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声而过》 第一章 楔子 秦臻回头望了一眼正对着直播间的电子钟。上面鲜红的数字显示着现在的时刻——2020年1月17日16时55分30秒。 她做了个深呼吸，随之闭上眼睛，记住了前面这个修长挺拔的背影，就是在这个时刻走进了暌违多年的直播间。一如她铭记每一个在这里发生过的重要事件的时刻。 秦臻跟进去时，林风已经很自然地坐在了右手边的位置，正熟练地调适着话筒架的高度。 而主持人许大方却回过头冲秦臻摊开手，笑容里带出几分无奈。 秦臻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嘉宾通常都是坐在左手边的位置，而林风坐的显然是主持人的位置。 而此时，林风也反应过来了，忙站起身，笑着说：“不好意思，这里太熟悉了。我习惯了。我知道，嘉宾应该坐在那边的。” “不、不用换了。”秦臻有些心虚地瞥了许大方一眼，然后低下头，“大方，林老师习惯那个位置，你就克服一下吧！” “没问题！” 许大方冲秦臻挤了下眼睛。秦臻的脸微微泛红，将头埋得更低了。 林风显然没有看出二人之间的微妙互动，又重新坐了回去，冲秦臻投来了感激的目光：“谢谢你啊，秦总监。我还真想在这个座位上重温一下呢！” 秦臻抬起头不经意撞上了那双带着笑意的清澈眼眸，心跳登时漏了一拍。于是，她又迅速低下了头。 她还是不敢看他呀！从在广电大厦门口接到林风，到进了直播间，她一直不敢看他。她怕自己的眼睛泄露太多的心事，从而吓到这个对她一无所知的人。 熟悉的版头响起，秦臻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隔着直播间厚厚的玻璃，她终于敢大大方方地直视他了。此时，林风已经戴上了耳机，唇角微微上扬——那是主持人进入状态后特有的职业性的笑容。 秦臻的目光就定格在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上，一瞬都移不开。曾经，她无数次对着那张泛黄的一寸照片想象着林风的各种表情和动作。而这一刻，他就坐在里面，好看的眉眼在动，精致的嘴唇也在动。他微笑，颔首，点头……他终于是鲜活的了。 “听众朋友大家好，这里是fm102，襄城交通广播，我是主持人大方。欢迎走进今天的《102会客厅》。今天做客我们直播间的嘉宾，您或许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一定用过他的公司开发的软件。他就是‘拿起手机听广播’的乐听app的创始人——林风！林老师，你好！” “主持人好，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想知道，现在有多少听众，是正通过我们的‘乐听’来收听这档节目呢？” 八秒的延时，让他的声音和表情出现了滑稽的错位。 秦臻索性闭起眼——这把声音还是同二十年前一样的悦耳，清澈又温暖。 许大方继续进行着访谈：“林老师，您曾经也是我们襄城交通广播的主持人。这个直播间，一定有您很多的回忆吧？有没有什么特别难忘的事呢？” 林风抿着唇，似在回忆。 “有一件事，大概是二十年前吧。对，那是千禧年，整整二十年了……” 千禧年？ 秦臻的心倏地一紧，睁开眼。 林风继续回忆：“我记得，那天是千禧年的元旦。那时，我还是个实习生，第一次自己上节目。晚上，有个小姑娘拨打了直播间的热线电话。她哭着说她的爸爸刚刚去世，而她妈妈留了封遗书，想自杀，她找不到妈妈了……” 秦臻攥紧了靠在身侧的右手，还是抑制不住身体微微颤抖。一股热浪自胸腔一直往上涌，直到温热的液体将林风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记得，二十年了，他居然还记得！ 直播间里，林风还在继续讲述千禧年元旦的故事。而秦臻的脑海中另一个声音也自那遥远的年代回荡而来，与他此刻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纷乱嘈杂，就像正在调台的老式收音机。而随着回忆的频率逐渐锁定，另一个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 第二章 我去2000年 “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 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 新世界来得像梦一样， 让我暖洋洋。 你的老怀表还在转吗？ 你的旧皮鞋还能穿吗？ 这儿有一支未来牌香烟， 你不想尝尝吗 ……” “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此刻您锁定收听的是fm102襄城交通广播。我是您的好朋友林风。一首朴树的《newboy》，开启了我们晚间时段的快乐时光。这首歌呢，来自于朴树的《我去2000年》这张专辑。而就在今天，我们真正迎来了2000年，一个崭新的世纪。收音机前的你，千禧年，你好吗？” 写字台上银色的德生收音机里传出欢欣雀跃的旋律和一个喜气洋洋的声音，和着此刻窗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勾勒出千禧年元旦的喜悦氛围。 没错，就在这一天，万众期盼的千禧年终于到来了。辞旧迎新的焰火点燃了人们的兴奋点。大家为自己生逢一个跨世纪的年份而欢呼雀跃，怀揣着无数美好的愿景去敲响新世纪的钟声。新的世纪，新的开始，似乎自此的每一天都会是阳光明媚，所有人的生活都会如照亮夜空的焰火一样喷薄而出，光彩绚烂。 可对于正攥着笔，注意力却并不在练习册上的秦臻来说，家里惨淡窒息的气氛并没有因新世纪到来而有丝毫起色。此时收音机里的欢乐也丝毫没有抹去她心头的悲伤与压抑。 尽管葬礼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可每当秦臻看见客厅柜子上父亲的遗像，还是会恍惚出神——是的，她没有爸爸了。那个每天开着出租车送她去上学，然后微笑着冲她挥手，又目送她走进校园的爸爸，因一场车祸，永远地离开了她，离开了这个家。 而母亲冯丽君则被这场猝不及防的灾难彻底击垮了。 开始几天，家里有几个亲戚陪着她，开解她，不时还会把秦臻拉过去，劝慰着：“不看别的，你也得看看小臻啊！孩子还小，丽君，你得坚强啊！” 秦臻惊慌失措。她知道，这个时候妈妈需要安慰，可她就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就那么瞪着大大的眼睛，怔怔的，然后自己也跟着哭。 亲戚们又会叹气，说：“看这孩子，怪可怜的，才十三就没了爸。” 每每听到这里，冯丽君就哭得更厉害了，抱住秦臻瘦瘦小小的身子，嚎啕大哭：“老秦，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丢下我们娘儿俩。我可怎么活？”。 小小的秦臻，更慌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且，她也不懂得，妈妈为什么要怨爸爸？爸爸也不愿意离开她们啊！ 而亲戚们终归是要散去的。只剩下母女俩的时候，家里是安静的。静得让秦臻害怕。冯丽君不再哭了，只默默地洗衣、做饭，如从前一样打理着秦臻的生活，只是很少说话。很多时候，她就安静地坐着，望着父亲的遗像出神，偶尔轻轻叹口气，还是用埋怨的口气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你就这么走了？可让我怎么活？” “可让我怎么活？” 秦臻虽小，但多多少少也能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父母以前都在纺织厂工作。冯丽君生得美，留着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就像从琼瑶小说里走出来的美丽又忧郁的女主。追求她的人，据说能绕厂房三圈。而父亲秦志远是厂里的司机，为人本分老实，甚至有些木讷。厂里的人都很诧异，最后为什么是这么块木头抱得美人归？可婚后，大家就渐渐明白了。秦志远简直是把冯丽君捧在手心里呵护。 他们结婚的第二年，秦臻出生了。从记事起，她便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厂里的叔叔阿姨从不避讳在她面前摇头惋惜——“可惜了，长得像老秦，白瞎了丽君那么好的基因。”“要不是计划生育只生一个好，那肯定得再要一个。都说男孩儿才像妈。” 听到这样的话，秦臻就会有点自卑，觉着长得不好看像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一样。 可秦志远总会笑呵呵地抱起小小的秦臻，反驳那些工友：“像我咋了？像我命好！” 这时，大家就一哄而散了。秦臻心头的阴霾也会因爸爸那双粗糙的大手带来的安全感，而一扫而空。 冯丽君似乎并没有因为做了母亲，而成熟起来。在秦志远的宠溺下，她依旧是那个看《一帘幽梦》会把眼睛哭肿的“小女生”。这也让秦臻从小就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感觉——妈妈才是家里的小公主。 1998年，纺织厂停产，工人下岗了。秦志远再没让冯丽君出来工作。他买了辆出租车，白天自己拉活，晚上找了个“卖手腕的”打替班。收入虽不太多，但也能让这个三口之家安稳度日。 可在次年的一个寒冷的冬日，“命好”的秦志远还没等到新世纪的曙光，便突然离开了，撇下了花儿一样娇弱，且完全丧失了经济能力的冯丽君，还有刚上初中，未来要花很多钱的秦臻。 所以，每当听到母亲哭着念叨“可让我怎么活？”的时候，秦臻稚嫩的心灵上都会蒙上一层愧疚。而这愧疚就像是尘垢，日复一日，越积越厚，不知不觉就将她的心糊得死死的，透不过气来。后来，她甚至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没有自己，或许母亲就没有这么大的压力了。 当然，秦臻也难过，也想爸爸，可她不敢哭。她怕自己一哭，妈妈就更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第三章 新世纪第一个夜晚 “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 轻松一下windows98。 打扮漂亮， 18岁是天堂。 我们的生活甜得像糖。 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 轻松一下windows98。 以后的路不再会有痛苦， 我们的未来该有多酷……” 收音机里的歌声，将秦臻的思绪拉回现实。抬头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她忽然意识到，妈妈出去买菜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秦臻的心头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爸爸那天也是很晚没回家。 她放下手中的笔，跑到客厅，目光锁定在餐桌上的一张纸上。她颤抖着拿起那张纸，认出是妈妈的字迹。很潦草，有些地方明显是被泪水洇开，又干涸的。 “小臻，对不起。妈妈实在太痛苦了。妈妈真的不知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但妈妈希望你能坚强。看到这封信以后，不要找妈妈。你去姥姥家，他们会照顾你的。原谅妈妈，永别了！” “妈……”秦臻愣了一会儿，忽然大哭起来。 她心里最后的堤防在这一刻轰然坍塌。没有爸爸了，难道还要失去妈妈吗？可妈妈为什么要走？是因为她的拖累吗？ 秦臻死命地攥着那张纸，嚎啕大哭。小小的她，是那么的无助。这一刻，除了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谁能帮她一把。 直到卧室里再次传来那个温暖清朗的声音： “不知道此刻的你在做什么呢？在新世纪的第一天，如果你有祝福想要放飞，或者你有心事想要诉说，可以拨打直播间的热线电话*******，你的好朋友林风此刻正在直播间里等候着你的来电……” 主持人说出的那一串数字在秦臻脑海中闪过，仿佛是掉落悬崖的人，忽然看见上面伸出的一只手。她来不及思考，本能地便抓住了。 秦臻拿起座机的话筒，哆哆嗦嗦按下了那串数字。 这天是二十三岁的林风第一次独立主持节目。直播间里，他小心翼翼掩藏着一个新人的紧张与忐忑，连说话的语气都在模仿带他的老主持人。 “1号线这位朋友你好！您的电话已经切进直播间了。在今天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有什么祝福想要放飞吗？或者……” 耳机里传来一阵啜泣，将林风准备好的问候语打断了。 “你好，这位朋友，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林风放缓了语速，声音里带着谨慎的疑惑。 “我妈，不知道去哪了。她留了一封遗书，就走了……”电话里的秦臻哭得声噎气堵，断断续续叙述着刚刚发生的事。 显然这个电话的内容，完全出乎了林风的意料。而作为实习生的他，根本没有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愣了一秒钟后，他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小妹妹，你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林风很紧张，但语气依然是温柔的。 “上个月，我爸出了车祸，去世了。我妈今天去买菜，一直没回来。刚刚，我看见她留下的遗书，说让我不要找她。她可能，自杀了……” 林风从秦臻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大概了解了情况。 他依旧用温柔的语气引导着：“小妹妹，先别哭。告诉哥哥，妈妈今天是几点出门的？她穿了什么样的衣服？她平时都会去什么地方呢……” 秦臻本能地回答了他的所有问题。林风飞快记下了下来，然后向导播招手，示意他进来。接着，又在白纸上写了两个大大的字——“报警”。 在导播飞快跑出去拨打110的同时，林风也在直播间呼吁：“现在正行驶在路上的的哥儿、的姐儿们，麻烦大家帮个忙！刚刚大家也听到了，这个小妹妹的妈妈一时想不开，可能要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我们的导播已经向警方求助了。可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我们提前一分钟找到她，就多一分生的希望。再此，我呼吁大家也能伸出援助之手，帮这个小姑娘找一找她的妈妈，好吗？她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身高165左右，长发……” 可就在他慌乱却又冷静地做着这一系列安排部署时，忽然听见电话那一端的女孩，用抖得吓人的声音问道：“真的，都、都是我的错吗？” “什么？”林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秦臻哭的声音更大了。这一次，她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直接肯定地说：“都是我的错！呜呜呜，是我拖累了她，要是没有我，妈妈就不会离开了……” “小妹妹，为什么要这样说呢？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秦臻接着哭诉：“如果没有我，妈妈就不会觉得活不下去了。都是我，都是我、我就是个拖累。” 林风发现这个小姑娘出现了一种创伤之后的自责心理。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一种情绪。一旦遭受到突如其来且后果严重的打击，便本能地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尤其，这孩子还那么小。 “小妹妹，不是你的错！”林风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坚定地说，“孩子都是爸爸妈妈捧在手里的宝贝。他们一定都非常爱你！爸爸出车祸，那是意外。但他并没有离开你。他只是搬到天上的星星上面住了。或许此刻，爸爸就在天上看着你呀！他的小宝贝哭了，他一定很心疼。” “爸爸……”秦臻下意识望向了窗外。 一朵礼花正在夜空中散开，漫天华彩散落之后，几颗星子在黑色的幕布上眨眼睛。秦臻怔怔望着星星，止住了眼泪。 虽然已经上了初中的秦臻知道电话里的这位大哥哥是在哄她。爸爸怎么可能住在星星上？可这个时候，她宁愿相信，那就是爸爸在看着自己。 是的，她是爸爸的小宝贝。可妈妈呢？ “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了？”秦臻又哭了，“是我拖累了她吗？我不要新衣服，不买零食，不花钱了……我要妈妈，妈妈……” 林风听得心里一阵阵地泛酸。他仔细思索一下，又重新组织语言：“妈妈没有不要你。你想一想，你伤心，妈妈也伤心啊！大人也有脆弱的时候。所以，她需要出去透透气。对，她就是去透气了。相信我，她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她舍不得你。哥哥跟你保证，一定帮你把妈妈找回来！” 就在这时，玻璃墙外的导播接起了一个电话，然后冲林风挥了挥手。林风抬手冲导播比了个“ok”的手势。导播点了下头，马上将电话切了进来。同时，调音台上电话耦合器2号线的绿灯亮了。林风赶紧按下了接听键。 下一秒，一个急切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林风啊，我是大刘！” 林风虽然刚来交通广播不久，但对这个名字却很熟悉。他是交广的忠实听众，几乎每天都会打热线电话报路况，也是位热心肠的的哥儿。 大刘扯着大嗓门说：“我刚刚都听见了，放心啊！我已经联系了几个哥儿们，现在正在几条路上转悠呢！我打电话呢，就是想再呼吁一下，咱的哥儿、的姐儿们，先别顾着拉活了！这人命关天的事，比赚钱重要！大家都行动起来啊！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都帮这小姑娘找找她妈啊！” “小妹妹，你听见了吗？”林风温声对秦臻说，“热心的出租车司机，都在帮你找妈妈呢！不要担心，妈妈一定能回家！” 听见“出租车司机”，秦臻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她哽咽着说：“我爸爸，也是出租车司机。” 大刘一听，赶紧说：“诶呦，感情这是咱的哥的女儿啊！大侄女，别哭了啊！大刘叔叔，这就帮你找你妈去！” 听到这温暖朴实的话语，秦臻焦虑似乎缓解了一些。 接着，2号线不断有电话打进来。有热心的听众，也有正在路上找人的司机。大家都在电话里安慰秦臻，也劝秦臻的妈妈回家，又呼吁更多的人加入到找人的队伍中来。 “小妹妹，你听到了吗？现在外面有很多很多热心的叔叔阿姨，都在帮你找妈妈。妈妈一定会回来的！”林风安慰她的同时，也在继续开解她的心结，“你想想，如果真是你是做错了，还会有这么多人帮你吗？所以，不要内疚，不要自责，那真的不是你的错。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怪罪你。” “嗯。”秦臻握着被泪水打湿的电话，轻轻点了点头。 一个小时之后，2号线又进来一个电话。 “找到啦！找到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激动地喊道，“孩子，你妈找到啦！在护城河边站着呢，一点事儿都没有，放心吧！警察同志把她劝上车了，一会儿就回家了啊！” “太好了！”林风差点从转椅上跳起来，激动地对秦臻说，“小妹妹，听到没有？妈妈找到了！她很安全！她马上就回家了！” “妈……”秦臻再次泣不成声。 林风又安慰道：“乖，别哭了。妈妈肯回家，就是舍不得你呀！一会儿，妈妈回家，你要好好安慰妈妈。记住，这一切都不是你造成的，不是你的错！妈妈没有不要你！” “谢谢，大哥哥。” 许多年以后，秦臻在一本心理学书上看到一个名词叫“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她也终于明白，自己当年没来由的愧疚原是一种病态心理。她也知道，就是那个温暖清澈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告诉她“这不是你的错”，才将她从那个创伤的漩涡中拉出来。 那天晚上，冯丽君是被两个民警送回家的。她抱住秦臻狠狠哭了一场。秦臻也跟着哭。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替妈妈擦掉泪水，还像宣誓一样抱着冯丽君说：“妈，你别担心。我长大了，以后我会照顾你！我不会拖累你！” 冯丽君愣了愣，紧紧抱住女儿瘦小的身子，哭得更厉害了。 哭过了，母女俩都很默契的不再提起这件事。 后来，秦臻是在电视新闻里看见当晚的情形的。就在她拨打热线电话的一个多小时里，这座城市的数百辆出租车还有一些私家车，在林风的呼吁下，自发组成了车队，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上，用地毯式搜索的方式，找寻着冯丽君的身影。那车灯汇成的长龙，绘就了新世纪第一个夜晚最美丽、最暖心的城市风景…… 第四章 下个，路口，见 “4月30日晚20时10分许，举世瞩目的2010年上海世界博览会开幕式在上海世博文化中心隆重举行。上海世博会是第一次在发展中国家举办的综合性世界博览会，184天的展期预计将吸引海内外7000万人次参观。上海世博会的主题为‘城市，让生活更美好’……” 街角超市的收银台上，银色的德生收音机虽然掉了漆，但依旧清晰地播放着当日的新闻。调频的指针也依然停留在fm102——襄城交通广播。 秦臻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幻想着自己正坐在这个频率的直播间里，像林风一样主持节目，唇角、眉梢溢满了笑意。 时间是匀速旋转的陀螺，不会因为日子幸福亦或艰辛而停下来。自那次自杀未遂后，冯丽君转变了角色，不再逃避，而是选择用柔弱的肩膀担起这个破碎的家。在邻里的帮助下，她兑下了前街的一个小超市，靠卖货供秦臻上学。 而收音机里那个大哥哥的声音，给秦臻灰暗的青春岁月装点了唯一的亮色，同时也在她的心底悄然种下了一颗理想的种子——她也想像林风一样做个广播节目主持人。高考时，艺术专业高昂的学费让秦臻望而却步。最终她选择了一个海滨城市的广播电视新闻专业。 即将进入大四实习的时候，冯丽君打来电话，带来一个让她激动万分的消息——襄城交通广播招聘主持人，条件很宽泛，没有专业限制。于是，秦臻跟学校请了假，回襄城应聘。经过笔试和面试两轮筛选，秦臻顺利考入了襄城交通广播。虽然在录取的六个人中，她仅排在倒数第二，但终归是考上了。 “哎呦，你这孩子心可真大！明天就去电台上班了，还看什么店？”冯丽君风风火火进了超市，伸手便将秦臻面前的收音机给关了，“今天歇业！快走，快走！” 坐在收银台里的秦臻笑了：“妈，去哪呀？” “这傻孩子，明天就上班了，得赶紧置办两套像样的新衣服呀！” “妈，不用了。我有衣服穿。” 冯丽君扯了一下秦臻身上半新不旧的白t恤，嗔怪道：“这是上班穿的衣服吗？不让新同事笑话？赶紧的，妈带你买条裙子去！” 说着，她又用粗糙的手拢了拢秦臻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带着些许遐想，轻声说：“这头发呀，也该留起来了。长头发穿裙子才好看呢！” 秦臻看着母亲凌乱的短发和身上已经洗褪色的旧衬衣，心里五味杂陈。她何尝不怀念那个长发飘飘，裙角飞扬的妈妈？ 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日子显而易见的艰难。刚开超市那阵子，总有些地痞、混混故意借着买东西的由头对冯丽君动手动脚。 冯丽君拿出了东北女人骨子里的泼辣劲，先是跟他们开开玩笑，迂回周旋，缠得紧了，便抄起扫帚掐起腰来大吼大叫。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狠心剪了一头如墨如瀑的长发，从此再不精心收拾自己。因为在生存面前，一切无用且会带来麻烦的都该割舍。 “妈，等我发了工资，也给你买条裙子。”秦臻扭回头笑着对冯丽君说。 冯丽君轻轻推了一下秦臻的头，笑容里藏着无奈：“妈成天呆在超市里，穿什么裙子？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好了，快收拾收拾走吧！” 她一边拿出歇业的牌子，一边询问，“明天是几点去报道啊？” “哦，八点半在广电大厦门口集合，然后一起去三院体检。” “还要体检啊？那你早上得多吃点，别一称体重，让人觉得你太瘦了。” “妈，人家体检要求空腹！” “哦，妈外行了。总之，好好表现！” 秦臻被冯丽君逗笑了：“哈哈哈，妈，体检要怎么表现？告诉我的五脏六腑，你们都要乖乖听话啊？”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 母女俩欢欢笑笑出了门。 可秦臻到底没买裙子。一是因为冯丽君看上的连衣裙太贵，她舍不得；二是因为那裙子穿在她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冯丽君对着商场的大镜子叹气：“唉，我这好好的闺女，怎么就长成了个‘假小子’呢？” 秦臻倒是不介意，因为“假小子”是她自己的选择。 当初，左邻右舍见她冯丽君艰难，都纷纷来给她做媒。但冯丽君提出的苛刻条件，却让所有对她有念想的男人望而却步了。她说，她这辈子只能有秦臻这么一个孩子。想娶她的人不能带孩子，也不能婚后让她再生孩子。 秦臻知道，妈妈这么做是怕她受委屈。所以，她想让自己快点长大，多帮妈妈分担一些。每天放学，她就帮冯丽君看店，伴着广播一边写作业，一边给顾客结账。如果遇到找妈妈麻烦的，她会先冲上去，比冯丽君还凶。 那时候邻居们都说笑，“小臻怎么越长越像个小子了？”可秦臻恨不得自己真的是个男孩，这样就可以保护妈妈了。 第二天，秦臻穿着新买的深蓝色外套和牛仔裤，跨上冯丽君那辆破二八自行车便出发了。 冯丽君攥着十块钱追出了超市，朝着那个瘦小的背影大声喊：“打车去！快回来，妈给你拿钱！” 秦臻则扭过头，笑着冲冯丽君挥挥手，然后一转弯就出了巷子。 “这孩子，骑辆破车，也不怕新同事笑话。” 冯丽君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又内疚的神情。 “刚下的地铁还不算拥挤， 你那边飞机碰巧也落地。 东京下雨淋湿巴黎， 收音机，你听几点几？” 当半个地球外还有个你 当相遇还没到对的时机 ……” 拐进一个路口，一家不知名的小店里飘出李宇春醇厚的声音。迎着四月天微凉的晨风秦臻松开了车把，平展双臂，像只快乐的小鸟。她觉得，她和林风肯定会像这首歌的名字一样，在下个路口遇见。可她忽略了，歌词里还有这样一句——“相遇还没到对的时机”…… 第五章 初遇 半个小时后，秦臻望着深绿色玻璃体的四层楼，目光聚焦在正面竖排镶着的四个巨大金字——广电大厦，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某天路过广电大厦门口，林风刚好从里面走出来。在秦臻少女怀春的剧本里，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相遇方式。可“梦”醒了，秦臻又会嘲笑自己——即便林风刚好出来，她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啊！而且，她又不好看，根本不会引起林风的注意。所以，偶像剧里男女主偶遇的桥段，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而就在秦臻出神的时候，还真有一个男生走过来主动跟她打招呼。 “请问，是来交广报道的吗？” 秦臻忙转回身，看见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戴着个黑框眼镜的男生正笑眯眯望着自己。他瘦瘦高高的，皮肤有些苍白，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但镜片后的眼眸却晶亮有神。 “对，我叫秦臻，来报道的。” 秦臻有些慌乱。 “你好，我叫许大方，以后就是同事了！” 许大方倒是大大方方地伸出了右手。 “你好。” 秦臻左手握着车把，将身子拧了九十度，轻轻握了一下许大方的手。姿势很是别扭。 她见许大方跟自己年纪差不多，本以为他也是来报道的。可接着却看见许大方翻开手中的本夹，用笔在上面打了个对勾，嘴里还说着：“秦臻，哦，找到了。你比其他几个都早啊，态度很积极，值得表扬！” 他居然有名单？而且说话的态度也更像是前辈。秦臻揣度着，这个许大方应该是台里的老员工，搞不好还是负责新人的小领导。 想到这，她马上将自行车立好，然后规规矩矩给许大方鞠了一躬，又毕恭毕敬喊了声：“许老师好！” 许大方先是一愣，接着便笑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不用那么客气。都是同事嘛，嗯，我看你简历里写着还没毕业，我应该比你大两岁，叫声‘哥’就行了！” 秦臻马上笑着喊了声：“许哥！” 许大方笑得更得意了，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白牙。他看了一眼秦臻的自行车，便朝院里指了一下，说：“你把车子推到楼前的车棚里吧！呆会儿人齐了，咱们一起走，不用骑车了。” 紧接着，他又主动跟门口的保安打了招呼，开启了电子门。 “谢谢许哥！” 秦臻又冲许大方恭敬地点了下头，然后推着自行车进了广播电视台的大院。而当她出来的时候，看到许大方身边已经站了三个女生。 而其中一个女生远远就吸引了秦臻的目光。她身材窈窕，皮肤白皙。乌黑的长发和飘逸的白纱裙，在仲春的微风中轻摆，衬托得她整个人都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她就静静站在那，周遭便都成了背景板。 看着她，秦臻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转而，她明白了——冯丽君若是在她这个年纪，应该就是这样的美人吧？ 而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美女有了几分好感。 秦臻归队后，许大方给她介绍那个相貌特别出众的女孩叫苏珞珞。而其他两个女孩中，微胖的叫王丽莎，梳着一头卷发的叫毛晓珺。 女孩们听秦臻叫许大方“许哥”，又见他手里拿着名单，便也自然地认为他是个管事的，都一口一个“许哥”地套近乎。被众星捧月的许大方，笑成了一朵花。 而苏珞珞却只腼腆抿着嘴唇，没说太多的话。 这时，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踩着细细的高跟鞋，步履干练地从电子门里走了出来。她大概三十出头，穿着剪裁得体的蓝色西装套裙，齐肩的头发烫成了最时兴的大波浪。 而跟在她后面的则是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个子稍矮一点，梳着短发的女子。 “大家好！都来得挺准时的。我是交通广播的代理频道总监——吴曼。你们叫我曼姐就好了！” 吴曼走到众人跟前，一开口便是标准的播音腔。 这个声音好熟悉…… 秦臻忽然眼睛一亮：“您就是《时光‘曼’步》的主持人吴曼？” 吴曼转过头看了看秦臻，笑了：“《时光‘曼’步》，那可是七、八年前的节目了！” “我、我小时候就听您的节目……” 作为交广的忠实听众，秦臻见到广播里的声音的本尊激动得语无伦次。 许大方在一旁坏笑：“对，我们都是听曼姐的节目长大的！” 吴曼嗔怪地斜了他一眼，：“我有那么老？” 许大方吐了吐舌头。众人也都笑了。 接着，吴曼拉过她身边的女子，给大家介绍道：“她呢，叫李薇，从前也在我们台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去县广播电台了。这次交广招聘，她又考了一次。虽然是很有经验的老主持人，但如今跟你们一样，也是新人了！” 李薇微笑着冲大家点头，一开口也是地道的播音腔：“我比大家虚长几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快开口！” 吴曼扫视了一圈，然后点点头：“嗯，人都到齐了，走吧！” 秦臻却疑惑了。不是说录取了六个主持人吗？可算上吴曼带来的李薇，也只有五人个呀！ 而马上便有人替她问出了这个疑问。 “曼姐，不是六个人吗？还少一个！” 说话的是毛晓珺。 吴曼眨眨眼，抬手数了一圈：“一、二、三、四、五、六，这不正好六个吗？” 大家这才弄明白，那位热情的“许哥”，原来也在六人之内。而许大方此时已经背过身去，笑得不行了。 “原来你不是小领导呀！”王丽莎先瞪起了眼，“跟我们一样都是新来的，还骗我们叫‘哥’！” “哎，我没骗啊！是你们主动叫的！”许大方转回身，一指秦臻，“她第一个叫的，你们就都跟着叫，我也没办法。” 大家把目光都转向秦臻。 秦臻瞪着许大方：“我是看你手里拿着名单才误会的。可你也没解释啊！” “我本来就比你大，叫声‘哥’，你也不亏！”许大方又欠揍地笑了起来。 吴曼听明白了，一把夺过许大方手里的本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我看你来得早，让你帮我拿下东西，你就捉弄起同事啦！臭小子，看我怎么罚你！” “对，对，该罚！” “罚他打扫卫生！” “不够，让他挨个喊我们‘姐’，喊回来才公平！” “对，喊‘姐’！赶紧的！” …… 因为秦臻的乌龙和许大方顺水推舟的恶作剧，几个年轻人快速熟络起来。而此时的秦臻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天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捩点。从此之后，她将和许大方、苏珞珞这些小伙伴们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用声音来书写属于她们的热血青春。 只不过，在刚开始的时候出了一个小插曲，让她差点掉了队…… 第六章 不予录用 指定的体检医院距离广电大厦很近。六个人很顺利就完成了体检。 秦臻本以为会原地解散，等体检结果出来再正式报道。可没想到，吴曼直接将她们带进了交通台的会议室，还给他们发了门卡。 接着，她带着些许无奈，对几个年轻人说：“我们现在真的是时间紧、任务重。台长给了我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一个月之后，要交给听众一个全新的交通广播，全新的节目、全新的主持人。也就是说，一个月之后的今天，你们将正式进直播间主持节目！” 话音未落，大家便是一阵唏嘘。秦臻感觉到的更多是紧张和兴奋。她在桌子下面暗暗攥紧了拳头。 可许大方关心的点似乎跟大家不一样。 “曼姐，全部换成新的主持人，那原来的主持人呢？” 这个问题，又让秦臻的心狂跳起来。是啊，原来的主持人呢？林风呢？她低着头等待着答案。 吴曼叹了口气：“唉，原来的主持人，除了我，都走啦！现在的节目都是其他频道主持人轮班带着的。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产假还没休完，就被抓回来带你们这些小鬼了！” 走了？秦臻抬起头，愣在那里。那么说，林风也走了吗？ 吴曼又接着说：“不过，这对于你们来说倒是件好事。因为如果不是急需用人，招聘的条件也不会放得这么宽。你们中间有人是很幸运的，根本不是学播音主持专业的，也考进来了。这放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秦臻的脸颊有些发烫。她觉得吴曼是在说自己。 可许大方却挠挠头，接过了话茬：“曼姐，你就直接点我名得了！我知道，我一个学计算机的，能当电台主持人那是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所以，尽管是最后一名考上的，我也觉得挺幸运了。放心吧，曼姐，我会努力的！” 秦臻偷偷瞥了一眼许大方，不禁抿唇笑了——原来，垫底的就是他呀！而且，相比计算机，她的专业似乎也更靠谱些。 吴曼继续给大家打鸡血：“所以说，从今天开始，大家就进入实习期了。我希望大家能跟我一起努力！咱们齐心协力，一起让交通广播度过这次难关，好不好？” “好！” 年轻人个个摩拳擦掌，干劲十足。秦臻也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喊了一句“加油”！ 第二天上午，刚好是吴曼的节目时段。她便安排大家两两一组进直播间观摩。第一组进去的是许大方和李薇。其余的人便在导播间等候。 苏珞珞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空闲的椅子了。她就默默站在了大家身后。 秦臻不经意回头，发现苏珞珞用一只手捂着肚子，脸色非常差，额头也沁着一层薄汗，更显得我见犹怜。 “你是不是不舒服呀？”秦臻站起身，“你坐着吧！” “不、不用了。”苏珞珞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可秦臻还是坚持把座位让给了她。 “你哪里不舒服呀？用不用去医院？”秦臻又关切地问道。 苏珞珞左右看了看，然后凑在秦臻耳边低声说：“没事，就是，那个来了。” 秦臻想了想，猫着腰出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小心翼翼端着个纸杯进来了。 “给，热橙汁，喝了会舒服点。”秦臻笑着将杯子递给苏珞珞。 “你在哪弄的？” 苏珞珞接过来，发现秦臻应是怕她烫手，在纸杯外面又套了一个纸杯。 “大厅里有个热饮机，还有咖啡呢！不过，你这种情况还是橙汁比较好。” “谢谢啊！” 苏珞珞喝了一小口。甜丝丝的，热乎乎的，似乎一直暖到心里去了。 放半点广告的时候，吴曼举着手机急匆匆从直播间出来，然后大步走出了导播间，连拖鞋都没换，看样子似乎有点生气。 大家忙问跟着出来的许大方和李薇，发生了什么事。 许大方摇摇头，说：“我也没太听清楚，只听见好像是体检结果出来了。” 这时，吴曼返回来了。她皱起眉，冲着秦臻叹了口气。 秦臻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秦臻，你的体检没通过。” “没通过？”秦臻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那我、我是查出什么病了吗？。 吴曼赶紧摇头：“不是，你放心，你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是低血糖。这本来也不算什么的。但不巧的是，前几天新闻频道一个主持人就是因为低血糖在直播的时候晕倒了，造成了不小的播出事故。所以，唉，我刚刚也跟台长争取了。但是，台里领导最终研究的结果还是，不予录用……” “不予录用”这四个字，对于秦臻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她转过头，怔怔看向玻璃后面的直播间。造型别致的背景墙上挂着大大的“fm102襄城交通广播”的台标，神秘的调音台上立着两个黑色的大圆球状的麦克风……那里的一切都那么地令她神往。可她连一只脚都还没有踏进去，就被取消了资格。 世事无常，秦臻对这四个字的体会已经够深刻了。她明白，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她最在乎的东西拿走，而她从来都无能为力。比如父亲，比如梦想…… 秦臻的眼睛模糊了。可她咬着牙，硬是将泪水逼了回去。与母亲相依为命的这些年，让她明白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吴曼本想安慰她几句，可半点广告已经放完了，导播示意她赶紧进去。她只得拍了拍秦臻的肩膀，又叹了口气，说：“别伤心，或许以后还有机会。” 说完，她便匆匆忙忙进了直播间。 所以，该离开了吗？秦臻茫然地又看了看向往的直播间，再看看几个小伙伴。而他们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弄懵了，都瞪大眼睛望着秦臻。 “呃，再见了……” 秦臻咬着嘴唇，尴尬地跟大家告别。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已经是多余的了。她从衣兜掏出了门卡，想放在桌子上。 忽然，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秦臻冰凉的手，带着热橙汁的温度。 第七章 好运娃娃 “别放弃呀！不就是低血糖吗？又不是什么要紧的病。等曼姐出来，我们一起帮你求求她！说不定还会有机会呢！” 苏珞珞抓着秦臻的手，一双剪水明眸里闪动着真诚。 还会有机会吗？秦臻望着苏珞珞，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知道自己从来不是被幸运之神眷顾的人。真的还会有机会吗？ 而苏珞珞这句话，也让其他人活跃了起来。 许大方也说：“对，我看曼姐人挺好的。而且现在交广不是正缺人吗？你好好跟她说说，不能就这么放弃！” 毛晓珺和王丽莎也都劝秦臻再等等吴曼。 可年纪最长的李薇却摇摇头，说：“这事，关键不在吴曼。你们刚才也看见了，她从直播间出来的时候挺生气的，好像还在电话里跟领导争辩。她应该是想留你的，可是这事她做不了主。” 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又被扑灭了。 秦臻茫然地问了句：“那、那就没机会了吧？” 这句话，她像是问李薇，可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李薇皱了皱眉，忽然压低声音说：“也不是没机会，只是跟吴曼说不管用。秦臻，你不如现在回家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家里如果有门路，就找找台长吧！” “对，薇姐说的有道理。”毛晓珺也附和道，“你想呀，咱们过了实习期就进编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事业编啊！多少人花钱都进不来。搞不好，就是上面哪个领导想塞个亲戚进来，台长就捡个软柿子捏了。” “这么一想，还真是！那低血糖算个什么事啊？头一回听说，体检因为低血糖不通过的。”王丽莎接着说。 秦臻被她们这么一说，也懵了。初入社会，她哪里懂得这些？可有件事她却很清楚，那就是回家也没办法，只会让母亲伤心失望。 一想到冯丽君拉着自己买新衣服时那兴高采烈的样子，秦臻心里便像针扎一样疼。自从父亲去世，她还是头一次见妈妈这么高兴。 “算了，谢谢你们，我还是走吧。” 秦臻本打算离开，可“再见”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许大方给打断了。 “我觉得你们都没分析在点子上。”许大方往秦臻身边靠了靠，“刚刚曼姐不是说了吗？低血糖不算啥，主要是之前有个主持人因为低血糖上节目事晕倒了，造成了事故。所以，重点是晕倒！” 他看向秦臻：“你因为低血糖晕倒过吗？” 秦臻马上摇头：“没有，从来没有！” “那你就去跟台长证明！” 秦臻思索了片刻，最后用力点点头：“对，我现在就去找台长！” 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她唯一能够努力的方向。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她至少努力过。 秦臻刚跑到走廊，身后又响起了那个温柔甜美的声音。 “等一下，把这个带上！” 秦臻转过身，看见苏珞珞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戴着尖尖三角帽的小布偶。 苏珞珞快步上前，将布偶塞进了秦臻的手里，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说：“其实我跟你一样，运气不好，之前试……呃，之前找工作，也总被莫名其妙刷下来。这个是‘好运娃娃’，自从我把它带在身上，运气好多了！你把她揣兜里，说不定也会给你带来好运呢！” 秦臻握着那个小小的好运娃娃，充满感激地对苏珞珞笑了一下。 苏珞珞握紧右拳，冲秦臻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那一刻，秦臻觉得自己看见了天使。 可秦臻刚要走，吴曼又趿拉着拖鞋从里面跑出来了。 秦臻这才反应过来，要去找领导，应该先跟吴曼打个招呼。于是，她迎了上去。 “曼姐，我想去找台长，再争取一下。” 吴曼皱起眉，神情有些为难：“秦臻，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能争取的，我都跟赵台争取过了。我觉得，希望不大。” 秦臻的眼圈红了，用颤抖的声音说：““可是，曼姐，不去争取一下，我真的不甘心。” 吴曼看着眼泪汪汪的女孩，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秦臻的肩膀：“好，我带你过去！” 秦臻抬起头，望着吴曼，目光真诚：“谢谢曼姐！” 吴曼让苏珞珞告诉导播垫两首歌，便带着秦臻往四楼的台长办公室去了。 走到门口，吴曼歪着头听了听里面的声音，然后朝秦臻摆了摆手，压低声音说：“里面有人。咱们等等吧！” “嗯。”秦臻点点头。 她虽着急，但也怕影响了台长办公，再惹他不高兴。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分钟之后，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出来。 吴曼不时看着表，显然着急了。秦臻想起，她的直播节目还没结束呢。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而影响了节目啊！ “曼姐，我自己在这等吧。”秦臻低声说，“节目要紧！” 吴曼又看了一眼表，然后叹了口气，说：“我那边是真的走不开。这样，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门开了，你就用电话晃我一下。然后你先进去，我马上就上来。” “嗯，谢谢曼姐！”秦臻对吴曼充满了感激。 吴曼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飞快朝电梯跑去了。快到电梯门口的时候，吴曼的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秦臻这才察觉，她为了抢时间，连拖鞋都没换。 秦臻想，即便最后她没有留下来，也该郑重给这位姐姐说声“谢谢”。 秦臻继续等。可吴曼前脚刚走，便又来了两个人。他们手里拿着一摞票据，也在门口等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秦臻听不懂的事情。秦臻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空气。 好容易屋里的人出来了。秦臻刚要进，可忽见那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跟出来的人打着招呼，然后便理所当然地拿着票据进去了。 秦臻瞪着大眼睛，无助地看着台长办公室的门再次无情地关上了。她默默低下了头，除了继续等，没有别的选择。 可这一上午，台长办公室进进出出的人就没断过。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要紧事，谁也无暇去关注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地站在走廊里，急得眼泪汪汪。 秦臻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11点半了。 她想，一会儿食堂就开饭了。到时候趁着大家都去吃午饭，她或许有机会进去。 可现实总是比她的设想糟糕。五分钟后，秦臻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进台长办公室的人和赵台长一起出来了。两人说说笑笑，都奔着电梯走去。显然是一起去了食堂。 而那位秦臻急切盼望见到的赵台长，根本就没看见她。 秦臻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赵台长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想冲上去，又不敢。 第八章 擦声而过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吴曼出来了。 她快步跑到秦臻面前，急切地问：“怎么样？赵台怎么说？” 秦臻摇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都还没进去呢。一直都有人找台长。我、我怕影响他工作，所以就、就一直没敢进。” “赵台都去食堂了。”吴曼又看了看表，“那你也先去食堂吃饭吧！回来再说！” 秦臻却执拗地摇着头：“不，我还是在这等着吧。一会儿台长吃完饭回来，我就有机会进去了。” “可是，他吃完饭不一定马上回来呀！他要是不回来，你就这么饿着？” 可吴曼的这句话，却让秦臻眼前一亮。 她咧开嘴，憨憨笑了一下，说：“曼姐，如果我没吃饭，饿上一、两个小时，然后也没有晕倒，是不是就可以证明即便是低血糖也不会影响我上节目呢？” 吴曼瞬间愣住了。 本来秦臻外表普普通通，不是学播音主持专业的，考试成绩也不算突出，吴曼对她并没有太过在意。对于这次的决定，她虽然跟领导争取过，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人手不够。而即便秦臻走了，作为一个频道总监，吴曼也并没觉得有多大的损失。 可此时，她却发觉面前的女孩这双眼睛太清澈，太干净了。还有这个笑容，虽带着点傻气，却又无比的坚定。 吴曼不得不承认，她被秦臻的这个笑容给打动了。 “曼姐，你去吃饭吧。”秦臻继续淡淡笑着说，“我知道你特别忙。不用管我了。你还要带着大家实习呢！真的不用管我了！” 吴曼抿唇想了想，最后望着秦臻的眼睛，说：“你在这等着。我去食堂盯着赵台。他有什么动静，我给你发短信！” “嗯。谢谢曼姐！” 吴曼走后，秦臻依旧孤零零地站在台长办公室的门口。可她觉得心情畅快了不少，也不再着急了。她甚至还想，多等一会儿也无妨。这样就更能证明，自己不会晕倒了啊！ 十分钟之后，吴曼发来短信——“赵台吃完饭去活动室打乒乓球了。” “好，我继续等。”秦臻回复。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秦臻的肚子开始抗议了。可她并没有理会，一双眼睛只死死盯着电梯的门。 忽然，门开了。一身深灰色西装，身体微微发胖的赵东海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个子很高，穿黑色休闲风衣的男子。 两个人说笑着朝办公室走来。秦臻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心脏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秦臻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走上前。