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 第一章 天资平平小道士 “师傅,观里的纸钱只剩一万三千五百四十六张了,您在那边可得省着点用啊……” “今日是您生辰,给您多烧点。” 简陋的祠堂里只在劣质牌位旁点了一根只有拇指粗、一指节长的蜡烛,黄豆大的火苗跳跃着,连牌位上的字都照不全。 江愁从道袍袖口里捻出两张暗黄纸钱,就到蜡烛前。 顿了顿,又收回一张。 “就烧一整张吧,已经是平时的三倍了!” 看着蜡烛火舌舔上纸钱边缘,纸钱烧成灰烬袅袅升空,江愁那双比蜡烛要明亮无数倍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肉疼,小心翼翼将另一张纸钱叠好收入袖中,后退两步,对着昏暗中的牌位恭敬叩拜。 神情非常陈恳。 “师傅,生辰快乐。” 用蜡烛烧纸钱确实不太合规矩,但就烧一张纸钱,搞个化金桶有点没必要的样子。 太浪费了…… 江愁叩首抬头的一瞬,天边擦出第一抹鱼肚白,远方隐约传来山脚村落雄鸡打鸣的声音。 江愁眼睛一眯,一个箭步冲向牌位,吸气挺胸,豪气干云……地吹灭蜡烛。 “很好,还能再用两天。蜡烛可是观里的强消耗品,不得不省啊……” 江愁满意点头。 “吱呀”一声,江愁从祠堂走了出来,即使是黎明,外面也比祠堂里亮堂许多。 晨光照在年轻道士英俊的面孔上,像是清泉反射幽光,又仿佛星辰重新点亮。 整个世界似乎都因他迎来苏醒。 再加上他身材修长,一身合身的青色道袍在腰间轻轻束带,勒出一圈完美的腰线。 端的是一副俊逸出尘的好模样。 …… 江愁的灵魂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是死后穿越到此,成了煌国古扬州苏陵郡下清河县一户寻常百姓家的儿子。 七岁那年,这个世界的便宜父母死于一场意外火灾,而他则被一位恰好路过的云游老道救下一命。 也是那一晚,巨大的恐慌和害怕让他觉醒了宿慧,知晓了自己的前世身份。 再之后,他便跟随云游老道回到这间叫做小清观的简陋道馆,做起了一名小道士。 眨眼间,十一年时光匆匆而过。 一年前,待他如父的老道士撒手人寰,留给他的便只有一间破观、一身道袍、一柄桃木剑。 哦,老道也一直教他修行来着,毕竟这个世界存在着妖魔鬼怪,不说自卫,道士总要帮人驱邪不是? 起初江愁也怀着一颗问道修仙、逆天而行的壮志雄心,然而练了一两年《太上感应篇》愣是没半点感觉,不得不认命。 咱就是个没什么修行资质的小道士,前一世加班猝死,这一世还那么拼命干啥? 开摆! 不过虽然江愁一心摆烂,什么设坛、做法、诵经、画符等道士必修课一样没学,老道士还是硬逼着他每天要念个什么无名口诀。 无名口诀一共五千余字,江愁念了十年,不知念了多少遍,慢慢的体内竟真的产生一种极度缥缈的气息! 有时候练完隐约感觉小腹处有些暖暖的,以为自己要踏入炼气期,结果一泡尿撒完一切如旧。 那股不知名的气息也和修行书上提到的灵气全不相同,所幸对身体没什么影响。 于是发誓不再做修仙梦。 老道士羽化后,江愁秉承着绝不逞强的思路,能抓的鬼就抓,打不过的就不接,如此安安稳稳过了一年,愣是没遇到能抗下一记平a的妖怪邪祟。 江愁告诫自己:“我的实力我自己清楚,简直啥也不是。这清河县只是小小一个县城,哪有什么大妖怪?” 小道士配小鬼,尘世再走一回。 在这小清观里这样过一生,江愁觉得还行。 时间飞逝,如今已是煌景帝五十三年春。 …… 走出祠堂,江愁准备把多出来的那张纸钱放回去收好,顺便再数一遍纸钱的数目对不对。 “嗯?” 忽然,他停下脚步,凝目朝正殿方向看去。 东方天际晨曦越来越亮,群山复苏,朝霞隐现。 “咚咚咚!” “咚咚咚!” 急促中夹杂着几分粗鲁的敲门声忽然从前院响起,穿过正殿,落入后院江愁的耳中。 “有人吗?快开门!” 江愁一愣,心想今天这么早就有人来上香?可是不对啊,山下那些居民对小清观向来尊敬,哪里会这般无理敲门? …… “你们是?” 江愁打开门,看向门外站着的三人,眼睛微微眯起。 这三人皆为男子,身上也都身着灰色道袍,只不过两胖一瘦,胖的很矮,瘦的很高。 瘦子居中,胖子站两侧,看这阵势……有点不可描述。 对方三人看到江愁,面色皆是一震,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样貌,身体一阵颤抖,像是看到了什么仙迹。 “你就是小清观的小道士?”许久后,左边的蛋……不是,左边的胖子收敛心神,双手环抱,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江愁,语气不善地问答。 然而他实在太过圆润,环抱的双手被鼓囊囊的胸口撑着压根抱不住,时不时双手就掉下来。 右边那个也一样。 江愁眯着眼,也不答话。 左边胖子肥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刚准备说什么却被居中的瘦子伸手拦下。 “这位小道士,我们来自中通门。”瘦子盯着江愁,阴翳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中通门”三个字拖得极慢。 听到中通门三个字,江愁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煌国那位开国皇帝冠绝古今,不止统一海内人族,甚至连修行界也处在王朝管辖之下。 也是这个原因,导致如今的修行界里宗门间关系有些畸形。 宗门之间最常见的关系,便是附庸! 门派间吞并盛行,大得越大,甚至每一个新建立的宗门要想顺利发展,最好的选择便是主动选择一家宗门依附,等到后续实力强大后再想办法独立。 小清观虽小,但也是煌国朝廷正儿八经注册在案的道观,属于最不入流的那种。 而中通门,便是小清观所依附的宗门。 有点类似母子公司的关系,又有点像上司与属下。 但问题在于,对小清观这样最底层的门派而言,所谓的依附也就是走个流程,压根没人会注意到它,也不会真指望这样的小道观能有什么供奉金送上。 是以,十一年来中通门和小清观从未有过交集。 今日怎么来了? “有事么?” 即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江愁也没有立即让对方进门的打算。 开玩笑,我观里囤了这么多纸钱蜡烛,万一被这些人瞧上了强夺怎么办?就算不要我的财富,要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是不行的啊! “放肆!你一个破观道士,敢这样与我等说话?!”左边胖子怒意横生,唾沫横飞地骂道。 江愁蹙了蹙眉,他没觉得自己这话有啥问题啊,那对方为何要凶我? 一定是他有问题。 于是江愁很诚恳地看着胖子说道:“你有病吧?” 有病就得治,刚好我认识山下一位医术还不错的大夫…… 江愁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左胖道士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听到前四个字整个人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小道士找打!” 肥手一扬,劲风扑面,便朝江愁拍来! 手掌上泛起轻微的朦胧白光,目标直取胸膛,竟是要把江愁当场打成重伤! 第二章 我不会修行,但别逼我打架啊 眼见胖子那一掌上微光涌动,江愁脸色微微一变。 对方显然是炼气境界的修行者! 看对方年纪也就和自己差不多,不愧是中通门的弟子,天资之高,确实不是自己这个平平无奇的可比。 江愁觉得自己肯定躲不过去这一掌,要不关门挡一下? 江愁瞥了一眼还算体面的红木大门,想了想还是没舍得,而且他总觉得这门不一定挡得住对方,到时候不仅自己受伤,门还坏了可太不划算了! 这一打岔,再想对策已经来不及。 下意识的,江愁右手微抬护在胸前,眼睛越眯越细! 最后瞳孔里只剩下照在远方山黛上的那一条晨光! “砰!” 一声沉闷巨响,世界似乎定格。 居中瘦子原本嘴角噙着一丝不屑的嘲笑,虽然自己这位胖师弟下手重了些,但对方不过是个小道观的小道士,师傅还死了,难道还能翻起什么浪? 至于打伤,那根本不是他在乎的事。 先给这小道士几分苦头吃吃,自己身上的任务兴许会完成得更轻松些。 然而只听“砰”的一声,瘦子脸上本来极小的双瞳忽然放大,紧接着布满惊惧和震撼! 下一瞬,体重超过三百斤的胖子身上的肥肉如海浪波涛般震起,整个人“轰”地一声朝后倒飞而去。 眼看着沿着山路一路向下,跟个皮球似的。 “二弟!” 右边胖子惊呼出声,目眦欲裂,二话不说又朝江愁一脚踢出! 只是他这么圆润的身子踢出短短的一脚,显得非常滑稽。 “小心!” 右边胖子出手的一瞬间,瘦子心中就暗道不妙,急忙开口提醒,却仍旧慢了一步。 然后,又是“砰”的一声。 洒满晨光的崎岖山路上,一个皮球追着另一个皮球,飞快下山。 …… 小清观门口有些安静。 “咦,人呢?” 江愁好半天后放下右手,瞧着面前只剩下瘦子一人,有些奇怪。 又想到方才那攻向自己的一掌一脚,心中不免有些后怕。 要是他们的力量再强上一百倍,自己的手臂怕不是真的会有点痛。 太危险了。 不过,这两人不是已经炼气的修行者么,怎么感觉有点点弱? 让着自己? 有可能,毕竟自己也只比普通人强一丢丢,要是他们使出真功夫,自己现在肯定趴着了。 “你……你敢打我中通门弟子?” 瘦道士回过神来,后退两步,哆哆嗦嗦指着江愁,满脸惊惧和不可思议。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中通门,是你小清观的上属宗门吗?!” “以下犯上!” “你这是自寻死路!” 江愁闻言皱了皱眉。 既然宗门之间有上下级,那就必然存在权力划分。 虽然有煌国和宗门间立下的《宗门附属契约》,但在实际执行上上属宗门拥有几乎一切权利! 上属宗门对附属宗门除了吸纳供奉外,还有一系列的优先权和任命权,甚至在一些强势的上属宗门里,附属宗门的管理权也由上属宗门一并掌控,附属宗门的长老宗主也只是奴仆傀儡罢了。 附属宗门的生死,有时也只在上属宗门的一念之间。 附属宗门最后能拥有的,只是宗门所在位置土地和建筑的拥有权罢了。 这也是这种畸形关系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换句话说,小清观对上中通门,是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的,就算中通门现在派人直接占了小清观,只要他不赶江愁走,江愁就没法上访。 甚至《契约》还会偏向于中通门。 “中通门……有什么事?”江愁现在已经肯定来者不善,神情有些凝重地盯着瘦道士缓缓问道。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得罪中通门。 瘦道士看到江愁这副模样,以为他终于怕了,心里底气一足,又确认了一遍江愁身上确实没有任何灵气波动,不由腰板一直,从怀中取出一张契约甩到江愁脸上。 冷笑说道:“好好看看,本门知道你师傅死了,特意派我等来帮助你一二。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愁接过纸张,上下扫了一眼。 捏着纸张边缘的手指忽然用力握紧。 契约上说,小清观观主辞世,江愁一人年少,恐独木难支。中通门念两门情谊,愿意以一千两白银买下小清观地契,供江愁自行生活。 该契约已经得到了清河县当地县衙的盖章批准,朱红色的章印在泛白的纸上异常刺目。 “一千两白银,够你在清河县过一辈子了。” “速速去把地契拿来,今晚就搬走吧!” “一个没有修行资质的废物,还占着这么一间道观做什么?” 瘦道士看着江愁,不屑说道。 他这时已觉得江愁不敢反抗自己,刚才那两个胖子一定是自己学艺不精,灵力运转岔了才会如此,毕竟那两人两天前才堪堪迈入炼气一层而已,运气不稳很正常。 他杨克堂堂炼气三层,中通门内门弟子,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千两……”瘦道士阴翳的眼神中,江愁缓缓抬起头来,慢慢说道,“小清观的地契包含整座小清山,一万两也不够买。” 小清观虽破,小清山虽小,但只要涉及到土地,就没有便宜的。 地契,是小清观唯一最后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们这和抢有什么区别?”江愁说道。 瘦道士杨克看着江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摊开双手耸耸肩,戏谑道:“重要么?重要的是,你除了接受,难道还想反抗?” 江愁沉默。 反抗吗? 自己又打不过他。 …… 杨克走进小清观,在正殿里巡视一周,指着角落里堆得足有人高的一堆蜡烛,奇怪地问道:“这么多蜡烛?” 小清观就算是道观,也用不了这么多蜡烛吧。 “这些量也只够用十年的,哪里多了?”江愁看着蜡烛,想到后院存着的几万张纸钱,心想自己刚攒够能烧一辈子的纸钱,这就要搬走了? “行吧,正好带些回去用。”杨克说着就抓了两把蜡烛塞进道袍,负着双手朝后院走去。 江愁看着杨克的背影,呼吸忽然一滞,双眸缓缓眯了起来。 “怎么还有这么多纸钱?收拾起来很烦的好不好?” 杨克一脚踹在纸钱堆上,瞬间漫天纸钱飞舞,在晨光里洒满整个后院。 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踏入祠堂。 江愁眼角抽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愤怒,去院中拿来扫帚簸箕,开始收拾纸钱。 “啪嗒” 一件东西从祠堂里被扔了出来,恰好落在江愁脚边。 是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先师之位”。 杨克拍着手从祠堂里走出来,眯起眼看了眼天边的朝阳,看也不看江愁,随意说道:“纸钱赶紧扔了,要么就烧掉。” “还有这牌位也赶紧带走,看着真晦气。” 等了会儿,江愁也没回答,杨克脸上浮现出一抹恼怒之意,大步走到握着扫帚呆呆站在原地的江愁面前。 一脚踩在木牌上。 “跟你说话呢!什么意思,装聋是吧?” “我说的话听不懂是吧?你……” “我确实好像不会修行。” 江愁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语气缓慢,平静得像是一条黄昏里的大河。 “知道自己是废物就赶紧……” “但是就算是凡人,逼急了也会打架吧?”江愁轻声说道。 “你……什么意思?” 杨克刚准备说什么,却感到一抹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危险笼罩心头。 他盯着面前少年忽然抬起的脸,浑身汗毛根根竖起。 危! …… 江愁挥手。 手中扫帚朝着杨克那张令人生厌的脸,狠狠扫了过去! 一瞬间,杨克仿佛看到了大河般奔流不息的狂暴灵气! 什么……? 等……等一下,这和我想的好像不一样啊…… 你……怎么会…… 啊! 我现在认错还有没有用…… 答案是肯定的。 杨克的身影,在被灵气触碰到的一瞬间,湮灭。 第三章 小道士能有什么报复心 江愁只觉得自己挥舞着扫帚拍在一团棉花上,入手丝毫没有感到任何阻碍。 有点软软的。 微光如棉花糖一样蓬松炸开,再看时,面前哪里还有杨克的影子? 江愁瞳孔微微一缩。 人呢? 不会被自己打死了吧? 不可能!杨克可是中通门的优秀弟子,怎么可能被自己这个毫无修为的人一扫帚打死? 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 杨克用神奇的道法瞬移了! 速度太快,自己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 江愁左右环顾,后院里安静地只有纸钱被微风吹着在地上拂动的声音。 没找到。 江愁越来越后怕,对方的修为果然高妙,瞬移的范围远大于这一小片后院,所以自己压根找不到对方。 然而不管如何,这事恐怕还远没有结束。 等中通门重新找上门时,江愁还是不得不搬走。 对方可是中通门,自己难道能对抗? 他弯腰捡起老道士的灵牌,用衣袖仔细擦了擦,盯着上面的字迹喃喃道:“真是,怎么就没忍住呢……老头子,我要是因为这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下去以后你的纸钱可全都得归我。” …… 虽然不清楚杨克对付自己这样手无寸鸡之力的小道士为什么要使用瞬移这样强大的招数,但这并不妨碍江愁心情凝重。 不过凝重归凝重,这么一闹时间已来到辰时,该开观迎客了。 江愁轻蹙着眉,打开大门,清扫前院里的落叶,点燃三清神像前的蜡烛。 点蜡烛时他忽然想到杨克刚才抢了自己两根蜡烛,又想到这么多蜡烛纸钱肯定带不走,难道留着给中通门的人用? “做梦!” 江愁英俊的脸庞瞬间黑了下去,抿着唇走到蜡烛堆前,眼角挣扎地抽搐着,缓缓深呼吸。 随后,他将蜡烛一根根全部摆满整个内殿,神像前、神像后、香架上、窗沿上,甚至地上,全部铺满! 整座正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紧接着一一点燃。 成百上千的烛光在大白天里燃烧着,像是一片火焰组成的池塘表面,波光粼粼的。 江愁的脸庞阴沉得可怕,双眸都有些发红。 “谁也别想占我便宜!”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猛一甩头,朝后院走去。 纸钱带不走,就全烧给老头子吧。 “老头子,这次烧完,这辈子你都没脸问我要纸钱了!” 江愁抹了把脸,神情戚戚。 就在他准备烧纸钱的时候,前院忽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江愁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杨克这么快就回来了? 然而没等他再想,一道着急忙慌的吼声便从前院传了过来。 “着火了!着火了!” “小江道长?小江道长你在里面吗!?” 这声音……是山下清河县的捕快头子褚半山? 他怎么会来?难道是清河县又出有关妖魔的案子了? 否则这位中年发福、油腻好色的捕头怎么会到小清观这种清淡得发苦的地方来? 江愁来到正殿,就看到一位身着捕头玄衣,头戴缁帽,腰挎一口制式黑鞘朴刀的中年男人站在正殿门口,垫着脚朝里张望。 他两只体毛茂密的双手提着两侧腰带,腰带正面被突出的大肚皮遮住几乎看不见。 “小江道长,原来你在啊。”褚半山看到江愁,长松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说道。 江愁绕过满殿蜡烛走到殿前,看着褚半山平静问道:“褚捕头来小清观,难道县里又出事了?” 此时此刻江愁背对着整座大殿,大殿内无数蜡烛迎风燃烧。 站在褚半山的位置,这些蜡烛仿佛燃烧在江愁的肩头和脑后,火光映照得面前的年轻道士无比庄严肃穆,尤其是那双平静明亮的眸子,仿佛仙王临尘。 褚半山神情微微恍惚,下意识生出叩拜的念头,随即回过神来,心想又不是第一次见小江道长,为什么每次都心神恍惚的。 他微微低头对江愁说道:“小江道长料事如神,县里确实又出了件邪魅之事。” 褚半山和江愁师徒也算半个熟人,当下直接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清河县这几日出了件怪事! 最近几日,清河县里共有七名婴儿降生,但令人心惊的是,这些婴儿全部没有活过三日! 即使有人寸步不离地守在婴儿身旁,一个眨眼的功夫,原本面色红润的婴儿便会全身僵硬发青,尽数死去,更有几家的婴儿甚至整个人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襁褓。 “嗯?” 江愁皱起眉头,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而且听上去就不像是凡人所为。 “一番调查后,我怀疑是妖怪所为,所以想麻烦小江道长今晚走一趟。”褚半山说道。 江愁没有立刻答应,且不说那妖怪会不会太强超出自己能力,就说自己眼下这自身难保的情况,一旦下了山还回得来么? 但要他眼睁睁看着山下婴儿惨遭毒手,又于心不忍。 “小江道长有顾虑?”褚半山摸滚打爬半辈子早是个人精,一眼看出江愁的犹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方才上山时,我似乎见到了中通门的人……” 中通门和小清观的关系,作为县城捕头的褚半山自然知晓。 “褚捕头了解中通门?”江愁眼睛一亮,也不隐瞒,开口问道。 不管是江愁还是驾鹤西去的老道士,都不是正经道士,只知道中通门是上属宗门,肯定比小清观强得多,其他的却是一无所知。 “谈不上多了解,不过毕竟是我们清河县和隔壁平阳县内最大的门派,基本资料我还是知道的。” “中通门,九品宗门,位于清河县和平阳县中间的郊外,附属小宗门一共有三个,掌门据说是位筑基境的修行者,门下有十几位炼气修士。” “炼气……筑基……”江愁一边听一边颔首。 炼气,筑基,结丹,是这个世界修行的前三个境界。江愁连炼气都没达到,后面的境界自然也没关心。 现在知道中通门的大概实力,虽然没有江愁之前想象得结丹大能满天飞那么强,但十几个炼气修士、一位筑基掌门,也断不是自己能够抵抗的。 对于一个贫困线上下的家庭来说,百万富翁和亿万富翁有差别? 都是需要仰望的存在。 “我听说,前两日中通门好像找裴县令签了什么文书,小江道长的忧虑莫非与此事有关?”褚半山问道。 江愁点点头,说道:“他们出一千两买我的地契。” “一千两?小清观地契?!”褚半山脸色一变,怒道,“这和抢有什么区别?” 江愁微笑:“我也是这么说的。” 褚半山叹了口气,看了江愁一眼道:“如果是此事的话,我就帮不上小江道长的忙了。” “既然小江道长自身难保,我也就不叨扰了。妖怪的事,我去找朝廷白玉京的修士吧,怎么说捉妖也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褚半山对江愁抱拳拱手,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无奈和可惜,转身快步离去。 小清观这对师徒人还挺好的,只收钱不贪功,难道以后就不能再来了么…… 一想到往后遇到类似案件都要去白玉京求那群眼高于顶的朝廷修士,褚半山心情就有些烦躁。 “褚捕头,请留步。” 身后,江愁忽然叫住褚半山。 褚半山转身,就见处在火光映照中超凡脱俗的江愁对他轻轻一鞠躬,温和问道: “不知衙门里可有《宗门附属契约》的拓本?” 第四章 本大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很快,一名小捕快便将衙门里的《宗门附属契约》拓本送了过来。 江愁道谢后便坐在前院里就着晨光开始翻看。 《宗门附属契约》,是当今煌国帮助各大宗门定下的附属契约,是当今修行界各大宗门遵守的最有力契约,契约的执行往往需要朝廷和宗门双方共同负责。 即使是吞并小清观这样最最底层的小道观,中通门明面上也得通过清河县县令盖章才行,就是这个道理。 经历大战定鼎的大煌王朝,建朝至今已近千年,疆土辽阔至极,能够至今未见颓势,不得不说一大半靠的都是这些宗门力量,所以《契约》之中对待上属宗门往往有所优待。 但,也不是没有给小宗门留活路。 毕竟一旦断了新生宗门的活路,那么那些大门大派最终只会形成垄断,对煌国朝廷来说并非好事。 皇权,说白了就是“平衡”二字。 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江愁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相信,这份《契约》里,或许会藏有小清观的一线生机! 从早晨到傍晚,江愁没有挪开过目光。 正殿里的蜡烛已然烧尽,留下无数烛印,缕缕青烟飘散升空,三清的面容模糊不清。 “啪” 江愁合上《契约》,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 “咕咕咕” 这时,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先干饭!” 江愁将《契约》放下,来到膳房,一边舀水煮粥,一边回忆方才看到的几则条目。 《契约》上说,上属宗门不得无故强占附属宗门土地,需与附属宗门洽谈价格后通过正规交易流程购买,否则,附属宗门可依律上访。 这便是中通门拿着一千两来买地契遵循的条款,只不过所谓的“洽谈”过程被自动跳过了而已。 一千两,便是“洽谈”过后的价格! 如果中通门真的按市场价和江愁商量的话,江愁也不是非要赖着不走,他的目标只是能有个安稳过日子的地方,相信老道士在的话也不会硬逼着他和上属宗门作对。 但对方出手便拿着上属宗门高高在上的地位压过来,尤其是杨克踩的那一脚,就算江愁真是泥地里的一株野草,要试试能不能把头顶这块巨石弹开! 经过一天的研究,眼下江愁有机会采取的唯一一个反吞并方法,便是招收弟子! 《契约》上为了保证附属宗门的独立性,第173条款目是这么写的: “附属宗门实力达到最低等级标准时,可拒绝上属宗门明显不合理的要求,且上属宗门不能实行强制性措施。” 往下更是列举了一系列最低实力标准。 江愁现在手里有中通门送来的购买契约,白纸黑字写着“一千两”,和市场价对比,这便是明显不合理要求。 只要小清观的实力达到最低等级标准,便能以此拒绝中通门的无理吞并要求! 而对于小清观这样连九品宗门等级都没达到的小道观来说,最低标准只有一个。 门派人数达到三人。 …… “咕噜咕噜……” 一碗稀粥下肚,江愁思路清晰了许多,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招收弟子,只要在中通门再次找上门之前再招收两人入观,对方就没法强行买下小清观! 有戏! 如果自己真能再找到两人入观,自己不不用搬走,蜡烛纸钱也就能省下…… 不对,蜡烛已经烧完了…… “啪嗒” 手里筷子跌落桌面,江愁愣愣地捂住脑袋,表情扭曲,如丧考妣。 痛苦到以至于他一时忘了这小清观如此破败,养活江愁一个人都够呛,真会有人被他忽悠着来? …… “咣咣咣” 暮色四合,江愁挥舞着铁锤,将一块写着字的木牌竖在小清观门口。 确认木牌已经牢固不会被风吹倒,江愁把铁锤放了回去,又打量了下木牌上的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按照正常情况,多半没人愿意来,这样或许有点机会……” 阖上大门,江愁背好桃木剑,转身朝山下走去。 虽然立了招人木牌,但小清山人烟本就稀少,他还是得下山去清河县里碰碰运气。 夕阳西下,暮光洒在年轻道士身上,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脚边的野花在清风中微微摇曳,像是不好意思看他的脸。 年轻道士身后,破败的道观也在夕阳下显出一分难掩的古意。 一片落叶飘落,划过木牌。 木牌上写着朴素的三个字。 “招掌门。” …… “姑获鸟?” 清河县主街上,褚半山面色一变,急忙加快脚步跟上面前的白衫修士,惊骇问道:“敢问大人,这姑获鸟是什么妖怪?” 白衫修士手握一柄折扇,轻摇轻晃,样貌虽然普通,但这身打扮一看就是白玉京的大人,倒也引得街道两旁行人百姓纷纷避让。 自从煌国颁布《宗门附属契约》以来,势力最大的仙门共有十七家,被统一尊称为“十二楼五城”,但十二楼五城也好,其他小门小派也罢,都不能直接插手俗世秩序,妨碍朝廷办事。 但处理妖魔诡异事件,又必须需要修行者出手。 所以煌国成立了官方修行者部门,从各个门派里吸收修士。 这个独立于三省六部以外的修士部门,便是白玉京。 白玉京里的修士拥有朝廷和宗门的双重身份,从这种角度讲,他们确实有高人一等的资本。 白衫修士名叫齐黎,虽然没有十二楼五城的顶级出身,但他背后的母宗也足以在清河县横着走,他自己也有着十分不俗的实力。 不过白玉京事务繁忙,并且朝廷官员去白玉京求助总有种自己无能的感觉,所以褚半山从来不会把白玉京当做第一选择。 更别提找了白玉京的修士,案子即使结了褚半山自己也捞不到半点好处。 但江愁现在是尊泥菩萨,褚半山只能去白玉京寻求帮助。 “姑获鸟都不知道?亏你也当了大半辈子捕快!” 齐黎听到褚半山的话,嘴角不屑一笑,开口说道。 褚半山面色一滞,强压下心头不悦,挤出一丝讨好笑容问道:“请齐大人解惑。” “嘁,本大人心情好,便与你说道说道。”齐黎很满意褚半山的表情,晃着脑袋说道,“姑获鸟夜飞昼藏,盖鬼神类。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女人。鸟无子,喜取人子养之,以为子。” 褚半山一愣,下意识道:“世上还有这种妖怪?喜欢养别人的孩子?” 那敢情好,以后翠红楼的姑娘再因他有孕,岂不是可以找这妖怪接盘? “呵,说是养别人的孩子,可那些孩子得死了它才能养!” 褚半山浑身一哆嗦,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焦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本大人不是来了?”齐黎嗤笑一声,言语中对姑获鸟并不以为然,“放心,小小一只姑获鸟罢了,待得入夜,本大人略施小计,它还不束手就擒?” “是是是。” 褚半山连忙应下。 然而看着对方轻浮的背影,不知怎的他心里还是不太踏实。 第五章 此时,一个年轻道士恰巧路过 照理说褚半山没啥好担心的,齐黎可是清河县最近小有名气的修士,就这一年里经他手处理的案子没有二十也有十五,哪件不是办得漂漂亮亮,一劳永逸? 恐怕这次办完姑获鸟的案子,他就可以攒够功勋升职成为白玉京的铜牌巡使,调离清河县这个小县城。 很快,天色变暗。 清河县一共不过百户人家,此时炊烟袅袅,灯火齐亮,充满红尘气息。 “齐大人,褚捕头,你们可算来了!” 刘元一把抓住褚半山肥腻的胳膊,又对齐黎弯腰行礼,大松一口气说道。 刘元今年五十四岁,是清河县唯一的首饰庄主人,今日,是他的妾室刘吴氏临盆产子的日子。 在他身后,刘宅灯火通明,丫鬟仆人奔走往来,提水声、端盆声、还有产婆的呼喝声汇聚在一起,角落里隐约可见持棍巡逻的家丁。 刘元的正妻一年前病逝,他年过半百仍旧膝下无子,自然十分看中刘吴氏腹中胎儿,偏偏近日县内妖魔杀子的传闻愈演愈烈,他如何能够不担心? 所以此时看到齐黎的到来,刘元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煌国建朝千年,白玉京对妖魔的威慑力早已深入人心。 “有齐大人坐镇,我心里安稳多了。” 刘元一边赔笑,一边将褚齐二人迎进刘宅,向刘吴氏临盆的房间走去。 房间大门紧闭,远远就传来刘吴氏临盆的痛苦呻吟,端的是撕心裂肺,痛苦至极。 听着刘吴氏的声音,褚半山想到自家婆娘生闺女那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刘元面色担心,齐黎却皱了皱眉,停下脚步。 “齐大人……怎么停下了?” 刘元回头不解道,此处距离刘吴氏房间还有约莫二三十米距离,还没进院子呢。 齐黎瞥了他一眼,面色不耐道:“这么吵,让本大人如何能够靠近?” “这……”刘元看了褚半山一眼。 褚半山上前一步,有些严肃地对齐黎拱手道:“齐大人年轻或许感触不深,女子产子便是这般痛苦。这可都是为了咱们男人,不然咱们哪能有儿子闺女抱呢?” 刘元陪着笑道:“对对对,褚捕头所言极是,还希望巡使大人多多体谅……” “吵死了!” 齐黎猛地挥袖,冷冷盯着刘元的眼睛道:“本大人就在这等着,等她生完了再过去。要么,我现在就走。刘老爷,你挑一个?” 被他这么一蹬,刘元哪敢再说什么,连忙派人搬来桌椅,就在小径中间给齐黎摆上了一桌好酒好菜。 褚半山站在一旁,看着满身随意在喝酒吃肉的齐黎,终究没忍住,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大人,这里离那刘吴氏还有三十米,若姑获鸟突然出现……” “怕什么?”齐黎斜睨了他一眼,拿酒瓶指着他嗤笑道,“要不怎么说你们这么凡夫俗子眼界低?这点距离,本大人三息之内便能到,那姑获鸟再快,还能快过我?” “是……” 褚半山握着拳退了回来,抬头看了眼灰暗的夜幕,祈祷今日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 说时迟,那时快,刘吴氏的声音刚停下,整座刘宅便掀起一阵阴风! 阴风呼啸,甚至连原本应有的婴儿啼哭都未曾响起! 阴风之中,隐约可见有刀片模样的轻薄事物划过树梢、屋檐,留下浅浅的划痕。 树叶纷纷而落。 “不好!”褚半山怒目圆睁,一把按住腰间朴刀。 “慌什么!且看本大人手段!” 齐黎眯眼站起,左手一拍桌子,整个人道袍迎风而动,原地掠起,施施然便朝刘吴氏屋子而去。 那阴风里独自前去的背影落在褚半山眼里,别说,还真有几分高手风范。 或许,齐黎这么嚣张是因为他真的有本事…… 褚半山如此想着。 然而, 还没等他呼出胸膛那口浊气,就见一道身影披头散发地从阴风里朝自己跑来! 定睛一瞧,竟是齐黎。 “齐大人?” 褚半山愣住了,这前后不过几瞬,眼前的齐黎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潇洒模样? 手中折扇从中撕裂,身上道袍千疮百孔,鲜血从身上无数细小的伤口里流出,道袍下摆着了火正在燃烧。他那双看不起他人的眼睛里,全是惊惧和慌乱。 “妖,妖怪!妖怪啊!!!” 齐黎惊慌无比地大喊大叫,压根没看褚半山一眼,连滚带爬从他身旁冲了过去。 褚半山被撞倒在地,连忙爬起,回过头,眼前的一幕让这位经验丰富的捕头彻底腿软,惊骇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个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得上纤细的身影正从阴风中向他扑来。 那身影周身被锐利的羽毛覆盖,羽毛边缘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褚半山马上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些树木屋檐上的划痕,就是这羽毛划过留下的! 最令人惊悚的是,那身影脖颈上伸出的脑袋……不止一个! 一、二、三……足足有九个脑袋! “姑……获鸟……” 姑获鸟九只鸟头十八只眼睛,全部落在褚半山身上,口中发出令人心神俱裂的可怕啸声。 褚半山浑身冰凉,拼命拔出腰间朴刀,哆嗦着双腿站起,大声吼叫。 “妈的,臭婆娘,老子今天是回不去了,你要带着咱闺女好好活下去啊!” 说着,他手持朴刀,挺着大肚皮,朝姑获鸟冲了过去。 然而,那姑获鸟九只鸟头忽然一顿,看了褚半山一眼,身形并未减速,在即将与褚半山碰撞的一瞬间侧移开三丈,径直朝刘宅外而去。 褚半山一刀砍空,力道收不住,肥胖的身躯在地上滚了好几滚,跌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 逃!逃!逃! 齐黎出了刘宅大门来到清河县主街,脑中只剩下一个字,飞快朝白玉京的方向奔逃。 由于妖怪的存在,清河县的百姓最近一入夜便会呆在家中,此时主街上阴风渐起,只有齐黎一人。 然而,他后背忽然一凉,回头一看,忍不住惊惧地叫出一声。 那姑获鸟竟已经追了过来! 翅膀掀起的狂风将主街两侧的摊位货车全部掀翻。 “怎……怎么可能?清河县怎么会出现这种级别的姑获鸟!” 齐黎失心疯一般喊叫,跌跌撞撞朝前逃跑。 忽然,他看到前面转角处走出来一位身着道袍的年轻道士。 那道士背着一柄桃木剑,看神情似乎还没注意到正在发生的一切。 齐黎神情一滞,猛地扭头,指着年轻道士对姑获鸟大喊道:“是他!是他指使我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杀了他,饶我一命吧!” …… 江愁刚从弄堂里的红泥酒肆出来,恰巧路过。 红泥酒肆掌柜的也是他和老道士的熟人,答应他明天开门后会帮忙在酒肆立块小清观招人的牌子。 酒肆每天来往的人数很多,比江愁自己找总会快上一些。 更何况,像红泥酒肆这样的人情,这些年还攒下了不少家。 这样下去,说不定真有机会! 就是蜡烛全给自己整没了……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 江愁emo了。 便在这时,他抬头看到面前一个浑身飙血的道士正朝自己冲来,身后还跟着…… 江愁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个啥? 第六章 是鬼还是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江愁为生平第一次见到九头姑获鸟而略微晃神的时候,齐黎却像瞥见救命稻草一般,压榨出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脚下速度在生死之际竟又快上三分! 转眼已至江愁身前。 这时齐黎看清了年轻道士的脸,瞳孔没来由一怔,脚下一抽抽。 这样的脸是真实存在的? 凭什么啊?! 你该死!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今晚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更何况江愁周身全无灵力波动,在齐黎的心中,一个凡人换自己修行者一条命,他甚至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齐黎电光火石间出手,抓向江愁衣领,就欲把他整个人丢向姑获鸟。 然而下一刻,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就在自己一寸之间的江愁,忽然间身子横移些许,齐黎的手指擦着对方道袍而过,却没抓住。 好快…… 齐黎眼神微变,方才那一瞬间他根本没看到江愁是如何动作。姑获鸟就在身后,齐黎没机会再次出手。 不过江愁这一闪却是将身后的路让了出来,齐黎脚下生风,迅速消失在幽暗的深巷里。(后续剧情还需要他,先活着,没几张就死了) …… 江愁那一闪完全是本能反应,他emo的心情导致他压根就没看清齐黎这个人,更没在意他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只是看到有人忽然向自己贴近的本能反应而已。 至于为何看到了姑获鸟……开玩笑,这么另类的存在他想忽略也不行啊! 江愁顶着个道士的名头混了这么些年,也不是没见过妖魔邪祟,不过喜养人子的姑获鸟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 有点好奇。 别说,小别致长得还挺东西。 姑获鸟个头并不大,身高与普通人类女子相仿,除了那九只鸟头令人有些密集恐惧外,那一身羽毛却并不如何骇人。 而此时,这只九头姑获鸟正尖啸着朝江愁扑来! 夜空中的沉云恰好散去,明亮的月光洒落人间。 照亮江愁的脸。 姑获鸟的身形猛然定格! 九只鸟头齐刷刷盯着他。 下一瞬,九根又细又长的脖颈忽然僵硬,就连身后扇动的翅膀都微微一滞。 “啪叽”一声。 姑获鸟从空中摔了下来,头朝地脚朝上、翅膀向两边的那种。 直直摔在江愁的面前。 …… 世界上有个形容人样貌美丽绝伦的词叫做沉鱼落雁,说的是样貌绝美的人,会让水中的鱼儿忘了游动而沉没,会让天上的大雁忘了煽翅而掉落。 而今天,江愁在一只强大的九头姑获鸟身上解锁了这项成就。 摧毁了妖魔该有的一切体面。 姑获鸟猛地从地上跳起,踟蹰地后退两步。 半晌,不知从哪张鸟嘴里飘出一句。 “好俊的男人……” 话音刚落,她明显想起了自己此时的身份,慌忙想捂住嘴。但她现在只有两只翅膀却有九张嘴,如何堵得住? 只得用两只大翅膀遮住所有脸,两只如鹤类一般细长的腿不断后撤。 主街上的阴风似乎小了些。 江愁终于回过神来,虽然眼前这只姑获鸟的行为有些令人迷惑,但那身阴森妖诡之意却做不了假。 想到今日褚半山说的情况,江愁眼中流露出一丝恍然。 想必这就是近日清河县里出现的那只邪祟了吧? 虽说自己没答应褚半山办案,但既然撞上了,也断然没有放任她离去的道理。 江愁深吸一口气,暂时抛下心中对蜡烛的执念,伸手,握住背后那柄普普通通的桃木剑。 这姑获鸟的气息要比他这一年来见过的所有妖怪都强,自己是不是它的对手,江愁心里也没底。 但,他不会退。 “你便是姑获鸟?”江愁握住不甚冰凉的剑柄,缓缓拔出,盯着姑获鸟问道。 姑获鸟看到江愁的动作,九双眼里闪过一丝挣扎,随后化作一抹狞色,愤声道:“不错!” “清河县内死去婴儿,是你所为?”江愁单手持剑于胸前,另一手捏了个诀,继续问道。 姑获鸟眼底的悔意转瞬即逝,冷笑一声,九只鸟头高高昂起,再次说道:“不错!” 那十八只眼里竟满是凄苦! “那便好说了。” 江愁轻轻颔首,确认了这些,他出手就再无犹疑。 然而,就在他准备打出自己第一发平a之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主街漆黑的夜里传来。 “住手!快快住手!” 只见一手提着裤腰带,一手握着朴刀的褚半山,一瘸一拐地从黑夜里冲出来。 …… “小江道长,剑下留鸟!” 满脸肥肉的褚半山气喘吁吁地在江愁身边停下,弯腰大口喘气。 一边喘气一边壮着胆子看了姑获鸟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眼里却又确定了几分。 “褚捕头?”江愁上前一步,将褚半山壮硕的身躯挡在自己瘦弱的身体后,皱着眉道,“此妖之强,乃我生平罕见,打起来我不一定护得住你。” “不急着动手,不急着动手!” 褚半山平复了下呼吸,却也没从江愁身后走出来,而是看向面前的姑获鸟,深深吸了一口气,厚厚的双唇抿了抿,试探着问道:“你是……刘夫人吧?” 此言一出,江愁还没反应出什么,面前的姑获鸟却是浑身一颤,眼眸里充满痛苦和恨意,九只鸟头同时发出夺人心魄的厉声尖啸。 片刻后,她又忽然安静下来。 其中一只鸟头瞥了褚半山一眼,两只翅膀一收一搭,竟对着江愁和褚半山行了一个万福。 “妇人王氏,见过小江道长,见过楚大人。” “真的是刘夫人!”褚半山双目一蹬,明明是他发现的,但场间最震惊的还是他。 褚半山看向江愁说道:“小江道长,她就是刘老爷的夫人啊!” 作为清河县的捕快头子,清河县哪家人褚半山没见过? 方才在刘宅,这姑获鸟从他身旁掠过的那一瞬间,他竟隐约在她身上看到了某种熟悉感。 细细思索之下他得出一个差点把他吓昏过去的结论,当即便从刘宅冲了出来。 没想到真被他猜对了,这多令人震惊! “变成这样你都认得出来?”江愁确实有些惊讶。 “咳咳……”褚半山咳嗽两声,压低声音靠近江愁耳边说道,“刘夫人在世的时候,可是我们清河县有名的美妇人,那身段……啧啧,但凡是个男人能不记得?” 江愁:“……” 他很想说,我就不记得。 但那样不是自己找骂? 褚半山自以为声音压低,但刘夫人现在可是实力强劲的姑获鸟,怎么会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当即,夜色下九只鸟头微微发红,胡乱地转向九个方向。 褚半山见自己的话被听到,脸上一臊,然毕竟是个脸皮厚的油腻男人,挠了挠肚皮便转移了话题 “咦,不对啊,夫人你怎么只称呼自己王氏而不是刘王氏?” 第七章 是鬼亦是人 听到这话,原名王婉容的王氏眼中明显充满怨恨,周身阴风“蹭蹭”高涨,压抑着的凄厉尖啸从细长的脖颈中发出,十分渗人。 吓得褚半山再一次缩到江愁身后。 “那个负心汉,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王氏恶狠狠地说道。 江愁和褚半山对视一眼,看来所谓王氏一年前因病去世,尚有隐情。 年轻的时候,王氏可是清河县有名的美人,那时赶着向她提亲的人能从县东排到县西,除了褚半山这样的大老粗之外也不乏俊秀的年轻人。 当然,比起江愁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然而她却选择了相貌普通、家境贫寒的刘元,因为她觉得刘元有前途,跟着他有朝一日能荣华富贵。 后来刘元确实发达了,成了清河县最大的首饰庄掌柜,夫妻二人感情和谐,相敬如宾,是县内的一时佳话。 唯一的遗憾是,王氏一直没怀上孩子。 所以年过半百的刘元纳了妾。 纳妾之后,刘元回房间的次数便越来越少,王氏自感肚子不争气,心中虽凄哀却始终未说什么。 但突然有一天,家中郎中忽然告诉她她有了身孕! 王氏欣喜若狂地将此事告诉刘元…… 结果当天晚上她就死了。 一尸两命。 …… “是刘元那个王八蛋?!老子这就去把这厮抓来!” “杀人偿命,何况你们还是多年的夫妻,怀着他的孩子!” 褚半山眉毛倒竖,怒声大喝,操刀就要去把刘元抓起来。 妈的,老子当年把王氏“让”给他,结果这家伙就这么糟蹋? 褚半山颇有种中年男人独有的“当年要是再努力一把”就好了的愤慨。 “报仇的事,就不劳烦褚捕头了。”往事说开,王氏反而平静了许多,幽幽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江愁听到这句话,眉头一蹙,抬眼说道:“你已经杀了他?” 王氏看向江愁,九双眼睛里闪烁着不一而足的复杂情绪,用一分痛苦三分埋怨六分怨恨的语气说道:“他为了那贱人的地位谋害我母子二人性命,难道……小江道长认为他们不该死?” “杀人理应偿命。”江愁抬起桃木剑,剑尖指向王氏,声音平淡却又带着十足的重量,“但那些孩子,甚至刘元和刘吴氏的孩子,都是无辜的。” “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难道就不无辜吗!” 王氏尖叫起来,浑身锋利的羽毛颤抖,如刀剑交击。 “你的孩子本来是无辜的,但你为了他接连杀害清河县多名婴儿,这便是让他也背负了你的罪孽!” 江愁声音忽然抬高些许,如星辰般的双眸里仿佛射出两道精光。 王氏的尖叫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看着江愁,似乎最大的秘密被人识破,又惊又惧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你的孩子,他在哪?” 江愁看着王氏的眼睛,轻声问道。 …… 这个世界存在妖魔鬼怪,姑获鸟就是鬼物的一种。 鬼物乃生灵死后所化,多是生前执念未散,怨念凝聚。 若王氏死后化作姑获鸟,那一定是死后立刻就变成了姑获鸟,绝不会在死去将近一年后才变成姑获鸟。 但问题在于,过去的几个月里,清河县并未有过婴儿丧生。 这只能说明,过去的几个月里王氏因为什么事没机会动手,直到最近才腾出手来。 只有一种可能性最大。 那就是,她的孩子出生了。 …… “死……死婴鬼!!” 褚半山这次是彻底被吓住了,据说死婴鬼是在母亲胎中未能降世便死去的婴儿所化形成的厉鬼,因为未能出生,所以怨念是寻常厉鬼的数倍! 姑获鸟的强大已经超出他的想象,就算江愁在身边他也没有任何信心能够制伏她,只盼着王氏尚存一丝人性能够交流,但若再加上一只死婴鬼……他只想说:“小江道长,扯呼!” “小江道长真是聪慧过人。” “然而你们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我便无论如何不能放你们离去。”王氏叹了口气,有些歉意地看了眼江愁,“你们,不会放过我的孩子的。” 对褚半山却是看都没看一眼。 褚半山一愣,心中大骂一团植物。 只听一声尖啸,王氏张开双翅,彻底展露身形。姑获鸟虽然纤细,但双翅完全展开却仍旧有三米左右长,吹起的滚滚阴风瞬间将褚半山掀翻在地! 江愁看着眼前彻底暴露凶性的王氏,微微眯眼。 一般而言,产妇死后化为姑获鸟是没法生下小孩的,但王氏却偏偏做到了这一点。 可想而知她的怨念和恨意有多浓。 那被她拼命诞下的婴儿承载了这些邪恶,若是任其长大,怕是会成为一方大鬼! “小江道长,怪就怪你识破了我的秘密,不然,我还真不忍心杀你。” 王氏九条脖颈如水草般疯狂扭动,她高高掠起,翅膀割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浓郁的鬼气凝聚在胸前,化作一柄如伞又似剑的武器,挥舞间如死神之镰! “若是你也成了鬼,我再给你道歉吧。到时,你想怎样都可以……” 王氏狞笑着,化作一道残影,破空而来。 这些天来她猎杀诸多婴儿,虽然有不得已的缘由,但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渐渐迷恋上这种感觉,她开始享受人们发现自己孩子死去时的痛苦! 这感觉让她爽得要升天。 她忽然想到若是江愁这张脸上也绽放出那样的痛苦的话,一定是这世上最美的一幅画。 所以她才说那么多,希望江愁能够害怕! 她确实如愿了。 别的不谈,江愁一听到她那句“想怎样都可以”就觉得双腿一紧。 想要自己做亡灵骑士? 做梦! 你不要过来啊! 伴随着这样的抗拒心理,江愁不再犹豫。 剑早已在手,或许本就无需犹豫。 “哗” 一剑斩落。 这一刻,面色狰狞的王氏忽然间看到了此生最最光明的一瞬。 如瀑布垂落,又似匹练横空,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剑? 这是小江道长挥出的剑? 他……有多强? 印象里,恐怕只有统领着清河县周边所有鬼物的那位大人,才能与这一剑匹敌吧。 又要死了么…… 不知为什么,好像觉得有些解脱…… 不对! 等等,我的孩子还在,没有我她怎么办…… 我的……孩子啊! 第八章 夜入林间深处 王氏的身影瞬间被剑光吞没。 “黄土坡……破山庙……” 临死前,王氏断断续续说出最后一句话,转眼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江愁收剑。 表面平静,其实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一只姑获鸟而已,竟然在自己的剑下还能说话,这说明什么? 要是她再强一百倍,不就能挡住自己这一剑平a了? 如果自己的平a真被挡住,那该怎么办? 虽然自己练了老道士那不知名口诀后体内积攒了“些许”莫名气息,但自己除了平a真不会其他招式,关键时刻岂不是任人宰割?! 以前有老道士兜底,现在可没了啊! 纵使这一年自己能独自斩杀一些“弱小”的妖魔,但世事凶险,没点底牌如何对抗这善变的世界? 看来,得学点强大的招式才行。 嗯,防御也得加强,甚至比强大的招式更重要! 毕竟,只要别人破不了自己的防,自己就已立于不败之地! 江愁一边反思一边默默将桃木剑收回背后。 这时,由于王氏身死,主街上的阴风一扫而空,明月高照,清风徐来,江愁道袍随风轻摇,看在一旁的褚半山眼里只有一句话可以赞叹。 “小江道长真是身有长物啊!” 刚才那一剑落在褚半山这个普通人眼里,几乎和神迹无疑,不知比那什么齐黎高到哪里去了。 这手剑术,不是小江道长的长处是什么? 原本以为老道士死后自己迟早要和白玉京那些人打交道,却没想到这小江道长如此靠谱! 往后的日子有保障了! 江愁瞄了褚半山一眼,只觉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哪里怪怪的。 褚半山“哈哈”一笑,抛过来一个“你懂的”眼神,抬手准备拍江愁的肩膀。 江愁一个闪身避开。 不给钱摸什么? 褚半山也不尴尬,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然后蹙眉道:“不过夫人刚刚说什么黄土坡和破山庙,那地方多少年没人去了,说这干嘛?” 清河县及其周边江愁都很熟悉,所谓的黄土坡破山庙是位于清河县西门外约莫六里的一处小土坡,往年若要从清河县前往平阳县,这黄土坡是必经之路。 有时候走得乏了,便会在黄土坡上那座年久失修、早已没人知道缘由的破碎山庙里歇歇脚。 不过近年来两县之间造了几条新路,来往方便许多,破山庙渐渐也被人遗忘。 江愁略一思忖,便大致猜到了什么。 他看向褚半山,淡淡说道:“死婴鬼。” 褚半山在原地愣了几愣,脸色霍然一变,猛地一拍大腿,有些惊惧地压低声音道:“小江道长的意思是,王氏把她那孩子藏在破山庙里?” 江愁微微颔首。 褚半山皱眉道:“不对啊,那山庙虽然破,可里面也有尊山神像,夫人……就不怕?” 虽然破山庙里的山神像现在肯定没啥威能,但神像毕竟是神像,天生和鬼物相冲……能共处一室? 江愁说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褚半山,又加了一句:“褚捕头就不用跟我一起去了,刘元一死,想必此时刘宅已经乱作一团了吧?” 江愁有话没有明说。 王氏的孩子或许真的藏在破山庙,但真正的问题在于她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自己?若真是死婴鬼,他断没有放其生路的理由。 莫非……有埋伏? 若真是埋伏……江愁也不得不去。 破山庙离清河县如此之近,他虽散漫,但涉及到这种事,不去看一眼实在没法放心。 但没必要把褚半山拉入可能的危险之中。 果然,褚半山听到江愁的话一拍脑门,他刚才走得急,搞清楚刘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才是他职责所在。 当即,二人别过。 ……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破山庙离清河县不过六里地,以江愁的脚程没一会儿就能走到。 沿途起初是新建的官道,颇为宽敞,两侧是浓密的树林,月光扫落,树影婆娑,一个人影也没有。 煌国是有夜巡使这个官职的,职责就是在夜晚当值处理妖魔事务,但所谓清河县的夜巡使,江愁长那么大就没见过。 毕竟,清河县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哪会有什么大妖怪? 走了约二里,江愁辨认了下方向,从官道上走下,踏上一条被绿植遮盖得几乎看不见的小路。 周围一片安静,就连野外常见的鼠虫叫声都听不到。 忽然,江愁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心里升起极其微弱的一丝不耐烦。 不耐烦? 江愁连忙驻足,眼神凝重起来。 他怎么会因为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就不耐烦? 除非这气味本身有问题。 妖魔鬼怪中,魔物的气息会让人心生戾气,继而发狂失控。 江愁断定,这股气息一定是魔物! 而且气息之浓郁,远超王氏! 这么快就遇上了?可是这里距离破山庙还有段距离啊! 不过姑获鸟是鬼物,怎么会和魔物勾结在一起? 跨越物种的禁忌桥段? 紧接着,像一根钢笔生硬地划破白纸,林间突然传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偏偏即便如此,林中都没有飞出一只飞鸟! 江愁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但他听清了那声惨叫是人类的声音。 有魔物在此伤人? 很快,鼻尖的魔气越来越浓,树林掩映间两道身影出现在江愁面前。 只见其中一人被一根火红的长鞭绑在树上,披头散发,白色的道袍此时尽数染满鲜血,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手腕和脚踝更是一片血肉模糊,看上去早已被挑断手筋脚筋。 方才惨叫的,便是此人。 而在他身前……江愁眼眸微微一凝。 那是一名身穿大红长裙的女子。 身材高挑,红裙曳地,白皙的一字肩在月光照耀下如羊脂凝露,一身傲人曲线在红色这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颜色下被放到最大! 面庞精致到显得有些妖异,看久了甚至带有一丝梦幻,一头乌黑长发几乎垂落至脚踝,偏偏一双唇生得极薄,鲜嫩红润,仿佛两片染血的飞刀。 更诡异的是,她拥有一双冰蓝色的瞳孔! 就像是空山新雨清晨燃起的一团鲜艳红火,热烈、跳动,极度扎人眼球,却又在这片冰蓝色下显得无比干净通透。 此时她左手抱腰右手撑着抬起,袖口滑落至肘部,几片红色流苏轻轻垂落。 她的右手中,竟握着一卷圣人书册。 …… 妖魔鬼怪中的魔,其实分为两种。 一种是生灵入魔,或因失控发狂,或因修行残虐的魔教功法,他们被称为魔修。 而还有一种,便是与人、妖、鬼、怪同一概念、天生地养的魔族! 魔族以血脉论强弱,越高贵的血脉外形与人越相似,容貌越惊艳,往往也会有明显特征。 比如……眼前这双冰蓝色,如梦幻泡影般的双眸。 …… 魔族人口稀少,这还是江愁第一次亲眼见到魔族,更遑论还是血脉如此高贵的魔族。 有些许惊讶也算正常。 而那名魔女看到江愁时,整个人忽然如遭雷击,瞳孔剧烈一缩,忍不住上下左右好好看了江愁一眼。 然后……又看了好几眼。 明明只是最普通的青衣道袍,穿在他身上怎么会有如此磊落潇洒之气? 以自己的身份,什么样的魔族俊男没见过,怎么和眼前这人比起来……一个都记不起来了呢? 她手中的书卷竟在这一刻微微散发金光。 魔女看向江愁的眼神越发好奇,薄如柳叶的唇和眉都挑了起来。 可还没等她开口,那被绑在树上,进气少出气多的人类修士带着命令的口吻,朝江愁大喊道: “我乃白玉京修士齐黎,你这野修,还不快来救我!?” 第九章 我就是这个路人 齐黎? 不认识。 很出名么? 江愁没有动。 反倒是魔女听到齐黎的话,澄澈无比的冰蓝色双眸中闪过一丝戏谑,青葱般的左手小指微微一勾。 “啊!!嗯……啊!” 齐黎浑身瞬间紧绷,缠绕在他身上的赤红长鞭像是一条有生命的灵蛇,猛地勒紧。 鲜血还没来得及涌出,就被鞭子上的高温蒸发成一片血雾。 殷红的淡淡血雾中,魔女嘴角轻挑,冰蓝色的眸子有些朦胧。 “你,要救他?” 她瞧着江愁,慢条斯理地问。 江愁没说什么,缓缓从背后取下桃木剑。 虽然不认识齐黎,虽然他刚才的命令语气让江愁心中有些不悦。 但齐黎是人族,眼前的魔女却是魔族。 没有特殊理由,他都不能任由魔族残害人类。 “呵呵。” 魔女笑了笑,瞥了眼手中书册,照着书册上的字迹开始念:“齐黎,古扬州人,今年十八岁。幼年母亲病逝,父亲续弦,继母带着一位小他四岁的妹妹。” “八岁那年,他趁父母不在家,对年仅四岁的妹妹施暴。” “十二岁,因妹妹意图告状,他将其骗到山上,推落山崖致妹妹身死。” “十四岁,连自己的继母也不放过。” “事情被父亲撞见,他干脆将父母一并杀死,一把火点燃房屋,离家而逃。” “逃亡中遇到天鹤轩杨楚升长老,杨楚升看中其修道资质,遂将他带回天鹤轩修行。” “在天鹤轩中六年,争强斗狠,重伤同门近十人,仗着修士身份强占民女数十,最后一个活口没留。” “一年前因杨楚升长老举荐成为清河县白玉京普通巡使,办案过程中虽将妖魔铲除,但手段残忍,且多次试图让受害者家属女眷回报。” “半个时辰前,受清河县捕头褚半山之邀前往刘宅抓捕姑获鸟,不敌,逃窜过程中欲拿路人替死,未果。逃到山中,偶遇……” 魔女顿了一下,略过自己的身份和名字,继续念道:“觊觎其美色欲行不轨,被反制。” 书上的字看样子只写到这。 魔女合上书册,微抬下巴,光洁的下巴尖在月光下几乎凝成一点白玉。 她轻轻呼吸,看向江愁又问了一遍:“你,要救他?” …… 江愁把桃木剑又收了回去。 他想起来了,这个齐黎不就是之前遇到姑获鸟时从自己面前窜过去那个?他好像还试图抓自己的衣袖来着。 原来是想要拿自己当替死鬼么? 江愁眼中闪过一丝漠然。 另外,魔女手中那本书是什么? “你……她在撒谎!她说的事情一概与我无关!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救我!” “若你胆敢不救我,我师傅和我在白玉京里的同僚绝不会放过你,以后你在煌国绝无容身之地!” 齐黎凄惨地大喊,在看到江愁收剑的一幕时更是直接破口大骂。 “你他么没看见她是魔么?魔!” “你竟然相信一个魔的话?!” “我要治你一个与魔族勾结之罪!你等着瞧吧……我要把你抓起来,关进白玉京打牢,整日严刑伺候……” “唔!……” 齐黎只觉眼前亮起一抹雪白,下一瞬瞳孔猛然紧缩。 好冷。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流血,但魔女的火鞭炙烤之下却从未觉得冷,为什么现在会有点冷? 越来越冷。 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好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好像话刚想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却在中途滴落出去…… 猛然间,他醒悟过来。 于是他更加不可置信地看着不知何时闪身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道士,看向他那张英俊绝伦的脸。 “你……不……不……” 紧接着双目圆睁头一歪,就此死去。 在他的咽喉处,隐约可见一道极细的血线。 很快,血线就被火温蒸发。 …… “哗” 甩去剑尖一滴朱血,再度收剑,江愁面无表情地转身,看向面前眼神有些惊讶的魔女,解释道:“我就是书里那个差点替死的路人。” 虽然不知道魔女手里拿的是什么书,但听到路人那段时江愁就感觉这必然是一件神奇的法宝,否则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毕竟“替死”这件事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齐黎自己知道,就连江愁都是才知道的,齐黎总不会傻到自己把什么都说出来吧? 既然那本未知法宝说的是真的,这样的人渣,死不足惜! “你……” 魔女似乎也被江愁果断的出手搞得有些懵,听到江愁的话下意识翻开手中书卷。 只见在刚才没有字迹的地方缓缓显露出一行新的字迹。 魔女念了出来。 “恰在此时一名路人路过,齐黎命令路人救自己,却不料被路人反杀。” “嗯对,就是我,我就是这个路人。”江愁很笃定地点头。 魔女愣愣地看着他,只觉得一股槽堵在胸口吐不出来。 身体很痒,很奇怪。 “你是魔吧?”江愁问道。 魔女点头,乖巧。 “没害过人?”江愁又问。 魔女摇头,还没来得及。 “那就好。” 江愁转身,继续向破山庙走去。 魔女眼瞧着江愁的身影即将消失,心中咯噔一下,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感觉奇怪了。 路人? 她猛地把手里的书举到面前,身体颤抖。 江愁不知道这本书是什么,她却是知道。 就连自己的名字显示在这本书上都一笔一划清清楚楚的,这小道士竟然显示的是“路人”两个字? 他的身份,连这本书都无法提及么…… 自己这次来人族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找一位绝世高人么? 或许,这本书引导自己来此就是因为…… 思及此处,她连忙开口叫住江愁。 “喂!” …… “有事?”江愁停下脚步问道。 山路有坡度,魔女站在高处,江愁在低处,回头便看到满夜银光铺洒,魔女的大红裙摆在夜风里吹动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令人心醉的曲线,身旁还有火鞭表面跳跃的小火苗。 极美。 魔女一愣,迎着江愁询问的目光,这位身份在整个魔族都无比尊贵的女子忽然感觉双颊有些微热。 但她毕竟不是寻常人类女子。 “走啦?去哪里啊?”她带着三分冲意问道。 江愁心想自己肯定不能说去破山庙,于是说道:“回家啊。” “然后呢?”魔女问道。 江愁心想回家不就是睡觉,然后就天亮了啊,天亮之后…… “上班啊。”江愁说道。 “哦。” 魔女顿了顿,又道:“不上班行不行啊?” 江愁觉得有些好笑,摇头失笑道:“不上班你养我啊?” 还有这等好事? 魔女双眸一亮,冰蓝色的双瞳里迸出喜悦的光芒。 “好哇好哇,我养你啊!” 嗯? 江愁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第十章 魔女想要强迫我 魔女来自魔域。 煌国建朝之后,和妖魔二族都有过约定,在煌国疆土外给予对方生存发展的国度,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这一千年来双方虽有摩擦,但整体算得上平和,甚至妖魔只要来历正当,也可在煌国境内申请官方通牒,从而获得在煌国境内的基本生活权利。 魔女所生活的魔域,便是魔族三大正统势力之一,她本身更是魔域那位最近三百年声势最强盛的魔尊——孤辰的独女。 和妖族不同,真正的魔族是高贵且骄傲的,他们美丽又强大,冷酷且直接,他们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血脉和最高的生命等级。 纯血魔族们普遍认为,他们是神灵的后裔,是这片世界真正的主人。 而他们的主人身份,如今却被一群低劣的人族所霸占。 夺回这片世界的领导权,是高等魔族们千百年来不变的夙愿。 作为一位魔尊的女儿,魔女自然拥有着最纯粹的魔族血脉,也继承了整个魔族的野心。 但,和其他大多数魔族不同,她很向往人类的知识和文化。 她相信人族之所以有今天这样的地位,绝不是靠单纯的打打杀杀,否则统治天下的应该是她那位近乎无敌的魔尊父亲才对。 于是她自幼便搜刮一切能找到的人类书籍,贪婪地汲取着其中的知识,想要凭借人族自己的知识在未来率领魔族夺回这片世界的统治地位。 但魔域里的人类书籍毕竟不多,所以不久前刚结束成人礼的她,便躲开父尊的手下,偷偷来到煌国境内。 她想要获取更多人族的知识和文化。 如果能结交几位人类,在获取对方知识经验的同时往对方心中种下魔种,使对方成为魔族在人类里的内应。 那才是真正的不枉此行! 她的运气也非常不错,刚进入煌国没多久便机缘巧合获得了万卷书。 万卷书乃是这世上最神奇的法宝之一,传说知晓世间万事万物,对她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 但可惜的是,万卷书上显示的内容似乎是随机的,并不能随着她的意志显示她想知道的内容。 并且,想要阅读万卷书,必须要行万里路,若持有者一朝没有外出,那它便只是一沓空白的泛黄纸张。 今日,为了阅读万卷书上的内容,魔女才外出来到这座人烟稀少的土坡上,没成想先是遇到了齐黎,又遇到了江愁。 齐黎这种货色自然入不得她的眼。 但……江愁却把她塞得满满的。 更重要的是,她手中这本连她父亲魔尊独辰的生辰八字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的万卷书,却不敢写明白小道士的名字。 只敢用“路人”二字代替。 这让魔女心头震撼连连,若是能在此人心中种下魔种,日后为她所用的话……魔女有种预感,自己将来想要做的事一定会事半功倍! 绝不能放小道士离开! 至于能不能留住对方……魔女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开玩笑,她乃是堂堂魔尊之女,惊才艳艳,岂是一个毫无灵气波动的小道士所能抗衡的? 区别只在于用软的还是用硬的。 …… 江愁奇怪地看着魔女,心想原来你也看星爷? 魔女定了定神,微抬下巴对江愁说道:“我家……很大的,养你一个小道士不在话下,考虑考虑呗?” 江愁发现魔女好像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瞳孔微微放大。 好家伙! 自己这是要被包养了吗? 从前梦寐以求的生活这就要来临了? 可惜,自己暂时还没有脱离人族的打算。 “谢谢,不用。” 江愁礼貌拒绝,再次准备离去。 却没想一阵香风从身后飘来,魔女的身影轻轻掠至身前,左手火鞭在握,右手持着泛黄书卷,冰蓝色的眼眸闪动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那可不行,我看中的人,非得带回家去不可。”魔女抬头挺胸,微微眯眼,“除非你能从我身上压过去。” 压在你身上么…… 江愁瞥了眼魔女极致凹凸的身材,心想这么不平坦,压上去不得磕碜死人? “这……不好吧。”江愁蹙眉说道。 “有什么不好?我都不害臊你害臊什么?乖乖来吧!” 魔女毕竟是魔族,说着就伸手向江愁抓去。 眼前这个连万卷书都要避讳的小道士,她绝不会放过。 何况他还这么英俊…… 软的不行就用硬的! …… 魔女身上确实没什么怨气,说明对方目前为止还没有害过人。 这让江愁面对对方的死缠烂打感觉有些麻烦。 但想强迫我是绝对不行的。 于是他重新拔出桃木剑。 他并不想杀魔女,只不过想靠平a拖住对方片刻,好让自己抽身。 但问题在于,魔族与其他族类不同,人族、妖族、鬼族都有七大修行境界,但魔族只有六境,称为返祖六境!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魔族一出生便是魔裔境界,相当于人类的筑基境。 换句话说,魔族压根就不存在炼气境,最弱的魔族,都是筑基! 所以即便魔女只是想擒住江愁,她随手的一击也是江愁生平所见的最强招数! 大敌当前,江愁不惜动用了体内那股至今不知为何物、有何作用的气体,下意识全部汇入手中桃木剑之中! 一瞬间,桃木剑亮起澎湃如汪洋般的气流。 映得整片小树林宛若白昼! “嗯?” 魔女瞳孔猛然紧缩,像见了鬼一样看着面前的小道士。 不是吧……你不是应该只能欺负欺负齐黎那种炼气境界的小修士吗? 你这忽然间煌煌如大日般的剑光是闹哪样啊? 莫非你隐藏实力? 嘶……人类,好阴险…… 魔女看着江愁平静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在说: “好好看好好学。你,学会了吗?” 学会个屁!直接学废了好吗? 魔女手中的火鞭在一瞬间便被白光消融殆尽。 紧接着堪称妖孽的身段也被白光洒满。 不,不要…… 隐约间,一道微弱的光芒笼罩在魔女周身。 下一瞬,她的身体消失不见。 …… “啪嗒” 白光散去,一本书册从空中掉落在地,泛黄的纸张边缘在风中不住颤抖。 “嗯?这就走了?这么没诚意,我才拒绝了两次啊……你再强求我几次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而且走就走呗,怎么连书都不要了? 魔族都这么不珍惜书籍的吗? 江愁不由对魔族产生一丝鄙夷。 上前捡起书籍,入手感觉只是一本平平无奇的无字书。 “无字?这不行啊,有啥用?”江愁嘟囔着。 仿佛听到他的话,手中的万卷书迅速打开,书页上颤抖地显示出一行字。 “主人在上!您虔诚的奴仆小万万在此竭诚为您服务……” 第十一章 以后你就叫七七吧 “小万万?是什么东西?”江愁皱眉。 “小万万不是东西,是这世上最崇拜主人的一本书。只要是主人想要的,小万万有的,小万万一定把自己榨的一滴不剩,全交给主人……” 奇奇怪怪。 江愁心想不愧是魔族看的书,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书。 不过那魔族女子不知去了哪里,自己先帮她保管一下,下次见面再还给她就是了。 这么想着,江愁把万卷书塞入怀中,迈步朝破山庙走去。 …… 接下来无事发生,江愁顺利抵达破山庙。 空旷的夜空下,一座破败的山庙倾塌了三分之一,像个风烛残年的老汉一样靠躺在山坡上,等待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 “吱呀” 推开木门,江愁迈步进入山庙。 山庙的墙塌了大半,并不能完全挡住夜风,前院里生长的杂草几乎长到江愁膝盖处,大殿前蛛网遍布。随着江愁踏入,蜘蛛细虫纷纷逃避,耳中一片窸窸窣窣。 江愁把桃木剑持在手中,警惕地向大殿走去。 只要察觉到鬼物气息,他直接就准备一剑挥过去。 死婴鬼的强大,恐怕只会在姑获鸟之上! 这时,万卷书自动从他怀中飞出,盘旋在他身前,书页上微微散发着白光,显露字迹。 “放心吧主人!有小万万替您保驾护航,主人您大胆地往前走!” “小心主人,左脚处有片碎陶片,别磨坏了脚……” “诶诶,当心头顶有片蜘蛛网,让小万万来帮您破除!呼,呼,呼……” “主人您走右边……左边的土地不配被您的鞋子亲吻……” 江愁在万卷书的指引下终于走进大殿。 明明也就四五米的距离,这一遭走下来倒像是艰险重重。 进得殿内,破旧的房顶破了一个人头大的洞,月华从破洞照射进来,正好落在殿内那尊残败神像的颈上。 颈上,空空如也! 神像的头颅竟不知去向。 神像身前的供桌上更是早已积攒了厚厚一层灰,烛台散落,灰尘在月光的照耀下在半空中轻轻沉浮。 “主人,这尊神像已死,无半点神性。”万卷书写道。 江愁微微颔首,不用万卷书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神像已经死了。 王氏说死婴鬼就在这山庙里,问题是……在哪里? 江愁四下环顾,这里虽然看上去阴森,但却出其意料地没有什么鬼气,只是太过安静了些。 而且死婴鬼照理说怨气极重,无论藏在山庙何处,怨气都是遮蔽不了的。 莫非…… 江愁将目光再次投向那尊无头神像。 “藏在这里面?”他自言自语道。 若是藏在神像肚中,或许真能遮掩住那浓郁的怨气。 “主人真是太聪明了!小万万刚想提醒主人,主人就想到了!真不愧是我的主人……” 万卷书一边写着一边书页翻飞,拍的“噼啪”作响,仿佛在鼓掌。 “那便……破开吧。” 江愁抬起桃木剑,一剑竖斩。 一条极细的明亮剑光出现在山庙中,几乎在这一瞬夺去月华之辉,紧接着,神像从脖子中间裂开一条缝,整个崩开! “呜呜呜呜呜……” 阴风呼号,一阵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凄厉喊叫瞬间传出,伴随着浓郁的怨气和鬼气朝江愁扑面而来。 神像之中,一个蜷缩着的、满身沾满血迹的赤体婴儿狰狞着挥舞短小的四肢,指甲如鳞片般漆黑锋利。 死婴鬼! 如此浓郁的鬼气,若让她成长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江愁握剑,就欲斩灭死婴鬼。 然而便在此时,那死婴鬼的眉心忽然亮起一道纯净的白光。 这白光与鬼气截然相反,充满着温和与希望。 随着这道白光的出现,死婴鬼暴走的表情竟然渐渐安静下来,四肢不再胡乱挥舞,就连锋利的指甲也升腾起黑气,渐渐变得莹白柔嫩。 似乎与寻常婴儿无异。 “生机?”江愁眼神微怔。 这死婴鬼体内,竟包含如此多的生机? 怎么可能…… 江愁想到王氏所作所为,想到提及杀害婴儿时她眉宇间闪过的那丝不忍与悔意,陡然间明白过来。 “王氏夺取的七名婴儿生机,原来都在这里。” 万卷书飞到江愁面前,上面的字迹迅速变化。 “主人,眼前这头死婴鬼由一名姑获鸟以极大毅力生下,结合母子二人怨气,怨气已达寻常死婴鬼的三倍,是恶鬼中的恶鬼,理当诛之。” “可是那只姑获鸟不想自己的孩子成为怨鬼,遂不惜杀害七名婴儿,将七名婴儿的纯粹生机度入死婴鬼体内,使得死婴鬼体内多出了一分生的希望……” “若以大毅力养之教之,未必不能以一丝生机压制三倍怨气,成为鬼中豪杰,但很难很难……” “是杀是留,但凭主人决定。” 江愁沉默,万卷书的说法和他的猜测一致。 这只死婴鬼,理当在其尚且弱小的时候将其铲除,即使是她体内的一分生机,也是姑获鸟以七名婴儿的生命代价换来的,并不能成为不杀她的理由。 但……这死婴鬼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被刘元害死,那七名婴儿又是王氏所杀,王氏也已经死了。 她,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受害者罢了。 王氏把她封在神像腹中,她也未曾有机会害过人。 如果没有那份生机,江愁也不会考虑这些,直接一剑斩了便是。 但现在她明明有那么一丝丝作为好鬼活下去的希望…… 即使很难,但也要不由分说斩灭么? “罢了。”江愁摇摇头,做出了决定。 说着,他将桃木剑收起,上前将死婴鬼抱入怀中。 “从善还是从恶,这个选择本应该由你自己来做。” 他看着怀中满身血污、比寻常婴儿苍白僵硬的小女孩,淡淡说道:“但你现在还小,你母亲临死前又将你的生死交到我手中,为了不辜负她的信任,我帮你做这次选择,但是只有这一次。” “等你长大一些,想必你会面临无数次这样的选择,到时候便由你自己来决定。” “选对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选错了,我就再把你杀了。” 怀中的小女婴眨了眨眼。 这特么我真的有的选? 江愁自然不会管小女婴的无言反抗,他抬起头看了看漏过破洞透进来的月光,眯眼想了想。 低头看着女婴说道:“既然你的希望是七条生命换来的……又是鬼物复生……” “那从今往后你就叫七七。” …… “好名字!不愧是我的主人,随随便便想的名字都这么高大上!” “七七……多好的名字啊,如皓月当空,如晨露欲滴……” 万卷书一阵舔。 “啪” 江愁一巴掌拍在万卷书封面,将其拍落在地,掀起一阵尘埃。 “好……好爽……主人,背面再来一次?” 江愁:“?” 第十二章 小小道士,不足挂齿 江愁回到小清观时已接近子时。 原本只想着下山贴点招人启示,谁知道这一路上驱鬼杀人战魔女,最后还带回来一只死婴鬼。 我真是太忙了。 瞧了眼立在观门前的“招掌门”木牌周围并未有任何查看的痕迹,江愁轻声叹了口气。 果然没人来过,这年头,人才不好找啊。 进入观中,路过正殿看到满目蜡烛残骸时,江愁的心情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如一江愁水翻滚不休。 将熟睡中的七七安置好,又把今日份的三分之一张纸钱给师傅烧了,随手把万卷书丢在师傅灵位旁,江愁来到后院,盘膝而坐,闭上双眸,五心朝天,默念起无名口诀。 虽然老道士已逝,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江愁每晚都会认真练习九遍口诀。 默念之下,他再次感受到了体内那股不知名的气息,方才对付魔女的时候用掉一些,但令江愁感到松口气的是气息数量并没有减少多少。 他控制气息绕着身体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一一行进,整个人笼罩在一层缥缈烟雾之中。 这气息虽然至今没能让江愁踏入练气一层,但强身健体的效果还是很明显,至少江愁已经很多年没有生过病,更重要的是,这气息隐隐能让他周身散发出某种难以言明的气质。 看上去更加俊逸出尘,更像个道士,有利于他的本职工作。 江愁不知道的是,随着他修行无名口诀的同时,卧房里熟睡的七七,眉头越发舒展,紧紧抿着的苍白双唇渐渐柔软,小家伙整个舒服地在睡梦中微微扭动身体,脸上隐约多了丝血色;万卷书躺在老道士的灵牌旁,左右翻着书页,舒服得像在沙滩晒日光浴的女子。 江愁更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小清山山脚,一名背着一只古老普通剑匣、衣衫褴褛,就像村子里随处可见的农民老翁忽然抬头,脸上皱纹如老树皮般明显。 他眯眼朝山上看去,本有些混沌无神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仙气?” …… 破山庙。 江愁离去后,碎裂成两半的神像被竖立着合放在一起,只是中间那条缝隙无法复原,蜘蛛细虫们又从暗处钻了出来,织网的织网,赏月的赏月。 忽然,一阵阴风裹挟而至,瞬间破开山庙的木门来到殿内。 蜘蛛们来不及躲避,僵硬着身体从蛛网上坠落。 顿时殿内响起一阵密集的轻微“啪嗒”声。 阴风散开,露出一个脸色惨白,脖子处有一圈狰狞伤口的鬼物! 这是一头强大的断头鬼,生前被人斩首,死后化为鬼物,脑袋和脖子被某种难明的黑色丝线缝起,连接处随着他的呼吸轻轻翻着皮。 他目光一扫,神像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碎片朝四周飞溅,却没有一片落在他身上。 “不见了?” 他脸色一变,神情变得愤怒且狰狞,双拳紧握。 “是谁!” 无尽的鬼气阴风从他身上爆发开来,几乎要把整座山庙爆开! 片刻后他冷静下来,目光里一片坚定。 他对着原本神像所在的位置轻声说道:“你放心,不管是谁带走了你的女儿。只要她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到她,替你好好照顾她。” “婉容,一路走好。” “我爱你。” 他闭上眼,眼角流出两行悲痛的血泪。 随即阴风一裹,消失在山庙之中。 …… 清河县和平阳县相隔五十里,两县之间有座修行门派,保护着包含这两县在内的,周边大小共五个县城。 这便是中通门。 煌国除了白玉京之外,也将境内十三州一百五十六郡,大大小小数千个县城的治安维护工作划分安排给了各个宗门,当白玉京人手不够或有突发状况时,这些宗门也必须履行自己的责任。 每十年一度的宗门查核,便会根据宗门在这十年里的表现进行计分考察,排列名次,更新评级,并分配下个十年的资源供给。 今年年底便是又一次的宗门查核,时间还剩下九个月左右。 中通门立派近四十年,评级一直都是最低的九品宗门,也就比小清观这样不入流的道观强上一些。 但强出来的这么一丝,也足以让中通门碾压小清观。 只要能吞下包括小清观在内的三个附属道观,再用剩下来的大半年时间经营整合,未尝没有在年底查核中冲击八品宗门的机会。 但偏偏意外发生了。 此时此刻,中通门侧殿中,掌门中通道人和三位长老皆在场,下方跪着两个人。 二人正是被江愁一脚一个踢下小清观的胖墩兄弟。 “你们的意思是,那小道士甚至没给你们说话的机会,就把你们踢下了山?” 中通道人是一名看上去花甲之年的老者,一身灰色道袍,手持一柄拂尘,头发银白,眼窝深陷得厉害,看上去倒像是要把眼球吐出来一样。 胖墩兄弟对视一眼,老大抱着骨折的左腿,老二捂着没知觉的右臂,连忙点头。 中通道人眉头一皱,眼里流露出不悦之色。 这时,侧方一位身材高大,目光凶狠的长老开口道:“杨克呢?怎么只有你二人回来了?他才是负责这件事的内门弟子吧?” 这是步散长老,站在他身边、手里盘着两枚特制铁骰子的是他的弟弟,步嗣长老。 和二人相对站在侧殿另一旁的,是中通门最后一位长老,吴勇长老,也是杨克的师傅。 胖墩大哥说道:“回步散长老的话,杨……杨师兄,他失踪了!” 听到这话,吴勇皱了皱眉,步散步嗣二人脸色阴沉,步嗣冷声道:“荒唐!什么叫失踪?莫非是被那没甚修为的小道士杀了吗?” 胖墩二人吓得连忙以头磕地,大呼“弟子不知”。 “哼!” 中通道人一声冷哼站了起来,说道:“这次和附属道观合作,我一共派出九名弟子,另外两组弟子都已顺利完成任务,唯独尔等……” “一名炼气三层,两名炼气一层,对付一个毫无修为的小道士,竟然一个失踪,两个受伤?” “我想问问,这合理吗?!” 步散长老阴恻恻地一笑,有意无意瞥了眼对面的吴勇长老,说道:“杨克那孩子是不错的,这次差事办的这么差,难道是有人没好好教他?” 中通道人目光不善地看向吴勇长老。 吴勇长老是个身材矮胖的壮年男人,一脸凶相,不像个修道的,倒像街坊上卖猪肉的,他腰间确实挎着一柄漆黑的长刀! 吴勇踏前一步,朝中通道人一拱手正色道:“掌门明鉴!我那弟子定不会将此事当做儿戏,这其中一定有意外。” “呵呵……事实摆在眼前,我和步嗣长老二人的弟子可都是顺利完成了任务,怎么到你徒弟那就有意外?难道那小道士是什么绝世高手不成?” 吴勇皱眉,冷眼扫了眼步散步嗣二人,主动对中通道人说道:“既然如此,我愿亲自前往小清观,了结此事。” “哦?”中通道人看了眼吴勇。 吴勇一挥袖袍,自信道:“掌门放心,区区一个没有修为的小道士,我定亲自将他带到掌门面前赔罪!” “到时候,我希望有人能还我徒弟一个公道!” 步散步嗣二人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中通道人看向吴勇,认真说道:“师弟已下决心?你可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并非只影响我一门一派。” “师弟明白!” “那好。”中通道人颔首,“既然师弟有心,师兄我便添点彩头。若你顺利归来,我便赐你一颗筑基丹,亲自为师弟护法,助师弟踏入筑基境界。” 闻言,步散步嗣二人脸色剧变。 吴勇大喜,意气风发,朗声笑道:“小小道士,不足挂齿。这枚筑基丹,师弟我拿定了!” ps:过渡章,剧情需要。 第十三章 你还缺掌门不? 翌日清晨,晨光乍现,观门未开,一名老人沿山路拾阶而上,离小清观越来越近。 老人一身粗布麻衫,枯瘦的肩膀上背着一个几乎比他人还高的剑匣子,脸上皱纹隐现,花白的发丝在晨风中轻轻飘荡,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阳光漫上山岗,他迎着朝阳轻轻微笑,露出剩不了几颗牙的牙槽子。 仙风道骨,瞬间荡然无存。 “终究是没找到啊……” 老人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却也没太多懊恼。 活到他这个岁数,经历过他经历过的那么多事,即使是生死,有时候看来也不过是另一种变化。 人这一生,本就是在不断变化。 能活自然要求活,若死……也是死得其所。 昨晚他路过小清山,忽觉山上有仙气诞生,这世上若还有什么宝物能拯救他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那一定非仙气莫属。 只是站在老人曾经的位置往前看五百年,往后看五百年,仙气终究都是这世间最缥缈无踪的事物。 除了顶尖修者自行修炼所生,外界一丝一缕的仙气都可遇而不可求,更别说要想延续他的生命,所需的仙气可不是小数目。 至少这世上绝对没有人能提供这般庞大的仙气。 即使是他自己全盛之时也不行。 “罢了罢了,你们就跟老头子我一起消失在这个世上吧。”老人淡淡说道,目光随着东方的朝阳缓缓向高空转移。 他已经感觉到,死亡渐渐追上了他,大概这便是他此生所见的最后一次日出。 背后的剑匣子似乎颤了两颤,却没有声音发出。 “哦?这山上竟有座小道观。” 来至山顶,看到布满青苔的小清观遗世独立般隐藏在林色之中,老人不知想起什么,心头弥漫出一丝怀念的味道。 然后他看到立在观门前的木牌。 “招掌门?” 老人哑然失笑,心想这道观里住的一定是个妙人。 若是自己还有时间的话,一定会上前叩开门扉,和里面的道友把臂言欢。 只是现在,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嗯……” 心口忽然一紧,老人面色微微凝重。 时间到了么?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啊…… 不过,迎着初升的太阳死去,或许也是件很美的事情。 至于自己的遗体…… 便送给这道观里的妙人,当做一场造化吧。 …… 江愁今天开观门晚了点,主要是不确定中通门的人会不会这么快杀上门来,若是来了,自己必然要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开着门未免太不雅致。 等了会儿没人来,江愁这才缓缓将观门打开。 明媚的阳光让江愁轻轻眯起双眸。 他扫了一眼观前草地,微微一怔。 一位老人靠在“招掌门”的木牌上,似乎睡着了,面朝东方,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阳光照在他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洋溢出一种莫名的高深。 一只狭长的剑匣安静搁在老人脚边。 这是……来应聘的? …… “你醒了?” 老人从床上醒来,映入老眼中的便是江愁的脸。 饶是老人这双阅过无数天骄奇才的眼,也不由倏忽瞪大,忍不住上下好生打量了江愁一遍。 好俊的年轻人! 咦不对,等等,自己不是应该死了么…… 莫非这里是仙境?眼前这是位仙男? 是了,大概只有仙境的人才能长成这样吧…… “你是来应聘掌门的吧?”江愁问道。 什么应聘掌门……掌门……老人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木牌,隐约猜到了什么…… “等等,我不是……”老人说道。 “那我们直接开始面试。”江愁说道。 老人:“?” “修行七境分别是什么?”江愁问道。 他只知道前面三境的名字,后四境完全不知。虽说他不能修行,但知道下境界名字总没错吧?而且他一个小道士不知道情有可原,你若是想做掌门,这总得知道吧? 于是这问题就显示出一个专业! 老人看着江愁那张美绝人寰又一本正经的脸,发现自己想要不回答他的问题好难。 又或是职业病犯了,老人轻轻摇头说道: “你的问题严格来说并不准确。除去魔族,人、妖、鬼都有修行七境,你问的是哪一族?” 江愁沉默。 哈?是这样的吗? 我不知道呀。 “都说说。”江愁面色不变地补充道,“多说出一个修行体系可以多加分。” 老人有点无奈地看了江愁一眼,缓缓说道:“首先最基本的,我们人族的修行七境想必你也早已知晓,从前往后依次是炼气、筑基、结丹、行远、知命、不沾以及登仙!其中炼气境共分十二层,对应人体十二条主经脉,炼气一层又称为‘嗅仙气’,能嗅到这口仙气才表示有修行资质。” “炼气四层又叫做‘拨仙雾’,拨开仙雾方能看见仙门所在,算是真正踏上修行路。” “炼气十层叫做‘叩仙门’,叩开仙门,才筑基有望。 “嗯嗯。”江愁一脸我早就知道,你回答正确的表情。 “妖族七境,分别是聚灵、化形、凝元、种魂、轮回、神远和登仙……” “鬼族七境,归魂、凝魄、定神、铸灵、寻心、炼影和大成……” “而魔族只有六境,魔裔、开脉、化轮、聚星、返祖和神影。” 江愁再度沉默良久。 长知识了啊! “很好,基础算你过了,接下来是一些高级问题,请听题。”江愁面无表情地问道,“请问《太上感应篇》的原理是什么?” 老人一愣,《太上感应篇》不是最烂大街的心法么,这还要啥原理?是个人都会啊。 然而江愁的问题还没结束。 “如果有弟子修炼《太上感应篇》走火入魔,身为掌门你会如何处理?” “请当场默写一篇玄级功法。” “如何管理千万人的大规模宗门?” “……” 老人愣愣眨眼,还有人修炼《太上感应篇》走火入魔的? 玄级功法,老夫我怎么会记得这种低级功法? 管理千万人的大规模宗门……小兄弟我没看错的话这道观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吧…… “都不会?” 江愁轻轻蹙眉,这老头不行啊,虽然我们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宗门,但你这些都得会啊! 面试的时候连造火箭都不会,哪家宗门会要你进来拧螺丝? 我会。 “恭喜你,通过了。” 江愁“啪”的一抱拳,对老人作揖行礼,朗声道:“小清观弟子江愁,拜见掌门!” 老人瞧着江愁,沉默良久后终于叹道:“那个……其实,我不是来应聘掌门的。” 江愁缓缓抬头,目光不善。 …… “所以你真的只是路过,累了靠在门口睡着了?”江愁上下扫视老人,有些嫌弃。 “正是……”老人心想我总不能说我以为我要死了吧,真这么说他担心江愁会直接把他丢出去。 “那……要不顺便当个掌门?”江愁还不肯放弃。 老人苦笑着摇摇头,坚定拒绝。 “那好吧。”江愁说道,“那你休息好了自己离去吧,我还有事。” 本以为能招到一个掌门了,结果还是个乌龙。 只不过再招两个人,怎么就这么难! …… 这一天,江愁没干别的,继续去山下清河县里碰运气,试图能招收到二人加入小清观。 可惜并找不到。 入夜,回到观中,江愁发现老人还没离去,正在院中帮忙扫地。 “当真没兴趣当个掌门?”江愁又问道。 老人笑着摇头。 和善,但是绝对不当! “那你在这呆着我可得收钱。” 江愁说着,自顾自回后院开始修行无名口诀。 片刻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从后院传至前院。 “啪嗒” 老人手中的扫帚脱落在地,一双老眼瞪得比铜铃还大,不可思议地盯着后院方向,浑身都在颤抖! “仙……仙气……” “唰” 他撒腿就奔到后院,看到盘膝坐在院中修行的江愁,宛若看到神迹。 激动的心! 颤抖的手! 江愁缓缓睁眼,疑惑地看向他。 “那个……” 老人不安地搓搓手,有些忸怩。 “我忽然感觉在这当个掌门挺好的,你……还缺掌门不?” 第十四章 招不到人的话,鬼算不算 一丝仙气入体,老人敢肯定自己至少又能多活一旬! 一旬看起来也不过十日光景,但要知道就算是医术天下第一的那位牧神医炼制的顶级丹药,也不过只能续老人三日寿命。 而制作那样一颗丹药,需要耗费的天材地宝不计其数,就算十二楼五城也不可能长期供应得起。 “仙气之外,再无生还。” 正是有了牧神医的这句判断,老人才会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选择隐姓埋名,游历人间。 这方世界虽能修行,但所有修行者修行的都只是灵气,充斥在山川河泽之间的也是灵气。 炼气一层俗称“嗅仙气”,但那嗅到的怎么可能是真正的仙气?同样是灵气,只不过是修行界为了鼓励修行和赞美修行的一种修辞手法。 就算是人间屈指可数的那几位登仙境,体内拥有的,也只是更精纯的灵气。 或许他们已经能孕育出一丝两丝的仙气,但这无疑不是他们最本源最强大的手段,压根不可能多到能给老人治伤。 更何况一丝两丝仙气也救不了老人,甚至还没尝出来咸淡…… 总而言之,这片天地已经宣判了老人的死亡,神仙难救! 老人早就看开了,他本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这些年的游戏人间也让他度过了最快乐的几年时光。 本以为今日会在这小清观里魂归天地,或许未来观里的小道士凭借他的遗体传承大放异彩时他的传说才会再次被人提起。 却没想遇到了江愁! 这个小道士不是强不强的那种,他是那种……很特别的那种…… 特别到看着没什么修为却能溢出仙气! 就是那种填满了,装不下才会出来的白色! 这谁敢信? 肉眼可见,就算老人每天吸收一丝,对小道士也没有半点影响,甚至对他还有好处! 众所周知,太满了不发泄并非好事。 说不定在某个早晨你就会发现弄脏了点什么…… 这样下去的话……治好这身伤也不是没机会啊! 老人是不怕死,是死得其所,是慷慨平静,是心胸洒脱…… 但能活着,干嘛要去死? 他是老,但又不是蠢。 …… 表明心意之后,老头告诉江愁他叫君玦,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在小清观做个掌门。 虽然这个一笑就露出一口牙龈的糟老头实在有点配不上这个名字,但和他的梦想相比,江愁觉得这名字倒也没有那么离谱。 不过既然他愿意当这个掌门,江愁也不会去计较他叫什么。 任务进度,50%达成! “既然你做了小清观掌门,那有些事情做弟子的也是时候告诉你了。”江愁看着君玦老道,一本正经地说道。 君玦老道心想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莫非这小清观掌门有什么说法不成?做了掌门就得死? 刚要蹙眉,转念一想,若没有江愁的仙气,他反正是个死,这么一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啊! “我师傅,也就是你的前任,一年前离世……” 江愁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小清观一共就前院、正殿、后院,再加一间祠堂,两间客房,一间厨房,甚至连茅厕都是近两年刚搭的,最开始的时候师徒二人都是全天然解决…… 君玦老道边听边抬头,后院后面的树确实长势极好。 说是在小清观呆了十多年,但大多是师徒二人间的日常,兴许是难得有个倾诉对象,江愁渐渐说得有些多了。 等到江愁讲完中通门的事情,天际已然发白。 偶尔熬个通宵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君玦老道虽然刚刚还要死不活的,但那丝仙气入体后也没那么脆弱。 “你所有的东西都是你师傅教的?” 江愁本以为君玦老道听完会会先问中通门的事,却没想他反倒先问起自己的师傅来。 “是的,不过我也没学什么。因为我没有修行天赋,画符、诵经之类的学了也没用,师傅便教我一些简单的养气法子,连名字也没有。”江愁老实说道。 君玦老道闻言,内心却是翻起惊涛骇浪!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一身仙气的人说他没有修行天赋不能修行? 就像一条鱼看着学习的人说“好羡慕他们啊,我没有四肢都学不了游泳”…… 求你看看外面的世界再说话吧…… 君玦老道可以肯定,江愁师傅那所谓的简单养气法子,绝对不简单! 但他也不会蠢到直接去问江愁修行的是什么法子,这等功法必然是不可能随意传授给外人的。 即使他现在是小清观掌门。 那也是外人。 许久后君玦老道叹道:“想必你师傅的修为,一定冠绝古今。” 否则怎会教出这样一个妖孽? 江愁摆摆手道:“我师傅?啥也不是的一个老废物罢了。” 君玦沉默,有些不想说话。 能教出一个浑身仙气满的都溢出来的人,是个老废物? 那他是什么? 十二楼五城里和他相当的老家伙又是什么? 废物都不如? 要不我还是自己去死一死吧。 …… “中通门要吞并小清观,所以你才想招人当掌门?” 好不容易从自闭中恢复过来,君玦老道继续问道。 江愁点点头,说道:“现在小清观有了我,然后有了掌门,只差最后一人了。” 君玦老道点点头,《宗门附属契约》这东西他熟悉得很,中通门的方式是强硬了些,但在如今的煌国,十有八九能成功。 这不是单纯靠武力就能解决的事,中通门在君玦老道眼里虽然不强,但它依《契约》行事,背靠的就是整个煌国。 而江愁的应对办法,将宗门人数扩充至三人,以《契约》条款对抗《契约》条款。 便是当下唯一可能的解决办法。 “那个……掌门,你有没有老婆啊?如果有的话,那我们人就齐了呀!”江愁忽然道。 君玦老道心头一痛,如遭雷击。 “没有老婆……小妾也行,或者老相好?” 君玦老道头越埋越低,眼里一片悲伤,枯瘦的双手捻着大腿上的裤缝,凄凄惨惨戚戚。 江愁明白了什么。 上前拍了拍君玦老道的肩膀,认真地宽慰道: “一生向道,从未得道,这滋味确实不好受。” “不过也一大把年纪了,想开点。” “人数的事情,其实我还有一招。” 江愁领着在自闭边缘反复横跳的君玦老道来到一间客房内,指着床上还在熟睡的七七道: “招不到人的话,鬼能不能算?” 第十五章 我是来慕名加入小清观的!(跪求收藏!) 君玦老道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确认江愁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这才指着七七说道:“死婴鬼?” 江愁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君玦一眼就认出了七七的身份。 掌门就该是这样见多识广的人啊! 君玦老道面色严肃了些,上前查看起七七的情况。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站在床边上下扫了七七两眼。 “确实是死婴鬼,而且怨气极重……几乎是寻常死婴鬼的三倍……” “嗯?这是……生机?这死婴鬼体内竟然满含生机?” “这股生机护住了她的心脉和神智,故此这死婴鬼还未苏醒害人……” 君玦老道眉头微蹙,这年头怎么连死婴鬼都有这么多生机? 不对,应该是怎么这小道士身边就没个正常的? “这是怎么回事?”君玦老道转过来看向江愁问道。 江愁当即便把王氏的事情说了。 “唉,渣男!不珍惜!我这样的老实人多好,为什么这辈子一个也没……” 君玦老道说着说着就闭了嘴,差点又要悲从中来。 “如何?七七能不能算一个?”江愁问道。 君玦老道闭眼回忆了下《契约》里的诸多条款,思索片刻后斟酌着说道:“要说可以,确实可以。要说不现实,却又真的是不现实。” 看着江愁微微蹙眉,君玦老道继续解释道:“《契约》里确实没有限制宗门弟子必须是人类,事实上不同族群想要在煌国境内合法聚集生活,不仅妖魔鬼怪需要有正式的朝廷通牒,并且要么结成姻亲,要么便要归于同一宗门,否则不允许同居。” “朋友也不行?”江愁问道。 君玦老道瞄了他一眼:“呵呵,你有一个朋友,我有一个朋友,他又有一个朋友,且不论这么多朋友是不是真的存在,你要怎么证明你们是朋友?” 江愁点点头,确实难办,这么说来煌国严格的制度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所以,你想把这死婴鬼收入小清观作为第三者,从《契约》的角度而言不仅不是不行,而是必须要这么做才行。”君玦老道看了他一眼,说道,“但……这不现实,你明白么?” 江愁对《契约》知道得不多,但对现实却知道不少。 想都不用想,若是中通门的人发现小清观的三人里有一人是鬼物,他们还会留着七七过年?到时候不仅小清观保不住,七七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 七七他是一定要留下来的,既然不能做宗门明面上的第三人,那就做暗中的第三者。 反正第三者一般也不会摆在台面上。 君玦老道没说什么,他自然看得出来江愁收留七七是为了什么。 事实上就算是他自己遇到七七这种罕见的情况,也会想着留下来给她一个生的机会。 “果然没这么简单啊……”江愁叹了口气,觉得有些麻烦。 “要是对抗上属宗门有这么容易,又哪里会有这么多灭门惨案?”君玦老道悠悠说道。 “要是有人自己跑到我面前来说要加入小清观就好了。”江愁由衷期待道。 “你在想屁吃,这么个小道观,狗都不来……” 君玦老道说到一半又又住了嘴,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嘴巴子。 便在这时,客房外忽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嘭”声! 有人破门! …… 魔女第一次觉得人间套路多,她想回魔域。 在魔域里,谁和谁有矛盾要打架,直接说明白了就是干,招招硬碰硬,既暴力又美丽。 怎么会有人隐藏自己的实力到那种地步?! 前一秒你还只能欺负欺负炼气修士,怎么下一秒就能掏出这么大的大宝剑冲着我来? 魔女的修为自然比齐黎高,按照魔族六境来说算是魔裔巅峰,随时可能进入开脉境。 更何况魔族血脉加持之下,她压根就没把筑基境人族修士放在眼里,就算是刚刚结丹的修士,她也自信有一战之力! 可是……在江愁的大宝剑之下,她一下都没接住,就到头了。 若不是最后关头凭借着万卷书的护主功能遁入书中,她恐怕真的要交出自己宝贵的生命了! 然而即便如此,也过了整整一晚才恢复意识。 苏醒过来的一瞬间,她的头有些晕,眼前似乎还充斥着那道无法挥斥的剑光。 她下意识甩甩头发。 这一甩竟然把她从万卷书里甩了出来,若非她及时调整姿势落地,非发出动静不可。 这里……是哪里? 魔女左右环顾,发现自己似乎处在一间人类的房屋中,面前摆着张供桌,供桌上立着一张牌位,两边蜡烛都熄着。 万卷书就在烛台旁边躺着,时不时翻动一下书页。 一本书竟躺出了“惬意”二字。 魔女心有疑虑,但此间情形未知,她更想先行离开,于是伸手抓向万卷书。 就在她的手指将要触碰到万卷书的一瞬间,万卷书忽然一个横移,躲开了她! “嗯?” 魔女一愣,这什么情况? “哗啦啦” 万卷书书页陡然快速翻阅起来,随后定格在一页上,字迹“唰唰唰”显现: “大胆!你想做什么?难道你想把我从玉树临风、英明神武、千古只他一人的主人身边偷走吗?!” 魔女蹙眉,自觉不适,迅速以魔识沟通万卷书。 “我就是你的主人!” 万卷书迅速写道:“或许你过去是。” “但是现在……” “我,叛,变,了!” 还没等魔女反应过来,万卷书那边还没结束。 “我的天呐,叛变的感觉这么神奇吗?可把我牛逼坏了,叉会儿腰!” “感谢主人!是他让我变得这么勇敢!” 魔女:“……”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老一少两个人的声音。 “要是有人自己跑到我面前来说要加入小清观就好了。” “你在想屁吃,这么个小道观,狗都不……” 后一个老者的声音魔女压根没在意,她一听到前一个声音浑身寒毛都倒竖起来,冰蓝色的双眸像是整片汪洋都颤抖起来! 小道士! 快跑! 心里这么想着,也懒得理会万卷书到底在说什么,魔女一把抓住万卷书。 然而万卷书虽然被她抓住,却像变得有千钧重一样,任凭她魔躯强韧,也不能动其分毫。 “万卷书!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是你的主人,快跟我走!!!” 魔女双手扒着树皮,两只有力修长的长腿踩在供桌上,整个人弯成了一张满弓,奋力向后拔! 绝美的脸庞涨得通红! 下一刻,魔女预感不妙的眼神里,万卷书上缓缓显露两个字。 “嘿嘿。” 说时迟,那时快,万卷书上的吸力瞬间消失。 措手不及下,巨大的力道直接带着魔女向后飞了出去。 她原本想拿了书从后面破屋而出,结果被万卷书这么一阴,整个人直接砸开祠堂大门,摔进后院! “不好!” 情急之下,她只来得及使用最后一道法术。 事后回想起来,她当时只有一个想法: 绝不能被小道士认出自己! …… 江愁和君玦老道从客房走出来,看到一个少年四仰八叉倒在后院,双手攥着一本书,脚边是碎裂成数块的祠堂大门残骸。 看着木门残骸,江愁的眼神瞬间冰冷起来。 他盯着那位陌生少年,眼光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一字一顿道: “你,砸,我,的,门?赔!!!” 少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步步紧逼的江愁,感觉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已经笼罩自己。 怎么脱身? 在线等!超急!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连忙把万卷书高高举过头顶,仓皇喊道: “不,不是的!” “我是慕名来加入你们道观的!” 第十六章 温馨和乐小清观 “姓名。” “重……重楼!” “嗯?”江愁瞥了眼面前只到自己肩膀、身材单薄削瘦的清秀少年,心想你这模样叫这个名字,hold得住么? “年龄。” 自称重楼的少年双腿一并,琢磨片刻道:“十……十七吧。” “可有过修为?” “没有。” 魔女在变化外形的同时直接化去了自己一身魔功,否则若被江愁看出自己的魔族身份,自己难逃一死! 江愁看向君玦老道,后者细细打量了重楼几眼,点点头道:“确实没有修为波动。” 江愁又问道:“可有仇家?” “没有。”重楼连忙摇头。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可有负债?” “没有!” 江愁闻言闭上眼,一脸表情看不出喜怒:“我们小清观虽小,但也好歹是正儿八经的煌国道观,你这样的三无少年……” 重楼紧张地攥起十指,眼睛直勾勾盯着江愁,要是江愁不信自己这一套,该如何是好? “很适合我们!” “啪” 江愁一巴掌拍在重楼瘦弱的肩膀上,吓得后者浑身一哆嗦。 手里的万卷书“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江愁弯腰捡起万卷书,看看书,看看重楼,又看看祠堂。 “伟大的主人您可算来了!我举报!我要揭穿……” 没等万卷书上的字写完,重楼一把从江愁手里把书夺了过来,护在胸口,迎着江愁不解的目光义正辞严道:“刚才没找到师兄,我就决定先进祠堂拜拜祖师爷,这……这很合理吧?” “还没见到人你就认起祖师爷来了?”君玦老道察觉到了什么。 重楼心里咯噔一下,索性下巴一抬心一横,说道:“那是因为我相信我生是小清观的人,死是小清观的鬼,我一定能进入小清观的!” 君玦老道冷笑着一指地上的木门残骸,说道:“那这门碎了是怎么回事?” “听到师兄的声音,二师弟我欣喜若狂,等不及要瞻仰师兄的风采,故脚下不稳,撞坏了门。”重楼强忍着自己捂脸的冲动说道。 君玦老道沉默,好家伙,这就给以二师弟自称起来了?现在的年轻人已经这么从善如流了吗? 被抱在怀中的万卷书一阵气抖冷,疯狂挣扎,它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说点什么恐将地位不保! “很合理。”江愁点点头,很欣慰地看着重楼。 “不过就算你入了小清观的门,该赔的钱还是要赔,这门你得负责修好。”江愁认真说道,“不允许动用观里的公款。” 重楼松了口气,只要江愁不追究他的身份,区区一扇门算不了什么。 “二师弟谨遵大师兄令。” “错了,你不是二师弟。”江愁摇摇头,看向重楼的目光一片可惜,仿佛他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重楼刚平稳下来的心境又是一阵发毛。 难道……你看出我其实是二师妹了?! 不会吧,我已经把多余的地方移到下面去了啊! “你应该是……”江愁盯着重楼,缓缓说道,“三师弟!” “诶?” 重楼有些懵,下意识扫了圈后院,就三个人啊,缺牙老头子是掌门,你是大师兄,我可不就应该是二师弟? “你随我来。” 江愁冲重楼招招手,随即又想到自己这做师兄的应该对新进门的师弟更亲切些才对,略一思忖,上前挽住重楼的手,拉着他向客房走去。 重楼浑身一僵。 他……他竟然牵我的手? 还想带我进房间…… 我,我,我……我是第一次啊……要反抗吗? 不过瞥了眼江愁那帅绝人寰的侧脸,重楼觉得还是算了吧。 帅不帅的不重要,主要是忌惮小道士的实力! “三师弟,你脸怎么红了?”一旁江愁问道。 “天,天热……” 江愁看了眼外面早春的天气,心里有些诧异。 …… 重楼更特么诧异! 他看着床上的七七,眼珠子瞪得老大! 死婴鬼? 什么鬼! “来,叫二师姐。”一旁江愁温和说道。 “二……二师姐……”重楼只觉喉咙堵着一口槽,不知该吐不该吐,脖子僵硬着一点一点转向江愁和君玦老道。 君玦老道点点头,表示这看上去很离谱,但在这座道观里,倒也很正常。 敢情这小清观里一共四个活物,除去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破糟老头子,剩下的一个是鬼物,一个是魔物,还有一个是不知道能不能算人类的小道士…… 真就一个正常的都没有? 重楼感觉自己的魔生一片梦幻。 …… “这书……不是我放在祠堂里的那本么?” 安排完二师妹和三师弟的见面会,小清观也终于凑齐了能上台面(打问号)的三个人,江愁这两日郁结的心情得以舒缓,目光看到重楼一直护在胸口的书册,有些讶异地问道。 万卷书心想主人你终于想起我了,疯狂挣扎扭动起来。 重楼生怕万卷书飞过去就把自己卖了,便使出吃奶的劲把它按住,艰难挤出一丝笑容道:“大师兄,我方才在祠堂看到此书便爱不释手,想要多读两天,不知可不可以?” 江愁瞥了眼万卷书,不太明白这么不正经的书有什么好看的。 当即便随口应道:“当然可以,不过此书并非观中所有,乃是一位……女子寄存在我这的。若原主寻上门来,我们得还给人家。” 重楼很想大喊我就是那位女子,但又不敢。 君玦老道的目光从万卷书上移过,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 “中通门三长老吴勇,特来此地拜访小清观,请道友开门!” 一声包含灵气的高喝如平地惊雷,穿透前院,落入房中三人耳中。 江愁骤起眉头,竟然来的这么快! 幸好重楼来的及时,否则自己再下山去找人,根本来不及。 这么想着,他向重楼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重楼:“???” 君玦老道叹了口气,他比江愁更明白此事的难处,但既然答应做了小清观的掌门,他便得尽一尽自己的心力。 毕竟和他从江愁那获得的好处来看,他为这小清观付出再多都无法回报! 更何况,江愁已经把他能做的做到了极致,整整齐齐找来了三个人,比预计还多出一人! 接下来,他这个新做掌门的,也得表现一下自己的作用才是。 虽然这副躯体已经残破不堪,虽然自己的实力万不存一,虽然这世道依旧昏暗无极…… 但该站出来的时候,君玦这个名字,从过去到现在,以至到未来,都不会退缩! “终究躲不过的,也罢,弟子们,便随本掌门去会会这中通门!” 君玦老道一挥道袍,率先大步迈了出去。 第十七章 小清观三小只的第一次出场 来小清观的途中,吴勇通过自身手段确认自己的徒弟杨克已然身死! 不用想,一定是那小清观道士所为。 区区一介凡夫俗子,竟敢和整个中通门作对,真是不知死活! 中通门虽然只有几十名弟子,长老更是只有三位,但内部依然划分成了两个派系,一部分以步散步嗣两位筑基境长老为首,另一派便是以他吴勇马首是瞻。 照理说吴勇一个炼气巅峰尚未踏入筑基境的长老是不可能和步散步嗣二人分庭抗礼的,但有流言说中通道人不喜那兄弟二人,是以大力扶持吴勇和二人作对。吴勇背后有了中通道人,自然不惧步散步嗣二人。 更何况,只要拿下小清观,获得筑基丹,自己踏入筑基境指日可待! 到时候就算以一敌二,吴勇也有自信胜过那对压根没多少实战经验的筑基兄弟! 所以,不管是为徒弟报仇,还是为了那枚筑基丹。 小清观,都必将在我手里覆灭! 吴勇冷笑着来到小清观门前,伸手按在腰间长刀柄上,并没有直接破门而入,而是站在门口高声喊道: “中通门三长老吴勇,特来此地拜访小清观,请道友开门!” 这招叫先礼后兵。 我吴勇才不是有勇无谋之辈! …… “吱呀” 门扉轻启,吴勇刚准备说话,却见道观内走出来一位双唇紧闭、仙风道骨、衣袂飘飘的老道士。 那种世外高人的风范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没等吴勇惊讶完,在老道士身后又走出来一位唇红齿白、模样清秀的玉面小生,身材略有些单薄,书卷气很浓,一看就是那种容易遇鬼的小书生。 想到胖墩兄弟说过那小清观里的小道士模样出奇得英俊,吴勇心想莫非就是眼前这位? 然而那书生明明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眼神却似乎长在头顶,淡淡瞥了自己一眼便挪开,双手背负,说不出得清高贵气。 嘿我这暴脾气…… 吴勇正欲发作,却见在小书生之后,又一道身影踏步而出。 啊……我的眼! 只一眼,吴勇就觉得远处的阳光都逊色许多,这张脸压根就不该出现在这尘世间! 这一刻,他才明白胖墩兄弟说的“英俊”是什么意思。 若是在其他地方,方才那位年轻书生已经称得上俊逸非凡,但这小道士一出现,瞬间秒变路人脸! “卧槽……” 没文化的吴勇只能靠这两个字来表达自己的震撼。 不对,等等,这小清观不是应该只有英俊小道士一个人的吗?那这另外两人是什么情况?找来的帮手? “这位是……” 保险起见,吴勇看向君玦老道,开口问道。 “贫道道号君玦,乃是这小清观新任观主兼掌门。”君玦老道捋着颔下几缕白须,悠悠道。 吴勇又看向江愁。 江愁说道:“我是小清观大师兄。” 吴勇最后看向小书生。 重楼斜睨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是小清观三师弟。” 吴勇一愣,左看看右看看,又问道:“那你们的老二呢……” “我们没有老二!”重楼一挥袖袍,不耐烦道。 “唰唰唰” 六道目光瞬间齐聚在他身上。 重楼丝毫不惧,双手环胸道:“呵呵,什么老二,反正我这是没有……” 话没说完,江愁一巴掌堵住他的嘴把他送进门内。 “孩子还小……书读傻了,我们当然有老二了!”君玦老道笑道,“不过这小清观嘛,目前就只有我们三人。” “对的,我们一共三个人,所以他是三师弟,很合理吧?”江愁把门关上,转身看向吴勇说道。 吴勇心想真特么合理。 罢了,干正事。 “明人不说暗话,小道友前几日应该已经见过我的徒弟,我这次来的目的,依然是代表中通门……” “不必说了,中通门的条件我不会接受。”江愁摇摇头,直接说道。 吴勇的脸色阴沉下去。 正欲开口,君玦老道已经一步施施然踏出,慢悠悠说道:“道友莫要误会,上属宗门有要求,咱们这些附属宗门自然应该积极配合才对。” 吴勇脸色稍微缓和。 “小清观这块地皮呢,我这位大弟子昨日下山找县里的牙人咨询过,目前的正常价格在一万三千两白银左右,若是上属宗门有兴趣,咱们肯定也会给出咱们的诚意。” “对的,我们很有诚意。”江愁点头,一脸肉疼说道,“史低价,一万两千九百九十九两白银。” 吴勇大怒。 君玦老道又一摆手说道:“我这弟子爱开玩笑,真正的价格当然不会这么糊弄上属宗门。” 吴勇脸色又霁。 君玦老道伸出一根手指,笑道:“一万两,足足三千两的零头都给抹掉,很有诚意了吧?” 吴勇脸色再再再变! 君玦老道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对了,贫道想贵门一定也知道《附属宗门契约》第173条的内容,附属宗门实力达到最低等级标准时,可拒绝上属宗门明显不合理的要求,且上属宗门不能实行强制性措施。” “刚才你也看见了,我们这一共师徒三人,算是勉强符合宗门的最低实力标准。” 老道微微一笑,最后说道:“当然,这只是贫道嘴碎多提醒一句罢了,我想贵门一定不会提出什么明显不合理的要求吧?” 一番话下来,吴勇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 脸上肌肉有些抽抽了都。 他明白了,对方是有备而来! 没想到这小小一间道观的小道士,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从《契约》里找到了唯一的一线生机! 这样一来,中通门确实不能强行吞并小清观。 否则闹到白玉京的话,白玉京也会根据《契约》站在小清观一边! 但要让中通门拿出一万两白银也是绝无可能,一方面即使是中通门这样的九品宗门要想随随便便拿出一万两白银也不容易,弄不好还会被白玉京盯上流动金银来源,另一方面则是…… 若是小清观得了一万两白银,中通门下另外两家附属宗门会怎么想?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吴勇眼眸急转。 事情确实比他想象中的要棘手一些,若是没有那颗筑基丹,他或许会选择先回中通门禀告中通道人再做打算。 但……筑基丹,对吴勇实在太过重要! 筑基修士和炼气巅峰修士之间的差距十分巨大,最简单的一点就是只有踏入筑基境,修士才能御物飞行,真正能够上天下海! 更遑论筑基境在体内修筑道基,能够吸纳更多更纯净的灵气入体,体魄、功法威力也将大幅提升! 炼气只是开始,筑基才是真修士! 一旦进入筑基,像中通门这种门派,立刻就会把你奉若上宾,直接给予长老之位! 只有迈入筑基境,他吴勇才能真正做他想做的事! 于是他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小清观二人,伸手按住刀柄,咧嘴一笑。 “三个人是么?” “很可惜,马上你们就凑不齐三个人了。” 第十八章 我这一刀你可能会死……卧槽! 话音刚落,那吴勇已然抽出腰间长刀! 明明是清晨,小清观二人眼前却仿佛亮起一蓬明亮的月华。 再看时,刀光已落在君玦老道眼前。 先杀老的,小的何足惧哉! 真是快刀如月斩清风,笑看道士腿一蹬! 这柄古月刀,从吴勇开始修行之时便跟随于他,一路走到今天,不知有多少对手死于他这极快的刀芒之下。 就连中通道人都评价过,若是吴勇迈入筑基境,仅凭这一手拔刀斩,中通门第二高手便非他莫属。 步散步嗣两兄弟虽然不爽,但确实十分忌惮吴勇手中这柄古月刀。 要不然他两兄弟怎么会如此担心吴勇迈入筑基境? 古月刀在手,天下我有! 尤其是筑基丹诱惑在前,这一刀,吴勇自认不管是出刀的力道还是角度,都是今年之最! 老道士,你死定了! 君玦老道早就防范着吴勇,吴勇刀光刚一出鞘的瞬间他便眯眼朝一旁闪去。 然而只听“嗤”的一声,人堪堪躲过,宽大的道袍却未能幸免,左臂袖袍从肩膀处瞬间撕裂,布帛散落一地。 “嗯?竟然躲过了?” “嗯?竟然没躲过?” 吴勇和君玦老道同时开口,话语中的疑惑出奇得一致。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对方有些不一般,迅速拉开一丈距离。 君玦老道叹了口气,老脸上一片落寞:“君不见,有朝一日我竟连一炼气修士的刀都躲不过,奈何奈何啊……” 吴勇一听,胸口一口怒气直涌上来! 好你个老家伙,躲便躲了,装什么! “再看这刀!” 吴勇双手持刀,身体十二道正经同时亮起,这是炼气巅峰的象征! 一时间,小清观前大风忽起,卷起的狂风压弯了三人脚边的花草,大量灵气尽数汇聚到古月刀中! 君玦老道见状脸色大变! 这吴勇果然厉害,光是这一刀聚集的威力,已然不下于刚踏入筑基境的修士。 若是过去,君玦老道自然不会把这点威力放在眼里,但是现在,形势比人强。 然而即便如此,或许是身份,或许是年龄,又或许只是习惯…… 君玦老道大喝一声,挡在江愁面前,高喝一声! “愁儿退后!” “我来挡住他!” 说着他运起双臂,在身前抱起一个圆,独袖在风中烈烈作响。 另一只赤裸的枯瘦臂膀就像一截干瘦的老树枝,轻轻一碰就会碎似的。 微弱的灵力从他掌心渗出,化作一张白玉般的圆盘,护在二人身前。 “去!” 吴勇大喝一声,双手持刀高举头顶,狠狠斩下! “唰唰唰” 数不清的刀光瞬间扑面而来,落在君玦老道身前的圆盘之上。 “噼啪噼啪噼啪” 像是骤雨拍打窗户般密集的撞击声顷刻间响起。 君玦老道面色一变,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竟是黑色! 身形不住后退,眉头挤作一团。 “哈哈哈,你,太弱了!” 前方,吴勇张狂地大笑,不断挥舞手中的古月刀,层层叠叠如波浪般的刀光仿佛无穷无尽。 这时,江愁的脸色变了。 倒不是因为觉得吴勇的刀光有多炫目,而是他发现君玦老道吐出那口黑血之后竟仿佛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年,本就皮包骨头的老人现在看上去几乎行将就木! 这怎么行? 君玦老道没了小清观不就又凑不齐三人了? 心急之下,他连忙伸手拉向老道。 谁想君玦老道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震开他的手掌,朗声高喝: “愁儿莫慌!我一日是小清观掌门,一生是小清观掌门!” “今日谁敢伤害我小清观弟子,必先从老夫尸体上跨过去!” “哈哈哈!想老夫纵横世间数百年,今日死在此地也算死得其所!” “然!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 “掌门!” 江愁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重重按住君玦老道的肩膀。 这次他用上了几分力气,君玦老道没能挣开。 君玦老道错愕回头,他这豪情万丈的发言还没结束,脸上的表情尚处在豪迈到慨然之间。 就见江愁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换我来吧。” …… 谈不上豪言壮语,更遑论三分血性,甚至就连字数都只有短短四个。 但君玦老道和吴勇听到这话却都愣住了。 吴勇一愣之后觉得太过好笑,直接大笑出声:“哈哈哈,这是什么感人至深的师徒情谊?不过就连掌门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一个弟子,修为难道能比掌门高?” 然而下一刻,他就错愕地看到那原本一脸决绝要与自己同归于尽的老掌门,忽然像是醒悟了什么,脸上的赴死之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表情竟然……竟然有几分……乖巧? 就像咋咋呼呼要咬人的小猫咪被主人提起了后颈皮。 “哦忘了这茬了,愁儿你请。” 君玦老道应了一声,收着小碎步“蹭蹭蹭”退到一旁,低眉顺耳地靠墙站着,将战场让给了江愁。 老道士抬头又看了吴勇一眼,叹息地摇了摇头,满脸惋惜。 这老道士莫不是失心疯? 真让自己徒儿站出来送死? 吴勇一愣,然后发现这事自己也做过,不由就觉得正常了许多。 这时,小清观的院墙上探出一只小脑袋,正是重楼。 重楼瞄了眼场中情况,看到江愁正准备出手,不由“哦豁”了一声,眯眼看向吴勇,说了声: “走好了您嘞!” …… 吴勇这次真的怒了。 这小清观里,有一个算一个,都特么嫌命长! 他不再收手,就算一刀把这院墙劈烂了他也不在乎。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手掌轻轻抚过古月刀背,然后缓缓收刀入鞘。 这不是停战,而是他最强的一刀! 这一刀,曾让他以炼气巅峰境界就获得中通门长老之位! 这一刀,曾让他无数好姑娘对他印象深刻! 这一刀,曾让他斩下过筑基修士的头颅! 