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源长夜》 第一章 醒来 亚楠，约瑟夫卡诊所。 “医生……医生……” “约瑟夫卡医生，您还在吗？” “咚咚咚。” “医生，您再不回话的话，我就要进来了哦？” “医生……医生？” “喂？” 窸窸窣窣， ‘嗯？’ 韩珂努力抬眉，眼皮却像胶水一样紧密粘黏，无法睁开，他努力看去，只能轻微看见透过眼皮浸来的模糊光亮。 很暖，很淡，似乎并不像现代社会的白炽灯，也不像什么节能灯，而是别的什东西。光线忽明忽暗，像藤蔓一般扭动，又如一团火焰，轻轻蒸着他整个身体。 紧接着，耳畔忽地传来一阵阵细密的争论。音色分明，像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女人和十余岁的小女孩。 “您好，约瑟夫卡医生。我哥哥的病，您能不能别治了。” 嗯…… 哥哥？ “怎么了，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清丽的女声，略带疑惑。 “唔，医生，你上次给我哥开的那几副药，他吃了之后，身体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还越来越差了，前几天还活拨乱跳的，到了今天都已经下不来床了。咱就是说，姐姐，我不是怀疑您的能力啊，实在是……” “是什么？” “您的医术，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咳咳。您真会说笑。”耳畔的女人似乎捂着小嘴，试图缓解尴尬，“小妹妹，实在很抱歉，我知道你很在乎你的哥哥。但是你哥哥的渴血症，已经发展到了慢性的阶段，要想完全治愈至少也要需要花费三个月的时间。 至于你说的思维迟钝，下不来床等等情况，这都是在合理范围内药物产生的副作用，不用太过担心的。” .“真的吗？”小女孩的语气，莫名有些失落。 “是的。”女人补充道，“毕竟，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病人，总要比变成一个游荡在街上的野兽，要好得多吧。” “虽然是这样……可是……”女孩轻咬嘴唇，小声。 “可是什么。” “但是我听说，如果我哥哥死了的话，王国就会给我一批非常丰厚的孤儿补助金，所以…… 你能不能别治他了。” “这……” ？？？ “而且，我好久都没尝过布丁蛋糕的味道了，据说，对于失去所有亲人的孤儿，王国法律有规定，所有的餐饮商铺，都会给予他们半价的优惠。” “我真的想……吃席了。” “噗！” 一道强烈的电流瞬间麻痹韩珂的神经，他的脑袋像是虫茧开了一条裂缝，海量的知识涌入缝隙，大脑梅思维和记忆如泡腾片翻腾。 它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了重组。 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 缓缓睁开眼睛，韩珂慢慢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暖人的光线是一盏水晶饰灯所发出的，墙壁灰白，被烛光镀了一层金色，室内的沙发花纹繁复，垫子柔软而饱满。整栋建筑以白，褐，金为主色，是与国内完全不一样的建筑形式。 韩珂一怔，认得出来，这似乎是维多利亚时期的风格。 低头，他的身体，平躺在一方窄窄的小床上，手背中部插着一条长长橡胶输血管，延伸往上，一个玻璃吊瓶挂在床边的黄铜支架上。 韩珂愣了一下，记忆回溯，认出这是用来进行“血疗”的仪器。 同时，受到刺激，他的脑子里再度涌入大量新的信息。 …… 【麦高芬·卡尔特】 【18岁】。 【职位】：见习 【灵视】：6 活力：10 耐力：9 力量：10 技巧：9 血质：7 奥术：9 探索：1 依露娜王国的正式公民。 居住在亚楠城教会街32号一个普通家庭中，父亲早亡，母亲之前是生活在亚哈革渔村的外乡人。 由于他自幼体弱多疾，为了治病，母亲便千里迢赶到亚楠定居，只为让他接受风靡整片大陆的“血疗”疗法。 然而，就在一年前，城内却突然爆发了一场不明原因的瘟疫。这场瘟疫从小城开始，之后一路蔓延，到最后几乎席卷了整片王国。 在这场被称为渴血症的疫病当中，所有受到感染的人，多数精神癫狂，胡言乱语，明显缺失理性，无法分清梦境和现实。其中还不乏有数量可观的病人冲破精神阈值，变成毫无理智，只会饮食血肉的野兽。 杀戮与死亡，是这里的主旋律。 也因此，诞生了猎人这项职业。 从低到高，逐次分为见习，学徒，职业，大师四级，当然，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等级，只是半辈子生活在城内的麦高芬，并没有听说过。 就他本人的生活经历来看，他还算一个非常顾家的人。长期生活在底层的他深知知识的重要性，所以，为了供自己的妹妹在贵族学院读书，他毅然加入了城内的的猎人协会，成为一名见习猎人。 虽然工作时间从夜晚九点一直到凌晨而不止，工作内容又极度危险。但对他而言，只要妹妹活得开心，再多的劳累和付出也都是值得的。 毕竟，他们的母亲，早已在这场瘟疫中丧生。 这样的生活持续得并不太久。直到有一天，当他放下武器，观察镜子中的自己时，才发现自己的瞳孔，也和那些怪物一样，变得深红。 原来， 他也得了渴血症。 …… 所以， 韩珂算是被气醒的。 意识到自己是穿越到这具身体里后，他的理智也渐渐与原主人融合。也渐渐理解了他个人的情感。 含辛茹苦照顾妹妹这么多年，到头来，她却想自己快点死了爆金币？ 韩珂头都快炸了。 由于满腔愤懑的原因，他起床的速度格外的快，然而，由于忘记了手上还插着输血管，刚一起身，他便感受到了一阵钻心的痛楚。 管子挣掉了。 苍白的血液喷礴而出，让他几乎差点昏厥。 见到这番情况，面前那位面容姣好的女医生，停止了争论，目光似乎有些惊讶和满足，但这份情绪被她掩饰得很好。 她连忙走了过来，将他小心搀扶。 “麦高芬先生，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还比较差。请安静地呆在这里，暂时不要下床行，可以吗。” “谢谢，但不用了。”韩珂挣脱她手，扶着床头，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我自己能行。”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不经意间已经莫名其妙痊愈了。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什么东西彻底离开后，原先的缠绕在他身体上下的疑难杂症，也跟着全部散掉了似的。 焕然新生。 韩珂皱了皱眉，认识到就在刚刚，自己很可能是已经经历了一场重生。 不过，令他疑惑的是，这种疾病虽然传染性极高，但是致死率却很低，况且麦高芬的病情，也并没有到达无可挽回的地步，怎么会突然间就离世了呢。 第二章 升职了？ 带着疑问，目光投向了面前的约瑟夫卡医生。 金发碧眼，头发挽在脑后，约瑟夫卡相貌清丽，平静的表情掠过一丝狡黠，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 难道， 还真是个庸医？ “哥哥，你醒啦？”看见韩珂从病床上醒来，原先还略带失望的妹妹莉莉薇，瞬间收敛了表情，眯起笑眼，开心道。 “嗯。”看着妹妹从门口跑来，伸手抬起手臂，像猫一样蹭入自己的怀里，韩珂的心里十分无奈。作为自己的亲妹妹，嘴损自己哥哥也算是家常便饭，但这并不代表着，她有什么别的恶意。 相反，她几乎每天都要前来诊所探望他，带上自己亲手做的黑麦面包，要是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就在刚才已经彻底死亡，恐怕也会非常伤心吧。 揉了揉女孩的褐色卷发，韩珂点了点头：“我的病已经好了，你也不用再担心医疗费的事了。” “嗯嗯。”女孩点了点脑袋，仰头，可以看见她眼角疲惫，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随即，她露出一抹笑意，“你怎么好得这么快呀，我还没来得及在城里摆两桌呢，可饿死我了……” “……”韩珂嘴角抽搐，不愧是自己的亲妹妹，说话都这么富有攻击力。 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为了支付自己的医疗费，她的伙食也主动一减再减，直到今天，她应该有一个月没有吃上饱饭了。 韩珂点了点头，知道事情原委的他，对妹妹的目光也更显宠溺。 …… 带着身上仅剩的四便士三法新，韩珂离开诊所，到餐厅给妹妹点了一份热菜——这里货币的购买力与19世纪的某国相当，饭饱过后，韩珂让她回到教会街的廉价出租房，而他，则来到了不远的猎人工坊。 在生病之后，他向猎人协会请了一个月的长假，现在自己的病既然痊愈，也该恢复在猎人协会的工作了。 毕竟，搞钱永远是人生的第一要领，要是他旷工太久，恐怕即使是相对仁慈的格曼会长，也不得不将他清理出去了。 沉重的木门打开，印入眼帘的是具苍灰色的身影，他坐在一方轮椅上，背对韩珂，斗篷遮住了他的身体，连同晦暗的灯光将他深深淹没，难以看清。 见有人进来，轮椅上的老人缓缓转动，头发遮住他半边脸，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你的病痊愈了？” “是的，格曼会长。”韩珂点了点头，他瞟着眼看去，面前老人一条裤管空落落，似乎失去了一条腿，“多亏约瑟夫卡诊所医生的不懈治疗，我的病情已经得到了康复。” “对协会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老人缓缓开口，沙哑低沉，给人的气质很精明老练。让一旁的韩珂也不由觉得，这副看似残破的身躯里。一定潜藏着许多难以预估的活力。 “不过现在，我还有一个坏消息和好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个？”格曼手放在轮椅握把上，做出要起身的姿势，但他终究没有起身。 “坏消息……”韩珂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是什么？” 格曼顿了一会，才道：“你被免职了，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本协会的见习猎人。” …… …… 仿若晴天霹雳，韩珂愣在原地不敢呼吸，虽然他早已做好了被开除的觉悟，但当事情真切地发生在他头上时，他发现自己，还是难以接受。 不过想一想，这份职业确实虽然收入可观，但相应的，也十分危险。又或许这是老天的注定？自己也是时候去找份相对轻松的工作了？ 格曼点点头，道：“把猎人的徽章给我吧。” 韩珂无奈地叹了口气，取下腰间的徽章，恭敬递给老人。 做完，韩珂就要转身就走，在他看来，再大的好消息也抵消不了这份噩耗。 “等等。”格曼抬头，兜帽遮住他微皱的眉头，“你不听好消息吗？。” 韩珂头也不回。 格曼舒了一口气，皱纹微微缩起，“从今天起，我正式升任你为本协会的学徒猎人。” “……” 韩珂差点一个踉跄。 ？ 我转正了？ 不是开除？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 糟老头子，坏得很。 老人微微笑道，排出一枚崭新的徽章：“见习猎人只能帮忙打理工坊的事务，搜寻野兽的踪迹，但是如果升为学徒猎人，就需要跟随其他职业猎人外出狩猎了，你确定你能胜任这份工作？” 韩珂没有回答，只是小心询问：“学徒的工资是……” “每周五先令，也就是六十便士。” 韩珂屏住呼吸，他先前的周薪也不过四十二便士，也就是说，他的工资足足提高了百分之四十有余。 吞了口口水，他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普通工人的周薪也不过三先令左右。老人开出的这些工资，用于应付妹妹每周的生活学习开支，已经足够了。 至于他自己……他还从没想过。 “我确定。”简单思考过后，韩珂作出肯定的回答。 他拾起徽章，紧紧别在腰间，生怕掉了似的。 “喏，越大的回报往往意味着越大的风险……”格曼喃喃自语，“如果不是原先的猎人出了些问题，导致猎人的数量骤减，我也不会升任你的职务，毕竟你的资历还不够成熟。” “不过……”格曼平静道，“转入正式职业后，你就可以接受协会的任务委托了，正巧，我的手上正好有一份熟人寄来的委托，报酬是十一便士，你有意愿的话，可以看看。” 说完，格曼再次敲了敲轮椅，手指搭在雕刻着金合欢的抽屉扣上，缓缓拉开，取出一张羊皮纸。 韩珂接过，上面是繁杂的亚楠本地文字，但是他可以看懂。 “在亚楠城内，有一名叫亨利克的猎人发了疯，你们要是有余力的话，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到他，我只知道他最早出现在欧顿墓地附近。 补充：请把猎杀猎人的事情，留给我。 委托人：艾琳（猎人猎手） …… ？ 猎杀 猎人？！ 第三章 第一份委托 韩珂震惊之余，赶紧整理记忆，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猎人在狩猎怪物的同时，自身也在不断沐浴野兽溅出来的鲜血。因此，在猎杀的过程中，难免有些猎人过度沉迷于杀戮本身的快感，使得自身也同那些猎物一般，陷入不可摆脱的疯狂。 而猎杀这类猎人的人，则被称为猎人狩猎者，由于他们经常戴着乌鸦面具，也被称之为乌鸦猎人。 没想到，他第一次接受的，竟是这种特殊的任务。 狩猎猎人… “怎么，你不愿意接受吗。”格曼看出了韩珂脸上的犹豫，毕竟第一个任务就是让他杀死一名同僚，而非那些令人憎恶的兽物，任谁也会有所踯躅。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毕竟亨利克身前也算是一名优秀的猎人，以你的实力尚且不能与他抗衡，所以在这场任务中，你只需打好配合就可以了，不必真的出力。” 老人说的话还算中矩，毕竟亨利克也是一名初等职业等级的猎人，而韩珂只是一名刚入门的学徒，擅自参与狩猎无疑是一项十分危险的活动。 “不。”韩珂手指按在羊皮卷上，脸色阴晴不定，“亨利克先生和他的女婿跟我之前见过几次面，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很好，我也知道他有一个可爱的外孙女和一个完美的家庭，如果他就这样死去了，我怕他的家里人会很伤心，而且我的良心也会因此不安，甚至受到谴责，所以……” “所以？”格曼摇了摇头，表情略显无奈，在他看来，优柔寡断并不是一位亚楠猎人该具有的品质， “你的意思是——” “得加钱！” 韩珂咬牙道。 “…” 格曼胡须颤了一秒。 半晌，他才理解这位年轻人的脑回路，双手交叉叠在腿上，格曼平静开口，“可以，但最多只能增加到十四便士。” “足够了。”韩珂迅速折叠羊皮纸，认真塞进腰间的皮包，他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个任务，我接了。” “而且，我会亲自终结他的生命。” …… 从猎人工坊走出，韩珂心情大好，他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底气，就在于当格曼提示他升职为学徒猎人时，他面前的属性面板也发生了变化。 【麦高芬·卡尔特】 【职位】：学徒（初级） 【职位】：见习 【灵视】：6 活力：10 耐力：9 力量：10 技巧：9 血质：7 奥术：9 探索：1 剩余点数，20点。 韩珂也曾尝试呼唤系统，但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只好认为眼前这玩意应该不是某种系统，而只是一种能将个人能力数字化的面板而已。 这样也好，毕竟，做人还得靠自己。 韩珂查看面板，20个技能点，足以将他的能力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更重要的是，他之前还是某系列游戏的白金玩家，因此对于这场狩猎，他很有信心。 拿出自己的随身武器，那是一把制式锯肉刀，上面绑满了破旧绷带，肮脏，丑陋，布满血污，但毫无疑问非常实用，在锯肉刀打开的情况下，还可以提升一定的攻击范围。 查看了手中锯肉刀的属性，韩珂认真权衡，决定将20点点数全加在力量上。 点下确认的一瞬间，仿若强烈的电流贯穿全身，韩珂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哆嗦，那感觉，就跟刚解决完小号差不多。 升级完毕，他感觉自己的精力超出以往地活跃。掂了掂手中的武器，原先几斤重的锯肉刀，到了现在手里却轻飘飘地跟一张纸似的，他能体会到，自己的力量已经提升到了常人的五倍有余。 并且相应的，锯肉刀的威力似乎也有所提升。 不过，这种程度的战斗力，要对付职业级的猎人还是有一定差距。于是，韩珂放下锯肉刀，拿出了自己第二把制式武器， 猎人手枪。 枪身呈现流线型，枪把缠有白色绷带，整体上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美感。在刚入会时，他有手枪和喇叭枪两种武器可供选择，他之所以选择手枪，是因为相对喇叭枪而言，手枪的提抢速度更快，因此在遇到危险时可以迅速做出反应。 不过，这把枪类武器也有一个显著的缺点，那就是只能使用特制的水银子弹才能发射，而韩珂的手上却只有七发子弹。 考虑到猎人的工坊毕竟不是军工厂，不能批量地量产弹药，在之后的时间里，韩珂也只能尽量节省，确保每一发子弹都用在刀刃上。 收拾好自己的武器，韩珂吹着口哨，在街边买了一份布丁蛋糕，随后信步向狭窄的教会街走去，他要把今天升职的情况向妹妹倾诉，同时也告知她自己依旧安全，然后再去往欧顿墓地进行调查。 满月的月光洒落小巷，夜的底部变白了。 夜静了。 静得有些可怕。 就在脚步刚刚停留在31号房屋的大理石地砖时，韩珂的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嘶吼。 ——野兽的吼叫。 他瞬间愣住了， 摇晃耳朵，确认这声咆哮还在，并且就出自自己的面前，仿佛是贴着他的身体发出的。 就在32号！ 韩珂呼吸凝固，瞳孔猛然放大。 怪物，袭击了自己妹妹的住所？！ …… 焦虑，愤怒，突兀放大，布丁蛋糕落在石砖上，碎了一地，上面印了一双鞋印。 奔跑，或者说是冲刺。 “咣当。” 吱呀陈旧的木门被一脚踹开，门板支撑不住，如烂布条般碎裂，韩珂记得自己锁过门。 煤油灯昏暗，桌椅，书架，倒了一地，餐具撒在书本上，有页角被打翻的土豆汤覆盖。 有人进来了！ 韩珂怔怔望去，嘶吼声仍在继续，从客厅深处发出，在那里，韩珂找到了声音的源头。距离妹妹的卧室不远。有一条暗淡的灰色人影。 只差分毫，那尊身影就要钻入她的卧室。 韩珂果断开枪。 “砰！” 水银子弹的威力不可小觑，随着枪声落下，客厅的内部同步升出一声哀嚎。 身影猛然回头，三角帽下，猩红而狂热的目光摄人心魂。 褐色风衣猎猎，在月光下隐隐发白。 老猎人，亨利克。 韩珂认出了他的名字。 随后，便是一阵头疼。 本来自己是要找他的，没想到他反而还找上门来了。 不过，他不是远在欧顿墓地附近吗，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自己的家，难道是想提前下手？但是，我之前可从没告诉他我的住址，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难道，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他？！ 第四章 狩猎：亨利克 不过，正当他思考老猎人的来历时，一道同样骇人的枪声，在偌大的屋内同时响起。 “砰！” 子弹贴着耳朵飞过，耳皮感受到了一股灼烫感。 …… 猎人有枪！ 迅速反应过来，韩珂一个跳跃，身子在地上翻滚一圈，沾上倾覆的汤水，在墙壁处停下，很快闪过了下一道枪声。 韩珂抬臂，回手就是一枪。 “噼啪。” 火花带着闪光，这一次，传来了野兽般的嚎叫。 噫，中了。 受到枪击的身影，身体的动作明显一滞，整个人都在原地愣了一两秒。 好机会。 一个翻滚，韩珂眨眼间就来到了亨利克的身前，他举起锯肉刀，想都没想，便对着他对胸膛对直透了进去。 汩汩的水声响起，刀刃的尽头死死嵌入身体，能明显感受到刃部已深入骨骼。韩珂知道，这是血液破膛而出的声音，下一秒，他再次抽回刀刃，血液再次喷溅而出，染了他一脸。 莫名间，他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酣畅感。 但是很快，这种感觉便被淹没在了下一步的攻击中。亨利克的迟滞状态已经结束，他胸膛一挺，轻微弹开韩珂，手里提着一把同样款式的锯肉刀，向他的身体当头劈去。 韩珂一个后倾，锯肉刀挨着他的脸门劈下，脚下的一口小凳子，当即被劈成了两半。 “又要买凳子了。” 韩珂咬牙，老猎人的行为无疑让经济上本不富裕的他，更是雪上加霜。 很明显，作为职业的猎人，亨利克的动作显然要比韩珂快上一倍不止，然而，目前已经陷入疯狂的他，相对于韩珂，却又少了一种最为重要的东西。 配合。 此时的亨利克，一手已经落下，而一枪还未抬起，动作上已经给韩珂留下了一个致命的空当。 韩珂当然不会错失机会。 锯肉刀从左下方由下而上劈来，将亨利克的手臂连同胸膛再次割出了一条深深的血痕，而紧握猎人手枪的右手，则迅速缩动至身前，对着亨利克的胸膛，又是一枪。 强大的冲击力瞬间贯穿胸脯，猎人身体被打得后倾，再次迟钝了一秒。 韩珂抓紧时机，又是一刀。 鲜血溅射，这一次，韩珂已经有些习惯血液本身的味道。 刀刃收回，韩珂迅速地再补一枪。 “啪哒！” …… 卑鄙的外乡人。 如果亨利克还有意识，他一定会如此愤怒地暗骂一句。 不过，现在他已经沦为了彻底的疯子，只有凭借着猎人本能的杀戮，才能唤醒他内心深处对血深深的渴望。 当然，即使他现在已经丧失理智，但他身体本身的机动能力，也不是刚入学徒的韩珂能比的。 在韩珂收刀的一个空档，亨利克本能侧身后跳，避过了接下来的一枪。 手枪打空了！ 同时也意味着，战斗节奏被打乱了。 韩珂内心一惊，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还未等他来得及反应，一记重踹，狠狠踢在了他的腹部位置。 重脚的主人，当然是来自亨利克。 正所谓，乱拳打死小师傅，陷入了狂乱状态下的老猎人，几乎手脚并用，只为彻底撕碎面前这个恶心的外乡人。 而韩珂，只觉得胸口一闷，紧接着便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大意了， 没有闪。 看来自己还是把狩猎想得太简单了。 这不是一场游戏。而是生与死的决斗。 韩珂鱼跃起身，正想给亨利克再阴一枪，但对方的锯肉刀却劈头盖脸地向他劈来，角度之刁钻，令他避无可避。 虽然疯狂，但是他的技术还是在的。 韩珂屏住呼吸，猎人的这一刀，他显然是无法躲开的。 难道说， 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擦， 这剧情不对呀，不是说穿越的人都是天选之子吗？ 他试图伸手去挡，却发现手臂的速度还不及刀刃落下的二分之一，他只好放弃抵抗，抬起枪口瞄准了亨利克。 既然无法逃避 那就以伤换伤！ “……” 水银子弹射出，韩珂也闭上了眼，做好了被开膛破肚的准备。 …… 只是，胸口迟迟没有反应。 什么情况？ 韩珂猛然睁眼，只发现了距离不远的老猎人，此刻的身体却已经一动不动，猩红的双眼连带着血丝一同静止。 呼吸微促。 韩珂向下望去，只见老猎人的心脏位置，赫然已经被一把弯刀贯穿。 【慈悲之刃】 【猎人狩猎者所留下来的特殊兵器，工坊最古老的诡武器之一】 他的面前立即出现数据。 下一刻，便是老猎人声嘶力竭的哀嚎。 锋利的双刃如同毒龙，刺穿了他的心脏，并以胸口为展开点，对他肢体的每个部位都加以捅刺，像一条在身体上游走的荆棘。 这不是杀戮，而是艺术。 令人惊叹的行为艺术。 仅仅几秒的时间内，老猎人便受到了数十处重创，他的生命力在迅速枯萎，最终迅速崩溃，彻底失去了呼吸。 …… 韩珂猛然抬头，只见一个戴着鸟嘴面具的身影立在身前，乌鸦羽毛编织成的衣服遮住她大半个身躯，模样像极了中世纪西方的鸟嘴医生。 只是她的手中，多了两柄沾满血腥的刀刃。 不过，从她周身的曲线，依旧能够看出她是一名女性。 乌鸦猎人，艾琳。 本次任务的委托人？ 韩珂很快猜到了她的身份，毕竟这一身乌鸦的打扮，太惹眼了。 “你也是猎人？” 亨利克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口中还微微残留野兽般的嘶吼，不过一切都并不重要了，他的心脏已经破碎，上面横插着的两柄慈悲之刃被利落地拔出。 “你的技巧和力量都还不错，但是速度，还差了一点。”戴着面具的艾琳收回弯刀，双手缩回腰间，她望着韩珂，声音很有磁性。 “我从欧顿小教堂下方的墓地追到这里，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虽然我知道你是不得已才插了手，但是我还是要告诫你一句，亨利克是我的目标，要把猎杀猎人的事情，交给我。” 艾琳缓缓转身，看不清她面具下的容颜，但是，韩珂分明能感受到，这是一种母亲对待淘气的儿子一般，无奈而又关心的斥责。 于是，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向她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多谢你的帮助，尊敬的艾琳女士，我是此次委托的接受者，韩……麦高芬。” 鸟嘴面具明显顿了一下，忽然道：“你，认识我？” 第五章 半兽化 这句话说得很奇怪。 艾琳是本次任务的委托人，韩珂当然能认识她。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不过她接下来的话，却让韩珂有些不淡定了。 “委托？我并没有委托任何人做任何事情，清除发疯的猎人一直是我的分内工作，我也不会去寻求任何人的帮助——至少在一般情况下。” “那这次……” “这次，也没有超出一般的范围内。” …… 韩珂有些犯晕，从女人孤傲的性子和实力的角度来看，她确实没有必要去寻求任何人的帮助——虽然只是个帮忙寻找的小任务。 那寄给格曼委托的人，又是谁？ 而且还会模仿鸟姐的语气… 想不通。 韩珂想了一会，姑且只能接受这是格曼给他的一次考验的说法了，虽然他完全没有必要使用委托这种形式。 艾琳似乎也愣了下，但还是向韩珂点了点头：“你是猎人协会的手下吧，听口音像是外乡人，这个夜晚很不太平，许多人都变成了没有理智的怪物，城里的人把怒气都发泄在了外乡人身上，出行在外的话，要时刻注意安全。” …… 她， 在关心我？ 啧。 是个好人。 韩珂的好感度明显上升。 艾琳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只是看着亨利克的尸体，喃喃自语。 “这个家伙也是个可怜人呢……” “可怜人？” “是的。”艾琳别过了脸，“他原本是与他的女婿加斯科因神父交班，驻守通往旧亚楠市的大门，只是当他赶到的时候，那位神父已经连同他的妻子已经死去了……所以他才在这个夜晚发了疯，如果我赶到得早一点，也许能阻止这一切。”艾琳似乎叹了一口气，“希望他们在世界的另一端，能够再次重逢吧……” 韩珂静静听着，发现了一些问题：“您说的加斯科因神父……他是怎么死的呢？” 艾琳抬头：“我并不清楚，当我了解到亨利克发疯的消息赶到附近时，那位猎人就已经死去了。” 韩珂问：“是被野兽杀死的吗？” “不。”艾琳回道，“他的尸体很完整，身体上倒是有中枪的痕迹，也许是被其他猎人杀死的。” “……” 气氛忽然凝了一下。 韩珂问：“好像全亚楠市，只有你一个猎人狩猎者吧。” “是的。”艾琳愣愣道，“猎杀发疯的猎人是我的职责，我也不允许其他人来干扰，……，” …… 又一个谜题。 韩珂感觉，头脑有些乱。 解决完猎人，艾琳并不想做多停留，她转身，飘给韩珂一句话：“我只负责狩猎猎人，至于处理野兽的事，就交给你了……我看得出来她很虚弱，当然，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也可以叫我。” …… 她？野兽？ 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 “时候不晚了，要不你先留下来，在我家里吃个饭？”韩珂觉得装作挽留一下，是基本的礼貌。 “不用了，你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艾琳瞥了一眼狼藉的房屋，一挥鸦羽大衣，身影悄然消失在了门口。 韩珂叹气，总感觉她话里有话。 血腥的气味慢慢淡去，韩珂看了一眼脚下的尸体，觉得还是先把他搬出去好些。 不过，当下的他，更在意的应该是妹妹的安全。 “莉莉薇？”韩珂走近卧室，轻声呼唤，他记得这是她的名字。 “薇，你在吗？” 卧室的门紧闭，韩珂推了推，发现门被反锁，他只好敲了敲门。 寂静，无声。 许久，才幽幽回了一句。 “不在。” 韩珂微笑，妹妹没事就好。 “那个疯猎人伤到你没有？” “……，你死了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呃…”韩珂被呛了一声。 半晌，屋里轻轻回道：“你…没事吧，你受伤没有？” 看看，妹妹还是挺关心我的。 韩珂敲了敲门：“你老哥怎么会有事呢，快点开门吧，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哦，不开。” “嗯？” 韩珂感觉到有些不对。 妹妹虽然淘气，但在这种关乎生命安全的事上，应该不会赌气才是。 “妹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让你不开心吗？” 韩珂继续敲门。 “唉——没事，哥，你……快去吃饭吧，我饭菜都做好了。” 韩珂挠头，饭汤都已经潵了一地，现在碗里比他兜里还干净。 至于蛋糕，在来的路上已经踩成蛋泥了。 韩珂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继续呼唤：“妹妹，你还好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了？” “嗯……”门内似在点头，又似在摇头，但最终肯定了语气，“我没事…” “……唔。” “该死，该死，快点变回来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韩珂耳朵贴近房门。 声音越来越小。 随后 “呜呜呜……”啜泣。 “哥哥，你不要进来……不要。” “。” 韩珂后退了一步，这次，他选择对门把手开了一枪。 如果这时候他还没发觉不对劲的话，那他就是移雁定真——春春的飞物了。 “砰！” 门锁脱落，韩珂一脚踹去，咣当一声，大门被整扇踢开，月光透过窗户，递在他的脸颊上。 惊愕，瞪眼，然后是不敢置信。 面前的女孩长耳下垂，锋利的爪子如钩交叉紧抱，身躯娇弱，长长的尾巴垂在身后，耷拉在地板，她的面庞只有一半还是人的形状，而另一半，则丑陋尖利，如同一只畸形的黑猫。 很快，韩珂明白了什么。 老猎人亨利克虽然发了疯，但还是保持着狩猎的本能，因此，还在墓地附近的他，便已经敏锐地感受到了妹妹的畸变。 所以，他便前来猎杀。 而艾琳，应该也察觉到了妹妹的兽化，虽然凭她的能力，解决掉一只野兽并不算是难事，但是她似乎也猜到了自己和妹妹之间的关系。 所以，没有动手。 …… 这应该算是她的一点仁慈了。 叹息。 这个夜晚，韩珂经历的未免有些太多。 深深呼吸，他静静走到床前，在这名裹着被子的怪物身旁坐下，解下手枪，扔掉锯肉刀，轻轻抚摸猫似的毛发。心里五味杂陈，只声叹气。 “呜呜，哥哥，你不要过来……你不怕我吗。” 妹妹轻微抬头，一只眼睛已然成为了竖瞳。 “……我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呜呜。” 看着哥哥猎人的装束，她本能地缩了缩脑袋。 “我是你的亲哥哥，怎么会怕呢。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怕你失去理性，忘记了我。” 韩珂只有叹息。 或许是为了让她放心，他干脆揽过妹妹已经兽化的脑袋，将她拥在了自己的怀里。 夜很静，静得只有淡淡的抽泣。 许久，情绪缓和，才传来了小声的述说。 “噗呲。”妹妹轻吐了一声，温声道，“才不会呢，我还没吃到你的喜酒了，像你这个被别的女人甩了七八次的大冤种，什么时候才会成家呢。” “……”韩珂被呛，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我看窗外刚才出门的那个大姐姐，好像还挺不错的，是吧？” “是挺不错…” “看吧，我就说我有眼光……” …… 等等，我们好像讨论的不该是这个问题。 “停，你冷静一下，那个女人的年龄估计比我大上一轮了。”韩珂赶紧打住，将话题扭回了正题。 “还有，你的病。”揉了揉她的脑袋，韩珂起身。 “也许能治。” 第六章 人偶 正常情况下，兽化的人类，应该会彻底丧失理智，变成和野兽一样只剩兽性的怪物才是。 然而，妹妹的情况却有些特殊。她的兽化程度只达到了身体的一半，并且思维还保持着正常人的水平。 并不完全的兽化。 也许，她的病，还能治。 韩珂无言，没想到妹妹也患上了轻微的渴血症。不过他坚信，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方法，哪怕治不好她的病，让她顶着这诡异的面貌跟他生活一辈子，他也愿意。 可供选择的医疗地点并不多，用被子包裹着妹妹的身体，兜兜转转，韩珂还是回到了约瑟夫卡诊所。 “半兽化，呵呵。” 约瑟夫卡捂着嘴，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妹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所以，能不能治。”韩珂问道。 “不难。”约瑟夫卡笑了笑，“她的病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知为什么，她每说一句话都会不自主地笑一下，让人感觉不那么舒服。 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约瑟夫卡笑道：“这个小家伙本身就和你一样藏有病根，加上遇到了月圆之夜，身体便发生了轻微的变异，不过你不必担心，只需要注入一点特制的血液，便可以压制住她的疾病，虽然输血的过程并不是那么好受罢了。” “不过我相信。” 约瑟夫卡把脸贴进妹妹的猫耳，轻轻吹气，“这个坚强的小家伙，能忍受下去的。” …… …… 没想到，穿越的第一天，便是不眠之夜。 韩珂紧握着病床上妹妹的手，等待着，陪她度过了难熬的一夜。 翌日。 处理好诊所的事务，韩珂决定回格曼的住所复命。 在去往工坊之前，他现回到了教会街的住所，老猎人死后还留下了一柄锯肉刀和猎人手枪，韩珂的手里有同款，因此并不在意。能称得上是好消息的，便是他身上还留下的十一发水银子弹，这对弹药紧缺的韩珂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收获。 “老东西终于死了爆金币了。” 收拾完毕，他便走上了通往工坊的路。 不过，就在他踏进猎人工坊的前一刻，一道美艳的身影掠过了他的身前。 之所以能称之做精美，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女性，是一个等身高的人偶。从做工来看，她的身体无疑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从成果来看，这位女性人偶的容貌，也绝不在韩珂所见过的任何一位国外明星之下。 总之，美到惊艳，这是韩珂留下的第一印象。 “她是……”韩珂正要开口，似乎想问清这个生物的来历，就在这时，他低头看去，才看见这位人偶的双手，正推着一个锈迹斑斑的轮椅。 会长格曼。 “第一次见到吗。”格曼缓缓道，“没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她是我以前闲暇时制作的人偶，平常时间用来陪伴我这把老骨头消解一下生活中的乏闷。” 韩珂的目光没从人偶的身上移开过，“对了，她的名字是……” “玛……嗯。”格曼抬起弥漫沧桑的眉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及时止了声，“她没有名字，你平常叫她人偶就行了，不必赋予她过多的称呼。” “人偶……”韩珂认真品味着面前女性的称谓，这样精致的容貌搭配这样简单的称呼，似乎有些不太相衬。 “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是旧的委托完成了，还是要接受新的任务。”格曼移动轮椅，留给韩珂一个后脑勺。 “是的，是关于亨利克老猎人的事……” 韩珂详细解释昨晚的狩猎过程，说到最后，还着重强调了自己在杀死猎人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生怕老猎人不给他委托费似的。 “嗯，我了解了，这是委托人付给你的报酬，一共十七便士。” “十七便士？”韩珂疑问，“为什么会多了三便士。” “艾琳今天早上来找过我，说是为你协助他杀死猎人所给的酬劳，不过她跟我强调，她之前并没有寄给我任何的委托……” “那之前的那份是……” “我也不清楚。”格曼道，“委托是以信件形式发出的，字迹和口吻都与她大致保持一致，当她前来说起委托的问题时，我也疑惑了很久……” “不过，不管怎样，幸运的学徒，你已经获得了超值的报酬，你大可以回家偷偷地乐了。” 韩珂点头，今天的收获确实颇厚，不过，他打算继续承接新的委托。 “还有其他的任务或者委托吗，我的锯肉刀有些忍耐不住寂寞了。” “还想要吗？”格曼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诧异，“真是个活力四射的青年，不过，现在这儿倒是没有新的委托，你想要赚钱的话，可以去亚楠周围城区的逛逛，他们那里或许会有新的任务也说不定。” 韩珂点了点头，向人偶小姐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便退了出去。 只留下格曼还在捋着胡子思索： “寄信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 亚楠市。 明明是白天，天色却依然暗沉的不见阳光。亚楠中心的大街上，随时可见热情好客的本地人，与三两名外乡人打成一片，他们互相拥抱，热情讨论，交流着相互的语言和国际手势，气氛显得非常融洽。 还好，韩珂穿着制式的本地猎人服饰，并没有被善良的本地人所辨认出来，他绕过拥挤的行人，狭窄的街道，走出了亚楠中心，来到了亚楠的周围城区。 亚楠面积广阔，以中心为辐射，联通了数大城区，如果被做成游戏的话，也只能还原出其中的很小一部分，整座城市像极了19世纪的某国雾都，繁华处尽显繁华，而肮脏处却满是肮脏。 走出下城区，便来到了与之相领的新城区，这里是外乡人批量的聚集地，本地人比例稀少，与下城区又有一座大门相隔绝，所以并没有衍生出“热情好客”的习俗。 相比下城区的阴冷潮湿，新城区风貌则是其乐融融。 而今天，正是新区的“赶集日”，街上随处可见来自郊区的农人背着背篓，在街边展开一张薄膜纸，吆喝着，摆摊售货。 第七章 女孩的八音盒 在这里，韩珂一向压抑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街巷里，有衣衫不整的醉酒汉子，故意跌倒在韩珂怀里，正当他拎着酒壶装作无赖，准备敲走韩珂几个小钱时，确突然瞟见了他腰间别着的手枪。 惊喜。 “！” 醉汉瞬间恢复清醒，轻咳了一声，装作没事人似的站了起来，灰溜溜躲进了最近的小摊。 韩珂拍了拍皮质大衣，抖落上面的灰尘，并没有在乎这场小插曲。 不过，待他刚走到一家古董店铺前，想要进去参观一番时，一道幼小的身影，又撞到了他的身体。 “抱歉先生，我不是故意的。”低头，是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金发，碧眼，眼中倒映着天空色，看起来比他的妹妹略小一些。 “没事。”韩珂别过了身子，他对这样的唐突并不在意。 “嗯唔，对了先生，对了，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买一下这些漂亮的花吗？”女孩忽然轻轻抬头，目光里满是祈求。 韩珂低头看去，只见女孩的手里，捧着一个简陋的花篮，里面陈放着一沓整齐的鲜花，从花朵的款式来看，应该是鸢尾花无疑。 老实说，女孩的花很对他的胃口，因为韩珂生前……穿越前，都一向喜欢鸢尾，薰衣草等色泽鲜丽的花朵。 所以，他犹豫了一会，便问：“多少钱一束。” “只要两法新，先生。”女孩回答，法新是比便士还小的单位，作为天生穷苦人家的韩珂，听到这个价格后，深深思索了十秒，便坦然接受了。 “还算合理的价格。”韩珂道，“给我来两束吧。”他打算一束留给妹妹，一束留给约瑟夫卡医生，算是对她辛勤治疗的回报。 “好的，这个…给你。”女孩颔首，开始低头拣选花朵，不过，就在他低头怔理的时候，双手却打了滑，只见，花篮咣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向外滚出了一圈。 “啊！请不要。”女孩捂嘴，赶忙上前阻止，但无奈，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散落的几束鲜花很快被踩成了花泥。 … 捡起花篮，女孩声音呜咽，拾起已经扁平的鸢尾，似乎就快要哭了出来。 韩珂挠头，没想到买个花都能遇到意外情况。 “呜呜……抱歉先生，我不能卖给你了。” 韩珂在原地站了一会，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丝冲动。 想了想，他道：“你不是已经卖给我了吗？” “嗯？”女孩抬头，晶莹的泪光中满是疑惑。 “是的。”韩珂点了点头，“刚才我打算买你的花，你把花篮递给我挑选，是我自己没有接稳，才让你的花篮跌到了地上。” “按理说，我反而应该赔你的钱。” 韩珂说道，同时，从怀里掏出钱袋，倒在手上，数了数：“八支，一共是四便士，算是我补偿给你的。” “不，不是这样的。”小女孩赶紧挥手，作出拒绝的姿势，“是我自己没有拿稳，不关你的事的。” 韩珂微笑，从女孩穿着的破旧粗布麻衣，他看得出来她生活的艰辛，更何况她的年纪与自己的妹妹相差不远，自然会心生怜悯。 不过，女孩仍旧摆手拒绝，不愿接受这份好意，她虽然生活不易，但也懂得许多做人的基本道理。 见女孩态度坚决，韩珂也犯了难，想了想，他找到了一种折中的方法。 “不愿意接受也行，不过，你身上还有别的什么商品吗，不管是什么，我都买了。” 女孩终于抬头，说：“抱歉，我没有……不对。”她低头在身上搜索了一番，终于取出了一个方正的东西。 “这是……” “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八音盒。”女孩答道，“不过，她昨天晚上去寻找爸爸了，我爸爸出去参加狩猎，太久没有回来……我的外公也是。” “爸爸……嗯？” 韩珂突然停声，他再次仔细打量女孩，忽然领悟到了什么。 “你的外公，是不是叫亨利克……” 女孩抬头，目光满是疑惑，鼻子嗅了嗅：“你认识他吗？嗯……看你的打扮，你好像也是猎人？” “呃……有过几面之缘吧。”韩珂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再看向女孩时，心里更多了几分愧疚。 女孩点了点头：“爸爸也是猎人协会的，你应该是他朋友吧，可以麻烦你我找一找他们吗？他们已经一天没回来了，我真的很想他们。” 说着，女孩便把八音盒塞了过来，“昨天有一个人答应我去找爸爸，但是他忘了带上我的八音盒，我爸爸每天狩猎，偶尔脑子会变乱，只有听到里面一首歌才会安静下来……” 韩珂立在原地，不知道接还是不接，他是不是该告诉她，她的家人都已经死光的消息呢？ 看着女孩期待的目光，犹豫了一会，韩珂还是决定接过了八音盒，只是，他也把四便士塞到了女孩的手里。 “这个东西，算是我买的。”说着，他又轻轻抚摸女孩的头发，“你的父亲和外公是我的同事，最近协会里要清除一些猎物，所以他们要在外面多呆一段时间，至于你母亲，她也在协会里照看你的父亲，没过几天，他们就会回来的。” “真的吗？”女孩的眼神，似乎重新焕发了色彩。 “真的。”韩珂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去城里找他们吗？”女孩天真地问道。 “不，不用了。”下城区目前的情况是何等糟糕，韩珂算是知道的，“现在那里有许多食人的野兽和怪物，下水道还有恐怖的野猪，你不想给爸爸和妈妈惹麻烦的话，就好好地呆在新城区吧，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韩珂想起，城区里的约瑟夫卡诊所，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避难点，不过他总觉得那名女医生举止有点古怪，所以把这个位置也否定了。 嘱咐完女孩，韩珂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对了，你的名字是。” “莱茜·克维尔，叫我莱茜就好了。”女孩点了点头。 “好的克维尔，祝你有一个好的清晨。我还有一些事，抱歉不能陪你了。”韩珂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收下八音盒，便转身走进了古董店。 “嗯…谢谢…”身后，女孩望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 “他和他的声音…真的很像呢。” 第八章 兽丸 “热烈欢迎，我的先生。” 说话的是一位戴着单边眼镜，梳着八字胡的中年老板，虽然嘴上说着欢迎，但他真实态度却漫不经心，因为此刻的他正专注地用放大镜观看着一枚金杯，无暇顾及他人。 “请问是来收藏，典当，还是来鉴定的。”老板对着门口说了一声，目光依旧不移面前的小玩意儿。 “只是进来看看。”韩珂望了周围一圈，发现，这所古董店是与地球所完全不同的配置。 其他地方的古董店，里面无非是一些瓶瓶罐罐，诗词字画，而面前的这所店家，里面却摆放着诡异的武器，野兽的利爪，以及装满粘稠液体的血瓶。 活像一个武器店。 “啊哈，请不要在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上了年纪的东西都能算作古董，至于什么才能叫做‘上了年纪’，那当然是只能由我来定义，在我看来，哪怕是只有一天的旧东西，只要有足够的价值，也能够算作‘古董’。” 八字胡老板放下金杯，解释道，他的目光一如约瑟夫卡般狡黠。 “说吧，年轻人，来到我的店里有什么事。” 韩珂无奈地摊手：“真的只是看看。” “哦，只是看看？