她看见赵东海满面红光，额角还有薄薄的汗，显然是刚刚运动完。可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赵海东先给她说话了。 “还站着呢！”赵海东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慈祥的戏谑。 秦臻张了张嘴，竟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就这么瞪着大眼睛怔怔看着这位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 赵东海冲她招下手：“进来吧！” 说完，他先推门进了办公室。那个穿黑风衣的男子跟了进去，坐在了赵东海对面。 秦臻赶紧也跟了进去。 “呵呵呵。”赵东海笑了起来，指着秦臻，却是跟对面的男子说，“刚刚吴曼把我堵在活动室门口，就是给她求情！你说这孩子，也够轴的，就这么站了快两个小时，中午饭也没吃。” 说完，他才抬眸望向秦臻，像逗小孩一样问道：“喂，丫头，你不饿吗？” 秦臻这才想起自己酝酿好的切入点，大声地说：“我饿！我特别饿！可是，我没晕倒！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一紧张，她说得结结巴巴又毫无逻辑。秦臻红着脸，低下了头，心头一阵懊恼。 “哈哈哈哈哈。”赵东海愣了一秒钟，接着便朗声大笑起来。 黑衣男子也跟着笑了。他侧过脸看了秦臻一眼。可秦臻此时正低着头，浑然不觉。 “赵台，你不是说，欠我个人情吗？嗯，我想起跟你要什么了。”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响起，正是那黑衣男子，“不如，就给这小姑娘一个机会吧。看得出来，她很热爱这份职业。” 秦臻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但此时，她也无暇去想这个，急忙抬起头说：“对，我特别热爱广播！我从小就爱听广播！我的理想就是当个广播节目主持人！” 黑衣男子又笑着说：“赵台，浇灭一个年轻人的理想，真的挺残忍。给个机会吧！” “哎，你小子，又拐着弯损我！”赵海东伸出食指，点了点他。 秦臻听不懂他们对话里的深意，只紧张地望着赵海东。 这时，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秦臻回头，见是吴曼急冲冲进来了。 “赵台。”吴曼喘着气，“我刚刚想了个办法，要不让秦臻先跟着实习。一个月之后，她、她如果真不行的话，再让她回家也行啊！孩子真的挺努力的。给孩子个机会吧！” 没等赵东海说话，那黑衣男子先站了起来：“赵台，您先忙。我回去了。” 他大步从秦臻身边走了过去。秦臻闻到了一阵浅淡的薄荷味，很清爽，很舒服。 “林风，这人情我给你了！可不欠你了啊！”赵东海也站了起来，冲着门口喊道。 林风？他就是林风！ 秦臻猛然回首，瞪大了眼睛，心脏剧烈跳动。 而那个修长的背影并没有转身，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潇洒地举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晃了晃，然后轻快地说了声：“谢啦！” 他竟然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大哥哥。而她竟然就这样与他擦“声”而过，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当下，秦臻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出去，拉住林风，跟他说那一声迟到了十年的“谢谢”，并且告诉他，自己就是十年前打热线电话的小女孩。 可就在此时，一只温柔而有力的手臂揽住了秦臻的肩膀。秦臻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吴曼。 吴曼没听到林风跟赵东海的“人情往来”，自然不明白赵东海已经松了口。 她又继续肯求道：“赵台，孩子真的挺不容易的。” “行了，归队吧！”赵东海坐回了椅子，笑着看着秦臻，“我呀，欠林风的。小姑娘，既然他开口为你求情，那我就给你个机会。但你可要好好珍惜呀！” 秦臻还沉浸在要追出去找林风的冲动里，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 吴曼赶紧晃了晃秦臻的肩膀，笑着说：“瞧这孩子，都傻了！赶紧的，还不谢谢赵台啊！” 秦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这场“低血糖”风波，算是就此画上了句号。 而十年之后，林风又帮了她一次。 “谢谢台长！谢谢台长！”秦臻激动地给赵东海鞠了一躬。 当领导的自然不忘趁机鞭策小同志：“其实呀，我们当时决定不留用你，也不全是因为低血糖。秦臻，你要知道，你在这六个人里面，并没有什么突出的优势。其他的几个，人家不是学播音主持出身，就是有经验，再就是先天条件特别好。当然了，那个许大方基础也不怎么样。但没办法，谁叫我们台里缺男主持人呢？性别优势，也算是优势啊！” 秦臻低着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赵东海继续语重心长地说：“所以，秦臻啊，你要记住一点，不论做什么行业，都要努力让自己做到出类拔萃，无可替代！平庸的人，迟早是要被淘汰的！” 秦臻抬起头，用一双澄澈的眼眸定定望着赵东海。 她郑重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台长。我会努力的！” 赵海东的这番话，秦臻一直记得。它也成为了她往后闯荡职场的座右铭——必须要努力，必须要做到无可替代！因为平庸，是要被淘汰的。 第九章 循环 无解 电梯的门合上了。秦臻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空气里还残留着那一抹清爽的薄荷香。 “曼姐。”秦臻小心翼翼问道，“刚刚那个帮我说情的大哥哥，在哪个办公室啊？” “你说林风吗？” “嗯。”秦臻低下头，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了。 吴曼的语气却不太对劲：“你找他干嘛？” “啊，我、我只是想感谢感谢他。”秦臻心头一颤，像被看穿了心思，头更低了。 “你这小没良心的。是谁为你楼上楼下地折腾？”吴曼伸手指点了一下秦臻的头，“你该感谢的是我！” 秦臻赶紧抬起头，笑着说：“我当然最感谢曼姐了。只不过……” “哎呀，林风，你就不用特意去谢他了。”没等秦臻说完，吴曼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跟赵台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你个新来的，不懂。而且，他今天说的话，也不全是为了你。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回去好好工作就行了。” “哦，好。”秦臻不敢再问下去了。 不过，她现在不着急了。反正林风就在台里。同一个屋檐下，他们早晚会再次遇见的。想到这，秦臻的心安定了。 “饿坏了吧？我办公室有方便面，给你泡一碗。” 电梯停在三楼，吴曼直接将秦臻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普普通通的一碗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摆在秦臻面前，冒着腾腾的热气。这个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冯丽君的小超市有半个货架都摆满这样的桶装方便面。而秦臻看店的时候，没工夫吃饭，就从货架上顺手拿一桶。 可吴曼给她泡的这碗，却是秦臻有生以来吃过的最鲜美的红烧牛肉面。 吃完了面，秦臻想去找大家，被吴曼拦住了。 “他们应该都回家了。咱们现在还没有办公室，我就让大家回家去写节目策划了。秦臻，你也策划一档节目吧。好好想一想，不用着急交。” 写节目策划，这个她在大学里是学过的。所以秦臻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 “嗯。”秦臻点点头，又问道，“我策划哪个时段呢？” “你一个月之后想主持哪个时段的节目，就策划哪个时段。” 秦臻马上说：“那我就策划晚间时段吧。我上学的时候，经常听《青青校园》。” “哦，怪不得你打听林风呢！”吴曼笑了，打趣道，“原来是林风的小粉丝呀！” 秦臻感觉自己的脸颊又烧了起来，赶紧低下头。可吴曼接下来的话，却给了她不小的打击。 “如果你是来追偶像的，怕是要失望了。今天是林风最后一次来台里。刚刚他应该是去跟赵台告别的。” “他、他走了？为什么要走啊？”秦臻抬起头，也顾不上掩饰自己的小心思了。 吴曼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林风不但自己走了，还带着除了我之外交广的所有主持人，一起去杭州创业了。他倒是逐梦去了，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唉，想想我就生气！” 杭州，这座江南名城对秦臻这个东北女孩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她自小就听过“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也在《新白娘子传奇》里看见过西湖、断桥、雷峰塔，可从来没有踏足过。 她知道，林风即将要在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城市里，书写属于他的传奇故事了。而不管是这座城，还是这个人，都与秦臻再无任何交集。 秦臻推着那辆破二八，颓然走出广电大厦的院门。她觉得上天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她是为了林风才考进襄城交广的。可她来了，他却走了。而最讽刺的是，如果他没有带着交广的主持人一起南下，她根本就没机会考进来。 秦臻觉得她和林风似乎处在一个圆周上。她一直循着他的轨迹努力奔跑，可终究只能望见他的背影。 也许这就是个循环，无解。 “秦臻，怎么样了？见到台长了吗？” 忽然，一个甜美的声音打断了秦臻的思绪。她抬头一看，苏珞珞正站在门口冲她挥手。 秦臻这才想起来，人家的“好运娃娃”还在她的衣兜里呢，赶忙推着车子迎了上去。 “谢谢你的好运娃娃，它真的给我带来好运了呢！”秦臻小心翼翼将那个娃娃交还到苏珞珞手里，“台长让我归队了。明天我可以继续跟大家一起实习了！” 苏珞珞笑得很开心：“太好了，这样大家又能在一起了。” 秦臻瞥见不远处有一家小小的“避风塘”，于是抬手一指：“我请你去那边喝奶茶吧！” “可你已经请我喝过橙汁了。” “哎呀，那个是免费的，不算！” 就这样，两个女孩一人捧着一杯珍珠奶茶，站在避风塘门口聊了起来。 苏珞珞晃了晃那个“好运娃娃”，说：“这个娃娃真挺灵的。我去年就大学毕业了。这一年间找工作，不知道碰了多少次壁，都觉得人生没什么希望了。可我带着它考交广，笔试、面试，竟然一路过关。” “是啊，是啊，今天这个危急关头，也幸亏有你的好运娃娃，我才能化险为夷。”秦臻又真诚地说了句，“珞珞，真是太谢谢你了！” “你们俩这就是封建迷信！” 忽然，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自二人身后响起。秦臻都回头望去，只见许大方抱着个大大的纸壳箱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身后。 许大方歪了歪头，带着几分调侃对秦臻说：“要说感谢，你是不是要感谢感谢我啊？是谁帮你出的主意，这么快就忘啦？” 秦臻想了想，也对，要不是许大方提出让她证明即便是低血糖也不会晕倒，她也不会跑去台长办公室。尽管最后起关键作用的人是林风，但许大方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帮了她的忙。 于是，秦臻笑着对许大方说：“本来是要感谢你的，我以为你走了。这样，我也请你喝杯奶茶吧。” 许大方笨拙地晃了下手里的纸箱，说：“我倒不开手，算了，先欠着吧。” 接着，他将目光移到秦臻那辆二八自行车上，乐了：“哎，你要真想感谢我，就把你这‘宝马’借我一用。明天上班还你，行吗？” 秦臻明白了，他是想用自己的自行车驮那个大纸箱。反正她这破二八，除了铃不响，剩下哪都响，卖废铁都值不了几个钱，借给他也没什么。于是，她很痛快就答应了。 望着许大方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背影，秦臻有点疑惑地问苏珞珞：“他那一大箱子是啥呀？” “哦，他跟曼姐说自己刚租了房子，还没有电脑。曼姐就帮他找了几台报废的电脑。他自己拆下一些零部件，说是可以组装一个。” 秦臻不禁冲那个背影投去敬佩的目光：“会装电脑，他还挺厉害的。” “可他本来就是学计算机的啊。”苏珞珞则不以为然。 秦臻点点头：“嗯，这么一想，也没啥厉害的了。” 两个女孩都笑了。 晚上，冯丽君特意做了四菜一汤，庆祝秦臻第一天上班。 “我跟你讲个笑话。隔壁你张婶听了一天的收音机，后来跑去超市问我，到底哪个是小臻啊？我说，小臻才第一天上班，哪有那么快就出声呢？你说好笑不好笑？对了，还有前楼你李姨，今天特意去市场买了个收音机，就为了听你的节目。还到处跟人说，咱们这小区可出息啦！出了个主持人！” 冯丽君一边给秦臻夹糖醋排骨，一边自顾自地念叨着。秦臻看着妈妈打心眼里溢出的喜悦，心头因不能与林风共事的不快慢慢消散了。就算见不到大哥哥，但毕竟从事了自己热爱的职业，还能让妈妈这么开心，也挺好的。 是啊，人生哪有样样都如意的？像她这种命不好的人，愿望能实现一半已经是得上天眷顾了。 “第一天上班还顺利吗？跟新同事相处得好不好？” 秦臻自然没有提起那场低血糖风波。从上大学开始，她就已经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很顺利。嗯，新同事也都很好。对了，我新交了个朋友，叫苏珞珞，长得可好看啦。” “那有空请她到家里吃饭。” “好。” 第十章 最初的梦想 2010年5月21日9点59分14秒，15秒，16秒…… 秦臻坐在fm102襄城交广的直播间里，头上戴着耳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玻璃墙外导播间上方的电子钟，心跳随着鲜红数字的跳动而越来越快。 “最初的梦想紧握在手上 最想要去的地方 怎么能在半路就返航 最初的梦想绝对会到达 实现了真的渴望 才能够算到过了天堂 ……” 范玮琪温暖而坚定的声音，充斥在耳机里，让秦臻暂时与外界隔绝。 就在电子钟显示9点59分55秒时，“滴”的一声打点声盖过了音乐。 “拉音乐，推话筒。”秦臻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双手配合在调音台上操作。 “滴！” 在最尖厉的那一声打点过后，秦臻马上对着麦克风用略显稚嫩的播音腔报时：“北京时间十点整。” 她在耳机里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算成功。抬头望向玻璃墙外，她看见吴曼正冲她竖起大拇指。苏珞珞和其他几个小伙伴也都冲秦臻比划着各种加油鼓劲的手势。 得到肯定后的秦臻更加自信了。她推上了直播机的音轨，然后微微转过头，在直播机上找到了天气预报的版头，轻轻用鼠标点了一下。随即耳机里便传出了熟悉的旋律。 接着，她一手推上话筒键，一手拿起了天气预报单，面带微笑：“分担风雨，分享阳光，102气象站为您带来最新天气咨询。今天白天到夜间，晴，西南风2到3级，最高气温28摄氏度，最低气温14色、摄、氏度……” 最后，吃了个“螺丝”的秦臻垂头丧气走出了直播间。 “哎呀，怎么关键时刻嘴瓢了呀？”秦臻一脸沮丧地望向吴曼，“曼姐，对不起，我丢人了。” 吴曼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第一次出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许大方凑过来说：“那个十、四、摄、氏度，太难念了，稍微快一点舌头就拌蒜。不怪你！” 吴曼笑着说：“这说明啊，还是平翘舌的基本功不行。回去多练练绕口令。来，跟我念一遍——‘出租车司机上厕所’。” 可还没等秦臻开口，许大方先抢着念了。 “出租车，师，不对，司机，上厕……哎呀，咬舌头了！”许大方夸张地叫了起来，“出租车司机，拜托你们还是少喝点水吧！” 大家都被他给逗笑了。 秦臻本来因为第一次出声的表现不完美而十分懊恼，但在这样一个欢乐的氛围里，也很快释然了。同时，她在记忆里打下了一个深深的印记——2010年5月21日10点整，她的声音第一次通过fm102的电波飘扬在古城襄城。 吴曼为了让新人适应直播间，总会找一些报时、天气预报这样的间隙给他们锻炼。几天过去，每个人都在电波里出过声了。而除了经验丰富的李薇，其他五个人都或多或少都出了点状况。吴曼说这是很正常的。 台里给新人们安排了四楼最里面的一个办公室，特别宽敞，每人一个隔断。带着“新屋入住”的喜悦，吴曼给大家开会，确定正式开播后每个人负责的时段。 秦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交握，有点紧张。她交给吴曼的节目策划，是一档校园节目，跟林风曾经主持的风格类似。节目时段自然也是在晚间。 她的心思很简单。既然没能有幸跟大哥哥在同一时间共事，那么能在同一空间，坐在他曾经坐过的位置，主持同一时段的节目，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圆梦了吧。 吴曼站在办公室中央，手里拿着大家的节目策划案，说：“你们的策划我都仔细看过了。不得不说，年轻人真的很有想法。我在大家的节目策划里看到了非常多的亮点。当然，也暴露出一些问题。比如，有些想法太过天马行空，实现起来有难度。具体的修改意见呢，我都给大家标注好了。过后，我会发给大家。” 说着，吴曼将手中的策划案摊开，继续说：“即将主持的节目时段，我也尽量按照大家的个人意愿来分配。只不过，有两位同学写了同样的时段，如果没人愿意妥协，那就需要我们内部竞争一下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在猜测是不是自己跟某位小伙伴撞车了。 而秦臻的心头瞬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她一直觉得“命运多舛”这个词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她越在乎的事，就越是波折不断。 果然。 下一秒，吴曼将目光投向了许大方：“大方，你和秦臻都选择了晚间时段。所以，这个内部竞争就在你们俩之间了。我想先了解一下，你们选择晚间时段的理由，看看谁更有说服力。你先说吧！” 秦臻扭头看向自己斜后方的许大方，目光里多了几分敌意——没想到，这个“命运的绊脚石”居然是他！ 许大方正用右手转着一支圆珠笔，被秦臻忽然袭来的“眼刀”唬得一怔。“吧嗒”一声，笔掉在了桌面上。 “你瞪我干什么呀？我不是想跟你抢。”许大方无奈地摊开手，“我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我家在县城，现在在这边租个房子，每个月房租也不少。我选择晚间时段，就是因为节目费多。我这就是生活所迫呀！” 听到“生活所迫”这个四个字，秦臻不是没有被触动。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最能体会个中滋味了。不过，想到那个陪伴了她无数个夜晚的温暖声音，想到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修长背影，她还是不忍心割舍藏在心灵角落的那个旖旎的梦。 “许大方，你的情况我理解。但是，我觉得还是要把节目放在第一位。做节目要发自内心，要有真情实感。”秦臻站起身，望着许大方目光真诚，“我从小就听这个时段的节目。我是忠实听众，我也是发自内心喜欢这个时段。我会用心去做的。” 许大方也站了起来，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我是为了多赚点钱，但这并不意味我不会用心做节目啊！这两个它也不矛盾啊！” “我从小就听，我比你有感情。” “你是女生，下节目走夜路不安全。” “你别又利用性别优势！我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女生！” 吴曼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赶忙一挥手：“行了，行了，既然你们都不肯让步。那听众是上帝，就让上帝来决定吧！” 秦臻没明白，瞪着大眼睛问道：“怎么让听众决定？” 许大方一拍脑袋，瞪大眼睛问道：“曼姐，该不会是让我们主持节目了吧？” 他这一说，其他人也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了吴曼。 吴曼笑着点点头：“对，从明天开始，你们将由老主持人带着上节目。既然秦臻和许大方都想做晚间时段，那你们就都跟着晚间节目的姜帆姐吧。最后一期节目，你们俩pk定胜负。” 第十一章 愿赌服输 姜帆是新闻频道民生节目的女主播，四十几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总能让秦臻联想起高中的语文老师。第一天，姜帆先带许大方上节目，秦臻坐在一旁观摩。第二天就换做秦臻上节目，许大方观摩。两人这样轮流着学习，也能从旁观别人主持的过程看到自己的问题。 在给自己想播音名的时候，秦臻想起了妈妈和邻居们都会听自己的节目，为了方便他们辨认，便直接叫“小臻”了。而许大方没在这事上花费太多心思，就叫“大方”。 几天下来，秦臻明白了吴曼的用心良苦。姜帆是新闻主播，播音功底扎实，吐字归音都十分标准。而她和许大方都不是播音主持专业的，跟着姜帆能纠正很多不规范的发音。 另外，秦臻也见识了许大方这个倒第一的真正“实力”。虽然看得出他很努力，但基本功很薄弱，对着话筒“吃螺丝”是常有的事。而秦臻由于从小就听广播节目，感觉找得很快，坐在话筒前自然而然就有跟听众娓娓道来的对话感。 姜帆也对她这种能力给予了肯定。 “广播是距离感最小、对象感最强的媒体。很多听众都把我们广播主持人当作知心朋友，就是因为他们听节目的时候，就感觉我们像在耳边跟他们唠嗑。秦臻，你主持的感觉拿捏得非常好，特别有亲和力。” 秦臻听到夸奖，心里美滋滋的。而她知道，之所以会具备这种亲和力，都是因为常听林风节目的关系。她说话的语气，甚至有些习惯用语，都在模仿林风。 不知不觉，秦臻和许大方的pk时刻到了。这天的晚间节目，姜帆没来。调音台前坐着的是秦臻和许大方两个新人。吴曼给他们制定了比赛规则——听众通过热线电话或是短信平台分别给他们俩投票。在节目结束时，谁的票数领先，谁就获胜。 苏珞珞特意留下来陪秦臻。在进直播间之前，她又把那个红色的好运娃娃拿了出来。 “小臻，你把这个也带进去吧。它会帮你打败许大方的。” 秦臻却笑着摆摆手。她扭头瞥了一眼已经坐在直播间的许大方，说：“我虽然是倒第二，但赢他这个倒第一，还是很有信心的。” 苏珞珞也看了一眼许大方，然后肯定地点点头：“嗯，我听过你们俩的节目，你的确比他强。加油！” 熟悉的版头响起，秦臻将耳机戴在头上，深吸了一口气。她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身旁的许大方，发现他不停地搓手，显然也很紧张。 这期节目并没有设置太多内容，就是简单的点歌送祝福，再加上司机报路况。秦臻亲切温暖的风格很适合做这样温馨的节目。而许大方虽然也尽量让自己有亲和力，但还是略显生硬，而且语速一快，嘴就瓢。 播放整点广告的时候，秦臻的支持票数已经超过许大方一半了。 “唉，我也不是不想让你多赚点节目费，可是曼姐说了，听众是上帝。显然，‘上帝’喜欢我多一点。”秦臻摘下耳机，笑眯眯看向许大方，语气里满是得意。 许大方轻笑，指了一下玻璃墙外的电子钟，说：“还有一个小时呢。你不要得意得太早。” “剩下的时间越长，你会输得越难看。” “女孩子好胜心太强，容易嫁不出去。” “你……”秦臻瞪起了眼。 许大方则拍了下脑袋，然后故作恍然大悟地说：“哦，对了，你从来没把自己当女生，哈哈哈哈。” 秦臻瞪了他一眼，决定不跟他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是要在接下来的pk中，将他踩在脚下狠狠碾压。 整点广告后的版头刚播完，导播便示意有电话打进来了。许大方熟练地按下耦合器。 秦臻马上微笑着问候：“一号线这位朋友，晚上好！请问您怎么称呼？是老朋友还是新朋友呢？” 耳机里传出一个憨厚的声音：“两位主持人好！我呀，是个新手的哥，今天第一天出车。我先报个路况啊，新华路和胜利大街交叉路口有两辆私家车发生了不愉快，交警已经赶到了，但是目前这个地方还是非常拥堵，提醒下司机朋友最好绕个道。然后，我想问一下，我从这要去三道街喜羊羊火锅，最近的路线该怎么走啊？” 没等许大方反应，秦臻先抢着说：“哦，您先掉头，在第二个红绿灯左转，然后一直走就到了。” 秦臻本想表现一下，可却发现站在导播间的吴曼瞬间变了脸。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许大方。 此时，许大方也瞪大眼睛看着她，半张着嘴。愣了两秒后，他迅速拉下了秦臻的话筒键，然后冲着麦克风笑了一下，说：“我们小臻啊，新人，太紧张，把‘三’听成‘二’了。您是想去三道街，不是二道街，是吧？来，我告诉您，咱这么走最近……” 秦臻这才意识到，她给听众指错了路。这对于交通台的主持人来说，可是个非常低级的错误。 而这个电话，俨然成了听众投票的分水岭。一些听众还直接把指责的话发在了短信平台上。 “这个新来的女主持人不行啊！什么听错了？我看就是道不熟。这种水平还做什么交通节目？” “声音倒是挺好听，但是咱这是交通台，总给咱们的哥指错路，那得浪费多少油钱？” “多亏了这小伙子，要不刚刚那位新手就跑错道了。我投大方一票！” “我给大方投一票！” …… 形势急转直下。最后半个小时，秦臻又懊悔又着急，连话都不敢说了。 在节目结束的时刻，许大方以十一票的优势逆转了。 “其实，你表现挺好了。不要太灰心。” 许大方想安慰安慰秦臻，却发现这个时候他作为胜利者好像说啥都像是得了便宜卖乖。 “我愿赌服输。” 秦臻丢下一句话，低着头走出了直播间。 “曼姐，对不起，我出错了。”秦臻走到吴曼跟前，小声承认错误，“投票我也输了，晚间时段，给许大方做吧。” 吴曼看了她一会，问道：“到底是没听清‘二’和‘三’，还是记错路了？” “我、我印象中，好像是那么走的，但，又不太确定。” “不确定就敢给听众指路？”吴曼提高了声调，“不确定为什么不让大方来说？” 秦臻将头埋得更低了，觉得此刻的自己无地自容。没错，她就是太想表现自己，太想赢了。 吴曼又接着说：“你知道大方家是县城的。市内的路况，他原本是不熟悉的。可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就比你这个本地人还熟。这就说明人家下了功夫。秦臻，咱们交广就是为司机服务的。你不能得到司机的认可，节目主持得再好也等于0！” 秦臻抬起头，目光灼灼：“嗯，曼姐，我知道自己哪里不足了。我会继续努力。” 这时，许大方走过来，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 “哎，说到记这个道路啊，我有个秘诀。要不要传授给你？” 听到他这样说，秦臻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把人家当作假想敌，可人家却还要教她怎么记路。好像自己的格局有点小了。 想到这，秦臻诚恳地说：“我向你虚心请教。” “哈哈哈哈。”许大方却笑了起来，然后狡黠地冲秦臻挤了下眼睛，“秘诀就是，把每条路上的好吃的，吃个遍！你呀，请就许哥吃遍襄城，包你哪都能记得了！” “又没正经。” 秦臻回了他一个白眼。 吴曼笑着瞪了许大方一眼，说：“在搭档犯错误的时候，你知道及时化解补救，反应还挺快。值得表扬，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秦臻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觉得是该感谢一下许大方。做为竞争对手，他不但没有逮住她的错落井下石，还帮她化解。毕竟，说没听清楚，比说她指错路的影响要小得多。 “许大方，谢谢你！嗯，我请你喝奶茶吧，连上次那杯一起请！” “大晚上的，谁要喝两杯奶茶？得了，继续欠着吧！” 第十二章 早安，襄城 “第一天我存在， 第一次呼吸畅快。 站在地上的脚踝， 因为你而有真实感。 第一天我存在， 第一次能飞起来。 爱是腾空的魔幻。 第一天的纯真色彩， 它总是永远那么灿烂……” 秦臻做了个深呼吸，在心里默默记住了此刻的时间——2010年6月15日7点11分09秒。 她缓缓拉下调音台上的音乐键，推起话筒键，伴着孙燕姿充满活力的声音，展露出被阳光洗过的笑容。瘦小的身子也随着音乐明快的节拍摆动起来。 酝酿好情绪，秦臻对着麦克风发出了fm102襄城交广全新改版后地一声问候。 “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大家早上好！您的新朋友小臻，伴着清晨的阳光向您问好，希望fm102的电波，伴您上班早高峰一路畅通！今天的阳光特别好，所以大家不要忘记，让牙齿出来晒太阳哦！” 因为在与许大方的pk中落败，秦臻自然被分配到了没人选择7点——9点的早间时段。大家之所以都不喜欢这个时段，是因为早上7点开播，6点半就要进直播间做准备。而年轻人，自然都是起床“困难户”。 而秦臻得到了这个被嫌弃的时段后，还挺开心。因为吴曼说，早间是次黄金时段，收听率仅次于晚间。早高峰上班的人群在各种交通工具上看不了电视，只能听广播。另外，上早间节目的主持人，下午可以休息。这样秦臻就可以帮冯丽君看半天店了。 这天天刚亮，秦臻便骑着那辆破二八出发了。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她冲刚睡醒的太阳招手，大声喊着：“早安，襄城！” 《早安襄城》是秦臻早间节目的名字。这档节目的主要受众群是早高峰的上班族、早班司机和做早餐的家庭主妇，内容涵盖了新闻资讯、出行指数和生活小常识，其中穿插点歌祝福和即时路况这样的听众互动。 吴曼对这档节目非常重视。因为它将是fm102襄城交广全新改版后播出的第一个节目。所谓“万事开头难”，秦臻这第一炮打响了，也会给后面的主持人树立信心。所以，这第一期节目，吴曼全程都坐在秦臻身边。 而当节目进行了半个小时之后，吴曼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了。因为，她发现秦臻今天的状态特别好。她本就很有亲和力，说话有种娓娓道来的亲切感。而今天的秦臻又在亲切之中增加了年轻人的活力，真的就像早晨八、九点钟朝气蓬勃的太阳。而这种昂扬向上的情绪很容易感染收音机前的听众。大家都会以活力满满的状态去开启全新的一天。 短信平台上，信息不断刷新。 “小臻，好喜欢你的声音！好有活力！加油！” “小臻你好！听到你说‘牙齿晒太阳’，我就情不自禁地笑了呢！今天一定是美好的一天！” “祝福新改版的襄城交广收听长虹，节目越办越好！小臻，好喜欢你！加油！” …… 秦臻念着大家发来的短信，备受鼓舞。而信心建立起来之后，她整个人就更加放松了。 放歌的间隙，她摘下耳机，对吴曼说：“曼姐，还是早晨的听众好。他们都说喜欢我。不像晚上的听众，那天跟许大方pk，他们都不喜欢我。。” 吴曼笑了，说：“虽然早间的受众群体跟晚间的确不一样，但主要还是你的状态，决定了听众的喜爱。广播这个媒体收到受众反馈是最及时最迅速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哪天状态好，听众参与度就高。那天如果情绪不对，听众也会不买账。” “那我要一直保持好的状态，让他们一直喜欢我！”秦臻美滋滋地说。 话音未落，导播便抬手示意有电话进来了。 秦臻赶紧戴好耳机，精神抖擞地接听了电话。与此同时，她还有一丝丝紧张。因为上次问路的那个电话，在她心里还是留下了阴影。 “这位听众你好！主持人小臻，在直播间问候您‘早上好！’” 电话那一端沉默了一会儿。秦臻马上又提醒道：“这位听众，您的电话已经切进直播间了，请问您怎么称呼？” “呃，我、我就不说叫什么了。我今天就是想、想给我女儿点首歌，祝愿她呀，工作顺利！” 这个声音一出来，秦臻先是一愣，接着一股热浪涌上胸口，眼眶也湿了。 耳机里熟悉的声音还在继续：“还有啊，主持人，我特别喜欢你的节目。我和邻居们啊，都在听呢！他们也都特别喜欢你！你主持得真好！我们会天天准时听！” 秦臻含着眼泪，笑了。 “好的，谢谢，您想要点播哪首歌啊？”她极力平复着声音里的激动。 “呃，点什么歌呀？这个歌……” 这时，电话里忽然传来另一个女人爽利的声音。而这个声音秦臻也特别熟悉。 “让小臻放个《好运来》，讨个好兆头！” 旁边又有几个人附和着：“对对，《好运来》，喜庆！” “好好好，就听你张婶，呃，不是，她、她张婶的！”电话里的那个声音紧张了起来。 秦臻赶忙说：“好，接下来的时间，就为您播放这首《好运来》，也把这首歌送给和您一起收听节目的邻居们，也希望这首歌能给收音机前所有的听众都带来满满的好运！” 推起音乐键，激越喜庆的旋律回荡在耳边。秦臻可以想象，在那个小小的超市里，邻居们围着冯丽君一边听着那台掉了漆的德生收音机，一边夸奖着“小臻有出息了”的情形，心里热乎乎的。 第十三章 穷又不犯法 下了节目，秦臻像只开心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回到四楼的办公室。可一推门，耳边便响起“啪”的一声，接着数条彩带在眼前飞舞。 下一秒，门口便站了一只头上、肩上落满了五颜六色彩带，且一脸茫然的“兔子”了。 “恭喜恭喜，开张大吉！” 许大方晃着手里的拉花筒，夸张地向秦臻道喜。 毛晓珺乐了：“哎，许大方，你哪弄的秘密武器？搞得像结婚一样，哈哈哈哈。” 苏珞珞赶忙上前，帮秦臻整理头上和身上的彩带。 秦臻自己扯下一根，瞪了许大方一眼：“你又乱搞什么？吓我一跳。” “喂，这可是我特意为大家准备的首播惊喜。每人一个，下了节目进来一个喷一次。” 苏珞珞赶紧摆出“尔康手”：“我不要，我那个省了吧！” “我也不要！”王丽莎也说。 “我那个也省了！”毛晓珺也不给他面子，“许大方，你就都攒着，晚上下节目给自己喷个够吧。” 苏珞珞打趣道：“要不，你留着自己结婚用也行。” 大家一阵哄笑。 “哎，你们可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搞气氛。白瞎了我的良苦用心。”许大方摇头叹息。 于是，只有毫不知情的秦臻，莫名其妙享受了许大方准备的“惊喜”。 就在大家说说笑笑的时候，吴曼推门进来了。因为接秦臻节目的是经验丰富的李薇，曼对她比较放心，便没有坐在直播间里。 她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笑着说：“秦臻给大家开了个好头。刚刚赵台给我打电话了，表扬了咱们！接下来，希望大家再接再厉，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这个好的势头延续下去，好不好？” “好！”大家异口同声。 得到了台长的认可，秦臻别提多高兴了。不过她还是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越是顺风顺水的时候越要保持冷静。于是，她回到自己的隔断里，从双肩包里拿出了襄城地图，又认认真真记起路来。 苏珞珞挨在她身边坐下，把头埋进隔断，小声说：“刚下节目就背地图。要不要这么用功啊？” 秦臻也压低声音，说：“珞珞，我跟你讲，我是个路痴，从小就不记道，东南西北也分不清。要不然，跟许大方pk也不会输了。今天的节目，之所以很顺利，那是因为没有遇到问路的听众。可我也不能天天祈祷没人问路啊！所以，还是得下功夫把路记熟。” “那背地图，有用吗？”苏珞珞问道，“我也记不住，我要不要也买张地图？” 秦臻皱起眉，摇摇头：“我还是太笨了，地图很抽象，我跟实际环境联系不起来。” “背地图，没用的，还是我给你们分享个秘笈吧！” 忽然，一张脸自隔断后方升起，把两个女孩都吓了一跳。 秦臻见是许大方，扭过头对苏珞珞说：“别听他瞎扯淡。他就是想让我们请他吃饭。” 许大方走回自己的隔断，翻腾了一阵子，然后拿了一叠照片回来了。 “上次是逗你玩的。其实，秘诀在这里。” 说着，他将那叠照片散在了秦臻的桌面上。 秦臻拿起一张，发现就那种是用拍立得拍出的照片，上面是某条街的风景。她又将照片翻过来，背面是用圆珠笔标注的街道名称及位置。 “这都是你拍的？”苏珞珞拿起一张照片，边看边问。 许大方得意地笑了笑，说：“我家在县城，对市内的路根本不熟悉。我就想了个笨招，到每条主干道上拍几张照片，再结合地图去记忆。这样就好记多了。” 秦臻眼睛一亮：“对呀，地图太抽象了，有了这些照片，就形象多了。这真是个好办法！” 这边的对话引起了王丽莎和毛晓珺的注意，她们也走过来，一起翻看许大方的照片。 许大方得到了大家的关注，更得意了，拿着一张张照片，比比划划分享着自己的心得。 忽然，王丽莎问了个大家都没关注的点。 “许大方，你怎么不用手机拍呀？” “啊？”许大方一怔，下意识用右手摸了下揣着手机的裤兜，然后有些尴尬地说，“哦，我、我那个手机，没有拍照功能。” 这时，毛晓珺促狭地笑了一下，然后附在王丽莎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王丽莎也跟着笑了。 秦臻和苏珞珞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们俩笑什么。但秦臻注意到许大方的脸有点红了。 “有什么好笑的呀？”许大方干脆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拍在了秦臻的桌面上，然后坦然地说，“小灵通，这个虽然不能拍照，但物美价廉，性价比高。” 秦臻恍然大悟，原来毛晓珺和王丽莎是在嘲笑许大方用这种即将淘汰的便宜手机。 果不其然，王丽莎见许大方自己都不遮掩，也就无所顾忌了。她将左右手轮流放在耳边，夸张地比划着，边笑边大声说：“站在风雨中，手拿小灵通，左右换右手，就是打不通！哈哈哈哈！” 大家都被她夸张的表演给逗笑了。许大方挠挠头，也着笑了。笑容里藏着些许无奈。 可是，秦臻却笑不出来。她想起一句话，“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是无法隐藏的——贫困和咳嗽。”她们会当面嘲笑许大方的小灵通，自然也很有可能在背后嘲笑她的破二八。而如果不是在外地念大学，她此刻也很有可能和许大方一样用着被人嘲笑的小灵通。 就在这一刻，秦臻忽然有点和许大方共情了。 “许大方，你的这个方法真好！”秦臻站起来，大声打断了大家的笑声，又把话题拉回来了，“谢谢你啊！我下午就去试一下。” 许大方愣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里有种莫名的情愫一闪而过——他看得出来，秦臻是在为他解围。 “不用客气，大不了，你再欠我一杯奶茶。”许大方很快便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秦臻也觉得好笑，才一个多月，她已经欠许大方三杯奶茶了。而且，她也发现许大方不过是开玩笑，根本没有要她请客的意思。 苏珞珞倒是没觉察出什么，只是听到秦臻下午要去逛大街，忙说：“那你等我下节目，我跟你一起去。” “好啊，我用我那辆二八‘大奔’载你。” 秦臻特意强调了她的破二八。她觉得许大方都能坦坦荡荡拿出小灵通，自己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穷又不犯法。 第十四章 未完成的梦 周二下午设备检修，节目停播，也是每周例会的时间。而交广改版后的第一次周例会，赵海东也破例参加了。会上，他对这批新人的表现给予了肯定，同时也指出了一些不足，最后鼓励大家再接再厉。 台长亲自来打鸡血，让秦臻和其他几个新人都斗志昂扬。讲话结束后，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而秦臻却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坐在她旁边的苏珞珞在发呆。 “喂，该鼓掌啦！”秦臻用手肘碰了一下苏珞珞，小声提醒道。 苏珞珞如梦方醒，慌忙机械地举起手跟着拍了几下。 之后，她便一直低着头，用乌黑的长发遮住半边脸。秦臻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今天有点反常。 散会后，秦臻本想找个单独的时机问问苏珞珞怎么了。可她却看见苏珞珞快步进了吴曼的办公室。 其他人开完会都回家了。秦臻担心苏珞珞，便留在办公室等她。 十几分钟后，苏珞珞回来了。她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刚刚哭过了。这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让秦臻这个女生看了都心疼。 “珞珞，你怎么了？”秦臻赶忙走上前，关切地问道，“怎么还哭了？出什么事了？” 苏珞珞一把抓住秦臻的手，带着鼻音问道：“小臻，你能帮我个忙吗？” “当然没问题！” 秦臻一口答应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还不知道是要帮什么呢，于是又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我刚去跟曼姐请假。但她很生气。她说让我自己找人替节目。如果没人愿意替我，那、那就不给假。”苏珞珞吞吞吐吐地说。 秦臻笑了：“哦，就是替一期节目啊。我当什么事呢，没问题，明天我替你上。” “不、不是明天一期。”苏珞珞皱着眉，低下了头。 “啊？那是几期啊？你要请几天假？” “至少……”苏珞珞抿了下嘴唇，然后抬起头，五指张开，冲秦臻晃了晃。 秦臻登时瞪大了眼睛：“五天？还是至少？这时间也太长了，难怪曼姐要生气。” 全新改版的交广刚刚开了个好头，主持人就要请这么长时间的假，作为频道总监的吴曼生气是在情理之中的。而且，他们六个人现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一个人就意味着要增加其他人的工作量。替苏珞珞上节目的人，每天要直播四个小时，这对新人来说强度真的很大。 “我要出趟远门。这件事，对我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我不去的话，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苏珞珞抬起头，目光变得热切起来。 秦臻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好，我替你上节目。你就放心地出门吧！” “可我的节目在下午，那你就不能休息了。会不会太辛苦？”苏珞珞脸上挂着歉意。 秦臻笑了笑，说：“没事，我喜欢上节目。每天多上两个小时，我还高兴呢！” “小臻，真的太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我们是朋友嘛。而且过阵子我也要回学校毕业答辩，到时候你再替我就好了。” “嗯，如果我回来的话，一定替你。” 秦臻眨了眨眼，诧异地问道：“什么叫‘如果回来’？难道，你还有可能不回来了？珞珞，你到底是去做什么呀？” 苏珞珞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红。她沉默了一会，拉着秦臻坐到了自己的隔断里。秦臻意识到，接下来可能要听到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小臻，你也知道我是长春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的。我的理想呢，自然是做一名演员。可是，毕业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这期间，我也试过很多次戏，但都没成功。跑了几个龙套之后，我父母就让我回家了。本来，考上交广做个广播主持人，我也觉得挺好。我父母也都很高兴。他们一直觉得女孩子在家这边有个安稳的工作，比在外面东奔西跑的要好。但是，前几天，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副导演又联系我了，说是有个偶像剧缺个女三号，形象气质跟我都挺符合的。他已经向导演推荐了我。还跟我打包票，说这次不会再有人抢我的角色了。我、我就又蠢蠢欲动了。” 秦臻恍然大悟：“哦，你说毕业之后找工作不顺利，其实就是去试戏吧？” 苏珞珞点点头，说：“对，那时候还不熟，我也没好意思说。唉，我就是命不好，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运气。明明都定好的角色，总会莫名其妙被换掉。这一次，我就想最后赌一把。如果还不行，那、那就真的是老天爷不给我这碗饭吃。我也就认命了。” 秦臻定定看着苏珞珞，忽然觉得心底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她长得那么好看，居然也说自己“命不好”。而且也同她一样在通往梦想的道路上跌跌撞撞。不过，相比之下秦臻还算是幸运的。因为，尽管没能与林风在一起工作，但总归还是实现了梦想。 “珞珞，你现在不是有了好运娃娃吗？”秦臻笑了，眼睛亮晶晶的，“这次好运一定会眷顾你的！加油！” “嗯，借你吉言。” 秦臻忽然又叹了口气，拉着苏珞珞的手，说：“唉，其实我挺矛盾的。既希望你能实现梦想，又舍不得你离开。哎呀，如果你成功了，成了大明星，那我就只能在电视上看见你了。到时候，你会不会忘了我呀？” “小臻，就算我成功了，我也不会忘了你这个朋友的。我们要一直保持联系。”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你这次是去哪试戏呀？” “横店。”苏珞珞见秦臻的眼神有些茫然，又补充道，“在浙江。” 秦臻的眼睛忽然一亮：“在浙江？那是不是离杭州很近啊？” “应该是挺近的。” 秦臻施施然叹了口气，低声嘟囔道：“唉，为什么我在意的人，都要去那边？” “你在意的人？”苏珞珞发现了新大陆，“还有谁呀？” “林……”秦臻说出了一个字后，马上反应过来，小脸涨得通红，慌忙摆摆手说，“不是，那个，没有……” 苏珞珞抓着她的胳膊，一再追问：“谁呀？是你喜欢的男生吗？他姓林吗？” 秦臻的脸红得都快滴出血了。她抽出胳膊，转了转眼睛，然后打着哈哈说：“就是那个林……呃，林徽因！对，她不是杭州人嘛。” 说完，她抓起双肩包便往外跑。 苏珞珞哪里肯放过她，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骗人，肯定是男生！一个姓林的男生！你别跑啊！快告诉我！” “哈哈哈！”秦臻边跑边扭过头笑，“男生，对！林俊杰，林志颖，林志炫……哈哈哈哈！” 烦恼对于年轻人来说，就像是拖在身后的影子，一转身就看不见了。 这一刻的秦臻和苏珞珞都以为，她们的友情是经得起考验的。可上天偏就没给这段友谊经受考验的机会。 五天之后，苏珞珞就回来了。 她对秦臻苦笑了一下，然后晃了晃那个好运娃娃：“唉，这个娃娃到外地就水土不服了。” 显然，苏珞珞的角色又被换掉了。 看着苏珞珞无奈的笑容，秦臻的心钝钝地疼了。她太能体会这种与梦想擦肩而过的感受了。 “没事的，以后还有机会。” 秦臻自己都觉得这句安慰的话很是苍白无力。 苏珞珞摇摇头，说：“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小臻，我的梦醒了。以后再也不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了。我要踏踏实实做个广播主持人！哦，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答辩？我可以替你上节目了。” 第十五章 日不落 秦臻的毕业答辩挺顺利的。在如火的七月，她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证，从此正式告别大学校园。 而秦臻归队的第一天，便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去公交站贴海报。 原来，吴曼为了扩大新交广的影响力，想出了一个打造明星主持人，自己给自己代言的主意。而这位代言人，自然就是声音甜美，形象出众的苏珞珞了。吴曼联系了公交公司，打算在襄城主干道公交站点的站牌上都贴上宣传海报。而由于经费不足，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许大方自告奋勇揽下设计海报的任务。他的技术还不错。成品出来之后，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这张海报的中心是带着耳麦微笑坐在直播间里的苏珞珞。而四周延伸出去便是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在海报的上方用时尚的艺术字体写着“fm102襄城交通广播”。 海报印出后，大家便在没有节目的时候，分组去公交车站点将它贴在站牌上。 “哎，珞珞，你出名了可不能忘了在背后为你默默付出的我呀！”许大方捧着几张海报，嬉皮笑脸地对苏珞珞说，“你说，我好歹也是海报的设计者，别说露脸了，连个名字都没给写。” 秦臻一边往站牌上刷浆糊，一边笑着说：“你可以把名字写在背面。” 苏珞珞被她逗笑了，也附和着说：“对，写背面，想写多大写多大。” 许大方没理这个茬，又继续在苏珞珞身边磨叽：“珞珞，让我也沾沾你个代言人的光呗！咱们可以弄个对播。组合的名字都是现成的，就叫‘落落大方’！” “去去去！谁要跟你弄什么组合啊？” 苏珞珞不买他的帐，跑去帮秦臻贴海报了。 秦臻默默看着许大方围着苏珞珞转，心里感叹——美女果然不一样。男人缘就是好。 而许大方见苏珞珞不爱搭理他，又厚着脸皮跟秦臻套近乎。 “哎，小臻，要不我俩弄个组合呗？大方小臻，我们一‘大’一‘小’，嗯，让我想一想，叫什么好呢？” 秦臻扭过脸，乐了：“不如叫‘大头儿子小头爸爸’。来，叫‘爸爸’！” “哈哈哈哈！”苏珞珞笑弯了腰。 这个包装代言人的举措果然很快就收到了积极的反馈——苏珞珞有粉丝了！ “我要送你日不落的想念，寄出代表爱的明信片……” 中午，许大方来食堂吃午饭，特意先跑到办公室，献宝似的将一摞信放在了苏珞珞的桌子上，嘴里还唱着走调的歌。 “珞珞，这都是你的‘日不落’给你的‘爱的明信片’啊！我帮你从传达室拿来了。不用感谢我，请叫我雷锋！” 没错，苏珞珞的粉丝们给自己起的名字就叫“日不落”。这首蔡依林的歌，也被他们拿来当做表白偶像的歌曲了。而苏珞珞也索性用这首欢快的歌当做节目的衬乐。 “哇，珞珞，又收到这么多听众来信啊！你可真成大明星了！”秦臻跑过来，笑着说，“我来帮你拆吧！” 秦臻是故意这样说的。因为她知道苏珞珞有个明星梦。尽管现实与梦想落差还是很大，但也可以稍微寻找些安慰。反正，这么多年秦臻都是这么过来的。 苏珞珞有点不好意思了，微微红着脸说：“哪里是什么大明星啊？曼姐只不过是先拿我做个实验，过阵子站牌海报说不定就换成你们了。” 秦臻“嘿嘿”乐了，一边拆信一边说：“我可不想上海报。我长得又不好看，还是保持神秘感吧！” “你倒也不是难看。就是吧，没啥女人味。”许大方眯起眼打量着秦臻，然后摇头惋惜。 秦臻吵架从来没输过，马上回敬道：“你也没啥男人味。彼此彼此！” 