名“不举”! 取义“我连刀都不用举,刀光就能取你性命”! 当真霸道绝伦。 “我这一刀……你可能会死!” 刀身未出鞘,刀光却已铺洒开,月华像是索命的绳索,灵蛇般卷向江愁。 江愁面无表情,取下背后桃木剑。 随意一挥。 “轰!” 磅礴的剑气像是倾巢出动的龙群,转瞬便将那几条比面条强劲不了几分的灵蛇吞没。 继而轰向吴勇。 卧卧卧卧卧……卧槽!!! 吴勇人眼一瞪,整个傻了。 第十九章 要不还是投了吧 吴勇的魂散得很痛快。 连渣渣都不剩的那种。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除了有亿点点帅气之外似乎一无是处的小道士,随便一掏就能掏出这么大的玩意! 直接将他整个人都融化了! 就好像自己拥有的是月亮,但却遇上一个随手丢太阳的人! 这……怎么可能? 意识消散的那一瞬间,他只有一个念头。 我只是个连筑基境还没到达的小小炼气修士…… 何德何能死在这样的剑下…… 你不觉得浪费吗! 什么中通门,什么吞并……给我个机会,我只想问问你们道观还收不收人啊…… “等等……” 吴勇试图喊道。 但已经结束了。 江愁收剑,转身,进门,一气呵成。 君玦老道看着眼前天高云清的景象,不由咂了咂嘴,颇有些羡慕地说道:“能被这一剑打中……着实令人有些羡慕啊……” 这一剑里蕴含的仙气之富裕,甚至能一下子把君玦老道的伤治好个十分之一。 当然,前提是吃了这一剑能不死。 所以君玦老道又摇了摇头,还是放弃了这个有些疯狂的念头。 活着挺好。 另一边,重楼已经默默从院墙上爬了下来,迎着正进门的江愁快步走过去,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恭恭敬敬道:“师兄,我帮你拿剑!” 江愁眨眨眼,有些莫名其妙地把桃木剑递到重楼手中。 重楼小心翼翼接过桃木剑,向侧后方退开一步,朗声道:“师兄您先请!” 生平第一次,江愁觉得有个小师弟的感觉还不错。 …… 小清观后厨,三人围坐在木桌前喝稀饭。 面前碗里放着最后一块咸鸭蛋。 “啪啪啪” 三双筷子不约而同在碗里相撞。 三人皆抬起头来。 空气忽然安静。 桌上靠近重楼位置的万卷书不自觉向后缩了几寸,觉得它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桌底…… “重楼年纪最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咸鸭蛋就你吃吧。”君玦老道率先开口,发挥自己掌门的精神。 重楼连忙摆着筷子说道:“不不不,师兄方才击退大敌,劳苦功高,这咸鸭蛋理应由师兄吃下。” 江愁想到君玦老道刚才吐的那口血,艰难控制住自己想要赞同重楼的想法,缓缓说道:“掌门吃吧。” 江愁发话,重楼自然不敢说什么。 君玦老道想了想,嘴角微微一笑,也不再推辞,把咸鸭蛋夹到了自己碗中。 “说起来,”江愁目光随着咸鸭蛋游走,嘴里却说着正事,“虽然刚刚拒绝了中通门,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小清观终究还是中通门附属,还是会被针对,说不定往后连粥和咸鸭蛋都没得吃了。” 听到这话,重楼赶紧举碗扒拉了一大口粥,君玦老道却是没有动筷,微微沉吟。 确实,虽然小清观现在凑够了三人,但也只是能拒绝中通门的不合理吞并罢了,二者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 若是中通门以上级宗门的身份给小清观三人安排些杂活任务,再在其中使点绊子,这完全符合《契约》要求,小清观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而以重楼和君玦的实力,在任务的过程中被人黑掉想必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 江愁甚至觉得他俩能活下来才比较困难。 换句话说,只要这层附属关系还在,小清观就绝无可能真正太平下去。 如芒在背! 如鲠在喉! 如人在上! “愁儿的意思是……”君玦老道捻着三根胡须,眯眼看向江愁。 江愁盯着咸鸭蛋,认真道:“独立!” 君玦老道眼睛微眯,放下筷子,身子微微向后仰,认真问道:“愁儿可知,在这煌国,附属宗门想要独立有多难?” “能有多难?难道要把上属宗门都灭了才能独立?”重楼把脸从碗里拔出来,伸着嫩红的小舌头舔着唇边的米粒问道。 他又瞥了眼江愁,心道就算要灭了中通门,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不想君玦却摇了摇头,说道:“比这还难!” 看到两位弟子的疑惑,君玦解释道:“按照《契约》,就算我们灭了中通门,也会自动成为中通门上属宗门的附属宗门。就算灭了中通门和它的上属宗门,我们就会成为上属宗门的上属宗门的附属宗门……上属附属,无穷尽也。” 君玦老道不知想起什么,嗤笑一声道:“不过若是我们能灭了十二楼五城,那倒是没谁敢让我们附庸了。” 重楼翻了翻白眼,心想要能灭了你们人族十二楼五城,我魔域早特么打过来了! 君玦老道又道:“事实上,煌国宗门想要独立的唯一方法,就是参与十年一次的宗门审察。” “宗门审察?”江愁隐约记得自己在《契约》里见过这四个字。 “嗯。”君玦老道说道,“宗门审察是朝廷考核宗门的方式,十年一度,由白玉京和朝廷共同派人执行。简单来说,就是算积分。” “朝廷会按照宗门在十年里培养的各境界修士人数、斩妖除魔数、各类物品的生产数等等一系列指标来计算积分,最后按照积分排名评定宗门品级,分配修行资源。” “只要在审察中我们的积分超过中通门积分的三分之一,就可以正式提出独立申请,由朝廷官员核实后裁定是否独立。” 君玦老道话说完,目光落在江愁脸上。 江愁眉头微微皱起。 若真如君玦老道这么说的话,小清观想要独立……确实太难! 先说斩妖除魔,江愁和死去师傅这几年里确实驱过一些邪,但这清河县又不是只有小清观一家道观,中通门甚至在清河县内就有分部,人家的门面地段好、修士修为高,承接的法事比小清观多了去了…… 再看人数修为,小清观现在只有他们三人,修为加起来都没有一个筑基境,而中通门光是筑基境就有三人,另外还有十多名炼气弟子。 还有生产……后院里的纸钱算么? 简单一盘算,压根就是毫无胜算! “今年年底便是宗门审察,虽然那中通门不见得有什么太聪明的人,但……他们绝不会等到下一个十年。”君玦老道又沉声说道,“他们已经发育了九年多,而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九个月!” 一片沉默。 半晌后重楼把碗往桌中间一推,仰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屋顶,说道:“要不……投了吧。” “他们发育太好了,这把没得打了已经。” 第二十章 异种传承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历史上五十滴血翻盘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更何况已经两次拒绝了中通门,现在就算想投降也晚了。 “至少,我们还有九个月。”沉默良久,江愁缓缓道,“现在就行动,未必没有机会!” 说完,他目光在君玦老道和重楼身上来回转移,最后定格在重楼身上,露出一抹“小清观就靠你”了的表情。 重楼浑身一颤,正襟危坐:“师……师兄,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江愁认真道:“要独立,实力必不可少。眼下我们三人,掌门年事已高,我又没有修行资质,只能靠师弟你了。” 重楼一愣,一时不敢相信。 是师兄你说错了还是我耳朵听错了?你这样还没有修行资质……那啥样的叫有修行资质? 一步飞升么? 另外,你确定要把希望放在一个随时准备找机会开溜的魔族身上?那我的建议是还不如直接投。 “愁儿认为自己没有修行资质?” 君玦老道开口,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愁。 江愁点头道:“嗯。我幼时尝试过一些入门观想法,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就连最流行的《太上感应篇》,也无法让我迈入练气一层,甚至一点感应都没有。” 他摊开手,微微自嘲道:“恐怕这世间最废的体质,非我莫属吧。” 修仙梦,早就在一次次的观想失败中被撵得连渣渣都不剩。 江愁笃定的事不多,但这就是其中最最笃定的事情之一。 “愁儿局限了。”君玦微微一笑道。 “嗯?”江愁看向君玦。 重楼也抬起头来。 君玦老道说道:“如今人族普遍采用的是修行七境不错,但这难道就代表世间只有这一种修行体系么?那么在修行七境被确定之前,人族是如何修行的?修行七境难道是一蹴而就的吗?” 江愁愣住了,以他的性子,倒还真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君玦老道一捻捻胡须,说道:“只要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就一定有发展,有进化,有遗失。” “依老夫看呐,愁儿你虽然不能修行寻常的修行七境,但未免走的不是另外一条路,一种尚不为人知的、十分强大的……异种传承!” 此话一出,瞬间安静。 江愁的眉头越来越紧。 重楼的眉头却越来越舒展! 原来如此! 他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江愁如此强大的原因,原来学的不是正常人学的东西! “真的?”江愁似信非信。 “绝对的!” “真的!” 君玦和重楼异口同声! 江愁一脸诧异地看向重楼:“师弟你也懂这个?” 重楼咳嗽两声,心虚地拍了拍一旁的万卷书:“我……我从书上看的!更何况,要是师兄你毫无修行,那是如何击败中通门长老的?那人可是把我们掌门打的落花流水……” “咳咳,楼儿,最后一句就不要加了嘛……” 江愁一愣,又细细思索片刻,仍旧不太确定地看向君玦:“掌门,那就是说,我现在也有修为在身?” 他有些紧张地坐直腰背,问道:“我现在相当于什么境界?有没有练气……三层?” 他本来想说练气一层来着,但想到那吴勇好歹是长老,自己击败了他总不至于太弱,便颇有些大胆起来。 “噗……”重楼一口粥喷了出来,呛得整张脸通红。 君玦笑着摇摇头。 江愁挪了挪屁股,不确定道:“四层?” 君玦继续摇头,一脸高深。 “五层?”江愁有点坐不住了。 “呵呵,愁儿啊,你着相了。”君玦老道笑了笑,反问道,“你看得出我是何等境界么?” “反正不到筑基……”重楼嘟囔一声。 “局限!”君玦老道一挥袖袍,“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嘛?” 重楼缩了缩脑袋,你长得丑,你说得对。 江愁老实说道:“不知道。” 君玦点点头说道:“对咯,不同传承之间往往有所隔阂,就像你看不出我的境界,我也看不出你的境界。” “但有一点愁儿你要相信,至少,你可以修行。不用局限于感应心法,只要保持心性,秉持正道,直接修功法即可。” “功法……”江愁若有所思,猛地站起来,有些急切说道,“我吃饱了,先下山一趟!” “不急,吃了这块咸鸭蛋再去不迟。” 君玦老道目光和蔼,将碗中最后一块咸鸭蛋夹成三块,递到江愁二人碗中。 江愁微微沉默,一口吃干净碗中剩余,道一声“谢过掌门”,便提着桃木剑出门去了。 屋中只剩下君玦和重楼二人。 重楼用筷子扒拉了两下咸蛋黄,有些嫌弃地就着粥喝下,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这么着急下山干嘛?” “呵呵,蹉跎了数十载,终于知道自己能修行功法,换你忍得住?”君玦老道拿筷子一点一点蘸着咸蛋黄,眯着眼好不享受。 “也是。”重楼一脸恍然,看向君玦,“不过老道士,我们都知道他有多强,为何要绕这么多弯路?直接让他杀到中通门去不就完了。虽说就算灭了中通门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但我不信中通门那些人在死亡的威胁下还非要搞什么吞并。” 君玦老道看了重楼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佛祖为啥不让孙悟空直接背着唐僧一个筋斗云就到灵山? 君玦老道吃完最后一撮咸蛋黄,咂吧着嘴起身,手在屁股上随便抹了两下,一边出门一边似乎是随口说道: “要说简单也简单哟,只要你我中某个人牺牲一下不就成了?” 重楼坐在桌前的背影,忽然僵硬。 …… 中通门。 偏殿之中,供奉的神像下燃烧着四根蜡烛。 忽然一阵风吹来,蜡烛火苗齐齐晃动,然而最右边的那根蜡烛,火苗一颤后竟然就这么灭了! “三长老!” 中通道人脸色剧变,死死盯着最右那根已然只剩袅袅白烟的蜡烛。 “吴勇……死了?” 中通道人身后,步散步肆二人脸色也是一变,不敢置信地说道。 二人虽然平日和吴勇不对付,但此时见到他的命火消逝,仍旧觉得诧异。 更何况,他不就是去那小清观杀小道士么?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就……一去不回了? 你永远不知道和某个人的一面是不是最后一面。 “小清观……小道士……” 中通道人脸色铁青,手中浮尘微微颤抖。 刚预发作。 就听一道声音悠悠传来。 “原来这就是你们中通门办事的能力么?” “可真够搞笑的。” 第二十一章 咱俩各论各的(周末快乐求收藏!) 先说江愁下了山去,把县里的书馆逛了一遍,但令他失望的是清河县实在太小了,就算是县里最大的书馆也没几本修士功法。 且全都是《太上感应篇》这种大路货色。 最重要的是,还死贵死贵。 挑了半天,最终也就舍得买了本一两银子的《御剑术入门》,这书说是剑术功法,倒不如说更像概论简介。 但没办法,清河县这小地方,要求不了太多,而且江愁觉得自己一开始谨慎些也好,步子不要迈得太大。 仔仔细细把小书册塞入怀中,江愁准备回去修炼。 一出书馆的门,却见街道拐角处出现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江愁并不陌生,正是清河县捕头褚半山。 在他身旁的是位年轻捕快,并不算宽大的煌国捕快制服套在他身上却有些松垮,江愁见他整理了半天衣领和下摆,头上的缁帽几乎把眼睛都遮住,一口朴刀更是用两只手端着,走两步蹦两步,否则压根跟不上褚半山的步伐。 一看就是刚入行的新捕快。 街上人群攒动,江愁却依稀能听到褚半山回头冲那位新捕快说着什么,依稀有“胡闹”、“滚回家”、“嫁人”之类的词眼。 褚半山一回头,正瞧见鹤立鸡群般站在街对面的江愁,眼睛不由一亮! 虽说这街上人来人往的,但江愁这张脸实在太耀眼,甚至把街上的人流都分成了两拨。 靠近江愁的自然都是女子,下至年幼女童,上至耄耋老太。 男人们,只能被推地靠边站。 “小江道长!”褚半山大声喊道,翻越人海朝他挤来。 他身后的新捕快看到江愁的第一眼,人立刻僵住了,头低得不能再低,缁帽差点要掉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褚捕头。”江愁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遇见小江道长了,或许这就是道祖说的缘,妙不可言呐。”褚半山看上去心情不错。 “……这是佛祖说的吧?”江愁说道。 “无妨无妨。”褚半山笑笑,然后拉着江愁借了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刘元和他的妾室都死了,不过他俩的孩子却是活了下来,现在刘宅已经暂时交由刘老太爷打理了,这案子算是结了,多亏小江道长的帮助啊。” 王氏没有赶尽杀绝,或许她还是不忍让刘元就此绝后吧。 褚半山从袖口递出一只鼓囊囊的钱袋,少说也有五六两银子,塞到江愁手中。 江愁面无表情地将钱袋收起,郑重说道:“驱魔降恶,我辈义不容辞,跟钱没一点关系。” “我懂,我懂。”褚半山笑道。 “说起来,我也有事要找褚捕头。”江愁说道,“这两日小清观里多了几人,我记得要向当地衙门报备,还请褚捕头有空来一次小清观做个见证。” “小事一桩,回头我和县令大人说一声。” “嗯多谢。”江愁点头,君玦老道和重楼只有在当地衙门登记过,小清观的人数才算真正得到朝廷的认可。 “不过……听说郡城的天鹤轩的杨长老近日要来清河县,衙门里要做些接待准备,小江道长的事兴许会晚上几日。” 江愁皱了皱眉。 褚半山见状叹了口气,说道:“小江道长有所不知,王夫人那日,我其实请了白玉京的人出手,名叫齐黎。只不过那齐黎一个照面就被王夫人吓跑了,我本以为他溜回了白玉京,却不想白玉京昨日说他失踪了!” “那位杨长老,正是齐黎的师傅……” “所以杨长老要来清河县,衙门上下不得不谨慎对待。” 江愁想起来了。 自己杀齐黎之前那魔女曾说过,齐黎曾被天鹤轩的杨楚升收入门下。 齐黎那样的人杀了便杀了,江愁倒没什么后悔,也不会主动把这事告诉褚半山。 只是没想到,位于苏陵郡郡城的大派天鹤轩竟然会来清河县。 若被发现了可不妙。 …… “诶?那死丫头去哪了?” 褚半山这会儿才想起自己好像带着个人,一回头,看到那年轻捕快还傻傻站在原地,当即脸一板,没好气地招手:“死丫头,过来!” 年轻捕快一听,浑身一颤,抿抿唇,低着头一路小碎步走了过来。 “嘿你这丫头,平日里翻墙打鸟,走路比大老爷们还霸道,这会儿走成这样我看着还挺别扭……”褚半山嘟囔着。 “爹!”年轻捕快抬头娇嗔瞪了褚半山一眼,轻轻跺脚。 这一抬头,倒露出一张羞得通红的俏脸,那双如同荔枝一般的水汪汪大眼睛里一阵慌乱,眼神如蜻蜓滴水般从江愁脸上一沾即走。 “怎么?说错你了吗?!”褚半山又指了指江愁,“来,见过小江道长。小江道长,这是俺闺女,褚莹莹。” “你好,褚姑娘。” “见过小江……江愁哥哥~”褚莹莹说道。 “嗯?”褚半山双目一瞪,大手猛地一拍褚莹莹脑袋,缁帽都掉了下来,褚莹莹连忙伸手兜住。 “什么江愁哥哥?小江道长是你爹我的好兄弟,你要叫叔叔!”褚半山说道。 “江愁……哥哥这么年轻,我才不要叫叔叔!就叫哥哥!”褚莹莹昂起白洁的下巴,噘着嘴说道。 叫叔叔不就差辈了么……不就不能……不能…… 褚莹莹越想心脏跳得越快,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要烧了起来。 褚半山没在意自家闺女的异样,狠狠瞪了她一眼后对江愁说道:“害,姑娘家的没什么见识,小江道长别见怪。这丫头昨天见我受了伤,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今天非缠着要来做捕快,哪有姑娘家做捕快的……” “谁说女子不能做捕快?”褚莹莹昂着头红着脸,却不认输,说道,“爹你就是个老古董!现在早就大不一样啦,男女都一样,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做!我才不要像娘一样一辈子靠男人。” 她又瞥了江愁一眼,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要是江愁哥哥这样的男子,那,那我……” “嗯?!”褚半山心中“咯噔”一声,怎么有种家要被偷的感觉? 江愁朝褚半山一拱手:“褚捕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这种事他遇到太多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趁褚半山愣神的功夫,江愁已经走远了。 “走路的姿势都好帅……”褚莹莹痴痴望着江愁离去的身影。 “啪!” 褚半山又是一巴掌拍在闺女头上,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一双小眼睛瞪得圆溜溜,骂道:“臭丫头,竟……竟然打你亲爹兄弟的主意!” “不要打头,会长不高!”褚莹莹不甘示弱瞪了回去,说道,“我不管,你刚才不是说要我嫁人吗?好哇,我就喜欢江愁哥哥那样的,是他我就嫁!”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那是你爹的兄弟!” 褚莹莹眨眨眼:“爹,要不……咱俩各论各的?白天爹你叫他小兄弟,晚上女儿我叫他大哥哥……” 褚半山浑身哆嗦,气血上涌。 “孽……孽障!” 水……水晶被偷了啊!!! 第二十二章 桀桀桀桀 而此时,中通门偏殿内。 中通道人和步散步肆二人听到那声嘲讽后皆脸色一变。 然而一转身,看清那道站在殿门前的身影时,三人脸上的怒意立刻消散成烟。 中通道人脸上立刻摆出谦卑恭敬的表情,一挥浮尘,起身来到殿门前,对那身影弯腰行礼,恭恭敬敬道:“不知杨长老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还望杨长老恕罪。” 步散步肆二人跟在中通道人身后,更是大气不敢出,步肆迅速手中的铁骰子默默收入袖中。 看他们的态度和称呼,来者竟是天鹤轩的杨楚升! 褚半山只知道天鹤轩的杨长老要来清河县,却不知道天鹤轩其实还是中通门的上属宗门。 “呵呵,偌大的中通门,三位筑基境,却解决不了一个山间小道士,说不出不止你们中通门丢脸,我天鹤轩也跟着蒙羞!” 杨楚升冷冷扫了眼前三人一眼,一挥袖袍。 下一瞬,他的身影已穿过三人,轻飘飘在殿内主座坐下 三人脸侧劲风扬起,须发微拂,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包括中通道人在内,谁也没看清杨楚升的动作。 若是杨楚升要取三人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说说吧,那小清观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真正的目的竟也是小清观,对清河县衙门说的寻找齐黎只不过是个幌子。 这位杨长老阴险的处事方式,可见一斑。 面对杨楚升强悍的实力,中通道人根本不敢升起丝毫隐瞒的念头,当下便把所有事全部说了出来。 “按照杨长老您的意思,只吞并小清观意图太过明显,所以一开始我便派出了三只队伍,分别吞并隶属于我中通门的三座道观,不想其他两座道观都很顺利,偏偏这小清观出了些意外……” “……连吴勇都栽在那小道士手上,贫道着实有些想不通。从吴勇师弟的命火来看,他分明已经取得了极大的优势……” 听完中通道人的叙述,杨楚升轻轻闭上眼,右手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一笑,说道:“真相,我已经解开了。” “嗯?”中通道人和步散步肆二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到杨楚升浑身散发出的强烈自信。 此时需要有人舔! 步散长老眼疾手快,向前一步拱手道:“杨长老慧眼如炬,当真高人也!” 步肆也连忙道:“兄长所言极是,杨长老身为天鹤轩长老,境界眼光属实比我等高出太多,还请为我等解惑!” 中通道人心中暗骂两条吃里扒外的东西,却不敢发作。 “呵呵。”杨楚升露出极为受用的笑容,竖起一根手指道,“很简单,你们既然说那小道士毫无修为,但却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击杀你派出的人,那便只有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三人这次异口同声。 “那就是你们都被他骗了!”杨楚升露出睿智的目光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小道士一定修有某种隐藏修为的功法,让你们误以为他毫无修为。” “继而趁吴勇掉以轻心之际,忽然发难,才能反杀。” 在修行界,隐藏修为的功法无一不是高阶功法,且极难获得,那小清观里竟能有这种宝贝? “会不会有其他可能……”中通道人皱眉。 “断无可能!”杨楚升一摆手,眯眼盯着中通道人道,“难道你想说,他修为太高所以我们看不出来么?” “呵呵,这个笑话很好笑。” “若是他修为真有这么高,吴勇怎会一度取得优势!” 中通道人还想说什么,但步散却从他左边踏出,一抱拳抢先道:“杨长老真乃神人也,这一番分析有理有据,我等信服!” 中通道人瞪了步散一眼,满脸“我信你xx”的表情。 “所以老夫断定,那小道士有修为,却不会比吴勇高出太多,大概……也就你二人的水准吧。”杨楚升指了指步散步肆二人,随意道。 “既然如此,若掌门出手的话,那小道士必然有死无生。”步肆站在中通道人右边说道。 中通道人仰头望天,原来被人“两肋插刀”是这种感觉。 杨楚升看向中通道人,中通道人心中一阵苦笑,一挥拂尘道:“贫道愿往……” “诶!中通道友乃是一宗掌门,怎可为了一个无名小道士亲自出马?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些。” 没等中通道人说完,杨楚升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中通道人皱起眉头,啥意思,逗我玩呐? “那小道士虽然修为肯定不及中通道友,但难免还有其他底牌,若伤到中通道友岂非得不偿失?” 杨楚升缓缓道:“对付小清观这样的蝼蚁,老夫略施小计便足矣。到时任那小道士有再多底牌,也保证他一样施展不出来!” 中通道人蹙眉道:“请杨长老赐教。” 杨楚升满意一笑,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语气将自己的真正谋划说出。 说完整个人靠着椅背向后一仰,一拍桌子: “什么叫深谋远虑啊?” 这次,就连中通道人都彻底拜服, “杨长老真乃神人也!”中通道人由衷赞叹。 步散步肆二人眼中充斥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跟杨楚升的计谋比起来,先前派人直接上门强取,真是太蠢了。 有这些计谋,小道士就算有九条命也活不下来! 这事,成了! 步散又又又抢先一步,朗声道:“这第一计,请杨长老务必让在下去办。我与吴勇兄弟情同手足,他一死我这世上就像再无兄弟一般,此仇不报,我心难安啊!” 中通道人心头一跳,该死,又让这货抢了先! 步肆则幽怨地看了一眼自己大哥。 哥,你亲兄弟搁这站着呢,你看我一眼啊! “哈哈哈。”杨楚升大笑,“既然步散道友有心,此事,便交给步散道友了!” “谢杨长老!” 步散心情大好,扭头便走了出去。 那步伐,就突出一个嚣张和六亲不认。 小道士,等着瞧吧! “桀桀桀桀,桀桀桀……” …… “我那么大一个小姐呢?怎么不见了……” “这要是小姐出点事,老奴我可怎么活哟……” 小清山山中,一团极淡的魔气正拂过山岗。 忽然,他感应到了什么,目光看向山坡上的小清观。 然后,整团魔气扭曲暴怒起来,周围花草树木顷刻间瞬间枯败萎死! “岂……岂有此理!” “是什么人,敢让我家小姐在在在……刷碗?!” 第二十三章 重楼的心思 没错,重楼正在刷碗。 江愁下山,君玦老道正在后院中抱着剑匣老神在在地念念有词,七七继续睡觉,这家务活可不就只能他来干了? 更何况方才君玦老道那句话把她吓得不轻。 莫非,自己的身份被他看出来了? 这老头看着是有些隐士高人的模样,但瞧他那昏昏欲睡的样子,重楼又有些琢磨不透。 人类,实在太能伪装了!一个两个都那么虚伪…… 自己此时变换成重楼,小道士才会收容自己,若魔族的身份曝光,再想走就难了。 趁小道士不在,得赶紧离开才行。 一个连炼气巅峰吴勇都打不过的君玦老道,留不住自己! 应该吧…… 重楼这么想着,轻轻放下手中碗筷,小心翼翼地朝厨房窗户靠去,准备翻窗逃离。 只是……往后就看不到江愁那张动人心魄的脸了么?有点舍不得是怎么回事…… 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鼻翼一动,闻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 随即整个人霍然放松下来,退回到桌前,坐了下来。 随着他坐下,一片若有若无的气息瞬间在小清观笼罩开来,将整个小清观都包裹在内。 后院里的君玦老道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整个人便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不止是他,小清观内连清风都不再流动,正殿里的蜡烛火苗也定格成一幅静态图画,隐隐约约被一层青色玉一般的壳子包裹着,就仿佛这里的一切被整个封印进了一块巨大的玉之中。 唯一能自由行动的只剩下重楼。 忽然,一团淡金色的魔气从高空涌入后厨,在重楼身前幻化成一位只有一米左右高,额前生着一根白玉犄角的青发老者。这老者一身淡金色袍子,露出来的皮肤如玉件一般剔透发青,一看就不是人族。 “小姐,可让老奴好找啊!” 重楼看见老者,并没有什么架子,反倒露出一丝少女般的娇憨,皱了皱白皙的鼻头道:“不是小姐,是少主!守羽爷爷您是不知道,小姐这个词在人族世界可是有歧义的……” “好的小姐。”守羽长老说道。 重楼瞪了他一眼。 守羽长老“呵呵”一笑,他的真实战力在那位魔尊手下几乎能排进前三,又是重楼从小到大的贴身管家兼护卫,情感上来说重楼就像他的孙女,是以二人并没有太多主仆间的尊卑。 重楼独自离开魔域来到煌国,守羽知晓后火速前来寻找,辗转多日,方才找到。 “既然已经找到了少主,少主便随我回去吧,这煌国对我等魔域魔族来说太过凶险,就算是我,很多地方也无法硬闯。”守羽说道,他这一路都是暗中潜行,若被白玉京发现他这种级别的魔族没有报备就进入煌国,后果不堪设想。 重楼微微颔首,他本就打算趁江愁不在离开。 但忽然间,她脑中电光火石一闪,一个想法跃上心头。 “或许……我不用急着离开。守羽爷爷,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变作男儿身躲在这小道观里?”重楼眨着眼睛说道。 守羽摇摇头,目光瞥过院子里一动不动的君玦老道,心想若是有人敢伤害少主,他立马把这座山头变成一块琉璃青玉,谁都别想活。 “那老家伙就是个摆设,真正令我忌惮的,是一个小道士……”重楼轻声说道。 当即便把那一晚在树林里发生的事都与守羽说了。 守羽听着听着,那张如玉坠一般的剔透老脸上多了几条皱痕,就像玉佩里的棉絮忽然加深,讶异说道:“连少主的万卷书都没有提及这小道士的名字?” 万卷书是何等宝物守羽自然清楚,连万卷书都不敢书写的名字,那小道士莫非有什么特殊之处? “若能在他心中埋下魔种,等日后我们进攻煌国之时,必将成为我魔族的一大助力!”重楼板着一张脸说道,只可惜她现在这张脸太过清秀,不管怎么严肃看着都不严肃。 “想在这样的人心里埋下魔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少主您身份尊贵,千万不能以身涉险。”守羽有些担忧。 “守羽爷爷你放心,眼下正有一个绝顶的好机会,那江愁正在寻找功法修行,又把我视作他可爱的小师弟……”重楼嘴角微微上扬,看向守羽,“辛苦守羽爷爷找本功法做些手脚,我便去献给江愁。” “只要他开始修炼,保准魔种神不知鬼不觉埋进他体内!” 这样一来,我就能继续留在小清观,继续看小道士的脸! 当然,这句话重楼没有说出口。 “这……若被那江愁发觉,少主岂不是有危险?万万不可啊!”守羽皱眉摇头道。 “放心吧守羽爷爷。有你亲自在这里,那江愁就算再强,又怎么可能伤害到我?”重楼拉着守羽的手臂,一边摇一边祈求道。 江愁在她心里确实很妖孽,但……守羽魔君的名号几百年前就响彻天下,就算是江愁也要遵循修行基本法吧? 有守羽保护,重楼觉得自己的安全压根不需要担心。 守羽虽然还有忧虑,但一方面他对重楼自幼溺爱,另一方面对自己的实力也有绝对信心,被软磨硬泡一阵后便答应下来。 “对了,守羽爷爷,你可曾听说过人族有位叫君玦的强者?”最后重楼想起院子里的老道士,顺便问道。 “君玦?”守羽细细想了一番,摇头道,“没听说过。” “哦。”重楼拖着腮帮子看向后院里被定身的君玦老道,有些放松。 …… 江愁回到小清观的时候已经是晌午。 问了下重楼,一整个上午小清观一位香客也没有。 这很正常。 吃过午饭到了下午,江愁将《御剑术入门》从怀中取出,准备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能修炼。 “哦?是《御剑术入门》啊……”君玦老道瞥了一眼,眯起老眼,眉宇间颇有些怀念。 “掌门懂御剑术?”江愁现在对君玦老道是有些尊敬的,毕竟不管他实力如何,见识确实比自己这小道士多很多。 光这一点,就很有用。 “呵呵……” 君玦老道捻着胡须,一脸高深莫测,下巴微抬。 “略懂,略懂。” 第二十四章 白虎圣经 “所谓御剑术,并不是一种招式,而更像是一种基础法门。” “御,便是驾驭、掌控,御风、御物、御兽、御剑……都是一个道理。” 后院里,君玦老道站在一块板子前,手里拿着根树枝,运转灵气在木板上写写画画。 在他身前,江愁和重楼坐在两块蒲团上,正在听课。江愁双腿上还摊着打开着的《御剑术入门》。 听着君玦老道的讲述,江愁举手提问:“那御姐也是一样?” “嗯?” 君玦老道和重楼猛地盯着他。 江愁眨巴着纯洁的眼睛,一脸“这个问题很奇怪么”的表情。 他看了君玦老道一眼,想起了什么,面露歉意说道:“哦我忘了,掌门并没有过这种经历,是弟子唐突了。” 君玦脸部抽了抽,忍住悲从心来捂脸的冲动,强行从牙缝里吐出三个字:“没关系……” 重楼盯着江愁的侧脸,心中第一个反应竟然是…… 原来小道士喜欢御姐型的?那我好像挺符合啊…… “三师弟,你离我远一些吧。” 江愁皱皱眉,将重楼几乎快贴到自己肩膀的脑袋推开。 “好好听课!”君玦老道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御剑术最基本的,便是以自身灵气勾动飞剑,使其和自身产生联系,继而根据操控者的意志进行移动。” “若能使飞剑脱手而飞,御剑术便算入门。” “若能使飞剑绕己飞行数周而不乱,则是小成。” “至于随心所欲,犹如自身臂膀,指哪打哪,一发入魂,才算大成!” “不过御剑术虽然简单,却是个水磨工夫,想大成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就拿十二楼五城中专修飞剑的天琅剑庄来说,最顶尖的天才也得花上数月光景,资质稍弱一些的,就得日日苦练,三年方有……” “掌门你别说了,你先看看他……”重楼忽然打断君玦老道,满脸震惊地指着一旁说道。 君玦老道一瞄,整个人嘴巴微张,手里树枝“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在二人面前,江愁盘膝坐在蒲团上,手掐剑诀。 在他周身,桃木剑飞舞如疾风,速度之快竟似有无数柄飞剑一样! “去!” 只听江愁一声轻叱,剑诀一指,桃木剑便如离弦之箭一样窜了出去! 只在君玦二人眼中留下一道残影,眨眼消失在天空云层之中。 下一瞬,随着江愁剑诀变换,桃木剑又从天而降,带着惊雷之势坠落,在离地面仅剩一丈的地方又几乎瞬间停止。 极高的速度于转瞬间散去。 桃木剑微微鸣蝉。 江愁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薄汗,说道:“第一次,有些紧张。” “这算什么水平?我入门了吗?” 君玦老道和重楼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呵呵。” 这还入门? 你已经把门撞烂,来回随意进出了好么! 君玦老道转身一巴掌把木板子拍烂,踱着步伐离开。 自己竟然妄想教导江愁修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重楼也一溜烟跑了,她急着去偷偷通知守羽长老,得整个有些难度的功法,简单的功法对这小道士压根不管用! …… “《白虎圣经》!?”房间里,重楼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的书册。 这是守羽刚刚交给她的。 “嗯,本来我也舍不得拿出这功法来,但少主你刚刚说一般功法那小道士能秒学,为了不让他看出端倪,我只能拿出这本《白虎圣经》。”守羽长老的声音在重楼脑中响起。 这是魔识交流,守羽长老此时本体并不在这里。 “这《白虎圣经》相传是四象之一的白虎所传,能修炼出白虎法相,强大无比!又因为白虎蕴含世间一等一的杀伐之意,寻常人一旦修行,不出片刻就会被其中杀意吞噬,变成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所以在煌国内被列为禁术,非有特殊许可不准修行!” “不过我想那小道士一定不知道这点,我已将魔种嵌入其中,只要小道士修行此法,白虎杀意立刻就能吞噬他的神志!” 重楼有些犹豫:“可是若他被杀意吞噬,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岂非与我们的初衷不符?” “少主放心,《白虎圣经》对人族来说杀意过重,但对我们妖魔二族而言并非不能承受,更何况只要将魔种种入小道士体内,到时候即便他被杀意吞噬,老夫也能护住他的神志,让其听从我们驱使!”守羽长老满是自信地说道。 “好吧,若能保证他不死,我就用这《白虎圣经》一试!”重楼一咬牙,说道。 我可不想他变成傻子。 …… 江愁正在后院中继续感受御剑术。 虽然看起来这御剑术自己已经能熟练贯通,但新鲜劲还没过去,江愁不断尝试着自己御剑的距离极限。 于是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极限。 方才那桃木剑都飞出整个清河县快要到平阳县了,他却仍旧没有一丝力竭的感觉。 “大师兄。”身后,重楼忽然靠了过来。 “三师弟有事?”江愁睁开眼,召唤桃木剑回来,转头问道。 重楼将从背后掏出一本书,递到江愁眼前,一脸认真说道:“我见大师兄心系道观,刻苦修行,正好师弟前几日无意中得到一本功法秘籍,自己练不太明白,便想送给大师兄试试。” 江愁接过功法,瞥了一眼,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这纸张,这质感,这感觉……一看就不是一般功法! “多谢师弟,有劳师弟了。”江愁由衷感谢道。 “不不不,师兄为小清观尽心尽力,师兄才是劳苦功高。”重楼一拱手,“那师弟就不打扰师兄练功了。” 说完重楼便一溜烟跑回房间,关上门,透过窗户缝隙悄悄观察江愁。 江愁并未察觉任何不妥,盘膝而坐,翻开《白虎圣经》,开始细细研读。 “哼哼,只要他开始修行,一切就在老夫掌控之中!”守羽长老的声音在重楼脑中响起,信心倍满。 历史上修行《白虎圣经》的人,一百个中有九十九个当场毙命,剩下的一个也会立即被白玉京出手抹除! 除非传说中的白虎体质,否则人族无法承受四象白虎的杀意! 而江愁,显然不是白虎体质。 果然,在重楼的视野中,江愁刚刚翻开《白虎圣经》,阅读了几行,背影就猛地一颤。 随即脑袋一耷拉,整个人一动不动! 成了? 第二十五章 白虎?错。猫咪,对! 江愁确实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随着那几行字映入眼帘,他体内的气息忽然一阵轻颤。 紧接着眼前一晃,再看时他发现自己不在小清观中,反而身处一片密集的山林之中。 放眼四周,尽是高大粗壮、直指苍穹的参天古树。 幻术? 江愁微微一愣,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神通,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御剑术!” 他抬手一掐剑诀,只听“嗖”的一声,桃木剑从天而降,刺穿稠密的树叶,落在他身前。 剑还在,江愁莫名多了几分安全感。 伸手握住剑柄,迈步朝前走去。 “吼!” 山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狂暴的虎啸,震得整片山林、连带着脚下的土地都在震动! 身边的树木上“扑簌簌”落下不少飞鸟小兽的尸体,竟是被这一声虎啸活活震死。 江愁神情凝重。 因为从这声虎啸中,他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危险。 在山林里行进了片刻,终于来到一座山洞前。 而在山洞前的一块巨石上,一头个头超乎江愁想象的白色猛虎施施然趴伏其上。 一身皮毛如绸缎一般光滑,魁梧的身躯充满野性的力量感,睥睨的眼神四顾,浓郁的杀意席卷四野! 在这头白虎周身,更是散落着无数头骨,有飞禽、有走兽、也有人类…… 此时此刻这头白虎静静趴服着,右爪正按在一只人族头骨上,身后铁鞭一般的虎尾轻轻横扫,竟在巨石表面留下一道扇形的塌陷! 在这里,没有其他任何一只飞禽走兽敢靠近! 或许但凡靠近的,都成了它身边那片枯骨中的一员。 感受到江愁的到来,白虎淡淡瞥了过来,眼神先是微微一怔,似乎没见过这么英俊的人类。 下一刻目光眯起,流露出一丝不屑与嘲讽。 又来一个送死的。 莫非觉得我白虎大爷的功法是随随便便就能修行的么? 既然你来了,那便成为在本大爷杀意下震死的又一道亡魂吧! 白虎轻蔑地想着,却看见眼前的江愁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桃木剑。 嗯? 白虎有些惊讶。 你一个小道士,居然敢对着本大爷拔剑? 莫非你以为靠着你那柄破烂桃木剑,能斩碎本大爷的杀意? 莫不是个傻子吧…… 惊讶之后,白虎继而产生了些许愤怒,它是谁?它乃是四象之一,就算在此处的只是一丝虚影,地位却也是站在人间绝顶,以往来到这里试图修行《白虎圣经》的,不管是人还是妖魔,哪个不是对他恭恭敬敬,祈求赐予他们修行《白虎圣经》的机会? 而你,如蝼蚁一般的存在,竟然敢挑衅四象的尊严!? 凭什么?凭你长得帅? 白虎决定,一定要用杀意好好折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 它抬起右爪,朝着江愁轻轻一挥。 死吧! …… 白虎非常巨大,江愁站在巨石下并不能看到它身体的全貌,但从那硕大的虎头来判断,身躯至少也在十米以上。 和这比起来,手中的三尺桃木剑就像是一根绣花针。 白虎挥爪,虽然只是轻轻一挥,但就像整片山林都被其引动,无尽的杀意如惊涛骇浪般滚滚袭来,四周的树木顷刻间崩塌倾倒。 甚至一缕缕亡魂从枯骨上飘出,汇聚在杀意之中,使得原本就磅礴无比的杀意瞬间膨胀! 变成一个直径超过五十米的狰狞灰色虎头,巨口獠牙,咬向江愁! 江愁皱眉。 这白虎是他生平仅见的强敌,别说那中通门长老,就连那一夜在山上遇见的魔女,也不如它。 若是那时的自己,江愁说不好还真有些慌。 幸好,自己也有所成长。 “御剑术!” 江愁一声轻叱,桃木剑脱手而飞,如一道流虹般飞向虎头。 杀意凝聚的虎头已经离他极近,江愁甚至能透过虎头看到白虎那一丝讥讽的目光。 然而只过了半息,这丝讥讽就变成了惊骇! 白虎的身体猛地从巨石上站起,那双灰白色的虎目瞪得比玉盘还大! 右爪下的头骨“啪嗒”一声被它按碎! 它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目光……它看到了什么! 那一道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剑光,径直穿透了杀意虎头,瞬间将其中的杀意撕得粉碎! “嘭”的一声,虎头直接爆碎开来! 而剑光去意不减,眨眼已来到白虎面前,映亮它茫然失措的表情。 这是蝼蚁? 蝼个屁的蚁! 谪仙下凡也不过如此吧! 可问题是,你已经是仙人了,为什么还要来学我一只小白虎的功法啊? 降维打击有必要么…… 白虎心中有很多问号。 但剑光已至,它眉心的“王”字正中出现一个血洞,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随着它的死去,充斥在这方小天地里的杀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江愁不知道的是,这一剑除了斩杀白虎印记,巨大的威能还将这片空间里一切隐藏的恶意尽数斩灭。 包括那颗不知何时附在他鞋底的魔种。 清风徐来,青叶微摇。 那巨石上的巨大虎躯,忽然微微一颤,竟然有再度苏醒的趋势。 江愁抬头,一剑没能完全斩杀?还需要再来一剑? 然而还没等他抬手,就见那刚刚复苏的巨大虎躯猛地翻身,四脚朝天,露出柔嫩的腹部,冲着他咧开嘴,吐着舌头,眼神中一脸讨好,尾巴一摇一摆。 就突出一个温顺。 江愁愣了愣。 …… “这小道士已经被杀意控制了,老夫感受到魔种也已经悄无声息黏上了他!” “这把稳了!” 守羽长老一脸自信,若是他此刻站在重楼面前,那张青色的脸上一定红光满面。 确实如他所说,后院中江愁的身影已经停顿良久,隐隐约约有浓郁的杀意从他背后升起,渐渐汇聚成一头狰狞的白色猛虎! 虎口正对江愁的后脑勺。 只要这白虎全部成型,虎口就会一口吞下江愁的脑袋,到那时,他便已被杀意吞噬! 重楼也松了口气。 虽然江愁这几天确实给她带来了不少惊喜,但在《白虎圣经》和守羽长老亲自出手的前提下,终究差距太大。 放心吧,只要你乖乖听我话,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她看着江愁的背影,心里默默想着。 便在这时,那白虎虚影终于凝结完毕。 白虎仰天长啸。 顿时一股宛若实质的浓郁杀气在整个小清观里扩散开来! 重楼毫无准备,被这股杀意一冲,只觉得双目瞬间通红,脑中一切念头几乎在一瞬间摒弃,呼吸急促,只欲杀戮泄愤! 她回眸四顾,朝着房内唯一的活物七七走去,面色狰狞,就要掐死七七! “少主稳住心神!”幸好守羽长老一声轻喝如暴雷般在她脑海中响起,驱散了很大一部分杀意,让她清醒过来 重楼一阵后怕。 这白虎杀意,竟然恐怖如斯! 她还只是被余威波及就差点迷失其中,可想而知江愁面对的是怎样狂暴的杀意! 她连忙跑到窗前,透过窗户朝外望去。 这一看,整个人瞳孔猛地一缩! 呆立当场。 第二十六章 师兄快来睡觉吧 “白虎法相?” 君玦老道也被那一道杀气波及,从前院走了过来,看到江愁身后那一尊白虎虚影时脸色倏忽一变! 他心中暗道不好! 那白虎虚影已然凝聚完成,正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吞下江愁的脑袋! 然而就在獠牙即将交错落下之际,整个白虎虚影忽然顿住了。 这一顿,重楼、君玦老道、还有真身不在此处的守羽长老,也都愣住了! 历史上从没听说过白虎虚影会在吞噬人神志的前一秒定格。 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三人脑中都充满问号。 幸好留给三人疑惑的时间并不多,短短几秒之后,白虎虚影终于再次动了。 可是白虎虚影接下来的动作让三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开始崩塌! 原本和其他所有试图修行《白虎圣经》的人一样,白虎虚影出现在江愁脑海,只等咬住江愁的脑袋就能用杀意吞噬他,使得他自己承受不住这样的杀意把自己杀了。 但现在! 那白虎虚影却主动从他脑后跳到地上,绕着江愁跑了三圈,然后躺在他脚边,肚皮向上,四脚朝天,露出一副“快撸我”的谄媚神情。 果然下一秒,江愁睁开眼,伸出右手落在它的肚皮上。 上下来了一把。 白虎虚影发出舒服至极的声音。 “喵喵喵~” 君玦、守羽、重楼:“???” 三脸懵逼。 …… “守羽长老,那是白虎吧?”重楼问道。 “嗯……”守羽长老有些犹豫,“应该……是吧。” “那真的是白虎吧?”重楼又问道。 “我看确实是啊……”守羽长老说道。 重楼抬头望天:“那特么真的是白虎吧!” “那特么确实是白虎啊!”守羽长老也看天,老脸写满疑问。 可是它现在比猫还温顺…… 重楼表示我麻了。 …… “掌门?” 江愁抬头,看到站在面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张老脸上写满纠结的君玦老道,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出什么事…… 君玦老道看着眼前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江愁,又看看在他手里摸滚撒娇一样不落的白虎虚影,心想这能出什么事,没事没事好得很…… 沉默片刻,君玦老道指着那白虎虚影缓缓开口:“这……是什么?” 江愁低头看了看白虎虚影,把一旁的《白虎圣经》递给君玦老道说道:“三师弟给了我一本这个,我练了会儿,它就出来了,具体我也不是很明白。” 君玦老道接过《白虎圣经》,翻开看了两眼,确认这真的就是那本《白虎圣经》。 再看向白虎虚影的眼神越发复杂。 那四脚朝天的白虎虚影淡淡瞥了眼君玦老道,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那眼神仿佛就在说。 “看啥啊,你也别觉得我丢人,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君玦老道沉默,心想你说得真特么对。 向仙气低头什么的,怎么能说怂呢,压根就是识时务好吧! “嗯……这功法,愁儿修炼下来感觉如何?”君玦老道问道。 江愁闻言,想到方才那幻境中的景象,不由正了正神色道:“还行,只要杀了那头白虎就行了。” 只要杀了那头白虎就行…… 君玦老道心想若是这话传出去,你怕不是会被打死知道么? 不过说回来,真到时候谁打死谁还不一定。 君玦老道又瞥了眼白虎虚影,见它完全没有什么赧色,默默叹了口气。 思忖片刻,君玦老道决定暂时不把《白虎圣经》的真相告诉江愁,倒不是不相信江愁的心性,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 相比于《白虎圣经》的真相,自己现在应该找重楼问问明白更重要。 “既然如此,愁儿多加修炼便是,这《白虎圣经》,还勉强算是不错的功法。” 君玦老道说道,至于白虎虚影向他投过来的不善目光,他就直接忽略好了。 江愁一听,眉宇间闪过一丝喜色。 他本以为自己能练成的功法应该都不会太好,但听君玦老道说不错,那这《白虎圣经》的威力应该比自己想象得要好,不由心情大好。 “看不出来,你好像还挺厉害的嘛。” 他撸着白虎虚影的后颈皮,满脸喜悦地说道。 白虎虚影的眼角微微抽了抽,发出一声委屈的“喵”声。 …… 西方,遥远的不可知之地。 一座高高矗立的玉台之上,一头浑身散发着朦胧白光的巨大身影笼罩在云层之中,两只厚实的白色虎爪交叠在身前,神俊的虎头搁在爪子上,周围全是迷蒙的灵光。 毛茸茸的虎耳忽然动了动。 这尊巨大的白虎似乎从睡梦中苏醒,嘴角微微扬起,发出一声轻哼。 “哼……舒服……” …… “吱呀”一声。 房间的木门被打开,君玦老道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看向站在窗边的重楼。 重楼迎着君玦老道的目光,并无退缩。 君玦老道看着她,问道:“你想害他?” 重楼不卑不亢地说道:“掌门在说什么,弟子听不懂,那《白虎圣经》只是我偶然间捡到的,我可不知道它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要问的是《白虎圣经》?”君玦老道淡淡道。 重楼气息一滞。 阴险的人类!!! 不过这君玦老道到底是何方神圣,他是不是真的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自己的身份被识破,那就只能请守羽长老出手,强行带自己离开。 “留在愁儿身边的好处,你我都心知肚明,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往后不要再用了。” 不想,君玦老道忽然开口,留下这么一句话,又深深看了一眼重楼,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重楼面色微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少主……那小道士肯定不寻常!”守羽长老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这老道士,看着也不简单!” “废话这我能不知道么……”重楼叹了口气,在窗边坐下,撑着手肘默默看着窗外。 “少主,现在让那小道士平白练成了《白虎圣经》,要不我们先行撤离……” 重楼摇了摇头。 虽然计划再次落空,但正如君玦老道刚才说的,留在这小道士身边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不说别的,就有他在附近,自己的修行速度都是平时的两三倍! 现在让自己走,谁愿意? “我想继续留下来。”重楼说道。 守羽长老听到这话,显然并不意外,叹了口气道:“老夫早就猜到了,毕竟那小道士长得是真英俊……” 重楼脸色一红,低声道:“守羽爷爷,你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是,是,咱们少主听不懂……” “吱呀” 门被推开,重楼猛地推开,看到一身青色道袍、英俊神玉的江愁走了进来。 江愁看到重楼坐在窗前,脸色似乎还有点红? 不过他也没多想,也走到床边坐下,就开始脱鞋松衣。 重楼脸色大变。 “你……你干嘛!” 重楼直接从床上跳起来,紧贴着墙,一脸警惕地看着江愁。 江愁也被她吓了一跳,脱鞋的动作停在一半,抬头看向重楼,不解说道:“睡……睡个午觉啊。” “在我这里睡?!”重楼指指床,满脸不可置信。 “不然?” 江愁有些奇怪,这道观里总共就两间房,君玦一间他一间。 今早多了个重楼,反正是男子,和自己挤挤也无妨。 怎么眼下看重楼这反应,好像不想跟他一间房? “难道……师弟你想和掌门一起?”江愁很认真地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也得尊重师弟的意见。 “没想到这小道士看上去衣冠楚楚,背地里却是人面兽心,真是气死老夫了!少主你放心,我现在就出手杀了这登徒……” 守羽长老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的魔识通讯被挂断了。 少主她……她挂我通讯? 房间里,重楼一脸笑意地靠过来,主动把床上的褥子铺开,带着一丝羞意对江愁说道: “没没没,我当然应该和师兄一起睡。” “师兄快来睡觉吧,一会儿天要黑了……” 第二十七章 江愁哥哥坏了! 清河县。 褚半山蹙着眉头大步从县衙里走出来,按着刀柄,神色凝重。 在他身后,褚莹莹一边拨弄帽檐一边跨过门槛追上来,那口制式朴刀终于被系在腰间,随着她的身影刀柄又颤又跳,“咣咣”撞了大门。 “爹,你去哪?”褚莹莹朝着褚半山疾步行走的背影喊道。 褚半山脚步微顿,回头瞧了自家女儿一眼,说道:“县里又出了妖物绑人这种事,我自然要去小清观找小江道长帮忙解决。你姑娘家脚程慢,且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虽然你是我亲爹,但也别玩这种梗了吧……”褚莹莹一听褚半山要去小清观,柳叶般的眼睛瞬间眯起,一叠小跑追上来,义正辞严道,“我现在也是清河县的小捕快,为民除害有我一份,找江愁哥哥务必带上我!” “你那是想着为民除害嘛……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褚半山瞪了女儿一眼,时间紧迫,便道,“罢了随你吧,不过要快些,妖物抓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奇了怪……这两天县里怪事怎么这么多?” 褚半山抬头望了眼煌煌青天,脚步再次加快。 …… 小清山位于清河县以北,从县衙去北门需要经过桂平街,这条街紧挨着清河县主街,各色酒肆店铺齐聚,十分热闹。 中通门清河县分观便坐落在桂平街上。 作为和白玉京共同守卫清河县的修行宗门,中通门清河县分观不管是名气还是人气,都是清河县内道观之首,每天光是来这上香的妇孺老人就络绎不绝,压根不是偏远的小清观能比。 而今日,中通门分观门前的人异常得多! 褚半山父女路过,就看到分观前排队的人直直排出观门百米开外! 好家伙,看上去竟似乎清河县三分之一的人都来了! 褚半山扫了一眼。 嗯,男女老少比例差不多。 比起小江道长来时十女无男的风景还是逊色不少。 心里带着任务,褚半山自然不会在此停留,带着褚莹莹便穿过人群朝北门走去。 “这不是褚捕头么?” 分观门前一位三十左右、身材高瘦、满面红光的男子瞧见褚半山,眼睛一亮,一边喊着一边走了过来。 褚半山认识他,此人名叫钱宏,是中通门分观观主,据说是中通门内步散长老的大弟子,如今已叩开仙门,一身修为十分不凡。 “见过钱观主。” 褚半山不由得停了下来,对着钱宏一拱手。 钱宏一身道袍,客气地摆了摆手,对褚半山笑道:“褚捕头客气了。” 褚半山目光瞥了眼分观前的人流,钱宏微微一笑道:“褚捕头有所不知,今日我师傅来到观中,半个月内,免费替县中百姓做法祈福,是以闻讯而来的百姓多了些,挡了褚捕头的路,还望莫怪。” 褚半山面露恍然。 原来是步散长老亲自来了清河县,早就听说中通门的步散步嗣长老乃是筑基境的高手,这种级别的修士竟然会免费替百姓祈一次福,怪不得县里来了这么多人。 筑基境啊……相传是能御物飞行的高手修行者,能隔空制敌,在这清河县里是县令大人见了都要平等对待的人!若能请到这样的高人祈一次福求一张符,少说也能保家中数月平安! 若非眼下有案情,褚半山自己都想去请步散求个福了。 可惜案情火急,他逗留不得。 钱宏看到褚半山眉宇间露出一丝迟疑,便凑近一步说道:“若褚捕头也想祈福的话,我可以帮您引荐,不需额外排队。” 褚半山心头微动,沉声道:“这……” 这时褚莹莹拉了拉褚半山的衣角,低声道:“爹,咱们可有正事在身!” 钱宏看了眼褚莹莹,悠悠说道:“莫非褚捕头有案情在身不方便?” 褚半山叹了口气道:“不瞒钱观主,在下手里确实有件紧急案子,需要立即处理……” “既然如此,倒是不好耽误褚捕头办差了。”钱宏很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若是与邪祟有关的案情,有我师傅在此,褚捕头不妨趁祈福的时候一并与我师傅说了。若我师傅愿意出手,任他什么妖魔鬼怪,也不过区区一指而已。” 钱宏认真地看着褚半山,慢悠悠补了一句:“还是说,褚捕头非要舍近求远呢?” 褚半山纠结了。 照理说中通门作为朝廷指定的合作伙伴,褚半山遇到邪魔犯事就算不愿去找白玉京,也应该和中通门走得更近才对,但褚半山内心深处却更偏向于北门之外、小清山之上的那座小道观。 可此时被钱宏正面拦住,说出这样的话,再联想到江愁曾说过的中通门和小清观之间的矛盾,褚半山若这时还拒绝钱宏,那就是摆明自己偏向小清观,要和中通门过不去。 别看他是清河县的捕快头头,若是惹坏了中通门,也绝无好下场。 重的不谈,这捕头是别想再做了。 “这样吧褚捕头,这次除妖,我中通门……免费!”钱宏一摆手,放出王炸。 褚半山闭上了双眼。 “唉……小江道长,对不住了……他抓住了我的破绽……”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握住钱宏的手,认真说道:“那就有劳钱观主了。” “哈哈哈,褚捕头哪里的话,快快有请!” 褚半山跟着钱宏向中通门分观走去。 留在原地的褚莹莹还在发愣,却见褚半山忽然回头,冲自己眨了一下眼,努嘴向北门指去。 褚莹莹一愣,迅速明白过来。 少女一咬牙,解开腰间朴刀重新握在手里,又把头上的缁帽一把扯下,胡乱往怀里一踹,撒开腿就朝北门冲去。 长发在风里飘荡。 …… “江……江……江愁哥哥,不,不好啦!” “坏了坏了,江愁哥哥坏了!” 小清观的门开着,冷清的门庭和中通门分观形成鲜明的对比,褚莹莹一路冲进来甚至不用减速,直奔大殿。 到了殿内,她瞧见从一旁走出来一位仙风道骨、白袍长须的老道士,不由停下脚步。 “呵呵,这位女施主,说说,是怎么把我家愁儿用坏的?”君玦老道微笑说道。 “我……”褚莹莹一愣,随即脸色涌上一抹粉红,“不,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用上……” “咳咳……” 一声咳嗽,黑着一张脸的江愁慢慢从后院走过来。 身后跟着一位眼高于顶、看谁似乎都不正眼瞧(江愁除外)的清秀童颜男子。 重楼看了一眼褚莹莹。 褚莹莹从那双眼里莫名感觉到了……敌意,浑身微微一凛。 第二十八章 谍中谍 那一刻,褚莹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和警惕。 就像饭桌上的二人同时看中碗里最后一块肉,又似购物节疯狂冲向最后一份化妆品的两位女郎,更仿佛两只屎壳郎看中了同一颗……般,绝无转圜余地! 不过褚莹莹的情绪还是多了分杂质。 你不是个男的么,跟我露出这副眼神做什么…… 难道……莫非……不会吧…… 她又仔细看了江愁好几眼,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了。 自己只知道追江愁哥哥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所以一直把其他女子当做竞争对手,但她却忘了……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喜欢知nan而上! 她看向重楼,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像! “莹莹姑娘,有什么事么?” 江愁走到褚莹莹面前,淡淡问道。 “事情大发了!江愁哥哥你不会真的不直了吧?”褚莹莹手舞足蹈地尖叫道。 小清观三小只:“?” 迎着三人的目光,褚莹莹反应过来自己说脱了嘴,脸色一红,轻轻“呸呸呸”了一声,终于将山下的事说了一遍。 君玦老道捻着胡须说道:“妖物抓人?” 江愁目光不善说道:“中通门抢生意?” 重楼冷笑,竖起一只手一划,说道:“做了他们!” 褚莹莹看着面前三人,感觉后面两个好像都不太正经的样子。 哦,其中一个是江愁哥哥啊,那只剩一个不正经了。 “是啊是啊,江愁哥哥,我们快些出发去把人救出来,我爹一定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的!”褚莹莹急切说道。 褚半山派她来,想的就是让小清观赶在中通门之前出手解决妖物救出百姓,而他去中通门则负责拖延时间,只要江湖凑能先行一步把人救出来,那中通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怪不到他褚半山头上。 “看来愁儿你在这位褚捕头的心里地位很不一般呐。”君玦老道点头道,“这位褚捕头,也颇有几分急智。” “那是,我爹可是把江愁哥哥当女……”褚莹莹刚准备说出“婿”这个字,就看到重楼带着杀意的目光传来,心头一颤,硬生生改成,“女……女子一样的兄弟看待的!” 江愁:“?” 什么叫女子一样的兄弟啊喂,你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看来中通门见强吞不成,改成抢生意了啊……”君玦老道眯了眯眼,看向江愁,“愁儿,你怎么看?” “且不谈中通门与我们矛盾本就不可调和……”江愁沉吟着,目光闪过一丝冷意,“抢生意,绝对不行!” “做了他们!”重楼又是一记手刀狠狠劈下。 “事不宜迟,莹莹姑娘,带路吧。”江愁说道。 “嗯嗯!”褚莹莹重重点头,就准备去拉江愁的手。 “师兄,我们走我们走!” 重楼率先抓住江愁的手,拽着他就朝观外大步走去。 褚莹莹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 “呵呵,要不牵老道的手吧。”君玦老道笑眯眯地凑过来。 “大可不必。”褚莹莹面无表情甩了甩手,追了上去,心中失落地想着难道不是我和江愁哥哥两个人去就够了吗…… 君玦老道瞧着头发甩甩大步离开的褚莹莹,嘴角抽了抽。 “不难过不难过,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可是不是第一次也难过啊……” …… 中通门清河县分观,主殿内。 一身灰色道袍的步散长老刚刚为一位老妇祈完福,趁着休息的空荡来到殿中神像前,冲着神像微微行礼。 一旁钱宏快步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师傅,鱼上钩了。” 步散长老抽出三根香,在蜡烛上点着,说道:“我们又不是反派,说什么‘鱼上钩了’这种话。” “人呢,现在在哪?” 钱宏回道:“正在偏院里等师傅您去为他祈福呢,不过他说也不急,百姓最重要,等师傅您得空了再去就是。真是可笑,方才还急得不行,现在却又不急了……” “呵呵……”步散长老笑了笑,“他女儿呢?” “想必这时候已经到小清观了吧。”钱宏说道。 “嗯,那就再等等。”手里的香终于点燃,步散长老仔仔细细地插好,对着神像行完礼,轻声说道,“他要拖时间,那便让他拖好了。” “一切都在杨长老的谋划之中。” 想到得意之处,步散长老不由笑了起来。 “桀桀桀桀……” …… “我爹说证据指向的地方差不多就是这儿,江愁哥哥。” 褚莹莹带着三人来到小清山背面,这里向阴,比小清观要潮湿许多,且虫蚁颇多。 重楼本以为褚莹莹这样的娇弱女子最反感这种地方,却没想到褚莹莹压根没露出半点不耐,反而眼里透出了些兴奋之色。 嘶……你这少女对野外是不是有点什么癖好? “唔,此地清凉,灵气浓度却不低,前方还有条溪流,很适合种植一些不喜阳光的灵植。”君玦老道上下左右看了看,缓缓说道。 “长势好的话,一年赚个几百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 江愁眼睛亮了起来,仔细打量四周,记住位置,能赚钱的地方回头可不能忘。 “愁儿你有空可以把小清山好好转转,说不定这还是处风水宝地,可不要浪费了。”君玦老道随意说道。 “弟子谨记于心。”江愁认真说道。 重楼有些无聊,双手枕在脑后,听着二人的对话打了个哈欠。 在他的衣襟里还插着万卷书。 万卷书得行万里路才能看嘛,重楼想着反正下山要走路,不如干脆把万卷书的触发条件也做了,兴许能学点知识。 忽然,江愁停了下来。 “有妖气。” 此话一出,君玦和重楼都没什么反应,褚莹莹却是浑身一颤,连忙向江愁靠了过去。 本以为她要趁机抱住江愁,却没想她一把抓住江愁的胳膊,满脸期待道:“在哪里在哪里?江愁哥哥,快带我去看看!我还没见过活的妖怪呢!” “额……” 江愁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只能感觉到附近有妖气,但具体在哪,我不知道。” “不过……我可以问问。”他又说道。 褚莹莹眨了眨眼睛。 问? 问谁? 重楼表示我现在没修为,别问我。 君玦老道表示虽然我有修为,但不够,也别问我。 万卷书激动地颤抖起来,不错,接下来要出场的正是…… “嘭” 只听一声轻响,江愁肩头出现了一只凝聚如实质的雪白老虎。 它趴在江愁肩头,一脸亲昵地蹭了蹭江愁的脸庞,毛茸茸的尾巴缠过江愁英俊的后脖子。 “哇,好可爱的猫咪!”褚莹莹立刻双手合握,星星眼ing…… 白虎回头冲她狠狠一咧嘴,露出一口尖锐的小虎牙。 你才是猫咪,你全家都是猫咪! “嗯,猫咪,你能找到妖气的源头么?”江愁问道。 好勒。 白虎从江愁肩头一跃而下,粉嫩的鼻头在地上嗅了嗅。 回头冲江愁“喵”了一声,迈步朝前走去。 第二十九章 江愁哥哥真是太快了! 江愁第一个跟了上去。 “还说自己不是猫咪……看起来像,叫起来也像,你就是小猫咪!” 褚莹莹嘟囔着,双手比了个爪子,嘴里“嗷嗷”轻叫两声,第二个跟了上去。 剩下君玦老道和重楼。 在凌乱的草里大眼瞪小眼。 好一会儿后,君玦老道故作淡定地沉吟道:“嗯……那位毕竟也是妖兽的一种,虽不是狗,但辨味寻路也不是不能接受嘛……呵呵……哈哈……是吧是吧?” 重楼肩头一塌,瞥了君玦老道一眼,没好气道:“重点是这个吗啊喂?那哪里是普通的猫咪,那可是……可是四象白虎!他,他他他……竟然指挥白虎法相寻路……” 更重要的是,白虎不仅从了他,还很主动的样子…… 白虎大神,你的威严和矜持呢!!! 再一想到这《白虎圣经》还是自己亲手送出去的,重楼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我也想有白虎能从了我……”君玦老道羡慕道。 瞧见重楼鄙夷的眼神,君玦老道一挺腰背,转移话题道:“眼前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 “嗯?” “四象白虎……恐怕是只母的!”君玦老道一脸笃定,只是这笃定里又多了两分愤慨,“没想到堂堂四象也看脸!” 重楼沉默片刻,似乎在考虑这种说法的真实性,片刻后缓缓道:“别的不谈,看脸这件事,我和白虎大神站一边。” 说完迈步朝前走去。 君玦老道在原地眨了眨眼。 嗯?你不是应该跟我一起痛骂这个看脸的世界吗? 哦我想起来了,你小子长得也不赖,只是平时被忽略了。 原来,丑逼只有我自己。 君玦老道悲从中来,抬袖擦泪:“局限了……太局限了……” …… 一行人跟着白虎法相很快来到一座小山洞前。 “嗯,此处妖气确实最为浓郁。”江愁说道。 “哇猫咪好厉害!”褚莹莹激动地鼓掌。 白虎法相转回来,用脑袋讨好地蹭了蹭江愁的脚踝,一脸“这点事怎么可能难得住我”的骄傲表情。 君玦老道和重楼已经麻了。 您老可是四象之一的白虎,做成这点事真的值得这么骄傲么…… “什么人,敢闯本大仙的地盘!?不要命啦!”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要多臭有多臭的黄色浓烟从山洞中迸出,紧接着一个约莫只有半米高的瘦小身影窜了出来! 江愁拉着褚莹莹向一旁侧跳避开,白虎自行闪避。 君玦老道和重楼被崩了个正着…… 两人脸部一抽抽,齐齐向后栽倒。 下一瞬,江愁出现在二人身后,轻轻托住,看向脸色铁青、陷入昏迷中的二人,目光微凝。 “嘿嘿,知道本大仙臭屁的厉害了吧?知道厉害还不快快束手就……” “嗷呜~” 忽然一声虎啸响起,直接打断瘦小身影的话。 虎啸中蕴含的极致杀伐之意更是瞬间将那瘦小身影吞噬。 它身体一僵,像根铁棍子一样从洞前滚落下来。 …… “姓名。” “黄……黄老幺。” “年龄。” “一……一百三十三?” “种族。” “黄鼠狼……” “职业。” “……” 江愁眼眸一抬,瞥了眼面前被五花大绑绑在树干上的某个生物。 那贼眉鼠眼瞬间一哆嗦,胯下飚出某种不明液体,哭喊道: “……大哥,我们黄鼠狼真不用打工,没有职业这玩意……你信我,信我啊!” “哦。”江愁淡淡说道。 连工都不打,怪不得闲的没事出来害人。 由此可见,工作使社会稳定。 一旁的草地上,君玦老道和重楼头挨着头躺着,两人脸上的青色已经消散了不少,看起来很快就能醒来。 在两人身旁,还躺着一位中年樵夫,看上去就是褚半山口中被妖怪抓走的清河县百姓了。 “脉象平稳,没有生命危险。”褚莹莹放下樵夫的手腕,抬头对江愁说道。 “那就好。” 褚莹莹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愁。 江愁心里有些发毛,问道:“莹莹姑娘有话想说?” 褚莹莹低下头,脸颊微红,轻声道:“我爹以前老说江愁哥哥很快,我还不信,今日亲身经历了才知道,江愁哥哥真是这世界上最快的男人!” 方才白虎法相那一声虎啸之下,黄老幺没半点反抗便只能束手就擒,没有当场嗝屁已经是放了一片大海的水。 白虎法相是江愁的,那这功劳自然也算在江愁头上。 请江愁驱邪的速度,确实快。 “呵呵。” 江愁嘴角微微一抽,没有和褚莹莹一般见识。 他重新看向面前的黄老幺。 黄老幺是只黄鼠狼成妖。 老人家经常挂在嘴边的“灰黄狐白柳”中的“黄”指的就是他们。 妖族修行本就不易,更何况它们这种资质灵智都十分低等的野兽,要想有所增进更是难如登天。 但并不是没有捷径。 只要作为这方世界统治者的人类愿意承认他们,就能很方便地增加其多年修为,甚至一步化形也未可知。 而往往作为回报,他们也会给予愿意敕封它们的人类一些回报。 黄老幺就是这么一只想要讨封化形的黄鼠狼,不久前灵智启封,照理说距离化形还有一段距离,但却遇到了一个愿意敕封他、说他“像人”的贵人,这才一步晋升,化形成了一位半米高的瘦小男人形象。 “这人也是他让我抓的,兴许他们之间有仇,我只是一只黄鼠狼,我没害过人呐……大哥你行行好,饶了我这一次吧,你是天上地下宇宙无敌第一美男子……”黄老幺迎着江愁微蹙的眉头,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喊。 江愁抬手打住黄老幺,淡淡道:“审判你是衙门的事,我只负责送你去衙门。” 黄老幺一愣,嘴唇一抿,没再试图说什么。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君玦老道和重楼终于醒了过来。 两人鲤鱼打挺一般从地上坐起,面面相觑,脸色渐渐憋得涨红。 “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不然我跟他没完!” 两人异口同声指着对方鼻子吼道。 “江愁哥哥,等等我……诶原来你这样的就是妖怪啊,还挺可爱的……” 两人回过神来,前方只剩下江愁和褚莹莹的背影,白虎法相早已被江愁收起。 哦,还有被绳子捆住双手,跑两步蹦两步缀在江愁身后的小黄鼠狼。 …… 到达小清山山脚,前方便是通往清河县的道路。 然而江愁一行人却停了下来。 因为面前迎面而来……一大波人,竟把整条路都占满了,江愁他们要想通过,至少要等对方全过去才行。 但显然双方不会和平错过。 “爹?” 褚莹莹看清人群中某个大腹便便的身影,眼睛一亮。 第三十章 中通门的第一计 迎面而来的人群正是褚半山等人。 褚半山远远看到江愁一行人从小清山走过来,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愧是最快的男人,小江道长,兄弟我没算错你的时间! “褚捕头因何叹气啊?”在他身旁,身材高大,眼神有些阴翳的道人淡淡问道。 正是步散长老。 钱宏也在人群中,闻言结果话茬道:“是啊,褚捕头莫非在担心人质安全?莫要担心,有我师傅出马,一切妖魔鬼怪都无处遁逃!” “是是……步散长老神通广大,寻常妖物自然不是长老的对手。”褚半山应和道。 在三人身后跟着的竟然全是清河县的百姓,更准确的说,是方才在中通门分观前排队等待祈福的百姓。 百姓们听说步散长老要上小清观抓妖,自然一拥而来想看个热闹。 顺便恭维步散长老几句,万一步散长老心情一好,给自己祈福的时候多上一丝心呢? “师傅,您瞧……”这时,钱宏也看到了江愁一行人,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 步散长老修为是此间最高,自然早已察觉江愁等人,当下不由眼眸微微眯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慢慢浮上嘴角。 …… 只有一条路,双方不可避免地在中路相遇。 不管是江愁还是步散长老,显然都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百姓们隔着大概两三米的距离,在褚半山三人身后如扇形般围聚,开始窃窃私语。 “哇,好帅的小道士,嘤嘤嘤……”某位年轻姑娘捂着胸口说道。 “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位是小清观的小江道长。说起来小江道长上次来清河县,在我们茶馆里喝过一口茶,那杯子就是我洗的!这位姑娘,今晚有空么,我可以给你讲更多我和小江道长并肩作战的故事……” “快看,小江道长身后跟着的是什么!” “一个老道士啊……咦,咱们县什么时候多了个女捕快?这身段不错啊……唔,褚捕头你回头瞪我干嘛?” “不是!再后面!” “一个……娃娃脸?嚯,他竟然还扛着一个人!” “再后面!” “嘶……好小一老头!” “那不是老头,是黄家仙,是妖怪!” “妖怪……可是,步散长老不就是来抓妖怪的吗?” “难道……被小江道长截胡了?” 虽是私语,但哪里逃得过对峙众人的耳朵。 江愁脸上风轻云淡,衬托得那张脸更加不可方物。 步散长老同样不见喜怒,只是打量着江愁的双眸越眯越紧。 像是有一根无形的弦在双方之间绷紧,越来越紧…… 褚半山觉得自己的括约肌都紧起来,喘不过气! “哈哈!” 忽然,褚莹莹叉腰一笑,冲着褚半山说道:“爹,你也是来抓妖怪的吗?真不好意思,妖怪已经被我和江愁哥哥抓住了!” “哎呀!”褚半山一拍大腿,满脸懊恼,气愤地指着褚莹莹道,“好你个死丫头,竟然背着你爹我擅自行动!看我回去不打断你的腿!” 说着又朝步散长老深深一鞠躬,诚惶诚恐道:“我这小女实在顽劣,在下教女无方,回去一定好好管教。白白辛苦步散长老走这一遭,来日在下定备份好礼上门请罪。” “不过……眼下这妖怪既然已经抓到,裴县令那还等着我复命,不如就由在下先把这妖物交回衙门再做……” “褚捕头莫要心急。”步散长老瞥了褚半山一眼,似笑非笑道。 只是一眼,褚半山后背就凉了个透,心神剧烈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时,钱宏从旁边上前一步,来到江愁面前,眯着眼微笑道:“你就是江愁?” “对,这就是我师兄,天下第一帅道士江愁!怎么,你不服啊?”重楼用嘴撸起袖子就走出来。 君玦一把拉住他,叹了口气:“这时候楼儿你就别找死了好么?” 君玦老道又给了江愁一个鼓励的眼神:“愁儿,你可以的,掌门看好你哦!” 然后拉着重楼和褚莹莹退后五米。 “呵呵,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一群奇葩。”钱宏低笑摇头。 “嘿我这暴脾气……”重楼大怒,君玦老道拼了老命才抱住他的腰。 钱宏盯着面前那张帅绝人寰的脸,压低声音说道:“带着这么一群猪队友,你怎么赢?” “小道士,我劝你一句,现在把那妖怪交给我,然后当着百姓们的面说一句这妖怪是中通门派你去抓的,一切功劳属于中通门……我今天就任你们离去。” “如若不然,我保证你会输得很难看。” 江愁听着钱宏的话语,紧了紧绑着黄老幺的绳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钱宏。 “呵呵……很好。” 钱宏冷笑一声,说道:“敬酒不吃,那就别怪我……” “要打的话直接打吧,废话就不用说了。” 江愁看着钱宏的脸,认真说道:“上一个在我面前这么说废话的是你们中通门一位长老,上上一个好像也是你们中通门的,然后他们都打不过我。” 江愁微抬下巴,淡淡道:“我虽然真的不强,但你想试试么?” 钱宏的气势微微一滞,狠狠盯着江愁,死咬牙关,浑身灵气似乎处在暴走的边缘。 但吴勇修为比他高都死在了江愁手中,他又怎么敢轻易动手?! “你……” “钱宏,回来吧。” 步散长老终于开口,钱宏虽不甘心,但也只能退下。 褚半山想说什么,然而步散长老却不再理会他,一手背负身后,缓缓走到江愁面前。 “小道士,我很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愁看着步散长老,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比吴勇强大许多的气息,面色微微凝重。 但,绝不可能退后。 “我在抓妖,抓完了妖,自然要把它送往衙门。”江愁说道。 “哦对,抓妖送到衙门,自然无可厚非,甚至正是我等修士分内之事。” 步散长老微微一笑,眼眸倏忽锋利! “不过……这妖,真的是你抓的吗?” 步散长老抬眸,阴翳如冰棱的目光看向一直没有存在感的黄老幺。 只见黄老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嘭嘭嘭”把脑袋叩得震天响。 “冤枉啊!一切都是这小道士指使我这么做的!” “他,他强迫我去清河县里抓人,然后再躲到小清山里,等他来了就把人交给他,这样他就能赚取声望名声!” “道……道长明鉴啊!” 第三十一章 寻找突破点 黄老幺被步散长老带走了。 人群也散了。 只剩江愁三人站在萧瑟的晚风中,身后的小清山笼罩在一片巨大的乌云之下,说不出的凝重。 褚莹莹本想留下来,但却被褚半山强行带走,女孩一步三回头,神情很是担忧。 至于那些百姓的反应,看看君玦老道和重楼二人脚边的瓜果菜皮就可见一斑,君玦老道的头上甚至还顶着块香蕉皮。 天知道这群本来是去道观祈福的百姓从哪掏出来这些玩意儿。 老头脸色微沉,重楼看上去一脸平静,但那双淡色的瞳孔深处隐约有极深的火焰在凝聚。 江愁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通向清河县北门的道路。 他的脚下倒是没多少果壳,毕竟冲着他这张脸不太好下得去手…… 远处,夕阳西下。 清河县正对着小清山的北门,在夜幕中缓缓关闭。 …… 当黄老幺在众目睽睽之下反咬小清观一口的时候,江愁三人已经百口莫辩。 更何况百姓人群中还混有中通门请的托,三言两语之下就将小清观诋毁成了一个为了香火不择手段的黑心道观! 即使褚莹莹奋力辩解,但今日她和褚半山被步散长老利用,早已失了民心,又如何有人信她? 褚半山自知大势之下非人力能挽回,今日小清观的名誉一落千丈已成定局,褚莹莹再说下去反而会引火烧身,便只能先行拉住褚莹莹暂避锋芒。 临走前他给了江愁一个眼神。 来日方长,从长计议。 …… 三人一路沉默回到小清观,重楼走在最后。 本以为杀了吴勇,再等过几天褚半山帮忙把君玦和重楼的名字上报到朝廷,小清观就能稍微稳妥一段时间。 没想到中通门的攻势来的这么快。 这一击不说彻底将小清观打落深渊,也已把江愁和故去老道士十多年来在清河县里经营的善缘捅了个七七八八,可想而知小清观本就谈不上鼎盛的香火会无限趋向于零。 “重楼关下门。”君玦老道说道。 “哦。” 重楼回身把门关上。 然后平静的面容倏忽发怒,又把门打开,然后“嘭”的一声,关得震天响! “气死我了!!!”重楼看向回头的二人,走过来一边拍着手臂一边瞪着眼道,“不会吧不会吧,这你们都能忍?!”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货得意的表情!” “还有你们人族百姓都是蠢货吗?这么明显的陷害都看不出来,还全都信!?” 江愁一愣:“你们人族?” 重楼气势一滞。 君玦老道连忙说道:“好了好了,谁说我们要忍了?” 重楼就势接过话头,问道:“那我们就这么回来了?刚才不跟他们干一架?我小清观是怕事的人吗!” “当然不是。”江愁眯了眯眼,说道,“刚才要是动了手,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愁儿说的对。”君玦老道看了眼正殿中的神像,笼着道袍说道,“中通门这次的攻势,虽然不如前两次刚猛,但却阴险难对付得多得多!” “小清观也好,中通门也罢,甚至就算是十二楼五城,本质都是一样的,都在皇权之下。” 君玦老道抬头望天,说道:“而皇权最看重的便是民心民意,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我小清观是邪,就算我们能反击,在民众眼里也不过是奸计被拆穿后的反扑。即使最后能把步散击败或者查明真相,民心已失,朝廷也不会站在我们这边,又有何用?” “反倒中了中通门下怀,那时才是真正没有翻盘的希望!” 重楼愣住了。 什么民心民意,你们在说啥啊? 这个世界不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的吗? 你们人族好复杂哦…… 君玦老道欣赏地看着江愁:“没想到愁儿年纪轻轻便能想到这么多,相比之下,楼儿你还需要好好学啊。” 重楼内心:“呵呵……人族好复杂,我想回魔域……” 江愁沉吟稍许,缓缓点头道:“基操勿六。” 心里却在默念。 其实……我倒是没想这么多,我就是有点担心我打不过他,准备回来再练几天御剑术…… …… “我们先来复盘一下今天的行动流程,只有找到抓手,更好地为目标赋能,才能实现解决方案的落地。” 入夜,三人继续坐在后院,保持着君玦老道在前面画小黑板,江愁和重楼端坐蒲团的三角阵型。 “首先,褚莹莹上山报信。” 君玦老道用笔在板子上画了个白圈。 “然后我们就去抓妖。”江愁说道。 君玦老道抬笔,白圈后面画了个箭头。 “嗯?师兄你是不是跳的太快了?”重楼皱眉道,“这中间明明还有不少事,比如褚莹莹和我瞪了一眼,她还问师兄你是不是弯了……最后掌门想趁机揩油还被无情拒绝……” “这些和主线有关系吗!”君玦一个笔头子砸在重楼脑门上,一张脸老黑了,“聚焦!聚焦!懂不懂?!” “愁儿,继续!” 重楼捂着脑门,扁了扁嘴。 心想不就是戳了你痛处至于么?你瞧我说师兄他就很平静啊…… 等等,不会师兄平静是因为我没说错他吧? 重楼瞥了眼江愁,疑惑很大。 江愁可不知道重楼有这么多花心思,继续说道:“接着我们就去抓妖,在山脚我放出白虎法相寻路,然后找到黄老幺,它一个屁……” “停!!!” 二人异口同声,伸长脖子,头挨着头,居高临下注视着江愁,火光映照中脸部阴影非常恐怖。 “谁敢说出来我跟他没完!” “哦……”江愁淡淡道,不说就不说呗,反正也不重要。 他继续道:“白虎法相制伏黄老幺,我把他绑起来审问,他说他原本距离化形还有段距离,不过遇到了个贵人,愿意口封他像人,于是他才能道行精进。” “为了报答贵人,他按照贵人的吩咐从清河县抓了位樵夫……” 接下来就是因为某种不可描述的原因从而陷入昏迷的君玦老道和重楼苏醒,再然后一群人就和步散长老相遇,有了之前被陷害的一幕。 “嘶……好像那姓步的和小妖怪也没什么交集啊……”重楼双手托着腮帮子说道。 画板上,现在一共画了四个圈。 分别代表褚莹莹、步散长老、黄老幺,以及只在背景里出现过的那位贵人。 “不,有交集。” 江愁忽然站起来,在其中两个圈之间连了一条线。 他看着君玦老道和重楼说道:“黄老幺口中这个贵人,大概就是步散长老。” 第三十二章 书上什么都有 “原来如此。” “怎么可能?” 君玦老道和重楼齐声回应,前一句来自君玦老道,后一句嘛…… 江愁和君玦老道同情地看了重楼一眼。 “愁儿啊,往后小清观的重担还得你一人挑起啊……”君玦老道摇头叹道。 江愁点点头,又拍了拍重楼的肩膀,关怀的眼神里写满“放心吧虽然你是个傻子但师兄也不会抛弃你”…… 重楼扯了扯嘴角,决定不和这些擅长弯弯绕绕的人族玩了。 他起身拍拍屁股,说道:“算了算了,我去睡觉,要打架的时候叫我就成。” 这么说着,一本书册从他怀里掉落在地,正是万卷书。 重楼顺手捡起万卷书,眼睛忽然一亮,抬头激动地看向面前二人。 君玦老道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沉声道:“嗯……楼儿,你的眼里确实充满睿智的光芒……” 重楼“呸”了一声,指着手中的万卷书快速说道:“我们不是不知道那黄老幺和步散长老之间的关系吗?可以问它啊!” “遇到不认识的字查字典是个好习惯,不过这本书有些问题……”江愁沉吟着说道。 “什么问题?” 江愁看了眼万卷书,叹了声:“它上面都是些废话,没什么用。” 重楼明显觉得手中的万卷书整本书如遭雷击,四个书角以肉眼可见的萎靡姿态耷拉下去。 如果这会儿翻开,重楼担心直接看到“我不活啦”四个字…… “愁儿啊,你有所不知,此书,并不一般。” 君玦老道却是“呵呵”一笑,开口解释。 江愁一听,敏锐察觉到接下来即将是君玦老道的科普时间,不由坐直了腰背。 “若我认得不错,楼儿手中这本书,便是自古以来我人族最神奇的法宝之一——万卷书。” “万卷书?”江愁微微沉吟。 君玦老道继续道:“相传此书从人族诞生之时便存在,伴随着人族数千年的发展与繁衍,这世间万物几乎就没它不知道的事,没它不认识的人。功法、密辛、历史、人事,全在其中。久而久之,自书中甚至诞生了某位灵。” “这位灵好游历天下,记录所见所闻的一切人事,所以若想阅读万卷书,便需要每日带着它出门行走,方才有机会阅读其中内容。” 重楼刚才一时性急把万卷书拿了出来,没想到真的被君玦老道认出,此时再想收回去已经晚了。 于是干脆叹了口气道:“唉,说是这么说,但这书最邪门的地方在于,就算你每天遛它,也永远不知道晚上回来它给你看的是什么。” 就说重楼获得万卷书这么长时间以来,人族生活文化没学到多少,各种有的没的野史八卦倒是看了一大堆。 唯一一次万卷书显露正经信息,就是他还是魔女的时候,和江愁初遇的那一晚。 结果那一晚之后,被魔女视为最珍贵的东西就被江愁夺走了。 没错,就是万卷书。 眼下万卷书虽然还在重楼手里,但即使遛了它也还是爱答不理。 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模样。 “万卷书的显示内容确实是随机的,但据说可以根据掌握者当时所处的环境与心境有所偏向。”君玦老道点头道,“不过真相如何,也只有真正用过才知道。” 江愁蹙起了眉头。 找君玦老道和重楼的意思,这书的显示内容应该是随机的才对。 不过…… 回想起那晚夜闯破山庙时的情形,江愁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书……不是挺舔狗的吗? “既然万卷书在这,问问它倒也无妨,说不定就能告诉我们真相。”君玦老道说道,“就算运气不佳,再想其他办法便是。” 重楼点头,郑重其事地翻开万卷书,深吸一口气,认真问道: “小万小万,请告诉我步散和黄老幺之间有什么关系?” 随着重楼话音落下,万卷书上开始亮起一层迷蒙的微光。 江愁和君玦老道都凑了过来。 微光散去,万卷书上浮现四个字。 “你不是人。” 重楼脸色一僵。 君玦老道:“嗯……这万卷书怎么骂人?” 重楼咳嗽两声,脸色微红道:“这书有时候是这样的,这很合理……我再问一遍试试。” “小万小万,请告诉我步散和黄老幺之间有什么关系?” 微光亮起。 又熄灭。 万卷书上多了一个字。 “你不是男人。” 君玦老道看了眼重楼:“嗯……怎么还越骂越毒?” 重楼脸上冷汗如雨下。 “呵呵……哈哈……这书就是这样的嘛,很,很合理的!我再问一遍!” “小万小万,请告诉我步散和黄老幺之间有,什,么,关,系!” 重楼一边问一边死死抓着书沿,狠瞪的眼睛都要贴到书上。 微光起又覆灭。 “你昨天晚上偷偷数伟大主人的眼睫毛。” “啊啊啊!!!” 重楼一把把万卷书砸在地上,起身冲进后厨,再出来时手里高高提着菜刀,一脸杀意! “冷静!冷静啊!”君玦老道连忙冲上去抱住重楼。 “看来这万卷书果然难以驯服,我们不看也罢……” 然而君玦老道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直静静看着万卷书的江愁上前两步,弯腰把书捡起。 他轻轻蹙着眉,看了眼君玦老道二人,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不如……让我来试试吧。” …… “天上地上从古至今第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伟大主人您好!小万万这就虔诚替您服务。” “赐予黄老幺口封的人正是中通门步散,他以口封为好处,要求黄老幺在听到他的命令后任意从清河县绑走一人并隐藏在小清山之中。” “随后,步散早料到褚半山会来找主人帮忙,便安排钱宏半路拦住褚半山,利用褚家父女偏向主人的心思拖延好时间,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和黄老幺一同诬陷主人!” “至于主人您审问黄老幺时它说的其他话,都是为了欺骗主人,让主人留他一条活路,好和步散见面。” “另外,这件事的背后指使,乃是中通门上属宗门,天鹤轩的杨楚升。” “伟大的主人,对于小万万的服务,您还满意吗?” “满意请打十分,不满意请打重楼。” 万卷书悬浮在半空中,书页上密密麻麻。 “暂时可以了。”江愁点点头,淡淡收起万卷书,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君玦老道。 和生无可恋的重楼。 “好家伙……全是干货,连幕后指使都说出来了……”君玦老道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老道转头看向重楼,幽幽道:“这书上不是什么都有吗?” 书还是那个书,怎么感觉在不同人手里的作用差得有点大? 是谁的问题? 第三十三章 接连施压 谁的问题? 重楼心想这还用问么? 明显是江愁的问题吧! 正常人谁能让万卷书做到这一步? 重楼瞥了眼君玦老道,意思是:你能么? 君玦老道捻着胡须轻蔑一笑:呵呵,当然……不能了! 那不就得了! “咚咚咚” 忽然,观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清晰。 重楼不想继续呆在江愁的阴影下,一个闪身冲到前院打开大门。 “小道友,别来无恙啊。” 门外夜风中笑眯眯站着一位高瘦道士,右手虚握一卷文书,一脸优越。 不是别人,正是中通门清河县分观观主钱宏。 “是你。” 重楼的脸色冷了下来,清秀的娃娃脸白得像玉,映着观内缈缈的火光。 君玦老道和江愁也走了过来。 “呵呵,都在啊。”钱宏看到三人,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有屁就放。”重楼直接道。 钱宏也不恼,笑着轻轻摇头,自认极好地表现出了胜者应该有的宽容大度。 他将目光停在江愁脸上,不得不感慨白天晚上,不同时间看到这张脸,都有不同的帅气。 “在大一些的宗门中,针对弟子的言行举止、素质操守会有完整的门规章法,所以大宗门出来的弟子不仅实力强劲,其他方面与不入流宗门的也是天差地别。” 钱宏淡淡说道:“并入中通门之后,你会发现,像他这种没教养的师弟是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并入中通门,对小清观来说也不全是坏事,不是么?” 重楼一愣,好不容易明白过来对方这是拐着弯在骂他。 这他怎么忍得了? 刚欲发作,江愁便轻轻伸手搭在他的肩头,迈到他身前,抬头看向钱宏说道:“说的不错。” 重楼瞪着江愁的后脑勺,嘴一扁,不知怎的心中涌起一抹苦涩…… “呵呵,小江道长果然是聪明人,既然如此,那我们……”钱宏说着举起右手。 “我的意思是,”江愁又道,“我师弟……说的不错。” 钱宏的右手抬到一半,整个人不再说话,脸色沉了下去,静静盯着江愁的脸。 重楼嘴角抿了抿,低头间化作一抹隐约的笑意。 君玦老道在一旁捋着胡须,眯着眼也不说话。 不说话,尴尬的就是钱宏。 他本以为经过先前的事,小清观三人的心态肯定处在崩溃的边缘,自己深夜到访再来上最后一刀,绝对能破开对方的心理防线,到时候吞并小清观岂非易如反掌?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心境看上去竟丝毫没受到影响。 反倒几句话把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心态要提前崩了…… 试想,你本来带着胜者的心态去见败者,正常套路难道不是大度地摆摆手,说些诸如“没关系啦你也已经很努力啦”、“要不是我运气好我也赢不了”之类看似大度实则诛心的话,然后欣赏对方一脸吃了苍蝇却无法反驳的表情么? 怎么到了你们这,我还没来得及秀优越,你们就先“傻x闭嘴滚”三连起来了? 钱宏深吸一口气,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文书展露在江愁脸前。 “说过多少次了,一千两我们是不可能卖……”重楼不耐烦道。 “这是……” 君玦老道忽然上前,从钱宏手里一把夺下文书,面色十分凝重。 “呵呵,你们以为事到如今还是一千两就能解决的事么?” 钱宏双手环胸,冷笑道:“小清观涉嫌与妖魔勾结,非法盈利,作为小清观上属宗门,中通门已经向白玉京举报此事。十日之内,若小清观无法证明其有能力独立除魔,将由白玉京派人,剥夺小清观的宗门资格。” “到时候,小清观和整座小清山,将自动归我中通门所有。” 君玦老道沉着脸,点了点头,文书上有清河县白玉京的官方印章,不可能作假。 “嘁……这有什么好怕的?”重楼不以为然道,“我小清观降妖除魔靠的都是自己,分分钟证明自己!” 钱宏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重楼,说道:“你以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还有人会来小清观找你们驱邪么?” “怎么……”重楼下意识反驳,忽然想到如今小清观在清河县百姓心中的名誉已经所剩无几,脸色终于变了。 “你们!太过分了!” …… 清河县,某间民居里。 “爹,我好担心江愁哥哥他们啊,求你去看看他们吧!” “是啊挨千刀的,我看小江道长也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会不会是那两个新来的带坏小江道长?” “唉行吧,趁这会儿黑灯瞎火的,我摸到小清观去看看情况!” “吱呀” 木门打开,握着朴刀的褚半山大步走出来。 还没走两步,一旁的弄堂阴影里走出一道身影,对着褚半山的背影悠悠喊道:“储捕头,这么晚了,还出门办案么?” 褚半山身体一僵,默然回头。 月华之下,一身灰色道袍的步散静静站在街道之中,看不出喜怒的目光令褚半山感到莫大的压力。 “见过步散长老……”褚半山叹了口气,向对方行礼说道。 “储捕头心系百姓,深夜也不忘公事,这份精神着实令老夫敬佩。”步散隔着十米距离看着褚半山,淡淡说道,“不过,储捕头毕竟是肉体凡胎,想必连日奔波已经很累了。” “依老夫之见,接下来储捕头就好生在家休息一旬时日,妻女也需要你的陪伴吧?” “裴县令那,老夫已经帮褚捕头传达过了,褚捕头大可放心。” 步散说完,看了一眼倚在门前紧张注视着褚半山的二女。 下一瞬,二女脚下一软,径自倒在门槛前,陷入昏睡。 褚半山呼吸陡然间急促,双拳紧握,脸色涨红。 “我是个粗人……我不懂,为了陷害小江道长,你们为什么可以做到这种地步?”褚半山红着眼,盯着步散沙哑着问道。 步散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捻着手指,说道:“褚捕头在说什么,老夫不太明白。不过若是那小清观的话,难道不是他们咎由自取么?” 说罢,步散转身离开。 笼罩在褚半山全身的压力顷刻间消散,他“嘭”地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的脏腑受了重伤,别说一旬,大半年都无法完全好转。 “小江道长,这次……我是真帮不了你了……” “不过没有我的掺和,你应该更能逢凶化吉吧……” 褚半山苦笑着呢喃,拖着重伤的身体爬到家门前,将妻女背进屋。 门轻轻合上。 第三十四章 三小只的心理活动 钱宏走了。 三小只重新回到后院,脸色颇为凝重。 刚刚从万卷书里确认步散和黄老幺之间有所勾结,没想到对方的后手就来得这么快! 并且十分精准地断绝了小清观想要靠驱邪挽回声誉的后路。 比起前两次直接以武力上门要挟,这次小清观面对的威胁前所未有得严重,并且以眼下的情形来看,就算自己等人去揭穿步散和黄老幺的阴谋,又有人真的会信吗? 而且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十天,十天之内,中通门又怎么会让他们翻案? 十天之后,就算真相大白,届时小清观已经被白玉京收回宗门资格,一切都来不及了。 江愁只想安安稳稳地在小清观里闲度一生,却没想到会这么难。 “天色不早了,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江愁看着同样不见平日嬉笑面色有些沉闷的君玦老道和重楼,开口劝慰道。 “嗯。” 重楼轻轻嗯了声,便先行回房。 君玦老道看了江愁一眼,没说什么,也转身离去。 月华如水,铺满后院。 江愁坐在蒲团上,仰头望天,一时之间仿佛回到小清观只有自己一人的时候。 虽说君玦二人如今也是小清观的人,但归根结底,他们都是因为自己才卷入这场风波中,眼下形势危急,若最后小清观真的保不住,自己至少不能让君玦二人因他而受到牵连。 自己肯定是要跟小清观共存亡的,真到最后大不了和步散打上一场,死也死得痛快! 但是君玦二人,却没这个必要。 可是如何才能保证君玦二人的安全? 江愁思来想去,只有一条办法。 明日一早,自己便下山去找钱宏,先哄骗他自己愿意将小清观献给中通门,但条件是中通门不再为难君玦老道和重楼。 中通门要的只是小清观和小清山,甚至连自己原本都不是他们的目标,想让他们放过君玦二人应该不难。 至于骗过钱宏之后,自己再如何和中通门拼个你死我活,那就是江愁自己的事了。 只是有些可惜。 江愁眨眨眼。 这两天还挺开心的。 …… “呼叫守羽爷爷,呼叫守羽爷爷!” 房中,重楼气鼓鼓地趴在床上,抬起两只脚,歪着头瞧着一旁还处于熟睡中的七七,在脑中疯狂传递魔识。 如果这个世界存在手机,此刻守羽的电话一定被魔音催命! “啊小姐……有什么事吗?等等,这块石头是老夫我看中的,你别动……” 过了一会儿,守羽长老的声音终于在重楼脑海中响起。 不过魔识里似乎混入了某些奇怪的东西。 重楼一愣,明白过来道:“守羽长老你又在赌石?” 守羽长老声音一滞,似乎被拆穿了有些羞赧,咳嗽两声道:“男魔嘛……有些爱好很正常。说回来,小姐你遇到什么事了么?” “不是小姐,是少主。”重楼下意识回了一嘴,然后眼中闪过一丝怒气,怒气冲冲地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守羽爷爷你说说,这不是欺负我小清观吗!” “岂有此理!竟然如此卑鄙无耻!”守羽长老义愤填膺地骂道,然后话锋一转问道,“不过少主啊,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小道士倒霉,我们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么?兴许他心神在大恸之下失守,我们就能植入魔种了呢!” 上次《白虎圣经》的事,对于守羽长老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虽然伤害不大,但面子确实实实在在丢了,所以他有机会就想着要把这颗魔种给他种回来! 听到守羽长老的问话,重楼不由愣了一下。 是啊,江愁受挫,小清观被中通门吞并,听起来好惨,可是这跟他堂堂魔尊之女有什么关系? 自己在这气不过个什么劲? 难道自己真把自己当成小清观三师弟重楼了? 嘶……好像还真是,不知不觉就入戏这么深…… 先前江愁站在他身前为他说话的背影,江愁那“就算师弟你再菜师兄也不会抛弃你”的关怀眼神……一一在脑海里浮现。 重楼抿了抿唇,白皙的下巴枕着双臂,嘴角微扬,魔识传音道:“守羽爷爷,我想帮他,哪怕……就这一次。” 守羽长老顿了顿,说道:“少主,你想怎么帮?” …… 掌门房内。 君玦老道透过窗户看着独自盘膝坐在后院里的那道年轻身影,眼眸渐渐深邃,做出了某个决定。 他关上窗户,确保门上锁,从衣柜里取出那只自从带过来就没开过的剑匣子。 在桌前坐下。 粗糙的手掌轻轻拂过剑匣表面,在两侧各触碰到一个设计精巧的卡扣。 只听“啪嗒”一声,看着古老却又普通的剑匣倏忽弹开。 刹那间,屋内闪过一片凛冽的寒光,炫目夺神,竟比那窗外的月光还要耀眼。 光华散去,之间偌大一只剑匣中,从左到右,竟依次排列着很多柄剑! 这些剑形态各异,颜色各异,材质各异,唯一的相同处就是都比寻常飞剑要小许多,看着就像是一排飞剑模型。 并且看剑匣的厚度,似乎还有隐藏的第二层。 “嗯……中通门……天鹤轩……云升宗……啊,我记得好像是这柄吧?” 君玦从剑匣中取出一柄银白色、细看剑身上刻着升云纹的细长小剑,剑柄朝上,剑尖朝下,捏在右手两指之间。 紧接着君玦老道屈起左手中食二指,往那细长剑身上轻轻一弹! “嗡!” 一声飘飘渺渺的剑音荡开,分明没有传出房间,却又有某种难以道明的气息迅速破空极远的地方传去。 君玦老道没有等很久。 “竟然是你!你还活着!”银剑上传出某个既震惊又恼怒,还带着浓浓敬畏的声音,“快将本座的丛云神剑还来!” 君玦老道微微一笑,捻起一根胡须说道。 “还剑嘛,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小忙了……” …… “吱呀”一声响。 江愁睁开眼,看到君玦老道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掌门。”江愁起身行礼。 虽然已经帮君玦二人想好了后路,但江愁并不准备告诉他们。 君玦老道负着双手走到江愁身前,看看月色,这才看向江愁,眯起一双眼道:“愁儿,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江愁一愣:“什么事?” 君玦老道说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一开始我说过,我并不想当这个掌门。” “嗯,但后来你改变了主意。” 君玦老道撩开道袍前襟坐在蒲团上,示意江愁也面对面坐下。 看着江愁的眼睛说道:“我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我无意间发觉,你身上有某种东西可以治我的伤。” 江愁一直知道君玦老道身上有伤,但却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当初面对吴勇时吐的那一口黑血,就说明君玦老道的伤势非常严重。 只是没想到,自己身上竟然有能够帮助他疗伤的东西。 “所以我起初留下来,是想疗伤。不过现在我真觉这里还挺好。” 终于将此事说了出来,君玦老道松了口气,心里舒坦许多,他这一生从不占人便宜。 江愁恍然,也没有什么被人利用的感觉,毕竟君玦老道这几日教给他的知识是实打实的。 他只是点点头,问道:“是什么?” “与你的异种传承有关,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只要你处于修行之中,我在你周围便能得到好处。”君玦老道没有把仙气告诉江愁,毕竟江愁此时对这份力量所知不多,过早告诉他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要在我身边才可以?” 江愁若有所思。 如果能治好君玦老道的伤势,那么他一定愿意去做,更何况这件事看上去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损耗。 可是……明日之后,自己就无法在呆在君玦老道身边了。 那怎么办? “嗯。” 君玦老道点头。 所以愁儿你放心,老头子我一定会和小清观共存到最后一秒! “那我们最好赶紧开始。”江愁忽然说道。 君玦老道一愣:“哈?开始什么?” “修行啊。” 江愁不再废话,立马盘膝进入修行状态。 不知名的口诀开始运转,体表逐渐蒸腾起迷蒙的气息。 越来越浓郁。 江愁睁开眼,看着还在出神的君玦老道说道:“掌门,我开始了,你感觉到了吗?” “额……我……” 江愁皱了皱眉,难道是离得太远了? 于是他向君玦靠近了一个神位。 浓郁的仙气瞬间刺激得君玦整个人浑身一哆嗦! “不,不是……” 太多了,君玦老道感觉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种感觉……太刺激了,受不了了!!! “还不行?” 江愁干脆起身伸手,一掌按在君玦老道的背心。 电视里传功输法都是这么演的。 “啊……” 君玦老道浑身一抖,十指扭曲地不成样子,腰背猛地挺直,脖子前伸。 那里……不可以啊…… 第三十五章 夜探中通分观 深夜,中通门清河县分观内。 黄老幺正人模狗样地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身旁的石桌上摆满了各色水果糕点。 翘着二郎腿,好不惬意。 诬陷小清观的事件中,他的反咬一口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否则中通门必然无法占据如今这么大的优势。 事成之后,步散长老承诺会赐他几颗修行丹药,到时他会离开清河县,去更广阔的的天地里闯荡一番,争取成就更大的事业。 作为一只有远大抱负的黄鼠狼,黄老幺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有朝一日自己功成名就成为煌国境内有名有姓的大妖,再回到清河县,不就是人类常说的“衣锦还乡”? 再娶个人类女子,生个娃儿叫黄…… “你就是黄老幺?挺像个人。” 就在黄老幺连儿子名字叫啥都快想好的时候,一道苍老平静的声音忽然在他脑门前响起。 “是我是我,我老黄就是个人呐……嗯?谁!?” 黄老幺听到有人夸自己像人,下意识应声,紧接着想到自己现在还在中通门道观之中,身处其中最偏僻的一间院落,除了步散和钱宏外无人知道自己的存在,这两人也不会在这时候来找自己…… 那是谁在和自己说话? 黄老幺猛地睁开一双鼠目,只见视野中的世界十分诡异——不管是院子里的花草还是半空中振翅的飞虫,全被一层青玉般的光辉笼罩着,定格在原地。 黄老幺的瞳孔猛然紧缩,想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哪……哪位大仙降临,小妖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黄老幺满脸冷汗,语气哆哆嗦嗦。 “你不配知道老夫的名号。” 来者正是受了重楼委托的魔族守羽魔君,对于他这种层次的强者来说,侵入中通道观不费吹灰之力,只要小心不被白玉京侦查到便可。 “是是是……”黄老幺连忙点头。 “我只问一遍,你是想死还是要活?” 黄老幺一听这话,吓得尾巴都从屁股后变了出来,然而还没等颤上一颤,就跟周边事物一样被定格僵硬。 “想活!想活!” 他忙不迭说道。 “啪嗒” 一个白瓷瓶从空中掉落在黄老幺面前。 “将里面的粉末融入酒水,给你背后的人喝下。” “否则,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话音落下,黄老幺发觉自己又能动了,“嘭”的一声从躺椅上摔到地上,连滚带爬地将白瓷瓶抓在手里。 黄老幺压根不认识这白瓷瓶里装的是什么,但他很清楚对方并不是在威胁自己。 步散虽然强大,但比起眼前这鬼神莫测的手段着实差了太多,黄老幺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 说着,将白瓷瓶往怀中一踹,就地一滚。 只见院子里多出一只约莫半米长的黄鼠狼,顺着墙角撒开四肢开始狂奔。 …… “师傅,文书我已送到小清观,接下来只等十日期限一到,小清观便是我们囊中之物。” 钱宏低眉顺耳地站在屋里,对坐在上首处的步散恭敬说道。 “嗯,做的不错,此间事了之后,我会向掌门求一颗筑基丹。”步散现在的心情很不错,欣慰地看了眼自己的大徒弟,轻轻呷了口茶,微笑说道,“原本我与你师叔还担心那吴勇晋升筑基后可能会有些麻烦,没想到如今他人已死,筑基丹也要落在我手里,真是大快人心。” “一切都是师傅深谋远虑。” 钱宏心中大喜,冲着步散深深一躬,脸上遏制不住地露出笑容。 “谁?” 忽然,步散微微蹙眉,手中茶盖瞬间脱手,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大门! “嘭!” 只听一声钝响,茶盖锋利的边缘切入朱红色大门寸许,停在门边一只鼠头鼠脑的黄鼠狼脖颈处。 吓得黄老幺一屁股跌坐在地,又化出人形。 钱宏见到是黄老幺,脸上浮现出一抹怒意,快步走过来,提着黄老幺的后领就把他甩进屋内,看了眼四周确认无人跟踪,转身把门关上重回到屋里。 “黄老幺,我应该警告过你,没事不要随意走动吧?”步散看似轻放茶杯,实则脸上像是蒙了一层寒霜,目光如剑。 钱宏从后面走来,隐隐封住黄老幺的退路。 “我……我……我是来恭喜步散长老的!!!”黄老幺急得满头大汗,一挺木板样的身板,说道,“恭喜步散长老成功拿下小清观!” 接着从怀里颤巍巍掏出一瓶酒,说道:“这……这是我爷爷的爷爷从前偷回来的美酒,步散长老为我敕封,今日又大功告成,老幺我无以为报,只能拿出这瓶珍藏数十年的美酒,聊表心意。” 步散居高临下,不喜不怒地看着黄老幺。 黄老幺双腿哆嗦得越来越快,酒液从壶嘴里溅出,滴在脚边,散发出一阵浓郁的酒香。 “亏你一个小妖能有这番心思。” 步散长老笑了,对钱宏道:“把酒拿上来吧,在观里规矩多,今日你我师徒二人便好好庆贺一番。” 钱宏不疑有他,从黄老幺手里接过酒瓶,对黄老幺使了个眼色。 黄老幺本就不想过多停留,此时如蒙大赦,抱手作了作揖,一溜烟跑没影了。 …… “少主,我已经按照吩咐,把我过去在煌国收集到的万语千言散混入酒液,只要那步散喝下一口,保证他连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说出来!” 守羽将讯息传给重楼之后,便将目光重新投向乖乖跪在院子里的黄老幺。 脑海中重楼又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 黄老幺正抱头浑身轻轻颤抖,猜不透这位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怖强者会不会放过他,就听到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说,你放的屁很臭。” 黄老幺一愣,这……不会因为这就要自己的命吧? “小的是黄鼠狼成妖,黄鼠狼么……就是屁臭了些,这,这……” “放一个。”守羽说道。 黄老幺僵住了,生平第一次,他听到这种要求。 “嗯?”守羽的声音里多了丝不耐烦。 “马,马上!” 黄老幺哪敢再犹豫,幸好对他来说这屁也算是种技能,不存在憋不出来的情况。 只见他抿起嘴,双目一瞪,面色涨得通红,浑身妖气从上而下迅速下沉,凝聚于身后一点。 “噗~” 一阵黄色浓烟迸出。 紧接着在黄老幺诧异的眼神里,这团黄色气息释放后并没有消散于半空中,而是被守羽以某种大神通浓缩在一块青色玉石之中。 最后玉石落在黄老幺面前。 “好好闻一个时辰,如若懈怠,你知道后果。” 守羽长老罕见的语气中多了丝笑意,说道。 这是重楼的要求。 少主真的很在意这件事啊! 黄老幺站在院子里,握着那枚玉石,颤抖着放到鼻间。 双眼一翻,浑身一颤,差点直接被熏晕过去。 …… 守羽的魔识早已离开,但黄老幺却不敢有丝毫侥幸,硬生生闻了那块极有味道的玉石一个时辰! 终于,一个时辰过去,青色玉石化作碎屑随风而去。 黄老幺趴在桌前干呕了几嗓子,重新在躺椅上躺下,抚着自己的胸口,心情渐渐重新平静下来。 “你就是黄老幺?挺像个人。” 忽然,一道声音在黄老幺耳中响起。 黄老幺一愣,自己好像刚才听过这句话! 可是,这次的声音显然是另一个人…… 黄老幺的脸色,变了。 不会吧…… 我尼玛…… 第三十六章 黄老幺糟心的一夜 黄老幺心里嘀咕着,再次控制脸部肌肉露出一副谦卑的笑容。 “不知又是哪位大仙降临本地……小的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我为什么要说又? “你不配知道本座的名号。” 黄老幺眼角一抽,脱口而出:“我只问你一遍,你想死还是要活?” “我只问你一遍,你想死还是要活?” 空中那道不知来自何处的声音同时说道,他的声音相比守羽要年轻一些,却更浑厚,像是个威严的中年男人。 “咦?”男人的声音有些诧异,黄老幺竟能猜出他想说什么? 再看黄老幺,却是欲哭无泪。 不带这么玩的吧? 前一个刚走,又来一个? 我招谁惹谁了我……你们不能搁着我一只妖欺负吧? “罢了。”男人又道。 紧接着空中又落下一个白瓷瓶,看上去也很眼熟。 黄老幺眼角一抽,惶恐道:“……这位大仙,这药……” “混入酒水,给你背后之人服下。” “否则,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你要吧! 你拿去吧! 黄老幺只想说这什么糟心的妖生,老子不活了! 好气啊! 心里很勇敢,但行动起来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黄老幺。 他再次显化原型,朝步散所在的地方而去。 …… “黄老幺,你怎么又来了?” 步散看着颤巍巍跪在殿中的黄老幺,红光满面的脸上双眼眯起,目光欲择人而噬。 那瓶混着万语千言散的酒瓶已经空了,歪歪斜斜倒在桌上。 钱宏仍站在一旁,眼眸里隐有寒意。 “莫非,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步散猛地一拍桌子,双眉倒蹙,怒喝一声。 “唉哟我的妈耶……” 黄老幺一个哆嗦瘫倒在地,哭丧着脸道:“我……我也不想来啊……” “嗯?”步散目光一凝。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黄老幺连忙摆手,小眼睛飞转,快速道,“我不再来见长老一次,我心难安啊!” “方……方才小的爷爷和老爹来托梦,感谢步散长老给小的一个修人形的机会,若是小的不替他们来感谢步散长老一次,俺爹和爷爷他们就会把俺带走!” 说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瓶酒…… “这又是你爷爷的爷爷留下的酒?”步散沉着脸问道。 “其实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行了!”步散不耐烦地挥手打断黄老幺,说道,“酒留下,速速退去。” “再敢随意走动,休怪老夫无情!” “是是是……多谢步散长老,多谢步散长老……” 黄老幺丢下酒瓶,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黄老幺离开后,步散长老轻轻一招手,地上的酒瓶便飞入他的手中。 身旁,一直没说话的钱宏上前一步低声道:“这黄鼠狼两次三番献酒,师傅,徒儿担心其中有诈。” 步散摩挲着酒瓶,道:“放心,我早已派人盯着小清观,但凡有人离开小清观我会第一时间知晓。他们没机会联系到任何人。更何况,你我都服下了杨长老赠予的百草丹,纵使这酒里真有什么,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看看小清观临死前还能有何挣扎……” 钱宏点点头,捧了一句“师傅英明”,接着又道:“不过这黄鼠狼留着终究不太保险……” 步散打开酒壶闻了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口道:“那就杀了吧。” …… 黄老幺又回到了自己院落。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虽然很眼红步散承诺的丹药,但那也得有命享用不是? 虽说不知道那些粉末到底有何作用,看上去也不像致命毒药的样子,但若后面出了什么事自己绝对是步散的第一怀疑对象,到时候自己想走都走不了了! “事情办好了?”浑厚的中年男人声音响起。 黄老幺连忙叩首:“都办妥了!” “嗯。” 中年男人应了声,将这消息传给了小清观上的某名老道士。 “万语千言散已经办妥了,快把本座的丛云神剑还来!” “呵呵……不急,我还有一事要你帮忙。”这是君玦老道的声音。 “你不要太过分!”中年男人明显怒了。 “放心,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片刻后,就在黄老幺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离去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再次在耳中响起。 “听说,你放的屁很臭。” 黄老幺浑身一颤,两眼一翻。 作孽啊!!! 我不响丸辣! …… 翌日清晨,江愁早早醒来,把重楼搁在自己腿上的大腿挪开,安静起身。 简单梳洗一番后便背上桃木剑,独自向山下走去。 不一会儿,小清观的大门被轻轻打开,重楼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来,踮着脚尖,选了条不一样的路,也下山去了。 又过了会儿,君玦老道也从观里走出来,四下环顾一圈,慢悠悠迈步步伐。 且说江愁走到山脚,回头看了眼山顶上芝麻大小的小清观,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继续回头,向清河县北门走去。 清晨时分,清河县里的菜贩也已开始一天的忙碌,北门外一片热闹。 很快便有人发现江愁的到来。 原本人声鼎沸的北市忽然安静下来,人们不约而同安静看着这位并不陌生、容貌出奇英俊的小道士。 “是小江道长。” “他……怎么还敢来县里?” “可是……我还是觉得小江道长不像做那种事的人。” “你觉得有什么用?人赃并获,被妖物指认,这还能有假?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唉,幸好咱们县里还有中通门,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去哪上香求福了。” “是啊是啊,近日步散道长还免费祈福,中通门真是造福百姓啊。” “有一说一,大门派和小道观,还是有差距的……” 江愁听着耳边的议论声,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愤怒或者其他情绪。 仍旧一脸平静。 直到北门守卫拦住了他。 “小江道长,请留步。不知小江道长今日到县里来,所为何事?” 守门的兵卒也认识江愁,但开口拦他,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 江愁看了他一眼。 守卫似乎有些心虚,但今时不同往日,若江愁偷摸摸进城放出几只小妖小鬼,那他也脱不了干系。 “我去中通门找步散。” 江愁说道。 “原来是去找步散道长。”守卫稍微松了口气,又看了看江愁背后的桃木剑,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小江道长配合我们检查下随身物品,没问题的话,再进城。” 江愁站在原地静静沉默了会儿,然后说道: “好。” 第三十七章 我摊牌了!是我做的! 等到江愁来到桂平街中通门分观前时,他身后跟着的百姓已经塞满了整条街。 比起昨日在北门外的人还多。 这些百姓一听江愁是来找步散道长的,联想到昨天的风波,谁还有心情买菜做生意,挎着菜篮子的、扛着半拉猪肉的、牵着小孩的,全都跟了过来。 尤其是沿路那些人家早早起床的姑娘们,都以为今后就再也看不到小江道长,本着“今日便是最后一次”的心情,一个个都不顾父母阻拦,精心打扮从家里走了出来。 此时跟在江愁身后的,倒有七八成都是妙龄女子。 君玦老道和重楼也混在人群里,君玦老道暗道这世道竟如此局限,重楼却觉得这世界竞争竟如此激烈。 钱宏早早收到消息,一边派人通知步散一边来到观门口,远远看到江愁独自一人走在偌大的桂平街中间,两旁空无一人。 颇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 钱宏微微眯眼。 这时,步散从院中走来。 钱宏让开一步,低声道:“师傅,他竟然真的来了。” 睡了一晚,步散的酒也醒了,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精神,眼眸里神采奕奕。 他远远看了眼江愁,微微一笑道:“他心中有话想对我说,自然会来。” 很快,江愁在偌大的中通分观前停下,抬头看了眼红底金字、十分大气的“中通道观”四个字,心想这道观看起来确实霸气不少,要是小清观也能有就好了。 “守羽爷爷,那万语千言散到底靠不靠谱啊,我怎么感觉那老头看起来挺正常的?”人群中重楼看到步散的身影,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守羽很快回答道:“放心吧小姐,这万语千言散可是人族禁药,绝对好用,一会儿只要小道士开口问话,那步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是小姐,是少主。”重楼蹙起眉头,有些奇怪,“为什么人族要么就禁功法,要么就禁药?都禁了还用啥。” “嘿嘿……人族就是这样,虚伪,惺惺作态。” …… “你来了。”