我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明明身上没有几个子，但又对我店里的好东西垂涎欲滴，结果连一个最便宜商品十分之一的价格也付不起，最后只能摇摇头说：‘哦，我只是闲得无聊来看看’。哈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瞧瞧你们这些穷小子，啧啧。” 八字胡老板侃侃而谈，不时翻着白眼，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他似乎有话痨病，如果不是韩珂脾气好，他绝对拔出珍爱的猎枪，会给这个老板来上一梭子。 “所以，看好了吗，我的好朋友。”老板摸了摸胡子，戏谑道。 韩珂忍着性子，在一个包着不知名肉丸的货架上停下，好奇问道：“这个东西什么？” “哦，瞧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小模样，这种玩意儿只要是个亚楠人都能知道，它的名字叫做怪兽血丸，顾名思义，就是吃了后能变身成怪兽的小药丸……哈哈，开玩笑的，这可是一种吃了能让人兽性大发的好东西，它经常被人用做特殊的领域，用来延长……时间…嗯，你懂的。” “我不懂。”韩珂是一名纯洁的猎人，他看着怪兽血丸，眼前的屏幕出现了一行字。 【兽丸】 【可极大幅度增加攻击速度与伤害幅度】 “极大。” 是个好东西。 韩珂觉得，作为一名猎人，偶尔磕点药是很正常的。 不过，等他看到货架下面的价格，心中不禁一阵牙疼。 “十先令/枚” 够他两周的工资了。 韩珂看着面前的价格愣愣出神， 现在并不是买不买的问题了， 而是如何委婉地表现出自己并不是买不起，而只是不在乎的模样。 毕竟他可不想再遭受这话痨老板的嘲讽了。 不过，从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兽丸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他已经无法从这种尴尬中拔出了。 “好吧。”韩珂咽了一口口水，想了想，还是觉得，那我走？ 然而，原先还捋着胡子的老板，瞧见韩珂的模样，却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鬼魅一般飘在了他的身前，开口道：“怎么了，先生，你看上这件小宝贝了？” “哈哈，您可真是有眼光，容我再作介绍一下，这个血丸的原料可是选自上城区里最为可怖的野兽的鲜血，不仅价格极为昂贵，它的效果也是非常的出类拔萃，他对治疗人体的那个……障碍也是有非常显著的效果的。小伙子，我看你身板这么瘦弱，估计在那方面也有些力不从心，你放心，买上我的血丸，我保证你能一秒种鸟枪换炮，过上幸……” “等一等。”韩珂连忙打断了他，“抱歉老板，我并没有购买它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那方面的需求…” “嘿，瞧瞧，你怎么说话呢，都是男人，我懂嘛，我知道，这个价格是稍微贵了亿点，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是，你正好赶上了我们店里开业一周年纪念日，这样吧，我给你打个八折，一枚只要八先令，怎么样？” 韩珂愣了一下，仔细端详那枚艳红色的兽丸，他总觉得，这东西的价值，还有很大的下降空间。 “呃。”见韩珂犹豫，八字胡老板有些不淡定了，他摇了摇手指，道：“这样吧，我给你两枚，只要六先令怎么样？” “……” “三枚，五先令，也就是六十便士，这是我最后的底价了，我的成本价也才这么多啊，再这样下去我可就亏了。” 韩珂深深思考了一下，伸出手指，小心问道。 “我觉得…一枚，三便士怎么样？” “成交！” 老板豪爽拍桌。 ？？ 韩珂满头问号。 你不是说，成本价就有二十便士吗？ …… …… 奸商。 “那好，给我五枚吧。”韩珂无奈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吃亏了。 老板：含泪苦赚十便士。 递给韩珂一个小药袋，老板的气色明显红润了不少。 他搓了搓手，眯眼笑道：“这位先生，请问您还需要什么吗？” 韩珂摇了摇头，他觉得再在这家店里呆下去，自己可能亏得裤子都不剩了。 “啊，不需要吗……”老板似乎有些焦急，不过，等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韩珂的装束，眼中立即散发出了异样的光彩。 “这位先生，请留步。” 见韩珂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去，他赶紧从座位上跳了下来，拦住了他。 韩珂低头，这才发现，老板的个子出其地矮，如同电影中的侏儒人一般。 “哈哈，抱歉，我们裘卢族人都是这样的身高。”老板看出了韩珂异样的目光，解释道，“这位先生，我看得出来，您是一位猎人吧。” “是的。”韩珂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 “那可真是好极了。”老板兴奋地搓手，说道，“那你可知道，拜伦维斯，或者说拜尔金沃斯学院吗？” 第九章 苏美鲁圣杯 韩珂摇头。 “那您一定知道我们库拉夫研究院吧。” 韩珂再度摇头。 “哦，伟大的妮茜斯女神呀，连著名的库拉夫研究院都不知道……”老板突然狠狠咬牙，“那我可真想用靴子狠狠踹你的屁股。” 韩珂疑惑，拜伦维斯学院在他的脑海里有些印像，似乎是城外的一个学术机构，但库拉夫研究所他就完全不知了。 “众所周知，算了，你不知道。库拉夫研究院是整个依露娜王国最大的学术机构，而拜伦维斯学院，则是它很早之前就设在亚楠地区的分支，不过，这个学院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与研究院断绝了关系，对于他们在亚楠的研究内容，我们是一无所知。” “你们？”韩珂敏锐地听了出来。 “是的，我是库拉夫研究所派驻亚楠的一名研究员，一个月前来到这里，平常以古董店的身份为掩护，不过我既然有求于你，那我也不需要隐瞒我的身份了。” 矮个子老板抖了抖胡须。 “有求于我？” “对。”老板继续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苏美鲁比尼亚王国，或者说，苏美鲁。” “……” “算了，我知道你不知道。”老板一副关爱失学儿童的眼神。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韩珂被他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 “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但是你肯定不知道，这是我知道的。” “你都不知道我知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到底知不知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知道。” “你既然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你还说你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 老板止住了掀桌的欲望，道：“苏美鲁是历史上在亚楠地区存在过的国家，也是曾经四国时代时期最强大的国家之一。” “四国时代？”韩珂一脸迷茫。 “……。”老板沉默了一会，“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学历是？” “咳。”韩珂及时止住了话题，道：“请继续说。” “但是，这样强大的一个王国，却在一场月圆之夜彻底地灭亡了。对于这场恐怖灾难，甚至连像样的史料也没有留下，之后的来往这里的考古人员，也没有发现任何苏美鲁留下的历史遗迹。” “拜伦维斯呢？”韩珂想起，老板说过，拜伦维斯学院似乎是最早来到亚楠的研究组织之一。 “并不清楚。”老板摇头，“他们的院长威廉大师，很早就与我们研究院断了联系，至于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我们也无从知晓。” “那你们没有去找他们吗？” “他们的学院坐落在禁忌森林之内，通往那里的大门紧闭，据说里面还有许多骇人听闻的怪物，我们无法靠近。我只听说过猎人联盟的联盟长曾经去过那里，至于其他的，我就一无所知了。” “不过。”老板突然扭转了话题，“就在最近一段时间，我们通过城内的线人，了解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苏美鲁金杯，被发现了。” “金杯？” “呵呵，我知道你不知道它的价值。” “你怎么知道我不……” “打住。” 老板终结了争论，“苏美鲁金杯据说是苏美鲁王国举行未知仪式所使用的圣器，但不管怎样，这个东西对我们研究院来说，无疑具有巨大的考古和研究价值。” “这和你找我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老板说道，“通过我们的研究者调查发现，那枚金杯就位于城内的良善金杯教会内，并被很好的隐藏着，但是那个教会却位于亚楠市的上城区——自从渴血症大规模爆发后，那片城区便被彻底封锁了，只有极少数的猎人们可以出入。所以，我的意思是。” “希望你可以进入旧市区，把那个宝贝儿金杯给带出来…嗯，你懂的。” 说到最后，老板还挑了挑眼皮。 韩珂思索了一会，这算是触发了一场支线任务吗？ “所以，报酬是？” “十五便士。” 韩珂转身就走。 废话， 上城区的野兽比亚楠的其他城区加起来还多三倍不止，让他去这样危险的地方做任务，还不想出点血？ 笑话。 见韩珂要走，老板连忙跟上，由于他个子实在太矮，只能抱住了韩珂的大腿。 “三十便士。” “六先令……” “十先令……” “一镑！” 韩珂转身停下。 “两镑！” 老板抬起手指，哀求道，“不能再多了，研究院给我的经费也就这么多了。” “确定？” “我非常确定。” 按捺住激动，韩珂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镑的购买力，可是不容小觑的，正如19世界的某国一般。不然“百万英镑”也不会有这么强悍的震慑力了。 “再加上十五枚兽丸。”韩珂道， “好，成交，顺便赠送你一瓶血鸡尾酒。”老板爽快答应。 这让韩珂更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亏大了。 …… …… 约瑟夫卡诊所。 韩珂静静看着病床上的女孩，目光满是宠溺。 不久，女孩醒了。 “请不要乱动。”约瑟夫卡伸手按住了莉莉薇的将要起身的身体，防止她像她那无脑的哥哥一样，将输血管扯断。 “唔……老哥，你还在啊？”莉莉薇刚睁开眸子，就瞟见了在一旁守着的韩珂。 “在呢。” “嘿嘿，你眼圈怎么黑啦，是又到哪个陌生的小巷逍遥去了吗？” 看见韩珂顶着两个熊猫眼，妹妹不禁嘿嘿笑道。 韩珂抬了抬眼皮，已然习惯了妹妹的毒舌。 说完，妹妹突然叹息了一声，小手拍了拍韩珂的手臂。 “什么？” “不懂啊？”妹妹撅着嘴，双臂展开成了翼状：“我要一个抱抱。” 韩珂无奈，起身轻轻拥抱。 松手，妹妹小声问：“你要出去了吗？” 韩珂正要点头，忽然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妹妹嘴角一抹邪笑，“我跟你从小长到大，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 韩珂无奈地摊手：“没办法，为了钱嘛。” “钱钱钱，就知道钱。”妹妹努了努嘴，没好气道。 “不就是为了养活我们一家吗。”韩珂挠头，“那个人很舍得出钱……” “哼。”妹妹狠狠地锤了一下韩珂胸口，让他差点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你个死钱蒙子。” 说完，便气呼呼地抱着手，把头扭在一边，闭上眼睛，假装在睡觉。 韩珂无言，只是轻轻盖上了妹妹的被子，默默等她睡着，接着，将染血的锯肉刀紧握在手。腰间的手枪被擦拭得锃光瓦亮。 他起身，留下一个暗淡的背影。 …… …… 只是，他没注意到，在他走后，一双稚嫩的小脚，悄然踏下了病床。 第十章 通往旧亚楠 沿着一条小道，韩珂在复杂的街区穿行，现在的下城区也变得越来越危险，随处可见变异的人类牵着野狗在城镇中穿行。 在抵达通往旧亚楠的大门之前，韩珂在路看见了一个方尖碑。 韩珂仔细看去 只见上面刻有一行名字， “洛格力斯”。 —— “你是一个野兽猎人，是吗？”忽然，耳畔响起了一阵清澈的男声。 韩珂的脑海，瞬间浮现出一个儒秀的面庞。 转身，果然与他的想象不谋而合。 一个金发的男人，身穿一件灰白色披风，披风罩住了他的整个背部，身上的服饰颇有种中世纪骑士的典雅风味。 “我就知道，那和我曾经的时候一样。”男人开口，忽然知道了自己话语的唐突，“哦，对不起，你可以叫我阿尔弗雷德，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洛格力斯大师的学徒，是猎杀那些该死的……抱歉…血族的猎人。” “血族？”韩珂迷惑，从小没多少文化的他，并没有听说过这类玩意。 “嗯，是的。”阿尔弗雷德说道，“一种异常污秽的东西……或许你以后会知道的，对了，你叫什么，我们的猎物可能不同，但看样子我们都是猎人。” “韩……麦高芬。”韩珂答道，看得出来，面前的年轻人也是一名猎人。 “韩麦高芬吗？听起来有些奇怪呢。” “不是，我叫麦高芬，麦内目一日……麦高芬·卡尔特……叫我麦高芬就行了。”韩珂连忙解释。 “好的，卡尔特先生。” “……” 阿尔弗雷德打量了一下韩珂的装扮，忽然道：“既都是猎人，那我们要不要合作，来交流一下彼此之间的经验？”说着，伸出了手。 韩珂想了想，点了点头，与阿尔弗雷德握手，他在亚楠正好挺缺朋友。 “哦吼，好极了。”阿尔弗雷德兴奋道，接着递过了一沓东西，说，“拿着它，我的朋友，就当是庆祝我们的相识吧。” 韩珂接过，发现递来的是三张闪着焰光的纸。 【火纸】 【附加在武器上，可以使武器获得火的属性，效果有时间限制】 还不错。 多了个懂礼貌的朋友，还白嫖了三张附魔纸 “嗯，你这是要去哪？平常可没有人有兴致来这个纪念碑周围晃荡，除了我。”阿尔弗雷德看着韩珂，突然好奇问。 韩珂指了指一个方向。 “旧亚楠。” “哦，勇敢我的朋友。”阿尔弗雷德有些惊讶，但随即有些敬佩道，“据说那个地方已经成了怪物的乐园，许多亚楠人谈到哪里都为之色变。嗯，猎杀他们是件神圣的事，希望神圣的血，能够指引你的前路。” “我想会的。”韩珂心里装着老板的酬金，只想快速地赶到目的地，他行了一个礼，随即便转过了身。 “那，再会？”阿尔弗雷德笑道。 “有缘再见。” …… 通往市区的街道被隐藏，韩珂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入口。 —— —— 韩珂驻立在大门前。 通往旧亚楠的大门。 古朴，陈旧，破烂不堪，灰迹斑斑，明显有烈火灼烧的痕迹。 上面，粘贴着一张通告。 像是警告，像是劝告。 “这个城镇早已被废弃。” “这里不欢迎猎人。” 自从瘟疫全面爆发，旧市街被全面封锁以来，已经有半年时间，没有人踏入这片城区了。 只是偶尔还流传出里面野兽横行，血源枯竭，还有不知名的猎人镇守的消息。 驻立了一会儿，韩珂推门而入。 尘朴的气味飘来，空气中散落着星点灰烬，昏黄的天空陈列在前，晚霞如同烈火一般炽热绯红。 旧亚楠，到了。 忽然， 耳畔传来了回响。 “嘿！” “那个猎人，就是你，你没看到警告吗？” 空中突然传来呵斥，声音明显愤怒。 “旧亚楠已经被焚烧了，那些人们放弃了这里，现在这里只剩下了野兽！” “这些怪兽对上面的那些人并没有威胁。” “回头吧。” “回头吧——” “否则，你将成为我的猎杀对象。” 刚踏进亚楠的大门不远，一梭机枪子弹就打在了韩珂脚前。 “卧槽。”韩珂吓了一跳，这就是亚楠人的待客之道？ 抬头，只见不远处的钟楼，有一名衣着破烂的老猎人，正立在楼顶，持着一挺冒着焰火的加特林，向他的方向看去。 老猎人望着他，沧桑的面容尽显老态。 “年轻人，我只提醒你三次。” “而你，已经用掉了两次机会。” 韩珂头疼，怎么刚进入街区就被人盯上了？ 怎么办？ 放弃，肯定不可能，他还收了矮子老板十先令的定金，按他的尿性，他是肯定不会还回去的。 所以，只有一条出路。 硬闯。 老头的加特林笨重无比，瞄准起来肯定无法得心应手，凭借着韩珂灵活的体型，加上跑动时熟练利用z字变换，应该能轻松地避过子弹。 更重要的是，通往钟楼的街区高楼林立，有不少的视野盲区。 冲！ 韩珂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身体快速奔逃，在一处开裂的墙壁前下跳，不停奔跑，跳入一片建筑丛，子弹擦着他的头皮而过，让韩珂几次差点惊了魂。 牙疼，韩珂一个翻滚，避开一只跳来的野兽，落在了钟楼的底部。 不过，头顶的机枪声，还没有停歇。 “哒哒哒……” 韩珂觉得，有必要跟这个老东西硬刚一下了。 爬上钟楼的楼梯，上面的枪声也随之停止，似乎是在等待他的上去。 韩珂爬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等等，我得想个法儿怎么把他弄死。” “看他的位置，应该站在钟楼的边缘……” “没猜错的话，人被枪击中以后，受到冲击会后退几步……” “我或许可以用枪把他打下来。” 打定了主意，韩珂收回锯肉刀，拿出了猎人手枪。 正想着，头顶却传来了猎人的声音。 “年轻人，你不该来这里。” 韩珂心头一惊，突然想起来，自己不是在玩游戏，别人又不是傻子，为什么不趁着你爬楼梯时给你一枪？ 想到这里，他手都有些颤巍了。 “呃。”韩珂悄然抬头，果不其然，猎人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脑袋。 “虽然你来的时候，并没有伤害任何生物，不过按照我的脾气，凡是进入我视野的人，都得承受我的怒火。” “不过，你应该庆幸的是，现在的我无意再杀害他人，正如我不愿杀死这些游荡在外的野兽一般。” “因为他们，曾经也是人。” “所以，上来吧，年轻人。” 第十一章 老猎人酋拉 韩珂心头暗骂：“那你刚才还跟我开枪，我信你个鬼。” 不过，现在自己的小命掌握在别人手里，他也不敢做什么刺激的举动，只好硬着头皮，仰头微笑：“机枪哥…呸，大…大叔好。” 猎人没有回话，只是道：“我的名字，叫酋拉。” 在枪口的注视下，韩珂总算爬上了楼梯。 钟楼的顶端视野开阔，旧亚楠的景色一览无余。 酋拉盘着腿在大理石板上，他的衣服已经破旧得很棉布条似的。 “你为什么来旧亚楠。”酋拉问，“我对那些深层次的问题不感兴趣。” 韩珂说：“找人。” “找人？这里已经没有人了，除了我们。” “你们？” “是的，我和另外两位猎人已经驻守在这里有小半年了。” “我要找的，是良善金杯教会的人。”韩珂如实回答。 “哦，他们吗，那你可得注意了，他们也已经…变成了可怕的野兽……” 韩珂低头，他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 “有烟吗？”酋拉突然回头问。 “没有。”韩珂礼貌地笑，眼睛瞅见了已经被焚成废墟的亚楠街区，道，“这里的烟挺多的。” “……”酋拉瞥了他一眼，“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好吧。”韩珂尴尬而笑，道，“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慢着。”酋拉突然出声。 “我和另外几位猎人守在这里很久了，他们很不喜欢说话。我只是有些闷了，想找一位朋友聊一聊天。” “而你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进入这里的第二人。” “第二人？” “是的，几天前，我看见一些穿着外乡人服饰的人偷偷进入城区晃悠，不过他们并不友好，被我及时驱赶出去了。” 韩珂想了想，他说的可能是指研究院的那批人。 老头摘下了兜帽，绕有兴趣地打量着韩珂：“熟练，冷酷，体内充斥着多种血液，你是一名优秀的猎人，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拦住你的原因。” 说完，又接着道：“请原谅我刚才的粗鲁，不过，保护这里的野兽，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职责。” 韩珂点了点头，感到好奇：“你为什么要保护他们呢？” “说来话长。”酋拉长叹一声。 “那就长话短说。” “……”酋拉再次瞥了韩珂一眼，“我的话不可能像你一样短。” “也是。”韩珂点头，忽然醒悟过来，你丫的怎么说话呢？ 酋拉笑了一声，看见韩珂吃瘪让他心里似乎有些好受：“我不再做梦了，但我曾经也是一名跟你一样的猎人，只是我最后放弃了自己的任务，甘愿留在这里，如果你注意到的话，你就会发现，你要杀的那些人不是野兽，而是人。” 韩珂应声，他知道这些野兽是由人畸变而而的。 不过，变异的野兽终究是野兽，还有什么保护的价值呢？ “街区被封锁了，他们已经无法对其他城区的人造成伤害。”酋拉坦言，“我们不需要再狩猎他们，因为他们无害——前提是你不要招惹他们，就这么简单。” 韩珂思索，就算他们看似无害，不也是一群潜藏的危险因素吗？ “你难道没有要守护的人吗？即使他们变成了怪物。”见韩珂没有反应，酋拉只好问。 韩珂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自己会因为她变成野兽而抛弃她吗？ 或者说，他也会像这位猎人一样，守在家里，就这样一直看护着她？ 想到这里，韩珂突然理解了酋拉的苦衷。 “我想，我也许能理解你。”韩珂点了点头，态度明显真诚。 “嗯。”酋拉舒缓了情绪，道，“我曾经和我的家人从拜伦城来到亚楠血疗，你知道的，那玩意曾经有多风靡，但是很不幸，在那场瘟疫潮里，他们都变成了那种嗜血的野兽，而那时我却已经成为了一名猎人了……但是。” “那时我就在想，那些变异的怪兽，又是谁的家人呢？” “不少逃出去旧亚楠的人，他们畸变的父母兄弟还留在这里，我认为，我没有这个资格去狩猎他们，毕竟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啊。” “所以，我和几位具有同样想法的猎人，在亚楠封锁后，自愿留了下来，守护这里的怪物。” “以上，我说的话，你也能理解吗？” “能理解，我的兄弟。”韩珂算是明白了，面前这个人是一个藏有大爱的人，想到这里，他的对男人态度也有所改观。 “非常好。”酋拉似乎有些高兴，胡须一颤一颤，道：“你有过人的胆识和不可多得的同情心，你是一位真正的猎人。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可以去寻找自己要寻找的人了，至于我这把老骨头，能有一个人说说话就已经满足了。” 韩珂点头，时候确实已经不早，再这样拖下去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那再见？” “嗯。”酋拉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很简单，不要狩猎城里那些野兽，毕竟你知道的，他们曾经都是人。不然的话，即使你是我的朋友，我也可能会向你开枪。” “理解。”韩珂作了个ok的手势，便转过身去，一路滑下了楼梯。 —— “金杯教会……在哪儿呢？” 韩珂走出钟楼，在旧亚楠的小巷里七穿八绕，这里的地势远比他所想象地复杂，韩珂在小路中游走，好几次都差点迷路了。 “草率了。” 韩珂记得他来之前看过旧亚楠的地图，可惜这里的建筑倒塌得厉害，许多大小路都受到了阻断。 弯弯绕绕，韩珂终于在一座教堂前停下。 虽然被大面积焚毁，但从残存的建筑和廊柱上，依旧可以看出它当年的巍峨与壮观。 迈步走进教堂，阴冷潮湿，杂草从生，有露水滴落在水洼里，略显幽静。 “良善金杯教堂。” “终于到了。”韩珂长出一口气，为了抵达这个破地方，他已经不止被城里多少只狼人追得到处跑了。 然而，就在韩珂放松警惕时。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 声音如此尖利，甚至差点洞穿了韩珂的耳膜。 …… 有野兽？！ 第十二章 渴血巨兽 韩珂定睛一看。 站立像人，爬行像狗， 身上披着的红色教衣早已破烂不堪，上面满是肮脏血污，它的整个身体，则像是一个由肉沫，毛发与骨架的聚合体，像是一个浑身被抽干了血的骷髅，身材干瘪，极度枯瘦。 深深渴望着血液。 如果它有名字的话，叫渴血兽，恐怕最为合适不过了。 所以， 韩珂的第一反应是， 卧槽， 这怪物的体型怎么跟一头大象似的。 还未来得及回避，只听一声长啸，巨型的渴血兽便发疯似的扒拉着地面，朝他极速奔袭而来，血盆的口腔不断喘息，像是见到了久违的血液源头。 或者说，食物。 说时迟，那时快。 韩珂当即一个翻滚，避到了一边。 不过，这个动作明显来的并不及时，他的后腿慢了一步，下一秒，双腿便被渴血兽的利爪一击扫中。 身体一轻，韩珂只觉得全身突然失重，下身一仰，带着他在空中翻了两圈，才一个倒栽葱摔在了地面上。 韩珂冷汗，要是自己刚才再慢一点，那怪物打到的就不止是自己的脚了。 然而，刚落地，又一阵风声袭来。 “该死。” 凭借着本能，韩珂迅速顺着方向再度翻滚了一圈，紧接着，渴血兽的一张利爪几乎在同一时刻，击打在他原来所在的位置，扬起了一片尘埃。 太快了。 韩珂的速度根本比不上。 他在地上连续翻滚，渴血兽的巨爪接连盖下，他根本找不出攻击的空隙。 只要慢一步，他就会被锋利的爪子撕成肉泥。 不行， 必须得找到一个时机。 不然他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 想着，韩珂从地上快速爬起来，一个鱼跃，跳入了一根廊柱的背后。 刚跳过，身后便传来石柱被钩爪深深嵌入的声音。 “它的实力明显超出一般的野兽，看样子必须得磕点东西才行了。” 迅速翻开衣兜，韩珂掏出两颗怪兽血丸就往嘴里塞。 刚吞下肚， 就感觉一股狂暴的力量瞬间在胃里翻涌， 热！ 炽烈的活力瞬间灌入他的身体，韩珂应声呛了一口，差点没回过气来。 同时，兴奋， 看来自己买的没错。 这时，饥饿的渴血巨兽已经绕过柱子，爬到了韩珂的右侧，举起手臂就要挥下。 “砰。” 韩珂迅速开枪。 手臂被震得后移，韩珂瞄准时机，锯肉刀迅速出击，在它的胸口横割一刀，怪物本就不多的血液喷体而出。 收刀，韩珂再度开枪。 不过，这次却打歪了。 反应过来的渴血兽一个后退，避开了子弹，嘶吼一声，双臂用力一扬，向韩珂重重袭来。 始料不及，韩珂再度被打得飞起，这次，他感觉自己的腹部有血液涌出。 同时，身上传来一阵阵麻痹感。 中毒了！ 强忍着剧痛，韩珂从地上爬起，此时的他状态并不好受。 大脑昏沉，敏捷度迅速下降，生命力在快速流失。 视野一片昏暗。 该死。 韩珂暗骂道，早知道就不该接受这个鬼任务了，为了这点钱，差点搭上了自己的命！ 同时，渴血兽再度发威，它继续怒吼，向已经半昏迷的韩珂猛然奔来。 血液的味道让它疯狂。 “砰。” 又是一枪，硬生生打在怪物的胸膛，血液溅出，它反而愈加兴奋了。 舌头乱甩，唾液四溅，看着面前这个渺小的人类，它在渴望，它在雀跃。 这么久了，终于——有个送血包的来了。 “完蛋了，我应该在哪个小矮子那边买点白色解毒药的。” 韩珂现在就是后悔。 要是活下来，自己就肯定得给那个奸商狠狠一顿揍，顺便问候一下他全家的户口本。 “砰。” 又是一枪。 无力的一击。 巨爪迎着枪声，直接按在了韩珂的胸口。 巨大的重压袭来，胸腔一闷，他直接吐出了血。 “不行了，我不能就这样死去，那些兽丸我吃了以后，攻击力应该会继续暴涨……该死，就算到最后，我也要拼命一博。” 举刀，韩珂奋力砍在了野兽的手腕处，渴血兽吃痛，暂时收回了手掌。 趁着这个机会，韩珂赶紧翻兜。 “兽丸，兽丸…嗯，这是什么？” 摊手，韩珂看见了一个东西，血鸡尾酒。 “不管了，也喝了吧。” 正要一饮而尽，一发利爪再度打来，将韩珂手里的东西打得散落了一地。 “卧槽！” 韩珂真想骂娘。 自己的运气怎么就这么背。 难道今天，我注定要陨落了？ 同时，身上的毒素也在不断发作。 韩珂只觉得，两眼一黑。 随即，意识便渐渐模糊。 在他昏迷前，他只看到渴血兽肮脏的脑袋，正张着利齿，朝他的身子咬来 …… 许久。 …… “哥哥！” “老哥——” “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我不要你死，我不许你死！你快给我醒过来。” “嘿，兄弟，你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好像事态有点严重。” “嗯……” “嗯？！！” 迷迷糊糊， 迷迷糊糊。 韩珂猛然睁眼。 只见，一双小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脸庞，挂着泪珠。 不是他的。 妹妹？！ 她怎么来了。 或者说， 她是怎么进来的？ 旧亚楠里可全都是怪物。 很快，韩珂就明白了原因。 身旁，还有一位容貌俊美的男人。 阿尔弗雷德？ “哦，真是抱歉，兄弟，我在旧亚楠大门附近发现了这个小家伙，她说你是她的哥哥，还执意要进去，我拗不过她，只好一路护送她来到了这里。”阿尔弗雷德解释道。 “嘿，你还好吗？我的好朋友，看起来你的情况有点糟糕。”阿尔弗雷德搀扶着韩珂，关心问道。 “没事，区区致命伤……不必在意。” 韩珂有气无力回答。 阿尔弗雷德摇了摇头：“好兄弟，你不必太过倔强，看看，你的屁股都在流血呢。” 韩珂赶紧往身下摸去，还好，那里没事。 不对，渴血兽呢？ “它怎么不见了？” “它，你说那个玩意儿吗？它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阿尔弗雷德指了指一个方向，韩珂看见，那只怪兽正匍匐在地，似乎在舔舐着什么东西。 “好像是某种酒的味道吸引了它，现在它正专注地尝着美味呢。”阿尔弗雷德说道，“不过，我想它很快就会舔完那些东西，把注意力转向我们这儿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作为你的朋友，我是决不会坐视不理的。” “毕竟，我还要你帮我一个忙呢。” 说着，阿尔弗雷德直起身来，腰间的路德维希步枪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你还能站起来吗？” 韩珂起身，看见紧紧搂着他的妹妹，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要保护的人。 他忍着剧痛，咬牙道：“能。” “ok，非常好。”阿尔弗雷德微笑道，取出了腰间别着的步枪。 “现在，阿尔弗雷德·豪斯曼，将和尊敬麦高芬·卡尔特先生一起—— “加入狩猎。” 第十三章 狩猎：渴血兽 “来吧，我的朋友，如果你还有一战之力的话，” 阿尔弗雷德起身，向韩珂伸出了手，顺便递来了两个小药瓶，“这个玩意儿叫血瓶，可以一定程度上恢复你的体力，快抓紧时间尝一尝吧。” 韩珂点头，接过血瓶一饮而尽。 意识稍微清晰，泗流的血液很快止住，韩珂能感受到，生命力在肉眼可查地回复。 好东西。 拍了拍屁股，拎着血迹斑斑的锯肉刀，韩珂重新站了起来，这一次，他与阿尔弗雷德并肩而行。 “嘶啊——” 一声长啸，渴血兽终于舔尽了地上的血酒。 它要寻找新的猎物。 喉结动了下，缓缓回头，它死死盯着三人，目光阴冷，像是一头踏入人间的死神。 两人无不感受到了压力。 韩珂举起锯肉刀，首先挡在了阿尔弗雷德身前。 “哦，我的朋友，你不需要这么做。”阿尔弗雷德按下了韩珂的手臂，“你的身体还没好，与怪物正面交锋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韩珂点头，他现在身受重伤，还不是逞强的时候。 “好。”阿尔弗雷德拍了拍手，从披风里取出一柄武器。 看起来像是把一柄剑插入了一个石锤当中。 “不必惊讶，这个玩意儿叫教会之锤，是我的特制武器，虽然我更喜欢用轮子之类的……” 阿尔弗雷德低述道。 “那么？”韩珂问 阿尔弗雷德点头。 “狩猎开始！” “噼啪——” 阿尔弗雷德抬起步枪，二话不说，便对渴血兽进行了一番点射。 野兽吃痛！ 受到攻击，渴血兽长吼一声，用力锤砸地面，向阿尔弗雷德快速奔来。 “伙计，攻击它的侧面。” “了解。”韩珂一个闪避，躲到了渴血兽的左后方。 锯肉刀，向它横扫而过。 “噗呲——” 鲜嫩的血液磅礴而出，洒在韩珂脸庞，这一击，让血量本不多的怪物，更是加雪上加霜。 “撤！” 见韩珂得手，阿尔弗雷德迅速翻滚，跳到了石堆中。 果然，受到重创的渴血兽，忽然回头，一爪向韩珂的脑袋上盖去。 不紧不慢，韩珂对着它的腿又开了一枪，便快速后撤，躲过了怪兽的重击。 同时， 阿尔弗雷德的枪声再度响起，怪兽的头骨被打得火星四溅。 渴血兽恼怒，再次侧过身躯，向阿尔弗雷德的方向扑去。 “朋友……” “懂！”韩珂再次踏步上前，对着怪兽的大腿又是一刀。 渴血兽愤怒，它调转方向，张开血口，再次向韩珂的脑袋咬去。 不过，它的身体刚转过弯，一记重锤又狠狠砸在了它的身上。 怪兽的生命力在流逝。 “嗷——” 短短一分钟时间内，渴血兽的身体就已经被两人连创五次。 终于，它再也无法忍受。 两个人，必须得先宰一个。 而这里，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这一次，不管阿尔弗雷德如何刺激，渴血兽都拼了命似的，往韩珂所在的方位奔去。 “真麻烦，这怪兽还挺聪明。”阿尔弗雷德喃喃道。 知道挑软柿子捏。 见怪物突然调转方向，朝自己笔直冲来，韩珂也有些乱了阵脚。 “这东西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韩珂牙痒，现在的他身上毒素还没完全驱散，身体机能和反应能力相比平常已经差了一大截，他还能拿什么跟渴血兽斗？ 一个后撤步，撤得很不及时。 渴血兽的牙尖而锋利，它低头一咬，瞬间啃住了韩珂的脚踝。 仰头，韩珂整个人都被叼了起来。 他只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 随后，又是一道枪声。 阿尔弗雷德发出的， 不偏不倚，恰好打在了渴血兽的嘴边，它痛叫一声，吐掉韩珂，原先打算把他活吞的计划也没能成功。 趁着这个时机，韩珂在空中迅速转身，锯肉刀直接塞进了渴血兽的嘴里。 往下，狠狠一拉。 刺耳的声音响起，那是骨骼与利刃亲密碰撞的声响。 “你不是很喜欢吃吗？我请你吃枪子儿。” 韩珂一只手握着锯肉刀，身体悬挂在半空，随后，他另一只手则举起了手枪，对着渴血兽的口腔就是一摁。 “啪——” 子弹瞬间贯穿渴血兽的头颅。 “死了？” 韩珂心里窃喜。 然而，渴血兽仅仅愣了一秒，却突然跟疯了一般，浑身一震，散发出一团团妖异的雾气。 韩珂能感受到，它的力量在成倍增加。 “二阶段？” 韩珂没想到，这只怪物居然还有后手？ 吼叫，长啸，渴血兽含着满嘴的血，张口吐掉了锯肉刀。 眼神里满是愤恨。 见情况不对，韩珂也果断扔下锯刀，重新跳回了地上。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又一记石锤打在了渴血兽的身上。 “朋友，你先撤，让我来应付这个麻烦的家伙就好了。” 在敲击了怪兽后，阿尔弗雷德果断地后退几步。 果不其然，渴血兽再次挥动臂膀，往右前方横扫了一圈，带起一阵罡风。 “真是麻烦。”这下，就连阿尔弗雷德也有些不耐烦了。 “伙计，你还能坚持下去吗？” “能。”韩珂咬牙。 “非常好。”阿尔弗雷德道，“那继……” 然而，续字还没说出口，一记：突来的重掌，便狠狠地拍在了阿尔弗雷德的身上。 下一秒，阿尔弗雷德便倒飞了出去，撞在立柱上，捂胸，咳出了血。 “还是不行吗？” 这次，韩珂也快急出了声。 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渴血兽的头颅，便伸到了他的面前。 仅仅只隔几厘米。 吓了一跳。 韩珂下意识的开枪， “咔。” 致命空枪 韩珂一惊，这才发现，弹匣里的子弹已经用完，需要重新装弹。 “我去，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吗？” 韩珂暗暗发誓，等自己活着回去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得找个人占卜一下才行。 再度低头看去，只见刚才的锯肉刀掉在了地上，离他还有两三米的距离。 韩珂下意识地伸手去拿，不料，渴血兽也看见了他的武器。 它很聪明。 就在他手腕就要接触到锯刀的前一刹那，一只骷髅般的手掌，已经在原地提前等待好了他。 这一次，韩珂避无可避。 第十四章 新的猎人 “嗯——” 闷哼。 韩珂的动作还是慢了一些，就在他刚抓住锯刀把柄的前一刻，渴血兽的骨爪已经光临到了他的身体。 “这条疯狗。”韩珂死死咬牙，抱着锯肉刀，他被重重打飞，摔倒在乱石丛中。 他的身体，已经抗不住第二击了。 而此时，阿尔弗雷德的那边的情况，也并不好受。 刚解决完韩珂，渴血兽就把全部的攻击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瞬间，疯狗般的攻击狂啸而至。渴血兽的攻击随心所欲，完全没有章法，但正是以为没有规律，让阿尔弗雷德招架起来时就更加困难不已。 仅仅两个照面，他就被一脚踹到了教堂的墙角。 显然，事情已然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韩珂重重咬牙，在这最危险的时刻，他的目光立即锁定了一个方向。 “莉莉薇，快跑！” 在那里，妹妹正跪坐在地面上，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脸色苍白。 “走啊！”韩珂不停指着大门的方向。 然而，妹妹却跟没听到似的，只是愣愣地坐在原地，手指轻轻拈起一颗怪兽血丸，柔声道： “哥哥，这个可以吃吗？” 韩珂愣了一下，她这是要做什么？ “哥哥…”妹妹出神地望着韩珂，舔了一口药丸，说：“我好像从里面闻到了好多同类的味道……我好想……吃了它们。” “？”韩珂愣住。 “所以，到底能不能吃呀？” “可…可以吧。”韩珂不知道她的话里埋的是什么意思，只好点了点头，如此回答。 “嗯。”妹妹重重点头，拿起一颗兽丸，塞到了自己嘴里。 接着，两颗， 三颗， 十五颗…… 二十颗…… 韩珂呼吸急促，她这是要做什么？ 忽然，一声狂叫，渴血兽手里紧抓着阿尔弗雷德的腿，将他狠狠掷出了门外。 接着，它调转方向，张开血口，朝韩珂大步扑来，活像一头渴血的饿狼。 “桀桀桀桀。”嘶哑带笑，明明是一头纯粹的野兽，却似乎还包含着它生前便有的贪婪。 它看向韩珂的眼神， 就像在看一具死人。 哀叹。 此时的韩珂，身体已经虚脱无力，体腔内毒素正在不断上涌，意识模糊，他已经快睁不开眼了。 所以， 他只好闭上眼睛，选择放弃。 只是，就在他即将闭眼的前一刻。 一个幼小的身影，悄悄凑进了他的耳边： “哥哥，以后狩猎，可以带上我吗？” 闭眼。 “嘶——” “喵呜——” “啊啊啊啊——” 三道声音接连响起，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莉莉薇？！ 韩珂猛然睁眼。 只见，一只体型巨硕的黑猫正用身体挡在他的面前，与渴血兽激烈对峙——与其说是猫，不如说更像一只黑虎，因为它的体型相比普通猫科动物，已经大了有数十倍而不止。 黑猫浑身炸毛，长耳直立，漆黑的尾巴无比柔顺，月光在上，皮毛在白色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很快，它动了。 只一瞬，便展现了她可怖的攻击力。 钩月状的猫爪钻出肉垫，仅仅一爪，便将渴血兽的巨象般的身体拍得重度后仰，它想反击，但接下来的几次拍扫都落了空。 每次出手，黑猫的动作都如此迅猛而优雅，这是身为猫的长处，也是渴血怪兽所无法达到的高度。 渴血兽太慢了，一向以迅捷而著称的它，速度却远不及黑猫的九分之一。 黑猫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呜叫一声，招数倾斜而下， 拍击，爪挠，撕咬， 无法抵挡， 不到十秒，渴血兽的身体便受到了二十多处重创，而其中有一半都是致命伤。 原先披在它头上的红衣已经彻底撕烂，露出了下面隐藏着的森森白骨，在连续扑击下，渴血兽的干瘦骨骼也跟着剧烈抖动，似乎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这一切来的实在是太快，就连韩珂都都没有回过神来。 仅仅一分钟后。 渴血兽瘫软在了地上。 手臂被撕碎，一只脚被咬破，骨髓连同血液流了出来，在空气中迅速干枯。 它在陷入死亡。 无法挣扎的死亡。 黑猫灵活地跳上了它的脊背，目光戏谑，爪子轻轻地一踩，便将它的脑袋从身体里挖了出来。 …… 接着，它叼着脑袋，将它轻轻放在了韩珂的身前。 贴着耳朵，妹妹细声细气道， “它还有一口气。处决它的事，就交给你了。” “我的好哥哥……” …… 虽然渴血兽的身体是被黑猫所肢解，但最终结束它生命的，还是韩珂落下的一刀。 直到死，它还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似乎它小小的脑袋还无法理解，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间就冒出了一个比它更可怕的野兽呢？ 既然想不通， 那就安心上路吧。 …… 大口喘气，韩珂的心终于舒缓了下来。 查看眼前的屏幕，发现他得到了面板的评级提示。 【韩珂】 【等级：学徒，杀死渴血兽，评价c】 【灵视】：6 活力：10 耐力：9 力量：30 技巧：9 血质：7 奥术：9 探索：1 剩余点数：10点（获得评价后的奖励）。 仔细查看了一番，韩珂觉得，还是加点血量为好。 …… 处理完毕，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经历未免有些太跌宕起伏。 不管别人受不受得了，反应他的小心脏快受不了了。 子弹上膛，锯刀入套，整理好物品，韩珂走向了渴血兽的尸体。 一番搜索，才从碎肢里取出了一个金辉色的圣杯，里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血液。 “这就是苏美鲁金杯吗？”韩珂长出一口气，不管怎样，他总算获得了这个不详的玩意儿。 阿尔弗雷德从门外一瘸一拐进来，经历了这场生死搏杀，他和韩珂的友谊无疑又更进了一步：“哦，我的朋友，你不会把我这位阿尔弗雷德先生给忘了吧。” 韩珂转头微笑：“怎么会呢，你的伤势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忙。” 阿尔弗雷德摇了摇头：“只是腰扭到了一些，那只怪物虽然很厉害，但是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说着，看向韩珂旁边的黑猫，略有畏惧：“你的妹妹……长得可真是奇特啊。” 韩珂点头：“不要担心，她不会伤害你的。” “担心？”阿尔弗雷德笑道，“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看得出来她还有些许理智…嗯，她是一个无畏的女孩儿，我的意思是，很勇敢。” “不过，她既然得了这种病——虽然看起来还不是很严重，但你又该如何处理呢？”打量妹妹，阿尔弗雷德的脸上浮现担忧。 韩珂扭过头来，就看见东北虎一般大的黑猫，正双爪交叉搭在身前，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衣服，格外柔顺。 他不禁笑了笑： “也许，这座城市又多了一个猎人了。” 第十五章 翻译腔 新城区，古董店。 “嘿，瞧瞧我的老伙计，你这身打扮，是从车祸现场刚出来吗？哈哈哈，你看起来可比隔壁琼斯老太太做出来的苹果派一样糟糕。”矮个子老板好奇打量着韩珂，见他浑身破破烂烂，不禁撇了撇嘴，哑然失笑。 “嘿，如果你再给我用你那该死的翻译腔说话，就别怪我用锯肉刀狠狠撅你的屁股，我一定会这么做的，我发誓。”韩珂冷冷道。 “哦，抱歉，看来我的客人不喜欢我的腔调呢。”老板悻悻道，“好吧，我们来讨论一下正事，这是我付给你的报酬，加上之前的定金，一共两镑，在依露娜可相当于十四克黄金呢，好了，快把那个宝贝儿给我吧。” 结了钱，老板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韩珂想了一会，觉得自己不能再吃亏了，便把手往前一摊，道：“抱歉，就这点钱，我很难帮你办事啊。” “什么？”老板眼神惊诧，“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韩珂道，“你给我的只是用来换金杯的钱，但是为了得到这个东西，我和我的朋友却付出了严重的代价，我想，你必须为我们所受的伤负责…” “哦，我的老兄弟，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对你这个朋友可是推心置腹的……” “别打岔，我要谈的是钱。” “钱？你要谈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老板撇嘴说道，“你想要多少？” “我算一算，医疗费，车马费，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青春损失费，走路踩到狗屎费……大概也就两镑左右吧，这还是在我打了折的情况下。” “嘿，等等，我的老伙计，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是什么任人屠宰的冤大头，你要想找补偿的话，大可以去找别人…” “那好，看来那个珍贵的小金杯只能留给我自己收藏了。”说着，韩珂就要走。 “喂，等等，我的老伙计！”老板急了，赶紧拦住他，“朋友，请不要冲动，你还年轻，千万不要走上收藏的道路，有话都好好说嘛。” “那你到底给还是不给。”韩珂回头。 “这……”老板犹豫了一会，小声道，“给是可以给，但是两镑……未免也太多了…这样，一镑怎么样，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了。” “成交。”韩珂爽快答应。 老板：“？？” 我是不是亏了？ 韩珂含泪苦赚一大镑。 交易完毕，等韩珂走后，老板偷偷躲在店内，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 “噢，瞧你这该死的。” …… 约瑟夫卡诊所。 妹妹的情况好了一些。 “你给她吃了什么东西，她怎么恢复得这么慢。”年轻的约瑟夫卡看着半张猫脸的妹妹，皱了皱眉，“这次过了八个小时，她的身体才恢复了一半的形态。” “怪兽血丸。”韩珂答道，“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不过这是她自己吃的，我也没想到它对…半兽人有这么大的影响。” 