就在两个人斗嘴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刮”进来，猛地撞在了秦臻身上。秦臻手里拿着的信被她给撞掉了。进来的这个人，就大大方方踩着信走过去了。 秦臻愣在了原地。而那个撞她的人，已经走到办公室最后一排的隔断里了。 “喂，你是谁呀？进我们102的办公室做什么？”秦臻反应过来，马上追了过去，大声质问这个陌生的女孩。 与此同时，她也才看清楚对方的样貌。那是个身材瘦削却十分有精气神的女生。她穿着黑色休闲西装裙，头发半长不短，剪了个公主切，发梢还挑染了几缕蓝色。 对于秦臻的问题，陌生女孩根本就没搭理，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秦臻有点生气了，指着地上的信，提高了声调：“喂，你刚才撞到我了，还踩了珞珞的信！” 女孩斜了秦臻一眼，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一句：“对不起。” 她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所以这句道歉听起来也没什么诚意。 而她的这一眼，忽然让桑拿天里的秦臻觉得脊背一凉。 这女孩眼睛不大，还是单眼皮，眼尾微微上扬。而她那个眼神，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疏离。让人看了就不想，也不敢亲近。 多年后，秦臻在网上看到一个词——“厌世脸”，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她这张脸。 这时，吴曼推门进来了。她拍了拍手，大声说：“跟大家宣布一下，我们102呢，又加入了一位新的主持人——董欣怡！大家对新加入的小伙伴表示欢迎吧！” 可由于刚刚的那一幕，大家显然对这个新来的不太欢迎。李薇见场面有点尴尬，带头鼓了两下掌。接着，大家也都报以稀稀拉拉的掌声。而秦臻和苏珞珞都没啥反应。 董欣怡显然也不太在乎自己是不是受到了热烈欢迎，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吴曼又接着说：“由于董欣怡的加入，我们的节目需要调整一下。秦臻，你不是一直想做晚间节目吗？这样，你跟大方对播吧！欣怡呢，就做早间7点到9点的时段……” “我起不来。”还没等吴曼说完，董欣怡便冷冷打断了她。 一句话，瞬间让办公室的气氛降低了冰点。吴曼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了。 许大方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人啥来头？连曼姐都敢怼？” 吴曼深吸一口气，用严肃的口气，说：“这是台里的决定，起不来就克服一下！董欣怡，从明天起你先跟一下秦臻的早间节目。虚心跟人家学！从下个月起，你就得自己担起早间节目了。不管你是什么门路进来的，一个月试用期不合格，就给我走人！” “曼姐，威武！”许大方在桌子低下偷偷比了个手势。 第十六章 晚娘脸 在二楼食堂，大家讨论的主题自然就是这个新来的董欣怡。 “哎，你们说这个新来的，那背景肯定不一般啊！都没经过考试，肯定是走后门进来的。”毛晓珺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王丽莎轻蔑地笑了笑，说：“你没听曼姐说‘不管你是什么门路来的’吗？这就是当面告诉我们，她就是走后门的。” 苏珞珞接着说：“曼姐可真不给她面子。” “谁让她上来就怼曼姐啊？还说什么‘起不来’。”毛晓珺学着董欣怡摆了个面瘫脸，“拜托，我们也起不来。可是，我们也只敢在心里面说说。” “唉！”秦臻放下筷子，长叹一声，“一想到，从明天开始，要带她上节目，我就浑身难受。看见她那张脸“晚娘脸”，我连做节目都嗨不起来了。” “噗，咳咳咳……”王丽莎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咳了两声，又冲秦臻竖起大拇指，“‘晚娘脸’，小臻，你这形容可太贴切了！” 李薇谨慎地四下望望，说：“你们小点声，万一她进来了，听见了，脸上不好看。毕竟，大家以后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毛晓珺摇摇头：“她那种人才不会来食堂吃饭呢！我今天看了，她那一身，从头到脚都是名牌。家里肯定不差钱！” 苏珞珞则无限同情地看着秦臻：“小臻，忍一忍！你想想，从下个月开始，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是不是开心点了？” 的确，按照作息的规定，上晚间节目的主持人上午是不用坐班的。她们一个早上一个晚上，还真碰不上。 “对呀，小臻，从下个月开始，我们就是搭档了。”许大方贱兮兮地挤了下眼睛，学着周星驰的语气，夸张地说，“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秦臻瞥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如果没有你，我会更开心。” 虽然是习惯了跟许大方斗嘴，但这句话她还真是发自内心的。终于得偿所愿，能够跟林风主持同一时段的节目，秦臻是挺开心的。但许大方的存在，似乎有点多余。 第二天，秦臻进直播间之前特意找了一圈董欣怡，但不见她的踪影。怕耽误节目，她便自己进去了。节目只剩半个小时的时候，董欣怡才姗姗来迟。她坐在秦臻身边，不时打着哈欠，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我给你讲下怎么操作调音台吧。”秦臻趁着放半点广告的时间，跟董欣怡说。 秦臻虽然也不爱搭理她，但毕竟这是吴曼交给她的任务，还是得好好完成。而且，这些时日下来，她对《早安襄城》这档节目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不想被别人给毁了。 董欣怡点点头，依旧是眼皮都不抬一下。 于是，秦臻就耐心地将每个音轨和按键的作用讲了一遍。董欣怡似乎在听，但又没什么反应。 “这个调音台的操作是很复杂的。”秦臻强调，“‘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们学的时候，都是拿本子记下来的。你是不是也该记一下呢？” 接着，秦臻听到了董欣怡用牙缝摩擦出了一声“切”。 爱会不会！什么态度？ 秦臻戴上耳机，气鼓鼓地继续上节目。 放歌的时候，秦臻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董欣怡正低头摆弄着什么。好奇心促使她偷偷看了一眼。原来，董欣怡在玩手机。而她拿的那款手机，秦臻只在广告里见到过。白色的长方体，居然一整面都是屏幕，没有按键。 而董欣怡此刻，正用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在她熟练的操作下，一只红色的圆滚滚的小鸟，被弹弓弹出了优美的抛物线…… 这是什么手机游戏？似乎还挺好玩的。秦臻不知不觉把头探了过去。 董欣怡感觉到秦臻在看自己，抬起头冲秦臻木然晃了晃手机，淡淡问了句：“愤怒的小鸟，没玩过？” 小鸟是否愤怒秦臻不知道，但此刻的她是真的愤怒了。一股仇富情绪油然而生——不就拿个苹果手机吗？有什么好炫耀的？性价比可能还不如小灵通呢！ “你别弄出声音来了！播出事故，我可担不起！”秦臻没好气地说。 董欣怡却依旧平静，只回了句：“静音了。” 从那以后，秦臻便自顾自上节目，再不主动跟董欣怡说话了。董欣怡则是高兴来就来，不高兴就不来。 让一个群体迅速团结起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而董欣怡这个异类，也迅速成为了102这个群体里被排挤孤立的对象。背地里，大家对她的背景议论纷纷，猜测什么的都有。而董欣怡似乎也不在乎这些，依旧独来独往。 一周之后，吴曼把秦臻叫到办公室，询问董欣怡的情况。秦臻如实汇报。吴曼气得脸色铁青。 两个小时后，王丽莎一路小跑回到办公室。脸上写满了“八卦”与“解气”。 “小伙伴们，‘晚娘脸’挨批啦！” 大家瞬间从隔断里探出头，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怎么回事啊？快说快说！”苏珞珞催促道。 因为董欣怡刚来就踩了她的信，苏珞珞特别讨厌她。 王丽莎关上门，接着说：“我刚刚从曼姐办公室路过。听见曼姐正训她呢！听起来可生气了！曼姐说，你不想干，就趁早走人！我们这不是养大爷的地方！我还听见她说，要带‘晚娘脸’去找赵台，退货！” “真不愧是我姐，太霸气了！”许大方感叹道。 毛晓珺则冷笑一声，说：“都被说到‘退货’这份上了，我看那‘晚娘脸’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秦臻说：“我看她根本就没想留下来。跟我上节目时，就在那玩手机，什么都不学。” “不来挺好，眼不见心不烦。”苏珞珞说。 可许大方却哀嚎一声，冲秦臻依依不舍地伸出右手，又故作“深情”地说：“哦不，小臻，难道我们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哦不！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秦臻无奈扶额。其他人又笑作一团。 第十七章 人生红绿灯 秦臻本以为董欣怡被“退货”了。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导播间看见了她。而且，她居然来得比自己还要早。 秦臻瞪大眼睛，像看到了外星人。 董欣怡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淡淡问了句：“不进去吗？” “哦，进、进去。”秦臻倒比她还不自在了。 进入直播间后，秦臻照常调式设备，在直播机上放广告。 忽然，她听见董欣怡在后面说：“那个，调音台的操作，能再演示一遍吗？” 她这语气虽然还是有点拽，但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秦臻不禁有些得意起来，心想，看来是挨了批，知道努力了。 “好吧，我再讲一遍，你最好拿个本子……” 秦臻刚说到一半，便看见董欣怡冲着调音台举起了手机。她这是要录像？ 董欣怡则冲她挑衅似的笑了笑：“烂笔头不如好设备。” 秦臻心里那个仇富的小人又跑出来蹦跶了——不就是趁几个臭钱吗？显摆什么？ 而接下来的几天，董欣怡都会早早来跟秦臻的节目。过程中，她也会时不时问秦臻几个问题。秦臻虽然还是讨厌她，但看在节目的面子上，还是很耐心地回答了她。 之后，秦臻又带她上了几期节目。董欣怡播音水平还是不错的，字正腔圆，声音也很好听。但缺点就是没有亲和力。 吴曼让秦臻好好教教她用什么语气跟听众说话。可秦臻觉得董欣怡天生就是那种冷冰冰的性格。“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她怕是学不会的。 果然，她独自上的第一期节目，听众就不买账了。短信平台上，“差评”都快刷屏了。 “这个新来的主持人是生气了吗？说话总是冷冰冰的，像谁欠她钱一样。” “小臻哪去了？我还是想听小臻的节目。” “听小臻的节目，我会情不自禁的笑。可听这位的节目，本来心情挺好，都被她弄郁闷了！” “换人！换人！” “呼唤小臻！我们想听小臻的节目！” …… 董欣怡看着这些短信，心情烦躁起来，语气也越来越不耐烦。而她越不耐烦，听众的反馈就越差。于是，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而矛盾在节目快结束的时候，终于激化了。 一个的哥打进电话，报完路况后，随口说了句：“主持人，你能不能高兴点？” 而此时的董欣怡，心情已经跌到了谷底，居然脱口而出：“爱听不听！” 然后，她按下耦合器，直接就把听众的电话给挂断了。 秦臻全程听了这期节目。听到最后她嘴巴张得老大，收音机都差点从手里掉了。 中午，秦臻去食堂吃饭，看见大家脑门上都写了四个字——“幸灾乐祸”。 “喂，小臻，你快过来！”苏珞珞朝她招手，“重大新闻！” 秦臻赶紧端着餐盘挨着苏珞珞坐下。 可还没等苏珞珞说话，毛晓珺便抢着发布了：“‘晚娘脸’被听众举报啦！” “啊？这么严重？”秦臻瞪大了眼睛。 苏珞珞接着说：“她早上居然在节目里怼听众，还把听众电话给挂了。那个司机，马上就把电话打到台长那里，要求把她换掉。” “我虽然没听节目，但接节目的时候看到了短信平台。整整五页，都是听众在指责她。唉，这个董欣怡真不知道脑子里想什么。”李薇叹着气说道。 王丽莎冷笑着说：“我们呢，是把听众当上帝。她呢？是想让听众把她当上帝供着吧！” “那，最后是怎么处理的？”秦臻问。 她自然是关心董欣怡的处理结果。因为这关系到她还要不要换到晚间时段。 毛晓珺一脸鄙夷地说：“要不怎么说人家门子硬呢？最后就只让她在节目里给听众道歉。然后，试用期延长一个月而已！” 她把重音放在了“而已”上。 王丽莎接过了话茬：“这要是我们，早就卷铺盖回家了。” 秦臻皱皱眉，没说什么。 “喂，你想啥呢？”苏珞珞碰了秦臻一下，问道。 秦臻叹了口气：“唉，我心疼我的节目啊！” 这时，许大方又乐了：“小臻同学，你要向前看！《早安襄城》已经成为了你的过去。而我和我们的《人生红绿灯》，才是你的现在和未来。你要学会，珍惜当下，展望未来！” 没错，秦臻即将和许大方对播的节目叫做《人生红绿灯》，是一档情感故事类节目。每天一个主题，讲一讲人生感悟，念几个情感小故事，再加上点歌送祝福，报路况这些常规操作。 节目内容对于秦臻来说没什么难度，但是和搭档对播还是需要磨合的。于是，吃完午饭，秦臻就回到办公室和许大方对节目稿了。 下午是苏珞珞的节目时段。而其他几个人有的去做录播，有的去采访。办公室里就只剩秦臻和许大方。许大方把椅子搬过来，坐在秦臻的隔断里。 秦臻拿过他准备的节目稿，忽然发现他不但标注了一些生僻字、多音字的拼音，连平翘舌都标注出来了。所以，别看他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其实暗地里一直在努力。 许大方看出秦臻的心理活动，笑着说：“我呀，就是笨鸟先飞。基础比你们差，自然要多用功。”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秦臻抬头一看，进来的居然是董欣怡。她皱着眉，眼眶也红了，一看情绪就不怎么好。 “喂，咱们研究咱们的，别惹她。”许大方低声提醒秦臻。 秦臻也觉得，这个时候不要招惹这位大小姐比较明智。可谁知，董欣怡竟径直朝秦臻走过来了。 “秦臻，呃，能、能麻烦你帮个忙吗？”董欣怡结结巴巴地说。 秦臻见惯了这位大小姐趾高气昂的模样。忽然这么客气，还让她有点不习惯。 “什么事啊？”秦臻问。 董欣怡白皙脸有些泛红。她低下头沉默几秒后，低声说：“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让那些听众，都那么喜欢你的？” 秦臻愣住了。原本，她以为董欣怡对这份工作并不在乎，当然对作为“上帝”的听众也不在乎。但她居然来向自己取经，看来还是在乎的。 这时，许大方开口了：“对不起，今天晚上是我和秦臻第一次配合。我们还要好好对一下节目。她现在真的没时间。” 许大方说话的时候，偷偷给秦臻递了个眼色。秦臻明白，他是不想让她多管闲事。毕竟，对方不是个善类。 但秦臻却在董欣怡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失落与迷茫。她被这个眼神触动了。因为她想起了跟许大方pk的那期节目。当时，听众对她也是毫不客气。她忽然能够理解此时的董欣怡了。 “其实，我也是个新人。之前做节目的时候，也遇到过听众不支持的情况。” 董欣怡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当然了。不信，你问他！”秦臻一指许大方，然后又接着说，“我觉着吧，这都是新人的必经阶段。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你也不要太着急。” “可是，曼姐说，你主持节目特别有亲和力。还让我跟你学习呢！我自己也看见了，你的确很会跟听众交流。我呢，在学校学的是新闻播音。我找不到你的那种感觉。”董欣怡说着，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秦臻恍然大悟，原来是吴曼让她来取经的。那么，看着曼姐的面子上，她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秦臻想了想，说：“我教你个窍门吧！其实挺简单的。你就想象自己是在跟某个熟悉的人聊天。嗯，找个你喜欢的人，就想象是在跟他说话。语气自然而然就亲切了呀！” “哦，这样啊。”董欣怡认真琢磨起来。 一旁的许大方却笑了。 “哎，秦臻，没看出来，你还有喜欢的人啊！你想象的是谁呀？” 秦臻瞪了他一眼：“我妈！” 第十八章 吃了“蜜蜂”一样甜 秦臻吃过晚饭便来到台里。可当她走进导播间，却看到许大方已经坐在直播间里了。 “你来得挺早呀。”秦臻轻手轻脚进了直播间，跟许大方打个招呼。 许大方冲她点了下头，说：“我每天都这个点来。导播李叔回家吃饭，我就帮他看一会。” 秦臻这才意识到，导播间里的确没有人。按说这个时段放的是录播节目，应该是有导播看着的。 “哦，你还挺热心肠的。” “李叔年纪大了，胃不好。回家能吃口热乎的，还能多休息一会。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当是提前来准备节目了。” 秦臻在许大方身旁站了一会，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许大方在直播机上调完广告和版头，才注意到秦臻并没有坐下。他扭过头用主人的语气调侃道：“坐吧！别客气啊，当自己家一样！” 秦臻这次没有被他的玩笑逗乐，反而更显忸怩起来。 许大方又歪着头看了她一会，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那个，呃，其实，就是个小事。上节目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坐在这里啊？”秦臻指了一下许大方坐的位置。 主持人单独做节目的时候，一般都是坐在右边的位置。因为可以操作直播机，方便随时播放广告和版头。但如果是两个主持人对播，那么坐在右边的任务就相对比较重了。 而秦臻之所以想坐在右边，是因为她猜想林风是一个人做节目，应该也是坐在右边的。既然已经和他一样做了晚间时段的节目，那自然是要坐在他坐过的位置，才有仪式感。 许大方当然不懂秦臻这点小心思。他想了想，笑了：“你是怕我播错版头吗？放心，我现在已经很熟练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呃，就是习惯了坐右边。” “那我也习惯了呀！再说，你坐左边，只管放歌就行了，轻松很多。”许大方并没有让步的意思。 “男左女右嘛。”秦臻词穷了。 可几秒钟后，许大方却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哎，你有没有听过张爱玲说过的一句话？”许大方挨近秦臻，故作神秘地挤了下眼睛，“她说这个，男孩站在女孩的左边是因为那样可以离她的心更近一些。小臻，你非要让我坐在你的左边，是不是想我离你的心近一些呀？哈哈哈哈！” 虽然许大方以前也经常调侃秦臻，但单独相处时如此直白的“调戏”，还是第一次。而且，这也是秦臻这个假小子生平中第一次被异性“调戏”。 秦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脸颊也瞬间烧得滚烫。 而她这反应，也让许大方愣住了。以前他没正经的时候，秦臻不是瞪他就是狠狠抢白他一顿。可这次，红了脸是什么情况？ 而且，她害羞的模样，好像还挺可爱的。 许大方忽然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不好，这个化学反应，有点危险。 “不换就算了，小气吧啦的。” 秦臻拉过左边的转椅，扭过头掩饰自己的窘态。 “哎呀，行行行，既然你想多干活，我还乐得清闲呢！”许大方站起身，把右边的座位让了出来。 秦臻有点意外，看了他一眼，尴尬地说了声“谢谢。” 许大方也觉得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又找回嬉皮笑脸的状态，说：“哎，又欠我一杯奶茶啊！记着！” 秦臻如愿以偿坐在了林风曾坐过的位置，又同他主持同一时段的节目，唇角都不自觉地上扬了。 而她这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又让一旁的许大方心潮澎湃了。 不过，两个人都没将各自隐藏的小心思带到节目中。版头音乐响起，便都迅速进入了状态。 因为磨合了一下午，他们一开始就显出了默契。你一言，我一语，把节目做得热热闹闹。而晚间听众对秦臻的加入也表示了欢迎，短信平台上都是赞美和鼓励她的话。 秦臻想起之前因问路被听众斥责的经历，心中感叹——还真是想曼姐说的那样，主持人是个什么状态，听众就会给予什么样的反馈。 而在跟许大方的合作中，秦臻也发现，他的进步速度很惊人，不但很少会吃螺丝，跟听众交流也亲切自然多了。晚间听众已经把他当作了朋友。 第二个时段，秦臻和许大方开始讲情感小故事。两个人拿着稿子，一人念一段。因为下午都排练过了，也是配合默契。 可意外总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到来。 伴着优美舒缓的钢琴曲，许大方声情并茂地念着：“她看着暗恋已久的人写给自己的信，心里像吃了‘蜜蜂’一样甜，不，是吃了蜂蜜一样……” 吃了蜜蜂？ 秦臻瞪大眼睛看向许大方，脑海中忽然闪现出这位眼镜男生吞蜜蜂的画面。 “噗……” 秦臻一个没绷住，竟对着麦克风笑喷了。 许大方赶紧拉下秦臻的话筒，同时推上了衬乐。 “喂，你没事吧？要笑也先拉话筒啊！” 可秦臻此时竟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想到“吃蜜蜂”的画面，就又笑起来了。 “你别笑啦！还做不做节目了？”许大方心里着急，朝她瞪起了眼。 其实，秦臻心里也是着急的。她也明白在直播中笑场，那是播出事故。可不知怎么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脑海中不断出现“吃蜜蜂”的画面，然后竟笑得停不下来了。 “呼……” 秦臻做了个深呼吸，攥紧拳头，又用力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停下来。几秒钟后，她冲许大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自己推起了话筒。 “她用颤抖的手打开那封信，熟悉的字迹呈现在……” 可当她一句话还没念完，“吃蜜蜂”三个字又鬼使神差地从大脑里蹦出来了。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气息，可还是颤抖了，紧接着“噗……”，又笑场了。 秦臻这回自己拉下了话筒，肩膀不停地抖动。 这一刻，她内心其实非常痛苦，眼泪都出来了，真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可就是不受控制地笑得停不下来。 许大方意识到，这篇故事怕是念不下去了，赶紧调出了一首歌。 就这样，第一期《人生红绿灯》因为许大方的“吃蜜蜂”和秦臻的笑场，鸡飞狗跳，一塌糊涂。 节目结束后，秦臻垂头丧气跟在许大方身后走出了直播间。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将一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还没走近，秦臻就已经感觉到脊背阵阵发凉了。 “今天可真是‘黑色星期一’啊！早上董欣怡挂听众电话，晚上你俩又‘吃蜜蜂’，是嫌我去台长那检讨的素材还不够多吗？”吴曼瞪着他们俩，语气冰冷。 秦臻这个时候终于不笑了。因为，她已经快哭出来了。 “曼姐，我……” 可没等她说完，许大方先抢着说：“曼姐，不怪她，都是因为我念错了。” 吴曼瞪了他一眼：“你也别护着了。一个‘吃蜜蜂’，一个笑场，谁也没比谁强哪去！都该罚！一人写一份检讨，明天交给我！” 第十九章 栓在一条绳上的“蜜蜂” 浅淡的月光在水泥地面上撒了一层薄薄的“盐”，就像秦臻此刻的心情，咸咸的，涩涩的。 并肩而行的许大方扭过头，忽见秦臻泪盈于睫的模样，心下又是一紧。 “其实，咱们俩这个处分算是轻的了。那董欣怡不是还延期转正了吗？咱俩都没什么影响，就写一份检讨而已。你呀，得学学我，脸皮厚点，别啥事都往心里去。” 许大方的用意是想让秦臻放宽心。可秦臻越听他这么说，心情越是烦躁。 其实，挨顿批评，写个检讨，并不是她此刻懊恼的主要原因。而把自己心心念念要做的晚间节目给弄砸了，才让她万分自责。她恨自己没用，不能像林风那样把节目做到完美无缺。同时，她也恨身边这个聒噪的声音——如果不是他乱吃“蜜蜂”，也不会害得她失控。 “还不都是因为你！”秦臻把负面情绪都发泄在许大方身上了，“我自己做节目，从来都没出现过这样的状况。你说你，好好备备稿不行吗？‘蜜蜂’跟‘蜂蜜’都分不清！” “哎，你不能把责任都……” 许大方刚想争辩，忽然看见秦臻抬起手抹了一下眼睛。 唉，还真哭了。 “好，都怪我。”许大方语气变软了，还轻轻扯了一下秦臻的衣襟，“你别哭了，好不好？” 秦臻抽了下鼻子，使劲推开了他，瞪眼睛大声说：“谁哭了？我才没哭！” 许大方却被她可爱的模样给逗乐了，像哄小孩一样说：“好好好，你没哭。是我眼花了。” “对，你就是眼神不好！要不然也不能把‘蜂蜜’看成‘蜜蜂’！” 许大方浅笑着扶了扶眼镜，语气依然温柔：“小臻，咱俩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哎，不对，应该是，栓在一条绳上的‘蜜蜂’！就别追究这个主要责任了，行吗？” 秦臻终于被“栓在一条绳上的蜜蜂”给逗笑了。而且，她也听明白了许大方的意思。事故已经发生了，与其相互指责，还不如一起努力把今后的节目做好。 许大方见她笑了，心头像拂过了一阵微风，顿时舒畅许多。 他又假装语重心长地说：“小臻啊，咱俩以后携手前行的路长着呢！我们要团结一心，才能共创美好未来！” 秦臻则撇撇嘴，说：“我才不想跟你携手前行。对了，你不是要跟珞珞组什么‘落落大方’组合吗？我帮你跟她说说，你俩对播得了。” “哎，你这小女子，还真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刚在一起两个小时，就要把我甩了？太渣了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秦臻又瞪了他一眼。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快走到大门口了。许大方忽然发现，秦臻没有去车棚取车的意图。 “你那二八‘大奔’呢？”许大方问。 秦臻皱了皱眉，闷声说：“没骑。” “那你怎么回家？” “走路。” 其实，她今天本打算打车回家的。因为第一期晚间节目，她想假装个乘客，听听出租车司机的反馈。可这闹成这种局面，她还哪有脸听别人反馈啊？ “这大晚上，你一个小姑娘多危险啊！”许大方扯住秦臻，“你等着啊，我去推车。我送你回家吧。” 秦臻这才反应过来，许大方给自己添了个“大件”——自行车。而当他推着车出来后，秦臻忍不住笑了。要是比他们俩的车谁更破，还真是难分伯仲。 “上来吧！”许大方跨上车，朝后座指了指。 秦臻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对他态度那么差，可人家不但不计较，还要送自己回家，真是对比出自己太狭隘了。 “这太麻烦你了。” 许大方却笑着摇摇头：“不麻烦，就顺路的事。” “顺路？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许大方又皮了，笑着说：“条条大路通你家，怎么走都顺路！” 秦臻将家里的地址告诉了许大方。 许大方拍了下车把，惊喜道：“还真顺路！” 迎着仲夏微凉的晚风，许大方猛蹬了几下，骑上了马路。白衬衫被风吹得鼓鼓的，轻拍在秦臻的脸上。 而后座上的秦臻却有点不知所措。记忆中，上一次类似的情况，还是儿时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小小的秦臻紧紧抱着父亲粗壮的腰，闻着熟悉的烟草味，心里特别踏实。 可此时，在前面骑车的人，身上是清爽的香皂味。秦臻更觉得自己的一双手无处安放。她不敢，也不想，去抱许大方的腰。可他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在后面摇摇晃晃的，又担心会掉下去，便用一只手抓着他鼓起的衬衫。 车子拐进了秦臻家那片老旧楼区。远远的，她就看见冯丽君正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把蒲扇，不时赶着蚊子。 “妈，你在等我？” 秦臻跳下车，朝冯丽君跑了过去。 冯丽君走上前，数落道：“不是说打车回来吗？我算着时间早该回来了。你搭别人的车，也不告诉我一声，打你电话又不接。” 秦臻这才想起来，她进直播间时把手机调了静音，而发生了突发状况后，又忘记调回来了。 冯丽君又抬眸望向许大方，问道：“送你回来的这位是……” 许大方赶紧礼貌地冲冯丽君点点头，说：“阿姨好，我叫许大方，是秦臻的同事。” “哦，你就是大方啊！阿姨刚刚还听了你们的节目呢！真是麻烦你，这么晚了还送小臻回来。来，进屋喝口水！”冯丽君热情地招呼许大方。 许大方摆摆手：“不麻烦了，谢谢阿姨！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阿姨再见！” “好好，那有时间来家里吃饭啊！” 许大方走后，母女俩一起进了楼洞。秦臻一边上楼一边跟冯丽君抱怨今天没做好节目的事。 冯丽君却说：“节目我从头到尾都听了。还行，也没你想的那么差。再说，这事也不怪你啊，要怪就怪那个许大方。‘吃蜜蜂’，呵呵，我听了也会笑呀！” “妈，你刚刚还对人家很热情呢，怎么一转身就这么说？”秦臻笑了。 “那不是为了让你跟同事搞好关系嘛。不过这个许大方，笨是笨了点，但人看起来还不错。” “妈，你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呀？哈哈哈哈！” 秦臻心里好笑——许大方被这么念叨，是不是打了好多喷嚏？ 而回到出租屋里的许大方，正对着刚刚脱下的那件白衬衫傻乐呢。衬衫的后面皱了一小团，正是秦臻的“杰作”。他伸手想抚平，可右手在半空中悬了一会，又缩了回来。接着，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第二十章 柯南附体 “黑色星期一”过去之后，节目进行还算平稳。董欣怡在节目中诚恳地跟听众道了歉。而她也试用了一下秦臻教给她的方法，果然找到了一些亲切感。秦臻和许大方也在检讨中认清了自己的错误，之后的节目做得更用心了。听众反响很不错。 吴曼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可某天，因儿子生病，她请了天假，没想到又出状况了。 下午放录播的间隙，吴曼黑着脸把所有主持人都召集在一起开会。 “看看，看看！”吴曼指着窗外，语气严肃，“今天从早晨到现在，都是艳阳高照。报天气预报时，你们就睁着眼睛报大雨？雨在哪里？” 一众人大眼瞪小眼。许大方则冲着秦臻耸耸肩，意思是跟咱俩没关系。因为晚间节目还没开始。 吴曼接着说：“我们交通台是为司机服务的。天气情况对司机出行的影响有多大，你们应该清楚！开车，看不了电视，也不能总看手机。所以，我们就是司机获得咨询的唯一途径。现在有人都举报到台长那了！说原本打算出车，听到下雨，特意把行程取消了。这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李薇和苏珞珞都低下了头。因为她们在节目中的确报的是大雨。 而同样报错天气预报的王丽莎却有些不服气，嘟囔道：“那、那天气预报单子上就那么写的呀！是气象局弄错了吧？前面的主持人也都那么报的，我就跟着报了。” “你还有理了？不长脑子呀？你既然发现了问题，就应该第一时间提出来！”吴曼提高了声调。 “可是天气的事，谁能说得准？那说不定这会没下，过一会就下了呢！”王丽莎依旧不服气。 吴曼的脸色更难看了。 李薇见气氛紧张，赶紧说：“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上节目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大雨’。我当时就应该提出质疑的。后面的主持人都是被我影响了。她们本来就是新人，没经验。如果要处分的话，那就处分我一个人吧！” 可苏珞珞却瞪着上早间节目的董欣怡，没好气地说：“我们报错了，是该处分。但负责写天气预报单的人呢？她写错了，难道不是更应该负责任吗？” 每天填写天气预报单，是早间第一档节目主持人的任务。秦臻也做过这项工作。那时候，她早晨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气象局打电话，然后把天气预报的内容写在单子上。而之后的主持人，只要照着单子念就行了。董欣怡接手早间节目之后，这项工作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苏珞珞本就讨厌董欣怡。而她也觉得整件事都是因董欣怡而起，就应该她负全责。 可董欣怡却冷着脸说：“我没写错。我写的就是‘晴’。我自己节目里也都播的‘晴’。不信可以调录音。” “你什么意思？难道天气预报单会自己变了？”王丽莎大声质疑，“还是说，你觉得是薇姐改的？” 李薇立刻摆手：“我可没改啊！我接节目的时候，就是写的‘大雨’。当时，我跟莎莎的想法是一样的，还以为过一会儿就会下雨，就没当回事。而且，那单子上的笔迹也不是我的。” 秦臻也觉得奇怪。按说如果一开始就写错了，那么董欣怡也应该播错，可她播的却是对的。而接她节目的李薇根本不可能故意将天气预报单子改了。那问题到底出现在哪呢？ 她思考问题时，习惯性把右手食指和拇指张开，在下巴处比了个“八”。 一旁的许大方见状，低笑：“喂，柯南附体啦？” 秦臻给了他一个“请闭嘴”的眼神。 而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毛晓珺冷笑了一声，说：“哼！可能，有的人就是故意想陷害别人呢？” 旋即，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射向了董欣怡。 毛晓珺这话的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说董欣怡是故意把单子写错，让后面的主持人出事故的。 而董欣怡素来不受大伙待见。这个时候，按照惯性思维，大家就都觉得她居心叵测了。 “啪！”董欣怡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冷冷瞪着毛晓珺。毛晓珺被她的目光吓得一颤。 “我没那么无聊！”董欣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王丽莎却上前一步，直视着董欣怡：“那你怎么解释这件事呢？为什么你没念错，而后面的我们看到的就都是‘大雨’呢？” 苏珞珞也附和道：“就是，我看了笔迹，就是你写的！” 一时间，墙倒众人推。 “呵。”董欣怡歪了歪嘴角，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又用鄙夷的眼神扫了大家一圈，最后从包里掏出门禁卡，甩在了桌上。 “早就受够了，老娘不干了！” 说完，她抓起包昂着头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董欣怡，你回来！” 吴曼想喊回她。可董欣怡却像没听见一样，直接上了电梯。 她就这么把工作给“炒”了？秦臻眼睛瞪得老大。而其他几个人，也没想到董欣怡会走得如此干脆，也都面面相觑。 吴曼皱着眉，叹了口气，说：“我给大家开会呢，是想让你们引以为戒，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并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 没错，她的本意就是敲打敲打，让大家以后注意。谁成想，这群孩子一点委屈都受不得，非要把自己撇干净，然后把责任推到某个人身上。 “曼姐，要不我去把她追回来？我跑得快。” 许大方看出吴曼并不想让董欣怡走，想自告奋勇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可毛晓珺却带着嘲讽的语气说：“许大方，你两条腿再长，能跑得过人家四个轮子？” 秦臻想起，她是看见过董欣怡开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来上班。苏珞珞还笑着奚落她说，人家开的那才是真正的大奔，可别再提你那二八“大奔”了。 而好事的王丽莎已经跑到窗边，探出头往下看了。 “上车了，上车了，追不上了！” 吴曼也冲许大方摆摆手：“算了，别管她了。” “曼姐，我觉得吧，董欣怡跟我们几个不一样。她好像就没想在这呆长。早晚都得走。”毛晓珺说。 王丽莎也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跟我们连话都不说。再说，她条件那么好，什么工作找不到？” 秦臻却皱了皱眉。她想起董欣怡向自己求助时的眼神。尽管她不一定有自己这么热爱这份工作，但她觉得，她至少还是想留下来的。 而至于董欣怡究竟是不是想陷害大家，秦臻始终持怀疑态度。她也说不出原因，只是直觉告诉她，董欣怡不是那样的人。 第二十一章 真相只有一个 晚上，节目开始前，秦臻和许大方又聊起了白天的事。 “你觉得，真的是董欣怡陷害大家吗？”秦臻问许大方。 许大方思索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感觉，不像。她那样的人，没必要。” 对，就是这个感觉！ 秦臻想了半天，还是许大方说到了点子上。董欣怡是挺讨厌的，也不合群。但正是因为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根本没把这些同事放在眼里，所以也根本没必要去陷害她们。 “那就奇了怪了。”秦臻又习惯性地在下巴处张开食指和拇指，“你说，天气预报单子怎么能自己变了呢？” 许大方又被她这个动作给“可爱”到了，笑着说：“你又学柯南。” 秦臻放下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最喜欢柯南了，一直追漫画呢！” “哎，那你看，我也戴眼镜，像不像柯南？” 许大方的这个问题多多少少有试探的意味了。秦臻说“我最喜欢”，他就硬往上蹭，意图有点明显。可秦臻比较迟钝，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 秦臻还真在心里比较了一下，最后摇摇头：“除了眼镜，没有任何地方像。” “怎么就没有？你再仔细看看，起码……” “咦？这是什么？” 许大方还想继续跟秦臻套近乎，可秦臻的注意力却被直播间地毯缝隙里露出的一角白纸吸引了。 她蹲下身，将那张纸抽了出来，定睛一看，马上惊呼起来：“我找到了！” 许大方忙凑了过去：“你找到什么了？” “证据啊！”秦臻开心得像个孩子，将那张纸在许大方眼前晃了晃，“这张才是董欣怡今天写的天气预报单！” 许大方拿过一看，果然上面白天到夜间后面的空格里写着“晴”。就是董欣怡的笔记。 秦臻站起身，又拿起了调音台上放着的一叠天气预报单。学着柯南的样子，分析起来。 “真相只有一个！你看，我们的天气预报单都是一个月打印一本，放在这边的。上面也没有标明日期，都是用完一张就放到后面，用小夹子夹起来。我猜，这叠单子应该是不小心弄掉了，然后今天的刚好就掉进了地毯的缝隙里，谁也没有发现。而之后单子就打乱了，李薇看到的时候，第一张已经变成了不知道是哪天的了。可她以为是今天的，就照着念了。” 许大方用欣赏的眼光看着秦臻，肯定地点点头：“小童鞋，分析得很有逻辑嘛！” “那是，一千多集柯南是白看的吗？”秦臻得意地说，“明天我就把证据拿给大家看，还董欣怡一个清白！哎，许大方，你也早点来，当个人证！” 第二天，秦臻临危受命又上了一期早间节目。而许大方为了给她当人证，上午也来了。 可当秦臻下了节目，拿出那张天气预报单，又陈述了自己的推理后，大家却没有如她期待那样，承认冤枉了董欣怡，反而都沉默了。 秦臻皱起眉，很是疑惑。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呀？我没骗你们，这张单子真的是我在地毯的缝隙里捡到的。许大方可以作证。” 说着，她冲许大方递了个眼色。 “对，我亲眼看见秦臻捡起来的。”许大方如实说。 可是，大家依旧沉默不语。 秦臻看着许大方，有点懵了。 最后，还是毛晓珺先开口了：“秦臻，你就那么希望‘晚娘脸’留下来吗？你不是挺讨厌她的吗？没记错的话，‘晚娘脸’这个外号，还是你起的呢！” “啊？”秦臻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 毛晓珺又接着说：“我们都不喜欢她，她走了不是正好？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可她是被冤枉的呀？因为被冤枉，还失去了工作，这对她不公平！” 秦臻觉得毛晓珺的逻辑有点可怕。怎么能因为讨厌一个人，就随便歪曲事实呢？ 谁知，毛晓珺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竟笑了起来。 “哈哈哈，秦臻，你可真是皇上不急急太监。董欣怡人家什么条件？再找一份工作，那是分分钟的事。你呀，就别瞎操心了！” 王丽莎也在一旁附和：“就是。曼姐也没有让她走的意思，是她自己要走的。人家本来就不在乎这份工作。” “可这是两码事！”秦臻据理力争，“就算她不想做了，也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我既然已经找到了证据，就要弄清楚真相！不能随便冤枉人！” 这时，苏珞珞开口了：“我也讨厌她。但是，我觉得小臻说的对。她走不走是她的事，而真相是什么还是应该弄清楚的。” 秦臻心头一热。果然苏珞珞是个是非分明的人。 许大方马上也站队了。 “我也支持小臻。” 秦臻乐了。此时，李薇在上节目。办公室里一共五个人，现在三票对两票。她是胜方。 “好，那就少数服从多数。我这就去找曼姐说明情况。”秦臻说着，又冲许大方扬了扬下巴，“人证，跟我走！” “遵命！” 许大方笑嘻嘻地跟着秦臻走出了办公室。 因为秦臻提供了证据，吴曼决定彻查这件事。她找来了当天的导播小北，一问便水落石出了。 原来，当天有个公告临时通知要撤下。可导播这边已经编好的直播单子改不了，直播机里的公告在导播的电脑里删不掉。所以，他就趁着董欣怡下节目时进直播间删公告去了。而他有点着急，不小心碰掉了天气预报单。一叠单子散落在地。他就捡起来，随便一夹，又放回原位了。而等李薇进来时，看到的第一张天气预报单，其实是几天前的。 “哈哈，所以真相就是，跟我之前分析的一模一样！” 秦臻推着她的破二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得意地跟苏珞珞讲述这“破案”的过程。 而苏珞珞显然更关心结果。 “既然已经查明了，就证明其实不关董欣怡的事。那，她是不是要回来了？” 一旁也推着自行车的许大方笑着问道：“怎么听你这语气，好像不希望她回来？” 苏珞珞嘟起嘴：“虽然她是清白的，但是并不影响我讨厌她的事实。” “我也是。”秦臻点点头，“虽然，是我证明了她的清白，但是也不影响我讨厌她！” “你们，就这么讨厌我？” 忽然一个熟悉的，不带一点温度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秦臻忙抬眸望去。只见董欣怡正站在她那辆白色的奔驰前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背后嚼舌根，还被当事人听见了。秦臻觉得有点无地自容。可苏珞珞却坦然地走了上去。 “你第一次进办公室，就踩了我的信，难道我不该讨厌你？”苏珞珞对董欣怡说。 董欣怡轻蔑地笑了一下：“小心眼，记到现在。” “你？” 苏珞珞听到她的奚落，更生气了。但她显然不擅长吵架，只把小脸憋得通红，一句反驳的话没说出来。 而董欣怡却在与她擦肩而过时，轻蔑地说：“本来不打算留下来的。可你们看不惯我，我就偏不走！” 第二十二章 时间走廊 周末的节目安排与周一到周五不一样。每人只上两个小时，这样轮换着可以休息一天。 秦臻的直播时段是周六下午5点到7点。下节目后，她本打算直接回家，却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了董欣怡。 董欣怡果然像她说的那样，马上回来上班了。但秦臻上午休息，她下午休息，这段时间两个人始终没有碰上。 秦臻不知道董欣怡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但因为上次她又跟苏珞珞发生了口角，秦臻也不怎么想搭理她了。于是，她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可没想到，董欣怡却喊住了她。 “秦臻，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喝点东西。”董欣怡的语气依旧没有温度，但似乎没那么锐利了。 秦臻瞪大眼睛看着她：“为什么要请我？” “呃，因为，因为谢谢你帮我证明了清白。”董欣怡有点尴尬。 “哦，那不用了。”秦臻摆摆手，“我也不是想帮你。我就是想调查出真相。这是两码事，你不用感谢我。” 董欣怡皱了皱眉：“秦臻，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又没踩你的信。还有，我搞不明白，除了苏珞珞之外的那几人我都没怎么接触过，更没得罪过，为什么也对我有敌意呢？” 秦臻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搞了半天，她根本就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讨厌她。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不就是因为……” 秦臻话说到一半，忽然不知道说啥了。是啊，苏珞珞讨厌董欣怡有情可原。而自己跟苏珞珞关系好，同仇敌忾，也算是说得过去。可其他人，为什么要讨厌董欣怡呢？ 因为她有钱？因为她是走后门进来的？ 可说到底，这跟她们自身的利益并没有冲突。 “嗯，这样吧。”董欣怡想了想，又对秦臻说，“就当我是一半向你道谢，一半向你请教。我们去喝点东西，你帮我分析分析，行吗？” “可你为什么要找我分析呀？”秦臻问。 “因为，你帮了我两次。我觉得，你比她们强。” “呵呵。”秦臻尬笑，“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高看呢？好吧，正好我有点渴了。” 董欣怡见秦臻松口了，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接着，她又说：“你给苏珞珞打个电话，我连她一起请了，就当是给她道个歉。” “哎呀，避风塘这个时间关了吧？”秦臻一边掏电话，一边嘟囔着。 提到喝东西，她自然而然地便认为是门口的那家避风塘。那是几个女生经常买饮料的地方。可她没想到，董欣怡却是朝街对面走的。 “喂，去哪呀？”秦臻跟在她后面，问道。 董欣怡抬手一指：“那！” 秦臻看见她指的是一间叫做“时间走廊”的酒吧。她每天晚上下节目，都能看见这里闪烁着灯红酒绿。但她觉得，那根本不是自己该去的地方。当然，也不是自己消费得起的地方。 “你、你要去酒吧？那不是我们去的……” 没等秦臻说完，董欣怡便扭过头笑了：“小朋友，你几岁？” 秦臻脸红了。她知道董欣怡是在嘲笑自己。对呀，又不是未成年人，去酒吧能有什么问题？ 可迈进门，秦臻便局促起来。虽然与每天出入的广电大厦只有一街之隔，但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距离自己的生活太远了。 “这里很……” 她本能地想说“这里很贵”，可又一想，董欣怡是有钱人啊！人家请客，她心疼什么？ 于是，秦臻便改口道：“这里，很好。” 董欣怡笑了：“你喜欢就好。” 随后，她要了个包间，带着秦臻进去了。 听着舒缓撩人的蓝调，坐着造型别致的椅子，秦臻却浑身不舒服。她期盼着苏珞珞快点来。 可这时，服务生已经将餐牌递给了她，亲切地问道：“这位女士，喝点什么？” 女士？ 秦臻在桌子下面用两只脚摩擦着帆布鞋，觉得自己跟这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 董欣怡看着她，眼里带着戏谑的笑：“要不要给你点杯牛奶呀，小朋友？” 秦臻听出她在讽刺自己，暗自咬了咬牙。她硬着头皮拿过餐牌，翻了起来。 红粉佳人、天使之吻、血腥玛丽……唉，这都是什么呀？ 忽然，秦臻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叫“长岛冰茶”的名字上。 既然叫冰茶？那就应该跟康师傅冰红茶差不多吧？秦臻分析，这个自己应该可以喝。 于是，她指着餐牌，大声告诉服务生：“我要一杯长岛冰茶！” 服务生恭恭敬敬地记下来了。 可秦臻没发现，对面的董欣怡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董欣怡给自己点了一杯香槟，又点了几样小吃。秦臻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两个人就默默坐着等苏珞珞。 苏珞珞来得挺快，只是差点把大大的“问号”写脑门上了。她挨着秦臻身边坐下，附在秦臻耳边开始发问：“什么情况？她为什么请我们？为什么要来酒吧？” “她想跟我道谢，跟你道歉。”秦臻又趴在苏珞珞耳边，简单概括了一下。 董欣怡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个人，不耐烦地拍了拍手：“喂，这里一共就三个人，你们俩还搞小团体，有意思吗？” 苏珞珞瞪大眼睛看了她一会，然后问道：“你真的想跟我道歉？” 董欣怡抿了下嘴唇，低下头：“那天踩了你的信，的确是我不对。而我那个时候，跟家里闹了点矛盾，心情不好，所以态度也不好。这次，我郑重跟你道歉。” 苏珞珞已经习惯了董欣怡高高在上的模样，忽然看见她放低了姿态，竟不知道怎么接了。 而秦臻却又柯南附体了。 “不对呀，上次你回来的时候，也提到踩信的事了。可你还说珞珞小心眼呢！怎么转变的？” 董欣怡淡淡笑了，望着秦臻，说：“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你坚持要查明真相，还我清白。我以为，你们都与我为敌。可后来，许大方告诉我，你为了我差点跟别人吵起来。而她，也跟你站在同一战线。我就觉得，你们俩人还挺不错的。至少，是非分明。” “许大方？”秦臻瞪大眼睛，“他跟你说的？” 董欣怡点点头：“其实，那天曼姐也提起过，但没说太具体。是许大方昨天告诉我全部过程，我才知道的。” 苏珞珞看着秦臻，笑得有点促狭：“这个许大方，还真八卦！” 可董欣怡却说：“我发现，其实他这个人也不错。嗯，可能我之前有点极端吧。你们这些人，都挺好的。” 第二十三章 交个朋友 说话间，服务生端上了饮品和小吃。董欣怡好整以暇地看着秦臻和摆在她面前的那杯长岛冰茶。 秦臻也端详着这杯“茶”，心里琢磨着，果然颜色跟康师傅冰红茶挺像的。那味道也应该差不多吧。 于是，她端起杯子就是一大口。琥珀色的液体入喉很温润，酸甜中带着一丝苦涩，倒真的很像红茶的口感。