步散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说道。 江愁说道:“我来了。” “你本不该来。” “我已经来了。” 钱宏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这两人在干嘛? 步散双手背负,嘴角微扬,说道:“那你一定有话想说。” 江愁也不犹豫,直接说出昨晚早已想好的话。 “师傅故去,小清观如今乃我一人所有,与新任掌门和重楼师弟无关,若中通门能不追究他们……” “错错错。”步散摇头打断江愁话语,笑着说道,“你来找我不应该是说这些,你难道不想听我当着这么多的人承认是我中通门诬陷你小清观么?难道不想听我说那黄老幺本是与我一伙,事先商量好算计你的么?” “嗯?” 江愁一愣,抬头诧异地看向步散。 “师傅!你在说什么?!” 一旁,钱宏脸色大变,看到人群即将骚动,顾不得尊卑,上前一把抓住步散的胳膊,急切道:“师傅,慎言!慎言啊!” “慎言什么?” 步散推开钱宏,捋了捋胡须,半睁半闭着眼觑着下方有些错愕的江愁,神采飞扬地说道:“嘿嘿……我摊牌了!黄老幺是我中通门勾结的,就是为了陷害你小清观,谁让你不乖乖听话,将小清观献给我中通门?” “只要毁掉你小清观的名誉,再请白玉京出手,十日之内收不到一分香火钱,小清观就自动归我中通门所有!” “哗” 一瞬间,人群中掀起轩然大波! “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小江道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小江道长,我要为你生猴子!” “前面的,你这搭边吗?” “本姑娘高兴!你管得着吗?!” “这一切都是中通门的阴谋,太卑鄙了!” “可耻!” 钱宏脸色都白了,浑身不住地哆嗦,冲着人群大声喊道:“这,这不是真的,诸位千万不要信!我中通门一心为了大伙,绝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好哇,事到如今你还要撒谎!”步散回眸,恶狠狠一瞪钱宏。 “来人,把黄老幺带上来!” 不一会儿,四肢被绑在一根棍子上、被人提在手中的黄老幺被带了上来。 黄老幺瞧见门口这架势,吓得三魂直接去了两魂,暗叫“吾命休矣”! “嘿嘿,小黄儿,你说说,是不是你与老夫互相勾结,老夫命你来这清河县抓人,随后与老夫一起陷害小江道长啊?” 步散凑到黄老幺面前,笑眯眯说道。 黄老幺呆住了。 哈? 老长老,你疯了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以后您还混不混了啊…… “快说,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步散脸色一沉,扬手便要轰杀黄老幺。 “我说我说!是,是你和我勾结,故意陷害小清观!” 黄老幺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像被掏空了浑身力气。 不过这一天一夜里他的性命已经被人威胁过至少三次,一次会恐惧,两次想骂人,三次……就习惯了。 命?那是啥,你要就拿去呗! “师傅……你,你……真是个老六啊!”钱宏气急败坏,甚至骂了自己师傅一句。 “好你个孽徒!不和师傅一起老实陈叔真相,竟然还要欺师灭祖,老夫这就灭了你!” 说罢,步散一掌印在钱宏胸口,将他整个人拍飞出去。 “师……师傅……” 钱宏瞪大双眸,“嘭”地一声撞倒在门墙上,胸口塌陷,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竟然就此气绝身亡! 这下别说人群,就连江愁都沉默了。 怎么好像……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我就说了一句话,这步散怎么……怎么就全都承认了,不仅如此,还把自己徒弟杀了? 江愁表示我什么都没干啊! 人群中,重楼好不容易闭上长大的嘴巴,呢喃道:“守……守羽爷爷,这万语千言散,效果有点太好了吧?” 守羽也有些诧异,犹疑道:“不……不应该啊……我只知道万语千言散能让人有问必答,但小道士这还没问呢,他……他就自己全招了?” 另一边,君玦老道目光里闪过一丝精光,“哟呵”了一声,低声道:“难不成那群没道德的把这万语千言散的药方……又改进过了?” 随即他将目光看向隔着一条街躲在另一边的重楼身上,若有所思。 ps:明天14点这本书会上起点的第一个推荐(我感觉按照这个成绩应该也是最后一个推荐),为期一周,希望看到这里的读者老爷们在接下来的一周里能每天看一下更新,保持一下追读,这太重要了——否则我也不会把这段话放在正文里。 我很短的,一天的量两三分钟就看完了(成绩过得去,上架了肯定奋起变长)。 再次拜谢读者老爷们! 第三十八章 穿过朝霞,来自朝阳的一剑(推荐上求推荐!) “嘿嘿,小道士,这样你总满意了吧?”步散笑眯眯看着台下的江愁,浑然没发觉自己刚刚击杀的可是自己的大徒弟! 甚至,摧毁的东西远远不止钱宏一条性命。 江愁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满意? 自己可太满意了啊! 从头到尾我就说了一句话,反派自己就把自己卖光杀光,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吧! “恶心中通门,滚出清河县!” “对!滚出清河县!” “敢陷害我英俊无敌的相公,快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啊!” “前面的,给你一颗鸡蛋收回,让我来说!” “喂喂你们别夹带私货啊……” “嘭嘭” 臭鸡蛋、烂菜叶、甚至还有鞋底板,一时间道具乱飞,尽数砸在中通道观的牌匾上。 中通门的弟子全都躲进院里,哪敢讲话。 想关门吧,没看见步散长老那个老六还笑呵呵地搁大门口杵着呢吗,谁敢关门! “大婶大婶,借个番茄给我扔扔呗!”重楼戳了戳身旁挎着菜篮子,战斗力爆表的大婶,舔了舔嘴唇,一脸跃跃欲试。 “哟原来是个小后生,长得……虽然不如小江道长,但也凑活,大婶就分你两个番茄吧!” 说罢将菜篮子往重楼面前一送。 “谢谢大婶!” 重楼一手一个番茄,瞄准大门口的步散,轻道一声“中”。 抡圆了臂膀扔出。 “啪啪!” 两个又大又圆的大红番茄,正正砸在步散两只眼窝上,溅开两蓬鲜红的番茄汁! 打的步散脑袋朝后一仰,身体陡然僵住。 “好后生,一发就中啊!” 大婶大为赞叹,又上下打量重楼两眼,越看越满意,拉住他的衣袖道:“好后生,大婶家里正有个二八年华的好闺女,就缺个你这样天赋异禀的少年郎,有没有兴趣跟大婶回去见见啊……” 重楼一愣,刚想拒绝,忽然一道暴走的灵气威压如狂风一般席卷开来! 一瞬间,便将在场几乎所有百姓都压倒在地。 恐怖的威压,压得百姓们脸色惨白,呼吸困难。 前一秒还一片热闹的桂平街,顿时哀嚎一片。 包括君玦老道和重楼都未能幸免,“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唯一还能站着的。 只有江愁。 …… 步散两边脸上沾满番茄汁,看上去颇为狼狈。 但他眼里的怒火却如同万年真火般熊熊燃烧。 他恢复过来了! 然而没想到眼前却是这样一幅场景,自己的大徒弟已经咽气,中通门的招牌一片狼藉,甚至就连自己……都被人砸了两个圆大汁肥的番茄! 再想到,这一切似乎是由自己而起…… 步散恼羞之下彻底失去理智,喷火的目光盯着江愁,双拳捏得嘎巴作响,面色扭曲且狰狞。 “你……该死!” 话音未落,步散高高举起双手,全身修为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施展开来。 一方约莫一丈高的山印出现在他头顶。 山印呈现青色,渐渐凝实,带着令人心头沉重的恐怖压迫感。 下一刻,步散双脚竟然缓缓浮空! 这,就是筑基境的飞行能力! 使得筑基境修士完全区别于炼气境修士的飞行神通! 随着步散身体飞起,那座山印的压迫感越发厚重,就像有张牛皮大鼓在江愁心里敲响。 “啪嗒”一声,中通分观的牌匾受不了这样的威力,直接掉落下来,在地上摔成数片。 屋檐上的瓦片,也开始簌簌发抖。 百姓们更是无力承受,有些体弱的直接口吐鲜血!!! 江愁毫不怀疑,这一山印若是砸下,不说整条桂平街,在这里的百姓绝对难以幸免。 我们有仇,所以你要杀我,我可以理解。 但你竟然要将这么多无辜的人都牵连进来…… 我,不能同意。 我不知道能不能打过你,但我……还是要战! 深吸一口气,江愁胼指如剑,伸手向前一指。 口中轻喝。 “御剑术。” 背后桃木剑蝉鸣升空,眨眼消失在视野之中。 破空而去的速度太快,以至于看上去倒像是御剑不稳,掌握不好飞剑一般。 “哈哈哈,我道你这小道士有何能耐,原来是个连御剑都御不好的废物。” 步散长老狞笑道:“死在我这青山印下,你也算骄傲了!” “轰!” 一声巨响,蓄力完毕的青山印足足有三丈高,向着整条桂平街镇压下来! 江愁抬起头,步散长老甚至能看到他平静瞳孔里倒映着的青山印。 而在那倒映的青山印中心,隐约有一颗星光在闪耀。 越来越亮。 那是什么? 步散长老一愣,随即一抹极致的危险从尾椎骨瞬间爬满整条脊梁! 他猛地回头。 看到了毕生最难忘、也是最后一个画面。 一道飞虹一样的剑光,在天际留下一道浑圆的弧线,将整片朝霞一分为二,拖着燃烧的尾羽,疾驰而来! 从今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清河县的百姓都将记得,这个清晨,曾有一剑从朝阳中刺来,降临在此间。 …… 危! 临死之际,步散长老大喝一声,身形爆退,躲到青山印之后,试图以青山印挡住那绝美的一剑。 “嗤” 就像一根针穿透一团棉花,那看似凝实强大的青山印在飞剑的攻击下连一瞬息都没有挡住,便“嘭”得一声碎成无数青色的光点。 下一瞬,飞剑透过步散的胸膛,在空中留下一蓬艳丽的血花。 “不……” 步散身体一僵,周身灵气瞬间蒸腾泄去,整个人从高空摔落下来。 直直跪倒在江愁面前,他抬起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俊若谪仙的面庞。 “你……耍赖!”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斜斜倒了下去。 青山印碎裂后的青色光点洒落在江愁头顶。 他抬起头,收回桃木剑,转身看向倒地一片的百姓,认真说道:“我把他杀了,现在安全了,大家不用怕。” 片刻的安静后,桂平街上响起如雷声般的欢呼声。 劫后余生的百姓看着那站在青色光点中的小江道长,一瞬间引为神迹。 “从今往后,小江道长就是我的神!谁再说小江道长和小清观一句坏话,我就跟他玩命!” “我现在就去小清观上香,上三倍!” “带上我!我也去!” “小江道长,小江道长,你们道观还缺弟子么?你看我行吗?” “小江道长,道士可以成亲吗?你看我怎么样?” “看我看我,我比她大!” “我比她们会!” “我……我,我最深……” ??? 好像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江愁听着耳边百姓们的称赞,只觉得有些恍惚。 自己好像又保住小清观了。 真不容易啊…… 哦还有,君玦和重楼好像不用离开了。 下一瞬,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君玦老道和重楼。 重楼抹了抹鼻子,嘿嘿一笑,君玦捋着胡须微微颔首。 江愁笑了起来。 有些高兴。 第三十九章 拯救道士江愁 “裴县令到!” 不远处,一队官差簇拥着一位头戴九品官帽的矮胖男人急匆匆出现在桂平街上。 矮胖男人正是清河县县令——煌国正九品官员裴谦。 裴谦沉着脸越过人群,来到中通分观门前,看到坠落碎裂的牌匾,死在一旁的钱宏和步散长老,脸色骤然一变,一挥手,指着江愁喝道:“来人,拿下!” 官差们分左右两处将江愁包围,却迟疑着不敢上前。 一个能击杀步散长老的小道士,真的是他们这群人能制伏的吗? 裴谦心里也没底,但江愁在光天化日之下击杀中通门长老,若他不现身做点什么,日后中通门和白玉京那如何交代? “裴大人,且慢!”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褚莹莹搀扶下、气色显得有些苍白的褚半山缓步从街角出现,看到裴谦和江愁之间还未真正起冲突,心中不由大松一口气。 裴谦知道褚半山和江愁交情匪浅,此时见他出来解围,一向明哲保身谁都不愿得罪的他心里也轻松了几分,但脸上仍故作严肃地对着褚半山呵斥了几句。 褚半山点头应和,然后走到江愁面前,低声说道:“小江道长,裴大人也有他的难处,更何况你当着百姓的面杀了步散,按照律法,也得配合我们走个流程……不过你放心,绝不会有人敢为难于你。” 江愁看了褚半山一眼,蹙眉道:“褚捕头,你受伤了?” 褚半山心里一暖,苦笑一声道:“多谢小江道长挂念,褚某毕竟只是个武人,很多时候也有心无力。” 这既是无奈,也是对江愁的一种解释。 江愁明白,涉及到步散这种级别的强者,褚半山能做的实在太少。 “褚捕头莫要自责。眼下,我跟你们走一趟便是。” “多谢小江道长。” 褚半山大松一口气,若是江愁铁了心不配合,他还真不好办。 路过人群的时候,褚莹莹凑过来,紧握着素拳,认真地对江愁说道:“江愁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尽快将此事整理成卷宗,救你出来!” 百姓们也跟着呼喊。 “小江道长,我们等你回来!” “你一日不回来,我就一日不嫁人!” “对!你不在的时候,我们都会坚持去小清观上香!” 江愁回过头,对着那人认真说道:“我回来之后,希望你们也能坚持上香。” …… 江愁跟着褚半山一行人离开。 直到此时,今天的太阳才彻底升起,阳光洒落在中通分观门前,有人连滚带爬骑马前往中通门报信,还有人在清洗门前的血迹,整座中通分观奄奄一息。 “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师兄被抓走?”重楼踩在路边栏杆上,咬牙盯着远去的官差,“守羽爷爷,不如你出手把这些不明是非的官差全杀了!” “少主……这,恐怕不妥吧……” 守羽表示拒绝,要真这么做了,俨然和他魔域向煌国宣战没什么两样。 魔域虽是魔族三大聚集地之一,独辰魔尊更是强大无比,但要与整个煌国对抗,那还是差得太多。 “那怎么办?”重楼蹙起眉,气愤道。 便在这时,君玦老道从街对面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黄老幺。 方才骚乱之中竟一时没人理会他这只小妖,若非君玦老道留了个心眼,说不好就让他趁乱溜走了。 看到黄老幺,重楼双眸眯了起来,丝毫不掩饰的杀意落在他身上。 黄老幺微微打了个哆嗦,便没有再多反应。 主要是已经麻了。 “杀妖不触犯煌国律法吧?”重楼面无表情说道。 “照理说问题不大。”君玦老道抬起手臂,看了眼黄老幺,说道,“不过我还有话要问他,先把他带回小清观。” …… “你也用了万语千言散?!” 小清观后院,君玦老道和重楼听完黄老幺的供词,异口同声地冲着对方喊道。 语气都有些不可思议。 万语千言散虽然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但因为药效强劲,除了朝廷一些衙门和白玉京内允许使用外,民间是绝对禁止的。 一个能百分百让人说真话的东西,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绝对会引起更大的社会动乱。 所以,能搞到这种东西的人,要么本身不一般,要么背后不一般。 君玦老道和重楼深深对视一眼,知道是不一般的人。 “唔,我是昨天晚上夜跑锻炼的时候在山中捡到的,不知道楼儿你是……”君玦老道沉吟片刻,睁着眼说瞎话。 “呵呵,我是做梦梦到的,醒来竟然真的出现了,神不神奇?”重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真神奇。”君玦老道感慨道。 黄老幺无语地看了面前两人一眼,心想你们搁这演给我看呢? 君玦老道咳嗽一声,捋着胡须沉吟道:“那么已知的是,步散和钱宏都中了双人份的万语千言散,但那钱宏完全没被影响,步散却吐了个一干二净……照理说步散的修为比钱宏更高才对。” 重楼也想不通这其中缘由,撇撇嘴道:“管他呢,反正结果是咱们赢了,这还不够?” 这当然不够。 虽然褚半山说只把江愁带走走个流程,但要从牢里释放出来,总得证明江愁无罪吧?那就得证据逻辑通顺清晰,没有一处模棱两可才行。 “关于钱宏为什么没受影响,我好像知道点什么……他们二人都事先服过一枚叫做什么百草丹的丹药。”黄老幺弱弱举手说道。 “百草丹?” 君玦老道眼眸一眯,恍然道:“原来如此。百草丹乃是以一百种草药研制而成,吞服后能在一定时间内免疫大多数其他药物的效果。” “可是……步散显然没能免疫啊,不仅没能免疫,还加重了!”重楼摇头,表示你这依然说不通。 “其实……步散除了两份万语千言散,可能还中了一种毒……”黄老幺眼神躲闪,声音越说越弱。 “什么毒?” 黄老幺看着面前二人脸上那副“你不说我就送你归西”的表情,想着事已至此还有啥不能说的……遂叹了口气,搓着双手,不好意思道:“昨晚下完两次药后,我心想步散肯定不会留我,于是我决定先行溜走,却被步散发现,和他起了冲突……” “我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他制伏绑了起来。” “这平平无奇的过程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吗?”重楼目光不善。 “有,有的!”黄老幺连忙道,“虽然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我还是冲他……使用了技能!” 君玦老道和重楼对视一眼,再次从对方眼里看到某件绝对不愿再回忆的过去。 二人杀意凛然,盯着黄老幺。 “你也对他……那啥了?!” 第四十章 江愁哥哥还在受苦 看到黄老幺点头,君玦老道和重楼沉默地坐了回去。 片刻后,脸上流露出某种同情。 “步散……有点惨啊。”君玦老道摩挲着下巴,“一晚上中了三波毒,真是遭罪。” “我从万卷书上见过民间有种游戏,一群人各自扮演不同的身份,拥有自己的背景故事,却都要杀同一个人,最后发现死者身上被人又下药又捅刀的,然后还要坐在一起讨论真正致死的是谁。”重楼也说道,“好像和步散的死法挺像的。” 君玦老道点点头道:“唯一的不同是,在我们这件事里,真正致死的原因很清晰。” 在场一人一魔一妖又想到早晨那道穿越云彩的飞剑,不由哆了个嗦。 若是没有江愁这一剑,再多的万语千言散和黄老幺独家技能也无法赢得如此彻底。 “君玦道长,开开门,我是褚莹莹。” 门口传来褚莹莹的拍门声,君玦老道起身,不一会儿就带着一身香汗淋漓的褚莹莹走了进来。 “你这是……刚做了啥?” 重楼看着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的褚莹莹,开口问道。 褚莹莹一手叉腰,一手将头上的缁帽摘下,当做扇子可劲地摇,气喘吁吁地说道:“我还能干啥?当然是为了拯救江愁哥哥不遗余力啊!” 重楼上下看了她一眼,认真道:“气抖冷!女人什么时候才可以站起来?你不过是想救师兄,竟然要付出这么多?” “你在说什么?” 褚莹莹有些奇怪地看了重楼一眼,说道:“江愁哥哥的案子虽然有很多百姓作证,但另一方毕竟是朝廷指名协助白玉京的中通门,有很多事情要打理奔波,我这是跑步跑的!” “哦……我知道我知道,你在跑步嘛……”重楼摆摆手,随意道。 褚莹莹:“……” “褚姑娘如此担忧愁儿,做掌门的真是太感动了。不过褚姑娘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过分劳累,正好老夫会一手推拿养生术,要不要……”君玦老道凑了过来。 “免了。”褚莹莹一把推开君玦老道的老脸,正色道,“眼下,要证明江愁哥哥无罪,一切都是中通门咎由自取的卷宗缺少一个关键性的逻辑点——步散长老为什么会自己承认所有事?这不合理。” “在场这么多人都亲耳听见他承认,这还不能当证据?”重楼不理解。 “证据是证据,但也要理清事情的真相才行。”褚莹莹摊开双手,表示流程就是这样的,“否则还是没法尽快释放江愁哥哥。” “明白了。”君玦老道起身,走到黄老幺面前,问褚莹莹道,“这小妖什么罪?” “原来黄鼠狼在这啊。”褚莹莹这才看到黄老幺,微微一思索后说道,“虽然没有杀过人,但毕竟抓走过一位百姓,还陷害江愁哥哥,我帮帮忙的话,判个死罪不难。” 黄老幺“啪叽”一声直接从椅子上跌坐在地,双目无神。 想哭,但又哭不出来。 “你听见了吧?”君玦老道伸手又把黄老幺从地上提起来,淡淡道,“所以,要想活命,你唯一的选择就是配合我们。” “配……配合什么……” 君玦微微一笑,说道:“研究一下万语千言散加上某种气体之后是不是会产生某种突破性的变化。” “这,或许就是步散反常行为的原因。” 褚莹莹闻言大喜:“那就有劳君玦道长了!” “应该的。莹莹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就好。” 褚莹莹一摆手,说道:“不行,我还有很多人事需要去打点,就不在这逗留了,劳烦君玦道长有消息尽快通知我。” 君玦老道由衷道:“莹莹姑娘真是太辛苦了。” “江愁哥哥还在牢里受苦,我跑点腿算什么,我走了!” …… 清河县大牢。 江愁看着面前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荤的素的,甜的咸的,果子蜜饯……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厨子做不到的。 牢门外,还有两名狱卒啥也不干,就站在门口待命,一旦江愁有什么吩咐,立刻照办。 “小江道长,你寂寞吗?要不要人家给你讲个故事。” 隔壁牢房里的女囚倚在铁栏上,摆出傲人的曲线,双目脉脉含情地盯着江愁。 门口两名狱卒眼角一抽,彼此对视一眼,眼里写满不可思议。 这位女囚可是清河县大牢里的一霸,平日里只要是新关进来的囚犯,都少不了被她和老囚犯戏耍侮辱一番,那场面颇有些血腥。 今日江愁被送进来的时候,大牢里确实也有过血腥一幕。 只不过斗殴的双方里都没有江愁,而是原本就关在牢里的囚犯分成了两队,彼此大打出手。 一队男的,一队女的。 男囚犯要按照传统给江愁上一课,女囚犯们大喊你们谁敢对这么英俊的道士下手? 于是打成一团。 那场面,叫一个惊心动魄。 最后狱卒们废了好大的劲才稳住双方,但也没人敢放任江愁独自一人呆在牢房里,为了防止他有什么异动,各种服务干脆全都贴心安排上。 江愁细细吐出嘴里一根鱼刺,有些赞叹。 这鱼肉鲜嫩润滑,确实不错。 这就是牢狱生活么? 爱了爱了。 我能在这住一辈子。 …… “前辈,中通门已经按照我的安排在实施了,那小清观撑不了多久了。” 某间阴暗的屋子里,杨楚升点燃三根烟,对着烟雾里若隐若现的人影恭敬说道。 “嗯,天鹤轩将此事交给你办,我很放心。” 烟雾里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擦过刀身。 杨楚升心中有些激动,虽然天鹤轩在整个苏陵郡是赫赫有名的大派,他杨楚升在清河县这种地方可以连县令的面子都不给,但和烟雾中这位前辈的身份比起来,那压根连个屁都算不上,自己有幸能为这样的强者办事,自然要办得妥妥帖帖。 忽然,杨楚升怀中某物亮起,这是一件传讯法宝,另外一半正在中通道人的手中。 很快,杨楚升收到中通道人的传讯,脸色倏忽一变。 紧接着,冷汗遍布全身。 “发生何事了?”烟雾中的人问道。 杨楚升不敢隐瞒,只能把步散身死的事情告知对方。 “属下无能,那步散也是废物,望前辈恕罪!”杨楚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道。 “哦?那步散已经是筑基境,小道士竟能杀了他?” 烟雾中的声音似乎有些诧异,却没有什么愤怒。 “具体情况属下还不清楚,我立刻去调查!”杨楚升起身便要去办。 “莫要急躁,死了一个筑基境而已,我不会因此怀疑你的能力。” 那声音顿了顿,又缓缓说道:“或许,那小道士真有几分能耐,若能为我所用……” 话没有说话,三根香便熄灭,显然对方已经离开。 杨楚升在原地停留片刻,沉着脸,一拂袖,化作一道青烟消失。 第四十一章 小清观的变化 步嗣还不知道步散身死的消息,因为他昨晚便离开了中通门,此时晌午刚过,他来到小清山脚下。 好巧不巧,既错过了清晨的那一剑,又没收到中通分观的传讯。 “按照兄长昨日的说法,小清观如今已是过街老鼠,我现在上山,想必能一睹小道士绝望痛苦的表情,那一定是能媲美六六六通杀的极致爽快啊。” 步嗣右手里继续把玩着那两枚铁质灌铅骰子,眯着眼望着山顶那座渺小的道观,嘴角微微扬起。 其实他还存了个心思。 先前步散抢先一步领走这次任务,若步散真的成功,那他步嗣在杨楚升那就分不到一点功劳。 即便步散步嗣是亲兄弟,步嗣也不觉得步散会把到手的好处分多少给他。 那可是来自天鹤轩的奖励啊! 天鹤轩作为整个苏陵郡内前三的大派,随便漏点丹药功法法宝,对他的实力来说无疑都是质的飞跃。 作为一个资深的赌徒,步嗣一直明白该搏的时候一定要出手! 搏一搏,他说不定就能更进一步,迈入筑基中期。 中通道人,也不过筑基中期,但灵气更加雄厚,外放之气能破敌于三丈之外,已经执掌一座九品宗门,远非仅仅能外放一丈左右、只能居于人下的筑基前期可比。 他中通道人可以,我步嗣若到了筑基中期,又有何不可? 所以,这功劳他绝不能让步散一人独吞。 此番上山,若无人察觉,他不介意用手中的铁骰子在江愁的脑门上刻两个六点。 到时候小道士死在自己手上,自己该得的好处怎么也能跟步散五五开! 甚至……抢先一步回去邀功也说不定可行! 这般想着,步嗣迈开脚步,沿着小清山的山路向上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他就停了下来。 因为在他前方山路的拐角处,竟有一群百姓正在结队上山。 看他们的表情,一个个满脸虔诚和崇拜,人群中的妙龄女子们眼里甚至还闪着悸动的光。 “翠娥,你刚才不是已经来上过香了吗?怎么又看到你了?” “我为我家小江道长多上两炷香,不行哦?再说了,你要是之前没来过,怎么知道我已经来过了?!” “哼,你以为小江道长缺你那一文钱?你还不知道吧,刚才我下山回来排队的时候,已经听说一炷香已经涨到两文钱了!” “啊……”身着绿裙的少女翠娥娇嫩的身躯一颤,轻咬嘴唇,似乎有些犹豫。 “涨就涨,别说两文钱,就是二十文、五十文,小江道长难道他不配吗?”翠娥身后,一位明显年长一些、身段丰腴的少妇冷哼一声,说道,“姐妹们,我们的小江道长是独一无二的,钱算的了什么?” 她上前拍了拍翠娥的肩膀,宽慰道:“翠娥,你们家的情况我们清楚,量力而行就好,小江道长不会怪你。” “对,能买十炷香的,就咬咬牙买一百炷,量力而行。” 步嗣眼角抽了抽:“……” 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位最后开口的姑娘,你真的知道量力而行的意思? 我们中通门很需要你这样的香客啊! 等等……不对啊! 这和步散说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小清观已经声誉全失,人人喊打了吗? 不是说小清观已经大势已去,门可罗雀了吗? 眼前这一群迷之信仰的香客是怎么回事? 这上香的队伍都从山顶排到山脚了好吗! 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女子从山上下来之后并不离开,反而重新排到队伍最后,又开始排队! 步散站在原地,瞧着面前长龙一般蜿蜒延续到山顶的黑压压人头,目瞪口呆。 再想想自家中通门,就算香火生意最好的时候,也不足这五分之一吧……如果要论女香客比例的话,那得再少个一大半才行。 说好的搞小清观名誉,是这样子搞的? 步嗣心说兄长你莫不是在诓我…… 不行,我要去亲眼看个究竟! 步嗣想着,就欲腾空飞起,朝山顶而去。 “嗯?姐妹们快看,有人要插队!” “谁?咦,好丑的道士……” 步嗣脚下一个踉跄,回头瞪了那姑娘一眼。 没想到,那姑娘丝毫不怕他,甚至还回瞪了一个更加厌恶的眼神。 “赶紧下来,会飞了不起啊,会飞也不能插队!” “对,像你这样会飞的,小江道长今天早上才杀了一个!” “快点下来,我们作为小江道长的追随者都是有素质的,不能做这种缺德的事情。” “我就纳了闷了,同样都是道士,差距咋就这么大捏?” 有脾气更加暴躁的,直接捡起路边的石头往天上的步嗣扔去。 其余人纷纷效仿,无数石块砸向半空。 一时间,步嗣竟然无法飞上足够的高度,只得黑着脸退了下来。 等等,刚才是不是有人说……小道士早上杀了个会飞的? 会飞的……不会是步散吧? 步嗣浑身一僵。 …… 小清观正殿内,重楼已经一动不动保持了两个时辰的微笑。 褚莹莹走后没多久,清河县的百姓们便像疯了一样来到小清观祈福上香。 若非江愁的仓鼠属性,小清观里的香早就不够用了! 即便如此,此时此刻小清观一切肉眼所见之处,能插的不能插的地方,都插满了香! 甚至重楼的手中、手肘里、腋窝里,都密密麻麻插着香! 他整个人双臂夹着,就是个人形香台。 烟雾缭绕,熏得人压根看不清那尊高大的神像,眼泪直流,咳嗽声不断。 即便如此,竟丝毫不见香客的减少,其中有些面孔,重楼保证自己两个时辰里已经见过不下三四次! 有人甚至想把香往他耳朵里插,被他狠狠一瞪,这才悻悻退了回去。 重楼发誓,等江愁回来这笔账自己一定要跟他算! 最好江愁能说些什么“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之类的话。 “嘭!” 便在这时,后院里又响起一声巨响。 为什么要说又呢,因为这两个时辰里,这样的巨响每隔不久就会发生一次。 来的早的香客都已习以为常,甚至还会主动对第一次排到正殿里的新面孔进行解释,满脸“我是老粉你是新粉我听我好好跟你介绍介绍”的优越表情。 “这响声没什么大不了的啦,除了味道有一点点臭,不过咱们小清观里香火旺盛,能盖住……” 重楼双手无法动弹,只能翻白眼。 “哈哈,成功了!老夫说什么来着,天不生老夫,药道万古如长夜啊!” 君玦老道豪迈的笑声从后院传来。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重楼觉得这声音里的味道好重…… 不错,重楼在正殿接客,君玦老道则从刚才开始就在后院研究万语千言散和黄老幺的技能结合后的可能效果…… 现在看来,似乎是……成功了? 第四十二章 褚家的饭 褚莹莹走进清河县大牢看到江愁的时候,整个人呼吸陡然一滞。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来的不是大牢,而是青楼。 作为一个监牢,这里的灯光是不是太亮了些? 还有这一桌好酒好菜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些隔壁牢房里穿着囚衣又是跳舞又是唱曲的女囚是什么新型潮流吗? 还有那些满眼通红、生无可恋的男囚,你们为什么一副存在的意义被人毫不留情全部剥夺的表情? “都是朋友。”江愁隔着铁栏和褚莹莹相对而立,说道,“这里的人挺热情的。” 褚莹莹想到自己这一日差点跑断了腿,尿都变成汗排掉,中午拿到君玦老道的研究成果后更是连饭都没来得及吃,肚子到现在还在“咕咕”叫,结果你在这……你在这…… 褚莹莹双拳紧握,瘪了瘪嘴道:“江愁哥哥,我来救你来啦……” 好生气,可是又舍不得发脾气.jpg 听到褚莹莹的话,江愁脸色严肃起来,后退一步,微微躬身礼貌道:“多谢褚姑娘。” 你退后一步的动作认真的么…… 小小的动作伤害却那么大。 谁要听你说谢谢啊……还褚姑娘褚姑娘的…… 很快,相应手续都办妥,江愁走出大牢,清凉的晚风吹拂他身上的道袍,发丝清扬,身后的褚莹莹不由看痴了。 外面甚至还没到亥时。 不得不说,褚莹莹在这一天里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专业和效率。 “啪叽”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江愁回头,褚莹莹竟已累得晕倒在地。 …… 褚半山打开门。 那一瞬间,昏暗的屋子里仿佛被照进光来,滋了褚半山一脸。 “小……小江道长?” “嗯。”江愁站在门外,微微侧脸看向搁在自己肩头的那张秀脸,解释道,“我送褚姑娘回来。” 褚莹莹此时正趴在江愁背上,双目紧闭,双手勾着江愁的脖子,看着有些无力。 “莹莹……啊,是小江道长!” 褚母本来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但看到江愁的一瞬间又连忙退了回去,靠在门后,粗糙不复紧致的双手不安地在朴素布衣上擦了擦,略显卑微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贱妾年老色衰,恐小江道长不爱见……” “褚夫人哪里话,我不过是一道士,入不得什么流。”江愁对着门后躬身行礼,非常认真地说道。 褚半山做了一辈子捕快,从没为家里担心过什么,褚莹莹也出落得如此标致,这些全是门后那位妇人的功劳……就像自己前世的妈妈。 江愁一直很尊敬这样默默付出的女性。 褚半山心里也蛮感动的,让开身体说道:“小江道长在牢里苦了一天,想必还没吃饭吧?正好我媳妇刚做完饭菜,要是小江道长不嫌弃……” “当家的说什么话?我这粗茶淡饭怎么能让小江道长……” “好。”江愁点头说道。 且不说褚莹莹今日为自己奔波的辛劳,就是听到褚母这番话,纵使江愁在牢里吃了一天,这次也要留下。 肩头上褚莹莹紧闭的眼皮,不由抖了抖。 …… 走进屋里,江愁来到床前准备把褚莹莹放下。 放了一下,没能成功。 又放了一下,还是没成功。 “咳咳……”褚半山小跑过来,凑到褚莹莹的耳朵旁轻声说道,“都到这了,再装下去就过分了啊……” “啪叽” 褚莹莹顺滑地仰倒在床上,脸颊又红又热,纠结是现在醒来更尴尬还是一会儿再醒更尴尬。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现在就醒更尴尬,于是继续装睡。 她发誓,刚才在监牢门口真的是累晕了,只不过半路上又醒了。 至于为什么没提醒江愁嘛……女孩子的心思你懂个屁! …… 褚家只是普通的民居,虽然褚半山是清河县捕头,但生活与普通人无异。 四四方方一张小桌子,中间点着一盏油灯,褚母在厨房和正房间来来回回,忙得不亦乐乎。 江愁静静坐在桌前,本来他还想帮忙端个菜什么的,但褚母说什么也不让他动手,他就只能安安静静坐在桌前,嗅着桌上越来越满的家常饭菜香,轻轻抿了抿蠢,吸了吸鼻子。 离开前世的世界近二十年,这个世界的父母也死了十多年,江愁很少想家。 “菜齐了!” “嚯,有肉有鱼!小江道长,今日可是沾了你的光啊!” 四方桌,四人各坐一方,褚半山非常高兴,褚莹莹坐在江愁对面,有些忸怩,褚母却最为紧张,搁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捻着,微微发颤。 江愁看向桌上的菜,因为有他的缘故,褚母明显临时加了菜,要不然褚家的饭桌上怎么会如此奢侈地有肉又有鱼? “小江道长,快尝尝,不是褚老哥跟你吹,我媳妇这手剁椒鱼头,那可不比清月楼里的差!”褚半山眉开眼笑地说道,一脸期待地看着江愁。 “清月楼?那不是青楼么,爹你……”褚莹莹一愣,下意识道。 褚半山后背一凉,嘶……说秃噜皮了! 他连忙看向江愁:兄弟,快救我! 江愁意味,伸出筷子夹起一块热气腾腾的鱼肉入嘴,娇嫩的鱼肉入口即化,辛辣充斥口腔。 他赶在褚母开口之前说道:“确实好吃。” 褚母笑了起来,右手不再颤抖,并不十分明亮的眸子里亮晶晶的。 江愁不是奉承,真得很好吃。 他又夹起一块,细细咀嚼。 嗯,就是有点太辣了,呛眼睛。 …… 饭后,褚母和褚莹莹在收拾碗筷,江愁和褚半山坐在院子里。 凉风微袭。 褚半山仰头看着夜空里的云和月,砸了咂嘴,长叹一口气,却说不出是惆怅还是轻松。 “褚捕头。”江愁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说道,“我没有看到你的刀。” 褚半山是清河县捕头,就算在家不用佩刀,也不至于把刀藏起来才是,但江愁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的刀,甚至就连那身大号的捕头玄衣,也没有如往常一样晾在院中。 “发生什么了?”江愁问道。 褚半山一愣,挠了挠有些稀疏的头顶,说道:“小江道长好眼力。” “害,不瞒你说,老哥我啊,从今天开始,就不是这清河县的捕头啦。” 男人说出这句话,拳头下意识一紧,然后整个人又放松下来。 像是卸掉了某种力量。 江愁沉默片刻,缓缓道:“他们革了你的职?” 第四十三章 江愁的决定 褚半山见已被江愁识破,也不再隐瞒,将今日救他出狱的一些细节说了出来。 其实今早那种情况,人证齐全,要释放江愁本不是什么难事。 但谨小慎微的裴谦裴县令不想给中通门留下任何口实,要求褚莹莹必须将事情的经过全部理顺,不能有一处含糊,否则裴谦只能屁股向着中通门。 于是才有了褚莹莹上山寻求帮助的那一幕。 晌午稍过,君玦老道就派黄老幺下山,带着通过特殊手法研制成功的尚未想好名字的加强版万语千言散去找褚莹莹,顺便黄老幺自己也是当事妖,他出庭指正的供词同样十分重要。 据后来褚莹莹回忆,当时她看到黄老幺的第一眼,差点没认出这个皮包骨头、满脸憔悴的小男人就是黄老幺,短短一个上午,他就像被掏空了一切,形销骨立,站着都能被风吹倒…… 想必在君玦老道无情的压迫下,黄老幺是一滴也不剩了。 黄老幺还给褚莹莹带了一句话。 万语千言散是民间禁药,非衙门和白玉京批准不能动用,如果能隐瞒来处便尽量隐瞒。 结果在公堂对簿之时,还是被抓住了这个漏洞。 只要说不清楚万语千言散的来源,裴谦便不会放人! 最关键的时刻。 身受内伤的褚半山站了出来。 …… “我虽是衙门捕头,但私自挪用万语千言散这种级别的药物,自然也要付出某些代价。”褚半山侧躺着身体屈着腿,右手搁在膝盖上,手指缓缓转动身前的茶杯,一脸轻松地说道。 他转头看了眼面露歉意的江愁,洒脱一笑道:“小江道长,褚某是个粗人,不会矫情,这次虽然说是为了救你,但我走出那一步的时候才发现,我自己竟然也很快意。” “我那婆娘跟了我,这辈子天天担惊受怕,我也该停下来陪陪她,让她过些安生日子了。” 江愁看着褚半山那张人到中年、满是油光的松弛面容,许久后起身对他深深行了一礼。 虽然自己这一天在牢里的生活也挺惬意的,甚至比在小清观过得还舒服…… 但,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往后,我会时常在观中为褚捕头和夫人祈福的。”江愁认真地说道。 虽然他不会……但是可以学嘛!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江愁侧过头,看着一身捕快装,风风火火在屋里走动收拾的褚莹莹,问道,“莹莹姑娘做了捕快,夫人不还是要天天担惊受怕?” …… “什么?姓褚的女人想加入我们小清观?不行!绝对不行!” 月明星稀,江愁回到了小清观,值得一提的是,当他走到清河县北门的时候,清晨拦住他的那名年轻守卫虽然早已过了换班时间,却执意在此地等候,直到见到江愁,惶恐地道歉之后才匆匆离去。 和君玦老道和重楼一番重逢交谈之后,江愁说出褚半山想让褚莹莹加入小清观的事情,不想却遭到了重楼的强烈反对。 褚半山的意思是如果有小清观这层身份在的话,褚莹莹办案时候或许也能多些保障。 毕竟如今在清河县内小清观的分量可是一点都不小,任什么盗匪流寇都要好生掂量掂量。 对于这一点,江愁起初是不相信的。 自家小清观什么样自己能不知道? 难道自己在牢房里呆上一天,小清观就能香火旺盛十倍? 就算自己揭露了中通门一个小小的阴谋,也绝对不可能。 当江愁回到小清观看到自己积攒了五六年的香几乎一扫而空、小清观上空的青烟浓郁得像是刚刚经历过火灾、储存香火钱的功德箱裂开嘴吐出满满一地铜钱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裂开了。 确实不可能旺盛十倍。 这特么一天比以前一年赚的都多! 江愁脑袋里“嗡嗡”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门的。 桃木剑“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都没能让他回头看上一眼。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我……我……我发了!!! “唔……褚姑娘的话,说起来也帮了我们不少忙,要加入小清观的话……唔……以后就天天有个美少女在身边……唔……”君玦老道坐在一旁,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眯起双眼,嘴角不自觉地上翘,笑得十分猥琐。 在他脚边,露出原形瘫做一团的黄老幺正在呼呼大睡恢复精神,四脚朝上,肚皮不断起伏,鼻尖还冒着气泡,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黄老幺揭穿步散,功过相抵,勒令一年不能进入清河县,无罪释放。 他暂时没什么地方可去,于是又被君玦老道带了回来。 “我说了不行!” 重楼“噌”地一声站起来,一边揉着发酸的双臂一边狠狠盯着君玦说道:“老不正经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这是道观,道观能收女人么?能吗!?” 君玦老道被重楼瞪得有些心虚,避开目光说道:“唔……楼儿说的也有道理……” “必须有道理!”重楼说服了君玦老道,这才把目光看向江愁,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师兄……你,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绝对不能让那个女人进来! 否则的话……自己还怎么近水楼台? 要不考虑今晚恢复女儿身吧? 一时间,重楼的思绪飘得比院中春天晚上的风还要远出无数个心动的距离。 江愁哪里知道重楼这么多心思,他正抱着功德箱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盯着箱子里的铜钱。 一动不动。 “道观收女子确实不太妥……”江愁缓缓说道,“其他的还好,最关键的问题是褚姑娘来了,住哪里?我们没有多余的房间,难道每天大晚上都让她一个姑娘走夜路回家去住?这肯定不好。” “如果掌门过来跟我们一起住,把屋子让给褚姑娘的话,我们三个又会太挤了些。” “就是就是!” 重楼点头如捣蒜。 现在他和江愁那张床,睡他们两个人都有些拥挤,房间里肯定住不下第三个人。 当然了,重楼从不觉得挤。 江愁抿了抿蠢,眼里映着满满一箱金色的铜光。 隐约间还有几点星辰般的碎银。 “我决定了。” 他抬起头,看着二人认真说道。 重楼搓了搓手,舔舔唇道:“师兄你决定什么了?无论你决定什么,师弟我都支持你!” 江愁师兄这么正经,又不是君玦老道,重楼相信江愁绝对会做出令他满意的决定。 在重楼和君玦老道的目光下,江愁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功德箱依旧抱在怀里。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全身力气一样,缓慢而认真地开口: “我决定,扩建小清观!” 重楼刚准备鼓掌,瞬间头一歪:“诶?” 第四十四章 阴魂不散(第三更) 不管重楼愿不愿意、高不高兴、委不委屈、想不想揪着江愁的衣领大骂“男人你没有心”,小清观的扩建工程都已排上日程。 并且令重楼猝不及防、雪上加霜的是,江愁决定扩建两间房,一间给褚莹莹,还有一间……给他。 “我不要!!!” 重楼跳起来,气得浑身直哆嗦,颤巍巍地手指指着江愁,一张脸上写满震惊、委屈、悲伤、气恼,甚至带着些哭腔,撕心裂肺地骂道: “你以为我做这些,是要你给我盖房子吗?!我看中的难道是你的房子吗!” 江愁呆立当场,这话从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嘴里说出来,一时别扭到令江愁都忘了重楼在生气这件事本身。 “额……要不,新房子的地契写你的名字?”江愁试探着说道,“这样往后你娶媳妇也用的上。” 功德箱里这些钱,有很大一部分是重楼自己当香台赚来的,江愁觉得写重楼的名字也没什么不可以。 “气,气死我了!我今晚不回来睡了!” 没想到,重楼气冲冲抛下一句话,直接摔门走了。 江愁眨了眨眼,满脸疑惑地看向君玦老道。 “掌门,这年头还有人不要房子的?” 君玦老道摊开双手,呵呵笑道:“愁儿啊,楼儿的心思……你还是少猜为妙,他若是不想与你分开,不分便是。师兄弟嘛,住一起促进感情。” 江愁蹙起眉头,想了想说道:“掌门,有句话弟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讲讲看。” 江愁斟酌着措辞,尽量使自己说出的话不那么奇怪。 “掌门……师弟他……有时候,嗯,给人的感觉……嗯,好像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君玦老道笑眯眯问道。 “说不上来。”江愁摇头道,“但若不是我检查过……我有时候都会觉得他……不像个男子?” “噗……”君玦老道一口茶喷了一身,一边咳嗽一边瞪着江愁道,“你……你检查过?” “对啊,每天睡在一起,我随便一模就检查完了。”江愁说道。 君玦老道咳嗽越发激烈,站起身拍着江愁的肩膀,好一会儿才勉强说道:“愁,愁儿啊……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可别跟楼儿说啊。他年纪轻,脸皮薄,听不得这个。至于他的性格嘛,若你有一天走出这清河县,你就会发现这世上啥样的人都有,楼儿很正常的!” “我今日也乏了,先去休息了。” 君玦老道转身就走。 “掌门,今晚不疗伤了吗?”江愁在身后问。 君玦老道想到昨天晚上又痛又快乐的时光,浑身打了个哆嗦,连忙摆手道:“今晚不了,改日,改日!” 自己这身板可比不上你,天天被仙气摩擦,受不了受不了。 更何况,昨晚上的仙气还没完全消化完呢。 …… 距离小清观后门一百米左右有处山崖,重楼环抱双膝,坐在崖前的石头上,头深深迈进膝盖里。 明亮的月华洒照在他身上,定格成一幅空灵清澈的画。 “小姐,小姐……别伤心啦,人族有句话说得好,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更何况那小道士并不知道你是女儿身呐……”守羽长老的声音重楼脑海中响起。 月光下一抹青光闪过,守羽长老现身此地,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拍了拍重楼的肩膀。 “不是小姐,是少主。”重楼颤抖的声音从膝盖里传出,有些柔弱。 “好好好,是少主,是少主。” 守羽长老宠溺地道:“若是少主在这小清观里不开心,老奴就立刻带少主离开。若是这样少主还不开心,老奴拼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把这小清观灭了又有何不可?” 重楼默然不语。 守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如果少主看上的是魔域里的一个魔族,那事情就会简单很多,直接冲到对方面前问便是。若是对方不愿,守羽长老直接一个冲拳加一个直踢再来个过肩摔,就不信还有谁家小魔敢多说一个字? 可是偏偏这小道士是个人类,他不好随意出手。 “少主啊,你还年轻,这人世间的情爱十有八九都是如此……更何况那小道士一看就没长这份心,咱回魔域,请魔尊大人给少主安排一场招亲会,到时候啥样的天之骄子没有?随便少主您挑,一天换一个都成!” “少主啊……” 重楼忽然抬起头,睁着清亮无瑕的眼睛看向天上那轮纯净的月盘。 脸上并无守羽长老想象中的泪痕,相反有些绯红。 “他要给我盖房子,守羽爷爷,他多在意我啊,给我盖房子不就是要给我一个家的意思?” 重楼脸上露出魔女的媚态来,满脸喜悦。 守羽长老呆了。 哈?还能这么理解的吗? 那你刚刚气得摔门而出是闹哪样? 怕走得太慢会忍不住笑出来是吗? 守羽长老从小到大都觉得重楼是极其聪明的,但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 “少主,有没有一丝丝的可能……小道士只是想一个人住?” “你说什么?”重楼扭过头,满脸肃杀。 “没什么……”守羽长老叹了口气,向后退去一步。 隐入夜色之中。 …… 第二天清晨,江愁早早便准备下山去联系扩建的工匠。 然后他发现自己压根就出不了门。 狂热的少女香客们,从大半夜就在门口排队,一开门就疯了一样一拥而入。 大喊着“我们是来上香的”,结果九成九的人都冲着江愁扑了过去。 剩下那一小撮是动作慢了没跟上的。 幸好江愁眼疾手快,一个纵跃跳到了正殿顶上,蹙着眉看着下方这一群……粉丝? “小江道长好帅!” “啊啊啊不愧是小江道长,上房都这么帅!” “我竟然看到小江道长本人了!还是会动的,活的!快掐我告诉我这不是梦!” “我要买十炷香!” “二十炷!” “一百炷!” 江愁脸色终于变了,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你们这样……观里的香不够卖了啊喂! 不过他很快了解到,这些人中不少人都是背着家里人,拿着家中多年积蓄前来上香。 江愁目光一沉,二话不说拒绝了这些人的上香,并且限制一人一次上香不得超过十炷,一旬不许超过三次,否则小江道长将拒绝和你说话。 只是简单一句话,但是江愁在这些人心里地位实在太多,所以效果出奇得好,不一会儿嘈杂的人群就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虽然这样会让江愁赚得少很多,但细水长流,他更安心。 重楼也不用再当人形香台了。 反正照这个势头下去,江愁觉得很快自己就能把小清观扩建一倍! “呵呵,小清观……好热闹啊!” 便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阴冷声音在门口响起。 江愁抬眼望去,瞳孔微微一缩。 步散? 第四十五章 一千一百两难倒小道士 不,不对。 来人虽然和步散长得极像,但与步散身上较为阴翳的气质比起来,此时站在小清观门口的这位道人,脸上明显多了分暴戾之气。 手里还搓着两枚看上去由精铁打造而成的六面骰子,在清晨朝阳下反射着光芒。 此人不是步散。 “我是步嗣,步散是我兄长。你杀了我兄长,我自然要来找你报仇。” 一夜过去,步嗣已经知晓步散的死讯,震惊之余不由大怒,更何况眼下中通分观几乎面临要关门的惨境,于公于私,他都与江愁不共戴天。 虽然昨日还想着与步散争功,但自出生以来,兄弟二人便一同生活、修行、找女人,加入中通门后也先后突破筑基境,纵使偶尔有竞争,但终归是兄弟。 只是兄弟二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步散被江愁斩杀,步嗣也没有绝对的信心能够战胜江愁。 好在,他出发前收到了杨楚升的传讯,知晓了第二条计谋。 于是步嗣嘴角微微裂开,再次对江愁开口道:“不过在算你我个人恩怨之前,有件事不妨告诉你。” 他看着小清观前堪称鼎盛的香火气息,说道:“这么多的人流,想必近日小清观赚了不少香火钱吧?” “听人说,你好像还准备翻新扩建?” “既然如此。”步嗣缓缓眯起眼,盯着江愁冷笑道,“我代表上属宗门中通门,合理要求小清观补清这十一年里所欠下的供奉金。” “按照一年一百两白银计算,十一年,便是一千一百两。” “拿来!” 步嗣大喝一声,向江愁伸出左手,暴戾的气息瞬间从身上散发出来。 离得近的女香客们纷纷避退摔倒在地,伴随着尖叫与慌乱。 小清观前的树林里,惊起飞鸟无数。 …… 宗门附属,在煌国的统治下已经延续了千年左右,这千年里就连十七个顶尖宗门的名次都时有变换,至于如流星般湮灭在历史中的宗门,更是数不胜数。 上属宗门凭借着《契约》赋予的权利和自身更为强大的实力,对附属宗门进行不断的剥削与压榨,以此实现自身的发展。 煌国曾有官员统计过,一座三品宗门就算十年内封闭山门不理世事,光靠附属宗门的各种供奉就能抵得上五六家四品宗门拼死拼活获得的积分。 不同级别的宗门之间,已经存在难以逾越的恐怖鸿沟。 修行界曾出现过上属宗门的看门狗到附属宗门里被供成护派大兽的荒唐事情。 不过话虽如此,对于小清观这样不入流的宗门来说,情况又有所不同。 因为小清观这样的宗门实在太穷了,一年光靠香火钱也赚不到几两银子,若是还要交一年上百两银子的供奉,谁负担得起? 所以虽然有《契约》,但在真实情况里,不入流的宗门大多是自己自生自灭。 毕竟但凡一个正常的九品宗门,都不会瞧得上这些宗门的几百供奉金! 可是,并不是不能收。 一旦上属宗门决定收,那么在煌国现行制度下,附属宗门压根不存在第二种选择。 纵使当今煌景帝亲自出面帮小清观说话,中通门也可以靠《契约》强制执行。 《契约》乃是煌国那位开国皇帝所制,法大于君。 所以当步嗣说出要小清观上缴这十一年共计一千一百两供奉金的时候,江愁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 一炷香一文钱,一千炷才一两银子,一年一百两便是要十万炷香! 十万炷! 平均一天就是三百多炷…… 虽然以此时此刻小清观的人气来说这好像并不是什么难题,但今天才是第二天…… 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得出一千一百两! 除了香钱,江愁下山驱邪也能赚取报酬,但妖魔作祟毕竟不常有,眼下更是无法救急。 江愁看着步嗣,眼神越发冰冷。 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微微紧握。 诚然,以江愁现在的号召力,靠整个清河县的迷妹迷弟们慷慨解囊,未必不能硬凑出这一千两。 可是他刚刚才定下理智上香的规矩,眨眼自己就破了规矩,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更何况,他江愁做不出这种昧良心的事! “呵呵,莫非你拿不出来这一千一百两?” 步嗣看着江愁凝重的神色,心情逐渐愉悦,手里两枚铁骰子重新盘动起来,淡淡说道:“我倒是能帮你出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这小清山,不是正好值一千两么?把小清山交出来,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千两,你怎么也有一百两吧?” “这一千一百两不就齐了么!” “如何?” 步嗣看着江愁,几乎已经看到对方不得不将小清观交到自己手中的景象,嘴角的笑意不由越来越嚣张。 “老子如你一脸!” 一声还带着两分稚嫩的冷啸声从一旁传来。 抬眼看去,一夜未归的重楼正迎着阳光走回来,轻蔑地看着步嗣,昂着下巴说道:“听你的意思,你身上就有一千两是吧?” 步嗣抽了抽嘴角,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妙。 重楼转头看向江愁,摊开双手,一脸认真地说道:“师兄,这送上门的一千两,你不馋师弟我都馋得很啊!” …… 步嗣暂时保住了他的一千两和他的命。 不是因为江愁对一千两不心动,而是步嗣逃跑的反应太快。 快到重楼的话还没说完,步嗣手里的两枚骰子就落在了地上。 滚出一个“三三”之数。 下一瞬,原地炸起一蓬烟雾,步嗣的身影连带着两枚骰子就已不见踪影。 “好家伙,这么会跑?” 重楼好生惊叹了一番。 在魔域,动不动就逃跑的魔也不多见。 江愁看着原地消失的步嗣,微微蹙起眉头。 直接杀人抢钱江愁倒真是没想过,毕竟江愁整体而言还是个守法的好公民。 不过……那可是活生生的一千两……自己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跑了…… 还是有点难过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虽然暂时逼退了步嗣,但一千一百两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下一次,若步嗣带着白玉京和衙门的人一起上门要钱,江愁该怎么办? 难道当着白玉京的面把步嗣杀了抢那一千两? 身旁人来人往,道观里香客络绎不绝。 江愁却感觉一层灰雾笼罩心头,如何也挥不去。 第四十六章 善博赌坊 “嘭” 小清山上,距离小清观大门十丈左右的山坡某处,步嗣略显狼狈的身影从半空中跌落出来。 他爬起来,心有余悸地看了山顶的道观一眼,不再多逗留,迅速朝山下走去。 不一会儿,他便由北门进入清河县,沿着主街一路朝南,走进城南的善博赌坊。 善博赌坊是清河县数家赌坊之一,旁边拐个弯就是清河县的花街,是清河县这座小小县城里消磨金银最快的地方。 也是男人最爱的地方。 步嗣对女人兴趣不大,但对那盏小小骰盅之中的点数却无比得痴迷狂热,甚至在踏入筑基境时选择炼制了两枚精铁骰子当做自己的本命法宝。 照理说,凭借修士的能力去在赌坊里赚钱是件很轻松的事,但一来煌国赌坊里都有减弱灵气神通避免作弊的装置,虽然这种装置不会太过高级,但一个能够无视这种装置的修士再来赌坊赚钱未免太过跌份,很难想象有人会这么做。 二来,步嗣喜欢的就是那种开盅之前对未知的刺激感与好奇感! 他喜欢赌,也会赌,事实上他之所以能迈入筑基,一半的资金都是从赌桌上赢来的! 不过,他此刻光临善博赌坊,却不是为了赌。 虽然从进赌坊开始他的眼睛就没从那些充斥着呐喊声与拍桌声的赌桌上离开过。 “见到那小道士了?” 在步嗣对面,坐在椅子中,双手交错拢在身前的杨楚升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 “嗯。”步嗣的目光艰难从赌桌上移回来,说道,“杨长老放心,依我看,那小道士绝对拿不出一千一百两!” 杨楚升举起身前的茶杯啜了一口,说道:“希望你不会像你那没用的兄长一样令我失望。” 步嗣眼神一顿,低头道:“步嗣必定竭尽全力。” “嗯。”杨楚升随意道,转过脸看着眼前喧嚣呐喊的人群,沟壑纵横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不过杨长老……那小清观里究竟有什么,竟然能引起天鹤轩的重视……” “嗯?”杨楚升斜眼看了步嗣一眼。 一瞬间,步嗣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几乎冰凉,下意识握紧手心里的两枚精铁骰子,却发现身体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这,就是杨楚升和他的差距! “不该问的,不要问。”杨楚升淡淡道,“你只需要知道,这里面的水很深,不是你,甚至不是我可以把握的。” 连杨楚升都无法把握…… 步嗣瞳孔微微紧缩,知道自己这个蠢问题可能涉及到自己从没敢想象过的层次,不由心中一阵后怕,连忙低头,恭恭敬敬道:“是……” 杨楚升想到烟雾里的那位大人,心头不由涌起一抹凉意。 即便是他,在那位大人面前,也生不起半分反抗的念头。 “有事随时通知我,这种地方,你自己玩吧。” 杨楚升起身,也不见他有丝毫动作,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步嗣长松一口气,转头看向灯光昏暗里疯狂的赌徒们,迫不及待地加入其中。 不一会儿,一位紧紧轻纱遮体的妖艳女子从幕后走出来,迎着众人火热的目光说了些什么。 一瞬间,整间赌坊都沸腾起来! “赌石!是赌石!没想到今日竟然能见到赌石?” “赌石?那是什么?” “嗯?你是新玩这行的吧,赌石都不知道?” “所谓赌石,简单来说,就是赌一块石头里有没有灵石!” “灵石?!莫非是那些修士们才能拥有的……极为珍贵的灵石?!” “对!灵石本身的稀有度不如黄金,但对修士来说却是比黄金更必须的东西,所以价格与黄金差不多!” “嘶……这么稀罕的玩意,我们清河县里也能见到?” “哈哈,要不怎么说今天运气好呢,走,瞧瞧去!” “要去要去,这说什么也要去!” 人群都随着那位引路女子向赌坊更深处走去,步嗣看着自己面前短短一炷香赢下的数十两白银,微微一笑,袖袍一卷将银子收起,带着一份自信从容的笑容向里走去。 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赌石,看来是上天要送自己几块灵石啊。 进入后院,步嗣看到原来露天的院子已经被搭起了棚子,棚下并排放着五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放着十几块形态各异、大小不同的石头,小的不过拳头大,大的却有冬瓜这么大。 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步嗣扫过一眼,心里不屑一笑。 一看就没什么会赌石的,今日自己必将赚个盆满钵满! 咦? 等一等。 那边那个老头…… 步嗣看到角落里蹲着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老头,脸色有些发青,皱纹又深又密,但真正让步嗣感到警惕的却是老人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 老头的目光一直在五张桌上的石头间来回扫视,嘴里还不时低声念着什么。 高手! 步嗣心头一凛,血液沸腾起来。 …… “一千一百两!?” 小清观内,君玦老道听到江愁的话,一双老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在他对面,江愁愁眉苦脸地坐在桌前。 脸上那叫一个痛苦,就连之前被步散陷害都远没有现在的一半! “完了完了……这次真完了……我只是一个小道士,除了长得有点帅,是真没钱啊……”江愁双目无神,呆呆说道。 君玦老道和重楼对视一眼,知道江愁一旦遇到跟钱跟消耗品有关的东西就会格外魔怔,皆叹了口气。 不过,他们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君玦老道心想要是实在不行自己再去剑匣里挑把剑去卖了?不过要是让那剑的主人知道又是大麻烦…… 重楼也蹙着眉在思索对策。 魔族也用金银,要不让守羽爷爷回魔域捎点过来? 对啊,守羽爷爷这次从魔域出来寻自己,无法预料时间,他肯定带足了钱! “呼叫守羽爷爷!请回答!请回答!” 重楼避开君玦老道和江愁,回到屋里关上门,坐在床上,立即联系守羽。 很快,守羽的回复就到了。 只是这回复……不太正经的样子…… “啊!太可惜了!老夫又输你一次,认赌服输,这一千两你拿去!” “再来一次!我赌……这块石头里有上品灵石!至少三两!” “嘶……又输了,没道理啊……啊小姐,你找我?” 重楼黑着脸,没好气道:“是少主,不是小姐!” “好的少主您有什么事么?我在赌石,对,就在清河县里……” 赌石…… 忽然,重楼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激动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守护孙女的幸福 “赌?” 江愁听到重楼的提议,脸上同时复现不可思议和不太确定两种表情。 那种地方……自己这样的乖孩子,一次还没去过呢…… 君玦老道也皱起眉头,沉吟道:“如果是赌谁长得帅的话,愁儿一定没有问题……” “这种赌法只有青楼和相公馆才有可能会有吧?!”重楼表示就算真的有,自己也绝对不会允许江愁去做出卖色相这种事的。 “可是我真的不会赌。”江愁认真道。 小清观这十多年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两,而对任何一间赌坊来说,一百两银子还不够砸个水花的。 但对自己和小清观而言,却是最后的后路。 要真被自己赌没了,江愁自己第一个把自己掐死。 下意识的,江愁就想拒绝,再想其他办法。 然而重楼双眼一眯,那双如同山间明月般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狐狸的狡黠,伸手拉住江愁肩膀,嘿然一笑道: “师兄师兄,你听我说。其实很多所谓的赌博玩法,本质不过就是猜一件事的真相嘛……” “而牵扯到了解某件已经发生的事情的真相,师兄你难道忘了,你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有优势!” “啪” 说着,重楼从怀中掏出一物,狠狠拍在桌上。 清脆的声音响在江愁和君玦老道耳中,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那件事物上。 三双六只眼里,陡然间迸出激动的精光!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愁儿你……无敌了啊。”君玦老道笃定地说道。 …… 重楼掏出来的宝贝不是那种宝贝,而是一本书。 一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出过颜如玉、预料之内不出意外也即将给江愁带来黄金屋的书。 万卷书。 万卷书能够知道世间一切发生过的事,除非被大能以无上手段屏蔽,亦或是一些事牵扯到万卷书都不敢招惹的存在,那么这世间的一切对万卷书来说很难存在秘密。 清河县一间赌坊里小小赌盅里的点数,自然不存在任何问题。 最关键的问题只在于万卷书愿不愿意将这些信息显露出来。 如果是重楼自己或是君玦老道或是这世上任何一个其他人,重楼压根不会把宝压在不靠谱的万卷书上。 但因为他们有江愁,那么这个问题便也不再是问题。 于是只剩下最后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万卷书虽然神奇,但江愁总不能进了赌场,一边翻书一边决定买大还是买小吧? 虽然江愁没进过赌场,但也觉得那里的人大概多半可能至少……有人不是瞎子吧? “唔,这确实是个问题……”重楼皱起眉头,白皙的额头竖起三道可爱的细纹,“要不我先去把赌场里的人全戳瞎?” 君玦老道、江愁:“……” “我在书上看过,那些足够神奇的法宝都能被收入体内,这书……不可以么?”江愁有些不太肯定地问道。 重楼摊开双手,表示自己获得万卷书以来,虽然也曾成功认主过,但却从没能把万卷书收入体内过。 君玦老道摇摇头,一边回忆一边道:“据我所知,历史上万卷书出现过的次数并不算太少,但确实一直都是以实物示人,从没听过谁能把万卷书收起……” 君玦老道话音未落,桌面上的万卷书就忽然“噼里啪啦”自动翻阅起来,金光大作。 一行既谦卑又饱含期待的字迹浮现。 “我可以!为了伟大的主人,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就怕伟大的主人不愿意让我进入他的身体,委屈???……” 三人沉默无语。 片刻后,江愁强压住抽搐的眼角,看向重楼问道:“师弟,你确定要我这么做?” 重楼捂着脸说道:“师兄对不起,要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君玦老道拍了拍江愁的肩膀,一脸郑重道:“为了小清观!” 陡然间,江愁感觉到某种不可言说的沉重责任压在肩头,心中涌出舍我其谁的铁血与豪情。 他低头看向万卷书,说道:“那你来吧,我就当被蚊子叮了一口。” 下一瞬,万卷书化作一道又大又粗的金光,迫不及待地没入……江愁的眉心。 “啊,舒服……里面,好舒服……” 被一片温暖的气息包裹着,万卷书不由呻吟起来。 “闭嘴,不然废了你。”江愁确认自己能够直接接收到万卷书的信息,脸上杀意凛然地说道。 “哦……那我就在这里躺躺,不动。”万卷书乖乖说道。 “好!万事俱备,愁儿,速速去赢回一千两,拯救小清观!”君玦大手一挥,豪情万丈。 “等等,还有一件事。”重楼伸手拦住,说道,“我和掌门需要留在观中接待香客,师兄你毕竟没去过赌坊,最好能有名向导陪同。” “这火急火燎的,去哪找向导?”君玦老道纳闷。 重楼托着腮帮子,眯眼一笑道:“这么多来上香的,肯定有赌徒,我这就去给师兄你找一个!” …… “少主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把钱都输光的,主要是那人……那个叫步嗣的太厉害!” “修为实力一塌糊涂,但是他赌石真有两把刷子,压根就不是我这水平该遇到的人!” “我看着那石里明明有灵气气息啊,可是切开却没有!你说这能怪我吗……” “真不是我菜,是我被针对了。” “少主你信我啊……” 守羽魔君委屈中透着几分嘴硬的声音不断冲击着重楼的脑海。 重楼压根不理会,直接在脑中问道:“菜就是菜,别找借口!我就问你到了没?” “到了……” “在哪里?” “在这……” 脑海里交流的同时,重楼领着江愁和君玦老道来到前殿,正好看到一个身高约莫只有一米五、背影微佝,铁青的脸上皱纹密布,每一道皱纹里都写着“又菜又爱玩”的老头向她微微抬了抬右手。 重楼眼睛一眯,径自走到老头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拉着他走到江愁二人面前说道: “师兄,掌门,这老头一看就刚从赌场输光了钱,让他陪你一起去,准没错!” 江愁上下看了眼老头,有些犹豫道:“真的?” 重楼握着老头手臂的手猛地用力,老头立马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真的……我刚把我孙女的嫁妆输没了……” 重楼眼角微不可查地抽抽,深深地看了老头一眼。 然后“啪”地一声,反身握住江愁的手,两眼汪汪。 “师弟,你这是……” “师兄,一想到他孙女没了嫁妆嫁不出去,我就好难过……”重楼盯着江愁的双眸,认真说道,“师兄,请你务必、一定、必须把他孙女的嫁妆赚回来!” “他孙女的幸福,由你来守护!” 第四十八章 开赌! “你称呼我羽守就好。” 下山的路上,佝偻的青面老人笑眯眯地打量着江愁,如此自我介绍道。 江愁“哦”了一声,犹豫片刻后停下脚步,和羽守老头拉开一人距离。 原因无他,主要是老人看他的目光不太对劲。 虽然长着这张脸的江愁已经很习惯走在路上被人注视的感觉,但这个名叫羽守的老人的目光,尤其得不正常。 别人看他要么是惊叹,要么是想要,唯独这位羽守老人,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头母猪好不好生养…… “小江道长对吧?看你的年纪,可有相好啊?”羽守双手背在身后,一边迈着小碎步下山,一边笑呵呵地问道。 江愁拳头一紧,脸上露出一丝礼貌的笑容道:“道士不能找相好。” 羽守满意地“嗯”了一声,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人嘛,总要成家的嘛,不成家,你老了怎么办?死了臭了都没人知道!所以如果发现身边有合适的,可不要放过……” “我有个孙女,今年刚好十六,出落得那叫一个漂亮……” 江愁只想说您孙女的嫁妆刚刚被你在赌坊输光了你忘了嘛!? “主人,他身上有秘密哦,你想不想知道?想知道的话,我都告诉你哦!” 万卷书忽然在脑中说道。 江愁一愣,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虽然万卷书为何对他“情有独钟”的原因尚不明朗,但若万卷书真的愿意为他所用的话,理论上别说骰子的点数,岂不是他想知道任何人的秘密都可以知道? 比如眼前这个老人的秘密。 再比如君玦掌门过去的身份。 这能力……有点过分啊…… 如果换个人拥有这个能力,可能会怀揣着某种或许好或许坏或许只是新奇不好不坏的心思去探究眼前这位老人身上的秘密,但江愁却犹豫了。 作为穿越而来的一员,在前世的世界里,他深刻地体会过隐私的重要性,也无比清晰地知道一个没有隐私的世界是多么可怕……无数人因隐私泄露失去了原本美好的人生。 即使自己没有恶意,但随意探寻别人的隐私,无疑是对他人的一种伤害。 没有约束的能力,无论在哪,无论是谁,都是危险的。 江愁凝了凝神,没有选择从万卷书中去探寻这位羽守老人的秘密。 只因为好奇就随意探寻他人隐私,江愁不愿这么做。 老人虽然啰嗦了些,但对他并无敌意,老人的秘密,想来也与他关系不大。 江愁现在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让小清观活下去。 这个决定导致江愁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某件事。 后话暂且不提。 …… 善博赌坊门口,因为突如其来的赌石人流大大增多,即便是平日里不爱赌博的百姓也因为好奇被引来不少。 不得已,善博赌坊临时放出了入门门槛,想进赌坊赌石者,需先缴纳十两银子的入门金。 这大大减少了涌入赌坊内的人流,毕竟十两银子对于清河县的普通家庭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只为了一点好奇心花出去这么多太不划算。 但是门口的人却依然极多。 江愁和羽守来到赌坊门外。 羽守方才在赌坊里连输八把,将身上带出的金银输了个一干二净,此时倒也有不少人认识他,见到这小老头竟然又折返回来,不由有些惊讶他的财力。 而当众人看到跟在羽守身后的江愁时,惊讶就变成了惊讶的平方。 “这不是小江道长么?小江道长也来赌石?” “可是,小江道长会赌石么?这赌石和样貌恐怕没关系……赌我的心倒是可以。” “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中通门今早又找上小清观了,要小江道长交出一千一百两!小江道长哪拿得出手这么多钱啊……” “难道,小江道长准备赌石赚一千两?!这……太拼了吧……要是输了,小清观不就保不住了?” “是啊是啊……” 赌坊门口,负责收入门金的男子看到江愁,低头哈腰快步跑过来,笑着道:“小江道长,敢问您是来赌石的?” “嗯。”江愁说道。 男子搓了搓手,脸色一喜,江愁来了肯定又能吸引一波人入场。 他道:“好的好的,小江道长快快有请。” 江愁道了一声“多谢”,跨步便向赌坊内走去。 羽守跟在他身后。 “入门金,十两银子,承惠。”男子拦在羽守面前,伸出手,语气冷淡道。 羽守青脸一滞,指着前面江愁的背影说道:“你怎么不问他收?!” 男子冷笑一声,理所当然道:“小江道长是小江道长,你个小老头也能跟小江道长比?” 羽守张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眼看江愁就要消失在内门里,心头一急,连忙道:“小江道长,快借我十两银子!” 江愁脚步一顿,嘴角僵硬地抿了抿,半晌后回过头来看着羽守认真说道:“不借行不行?” …… 如果可以,江愁很想不借。 这次下山赌石,秉承着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策略,江愁坚定拒绝了重楼把全部一百两都带下山的意见,只带了其中一半。 虽说有万卷书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但……万一呢?小清观家底薄,可经不起折腾。 更何况这还没开始赌呢,就要花掉五分之一买个入门资格? 江愁看向羽守的眼神非常幽怨。 如果羽守不还他这十两银子,他能盯着他直到世界末日。 “还!一会儿赢了钱不就还你了吗!”羽守被盯得发毛,无奈说道,“先赢钱!” 对!先赢钱! 只要能赢回一千两,区区十两银子……还是很重要。 江愁深吸一口气,和羽守一起掀开赌坊后院的帘布,来到赌石区域。 这里从一开始到现在已经来去了好几拨人,此时剩下的无一不是清河县有名有姓的富家翁,哦,还有步嗣。 原本堆满石块的五张桌子也只剩右边三张上还有些石块,最左边的两张桌子看起来已经全部被赌完了。 参与赌石的人各自站在自己买下的石块身边,等着赌坊的切石工过来切石。 有些人脚边的石块已经被切开,或者露出空空如也的内在,或者切出闪光的灵石,耀的人两眼发花。 没切出灵石的扶额惋惜,切出灵石的则满面红光,笑得合不拢嘴。 步嗣脚边切开的石头最多,堆积的灵石也最多,足足积累到他的脚踝,少说也有数斤! 灵石闪着令人心醉的灵光,步嗣好整以暇地坐着,看到江愁走进来目光微微一顿,随即猜到什么。 他站起身,噙着一丝冷笑,朝江愁走了过来。 第四十九章 开门红 “没想到你竟然会到这里来。” 此间是赌场,步嗣站在这里,便如同渔夫垂钓江畔,名将立于沙场,身心每处都充满着催生到极致的自信与风采。 更何况,他看到江愁身旁的羽守正是方才被自己无情血虐0-8的选手,如何还能克制住心头那股如火山喷涌般的意气与豪情? 比修为实力,步嗣兴许还会忌惮江愁几分。 但在赌场,赌石? 步嗣表示不是自己针对谁,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十两的入门金也不少啊,你竟然愿意花二十两走到这里来?不过,二十两啊,够你小清观赚一年的钱了吧?这么挥霍掉不心疼么?” 步嗣面露一丝恍然,笑道:“莫非你是想靠赌石来赚够一千一百两?哈哈,难道你以为你长着这张脸,内蕴灵石的石块就会自动飞到你面前让你买?” “赌石风险极大,只有我这样具备专业知识的才有资格接触,跑到这里来撞运,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步嗣笑容收敛,眼神阴冷如夜晚山间的磷火,嘲讽道:“不是我看不起你,这里不是你这种人能来的地方,小道观就该有小道观的样子,乖乖听从上属宗门的安排才是你们该做的事!” “如果你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小清观直接输给我,那我只能说你有心了……哈哈哈!” 羽守听着这些话脸色有些不好看,幸好他脸色本来就是青的,所以现在再青点也不是太明显,但他逐渐粗重的喘息还是暴露出此刻极不平静的心情。 可他已经超鬼了,这时候难道还有底气硬怼回去? 若是江愁知道羽守的真实身份,说不定会纳闷你一个堂堂魔君,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被气成这样? 那重楼也只能表示对于“又菜又爱玩”这件事,和修为实力大概真的没什么关系。 江愁没有理会步嗣的嘲讽,倒不是他心态特别好,主要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已经亏了十两银子,得尽快赢回来! 他直接绕过步嗣,来到从左边数第三张桌前,低头看向桌上剩余的石块。 “小江道长,这张桌上的石头,一斤二十两白银。您选好跟小的说,小的帮您切石!”站在桌后负责这桌石头的赌坊石工满脸笑容地说道。 一斤石头二十两? 江愁的脸色微变,嘴角抽了抽。 这特么是在抢钱吧? 眼前这些石头,形状各异,看上去个头最小的也有拳头左右大小,少说两斤,自己身上就总共就剩四十两。 换句话说,第一发不中,自己就可以拍拍屁股回小清观了! “呵呵……怎么了小道士,莫非你以为赌石和寻常猜点数一样,几文钱就可以下注?我也不怕告诉你,二十两一斤的石头,几乎不可能出货,图个玩乐罢了。” 步嗣站在身后,讥讽道:“不过啊,这已经是剩下最便宜的石头了,剩下两张桌上的,分别是五十两和一百两的单价,我看你现在,怕是一斤都买不起吧?” “收起你那天真愚蠢的念头滚回去吧,破道观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这块吧。” 江愁拿起右手边一块色泽偏红,中心缀着黑色斑点的石头,掂了掂重量大致两斤左右,递给对身前的石工。 步嗣见江愁再次无视自己,本欲继续出言讥讽,余光瞥到江愁选中的那块石头,直接从鼻腔里喷出一声嗤笑。 脸上的幸灾乐祸的表情瞬间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来。 “哈哈,说不懂还真是个啥也不懂的蠢货,连‘红田黑’这样的货色也选!这可是十大废石之一,连这都不知道还来赌石?” 一直旁观的清河县富家翁们也窃窃私语,随后大多摇了摇头。 他们看石的水平肯定不如步嗣,但总归玩这行也玩了有几年,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 “底色为红,缀有黑墨,正是‘红田黑’,确实是废石。”有人惋惜说道。 “太明显了,这黑斑如此醒目,不切都知道是废石。” “唉,小江道长毕竟没接触过这行,这下亏惨了……” “不忍心看咯……” 就连那石工都有些犹豫要不要接这块石头:“小江道长,这石头……嘿嘿……确实没什么切的必要……” 羽守凑到江愁身旁,脸上五官纠结地挤作一团,看向江愁说道:“我说小道士,这石头来我看着都不行,趁还没切,换一块吧!” 江愁也很紧张,下意识就把手往回一缩。 “别怂啊主人!上去就是干!” “这些个捞比,怎么可能看得透这块石头的本质?废石只是出货几率小,谁说一定不会出货?” “相信我!相信你的小万万啊!小万万绝对不会害你的!!!” 脑海里,万卷书歇斯底里地嚎叫,颇有种“你竟然信他们不信我”的小媳妇委屈感。 江愁看似平静的额角渗出细密的一层汗珠。 四……四十两……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错了,小清观就很难保住…… 呼…… “就这块,吧。”终于,江愁微颤的右手稳定下来,开口说道,“切开看看。” “这……好吧。” 石工叹了口气,接过石头搁在身前,抄起一旁专用的切石刀,“咔嚓”一声劈了下去。 “当!” 只听一声脆响,切石刀竟没能直接将眼前这块“红田黑”一分为二,而是被某个更为坚硬的物体卡在石中! 柔和的光芒映射而出,照亮石工不可思议的脸。 “这……是灵石?!” 江愁看到那道柔和的光芒,紧绷的身体陡然间放松下来。 石工迅速动作,抄刀将灵石表面包裹的石皮去除,露出一块足足有半两重的莹蓝色灵石! “半两灵石,恭喜小江道长!” “‘红田黑’竟然能切出灵石,小江道长这运气也太好了点……” “半两上品灵石,差不多也值一百两白银,小江道长这波算是小赚一笔!” 羽守惊讶地看了眼江愁,重楼只告诉他请他带江愁来赌石,却没把万卷书的事情告诉他,所以此刻看到江愁竟然从一块废石中开出灵石,不由有些诧异。 “新手光环吧?我当年第一次赌石也切出了灵石,正常,正常。” 江愁从石工手里接过下品灵石。 灵石入手并不冰凉,反而温润如玉,其内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 是灵气? 江愁握住灵石的一瞬间,忽然觉得灵石里有什么东西像要往自己手心里钻,他猛地一握紧,这种感觉才消失。 他有意无意看了微眯双眸的步嗣一眼,继续低头选石。 才赚了五十两,远远不够! 第五十章 锦衣公子哥 连续五次,五次全中! 很快,江愁手里就捧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灵石,甚至最开始那半两下品灵石早已被替换成了中品灵石。 他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像个赚到零花钱的孩子。 “小万万,看起来你还蛮中用的。”江愁说道。 “啊主人夸我了,啊我不行了,我要幸福得死掉了……”万卷书在江愁脑海中来回打滚,书页“啪啪”作响。 一旁,羽守看向江愁的表情早已呆滞,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他从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新手光环!!! 想拥有…… 清河县一众有头有脸的富豪们此时一个个抱着自己的肚腩,像个小弟般屁颠屁颠跟在江愁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就期待江愁接下来会选哪块石头。 场间,只有步嗣的脸色逐渐难看下去。 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拳早已紧握,牙齿咬得嘎巴作响。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愁看中的每块石头都能开出灵石? 甚至其中有好几块以他的眼光来看根本就是废石中的废石,绝对不可能出灵石! 可是每每在石工小刀飞舞间,都有或刺眼或柔和的灵光迸现! 那灵光就像是在他的世界观上一次一次挥舞长鞭留下的火花。 哦,赌场那些石工的脸色现在也有点难看起来了…… 一次两次开中也就算了,这怎么还带一直中的啊! …… “咦?这块没有……” “怎么会没出灵石?” 忽然,前方人群里传出几句疑惑声。 步嗣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双目通红,死死地看过去。 这时江愁已经走到五十两一斤的桌前,石工手里切石刀飞舞,直到一块足有十斤重的石头彻底化作粉末,也没有灵石出现。 江愁眨了眨眼,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这块石头亏出去五百两白银,江愁手里刚赚到的灵石瞬间亏出去一大半。 原本快要赚到的一千两,又拉开了差距。 …… “哈哈,没开出灵石!这才对嘛!” 步嗣狂喜,浑身颤抖地几乎要跳起来! 怎么可能会有人赌石每块都中? 刚才那只是运气! 赌石真正要靠的,可是辨石的能力! 接下来的时间里,像是印证步嗣的想法一样,江愁连续选了三块石头,却再也没看到灵石。 步嗣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呵呵,纵使一次两次能蒙中,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拥有天眼了?这一行,靠的可是实力!你这种靠些许小运气的人,不配来这里。”步嗣站起身,恢复之前的冷静,开口说道。 “妄想靠赌石赚取一千两白银,简直痴人说梦!我看,呆会儿连你手中这最后一点灵石都守不住!” “趁早滚蛋吧!” 江愁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按照之前的经验,这些级别的石头万卷书看一眼就能探明其中是否有灵石,前五次也没有出现过错误,为何这三次接连失手? 脑海里万卷书又委屈又惶恐地将自己卷做一团,不停在碎碎念。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明有灵石明明有的啊……” “小万万你再努力点,要不然主人就不要你了!” …… “唐,唐唐……唐公子!” 善博赌坊最顶级的包厢里,善博赌坊的老板崔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着,压根不敢抬头看迈步走进来的那位年轻人。 眼角只看到一席紫色的名贵锦衣下摆从自己身旁飘过。 光是下摆上绣着的那一朵繁复云纹所代表着的技艺手法,就绝不是自己这种层级可以接触到的。 事实上崔善并不真切知晓这位锦衣公子的身份,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这种人在对方眼里,和蚂蚁区别不大。 对方一句话,就能决定自己这间赌坊的生死。 跟在锦衣公子一同进屋的还有一个人,此人穿着一双金丝线绣鞋,露出一双有着精致曲线和紧致皮肤的脚踝,右脚小腿处绘着一片暗紫色的花瓣,透着股野性的爆发美感,令人不由联想到若是被这双有力的双足缠住腰身…… 可是令崔善心悸的是,此人脚步极轻近乎没有,进门后便将包厢门合上,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清河县里竟也有如此雅致的包厢,梅姐,还得是你呀。” 公子哥的声音传来,很年轻,也完全没有崔善想象中的嚣张与跋扈,反而带着一丝丝的轻挑,不过这份轻挑非但不让人觉得厌恶,反倒有些亲切到化解了包厢里的凝重氛围,让崔善心中的紧张都无形间散去三分。 “公子满意便好。”被称为梅姐的女人就是最后进门的那位,她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丝毫起伏,却又十分素净,像是冬天里的梅。 以她的年纪,称梅姨更合适,但很显然公子哥习惯了“梅姐”这个称呼,这样会把梅姨叫得年轻些。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崔善?别紧张嘛,我不是什么坏人,而且我觉得我长得还挺好看的,虽然你是个男人,但你也可以抬头看看我。”公子哥笑着说道。 崔善缓缓抬起头,看到坐在名贵楠木椅上,一身名贵紫袍,白面如玉,下巴微尖,笑容却十分柔和的俊俏年轻公子。 尤其是他那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半眯着,含笑看着崔善。 是那种第一面就容易让女孩紧张,却又想继续认识下去的贵气公子哥。崔善想到。 随即他愣住了。 不对啊,我是个男人啊,还是个中年男人,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姓唐,家里排行第七,你可以叫我唐七公子。”这时,公子哥继续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客套话咱就不说了,晚上我请崔老板喝酒。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我派人送过来的那堆石头,怎么样了?” 赌石是一项极为昂贵且高级的赌博玩法,一般也得是苏陵郡这样的地方才会出现。 以清河县和善博赌坊的阶级,原本是根本不可能支撑得起这种级别的玩法的,这也是今日善博赌坊推出赌石项目后众人如此惊讶的原因之一。 听唐七公子的意思,这些石块,竟都是他送来的? 崔善连忙说道:“回唐七公子的话,那些石头都放出去了,现在正在处理中!” “嗯,这些石头没什么贵重的,我只想能快点处理完就好。”唐七公子微微颔首说道。 “刚刚听下人禀告,咱们县的名人小江道长都来了,以小江道长带来的人气,想必那些石头很快就能都处理完……”崔善说道。 “小江道长?是个道士?” 崔善重重点头,很认真地说道:“小江道长可不是普通的道士,他是……最帅的道士。” “哦?”唐七公子漂亮的眼眸一转,来了兴趣。 第五十一章 四十四号石 唐七公子生得极为好看,这种好看与重楼的清秀娃娃脸不同,是在微微邪气里生长出来的一株桃花,是在轻挑表面下隐藏着的一团火焰,是令女子不敢直视却又心儿砰砰跳的悸动。 只有唐七公子自身所处的阶级和层次,才能养出他这样贵与美并存的公子哥。 然而当他在崔善的指引下从楼上看到那位叫做江愁的道士时,好看的桃花眼不由轻轻一眯,像是看到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奇迹一样,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就连他身后素净淡雅如梅的那名三十左右的成熟女子,脸色也闪过一丝惊诧,不过很快恢复如初。 “这样的小道士,确实难得一见。”唐七公子轻轻拍着栏杆,说道,“我很期待清河县还能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 “可惜,小江道长连开五块灵石后,现在已经三次买空了。”崔善在一旁有些感慨地说道。 就算是小江道长,在赌石这件事上,也做不到无往不利啊! “哦?” 不料听到这话,唐七公子眼眸中却霍然闪过一道精光,转头吩咐道:“辛苦崔老板将这位小江道长选过的石头编号拿来给我看一眼。” 崔善脸上露出一丝不解之色,但他哪敢多问,低头快步下楼去办。 梅姨白净的眉头微蹙,低声问道:“公子,你是怀疑……” “呵呵,梅姐莫心急,一会儿便知道了。”唐七公子双手手肘撑住护栏,鬓角的一缕黑发垂落嘴角,嘴角微微扬起一道弧度。 很快,崔善便带着一张纸匆匆走了回来,将纸上的记录递到唐七公子眼前。 唐七公子接过纸张,一边轻声念着,一边眼眸里的光芒越来越亮。 “十五,二十三,二十六……不错,不错,就是这几个!” 唐七公子抬起头,看向梅姨,脸上笑容越发迷人,连阳光都要逊色半分。 “梅姐,我们似乎找到目标了。” …… 江愁并不知道有人在楼上某处观察自己,更不知道有人竟然会对自己选过的石头编号感兴趣。 他现在和万卷书一样感觉有些奇怪。 对于万卷书的判断,他是没有任何怀疑的,毕竟他自己对赌石确实一窍不通,前五手能中全靠万卷书,万卷书也没理由在后面几手欺骗他。 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下手中灵石折合成银子差不多还有四百两,要就此收手吗? 剩下六百两,依旧是个难以凑齐的数字。 “怎么?输傻了么?才几百两银子就禁不住打击了么?” 步嗣只觉心中畅快无比,根本忍不住不冲着江愁那张脸输出一波心中郁结。 “你这种人,老夫我见得多了,靠运气赢了几手就觉得自己是天命,结果输了之后失魂落魄,跳河、悬梁、杀人放火,什么事做不出来?真是蠢货!” “趁赚了几百两,赶紧滚吧,小清观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江愁沉默着。 “主人,我发现一块绝对有灵石的好石头,就在那边!” “再信我一次,再信我一次啊!” 脑海中,万卷书咬牙切齿地嚎叫,摊开的每一页上都写着“证明自己”四个字。 江愁顺着万卷书的指引看向那块石头。 那是一块摆在最后一张桌上,单价一百两的石头,个头并不大,形状却有些奇特,呈梅花状,不过花面上坑坑洼洼的,就像是一张长满青春痘的脸。 更令人诧异的是,那些“青春痘”中心都有一个针孔大的孔洞。 当江愁决定买下这块价值四百两的石头时,步嗣顿时欣喜若狂,再也遏制不住自己,发出一声哄笑! “哈哈,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最后竟然选了这么一块‘青流石’,难道你没看到那些针孔空洞吗,这石头里的灵气,早已从这些孔洞流逝殆尽,里面什么也不会有了!” “对对,所谓‘青流石’,据说是位爱赌石的诗人命名,取自‘青春流逝’之意,暗喻这石头中的灵气都已不复存在!”旁边有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擦着额头上的汗,紧张地看着江愁说道。 “如果说‘红田黑’那样的十大废石还有万分之一的几率能开出灵石,那么这种‘青流石’,就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羽守青色的脸上眉头挤作一团,搓着手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哭丧着脸说道:“换一个吧,我求你换一个……这样我孙女的嫁妆真赚不回来了!” 石工从江愁手中接过青流石,握着刀刃的手微微颤抖,说道:“小江道长,真的要切么……” 江愁忽然道:“等一下。” “哦?难道是幡然醒悟,明白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了?”步嗣双手环胸,手里两枚精铁骰子缓缓盘弄,反射着他眼里的寒光。 “如果你这块石头里都能开出灵石,别说你赚到的钱,老夫我把我今天赚到的银子都送给你!” 步嗣猖狂大笑。 青流石也想开出灵石,根本不可能! 江愁从石工手里拿过那块青流石,走到步嗣面前,面色平静开口:“这可是你说的。” “什么?”步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怒极反笑,暴戾的脸上青筋暴露,“你真的要跟我赌?” 江愁点点头道:“我不会占你便宜,你也选一块石,切出灵石更贵者,胜。” “你输了,你脚下的灵石,都是我的。”江愁淡淡说道。 “好!老夫跟你赌!” 步嗣像看傻子一样看向江愁,拿一块青流石来跟他赌? 这输了的话,小清观可就再无可能拿出一千一百两! 看来江愁真的输傻了,否则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 “小江道长,不行啊……”羽守上前拉住江愁的胳膊,若是在他的陪同下江愁输了个精光,别的他不知道,重楼肯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选石吧。” 江愁却摇了摇头,没有明说什么,只是让步嗣去选石。 …… “四十四号?嘶,那块石头,我记得是青流石……” 包厢内,唐七公子听到崔善的禀告,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一旁的梅姨摇头说道:“那些石头我们都检查过,青流石……不可能开出灵石,公子,或许,他真的只是凭运气……” 唐七公子缓缓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眯起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 “难道真是……白高兴一场?” 第五十二章 梅花灵石 “老夫就选这块吧!” 后院内,步嗣在最后一张桌前徘徊半晌,最终选中了一块人头那么大的石块,足足靠二十斤,沉重势大,很是凝实。 光是买这块石头的银子,就要两千两! “我感觉得出来,这石头里一定有货,不过就是多与少的问题。” 石工从步嗣手里捧过这块巨大的石头,开头赞叹道。 虽然现在中通门在清河县的百姓心里地位不怎么样,但步嗣毕竟是个筑基境的修士,若真惹恼了,整个赌坊有谁能护得住他们?即便江愁在,赌钱这种事难道还好意思急了眼掏出飞剑干死人家? 所以众人面对步嗣,还是有些畏惧。 “你确定还用这块青流石?”步嗣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看了一眼江愁。 江愁摇摇头,说道:“就这块青流石。” “对,就这块什么青春流逝!”脑海里,万卷书紧张无比,却又不肯在气势上输半分。 石工抬起石刀,刀光如影,很快就把步嗣选中的石头切开,石皮扑簌而飞,很快就有耀眼的光芒照射出来! “好大的灵石!” “而且这品质,至少是上品!” “不愧是一百两一斤的石头,竟然能开出这种品质的灵石!” 很快,石皮就被全部去处,露出一块足有三四斤重的纯净灵石! 光是这一块灵石,就比得上步嗣现在脚边所有灵石的价值! 众人齐齐惊呼。 羽守看向江愁手里那块梅花青流石,脸色比那石头上的青苔还要更青几分。 江愁选中的这块青流石本身不过就三四斤,对方那可是三四斤重的上品灵石! “嗯,五十六号确实是这批石头中质量最好的一块,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竟然能选中这块石头。” 包厢里,唐七公子也叹了口气,像是承认之前是自己白高兴一场。 “看来那小道士这一场是赢不下了。” “可惜了,我还以为……” 他抬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漂亮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落寞。 …… “切青流石吧,我倒要看看能有几斤灵石。”步嗣嗤笑说道。 虽然心里向着江愁,但是步嗣如炬的目光落在石工身上,他又如何敢耽搁? “嚓嚓嚓” 石工挥刀如舞,一眨眼就将青流石切去一半。 只有白簌簌的石皮落了满地,一点光亮不曾出现。 “哈哈说什么来着,青流石怎么可能出货?” 步嗣放声大笑。 周围人也皆叹了口气。 石工继续开刀,一块四斤重的石头,眨眼只剩下荔枝大小。 “唉……” 周围围观的人群都不忍继续看下去。 石工停手,最后一块荔枝大小的石头不过一两重,也没什么好切的了。 江愁脸色微微一凝,心中却没有太多难过的情绪。 “怎么会……完了完了,我搞砸了呀……” 脑海中万卷书耷拉着书页,一脸瑟瑟发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真的输了?” 羽守脸上表情也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之前江愁已经连输了三把,但这最后决定生死的一把,他总觉得江愁应该会赢才对。 不知不觉间,羽守也沾染了几分重楼的影响,对江愁有些奇奇怪怪的信心。 但此时此刻,荔枝大的废石和四斤重的灵石,对比太过明显…… 江愁看着桌上那块荔枝石,忽然感觉到其中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吸引自己。 就像刚刚,第一次握住灵石时那抹莫名的吸力。 只不过,这一次要强烈太多…… 他伸出手,握起荔枝石。 “都这时候还不死心?还是说要带着你的废石一起向我认输?”步嗣满脸冷笑。 “砰!” 江愁挥手,将手中的荔枝石忽地扔出。 荔枝石擦过步嗣肩头飞向后墙。 “哼……果然输傻了,可是现在恼羞成怒也已经晚了……” “轰!” 忽如其来,一声巨响彻底盖过步嗣的声音,连带着地面都忽地颤动一声。 众人大惊失色,下意识趴倒在地。 “墙……墙塌了!” “嗡” 浓郁的光芒从坍塌的后墙中迸射出来,像是一团湿润的雾气,令人都睁不开眼。 “这是……宝贝!绝对的宝贝!” 羽守第一个惊呼,迈步就要冲过去。 但是江愁比他更快,下一瞬就从废墟中将那团光芒握在手中。 摊开手心,光华之下,一轮梅花花瓣一般的灵石呈在手里。 像梅花一样素净,光华氤氲,神奇至极。 “这是什么灵石?” “这是……”步嗣瞳孔一缩,浑身剧颤,不可思议地惊呼道,“梅花灵石?!” “梅花灵石?和普通的灵石有什么不同么?” 震撼的石工回过神来,解释道:“当然不同!普通的灵石就像是硬通货,对于修士来说区别不大,但有些灵石自身带有某种大道属性,对于修行这种属性的修士来说作用比普通灵石高出数倍不止!” “这一枚梅花灵石虽然小,但对于与梅花一道契合的修士来说,无异于十斤普通灵石!” “可是……这种特定灵石很难找到买家吧?”有人提出疑惑。 石工点点头道:“确实,不过小江道长完全可以去拍卖行,拍卖行里,这种灵石并不难出手。” “这么说来,小江道长赢了?” “这样的异种灵石都能被小江道长切出,还是从青流石中切出,这还有天理吗?” 人们喃喃自语。 江愁走到步嗣面前,抬头看向一脸震惊说不出话来的对方,淡淡道:“你输了。” 这一把不止切出了梅花灵石,更是直接将步嗣今天一天的收获全部赢了过来。 这下别说一千两,几乎赚了五千两! 步嗣脸色惨白一片,嘴唇嗫嚅,手中精铁骰子捏得嘎嘎作响,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哈哈哈,这些都是我们的啦!” 羽守跑到步嗣脚边,弯腰将那一堆灵石揽入怀中,笑得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你敢碰我的灵石!” 步嗣恼羞大怒,见羽守要碰自己的灵石,大怒之下理智全失。 扬手一掌便拍向羽守的天灵盖! 江愁脸色骤变。 在他的认识里,羽守只是个普通的老头,怎么可能挨得住筑基境步嗣的一掌?! 情急之下,他便想轻喝召唤桃木剑。 然而便在这时,江愁忽有所感,抬起头看向天空。 天空似乎蒙上一层灰雾,朦朦胧胧,外缘呈现出五瓣难以捉摸的曲线。 刹那间,江愁觉得这层灰雾很像一朵……巨大的淡梅。 淡梅迅速落下。 步嗣“嘭”地一声,双膝跪倒在地。 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第五十三章 盆满钵满 步嗣的本命法宝——两枚精铁制成的骰子迎风暴涨。 却没有拦住那片看似轻薄无力的淡梅哪怕一分一秒。 “噗” 梅花印悄无声息落下,平日里两枚坚硬无比的骰子顷刻间化作两蓬碎屑。 下一瞬,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小刀落下,步嗣的周身衣物瞬间被切割成又细又碎、到处飞舞的无用布条。 一道、三道、七道……数不尽的伤口出现在他暴露出的皮肤上。 鲜血飞溅。 洒在落下的梅花印上。 血染梅花。 …… 梅花染血,这是一幅带着某种凄厉美感的画面。 如果真是一幅画,那么或许会引起人们的赞叹与惊呼,但此时此刻看着这一幕的人脸上却没有丝毫血色,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赌坊的凡人们只能瑟瑟聚在一起,冷汗直流,却不敢说一个字。 江愁看着那道巨大的梅花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心里觉得自己肯定不是对手,脸色绷得有些紧。 羽守则把头微微低下,掩住眼里那丝一闪而过的诧异。 “梅姐,可以了。” 此时,一道略显轻淡的年轻声音响起,身着紫色锦袍的唐七公子眨着那双迷人的桃花眼,走进院中。 身后跟着低头哈腰的崔善和一脸淡漠的梅姨,梅姨微微张开的右手掌心里隐有光华涌动。 被一朵梅花镇压的步嗣还没有死,只是模样看上去十分凄惨,他跪在原地,勉力睁眼看向唐七公子,怒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对我动手,莫非不知道我乃是中通门长老么!” “中通门?听起来像是个做运输的,很厉害么?”唐七公子微笑着说道。 他站在那,就像是牡丹中的极品“紫仙牡丹”,极尽华贵与大气,就算是梅姨这样的梅,也只是一种衬托。 他就是花中之王。 “你!”步嗣脸色骤变,但对方虽未报身份,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与气质却让他心里有些发毛,再加上那位使用梅花的成熟女子显然比自己强太多,他竟一时不敢多说些讥讽之语。 “不逗你了。”唐七公子嘴角一勾,问道,“说吧,你中通门的上属宗门是哪家,或许我会听说过。” “苏陵郡,天鹤轩!”步嗣咬着牙说道,天鹤轩乃是苏陵郡前三的宗门,甚至在整个古扬州也能排在中上,是切切实实的六品大派! 中通门是九品,能直接傍上六品这样的宗门,本身就是一种运气爆棚的结果。 所以杨楚升来到清河县后才会有种降维的感觉,中通道人根本不敢反驳他的任何一句话。 步嗣心中安定不少,就算对方是古扬州里的高层权贵,也应该知道天鹤轩的名字,或许会忌惮几分放过他这一次。 然而没想到,唐七公子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玩味。 他伸手捋了捋额前的刘海,摆出一副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道:“天鹤轩……的上属宗门是哪家?” 步嗣确认对方不是在故意玩自己而是真的没听说过天鹤轩,瞳孔骤然一缩! 连天鹤轩都没有听说过,要么对方是个土鳖子,要么就是对方所处的层级之高,超乎自己想象! 有梅姨这样的高手贴身陪同,显然唐七公子不会是一个土鳖。 那么…… 步嗣张了张嘴,只觉口中一片干燥,双唇微颤,连忙“嘭”地一声重重磕头撞地。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认不出前辈的实力,我只是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希望前辈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一次……” “求求您,求求您!” “嘭嘭嘭” 连续三个响亮的头磕下,步嗣抬起毫无血色的脸,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但他完全不敢有丝毫怨恨,满心都是恐惧与惊骇。 唐七公子看了他一眼,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说道:“你与我其实无冤无仇,也谈不谈得上放不放过……我只是见你愿赌不服输,还想伤及无辜,所以才出手阻止了一下。” “要说放不放过你嘛,终究要问和你下赌约的那个人。” 说着,唐七公子的目光理所当然落在江愁身上。 他的嘴角含笑,他的眼里也含笑。 像是一道春风,在这一刻与江愁相遇。 …… 江愁看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感觉到对方眼神里的善意与探寻,微微转过脸,看向步嗣。 步嗣浑身一颤,咬着牙,有些不甘地对江愁说道:“小道士……请,请你放过我……” “你刚才想杀他是么?”江愁指了指身旁的守羽,问步嗣。 步嗣紧了紧双拳,被江愁这样质问,对他来说无异于天大的侮辱,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狰狞,但……唐七公子正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不敢发作。 “认错嘛,得有认错的态度。”唐七公子淡淡道。 步嗣身体一滞,随即僵硬地将身体一寸一寸压低,手背青筋暴露,好一会儿才磕头在地,向着江愁,从喉咙间艰难沙哑说道:“对……对不起,是……我错了!” “跟衙门说吧。” 江愁最后看了步嗣一眼,收起那枚梅花灵石,准备离开。 羽守眼疾手快,小碎步走到步嗣脚边,将他原先开出的灵石和最后那块四斤重的上品灵石全捧在手里,青色的脸庞上老皱纹整个舒展开,跟在江愁身后,笑得合不拢嘴。至于步嗣要杀他的事,这点事才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这一波,赚大发了! 就说那一枚梅花灵石,抵得上十斤上品灵石,这就是一百六十两,按照平均价一两上品灵石几乎等价于一两黄金,这就是妥妥的一百六十两黄金,一万六千两白银! 再加上步嗣切出的那块四斤上品灵石,又是六千四百两白银。 剩下零零碎碎的,大致换算也有个五六千两! 随便算算,江愁这次来善博赌坊,足足赚了两万七千两左右的白银! 和目标一千两比起来,超出太多太多了! 这下,谁还能用钱来限制小清观? 更不用提还彻底摧毁了步嗣的道心,从此不足为惧。 最重要的是,这是灵石,完全可以在兑换成足够的银两后,把剩下的灵石留给重楼和君玦老道他们修行。 所以江愁的心情算得上十分不错。 别说新建两间屋子,江愁现在决定,要用这两万七千两,修缮整座小清山! 之前君玦老道提过的什么灵田之类的,都可以搞起来了! 有钱的感觉,真好。 “小江道长,请留步。” 就在江愁想入非非的时候,善博赌坊的老板崔善出现在自己面前,拦住了去路。 江愁眼神瞬间凝重起来。 难道……要像话本小说里那样,在赌场里赚了太多钱之后免不了要被赌场找麻烦上身么? 要自己把到手的灵石吐出来,绝对不行! 江愁刚准备表明自己的态度,就听崔老板开口说道: “唐七公子想邀您一叙。” 第五十四章 给的太多了 善博赌坊最幽静典雅的包厢中,香炉内熏着上好的沉香,案牍上放着精致的七色糕点,窗户半开,清爽的风儿吹动屋内二人的发丝。 唐七公子坐在主位,江愁坐在客位,那位梅姨似乎也不在此处。 “没想到小小的清河县里,竟然有小江道长这样的龙凤人物。”唐七公子微笑着感慨道,“所谓世界很大,确实值得出来看看。” 江愁猜得到眼前这人的身份应该很高贵,但他没有用万卷书去确认真相。 方才若不是这位自称唐七公子的人出手相助,他自己虽然应该也能制伏步嗣,但场面应该没那朵梅花好看,步嗣也不会这么快放弃挣扎。 别人既然对自己表示出了善意,自己自然也要给予基本的尊重。 然而对于唐七公子这显然是客套寒暄的对话,江愁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他着实没有太多的社交经验,这十几年里除了和老师傅下山驱邪,也就最近几日和人交流多了一些,但也都是就事论事,很少有这些弯弯绕绕。 又觉得这样不回答未免不太礼貌,于是他沉默片刻,低头看向手中名贵的龙井,认真说道:“好茶!” 唐七公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看出江愁压根不会客套寒暄,却又出于某种理由说出这样两个字来,分明是在勉强与自己寒暄。 虽然有些绕,但这无疑是一种善意的信号。 江愁对自己表达出了善意,唐七公子觉得这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开心,那便要笑。 “小江道长果然是个有趣的人,今日就算不为别的,我也交定小江道长你这个朋友了!”唐七公子说道。 就算不为别的,那就还是有别的。 江愁放下茶杯,直视唐七公子,等着他开口。 “无论你信不信,我请小江道长来此的第一个目的,确实是想相识一番。” “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多认识一些人,是很重要的事。” 唐七公子敛起笑容,正色说道:“至于第二件事,便是小江道长方才开出的那枚梅花灵石。” 梅花灵石此刻正在江愁贴身的衣服里放着,江愁甚至能感觉到胸口灵石温润的温度。 他想起来,那位站在唐七公子身后的成熟女子,修行的道法好像就与梅花有关。 “你想买梅花灵石?”江愁有些恍然,开口问道。 唐七公子点点头:“正是如此。” 江愁认真地思考起来,准备开一个友情价。 自己若把梅花灵石送到郡里的拍卖行去,应该能拍出一万六千两左右的,去除拍卖行需要的中间费用,大致到手在一万五千两左右。 但是唐七公子刚刚帮助过自己,江愁是个重情义的人,要卖给唐七公子的话自然不会收他原价。 唔,一万三千两好像还行? 一万二千两的话……会不会降价太多了些? 一万一……那自己还要不要卖? “呵呵,小江道长四个字太长了,我叫你江兄如何?” 唐七公子说道:“既然我要问江兄买灵石,自然不会让江兄亏损太多。” 江愁松了口气,那应该能卖个一万三千两吧。 唐七公子伸出一只手:“五万两,买江兄的梅花灵石,如何?” “五万两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嗯?等等,多,多少!?” 江愁浑身一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的唐七公子。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多……多少?”江愁伸长脖子,弱弱地又问了一遍。 包厢内间,梅姨听着二人的对话,默默抬手扶额叹息,轻声说道:“公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五万两!”唐七公子“嘭”地一掌拍在桌上,同样上半身前倾,脖子向前伸。 两人屁股离开座椅,脖子越伸越长,脸在案牍上方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近到江愁甚至能看清唐七公子英俊脸蛋上的细细绒毛,怪可爱的…… 咦!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江愁浑身一机灵,身体向后仰倒,摔坐在椅背上说道:“我,我刚才问过崔老板,这梅花灵石的市场价大致也就在一万五六千两,你这,你这五万两……假的吧?” 唐七公子也坐回椅子上,微微笑道:“崔老板说的不错,若是别人手中的梅花灵石,确实只值一万五千两,以我的手段,甚至一万两就能买下。但若是江兄手里的梅花灵石,在我眼里,五万两都是少的!” 江愁蹙着眉头,有点没明白:“我手里的梅花灵石,很特殊?” 唐七公子看着江愁的眼睛,认真说道:“江兄手里的梅花灵石,重要的就不是梅花灵石了,而是……江兄你啊。” 江愁:“……” 你说话越来越奇怪了啊喂! 你要买我的话……我就得考虑考虑五万两值不值了啊! “呵呵,这便是我请江兄来的第三件事。”唐七公子拿起一块青色糕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后继续说道,“我看中了江兄你这个人,想请江兄帮我留意一件事。” “这五万两里多出来的三四万两,便算是我对江兄的第一笔支持金。” 梅姨从内间走了出来,蹙眉道:“公子,此事关系重大,外人……还是少知道得好。” “那批灵石你我都亲自检查过,都没能发现这块梅花灵石。但江兄却能够从青流石中开出,这说明江兄拥有某种你我都没有的探寻能力,我又很喜欢江兄,为何不能赌一把?” 唐七公子在回答梅姨,但他的目光却一直看着江愁,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话,笑容里便带上一丝隐约的嘲弄。 “至于这件事本身……那东西本就没有主人,天下有志者理应都可来寻觅争夺,又有什么‘外人’可言?只不过是那些老家伙不愿宝物落入他人之手,才会做得如此隐晦罢了……” “公子,慎言。”梅姨脸色微凛。 唐七公子摇了摇头,自嘲道:“家里的人只会把这消息告诉大哥二哥,好像那宝物就该是他们谁的一样。” “我对宝物兴趣不大,也不觉得我这样的纨绔值得它认主,但一想到大哥二哥那副什么都该是他们的表情,我就非常不爽啊……” 梅姨脸色大变,这种话若让有心人听了去,唐七公子恐怕再难离开家族半步! “公子,不要说了!”梅姨上前,素净的脸上满是担忧,开口劝道。 唐七公子却只是听着面前的江愁,似笑非笑问道: “江兄,有没有兴趣……去寻个宝贝?” 第五十五章 射日神弓(上) 寻宝贝? 虽然寻宝看上去不像是道士该干的活,但说出这话的人刚刚才给江愁砸了五万两,所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宝贝”两个字,格外昂贵。 “什么宝贝?”江愁问道。 梅姨欲言又止,却被唐七公子抬手打断,她眼角隐约浮现的鱼尾纹微微皱起,像是梅花花瓣上的纤细纹路,知道唐七公子心意已决,便不再多加劝阻。 梅姨轻轻挥手,一朵几乎透明的梅花从她掌心生长扩散,无形的结界在包厢内撑开。 “就算你真要告诉他,我至少要保证不被其他人听去。”梅姨看向唐七公子,认真说道。 唐七公子没说什么,继续看向江愁,开始思索应该从开始说起。 片刻后,他看着江愁的眼睛问道: “江兄可知,大约三千三百年前,这世上曾出现过‘十日并出’的魔幻景象?” “是时,大地干旱,草木枯焦,江河干竭,人人触地而自燃。” 江愁微微一怔。 这是……后羿射日的故事么? 自己不是穿越了么,怎么这个世界上也有相似的故事?三千三百年前……距今只过去了三千三百年么? “咚!” 忽然,毫无征兆、突如其来! 江愁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声! 一阵眩晕袭来,恍惚中江愁看到一副画面。 火焰。 天地间充斥着火焰,极致的高温令视野都扭曲颤抖,天空中,十轮大日煌煌而立,地面上,火舌到处肆虐,人类焦黑的尸体堆积成一座座高山,尸臭冲天……微弱的哀嚎声近在耳边却又似乎远在天边,一道孑然挺拔的身影站在焦土中,昂首向天…… 仅仅一瞬之后,江愁重又回过神来,就仿佛刚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画面只是一场错觉。 江愁下意识说道:“人间竟有如此浩劫,可惜我当时不在场,否则……定要试试把那多余的九轮太阳都射下来!” 话音落下,江愁愣住了,后背有些发凉。 这话……根本不像自己的风格啊,怎么会从自己嘴巴说出? 不仅是他,在江愁面前的唐七公子和梅姨二人听到这句话,瞬间表情变得极度精彩。 梅姨吓了一跳,看向江愁的目光充满震惊,又带着几分愠怒,就像是看到不讨喜、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狂人。 至于唐七公子,则单纯被江愁那句话里包含的霸气和魄力震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江愁明明年纪与他差不多大,但唐七公子必须承认自己没有江愁这样的胸怀。 一时间,唐七公子对江愁的印象里又多了一分敬佩,加上之前的好感,现在已经非常浓郁了。 “江兄……真是心怀天下,唐七佩服。” 唐七公子举起茶杯,认真地敬了江愁一杯。 江愁略显僵硬地抬起茶杯喝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啥会突然蹦出那么一句话,但说都说了,而且好像还有某种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也就不用再做解释了。 …… “后来发生的事和江兄想做的一样……”说到此处唐七公子不由又看了江愁一眼,沉声道,“有位名叫吴阳的年轻将军,于生灵涂炭之际,拉开陪伴自己征战一生的长弓,射落了九轮太阳!” 唐七公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佩。 这丝敬佩倒不全是给江愁的,也给那位名叫吴阳的将军。 这种密辛唐七公子自幼便听过很多,但就跟每个被逼着读书的年轻人一样,这些遥远到有些扭曲夸大的历史对他来说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故事,若非那件遗留下来的无上法宝,或许他都不会多看这故事一眼。 毕竟就算当今天下最强大的修行者,要想凭一己之力斩落天上的太阳也十分勉强,更何况吴阳直接射落九个? 老故事之所以是老故事,重要的是寓意,真实性有待商榷。 所以对于吴阳,他一直觉得是个虚拟杜撰出来的人物,怎么会有人真的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但是……活生生的江愁在他面前说出了如此鲜活霸气的一句话。 原来,真的有人会这么想。 原来,可能真的有吴阳这么一个人,从不可能中求可能,在末日开纪元! 江愁,无意间让这个故事忽然真实了几分。 这一瞬间,唐七公子忽然觉得自己还是狭隘了,世界这么大,真的很该去看看。 “无论如何,三千三百年过去了,这位叫做吴阳的将军早已不在人世。但他于末世里射出未来的那张射日神弓,根据某种隐秘的记载,确确实实遗留了下来。” “三千三百年过去了,却没有人能找到。” “大概三个月前,我得到消息,射日神弓……极有可能就藏在苏陵郡内!” 江愁缓缓抬起头来,看到唐七公子眼中迸发出的,熊熊燃烧的野心火焰。 唐七公子继续说道:“射日神弓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法宝,吴阳在史书记载中似乎并无多少修为,一个没什么修为的人握着射日神弓都能射下九轮太阳,可想而知神弓的威力,就算是十二楼五城那些掌门也会为之疯狂!” “若是谁能得到神弓,就算毫无资质,也能从十二楼五城换到足以把你堆到行远境巅峰的修行资源!若是上交给朝廷,那更是煌国不灭,永远不用再担心子子孙孙的荣华富贵。” “我想委托江兄的事,便是在江兄力所能及之处,可否为我留意一下神弓的线索?” 片刻沉默后,江愁抬起头,说道:“我有几个问题。” 唐七公子背靠椅背,说道:“江兄但问无妨。” “第一个问题,苏陵郡足足有上百个县,清河县只不过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凭什么认为神弓就在清河县?你应该已经调查过我,我只是小清山上一个小道观的道士,十几年来没出过清河县一步,要让我去其他县里找线索……我能力可能不太够。” 眼下小清观正要扩建,小清山还有很多地方留给自己去开发,若唐七公子这时候要自己整个苏陵郡给他找神弓,江愁着实有些不愿意。 唐七公子“哈哈”一笑,漂亮的桃花眼里夹着无限风情。 “江兄多虑了,我请江兄调查的范围,自然仅限于清河县,其他县城,我自会请其他人帮忙调查。” “你确定只要在清河县?” “确定。” “我可能什么都查不出来,甚至我自己事情还很多,不一定有时间特意去查。” “没关系,江兄自己的事自然最重要,线索顺带查查就行。” “其实我的意思是……我有可能什么都不干白拿你的钱。” “没关系,那我就当交江兄这个朋友。” 江愁没话说了,满脸疑惑地看向唐七公子:“上百个县,一个县五万两……这样也可以?” 唐七公子同样也满脸疑惑。 “为什么不可以?五百万两而已。” 五百万两而已…… 而已…… 已…… 江愁想起君玦老道老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局限了,自己还是局限了。” 今晚没了 先说正事,今晚的更新没了。 