约瑟夫卡点了点头，抚摸妹妹滚烫的额头，道：“这种东西我听说过，一般是猎人使用的增益道具，不过目前还没有它在野兽上使用的案例，当然，现在有了。” 韩珂点头，忽然问：“昨天她出来找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约瑟夫卡顿了一下，平静道：“我睡着了。” 韩珂又道：“我没告诉她我要去哪。” 约瑟夫卡说：“呵呵，我也不知道。” …… 沉默。 韩珂拉来一把椅子，坐下，他深思了一会，开口：“说吧，你和库拉夫研究院是什么关系？” 约瑟夫卡直视韩珂，平静的眼神下丝毫没有慌乱：“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韩珂叹了一口气：“那我不问了。” “很好。”约瑟夫卡说道，“让我们回归正题吧，以后，你可不要再让她再接触这种危险的东西了，不然的话，她很有可能会……” 忽然，抓住约瑟夫卡的手，妹妹缓缓睁眼。 韩珂赶紧凑了过去。 “醒了吗？” 妹妹点了点头，随即望向约瑟夫卡，“姐姐，你刚才说，不要让我吃那些东西了？” “是的。”约瑟夫卡解释道，“我怕食用过量后你会陷入过度的兽化，最后会变得无法回头。” “嘿嘿。”妹妹突然咧嘴一笑，“哥哥，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哟。” “好消息？”韩珂皱眉。 “嗯。” “你看。”妹妹弓起了后背，骄傲地仰了仰头， 接着，便出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只见，她手上的毛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短变细，仅仅三十秒后，便濒临消失，露出了原本滑嫩的皮肤。而原本另一半畸形的脸，也在快速抚平，下沉，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瓷娃娃的模样。 “这是……”全程见证，约瑟夫卡捂着嘴，不禁讶然。 韩珂也有些发愣。 这是什么原理？ 妹妹露出洁白的贝齿，笑道：“厉害吧，自从昨天以后，我就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这副身体，而且还可以自由控制它的变化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棒？” 约瑟夫卡看得怔怔出神，在一旁低声呢喃：“兽丸……对渴血症居然有一定的疗效吗，真是不可思议的发现呢…” “那么，这种情况又该怎么看待呢。”韩珂回头问。 “如果她的身体真的能运用自如，并且变异的时间能够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的话，那么我想，只需再观察一小段时间，她就可以出院了。”约瑟夫卡说道。 “真的吗？”妹妹抬脸，抑制不住地兴奋。 “真的。”约瑟夫卡点头。 “好耶！”妹妹欢呼起身，手上的输血管断裂，滋了韩珂一脸。 韩珂：“…” 接着，妹妹从床上跳了起来，紧紧抱住了韩珂的脖子，贴着耳朵，细声道： “以后我可以跟你一起出去狩猎了……嗯哼，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我的臭哥哥。” 韩珂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脑海不禁浮想 一位外乡猎人，和他的野兽妹妹。 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呢。 一旁，约瑟夫卡捂着嘴，偷偷笑道： “这两个小家伙还真是相配呢。” 第十六章 治愈教会的求援 亚楠，猎人工坊。 “所以，您到底帮不帮我们？” “我早就说过，猎人工坊已经和治愈教会没有任何关系了，这是我作为第一猎人，同时也是猎人协会会长的决定。” “格曼先生，您原意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教会崩溃吗？” “你的灭亡，与我何干。” “先生，猎人协会毕竟也曾是治愈教会的一部分，我们曾经携手共进，一同奋斗，将教会的事业不断发扬光大，您怎么能……” “事业？你是指杀害那些无辜村民，只为供给你们那毫无意义而又注定失败的研究是吗？” “这……”黑色的人影叹了口气，继续道，“格曼先生，我知道您还在为玛利亚女士的事情而感到愧疚，但是这也不能是与我们教会决裂的理由呀。” 老猎人格曼喉结动了一下，道：“为什么不能是呢。” “格曼先生……” “好的，你不必再说了。” 格曼重重敲了一下轮椅把手，沉声道，“况且，我们是猎人协会，而不是医疗协会，我们能帮上什么？帮你杀掉他们吗？哼，你要是想找帮助的话，大可以出门右转，去拜伦城的维西塔街道寻找缇莉亚女士。” “先生，您可不要开玩笑了，自从血疫爆发以来，整个亚楠省都已经被封锁得水泄不通了，我怎么可能出得去呢？再说，即使我到了那地方，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呀。”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格曼冷冷回答，手指转动轮胎，将轮椅背对黑影，“弗里曼先生，请回吧，不然你那位叫布拉多的哥哥，可能就要撑不住了。” “至于那位大主教的事，还请你们自行处理。” “先生，先生，格曼先生……” “玛…，人偶女士，送客。” “砰！”大门猛地被关上，一个黑色的身影瞬间被踹了出来。 “真该死。”男人灰溜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滚落的绅士帽，轻骂了一句。 韩珂正牵着妹妹的手，从他身边路过。 男人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近处的猎人工坊，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好一会儿才走出韩珂的视野。 “这是怎么了？”妹妹含着手指，歪着头，好奇地问。 “我也不清楚。”韩珂摇了摇头，“进去看看吧。” “咚咚咚。” “你好，这里暂时不欢迎人。”人偶的声音。 “我是麦高芬。” “……”顿了一下，传来老猎人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开门，人偶姐姐容貌昳丽，让韩珂只觉得如沐春雨。 “请进吧。”右手平放，人偶面容微皱，做了一个礼貌的手势。 屋内潮湿，灯光昏黄摇曳，打在格曼的脸上，明暗不定。他望着韩珂，目光深邃，似笑非笑：“你来了？” “是的。”韩珂点了点头。 “嗯，还带了一个小家伙。”格曼斜着头，看了一眼站在韩珂身边的妹妹。 顺着格曼的目光低头，韩珂才发现，妹妹已经小跑了出去，在屋子里蹦蹦跳跳，上下摸索着书架上的东西。 “他是我的妹妹，因为比较好奇这里的样子，就跟着我来这看看了。”韩珂解释道。 格曼没有介意，回过头道：“最近协会里没有别的任务，也没有任何委托，你可以暂时休息一会儿了。” 韩珂正要点头，视线一落，才看见老猎人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张信笺纸。 字迹异常凌乱，像是在非常匆忙时间内写的。 “尊敬的格曼先生，也许是那场研究进行得太过深入了，我们教会的大主教居然…陷入了兽化，唉，真是麻烦，与此有相同遭遇的，还有教会里的数十名教徒……这一切来的都太过突然了，事后，阿梅利亚女士被迫代理教会的事务，但是这里情况仍未见得好转，野兽们还在疯狂地攻击其他教徒，现在就连尊敬的阿梅利亚主教也被困在了教堂深处……” “所以，鄙人代表治愈教会，诚挚地希望您能带着猎人们出面…处理好目前教会的糟糕情况。即使挽回不了劳伦斯先生，至少也要解救出那位女士。虽然我知道我们之间存在着一些过节……但是，还希望您看在威廉大师的面子上，能够不计前嫌，帮助我们一回……” 韩珂捏起纸张的一角，认真查看，格曼的眼光也跟着睨了过来。 “不必在意。”见韩珂浏览完毕，格曼理解了他心中的疑问，平静道，“我知道你有一些想法，但是你要知道，这些并不关我们的事，你也不用参与。” “况且，他们也不值得同情。” 格曼的脸色异常冷淡。 韩珂点了点头，对于格曼的话，他一般还是比较相信的。 毕竟从他的了解来看，这位苍老的猎人，虽然一向冷漠，但不至于无情。他既然这样说了，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但是。”韩珂仔细浏览了一遍信笺纸，看见下面的落款后，不禁吞了吞口水，道，“我想，我也许可以帮助他们。” “嗯？”格曼有些意外，“为什么？” “因为……”韩珂眼轱辘转着，“我觉得，不管他们曾经犯了什么过错，但是他们终究是人，是活生生的生命。而我们猎人协会创立的初衷，不就是为了猎杀野兽，保护亚楠人民的生命安全吗，所以我认为……” “不用说了。”格曼看着韩珂，原先锐利的目光变得温柔，“麦高芬，我了解你，我知道，你虽然是一个入会不久的学徒，但是相比其他人，你却有一颗他人无法相比的优点。” “呃……”韩珂心想，我能有什么优点？ 格曼摇了摇头，看着不远处活拨乱跳，啃咬着书桌上锯肉刀的妹妹，道：“那就是，你有一颗善良的心。” 韩珂：“……” 他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但是。”格曼回过头来，说：“正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我并不愿意让你冒这个险，包括我的其他那些猎人也是。” “他们之中的大主教变成了野兽，其危险程度，远不是你一个学徒猎人所能够承受的，即使是我亲自出马，也只有九成的胜算，更何况我并没有这样的精力。” “至于那个困在教堂的阿梅利亚，那个女孩我也认识，她是跟劳伦斯一起长大的孩子，虽然相比教会的其他人物，她确实比较无辜，但是，我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怜悯她……” “毕竟，从这个教会建立开始，就注定了有这一天的到来，就像邦迪西学会所说的那样，这是他们应有的劫难。” 第十七章 新的委托 （十六这个数字很不吉利，今天多放一章） 韩珂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百因必有果。 不过，他是个置身事外的小猎人，完全不知道治愈教会曾经有怎样的因。 于是，他决定再度尝试一下。 “会长，我知道您说的没错，我也深深理解您的意思。但是，我认为，我们猎人协会，作为整个亚楠治安的维护者，亚楠人民的守护者，身上不仅仅肩担着一份份求助与委托，更肩负着无数亚楠市民的生命与安全，为了让每位亚楠人活得安心，活得放心，我们几乎倾注了所有。因此我想，我们协会的每位猎人，不仅是一名名英勇无畏的狩猎者，更是一位位拥有无私大爱的奉献者！” “这……” “所以，无论我们面对什么困难，我们都不能退却，更不能害怕，要微笑着面对它。不管遇到危险的是治愈教会的人，还是治障教会的人，他们都是一条人命，都是我们亚楠十万人民中的一员。对于他们，我们既不能放弃，更不能抛弃，因为这不仅是我们的义务，更是我们的责任！” “因为我们，深切地爱着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所以——” “这个价值十镑的委托，能不能交给我了？” “……”听着韩珂的慷慨发言，格曼原本如冰山般冰冷的心突然有些颤抖，就连干涸已久的胸膛，也涌现出一丝难掩炽热的波动，荡漾在心口，久久难以抚平。 所以，他沉思了数秒。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热血的青年了。 他在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韩珂静静立在一旁，时钟嘀嗒，除去妹妹啃锯刀的声音外，屋内格外幽静。 许久， 格曼终于重重点头。 “好，这份委托，我可以交给你，但是，你一定要记住，遇到强敌，千万不要冲动，更不要莽撞，如果明知不敌，一定要学会及时撤退。” 说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道：“记住，年轻人，这不是一场游戏，生命只有一次，请珍爱生命，它永远是战斗要注意的第一要素。” “我知道的，尊敬的格曼先生，我能保护好自己。”韩珂应声，收起委托纸，折叠揣在皮质衣兜，说：“我有这个决心。” 格曼颔首，对他的勇敢表示肯定。 韩珂道：“”我现在就去找那个教徒，跟他说明下情况。” “嗯。”格曼糟乱的胡须微颤，压低眉毛，道，“勇敢的孩子，去吧。” 韩珂点了点头，招呼在房里还还还在啃锯刀的妹妹，一同离去。 亚楠大桥。 栏杆断裂，随处可见因本地人热情好客而横死的外乡人尸体。以及一枚已经与身体分离的鹿头。 荒废，苍凉。 寒风呼啸，带起猎人的风衣如震鼓般呼响，沙粒摩擦身后巨硕的旋转电锯，发出微小的爆鸣。 一位全身黑装，制服与燕尾服相近的男人缓缓走来，他对着前方壮硕的背影，深深行了一个礼。 “委托送到了吗？”背影问， “送到了。”弗里曼恭敬回答。 “他看到了吗？” “应该看到了。” “应该？”背影摇头，“我不喜欢别人使用应该，也许，可能这类词汇，你知道的，最好不让让我有任何负面的情绪产生，毕竟，那个东西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我总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若控制不了，嗯，造成的结果，你知道的。”背影淡淡说道，一只手却不知何时，握紧了旋转锯的长柄。 “知道，我知道……”弗里曼连连点头，态度恭敬到了极点，“不过，我的那位兄长……” “这你不用担心，布拉多已经和我解决了那位大人，他现在已经出了城，赶上马车前往远方的拜伦街了，至于你，帮我完成了这项任务后，你也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说着，背影掏出了一张的卡片，卡面鎏金，上面似乎烫着一行细密的文字。 “噢，该死，真是谢天谢地。”看见背影手里的卡片，弗里曼像注了气的皮球一般，重新恢复了活力，他深切而真诚地道：“放心，大人，我一定会完成您给的任务的，至于这个满是怪物的亚楠城，还有那愚蠢该死的治愈教会，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背影顿了一下，忽然转过了头，说：“你跟着我做这一切，仅仅是想离开这片被封锁的亚楠省吗？” “我想，你肯定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弗里曼愣声，顿时汗如雨下：“没……没有，大人，天无二日，我的心里只有您一位大人，绝对不敢有什么别的意见……” “哈哈，请不要介意。”背影轻轻一笑，“我知道，你是想离开治愈教会，窃取会里对那位高等存在的研究成果，然后在新的城市里开宗立派，继续研究，成为最有可能与‘上位者’进行沟通的人物吧……” “不，不…我不敢！”听到这里，弗里曼大汗淋漓，双腿软得几乎就要跪下。 “噢，你不要介意，我只是说一下而已。我们之间的合作是平等的，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卑微。”背影沉沉说道，“不过，作为你的合作方，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在这个世界，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人类对未知的探索，往往可能导致对人类自身的毁灭。” “请记住这句话，那位人士虽然忘记了，但是，我的朋友，无论在何地，我们都要深刻地记住，我们因为血液成为了人，因为血液超越了人，也因为血液不再是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我们的箴言——” “始终敬畏血。” “请不要堕入血源的诅咒里，知道了吗，我的朋友。” “知……知道了，尊敬的大人……”弗里曼使劲点头，生怕对方不知道自己明白了似的。 … 未久， 有细密的脚步声传来。 “风停了，沙落了，我也该走了。” 壮硕的背影忽然叹息，他扛起等身高旋转锯，哼着没人欣赏的小曲，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走后， 弗里曼慢慢抬头，眸子里满是恶毒和阴冷：“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厉害，但是，凡是想跟我弗里曼·西奥多作对，敢阻挠我伟大事业的人，无论他是人还是什么不可描述的神，都不会有任何的好下场，我发誓。” 正当他握紧拳头时，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喊。 “喂，弗里曼先生，这份委托是你的吗？” 第十八章 通往教会镇 “啊，是的。”弗里曼回过头，原先的脸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憨厚。 韩珂跑过来，气喘吁吁：“你的委托，我接了！” “什么？” 听到韩珂的回答，弗里曼明显不敢相信，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随即低声自语，“这么危险的任务他居然真的敢接了，看来那位大人猜的还没错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禁又一阵毛骨悚然。 “怎么，你想说话不算数吗？”韩珂没有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见他动作迟疑，便稍生不满。 骗我可以，别骗我钱。 “没，可以，完全可以。”弗里曼忽然反应过来，乐得直拍手掌，“只要你能完成我的任务，应得的报酬一分也不会少你的。” 韩珂迷惑，这人看起来这么乐，像是教会将完蛋时教徒应有的态度吗？ 弗里曼乐完，接着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的要求非常简单，只需你救出那位叫阿梅利亚女士，那一切酬劳都好说。” 韩珂点头：“教会里还有其他怪物吗？” 弗里曼听后，深忖了一秒，说：“恐怕没有多少了，至少最具危险性的那位……已经不在了。” 韩珂疑惑，这男人怎么说话云里雾里的。 弗里曼笑道：“当然，一些异变的小型怪人还是存在的，不过，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解决他们并不是什么问题。” “所以。”弗里曼拍了拍韩珂的肩膀，说：“上路吧，我的朋友。” 韩珂点了点头，拽起弗里曼的胳膊就要走：“好的，咱们走。” “唉唉？”弗里曼始料未及，赶紧抓住栏杆道，“先生，您这是要干什么？” 韩珂回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当然是带你去了，就我和我妹妹两个人去那里，那得多危险，你不是教会的人吗？你难道不愿意帮点忙？” “不不不……”弗里曼使劲摇头，“我的朋友，我想你理解错了，我的委托书中只交代让委托人完成我的任务，并没有说让我自己也去……我可没有这样的能力去对抗那些可怕的野兽。” 说着，他又摊了摊手，无奈道：“这位先生，实在非常抱歉，我只是教会里一名负责唱诗的文职人员，并不会使用任何的武器，更不擅长所谓的战斗，你非要带上我的话，也只会是多一个累赘。” “那你的同伙…呃，同伴呢？”韩珂仍不死心问。 “非常抱歉，由于这件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所以我便独自一人从教会逃了出来。因此我就跟我的同事们，早就失去了所有联系了。虽然我对此深表遗憾，但是，这位年轻人，这件事只能靠你们自己去做了。” “……”韩珂只觉得牙疼，为什么不早说，他之所以敢接受任务，就是想找这个老东西摇人，结果你告诉我他是一个光棍司令？ “那么……”弗里曼继续道，“这位先生，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份委托呢？你可要想清楚了。” 韩珂迟疑了。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 只是怕如果就这样深入下去，凭接自己那辣眼的能力，恐怕不仅完成不了任务，甚至还可能会连累了妹妹…… 所以，他用略带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莉莉薇。 结果，回头发现，妹妹两颗虎牙，居然还在啃自己腰上的锯肉刀。 …… 你能不能换点别的爱好。 “嘻嘻，抱歉啊老哥……”妹妹舔了舔舌头，开心地笑，“它上面的味道实在是太美味了，所以一时就没有忍住。” 她说的味道，当然是指野兽的血。 “随便吧。”韩珂无奈抚摸妹妹的长发，轻声道，“我打算要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执行任务了，你要不先回家……” “不要！”妹妹嘟着嘴，果断拒绝，她叉着腰，严厉批评，“老哥，不是我说你，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我一顿打的，你要是一个人去那里，你觉得我会放心吗？” 韩珂迟疑道：“可是我怕你……” “是我怕你才对。”妹妹气鼓鼓地说，“你自己什么水平，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上次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现在还在这里逞强，你要是非要一个人去的话，我就永远也不理你了，哼！” 韩珂努了努嘴，最后释怀成一笑，他使劲地揉着妹妹的卷发，尽显温柔。 …… 夕阳下，一对兄妹出发了。 …… 教会镇。 没有人能说清楚，在短短几十个小时之内，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当韩珂两人赶到这里的时候，整个教堂区已经陷入一片彻底的混乱。 穿着宽大的燕尾教会制服，带着英伦式的教会帽与金属面具，教堂区里随处可见这样打扮的疯子在到处游荡。 他们虽然保持着人的形态，但是双目已经变得绯红，身体的体型比正常人大了半倍而不止。他们高举各式武器，在街区里满无目的地巡逻，不时揪出几个还算正常的人类，将他们拖到阴暗角落里残忍处死，如此往复。 疯狂，杀戮，然后陷入丧失目标的迷茫，这是渴血症发作的典型迹象。 韩珂记得，最初参与医治渴血症的组织，正是城里的治愈教会，可他们现在怎么会变成感染这种血液病最多的人群呢？ 想不通。 介于面前敌人的数量略为庞大，韩珂觉得，还是不要莽撞地好。 最好的情况，是一个个解决。 不过，正走着，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迷路了？ 教会区的地形未免太过复杂，楼梯，窄巷，电梯，深渊，各种机关像一张凌乱的蛛网交织在一起，只要稍不注意，便会迷失在这片危险的城区内。 “接下来该往哪儿走呢。”韩珂收起锯肉刀，望着前方的糟糕路况，不仅迷茫。 倒是妹妹却一脸不在乎的模样，她抬起头来，直愣愣望着天空。 韩珂俯身：“小薇，怎么了？” 妹妹鼓了鼓腮帮子，说道：“笨哥哥，既然找不到方向，那我们就去最高的地方呗，上到顶上应该就可以看清周围的路况了。” 说着，她便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座维多利亚风格高塔在此矗立，巍峨壮观。 “呐，我们上楼吧。” 第十九章 高塔之内 一条小桥将教堂与高塔相连，韩珂两人一路奔袭，总算来到了到桥的对面。 “没有人吗？”看着空荡的廊桥，韩珂正心存疑问。忽然，一发带火的子弹，贴着他的脸擦过。 韩珂迅速后退，他差一点就毁了容。 抬头，只见高塔的上层，有一位教会的狙击手，他端着步枪，瞄准韩珂。 韩珂果断回枪。 “啪。” 子弹打在狙击手的帽子上，他身体一仰，躲开韩珂的视线，缩回了高塔内部。 不过，韩珂还没来得及补枪，面前的高塔内，突然跳出一位手持弯刀的教徒，发疯似的吼叫着，朝他奔来。 韩珂侧身一闪，躲过男人的劈砍，随即，对着他的肚子探出一刀，可以听到器官在锯刀的摩擦下爆裂的不规则杂音。 “毫无挑战性。”韩珂撇了撇嘴，手中的锯刀再次翻转，捅向另一名窜出来的男人。 手掌横推，锯齿压迫着骨骼咯吱作响。 很快，这名男人便在巨大的痛苦中停止了呼吸，他身体一倾，倒在了血泊里。 干净利落。 前方的门口被阴影掩盖，塔内一片昏暗，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韩珂决定打起七分的精神。 悄悄摸索门框，他看见，静谧的楼层内，一人正擦拭着枪支，眼中满是血丝，另外两人则背对着他，不时发出耸人的嘻笑声。 “一打三吗？”韩珂当然不会冒险，他很快锁定了优先猎杀目标，那名擦枪的人。 一个翻滚，韩珂跳入了屋内，这个动静明显惊动了另外两人，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转身，韩珂的子弹就已经倾射而出。 “砰。”子弹正中目标的脑袋，持枪人当场死亡。 几乎就在同时，手持砍刀与斧头的两人也反应了过来，他们挥着各自的武器，双双劈向向韩珂。 再次翻滚，韩珂绕到一名男人的侧面，锯肉刀弹出，深入腹部，接着，再猛然发力，将它活生生地抽出。 鲜血溅了一地，韩珂故技重施，很快剖开了另一名男人的腹部。 然后，锯肉刀从对方的腹腔，一路延伸到了头顶。 对半分开。 韩珂觉得，自己的狩猎技术，已经得到了很大幅度的增长。 抖了抖衣服上的血渍，他走上环形楼梯，来到了高塔第二层。 这次，驻守楼层的是一名坐在轮椅上的小老头，不过，他的轮椅上，却架着一柄加特林模样的机枪。 重火力分子？ 看似危险，实则由于轮椅的限制，韩珂每移动一步，老头就要忙着挪动一下轮胎以纠正方向。 他太慢了。 这次，韩珂轻松地击杀了他。 收拾老头的遗物，韩珂略感欣慰，因为从他的身上搜出了几枚水银子弹。 解决完老头，韩珂的心稍微舒缓了一下。 然而，门外很快就传来了一声怒吼。 一位极度肥胖，身体浮肿成球的大汉，持着石砖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抡起石砖，他就往韩珂的脑袋上砸来。 迅速低头，韩珂一个弹跳，避开了胖子的偷袭。 石砖男人仍然不停，他奋声嘶吼，攻击的落空让他发怒。 脚底踩起一阵灰尘，胖子庞大的身躯灵活无比，他举起砖头，往韩珂的方位连续猛砸。 韩珂脖子右拧，就在石砖离他的脑袋只有数厘米时，他再次开枪。 “噼啪。” 石砖顿时粉碎。 这样，失去了武器的胖子，转眼间就成为了韩珂的猎物。 锯肉刀再次扬起，这一次，他嵌入了心脏，深入骨髓。 韩珂是位和善的人，见别人遇到困难，他都会为他们两肋插刀。 收刀，胖子的身体顿时一软，直挺挺地横躺在地板上，掀起一片尘埃。 韩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向门口前进。 然而，就在这时，一发子弹再次打了过来，韩珂始料未及，肩膀瞬间中弹。 “该死，是刚才在楼上偷袭我的人。” 韩珂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迅速后退，躲入狙击者的视野盲区。 提起手枪，他悄悄凑近门口。 门外，也传来渐近的轮椅声。 双方形成无形的对峙。 怎么办？ 肩膀上的伤口开始汩血，痛楚让韩珂的反应力下降了不少。 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三” “二” 韩珂低声数着数字，打算给对方来个出其不意。 “一” “嘶——” 嗯？ 好像有什么黑影飞过去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惨叫，是那名狙击手的声音。 “啊——” 叫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从楼上跌落下去似的。 韩珂缓缓起身，走出大门，只见一只半人大的黑猫正盘距在门外地板上，伸出舌头，舔着爪子。 见韩珂过来，黑猫幽怨地瞅了他一眼，迈着猫步走近，开始舔舐韩珂肩上的伤口。 “喂，老哥，你没事吧，你还没立遗嘱呢，可不要就这样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偷偷藏了多少钱。”黑猫似乎无语。 韩珂眼皮狂跳，你能不能别整天盼我死。 舔着，妹妹又突然深出虎牙，轻轻咬了肩膀一口：“叫你不听话，非要逞什么强，现在受伤了吧，哼，活该。” 韩珂笑了笑，揉了揉妹妹脑袋。 他起身，喝掉了两个血瓶。 血流慢慢止住，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获得了少许回复。 “好了，我们还是看一看周围的路况吧，不然等会又迷路了。” 三层。 黑猫在人群中疾速跳跃，与妹妹相比，这几名疯子的反应力简直不值一提。 再次解决掉三名敌人。 擦了擦锯肉刀，韩珂从他们身上搜寻出几颗子弹， 不过，屋里的一个宝箱，却引起了韩珂的注意。 走去，揭开沉重的宝箱，里面放着一枚闪着银光的徽章。 【闪耀剑猎人徽章】 【由治愈教会铸造的徽章之一，可解锁对部分道具的购买】 “面板还有购买的功能吗，不过我似乎还没解锁这方面的功能……” 韩珂收下，走出室内。 教会镇的场景一览无余。 “我们走过的区域应该是治愈教会的工坊，而大教堂区还在不远的地方。”韩珂极目望去，摸了摸下巴。 高塔下面疯子丛生，野兽横行，他不得不在脑海里规划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 “就沿这条路走吧。”韩珂在心中确定了方案，点头道，“跟紧我。” 爬下楼梯，两人回到了高塔的第一层。 正要离开。 忽然，脑袋像是中了很重的一击，韩珂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就要昏倒。 脑海里的声音纷扰杂乱，像是什么东西的呢喃自语，又像是某类人士的圣洁祷告。 声音穿透了耳膜，像是自他的灵魂深处发声。 “……” “……” “过来……” “……快点过来…” “对，就是这样，好样的……” “下来…” “［下来］” “喂，喂？哥，你在想什么呢，怎么愣住了？” “……” “！” 韩珂猛然惊醒。 刚才他听到的，到底是什么声音。 居然能让他的灵魂感到颤栗。 他迅速低头，看向高塔的底部。 那里灰雾缭绕，深不可测，模糊间可以看见许多建筑的虚影。 “这个声音，好像是从底部传出来的？” 第二十章 废渊 “下来？”韩珂自语，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这道声音如水一般，流入他的精神深处，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挥之不去。 这是一道极富磁性的声音。 看着被灰雾遮挡的塔底，韩珂犹豫不决：“真的要过去吗？” 妹妹嘟嘴：“去哪儿？” 韩珂回头道：“我听到了一种很特别的声音，它好像一直在催促我从这里下来。” 妹妹一听，赶紧抚摸韩珂的脑袋，故作关心道：“哥哥，你没事吧？是不是刚才那一枪伤到你的脑袋了？” 韩珂：“……” “我没在开玩笑。”韩珂正色道。 妹妹撇了撇嘴：“这附近哪里有人呀？不是都被我们解决完了吗，你不会是幻听了吧？” “我非常肯定，笃定，以及确定，我没有听错。”韩珂面严肃，妹妹见状只好闭了嘴。 盯着前方断掉的过道，韩珂迟疑了一阵，最终，手掌拍在一起，作出了决定。 “我很想知道那道声音到底来自哪里，为什么能影响我的心智…这座城市实在有太多的谜团了。” “所以，我想下去看看。” “你觉得呢？小薇？” 妹妹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往韩珂胸口锤了一拳，而后，低头依偎在他的胸口：“我才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呢，万一你挂了，我就不知道你藏钱的地方在哪了……” “……”韩珂微微一笑，“那我们去看一下吧。” 跳下因未知原因而断开的走廊，下方叠着几块破木板，两人轻轻落地，就看见前方有一个石门，正通往塔的底层 “进去看看。” 进入大门。 刚踏入入塔内，他们便就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幽暗深邃的塔底，是不可见底的废渊，往下望去，恐怕不止上百米深度。深渊之上，数条破旧的木板桥凭空而立，按照高度依次排布，甚为壮观。 “滋滋……” 脑海中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里是废渊……我的孩子，请不要害怕……跳下这几条木桥……就可以看见我了……来吧…来吧。” 韩珂皱了皱眉，他感觉事情恐怕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真的要下去吗。” 看着一望无际的深渊，韩珂不禁犹豫。 看了眼妹妹，她耷着脑袋，看着底下的木板桥，表面上毫不在乎，眸光却一直瞟着韩珂的方向。 韩珂咬了咬牙。 既然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说不定下面有什么宝物也不一定。 一个前空翻，韩珂稳稳降落，脚下腐朽的木板摇晃了一阵，发出吱呀的响声，似乎随时都要断裂似的。 韩珂不敢大意，步履轻柔，尽量放缓脚步，接着，便往下一条桥上跳去。 如此反复。 韩珂终于来到最底层的一架木桥上。 抬头，妹妹也跟着跳了下来，在头顶的一层木桥上注视着自己。 再往下，则是一片空洞的深渊。 当韩珂凝视废渊的时候，他感觉，深渊也在凝视着自己。 他越接近，这种感觉，就越为真切。 “下来……快下来……” 未知的呼唤还在继续。 韩珂不愿再前进了。 他可没想什么不开的，跳下这么深的地方做什么，早日投胎然后择日出生吗？ 这个声音，说不定想害他。 摇了摇头，韩珂吸了一口气，看来只能依旧一无所获了。 “我们回去吧。”韩珂抬头，向妹妹说道。 妹妹垂着脑袋，一脸鄙夷：“臭哥哥，大老远地跑到这下面来，结果又叫我们回去，哼，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韩珂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突然， “！” 【我，叫你下来】 【没人能拒绝我的命令——】 【尤其是你！】 【麦高芬·卡尔特】” 愤怒的声音在韩珂的脑海中轰然炸响，他脑子像是受到一道重击，瞬间发懵。 接着，他脚下的半截木桥开始剧烈晃动。 韩珂惊了一跳。 妹妹也讶然一声，好在她反应迅速，尾巴勾住木桥，半边身子快速探下，就要去抓韩珂。 然而，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就在爪子刚触到韩珂的面颊时，他脚下的木桥突然溃散，如泡沫般崩裂，脚底顿时踩了个空。 韩珂直愣愣地坠了下去。 “哥——” 撕心裂肺的呼喊。 “……” …… 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 韩珂捂着后脑勺，从一片空白之中醒来。 “我没死？” 他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这副身体还具有温度。 “那这是哪里？” 四处顾望，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黑暗。 他呼唤，声音像是淹入一片大海，久久没有回音。 他移步，脚底传来松软的感觉，像是踩在一片初夏的草地。 他轻嗅，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腐糜的味道，像是鲱鱼罐头一般，令人作呕。 “这是是哪？”韩珂感觉，自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被流放到一片孤独织成的海洋里。 “噢，不要担心，我的孩子。” 耳畔冷不丁，传来一句苍老的声音。 韩珂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了下来。 “你是谁？” 似在轻咳，声音顿了一下，幽幽道：“我的名字在亚楠无所不知，但是你要问真名的话，我只告诉你，我叫亚丹。” “亚丹……”韩珂总感觉这个名字陌生而又熟悉。 “对，是的。” “那这里又是哪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韩珂环顾四周，他感到冰冷爬上了他的肩膀。 “哦，不用担心，这里是废渊的底部，你也可以称呼这里为，未见之地。”声音回答道，“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那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准确地说，我无处不在，但我又无处可去。” “这是什么意思？”韩珂听不懂哑迷，问道。 “怎么说呢，我曾是一位普通的老人，普通得不能再过普通，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我死之前拥有一个孩子。但是有一天，一位不速之客却闯入了我的领域，他打断了我孩子的诞生仪式……嗯，然后将我的身体永久流放在这片区域，让我永世无法离开。好在，我的声音还能散布出去，为我服务……噢，一想那个人起来，就令人非常害怕呢。” 孩子？ 仪式？ 韩珂静静听着，只感觉云里雾里，而且，从对方的话语中，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害怕，反而有几分不甘与怨愤。 所以，他说：“那你有什么办法让我离开吗？” “离开？”声音说道，“抱歉，如果我知道离开的方法，那我就不会呆在这里这么久了。” “——你还不明白吗，我的朋友，你已经走不了了。” 第二十一章 解封 “走不了了？” 疑惑，惊愕，然后是愤怒。 是他将他拉下来的， 现在却告诉他，他走不了了？ 这是什么睿智操作？ 害人不浅。 韩珂望向头顶，宽广而无际的黑暗包裹着碗口大的白色，离出口的距离，目测也有上百米的高度。 韩珂额头不禁爆出青筋，他开口，声音略带愠怒：“是你叫我下来的，现在却跟我说没法离开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噢，这位年轻人，请不要生气，我说那句话的时候，可没有使用肯定的语气，我是说，或许还是有别的办法的……” 韩珂的怒意暂时消退了一会，他说道：“还有什么办法？” 声音缓缓道：“很简单，只需要你跟我做一场交易。” “交易？” “是的，我需要你的的一些血液。” 说着，脚下的大地突然隆隆作响，韩珂吓得后退一步。 随后，一块石碑模样的东西，如同一柄宝剑般破开泥土，缓缓从草地里升起。 韩珂看去，发现上面写着看不懂的文字。 声音再次继续：“用你身上的一滴血，在上面写下你的名字，操作完毕后，我就可以送你出去了。” 韩珂看着石碑，不禁踯躅。 怎么感觉，像是在跟恶魔签订契约似的？ 于是，他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 然后，他说：“你可以告诉我，这是在做什么吗？” “呵呵。”声音再度开口，“请不要在意，我只是让你解开一道小小的印记而已，只要你做到了，我就会放你回去。” 韩珂皱眉，他发现了很多的问题。 “请问，你困在这里多久了？” “噢，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请回答。”韩珂面无表情。 “呃……我想想，我也不太清楚了，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很久吗。”韩珂摸着下巴，“这里不像是有什么食物的地方，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有，怎么我一直听到的是你的声音，你人在哪呢？” “嗯，是一个好问题…” 对方忽然沉默了一会。 韩珂心里冷哼，让你装神秘。 “我在石碑下面。”声音回答道，“下面虽然没有食物，但是幸运的是，这里有许多昆虫和蛇，还有一条地下暗河……” 很牵强的理由。 韩珂捏着下巴，他知道，跟他争论这些小问题对他来说毫无帮助。 于是，双方再次陷入了沉默。 “年轻人，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知道得越少越好，因为对未知的过度探索，反而可能会招致不明的灾难。” “宅男？什么宅男？” “……呃。” 听出了对方话语中所带的威胁，韩珂决定放弃无意义的讨论。 “你的目的，是想让我放你出去吧。”韩珂思索后，断言道。 “呵呵，是的。” 韩珂沉思，按照一般剧情，能被关在这种破地方的，多半是什么绝世高手，要是对方跟功夫熊猫中的大龙一样，那放出来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啊，年轻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请你不要担心，我虽然拥有许多特殊的能力，但是我为人还是非常热爱和平的，除非有人侵犯我的‘领域’，否则我是不会伤害他们……”声音似乎听到了韩珂的想法，于是回道， “我以妮茜斯女神的名字发誓。” 韩珂愣了一下，随后陷入深思。 妮茜斯的信仰，在王国中无疑占有非常重要的份量，据说，即使是王国里最无底线的流氓和小丑，也不敢以这位信仰的名义发出所谓的毒誓。 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的他没有任何选择可言。 所以，韩珂叹了一口气，道：“我想，我会帮助你，前提是你说话算数。” “噢，那是当然。十分感谢你，我的好孩子，未来你要是见到了我，大可以向我许三个愿望，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韩珂点头，他取出锯肉刀，在手心掌纹处一划，苍白的血液流了出来。 “嗯，这种颜色的血，真是令人讨厌呢…”声音喃喃道。 韩珂没有理会，他攒紧拳头，伸出中指，血液从指缝中流出，他在石碑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麦高芬。” …… 鲜血刚滴落在石碑，上面的文字忽然红光泛盛，紧接着，石碑上的文字像是有生命似的，将染在上面的血液一点点吸收。 随着血液的消失，韩珂的视线也逐渐变得迷离，面前的石碑出现了重影。 摇晃， 冰冷， 迷迷糊糊。 …… 沉睡。 未久， “！” 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锤自己胸口，随着时间推移，打他的手法也越来越重。 “咳咳！”韩珂猛然起身，捂住胸膛，大口咳嗽。 下手这么狠， 准是自己妹妹没错了。 他睁眼，只见自己的妹妹，正埋着脑袋，还在奋力锤打着自己。 “停，再打你哥就要死了。”韩珂推开妹妹的双手，欣慰而又无奈道。 “死哥哥，臭哥哥，又差点丢下我一个人了……”妹妹撅嘴，略带哭腔，“你走了，我的衣服谁洗啊……” 韩珂微笑，他揪了久妹妹的麻花辫，从地上站起，道：“放心，你哥我怎么会有事呢，我的命大的很，耶稣也留不住我呢。” “什么爷苏，你就吹吧。”妹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忽然又问，“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你伤到哪没有，让我舔一舔，我的唾液可是有愈合功效哦。” 韩珂想了想，道：“屁股疼。” “滚！”妹妹一脚踹来。 …… 教会镇，大教堂区。 敌人的数量明显多了起来。 偷偷溜到一名提着提灯的人身后，韩珂背刺，将他迅速解决。 干净利落。 几秒后，韩珂再次斩下一名发疯教徒的头颅。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得比较顺利。 不过这次，韩珂却不再敢放松警惕。 蹑手蹑脚，这一次，韩珂走到一名持着手杖的男人身后。 奋力一刺，男人身体不禁前倾，被他从楼上踹了下去。 尸体的摔落声惊动了下方，韩珂立即俯身，他能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拽的声音。 正想抬头，头顶忽然刮来一阵冷风。 他下意识地躲避。 “咣。” 将近两米长的巨斧从头上呼啸而过，掠过韩珂的脑袋，将他身边雕刻花纹的石栏打得粉碎。 顺着斧头看去，韩珂看见，一名体型如熊，身高近三米的男人正提着巨斧，口中呼哧，大步朝他奔来。 教会巨人！ 第二十二章 代理人 巨斧再度挥动，带起一阵罡风。 韩珂迅速转身，双脚一蹬，身体放平，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斧头落在地面，溅起无数碎砖与石块。 看来，教会巨人的攻击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但是韩珂却发现，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相比于他，对方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 持着沉重的巨斧，巨人就要缓缓起身。 “好机会。” 韩珂瞄准时机，用刀柄在他的天灵盖狠狠敲击了一下。 帽子掉落，巨人顿了一秒。 “就现在。” 韩珂抬起枪口，疾速靠近，贴住了对方的心脏部位。 开枪。 “嗷啊——” 厉声惨叫。 巨人痛得俯下身来 韩珂调转枪口方向，枪托朝对方的后脑勺猛然一击。 接着，锯肉刀划过他的脖子。 然而，巨人似乎意识到了危险，他选择扔掉沉重的斧头，身体往后一坐，刀刃在他的脸颊滑下，削掉了半边鼻子。 “嗷嗯——”巨人吃痛，他本能抬起右拳，一掌打开了锯肉刀。 虽然失去了武器，但是凭借着他近三米高的身躯，在战斗上依然可以不落下风。 倒是韩珂有些惊讶。 都打中心脏了，还没死？ 韩珂右闪，躲过巨人的拳头。随后，他朝对方的胯下猛地一踢，巨人顿时痛叫一声，后仰着摔坐在原地。 韩珂放眼看去，只见刚才打出的子弹已经破开了对方的胸口，但是，距离他真正的心脏还有一厘米的距离。 怪不得。 见巨人就要起身，韩珂迅速跳了过来，踩在他的肚子上，用力一跪。 他飞速探出手枪，准备给对方来一次贴脸的瞄准。 不过，巨人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扭动身体，一只手打出，紧紧握住了韩珂的手枪枪口。 用力一扯，手枪脱离韩珂的手心，被扔飞了出去。 