不错,可是这海珠,也是不能够被她占有了。想来……她还是好好的筹谋着应该如何将海珠好好的留在镇海小镇,能够像大长老所希望的一样。 沈落的心里还是做着这样的打算的,而在次日她去了镇海小镇的生死台上赴大长老的葬礼,事情便是发生了突变。 指控她并非是大长老之女的骂声四起而来。 生死台上,大长老的尸体已经是入风,本来是一片悲戚的场景之间,不知道是谁忽然爆发出了一声呼喊,一众人便是向沈落围了过来。 「你不是大长老的女儿,你就是为了海珠才冒领了身份!」 「竟然是有你这样的妖女,假冒大长老之女,拿到了海珠,竟然还想要瞒天过海么?」 「我们已经是见着了海珠就在你的身上,是想要私吞了么!」 「……」 一众人是质问过来,沈落一时间不由得颇有些难以招架。 他们说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在邀月海域海岸上的时候,难道不是这些人与自己说起来自己是大长老的女儿么? 而今怎么又是用这样的话来揣摩了自己? 沈落微微拧眉。 不远处在人群之外祭拜的沈宴卿和楚炎一行听得祭台之前的吵闹。 「他们竟然是如此污蔑师姐?」楚炎是大为生怒,「师兄,这……」 沈宴卿的心里是立刻起伏了对沈落的担忧。 他与沈落交谈过,是能够感觉到在沈落的心底是颇为珍惜着在镇海小镇的这一段缘分,对于沈落而言,能够拥有了这样的一份感情,诚然是她所念的。 沈宴卿在这个时候不由得揣摩明白了什么。 「看来,是镇子里以二长老为首这些心怀叵测的人设局,他们所要的,便是要这样这样的一个 局,得到他们渴望之物。」 沈宴卿轻轻道。 楚炎顿了一下。 沈宴卿昨夜是与沈落见了面,知道海珠之事,而楚炎则是不明白。 不过,楚炎看得出来沈宴卿这个时候是十分担心沈落的,想来不管是什么事情,沈宴卿定然都是会竭尽全力的站在沈落的这一边的,他不必多过问了什么。 「在邀月海域的时候,是你们要带我回到这里,说我是大长老的女儿的。怎么而今,却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我从来不曾恶意,你们为何如此揣测我?」 沈落看着为首的二长老的眼睛,此时几乎可以是揣摩出了他的心里是在想着什么。无非是因为他们想要得到海珠,才会设下了这样的一个局,想来大长老是不愿意将海珠交给他们的,也是有缘由的。 「狡辩!况且那个时候我们也是一时认错,我们在这其中,也是被你骗了的那个人。你……你根本不是小云,而是为了得到海珠,冒领身份,不择手段的恶人!」 二长老大喊道。 「你说我是恶人,我便是恶人?这里都是你的人,我自是不能够如何了。不过,事情到底是如何,你心里可是清楚得很的,我并非是为海珠而来。」 「那就将海珠交出来,来证明你的清白啊。」 二长老急迫道,是愈发的难以掩饰自己的意图。 沈落淡淡的一勾唇,她交出海珠自不是什么事情,可是大长老的话还响在了她的耳边,想来大长老的心里,便是不愿海珠落在了他们这些人的手上的。 眼下如果自己是将海珠交了出去,岂不是正违背了大长老的心思? 沈落的心里起伏着,想来自己是不能够如此做的。 而在这个时候,二长老则又是质问下去,「你是不愿意交出海珠么?为什么,是承认了自己是要独吞了海珠,你就是按着这样的可怕的意图的,是吧?」 沈落淡然,「我并非是因为如此。」 「你根本不是大长老的女儿,还有什么身份留着海珠!」 「大长老已经是认得我了。」沈落坦然道。 「大长老认得你?可笑,大长老已经是病入膏肓,他是记着自己是谁,这都是难以说得清楚的事情,他竟然还会认得你么!」二长老厉声道,随即,他便是立刻亮出了一道水盘,「而今小镇里的这些人都是在的,你到底是不是大长老的女儿,这滴血认亲,可是比谁都要说得清楚的!」 二长老厉声道。 沈落不由得滞了一下。 她的心头隐隐一颤。 她……不是大长老之女吧。 这样的一个念头从沈落的心头闪了过去,诚然,她是颇有些难受的。她甚至是有隐隐的希冀,是希望着自己诚然是找到了一条归路…… 「怎么,你不敢了么?」二长老质问。 沈落轻轻抿唇,伸出手去,坦然的看着二长老。 而二长老冷笑一下,立刻是从生死台上调出了存着的大长老的鲜血,落在了水盘之中。 沈落也是从指尖荡出了一滴血,滴向了水盘。 当看着血滴缓缓散去,沈落的心头一凉—— 在知道了真相这一刻,她还是颇有些难受。 第一百三十八章 苦楚 血缓缓的散去,便是如泡影一般不见了。 二长老将带着鄙夷和愤恨的目光狠狠的落在了沈落的身上,「事实就是如此,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还不要承认你就是为了海珠而不择手段的么?」 沈落看向二长老,轻轻的叹口气。 她心中并不如此打算。 