存稿倒是还有一两章,但是后面剧情写得挺难受,感觉一坨shit,估摸着还是有被成绩影响到一点。 而我这个人如果一章存稿都没有就会很焦虑,所以还是先留一留。 接下来是废话。 今天问了编辑,编辑给了三个感让我对照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自己感觉可能还是“收获感”有点缺失,江愁到现在的收获也就几条人脉、《白虎圣经》、《御剑术》,丹药法宝啥的确实好像一样没有,这可能是导致读起来不够爽成绩差的原因之一。 本来在我的想法里,步散利用黄老幺坏小清观名声的剧情,江愁和小清观会收获声望和名声,但现在看来我有点不确定这种算不算“收获感”,还是是收获了的东西应该对主角或主线产生影响……总之收获感确实应该挺有问题。 第一卷目前写到唐七公子出场,引出射日神弓,算是真正掀开世界的一角,第一卷开始收尾结束。 所以我决定今天明天晚上想想,把后面的剧情捋捋看吧,下班比较晚,时间确实不够多。明天一更两更都有可能。 最后,我这个成绩应该也没啥脸上架了(没脸和编辑提),估计这本书会一直免费,暂时还不想太监,或许等我有足够把握写出更好的时候会考虑太监。 这本目前还会继续写下去,就当练手,毕竟我还挺喜欢现在这个笔名的。 难道因为笔名里有个幺字所以是倒数第一? 不过篇幅就不能保证了,我会尽量写一个完整的故事,几十万还是会有的吧……哈哈。 不上架也就没收入,最多的希望也就是为数不多追看的朋友给个推荐票,或者多多留言互动,每条我都会看(因为也没几条)。 先这样吧。 晚安! 《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今晚没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射日神弓(下) “呵呵,江兄,五百万两白银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唐七公子看着江愁脸上的表情,感觉自己终于找回了点优势,换了个坐姿说道:“不过和射日神弓蕴含的价值比起来,五百万两白银,太少了。” “那是能够射落太阳的法宝,甚至可以说是仙器!” “在可以考据的历史里,天下可曾出过一件明确的仙器?没有!” “这样一尊强大的仙器,别说五百万两白银,就是再来个十倍一百倍都不是问题。对于仙器来说,金钱这种东西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唐七公子又看了江愁一眼,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微笑着轻声说道:“当然,我也不需要花费五百万两。难道江兄以为,我对谁都和对江兄一样么?” 江愁浑身抖了抖。 果然男人一有钱就变坏,又坏又怪。 “第二个问题,如果这神弓真的存在且真像你说的这么强大,难道不会引起全天下的争夺?我就算真的找到线索,光凭我,可抢不过。” 自古不管是修行者还是普通人,为了宝贝大打出手,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例子太多太多,若射日神弓是天下最强至宝之一,怎么会只有自己几人来争夺? 万一皇族和十二楼五城的那些登仙境的顶级强者降临,神仙打架哪还有江愁这种小修士参与的机会? 唐七公子说道:“正常情况下夺宝确实如此,但在煌国,大规模明面上的争夺倒是不会出现。” “嗯?” 唐七公子目光里出现了火热的崇拜,抬头望天,满声感慨道:“这就不得不提我们煌国那位开国皇帝——伟大的始煌帝陛下了!” “始煌帝……”听到这个名字,江愁才有些恍然。 毕竟就算是他这样躺平混吃等死的小道士,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关于煌国开国皇帝始煌帝的事迹。 一千年前,大战,始煌帝横空出世,横扫六合,不仅统一海内凡人,甚至凭借无敌的实力将整个修行界都归于法律规章统治之下,最后创立前所未有的强大王朝——大煌王朝。 大煌王朝内,法律规章的地位甚至还在皇权至上。 之后更是废除分封,改立郡县,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货币,设立凡人与修士之间的契约章程,推行修行界的附庸制。 江愁最近不得不老是阅读的《宗门附属契约》的第一版以及核心理念,就出自始煌帝。 他也被史官们誉为“千古一帝”。 要不是煌国的通用文字和简体中文有所区别,他都忍不住怀疑这货是不是也是个穿越者。 这不,连来历未知但肯定是高层子弟的唐七公子都是始煌帝的忠实迷弟。 唐七公子满是崇拜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 “……在伟大的始煌帝陛下立下的规定之下,白玉京的监督之中,就算是十二楼五城也不可能为了神弓大打出手。不过,暗地里的动静谁都不知道会如何激烈与阴暗。” 唐七公子回头看向江愁,说道:“你现在还没察觉到,一来是因为我虽然不是最早知晓神弓消息的一批人,也绝对是前三,那些大人物们虽然强大,但真要动起来却不如我轻便迅捷。二来……也不排除已经有人开始,只是我们还没有知晓而已,也有可能他们的行动还没涉及到清河县。” 江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江兄还有问题么?”唐七公子笑着问道。 江愁又仔细思考了一遍,确认就算真有危险自己也能随时退出之后,便答应唐七公子帮他留意神弓的线索。 当然,主要是帮万卷书答应的。 江愁自己又不会什么探寻技能…… 这样说回来,今天这五万两,不就全都是万卷书赚回来的了? 那以后自己是不是该对这货好点? 江愁想了下,还是算了吧,反正自己对它再无情再凶,它也一样舔。 起身告辞。 眼见着江愁在楼下和羽守汇合,包厢窗户后,唐七公子的眼睛微微眯起。 “梅姐,我们对那三块普通石头使用的秘法据说与神弓存在某种细微的联系,常人根本无法发觉,但和神弓有关系的人会察觉出这份气息,将其错认为灵石,而赌石未曾有一次失手的江兄全都认错了。” “神弓,在江兄身上么?” 梅姨说道:“我方才试图探明他的修为底细。” “失败了?”唐七公子随口说道,仿佛早有预料。 “嗯,一旦我的灵气靠近他半米之内,就会泥牛入海般全无踪迹。”梅姨的神色有些凝重。 “是仙器护主么?” 梅姨摇了摇头,这种事,即便是她也不敢确认。 唐七公子笑了笑,眯起眼眸:“有趣……有趣。” “公子,若神弓真在此人身上,要不要我出手……即便有神弓护体,从他的年纪来看也绝不可能彻底收服,我有九成把握可以成功。”梅姨忽然说道。 唐七公子忽然回头看向梅姨,那双桃花眼里再无丝毫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梅姐,我刚才说的想和江兄做朋友,你认为是假的?” 梅姨浑身一凛,素净的脸上竟渗出细密的汗珠。 虽然她的修为比唐七公子高很多,但她终究只是个护卫。 唐七公子叹了口气,缓缓走到梅姨面前,在梅姨略显慌乱的目光中抬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他低下头,双唇在梅姨极淡的双唇上来回摩挲两遍。 “我很喜欢梅花,老些也无妨,但梅这种花啊……如果颜色太艳就不美了。” “我也说过我对神弓兴趣并不大,我只想坐上家主的位置,掌控整个煌国的钱财,所以神弓只要不被大哥二哥抢去,给谁都行。若神弓真在江兄身上,岂不正合我意?” “梅姐,不要忘了我们家是做什么的,我是个商人,打打杀杀又不赚钱。” 他松开手,转身坐回。 梅姨微微颤抖的脸颊两侧,留下几道红色的指印。 她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唐七公子虽然平日里平易近人,待她也确如姐姐一般,甚至那枚梅花灵石也是特地给她买的,但一旦触碰到他的逆鳞,这位公子就会变得和他那位冷酷的父亲一模一样。 只是梅姨有些不明白,这短短一次会面,唐七公子对江愁的评价竟然能高到这种地步? “结界散了吧,这难得的市井繁华,听不到声音岂不是少了很多美妙?”唐七公子倚在窗前,望着下方来来往往的人群,头也不回地说道。 “好的,公子。” 梅姨应声,抬手解除结界。 然后下一刻,她整个人愣住了。 她想起来,为了避免神弓的秘密外泄,自己这道结界不止能隔声,也能阻止结界内的人离开。 此刻结界确实还在,但屋里是不是少了个人? 想到方才那个压根没受到任何阻拦便径自离开的江愁,梅姨一向平静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唐七公子转过头来,看到梅姨的脸。 微微一怔之后,漂亮的桃花眼缓缓紧缩。 “梅姐……说不定我们这次,真的找对人了。” 他低下头,缓缓说道。 与此同时,在善博赌坊对面,福来客栈三楼的某间正对大街的包厢里,伸出一只有些苍老的手臂,把一直敞开的窗户关了起来。 诡异的是,这只手臂手腕以上苍老枯瘦,手掌却莹白柔嫩似婴儿。 第五十七章 那么大衣柜 江愁并不知道在他走后,赌坊包厢里还有一场关于他的讨论,更不知道那位自从跟随在唐七公子身边多年、万事合心体贴的梅姨,竟因为他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惩罚。 江愁下楼后便和羽守汇合,准备在回小清观之前再绕路去一趟衙门。 他想确认下步嗣有没有被顺利押入大牢,毕竟清河县那位裴县令的屁股粘在哪边永远是个未知数。 然而还没到衙门,善于奔跑的、气喘吁吁的褚莹莹就高举着双手,风一样从街那头跑过来。 过大的捕快缁帽被攥在手里,乌黑的发丝绾了一个扎实的髻,腰间的朴刀刀尖还是太长拖在地上,随着少女的奔跑一路发出“咣咣咣”的摩擦声。 江愁能想象出她以后办案追凶的样子,好家伙,自带警车报警器!乌拉乌拉乌拉…… “江……江愁哥哥!” 褚莹莹一个急刹车在江愁面前站住,警报器自动结束报警。 汗珠顺着少女白里透红的脸颊滴落,滑过白皙修长的脖颈,流入捕快服的衣领内侧。 褚莹莹脸颊微红,喘着气,告诉江愁步嗣已经被押入大牢。 “这次……裴县令这么爽快?”江愁有些惊讶。 褚莹莹双手叉腰,嘟着嘴唇重重点头。 江愁略一思忖,脑海里闪过那位长着一双迷人桃花眼的紫衣公子哥,心想莫非因为这件事里有他的身影,所以裴县令不敢怠慢? 朝廷官场的事,江愁不懂。 不过只要知道步嗣已经被押入大牢便行,也省的自己再走一趟县衙门。 “江愁哥哥,听说你刚刚在赌坊大赚了一笔,赚了多少钱呀?”褚莹莹问道。 江愁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羽守却伸手插进了二人中间。 老家伙上下打量了眼褚莹莹,眼睛里满是警惕的意味。 “诶诶诶,你这女娃,怎么上来就打听小江道长的家底?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这钱是我跟小江道长一起赢回来的,要论先来后到,也得是我孙女先!” 羽守早就在重楼那听过少女捕快褚莹莹的事,知道这少女乃是目前自家小姐的头号竞争者! 虽说堂堂一位魔尊之女要和一个小捕头的女儿竞争有些可笑,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家小姐的优势并不算大。 甚至……小江道长还以为自家小姐是个男的…… 这么说来好像压根没什么优势啊! 自己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帮小姐多做一些,比如帮她除掉不良竞争者! 羽守这么想着,刚准备再说些什么打消褚莹莹打探江愁家底的念头,就看到江愁一脸疑惑且警惕地看向自己。 “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都是我一个人赢的才对。” 江愁认真地看着羽守,心想这老头不会还想跟自己拿分成吧? 绝对不可能的事! “而且,真算起来的话,你还欠我十两入门金没还。”江愁神情凝重,一字一句地说道。 羽守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小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意识到什么大秘密一样。 “入……入门金,我们……不是赢了那么多了么……” 江愁看着羽守,很诚恳地说道:“是我赢了很多,不是我们。我赢归我赢,借的归借的。” 难道因为我赢了这么小小二三四五六万两银子,你问我借的十两银子就不算数了嘛! 哪有这样的道理? 羽守青色的脸上五官渐渐扭曲成一团,老人捂着脸,默默蹲了下去。 “记得还钱。”江愁不忘对羽守补上一句,然后看向褚莹莹道,“是赢了不少,我想,你的屋子里多加几个衣柜问题不大。” “多几……几个衣柜?”褚莹莹一愣。 江愁以为她觉得衣柜不够,思忖两息后沉吟道:“如果你还嫌小,每个衣柜大一些应该也不是不行。” “大……大一些?”褚莹莹头上的发髻微微一颤,“多大?” 江愁陷入沉默,这怎么形容? 片刻后他伸直双臂,从上到下画了一个自己力所能及画出的最大的圆,然后看着惊讶的褚莹莹,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么大,够不够?” 褚莹莹呆住了,缁帽从手里滑落都没意识到。 换做几天前的她,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进入小清观和江愁一起生活,这些天因为这件事她激动得压根就没睡好,而且少女那丝情愫的悸动之下,使得她甚至不敢去小清观。每次执勤路过北门瞧一眼那座平平无奇的小山坡,她的心跳都能飚上一百八。在和自己那群小姐妹里,现在的她俨然是人人艳羡的对象! 可即便是这样的她,也绝对无法想象宛若谪仙一般的江愁会在自己面前做出如此大幅度的动作! 那一瞬间江愁根本不是在画圆。 他简直就是在褚莹莹的心上开天辟地好么! 于是,少女毫无悬念地整个人傻掉了。 至于江愁,他自己可没什么谪仙人的自觉,平日里也不是故意做出那副清淡的姿态来,只是两世为人,一心躺平,比较平和罢了。 然而终究是那六万多两白银扰了心神,让他稍微表现出几分年轻人应有的活泼来。 …… 很快,江愁和褚莹莹带着羽守三人回到小清观。 听到江愁赢了步嗣并把步嗣送入大佬,重楼和君玦老道二人都拍手称好。 而听到江愁口中最后说出来的数字时,重楼怔住了,然后一蹦三尺高,激动地往锅里又倒了两把米,将稀粥煮成米饭。 君玦老道抚着胡须微笑,跑到角落里背对众人,似乎在抬袖擦着眼眶,然而等醒过来的黄老幺蹑手蹑脚靠近过去的时候,却听到一些什么“清月楼”、“好姑娘”、“花酒”之类的词眼…… 江愁也很高兴,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两只烤的金黄酥脆的烤鸡。 顷刻间,小清观厨房里爆发出一阵野狼的饿嚎。 道士好像不该吃肉,但不会真有人以为小清观有正经道士吧? 晚饭上,众人托褚莹莹明日去县里物色好的房屋建筑师傅。 褚莹莹拍着胸口打包票。 羽守看了眼褚莹莹的动作,又偷偷瞥眼重楼,魔识传音道:“小姐,这场仗,想赢不容易啊……” “不是小姐,是少主!!!”重楼恼怒地瞪了羽守一眼,重重将筷子插进碗里,塞了满满一口饭,腮帮子鼓得像两块可爱的小馒头。 小清观内难得的一片祥和。 而在小清山底,和小清观里的温馨全然不同的一处阴森幽冷处。 一道阴风扫过,鬼气悄然弥漫。 转而又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 第五十八章 修行,唐家 入夜,月晨如华。 “啊……等……等一下,慢点……” “啊……爽!不……不行了……” 房间里,托着腮帮子瞧着至今沉睡没有苏醒的七七的重楼,听着后院里传来的某个老头的声音,不由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 “师兄又在给老头儿疗伤了,不过那老头儿到底受了什么伤,竟然要师兄隔三差五给他来几发?” 重楼摇着头思索了三息,没啥结论,并不再费心思多想,翻了个身在床上坐起来,开始修行。 之前化成男儿身的时候他主动散去了一身魔功,若要修行功法的话都得从头再来,但魔功又难免会引起重楼和君玦老道的怀疑。 于是重楼最近只关注一个能力,这个能力即使是他暂时化女为男,衰退得也不多。 那就是身体强度。 魔族的血脉在某种程度上而言,确实如他们自己认为的那样,是这世间最高贵强大的血脉。 重楼身为魔尊之女,体内流淌的血脉更是顶尖中的顶尖。 拥有这样血脉的高贵魔族,第一个强大之处便在于他们的身体强度异常得夸张。 血脉之力最孱弱的人族暂且不提,就算是某些所谓远古流传下来的大妖的血脉,比起最顶尖的魔族血脉来说还是弱上一筹。 人族踏过知命境之前,同境界的人类修士和魔族,肉体强度能够足足相差一个大境界! 这也是魔族在前几个境界能够碾压同级的原因之一。 他们的血脉,实在太过逆天。 有这样逆天的血脉,使得魔族只要每日凝练血液中的力量,就能萃化身体,使得身体日益增强。 更更更关键的是,重楼发现只要每晚在江愁修行的时候自己也修行,自己身体里的魔血流淌的速度就会快上近乎一倍!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修行速度,是以前的两倍! 她本就是魔族中数一数二的天才,此时再多出一倍的修行效率…… 只能说,重楼现在的身体强度,已经比他在月光下初遇江愁时还要强得多! 别看他的模样似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其实,他是个能一打五的重装战士! …… “不能再来了不能再来了……年纪大了,真吃不消。” 君玦老道揉着肩膀,费力地站了起来,看着身后意犹未尽的江愁连忙摆手。 万卷书现在在小清观里的地位直线上身,已经从只配被随意丢在地上上升到了……可以躺在江愁腿上。 书页在夜风里“哗哗”作响,空气里弥漫着“还有谁”的嚣张情绪。 君玦老道已经出了一身汗,湿乎乎的道袍黏在身上十分难受,然而江愁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额角连一丝汗珠都没有。 我已经结束了,而他好像还没开始…… 果然年纪大了就不持久。 君玦老道默默叹了口气,准备去洗澡换身衣服。 “掌门,你可知道射日神弓?”江愁忽然在身后问道。 君玦老道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异色,转过身来看向江愁问道:“愁儿怎会突然问起这柄神弓?” 江愁犹豫片刻,还是将唐七公子提到的事情跟君玦老道说了。 虽然唐七公子对自己没有恶意,还给了自己一大笔钱,但从情感上来说,江愁无疑更倾向于君玦老道。 射日神弓事关重大,他想听听君玦老道的看法。 “射日神弓要出世了?而且就在苏陵郡?” 听完,君玦老道脸色变了又变,在江愁印象里,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君玦老道见多识广,虽然他没说过但他以及他那只剑匣子一定有很多故事,或许就是传闻中那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强者也说不定。 连他这样的人听到射日神弓要出世的消息都不由动容,可见此事到底有多重要。 “告诉你这事的那小子说他姓唐?唐七公子?” “唐……莫非是……那个唐家?” 君玦老道越想越有可能,也只有那种层级的人,才能这么早知道这种级别的事。 片刻后,君玦老道重又坐下,任凭湿透了的道袍在夜风中重又渐干,语气缓慢地说道:“愁儿,如果这个唐七公子真的是我想的那个唐家的人,那么射日神弓的事,恐怕是真的。” “你若牵扯进此事之中,那么务必要多加小心。这种层次的事情,一个不小心,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江愁微微点头,想到那个紫衣公子,问道:“唐家,很强大么?” 君玦老道沉默片刻,说道:“十二楼五城的称呼愁儿你肯定知道,但就像我先前提到过的天琅剑庄,十二楼五城并非是真的十二座楼和五座城池。” “事实上,十二楼五城更准确的说法是十二家仙门,以及五姓世家。” “五世家中的一家,便是姓唐。” “唐家……十二楼五城的唐家……” 江愁微微一愣,有些惊讶,但又有些恍然,毕竟唐七公子那样的公子,也只有十二楼五城这样延续了数千年,底蕴无比丰富的恐怖势力才可能培养出来。 只是,一想到自己无意间竟然和十二楼五城某家公子会过面、喝过茶,江愁便觉得有些荒谬。 荒谬到他赶忙举起身旁的茶杯,仰头喝了一口。 “唐家是商人,说掌控整个煌国的商道生意也不为过,就算是其他十六家和朝廷,但凡牵扯到与钱财有关的大事,最终都会在唐家那处出名的别院里商议定论。” “换个你更熟悉的词,唐家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就是煌国真正的户部!” 江愁喝尽杯中最后一口凉茶,放下杯子,却发现自己的心并未平静。 这么大来头,怪不得唐七公子不在乎区区五百万两银子。 “若真是和唐家的七公子往来,我们就得小心再小心。” 君玦说道:“不过照你的说法,这位唐七公子并无恶意,我们可以再观望一阵。至于射日神弓的事……万卷书怎么说?” 若是万卷书能给出射日神弓的下落,那君玦老道一定让江愁提前去搞到手。 射日神弓这样的仙器,得之几乎可得天下! 江愁摇了摇头道:“射日神弓的品阶比那本书高,它不知道。” 万卷书委屈地卷起书页。 “射日神弓毕竟是天生仙器,万卷书虽然神奇,但无法直接提及也是正常。” 江愁同意地点了点头。 君玦瞥了一眼江愁,心想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万卷书同样不敢直接提及的你自己……会不会也是某种特殊强大的存在呢? 第五十九章 想不到的相会 夜黑风高,中通道人站在小清山山脚,抬眼看向黑黢黢的山路,想到中通门如今的境地,吹着不算太冷却依然萧瑟的晚风,心中十分苦涩。 他来小清观的事没告诉杨楚升,至于中通门内……中通道人有些凄惨地发现现在好像连个值得通知的人都没有…… 两位长老,一位准长老,在过去的短短数天内竟然死的死,入狱的入狱。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俨然已经是一位孤家寡人!!!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再想到这一切竟然似乎都是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所赐…… 悲伤就应该变作屈辱,继而愤怒。 不过神奇的是,此时此刻站在理应承受自己一通怒火的小清山山路上,中通道人愕然发现自己心中虽有郁结,却无盛怒。 或许是他内心深处本就明白,中通门这次对小清观的无理吞并根本站不住脚? 若非杨楚升一边以八品宗门诱惑,一边用上属宗门的身份强迫,自己根本不会对小清观产生一丝一毫的兴趣。 但。 吴勇和步散死了,步嗣入狱难以解救,四十年中通门显然已经到了岌岌可危之地。 作为掌门,即便杨楚升说过不需要他动手,他也无法再居于幕后,他必须……来向小清观讨个公道! 更何况,就在昨晚他突破到了筑基后期,修为与以往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他现在非常自信! 中通道人抬起沧桑的脸庞,沉默想到:若是吴勇死后自己就直接亲自出手,小道士想必不会是自己的对手,那样自己是不是可以保住步散步嗣两兄弟? “罢了,如今出手,也不算晚。” 他以他筑基后期的修为发誓! 今夜,为了保全中通门的颜面,他必须要小清观付出足够的代价! …… “据说,婉容身死的那天,这道观里的道士也在县里露过面。” 小清山背阴之处,谋片幽暗茂密的植被被一阵阴风一扫,竟直接枯萎坏死。枯死的叶片在微风中一晃,便化作雪白色的粉末扑簌簌落下。 一道充满破败意味的魁梧身男子从阴风中走出来,他的脖子上密密麻麻缝了一圈黑色蚯蚓般的缝合线。 正是当日江愁带走七七后出现在破山庙里的那名断头鬼。 “其他地方我都查过了,唯独漏了这个小道士……难道,真是他杀了婉容?” 断头鬼略微沉吟,眼里闪过一丝极致的恨意。 杀意渐渐涌起。 这几日清河县内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县内的巡逻明显戒备起来,但这小清山在清河县之外,就算他今晚在这把小清观里的道士都杀了,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就在他准备上山的时候,忽然面色一变,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向前方嶙峋的崖壁叩拜。 “属下无首,拜见大人!” 只见幽暗的光线里,那处崖壁似乎在扭曲,向外凸起,变出一道沾满鲜血的狰狞面容,左眼眶里的眼珠掉落在唇边,只和眼眶保持着一条细细纤维的连接,看上去无比恐怖。 血红的眼珠子转过一百八十度,落在无首的身上,沙哑如砂砾的声音说道:“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七次擅自行动,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 崖间的血腥味忽然重了起来。 无首心头一凉,只觉得无数冷风顺着脖子针线间的缝隙钻进身体里,微微一颤后连忙说道:“大人息怒,我……要为婉容报仇!此仇不报,我着实难安!” “胡闹!不要忘了我交给你的任务!” 腥风忽起,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无首的咽喉,他面色逐渐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针脚随时可能裂开,森白的皮肉疯狂外翻。 但他的眼眸里那抹坚定依然未消退一丝一毫。 “大人……请,成全!” “呼” 浓郁的腥风忽然间又散去,扼住无首咽喉的力量顷刻消失,无首“嘭”地一声捂着脖子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都变成鬼了,还跟个傻子一样重情,难道你忘了你是怎么死的了吗?!” 沙哑的声音呵斥道,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愤怒,更多是一丝无奈。 无首裂开嘴,无声地笑了笑。 “手脚利索点。”眼珠子缓缓消失在崖壁上,留下最后一道声音,“还有,早点回来。” “是,大人。” 无首恭敬低头,直到崖壁上那张鬼脸彻底消失后才重新站起,抬头看了眼夜幕上那轮弯月。 一片阴云恰好遮住月亮,等月光重新扫落时,无首的身影也已消失不见。 …… “道士?” “鬼物?” 树影婆娑的山路两边,两道身影互相看着对面的不速之客,低呼出口。 中通道人不知道为什么小清山上会出现鬼物,而且从对方周身气息来看,竟隐隐不弱于自己! 一时间,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动手。 无首看着从山下走上来的中通道人,眼眸骤然一眯,随即迸出无数幽火。 道士? 看他这架势是要上山,小清观的道士?! 再看中通道人的修为,确实有能力杀了婉容! 是他,没错了! 这一刻,无首没有一点犹豫。 冷啸一声,无首化作一道幽冷鬼气,以极快的速度朝中通道人脑门轰了过去! 所过之处,草木皆枯,白色的粉末漫天飞舞! 看上去竟仿佛是洒落人间的月光在山路上碎成无数飞屑。 中通道人脸色骤变,忙举起手中拂尘。 刹那间,拂尘万千丝迎风暴涨! “轰!” 小清山山路上瞬间展开一场人鬼大战。 …… “噗……” 半空中一记道法对轰,中通道人的身影如断线纸鸢一般坠落,“嘭”地一声重重砸在地面,气息萎靡不振。 在他手中,那柄拂尘上只剩下一个握柄,取自灵香麝鹿的毛丝早已断裂殆尽,胸口道袍凹陷,印着一个触目惊心的鬼手印。 “道士,今日你死定了!” 无首漂浮在半空中,遥遥指着中通道人,手中缓缓蓄力。 感到死亡逼近,中通道人露出一丝苦笑。 自己信心百倍来找小清观的茬,结果连小清观还没到,就要死了么? 在所有来小清观的中通门修士里,自己这进度条妥妥最后一名了吧?! 连杨克和胖墩兄弟都好歹到过小清观的大门! 这要是死了以后看到杨克、吴勇和步散,自己怎么和他们说? 杨克:“我不止到过山顶,还在小清观后院逛过一圈,掌门你呢?” 吴勇:“我曾击败过小清观掌门,逼得江愁最后出手,掌门你呢?” 步散:“我曾让小清观变成短暂的过街老鼠,掌门你呢?” 中通道人心想难道我要说我到死都没见过江愁一面? 太丢人了! 中通道人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啊……!” 他爆发出体内最后的力量,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 “鬼物,死!!!” 第六十章 出门散步的小江道长 无首瞪大了眼睛,他想不明白中通道人从哪来的力量反击,方才那一拳,至少轰断了对方六根肋骨才对。 他的修为与中通道人相仿,中通道人拼死反扑的这一击出乎他意料,但他为了报仇来到这里,自然也不会退却。 “破!” 无首迎着中通道人的挥出的纤白道法,抬起右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将整个脑袋猛地向右一掰! “啪啪啪” 脖子左边,连接着头颅和颈皮的蚯蚓般的黑色针线应声而断。 他竟硬生生将自己的头颅掰成九十度,搁在肩膀上。 这是一幅极具视觉冲击感的画面,中通道人震撼之余,看到从无首裂开的脖子里飞出一缕细若发丝的黑色线条。 线条像是游鱼一般在半空中缓缓游荡,目标却早已锁定中通道人。 原本临死前爆发出前所未有热血的中通道人,在这一丝纤细的头发丝面前,如坠冰窖。 这根头发丝仿佛是世间最恐惧的事物,让他心跳骤停,内心全被恐惧占据,脑中一片空白。 如果没有意外,中通道人将就这样死去。 无论步散等人再怎么嘲讽他他都凝聚不出一丝力量。 便在这时,一道清亮到如水一般的剑光从天际飞来。 带着一丝飘逸,三分随意,和十分的帅气,精准斩中那根头发丝。 “擦” 众所周知,好的利刃就是要吹毛立断,所以这样一根头发丝落在那柄平平无奇的桃木剑上,理所应当地……头发丝就断了。 一位英俊无比的小道士,缓缓从山路上走了出来。 他抬起头,月华都在瞬间黯淡三分,伸手握住飞回的桃木剑,衣衫猎猎,淡淡问道: “你们,在打架?” …… 头发丝断裂的一瞬间,那股无形中攥住中通道人心神、让他觉得恐惧感无比放大的力量刹那消散,他从半空落下,半跌坐于地,大口大口喘气,道袍尽数染湿,怔怔地看着那道刚出现的人影。 如果说中通道人看到江愁的心情是震撼茫然中带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那么无首此刻心里脑海里就是完完全全一片空白。 他歪着头,或许他的头本就是歪的…… 呆呆看着江愁。 啥……啥情况…… 别看那头发丝细小,但却是无首最强最恐怖的招式! 头发丝只是形状,它真正的名字叫做“摄魂怖丝”,只要一丝,就能彻底放大对手心中的恐惧,使得对方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反抗。 而一旦被摄魂怖丝命中,魂魄就会瞬间被抽离,化作无首的养分,使他变得更加强大! 每一根摄魂怖丝,都是他手下的一缕亡魂! 杀的人越多,他就越强! 别说一柄桃木剑,就算是真正的灵器飞剑,要想斩断他的摄魂怖丝也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然而……就是这样强大的摄魂怖丝,在这个忽然出现的小道士剑下,竟和头发丝没有任何区别。 尤其是他还问我们是不是在打架…… 这样如果都不算打架……难道我和那道士在玩过家家么?! …… “你好像打不过他,需要帮忙么?” 江愁没有带万卷书,他只看到场间一个人类,一个鬼物,于是自然而然诚恳地向中通道人发出询问。 中通道人愣愣地看着江愁。 虽然在此之前他没见过江愁,但看到月色下眼前这张脸,对方又是从山上下来的,哪里还有什么疑问? “江……江愁!!!” 中通道人大叫一声,双手撑地,双腿不断向后退,脸色惨白地向后直直退出十几米! 江愁有些发愣。 看到自己忍不住想扑上来的人很多,他早已习惯。 但这看到自己吓得不住后退的,这还是第一个! 难道是自己刚才出门散步走得急,没拾掇好? “江愁?你也是小清观的道士?”稍微回过点神来的无首看到中通道人的反应,心中有些疑惑,和江愁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开口问道。 只要你说你不是小清观的道士,我今天一定放过你…… “我是小清观的道士,怎么了?”江愁看向无首说道。 他有些奇怪无首为什么要说“也”,但他懒得问。 无首沉默。 一边是挚爱的王婉容,一边是轻描淡写破了自己摄魂怖丝的小道士…… 无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要问个明白。 “婉容,是你杀的吗?” 只要你说不是,我绝对相信。 江愁眨了眨眼,终于想起来,死后化作姑获鸟杀死清河县七位婴儿性命的……正是刘宅夫人王婉容。 “是我。”江愁看向无首,眼里露出一抹恍然之意,“你和王夫人是一伙的?” 无首嘴角无声地扯了扯,我好想说不是啊…… 但杀死王婉容的道士就在他面前,他又如何说得出口? “啊……啊……啊啊啊!!!” 无首忽然仰头怒啸,浩荡的鬼气席卷四野,方圆二十米之内的植被无一生还。 江愁的脸阴沉下来。 自己这次出来散步,就是为了看看小清山有没有什么自己之前忽略过的灵田宝地,过两天好利用起来。 结果你当着我的面把我满山的花花草草都搞死了? 我没有因为你是鬼就歧视你,好好回答你的问题结果就这? 欺负老实人是吧! “江愁,还我婉容的命来!” 然而还没等江愁拔剑,无首已经在此攥住自己的头发,这一次,他向上用力,将整个头都扯了下来! 瞬间,足足十余根摄魂怖丝从他狰狞腐烂的颈腔中飘出,慢慢悠悠、晃晃荡荡、却无法躲避般地向江愁游来! 一根摄魂怖丝就差点要了中通道人的命,此时十多根一同涌出,该是何等恐怖的威力? 一瞬间,江愁的心脏仿佛漏跳半拍,精神竟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下一瞬,他恢复过来,脸色变得十分凝重。 好家伙,这要是再强上一百倍,说不定真能把自己吓住! 好危险。 当下,江愁也不再怠慢,胼指如剑。 “御剑术!” 清凉的剑光再次照亮山路。 足足退到五十米之外的中通道人只觉得眼前一闪,再次瞧去的时候,空中哪里还有什么摄魂怖丝? 只有一颗硕大的头颅从空中坠落。 第六十一章 新的成长 明明叫无首,为什么最后只剩下一个脑袋了? 中通道人看着无首的脑袋,脑中没来由想起这么一句槽。 硕大的怒目圆睁的脑袋滚落在地,沿着山坡一路向下,继而化作一朵鬼花在夜色中炸开。 中通道人眨了眨眼,好嘛,这下真是无首了。 “嗒,嗒嗒” 身前想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中通道人猛地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弄不好的话,自己很快就能和无首再次相见了! 不过自己是人,死了可能会变成鬼,无首是鬼,死了会是什么? “你好,请问你是?来小清山有什么事么?” 中通道人胡思乱想中,江愁已经走到他身前,看着他非常有礼貌地问道。 中通道人一愣,随即狂喜,嘴角止不住裂开,却牵扯到胸口伤势,最终变作一阵龇牙咧嘴。 江愁不认识我! 哈哈哈!!! 嘶……好痛…… 中通道人刚准备蒙混过关,只听脑海里忽然复现出几位音容。 杨克:“掌门,我死得好惨,连渣都不剩……” 吴勇:“掌门大人,我可是为了中通门才被江愁杀死了啊,现在他就在你面前,难道掌门就这样逃避吗?!” 步散:“那一剑,好痛啊!!!帮我……报仇!” 中通道人张到一半的嘴忽然僵住。 下一瞬,他直接“啪啪啪”三掌将脑中三道人影扇飞,朝江愁露出一丝虔诚的笑容。 “这……这位小道士,我只是个云游道人,恰好路过此地,我什么都不知道,别……别杀我……” 开玩笑,见过江愁那一剑后,别说步散三人只能在脑海里说说话,他中通道人认怂的心但凡犹豫一丝一毫,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说着,中通道人勉强站起身子,一步三摇得朝山下跑去。 “你的伤……”江愁想说受了这么重的伤真的不用到小清观里去疗养几天么? “这点……小伤,不足挂齿!噗噗……” 中通道人一边跑一边转身,满眼笑意,甚至抬手锤了锤胸口表示自己扛得住,结果又喷了好几口血。 江愁:“……” 很快,中通道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江愁站了会儿,心想君玦老道说的确实很对,自己还是见识太少了,外面的世界里果然什么样的人都有。 不再多想,江愁沿着山路下乡,很快便来到上次捉黄老幺时经过的那片树林。 按照君玦老道的说法,这里的土壤质量很高,适合开垦一片灵田。江愁今晚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探测下这片土壤的范围具体有多大,顺便再确认周围是否有现成的水源可以接通。 夜越来越深,江愁的动作也很快。 等他停下来时,很激动地确认这片灵田竟然足足有五亩左右,而且在灵田西面不远处就有山顶的小溪流过,引水也不是什么困难。 唯一的问题是,由于灵田灵气充裕,这片土地上的杂草十分茂盛,清除起来是个挺费神的事。 “嗯……正好黄老幺没什么事……这块地形他也熟悉……” 道馆里,正肚皮朝上沐浴着月光呼呼大睡的黄老幺忽然打了个喷嚏,在睡梦中嘟囔了两声。 江愁微微颔首,这样一来,小清观除了香火钱,就有另一桩稳定收入了! 小清观如今的香火虽好,但江愁知道那都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但容貌这种东西岂能恒久?! 就算自己无敌的容貌能够永远不变,江愁也不想只靠脸皮赚钱。 种田,才是本分人应该做的事啊! 脚踏实地,才安心! …… 第二天,小清观的扩建工程便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重楼继续接待香客,褚莹莹有自己的工作,君玦老道负责监督扩建工程整体进度,黄老幺……负责除草。 至于江愁,拿了唐七公子五万两,真让他在小清观呆着啥也不干,他心里不踏实,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带着万卷书在清河县范围内好生探查了一番。 一边探查,一边巩固御剑术。 神弓暂时没有线索,但他却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新技能,能够让他手中御剑术的威力支线上升一个档次! 那就是,远程跟踪制导御剑术! 在万卷书存在于体内的时候,江愁相当于拥有志至高的侦查能力,只要能被万卷书知晓的人或物,只要在江愁能够御剑的范围内,他都可以坐着直接出剑,精准御剑击杀! 而目前据江愁初步试验,他的剑笼罩整个清河县没什么问题。 甚至就算目标觉察到御剑术开始移动,江愁也能根据万卷书反馈的实时信息改变位置,达到完美的追踪效果! 换句话说,若是他这时候要杀步散,直接坐在小清观里,由万卷书锁定步散的位置,他就能直接一剑轰出,八百里之外干掉鬼子……不是,步散的脑袋!! 足不出户,方便又快捷。 虽然现在还没人体验过,但江愁觉得,这一定很好用。 可惜现在没什么机会用。 …… 清河县内,杨楚升居住的宅子深处。 三根香袅袅生烟,杨楚升恭敬站在烟雾前,等待那位大人的出现。 三缕烟雾在半空中缓缓汇聚在一起,隐约复现出一张看不真切的面容,只能分辨出来对方必定是位年事已高的老者。 “属下杨楚升,见过大人。” 杨楚升恭敬道。 “嗯。”沙哑的声音说道,“听说,那小道士近日过得不错。” 老者的声音并无太多起伏,但杨楚升听在耳中却仿佛惊天霹雳,冷汗倏忽狂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是属下的倏忽,没想到那中通门全是一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竟然反而让那小清观猖獗起来。” “大人放心,接下来我会亲自出马,保证不再给小清观一点机会!” “属下甚至还听说,那姓江的小道士竟然还想要从中通门下独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等属下杀了小道士,中通门那……我也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杨楚升一口气说了很多,只觉得心中气力都去了大半,颤抖着,低着头不敢抬头。 便在他以为大人会像往常一样放他去做事的时候,却似乎察觉到那烟雾中的老人抬眼看了自己一眼。 一瞬间,杨楚升如坠冰窖,丝毫不敢动弹。 烟雾里传来老人有些疑惑的声音。 “楚升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从没说过要你们去取小道士的性命吧?” 第六十二章 反扑 杨楚升作为天鹤轩使者,在清河县里几乎横着走,就算是裴谦也对他毕恭毕敬。 所以他居住的宅子,自然是清河县里地段最好、价格最高、规格最高的宅子。 这种级别的房子,冬暖夏凉那是最低要求,此时此刻正是温暖的阳春三月,杨楚升却感觉到一抹彻骨的寒意从脊椎上一路向上。 瞬间,将他定格在原地。 “大……大人,您这,这是……”杨楚升匍匐在地,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烟雾里的人影看向他,静静说道:“我最开始便跟你说过,我们的目标,是小清山。不是小清观,更不是那位小道士。” “让中通门吞并小清观也好,你要杀小道士也罢,都只是手段,却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 “若中通门能顺利吞并小清观,让我们拿到小清山的地契,那自然极好。可若是中通门做不到……换个工具便是。” “难道还要因为一个工具,改变我们最初的目的?” 杨楚升怔住了,流汗抬头道:“大人的意思是……放弃中通门?” “老夫只是建议你应该换一个工具。” 老人继续说道:“无论是小清观主动臣服于我,还是中通门吞并了小清观再臣服于我,有什么区别?” “呵呵。” 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低低笑了笑,继续道:“更何况一个能硬抗上属宗门而几乎取得胜势的小道士,不是显然比中通门更优秀么?” 杨楚升稍微稳住心神,看出来这位大人是对江愁起了惜才之心,思忖片刻后说道:“可是……那小道士想要独立宗门!属下怕他不会乖乖就范……” “凡是建立宗门的人,不就应该以宗门独立为目标么?” 老人淡淡说道:“难道这世上会有人心甘情愿做别人的狗么?我倒是想看看他能不能做到这一步。” 杨楚升说道:“那……属下这就通知中通门,不许再对小清观出手。” 老人叹了口气。 杨楚升刚刚有些放松的心神陡然间又紧绷起来,这位大人的心思着实太难琢磨。 “只有足够的磨练才能培养出真正的人才。”老人缓缓说道,“若中通门能战胜小道士,说明他的才能也不过如此,老夫又有什么好可惜?” 杨楚升浑身一颤,慢慢平静下来。 头重重触地,恭敬说道:“属下……明白了。” “去吧,不要有太多压力。”老人淡淡道。 烟雾随即飘散,静谧的庭院里,杨楚升跪坐在地上好久才起身。 后背早已湿了一片。 双眸有些慌乱。 “去吧,不要有太多压力。” 老人的最后一句话还在耳边飘荡。 这听起来是让他放轻松,但杨楚升不傻。 结合老人先前的话,不难猜出老人的真正意思是……不止是中通门对他而言是工具,甚至杨楚升,也不过是一个工具。 如果杨楚升做的不好,老人会非常干脆地弃掉他这个工具,换一个新的便是。 老人让他放轻松,完全只是因为他压根不在乎杨楚升做得怎么样! 杨楚升越想越觉得心惊,只觉得内心一阵冰凉…… 或许……在帮老人办这件事的本就不止他一个人? “不行,我必须……要把这件事完成!” 为了这件事,他杨楚升几乎堵上了自己的一切,徒弟死了都没来得及复仇,若他完不成,就算老人不会对他怎么样,天鹤轩里也再无他立足之地! “江愁……小清观,你们给我等着!” “砰!” 杨楚升重重一拳锤在地面,刹那间地面颤抖,泥石翻飞,地面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他面容狰狞,化作一道金色长虹,朝中通门而去。 …… “啪” 中通门殿内,暴怒的杨楚升将手中白瓷杯摔在地上,阴冷看着面前的中通道人,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我给你个机会,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中通道人脸色苍白,却不是因为杨楚升的压迫,而是他昨晚被那无首重创留下的重伤。 中通道人抬头看向主座上的杨楚升,面色平静道:“杨长老,您也但见了,吴勇步散已死,步嗣长老身陷囹圄,我身受重伤,如此惨况,中通门实在无力再对小清观出手。” 此刻的中通门,中坚力量几乎尽失,只剩下数十名炼气期的弟子。 更何况,见过江愁那一剑,中通道人哪里还敢对江愁有想法? 杨楚升死死盯着中通道人,确认自己就算现在把他杀了他也不会有丝毫改变,脸上的怒容缓缓消散。 “我明白了。”他站起身,说道,“既然中通道友心有顾忌,老夫也不便强人所难,但老夫要请中通道友今晚看一出好戏,请务必赏脸。” 中通道人心中疑惑,本不想答应。 “中通道友,我没有拿上属宗门的地位压你,你该知道已经是我的诚意了。”杨楚升淡淡道。 中通道人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很快,夜幕降临。 中通道人跟在杨楚升身后,走进清河县西城的某间宅子。 打开柴房,昏暗的环境里隐约可见堆得极高的木柴堆,而在杨楚升脚边,是一碗只有小口浑水的破碗。 碗前面,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着,奄奄一息。 男人身材很胖,绳子勒得极紧,在滚圆的肚皮上留下一道道血痕,身上隐约还留有禁制。 “他是清河县之前的捕头,名叫褚半山。”杨楚升说道。 中通道人瞳孔眯了眯,没有说什么。 清河县的前捕头,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此刻这么凄惨地出现在这,背后必然有所隐情。 显然,与杨楚升有关。 “他和那位小江道长交情匪浅,而且,”杨楚升转过头,微笑说道,“这位储捕头的女儿,如今正是小清观的弟子。” “咚咚咚” 便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谨慎的敲门声。 中通道人警惕地看了一眼杨楚升,杨楚升微微一笑,转身前去开门。 片刻后,他走了回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道身影。 那人影一看见地上的褚半山,便发出一声哭腔,不顾一切推开杨楚升和中通道人,扑到褚半山身上。 “爹!” 第六十三章 手段 敲门进来的人竟然是褚莹莹。 问题是,她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 “莹,莹莹……” 奄奄一息的褚半山听到声音,费力地睁开眼眸,看到扑倒在自己身上的女儿,想起今日早晨自己出门买菜被人打晕之事,脸上瞬间流露出着急担忧之色,连忙说道:“莹莹,莹莹,你快走,这里危险!”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站在褚莹莹身后的杨楚升和中通道人。 作为前捕头,他曾跟在裴谦身后见过杨楚升,至于中通道人,数年前也有过一面之缘。 把自己抓到这里来的人,竟然是这二人? 那……褚莹莹和自己没有半分逃跑的机会。 褚半山脸色惨白,强行定了定神,目光越过褚莹莹的肩头看向杨楚升,沉声道:“褚某不知哪里得罪了杨长老,但若真有冒犯之处,杨长老有什么怪罪的地方尽管冲我来便是。可我女儿是无辜的,恳请杨长老不要把她牵连进来……” “爹!”褚莹莹凄喊一声,转过身毅然护在褚半山面前,害怕又勇敢地握住朴刀刀柄,对杨楚升叱道,“放了我爹!” 杨楚升微微一笑,看着褚半山说道:“储捕头说哪里话,老夫请储捕头过来,只不过想请储捕头和褚姑娘帮个忙。” “帮忙?”褚半山眼神一凝,脸色并未轻松。 杨楚升说道:“我身边这位,想必储捕头也认识,他便是中通门的掌门。近日,中通门按我天鹤轩要求合理管理门下附属宗门,但据我所知,却遭受了附属宗门几次三番的暗算,蒙受巨大损失。” “按照煌国《契约》,附属宗门不服从管理的,上属宗门将有权直接向白玉京提出考察申请,维护上属宗门的颜面。” 杨楚升看着褚半山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目光落在褚莹莹身上,笑道:“所以我希望二位能配合我,提供一些关于小清观的情报。” “这样一个目无上属宗门,行事僭越,毫无规矩的小道观,想必一定有很多违法乱纪之处吧?” “褚姑娘作为小清观的一份子,可否告诉老夫一些内部消息?” 褚莹莹一愣,旋即明白对方想从自己这套江愁的情报。 “你休想!我绝不会出卖江愁哥哥!”褚莹莹尖声叫道。 “呵呵……” 杨楚升淡淡一笑,并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褚半山的右手忽然不受控制地抬起到褚莹莹眼前。 五指张开。 “你,你要做什么?”褚半山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心跳骤然加速。 下一刻,他的右手小指开始缓缓向后弯曲,紧接着只听“嘎巴”一声脆响,整根小指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掰断,完全贴合在手背上! “唔啊啊!!” 褚半山脸色“唰”地惨白,发出一声难以遏制的痛苦哀嚎,浑身肌肉紧绷成一团,冷汗狂流。 “爹!!!” 褚莹莹也被吓住了,双眸急得流出泪来。 “你住手!”她冲着杨楚升大喊,手中朴刀出鞘,化作一道迅捷的刀光朝杨楚升胸膛斩去! 褚莹莹自幼性格便偏向假小子,跟在褚半山身后学了手刀法,甩起来倒也虎虎生风。 可惜在她面前的是境界修为深不可测的杨楚升。 “当当” 朴刀根本无法触碰到杨楚升便被弹开,连带着褚莹莹整个人也被击飞,撞在墙上,又摔趴在地。 褚莹莹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褚姑娘,你可以继续拒绝,如果你爹的手指够多的话。”杨楚升瞥了眼倒地不起的褚莹莹,双手背负于身后,淡淡说道。 褚半山紧抿双唇,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然而下一刻,杨楚升看向他的眼神彻底击碎了他的侥幸。 “储捕头,你不会以为在老夫面前还有机会自杀吧?” 杨楚升脸上毫无表情,在褚莹莹挣扎的目光中缓缓竖起褚半山的第二根手指。 中通道人面露不忍,转过脸去。 手指缓缓弯曲,褚半山额头再次渗出一层密汗。 “住……住手!” 褚莹莹哭着大喊:“我说,我说……” 杨楚升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 片刻后,柴房之中,听着褚莹莹说的话,中通道人面色似乎有些震惊,而杨楚升脸上则挂着一丝满意的笑容。 “中通道友,接下来的事,你知道要怎么做吧?”杨楚升说道。 中通道人叹了口气,点头应下。 “竟然私自窝藏鬼物,呵呵……真是胆大包天啊,这下,我倒要看看那小道士还有什么本事翻盘!” 杨楚升脸色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忽然一抬手。 一道劲风轰出,褚半山父女二人身子一软,脑子耷拉下去。 “你杀了他们?”中通道人瞳孔猛缩,惊得后退两步。 “杀他们?不,我要留着他们。”杨楚升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只不过在你把白玉京道友请过来之前,就让他们好好睡上几天,醒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小清观最后挣扎的模样。” “桀桀桀桀……” …… 中通道人独自从屋宅离开,行走在清河县的街道上。 天色已晚,酒肆客栈、店铺货郎都已打烊,家家户户点缀着油灯蜡烛,隐约有热闹的人声从屋里传出。 中通道人辨认了眼方向,握紧怀中褚莹莹亲手写的证书,迈步朝白玉京所在的方向走去。 小清观里有鬼物,虽然不知道江愁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光这一条,就能让小清观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中通门早知道此事,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折,又怎会落得如今实力凋零,自己更是像条狗一样不得不听杨楚升的命令? “唉……” 中通道人无奈叹了口气。 “挨千刀的,莹莹,你们在哪啊……” 忽然,一位失魂落魄的妇人从弄堂里摔出来,顾不得擦破手上的皮,站起身,一边揉着手一边焦急地四处呼寻。 空荡的街道上,妇人沙哑略带绝望的嗓音盖过周围的一切声音。 中通道人一愣,停了下来。 他静静看着那名妇人从街那头一路喊话走过来,瞧见妇人那张已经不复青春、蜡黄满是皱纹的脸,想起褚莹莹痛苦挣扎的脸。 两张脸逐渐重合。 妇人走得急,和中通道人擦肩而过,并未停留。 中通道人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全被薄汗打湿。 他有些想自嘲地笑笑。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紧张、疲惫又有些期盼的嗓音。 “这位道长,请问你见过一个邋遢男人带着一位年轻女捕快么?” 第六十四章 快去北山请小江道长! 夜色很浓,空气里漂浮着的饭菜香味也很浓。 身旁这位平凡妇人身上带着的,廉价衣服被廉价皂角搓洗后的独特味道,更浓。 浓到堂堂筑基后期的中通道人,忽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仿佛气体在嗓子眼堵成了一颗珠子,吐不出,咽不下。 他转过头,看向那位妇人,竭力克制着自己嘴角的抽动。 他应该告诉她么? 当然不应该,甚至连这个问句本身都不该出现在他脑海中。 但看着妇人有些浑浊双眼中的朦胧光点,感受着她那仿佛有一生般沉重的担忧与紧张,中通道人僵住了。 妇人眼中的光像是两柄无双的利剑,刺穿他的心脏,挖出他埋葬在心底已久的、甚至已经快要忘却的……那个盒子。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自己成立中通门四十年,那么最起码是四五十年前了吧。 那时候自己还是个精神小伙,在县里一家小店里打工,做着帮人送货取货的跑腿活,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些,但一分汗水一分收获,倒也踏实。 哦那家店铺名字好像就叫中通来着。 二十岁那年他娶了店铺老板的女儿,后来多了个女儿,他也成了邻里街坊口中的小老板。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平淡温馨地过下去,直到有一天他接了一个修行者的生意,要他亲自护送车队运送一件法宝。 虽然不太明白修行者为什么会请凡人帮忙,但报酬足够,他也就接下了。 谁知道,这竟是噩梦的开端。 运输途中,货物被劫走,他也身受重伤,但却捡回一条小命。 等到他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家中之时,却发现自己的妻女被县里的恶少霸占,他去找恶少理论,却发现了委托自己送货的那位修士就在恶少身边。 原来,这一切都是恶少的阴谋,为了霸占他的妻女,请修行者将他引开。而且有修行者在,他一个凡人,又如何能够报仇? 随后,他妻子的死讯传出——他的妻子不愿受辱,竟带着女儿投井自杀。 中通道人得知消息后,变卖了整间店铺,带上所有的钱财离开,跋山涉水寻访仙门。 但他已经二十多岁,早没了修行希望,哪怕是九品宗门也瞧不上他。 钱财都被耗光、骗光,他倒在大雨滂沱的山路泥泞中,感觉死亡追上了自己。 然而他没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摔落悬崖,竟幸运地坠入了一座山洞。 在洞里,他极富命运感地找到了一本修行残卷。 封面只剩“万里”两个字。 无论如何,山穷水尽的他抓住了这最后一根稻草,硬生生修行出灵气。 三年后,他回到家乡,将恶少与三年前那位修行者尽数斩杀。 再后来又在牢里度过了一年,白玉京才查明真相,放他出狱。 出狱后有人劝他重新把店铺开起来,但他拒绝了,家乡已经没有他的妻子和女儿,继续呆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于是他再次离开家乡,一边修行一边游历,最终在清河县外建立中通门。 中通二字,算是一种祭典吧。 …… 褚夫人并不知道中通道人此刻正在经历天人交战,事实上她也无心在意别的。 一大早褚半山出门买菜,褚莹莹巡逻,父女二人早早就出了门。 起初褚夫人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褚半山趁着出门的借口在外鬼混一天也没什么不可能。 直到晚饭时间,连褚莹莹都没有回来,褚夫人才感觉有些不对。 准备好饭菜,出门问过卖肉的屠夫,才知道早上压根没见过褚半山。 褚夫人心头有些担忧,顾不得什么,又急匆匆去找褚半山平日里的一众兄弟,都没见过褚半山! 甚至找到衙门,换班的捕快说褚莹莹早在换班时间就结束巡逻回家了。 褚夫人彻底慌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几乎把整个清河县跑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妇人的眼眸哭过又干。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走过这条街道,前两天还能见到行人,这次却是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除了,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苍老道士。 可是,这道士不知怎的,眼神里的思虑好像比自己还远…… 估计也什么都不知道。 “谢谢。” 褚夫人礼貌行了一礼,转身便准备再去他处找找。 “等,等一下。” 中通道人忽然伸手,下意识抓住褚夫人的肩膀。 褚夫人脸色大变,连忙挣脱开后退数步,满眼警惕地看着中通道人。 中通道人自知唐突,连忙说道:“我……我没有见过你说的男人和女捕快。” 褚夫人面色犹疑,看了中通道人好几眼,确认老道士应该并无恶意,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再次行了一个万福:“多谢道长,我再去他处寻寻。” 中通道人闭上眼,面色挣扎,久久叹了口气,看着褚夫人的眼睛缓缓说道:“去县北小清山找小江道长,请他出手吧。” 褚夫人身体一僵,怔怔看向中通道人,有些不明白他这话中的意思。 中通道人摇了摇头,袖袍一挥,清风起过,消失在原地。 褚夫人愣愣呆站片刻,直到街旁一家酒肆打开偏门,小二往巷子里倾倒洗碗水的声音激醒了他。 “小清观,小江道长……” 褚夫人不明白中通道人为什么会跟自己说这些,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要按照中通道人说的去做! 她抹了两把脸,三步并作两步朝北门跑去。 …… “褚姑娘和褚捕头失踪了?!” 小清观内,江愁听到这个消息,皱起了眉头。 重楼递给褚夫人一杯茶,坐到一旁,托着腮帮子眯起眼,眸中精光点点。 君玦老道问道:“褚夫人,你说是一个老道士让你来小清观的?那老道士是什么人?” 褚夫人双手捂着茶杯喝了一口,干燥的嗓子终于得到滋润,她咽了两口唾沫,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不过他年纪很大,头发花白……” 听着褚夫人的描述,江愁觉得这老道士好像和自己昨晚在山路上遇见的那个有些像? “小江道长,请救救我女儿!”褚夫人放下茶杯,冲着江愁跪倒在地,就要磕头。 “夫人不必如此。”江愁连忙扶住褚夫人,认真说道,“褚捕头和褚姑娘有难,我自然在所不辞。” 不谈别的,光是那日褚夫人的一道剁椒鱼头,他也必须要帮忙。 第六十五章 金丹期 “可是,我们现在并不知道抓走褚捕头和莹莹的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 君玦老道沉吟着,若江愁现在下山去探查,又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褚夫人闻言,面色凄苦,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我有办法。” 江愁看到褚夫人脸上的忧愁,站起身说道。 说着,他冲重楼投去一个目光。 重楼会意,弯腰把垫桌角的万卷书抽出来,丢给江愁。 今天三人吃饭的时候忽然发现木桌有些不稳,想着扩建工程完成后大概是要换新家具的,就决定先拿万卷书垫一垫凑合几天。 “小万万,告诉我褚捕头和莹莹现在所在的地方。”江愁接过万卷书,认真问道。 此时的万卷书正中多了一个桌角大小的凹陷圆形,一脸幽怨愤恚。 它不明白,他可是扩建工程的大功臣,怎会沦落到垫桌脚的境地? 万卷书表示:我不高兴了!有小情绪了! 于是面对江愁的问题,它极为硬气、百折不挠地卷起书页一角,遮住半张书页,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重楼眼睛瞪得浑圆,不可思议地看着万卷书,那目光里除了震惊……还有一分幸灾乐祸和宽慰。 哈哈哈,没想到你江愁也有被万卷书拒绝的一天! 心里平衡了许多。 君玦老道沉默。 褚夫人有些发愣,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重楼能感觉到万卷书的心声,此时此刻,那道贱兮兮的声音疯狂在心里呐喊:主人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不求也行,只要主人你说不再拿我垫桌脚,小万万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 求,我,啊!!! “没用了,烧了吧。” 江愁淡淡说了一句,面无表情地起身,捏着万卷书一角朝灶台走去。 重楼愣住了,万卷书也明显呆了。 这……事情的进展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难道我小万万在你心里就这么没有分量嘛! 好伤心…… 不过……不愧是我认定的主人,丝毫不为外物所动,心坚定如磐石,我好喜欢…… 万卷书挣扎了一秒,然后很干脆地摆正心态,讨好地显示出一行字:“我说还不行吗o(╥﹏╥)o……” …… “杨楚升,果然是他。” 看着万卷书上显示的信息,重楼眼中冷意一闪而过,沉声说道:“我现在就去把他杀了!” 说着就要起身,幸好君玦老道眼疾手快把他按回座位上,看向江愁说道:“愁儿,还是你去吧。这杨楚升乃是天鹤轩长老,据我推算,修为应该已经成就金丹。” 一听“金丹”二字,重楼脸色微变,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金丹……”江愁脸色也凝重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金丹境的修行者,心里非常没底。 褚夫人见众人脸色都十分凝重,便知道这所谓金丹境绝非一般修士。 抓走自己丈夫和女儿的竟然是这种恐怖的强者,小江道长虽然强,但能敌得过金丹境修士吗?应该不行的吧…… 褚夫人放在身前的十指紧张地抠在一起,坐立不安。 “人族的金丹境,妖族的凝元境,都会在体内筑基的基础上提炼出修士的生命和修为精华,凝聚成一颗位于丹田处的内丹。在接下来极长的修行道路里,内丹都是人族和妖族修行最重要的事物之一,内丹一毁,修为全失,人族沦为废人,妖族回复兽形!” “对于我们人族而言,练成内丹之后不仅法术威力与筑基不可同日而语,最差也有个十倍差距。而且金丹境的强者可以开始领悟领域和意境,领悟了领域和意境的金丹修士将会是又一次质的飞跃。” “当然,对很多修士而言,金丹境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增长百年寿命!” 听到这话,江愁瞳孔猛然紧缩。 寿命,是人族相较于其他族群最劣势的地方,鬼物不谈,妖族往往寿命最长,就算是人丁稀少的魔族,最少寿命也有两三百年。 只有人类,区区百十年寿命,和其他族群相比短得可怜。 所以人类修行,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长生! 迈入金丹期,便能增长一百年寿命,这样的诱惑,几乎没多少人抵御得住! 更别说由此得到的地位待遇的提升。 “寿命归寿命,并不会直接影响战力,金丹境修士和筑基境一样分为三个小境界,第一阶段就是金丹,丹田内丹呈金色,凝聚炼气境和筑基境的所有精华而成。” “第二阶段,紫色内丹,提炼修士体内所有的潜能与精华,氤氲中蕴含着更加强大的力量。” “第三阶段,无色内丹,一切精华内敛,是内丹的最高品阶,到达这个阶段,说明内丹已经将修士的身体改善得如同物色璞玉,身体素质已经达到最佳状态。” 江愁看了眼万卷书,万卷书立马给出了杨楚升的具体境界。 金色内丹巅峰,紫丹守门员。 这样的实力,就算是在整个苏陵郡内也是首屈一指的高手,到哪都是被人仰望的存在。 六品宗门的掌门,大多也就是无色内丹巅峰,只有少数踏入了下一个更强的境界。 不过,眼下这些都和江愁无关。 当务之急,便是找到杨楚升,救出褚家父女。 “愁儿,你修行的异种传承虽然强大,但金丹修士与筑基修士完全不同,他们对道法的使用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一战,你要小心。” 君玦老道看着江愁,认真说道。 “金丹期修士的速度极快,比如你当日和步散的距离,恐怕你的那一剑还未落下,金丹修士便已出手数次。” 在君玦老道看来,江愁的那一剑威力虽大,但绕的圈圈太远,面对金丹期修士若还是这样,很难占据先机。 甚至,有可能落败! “师兄,要不我们报官吧,杨楚升绑架百姓,白玉京不可能不管!”重楼也有些担心,若是为了救褚莹莹让江愁有个三长两短,他不得心疼死。 虽然江愁能够秒杀筑基修士,但杨楚升……毕竟是金丹啊! 褚夫人也有些担心地看向江愁。 被三人这么一看,江愁本就没几分信心的内心更加动摇了,低着头不说法。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三人,有些不自信地说道: “其实……这两天我练习了个新招式,威力不知道怎么样,但应该能保证我的安全。” “我觉得不妨先试一试。” 第六十六章 山外飞剑 “什么新招式?” 君玦老道和重楼对视一眼,齐刷刷看向江愁。 江愁目光落在身前的万卷书上,说道:“其实也不算什么新招式,只不过是小万万帮我提升了一下攻击距离。” 话音落下,江愁胼指如剑,轻喝一声:“御剑术!” “仓啷” 桃木剑应声而起,静静悬浮在江愁身侧。 “小万万,告诉我杨楚升的位置,并实时追踪。” “好的主人,小万万正在为您服务,开始定位杨楚升……预计消耗一息时间。” “目标位置确认,目标位置已锁定,打击路线已制定。” “可进行远程打击,是否开始追踪?” 伴随着江愁轻轻点头,一串坐标信息从万卷书传到江愁脑中。 他伸手一指,轻轻道一声:“去。” “唰” 桃木剑化作一道残影破门而出,眨眼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目标未移动,预计打击时间在十息之后。” “十。” “九。” “八……” 万卷书上无声的倒计时映在四人眼中,褚夫人不是修行者,不懂这中间的难度,表情虽然有些惊讶,但却还在可控范围内。 但是君玦和重楼二人面面相觑,满脸写着“这特么也行”的表情。 他们呆呆看着江愁,咽了口唾沫。 虽然对于这世间真正的大剑修来说,藏于山林间,凝聚一身剑意,于倏忽间飞剑,索敌于千里之外也并非不可能做到,但这件事对于剑修的修为、御剑的能力、飞剑的质量、剑识的长短、剑目的精准程度等等各方面素质都有极高的要求! 别说金丹期剑修,就算是更高境界的剑修都几乎很难做到! 非六边形剑修不可为! 对于君玦来说,他自然见过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剑修,但那些名字无一不是如今修行界赫赫有名的修士。 江愁? 一个刚学御剑术不足半个月的新手修士,甚至不能说是剑修只能说是个耍剑的,竟然也能做到这一步? 这事若是传出去,君玦觉得整个天下的剑修都会疯狂的。 更何况小清山距离清河县虽然不远,但也有十里左右,在讲究命中度的情况下要十息内飞完,速度也必须达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太过离谱。 重楼没想这么多。 他只是想到从今往后,你永远不知道好端端走在路上的时候会不会从天而降一道无法抵抗的剑光,就觉得身体有些冷,不由打了个哆嗦。 听说杨楚升是金丹期。 金丹期修士很强,在清河县横着走。 君玦老道和重楼对视一眼,忽然有些怀疑…… …… 杨楚升正在等待。 派中通道人去找白玉京,因为他不放心由对方看着褚家父女。 中通门已经风雨飘摇,中通道人不会再帮他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但自己让他去送个信,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只要等到天亮,白玉京的人到了,自己便能带着褚家父女一起前去小清观,人证物证俱在,小清观绝无翻身的可能。 他已经能想象出小清观众人绝望的表情。 再然后,他就把此事汇报给那位大人。 他要向那位大人证明,只有他才是大人最得力的手下,只有他……才会全心全意满足大人所有要求。 到时候,那位大人去办他的事,想必也会给杨楚升十分丰厚的奖励。 “呵呵,等待真是漫长啊,不过很值得。” 杨楚升这么想着。 忽然,他的右眼皮猛地一跳,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悸。 他蹙了蹙眉,睁开眼看向窗外。 窗外的夜空映着一轮明月,明月周围没什么星星,更远处的夜幕里倒是有颗星星,清晰又明亮。 晚风轻拂,树影婆娑。 一切都很安静。 “看来,我有些激动了啊……” 杨楚升揉了揉右眼,有些自嘲地摇摇头。 转身,杨楚升离开关押着褚家父女的拆房,来到空荡的院子里,深深吸了口夜间的灵气,尝试平复自己的心境。 “咚!” 心脏猛地一跳,一抹难以遏制的危险感瞬间爬满全身。 他猛地转头朝天上看去。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瞳孔霍然紧缩。 “卧……卧槽……” …… “目标发生偏移,偏移距离向东三丈。” “新路线修改中。” “新路线修改完毕。” “小万万持续为您导航。” 万卷书上的字一行行实时显现,江愁脑中收到的路线信息也在不断更新。 他闭着眼,看不到桃木剑真正的飞行目的地,但他严格按照万卷书的提醒,一寸一丝地,改变着桃木剑的飞行轨迹。 不过第一次在高速中维持如此精确的御剑操控,江愁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层,呼吸渐渐粗重。 清河县的夜空里,忽然多了一道流星。 从县外的一座小山上发出,向着清河县内无声坠落。 …… “喝!” 杨楚升爆喝一声,周身亮起明亮刺目的金光。 道袍鼓荡,双手祭出一件法宝。 法宝迎风暴涨,化作一轮金色的明镜,散发着煌煌金光,照亮一小片黑夜。 明镜缓缓旋转间,竟似乎要将周围一切都吸收进去,连光线都不例外。 几片落叶毫无悬念被明镜吞噬,再无踪迹。 紧接着又是数道屏障在一瞬间打出,层层叠叠,像是在半空中凝聚出无数扇铁门! 而杨楚升本人,竟然直接转身便逃! 他不知道那一剑来自哪里,甚至连那到底是不是飞剑都没来及探清,只知道那星光给自己的危险太过强烈,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逃,逃,逃! 在临死之际,杨楚升的脑海中浮现的想法竟然和他徒弟当初一模一样。 “唰” 杨楚升的速度提升到极致,朝清河县外飞速遁去。 杨楚升边跑边回头,发现金轮宝镜果然将那道剑光吞入镜中。 哈哈,这金轮宝镜乃是自己引以为傲的法宝之一,就算是紫色内丹修士的一击也能完全吞下! 正欲庆幸,却听“啪”的一声轻响。 金轮宝镜的旋转戛然而止。 下一瞬,整个宝镜如玻璃一般碎裂开来。 仿佛从虚空穿越回来的剑光,刺穿剩余的屏障就像是刺穿一堆白纸一样简单,转瞬便来到杨楚升面前! “不……” 杨楚升怒吼连连,目眦欲裂。 浑身金光,“噌”的暴涨。 一瞬间,他脑中像是破开了什么桎梏,一片清明。 周围的空气,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举手投足间的掌控力比平时强了数倍不止! 杨楚升一愣,紧接着狂喜! 他竟在这濒死关头,突破了! 第六十七章 我不是突破变强了吗? 金丹期又名结丹期,结丹期修士分两种。 领悟领域意境的,和没有领悟领域意境的。 二者之间的差距,甚至比结丹期和筑基境的修士差距还大。 所谓领域,顾名思义便是结丹期修士内在灵力外放,形成一方有利于自身战力提升的空间,比如火系道法的修士能够创造出一片烈火领域形成自己的主场。至于意境,对于剑修便是剑意,佛修便是禅意,是每个修士自己的道。 领域和意境虽然不是同一种东西,但往往同时出现,或许也可以理解成同一种境界的内外两种表现形式。 无论如何解释,领域和意境都是一种颇为高妙的能力,有些修士直到行远境都未能参透。 没想到杨楚升在江愁飞剑破空的前一瞬,竟然在大危险中顿悟了! 杨楚升眼中精光一闪,澎湃修为如汪洋般浩荡席卷。 一层层水波一样的涟漪以他为中心散发开去,覆盖周身五十米范围! 原本速度极快的飞剑甫一进入波纹领域,便像进入一片泥泞的沼泽,速度大幅度降低! 杨楚升的道法偏向于混乱、扭曲,先前的金轮宝镜便具备某种扭曲光线和吞噬空间的属性,此刻施展出的波纹领域同样如此。 杨楚升痛快地大笑,声音响彻清河县上空。 …… 清河县白玉京的大门五十米之外,中通道人站在树下,犹豫着要不要敲响白玉京的大门。 他也看到了那道如流星一样坠入清河县内的剑光,由于站的远,他甚至能看到剑光的起始处来自清河县以北。 定是江愁出手了。 剑光的速度实在太快,中通道人甚至怀疑自己还没把事情跟白玉京修士说清楚,杨楚升就死在剑光下了。 小道士竟然如此可怕……自己要是向白玉京举报引起小道士的报复,这样的剑光下,自己和中通门绝对没有活路! 要不……算了? 中通道人脑中的思绪还没来得及理清,便看到那道一往无前的剑光忽然放缓下来,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一般,前进得极其缓慢。 杨长老反击了? 他看上去竟然能挡住小道士的一剑? 这怎么可能? 结丹期修士这么强大吗? 中通道人心头剧颤。 要是杨楚升能在这一剑下活下来,发现自己没给他传信,那自己和中通门的下场还是一个死字啊! 要不……去敲门吧? 中通道人陷入裴谦县令最熟悉的纠结之中。 “轰” 就在中通道人犹豫之际,身后白玉京的大门忽然洞开,一群穿着白玉京官服的修士鱼贯而出,抬首注视着清河县半空那抹剑光。 中通道人认出为首之人正是清河县白玉京的巡察首,此处白玉京唯一的一名银牌巡察使——严文康。 不过令中通道人略感震惊的是,严文康作为清河县白玉京所有修士的头头儿,此时竟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名面容凌厉、仿若斧劈刀削一般的冷面年轻男子身后。 这男子剑眉星目,皮肤白得有些异样,不是像重楼那般白得像瓷器,而是白得像纸,透着一丝不协调的病态。 他的眼眸却更令人骇然。 没有眼球,只有眼白,苍茫的白中像是酝酿着无数风暴,眼角甚至漫出根根青筋! 年轻男子双手背负,没有眼仁的双眸静静看着清河县半空,面色有些惊讶。 下一瞬,他的目光收回,落在中通道人身上。 中通道人如遭雷击,身体一动不动。 这一刻,在这双未知的眼眸下,中通道人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毫无秘密可言。 “你是何人?”男子开口问道,声音如冰刻出的线条般冷硬。 …… 小清观内,江愁紧闭的双眸间,眉头紧蹙。 “师兄怎么了?” 重楼“噌”地站起来,快步走到江愁对面,看着他眉间担忧问道。 “看来这一剑并没有想象中得顺利。”君玦老道沉声说道。 万卷书的帮助只是让江愁出剑的范围扩大,对于飞剑本身的威力并无加成。 但即便如此,那杨楚升竟能给江愁的这一剑造成困扰? “杨楚升顿悟了波纹领域,该领域可减速扭曲一切进入领域的敌人和攻击。”万卷书上显示字迹。 “原来如此。” 君玦老道面露一丝惊色:“没想到那杨楚升竟然能在临死之际突破,金丹巅峰便能领悟领域,此人天赋倒也尚可……” “老头儿你哪边的?”重楼瞪了君玦老道一眼,“快想办法!” “能对付领域意境的,只有领域意境。”君玦老道看了一眼江愁,缓缓说道。 江愁现在的实力,大多是依赖体内仙气天生质量上的优势以及他个人极高的天赋,要真论战斗技巧和战斗境界,不得不说还有待提升。 如果杨楚升没有领悟领域,那么以江愁三板斧的冲劲,直接就能把杨楚升冲死。 但此时此刻,杨楚升在战斗境界上强过江愁,三板斧便不再具备碾压之势。 但,仍然有机会。 “愁儿暂时没有领域,但别忘了,意境这种东西,愁儿你也有。”君玦老道看着江愁,认真提醒道。 江愁虽然闭着眼,但也能听到重楼和君玦老道的交谈声。 听到这话,他英俊的眉毛微微一抖。 下一瞬,他眉间新添了一抹煞意,令人心生畏惧的浓郁杀意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 “嘭” 多日不见的白虎虚影,出现在江愁肩头。 白虎百无聊赖地趴着,舔了舔前爪,眯起眼,冲着夜空轻轻一挥爪。 …… “哈哈哈,小道士,你的实力确实给了我惊喜,但可惜……到此为止了!” “老夫便先断了你的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杨楚升大笑,双手上亮起金光,金光扭曲间连他的双手都看不真切。 便在这时,那原本速度已经极慢的桃木剑忽然微微一颤,爆发出一阵无声的剑鸣! 这剑鸣直接无视波纹领域,响在杨楚升的脑海中! 一瞬间,杨楚升仿佛看到一头有天地那般巨大的白虎闯入自己脑海,昂首呼啸,滔天的杀意瞬间将他精神层面的一切防守都击溃。 双目瞬间呆滞,双手低垂。 波纹领域轻轻一晃,朝四周溢出溃散。 “噗”的一声,桃木剑再无阻碍地透体而过。 在空中留下一蓬炽热的鲜血。 杨楚升无神的双目倏忽放大,直挺挺从半空摔落下来。 怎……怎么可能…… 我……我不是刚刚突破变强吗…… 我堂堂结丹修士,怎么会死在一个小道士手中? 我还没来得及欣赏小道士绝望的表情啊…… 不,不可能…… “嘭” 他的尸体摔落在清河县大街上,七窍流血,怒目圆睁,胸膛凹陷。 身体下方缓缓漫出一滩血泊。 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六十八章 各方涌动 “结丹期……死了。” 白玉京门前,冷硬的年轻男子说着,脸上诧异的表情一闪而逝。 下一刻,他收回目光,双眸眼角暴起的青筋缓缓隐藏,满是眼白的双眸中心竟生出黑色的双瞳来,只不过即便有了眼瞳,颜色也比常人要淡一些。 站在年轻男子身后的中年修士严文康脸色剧变,上前一步,不敢相信地道:“杨……杨长老被杀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杨楚升乃是天鹤轩长老,修为更是金丹巅峰,比他严文康不管是地位还是实力都强上一筹,现在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杀了,他这个白玉京巡查首绝对脱不了干系! 想到天鹤轩的怒火,严文康暗叫一声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中通道人一言不发站在一旁,先前年轻男人问明他的身份后并没有再跟他交谈,他更是不敢主动离去。 他低着头,心头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江愁真的把杨楚升杀了? 那可是金丹巅峰啊……而且刚才杨长老似乎还释放了领域…… 可还是没逃过被江愁斩杀的命运。 中通道人感到一阵唏嘘不已,决定以后和小清观有关的事自己一概不再参与,不仅如此,明日就去找小江道长赔罪,争取宽大处理。 “中通道人,你来白玉京有事么?”年轻男人又看向中通道人问道。 就在中通道人准备就此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敷衍过去的时候,年轻男人的下一句话令他整个人呆立当场。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那位结丹修士的痕迹,你应该不久前刚和他见过面。” 严文康一愣,随即快步走到中通道人面前,大声喝问道:“中通,快说,你是不是见过杨长老?这一切特么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他又压低声音在中通道人耳边道:“你我都知道杨长老是天鹤轩的人,你若有所隐瞒,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严文康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年轻男人,最后对中通道人说道:“他是仇旭。” 仇旭……是谁? 严文康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低声道:“神祠你总知道吧?他是神祠新一辈的第一人!刚刚加入白玉京,从神都来的!” 中通道人浑身一僵,呆住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神祠……十二楼五城之一的神祠?! 天下神兵,十之七八都出自神祠。 更何况,这年轻男人还是神祠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换句话说,这人可能就是多年以后的神祠掌门? 这样的人会到清河县来? 假的吧…… 中通道人此刻的感觉,就像一个向下乞丐某天在路上乞讨时遇到了太子,非常懵逼。 严文康看着中通道人震惊的表情,心中稍微平衡了些。 这些天,不是天鹤轩长老就是十二楼五城的杰出天才,听说县里最近还出了鬼物,死了修士,中通门和小清观还一堆破事,作为此方白玉京的巡察首,他心里也很苦啊! 怎么最近的破事他就这么多! 仇旭抬头,看了中通道人一眼。 中通道人苦笑一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九品宗门的掌门,面对一品超级仙宗的可能继承者,尤其是他的眼睛如此神奇,他难道还能隐瞒什么吗? “唉,不瞒严大人,贫道确实刚刚见过杨长老……” …… 清河县内,杨楚升居住的宅子后院。 后院的花园里摆着一鼎香炉,香炉中插着三根熄灭的香。 晚风拂过,三根香忽然自动燃烧起来,白烟袅袅中,一道身影从白烟中走出来,竟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面色红润,双眸深邃宛若深渊,轻飘飘踏在地面,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质弥漫开来。 老人伸出右手,手腕以下是苍老的皮肤,手腕以上,整只右手却如婴儿般鲜嫩白皙。 “我说过工具不行就换一个,楚升你终究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你至少是为老夫而死,老夫就帮帮忙,将你的死讯传回天鹤轩,也算对得起你。” 说罢,老人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后院,冲三根香挥了挥衣袖。 三缕青烟汇成一团,隐没消失在半空中。 紧接着,老人拇指和食指轻轻捻动,将三根香掐灭。 老人抬起头,看向白玉京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 “唐家之后,神祠的人也到了,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 苏陵郡,是煌国江南的一座大规模郡城,在整个国家南部都是十分重要的城池,也是煌国十三洲中古扬州的经济中心。 天鹤轩位于苏陵郡城南的同心湖湖泊中心,主体是一座高九层的楼台,包括周边大大小小近十个湖心岛,岛内沙丘上常常可见白鹤起落,仙意盎然。 每一座湖心岛,都是天鹤轩金丹长老的府邸所在,还有属于他一脉的弟子居住。 此时此刻,偏西北的一座湖心岛忽然震颤,岛上正中心那座府邸中血光冲天而起,惊起岛上栖睡的白鹤。 下一刻,天鹤轩那座九层高的天鹤楼响起沉闷浩远的钟声。 弟子们纷纷走出屋舍,交头接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竟引得派内钟声大作。 数道光芒从岛屿上腾空,向天鹤楼汇聚。 “掌门,出什么事了?” “钟声因何而鸣?杨长老的府邸为何血光冲天?” “杨长老不是去清河县了么?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众位金丹长老汇聚在天鹤楼内,齐齐看向上首座椅上那道白色长裙、凹凸有致的身影,眼神里没什么尊敬,反倒更多的是讥讽和不满。 此人便是天鹤轩现任掌门,何暮雨。 她的身旁,立着一只通体雪白,羽毛柔顺,高昂脑袋的白鹤。 何暮雨额前缀着名贵的白色宝石,上身的伟大在轻薄的布料下呼之欲出,露出大片羊脂般的白,白裙下伸出一双修长紧致的长腿,竟比身旁的白鹤还要白上三分,脚踝处系着一根金丝环带,流苏划过柔滑的脚背,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她五指轻轻拂过身旁白鹤的背脊,目光扫过下方的诸位长老。 美丽的眼神里蕴含着一丝冰冷,冷声道:“杨楚升长老,死了。” “什么?杨长老死了?” “这怎么可能?杨长老可是金丹巅峰,怎么会死在清河县?” “这其中必有蹊跷!” “安静!” 何暮雨轻叱一声,下方众长老却像是没听见一样。 直到最前方一位长老呵斥一句后,众长老才立刻安静下来。 何暮雨从椅子上缓缓站起,白色长裙垂落,遮盖住紧致的长腿,目光陡然间寒冷。 “杨长老是按照那位大人的意思去协助中通门,却落得身死的下场,此仇不报,我天鹤轩如何在苏陵郡立足?” 第六十九章 夜黑风高适合搜刮! “报仇!” “为杨长老报仇!” 下方一众长老脸色愤怒,只觉得一张老脸上颜面尽失,群情激奋。 何暮雨低头看了人群前方某位长老一眼,说道:“秦长老,麻烦立刻派人去往清河县,查明真相。” 天鹤轩戒律长老秦穆,背负一张古琴,气度比寻常长老更加深不可测,是个国字脸、浓眉密须的中年男人。 在天鹤轩里的地位仅次于掌门何暮雨。 秦穆抬头看了何暮雨一眼,竟是冷冷一笑,转身离开,剩余长老也跟在他身后离开天鹤楼。 何暮雨看着空无一人的天鹤楼,垂在身体两侧的玉手忍不住紧握,太过用力导致身体都有些颤抖。 秦穆和众人对她的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并非因此而颤抖, 杨楚升的死讯就是那位大人传回来的。 但令何暮雨有些慌乱的是,当她试图再反向联系那位大人的时候,却发现联系断了…… 她无法再主动联系到那位大人! 这是不是说明大人已经放弃了天鹤轩?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何暮雨无论如何无法淡定,所以才如此着急命令秦穆带人前去清河县。 片刻后,她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从高处翩然飘落,迈步朝外走去。 …… 江愁杀了杨楚升,又连夜赔着褚夫人找到昏迷中的褚家父女,将一家三口送回家后,他并没有选择回小清观。 他找到了横躺在道路中心,死的不能再死的杨楚升的尸体,蹲下身子,皱了皱眉,犹豫片刻后伸出手,按照下山前重楼嘱咐的那样在杨楚升的口袋、衣袖里摸起来。 “杨楚升可是结丹期修士,身上肯定有宝贝,赶在衙门前下手,这些不都是我们小清观的了?”江愁一边摸一边想起重楼期待的表情,不由叹了口气。 他虽然抠门并且喜欢像仓鼠一样屯各种生活品,但这种杀人越货的事却还是第一次。 哦杀人不是,越货确实是,现在的感觉更是让自己有些心理上的不喜。 “这……不好吧。”下山前他是这么拒绝重楼的。 重楼却满脸鄙夷地看着他说道:“杨楚升唆使中通门吞并整个小清观,这不是要把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抢走?现在他们失败了,我们作为胜利的一方拿点战利品怎么了?这不是越货,这是我们应得的,难道师兄你打架不费力气的吗?” 说的好有道理,江愁竟无言以对。 看向君玦老道,君玦老道也笑着说:“无故夺宝确实不是我们该做之事,但杨楚升这人身上若有法宝,多半也来之不义,愁儿但取无妨。” 掌门都这么说了,江愁便不再反对。 “不过……除了钱,我好像不认识其他宝贝,更何况宝物一般都要收服吧,我不会什么收服的方法。”江愁老老实实说道,搜都搜了,要是还错过了真正的宝贝,那江愁不能接受。 “安啦安啦……”重楼摆摆手,深有体会地说道,“这种事师兄你压根不需要担心,只有宝贝们看到你这张脸就会自动投怀送抱的啦……如果对你没感觉的那肯定不是什么真正的宝贝。嗯,真正的宝贝都没什么底线的……” 搁在江愁腿上的万卷书翻了一页,发出一个喷嚏的声音。 “以防万一,愁儿你带着这枚储物戒吧,不管认不认识都塞进去,除了衣服啥也别给他留下!”君玦老道最后说道,从怀中取出一枚银色戒指递给江愁。 于是,便有了当下的一幕。 夜黑风高,空荡幽森的街道上白雾朦朦,隐约间一个英俊的身影蹲在尸体前,仔仔细细摸着尸体的每一处,不远处的弄堂里传来野狗的吠声…… 这样的画面,任谁看到都会有些胆战心惊。 至少,裴谦就通体冰凉,躲在一百米开外的货摊后不敢再靠近半步。 “大大大人……我们,不上去?” 裴谦身后,一队捕快衙役都跟着他猫在货摊后,狭小的空间里胳膊挤着大腿,大气都不好喘。 杨楚升大半夜死在清河县主街上,他这县令怎么可能不来查看? 然而他一个人是万万不敢的,好不容易等他点齐人手匆匆赶过来时,远远就看到江愁朝尸体走去。 顿时吓得裴谦大气不敢出,带着所有人躲到了摊货后面,只希望江愁没看到他,早点完事好让他带人上去把杨楚升的尸体带回衙门。 裴谦胆子小,不敢得罪修行宗门,在此之前小清观和中通门的冲突里,他全都是优先偏向于中通门,甚至在步散一事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硬生生关押了江愁一天。 但是现在呢?江愁把杨楚升都杀了! 杨楚升可不是什么中通门长老可以相提并论的人物,他可是六品宗门天鹤轩的长老! 别说他裴谦只是小小清河县的县令,就算是苏陵郡的官员,见到杨楚升不也得客客气气? 这种人物,他裴谦一辈子只有仰望的份! 上一次步散被江愁杀了他还敢带着人当面走上去缉拿江愁,但这一次杨楚升被江愁杀了,他还敢上去和江愁面对面么? 他不敢。 他怕江愁一剑给他也劈了。 “没想到小江道长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存在……” 远远看了江愁一阵子,众人都看出来他是在搜刮杨楚升身上的遗物,一名年轻捕快低声喃喃说道。 “闭嘴!别被他听见!” 裴谦回头狠狠瞪了那名捕快一眼,压低声音骂道:“他连人都杀了,拿点东西怎么了?你有意见吗!” “没,没……” “裴县令?” 便在这时,江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向裴谦喊道。 裴谦浑身猛地一僵,额头上冷汗唰唰流淌,身体僵硬地从货摊后走出来,仍不敢靠近,远远回答道:“啊,是,是小江道长啊……那什么,晚风不错,我出来吹吹风……” 江愁已经将杨楚升身上除了衣服但凡能剥下来的东西都放进了储物戒中,由于是第一次,他搜刮得十分认真。 他很早之前就察觉到裴谦了,但想着还没搜刮完,对方又没靠近,也就暂时没管。 此时已经搜刮完毕,听到裴谦的回头,江愁不由有些纳闷地看向裴谦身后那一队捕快:“那他们……” “我们也是来陪裴县令吹风的。” “啊对对对,小江道长,今晚的风甚是喧嚣啊……” “嘘嘘嘘……” 一时间,十几名汉子全从角落里窜出来,或侧倚着墙壁,或单脚弯曲手掌撑在货摊上,或三三两两抱在一起吹着口哨…… 场面一度十分和谐。 江愁歪了歪头,真诚说道:“裴县令真是好兴致啊。” 第七十章 路遇老者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空空荡荡、白雾迷蒙只有月光洒落的清河县主街上,随着江愁话音落下,无可避免地陷入一阵令人尴尬的安静之中。 最终,还是裴谦忍受不了这份非人的折磨,要是再这么和江愁互瞪下去他能用脚趾在街上抠出一座三层大酒楼! “小江道长,那什么……” 裴谦从宽大袖口小心翼翼伸出一截食指,冲江愁身后指了指。 江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裴谦和捕快们是为了杨楚升的尸体而来。 那为什么要跟自己说是出来吹晚风呢? 真奇怪。 江愁让开道路,看着低头碎步从自己身前跑过去的众捕快,心里十分疑惑。 紧接着他想起一事,之前自己杀死步散的时候,裴谦可是立刻就把自己抓进了大牢,想起那一天与平日完全不同的牢狱生活…… 江愁迈开脚步,走到正在指挥众人忙活的裴谦身后,喊道:“裴县令。” 裴谦一怔,心想你怎么还没走……脸上堆出笑容转过身:“小江道长,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裴县令对自己似乎客气了很多…… 江愁看着对方的眼睛,指了指杨楚升的尸体,认真说道:“这人是我杀的。” 裴谦眨眨眼睛。 谁不知道是你杀的啊,特意说出来是要干嘛? “唔,小江道长一定有隐情,明日我会着手调查此事……等调查清楚了,必定还小江道长一个公道!”裴谦说道。 江愁愣住了,人是我杀的,还要还我公道,怎么怪怪的? 一定是裴谦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裴县令,我的意思是……”于是江愁解释道,“我杀了人,要不要抓我去牢里住两天?” 话音落下,不止裴谦,就连刚把杨楚升尸体搬上竹架、洒水清理街道的众多捕快衙役都齐刷刷停下动作,扭头齐刷刷看向江愁。 这种要求……这辈子都没见过啊喂! 有些年长的捕快不由想到:要是这世上所有的罪犯都像小江道长一样,那该多好啊…… 裴谦眼角微抽,回头瞥了眼杨楚升胸口触目惊心的窟窿,咽了口唾沫说道:“不,不用了吧……” “不用进牢么……”江愁闻言,眉宇间复现一抹失望,牢里的人那么好客热情,见不到了啊。 喂喂喂,你这满脸遗憾是什么意思啊?过分了啊! 裴谦心里一阵凌乱,瑟瑟夜风中,他竟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那裴县令您先忙,我回去了。”江愁说道。 “小江道长慢走。” 裴谦长松一口气,回头看到捕快们瞧向自己的异样目光,上前给了一名捕快一脚,没好气骂道:“看什么看,本官这叫能屈能伸,你们这些粗人,懂个屁!” …… 没能再次体验牢狱生活的遗憾并没有纠缠江愁太久,准确的说是当他走出北门,想起刚才从杨楚升身上搜刮到的银票时就完全不见了。 别的东西都一股脑先塞进了储物戒,唯有碎银银票,他搜刮的时候就好好算了一笔。 大约有个六七百两银子。 虽然江愁刚刚从唐七公子手里拿了好几万两,六七百两听起来不算什么,但要换算成前世熟悉的货币,那杨楚升就是随身携带着六七十万现金。 怎么也不能算少了。 于是笑容再次挂上江愁的脸庞。 越货这种事,好像来钱确实比香火快多了……就是杀人比较麻烦,坏人也不是天天都被自己遇上。 江愁一边想着,一边披着月光朝小清观走去。 距离观门还有近百米的时候,山路旁的树林里忽然传出一阵响动,紧接着一个人影从树林里摔了出来。 那是一个老人,一个浑身是血、受了重伤的老人,身上的衣物全部被血迹染红,右手臂上隐约升腾着漆黑的烟雾,偏偏一只右掌却像婴儿一样白皙。 “救……救救我……” 老人朝江愁颤抖地伸出那只同时具备苍老新生、枯败欣荣的右手。 “啪叽” 右手还没碰到江愁就无力垂落,人晕了过去。 江愁沉默片刻,抬脚跨过老人身体,朝前走去。 昏迷中的老人眼皮微不可查地一抖,难道……江愁不打算救他?不会啊,根据他掌握的资料来看,这位小江道长应该拥有很高的道德素养才对。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江愁的声音传了过来。 “黄老幺,快出来搬人!” 哦,敢情只是不想沾上血渍。 老人不再多想,控制自己的意识陷入昏迷,防止被人看出端倪。 …… “掌门,掌门,师兄又捡了个老头儿回来!说要先跟你住一块,你快出来看看!” 重楼“砰砰砰”把君玦老道的房门拍得震天响。 君玦老道叹了口气起身下床,人老了睡眠质量就差,虽然曾经的他已经不怎么需要睡眠这种东西,但现在的他却是挺享受睡觉的感觉。 被重楼叫醒,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睡着了。 捡老头就捡老头呗,这世上老头多了去了,为啥要影响自己睡觉? 君玦老道一边穿道袍一边有些幽怨地透过窗户朝后院看去。 下一瞬,他穿衣的动作忽然僵硬! 像是看到了什么破天荒的事情,君玦老道的眼神陡然间凝聚,一副绝对不该属于他的表情瞬间出现在脸上,那双极长的白眉不再像平时一样弯起,而是直直横在眼眶之上,像是两柄利剑。 认真、严肃、警惕、冰冷。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这老头伤成这样还能活?”后院里,重楼蹲着,上下大量昏迷中的老人,目光落在老人奇特的右手上,眯眼说道,“要不把这手剁下来加加餐吧!” “可以吗?”做完苦力躺在地上的黄老幺闻言昂起脑袋,颇为期待地看向江愁。 江愁看着昏迷中的老人,皱起眉头:“如果真死了的话……” “别……别……我,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话还没说完,昏迷中的老头儿忽然双眼睁开一条缝,颤抖着虚弱地说道。 “真的吗?”重楼表示怀疑。 “真……真的,我……我很强的,休息会儿就能痊愈……”老头说道。 “这么重的伤,睡一觉就能好?!”重楼双眸放光,“老头你的体质一定非同一般,让我尝尝,我说不定也能变强。” 老头:“……” “吱呀” 木门打开,君玦老道从房里走了出来,沉默走到江愁身旁,没有说话。 重楼抬头看了眼君玦老道,奇怪道:“掌门,你没事套着个和尚面具干嘛?” 第七十一章 救命之恩怎么报 众人听到重楼的话抬头望去,果然看到君玦老道带着一张温润和雅的和尚面具出现在身后。 “风寒,怕传染给你们。” 君玦老道迎着众人的目光淡淡道,声音经过面具传到众人耳中显得有些沉闷。 倒地不起的老人看了面具两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讶异,不过江愁等人的注意力都在君玦老道身上,却是没有注意到。 “掌门,你的身体没事吧?”江愁有些担忧地问道。 “无妨。”君玦老道摆摆手,看向地上的老人说道,“此人伤势颇重,准备准备埋了吧。” 老人:“???” 不是,你们小清观里的人真的就一句正常话不会说嘛? “我觉得我还可以救一救……”老人虚弱地说道。 “不,你不可以。”君玦老道一边摇头一边坚定开口,“老黄,去后山挖个坑,一会儿我把他送过来埋了。” “我真的可以抢救!” “真的不可以。” “可以!” “不可以。” 老人一边说一边用手臂挣扎着支起上半身,瞪着通红的双眼。 君玦老道毫不退让,半蹲在地,梗着脖子,居高临下向老人逼近。 两张老脸,越靠越近,似乎有火花在空气中迸擦! “停!” 江愁忽然伸出一只手插进两张老脸中间,避免不雅画面的发生。 接着他看向地上的老人说道:“老人家,你的伤若是不重,小清观自是可以让你休息养伤。但若伤势过重,我这没有大夫,还是尽快下山医治比较好。” 老人一愣,咳嗽两声吐出两口黑血,抬头理所当然道:“我觉得好多了,休息休息就行。” “你以为老夫会信你嘛!” 君玦老道大怒。 “掌门,你这么不待见这位老者让我很好奇啊!是不是你晚上睡相差?怕被人发现?”重楼贱兮兮凑过来嘀咕道。 “放屁!” 君玦老道把重楼的脸推开,一把拉着江愁走到角落,低声道:“愁儿啊,此人不详,不可留!” 江愁面色微变,在他心中撇开修为不谈,君玦老道绝对是见识最广的人,连他都说不详…… 可是,那老头伤成这样,就这么不管不问,江愁又于心不忍。 “掌门你也镇不住他?”江愁问道。 君玦老道瞥了那老头一眼,哼哼一笑,说道:“虽然他是棘手了些,但面对老夫嘛,嘿嘿,不够看不够看!” “那把他留下,由掌门您亲自看着不就好了?” 君玦老道脸上笑容一顿,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可不是当年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回头再看,江愁已经答应下来,正让黄老幺收拾被褥呢。 君玦老道深深看了老头一眼,拉住江愁的手压低声音说道:“这几日晚上暂时不要修行无名功法,我的伤也缓缓。” 江愁有些奇怪,但看到面具后君玦老道那双眼睛前所未有得认真,便答应下来。 …… “多谢小道长收留,我叫田擒鹤。” 黄老幺任劳任怨地收拾好地铺,把老人放上去,老人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人群里的江愁说道。 “人是我背的,床也是我铺的,怎么不谢谢我?气抖冷,小妖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黄老幺揉着肩膀碎碎念。 “安啦安啦,在小清观,功劳都是师兄的!”重楼大度地拍拍黄老幺的肩膀。 江愁点点头,一一介绍道:“我叫江愁,这位是小清观掌门君玦道长,他是我三师弟重楼,这位嘛……杂役黄老幺。” 黄老幺叹口气,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自称田擒鹤的老人闻言看了重楼两眼,又看了看君玦老道,疑惑道:“你们没有老二吗?” “这个梗已经玩过了,下一个!”君玦老道没好气摆手道。 “好吧。”田擒鹤目光落在江愁身上,微微一笑说道:“江小道长,多谢救命之恩,作为报答,老夫想收你为徒,你愿不愿意?” 话音落下,房间里忽然陷入一阵死寂,落针可闻。 “嗯?” “你做梦!” “他想拐走师兄,掌门快杀了他!” 短暂的安静后,三人齐齐开口,一个比一个杀意浓烈。 重楼摩拳擦掌,龇牙咧嘴,牙齿磨得“嘎嘎”响:“我刚才就该把你剁剁吃了!” 君玦老道愤怒说出那三个字后眼神越发阴冷可怖,他现在可是小清观掌门,是江愁重楼二人名义上的师傅,但不想伤害江愁和已故老道士的师徒情君玦老道并没有开过口让二人真的拜师。 但即便如此,要说没起过这样的心思那是骗人的。 江愁自不用谈,就算是重楼,君玦老道这几日观察下来也是天才中的天才,最多顽劣了些。 现在这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田擒鹤上来就想收江愁为徒? 这不是当面打他的脸? 挖他的墙角!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多谢前辈厚爱,不过还是算了吧。” 就在君玦即将爆发之际,回过神来的江愁毫不犹豫地摇头,婉拒了田擒鹤。 田擒鹤似乎并没有看到君玦那双要喷火的眼睛和重楼要吃人的目光,只是静静看着江愁:“呵呵,不要急着拒绝,你可知老夫是什么人?” “不知道。”江愁诚实说道。 “管你是谁,想抢走我的师兄,门都没有!”重楼像只炸毛的猫咪,狠狠瞪着田擒鹤。 君玦老道刚想附和重楼,就听重楼继续道:“除非……你把我也收了!” 君玦老道:“……” 田擒鹤一愣,上下扫了眼重楼,眼神有些惊讶。 之前没在意这个顽劣少年,现在一瞧,竟也是一名难得的璞玉! 这小清观,竟然如此卧虎藏龙? “若只要这样才能让小道长拜我为师的话……”田擒鹤沉吟着。 “不必了,我意已决。”江愁忽然起身,看着田擒鹤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再次谢过前辈。” “前辈今晚便在此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罢,江愁起身离开,没有给田擒鹤再开口的机会。 重楼连忙跟了出去。 君玦老道深深看了眼田擒鹤,双手背负朝外走去,走到门边时冷冷回头说道: “晚上睡觉不许打呼,不然爬出去!” 田擒鹤看着江愁离开的背影,虽然有些意外江愁的坚持,但对一个老人来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更何况,他还是耐心极好的那一种。 第七十二章 收获颇丰,三本秘籍 夜色如水,照得整个后院亮堂堂的。 君玦老道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江愁正盘膝坐在蒲团上,仰头望天,那张英俊绝伦的脸上似乎多了种叫做“愁绪”的情绪。 重楼坐在江愁身旁,也盘着膝,双手伸在身前扒着蒲团边缘,一会儿看看月亮,一会儿看看江愁。 君玦老道走过来,江愁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没等君玦说什么,江愁就从手上把储物戒摘了下来说道:“掌门,杨楚升身上的东西全在这里了。” “好东西?快看看快看看!”重楼舔舔唇,屁股在蒲团上扭了扭,满脸期待。 君玦老道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在二人身前坐了下来。 江愁向储物戒里送去一道气息,只听“嘭嘭嘭”一阵响,琳琅满目的物品从储物戒里倾泻而出,将三人中间尽数铺满。 “银子数量我算过了,六百五十三两一百六十七钱。”江愁熟稔地说道。 二人点头,对于核算银子数目这一点,二人对江愁表示一万分的放心。 “有功法诶!” 妖魔只要不使用妖法魔功很难被人发现身份,所以重楼这几日只能内练体术,但这样下去无法长久,所以一本适合他现在修行的功法就显得格外重要。 “《玄光不见天》……好狂的名字!”重楼拾起一本秘籍,瞧着封面上的三个字,眼前一亮。 这么霸道的名字,一听就很适合他! 君玦向重楼招了招手。 重楼会意,将《不见天》递到君玦手中。 名字归名字,这功法质量到底怎么样,还得让君玦过目后才行。 君玦老道翻开《玄光不见天》,大致翻阅了一遍,眼神里露出一丝恍然,说道:“这本功法应该就是杨楚升临死前领悟领域的根本。” “这本《玄光不见天》,也算是上乘功法,不过那杨楚升并未修行到家,反倒修入歧路,明明一本光明浩大、亦真亦幻的法诀,硬生生被他修成扭曲、混乱之道,完全失了精髓。” “楼儿若感兴趣,可以一试。修成玄光领域后,可掌控光明与黑暗,领域内的一切如梦似幻,真假都在你一念之间。举个例子,对手的攻击可以被你定义为虚假的,你的攻击却可以是真的。” 听着确实比之前杨楚升那只能减速扭曲的领悟强不少。 重楼连忙从君玦老道手中夺过《玄光不见天》,一脸跃跃欲试。 江愁有些羡慕地看了重楼一眼,作为亲身接触过领域的人来说,他非常清楚这本功法的强大,杨楚升练歪了都能对他造成不小的困扰,何况重楼明显天赋比杨楚升强很多。 “呵呵,愁儿不必在意,这些功法虽然神奇玄妙,但对你来说,一力降十会却是最合适的道路。” 君玦老道从剩下两本书里取出一本,递到江愁面前。 这本秘籍非常破旧,甚至只剩下了前面一部分,后面大部分章节都遗失不见,纸张泛黄,入手触感十分粗糙。 “没想到杨楚升竟然会有《九转无极》九分之一的残本,还是第一转的部分,这说明愁儿你的运气真的很不错。” “《九转无极》?” 听到这个名字,江愁并不觉得有什么,但重楼的双眸却瞬间瞪大,捏着《玄光不见天》的手指直接猛地用力。 “这功法很厉害?”江愁问道。 “不止是厉害,是非常非常厉害!”重楼盯着《九转无极》,喃喃说道。 君玦老道解释道:“千年前的大战想必愁儿你并不陌生,当时与我朝始煌帝一同争夺这片天下的,还有其他三位绝顶强者,其中一位强者麾下势力,叫做无极宗。” “无极宗说是当时的天下第一大宗也不为过,宗主陆中天,修为境界放眼天下也就始煌帝能与其争锋,他自创的《九转无极》,更是给始煌帝带去了很多麻烦,若非最后无极宗被始煌帝用计从内部攻破,这天下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煌国建朝之后,始煌帝既是满足陆中天遗愿,同样也是为了朝廷考虑,便把《九转无极》拆成九份,散落在天下各地,待有缘之人集齐修行。” “一千年里,有不少人找到了《九转无极》的孤本,但凡练成前三转者,名气都小不了。” “这么强?”江愁瞳孔微缩,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手中的残卷。 搜刮尸体的时候他就觉得这秘籍最破,没想到……却是最宝贵的。 “嗯,不过杨楚升这本也是拓本,不可能是真迹,但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足够修炼了。” “《九转无极》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打磨对力量的掌控程度,对体内灵力不断抽丝剥茧,最大程度发挥每一丝灵力的价值,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力量。据说修炼到陆中天那种境界,一丝灵力就能比得上对手七八十道的威力!” “就算是登仙境的绝世强者,体内灵气数量也是有限的,而陆中天相当于有别人的七八十倍灵气,他不无敌谁无敌?” “愁儿你现在体内力量虽强,但你对力量的掌控利用程度远远不够,这本《九转无极》就是最适合你的功法。” “当然,楼儿也一样。” 功法嘛,又不是只能一个人练,既然有这个条件,江愁和重楼自然都要练。 只不过《玄光不见天》这种花里胡哨的功法不适合一剑制敌的江愁。 只要用心修行《九转无极》,想必江愁和重楼的实力能有一个飞速的增长。 “那这本秘籍是什么?看起来也很厉害的样子。” 江愁捡起最后一本秘籍,这本秘籍在三本中最厚,而且从封面上的污渍可以判断,也是杨楚升翻阅最多的一本。 有了前两本,江愁下意识觉得这本一定也很珍贵。 “这本嘛……嗯???” 君玦老道翻开,瞧着书里密密麻麻的字,脸色顿时一变,腰背一直,将书合上放到背后,咳嗽两声道:“咳咳,这本秘籍对你们二人来说太过深奥了些,没有一定的境界基础不得触碰,否则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吐血身亡!嗯,非常危险,就由掌门我暂时保存。” “什么秘籍……这么神神秘秘……” 重楼嘀咕着,悄悄靠近君玦老道,趁其不备一把从他手中把秘籍抽了出来,翻开就是一通大声朗读。 “不行不可以我相公很快就回来了唔门没关窗户还开着不要不要……” 重楼的声音读着读着小下去,脸色骤然涨红。 “无耻!” 重重把书砸在君玦老道那张和尚面具上。 第七十三章 神祠大弟子仇旭 和尚面具左眼眶凹陷了一块,君玦老道耷拉着肩头,唉声叹气。 “我那么大年纪了,有点需求不是很正常吗?至于这么看我嘛……”君玦老道檀幽怨说道。 重楼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江愁点点头道:“没关系,我可以理解,毕竟掌门这辈子都是手艺人。” 君玦老道默默捂脸。 重楼撇了撇嘴,满脸嫌弃地把厚书又扔到君玦老道脚边,继续看向身前:“除了三本秘籍,其他的好像都是些破烂用品……咦,还有颗纽扣和破碎的镜子。杨楚升一个大男人随身还带镜子做针线活?” 他一手举起一面镜面龟裂的银质镜子,一手握着一枚方形圆孔的金色纽扣。 “这镜子……”江愁看着这面镜子觉得有些眼熟,很快想起来这不就是之前被自己一剑刺穿的那件法宝么? “给我吧,我试试能不能把这金轮宝镜修好,勉强也能算是个防御法宝,保护保护小清观还可以。”君玦老道将金轮宝镜收了起来。 “那这枚纽扣呢?是干啥的?”重楼问道。 君玦老道盯着纽扣看了片刻,摇摇头沉声道:“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愁儿先收着吧,说不定以后用的上。” 江愁点点头,将纽扣收起。 至于剩下的,就是一些笔、墨之类的杂物,也都被江愁通通充进小清观的仓库。 最后,君玦老道看着江愁沉声问道:“愁儿,刚才那田擒鹤的事……” 重楼闻言,连忙看向江愁,他可担心以后不能跟江愁在一起了。 江愁摇了摇头,说道:“掌门你应该最清楚,我不会离开小清观的。” “更何况,之前我有老道士,现在有掌门你,为何要去拜那位老人为师?难道他比掌门你强?” “怎么可能!”君玦老道直起腰背,恼道。 “那我更不会拜他为师了。”江愁微微一笑,说道。 君玦老道静静看了江愁几眼,没再说什么。 “好耶!” 重楼一蹦三尺高,这间小小的小清观,虽然起初他并不想留下来,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很喜欢这里的氛围。 这一切的变化,是因为什么? 重楼眯眼看着身前江愁帅气的身影,眼睛眯成两道月牙。 …… 翌日清晨,清河县白玉京迎来了两位重量级人物。 天鹤轩掌门何暮雨和戒律长老秦穆。 原本秦穆选的是其他长老陪他一起来,但临行前一直被天鹤轩众长老排挤的何暮雨一反常态,强势要求自己也要前往。 虽然秦穆和其他长老都不怎么看得起这位靠关系由上面空降下来的掌门,何况还是个女人,但她毕竟是名义上的掌门,秦穆也只能听她的。 严文康早早就带着白玉京所有官员在门口恭迎,来自神祠的仇旭也在列。 当然,按照仇旭的身份,何暮雨和秦穆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但仇旭自觉现在的自己是白玉京的一员,是后辈,天鹤轩二人又明显是为了杨楚升一事前来,他作为这事的主要负责人,出来见见这二人也没什么。更何况,他本来也不喜欢靠着神祠弟子的身份行事。 不错,杨楚升和小清观的事情,现在全权有仇旭负责。 别看仇旭年轻,他在白玉京的级别和严文康一样,都是银牌巡使,甚至比严文康这个蜗居地方的要更高半级! 所以当何暮雨和秦穆二人来到清河县白玉京门口,看到除了仇旭以外、包括严文康在内所有白玉京官员都低身行礼的时候,背着古琴的秦穆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之情。 何暮雨也看到了仇旭,脸上并没有太多神色变化。虽然她也不认识仇旭,但连严文康都站在此人身后,想必这年轻人并不简单,只有秦穆这种蠢货才会把不悦写在脸上。 反而是仇旭看到何暮雨之后,雕塑般生硬冷冽的脸部线条忽然不可控制地抽搐了几分,紧绷的眼角渗出几滴冷汗。 这副模样落在秦穆眼中,自然是乡下土包子见到仙门仙女时的丢人表现。 “严大人,这位是谁啊?好大的架子!”秦穆看向严文康,冷哼一声道,“莫非不把天鹤轩放在眼里?” 严文康额上紧张地渗出汗珠,刚要开口,却见一只手拦在自己身前,只是那手在微微颤抖。 他抬头,看向身前仇旭侧脸扭曲的线条,震惊道:“仇……仇巡使……” 仇旭并未理他,只是深深深深又深深地吸气,随后看向秦穆,强自镇定下眼神重新淡漠。 “我…我并不喜欢见到谁都先自报家门,因为那样的话,他们的畏惧是给神祠的,却不是给我的。”仇旭侧开身子,直直对着秦穆说道,甚至余光都不看何暮雨一眼。 语气虽淡,但依然包含只有极度自信的人才有的那份自负与魄力。 “你说什么?”秦穆感受到仇旭话语里那份淡定,自己先不淡定起来了。 他乃是天鹤轩戒律长老,他天鹤轩的杨楚升长老死在了清河县,现在这小小清河县白玉京的修士竟然还敢对自己出言不逊,秦穆瞬间恼怒起来。 以至于都没听到“神祠”二字。 “狂妄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他没听到,不代表没人听到。 何暮雨抬起如冰砌一般的精致脸庞猛地抬起,震惊地看向仇旭,伸出莲藕一般的手臂,抓住秦穆叱道:“秦长老,你聋了吗!” 秦穆一怔,下意识恼怒地看向何暮雨,不明白平日里安心做傀儡的何暮雨今日为何屡次三番这般强硬。 下一瞬,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两个字。 脸上顿时血色全无,惨白一片,身子缓缓颤抖起来。 “你……你说,你是神祠弟子?”他睁着惊恐的双眼,看向仇旭。 何暮雨握住秦穆手臂的一瞬间,仇旭目光就已经上移,似乎只要视线里出现何暮雨或者何暮雨的任何部位,他就会紧张抓狂似的。 以至于他都没有回答秦穆的话。 “这位是神祠年轻一辈大弟子,仇旭。”严文康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这是天鹤轩掌门何暮雨和戒律长老秦穆。” 亲耳听到严文康确认,秦穆双腿一软,面色呆滞,差点直接瘫坐在地,脸颊上汗珠疯狂滑落。 何暮雨也非常紧张,她怎么也想不到清河县竟然会出现十二楼五城的人,而且还是地位最高的弟子! 而且,对方到现在都没拿正眼瞧过自己! 这是何等的骄傲? 仇旭沉默着,忽然大步迈开步伐越过何暮雨和秦穆,站到白玉京下山的路前,背对众人。 肩头随着呼吸缓缓耸起,复又落下。 仇旭的紧张似乎随着深呼吸减弱不少,淡淡的声音和着清晨的风传来。 “我是仇旭,没兴趣和你们相识。你们的来意我很清楚,这也是我愿意在这里等你们的原因。” “不过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和你们多做交谈益处不大。” “既然如此,我们便直接去小清观吧。” “对了,那个女人……天鹤轩掌门,能不能不去?” 第七十四章 威压小清观 “这点青菜你要收我十文钱?你咋不上天呢?” “诶你这刁妇怎么说话?这可是用我三十年童子尿种出来的青菜,稍微贵些怎么了?美容养颜、永葆青春啊!” “流氓!老娘一拳送你上天!” 清河县早集人来人往,挎着菜篮子的董大妈伸出结实的臂膀,将货摊对面那个瘦若竹竿的小男人提起来,气冲冲要扔出去。 忽然,整片早集上的人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半空,一个个脸上充满震惊。 半空中,一行白衣修士腾云驾雾经过清河县,朝小清山而去。 白衣修士显然是白玉京的众人,仇旭一身墨衣长袍飞在最前面,双手背负,修长挺拔的身材如一只桀骜的黑鹰。 而在白玉京众人最后,差不多百米开外的地方,缀着来自天鹤轩的二人,像是一行字最后的标点符号。 秦穆直到现在还是满脸惧怕,根本不敢大声说话,一想到自己竟然当面顶撞十二楼五城的继承人,他就浑身哆嗦,后悔不迭。 何暮雨看上去要镇定一些,因为相比较仇旭的身份,她更奇怪对方对自己的态度。 明明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仇旭会如此不待见自己,甚至连去小清观都不愿带上自己? 方才若不是自己表明此事与天鹤轩直接相关自己身为天鹤轩掌门没有不出现的道理,现在自己恐怕真的就在白玉京里当个闲人了吧? 闲人……何暮雨可太想当闲人了。 可是这种方式的闲,她不能接受。 但以她和仇旭之间的地位差距,不论敢不敢,她都没资格问出心中的疑惑。 问了,就是死。 秦穆此刻心中除了畏惧,还有恼怒,以他的身份来到清河县,此刻却像张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众人身后,无疑是极大的讽刺! 偏偏他又无法对仇旭发作。 目光看到身旁仍旧一脸平静的何暮雨,秦穆胸膛里的畏惧、羞赧、愤怒仿佛找到了突破口。 “你好歹也是一派之主,受到如此奇耻大辱脸上竟没半分羞耻愤怒,真是丢我天鹤轩的脸!”秦穆看着何暮雨恼怒说道。 何暮雨眉头轻蹙,先前若不是她拉住秦穆,秦穆恐怕还反应不过来,怎么到他嘴里丢天鹤轩脸的人竟变成了自己? 不过这些年,这种话她听得多了。 于是她没有争辩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看了秦穆一眼,身形加快几分,和秦穆拉开距离。 “呸,清高什么?要不是靠这具身子,天鹤轩的掌门怎么会是你不是我?” 秦穆恶狠狠盯着何暮雨露在外面、纤柔白嫩的背部,眼里同时闪过怨毒和炽热,朝地上啐了一口。 口水穿过云层,向凡人的土地落下。 …… 小清观众人早早起床,江愁给故去老道士上完香烧完纸钱,刚准备和重楼一同去清河县和褚莹莹汇合,便看到空中一团巨大的云急速从南方飘了过来。 云层之上,全是修士。 因为仇旭的缘故,这次行动清河县白玉京出动了所有筑基境以上修士,足足近十人,严文康更是结丹期修士。 在江愁看不到的地方,清河县里不少百姓正急匆匆停下手里的活计,朝小清山跑来。 带着和尚面具的君玦老道从房中走出来,左右握着金轮宝镜,看到空中的人群,眼神在仇旭身上微微停留,眉宇间闪过一丝异色。 黄老幺早已被云层里传出的严肃气息吓得钻进洞里,只露出一双黑溜溜、带着惧意的眼睛。 重楼呆呆看着飘浮停留在小清观后院上方的云层,喃喃道:“乖乖,摊上大事了……唔唔唔……” 话没说话,君玦老道扬手便是一张面具盖在他脸上。 “老头你干嘛!”重楼挣扎,伸手想把面具摘下。 “好好戴着,待会儿少说话。”君玦老道压低声音在重楼耳边说道。 重楼一愣,虽然还是不明白君玦老道这么做的原因,但老道的声音难得认真,重楼挣了两下没挣开,便放弃了挣扎。 “小清观观主何在?” 云层中传来严文康向响亮的声音,震得半空中空气阵阵爆鸣,仿佛雷鸣。 江愁和君玦老道对视一眼,君玦老道向前迈了一步,眯眼抬头道:“我是小清观观主,君玦。” “大胆,白玉京问话还敢戴面具,速速摘下!”严文康身后一名白玉京修士厉声喝道。 严文康看向君玦老道,发现自己的灵力竟无法穿透下方那两张看似廉价的面具,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仇旭站在正前方,看到江愁的目光有些惊讶,下一瞬他并没有听到众人的对话,反而双目轻闭,一股玄奥的波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笼罩整座小清观。 严文康见此,便不急着开口问话。 何暮雨和秦穆二人也终于赶到,看着下方似乎不过巴掌大小的道观,想到金丹巅峰的杨楚升竟然会栽在这里,何暮雨有些惊讶,秦穆则更加暴怒。 “不好……七七!” 君玦老道看着仇旭的动作,眼神微微一变,想起房间里一直沉睡至今的死婴鬼七七。 江愁隐约感觉到一股微风拂过自己,听到君玦老道的话,以为七七有危险,抬腿就朝屋里跑去。 “本以为小清观只是窝藏鬼物,没想到,还有别的。” 