试过之后，秦臻彻底把心放回肚子了，又气定神闲地喝了第二口。 咦？怎么回事？头怎么有点晕？而且，对面坐着的董欣怡怎么有点重影。秦臻觉得奇怪，但又不好意思问出口，只使劲甩了甩头。可这一甩，更晕了。 董欣怡抿紧嘴唇，忍住笑想的冲动，然后又发出了疑问：“其实，我就想知道，我跟大家无怨无仇的，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说讨厌我？” 秦臻晃了晃头，笑了，指着董欣怡说：“因为你走后门呗！” “喂，不要乱说话。” 苏珞珞用手肘碰了秦臻一下，低声提醒道。 因为大家都说董欣怡有背景，可人家到底是什么背景，谁也不知道。所以苏珞珞觉得这个事，不适合拿到明面上说。 可此刻的秦臻，已经上头了，哪里听得进去？她又晃晃悠悠地说：“我们，都是经过考试，层层筛选上来的。可你呢？突然间，就、就不知道从哪、从哪，冒出来了。那我们肯定心里、心里，不平衡了！” 苏珞珞扭过头盯着秦臻，发现她不太对劲。此时的秦臻，小脸红扑扑的，说话舌头也大了，好像是喝醉了。 “小臻，你喝酒啦？” 苏珞珞拿过秦臻的酒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秦臻却指着那杯长岛冰茶，笑嘻嘻地说：“这不是酒，就是冰红茶，就跟那个康师傅冰红茶一样，哈哈哈哈！” 董欣怡终于破功了，“噗”地笑了出来。其实，她早就猜到秦臻被“长岛冰茶”这个表里不一的名字给欺骗了。一直等着看她笑话呢。可忽然，她又觉得对面这个瘦瘦小小，脸颊红扑扑的女孩，挺可爱。 “什么冰红茶？这就是酒！小臻，你喝醉了！”苏珞珞大声提醒道。 秦臻却一挥手：“喝茶还能喝醉？笑话！“ 接着，她又指向董欣怡对：“我继续跟你说啊，你为什么讨人厌……” “小臻，不要说了！”苏珞珞无奈地打断了她。 可秦臻却拍着桌子，义正言辞地说：“难得人家这么有诚意。我得让她明白呀！董欣怡，你还有个地方特别讨厌！你知道吗？” “我的天！”苏珞珞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董欣怡却是淡淡一笑：“愿闻其详。” “就是、就是吧，你太有钱了！” 苏珞珞此时就恨没带根针出来，否则一定把秦臻这张嘴给缝上。这孩子，真是就后吐真言，把心里话都倒出来了，也不怕人家笑话。 秦臻还在比比划划地说：“你看啊，我骑二八自行车，你呢？开奔驰小轿车。许大方用小灵通，你呢？用iphone！还、还玩那个什么小鸟的游戏。我、我都没玩过！那个，看起来，好像还挺好玩的。” 秦臻说着，竟扁着嘴露出了一个眼巴巴的表情。 董欣怡又被她给都笑了。她伸手从包里拿出了个ipad，然后点开“愤怒的小鸟”递到秦臻面前。 “来，乖，这回给你玩个大的。”董欣怡的语气像哄孩子。 秦臻晃了晃头，迟疑地看着董欣怡，没敢去接。董欣怡干脆把ipad放在了她面前。秦臻低头，注意力瞬间就被那些圆滚滚的小鸟吸引了。 几分钟后。 “嘿，好玩！好玩！哎呀，打歪了！上上上！” 秦臻已经抱着ipad缩到墙角里玩得不亦乐乎了。 苏珞珞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秦臻。 董欣怡则笑眯眯地说：“没想到，她原来这么好玩。”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苏珞珞扶着额头，一脸无奈，“不想承认我认识她。” 董欣怡这时看向了苏珞珞，抿了会嘴唇，最后似下了个决定，说：“我们交广整点报时广告，你还记得吗？” 苏珞珞忽闪了两下蝴蝶翅膀一样的长睫毛：“一天听好几遍，当然记得，南风乳业嘛。” 董欣怡低下头，波澜不惊地吐出三个字：“我爸的。” “啊？”苏珞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溜圆，“你、你家开的？” 南风乳业是襄城知名企业之一，也是几十年的老品牌了。像秦臻她们这个年纪的人，基本上都是喝着这家的乳制品长大的。 董欣怡接着说：“本来，家里人不让说的。但你们不是好奇我的背景吗？既然是朋友，那我就坦白了。” “朋友？”苏珞珞嘟起嘴，皱了皱眉，“我们什么时候就成朋友了？” 董欣怡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一下秦臻，又指了指她手里的ipad，逗小孩似地问：“喂，交个朋友，我就天天借你玩这个，好不好？” 沉迷游戏的秦臻忙不迭点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苏珞珞看着这么容易就被“收买”的秦臻，一脸哭笑不得。 董欣怡则得意地扬起头：“现在你跟她是朋友，我跟她也是朋友，那我们俩自然就是朋友了！” 那天晚上，秦臻被一杯“冰茶”和几只胖鸟弄得晕晕乎乎，根本没听见董欣怡的自报家门。直到第二天中午，她到办公室找苏珞珞一起去食堂，苏珞珞才将昨晚的事跟她复盘了一下。 “什么？南风乳业？”秦臻站在走廊里，惊呼，“她家那么厉害？怪不得跟公主一样！” “嘘！”苏珞珞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提醒道，“你小点声。人家也是把我们当朋友，才说的。咱们就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哦哦。”秦臻点头。 就在这时，秦臻的肩膀被人从后面重重拍了一下。 “喂，饭卡在哪办？” 秦臻扭头，撞进眼里的正是带着浅淡笑意的董欣怡。而她刚刚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现在看到本尊，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苏珞珞倒是反应过来，一脸惊诧地问董欣怡：“你也要去食堂吃饭？” 董欣怡坦然地点点头：“总听你们说食堂的鸡腿好吃，我也想尝尝。” 秦臻和苏珞珞对视了一眼，还是不敢相信这位“神仙”要跟她们这等凡人一起在食堂用餐的事实。 “喂，饭卡到底在哪办啊？”董欣怡催促道。 “呃，那个二楼后勤办。”秦臻告诉了她。 可董欣怡却来了个左拥右抱，一手搂住秦臻的肩膀，一手挽住苏珞珞的胳臂，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你们陪我去。” 后来，秦臻跟苏珞珞曾私下讨论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俩算接受了董欣怡这个朋友？最后，二人一致得出了结论——就是那天办完饭卡后，三个人一起走进食堂的那一刻。 倒不是因为一起在食堂吃饭有什么仪式感。只是因为，其他的人看见董欣怡跟她们俩坐在一起后，便主动挪到别的桌去了。所以，三人小团体某种意义上讲，也是被动形成的。 当然，有个人例外。因为不管又有谁的加入，他都是雷打不动地跟秦臻坐在一起。这个人，自然就是许大方。 第二十四章 林风的一寸照 星期二的下午，开完例会之后，台办的周主任来跟吴曼借几个人，帮忙收拾一下刚刚搬迁的档案室。 眼下没什么事做的，刚好是秦臻、苏珞珞和董欣怡。董欣怡本不愿意去，但看见一起干活的是两个好朋友，也就没说什么。 而许大方见秦臻去干活了，也自告奋勇：“我是男生，我力气大，干活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 吴曼却瞪了他一眼：“刚刚开会不是安排你去采访雷锋车队吗？这么快就忘了？” 许大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不是，我想着，干完活再去也赶趟。她们几个女孩子，搬东西多费劲啊！” “行了，你别在这怜香惜玉了。就搬搬档案，累不到哪去。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吴曼无情地断了他的念想。 于是，许大方在几个女生的哄笑声中，不情不愿地背起双肩包，采访去了。 午后的档案室，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上勾勒出一张“信纸”。秦臻穿行在书架间，忽然找到了在自家超市摆放货品的熟悉感。 她们的任务其实挺简单，就是将整理出来的档案夹按顺序摆在架子上，再将作废的放进碎纸机。 秦臻和苏珞珞在书架间忙的不亦乐。而董欣怡则懒懒靠在窗台边上摆弄着手机。她们俩本来也没指望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能干活，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天。 “啊！” 忽然，秦臻的一声惨叫，让董欣怡迅速抬起头。而苏珞珞已经跑到她身边了。 “小臻，你没事吧？”苏珞珞抬手帮秦臻揉揉头。 原来，秦臻因为个子矮，往最顶层摆档案夹需要踮着脚。而她刚刚没放稳，一个档案夹掉了下来，正好砸在头上。 董欣怡倒被着一幕给逗笑了。她将手机揣进衣兜，然后走了过去，拿起掉落在地的档案夹，轻轻松松就摆在了最顶层。 与此同时，她还不忘奚落秦臻：“小不点，不长个，一看就缺钙。” 苏珞珞也被逗笑了。 秦臻则一瞪眼：“缺钙怎么了？我家又不是卖牛奶的！” 要是放在以前，董欣怡听到这话肯定是要生气的。但是这些时日的相处中，她已经习惯了秦臻那小小的仇富心理，不仅不生气还觉得挺好玩。 苏珞珞则指着墙角一堆作废的档案，对秦臻说：“小臻，我跟欣怡摆档案。你去碎纸吧。” “好吧。” 秦臻拍拍手上的灰，去干力所能及的活了。 董欣怡一边干活一边八卦起来：“哎，你们说那个许大方，为啥总跟着我们呢？吃饭跟我们一桌，连干活都要跟着来，挺有意思哈！” 秦臻乐了，朝苏珞珞扬扬下巴：“那还用问，他喜欢珞珞呗！” 在秦臻的认知里，苏珞珞这种女神就是该被一众男生膜拜的。所以只要许大方是个雄性，那就该被苏珞珞吸引。这是无可厚非的事。 “得了吧！”苏珞珞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许大方明明爱缠着你。吃饭的时候，他都是坐你旁边的。” “那他是不好意思直接……” 秦臻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即将塞进碎纸机的几张纸上，而一个名字就像芭蕾舞中的白天鹅一样，从那一行行打印的宋体字里一跃到了她眼前，翩翩起舞。 “林风”——秦臻的心脏像被击中了，一瞬间的窒息后，就成了疾驰的拖拉机，“突突突”狂跳。她条件反射似的迅速抽出那张纸，屏住呼吸。 这张应该是林风评选某一年优秀主持人的表格。上面不仅写着他的基本资料、个人履历，还贴着一张一寸照片。 秦臻做了个深呼吸，仔细端详着那张照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原来，大哥哥不但声音好听，人长得也很帅啊。 照片上的男子梳着平头，面部的线条很硬朗，但一双含笑的眼睛却很清澈温柔。 咦？大哥哥是单眼皮吗？秦臻将那张纸贴近自己的脸，仔细辨认。不，应该是内双。他的眼睛，可真好看…… “小臻，你看什么呢？”董欣怡见秦臻话说了一半又沉默，不禁朝她望去。 “啊？没、没什么……” 秦臻如梦方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对着林风的一寸照泛起了花痴，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接着，她迅速将那张一寸照撕下来，塞进了裤兜，然后又装作不经意将那张表格塞进了碎纸机。可听到纸张切碎的声音，秦臻的心又有点疼——那可是大哥哥的人生经历啊！她都没来得及看完。 他是1976年生人，嗯，那就比她大了整整十岁。7月6日，那应该是，嗯，巨蟹座吧？那他一定温柔又顾家…… 就在秦臻努力回忆着表格上有关林风的信息时，忽然感觉上方笼罩了两个阴影。她抬起头，看见了苏珞珞和董欣怡正用质疑的目光审视着自己。 “藏了什么？”苏珞珞故意眯起眼，“赶紧老实交代！” 秦臻红着脸，举起了双手：“没、没藏什么呀？” “还嘴硬？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啦！”苏珞珞说着冲董欣怡使了个眼色。 秦臻预感不妙，站起身就跑。可董欣怡迈开一双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便像抓小鸡一样将秦臻给“擒获”了。 “快，翻她的裤兜！”董欣怡边笑，边指挥苏珞珞。 苏珞珞则趁着秦臻的双手被董欣怡制住时，迅速从她裤兜里翻出了那张一寸照。 “啊，你们太过分了！”秦臻欲哭无泪。 而苏珞珞发现是张男生的照片后，眼睛瞪得老大。 “哇，居然，是个男人！” 董欣怡放开秦臻凑了过去。她看了一眼照片，然后又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秦臻，也重复了一遍：“居然，是个男人？” 秦臻本来被抓现行是又羞又急，可看到这两个好闺蜜的反应，她又不禁纳闷了。 “男人怎么了？”秦臻问道。 “哈哈哈哈哈……” 苏珞珞和董欣怡对视一眼，然后都笑弯了腰。 看着她们眼泪都快笑出来的模样，秦臻似乎有点明白了。在大家的眼里，自己就是个假小子。而一个假小子，私藏一张男生的照片，她们会觉得好笑也不奇怪。 “好啦，别闹了。快还给我。不然，我真生气了啊！” 秦臻故意板起脸，去抢苏珞珞手里的照片。苏珞珞却将手背到身后，歪着头说：“那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我就还给你。” “哎呀，谁也不是……” “不说是吧？”苏珞珞忽闪着大眼睛，“嗯，在档案室里，那肯定是台里的老人了。欣怡，我们拿着照片去问曼姐。她肯定认识。” “对对，我们去问曼姐！”董欣怡附和道。 秦臻一听她们要去找吴曼，急了。别人不认识林风，可吴曼认识啊！如果照片真拿到吴曼面前，她就真的要一头撞死了。 “好啦好啦，二位姑奶奶，我说还不行吗？” 秦臻弱弱升起了白旗。 第二十五章 交换秘密 苏珞珞和董欣怡也顾不上干活了，都搬了小板凳，等着听故事了。 秦臻长话短说，将她与林风屈指可数的过往讲了一遍。这是她第一次把隐藏在心底十年的秘密讲出来。而秘密说出来之后，她也觉得没有那么难为情了。 苏珞珞听完后，摇着头感叹：“所以，你暗恋了他十年。” 秦臻的脸又腾地红了，急忙辩解：“什么暗恋？根本不是那种感情好吗？我对他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呢？秦臻也说不好，她对林风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脸都红成那样了，还能是啥？”董欣怡促狭道，“喜欢一个人又不犯法，有啥不能承认的？” 秦臻仔细琢磨了一下，继续说，“这么说吧，如果没有大哥哥，我都不会萌生做电台主持人的想法。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他就好像是，嗯，我的灯塔，一直在前方指引着我。” 阳光透过百叶窗映着秦臻的眼睛亮晶晶的。 可董欣怡却搓了搓胳臂：“还灯塔，弄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秦臻瞪起眼：“就是灯塔！你们没经历过，不会懂的！” 苏珞珞想了想，说：“我大概能懂，林风就好像是你的偶像。你喜欢他，就好像我喜欢周杰伦一样。” 秦臻像见到了救星，一把拉住苏珞珞的手：“对对对，就是偶像。所以，我收藏这张照片，就跟你收藏周杰伦的海报，性质是一样的！” 董欣怡却不屑地笑一声：“切，扯什么粉丝偶像那一套。性质根本就不一样的好吗？珞珞见过周杰伦吗？她跟周杰伦有过交集吗？她可能跟周杰伦发生点什么吗？” 苏珞珞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而你跟林风呢？”董欣怡继续说，“他十年前救过你妈妈，十年后又帮你解决了入职危机。而就在刚刚，你好巧不巧又看见了他的简历。这难道都是巧合吗？” 苏珞珞听到这，腾地站了起来，指着刚刚秦臻摆档案的地方，一惊一乍地说：“这么说，刚刚掉下来砸中了小臻的头的档案夹，就是一个启示呀！就像砸中了牛顿的苹果。” “啊？”秦臻觉得苏珞珞扯得有点远。 可苏珞珞却抓住秦臻的肩膀，煞有介事地说：“没错，冥冥之中就是有一股力量在牵扯着你和林风。这就叫做缘分！” 缘分？这两个字让秦臻心头一颤。 董欣怡又继续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小臻，说心里话，你就没期待过跟林风发生点什么吗？” 这句话，让秦臻原本就滚烫的脸瞬间红成番茄。在她少女怀春的剧本里，她早就把林风幻想成男主了。以前，她的男主只是个模糊的轮廓，只有声音是清晰的。而从今天开始，他有了脸，而且还很帅…… 秦臻想着，不禁用手捂住了脸。 “你看你看！”董欣怡指着秦臻，对苏珞珞说，“一脸的春心荡漾，还非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好啦！”秦臻放开手，“我承认，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成分，但他依然是我的灯塔。” 可两个好朋友直接把后面“灯塔”的部分忽略了，从秦臻承认了喜欢林风，就开始拍手起哄了。 “既然承认了，那就大胆去追吧！”苏珞珞冲秦臻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去吧，皮卡丘！”董欣怡也跟着起哄。 秦臻的笑容却逐渐冷却，最后叹了口气，说：“追什么呀？他现在在杭州，离我十万八千里。” “呀，我想起来了！”苏珞珞忽然瞪大了眼睛，指着秦臻说，“我去横店那次，你就提到过一个在杭州的姓林的男生，就是林风，对不对？这下全对上了！” “哎呀。”秦臻又把脸捂上了，“我就这么点秘密，全让你们知道了。” 可董欣怡却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苏珞珞。 “喂，你去横店做什么？” “啊？这个……”苏珞珞尬笑，“也没什么……” 秦臻站了起来，指着苏珞珞来劲了：“我的秘密都公之于众了，你也得说！你要不说，我就替你说！” “哦，原来她知道，就我不知道呀！”董欣怡不干了，“不行，既然是好朋友，那就不能只瞒着我一个人！” “对，快说！”秦臻忽然有种报复的小快感。 于是，这次换成了苏珞珞讲自己的秘密，秦臻和董欣怡坐小板凳当听众了。 而苏珞珞这次说得更详细了。一些细节秦臻之前也不知道。 比如。 “等下，你说联系你的那个副导演，是你前男友？”秦臻一脸八卦。 苏珞珞点点头，神情有些黯然：“对，是我前男友。我们是电影学院的同学。之前感情还挺好的。但后来，就因为我父母让我回家找工作，才分开的。上次，他也是想通过试戏，再跟我复合。可没想到，就算他当上了副导演，还是不能帮我保住角色。我们就又不欢而散了。” 董欣怡拍了拍苏珞珞的肩膀，语气有些无奈：“娱乐圈，不好混的。副导演算什么？有的时候导演都决定不了，还得看金主爸爸的脸色。” 秦臻点头表示赞同。因为她知道，面前坐着的这位就是金主爸爸家的。 苏珞珞又叹了口气，然后笑着甩甩头：“没事，一切都过去了。演员这个梦呢，我已经不做了。我觉得现在做个广播节目主持人，每天跟我的‘日不落’互动，也不错啊！” “就是，还有我们呢！你要真去了横店，不想我们啊？”秦臻笑着说。 “对！能留在父母身边，还有好闺蜜和支持我的听众，嗯，没什么遗憾了。” 苏珞珞说着别过头去。秦臻看不见她的表情。可她总觉得，苏珞珞的语气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甘心的。 “好了，我跟小臻都说完了。接下来呢？轮到谁了？”苏珞珞看向了董欣怡。 董欣怡摊开手：“我早就把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俩了啊。” 秦臻知道，她说的是她爸是南风乳业董事长的事。这的确算个很大的秘密了。 可苏珞珞却不依不饶：“不行，我们说的都是跟恋爱有关的。你也得说说你的情况。” 秦臻也来了八卦的兴致：“对呀，欣怡，你有没有男朋友？你从来都没提起过呀。” 董欣怡很干脆地摇摇头：“没有。” “那，前男友呢？”苏珞珞追问。 董欣怡还是摇头：“没有。” “暗恋的，总有吧？”秦臻不甘心。 董欣怡却轻蔑的瞥了她一眼，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暗恋，呵，没那功夫。” “你都二十三岁了，居然感情上是白纸一张？我不信！”苏珞珞说。 董欣怡皱着眉叹了口气，然后轻轻丢出一个“炸弹”。 “好吧，如果非要算的话，这个周末我相亲。” 第二十六章 假小子改造计划 “相亲”这两个字，瞬间惊得秦臻和苏珞珞目瞪口呆。 半晌，秦臻才问：“你才二十三，就相亲啊？这么着急结婚？” 在秦臻的认知里，相亲应该是大龄剩男剩女做的事。而她们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何必这么早进入婚姻呢？ 而苏珞珞抓住了重点。 “欣怡，你都不谈个恋爱，就直奔婚姻吗？” “对呀！”秦臻也跟着点头，“没谈一次自由的恋爱，人生会有遗憾的。” 董欣怡却淡然一笑，说：“我没你们那么天真。而且，我的人生都是一步步规划好了的。比如说，到电台做主持人，只不过就为了进编制，再有个体面的工作。这样，相亲对象的条件也会提高的。至于，什么恋爱，那就是浪费时间。恋爱的最终目的，不还是结婚？如果找了个不合适的人，更是浪费感情。还不如一开始就找个各方面条件都合适的人，直奔主题，这样才有效率嘛。” 秦臻似乎有些明白董欣怡刚来电台时出的那些状况了。她并非热爱这份职业，但又想利用这份工作提高自己的择偶条件，所以才表现得别别扭扭。 “欣怡，你可真理性。”秦臻最后总结。 苏珞珞却依然摇头：“不对，有些步骤是不能省略的。你呀，别有一天后悔就行。” 董欣怡笑容里带着些许无奈：“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行了，咱们的秘密都交换完了，是不是该把活干了呀？” 秦臻其实很好奇董欣怡这个“身不由己”又藏着什么秘密。不过，她看得出董欣怡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而且，她也知道像她那种家庭应该是比较复杂的，个中滋味她也体会不了，所以就没有追问下去。 于是，秦臻一拍脑门，说：“哦，对对对。都差点忘了，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赶紧干活吧！” “哎，等干完活，我们逛街去呀？”苏珞珞提议。 董欣怡瞥了一眼秦臻，笑着说：“我倒有个想法。既然这丫头已经情窦初开了，不如给她好好打扮打扮。万一哪天林风回来了，好让他一见钟情啊！” 苏珞珞马上附议：“对，起码让她有点女人味，别成天跟个假小子似的。嗯，带她买条裙子去！” 听到裙子，秦臻乐了：“让我穿裙子这事，我妈不是没尝试过。结果，很失败。那裙子穿在我身上，就跟跟偷来的似的。” 苏珞珞上下打量秦臻一番，然后摇摇头：“不对，那肯定是没搭配好。今天交给我，保证让你脱胎换骨！” “改造假小子计划，走起！”董欣怡笑着举起了手。 苏珞珞在打扮上还是很有造诣的。她并没有让秦臻尝试那种仙气飘飘的长裙，而是帮她挑了一件类似海军服的蓝白相间的短裙，跟她脚上的球鞋也挺搭。秦臻穿上后，不但没有那么强烈的视觉冲突，反而还多了几分可爱的学生气。 秦臻在商场的试衣镜前转过来，扭过去，端详了半天，不仅感慨道：“原来，我还可以这样。” 苏珞珞揽住她的肩膀，笑着说：“这、刚刚是改造的第一步。” “第一步？那下面还有什么？” 苏珞珞笑得神秘：“走，跟我回家！” 就这样，傻愣愣的秦臻被苏珞珞“拐”回了家。因是下午，苏珞珞的父母还没下班，三个女生更无所顾忌了。 进了苏珞珞那间粉粉嫩嫩的卧室，秦臻算是领教到自己跟女神的差距了。跟这个精致的公主卧房比起来，她那间卧室简直就是狗窝了。 而董欣怡则拨了一下那些从天花板垂下的小挂饰，一脸的嫌弃地吐出一句：“公主病。” 苏珞珞也不恼，轻飘飘地回敬道：“我是假公主，你才是真公主。” 说完，苏珞珞将秦臻按坐在梳妆台前。然后，拉开了抽屉。 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秦臻发出了惊呼：“哇，这么多，这都是什么呀？” “都是可以让女孩子闪闪发光的宝贝！”苏珞珞得意地数家珍，“这个是爽肤水，这个是精华液，这都是打底用的。然后呢，我们要上这个个粉底……” 秦臻一瞬不瞬盯着苏珞珞的脸，问道：“难道，你每天都要涂这些？可是我都看不出来啊！” 董欣怡轻笑：“她化的那叫‘心机妆’。就能糊弄你这样的傻子。” “所谓化妆的最高境界，就是看不出来化了妆！”苏珞珞踌躇满志地托起了秦臻的下巴，开始端详，“嗯，小臻的底子其实不错的，只要稍加修饰，也是个小家碧玉呢！你看，她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眼睛挺大，稍微用双眼皮贴布修饰一下就很好看了……” 说完，她就拿出大大小小的刷子、粉扑，在秦臻的小脸上涂涂抹抹了。 画完了脸，苏珞珞又拿出两个马卡龙小卡子，将秦臻一侧的头发别在耳后。她那头短发，瞬间就多了几分俏皮与灵动。 “还有，最后一步。” 苏珞珞拿出一个造型别致的玻璃瓶，朝空气里喷几下，然后拉起秦臻，在香雾里转了一圈。 “好香啊！”秦臻一边转圈一边提着鼻子闻，“是玫瑰花的味道！” 苏珞珞则继续科普：“香奈儿说过，‘不用香水的女人是没有未来的’。所以，这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营造氛围感！” “氛围感？”秦臻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走近你的时候，有时还没看到你的脸，但就觉得这是个大美女！珞珞，你真的好厉害，这些都教教我，好不好？” “没问题！” 董欣怡则拿秦臻打趣：“哎，你学这些是要干嘛？勾引林风吗？” “什么叫勾引？”秦臻这时脸皮也厚了，大大方方地说，“我是要吸引他，好不好？许大方不是说，我没有女人味吗？所以，我得好好修炼一下，林风才会喜欢我。” 董欣怡想了想，又笑了：“小臻，你晚上要跟许大方一起上节目啊！你第一个‘勾引’的是他！哈哈哈哈！” “谁要勾引他啊？” 苏珞珞却一把按住秦臻：“你可以在他身上做个实验啊！你今晚惊艳出场，看看他什么反应。” “对，先拿许大方这个小怪练练手，然后再攻克大boss——林风。”董欣怡说。 “啊？”秦臻皱起眉，脑海中浮现了许大方的脸，然后使劲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第二十七章 背影 晚上，当秦臻出现在直播间时，还真把许大方给惊艳到了。彼时，他正在从音乐软件上下载歌曲，一扭头看见秦臻进来，刚要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地打招呼，可忽然间就像被点了穴一样。所以这个招呼也没打出来。 秦臻则假装若无其事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可心里面，却是美滋滋的。 虽然，许大方并不是林风，也不是她想要取悦的人，但是作为办公室里唯一一个雄性动物，他这个反应还是让秦臻的虚荣心小小满足了一下。 这时，许大方终于缓过神来，盯着秦臻的脸，问道：“小臻，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秦臻淡淡一笑，然后摇摇头：“不是啊。怎么了？” 原来化了妆之后，连说话都会变温柔。怪不得苏珞珞说话总是细声细语。 “那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跟往常不一样了？”许大方继续问。 “是吗？”秦臻抿唇浅笑，又轻轻拨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哪里不一样了？” 内心潜台词是——再夸得具体一些。 “穿裙子了，还化妆了。”许大方又凑近了一些，笑了：“呦，还喷了香水。这都是跟珞珞学的吧？你也要走淑女路线了？” 这话秦臻可有点不高兴了。他这个语气难道是在嘲讽她东施效颦？ “怎么了？穿裙子、化妆、喷香水，难道都是美女的专利？我这样的就不能做了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大方转了转眼睛，马上改口道，“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像珞珞那样，是挺美的。但是，她天天都美啊，看习惯了，也就那样。可你今天不一样啊！这反差太大了，一下子就惊艳全场了！” 他又恢复了浮夸的语气。 “全场？”秦臻故意向周四看看，“就你一个人，就算全场了？” 许大方仰起头，用下巴指了指玻璃墙外的导播：“还有李叔呢。你看他老人家把老花镜都戴上了。” “噗，没正经！”秦臻使劲拍了许大方一巴掌。 许大方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说：“淑女，注意形象啊！” “哎，我现在这样，算有点女人味了吧？”秦臻斜睨着许大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既然她们说可以拿“小怪”练手，那就小小测试一下吧。 可下一秒，许大方的脸竟微微泛红了。他推了下眼镜，然后转过脸继续找歌曲。 难道，她今天刻意打扮，是因为他之前的那句“没有女人味”？所以，她是为了他才“盛装”出场的？ 许大方心里的那只小鹿又跑出来撒欢了。 而秦臻这时也反应过来，她这样说很容易让对方误会。一下子，她的脸也红了。想要找补一下，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许大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秦臻的小脸红扑扑的，心头更是像吹过一阵微风，那叫一个舒爽。 这期节目的主题是“亲情”。两个主持人虽各怀心事，但心情都不错，节目做得也是顺风顺水。他们在念了两个关于亲情的小故事后，开通了热线电话。听众参与很踊跃，都在电话里分享了自己的一些经历，和自己对亲情的理解。许大方在节目前找的那些歌曲也适时烘托了气氛，让这期节目的氛围很温馨。 还有十分钟结束的时候，导播李叔示意有听众打进电话了。许大方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电话接通后，耳机里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哑哑的，闷闷的，还带着颤音。应该是哭了。 “主持人哥哥、姐姐好！我、我想给我爸爸点首歌……” 许大方忙说：“小妹妹，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啊？要给爸爸点什么歌呢？” 耳机里传来一阵啜泣。 秦臻的心提了起来：“小妹妹，你怎么了？不要着急，慢慢说。” “姐姐，可是我爸爸，他听不到了……怎么办？呜呜呜呜……”小女孩越哭越伤心。 秦臻只觉得心中那最柔软的地方被猛地刺了一下——为什么她的爸爸会听不到？难道…… 而许大方显然没有想太多。他用极温柔的语气说：“小妹妹，先不要哭，告诉哥哥，爸爸是不是在外地，收听不到我们的节目呢？” “不……我爸爸去世了……我没有爸爸了，爸爸……” 小女孩已然泣不成声。 那一瞬间，秦臻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了。接着，十年前，那些她不敢触碰的回忆，仿佛是在不同的音轨上同时回放的声音，纷乱嘈杂地回响在耳畔…… “小妹妹，爸爸并没有离开你。他只是搬到天上的星星上面住了。或许此刻，爸爸就在天上看着你呀！他的小宝贝哭了，他一定很心疼。” 那纷乱的声音，最后变成“单轨”。那是秦臻记忆深处的那个温暖清澈的声音，来自林风。 “小妹妹，爸爸并没有离开你，他只是搬到天上的星星上面了他听得到……”秦臻双眼发直，当年林风劝慰自己的那句话脱口而出。 “火车就要开了， 我就要走了， 离别就要来了， 话怎么说呢？ 眼看天气秋了， 叶子在哭了， 转身是背影了， 你就进了往事了……” 这期节目的最后一首歌，是秦臻选的黄磊的《背影》。歌里唱的是朱自清的散文《背影》里的故事。文章里那个在火车站为儿子买橘子在月台爬上攀下的背影，总能让秦臻想起父亲秦志远送自己上学的那个清晨。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就是那同往常一样的一转身，父亲怎么就“进了往事”？ 走出广电大厦，秦臻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许大方感觉到她不对劲，便故意打趣说：“跟你上节目，真是心惊肉跳。你一会哭，一会笑的，亏得我反应快，不然真接不住啊！” 秦臻还是没说话。 许大方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瞄着秦臻。可路灯光太暗，他看不见秦臻的表情。 “哎，你刚刚说的那句话，真好！‘爸爸只是搬到天上的星星上面’了，那小女孩马上就不哭……” 许大方话还没说完，便愣住了。因为秦臻抬头望着夜空，眼角挂着一串晶莹。 白天她回忆了关于林风的往事，自然绕不过父亲去世这件事。晚上，又碰巧有个小女孩也同她有着相似的遭遇。此时，她心中五味杂陈。回忆更像打开了闸门，汹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喂，小臻，你、你怎么哭了呀？”许大方慌了，赶忙停下脚步。 秦臻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满天星斗，颤声说：“我的爸爸，也在星星上……” 第二十八章 再欠一杯奶茶 秦臻自接听小女孩的电话，心里的那根弦就一直紧绷着。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控制住情绪，不要表现出来。而刚刚的那句话，就像在气球上扎的一个洞，让她所有的情绪，“嘭”地一下，全爆发出来了。 秦臻不受控制地抽泣着，眼泪大滴大滴滚落脸颊。最后，她索性蹲在了地上，肩膀不住地抖动。 而许大方看到这一幕，完全懵了。他立住自行车，蹲在秦臻身边，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知道，看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他心里也很难受。 “别、别哭了啊。”许大方笨拙地安慰道，“那个，叔叔在天上看见了，会难受的。” 秦臻抬起迷蒙的泪眼，再次望向了夜空，却哭得更厉害了。 许大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一样。他伸出手，可伸到半空又缩了回来。这样来来回回几次，最后他终于把手轻轻搭在了秦臻的背上。 “好啦，都过去了啊，别哭了。”许大方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秦臻的背，语气温柔得一塌糊涂。 秦臻哭了一会儿，忽然感觉不对劲，下意识向一旁挪了挪，躲开了许大方的手。 “没事了。赶紧回家吧。我妈该着急了。”秦臻站起身，用手背摸了一把脸。 许大方也站了起来。可他看了一眼秦臻，却又把她拉住了。 “喂，你那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就这么回去？” “啊？”秦臻没明白，怔怔望着许大方。 许大方从包里掏出一个圆圆的小镜子，递给了秦臻。秦臻借着路灯光，照了一下，自己都乐了。 她忘记了苏珞珞给她刷了睫毛膏。这么一哭，又一抹，她已经成了熊猫了。 “不行啊，这个样子回家，我妈看见了肯定会问的。” 秦臻翻出了面巾纸，又在眼睛旁边使劲蹭了蹭。可是，越蹭越黑。 许大方回头望了一眼广电大厦，叹了口气，说：“传达室灯都灭了。楼门肯定也锁上了。现在想回去洗一洗肯定也不行了。” “那、那怎么办呀？”秦臻带着浓重的鼻音问。 许大方想了想，抬手朝前方一指：“过了前面那条街，就是我租的房子。要不，你先到我那里洗个脸？” 见秦臻有点迟疑，他又赶紧补充道：“我跟同学合租的。他也在。” 秦臻低头，抿着嘴唇思索了一下。眼下，好像也只有这个地方可以去了。而她对许大方的为人，还是很放心的。 于是，许大方载着秦臻朝自己的住处去了。 可过了一会儿，秦臻忽然抓着他的衬衫，问了句：“你家，怎么是这个方向？” “啊？” “你之前，不是说跟我顺路吗？可这明明是相反的方向啊。” “完了，露馅了。”许大方挠了挠头，笑了起来。 秦臻继续追问：“你是特意送我的？” 许大方想了想，说：“嗯，是曼姐。她怕你一个女生晚上走夜路不安全，就让我送你回家。” 许大方没有撒谎。吴曼的确嘱咐过他，晚上下节目照应一下女孩子。但她可从来没说，要他亲自送秦臻回家。 而秦臻显然接受了这个理由。 “哦。”秦臻低下了头，“那、那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大不了你就再欠我一杯奶茶呗！” 许大方语气轻快，脚下蹬着车也更加用力了。 “喂，我欠你几杯奶茶了？” 秦臻还真正心里计算了一下。但由于时间有点长，她记不清了。 而秦臻并没有等到答案。前方只传来许大方“嘿嘿”的傻笑声。 许大方租的房子，是跟秦臻家差不多同一时期的预制板老楼。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就坏了。许大方用手机帮秦臻照着楼梯，带着她小心翼翼的往上走。 而秦臻的注意力却放在许大方的手机上了。 “咦？你换手机啦？” 没错，他拿着的不是那个破旧的小灵通了。 “哦，小灵通不是要淘汰了吗？我就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个手机。”许大方又问道，“哎，你第一个月工资买什么了？” “本来想给我妈买衣服。可是她不要。我就带她去吃了顿火锅。哦，对了，今天又买了新裙子。” 秦臻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有点奇怪。这感觉怎么像跟许大方汇报一样。 而许大方则是趁着侧身给秦臻照明的机会，又偷偷打量了她一眼。 “你今天，真的挺好看的。” 黑暗给了许大方勇气，让他不用借助调侃而直接说出了心里话。可秦臻并没有在意。 许大方掏出钥匙，打开了四楼左手边的门。里面果然是灯火通明，还传出了电视剧的声音。 “老翟，来客人了！”许大方先冲里面喊了一声，然后又对秦臻说，“你等下啊，我去拿双新拖鞋。” 就在这时，那位老翟同学竟光着膀子，只穿条灰色的短裤，晃悠出来了。肚子上的肥肉随着他的走动，一颤一颤的。 而他看见秦臻，先是一愣，接着转身便往卧室跑，边跑边喊道：“哎呀，大方，你带妹子回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本来忽然看见个“衣不蔽体”的异性，秦臻已经觉得难为情了，而他的这句话，瞬间让秦臻红了脸。 许大方也被他弄得挺尴尬。他冲秦臻咧了下嘴，说：“不好意思，他是我同学翟晓光。” “哦”秦臻低下头。 许大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第一次带女生回来。所以，他有点意外。” 秦臻又“哦”了一声。 待许大方拿了双新拖鞋出来时，翟晓光也穿好了衣服从卧室出来了。 他冲秦臻招招手，然后又意味深长地推了许大方一下，调侃道：“你小子行啊！刚工作没几天，女朋友都骗到手了。哎，是不是欺负人家了？都把弟妹给气哭了。” 他这一声“弟妹”，让秦臻的脸更红了。 许大方瞪起眼睛说：“别瞎叫，这是我同事！” “行啦，解释就是掩饰。那个，要不今晚，我去网吧包个宿？”翟晓光说着还冲许大方意味深长地挤了下眼睛。 许大方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 “少胡说八道！回屋呆着去！”许大方瞪起了眼。 翟晓光倒是挺听话，冲秦臻比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就回自己的卧室了。 第二十九章 继续和林风的缘分 “我、我还是不打扰了吧。” 秦臻没换那双新拖鞋，转身就要走。 许大方慌了，一个箭步挡在了门口，又急切地解释道：“小臻，你真的别听他瞎说。我没那个意思。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带哪个女生回来过。你别误会啊！” 情急之下，他倒像是被女朋友抓包的渣男了。 秦臻也觉得这个场面似乎更尴尬了。 对啊，不就是借个地方洗个脸吗？也没什么。 于是，她换好了鞋，跟着许大方进了他的卧室。小小的一间屋子，但由于家具摆设极其简单，倒没有显得太过逼仄。而且，房间里收拾得干净整洁，一点不像刻板印象中的男生的住所。 许大方从床底下拿出一个蓝色的塑料脸盆，对秦臻说：“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打水。” 秦臻本以为他会让她自己到卫生间洗一下，没想到竟是亲自去给她打水。可再想想，她就明白许大方的用心了。毕竟是两个男生共用的卫生间，里面说不定会挂着一些内衣裤。她一个女孩子进去是不太方便。 许大方出去后，秦臻将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那台电脑上。显示器还是纯平的，看起来很旧了。 这应该就是那天用她的自行车驼回来的那台电脑吧？秦臻在心里猜测着。 忽然，她的目光被放在角落里的一只麦克风吸引了。 这是做什么用的？难道，他还在家里录音？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许大方端着脸盆进来了。他将脸盆放在凳子上，又将毛巾和洗面奶递给了秦臻。 “毛巾也是新的。你放心用吧。” 而他如此细心周到，倒让秦臻有些不好意思了。 “谢谢啊，真的太麻烦你了。” “搭档嘛，客气啥？”许大方挠着头，憨憨地笑了。 秦臻用双手掬着水洗了把脸。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而看着洗去妆容的秦臻，许大方依然觉得她挺好看。虽不惊艳，却是清清爽爽、舒舒服服的那种好看。 秦臻擦干了脸，想着就这么走了似乎不太好。于是，她指了指那个麦克风，问道：“那个是做什么的？” “哦。”许大方笑了笑，露出了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然后坦然地说，“就干点私活，赚点零花钱。” “私活？” “嗯，就是你刚刚见到的，我那个同学翟晓光，他认识移动公司的人，就帮我找了个录彩铃的活。” “哦，就是我们打电话听到的那个彩铃？” 许大方点点头，说：“对，就是那个。我每天下班后就录几条。” “那录一条多少钱啊？” 秦臻问出这个问题后，就有点后悔。她知道一般价钱这种事，是不该轻易问的。而且，也容易让对方误会，毕竟他们是同行。 而许大方显然没想这么多，就大大方方告诉秦臻：“两块钱。” “啊？那么少？” 是的，连她这个穷人都觉得少，那就一定是很少了。 许大方却笑笑说：“蚂蚱也是肉。每天录个五、六条，早饭钱就出来了。” 秦臻忽然想到下午跟苏珞珞和董欣怡交换秘密的事。那现在许大方知道她从小没了父亲，她知道了许大方偷偷干私活，是不是也算交换了秘密呢？ 原来，每个人都有秘密。原来，交换了秘密之后，彼此间的距离会拉近…… 晚上，秦臻躺在床上拿着林风的一寸照看了很久。她想着苏珞珞说的她和林风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便蒙着被子情不自禁地笑。 关上灯，黑暗中，她的内心忽然翻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她第一次这么清晰而强烈地想要继续她和林风的缘分，迫切地想跟他实现现实中的某种关联。这种情绪在身体中翻滚着，让她莫名的兴奋…… 第二天睁开眼睛，秦臻想通了一件事，也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缘分不是等来的，而是要靠自己争取。所以，她要想办法同林风取得联系，尽管他远在杭州。 这天上午，她特意跑到吴曼的办公室编了几个自己对节目的新想法，跟吴曼探讨。 吴曼对于手下员工对工作的积极态度感到欣慰，也很耐心地跟秦臻交流。 秦臻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忽然话锋一转。 “曼姐，我前几天打车，跟一个司机聊天，他说他很喜欢交广以前的那批主持人。说他们比我们成熟……” 可话还没说完，吴曼的笑容就收敛了：“你们都是新人，才上多长时间节目？再说，成熟不代表就是好，他们那批人跟你们比，还少了很多活力呢！” 秦臻听出来了，吴曼这是“护犊子”的心理。自己的兵，自己怎么批评都行，但别人说不好就不行。而她可能都忘了，她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啊。 接着，吴曼又开始鼓励秦臻：“小臻，我知道你特别要求上进。但有些事也是急不得的。你现在跟大方做的节目，听众反响不错，继续保持就好，别着急哈！” “呵呵。”秦臻笑得有些心虚，“那个，曼姐，我就挺好奇的。那批主持人，呃，他们去杭州做什么了？怎么就一起都走了呀？” “遇到干传销的，让人洗脑了！” 这回，吴曼脸上的笑容算是彻底消失殆尽了。 “啊？传销？” “跟你开玩笑的，哪有什么传销？不过，洗脑倒是真的。” 秦臻似乎有点明白了。那个给大家洗脑的人，八成就是林风。那些主持人应该都是在林风的倡导下一起南下的。那么，问题来了。林风是带他们去做什么了呢？ 就在秦臻犹豫着要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时，吴曼挥了挥手，说：“行了，那些事不是你们这些新人该管的。你们踏踏实实工作就好了。哦，对了，你刚刚提的那个听众才艺展示的环节，我觉得不错。你跟大方好好商量商量，写个具体的策划案交给我。” “哦，好。” 秦臻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落。来上班的路上，临时起意想起的想法，竟得到了领导的认可。可是，她想这个的真实目的却没有达到。 不过，秦臻看出来了，吴曼很不喜欢提起之前的事。看来，她得换个人打听了。 第三十章 臻爱随风 秦臻准备回办公室，碰巧在电梯里遇到了新闻频道的姜帆和台办主任周丽萍。 “姜帆姐好！周主任好！” 秦臻非常礼貌地跟两位前辈打招呼。 姜帆因为带过秦臻上节目，跟她的关系近了一层，说话也比较亲切。 “秦臻，我昨晚上还听你和许大方的节目了呢！”姜帆笑着拍拍秦臻的肩膀，“你们俩进步很快呀！节目主持得像模像样，比我带你们的时候成熟多了。” 秦臻刚要谦虚几句，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姜帆虽然跟林风不是一个频道的，但也共事了很多年。而周丽萍的工作更是跟每个员工都有交集。所以，她们或多或少也应该知道一些关于林风辞职的内幕吧？ 于是，秦臻又故技重施了。 “唉。”她假装失落地叹了口气，说，“姐，你别提了。我呀，前几天坐出租车都被司机给批评了。有位的哥，他说我们这一批新主持人，跟之前的那批老主持人比差太多了。我都受打击了。” 没等姜帆说话，周丽萍先开口了：“我跟你说，听众里面什么人都有。有些人啊，就爱鸡蛋里面挑骨头。正所谓众口难调，这些话你听听就好了，可千万别忘心里去！” 姜帆也点头说：“没错，我们作为公众人物，被人指指点点，那是很正常的事。你呀，就是太年轻，太容易较真。时间长了就好了。” “姐，我就是挺好奇的。之前的那批主持人都干什么去了呀？怎么一下子全都走了呢？” 秦臻有点佩服自己。今天真是演技大爆发呀！估计苏珞珞看见了都得给她点个赞。 这次，先说话还是心直口快的周丽萍。 “那批主持人，不都让林风给忽悠走了吗？他们去杭州搞什么网络电台去了。” 网络电台？作为广播电视新闻专业的毕业生，秦臻对这个词并不陌生。但在她的认知里，这还是个新兴事物。而她对这个名词的理解，也仅停留在书本上的注解。 姜帆见秦臻一脸懵懂，又进一步解释道：“通俗地讲，就是在互联网上听广播。其实，林风一开始是想在我们台开通网络电台的。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吧，他这个想法最终也没能实现。我们都以为，他会放弃。可没想到，他决心这么大，跟赵台拍了一通桌子后，竟把交广的主持人都带到杭州去了。哦对，还剩一个你们吴总监。她要不是结婚生孩子了，没准也跟他走了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 秦臻的记忆倒回到因低血糖差点被辞退的那天。她回想起，林风和赵台长的对话。林风说赵海东欠他一个人情。吴曼也说过，林风和赵海东之间“剪不断理还乱”。难道，就是建立网络电台的事？ 而此时，周丽萍和姜帆也开始回忆了。 “我想起来了。当时建立网络电台这事弄得动静挺大，都上政府工作报告了。林风也以为肯定是成了，还跟杭州那边的一个公司联系了合作的事宜。可没想到，最后竟是弄几期新闻节目上传到政府网站，就算完成了。林风一气之下，就干脆去杭州自己创业了。”周丽萍说。 姜帆轻叹一声，说：“林风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而我们东北这边的媒体，思想理念还是太过守旧。在襄城这样的五线小城市，更是很难接受先进的理念。他这样的人，一直在这里待着，那才是屈才了。” “那他，呃，他们，现在在杭州怎么样了啊？办网络电台了吗？”秦臻小心翼翼掩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周丽萍说：“办了！这不，前几天欣雨给我打电话，要转个党员关系。我就随口打听了一下。她说，他们现在弄了一个网站，叫‘乐听’，正在试运行阶段。说是好像在百度上都能搜到了。” 秦臻笑了。此时，她仿佛看见了一束光照亮了前方。而走在前面的那个修长挺拔的背影，越来越清晰…… 当天晚上，秦臻就在百度搜索到了这个叫做“乐听”的网站。她迫不及待点开，想听到林风的声音。但陌生的界面却让她不知所措了。 这个网络电台，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以为，互联网只是个不同于收音机的载体，点开网站就能收听到林风或者其他交广的老主持人的节目。 可点开网站后，她才发现界面上有很多选择，只音乐这一栏就分了流行、摇滚、古典等好几个类别。她随意点开一个，可里面只有歌曲，并没有主持人说话。 在网站上转悠了一圈，秦臻不但没有听到林风的声音，甚至没有找到任何与林风有关的信息，不免有些失落。 忽然，她想起周主任说，网站是“试运行”阶段。可能现在还没有正式运行，所以主持人也没有开始工作吧？ 秦臻给自己这样一个解释。 逐项点开网站上的每个图标，秦臻的心情又渐渐好转了。因为，不管怎么样，她还是看到了他远赴杭州的心血。他在那个遥远的地方，正一步步实现着自己的梦想。 从那天开始，秦臻一有空就会登录“乐听网”。亲眼看着网站的内容一天天丰富起来。她竟有种陪着林风一起工作的错觉。 直到有一天，秦臻打开网页，看见上面弹出了一个招募线上主播的公告。她仔细了解了一下，忽然觉得一扇门被打开了…… 这个公告的意思大概就是招募内容生产者。可以自己录制广播节目或者有声小说上传到网站上。 “如果，我将自己录制的节目上传上去，或许大哥哥就能听到了……” 秦臻的这个念头一经产生，便如雨后春笋一般蓬勃生长起来。她马上给自己注册了一个账号。id的名字叫做“臻爱随风”。 但自己制作节目，自然不能占用台里的资源。更何况，录播间也不是她这样的新人随意进出的。 于是，她想起了许大方电脑桌上的那支麦克风…… 第三十一章 冯丽君的“人口普查” 晚间节目播广告的间隙，秦臻跟许大方提起想自己在家录东西的事。 “我是不是买个麦克风就行啦？哪个牌子、型号的比较好呢？哦，对，还有音频剪辑的软件。你用的是什么？”秦臻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许大方一一解答：“如果就自己在家录着玩的，我那个麦克风就行。性价比挺高的。