韩珂内心急切，眼见武器被缴，他居然直接换作空手，径直探入了巨人的胸腔。 用力一捏。 心脏在他的手中破碎。 “……” 【触发技能：内脏暴击】 听到面板传来的消息，韩珂心中一震。 他这是，学会了新的技能？ 巨人咳血，心脏被捏爆后，他的生命力在狂速流失，很快，他就失去了战斗力。 捡起手枪，韩珂提上锯肉刀，锯齿划过脖子，给了躺在地上的教会巨人最后一击。 “走吧。”韩珂瞥了一眼街角磕瓜子看戏的妹妹，无奈说道。 两人继续前进了一会，走上一条阶梯，一位抱着火刑架的男人从附近冲出，火刑架直往他脑袋上砸。 韩珂就势一闪，锯肉刀伸缩，刀刃划过了对方的脖颈。 一秒后，一个头颅落在了地上。 …… 踏上台阶，前方就是治愈教会的大教堂了。 “按弗里曼的说法，代理教会事务的阿梅利亚应该就在里面。”韩珂朝妹妹点了点头，他看着紧闭而沉重的大门，若有所思。 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我多虑了吗？ 不过，一想到那个老东西给的整整十镑的酬劳，韩珂便驱散了心里的犹豫。 “隆隆——” 重重推门。 向前走了一步。 韩珂听见，最深处传来了低声的祷告。 “不可知，不可见，不可闻，不可察的伟大存在啊。” “您从虚无中醒来，周围满是空白。” “您从混沌中挣脱，秩序将您掩盖。” “您从至高维度而来，漂流在时间之海。” “自一切存在存在以来，自无限可能的有，与唯一答案的无相立之际。” “世界便有了它的模板和定义。” “神啊，您在上，可曾听到无数凡人的渴求。” “神啊，您在上，可曾看到云云众生的腐朽。” …… 韩珂慢慢走进，只见宽阔的教堂内部，有一位女人正面朝神龛，跪倒在地。 白色的袍子遮住她整个曼妙的身体，她低头，念念有词，态度谦卑到了极致。 韩珂看见了她，呼唤道：“你好，请问你是阿梅利亚女士吗？” 没有回应。 女人轻闭着眼，依旧在祷告，只是她的双手似乎捧着什么东西。 忽然，她冷笑。 “这个世界上，果真存在所谓的神吗？” “即使有，它又能怎么样？” “在它们的眼里，我们又算的了什么呢？刍狗，或者是蝼蚁？” “想一想就觉得奇妙呢。” “所以，神啊，您可知道，我们是多么地想了解您。” “你可知道，我们是何等地想与您融为一体。” “哪怕只是一息一瞬，便已足矣。” “可是，您又是多么的无情，您又是多么的不义。” “我的导师，他曾是那么地虔诚，他曾是如何地伟岸。”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您为什么要将痛苦降临于他？” “而我，又到底做错的那样？” “为什么，为什么连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愿放过。” “高高在上的神啊，为什么要拒绝他的‘接纳’。” “劳伦斯先生，他只是想知道得更多啊。”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您要怪罪于我们，您要伤害于我们，只因为我们没有对您报以虔诚地祷告，只因为我们愿意接受了您那高贵的血液？” “噢，不，不会的，血疗术是他一生的成果，他是不会有错的，血疗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又该如何解释，最近所发生的一切呢？” .“谁来告诉我，谁来告诉我啊…” “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 “果然，你们都是些，愚蠢的东西呢……” 白衣女人缓缓喘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至消失。 “阿梅利亚女士？你还好吗？”韩珂高声问，他感觉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对劲。 “我……还好，嗯？你是谁？” 女人转过头，在她看清韩珂脸的后一刻，她的目光瞬间变得怨毒。 “是你？！！” 韩珂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是的，呵呵，我怎么可能忘记得了你呢，这次，你居然还带了个小女孩呢，怎么，是怕缺少观众吗。” 阿梅利亚邪笑，露出上下两排尖利的牙齿，她的眼神像是淬上了剧毒。 韩珂摸不着头脑，他以前从没见过这个女人，她怎么会认识他呢？更奇怪的是，这女人看他的表情，就好像自己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他可从没招惹过她。 面前，阿梅利亚咧开了嘴，她的笑容变得更加阴毒了。 韩珂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都感觉到不自在。 “可以告诉我，我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韩珂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跟阿梅利亚能有什么交集。 “不，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过节。” 她咬牙道， “只有赤裸裸的仇恨！” 她笑了，笑得好开心。 两排牙齿在嘴唇之间疯狂收缩，她的嘴角慢慢裂开，一直裂到了耳根处。嘴巴逐渐外凸，头顶长出一对扭曲的羊角。 “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阿梅利亚眼睛睁到了最大，她疯狂地叫着，一只缠满绷带的手颤抖着指向了韩珂，“你……杀了劳伦斯先生还不够吗？现在居然连我也不想放过，也好，也好！你既然来了，那你也就别想走了。” 韩珂汗颜，他不是赶来救人的吗，这剧情明显有些不对啊！ 第二十三章 狩猎：阿梅莉亚 “你……你，所有非本教的猎人，都得死！” “嗷呜——” 悠远而深长的咆哮，像是孤狼在月下的尖嚎，又像是鹿的哀鸣。 血液溅洒在雕像上，阿梅莉亚的身体鼓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大，一秒，两秒，三秒，很快就超过了十余米的长度。 灰白外套被撑得寸寸碎裂，纯白毛发包裹了她半边身体。四支硕大的巨爪破体而出，破布条化成一卷卷绷带，缠绕在她庞大的身躯上，模样极为震撼。 她…… 兽化了？ 也许是见到韩珂，刺激到她内心深处某个最剧烈的一处禁区，她居然由渴血症直接突破了精神阈值，变成了巨羊般的野兽？！ 绷带缠住了她的眼睛，但阿梅莉亚却似乎看得见一切，她回头，望着惊呆的韩珂阴森一笑。 “我终于，可以为那位大人报仇了……” “小猎人，嘻嘻嘻，今天，我要撕碎你呀！” “嗷————” “哥哥小心！” 一只等身高的黑猫猛扑过来，叼起韩珂的后脖颈，后腿一跃，便跳到了大厅的角落。 在它身后，一对苍白的巨爪紧随着落下，将坚固的大理石地面砸出了一个掌印，碎石飞溅。 “去死！去死！去死！” 阿梅莉亚嘶叫着，她双掌接连落下，她的攻击如狂风暴雨般接踵而至，每一击都带着深深的仇恨，以及不可挽回的悲怆。 “呼——” 冲击波打在黑猫身上，韩珂被巨掌掀起的气流吹落，滚到了一座雕像下。 头疼， 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糟糕。 这误会也太大了。 他起身，连忙解释道：“等等，这位小姐，我想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以前压根就没见过你啊。” “没事。”阿梅莉亚舔了舔粉嫩的舌头，笑道，“我认识你就行了。” 笑容是如此的阴冷，让韩珂只觉得遍体发寒。 “嗷呜——” 又是一声凄厉的吼叫。 韩珂捂住耳朵，感觉鼓膜都要被震裂了。 “喂，你还跟她解释什么，哪个女人疯起来会讲理啊。”黑猫责怪道，然后，将后背一趴，道，“快上来。” “等等，我先借点火。”韩珂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衣兜里取出火纸，在锯肉刀上用力一擦，一团火焰便附着在了上面。 随后，他跳上了黑猫的背，揪住头顶上的毛，以防脱落。 “轻点！”黑猫怪叫一声，“臭哥哥。” “哈哈，抱歉。”韩珂正想道歉，远处的阿梅莉亚忽然再次嘶吼，她后腿一屈，身体跃上了半米低空，向他的方位跳了过来。 黑猫甩了甩长尾，纵地一跃，闪过了对方的扑击。 “烦死了，她的体型比我大好多呢。”黑猫的脸色略带忧虑，它在宽阔的教堂内跳上跳下。阿梅莉亚的每一击，都会打出无数的碎砖粉尘，一时间，大厅内灰雾四溅。 “她的体型很大，攻击范围也很广…”韩珂在猫背上观察了一会，道，“这是她的优势，也是她的劣势。” “对她来说，这座教堂已经变得太过狭窄，她的身体在转动时会变得异常笨拙，所以我们要边打边跑，尽量绕着她走。” “嗯。”黑猫点了点头，忽然道，“要不你先下来吧，我去吸引她的火力，你去打她的后面。” “你能行吗？”韩珂有些担忧妹妹的安全。 “放心，那只怪物这么笨重，肯定是跟不上我的速度的。”黑猫莞尔一笑，抖了抖后背道，“就现在，行动吧。” “嗯。”韩珂点头，跳下黑猫，在地上滚了两圈，来到了阿梅莉亚的侧面。 “喵呜——” 爪子在地上垫了垫，黑猫朝阿梅莉亚吼了一声。 “你……是这个家伙的同伴吗？桀桀，你也该死呢。” 山羊模样的阿梅莉亚冷笑着，她两腿着地，前爪抬起，像一只恐龙一般，踩着地面向黑猫奔来。 大地在剧烈摇晃，头顶的吊灯相互磕碰，发出清澈的声音。 “死！” 近两米宽的巨爪横扫而来，阿梅莉亚发出鬼嚎般的叫声。 “哗啦——” 神龛上的蜡烛被扫飞了一地，连同旁边雕像的头也被砸得粉碎。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张着血盆大口，阿梅莉亚在疯狂呓语。 黑猫连续两次进行“之”字型跳跃，顺利躲过了对方的攻击。接着，她轻唤：“哥！” “来了。”韩珂服下一颗兽丸，顿时感觉一股热气在他的血液里翻涌。 他疾速出击，锯肉刀探出，他在阿梅莉亚的腿上横空一劈。 鲜血四溅。 然后，抽出带着烈焰的刀，再次砍下。 “咦啊啊啊啊啊。” 感受到灼烧带来的痛楚，阿梅莉亚回过头来，她龇牙，双手合拢成锤，朝韩珂的位置狠狠砸来。 然而，她刚一出手，就感觉自己的脸颊被猛地一抓，挠出了三道血印。 “该死！” 她恼怒，随即陷入了更彻底的疯狂。 一只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凭空拍来，黑猫起身一跃，踩在阿梅莉亚的脑袋上，跳下了她的后背。 攻击扑空。 “这两个家伙……啊，啊，真是卑鄙…” 阿梅莉亚愤懑叫着，陷入兽化后，她的脑袋时而清醒时而混乱，很快，她人性的声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野兽般的狂啸。 “桀桀桀，嘻嘻嘻……” “你惹怒我了，年轻人们！” “轰隆！” 她双手重重一拍，地面瞬间如蛛网般开裂，她直立起身，身体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猛地扫出。 扇形攻击。 韩珂没有料到，对方会使出这么大范围的招式，他连忙后跳，但还是被巨掌扫中了腰部，倒飞了出去。 他撞在教堂的墙壁上，吐出了血。 远处的黑猫看见这一幕，浑身不禁炸毛，它叫道：“臭女人，世界上只有我才能欺负我哥，你算个什么东西！” “喵呜！”黑猫纵身一跃，跳到阿梅莉亚的头顶，咬住对方的鼻子，不停抓挠。 “呃，呃。”阿梅莉亚痛苦嚎叫，她举起手掌，往脸上疯狂撕扯，想要把黑猫揉住捏成烂泥。 然而，黑猫立即跳下了脑袋，躲过了阿梅莉亚的掌心。 它在地上蹦跳了几下，就来到了韩珂的身边，它蹭了蹭韩珂的脑袋，满脸心疼。 “我……没事。”韩珂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他冷静说道：“我想，我知道她的弱点在哪了。” 第二十四章 约瑟夫卡 “在哪儿？” “腿。”韩珂拭去脸上的血迹，继续道，“她的身躯如此庞大，但是却只有两条腿来支撑身体，我想，如果我们废掉她的双腿，她就会失去重心，成为一只待宰的羔羊。” “所以呢？”黑猫歪了歪头，舌头舔舐带血的爪子，样子很是享受。 “我们上吧。”韩珂眼神笃定。 嘴角滴血，阿梅莉亚咧开下颚，刚抬头，她就看见两道残影向她飞速奔来。 “桀桀。”她冷笑着，双腿弯曲成弓状，身体如子弹般弹射而出，她离地而起，试图用体型将两人踩成肉泥。 然而，她刚一落地，黑猫和韩珂就像商量好了一样，分开散去，阿梅莉亚坐在地上，震起一片尘雾。 “冲！”韩珂子弹迅速上膛，他猛开一枪，子弹不偏不倚打在野兽的踝关节处，随后，锯肉刀从刀柄弹出，折成一个回旋镖的模样。 他掷了出去。 另一边，妹妹已经跳到了阿梅莉亚的脚下，她用粗大的尾巴一剪，将野兽的腿骨打得乱颤，随后，她身体前扑，咬住野兽的后腿，向后猛然一拽。 一大片血肉撕裂了下来。 阿梅莉亚长嚎，叫声甚是凄惨。 她抬起后腿，奋力向后踢去，然而，韩珂早已接过飞回来的锯刀，他朝野兽的大腿根部再次开枪，同时，锯肉刀梅开二度，又剜在了阿梅莉亚的脚踝里。 脚底传来剧烈的疼痛。 阿梅莉亚终于无法忍受，她双腿的伤势，已经难以支撑她的身体。她身体往前一倾，便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跪倒在了大地上。 “她倒下啦！”妹妹叫道。 “嗯，趁现在…”韩珂话还没说完，便一个起跳，滚了两圈半，来到了阿梅莉亚的头颅处。 他举起染着烈焰的刀，重重劈下！ “嗷嗯——” 阿梅莉亚叫声尖锐，撼动人心，似乎就要把韩珂撕成两半似的。 韩珂没有理会声音的冲击，他耐着耳膜的轰鸣，用锯刀在头颅的位置杠杆般一别，很快就开出了一个小洞。 可以看到有粘稠的液体流出。 他直接探出手去。 深入， 捏紧。 “内脏暴击！” “嘶啊啊啊啊啊啊啊——” “该死的家伙，该死的混账，该死，该死——” 强烈的的痛感入海浪般冲击阿梅莉亚的脑海，她痛得牙齿乱颤，就像是承受了无法想象的痛苦。 “杀，杀，杀了你。” “嗷——” 阿梅莉亚强忍着不适，奋力起身，她的眼里燃烧着无法想象的怒火。 “桀桀”。 “桀桀”。 她开始不停重复着相同的单词。 伴随着她的祷告，她的毛发在泛着白光，她的身体也染上了一层白晕。在这淡淡的白色中，她的伤口在不断愈合，断裂的绷带也重新织到了一起。 韩珂愣了一下。 这家伙，居然还会回血？ “快打断她！”这时，妹妹已经跳到一根倒塌的柱子上，她指着不远处的阿梅莉亚，急切道。 韩珂点了点头，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他可不会给敌人任何回复体力的契机。 “砰。”子弹射出，正好打进了阿梅莉亚脑袋被开出的洞中。 “咦咦咦啊——” 剧痛。 阿梅莉亚发出一声怪叫，她身体摇摇晃晃，几乎就要跌倒下去，白色光辉也一同瞬间消失。 “小薇！”韩珂大喊。 “别叫，我自己会动。”妹妹撇了撇嘴，一口气跃上半空，她跳到阿梅莉亚的后背上，张开利齿，咬住了对方的脖子。 “咕呃呃呃……” 阿梅莉亚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但此时的她，已经无力再发动任何程度的攻击了。 妹妹用力，虎牙嵌入了她的喉管。 对方的生死，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韩珂也叹了口气，虽然他的任务是救回阿梅莉亚，但对方既然已经变成了野兽，那他能做的，也只有杀了她了。 只是可惜了，那十镑的酬金。 …… —— 突然。 “等一下！” 妹妹的动作迟疑了一秒。 韩珂定住，他回过头，就看见教堂的正大门处，正立着一位容貌姣好的妇女。 “约瑟夫卡医生？” 韩珂问道。 “嗯，是的。”约瑟夫卡点了点头。 韩珂立即警觉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外面不是有很多的怪物吗，你是怎么进来的？” 约瑟夫卡捂着嘴，轻轻笑了笑：“没有这么多疑问，我是跟着你们的路线才来到这里的，至于路上那些怪物，你已经提前帮我解决了。” 韩珂皱眉，说：“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约瑟夫卡咬了咬嘴唇，望着大厅内瘫倒的野兽，道：“当然是为了她。” 韩珂疑惑：“她？你找阿梅莉亚干什么？” 约瑟夫卡嘴角扬起，说：“我说我只是单纯地想救她，你信吗？” 韩珂愣了一下，内心道， 我信你个鬼。 约瑟夫卡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你也看出来了，她的病情虽然比较重，但是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至少她还存有一丝的理智——虽然这种理智之中还杂糅了一点点疯狂而已。” 韩珂撇嘴，你管这叫一点点？ 于是，他拦住了她：“你是跟着我来的，怎么会提前知道她兽化了。可以不要转移话题好吗，约瑟夫卡医生？” 约瑟夫卡抿嘴，她走过来，贴近韩珂的耳朵，咬词道：“这个人是治愈教会的代理人，对我们而言有很大的意义，所以，我想接她回诊所，不知道你可否通融一下？” “你们？”韩珂疑问。 “啊哈，是的。”约瑟夫卡眯着眼，“我是库拉夫研究院在亚楠的一名研究员，之前也在教会里工作过一段时间，我想，你之前也应该早就猜到了。” 韩珂沉思了几秒：“她的身份对你们来说，确实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不过，我并不打算让你带走她，虽然你曾帮助过我妹妹很多。” “呵呵。”约瑟夫卡说道，“我没猜错的话，你所在意的，是那位叫弗里曼的教徒的报酬吧。” 韩珂点头。 约瑟夫卡笑得更欢了，她说道：“你看你，真是糊涂了，现在治愈教会已经彻底崩溃，你完全可以不用顾忌什么。你想要钱，大可以直接杀了他就了事了，何必稿费这么大的精力来这里拼命呢？” 韩珂顿悟，这我怎么没想到呢？ 不过，他可想成为那些乱杀无辜的猎人，若是像他们一般疯狂，他恐怕会被猎人狩猎者亲自处理了。 另外，这个女人脑回路有点阴险，以后得防着她点。 第二十五章 头骨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约瑟夫卡终于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不管怎样，你我的目标都是要保证她活着，至少在这方面，我们的方向是一致的。” 韩珂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他问：“你可以保证治好她吗，她现在这副模样，想要恢复正常恐怕很困难吧。” “呵呵。”约瑟夫卡微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找到了一种新的治疗半兽化的方法，我想，我可以在她身上试一试。” 正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支十毫升的针管，慢步走到已经重伤的阿梅莉亚面前，摘掉针套，轻轻扎入对方的手臂。 推入。 猩红的液体慢慢消失，随着活塞移动到底部，阿梅莉亚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她身上的毛发在迅速枯萎，体型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缩小，最后，化成了一名白发少女的模样，只是她的身上血迹斑斑，在白色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完美。”约瑟夫卡舔了舔舌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看来我的方向没错。” 韩珂有些惊讶，渴血症不是一直都是难治之症吗，为什么这个女人的治疗会有这么显著的效果？ 难道说，她研发出解药了？ “呵呵，倒也不是。”约瑟夫卡似乎看出了韩珂的疑虑，她说道：“我只是在原有的血疗基础上添加了几味新的材料，让它的效果暂时增强了一些，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它对所有的患者都有治愈的效果，更不意味着，它可以成为特效药在全国推广。” 接着，她说：“要想成为可靠的药物，至少需要上千次规模的活体实验，而且还要通过皇家科学会那严苛的无害标准。一套流程下来，最短也需要半年的时间，更何况，我的药物只能暂时抑制轻中症患者的兽化倾向，药效…恐怕也就只有几个小时而已。” 韩珂皱眉，几个小时，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个女人之后还有兽化的可能？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约瑟夫卡平静说道，“不过你大可放心。作为研究院的人，我们早在行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在阿梅莉亚女士再度发疯之前，我想，她就已经被我们的人员护送到安全的拜伦市了。至于之后的事情，你就不必过虑了，我们会妥善处理好此事的。” “至于你报酬的问题，也与我的行动并不冲突，你大可以先带上她去向你的雇主邀功，事后还给我就好了。” 韩珂摸了摸下巴，深思了一会，点了点头。 “那，我们一起回去吧。”约瑟夫卡歪头，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 …… “噢，我的老天爷呀，她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弗里曼看见韩珂怀里已经昏厥的阿梅莉亚，不禁惊讶失声道， “我的朋友，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的头顶为什么有这么大的一个伤口。” “她兽化了。”韩珂如实答道，“所以我们不得不攻击了她。” “哦，该死，你们为什么要伤害她？”弗里曼死盯着韩珂，微微恼怒。 韩珂面部表情：“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她变成了野兽，并试图攻击我们。” “不可能……”弗里曼摇头，喃喃道，“我认识阿梅莉亚女士，她绝不是那样冲动的人，一定是你们刺激了她，她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韩珂没有理会对方，平静道：“所以，我要的报酬你到底给不给。” “抱歉。”弗里曼眉头低垂，眼神不善道，“我是让你们去救她，而不是伤害她，现在她负了这么重的伤，我想，你们必须得为此负责。” 韩珂一听， 不想给钱？ 那就别怪我了。 掏出手枪，他直抵弗里曼的脑袋，说：“你的委托上好像并没有要求，救出来的必须是完整的活人吧。” 看见猎枪，弗里曼的脑袋顿时缩了一下，他畏惧道：“啊……真是抱歉，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嘛，我刚才只是一时冲动了，你要的酬金，我肯定是一分不会少你的…只是，你可以把这位女士交给我吗？” 韩珂望了一眼身边的约瑟夫卡，回头道：“先给钱。” “好……好的。”弗里曼掏着腰包，从里面取出了几张烫金的钞票，递到了韩珂手里，“大概就这么多了。” 清点钞票，韩珂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他拍了拍弗里曼的肩膀，道：“你还是跟这位医生好好聊聊吧。” 说着，他放下阿梅莉亚，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了些许的争论，不过韩珂相信，以女人的能力，应该能处理好这样的小事。 …… 家里。 韩珂长出一口气，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长时间的战斗让他的身体酸痛无比，他现在只想扔掉一切负担，好好地睡上一觉。 不过，正当他打着瞌睡，进入温柔梦乡时，却感觉到什么东西，正慢慢爬上床，坐在他的腿上，用手轻轻扯着他的袖口。 韩珂睁眼，面前的人果然是他的妹妹。 “什么事……”韩珂揉着眼皮，睡眼朦胧。 “喂，哥哥，我有一样好东西，你要不要看一下呀？”妹妹神神秘秘道。 韩珂微微眯眼，妹妹怎么变得鬼鬼祟祟的。 “什么好东西，钱吗？” “呸，你就知道钱。”妹妹狠狠敲了一下韩珂的脑袋，道，“是比钱还厉害的玩意儿哟。” 韩珂瞬间清醒，问：“什么东西，让我康康。” 妹妹点头，接着就开始翻裙子。 “？”韩珂满脸震惊，赶紧拉住妹妹的手，道：“小薇，你在干什么，你冷静一点……” 妹妹抬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韩珂：“臭哥哥，你在想什么呢，我是在找东西。” “东西？”韩珂疑惑。 “对呀。”妹妹说着，就从裙子里掏出了一具苍白的头骨。 韩珂愣住了。 裤裆藏头骨，真有你的。 “这是从哪拿来的？”韩珂端详着头骨，好奇地疑问。 “大教堂呗。”妹妹撇嘴道，“不然还能去哪儿，我见那个神坛上面供着这个东西……我就想，能被供起来的，肯定是好物件嘛，所以我就……借过来了。” 第二十六章 劳伦斯 韩珂点头，妹妹真是发扬了他们家族不要脸的传统精神。 仔细端详头骨，只见它吻部突出，眼洞分布在两侧，一道巨大的伤口贯穿整个骨部，看起来像是山羊和鹿一类的动物的骨骼，有着流畅而扭曲的线条构造。 忽然，他面前的屏幕出现了信息。 【劳伦斯的头骨】 劳伦斯？自己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个人？ 不知为什么，韩珂看到它的一瞬间，就感觉到有一种奇特的魔力，深深抓住了他的目光。 他被吸引了。 不由自主地，韩珂举起了手，触摸在这具苍白的头骨上。 —— 一股迷雾升起，卷入他的脑海 迷迷糊糊…… 迷迷糊糊。 “威廉大师，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在梦中，韩珂慢慢睁眼，周围的雾气渐渐退散，面前出现了一副未知的场景。 手掌轻轻拍打着手杖，摇椅晃动，壁炉的火光飘摇，照映出椅子上一具淡金色服饰的背影。 背影摇动着，缓缓开口： “噢，我知道的，我懂的，劳伦斯，你现在想要背弃我吗？” “不，老师，我是永远不会背叛拜伦维斯学院的，但是我也知道，我的要求，您是不会听的。所以我只能离开这里，在亚楠市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自立门户。”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回荡。 “不过您也不用担心，我跟你说过的，我不会忘记我们的古训。” “你真的记住了吗？”听着那年轻而富有活力的声音，摇椅上苍老的人影微微叹息，他说道，“劳伦斯，你一直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也是我最为倚重的学生，你的脾气我很清楚，你的性格我也了解，我知道，你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我想，我或许还是要对你重复一遍，我们的箴言。” “那……”年轻的声音迟顿了一会儿，“老师，您说吧。” “……我们因为血液成为了人，因为血液超越了人，也因为血液不再是人。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眼界还不够开阔，这个世界有许多我们无法看清的地方，迄今为止，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探索未知，追求真理。但是，无论如何，不管走到哪里，不管我们的探索进行到了到何处，都请不要忘记我们的古训。” “——畏惧旧神之血。” “我再说一遍，你，记住了吗？” “我会记住的，威廉老师……”年轻的声音似乎在点头，他说道，“但是，新的研究正在继续，新的领域正等着我去开辟，我已经无法再去等待，我现在，必须要动身了。” “你果然还是那样的冲动呢。”座椅上，苍老的人影在摇头，他深深叹息，说道：“对神起誓吧，劳伦斯。” “起誓什么？” “对旧神之血，要始终保持敬畏。” …… ……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壁炉的火焰飘摇，光怪陆离的场景逐渐陷入扭曲，最后一并溃散。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韩珂的视线也在慢慢变得苍白，然后如镜子般破碎，月光透过房屋落在他的脸上，他回到了现实。 不知是梦抛弃了他，还是说他脱离了梦。 只是，他的脑海中，多出了一道铭刻，仿佛在提醒他，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那是梦境中的人所说的话。 “我们因为血液成为了人……” …… 从梦中清醒过来，韩珂得以恢复了精神，他盘着腿，坐在床上，若有所思。 劳伦斯…… 拜伦维斯学院… 威廉大师， 旧神之血。 这些，究竟都是些什么意思呢？ 像是一团钢丝球，杂乱无章地编织在他的脑海，让他陷入错综复杂的谜团当中，无法看清真相。 … 天儿，晚了。 韩珂，累了。 床边，妹妹不知何时已经睡了，烛灯照耀她婴儿般稚嫩的小脸，她呼吸均匀，肉乎乎的小手搂着韩珂的脖子，韩珂记得，他刚触摸头骨的时候，天色还未晚。 轻轻推开莉莉薇，走下床，韩珂打开窗，窗外的城市灰蒙蒙一片，像是一幅颜料画被吸干了色彩。 满打满算，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了呢。 从他自己刚穿越到这座城市以来，他就仿佛被上了一段丝毫不停的发条，按着赚钱的目标在城里执行任务，四处奔波。他甚至都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己又为什么会与这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身体，有这么强的亲和性。 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停一下，思考自己的未来和目标，以及这座城市的前世今生了。 打雷了，下雨了，起风了。 韩珂关上了窗，淅沥沥雨声的助眠下，妹妹睡得更香了，韩珂忍住倦意，给莉莉薇盖上被子，吹熄蜡烛，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门。 亚楠，约瑟夫卡诊所。 “她的情况稳定多了。”约瑟夫卡说道，“再过半小时，研究院的人员就会到达这里，将她接走。她现在还有一定的意识，你想要跟她说说话吗？” “嗯。”韩珂点了点头，病床上的阿梅莉亚呼吸微弱，头上裹了一圈带红的绷带，她的皮肤本就熏白，加上失血过多，她原本白皙的脸就显得更加苍白了。 听见韩珂走来，在她床边坐下，阿梅莉亚侧过了头，眼眶布满了血丝。 韩珂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赶紧解释道：“非常抱歉打扰了你，阿梅莉亚小姐，不过，我想我们之间肯定存在着一些误会……你先不要激动……” “没事。”阿梅莉亚的态度出乎意料地平静，她微微喘息，说，“我现在已经看出来了，你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韩珂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疑问：“阿梅莉亚小姐，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 “一个跟你很像的人。”阿梅莉亚答道，“不过除了样貌以外，他的服饰，武器，和气质都跟你完全不一样。嗯……我当时可能是太过激动了，以至于认错了人。” 说着，她小声而有礼貌地道：“应该是我说抱歉。” 韩珂抿了抿嘴，他看得出来，面前女人的心地相对还是比较良善的。 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没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再说我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倒是你，身子受到了不小伤害吧，嗯……你现在好些了吗？” “好些了。”阿梅莉亚微微点头，她现在的样子如同一位文静的学者，与她之前疯狂时的模样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啊，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阿梅莉亚突然问，“今天的事真是非常抱歉，你如果想要什么，我会尽量补偿你的。” 韩珂微笑，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阿梅莉亚点头：“你说吧。” “比如，劳伦斯是谁？” 第二十七章 渴血症之源 提起这个名字，阿梅莉亚的脑袋像是受到了万千针扎一般，剧烈刺痛起来，她拼命捂着头，疼得嘴角都咧出了虎牙。 “抱歉，我刚才的提的问题有些太过唐突了。”韩珂站起身来，好言安慰，“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不用回答这个问题的。” “没……没事。”阿梅莉亚一只手按着额头，小脸微微仰起，“只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韩珂顿了一下，想了想，他解开衣服的纽扣，摸索一番，从里面取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了她，道：“我想，这个物品应该是你的吧。” 阿梅莉亚的瞳孔瞬间放大，她接过头骨，言语中掩饰不住地激动：“是，是的…啊，真是谢谢你了，我刚才还在因为这个问题和那位医生争论不休呢……” 韩珂微笑，两人的关系算是缓和了一步。 阿梅莉亚轻轻抚摸着头骨，纤纤玉手在上面划过，她深情的目光停留在上面，不曾离开，许久，她才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个东西，是劳伦斯主教的头骨。” 韩珂微微一怔，随即感到有些惊奇，正当他想问清是什么情况时，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位叫做劳伦斯的大主教，在生前多半也是经历了一场兽化，所以他的头骨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阿梅莉亚望了韩珂一眼，继续说：“他是治愈教会的大主教，也是治愈教会的创始人，只是他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死去了，在他兽化之时，他任命了我为教会的代理主教。” 韩珂点了点头，继续问：“可以告诉我，你们治愈教会是什么吗？”他只知道，现在的猎人协会似乎曾经隶属于它。 “治愈教会也叫医疗教会。”阿梅莉亚舒缓了情绪，平静答道，“它是为了应对亚楠爆发的瘟疫而创立的组织。” “劳伦斯先生曾经是拜伦维斯学院的一名成员，他的老师叫做威廉大师，是拜伦维斯学院的院长。”阿梅莉亚说道，“不过后来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劳伦斯先生带着部分的学员离开学院，来到城里创办了治愈教会。” 韩珂听着，提问道：“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 “我已经说过了。”阿梅莉亚神色平静，“原因未知，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好像是他发现了什么东西，所以选择才出走亚楠……嗯，大致是这个样子。” 韩珂认真聆听，等阿梅莉亚说完，他便发出了心里的疑问。 “亚楠的兽化瘟疫，究竟是为什么爆发的，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阿梅莉亚摇了摇头，但又点了点头，最终，她叹了一声，说：“旧亚楠的瘟疫，就在拜伦维斯的人员来到亚楠不久后便爆发了。” “这么早吗？”韩珂记得，自己和妹妹当初来到亚楠下城区时，好像没有听说过有渴血症的说法。 “不过那不是渴血症。”阿梅莉亚似乎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道，“那是亚楠爆发的第一场瘟疫，规模比较小，主要集中在旧亚楠附近，那时的人们一般称它为‘灰血病’，也被称为‘旧渴血症’。” “旧渴血症？” “是的，虽然名字与渴血症有所不同，但是它的症状却与渴血症非常相似，患病的人常常在满月时分发生畸变，成为疯狂的野兽。你所见到的旧亚楠的那些野兽，就是灰血病的患者。此外，那场瘟疫还摧毁了城里一个叫做良善金杯的小教会。而且，由于那场瘟疫太过于严重，人们不得不将旧亚楠全部封锁，该点了一场大火将那些野兽全部焚烧，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阿梅莉亚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教会创立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治愈‘旧渴血症’，这也是我们教会名称的由来。” 韩珂认真聆听，他算是知道了教会的由来，不过，他还有一个疑问：“没记错的话，治愈教会好像是最早提倡使用‘血疗术’的组织？” “没错。”阿梅莉亚说道，“血疗术确实是我们治愈教会开创的，那是教会的人士发现，只要给人注入一种特制的‘人工血液’——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不仅可以治愈灰血病，还可以治好大多数常见的疾病。” 韩珂点了点头，之后的事情他大致了解，这种“万能药”般对疗法的发现，在医学界中无疑是一则异常重磅的消息，无数的外乡人慕名来到血疗之乡，催生了下城区的兴盛和新城区的建立，亚楠也由此成为了全国最重要的医学圣地之一。 阿梅莉亚继续说道：“血疗术的盛行也促进了我们教会的壮大，我们在亚楠城外的拜伦市也设有分支机构，只是他们研究的内容与我们又有所不同，相比我们，他们是更为纯粹的医学组织。” 韩珂道：“那渴血症又是怎么爆发的呢？” 阿梅莉亚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在血疗术风靡全国没有多久，渴血症便悄然发生了，那时教会的人还以为是外乡人带来的传染病，主张将他们驱离亚楠。直到后来，外乡人大幅度减少后，城内的情况不但没有变得好转，反而还变得越来越严重，到最后，整个亚楠省也被迫被王国完全封锁，成为了一片禁区。” 听到这里，韩珂深思了一会，他说：“渴血症和旧渴血症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有相同的瘟疫源头？” “或许吧。”阿梅莉亚微叹道，“不过新的渴血症却很难被血疗术治愈……” 韩珂愣了一下，他似乎发现了问题所在：“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渴血症的爆发的缘由，跟血疗术的使用有很大的关系？” “或者说，血疗术，才是造成渴血症爆发的真正原因。” …… 气氛突然变得凝固。 一阵晚风吹过，带起少女的白发翩翩作响，月色如墨，照在她的脸上尤为清冷。 阿梅莉亚嘴唇蠕动，她缓缓开口。 “我们，也有这样的猜测。” 第二十八章 血疗 阿梅莉亚苍白的嘴唇微张，她说：“当教会里‘疾病来自外乡人’的论点破灭后，我们也只好重新寻找问题的原因，这个过程比较漫长，也比较复杂，直到最后，我们调查了上百则病历后，才猛然发现了问题。 ——几乎所有患上渴血症的人们，都曾接受过教会的血疗。” 接着，她咬了咬嘴唇，道：“很有可能，是【血】出现了问题。” “教会所谓的‘人工血液’，内部很有可能含有极其不稳定的兽化因子，它会进入人体的内环境，在生物潮汐到来之时，诱发整个人体发生异变。” “生物潮？” “嗯。”阿梅莉亚解释道，“王国科学会曾说过，因为人体组成的百分之六十到七十是水，所以月亮的引力也能像引起海洋潮汐那样，对人体中的液体引起生物潮。当满月的时候，月亮的磁场会更多的影响人体细胞，刺激人的精神活动，对人的行为造成一定影响，人类在满月时的情绪也容易变得暴躁和激动。” 韩珂点了点头，没想到月球居然有这样不为人知的功效。 ……嗯，这个世界也有月亮。 说完，阿梅莉亚松了一口气，道：“当然，这样的研究结论在我们教会内部，是严格保密的。你知道的，如果真的证实了是血疗术存在的问题，那么这则消息，无疑会让整个教会和医学界产生巨大的轰动——血液疗法将被彻底抛弃，居民逃离，人口骤降，亚楠省的繁荣将不复存在，教会也会受到王国的讨伐……” “虽然但是，你们这种行为无疑是自私的。”韩珂眉头紧皱，“我能理解你们的做法，但是，这场瘟疫的源头既然来自于你们，你们也应当为此负上责任。” 阿梅莉亚低下头，手中轻抚着头骨，道：“所以，在我们发现了问题之后，我们就中止了对血疗的推广，只是……” “只是没想到，这个小小的诊所里，我居然还在坚持用这样的疗法。”约瑟夫卡突然插嘴，声音清亮。 韩珂疑惑生起，既然血疗术是造成渴血症爆发的原因，那为什么约瑟夫卡的治疗，能对妹妹阿梅莉亚的病情起缓和作用呢。 约瑟夫卡脸色平静，她声调平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用的是并非他们所谓的‘人工血液’，而且别的种类的东西血。” “其他种类？”韩珂问。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约瑟夫卡抚了抚胸口，说道，“你只需知道，即使是‘血’，也是有不同的来源就是了。” 韩珂没有再追问，约瑟夫卡的性格他已了解，冒然追问只会是徒劳的行为。 他回过头，看着病床上的阿梅莉亚，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亚丹是谁吗？” “亚丹？”阿梅莉亚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不认识？”韩珂疑问，“那他为什么会在教区的废渊下面？” “废渊…”阿梅莉亚疑惑道，“那个地方是一个深洞，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存在了，我们教会只是在上面搭建了一座高塔，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韩珂撇了撇嘴：“你好像知道的挺少的。” “嗯。”阿梅莉亚微微点头，“我是劳伦斯主教看着长大的，他对我很宠爱，平常也很少让我接触教会的琐事。虽然他的年纪比我大上许多，但是我仍旧控制不住地喜欢他……，嗯，我在教会担任的只是一些礼仪方面的闲职，并没有涉及到具体的研究领域，所以对会里的很多深层次的东西一无所知。 当然，当我被任命为代理人的时候，我就有了对教会所有事务的知情权，可是，教里的人大部分都接受过血疗，兽化的浪潮爆发的未免太快，在我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些事务的时候，教会就已经崩溃了……” 说着，她又婉言叹息。 “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 韩珂看着面前的这位白发少女，忧愁爬上了她的眉梢，她眼角疲惫，像是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不知为什么，韩珂心底居然升出了一丝同情感。 他抬手，轻轻抚在了阿梅莉亚的纯白的发梢，他想以此安慰她。 阿梅莉亚脖子动了一下，似乎有所畏惧，但慢慢的，她察觉到韩珂没有恶意，便微微闭上双眼，任由韩珂抚摸她的发丝。 气氛一时变得静谧。 “好了。” 突然，约瑟夫卡清朗发声，打断了两人。 “研究院的人已经到了。”约瑟夫卡向韩珂说道，“她是时候该走了。” 韩珂点了点头，松开手掌，忽然担心道：“冒昧地问一下，你们这是要把她送去哪儿呢。” “拜伦市研究院的禁闭大楼。”约瑟夫卡说道，“你知道的，她身上的兽化因子并没有完全驱除，所以必须要对她采取一些强制措施，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尽量不会去伤害她的。” 说道“尽量”两字，她还特地咬了一下词。 韩珂表示理解，毕竟，如果她真发生了什么无法控制的事，那么人道主义的清除，也是非常必要的。 “我过几天也要走了。”约瑟夫卡忽然补充道，“但是，在走之前，我还有一些东西要给你。” 说着，她走到诊所的办公桌前，向韩珂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韩珂走了过去。 “这个是送你的。”约瑟夫卡拉开金合欢木制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药瓶，“我把诊所里用到的特制血液浓缩成了一些药丸，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如果你和你妹妹又有犯病的迹象的话，你可以使用它来缓解病情。当然，如果有条件，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来拜伦城，去找研究院的专业人士来治疗。” 韩珂接过药瓶，幅度很小地鞠躬，算是对约瑟夫卡的答谢。 “此外。”约瑟夫卡轻翻抽屉里，从里面取出一封信，她将它放在韩珂的手心，又拿起韩珂的另一只手将它盖上。 “这是研究院的爱德华院士致拜伦维斯学院威廉大师的一封信，如果你有机会的话，请麻烦你把它转交到威廉大师的手里。” “我会感激不尽。”约瑟夫卡礼貌地补充道。 韩珂打开手掌，信封纸已经陈旧得有些泛黄，上面蜡黄色的信戳格外地显眼。 “我会的。”韩珂点头。 第二十九章 眼中世界 两人稍微交流了一会，门外便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 三名穿着黑色镶金的学院制服的人走了进来，他们蓬头垢面，灰尘扑扑，刚进到诊所内，便开始使劲抖着衣服，同时摘下兜帽弹走上面的血渍。 “幸会，约瑟夫卡小姐。”整理完毕，一名络腮胡子的男人伸出了手。 “幸会幸会。”握手，约瑟夫卡的目光投向了韩珂。 “他是……”男人疑惑道。 “我的一个病人兼朋友。”约瑟夫卡答道，“需要认识一下吗？” “是的。”络腮胡子男人目光如鹰，上下打量了韩珂一番，也向他伸出了手，“看你的打扮，应该是猎人之类的吧，只是不知道你是猎人联盟的还是古狩派的。” 