江愁刚抬起右脚,仇旭坚硬方正的话语便传了过来。 后背瞬间凉了一截。 昨晚救下褚莹莹后江愁并没有和褚莹莹有过交流,并不知道在那间柴房中曾发生过一些令人并不想回忆的事,此刻听到七七的秘密暴露,他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极为严肃认真地看向如鹰隼一般锐利的仇旭,缓缓拔出背后的桃木剑。 “妖族,鬼物,光凭这两条,我便可以封了这座道观。” 仇旭双手背负,淡淡看着下方握剑在手的江愁,目光从君玦和重楼脸上的面具扫过,任凭风吹动黑袍下摆猎猎作响,轻轻蹙眉说道:“但我更好奇的是,什么样的面具,竟连我这双眼睛都看不穿。” “你这双眼咋了?又没有江愁哥哥好看!” 褚莹莹迈着大长腿从大殿走来,朴刀握在手中,精致的脸庞带着一丝怒气和歉意,双手叉腰,抬起头对着仇旭叫道。 仇旭眼角猛地一抽,前一秒还刚毅生冷的面部表情瞬间崩塌,浑身上下忍不住地一抖,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女……女人?! 第七十五章 仇旭的秘密 褚莹莹的出现出乎小清观众人的意料,江愁也没想到只过去了一晚上褚莹莹就苏醒过来。 在褚莹莹身后,越来越多的清河县百姓涌入小清观,扒着正殿通往后院的木门,大鹅一样伸长脖子朝里张望。 不过虽然人多,但或许是半空中那朵云和云上的人太过压迫人心,并没有谁敢随意出声,只有不知是因为赶路还是紧张渗出的汗水顺着众人的脸庞手臂缓缓滑落。 “储捕头怎么样了?”江愁连忙问道。 褚莹莹有些不敢看江愁的眼睛,低头说道:“江愁哥哥放心,我爹……我爹他没事。” 江愁松了口气,褚半山因为自己几次三番陷入危险,他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以后得想个办法保证褚家的安全才行。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天上那群人,准确的说,是那名冷冽的黑衣年轻人。 江愁抬头看向仇旭,瞳孔忽然一缩,有些错愕。 之前的仇旭站在空中,一脸冷酷配着那抹从骨子里溢出来的骄傲,堪称冰雪中的帝王,修行者的典范,要多唬人有多唬人。 可是现在这个站都站不稳,满脸紧张,瑟瑟发抖,鬓角沾满汗渍的社恐男是谁? 你这画风转变也太快了点吧! 重楼伸出手指着仇旭,猪头面具后的明亮双眸睁得极大,发出一声“哈”声,就要开口嘲笑。 君玦老道一个闪身出现在他身后,张开双手捂住他的嘴。 “他……唔唔……笑死……唔唔……” 后院角落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黄老幺忍不住向前探出半个身子,盯着仇旭。 云层之上,严文康众人同样陷入一片呆滞之中。 严文康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那位忸怩若闺中女子的身影,嘴唇嗫嚅,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能回头对属下们低喝道:“都闭上眼,不许看!” 秦穆双眸瞪得极大,内心隐隐觉得有些痛快。 何暮雨静静站在一旁,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丝丝精光。 果然,神祠年轻一辈的大师兄对女人有某种特殊反应! 长长的睫毛眨动,又有些失落,只要是个女人他就会这样? …… 仇旭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动作,不断深呼吸,额角青筋暴露。 下一刻,他转身闪到严文康身旁,勉强压下心头的紧张快速说道:“严大人,这道观里有鬼物和妖物,剩下的先交给你。” 严文康看着仇旭一副憋不住尿的样子,心想没有你在场自己可镇不住天鹤轩那位秦穆长老。 但仇旭这幅样子继续让他待下去,严文康觉得神祠的刀也离他的脖子不远了。 “莫非仇大人不喜欢看见女人?” 联想到之前仇旭对何暮雨的反应,严文康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来人,围成圈,把仇大人护在中间!”严文康下令道。 紧接着江愁等人就看到云层中一阵蠕动,黑色的仇旭很快就被白玉京众人围在中间,挡在他和褚莹莹之间。 “好多了,多谢严大人。”像个鹌鹑一样坐在人圈中的仇旭呼吸渐渐平复,眼角的线条也重新冷硬起来。 “应该的应该的。”严文康松了口气,忍不住又看了仇旭一眼。 堂堂神祠大师兄,显然意见的天之骄子,年轻一辈神子级别的优秀人物,该有多少仰慕倾心者?可是他却碰不了甚至看不了女人,真是…… 太让人心里平衡了啊!!! …… 由于褚莹莹出场带来的插曲伴随着严文康提出的另类方式暂时结束,少了那位冷冽如冰的男子杵在众人视线里,小清观众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江愁哥哥,对不起……七七的事,是我害了大家……” 褚莹莹低着头,脚尖不安地戳着地面,满脸羞愧地说道。 江愁轻轻摇头道:“此事如何能怪你?是那杨楚升以储捕头的安危要挟你罢了,换做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莹莹啊,愁儿说的对,这件事你不用太过放在心上。”君玦老道走过来,缓缓说道,“更何况,这次白玉京来的人是那个年轻人,那么你昨晚说与不说,七七的事情都不可能瞒得过他。” 君玦老道口中的年轻人,自然便是仇旭。 重楼扒拉着脸上的面具调整角度让自己更舒服些,听到这话随口问道:“那货是谁?姓怕,叫怕女人?” “哪有这个姓!”君玦老道扶额,看了江愁一眼,说道,“他是神祠年轻一代的大弟子,仇旭!” 下一刻,君玦老道并没有在江愁三人脸上看到任何震惊之色。 略一思忖,君玦老道悠悠补了一句:“神祠是十二楼五城之一。” “卧槽!”重楼大惊。 “妈呀!”褚莹莹捂嘴。 江愁眼神微变,这么快,十二楼五城又出现了一个……会不会和神弓有关? “仇旭天生拥有一双阴阳眼,能勘破虚妄,识鬼气,辨妖魔,任何化身变形术在他眼中都是摆设。所以只要他来了,七七必然会暴露。”君玦老道继续说道。 江愁眉宇凝重了些。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才妖孽,天生就拥有常人不可能拥有的神通术法,出生就站在很多人一生也触碰不到的终点。 重楼眼轱辘一转,看了君玦一眼,伸手把脸上的面具戴正了三分。 “你们在嘀咕什么?还不快快把鬼物妖物交出来!” “小小道观,竟敢公然违抗律法,窝藏异族,其心可诛!” “我看严大人不如直接把这些人抓起来,送进白玉京好好审问,万一这些人勾结妖鬼,必不可轻饶!” 说话的人是秦穆。 仇旭藏在众人之中,轻松的不止是江愁等人,秦穆也觉得压在心头的石头松快了许多,不由壮着胆子冷笑一声,向前走到严文康身边,指着江愁等人怒斥说道。 何暮雨依然没有动,游离于众人之外。 “鬼物?小清观里有鬼物?” 清河县百姓听到秦穆掷地有声的话,脸上表情皆是一变。 这几日小清观香火旺盛,在场之人大多来过小清观上香,如果小清观有鬼物,那岂不是说自己等人每天拜的……可能是鬼? 这个念头一出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拉远和江愁等人的距离。 “是啊,小清观欺瞒百姓,诈取钱财,饲养妖鬼,甚至拿着百姓们供奉的香火孕养鬼物,真是阴险至极,罪无可恕!” “若这样的道观还能存在于世?试问我煌国律法何在?” “我提议,严大人应立即封禁小清观,斩杀诸僚,以儆效尤!” 秦穆冷冷说道。 第七十六章 逼压 秦穆的声音在小清观上空冷冷回荡。 百姓们脸色变了又变,面面相觑,不知是不是应该相信秦穆说的话。 “你撒谎!小江道长这么正义的人,怎么可能和鬼物同流合污?”人群中有勇敢的少女大声提出质疑。 “想想小江道长为我们做过的一切,要说小清观窝藏鬼物,我不相信!” “我也不信!” 听着百姓们的话,秦穆的脸色渐渐阴沉下去,眼眸中的阴翳愈发浓重,冷笑一声取下身后的古琴。 “那鬼物就在房中,逼出便是。”仇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是对严文康说还是对秦穆说。 但是严文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穆满是老茧的双手便已按在古琴之上。 轻轻拨动琴弦,一声清亮的琴音瞬间响起。 仿佛白鹤初鸣,嘹亮空灵。 所有听到这记琴音的百姓都浑身一震,刹那间,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音波朝七七所在的房间落下。 江愁正欲出手,一旁的君玦老道却已经踏出一步,左手一抛,金轮宝镜迎风暴涨,化作一面巨大的金色轮盘横亘在半空中! 秦穆的琴音落在宝镜表面,宝镜上的纹路“嗡嗡”流转变幻,如梦似幻的镜面瞬间将音波吞噬,不留一丝痕迹。 “杨长老的金轮宝镜?” 秦穆眼神微沉,怒喝道:“小清观杀死我派杨楚升长老,竟还将其宝物占为己有,如此行径,人神共愤,今日我秦穆必将替天行道,为杨长老报仇!” 说着就要再次出手。 “秦长老且慢。”严文康伸手拦住秦穆,直视对方阴郁得要滴出水来的目光缓缓道,“白玉京行事有白玉京的规矩,等问清楚之后若这些人还要反抗,秦长老再动手不迟。” 若只有严文康自己,以秦穆的性子自不会理会他,但此刻严文康身后是仇旭,便由不得秦穆不重视。 严文康见秦穆还没有蠢到敢无视仇旭的存在,微微点头致意,从云层上飞出三米距离,看向下方的江愁等人,缓缓道:“我乃清河县白玉京巡察首严文康,接下来我问的一切,请你们务必诚实回答。” “你们可以保持沉默,但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公证。” “天鹤轩杨楚升长老,是否被你所杀?” 严文康的目光落在江愁身上,目光中隐约有几分忌惮,毕竟杨楚升的实力还在他之上,能杀死杨楚升的人绝不简单。 江愁抬头,迎上严文康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说道:“杨楚升私自囚禁清河县百姓,我便杀了他。” “笑话!杨长老乃是我天鹤轩正式长老,高高在上,怎么会对凡人下手?”秦穆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可有证据?”严文康问道。 “我就是证据,我爹被杨楚升囚禁,现在还断了一根手指!”褚莹莹双手握拳,情绪激动道。 严文康看了褚莹莹一眼,淡淡道:“你是利益相关方,所说之话无法作为有效证词,请拿出别的证据。” 褚莹莹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严文,不敢相信对方竟然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 “我爹手指都断了,还要什么别的证据!” “小清观窝藏鬼物,可有此事?”严文康却已忽略褚莹莹,再次看着江愁问道。 君玦老道和重楼对视一眼,江愁低头,沉默不语。 秦穆冷笑连连。 一直站在云层后方的何暮雨目光落在江愁脸上,眼中异彩连连,不知在想些什么。 百姓们也都紧张地看向江愁,等待着江愁的答案。 “鬼物……便天生该死么?” 江愁微微低着头,忽然开口,不是回答,而是反问。 此话一出,身后百姓们脸色微微变化,小江道长这话的意思……莫非小清观真的养了鬼物!? 严文康皱眉说道:“鬼物乃不愿踏入轮回,影响生死轮回大道之物,我们身为世间秩序的守护者,自然应该送其重返正道。” “可是做人若不快乐,也不能以鬼物的身份活在这世上么?”江愁又问道。 严文康盯着江愁良久,背负双手道:“秩序就是秩序,不该以个体的意志为转移。” “当然,只要你提前向白玉京和清河县衙门报备过这只鬼物的存在,该鬼物也不是不可以暂时住在小清观。” “问题在于,小清观有报备过么?” 听到这句话,江愁垂在两侧的双手轻轻紧握,陷入沉默。 最开始和君玦老道商量安排七七的时候,君玦老道便提到过此事。 然而那时候中通门虎视眈眈,江愁若是将七七的事告知衙门,还不等衙门的证书发下来,中通门肯定已经抢先利用此事大作文章。 是以,江愁后来只向清河县衙门上报了自己和君玦重楼三人的信息,而将七七的事暂时隐瞒下来。 没想到眼下中通门已经好些天不见新动作,却被更加强大的天鹤轩和白玉京当众拆穿此事! 在煌国,私自窝藏异族是重罪,别说保不住小清观,直接被判死刑都不是不可能! 死局! “看来,事情真相很明显了。”严文康眯着眼,淡淡说道。 接着他抬手挥了挥:“拿下。” 仍旧有几位白玉京修士站在仇旭身前阻隔视线,剩余的修士则跟在秦穆身后从空中缓缓落下。 “呵呵小道士,我倒要看看事到如今你还能做什么。难道,你敢公然违抗白玉京办案?”秦穆冷笑道。 违抗白玉京,某种意义上就是在与煌国朝廷和整个修行界作对,这世上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江愁眯眼看着越来越近的秦穆和白玉京修士,手背上青筋必露。 重楼手舞足蹈,却被君玦老道死死拉住,这种时候重楼要是再说些什么,那就不是关闭小清观那么简单了。 褚莹莹呆呆立在当场,她一个小小的捕快,在这种场合里原本连出场资格都没有,又能做些什么呢? 江愁叹了口气,心中自有决断。 小清观留不住,但是七七和自己身边这些人,决不能受到伤害。 哪怕,要他付出一切。 他抬起头,眼睛眯成一条缝,手轻轻握住桃木剑。 看到他的动作,秦穆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刚准备开口嗤笑,却听到一道有些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后院一间屋子里传来。 伴随着这道声音落在所有人耳中,一位老人从屋里推门走了出来。 “没想到一间小道观这么热闹,神祠的小家伙,邛冶子那老头可还活着啊?” 第七十七章 孤狼道(上) 老人苍老、并不响亮、仿佛深秋干枯树根上腐朽树皮般的声音飘入每个人的耳中。 江愁微微一愣,手上动作暂时停下,抬起头,带着几分疑惑与不解看向田擒鹤。 君玦老道的双眸微微眯起。 云层上,严文康并不认识田擒鹤,但他离仇旭很近,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仇旭的气息出现了波动,更何况一定有人会去做出头鸟,他不必急于开口。 “你又是什么人?看着要死却又没那么快死所以要出来找死?” 果然,秦穆满是嘲讽的声音在小清观后院里响起,清清楚楚落在场上每个人耳中。 后院里,云层上,忽然彻底安静下来。 没有人发现,君玦老道面具后的双眸忽然眯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将要发生。 田擒鹤平淡的目光落在秦穆身上。 像是再看一个真正的死人。 秦穆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不知怎的,后背有些发凉。 可是在他眼里,这田擒鹤分明就是一个受了伤、看上去老得就快要死的糟老头子啊……难不成小清观里还能冒出一位十二楼五城的隐世大佬? “师傅他正在闭关,请教前辈名讳。” 这时,仇旭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铮!” 秦穆手中的古琴紧勒的一根琴弦硬生生被他折断,手掌被划伤,献血缓缓低落。 他的脸上,血色全无。 …… 虽然田擒鹤的身份还没有完全揭开,但只从仇旭的话也可以判断,能直呼仇旭师傅名字的人,至少和邛冶子地位相当! 而仇旭的师傅,自然是神祠里都地位显赫的几位长老之一。 重楼和褚莹莹二人对视一眼,瞳孔里是程度不一的惊讶。 师兄昨晚随手捡回来的老头,来头这么大??? 黄老幺一个没抓稳,滴溜溜滚到自己挖的洞穴深处,好一会儿才又爬上来探出一双眼睛,不停地咽着唾沫。 自己背过……十二楼五城的长老?爹啊爷啊爷的爷啊,孩儿出息了! 甚至就连严文康额头上都渗出细细汗水,沉默地抬手擦拭。 只有不远处的何暮雨,看向田擒鹤的目光有惊讶,有惘然,有错愕,有放松,还有怨恨,总之非常复杂。 “您……您……您……” 场面不可能一直沉默,秦穆颤抖的双股也不允许他继续安静下去。 他面如土灰地看着田擒鹤从台阶上缓缓走下,双手轻轻背负在身后,来到自己身前。 田擒鹤平静地伸出和寻常老人截然不同的右手,那只如处子般滑腻白皙的手掌似乎要朝秦穆的肩头拍去。 秦穆双目放大,脸上写满惊恐慌张,鼻子、双眼、唇边都控制不住流出透明液体。 “嘭!” 由上好青古楠木制成的古琴坠落在地,将小清观后院的地面硬生生砸出一个坑来,秦穆也随即跌坐在地。 一瞬息之后,他身上的衣服便碎裂成无数条细小的布帛飘散在半空中,如蚁虫般密密麻麻的血口布满全身,凄厉的献血流淌而出。 而田擒鹤那只虚浮在半空中的手掌依然莹白如玉,没有一丝瑕疵。 甚至,压根没有碰到秦穆。 …… 何暮雨以为秦穆必死无疑,严文康也这么觉得,甚至就连仇旭和江愁等人,下意识也这么认为。 秦穆自己就更不用说,甚至都想好下辈子要做个哑巴。 然而当他震荡后重归平静的视线里看到田擒鹤的嘴唇在上下开合,耳中隐约传来苍老话语声的时候,才有一个荒唐的念头浮现出来。 我……没死? 是的,秦穆没死,这真是极其荒唐的一件事。 以田擒鹤的身份地位,轻描淡写抹去秦穆然后安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白玉京和朝廷根本不会对他怎样。 但,秦穆确确实实还活着。 仇旭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即使下方褚莹莹还在,他也从白玉京修士的包围中以大毅力走了出来。 仇旭紧紧看着田擒鹤,目光一丝也不移开。 秦穆该死,却没死。 绝对不是田擒鹤手下留情,那么只有一个原因。 田擒鹤留着秦穆的命,要换些什么。 “我是田擒鹤。”田擒鹤抬起头,脸上的老年斑在朝阳照射下格外醒目。 仇旭面色微变,紧紧抿着唇。 “这个小道观里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不过在老夫看来嘛,却是无伤大雅。”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何暮雨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忽然紧握,浑身微微颤抖,看着田擒鹤的目光里满是凄惨、失落和绝望。 田擒鹤看着仇旭微笑说道:“你们觉得小清观是窝藏鬼物,但在老夫看来,或许只是小道长还没来得及办理手续?” “如果是这样,那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嘛。” “小道长补个登记手续,保证以后对鬼物严加管束,这事就算过去了。” “往后中通门也好,天鹤轩也罢,大家和小清观都是煌国宗门,某种意义上都是替朝廷办事,还是要以和为贵啊。” “仇师侄,你意下如何?” 日头渐渐高升,春日清爽的风吹过山岗,拂动众人的衣袍,田擒鹤的笑容越发高深莫测起来。 严文康沉默不语,默默擦去额头的汗珠,余光瞥向仇旭。 若田擒鹤真是十二楼五城的某位长老,那么眼下有资格和他说话的,便只有神祠大弟子仇旭。 “如果……我说不呢?”仇旭深吸一口气,身影挺直如孤立的鹰隼。 田擒鹤向前踏了一步。 “啪” 正好踏在那张古琴上,坚硬沉重能将地面砸出一个浅坑的古琴,在田擒鹤看似随意的一脚下跟破败枯枝也没什么区别,从中应声断裂。 一旁全身飙血的秦穆张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气息骤然萎靡。 “不愧是邛冶子的徒弟,老夫很欣赏你。” 田擒鹤脚踩着古琴碎片,淡淡说道:“老夫与你师傅交情匪浅,既然你坚持,那么老夫只能给你这个面子。” “嗯?” 仇旭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田擒鹤显然是在拿秦穆的性命威胁自己,自己虽然看不上秦穆,但这么多百姓看着,白玉京办案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秦穆死在田擒鹤手下? 只不过田擒鹤既然有这么大的优势,又为何要对自己让步? 难道真是看在师傅邛冶子的份上? “小清观在没有报备的情况下豢养鬼物,确实有过,但老夫听闻白玉京内有一针对囚徒的秘境孤狼道,内有诸多远古试炼,凶险异常,往往是用来打杀不服白玉京判决者的气焰,但若能成功闯过孤狼道特定挑战,白玉京也会给予强者极大的尊重?” “我想,不如让小江道长去孤狼道里走上一遭,如何?” 第七十八章 孤狼道(下) “孤狼道?” 听到这三个字,严文康脸色骤然变幻,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愁。 “孤狼道……”仇旭微微皱眉,念着这听起来便有些许肃杀的三个字。 “这孤狼道,是什么?”仇旭侧头看向严文康,问道。 江愁等人除了君玦老道也从未听说过孤狼道,听到仇旭发问,不由都抬头看向严文康。 严文康深深看了江愁一眼,沉声说道:“仇大人加入白玉京时日尚短,不知道也很正常,事实上就算在白玉京巡捕多年的很多巡使,也未必有机会听闻孤狼道的传说。” “因为,能活着从孤狼道里走出来的人,万中无一。” “更别提孤狼道的开启条件本就严苛至极,寻常嫌犯根本不够资格。” 仇旭瞳孔微缩,眯起眼,按照严文康的说法,田擒鹤安排江愁进入孤狼道,不就是换了种方法处死江愁? “正因为孤狼道是如此得艰险困难,能活着从孤狼道里走出来的人,哪怕只是闯过第一阶段,无一不是有大智慧、大毅力、大天赋的绝世天才。” “对于这样的人才,朝廷愿意给他尊重,也愿意给他更多的时间表明自己的态度,随后再做定夺。” 严文康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看了江愁一眼。 身为清河县白玉京的巡察首,对于清河县县北小清山上的小道士江愁,严文康并不算非常陌生,甚至在小清观老道士还没死的时候,他也曾和江愁师徒有过几面之缘。 再加上最近江愁和中通门之间的矛盾闹得沸沸扬扬,江愁甚至当众击杀了中通门步散长老,可以说严文康已经暗中在注意这位英俊得有些不像话的小道士。 但即便如此,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小清观受到覆灭危机之际,竟会有十二楼五城的长老亲自替小清观说情,更不敢相信田擒鹤还主动提出让江愁去孤狼道里走上一遭。 这是不是说明田擒鹤对江愁有着极大的信心,相信他可以从孤狼道里活着出来? 如果他真能活着走出来,哪怕只是通过第一阶段,那么按照规矩,白玉京真的就得重新考虑要不要因为一件可大可小的鬼物事件抹杀一位绝世天才对朝廷的好感。 很多时候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只有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足够,你才能获得那些或许原本就该属于你的东西。 否则,世界就会不吝啬地对你施展恶意。 …… “进入孤狼道后,无论是谁,都只会拥有秘境赐予的修为和实力,并且无法使用秘境提供以外的法宝,功法招式也会被暂时抹除,不过可以自己重新修炼。换句话说,孤狼道里的你并不是真的你,只是特定幻象的一种具现。” “你必须控制那副众生平等的身体在秘境中闯荡与探索,熬过种种艰难,面对各色各样的强大敌人,击败他们,强化自身,最终通关。” “目前已知的孤狼道一共有三个阶段,能完全闯过者,就算是十二楼五城内,也是凤毛麟角。” 严文康继续解释着,众人对孤狼道的了解也又上了一层楼。 不过,孤狼道不是白玉京专门给棘手的嫌犯准备的么?为什么会提到十二楼五城的修士? 面对这个问题,严文康也并没有隐瞒。 “孤狼道秘境,乃始煌帝亲自创造,创造初期并非为了白玉京,而是为了选拔提炼出更多天才修士,增强修行界的力量。” “但是后来《宗门附属契约》通过,十二楼五城逐渐强大,每家仙门都探索出更适合自家的弟子选拔流程,加上孤狼道难度实在太大,即便是十二楼五城也无法按照孤狼道来选拔弟子。久而久之,孤狼道的开启次数便少了。” “到现在,便只有白玉京在遇到一些误入歧途的天才修士时才会选择开启孤狼道进行磨炼。” “我印象里上一次孤狼道开启,还是三百年前……那个男人横空出世的时候。” 听到“那个男人”四个字,仇旭和田擒鹤的瞳孔都微微眯起,难道是这个严文康不敢提及名字的男人曾经给他或者他的宗门带去过某种十分不好的回忆? 不过更多的人此刻的注意力还是停留在孤狼道上,他们没想到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背后竟代表着堪称煌国难度数一数二的恐怖秘境! 而田擒鹤,似乎想要江愁去这样的秘境里走上一遍。 “田前辈,虽然在下人微言轻,但作为清河县白玉京巡察首,我必须表示……”严文康深吸一口气,恭敬地看向田擒鹤说道,“我不认为江愁有能力在孤狼道里活下来,孤狼道……没必要开。” 秘境的开启并非不需要成本,更何况是孤狼道这样的顶级试炼秘境,清河县一个小小的县城,严文康要开孤狼道至少要向上面发两级申请,且人力、财力都是开销。 为了一个小清观的道士和一个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结局,他觉得完全可以直接逮捕江愁。 “总要给年轻人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是不是。”田擒鹤听到严文康的话后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江愁道,“小道士,老夫也只能帮你到这一步。至于要不要闯一遭孤狼道,便由你自己说了算。” 江愁看向田擒鹤,沉默片刻后非常认真地对他弯腰鞠躬,表示感谢。 今日之局,若非田擒鹤出面,他恐怕早已和秦穆以及白玉京众人交上手,且不说那位神祠大弟子修为几何,公然和白玉京作对的下场绝对不是江愁想看到的,自己根本无法保证在混乱的情况下护住身后众人。 而田擒鹤提出的孤狼道,则是把君玦等所有人的安全风险都转移到江愁一个人身上。 孤狼道或许真的很难,自己或许真的会死。 但就算自己死了,君玦等人也不会再受到更多针对。 这一点,江愁很感激。 “不必谢我,你救老夫一命,今日帮忙便是应该的。”田擒鹤看着江愁笑眯眯说道,“若是真要感谢,不如再考虑考虑老夫昨晚的提议如何?” 江愁一愣,思索片刻后缓缓摇头,看着田擒鹤认真说道:“若我能从孤狼道活着出来,除了拜师这件事,其他事,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义不容辞。” 重楼感受到江愁话语里的坚定,不由回头看了君玦老道一眼。 君玦老道的双眸早已眯起,闪着深奥的光。 田擒鹤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重重拍了拍江愁的肩。 “老夫相信你能带来惊喜,去吧!” 第七十九章 听起来很不错 如果说田擒鹤推荐江愁进入孤狼道令严文康感到震动的话,那么江愁如此轻描淡写地答应便让他感到有些被轻视的怒意。 自己已经把孤狼道的凶险程度都告诉了你,你竟然还敢答应,还答应得如此轻巧? 莫非你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出的天才了? 十二楼五城发展至今千年有余,相人辨能的暗线布满煌国十三州,你若真是天才,甚至在你没出生前就会有人上门定下宗门传承,怎么会任由你在这经营一座啥也不是的小道观?真以为十七家宗门都看走眼的几率很大? 又或者说,你是自信自己比身旁这位神祠大弟子更强更有天赋? 就算仇旭是神祠新一代大弟子,严文康也不敢说对方一定能闯过孤狼道,孤狼道的可怕之处,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 甚至就是田擒鹤这位十二楼五城的长老,在修为实力都被重置的情况下,能不能闯过孤狼道都是未知数。 严文康轻怒之下瞥了一眼身旁的仇旭,然后错愕地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跃跃欲试。 察觉到严文康的目光,仇旭转头问道:“孤狼道开启一次能送几人进去?” 严文康呆住。 喂,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自信的嘛! …… 又经历了一番交谈后,江愁和田擒鹤跟在白玉京众人身后一同前去白玉京进入孤狼道——孤狼道的开启必须在白玉京内进行,并且各方流程与准备还需要一段时间。 被吓得道心崩盘的秦穆被何暮雨灵力幻化出的白鹤背着,跟在众人身后。 君玦等人则留在小清观内,在江愁回来之前不得离开小清观半步。 若是江愁回不来,那在小清观被贴上封条之后,他们或许可以离开。 “掌门……师兄能闯过那什么孤狼道么?”重楼看着空中越来越远的云层,满眼担心地说道。 褚莹莹将缁帽凝成一团,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君玦老道沉默片刻,确认对方已经走远,缓缓摘下脸上的和尚面具,低头看着面具,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缓缓说道:“孤狼道啊……真的很危险。” 重楼脸色剧变,双手猛地握紧。 褚莹莹眼眶里的珍珠涌了出来。 “若是昨晚之前,我真的会担心愁儿。”君玦老道又说道,“不过现在,或许一切会简单许多。” “什么意思?”重楼问道。 “很快你就知道了。”君玦老道说罢,抬起头看向重楼,忽然微微一笑道,“楼儿,这个面具还真挺适合你。” 说完转身离去,疏散围观的百姓。 重楼一愣,从脸上一把抓下面具,看着面具正面那张白胖圆润的猪脸,脸色“唰”得阴沉下去。 “死老头子,你生儿子没屁眼啊!” 重楼对着君玦老道的背影骂道,心情发泄了一些。 然后,他再次抬头看向天空。 “大师兄,早点回来。” …… 因为田擒鹤的缘故,严文康申请开启孤狼道的请求很快便得到了回复,他也从回复中知道了田擒鹤的真正身份。 确实是十二楼五城的长老! 而且还是其中地位颇高,一般不会出山的那种。 这让他对田擒鹤越发畏惧的同时,也越想看到江愁在孤狼道里狼狈的模样,似乎能够证明田擒鹤看错了人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爽快的事情。 腹诽归腹诽,孤狼道开启的准备工作依然在他的安排下飞快推进。 而在得知由于清河县白玉京的材料有限,一次孤狼道只能进入一人的时候,那位神祠大师兄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失落之意,然后看了一眼远处的何暮雨,微微哆嗦后起身上楼,回到自己住处,准备通过法宝远程观看江愁的表现。 当事人江愁和天鹤轩掌门何暮雨反倒成了两个最闲的人,站在白玉京大殿浑圆粗壮的汉白玉大柱前,何暮雨不时抬头打量对面的江愁。 照理说不管是江愁还是何暮雨,对对方都该没有丝毫好感,毕竟中通门就是天鹤轩的附属宗门,杨楚升还死在了江愁手里。 但说来奇怪,江愁并没有从这位身上布料极少、顾盼生辉的天鹤轩掌门身上察觉到太多恶意,同样的,何暮雨也没从江愁身上感受到纯粹的敌意。 两人就好像在等高铁时并肩而立的陌生人,时不时瞥上对方一眼,却不准备交谈。 白玉京的修士来来回回匆忙从二人身旁经过,似乎和他们处在不同的世界。 很快,严文康出现在二人面前,看向江愁道:“秘境已准备就绪,跟我来。” 江愁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跟在严文康身后向右手处一间房间走去。 听严文康说了那么多孤狼道的事情,江愁不得不承认,自己多多少少有些紧张。 “加油。” 忽然,一道有些突兀却令人听着像洗了把脸般清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愁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位本应是敌人的女人。 何暮雨微微一笑,抬手拢了拢耳边秀发。 “谢谢。” 江愁认真说道。 …… 走进房间,江愁便看到空荡的房间正中垒着一座高台,四周分别有四名白玉京修士坐镇,四道光束从他们手中射出聚集在正中心的一枚白色无相面具上,面具下方则是一块四四方方似乎由白玉制成的大印。 面具反射着房间里的氤氲金光。 一种肃穆神圣的气息笼罩江愁。 田擒鹤背负双手站在高台之下,抬头瞧着,听到江愁走进来,他回过头来微笑致意。 “将面具戴上,你便会进入孤狼道。”严文康面无表情地在江愁身后说道,“我最后提醒你一次,进入孤狼道后,你就不再是江愁,而是一匹孤狼,你要做的便是像一匹孤狼一样活下去,将拦在你面前的一切都撕碎……或者被他们撕碎。” “孤狼道一共三个阶段,每次只有完成一整个阶段之后才可以离开,若一直完不成,你便只能一直困在秘境中,直到完成或死亡。” “至于你这次的目标,只要能够完成第一阶段就行。” “据我所知,历史上能一次性完成孤狼道三个阶段的,除了始煌帝自己,就只出现过一次。” 他又指了指那四位坐镇四方的白玉京修士,说道: “他们会记录你在孤狼道里获得的一切东西,若你能成功回来,白玉京会将你获得的一切东西都赐予你,包括认主的法宝,学到小成以上的功法。” “能捡到钱吗?”江愁忽然问道。 严文康一愣后冷冷笑道:“别说是钱,秘境里法宝功法都遍地是……只要你有命出来。” 江愁抬起头,平静的眼眸里一片火热。 “听起来,很不错。” 第八十章 原来这就是孤狼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东海的彼岸,有一个国家。” “在我们即将讲述的这个故事里,三十年前,剑圣一心掀翻了这片土地的旧统治者,建立起新的名叫苇名的国度,史称——盗国之战。” “你是盗国之战中活下来的孤儿,被巨型忍者枭收养,如今已经是一名优秀的忍者,一匹独行于黑暗中的孤狼。” “但你的主人卿子下落不明,你必须要找到他……” “……凭借眼下这副苟延残喘的身体。” 江愁再睁开眼的时候,耳中听到的便是上面这段话,像是背景介绍,又给他安排了接下去的任务。 只不过等江愁消化完这些内容之后,他低下头看着那双显然不属于自己、充满老茧、有力却嶙峋的双手,表情有些怪异。 再看看四周,自己明显身处一口幽深枯井的井底,幽暗的光线只在头顶依稀可见,脚边石墙上的青苔摸上去又湿滑又粘稠。 隐隐约约间,似乎还有一席暗红色的长裙飘荡在极高处的井口。人影笼在黑暗里,看不清脸。 但江愁却知道那是谁。 他甚至知道这里是那位剑圣一心建立苇名国后,苇名城中的一座深井地牢! 自己的主人卿子正被囚禁在悬崖边的木屋中,而自己……奄奄一息,连把刀都没有。 “孤狼道……就是只狼?这是不是有点太扯了?” 江愁嘟囔着,心里也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严文康会把孤狼道形容得那么艰险那么困难。 只狼,是江愁穿越前的世界里十分有名的一款魂类主机游戏,以高难度、强探索、大世界、一碰就死等特点闻名,是一种爱的人吹上天,无感的人永远无感的游戏。 江愁上辈子也玩过这游戏,在经历被诸多boss血虐上百小时的惨痛经验之后,也能勉强打过心中的一心,算是普通玩家中能理直气壮说出“老子玩过只狼”的那种。 只是没想到,穿越到了异世界快二十年,自己竟然在白玉京秘境中变成了只狼男主! 这是不是有点离谱? 江愁一边吐槽一边站起身,吐槽归吐槽,但现在知道所谓的孤狼道秘境可能就是只狼,那么秘境二字中代表“神秘”的秘字便不复存在,他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他抬起右手握了握拳,感受着一股比以往弱小无数倍的气息在体内流淌,有些不适应地皱起眉头。 不过好在,这种力量给他的感觉和曾经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若是君玦老道在这,就会惊讶地发现,此刻江愁所化身的忍者体内流淌着的,竟然还是仙气! 只不过是量上减少了无数倍的仙气。如果说江愁之前体内拥有的是一片海,那现在还剩下的便只是一掬水。但无论如何,仙气就是仙气。 问题的真正关键在于,一切进入孤狼道者,不管是人还是妖魔,体内的力量都应该被强制转化成灵气才对。 为何江愁还能保留自身的仙气?! 对于这一点,江愁当时并没有认知到。 他只是眯起眼,按照记忆里前世玩游戏时的方向走去。 跳跃,爬墙,贴着崖壁走过一条狭长的岩壁,前方出现一片灯火通明的苇名士兵营地,在江愁脚边,是一从连绵到营地木屋下方的草丛。 第一次玩只狼时,江愁并不知道这团草丛有什么用,直挺挺闯进去,还没走两步就被苇名士兵发现,然后短短游戏开局几十秒,他便收获了一个通红的“死”字! 死了好几次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需要按照提示隐蔽进草丛,一路摸到木屋下方才行。 江愁刚刚准备蹲下,忽然眼睛缓缓眯起。 如果这是一场真实的秘境,我要是偏偏就不蹲闯进去,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从江愁脑海中出现的一瞬间便再也挥之不去。 …… “据统计,这一千年来,除开在进入前便对孤狼道有所了解的人,在开局这片营地因为不借助草丛隐蔽而死过第一次的人,占据孤狼道总人次的近七成。” 白玉京殿内,严文康看着前方光幕上刚刚从井底跳出来的江愁,缓缓说道。 孤狼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和江愁前世的游戏只狼如此相像,但游戏里开局尚且有操作提示,孤狼道里却除了开场那段介绍后便再无其他提示,一切都需要靠秘境里的人自行尝试或领悟。 在这样的情况下,孤狼道的难度可以说比只狼更高,所以七成的初次死亡率,倒也正常。 “只有三成的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代入自己的身份,并且在充分考虑自身情况和敌人营地布局的前提下,第一次就确定要用草丛隐蔽自己。” “毕竟这时候的忍者狼,既虚弱又没有武器,凭什么能战胜一座军营?” “这是对进入者悟性观察力的测试。” 严文康正说着,画面中的江愁便走过崖壁,在那片草丛前蹲了下来。 严文康眼神微微眯起,话音一顿。 站在他身旁的田擒鹤微微点头一笑。 要知道能被安排进入孤狼道的已经是天赋颇高的一群人,江愁这简简单单的一蹲便又超越了七成人,这是不是说明田擒鹤的眼光确实不错? 严文康嗓子口有些被噎得难受。 但还没等他难受两秒,画面里的江愁忽然又站了起来! “哈……哈哈!” “他又站起来了!” 严文康尖声叫道! 在孤狼道秘境里,从草丛里站起便是取消隐匿状态,毫无疑问会被营地中的士兵发现! “什么嘛?原本以为他还有些悟性,闹到最后原来只是凑巧蹲了一下而已。” 严文康心中冷笑连连,看到画面中那些苇名士兵已经发现了江愁,不由很期待接下来江愁被残忍击杀的画面。 白玉京二层的房间里,远程观看的仇旭也在这时缓缓眯起双眼。 …… 人啊,有时候就是忍不住犯贱。 有些事情明明知道不能做,有些按钮明明标了不能按,但是内心油然而生的那抹子贱气就是逼得你要去做一做、按一按。 更有人说,正因为它标了不能按,我才更想按啊! 江愁也是人,或许按照他的性格本不会做出如此不谨慎之事,但是在知道孤狼道就是只狼之后,那股莫名而来的熟悉感让穿越十几年、某种意义上来说无比孤单的他心中想要尝试不能尝试之事的欲望越发浓郁! 于是,他就带着一副重伤的身体,手无寸铁地,在一群强大苇名士兵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畅快的笑意。 第八十一章 还能这样玩? 站起来的一瞬间,两名身着淡青黄色制服、正在交谈着的苇名士兵便发现了江愁,二人脸色瞬间变得既惊讶又愤怒,其中一人嗷嗷叫着朝江愁扑了过来! 另一人则朝四周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瞬间营地里、箭楼里、草堆后响起无数士兵行动的声音,刀剑出鞘声在夜间奏成一曲铿锵的行军乐。 “杀!” 杀声震天,江愁只觉得自己耳膜一颤,扑面而来的夜风凄厉而萧瑟。 夜风一过,他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二话不说便朝着目标木屋下方冲去! “嗖嗖嗖” 弓箭脱弦声在身后不断响起,脚边泥土被射中飞溅拍打在他的双腿上,像火烧一样灼痛。 目标近在眼前,后脑勺忽然一阵发凉,江愁下意识侧身滑铲,精准滑进营地木屋的镂空下部。 “砰” 与此同时,一支飞箭几乎贴着他的头顶嵌进木屋木墙之中,满月下的箭尾在空气中疯狂颤动。 进入木屋下面的空间,还没等江愁喘上两口气,就看到那些苇名士兵持着刀剑,嘴里骂骂咧咧的,同样弯腰追了进来! 江愁脸色微变,却越发兴奋起来。 这里是秘境,不是游戏,这些苇名士兵显然比游戏里更有行动力! 来不及也没办法窃听木屋中的情报,江愁身子在土地上一翻,顺势从另一边的缺口冲了出去,贴着墙壁猫腰在草丛中一路奔驰,来到一处破败的悬崖前。 眼前视野一片开阔,天空中大若圆盘的明月高高悬挂,肃杀的银辉铺满整座苇名城,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雾气弥漫。在这样空旷的场景下,人类总不可避免地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身后的追杀声渐渐近了,江愁忽然咧嘴一笑,拔腿朝着悬崖奔跑,接着纵身一跃,有力的十指扣住岩壁突出的青白色石块,有些不熟练但却十分熟络地朝悬崖对面爬去。 爬到一半的时候江愁忍不住又向下看了两眼,深渊像是一头恐怖巨兽的大嘴,那些突出的嶙峋坚石便是它锋利的锐齿,如果现在松手,那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深吸一口气,江愁继续朝对面攀爬,苇名士兵们只能在悬崖另一边对他嗷呜大叫。 忽然,一名弓箭手从人群中走出来,舔着唇张弓搭箭,锁定江愁的背心。 一抹极致的危险感涌上江愁心头,他连忙加快爬动的速度,汗水缓缓渗出额头。 “嗖!” 箭羽破空而至,江愁距离对岸却还差三米左右距离,超过纵身一跃的极限! 千钧一发之际,江愁一咬牙,扒着崖壁的双手和抵着崖壁的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忽然向上方跳起! “噗!” 强劲的箭矢精准命中江愁原本所在的位置,锋利的箭头深深刺进石壁,只留下一截长长的箭尾露在崖壁外。 江愁虽然靠着纵跃躲过这一箭,但他的身子现在却开始不可避免地向下坠落。 苇名士兵们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仿佛下一刻就看到江愁坠落深渊、四分五裂的模样。 然而下一刻,江愁的左脚屈起,右脚精准点在箭矢裸露在外的箭尾上。 极具韧性的箭尾被江愁压得弯下去。 然后猛地弹起! “嘭” 江愁的身影如一只鹰隼般再次朝前跃起,这一次顺利跨过剩余距离,稳稳落在悬崖对面。 脚后跟落地,几粒碎石掉落身后,眨眼便消失在深渊之中。 “谢了。” 江愁微微一笑,潦草的发丝在风中轻荡,头也不回地冲对面众苇名士兵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走去。 卿子被囚禁的房屋,就在前方。 …… “这样也行?” 白玉京内,严文康脸色一变再变,盯着画面中江愁向卿子木屋走去的背影,瞳孔疯狂缩放。 虽然孤狼道最近开启的次数很少,但严文康看过不少白玉京内关于孤狼道试炼者的记载,他可以肯定,从没有人以江愁这种方式闯到卿子木屋过! 根本不在乎是不是被发现,一路横冲直撞……简直就是野蛮!毫无章法! 但偏偏,江愁就像知道目的地在哪一样,目标明确,从开局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动作,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转弯、驻足辨别方向都没有! 现在看回去,可能唯一的多余动作,竟是第一次看见草丛的蹲伏动作……这原本是最最正确的一个动作,在江愁这套行云流水的速跑方式里,竟成了唯一的败笔! 这……江愁一行动颠覆了孤狼道试炼的基本法! 这应该说是天才,亦或只是运气好到逆天的蠢货? 孤狼道……还能这样玩的吗?! 严文康咽了口唾沫,看向身旁的田擒鹤。 田擒鹤一言不发,依旧双手背负,只是那只莹白的右手手指不断摩挲着,双眸越眯越紧。 后方,何暮雨不知何时也来到殿内,轻薄的裙摆在微风中轻轻飘荡,修长的双腿如玉一般发亮,像抹了层蜜,想必很甜。 …… 顺利在木屋中见到卿子,这个在游戏里建模就非常像女孩的精致男孩,靠近了看越发惹人怜惜。 由于身负名为龙胤的不死血脉,卿子被多方势力争夺,像极了唐三藏。 作为唯一分享了这份不死力量的卿子的忍者,此刻右脸带有白斑的江愁,却是在游戏里见过最多“死”字的人,不得不说,宫崎英高(只狼制作人)真有你的。 江愁一边感慨,一边从卿子手中接过兵器楔丸和伤药葫芦。 二者一攻击,一治疗,对于魂系高玩来说,这两件道具便是他们通关所需的一切了,当然了,伤药葫芦很多时候也用不上。 从卿子交谈后接取到新任务,带领卿子通过城楼下的密道离开苇名城。 领取任务后,江愁并没有直接推门开启横推模式,而是绕过卿子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游戏中,二楼会有一个可以拾捡的道具药丸。严文康曾说过凡是在孤狼道里收集到的法宝、道具以及修炼到小成以上的功法在离开秘境后都会由白玉京发给试炼者,既然如此,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全部搜刮了再说。 来到二楼,果然在一堆旧书中发现一个发光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颗大若荔枝的青色丹药。 同时,一道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获得凝血丹,使用后可缓慢恢复伤势。” 竟然还换了个名字,有点东西。 江愁将凝血丹收入怀中,下楼又和卿子交谈后,便转身打开通往苇名城的屋门。 从现在开启,狼便要开启他一人灭一国的罪恶人生。 屋外,如雪的月光下,不远处有身着白衣的苇名武士正在巡逻。 江愁握住楔丸凹凸的刀柄,在月下缓缓抽出清亮锋利的刀身,像是拉出一条溪水。 弯下腰,贴着墙朝武士背后靠近。 心中没来由期待起来,心跳越来越快,连晚风似乎都有些热了。 明月依旧无言。 等到距离足够接近,江愁心中忽然涌出一种感觉。 那人的背后,有一个表示暗杀的红点! “嘭!” 江愁持刀,如一头冷酷的狼王,从黑暗中忽然跃出! 第八十二章 弹刀的快乐 “噗呲” 锋利金属切割开血肉骨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愁一刀杀死苇名武士后,伸出左手兜住对方无力倒下的身影,防止发出过大的声响。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眼前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敌人。 将武士尸体横放在地,江愁再次贴墙朝前探去。如此炮制解决掉又一个敌人之后,墙角出现了一名头戴笠子、身着盔甲的持刀士兵,二话不说就朝江愁冲了过来。 泛着寒光的刀刃在月光下高高举起,用力朝江愁脖子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刀刃即将落在江愁血管上的前一瞬。 一道飞瀑般的亮光闪过。 紧接着一声震人耳膜、清脆至极的“当”声响起,两片刀钢在半空中一触即分。 只见那名苇名士兵被手中刀刃巨大的反震力震得节节后退,身子止不住向后仰倒,露出一身破绽。 江愁错步上前,一刀扎进他的心窝。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 士兵的身子软了下去。 玩过只狼的人都知道,这是只狼战斗系统里最出名的“弹反”,凭借在对手挥刀的瞬间出刀,精准打断对手进攻的同时也对对方的架势条造成极大伤害,只要对方失去架势,便会被一刀秒杀,boss也不例外。 不过……只狼里的弹反怎么也不至于把对方的刀砍断吧? 江愁看着死去士兵手里握着的钢刀,竟在刚刚被自己弹反的部位断裂开来,折断成了两截! 低头再看看自己手中的楔丸,依旧光滑如瀑,连鲜血都无法附着,顺着刀尖滴滴滴落。 这……就有点离谱了吧? 刚才弹刀的一瞬间,自己体内的气息不自觉在流转,而江愁同样敏锐地感觉到面前的士兵体内也有气息在流转,数量相差无几,只不过从最后的结果来看,质量上似乎差得有点多。 难道说,孤狼道里的所有敌人,也都拥有数量上不弱于自己的气息? 怪不得孤狼道难度这么大。 但江愁有些不明白的是,质量差这么多的话,数量一样又有什么用呢?是不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江愁抬头,朝着面前一扇巨大的兵营木门走去。 门前,有四位巡逻的苇名士兵。 …… “滴答,滴答” 指缝间鲜血粘稠而腥臭,江愁摘下一片树叶擦擦手,迈步朝前方的高台走去。 在他身后,躺着四具苇名士兵的尸体。 月儿仍旧明亮,风儿静悄悄,高台上站着一位身着黄白两色布衫的寸头武士,下身披着铠甲。 看到江愁,此人面色微变,抽出腰间长刀,双手持刀,朝江愁冲了过来! “喝!” 此人乃是这方城楼营地的首领,名叫山内,实力和刚才江愁遇到的士兵们不可同日而语! 在游戏里,不少萌新玩家在他这关便要死磕上好几个小时! 一着不慎就会被他干脆利落地杀死。 山内冲过来的眼神里,已经闪烁着冰冷漠然的幽光,看着江愁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江愁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楔丸刀柄,调动起体内为数不多的气息,将楔丸挥舞起来,朝山内头顶狠狠砍了下去! “当!” 一声脆响,江愁竟感觉到虎口一阵微麻,攻击竟然被拦住了! 但很显然,即使山内能挡住江愁一刀,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他的刀身压弯,刀背重重嵌进肩膀中,勒出一抹血痕,持刀的双手,虎口间已是一片鲜红粘稠。 他身体弥漫出一团灵气,数量要远远超过江愁体内的仙气数量。 也正是靠着这股灵气支撑,他才没有落得被砍去半边身子的惨烈下场。 “哇!” 山内咬牙怒吼,牢牢抓住地面的双足猛地发力,腰间力道瞬间传递到手腕,竟将江愁的楔丸逼地抬高寸许。 就是这寸许的空间让他整个人得以抽身,向后一跃后双腿一蹬,口中发出尖啸,双手握刀高举头顶,像要力劈山峰般裹挟着沉重的气势斩下一刀! 江愁瞳孔微眯。 刀光在两人身旁的树上某片叶子上一闪而逝。 江愁抬手。 “当” “呲……” 清脆若打铁的金属相撞声响起,江愁的右手虎口裂开一道小口子。 但山内的情况却更糟,整柄刀锋疯狂嗡鸣,像是蜜蜂的翅,连带着山内两条手臂都在颤抖,节节败退。 江愁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双手持刀,向后屈肘,像是和尚撞钟的姿势,将整柄楔丸送入对方的胸膛! “唔,唔……唔……” 山内眼神黯淡地倒下。 江愁感受着山内气息消散,脸上的凝重之色并没有任何放松,而是继续死死盯着山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云飘荡,渐渐遮盖住皎洁的圆月,脚边草丛不复先前那般明亮。 但忽然草丛闪过一道亮光,比月光更加清亮! 是山内!地上的山内又活了! 无数试炼者,死在他这死而复生的一刀上。 他觉得江愁也和他们没什么两样。 然而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江愁根本没有转身,而是精准地抬手,楔丸自下而上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噼啪”一声,折断的刀锋上半部分在空中急速旋转,最后被江愁腾空一脚,反而准备命中山内的咽喉,绽放出一蓬血花! “你……” 山内不可思议地盯着江愁,看着他右眼周围那片象征龙胤之力的白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嘭!” 山内倒地,死得不能再死。 “两条命嘛……玩过只狼的都知道。” 江愁瞧着山内的尸体,自言自语道。 紧接着,一股气息从山内体内渗出,没入江愁的身体中。 隐隐间,江愁体内的气息似乎强大了一丝丝。 “这就是孤狼道击杀敌人强化自身的秘密?” 江愁微微一愣,大致猜到一些缘由,抬头看向天空中那轮硕大的圆月,低声念着一个名字: “始煌帝……” 随即转身,继续朝城楼走去。 …… “这不可能!” “他之前肯定进过孤狼道!就算没进过,也绝对听说过孤狼道!” 严文康脸色失态地大喊大叫,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哪里有半分清河县白玉京巡察首的样子? 这实在不能怪他,任谁看到一个初入孤狼道的人不仅以另种迅速的方式找到卿子,还能在第一次战斗中如此干净利落地击杀山内,甚至连山内的死后复生都能算到的时候,表现都不会比严文康好到哪里去。 何暮雨粉红娇嫩的嘴唇轻轻张开,修长的双腿不自觉地紧绷。 就连田擒鹤,负在身后的右手都停止了动作。 第八十三章 《九转无极》 “老头儿,师兄在孤狼道里会遇到危险么?” 小清观内,受到白玉京的影响,这几日都没法开门赚钱,甚至黄老幺都无法离开小清观去灵田除草,三人一妖百无聊赖地坐在后院,重楼双手扒着身下蒲团的边缘,仰起清秀似孩童的脸看着悠悠白云,担心地问道。 “孤狼道堪称是煌国难度最大的秘境之一,难的地方就在于在秘境内你会变成一个名为‘狼’的忍者,最弱的敌人都跟你拥有相似的灵力数量,你要想战胜他们,只能在进攻技法和灵力有效利用率上下功夫。” “而恰恰这两者都是修士们最容易遗忘的。” “换句话说,孤狼道磨炼的,是一个人会不会战斗。修士不是武士,往往重法而非技巧,所以在刚刚进入孤狼道的时候都会狼狈异常。”君玦老道捻着花白的胡须,沉声说道。 重楼脸色一变:“老头儿你说过,师兄体内的仙气虽然强大无比,但在技法上,师兄……” “不错。在进攻的技法和对力量的掌控程度上,愁儿显然没有训练过。”君玦老道面色凝重地点头说道,“孤狼道,是对愁儿的一次艰难考验,希望他能在死亡中领悟这一点。” “死……死亡?!”重楼瞪大眼睛。 一旁褚莹莹对修士的事情知晓还不算多,但听到“死亡”二字后少女精致的眉眼瞬间慌乱,下意识捏住浑圆的大腿,颤声道:“死……死了还怎么领悟?” 君玦老道回答道:“这便是孤狼道秘境的另一个特殊之处,死亡并不会真正死去,而是会从某个地方复生,给予试炼者再次尝试的机会。” 重楼二人脸色稍霁,却听到君玦老道又说道:“但是死亡也并非全无代价,死的次数多了,虽然身体还活着,但精神却会受不了这种折磨而耗尽死亡。孤狼道共分为三个阶段,如果没法完成第一阶段的话,就会被一直困在孤狼道中不断循环,这便是很多人死在孤狼道里的原因。” “这……”重楼下意识握紧双拳。 每一次死去,痛感和恐慌总是真的,又有多少人能忍受一次又一次、翻来覆去、三百六十度姿势各异的死法? “希望愁儿能少死几次吧。”君玦老道由衷说道,“若他能尽快提升对力量的掌控力的话,或许便能早一些脱离孤狼道,甚至……逼近孤狼道的死亡记录也并非不可能。” 孤狼道有一个记录排行,记录的是试炼者通关每阶段的最少死亡次数,次数越少,往往说明试炼者各方面的天赋素质越高。 “目前的第一阶段记录是多少?”重楼问道。 君玦低下头,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五次。” …… 江愁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死过,甚至没有任何一个敌人能在他身上留下伤口。 在前往城楼下密道的途中,一边杀小怪,他一边回想每个敌人的招式与力量,渐渐明白孤狼道的试炼所在。 如果每个敌人拥有的灵力含量都和自身相仿甚至比自身更多时,那么要战胜他们,就必须提高自己对身体力量各方面的掌控和理解程度。 同等数量的气息,自己必须发挥出两倍、三倍,甚至更多倍的威力,才能战胜他们! 方才山内体内的气息数量差不多是自己体内气息含量的两倍,但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自己拥有的力量在质量上比山内更胜一筹,所以最后拼刀的时候是自己赢了。 但山内不过是一个兵营头目,后面还有比他强大无数倍的敌人,到时候自己再想靠质量取胜,想必没这么简单。 换句话说,很快自己的优势就将不复存在! 尤其是江愁心中知道,走过城楼外那条密道,在苇名城外那片浩荡的芦苇地,自己便将迎来第一个主线boss。 对方不管是速度、力量、招式,和山内都不可同日而语,自己能够靠神秘气息的质量战胜山内,但要赢他,江愁心里没什么底。 于是他在进入密道前停了下来,盘膝坐下,缓缓闭上双眸。 脑海中回忆起某本功法的修行法门。 这本功法他是从杨楚升身上搜刮来的,据说是世间最顶级的功法之一,而这本功法最强悍的地方便在于磨炼修士对自身灵力的控制力,就像是在一粒米上刻绘出恢弘殿宇。 这便是《九转无极》,江愁在孤狼道里开始修行第一转。 …… “他在做什么?” 白玉京内,严文康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呆呆看着屏幕里发生的一切,说这句话的是从自己屋内前来的仇旭。 在见过江愁近乎神迹般的开局战斗后,仇旭没办法再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下去,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得白,不得不来到这里和众人站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自己内心的震动才会平复一些。 何暮雨也在场,所以仇旭绕到了高台的另一边,声音却响在所有人耳中。 “若老夫所料不差,他应该是在修行某种功法,以应付呆会儿要面对的敌人。”田擒鹤眯眼看着盘膝坐在密道前的江愁,缓缓说道。 “或许,他已经察觉了孤狼道存在的一些意义。” 严文康极没有结丹修士风度地张开嘴,嘴角扯出一丝抽搐笑容说道:“就算察觉了又如何,磨练掌控力是水磨功夫,难道他以为打坐几分钟就能对付密道之后的那位?” “换作一开始,严大人可曾想过他能以这种表现走到这里?”田擒鹤瞥了严文康一眼,淡淡说道。 “这……” “他动了。” 忽然,何暮雨空灵的声音响起,这位天鹤轩掌门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美目流转,似乎要把光幕上的那个人看得更清楚些。 田擒鹤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 江愁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好难。” 不愧是世间最顶尖的功法,在刚刚过去的半刻钟里,江愁一共练习了三次……方才练成! 《御剑术》不谈,就算是传承自四灵之一白虎的《白虎圣经》,江愁也是一剑就打服了白虎。 《九转无极》竟然要练习三次才成功,可想而知有多难。 不过,变化还是十分明显的! 江愁闭上眼感受身体内的气息,如果说以往他使用气息最少量是一丝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能把这一丝气息再分成更细的九份! 并且每九分之一丝的力量,都能发挥出以往一整丝的威力! 换句话说,他对气息的控制力强了九倍,对每一丝力量的有效利用率也强了九倍! 相当于体内的力量储量,凭空变成了之前的九倍! 他轻轻吸气吐气,眼里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看向封闭的密道大门。 密道的那一边有人在等他。 正好,试试自己现在的实力。 第八十四章 芦苇叶 推开木门,带着卿子向密道外的芦苇地走去。 月色梦幻而又朦胧,天上的云很白,地上的芦苇荡也很白。 大片大片高至人胸口的芦苇在夜色下轻轻拂动,就像是少女洁白的纱裙,几块嶙峋的巨大岩石和干瘦的枯木点缀其间,枯木仿佛战士掷下的长矛,整个画面充满肃杀的美感,连风似乎都轻缓下来。 在芦苇荡的正中心,有名背着一张朱红色大弓的男人正背对着二人,正抬眸眺望天上的圆月。 他在等谁? …… “久违了,卿子。” 男人缓缓回头,古铜的头盔上白色的缨随风而动,露出一张消瘦如石的坚毅脸庞。 江愁身后,卿子神色微变。 江愁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虐过自己无数次的男子,紧了紧手中的楔丸,前世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潮水般涌来,明明是水,却将他的胸膛轰击地燃起滔天的烈焰! 好久不见,苇名弦一郎。 卿子身负不死的龙胤之力,觊觎这份力量的其中一股势力便以苇名弦一郎为首,他希望得到这份不死的力量,保护爷爷苇名一心打下的苇名江山。 卿子痛恨这份力量,想要断绝龙胤之力,狼作为卿子的忍者,自然要保护卿子落入弦一郎手中。 事实上在游戏里,狼一共会跟弦一郎交手三次。 这便是第一次。 也是弦一郎作为武士之耻的开始。 …… 没有过多言语,两人缓缓拔刀。 楔丸和召雷刃在月色下反射出相似的寒光。 风忽然停了。 但是芦苇却在动。 因为有人在动。 那是两道迅若奔雷的身影,于茫茫的芦苇荡间跳跃、闪避、劈斩。 无数芦苇从中而断,在刀风下浮空,化作一片漂浮的海。 云渐渐沉了下来。 天地一片混沌。 “当,当当,当当当!” 刀光剑影分开,江愁和弦一郎相隔十米,背对而立,楔丸和召雷刃在急速的蜂鸣中重归平静,两人的双手依旧平稳得像飞鹏的双翅。 “嘀嗒,嘀嗒” 鲜血顺着江愁的手背缓缓滴落,他低头看着,眼神平静。 方才二人对攻的最后一招,弦一郎使用了绝技之一的《飞渡浮舟》,翩翩兮若流风之轻舞,渺渺兮似清水之连绵,源源不绝的刀光像一道光幕将江愁尽数笼罩。 若非练成《九转无极》第一转后江愁对自己的力量把握深厚许多,就算自己体内的气息质量远超弦一郎,也绝对没可能挡住一整套《飞渡浮舟》! 九成概率会在一半的时候就耗尽气力,随即被后续的刀光切割成漫天飞舞的芦苇中的一员。 即便依靠《九转无极》对力量的极致掌握挡了下来,手背依旧被召雷刃最后的挑斩划伤。 “噗……” 弦一郎挺拔的身影微微一晃,以剑撑地跪了下去,艰难转过头,那双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苇名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江愁转身,深吸一口气甩去刀尖上的血滴,持剑的右手向前平伸与肩同高。 目光,刀尖,远处弦一郎的咽喉,三点形成一线。 一片半染鲜血的芦苇叶,轻轻落在楔丸刀尖上。 就在它的速度刚刚趋于零的一瞬间,依托着它的刀刃忽然消失,使得芦苇叶有一瞬间的迷茫,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降落。 同样的迷茫也出现在弦一郎眼中。 下一刻,他眼中的迷茫就像一面镜子被打破,一丝痛楚从镜面后渗了出来,随即瞳孔猛缩,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就在芦苇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渺茫而停留在半空中的这一瞬间,楔丸便刺穿了他的胸膛。 弦一郎生机涣散的双眸最后看到的景象,就是那片芦苇叶好像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归处,晃晃悠悠地朝地面落下。 “噗嗤” 江愁抽出楔丸,喷薄而出的鲜血洒满脚边的芦苇叶。 “因为,我比你强。” …… 那蓬鲜血仿佛绽开在田擒鹤的眼前,使得他一直紧绷的眼角终于抽搐了一丝。 速跑通过兵营,踏箭见到卿子,轻松杀死兵营士兵,和山内拼刀将其斩落,这些场面就像一个个砝码,每出现一个,就将江愁在田擒鹤心中的分量加重一分。 由最初的欣赏,再到微讶,最后到现在的动容,江愁用他的行动,让田擒鹤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了严文康经历的一切心态变化。 此刻的田擒鹤,看着光幕中江愁的身影,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念头…… 江愁若不能为他所用,绝不能让他活着! 然后就是……小清观,到底是什么来头? “弦……弦一郎,在,在这里就死了?” 严文康终于反应过来,脖子像生锈了一般僵硬地转过来,愣愣看向田擒鹤。 他的世界观都随着弦一郎的倒地而崩塌了。 在很多年前他第一次知道孤狼道秘境的时候,那时的前辈就告诉他,在秘境的创造设计上,初遇弦一郎时的试炼者就是必败的,弦一郎会斩断试炼者的左臂并掳走卿子,试炼者陷入昏迷,被后续的高人救起,随即继续开始后续的试炼。直到试炼的最后,面对全盛时期的苇名一心前,弦一郎才会真正死去。 在看过历史上很多试炼者闯荡孤狼道的残影后,严文康更是无比坚信这一点。 这是孤狼道秘境的规则! 规则,便是天道,天道不可更改! 可是……眼前弦一郎却倒在了血泊之中…… 严文康嘴唇哆嗦,脸颊哆嗦,双手哆嗦,双腿也哆嗦,他“噗通”一声跌坐在地,这位领导一方的结丹期修士,竟崩溃地哭喊起来,老泪鼻涕混在一处,无比凄惨。 田擒鹤看了一眼严文康,眼里并无任何情绪。 这时,仇旭勉强压下心头的震动,喃喃道:“难道那位冠绝古今的始煌帝,在创造孤狼道的时候,也没想过会有人在第一次就击杀了弦一郎?” 始煌帝惊才艳艳,说他是所有人心中最高的那座山都不为过。 这样的始煌帝,也会有疏漏么? “那是什么?” 忽然,何暮雨伸出青葱般的手指,遥遥指向光幕,双眸瞳孔微微颤动。 众人一愣,猛地抬头望去。 第八十五章 崩塌 光幕之上,月色掩映间,一道极难察觉的寒光飞速从视野死角向江愁飞去! 何暮雨之所以能在三人之前发现,一方面是由于她所处的位置较三人更远,能看到的是视野范围更大,另一方面……是不是因为她早就觉得江愁会带给她惊讶,所以心神震动平复得更快? 仇旭看着那抹如死神镰刀般急速掠来的寒光,双眸眯起。 看来始煌帝还是考虑到万一会有妖孽在芦苇荡里击败弦一郎该怎么办。 这道从背后夺人性命的寒光,在这样的世界中,没有人可以躲过! 严文康脸上的泪水凝固了些,红肿的老眼里似乎重新恢复了几分光彩。 然而下一刻,他眼里刚刚亮起的微光就像一池清澈的春水里冲入大量浓郁的墨汁,瞬间光芒全散。 类似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仇旭和田擒鹤脸上。 因为光幕上的江愁,竟然在寒光飞掠至身后的一瞬间不可思议地转身,楔丸如鬼魅般破空而至,将飞舞旋转的飞刀斩落在地! 他微微低下的目光依旧那般平静,就像早已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样。 …… “装死是没有用的,偷袭也是没有用的……你是没有用的。” 江愁看着脚边血泊中的弦一郎,淡淡开口。 血泊之中,弦一郎的身体忽然抽了抽,脸色剧变,握住一旁的召雷刃便是一记横扫,同时双腿发力,想要逃离。 不远处,有身披蓑笠状如鸟人的瘦小武者朝江愁袭来,数把旋转的飞刃如雪花般洋洋洒洒,将半空中的芦苇叶切割成无数片。 扑面的劲风中,江愁开口轻喝。 “御剑术!” 于是,手中楔丸便在仇旭等人惊骇的目光中,脱手而出! 将旋转飞刃尽数格开,楔丸如离弦之箭,转瞬便将远处的鸟人武士击杀,带着一蓬月色下绽放的血花,掠至弦一郎身前。 在他扭曲怒吼的目光中,再一次,洞穿! “不……不可能!” 弦一郎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那道触目惊心的血洞,抬起的眼神里有些茫然。 自己不该死在这里才对。 但是体内消失的生机不断提醒他,他真的要死了。 苇名……自己还没守护好啊…… “噗通”一声,弦一郎再次重重倒下,惊起一片芦苇。 这一次,他不会再站起来了。 一阵浓郁的气息从弦一郎尸体中涌出,汇入江愁体内。 江愁默默看着弦一郎死去的尸体,走到一直躲在巨石后的卿子身旁。 卿子眼神明显有些担忧与紧张,躲在巨石后面偷偷向外观察,直到江愁来到他身边似乎都没有察觉。 “九郎大人……” 江愁单膝跪地,低声唤着卿子的真名。 然而,卿子却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样,依旧保持着紧张的探头姿势,顺滑的直发飘荡在肩头。 “嗯?” 江愁皱了皱眉,想了想,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卿子的肩膀。 卿子浑身一颤,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看向他,漂亮清澈的瞳孔倏忽一震,随即眼中光芒涣散,面色竟变得挣扎扭曲起来。 “狼……” 卿子痛苦地捂住脑袋,蹲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轰!” 便在这时,江愁脚下的大地忽然剧烈震动,天空里的云层急速飘动,云层深处裂开,黄色的粗壮闪电隆隆作响! 月亮正在下沉,眼前原本扎根在地下的枯木自行拔出地面,飞快地朝空中飞去。 就连那些重逾千斤的巨石,也像浮萍一样浮空而起! 下一刻,所有芦苇都“嚓”的一声连根拔起,狂乱地飞舞在半空中! 江愁脸上微变。 发生了什么? 忽然他双眸闪过一道精光,隐约明白了什么。 按照游戏只狼里的设定,不管玩家在芦苇荡初遇弦一郎时是打赢还是打输,都会被弦一郎斩去左臂掳走卿子,后续的试炼才能接着正常展开。 然而孤狼道秘境毕竟不是游戏,江愁以毫不讲理的实力违背创造规则硬生生在这就把弦一郎干趴下了,后面的偷袭也轻而易举化解,这是不是会导致秘境无法正常继续下去? 换句话说,孤狼道在江愁的“错误”使用下……bug了? 所以才会出现眼前这种巨石腾空、圆月坠落的错乱末日景象,这片秘境,要崩塌了! “轰轰轰” 粗壮的巴流雷电如神罚一般降临,轰击在地面上,瞬间撕开一道裂缝,大地摇摇欲坠。 不远处高高耸立的崖壁开始崩塌,无数碎石轰然砸落。 江愁手持楔丸,脸色沉重,一边躲避着头顶的碎石一边在脚下裂缝间跳跃,试图寻找到离开这片秘境的方法。 按照严文康的说法,孤狼道只有完成特定阶段才能退出,但现在自己肯定还没完成第一阶段,整个秘境却将不复存在,自己还有能出去的方法吗? 如果秘境崩塌,自己会和秘境一同死去? 江愁眼睛眯了起来,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能倒在这种地方? 忽然,他看到卿子的身体泛起一层朦胧的白光,眉目清秀的卿子此刻像是睡着了,安静而平和,在白光中缓缓升起。 再看弦一郎的尸体,并没有任何变化。尸体下方的大地裂开,弦一郎无力地掉落下去。 此时,卿子的身体已经悬空近三米。 江愁双眸一眯,迅速朝卿子奔跑。奔跑的同时将手中楔丸狠狠掷出,刀尖稳稳没入地面。 江愁冷静起跳,接着在空中精准地再次踩在楔丸刀柄上,再一次拔高身体,伸出右手,稳稳攥住半空中卿子垂落的手臂。 升空的卿子并没有因为负重而落下,反而带着江愁继续向破碎崩塌的天穹而去。 江愁低下头,看到被自己踩后的楔丸在颤动后重归平静。 下一瞬,眼前一白,整个人消失不见。 …… “轰” 白玉京殿内,高台上忽然一阵震动,紧接着坐镇东西南北四方维护秘境稳定的四名白玉京修士纷纷被震开,狠狠砸在四面墙壁上,面色惨白如纸。 高台上的阵法,也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爆开阵阵余波,那枚象征阵法核心的白玉四方印缓缓停止旋转。 白玉京内一片死寂。 很长一段时间后,田擒鹤终于回过神来,凝重的目光扫视两圈,右手猛地紧握,像头愤怒的雄狮般出现在严文康面前。 伸手,抓着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目光阴冷至极地看着他问道:“小道士人呢?怎么没出来?” 严文康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理会自己现在的模样是否屈辱,他只是怔怔看着停止运行的孤狼道秘境,瞳孔涣散,喃喃说道:“秘境都毁了,人当然是死了……” 第八十六章 老人的话和雾 “死了?”田擒鹤目光一沉,心情有些凝重,或许还有一分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放松? 随手将严文康放回地上。 “这样的人物,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另一边,仇旭双拳紧握,微微低头看着脚底石砖反射的氤氲光芒。 还没有跟我交过手,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何暮雨静静站在殿前,伸手将脸侧的黑发轻轻挽至耳后,抿着饱满的双唇,手指微颤。 “孤狼道这样一个秘境崩塌的威力何其巨大,岂是他个人能够抵挡的?”严文康缓缓回过神来,一边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毁坏孤狼道而遭到惩罚,一边想到方才秘境内江愁的表现,摊开双手擦去眼角的浊泪,“说回来……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过。” 秘境某种意义上就是一个小世界,一个小世界的毁灭,别说是江愁,就是仇旭这些年轻一代真正的天骄也不可能逃得过,或许只有到田擒鹤这样的修为境界,才能有信心存活下来。 江愁,必死无疑。 田擒鹤闭上眼,长叹道:“可惜了……” 孤狼道创造以来,江愁无疑是第一个将秘境搞毁灭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不管是他的天赋还是潜力,都已超过始煌帝当年创造孤狼道时设立的阈值。寻常情况下的秘境三阶段,在他面前啥也不是。 在设定上,第一阶段会在试炼者第二次和苇名弦一郎战斗之后结束,这一次试炼者必须要战胜苇名弦一郎,才能成功保留记录退出秘境。 千年的时间里,进入孤狼道中天赋最高的天才,在完成第一阶段时,也死了足足五次! 而江愁,彻底碾压了这个记录,并且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的时间里,也不可能有人比他做得更好。 第二阶段第三阶段的首领敌人虽然比弦一郎更强,但在见识过江愁的实力之后,很难期待他们能给江愁带来实质性的阻碍。 虽然不是所有的天才都会进入孤狼道,但江愁无疑证明了自己。 可惜的是,这样一个可以争夺千年第一天才之名的年轻人,竟被自己的强大所葬送。 田擒鹤有些唏嘘。 负责阵法的白玉京官员打开殿门鱼贯而入,对孤狼道秘境的核心四方白玉印进行检查,严文康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某事,低眉顺耳地看向田擒鹤,试探着问道:“前辈,如果小道士死了的话……小清观和天鹤轩的事……” 此时白玉京内职位最高的无疑是仇旭,但只要田擒鹤还站在这里,严文康就不会傻到忽略他。 何暮雨闻言,抬起白洁的下巴,目光平静地投过来。 只是她的心里却是幽幽一叹。 她和江愁其实没有仇,甚至于到现在她都无法对江愁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敌意,但人生来便有某种立场,她是天鹤轩掌门,她自然希望天鹤轩能赢。 但……方才江愁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他强到把秘境都给毁了,之前的协议自然是他胜了,更何况明显站在江愁一方的田擒鹤还在场,她一个小小六品宗门掌门……又能做什么呢? 今日之后,天鹤轩将一蹶不振。 仇旭也没有责怪严文康不询问他的意见,还是那句话,田擒鹤在场,他神祠大师兄再尊崇,也要给田擒鹤这份尊敬。 更何况,他现在还在想着那个秘境里挥刀纵横劈斩的男人。 那个男人,很帅! “呵呵,事已至此,结果不是很明朗了么?”田擒鹤看了严文康一眼,淡淡说道。 严文康点了点头,虽然他之前暗自嘲讽甚至看不起江愁,但江愁一系列操作早就将这位清河县白玉京巡察首征服得服服帖帖。 这样的天才,他见所未见,虽然年纪尚小,但依然值得尊敬。 “在下这就去办。”严文康应了一声,便要转身朝殿外走去。 “嗯。”田擒鹤双手背负,抬头看向早已熄灭的光幕说道,“抄封小清观的时候,有任何困难,可以找老夫帮忙。” “谢过前辈,在下怎敢劳烦前辈帮……嗯?”严文康话到一半,猛地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抄……抄封小清观?” 何暮雨瞳孔猛地紧缩,心脏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敲了一记。 仇旭收回思绪,轻轻蹙眉,远远看向田擒鹤。 三人的目光落在田擒鹤身上,他却像没有察觉到一般,依旧抬头看着那张光幕,嘴角微微上扬,像是一名平凡的老人在自家院落里看一朵云由远及近。 非常和静。 片刻后,他缓缓转头,那双从来只有云和山峰的眸子里映出严文康略显慌乱的表情。 “按照约定,江愁如果死在了孤狼道秘境里,不就是天鹤轩赢了么?” 田擒鹤看似随意向前迈了两步,他的个头只到严文康的肩膀,抬起头才能看到严文康的眼睛,嘴角轻轻抖了两抖,带着丝深邃的笑意低声道:“难道……江愁没死?” “不……不是……”严文康只觉一座大山扑面而来,威压让他根本生不出半分抵抗之心。 “那就好,江愁的死,可是你亲口确认的。”田擒鹤说道。 “是,是是……”严文康六七十岁的人了,此刻却像个被班主任训话的小学生,点头如小鸡啄米。 “去吧。”田擒鹤满意地说道,缓缓闭上双眼。 “等一下。” 忽然,仇旭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听得出来因为何暮雨的存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隔着高台看向田擒鹤的目光却十分认真。 “田前辈,我觉得这样处理不妥。” 严文康刚准备迈出去的步子立马收住,心中暗暗叫苦。 虽然仇旭的地位显然不如田擒鹤,但他毕竟代表神祠,又是白玉京官方在职官员,严文康若是真不听他的话,岂非目无上级? 只是,你们神仙打架,能不能不要殃及池鱼啊! 田擒鹤重新睁开双眸,平静却带着无限压迫的目光落在仇旭身上,让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仇师侄,我想知道的是,是你觉得不妥,还是神祠觉得不妥?又或者是你那位老师觉得不妥?” 只是一瞬间,仇旭的额头上就渗出密密一层汗水,他虽是神祠大师兄,但直接面对田擒鹤这样的人物还是太吃力了些。 更棘手的是,田擒鹤的这个问题,非常致命。 然而致命有时候并不代表困难,至少对仇旭来说是这样。 “我说的话,自然只代表我自己。”仇旭勉力抵抗着田擒鹤的压迫,沉声说道,“田前辈,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神祠弟子,只是一名普通的白玉京官员,在提出一个很普通的质疑。若您觉得不普通,那么……” “我是白玉京银牌巡使仇旭,请田前辈赐教!” …… 雾。 白雾。 一片白雾。 分不清上下,分不清方向,甚至连空间时间都不复存在。 唯一存在的,便是浓浓的白雾。 而在这片白雾之中,江愁缓缓醒了过来。 第八十七章 本帝对你说 入眼便是浓烈的雾,江愁站起身,挥动手臂,竟引得粘稠雾气如水流般流动,手臂上微有湿意。 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是死了么? 生与死是大问题,而自己还能思考,或许并没有死。 脚边,卿子的身体正在缓缓消散成光点,光点汇成隐约的一条线,指向某个方向。 看来,卿子是孤狼道秘境里类似程序底层兜底保护逻辑的某种东西,在整个孤狼道分崩离析的时候,卿子便是唯一的后门。 没有太多纠结,江愁起身朝着指引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脚下忽然触碰到某个坚硬的事物,低头拨开白雾,江愁愕然发现那竟是一级台阶。 不止一级,而是连绵不绝地通向高处。浓郁到快要化成液体的雾气极高极深处,隐约亮着一丝赤红的光点。 拾级而上。 “叮!” 忽然,一道机械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又分不清具体方位,却使得江愁脸色微变。 这在前世网络小说中熟悉的声音,莫非是系统?作为穿越者的标配,迟到了近二十年,终于要来了吗? “你以为是系统到账了?做梦!或许你听到这声音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本帝在说些什么,但没关系,这只是本帝的一点恶趣味。” 紧接着,一个有些流氓轻挑却又自然带着某种威严的年轻男子声音响了起来。 “接下来,请听本帝对你说。” 整片白雾颤动流转,忽上忽下,像是一个巨大的立体音响上的音道显示条。 江愁皱起眉头。 “你现在正踩在第四级台阶上,那年本帝才四岁,主要的任务是替地主放牛,后来回想起来,发现那时才是本帝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候。” 江愁看着脚下的莹白台阶,思索片刻后再次迈步向上。 “十五岁,本帝家乡濠州发生旱灾,颗粒无收,无良的地主竟然想夺走我母亲抵租,父亲无奈卖掉家中房屋。” “十六岁春天,又发生蝗灾与瘟疫,父亲、大哥和母亲相继去世……日了,老子怎么活成了老朱的模样?哦你可能不认识老朱,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天灾之下本帝走投无路,只能拜入寺庙做了和尚!” “淦!你知道老子当初知道要做和尚的时候有多害怕吗!十六岁!正是老子青春活力满溢的时候,这里的姑娘少女又如此娇柔,老子弄不好却要一辈子靠五姑娘,这实在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 “幸好,很快庙里就闹饥荒,奇怪,这么惨的事我为什么要说幸好?” “总之,饥荒之后寺庙就打发我们自己出去化缘,足足三年!你知道这三年本帝是怎么过的吗!” “嘿嘿,过得可爽了……你不要误会,本帝说的可不是自己爽,而是那些小姑娘爽……” 江愁脚下一顿,眼角抽了抽。这时候他才走到第十七级台阶,抬眼望去眼前台阶一直向深雾里延续看不到头。 还要听这人逼逼叨叨多久…… 对于这位一会儿自称“老子”一会儿自称“本帝”的人的身份,江愁隐约有些猜测,只是还不能确定。 继续向前。 耳边的声音继续响起,讲述着回到寺庙后,天灾仍然频繁发生,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日益尖锐,景氏皇朝颓势尽显,根本无力镇压或是变革,就像一头千疮百孔的巨象,只能等待着被秃鹫啄食、虎狼争夺。 江愁心中的猜测越发肯定,景氏皇朝正是如今大煌王朝的前朝,在约一千三百年前覆灭,之后又经过两三百年的动荡大战,最终始煌帝定鼎人族。 天下各地起义四起,妖魔鬼怪横行,民不聊生,声音的主人在二十五岁那年加入了某只起义军,自此开始了传奇的一生。 后面的时间,江愁便听完了一整部帝王的崛起史。 本应波澜壮阔、热血沸腾的一生,在那道轻挑戏谑的声音讲述下,却只让江愁感觉到了一股猥琐。 另外,这种说话的语气,为什么听起来还透着股淡淡的熟悉感? 就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又很久未曾再遇。 “陆中天是本帝最后一个对手,击败他后,老子感到一阵落寞,常常深夜在美人美妖美魔们身上醒来的时候就想起他……那时,我们也像这样他下我上、他上我下……别误会,本帝说的是打架。” 江愁站在最后一级台阶前,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 “后来的事你应该听说过,无敌太过无聊,于是老子闲得没办法,就称帝了。” “老子很喜欢‘煌’这个字,很恢弘很霸气,和老子气质相符,而且老子不想做第二个老朱,所以国号就叫做‘煌’。” “国号都叫这个了,年号再叫别的就没意思了,所以老子就让老陈那几个人在朝堂上装模作样提一下,然后老子通过就完了。嘿嘿,就借用那位千古一帝的名号吧,这波是异界文化输出呀……” “嗯,你可以称呼我为……始煌帝!”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江愁的脚步也落在高台之上,在他面前矗立着一个类似礼堂演讲台的桌子。同时,周边的云雾轰然散开,一轮煌煌大日在江愁面前缓缓升起。 紧接着,天地间的白雾开始涌动发出巨大的声响,耳中仿佛有无数张打鼓同时擂鸣,江愁只觉得胸膛里的心脏下一刻就要从嘴里蹦出来。 白雾涌动间,清而淡的在上升,浊而沉的在下降。很快,无尽的山峰从白雾下伸展出嶙峋陡峭的尖刺,向着天空不断逼近。天空那轮大日周围,刚刚成型的云雾越积越红。 河流涌出,平原铺开,天地逐渐开明。 江愁眼前竟出现了一幅创世图景!!! 从来到这个世界算起,江愁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无论是谁,亲眼看着一个世界的诞生,都难免生出个体生命的渺小无力感。 只不过,这一切,莫非都是始煌帝一个人做到的?这是人力所能达到的么? 江愁沉默地看向身前。 在天地形成的同时,他所在的这方高台也在变化。只不过等江愁看清这种变化时,脸色不由黑了下去。 变化很小,只不过是原本面前立着的桌子变了个样子。 变成了一个面朝江愁做着极致拉伸动作的婀娜尤物硅胶模型,身上穿着紧致的练功服,修长的双腿笔直,弯腰用手掌轻轻触碰着精致的赤足。 由于她这个动作,练功服将胸口的饱满紧绷得愈发难受,那道沟壑仿佛比天地间最深的峡谷还要深。 更令江愁感到无奈的是,模型这样的动作,便导致原本是桌面的平面此刻是她的臀部。 臀部之上,搁着一本显然需要他伸手去拿的书册。 问题在于桌面是平的,但是那个部位却是越不平越诱人。于是那本书册便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似乎随时会掉下来。 “什么恶俗的猥琐男!” 江愁怒骂,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远远瞥向那本书册的封面。 目光毫不斜视。 只一眼,他便怔住,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那册子上的字他很熟悉,即使过去那么多年也从未忘记。 是简体中文。 第八十八章 始煌帝 简体中文,刻印在江愁内心最深处的记忆。 因为这不仅仅代表着简单的横竖撇捺,更代表着他的记忆,代表着他的身份,代表着他的来处,代表着他到底是谁! 他是江愁,是来自那颗名为地球的星球的江愁,他的这双手触碰过手机、芯片和各种机械,他见识过枪炮、坦克、航母这些科技巅峰,但他从没有握过剑。 而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却一直在握剑。 江愁江愁,一江乡愁。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和那个世界产生任何联系,自己也绝无可能再回去,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但此时此刻却突然在这样一个不雅的美女模型挺翘的臀部上,看到了简体中文! 这一刻,江愁就是一个迷途了二十载的游子,忽然闻到故乡熟悉的味道,整个人瞬间双眸通红! 他快步上前,拿起那本书册,迫不及待、饿虎扑食、极度贪婪地阅读起来。 这一刻,他甚至忽略了这本笔记主人的身份,忽略了一件本应更令人震惊动容的事情。 “朕的日记。” 开篇四个字就让江愁微微一愣,一方面是这四个字让他想起方才台阶上那道令人有些生厌的啰嗦流氓语录,另一方面是因为凑近了才发现,这人的字……写得是真得丑,像是蛆扭在一起。 “我现在写肯定都比这货强。”江愁吐槽着,翻开日记。 打开后,江愁发现这本笔记里的内容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甚至自己刚才就已经听过伟大的始煌帝陛下亲口朗读过一遍。 是的,日记上的内容大体和刚才台阶上播放的内容一致,看起来应该始煌帝留下了某种机关,当有人踏上台阶的时候,就会自动触发朗读日记中的内容。 不过,江愁还是认认真真地把这本日记又看了一遍。 不为别的,就为了再看一遍这些字。 看罢,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犹豫是把这笔记塞进衣服里带走还是放回模型的臀部上。 “鉴定完毕,试炼者能看懂朕写的字。” “残影投像中。” 始煌帝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却平静毫无波动,就像是录制出的电子音。 紧接着,那轮刚刚升起悬在半空的太阳竟然缓缓旋转起来,投射出一道幽蓝的光芒,洒在健身美女模型的身后。 于是,在模型的身后,江愁看到一位身着黑金龙袍,头戴帝冠,赤金珠帘遮蔽英俊脸庞的人物虚影缓缓显现。 此人双手叉着腰,珠帘后那张邪气凛然的阴柔俊逸面容上歪嘴露着令人心悸的邪笑,像极了江愁记忆中早年网络小说里的纨绔邪少。 歪嘴战神? 虚影成型,此人双眸中亮起一道光,整个人便像活了过来一样。 然而还不等他和江愁说话,他就看到了身前那个硅胶美女模型。 模型的姿势已经说过,始煌帝出现的位置恰好在模型后面,距离模型臀部不过三寸。 始煌帝嘴角笑意更浓,叉着腰的双手保持不动,胯部猛地向前一顶! 江愁眼角再次抽搐,心中对这位统一人族建立了煌国的开国皇帝再无一丝尊敬。 “爽了。” 被称作始煌帝的男人重新站好,这才看向江愁,邪魅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哇哦好家伙,你这好像比我还帅啊!” 江愁一愣,这才发觉原来从自己出现在这片白雾空间中开始,自己就已经变回了自己的样子。 始煌帝提起华贵的龙袍下摆,露出两根穿着绿色秋裤的腿,绕着江愁走了三两圈,啧啧感慨道:“难道后穿越的就是会比先穿越的更帅更强?气人,太气人了。” 穿越? 江愁瞳孔猛地一缩,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某个真相的存在。 这片空间显示是那位始煌帝留下的,日记上的生平也是始煌帝的崛起史,字自然也是始煌帝自己写的…… 始煌帝会写简体中文? 始煌帝是穿越者! 江愁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 “唔,终于意识到了么?咱就是说,老乡你这反射弧有点长啊!” 始煌帝上凑过来,伸出右手自来熟地拍了拍江愁的肩膀。 然而他现在只是一道虚影,手掌压根触碰不到,只是在做样子。 江愁很快反应过来,之前他只是被字体的熟悉感捆绑没回过神来,现在一旦醒悟就将之前很多事情都联系了起来。 为什么始煌帝建立煌国之后做的一切都和那位秦始皇差不多? 为什么前世的游戏只狼会变成这里的孤狼道秘境? 为什么始煌帝会写简体中文? 甚至为什么始煌帝要叫始煌帝?! 因为始煌帝和他江愁一样,都来自地球。 …… 冷静下来后,江愁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也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喜欢硅胶女郎的兴趣来源……于是便莫名其妙地觉得始煌帝亲近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江愁抬头看向始煌帝,开口问道。 过去了一千年,加上江愁性格所致,他还真不知道始煌帝的真名叫什么。 始煌帝眨着眼盯了他一会儿,然后别过头小声哔哔道:“我靠靠靠,这些后人连朕的名字都忘了?朕那上百个儿子女儿有没有好好听朕的话,给朕立碑宣扬?” 江愁:“……” 始煌帝回头又看了他一眼,咳嗽两声说道:“算了算了大家都是老乡,朕就不跟你计较这个了。听好了,朕的大名叫项睿。” 祥瑞?怪不得您能统一人族呢…… 江愁心里吐槽,脸上平静说道:“我叫江愁。” “江愁……”始煌帝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愣了一下,然后靠近两步端详着他的脸,似乎伸手想要触碰他,“小江啊,来到这个世界多少年啦?受苦了吧?” 不要拿出这副领导视察工作的架势来啊喂! “想朕当初没手机没游戏,可憋死了……” 江愁深吸一口气,主动问道:“项睿是吧?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刚才不是在孤狼道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始煌帝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伸出虚拟的手掌放在一旁硅胶女模型的臀部,五指抖动如在弹奏一曲钢琴曲,想象着那份娇嫩,口中笑着说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孤狼道就是只狼,你能出现在这,就说明你在苇名城外直接砍死了弦一郎,突破了只狼的极限。” “至于这里么……你可以理解成,是朕的神国。” 第八十九章 始煌帝的馈赠 江愁听到始煌帝的话,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硅胶女模型。 意思很明显,你的神国里就放这玩意? 始煌帝脸上并无任何羞赧之色,显然他的脸皮之厚已经达到某种骇人听闻的地步,嘿嘿一笑道:“神国神国,不就是让人过上神仙日子的国度?这样的倒模,本帝还有好多好多个,你要是喜欢,朕都拿出来给你看看……” “大可不必。”江愁义正辞严道。 “假正经。”始煌帝指着他嘲笑道。 江愁深呼吸,竭力克制想要出手打爆始煌帝狗头的冲动。 “说回正事,既然你能破开孤狼道的极限,那么本帝自然要送你一些奖励。”始煌帝似乎察觉到江愁的情绪变化,咳嗽两声,故作正经说道。 一听奖励,江愁来了兴致,目光灼灼地看向始煌帝。 始煌帝被那目光惊得连连后退两步,下意识抬手护住胸口,然后又在江愁再次变得不善的目光中悻悻说道:“习惯了……我还以为你和陆中天一样好这口……毕竟你是练了他的《九转无极》才能来到这里的……你还不喜欢女倒模……” “《九转无极》,令人怀念的岁月啊……” “咳咳,首先,最基础的奖励,既然你突破了孤狼道里的极限,那么孤狼道里的一切功法丹药,都是你应得的。”始煌帝挥挥手,二人上空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物品。 有功法,有丹药,还有一些武器装备。 江愁眯眼望去,心情变好了一些。 功法类,《旋风斩》、《寄鹰斩》、《一字斩》、《绝技·菩萨脚》、《绝技·飞渡浮舟》,甚至还有《秘传·一心》、《秘传·龙闪》…… 道具类,最基础的凝血丹足足有上百个,除此之外还有能让人一定程度隐匿身形的月隐糖,让人一定时间内力量增长的哼将糖、与哼将糖对应的提高人防御的哈将糖、能给攻击附加驱邪效果的神之飞雪符纸…… 装备类,便是狼一路使用过的忍具,诸如飞镖、机关斧、机关伞、雾鸦、吹火筒…… 琳琅满目,看的江愁眼睛都直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足足一千枚上品灵石! 堪称飞来巨款! 将江愁整个人炸的那是一个外焦里嫩,呆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在此之前他见过的最大一笔钱就是唐七公子给他的五万两白银,但一枚上品灵石的价值最少也相当于十倍的黄金,一千枚上品灵石……那就是好几万辆的黄金啊! 足足是唐七公子给他的钱的上百倍! 而且,这是灵石,不是普通的金银!一千枚上品灵石,就算是对仇旭这种层级的顶尖天才来说,也足够度过前期的修行岁月,是堪比十二楼五城培养弟子的大手笔! 始煌帝创建孤狼道的本意就是选拔最顶尖的天才,这样一想,给出如此丰厚的奖励也说得过去。 “这些都是只狼里本就有的玩意,名字有的朕改了,有的懒得改。不过为了更契合咱们穿越的这方世界,功法、装备我都做了调整,毕竟只狼是低武,咱这是高武嘛……你回去之后挑几本感兴趣的练练,保准满意。” 始煌帝看着被大奖砸中还没回过神来的江愁,微笑说道。 “嗯,基础奖励就这么多了。” 江愁敏锐地察觉到始煌帝话语中的重点,直勾勾盯着他说道:“基础奖励……你是说还有别的?” 始煌帝歪嘴一笑,同样回以热烈的目光,一挥手,大气说道:“若是走到这里的是这个世界的土著,看不懂朕的日记,那么他们便只有基础奖励,朕留下的虚影也不会现身和他们交谈。” “但你是朕的老乡,朕怎么可能对你和对其他人一样呢?” 好家伙,这意思是说自己还触发了隐藏剧情呗? 江愁问道:“还有什么?” 始煌帝向江愁伸出两只手,双手掌心上光芒各自一闪,露出两样事物。 左手心还是一本功法秘籍,右手心却是一枚通红的果实,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竟使得神国的温度都灼热起来。 “《诛仙剑阵》,这是一套威力极强的阵法,做个护山大阵绰绰有余。不过直到朕找到那个隐藏在历史中的阴影时仍未完全完善,但仅凭现在的威力,整个天下,也就天琅剑庄那什么《云中诀》能够抗衡一二,若你能将它彻底完善,朕保证天琅剑庄庄主都会哭着喊你爸爸。” “至于这枚火云果嘛……”始煌帝掂了掂右手的红色果实,脸上露出一抹回忆的笑,说道,“主要是能洗精伐髓,重铸根骨,一定几率觉醒火神体质。换句话说,它能让天赋本就高的人更胜一层楼,也能让凡人拥有修行资质,看你如何使用了。” 江愁看着那枚状若火焰的火云果,眼睛忽然一亮。 虽然他没听说过火神体质,但能被始煌帝特地提一嘴的绝对是好东西。 不过江愁并非想自己服用,而是想将这枚火云果留给褚莹莹。 江愁对自己的天赋其实没什么概念,但从和中通门对抗到现在、杀死杨楚升、速通孤狼道,似乎自己的天赋实力还不错的样子,火云果虽然神奇,对他来说并不是必须之物。 但对于褚莹莹来说就完全不同。 经历过最近的事情以后,江愁发现和自己关系亲密的褚家时常会陷入危险之中,不管是步散还是杨楚升都这么做过,而自己往往并不能及时保护住他们。 更何况现在褚莹莹是小清观的小师妹,如果她能改善资质踏上修行路的话,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一件好事。 江愁没什么大志向,但凡是小清观的人,怎么也得能独当一面吧? 这枚火云果,就很棒! 至于《诛仙剑阵》,那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即使现在还不是完全体,保护一个小清山想必不是什么问题,这样以后自己若是不在小清观,也没人能伤到君玦和重楼他们! 都很棒啊,爽了爽了! 江愁由衷觉得这一次的孤狼道之行来得很正确。 那位前辈是叫田擒鹤吧?真贴心啊…… 心情极度舒适的江愁,看到眼前的始煌帝将那本日记和《诛仙剑阵》放在一起递了过来:“这本日记,朕也送给你了!” “朕的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你可要好好珍藏。”始煌帝深深看着江愁,饱含感情地说道。 拿了对方不少好东西,何况日记自己本来就想带走,江愁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东西都给的差不多了,我的力量也快用完了,最后一个问题,现在煌国建国多少年了?”始煌帝看似随意地问道。 江愁看了他一眼,看到始煌帝虚影边缘开始出现凌乱的突刺,心中一紧,沉声说道:“今年是煌景帝五十三年,距离你立国已经过去一千零三十八年。” “一千多年了啊……” 虚影开始溃散,光点如雨滴升空,始煌帝变得参差扭曲的脸庞上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灼灼盯着江愁,似乎要把他的面容嵌在眼中:“江愁,老子建立的国家竟然一千年了,老子真牛逼啊……” 很快意的声音,却莫名听得江愁心头愈发郁结,喉头微动。 忽然他发现自己忽略了始煌帝之前话中的某个词,连忙向前一步问道:“等等,你刚刚是不是说过……历史里的阴影,那是什么?” 第九十章 离开秘境(求推荐收藏!) “呵呵,这种小事就留给朕这个先行者来处理吧,你好好享受朕为你们创造的美好生活就行!哈哈哈……” 虚影已经消散大半,始煌帝项睿只剩下一个虚幻的脑袋,却仍旧在努力向硅胶模型靠近,咧开嘴,伸出长长的虚幻舌头,像头恶龙般想要触碰模型的某处部位。 江愁没有阻止他,听着他的话眉宇间放松了些,说道:“听你的意思,你还没死?” “朕当然没死,朕永远不死!” 因为要说话,始煌帝不得不暂时缩回舌头,但这样一来他就彻底失去了在消失前触碰梦想之地的机会,整张脸在硅胶模型的臀部后不足一寸之处炸开。 “嘭” 像一蓬光雨。 更像硅胶模型放了一个屁。 江愁沉默,没有就眼前的画面发表任何看法。 然后他环顾一圈,额角出现两道黑线:“糟糕,忘了问要怎么离开。” 这里若真是那位千古一帝的神国,那江愁就算再自信,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靠自己离开。 忽然,一只柔嫩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紧接着一具火热光滑的身体顺着他的胳膊整个贴了上来。 江愁脸色大变,硅胶女模型竟然活了! 虽然明知道她只是模型不是真人,但右半边身子每一处肌肤传来的触感是那样真实充满弹性,余光一瞥,便能看到这世间最深的峡谷里浪涛滚滚,饶是江愁也不由感到身子微微僵硬。 于是只能在这位满脸含笑但意图不明的硅胶女模型的带领下,从高台正中走到边缘。 风声忽然变大,江愁回过神来,低头看去,这才想起在刚才的“创世图景”中,在这神秘的高台之下,一片天下早就诞生完毕。 从江愁此刻的高位俯视,下方白云悠悠,仙鹤飞禽遨游其间,然后便是陡峭锋利、绵延若巨龙脊骨的山脉,山脉上有大河湍流而下,更远处是平原,平原的尽头有矗立千年、屹立不倒的雄城…… 莫非…… 江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腰间便传来一股大力。 然后他便整个人从高台掉落下去。 回首,硅胶女郎站在高台边缘,弯着腰,颤着胸脯,微笑对他挥手。 “这么漂亮的美女送你回家,你应该很高兴吧,哈哈哈……”始煌帝嘚瑟的声音在高空响起,越来越远。 江愁沉默看着渐渐变成一个星点的高台,缓缓伸出右手,比了个中指。 …… 严文康和何暮雨带着清河县白玉京修士飞在云层之上,视线下方那座小道观越发清晰。严文康面无表情,何暮雨缀在队伍最后,腰间白色丝带随风飘舞,光洁的长腿一览无余。 甚至连伤势未愈的秦穆也来了,正坐在一架轰鸣的飞行车辇中,紧闭双眼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严文康余光瞥了一眼何暮雨,放慢速度靠近过来,低声说道:“恭喜何掌门,从今往后,小清观便归天鹤轩所有了。” 原本应该是极其高兴的一件事,毕竟这是天鹤轩带着中通门这几个月里一直在处理的一件事,期间无数次转折,更是折损了不少弟子和长老,终于能够成功吞并小清观,自然应该高兴。 但何暮雨现在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每次一想到孤狼道里那位小道士的表现,再想到田擒鹤那张永远把所有人当做工具,永远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中的脸,她的心情便一沉再沉。 吞并小清观?这只是你的命令,从一开始我根本就不在乎。 严文康见何暮雨这副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也不再自讨没趣,重新飞到队伍最前列。 田擒鹤和仇旭都不在队伍中,这种小事田擒鹤当然不会出面,至于仇旭,在不久前公然反对田擒鹤后便被后者施以禁锢,暂时无法离开白玉京。 “你的勇气很好,但问题是你仅代表你自己的话,你的拳头便没有我大,所以你改变不了什么。” 严文康想到当时田擒鹤淡漠的话语,不由浑身打了个哆嗦,仿佛那个看上去被风一吹就倒的老人还在身后注视着自己。 下方,小清山到了。 他挥手示意,沉着脸向山下飞去。 …… 小清观前忽然多了一群人,一名白玉京修士走到车辇前掀开帘幕,面色因激动而有些涨红的秦穆扶着车厢走出来,微眯双眼,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冷意。 “吱呀” 小清观的木门打开,君玦老道、重楼和褚莹莹最先走出来,而在他们身后,除了瑟瑟发抖的黄老幺外,竟然还有几位一直留在小清观里等待江愁回来的清河县百姓。 “是小江道长回来了吗?”有人伸出脑袋问道。 “没,没看到啊……” “还是那些穿白衣服的人!” 众人的心微微一沉。 “小江道长?”秦穆咧嘴一笑,狰狞说道,“呵呵,恐怕……你们的小江道长永远不会回来了。” 重楼脸色骤变,一步迈出就要指着秦穆的鼻子开骂,却被君玦老道一把拦住。 田擒鹤和仇旭都不在,君玦老道脸上也没有戴面具。虽然拦下了重楼,但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同样无比阴沉,声音寒冷至极,一双老眼中似乎蕴藏着风暴:“这是什么意思?愁儿现在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了!” 秦穆丝毫不把君玦老道放在眼里,淡淡瞥了他一眼,嗤笑说道:“还能怎么样,他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孤狼道岂是他那种废物能轻易尝试的?我看啊,你们现在要是找死找得再快些,兴许能在奈何桥上找到他!哈哈哈……” “找你妈的找!” “什么狗屁孤狼道!师兄怎么可能死在那种破地方!” 重楼清秀的脸上爆出无数青筋,若不是君玦老道强力攥着他的手臂,他早就冲上去和秦穆拼了。 拼不过?管它姥姥的,拼了再说! 褚莹莹身体剧烈一颤,扶着墙才没有倒下,双目一片通红。 身后那些百姓也似乎被听到的话吓住了,久久不曾开口。 君玦老道一手死拉着重楼,转头看向一旁的严文康,声音微哑道:“严大人,我再问一遍,愁儿呢?” 孤狼道是很凶险,但以他对江愁的判断,就算不太轻松也断不会落得身死的下场才对。 面对这君玦老道逼人的目光,严文康有些沉默。 第九十一章 欢迎回来 严文康沉默。 然而沉默有时候便是一种回答。 褚莹莹捂着脸,泪水止不住从指缝间流出。重楼神情微怔,然后诡异得平静下来,谁也不知道他那双看上去没什么波动的眼眸深处蕴含着怎么恐怖的情绪。 君玦老道回头看了眼褚莹莹和重楼,闭上眼,苍老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悔意。在生命的最后他本该与世无争,但却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了可能是世间唯一能让他活下去的江愁,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于是他留了下来,想要看着江愁成长,想要看着奇迹照耀整座天下,更是想要暗中守护他。 但现在看来他没保护好江愁,孤狼道不该去,若是他不顾虑这么多,十二楼五城又如何,那是不是此刻结局会完全不一样…… “我要去白玉京。”君玦老道睁开眼,盯着严文康的脸,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严文康感受到眼前这个老人身上似乎出现了某种变化,这种变化让他有些警惕和不喜,于是他蹙眉说道:“江愁已死,你现在去白玉京又能做什么?” “我是小清观掌门,愁儿是小清观弟子,他死了我难道不能去看一眼?!”君玦老道瞪着眼说道。 “小清观?那是什么?我煌国什么时候有这种不入流的道观了?” 秦穆嘲弄地望着君玦老道,不健康红晕的脸庞微微抬起,下巴上令人生厌的青色胡茬格外刺目,说道:“哦或者你是在说我们现在脚踩着的,刚刚成为我天鹤轩新附属地的这片小山头?如果你说的是这里,那么在我看来,你们现在乖乖自己滚下山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君玦老道听着这些恶心诛心的话,面部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眯起那双浩瀚如海的老眼。他知道秦穆在等着自己这边的人先发飙,这样一来小清观剩下的众人就是在和整个白玉京、整个煌国朝廷作对,他天鹤轩就能借势无情碾压小清观! 若是百年前君玦老道或许还不是这么在乎,但现在他不想给对方这个机会。 “我日你先人板板!” 然而重楼却已怒骂一声,拾起脚边一块碎石便朝秦穆头上砸去。 不知是他的速度太快,还是秦穆重伤未愈,总之秦穆竟然没有躲开这块普普通通的石头,被砸中额角,鲜血汩汩流下。 秦穆捂着额头,阴翳双眸里燃起熊熊火焰,嘴角冷冽至极地上扬,没有愤怒,相反充满兴奋! 少年人终究还是忍不住动手了,那么接下来小清观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周身气势涌动,虽然古琴被田擒鹤毁掉,但在秦穆眼中,小小一座小清观根本不可能拦得住自己。 君玦老道看着秦穆的表情,心中叹了口气,但却没有任何惊慌。 在他看来,既然重楼已经动手了,那接下来,掌门自然要护好自家的犊子。 然而就在秦穆狰狞着表情准备出手的一瞬间,严文康忽然脸色剧变,瞪大双眸像是看到了什么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把拉住秦穆手臂拦住了他! “严大人,这是何意?莫非你忘了田长老的话?”秦穆刚升起的暴虐欲被打断,语气自然极其不善。 严文康表情复杂地看了君玦等人一眼,认真对秦穆说道:“江愁……回来了。” 只短短五个字,却让小清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凝滞。 “哦耶!” 片刻后重楼爆发出一声刺破天穹的爽快叫声。 白玉京修士后方,何暮雨缓缓抬起了头。 秦穆的脸色,由红转白。 …… 不久前,白玉京殿内。 负责检查回收孤狼道启动核心的修士们还在做最后的检查工作,白玉四方印只是能量耗尽并非损坏,这让他们心头的巨石放松下来。 只要白玉四方印没有损坏,那么经过一段时间的温养恢复,清河县白玉京的孤狼道秘境仍旧可以照常启动。 用程序运行的话来说,这只是一次运行的崩溃,重启下就会好,除非再次出现一个像江愁这样的猛人,否则类似的情况很难发生。 田擒鹤也不在白玉京内,不知去了哪里;仇旭还在,站在阵法核心高台之下,周围一米开外被透明禁制包裹,即便以他的实力短时间内也绝无可能突破出来。 所以仇旭的目光便一直落在那枚白玉四方印上,或许他在思考,思考一些以前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白玉京是朝廷意志的化身,只是这个化身,现在看起来也并非完全正义。 又因为他一直盯着白玉四方印,所以他比其他所有人都最先发现白玉四方印的异样。 一点如星辰般的光芒,忽然从白玉四方印上亮起。 仇旭神情微愣,猜测到某种可能性,眼眸缓缓眯起。 起初只是一点星光,很快便如朝阳般大放光明,光芒散去,一道翩然若仙的身影凌空而立,低头扫视着众人。 “什么人!” 白玉京修士们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立刻围成一团将此人包围,白玉京楼内的进攻阵法也在同一时间启动,无数类似于前世炮口的幽深洞口尽数瞄准江愁,洞口内或藏着威力巨大的飞剑,或直接孕育着压缩的灵力波。 只要一声令下,这些飞剑灵气波就会瞬间将空中那道人影吞没。 “慢着!”仇旭朗声开口,制止了修士们的进攻。 田擒鹤不在,所有人便只能听仇旭的命令。 整个白玉京内几乎所有在职修士都赶了过来,就算半空的那道身影能变成苍蝇,今天也不可能从白玉京里飞出去。 问题在于,仇旭看着那道连自己都觉得在外形上有些逊色的身影,没来由想着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变成苍蝇那种卑微的种族? 这时不少之前负责孤狼道秘境开启的修士也认出了空中那道身影,于是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极其精彩。 “是他!” “就是他刚刚把整个孤狼道秘境都毁了!” “他竟然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 惊呼声不绝于耳,人群骚动起来。 一片白衣中仇旭是唯一的那一点黑,他抬着头,看着空中那道身影,极其认真地说道:“没想到你能回来。“ “很高兴你能回来。” “欢迎回来,江愁。” 第九十二章 成年人全都要! 一连三个“回来”,代表着仇旭三种复杂的情绪。 惊讶。 认可。 高兴。 惊讶是因为整个秘境都毁了你竟然还能活着。 认可是因为既然你活着那便代表我还有机会能和你交手,然后战胜你。 高兴则最为简单,你这样的人还活着,确实值得高兴。 从白玉四方印里忽然出现的人自然便是从始煌帝神国归来的江愁,他静静看着下方众人,能够感受到仇旭话中的复杂情绪,但他此时此刻更在意的显然另有其事。 “严大人呢?”他问道。 众白玉京修士面面相觑,不管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此刻都保持着沉默。 严文康带着人去抄小清观,那是因为所有人都以为江愁死了,可是江愁现在活生生出现在他们面前,难道要笑眯眯地告诉他“你家被偷了”? 凡是见过江愁血虐弦一郎的人,没谁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只有仇旭隐约猜到江愁的想法,说道:“严大人能做主的事,我能做。严大人不能做主的事,我也能做。” 果然,江愁着重看了仇旭一眼,想起之前在小清观的时候严文康确实似乎很听这个怕女人的男人的话,便点点头说道:“严大人答应过我,孤狼道秘境里获得的一切记录都会由白玉京以对应实物发放作为奖励,不知这事你能不能做主?” “能。”仇旭淡淡说道,苍白的脸色上那双浓郁的黑眉间却有一丝不解,“不过我记得,除开楔丸不算,你在孤狼道里只获得过一枚凝血丹?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命人拿来。” 话音落下,仇旭便看到江愁脸上露出了一抹……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 江愁挠了挠头,诚恳说道:“要不……你们再检查一下?” 虽然始煌帝说给了他那么多东西,但除了特殊奖励——《诛仙剑阵》、火云果和笔记——现在乖乖躺在江愁胸口衣服里,基础奖励可都得根据孤狼道秘境的获取记录来兑换,想到始煌帝那副不靠谱的模样,江愁心里也有点没底。 但老乡不骗老乡,江愁还是决定问一下。 仇旭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但出于对江愁实力的认可,他仍旧挥挥手让人去检查白玉四方印内的获取记录。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仇旭一样愿意给江愁尊重,比如那位被喊去重新检查白玉四方印内数据的白玉京修士。 在这位修士看来,你们这些压根没和白玉四方印打过交道的人根本不知道数据查起来有多费劲,得通过层层校验,还要过滤、筛选,绝对不是你们想象中动动嘴皮子就能查到的东西。 再说了,江愁在秘境里总共没呆几分钟秘境就塌了,用脚趾想都知道除了那枚在卿子书楼二楼得到的凝血丹,还能有啥嘛? 真是上面的人动动嘴,下面的人跑断腿。 修士一边腹诽,一边极其抗拒地输送灵气进入白玉四方印,开始检索江愁对应的获得记录。 然后,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这……这不可能!” 半晌后,这名白玉京修士才发出一声类似于天文学家看到太阳从西方升起时的惊慌喊声。 “怎么回事?”仇旭眉头一皱,田擒鹤留下的禁锢还没消失,他只能站在原地大声喝问道。 “等……等一下,我再确认一遍。” 站在白玉四方印前的修士语气颤抖,浑身都在哆嗦,额头上密密麻麻渗出一层汗水,颤抖的十指飞速操作着,将体内的灵气源源不断输送进白玉四方印中,从头重新开始检索、过滤、排序…… 有几名同样负责白玉四方印的白玉京修士飞身来到他身边,确认他的操作行为没有任何一丝疏漏和差错。 当看到白玉四方印再一次显示出江愁的获得记录时,所有站在白玉四方印前的修士,脸色都变得极为精彩,看向江愁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白玉四方印……不会坏了吧……”有人压低声音说道。 话音落下,那位最开始操作的修士立刻又进行了几次操作,提取了几次其他试炼者的获取数据,都只有聊聊几条,和之前查询时并无二样。 这说明白玉四方印并没有出问题。 “到底出了什么事?”仇旭脸色微沉,再次问道。 这一次,站在白玉四方印周围的修士们不敢再犹豫,彼此对视几眼后最初那人向前走出一步,艰涩开口道:“江愁的获取记录是……全部!” “孤狼道里的一切功法,他都享有一份!” “孤狼道里的一切法宝,他都享有一份!” “孤狼道里的一切丹药,他都享有若干份!” “另外,还有一千枚上品灵石!” 掷地有声的声音响彻白玉京殿内。 整个白玉京,鸦雀无声。 仇旭的瞳孔剧烈紧缩,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江愁。 江愁松了口气。 果然,老乡不骗老乡! …… “月隐糖……十枚……” “凝血丹……一百枚……” 看着江愁一边核对数目一边将奖品放入储物戒里,仇旭沉默片刻后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凝血丹便是最后的物品,江愁将一百枚凝血丹一个不落装入储物戒后,看向仇旭,也不藏私,说道:“只要你能在芦苇荡里杀死弦一郎,这些你就能拥有。” 他没骗仇旭,按照始煌帝的说法,只要在芦苇荡里杀死弦一郎躲过偷袭便会被视作突破了孤狼道的极限,就会被始煌帝接引到神国,赐予这些奖励。 不过特殊奖励嘛……那就只有能看懂简体中文的自己才能获得了。 老乡嘛,总有点特权。 江愁说的很轻松,但如果被严文康听到了,估计当场就会吐出一口老血。 孤狼道秘境一千多年才出了你这么一个妖孽,要不要说得好像随随便便都能做到一样啊? 但是仇旭显然并非常人,他听到江愁的回答后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之色,转身看向高台上那枚白玉四方印,眼里涌动着浩荡的战意。 作为神祠的大师兄,这些奖品在他看来可有可无,但做到这件事本身却诱惑力极大。 “对了,怎么没看到田前辈?” 江愁忽然问道。 他能有机会进入孤狼道获得这些奖励,多亏了有田擒鹤提议,在他看来可得好好谢谢田擒鹤。 仍被困在禁锢里的仇旭转头看向他,表情有些复杂。 第九十三章 砸落! “嗖”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跟上的剑光从白玉京内冲天而起,负责白玉京防御阵法的修士还没来得及打开一道口子,那抹剑光和剑光上的那道人影便已消失在天际之外。 唯一能勉强看到剑光的仇旭,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角的纹路有些微微僵硬。 他是骄傲的神祠大师兄,他一生从来不屑撒谎,所以当江愁询问的时候,他便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江愁。 于是才有了江愁踏剑破空、疾驰归去的画面。 或许,仇旭可以请江愁帮他将田擒鹤留下的禁锢破除,但他永远不会这么做。 因为那样就会证明他仇旭不如江愁,他心中被江愁激起的那股气就会彻底崩碎,那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只要没有证据,我就不会承认自己比你弱! 仇旭看着天边那道逐渐消散的光尾,默默想着。 只是他没有意识到,害怕证明这本身或许就代表着什么。 “危险!危险!” 清河县白玉京的防御法阵直到这时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破了个洞,发出刺耳的警报。 …… “小道士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小清观前,秦穆一把死死拉住严文康,近乎疯狂般吼道:“你不是确认过他死了吗!” 严文康也想不明白江愁怎么会死而复生,但他现在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本身,甚至不是眼前的小清观。 他担心的只有一件事——田擒鹤知道此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只要一想到那位永远猜不透心思的矮小老人,严文康就觉得通体冰凉。 连江愁这样的绝世天才田擒鹤都说放弃就放弃,何况是他? 想到这,严文康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师兄要回来了?”小清观门前,重楼清秀的脸上早已转怒为笑,瞪着眼瞧向秦穆,阴阳怪气说道,“师兄马上回来,你们现在站的地方可就是我小清观地界,我觉得你们现在乖乖滚回家才是正确的选择。” 秦穆看着身旁没有回答自己但身体已经变得无比僵硬的严文康,涨红的脸色逐渐转为阴沉,接着眼里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 他转头看向君玦老道,从怀中抖出一张文书,说道:“就算小道士还活着又如何?白玉京的判定文书已经盖章,难道小道士还敢公然违抗?” 文书上,清清楚楚写着小清观窝藏鬼物,白玉京审查如实,小清观闭观查封,归天鹤轩所有。 右下角那方高楼模样的刻印如此醒目,具备整个煌国朝廷的执行力! 接手捕快工作后补了很多律法知识的褚莹莹咬着嘴唇,紧握双拳说道:“这份文书是在你们诬陷江愁哥哥身死的前提下写的,现在江愁哥哥没死,这份文书自然没有效用。” 顿了顿,她用力点点头,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一样:“嗯,朝廷律法上就是这么说的。” 秦穆嗤笑一声,向前踏出一步,眼神写满嘲弄:“活?若是他真活着怎么到现在还不出现?” “没出现就是死了!