回头我把淘宝链接发给你。音频软件呢，我用的是跟台里一样的audition，是adobe公司的。当然了，正版的要花钱，我给破解了。” “那个软件，是在哪买的？也是淘宝吗？” 许大方笑了：“你想用的话，我把光盘借给你，不用花钱买了。” “那谢谢你哈。” “不过，问题是，你会装吗？会破解吗？”许大方笑眯眯看着秦臻。 秦臻茫然地摇摇头。在计算机领域，她就是个小白。 “如果方便的话，哪天我去你家里给你装吧。”许大方试探着说。 上大学的时候，计算机系的男生接近喜欢的女生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去寝室修电脑。既能拉近距离，又能展示自己的特长。 可秦臻哪里知道许大方那九曲十八弯的肠子，见他这么热情地帮助自己，忙不迭地点头：“那可太好了！嗯，就这周日吧，咱俩都没节目。估计麦克风也能到了，你一起帮我装上。” “好嘞！” 许大方给自己偷偷比了个“耶”。 周六上午，许大方如约来到了秦臻家。因为几乎每天都送秦臻回家，他倒是轻车熟路。 冯丽君去超市看店了，家里只有秦臻一个人。她把许大方让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又去洗了几个苹果端过来。 许大方打趣道：“我两只手都忙活着呢，怎么吃苹果？你喂我？” 秦臻早就习惯了他随口开的玩笑，假装瞪他一眼，说：“不吃就快干活！” “遵命！” 许大方的“服务”挺到位，不但给秦臻安装了音频剪辑软件，还教她一些简单的操作。最后，还帮她把电脑做了个全面的体检。 而这么一套“服务”下来，眼看就到中午了。许大方虽然不舍，但出于礼貌还是起身告辞了。 可秦臻刚打开门，就看见冯丽君提着菜篮子从楼梯上来了。 “哎，怎么大方要走啊？”冯丽君快走几步，拉住了正在换鞋的许大方，转过头又开始埋怨秦臻，“你这孩子，可真不懂事。人家特意来家里帮忙，你怎么都不留大方吃饭啊？” 秦臻愣住了。她早上跟妈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冯丽君并没有说要留许大方吃饭啊。 这时，冯丽君又笑容可掬地对许大方说：“大方啊，阿姨特地买了菜，你不要走了，就在这吃午饭啊！” “不了，阿姨，您还得看店呢，太麻烦了。” 许大方被冯丽君的热情弄得有点手足无措。 冯丽君干脆一回身把门给关上了，接着又对许大方说：“店里的事不用操心，邻居帮看着呢！再说，来买东西的都是街里街坊的，有时候我不在，他们就直接把钱放下，拿东西就走。” 说着，她热情地将许大方拉回了秦臻的房间，又叮嘱秦臻：“你陪大方说说话。我做饭去！” 冯丽君回来之前，他们俩虽也共处一室，但因为有个忙碌的主题，也没觉得尴尬。可此时，却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许大方又坐回了电脑前，用鼠标随意点着。可刚刚清理、杀毒、优化这些都做过了，他也不知道该对这台电脑再做点什么了。 “吃个苹果吧。” 秦臻递给许大方一个苹果，算是打破了僵局。然后，她自己也拿起一个啃了起来。 而两个人啃苹果的声音，却让房间里显得更安静了。秦臻也感觉更尴尬了。 这回，换许大方先说话了。 “哎，你这个文件夹里有什么电影啊？”他将鼠标移到一个写着“电影”的文件夹上，问道。 秦臻眼睛亮了——对呀，找个电影看，就不用这么尴尬了呀！ 于是，她兴致勃勃地说：“我这里，有整套的柯南！你要不要看？” 许大方乐了：“你还真是柯南迷啊！” 就这样，两个人并排坐着，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吃苹果。果然，气氛和谐了很多。 在成功破了一个密室杀人案之后，冯丽君喊他们俩出去吃饭了。 老格局的房子，饭厅特别小。今天多了个大小伙子，就更显逼仄了。 冯丽君自己搬了个木头凳子，把椅子让给了客人。许大方却说什么也不肯坐，最后还是把椅子给冯丽君坐了。冯丽君直夸许大方懂事。 而当六菜一汤端上桌时，秦臻愣住了。她发现，这桌菜的隆重程度仅次于她们娘俩的年夜饭了。迟钝的她终于意识到母亲有点不对劲。 吃饭的时候，冯丽君不停地给许大方夹菜，还问长问短的。 “大方啊，听小臻说你家在北塔县，是吧？家里几口人啊？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老妈这是人口普查呢？秦臻心里继续犯嘀咕。 许大方则笑嘻嘻地如实作答：“哦，我们家就典型的三口之家。我父母原先都在厂子里上班，后来下岗了，就做点小买卖，在皮草城里倒腾皮货。” “哎呦，你阿姨我呀，也是下岗工人再就业。说起来，咱们两家经历还挺像呢！对了，大方，你好像比小臻大吧？今年几岁啦？属啥的？” 这些问题一出来，秦臻似乎明白了。 许大方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秦臻，又笑着答道：“毛岁25了，属牛的。” “哦，比小臻大一岁，嗯，挺好挺好。” 秦臻的脸有点发烫，心想，啥就挺好啊？ 冯丽君转移了话题：“来，别光顾着说话，多吃菜啊！你呀，跟小臻一样，太瘦了。这一个人在外面啊，饥一顿饱一顿的，可真不容易。阿姨跟你说呀，别总吃那个方便面啊，没营养！以后多来家里，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啊！ “谢谢阿姨！” 许大方吃着冯丽君夹给他的糖醋排骨，心里乐开了花。 第三十二章 一眨眼 许大方走后，秦臻一边洗碗，一边忍不住问冯丽君：“妈，你怎么突然留他吃饭了呀？早上也没跟我说。” 冯丽君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望着女儿的背影， 忽然幽幽叹了口气：“哎呀，这一晃啊，我们家小臻都长这么大了。长成大姑娘喽！” 秦臻被母亲这没来由感慨给逗笑了，扭回身问道：“妈，你这又是怎么了？” 冯丽君走过去，慈爱地抚着秦臻半长不短的头发，笑着说：“你早上说许大方来帮你装什么软件，妈居然没反应过来。多亏你张婶提醒了我。也是，毕业了，也工作了，接下来不就剩下找对象了吗？” 秦臻放下饭碗，诧异地看向冯丽君。 冯丽君笑笑说：“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成天在一起做节目，晚上还一起回家，产生感情也是很正常的。而且，我看许大方这孩子也不错，挺朴实的，还懂事。尤其是说话做事，挺有眉眼高低的。虽说家庭条件不算好，但咱家也就这样。妈也不图你找个有钱有势的。只希望啊，有个人踏踏实实对你好，知冷知热的，就行……” 说着，冯丽君的眼圈红了。秦臻知道，她这是想起父亲秦志远了。他就是个踏踏实实、知冷知热的人。 秦臻赶紧解释：“妈，你真想多了。我跟许大方就是普通同事。他晚上送我回家，那是曼姐嘱咐的。而且今天真的就是帮我来装个软件，真没别的意思。” 冯丽君看出来女儿不是害羞，而是真的在解释这个误会。 “哎呦，真是妈搞错啦？那我这，怎么还有点失落了？呵呵呵。”冯丽君笑了起来，“也是，我们小臻毛岁才二十四，还不着急，慢慢找。肯定有比许大方强的！” 秦臻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个穿着黑风衣的影子，一股甜蜜涌上心头——大哥哥，是比许大方好。 而下一秒，秦臻又下意识甩甩头——不对，为什么要拿他跟林风作比较啊？ 冯丽君瞪着眼睛问：“怎么了？” “没、没事，就有个苍蝇……”秦臻尬笑着，还假装抬手赶了两下。 “哦，我去拿个苍蝇拍。哎呀，这都入秋了，还有苍蝇……” 秦臻下意识朝窗外望去。可真是入秋了，楼下的那棵老槐树的叶子都泛黄了。她笑了笑，在心里小小感慨了一下——许是这个夏天过得太充实，竟一眨眼就过去了。 而接下来，她这个初入职场的小菜鸟的日子依旧紧张而充实。一眨眼，秋天就过去了，又一眨眼，冬天也过去了。 在2011年的春天，fm102襄城交通广播即将迎来台庆。 “你们都是新人，也都没经历过台庆。我给大家简单讲一下。”吴曼在办公室给大家布置台庆任务，“其实呢，就是个听友见面会。主持人跟报名的听众一起互动。大家先准备个才艺表演，个人的，或者组团的，都行。我们再征集几个听众表演节目。再设计几个小游戏。然后凑成一台晚会。哎，你们都有什么才艺？先说说！” 听到才艺表演，大家都跃跃欲试了。 “曼姐，我钢琴八级，能弹琴吗？”王丽莎问。 吴曼笑着说：“那得想办法弄个钢琴，嗯，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苏珞珞有些羞涩地说：“那我就唱个《日不落》吧，算是回馈粉丝了。” 吴曼点点头：“嗯，这个好！如果你的听众中有会跳舞的，可以找几个来给你伴舞。这样就互动起来了。” “好，我在群里问一下！” 李薇笑着说：“我能不能取个巧？弄个配乐诗朗诵，算不算才艺？” 吴曼打趣道：“诗朗诵对于主持人来说，就是基本功好吗？” 毛晓珺站起来夸张地比比划划：“配乐诗朗诵《再别康桥》，这是我们播音主持专业的保留节目！”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可秦臻却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从小她就不敢上台表演。上学的时候，她最害怕的就是开班会表演节目。当台下那一双双眼睛看着自己时，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恐惧。 秦臻曾经很庆幸自己做的是广播节目主持人。因为在密闭的空间里，她看不到那些听众，也感受不到听众的目光，这让她感觉非常自在。 这时，许大方忽然说：“小臻，要不咱俩这搭档组合演个节目？” “啊？”秦臻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 而吴曼却点头表示赞许：“这个主意不错啊！本来你们俩就是台里唯一一对对播主持人，一起演个节目，听众肯定欢迎啊！” 秦臻看看许大方，又看看吴曼，最后吞吞吐吐地说：“那天，直播间里是不是也得留个人呀？我、我，要不……” 没等她说完，吴曼就切断了她的退路。 “我们会让技术人员把现场的声音连到直播间。收音机前的听众，也将听到我们晚会的现场直播。小臻，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跟大方一起准备个节目就行了。” 吴曼走后，秦臻真诚地跟许大方道歉了。 “对不起啊，许大方，我真的不行，我、我演不了……要不，你还是自己演吧……” 苏珞珞先凑了过来，问道：“小臻，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演啊？’” 许大方也问：“为啥不能演啊？我都想好了，我们来个情侣对唱，就唱那个‘小酒窝，长睫毛，迷人得无可救药……’” 秦臻尬笑了一下，打断了许大方的歌声。 “那个，你自己去‘迷人’吧。我是真不行。我、我怯场，我一上台就说不出话了。我上学那会就这样。站在讲台上，就手心出汗，说话也磕巴。我真的不行。” “这么严重啊？”许大方眨巴眨巴眼睛，“你这是心理问题啊！” 秦臻赶紧点头：“对对对，就是心理问题，应该是有那个叫……哦对，心理障碍。所以，你还自己演吧。” 许大方乐了：“什么就心理障碍啊，我瞎掰的，你就信了。” 这时，董欣怡也过来了。 “小臻，你到底是怕什么呢？”董欣怡问，“你说说看，我们帮你分析分析。” 秦臻皱着眉说：“我吧，就是看到台下的人都在看我，就特别紧张。” “哎呀，这个不是问题。我第一次上台演节目也紧张啊！你就当台下什么都不存在就好了。”苏珞珞分享了自己的经验。 可秦臻还是一个劲的摇头：“不行不行，我一想到那么多双眼睛看我，我就什么都不会说了。” “怕别人呢看你是吧？”许大方乐了，“那好办，咱俩演双簧，你在我后面，谁也看不到你。” 第三十三章 彼此肚里的蛔虫 “各位听众大家好！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主持人大方！下面为大家播报天气预报：今天白天到夜间晴转中雨转大雪，最高温度穿短裤，最低温度穿棉裤，中间过度时您可以穿条秋裤。下面啊，我就给大家演示一下……” “哎，小臻，你总不能让我当着这么多人脱裤子吧？” “哈哈哈哈哈……” 冯丽君坐在超市的收银台里，听着那台银色德生收音机里传出的襄城交广台庆听友联欢会的直播，也跟着现场的观众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一个身穿灰色外套的中年妇人风风火火进了超市，看见冯丽君便扯开了大嗓门：“小臻她妈，你怎么没去文庙广场呢？小臻他们台在那演节目呢！可热闹了！” 冯丽君指了指收音机，笑着说：“她张婶，这不，正听呢！刚好是小臻的节目，跟她那个搭档演双簧呢！” “那双簧得去现场看啊！哎呦，你说你忙不过来就打声招呼，我替你看着啊！孩子演出多重要！”张婶急得直跺脚。 冯丽君摆摆手说：“是小臻不让去的。你从小看她长大的，还能不知道？那孩子别看平时跟个小子似的，可是面子矮，一上台就紧张。上学那会儿就是，要是开个班会，演个节目，能给她愁死。这回，她跟我说是演双簧，她猫在人家大方后面，不露脸，还叫我别去现场了，去了也看不着她。现场乱糟糟的，还不如啊，在家听收音机听得清楚！” 张婶歪着头仔细听了听，刚好听到许大方说话，又瞪大眼睛问：“这个就是她那搭档吧？哎，他俩真没那意思？” 冯丽君笑着摇摇头：“没有！小臻不能骗我！” 张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嗯，不是也好。小臻现在这工作多好啊！咱找个条件好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事啊，随缘吧！” “你这当妈的心可真大！孩子都多大了，还随缘！那好小伙儿你不抓紧，就叫别人抢去了！我帮你打听打听吧！得给咱们小臻物色个差不多的。” “哎呦，那我就先谢谢她张婶了啊！” 就在二位长辈研究秦臻的终身大事时，收音机里又传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双簧节目结束了。 秦臻从许大方身后走了出来，也不敢看台下的观众，匆匆忙忙鞠了一躬便往下跑。边跑她便抚着胸口说：“呼，可算是演完了。太紧张了。我这声音都发抖了。” 许大方跟在她身后，笑嘻嘻地安慰：“挺好，你没听到台下笑声不断吗？” 走回候场区，吴曼也对他们的双簧节目给予了表扬。 “大方，小臻，你们俩是越来越有默契了啊！不但在直播间里做节目有默契，在台上演节目更有默契！” 听到领导表扬，而且还说他跟秦臻有默契，许大方乐得合不上嘴了。 可吴曼又转向秦臻，说：“不过，小臻，我可提醒你，咱们这台庆每年都要举行一回。明年啊，你可不准再躲人身后了啊！” “啊？这、这太难了！”秦臻愁眉不展，马上预支了明年的焦虑。 许大方却拍着胸脯说：“明年咱俩还搭档演节目。有哥在，啥都不用怕！” 每次许大方在秦臻面前自称“哥”，都会换来秦臻的白眼。可这一次，秦臻却没有表现出抵触的情绪。因为她清楚，这次如果不是许大方想出了演双簧的主意，她怕是打死也不敢上台的。而且，双簧的台本都是许大方写的，她就只管照着稿子念。排练的时候，许大方也给了她很多指导和鼓励。尤其是刚刚在台上表演的时候，她望着许大方的背影，仿佛心里就安定了，也没那么紧张了…… 于是，秦臻非常真诚地跟许大方说了声：“谢谢你哈！” 许大方先是一怔，接着又嬉皮笑脸地说：“不用客气，就当再……” 秦臻马上接过来：“就当再欠你一杯奶茶！” “哈哈哈，你都知道了呀！” 秦臻觉得许大方这个人也挺有意思，平时抠抠搜搜的，从来不请同事喝个饮料，可嘴上却偏要占个便宜。而且，欠来欠去的，哪次她真的要请了，他又总有理由拒绝。 吴曼在一旁又笑了：“你们俩还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连对方下一句想说什么都知道了。” 许大方笑着瞄着秦臻，说：“我们俩呀，就是彼此肚子里的蛔虫。” “太恶心了你！” 终于，许大方还是收到了秦臻迟来的白眼。不过，他似乎还挺高兴。 “哎，你们俩不能进来！” 忽然，保安的一声呵斥，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秦臻循声望去，看见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儿好像要从隔离带下面钻进来，被保安给制止了。可她们俩似乎不甘心，又冲秦臻这边挥着手，大声喊道： “小臻，大方！我是你们的粉丝！” “小臻，大方！我们超级喜欢你们俩的节目，给我们签个名吧！” 粉丝？签名？ 秦臻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她扯了扯许大方，怔怔问道：“咱俩，啥时候有粉丝了？” 没错，在她的印象中只有苏珞珞这个美丽的频道代言人才配拥有粉丝。而每天在节目里跟她互动的，那就热心听众。当然，听众是不会要签名的。 吴曼却笑着说：“很正常啊！你们晚间节目的受众本来就是学生和夜班司机。你们成为学生的偶像，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再看看那两个女孩儿，秦臻忽觉一股热浪涌到了胸口，冲得她直想掉眼泪。她们俩也会像她上学时那样，蒙在被子里听收音机吗？她们也会像她当时守着林风的节目那样，每晚准时守着她和许大方的节目吗？ 这感觉，也太美好了！ 闭上眼，秦臻的脑海里浮现了林风的那张一寸照——大哥哥，我也有粉丝了！我好像跟你的距离又近了一些了…… 第三十四章 你不知道的事 冯丽君在秦臻的电脑桌上放下一盘切好的苹果，然后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她看不懂女儿在电脑上捣鼓什么，只知道她工作太忙，不但在台里忙，回到家还要继续忙。但女儿的工作非常重要，因为还关系着她的婚姻大事。她这当妈的帮不上什么，但起码不能打扰。 而这时的秦臻也顾不上吃水果。她将刚刚剪辑好的一期节目合成保存，然后面带微笑上传到乐听网上“臻爱随风”的专栏里。 算一下，这已经是她上传的第三十五期节目了。 秦臻做的这个节目内容其实挺简单，就是自己写的一些情感小故事，再配上一些应景的歌曲。而她的所有故事里，总绕不开一段暗恋的情愫。她的声音富有磁性，又充盈着自己的感情，所以节目做得情真意切，也吸引了一些粉丝。可每当看到大家的留言，她开心的同时又总会生出几分惆怅。因为，她不知道她心里想着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听到。 “蝴蝶眨几次眼睛， 才学会飞行。 夜空洒满了星星， 但几颗会落地。 我飞行但你坠落之际， 很靠近还听见呼吸。 对不起我却没捉紧你……” 伴着这期节目的最后一首歌，秦臻又像往常一样开始浏览网页。“乐听网”已经比最开始完善了很多，看到每一处细微的变化，秦臻心里都会涌起一阵欢喜。她仿佛是在看着林风一步步向自己的梦想迈进。 而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事”…… 忽然，秦臻眼睛一亮。她在网站主页的右下角又发现了一处变化——那里竟然多了一个论坛。她马上点了进去。 论坛应该是刚刚建立，只有一个帖子，是“乐听网”的主创们集体发布的。他们每一个人都写了一句祝福语。而就在这个贴子里，秦臻终于看到了那个她找了几个月的名字。一瞬间，眼泪涌了上来，将“林风”两个字变得模糊了。 大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秦臻在心里默念。而最让她欣喜的是，林风在祝福语后，留了自己的qq号。 秦臻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鼠标。她复制了那七个数字，然后点开了qq的添加好友。 “林间的风”，这是林风的网名。是啊，对于秦臻来说，他就像是一阵吹过树林间的风，看不见，更抓不到，但闭上眼便扑面而来…… 在输入验证信息的时候，秦臻踌躇了很久。怎么才能让大哥哥通过验证呢？ 跟他说，自己是十一年前打电话求助的小女孩？不，秦臻摇摇头。他很可能已经忘记了那件事。而且，在验证信息里，也说不清这么复杂的故事。 跟他说，自己是那个因低血糖差点丢了工作的新人？秦臻又摇摇头。那件事于她比天大，可对于林风来说不过是随手帮个小忙。他应该不会放在心上了。 最后，秦臻决定就用“乐听网”的内容生产者——“臻爱随风”的身份。 她发出申请后，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擂鼓一样，“咚咚咚”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你， 我坚持不能说放任你哭泣。 你的泪滴像倾盆大雨，碎了满地， 在心里清晰……” 在节目又循环到最后这首歌的时候，秦臻屏住呼吸，听到了企鹅“咳嗽”的声音——林风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就在秦臻纠结如何打招呼的时候，qq对话框上方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几秒钟过后，林风先说话了。 “你好！” 秦臻看着他与“乐听网”的logo一样的头像，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而这时，林风又说话了。 “请问，您是乐听网的用户——臻爱随风吗？您是有什么问题想反馈吗？” 秦臻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稳定稳定。她明白了，林风应该是以为她这个用户遇到了什么困难，想找主创团队来解决。 那，应该怎么回答呢？ 秦臻的大脑飞快地旋转。忽然，一个念头闪了出来——她可以承认自己是他的粉丝啊！从襄城交广跟到这里。这就是事实！ “林老师，您好！我是襄城人，一直是襄城交广的忠实听众。听说您和其他几位主持人到杭州创办了乐听网，就百度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 “哦，是襄城的老乡啊！你好啊！感谢您的支持！” 秦臻弯起唇角笑了。虽然看到的只是文字，但她可以想象出林风说出这句话时那惊喜的语气。甚至，她还可以依照那张一寸照，想象出林风此时的表情。 没等秦臻想好如何回复，林风又发来了消息。 “我听过你上传到乐听网的节目。你的声音很好听，播音也很专业，是同行吗？” 秦臻的心再次狂跳——他听到了！他真的听到了！ 她对他的那些思念，她小心掩藏的那些情愫，他都听到了。尽管这仍是他“不知道的事”。 “我是播音主持专业的学生，还没毕业。我的理想就是像林老师一样，做个广播节目主持人。” 秦臻又撒了个半真半假的谎。 就这样，她在林风心中的形象逐渐完整了——一个襄城女孩儿，播音主持专业在读，理想是做一个广播节目主持人。课余时间，在“乐听网”开设专栏。 “林老师，如果我有专业方面的问题，在不打扰您的情况下，可以向您请教吗？” 秦臻小心翼翼打出这行字。她想和林风建立一个能够长期交流关系。 林风很快就回复：“当然可以。只是我工作有点忙。如果不在线，可以给我留言。我看到会回复的。” “谢谢你，林老师！” 秦臻在打出这行字的同时，也低声说了出来，随之一滴眼泪滚落脸颊——这么多年的那句“谢谢你”，她终于有机会对他说了。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你， 我坚持不能说放任你哭泣。 你的泪滴像， 倾盆大雨碎了满地， 在心里清晰。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狠下心， 盘旋在你看不见的高空里， 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这晚的梦里，秦臻耳边一直回响着王力宏的这首《你不知道的事》。而林风的笑脸也在梦里越来越清晰…… 第三十五章 为了二百五而奋斗 周二例会上，吴曼公布了一个让秦臻既紧张又兴奋的消息。 “我们交广呢，每年都有一次最受听众欢迎节目的评选。往年呢，都是在年底进行。但这次情况有点特殊。因为，你们是从去年6月才正式开始主持节目的。所以，我们把评选延后了半年，刚好是今年的6月底。” 吴曼话还没说完，大家便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了。 “曼姐，怎么评呀？” “曼姐，评出几个节目呀？” …… 而秦臻并没有提问。因为作为襄城交广的忠实听众，她对这个评选环节挺熟悉的。在她的印象中，应该是通过短信投票进行的。她还给林风投过票呢。 果然，吴曼的回答也是这样的。 “好了好了。”吴曼拍了拍手，“先别吵吵，我还没讲完呢。这个评选呢，既然是最受听众欢迎的节目，那当然是把权力交给听众了。我们通过短信平台来投票。从明天开始，截至到6月30号24点。我们将按照最终的短评票数，评选出得票最多三个节目。” 吴曼刚讲完评选规则，许大方又举手提问了。吴曼冲他点点头。 许大方先“嘿嘿”笑了一下，然后问道：“曼姐，我就是想问一下，这个、这个奖品是啥呀？” 大家一阵哄笑。 吴曼也乐了，瞪了他一眼，说：“还没开始呢，就惦记上奖品了。一等奖会奖励五百元，二等奖三百，三等奖二百。钱不多，就是个激励。” 秦臻瞄了一眼许大方。她想起了他做的两块钱一条的彩铃，还有那句“蚂蚱也是肉”。相比彩铃的钱，这奖金当然不是蚂蚱，都快赶上麻辣小龙虾了。 果然，许大方已经开始算上账了。 “曼姐，那我们这两个人的对播节目显然不合适啊！比如我们得了一等奖，那也是两个人分，我跟小臻，一人二百五……” “哈哈哈哈。” 没等他说完，大家已经被“二百五”给逗笑了。 秦臻则无奈地推了他一下，说：“我才不当二百五呢，大不了我多给你一块钱。” 吴曼瞪着许大方：“都说了，这就是个激励。代表听众对你们节目的肯定。咱别钻钱眼儿里行不行？要是真得奖了，台里还会给你们发荣誉证书呢！” 秦臻觉得许大方不会在乎什么荣誉证书。那东西又不能卖钱。可许大方听到“证书”两个字却抿嘴笑了。他此刻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小红本，上面写着他和秦臻的名字。 从那天开始，许大方做节目更认真了，还非常积极地在节目里拉票。“为了二百五而奋斗！”也成了他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秦臻也挺想得到这个奖，倒不是为了那“二百五”，只是觉得那是听众对自己的认可。所以，她在心里也默默为自己打气——为了我的荣誉，为了许大方的“二百五”，加油！ 晚上，秦臻上了qq，看到林风的头像亮了，心脏又开始“砰砰”跳。虽然林风答应了她可以长期交流，但她始终没想出什么合适的问题去咨询。而且，她也怕自己打扰到人家。所以这段时间她都没有给林风留言。 那么，这个节目评选的事，是不是可以当作一个问题请教一下大哥哥呢？想到这，秦臻的唇角上扬了。 她眯起眼琢磨了一下，又编了个谎。 “林老师，我现在在一个交通频道做毕业实习。我挺想留下来的。但是，我的节目短信参与度总是不太高。我害怕台里领导会因为这个觉得我的节目不受欢迎。您能教教我，怎么让听众多发点短信吗？” 按了回车键后，她屏气凝神，一瞬不瞬地盯着林风的头像。大约过了五分钟，那个红色的logo终于晃动了。秦臻马上用颤抖的手点开。 “如果想提高短信参与度，那就需要分析一下你的受众里发短信参与节目的主要群体是那些人。” 秦臻马上按照林风的思路思考了一下。 “我现在主持的是晚间时段。受众主要是夜班司机和学生。但司机发短信的不多，他们主要是打电话。发短信的几乎百分之九十都是学生。林老师，我大概明白了。如果我想提高短信参与度，那就将节目内容侧重校园方面，是这个意思吗？” 秦臻将自己分析出的结果发给了林风。 而这次，她等待的时候有些漫长。因为对话框上方一会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又没有了，过一会又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秦臻很纳闷，大哥哥在写什么，怎么输入了这么时间？而且，好像一边写一边在思考。 十分钟后，林风终于发出了一段话。 “如果单纯想在短时间内提高短信参与度，你可以用这个方法。但长期来看，我的意见是不赞成的。你刚刚也说了，受众除了学生还有夜班司机。你有没有想过，司机为什么不喜欢发短信，而只选择打电话呢？答案很简单，他们开车，不具备发短信的条件。但他们也是听众啊！而且，相比学生，司机的黏性更高，对广播节目的需求也更高。因为在开车的过程中，他们看不了电视、用不了手机，只能听广播。这就是为什么司机会将广播节目主持人当作知心朋友的原因。你想一想，有多少司机其实是从来没有参与过节目，但却每天都准时收听节目呢？广播诉诸听觉，所以它的一大特性是‘伴随收听’。而广播节目主持人的工作，说白了其实就是陪伴。如果因为想要短期的短信参与度，而放弃这部分没有条件参与节目的听众，那才是损失。所以，我建议你，仔细想一想到底是为谁做节目？为了什么做节目？” 秦臻对着电脑屏幕陷入了沉思。林风最后提出的两个问题，是她从来没有思考过的。每次上节目，只要发短信、打电话的听众多，她就会很开心，觉得这期节目很成功。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些手握着方向盘，根本没有条件参与节目的听众才更需要她这个“知心朋友”。 甚至，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秦志远。依稀记得，父亲做出租车司机的时候，每天都忙忙碌碌，连午饭都是买个煎饼果子，匆匆忙忙在车上解决。这样的状态，怎么可能腾出时间去发短信呢？ 可在深夜，却有那么多像父亲一样为了生计紧握着方向盘，孤独地行驶在城市道路上的夜班司机。没错，他们更需要她的陪伴。 “许大方，对不起，我不想要那‘二百五’了。” 第三十六章 小秦主任 秦臻和许大方到底是没拿到那二百五。不过结果也不错，他们的《人生红绿灯》得了个二等奖，每人分得一百五。一等奖的得主，是苏珞珞。她的“日不落”果然当仁不让。而三等奖则给了李薇。 许大方从赵台长手里接过大红的证书后，便迫不及待打开了。他看见秦臻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并排写在一起，心里甜丝丝的，脸上也是笑意盎然。而秦臻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但看见他没有因为少得了一百块而失落，心里那小小的负罪感也烟消云散了。 颁奖仪式过后，就是获奖感言了。秦臻本打算让许大方说，可吴曼却点名叫她上来。她明白，曼姐是在锻炼自己，便硬着头皮上去了。 会议室里坐着都是平时并肩作战的小伙伴，秦臻也没那么紧张。她作了个深呼吸，然后整理了一下思路。 “今天得到这个二等奖，我和许大方都很开心，因为这是听众对我们节目的肯定。但，我想说的是，没得到奖的小伙伴也不是节目做得不好。因为不是所有的听众都会发短信参与节目。我们交广面对的受众群主要就是司机，而司机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腾出手来发短信。广播是诉诸听觉的，这也决定了它的一个重要的属性就是‘伴随收听’。所以，做个行车路上的好伙伴，要比号召听众发短信、打电话更重要……” 秦臻不自觉地把林风输送给她的理念讲了出来。而因为言之有物，她越说越自信，完全不紧张了。 台下的赵海东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望着秦臻的眼神渐渐透出了深意。 散会后，一等奖得主苏珞珞很大方地请大家在门口的避风塘喝了冷饮。当然，许大方没来。因为他从不请同事，别人请客他也不参与。大家也都习惯了。 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苏珞珞拉住了秦臻和董欣怡。 “我们去‘时间走廊’吧！这次，我请客！” 自从董欣怡在“时间走廊”成功打入了“组织”后，她便隔三岔五就请苏珞珞和秦臻到那去喝东西。那里差不多成了三个女孩儿的聚点了。秦臻和苏珞珞私下交流过，就算董欣怡不差钱，但也不好总让人家请客。所以，这次苏珞珞得了奖便主动提出要请客了。 秦臻也赶紧附和：“好呀好呀，我也得奖金了，我和珞珞一起请！” 董欣怡明白她俩的意思，笑了笑，说：“改天吧，我晚上有事。” 苏珞珞和秦臻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哦，相亲！” 董欣怡无奈地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唉，真烦。” 这大半年下来，董欣怡可以说是把襄城适龄的青年才俊都相了个遍，但始终没找到她的真命天子。秦臻觉得这挺正常的。那公主选驸马，可不就得千挑万选吗？ 就在这时，秦臻的手机响了。原来是吴曼叫她回去。 苏珞珞见两个好朋友都有事，便将请客改在第二天了。 秦臻进了吴曼的办公室，发现许大方也在。吴曼正在收拾东西，见秦臻进来了，随口说了句：“走，姐请你俩吃烧烤去！” 许大方马上说：“别呀，姐，说好了我得奖金了，我请！” 秦臻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许大方，心想，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许大方竟然真的“大方”起来了。 可看了看吴曼，秦臻好像明白了。随即，一种鄙视的情绪油然而生——原来，小气都是用在同事身上。跟领导这拍马屁，他倒是人如其名了。 吴曼背起包，拉住秦臻的胳膊，对许大方说：“今天这顿，是我请小臻的。你就是个作陪，抢什么抢？” 秦臻听这话，蒙圈了。 “曼姐，你、你请我？为啥请我呀？” 吴曼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一会儿就知道了，走，咱们到饭店边吃边说。” 就这样，秦臻带着一肚子问号和许大方一起上了吴曼的车。三个人来到了一家很地道的鲜族烧烤店。 吴曼要了楼上的包间。三人脱了鞋，围坐在桌旁。 伴着滋滋的烤肉声和升腾的烟火气，吴曼终于揭晓了谜底。可这个答案，直接让秦臻刚夹起的瘦牛肉一头砸进了调料碗。酱汁溅了许大方一胳膊。 “瞧你这点出息。”许大方一边用餐巾纸擦胳膊，一边笑着数落秦臻，“升职是好事，把你给吓得。” 显然，这件事他提前知道了。 秦臻还是不怎么相信，又求证了一遍：“曼姐，你刚刚是说，让我当主任？我没听错吧？这、这怎么可能？” 吴曼笑着点点头：“没听错。而且呀，这是赵台的意思。咱们交广节目部主任的位置空了一年了。领导一开始的意思就要从你们这六个新人里选一个出来。小臻，你今天的获奖感言说得特别好。会议一结束，赵台就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当场就定你了！” “啊？”秦臻下巴都快掉了，“就、就这么就定了？那也太草率了吧！” “哈哈哈哈。”许大方笑趴下了，“小臻，你在这批评台长呢？” 秦臻赶紧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吴曼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安抚的语气说：“你别紧张。这是好事。而且，赵台也不是一冲动就决定了。他说了，低血糖那件事，你就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之后，他也特别留意了你做的节目。其实，你们的成长，领导都看在眼里。赵台说了，秦臻这孩子对广播有热爱，对工作有热情，还肯动脑子。今天的发言，就证明了，你认真思考过节目的受众。所以，他觉得你可以培养。” 听到了领导的表演，秦臻心里还是挺美的。可是一想到当主任，她又特别茫然。 “曼姐，我行吗？我自己都没信心。而且，大家都是一起来的，年纪也差不多，也不能听我的呀！” 没等吴曼说话，许大方先抢着表忠心了：“我第一个服从秦主任的领导。” 一声“秦主任”，又吓得秦臻差点打翻了调料碗。 许大方赶紧往旁边躲了躲，打趣道：“秦主任是打算给我洗衣服吗？” 第三十七章 幸运之神 吴曼中间去了趟卫生间。 许大方凑到秦臻身边，压低声音说：“这顿饭，咱别让曼姐请。本来是我要请的。但你不是升职了吗？给你个表现的机会。要是钱不够，哥这有。” 秦臻觉得许大方说的有道理。吴曼虽然一直说，提她当主任是赵台的意思，但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这事肯定是她先同意的。所以，这顿饭必须得秦臻来请。 秦臻冲许大方摆摆手，说：“我上个月工资还没怎么花呢，应该够用。” 两个人商量得挺好，可到吧台抢着结账的时候才知道，吴曼早早就押了钱在那。所以，这顿饭到底还是领导请的。 第二天傍晚，苏珞珞和秦臻依照前一天的约定，请董欣怡去“时间走廊”。 秦臻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思考着怎么将升职这件事提前透露给两个好朋友。而她满腹心事的样子，根本藏不住。 “哎，她今天不对劲啊。”董欣怡冲秦臻扬了扬下巴，问对面的苏珞珞。 苏珞珞拍了拍秦臻的胳膊：“发生什么事了吗？嗯，我猜猜，是不是跟你家林哥哥有关？” 因为秦臻在她们俩面前从不避讳自己对林风的感情，也喊过“大哥哥”，所以她们俩一提到林风就说“你家林哥哥”。 秦臻眨巴眨巴眼睛，乐了——这事，还真跟林风有关系。她那段得到了赵台赏识的获奖感言，不就是受了林风的启发吗？ 好吧，那就从林风说起。 “我跟大哥哥，在网上联系上了。” 秦臻刚说了一句，苏珞珞就跳起来了。而董欣怡正喝着鸡尾酒，差点呛了。 “我就说吧，你俩有缘分！”苏珞珞激动地扯着秦臻的胳膊，“哎呀，这真是太浪漫了！” 董欣怡则催促道：“怎么联系上的？快说快说！” 于是，秦臻就把在“乐听网”上发节目，又加了林风的qq的事讲了一遍。可当她说到瞎编了一个身份的时候，两个女生都发了出质问。 “什么？你居然没说小时候他救了你妈妈的事？”苏珞珞瞪大一双美丽的眼睛。 “你也没说，他帮你解决低血糖风波的事？”董欣怡也歪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秦臻摇摇头，脸颊浮起两片红云：“我也想说来着，可是吧，万一人家都不记得了呢？岂不是很尴尬。” 董欣怡翻了个白眼：“真没劲。他又没失忆，怎么可能不记得？就算一时间忘了，你提起来他也会想起来呀！” 苏珞珞轻轻拍了拍秦臻的肩膀，安慰道：“我明白，你还是害怕，对不对？” “对对对。”秦臻点头，“我也不知道怕什么，反正就是，哎呀，不敢说。” 董欣怡瞪着秦臻吐出一个字：“怂。” 苏珞珞却笑着说：“‘怂’字拆开是什么？‘从心’啊！她就是因为听从自己的内心了，所以才会怕呀！” 秦臻握紧了苏珞珞的手，使劲地摇：“对，太对了，就是这个感觉！” 董欣怡又喝了一口鸡尾酒，摆摆手说：“没谈过恋爱，不懂你们那些小心思。” “可是，你相亲经验丰富呀！”苏珞珞笑着打趣道。 董欣怡又皱起了眉：“可别提了，我现在听到‘相亲’两个字都想吐。”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董欣怡最近的相亲对象上。可秦臻最想说的那件事，还没说出口呢。于是，她又往回拉。 “呃，你们还记得我昨天获奖感言说的那段话吗？”秦臻小心翼翼问道。 董欣怡一摆手：“没听啊。” 秦臻知道，这大小姐根本对什么投票、评奖的事毫不关心。她没听她的获奖感言也是很正常的。 苏珞珞回想了一下，说：“我想起来了，你挺谦虚的，自己得了奖还鼓励了一下没得奖的。说什么，有很大一部分听众是只听广播不发短信的。所以，短信投票少不代表节目做得不好。对不对？” 董欣怡一听，乐了：“哎，小臻，你这话说的，情商挺高啊！还懂得照顾没得奖的人的情绪了。” 秦臻挠挠头，尬笑了一下，说：“其实，这些话是林风说的。” “啊？他还教你说获奖感言了？不对啊，你不是骗他说你还没毕业吗？”董欣怡问道。 秦臻赶紧解释：“不是。他就是告诉我广播‘伴随收听’这个特性。他说，广播节目主持人其实要做的就是‘陪伴’。我觉得很有道理啊！我们每天做节目，不就是像老朋友一样陪伴那些司机吗？” “嗯。”苏珞珞点点头，“不愧是前辈，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以后啊，我也不要只想着让我的‘日不落’发短信了。” 秦臻见火候差不多了，赶紧话题一转。 “呃，那个，可能是我这个获奖感言说得太好了。然后，赵台就把曼姐叫去了，然后……曼姐晚上找我吃饭……呃，还有许大方……” 董欣怡又皱起眉：“你到底想说啥？” 秦臻脸红了：“我想说的是，曼姐说让我当节目部主任。” 呼，终于说出来了。 而苏珞珞和董欣怡一时间却没反应过来。 几秒钟过后，苏珞珞才抓住秦臻的手：“你提主任了？成我们领导了？” 秦臻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董欣怡却笑了，指着秦臻说：“这一晚上，绕了半天，你才说到重点。” “呵呵。”秦臻脸又红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 “等下！”苏珞珞又一惊一乍地扯住了秦臻，眼睛瞪溜圆，“天啊！你跟林风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啊！他、他是你的幸运之神！” “啊？”秦臻被她给弄懵了。 苏珞珞接着说：“小时候，他救了你妈妈。你入职遇到困难，他出手帮你解决了。这在网上交流了一段时间，你又因为他教你的一段话升职了。小臻，他不是你的幸运之神，是什么？” “哎，这么一想，还真是哈！”董欣怡也乐了。 大哥哥，是我的幸运之神？好像，是的。秦臻也美滋滋地笑了。 “小臻，你这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啊！”苏珞珞又兴奋地说，“不行，你别喝饮料了。咱们得喝酒庆祝庆祝！” 董欣怡马上笑着喊道：“对，给她来杯长岛冰茶！” “不要不要，我晚上还上节目呢！” 第三十八章 挑事 小秦主任正式走马上任，是在周二下午的例会上，由吴曼公布的。而秦臻也从吴曼手里接过了一些日常管理的工作。 由于许大方、苏珞珞、董欣怡都已经提前知道了，所以也没表现出什么震惊的情绪。许大方还带头表示支持秦主任。李薇则还是大姐姐的样子，鼓励了秦臻几句，也表示会积极配合秦臻的工作。 可剩下的毛晓珺和王丽莎，却没那么友好了。她们俩一直小声嘀咕着，也没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散会后，王丽莎故意跑到李薇的隔断里，大声小气地说：“薇姐，就算要在我们中间选个人当主任，那也应该是你呀！” 秦臻正在收拾东西，一听这话马上扬起头，看向了王丽莎。她预料到会有人对她当主任提出异议，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这么直接。 这时，毛晓珺也跟着说：“是啊，论资历、论能力，怎么都应该是薇姐吧？怎么也轮不到倒第二吧？” 秦臻的脸颊顿时烧了起来。没错，入职考试，她的成绩仅仅超过了许大方，就是倒第二。也就是说，这里除了许大方，谁都比她有资格。 而董欣怡最讨厌阴阳怪气地说话，更何况她们欺负的还是她朋友。她将包往桌子上重重一摔，瞪起眼道：“都过去一年多了，还拿入职考试说事，有没有点出息啊？” 毛晓珺也不是善茬，白了董欣怡一眼，又阴阳怪气地说：“也对，不管倒第几，也总比没考试就进来的强。” “有种你再说一遍！”董欣怡一拍桌子，就朝毛晓珺去了。 秦臻赶紧拦住她。 苏珞珞也过来，扯住了董欣怡。 许大方则笑嘻嘻地走过来，说：“欣怡说的也对，那入职考试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谁还没个进步呢？我们倒第一和倒第二组合的节目，不还拿了二等奖吗？” 秦臻听出来了，许大方这是“笑里藏刀”啊。她们拿入职考试的成绩说事，许大方就拿这次的评奖打她们的脸。而他说秦臻进步了，言外之意就是在讽刺她们在原地踏步。 毛晓珺和王丽莎也不傻，自然听出了这话里的火药味。 王丽莎瞥了许大方一眼，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倒第一和倒第二共同进步，还真励志啊！这节目做的也是，和‘蜜蜂’一样甜！哈哈哈哈！” 毛晓珺愣了一下，接着也笑了：“哈哈哈，对，那歌怎么唱来着？‘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飞呀！’” 接着，她和王丽莎竟十分默契地同时撅起了嘴，发出了“么么”的声音。 秦臻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听得出来，她们俩是拿她跟许大方开那种不雅的玩笑呢。他们俩第一次上节目发生的“吃蜜蜂”事件，全台都知道。现在许大方出来帮秦臻说话，她们便旧事重提，还用模仿接吻的动作，来暗示她跟许大方有男女关系。 当然，其他人也听明白了。许大方不好再说什么了，但也气得板起了脸。 苏珞珞瞪起眼，大声说：“你们，不要太过分！” 董欣怡眼睛了冒火，直接撸起袖子就要打人。 这时，李薇赶紧站了出来。 “好啦，大家不要吵了。这件事本来我不打算说。可既然有人提出了质疑，我就说了吧。吴曼之前找过我，是考虑过让我做这个节目部主任。但是我的情况，大家也知道。我孩子小，老公又在外地做生意常年不在家，根本指望不上。我实在是没那个精力了。所以，我就拒绝了。”说着，她又看向了秦臻，笑了笑，“其实，小臻当这个主任，我挺支持的。她虽然入职的时候成绩不太理想，但后劲足啊！而且，起早贪黑的肯吃苦。这点，没谁能做到吧？” 李薇这么一说，毛晓珺和王丽莎都没脾气了。的确，秦臻之前做的是早间节目，现在是晚间节目，的确都是大家不喜欢的时段。 而经过李薇这番解释，她们也挑不出什么事端了。毕竟，人家李薇是主动拒绝了节目部主任的职务的。 毛晓珺和王丽莎讪讪地走了。 秦臻赶紧走到李薇跟前，感激地说：“薇姐，谢谢你啊！刚才要不是你解释了一下，她们指不定能说出什么呢！” 李薇笑着摇摇头：“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因为都已经定了是你了，我再说这些，好像是想压你一头一样。可刚刚那个情况，我真怕你们为这事再打起来。” 董欣怡冷着脸看向了门外：“哼，我是真想揍她们了。嘴也太贱了。” 李薇也看向了门外，然后叹了口气：“小臻，我看呀，这以后的麻烦肯定也少不了。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儿吧。” 秦臻皱起了眉。 大家都走了之后，她敲响了吴曼办公室的门。 “曼姐，要不你换个人吧。我是真不行。” 秦臻把刚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之后，愁眉苦脸地想撤退。 吴曼看了她一会儿，无奈地笑了：“这就退缩啦？就这点出息？” “可是，我之前跟她们的关系也还行，我不想因为当个主任就把她们得罪了。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难受啊！” 吴曼抿唇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行，你不干了，那你帮我参谋参谋，选谁好呢？” 秦臻是个实心眼儿，还真认认真真帮吴曼分析起来了。 “其实，论资历和能力，薇姐是最合适的。而且她当了主任，大家也都服气……” 没等秦臻说完，吴曼就摇摇头：“且不说李薇她自己愿不愿意。就算是她当了主任，一样有人不服气。这是避免不了的。” “啊？”秦臻皱了皱眉，“所以，今天她们是故意把薇姐推出来当枪使的？” “你才想明白呀！”吴曼瞪着她笑了，“她们就是想挑事，换谁都一样！而且，这个局面在我意料之中。只不过，我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那曼姐，你想到怎么解决了吗？”秦臻急切地问道。 吴曼乐了：“哟，有人不是不想干了吗？怎么又问起解决方法了呢？” 第三十九章 不徇私情 秦臻又红了脸，挠挠头说：“我是不想辜负曼姐的信任。” “行了，逗你呢。”吴曼想了想，继续说，“管理呢，其实是一门学问，这里面的说道可多着呢！” “那我去买本管理学的书看看？” 吴曼又被秦臻给逗笑了：“临时抱佛脚来不及了。你现在呀，就把我开会的时候交待给你的那些工作做好就行了。别的先不用想。咱们慢慢来。” 秦臻明白，吴曼指的是安排打扫卫生、录播节目等这些日常琐碎的事。以前这些事都是吴曼管的，现在她这个节目部主任，也算帮吴曼分担了一些工作。 “可是，我安排她们不听怎么办呀？” 秦臻想起王丽莎和毛晓珺刚刚的反应，还是心有余悸。 “我教你几个方法。”吴曼说。 秦臻则从包里翻出了笔和本，像准备上课听讲的学生。 吴曼觉得着孩子实在可爱，又继续说：“首先，你要明确，你自己的位置是在她们和我之间，要起到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向下，你代表的是我。你去安排工作，也是传达我的意思。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就往我身上推。向上，你也要起到一个将大家的情况或者意愿传达给我的作用。所以你在他们中间，要摆出替他们着想的姿态。” 秦臻一脸茫然。 吴曼只得深入讲解：“举个例子。比如，你要安排毛晓珺去做一档录播节目。她不去，你怎么办？” 秦臻想了想，说：“那我就说，这是曼姐让你做的。你要不做……” “你是想说，你要不做我就去告诉曼姐？”吴曼啼笑皆非，“这跟小学生告老师有什么区别？” 秦臻又哭丧着脸：“不是说，往你身上推吗？” 吴曼轻叹一声：“你呀，脑子就不会转个弯吗？你可以这样说，曼姐本来是要安排你做另一个工作的，那个时间更长，花费精力更多。我就想着，你已经很辛苦了，就帮你换了这个。你摆出个替她考虑的姿态，她还能说什么呢？” “这、这不是撒谎吗？” “这叫工作方法！” “哦。” 秦臻还真认认真真记在本子上了。 “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要尽量做到公平公正。不能让他们抓住你的小辫子。一旦有人觉得你不公平，那以后的工作可就不好开展了。” 秦臻点点头，又记在了本子上。 吴曼又教给秦臻几个管理方面的小技巧。秦臻都认真记下来了。 最后，吴曼总结道：“当个好领导，要做到四个字——‘恩威并重’。要让他们既怕你，又尊重你。” 秦臻望着吴曼，似乎明白了——曼姐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就这样，秦臻捧着取来的“真经”又自信满满走出了吴曼的办公室。有了领导的指点和鼓励，她再也不想往回缩了。而吴曼在她心里，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只要想着，曼姐在自己的背后，秦臻就什么都不怕了。 可就在第二天，小秦主任就又遇到了难题。 为普及交通法规，吴曼决定在上午的节目空档穿插一个五分钟的交警普法环节。她也跟襄城交警大队取得了联系。大队长答应每周一上午过来录制。而这也需要一个主持人用一问一答的形式进行采访。 那么，安排这个普法栏目的主持人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刚刚上任的小秦主任身上。 秦臻想着吴曼说过，分配任务要公平，于是就打算排个表，每周一个人轮流录制。可想了想，她又觉得这样不可行。因为交警大队的大队长都是周一上午过来，那个时候不是董欣怡上节目，就是李薇上节目。她们俩根本保证不了准时录制。另外，她和许大方做晚间节目，上午是不用来坐班的。所以，她就把董欣怡、李薇和许大方排除了。 至于她自己，秦臻觉得既然是主任那就该带头，牺牲一个上午的休息时间也没什么。于是，她便给自己、苏珞珞、王丽莎和毛晓珺排了个录制小栏目的值班表。 可她这个值班表中午刚上墙，便遭到了质疑。 王丽莎看完之后，脸上露出了讥讽的表情：“董欣怡和薇姐是因为上节目，那许大方上午又没有节目，为什么不排他呀？秦主任，这也能徇私情？” 秦臻马上想起王丽莎和毛晓珺念叨的“两只小蜜蜂”，脸腾地红了。 “那个，许大方不是上晚间节目吗？他、他上午应该休息的。” 本来是很充分的理由，却被秦臻说得磕磕巴巴，反倒像心虚了一样。 