但是在了然了真相之时,诚然是心头酸涩。 她了然到自己的心底是如此渴望着一段归宿的缘分。 而如今散了,化成了她心底的深深灰烬。 「交出海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二长老往沈落的身前逼近了过去。 是势在必得的意思。 沈落轻轻拧眉。 她往后退了一步。 大长老在离开之前与她说的话,还留在了她的耳边。 她……当真是要将海珠交出去么?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来做,她又能够有什么立场呢? 「你还在等什么?既然你也丝毫不掩饰你的意图,那就我只能对你动手了!」 话音未落,已经是极为盼着走到这一步的二长老立刻便是向沈落出手了。 一掌是狠狠的劈了过来。 沈落正欲抬手挡去,一阵清寒之气先是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沈宴卿到了她的身边来,拦下了二长老的力量。 二长老一惊,「你们,这是要明抢了?」 沈宴卿轻轻的揽住了沈落的肩膀。 沈落抬眸看向了沈宴卿,心头不由得微微起伏。 沈宴卿和沈落交换了眼色,便看向了二长老,他并未动声色,却是将自己的真气传到了二长老的身前。 二长老骇然。 他也是没有想到,沈宴卿的真气竟然是这样厉害。 「你应该能够明白,如果我们一行当真是打着所谓海珠的主意,对付你们,是十分轻而易举的。」 沈宴卿开了口,用淡然的语气。 二长老颇有些想要开口反驳,可是他同时又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沈宴卿对自己的暗中压制,他似乎诚然是没有来唬人的意思,沈宴卿诚然就是这样十分杀伐果断,又能够了结他的性命的人。 「你……」 二长老一时也着实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他惧怕着沈宴卿当真会出手伤了他的性命。 「大长老将海珠给了师妹,那便是他的所求,所求既成,他得以安然归去。若是他的心里是想要将海珠交给你们的,那你们也是不必来寻着我师妹,借着我师妹的力量才能够走到这一步来。这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二长老,应该是不必我再说的明白一些的吧?」 沈宴卿的语气仍旧是冷淡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十分诛心的意味。 二长老皱了皱眉。 对于沈宴卿所说的话,他倒是能够泰然处之,既然已经是走到了这一步来,这小镇里大多人都已经是心照不宣了事实。而对于沈宴卿压制而来的力量,他却是感觉到非常害怕。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沈宴卿的对手,这是十分令人害怕的所在。 沈宴卿能够感觉到二长老已经是不敢多说什么了,他淡然一笑,抚了抚沈落的肩膀,以安慰她的情绪,随后便是往二长老的身前走去了,压低声音,却残酷警告道,「如果你再找我师妹的麻烦,我也能毁了你这小镇。你所谋求的利益,将会碎成泡影。我并不是危言耸听,二长老,你别招惹我的人。」 沈宴卿说出的话带着十足的狠厉,二长老抿了抿唇,看着他冷酷的眼神,说不出什么话了。 「 你……你以为你们能够顺利走出这小镇么?沈落并非海珠所选之人,离开了这小镇,她便会受到诅咒!」 二长老低声喝道。 「那便断了这诅咒。」沈宴卿的眼底冷光一闪,「若是你不断了这诅咒,我便断了你的头。」 沈宴卿警告道。 二长老看着沈宴卿的眼睛,他觉着他是当真能够做出这些事情来的。 「唔……你且让我试一试。」 二长老只得妥协道。 沈宴卿这才是收了自己压制在二长老的内府的真气。 随即,二长老的神色终于是得到了一丝的缓解。 「明日一早,来生死台。」 二长老说道。 沈宴卿垂眸。 海风吹过了海域,海鸟盘旋不散,沈落抬眸看向了无际的海域,在沈宴卿的一番安慰之后,释然了不少。 「师兄说得不错。我一直以来也都是如此,习惯了。只是在体会过了温暖之后,诚然是颇有难以释怀,会想着,如果大长老当真是我我的亲人,那又会是如何的安慰。」沈落轻轻道。 沈宴卿看着沈落的侧脸,「有时候没有一段缘分,也就意味着少了一份牵绊。小落,我与你说说我父亲。他至百岁之际,凡人阳寿已经走尽,但是天域州仍然不平定,他为了守护他所效忠的州域,服用了长生丹药,坚持到了如今。这是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的一份责任。就像师父一样。有时候,能够少一份惦念,也是多了一份自由。」 