死了就得按照白玉京判决立刻执行,小清山从现在起就属于我天鹤轩!” “有本事,你让他现在立即出现在我们面前证明他没死啊!” 秦穆看向褚莹莹,讥讽而又嚣张地说道:“不然你喊他一声,看看你的江愁哥哥会不会从天而降?” 褚莹莹浑身一颤,眼角噙着泪,嗫嚅着沙哑喊道:“江愁哥哥……你快回来啊!” …… 一片安静,就连一直喧嚣的风在这一刻仿佛都沉默,残忍而赤裸地定格成绝境。 后方的何暮雨眉头微皱,叹了口气,心想此事之后,自己终究是不要再在天鹤轩里呆下去了。 君玦老道轻轻闭上眼,在秦穆眼里这是认命,所以他嘴角的笑容越发猖狂。然而小清观的后院里,掌门房间衣柜最深处,那枚堆满朴素道袍的剑匣微微动了动…… 只是一阵微动之后,剑匣便重归平静。 君玦老道重新睁眼看向秦穆,目光平静如深湖。 就在他目光落在秦穆身上的同一瞬间。 “轰” 一道灼热的剑光超乎所有人意料,如怒龙归海般裹挟着天上的云、地上的风、女孩的泪、少年的火……砸落! 砸落。 然后继续砸落! 像是天河狂泄,瀑布奔啸。 砸落砸落砸落……不断砸落!!! “轰轰轰” 青草首先变作粉末,接着是在瞬间被高温炙烤到坚硬的泥土,如子弹般朝四周飞溅,秦穆所站的地方,最终出现一个深且窄的坑洞! 天地间再没有其他,只有那源源不绝从天而落的剑光。 或者说,剑河。 …… 即便是真的天河也有倾空的一天,只是当众人目光中炫目夺神的剑光消散时,秦穆早已化作天地间的尘埃,死得毫无痛苦。 抬头,半空明亮的阳光下,白袍猎猎的江愁如谪仙般缓缓飘落,平静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微风在这时重新拂过,江愁飘逸平稳地踩在小清观门前那棵亭亭如盖的老树枝桠上。 几片树叶缓缓飘落。 江愁看着褚莹莹,淡淡道: “我听见你在喊我。” “所以我来了。” …… “江愁哥哥!” 褚莹莹看清江愁的一瞬间就破涕为笑,克制不住激动的心向前奔跑两步,高兴地喊道。 重楼看着那道站在枝桠上,随着枝桠微微上下晃动的飘逸身影,胸口同样涌出一阵汹涌到难以自持的惊涛,下意识想冲过去。 但是余光瞥到褚莹莹已经跑了两步,重楼硬生生止住冲动,抿着唇抹了两把眼眶,只是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君玦老道舒坦地叹了口气,眯眼笑着看向还处在震惊中的严文康:“严大人,愁儿已经回来了,你们可还有什么事?” 严文康和一众白玉京修士都被江愁先前那一剑震撼地说不出半个字来,面前的深坑是如此平整深邃,此时此刻还能说什么? 那么大一个秦穆,哪儿去了? “你……你竟然杀了秦长老!这是死罪!”有一名刚加入白玉京没多久的年轻修士壮着胆子,指着江愁说道。 只是他颤抖的手指暴露了此刻的真实情绪。 严文康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这种时候还要出头,长脑子了吗! 刚准备训斥两句,就见江愁的目光轻轻淡淡地平扫过来,最后落在严文康身上。 “这个秦长老我不喜欢,所以我回来前问过那个叫仇旭的人。” “他说可以杀。” “所以我杀了。” 江愁看着严文康认真问道:“还有问题么?” 第九十四章 家 严文康带着白玉京修士灰溜溜地走了。 来时他的心情本就说不上有多畅快,走时更是面如死灰,不止是因为担心田擒鹤未知的怒火,还有江愁那一剑的余威所致。 秦穆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江愁剑下,但就算真的上报到上级白玉京那里,有仇旭作证,严文康知道也无法对江愁和小清观造成实质性的负面影响。 硬要追查的话,说不定自己会被一撸到底。 于是只能作罢。 看着严文康众人略显狼狈的身影消失在云层之外,江愁从老树枝桠上跃下,看向一直站在树下,从开始到现在并未说过什么的何暮雨。 江愁知道对方是天鹤轩掌门,算上秦穆自己死在自己受伤的天鹤轩长老已经有两人之多,即使杀人并非他本意,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和何暮雨说些什么。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何暮雨便拢了拢耳边如丝的黑发,看着他说道:“关于杨楚升和秦穆的事,我不会再追究。” 听到这话,不止江愁微微一愣,走过来的君玦众人也面露不解之色,重楼脸上的讥讽表情刚刚成型,却忽然有些不好发挥。 “不过,”何暮雨抬起精致的下巴,露出一抹无奈的自嘲微笑,说道,“天鹤轩可能并不会善罢甘休,小江道长,真正的危机已经在路上,田擒鹤非常强大可怕,你们尚不可掉以轻心。” 说完这句话,她深深地看了江愁一眼,翩然飞起,消失在云层之中。 重楼蹙眉看着何暮雨离去的方向,纳闷说道:“这女人不是天鹤轩掌门么?她这话什么意思啊?难道现在的掌门说话都不算数的吗?” 君玦老道心想你在内涵什么东西? 江愁看向君玦老道,君玦老道轻咳一声,捻着胡须沉吟说道:“恐怕……天鹤轩内部并非你我所想得那般团结,这位天鹤轩女掌门,真有苦衷也说不定。” “小……小江道长……” 小清观内,那几位一直留在观内的清河县百姓见白玉京修士已经离开,便从观里走出来,心有余悸地看向江愁。 几人面面相觑,终于,清晨在市集和菜贩对喷过的董大妈挽着菜篮子鼓起勇气,代表众人问道:“小清观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对于百姓们来说,对小清观的担忧有一部分是真的,但他们更关心的,无疑是小清观对他们的保护和安全事宜。 如果小清观真有所谓不干净的东西,那他们还能一如既往地信任和供奉小清观么? 就算他们表面不说,但谁都知道他们会自觉避免再来小清观。杨楚升之所以将七七之事捅到白玉京,目的便在于此。和当初步散所做有相似之处,却更加高明致命!因为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难以察觉的。 胆小怕死的黄老幺直到这时才在大门后偷偷露出滴溜溜的黑眼睛,听到董大妈这话身子又微微一颤,眼神里露出一丝哀色。 要说不干净的东西,他这种小妖怪显然算在其内。 君玦、重楼和褚莹莹三人都陷入沉默,齐齐看向江愁,想看他怎么说。 江愁看着董大妈和她身后那些平凡朴素的脸,缓缓伸出手,指着躲在门后的黄老幺,平静而真诚地开口。 “董大妈,他是黄老幺,是黄鼠狼成精,不久前中通门步散长老诬陷我小清观时,大家都见过他。” 董大妈回头看了一眼黄老幺,眼中隐有一丝惧意,但更多的却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其余百姓的表情也大同小异。 黄老幺双手扒着门框,不知是羞愧还是自卑地低下头。 江愁继续说道:“步散死后,黄老幺便被掌门留在观内,这些日子以来他挑水扫地、跑腿除草,为小清观做了很多,也为大家做了很多,想必你们来观里上香都喝过他端的茶,上山的山路宽了一倍,也是他的功劳。” 黄老幺两只手十指不安地绞在一起,指尖有明显的老茧。 董大妈听到这话,脸上表情稍微柔和了些,却仍固执着梗着脖子。 “过去的黄老幺或许懵懂无知被步散利用,但他现在是我小清观的一员,我江愁可以保证他不会再做半点危害大家的事,如果出现,想来他也有死在我剑下的觉悟。” 黄老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董大妈磕头跪拜,大声呼喊:“我黄老幺一定为大家做牛做马,绝对不会再做坏事!” 董大妈和其他人对视几眼,或许是想起黄老幺端的几杯茶,或许是上山路走得更平稳舒服,或许只是普通百姓们朴素的善良在起作用,又或许是对江愁的极大信任,几人脸上对黄老幺的恶意明显消融了许多。 “至于七七……也就是严大人他们口中的鬼物。”江愁继续说道,“确实也在小清观,她还很小,至今都在沉睡之中,绝不会有机会伤害到大家。” “有关七七,我的承诺和黄老幺一样,但凡出现问题,我会第一个出手斩杀她,请大家给他和她一条活下去的机会。” “妖族本就是世间与人族在概念上并无二致的种族,不伤害人的前提下,他们有活下去的权力。” 江愁说完,董大妈把菜篮子换到另一只手臂上挎着,看了看左边一位略施粉黛的二八少女,又瞥了眼身后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李老太,想着之前曾听严文康说过的话,蹙眉问道: “小江道长啊,咱也不是没良心的人,这妖怪好歹也是爹生娘养血肉之躯,你这么保证我们也没什么话说。但是那什么七七……鬼物,难道不该像之前那位严大人说的那样尽快转世投胎吗?” “鬼物不详啊……”嘴里几乎不剩什么牙,双唇内陷满是皱褶的李老太轻轻跺着拐杖,摇着头说道。 年轻女孩则是扭捏着双手,天真地问道:“鬼物……不就是死了吗?都死了还要活下去嘛?” 江愁有些沉默。 这确实也是之前曾困扰过他的问题,鬼物与其他族类都不同,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轮回投胎规则的违背,渡化他们让他们重归轮回似乎才是正确的选择。 “可是不管是人还是妖魔,很多时候都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活。如果变成鬼后能过得不错,难道也要因为所谓的规则便强迫他们重入轮回么?轮回之后,他们可能还是会被冤杀、陷害。” “这片天下没有鬼国,但这又是凭什么呢?鬼物,或许也该有自己的国度。” 江愁看看李老太,又看看董大妈和年轻姑娘,最后认真说道:“请原谅我的冒犯,但我们每个人都会死,如果你们谁死后变成了鬼,只要不害人又想活下去,都可以来小清观找我。” “小清观,可以做这样的鬼的家。” 第九十五章 所谓家,所谓火云果 一番话落下,小清观前只剩清风飞叶,再无半点声音。 不管是大半截入土的李老太还是刚入中年对生活全是不满意的董大妈,甚至就连如花儿般刚要绽放的年轻姑娘,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世界上大多数人在漫长几十载的生命中,或长时间或短时间,都会拥有一个可能很大也可能很小的家。 而在那个名叫“家”的地方,你可以笑,你可以嚎,你可以愤怒,你可以无助,你可以裹在棉被里蜷缩成蜗牛哭成一个煞笔,也可以赤身裸体踩在地面上跳着只有你一个人能懂的舞蹈。 最重要的是,这里很安全,没有人可以打扰。 这里也很温暖,在你需要的时候可以给你拥抱。 所谓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在这里谁都可以不用再出逃。 这就是家。 人有家,妖有家,魔有家,然而这世上从没有过什么种族想过,鬼……是不是应该也有一个家? 直到江愁说出这句话。 …… 人都会死,除非长生。 可这个天下是不是真的存在长生? 没有人知道,或许长生只是挂在修行这只兔子面前的胡萝卜,过程便是结局。 那么,为什么没人建立一座真正的鬼国,而不是像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的那样由某位强大的鬼物将活人的国度变成所谓的鬼国? 君玦看着前方江愁的背影,平复中胸中被江愁话语掀起的惊涛,陷入久久的沉默。 重楼最先反应过来,向前站到和江愁并肩的位置,看着李老太说道:“这位老太太,你要是来,重楼我一定保证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比做人还快活!” 江愁看到李老太脸上千层饼般的皱纹猛地一跳。 君玦走过来,黑着脸将重楼拉进观中,很快墙内就传来一阵戒尺和皮肉相碰撞的清脆声响。 董大妈扶住李老太,顺着她的背说道:“李婶啊,可别听那嘴上没长毛的臭小子乱说,您老啊长命百岁!” 李老太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颤颤巍巍向前走了两步,端详着江愁的脸庞缓缓说道:“小江道长啊,谢谢你了。” “这人一老,就容易遭嫌,不瞒你说,我心里明白,儿子儿媳早就看我不顺眼啦。” “可是我偏偏要吊着这口气跟他们耗!哪怕耗得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我这么做虽然有特地跟我那尖酸儿媳作对的原因,但其实啊……是我怕死,小江道长你说这人一死,多孤单啊……我真害怕……” “但是现在我不怕了。” “谢谢你,小江道长。” 李老太说完,伸出干瘦如老树皮的手,手背上黝黑的干皮下不见一丝肉,青筋狰狞地鼓起,颤颤巍巍。 她在江愁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拄着拐杖朝山下走去。 “李奶奶!” 年轻女孩在董大妈的眼神示意下连忙跟上去扶着老太太,董大妈则表情复杂地看了江愁一眼,叹了口气,伸手到菜篮子最里处扒拉两下,掏出几颗又大又圆的鸡蛋塞到江愁怀里。 “俺家老母鸡今早刚生的,集市上卖剩下的,就送给小江道长你了!” 说罢,董大妈挎着菜篮,扭着粗壮的腰身,哼着尖声的调子,带着其他百姓下山去了。 江愁兜着草鸡蛋,转身注视着百姓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上。 一直没说话的褚莹莹站在江愁身边,直到这时才开口道:“江愁哥哥,你说得真好。我以后也要向你学习,做正确的事,帮助更多的人!哦不对,不止是人,只要是善良的,都应该帮助。” 江愁看了她一眼,说道:“小师妹,稍后来我屋中,给你看个大宝贝。” 褚莹莹一愣,随即想到曾经躲在闺房里偷看过的话本,脸上浮现出两抹羞涩的红晕,心脏“扑通扑通”加快,避开目光道:“那……那我去洗个澡……” 江愁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说道:“不用。如果我猜得不错,等我们做完这件事,你还是要洗澡的。” 褚莹莹浑身一僵,脸色红得像秋季熟透的苹果,虽然无比紧张,但却又紧握着双拳,不愿在这时候逃避。 “老爹老娘,虽然不事先得到你们的同意有些不孝,但我是煌国新时代女性,我可以为自己负责!现在,我要去牢牢抓住自己的幸福了!” 她看了一眼江愁身体某处,暗暗给自己打气。 “我相信,那幸福一定会很大!” …… “唔,江愁哥哥,它好红好烫啊……” “啊……要整个含进嘴巴里吗?可是这也太大了吧……” 褚莹莹有些惊慌的声音从江愁屋内传出来。 “嗯。”接着是江愁淡淡的声音,“不仅要吃,汁液也要一滴不剩地喝下去,这样对你有好处。” “啊,真的吗……” “废什么话!这么好的宝贝,你不吃给我吃啊!”重楼的声音突兀响起,充满着忿忿不平的恼意,“师兄,你偏心!这宝贝你也就一个,她吃了我吃什么?!” “嘭!” 屋门被打开,黑着脸的君玦和直不起腰的黄老幺走了进来。 “黄老幺,你腰怎么了?还有你捂着裤裆干嘛?”桌前,蹲在椅子上的重楼转过头,没好气问道。 “你……你以为听到你们刚才说的话,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吗!”黄老幺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大声抗议,“你只看到了一个我,却不知道某处有千千万万个黄老幺!” “你在说什么胡话?傻了吧?”重楼蹙眉。 “咳咳……”君玦咳嗽两声化解尴尬,走到桌前,看着同样坐在桌前的江愁和褚莹莹。 嗯,衣服都穿得很好,除了因为高温领口敞开了些,但也没什么少儿不宜的。 最后,君玦的目光落在桌子正中那一颗约莫有两个成年人拳头大小、通体通红、仿佛一蓬燃烧着的火焰的果实上,瞳孔猛地一颤。 “这是……传说中的火云果?”君玦老道看向江愁,“愁儿,这是你带回来的?” 江愁点点头说道:“这是我闯过孤狼道得到的奖品,据说这火云果能改善人的资质,觉醒火神体质,所以我想给小师妹试试。” 孤狼道有这奖励?清河县白玉京能拿出这东西? 君玦一愣,骗人的吧? “愁儿啊,孤狼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否与我们说说?” 第九十六章 “分赃” 江愁自然不会把孤狼道里的事情瞒着小清观众人,当即便把自己一路速通、练成《九转无极》第一转、芦苇荡爆杀弦一郎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重楼等人对孤狼道的艰险程度感受并不深刻,所以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惊讶,重楼更惊讶的是江愁竟然已经练成了《九转无极》第一转!要知道他这两天才刚刚入门而已……不是重楼不行,而是江愁太逆天,《九转无极》这种层次的功法,能在短短数日内入门,重楼的天赋已经高得可怕了。 只有君玦老道听到江愁在芦苇荡里便把弦一郎杀死之时,那双苍老的瞳孔骤然紧缩,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原来弦一郎在那个时候就可以被杀死……” 沉默片刻后,君玦老道叹了口气,语气十分复杂地说道。 江愁点点头,继续说道:“杀死弦一郎之后,便会突破孤狼道秘境的极限,秘境中断,将我送到了另一处地方。” 他抬起头,目光从眼前三人一妖脸上扫过,面色认真了些,说道:“在那里,我见到了煌国始煌帝。” “这火云果与《诛仙剑阵》,便是始煌帝赠予我的。” …… 房间内一片安静,只有众人陡然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屋外的风吹动窗台上盆栽枝叶轻晃的声音。 如果说江愁突破孤狼道的极限给众人带来的是震惊的话,那么紧接着的那两句话,便是惊吓。 不止君玦,重楼、褚莹莹包括黄老幺在内,都浑身僵硬地或站或坐在原地,愣愣看着江愁说不出话来。 这一千年来,始煌帝的名字便如同白日的太阳、夜晚的月亮,是毫无争议的第一人,人族提到这个名字时满是崇拜与敬畏,而对于妖魔鬼怪来说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则要复杂得多。 可以说,直到千年后的现在,整座天下的格局大体仍是始煌帝当初划定的那样:人族占据天下中心,妖魔二族各自聚集在中原以外,重楼出身的魔域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自从始煌帝在煌国建立七十六后忽然失踪,就没人再见过他。 有人说他是千年来唯一飞升之人,已经进入仙界;也有人说他修行遇到瓶颈,死于走火入魔;民间关于他的结局的话本不说上千也有几百,充满了传奇神秘色彩。 但是江愁却这么平静地说他见到了始煌帝! 这怎能不令人动容? “始煌帝他……还活着?”君玦搁在桌面上的右手手指轻轻捻动着,他沉着声音,开口问道。 “朕当然没死,朕永远不死。” 脑海里再次响起始煌帝的话,江愁默默点了点头。 看到江愁的回答,众人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只不过这沉默里代表的含义各不相同。 片刻后君玦老道再次开口,叮嘱众人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 始煌帝牵扯到的层次太过深远,如果此事被大众知晓,恐怕将掀起整座天下的变局,到时谁也说不好会是好是坏。 除了重楼之外,众人都点头答应下来,重楼则好像没听到一样,依旧沉默。 君玦老道也不管他,看向面前桌面上的火云果和江愁刚刚拿出来的《诛仙剑阵》。 他伸手将《诛仙剑阵》取了过来,开始翻阅。 只看了几眼,老人脸上的表情霍然变得严肃无比,腰背挺直,目光里射出逼人的精光! “始煌帝……不愧是始煌帝啊!” “始煌帝之才,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君玦老道像是变成了一个孩童,牢牢抓着《诛仙剑阵》,浑然忘我地看着,一会儿皱眉苦思,一会儿放声大笑,一会儿又恍然大悟,一会儿又浑身颤抖…… 竟一时之间把江愁等人都忘了。 直到他翻完一遍《诛仙剑阵》,脸上的疑惑之色还没有褪去,急切地看向江愁问道:“愁儿,这剑阵还有最后一卷怎么没了?一百零八柄飞剑的终极剑阵要怎么解决飞剑之间的属性对冲,没有说明啊!” “始煌帝的意思是,这阵法还没有完全完善。”江愁说道。 君玦一愣,流露出大为遗憾之色,然后眼眸中又闪过丝丝光芒。 “可惜啊可惜,若是一百零八剑能成功,这《诛仙剑阵》恐怕真的能像名字一样,诛杀仙人!”君玦老道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剑阵封面,叹息道。 “这剑阵就暂时交给我来布置,就算没有一百零八剑,最简单的四剑剑阵威力便已不俗。” 君玦老道又看着江愁说道。 对此,江愁自然不会有意见,反正他对阵法一窍不通。 君玦老道终于把目光再次放在火云果上,沉思片刻后看向褚莹莹说道:“火云果不急着服用,这几日莹莹你先跟着愁儿平和一下体内浊气,等到精气神都调整到最佳状态时再服用不急。火云果属性猛烈,过程会有些痛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最好,能找到一处阴凉之地服用。” 说着,君玦老道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黄老幺:“老黄啊,这几日你把愁儿刚刚一剑轰出的洞再挖深扩宽一些,或许能勉强用上。” 山体之内,久无光照,想来会阴寒一些,可以起到辅助中和火云果的作用。 黄老幺没有权力拒绝,点头答应下来。 “师弟,储物戒先交给你保管,里面一点丹药功法,还有千枚上品灵石。”江愁将食指上的储物戒取下,郑重交到重楼手中,“这可是我们的身家性命!” 重楼原本看着君玦和褚莹莹一人拿了一样宝贝心里酸溜溜的,一听到江愁这话脸上顿时漫开笑意。 对江愁来说什么最重要?毫无疑问是灵石! 何况那是一千枚上品灵石啊,师兄二话不说全交给我保管,这是何等的信任? 哼哼,我重楼的地位不需要再多言明了吧! 重楼兴冲冲地借过储物戒,粗略探寻了一波,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精彩。 “师兄,你管这里面的功法和丹药……叫一点?观里根本放不下好吧!我还得先分类!” 功法和兵器还好说,也就各十几样,但是丹药可是成百上千颗!现在的小清观哪有地方储存?而且丹药和其他东西不同,有些特殊的对储存环境要求颇高。 “愁儿你真的只是进了一次孤狼道?你确定不是把清河县白玉京给洗劫了?”君玦扶着额头,有些说不出话来。 江愁这才想起来自己只顾着为这些收获开心,却没想过保存的问题,总不能一直放在储物戒里吧? 沉思片刻后,他做出了决定,说道:“我下山一趟,跟孙匠头说一声,再扩两间房!” 孙匠头是清河县里最有名的房屋修缮工匠头头,这次的小清观扩建便由他负责。 原先小清观只打算扩建两间卧房,但现在看来还需要一间功法室、一间武器库、一间丹药房。 这样一来屋子里的四人一妖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众人便准备散会。 “哦对了,还有一事,严文康封查小清观的文书,是田擒鹤授意的。” 江愁抬头看向众人,缓缓说道。 第九十七章 万仙盟,观外来人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君玦眼中却没有太多惊讶波动,重楼微微一愣后开始破口大骂。 褚莹莹骤起眉头不解道:“江愁哥哥,那位田长老之前不是还在帮助我们么?怎么会一转眼又要封查小清观?” 江愁摇了摇头,他也想不清楚这其中缘由。 可是此事是仇旭告诉他的,仇旭那样的人,应该不会说谎才对。 遇事不决问君玦老道。 江愁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君玦老道身上。 君玦老道眯着眼捻着颌下一缕白须,几乎要把那缕并不算短的胡须挽成一股麻花辫,才缓缓说道:“事到如今,田擒鹤的身份想来也该让你们知道了。” “十二楼五城你们早已知晓,田擒鹤此人是十二楼五城的长老也不是秘密,但你们可知道他背后具体是哪座仙门?” 众人摇头。 君玦老道捻着胡须的右手松开,扭在一起的白须如少女短裙般散开,他的声音同时传来。 “万仙盟!” 似有凉风入室,众人后背都不由渗出一层冷汗,似乎被这短短三个字里蕴含的某种凌厉意味震得心神不宁。 好一会儿重楼才咂咂嘴道:“万仙盟……这么拽的名字?当真有一万个仙人么?” “呵,他们倒是想!”君玦不知想起了什么,毫不留情地嗤笑,“别说一万个,只要有一个仙人,那伙人早就把尾巴翘到煌国朝廷头顶上去了!” 江愁敏锐地察觉到了君玦话语中对万仙盟的不屑与鄙夷,十二楼五城并非是第一次遇到,但不管是只在对话中提及过的天琅剑庄,还是神祠和唐家,君玦都没有表现出如此直白的喜恶。 在君玦接下来简短的介绍里,江愁等人逐渐了解万仙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并且对田擒鹤的身份也逐渐有了认识。 万仙盟,成立时间非常短,起于二百多年前的几次战争,但如今早已跻身十二楼五城,甚至在十二楼五城中都隐隐称霸! 万仙盟是十二楼五城里唯一一个基于同盟的庞大仙门,由五十个大小不等的一二级宗门联合而成,这样的宗门在万仙盟里叫做“堂”,每个堂推选出一位堂主,堂主可以进入长老会,和盟主一同管理万仙盟。除开盟主和长老会制定的最高规章制度外,各堂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门规和大部分管理权。 这种联合与附属又有所不同,硬要类比的话,更类似于江愁前世某个美丽国的政体。 这样的关系使得万仙盟是十二楼五城中某种程度上最自由的一派,他们彼此竞争,热衷于吸收其他宗门培养出来的强者,借助着几次内乱战争的时机,飞速发展。 不过用君玦老道的话来说,太自由有时候便代表着散漫、无底线,万仙盟二百年来所做的很多事也印证了这一点,抢地盘、拉小弟、甚至干预其他门派的内务,风评在修行界并不好。 然而碍于它的强大,就算是煌国朝廷很多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田擒鹤,便是万仙盟里一个名为摘星堂的前任堂主,是整个天下真正的名宿大能! 修行界流言他闭死关破登仙,早已隐居幕后多年,没想到会在此时出现在小小的清河县。 一想到这样的大人物要封查小清观…… 别说褚莹莹了——对她来说原本这样的大人物跟她压根就是在两个世界,绝对没有可能有交集——就是江愁自己,都觉得有些梦幻。 万仙盟,是超一品的宗门,小清观连九品都不是。 田擒鹤,一位不知道没有突破登仙的顶尖强者,而江愁,一个不知道算不算炼气的小修士。 就像是大象和蚂蚁,无论谁来看,都看不到任何一丝的对等存在。 然而就是这几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在过去的数月里已经绊倒了好几只老鼠,所以就算面对的是大象,在他们眼里也不会有坐以待毙这个词。 重楼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颊,将储物戒戴到手上,说道:“我这就去把功法丹药都分好类,该练该吃的都分好,以后每天按时修炼!” 褚莹莹重重点头,将又红又烫的火云果抱在怀里,惊喜地想着要是再多几个,冬天里当暖手炉也不错。 黄老幺从桌上探下去,卷起衣袖准备挖洞。 君玦呵呵笑着拿起《诛仙剑阵》,说道:“始煌帝陛下口中能和天琅剑庄《云中诀》并列的剑阵,未必真就怕了他们。” 江愁没说什么,只觉得心里有些微暖。 他们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自己同样不例外,他的任务就是……去山下找孙匠头多盖三间房子…… 很艰巨的任务,他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请问,江愁道长在不在?” 就在此时,观外忽然传来一道清冷若梅却又气息饱满的成熟女声。 君玦老道老眼一亮,自顾自说道:“嗯……从声音判断,此女年纪在三十左右,正是熟透的时节,修为精湛,皮肤紧致有光泽,胸怀必然宽广,很好生养……” “嘭!” 重楼一巴掌拍在君玦老道花白的头顶,骂道:“你个老不羞,听能听出来这么多?” 他又转头看向江愁:“还有,三十岁的你也招惹?” 褚莹莹双手捧着火云果,眨巴着眼睛看向江愁。 江愁听到这声音觉得有些熟悉,很快想起,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君玦老道叹了口气,拍拍江愁的肩膀说道:“楼儿还年轻,年少不知姐姐好,错把妹妹当成宝……愁儿,你眼光很好嘛,掌门支持你……” “她是唐七公子身边的人。”江愁没有理会君玦老道的不正经,直接开口说道。 “唐七公子……唐家的那个?”君玦老道一愣,面色终于严肃了些。 江愁点头:“嗯。” “她来找你做什么?”重楼问道。 “去看看便知道了。” 君玦老道说着,起身带着众人来到观前,果然看到一身墨色长裙、发髻插着朵淡梅、身段成熟的梅姨静静站在门外。 君玦老道的眼睛瞬间直了。 相比少女,他还是觉得这样的更适合他! 重楼如临大敌,目光不断在江愁和梅姨之间移动。 “梅姨,你找我?”江愁走出来,看着梅姨说道。 “见过小江道长。”梅姨微微低头行礼,站在风中似一朵绽放的梅,然后抬起头认真道,“我这次来,是代表我家少爷,请小江道长下山一叙。” 第九十八章 让我们帮帮他吧 怡红院,清河县内唯一一家还算上些档次的青楼,坐落于县东的花街上。 正是白天,青楼并未对外营业,只开了一扇偏门,供在此过夜的男人们出行,青楼小厮们也从这里进出,忙碌着准备晚上所需的一切。 江愁跟在梅姨后面,进入怡红院。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对于怡红院内的姑娘们来说,他的名头却是一点也不陌生。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很快不管昨晚有没有陪客人,怡红院所有的姑娘们都跑出房间,或倚在栏杆上,或靠在门框上,一个个眉目含情、巧笑嫣然地看着江愁路过。 捂着胸口,眼里含着光,似乎看到的不是男人,而是从空中洒落的圣光。 那些原本辛苦了一夜、还在睡梦中的男人感觉到枕边软糯离去后的空荡,一个个骂骂咧咧地冲出门外,想问怡红院老鸨要个说法。 然而等他们看到楼下小道士江愁的身影时,就好像集体失忆一般,撸着毛糙的头发,打着哈欠重新回房闷头大睡。 江愁跟着梅姨一路来到怡红院最高处的雅间内。 房内熏香扑鼻,点着气氛暧昧的烛光,轻纱拂动,那位来自十二楼五城唐家的唐七公子身着一身紫色睡袍,深v领口大开着,正手肘撑头,侧躺在长椅上闭目养神。 在他身后,一位绿裙姑娘正轻轻摇着扇,另一位红裙姑娘正跪着给他捏脚。 好不享受。 “公子在等你。”梅姨只带江愁到门口便不再往前,停下脚步看了江愁一眼,说道,“江道长,能够和公子一起逛青楼的,你是第一个。” 这么说我还挺荣幸? 江愁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只能点点头,谢过梅姨带路,迈步向前走去。 才走了两步,唐七公子妖娆的脸庞上便露出一抹笑容,睁开眼看着江愁,坐直身体道:“江兄,多日未见,还是这般风度翩翩。” 他挥挥手,示意两位姑娘先行退下。 房内只剩下江愁和唐七公子二人。 江愁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唐七公子一眼,在他对面坐下,说道:“唐兄,关于神弓的事,很抱歉还没有任何线索。” 距离在善博赌坊和唐七公子碰面已经过去了不少时日,除了最开始的几天江愁在四周探寻过神弓线索之外,后来的时间里全部在和杨楚升天鹤轩周旋,到今天都没查到什么和神弓有关的头绪。 这让拿了对方五万两的江愁有些羞愧。 唐七公子瞧着江愁脸上的表情,看出江愁不是作伪而是真觉得有些愧疚,心情不由大好,哈哈大笑起来。 他曾说过这五万两他并不在乎,就算没有神弓之事也愿意拿五万两和江愁交个朋友,如今看江愁这副把他当朋友的模样,心中自然高兴。 说来也怪,明明出身自高高在上的唐家,要什么样的朋友没有?唐七公子却偏偏从眼前这个只见过一两面的小道士身上感受到了某种真诚与珍贵。 刚准备说什么,却看到梅姨从内帘走出来,低眉轻声说道:“公子,楼外来了个人。” 怡红院是青楼,白天并不营业,但这并不代表白天就没人来,有些熟客和权贵们喜欢的就是白天逛青楼,因为这会儿青楼里人少,更显清净,和晚上充满风尘气的青楼相比自有一番独特的氛围。 只是,来人就来人呗,唐七公子也没有包场的打算,为何梅姨不顾他正在和江愁说话也要出声提醒? 只能说明梅姨认为那人的身份很有问题。 “谁来了?”唐七公子蹙着眉问道,“难道是大哥二哥的人找上门了?” 梅姨摇头,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 唐七公子和江愁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下看去。 唐七公子微微一愣,表情变得有些精彩,江愁看着怡红院正门前那道并不陌生的黑衣男子,有些惊讶。 男人逛青楼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但问题在于对此人来说,青楼或许是这世上最恐怖的地方。 他……怎么会主动来? …… 仇旭站在怡红院紧闭的大门口,面色紧绷,双拳紧握,一层细汗下的眉头挤作一团,想向前走两步敲门,双脚却又像灌了铅一样难以挪动。阳光照在他的头顶,在地上投出一个写满纠结的影子。 于是在楼上唐七公子的眼里,便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可怜家伙。 “他是仇旭,好像是神祠的大师兄。”江愁说道。 听到江愁的话,唐七公子妖娆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讶异,看向梅姨。 梅姨有些惊讶江愁竟然认得出仇旭,但还是点头说道:“根据情报,此人确实是神祠那位据说被带回宗门后再没有出过祠门的大师兄。” 唐七公子微微颔首,似笑非笑地看了江愁一眼,说道:“没想到除了我,江兄和神祠大师兄也相识……” 咋听着这么酸……江愁莫名有种修罗场的感觉。 “他是白玉京官员,前几日……偶有交集。”终究还是五万两在作祟,江愁如实回答道。 “白玉京?”唐七公子伸手摩挲着剪干净胡茬的下巴,若有所思,“原来神祠大师兄已经进了白玉京……” “不过……”江愁看着楼下几乎要在怡红院楼下站成一个汗人的仇旭,脸上流露出奇怪之色,“他怎么会来这里?” 唐七公子修长的手指放在窗柩上轻轻敲击着,笑道:“神祠大师兄也是男人,更何况这群臭打铁的里面几乎没什么女子,他头一次下山,来逛逛青楼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江愁摇摇头,把之前仇旭和何暮雨、褚莹莹有关的场面简单描述了一遍。 唐七公子和梅姨的表情立刻变得极为精彩。 即便淡雅如梅姨,也不禁多瞧了仇旭几眼。 唐七公子漂亮的眼眸一转,笑着对梅姨说道:“梅姨,既然咱们的神祠大师兄有这方面的困难,那同为十二楼五城,自然要能帮能帮。” “梅姨,去请神祠大师兄上来。” “另外……”他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去把这楼的老鸨叫来,身为男人,怎么能不解美人的好?” “让我们帮帮他吧。” 第九十九章 十二楼五城的少爷们 且不说梅姨下楼是如何将仇旭引进怡红院内,从怡红院一楼到五楼的过程中仇旭面对此生从未遇到过的大挑战流了多少汗、要了多少次牙、心脏跳出嗓子多少次、思绪险些昏厥过多少次。 总之,当他跟在梅姨身后走进雅间的时候,整个人身上再也看不到一点出身名门、骄傲自矜的气质,活脱脱就是一位大病初愈刚下床走了两步便耗尽所有力气的虚弱患者,面色虚白得令人担忧下一秒他就会晕倒在地。 仇旭“呼呼”地喘着气,抬头看到江愁和唐七公子一左一右站在自己面前。 唐七公子身上那股与他有些相似的气息令仇旭呼吸微微停顿,他迈步朝江愁身边靠近两步。 “小江道长,这位是……”仇旭下意识尽力挺直腰背,保持面色平静说道。 只是眉毛上的一滴汗不合时宜地低落,让他不得不眨眼,导致勉强摆出的冷漠表情无奈崩碎。 而瞧到他和江愁之间距离的唐七公子,则微微眯起了那双迷人的桃花眼。 唐七公子不开口,梅姨自然也不会主动报上身份。 雅间里因为熏香和本身场所性质的缘故,本就比外面要热一些,此时站在沉默的人群中,这份微热便成了闷热,令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于是江愁挠了挠头,看向唐七公子道:“这……你的身份能说吗?” 唐七公子闻言,漂亮的桃花眼带着一丝扫了江愁一眼,微笑说道:“我什么身份,和你什么关系,你想说自然都可以说。” “其实我也有点好奇,你会说出什么样的回答来。” 江愁有些头疼,他总觉得这些大家族大门派出来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奇怪,难道是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所以就缺心眼?重楼好像也有点,难道他也有什么秘密? 仇旭轻轻蹙起眉头,再次看向江愁。 若是别人或许真会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棘手,但对于江愁而言,却很难有太多的感觉。 “他是唐七公子,和你一样来自十二楼五城。” 仇旭听到这话黑如玛瑙的双眸微微一动,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缓缓紧握,眼眸中喷涌出如黑炎一般的战意。 梅姨悄无声息地挡在唐七公子身前,指尖捏着一朵梅。 仇旭浑身燃起的战意瞬间就像梅上的一层薄雪,遇到阳光顷刻间便融化,艰难咽了口唾沫,向江愁身后又躲了两步。 “唐……是那个掌管着煌国大半市场,眼里只有钱的唐家?”仇旭低低开口,只不过他现在这幅模样看上去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唐七公子从梅姨身后探出脑袋,微微一笑道:“你个臭打铁的说的不错。” 仇旭听到“臭打铁的”四个字不由大怒,脸色铁青,但碍于梅姨当前,无法造次,只能尝试用目光杀死唐七公子。 他看向江愁,将这股愤怒发泄在质问上:“小江道长,你怎么能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咳咳……”江愁咳嗽两声,说道,“唐七公子是我的……朋友。” “也是我的雇主。” 后一句语速极快,听得唐七公子不由眯起双眼。 “朋友?”仇旭微微皱眉,扭过头避开前方的梅姨,对江愁说道,“小江道长,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能做什么朋友,你可要当心不要被他骗了!” “不管他说什么,只要涉及到要你掏钱,比如江湖救急、不给钱就影响你在煌国内的交易信誉……请你一定要立即拒绝,并且及时来白玉京报案。” 看着仇旭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仅江愁,就连唐七公子和梅姨都陷入一脸沉默之中。 片刻后,唐七公子大步从梅姨身后走出来,眯着双眸指着仇旭的鼻子大骂:“臭打铁的,管住你的嘴!你以为我唐家会做那种下三滥的事?我唐家赚的每笔钱,都是靠努力和眼光!” “不像你们神祠……”唐七公子冷笑道,“三个月前卖到柳云阁的一批法宝中竟被爆出有好几件劣品,想必赔了不少钱吧!” “那是被人陷害的!”仇旭伸长脖子,很难有表情的脸上爆出一根根青筋,嘶哑着低吼。 “呵呵,谁知道!” “你再说一遍!” 两人针锋相对,越靠越近,几乎有电流在二人对视中激荡。 江愁看着争吵中的二人,忽然觉得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吵起架来其实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小江道长,你说,商人有好人吗?” “江愁,打铁的是不是很没出息?” 二人齐刷刷看向江愁,希望他能给这段毫无意义的争吵一个句号。 虽然毫无意义,但两人都想赢。 江愁眼角一抽,动作利索地向后退出一步,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虚伪!”仇旭低骂。 “无趣!”唐七公子鄙夷。 江愁:“……” …… 毫无意义的争吵无疾而终,梅姨退下,雅室内只剩下三个大老爷们。 少了一个梅姨,变化最大的自然是仇旭,腰也不弯了,头也不晕了,冷漠的酷意又出现了,他又觉得他行了。 唐七公子惊讶于仇旭竟然真的有这方面的毛病,摸索着下巴道:“你明知道你怕女人,还要来怡红院?” 这也是江愁很纳闷的地方。 仇旭坐在二人对面,腰背一丝不苟,就连坐下来之后上身道袍的下摆都极其平整地铺盖在双腿上,双手老老实实按在膝盖上,认真说道:“正因为怕,我才要来。” “哦?这是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青楼版本?”唐七公子嗤笑道。 仇旭冷冷看了他一眼,二人虽然所属宗门不同,刚刚还吵过一架,但毕竟都是年轻人,又处在青楼这样一个对于男人来说很容易长交情的场所,几分意气几分酒意下肚,便也能说得上几句话。 “下山前我没见过女人,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怕女人,原本我觉得这并非什么大问题,毕竟神祠里没几个女人。”仇旭伸手握住面前桌案上的酒杯,盯着杯中微微晃动的酒液,眼里闪过一丝坚定,说道,“但见过小江道长在孤狼道中的表现之后我改变了主意,要想战胜小江道长,我便不能有任何缺点。” “如今我明知自己的缺点在哪里,又有什么理由不来克服它?”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虚白的脸上涌出一抹微红,将酒杯重重按在桌上,眯眼盯着唐七公子。 “我知道你请我上来是想看我笑话,但不好意思,恐怕你要失望了。” “我要点这里最红的姑娘,我要挑战自己的软肋!” 仇旭眼里战意激昂,伸出手指隔着桌案指着唐七公子,打了个酒嗝,高声喝道: “你结账!” 第一百章 神弓与鬼 仇旭前几句话说得豪气干云,令人动容,然而酒意与紧张双重作用下脱口而出的最后三个字,却又显得有些蛮不讲理,反倒添了几分年轻人的赌气性情。 你想看我笑话?我偏要证明自己,还要花你的钱! 你气不气? 然而就像唐七公子不够了解仇旭一样,仇旭同样对这位唐家第七子所知甚少。 若是一般人,听到仇旭这宣战似的言语恐怕只会讽言相向,但唐七公子可是第一次和江愁见面就能掏出五万两投资的生猛狠人,听到仇旭这几句话,漂亮的桃花眼越眯越细。 片刻后唐七公子展颜一笑,同样举起面前的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你这臭打铁的有点意思,就冲你最后一句话,今日本公子便请你潇洒一会儿又如何?” “和神祠未来接班人一起找姑娘,这样的机会想必今后也不会多。” “值得投上一笔钱。” 唐七公子说着,轻轻拍了拍双手,对着悄无声息出现的梅姨说道:“梅姨,去安排一下,要怡红楼……不,要清河县整条花街最红最美的姑娘。” “是,公子。”梅姨应声,飘然离开。 想到一会儿可能的画面,仇旭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看着唐七公子说道:“我承认,你和我以为的奸商有些不同。” “多谢夸奖。”唐七公子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一旁的江愁,话锋一转,当着仇旭的面说道,“江兄,这次请你下山,有几句正事要说。” 唐七公子特地派梅姨请江愁下山一叙,总不可能真的只是逛青楼。 而他和江愁之间的正事,自然与射日神弓有关。 “接下来听到的话我不会当做没听见。”仇旭给自己重倒了一杯酒,一边缓缓抿着一边淡淡说道。 意思很明显,要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秘密,可不能怪我。 唐七公子笑了笑,回答道:“这也是一种投资也说不定。” 唐七公子的想法很简单,射日神弓虽然是这天下少有的秘密,但从未出过山的神祠大师兄突然出现在清河县,很难说背后没有深层次的原因。 而且以神祠的能力和情报来说,绝对不会对射日神弓一无所知,那么他当不当着仇旭的面谈及射日神弓其实区别都不大。 相反,由他先提及此事,便是表达自己的诚意,至于能不能换回仇旭的诚意,便只能听天命。 就像他说的那样,这本质上也是一种投资,盈亏都是常事。 唐七公子压低声音,对江愁说道:“我手下的人近日在探寻射日神弓的时候,曾看到过鬼物的踪迹。” “神弓?” “鬼物?” 仇旭和江愁同时发问,问的却是不同的事。 唐七公子先看向仇旭,确认他皱眉的轻微表情不似作伪,看来神祠还未将射日神弓可能出世的消息告知他。 唐七公子面无表情地捕捉完信息,看向江愁继续说道:“嗯,而且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清河县周边的鬼物活动比较密集,到了平阳县痕迹就明显少了许多。” “从和他们几次碰面看下来,我怀疑……这些鬼物也在寻找神弓。” 江愁闻言,脸色凝重了几分,同时联想到了之前遇到的一些事情。 最开始的姑获鸟鬼物王婉若不算的话,自己后来又在小清山上击杀过一只无头鬼,当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此刻听到唐七公子的话却感觉有些奇怪。 清河县不过一个小小的县城,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鬼物? 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就像唐七公子说的,这些鬼物真的也在寻找射日神弓? “可是……鬼物惧阳,射日神弓又是天下至阳至刚的仙器,就算他们找到了也无法使用才对。”江愁提出合理的质疑。 仇旭眯着眼,一边听着一边抿着酒杯中的酒,一言不发。 “射日神弓这样的仙宝,就算鬼物无法使用,只要不让我们人族得到,对他们而言就已经是足够的理由。”唐七公子轻声道,“甚至我怀疑妖族、魔族,也在暗中行动也说不定。” 江愁神色微凛,自古以来不同种族之间的战争就从未停止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似乎永远无法根除,彼此间纷争不断。 而可能是这世间最强法宝之一的射日神弓,足以掀起这样的一场血雨腥风。 “我会留意此事。”江愁认真说道。 唐七公子轻轻摇头,看着江愁的眼睛说道:“我与江兄说明此事,并非希望江兄做什么,而是提醒江兄,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全。” 江愁闻言心中微暖,虽然二人最初只是花钱办事的关系,但很显然唐七公子做的远比一个雇主多得多。 对方表达了善意,江愁自然不会无视。 “你们说的射日神弓,难道是传说中吴阳使用的那张?”仇旭开口问道。 “不错。”唐七公子撕开面前一块精致糕点的包装,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仇旭脸色微变,盯着唐七公子妖娆近女子般的脸:“射日神弓要出世了?” 射日神弓这等法宝,对于神祠来说,意义甚至比其他宗门都要更大! 修行界内,神祠最出名的便是法宝装备的锻造,几乎垄断着整个修行界的法宝生产,甚至煌国军方一些精锐也会从神祠定期定制装备。 对于神祠来说,法宝打造便是其立身之本,仇旭的师傅邛冶子便是最近几百年里赫赫有名的锻造大师之一。 不过神祠至今仍未能打造出能和射日神弓这类仙器相提并论的法宝,但若是能够得到射日神弓进行研究,很难说会不会在短时间内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所以当仇旭听到射日神弓可能出世的消息时,冷淡如他,也不由有些动容。 唐七公子已经确认仇旭是真的不知道神弓的事情,但他也不会这么简单就让仇旭得到这些消息,淡淡反问道:“难道神祠内没有流露半点风声么?” 仇旭微微沉默,他或许没有唐七公子这般精明圆滑,但也绝对不傻,对方让自己听到了这么多,怎么可能没有所图? 只是可惜,关于神祠内部消息,仇旭确实知道得不多。 他摇了摇头。 唐七公子笑着问道:“那你为何早不下山晚不下山,偏偏这个时候下山,还恰巧出现在清河县?” 仇旭一愣,想起几个月前自己还在闭关的时候,有一天,师傅忽然找到自己。 第一百零一章 男人们的大事 正是那次谈话,从襁褓中就被神祠名宿邛冶子带回宗门的仇旭领了腰牌,人生第一次踏出神祠宗门。 和别的十二楼五城不同之处在于,神祠的宗门并非隐于山川菏泽,而是处于煌国中部天豫州下的第一郡城黎川城,明明是最热闹的地方,却被神祠培养出一名最与世隔绝的出色年轻人。 出色到整个神祠上下都没想过他第一次出门可能会遇到什么困难。 于是仇旭在刚出门,走过第一条街道,撞见第一个因他冷峻帅气面庞而尖叫的花季少女时,毫不犹豫两眼一闭,仰头栽倒。 当然这都是过去式了,现在坐在江愁和唐七公子面前的仇旭,已经能保证自己在看到女子时不直接昏厥。 进步很大。 他以为这就是师傅临行前对自己所说的“历练”,然而此时听到唐七公子的问话,心中忽然觉得事情肯定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是说,师傅安排我这次下山,其实是为了神弓?” 唐七公子说道:“呵呵,堂堂神祠未来掌门候选人下山的历练如果只是女人的话,你信吗?” 仇旭蹙起眉头,心想女人……难道还不够可怕吗? 不过他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而是沉声说道:“候选人并不是一定能做掌门,我虽是大师兄,但绝非没有竞争者。” “我的那些师弟们早早们便已入世历练。” “事实上我加入白玉京,便是踏入这种竞争的开始。” 十二楼五城作为修行界的最大巨擘,内部的权力地位传承和煌国皇族也没有太大差别,绝非简简单单一个“大师兄”便能拿下,这其中必然充斥着无数血雨腥风和阴谋诡计,对每个人的人脉、实力、智慧、毅力等等方面都是考验。 同为十二楼五城下一代的唐七公子,同样很清楚这一点。 仇旭要想站稳脚跟,确实需要尽早出现在世人眼中,不断造势,建立自己的一帮拥垒和势力。 就像唐七公子的大哥和二哥早早就在做的那样。 从这个角度来说,仇旭加入白玉京,或许还真和神弓没关系。 …… 几杯酒下肚,唐七公子把骄傲却单纯的仇旭的话套了个七七八八,果然就和他想的一样,这家伙虽然喜欢穿一身黑衣,表情冷酷看上去十分有范,但内心其实就是一张白纸,比他苍白的脸还要白。 他能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就从白玉京铜牌巡使升成银牌,并且独自一人在外面的世界活得相当不错,靠的完全是他内心的自信和能与这份自信相匹配甚至更为强大的实力。 可以说,在遇到江愁之前,仇旭就只有没法和女人相处这一个弱点了。 而今日,他便是为了解决这个弱点才来到这里。 了解到这,唐七公子对仇旭的称呼已经从“臭打铁的”变成了“打铁的”,只少了一个字,却代表着这位公子哥心中的某种认可。 “原来你竟是认真的。”唐七公子有些惊讶地看了仇旭一眼,看了一旁的江愁一眼,摸着下巴道,“那我之前的安排倒是草率了些。” 江愁先前一直在安静聆听,面前吃光的糕点花纸五颜六色堆了老多一层,还有吃剩的鸡骨头。 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在唐七公子有意要探仇旭老底的情况下更是插不上话,这时听到唐七公子的话,终于有了机会,又或许是觉得自己一直在吃唐七公子的有些过意不去,于是问道:“什么草率了?” 仇旭抬起头,冷冽的浓眉轻蹙,眉宇间同样有轻微的不解之色。 唐七公子在了解他的同时,他也在观察这位唐家第七子,虽然他的心思不如唐七公子复杂,但对人的判断却不见得弱于前者多少。 唐七公子虽然有些轻佻,但骨子里却还是个可以交往的人。 仇旭对唐七公子的称呼也从“奸商”变成了“做生意的”。 唐七公子很喜欢这个称呼。 此时此刻,这个做生意的人眯着桃花眼,颇为遗憾地说道:“堂堂神祠接班人要告别自己的童子生涯,我却竟然只能在小小的县城青楼里帮他找姑娘,这不是天大的草率么?” …… “公子,人都到齐了。” 不论唐七公子感觉有多遗憾,也不管他有多少钱,他都不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内把那些名门贵族的千金小姐带到仇旭面前。 于是他便只能接受这一点,然后决定在仪式感上弥补仇旭。 此时此刻,在三人面前,俏生生站着十名由梅姨从清河县周边三座县城里寻来的、出落得最为水灵的青楼姑娘。 这些姑娘有很多共同点,比如身段极好,站在面前便是一排高低侧看各不同的风景,而且最重要的是,身世清白,进入青楼还不超过三天,尚未沾染太多青楼内的风尘气,仍旧保留着少女独有的那一份纯真。 这样的姑娘,就算去到苏陵郡那样的大城市里,说不定也能做个红倌人。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凑齐十名这种等级的姑娘,再一次证明了唐七公子在这件事上的能力和熟练。 而且更加惹人遐想的是,此时此刻这十名少女头上都带着或红或粉的盖头,令人看不清她们真正的长相。 雅间里已经按照梅姨的吩咐换了熏香,淡淡甜甜的气味嗅入弊端,和风阵阵吹过,吹动少女身上的衣、脸上的盖,还有少年的心。 “先说好,不准用修为偷看盖头后面的脸。” “打铁的,你的那双眼睛的神通也不准用。” 唐七公子微笑着对一旁吃得有点撑不想站起来的江愁和压根站不起来的仇旭说道。 “只准看、闻、问,看三秒,闻三秒,问一个问题,然后选一个。” 这玩法算不上什么别出心裁,甚至一点也不刺激,反倒有些文艺范,但却是唐七公子专门为仇旭量身打造的,毕竟要让一个看到女孩就险些晕倒的人直接上手什么的,难度有点太高,从最基础的“看闻问”开始,逐步推进才是正道。 并且在这样的过程里能够缓解仇旭的紧张,铺垫他的情绪,为最后的坦诚相见做好准备。 唐七公子一直认为,不论男女,第一次都很重要。 说完唐七公子看向江愁,桃花眼里笑出一道春风来:“江兄,你也选一个。” 江愁一愣,有些愕然地说道:“唐兄,我是个道士……” 唐七公子瞥了眼江愁身前,笑道:“酒没少喝,肉没少吃,江兄你是个道士?” 江愁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我吃肉喝酒怎么了!?我还是个好道士啊! 第一百零二章 挑姑娘 在唐七公子看戏的目光下,正襟危坐于桌案后的仇旭眼角紧绷,不断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左边第一位女子。 不得不说唐七公子使用红盖头这招确实很妙,当仇旭发现自己根本无需和这些女子对视的时候,心中的紧张竟然缓解了不少。 “当成一盆花就好,当成一盆花就好……” 仇旭暗暗在心中给自己催眠,目光从上到下,极快地掠过第一位女子。 第一位姑娘格子并不算高,穿着一袭鹅黄色雨花锦裙,腰间一圈花印束腰,将整个上身和身高不相符的伟岸衬托得愈发挺拔傲人。双耳坠着翠色的环,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戴着烧蓝石戒指,此刻正因为某种情绪绞在一起。轻轻微风里,仇旭的眼眸有些移不开。 如果说这真的是一盆花,那必然是一盆极美的花。 唐七公子看到仇旭的表情变化,脸上微微一笑。 “接下来是闻。”他说道。 仇旭脸色一僵,刚刚有些适应的心跳陡然间加快,“闻”这个动作相较于“看”,无疑更加亲密且暧昧,对仇旭来说难度上升十分巨大。 “过来一些。”唐七公子却不管他有没有准备好,示意梅姨将第一位姑娘带到仇旭身边。 “咣”的一声,仇旭太过紧张之下双腿一震,竟直接将面前的桌案掀翻,整个人下意识向后猛退,直撞到墙壁后退无可退才停了下来,脸上冷汗狂流,惨白的嘴唇不断哆嗦。 “等……等等……”他语无伦次地说道。 “等什么等?裤子都脱了你让本公子等?”唐七公子毫不在意,大手一挥。 下一刻,梅姨牵着姑娘的手递到仇旭面前。 瞬间,一股混着少女特有体香、微弱皂香的清新香味扑鼻而来,只一瞬间就让仇旭整个人如遭雷击,脑袋一片空白,睁着眼如条僵死之虫般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仇旭仍旧没有一丝动作,就连眼皮都没有颤动一丝。 梅姨皱着眉头转过脸,询问道:“公子……若是神祠大师兄在这被吓死了,我们是不是会有些麻烦?” 唐七公子看着定格如雕塑的仇旭,缓缓皱眉。 一旁的江愁忽然开口说道:“梅姨,你伸手拍拍他的脸。” 梅姨虽有不解,但仍依言向仇旭伸出手去。 手距离仇旭的脸还有数寸之时,仇旭浑身猛地一抽,整个人惊坐而起,大声呼喊道:“别……别碰我!!!” “嘿,活了。还是江兄有办法。”唐七公子乐了,看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仇旭说道,“如何,闻清楚了吗?” 从刚才到现在,那位姑娘都站在仇旭身前极近之处,仇旭鼻尖的香味就没有消散过,然而除开闻了第一口之外,仇旭都强力屏住呼吸,没有勇气吸第二口。 “够了够了!”仇旭疲惫地说道。 “最后,问个问题吧。”唐七公子说道。 这不仅是给仇旭提供一个跟姑娘互动的契机,更可以听到姑娘的声音。 听说对于那些阅人无数的青楼专业户来说,只单单从声音就可以判断出女子的身高、体重、胸围腰围臀围等一系列重要信息,更重要的是,声音好不好听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你有没有兴致。 所以声音,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仇旭这次没有犹豫,反倒像是等待已久,在唐七公子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便大声问道: “你可以先离我远一些吗?” 唐七公子眼角一抽:“……” 江愁叹了口气。 梅姨眼神复杂地看了仇旭一眼。 盖头之下,姑娘传来微弱的抽泣声。 这是她第一次接客,客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她怎么能不难过呢? …… 姑娘这一哭,更是直接摧毁了仇旭仅剩一丝的心理防线。 他再也没有残留的力量可以对付剩下来的九位姑娘,直接表示就选她。 无论唐七公子如何大费口舌,仇旭就是摇头沉默表示拒绝。 “唉……”唐七公子无奈摇头叹息,然后将目光落在江愁身上。 仇旭身上是找不到乐子了,那么便从江愁身上找吧! 唐七公子笑眯眯道:“江兄,该你了。” 江愁沉默片刻,看看唐七公子,又看看仇旭,十分严肃说道:“这件事请诸位不要和我重楼师弟和莹莹师妹提起。” 君玦老道倒是无所谓,知道的话怕是只会大声责怪他有好处不想着掌门,褚莹莹是女子,逛青楼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 最麻烦的还是情绪起伏令人无法捉摸的重楼,天知道他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唐七公子微笑地点点头,仇旭则根本没力气回答。 江愁起身,走到剩下九位姑娘面前。 “啊……” 一瞬间,有些姑娘们情不自禁发出令人心醉的一声惊呼,不由低下头,并拢双腿。唐七公子不用看都知道这些姑娘盖头下的脸必然都红成了秋天的苹果。 他又看了江愁一眼,心中不得不承认江兄这张脸对这些姑娘杀伤力着实有些太大。 就连他和神祠大师兄在江愁面前,都要自愧一分,遑论这些普通姑娘? 江愁忽然抬头,看了人群中的某位姑娘一眼。 九人中,只有她的反应最为平静。 哦?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不过江愁脸上并未表现出什么,他又不是仇旭,有的挑为什么不好好挑? 倒不是说他对这件事如何如何上心,只不过江愁就是这样的人,买根青菜都能和大妈还上三四个回合的价。 于是他从左往右,一个一个认认真真地看、仔仔细细地闻。 走到那位反应最为平静的女子身前,江愁上下打量她。 一身银色纱裙,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浑圆修长的大腿仿若是凝脂白玉一般,不盈一握的腰肢如风中杨柳,就连那颗娇小的肚脐都显得无比可爱,令人想要伸手去抚摸。精致的锁骨上露出肚兜的丝带,在天鹅般的颈后扎着一个活结,绳头像羞涩的少女般轻轻探出,只用轻轻一抽便会脱落。 淡淡的香味从女子身上散发出来,透过纱裙,轻轻飘入江愁鼻中,痒痒的。 江愁微微一愣。 不是因为这旖旎香气过于令人心醉,而是这香气……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再看眼前这副顶级身材,银色抹胸下的秘密呼之欲出。 只是为何……会觉得有些熟悉? 第一百零三章 我们都有很好的姑娘 江愁发誓,这真的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出入风月场所。 前世倒是一直想,但是没机会,这一世顶着这张脸,只要他愿意就有无数良家女倒贴,也没什么必要来青楼。 人啊就是这样,缺的东西才在意,一旦拥有的多了,再好的宝贝感情也都觉得不过如此。 更何况梅姨这次找来的都是清倌人,所以江愁真的不可能见过眼前这位银纱女子。 那么此时此刻这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便显得极为怪异。 江愁抬头看着面前女子银色绘着鸟禽飞花的盖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向下一位女子。 “我愿意!” 而就在江愁的目光刚刚落在下一位女子身上的时候,或许是先前江愁在银纱女子前停留的时间太长导致她感到十分有威胁,竟直接脱口而出一声娇呼,引得众人纷纷看向她。 在场的男人一共有三个,不管是唐七公子还是仇旭,单个拿出来无论在哪都会引得女子阵阵尖叫(仇旭的毛病更是因此而来),是自带光环和金钥匙的人物。 如果之前有人说这世上能有一个男人跟他们二人同框且占尽风头,那所有人一定会觉得说这话的人疯了,要么就是瞎。 但此时此刻,在怡红院这间小小的雅室内,江愁却很轻松做到了这件事。 偏偏不管是仇旭还是唐七公子,甚至梅姨,脸上都没流露出半分诧异,毕竟就算是唐七公子身边最贴身的扈从兼保姆,梅姨也得公道地表示站在女人的角度,江愁的相貌确实难以拒绝。 还没等这些人来得及表示什么,剩下的另外七名女子却抢先一步争吵起来。 处子们一瞬之间变得恍若脱兔,又像是枝头的麻雀,叽叽喳喳着,互相推扯拉搡,安静的雅室瞬间变作一处集市。 “公子还没看到我,你着急什么!” “公子刚才看我的时候眼睛都眯起来了,这我都忍住了,你就这么不要脸??” “啊啊啊谁也不许跟我抢!” 之前被仇旭选走的那位鹅黄色衣裙少女呆呆坐在仇旭身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同伴,微微低头,将眼底那一抹极细微的失落掩盖。 唯一一个没有吵闹争吵的,便是那位银纱女子。 纷乱的人群中,她如一只高雅的白鹤,遗世独立。 江愁也没料到会造成这样的情况,求助般地回头看向梅姨。 “安静!” 梅姨眉头轻蹙,并不响亮的声音响起,却让吵闹的姑娘们瞬间安静下来。 她们自知失了态,连忙整理好拉扯中露出的白腻春光,慌乱把盖头戴好,藏住羞红的脸颊,站回自己该站的位置。 唐七公子走上前,揉了揉眉心,叹道:“这真是本公子组织过最烂的一次酒会……罢了罢了,江兄你速速选一个吧。” 江愁摊开双手,表示怪我咯,我说我是个好道士不要整这些,你非要给我整。 “呵呵……快选!”唐七公子呵呵一笑,心里吐槽没想到你杀人诛心有一手! “你急啥……”江愁一边无奈说道,一边再次看向面前九位女子。 本来他准备的问题是“你们谁愿意被我挑走”,但想到刚才的场景,秉着不要让唐七公子发飙的想法,他决定还是不问比较好。 “随便选一个吧,反正我也只是陪他们。” 江愁这么想着,便抬头看向银纱女子:“你愿意跟我走么?” 这一瞬间,唐七公子仿佛听到八颗心破碎的声音,有三位姑娘直接悲伤得哭出来,转头夺门而出。 银纱女子依然没有开口,只是银色的盖头轻轻颤了颤。 表示愿意。 …… 剩下的八位姑娘,包括悲伤过度逃离门外又被梅姨带回来的,都归了唐七公子。 当然,不是说唐七公子生猛如斯,毕竟这些姑娘能以完璧之身进入青楼还被梅姨选中,除了身姿容颜外还得琴瑟歌舞样样精通,唐七公子好的便是这口“雅乐”。 “我这就不用麻烦了,不过我这位朋友可是童子,你们这位姑娘是否足够温柔老练?嗯……这次就先不要玩花的了。” 唐七公子坐在椅子上,左右各自怀抱着一位姑娘,伸出翠玉般的手指指了指旁边满脸惨白、正襟危坐如小学生见班主任般的仇旭,半眯着眼对站在身前的怡红院老鸨说道。 梅姨带来的这十位姑娘都是完璧之身,唐七公子却又偏偏要求“足够老练”,看似矛盾,但其实并非如此。 老鸨显然听懂了这句话,看了一眼想要贴着仇旭却又有些犹豫的鹅黄长裙少女,确认是自己过去几年亲手培养、最近才唤到院里的人,有些激动地弯腰恭敬道:“公子放心,小柳花懂的。” 唐七公子闻言瞥了眼那位鹅黄长裙女子:“你就是小柳花?” 小柳花忙不迭地点点头。 “好的。稍后的时间里,便请小柳花姑娘……好好地绽放。”唐七公子淡淡道,“带他们去最好的房间,不要被人打扰。” “是。” 老鸨应着,低眉顺耳地走到仇旭面前:“公子,请。” 仇旭见到衣着暴露、脸上画着浓妆的老鸨靠近,浑身猛地一颤,眼角一抽,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我不去”。 然而话还没出口,便看到江愁和唐七公子看过来的目光。 唐七公子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戏谑,江愁的目光则平静里透着鼓励。 又想到自己之所以来这里的目的…… 仇旭不断深呼吸,然后猛地站起,大步跨过桌案,头也不回朝门外走去! “还不追上去?”唐七公子低眉抠着手指说道。 “快去啊!”老鸨连忙瞪了小柳花一眼。 “哦哦!”小柳花提着小黄裙,露出精巧的小脚和白皙诱人的小腿,“噔噔噔”追了出去。 唐七公子眯眼看着小柳花如莲藕般的小腿消失在门外,扭头看向江愁,举起酒杯递到唇边问道:“江兄,你呢?” 江愁看了一眼静静坐在自己身旁,从进门到现在没发出过一点声音的银纱女子,心想自己总不能真的对她做什么,于是便道:“我还能再吃点。” “噗……” 唐七公子一口酒水喷了出来,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江愁,笑骂道:“江兄你可真是个妙人!” “若是平时,江兄想吃多少我都奉陪,不过今日嘛……美人在怀,我有了些兴致,你我还是各自享受吧。” “梅姨,给江兄和这位姑娘也安排一间雅室。” 第一百零四章 银纱落岸春光现 轻渺的香烟从精致的楠木案牍上缓缓升起,烟雾后的银纱女子跪坐在小榻上,身前放着一架十三弦古筝。 她身上的银色纱衣在微风中轻轻浮动,肌肤如出水芙蓉,脸上的盖头仍未取下,像是一朵等人采撷的幽花。 江愁沉默坐在案牍这边,心想现在这情况该做些什么? 此时天色渐晚,君玦等人肯定在小清山上等自己吃晚饭,难道我还要在这里过夜? 便在这时,一直没开过口的银纱女子忽然说了一句话,让江愁的眉头瞬间蹙起,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之色。 “小江道长,在想什么呢?” 这本是一句平平无奇的话,但问题在于这道清澈若空山雨后的声音,他曾经听到过! 就在白玉京内,在他进入孤狼道之前,这声音的主人曾对他说过两个字。 “加油。” …… “怎么不说话?在小江道长心里,莫非当奴家是仇敌?” 银纱女子再次开口,虽然隔着盖头,但江愁仍能感受到那双美丽的眼眸落在自己身上。 试探、期待、轻松还带着丝可爱女人小奸计得逞的得意与狡黠…… 想着这位女子的身份,江愁越发沉默。 他当然不会把这位女子当做真正的仇敌。 但他依然想不明白,堂堂天鹤轩掌门,为何会在青楼里做一位清倌人? 还自称……奴家? …… “没想到和何掌门再次相见,会是在这种地方,以这样的关系。” 许久后,江愁目光下移落在自己身前的优质地板上,低声开口道。 是的,此刻坐在江愁对面的这位银纱女子,竟然就是六品宗门天鹤轩的掌门何暮雨! 江愁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先前闻到她身上的气味和看着她的身材会有些熟悉。 因为他曾看到过、闻到过。 只是那时候的何暮雨,是冰清玉洁、不容侵犯的天鹤轩掌门,但此时却是流连青楼、一言一语透着欲说还休诱惑之感的清倌人…… 偏偏又是江愁自己在九人之中选中了她。 这其间的转变和命运,实在令人有些错愕震惊,然后又在这份错愕中生长出某种奇怪的情绪,类似尴尬,却又比尴尬多了些粉红颜色,或许这就叫暧昧? 不知怎的,房间里的微风更加柔和,熏香似乎也更香了一些,某种温度渐渐升起。 “小江道长是男人,奴家是女人,在这坦诚相待的地方重逢,能够抛开身份甚至身上之衣,不是正正合适?”何暮雨带着一丝笑意说道。 江愁沉默片刻,摇头说道:“即便是青楼,你我也无法彻底摆脱俗世身份。事实上,青楼才是最世俗的地方。” 这一次轮到何暮雨沉默。 不知是不是江愁这句话触动了她心底的某个地方,她沉默,然后继续沉默,放在身前的白皙手背上,青筋一闪而过。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房间里传出一声悠悠的叹息。 何暮雨轻声说道:“取下我的盖头吧。” …… 银色盖头轻轻取下,何暮雨那张如山间幽莲般清丽秀雅的面容出现在江愁眼中,洁若冰雪,只是那张脸上并无任何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是哀是乐。 江愁将盖头放在一旁,重新走回案牍对面坐下,有些不好意思看何暮雨的脸,便拿起桌上的茶润一口有些干燥的喉。 “如果连在青楼这种地方都无法放下一切烦恼,忘记一切束缚,那我已经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哪里能让我享受到最简单的快乐。” 何暮雨眼睑低垂,用一种不知是无奈还是自嘲的语气淡淡说道。 江愁微微一愣,知道此时的何暮雨并不需要自己搭话,她只是需要说些什么。 那么自己听着便是。 从前世到现在,江愁自然自然拥有某种容易令他人信任的特质,前世他虽然没有对象,但女闺蜜倒是不少,倾听这种事很熟练。 “小江道长你可能并不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田擒鹤,是我的义父。” 何暮雨再次开口,第一句话便让江愁瞳孔微缩,头皮发麻。 “天鹤轩,原本就是田擒鹤在加入万仙盟之前创立的门派,他……是天鹤轩的开派祖师!” 江愁愣了愣,原来这才是田擒鹤和天鹤轩这两个名字之间的真正关系?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遭人陷害而死,田擒鹤收留了我,并培养我长大,对我处处照顾。” “在他加入万仙盟之后力排众议,把天鹤轩掌门之位都留给了我。” “我以为他是真把我当女儿……可是后来我发现,他要的……只是一个听他话的傀儡,一个好用的工具!” 何暮雨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贝齿咬着红唇,双眸里涌出无尽的悲伤,闭上眼显然不愿回忆过多。 “信仰崩塌是一件很难令人接受的事情,但我挺了过来,只是我再难像以前一样活着了。” “很多人羡慕我,秦穆等人更是因此而怨恨我,但从没有人问过我,我想当这个掌门吗?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抬起头看向江愁,泪眼婆娑的目光配上精致的脸庞,有种圣洁被破坏,惹人怜爱的冲动。 “我只不过是想做个普通的女人,遇上一个男人,或平静或轰轰烈烈地爱,在父亲的祝福下嫁人,生子,平安喜乐过一生……但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层层的束缚早已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很累了。” 何暮雨微微一笑,和着泪滴动人不已。 “秦穆死在你手上,我说过田擒鹤不会放过你,虽然他还没有找我,但他一定会找到我。” “那之后你我必然只能生死相向。” “我不想那样,这本来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可是我永远无法反抗田擒鹤,这一点请你原谅。” “或许只有在青楼这种地方,我才能暂时忘却这些,真正释放自己,所以我混了进来。”何暮雨抬起头,看向江愁,认真说道,“更何况现在的对象是你,我很满意。” 接着她抿了抿粉嫩的双唇,抬起莲藕般的右臂,伸出青葱白皙的两根手指,绕到颈后,掐住身上那件银色短衣系在颈后的结。 轻轻拉扯,活结毫无阻滞地松动。 银色短衣应声脱落。 温黄的灯光下,扑面的热气香风中,何暮雨勇敢地抬起头,洁白的双颊染着诱人的红霞,不遮不挡,看向面前傻成雕塑的江愁。 “小江道长,让我们开始吧。” 第一百零五章 猜测,仇旭成人 江愁人傻了。 我只是安安分分在做一个倾听者的角色啊,怎么听着听着听出事来了啊…… 看着面前烛光中美得不可方物的何暮雨,江愁浑身僵硬地如同坚石,甚至连最简单的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原来,我们嘲笑仇旭,但我们都是仇旭。 汗水,顺着江愁脸颊缓缓滑落…… 他发誓,他宁可面对一百个杨楚升一百个秦穆甚至一百个田擒鹤,也不想面对此时此刻眼前的何暮雨。 这完全没招啊,难道举着剑一剑刺过去? 好像确实应该这样,当然具体是举哪把剑他有些不确定。 什么鬼啊! 我是个道士,我是个好道士,我顶得住! 江愁咬着牙,不断深呼吸,脑中响起已故老道士曾跟自己殷切教导过的“过早沉溺美色会影响无名法诀”等话语…… 何暮雨见到江愁这副模样,心脏也跳得飞快,虽然她因为巨大的精神压抑一直想要尝试某种放纵与释放,但当真正褪去最后的束缚后,她仍旧感到了本能的羞耻……于是她更加欢愉。 她身子前倾,双手撑地,跪着向江愁爬去。 像一只猫。 江愁脑袋猛地充血,闪过一个念头。 我,我顶不住了…… …… 事后江愁并不确认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可能是何暮雨低身的那一瞬间,也可能是在她爬过来贴身的一刹那,总之,他晕了。 在这一点上,在后来和唐七公子和仇旭的再次会面中,江愁得知自己竟然是表现最差的那一个。 不过当然不会说出来。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雅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桌上的蜡烛烧到只剩指节长度,火光掩映间,那位仿佛出现在梦里的女子也已经消失不见。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衣服还是完好的。 江愁松了口气,起身坐起,久久没有言语。 直到这一刻,他仍觉得方才的一切是那么不真实,谁能那位玉洁冰清、生人勿进的天鹤轩掌门,竟然会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私密的一面?在前世这都是不正经小说里才会有的情节,今天竟然真的让自己遇到了…… 不过,他还是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收获,比如知道了田擒鹤和天鹤轩之间的关系。 何暮雨不会在那种情况下骗自己,田擒鹤既然是天鹤轩的开派祖师,何暮雨又只是他用来维系对天鹤轩控制的傀儡,那么天鹤轩的一系列行动便可以理解为都是在田擒鹤的授意下进行的。 那么也就是说,天鹤轩想利用中通门吞并小清观一事,也是此人的命令。 江愁双眸微微眯起。 想到仇旭说过田擒鹤曾在以为自己死在孤狼道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命令严文康查封小清观,在这之前他却又想要拉拢自己收自己为徒…… 为什么会这么反复多变? 等等,如果当初自己真的拜田擒鹤为师的话,那么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小清观不也算是落入他手中了吗? 以田擒鹤的最终目的就是吞下小清山来逆推的话……一切都说得通! 江愁双眸闪过一丝精光。 不管是收他为徒,帮他出头,还是后续查封小清观,加上最开始的利用中通门,这些都只不过是田擒鹤为了达到最终目的而使用的手段! 中通门、天鹤轩、甚至于清河县白玉京,都只是他的工具。 “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听话的傀儡……和一个好用的工具。” 江愁脑中又回响起何暮雨之前的话,脸色不由凝重了几分。 如果说之前江愁还有点犹豫要不要把田擒鹤当做敌人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无比肯定,田擒鹤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最后的问题在于,田擒鹤……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一定要拿下小清山? 小清山有什么特殊之处? 江愁眉头越蹙越紧。 直到门口传来唐七公子的声音:“江兄,打铁的出来了,你这边可还尽兴?” 江愁微微一怔,起身前去开门。 走了两步,他忽然顿住,脑中闪过一个极其疯狂的念头。 脸色骤变。 …… 走进唐七公子那间最大的雅室的时候,江愁看到仇旭正和小柳花并肩坐在桌案后,虽然仇旭的身子还是显得十分僵硬、肌肉紧绷,但好歹能像个笨拙的正常人一样,不会连坐着都做不到。二人的肩膀时不时触碰到一处,仇旭也只是打了打冷战多了几滴冷汗。 比之前可是好上不少。 再看那位小柳花,清纯的眉眼间虽然有些慵懒的倦意,但精神却明显染了几分春意,很明显刚刚是完成过了些什么。 江愁进来的时候,她正在为仇旭斟酒,看着仇旭侧脸的目光里满是盈盈的爱意。 甚至就连江愁进来,这位小柳花抬眸看了他一眼后,虽然难以掩饰对江愁容貌的惊讶,但却是很自觉地避嫌低下目光,专心为仇旭斟酒。 这个细节在场只有唐七公子捕捉到了,他双眸微微一眯,看向小柳花的目光有些欣赏,否则他或许不会再让这二人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江愁再看向雅室帘幕后的内室,隐约看到七八具玉体横陈在其间,轻微的呼吸声杂糅在一起,可想而知先前是怎样得疯狂。 于是他深深看了身旁的唐七公子一眼。 “人多有人多的玩法嘛。”唐七公子摊开双手,说道,“而且今日之后,我给她们的奖赏,足够普通人过一辈子。” 江愁没有就唐七公子的行为发表任何评论,只是说道:“我只是佩服你竟然还能站着去找我。” 唐七公子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对江愁的称赞很受用,走到桌案后坐下,看向仇旭,微笑问道:“打铁的,知道女人是怎么一回事后,感觉如何?” 仇旭一直在饮酒吃食,听到这话后咽下口中食物,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小柳花,看到她眼眸深处那抹娇羞与期待,不由感到喉头微动,沉声说道:“很……很好。” “那你为什么还是一副随时要昏过去的模样?”唐七公子笑道。 仇旭沉默片刻,摇摇头没说什么。 显然,有些东西就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后,也不见得就能立即做好。 “公子他……很厉害的。”倒是小柳花低着头,怯生生地帮仇旭挽了一波尊,惹得仇旭苍白的脸上微红,唐七公子拍腿大笑。 仇旭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坐在另一张桌后的江愁,眼里带着丝丝战意,问道:“小江道长……如何?” “他啊,说是自己太厉害人家姑娘受不了先跑了。” 唐七公子给自己倒了杯酒,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 “真是笑死,骗鬼呢?” 第一百零六章 邛冶子 夜色渐深,三人也并未再多聊什么,虽然青楼就是用来过夜的地方,但无论是这三人里的谁都不可能真的在这里呆整整一晚上。 当怡红楼门口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的时候,三人便已在老鸨的带领下走出偏门。 唐七公子嘱咐江愁最近几日在寻找神弓线索的时候要小心鬼物作祟,仇旭似乎有些心事,三人简单道别后便各自离去。 看着眼前玩家灯火逐渐点亮,江愁这才想起自己下山要找孙匠头的事还没着落,于是拿着重楼下山前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仇旭出了清河县,运起灵力朝白玉京飞去。 他现在心头有些微乱,一方面是由于江愁和唐七公子提到的射日神弓一事,另一方面则是方才与那位小柳花共同完成的事情。 射日神弓的事情他需要尽快回到白玉京,联系师傅邛冶子进行确认,如果神弓真的要出事,那在仇旭心中神祠必然是最有资格和最有利的竞争者之一。 然而此间距离白玉京还有一段距离,他飞在空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的美妙,唇角忽然翘了起来,冷硬的面容多了几分柔和之意。 “我的好徒儿,还不快快下来。” 便在这时,仇旭脑中忽然响起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和蔼声音,这名在外以冷硬刚毅面容示人的神祠大师兄脸上陡然露出一道惊喜之色,连忙抛去脑中所想,向下方张望。 很快,他在一棵参天大树下看到一道身影,身形一转,迅速坠落下来。 “师傅!” 仇旭怎么也想不到,近百年只离开过神祠一次的师傅,此时竟然会出现在这! 天边是烧得通红的云霞,夕阳隐藏在云层深处,云霞如水波般层叠荡漾,整片天际都如一簇绽放的橘红花丛。 下方的草原里突兀地矗立着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下,一位背负巨剑,身着精致软甲的鹤发童颜老人正负手站着。晚风吹拂他如雪般的白发,嘴边那抹和蔼的笑便也荡漾在风中。 他只是站在那,便像是一座巍峨不动的山。 仇旭来到老人身前单膝跪下,恭敬行礼道:“弟子仇旭,拜见师傅!” 这位精气神比年轻人还要充足的老人,便是神祠三位太上长老之一的邛冶子。 邛冶子看着跪在身前、自己唯一的这名弟子,伸手拍了拍徒弟的肩膀,感觉到这几个月来自己的徒弟似乎变化了不少,脸上笑意更胜。 忽然,老人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仇旭一眼,眼睛微微眯起,笑道:“旭儿,和女子有过肌肤之亲了?” 仇旭没想到竟被邛冶子一眼看穿,微微低头,有些紧张地说道:“弟子不敢欺瞒师傅,确实……刚刚有过。” “感觉如何?” 仇旭自幼便在邛冶子身边,邛冶子对他来说便是父亲一样的角色,所以听到这些问话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反倒按照习惯认真思考起来。 片刻后,仇旭老实回答道:“感觉非常美妙。” “美妙很正常,但不被这些美妙而噬魂的事情击败才是男人。这次下山我之所以没有提醒你任何事,便是想让你自己去经历。人生的意义是活着,而活着,就是经历。” 邛冶子看着仇旭,语重心长说道:“如果你只觉得美妙,那是不够的。” 仇旭低下头,虚心说道:“弟子明白了。” “嗯,女人这方面,想必不会难倒我邛冶子的徒弟。”邛冶子淡淡说道,话语中不自觉地流露着某种绝对的自信。 仇旭的头低得更低。 他想到若是那个做生意的在这听到这句话,只怕会立刻打肿自己师傅的脸…… 为了不让师傅丢脸,仇旭决定绝不会让师傅见到唐七公子。 想到唐七公子,仇旭想起某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师傅,我刚刚见到了唐家的第七子。”仇旭说道。 邛冶子闻言双眸微微一眯,并没有显得太过惊讶,转头看向天边的火烧云,白发在风中轻扬,说道:“说下去。” 仇旭看着邛冶子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说道:“他告诉弟子,传闻中的射日神弓……似乎要出世了。” 邛冶子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负在身后的左手手指轻轻捻动,视线中一群飞鸟正划过天际。 “师傅,他说的可是真的?若射日神弓真要出世,我们神祠定不能居于人后,射日神弓对神祠的意义远超其他宗门!” 见邛冶子不说话,仇旭继续低沉说道。 邛冶子转过身来,看着仇旭,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那位唐家第七子,可还说了其他的?” 仇旭蹙起眉头,思索片刻后看了邛冶子一眼,说道:“他还说,师傅让弟子在这个时候出门,其实也是为了射日神弓。” 话音落下,有一瞬间仇旭感到师傅如山般稳重深沉的气息凌厉如剑,但再想感知便仿佛只是错觉。 片刻的沉默后,邛冶子沉声道:“这位唐家第七子,有些不凡。” 仇旭一愣,眼眸中涌现出一抹震惊之色:“师傅是说……那个做生意的……唐家七子,说的是真的?射日神弓真的要出世了么?” 邛冶子微微颔首说道:“不错,早在半年之前,为师便已知晓此事,正如那位唐家七子所言,我派你出山,便是希望在合适的时机将此事告知于你,并能由你……取得射日神弓!” 他又深深看了仇旭一眼说道:“原本我还担心寻找你会错过神弓出世,但没想到你竟然就在苏陵郡内,还成了白玉京的银牌巡使。” “或许,这就是你和神弓之间冥冥的命运。” 仇旭瞳孔微缩,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他回过神来,严肃说道:“师傅,若真是神弓出世,宗门内怎会如此平静?绝非弟子不自信,但神弓这种层次的宝物,弟子并无信心能够收服。” “若是门内能多派些人来,胜算也能大一些……” 无数年来,射日神弓都是站在法宝最顶端的存在,在修行界已有的记载中,甚至也只出现过吴阳那一次,所以在江愁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也下意识认为是谣传。 得神弓者,不说可得天下,绝对能一跃成为十二楼五城的座上宾! 若是原本就是十二楼五城的弟子,那从此以后绝对会得到宗门最倾力的培养。 毕竟一个能够操控神弓的弟子,只要能活下来,便几乎可以预示一个门派未来数百年的无敌辉煌! 神弓如此珍贵,就算是邛冶子亲至,仇旭也觉得分量有些不够。 所以他有疑问。 面对仇旭的疑问,邛冶子静静凝视他片刻,开口准备说话。 第一百零七章 什么是宗门 “旭儿,在你眼中,什么是宗门?” 晚风中,青黄的叶子打着旋,从仇旭和邛冶子二人中间飘落。 师徒二人的目光都落在这片树叶上,仇旭在沉默中皱眉思索。 仇旭这一生记事以来便在神祠中度过,准确地说,是在神祠中属于邛冶子的那座殿宇中度过。邛冶子只有他一个徒弟,所以他见过的人很少,女人更是几乎没有。 在他的印象里,无论自己需要什么只要开口,就算是过分一些的要求宗门也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提供给他。 若是他遇到什么困难,邛冶子也会像父亲一样提出意见,助他跨过难关。 而自他这位名义上的大师兄在几年前的门内大比中夺魁,无人再质疑他神祠大师兄的名号之后,更是再未遇到过任何困难。 不过仇旭很清楚,这一切,都因为他是神祠大师兄。 于是他开始思索自己见过的其他宗门。 并不多。 准确地说只有一个。 那就是小清观。 那天他带着白玉京官员,如阴云般笼罩在小清观上空,带着苛责的质问要查封小清观。 他拥有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一双眼睛,能够勘破虚妄,那么那时的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褚莹莹的泪,看到了重楼的怒,看到了黄老幺的害怕,看到了君玦的担忧…… 却没有看到逃跑的想法。 至于最后江愁抬头的那一瞬,他更是看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火苗,燃在小清观每个人的身上,聚成了一片大火。 再后来,江愁为了小清观众人独闯孤狼道,严文康带着秦穆等人去二次查封小清观,但小清观留下的众人竟一个都没有退缩,硬生生撑到江愁回归,挽救了一切。 仇旭眯了眯眼,说道:“宗门……是一群人汇聚成的一团火。” “温暖彼此,灼烧敌人。” 话音落下,邛冶子静静看着他,眼神复杂,那眼神中既有欣慰,又有无奈心疼。 邛冶子轻轻摇头,带着一丝嘲弄的声音笑道:“这世间若真有这样的宗门,为师倒希望你能生活在那里。” 仇旭皱眉,抬起头认真说道:“师傅,这是真的,我见过。” 邛冶子心中自然不信,但也不想打破徒弟的幻想,想到门内给新晋弟子们普及的宗门历史中的片段,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或许……刚刚成立时的神祠真是这样吧,但旭儿你要知道,现实不是史书,更不是教材。” “一个新门派成立的时候或许真是同心协力,但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受到权力这种东西的滋养。” 仇旭听着这些话微微皱起眉头,不知怎的,一向对邛冶子尊敬有加的他却下意识认为小清观不会这样。 至少……那个小道士不会。 应该带师傅去看看。 “罢了。”仇旭刚想提议,邛冶子却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为师问你这个问题,主要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门内早已知晓,但要想让宗门为这件事齐心出面,却绝无可能。” “十二楼五城之大,其内派系错综复杂,纵使是掌门也无法完全掌控。” “神弓虽强,但只有一件,不说对整个天下,就是对神祠一家而言,都太少太少了。” “你虽是大师兄,但难道神弓便该归你?你那些师弟师妹们和他们背后的长老们,早已在暗中出手寻找神弓。只要他们得到神弓,你这个大师兄的位置又算得了什么?” “你总说那些师弟师妹对你极好,可这些日子以来,可有人联系过你谈及神弓之事?说不定你在白玉京内这数月中经手的案子,背后就有他们搞的鬼。目的就是让你无暇顾及神弓。” “在门内地位仅次于你的季心远,前两日已经成功锻造出了六品法器,深得诸位长老认可,对你威胁很大。” “旭儿,得神弓,便可稳得神祠掌门之位。否则,对于你我师徒二人而言,便是万劫不复!” 邛冶子一连续的话,让仇旭本就苍白的脸庞越发苍白,双拳紧握,微微颤抖起来。 仇旭的修为在金丹后期,那位季心远并不弱他太多,然而却已经能锻造成功六品法器,可见那位季心远炼器天赋有多高,要知道在出门之前仇旭也没做到这点!而在神祠之内,炼器天赋有时候比修行天赋更重要。 然后,相比于这一点,仇旭更不愿相信自己从小生活的神祠竟是这般冷冰冰的地方。 他也不愿相信那些过去在自己面前和善亲切的师弟们剥去糖衣后竟都是丑陋的鬼脸。 然而数月以来,却无一人问过他过得可好。 最后还是唐家那个被自己痛骂奸商的家伙把神弓之事告诉了自己。 真是讽刺。 仇旭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有这世间最敏锐的一双眼,却仍看不透人心。 春天的落日里,他有些微冷。 “不过旭儿你放心,有为师在,那些宵小绝对无法得逞。”邛冶子凝着一双白眉,眉间剑意如川。 仇旭并非伤春悲秋之辈,独自数月的历练也证明了他调整能力极强,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师傅,若真如你所说,师弟们想必已经行动了数月之久,我们此刻再行动,又如何赶得上他们?” “呵呵,旭儿你这便有所不知了。”邛冶子笑道,“自古宝物出世都有征兆,眼下还未有明显征兆,说明还有时间。更何况寻宝这种事,只要不确定宝物所在,提前再多意义也不大。” 仇旭点了点头,在这些事情上,显然邛冶子比他要经验丰富得多。 “更何况为师直到今日才出门找你,自然是给你带来了助力!” 邛冶子伸手一番,掌心出现一个古铜色的罗盘,指针旋转间,隐隐有某种奇特的波动传递出来。 “这是为师近日才制成的神弓罗盘,但由于神弓记载实在有限,所以有效范围只有十里。” “只要十里之内有疑似神弓的气息,罗盘便会给出反应。” 邛冶子郑重将罗盘交到仇旭手中。 仇旭低头看去,罗盘指针上燃烧着灼热的火焰,正飞速地旋转不停,却始终不能停下。 …… 江愁刚回到小清观,甚至没能进门,就被重楼拉到先前他一剑斩杀秦穆留下的深坑面前。 “师兄,有大发现!”重楼瞪着眼说道。 第一百零八章 坚冰,以及坚冰之下 褚莹莹已经下山,君玦老道正在殿内清点今日的香火钱。 看到重楼这副表情,江愁的第一反应是……深坑里有灵石! 自从知道灵石的价值之后,江愁最爱的东西就从金银钱财升级成了灵石。 重楼没好气地撇撇嘴,摊开双手说道:“师兄,你这么爱钱很没逼格诶……” 逼格?江愁心想我会缺这玩意? 这时,气喘吁吁的黄老幺从深坑中钻了出来,一边钻一边浑身哆嗦,眉毛上、唇上还沾着白色的冰霜,僵硬的四肢一时竟有些爬不上来。 “搭,搭把手,冻冻冻……冻死老黄我了!” 重楼连忙伸手把黄老幺拉了上来,指了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火盆。 黄老幺抱着身子跑过去,几乎贴着火盆坐下,脸上的白霜融化成水珠落下,好不容易不再打冷战。 见到黄老幺这副模样,江愁向深坑走了两步,伸手放在坑上面。 果然,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极寒的气息从坑内渗透出来。 “这下面有什么?”江愁问道。 “冰,大片大片的坚冰。”黄老幺在火盆前搓着手回答道,“搞得老黄我有种到了冰原的错觉。” 小清山山腹中有大片的坚冰? 江愁皱起眉头。 清河县虽不是江南之地,但也是温暖水乡,而且小清山不过是一个称之为“山”都有些过分的山头,怎么会有大片的坚冰? “我下去看看。”江愁说道。 “我也去!”重楼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江愁想了想,没有阻拦。 随后,二人便一前一后跃入坑洞之中。 黄老幺耸了耸肩,嘟囔道:“吃了饭再下去不行么……我忙活了大半天又冷又饿好不好……” …… 深坑往下,光线越发黯淡,温度也越来越低,幸好不管是江愁还是重楼,短时间内都还撑得住。 坠落了约莫有近百米,二人终于触碰到了地面,只是落脚处并非是柔软的泥土,反而像是踩在坚硬的岩石上。 冷风扑面而来,纵使是江愁都感到了一些凉意。 “师兄,好……好冷……”重楼在身后说道。 江愁微微运起体内气息,瞬间驱散体表阴寒,回头对重楼说道:“冷的话,离我近些。” “好!” 片刻后,黑暗里响起江愁扶额的声音:“师弟,趴在背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师兄,我冷啊,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弟我被冻死吧?”重楼义正辞严地说道。 “要不……你先上去?”江愁无奈道。 “师兄,你嫌我是累赘了。”重楼的声音忽然低落,透着伤心。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不过我们总需要一个火把。” “嘿嘿,这个师弟我早有准备!” “嚓”的一声响,黑暗里亮起一团明亮的火光,映亮了四周,也照亮了场中的两个人。 重楼正像个龟壳一样趴在江愁背上。 陡然明亮的空间让两人不由再次沉默。 “咳咳……”重楼咳嗽两声,伸手指着二人脚下,惊呼道,“师兄,你看!” 此时此刻二人所在的地方至少是山腹内数百米的深处,江愁之前那一剑并未深入如此地步,这一切都是黄老幺一刨子一刨子挖出来的。 二人四周,包括脚下都是坚硬的冰块,仿佛传送到了冰原,视线中只有带着寒气的纯净蓝色,呼吸进肺内的冷空气像是钝刀般冷硬。 这样纯净空灵的蓝色,江愁至今只在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魔族女子眼眸上见过。 江愁缓缓低头,脚下的巨冰透明澄澈,他的目光甚至可以直接穿透到更深的山腹底部。短暂间他有种站在始煌帝神国、位于茫茫高空中的错觉。 世界在这一刻似乎远去,只剩下他看着冰中那道仿佛从远古沉睡至今的身影。 江愁瞳孔剧烈颤动:“这是……谁?” 冰中封印着一具身着白裙的女子,双手合十放在身前,薄薄施铅粉,盈盈挂绮罗。面容更是如空中皓月,山中圣莲,就连脸上似乎还带着健康的红云。 就好像她只是睡着,并未死去。 “她美极了。”重楼轻声说道。 江愁回过神来,再看向四周的巨冰,说道:“莫非,此处是她的墓地?她是谁?” “小清山,竟然内部含有这样一座墓地?” “或者说,小清山本就是基于这座墓地而生成的?” 一时间,江愁心中思绪翻飞,难以自持。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小清山是属于自己和已故老道士的,所以他才会为了小清山和中通门、天鹤轩一路斗争。 然而如今看着冰中的这位神秘女子,他不由想到难道自己和已故老道士是占了别人的墓地? 这要是换成有人在自己的坟头建立宗门,那自己恐怕忍不了…… 田擒鹤这么想要小清山,莫非他知道这片坚冰的存在? “通知掌门吧。” 江愁注视着冰中的女子,严肃说道。 …… 片刻后,端着一碗稠粥的君玦老道看到地下那位冰封中的女子,面色凝重,缓缓放下嘴里啃到一半的肥腻鸡腿。 “我的天呐……”老头子张嘴惊呼。 江愁和重楼看着君玦老道,江愁问道:“掌门,这女子的身份你看得出来么?” 君玦老道将鸡腿放进碗里,把快要溢出碗沿的粥塞到重楼手中,眯着眼走到女子脸庞的位置,跨开两腿蹲下,隔着冰层和下方紧闭着双目的神秘女子对视。 “老头子你这个姿势是要逼我动手?”重楼端着碗杀意凛然。 君玦老道没有说话,目光一点一点从女子脸上的妆容、身上的服饰扫过。 最后叹了口气,起身惋惜说道:“此人身上的妆容和服饰风格都远在煌国建朝之前,我不认识,但我知道她一定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之一。” “掌门你总共见过几个女人?”重楼没好气说道。 不知是不是这里凝实的坚冰和神秘女子太过诡异,君玦并没有跟重楼斗嘴,而是抬头看向江愁道:“此处的秘密,暂时不要告知任何人,等我再研究几日。” 江愁微微颔首,这样的事情可能牵涉到太多,现在的他和小清观并无暇顾及。 “不过,这块地方倒是可以先利用起来。”君玦老道环顾一圈,看着对面坚冰上倒映出的自己扭曲的影子,感受着此间难得的低温,微笑说道,“莹莹可以在这里服用火云果,这里的冰十分坚固,对她非常有利。” 江愁的双眸猛然一亮。 第一百零九章 居室里的父女 就在江愁众人发现小清山内的坚冰以及坚冰之中的神秘女子时,何暮雨已经御空回到了天鹤轩。 从离开怡红院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时辰,她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考虑到天鹤轩如今的境遇,何暮雨的归来本应该引起整个宗门的关注,但她却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动用掌门权限从护派大阵入水的某个隐蔽处撕开一道口子,悄无声息地进入同心湖深处,经由水下的暗道,避开所有的探测装置,进入最中心的天鹤楼之中。 杨楚升和秦穆的死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的困扰,但如果她继续在天鹤轩里呆下去,很快她就会面临困扰。 就像她和江愁说的那样,她从来不想做一个女掌门或者说女强者,她也自知自己没有任何管理的才能,也不擅长那些阴谋诡谲,这些年她真正充当的角色不过就是田擒鹤和天鹤轩之间的通气筒。 她只是被强行放在不合适位置上的一只小白兔,过去因为几根可怜的胡萝卜而没有勇气离开。 但这次,她见到过江愁和小清观众人面对强权时爆发出的勇气,见到过江愁独自一人在孤狼道中龙闪凤舞般的刀光,也见到过小清山上那道仿佛天河倾倒般的剑河。 当然,也见过江愁在自己这个毫无危险的小女人面前的窘迫…… 原来这世上真有这般无畏勇敢的人,原来这世上真有向命运挥刀的人,而这样的男人,却会因为自己而手足无措。 她觉得惊讶,她觉得震撼,她觉得可爱,她觉得……欢喜。 最重要的是,她喜欢这种欢喜。 所以她想要把这种欢喜延续下去。 她要离开天鹤轩。 不一定要去小清观找江愁,但她会写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已经自由。 想必小江道长看到信的时候也会为自己高兴。 那样的话,她就更高兴。 悄无声息地来到掌门居室门前,何暮雨再次确认身后没人发现自己,轻轻推开门,准备带上必要物品后就此离开。 很快,用不了多少时间。 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 却很久没有重新打开。 …… 如果何暮雨正常从同心湖大门走的话,那么一定会被人发现,天鹤轩里想必会灯火通明一整个晚上。 这虽然会让何暮雨的出走打算变得艰难许多,但从另一方面讲,也绝对不会发生何暮雨进入掌门居室后很久没点灯却无人察觉的状况。 而现在看来无疑后一种情况更加危急险峻。 她从进门的第一瞬就察觉到了对方,事实上对方根本没有隐藏行踪的打算。 昏暗幽静的居室内,他就这么静静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壶已经凉了很久的茶。 白皙如婴儿般的手掌轻轻托着茶杯,不见丝毫动作,茶杯中的水却渐渐升腾起袅袅的热气。 老人举起茶杯饮一口热茶,随着手臂放下,他的眉眼也在何暮雨眼中变得清晰起来。 何暮雨后背贴着门框,只觉全身冰凉。 她看着桌后那道看似随时会被风吹倒的干瘦老人,红唇轻颤间哆哆嗦嗦掉出两个字。 “义……义父……” 眼前这位在天鹤轩掌门居室中如入无人之境的老人,正是田擒鹤! 从白玉京离开后,没人知道田擒鹤去了哪里,秦穆死后,何暮雨曾猜测田擒鹤会来找自己,但直到她离开清河县也没收到对方的讯息。 没想到,田擒鹤竟会直接在天鹤轩等自己! 田擒鹤仿佛没有看到何暮雨脸上惊惧的表情,缓缓将茶杯放在桌上,看着她微笑说道:“回来了?晚了些。” 就像一位溺爱的父亲对着顽皮玩耍晚归家的女儿那样,声音是那样得慈祥温和。 有一瞬间,何暮雨差点以为自己曾深深敬爱的父亲回来了,她的双眸中涌出水雾,却硬生生攥着双拳,没有真的像一名女儿一样扑到对方腿上。 何暮雨深深吸一口气,颤声道:“义父……你来做什么?” 田擒鹤静静看着她,双手十指相扣放在桌上,左右双手黑白相交、苍老与初生融合,和蔼说道:“杨楚升死了,秦穆也死了,天鹤轩遭遇如此严重的损失,我担心你受打击,所以来看看你。”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落在桌上,反射在老人那双满含爱意的眼中,波光粼粼。 在老人关切的目光下,何暮雨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嘭”地一声轻响,她用双手死死扒住身后的门框,没有让自己脆弱地跌倒下去。 她任由泪水在脸上打转,说道:“义父,我很累了……” “没关系,有义父在,没有任何困难可以击败我的小雨。”田擒鹤目光柔和得像是月神的轻抚,透着令人松懈的魔力。 “所以请您不要再演戏了好吗?” 何暮雨忽然抬头,倔强地看向田擒鹤。 田擒鹤刚准备说些什么的表情瞬间停止。 居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月光在桌面上轻轻移动的声音。 田擒鹤静静看着何暮雨,并不说话,不过他眼中的和蔼温和正如同月光流转一般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感情的淡漠与冷酷。 看到这副模样,何暮雨凄惨一笑,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你确实长大了。”田擒鹤淡淡道,声音疏远淡漠地仿佛二人是第一次相见,偏偏他说的话又必然在时间上有很长的痕迹。 “也更有用了。”田擒鹤上下打量了一眼何暮雨,不再是父亲看女儿的眼神,而是男人看女人。 何暮雨觉得非常恶心。 然而她没有再退缩,勇敢地和田擒鹤对视,说道:“天鹤轩对小清观的吞并一事,白玉京已经有了定论,义父难道还不死心?” “定论?死心?” 田擒鹤嘴角有些嘲讽地说道:“清河县那种小地方白玉京的定论有什么用?至于死心,该死心的是你和小清观的道士。” 何暮雨皱眉,她从来没有低估过田擒鹤手中的力量,但事已至此,清河县白玉京都无法出手的情况下,田擒鹤还能怎么办? 田擒鹤的目光里透着股高深莫测的笑意,以及只有对这个世界拥有某种绝对掌控力才能拥有的轻蔑之意,看着何暮雨淡淡说道:“针对小清观,原本定在年底的宗门查核,提前了。” 第一百一十章 代价,捕获 宗门查核? 何暮雨微微一愣,想起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带着泪痕的琉璃般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她被田擒鹤安排成为天鹤轩掌门不过才四五年时间,今年年底的宗门查核也是她第一次面对煌国朝廷的考核与检查,不管是天鹤轩而言还是对身为掌门的她而言,都是今年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可以说,宗门查核结果是决定一个门派在接下来十年中地位和发展策略的最重要的指标。在过去的记载中,每一次宗门查核都至少有三成宗门因达不到标准而被查封,被裁定为没能力管理宗门从而高层大换血的更是数不胜数。 眼下即将步入四月,对于偌大的天鹤轩来说,才堪堪将需要统计查核的各项指标清单拟定下来,真正的统计工作尚未完全展开。 宗门查核是一件十分繁复冗长的事情,是整个煌国政务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和宗门查核这件事比起来,吞并小清观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在一开始的时候并未得到天鹤轩上下太多的关注,所以何暮雨也只派出杨楚升一人前往清河县。 因为重要,所以相应的流程制度都有严格规范,在何暮雨认知里,这是整个煌国庞大国家机构运行的产物,怎么可能因为个人意志而有所转移? 所以当她听到田擒鹤口中的话时,脸上才会露出如此震惊之色。 “提前……这,怎么可能?”何暮雨瞳孔微缩,喃喃说道。 现在还没到四月,查核的各项最终指标并未发布,就像高考的考纲还没有定下,天鹤轩虽然已经在做准备,但也只不过是高考考生根据历年考题自行复习罢了,一切都要等考纲出来之后才能做更有效的针对性复习。 如果这时候忽然告诉高考考生明天就高考,这是什么感觉? 何暮雨此时的错愕,大概便是如此。 这世上恐怕没人比她更清楚田擒鹤的力量,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相信田擒鹤能做到这一步。 看到何暮雨脸上的表情,田擒鹤微微一笑说道:“对于正经入流的宗门,即便是九品也得严格按照查核流程进行审查,纵使是我也无法影响,但好在……小清观并未真正入流。” “小雨,你可知像小清观这种道观,整个煌国有多少?” 田擒鹤摇摇头说道:“如沙滩上的砂砾般数不胜数!而这世界的一切事物只要多到一定地步,少一两个又有谁能发现。更何况这些小门派几乎没有什么成长空间,提前几个月查核,指标上也不会有太多变化。” 他看了何暮雨一眼,说道:“煌国如此广阔,查核时间却只有每十年的最后三个月,各个宗门之间被审查的时间本就有先后之别。白玉京的绝大部分精力又要放在大宗门上,对于小门派而言,提前查核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所做的,只不过是拜托他们在提前查核的宗门名单中加入小清观而已。” “这件事,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便能做到。”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不远处的湖面轻轻荡漾,时不时有鱼跃出水面,溅出的水珠在月光下反射着亮光。 何暮雨沉默了很久。 和田擒鹤比起来,无论是她还是江愁,都显得太过稚嫩。 只是她有一点没想明白。 田擒鹤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么多?在过去的四五年里,田擒鹤把她丢在天鹤轩掌门之位上做他的傀儡,二人之间的交流便再也没有像今天这般冗长。 甚至于田擒鹤一开始还试图演一出父慈女孝的戏码。 对于田擒鹤这样的人来说,他这么做一定有原因。 忽然,何暮雨的脸色警惕起来,体内浑厚的灵气如江河般迅速流转,她盯着田擒鹤那张满是老年斑的脸,沉声说道:“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田擒鹤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变化。 有些欣慰,又有些惋惜。 “小雨,你真的进步了,现在的你让我有些后悔答应谢立人那小子的要求。”田擒鹤诚恳地说道。 谢立人……这是谁? 田擒鹤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瞧着何暮雨,缓缓说道:“谢立人在苏陵郡白玉京做事,清河县平阳县的宗门查核工作由他负责。” “巧的是,我与他师傅曾有些交情,我请他帮这个小忙,他说……” 在何暮雨通体冰凉的绝望目光中,田擒鹤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说……他很喜欢你,想收你做妾。” “作为父亲,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作为女儿,我觉得只要能帮到我,任何事你都应该愿意做。” “所以我今日来找你……来送你出嫁。” “砰!” 田擒鹤话音刚落,何暮雨的身影便如水中游鱼一般窜出,同时一道凝实如月华的匹练从她手中打出,卷向田擒鹤的面门。 匹练飞舞间,隐约有仙鹤高吟。 何暮雨的身影却已如烟雾般向窗外飘去。 她没有任何想击败田擒鹤的想法,她奢望的不过是田擒鹤想不到她会如此果断从而出现一丝倏忽,只需要一丝时间她便能离开居室,接着她会瞬间启动护派大阵。护派大阵并不能拦住田擒鹤这样的强者,但至少会让他投鼠忌器,不会当着整个天鹤轩的面抓她。 然而当她掠过一动不动的田擒鹤感到自由仿佛近在咫尺时,她忽然看到田擒鹤那张脸上露出一丝同情之色。 但更多的是愤怒,是自己养育多年的棋子竟敢背叛自己的愤怒! “轰!” 下一瞬,她就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攥住,从藏身的烟雾中被抽出,重重砸落在窗台之下,浑身再也动弹不得一根手指,自杀都做不到。 那道凝实的匹练在田擒鹤面前三寸便再无法靠近,“噗”的一声化作一阵青烟散开。 居室内的战斗开始得很快,结束得也很快,动静虽然不小,但诡异的是外面却没有一个人能发现。 青烟中田擒鹤缓缓转过脸来,冷漠地看着地上的何暮雨,说道:“竟然敢对老夫动手,忘恩负义的东西!等老夫拿下小清山,谢立人玩腻你之后,老夫会亲手杀了你。” 何暮雨面若死灰,泪水无声从眼角滑落。 这一刻她会想起谁?会不会有些后悔放过某个晕过去的小道士? 夜幕,笼罩下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谁说男人不做家务 翌日清晨,孙匠头带着一众工人来到小清观,小清观轰轰烈烈的扩建行动终于开始。 虽然扩建工程主要在后院展开,但考虑到噪音灰尘等因素,小清观昨晚闭观之时便提前放出告示闭观数日,直到扩建工程完成。 以小清观最近的香火之盛,就算闭观一个时辰都是足以让江愁心痛一整天的损失,但毫无疑问来上香的百姓们的安全更加重要,尤其是上次江愁那番有关“鬼物”的言论在清河县发酵之后,这两日来小清观的老头老太比例明显上升,一个不慎被砖泥绊倒都可能是一条人命。 据孙匠头说,清河县里的医馆药馆棺材铺这两日有不少都在往北城搬迁,为的就是离这些老人近一些。 出了北门到小清山的路上,原本长在道路两边的野草被来往的鞋底碾碎,整条路凭空阔开不少,这使得工人们运输建筑材料方便了许多。 更有甚者找到县衙,希望衙门能把桂平街上那间原本属于中通门的门面转给小清观,让小清观彻底取代中通门,毕竟现在中通门分观大门紧闭已经好些日子了,白白浪费这么好的地段。 小江道长的名头,在清河县内甚至超过了县令裴谦,风光一时无两。 …… 作为小清观不可或缺的一员,江愁自从第一次见到中通门来人之后,直到今日才算获得了一丝闲适。 然而虽说闲适,但更多是形容心情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绝非无事可做。 事实上,在和孙匠头碰过面之后,江愁就按照重楼扔给他的清单开始忙碌。 用重楼的话说,师兄你天天在外操劳,可也别觉得我们这些在家的人就是在玩,今天你必须劳动! 没想到来到异世界也逃不了家务活,不过江愁也确实好久没逛过小清山了。 “虽然江愁哥哥已经是绝顶的好男人,但是多做家务还会更好!!”褚莹莹一手握拳给江愁打气,一手握着火云果准备待会儿做最后的调整。 山脚的灵田据黄老幺说已经开垦好了,万卷书结合小清观当前的经济人力情况和清河县所能买到的灵植种类,列出了足足好几十种可供选择的植物,最终由江愁定下第一批先种植灵植中需求量极高的一种大众灵植——小瑶麦。 小瑶麦春种秋收,最近正是播种的季节,价格较之其他灵植更为便宜,而且作用十分广泛。 小瑶麦夏末时节开花,细小的鹅黄色花蕊研磨后可入药,像中通门这种小门派内的补伤药成份中便有它。秋天成熟,麦穗可制成面粉,虽然其中灵力的含量极低,但也是野修最常见的干粮之一。到了冬天,小瑶麦的秸秆也可燃烧保暖,留下的灰烬储存起来甚至还有驱寒的作用。 唯一的限制是,小瑶麦对水质的要求比较高。 但小清山山顶的小溪河水质十分清澈,江愁请清河县的农民来看过足够满足小瑶麦的要求。 所以江愁今天的第一件家务活,便是要将小清山山顶的溪水引到山脚的灵田中。 站在山顶,看着脚边澄澈溪水水底那些嶙峋石块,江愁忽然想到这条溪水水质之所以这么好,会不会和山内那些巨大的坚冰有关? 坚冰里的那名女子的身份又是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万卷书都没能给出确切的答案,这更给女子的身份笼罩了一层神秘面纱。 “小江道长,还挖不?”一旁,脖子里搭着根毛巾的农夫看向站在溪边半天不动的江愁,开口提醒道。 江愁点点头,暂时将疑问抛在脑后,右手胼指,按照农夫指的方向轻轻一指。 “去。” 身后桃木剑应声而起,轻松跃入水中,从小溪中段破开一个口子,沿着农夫大哥事先规划好的方向一路向山脚驰骋。 一时间,泥土翻飞,一条分支很快便呈现在众人眼中。 由于要照顾农夫大哥脚程的缘故,飞剑开渠的速度并不快,汩汩的溪水迅速灌入新开的支流中。 清水在下面流淌,桃木剑位于水面上方三寸,带着虹光向前开拓。 若从稍远一些的地方看去,就好像是一条飞龙在掘地游江。 朴素的农夫大哥惊呆了。 “修行还有这好处?小江道长,下回用这招帮我犁个地呗。”农夫大哥说道。 江愁沉默片刻,问道:“给钱吗?” 农夫大哥大手一挥,拿起毛巾抹了把脸嘿道:“这叫什么话,大哥我咋会让你白干?” “那就行。”江愁咧嘴一笑。 大哥也很开心,江愁这三下五除二两下子要真能成,明年家里耕牛都不用养了,那得省多少钱? …… “哗啦啦” 甘甜的溪水涌入灵田,灵田土壤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深,江愁脸上露出由衷的喜悦。 果然劳动使人快乐! 送走农夫大哥,江愁又去县里买来足够的小瑶麦种子和君玦老道需要的精铁剑。 君玦老道这几日一直在研究江愁带回来的《诛仙剑阵》,据说已经小有所得,剩下的就是拿剑来尝试。 《诛仙剑阵》中的剑阵规格最高一百零八柄,最少只需要四柄,然后是十二柄、三十六柄和七十二柄,目前《诛仙剑阵》能保证成功的也只到七十二剑阵,号称可以诛仙的一百零八剑阵连始煌帝都还没来得及完善。 由于要尝试,暂时又不缺钱,君玦老道便让江愁直接下山订了一百把精铁剑,这对于清河县所有的铁匠铺来说都是数年难遇的大单子,根本不能直接提供,所以江愁今天跑遍了整个清河县也才刚刚凑齐四十把,剩下六十把还得等现打。 不过好在四十把也足够君玦老道尝试一阵的了。 将小瑶麦种子交给黄老幺,又把装着精铁剑的储物戒给到君玦,江愁最后又去后院工地上转了一圈,看到重楼正带着顶黄色的金属安全帽站在后院围墙上,指着孙匠头大声指挥着什么。另一边,多日不见的退休捕头褚半山也蹲在褚莹莹房间的地基前不知用手在丈量着什么,压根没注意到江愁。 想了想,又看了看地上的标记,江愁没去打扰他们,不过怎么感觉这货把褚莹莹的房间放到最角落去了?重楼自己的房间倒是紧挨着江愁原本的房间。 最后,他推开房门,看向安静坐在床上闭目凝神的褚莹莹。 “小师妹,我们开始吧。” 褚莹莹睁开眼,握紧了手中的火云果,有些紧张有些期待。 “嗯!”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吞食火云果 传说中的五行神树之一火灵树五百年结一次果,一次一颗,这种果实表面绘有云纹,所以便叫做火云果,珍贵程度无需多言。 这世间最后一株火灵树如今早已归某座十二楼五城所有,纵使是始煌帝,能拿出这样一颗火云果也非易事。 火云果最大的效用便是洗精伐髓,能够改善一个人的体质和筋骨,让无法修行的人能够踏上修行之路,让资质平平的普通修士一跃成为天之骄子。 当然,过程也极为痛苦,稍有不慎便会被烈火焚身,化作一蓬灰烬。 所以君玦老道先前才没有立即让褚莹莹服用火云果,直到发现小清山内部有一片仿佛从亘古便存在的坚冰时,才允许她进行服用。 这些坚冰温度极低,能够有效对抗服用火云果时产生的灼热气息,二者中和,便能让褚莹莹的危险大大降低。 江愁带着褚莹莹来到坚冰深洞中,极低的温度让褚莹莹不由抱着双臂打着哆嗦,她看到了坚冰中的那名女子,脸上同样浮现出无比震撼之色。 江愁示意褚莹莹在离神秘女子稍远的角落盘膝坐下,从身上拿出按照君玦老道要求买来的辅助火云果的一些灵药,低头看向褚莹莹:“小师妹,准备好了么?” 褚莹莹深深吸气,脸上满是紧张。 她自知自己和江愁之间的差距,就算是重楼在修行上的天赋也高过她太多,七七一旦苏醒,生与死共融的力量也会让七七的实力飞速暴涨,不出意外的话,她褚莹莹就是小清观最弱的一个。 她会是小清观的累赘和破绽,虽然江愁等人并不会在意这一点,但褚莹莹自己却无法接受。 老爹褚半山面对步散时的无力,父女二人面对杨楚升时的恐惧,褚莹莹不想再经历。 所以当江愁从孤狼道秘境带回火云果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能不能觉醒火神体质,对江愁等人来说或许并不重要,但对于褚莹莹来说,却是一次新生,她如何能不紧张? “清心草,凝神丹,以适量清水服用。” 江愁摊开手心,将辅助草药和丹药递到褚莹莹身前。 褚莹莹双手接过,仰头混着清水服下,顿时仿佛一股清流划过胸腹,她整个人的精神缓缓平静许多,眉间的紧张消散了大半。 江愁确认褚莹莹的精气神已经达到最平静的时候,伸手将饱满的火云果递到褚莹莹嘴边。 “莹莹,莹莹!” 一道身影从洞口悬垂着的绳子上落下来,正是褚半山。 褚半山来到褚莹莹面前,看得出来这位中年男人脸上十分担忧,掌心额头全是汗。 “不要怕,老爹陪着你。”褚半山并不矫情,和江愁颔首致意后便在褚莹莹身旁坐下,颇有为女儿护法的打算。 江愁没再说什么,掌心微微发力,鲜红欲滴的火云果在热力蒸腾下,表面飞云一般的纹路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噗”的一声轻响,红色飞云从表皮脱落,鲜红的果肉如一轮缩小无数倍的太阳缓缓露出,饱满的红色汁液散发着令人着迷的香气。极静极冷的冰洞里,竟有灼热的火光冲天。 火光冲天只是一瞬间,下一瞬所有的果肉、飞云、汁液,都被褚莹莹尽数吞入口中,化作奔腾的岩浆,滑入她的四肢百骸。 “啊,啊……” 褚莹莹裸露在外的脸庞、脖颈、手臂,瞬间变得通红,筋脉尽数鼓起,狰狞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爆裂开来! 她整个人痛苦地呻吟起来,身子蜷缩成一团,趴倒在身下的巨冰上。 坚冰的凉意开始发挥作用,和她体内的灼热气息不断中和,竟使得褚莹莹没有当场昏厥过去。 但即便如此,她也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失去意识,浑身每一寸肌肤都似乎在被烈焰灼烧,似乎能听到经脉寸寸崩裂的声音。 “小师妹,就是现在,控制体内火云果的气息,运转周天。”江愁认真说道。 火云果入体的一瞬间对服用者的身体和精神都是最猛烈的摧残,但要想成功觉醒火神体质,就必须扛过这双重折磨,并以超人的意志力控制火云果药效在全身不停流转。 火焰会将人体内的一切杂质都焚尽,经脉、骨骼、血肉也将在火焰中浴火重生。 这个过程是无比痛苦的,但只要能撑过去,好处也显而易见。 “莹莹,加油!”褚半山怒睁着双眼,死攥双拳,咬牙打气。 褚莹莹的手指微微一颤,紧接着少女咬着贝齿,齿缝间渗着死死血色,她以极强的意志力重新坐起,开始按照江愁和君玦早已教过的方法控制体内狂啸肆虐的洪流。 然而,褚莹莹之前毕竟没什么修为,纵使意志力再强,但对体内力量的操控力几乎没有,尝试几次之后仍旧无法控制任何一涓气息,甚至皮肤表面已经龟裂渗出灼热的鲜血! 再这样下去,即便有坚冰阴寒气息中和,褚莹莹也会爆体而亡! 江愁微微蹙眉,上前一步,伸手按在褚莹莹的背心。 “轰” 一团气息从他掌心涌出,没入褚莹莹体内。 这团气息并不如何雄浑,只是显得温和而平静,相比较整整一颗神果化作的洪流,更是有些太过弱小。 然而当暴虐狂躁的火云热流碰到这股气息的时候,却如同温顺的绵羊一般,瞬间没了脾气,安安静静地避退到一旁,只敢缓缓流淌。 “小师妹!”江愁低喝一声。 这一声喝如晴天霹雳,又似破云明光,褚莹莹身子猛地一颤,烧红的眉宇间像是多了神明指引,竟在顷刻间重找回了掌控力! 火云果的热流起初还想反抗,但江愁那股不算很多却格外凝实的气息高高在上,很快火云果就彻底落入褚莹莹的掌握之中。 褚莹莹的脸色虽然仍旧火一样的红,但温度却下降了不少,她陷入了某种层次的昏迷之中。药效开始和她的血肉融合,对血脉的改造终于启动。 这会是一个颇为漫长的过程。 