王丽莎又说：“那秦主任不也上晚间节目吗？你都可以排，他为什么不能排？” “啊？”秦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毛晓珺则揽住王丽莎的肩膀，故意笑着说：“哎呀，你可真会操心。人家小两口，出一个人还不行吗？ “哦，懂了懂了。” 秦臻的脸颊烧得滚烫，心里也堵得难受。她本来觉得自己这样安排很公平。可没想到，还是会被质疑徇私情。 想了想，她拿起笔在四个人的名字下面，又加了一个“许大方”。 而许大方这时刚好进了办公室。 秦臻清了清嗓子，然后指了一下墙上的值班表，低着头说：“那个，新栏目，具体要求和排班都写在上面了。” 许大方看了一眼，本想说什么了。可秦臻没给他机会，转身出去了。 接下来，秦主任为了表现自己不徇私情，总把那最难的工作安排给许大方。有时候，许大方头天晚上上节目，第二天一大早又要上班。可他从来都没去找秦臻抗议过。他什么都不说，就默默地把工作都干了。而两个人晚上一起做节目时，他也从不提这些事，跟秦臻相处还是同以前一样。 可许大方如此“正常”，倒让秦臻觉得愧疚了。 第四十章 道歉 终于，在一次秦主任安排许大方一大早上去采访雷锋车队高考献爱心，并跟直播间连线后，连苏珞珞和董欣怡都看不下去了。 在食堂吃完午饭，两个人把秦臻“押”到楼梯拐角处，开始为许大方鸣不平。 董欣怡是最先看不过去的。 “我说小秦主任，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吧？什么脏活累活都给许大方，就算人家脾气好，也不能可这一个人这么欺负吧？” 苏珞珞也埋怨秦臻：“就是，我都看不下去了。难为人家许大方怎么忍的。” 秦臻皱起了眉，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可是，我要不安排他，别人又要说闲话……” “什么别人？不就是王丽莎和毛晓珺吗？”董欣怡一脸嫌恶地说，“她们俩本来就是在挑事，你还让她们牵着鼻子走！” 秦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可是，曼姐说了，要做到公平公正，这个最重要了。” “可你现在这样，对许大方一点也不公平啊！”苏珞珞说，“小臻，你要做到真正的公平，而不是别人口里的公平。” 董欣怡点头表示赞同：“珞珞说的对。你这个主任，现在一点都不公平。我要是许大方，早就跟你撕破脸了。” 被两个好朋友这么一说，秦臻也意识到自己对许大方做的这些事，是有点过分。而且许大方也真是无辜，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因为一段绯闻，多干了那么多活。 晚间节目放广告的间隙，秦臻跟许大方认认真真道了歉。 许大方看了她一会儿，乐了：“秦主任，我是第一个说支持你工作的。我得说到做到呀！” 可他这么一说，更让秦臻无地自容了。 “我知道，我那么安排工作，对你很不公平。可是，我一想到……”秦臻脸红了，也说不下去了。 许大方转过脸，不再看她，接着说：“我完全理解。王丽莎和毛晓珺传我俩的绯闻。你把不好干的工作都安排给我，这样是为了证明你没有偏袒我这个‘绯闻男友’，对吧？” 秦臻的脸更红了。 许大方又调侃道：“可是，小秦主任，你换个角度想想，你越是对我严格要求，会不会越证明，我俩关系的确不一般呢？” “啊？”秦臻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哈。”许大方笑了起来，又扭过头看着她，最后感慨道，“就你这个智商，宫斗戏估计活不过一集。” “可我压根就不想进宫好吗？”秦臻弱弱怼了回去。 许大方却是话锋一转：“可是，你已经是节目部主任，已经管着我们六个人了。没有退路了，不斗也得斗。” “唉。”秦臻又开始垂头丧气，“或许，我真的不是那块料。我当时就不应该答应曼姐。” 许大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你只管记着，我，是第一个支持你的人，也是一直支持你的人。不论你怎么安排我，我都没有一句怨言。” 秦臻忽地心头一暖，刚想说句感谢的话，忽然看见许大方调皮地冲她挤了下眼睛，又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大不了，再欠我杯奶茶。” 秦臻笑了。 许大方又指了一下直播机，示意广告已经快放完了。秦臻赶紧戴上了耳机。 熟悉的版头音乐再次想起，秦臻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许大方。直播间的白炽灯将他本就苍白的肤色映照得更没血色了。可看见他削瘦的侧脸，秦臻却感觉心里很踏实。 第二天，秦臻跟许大方一起采访去了。做完了直播连线，他们俩有说有笑一起进了办公室。 王丽莎和毛晓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又开始阴阳怪气。 “哟，这电话连线不是安排的许大方吗？怎么秦主任还亲自陪同？” “这还真是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比‘蜜蜂’还甜啊！哈哈哈哈！” 秦臻这次没有难为情，而是径直朝她们俩走了过去，然后不卑不亢地说：“作为主任，我不放心这么重要的连线，跟许大方一起下去工作，有什么问题？作为搭档，我帮他拿个东西，搭把手，又有什么问题？” 几句话，把她们俩怼得哑口无言。 而小秦主任还没说完。她淡淡扫了一眼王丽莎和毛晓珺，接着说：“下午的节目内容都准备完了吗？半年工作总结都写完了吗？正事没干，在这说什么风凉话？” 许大方偷偷冲秦臻竖起了大拇指。 可一向被她们欺负的秦臻，忽然用领导的口气说话了，还斥责了她们，王丽莎和毛晓珺登时炸了毛了。 “当个主任，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啦！你在这耍什么威风？”王丽莎扯着嗓门嚷了起来。 毛晓珺也气红了眼，大声嚷道：“谁给你的权力？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是吗？” “我给的权力！” 就在她们俩一声高过一声的时候，吴曼沉着脸进来了。她严厉地看着王丽莎和毛晓珺，眼里没有一丝温度。秦臻感觉整个办公室的气压都低了。 本来还气焰嚣张的两个女生，都不敢说话了。 “你们不服气秦臻当这个主任，我可以理解。但是，随意编排人家，人身攻击，这就过分了！瞧瞧你们俩，像个什么样子？还电台主持人呢，跟菜市场大妈似的嚼舌根子，说出去丢不丢脸！赶紧给秦臻和许大方道歉！” 王丽莎皱着眉，想辩驳几句，可张开嘴又被吴曼的气势给吓回去了。毛晓珺则一直倔强地低着头，一语不发。 “我说的话，你们听不见吗？还是还认为自己没有做错？”吴曼提高了声调。 毛晓珺抬起了头，瞪着秦臻：“曼姐，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是她当主任？” “我现在说的不是这件事！”吴曼严厉地说，“你不服气，就可以污蔑同事吗？” 毛晓珺皱着眉，不甘不愿地说：“这个，是我不对，可是……” “知道不对，就道歉！” “对、对不起……”毛晓珺低下了头。 王丽莎见她不强硬了，也跟着了说了声“对不起”。 第四十一章 木桶原理 吴曼又把秦臻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秦臻一进门，就开始自责：“曼姐，对不起。我太没用了，管理得乱七八糟。辜负了你的信任。” 吴曼冲主持人办公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就那两个，就把你给难住了？小臻，我跟你说，能明刀明枪跟你对着干的，都不是敌人。真正想坏你事的，那都是暗箭伤人。其实王丽莎和毛晓珺没什么坏心眼儿，就是小孩子，家里惯坏了，干什么都要掐尖儿。没什么难摆平的。她们不就想不明白，你凭什么当主任吗？那你就做出个样子，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们，你凭的是什么！” 秦臻又愁眉苦脸了：“可我真觉得好难呀！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凭什么呀！” “凭你的实力！” “我有啥实力呀？哎呀，曼姐，我、我可能真的不是那块料。要不……” “又要往回缩了？”吴曼拿起一支笔，敲了一下秦臻的头，“就这点出息。你怎么没有实力了？就你那天的获奖感言，她们谁能说出来？而且，你今天表现也很不错呀。一开始那几句话甩出来，不是也把她们镇住了吗？” “姐，你那时就来了呀？”秦臻瞪大了眼睛。 吴曼笑了笑，说：“我早就在门口了。我就想看看，这件事你会怎么处理。一开始还真不错。不过后来，她们俩太过分了。我是看你要招架不住了，才进去的。对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当领导要做到哪四个字吗？” “恩威并重。”秦臻马上给出了答案。 实践不行，理论她还是能记住的。 吴曼又接着说：“现在这个‘威’，我是帮你立了。接下来，就轮到‘恩’了。” 秦臻又皱起了眉：“我要怎么做啊？” “不要什么都依靠我。这个，你自己悟！” “哦。”秦臻鼓了鼓腮。 吴曼想了想，又继续说：“小臻，你知道赵台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听到这话，秦臻眼睛亮了。之前，她只知道赵海东对她那段获奖感言给予了认可，可对她这个人的评价，还是不太清楚。 吴曼淡然一笑，说：“赵台说，你属于在业务上肯用心专研的人。他看重的也正是你这点。但他也说，管理，是你的短板，肯定是要锻炼一段时间才能上道。你听说过‘木桶原理’吗？” “嗯，一只木桶盛水的多少，并不取决于桶壁上最高的那块木块，而取决于桶壁上最短的那块。” 吴曼点点头：“所以，小臻，你能走多远，取决于你的短板。” 秦臻记住了这句话。 因为吴曼灭了王丽莎和毛晓珺的嚣张气焰，董欣怡觉得这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便召集小姐妹去“时间走廊”庆祝。由于这次事件许大方也算是个受害者，于是董欣怡也叫上了他。 许大方一向不参与同事的请客、聚餐，这次也不例外。一开始他也是一口拒绝。可秦臻坚持要他一起去，最后他也就答应了。 秦臻知道，许大方不跟同事一起吃吃喝喝，是因为囊中羞涩，不想请来请去地浪费钱。可董欣怡这个“冤大头”不一样啊！她就没有你来我往的那个概念。她看顺眼的人，天天请客都没问题。可要是入不了她的眼，你求着请她，她还不去呢！ 显然，她把许大方也划到了顺眼的那部分。 刚一落座，董欣怡就开始抱怨了：“珞珞，你说你为啥偏偏那个时候找我帮你录版头？曼姐教训她们俩，愣是没看见！哎呀，多精彩的一幕啊，就这么错过了！太可惜！” 苏珞珞也不住摇头叹息：“是啊，一想到那两人被曼姐批的画面，我就好痛快呀！没看见好可惜！” 许大方一边喝着冰水，一边笑着说：“那我给你们描述一下？” “好啊！好啊！” 秦臻想起了吴曼说，王丽莎和毛晓珺其实并不坏，忽然觉得这样在背后说她们也不太好。而且，她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要顾全大局，不能像以前那样喜欢谁都和谁一起玩，不喜欢谁就不搭理了。 而且，如何继续让这种情绪蔓延下去，就会变成他们几个成了个小团体，从而孤立了王丽莎和毛晓珺。这样，就更不利于一个集体的团结了。 于是，秦臻端起了果汁，岔开了话题：“姐妹们，我其实是想感谢你们。就是因为有你们支持我，我才有干下去的信心。要不，我早就退缩了。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许大方看出秦臻不想他继续往下说，也就此打住了。 可苏珞珞却在一旁笑个不停。 “哈哈，姐妹？那他也是‘姐妹’吗？”她指着许大方问道。 董欣怡也乐了。 许大方则“嘿嘿”一笑，说：“我是妇女之友。” “什么‘妇女’？我们明明是少女，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好吗？”苏珞珞摆出水兵月的架势，“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们！” 可董欣怡却皱起眉，一脸的嫌弃：“幼稚。你们当美少女吧。我可不是美少女。” 秦臻也摇头：“我又不美，我也不是美少女。你自己当美少女吧！” “秦主任太谦虚，你现在是越来越美了。” 许大方虽是用一贯调侃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但却是发自内心的赞美。秦臻自那次被苏珞珞改造之后，虽然还是不太会化妆，但偶尔也会穿穿裙子，而且头发也留长了，在他眼里的确是越来越美了。 可苏珞珞却笑着奚落他：“哟，这就学会拍领导马屁啦？姐妹！” “哈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而许大方没反驳，也跟着“嘿嘿”傻笑。 于是，从那以后，许大方就正式晋升为这几位“美少女”的“姐妹”了。 第四十二章 甄嬛传 不过，一段时间之后，许大方对各位姐妹的称呼就改成了“小主”。各位“小主”们，也戏称他为“小许子”。而这都是拜当下爆火的一部宫斗剧所赐。大家张嘴闭嘴，都是“甄嬛体”，连开个玩笑都是文绉绉的。 这天，吴曼将秦臻叫到办公室，说是节目运行了一年多，该改版了。而这次节目改版，她打算给秦臻一次锻炼的机会，全程都由她来负责。 “怎么样啊，小秦主任？”吴曼笑着问秦臻，“这回不会还想往回缩吧？” 秦臻也笑了，说：“曼姐，你放心吧，我保证一定按时完成任务！绝不退缩！” “这才像个主任的样子嘛。” 秦臻想了想，说：“曼姐，我知道，你是想利用这次改版，帮我树立威信，对不对？” 吴曼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孩子有进步啊！这都被你猜到了。” 秦臻傻笑了一下，接着说：“既然领导觉得我是强项是业务，那我就该好好发挥。而且，在改版的过程中，我也会想办法跟毛晓珺和王丽莎搞好关系。让她们心服口服的同时，也认识到我这个主任不是跟她们对立的。” 自从上一次吴曼发飙，狠狠批评了毛晓珺和王丽莎之后，她们俩倒是不乱传秦臻和许大方的绯闻了，但这个梁子也算是结下了。平时，除了工作上的接触，她们不跟秦臻多说一句话。秦臻觉得实在太别扭，也不利于开展工作，所以一直在想办法与她们的关系实现破冰。 或许，这次改版就是个机会。 不过，搞好人际关系那都是附加的。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做好节目改版。而让秦臻最开心的是，又能找个由头去请教林风了。 “林老师，我实习的电台要开始节目改版了。领导让每个人都写一个改版策划。想跟您请教一下，改版需要注意的是什么呢？” 敲完回车键，秦臻的脸上又荡起了甜蜜而期待的笑容。 而这一次，林风的头像一个多小时之后才晃动起来。秦臻屏住呼吸，心脏又开始狂跳。她甚至有些自嘲——如果跟大哥哥交流多了，会不会得心脏病啊？ “其实，广播节目的种类就那么多，尤其是像交广这样对象性强的频道，改版在节目大体的分类上是做不出什么大的改动的。所以，最重要的就是内容要具备时下的流行元素。建议你可以在改版宣传和节目版头上多做文章。这就好像是同一个人，换了件新衣服，就会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了。” 秦臻对着屏幕频频点头——大哥哥是真的厉害。每次跟他交流之后，都会让她拨云见日，找到全新的方向。 那么，什么是时下的流行元素呢？秦臻开始思考。她随手浏览一些网页，也没找到什么灵感。 忽然，冯丽君的屋里传出了电视的声音——“华妃娘娘驾到！” 秦臻忽然眼睛一亮。她起身，推开了冯丽君的房门，挤个小脑袋进去。果然，妈妈也在看最近大火的《甄嬛传》。 冯丽君一愣，马上用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调小了，又不安地问道：“是不是电视的声音太大，影响你录节目啦？” 秦臻笑着摇摇头，推门进来了。 “妈，这个电视剧好像挺好看的。珞珞和欣怡她们最近都在看。” 冯丽君一看女儿是被电视剧吸引来了，又笑了，说：“是好看，咱们街坊邻居最近也都在看。你也要看？” “嗯。”秦臻乖巧地坐在了母亲身边，“我跟你一起看。” 这电视剧还真给秦臻带来了灵感。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文思如泉涌，很快就在键盘上敲出了一个很有趣的改版宣传文案。 第二天，秦臻早早就来到了办公室。她看见毛晓珺和王丽莎又窝在一个隔断里，不知道窃窃私语什么。见她进来，也只瞥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可秦臻却笑眯眯地走了过去。 “莎莎，晓珺，我这有个改版宣传，想麻烦你们录一下。” 秦臻按照自己的计划，开始实施了。 接下来，她如意料中先看到她们俩愣了一下，随后便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毛晓珺干脆扭过头去，不搭理秦臻。 而王丽莎则冷笑一声，说：“哼，秦主任，我们俩也没闲着，手头一大堆工作呢！没时间！” 秦臻依旧笑得坦然，又接着说：“哦，这样啊。那就等你们忙完的吧！因为，这个改版宣传，还真就得你们俩幸苦一下。别人啊，做不了。” 她这话说得就很有技巧了。这是在抬高毛晓珺和王丽莎，让她们觉得自己好像比别人强，这个工作非她们莫属。 果然，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毛晓珺转过头，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秦臻，问道：“为什么别人做不了啊？怎么就非得我俩？” 秦臻觉得火候差不多，是时候该亮出“杀手锏”了。 她特意拉了把椅子，也不管她们俩同不同意，就硬挤进了隔断里。然后，她又从包里拿出了打印好的改版宣传文案。 “你们看啊，这个华妃娘娘的声音跟晓珺很像啊！我觉得，只有晓珺才能演出华妃那种高贵的气质。” 还是如秦臻预料的那样，她们俩的注意力马上就被改版宣传的内容吸引了。 “你这个是……《甄嬛传》？”王丽莎抬眸，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秦臻。 秦臻笑着点头：“对呀！这个就是《甄嬛传》版的改版宣传。” 毛晓珺这时已经全篇看完了，不由得乐了：“这，还挺好玩的。” 这时，秦臻想起了吴曼说她俩其实就是小孩儿。看样子，还是曼姐会看人。这看着个新鲜玩意就乐了，可不就是小孩子心性吗？ 王丽莎见毛晓珺态度转变，也赶紧看了一遍，然后问秦臻：“那我是演这个颂芝吗？” “对呀！”秦臻笑着点头，“莎莎，你的声音甜，还带点童声，很适合颂芝这个角色。” “是吗？呵呵，看起来还真挺有意思的。那……我们就去试试？” 她说后面一句时，看向了毛晓珺，显然是心里没底。 毛晓珺看看笑容可掬的秦臻，又看看桌上那份有趣的改版宣传，最后点点头：“好，现在就录吧！” 秦臻掏出了手机，说：“等下，我问问‘小太监’走到哪了。” 王丽莎和毛晓珺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笑了起来。办公室里氛围顿时和谐了。 第四十三章 雪糕分你一支 “华妃娘娘驾到！” 录播间里，许大方捏着鼻子，努力模仿着太监的声音，把三个女生逗得前仰后合。 秦臻一只手捂着肚子，伸出另一只手冲许大方摆了摆，忍着笑出的眼泪，说：“不行，不行，还是差了点火候。” 许大方咧开嘴，都要哭了：“秦主任，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我、我怎么也是个正常男人啊！” “哈哈哈哈……” 毛晓珺直接笑趴在调音台上。王丽莎也扶着话筒架笑岔了气。 秦臻则连哄带骗地又把许大方揪了回来：“好啦，好啦，最后一遍。你声音再憋细一点，还有不要太圆润，要有撕裂感。” “秦主任啊，我这衣服领子都快被你撕裂啦！” 秦臻赶紧松开手。而王丽莎和毛晓珺都已经笑到飙出眼泪了。 许大方又捏着鼻子，勒着嗓子喊了一遍。总算是通过了。 接着，轮到毛晓珺了。 她做了个深呼吸，赶紧稳定自己的情绪，找了找感觉，然后模仿着华妃骄矜的语气，照着稿子念道：“昨儿个，皇上翻的是谁的牌子呀？” 秦臻冲毛晓珺竖起了大拇指，示意说得很好。 王丽莎赶紧对着另一个麦克风，念起了宫女颂芝的台词：“回娘娘，还是莞贵人。” “贱人就是矫情！”毛晓珺翻了个白眼，念起华妃娘娘的经典台词，还真挺带感，“唉，皇上都多少日子没来本宫这了！这日子，可真真是憋闷。” …… “娘娘，若是想解闷。奴婢这里倒有一物。” “哦？这方方正正的一个小盒，是何物啊？” “回娘娘，此物来自民间，叫做‘收音机’。眼下，民间百姓都争相听那fm102襄城交广全新改版的节目呢！据说，这些节目精彩纷呈。百姓听了，都茶饭不思呢。奴婢也给娘娘放一段吧！” “fm102，襄城交通广播，这个夏天大不同，全新改版节目带给您全新听觉盛宴……” “呵呵，还真是有趣。本宫从今日起，便锁定fm102了！” “皇上驾到！” “娘娘，娘娘，皇上可算是来咱们这了！” “啊？皇上是哪位啊？” 被秦臻请到录播间的吴曼，在听完了整段改版宣传的成品，也是忍俊不禁，且不住地点头。 “这个创意好啊，你们演得也好！” 许大方赶紧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姐，我演得是不是特别像？” 吴曼笑着拍了他一下，说：“你让我怎么说？说你有当太监的潜质？” “哈哈哈哈……” 几个女孩子都笑弯了腰。 吴曼看了一眼秦臻，然后转向了毛晓珺和王丽莎，说：“晓珺和莎莎演得特别棒，那个声音的韵味都出来了，可见是用了心。这闭上眼睛啊，我还真有看电视剧的感觉呢！” 被领导这么一夸，她们俩也美滋滋的笑了。 回到办公室，王丽莎见苏珞珞和董欣怡不在，忍不住问秦臻：“这么个俏活儿，你怎么不找你们那小团体的人来录啊？” 毛晓珺也看向了秦臻。 秦臻笑了：“哪有什么小团体啊？从前我们大家不都挺好的吗？” 毛晓珺瞥了一眼董欣怡的座位，讪讪地说：“那是她没来之前。秦臻，我真搞不懂。你不是讨厌她吗？怎么反倒是跟她走得比跟我们还近了？还有珞珞也是！你们都得了她什么好处了？” 秦臻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毛晓珺和王丽莎并只是嫉妒她当了主任，而根本原因竟是在董欣怡身上。她们讨厌董欣怡，觉得就该大家一起孤立她。可没想到，原本也讨厌董欣怡的秦臻和苏珞珞竟被董欣怡给“收买”了。到头来，被“孤立”的竟成了她们俩。 秦臻不仅又在心里感叹，她们俩还真就像吴曼说的那样，其实就是俩小孩儿。今天你跟我好了，明天又跟她好了，就开始抱怨了。 “其实欣怡真的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你们想一想，她是成天冷着一张脸，但并没有伤害过谁呀？你不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来惹你啊！” “可她是走后门进来的！”王丽莎又开始义愤填膺了。 秦臻想了想，说：“不管她是通过什么方式进来的。可不论是赵台还是曼姐，都没有偏向她什么呀！她自己为了留下来，也很努力。而最关键的一点，她从不跟我们争什么啊。” 她这么一说，毛晓珺和王丽莎也开始回忆了。的确，不论是平时领导的表扬，还是上次节目评奖，董欣怡一概表现出不在乎。她的存在，没对任何人产生过威胁。 就在这时，董欣怡和苏珞珞进来了。 秦臻也不知道董欣怡在门口听到了多少，正想扯几句别的把话题引开，可没想到董欣怡径直朝毛晓珺和王丽莎走过去了。 秦臻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姐妹该不会又“能动手解决的事，绝不动口”了吧？ 可就在秦臻想拦住董欣怡的时候，却看见她从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里掏出了两支巧乐兹，然后一人一个，塞给了王丽莎和毛晓珺。整个过程，她一句话都没说。至于表情嘛，当然是没什么表情。 王丽莎和毛晓珺完全懵了。她们一起看向董欣怡。可她就像没事人一样，又将一支中街大果塞给了许大方。 毛晓珺又转过脸看了看秦臻。许是想起了秦臻刚说的话，她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冲董欣怡的背影说了声：“谢谢。” 王丽莎也赶紧跟了一句：“谢谢。” 董欣怡没转身，只淡淡回了句：“不谢。” 秦臻看到这一幕，由衷地笑了，心里比吃了雪糕还舒爽。 咦？对呀，董欣怡给了每个人都分了雪糕，为啥唯独没给她呢？ 在毛晓珺和王丽莎出去之后，董欣怡给秦臻答疑解惑了。不过，她一开口，却是先跟秦臻要雪糕。 “去，给我买雪糕去！为了秦主任的‘仕途’，我把本来给我和你买的雪糕，都给她俩了。” 秦臻一听乐了。原来，董欣怡开始根本没带毛晓珺和王丽莎的份。然后她在门口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便将自己和秦臻的那两支给了她们。 而她这么做，完全都是为了消除她们俩和秦臻之间的隔阂，从而让秦臻更好地开展工作。 “好嘞，等你着啊！我给你买个大火炬！” 秦臻飞快地跑了出去。 第四十四章 董欣怡的婚礼 秦臻这个冰淇淋没白请。就在这个周末董欣怡回请了秦臻和苏珞珞一顿大餐。不过确切来说，这顿大餐并不算是董欣怡请的。 “什么？你未、婚、夫，请我们吃饭？” 秦臻听到董欣怡淡定地吐出“未婚夫”这三个字后，差点把她那辆“二八”大奔给踢倒了。 苏珞珞也瞪大眼睛，晃着董欣怡的胳膊：“天啊！你终于相亲成功了？要结婚了？” “别一惊一乍的，这不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吗？”董欣怡有点“鄙视”这两个大惊小怪的闺蜜。 秦臻一想，也对，董欣怡本来就在马不停蹄地相亲。就算是月老他老人家睡着了，也会被她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给唤醒吧。 “快说，快说，这个幸运的男人是谁？长得帅不帅？是做什么的？”苏珞珞又抛出一连串的问号。 董欣怡笑了一下，说：“嗯，他叫杨磊，是部队的。长得嘛，普普通通。” 秦臻埋怨苏珞珞：“哎呀，你问这么多干嘛？明天不就见着了吗？咱俩就负责好好把关！” “把什么关呀？人家这都未婚夫了。肯定是‘暗度陈仓’很久了，才告诉我们而已。” 董欣怡马上摇头：“不是，算上相亲，我俩就见过三次。” “不是吧，见三次就未婚夫啦？”苏珞珞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董欣怡耸了耸肩，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反正，他们都满意。好啦，不跟你们说了。明天见吧！” 说完，董欣怡上了她的车，绝尘而去。 秦臻望着董欣怡的车尾，心头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小臻，我怎么觉得欣怡对这个人，不是很满意呀！” 原来，苏珞珞和秦臻的感觉是一样的。 秦臻想了想，说：“欣怡那样的家庭，肯定要顾及很多。要不然，也不会相了那么多人，才选中这个。想必，这位军哥哥能让她家人满意吧。” “可她自己呢？” 秦臻没有回答苏珞珞的问题。因为她也说不好。 赶着十一长假的结婚高峰，董欣怡和这位“普普通通”的军哥哥杨磊，在襄城最有名的酒店举行了低调却奢华的婚礼。 交广的所有主持人包括吴曼，都收到了董欣怡的请帖。大家刚好围坐一桌。而过道的对面，坐着一桌清一色军装的兵哥哥，显然是新郎的战友。 秦臻是第一次参加规格这么高的婚礼，不禁东张西望，觉得啥啥都新奇。 苏珞珞则把关注的重点放在新娘子的装扮上。 “欣怡的婚纱好漂亮啊！她今天就像个公主！” 她望着站在百合花拱下身着一袭曳地白纱的董欣怡，露出了无比向往的神情。 秦臻笑着说：“你穿上婚纱，那肯定也美得不要不要的。” “珞珞，你这么漂亮，一定要找个条件好的。到时候，婚礼办得更风光！”王丽莎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调侃。 可还没等苏珞珞回应，对面兵哥哥那桌忽然拉起歌来了。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 他们唱得有点不在调上，但却整齐划一，气势如虹。只不过配着现场播放的优美地钢琴曲，显得很是突兀。 毛晓珺则被吓得一激灵，皱着眉像看外星生物一样看着那桌人：“怎么就突然唱上了？吓我一跳。” 李薇解释道：“可能啊，人家部队里就这样。习惯不一样哈。典礼还没开始，活跃活跃气氛，也挺好！” 这一句“习惯不一样”，又触动了秦臻心里的某根弦。她抬眸再次望向准备登场的董欣怡。因为距离太远，她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她现在开心吗？秦臻不确定。 秦臻记得，董欣怡喜欢欧美小众音乐。有一次，她在节目里放平克.弗洛伊德，还被吴曼批评说不接地气。她又看向那桌热情高涨的兵哥哥，怎么都觉得画风不对…… “尊敬的各位来宾，大家上午好！欢迎来到杨磊和董欣怡的婚礼现场！” 司仪高亢的开场，打断了秦臻的思绪。 而这时，苏珞珞却四下望望，问了句：“许大方呢？婚礼都开始了，他怎么还没来呀？” 王丽莎打趣道：“他不会是抠门到，连结婚的来往都不跟我们走吧？” 秦臻赶紧从包里掏出一个写着许大方名字的红包：“他有事来不了，让我帮他带钱了。” 苏珞珞也笑着说：“他就算再怎么抠，也不至于欣怡结婚都不花钱的。” 典礼温馨浪漫，司仪也很会煽情。最后，在新郎新娘的“深情”拥抱中，宾客们终于等来了期待已久的那句——“上菜”。 酒过三巡，新郎新娘也敬完了酒，大家便三三两两地散了。 秦臻跟苏珞珞一起往外走，忽然一捂肚子：“哎呦，不好。” 苏珞珞见她眉头都拧成了一团，赶紧问道：“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秦臻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自嘲道：“肯定是刚刚吃的龙虾，发现进了穷人的肚子，水土不服了。” 苏珞珞反应了一秒钟，乐了：“你要拉肚子？” 秦臻点点头，说：“我去趟洗手间。珞珞，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那行吧，我还真有事。你自己注意点啊！” 没等苏珞珞叮嘱完，秦臻已经猫着腰一路小跑直奔洗手间去了。而等她出来后，走到酒店的大厅，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大方！”秦臻大喊一声，跑了过去，“哎，你来了呀！坐哪桌了？怎么没跟我们一起……” 她话还没说完，便发现今天的许大方很不一样。他竟然穿了一套亮面的西装，打着领带，头发也用发胶定了型。而他看见秦臻脸上也是写满了尴尬。 “呃，我、我在二楼那个厅。”许大方吞吞吐吐地说。 秦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也今天结婚吧？” 许大方哭笑不得：“想啥呢？我对象都没有呢，你跟我结呀？” “那你干嘛穿得跟新郎似的？” “哎呀，被你打败了。我、我当司仪。” 第四十五章 女孩子的青春等不起 秦臻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声嚷道：“啊？你居然干私活！” 在全台大会上，秦臻不止一次听到总台的领导强调，电台、电视台的主持人不得私自在外面主持庆典等活动。许大方的这个行为，明显是违规的。 “哎呀，秦主任，别吵吵！走走走，我请你喝饮料！”许大方紧张地四下张望，然后拽起秦臻就往外走。 在酒店对面的水吧里，秦臻一边喝着奶茶，一边笑话许大方：“哈哈哈，你这是被我抓到小辫子，然后贿赂我吗？” 许大方无奈地瞪着没心没肺的秦臻，心里五味杂陈。 他记起上个月往家里打电话，母亲提起皮草城有个卖貂皮的姑娘，长得不错，人也朴实，想让他回家相看相看。 许大方也没跟母亲藏着掖着，直接坦白说自己心里有人了，就是跟他一起做节目的搭档。 许母一听儿子开窍了，先是挺高兴，可想了想又叹了口气，说：“大方啊，不是妈打击你。那城里的姑娘，心气儿高。人家还是有正经工作的，又是主持人，能、能看上咱们这家庭吗？” “妈，您儿子也不差啊！我们是同事，工作都是一样的。而且，她也不是那种花枝招展的城里姑娘，也挺朴实的。” 电话那边，又传来母亲的一声叹息：“唉，大方啊，那女孩子找对象，都是奔着比自己条件好的。女孩儿要高嫁，这个道理你不懂？就算你喜欢的那个不想攀高枝，但你在城里连个房子都没有，人家能愿意？我给你相中的这个姑娘，人家卖貂皮不少赚，自己在城里也能买房。人家姑娘也是相中了你有个正经工作。你啊，还是好好考虑考虑，现实一点啊！” 从那之后，许大方考虑的事情就多了。他也不再满足于录几条两块钱的彩铃了。当然，他也没去相看那位皮草城的姑娘。他觉得自己的幸福，要自己去追求。 看着秦臻呼噜呼噜一会儿就把奶茶喝光了，许大方像哄孩子一样，问道：“够不够？要不要再来一杯？” “不要了，不要了。”秦臻摆摆手，又狡黠地笑了，“你呀，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是不会向曼姐告发你的！” 秦臻虽然不知道许大方那百转千回的心路历程，但她还是很理解他想多赚点钱的心思的。而且，人家赚钱也没碍着她什么事，都是同事，关系也不错，就当没看见呗！ 许大方笑得有点无奈：“我才不怕你告发。实话告诉你吧，曼姐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跟她打好招呼才干的。” “啊？” 这句话秦臻倒是一点没想到。 许大方又接着说：“其实，台里的老主持人挺多都在外面干私活，有主持婚礼的，也有办口才班的。上面的领导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到处打着电台、电视台主持人的招牌，就不怎么管。” “那你刚才干嘛那么紧张？” 许大方又无奈地叹口气：“唉，你这智商啊！我不怕你看见，但我怕你一嚷嚷，她们几个听见了，再从她们嘴里传到曼姐那，你让曼姐怎么办？不是为难她吗？这事啊，不管怎样还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就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看在奶茶的份上，我不告诉任何人。连珞珞和欣怡我也不说，行了吧？” 许大方淡淡笑了。这也算是他们俩之间的一个小秘密了。 秦臻又接着说：“而且，你放心，你出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走了。我是因为去了趟卫生间才出来晚了的。” 许大方用眼角的余光瞄着秦臻，忽然话锋一转：“唉，你说咱这襄城虽然是个五线小城市，但这房价也是一天天地涨。就咱们那点死工资，现在都不够买一平米的。不赚点外快，怎么买房子，呃……娶媳妇儿啊？” 他后面越说声音越小。可秦臻还是听得真真切切的。 “哈，你想得挺长远啊！哦，你这么努力赚钱，是为了娶媳妇？” “长远啥呀？董欣怡不都结婚了吗？人啊，得为了未来做打算。” 秦臻忽然瞪大眼睛，问道：“哎，那婚礼主持女生能干不？要不，你带带我，我也为未来打算打算？” “房子我攒钱买就行了，你不用操心……” 许大方一不留神，把心里话给顺嘴出溜出来了。他赶紧低下头，琢磨着怎么找补回来。 可秦臻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她理解的是，准备婚房一般都是男方做的事，而许大方的意思是，她是女孩子，所以不用为买房子的事操心。 “行啦，小心眼儿，怕我跟你抢生意呀！”秦臻随口调侃了一句。 而这时，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臻，你在这啊！这孩子，打电话还关机，我在酒店门口这顿等啊！” 秦臻赶忙站起身：“妈，你怎么在这？” 冯丽君风风火火走到秦臻身边，看见了许大方，赶紧挤出一脸的笑容：“大方也在这哪！” 许大方也赶忙起身，恭恭敬敬说了声：“阿姨好！” “你这怎么参加个婚礼穿得跟新郎似的？”冯丽君的目光也被许大方这身行头给吸引了。 “哈哈哈。他啊，想提前感受一下！”秦臻乐了，调侃道，“妈，你怎么特意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事！”冯丽君急吼吼地说，“你张婶刚跟我说，帮你联系了个相亲对象。是工商局的，大学本科毕业，人长得也不错，刚刚买了房……” “妈，你……哎呀，咱们回去说……”秦臻急忙将冯丽君拉出了水吧。 冯丽君还不忘扭回头跟许大方道别：“大方啊，有空来家里吃饭啊！阿姨还给你做那个糖醋排骨！” 而此时在许大方心里，糖醋排骨怕是只剩下醋了。 他望着秦臻的背影，脸上浮起了一丝自嘲的笑容——这世界就是这样。他这边才刚刚开始迈步，而有人已经站在终点线了。是啊，有那么多条件好的男生可以选择，秦臻为啥要等他呢？ 女孩子的青春就那么几年，等不起啊…… 第四十六章 “一见钟情”与“日久生情” 秦臻出了水吧就开始抱怨：“妈，你干嘛要在我同事面前说相亲的事啊？” 冯丽君皱了皱眉，又回头朝水吧望了一眼，问道：“你不是说，对那个许大方没有意思吗？” 秦臻哭笑不得：“妈，我是对许大方没意思。可是，那种事也不好在他面前说啊！” “什么叫‘那种事’？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相亲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冯丽君说着说着，忽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扯住秦臻，“小臻，你不是也像那些女孩子一样，想留个‘备胎’吧？我跟你讲啊，咱们家可不兴干这样的事！你要对人家大方没意思，不能吊着人家，这样做事可不讲究！” “妈呀，什么‘备胎’？你还知道挺多。”秦臻气乐了，“妈，你放心吧！我没吊着许大方。我俩就是正常同事。我就是觉着，这种事应该算是隐私，不好在同事面前讲。” “哦哦，我明白了。你呀，就是面子矮。相亲咋了？那欣怡相亲，不也跟你们讲吗？就你事多！”冯丽君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哎呦，定的一点半，咱们打个车吧！” 秦臻赶紧拉住母亲：“妈，这个事怎么这么仓促啊？我都没准备。” 冯丽君捋了一下秦臻的头发，笑着说：“那小伙子啊，条件好，特别抢手。本来说今天晚上安排了一个。你张婶，就耍了个心眼儿，把咱们排在那姑娘前头了。这样，要是他看好了你，就不会再看晚上那姑娘了。嗯，妈看你今天打扮得也不错，就这么去吧！” “可是，我压根就没想相亲啊！”秦臻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冯丽君愣住了：“不是，你说你这孩子，都多大了？人家欣怡都结婚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还不知道着急。你要是真跟许大方，妈也同意。虽然他条件不如这个，但人品还是不错的。可你又不是跟他，干嘛还不看看这个呢？” 秦臻被冯丽君弄得有点混乱。怎么好像这世界上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许大方，要选这个“很手哥”。 “妈。”秦臻握住冯丽君的手，开始给她分析，“我的意思是吧，我想自己找。我又不是只认识许大方一个男生。而且，我也没到着急结婚的年纪啊！。” 冯丽君眨巴眨巴眼睛，又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是，有别的喜欢的人？” 林风的脸浮现在脑海。可是，她非常清楚，不能把这场暗恋告诉母亲。因为，这份感情太过虚无缥缈了。对方或许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她这么个人存在。冯丽君根本不会理解，更别说支持了。 于是，秦臻非常坚决地摇了摇头，说：“没有。但是，现在没有，不代表一直没有啊！妈，你给我点时间，让我自由恋爱，好不好？” “那、那你张婶费挺大劲给你联系的这个……” “哎呀，妈，你都说了，他相亲跟赶场似的，那能有啥真心啊？还不是就看条件。那咱家啥条件？他要是样样都好，估计也看不上我。” “你也不能这么没自信。” 可冯丽君自己都觉着这话说得很没底气。 秦臻最后到底没去相亲。可这件事，许大方不知道。他可是整整闹心了半个月。 因为董欣怡休了半个月婚假。秦臻便暂时替她上早上的节目，晚间节目也暂时由许大方一个人主持。也就是说，半个月的时间，许大方也没跟秦臻单独说上话，更没有机会打听她的相亲结果。 好容易挨到董欣怡旅行回来，秦臻又回归了《人生红绿灯》。许大方的心情却是既期待又害怕。 下了节目，秦臻正收拾东西准备往外走，忽然听见许大方在她身后吞吞吐吐地问：“那个，你，呃，还用我送你回家吗？” 秦臻愣了一下，转过身歪头看着许大方。 许大方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低下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万一你男朋友来接你，怕他误会。” 秦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睛问：“我男朋友？我啥时有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许大方没抬头，但眼中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看来，她那次相亲没成功。 “就欣怡结婚那天，你不是相亲去了吗？”许大方站起身，又找回了嬉皮笑脸的常态，“怎么？没看上啊？也是，咱小秦主任这么优秀，可得擦亮眼睛，好好挑一挑。” “哦，你说那天啊！”秦臻大咧咧地笑了，“你不提我都忘了。不是没看上，是我压根就没去。” “啊？为什么没去啊？阿姨不是说，男方条件挺好的吗？” 秦臻摆了摆手，说：“一是我接受不了相亲这个方式。我还是喜欢自由恋爱。二呢，我不像欣怡那么着急，现在暂时不想考虑，过两年再说吧。” 许大方眼中闪烁着希冀，不觉顺口说道：“哦，两年啊……” 他在心里快速地盘算着，自己如果努努力多存些钱，再加上家里给攒的一部分，两年期间也差不多能凑个房子的首付了。如果用公积金贷款，利息也不高，以后还贷的压力也不算太大。 秦臻哪里知道，他这边已经开始规划人生了，还傻乎乎地笑着说：“也不一定就是‘两年’，这个‘两’呢，是虚指的。我的意思是，等遇到了我喜欢的人，再说。” 前面一句倒还好，可后面的那句，让许大方刚刚放晴的心情又遮上了几朵乌云。 她说“等遇到了喜欢的人”，那言外之意，就是现在还没有遇到。也就等于直接宣布，她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那天秦臻没骑车，依然坐在许大方自行车的后座上。许大方能感受到，她还像以前那样攥着他背后的衬衫。 “小臻，我想到一个话题，你看行不行。”许大方试探着说。“‘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你更倾向哪个？” 秦臻就单纯地以为他是在跟她探讨节目，点点头说：“嗯，这个话题不错。听众应该会愿意参与的。” 许大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点忐忑，又装作随意地问道：“那如果是你，会选哪个？” 秦臻闭上眼，自然又想到了心心念念的林风。那个温暖的声音几乎陪伴了她整个青春。从十三岁，到二十四岁，她对林风的感情，就是在绵长的岁月中从单纯的崇拜与向往，一点点发酵，最后酿成了这相思的琼浆。 “嗯，我应该倾向‘日久生情’”秦臻笃定地说。 呼！许大方抬头看向满天星斗，心情终于畅快了——“日久生情”，就说明自己还有机会。 第四十七章 网络直播势在必行 许大方不知道，他自作聪明的试探，反而让秦臻又陷入了对林风的思念中。她回到家便上了qq，对着林风灰色的头像出神。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个夜晚秦臻特别想跟林风说话。明知道他不在线，却也想给他留言，可一时间，又想不出可以咨询的问题。 而就在这时，林风的头像亮了，而且在晃动。 秦臻瞪大眼睛，感觉这一刻，自己都忘记如何呼吸了。大哥哥，他居然主动跟自己说话了。 颤抖的手，点开了晃动的头像。 “臻爱同学，在吗？” 秦臻赶紧回复：“在的，林老师。” “是这样。我们乐听网呢，想跟全国的电台合作在线直播。之前听你说是在滨海电台实习是吗？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打听一下滨海台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秦臻对着电脑屏幕皱起了眉。滨海市是她上大学的城市。所以，她跟林风说实习也就随口说是在滨海台。可本就是谎言，现在怎么帮他找联系方式啊？ 于是，秦臻只好继续用另一个谎言来弥补上一个谎言。 “对不起，林老师，我已经回襄城了。现在在襄城电台实习。” “哦，这样啊，那就不麻烦你了。” 秦臻见林风有结束聊天的意思，马上飞快地打字：“林老师，您可以跟襄城的电台联系啊！这边您应该很熟悉吧？” 敲完回车键，秦臻就开始骂自己蠢了。她明明知道，林风就是因为办网络电台的事，才离开的襄城交广，怎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林风那边不再有回应了。 “啊！大哥哥不会生气了吧？”秦臻一头扎在床上，懊恼不已。 可就在这时，qq的提示音又响了。秦臻赶紧坐了起来。 “襄城那边现在应该还实现不了。因为我在台里的时候为这件事努力过，但结果很遗憾。不过，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就算不与我们‘乐听网’合作，他们也会跟其他网站合作的。因为广播与互联网的结合是必然的发展趋势……” 那天晚上，林风跟秦臻聊了很久。话题一直是围绕着广播与互联网的结合。秦臻能感觉到，襄城交广办网络电台的失利，真的对林风的打击很大。而这晚的交流，也让秦臻意识到了广播要发展，必须要实现网络直播，否则必然会走进死胡同。 可这个道理，林风已经说得如此透彻了，台里的领导怎么就不懂呢？ 秦臻是带着这个问题入睡的。 她做了个有趣的梦。梦里，林风没有离开襄城交广。他的想法也得到了台里领导的支持，梦想终于实现了。他在台上侃侃而谈，讲述的都是在网上灌输给她的那些理念。而她同台里的小伙伴一起为他鼓掌。苏珞珞和董欣怡还悄悄冲她挤眼，意思是——你的心上人，太优秀了！ 秦臻就这样笑醒了。睁开眼，望着窗外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她的内心忽然升腾起一个强烈的愿望——我能不能帮大哥哥弥补这个遗憾呢？ 第二天，吴曼刚好让秦臻来办公室汇报工作。秦臻在汇报完之后，试探着提起了办网络电台的事。 “曼姐，你不是让我多听听其他电台的节目，学习经验吗？我发现收音机能收到的电台特别有限，而有好多电台都在网上可以搜到。我都搜到上海、广州那边的电台了呢！我就想啊，我们台什么时候也能弄个网络直播，那样全国各地的听众就都能听得我们的节目了！” 吴曼无奈地摇摇头，说：“你这个想法挺好，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提起过。但实现起来，难度太大。暂时先别考虑这个了。把我们现有的节目办好就行了。” 秦臻预料到吴曼会是这个反应，也知道她口里的这个“不是没有人”指的就是林风。于是，她又开始往深入了说。 “曼姐，你想啊，以后互联网肯定是发展态势最好的媒体。你就看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不上网？而收音机呢，就真的只有司机啊、上不了网的学生啊，还有老年人在听了。如果我们现在不着手去实现网络直播，几年以后，就会被淘汰的！”秦臻不知不觉借用了林风昨晚说过的话。 吴曼皱起了眉，仔细看了秦臻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是不是……呃，遇到了什么人？” 秦臻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还是挺心虚的，生怕吴曼知道了她的小秘密。 “没有啊，我就是听了几家网络电台，有感而发。”秦臻赶忙解释。 吴曼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说：“有时候啊，‘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并不是所有你觉得正确的事，都能够实现。好啦，去工作吧！” 秦臻悻悻走出了办公室，还是心有不甘。为什么都没有去试一试，就否定了呢？就算现实真的很骨感，那还不能往胖了养养吗？ 她低着头，心事重重地往前走，忽然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哎呦，对不起，对不起。”秦臻一抬头，发现是姜帆。 姜帆问道：“秦臻，你想啥呢？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没什么，姜帆姐。”秦臻憨憨挠了挠头，“就是刚才跟曼姐提了一个新想法，被否了。” 姜帆笑了，说：“你这就是没经验了。有想法，你得形成文字，把这个具体的实施方法，可以预见的困难等等，都列出来，让人一看就明白才行。哪里有两手空空去提想法的？” 秦臻拍了下头：“对呀！我就是没说明白。我得写出来呀！谢谢姜帆姐！” 当天，秦臻熬到了大半夜，终于写完了一篇关于电台实现网络直播的建议。 点开qq，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这篇建议发到了林风的邮箱里。 “林老师，跟您交流过之后，我也认为实现网络直播势在必行。我写了一份粗浅的建议，想交给台里的领导。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帮我把把关，看看哪里还需要改进？” 秦臻给林风留了言，然后才带着疲惫与满足入睡了。 第四十八章 玩把大的 秦臻三天之后收到了林风回复的邮件。点开文件，她差点热泪盈眶。林风在她原来的文档上用蓝色的标注做了非常详尽地修改。有些地方还写了具体的建议。看得出来，他是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认认真真对待了秦臻的这个邮件。 而在文档的最下方，秦臻看到林风写了这样一行字——“很好的一份建议，但别抱太大希望，就当作自己实习期的一个特殊经历吧！” 她能读出林风写这句话时的那种心酸与无奈。而这更加坚定了她想做成这件事的决心。她觉得，在林风的认知里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实习生，领导当然不会理会一个实习生的建议。可实际上，她大小也是节目部主任。那节目的事，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话语权的吧？ 于是，秦臻把林风修改后的建议完整地打印了一份，准备正式提交给吴曼。可就在这个过程中出了个小小的插曲。 秦臻是在晚上上节目之前，在办公室偷偷打印的。正巧许大方这时候进来拿东西，一眼就看见了。 “咦？这是什么？”许大方仗着胳膊长腿长，直接从秦臻身后就把那几页纸从打印机上拿下来了。 秦臻转回身，瞪起眼：“你还给我！” 而许大方此时已经看到了标题。 “《关于襄城交广实现网络直播的建议》？”许大方歪着头看向秦臻，“什么情况？秦主任，我们要开始网络直播了？” 秦臻一把抢过了文件，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跟你没关系！” 