韩珂握手，微微点头：“都不是，我是亚楠本地的猎人。” “嗯，听你这口音像是外乡人……”男人摸着胡子，忽然叹了一声，道，“说起来，这个城市的居民对我们外地人士可真不友好，刚一进城，就碰到几个人放狗咬我们，幸好我们都带了枪。”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腰包，腰包鼓囊，看形状里面应该装着一把左轮手枪。 “是的，亚楠的居民都挺热情好客……”韩珂尴尬而不失礼貌道。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一下呢。”男人捋了捋胡子，他说道，“我叫詹姆士·琼斯，你叫我詹姆士就好。” “我叫麦高芬·卡尔特。”韩珂回道。 “卡尔特……”男人摸着胡须，忽然道，“是卡尔特大公的卡尔特吗？” “不，我并不认识什么大公。”韩珂微笑，“我只是一名普通人，普通的猎人。” “噢，这样呀，真是幸会。”男人点头，他的目光移向了不远处的病床，褐黑的眼色中似乎多了一丝色彩。 “我想，这位应该就是我们此次任务要找的小姑娘了，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副姿色，至少比院里的那些只会埋头研究姑娘们漂亮多了。” 约瑟夫卡白了他一眼，道：“闲话就不要说了，你再晚一点，通往拜伦的大门就要关闭了。” “哦，抱歉抱歉。”男人反应了过来，他像另外两人招呼招呼了一声，他们便从麻袋里拿出一套束身衣，准备给阿梅莉亚穿上。 虽然阿梅莉亚的态度有些抗拒，但在约瑟夫卡的安抚下，她还是接受了这种待遇，牢牢穿上了这套为患者定制的服装。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在约瑟夫卡的注视下，几人抬着被束缚的阿梅莉亚，走出了诊所。 见他们走后，约瑟夫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坐在椅子上，双手垂在腿间。 韩珂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有什么问题吗？”约瑟夫卡问。 “这句话应该我问。”韩珂看得出来，这位女医生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 约瑟夫卡微笑，她能感觉到两人心灵的契合。 “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韩珂说道，“约瑟夫卡小姐，请问一下，【旧神】是什么？” 约瑟夫卡听着，等韩珂说出了问题，她不禁莞尔，道：“麦高芬先生，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吗？” “你是指宗教里的神吗？”韩珂说道，“妮茜斯那种？如果是的话，我很抱歉，我是一名无神论者。” 约瑟夫卡摇头：“并不是，那我们换作另一个词，‘无法理解的高等存在’，或者说，上位者，怎么样？” 韩珂很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约瑟夫卡继续道：“这样说的话你可能很难理解，我打个比方吧，这个世界是圆的，你知道吧？” “是的。”韩珂答道，“两百年前的环球旅行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我们生活在一个球状的星体身上。” “但是，如果我们把时间上推千年呢，那时的人们眼里，地还是一片平地，甚至有人还勾勒出大地边缘存在着深渊的故事，当然，从今天人类的角度来看，这些认知无疑是可笑的。” “可是，我们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谬论呢？” 韩珂想了想，道：“以前的科技不发达，人们无法远洋航行，也没有诸多的仪器来进行测量和研究……” “对的。”约瑟夫卡道，“总而言之，问题出在了一种东西身上。” “什么东西？”韩珂问。 “【眼界】。”约瑟夫卡如是答道，“因为那时的人们，眼界还不够开阔，他们所能见到的，听到的，理解的，相对这个真实世界仍旧远远不够，而我们之所以能有今天的知识储量，是因为我们的【眼界】相对于以前更加开阔了，当然仅仅相对而言。” “在近三百年的时间里，显微镜的发明拓宽了我们的眼界，让我们有了‘细胞’的概念，化学的研究拓宽了我们的眼界，让我们有了‘原子’的概念，天文学的发展拓宽了我们的眼界，让我们有了‘星系’的概念，而这一切，都是以前的人们所不具有的。你想想，当你承担着如此多的知识回到远古时代，告诉他们，噢，地是圆的，物质是由原子组成的，人体是由细胞和它的产物构成的……等等，那里的人们会怎么反应，怎么去想？” 韩珂思考了一会：“或许会把我们当成疯子？” 约瑟夫卡拉低了眉角，道：“是的，他们是‘无法理解’你的，因为你的眼界远比他们更加开阔，你的认知领域远不是他们所能理解的。” “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你比他们【更加接近事物的真相】。” “那么问题来了，在没有任何仪器证明你的结论是对的情况下，将你对世界的认知强行传授给他们，让他们强行去理解，认真去接纳，他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韩珂思忖了一会儿，微笑道，“不会疯掉吧？” “会的。”约瑟夫卡眼神笃定，“不过不一定是精神病院的那种疯，而是事物的真相与自己的认知完全不符合，而造成的那种信仰的坍塌。你知道的，人是一种多么依赖于自己所处的信息茧房里的生物，是一种为了维持自己的认知不被崩溃，是可以干出疯狂的事的生物——从当初某些教会焚烧科学家，为了某些传统陋习而残害他人等等事中就可以看出来。 “因为你传授给他们的，不是【知识】，而是【世界观】。” 说到这里，韩珂只觉得背后升出了冷汗。 “因为人们【恐惧未知】，而大多数的恐惧，又源于未知。”约瑟夫卡正色道，“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将现在的我们，代入为曾经的古人，而那些对眼界更开阔的高等存在，代入为现在的我们，当它们意图将他们的世界观纳入到我们的认知体系的时候，我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第三十章 上位者 “我们不妨再说一个问题。”约瑟夫卡说着，她伸出了手，道：“你看看我的手，上面有什么？” 韩珂看去，说道：“什么都没有。” “不。”约瑟夫卡道，“有空气。” “废话吗？但是也不尽是废话，因为你在空气中习惯了太久，甚至都忘了空气的存在。如果不是科学家的实验，你甚至都不知道，你身负着强烈的大气压，当你学会了【习惯】，你就会丧失许多的洞察力，我们总是为了做什么而做什么，而忽略了过程本身…” “对生活的麻木确实会抹去我们对事物的敏感度。”韩珂杵着下巴，赞同道。 “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请问，这张纸，是什么颜色的？”约瑟夫卡点了点头，从桌面上抽出了一张粉红色的纸。 “粉色。”韩珂回答。 “那在狮子眼睛里呢？” “这……”韩珂想了想，“狮子是色盲，应该看见的是某种偏灰的颜色。” “那在鸟的眼睛里呢？” 韩珂思索了一会：“鸟是四色视觉，他们看到的应该是一种更鲜艳的颜色。” “那在海星的眼里呢？” “海星？它们可没有眼睛，应该看不见什么颜色，对它们来说，可能就是混沌的一片……” “那么我再问你。”约瑟夫卡抖了抖纸张，“你已经说了很多答案，那么，请告诉我，这张纸，到底是什么颜色？” 韩珂愣住了。 到底是什么颜色…… 约瑟夫卡嘴角扬起，她说道：“事实上，正确答案是‘相对正常视觉的人类而言的粉色’，前提是相对，而且还要排除某些色盲。” “有趣吗，很有趣。”约瑟夫卡道，“在石头的眼里，世界只是砌着它的一堵墙，在青蛙的眼里，世界就是一片很小的池塘，你的眼里，世界可能就是亚楠连同它周围的几个省份，在科学家的眼里，世界就是一大堆物质和物质反应的聚合体，在某些宗教的眼里，世界就是所谓天使与恶魔的战场，在一些修心者眼里，世界就是毫无意义的一场梦……”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每个存在眼中的世界，都是不尽相同的，那么，就像这张纸一样，我们认知的世界的【真实性】是否也是【相对】的呢？” “简而言之，我们所见到的世界，是否就是真正【真实】的世界呢，还是说，它只是所谓真实世界的一个【片面】？” 韩珂傻眼了，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这跟你说的高等存在有什么关系吗？” “有的。”约瑟夫卡微笑，“我们不妨把迄今为止我们在这个世界所学到的，认识的，研究的所有的知识领域，集合为一个面，而这个面，就是我们【眼中的世界】，也就是【眼界】，当然，这里的眼是指认知上的，并不特指眼睛。” “而我说的‘高等存在’，就是【眼界】更为广阔的一种存在，这话我在前面也已经说了。从理论上来讲，它不一定是一种生物，甚至也不一定是任何我们目前的研究领域的词语所能称呼的东西，因为它们的眼界远比我们开阔。它们眼中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可能相似，也可能完全不一样。它们的形体甚至无法描述为形状，因为它们的身体可以超出‘空间’的概念，它们甚至很难与我们沟通，因为它们的语言可能并不是声波，而是精神甚至超越精神方面的东西，它们……噢，抱歉，我有些入魔了。” “请慢慢说。”韩珂劝慰道。 “嗯。”使劲揉捏太阳穴，约瑟夫卡的情绪才慢慢缓解了过来。 “只是，以上，只是我们研究院的一个未验证的理论，或者说是猜测。” “只是猜测吗。”韩珂自语。 “是的，这些只是我们基于【眼界】理论所做出的一种假设，也可以说是反推，由于我们将这些高等存在统称为‘上位者’，因此这个理论也叫上位者理论。” 约瑟夫卡顿了一下，说道：“这个理论最初是研究院的爱德华院士所提出的，当时院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无法接受这项理论，除了……” “除了谁？” “一名叫做威廉的同事，以及爱德华先生的女儿。”说到这里，约瑟夫卡忽然低下头，紧咬嘴唇。 然后，她抬头，目光里满是色彩：“那么，到现在，你还相信，世界上有‘神’的存在吗？” 韩珂愣了一下，他现在的世界观有已经受到了颠覆，他脸色煞白，怔怔道：“或许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约瑟夫卡露出了笑容，“我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证明父亲的理论是正确的，只是最近院里出了很多的事，我的研究也只能暂时中断，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了。” “所以，请务必把信送到威廉大师那里。” 约瑟夫卡忽然起身，握紧韩珂的手，再次强调。 “拜托了。” “我会的。”韩珂将信封揣在兜里，点了点头。 “嗯，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交待的了，只能祝你和你妹妹，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吧。”约瑟夫卡歪了歪头，笑容非常美丽。 “那，再见？” 再见。 …… 韩珂或许也没有想到，这次分离，竟然是永别。 ……… 几日无事。 黄昏，韩珂接放学的妹妹回家，途中顺便宰了几只进食人肉而狂化的乌鸦，他明显感受到，最近城里野兽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多了。 夜深了。 回到家，放下锯肉刀。 窗外晚风吹过，蜡烛的灯光摇曳转动，屋外不时有野兽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韩珂擦拭着枪支，深深思考， 他现在不得不为自己和妹妹的的未来再作打算了。 如果再任由事态这么严重下去，恐怕如今的下城区也会同当初的旧亚楠一般，被封锁，被焚烧，然后变成一片人间地狱。 瘟疫不除，亚楠一刻也没有安宁之日。 “接下来该怎么办？”韩珂脑袋里，顿时出现了两个方案。 “润，还是去勇敢面对？” “跑的话，亚楠已经被全面封锁，要想出去必须要有通行证，而通行证好像只有研究院的人有。如果留下来的话，就要面对越来越多的野兽——它们是杀不完的。” “问题的破局点，到底在哪里呢？” 韩珂低头思索，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血液为什么会导致人的兽化，阿梅莉亚所说的人工血液，到底来自于哪里？”韩珂可不相信那是人能制作出的东西。 “拜伦维斯学院的人刚来到亚楠不久，亚楠就爆发了瘟疫，两者是否有很大的关联？” “而且，劳伦斯也是从拜伦维斯学院出来的，威廉大师似乎是上位者理论的支持者，劳伦斯，是否也在研究上位者呢？” “畏惧血液，是威廉大师对劳伦斯说的话吧……” “……” 种种信息交织在一起，让他仿佛置身在神秘之海。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忽然，韩珂幡然醒悟。 “旧神之血，是否指的就是上位者的血液？” 第三十一章 污秽之血族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拜伦维斯学院看看了。 “只有搞清楚血液的真正来源，才能找到瘟疫问题的所在……” 韩珂如是想到。 正当他还在思考时，窗外忽然响起一阵轻促的敲击声。 “咚，咚咚。” “什么声音？”介于声音出现的时间段比较敏感，韩珂不敢放心大意，他从皮包里取出四枚水银子弹上膛，蹑手蹑脚走到窗边，一手作出攻击架势，另一只手轻轻掀开了窗帘。 “阿尔弗雷德？”令韩珂惊讶，窗外的人戴着金色的尖尖帽，遮住了他的整个脑袋，但是从他的服饰可以看出来，来的这位正是多日未见的老朋友，阿尔弗雷德。 “嘿，兄弟，有空的话可以给我开一下门吗？我想进来跟你聊聊。”阿尔弗雷德的语气和缓，充满善意。 韩珂点头，收下枪支，大步走进客厅，打开了沉旧的木门。 阿尔弗雷德很自然地进来坐下，弹去身上滴落的血迹，他将尖顶头盔摘下放在木桌，略带抱怨道：“真是没想到，这座城里的疯子又多了呢，我光是在来的路上就不得不解决了两头野兽，唉，真是麻烦。” “确实如此。”韩珂点头附和。 “是的…”阿尔弗雷德的眼神忽然一转，看向韩珂道，“听说你去了教会区？那里可比这儿危险太多了，很高兴见到你能平安无事。” 韩珂点头，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阿尔弗雷德拍了拍肩膀，说：“那是当然，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应该记得，在我们协同狩猎那只野兽的时候，我曾跟你说过，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韩珂对这个救他一命的朋友很有好感，因此也没有考虑拒绝，“请尽管说。” “嗯，我有点事要告诉你。”阿尔弗雷德说道，“是从鼎鼎大名的洛格力斯大师获得的一点小情报，那是跟污秽之血族有关的事。曾经有一位学者背叛了拜伦维斯学院里的同事，他把代表禁忌的血液带到了一座叫该隐赫斯特的城堡，与住在里面的血族进行了交易，之后，非人的污秽之血族便在那里诞生了。” 污秽之血族？ 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可以详细地说一下，血族是什么吗？”韩珂问，他对这方面的了解还不够通透。 “血族……”阿尔弗雷德顿了一下：“是一种很早之前就存在的一种生物，也可以将他们称之为人类的一个亚分支，在亚楠兽潮爆发的时候，他们曾与我们打过交道。后来他们接受了教会之血，便成为了污秽之血族。” 韩珂注意到，每当阿尔弗雷德提到血族这个词汇时，他原本儒静的脸上，就会突然弥漫出一股不易察觉的恨意。 他忍下了表情，继续说道：“污秽血族是恶魔一般的生物，他们的存在，威胁着教会血疗的纯净。” “等等。”韩珂打断了他，“你是说教会是，治愈教会？” “是的。”阿尔弗雷德点头，“我是治愈教会的猎人，与你们猎人协会的有所不同，我们的领袖是一名叫洛格力斯的老猎人。” “但是，治愈教会已经崩溃了。”韩珂说道，“你还打算留在教会里吗？” “我知道……”阿尔弗雷德忽然沉默了一下，“但是我还有一项任务没有完成，那是我多年的心结，在解开它之前，我想我是不会脱离教会的。”接着，他补充道，“这是我对洛格力斯大师的誓言，你知道的，人总得有个什么信念来吊着自己的命。” “我能理解。”韩珂摊了摊手，“请继续说。” “教会曾让洛格力斯大师带领部分猎人远征血族。”阿尔弗雷德道，“他们被称作处刑者，然而，这场远征并没有获得成功，参加讨伐的所有人都几乎阵亡了，直到今天，那些污秽血族还依旧存活在世上。” “而我是大师最为看重的徒弟。”说到这里，阿尔弗雷德的脸色忽然变得忧伤，“当年因为一些原因，我没能赶上师父的队伍，我本以为他们能安全归来，没想到他们还是栽在了那群肮脏的怪物手里……” 说着，他开始叹息：“所以，为了达成大师的遗愿，我开始四处寻找通往该隐赫斯特城的路，但是直到今天，我还是没能找到前往那里的方法。” “那座城，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韩珂迟疑了一阵，说：“可是，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阿尔弗雷德叹了一口气，他摇了摇头，“在我来之前，我已经预料这个结果了，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一句，如果未来你能找到通往那座隐秘城堡的路，请记得告诉我一声。” 韩珂想了想，发现了一个问题：“当初你师父出征该隐赫斯特的时候，经过了那些路，你还记得吗？” 阿尔弗雷德思索了一会，面色忧虑，道：“我记得他们是从与教会相邻的汉威克阴森小巷出发的，但是我在那个地方探索过很多次，没有发现可以通往该隐赫斯特的道路，我也不清楚他们当初是怎么过去……” “我明白了。”吸收了阿尔弗雷德提供的信息，韩珂的大脑整理了一番，他点了点头，“我会尽力去帮你寻找。” “非常感谢，我的朋友！”阿尔弗雷德忽然激动起来，他握紧韩珂的手，道，“如果你有什么发现，请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 说完，他闭目道：“愿神圣之血指引你的前路。” 韩珂被握得有些疼痛，他勉强挤出一抹让人信任的笑容，正如他当初答复约瑟夫卡一般。 “我会的。” …… 翌日。 周末时间，莉莉薇已经从亚楠学院放学回来，她将一条麻花辫盘在脑后，用鸢尾花纹饰的发带系了一个蝴蝶结，脸蛋水灵，活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虽然韩珂打心底不想让她卷入这场事件，但无可置疑的是，妹妹的战力和机动能力明显要高出自己不少，加上她所谓毒舌下掩藏的那颗善良的心，她是决不会放心自己单独外出，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的。 …… 翌日， 猎人工坊。 “你真的要去拜伦维斯学院吗？”壁炉的火焰暗淡无光，锈蚀斑斑的轮椅上，样貌邋遢，面容精明的老人缓缓转身，他胡须微颤，道：“我并没有给你这样一个任务。” 第三十二章 临行的准备 “格曼会长，我是来向你告别的。”不知为什么，当他说出这句话时，韩珂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我想请几天的假，因为我还有的许多的疑问亟待去解决。” 格曼静静坐在轮椅上，没有回应，宽大的猎人帽遮蔽了他的半张脸，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半晌，他抬头，苍老的目光里尽显复杂，他开口道：“你说的问题，是指血疗吗？” “是的。”韩珂回答道，“我很想知道，亚楠瘟疫爆发的真正原因，以及所谓的血疗的真正起源是什么，而这些问题，也许只有在拜伦维斯学院才能找到答案。” “你不该去探索这些东西。”格曼的脸色突然变得冷厉，“这不是你一个普通猎人所该考虑的事情。” “但是。”韩珂道，“如果不解决我心头的疑问，我想我会寝食难安，良心上也会过意不去。” “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而富有责任心的孩子……”格曼嘴角嚅动，“但是，有些领域是你所不该触及的，因为它很有可能威胁到你的生命。” 韩珂思索了一会，道：“我已经是个成熟的猎人了。” “……”格曼低头，陷入了沉默。 许久，他抬头，目光如同锋利的剑芒：“你真的想好了要去哪里吗？即使很可能没有回头的路？” 韩珂愣了一下，那个地方有这么危险吗？ 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在他的字典里，凡是他做出的决定，他都不会再度更改，除非……给钱。 格曼再度沉默，未久，他说道：“自猎人协会成立开始，我们便有一个创会的宗旨，也是协会最根本的任务，然而，这个任务，我很少会告诉你们，因为我觉得你们成长得还远远不够。” 韩珂来了好奇心，他询问：“可以告诉我，那个任务是什么吗？” 格曼鼻孔微微出气，他顿了一会，陈述道：“驱逐梦魇。” 韩珂听得云里雾里，他问道：“梦魇是什么？” 格曼没有回他的话，只是道：“等你到了拜伦维斯学院，你就会知道的。” 韩珂点头，看来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在那所学院里了。 道别完毕，韩珂就要离开。 “等一等。”格曼忽然叫住了他，说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韩珂站住。 格曼拨动轮椅，目光略显温柔：“你在教会镇的事情我已经有所知道，我想，你在狩猎方面已经能够做到独当一面了。” 说着，他在上衣兜里摸索一番，取出了一枚三级猎人协会的徽章，道：“从现在起，你就是一名职业猎人了。” 韩珂愣了一下，随即看到了面前面板的变化。 【麦高芬·卡尔特】 【职位】：职业 【灵视】：6 活力：20 耐力：9 力量：30 技巧：9 血质：7 奥术：9 探索：1 剩余点数：20（升职获得） 10（击败阿梅利亚获得） （商店已解锁） 升职带来的点数的增加呢…… 这对即将面对未知危险的韩珂来说，无疑是一个好的消息。 韩珂走了过来，他依照惯例，取下旧的徽章，递给了格曼。 格曼伸手接过，看向韩珂的眼神，又多了一份慈祥。 “还有一件事。”见韩珂就要转身离开，格曼忽然握着轮椅把手，直起了身，轮椅颤动得吱呀作响，像是连同他这把老骨头也要散架了一般。 “会长，请问还有什么事吗？”韩珂回头，看得出来，这位老人还有未交待完的内容。 “猎人的目标，不仅是狩猎猎物。”格曼沉低声音，“还要面对许多未知的危险，所以你需要一把更称手的武器。” 说着，他掀开了桌子上的一大沓亚楠日报，报纸下面是一把形制特殊的大剑。 “这把剑叫做圣剑。”格曼摩挲着精钢铸造的剑身，上面镶嵌的黄铜花纹闪闪发光，“它是一位叫路德维希的朋友曾经送给我的武器，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再用它了…” 说着，他将圣剑那复杂雕刻的把手递向了韩珂：“现在我把它交付给你，希望你能保管好它。” 韩珂接过，这把剑的精致程度显然超过了猎人锯肉刀，剑刃宽长，线条优美，通体呈现暗红的铜色，像是放入了血池里浸泡了许久似的。 “此外，这里还有一样东西。”格曼说着，从褐色的皮包里取出了一把中世纪制式的火铳，他将它螺纹的枪柄放在韩珂手里，“这把枪叫做伊芙琳，是一位叫洛格力斯的朋友送给我的，现在我也把它交给你。” “洛格力斯？”韩珂惊讶道，“你也认识他？” 格曼的脸色并无波澜：“在我曾经还是教会的猎人时，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嗯，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虽然他的纪念碑就坐落在亚楠城里，但是我想，你应该不只是只知道他名字那样简单。” “是一位叫阿尔弗雷德的朋友告诉我的。”韩珂承认道，“或许您也认识，他是洛格力斯大师的徒弟。” “我知道。”格曼点了点头，“他是一位极富活力的年轻人，他的父母早早就死了，他是洛格力斯亲自抚养长大的，他看待那个男人就像看待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 “但是，这个孩子的性子比较执着，在某些方面甚至有些过于偏激。”格曼摇了摇头，“我一直很担心他会走上什么不归路，毕竟他师父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对了，手枪你拿着，此外。”格曼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塞到韩珂手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还有三十发水银子弹，希望你能合理利用它。” “我会使用好它的。”韩珂如宝物般观赏了圣剑和伊芙琳一番，随后取出猎人手枪，将火铳揣在了腰间的枪袋里。 他向手枪微笑道：“现在，你可以光荣退役了。” 格曼点了点头，面容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那就祝你好运，勇敢的猎人。” ………… 第三十三章 诡异的失踪 …… 入夜。 弯弯绕绕，经过大教堂区，两人来到了一间房屋的门口。 “这里应该是通往禁忌森林的入口了。”韩珂放下城市的地图，郑重地敲了敲门。 大门紧闭。 韩珂再次敲了敲。 “密码。”忽然，冷不丁的一声从门后传来。 “还要密码吗？”韩珂疑惑，这他倒是没想到。 对面无声。 “密码，或者说，口令。”不久，屋内再次重复了一句。 韩珂挠了挠头，他可不知道进去还要什么密码。 “怎么办，绕过去吗？还是说，硬闯？”韩珂掏出了伊芙琳，打算给木门来上一枪。 “【你知道的】” 忽然，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声一般，韩珂听到了这句话。 【你知道的……】 仿佛有种魔力在刺探他的精神，攫取他的记忆。 受到刺激，韩珂似乎想起了什么。 “……畏惧旧神之血……” 他下意识地回答。 “很好。” “咔哒。” 门闩掉落的声音。 韩珂伸出手，试探性地推门。 门开了。 “真是奇怪的口令呢……”韩珂喃喃自语。 开了门，他下意识地理了理衣领，准备与刚才说话的人解释自己来此的目的。 然而，空落落的屋子里昏暗无光，似乎没有任何人活动的迹象。 “奇怪…人呢？”韩珂正想询问，忽然，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到了他的脚下。 他低头，顿时惊诧了一声。 那是一颗人的头骨。 韩珂迅速抬头，目光如电扫过了这间小屋。 一根倒塌的石柱上，坐着一个人。 准确地来说，是一具骷髅尸体。 黑色的衣物已经破旧，落满了尘灰，衣袍下遮蔽的人体已经高度白骨化，从尸体腐烂的程度上来看，应该死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看到这里，韩珂不禁毛骨悚然。 既然他已经死了这么久了，那刚才跟我对话的是什么？ 灵魂吗？ 不对，这个世界好像没有鬼的说法。 那亦或者是……某种执念？ 点了点头，不管怎样，韩珂总算是进来了。 他抱起头颅，将它重新安回了骷髅骨架上，拍了拍对方肩膀，算是对他驻守大门这份职业精神的肯定。 “走吧。” 出口就在小屋的后门处，带着妹妹，推开门扉，一股诡异的雾气便迎面而来。 韩珂嗅了嗅雾气，顿时感到作呕。 大雾弥漫，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臭猪肉般的味道，腐糜不堪，令人难以忍受。 韩珂在鼻子前挥了挥，试图驱散污浊的气味，但他很快发现这是徒劳无果。韩珂只好长出一口气，继续前进。 禁忌森林。 树木高耸入云，狭窄的小路泥泞不堪，道路曲折，大小不一的石头垫布在道路两侧，上面生满着黑灰色的青苔，湿润而易滑。 韩珂在丛林转悠了几圈，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迷路了？ 这片阴暗的森林广袤无比，树木如鬼魅般交错横行，小路更是蜿蜒曲折，只要选错一个方向，便几乎难以再找到来时的路。 很快，他又发现了一件严重的事。 “妹妹？” 韩珂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妹妹失踪了？ 韩珂顿时头疼无比，他在森林里不断跑动，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呼唤。 “莉莉薇？” “在吗？” “喂——” 没人？ 没人！ 这下韩珂彻底慌了。 他攀过树枝，跨过倒塌的枯木，在丛林里疯狂奔跑，大声疾呼，声音回荡在树林，一遍又一遍。 然而，还是没有听到任何的回音。 “完了，我就不该带她来的…” 韩珂重重捶了一下大腿，他只觉得心里深深愧疚，这座森林里不知隐藏了多少怪人和野兽，如果妹妹受到遇到了什么不测怎么办？ 当然……以她的能力，应该考虑的是她不伤害别人…… 使劲晃了晃脑袋，韩珂冷静了一会，他继续迈步前进，在森林里寻找莉莉薇。 左边的路……没有？ 右边的树……没有。 “奇怪，她不是一直都跟着我吗？难道说，是她自己跑丢了？” 韩珂转了一大圈，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 韩珂现在就是自责，非常自责。 “她到底去了哪里呢？”顾望四周，除了无边的迷雾外，再也看不见任何的人影。 找着，他来到了一堵桥上。 忽然，他感觉到，有一双温腻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背上。 “啊…你回来了？” 韩珂长出了一口气，妹妹找到了就好。 于是，他转身张开手臂，准备给她来一个摸头杀， 然而，刚转过身，一张极度扭曲到丑陋的脸，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卧槽！” 韩珂吓出了国粹， 这是个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张男人的脸。 嘴唇发白，头发披散，眼神空洞，四肢无力地趴在韩珂的背上。 韩珂当即就是一脚，给对方踹开了几米来远。 “啊啊啊……”男人惨叫了一声，摔倒在小路上，使劲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 “我没打你的头吧。”韩珂摸不着头脑，看男人这痛苦的这架势，好像刚才他给对方开了颅似的。 “啊啊啊，嘿嘿……”男人一边滚动着，开始傻笑了起来，像是一个疯子一般，但很快，他又迅速变脸，开始悲声呜咽。 “呜呜呜……怪物…怪物…他们都变成了怪物，怪物啊……哈哈哈……嘻嘻嘻……” “原来是个精神病。”韩珂瞬间大悟，不过，他并不敢轻举大意，解下腰间系着的伊芙琳火铳，子弹入膛，韩珂向男人小步逼近。 “这位先生你没事吧？没事的话要不要来点溜溜梅？”韩珂凑近对方，询问道。 “嘿嘿嘿嘿，啊啊啊……蛇，蛇，有蛇钻进我的脑子里，啊啊啊啊，这些狗东西像蛆虫一样，啃咬我的脑浆，啊啊，我成为不了人了，我不再是人了，该死的东西，东西，离开我……啊啊…” 韩珂的心里骤然一缩。 他下意识地扣下扳机，果断开枪。 这一切来的实在是太快，就在子弹击中男人脑袋的同时，他的头颅迅速开裂，头盖骨如同花朵一般向外绽放，数条滑溜的黑蛇扭动着钻了出来。 蛇头人？ 第三十四章 联盟长沃尔特 韩珂再次出手，一枪打在男人的脑袋上，将他头顶的两条蛇身打得爆裂。 “嘶呀呀……”像是遭受了莫大的痛苦，男人头顶的毒蛇吐出芯子，分叉的舌头在上下抖动，似乎在确定攻击者的方位。 接着，一条蛇身体蜷曲，弹射而出，血口张成了平角，目标直指韩珂。 没有任何的迟疑，韩珂迅速收枪，双手抓住背上圣剑的剑柄，身体往前一倾，以脊背为支点，大剑在空气中划过月亮的弧度，重重劈砍在了蛇头人的脑袋上。 “刺啦——”血液四溅。 蛇头被一分为二。 半边头颅滚落在地，那是由几条黑蛇织成的聚合体，不同与美杜莎的头发，蛇身是直接长在人的脖子上，韩珂看着这个丑陋的怪物，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 “看起来并不像是兽化，也不像是什么变异。”韩珂打量了一番尸体，猜测道：“更像是……” “一种人工实验体。”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回答。 韩珂正想回头， 一只手忽然探出，捂住了他的嘴。 “小点声，这位新来的猎人，太大的声音会招来未知的怪物，你刚才就犯了这样一个错误。” 韩珂差点被捂得窒息，他点了点头，对方这才松开了手。 韩珂回头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位着装诡异的男人，他身形高大，戴着的头盔如同铁桶，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过，从他那灰蓝色如同士兵的制服来看，他应该是官方的人员无疑。 “这里比较危险，跟我走。”男人向韩珂招了招手，随即顾自地走向一个方向，似乎完全不在乎韩珂是否会跟上来。 韩珂在原地站了一会，想了想，还是跟着男人方向走了过去。 进到一座木屋，里面还有几名正在休息的男人，从服饰来看，应该也是外乡的人员。 “你是谁？”见铁桶男停止了脚步，韩珂禁不住疑问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男人声色冷厉，“看起来你是位有成就的猎人，怎么会想到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韩珂并不想把自己的目的托出，毕竟对方与他不熟，于是编道：“我是来拉屎的。” “？”男人似乎皱了皱眉头，明显不相信韩珂的托词，见对方心里存在警惕，他只好放松语气，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沃尔特，当然你叫我维尔托也行，当然都是同一个单词，我是猎人联盟的联盟长，来自远方的拜伦城。” “我叫麦高芬。”韩珂回应道，“麦高芬·卡尔特，对了，你说你是来自猎人联盟的？”韩珂似乎听到过这个词汇，据说他们是来自外地的狩猎组织，跟城里的猎人协会有些相似。 “是的。”沃尔特答道，“当年亚楠的瘟疫爆发的时候，我们就作为外援被临时组建起来了。联盟从拜伦一直远征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净化那些害人的野兽和污秽——这是每位联盟猎人应尽的责任，也是我们的义务。” 韩珂点了点头，算是搞清了对方的身份。 “那，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呢？”韩珂望了一眼小屋，在他看来，把基地设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并不显得那么方便。 “嗯……”沃尔特按了按自己的铁桶头盔，说：“因为在来的时候，我们的队伍出现了一些意外……嗯，具体的过程我就不多说了。在最近一段时间，亚楠的怪物和疯子的数量变得越来越多，那些可悲的怪兽，怪异的蛞蝓，还有疯子般的医生，你应该见得多了。” 韩珂想了想：“医生还是挺正常的。” 沃尔特沉默一会，说：“这些邪恶的东西，都该被我们亲手送进地狱。” “也许吧。”韩珂附和。 沃尔特抬眼，上下打量了韩珂一番，忽然话锋一转，道：“我看你骨骼惊奇，战斗技巧也比较娴熟，我们这里正好缺少人手，怎么样，要不要加我的联盟？” 韩珂愣了一下：“我已经加入了猎人协会了。” “这个没什么大碍。”沃尔特道，“我们对成员的要求并不严苛，没有单一的限制条件，你就算加入了百老汇也没有关系。” “怎么样？想清楚了没有？”沃尔特顿了一下，再度问道。 “……联盟吗？”韩珂捏着下巴思索，自己和妹妹终究是要离开亚楠城的，不如就借这个时机在城外谋一个职位，这样对未来也算有个不错的规划。 “不知道你们的薪水是……”韩珂放下手，试探问。 “一周十五先令。”沃尔特微笑道，“这算是一个不错的待遇了。” 韩珂想了想，两份工作，加起来一周就有一镑了，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韩珂按耐住性子，故作郑重道：“我接受。” “嗯，非常好，猎人就该这样。”沃尔特的笑意更浓了，不过隔着铁桶，韩珂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 说着，他从衣兜里摸索了一番，掏出了一个东西递了过来：“这个东西叫做卡尔符文，也是联盟的象徽，希望你们保管好它。” 韩珂接过，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它的信息。 【卡尔符文：不洁】 （合作时曾增加百分之二的生命上限） 听起来效果不怎么地。 不过，好歹是对方的一份心意，韩珂只好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了笑。 沃尔特继续开口：“亚楠的黑夜到处都是肮脏的垃圾，空气中也到处弥漫着它们的腐臭味，想一想看，你现在已经成为了联盟的猎人，可以尽情去杀戮那些污秽的东西了，如有必要，还可以让联盟其他的人跟你一起合作狩猎。” 韩珂点了点头。 “还有。”沃尔特说道，“根据联盟的誓约，拥有联盟符文的人可以看见所有的害虫。” “害虫？”韩珂疑惑道，“那是什么？” 沃尔特垂下眼眸，说：“它是潜藏在那些怪物身体里的东西，是让血液变得不纯净的根源，” 提起害虫，他的胸腔似乎有些怒意：“所有的害虫都该死。联盟的建立就是为了铲除这些可恶的害虫，以及消除人类不洁的行为，所以，在那些害虫被全部消灭之前，我们都不能停止狩猎和杀戮。” 说完，他紧紧握拳，有骨骼挤压的声音传出。 害虫…… 韩珂愣了一会，无意间，他想起了一句话。 “…兽化因子。” 发泄完心中的愤怒，沃尔特松了一口气，他说道：“如此血腥的命运，就是我们的宿命。” “别指望世界能理解我们的工作，我的猎人，我们都是白日下的夜行者，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亚楠的人民。” 第三十五章 通往拜伦维斯 韩珂点了点头，问道：“对了，你刚才说的人工实验体，是指什么？” “你应该也看见了。”沃尔特不紧不慢说道，“丛林里的那些怪物与其他的兽化物明显不同，他们不是自然兽化的生物，而是人工实验的产物。” 韩珂杵了一下上巴，问道：“是谁做的实验？” “哼，还能是谁。”沃尔特扭过头，往窗外看了一眼，朦胧的迷雾中有星点的亮光：“当然是那些人干的好事了。” 韩珂沉思了一下，道：“您是指拜伦维斯学院？” “嗯。”沃尔特点了点头，说，“那群家伙纯粹是一些疯子，简直与首都萨特利卡的那些科学怪人没什么两样，为了那些毫无意义的学术研究，什么破事都能干得出来。” 韩珂点头，问：“他们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你没打算过管管他们吗？” “哼。”沃尔特冷哼一声，摇了摇头道，“用不着我出手，他们早就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了，而且，我现在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看见他们学院的人了。” 说着，他忽然别过了头：“所以，可以告诉我，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吗？应该不是在城里找不到厕所来这里拉屎吧，哈哈。” 韩珂的脸有些发烧，他解释道：“其实我就是想去拜伦维斯学院看看。” “拜伦维斯？”沃尔特顿了一下，“你去哪儿做什么？” 韩珂想了想：“那里有厕所。” “……”沃尔特整个人无语住了，他咳了一声，道，“也罢，不想告诉我就算了，那就…祝你好运，我的猎人，加入联盟的人都会受到我的祝福。不过，那座学院的门口似乎有三个难缠的家伙，你去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 韩珂应声，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他问道：“对了，你有看见一个小女孩吗？她的头发紫色，梳着一条麻花辫，穿着羊毛衫，长相很水灵。” “女孩？”沃尔特哦了一下，道：“并没有。” 没有吗… 韩珂的面色更加担忧了。 沃尔特抬头，道：“怎么了，我的猎人？” 韩珂叹了口气，说：“她是我的妹妹，是跟我一起进来的，我跟她一直走在一起，但是现在我找不到她了。” 沃尔特看出了他脸上的忧虑，他拍了拍韩珂的肩膀，道：“没事，我相信你会找到她的，请不用担心，祝你节哀顺变吧…” “……” 你能不能换个好点的词？ 两人畅聊了一会后，韩珂没有了其他的问题，稍做告别，他便离开了联盟的基地。 走出小屋，韩珂提着枪在丛林里继续寻找。 雾气缭绕，森林中的景象若隐若现。 韩珂走得有些累了，他收回枪，在一堆满是孔洞的石堆旁坐下。 他隐隐有些不安。 “她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一想到这里，韩珂的心就咯噔不止。 正想着，他忽然腹中一阵翻涌。 …… 呃， 还真拉肚子了？ 无奈，韩珂只好解开腰带，换了一个姿势，在一颗树下准备就地解决。 忽然，就在他蹲下的前一刻，一股凉意忽然从他的下方传来。 韩珂一惊，本能地往旁边一跳。 下一秒，一个黑色的蛇头出现了原地，它张口一咬，咬住了空气。 韩珂汗颜，要是刚才再慢一点，自己就得改名叫韩公公了。 惊魂未定，裤子还没来得及穿上，他便扣动扳机，朝怪物抬手一枪。蛇头瞬间被打得爆裂，半截身体瘫倒在地上，一扭一扭，仿佛还具有生命力似的。 韩珂提起裤子，心有余悸，看来在这座森林里赶路，一刻也大意不得。 收好枪和枪，他继续往前走。 沿着森林的小路，韩珂解决了几个蛇形怪物，很快，就来到一片静谧的区域。 大雾散去了不少，就连怪物的数量也减少了许多。 不过，他并不敢放松警惕，手握圣剑，韩珂警觉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果然，前方传来了嘶嘶声。 他立即放缓了脚步，一步一停，贴着路边的石壁，缓缓前进。 森林很静，静得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他走到道路的转角处时，不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了清澈的一声。 “臭哥哥，你终于知道来啦？” “莉莉薇？！”韩珂心头一惊，他迅速跳出遮蔽，寻找声音的来源。 举目一望，只见离他的不远处，一个道路的转角，身着羊毛衫校服的女孩亭亭而立，她背对着韩珂，望着前面的某个方向，似乎在小声说着什么。 韩珂的心里长出一口气，他小步走了过去，就要去拉妹妹的手。 然而这时，妹妹似乎听到了什么，她笑了一声，向道路深处跑了进去，很快消失在了视野里。 “真是个淘气鬼……”韩珂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迈着步子，快速跟了上去。 然而，就在他踏入小路的时刻，一发子弹，突然朝他的头顶射来。 韩珂躲闪不及，脚底一滑，脑袋撞在一块青石上，几乎昏厥了过去。 “解决了？”远处忽然传来熟悉的一声，接着便消失在了雾里。 半晌，韩珂才揉着发懵的脑袋，踩着泥泞的小道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该死……是谁在朝我开枪？” 韩珂摇晃着脑袋，意识稍微清醒，忽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 急忙大步跑去，韩珂来到了妹妹刚才站立的地方，可是现在那还有莉莉薇的身影？ 韩珂心中骤然一缩，妹妹又不见了？ …… 到底是谁干的？ 从刚才开的那一枪来看，对方似乎也是位猎人，当然，也不排除疯子猎人的可能性。 妹妹被人拐跑了。 韩珂陡然一惊，随即，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妹妹对陌生人一向十分警惕，怎么会没有任何反抗，就跟着别人走了呢？ 她刚才一直背对韩珂，难道说，她看见的是一位熟人？ 可是他也认识不了几个猎人阿？ 韩珂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对方会使用什么催眠术，给妹妹施加诱惑，将她骗走了？ …… 想不通。 韩珂叹了一声，不死心地沿着小路转了几圈，僻静的路上却仍旧是空无一人，无奈，他最终还是接受了对方已经消失的事实。 第三十六章 拦路者 带着些许遗憾，韩珂继续在森林里寻找摸索。 天色渐晚。 拨开蛛网般交错的枝叶，前方的迷雾已经消失了一大片，只剩下一两个通体幽蓝色的玩意在丛林里不时徘徊。 它们的体型很像人，但与人又有很大的区别。 新的怪物吗？ 韩珂小心翼翼地持着大剑，慢慢靠近。 很快，他就看清了前方几个怪物的模样。 它们脖子纤细，上面顶着一颗硕大的脑袋，四肢瘦小，全身散发着淡蓝色的微光，身体比例看起来极不协调，像极了影视剧中的外星人。 而且，在韩珂看到他们的同时，对方也发现了他。 “桀……” 怪叫一声，这几只大头娃娃模样的怪物张开手臂，步子迈得飞快，像发现了食物一样，往韩珂所在的方向兴奋地跑来。 只是，它们的战斗力未免有些太过拉胯。 韩珂原地起立，圣剑在他的肩膀上转了一圈，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精准地切在一只怪物们的脖颈。 身首分离。 轻松解决了怪物，韩珂轻轻擦拭剑锋上残留的血浆，再次出手，剑锋如电，不到几个回合，便将面前的数头丑陋的怪物悉数斩杀。 “这些也是学院制造的实验品吗……”韩珂踩了踩脚下的尸骸，自言自语道。 继续前行，路边的树木正肉眼可见地减少，斜立倒塌的石碑渐渐多了起来，到了最后，几乎组成了一片小型的碑群。 脚下的小路被水潭漫过，韩珂的鞋被打的湿漉，每走一步，就会在皮靴周围荡出一圈圈波纹。 忽然，韩珂低下了头，只见脚底的水潭出现了数道不同方向的水纹，撞在他的靴子上层层晕开。 “有人？” 