沈宴卿轻轻说起来。 沈落才知道战王爷沈百川的身上竟然是有这样的一段故事。 「苦了战王爷了。」沈落颇有些悲怆道。 沈宴卿抚上了沈落的肩膀,「我父亲为了天域州的安定,苦战至今,师父为了清原,也是守到了最后一刻。所经历的种种,都让我更释怀了一些。我曾在天地劫的时候,窥探过因执念生天劫的天劫之训,因而我走到了这一步,也尽力的去放下了心头的执念。小落,我知道,你从来是比我明白这个道理的。」 沈落感受着沈宴卿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的力度,她轻轻的看了沈宴卿一眼,点了点头,「师兄放心,我明白了。」 沈宴卿一笑,也才缓缓的收回了落在了沈落的肩膀上的手。 尽管他想的是能够将沈落拥入他的怀里。 可是,这又何尝不是他的执念呢? 从在天门重逢之时起,他便应该是了然,自己终究是只能够站在沈落的师兄的位置上,同她一道喜怒哀乐。 心头那缠绕了八十年的情愫,终究是只吹过他一个人心口的风。 带着撕裂的割痛。 可是……可是只要是能够见着沈落而今好好的,他便也是满足了。 那一片灵符,印着心底的思念,到底,还是不必被谁知晓的。 海风呼啸而过,夜幕缓缓降临。 房间里,沈落修炼了真气,安稳下了自己的情绪,听得轻轻的一阵声音,她立刻是睁开了眼睛,此时房间的窗被推开,一道黑色的身影坐了上去,来人是墨九介。 沈落微微蹙眉。 「是你?」 「听闻你被诓了一遭。」墨九介轻轻道。 沈落皱眉。 「与你无关。」 墨九介「呵」了一声,不过他今夜来自不是来扰沈落的心思的。 诚然,他是想……安慰安慰沈落的。 只是,他还不曾安慰过人,更是难以分辨自己应该是站在一个如何的立场来沈落的身边。 墨九介想了想,下了窗,到了沈落的 身边,侧身坐在了她的床榻上。 「我还当是什么事情,我说,你也是过了一百年的道修了,若是未经修道,死生都是走过的,何况对你来说,诚然也是从鬼门关走过的,竟然还会为了这些事情悲伤?」 墨九介说起来。 沈落看了一眼墨九介,「没有。你怎么来了这里,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沈落疑问道。 墨九介道,「那日因为自有你的天门之力,我迅速恢复。是有一众道修跟踪着你们,我便随着一起来了,不过那些道修在半路上已是跟丢了你们。」墨九介淡淡说下去,「且是看看你们清原之人,是有什么修道的好法子。」 「你是如此。」 沈落轻轻说, 随即,她道,「上次在山林里,也算是还了你。往后……」 「呵,」墨九介打断了沈落的话,「你且还是不要说起这些话了,我自是明白你清原道修光风霁月。」 沈落抿唇,还想要说什么,而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听得敲门声,沈落便应道,「进。」 来人乃是沈宴卿和赵惊云。 两个人见着了在沈落的房间里的墨九介,都是愣了一下。 沈宴卿望过来,便是见着了同沈落一起在床榻上的墨九介。 他顿了下,随即心痛的滋味再次翻涌了上来。 他想来自己应该是放下心头的执念,可是在这样的时刻,他还是颇有些难以释怀。 赵惊云端着热汤,不过问什么,只道,「师姐,新熬的汤,你这一日是太累了,要好好补一补。」 沈落的心头一暖。 想来,她自是不必那么纠结于她的来处,她的去处分明是那样明朗着,清原便是她此生最好的归宿,她的同门便是她珍重的亲人,这又还有什么不满足? 「多谢师弟。」 沈落轻轻一笑。 随后,她便是要起身。 墨九介则是伸出拦住了沈落,「我帮你。」 对于墨九介在自己的身边这件事情,沈落的心头也不由得想了想沈宴卿和赵惊云两个人会如何想,不过看这两个人都是没有问起来的意思,她便也并不困着自己了。 墨九介看着沈宴卿颇有些难看的脸色,不由得再次觉察出了什么,从在林地的时候,沈宴卿帮了自己那一遭,他便已经是觉着颇有些可揣摩的了,而今再看着沈宴卿的脸色,他更是明白了过来什么,墨九介动身走到了门口,带着一抹淡淡的挑衅意味,「沈落心情不好,我来安慰安慰她。」 墨九介一边说着,一边从赵惊云的手里将汤接了过去。 赵惊云颇有些不情愿的松了手。 墨九介的目光,又是和沈宴卿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这些年来,我都在她的身边。」墨九介无意似的说起来。 沈宴卿抿了下唇,似乎是颇有些自暴自弃道,「是啊,八十年的光阴,陪在沈落的身边的人是你。」 说罢,沈宴卿没有再看墨九介,也没有去看沈落,只觉着天地间余着他这一个凄凉到底的人,终究是转了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