许大方乐了：“我也是交广的一员啊！就算这是你们领导层的决策，那最后落地时，不也得我们这些最底层的工作者去具体实施吗？” “喂，什么领导层？什么最底层？我可没脱离群众啊！” 许大方又笑着说：“那你就给‘群众’透个话呗。咱们台是不是要有啥大动作了？” “没有。”秦臻无奈地说，“这就是我自己的想法。前几天刚跟曼姐稍微提了一下，但被否决了。我就是不甘心，才写了这么一个东西，想着再跟曼姐提一次。” 许大方看着秦臻，眼神中多了几分敬佩。 “没看出来，秦主任还真是高瞻远瞩啊！”他这句话虽还是调侃的腔调，但也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秦臻挥了挥手：“行啦，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咱们去直播间吧。” 可在节目开始之前，许大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秦主任，你刚刚说曼姐已经拒绝你一次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再给她这份建议，她或许压根就不会看呢？ 秦臻瞪大眼睛：“你这么一说，还真的很有可能啊！曼姐对于办网络电台这件事的态度就是很坚决地否定。上次，她甚至都不愿听我往下说，就让我回去工作了。” “所以啊，你如果直接交给她，搞不好她连看都不看。” 秦臻皱起眉：“那怎么办啊？要不，我直接给赵台？” “哎，那可不行啊！”许大方提高了声调，“你这就叫越级了，职场大忌！曼姐会认为你不尊重她，会很生气的。” “那可怎么办啊？我辛辛苦苦写的。”秦臻愁眉苦脸。 许大方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问了句：“这个，就那么重要？我们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吗？干嘛非要弄网络直播呢？” “重要！非常重要！”秦臻义正言辞地对许大方说，“广播如果不与互联网结合，将来就是死路一条！” 说完，秦臻把那份建议递给了许大方：“你看了就明白了。” 在放广告的间隙，许大方认认真真看完了。 “这、这是你写的？”许大方再次看向秦臻，那眼神有点惊为天人了。 秦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嗯，也参考了一些资料。” 她所谓的参考资料，实际上是林风的建议。她自然不会告诉许大方。 “赵台和曼姐果然没有选错人。”许大方诚恳地说，“秦主任，你的思想理念真的比我们超前。我心服口服。” 秦臻却无奈地摇摇头，说：“你服顶什么用啊？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曼姐看到它。” 许大方转了转眼睛，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秦主任敢不敢玩把大的？” “啊？什么意思？”秦臻被他给弄懵了。 许大方接着说：“周二每次例会之前，赵台是不是都让你和曼姐去他办公室汇报工作，然后他再给出指示？” “是啊。”秦臻点头。 “那你就在这个时候，把这份建议拿出来。” 秦臻皱了皱眉：“直接给赵台？那，这样不也是越级吗？” “你不会打两份吗？给赵台一份，再给曼姐一份。而且，你之前也跟曼姐提过这件事，这也不算是越级了。” 秦臻想了想，笑了：“小许子，你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挺聪明的！” “啥叫某些方面？哥一直很聪明！” 可就在秦臻鼓起勇气，在台长办公室将打印好的两份建议摆在赵海东和吴曼面前时，屋里的气压瞬间降低了。 秦臻紧张地看看赵海东，又看看吴曼，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海东终于翻开了那份建议，大概浏览了一下。而吴曼则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秦臻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气了。 “嗯，很好。”赵海东合上了文件，笑眯眯看向秦臻，“小秦这个节目部主任，很工作热情啊！而且，脑子里有东西，会思考。这在年轻人当中，是很难得的。作为领导，我很欣慰呀！” 说着，他又转向吴曼，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吴曼，这是个人才，你要好好培养。” 吴曼点点头。 “行了，回去好好工作吧！秦主任，继续努力！”他又微笑着，下了逐客令。 秦臻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写这份建议，不是为了领导的几句表扬。而赵海东从头到尾，都只肯定了她的工作态度与热情，完全没有提到她的建议是否会实施。 而这时，吴曼已经站起身，准备往外走了。 “赵台，曼姐，我的这个建议能否施行啊？”秦臻也站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大声问道。 第四十九章 保护 吴曼蹙起眉，用一种无奈甚至有些生气的眼神看着秦臻。 “小臻，我之前不是告诉你，这件事行不通吗？你怎么还……” “好了，好了。”赵海东一抬手制止了吴曼，“不要打击年轻同志的积极性。小秦同志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节目。这样，吴曼啊，你先忙。我来跟她谈谈。” “赵台……”吴曼看起来还是不太放心。 可赵海东坚定地冲她挥挥手。吴曼又皱着眉看了一眼秦臻，最后走出了台长办公室。 秦臻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她见吴曼生气，是有些自责，甚至是害怕的，但听到赵海东说要跟她谈谈，又有点期待。 不过，有一件事她非常肯定。那就是她没有后悔走出这一步。 吴曼走后，赵海东又拿起那份建议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小秦啊，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赵海东望向窗外，欲言又止。 秦臻心跳加速。她知道赵台提到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林风。 而赵海东下面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哦，对，你应该也见过他。就是‘低血糖’那次，为你求情的那个小伙子。他叫林风，是以前交广的节目总监。那时候，吴曼还是节目部主任。” 秦臻这才知道，林风原来的角色是吴曼那个位置。而吴曼就像她此时一样，是林风的左膀右臂。 赵海东又一边回忆一边说：“林风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在他的带领下，襄城交广创出了很多成绩。可以说，他是我的一员爱将啊！可就是因为这个网络直播，我很遗憾地失去了一个业务能力特别强的人才。所以，你今天交上来的这份建议，让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赵台，既然林、呃，前辈也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没有实行呢？”秦臻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藏在心里已久的疑问。 赵海东深深叹了口气：“唉，这个说来话长。孩子，我个人赞同你这份建议中的每一句话。就像之前赞同林风的建议一样。” 听到这句话，秦臻瞪大了眼睛。她一直以为电台的事情，只要赵海东拍板就能决定的。可他言外之意，却是他赞同，但是他做不了主。 赵海东又继续说：“可是，我上面有广播电视台的总台长，再上面有市委宣传部。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要上面点头同意才能实行。你想一想，我们要实行网络直播，那么面对的受众就不只是襄城的人民，听众很可能会遍布全国。你在这份建议里也写了，扩大媒体的影响力是实现网络直播的最大的收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影响力其实是把双刃剑。一旦我们的节目出了问题，甚至犯了错误，那也将在全国听众面前暴露无遗。而这个，正是上面最大的顾虑。” 秦臻半张着嘴，愣在了那里。赵海东说的这些，的确她从来都没有考虑到。 “可、可是，我在网上也搜到很多其他地方的电台啊！”秦臻还是不死心，坚持道，“他们都可以，为什么我们不行？” “呵呵呵呵。”赵海东笑了起来，指了指秦臻，又感叹道，“你呀，还真是和林风一样的轴。每个地区、每家媒体、甚至细化到每个领导，想的事情都不一样。不得不说，我们东北这边的媒体，理念上还是比较滞后的。大多数时候，我们还是把‘稳’字，放在第一位。只要不差错，就按部就班往前走。” “可是，如果不转变理念，将来也会把路走死啊！”秦臻指着躺在桌上的那份建议，“我在这里面都写得清清楚楚了。广播如果不跟互联网结合，就会走入死胡同！” 赵海东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良久，他忽然反问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时间会‘死’？” “啊？”秦臻懵了，“我、我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是……” “我退休之前，应该不会吧。总台长退休之前，也很可能不会……” “不是，那早晚会呀！难道，不应该未雨绸缪吗？领导也不能只想着自己的事情啊！” 秦臻说话越来越急切，已经忽略了跟领导说话该有的礼貌。她不能接受，每一个领导只想着自己的在任期间不出错误，而完全不顾全大局。 赵海东又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改革，往往都是问题出现了，才倒逼出来的。” 走出台长办公室，秦臻心头像压了块大石头，堵得她喘不过气。她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事真的不是因为正确就可以去放手做，也不是因为努力就可以实现。 大哥哥，就是看清了这个事实，才选择离开的吧？秦臻停下脚步，缓缓回首望着台长办公室的门。她仿佛看见了意气风发的林风，跟赵海东拍桌子的画面。而最后，他也应该是同她此刻一样，那么灰心又那么无助地走出来。 所以，他才会如此肯定地告诉她，别抱太大希望。 秦臻转回身，却看见吴曼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前。 “曼姐，对不起。”秦臻低下头，轻声跟吴曼道歉。可她的语气里却只有失落。 吴曼盯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唉，你呀，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第一次跟我提这件事的时候，我没有采纳，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赞成实行网络直播？” 秦臻点点头。 “那现在你明白了？”吴曼的语气也变得很无奈，“我们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的打击，已经失望过一次了。我不想你也跟我们一样失望。” 秦臻抬起头，诧异地望着吴曼。眼眶一热，眼泪掉了下来。她真的没想到，吴曼之前的否定，原来是出于对她的保护。 而她刚刚说“我们”，也是就是当初她是跟林风站在同一阵营的。所以，林风所遭受的打击，同样也发生在吴曼身上。而林风和交广其他同事为了那个未完成的梦想，都南下了。只有她，依旧守在原地…… 第五十章 远方的邀请 当天晚上，秦臻在qq上给林风留言，汇报了整件事。而林风没有上线。 秦臻将从赵海东那里拿回的那份建议夹在一个本夹里，小心翼翼地收好了。就算结果很遗憾，但毕竟这是她和大哥哥共同努力过的见证，应该好好珍藏。 林风再次上线，是在三天之后。 “臻爱同学，希望这件事没有影响你对广播事业的热情。其实，领导也有领导的难处。这个结果是大环境决定的，而不是某个人。而这也正是我们选择离开的真正原因。只凭我们这一群人，是没有办法改变环境的。那么，就只能换一个环境谋求发展了。” 秦臻看出，林风的每一个字都写满了无奈。不过，他现在在杭州创办了“乐听网”，应该是找到了适合自己发展的环境了。这样的结果也不错。想到这，她有了些许安慰。 于是，她这样回复：“林老师，很感谢您给予我的指导。就算是最终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在这个过程中，我还是学到了很多东西。杭州那边的环境应该比襄城好很多吧？您在那边实现了梦想，我也真心为您高兴。” 林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发来了一句让秦臻彻夜难眠的话。 “你想来杭州吗？” 秦臻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瞪大双眼望着电脑屏幕，只听得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林风又发了一条消息：“我这边刚好缺一个助理。我很欣赏你的工作态度和对广播事业的一腔热忱。另外，你乐听网上做的节目，也很有水平。或许，这边的环境更适合你。考虑一下吧。” 去杭州？做林风的助理？那就意味着，她可以跟他朝夕相处，跟他一起为了热爱的事业并肩作战。 这，是她可以做的梦吗？ 之前，秦臻虽然很想拉近与林风的距离，但却从来没有过如此大胆的想法。可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疯狂地滋长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秦臻跟母亲小小试探了一下。 “妈，我昨天在网上遇到了一个大学同学。她可真有魄力，本来在家那边的电视台都找到工作了，可前不久居然去了南方。说是，那边的发展前景更好，机会更多。” 冯丽君剥了个煮鸡蛋放进秦臻碗里，随便问了句：“那她在家里的工作是临时的，还是有编制的？” “跟我一样，也是事业编。” 冯丽君笑着摇摇头：“那就是瞎折腾了。有她后悔的那一天！” 秦臻瞬间觉得被了一盆冷水，可仍不死心，继续说：“编制这个东西，就我们东北这边看重。人家南方根本不注重这个。那边环境好，机会多，更能实现自我价值。” “那就让她去实现吧。别人的事，咱们不多嘴。反正，咱们不去，咱们就守家在地的多好！你这工作稳定，再找个好对象。妈就享清福啦！ 秦臻转了转眼睛，忽然凑近冯丽君，说：“妈，如果有机会，我也去南方，你也跟我去呗！” 冯丽君这时才反应过来，女儿今天不对劲。 她定定看了秦臻一会儿，坚定地摇摇头：“我哪也不去。我们都走了，你爸的魂儿回来，都找不到家。” 秦臻望向柜子上父亲的遗像，把后面准备说的话，全咽下去了。 连着几天，秦臻都闷闷不乐。许大方只当她是因为建议没获得批准而沮丧，做节目的间隙，还时不时开导她几句。 “小童鞋，就像这个歌里唱的‘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这人生啊，总是有很多无奈的，你不要因为一次打击就一蹶不振嘛。” 许大方借着听众刚刚点播的《真心英雄》，给秦臻灌鸡汤。 秦臻扭过脸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算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的秦主任，难道不是为了交广的未来而殚精竭虑？”许大方想了想，又笑着调侃，“难道是，又相亲了？” 秦臻白了他一眼，忽然不着边际地问道：“如果，一件事做了可能会后悔，但不做呢，又会留下遗憾，你还会不会去做？” 许大方认认真真思考了一番，最后给出了他的答案。 “做了有可能会后悔，可不做呢，一定会有遗憾。遗憾的概率更大啊！做！” 秦臻看着他，笑容渐渐蔓上了唇角。 回家的路上，秦臻蹬着自行车，迎着习习晚风，心情豁然开朗。 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将关于林风的所有事都讲给母亲听。就从父亲去世，她一度想轻生说起。她要告诉母亲，当初如果没有收音机里的这个温暖的声音，就没有那一场轰动全城的搜寻。如果没有那个声音，她也不会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母亲的骄傲。 他是指引她的灯塔，是照亮她梦想的那道光。 而现在，她要追着光，去到那个遥远的地方。现在交通很发达，她可以隔一段时间就回来看看母亲。 秦臻觉得，母亲会理解她，也会支持她。 大哥哥，我决定去找你了！秦臻仰起头，冲着弯弯的月牙，在心里说。 站在家门口，秦臻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她用颤抖的手掏出钥匙，拧开门。 “妈，我要跟你说件事！” 可当她鼓起所有勇气，推开冯丽君的房门时，看到的却是母亲因痛苦而惨白的脸。 “妈，你、你怎么了？” 冯丽君躺在床上，一只手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溢出。 “小臻……没事，妈就是肚子有点疼……啊……” 她嘴里说着“没事”，可已经抑制不住呻吟了。 秦臻慌了，忙过去扶住母亲。 “妈，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用，没事……” 冯丽君还硬撑着，可话还没说完，便疼晕了过去。 “妈！妈！” 秦臻一边呼唤着母亲，一边掏出手机。她也不知道该向谁求助，看到通话记录里，第一个是许大方，便拨了出去。 “许大方，我妈晕倒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送她去医院啊？”秦臻哭着向许大方求助。 “小臻，你别慌，先打120。我马上过去！” 第五十一章 心痛的决定 许大方来得比救护车快。关键时刻，他非常冷静地告诉秦臻该准备什么，该做什么，又陪着秦臻一起上了救护车。 到了医院，医生诊断，冯丽君是急性阑尾炎，而且已经化脓，必须马上手术。秦臻用颤抖的手签了字，然后看着母亲被推进了手术室。 等待期间，吴曼、苏珞珞和董欣怡都来了。有这么多人陪着，秦臻心里也没那么慌了。 手术挺成功。冯丽君出了手术室马上就被推进了病房。专业的护工忙前忙后，根本没用秦臻插手。 秦臻这才反应过来，这病房的条件好到吓人。还有这护工也不知道是谁请来的。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护工：“这里，是普通病房吗？” 护工以为她在说笑，反问道：“普通病房能一天2500？这是vip！” 秦臻吓得张大了嘴，慌忙摆手：“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去普通病房就行。” 她想着，如果冯丽君醒了，知道自己躺在2500一天的vip病房里，搞不好马上就得闹着要回家。 “没错。钱我都交完了。你就让阿姨踏踏实实住着吧！” 秦臻一回头，全明白了。原来都是董欣怡这个富婆的手笔。 “欣怡，怎么能让你破费呢？这、这不行啊！还是换到普通病房吧。”秦臻一着急，有点语无伦次了。 董欣怡一瞪眼：“你跟我客气什么呀？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出了事，第一时间不是找我跟珞珞，居然找许大方！你反省去吧！” “啊？” 秦臻没想到，董欣怡会因为这个“吃醋”。而她吃醋的表现，居然是大手一挥来个vip病房护理全套。这霸道总裁文里的剧情，发生在了闺蜜身上，总感觉画风有点歪。 当然，吃醋的不止是董欣怡。 苏珞珞也瞪着许大方，审问秦臻：“你跟他怎回事啊？什么时候，比我们还亲近了。我居然是被许大方通知，才知道你家阿姨进医院了。这像话吗？” 秦臻挠挠头：“不是，我当时都懵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第一个就打他那去了。” 许大方心里却挺美，还笑着说：“这说明啊，在秦主任的潜意识里，还是我比较重要。” 本来许大方忙活这一晚上，鞍前马后的，秦臻非常感激他。可他现在这个表现，却又有点欠揍了。 冯丽君醒来后，也是对大家千恩万谢。她抓着吴曼的手，感动地说：“你们这单位领导真好，这同事们也好。小臻啊，你可得好好工作，可不能辜负了领导啊！“ 吴曼笑着说：“阿姨，什么领导不领导的，我呀都当他们是弟弟妹妹。您也不用操心小臻的工作。我给小臻一个礼拜的假，让她好好照顾您。” “哎呀，不用，我没事。就割个阑尾，多大点事。” “怎么也是动个手术呢。再小的手术，它也是手术。” 许大方也在一旁说：“放心吧，阿姨，节目有我呢！” 冯丽君看着许大方，又是感慨地说：“大方啊，这回可多亏了你。等阿姨好了呀，你来家里吃饭，阿姨还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冯丽君话还没说完，秦臻就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苏珞珞和董欣怡交换一下眼神，然后齐齐朝她飞来了眼刀。 “你跟许大方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必须从实招来！” 秦臻送她俩出去时，被两人堵在了楼梯拐角，开始“严刑逼供”。 “我跟他能怎么样？就是，就是他去我家修过一次电脑，我妈就留他吃了顿午饭。就这么简单。”秦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喜欢谁，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可能跟许大方有什么啊？” 苏珞珞冲董欣怡点了点头：“也是，她痴迷她的林哥哥，都快走火入魔了。应该不会移情别恋。” 董欣怡则斜睨着秦臻，用威胁的语气说：“既然你跟许大方没事，那你就得把他排在我和珞珞后面，不能越过我们去！” “那是肯定的呀！” 就这样，两个闺蜜暂时放过了秦臻。 可刚刚提到了林风，秦臻的心又顿顿疼了起来。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还兴冲冲往家赶，要将关于林风的一切向母亲全盘托出，从而征得母亲的同意。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意外。而这个意外，也让她意识到，留母亲一个人在襄城，太自私了。 秦臻回到病房，冯丽君已经睡着了。她看着母亲苍白的面容，往事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2000年的第一个夜晚，冯丽君想自杀又被警察带回了家。可现在想一想，她那晚站在护城河边，其实已经亲手埋葬了那个明媚鲜妍，不谙世事的自己。从那以后，她活着的全部意义都是女儿，再没了自我。 为了秦臻，她拒绝了那么多追求者，再没组建家庭。十几年如一日，把自己最好的都给了秦臻。母亲都已经为她付出这么多了，她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爱情，抛下母亲一个人，远赴他乡呢？ 秦臻翻出了钱夹，在隐秘的夹层里，小心翼翼抽出了林风的那张一寸照。一滴清泪滑落脸颊。 大哥哥，我不能去找你了…… 冯丽君只在医院住了三天，就说什么都不肯享受这花钱如流水的vip待遇了。张婶和另一个邻居阿姨和秦臻一起将她接回了家。 冯丽君躺在床上，还一个劲地叮嘱秦臻，上班之后一定要请领导和同事们吃饭，要好好感谢大家的帮忙。 “妈，你就好好休息，这些事就别操心了啊！”秦臻一边给冯丽君拿药，倒水，一边说。 可冯丽君又想起一件事，扎住秦臻的手，说：“还有那个vip病房和护工的钱，你算一算大概有多少。欣怡那孩子，你还她钱怕是不会要。但是，咱们不能欠人家这么大人情。你看看她平时穿什么，用什么，琢磨着在她生日啊，或者什么节日啊，找个由头，送她个值钱的礼物。人家是不差钱，但咱们也不能占人家便宜。” “知道了，妈，我心里有数。吃了药，赶紧歇着吧。你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强。”秦臻扶着母亲躺下了。 可冯丽君又想起了许大方，嘟囔道：“大方这孩子啊，可真不错。那天晚上，要不是他，你都慌了神了。要我说呀，你就考虑考虑。反正，我是挺喜欢这孩子的。” 秦臻给冯丽君盖上了被，笑了笑，说：“人家又没说喜欢我。” 第五十二章 终是无缘 安抚好母亲，秦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电脑。她已经几天没有上qq了，刚一登陆，就看见林风的头像在晃动。 秦臻的眼睛模糊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大哥哥的邀请，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留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对话框。而呈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张张照片。第一张，是一栋玻璃体的大厦。第二张，是贴着“乐听网”logo的前台。之后的几张，是干净又温馨的办公区。 而最吸引秦臻目光的，是一块留言板。上面写着五颜六色的各种字体。每句话都是对自己或者团队的鼓励。还化了各种可爱的表情。 几张照片之后，是林风的留言。 “臻爱同学，给你看看我们的办公环境。都是一群年轻人，挺有活力的，把办公区布置得也特别温馨。这里跟襄城电台很不一样，没那么多规矩，也不用讲究跟领导的相处之道。大家就像是一家人。我相信，这样的环境更适合你这样年轻的85后。哦，对了，杭州这边的风景，不用我多做介绍了吧？西湖真的很美，沿着湖边走一圈，就踩过很多历史名人的足迹了。灵隐寺这边风景也不错，据说真的很灵。总之，一个如诗如画的城市，还有一群为了共同理想而奋斗的小伙伴们，真心期待你的加入。” 秦臻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屏幕，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林风为她描绘的未来，真的太令人向往了。可越是美好，她就越是心痛。杭州那个美丽的“天堂”，还有林风这个美好的人，终是与她无缘的…… “对不起，林老师，我还是决定留在襄城。” 发送完这行字，秦臻马上关掉了qq。她害怕林风如果刚好上线，再跟她说些什么，自己真的会动摇。 上班之后，秦臻按照冯丽君的叮嘱请大家吃饭。吴曼怕自己在，孩子们会拘束，便编个理由推脱了。而让秦臻意外地是，许大方也不去。 “周日，你又没节目，干嘛不来吃饭啊？” 晚上上节目前，秦臻问许大方。 许大方实话实说：“我晚上有课。” “有课？”秦臻没听明白，“你要考研啊？” “不是我听课，而是我给几个小孩上课。”许大方笑了笑，又补充道，“口才课。” 秦臻瞪大了眼睛：“你可真行。做婚礼司仪，又办口才班。不够你忙活的啊！” 许大方纠正道：“不是我办的班啊。是新闻频道的肖哥。他都干了好多年了。人家也有路子，主要是帮高考的艺术生搞集训什么的。而这几个小孩儿呢，他带不过来了，就找我帮帮他。” “那你这一天能忙得过来吗？又要上班，又要主持婚礼，还教口才。你有三头六臂啊？” 许大方无奈地笑了，说：“男人嘛，就得趁着年轻，多努努力。想在城市扎下根，哪有那么容易？” 秦臻想了想，也笑了：“对，差点忘了，你要攒钱娶媳妇。哈哈哈，那你加油！” 许大方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有点堵，干脆把耳机戴上，不说话了。 而由于吴曼和许大方的缺席，最后又变成三个女孩的聚会了。所以，她们还是去了老地方——时间走廊。 服务生递过了餐牌。秦臻又看到那个极具欺骗性的名字——长岛冰茶。她忽然有点怀念那种晕乎乎的感觉。 或许，喝醉了，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吧？ 可当她点完长岛冰茶后，苏珞珞和董欣怡却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 “干嘛，我就是、就是最近心情不好。想麻醉一下自己。”秦臻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可没想到，苏珞珞皱了皱眉，也点了一杯，然后也跟了句：“我心情也不好。” 董欣怡笑得有点无奈：“巧了，我心情也不好。那咱们干脆来一箱啤酒吧，今天一醉方休！” 酒上来之后，秦臻皱着眉喝了一大口，这才想起来问：“你们俩怎么也心情不好呀？” 苏珞珞苦笑：“我也被家里逼着相亲了。” “哈哈。”秦臻笑了，推了一下苏珞珞，“那你是不是也快结婚了？” 董欣怡则轻蔑地说：“不就是相亲吗？我都相了多少个了？习惯就好了！” “对呀，万一遇到自己喜欢的呢。”秦臻也跟着说。 苏珞珞灌了一大口酒，白皙的脸庞泛起了红润，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却是泪光闪闪。 “你们不懂……结婚，那、那我就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了……我、我的梦想就真的、真的要埋葬了……我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说完，苏珞珞抽泣着，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秦臻和董欣怡对视了一眼，全都明白了。苏珞珞虽然之前嘴里说已经把她的演员梦放下了，可在心里她还是怀有期待的。而她若是听从父母的意思，按部就班地相亲、结婚、生孩子，那就等于彻底跟那个梦说再见了。 苏珞珞又拿起一杯酒，自嘲地笑了笑，说：“你们不知道，我看电影啊，电视剧啊，看到那些明星演得也就那样啊！我也不比她们差呀！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一直在没放弃，说不定就能等来个机会呢！我干嘛要放弃？” 秦臻轻轻搂过苏珞珞的肩膀，安慰道：“人生总是有遗憾的呀！谁又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只为自己活……” 她是在劝苏珞珞，但同时也是在对自己说。 可一抬眼，秦臻又吓了一跳，原来董欣怡竟捂着脸哭得比苏珞珞更厉害。 “欣怡，你又怎么了呀？“ 董欣怡一仰脖，干脆把一小瓶啤酒全干了。然后，她指着苏珞珞竟毫不客气地教训起来：“你哭什么呀？你觉得你很惨啊？我才惨好不好？谁，谁他妈的有我惨？” 苏珞珞像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指着董欣怡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直流：“你个富家千金，婚姻美满，在这哭什么惨啊？你有资格吗？” 可没想到，这句话把董欣怡刺激了。她竟用力将那个啤酒瓶摔在了地上，然后大声哭了起来：“美满个屁！我现在连家都不想回！” 第五十三章 这憋屈的人生 说完，董欣怡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酒，却因为喝得太猛呛得直咳嗽。而她这么一咳，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秦臻赶紧去拍董欣怡的后背，又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杨磊，他对你不好？” “不是……”董欣怡使劲摇摇头，“他不是不好，是根本就沟通不了。我说的也不是外语呀！他就是听不懂。成天，我说东他说西的。我好烦啊！” 秦臻蹙起眉——果然，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董欣怡和那位军哥哥，根本就没用共同语言。 董欣怡抹了把眼泪，又接着说：“我跟我妈说，我好痛苦。可是，她……她根本听不懂……还说杨磊老实本分，还说他将来有发展，说感情培养培养就有了……可……我真的不想看见他……” 苏珞珞晃晃悠悠地说：“那你当初干嘛那么着急结婚呢？你跟他就见了三次面，就定下来了。你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人啊，更别说培养感情了！” “可是，这由得了我吗？”董欣怡哭着说，“我着急结婚，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儿子……我得找个他们都满意的女婿，才能让我爸高看一眼……”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可此时的秦臻和苏珞珞都已经晕晕乎乎了，也没怎么听明白。 秦臻忽然想起，她们三个一起收拾档案室的那个下午了。董欣怡特别理智地说，自己的人生都是规划好了的，谈恋爱都是浪费时间，不如直奔主题。 也是那个下午，苏珞珞说她放弃演员梦了，还说秦臻和林风有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 呵，这一切，竟然全都打脸了。 “你说，是不是我更惨？”董欣怡忽然扯住了苏珞珞的胳膊，逼问道。 秦臻愣了一下，然后就哭了：“我也很惨好不好？我妈刚做了手术。” 董欣怡一挥手：“哎呀，阿姨不是恢复得挺好的吗？割阑尾，小手术！” 可秦臻却哭得更厉害了：“割的哪里是阑尾？那、那是我跟大哥哥的缘分……” “啥？”苏珞珞拍拍秦臻的肩膀，“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啊？” 董欣怡用纸巾擦了擦眼泪，然后也摇摇头，说：“我也听不懂。你妈割阑尾，跟你和你林哥哥的缘分有什么关系？” 秦臻抹着眼泪，将这几天发生的事给她们讲了一遍。 “哎呀，你怎么就拒绝了呀！”董欣怡一拍大腿，“那是你喜欢了十多年的人啊！好不容易有机会在他身边。哎呀！” 苏珞珞也惋惜地说：“你再想想办法也好呀！你跟阿姨好好沟通。她会答应你去的。” 可秦臻忽然抬手抚上了苏珞珞那一头秀发，含着眼泪说：“你们不知道，我妈年轻时候，可美了。就跟珞珞一样，长长的头发，像个仙女。” 她这么一说，已经喝醉的苏珞珞和董欣怡更听不懂了。 秦臻扁了扁嘴，又摸上了苏珞珞的裙子：“我妈也喜欢穿裙子。她穿裙子，可好看了。” “好了，我们都知道你家阿姨年轻时好看了。可是，这跟你拒绝了林风的邀请，有啥关系啊？”董欣怡使劲晃了晃头，问道。 秦臻没马上回答，而是起了一瓶啤酒，呼噜呼噜灌了大半瓶下去。 “我爸去世之后，好多人给我妈说媒。就凭我妈那么漂亮，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可她为了我，硬是一个人撑过来了。她刚开超市的时候，总有一些小混混来捣乱。她就、就一狠心，把头发都剪了，裙子也不穿了……她、她这都是为了我……你们说，我怎么能那么自私，抛下她，自己去杭州呢？我妈，年纪越来越大了。这次是阑尾炎，下次呢？我不在她身边，谁照顾她呀？我不能为了我的爱情，不管我妈呀！” 秦臻哭着哭着，将那瓶啤酒全喝下去了。 苏珞珞也跟着她掉眼泪。 而董欣怡却说：“你可以带你妈一起去杭州啊！“ 秦臻使劲摇着头，哭得更厉害了：“我妈不会离开这里的……她、她说，怕我爸的魂儿，回来找不着家……啊……啊……啊……” 这回，她彻底哭倒在苏珞珞的怀里了。 “你们说，这人活着，怎么就这么憋屈呀！”董欣怡起了一瓶酒，忽然举到了半空，“敬，我这憋屈的婚姻！” 苏珞珞凄然一笑，也举起个酒瓶，大声说：“那我就敬我这憋屈的梦想！” “敬我憋屈的爱情！”秦臻也举起了酒瓶。 大醉一场之后，秦臻似乎觉得心里不那么难受了。只是，她再也没敢上“臻爱随风”那个qq。她费尽心思跟林风建立起来的那一点联系，就这样，像断了线的风筝，飘远了，看不见了。 而再后来，秦臻猜想林风也应该不会上qq了。因为，腾讯公司的另一个聊天软件——微信，悄然走进了大众的生活，也逐渐改变了每个人的生活方式。 两年后的一次例会上，吴曼正式公布了这样一条消息。 “我们的短信平台，从明天开始就光荣下岗了。取而代之的是，微信公众平台。这对听众来说，是件好事。因为发短信还需要一毛钱，而微信则是完全免费的。大家赶紧熟悉一下微信公众平台的使用方法，也琢磨一下，在节目里怎么介绍给听众。另外呀，我们台这个微信号是在腾讯那边每年花三百块钱认证了的，还有很多功能可以用。秦主任，你好好想一想，怎么把这些功能运用到节目里，让咱们的节目内容更丰富。” “好的，曼姐，我记下了。” 穿着卡其色休闲西装套裙的秦臻，扬起脸给了吴曼一个微笑。阳光透过窗子，给她红润的脸庞和俏丽马尾辫，都镀了层金。 散会后，董欣怡又是左拥右抱，搭上了秦臻和苏珞珞的肩膀。 “今晚杨磊回家，咱们还是老地方？” 秦臻皱起眉：“你总这么躲着你老公，也不是个事啊！” “不躲着怎么办？我才不想跟他生孩子。” 苏珞珞有些羞涩地说：“不行啊，欣怡，我、我今晚相亲。” 秦臻笑了：“珞珞你这相亲的效率可真不行，都相了快两年了吧？” “可能是我命里那个人走丢了。”苏珞珞开着自己的玩笑。 秦臻的心顿顿疼了一下——她好像也把自己的缘分给弄丢了。 出了广电大厦，秦臻打了个出租车。刚上车，便收到了许大方的微信：“晚上临时加了节课，我要是晚了，帮我播下天气预报。节目正式开始之前，我肯定到。” 秦臻看向车窗外，笑了——每个人似乎没变，但又似乎又都变了。嗯，应是学会了与这憋屈的人生和解。 第五十四章 可惜没有如果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 再等……” 车载收音机里，飘出一个清澈冷冽的声音，把等待这件事吟唱得荡气回肠。而秦臻的思绪也随着这首《烟花易冷》飘到了那座她从没去过的江南名城。她又何尝不是在等待？即便她也知道这场等待，极大可能就像漫天散落的烟花。但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她还是隐隐期待着的。 忽然，林志炫的歌声戛然而止，也将秦臻飘远的思绪瞬间扯了回来。 紧接着，车载收音机里传出了秦臻熟悉的版头——“健康大讲堂，呵护您的健康……听众朋友，今天健康大讲堂为大家请来的是，男科专家……” 正在秦臻觉得十分尴尬的时候，出租车司机果断关掉了收音机。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秦臻更尴尬了。 “这交广真是听不下去了。广告时间越来越长不说，还净是什么男科医院，什么不孕不育的，都啥玩意？我拉你这样的小姑娘，都不敢开收音机，不一定播出来什么呢，都闹耳朵。唉，还不如听听我自己的手机呢！” 虽然，秦臻知道这位司机只是向乘客抱怨，而并不知道她就是交广的节目部主任，但还是惭愧地低下了头。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类似的抱怨了。可广告关系着全台的收入，她在节目改版的时候，也不得不将更多的时间留给广告部。而她也清楚，这样下去，节目质量会越来越差。 就不能想个两全的办法？ 第二天，秦臻敲响了吴曼办公室的门。 “曼姐，最近我听到很多听众反应，我们的广告太多了。而且，那些卖药坐堂的，内容都挺低俗。听众对此，很不满。我觉得，是不是有必要跟广告部协调一下呢？” 秦臻坐下后，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吴曼皱了皱眉，然后叹了口气，说：“你反应的这个情况，我不是不知道。但是，我们交广并没有独立的广告部。现在的广告部是负责电台三个频道的。我的权限也管不到那边。其实，我之前跟广告部的陈主任也反应过这个情况。但是，他也有他的难处啊。” “他有什么难处啊？”秦臻一脸的困惑，“之前，没播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们也运行得挺好啊！而且，那时候听众都爱听，收听率高了，他们广告传播的效益不也跟着扩大吗？” “小臻，你真的觉得，我们现在收听率下滑，就简简单单是因为广告时间长，质量差？” 秦臻愣了一下：“那、那不然呢？” 吴曼拿过了自己的手机，放在了秦臻面前，继续说：“你看到的广告的问题，那是结果。而正真的原因是这个。” 秦臻低头盯着那台小米手机，眉头拧了起来。忽然，她眼睛一亮：“是因为智能手机。对，因为智能手机的普及，大家更喜欢在手机上听歌、看剧，看小说什么的。所以，听广播的人就少了。” “没错。”吴曼点点头，“不止是广播。现在电视的收视率也比以前低了。这就是新媒体对传统媒体的冲击。你想啊，我们交广的受众主要是司机。可现在手机上有蓝牙，可以直接与车载媒体连接，听歌，听小说，听评书，应有尽有，还能自主选择。谁还会眼巴巴地守着收音机呢？” “是啊。”秦臻忧心忡忡地点点头。 吴曼接着说：“而广告部之所以接了大量的广告，还弄了好几个坐堂，就是因为之前长期合作的客户看不到以往的效益，不再继续合作。而广告部不得不降低价格来冲量，这样才能保障收益。而那些卖药的，是目前利润最高的。”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秦臻嘟囔道，“广告效益还是取决于在受众中的影响力，节目都没人听了，广告价格再低也没影响力了呀！” 吴曼苦笑：“你以为这个道理，领导不懂？广告部不懂？可眼下，这都是没办法的办法！现在好歹我们还算稳定。如果真的转企了，那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转企？”秦臻又懵了，“这又是什么？” 吴曼轻叹一声，然后摆了摆手：“先别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这也都是未知数，也可能不会发生。” “哦。”秦臻没往下问。 “行了，你反应的问题呢，我再想办法跟陈出任沟通沟通。你节目这边还是不能放松。就算时间减少了，但质量不能下降。再多想想吸引听众的办法。” “好，那我去工作了。” 秦臻听出吴曼想结束这次谈话了，起身向门口走去。可当她的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忽然迟疑了。 秦臻缓缓转身，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吴曼：“曼姐，如果我们当年实现了网络直播，是不是也可以用智能手机收听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次危机了？” 这些年，秦臻虽然没跟林风保持联系，但却一直关注着他的“乐听网”。她以“臻爱随风”的名字办的节目也在持续更新。所以，秦臻知道，“乐听网”早在半年前就有了自己手机app。她在上面也听到了其他地方电台的节目。 吴曼的表情很无奈。她笑着摇摇头，淡淡说了句：“可惜，没有你说的那个‘如果’。” 第五十五章 苏珞珞的眼泪 下班后，大家都走了。秦臻却没有回家吃饭。她打算随便泡个方便面，等到晚上上节目。期间，她在网上搜索其他的电台节目，希望能通过让节目内容新颖、丰富，缓解收听率下滑。 秦臻一边思考，一边扭头看向了窗外。可只看了一眼，她便瞪大了眼睛，随即跳了起来，直冲了出去。 原来，她看见苏珞珞走到大院门口时，被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拦住了。那个人似乎还对她动手动脚。苏珞珞想走，却一再被那人拦住去路。 秦臻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想，这个时间，苏珞珞应该是刚刚带完卖药的坐堂，要回家。估计是遇到骚扰的听众了。这种情况之前也发生过，有些听众太过投入，不止把主持人当作朋友，甚至会当作幻想对象，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尤其像苏珞珞这样的大美女，遇到这种听众的几率更高。 当秦臻气喘吁吁跑到楼门口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许大方已经跟那个男人动起手了。而苏珞珞站在一旁早被吓哭了。 秦臻看到这个画面，只觉一股血气直往上撞。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冯丽君刚开店时那些来捣乱的小混混。一扭头，秦臻看见了保洁阿姨放在门口的拖把，抄起来便直冲了上去。 可还没等她跑到大门口，两个保安先冲了过来。那男人见来的人多了，用尽全力将许大方推倒在地，转身便跑。 他一边跑，还一边扭头对苏珞珞破口大骂：“装什么正经？臭婊子！” 苏珞珞被彻底激怒了，冲着那人大喊道：“神经病！药又不是我卖的，你冲我发什么疯！” 喊完，她无助地蹲在地上，将头埋进双臂，肩膀剧烈地抖动。 秦臻拎着拖把，还要去追，却被一个保安个拦住了。 “行了行了，就是个神经病，别惹他了！”保安大声对秦臻说。 可秦臻还不解气，用力将拖把朝那男人掷了出去。可惜，他已经跑远了，并没有砸到。 另一个保安，扶起苏珞珞，安慰道：“姑娘，别哭了。没受伤就好，别跟神经病一般见识啊。” 秦臻赶忙过去，搂住苏珞珞：“好了，好了，没事了啊！” 可苏珞珞却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喊道：“我不就是带个卖药坐堂吗？那些露骨的话，我也不想说呀！他、他凭什么骂我不正经？还骂得那么难听……” 秦臻这才明白，刚刚那个男人应该不是精神有问题，而是听到了苏珞珞带的坐堂，故意跑来捣乱的。这事，归根到底，还是坐堂内容的缘故。 “哎呦，秦主任啊，你能不能也管管见义勇为的我啊？” 秦臻一扭头，才看到许大方还坐着地上呢。他表情挺痛苦，但说话的腔调还是像在调侃。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秦臻赶忙过去扶许大方。 “哎，轻、轻点……哎呦，疼、疼……”许大方龇牙咧嘴。 苏珞珞抹了把眼泪，也过去扶许大方了。 “大方，你没事吧？刚刚可多亏了你。” 许大方勉强站了起来，可右脚还是不敢着地，咧着嘴说：“应该是刚刚坐地下的时候，扭到脚了。” “赶紧去医院吧。” 秦臻跑到马路上，叫了一辆出租车。她和苏珞珞一起把许大方送到了附近的三院。过了不久，吴曼也来了。 许大方拍了x光，确定了骨头没事，但筋扭了，还有软组织挫伤也挺严重。医生给开了药，在门诊挂水消炎。 吴曼这时候才询问苏珞珞到底怎么回事。 苏珞珞抿了抿嘴唇，眼圈又红了，颤声问道：“曼姐，我们能不能不带那样的坐堂了呀？太丢人了！” “你先别哭，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珞珞抽了抽鼻子，含着眼泪说：“我刚带完男科医院那个坐堂，正出门准备打车。那个男的不知道从哪出来的，上来就喊我‘珞珞’。我一想，肯定是见过我的听众，还跟他打招呼。可没想到，他立马变了脸，骂我是骗子，说什么我卖的药根本不好使，他吃了越来越严重。我就跟他解释，那药不是我卖的。可、可他也不听，后来就越骂越难听。我想走，他还拽着我不让我走，非让我赔偿。幸亏许大方和保安来了，才把他赶走。” 说完，苏珞珞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吴曼脸色凝重。 “这人，真是脑子有病！正常人谁能把广告的责任算到主持人头上？”许大方一边挂着水，一边愤愤不平。 可秦臻却一直没说话。因为，她觉得发生这件事的根本原因不在听众，而是从早到晚占了大量节目时间的，内容不堪入耳的卖药坐堂。 吴曼沉默良久，最后对他们三个说：“这件事，我会跟赵台反映。大方先休息几天，把伤养好。小臻这几天辛苦一点，自己上一下晚间节目。另外，明天到了台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们还是不要提这件事了。” 秦臻和苏珞珞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很诧异。她们不理解，吴曼为什么要她们保持沉默。’ 可第二天，她们就全明白了。因为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即便她们不说，也在广电大厦里传得沸沸扬扬。而苏珞珞本就外型出众，更容易让人联想到别的。 于是，谣言满天飞，越传越离谱。最后，连苏珞珞乱搞男女关系这样的话都出来了，还传得有鼻子有眼。 “呜呜呜……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变成他们口里，不正经的人了？呜呜呜……我明明，明明是受害者呀！”苏珞珞在办公室哭得特别厉害。 大家都围着她，安慰她。 李薇说：“珞珞，别哭了，谣言止于智者。咱们都会出去帮你澄清的，过几天估计就没人说了。” “谣言是止于智者，可是他们也得长脑子啊！”董欣怡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呼呼瞪着秦臻，“秦主任，珞珞被造谣，许大方受伤进医院，这都是因为什么引起的呀？还不都是那些破卖药的广告！你这节目部主任，就不管管吗？” 第五十六章 燃烧吧 秦臻看到苏珞珞哭成这样，心里也很难受。可她凭借一己之力，又能做什么呢？ 没等秦臻说话，毛晓珺也转过头看向她：“秦主任，这个情况，你得向上反应啊！今天是珞珞，明天搞不好又会是另外的人。这上个节目，还要冒着被骚扰的风险。况且，我们都还没结婚呢，成天念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找不找对象了？” 她这边刚说完，王丽莎已经抹上眼泪了，抽抽噎噎地说：“我、我害怕，这往后可怎么办啊？” 秦臻一筹莫展。 “秦主任，你倒是说句话啊！”董欣怡大声嚷道。 秦臻知道，董欣怡是真的生气了。要不然，凭她们的交情，她不会当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她也非常理解董欣怡。她本来就是黑白分明的性格，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更何况，受伤害的是苏珞珞，也是她的好姐妹。 “我、我其实早就跟曼姐提过这个问题了。”秦臻皱着眉，不知道怎么跟大家解释，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很没底气，“这里的情况，很复杂，也、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明白的。而且，广告部那边也有他们的难处。” “喂，你是哪边的啊？”毛晓珺站了起来，“秦臻，你是我们的领导，关键时刻你不替我们去争取，反倒胳膊肘向外拐？” 秦臻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当然是跟大家站在一起的。珞珞和大方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啊！可是，这、这……” 就在秦臻说不下去的时候，吴曼推门进来了。 “行了，你们都别为难小臻了。这件事，我已经跟赵台汇报了。大家先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可吴曼这次却没有镇住大伙。首先发声的还是董欣怡。 “曼姐，该干什么干什么，那就是说还要继续播那些恶心的卖药广告？” 吴曼怔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董欣怡会当众与她叫板。 