韩珂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往下一蹲，将身体藏在一块石碑后，警惕地看着前方。 很快，窸窣的声音响起，一道暗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不对，还有一道… …一共三个人影。 他们全部穿着深黑的连帽衣衫，半边的脸埋在帽子里，个子拔高，身形枯瘦，手里拿着各式的武器，更有一人手中举着一支燃烧的蜡烛，但是蜡烛的光芒非常昏暗，看不清他们的容颜。 韩珂的目光越过三人，只见他们的背后，围墙的中央，正是一座古朴的石门。 “从这里进去，想必就是拜伦维斯学院了。” 韩珂这样想着，不过，现在他的面前还有三只拦路者，而他并不确定对方是否保持善意，如果对方是敌人，那他就得陷入一对三的危险局面。 局势一度陷入了僵持。 韩珂想了想，既然最终还是避不开他们，那么最好还是跟他们交流一番为好。 于是，他微微探出了头，向其中一个人影小声呼唤：“喂，这位老哥，你好吗？” 听到声音，黑影瞬间扭过了脖子，动作之迅速，就连颈椎摩擦的咔擦声也都清晰可闻。 “嘶，嘶嘶……”黑影没有回答，而是发出蛇一般的低声，向韩的方向漫漫靠近。 韩珂感觉到不对劲，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手中圣剑紧握，试探性问道：“你好？哈喽？萨瓦迪卡？” “嘶……嘶嘶……”黑影继续逼近，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像是某种毒蛇舌头与空气的摩擦声一般。 韩珂且走且退，他的另一只手也掏出了伊芙琳，随时做好了开枪准备。 “我很好。”对面忽然回了一句。 “是吗…”韩珂长吁了一口气，对方是可交流的人就行。 “呵呵，桀桀……”忽然，黑影低下了头，开始小声的冷笑。 韩珂的内心再度一紧，他将圣剑靠在胸前，问道：“你是谁？” “桀桀……嗯，这话应该我问你。”黑影抬起了脸，沉声说道，“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 韩珂定了一下，脑子在飞快地转动：“我是威廉大师的朋友，来自不远处的亚楠城，我来这里是有一封信要送给他。” “呃，这样啊，呵呵，桀桀……”黑影埋下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突然，他愣了一会，咬牙切齿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要去见威廉？” “嗯……”韩珂点了点头，“怎么了吗？” “威廉……哦，威廉，啊啊啊啊啊，威廉！”人影忽然捂住了脸，开始惨叫起来，他的声音同时吸引了身后的两人，他们也开始抱着头，变得龇牙咧嘴。 “他！他！他！老师，不，怪物……是他把我们变成这样……吼吼……啊啊啊啊啊…”黑影开始用手指扣着牙齿，舌头卷曲而出，模样显得极度痛苦，让韩珂看得心里阵阵发寒。 半晌，三具黑影终于停止了扭曲的动作，他们同时转向了韩珂，佝偻着背，一步一停，向韩珂的方向走来。 “刚才你说，你要去见威廉大师？”为首的黑影低声开口，嗓子沙哑得像砂纸在摩擦。 “是的。”韩珂正要点头，“我有一封……” “呀啊——”突然，话还没有说完，为首的黑影忽然举起弯刀，向韩珂的脑袋平直挥出。 说时迟，那时快，好在韩珂早有预备，一直把剑挡在前胸，对方一出招，他便迅速转剑一挡，刀刃撞击在剑锋正中，摩擦出数道火花。 韩珂把头扭到一边，避开了弯刀的刀尖，他手腕用力，大剑瞬间将对方的刀弹开。 “锵！” 刀剑相激，发出了脆铃的响声。 韩珂有些愠怒，这人怎么二话不说就上来给他一刀，讲不讲一点武德？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抱怨，一团炽热的火光，忽然从他的眼前闪过。 “！”韩珂反应迅速，他就地一滚，火球擦着他的身体飞过，但还是点燃了衣服的一角，烧出了一个黑窟窿。 韩珂抬眼望去，只见这人的身后，正有一个手持火焰的黑影，一手拿着铜锤，时不时用大手一挥，向他的方向扔来三团火焰。 此外，还有一人端着蜡烛，手中的剑散发出橘色火焰，他将蜡烛送近嘴边，张口一喷，一团烈火便随之熊熊而出。 “这是，谈判破裂了？” 韩珂的脑袋不禁头疼，这三人的攻击远近兼备，数量上又占据优势，到底该如何应对呢？ 第三十七章 狩猎：亚楠三影 就在韩珂思考的同时，三位黑影的攻击也先后而至。 弯刀来的最为迅速，如同在一道裂开的雷电，破开一团空气，向他的头顶猛烈袭来。 接着，一柄带着烈焰的长剑疾速突刺，穿破音障，来到了他的腋下。 韩珂再度抬头，只见三团炽热的火球爆裂而出，几乎就要席卷过他的脑袋。 他头皮发凉，三人的攻击未免太过迅猛，并且严丝合缝，毫无死角，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做的只有竭最大努力进行回避。 于是，他脖子往后一仰，圣剑横立在前，避过飞来的火球，同时利用宽阔的剑身，抵挡住了黑影飞来的一刀一剑。 韩珂用力往前一推，刀剑发出了刺耳的剐蹭声，弯曲成微小的弧度被重重弹开。 获得了些许的活动空间，他大步一迈，迅速就地一滚，退到了一块石碑之后，拉开了与三位黑影的距离。 “桀桀桀。”黑影们阴惨地笑着，步子向前逼近，手中的武器再度破空而出，这一次，他们攻击的方向是咽喉。 韩珂心中一寒，他再次提剑相挡，同时脑袋扭过微小的弧度，刀剑嘀鸣，他险之又险地逼开了对方的致命一击。 “不行，必须要持续拉开距离，在空间范围内将他们分散才是。” 额头滴下冷汗，韩珂现在能做的只有不断迂回逃避，毕竟对方的人数优势摆在这里。 想着，他且战且退，一个跳跃，翻进了一片乱石堆中。 瓦砾堆积，踩在上面湿滑无比，在韩珂刚迈入石堆时，手持弯刀的黑影也快速逼近了过来，然而，由于脚下石块散乱，他步伐一时不稳，差点没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韩珂看准时机，大剑扛在肩膀上一转，一道弧形的剑影瞬间被抡出，剑身刮起一阵风，狠狠扫在了黑影的头顶。 “咦啊——”黑影怪叫一声，他的反应不能说不快，在韩珂就势向他发起攻击时，他便竖起了弯刀，意欲进行阻挡。 然而，大剑的重量并非这把瘦长的弯刀所能相比，在圣剑撞在刀身的时刻，还同时向内推动了一小段距离，弯刀被靠在了黑影的脖子上，将罩袍压出了一道深深的褶印。 可以听到颈椎骨被圣剑挤压的咯吱声。 “桀，杀……杀了你。”见到攻击受挫，黑影的态度有些恼怒，他紧咬着呀，弯刀贴着剑身滑动，平直地向韩珂的腋下竖劈而来。 然而。 “砰！” 韩珂突然开枪。 “大人，时代变了。”韩珂冷冷地盯着他，开口道。 黑影不可置信地低头望去，只见他的胸膛，已经被子弹打出了一个乒乓球大的血窟窿，冒出缕缕灰烟，燃烧着火药的气味。 “该…该死！啊啊啊……” 突然，像是触发了什么诡异的机制，黑影的身体并没有瘫软下去，反而扔掉弯刀，死死抱住了头，像疯子一样竭力嘶喊着。 “这都不死？”韩珂有些惊讶。 “啊——” “嘶嘶——” 接着，像是忽然炸裂一般，黑影的脑袋如同爆裂的西瓜骤然破开，数条纠缠成团的蛇从他的喉管伸了出来，扭曲而招摇，模样可怖。 而后，数条面目可憎的毒蛇，便从对方的脑花中弹射而出，目标直指韩珂。 “居然又是蛇头人？”韩珂都有些审丑疲劳了。 “真是麻烦。” 韩珂往后一跳，避开毒蛇的撅击，同时，圣剑向前一指，手起刀落，直接将最前方的三个蛇头就地斩落。 “啊啊——”受到重创，蛇头黑影发出了凄惨的吼叫，同时，他双手捂住已经裂开的脸，脚步往后一挪，迅速退出了交战区域。 几乎就在同时，手持火焰剑与蜡烛的黑影已经赶到，他迅速补位，填上了刚才黑影退出遗留下的空间，带着烈火的长剑接连突进，很快将韩珂的攻击全部打了回去。 韩珂有些头疼，这贵物三兄弟还挺聪明，知道使用车轮战术。 不过，这样一来，受苦的就是韩珂本人了。 自进入禁忌森林以来，持续的战斗已经让他体力接近透支，让他一个人耗着三个怪物，他还真没把握能赢。 火光耀眼，黑影的攻击再度奔袭而至，韩珂只好立起剑刃，双剑相激，发出铿锵的声音，趁着双方相持的间隙，韩珂一撩风衣，拔出腰间的手枪，对着敌人的腹部又是一枪。 子弹打在黑影的身上，受到巨大的冲击，他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趁着这个时候，韩珂迅速抽回圣剑，再度出剑，剑锋如炬，眨眼间洞穿了对方的右肩。 “咕嗝……”黑影闷叫一声，受到两次重创，他的活动能力几乎被削弱了一半，然而，他反应迅速，单手抓住了剑身，要将它从自己的身体里拔出来。 韩珂立即送手，双手抓住伊芙琳枪口，身体迅速欺进，枪托对准黑影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咣当。” 正中头骨。 黑影被砸得七荤八素，韩珂抓住机，抓住剑柄，对着他的裆下又是一脚，将它踹出去了一米来远。 “火——啊啊。” 黑影扭过头，朝身后拼命惨叫。 “刺——” 韩珂正想补刀，忽然，三团人头大的火球呼啸而至，他躲避不及，火焰砸在他的兜帽上，瞬间炸裂而开。 韩珂只觉得一股热浪席卷过头顶，刺痛异常，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摘下头顶的猎人帽，重重摔到了地上。 摸摸脑袋，韩珂能感觉到，他有近一半的头发已经变得焦糊。 “我的发型啊…” 然而，还没等韩珂顾及自己的头型，一团团火焰汇聚成一条橘色的河，如同过江之鲫，纷纷朝他的方向涌来。 “艹，早知道应该先打这个法师的……”韩珂只好用剑挡着脑袋，一边闪避一边逃离。 与此同时，原先已经重伤的两名黑影，也跟着从地上爬起来，拿起了各自的武器，起身向韩珂的位置杀去。 局势再次逆转。 韩珂只觉得有苦说不出，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了反击的必要——就这样下去，他始终占不到战斗优势，他只好心一横，调转方向，朝着禁忌森林的深处跑去。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第三十八章 追杀 丛林里，一人在跑，三人在追。 韩珂边跑边回头，只见背后的三个人影紧紧尾随，完全跟没带累似的，拼了命的追着他跑。 韩珂不禁暗骂：“该死，黑影还在追我。” 逃到一处拐角，韩珂撑着碗大的膝盖大口喘着气，他总算看出来了，这样逃下去不是解决的办法，最好的方法还是利用森林的地形跟他们一起周旋，再找寻机会，将他们一个一个地解决。 于是，他举起圣剑，转过身来，蹲守在道路转角处的石壁前。 呼吸屏住，韩珂集中了全部注意力，只等待对方走到石壁下面，就给对准对方的脑袋来上一剑。 然而，过了有两分钟左右，韩珂还是没能见到敌人的身影。 他捏了捏剑柄，吞了口口水，继续等待。 忽然，有人戳了戳他的后背。 韩珂正全神贯注目视前方，受到扰动，他只是不耐烦地用手打了回去：“别闹，我在准备砍人呢。” 于是，手指又戳了戳他的手臂。 韩珂跺了跺脚，手肘撇开对方，道：“一边去，对面的人还没来呢。” “……”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忽然，一道冷风刮过韩珂的脖颈。 他只觉得脑袋一凉，身体迅速后转，大剑也随之挡在了他的身前。 “蹭！” 刀剑相撞。 韩珂回头，立马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一具干瘦的黑影，正双手紧握弯刀，面容丑陋，嘴角咧出了一抹笑意。 韩珂吓得立即提腿，使劲踩住了对方的脚。 “桀桀…踩脚趾，小孩子才用的把戏——呃啊！” 对方话还没说完，只见韩珂猛地提膝，往对方的胯下就是一踢。 “该死……你，偷袭老同志…” 黑影痛得身体一弓，弯刀都丢在了地上，他抱着下腹，惨叫得直不起腰。 韩珂瞅准机会，立即将大剑举过头顶，剑身垂落，就要朝黑影的脑袋重重劈下。 忽然，一团炽热的烈焰，在他的背后轰然炸开，溅起一堆纷乱的石粉。 韩珂迅速意识到，对方的同伙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转身，给了黑影的胯下补了一脚，接着抓起一把沙土，往身后的两个人影使劲一扬，随后两腿一迈，卷起一片尘土，跑没了踪影。 你给路打油。 手持火焰的黑影看了一眼韩珂的方位，又瞅了瞅就要进入太监预备队的人影，无奈而又愤愤地出了一口气： “追。” 丛林深处。 韩珂撑着一根枯死的树干，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喘息，他现在双腿跑得发麻，体力和精神几乎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好在，他有了休息的机会。 翻开口袋，韩珂长饮了一杯从矮子老板那里买来的血瓶，他打了个饱嗝，感觉到体力恢复了了不少。 “继续逃，我就不信他们能追到亚楠去。”韩珂喘了一口气，已然打定了主意。 忽然，他感觉到，有什么人戳了戳他的脊背。 有先前的事情做前例，他想都没想，飞速转身，朝着背后就是一剑。 …… 森林里，三具黑影围在一起休息。 一位黑影拍了拍胸口，喘气道：“大哥，要不我们别追了。” “不追？”另一具黑影瞥了他一眼，“凭什么？” “那个小子已经被我们赶跑了……”黑影接着道，“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蠢货！”那具黑影忽然怒骂了一句，“他把我们弄得这么惨，我们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他？”说着，他又捂住自己的裤裆，疼得龇牙咧嘴。 “可是？”又一位黑影答道，“他好像已经跑没影了，我们又该从哪里去找他呢？” “找不到也要找。”黑影怒道，“那只愚蠢的土拨鼠，必须今天要死在我的手里，如果我今天找不到他，我们就不配当威廉大师的学生！” 两位黑影摇了摇头，休息了几秒后，他们再度起身，准备继续追击那个男人。 忽然，从他们的身后，发出了一簇枝叶的垮塌声。 三人回头，一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咬牙切齿。 “是你？”黑影死死盯着韩珂怒道，他的脸因为愤怒已经扭曲得变了形。 韩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补充道：“不，是我们。” “你们？”三人侧目一望，只见韩珂的身后，不知何时钻出了一位脑袋上罩着铁桶的男人。 “你是谁？”一具黑影问。 男人板着脸，缓缓从身后取下了什么东西，道：“害虫一样的东西，没资格跟我说话。” 黑影不屑地笑：“凡是进入我们视野的人，不管他是谁，都只能给我躺着出去。” 男人冷笑：“噢，是吗？”说着，他向韩珂看了看。 韩珂摊了摊手：“联盟长先生，你听到了，这都是他们说的，他们瞧不起你呢。” “哼。”男人别过头，态度冷冷道，“一群害虫。” 黑影也耐不住了性子，他舔了舔舌头，开口说：“那这么多废话，今天，你也要跟着他一起死。” 说着，他举起弯刀，朝身后的两人呼喊道：“老二老三，一起上。” 然而，话音未落，一只带血的手臂，突然从黑影的身前飞了过去。 他呆呆地望着，好一会后，身体才传来了彻骨的剧痛。 “啊啊，我的手……” 黑影紧紧握住断臂，鲜血泗流，他的手捂不住爆裂的动脉。 身后的两人骇然一惊，他们纷纷抬头，这才发现了事情的经过。 只见沃尔特肃然而立，手中握着一根长杆，而杆的另一头，则是一柄旋转的圆形电锯，电锯的锯齿疯狂旋转，上面沾满了碎衣和血肉。 就在黑影说话的一瞬间，沃尔特已经悍然出手，锯掉了他的一只手臂。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剩下两道黑影的心中，不禁留下了一抹阴影。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啊啊……” 为首的黑影不停痛叫着，用剩下的一只手快速指挥身后两人，不满地怒吼道。 “你实在是太吵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下达命令，一柄转动的圆锯，如同死神过境，径直碾过了他的脖颈。 “撕拉……” 一个圆滚滚的人头，直直掉落在地。 第三十九章 月畔湖 身后的两名黑影顿时愣住了。 而后，一种莫名的恐慌瞬间席卷他们的心头。 仅仅一个照面，就解决了一个亚楠之影，这是什么样的战斗效率？又是何等的实力？ 不过，两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还算强大，在认清了对面来者的能力后，他们很快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握紧各自的武器，做好了应对姿态。 “哦，要跟我打架吗？”见到对面的架势，联盟长沃尔特不禁没有害怕，反而有些惊讶，“事实上，我承认你们的实力比那些猎人要高出不少，但是，比你们还强的那些生物，我又不是没杀过。” “呵呵，你觉得你说这些，我们会害怕吗？”黑影强装镇定，握着武器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那就来战吧。”沃尔特不再废话，说完，他高举轰鸣的旋转电锯，向两人的头上犁去。 “后退！”手持火剑的黑影大喊，面对台风般旋转的大锯，他选择退缩了。 而后。 “当！” 沾满烈焰的剑与圆锯激撞在一起，摩擦出了一条圆形的火线，火星四溅。大锯的重量明显稳压一头，在两者相撞的同时，沃尔特把手往前一推，圆锯便越过剑身，突入进了对方的胸膛。 接下来的一幕，惨不忍睹。 黑影的胸口被锯出一道两公分的口子，黑色的血混合着破裂的衣物被绞成碎片，胸腔内部已经看不清器官的形状，因为它们都在电锯的肆虐下化成了血雾。 不得已，他另一只手举起烛台，张口一呼，打算吹起一团烈火。 然而，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他的手腕上，灯座打了个愣登掉落在地。 这次，他再也没了反抗的余地。 大锯继续前推，这次，直接犁平了他的整个脑袋。 又失败了？ 看见刚才这一幕，身后手持火球的黑影不禁全身发抖，他手臂颤抖，已经没了扔火球的勇气，见沃尔特还要向他扑来，他赶紧调转方向，两腿一迈，往来时的路跑去。 沃尔特皱了皱眉，他只走了一步，便双手脱离锯柄，将大锯生生地往黑影的背上砸去。 刹那间，惨叫传来，森林的雾气被染上了一层红晕。 …… “抱歉，我刚才还以为是敌人呢。”韩珂尴尬微笑，想起自己之前差一点就把对方给劈了。 “没事。”沃尔特摆了摆手道，“我跟你说过，拜伦维斯学院已经变成了一片禁忌之地。你去那里更要万分小心，刚才如果不是我出手的话，那三个人可能要追你一整天了。” “那是，多亏有联盟长英明神武，出手救了我一命……”韩珂不失时机地拍马屁。 “你既然加入了联盟，就是我的同事了。”沃尔特抬了一下眼眉，道，“保护联盟里猎人的生命安全，也是我的分内职责。” 韩珂点了点头，表示感激。 沃尔特说完，又继续道：“你确定你要去那所学院？我是不打算进去那个鬼地方的，没有我的话，你只能一个人在拜伦维斯活动了。” 很明显，沃尔特对韩珂的实力，不太放心。 经历此一难，韩珂心里也萌生了些退意，一想起那座学院内可能存在的未知危险，他的心里也多了份不确定：“可以告诉我，那里还有什么吗？” 沃尔特定了一下，道：“那里，恐怕没有人了。” 没有人了… “不过你要去的话，我也不会阻拦你。”沃尔特忽然说道：“我在亚楠的这段时间里，也调查了一些东西……我想，如果你对这个世界的现状有所疑问的话，也许从那里可以找你满意的答案。” 韩珂想了想，既然沃尔特都表达了认同，那他还是去拜伦维斯走上一趟为好，毕竟谁也不想整日生活在野兽的恐惧里，而有的答案，他也是必须要去寻找的。 挥手告别，韩珂踩着地上三具黑影破碎的尸体，向着远处的学院走去。 …… 进入大门，前方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 慢步走进，可以听见草丛的窸窣声，在静谧的夜晚里，被不断放大，最终传入了韩珂的耳朵里。 他扭过头，循着声音的方向，迅速开了一枪。 刺耳的枪声与惨叫声同时响起，有一个人不人的怪影，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向着韩珂的方向扑来。 韩珂眯着眼，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那是一个极度丑陋的怪物，头顶如爆米花般膨大，里面像是塞满了无数的眼珠，每只眼珠都在独立转动，而它的身后则生满了数只蜘蛛模样的长腿。 看起来像只人形的蜘蛛。 “又是改造物吗？”韩珂皱了皱眉头，从这只怪物身上残留的衣物来看，这应该是一名学生无疑。 收回枪支，毫不犹豫，韩珂抡起圣剑，将怪物的脑袋斩落在地。 头颅在地上滚了一圈，上面的眼珠滴溜溜地盯着韩珂，嘴巴张合，仿佛在说些什么。 韩珂走进，听清了几个单词。 “我们……是……眼睛的…苗床…” “我需要…最伟大的视野…我要…看见…新的…眼界…” “啊啊啊……” 眼界… 把这些人改造成这种丑陋的多眼怪物，是为了扩宽更大眼界吗？ 可是，眼界好像不是视界的意思吧。 …… 韩珂蹙眉，对这个学院的不好印象，又加深了一分。 走过小路，可以看见类似的眼睛苗床在校园里游荡，韩珂顺手解决了这些怪物，同时从它们身上搜到了少许的战利品。 一切还算顺利，至少没遇到像那三个基佬一样的强力怪物。 韩珂走到一处石栏杆前，轻擦手中的血迹，皎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清冷而幽寂。 等等，月光？ 韩珂蓦然回首，只见栏杆的下方，正是一处宽阔无垠的湖面。 波光粼粼，水面倒映着天空的白月，天与水融为一体，月色被裁剪成一条条带状波纹。 韩珂顺着月光看去，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不仅没有被这难得的美景所平静，反而思绪变得有些复杂和紊乱。 “是生物潮汐到来了吗？”韩珂摇了摇头，不禁含笑自问。 这所荒废般的学院修建在这座美丽的月之湖畔，不知是为了美观，还是别有他意。 第四十章 通往观月台 正当他正悠哉悠哉地欣赏月光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令人不安的声响，像是某种蚂蚁群体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韩珂回头，立即发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一只丑陋的怪物形状诡异，匍匐在不远处，它的身体看起来像是蚰蜒和蜈蚣的结合体，浑身长满了近百条绒毛和触手，还有一张塞满上千颗利齿的口器，镶嵌在它身体的最前端。 “这是什么怪物？”韩珂见过无数种类的野兽，这还是他第一次起了鸡皮疙瘩，他赶紧低伏身体，尽量保证不被对方发现。 在见到威廉大师之前，至少得学会保存体力才是。 好在，这只巨大的萤花怪物，似乎没有发现韩珂的存在，它在走廊里徘徊了几步，见没有什么异状，便触角轻抬，掉头往另一个方向挪动去了。 韩珂松了一口气，见对方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他也偷偷溜了出来，找到一扇大门入口，悄悄进入了教学楼的内部。 学院内。 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沉闷而又死寂，每走一步，脚步声便在大楼里彻耳回响。地版上已经积满了灰尘，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果真没有人了吗？ 韩珂行走在学院楼的中央廊下，这里静悄异常，几乎落针可闻，只是阴影中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的声音。 走到一处旋梯前，韩珂决定上楼。 “咯吱……” “咯吱。” “咚。” 韩珂忽然停住脚步。 楼梯间发出了两种声音？ 他停步，另一道声音还在响起。 并且，离他越来越近。 韩珂闭上眼，侧耳倾听。 左上方？ 他猛然睁眼，朝着声音的方位果断开枪。 “呀啊……”一声痛叫声响起。 不远处的二楼，一个头戴斧形帽子的男人捂着伤口，他飞身翻过书架，脚步一踏，向韩的方向飞奔而来。 收下枪，韩珂立即换手拔出圣剑。 男子脚步一抬，跳落在地他，手中的螺纹手杖迅速分解，组成了一条长长的钢鞭。 挥鞭打来，在空中响起一连串的音爆，韩珂即刻抬剑抵挡，长鞭的尾部被剑身撞飞到一边，将一方座椅打成了碎块。 韩珂手握着近战武器，不敢拉远距离，他迅速突进，大剑横指，向男人的腹部发起了突刺。 男人很快做出了反应，他后退数步，长鞭缠绕住圣剑的剑身，将它死死箍住。 见大剑被缠住，韩珂只得用力后拉，男人见状也不甘示弱，双手发力，紧紧拉扯住长鞭。 你来我往，双方一时陷入了僵持。 “你是谁？”韩珂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看得出来，对方并不像是一个人造怪物。 “你又是谁？”对方绷着牙，反问，“为什么会来这里。” 韩珂想了想，对方多半是拜伦维斯的本地学生，于是和颜悦色道：“我是你们院长威廉大师的朋友，我来这里是有一封信要送给他，你呢？” “朋友？”听到这里，对方的戒备明显放下了一些，但还是摇头道，“威廉大师并没有什么朋友，看你的装束，你应该是一名猎人吧。” “是的。”韩珂承认道，“我是猎人协会的。” “猎人协会……”男人的眉头蹙了蹙，他微微松手，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已经说了。”韩珂说道，“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你是拜伦维斯学院的学生吧，我来这里并没什么有恶意……” “不。”男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学生，是圣歌团的人。” “圣歌团？”韩珂疑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男人盯了韩珂一眼，说道：“我们先放手再谈。” 韩珂点了点头，后退一步收回了圣剑。 男人呼了一口气，说：“圣歌团是一个从事科研的组织，我们曾经是治愈教会的一部分，不过相对于教会本身，我们保有很大的独立性。” “又是治愈教会吗……”韩珂捏着下巴思索，突然道，“既然你不是拜伦维斯学院的人，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男人解释说：“虽然本团已经与学院和教会发生了分离，但名义上我们还是同属一个体系，我们之间也会互相交流彼此的心得和研究成果，而我，就是联系圣歌团与拜伦维斯学院之间的人员之一。” “不过。”男人忽然说道，“这次我要汇报的东西太多，来的时间太久，所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猎人协会曾经也属于治愈教会吧，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听过圣歌团的消息？” 韩珂思索了一会，摇头道：“我都没听说过这个什么歌舞团，更不用说它的事了……” “没有？”男人不敢置信道，“你是的意思是，你很久都没知道圣歌团发生什么了？它在城里也应该有不小名气才是。” “我真不知道。”韩珂笃定地摇了摇头，他确实没有有关这个团体的印象。 “该死！”男人忽然咬牙，“城里这么久都没有他们的消息，一定是该死的曼希斯学派又背着我们做了什么手脚，那群叛徒真是毫无底线……不行，我必须得马上回去，团里肯定出现什么问题了……” 说着，男人收回武器，就要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去。 韩珂静静地看着，他对这些组织之间的恩怨无感，只是不忘问道：“可以问一下，威廉大师现在在哪里吗？” 男人边跑边回头，说：“他一直在月象观测台，观测台的钥匙就在大楼里，你找一找就能找到了。” 韩珂摇了摇头，见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他也转过身去，在楼道里继续探索。 不久，他从一个地方搜出了一把钥匙，走向了一座紧闭的大门。 “咔哒。” 大门缓缓开启。 不知为什么，韩珂的心里涌现出莫名的紧张。 心脏在有规律地跳动，他慢慢推手，铜制花纹的大门转过一道僵硬的弧度。 拜伦维斯，观月台。 月光下布，照耀整个观象台，一尊红木制的躺椅坐落在前，轻轻摇晃。 一位戴着半脸面具，身着华丽长袍的老人微靠在座椅上。他侧对韩珂，手中持着一节精致的权杖，面容沧桑，目光平视前方的白月，仿佛一尊老去的雕像。 韩珂停住脚步，仔细打量老人的服饰，没猜错的话，这位老者，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威廉大师了。 第四十一章 第四空间 记忆中的画面与现实重叠，他似乎回到了劳伦斯向大师告别的那个夜晚。 “你好。”韩珂不知该如何开头，只好面带微笑，使用传统的礼节打了个招呼。 “呃……呃……”老人微微出声，似乎已经老得说不出来话，他开口说，“是谁……是…劳伦斯吗……” “不…”见老人转身都有些困难，韩珂干脆走到了他的面前，微弓下身体，“我叫麦高芬，是一名职业猎人。” “猎人……嗯……有趣，是格曼的下属吗……”老人轻轻拨了拨权杖，说道，“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或者说，你只是想来欣赏一下月色……咳咳。” 韩珂站了一会儿，解开纽扣，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双手呈给了威廉。 “信？嗯，我认得这种类型的信封。”老人的苍老的眼色里忽然焕发出少许的色彩，他伸出一只手缓缓接过，手指颤动，扣掉上面的印泥，抽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信笺纸。 这一切动作做的十分缓慢，但韩珂还是非常有耐心地等着。 “爱德华……我的老朋友吗。”威廉大师拨开信纸，津津读着上面的内容，不一会儿，他放下纸张，沧桑的眼中满是混浊。 未久，威廉侧过了脸，把信纸搭在腿上，说道：“这位外乡的猎人，你来到这里，一定有很多的疑问吧，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劳烦听我唠叨几句吗？” “不胜荣幸。”韩珂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不知道，您要从哪里讲起呢……” 威廉顿了一会，微微闭上眼睛，摇动躺椅：“年轻人，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韩珂愣声，他很快想起了约瑟夫卡的话：“您是指高等的存在吗？我想，你说的应该不是宗教意义上的神吧。” “嗯。”威廉浅浅点头，“或者用更具体的说法：更高维度的生命，一种不同于我们认知的存在形式的东西。” “维度？”韩珂问，“你是指三维那种吗？” “是的。”威廉答道，“你应该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这里补充一句，我和爱德华院士原本就是库拉夫学院里专读空间生物学的同事，只是我们和其他人因为一些原因，走上了不同的研究之路。”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韩珂有些好奇。 “告诉你也无妨。”威廉点了点头道，“举个例子吧，线可以看做由无数的点组成，体可以看做由无数的面组成…低的维度可以组成高的维度，而高的维度则可以构成更高维度的存在……” “三维加上时间构成四维吗？”韩珂想起了这个简单的小问题。 “不。”威廉摇了摇头，“我说的是纯粹的空间概念，是排除时间之外的，你知道的，‘四维’这个概念本就不严谨，因为二维一维也是可以添加时间概念的，到时候你叫什么，二点五维吗？并不合适，所以，我这是说的是纯粹的空间概念。” “以下，我用度来代替。” “在三维，或者说三度之时，已经到我们对空间的想象极限了，我们的眼界已经无法想象出更高形状的存在，但是，我在想，是否存在着第四度的空间呢？” “一种由无数的体，构成的空间。” 韩珂想了想，发现了不对：“无数个体合起来不也是三维体吗？” “不错，你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但是，你还是忘了一件事。”威廉开口说道，“面没有厚度，无数个面合起来也是面，线没有宽度，无数条线加起来也只能是一条线啊，这样来看的话，低维的存在永远只能局限在低维，而无法达成维度的跃迁。” 韩珂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同方向的面，是可以组成体吧，正如立方体一般。” “当你说出‘不同’方向的时候。”威廉忽然打断了他，“你已经预设了一个前提，那就是，当你认为它存在不同向的时候，你已经把它放在了一个三维的环境中去了。你是在用高维中的面在组成高维，而不是在用低维的面构成高维。” “你采用的是‘高视角’而不是‘低视角。’” 韩珂挠了挠头，他现在的脑子有些糊涂。 “那么，我们还是回归原来的话题。”威廉说道，“既然低等的维度只能被困在低等的空间里，那它又如何完成高等的跃迁呢，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许久，我和爱德华也交流了不少，最后，我们分别给出了各自的解释。” “我的解释是，不绝对理论，在我看来，世界上不存在为零的事物，哪怕一种东西极度微小，但它必然不会不存在，所以，我作出了假设，例如，线必然存在着微小的宽度，面必然存在着微小的厚度，正是这些趋于无的量度的积累，造成了它们在空间上维度的跃升。” “同理，体也一定在某个方面存在着能跨越维度的微小的度，我将它称之为‘第四长度’，以区别于长宽高之类的。” “而按照这样的理论，还可以继续推出第五，第六，甚至更高数量的空间度去……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我将这些新的度视作连通不同空间的桥梁，我一般称呼它们为‘沟通它们的脐带’。” 韩珂仔细听着，只觉得脑子有些发懵，他问道：“你说你和那位叫爱德华的院士都做出了解释，那么他的解释是……” “扭曲理论。”威廉说道，“他与我的研究方向不同，我倾向于研究平滑的空间，而他则认为空间的分布本身是不均匀的，他认为维度的跨越是通过扭曲的方式而进行的，不过在他给我的信中，提到他最近发现了一种不同于任何解释的新理论……” “不过，我不知道这个‘第三理论’是什么，因为他只给我留了一句话。” “【空间不存在】。” 说着，威廉掐着信纸摇了摇头，似乎也没理解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 韩珂想了想，继续问：“你说的这些，跟所谓的神有什么联系吗？” 威廉杵了杵拐杖，面容忽然变得严肃：“当然。” 第四十二章 拜伦维斯的过去 “众所周知，我们是生活在三度空间的生物。”威廉说道，“但是，我前面的研究，已经在理论上印证了有高度空间的存在。” “所以我一直在想，在更高的维度，是否也存在着生命体呢？” “于是，我将我们的空间，称之为‘本位’，而更高等的空间，则称之为‘上位’，里面所生活着的生命，便被称为‘上位者’，而这，这就是上位者理论的由来。” 韩珂陷入了思考，上位者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忽然，他发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高等维度的生命，可以与低维度的生物发生联通吗？” 威廉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是的，这也是我们一直以来所研究的问题。迄今为止，我们所做的一切研究，都是为了学会与上位者‘沟通’。” “不过，这个问题却并不好办。” 说着，威廉微微抬头，仰望深邃的天空，“在学会与上位者交流之前，我们首先得知道一个问题，那就是，上位者究竟是什么？” “在研究的初期。我们一度认为，上位者是‘困于维度之中的存在’，但很快，我们发现了这是一个小小的误区，上位者并不是存在于高维之上，而是‘跨越’了整个维度，正如人类可以跨越二维一维之间……” “这个发现令我们一度感到兴奋，因为这意味着，在我们的世界里，是可以找到上位者在低维度留下‘投影’的——若是将我们的世界比作池塘，更高的存在如同大象，而它踏入水塘中的脚步，便是我们可以观测到的部位，我将它称之为上位者的‘身体’。” “如果按照这个比喻的话，我们看到的并不是上位者的全貌，那为什么将它的部分称之为它的整个身体呢？”韩珂忽然问。 “因为‘身体’本身我们这个空间的概念。”威廉嘴角蠕动道，“我认为，并不是所有的存在都是存在【身】的，某些存在在我们的世界中可能并不存在着投影，因此在我们的世界里可以表现出‘无形’的性质，而在更高的维度，他们的形体就已经超越了低等空间的概念了。因此要想描述他们，就只能用别的什么词汇了。” “比如说，【领域】。” “领域，是什么？” “……”威廉摇了摇头，“这就是一个更为复杂的概念了，我也是刚从爱德华院士的信中得知的，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上位者是一个空间学问题，但他最近的研究却提到，这很可能也是一个精神层面的问题，维度的理论似乎不能将它们完全描述，而需要用到【领域】的概念，或者说，【场】……” “不过，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对我而言讨论这些问题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威廉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还是转回我们自己的话题吧。” “在理论上证明了上位者的存在后，我便从空间学转入了考古学乃至神秘学的研究中去了。” 威廉喃喃道，“而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我开始接触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无论是世俗的，宗教的，古代的，机械的，凡是对我的理论有利的部分，我都积极吸收，并加以炼化……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时间段，我接触到了一个非常古老的传说，那是关于苏美鲁比尼亚王国的知识。” “你知道的，在依露娜之前的四国时代，有三个国家最终以不为人知的原因灭亡了，由此也留下的许多民间的传说，比如达鲁刚的‘遗弃’学说，帕鲁鲁的‘交易’传说，以及苏美鲁的‘兽化’传言。”当然，介于这些理论都十分的吊诡离奇，因此它们都没能记入正规的历史中，但是，当我把这些民间传闻纳入正规的研究范围之后，我发现这些猜测都具有了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在这些传说中，无一例外地都出现了有关‘不可名状的存在’的描述，而作为一名科研者，我自然不会相信所谓神鬼的解释，所以，我就把问题的根源，放在了上位者的身上。” “——也许，是人类对未知的过度探索，导致了自己不应有的灭亡。” “在那之后，我与爱德华两人相互告别，他留在拜伦市研究帝国的灭国谜团，而我则前往亚楠调查苏美鲁的亡国原因。” “我以拜伦为名，建立了拜伦维斯学院。在亚楠错综复杂的下水道中，我们的研究人员发现了诸多古代的遗迹，以及一些变异的诡异野兽，远古的兽化瘟疫也因此从地宫被带到了地上……为此，我不得不组织了专门屠杀野兽的猎人…” “不过，在那之后，我们并没有发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正当研究陷入僵局的时候，有一天，我听闻了来自来自远方的亚哈革小渔村的一些事……” “在那座小村里，生活着一批行为诡异村民，他们向大海做着难以理解的祭祀，他们的形体也在像鱼类的趋势发生进化，我得知了这个很有趣的话题，于是，我派遣人员前往那里调查。”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问题。” “我们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他们所一直祭祀的对象是种不可描述的存在，那具身体的名字叫做科斯，并且很有可能是一位上位者！” “自然……”威廉伸长手指，指着远处的湖面，气息微喘道，“这无疑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发现，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发现了上位者在低等世界的‘身体’，所以，当时的我，迫不及待地派遣猎人前往那个小村庄，设法将那具上位者杀死，解剖，研究——那些村民的身体向着旧神的方向演化，无疑让我认为他们与上位者是可以沟通的，虽然屠杀了他们曾让我心有不安，但他们既然已经成为了怪物，就自然丧失了作为人的权利……” 说着，威廉开始大口喘气，言语中掩饰不住地激动。 “等等。”韩珂忽然打断了他，现在的他，心里留下的并不是威廉的残忍，而是无边无际的巨大疑惑。 “威廉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亚哈革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在我的印象中那是只一个和谐而美丽的小渔村，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祭祀的事，更不用说对村民的大屠杀了。” “你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四十三章 理解宇宙 威廉扭过头，像是看傻子一般的表情。 韩珂被盯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问道：“可以告诉我一下吗？” 威廉沉声，道：“你并不是像在说谎。” “是的。”韩珂仰着脸，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表情像个白痴。 威廉默不作声，许久，他才开口道：“你的记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记忆……”韩珂沉思道，“没什么问题呀，我生长在亚哈革，后来来到了亚楠，辍学加入了猎人协会，一切都是连贯的，我的妹妹跟我一直在一起，就算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她也不会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威廉笃声道，“亚哈革的事发生了许多年了，按你的年龄，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 韩珂更加迷茫了。 威廉叹了一声，道：“虽然我不清楚你的情况，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回亚哈革村一趟，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我会的。”韩珂勉强地点了点头。 威廉转回了话题，道：“猎人们带回了科斯的尸体，那一天对我来说是个不眠之夜，因为我的理论在那一天终于得到了实证…不过，我并没有急着将这件事在全国宣扬，因为我知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如何与上位者沟通，探寻他们的眼中的高等世界，这是一项复杂而又困难的问题，而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要找到能跨越不同维度的媒介。” “我一直认为，这个媒介就是眼睛，了解过一些知识的我们知道，我们之所以能看见事物，依耐的并不只是眼睛本身，而是脑内所成的图像，因此，我将这种成像的能力称之为‘颅内之眼’。” “在最初的实验中，我以眼睛和大脑为突破口，将实验者作为眼睛的苗床，将他们加以改造，不过，这项实验在进行了一段时间之后很快迎来了失败，那些人不禁没有获得沟通上位生命的能力，反而还变得疯疯癫癫，丧失理智，成为了一群丑陋而悲哀的失败品。” “不过，科学的路上必然会有失败，在实验不成功之后，我反思自己的研究方向，发现了问题所在，人的身体终究是低等的存在，让他强行与高等的眼界所融合，结果必然因为世界观的不协调而产生强大的排异现象。” “所以，我开始着手寻找一个新的媒介，而这个沟通上位者，或者说古神祇的桥梁，你猜，是什么？”威廉忽然抛给了韩珂一个问题。 皱皱眉头，韩珂回忆起了之前约瑟夫卡所说的话，很快想起了什么：“血？” “没错。”威廉大师点了点头，他将拐杖在地上砸了砸，道，“但是，你知道为什么吗？” 韩珂挠头，这个老头总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发出提问，感觉跟他的老师一样。 不过，他可没有这样残忍的导师。 “我…并不清楚。”韩珂如实回答道。 “正如人类一般，能够联通整个身体的最典型东西，就是血液呀。”威廉咂了咂嘴道，“当然，还有神经。” “上位者的血液，是可以沟通它的绝大部分维度的，当我意识到它也存在着这样一个遍布全身的循环系统时，我便很快想起了这点。” “它们的血，来自于高维，流通于低等空间，最后又回归更高的维度。血液，才是我们打开通往更高层次世界的真正钥匙。” “不过，在研究的进行时期，我的爱徒劳伦斯却要带走上位者的尸体，要对血液做更深的研究，基于复杂的原因，我最终同意了他，但前提是他必须与学院保持研究成果共享，以便我做更深的指导。” “在临行之前，我曾警告过他，要对上位者之血保持敬畏，但是他还是没有听进去我的劝告。”威廉顿了一下，止住了这个话题，“通过对血液的研究，他们发现了它具有奇特的治愈功效，劳伦斯并不是一个内敛的人，在他发现了这项成果后，他便谎称它为人工所制的血液，在报纸上开始大肆宣扬，也为后来亚楠血疗术的兴盛和传播奠定了基础。” “因为血的源头来自更高的空间，所以神的血液是用之不竭的。” “不过。”威廉停了一下，喉结滚动，“就在研究正在进行的时候，我们之中却出现了一个叛徒。” “一位叫米克拉什的学生偷走了上位者的尸体，他以旧神之血为条件，与该隐赫斯特的血族们做了不可告人的交易，之后便逃回了亚哈革村建立了曼希斯学派，从事不为人知的研究。” “又是亚哈革……”韩珂陷入了深思。 “是的。”威廉道，“后来教会分离出了圣歌团，具体原因未从知晓，不过圣歌团在曼希斯藏有内应，因此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中……” “抱歉，打扰一下。”韩珂的耳朵有些听腻了，他问道，“总之，这一切的灾难，都是因你而起的吧。” 威廉愣了一下，道：“也可以这么说。” 韩珂有些忍不住了：“你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进行你那毫无意义的科学研究，把这么多人卷入这场巨大的灾难里，亚楠有多少人因为你们家破人亡，你知道吗，你难道心里没有一点愧疚吗？” “愧疚？”威廉大师忽然陷入了沉默。 接着，他忽然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在你看来，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突然甩来一个哲学问题，让韩珂有些猝不及防，他思考了几秒，说道：“我想，人生来本身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所谓的意义都是后天的社会所赋予的。” “不。”威廉摇头道，“不全是这样，我认为，人的存在，是有他独特的意义的。” “我们的科学已经深入到了宇宙，我们的研究也让我们知道了人类是何等渺小，在所谓的大自然面前，我们所创造的一切辉煌似乎都不值一提，但是，看看那些死寂的天体，低等的蛆虫，无边的大海，苟且的动物，我们人类是是那么的弱小，却又是那么的特殊。” “因为，虽然我们的生命和力量与宇宙相比毫无可比性，但是，我们却有这个世界最为可贵，而其他的一切存在所不能企及的东西。” “那就是，只有我们，具有【理解事物和探索未知的能力】。” “只有我们，能【理解宇宙】。” 第四十四章 愚笨蜘蛛罗姆 “人有两种最基本的欲望。”威廉说道，“求生欲和求知欲。” “绝大部分的普通人，他们挣扎在温饱线上，他们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生存，即使是学习或者进行求知也是为了生存服务，他们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一群具有低等智慧的普通动物而已。” “而我们，则是脱离了这些低等趣味的王国学者，我们所做的一切，早已超脱了生存的需求。” “人如果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那当然没有什么意义可言，就跟世界上所有的事物一样，仅仅是因为它存在在这里而保持存在？这是毫无道理的，这种宇宙随处可见的惯性现象，并不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人的意义，在于他能跨越这种惯性，在于他能探索未知，在于他不是为了生存而求知，而是为了求知而求知，人的存在，不是单单为了存在，而是为了理解存在，是为了跨越存在。” “我们是智慧的生命，智慧便是我们唯一的宝藏，也是我们区别于这个荒芜宇宙的一切的根本，人是有意识的，我们理应去探索未知，理解一切，寻求事物的真相，即使最终归于毁灭又如何？这难道不是我们真正的终点吗？” 说着，威廉大师重重杵了杵权杖，他试图起身，但却已经老得直不起身了，他只好摇动躺椅，长长叹息道：“但是，我们拥有智慧，却没有拥有绝对的智慧，我们所有的见闻，都会受到我们这副身体的限制，我们有超越眼界的心，却没有超越眼界的存在基础，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而上位者的存在，无疑为我的研究带来了一丝曙光，我穷尽毕生的精力，将我的一切都投入到研究中去，就是为了跨越维度的藩篱，成为更高等的存在。” “我只是想，知道得更多啊。” 威廉垂下了头颅，深深发出了叹息，他像是自问，又像是在问韩珂：“我做错了吗？又或许，我错了吧。” 韩珂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的心里涌起一阵不可言说的波澜，他不知道该做何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因为他的阅历尚不能支持这种程度的讨论。 “我想，你也许没错。”许久，韩珂才缓缓说道，“但是，正确的方向，却不一定会导致正义的结果，从过程来看，即使是那些为人类有贡献的事件，背后也会有危害人类的一面，关于这些方面的争论太过复杂，我也无法给出自己的回答。” 威廉定了一下，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只见他慢慢挪动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撑动躺椅，勉强站直了身，他站在一望无际的月光下，湖面反射的波纹倒映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得格外的神圣和肃穆。 他提起权杖，杖尾直指远处的湖面。 “孩子，这是我对你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你一定要深刻铭记，永世不忘。” “这个世界是动荡扭曲的，身处其中，我们早已无法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们所依赖的，只有我们的本心，我们所需要的，唯有我们的希望。” “世界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韩珂顺着他的方向望去，远处的月光下，一尊扭曲的黑影在若隐若现，那里似乎是一切的起源，又是一切的终结。 他感受到了老人的目的，但他的心中还是有无数的疑问，他回头，忍不住问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只是一个送信普通的小猎人，为什么为告诉我这些，又为什么声称要把世界的未来交给我呢？” 然而，说完刚才那些话，威廉忽然眉头皱紧，脚步一滑，他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重重摔倒在躺椅上，权杖骨碌碌地滚落在地。 他终于放下了一切， 老得失去了呼吸。 …… 威廉，死了。 他的眼睛还望着白月的方向，似乎还有什么事未曾诉说。 留下孤零零的韩珂愣在原地，怔怔发呆。 只是，在对方弥留之际，他的脑海里传来了微弱的低语。 “因为我相信你。那是你还很小的时候，格曼带着你来见我……” 韩珂闭上双眼，他的脑海猛然抖擞，像是时光回溯一般翻卷和滚腾。 过去？ 过去…… 然而，还是没能回想出什么。 他只好呼出一口气，远处的湖面平静如镜，他的心里已然做好了打算。 问题的破局点，应该就在前方了。 他走到威廉的身边，低下身为他瞑目，而后快步走到观测台的顶端，拔出圣剑，向着下方的湖面一跃而下。 …… ———— 月畔湖。 原以为湖水比较深，韩珂跃下的时候并没有多想，结果水浅得只能没过靴子，他差点就摔折了腿。 “艹。” 站立起身，韩珂捏了捏酸痛的大腿，前方的湖面波澜起伏，只有一尊浅色的黑影在远处摇晃。 湖的那边是什么？ 韩珂向着湖中心慢步走去，每当他靠近一步，他就感觉到周围的空间似乎如火焰般扭曲，等他与黑影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时，这种扭曲的质感也在变得愈为强烈。 他感到自己的灵视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前面，到底有什么？ 韩珂如是想着，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越来越慢。 忽然，一道剧烈的刺激迅速插入他的脑海，在大脑的深处轰然炸裂，而后，仿佛撕开了思维上的某种茧壳，又像激流冲刷过他们所有精神，视野在一瞬之间，变得豁然开朗。 肌肉抽搐，韩珂的瞳孔猛然放大。 【神】 【准确来说，是上位者在这个低等世界的投影】 【——它的身体】 月色如墨，前方的黑影逐渐清晰，韩珂终于看清了它的样貌。 肿瘤般的脑袋镶嵌了无数独立的眼睛，身体如蛆虫般肥硕，上面满是苍白的绒毛，在看到它的一瞬间，便激起了心中最深处的密集恐惧，这是一只笨拙而丑陋的躯体，从它的身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生物的模样。 不可名状。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上位者吗？” 初次见面，韩珂的心中除去恶心以外，更多的则是好奇。 他静静走到上位者的身前，俯下身来，认真打量着这个不可言说的怪物。 怪物扭动，他的身体在微微摇摆。 忽然间，韩珂似乎觉得，自己好像能与它进行“沟通”。 不由自主地，他伸手，轻轻触摸对方身上的眼珠。 “【唔姆】” “【唔姆】” 韩珂闭上眼，一阵无形的涟漪从他的身边荡漾开来。 【要想看到更高层次的世界】 【就要学会使用‘颅内之眼’】 【不要总想着用你的眼睛去看待周围一切】 【因为你怎么知道，这个世界是否是真实的呢】 【眼睛有时会骗人】 【但心不会】 “！！！” 剧烈的电流在韩珂的大脑中回荡开来，一种新鲜的，前所未有的的感觉忽然响彻他的脑海。 “【欢迎来到这里，我的朋友】” “【我的名字，叫做罗姆】 第四十五章 狩猎：罗姆 韩珂愣了一下，本以为对方打招呼的方式会何等特殊，没想到却显得如此平常。 他习惯性地回了一句。 “【你好】” 【很好，我们之间的交流如同人类之间的聊天一样】 【人…类？】 【哈哈，是的】 【因为，我曾经也是一位人类】 …… 韩珂摸不着头脑，这坨上位者怎么会是一名人类？ 【道理很简单，我也曾是威廉大师的一名学生，在某个时间里，我们在一个地方发现了这具上位者，并且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我继承了这名古神祇的力量】 【后来，大师将我放置在这里，以便做进行一些微小的工作】 “【工作，是什么？】”韩珂发问。 【呃……呃，啊，等等，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对方忽然陷入了沉默。 韩珂决定换一个话题：“【威廉大师为了理解上位者的存在，做出了无数的研究和牺牲，而你却这么轻易地就继承了它们的力量？】” “【这不显得很奇怪吗】” 【呵呵，是这样的，不过，你要知道，如果把我们的世界比做小岛，那么未知就代表着整片海洋，关于上位者的继承机制，我想我们谁也弄不清楚，所以我说，造成我如今的一切，都是源自某种机缘巧合】 沉默。 【你要继续前进吗？】罗姆忽然问。 【你来这里，一定是想改变什么吧】 韩珂怔了一下，一会后，他才想了起来。 “【我是来干什么的？】” 【？】 【你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吗？】 “【……】” 【……】 【在你动身之前，你最好知道你将去往何处】 韩珂使劲回想，他确实不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做些什么。 难道说，他误会了威廉大师的意思了？ 【啊哈，在你想清楚之前，你最好还是不要前进，呵呵】 “【……】” 【回去吧】 【回去吧——】 韩珂点了点头，他转身，留下了一道背影。 一路上，他不禁自我疑问。 “【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到底想改变些什么呢】” 恍惚中，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威廉大师的一句话。 …… “你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 韩珂突然转身，猛然拔枪。 罗姆眨了眨上百只眼睛，疑惑。 【啊，你在干什么，我的朋友，请把枪放下】 “【我有很多问题】” 韩珂手指紧紧扣动扳机，冷冷道。 “【我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为什么却能和你这位神进行直接的交流，此外】” “我在想，如果杀了你，会发生什么。” 【……】 …… 长久的沉默。 半晌，对面传来了低沉的一声。 【你尽管可以试试】 …… 韩珂手枪紧握，重重咬牙。 “告诉我，这一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是谁，你又到底是谁？这个世界是否又是真实的？！！” 【……】 罗姆抬头，喃喃道。 【我的领域，叫做时间】 “砰！” 枪声响彻月畔湖。 韩珂十指颤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敢对眼前这个不可名状的怪物开枪，他只知道，现在他的两条腿都在不自主得发抖，不知是源于激动，还是对未知的恐惧。 它， 可是神啊。 【你！！！】 【你！】 【居然敢对我开枪！】 罗姆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相信，接着他似乎发出了一声微笑。 【啊—】 【很好，很好】 【桀桀桀桀】 【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我是说，你将会受到，时间的诅咒】 【你将会被永远困在时间里，万劫不复】 “砰！” 又是一枪。 水银子弹打在怪物的眼睛上，将它的眼珠打得寸寸爆裂。 韩珂从背后抽出闪亮的圣剑，剑锋直指罗姆。 “你是神又如何？” “即使你是所谓的高高在上的神，我也要杀给你看！” “【今夜，狩猎开始】” 一种古怪的，不知是音乐还是语言的声音在整座湖面骤然响起，周围的世界仿佛在扭曲，月色与湖水的倒影在互相模糊，面前怪物的身影也在不断加深。 天空如水帘般破开，无数的黑点自上空陡然放大，最后与湖面相互吻合，化成一张张丑陋的躯体。 无边的蜘蛛降临了。 韩珂的瞳孔骤然缩小，这群蜘蛛的数量未免太过庞大，一时间居然塞满了小半片湖面。 不过，他的心里却没有萌生退意。 不知是威廉的话影响了他，还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他的求知欲在这一瞬间居然战胜了求生欲。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兽丸吞咽入腹，火纸擦过剑身，韩珂圣剑高举，对准了前方一个一人高的蜘蛛。 挥舞，突刺，蜘蛛的身体瞬间被削为两半。 再次挥剑，舞成扇形，又将两只蜘蛛斩落湖面。 “这就是所谓上位者的实力吗，我还以为很强呢。” 韩珂阴惨地笑了笑，他脚步飞跃，所到之处断肢四起，蜘蛛的脑袋被齐刷刷地砍翻在地。 仿佛觉醒了什么，他只感觉身体中内藏的力量磅礴而出，韩珂在蜘蛛群中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杀到了罗姆的身前。 举剑就劈。 【啊啊啊】 “刺啦——” 圣剑狠狠插入对方的身体，猩红的血液喷射而出，洒在韩珂的脸上，他在沐浴神的鲜血。 无言，抽出剑身，韩珂在对方的身体上疯狂劈砍。 【啊啊】 【小小的凡人，竟然敢弑神？】 “噗通——” 韩珂将剑狠狠捅入对方的脑袋，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微笑道：“所谓的神，也不过如此嘛。” 【……】 【年轻人，我劝你不要太气盛】 一团白光忽然从怪物的身上亮起，它不停抖擞身上密集的绒毛，很快消失在了韩珂的眼前。 “哼，想逃？” 韩珂飞快转身，只见不远处的湖面白光闪闪，罗姆毛毛虫般的身躯重新在此处降临。 天空再次传来一声巨响，无数的小蜘蛛再次落满湖面，这次，对方的数量要比原来多上了几倍。 韩珂冷笑一声，他脚步飞驰，再次迎着蜘蛛群战斗而去。 挥砍，突刺，横斩，这次，蜘蛛们如海潮般涌来，韩珂的身上不仅沾满了对方的血，也染上了自己的鲜血。 他终究还是负伤了。 这一次，没有人再来帮他了。 蜘蛛的数量不断增多，像是海浪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涌来，韩珂不断杀戮，但对方却毫无减少的痕迹。 “它们变得更强了？” 韩珂只好后退几步，看来他的判断还是出现了失误。 【你怕了】 “【呵呵】”韩珂擦了擦嘴角的血，说道，“我只是在想用什么方法弄死你。” 【你尽管来吧】 【不过我可要告诉你，敢挑衅神的尊严者，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忽然，罗姆身体翻滚，一团团冰冷的陨石突然从湖中升起，接着全部调转方向，向韩珂所在的位置狠狠砸来。 第四十六章 血月：前兆 韩珂立即跳起闪避，陨石擦着他的身体坠落，溅起一片水花，打湿了他的脸。 然而，他刚避开掉落的陨石，就有数只蜘蛛突进到了他的身前。 韩珂抬剑挥砍，迅速解决掉几只蜘蛛，但对方仍旧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数道伤口。 “这下该怎么办。” 韩珂紧紧咬牙，且战且退，敌人的数量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还越打越多。 “这样下去，我肯定会失血而死的……嗯，血？” 韩珂忽然低头，他摸了摸满是血痕的脸颊，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伤口竟然在快速地愈合。 “这是什么操作？我什么时候有的这种特殊的能力？”韩珂疑惑心起，不过，现在的他还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他纵身一跳，避过了蜘蛛群的扑咬，一边开枪一边后撤，不断减少着对方的数量。 突然，远处的罗姆再度翻滚起身，肚皮朝上，半人高的陨石再度从空中落下，砸向韩珂。 韩珂始料未及，一颗硕大的巨石飞落而下，压住他的大腿，连同他整个人都向下拉动，被砸倒在了湖面之下。 同时，他的耳边听来了蜘蛛朝他的方向跑来时口器摩擦的兴奋声。 “完了！” 这是韩珂的第一想法。 顾不得口中呛满的苦涩湖水，挣扎着起身，韩珂一枪毙掉了最前方的一只怪物，然而，但等他想动身跑开时，却发现自己的右腿已经被陨石重重压住，动弹不得。 突然。 “刺啦——” 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锯末声。 压在韩珂身上的巨石被瞬间劈开。 “是联盟长？” 韩珂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不对？ 他抬头，发现自己的面前，立着一个陌生的背影。 猎人装的褐色风衣修身得体，头顶的兜帽做工雅致，面部被黑色的口罩遮住，他的手里拿着一杆和联盟长高度相似的旋转电锯。 “你是谁？” 韩珂疑问。 没有回答 他只是拿着手中的大锯，手起锯落，一下又一下锯杀着扑来的怪兽，火星与鲜血融为一体。 然而，不知为什么，韩珂总觉得他与对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很快，在蒙面人的加入后，战场的形势再次发生了改变。 原先还密如潮涌的蜘蛛群，在男人的屠杀下，数量居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减少，并且，男人的动作虽然机械，但却暗隐藏着极度刁钻的技巧，他身体移动的幅度并不大，却灵活地避开了敌人的每一次凶猛的攻击。 是一位高度专业的猎人。 “你为什么要帮我？” 依旧没有回答。 见对方没有反应，韩珂只好站起身，也加入了这场狩猎。 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历，既然他出手帮助了我，那也能算作我的半个朋友。 很快，在两人的突围下，蜘蛛群的防线被迅速冲破，他们杀到了罗姆的身边。 【咕嗝】 肥硕的躯体扭动，罗姆似乎有些惊讶。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两个…】 【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一记锋利的圆锯，已经如刀割般切在了罗姆的身上，锯齿跑动，绞起一团团破碎的血肉。 男人的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翻卷的鲜血与湖水混合涌动，静谧的月畔湖染上了一片血红。 预感到接近死亡的威胁，罗姆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腹下的数十只小脚疾速扭动，试图要驱动这庞大的身躯赶紧逃离。 不过，神秘的男人并没有给它机会，他双手抬起电锯，一脚朝对方的尾部踹去，这一下，竟然将罗姆踢了个对翻。 几十只副肢在空中摇晃，这头丑陋如蜘蛛模样的怪物在这一瞬间慌了神，它奋力蠕动身体，意图将身体翻转回来。 这时，神秘男人忽然扭过了头，冷冽的目光指直视韩珂。 “【还等什么呢？！】” 韩珂搐了一下，确认出这道声音源头来自他的脑海，而非从面前的男人的口中说出。 “还等什么呢？” 韩珂深然领会对方的用意。 他拔出大剑，双手握持，瞄准目标，一道横劈，将罗姆腹部的触肢全部斩断，接着，他将剑刃朝下，往罗姆的柔软的肚子狠狠捅去。 “哗啦——” 圣剑从腹部的中央插入，在腹腔内滑行了一段时间后，穿透毛绒而坚实的后背，将罗姆死死钉在了水面。 数十只眼睛陡然放大，接着同时失去了色彩，连带着身上灰白的绒毛一同抖擞，而后软了下去。 狩猎结束—— 罗姆或许到死都没想到，自己到头来居然就这样被两名猎人给猎杀了？ “很好。”见周围的蜘蛛如同吸干了颜料一般腐朽成齑粉，遮住半脸的男子擦了擦皮质的手套，向韩珂表示了赞赏。 “所谓的古神祇虽然真实实力难测，但是它们的影响力局限于高等的维度，而在现世的世界的投影却是非常脆弱的，只要稍加练习，斩断它们与世界的桥梁——或者说是杀死它们的身体，是可行的。” “所以，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韩珂疑问道，随着探索的深入，他发现自己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变得越来越多了。 “你到底是谁？” 男人愣了一下，继续擦拭着带血的手套，幽幽道：“在未来，你会知道的。” 谜语人？ 韩珂微微皱眉，正想再问几句时，男人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朝前，示意他往湖中心的方向去看。 韩珂抬头，接着就发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月影婆娑，白光下沉，模糊了天与水的界限，在月畔湖的中央，赫然立着一位倩丽的女性身影。 顷刻间，韩珂感受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魔力，他不由自主地向着人影的位置走去，尝试着伸手触摸。 然而，等他走到离人影还有数米的距离时，一道血色的光芒，忽然掠过他的眼角。 韩珂睁大了眼睛，紧接着就发现了诡异而血腥的一幕。 女人容貌姣丽，身形纤细，全身白装素裹，如同一位出尘仙子，然而，与之完全不匹配的是，她的腹部却破开了一口血淋淋的大洞，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给她更添了一丝凄惨的美。 韩珂愣住了，他从没见过这样怪异的场面，他伸手触摸，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穿透了对方的身体。 是幻象？ 韩珂这才发现，原来这道凄美的背影，只是一道虚假的投影。 可是，他的心里却开始惴惴不安，仿佛感觉到某种足以颠覆世界的大事就要即将发生。 第四十七章 血月降临，时间回溯 “她又是谁呢……”韩珂慢慢挪步，走近女人，他向她挥手，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当然，他对自己行为并不报有太大希望。 果然，女人没有理他，她只是望着某个未知的方向，满面安详。 远处深邃的天空传来婴儿的怮哭声，女人将双手合拢，撑在她的胸前，洁白带血的纱裙，在猩红的月色下显得格外渗人。 等等，猩红？ 韩珂赫然抬头。 远处，一轮巨大的红月，悬浮在整座月畔湖之上，灰暗是它的背景，绯红是它的颜色，在韩珂看见它的短短几秒内，血月的明度就已经增长到了极限。 为此，夜的底部变红了。 “红月降临时，人与野兽的界限便不再分明，过去与现在的距离也只在咫尺。” “这是一场梦的开始，也是另一场梦的结束。” 神秘的男人仰望天空，他目光柔和，略微显出沧桑。 韩珂愣在原地，对着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不知所措。 “可以告诉我，这轮红月是什么吗？” 韩珂问向神秘男人，他意识到对方知道的一定比他更多。 然而，男人只是摇了摇头，手臂一挥，他将大锯扛在背后，淡淡道：“我该离开了，你也该走了。” “去哪儿？”韩珂忍不住问道。 男人顿了一下，指了指女人，回头道：“血月降临的时候，一位受到祝福的子宫会诞下一名神子，梦魇之子已经出生，是时候去寻找它了，但是，在寻找的过程中请时刻保持清醒，不要在错乱的时间中迷失了方向。” 血月… 方向… 韩珂依旧迷惑不解，正当他要继续追问时，一道月光忽然闪过他的脑海，裁剪掉了他所有的意识。 很快，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湖水没过他的脸颊，耳畔处传来一丝丝凉意。 韩珂昏死了过去。 …… …… “咚咚咚。” “玛利亚女士？” “你在吗？” “玛利亚女士？” “咚咚咚。” “没人回答的话，我就进来了哦。” “刺啦——” 门栓开动的声音。 窸窸窣窣… 韩珂醒了。 然而，面前的景物却一片昏暗？ ……还没睁眼。 韩珂紧闭着眼，微微摇头，他在向粘黏的眼皮发出挑战，试图将视野从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挣脱出来。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 他怎么动不了了？ 韩珂的精神陡然发悚。 他明明感觉到自己起了床，光脚踩着地板，在一尊肮脏的洗漱台前停留，用清水抚去脸上的血迹。然而，身体内部传来的瘫软感却让他猛然意识到，刚才所看到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想。 “是鬼压床吗？” 韩珂的心里有些紧张，而人一旦紧张起来，便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一种身体与大脑脱节的恐惧。 但是，他很快想到了一种解决办法，在遭遇睡眠瘫痪时，最好不要试图调动整个身体，而是尝试着调动身体的某个微小部分，从而使末端的神经逐渐清醒。 于是，他尝试用意念联动某个部位。 轻颤， 有效果了？ 抖动， “……” 还是不行？ 换脚趾呢？ 手臂，小腿… 他感受到，自己的四肢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颤抖。 突然。 “你就是麦高芬先生吗？” 一道悦耳的声音，从韩珂的耳边骤然炸裂，像是一场闪电，将眼前的黑暗全部击散了开来。 “你…你是？” 韩珂勉强睁开眼睛，就看见昏暗的烛灯旁，立着一位妙龄的白发少女。 只是少女的脸庞，有些熟悉而又陌生。 “阿梅莉亚？”韩珂脱口而出。 “啊，是的。”少女微微点头，道，“你身体好些了吗？我刚才发现你一直在发抖…” 韩珂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面前的这位少女，相比他之前所见的阿梅莉亚，未免有些年轻太多。 他开口，询问道：“你怎么变年轻了？还有，你不是去拜伦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此外，这里是哪儿？” 他向四周张望，只见偌大的房间内空空荡荡，只有一架病床，一方木桌，还有一个狭窄的洗手间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仪器。 阿梅莉亚的脸上满是疑惑：“我一直都住在这附近呀，你说的拜伦城是什么？我可从来没去过，对了，这里是治愈教会的研究大厅，是专门收治精神病患者的地方。” 病房大楼？ 还有， 精神病？ 韩珂瞬间站起了身，看着身下苍白色的病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一时间，他的脑子有些混乱。 阿梅莉亚似乎对韩珂的迷茫习以为常，她将手搭在韩珂的肩膀，继续开口：“你又忘记了吗，你是玛利亚女士在亚哈革村里捡到的一名孤儿，她本来打算把你当做教会的孩子抚养的，但是后来她发现你患有严重的妄想症，所以只好把你暂时送到这里寄养了，嗯，你记起了吗？” “亚哈革…没错，我是在亚哈革村出生的，只是后来，我的母亲带着我和妹妹来到亚楠求医，呃，这不就是我的记忆吗……玛利亚是谁？还有，我妹妹呢？” “妹妹？”阿梅莉亚咬了咬指头，道，“你不是一直是一个人吗，哪来的妹妹呀？” 轰隆， 一道炸雷在韩珂的脑中响起，将他的全身震得有些发懵。 阿梅莉亚继续补充道：“玛利亚女士说过，你经常会时不时做噩梦，还会胡思乱想，记忆断片，像这次，你都已经睡了有一天一夜了，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噩梦了？刚才的你明显是受了梦魇吧？” “梦？…” 原来一切都是梦吗？ 刹那间，韩珂头疼欲裂，他双手紧紧抱住脑袋，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但是他的大脑却如一道大堤，将它们层层阻挡，而两者冲撞引起的浪潮，则成为了他精神上痛苦的根源，一波接连一波，久久无法平息。 “妹妹，格曼，阿梅莉亚，威廉大师，罗姆……记忆中的他们都只是存在于我的梦里吗……原来这一切的故事，都只是我的臆想？” 韩珂手掌覆盖住脸，以防别人看见他扭曲的表情，“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说嘛，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神这种诡异的东西呢，还有所谓丑陋的实验品，瘆人的上位者，啊，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假的…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过什么担惊受怕的生活了…” 第四十八章 爱德琳 阿梅莉亚看出了韩珂此时的痛苦，不过，经历了太多次相似场景的她，对韩珂的的表现已经习以为常，她抬起手，轻轻抚平对方额头上的青筋，顺便揉了揉韩珂的太阳穴。 “好些了吗？”阿梅莉亚关心问。 “呃……嗯，好些了。”感受到冰冷而滑腻的触感，韩珂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抬脸，重新打量起了面前这座狭小的房间。 窄小，拥挤，装饰简单，病床的四周挂着杂乱的吊瓶，输液管歪歪扭扭，纠缠不清，前方的小桌上摆满了不知名称的瓶瓶罐罐。 如果说他是精神病人，理应被关在一个没有多少杂物的个人空间才是，那么，放置这堆形状怪异而数量不小的仪器又是怎么回事呢？ 韩珂看向阿梅莉亚，说道：“我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啊？”阿梅莉亚讶了一声，随即低声道，“数不清，应该有很多年了。” “具体有多少年？” “不，不知道。”阿梅莉亚把头埋低，吞吞吐吐。 “你对时间没有概念吗？”韩珂略有不满。 “时间是什么？”阿梅莉亚仰起脸，微微疑惑。 察觉到问不出来太多的信息，韩珂只好匆匆结束了话题，他起身走向窗外，试图推开窗户查看远处的景色，然而，当他走到窗前时，才发现窗户已经被防盗栏封死了。 “抱歉，不过这种设计是为了病患的安全着想。”阿梅莉亚在身后解释道。 韩珂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又问道：“现在我可以出去吗，我猜我应该没有暴力倾向才是。” 阿梅莉亚摇了摇头，她重申道：“抱歉，玛利亚女士已经说了，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尽量不要走出各自的病房，因为外面的世界更加危险。” “危险？”韩珂端起一杯水喝下，“危险在哪里？” 阿梅莉亚顿了一下，说道：“外面，有野兽。” “噗。”韩珂差点没呛住，他使劲拍着胸口，问道，“你是说，城里也有兽化的病人？” “嗯。”阿梅莉亚点点头，“不过我们这里有很多的猎人，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心，因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韩珂关注的点并不是这个。 有野兽，有猎人，这跟他“梦”中的世界还有什么两样？难道他刚逃脱怪物的魔爪，还要掉入另一群怪物的戏耍中吗？ 此外， 野兽是怎么产生的？ 难道跟他梦境中得到的答案一样？ 可是，如果那些理论是真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所做的并不是梦，而是经历了一场真切的现实？ 韩珂只觉得脑子有些乱。 “还是有些不舒服吗？”阿梅莉亚面色流露担忧，她戳了戳韩珂的肩膀，道，“梦境是现实在睡梦中的投影，所以梦里有许多东西与现实高度相似，但有的又与现实完全不同，正因为这一点，很多人都无法分清梦境与现实，我想，你应该也是遇到了这种情况。” 说着，她轻轻探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是，只有积极地配合治疗，才能获得真正的康复。” “所以，一定要听我们，尤其是玛利亚女士的话，好吗？” “玛利亚女士……”受到一系列刺激，韩珂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在经历了长达几分钟的挣扎后，他的记忆也重新恢复了一些。 “在玛利亚女士发现我的时候，我的身体好像就已经有七八岁大了，可是我为什么完全没有我父母的映像呢，难道我天生就是孤儿，但是作为孤儿，我又是怎么在村子里活下去的呢？我好像也没有进什么福利院的记忆……”韩珂抱着脑袋，认真回想。 “梦中的威廉大师曾说，他在亚哈革村组织了一场屠杀，但是我为什么对屠杀也没有任何的印象呢？” “这一切，就好像——” “【记忆突然被塞进来似的】” 韩珂愣住了， 同样的经历，他只在穿越的时候发生过。 韩珂陷入了沉思。 “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我等会还有一场祷告要做，面包和汤我已经放在桌子上了，你要吃的话可以自己拿。”阿梅莉亚向韩珂点了点头，嘱咐完毕后，便匆匆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沉重的大门。 “轰隆。” 大门关闭，整座建筑陷入了一片沉闷。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韩珂拿起桌上的黑麦面包，重重啃了一口，从喉部传来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忽然。 “咚咚咚。” 墙壁传来的敲击声。 “有人？” 韩珂赶紧贴着墙壁，侧耳倾听。 病房的隔断并不厚，可以勉强听清对面传来的声音。 “玛利亚……啊，是玛利亚女士吗，您经常来这里看我们的……” 韩珂贴着耳朵，这栋大楼也住有其他的病患，但不知是否是经常陷入妄想症的原因，他对这些病人具体的记忆并不清晰。 “啊，嗯，她不在吗，还是离开了，对面病房的患者啊，可否告诉我一下吗？” 韩珂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等了一会儿，才道：“可以问一下，你是谁吗？” “哦，你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吗，麦高芬先生，我可是记得你的姓名的，因为你来的时间比我晚一些，而玛利亚女士来看望你的次数又比较多……” “不过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的名字叫做爱德琳，在这个病楼里算是老住客了，呵呵呵呵……” 韩珂回道：“玛利亚女士不在这里，你找她是有什么事吗？” “哦……不在了吗，告诉你也无妨，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狭小病房里啊，只有玛利亚女士才是我们的一盏明灯，她就像太阳一般照耀着我们，抚慰着我们，只有她才是真正关心我们这些可怜病人的人啊，如果不见到玛利亚女士，我的心就像缺了血的脑一般干涸……” “对了，我现在的脑子就像虫子一样咕咕叫着，让人既难受又不得不为之沉迷，我的身体被束缚在这令人厌烦的座椅上，你既然可以自由活动，可以麻烦帮我一个忙吗？” 韩珂顿了一下，没想到对面居然想起找他帮忙，便回道：“有什么困难请尽管说，我会尽量帮上忙的，当然前提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对面嗯了一声，开口道， “可以麻烦你，帮我寻找一些脑浆吗？” 第四十九章 星辰钟塔的玛利亚女士 韩珂的心里悚了一下。 索要脑浆？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你在这所病院呆得太久，以至于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概念了吗………”墙另一面的女人听出了他的迟疑，她自言自语道，“不过并没有关系，这所监狱般的医院也该走到它的尽头了，谁叫那些混账总不干些人事呢……啊，我好像跑题了，总之，不管这所大厅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在乎，我只会关心我自己的需求。” 接着，她道：“现在我的脑子里……糟乎乎的，怎么说呢，像是三天都没有喝水的人类那样饥渴，我必须要获得一些东西来慰籍自己，而最好的瘾品，就是那些黏糊糊而像豆腐一样柔软的脑浆了，啊，一想起它我就忍不住地开始幻想……我知道你的活动范围比我们要大一些，所以可以麻烦你去外面给我寻找一些脑浆吗，如果找到的话，我会给你一些回报的…”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不过很抱歉，我可能没法满足你这个奇怪的要求。”韩珂对对方的回报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好奇，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提这样一个惊悚的需求，他脑子转了转，只能暂时判断，墙对面的女人也是一个精神病，刚才说的那些只是在胡言乱语。 于是，他没有出声，显然不信任对方的话。 对面愣了一下，随后道：“我了解你的情况，知道你现在的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如果可以的话，请来到我的房间，我会为你一一解答。” 韩珂沉默了，诚然，他现在更为好奇的是，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毕竟他在这个地方呆了有不少年头，还从未出去看看如今的世界呢。 想着，他便站起了身，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拧动把手，门忽然地开了。 韩珂有些惊讶，随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大厅的房间在一般情况下都是反锁了的，而阿梅莉亚估计是走的太过匆忙，所以忘记了上锁。 不管怎样，韩珂终究是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整座大厅呈现回字形的布置，中央是一道连接各楼层的旋梯，上面守卫着许多带着鸟脸面具的男人，虽然他们看起来有些像中世纪的医生，但他们实际是治愈教会的人士。 ——是教会的人收养了他，这点他是记得的。 韩珂躲在门边，左右顾望，确认走廊无人后，他走到了爱德琳的房间门口。 扭动把手，这个房间的大门明显已经被锁住了。 “哦，忘了告诉你这点了，房间的钥匙都归玛利亚女士所管，如果你想进来的话，大可以去找她。” “……” “不过我还是好奇，你为什么要找我要脑浆那种东西呢？”韩珂忽然问道。 爱德琳没有立即回应，只是幽幽说道：“见了我，你就会明白的。” 韩珂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然而，他刚走出没几步，便遇到了一位教会成员的阻拦。 对方身形高大，只身拦住了韩珂的去路，他说道：“这位先生你好，这里不允许任何病人在此走动，请你立刻回到你的房间。” 韩珂抬头，对方戴着鸟脸的面具，看不见面具下的表情。 但是，在两者目光交接的一瞬间，对方的态度忽然柔和了下来，他缓缓改口道：“噢，原来是麦高芬先生吗，相比那些病人，你可以在这所大楼内活动，不过你不能离开这座病栋。” 韩珂回头指了指爱德琳的房间，问道：“那他们呢？” “他们不行，这是那位叫做玛利亚的女士的安排。”鸟脸男人正色道。 韩珂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便问道：“那么，玛利亚女士现在在哪里呢？” 男人摩挲手中的怀表，随后道：“这个时间点，她应该是去了星辰钟塔，那座钟楼就在研究大厅的后院，怎么，你想去见她吗？” 韩珂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男人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颇有玩味。 “那就跟我来吧。”一会后，他将怀表揣进怀中，向韩珂打了个招呼，接着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韩珂跟着走了过去，一路上穿过复杂的楼道，登上电梯，绕过一片诡异的花园后便来到了一处钟楼前。 “玛利亚女士应该就在里面，你先进去吧，我就不奉陪了，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希望你面对她时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尊敬。”男人朝韩珂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星辰钟塔。 韩珂顿了一会，忽然问道：“请问一下这位先生，你的名字是……” 他能预感到这个男人的气质与其他的教会成员有所不同。 “西蒙。”男人头也不回地答道，“如果有缘的话，我想我们会再见面的，这个地方可真是糟心。” 韩珂点头，接着便轻轻敲了一下钟楼的大门。 “谁？”里面传来清丽的女声。 “是我，麦高芬…”韩珂低声说道。 “是你吗……”屋内的女声略有迟疑，但还是礼貌地回道，“门没锁，进来吧。” “吱呀——” 推门而入。 这还是韩珂进这所病栋以来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钟塔的房间异常开阔，面积几乎比得上一座小礼堂，巨型的机械钟横挂在房屋之上，以它为背景，一座造型古朴的座椅立在大厅中间，夕阳透过钟表的齿轮缝隙，打在椅子上一位女性的脸上，透露出一种凄凉而沧桑的美。 不知为什么，见到这个场景的第一面，让韩珂的心里不禁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像是一种人类在未知面前，无力而无能的挣扎。 面前的女人姿态优美，褐色的兜帽下白发垂落，脸色苍白如纸，但却流露着一种杀戮与善良并存的美丽。 只是韩珂注意到，在他刚进来时，女人的手里似乎拿着一张不知名的照片，不过，在见到韩珂的第一眼，她便悄悄地将相片塞进了外衣的兜里。 女人抬头，她的容貌在与记忆里猎人工坊所见到的人偶形象渐渐重合，只是与之不同的是，她全身穿着猎人的装束，颇有种梦中的格曼的味道。 “你长大了不少。”玛利亚摇了摇头，轻轻微笑，和悦的脸上略显一丝欣慰，像是初开的花苞，“你来这里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韩珂想了想，他的目光斜瞥过去，落在了玛利亚腰间的一串钥匙上面。 第五十章 星辰钟塔的玛利亚女士 钥匙的数量并不多，韩珂猜想，这所病院有这么多的房间，不可能每个房间都对应一把钥匙，应该有许多房间的钥匙是通用的。 想着，韩珂看着面前的玛利亚女士，她的年纪并不大了他多少，但是却有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韵味。 韩珂说道：“尊敬的玛利亚女士，我是来……哎，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韩珂陷入了片刻的迟疑，他总不能明确说自己是来要钥匙的，这样未免显得有些理由牵强。 玛利亚持着一节手杖，面带微笑：“不必用这么礼节性的称呼，格曼大师算是你的师父，我是他的第一任徒弟，嗯，你叫我师姐就好了。” 韩珂点头，接受了这个称呼，忽然道：“对了，玛利亚师姐，你不是一直住在病患的大楼吗，怎么突然来到这个地方了。” 在他的记忆里，玛利亚倒是经常在大楼里无微不至地照顾其他的病人——虽然他从没见过其他病人的模样。 玛利亚的眼皮皱了皱，似乎有一些疲倦，她微微点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最近心情有一些不舒服，想出来散散心，你知道的，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心里难免会有一些压抑……” 韩珂笑了笑，道：“那个地方的氛围确实有些沉闷，抽空出来走走当然是好的，嗯，在工作之余，也要注意心情的放松嘛。” 