幸好现在小清观已经度过了最难的时候,应该有时间等褚莹莹苏醒过来。 至少,此时的江愁以为是这样的。 然而就在当天下午,一封来自苏陵郡、印着朝廷衙门和白玉京双重印章的文书,轻描淡写得将这看似平静的一切彻底摧毁。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宗门查核通知书 “仇兄,这是什么意思?” 小清观前院中,原本放在厨房用来吃饭的木桌被摆在靠墙的位置,凳子也被搬了过去,江愁看着坐在对面的仇旭,眉头蹙得极紧。 在他的左手边,唐七公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最里面,背靠着围墙,眯着眼正打量着手中那张微微泛黄的文书,脸上的表情介于轻佻与凝重之间。 下午的天空万里无云,温和的清风缓缓吹动,仇旭在板凳上坐得笔直,看向江愁认真说道:“江兄,这是我刚刚收到的通知,苏陵郡白玉京将在三日后,对小清观进行宗门查核。如果审查不通过,小清观将经由中通门同意后,直接归天鹤轩所有。” 他顿了顿,虚白的脸上黑眉蹙了蹙,沉声说道:“而我作为身在清河县的唯二银牌巡使,需要全程配合上级白玉京的行动,提前对小清观进行一些例行核查。” 至于为什么不是严文康来,仇旭想到那位老人听到这消息的一瞬间就扶着额头满脸虚汗倒地昏迷的样子,心想自己的历练还远远不够。 或许是感觉天鹤轩有些阴魂不散,或许只是简单因为今日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日子这么好的心情要被这些破事搅碎,江愁的脸上明显不高兴起来。 但是仇旭这么做也是人家职责所在,江愁能说什么呢? 于是他看向唐七公子,蹙眉道:“唐兄,你来又是要做什么?” 唐七公子双手一摊,故作冤枉道:“天地良心,江兄,你这话可有点伤人了。这打铁的都来过你这好几次了,我可才是第一次。” 江愁这才意识到这确实是唐七公子第一次来小清观做客,虽然仇旭之前来的那次也和做客差得有点远…… 他自知把心中的微怒发在唐七公子身上有些没道理,刚准备开口道歉,就看到唐七公子摆摆手,长腿在板凳上一绕一盘,微笑看着他说道:“不过能做江兄的出气筒,我倒有些求之不得。毕竟这说明江兄没把我当外人啊……” 独自站在门外充当保镖的梅姨已经习惯了唐七公子在江愁面前就变得平等甚至有些卑微,淡淡抬起头,有些好奇地看向前方不远处的深坑。 …… “宗门查核,不是年底么?现在四月还没到。”江愁皱着眉,说回正题,“这不合规矩吧?” 宗门查核对于现在的江愁来说并不陌生,早在和中通门冲突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在君玦老道的讲解下大致了解过整个查核流程。 首先会是各个宗门自己撰写十年总结,将最近十年里宗门降过的妖、锻造出的法宝、炼出的丹药、培养出的弟子、各境界人数……等等全部进行汇总统计,形成完整的卷宗上交到白玉京,由白玉京和朝廷进行交叉查阅。 像十二楼五城这样的巨无霸,十年的总结卷宗从今年年初便会开始整理撰写,但对于小清观来说,寥寥数笔就能写完。 紧接着,在卷宗查阅过程中,白玉京若是觉得卷宗所写和宗门实际情况有出入便会记录在案,当所有问题都汇总之后,便会进入第二个环节——对簿大会。 这个环节简单来说和审犯人区别不大,无非就是针对各项事宜和标准对宗门掌门进行质问。整个对簿环节持续的时间不确定,总之要么说服白玉京,要么臣服。 臣服的下场往往就是勒令整改,更严重一些的便是直接查封,归上属宗门所有。 也因为这一点,在对簿环节中你要面对的往往不只是白玉京,还有你的上属宗门。 事实上江愁和小清观众人这几日的辛劳奔波,本就是为了能通过年底的宗门查核使小清观独立。 扩建丹药房、兵器库、功法楼,开垦灵田,提升众人实力,构建护派大阵……这一切的一切都会在宗门查核中作为小清观的经营业绩,可以说江愁等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将帮助小清观在年底多一分独立的希望。 但前提是……有足够的时间。 扩建房屋需要数月时间,小瑶麦种植成熟得等到秋天,众人的实力提升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始煌帝留下的剑阵又怎么可能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 若是到年底,那么可以预见的是这一切都将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仇旭带来三天后就要开始宗门查核的消息,根本来不及。 明明有希望,却硬生生被半路截杀,这种滋味非常不好受。 “不用想,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唐七公子眼睛一眯,缓缓说道,“即便是宗门查核,小清观这样的小门派也很难保证绝对的公平公正,这种提前判死刑的事,也并非第一次发生。” 江愁右手缓缓握紧,能做到这件事又和小清观有冲突的人,只有田擒鹤。 想到身前身后,山上山下,君玦他们每个人都还在努力做着自己的事情,江愁的眼眸越眯越紧,他无法想象刚刚扩建完成的小清观落入其他人手中时重楼他们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一路走来,他已经习惯了小清观有他们。 绝不能散。 “小清观,一定会独立。”江愁忽然说道。 迎着唐七公子和仇旭疑惑的目光,江愁继续认真说道:“我觉得,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唐七公子微微眯眼没说什么,仇旭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说道:“江兄,此事我立场已定,恐怕帮不上忙。” 若是仇旭在宗门查核中故意放水的话,且不说仇旭自己会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就算他真这么做了,被人发现之后被摘除银牌事小,断绝神祠继承人的身份才最为严重。 江愁看向仇旭,脸上表情前所未有得认真,低沉说道:“仇兄,且听我来说。” “宗门查核,虽然极其严苛,但其实最困难是在对簿大会前宗门无法知道自己上交的卷宗中哪些项目出了问题,也不知道白玉京会盯着哪几条标准不放。” “但如果能知道这些消息的话,事先做些准备,并非无计可施。而这恰恰就是小清观的优势所在……因为小清观实在太小,能够作为考察标准的条目并不多。” 凉风阵阵,江愁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 他拾起刚才的那张文书,翻到空白的反面,拿起一旁的笔写下四个词。 “我看过《契约》,对于小清观这样不入流的门派来说,最重要的审核标准只有这几条。” 江愁伸手落在纸上,一字一顿念道: “资本。” “声望。” “贡献。” “人才培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对策,荒野上的相遇 小清山山脚,刚刚引入水渠的灵田中,黄老幺时不时直起身子,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回首看向已经播下一大半种子的灵田,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冰洞之中,褚莹莹仍旧在沉睡,眉心一点通红的云纹标记忽闪忽灭。褚半山披着厚厚两层棉被,靠在一旁的巨冰上,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女儿。 后院里,重楼奔波在各个工地上,汗水如珍珠般从清秀的脸庞上滑落。 掌门屋中,君玦老道看着平摊在桌上的十二柄精铁剑,双眸前所未有得认真,指间澎湃的灵力疯狂涌动。 前院里,江愁面对着清风白云,用并不响亮的声音,向不公与迫害宣战。 “资本,或者说底蕴,说得更直白些,就是统计宗门有多少资金,多少法宝,多少丹药,多少地产……等等等等。”江愁说道,“若仇兄能在查核开始之前确认他们对小清观的要求,我可以想办法把不足的补足。” 话音落下,江愁深深看了一旁的唐七公子一眼。 唐七公子明白江愁的意思,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什么所谓。 仇旭看着二人的动作,明白这两人在眼神一动肩膀一耸间显然又达成了某种交易。 若是有唐七公子相助,钱财方面倒确实不用担心太多。 一个小小不入流的小道观,能对它的资本要求有多高? “接下来是声望。”江愁顿了顿,颇有些云淡风轻道,“这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管是当初在桂平街上一剑揭穿步散的诡计,还是不久前在小清观前那一番关于妖物鬼物的言论,都让小清观在清河县百姓心中的地位一升再升,直到现在早已超越中通门,甚至连清河县白玉京以及衙门都被小清观压了一头。 清河县的百姓,现在遇事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去报官,也不是去依附白玉京驱邪,而是说一句——“快去小清观找小江道长”! 就连清河县县令裴谦,最近几日也托人来过好几次小清观,麻烦江愁处理过几次驱邪破案。 对于这点仇旭的感触还不算深,但唐七公子已经在清河县住过不少时日,常常在街头巷尾听到人们谈论小清观,对这一点也表示赞同。 “那弟子培养和贡献这两项呢?”仇旭问道。 江愁手指轻轻捻动,蹙眉说道:“弟子培养还好,但贡献却有些不够。” 弟子培养便是统计宗门内各个境界的修士的人数,对于小清观来说加上黄老幺也才五个人,更奇葩的是这五个人的境界有四个都很迷,唯一清晰的还是黄老幺这个小小聚灵境的妖物。 重楼据说已经筑基,君玦老道的修为没人知道,褚莹莹毫无修为,七七未苏醒之前也难以判断她的实力,至于江愁……只知道他的战绩曾击杀过金丹修士。 江愁有这样的战绩,想必白玉京无法在实力上挑小清观的刺。虽说弟子培养不是光看一个宗门的最强者,同样要考虑其他人的培养修为,但是这并不是最棘手的问题。 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贡献,才是小清观真正难以在短时间内弥补的一条。 所谓“贡献”,指的是宗门对整个煌国人族的贡献值,换成江愁前世更熟悉的词,可以是“产出”,也可以是“绩效”。 这是覆盖面极其宽泛的一条,无论是宗门炼制的丹药供给其他门派,还是锻造了其他门派需要的法宝,又或者是斩妖除魔,以钱财支援其他宗门,都能算作是某种“产出”。 这所有的一切贡献经过白玉京复杂的计算统计后会得出一个值,便是小清观在十年内所做的贡献值。 贡献值高,便说明该宗门在过去的十年里很努力很上进,白玉京甚至会因此给予升品、提高资源配额等奖励。 贡献值过低,则执行末位淘汰,降品,或者直接查封。 这是最重要的一个指标,只要贡献值不达标,其余的一切都可能只是虚无。 小清观这十年里虽然驱的邪不少,但和天鹤轩相比无论是数量还是所对付的妖魔的实力都不可同日而语,更重要的是只剩下三天时间根本不可能有质的变化。 至于其他方式,给其他宗门提供帮助啥的……哪有什么宗门需要小清观的帮助? “未入流的宗门,贡献值的要求应该也不会太高,但江兄你要想让小清观能够独立,贡献值还是要想些法子。”仇旭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作为银牌巡使,无法徇私。” “明白。”江愁点头。 仇旭起身在小清观周边逛了逛,他今天一是来小清观下发查核文书,二是需要提前做些调研,苏陵郡白玉京修士抵达后需要第一时间成交给他们。 前院里只剩下江愁和唐七公子二人。 江愁寻来之前拓印的《宗门附属契约》,一边盯着“贡献值”一边翻书,眉头微微蹙起,脑中飞速思索着方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愁的双眼眯得越来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契约》合上,闭眼揉了揉眉心。 “有想法了?”唐七公子问道。 “嗯。” “说来听听。” 江愁摇了摇头,说道:“唐兄,容我卖个关子,这法子颇有几分赌博的成份,说出来就不灵了。” 唐七公子看了他两眼,微微一笑道:“有趣有趣,那我便拭目以待好了。” “到时,还需唐兄支持。”江愁认真说道。 “小事。” 唐七公子摆摆手应下,话锋一转说道:“江兄,近日清河县里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清河县的百姓就这么多,人多了起来,那肯定是外来的人变多。 江愁看向唐七公子,唐七公子脸上顽劣的神情收敛了许多,十分认真地说道:“我甚至看到了我家大哥二哥手下的人。江兄,我怀疑距离神弓出世的日子不远了。” 江愁瞳孔微微一缩。 宗门查核,神弓出世……事情似乎一下子又变得忙碌棘手起来。 即便是像他这样不懂世事的家伙,也忽然间有种风雨欲来的微弱窒息感。 只是他和小清观现在又又又一次落入自身难保的境地,关于神弓又能做什么呢? 除了唐七公子,他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但就算是他也无法肯定那个人会不会帮自己,所以刚才才说不出口。 …… 魔族守羽长老行走在清河县郊外的杂草原上。 他跟随重楼来到人间已经颇有段时日,起初还想着暗中照顾重楼防止他受到伤害,但自从和江愁从善博赌坊一事之后,他便意识到江愁绝非常人,事后江愁一剑击杀杨楚升,一剑击杀秦穆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更何况即便以他的眼界,也无法看穿江愁的深浅,再加上重楼越发融入小清观,最近这些日子以来,守羽长老越发没什么事可做。 对于他这样的老人来说,无所事事本身并不可怕,甚至可能是种享受。 不过前几日守羽从重楼那得知人族至宝射日神弓即将出世,地点就在苏陵郡内,他便无法再闲下来。 对于魔族而言,人族是篡取了统治地位的窃贼,每个高贵的纯血魔族都以恢复魔族荣光为己任,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人族找到射日神弓? 于是他嘱咐重楼之后,自己也踏上了寻找射日神弓的道路。 一连几日不眠不休,却毫无所获。 但守羽并没有觉得气馁,如果射日神弓这么好找,又怎么可能是人族至宝? 荒野上,守羽长老瘦小发青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 在他面前,荒野上缓缓出现一道人影。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二百多年后的重逢 虽是郊外,但清河县距离周边几个县城都不算远,所以郊外出现人影本是一件非常正常且寻常的事。 但问题在于守羽眼中的这道身影太老、太正、太直。 像一棵在流淌着岩浆的山崖上矗立了多年的老松树,挺拔之余也染上了些岩浆的燥热暖意。 这样的身影在守羽的生命里只见过一个人,偏偏这个人留给他的印象又是如此深刻。 于是他停下脚步,双手负在身后,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发青的额头上苍老的皱纹一丝丝舒展。空旷的郊野中,风渐渐凝滞。 这是守羽来到煌国后第一次认真运力。 只因为前方那道越来越清晰的身影。 只因为过去这一人一魔每一次相见,都必有一战。 …… 守羽发现他的时候,他也发现了守羽,那道如帝王青玉般刚劲剔透、纯正尊贵的气息这世上不会有第二只魔拥有。 自从捡回仇旭之后便再也没出过祠门,没想到刚一下山就和对方相遇。 想到过去的种种,莫非这就是天意? 邛冶子微微眯起眼眸,不避不退,只是收起手中一直在转动的罗盘,反手握住背上巨剑。 凡相见,必相战。 不战到淋漓尽致不痛快。 ……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个心里只有铁疙瘩的老宅男人还会出来走动。”守羽长老眯眼看着邛冶子,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嘲讽说道。 “你都敢再次踏在人族的土地上,我又有什么不可以?”邛冶子刚正的脸上表情颇为平静,不再像对待仇旭时那样和蔼。 邛冶子取下背后那柄令人心悸的深红色巨剑,缓缓拔剑出鞘,惨白的寒光划过长空。冰冷的剑鞘中,一柄宛若由螭龙脊骨打造而成的巨剑缓缓展露锋芒。沿着巨剑剑神,有一道猩红的血线,宛若远古螭龙的凝视。 “呵呵,这次要比真格的了?不像以往那样剪刀石头布了?” 看到邛冶子取下巨剑,守羽身后的右手缓缓紧握,脸上的嘲弄之色却越发深刻,像是刻进坚硬的玉器之中。 邛冶子听着守羽的话,或许是想到几百年前年少时那段二人结伴同游的时光,或许是想到那道强势插进二人之间的倩影,嘴唇抿得越发紧涩,沉声说道:“我怕来不及。” “来不及?来不及什么?”守羽问道。 邛冶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单手高举螭骨巨剑。 一时间,天地色变,狂风大作。 邛冶子的白发随风狂涌,脸上的表情越发如山石一般坚毅,高举的右臂上筋脉中绽放出鲜红的光芒。 脚下的地面承受不住这样的威压,开始寸寸龟裂。 守羽脸色微变,带着丝不理解和愤怒大吼道:“你疯了!真要跟我同归于尽?活腻了?” 人当然不可能活腻,但人也不可能永远活着。 相比于妖族魔族,人族的寿命往往显得十分短暂。 想到刚才邛冶子说过的“来不及”,守羽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瞳孔骤然紧缩,不可置信地看向前方那道宛若千年古松般立于天地之间的老男人。 “你是不是要死了?”守羽老脸平静下来,就像是完全没看到那道在邛冶子头顶缓缓凝聚成型的螭龙剑光,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陡然拔高音量吼道,“回答我!狗东西你是不是要死了!” 回答他的是一道宛若游龙出江、烈焰焚世的滔天剑气。 守羽暗骂一声,身形陡然凝固成一块青玉,随后陡然消失在原地。 天空中一道青芒闪过。 邛冶子沉默中挥舞右臂,剑光席卷过郊野上的草丛后急转向上,像是一枚比平时粗上数倍的烟花。 “轰” 剑光与青光在高空相撞,炸裂出无数飞流火光。 地面的郊野燃起熊熊大火。 火与烟中,风与焰里,邛冶子站成一棵不灭的松。 苍老却绝不衰老的黝黑脸庞缓缓抬起,一丝不苟到即使在这样的火焰中也没有分叉的眉毛微微一挑,如锻剑台一般平整的脸庞上隐隐流露出一丝柔和。 这世上他在意的并不多。 除了那个亲手死在自己剑下的女人,现在就只剩下仇旭和某个魔族。 帮仇旭找到射日神弓,奠定他神祠继承人的位置,再和某个魔族做个了断,他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不过现在看来上天待他不薄,小小一个清河县,竟让他可以同时做完两件事。 想到这里,仿佛青松震雪,又似岩浆冲堤。 邛冶子向着天空绽放中的烟花大声道:“老东西,来战!” 剧烈的轰鸣下,天空陷入极致的安静。 然而下一瞬,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天穹。 “你特么的,吃c药了吗?!要打是吧,行行行,老夫就陪你打个痛快!” …… 四百多年前,邛冶子还不叫邛冶子,守羽却已经叫守羽。 年轻的一人一魔在这片天下某处相遇,相战,一战之后却成了生死之交。 于是一同闯荡天地,不斩妖除魔,也不残杀人类,只做一件事——惩恶扬善。 二人很多次同生共死,渐渐早已忘了彼此的种族身份,拥有更加悠久寿命的守羽曾主动说过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的话。 可是就和很多少年伙伴们都会遇到的问题一样,他们见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准确的说是女妖精。 然后俗套且不可避免的,邛冶子和守羽开始漫长的竞争与对抗。 这中间又是很长的一个故事,最终那名女妖精被查出是妖族渗透入人族的奸细,邛冶子亲手结果了她的性命,也和守羽决裂反目。 守羽回到魔族,被一位叫做孤辰的魔族收入麾下,而邛冶子回归门派,不再理会尘世。 二百多年不见,二人终于相见。 这一刻,一个魔族忘了他身在人族的疆土之上,恐怖的魔气瞬间席卷四野。 这一刻,一个老人也忘了自己出手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从而引起门内其他派系长老的关注。 当然,他们俩都忘了这时候打一架的话,是否还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神弓出世? 忘了忘了都忘了。 此时此刻,只有战。 …… 绝世强者间的战斗甫一打响,清河县和小清观便都有察觉,那抹在极高天空中绽放的剑光,让人不由怀疑是不是小江道长又出手了。 小清观外,正在检查周边环境的仇旭猛地站住,满脸震惊,那双能看穿阴阳的眼眸瞳孔猛然紧缩。 后院里,监工坐在地上的重楼正拿着抹布扇风,看到天空中那道剑光,感受到其中熟悉的气息,他手中的抹布瞬间掉在了地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查核开始 师傅和人在战斗? 守羽长老和人打起来了? 仇旭和重楼虽不在一处,但心中却在这一刻升腾起相似的疑问。更令二人惊讶的是,那从片苍穹传来的波动来看,二人竟然势均力敌! 仇旭和重楼都非常清楚自家师傅和长老的实力,能和他们打成平手的人没有一个是默默无名之辈,甚至可以说普天之下也绝不超过十几人。 仇旭快步回到前院,重楼也从后院冲了出来,二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院中的江愁身上。 咦?江愁在这啊,那清河县怎么还会有这么恐怖的强者? 等等,仇旭和重楼心想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觉得可能是江愁出手了? 难道在自己二人心里,江愁竟然强大到可能和邛冶子和守羽相提并论么? 这绝无可能吧…… 别说仇旭,即使是一向对江愁抱有无限信心的重楼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毕竟不管是邛冶子还是守羽,都成名于好几百年前,邛冶子更是传言神祠中屈指可数的几位可能踏入登仙境的无上强者,守羽的修为想来也不会逊色于他。 幸好这样的两人是在极高的天穹中作战,否则清河县附近都将化作被二人战斗的余威燃成一片青玉和火焰并存的末日。 屋中,君玦老道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走到床边,眯眼看向远处那片越来越深的云彩深处,轻声说道:“神祠邛冶子,魔族守羽……” 白玉京的修士也被惊动,但无论是严文康还是从苏陵郡前来的众位修士,都被天空中的战斗波动震慑得不敢靠近丝毫。 登仙境的战斗,纵使苏陵郡有金牌巡使,实力上的差距也犹如天堑,根本无法插手。 “迅速通知神都,清河县出现魔族,神祠的邛冶子前辈正在与其交手。” 清河县连带着周边几个县城之内,寻常百姓们早已躲到自己家中,脸上或惊恐或好奇,或颤抖或激动,也不管目力能不能及,所有人都看着天空那处。 衙门开始做好人员疏散准备,一旦预测到战斗即将波及县城,便立刻开始转移工作。 …… 战斗开始得突兀,结束得却也很快,毕竟交手的双方曾在过去或并肩战斗、或彼此争斗过无数次。 这世上没有比他们更了解彼此的人,所以出手便毫无试探,只有岁月与亡人沉淀出的无尽辛辣意味。 “轰” 最终一声巨响,像是苍穹震裂,一红一青两道身影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坠落。 高空那处所有的云彩都被打散,就像是厚厚的云中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空洞,红与青不断交融、崩塌。 邛冶子的身影重重跌落在郊野上,仰面落地的一瞬间身下火焰如浪潮般席卷,所有野草燃烧殆尽,泥土被烧得坚硬。天空中,螭骨巨剑旋转着插落在他身旁。他静静看着天穹,双唇紧紧抿着。 守羽的身影则落得更远,砸入那条流经清河县的河水中。青色的身影一闪而逝,眨眼便不见踪影。只是清河县的百姓们在接下来的半日里发现整条河的水都似乎变青了些。直到三日后才恢复如常。 “师父!” 仇旭第一个赶到郊野,向倒地不起的那道苍老身影冲去。 小清观里,重楼沉默坐在原地,浑身僵硬,一遍又一遍呼唤守羽长老。 不知过了多久,郊野上邛冶子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扭头看向身旁的徒儿,勉强露出一丝微笑。 几乎是同一时间,重楼近乎绝望的脑海里,响起守羽长老虚弱的回应。 …… 对于江愁和小清观来说,这忽如其来的一场战斗只是一个插曲,但对于此刻正隐藏在清河县周边县城里的某些人来说,这无疑代表着某种象征。 即便邛冶子和守羽二人并非因为神弓而交手,但在这样一个时间点,无疑会给人们带来错误的信号。 二人是因为争夺神弓而动手! 就像是一根导火线一般,清河县县里的人流量陡然大了起来,行色匆匆的人变多,县城周边的冲突与摩擦也频繁起来。 原本只在暗中进行的较量与试探,逐渐转到台面上。很快,一家又一家的修行门派表明了身份。 直到这时清河县衙门才意识到,自己一个偏僻的县城中竟包含了不下数十家修行门派的修行者! 就连街头巷尾的百姓们,嘴里也逐渐多出了“神弓”、“仙宝”这样的词汇。 风雨如晦,山雨欲来。 清河县的东城门口走进来一位老人。 这位老人身子瘦小,看上去弱不禁风,然而即便是清河县里最乐于助人的少男少女也不敢向他靠近,自动离他远远的。 因为老人的右手如婴儿般白嫩,令人心悸。 田擒鹤眯眼看着眼前的清河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好戏,就要开始了。” 在他身后,跟着一名身材高瘦全部笼罩在棕色长袍中的男人,从兜帽下隐约能叫的面部轮廓来看,竟是一片狰狞丑陋的脸颊! 男人低哑着嗓音,像是铁片摩擦,又似乎是沙粒在挤压。 “田前辈,好戏结束后,可别忘了答应在下的事。” 田擒鹤面色不变,眼里流露出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期待目光,缓缓说道:“一个女人而已,难道老夫还会骗你?” 男人如蛤蟆皮一样的下巴上丑陋的疙瘩扭动起来,他发出一声极为难听的笑声,对田擒鹤拱手道:“那小婿就先谢过岳父了!” 田擒鹤笑着看了他一眼,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极隐蔽的鄙夷。 ……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江愁要想在三天里杀怪攒够贡献值绝无可能,但三天时间却已经足够白玉京修士看完仇旭的例行检查报告,并针对江愁的小清观十年总结提出各种各样的奇葩问题。 这一日天高云淡,江愁独自一人按照白玉京传讯,再次踏向前往清河县县衙的道路。 没办法,其他人都有各自的事情,只有他有这个功夫也有这个实力去。 虽然不知道小清观未来何去何从,但他们仍没想过就此妥协或罢工。 唐七公子在山脚等江愁,二人会面后,沉默向对簿会堂而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县衙前 对簿会堂没有设在清河县白玉京那座白色的高楼之中,而是就放在清河县县衙。 据唐七公子在路上所说,参与这次对簿大会的除了利益相关的中通门、天鹤轩和白玉京修士之外,竟还有周边县城范围内大大小小近十个宗门! 这些宗门的名字江愁压根没听过,宗门实力和过去的中通门相仿,以旁听证明的身份参加此次对簿会议。 中通门因为江愁的缘故,现在的实力反倒大不如从前,听说那位中通道人根本就不想再参与这件事,但因为现在小清观的上属宗门还是它,所以不得不到场。 中通道人已经将话语权和决定权全部交到了天鹤轩手中。 对于中通道人的选择,江愁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中通门和天鹤轩之间的差距比小清观和天鹤轩还大,如今已是光杆司令的中通道人又能做什么? 说话间,二人已经经过清河县北门,来到县衙门口。 在二人身后,沉默有序地跟着清河县的百姓们。董大妈、李老太等人都在其中,年轻的少年们因微怒而咬着唇,少女们皆双眸戚戚。 人们从北门开始聚集,用目光与脚步一路追随江愁至此,现在已经将县衙门口塞得满满。 竟似乎一半以上的清河县百姓们都来到了这里! 百姓们知道这一场对簿大会对小清观有多重要,所以他们来到了这里。 更令人微微动容的是,如此拥挤的人群,竟没有发出多大的嘈杂声,他们就像是一面坚实憨厚的后盾。 后盾不会说话,却能护住人的身后。 想来若是白玉京想对江愁本人做些什么,他们不会同意。 …… 裴谦在县衙门口等江愁。 他虽是清河县县令,但此时此刻在他身后的县衙内,随随便便出来一人都比他分量更重。他这位清河县父母官,根本没有说话的份。 “裴大人。”江愁看到裴谦,拱手行礼道。 裴谦看了江愁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江愁和中通门的冲突中,裴谦的屁股总是偏向于中通门一边,但江愁并没有在这件事和他计较过。最近几日裴谦通过手下和小清观的交流日益加深,他逐渐发现江愁确实是个很好相处的青年,何况还实力强大。 于是裴谦早已将自己的屁股转了个方向。 只是他没想到屁股还没焐热,就迎面拍来一根烧得通红的大板子,一下子把他整个人打得原地转三圈乃至于头晕眼花。 “唉……小江道长,祝你好运。”裴谦叹道,眼里却没有丝毫相信小清观能赢的光芒。 江愁和小清观要面对的是煌国最严格的宗门查核,纵使他能反抗中通门,难道还能反抗庞大的国家机器? “这位是……”裴谦看到唐七公子,眼眸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拉长声音问道。 “这位是我的朋友,今日小清观能否存续需要他的帮助。”江愁也不遮掩,直接说道。 唐七公子微微一笑,眯着的桃花眼在风里睁开,自我介绍道:“我姓唐,我家比较有钱。” 原来是个富家子……裴谦没再说什么,只是对江愁的话有些不置可否,心想难道有点钱宗门查核就能通过了吗?小江道长还是小觑了宗门查核啊。 不过他并未再说什么,领着江愁和唐七公子向县衙之内走去。 县衙大门在三人身后缓缓关闭,只留下两名衙役手持兵器站在门外。 百姓们没有散去,而是沉默地缓缓坐在地上,从兜里拿出各种各样的干粮果子,开始等待。 …… 刚一进入县衙,江愁和唐七公子就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变化。 县衙内多了很多不苟言笑的白衣修士,胸口绘着一座高楼印痕,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庭院里,对走进来的江愁二人投来冷漠疏离的目光。 庭院里的风都停息,草木一颤不颤,空气显得有些凝滞。 十分压抑。 “江兄,我们怎么好像到了死人堆?”唐七公子抬起右手,“唰”地一声将手中绛紫色的折扇打开,桃花眼微笑着说道。 话音落下,白玉京修士们的脸色急剧阴沉下来,看着江愁二人的目光如冬季檐下的冰棱。 “哪来的暴富土鳖,这是什么地方,说错话不怕走不出去么?” 一道丝毫不掩饰嘲讽的声音从公堂之上传来,紧接着一位身着明黄道袍的中年修士大步走出来,高声对唐七公子说道。 江愁二人抬头看向来人,只见中年人一张标准的国字脸,脸庞四周留着修剪极为平整的络腮胡,一双浓眉像是乌鸦的两只翅膀,此刻正在眼皮上方不断扇动。 他的道袍上,绘着一只只飞舞的仙鹤。 天鹤轩的人? 在中年人身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从公堂上走了过来。 这些人的衣着和白玉京修士不同,和天鹤轩中年人不同,甚至彼此之间也各不相同,看上去并不是一伙人。 看来,他们就是所谓的十来个旁听宗门的人。 江愁这么想着,却没注意到身旁唐七公子的目光在看到那群人中的某个灰衣人时瞬间紧缩,然后又恢复如常。 唐七公子轻轻摇着折扇,抬起下巴看向站在台阶上的中年人,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这里是煌国县衙,难道就不让人说话了么?还是说,你在威胁我?” 中年人名叫黎宏朗,是天鹤轩派来负责此次白玉京查核事宜的长老。 黎宏朗没想到唐七公子竟然敢回嘴,双眸缓缓紧缩,余光瞥到身后人群中的某个灰衣人,想到对方的真实身份,心中升起要在对方面前表现一番的念头。 虽然以对方背后的家族并不会在乎自己这点表现,但他仍然决定要这么做。 谁让那个跟在小清观道士身边的年轻人这么欠揍呢,竟敢当面顶撞自己。更何况他跟江愁走在一起,不是天鹤轩的敌人是什么? 黎宏朗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看着唐七公子冷冷道:“威胁你又如何,难道你还能反抗不成?” “呵呵。” 唐七公子收起折扇,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黎宏朗,忽然以一种带着嘲讽和戏谑的口吻开口。 “我以前就和大哥说过,虽然我们家家大业大,但要养狗的话,还是应该养些能真咬人的狗……而不是这种只知道到处叫唤的。” “真是丢人现眼。”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神弓的下落 唐七公子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但是落在黎宏朗和周围那些白玉京修士耳中却像是一根带刺的荆棘硬生生捅进耳中。 白玉京修士们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而黎宏朗更是怒极反笑,脸颊周围的络腮胡像是倒刺般根根竖起,目光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般暴虐。 然而就在黎宏朗准备出手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暴富土鳖,瞬间震慑一下江愁,再在那位灰衣人面前表现一下的时候,他的余光瞥到一道身影从自己身旁快速走了过去。 是那名背后家族无比尊贵的灰衣人! 黎宏朗心中忽然产生某种有些不妙的预感。 灰衣人低着头快速从黎宏朗身边走过,“噔噔噔”走下台阶,在唐七公子面前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属下易天行,拜见七少爷。” 如晴天霹雳! 黎宏朗脸上的血色顿时化作一片惨白,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僵硬如寒风中的枯枝,微微颤抖,嘴唇翕动,双眸震撼说不出一句话来。茂密的络腮胡中,掩藏不住的汗水渐渐凝聚。 七……七少爷? 黎宏朗惊惧且畏惧地看向那个被自己称作“暴富土鳖”的年轻人,脑中一片空白。 在他眼中高高在上随便动动手指就能碾死自己的灰衣男人,竟然对对方如此恭敬! 若非机缘巧合,黎宏朗也根本不会知道灰衣男人的真实身份,也就不会有在对方面前表现的念头,但如今这个灰衣男人竟然在那位富家子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黎宏朗仿佛已经看到一片死云笼罩在自己头顶。 “你……你是……”他看着唐七公子哆哆嗦嗦地说道,却压根不敢说出那个家族的名字。 十二楼五城,在修行界中是毫无争议位于最顶端的宗门,不是谁都像江愁一样能够随随便便就认识这些仙门的弟子,更不是谁都能像江愁一样以一颗平常心对待他们。 事实上在整个天下,十二楼五城的修士走到哪都是被其他人仰望并畏惧的存在。 黎宏朗此刻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甚至连对方的家族名字都不敢提! 唐七公子看着单跪自己身前,看似卑微实则面部表情并无恭敬的易天行,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直接绕过对方,拾步向公堂上走去。 江愁的目光同样在易天行身上微微停留,在他的直觉里,此人的可怕程度比黎宏朗要高出太多。 然而更令江愁感到奇怪的是,类似易天行这样的人,在那群旁听无名宗门的队伍里,竟然还有好几位。 这些无名宗门都这么猛的么? 江愁没有说什么,跟着唐七公子向公堂走去。 二人身后,黎宏朗通体冰凉,久久不敢转身。易天行则沉默地起身,微微低头恭送唐七公子离开。 无名宗门的队伍里,有几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 “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无名宗门的人,他们全都来自十二楼五城!” 二人迈上台阶远离人群之后,唐七公子回头对江愁说道。 江愁微微一愣,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什么时候十二楼五城的人像是地里的大白菜,扎堆出现了? 唐七公子的脸色也有些凝重,看着江愁认真说道:“江兄,他们利用那些小门小派的身份混进此间,目的难道真的只是看小清观落入天鹤轩之手?” “不,他们的目的一定是神弓。” 小清观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宗门,就算江愁击杀了两位天鹤轩结丹期的长老,但是在十二楼五城这样的庞然大物眼中,年轻一辈的杰出弟子都已经早早踏入结丹期,根本算不了什么。 又不是每个十二楼五城的人都像田擒鹤一样对江愁有过了解,所以这些人的目的是江愁的可能性并不大。 能够让十二楼五城的弟子或家臣们隐藏身份也要参与进来的,放眼当前……便只有射日神弓这一种可能! 江愁听着唐七公子的话,想到之前在怡红院自己猜测的那个可能性,眼眸微微眯起,刚准备说什么,就看到仇旭已经从前方走了过来。 “打铁的,你师父伤势如何?”唐七公子看到仇旭,挑了挑眉问道。 仇旭的脸上虽然一如既往得没有表情,但眼眸深处却能看到浓浓的担忧,听到唐七公子的话,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凝重地摇了摇头。 江愁这时才知道原来三天前发生在清河县郊野的那场惊天战斗的其中一方,竟是仇旭的师父。 连仇旭的师父都来到了清河县……江愁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唐兄,仇兄,我想……我大概知道神弓的位置了。” 对于这三人来说,对神弓的竞争性其实并不大,唐七公子的目的正如之前所说只是不想让神弓落入自家大哥二哥手中,江愁对于神弓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想法。 真正对神弓志在必得的,只有仇旭一人。 至于如果仇旭真的得到神弓之后,神祠壮大之后对唐家会不会有什么影响,目前的唐七公子表示不用考虑那么远。 所以听到江愁这句话后,唐七公子和仇旭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在哪里?” 公堂就在前方,身后沉默中的白玉京修士正在向三人走进,黎宏朗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从江愁三人身边经过时目不斜视,只是嘴角微微向下,鼻音发出一声微弱的冷哼声。 易天行微微向唐七公子示意。 天空中白云悠悠,飞鸟平静飞过,前方的公堂上响起沉闷的鼓声。 这是对簿大会开始的象征。 江愁看着唐七公子二人说道:“神弓就在小清山。” 唐七公子和仇旭脸色剧变,这一瞬间二人脑中不知闪过多少零星画面。 田擒鹤为什么以一名十二楼五城太上长老的身份,却对一座不入流的道观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竟不惜动用一切代价也要夺到手中。 这根本不合理。 唯一的解释就是,小清观里有田擒鹤非常想要的东西。 这样级别的法宝,除了射日神弓,还会有什么? 唐七公子和仇旭脸上的表情你,缓缓明悟,随后露出一抹极为复杂的神情。 “呵呵,死到临头,小清观道士你还在等什么?”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声仿若砂纸摩挲的声音,一道浑身笼罩在宽大衣袍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三人视野之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图穷匕见 江愁看向前方,今日出现在县衙之内的人,可以说凡是他不认识的,都是敌人。 对待敌人自然要摆出一副冰冷的面容,然而看到此人隐约从兜帽下露出的那张仿佛蛤蟆皮一样的皮肤时,江愁三人的面容都不由自主微微一凝。 “此人名叫谢立人,是负责此次小清观查核的金牌巡使,出身玉虚门。”仇旭低低开口说道。 玉虚门,虽然不是十二楼五城之一,但也是煌国赫赫有名的大门派之一,门内道法万千,十分强大。加上谢立人此次通过小清观查核傍上了田擒鹤,所以此刻在他眼里,仇旭和唐七公子也并非高不可攀。 至少不会表现得像黎宏朗那样失态。 只不过即便如此,他方才所出不逊之言,也只敢针对江愁一人。 却不想江愁听完仇旭的介绍,脸上并没有对谢立人表现出丝毫的在意,只是看着他淡淡问道:“田擒鹤呢?” 这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都是田擒鹤,都是因为他想要得到射日神弓而展开的一系列阴谋! 而且现在猜测到神弓十有八九藏于小清山之中,江愁如何能不迫切地想要找到田擒鹤? 但偏偏,这场由他策划,提前针对小清观的宗门查核眼看就要开始,田擒鹤本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这让江愁心中有些凝重。 唐七公子和仇旭也感受到了江愁平静表面下的隐藏的真实想法,冷冽的目光也落在谢立人脸上。 谢立人微微沉默,片刻后抬高音量,沙哑说道:“岳父的行踪,难道是你一个受审道观的弟子可以过问的吗?” 岳父? 唐七公子和仇旭二人一愣,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与震惊。 田擒鹤乃是万仙盟摘星堂的前任堂主,成名于一百五十多年前,因为某种未知原因,寿命远远低于同境界的十二楼五城长老,所以除了右手外显得无比苍老。 田擒鹤乃天下名宿,在万仙盟堂主中也以阴险老辣著称,传闻他有过一个儿子,但是早已夭折,却从没听说过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儿? 只有江愁,听懂了这一切。 某天下午,在清河县那座名为怡红院的青楼里,曾有位女子跟他坦诚相待,那时她说了很多故事,他静静听了很久。 虽然结局有些瑕疵,但对江愁来说仍旧不影响那是一个很美好的下午。 那也是一个很美好的女子。 才过去短短几天,她就成亲了?出嫁的对象还是面前这位只敢躲在兜帽里,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江愁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和她有过那样一个下午就能对她的成亲对象指手画脚,但直觉告诉他,凡是有田擒鹤参与的事,多半有些隐情。 而且想到那日椭圆形的晶莹泪珠从何暮雨眼角滑落,流过白洁的下巴,经过天鹅般的脖颈,最终隐入那片深邃…… “我根本不想做掌门……我只想做个普通的女人……但他要的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 带着哭腔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田擒鹤至今没有出现在县衙公堂上。 脑中一片星云轰得炸开! 江愁豁然抬头,直直看着谢立人,认真严肃地说道:“我现在要去找田擒鹤,请延后对簿。” 不管是何暮雨也好,神弓也罢,只要找到田擒鹤,江愁相信一切都有转机。 甚至,他能够猜得到,恐怕此时此刻,田擒鹤就在小清山! 他如何还有心情对付眼前这冗长又荒唐的对簿大会? 只是,谢立人怎么可能答应他的请求? 谢立人缓缓抬头,兜帽下的脸在暗光下显露得更多,三人这才发现原来此人脸上带着一张玄铁面具,面具后的双眸里一片通红,像是毒蛇的蛇信。 他听到江愁的话,很难辨别出是嘴的地方皮肤裂开一道口子,沙哑且嘲讽的声音缓缓传出来:“呵呵,我没听错吧?延后对簿大会?你以为宗门查核是什么?你想延后就延后?!” “你们不也是想提前就提前了么?延后片刻,很大事么?”江愁蹙眉问道。 谢立人呼吸一滞,眼眸缓缓眯起,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江愁,抬起衣袍下满是烧痕的丑陋双手,审判一般直接说道:“你可以选择离开,但只要你踏出县衙一步,我便判决小清观查核严重低于标准,小清观及门下一切产权地皮,转归中通门所有。” 江愁眯起眼。 此时此刻,他明白了田擒鹤的一切安排。 他就是要用宗门查核把自己限制在衙门之中,从而无法影响到他去小清山寻找神弓! 如果他回去,那么就算他能挡住田擒鹤一时,小清山也会被判决归于中通门,中通门眼下只是个摆设,到时天鹤轩就会直接带着白玉京的判决书出手,谁也无法阻拦。 如果他不回去,可想而知谢立人会在对簿大会里对他百般刁难,竭力拖延他回到小清观的时间。最后就算能通过对簿大会,留给他的小清山还会剩下什么? 二者无论是哪一个,都绝不是江愁能够接受的。 由于宗门查核对簿大会的激烈性难以预估,早从几百年前开始,凡是参与对簿大会的所有人都严禁在对簿期间使用武力神通。 一旦违反,无论是谁,一律视作对簿失败,且按最严重情节进行审判。 所以即便江愁能够人在清河县县衙,一剑轰出砸向小清观,他也不能这么做。 江愁的眼眸眯成一条缝。 这时,唐七公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难道小清观离了你,什么都做不成吗?如果是这样,那它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这些日子小清观里在努力的,可不止江兄你一人,难道你对他们一点信心都没有?” “如果是这样,你就不是真的把他们当小清观人。” 江愁愣了愣,想到君玦、重楼、褚莹莹、黄老幺,眼神逐渐坚定。 他看向谢立人,语速极快地说道:“就是你主持对簿大会是吧?马上开始吧。但是如果你想拖延时间的话,我不会同意。” 说完,他没有再看谢立人一眼,径自朝公堂走去。 谢立人明明并看不起江愁,对他来说这种英俊的人都是对他的侮辱,何况江愁还英俊得不像话。 但江愁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心中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不过只要到了对簿会堂上,谢立人自信便是他的主场。 他冷笑一声,拂袖向前走去。 剩下唐七公子和仇旭二人面面相觑,他们走到哪不是万众瞩目的对象?现在却被晾在原地,不免有些唏嘘。 “不得不说,你们做生意的确实会说话。”仇旭看着江愁的背影,感叹道。 短短几句话,竟能让江愁就此下定决心,不再犹疑。 “呵呵……”唐七公子抽了抽嘴角,擦去额上汗珠,说道,“会说个屁……那可是田擒鹤,修为说不定已经登上了那座楼,小清观众人拿什么去挡?江兄连这话都信,我是没想到的……” 仇旭扭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许久后鄙夷说道:“奸商。” 唐七公子:“???” 谁知道这种假话江愁都信啊? 怪他咯? 第一百二十章 对簿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公堂之上,四周坐满了前来旁听的其他宗门修士,谢立人和来自苏陵郡的白玉京修士高高坐在上首主位,谢立人嘴角挂着丝冷笑,对着站在下方的江愁冷冷开口。 江愁身旁,唐七公子还有张椅子坐在他身边,像是没听到谢立人的话一样,目光不断在周围那些修士的脸上扫过,想要辨识出对方真正的身份。 易天行是他大哥手下能排到前三的手下之一,来到清河县一定是他大哥的授意,大哥的人来了,二哥又在哪里? 唐家的人来了,其他四大家族的人又在哪里? 江愁目光扫过站在一旁,什么话都没说的中通道人,向他微微颔首致意。 中通道人察觉到江愁的目光,苍老干瘪的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叹。 确认这一切都是田擒鹤的阴谋之后,江愁对中通门也没有太多的怨恨,至于吴勇、步散步肆三人也为自己的手段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反倒是中通道人并没有亲自对小清观做什么,江愁也没有闲心赶尽杀绝。 田擒鹤依然没有出现,何暮雨也没有。 所以天鹤轩派出的是那位叫做黎宏朗的结丹期长老,此时正坐在江愁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事实上,除了县衙衙役和一些白玉京修士,江愁是现在场中唯一站着的人。 确认完这一切,江愁才抬起头看向谢立人,淡淡回答道:“小清观,江愁。” “大胆江愁,出自一介小小不入流道观,竟敢在公堂上不跪下?这里谁的身份不比你高出数倍?你的眼里可有高低贵贱,可有规矩?!” 江愁话音刚落,黎宏朗便率先发难,拍着椅子扶手厉声喝道:“作为你上属宗门的上属宗门,我要求谢大人就小清观江愁蔑视公堂一罪进行严惩!” 站在谢立人身后的仇旭听到这话,眉头微微蹙起。 江愁低头沉默。 这就开始了么? 谢立人嘴角微微勾起,上半身在判桌后微微前倾,毒蛇般的目光落在江愁身上,缓缓说道:“江愁,你可知罪啊?” 公堂内,那些秘密来自十二楼五城的人们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神色,对于他们来说,宗门查核的对簿阶段本就是这般压抑与逼人。 更何况江愁先前看向他们的目光确实没有任何敬意,这让享受惯了他人尊崇的这些修士心中早已对他有些不喜。 明明自己隐藏了身份,却仍希望别人能第一眼看出自己的不凡从而对自己区别对待,不得不说这是人类人性中某种不可避免的劣根性。 纵使十二楼五城,也无法避免。 然而他们想在江愁这样的人身上找优越感,却着实是打错了算盘。 “如果所谓的对簿大会仅仅是对我个人的道德规范审判,那我想我们彼此都无需再继续浪费时间。” 江愁低沉开口。 他此刻心情十分不好,甚至可以说有些焦虑。田擒鹤此时此刻可能正在小清山上筹谋着什么,他却无法回去,虽然有君玦众人在,但他依然很想回去。 想,却不能,导致他说出口的话不像平日里的自己,显得有些尖酸与刻薄。 他抬头看了眼黎宏朗,又看向上方的谢立人,冷漠说道:“因为在我看来,你们根本不配与我谈论道德。” 谢立人的眼睛眯得更细,黎宏朗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江愁却皱了皱眉,若是这二人再这样纠缠下去的话,时间只会越拖越久。 “谢大人,下官认为,还是直接开始对小清观的查核吧。”这时,仇旭开口说道,“关于这位小清观小江道长的道德问题,我想此时此刻县衙外那些坐满整条街的百姓们很能证明这一点。” 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如果江愁的个人道德有问题,外面那些为了他甘愿等待的百姓们岂非都是瞎子? 虽然白玉京高高在上,但也不能无视百姓的诉求。 仇旭看了坐在副手的裴谦一眼。 裴谦立马心领神会,有些紧张地搓着手,小心翼翼地说道:“啊哈哈,仇大人说的是啊。谢大人您有所不知,小江道长对我们清河县那可是恩情极大,有时候驱邪除恶都不要钱!嘿嘿……小江道长的道德不会有问题的。” 宗门查核是白玉京和朝廷双方一起进行的,只不过因为裴谦自身的原因,在这场查核里朝廷衙门的份量小了很多很多。 谢立人冷冷扫了裴谦一眼,裴谦脑袋一缩,讪笑连连。 “罢了,既然裴县令和仇巡使都愿意为你担保,本官便不追究你的个人问题。” 谢立人说着翻开手中的卷宗,扫过一眼,“砰”地一拍桌子,震得桌案上并不多的灰尘猛地跳起。 “根据你上交的总结文书,小清观这十年里在过去的九年多都几乎没有经营收入,连理应上缴给中通门的供奉金也不见丝毫。可偏偏在最近几个月小清观拥有了折合共计数十万两白银的钱财,这一点你作何解释?!” “说说说!!!” 谢立人说道:“如果你无法将这些钱财的来源一笔笔清晰说出,那么本官便会认为小清观的钱财来源不明,需要进行收缴和定责!” 听到谢立人的声音,江愁的眉头缓缓蹙起,看着谢立人的目光一片寒冷。 唐七公子敏锐地觉察到,四周那些假装旁听实则在等待手下汇报神弓线索的修士们在听到“百万两白银”这个数目的时候,低垂或冥想或假寐的眼皮都抬了起来。 还是那句话,小清观对他们这些巨象来说是压根不会在意的脚边蚂蚁,只是这样的蚂蚁竟然能在几个月里赚到一笔即便是对他们来说也并非可以忽略不计的钱财,这多多少少引起了他们的一丝好奇。 当然,也仅仅只是一丝好奇。 仇旭皱着眉开口道:“谢大人,关于这些钱财,下官前日呈上的例行报告中都有明确解释……” “仇巡使!本官在问小清观江愁!”谢立人干净利落地打断仇旭,微微转头,余光冷冷看着仇旭,“莫非仇巡使今日一定要为小清观说话?” 仇旭看着谢立人,眼神逐渐冰冷,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确实也想这场对簿大会能迅速结束,神弓可能就在小清观,邛冶子重伤,他必须尽快赶过去才行。 然而很明显谢立人不会给他和江愁这个机会,作为银牌巡使,他又无法违抗谢立人。 就在这时,下方的江愁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江愁在说话 按照仇旭所说,关于小清观这些钱财的来源他都已明确和谢立人解释过,此时此刻谢立人还拿此时做文章,意图就非常明显了。 就是要拖延江愁的时间。 所以江愁的回应也很直接。 “两万七千两来自和中通门步肆长老的对赌,关于这一点,步肆长老现在应该还在狱中,善博赌坊也在县里,我刚看到赌坊的老板就在门外,我欢迎他前来对质。” “五万两,来自我身旁这位唐姓朋友,至于他为什么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钱,他就坐在这,你大可以直接问他。前提是,你敢的话。” “剩余的数十万两白银,是我通过孤狼道秘境得到的奖励——一千两上品灵石折算后的大体数目。同样的,你若有疑义,可以去查孤狼道秘境的记录。” “我卷宗中所写的丹药、法宝、功法也都来自孤狼道秘境。” “这些你都可以轻松查到,我很奇怪,你这样藏在兜帽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连动动手指这样基本的事情都不会做吗?” “还是说,堂堂金牌巡使,只是个什么都不会做只会瞎叫唤的废物?” 江愁没有给谢立人继续扯皮的机会,而是直接把所有资本的来历都快速说了一遍,因为相比较无休止的扯皮,这样显得更快。 当然,恼怒的他最后也不会让谢立人好过,那些如刀子般锋利的话就是证明。 …… 看着安静站在下方的江愁,谢立人兜帽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阴沉,因为……江愁竟然回答得如此直接且找不到破绽。 这些钱财资本他当然事先看过,也知道每一分钱每一本功法的来历都光明正大,但他仍然要问,不仅要问还要一直问下去。 因为,这是那名老人交给他的任务。 然而接下来问什么? 难道真的要把门口的赌坊老板叫进来?江愁绝不会在叫赌坊老板的时间里干等着。难道真的要问唐七公子五万两是从哪里来?他没有这个胆子。难道真的要把孤狼道秘境的记录再调一遍出来?这样做只会让江愁再装一次逼。 事实上在听到江愁说他闯过孤狼道秘境的时候,旁听席上有些人的脸色已经发生了一丝变化。 孤狼道秘境,可不是谁都能进,谁都能闯过的。 “你进过孤狼道秘境?看你的年纪应该最多到达第一阶段吧,死了多少次?”易天行远远看着江愁,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是唐家大公子的手下,相较于其他人对和唐七公子走的很近的江愁自然而然抱有天然的警惕性,此时听到江愁进过孤狼道秘境,心想难道就是因为江愁能从孤狼道秘境里活着出来,七公子才会看中他让他留在身边? 唐七公子低声在江愁耳边说道:“易天行也进过孤狼道,目前二阶段只差最后一战便能完成,第一阶段更是只死了十五次便成功。” 他看了眼易天行,似乎能看到对方平静眼眸下隐藏着的骄傲与自信。 若是正常情况下,这样的战绩确实值得骄傲和自信。 “不过嘛……在江兄面前,不值一提。”唐七公子微微一笑,颇为期待接下来易天行的表情。 仇旭也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笑意。 谢立人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他早就知道江愁在孤狼道里的战绩,所以他根本不会蠢到去问这个问题,但易天行却问出了口! 关键在于,他还没法开口阻止易天行。 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 江愁看向易天行,淡淡说道:“一次。” “嗯?”易天行眼角猛地一抽,像是听错了一样,眉头缓缓蹙起,脸上浮现出浓浓的不悦,这份不悦之下,更是隐藏着一丝愤怒。 孤狼道是最难的试炼秘境之一,但对于至少能通过第一阶段的修士来说,孤狼道就是对他们天赋实力的最好证明,是他们骄傲骄傲再骄傲的本钱! 众所周知,目前孤狼道的最佳纪录是第一阶段死亡五次,但江愁竟敢说他只死过一次,这不仅仅是狂妄,这是对尊敬热爱孤狼道的易天行莫大的羞辱! 孤狼道你只死一次?看不起孤狼道? 不只是易天行,旁听席上不少人的目光都变得冷冽起来,看向江愁就像是在看一个蠢货。 他们很多人并没有进过孤狼道,但江愁话语中隐藏着的对他们尊敬尊崇事物的轻描淡写之意,让他们很是不喜。 “一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孤狼道秘境目前的记录是多少?信口雌黄!”易天行沉声训斥道。 “是错了。”江愁说道。 听到这话,易天行脸色稍霁,说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老实说出你死了多少次……” “我的意思是,你理解错了。” 江愁目视前方,视线静静落在易天行眼眸之中,那双清澈明亮的眼里映着天空蔚蓝的颜色。 淡淡的声音接着响起。 “我说的一次,不是我死了一次,而是在我面前,孤狼道秘境死了一次。” 说完这句话,江愁没有再理会易天行变得极为精彩的表情,转头看向谢立人,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但不要再继续了,否则真的把我逼急,你能有什么好处?你是金牌巡使,若是死在这会丢多大的脸?” “我杀过天鹤轩两名长老,我甚至摧毁过孤狼道秘境,所以我相信你不会太小看我。” “什么规矩,什么朝廷,说真的我不是很在意。” “所以不要再说废话了。” 接着他看向黎宏朗,盯着他微微抽搐的眼角,目光像是一柄锋利的剑。 “天鹤轩和中通门想要吞并我小清观,那就请你们按照宗门查核的流程,拿出天鹤轩和中通门和小清观对应各项指标的标准来一一核对。” “不过在此之前,为了防止你们再浪费时间,我会先申明小清观的诉求。” “小清观,申请独立,接下来的一切流程请按照小清观独立的流程来走。” “独立之后,小清观的一切权力归小清观所有,中通门和天鹤轩不得以任何形式干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江愁终于说完的时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如玉般的右手,遥遥指着黎宏朗的脸再次说道: “最后,小清观作为独立宗门,要对天鹤轩发起反吞并。”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田擒鹤现身 江愁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公堂之上,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像一道道惊雷落下,震得人说不出话来。 宗门查核制度建立以来,对簿大会上出现下属宗门申请独立的情况有几次? 屈指可数! 那么要对上属宗门实行反吞并的呢? 更是只在三百年前出现过一次。 《宗门附属契约》之下,下属宗门的日子普遍不太好过,发展速度本就会受到上属宗门的钳制,想要独立已经颇为不易,更遑论要反过来吞并掉上属宗门? 某种程度上而言,与痴人说梦无异。 然而江愁代表的小清观,不仅要独立,还要反吞并! 不仅是反吞并上属宗门,而是连着上属宗门的上属宗门一起反吞并! 这样的事,如果换做其他任何一人,都只会觉得荒唐而又可笑。 但此时此刻说这话的人名叫江愁,据他所说连孤狼道都拦不住他的江愁,那么就不得不让场间其他人下意识思考起来。 易天行首先回过神来,盯着江愁有些沙哑地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么?” 摧毁孤狼道这种事,比起江愁要吞并天鹤轩,更让他们这种层次的人无法接受。 “哈哈哈,江兄你方才有句话说得真不错,这世上有些人明明只要动动手就能确认的事,却偏偏不愿意去确认,只知道一个劲的叫唤。” 唐七公子轻摇折扇,微笑揶揄说道。 易天行脸色微变,类似的话不久前江愁才对谢立人说过,现在又经由唐七公子之口指向自己。 有些恼怒于唐七公子将自己和谢立人那种人放在一起,但唐七公子毕竟是唐家少爷,即便不是他的主人他也不好当场发作。 旁观席上其他人看到唐家竟然自己人率先开始针锋相对,皆沉默不语,选择看戏。 更重要的是,唐七公子的言下之意似乎表示江愁所言不假,一个能把孤狼道摧毁的年轻人蕴含多大的价值? 至少绝非一个天鹤轩能比的。 这些人心中的计较,在不知不觉悄然发生着变化。 黎宏朗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心中越发觉得不妙起来,涨红着脸尖声叫道:“放肆!天鹤轩乃是小清观的二级上属宗门,你以为是你能吞并的了的吗?” 黎宏朗转头看向谢立人,语速极快地说道:“谢大人,此人狂妄至极,目无律法,以下犯上,这样的人怎么配开宗立派?请谢大人立即剥夺小清观的道观资格,以儆效尤!” 江愁却没有给谢立人开口颠倒黑白的机会,他如火炬一样的目光越来越明亮,落在场间那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身上。 缓缓说道:“按照《契约》,下属宗门实力足够的,也可以对上属宗门实行反向吞并,但不可跨级。所以在小清观吞并天鹤轩之前,中通门得先归我小清观所有。” “关于这一点,中通道人,你可愿意?” …… 县衙之外,清河县百姓们仍旧安静坐着等待。 而远在整个清河县之外,那座郁郁葱葱的小清山上,一道苍老的身影正在沿着山路向上。 江愁没有猜错,田擒鹤此时已经来到小清山,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这世上有些人身居高位久了,习惯了没有人敢反抗自己,便会自然而然认为这个世界也无法反抗自己,于是行为举止之间虽不故意却自有一份优越与从容。 田擒鹤便是这样的人,尤其是当他用宗门查核这件事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自己独自一人走上小清山的现在。 他觉得自己就是神弓的天命之选。 眼下几乎所有人都在对簿大会上,没有人能来阻止自己获得神弓,而这一切都归功于他一人的筹谋。 所以他的心情很不错,不由再次回想起自己这大半年的筹划与等待。田擒鹤坚信相较于修为,不断的总结与复盘,才是他强大的根本。 和其他人不同,他早早就知道神弓就在清河县,甚至他知道神弓就在小清山内部。 最开始的时候,他想要用动静最小的方式,让中通门悄无声息吞并下小清观,拿到小清观的地契,再上交给天鹤轩。这样他就能将整片小清山握在手中,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神弓。 但没想到中通门一而再再而三地折戟,逼得他最初的手下杨楚升不得不铤而走险,拿褚家父女作为人质,想要通过鬼物七七逼迫江愁交出小清观。然后却依然被江愁所杀。 这也是田擒鹤注意到江愁的开始,若是能直接将江愁收入麾下,便也能达到兵不血刃就掌控小清观的目的,于是他假装受伤进入小清观,在严文康率人试图查封小清观时出面担保。 希望能依此收买江愁的忠心。 然后他就犯了一个虽然微小但此时看来影响却颇为深远的错误——在江愁摧毁孤狼道后,他下意识以为江愁已死,所以才命令严文康和秦穆再次对小清观出手。 导致最后秦穆身死,自己的意图也有了暴露的风险,不得不提前使出宗门查核这最后的手段。 效果很不错,至少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能阻止自己上山的脚步。 “这天下从来不止打打杀杀,谋而后动,方得始终。” 田擒鹤这么想着,停下脚步,看向身前不远处、出现在视线中的那座小道观,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笑容。 然后他看到一道扛着锄头的瘦小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并不陌生,正是黄老幺。 黄老幺正锄完灵田准备回观内休息,目光一转看到站在山道上的田擒鹤,微微一怔,随后怪叫一声,丢下锄头冲进观里,大声呼喊。 “田,田擒鹤,是田擒鹤!!!” 黄老幺的声音响彻整座小清观,很快,小清观后院里原本的建筑声停了下来,观里陷入一片安静。 田擒鹤自然可以在瞬间击杀黄老幺,但他没有这么做,在他看来,小清观里除了江愁,其他人甚至连让自己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是江愁,田擒鹤也只是欣赏他表现出来的天赋,但天赋异禀的年轻人自然还需要成长时间,若是他真的想,抹去江愁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站在世间绝顶的他,怎么会在意一两个爬山的后辈呢?就算这个后辈爬得比别人快些,但一块随手从山上推下的巨石也足以轻松要了他的命。 田擒鹤余光扫过,发现小清观前被圈出来一个深坑,隐隐约约有股极寒的气息从内弥漫出来。 他露出一丝疑惑,缓缓向深坑走近。 “站住!” 便在这时,重楼颇为不善的声音从小清观门口传出。 紧接着君玦老道、重楼和黄老幺三人面色凝重地从观内走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中通道人的选择 君玦老道和重楼脸上又戴上了和尚和猪头面具,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他们面具后那双眼里流露出的忌惮与凝重。 田擒鹤,万仙盟太上长老,修为高深莫测,谋略更是深不见底,此刻主心骨江愁不在,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小清观前? 不用想,绝对没什么好事。 重楼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警告你啊,你别过来啊!” 田擒鹤收回看向深坑的目光,淡淡从二人一妖身上扫过,双手背负,云淡风轻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滚,或者死。” 距离神弓只差最后一步,田擒鹤显然懒得再在小清观众人面前扮演什么,开门见山就下了最后通牒。 滚下山,或者死。 山顶的风忽然变得凛冽起来,呼啸而起,卷起一簇落叶。落叶升空,与空中的那轮升起的太阳渐渐重合。 君玦老道的眼睛眯了起来。 重楼咽了口唾沫说道:“你以为我们是被吓大的啊?等大师兄回来……” “他回不来。”田擒鹤直接打断,脸上的淡然就像是苍茫草原上苍老狮王平静巡视自己的领地,负在身后的右手轻轻捻动,“何况江愁就算回来,又能如何?莫非以为闯过孤狼道便能是老夫的对手么?” 重楼还想说什么,君玦老道却伸出手拦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黄老幺面如土色,他一个聚灵没几层的小妖怪何德何能和十二楼五城长老对峙?若不是重楼提着他的后颈皮他现在早已瘫倒在地。 田擒鹤目光再次扫过小清观,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看来,你们没有选择滚。” 说着,他的目光忽然看向重楼,双眸微眯。 一瞬间,小清山山顶的空间似乎凝滞,空气变得粘稠。 重楼下意识想要运转《九转无极》,但纵使他天资卓越,二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过巨大,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举动,便被一股无形的推力重重砸中胸膛,整个人猛地朝小清观观门砸去! “轰!” 一声巨响,小清观整扇对开门从中被砸穿,这还不算,重楼的身影继续像炮弹一样冲过前院,后背重重撞在小清观正殿里那尊道祖法像胸膛。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重楼胸膛瞬间凹陷,张口吐出一蓬鲜血,整个人像是一块染血的抹布般从神像上撕下坠落下去。 神像胸膛正中,印着大块的鲜血。 下一刻,高大十丈的道祖神像竟然微微摇晃,向着左侧缓缓轰然倾塌! 后院中,孙匠头等一群工匠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尊重逾万斤的神像倒下,纷纷向后奔逃,避免被尘土波及。 “轰轰轰!” 神像倒地,整座小清山山顶都感觉到了令人脚麻心颤的动静,工匠们站立不稳,全部被震起的烟尘吞没,刚打开没两天的地基有不少龟裂破损。正殿里烛台倾塌,赋值漫天飞舞,火光渐起。 田擒鹤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就近乎砸灭了半个小清观! 这就是十二楼五城太上长老的实力么? 令人从心底感到绝望与恐惧。 …… “中通道人,你可愿意?” 清河县县衙内,站在公堂上的江愁看向坐在角落里一言未发的中通道人,认真问道。 忽然间,江愁猛地回头看向北方,视线越过县衙高墙,穿过层云高天,什么也看不到,但他却从心中感到一阵彻骨的凉意。 莫非,田擒鹤已经对小清山出手了? 江愁眉头皱了皱,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更加紧急,他再一次看向中通道人,高声喝道:“中通道人,请回答!” 中通道人身体微微一僵,避无可避之下只能缓缓从椅子上站起。 换做任何其他宗门查核,作为上属宗门中通道人都应该坐在最中心的位置,但是在这场宗门查核中,他的位置竟也就比江愁好上一丝。这本是一种极致的侮辱,但中通道人却什么都没有说。天鹤轩早已夺走中通门一切的话语权,若非他必须到场走个过场,相信天鹤轩都不会允许他出现。 这样的情况下,江愁询问中通道人的意见,在很多人看来根本就是毫无意义之举。 黎宏朗就坐在中通道人前面不远,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看着中通道人,嘴角擒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说道:“中通道友,问你话呢,你应该还没老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吧?” 中通道人被黎宏朗一蹬,整张老脸骤然一白,干枯的嘴唇翕动,年近古稀的他忽然感觉到了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紧张。 他该说什么? 问题是,难道他说了话就真能改变什么? 问他问题的这个少年杀了他中通门不少弟子和长老,他本该毫不犹豫地痛斥对方,但偏偏那晚在小清山上,江愁又从鬼物手里救过他的命,至于吴勇和步散,难道只准他们杀小道士,不准小道士反杀? 中通道人额头上渗出一片片汗珠,这该如何做还? 中通道人抬头,看到江愁那双映着天边阳光的双眸,看到他年轻充满意气的脸庞,他微微一愣。 曾几何时,他也像江愁一样意气风发?曾几何时,他也像江愁一样不畏强权?曾几何时,他也像江愁一样一往无前! 是了,那段日子他也有过,他痛快地斩杀仇人,为妻儿报仇,他在郊野建立中通门,也想过福泽周边万千百姓。 可是后来中通门归于天鹤轩门下,他便成了天鹤轩的傀儡与工具,渐渐没了当日的锋芒。 而此刻江愁的目光,就像是两道出鞘的剑光,唤醒了他身体里某处深藏着的本以为早已死去了的……灵魂。 中通道人缓缓抬起头来,浑浊的眼里罕见地露出两抹光亮。 黎宏朗被那暮年的明光照得微微一愣,开口说道:“中通老道,你,你难道……” “关于小清观的提议,我中通道人,代表中通门……全部接受。” 中通道人的声音如沉锤一般落地,砸在地上邦邦响。 全场俱静。 “咣” 黎宏朗撞翻身前的茶杯愤怒地站了起来。 茶水和着茶叶溅在地上,茶叶微微蜷曲变脏,茶水倒映着江愁的双眸。 越来越亮。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钱就是能买 “中通老道,你找死!” 黎宏朗怒吼一声,因愤怒而失去理智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下意识抬手灭杀中通道人。 “放肆!对簿会堂严禁动手,黎长老你不要自误!”仇旭上前迈出一步,寒声说道。 黎宏朗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目光如愤怒的鬣狗,他怎么也想不到,中通道人这个小小的筑基老修士、在此之前唯唯诺诺压根没有资格大声说话的他,竟然敢在关键时刻倒戈向小清观! 黎宏朗转头,求助般地看向谢立人。 谢立人的脸色同样很不好看,毒蛇般阴翳的目光似乎要将中通道人整个刺穿,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即便中通道人同意,按照《契约》条例,下属宗门想要反吞并上属宗门,仍旧需要满足一系列条件……” 江愁早有准备,闻言朗声说道:“根据我手上的信息,中通门在过去十年的总盈利是一万三千两白银,远低于小清观的数十万两。” “名誉方面,中通门步散长老曾勾结药物诬陷我小清观,步肆长老更是常年流连赌场赚取普通人钱财,德行有愧,自然也无法和小清观相提并论。” “因为名誉问题,想必中通门近日已经几乎没有承接到任何驱邪除魔的委托了吧?而小清观最近一个月的委托记录随时可以被调用查看,可以说在清河县内已经取代了中通门。” “综上,资本、声望以及宗门贡献值方面,小清观都已超过中通门。”江愁抬起头,双眸如利剑般直视谢立人,“我想问,小清观凭什么不能吞并中通门?” 今日在公堂之上,江愁已经说了很多话。但此刻这番话落下,仍旧如巨石般堵在谢立人和黎宏朗的嗓子眼,噎得他们如坐针毡,难以说出一句话来。 中通门被小清观反吞并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毕竟如今的中通门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已远远不如小清观,加上中通道人最后的表态,即便是谢立人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颠倒黑白。 但即便如此,江愁想继续对天鹤轩施压却仍旧难上加难。 “就算小清观能吞下中通门,莫非你以为就能对我天鹤轩产生威胁?中通门这样的废物附属宗门,我天鹤轩多的是!”黎宏朗涨红着脸,嘶哑地吼叫道。 天鹤轩可不是中通门这样没什么底蕴的九品宗门,作为整个苏陵郡有头有脸的宗门,天鹤轩即便死了杨楚升和秦穆两位结丹长老也只是实力稍微受损,仍旧不见颓势。 至少对于小清观来说,数十万两的资本能够支撑它吞并中通门,但要和天鹤轩相比的话却达不到吞并对方的数目。 至于声望名誉,苏陵郡的人又有谁听说过清河县小清观? 一个都没有。 这样的前提下,小清观的逆袭之路,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 “想要反吞我天鹤轩,至少先拿出二百万两白银再说!”黎宏朗心中底气越来越足,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了天鹤轩和中通门在本质上的区别,不免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下意识被中通门这个废物宗门扰乱了心神? 一个不入流的小道观,想吞并六品宗门天鹤轩?痴人说梦! 然而下一刻,脸上一直带着如春风和雨般轻柔微笑的唐七公子收起折扇,缓缓站了起来。 如果这个世界有过山车,那么黎宏朗一定会用坐过山车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跌宕起伏,虽然唐七公子还没开口,但他心里已经再一次察觉到不妙。 “两百万两白银是吧,我出了。”唐七公子那双迷人的桃花眼落在黎宏朗身上,淡淡说道。 …… 二百万两白银,换算成江愁穿越前的货币那就是二十亿左右,这也是六品宗门天鹤轩在十年里能差不多达到的宗门总收入。 不管在哪个世界,对于普通人乃至于普通宗门来说,这都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 然而眼前这个身穿紫色锦衣的富贵公子哥,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他出了,就像说的不是二百万两白银,而是二百万张白纸。 偏偏这话由他说出,在场没有一个人敢质疑他在捣乱。 只是不少人的脸色凝重了起来,易天行的眼眸里更是闪过一丝寒意,却仍旧没有开口讽刺一些什么。 原因很简单。 因为说这话的人姓唐。 因为他是唐七公子。 …… 唐家,十二楼五城之一,虽然论修士战力或许要比万仙盟和天琅剑庄稍弱一筹,但要论财力,延续自前朝户部的唐家表示,不是他针对谁,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煌国的土地、户籍、赋税、漕运、商户等一系列财政相关的事宜,虽然明面上都由朝廷户部负责,但更深入地查探便会发现,这些户部的官员们要么祖上姓唐,要么就是唐家培养出的人才。 可以说,唐家掌控着整个煌国的财政命脉。 对这样一个家族来说,能花钱的事都不叫事。 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几乎没什么事了。 两百万两买个天鹤轩,算的了什么? 所以黎宏朗傻了,谢立人也面色难看地陷入沉默。 更重要的是,唐七公子的话,是否代表着唐家的态度? 很快,易天行解答了谢立人的疑惑。 易天行站起来,皱着眉说道:“七少爷,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我觉得应该先禀告大少爷,再做定论。” 唐七公子冷冷看了他一眼,并不掩饰眼底的隐怒,薄唇一勾,看着他说道:“什么时候,我办事需要经过他同意了?什么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易天行脸色微变,有些僵硬地重新坐了回去。他之所以会来旁听这次的对簿大会,就是为了盯紧唐七公子不让他有机会抢先接触到射日神弓,现在神弓虽然还没线索,但他和唐七公子却已经是撕破脸面,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即便小清观的财力有唐七公子支持,但要想吞并天鹤轩,却不是光有钱就行的。”谢立人右手按住椅子扶手,一边在扶手上划着指甲,一边沙哑说道。 此言一出,黎宏朗的脸色稍稍平静。 若是只要有钱就能吞并宗门,那唐家就应该是这天下最大最强的家族,乃至于这个天下都应该姓唐而不是项。 显然,光有钱是不够的。 “且不论弟子规模和名望,以小清观如今的宗门贡献值,恐怕连天鹤轩的零头都达不到吧?”谢立人眯着眼,看了眼身前的卷宗,微嘲说道,“小清观十年的贡献值一共不过五百零三点,而天鹤轩光是去年统计的贡献值便已接近三千九百点,根本无权提出吞并。” “难道,你还想当场杀个妖族大将、魔族大爵不成?” 第一百二十五章 江愁的真正目的 妖将也好,魔爵也罢,那都是对标人族行远巅峰境界的大能强者,若是江愁能斩杀这样一尊妖魔,别说一个天鹤轩,整个苏陵郡所有宗门都不敢对江愁说一个“不”字。 毕竟斩杀一头对人族有害的妖将魔爵就能获得足足五千的贡献值,直接超过天鹤轩十年积攒的所有。而且比贡献值更重要的是,一个如此年轻就能斩杀妖将魔爵的道士,谁不想结交? 当然了,妖将魔爵这样的妖魔强者,谁也不会傻乎乎地跑到煌国境内来行凶。 江愁就算想也没有这个机会。 谢立人说这话,一要让江愁彻底死了吞并天鹤轩的心,二是忍不住要继续嘲讽打压江愁的势头。 不过当他抬起头,想从江愁脸上看到郁结和挫败时,却又是微微一愣。 江愁脸上并没有因此浮现出任何烦恼之意,反倒看着他淡淡说道:“无妨。只不过我想知道的是,在吞并中通门之后,天鹤轩又是否还有足够的资格来吞并小清观呢?” 此言一出,谢立人呼吸一滞,瞳孔微缩,脑中轰的一声炸开! 此时此刻,旁听席上不少隐藏身份的大人物也不由看向江愁,眼中渐有恍然之色浮现。 原来江愁的真正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吞并天鹤轩,三岁小孩都能明白天鹤轩和小清观之间的差距如此巨大,就算小清观最近发展迅速,又怎么可能在短短几月间拥有反吞并天鹤轩的实力? 如果真能做成,那在他们这些人心中恐怕又是一件能堪比摧毁孤狼道秘境的破天荒第一遭! 奇迹发生一次是奇迹,连续发生两次那只能是见鬼了。 然而问题在于当江愁刚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开始思索这句话的可能性,完全没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套。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是江愁,而这个江愁刚刚提过自己赚了不少钱,杀了两名结丹修士,甚至摧毁过孤狼道。 他看似无意的话语,是不是在无形中抬高了众人对他所说话语的接受度? 所以他无论说什么,人们都会下意识觉得是真的,然后再开始思考。 可是江愁甚至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立即就逼得中通道人表态,接着又抬出唐七公子将财力值直接拉满,一副不吞并天鹤轩誓不罢休的样子,更是让黎宏朗和谢立人坚信不疑他就是要吞并天鹤轩! 然后,谢立人自然而然将两个宗门的贡献值差距说出来,想要阻止江愁的逼近。 但他想不到的是,江愁之前看似如狂风骤雨般的进攻,其实都是在为最后的卸力做准备。 来时如雷鸣天绽,去时却似秋水无痕。 只留得提起了所有气力的谢立人费尽浑身解数,却一拳砸在软软的棉花上,被棉花包裹的铁拳头脑在一片晕头转向中再也找不到任何方向。 没什么伤害,但他的心境却早已被江愁这套“太极”打得碎裂一地,再也无力反抗,冷汗沾满全身,脑子里一片混沌如浆糊,只能跟着江愁的节奏走。 “《契约》第七百三十二条的内容是什么?”江愁问道。 谢立人双目失神,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回答道:“若被吞并宗门贡献值超过对方宗门三分之一者,可依律拒绝对方宗门提出的强制附属要求。” 江愁看向中通道人,问道:“中通前辈,中通门这十年的贡献值共计多少点?” 中通道人忽然被江愁点名,微微一哆嗦回过神来,下意识说道:“九……九百一十二点。” 中通门的贡献点没有达到天鹤轩的三分之一,所以之前无论中通门如何被天鹤轩欺压,也无法反抗。 “耶!” 公堂上,唐七公子忽然猛地握拳,爆发出一声欢呼,面色因激动而有些泛红。 众人的目光被他吸引过去,随后落在江愁身上。 黎宏朗浑身开始颤抖,因为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屁股下的椅子上像是洒满了钢针,他额头上的汗珠扑簌簌滚落。 “经过中通门掌门中通道人的亲口承诺,中通门愿意并入小清观,那么中通门的九百一十二点贡献值加上小清观的五百点,便超过了天鹤轩贡献值的三分之一。” 公堂上的风忽然停歇,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滞。 江愁脑后的黑发轻轻贴落他的后辈,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谢立人,缓缓开口。 “根据《契约》第七百三十二条,小清观可以合法拒绝天鹤轩的吞并。” “这场对簿大会,到此结束。” “你们,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 “砰!” 江愁平静却逼人的目光下,谢立人一个没坐稳,竟直直从椅子上倒了下去,宽大的袍子在仓促中绞在椅子上,一时竟解不开,站不起来。 看着颇为滑稽。 江愁又看向黎宏朗。 黎宏朗嘴唇翕动,为了这次的对簿大会他准备了很多,然而却没想到江愁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施展的机会。 一个简单的心理战术便将他和谢立人拿捏得死死的。 旁听席上的大人物们看向江愁的眼神变得更加凝重,一个年轻的天才毕竟还年轻或许没什么威胁,但江愁此番表现出来的对双方心境的掌握与谋划,却让他们感到脑后有些微凉。 《契约》就是《契约》,此时此刻纵使黎宏朗有再多后手,也无法无视《契约》。 于是他愤怒地看向中通道人,怒吼咆哮道:“是你,是你!要不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我怎么会输?!” 中通道人被黎宏朗瞪得连连后退,枯瘦的腰部撞翻身后的椅子才停下身子,有些惊慌的目光看看黎宏朗,又看看江愁,终于明悟过来。 若是他刚才没有答应江愁,中通门还在天鹤轩门下的话,那小清观就毫无胜算! 然而正是他的决断,让小清观反败为胜,赢了这场宗门查核。 换句话说,中通道人刚才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才是决定这场对簿大会的关键所在! 这个想法让中通道人苍老的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震得他整个人彻底懵了。 他原本是今天公堂所有人中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却因为江愁的一个小小的计划,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成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这巨大的转变让中通道人苍老的身躯里,被压迫了几十年即将干涸的鲜血竟有重新沸腾的趋势。 天鹤轩又如何?如此重要的场合,竟是由老头子我一句话定乾坤,谁还敢瞧不起我? 中通道人瞪着眼狠狠看向面前痛骂他的黎宏朗,像个撒泼的寻常老人一样“哇呀呀”一声,痛拍大腿,指着黎宏朗骂道: “放尼玛的屁!老子就是要你输!你特么的就该输!你输了老子才爽啊哈哈哈!!!” 第一百二十六章 破土,破阵 如癫似狂的中通道人在公堂之上痛骂黎宏朗,声音之高之尖锐,竟透过公堂的层层阻挡,传递到县衙外的街道上。 聚集在街道上焦急等待着查核结果的百姓们听到骂声,有些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彼此面面相觑,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小江道长,赢了吗?” 公堂内,黎宏朗堂堂结丹期修士,在气势上却被筑基后期的中通道人彻底碾压。在一个苍老男人几十年的郁结爆发中,黎宏朗就像支海啸中颠簸的小渔船,根本不知道自己人在何方,又要去向哪里。身体颤颤巍巍的,“嘭”的一声跌坐在椅子中。 江愁看着痛快发泄着情绪的中通道人,直到这时心中才松了口气。 “原来这就是你当初说的方法?真正的胜负手竟然是中通道人,江兄,不愧是你,我服了。”唐七公子摇着折扇,心情看上去也十分不错,淡淡说道。 江愁点点头,看着中通道人轻声说道:“在此之前,我也没有把握中通前辈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所以当初我才会说这有赌的成份。” “但是好在,我们赌赢了。” 公堂上方,仇旭收回看向下方的目光,扭头对着终于撑着桌子重新站起的谢立人,说道:“谢金牌,事到如今,还要拖延时间,不写判决文书么?” 谢立人头上的兜帽滑到后脑勺,露出一张满是坑坑洼洼的癞子头,那满头顶触目惊心的脓疮令仇旭都不由微微蹙眉。 旁听席上有中年文士站了起来,淡淡说道:“小清观胜,写判决文书吧,不得拖延,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 中年文士大概也是十二楼五城某位上一辈修士,论门内地位虽不及长老之位但也显然胜过易天行,隐隐是这些人中地位最高者。 此时由他开口,便代表了在场所有十二楼五城众人的态度。 已经由不得谢立人再拖延时间。 谢立人想到田擒鹤走之前交代的话语,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可是,面对好几位来自不同十二楼五城的修士,就算他是白玉京金牌巡使,又能做些什么反抗呢? 就在这时,众人脚下的地面剧烈颤抖,仿佛沉闷鼓声的一声闷响响起,震耳欲聋。 肉眼可见的,县衙公堂的地面,开始龟裂隆起。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冲出来。 一股极寒的气息,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 小清山上,神像倾塌带来的巨动缓缓平息,然而那个瘦小却绝不弱小的苍老身影,此时此刻比神像更加威严,难以撼动。 如一座山压在君玦老道的心头。 重楼的气息在刚才的一瞬间陡然消失,但现在却又重新出现。 即便遭遇田擒鹤如此突然且狠辣的手段,即便撞倒了殿内的神像,即便被烟尘呛得难以呼吸,他仍旧还活着,只是气息已经无比孱弱,像是风中残烛,而且与之前的他的气息相比,似乎产生了某种变化。 然而不管如何,考虑到他和田擒鹤之间的实力差距,不得不说这已经近乎于奇迹。 “哦?没死么?”田擒鹤微微眯眼,目光越过君玦老道,似乎要看到滚滚烟尘中重楼的模样。 就在这时,君玦老道动了。 他知道若是等田擒鹤再出手,不管是他还是重楼,都不会有任何机会。 “喝!” 和尚面具后的君玦老道大喝一声。 随着他的爆喝,十二柄精铁长剑从小清观内飞出,在空中旋转飞舞,转瞬间落在小清观周围,将整座小清观包围在内。 距离田擒鹤最近的一把就落在他身前三尺的地面,精铁剑轻松插入地中,剑身散发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寒光。 田擒鹤盯着这柄他轻轻一指就能震断的精铁剑,眉头却缓缓皱了起来。 明明是很廉价很常见的精铁剑,为什么会给他一种锋利异常的感觉?这种剑就算他站着任它砍也完全不会给他造成任何伤害才对。 “起!” 君玦老道双手前伸,指尖疯狂的灵力于顷刻间奔涌,像是怒流横涛一样,灌入十二柄精铁剑中! 说时迟,那时快! 灵力汇入的一瞬间,十二柄飞剑骤然爆发出明亮至极的光芒,彼此间相互呼应,一股无与伦比的锋利肃杀意味,逐渐笼罩整座小清山山顶。 君玦老道嘴唇翕动,手中剑诀不断变换,蕴含某种大道之音的声音从面具后传了出来。 “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 “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到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轰! 一股几乎要胜过白虎的森然杀气瞬间弥漫,小清观前阴风飒飒,尘沙滚滚,眼中只有数不清的剑影。 十二剑规模的《诛仙剑阵》,成! …… “啪嗒” 田擒鹤的脚步竟在《诛仙剑阵》的杀气下后退了半步,他抬头眯眼看着杀意森然的剑阵,又看向剑阵中隐约可见的那位老道士,收起眼底的震惊,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 “这是什么剑阵?能摆出这种剑阵之人绝非泛泛之辈,你到底是谁?” 君玦老道没有回答,平静的目光透过面具和层层杀意落在田擒鹤身上。 “此剑阵威力确实不俗,但仍然拦不住我,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剑太差了。” 田擒鹤见君玦不答话,微微摇了摇头,凝眉向前迈出一步。 脚步落下,踩在松软的土地上,步入剑阵范围之中。 刹那间,十二柄精铁剑剧烈蝉鸣,由浓郁杀气组成的狂风向着田擒鹤扑面而去! 风之后,便是数不清的苍茫剑光,杀声怒吼声震耳欲聋。 此田擒鹤仿佛站在远古战场,眼前是一片尸海,整座战场上插着的断剑长刀都在蜂鸣,乘着怒号的阴风斩来。 田擒鹤伸出右手,朝天张开,莹白如玉的光芒陡然强盛,将刀光剑影尽数包裹! 铛铛铛!!! 白光之中刀剑轰鸣,杀意浩荡。 田擒鹤微微蹙眉,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出来,若是这些精铁剑的品质再高一些,若是留给君玦老道布阵的时间再长一些,若是精铁剑数量能再多些的话,自己掌心的神辉恐怕还真会被切开! 这让田擒鹤有些震惊。 他已经站在了那座登仙楼上,虽然此刻不是全力出手,但这世上能有几座阵法能对他的掌心神辉造成困扰? 除开十二楼五城的护派大阵,田擒鹤一时都难以想到。 然而眼前君玦老道施展的这套剑阵却似乎拥有这种潜力。 这到底是什么剑阵? 田擒鹤眼睛微眯,右手缓缓握紧。 “砰” 一声巨响,十二柄精铁剑上瞬间裂痕密布,紧接着全部碎裂开来! 君玦老道仓促间布置的十二剑诛仙剑阵,破! ps:诛仙剑阵是很强,但毕竟远不是完全体,想了想这个时候还是田擒鹤更强一些。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拳与剑 冲天的杀意就像是一个挤压中的气球瞬间找到宣泄口,狂风涌动,眨眼间消散一空。 阳光重新笼罩山顶,草木开始舒展,田擒鹤的面前一切都和刚才没有什么两样,任何想要阻挡他的剑气或者杀意全都不见。 “噗……” 君玦老道面具后发出一声闷哼,捂着胸口后退两步,面具和下巴贴合的边缘隐隐伸出几滴殷红的鲜血。 留给他的时间还是太少了些,只来得及参悟成功十二剑规模的《诛仙剑阵》,若是能摆出三十六剑的话……结果或许会有所不同,至于七十二剑的话,该考虑能不能活下来的就是田擒鹤了。 但君玦心中并没有丝毫对自己的不满,因为他很清楚,正因为他是君玦,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摆出十二剑的《诛仙剑阵》,换做这天下任何其他人,就算是天琅剑庄无生峰上那些剑阵大家,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 等等,江愁可能不算。 摆不出三十六剑,非他之罪,时之罪也。 所以君玦老道此刻的心情谈不上失落,只是有些无奈。 他抬眸看向田擒鹤,凝重的眼眸深处浮现出淡淡的决绝之色。 在小清观呆了这么久,每天夜里受到江愁持久蓬勃的“治疗”,君玦老道体内的伤势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十分之一。 本以为这十分之一足以撑着小清观走到独立的那一天,却没想此刻要面对的是初入登仙楼的田擒鹤,君玦老道有些默然地想到。 拼了这身老命和那方剑匣,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四成? 不,或许只有三成。 三成……自己多久没打过这么没低胜算的架了? 君玦老道悠悠叹了口气,缓缓挺直腰背,双眸里的光芒正在发生变化。 “若是平常,我一定会扒下你的面具,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田擒鹤重新将双手背负身后,阳光披在他身上,却照不出一丝暖意,淡淡说道,“但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交出方才的剑阵,我给你留个全尸。” 面对着田擒鹤绝对实力下散发出的巨大压迫,君玦老道却显得十分平静,甚至看着田擒鹤微笑着反问了一句话。 “刚刚登楼的感觉,很累吧?” 很寻常的一句话,甚至在普通人听来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落在田擒鹤耳中却宛若一道惊雷炸开! 他原本眯着的双眼骤然睁大,两道精光从眼中迸射而出,灼灼盯着君玦老道,似乎如剑一般要刺穿那张笑眯眯的和尚面具,看到君玦脸上的真正表情。 死一般的寂静和对峙的感觉,让山顶的青草树木都感觉到强大的压力,天空中的云层悄无声息地飘远。 沉默片刻之后,田擒鹤终于开口说话,干枯的双唇里吐出的字眼冷漠而自信:“或许你曾经很强,但你现在受的伤很重,所以你不是我的对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君玦老道轻笑道,语气如清风拂面。 人间是个复杂的世界,修行界也是,但有的时候它又很简单。 谁的拳头更大更硬,谁就能站到最后。 “狂妄。” 田擒鹤自然不会如此简单就被激怒,到了他们这种境界,站在那座楼上,看到的风景,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有所不同。 再多的话语,也没有拳头有力。 田擒鹤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他出拳。 裹着清风,向着星辰,出拳。 这一刻仿佛不再有天,也从未有过地,他明明还站在山路前,拳劲却已扑面。 而且落在君玦老道身前的不是一拳,而是满目璀璨、数不胜数的流星!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拳,这是田擒鹤的《封星拳》,是他年轻时夜间在山上与仙鹤互搏时领悟的拳术! 这一拳下,连星辰都被封闭,仙鹤又怎么可能找得到退路? 那君玦老道该怎么办? 对于别人这或许可能是个难题,但对君玦老道来说,至少在打架这件事上,从未有过难题。 无论前面是什么,剑在手,斩开就是了。 没有路? 出剑的次数多了,便能有路。 君玦老道胼指如剑,指尖精光凝动,一寸一寸,缓缓行前刺出。 呲啦! 随着他手臂向前,两指划过的空间竟然都被撕裂开来,留下一道指缝宽的细长裂缝,裂缝就像小清山上流淌着的那条小溪,然而其间流淌着的却是足以秒杀知命强者的虚境雷芒! 这一刻,君玦老道的双指便是一柄剑。 一柄世间最锋的飞剑! …… 拳与剑相遇。 万千流星拳影猛然凝缩成一点,指尖剑光却如烟花般绚烂炸开! “《溪神剑诀》?你是天琅剑庄的人!” 田擒鹤眼神微变,下一刻声音却被巨大的爆炸吞没。 “轰!” 小清山山顶亮起巨大如蘑菇般的灰云,声音、空间、世间仿佛在这一刻远去。 灰云之中,君玦老道身上的衣物被瞬间撕裂,面具边缘早已被鲜血染红,他的身影如断线纸鸢般倒飞出去。 然而在这最后关头,他仍然动用起最后残留的力量,将爆炸的余威卷向天空,最大程度护住了身后的小清观。 老人有些凄凉地低头,看向对面那道仍然站在原地,只是后退了三步的田擒鹤,暗自苦笑一声。 这一记耗光了他数月积累的溪神剑虽然和田擒鹤这一拳平分秋色,但他的身体状况却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打下去,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 没有人来得及在意,有两道光芒一东一南迅速朝小清观靠近。 灰云之中,亮起一蓬明亮的火光,紧接着如玉般的青芒也亮了起来。 …… 田擒鹤迈开步伐朝小清观走去,脸色阴沉,眉宇间陡然间多了几分怨毒与深切的仇恨! “天琅剑庄……该死的天琅剑庄!” “天琅剑修……必须死!” 他右手虚握,找到烟尘中君玦老道的位置,双目通红如血,这一刻他竟是连剑阵都抛之脑后,只一心要取君玦老道的命! “死!” 白皙如婴儿般的右手猛地伸长探出,朝君玦老道的脖子锁去! 通红的双眸里似乎已经看到君玦老道痛苦求饶,最终死在自己手中的画面。殷红的血液和白皙的手掌,再搭配不过。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清山,清河县,皆危 就在田擒鹤准备取下君玦老道性命的时候,左侧一道赤红中透着无比刚正的恢弘剑芒斩向他的左手,右方凝成青玉的一方大印也朝着右肩重重砸来。 田擒鹤脸色微变,轻喝一声停下脚步,右手高举过头顶,乳白色的神辉从掌心如圣水般洒落,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无论是赤色的剑芒还是青色的大印,都被神辉阻挡,再难有所寸进。 田擒鹤眯着眼,看着从小清观左右走出的两道身影,对着左边的身影微微一眯眼,右边的则是有些蹙起眉头。 不过他的语气仍旧没有太多变化,面色平静地开口。 “邛冶子,你这是何意?” “魔君守羽,这里是煌国地界,你莫非在找死么?” 出现在小清观前的两道身影不是别人,竟是前几日在清河县郊野大打出手的邛冶子和守羽二人! 只是二人此刻气息都十分萎靡,早已不足当日的三成。 邛冶子右手手掐剑诀,隔空控制着螭骨巨剑,左手却托着一张罗盘,罗盘上的指针早已安安静静地停下,指着身前某个方向。 守羽长老见一击不成,冷冷看了田擒鹤一眼,并不答话,转身便朝小清观内冲去,寻找着重楼的位置。 田擒鹤看着邛冶子,又看了看站起身并肩站在一起的君玦老道,缓缓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一勾,说道:“不得不说,若是你三人中任何一人没有受伤,我今日恐怕都要铩羽而归,但命运往往就是这样,你们都有伤在身,就算联手也远不是我的对手。” “神弓,终究是属于我的。” 田擒鹤的目光落在邛冶子左手中的罗盘,顺着罗盘指针的方向看去,略一查探,眼里爆出一丝极致的喜色,笑道:“原来神弓在这里。” 神弓罗盘所指的方向,赫然就是那道深坑! 难道,神弓就在这深坑之中?! 听到这话,不只是邛冶子脸色微变,就连君玦老道的双眸都流露出微讶之色。 对于深坑之内的东西,没有人比小清观众人更熟悉,那里面不是只有令人心生渺小的巨大坚冰么? 褚莹莹现在还在深坑里消化火云果的药效,改造还没完全成功。 绝不能让田擒鹤进入深坑之中! “既然已经知道神弓的位置,天琅剑修,必须先死。” 田擒鹤目光再次落在君玦老道身上,眼里丝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冬日的一桶冰水,冲着君玦老道当头砸下! 若是没有和尚面具,他恐怕就能看到君玦老道眼上两条细长的花白眉头微微一挑,并没有说什么。 邛冶子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君玦老道一眼,他虽是神祠长老但修行的也是剑道,对于专修剑道的天琅剑庄自然也不陌生,甚至年轻时还曾在天琅剑庄短住求学,所以内心对于剑庄仍有几分亲切。 更何况,田擒鹤和天琅剑庄之间的恩怨,在他们这种层次的人中间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于是邛冶子微微蹙起白里透着一丝焰红的眉,沉声说道:“田擒鹤,你儿子咎由自取死了已有数十载,剑庄的道友是为民除害,你怎么到现在都想不通?” “住口!”田擒鹤沙哑着声音爆喝,双眸通红,无尽的恨意在他脸上蔓延,咬着牙恶狠狠说道,“咎由自取?为民除害?那可是我唯一的儿子!杀两个人怎么了?难道你邛冶子这辈子就没杀过无辜之人么?更何况那些只是凡人,死便死了,我儿子天资卓绝,难道不比凡人的几条贱命重要得多?” “可是你们……你们就是不听,你们……非要害了我的儿子!而且还要用玄冰剑意不断折磨他……身为人父,我岂能不报仇?” 田擒鹤的情绪颇为激动,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然而忽然间,他扭曲狰狞的面孔又平静下来,目光落在身前的地面上,轻声开口。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只要我得到射日神弓,什么玄冰剑意,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再次抬起头,眼神中一片漠然。 “你们要阻拦我,那就都死吧。” 说着,他不再废话,大步向前踏出,同时双手起落,背后隐约有仙鹤虚影浮现,鹤唳阵阵。 他展开双手便是一只舞翅的仙鹤,上一瞬还在十米之外,下一刻便已落在邛冶子身前,甚至十米外的身影还没完全消散。 手臂轻抬,轻描淡写的一掌便带着毁灭的气息朝邛冶子胸口落下。 君玦老道的气息已经虚弱得不堪一击,但邛冶子却仍有反扑之力,所以田擒鹤的想法很简答,就是要瞬间让邛冶子也失去战斗力,否则他一定会阻拦自己击杀君玦。 很简单的想法,但也很有效。 邛冶子怒吼一声,瞬间召回螭骨巨剑,巨大的剑身上白骨粼粼,岩浆般汹涌的热流喷涌而出,试图挡住田擒鹤的一掌。 轰! 剑光与掌印相遇,炽烈的剑光微微一顿后,开始朝后败退! 邛冶子脸色微变,沉声对君玦说道:“道友,速速退去!” 君玦老道看了邛冶子一眼,并未退开,因为他若退开,那邛冶子一定也会退开,那么二人身后的小清观就再无任何屏障。 君玦老道没有说话,只是回头俯瞰远处的清河县,微微蹙眉。 愁儿,怎么还不回来? “呵呵,想等小道士回来?可惜,就算对簿大会结束,他也回不来了。”田擒鹤识破了他的念头,眉宇间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淡淡说道,“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杀你和夺取神弓。” 君玦老道闻言,眼神里的忧色越来越浓。 清河县,出事了吗? …… 地面在龟裂、崩塌,汹涌的极寒阴冷气息像是火山喷发般从衙门地面涌出。 青天,白日,流云,清风,在转瞬间便被完全遮盖,一股仿佛来自万里深渊中的冰冷与死寂悄然爬上所有人的心头,冷,且僵硬。 就好像死亡一般。 如果从外面看来的话,就会发现清河县县衙此时此刻已经被一团浓郁的黑气覆盖,并且这团黑气还在不断朝外扩散,很快就把大街上的百姓笼罩进内。 被黑气吞没的百姓无一例外,捂着嗓子呼吸困难地痛苦呻吟,然后昏迷不醒。 “鬼气!是鬼气!!!” 公堂之上,先前开口的那位中年文士周身亮起温和的白光,面色凝重地开口呼喝。 有些骚动的人群中,江愁眯着眼,目光落在面前龟裂的地面之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鬼将 早在中年文士开口之前,江愁便已察觉地底那股阴寒的气息是什么。 因为他曾在清河县中、在小清山上都和这种气息有过接触。 那时伴随这股气息一起出现的是姑获鸟和那头至今不知名字的无首,这气息是他们这种族群的象征。 亦是死亡的象征。 他们是鬼物,是不被人、妖、魔等等种族容忍的、所谓不该存在于世的族群! 鬼气四处蔓延,鬼物潮席卷清河县。 不只是县衙,很多民居店铺内也升腾起一片鬼气,浑身笼罩在阴云内的狰狞恐怖身影缓缓出现在寻常百姓们面前。 至于县衙之内,江愁面前,更是有一股令人感到彻骨冰凉的恐怖气息正在弥漫。 一道浑身充斥着血腥与怨念的魁梧身影,破土而出,裹挟着无比强悍的姿态,从黑雾中走出。 随着他的出现,县衙内所有绿植在一瞬间枯萎腐败,连树干枝条都被微风轻轻一吹便化作尘埃消散。 他的脸上伤痕遍布,最狰狞的是左眼珠从眼眶中掉了出来垂在嘴角,只和眼眶靠一根微弱的纤维勾连。眼珠左右一转,落在江愁身上。 光是这副模样,就能让世上最顽劣的孩童停止哭泣,更何况江愁此刻还是直面着他,甚至在和他对视,偏偏那张俊到极致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波动。一旁的唐七公子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梅姨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前,面色凝重。 这下反倒是这位刚出现的鬼物有些诧异了,他眼咕噜一转,看着江愁,抬手摸了摸猩红的下巴,似乎咧开嘴笑了笑,沙哑着问道:“你不怕鬼?” 江愁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见过鬼。” 鬼物眯了眯眼,垂在嘴角的左眼闪过一丝恍然,默默盯着江愁片刻,然后说道:“原来是你杀了他们。” 江愁说道:“是的。” …… 江愁不止见过鬼,还杀过鬼,而且最近就有两只。 而现在看来,不管是姑获鸟还是无首,都和眼前这名气息绝强的鬼物有关。 “你今天会死。”鬼物看着江愁,淡淡说道。 江愁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从身后将桃木剑缓缓拔出。 这时,先前那位中年文士盯着鬼物的脸庞忽然陡变,眼中一片惊骇,指着鬼物微颤说道:“是……是鬼将,怎么会有鬼将出现在这里?!” 此言一出,除了江愁,包括梅姨和易天行在内,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急剧变化,看着场中那道魁梧的鬼物,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绝望之感。 虽然后缀都是“将”,但鬼将却绝非妖将可比。 鬼将相当于人族的知命境界强者,除开少数自行修炼而成的鬼将,只有对标不沾境界的顶尖强者陨落之后才有可能化作这样强悍的鬼物! 比妖将、魔爵都要更高一个级别,仅次于鬼王! 是真正的绝世凶物! 场间虽然有十二楼五城的修士,但最强的便是中年文士和梅姨,却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这样可怕的存在,人间百年一遇,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清河县? “公子,先走!” 梅姨转身,素净的脸庞上浮现着决绝之色,对唐七公子认真说道。 唐七公子嘴唇微动,看了看江愁,又看看梅姨,低声说道:“一起走!” 梅姨没有说话,面对一名鬼将就算是她也毫无胜算,但她若不拼死抵抗,唐七公子今日必然十分危险,这是她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这鬼将也是你们勾结的?”上方,仇旭一把拎起谢立人,盯着他那张丑陋起泡的脸庞冷声喝道。 “不……不是的,我,我怎么可能跟鬼物勾结!?他,他还是尊鬼将!”谢立人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哆哆嗦嗦瞧着下方那尊恐怖的身影,若非被仇旭攥着,他这时恐怕早已逃之夭夭。 另一边,黎宏朗等人脸上皆是一片花白,显然他们也完全不知道清河县为什么会有一尊鬼将出现。 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他哪里还顾得上和中通道人对骂,心中想的只有他为什么要接这份差事?杨楚升和秦穆都死了,他心里怎么就没点数? 危急当头,有修士凌空冲天,立在半空中放眼四周,只觉得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砸下,通体冰凉。 他看着中年文士和其他人,咽了口唾沫,说道:“好……好多鬼物!” 短短片刻之内,清河县竟似乎沦为了一座鬼城,放眼望去,尽是阴森的鬼气。 远处的居民区内,隐约正有百姓被吸食阳气,满脸枯槁地倒地不起。 中年文士双手猛地紧握,脸上闪过一丝怒容,对着鬼将怒喝道:“大胆鬼将!竟敢在煌国境内作恶,难道不怕被我煌国大能追杀吗?” 鬼将虽强,但若遇到十二楼五城的长老们也只有伏诛的命,近日神祠的邛冶子长老就在清河县,鬼将难道不怕? “煌国大能?” 鬼将淡淡瞥了他一眼,嗤笑道:“确实,如果没有你们的大能帮助,我的孩儿们又怎么能来到煌国饱餐这么一顿?” 鬼将狰狞的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笑,然而即便是这样冰冷的笑意,带给众人的冲击也远远不如他所说的话语! 是有人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的!!! 江愁眼眸微微紧缩,一个人名毫无停滞地跃入他的脑海。 他盯着鬼将沉声说道:“田擒鹤。” 此言一出,包括中年文士在内的所有人脸色又是一变,似乎完全不相信江愁说出来的话。 指控一名十二楼五城的太上长老勾结鬼物残害百姓,这是多么严重的污蔑!当即就有人要大声斥责。 然而鬼将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江愁身上,越发有所兴致,说道:“既然你们已经要死了,被你们猜到也无妨。” “不过小道士,你死后若愿意归于我麾下,我可以让你死得毫无痛苦。” 短短的第一句话竟是承认了田擒鹤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众人脸上又青又白,只有中年文士和梅姨脸上还有些许怒容,其他人竟是只能震撼,连愤怒都不敢! 堂堂十二楼五城的长老,竟然真跟鬼物勾结要将他们所以所有人留在此地,差距太大,他们似乎只能认命,连愤怒的情绪都不配有。 以至于他们都忽略了鬼物说的第二句话。 江愁听到了,然后他摇了摇头。 鬼将脸上流露出一丝可惜之色,叹道:“那你只能魂飞魄散了。” “我不是在拒绝你的好意。” 江愁抬起头,淡淡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不觉得你说的情况会发生。” “你应该杀不死我。” 第一百三十章 战鬼将 鬼物七境,归魂、凝魄、定神、铸灵、寻心、炼影、大成,其中凡能被称为鬼将者,已是第六境的炼影大鬼! 鬼物七境是最弱的七境,虽然也可以像其他种族一样自我修行提升境界,但因为他们受到天地大道的排斥,这条路便显得无比艰险,只有极少数的鬼物能凭借自身的奇遇和大毅力提升境界,大多数鬼物的实力在他们诞生之初便已确定。 以人族举例,凡人、炼气期修士乃至于一半的筑基境修士,死后若因种种执念化身为鬼,大多都是归魂境界的小鬼,只有一丝魂魄,没有足够的灵智与思维,只凭生前执念行事。凡人民间的很多鬼故事的主角都是归魂境界的小鬼,往往执念消除便会重入轮回。 凝魄之鬼,相当于人族炼气一到三层的修士,筑基高阶的修士死后所化,拥有灵智,不愿入轮回的恶鬼孤魂都是此类。 定神,相当于人族炼气四到十二层,鬼族与登仙路无缘,不存在十气境的叩仙门瓶颈,金丹境修士死后便是定神之鬼。 铸灵,凝成实体,不惧天光,金丹巅峰和行远初期所化。 寻心,对标金丹强者,行远境后期和知命初期所化。 炼影,对应行远,知命和不沾境陨落后可化。 大成便是鬼王,乃是对标不沾甚至更高境界的绝世强者! 鬼族在炼影和大成期间的差距极大,大成与大成之间的差距也很大,但无论如何,一位敢在人间肆虐的鬼将,都至少强过行远巅峰的人族修士。 而行远巅峰,正是中年文士和梅姨的修为境界。 所以说,鬼将此刻蔑视全场的气魄绝不是装出来的,他是一名真正的天生鬼将,虽然境界比起生前有所跌落,但他的记忆和经验仍然在,行远巅峰,真不是他的对手。 只要他想,他可以很快杀死在场所有人。 而他也即将这样做。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江愁一句轻描淡写的“我应该杀不死我”,声音不响不亮甚至不急不躁,却像是一颗尖锐的铁钉楔进木板中。 刺目,扎耳,挑战人心。 场间因此陷入一片安静,黎宏朗下意识想要开口嘲讽,但看着那头恐怖的鬼将却又一个字不敢说出口;中通道人默默擦拭着额角的汗水;谢立人用颤抖的手将头上的兜帽拉得更低,身子也缩得更低;唐七公子和仇旭二人静静看着江愁,前者脑中飞快思索着可能的对策,后者则目光灼灼透着期待;旁听席上的修士们也看着江愁,他们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傻子,易天行嘴唇发白,中年文士眉头轻蹙,觉得江愁在这种时候还要激怒鬼将着实不智。 梅姨也看着江愁,直接说道:“江道长,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会拼死为你们争取时间,请江道长护住七公子安危。” 话说出口她微微一愣,心想自己真是疯了,自己都得拼死,又怎么能指望江愁保护得住唐七公子?或许真是第一次在善博赌坊里对方无视自己的结界给自己造成了某种错误印象? 但她看着江愁如清湖般澄澈平静的目光,心里又极不理智地产生一丝幻想。 然而面对众人或质疑或蹙眉或嘲讽的目光,江愁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站着。 不退后,便是他的回答。 鬼将叹了口气。 那只垂在嘴角左侧的眼珠里流露出一丝暴戾的气息,很明显他有些被江愁激怒了,冷笑说道:“既然你自信,或者说自大愚蠢到这种地步,那么杀死你,本将也不会再感觉到丝毫可惜。” “所以,你死吧。” 鬼将话音落下,不见他有丝毫动作,漫天阴风怒号而起,化作一张可怖的黑雾巨口,巨口内獠牙错落,竟要将江愁整个人直接吞下! “江兄!”唐七公子焦急呼喝。 一朵梅花悄无声息地在江愁身前绽放,五瓣,白里透着些粉意,香纯的花香瞬间弥漫全场。 梅姨轻轻立在一瓣花瓣尖尖上,面色凝重,双手捏诀,眉心一朵梅花若隐若现。 “梅姑,我来助你!” 中年文士也不再犹豫,手掌一翻,一只粗大的毛笔出现在手中。随着他几道铁画银钩落下,一个“封”字迅速出现在半空之中。 “封”字金光陡然大盛,带着光明浩然的气息镇压而来! 两位行远巅峰的最强者,同时出手,声势虽不及当日邛冶子和守羽那般恢弘,却仍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以中通道人筑基境的修为根本无法抵抗,早已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吸急促。 就算是黎宏朗、唐七公子仇旭这样的结丹期修士,也感觉到心脏像是被重物挤压,呼吸不畅,体内灵力运转滞涩,难以有还手之力。 谢立人的修为踏在行远门槛上,但即便如此,他自忖面对梅姨和中年文士的联手,换做他只有瞬间灰飞烟灭的结局。 事实也与众人所料不差,那些跟随着鬼将一同出现在公堂上的其他鬼物,还没靠近,就被梅姨和中年文士的进攻碾碎,连尘埃都不剩丝毫。 然而面对这样的进攻,相对而视的江愁和鬼将,却纹丝不动。 轰轰轰! 巨口咬住梅花,梅姨浑身一颤,五瓣新鲜素洁的梅花花瓣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梅姨脸色骤然变得比雪梅还白,嘴角溢出鲜血。 这时,“封”字也落在了鬼将头顶。 鬼将微微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不屑,猛地抬手一挥! “嘭!” 下沉的“封”字像是遇到了一座山般陡然停滞在半空中,下一瞬,“封”字的那一点开始颤抖,紧接着所有笔画都开始颤抖,继而出现裂缝,最终“嘭”的一声碎裂开来! “噗……” 中年文士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灰白色的长襟,气息萎靡。他看向手中的笔,笔杆上裂痕密布,眼里闪过一丝绝望。 梅花瓣也在这时到达极限,眼看着就要破碎,梅姨却咬牙轻叱一声,手中印诀猛变,一口精血吐出,喷在面前的梅花之上! 精血染花瓣,花瓣竟重又恢复了几分光泽! “哦?” 鬼将轻轻哦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继而化作一道嘲笑。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那张巨大的大嘴继续向着花瓣吞噬,花瓣继续变黑,然后梅姨又是一口精血吐出,花瓣又恢复了两分光泽…… 只是这样下去,她又能坚持多久?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剑诛鬼 “梅姐!”唐七公子握紧双拳,目光有些冷。 梅姨吐出第七口精血,浑身颤抖如秋风中的枯叶,面容甚至都枯槁了几分,听到唐七公子还没走,脸上露出一抹焦急之色,头也不回地喊道:“江愁,带公子走啊!” 而五瓣梅花吸收了梅姨的第七口精血再次变得莹白之后,终于消耗掉了鬼将的随手一击,巨口和梅花同时消散。 梅姨“嘭”地一声跌倒在地,双臂颤抖,竟有些爬不起来了。 鬼将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江愁,淡淡道:“下一次,谁能救你?” 江愁沉默且有些歉意地看了梅姨一眼,他本来都准备出手了,却没想到梅姨如此果断地拦在他身前,最终受了这么重的伤,伤了根本。 “快……快走……”梅姨费力扯着他的手臂,目光死死盯着他,齿间全是血。 江愁眼睛一眯,心底涌出一股怒意。 他不退反进,上前一步,弯腰,轻轻伸手搭在梅姨肩头,一股气息从掌心送入她的身体。 他对救人疗伤的法门其实并不懂多少,现在看来此事结束之后是得找个疗伤功法学学。不过想到自己曾每天晚上给君玦老道疗伤,连君玦老道都觉得有用,说不定也能帮到梅姨? 气息从掌心送入梅姨体内的一瞬间,梅姨浑身猛地一僵,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眸:“你……” 话没说完,却已仰头栽倒,昏迷不醒。 “梅姐!”唐七公子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退后点。”江愁又站起来,看都没看唐七公子。 “江兄,你……”唐七公子咽了口唾沫,这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脸上罕见得流露出几分紧张,“我们走吧,像我这种身份的人,身上都有点压箱底的宝贝,江兄,我可以带你走。” 