她想了想，还是安抚道：“我知道大家委屈，尤其是珞珞和大方。但是，事情解决总还是要有个过程。领导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大家也给领导点时间。” 董欣怡却毫不让步：“领导说解决，那什么时候能解决呢？总得有个期限吧？我们带一天这样的坐堂，就意味着担着一天的风险。谁知道，今天出了大院门，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欣怡，昨天的事，那是个意外。”吴曼说话的时候底气也不足了。 而这一次，大家显然都不再听话。 毛晓珺跟董欣怡站在了同一阵营。她也摇着头对吴曼说：“曼姐，我不想带了。” 王丽莎也哭着说：“我也不带了，我害怕。” 苏珞珞用纸巾擦了擦眼睛，望着吴曼，哽咽着说：“曼姐，我不是给你找麻烦。我是真的、真的怕了呀！被惊吓，倒还好，可我受不了这风言风语。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传成这样，我、我也不带了。” 最后，只有一向稳重的李薇没有表态。但她看向吴曼的眼神也带着些许失望。 秦臻茫然看向吴曼，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迷茫。在心里，她是跟大家站在一起的。她也最清楚现在这种情形，对节目乃至主持人的恶劣影响有多大。可她同时也清楚，吴曼有吴曼的难处，所以她不能跟着大家一起火上浇油。 “要不然，这段时间，就都我来带吧……”秦臻低下了头。 董欣怡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秦臻。苏珞珞也皱起眉，看着秦臻的眼神充满了困惑。 “小臻，你跟我到办公室吧。” 吴曼最后把秦臻叫走了。 “曼姐，就、就都给我带吧。”秦臻进了吴曼的办公室后，又说了一遍，“大家都挺不容易的。我既然是主任，这个时候就该顶上去。” 吴曼却摇摇头，语气沉重地说：“大方受伤，你本来就自己上晚间节目，再从早到晚带坐堂，是想累死自己吗？而且，这，不是解决根本问题的方法。” “那怎么解决啊？问题的根源在广告部，不在我们啊！”秦臻皱着眉，“这事情，就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我今天一大早就去找赵台，反映了昨天发生的事。可是，赵台也没有给我明确的指示，就只是让我安抚。”吴曼的语气里也带出了不满，“我怎么安抚？我‘自己家的孩子’被欺负了，我不心疼吗？” 秦臻忽然明白了。吴曼此刻的心情其实同她一样的矛盾。 吴曼抿了下嘴唇，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秦臻：“火不烧起来，领导永远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者，干脆就让它烧吧！” “啊？”秦臻瞪大眼睛看着吴曼。这次她是真的没懂吴曼的意思。 “她们不带，就随她们去。这本来就是违背个人意愿，且具有风险性的工作，我没办法强迫。只不过，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火‘烧起来，但不能蔓延势头太大，不能失控。’’ 秦臻怔怔看着吴曼，慢慢懂了。 “曼姐，你的意思是，没人带坐堂，广告商就会跟广告部闹起来，到时候，就不是我们一个部门的事情了。赵台也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吴曼不置可否，只冷静地做着安排：“小臻，你去跟那几个坐堂时段的导播打好招呼，准备好录播节目或者歌曲。一旦坐堂播不了，赶紧顶上，不能让时段空了。这个千万要记住，不然就成了重大播出事故了！” “好！“秦臻点头，心跳开始加速。 吴曼又叮嘱：“我们俩这段对话，不能跟任何人透露。赵台一旦问起来，就是我们也安抚不了。你去跟导播协调，也是预判了事情发展的苗头，提前做个两手准备。” “明白。” “那就去吧。办公室里的要哭要闹，随她们去。你也不要管了。” 秦臻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转身问吴曼：“曼姐，我们……会不会受处分？” 吴曼给了秦臻一个坚定的笑容，淡定地说：“放心，有我呢。” 秦臻走出吴曼的办公室，忽然有种莫名的紧张与兴奋。那感觉，就像上学时背着老师要干什么坏事一样。可马上，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她和吴曼干的哪里是坏事？分明是扭转局势的大好事。 嗯，就让火燃烧起来吧！ 第五十七章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第二天，“火”真的如预期般烧起来了。虽然因为有秦臻的两手准备，“火势”并没有蔓延太大，但也足以烧到赵海东的台长办公室了。 秦臻和吴曼都被叫到了台长办公室。而在她们之前进来的，是广告部的主任陈志达。他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黑着一张脸，见到吴曼进来，头发都竖起来了。 “我说吴总监，你们交广到底在搞什么？坐堂的专家来直播间，居然没有主持人！而且，是三档都没有！你必须给我个解释！”陈志达跳起来，冲着吴曼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吵吵。 秦臻看到他这个气势汹汹的架势，下意识往吴曼身后缩了缩。 吴曼并没有理会陈志达，而是径直走到赵海东面前，不卑不亢地说道：“赵台，我来负荆请罪了。我没有完成好您交待的，安抚主持人情绪的任务。她们觉得人身安全和名誉都受到了威胁，拒绝接受带买药坐堂的工作。而这也的确是事实，在之前的事故里，苏珞珞收到了惊吓且名誉受损，许大方更是受了伤。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他们有这样的顾虑，也是有情可原。而且，不带坐堂，这是他们的个人意愿。我这个总监，总不能按着主持人的头，逼她们工作吧？所以，才发生了昨天的事。这都是我的责任，该怎么罚，我都接受。” 吴曼这番话，句句都在说是自己的错误，但怎么听都又不像是在认错。 赵海东皱着眉，左手搭在办公桌上，几个指头来回敲着桌面，没有说什么。 可陈志达又走到吴曼身旁，比比划划地嚷了起来：“吴总监，你说得轻巧！昨天那三个客户，已经要跟我们台解约了！你知道，他们解约将损失多少广告费吗？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吴曼微微侧过身，斜睨着陈志达，不疾不徐地说：“那如果我们的主持人因为带这个坐堂，遭受了人身危害，你又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吴总监，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你们主持人被听众骚扰，可以有各种原因，怎么也怪不到广告坐堂的头上吧？我听说，那个女主持人，本来生活作风也是有问题的……” “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 秦臻听到他污蔑苏珞珞，一下子就炸了。她也不再躲在吴曼身后，而是一步迈到了陈志达身前。她娇小的身形，在高大魁梧的陈志达面前，显得更加瘦弱了。可她的气势却还是把陈志达给吓了一跳。 “哎，我、我也就是听说……”陈志达摆了摆手，装出一副不想跟你们争辩的架势，“我的意思就是，那个女主持人出的事，要从自身找原因，怪不到我们广告部头上，你们不能因为自己出了事故，就随便找人背锅……” 他话音未落，只听“咣当”一声，台长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了。接着，苏珞珞第一个大步走进去，后面跟着交广所有的主持人，包括一瘸一拐的许大方。 秦臻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大家会一起来找台长，更没想到还会这样破门而入。 只见苏珞珞高昂着头，大步走到陈志达面前，一双剪水明眸里全是寒气。她嘴唇哆嗦了两下，然后用颤抖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质问道：“请问，陈主任，我、我生活作风哪里有问题？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活作风有问题？” 陈志达皱着眉，躲避着苏珞珞的那利剑般的目光：“哎呀，我、我也就是听大家风言风语……它、它不是我说的……” “好，就算不是你说的。但，你为什么以此为依据，来替广告部洗脱罪名？”苏珞珞丝毫不退让。 站在后面的董欣怡也大声质问道：“就算陈主任没有制造谣言，那起码也传播了谣言。难道，不该给珞珞道歉吗？” 秦臻也马上说：“陈主任，除非你拿出珞珞生活作风有问题的证据，否则，你这就是诽谤！如果你不道歉，我们就报警！” “对，道歉，不然我们就报警！”王丽莎也说。 “也对，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不如，直接报警吧！‘’毛晓珺说。 这时，李薇走了出来，不卑不亢地对陈志达说：“陈主任，一个女孩子的名誉有多重要，您应该清楚吧？据我所知，您也有个女儿。如果，您的女儿长大了，也遭受了这样莫须有的诽谤，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您心里好受吗？” 陈志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地说：“哎，不是，你们、你们别都冲我来呀！我就是随口一说。” “哦，就是随口一说呀！许大方慢悠悠从衣兜里掏出一支采访用的录音笔，在陈志达眼前晃了晃，“那可不巧了，我刚刚在门外可录音了。陈主任，您这个‘随口一说‘’可以当呈堂证供了！或者，我直接把音频传到网上，让广大网友评判一下。” 陈志达脸都扭曲了，气得胸口一起一伏。他转向了吴曼，大声嚷道：“吴总监，这就是你带的团队？一个个，没大没小，无组织无纪律！你也不管一管！” 吴曼扬起脸，直视着陈志达。如果眼睛能射出箭，陈志达怕是早就万箭穿心了。 “对，他们都是我带的，我自然要管！我带的兵，现在被人欺负了。我就得为她讨回公道！陈主任，你不仅要在这里给苏珞珞道歉，我还要求你，在全台大会上公开道歉，挽回苏珞珞的名誉！” 秦臻这回全明白了。吴曼要的，不仅仅是陈志达的道歉，还要通过他的道歉制止遥远的传播。如果，陈志达能在全台大会上公开给苏珞珞道歉，那么关于苏珞珞生活作风有问题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可是，陈志达怎么可能乖乖就范？ “吴曼，你疯了吧你！我、我一个为了全台的收入兢兢业业，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人，我一个工作了十几年的前辈，在全台大会上，给一个小丫头片子道歉？你怎么想的？” “陈主任，不管你对台里做出多大贡献，你都没有权利随便损坏一个人名誉。这根本就两码事！”秦臻也义正言辞。 “就道个歉吧！” 一个音量不大，却透着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台长办公室。 大家纷纷瞪大眼睛，看向了一直没有表态的赵海东。 第五十八章 魔法打败魔法 陈志达瞪大眼睛看着赵海东，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赵台，你、你让我给这小丫头道歉？” 赵海东皱了皱眉，依旧用低沉的声音说：“不管你是造谣，还是传谣，这话的确是从你嘴里出来的。你给人家道个歉，不是理所应当吗？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小姑娘，被造这种谣，多倒霉，多冤枉。你也有女儿，你换位思考一下。” 陈志达见赵海东都这么说了，也不好不给领导面子，只好转过身眼神闪烁地对苏珞珞说：“哎呀，孩子，我刚刚也是口无遮拦，我、我跟你道歉。我保证，以后再不乱说话了。这事，就这么翻过去吧！” 苏珞珞还没表态，秦臻先大声说：“不行，要在全台大会上道歉，不然不能翻篇！” 其他交广的主持人，也都纷纷说：“对，必须在全台大会上道歉！” “不能就这么算了，要在当着全台人的面，还珞珞一个清白！” …… 陈志达咬着牙，对大家指指点点地说：“你们、你们不要太过分啊！年轻人，做事要留点余地，否则，以后会后悔的！” 秦臻听出来，他这是在威胁大家，不要得罪了他，否则会秋后算账。 这时，吴曼开口了：“你们造谣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留点口德？现在倒要我们留余地，笑话！必须在全台大会上道歉，这个没商量！” 苏珞珞含着眼泪，望向吴曼。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这样的大家长，这样亲如家人的同事，让她感觉很温暖。 陈志达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赵海东。可赵海东并没有替他说话。于是，他转了转眼珠，忽然冷笑一声，说：“行啊，我在全台大会上道歉。但是，昨天广告部的损失，你们要承担。三个广告客户都要解约。他们原来可是要做一年的，这个赔偿嘛，大概三百多万吧！” 说完，他又坐回了沙发，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吴曼。 秦臻的心猛地下沉。她看到小伙伴们似乎也被这个数字吓懵了。 而吴曼却依旧镇定地说：“凭什么让我们赔？你这是强词夺理！实在不行，咱们就上法院！” “行了。”赵海东又开口了，而这次是对吴曼说的，“你也不要动不动就要把事情闹大。关上门都是自家人，什么报警啊，上法院啊，丢不丢人？” 陈志达见赵海东似乎向自己这边倾斜了，又添油加醋地说：“反正，广告部的损失就是全台的损失。今年任务完不成，你们都要负责任。” 吴曼气得脸色发白。 就在这时，董欣怡慢悠悠开口了：“陈主任，既然已经损失了三个大客户，那也不差再多一个了。” 说完，她气定神闲地掏出了手机：“爸，南风乳业在咱们电台的广告要不撤了吧……” “哎哎哎，欣怡，大小姐呀，你可别冲动……有话好好说……”陈志达从沙发一跃而起，上来就要抢董欣怡的电话。 董欣怡嫌恶地向后退了一步，皱起眉说：“我还没打出去呢！不过，你要是拒绝在全台大会上给珞珞道歉，那我今晚上就回家跟我爸谈。反正，现在的广告收益也不大，他在这打广告，完全是因为我。你这都开始让我赔钱了，那我们还打什么广告啊？” 陈志达看着董欣怡，良久，一咬牙，一跺脚：“好，我道歉！在全台大会上道歉！行了吧？” 苏珞珞捂着脸哭了。她终于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其他的小伙伴也欢欣鼓舞。许大方更是冲董欣怡竖起了大拇指，低声说了句：“干得漂亮！” 可秦臻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发现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魔法打败了魔法，而并不是正义战胜了不公…… 赵海东敲了敲桌子，一锤定音：“好，陈主任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说到做到。苏珞珞啊，你也别哭了，清者自清，我会尽全力阻止谣言再进行传播的。至于，广告客户嘛，陈主任，你是老员工了，怎么挽回，这个你经验丰富。我也相信，你能处理好的。” 秦臻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赵台前面两句说的挺在理，也维护了苏珞珞，可后面的意思，却还是要继续这种卖药的广告坐堂啊！这等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不行！”秦臻站了出来，直视着赵海东，“赵台，我们交广的主持人是不会再带那种坐堂了。不对，应该说，我们交广不要做那种内容的节目了。请把时段还给我们正常的节目！” 秦臻一带头，其他人都响应了。 “对，我们拒绝低俗广告节目！” “谁爱带，谁带，反正我不带！” …… 陈志达冷笑，阴阳怪气地说：“赵台，你看看，这帮小年轻，这是要翻天了啊！咱们刚上班的时候，那可是领导安排什么做什么，哪有这样的？都是吴总监带出来的好兵！” 赵海东将脊背靠在椅背上，眉心凝了一团雾。他知道，刚刚苏珞珞的事看起来来势汹汹，但还是好处理的。而这个卖药坐堂的问题，才真的难解决。 “孩子们，你们先回去工作。关于这个卖药坐堂的事，我跟陈主任、跟你们吴总监好好商量一下。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哦，对了，小秦主任也留下来吧！” 吴曼冲大伙挥了挥手，大家就都出去了。 赵海东先叹了口气，说：“吴曼啊，现在电台整体的收听率都在下滑，这也导致广告客户骤减。这个情况，你应该是了解的。而我们的广告部每年的任务并没有减少。所以，你要理解陈主任的压力。有时候，很多事也是迫不得已。” 没等吴曼说话，陈志达先抢着抱怨了：“唉，我这一肚子苦水，跟谁倒呀？吴总监，我也不容易啊！理解万岁！” 吴曼点点头，说：“这我都理解。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强迫我的主持人去带那样的坐堂了。实在不行，你把坐堂安排在新闻频道或者经济频道吧。” “哎呦，那两个频道早就没有时段了。你们交广算少的了。” 忽然，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自吴曼身后响起：“是不是……有了收入，就不用安排卖药坐堂了？” 第五十九章 三天时限 赵海东、吴曼和陈志达齐刷刷看向了秦臻，眼神里都带着意外与疑惑。 秦臻从吴曼身后站了出去，整理了一下思路，又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台里现在的难关是收听率下滑，导致广告客户流失。其实，只一味的降低广告价格，向低质量的广告商妥协，这不是长久之计，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没等秦臻说完，陈志达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说的这些，我们难道不懂吗？现在就是没办法的办法！为了完成任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还是年轻啊，就知道纸上谈兵。大学学了几年理论知识，就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实践起来，啥也不行。” 赵海东皱起了眉：“老陈，你差不多得了啊。别打消年轻同志的积极性。我还想听听小秦主任的意见呢。秦臻，你接着说。” 陈志达又坐回了沙发，轻蔑地看了秦臻一眼，嘟囔道：“呵，我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花来？” 而吴曼则轻轻拍了拍秦臻的肩膀，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秦臻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我觉得，根本问题还是出在节目上。我们的节目不能带动广告增收，不能吸引更多的听众，这才是大问题。这几天，我也听了一些其他电台的节目，也思考了很多。其实，我们可以策划出一些有趣的，能给听众带来实惠的，同时又能让广告部增收的节目。” “哈哈哈。”陈志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秦臻问道，“还都让你说了呀！那你说的这个什么都能实现的节目，是啥呀？来，让我也开开眼界！” 秦臻的脸刷地红了，低下头说：“我、我暂时还没想到。” 陈志达扭过头戏谑地望着赵海东：“赵台，她说她还没想到！这、这是拿我们当礼拜天过呢吗？” 秦臻急忙也对赵海东说：“赵台，请给我几天时间。我也是刚刚有了一点思路，然后就发生了这件事。我、我觉得，我就快想出来了……” 赵海东冲秦臻摆了下手：“好好，你别着急。既然有了思路，那就大胆去想。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请教吴总监。嗯，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有想法的孩子。我给你时间。想出来，就形成文字，再拿给我看。” “好，谢谢赵台，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秦臻喜出望外。 她一直担心，赵海东也会像陈志达一样，对她这一番设想产生质疑，毕竟她说的目前为止还只是空话，看不见也摸不着。可没想到，赵海东选择了相信自己。 “赵台，那这段时间的坐堂呢？”陈志达问。 赵海东挥了挥手：“你想办法跟广告商解释一下，暂停几天吧！” “那总得有个时限吧？总不能让人家无限期等下去。”陈志达这话是看着秦臻说的。 秦臻明白，他就是要她说出个时限。而这个时限，还不能太长，否则他肯定不干。 “三天。“秦臻轻轻吐出两个字，想了想，又补充道，“三天之后，我会把成型的节目策划交到赵台面前。” “好，就三天！”赵海东最后拍板。 出了台长办公室，吴曼问秦臻：“小臻，你想到了什么？可以先跟我说一说。” “嗯，具体的，还没有想好。只是有个大致的想法。我是看到一些大城市，现在都有团购。只不过，他们是电商平台。而我们可以以电台作为平台，开展一档团购节目。这样，商家可以参与进来，付给我们一定的节目费，这样比单纯打广告效果要好得多。而听众也能通过团购，买到打折的商品，得到实惠，这样就是双赢了。只不过……”秦臻又皱起了眉。 “你顾虑的是什么？”吴曼问道。 秦臻扬起脸：“三百万啊！这个团购好像赚不到那么多。” 吴曼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这是被陈志达说的那个数字给吓到了。 “三百万？你听他吹牛！”吴曼乐了，“他就是在那满嘴跑火车，吓唬你们这些小孩儿呢！如果，真像他说的，三个买药坐堂就能创收三百万，那台里还愁什么呀？” “哈哈。”秦臻也乐了，“原来是吹牛啊，还真把我给唬住了。” “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可行，把具体的实施步骤，能预估的风险，这些都写出来，我帮你看看。” “好，我马上就着手去做！” 秦臻自己揽下了重任。而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一场风波已经暂时画上了句号。 晚上，秦臻正在直播间准备上节目的歌曲，许大方一瘸一拐地进来了。 “哎，你怎么来了？曼姐不是让你好好养着吗？” 许大方艰难地坐在了转椅上，调整了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又嬉皮笑脸地说：“在家闲得冒油，还是过来上节目吧。我呀，就是那劳累的命，享不了清福呀！” 秦臻想了想，忽然有点感动了。 “你是不是怕我压力大，忙不过来？” 许大方笑着摇头：“我们秦主任所向披靡的，哪能忙不过来？我就是闲的。” 秦臻知道，他越是嘴上说没事，心里越在乎。他不承认，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有心理负担。 “哎，你白天怎么过来了？” 秦臻想起上午大家一起“围攻”台长办公室的情形。 许大方说：“是欣怡给我打的电话。她说你和曼姐被台长叫去了。肯定是因为她们拒绝带坐堂的事。她说，祸是大家一起闯的，所以大家一致决定，一起去找台长，要处罚一起罚，不能光让你和曼姐担着。” 秦臻心头一暖。 许大方接着又问：“对了，我们走了以后，赵台跟你们怎么研究的？那卖药的，还做不做了？” 秦臻摇摇头：“暂时这三天，先不用做了。赵台限我三天之内，拿出全新的节目策划，如果能缓解广告收入危机，就按新策划实行。不行的话……” 秦臻没有继续往下说。 “就三天？”许大方瞪大眼睛，“你、你答应了？” 秦臻憨憨一笑：“三天，是我提的。” “那你心里有眉目了吗？” 秦臻看距离节目开始还有段时间，就把自己的想法又跟许大方说了一遍。 “哦，这样啊……”许大方默默记了下来。 第六十章 集思广益 第二天一大早，秦臻就来到办公室写节目策划。可让她意外的是，刚打开电脑，许大方就一瘸一拐地进来了。 “喂，别一看见我就眼睛瞪老大，行吗？难道我是外星人，不该出现在地球？”许大方看见秦臻用惊诧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禁又调侃起来。 秦臻尬笑：“不是不该出现在地球，而是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办公室。你就算没受伤，上午也不用来啊！” “那你上午为啥来啊？”许大方反问。 秦臻叹了口气：“我不是时间紧任务重吗？写节目策划呢。” 许大方从包里掏出个u盘拍在秦臻的办公桌上，得意地说：“那我就是来替秦主任分忧的。” 秦臻瞪着那u盘，更迷糊了：“这是什么？” “节目策划。”许大方说着，就要蹲下往电脑主机上插。 “哎，你个‘残疾人‘，就别动了，我来。’’ 秦臻一把抢过u盘，插在了电脑上，然后点开了许大方指给她的文档。 “与4s店联合办节目？”秦臻大概看了一下，然后看向许大方时眼睛瞪得更大了，“这是你想出来的？” “不然呢？”许大方瞪着秦臻，“不是，秦主任，你那是什么眼神？什么语气？我在你眼里，难道就一无是处？” “不是不是。”秦臻赶紧笑着摆手，“我就是觉得你这个想法真的挺好的。有点震惊。哎，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许大方乐了：“我说，是买药坐堂给我的灵感，你信吗？” “啊？” 许大方进一步解释：“你看啊，我这里面的，邀请4s店专业人员到直播间讲解汽车使用与保养的常识，是不是就像他们那专家讲怎么养生、治病，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是针对人，一个是针对车。而我们交广主要的受众不就是司机吗？他们肯定对与车有关的感兴趣啊！” 秦臻点点头，赞许地说：“嗯，不错。” 许大方又接着说：“还有，4s店还可以在我们的节目中宣传他们的新款车型。这一方面是给自己打广告，另一方面也方便了想买车、换车的听众啊！再适时推出一些打折活动，参与我们的节目，买车给优惠，那不就是互利双赢了吗？另外，平时也可以把一些机油券、保养券、玻璃水什么的，当作奖品，这些小东西看似不起眼，可也是肉眼可见的实惠呢！” 许大方的这番话，也激发了秦臻的灵感。她接着说：“嗯，我们还可以跟4s店搞一些主题，比如，年轻人跟适合什么样的车型，女士更喜欢什么样的车型……这样，就有针对性的进行了宣传，我们的节目内容就更丰富了！还有，我们可以跟像搞听友会那样，搞一些车友会。主持人走进4s店，现场与车友互动。” “哎呀，秦主任，你真是点石成金啊！“许大方又夸张地说。 秦臻习惯性地想推他，可抬起手才想起，对方现在是个病号，于是又把手缩回来了。 “那个，许大方，谢谢你啊！”秦臻非常诚恳地向许大方致谢。 她明白，他这样殚精竭虑，都是为了帮自己度过难关。 许大方却依旧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摆了摆手，说：“谢我干什么？我是不想再让那些破坐堂占用我们的节目时段了。我这脚就是代价！当然了，如果你非要感谢的话，就再欠我一杯奶茶吧！” 秦臻笑了。认识他三年了，每次都是这句。可这位“债主”，从来就没讨过债。 “喂，你算没算过，我一共欠你多少杯奶茶了？”秦臻问道。 许大方还真装模作样的数了数，最后说：“嗯，这辈子怕是还不完了，下辈子当牛做马还我吧！” “给你美的！” 秦臻这回没控制住，一巴掌就朝许大方肩膀招呼上去了。许大方夸张地往后一躲差点倒了，嘴里还喊着：“啊，我是‘残疾人’啊！你也下得去手？” 秦臻赶忙拽住了他的胳膊。许大方却顺势，干脆倒在她身上了。 好巧不巧，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董欣怡、苏珞珞，两双眼睛都瞪得像灯泡一样看着这一幕。 “你俩，这是干啥呢？”苏珞珞站在门口，愣是没敢进。 秦臻忙站起来，小脸臊得通红。 许大方却不慌不忙地说：“我现在是‘伤残人士’，我倒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他又扬起头看向秦臻：“秦主任，你干嘛反应这么大？不就是个意外吗？” 秦臻被他这么一说，更不好意思了。对呀，就是个意外，她脸红什么？这副样子，倒真像跟许大方有什么了。 这时，苏珞珞和董欣怡已经进来了。 秦臻赶紧转移话题，笑着对她们说：“昨天最后的结果，你们都没听到。是这样的，赵台让我们三天之内出一个节目策划，如果新的节目能维持广告收入，就把那几个卖药坐堂给换掉。呃，我、我就是一大早来写节目策划的。” 她最后，还是刻意解释了一句。 而许大方马上接过了话茬：“我是来交节目策划的。” 董欣怡一听，笑了，说：“如果能实现，那可太好了。反正我是打死都不会再去带那些恶心的坐堂。” 苏珞珞也说：“这段时间，我都感觉自己不像个电台主持人了。我的‘日不落’也快跑光了。真心希望一切能回归正轨。” 正说着，李薇，毛晓珺和王丽莎也进来了。 李薇了解了情况之后，马上倡议：“大家不要只让小臻一个人忙活。既然许大方都能想出个策划来，那不如大家集思广益，一起都来想一想！这也是关系到每个人切身利益的事啊！” 大家都欣然同意了，接着便你一言，我一语，都加入到了新节目的策划当中。 看到一张张神采飞扬的面孔，秦臻的心里暖暖的。她感觉不止是自己一个人在战斗…… 第六十一章 无情无义 没心没肺 秦臻采纳了大家很多建议，又将节目策划完善了一番，最后交到了吴曼手中。 吴曼看完，不住地点头：“嗯，这个团购和与4s店联办的汽车节目，可行性都非常强。而且，你几乎细化了每一个细节，看得出来，真的是很用心了。” 秦臻当然没有居功，指着那份节目策划说：“其实，这是大家努力的成果。像这个汽车节目，就是许大方想出来的。还有这两档节目中的很多创意和细节，都是大家集思广益的结果。” “看得出来，因为这件事，我们这个集体的凝聚力更强了。” 秦臻忐忑地问：“那，赵台那边会通过吗？” 吴曼想了想，说：“策划的内容，问题不大。但我担心的是落地的效果。我猜，赵台应该会让我们试运行一段时间，看看成效如何。如果达不到理想的效果，估计就很难继续运作下去了。” 而事实证明，赵海东的决定与吴曼预测的是一样的。 吴曼在与赵海东沟通过后，马上召集大家召开紧急会议。 “先说个好消息。赵台看过了大家的节目策划，总体上是满意的。他还特别允许暂定了两个时段的坐堂，让我们试运行这两档节目……” 吴曼话音未落，小伙伴们就开始欢呼鼓掌了。 “等下，先别高兴得太早。我下面要说的是，但是，这两档节目究竟能不能确定保留，还要看播出效果。所以，接下来的时间，请大家全力以赴，把节目做好。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姐，你就放心吧！” “对，这是咱们自己的事！” “为了不再卖药，加油！” …… 大家纷纷表态。吴曼看着这群年轻人终于又恢复了朝气与活力，特别欣慰。 “那接下来，我就分配任务了啊！”吴曼首先看向了苏珞珞和李薇，“这档团购节目，时段定在上午9点半到11点。我打算让李薇和珞珞来个搭档主持。珞珞听众缘好，粉丝多，能带动更多听众参与。李薇呢，经验丰富能把控好节奏。你们俩的组合，我很期待。这也是咱们三个频道里，唯一一对两位女主持搭档。” 苏珞珞山中闪着光，转向李薇说：“薇姐，我们合作愉快！” 李薇也笑着点头：“嗯，我也好期待呀！” 吴曼接着又对大家说：“这个节目的主持人虽然是她们俩，但是前期工作是要大家共同努力来完成的。广告部在没看到前景的前提下，是不会出力的。所以，参与节目的商家就需要我们自己下去联系了。” 王丽莎举手提问：“曼姐，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下去拉广告吗？” 吴曼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要求大家要熟记节目的流程，而且要把我们这档节目的宣传力度讲明白，越吸引人越好。” 王丽莎皱了皱眉，说：“下去拉广告倒是没啥，主要是没经验呀，不知道怎么说。而且，还有点不好意思。” 秦臻马上说：“我们可以分成几组，两三个人一起去。人多了，也就敢说了。” “嗯，那、那我要跟许大方一组。”王丽莎立刻向许大方投去了“橄榄枝”。 许大方一愣。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毛晓珺也说：“我也向跟许大方一组。” “不是，我、我啥时候这么受欢迎了？”许大方一脸的受宠若惊，“二位美女，你们这是啥意思呀？可不要因为我打起来呀！” 毛晓珺冲他嫣然一笑，说：“你别得瑟。我们就是觉得，你比较敢说话。” “对。”王丽莎也说，“许大方在社交上是很有优势的。我们俩就靠你了！” 许大方被夸得挺舒服。不过，他心里还有点不情愿。因为，他还是想跟秦臻一组的。 而秦臻这时已经开始分配了：“那行，就你们三个一组吧。不用争也不用抢。” 许大方偷偷瞥了一眼秦臻，在心里念叨——“无情无义，没心没肺。” 剩下的四个人，因为苏珞珞要跟李薇一起商量节目，所以她们俩自动一组。秦臻就自然和董欣怡一组了。 分完组后，秦臻又鼓励大家：“大家一定要努力争取，第一组拉到商家的，可是有奖励的哟！” 可她刚说完，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们这组，第一个已完成！” 秦臻转头一看，是董欣怡。而她不用问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好，南风乳业，就安排在第一期。”秦臻那本先记下来了。 “啥奖品？”董欣怡问道。 秦臻挠挠头，笑得有点尴尬：“其实，我是想说，就、就拉到的那个商家提供的商品，可以留一份。那个，呵呵，你家的牛奶，你要吗？” 董欣怡扶额。其他的人全笑趴下了。 吴曼笑着说：“不过，欣怡的这个精神还是值得表扬的。她呀，这是把节目当成自己家的事了。而且，这也充分表明，她对我们的新节目有信心嘛！” 安排完团购节目，接下来就是汽车节目了。 吴曼看向了许大方：“大方，这个节目一开始是你提出来的，那就交给你去做吧！” 许大方却是一激灵，马上问道：“那、那我晚上的节目呢？” 没错，《人生红绿灯》是仅剩的自办节目。他写那份策划是为了帮秦臻，可从没想过要离开两人搭档的节目。 可秦臻今天是将“无情无义，没心没肺”进行到底了。她居然笑着对许大方打包票：“没事，晚间节目，我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你就放心去做新节目吧！上吧，皮卡丘！” “皮卡丘”扁了扁嘴：“秦主任，就、就这么把我抛弃啦？” 大家自然以为他又在耍宝，一哄而笑。 许大方却收敛了笑容，极为严肃地转向了吴曼：“姐，我觉着吧，我还是不太能够胜任。我连车都不会开，那些专业术语，我也不懂。我主持这个节目，怕是会露怯的。其实我写策划的时候，就想好主持人的人选了。” 说完，他冲董欣怡扬了扬下巴。 吴曼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这些人当中，只有董欣怡是天天开车的。而且，她估计也是4s店的常客。让她来做，的确更合适。 “嗯，那就欣怡来吧！” 许大方暗暗松了口气。 第六十二章 公布结果 就这样，在一个月后的一个“良辰吉日“，襄城交广匆忙改版，全新推出了《你团，我团，大家团》和《车行天下》两档节目。 因为背负着与卖药坐堂抗争的使命，大家团结一心，都把这两档节目当做自己的事，全力以赴。节目播出后，听众反响也很好。 这天晚上，邻居张婶敲响了秦臻家的门。 “小臻下班啦！”张婶看着秦臻，眼角的鱼尾纹都溢满了笑意。 冯丽君一边将她往屋里让，一边说：“可不，才到家。这做晚间节目，就是辛苦。” “辛苦点没啥，主要是有出息！”张婶坐下后，热情地拉住了秦臻的手，“小臻啊，婶儿今天过来啊，是要问你个事。就是，你们交广上午有个卖东西的节目。我参与了！” “哈！”秦臻乐了，“张婶儿，你抢到今天那个压力锅了？” 张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何止是抢个锅。你们那两个女主持人太会说了，然后也的确实惠。主要是你们这节目太火了！我、我就天天跟着抢。结果就、就抢了一堆用不上的……” “啊？那我们这节目里，什么都有，用不着的你也抢？婶儿，你得理性消费啊！” “哎呀，就说这事嘛。”张婶红了脸，“就你们那紧张的音乐一响，那两个女孩子一催，我就感觉这东西跟不要钱似的，赶紧打电话。我记着你跟我说过，八秒延时那个‘’窍门‘，一打一个准！这抢到手了，是挺搞笑。可过后，又发现其实用不上。其他的都还好说，你就说前天的那套婚纱照……” “啥？”冯丽君瞪大了眼睛，“她婶儿，婚纱照你也抢？” “哎呀，我就是听到打折就……你说说，我那小子都结完婚了，我要这婚纱照干啥？” “哈哈哈哈。”冯丽君都笑出眼泪了，“要不，你等结婚纪念日，跟你家老王去拍一套，纪念一下。” “哎呦呦，这老脸还要不要啦？就咱俩这老么咔嚓眼的，往那一站，人家合计是二婚呢！” 秦臻也笑趴下了。 “小臻，你说你也不加把劲。你要是找个对象，婶儿这套婚纱照就送你了！” 秦臻一听，这话锋不对劲，赶紧说：“这样，张婶儿，我明天去帮你协调协调，看看能不能换个写真啊，全家福什么的。还有啊，您以后可得理性消费。我们办节目的初衷，可不是让听众乱花钱呀！” 说着，她站了起来，礼貌地冲张婶点点头说：“婶儿，您坐。我那边还有点工作没忙完，我就先回屋了啊！” 秦臻出去之后，冯丽君低低叹了口气，小声说：“你看看，一提这找对象的事，比兔子溜得都快。” “还没有眉目那？”张婶谨慎地望着秦臻的房门，压低声音问道。 冯丽君摇摇头：“这孩子，这方面她就不开窍，你说急不急人？介绍相亲也不看。一问，就说自己找。可她倒是找啊？这毛岁都二十七了，对象连个影儿都没有。她自己也不知道着急，可咋整哟？” 张婶凑到冯丽君耳边，低声说：“依我看啊，她八成就是跟她那个搭档处呢！可能，她觉得那小伙儿条件不好，不敢往家带。” 冯丽君马上摆手：“不是！大方那孩子，我可喜欢了。我早就跟她说，条件差点没啥，主要是人好。她要是真跟大方，那我可乐了！哎，就是不开窍，根本就不往那事上想。心里装的全是工作。可工作能娶你？愁人！” 秦臻自然是没听见母亲为自己的婚事发愁，不过张婶的这个经历还是让她思考了很久。在周二下午的例会上，秦臻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们这个团购节目，现在势头很好。不但商家积极报名，听众参与的热情也特别高。只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一下。咱们在节目里，不能只引导大家去抢购，还应该引导理性消费。另外，我建议给听众一个‘冷静期’，买完一段时间内，允许退货。这样，既人性化，又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售后纠纷。” 她刚说完，门口便响起一个人的掌声。 秦臻抬头，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来走进来的，竟然是赵海东。而他身后还跟着广告部主任陈志达。 这，是要公布结果了吗？秦臻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赵海东面带慈祥的微笑，先冲吴曼点了点头，然后对大家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大家的例会。主要呢，也是想公布一个大家最为关心的结果。” 瞬间，办公室里鸦雀无声。秦臻可以感觉到，小伙伴们都非常紧张。 赵海东继续用温和的语气说：“这一段时间啊，大家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全新推出的这两档节目，成绩也是非常抢眼的。而且，刚刚我听到了小秦主任给大家的建议，我很欣慰呀！这说明，大家不是一味的蛮干，而是边工作边思考，发现了问题，随时纠正，避免更严重的问题发生。这是个很好的习惯，要继续保持。” 秦臻虽然被表扬了，但心还是一直悬着，而且还有点着急。她摸不清领导这一大段的铺垫，后面是递进，还是转折。她就怕一个“但是”，所有的付出又付之东流了。 赵海东继续说：“刚刚呢，我跟广告部的陈主任也碰了一下。他对这两档节目目前的创收情况，也是基本满意的……” 陈志达趁机插了一句：“不是基本满意，那是相当的满意呀！” 听到这，秦臻望向了吴曼。而吴曼也刚好望向她，两人都笑了。 没错，陈志达的“相当满意”，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决定了这两档节目的保留。 果然，赵海东说：“最后，我们商量的结果是，《你团，我团，大家团》和《车行天下》继续做下去！” “哇呜！” 小伙伴们全都站起来，欢呼雀跃。秦臻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总算是没白忙活。 而吴曼则赶紧冲大家摆手：“领导还没说完呢，先别吵吵！” “呵呵呵呵。”赵海东也笑了，“没事，我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呀，自己仿佛了年轻了好几岁。让他们高兴吧，这都是他们努力的成果！” 大家欢呼过后，陈志达又继续说：“之前啊，大家都非常辛苦，不但要做节目，还要下去拉商户。从今天开始，这拉商户的工作，就由我们广告部承担起来了。大家只管放心的去把节目做好就行了。咱们广告和节目，本来就是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嘛！” 秦臻暗自吐了吐舌头。 “另外呢，我跟赵台也研究过。这个卖药坐堂，还是要保留一档……” 陈志达的话还没说完，大家就不干了。 “什么？还要买药？” “不是说节目创收，就不用我们带坐堂了吗？” “说话不算数啊！” 陈志达赶紧摆手：“哎哎哎，不是说话不算数。这个呢，我们广告部也确实有难处。不过，保留的坐堂，它不是什么男科医院这类的了。就是个养生茶的坐堂。而且，商家自己带主持人，不用大家带了。” 大家一听，不是那种卖药的，而且也不用他们付出劳动，也就过去了。 而秦臻也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第六十三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大家欢呼过后，陈志达又继续说：“之前啊，大家都非常辛苦，不但要做节目，还要下去拉商户。从今天开始，这拉商户的工作，就由我们广告部承担起来了。大家只管放心的去把节目做好就行了。咱们广告和节目，本来就是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嘛！”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表示“此处预计有掌声”，但可惜大家都没买他的帐。秦臻则暗自吐了吐舌头。 陈志达尴尬地笑了笑，又继续说：“另外呢，我跟赵台也研究过。这个卖药坐堂，还是要保留一档的……” 这句话可比他前面的“慷慨激昂”引起的反响大多了。大家一听到“买药坐堂”，瞬间就炸了。 “什么？还要买药？” “不是说节目创收，就不用我们带坐堂了吗？” “说话不算数啊！” 秦臻也站了起来：“陈主任，我们的态度是坚决不要买药坐堂，这个是底线，没商量的！” 大家看到秦臻如此硬气，吵吵得更凶了。 陈志达赶紧摆手：“哎哎哎，不是说话不算数。大家先别激动，听我说啊。我们广告部呢，也确实有难处。咱们那，要相互理解。而且，保留的坐堂，它不是什么男科医院这类的了。就是个养生茶的坐堂。而且，商家自己带主持人，不用大家带了。” 说完，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吴曼。 吴曼站了起来，对大家说：“陈主任这次的确是为大家想了很多。这个养生茶的坐堂呢，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下，内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主要面对的受众是老年人和亚健康人群。而且，陈主任也说了，这个坐堂不用我们带。我们只需要给广告部一个时段就可以了。我想，这个结果大家应该能够接受吧？” 秦臻想了想，其实这个结果已经比之前要好太多了。虽然还保留了一个坐堂，但已经不是那种难以启齿的内容，更何况还不用他们去带。虽然，还是被广告部占用了一个时段，但就像领导说的那样，各有各的难处，要相互理解。 于是，她带头对陈志达表示了感谢。 赵海东最后又鼓励了大家几句，然后就和陈志达一起走了。 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大家都非常高兴，见领导走了，又欢呼了一阵。 吴曼看着这群年轻人，笑着摇摇头：“你们啊，这是要把房顶掀开吗？这样，今天大家都这么开心，而且周二下午也都没节目。咱们出去乐呵乐呵？” 一听到要出去玩，大家又是一阵欢呼。这回是真要把房顶掀开了。 吴曼一手拉起秦臻，一手拽着许大方：“走走走，赶紧的，一会儿别把领导招来了。出去的时候，都给我小点声啊！” 秦臻刚反应过来，不由得了句：“姐，咱们去哪啊？” “你们想去哪？是吃饭？还是玩点什么？” 李薇提议：“现在也不是饭点，不如我们去唱k吧！” 她这个建议马上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王丽莎雀跃地说：“下午场还便宜呢！” “我知道个地方，赠果盘呢！”董欣怡说。 “哎，我们可不是贪便宜，我们单纯是工作性质决定的。”许大方又比比划划地感慨道，“在古城襄城周二的下午，如果一群神秘的俊男美女出现在ktv，那一定是广播电台的主持人。因为，只有这个时段他们才能聚齐！” “哈哈哈哈。” 大家又是笑声一片。 “嘘！”吴曼一个两个的，把这群“小鬼”都揪了出来，不断地压低声音嘱咐：“小点声，小点声！别让领导听见了！” 于是，大家一个个像小偷一样钻出了广电大厦。 下午的ktv果然冷清。整个一层就只有一个包间里传出歌声和嬉笑声。 “小臻，小臻，咱俩来个情侣对唱吧。”许大方攥着两个麦克风，非要把其中一个塞给秦臻，“就唱那个《小酒窝》！” 秦臻一脸的生无可恋——又是《小酒窝》。他对这个《小酒窝》到底是多大的执念啊？ “我不会唱歌，你找珞珞！”秦臻跑开了。 可许大方依旧穷追不舍：“哎呀，就当是台庆表演彩排了。唱一个嘛，要不改《相思风雨中》！” “啊，你走开！”秦臻又是躲又是笑，满脸通红。 而这时，毛晓珺一把抢过了麦克风，大声说：“你们别闹了，给曼姐唱！” 吴曼直摆手：“哎呀，你们唱你们唱，我不会唱。” 可是，大家已经不会放过她了，整齐划一地敲着桌子，喊着：“曼姐来一首！曼姐来一首！” 吴曼无奈，只得唱了一首《城里的月光》。 之后，大家就放开了，你一首我一首，谁也不再推脱。 两个小时过后，李薇提议大家最后来个大合唱。 “不如，就唱那个《相亲相爱一家人》吧！” 秦臻想出的这首歌，很应景，自然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 优美温馨的前奏响起来，秦臻的心瞬间像浸在了阳光里，暖暖的。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有缘才能相聚，有心才会珍惜。 何必让满天乌云遮住眼睛。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有福就该同享，有难必然同当。 用相知相守换地久天长……” 秦臻也不管自己唱歌跑不跑调了，一手揽着董欣怡的肩膀，一手挽着苏珞珞的胳膊，一边跟着节奏晃动，一边大声唱着。 有缘相聚，有心珍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的不就是fm102这个集体吗？这场节目与广告的抗争，正是因为大家亲如家人，团结一心，才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秦臻看着大家，眼睛渐渐湿润了。她默默在心底许下了一个愿望——我们交广这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永远不要分开。 可她似乎忘了自己的倒霉“体质”——她从来都不是个心想事成的人…… 上架感言：致广播人永不逝去的青春 不知不觉《擦声而过》要上架了。这个感言，曾经几次想写，又放下，因为真的感慨太多，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从我这个作者本身开始说吧。我是一个广播人，大学期间就开始在广播电台实习，大学毕业正式成为广播节目主持人，换过工作单位，却一直没离开过广播。可以说，广播填满了我的青春，我也将全部青春献给了我所热爱的这份职业。 写这本书的初衷，是想为这份职业写点什么，也是想纪念一下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在直播间挥洒青春的闪光岁月。书里有太多自己的真实经历，比如因为低血糖刚报道就差点被辞退；比如和搭档闹出的“吃蜜蜂”的笑话……也是因为有太多回忆，写这本书的时候，一张张青涩的面孔总会在我脑海中闪过。他们有的还在与我并肩作战，有的偶尔小聚，有的已经天各一方。但无论散落在何处，我想他们都会同我一样记得曾经在一起的那段金子般岁月，因为那是我们最美好的年华。 当然在这本书里，我也一直在为广播这个逐渐被人淡忘的传统媒体寻找出路。从事广播行业十几年，也正经历了这个媒体从繁盛到衰落的过程。所以落笔时，总会有一种悲怆的情怀。很多年前，就有一种声音说广播这种传统媒体会消失，会被新媒体所取代。在飞速发展的大时代背景下，广播的确没落了。这种无奈就像面对“朱颜辞镜花辞树”，就像面对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最是人间留不住”，却又最是无可奈何。但跌跌撞撞十几年，它并没有消失，它所依托的载体改变了，但实质没有改变。在与互联网的结合中，广播走出了一条新路，虽不复从前的辉煌，但也不至于消失。这也正如我们的青春吧，只要它还在记忆里闪光，只要它仍让我们的心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那便永远不会消失。 谨以以上文字，致广播人终将逝去，却永不逝去的青春…… 最后，非常感谢起点现实频道的拉拉林编辑和小北编辑。林大给了我很多宝贵的建议，帮我梳理了几次大纲，一万字一万字地监督正文，甚至标点符号都一一纠正。在他的悉心指导下，拙作比一开始有了质的飞跃。这对于已经在写作这条路上磕磕绊绊走了七年，遭遇瓶颈的我来说，是航标灯般的指引。小北大大虽建议不多，但她以女性细腻的视角帮我完善了三个女性主角的成长线，让我的故事更加细腻丰满。 最后的最后，要对读者们说声“对不起”，这本《擦声而过》不是为你们写的，是为我自己写的。这里只有一场男主缺席的爱恋，一个没有勾心斗角的职场。我只想记录我最美好年华里的点滴美好。所以，这本书没有什么爽点，有的地方可能还挺憋屈。如果你喜欢，那你是与我心灵有共鸣的人，欢迎加入这一场声音之旅。我会用我最大的热情完成这个故事。如果你不喜欢，哈哈，我也不会采纳你的任何意见，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现实频道好看的书太多了，去别家逛逛定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