玛利亚点了点头，问道：“你的病好些了吗，我听阿梅莉亚说，你的病情最近又有些趋向严重了，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韩珂想了想，他对自己的病情也了解不深，只好如实回答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见整个亚楠的街上都是骇人的野兽，城市被封锁，猎人所剩无几，格曼大师成了一个协会的会长，我还看见了变成野兽的阿梅莉亚……还有，我去到了一个叫拜伦维斯的学院，见到了那里的院长，他跟我说了很多听不懂的话……嗯，总之，感觉就跟所有的梦一样，既仓促又模糊。” 玛利亚静静听着，忽然眯着眼，笑道：“那你有没有梦见我呢？” 韩珂摇了摇头，诚实道：“没有。” 玛利亚嘴角下扬，歪了歪头，道：“怎么，你的心里就没有师姐吗，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哟。” 韩珂脸庞有些泛红，说道：“也许，下次会有的……” 玛利亚没有继续问下去，她仰起头，脸上忽然又浮现出一丝忧愁，从韩珂有记忆开始，这副表情似乎才是她的常态。 “师姐，你在担心什么吗？”韩珂问道。 玛利亚凝视天花板，怔怔出神，忽然，她开口道：“你说，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神呢？” 韩珂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不过想起梦里约瑟夫卡和威廉大师的话，他便回道：“应该…有吧。” 玛利亚轻轻嗯了一声，道：“那你说，对于那些做错了事的人，神会降下什么样的惩罚呢。” 韩珂有点捉摸不透她的意思，便说道：“也许凌迟，处斩，大卸八块？” “……”玛利亚瞥了他一眼，又回头继续凝望起天花板，“如何真是那样的话，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可是所谓的神啊，我却没有看到它对有罪的人做出任何的处罚，又或许，没有处罚便是它最大的惩罚，它所愿意看见的，就是这些人活在悔恨和自责中的样子啊……” 忽地，玛利亚闭上眼睛，低头呢喃道：“其实，我们都是有罪的人呢……” 韩珂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道：“师姐，你在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有罪呢……”在他的记忆里，玛利亚一直是病院里最为善良的那个女人。 玛利亚抬眼，注视着韩珂，目光变得复杂而温柔，她轻启嘴唇，说道：“你还小，很多的事情你不知道，这个世界很大，它同时也很小，每个人从出生之始，就身负着诸多的罪恶，而我，已然无可救药了……” 韩珂全然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他只是附和地点头，叉开了这个话题：“罪不罪的什么，谁又知道呢，这个世界是动荡而又扭曲的，我们身处其中，又哪知道什么对与错呢，我觉得，我们大抵不必拘泥于过去，要把我们的目光放到更遥远的未来嘛。” 玛利亚低头沉思，她压低了声音，让韩珂也无法听清： “可是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 ……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重。 半晌，玛利亚开口打破了沉重的氛围：“对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韩珂想了一会，说道：“师姐，我还有一件小事想问你。” 玛利亚道：“哦，是什么事呢？” “我在病房里呆得太久了。”韩珂眼轱辘转道，“这里的环境很封闭，我不太习惯这种沉闷的生活，我想有更宽阔的个人空间。” 玛利亚目露疑惑：“所以？” “我想离开这所病栋，出去走走。” “不行。”玛利亚果断拒绝了这个要求，随即又缓和了一下语气，道，“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韩珂不解。 玛利亚叹了一口气：“外面的世界充满了许多未知的危险，我不能允许你出去冒险，再说，你的病到现在还没好，到了外面又突然发病了该怎么办，总之，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还是呆在病房里最好。” 韩珂摊了摊手，说：“那我总能在楼里走走吧，你们平常都把我锁在那间病房里，我连活动的空间都没有多少。” 玛利亚的眼皮眨了眨，像是思考了一秒，她说道：“可以。” 说着，她解开腰间的钥匙串，从里面取出一把铜制钥匙，放在韩珂的手心，叮咛道：“这是你房间的钥匙，以后你就可以自由出入了，不过请记住，最好不要去往其他病人的房间，他们的病情很重，行为也非常危险。” 韩珂接过钥匙，礼貌点头：“谢谢师姐。” “嗯。”玛利亚温柔地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一些事要做呢。” 韩珂应声，再次道谢后，便转过身去，走出了这座幽暗的钟塔。 只不过，在他离开后不久，透过病楼上的窗户，他瞥见刚才那个叫做西蒙的神秘男人，悄然走进了星辰钟塔。 第五十一章 渴求苍白之血 拿着钥匙，韩珂立即来到了爱德琳的房间门口。 插入，扭动，里面发出了咯吱的响声。 果然，这几间房间的钥匙是互通的。 “哦吼，你果然找到方法进来了吗……”里面的女人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声音似乎有些激动，“吼吼，终于可以看见外面的光了吗。” 韩珂不动声色地拧开门锁，他左右顾望，确认周围没有教会的人员在场，他现在确切地想知道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接着。 “啪嗒。” 门开了。 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一束苍白的月光，透过病房的门缝，投射在了屋内的女人身上。 只是，已然看不出她是个“人” 一颗硕大的，如石头般的不规则脑袋挂在一具女性的身体上，女人被束身衣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全身布满了血痕。屋内的房间也与韩珂所在的病房大不相同，里面东倒西歪地堆积着散乱的医疗仪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腐臭味，令人作呕。 在看到这些东西的一瞬间，韩珂的脑子像是嗡了一下，接着便如闪电般轰然炸裂。 毫无人形的爱德琳被绑在椅子上，她幽幽开口，说道：“是的，如你所见，我们都是外面那些家伙的实验品，呵呵，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精神病人，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看看我那不成样的脑袋吧，那些不能叫做人的家伙，可是吵嚷着要从我们的身上找出‘颅内之眼’呢，呵呵呵呵。” 韩珂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他手指紧紧抓着门把手，半晌，才意识到了刚才的一切所代表着什么。 “原来，我之前所经历的那些，根本就不是梦！” “这里就是威廉大师所说的，曾经将那些无辜的人拿来进行上位者实验的实验地点。” 韩珂在陷入震惊同时，也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如果梦中的是现实，那我所见到的现实，又是什么呢？” “过去？未来？现实，还是虚构？” 韩珂恍然明悟了过来，突然间，他的大脑陷入了一片剧烈的混乱，他死死抓着疼痛的脑袋，针扎般的刺痛深入他的神经，他疼得跪了下来。 周围的事物在扭曲，肮脏的房间如镜子般破碎，被卷入一道深不可测的漩涡。 在他的意识陷入昏迷之前，他的耳畔，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可怜的孩子……又发病了吗……” …… …… 亚楠，约瑟夫卡诊所。 …… …… “麦高芬先生，仪式已经准备好了。” “新的灵魂很快就会降临了，请耐心等待一点。” “……” “……” “咚，咚咚。” “哦，有人敲门了，我去看看……” 耳边像是什么人在轻声诉说着，随后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变成了一道脚步声渐行渐远。 “咕噜噜……” “咕噜。” 一滴暗淡的血液渗入悬挂的吊瓶， 渐渐消散。 远处的钟声在教堂回荡， 一声， 两声 “当——” “当——” 悠久而深远 建筑丛生， 一座摇篮椅静静坐落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中央， 轮椅独行， 房屋之下，一具具行人如走尸般举着炽热的火把游荡， 浑身是血的野兽，匍匐在地，被拖拽到建筑的不知名角落，被锯肉刀分尸殆尽。 血液缓缓渗出，将地板的缝隙填充得完美无缺， 街道上，每一个人类在追逐， 小巷里，每一个人类在杀戮， 天空之外的所有世界一片昏暗，朦胧中所唯一能见到的，只有静静流淌的 猩红的血液， 这是一种独特的美感， 杀戮的美感， “嗯，对了，苍白之血。” “疲惫的旅行者，欢迎来到伟大的亚楠，看得出来你经历了一些波折，不管怎样，你来对地方了，这里是亚楠，血疗之乡。” “你故乡的疾病困扰着你，也让你爱的人受苦，就像诅咒一样。但你还有希望，在亚楠，血疗是一场交易，是唯一可以治愈你的方法，不是吗？” “你只需要静静探索，然后解开这座城市的神秘面纱。” “只是，像你这样的外乡人，又该从何处开始了解呢……” “很简单，你只需要来一点亚楠之血，然后，就可以静静地沉睡了。”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可以认为它只是一场噩梦。”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我啊】” ———— “发现了一个猎人了呢。” ———— “啊——” 韩珂猛然睁大眼睛， 他醒了， 瞳孔顺着眼珠滴溜溜地飞速旋转，目光扫过上下左右，在他醒来的最短时间内，他迅速检视了一遍周围的一切。 陈旧不堪的机械手术台，拱形排列的橱柜，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生物容器，周围繁复的花纹无不在提示着他，他已经回到了那个魂萦梦牵的血疗之地。 “啊……” 韩珂揉了揉因为长期睡在木板床上而疼痛的脑袋，从床上坐起了身，他挪动身体，手下传来一道窸窣的声音，他抬手，看见自己的手臂下放着一张破烂的纸条。 他拾起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渴求苍白之血。” “咕噜。” “咕噜噜。” 像是一团血液涌入韩珂的脑血管，他的思维阻塞了三秒，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他抬头，看见自己穿着一套猎人的装束，只不过与他之前的服装略有不同，这套猎人装多了一个褐色面罩。 此外，手术台的旁边，还摆放着一把生锈的锯肉刀和猎人手枪。 他的装备回来了？但又没完全回来，摩挲着手中的武器，韩珂能敏锐地感受到，这些东西并不是他之前所用的那些装备。 不过，他现在所面临的问题，不是搞清楚自己的服装和武器是从何而来，而是弄明白他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 梦境？还是现实？ 韩珂拉上面罩，将自己的半边脸隐藏在黑暗里，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 屋内静悄悄的，韩珂推开房间的门，就看见大半个走廊都掩埋在静谧的月色里，这条走廊的景致他认得，这是他多次到来的约瑟夫卡的诊所。 “我怎么又到回这里了。”韩珂摇了摇脑袋，不禁失笑，他按照记忆中的方位，穿过几道楼梯，来到了一处小房间前，熟练地敲了敲门。 “喂，约瑟夫卡医生，你还在吗？” 第五十二章 外乡人 没人回应。 “奇怪，她不是一直在诊所吗。”韩珂又试着敲了几次门，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试着将耳朵贴近大门，不久，从里面隐隐约约听到了两名女性的谈话声。 “妹妹……这么久没见，想姐姐了吗？” “……嗯，怎么不说话呢，你不开心吗？” “啊，不想回答也行，但是，你的实验持续到什么阶段了，可以告诉我一下吗？” …… 不过，讲话持续了没多久，便突然戛然而止，然后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韩珂摇了摇头，戴上笔挺的三角兜帽，朝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围环境静悄悄，推开诊所的铁栅门，这里静得只有老旧的铁门的吱呀声。 月色如墨，递在亚楠的街道上，韩珂抬头仰望明月，感觉这个夜晚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街巷一片寂静，脚下不时踩到几堆焚烧的灰烬，前方偶尔有咀嚼的声音传来，韩珂将锯肉刀持在手中，时刻戒备着。 随着他的脚步声逼近，远方也出现三三两两的脚步声，以及煤油燃烧的噼啪音，几种声音在巷道的尽头交汇，而后似乎是约好似的，在同一时刻突然停止，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 韩珂竖着耳朵，贴着墙壁走进。 前方传来沙哑的声音。 “听说猎杀之夜开始了……”有人低声呢喃。 “你发现那些野兽了吗？” “噢，你在想什么呢，那些怪物可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制服的，猎杀野兽是猎人的事，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捕杀那些可恶的外乡人的。” “是的，你知道的，教会的人说过，是他们把疾病带到亚楠来的，不是吗？” “虽然是这样，但我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我曾听说过，在外乡人到来这里之前，在旧亚楠的街区就发生过兽化的瘟疫了呢……” “那只是一些传闻罢了，这场瘟疫的罪魁祸首不是那些卑鄙的外乡人还能是谁？请记住，不要对那些家伙报以仁慈，这些外来的东西，我们必需要见一个杀一个。” 韩珂静静地听着，脚步也在跟着前进的方向微微挪动，只是突然，他的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咯吱。” 黑夜中的目光齐刷刷地向他发来。 黑暗中，一支支火把朝着韩珂的方向悄然逼近，橘黄色的光芒填满了狭窄小巷，潮湿的空气略提了一丝温度。 韩珂喉结动了一下，心里确认对方应该是普通的人类后，便迈步走了过去。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他便发觉了不对。 远处的人声逐渐低沉，接着便变成了交头接耳似的谈话，随着步伐的走近，火把下几位居民的脸色也迅速变得阴沉，他们拉下了脸，表情略有恼怒。 “手里拿着的是锯肉刀，嗯，他是猎人吗？” “不！不是，你看看他穿的服饰，虽然有点像那些猎人，但很明显来自于外地，嗯哼，他肯定是一位外乡人！” “一眼定真，鉴定为假。” “可他拿着猎人的武器…”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按照我的猜测，这个小东西多半是用什么手段残害了本地的猎人，然后偷走了他们的武器，啊，真是一群该死的家伙。”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不是早就已经说过了吗？” “所有外乡人都得死，至少也得要驱赶出这片新城区！” “所以，” “我们上！” 谈话间，为首的几名亚楠居民忽然变了脸色，他们各自从腰后取出棍棒和佩刀，龇着一口歪歪扭扭的黄牙，便向前方的韩珂飞扑而来。 事情转变得过太过迅速，让韩珂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瞳孔猛然缩紧。 这群人疯了吧？ 怎么突然袭击他了？ 不对，听他们的谈话，他们好像把自己误当成了外乡人？ 亚楠本地居民和外乡人的有一些小小的矛盾，这些他是知道的。 啧，自己刚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呢。 不过，眼下并不是跟这些人起争斗的时候，韩珂作为一名专司野兽的猎人，跟这些居民打成一片并不在他的本职工作之内，要是因此造成了什么人员伤亡，那可更就说不清了。 误会既然已经达成，那也没有了解释的余地，这群整夜都在狩猎外乡人的本地居民，早就已经有些近乎丧失理智。 于是，韩珂抬腿就是一踢。 一脚将冲在最前方的亚楠人踹翻在地，接着，他将锯肉刀的刀柄反转，重重砸在跟来的一名男人脸上，将他两颗门牙蹦了出去，反手又是一拳，锤进跟来的一人的脑门，把赶来的居民打得掀翻在地。 这些平民的身体素质远远比不上他，只是几秒间，韩珂便将追来的几名本地人打倒在地，失去了战斗能力。 不过，韩珂显然低估了他们的力量，随着后方侥幸逃脱的几位居民的大声呼喊，整座寂静的亚楠城，仿佛瞬间活过来似的，无数的火把在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不断涌现，接着便沿着街道汇成蛛网般的火河，向韩珂的方向汇聚而来。 “该死。”韩珂暗骂了一声，跳上一截楼梯，赶紧逃离了现场。 “快，追上他。” “别让他跑了！” “杀了他！” 追客的声音此起彼伏，居民们全部举着火把，或者有人牵着数条烈狗，奔跑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韩珂看着身后的人群，忍住了拔枪的冲动，继续往前奔跑着。 亚楠楼层鳞次栉比，在穿过几座天台后和联排公寓后，后方的喧嚣也最终归于平静。 韩珂松了一口气，在一座小木门前歇息而坐。 “噢，你是个猎人吧？” 忽然，木门的背后冷不丁地传来了一句。 韩珂回头，只看见紧闭的矮门微微打开，里面传来老人般的粗重嗓音。 韩珂有些好奇，试着敲了敲门。 门后的声音回道：“之前我听别人说过，把自己关在屋子内也不一定安全。” “不过，要是你们猎人勤快一点，我们的处境就不会那么糟糕了。” 声音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有义务来帮我的忙，听到了吗？” 韩珂愣了一下，问道：“帮忙？” “嗯。”屋内的老人回答道，“是的，你会告诉我安全的地方吧，那些野兽疯了，那些人也疯了，我需要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至少可以避免被其他的人员打扰……” 韩珂想了一下，他现在连自身都难保，哪有什么精力去帮她做什么呢。 第五十三章 疯子又多了 于是，他只能回答道：“抱歉，我现在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可能帮不了你了。” 当然，他也不知道在这个夜晚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这么回答只是一个临时的托辞而已。 “哦，我就知道。”老妇人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满，“我早该知道的，你们这些人什么用处也没有，而且一点也不尊重老人……是啊，你们这些外乡的人真是一无是处。” 韩珂正想解释，老人却继续说道：“好了，承认吧，你心里肯定觉得我跟那些怪物一样也疯了，是吧？” “呵呵，实不相瞒，我曾经是旧亚楠城里一个叫做良善金杯的教会的信徒，嗯，你可能没听说过，毕竟那个地方已经封锁了很久了，那是我的唯一信仰，也是我所有精神的支柱。可是，你知道吗，在一个夜晚，我亲眼看见，那些鲜活的教徒们居然全部异变成了活生生的怪物……” “他们——全都变了啊，外界的人们啊都说他们是疯子，是怪物，很残忍，很疯狂，但只有我知道，它们很可怜。” “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扭曲了，人不像人，野兽也不像野兽，像我这样没有孩子的可怜老人啊，也就只能窝在这个偏僻小地方小心的生活了，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不会有人理会我，也没有人能帮助我，唉…” 说完，她叹了一声，“算了，拿起你的东西走吧，你们的这些花样我都看惯了，都走吧，别再回来了。” 韩珂微微叹了一口气，很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说不出口，他只好站起身子，轻轻离开了这座小屋。 夜深了。 亚楠的街道明暗分明，只有韩珂知道，无论是火把通明的明地，还是那些弥漫咀嚼和喘息声的暗处，无一不表露着极度的危险。 沿着一条寂静的街道快速行走，韩珂小心地躲过了居民和野兽的追捕，来到了一处小型的建筑群前。 他正准备眺望下面的情况，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噢，你是猎人吗？看样子还是个外乡人呢。” 韩珂回头，看见一位带着鸟嘴面具，披着鸦羽的女人正倚靠在栏杆处。 “艾琳？”韩珂很快认出了她。 “嗯，你知道我的名字吗？”艾琳似乎有些诧异。 韩珂有些奇怪：“我们之前不是见过一面吗，哦，我忘了告诉你了，我的名字叫麦高芬。” 艾琳却歪了歪头，疑惑道：“我们之前有见过吗……我怎么没有什么印象。” 韩珂也愣了一下，难道对方有健忘症？ 艾琳抱着手，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你现在正身陷混乱的困境。” “怎么说。” “所有的猎人都一样。”艾琳答道，“今晚是这样，所有的夜晚都是这样，所有的人就像是处在一场梦境里，既摸不清来路，也找不到方向，我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了，对这里的情况最熟悉不过了。” 艾琳的话似乎说的没错，韩珂确实正陷入一场莫名的混乱之中，到现在他已经有些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妄了。 所以，韩珂停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能告诉我有关这个世界更多的信息吗，我原以为我已经知道很多的真相了，但后来我才发现，我对这里的一切似乎一无所知。” 艾琳抬了抬脸，咳了一下，沉声道：“这个城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存活了，他们要么变成了疯子，要么变成了野兽，即使是那些自诩为正义的猎人，也免不了兽化的威胁。” 韩珂点了点头，艾琳是猎人狩猎者，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正想结束话题离开，艾琳忽然微微仰头，打量起了韩珂的全身。 韩珂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舒服，便问道：“抱歉，请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艾琳摇了摇头，道：“这座城里的疯子变得越来越多了，即使是那些猎人也不能幸免，你不仅要注意野兽，也要随时防备那些发疯的猎人。” 韩珂点头，没想到这个外表冷漠的老女人，居然也会关心他。 艾琳手指杵了杵脸颊，继续道：“对了，我看你四肢还能正常活动，不妨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韩珂问。 “我的职业是狩猎那些精神已经变得不正常的猎人，你知道的。”艾琳平静说道，“不过他们的行踪总是很难掌控，如果你有空的话，不妨帮我寻找一下那些猎人的踪迹。” 韩珂想了想，道：“我会的。” “嗯。”艾琳微笑道，“这样就足够了，继续你的猎杀吧，祝你好运，我的猎人。” 说完，她便转过了身，仍旧凝望着远处的明月。 “寻找……猎人吗？”韩珂自言自语着，小步走下了阶梯。 “现在我该去哪？或者说，目标是什么？” 在街道上半躲半藏了不知多久，韩珂意识到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猎人工坊？”一番思考后，韩珂总算确定了方向，就目前看来，会长的住所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走了不久，韩珂便被外面的居民堵住了去路，他只好换了一个方向，继续在街巷里游走。 然而很快，他便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居然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韩珂不敢大意，他放慢脚步，紧握锯肉刀，拉紧面罩，确保能遮住自己的半边脸。 接着，便向人影轻轻走了过去。 “哎？” 人影率先开口了。 韩珂迅速停住脚步，站在原地。 是一个小女孩？ 顺着微弱的月光看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孤零零地站在街道旁边。 “你也是一名猎人吗？”女孩声音细小，似乎怕打扰了这片夜晚的宁静。 韩珂凑近，才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当初在新城区见到的那个女孩。 韩珂有些不解，他不是叫她别来这里吗？ 于是，他低下头问道：“你怎么来这了，这里很危险的。”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疑问道：“嗯，怎么了先生，我一直都住在这里呀。” 韩珂摇了摇头，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他俯下身，准备询问女孩的情况。 不过，女孩却开口了：“猎人先生，你有见到我的爸爸吗？” “爸爸？” “嗯。”女孩点头，道，“他跟你一样，也是一名猎人，爸爸说今天他们的狩猎之夜，所以在黄昏的时候就出去工作了，妈妈在家里呆了不久，不太放心他，也跟着去找他了，他们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家了，我很担心他们的安全，你可以帮我去找一下他们吗？” 韩珂听了一会，道：“请问你的爸爸的名字是……” 女孩眼神迷惑，不过还是仰起洁白的小脸，低声回答道， “他叫加斯科因。” 第五十四章 狩猎:加斯科因 加斯科因……名字有点熟悉啊。 小女孩埋下头，继续说道：“您也是一位猎人吧，也许你没有听说过我的爸爸，但是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他，还有我的妈妈，可以吗。” 韩珂看着小女孩，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怜悯，不过，他现在倒没有多少时间去寻找别人，当然，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于是他稍微想了想，便应和的答道：“也许我会的。” “真的吗？”小女孩仰起苍白的脸，一泓清泉般的眼睛在月色下微微闪亮，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她在衣兜翻找了一会儿，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八音盒，小心地递给了韩珂， “这个八音盒里是爸爸最喜欢的一首歌，爸爸在外面工作太久了，偶尔脑子里会变得很乱，有时候甚至连我们都不认识了，但是，只要他听到了这首歌，就会很快记起我们…” “所以，请你务必带上它。” 看着面前的八音盒，韩珂突然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伸手向自己的兜里摸去，赫然也触碰到了一个小盒子。 八音盒……你已经给过我了啊。 “我想，我不太需要这个东西。”韩珂推回女孩的稚嫩的手，恳切说道，“这座城市已经变得不太安全，你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好一些，至于你的父母，我有空的话会去寻找他们的，你不必太过担心。” 女孩点了点头，道：“外面的情况我也知道，就是不知道哪里还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如果有的话，会告诉你的。”韩珂想起之前见到的老人也问同过样的问题，他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再次嘱咐了几句，确认对方能安心留在原地后，便转身离开了这条小巷。 街道上依旧有火把掠过，只是数量稀疏了不少，趁着没人的空当，韩珂穿过几座街区，走到一处无人的墓群前。 “死去的人的数量又多了呢。” 抚摸着崭新的墓碑，韩珂如是想道。 不过，就在他感叹城里的变化时，不远处的墓地，却传来了沉重的呼哧声。 仿佛是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被砸烂的声音。 骨骼错动，在巨响中不断碎裂，那是利刃与血肉混杂在一起的声音。 “到处都是野兽，到处都是野兽，啊，啊。” 沉重的喘息声响起，有人呼吸声急促，手中的动作一刻不停。 韩珂往一个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背影正弓着身子，手里的斧头一下又一下地，剁在一滩瘫软的肉泥上。 忽然，对方似乎意识到了有人的接近，他抬起头颅，扭过脖子朝向韩珂的方向看去。 “哦，这不是猎人吗？” 男人口中喘着白气，有些吃力地说道。 “今晚，空气中弥漫着不同的味道，有的人出发时是猎人，回来时却变成了野兽……啊，你迟早会变成跟他们一伙的。” 男人一字一顿说着，忽然，他咧嘴笑了，笑得很勉强，笑得让人不寒而栗。 韩珂走了过去，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遍男人，从他的装束来看，对方也是一名猎人无疑，只是他的眼睛部位不知为何缠了一圈绷带，此外，韩珂的脑海中并没有关于他的印象。 于是，韩珂问道：“请问一下，你是……” “不用问我是谁。”男人重重说道，他站起身，向着韩珂的方向慢慢走来，“我只是一名猎人，嗯，普通的猎人。” 猎人…… 韩珂忽然想起了小女孩所说的话，便试探着问道：“那么，这位猎人，请问一下，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叫加斯科因的人呢？” “呃。”听到这里，男人的动作忽然一滞，一只手捂住脑袋，他愣在原地，表情略显痛苦。 “没……” “没有。” “呵呵，呵呵。”男人突然再次发笑，每一声都在夜空中格外瘆人，他抬起头，绷带下的眼睛似乎隐藏着不屑，他举起手斧，指着韩珂的方向，沉声道。 “加斯科因？已经死了，啊，他死了，她也死了，他们都死了，所以，你会死，我会死，我们都会死，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宿命。” “谁叫这个世界是动荡而扭曲的呢。” “嗯？” 韩珂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正想再问几句时，只见男猎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猎枪，直勾勾对准了他的方向。 ———— “到处都是野兽，杀不完，除不尽，你也是，他也是，你们都是，该死，该死，你们这些该死的怪物，都给我下地狱去吧！” “啊——” “砰！” 突然间， 枪声大作。 还好韩珂早有预料，他向着旁边的墓碑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一击。 “呵呵，是的，我就是加斯科因，你们这些怪物不就是想杀我吗，啊？！来吧，来啊，我就站在这里，要么你死，要么我活，今夜，不把你们这些野兽除得干净，我是不会停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了！ 这个猎人疯了， 豆大的汗滴从韩珂的额头上滴落下来， 这座城市，还有什么正常人吗？ 他很快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拿起锯肉刀，韩珂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 加斯科因蒙着眼，耳朵却很灵敏地捕捉到了周围的一切，他咧开嘴角，口中呼出灰白的热气，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墓碑群中，他的脸上满是杀意。 “你也要与我为敌吗？很好，很好，今晚是一场猎杀之夜，我已经不知在这个夜晚循环了多久了，我累了，也困了，我该醒来了，你也该醒来了。” “今夜，狩猎开始！” 炽热的子弹再度射来，韩珂只好再次起身避让，然而，他还没跑几步，一把斧头又对着他的脑袋凌空劈下，韩珂顺势抬起锯肉刀，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加斯科因此刻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疯狂，见攻击被挡，他索性整个身子压了过来，将韩珂撞得连连后退，接着又举起手斧，再次向他的头顶劈去。 韩珂脖子一扭，斧头劈在身后的树上，径直将它劈成了两段。 “加斯科因先生，我想你需要冷静一下……” 韩珂还想劝告对方，但此时的加斯科因已经听不下任何话语，他像一个疯子一样不断挥斧，几下之间，便将韩珂身后的枯树劈得千疮百孔。 韩珂没有办法，他只得将身体向下一缩，同时将猎人手枪顶在加斯科因的胸膛上，扣下扳机。 第五十五章 摇篮曲 “砰！” 巨大的枪声连同强烈的冲击力，瞬间将加斯科因神父的身体打得后仰，趁着这个间隙，韩珂拔出锯肉刀，往加斯科因的胸膛狠狠一剌，顿时将他的胸口拉出了一道近二十厘米的伤口。 鲜血四溅，血液的味道非但没有让对方昏厥，反而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兽性，他长声怒吼，四肢的力量居然暴涨，一手拿着枪托往下狠狠一砸，瞬间给韩珂的脑袋砸了个七荤八素。 同时，加斯科因另一只手紧握的斧头也向韩珂的脑袋重重劈来，韩珂连忙抬手抵挡，但终归是慢了一步，加斯科因的斧头破开空气，发出刺耳的声响，深深嵌入了韩珂的肩膀。 “嘶！”韩珂暗呼一声，面前这个男人的动作毫无章法，完全就像是一个彻底的疯子一般，他只好用力贴近加斯科因身的身体，往他的肚子上用力一踹，借着反作用力，身体往后一缩，脱离了与对方的接触。 “啊哈，啊哈，你是逃不掉的！”加斯科因口中吞吐着蒸腾的热气，他抬起手来，朝着韩珂的脑袋又是一枪，同时脚下大垫步，向着韩珂的方向疯狂奔来，不给他留下一丝的喘息之机。 好在，经历过加点的韩珂体力并不逊色于他，他左脚在地上猛地一踏，身体迅速扭转方向，向着侧边闪了过去，加斯科因的动作扑了个空。 同时，在韩珂侧身闪过的时候，他的锯肉刀也本能地向左一劈，刀刃在加斯科因撞来的时候撞进了对方的脖颈，划出一条淋漓的血路，如果不是韩珂此时的与加斯科因分开了一段距离，锯肉刀说不定已经砍下了对方了脑袋。 受到接近致命伤攻击的加斯科因，不免震怒，他挥舞着斧头在空气中左劈右砍，将面前挡路的石碑全部劈碎，他势要将重伤他的韩珂碎尸万段！ 韩珂当然不会只顾着逃跑，他一边开枪一边闪避，锯肉刀同时跟随对方的动作挥舞，金属在夜空中碰撞在一起，不时擦出刺目的火星与铿锵的撞击声。 “加斯科因先生，请你冷静一点……啧。” 韩珂一边阻挡，一边尝试着开口劝说，然而，对方已经完全像一头丧失了理智的野兽，手上的动作非但没有停歇，反而还愈发剧烈了。 好在在经历了这么多场猎杀的韩珂，手脚已经变得熟练，在几个回合的交手后，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对方的几次猛攻，将锯肉刀在加斯科因的身上留下了数条血痕。 “咕嗝……咕嗝……”受到重创的加斯科因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会，他抬头看向混浊不堪的月夜，忽然，他低吼一声，手中的斧柄猛地一撑，手斧瞬间变成了一把锋利的长斧。 他抡动斧柄，在空中划出扇形，向韩珂猛地袭来。 韩珂始料未及，连忙举起锯肉刀抵挡，但加斯科因这一击的威力明显增强了数倍，在双方交手的一刹那，长斧巨大的冲击力很快压迫韩珂的锯肉刀，狠狠砸在他的胸膛上，将他整个人都掀飞了出去。 韩珂滚落在地，加斯科因的劈斩瞬间又倾泻而至，他只得原地翻滚了一圈，擦着斧头的利刃滚了出去。 “今晚是猎杀之夜，所有的怪物和潜在的怪物都得死，谁也不会例外，当然，也包括你。” 加斯科因吞吐着沸腾的热气，再次扬起巨斧，向韩珂的头上砍去。 韩珂再次抵挡，这次，他又被斧头压制在了地上，双方僵持在一起，动弹不得。 真是一位疯子， 这座城里，还有一个正常的人吗？ 韩珂感受到体力在快速地流失，他满头大汗，十指在不停地颤抖，加斯科因见状又再度用力，斧头又碾着他的锯肉刀不断下压。 “这下该怎么办？” 韩珂无意间低头，只见不远处的草丛中，一个方正的小盒子正遗落在地。 “是那个女孩的八音盒……” —— “只要他听见这首歌，他很快就会想起我们。” …… …… 一只手死撑着与加斯科因对抗，韩珂空出右手，抓向了草丛中的八音盒。 然而，在战斗中这样分心无疑是极度危险的，在韩珂出手的同一瞬间，加斯科因突然举起斧头，随即又重重落下。 与韩珂头颅的距离近在咫尺！ “————” 一秒， 两秒， 三秒过去了 加斯科因的动作凝固在原地。 夜空中响起飘摇的歌谣， 婉转，悠扬，神秘而带着令人心安的宁静， 就这样在月色下回荡， 像母亲的抚摸，妻子的念想， 像是一首陪伴婴儿入睡的摇篮曲， 就连韩珂也生出了几分倦意。 眼皮在若有若无地打架， “……” …… 突然， 他猛地睁开眼睛， 加斯科因—— 前方，一个男人，一个悲伤的男人，正抱着自己的脑袋，潸然嘶吼， 斧头被丢弃在一旁， 他像是愤怒，像是在怮哭， 韩珂拿起八音盒，上面正循环播放着一首安宁的曲子，像是在述说一场永不醒来的梦。 “那是什么气味……” 加斯科因埋着脑袋，低声呢喃着， “哦，是甜美的血液，它正对着我唱歌呢，这足以让一个人生病了……” “啊，是这样的，那些平民的血，那些怪物的血，那些猎人的血，就像一场极深的诅咒，隐藏在每场血液的源头……” “嗯……哈，我到底是怎么了，这里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又在做什么……” “据说，一个人一醒来后，就会忘记自己正在做的梦，就像是记忆突然被中断一般，他的记忆里没有来源，也没有尽头……” “不对，我有亲人！” “莱茜，莱茜，我的女儿，你在哪里，还有，我的妻子，我的岳父，你们都在哪里，还有……” “头好痛，头好痛，像是脑袋被一条兽爪搅拌了一样，我的脑子好乱，好乱，啊，是有人在这里吗，啊，你是谁，你又从哪里来，唔，已经无所谓了，已经无所谓了……” “你，有见到我的女儿吗？” 加斯科因松开手艺掌，他脸上裹缠的绷带已经被撕掉，露出一双沧桑的泪眼，他向着面前的韩珂说道。 第五十六章 委托 韩珂见状，慢慢放下手中的枪，微微点了点头：“见过。” 加斯科因脸上的颜色渐渐缓和，他露出一位父亲该有的笑容，轻声问道：“她还好吗？” 悠扬的音乐在耳畔环绕，韩珂顿了一下，说道：“她现在还在城里，不过那里还没有市民和其他怪物，应该暂时没有安全问题。” 听到这里，加斯科因的心里仿佛放下了什么，原本忧愁的脸色也舒展下来，这位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虽然他的脸上满是血污，但从他的声音，也能想象出他平常的容貌。 时间微微凝固了一会，加斯科因望着韩珂手里的八音盒，忽然开口道：“谢谢你，陌生人。” 见对方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韩珂原本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他问道：“你现在还好吗，你的女儿正在找你，如果你没事的话，就……” “呃哼。”忽然，加斯科因双手抱紧了脑袋，脏乱的发丝杂糅着粗糙的手掌，他似乎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韩珂不敢惊动他，就这样静静过了几秒，加斯科因的痛苦变得越来越剧烈，他的身体在疯狂地颤抖，许久，他才艰难地抬起眼眸，望着面前的韩珂，露出一丝苦笑。 “抱歉，我可能没有办法回去了，你知道的，兽化是不可逆的，我或许……永远也恢复不了原先的模样了，即使是八音盒也不能……改变分毫，它只能让我的思维稍微清醒一小会。” “我啊，已经是怪物了啊。” 加斯科因咬紧牙，牙缝里渗出无数血丝，他的瞳孔不断震动，仿佛就要炸裂了一般，他就这样与剧痛一直僵持着，忽地，他抬起头颅，眼睛死死盯住了韩珂。 “年轻人，还在等什么呢，我就快要支撑不住了，快点……快点杀了我，快点杀了我啊！” 韩珂紧握着锯肉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对方是一位好人，但他现在完全没有解决的方法。 “怎么，你还下不了手吗？你到底是不是一名猎人，连杀死怪物这种基本的素养都做不到吗！” 加斯科因咬牙切齿道，“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已经回不去了啊。” 到了这个时候，韩珂的心里反而有了迟疑，他想了想，说道：“可是，你的女儿还在等待着你回去，我已经答应过她……” “这样啊……”加斯科因忽然紧闭上双眼，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他睁开朦胧的眼睛，苦涩地开口， “陌生人啊，请麻烦你转告一下我的女儿，我不是一位好父亲，更不是一位好丈夫，莱茜，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没有保护好妈妈，我……” 忽然，他的瞳孔变得煞白，身体也随之僵直在原地，无边的绒毛从他的身上长出，衣物被膨胀的肌肉挤成碎屑，他吐出猩红的舌头，一头人形的巨狼矗立在了月夜之下。 然而，这样的变化还没有持***，加斯科因突然抱住自己的脑袋跪坐在地上，它将要伸出的利爪被它生生地收了回去，它用尽全部的力气控制自己的身体，将脖颈伸到了韩珂的面前。 “喂，快点，我快要坚持不住了，你是一位猎人，知道吗，你是一名猎人，狩猎野兽是你的职责，我不想让她知道她爸爸变成了一只怪物，我也不想自己再去伤害别人，快点杀了我，杀了我啊！” 这一声发自加斯科因的肺腑，他竭力嘶吼着，努力将精神维持在不被崩溃的边缘。 “……” 夜深了， 圆月洒落在地，空气里的血腥味弥散了一些。 韩珂喉结蠕动，终于拿起了刀，慢步走到了这名男人的身前。 …… “这个世界是动荡扭曲的，不是吗？” …… …… 教堂楼下有一具妇人的尸体，看上去刚死去不久，韩珂跳下楼梯，认真翻找了会后，将她的身体带回到地上，与加斯科因的尸体葬在了一起，这里本来就是一片乱葬岗，处理这些东西起来也比较顺手一些。 “原来加斯科因神父是我杀的……” 韩珂行走在一条小路上，仔细回味着，如果加斯科因是他杀的话，那后来亨利克猎人的发疯岂不也是他造成的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前方灯影摇曳，猎人的工坊就在不远处，韩珂漫步走近，脑子里却突然发出了熟悉的声音。 “孩子，现在好一些了吗？” “真是可怜的孩子，不过这次的入梦应该比以往要短一些，没事的，再等一会你就会好了。” “嗯，还是不舒服吗？” —— 是爱德琳的声音…… 韩珂脑海突然迸裂，如海潮一般的喧嚣疯狂涌入他的脑海，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工坊的门前，那里有一位与玛利亚神似的人偶正矗立在旁。 “呃……唔。” 韩珂走到人偶的面前，正想要说些什么，头脑却一片光明一片昏暗，他只好撑在门沿上，口中发出不明意义的嘶吼。 痛， 钻心的痛，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你的状况看起来有些不太好呢。” 人偶盯着面前的韩珂，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我……呃。” 韩珂支支吾吾，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话来，因为每当他想起些什么时，他的脑袋便发出一阵强烈的刺痛，让他无法专注于口舌。 “是不方便说话吗？” 人偶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她从衣服中取出了一张纸笔，轻轻递给了韩珂， “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话，就把你想说的话写在上面吧。” “想说的话……嗯……我在想什么来着……啊…亨利克……他变成了怪物可不行……必须得有人解决他……” 韩珂只觉得自己的神经在疼痛下已经变得有些错乱，居然联想起了亨利克的事情来，不过他显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混乱，只要就着自己的思维继续想了下去。 他接过纸笔，脑子里依旧混沌一片。 “对……必须得有人处理他的事……是谁呢……啊……艾琳女士，她肯定有办法的，嗯，就叫她来吧。” 想着，他便在纸上鬼使神差般地写下了一段话， “在亚楠城内，有一名叫亨利克的猎人发了疯，你们要是有余力的话，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到他，我只知道他最早出现在欧顿墓地附近。” 署名……嗯，我的身份似乎有些尴尬呢，就填艾琳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请把猎杀猎人的事情，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