江愁轻轻摇头,说道:“可以,但没必要。” 唐七公子:“……” 江愁没有再跟他说话,而是举起了手中的桃木剑。 天上的云飘来又散去,阳光在这一刹那重新照射下来,正落在江愁手中的桃木剑上。 “御剑术。” 江愁轻念一声,右手胼指一挑。 起剑! …… 御剑术? 听到江愁念出这个名字时,唐七公子的内心是崩溃的,满脸呆滞地看向江愁。 江兄,这就是你的大招吗?在唐家,四五岁有点资质的小孩都整天御剑打来打去好么? 你用这招就想杀鬼将,是不是有点…… 轰! 一轮仿若大日般的冲天剑光充斥唐七公子的双眸。 他整个人一哆嗦,强行扭转了念头。 ……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 御剑术? 听到江愁念出这个名字时,鬼将的内心是无语的,一脸看煞笔地看着江愁。 小道士,这就是你的大招?御剑术?本将四五岁的时候就御剑在天上飞着玩了! 只有这招还敢说要杀我,是不是有点…… 轰! 天雷地火,煌煌大日般的剑光当头砸下。 鬼将眼角一抽,心神剧烈摇曳。 ……你特么是不是在逗我? …… 因为鬼将的实力强悍,又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激怒了江愁,所以这一次江愁出手并没有太多保留,注入桃木剑中的气息异常庞大! 县衙中像是升起了一轮明日,瞬间驱散所有阴邪。 剑尖割裂空间,然而就在即将贯穿鬼将身体的前一瞬,就听一声清脆的…… 啪! 桃木剑的剑尖,瞬间裂痕密布! 这终究只是一柄寻常的桃木剑,被江愁多次灌入早已到达极限,江愁本想换把精铁剑用却又感觉道士不用桃木剑有点说不过去,所以暂时就没换。 没成想,在眼下如此紧急的时刻,桃木剑最脆弱敏感的剑尖再也无法承受更多。 从中崩断! …… 鬼将心神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唐七公子心情正值要破嗓呐喊之时,二者猛地看到这一幕。 脸色变得极为精彩。 不只是他们,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极为精彩。 仇旭差点一个没忍住,就要高呼便宜法宝买不得,江兄来我神祠,我送你一箩筐上品法剑! 下一瞬,鬼将怒笑连连:“哈哈哈,看来天不亡我,今日死的就是……唔,啊啊啊!!!” 话没说完,鬼将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有点冷。 低头,只见桃木剑正扎进他的胸膛,带着无比的滚烫与坚硬,“噗呲”一声,瞬间刺破! 桃木剑贯体而出,如太阳瞬间敛去所有光与热,只剩一半的后半截剑身也终究不堪重负,“哗啦啦”碎裂开来,碎片掉了一地。 “没错,今日死的就是你。”江愁看着原地,静静看着鬼将,脸上并没有明显的喜悦,只是眼底深处的情绪缓和了一些。 “这……不可能……你没有剑头……怎么捅的死我?” 鬼将周身鬼气开始迅速消散,他双手无力地抽搐狂抓,却什么都抓不住,脸上满是不甘,喘着粗气死死瞪着江愁。 “谁说没有剑头就捅不死人?” 江愁看着鬼将,最后说了一句没人能懂的话。 “谁让你们都没看过星爷。” “嘭!” 鬼将的身体,瞬间爆炸开来。 死的不能再死! …… 清河县内,哀嚎遍野,不少百姓正在鬼物的蚕食下痛苦死去。 然而忽然间,他们发现自己面前狰狞可怖的鬼物呆住了,下一刻,所有鬼物整齐划一地抬头,看向县衙的方向。 短暂的静止后,所有的鬼物猛地骚动起来,一个一个全都顾不上眼前鲜活的人命,抱着头四处鼠窜。 床底、桌角、翁中、架子阴影里,鬼物们一个个惊恐地躲进去,然后迅速消失。 很快,原本阴气森然的清河县便恢复如初,阳光重新洒落,昏迷中的人们缓缓苏醒。 …… 小清山上,邛冶子和君玦老道先前明显感受到了清河县内的冲天鬼气,不可置信地看向田擒鹤,邛冶子厉声怒斥他竟与鬼族勾结。 然而田擒鹤脸上并没有丝毫波动,只是不断出手,将邛冶子一次次击退,眼见着邛冶子的伤势越来越重,越来越难以阻挡他的进攻。 就在这时,他手上的动作忽然一滞,皱着眉看向清河县的方向。 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老宅男,死了没?”小清观内,忽然传来守羽的声音。 “还没,不过快了。”邛冶子撑着螭骨巨剑,头也不回地骂道,“不过我死前,一定会带上你这个老玻璃。” “谁特么是老玻璃?老子是青玉!青玉你懂吗?” 守羽骂骂咧咧的,从小清观里走出来。 在他身后,滚滚烟尘中,走出一道看上去有些疲惫,却无法被烟尘遮掩住曲线的高挑身影,长发甚至垂到脚踝,在烟尘中轻轻拂动。 田擒鹤再次蹙眉。 哪来的女的? 而且那双隐约看过来的、又冷又凛冽的双瞳,竟然是冰蓝色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只舔狗的尽头 县衙内,时间回到五息之前。 鬼将算上成为鬼的几十年,也算活过两辈子。 几十年前,煌国和妖族接壤的某座边陲小镇里诞下一名男婴,生得虎头虎脑,偏偏那只左眼比右眼要突出许多,竟似乎要爆出眼眶一般。 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一半妖族血脉。 所以他和母亲住在了村子那条水流的最下游,不怎么受人待见,童年过得有些凄惨。 支撑还是小男孩的他长大成少年的,除了母亲的照顾,便是村里唯一会正眼瞧他的小女孩茜茜。 茜茜和他年纪相仿,二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鬼将以为她就是上天安排来拯救他的那束光,所以他刚长成少年接触爱情时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娶茜茜为妻,为她赴汤蹈火,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愿意做。 茜茜听了这话感动地都哭了,拉着他的手臂让他每天帮隔壁村的大柱砍柴。 大柱砍柴太累了,她好心疼。 鬼将年轻的心结结实实中了一刀,那段时间,只有山上的木材知道他有多难过。 母亲辞世后,在茜茜大婚当晚,鬼将背着破旧行囊离开小镇,向煌国内陆开始流浪。 他一路辗转,因为生得人高马大,被粮店招收做了名伙计。 整日扛着米从粮店进进出出,认识了时长来店里买米的姑娘楠楠,一来二去,低眉细语的楠楠捕获了少年的心,每次买米都会偷偷给她多匀一把。 楠楠一笑,他心里被茜茜戳痛的心就愈合一分。 其实煌国的治安整体而言还是不错的,真正敢入店抢劫的劫匪在城镇里还是很少见的。 偏偏又被鬼将赶上了。 结果是劫匪抢走了店里的粮,顺带抓走了当日前来买米的楠楠。 他得知消息后怒吼一声,抓过一把锄头就朝山上冲去,结果被人殴打一顿,和楠楠关在了一起。 他让楠楠不要害怕,他一定会救她出去。 楠楠抽泣着回应只要她能活着出去,一定以身相许报答他。 双掌被楠楠握住的那一刻,鬼将胸中热血沸腾,拍着胸脯保证为她赴汤蹈火,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愿意做。 劫匪头头来了,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微笑着问楠楠愿不愿意做他的压寨夫人。 楠楠很果断地说愿意。 徒留鬼将一人在山匪地牢中暗自零落。 还没完全愈合的心脏,“噗”地一声再次碎裂成渣。 又过了几日,鬼将即将饿死在地牢中时,远处成亲的敲锣打鼓声陡然停止,紧接着一名古道仙风的老人出现在他面前,道一声“痴儿”,将他带回山中修行。 修行无岁月,他的天资着实不错,短短十几载便筑基圆满,即将破入金丹,是老修士门下最优秀的弟子。 于是有很多师姐师妹对他发出过暗示。 然而经历过先前两次悲痛的回忆,他不会再这么随意地打开心扉了,对于师姐师妹们也都避而远之。 直到那位叫做北北的师妹入门,她的眉眼像茜茜,嘴唇却又像喃喃,微微一笑,便将鬼将冰封的心融了开去。 而且作为师傅座下名气最大的男弟子,他觉得这一次不会有谁能够威胁到他。 他对北北无微不至,冷了用法术给她取暖,热了又刻下阵法替她降温,每天三顿,每顿都提前安排好,荤的素的、煎的炒的、糕点坚果,一年不见重样的。 所有师弟都知道他的想法,都自觉退出竞争,并且帮他准备各种偶遇、惊喜和礼物。 鬼将觉得他简直感动了天也感动了地。 终于有一天师傅找到他,问他说是不是想娶北北为道侣,师傅可以为他做主。 北北站在师傅身旁,害羞地低头,不敢看他。 鬼将心脏激动地跳动起来,他明白或许自己终于要舔……不,追求到自己渴望的爱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北北表明心意,并请师傅做主。 师傅问他,你可愿意为北北赴汤蹈火? 他点头如捣蒜。 师傅又问他,是不是无论北北说什么,你都愿意去做? 他再次点头,心想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师傅说,既然如此,事情便定了吧。 师傅满意地笑了。 北北也笑了。 他也笑了。 北北走到他身前,甜甜地说,师兄,我都想好了,往后咱俩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师兄,你管我叫师娘。 鬼将直接晕了三天。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扔到山脚,再也进不去师门的结界。 他痛定思痛,决定不再爱女人。 心中无女人,修行自然神。 往后他的修行一日千里,很快就超越了师傅,最后更是跨入了知命的高深境界。 知命,知其命,守其行。 他知道不能再爱女人就是自己的命,但百年长漫漫,得找个人作伴。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男人…… 别说,以前没注意,这思想转变过来之后发现男人也未尝不是一种极佳的选择啊! 于是他再次选择主动出击,以知命大修行者的资本和成就,铁定了要套路你的时候,年轻的少男少年怎么顶得住? 终于有男修在他的法宝灵石轰炸下拜倒,前来与他相会。 秋高天黑,树影婆娑,眼前水面波光粼粼。 他问男修,你叫什么? 男修轻轻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可以喊我的小名——东东。 鬼将二话没说,拔腿就跑。 再后来他就在一次夺宝中被人暗算杀害,死后回想这一生心生不甘,化作一名鬼将,势要夺回自己的付出的一切。 不管是年已花甲耄耋的茜茜、楠楠,还是和老师傅过着没羞没臊生活的北北,都被他亲手所杀,就连东东也没幸存。 杀死他们之后,鬼将一边哭一边吞食他们的血肉,像是要把自己的付出一点一点吃回来。 左眼珠哭着哭着从眼眶里滑落,垂在嘴角。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涩涩的,非常满意。 然后他抬头,看到一只手白嫩如婴儿的老人出现在他面前,要他为他做事,否则便抹去他的存在。 刚杀死所有辜负自己的人,鬼将正想享受自己从未为自己而活的生活,当然不想再这时就死掉,于是他答应田擒鹤,成为了他暗中的属下。 …… 死前的一瞬间,鬼将脑海中飞快划过今生的事,最后剩下一片空白。 有些不甘,但更不明白为什么江愁看着什么都没做,梅姨、唐七公子、中通道人、仇旭……都在帮他? 我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一个人都不爱我? 为……什么…… “砰” 他没有机会知道了,和桃木剑一起化作碎片,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好像多了很多舔狗 县衙内,鬼将崩碎后什么都没留下,桃木剑的碎片在众人眼中散落一地。 看着倒像是鬼将化作了一片桃木碎片一样。 久久的安静。 中通道人是还没反应过来场中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攥着心脏快要捏爆的那只手忽然不见了,虚脱地瘫倒在地,苍老的身躯里发出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 唐七公子和仇旭是唯一有点心理准备的人,但即便如此,二人此时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江愁。 易天行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想到自己之前带着自信与骄傲嘲讽江愁孤狼道信口开河的话语,脸上烫得宛若一面铁锅,汗珠如热锅里的水珠一样颤抖着。 中年文士握着笔的手剧烈颤抖,抬头看看重又变得清爽明媚的天穹,艰难咽了口唾沫。 其余修士更是趴伏在原地,看向江愁的目光里透着震惊、崇拜、畏惧、劫后余生等极其复杂的神情。 至于黎宏朗和谢立人二人,更是脑中一片空白,心头不断闪过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的夺命三连问。 若他们早知道江愁有一剑秒杀鬼将的实力,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可能敢和江愁作对。 情报里只说他有击杀结丹期修士的实力啊,怎么会差得这么多! 中年文士和梅姨都是行远巅峰的强者,却拼死才能挡住鬼将的随手一击,可见鬼将的实力绝对可以对标知命境的大修行者,在炼影大鬼中也不是一般鬼将! 然而就是如此强大、众人都束手无策只能乖乖等死的鬼将,却在江愁轻描淡写的一剑下就死得不能再死! 易天行、中年文士以及其他在场十二楼五城的代表们,心中江愁的地位都急剧上升! 别说评价,他们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都没有评价江愁的资格! 天鹤轩竟然想和江愁作对?这是多少年的脑血栓才能干得出来的事? 中年文士下意识看了眼黎宏朗。 黎宏朗如坠冰窖,脸上满是惊恐。 江愁这时也回过头来,淡淡看了黎宏朗一眼。 很平静的一眼,然而他身后鬼物炸裂的画面似乎还停留在黎宏朗眼中。 只听黎宏朗“啊”的大叫一声,竟直接仰头栽倒,倒地吐血不止,浑身抽搐,眼看竟是要被江愁一个眼神硬生生吓死! 中年文士反应最快,一个闪身已来到黎宏朗身前,手指闪电般按下,眨眼封住黎宏朗周身穴道,接着一掌按在他胸口。 黎宏朗浑身一颤,翻了好几次白眼,终于一口气顺了下来,咳嗽着大口喘气。 中年文士这才站起身,对着江愁双手抱拳,微微躬身道:“在下费为,云起书院笔君座下三弟子,谢过江道长斩妖除魔,救命之恩。” 此言一出,江愁还没什么感觉,在场其他十二楼五城的修士们纷纷暗叫一声不妙,被这臭书生抢先了! 江愁斩杀鬼将,对他们是救命之恩,但更重要的是他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和他所在的小清观差距实在太过巨大,再加上他的年龄,这就给了十二楼五城足够的招揽理由。 如果能招揽江愁加入自家宗门,就算最后神弓没拿到,也能稍微做些弥补。 更何况,这是向江愁展现善意的绝佳时刻! 对于十二楼五城来说,退一万步,就算想招揽江愁不成,获取对方的善意从长远看也是一笔颇为划算的买卖。 能被十二楼五城派到苏陵郡来的都是人精,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结果却还是被费为抢先。 然而即便费为先开口,即便费为修为最高,其他门派也不会无动于衷。 “江道长,紫暮派弟子秋烟柔感谢道长的救命之恩,这是我的贴身玉佩,若江道长不嫌弃,还请收下……” “江道长,太羽门羽化钦,谢救命之恩,这是门内的天外陨石碎片,江道长飞剑折断,想必正需要上好的锻造材料……” “羽化钦,有我在,江兄难道还会缺飞剑?收起你那套假模假样!” 最后一句话是仇旭说的,他已经从桌案后走到江愁身旁,看向人群中那位叫做羽化钦的男人的眼神里满是威慑。 像是宣誓主权。 至于那位叫做秋烟柔的紫暮派女修,仇旭看都不敢看一眼。 “天外陨石……很贵么?”江愁忽然伸手拦在仇旭面前,很认真地看向那位太羽门弟子。 “江兄……”仇旭脸色一变。 “贵……很贵的!” 羽化钦本来都以为没戏了,谁知道江愁又来了这么一出,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一幕落在唐七公子眼里,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十二楼五城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什么时候见过十二楼五城的年轻弟子对其他人这么卑微? 不过想想自己,唐七公子又觉得这很正常。 那可是江兄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请仇兄给我锻造吧。”江愁说道。 仇旭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喉咙里低低应了一声。 “江道长。” 费为看到这些年轻人竟然把他的话头抢过去如此不讲武德,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当着江愁也不好直接发作。 幸好自己留了一手。 费为看了眼脚边的黎宏朗,对江愁说道:“我想大家大概都忽略了一件事。” “江兄击杀鬼将,按照《契约》,击杀炼影鬼将的贡献值足足有一万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江兄原本就有一千多贡献值,算上这一万点,已超过了天鹤轩三千多点的三倍,满足吞并天鹤轩的条件。” 费为抬头,淡淡看了一眼桌案后半趴着的谢立人,说道:“谢金牌,我说的可对?” 谢立人愣住了,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 更何况费为的目光中满是警告,虽然云起书院是十二楼五城中收纳所有读书人的地方,但读书人发起飙来,也绝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砰” 谢立人重重跌坐在椅背中,面如土灰。 黎宏朗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他这时才明白费为救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本身有什么价值,而是接下来小清河吞并天鹤轩的相关事宜中,必须有他的签字画押。 就和当初他留着中通道人一样。 黎宏朗费力地扭头看向中通道人,只见老人靠着墙壁,舒畅地对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最后的联手 在江愁进入孤狼道之前,没有人相信孤狼道竟然可以被毁灭。 这是一个奇迹。 同样的,就在不久前,没有人相信江愁能够反吞并天鹤轩,能吞并中通门其实已经实属不易。 甚至就连江愁自己也没想过,只是用了一招心理战术想阻止天鹤轩继续对小清观施压。 谁知道鬼将带着无数鬼物降临,又被江愁以雷霆之势一剑斩杀,直接送了一万贡献值,让小清观真的能反吞并苏陵郡前三的门派天鹤轩! 这又是一个奇迹。 奇迹第一次出现时或许还有侥幸成份,但当奇迹连续出现,并且都与同一个人有关时,想必傻子都能看出江愁潜在的价值。 费为这手“投其所好”使得极为高明,纵使唐七公子能猜到他的想法,也无法开口说些什么。 由于唐七公子的缘故,易天行从刚才到现在已经一个字都没法开口,再听到身边十二楼五城的修士们毫不掩饰对江愁的善意,他的呼吸渐渐有些艰难。 江愁看了看倒地一脸生无可恋的黎宏朗,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是真没想到小清观真能吞并天鹤轩。 不过送上门来的好处没理由不要,江愁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看向唐七公子:“唐兄,吞并天鹤轩之事劳烦你帮我处理一下。” “你要去哪?”唐七公子看向他问道。 江愁回眸看向北方,脸色严肃说道:“田擒鹤在那里。” …… 煌国是个多民族融合的国家,但其中并没有哪个民族的双眸是冰蓝色。 还是那么纯净的蓝。 这样的蓝,只可能出现在一种种族身上。 魔族,且必须是高贵的纯血魔族。 小清山顶,微风阵阵,田擒鹤看着跟在守羽身后走出来的魔女,脑中很快猜到她的身份。 守羽是魔族孤辰魔尊麾下极为有名的魔君,能让他不顾暴露身份不惜安危也要第一时间救出来的年轻魔族,能是谁? 而且眼前魔女那张清绝若冰莲的容颜,眉眼间隐约有一丝先前那名少年重楼的影子。 “原来是魔尊之女。” 田擒鹤嘴角微微一股,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看了眼君玦,目光落在邛冶子身上,笑讽道:“邛冶子,你说我勾结鬼物,然而你们现在还不是和魔族在联手?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邛冶子看了眼守羽和他身旁的魔女,双眸眼睑低低覆下,沉默着不说话。 他曾不止一次遇到过这种选择,过去的每一次选择,都让他更加痛苦与煎熬,这次他又会做出何种选择? 守羽嘴角微微一勾,不知是理解还是失望的笑意浮现出来,他把魔女护在身后,看着田擒鹤说道:“要打便打,哪这么多废话?!” 君玦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守羽身后的魔女,眼睛眯得紧,忽然艰难起身,走到守羽身旁。 虽然没说话,但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魔女,也就是重楼微微一愣,看着君玦有些佝偻背影的双眸剧烈颤动。 刚才在田擒鹤的雷霆一击下,她用来伪装身份的《天魔变》被彻底击破,不得已只能恢复真身保住性命。 可是在她恢复真身的瞬间,是否代表着她在小清观的生活也到了尽头? 小清观虽然收留了黄老幺和七七这一妖一鬼,照理说对身为魔族的自己也不会区别对待,但她隐瞒身份毕竟存在欺骗一说,江愁会不会因此对她不满意? 强敌在前,他们能在田擒鹤手中活下来么? 如此种种,重楼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然而看到君玦老道沉默地护在身前,一如从前,她冰蓝色的眼眸里涌出一种名为感动的晶莹。 “老头……”重楼低声说道。 君玦老道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开口:“楼儿,待会儿可要躲远些。” 语气并不怎么凝重坚决,就像过去每一天里说的每一句话,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听在重楼耳中却显得十分珍贵。 守羽看看君玦,又回头看向重楼说道:“小姐,你们掌门说得对,田擒鹤很强,你要躲远些。” 重楼吸了吸鼻子,昂起下巴,嘴角轻轻勾起,冰蓝色的美眸落在对面田擒鹤的身上,带着一丝魔族特有的不羁与狷狂。 “不要叫小姐,叫少主。” 她看着田擒鹤说道:“我是孤辰魔尊之女,我叫重楼。” …… “死老宅,都要死了,你还纠结个什么劲?”守羽伸出青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对着邛冶子骂道,“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死么?想反悔了?” “思雨的死,虽然我很怪你,但又何尝不是在怪我自己没护住她?”守羽收回目光,浑身青色魔气缓缓升腾,气势越来越盛,声音却越来越低沉,“难道你想死后见到思雨的时候,我们还是这副别扭的蠢货模样?老子可不愿意!” 声音落下,守羽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率先向田擒鹤冲去。 每一步落下,地面就出现一道深深的脚印,朝四周龟裂开去。 君玦早已是风中残烛,邛冶子经过刚才的一番交手后也不比君玦好到哪里去,守羽便是小清观这方战力最强之人。 空间里似乎有隐约的青绿色玉絮在绵延生长,像是蛛网,青色的玉光散开。朦胧的视野中,守羽一拳轻轻送了出去。 魔族以肉身强度见长,更何况是守羽这样强大的高贵魔族,就算面前是一座山恐怕都会被他击碎! “呲啦” 沉默中的邛冶子缓缓拔出身前的螭骨巨剑,目光中映着漫天难辨的青色,知道守羽已经开始拼命。 “石头。” 耳边似乎有清脆的女声在叫他,邛冶子猛地回首,却什么也没看到。 目光有些迷茫失措,缓缓闭上眼。 “笨石头,在想什么呢?” 邛冶子浑身一颤,猛地睁眼! 身前螭骨巨剑“嘎巴”一声,宽大剑身上原本紧紧附着在一起的骨头竟然忽然张开,像是一头螭龙活了过来,螭骨如呼吸般张开、扣合。 邛冶子浑身像是浴火一般变得赤红,气势不断攀升。 “我只能再靠一次剑阵了。”君玦侧头看向他,认真说道。 重楼招了招手,小清观里飞出数十把精铁剑,密密麻麻停留在君玦头顶。 君玦老道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他们三个病号的最强也是最后一击。 田擒鹤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 你没看错,这书也要上架了 三十万字,这本书也终于能上架了。 “能”这个字,说起来不过鼻音一动、舌尖一抬,但如果真去咬牙切齿说的话,或许也会有种震得上半脑壳嗡嗡响的错觉。 而这本书从试水推惨不忍睹的成绩写到今天,其中种种,全不是错觉。 …… 什么时候开始写作的呢?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可以从很久以前的一场事故说起,可以从年轻的男孩和女孩说起,可以从生活不如意说起,也可以从秋风吹落枯叶,我站在树下看不到过去与将来说起。 所以怎么开始的已经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它会怎么结束呢? 三万字,十万字,五十万字,一百万字,两百万字…… 我已经写过不少。 也换过几个笔名。 从校园到工作。 兜兜转转,写写停停。 却还在浮尘。 …… 我有一个可能只有我自己有的习惯,每看到一本合口味的网文,都会先把作者的上架感言看一遍。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在看什么。 后来我知道了。 如果说每本书是一场梦,那我看上架感言的时候就是在透过梦境看做梦的这个人。 为什么要看这个人? 我想看看,我和他们有几分相似。 我能不能,变成他们? 嗯,我真想变成他们啊。 …… 令人有些开心的是,这本书七八万字试水推时收藏不过百,但现在三十万字,竟然也磕磕绊绊接近两千收藏。 说来有些心酸,却已经是我写到如今最好的成绩,而且我能实实在在感觉到这本书较之以往的进步。 这很好。 但不够好。 还可以更好。 我这样憧憬着。 …… 感谢迄今为止所有为这本书收藏过、投票过、打赏过的你们。 你们给我很多鼓励。 或许有一天,我可以挺直腰背辞去工作,去看看这个世界,去看看你们。 我喜欢你们平凡里透出的伟大。 …… 明天顺利上架的话,保底会有五章万字更新,凌晨会更一章。 至于首订,现在的收藏是一千八,按照平均首订比20来算首订90才算比较正常,但我挺有自知之明,觉得能有60就挺好了,后面争取写到100,破个三位数,便算一个里程碑。 首订超过60的话,加更,暂时就多10个加一章吧。 打赏另算,如果有的话。 …… 现在来改一下开头那句话。 三十万字,这本书也终于要上架了。 对现在的我而言,我觉得它挺配的,所以它能。 希望你们也觉得它(我)配。 …… 以上。 井幺写于20220831晚。 第一百三十五章 神弓出世(第一更求首订) 江愁走出清河县北门的一刹那,只见远处的小清山山顶上轰然爆发出一道刺目无比的光芒。 光柱直冲云霄,像是一道开天辟地的神光,不仅将江愁的瞳孔瞬间撑大,就连远远跟在江愁身后的费为等人都呆呆站在原地。 那道冲天的光柱里俨然有好几道复杂的气息,其中有江愁非常熟悉的剑阵意味,也有前两天在清河县郊野上交手的那两道气息,但这三道气息加起来却仍旧比不上第四道气息那般浑厚磅礴。 陡然间,一只巨大的白鹤虚影在小清山山顶显化,张开的双翅即便江愁还离着二三里地都看得一清二楚,似乎下一刻就会一飞冲天。 仙鹤唳鸣,风云变幻,天上云层层层汇聚,其间闪烁着数不清的雷电蛇线。 这是登仙境的表现,连接天地,引发天地异象!江愁的脸色愈发凝重,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在那只仙鹤虚影下,剩下的三道气息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减弱。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异变再升! “轰!”大地忽然颤抖起来,天色仿佛都黯淡下来,一种似乎比先前的光柱还要压抑的感觉在众人心中弥漫。 众人周身的温度以超乎常理的速度急剧增长。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人群中,羽化钦脸色微变问道。费为毕竟辈分修为都更高,见过的事更多,很快就猜到了什么,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精彩。 这一刻,他甚至连江愁都顾不上,也好像忽略了小清山上的威胁,整个人化作一道直直的光线,径自就越过江愁,朝小清山飞去。 越来越多的人反应过来,即便温度已经变得令人难耐,汗水从两侧脸颊滑落,但他们却都不管不顾,眼神里闪着激动的光,疯狂向小清山飞去。 很快,路两旁黑湿的泥土开始变得干燥,继而出现一丝丝的裂缝。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植被上的绿色越转越淡,绿色变成黄色,接着边角开始蜷曲,叶子上的脉络越来越清晰,水分抽干,黄色渐深。 最后 “噗”的一声,叶片竟整个烧起火来!一眨眼后,星星之火便成燎原之势,江愁眼前的世界已然陷入一片火海! 地面上的灌木杂草,树干上的叶子枝桠,就连树干本身都燃烧着熊熊火焰! 地上的赤火,天上的红云竟似乎练成一片,宛若末日! “吱吱”荒草杂木间隐约传来鼠鸟的哀鸣惨叫,但很快便消失,如刀一般的热风中传来阵阵焦肉的难闻气味。 唐七公子和谢立人、黎宏朗以及中通道人都留在县衙内处理吞并天鹤轩的相关事宜,现在江愁身边只有仇旭一个人。 仇旭本察觉到邛冶子的气息就要纵身飞去,但却被江愁硬生生拉住。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滑落,刚准备说什么,就听前方不远的地面传来一阵 “噗噗”轻响,一道道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的水流如喷泉般向高空喷出,眨眼间灼热的蒸汽弥漫开来,高温浓雾迅速扩散。 刚才迫不及待冲向小清山的众人,正好陷入热流和浓雾的范围之中,不少人反应不及,轻轻一碰就是破掉一层皮,若是被击中腹部,那就更惨,结丹之下直接被疯狂压缩后的水流利剑般贯穿! 偏偏这水流还是高温,五脏六腑顷刻间被烫死,痛苦地如离了水的鱼在地上翻滚,然后死去。 修为高超一些的,如羽化钦、秋烟柔等十二楼五城的弟子虽然都能躲避开来,但也狼狈至极,腿上手上脸上很快出现不同程度的烫伤,年轻男女的惊呼声越来越响。 只有费为这样的上代弟子才能较为从容地穿越过去。仇旭看到这一幕,回头深深看了江愁一眼。 以他的修为实力虽然不至于被这热喷泉杀死,但情急之下也估计也会有些狼狈。 “江兄,这……” “神弓出世了。”江愁眯着眼,缓缓说道。仇旭沉默,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缓缓紧握。 此时此刻,不只是小清山和清河县北这块地方被灼烧,而是以小清山为中心,方圆数里之内,全都陷入一片火焰的世界之中! 是的,清河县也在火焰范围内!江愁回过头,视线因高温而模糊扭曲,清河县县城城墙的砖块似乎都发软流下水渍,却又顷刻间蒸发。 县城内一片哀嚎,时不时能看到白玉京修士起起落落,迅速转移着普通百姓。 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想必不只是清河县,平阳县,甚至中通门内都是这般残酷景象。 自古神物出世必有异象,只是神物也终究是物,并不懂得避开生灵之命。 “世人只知神弓强大,却不知为了得到它,有多少人将失去生命。仅仅是刚出世,就有这么多生灵已然死去。”仇旭低着头,沉声说道。 江愁眉头却微微蹙起,他一直对神弓没什么感觉,也从来没有想要争夺神弓的念头,只是因为唐七公子和仇旭的关系会留意它的踪迹。 眼下看到神弓刚出世便如末日的景象,他心中忽然有些不喜。 “只要收服了神弓,就能解除这种高温了吧?”他问道。仇旭点点头。江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前迈步,身影迅速消失在高温浓雾之中。 “跟着我。”声音传来,仇旭连忙跟了上去。费为等人已经穿越热流带向小清山靠近,越靠近小清山温度越高,水分不断从他们体内逝去,嘴唇越来越干。 “江兄,小心!”迷蒙的浓雾中,仇旭跟在江愁身后,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笼罩着,竟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灼热,只是不远处横躺在地上的狰狞溃烂尸体才能让他记得这里的温度有多么得高。 左前方的泥土忽然裂开,一道灼热的水流喷涌而出,朝江愁脸上冲去! 仇旭下意识就想出手帮忙阻拦。然而那灼热的水流在江愁一米开外的地方就像触碰到了某层屏障, “嘭”地一声裂开,漫天水雾洒落,却淋不湿江愁一丝衣角。仇旭心想自己真是瞎操心。 悻悻地收回手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走去山(第二更,求首订) 出了热流圈,江愁和仇旭继续向前走去。只听 “轰”的一声,前方传来一道令人心悸的闷响,像是一记大鼓猛地砸在人胸口,仇旭身子一晃,脸色陡然变得有些苍白,嘴角更是渗出了一丝鲜血! 以他的修为境界尚且如此,更别提走出去更远、修为却不及他的那些年轻修士。 他们周身疯狂亮起护身法宝的光亮,然而这光亮在这般恐怖的威能气势下,仅仅只支撑了片刻便全部碎裂! 年轻修士们一个个直接倒地,呻吟着无比痛苦。水分迅速从他们体内被榨出,脸色惨白,嘴唇起皮,竟要被活生生热死。 这,就是神弓的威势么?还没完全出世,光是离着这么远的距离就让人心生绝望无力之感。 还能向前的羽化钦、秋烟柔等人手中都亮着品阶明显颇高的护身法宝,继续凝眉向前走去。 走在最前方的费为周身光华涌动,衣袍上波纹道道,沉闷的神弓余威一遍遍冲刷着他,他的速度也不由放慢下来。 便在这时,除了从清河县前往小清山的这个方向,小清山其他三个方向中也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声,想必是其他几支觊觎神弓的修士队伍。 江愁心系着君玦等人,又想要尽快结束这噬人的高温异象,脸色沉了下去,脚下步伐越发迈得快。 “轰轰轰!”一道道恐怖的神弓波纹扑面而来,很快就让仇旭觉得呼吸有些艰难,但看着前方的江愁,仇旭又很难说出让他慢些的话。 即便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江愁依然如履平地,平静到了极点!此处的余威已经能够抹杀结丹期修士,但对他来说却完全没什么所谓。 不远处,羽化钦伸出舌头艰难地舔舐着干枯的嘴唇,手中法宝的光芒已经像狂风骤雨中的一叶扁舟,渺小得几乎下一瞬就要被彻底淹没。 终于, “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他在太羽门中的地位虽远不及仇旭,但也是极为优秀的青年弟子,然而此刻却也坚持不住,连向后纵身都做不到。 神弓果然不是谁都能染指的,就要死在这里了么……身旁,江愁一脸平静地路过。 身后的仇旭看了他一眼,他跟在江愁身后虽然安全,但也没有太多余力可以帮助别人。 羽化钦眼神微变,随即露出一抹苦笑。下一秒,江愁头也不回地对着羽化钦抬手一挥袖袍,一道清凉无比的气息如女神柔软的双手,托着羽化钦将他送了出去。 羽化钦怔怔看着江愁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接下来的时间里,江愁迅速接近小清山,沿途不断将遇到的坚持不住了的年轻弟子向后方抛去。 虽然后面也非常炎热,但至少不会有神弓余波,只要不自己找死,生命应该无忧。 很快,那名来自紫暮派的年轻女子的身影也出现在江愁视野中。她身穿着水绿色的长裙,周身水汽弥漫,保护着她。 然而在神弓余威的撞击下,纤弱的身子一阵阵摇晃,绿水裙上多了好几处破洞,露出雪白如羊脂的肌肤。 她的修为在江愁眼中比羽化钦还要弱一些,却能走得比羽化钦更远。 “江道长……”秋烟柔看到江愁,看到跟在江愁身后的仇旭,美目中闪过一丝期盼。 她赠予江愁的贴身玉佩就在江愁怀中,但即便如此,江愁也没有带着她继续前进的意思。 要知道前面除了神弓带来的危险,更是有着田擒鹤这样恐怖的存在。仇旭因为邛冶子和神弓的关系肯定不会轻易离开,但秋烟柔却没有这个必要强行涉险。 “我送你离开。”江愁说着,就要抬手。然而秋烟柔却摇了摇头,拒绝了江愁的好意,神弓是每个门派志在必得的宝物,即便希望渺茫,秋烟柔也不愿在这里就此放弃。 人各有志,江愁也不会强求,道了一声 “小心”后便和早就躲在另一边的仇旭继续向前。羽化钦和秋烟柔已经是这批人中修为比较高的年轻人了,在他二人前面除了行远巅峰的费为之外,便只有易天行一人。 易天行作为唐家大公子的手下,这次自然也是奉大公子之命前来调查神弓,眼下被神弓余威冲击着,向前的脚步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脸上满是疲惫的汗水。 看到一脸干爽清洁的江愁从身旁走过,易天行瞳孔剧烈一缩,嘴唇翕动,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你是唐家的人对吧?”已经走到前方的江愁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易天行。 易天行心中一紧,攥紧双拳点了点头,下意识说道:“江,江道长,如果你能帮大公子夺得神弓的话,唐家一定奉你为座上宾,一辈子资源源源不断……”江愁静静看着他,易天行自己就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只听江愁说道:“抱歉,我已经答应了唐七公子。”易天行心想果然如此,只是如果江愁替七公子办事的话,大公子这次怕是要输得有些彻底,更重要的是,自己先前那样对待江愁和七公子,此时此刻在这种环境里,对方会不会灭口? “来此之前七公子交代我,只要你不做得太过分,可以饶你一命。”江愁再次说道。 易天行怔怔地抬起头来,眼眸中有些不可思议。那个长着双漂亮桃花眼、说话尖酸刻薄的唐七公子,会帮他说话? ??易天行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温和的清风已然拂面,在这极热的空间里像是救命的清泉,托着他送了出去。 “后面的事,不是你能掺和的了。”易天行准备说什么,然而江愁和仇旭的动作非常快,眨眼已经消失在前方的道路上。 又向前走出去不短距离,通红燃烧的小清山已经近在眼前,站在山脚放眼望去,几乎与江愁熟悉的火焰山无异。 费为正撑着膝盖站在山脚下,抬头看着山上炽热的火光面露一丝无奈。 他是行远巅峰,但他也只能走到这里。回头,看到江愁身上竟连一丝汗水都没有,费为摇头叹了口气,对江愁拱手道:“江道长。” “要我送你出去么?”江愁一边颔首一边问道。 “不必了,我承载着师门任务,虽然现在看来即将失败,但我也想看看神弓出世的模样。”费为带着丝自嘲抬头说道, “那一定非常壮观。” “好。”江愁没有强迫,随手给费为放下一层防护罩,和仇旭迈步朝山上走去。 费为感受着周身陡然清凉的温度,无语震撼,对着江愁上山的背影深深作揖。 第一百三十七章 山腹之中(给可黄可绿加更) 啪嗒」 脚步踏在没有一丝水分、干硬如陶瓷的山路上,江愁和仇旭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江愁直接纵身飞起,落在小清观前。 看到小清观的一瞬间,江愁整个人瞳孔微微一缩,僵在原地。 仇旭此刻即使靠着江愁都感觉到周围那些火焰如蛇信般舔舐在身体表面,每一寸肌肤都火辣辣地疼,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裂开!呼吸进肺里的已经不是空气,而是滚烫的刀子。 眼前一片火红。 除了那将小清观彻底包裹在内的、晶莹的一片青色。 近乎透明的青色如坚固的鸟巢一般将小清观整个包裹在内,介于镜和玉之间的表面映着熊熊火光。这片烈烈火焰之中,小清观竟还保留了整体的完整,江愁甚至能看到大殿内倒塌的道祖神像,以及后院里瑟瑟发抖的孙匠头等人。 江愁有些惊喜,在他的设想中,田擒鹤若真在小清观动起手来,那孙匠头等人肯定首当其冲,断无活命之理。 然而现在,孙匠头他们还活着? 只是这面品质明显极为高深的青玉屏障,是谁的手笔? 「小江道长,他……他们都到坑里去了!」孙匠头看到江愁,顾不得喉头干燥欲烧,隔着屏障沙哑着喊。 江愁回头,看着那处被自己一剑斩出的深坑,深坑的边缘土壤龟裂,像是陶瓷杯沿裂了一道口子,内壁隐约被光华照亮。 「我去救他们,你们再坚持一会儿。」江愁对孙匠头认真说道。 「这屏障可以隔热。」仇旭触碰屏障表面,惊讶说道,「虽然不像江兄你可以完全无视这种温度,但对凡人来说,再坚持一个时辰不是问题。」. 「小江道长你放心,我们能抗!」孙匠头和其他工匠对视一眼,拍拍满是汗水的胸口道,「一定要把老道长们和姑娘们救回来啊!」 「嗯。」 江愁应下,转身向深坑走去。 咦,等等,老道长们可以理解,姑娘们是指谁?除了褚莹莹小清观哪还有女的?七七又没醒。 江愁觉得孙匠头一定是热昏了头神智有些不清了。 要赶紧把田擒鹤和神弓解决掉才行。 …… 跃入坑中,第一感觉是水汽重了许多,却不是令人愉悦的湿凉,而是仿佛身处一团浆糊之中,粘稠不堪的热湿感。 江愁脸色微沉,看来山洞里坚冰在神弓的热量之下也已经融化,就是不知道那位神秘女子如何了。 「轰!」 正想着,下方一道如火龙一般的粗壮火柱沿着洞壁向上迅速蔓延,眨眼就要将江愁二人吞噬。 此刻桃木剑已断,江愁只得伸出右手,修长的食指无名指向前递出,下一瞬,澎湃如潮水的气息从指尖喷涌而出! 像是一柄极寒利剑刺入岩浆之中,耳边传来「咕咕」的火浆蠕动声,二人像是进入一个灼热且又柔软的洞壁,一路向底。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炎热的火浆终于消失,二人稳稳落在地面。 这里比江愁之前来过的地方要更深更幽邃,看来在坚冰融化之后,竟似乎整座小清山内部都空空荡荡。 更奇特的是,突破那层火浆之后,山腹深处的温度竟似乎降低了许多,虽然比平时还要热一些,但跟外面比起来无疑是天堂。 而在二人身前不远处,苦苦寻找的一行人一个不落,全在此间。 「师傅!」 仇旭看到邛冶子,再也顾不得什么,压抑着低吼一声便朝邛冶子奔去。 然而半路中看到了褚莹莹和另外一名女子,一个比一个绝色,他的脚步微微踉跄,绕了个弯。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转过头来。 …… 君玦老道是三人中伤势最重的,在刚才最后一次《诛仙剑阵》释放后体内更是一滴都不剩了,此时此刻只能由褚半山和黄老幺搀扶着靠着墙壁。 在他身旁,那名原本被封印在坚冰中的绝美神秘女子仍旧在沉睡,只是原本包裹着她的坚冰早已不见,她微微偏着头,黑发从脸颊滑落在如冰棱的精致锁骨前,锁骨凹陷处晶莹反光。双手仍然紧握搁在身前,整个人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更神奇的是,她周身散发着无尽的寒意,看上去这里之所以能如此凉快就是她的功劳。 神秘女子身旁,褚莹莹依旧盘膝坐着,火云果还未完全被她吸收,现在外界就算天崩地陷,她也无法苏醒。 邛冶子拄着巨剑,原本整齐不苟的白发此刻尽数披散下来,握着剑的手掌不住颤抖。看到奔过来的仇旭,本就不稳的气息越发波动起来。 和他并肩而立的守羽脸色不再像块青玉,而是白玉,他的上半身赤裸着,印着数道触目惊心的拳印与伤痕,几处裂痕就像碎裂的玻璃。他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看着田擒鹤怒声喝道:「田擒鹤!快把少主放了!否则今日本君必要跟你同归于尽!」 田擒鹤静静站在所有人面前,并没有理会暴怒的守羽,反而目光静静落在江愁身上,右手背负,眼神若有所思。 江愁目光扫过,眉头皱了起来。 重楼呢? 他能感觉到重楼的气息就在这里,但眼前却没有。 另外,那个自称「本君」的、一眼看上去就是魔族的老家伙,怎么和之前陪自己一起去善博赌坊的老头有几分相像?他说的少主又是谁? 「你来了。」田擒鹤上下打量着江愁,语气颇为平淡地说道。 「我来了。」江愁说道。 「没想到你能来。」田擒鹤说道。 江愁皱起眉,冷声道:「你不配跟我玩这个梗,我重楼师弟是不是在你手上?我建议你……放了他。」 场间的气氛因为江愁一句话立刻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田擒鹤眯起眼,嘴角似乎带着一丝笑意,嘴唇轻启: 「江愁,我发誓我没有抓你的师弟。」 江愁蹙起眉头,田擒鹤虽然作恶多端,但这种做了不敢认的行为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才对。 君玦捂着胸口沉声道:「愁儿,楼儿就在他右手心中!」 江愁不再有疑虑,腰背如剑般缓缓挺直,剑眉冷冽,对田擒鹤说道:「我的耐心不是很好。」 「我真的没有抓你师弟。」 田擒鹤微微一笑,缓缓向江愁伸出那只如婴儿般的右手。 空旷安静的山腹深处响起他的话。 「我抓的是魔尊之女,不管是身份还是性别,她都不可能是你的师弟吧?」 「不信你瞧。」 田擒鹤嘴角的笑意像是故事中恶毒的皇后,缓缓张开右掌。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三十七章山腹之中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最后的问答(第三更) 田擒鹤莹白的手掌缓缓打开,掌心里是一枚棕色的纽扣。 纽扣向上散发着朦胧的光芒,光芒中,一道江愁只见过一面但此刻再见却觉得无比亲切熟悉的火红色身影正蜷缩在其中闭眸沉睡。 顺滑如黑色丝绸的长发一直铺到脚踝,在她身下像一张黑色的毯子。 那张沉睡中的脸是妖艳与清纯的完美融合,眼角淡淡的蓝色眼影就像是眸海中溢出的水花。 虽然她的眼睛紧闭着,但江愁知道那是一双冰蓝色的绝美眼睛。 就算和坚冰中的神秘女子相比较,魔女也丝毫不逊色,甚至那份妖异让看到她的男人心脏会跳得更快一些。 这是重楼? 重楼就是魔女?? 重楼是女的??? 江愁盯着田擒鹤掌心,眼神一时之间变幻了数种情绪,惊愕、茫然、沉思、恍然…… 在山上和魔女初遇时,她手里便拿着万卷书。 第一次见到重楼的时候,重楼从祠堂里摔出来,手里也捧着万卷书,他说自己叫重楼,江愁当时还觉得他撑不住这个名字…… 重楼刚住进小清观的时候,江愁也时常觉得他的表现语气和寻常男子不同,但自从某次半夜悄咪咪地检查后,他就没有再怀疑过了。 可是,重楼真是女的? 想到那晚上的检查,江愁看着沉睡中的迷你重楼,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你是魔尊之女,那重楼这个名字倒也没有偏得太多。 江愁心中没有任何被魔女欺骗的感觉,要知道那天晚上在山上的时候,他可是一剑想要杀死魔女的,虽然是出于自保,但毕竟差点将魔女杀死,这和她女扮男装比起来着实要严重得多。然而在小清观里,重楼从没想过向自己报仇,还把辛苦得来的《白虎圣经》送给自己…… 江愁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而又冰冷,就像是山腹中之前还没融化的冰。 只是和那冰不同的是,他的眼底深处,燃烧着火。 「放了她……放了……我师妹,否则,死!」 几乎是从嗓子深处挤压出的字眼,一出口便是锋利尖锐的刀剑! 田擒鹤听到江愁话中的认真与愤怒,眼神微微眯起,嘴角笑容微敛。 邛冶子皱着眉,在仇旭的搀扶下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旭儿,他是谁?田擒鹤已入登仙,他此时还激怒田擒鹤,莫非不怕死?」 仇旭一边向邛冶子体内灌输灵力,一边回答道:「师傅,他就是小清观的江愁江兄。」 顿了顿,他觉得邛冶子可能并不会把江愁当回事,又补充道:「江兄……刚刚一剑秒杀了一名鬼将,弟子能穿越火海来到这里,也全靠江兄护送。」 果然,第一句话时邛冶子脸上毫无波动,但听到第二句时眼眸却微微一眯,不由多看了江愁一眼。江愁的年纪不过和仇旭相仿,对于仇旭的天赋和实力邛冶子这个师傅更是有着绝对的自信,然而一剑秒杀鬼将这种事现在的仇旭绝对不可能做到。 这个看上去除了帅得有些过头之外并无多少特殊之处的小道士,竟然能做到? 想必是有什么品阶极高的法宝吧。 邛冶子白眉轻挑,沉吟道:「纵使能杀掉鬼将,也绝对无法和田擒鹤分庭抗礼,快叫他回来,为师还能支撑片刻,你们想办法从这里离开。」 另一边,守羽长老也看着江愁说道:「小道士,老夫还欠你五两银子,可不能眼睁睁看你送死,更何况你还是少主的师兄。快些过来,田擒鹤交给老夫和邛冶子,拼了命也要送你们出去。」 果然是和自己一同去善博赌坊的那位老人…… 江愁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既然来到这里,就不是为了出去。」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田擒鹤身上,一字一顿道:「我是为了救人。」 不止是救重楼,也要救外界整处在火海之中苦苦挣扎的百姓和一切生灵。 田擒鹤终于开口,声音却听不出喜怒。 「我承认你确实再一次让我感觉到惊讶,能杀死鬼将,你很不错。」 「不过,已经知道她是魔族,甚至还是魔尊之女,救她就是和魔族勾结,你仍然要救她?」 江愁看着田擒鹤,沉默片刻后说道:「第一次和她相遇的时候,她绑了一个试图非礼她的人族修士,那人叫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但他罪行累累,是人渣中的人渣。当时,师妹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也是要不要救那个人族。」 田擒鹤问道:「你的回答是是什么?」 江愁没有犹豫也没有丝毫负担,淡淡说道:「不救。甚至在他继续出言不逊的时候,我就一剑杀了他,哦,他还是白玉京的人。」 田擒鹤明白了江愁的意思,眼睛渐渐眯起,一直佝偻着的腰背缓缓挺直,说道:「原来如此,你是一个没有族类观念的可怜虫,这也是为什么你会收留那么弱小的鬼和妖。」 说着,田擒鹤收回右手,掌心光芒一闪,重楼连带着那枚纽扣都消失不见。 「既然如此,我们便不谈大义,只谈恩怨。你杀了中通门吴勇和步散,杀了天鹤轩杨楚升和秦穆,刚才又杀了鬼将,他们都是我的手下,你杀了我这么多手下,我杀你一个师妹,合不合理?」田擒鹤双手背负,语气平淡地说道。 江愁沉默。 这很合理,但没有人会接受。 田擒鹤笑了,露出一口不剩下多少的牙齿,狰狞间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当然,你不会接受这样的合理。所以你不自量力来阻止我,所以,你今天也会死。」 「我已经感觉到神弓就在这里,我费尽这么多心思才走到这里,只要杀了你,神弓便也是我的。」 仿佛是为了证明田擒鹤说的话,在他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山腹中忽然亮起一道温暖的红光!. 这红光来自那位神秘女子紧握的拳心,虽温暖却绝不炽热,照亮所有人的脸庞。众人震惊的瞳孔中,隐约间似乎有三足金乌的虚像显化! 田擒鹤骤然回头,眼神中爆发出前所未有得疯狂与贪婪。 射日神弓! 神弓竟然就藏在神秘女子的手心! 「神弓,是我的!」 田擒鹤长啸一声,一掌将邛冶子等人轰散,径自朝神秘女子手掌抓去! 他出手迅速且果断,重伤的邛冶子等人根本无法反抗,全部被掀飞到了一旁。 只能眼睁睁看着田擒鹤和神秘女子间的距离急速缩小。 邛冶子脸上闪过一丝心痛之色。 忽然间,一道身影近乎瞬移一般,突兀地插入在田擒鹤和神秘女子之间。 是江愁!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三十八章最后的问答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剑,破天(第四更) 危险!」 邛冶子脸色发白,指节猛地握紧巨剑剑柄,顾不得伤势就要冲出去,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不得已停了下来。 他并不是针对江愁,而是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古道热肠,热爱人族,见不得弱者受伤,若非如此,当时面对那位妖女时也不会那么挣扎,后来也不会因为想要远离纷争而在神祠内闭门不出。 但他来不及救江愁,甚至在某种意义来说,现在的他也救不了江愁。 神弓出世,田擒鹤暴起发作间已然将实力完全爆发,岂是重伤的邛冶子能够抗衡的? 事实上,就算是已防御见长的守羽,现在也拦不住田擒鹤了。 田擒鹤如天光般绽放的右掌下,江愁的身躯单薄得就像一张纸,似乎下一瞬就会被融化成沫。 「滚开!」 田擒鹤狰狞地怒吼一声,重重一掌拍下! 这一掌若是拍实,恐怕整座小清山都要毁于一旦! 就在邛冶子绝望的目光中,江愁抬起了右手,胼指如剑,轻轻向前刺去。 看到江愁的动作,守羽微微一愣,邛冶子更是直接摇头叹息,就连仇旭和褚半山这两个平时对江愁信心很大的人都忍不住要闭上双眼。 田擒鹤最出名的除了从和仙鹤互搏中领悟的绝学《封星拳》之外,就是他那只莹白如玉的右手。 因为他远比修行界其他同境界的大能修士显得苍老,有人怀疑他是主动炼化了自己的寿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将力量存储在右手中,获取极致的战力,若是全力出手便是灭世神辉,所向披靡。 修行界里甚至流传着一句话,宁对天琅之剑,不敌擒鹤神拳。 虽然时至今日还没人真见过田擒鹤右手的全部力量,但这句话或许就是对田擒鹤最高的评价。 君玦老道方才也以天琅剑庄的《溪神剑诀》和田擒鹤对过一招,连他都觉得田擒鹤的实力十分不容小觑。 但他也是在场唯一一个,目光越来越明亮的人! 因为只有他知道,今日过后,整个天下都将知道一个少年的名字。 并为之疯狂。 剑指与那道宛若神光的右掌相碰,瞬间明亮的光芒如海水般崩洒开来! 就算是江愁前世的世界,也没人见到过真正恒星爆炸时的景象,更遑论这个天下。 然而此时此刻,仿若世界初生般的光芒在众人眼中扩散开来。 此时此刻,一切声音、微风、尘埃都消失不见,只有以江愁指尖为中心的,不断朝四周荡漾出来的,如波纹一般的璀璨光芒! 光芒之中,江愁的手指就像是定在狂风骤雨无边大海中的神针,任凭风雨际会、天地变色,自岿然不动。 田擒鹤的脸色由狰狞逐渐平静,然后沉默,眼角缓缓一抽,脸色剧变! 「这不可能!」 伴随着田擒鹤不可置信的惊呼声的,是一道微不可闻的「啵」声。 然而正是这道微不可闻的响声,落在山腹中这些修为眼界极高的人耳中,却宛若一记惊雷! 因为那道声音传来的地方,竟是田擒鹤的右手掌心! 那片无坚不摧的神辉之中,那层宛若天穹的光幕之上,缓慢而坚定地出现一个凸起。 像是气球上的一个点。 随即,凸起裂开,剑光浮现。 江愁的两根手指在田擒鹤骇然的目光中逐渐放大! 他刺穿了那片天! 田擒鹤刚出手的时候,神辉浩荡,众人觉得江愁淡薄的身影像是一张纸。 直到此时所有人才发现,原来那片天才是纸。 闪着晶莹剑光的手指穿透神辉后并没有停止,继续向前,最终如蜻蜓点水般落在田擒鹤苍老的额头上。 「嗡」的一声,田擒鹤眉心荡开一层波纹,震惊还残留在他的眼中,身影就已像断线纸鸢般抛飞出去。 倒飞所过之处,空气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竟像是无数道无形的飞剑以田擒鹤身体为载体在破碎虚空! 「轰」 他重重砸进山壁,山石扑簌簌一阵狂落,很快就将他的身形埋没。 石块落地,山腹里一片安静。 「我……我看到了什么?」 片刻安静后,守羽长老回过神来,看看左边静静站在原地的江愁,又看看右方塌了一半的山壁,直接冲着自己脸颊来了一巴掌。 「啪!」 清脆响亮。 守羽呆住了,怔怔看着江愁:「这是真的?小道士……打赢了田擒鹤?」 「喂我说,老宅男,你这辈子最强的时候,能做到他这样吗?」 守羽目光呆滞,手向后拉了拉,试图拉到邛冶子的衣角,却抓了空,回过头来,看到邛冶子早已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家伙眼里那两颗眼珠到现在还跟三维弹球似的在眼眶里狂震! 手指颤巍巍的,嘴唇合了半天没和拢。 「看样子你做不到,嘿,我也做不到……有点平衡了……」守羽转回脸,挠了挠头自嘲说道。. 仇旭心里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不要用常理揣摩江愁,但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仍旧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再再一次崩塌,而且这次恐怕是再也搭不回来了。 田擒鹤可是登上那座登仙楼的绝世强者,怎么看上去和那只鬼将没什么区别?不还是一剑秒杀? 哦就算是鬼将也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此时此刻他只感觉人生一阵梦幻,自己竟然还妄想和这样的人一较高下,真是……谁给自己的勇气? 算了,做天下第二吧。 无比骄傲的仇旭毫无心理障碍地完成了目标更改。 褚半山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也不懂修行的事,他更担心褚莹莹有没有受伤,毕竟刚才变化太快,褚莹莹现在还和神秘女子一起沉睡在江愁身后。 没有人注意到,君玦老道看着塌陷的山壁,面具后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闪过一丝疑惑。 忽然,崩塌的山壁中闪过一道不算太亮却十分玄妙的光芒。 碎石裂开,露出狼狈跌坐在地的田擒鹤。 他周身气息已经萎靡得比君玦老道还要弱小,那只原本晶莹如玉的右手手中破了一个血洞,皮肤渐渐变黄变苍老。 他是第一个在江愁剑下没有瞬间死去的人,但即便如此,体内的生机也已遭到绝对破坏,神仙难救。 还没死,却也即将死去。 那道玄妙的光华来自他的嘴中,满是血迹的齿缝里,舌头上含着一枚纽扣。 纽扣散发着光芒,与此同时他的身影越来越淡。 「那是千里纽,他要逃!」君玦老道猛地开口。 众人,包括江愁在内都微微一愣。 守羽震怒开口:「把少主还回来!」 江愁猛地向前冲去,试图抓住田擒鹤。 但还是晚了一点,手指即将触碰到田擒鹤的一瞬间,他的身影彻底消失。 原地留下一颗碎裂的纽扣。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三十九章一剑,破天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章 田擒鹤的故事(第五更) 距离小清观以西八百里的某座无名山洞中,绿树掩映的林中空间忽然一阵颤抖,狼狈的田擒鹤从中摔了出来。 他没想过自己会失败,更没想过自己竟然连江愁一剑都挡不住。自从多年前踏上那座楼后,他就一直隐藏着实力,怎么会……怎么会输得这么惨? 放眼整个天下,除了屈指可数的那几位在登仙楼上登上了高层的人族顶梁柱外,田擒鹤没想过会存在江愁这种不该存在的存在! 至今想起那指尖的剑光,仍让他觉得一切无比得不真实。 “咳咳……”他捂着胸口痛苦地咳嗽两声,眼里闪过一丝不甘与痛苦。然后他起身,拖着残破的躯体朝山洞深处走去。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这时候不去寻找续命的方法,甚至连射日神弓也不再争夺,偏偏来到这处幽暗难寻的山洞,山洞里有什么? 田擒鹤的脚步非常沉重,呼吸也越来越重,豆大的汗珠顺着苍老的脸庞不断滑落,他死死盯着洞穴前方,撑着崖壁缓缓向前、向前……老人浑浊的双眼里,流露着某种急切与恐惧。 ……三百年前,一位年轻的妓女背着所有人在青楼茅厕中诞下一名男婴。 然后被青楼管事发现,女子直接被殴打致死,懵懂无知的婴儿被她至死护在身下,睁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看着倒在身上再也不会醒来的母亲。 婴儿被青楼扔在了垃圾堆,最终因缘际会,被路过的一位养鹤人带走收养。 养鹤人其实是一位修行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男孩展现出了十分强大的天赋与心性,年仅二十岁便超越了养鹤人。 年轻的男人告别养鹤人,独自一人踏入风波诡谲的修行界。凭借着在谋略计谋上的天赋与对道德感的漠视,男人很快在年轻一辈中混得风生水起,最后更是带着一群兄弟自立门户,开始扩张。 可惜很快,在宗门不断发展的过程中,他逐渐了解到了自己的身世,于是他决定去找那座青楼复仇,要青楼里的所有人为自己母亲陪葬。 但命运弄人,他来到青楼后,却爱上了青楼里的花魁。花魁也爱上了他。 二人干柴烈火中仿佛时光重演,花魁有了身孕。有一天,手下找到了他,说有敌对宗门上门找事,必须要他回去主持大事。 可是整座城池,只有他一人能够照顾花魁。花魁知晓后,主动让他离去,并说自己会照顾好自己,让他不用担心。 谁知,他这一去便是数年。等他彻底击败敌对宗门赶回来时,正好看到早已不再当红的花魁已经被青楼管事架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自己已经三四岁的儿子也被人高高抱起在楼上,就要摔下。 田擒鹤震怒,杀死整座青楼人后,救下自己的儿子,并将花魁的尸体带回宗门好生安葬。 田擒鹤心中对花魁充满愧疚,愧疚自己的无能,愧疚自己的来不及。这份愧疚变成溺爱,全部花费在了他儿子的身上。 然而他的儿子和他不同,溺爱中长大的儿子痛恨自己的母亲是名低贱的妓女,若非如此,他最初的几年里怎么会吃那么多苦? 儿子将一切苦难都怪罪到母亲身上,并因此产生对低贱百姓的无穷恨意。 他嚣张跋扈,不把凡人当人,那段时间是当地百姓闻风丧胆的存在。而对于这一切,田擒鹤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终于有一天,儿子再一次折磨死了一对年轻的双胞胎姐妹,抛尸的时候却被天琅剑修撞见。 双方暴起冲突,剑修一剑刺穿儿子的胸膛,断绝了他的生机。等到田擒鹤赶到之时,儿子只剩下了一口气。 他无比悲痛,想向整个天琅剑庄复仇,但天琅剑庄乃是十二楼五城之一,又岂是他一人能够对抗的?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去,后来近百年的时间里,田擒鹤像是消失了一般。 直到几十年前再次出现,已经是万仙盟的摘星堂堂主。……田擒鹤一路解除机关,终于走到了洞穴最深处,这里的山壁中竟摆放着很多长生灯。 无数幽暗的豆大灯光汇聚在一起,将洞穴照亮。洞穴正中,摆着一具玄冰棺椁,棺椁中是一位年轻的脸色苍白的男子,看模样和田擒鹤竟有八分相似。 男子双眸紧闭,似乎沉睡了无数年,身上、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鼻尖却是湿润的。 如果邛冶子等知晓当年之事的人在这的话,就会一眼认出这男子竟然就是田擒鹤的儿子! 可是,他儿子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怎么会还有呼吸?田擒鹤走到棺椁前,疲惫地蹲下,破了个血洞的右手轻轻按在沉睡年轻人的胸膛,体内最后残存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年轻人体内。 他脸上的老年斑越来越明显,渐渐转化成死斑,白发缓缓掉落,逐渐黯淡的眸光中满是爱意。 年轻人的心跳渐渐变得有力。…… “啪嗒”身后忽然传来的脚步声让田擒鹤花白黯无光泽的眉毛轻轻挑起,他十分费力地睁开眼睛,如一截朽木般扭转脖子,看向出现在洞中的人影。 脸色微微一变,干瘪的双唇如死鱼皮般翻动,有些惊恐:“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出现在洞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愁! 但关键在于此处是田擒鹤最隐蔽的地方,而千里钮这种法宝事先便会设置好目的地,使用一次即毁,纵使是绝世强者也无法根据损坏的千里钮跟踪行踪,江愁怎么可能追得过来? !除了田擒鹤真正重用的手下,他都不会给对方一枚千里钮,他过去曾经很看重江愁,但也没有给过他这样的保命法宝。 江愁看了他一眼,确认他只剩最后一口气,然后又瞥了眼棺椁里的年轻人,眉头微蹙说道:“杨楚升身上有一枚同样的纽扣。”当初他从杨楚升身上曾搜刮出一枚纽扣,当时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方才看到田擒鹤利用纽扣逃离,君玦老道立即想到了那枚千里钮让江愁试了试,结果果真传到了此地。 本来正常情况下,纵使有田擒鹤的千里钮也只会传送到山洞最外层,无法深入到这里见到棺椁,但偏偏刚才濒死的田擒鹤一路走来将所有机关都解除,使得江愁最终追了过来。 田擒鹤听到江愁的解释,瞳孔微微放大。他要死了,难免有些疏漏,只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跟着自己一起死,所以他强撑着身体,扒着棺椁边缘,竟还想站起来。 江愁没有看他,看着棺椁里面色越发红润的年轻人,有些恍然,眼神复杂地说道:“掌门说你的神辉威力没有想象中强大,原因原来在这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父与子 听到江愁这句话,田擒鹤震惊的瞳孔却反而平静下来,也放弃了起身的打算,卸力靠着棺椁,那双不再有多少光芒的老眼静静看着江愁:「你的那位掌门……是不是来自天琅剑庄?」 关于君玦的身份,君玦一直没有主动提及,江愁也没有过问,这些日子以来也几乎没见过君玦出手。 但江愁心中却一直认为君玦是个很强的存在,不说别的,光是他的知识和偶尔流露出的对剑道的理解,都绝非一般人可比。 田擒鹤这么一说,江愁才想起来君玦老道也曾好几次提到过天琅剑庄,原来君玦掌门是天琅剑庄的人么? 江愁老老实实摇头说道:「不知道。」 田擒鹤见他神情不似作伪,缓缓抬起已经不再莹白的右手,颤巍巍的:「我这只手,从我踏进那座楼之后便没人能真正看出其中端倪,你那位掌门却能看出来,普天之下能有这种敏锐剑目的,只有可能来自天琅剑庄。」 「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邛冶子也好,魔君守羽也罢,他们可曾看得出?」 「他到底是哪位天琅剑仙?」 田擒鹤蹙着眉,天琅剑仙几乎从不出世,就算是他也没见过几面,一时之间无法确认。 江愁说道:「来之前,邛冶子前辈说过,你和天琅剑庄有杀子之仇。」 但刚才田擒鹤对天琅剑庄的评价却十分得高。 田擒鹤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愤怒和仇恨,他攥拳砸在身旁地面,这只曾经能断山碎星的手此时软绵无力,砸在地上甚至连声清脆的「啪」都发不出来。 他的声音恨恨的,也狠狠的,目光宠溺看着棺椁里的年轻人。 「老夫与天琅剑庄不共戴天!天琅剑庄若没有这么强大,老夫怎会留那些剑修存在于世?!」 江愁沉默,原来是因为报不了仇,所以敌人越强大就能给自己某种心理安慰? 「不过,你的剑术是哪里学的?以天琅剑庄那群装得不行的剑修的性子,有你这样的后辈绝对早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更何况,天琅剑庄教不出你这样的弟子,这世上没人能教出你这样的怪物!」 「你到底是什么人!?」 田擒鹤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激动,想到先前面对江愁的那一剑,他就感到一阵绝望。 这种绝望,只有两百多年前看到心爱的花魁被烧成一堆黑炭时他才有过。 很久没有再感受过了。 但想起依旧是这般痛苦。 他灰暗的眼睛瞪得很大,身体绷紧,江愁甚至能看清浑浊眼白中连接着眼球的根根血线! 「我叫江愁,是个道士。」 江愁淡淡说道。 田擒鹤眼眸一怔,呼吸似乎都在此刻消失,好半晌后,安静的山洞中一滴地泉水从崖壁滴落,在地面溅开,反射着四周昏暗的灯光。 「咳咳……」 田擒鹤痛苦地咳嗽起来,紧绷的身子重新软下去,胸口染上了几口黑血。 他不再纠结江愁说的话到底是在隐瞒还是实话,在生命的最后时间他动用千里钮来到这里,甚至放弃了拼死去夺近在眼前的射日神弓,为的本就不是这些。 他为的,只是多看棺椁里那个男人几眼。 剩下的时间里,田擒鹤似乎忘记了江愁的存在,只是静静地、一眨不眨地看着沉睡中的儿子。 「我这一生只有一个女人,也只有他一个孩子。」 老人轻轻开口,似乎在对江愁说,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我爱他,我把我一切能给的都给他,我希望他能成长成超越我的强大存在。他的天赋很好 ,他可以的。」 「可是,就因为不小心弄死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凡人,天琅剑庄就要杀死我儿子?」 「我儿子是可以登仙的绝世天才,难道重要性还比不上几个凡人?!」 江愁说道:「生命没有贵贱。」 田擒鹤并没有停顿,继续说道:「那些可恶的天琅剑修,对我儿子施展了绝对无法救治的玄冰剑意,剑意会慢慢腐蚀我儿子的静脉血脏,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折磨他?」 江愁不再说话了,因为田擒鹤显然已经没有了意识,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他只是在发泄。 「不过没关系。」田擒鹤语气有些缓和,目光逐渐空洞,「有我在,我怎么会让我唯一的儿子死?」 「玄冰剑意虽然无法根除,但只要我年复一年以我的寿元为代价,将灵力和神辉渡入他体内,就能延缓他死亡的时间。」 「当然,对外我会承认他已死去,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扰到我们父子。」 江愁眯了眯眼。 这就是田擒鹤看上去比同样登仙的顶尖强者要苍老许多的原因,甚至连大限将至的邛冶子都远比他精神得多。 同时,这也是为什么君玦说他右手中的神辉没有想象中强大的原因。 如果田擒鹤真的年复一年将神辉力量凝缩在右手中的话,那么江愁能不能这么容易破开那片神辉,连君玦都不敢确定。 田擒鹤虽然登楼欲成仙,但他大部分力量却用在维持人间的血脉上。 「直到半年前,我偶然得知射日神弓即将出世,出世的地方隶属于一座不入流的小道观。最重要的是,以神弓最纯粹的火灵之力,可以根除我儿子体内的玄冰剑意!」 「我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只要能救活我的孩子,杀多少人我都不在乎!」 半年前……江愁心中一片恍然,想必田擒鹤就是得知神弓讯息之后,才对当了天鹤轩掌门的何暮雨下达吞并小清观的命令。 也是从那时起,他对何暮雨的态度有了根本性的变化。 一切都只是因为他以为他真正的儿子能活下来了。 「如果救自己的孩子是错,那我就错到底!」 「谁都休想阻止我!」 「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山洞里回荡着田擒鹤最后的声音。 …… 「嗬嗬嗬」 忽然,山洞里响起第三个人的喘息声。 江愁一愣,抬头看去,棺椁里沉睡着的年轻人忽然醒了过来,不安地扭动着四肢,眼神骇人,龇牙咧嘴,脖子上青筋暴露。 「儿子,儿子,我的儿子醒了!」 本以为死去的田擒鹤忽然又动了动,颤颤巍巍地爬起,伸出手像是要去拥抱他。 「嗤!」 下一瞬,年轻人的双手猛地抱住田擒鹤的后背。.. 就在江愁以为要上演一幕父慈子孝的离别悲戏时,年轻人张开嘴,一口咬在田擒鹤脖子上的大动脉! 第一百四十二章 鹤去,鹤来 「噗嗤」一声,尖牙破入皮肉!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江愁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更何况田擒鹤? 颈部的大动脉瞬间被咬穿,鲜红的血液狂涌,一大半汩汩被年轻人吞入口中。一时之间,山洞里响起令人牙酸与心悸的吞食声。 夹杂着田擒鹤又惊又怒的吼声。 「儿子,我,我是你爹啊,快住手……」田擒鹤有气无力地嘶吼,身躯挣扎,却被儿子铁箍一般的双手死死钳住,难以脱身。 满脸血污的年轻人一边撕咬着田擒鹤的血肉,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沙哑声音:「更多,我要更多……冷,好冷……爹,把你的命给我,都给我……我好冷啊……」 田擒鹤浑身一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那双眼眸在急剧缩小后越来越黯淡。 下一刻,田擒鹤的身体猛地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他的腰背肌肉忽地鼓起,右手掌心神辉浩荡,整个人仿佛回到巅峰时刻! 他口齿间爆发出一声无比悲痛的嘶吼,伴随着老泪从眼角滑落,狠狠一掌朝上拍下。 落在年轻人覆盖着寒霜和热血的额头上! 「砰!」 重重一声,山洞里再次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 「噼啪」 一声脆响,黑色的棺椁上裂开一条缝隙,缝隙越来越大,最终整个棺材「轰」的一声爆裂开来,田擒鹤和年轻人的身影摔落在地,被烟尘覆盖。 江愁向后退了几步,没有让烟尘沾染到自己。 「呜,呜呜……」 片刻后,烟尘中传来一声极致压抑后的悲痛哭声,绝望、落寞、自嘲,还有愤怒…… 那是田擒鹤的哭声。 他趴在年轻人身上,脖子上的血洞还在流着血,但他浑然未觉,身上已有死气氤氲。 年轻人一动不动,眉心印着一道鲜明的掌印,双目惊恐地大睁着,再无一丝一点的生命迹象。 田擒鹤一掌拍死了他。 拍死了自己最爱的、不惜拿寿元去延长其生命的儿子。 这一刻他的心情该有多么绝望和复杂? 看上去就是一个可怜的、惨遭儿子背叛反噬的可怜老人。 然而江愁却很难与田擒鹤共情,他心情是有些波动,但或许是想到田擒鹤之前的所作所为,那么多无辜的人因他而死去,此时他却差点被自己付出了一切的亲生儿子生生吃掉,算不算是一种报应?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或许便是如此。 于是江愁只是静静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拿走田擒鹤怀中的那枚千里钮。 他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救回重楼。 和确认田擒鹤身死。 现在田擒鹤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可能再活下去,他自然不用再在这里停留下去。◥..▃▂ 然而当江愁弯腰靠近田擒鹤时,瞳孔却猛然一缩,脸色剧变! 在田擒鹤手中,那枚封印着重楼的千里钮已经被激活! 此刻千里钮上从上到下有着一道裂缝,这表明这枚千里钮已经被使用过,重楼已经被送到了千里之外! 江愁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抬起头看向田擒鹤的脸。 「呵呵……」田擒鹤似乎感受到了江愁的目光,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的微笑,又哭又笑道,「我输了,输得很彻底。」 「可是江愁,如果没有你,神弓就是我的,神弓可以救我儿子的命,他就不会……不会一念之差想要杀我,我也不会失手杀死他……」 「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输,所以我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就算我要死,我也要把魔尊之女曝光,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哈哈……」 田擒鹤吃力地仰头大笑。 「更何况,难道你以为我死了,一切就真的结束了吗?不,你错了。」 「在那片阴影面前,就算是你,也不过是蝼蚁……世界,终将毁灭……哈哈哈……」 头一歪,就此死去。 「嗡」 一阵无形的波动从田擒鹤身上散发开来,即便身处山洞深处,依然让天地有所感应,四周剧烈震动起来。 一代登仙强者陨落,天地也会有所表示。 山洞即将塌陷,江愁蹙着眉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早点出手,不该给田擒鹤那么多的说话时间。 可是他却从田擒鹤口中知道了不少秘密,阴影……他再一次听到了这个词。 上一次听,还是从始煌帝口中。 阴影,到底是什么? 「轰!」 头顶石块砸落,江愁不再犹豫,眼疾手快将田擒鹤的尸体收入储物戒中,身影一闪,消失在洞穴之中。 …… 江愁的身影出现在一座无名山上,身后的山洞正在塌陷,整座山似乎都在塌方,震动不断。 抬眸,天空中霞光氤氲,一道七彩的光柱若隐若现地投落在山上。 更远的天空中,一排雪白的仙鹤正整齐划一地振翅飞来。 它们落在山上,不安地行走,悲切地低鸣。 像是在唱一曲悲歌。 感觉周边有人在靠近,江愁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山洞,消失在了原地。 重楼不知去向,他现在必须要尽快赶回小清山,希望能从万卷书上获取重楼的下落。 …… 小清山,坚冰山腹中。 坚冰早已不见,高温还在持续。 神弓已经从神秘女子的掌心飞出,在众人视野中急剧放大,很快就变成了一张通体赤金,夺目璀璨的大弓! 弓身宛若鎏金打造,刻着繁复至极的符文,弓身手握的地方弯曲成圆,像是一轮大日。弓尾处飞扬着两根金色的羽毛,像是从某种神话生物身上拔下的一样。 弓弦并不明显,只是隐隐约约的一条虚线,散发出的强大气息却让人不敢靠近。 「神弓!」 邛冶子和守羽见到神弓后脸色都是一变,二话不说便直直冲着神弓冲了过去。 「老宅男,你都要死了,要这神弓有什么用?神弓是老夫的!」 「神弓乃我人族至宝,岂能落在你这等魔物手里?」 「这等魔物?老宅男你看不起老子?这天下本就是我魔族的!神弓也是!」 「呵呵。」 「你说什么?你竟然对我呵呵?老子几百年前就说过老子最讨厌「呵呵」两个字,你全忘了是不是!?」 「砰!」 两人前冲的身影毫无阻滞地碰撞在一起,拉肩扯腰,谁也休想再向神弓靠近一步,脸色都涨得通红。 便在这时,又有数道身影落在山洞之中,朝这边走来。 君玦老道的眼神微微一变。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能齐聚 此时此刻外界一片火海,能在这种时候来到洞中的,不用想都知道绝非泛泛之辈。 果然,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三道人影,君玦的眼眸微微眯了眯,下意识捻了捻手指。 邛冶子和守羽也察觉到了有人到来,四手互搏间同时停下,回头看向三道人影,眼眸微怔,眼神有些震惊。 「邛冶子道友,多年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 三人显露身影,中间一位身着月白色道袍,一身仙风道骨气息快要飘出来的老者手持一柄金色的拂尘,双眸眨动间,两片如金箔般的眼皮像是昏暗中的两盏明灯,他看向邛冶子,平淡说道。. 太羽门,左护道长老长逍。 如果说天琅剑庄是天下剑修心中的圣地,那么太羽门就是天下道法的魁首,谢立人那号称道法万千的玉虚门,在太羽门面前也只能瑟瑟发抖。 而左护道长老长逍,更是太羽门中职位地位排行中的第三人。 是真真正正站在修行界顶端的人! 比起邛冶子在神祠内的地位还要高出一筹,也比田擒鹤所谓的太上长老更加强大! 江愁此前碰到的羽化钦,正是此人的祖孙。 不止是长逍,另外二人也都是十二楼五城内多年隐世不出的长老。 左边那位一身墨色长裙,脸庞素净,眼眸黑白分明,浑身散发着一丝奇特墨香的美妇人来自云起书院,是笔墨纸砚四君子中的墨君。 右边是位更年轻更艳丽的女子,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一身鲜艳的穿着,似乎是嫌弃墨君的颜色太过素雅,她偏要将所有的颜色都穿在身上,在她脚边,随着她的步伐走动竟有盎然的花草生长,仿佛她一来,就带来了春天。 她代表紫暮派,她是十二月令之首的端月令。 再算上田擒鹤、邛冶子以及唐七公子,因为神弓一事,牵扯进来的十二楼五城已达六家之多! 「好热闹啊,我没来晚吧?」三人身后,又有第四道人影落下,声音有些轻浮,然而进入光影中的脸却不比邛冶子年轻多少,花白的长发披在头顶,可以看出年轻时长相十分不错,带着一丝不恭的笑,眼睛眯得几乎看不见,看到悬浮在半空中的射日神弓,「看来来得正是时候啊。」 明明是最后进来的一个,他却完全没有任何自觉,显得非常自来熟,目光从长逍身上扫过,又落在两位女性强者身上,笑意浮上嘴角。 「原来是墨君和端月令二位姑娘,在下阮秀,久仰二位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美不胜收。」 他的语气和他的年纪非常不相符,然而更令人忌惮的是他轻松自在的口气下隐藏的那份绝对的自信。 「阮师……师叔……」仇旭看到阮秀,脸色微微一变,转向一旁,果然看到邛冶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啊哈,这不是师兄嘛?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快让小师弟我瞧瞧,可别伤了根基啊!」 阮秀看到邛冶子,脸上立刻露出关切的神情,就要冲过来查看情况。 「哗!」 下一瞬,螭骨巨剑横扫,岩浆般的剑风呼啸而过。 邛冶子手持螭骨巨剑,剑尖直指阮秀。 阮秀缓缓停下脚步,眯眯眼里笑意仍然不减,举起双手:「师兄,这么多人看着呢,别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邛冶子看着面前这位自己师弟中天赋最高之人,目光里丝毫没有兄弟相见的深情,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别动。你靠过来,我不放心。」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可能性,除了守羽缓缓向邛冶子靠近些许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妄动。 「师兄, 你怎么这么说话?眼下神弓出世,正是你我师兄弟齐心协力为神祠出力的时候,怎么反倒防范起师弟我来了?」 「师兄你这么说,可伤了师弟的心了。」 嘴上说着,但阮秀脸上却完全没有任何一点伤心的模样,那双眯成一条线的眼里虽然在笑着,却没有一丝感情。 邛冶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和守羽一起护着仇旭,走到君玦老道身旁,盘膝坐下,二话不说开始调息。 神祠内,仇旭是大师兄,但在他身后存在很多名追赶者,其中威胁最大的是季心远。而季心远的师傅,就是阮秀。 阮秀同时还是邛冶子最小的师弟,天赋极高,甚至还在邛冶子之上,脸上虽然处处挂着笑容,但那副笑容之下却是令人胆寒的凉薄。 如今的神祠内,邛冶子虽然一向德高望重,但由于他多年没有真正管理世事,要和把持着神祠内诸多权力的阮秀相比,其实优势并不大。 更何况,邛冶子的年纪确实有些大了。 「贵祠的事可否由贵祠自行解决,显然眼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长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如阳光一般和煦,照在人心头暖洋洋的。 「啊对对对。」 阮秀一拍脑门,笑眯眯说道:「长逍道长你看我这脑子,都快忘了神弓的事了。」 他眯眼看了看悬浮在空中散发着灼热气息的射日神弓,脸上满是陶醉的神情,说道:「这纹路,这做工,这气息,不愧是射日神弓啊。」 「不过嘛……神弓虽好,却只有一把,我们若是在这里产生争执,岂不是要把方圆百里都碾成尘埃?」 此话落下,不只是长逍微微蹙眉,左右两侧的墨君和端月令也轻轻拉开一段距离,墨君伸手拢了拢如墨一般的黑发,端月令则嫣然一笑,看向阮秀说道:「那依阮长老之言,你我四人应该怎么做呢?」 她的声音非常悦耳,就像一只小猫在心尖上跳动。 不过她只说「他们四人」,很明显此时此刻,在她眼中,有能力谈判神弓归属的,只有他们四人。 小清观众人,包括邛冶子师徒和守羽在内,俨然不在他们的眼中。 毕竟这四人随便一人,都有着至少不弱于田擒鹤的实力,实在没必要和他们这群老弱病残平等讨论些什么。 「神弓出世,只认一主,主人死后,便会再次消失在世间,等待未知的未来再次出现。」 「所以对我们来说,能抓住的机会只有一次,那么该如何使这次机会的回报最大化?」 阮秀微笑说道:「答案只有一个。」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要说皇帝的新装 阮秀给出的答案很简单。 神弓先由神祠代为保管,而有了射日神弓作为参照物,倾尽神祠之力一定能在不太遥远的时间里锻造出同一级别的仙器。 到时候,今日在场做出让步的宗门,都能无偿获得神祠制作的一件仙器! 「这是为了整个修行界的进步,想必诸位如此深明大义,都能明白这件事对你我共同的好处。」阮秀微笑说道,「我们现在在这里做出的决定,将是通向新未来的第一步!」 守羽紧握双拳,身为魔族一员,听到人族即将有机会再次进步,他心里怎能不咯噔一声? 然而,一声嗤笑响了起来。 笑声来自君玦老道,他虚脱地靠着崖壁,脸上还带着染血的和尚面具,透过面具双眸的眼神却充满嘲弄。 看着阮秀,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看来,十二楼五城里你这样虚伪的人还是一个不少,这么搞笑的话都说得出口?」 「若是十二楼五城真能做到你说的这样,只要有一半,恐怕这天下就早该不存在妖魔两族了。」 君玦老道靠着墙壁艰难挪动身子调整下姿势,眼中的揶揄之意更盛,伸手点了点长逍三位:「还是说,你看他们三个中,谁比较像傻子?」 阮秀静静看着君玦老道,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漠然一片,连杀意都没有。qδ.o 却又令人心底里发毛打颤。 有些事情虽然看上去就是个笑话,但只要不被说破,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有一丝可能真的跟你虚以委蛇。 国王穿上崭新的新装,若不是被最后的小孩点破,谁会承认那是一出荒诞至极的演出? 君玦老道做了这个小孩,那么这件事就真的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君玦老道似乎没察觉阮秀的神情变化,看了后面三人一眼,继续说道:「你们包袱重,不好意思说,那我来帮你们说。」 「神祠得了神弓后,谁能保证神祠一定能造出同等仙器?」 「即便能造出,时间又需要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百年?在这段时间里,神祠若依赖神弓对其他宗门动手,谁来阻止?」 「还有,神祠造出的仙器,谁知道你们这些炼器大师有没有留后门?若是关键时刻利用后门操控仙器,对其他宗门来说岂非灭顶之灾?」 「阮秀是吧?现在请正面回答一下这些问题。」 阮秀本来脸上已经没有笑意,但听着君玦老道这些问题,他脸上重又显露出极致的笑容来。 双眼弯成两道月牙,嘴角上扬,一脸喜悦。 就像一个无比和善的邻家老爷爷。 「嗤!」 一道几乎看不见摸不清的气息却瞬间从阮秀垂在身侧的右手指尖迸发,只一刹那,便来到君玦面前,要取他的命! 阮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君玦老道没有动弹,即便他察觉到了那一股隐藏的杀招却依然没有动。 因为他真的动不了。 他也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把这些话说出来。 只有撕破这四人伪善的面具,才能激化他们的矛盾,从而拖延时间。 等到江愁回来。 「哗」 阮秀的进攻没能直接杀死君玦,因为有一片漆黑的浓墨挡在了君玦面前。 满是杀意和金铁之意的指劲没入浓墨之中,将浓墨刺出一道尖锐的突起,最终没能破开,浓墨重新变得平整,继而散去。 阮秀回头,眯眼笑着看向出手的美妇人。 「墨君,我不明白如此口无遮拦之人, 为什么不让我杀?」 身着黑白长裙,眼睛黑白明净,浑身都透着一股黑白分明气质的墨君轻轻抬起头,正视着阮秀说道:「书院是个讲道理的地方,双方观念不同发生辩论是常有的事。」 「但因此动手、甚至杀人,书院里没有这样的道理。」 阮秀说道:「墨君,我想提醒你一点,这里不是云起书院。」 墨君说道:「每个书院人的义务,就是把书院的道理写满整个天下。我身为四君子之一,自然要以身作则。」 阮秀一时没有再说什么,云起书院确实是这样的地方。 浑身鲜艳仿佛春天盛开的端月令嫣然一笑,也看着阮秀说道:「阮长老,你可别误会墨君姐姐。不过嘛,我倒是也觉得,这老家伙说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不如阮长老给我们再说的详细一些,如果真有道理,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好多个道理,但谁都知道,他们只是在找一个好出手的所谓道理。 长逍将浮尘换至右手上搁着,说道:「神弓可以先暂存在太羽门,神祠若要打造仙器,太羽门可为神祠诸位开方便之门,无偿提供最上等的锻造材料,且同时保证神祠大师们在太羽门内的衣食住行。」 「哈哈哈,长逍还得是你啊!」君玦闻言,忍不住大笑。 长逍此话一出,便是彻底不承认阮秀的话。 你神祠要神弓不是为了打造仙器造福全修行界们,那好,我们可以给你提供最好的环境、最好的材料,绝对不影响神祠研究仙器,唯一的区别在于仙器得放在我们宗门里。 完美刺穿阮秀的伪装,将他放到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上。 三人同时开口,阮秀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守羽站在一旁,摇了摇头。 人族这些弯弯绕绕,实在太费心神,直接开打,谁赢谁拿不就完了么?逼逼叨叨的又过去一章了。 安静,没有人再说话。 然而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某种氛围正在升温,极致的静之后,便是霹雳般的剧变! 「唰!」 阮秀第一个动了,他没有办法对长逍的话做出回答,于是只能率先动手。 他手中飞出一只漆黑的手套,手套迎风暴涨,朝神弓抓去! 同一时间,长逍、墨君、端月令也几乎出手。 金色的浮尘、漆黑的浓墨、鲜艳的藤蔓,顷刻间朝神弓而去! 整片山洞微微晃动起来,四名登仙境同时出手的此刻,小清山摇摇欲坠。 就在四道不同的光芒即将落在神弓之上时,射日神弓忽然微微一颤。 紧接着,刺目璀璨的火焰,如烟花一般炸开! 第一百四十五章 神弓认主 宝物自保,神弓爆发出的璀璨光芒几乎一瞬间便将四人的法宝和法术弹开,微微颤动。 墨君和端月令手臂微微一颤,长逍和阮秀也收起被弹回的法波,漆黑的手套和金色的浮尘表面并无破损,但光芒都有些黯淡。 以长逍和阮秀的身份地位,这两件法宝都是太羽门和神祠内品阶极高的一品宝物,然后在神弓面前却只有黯然的份。 四人没有气馁,相反眸中的精光更甚。 射日神弓,不愧是绝世仙器! 「神弓,理应归神祠所有!」 阮秀不再伪装,低喝一声后,再次朝神弓冲去。 长逍摇了摇头,并未接话,下一瞬他的身影便出现在阮秀面前,浮尘轻拂,接下了阮秀一招。 山洞震动,碎石跌落。 墨君和端月令对视一眼,墨君说道:「请。」 端月令笑得像朵花,欠身行了一礼说道:「请墨君姐姐赐教。」 「不敢当。」 话音落下,黑白与花彩、素净与鲜艳,碰撞到一处。 四人的战斗已经打响,但小清观众人也无法趁这个时候尝试夺取神弓。 不谈神弓自身的威力,光是四人战斗的余威,就不是眼下这些人能够对抗的。 事实上若不是守羽长老撑起了一片青色防护罩,众人此刻甚至还十分危险。 「老宅男,你现在再怎么调息也没用,还不如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神弓夺过来!」守羽冲邛冶子喊道。 邛冶子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淡淡道:「神弓这种级别的宝物,虽然可以争夺,但更多的,是要看仙器自己的意志。」 「自己的意志?」守羽重复了一遍,觉得有些玄乎。 「莹莹!」 没什么存在感的褚半山忽然大喊一声,焦急地就要冲出青色的屏障,却被君玦老道一把抓住。 「你没有修为,一旦出去,必死无疑。」君玦说道。 然而他虽然拦住了褚半山,但他的瞳孔同样微微一颤,有些紧张。 之前,褚莹莹一直和那名神秘女子一样处在沉睡之中,和众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此时此刻,守羽虽然护住了大部分人,但却没有办法把褚莹莹和神秘女子一同护住。 偏偏奇怪的是,在登仙境的恐怖战斗之下,褚莹莹和神秘女子周围却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一样,没有一丝余威能够渗入。 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更关键的是,褚莹莹眉心的那枚火红云朵印记正在开始收敛光芒,新生的皮肤重新不再通红,反倒莹白如玉,吹弹可破。 她的两侧朝太阳穴缓缓延伸出两条火丝一样的线条,飘逸、且美丽。 火云纹上的光芒最后闪动一遍,隐入她眉心之下。 褚莹莹缓缓睁开眼来。 一瞬间,她的眼眸里喷出两道金光火焰。 像是一蓬火焰燃起,又转瞬收敛熄灭。 她的眼眸渐渐恢复平静,褚莹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莹白的手指随意勾动,就有隐约的火丝随之浮现消散。 感受着和过去截然不同的身体,感受着周边似乎无处不在的火之灵气,褚莹莹微微一愣。 下一瞬,她看到了不远处龟缩一隅的众人,看到了褚半山。 「爹!」 褚莹莹惊呼一声,下意识就站起来快速跑了过来! 「莹莹小心,别动!」褚半山大喊。 但已经晚了,褚莹莹现在的身体天赋绝非过去可比,虽然修为不见得有多少提升,但反应速度已远超常人。 褚半山的声音刚响起,她就已经冲出十米开外! 不管神秘女子周边是不是真有无形屏障,可以肯定的是屏障的范围绝对没有十米。 褚莹莹瞬间暴露在四位登仙境强者战斗的余威之中! 纵使火云果令她脱胎换骨,也不可能让她瞬间变成能和登仙境抗衡的存在。 褚莹莹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只是罡风吹过,她浑身上下便出现了无数道血淋淋的口子! 细小的血珠转瞬湮灭在空中,褚莹莹跌倒在地。 一道被阮秀打散的光柱从天而落,朝着褚莹莹砸去。 下一刻,她的身躯仿佛就要在无尽的余威中裂开。 「莹莹!」褚半山红着眼大喊。. 守羽面色凝重,仇旭握紧双拳,邛冶子的眉心不断跳动。 君玦老道撑着墙壁,拼命想要站起。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流光从空而至,出现在褚莹莹面前。 「砰!」 被打散的光柱撞在这道流光之上,却只激起了一小蓬水花样的火焰,紧接着便彻底消散。 「嗡」 一道温和的金色光柱洒下,将褚莹莹在内。 金光照在她抬起的脸上,眉心的火云纹呼吸般若隐若现。 「那是……」 君玦撑着墙壁的手猛地一脱,整个人又跌坐在地上,但他并没有理会,而是直直盯着不远处的褚莹莹,像是看到了奇迹! 半空中的争夺战斗,也在顷刻间停止,四人两两相对,但此刻他们的眼中并没有对手,只是低头,震惊地看着下方的褚莹莹! 就连邛冶子,也迅速结束调息,睁开了双眸,嘴唇翕动,眼眸颤动后缓缓平静。 仇旭捏着拳头看向邛冶子,声音微颤:「师傅……」 「这是神弓的选择。」邛冶子看着那处,沉声说道。 在褚莹莹面前垂落温和金光的,竟是射日神弓! 它从高空飞下,落在褚莹莹身前,挡住了所有袭向褚莹莹的危险。 而且此时此刻,它的光芒不再有丝毫得灼热与危险,反倒温暖地像一盏普通的油灯。 褚莹莹的目光落在神弓上的一瞬间。 神弓似有所感,有些想又有些怕生一样地朝她靠近一寸,伸出弓尾处那根修长金黄的羽毛,在褚莹莹的手背上轻轻一点。 温热,酥软。 就像是小孩子落在花瓣上的手指。 褚莹莹睁着大而明亮的眼睛,说道:「你,你是……」 见褚莹莹跟自己说话,神弓开心地雀跃起来,整个弓身弯曲成一个笑脸,两根羽毛似乎要翘到天上! 下一瞬,神弓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褚莹莹右手手背,留下一根金色羽毛的痕迹。 同时,山洞里的一切都安静下来,炎热退去,火龙跌回深渊,仿佛之前的末日场面只是一场梦。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复杂。 阮秀脸色第一次变得阴沉,沉声怒喝道:「谁能告诉我,这个小姑娘是什么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已经有师兄了 神弓突如其来的认主打乱了所有人的设想,更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神弓选择的……竟然是褚莹莹。 先前他们当然都知道褚莹莹的存在,但当时褚莹莹还在沉睡,且修为弱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谁会把她当回事? 「谁能告诉我,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阮秀阴沉的低喝声还在半空中不断回荡。 太羽门长逍眉头微微蹙起,看着褚莹莹浑身若隐若现的火光,看着她眉心那道漂移的红云印记,想起刚才她沉睡时的模样。 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微微沉下。 「是火云果。」另一边,墨君开口道,「她服用了火云果,现在已是颇为罕见的火神体质,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神弓才会选择她。」 竟然真的是火云果。 听到这三个字,阮秀、墨君、端月令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长逍身上。 火云果,天生神物,罕见至极,毕竟能够让人脱胎换骨的神物,这世上又有几种? 火云果生于火云树,火云树一百年才开一次花,开花后又需要一百年才结果,且不是每颗火云果都能百分百让人觉醒火神体质,还得看个人造化。 而当今世上已知的唯一一棵火云树,归太羽门所有。 阮秀死死盯着长逍,冷声道:「这便是贵派的后手?不惜以一颗火云果做赌,真是大手笔啊!」 「据我所知,现在还没到火云果成熟的时间才对,而太羽门之前最后一枚火云果,不是被火子琪吃了么?」端月令歪了歪头,轻轻说道。 听到火子琪这个名字,三人的眼神都有些复杂,阮秀更是冷哼一声,面露嘲讽。 长逍盯着褚莹莹,闭上眼沉默片刻,睁开眼,没有理会二人的问话,径自看向褚莹莹,温和开口说道:「小姑娘,你吃了我太羽门的火云果成功觉醒火神体质,自然就是我太羽门的人。还不快快过来跟随老夫离去?老夫会亲自收你为徒,教你完美适配火神体质的《火神决》。」 话音落下,还没等褚莹莹反应过来,阮秀尖锐的反驳声便响了起来。 「长逍,你做梦!」 谁都能听出来,褚莹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吞食了一枚火云果,但并不是太羽门的人! 这样一来,一个拥有火神体质,样貌出众,最关键的是收服了射日神弓的年轻少女,瞬间成了四人都想收入门下的人! 毕竟阮秀刚才就说过,神弓一旦认主,就算把褚莹莹杀了,神弓也只会立刻消失不见,而下一次再出世的时间谁都无法预测。 与此相比,抢一个明显没什么家世背景的褚莹莹成功率无疑更高! 「吃了火云果就是太羽门的人?墨君姐姐你说说,这世上可有这样的道理?」端月令青葱般的手指轻轻绕着,花瓣绕指而生,娇声娇气地问道。 墨君摇了摇头,说道:「火子琪背叛太羽门,成了如今魔教内的巨擘,对我正道危害已久,明显不再是太羽门的弟子,而他,也吞食了火云果。」 再次提到火子琪这个名字,长逍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墨君以事实陈述,并非所有吞食了火云果的弟子都是他太羽门弟子,长逍若非要继续嘴硬,那岂不是承认火子琪这个太羽门百年里最大的耻辱现在也仍旧是太羽门弟子? 这种事,是无论如何不能承认的。 端月令见长逍不说话,嫣然一笑,拢了拢耳边秀发,缓身降落在地面,腰肢如柳枝般轻摇,走到褚莹莹身前说道:「这么好看的妹妹,当然应该来我们紫暮派,我们紫暮派里没有那些讨人厌的臭男人,姐妹们人都很好。男人?只会影响我们修行的速度。」 阮秀眯眼一笑,说道:「去你们紫暮派做什么?一起研究媚术和双修之道么?」 紫暮派都是女子,且派内确实有主要研究媚术与床笫流的派系,这些女修甚至还会去一些青楼实地实践考察,但对她们来说,这是修行,绝非下俗。 只不过在修行界中,对这种派系的女修难免会有偏见,即便是紫暮派也无法完全消解这种偏见。 但敢当着紫暮派端月令面说这种话,阮秀显然是为了要得到褚莹莹不惜彻底撕破脸。 果然,端月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像看死人一样看着阮秀。 阮秀却没有理会,直接对褚莹莹说道:「小姑娘,神祠是你最好的选择。射日神弓乃是世间最强大的仙器,除了神祠,没有任何一家宗门能够完全开发出它的威力。不仅如此,神祠还可以为你量身打造一整套配合神弓的顶级装备!」 最后的墨君眉头微微蹙起。 这三个人,有的能配合褚莹莹的体质,有的拿门派性别优势说事,有的还能着重于神弓发挥宗门优势,听上去都很好很强大,那云起书院能有什么? 墨君本就不是擅长说的天花乱坠之人,等了半天,也只是对褚莹莹说了一句:「女子要想真正自立,多读书多进步才是最好的选择。」 剩下三人不由瞥了她一眼,心想你可真会说啊。 褚莹莹有些懵,从她醒来到现在,发生的事情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超出她能够理解的范畴。 射日神弓?那是啥? 太羽门、紫暮派、神祠、书院?没听说过啊? 这四个人在说什么?听着好像是都想要收自己做徒弟……可是,她已经加入小清观了啊。 嗯对的,她是小清观的人啊! 褚莹莹抬头看着面前四人,攥了攥拳头,鼓起勇气说道:「那个……你们是不是都想收我做徒弟啊?不好意思啊,我已经有师兄和师傅了诶……」 此言一出,包括墨君在内,四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凝。 「莹莹,到为师这里来。」 便在这时,君玦老道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撑着崖壁站起,正冲褚莹莹招着手。 褚半山一手搀着君玦,一边对褚莹莹喊道:「臭丫头,还不快过来!」 「哦……爹,师傅!」 褚莹莹没有犹豫,直冲冲跑到众人身边。 褚半山看着完好无损的女儿,眼眶一下子红了。 君玦老道伸手拍了拍褚莹莹的脑袋,眼底也是一片笑意。 褚莹莹扫了一眼四周,没有看到江愁,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抬头问道:「爹,师傅,我师兄呢?」 没等君玦回答,阮秀冷笑的声音就已经传来。 「我以为是什么大门大派呢?一个不入流的小道观,也配拥有火神体质和神弓传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选择 阮秀目光落在君玦老道身上,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也看不穿那张面具,神情微微有些讶异,但很快在神弓的影响下,他没有太在意这件事。 「别说我们十二楼五城不给你们小道观活路,只要你愿意让小姑娘另投他派,我神祠会承担此次神弓出世中小道观蒙受的一切损失。」 阮秀看了眼四周,说道:「这座山腹已经被掏空,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帮你们另寻一处灵气充足之地建立道观。若你们仍执意留在此地,我也可以派人来把这座山填满。」 阮秀的话听上去非常美好,令人怀疑会不会有什么坑。 但事实上这完全是因为小清观和十二楼五城之间的差距太大,就像是国王和乞丐,国王想要乞丐手里的某件东西,于是愿意请乞丐在最好的酒楼里吃一顿饭。 根本不需要搞什么套路和坑。 而且阮秀说的也是实情,神弓出世,坚冰融化,整座小清山现在几乎成了一座空壳,小清观造在这样的山上,确实很难保证安全。 更何况以褚莹莹现在的天赋和潜力来看,未来怎么可能局限在小小的清河县?整个天下都应该听见她的声音! 十二楼五城能提供给她最大最好的平台,小清观在这一点上根本没有可比性。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君玦老道也不应该把褚莹莹硬留在小清观。 若是寻常故事里那些疼爱弟子们的师傅,虽然不舍,但也会考虑到弟子未来的发展,再不济也会让弟子自己做选择。 但君玦老道毕竟是君玦老道,所以即便褚莹莹加入四派中无论哪一派都有天大的好处,他依然很直接干脆地说道:「我不同意。」 阮秀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或者说没想过君玦老道敢如此利落地拒绝。 他双眸眯成一条线:「你说什么?我想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的意思,我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同意。」君玦老道直接打断阮秀,斜斜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不是觉得作为十二楼五城,高高在上惯了,随意给下面的宗门施舍点好处就应该得到一切想得到的?」 「国王请乞丐在最好的酒楼吃顿饭就能拿走乞丐身边无论什么东西?凭什么?」 君玦老道最后看向墨君,微笑道:「墨君,孔长生有没有教过这样的道理啊?」 墨君瞳孔震颤,深深看了君玦老道一眼,最终沉默以对。 孔长生,当代云起书院院长。 虽然书院讲究平等,孔长生也不会非要谁称呼他为院长,但为表尊敬,又有几个人真的敢直呼其名? 君玦竟然知道孔长生的名字,还敢直接叫他? 君玦到底是谁? 另外三人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现在他们可以肯定君玦脸上的面具一定是为了遮掩他的身份。 但问题在于,眼下实力差距如此巨大,一张面具又能藏得住什么秘密?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如此与我们说话,敢拒绝我。」 阮秀轻笑一声,一步踏出。 顷刻间,山腹地动山摇,甚至有些山壁处的巨石咋落后,外界的天光都照射了进来! 这座只剩空壳的小山,摇摇欲裂! 下一瞬,阮秀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君玦身前,一双手变得漆黑如碳,朝君玦脸上抓去! 这只手能够徒手抓起极致高温下的锻造法器进行塑形,这世间没几个人能够承受这样的温度。 纵使是君玦脸上的面具,想必也会瞬间被融化。 「别伤害掌门!」 褚莹莹的声音忽然尖锐地响起! 她虽然仍旧不太 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件事很清楚,那四个人是在争夺她,而君玦是为了保护她。 然而君玦老道显然不是阮秀的对手,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君玦老道因为她惨遭毒手? 「唰」 阮秀的手在距离君玦老道脸前一寸停下,灼热且被控制在极小范围内的热度甫一扑面,就让和尚面具产生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一旁,邛冶子、守羽都脸色铁青,他们二人现在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否则怎么会任由阮秀如此猖狂? 至于仇旭,第一次看到神祠的另一面,他现在心中的震动恐怕不比任何人少。 「小姑娘,我希望你知道,我停下来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所以你接下来的回答,最好能让我满意。」阮秀收手,淡淡说道。 和君玦到底是谁这件事比起来,神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莹莹……」君玦老道低声道,语气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沙哑,眼眸逐渐深邃。 褚莹莹摇了摇头。 她知道君玦老道的不同意是帮她做的回答,也帮她承担了危险和压力,可她并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转而看着君玦陷入危险之中。 师兄不在,掌门不能再出事了。 褚莹莹抬起头,目光从长逍、阮秀、墨君和端月令四人身上扫过。 长逍说道:「没有《火神决》,火神体质无法发挥其最大的优势。」 阮秀冷笑道:「有神弓在手,火神体质那点优势算得了什么,只有将神弓的威力最大化才是最正确的事。」 端月令说道:「好妹妹,真的要和这些臭男人在一起吗?紫暮派里同样有适合火神体质的功法呢。」 最后的墨君抿了抿唇,看着褚莹莹说道:「书院典籍无数,只要肯下功夫,必有所得。不过最重要的是,遵循你的本心。」 褚莹莹皱着眉头,犹豫自己该选谁。 小清山外,天际之上,一道急速的流光迅速靠近,落在山顶上。 正是江愁。 去追击田擒鹤的时候有千里钮,回来的时候却得靠自己,所以即便江愁速度极快,也花费了一些时间。 他看向四周,离开时漫天的火光竟然已经完全熄灭,除了留下茫茫一片焦土外温度已经降到适宜程度。天空中乌云阵阵,可想而知一场大雨正在酝酿。 发生了什么?神弓已经出世了? 江愁扫了眼小清观内,发现孙匠头等人都在昏迷之中,温度降下,生命并无大碍。 他的感知又快速下入到深坑之内,察觉到君玦等人情况良好,不由松了口气。 然后他有些惊喜地发现褚莹莹好像醒了,体内似乎还有道极为浑厚温暖的光芒。 最后,还有四道极为强大又非常陌生的气息。 每一道都不在田擒鹤之下。 江愁皱了皱眉头,跃入坑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十二楼五城的长老很高贵么?我刚杀过 江愁出现得刚刚好。 阮秀正等得不耐烦准备催促褚莹莹,却听君玦老道忽然带着惊喜开口说道:「愁儿!」 褚莹莹一愣,连忙转头看向入口处,果然看到一袭白袍,面容俊逸出尘的江愁正缓缓朝这边走来。 阮秀也察觉到了江愁的存在,然而并没有太过在意。江愁身上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更何况他压根没考虑过一个不入流道观能有什么出色的弟子。 端月令和墨君二人看到江愁的面庞,微微一愣,墨君很快恢复正常,端月令却眨着灵动的双眸,不断地上下左右、里里外外打量着江愁。 长逍只看了江愁一眼,目光便继续落在褚莹莹身上:「小姑娘,可考虑妥当了?」 说话间江愁已经走到褚莹莹身前,阮秀就站在一旁,江愁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 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这种无视让阮秀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更重要的是,刚刚还十分紧张的褚莹莹此刻竟好像平静了下来。 「师兄……」褚莹莹明亮的大眼睛大胆地和江愁对视着,眼眸里的荧光如初升的朝阳,只是泛着一丝雾气。 江愁伸手轻轻拍了拍褚莹莹的脑袋,淡淡说道:「醒来就好,怎么哭着张脸?」 他又扫了眼不远处的长逍,微微蹙眉:「这些人是谁,他说的考虑,又是什么?」 褚莹莹便把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 当听到射日神弓竟然认主褚莹莹的时候,纵使是江愁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低头看向褚莹莹手背上的金羽标记,伸出右手食指,指腹轻轻在印记上划过。 他的手指修长,指尖像是一叠温玉,落在褚莹莹手背上的一瞬间,那枚金羽就像是活过来一般,绽放出温热刺目的光华。 下一刻,射日神弓凭空出现在江愁手中。 江愁并不觉得有什么,低头细细打量起这柄传说中的顶级仙器。 隐约间,神弓内部似乎有一道气息,正向江愁表达着善意。如果说神弓对待褚莹莹像是对待一位玩伴伙伴的话,那么此时此刻神弓对江愁表现出来的情绪,就像是孩子面对家长。 江愁将神弓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他不懂炼器,除了本能地感觉神弓确实高出自己见过的所有法宝一等外,也不觉得有什么奇特之处。 他将神弓递还到褚莹莹手里,认真说道:「既然神弓选择了你,那你就是它的主人,谁也抢不走。」 他只是做了一件简单的事、说了一句很简单的话,然而这一幕落在阮秀长逍等人眼中,却无疑一阵惊涛骇浪! 四人震惊地看着江愁,身体微僵。 神弓不是已经认主了吗?怎么可能应江愁的召唤而出现,并且还显得如此乖巧? 别说射日神弓,稍微上点档次的法宝都只会认一个主人,一女难道还能侍二夫? 再听到江愁口中平静无比的话语,四人心情莫名一沉。 似乎眼前这个看上去没什么修为,只是长得不似人间之物的年轻人,真的有可能影响到他们一样。 江愁又看向君玦老道,说道:「掌门,有件事之前没来得及说。」 「如果没什么意外,针对小清观的宗门查核已经结束,结果是小清观反吞并了上属宗门中通门和天鹤轩。」 「天鹤轩在苏陵郡郡城,我们随时可以搬过去。」 君玦老道一愣,震惊、惊喜的同时也明白了江愁的意思。 阮秀刚才不是说只要褚莹莹跟他走,小清观的修缮工作便由神祠负责么? 可是现在江愁带回来这则消息,就是说小清观根本不需要神祠的帮助 。天鹤轩虽然只是六品宗门,但在苏陵郡也拥有一处规模极大的地皮,甚至以天鹤轩的底蕴,努努力复原整座小清山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阮秀的眼眸彻底沉了下去。 果然,江愁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身上,淡淡说道:「莹莹是我的师妹,除了小清观她哪里也不会去。现在应该离开小清观的,我想是你们才对。」 这便是代替褚莹莹做出了选择。 褚莹莹躲到了他身后,勇敢地看向阮秀,重重点头。 江愁就像一根定海神针,只要有他在身旁,褚莹莹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阮秀眯成两条线的眼里逼射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不管是君玦还是江愁,这座小道观里的人面对十二楼五城完全没有应有的尊敬与敬畏,这让习惯了高高在上的阮秀等人有些不习惯。 因为不习惯,所以更愤怒。 「小子,你可知道你在和谁说话?」阮秀淡淡说道,语气虽淡,却自然而然有一份高位者的命令感和压迫感,若是一般人恐怕会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而吓得浑身冒冷汗。 但江愁只是平静抬头与他对视,说出来的话反过来让阮秀感到一阵微凉。 「不就是十二楼五城的长老?很高贵么?我刚杀死一个。」 …… 一颗石子落在湖中,会荡起很有意境的涟漪,大多数时候很美很好看。但如果这颗石子太过巨大,那就会将整湖湖水都震飞,宛若惊雷滚滚。 江愁这一句话,产生的效果无疑是后者。 四人脸色一凝,下意识觉得江愁在胡说八道,但是方才射日神弓的反应又让他们不由下意识思考起这话的可能性。 「狂妄!你以为我会相信……」阮秀冷笑一声,准备说话。 「万仙盟田擒鹤,你们应该认识吧?我杀了。」江愁伸出左手,左手上放着一枚破碎的千里钮,丢在地上,「这是他死前使用过的千里钮,你们应该能感觉到他残留的气息。」 端月令好看的眼眸落在千里钮上,瞳孔中生出花瓣一样的纹路,缓缓旋转,原本就凝重的脸色,突然变了。 她压抑着有些动容的心情,抬手掩着红唇道:「真的是田擒鹤……」 再看向江愁的目光就完全不同了。 虽然还是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什么恐怖的气息,但他能杀死田擒鹤,莫非是修为高到自己等人无法察觉? 这个念头只是出现了一瞬就被她打消,她的修为境界要胜过田擒鹤一筹,长逍则更强一分,难道她看不出来长逍也看不出来?这世上没有这样的人。 应该是有什么遮蔽气息的奇珍异宝。 「就算你真杀了田擒鹤又如何,万仙盟不过是一群追寻极致自由无信仰者的乌合,田擒鹤也只是刚刚登仙。莫非你已经得罪了万仙盟,还敢再同时得罪我们四家?」阮秀看着江愁认真说道,「相信我,就算换作十二楼五城的几位掌门,他们现在也不敢独吞神弓。」 君玦默然,心想要公然独吞神弓与四五家同级别宗门作对,恐怕除了天琅剑庄那位绝世的女庄主,还真没人敢。 江愁静静地没有说话。 只是再次向褚莹莹伸出右手。 「师妹,借神弓一用。」 第一百四十九章 起弓,苏醒 看到江愁再次将射日神弓持在手中,阮秀四人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同时得罪四家十二楼五城?听上去很可怕,事实上也确实很可怕。 但江愁用行动很直白地告诉他们,他真的敢。 一个本就能击杀田擒鹤的人,加上传说中的射日神弓,能不能杀死他们四人? 谁都不敢说没有一丁点的可能。 而对于踏入登仙境的四人来说,但凡有一丝陨落的可能,他们都会极为慎重。更何况他们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信任可言。 但江愁没有再给他们犹豫考虑的时间,直接冷着脸,左手握住射日神弓如太阳圆环一样的中部,右手轻轻搭在两处弓尾之间。 「嗤嗤嗤」 整柄神弓仿佛活了过来,上下两处弓尾上的羽毛瞬间燃烧起令人心悸的金色火焰,两只栩栩如生的迷你金乌鸟从火焰中诞生,从弓尾朝中心迅速飞近。 两只金乌鸟身后留下金色璀璨的轨迹。 这便是弓弦! 最终金乌在江愁的右手心相遇,伴随着一阵神鸟夺魂的唳声,江愁仿佛手握着一轮小太阳! 他冷漠的目光扫过四人,右手缓缓向后拉动。 弓弦逐渐紧绷,左手与右手之间,一条黄金游龙幻化而成的箭羽已然成型! 以神鸟为弦,用神龙做箭。 这,便是射日神弓! 「轰隆隆」 弓满尚未发,凝聚着的威势就让在场所有人感到头皮阵阵发麻。整片山洞都在颤动,碎石落地,惊起数不清的烟尘。 如果此时有人在山外的话,就会发现整座小清山上空的云层都在忽然而起的狂风中被搅乱,厚云遮空,形成一道巨大的云之漩涡,连太阳似乎都感到畏惧躲得远远的。 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神弓出世后第一次被拉起,于是某种难为人知的气息,以小清山为中心,悄然在天地四野上扩散。 遥远的西北处,连绵万里的庞大山脉中有一片巨大的充斥着无数剑意的庄园,庄园共分七处,一处居中,其他六处如众星捧月般拱卫在四周。 此时正中的那座作为宏伟的殿宇中,缓缓走出一位眉眼如云、出尘若仙的绝世女子,她仿佛和周围环境融为了一体,剑意从她的身体四周穿进穿出,却毫无影响。若不是亲眼看见,根本无法察觉此处有人。 她抬起头,遥遥望着苏陵郡的方向,眼眸中并无表情,只是双手缓缓负到了身后。 在她头顶,有一片乳白色的层云,云中似乎隐约闪动着光芒,有种激动和迫切的情绪从云中传出。 「安静。」女子平静开口。 云层便安静下来,和周围的云没有任何两样。 古幽州是煌国神都所在之地,神都又名为幽都。 幽都正中,便是项氏皇宫所在。 项氏尊贵了一千年,皇宫更是幽静古朴,大气中透着森然庄严之感,五里之内不允许有马车的喧声。 皇宫中有座极高的登仙楼,名字就取自人族七境中第七境登仙境,事实上有资格被邀请踏上这座实实在在的登仙楼的,除了皇室成员,也只有登仙境的大修行者。 此时此刻在登仙楼顶,一口古奥恢弘的大钟自动响了起来,足以涤荡人心的悠扬钟声响起。 声波带起清风,吹动站在栏杆前那位年轻挺拔、高大魁梧的男子身上的蟒袍。 年轻男子剑眉星宇,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右手轻轻握着栏杆,指尖轻轻叩动,脸上看不出喜怒。 「二弟,神弓出世了。」他并没有回头,只是低沉而缓慢地说道,语气像是一头年轻的雄狮。 在他身后,原来还有一个人在场。 此人同样衣着富贵,只是比起蟒袍来还差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他不是站着,而是坐着,坐在一辆精致的机械轮椅中,双腿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毛毯。 轮椅上的年轻人容貌和栏杆前的颇有几分相似,只是脸色要虚白憔悴许多,眼眸更加幽邃如深潭。闻言,他握拳在唇边轻轻咳嗽两声,说道:「根据情报,太羽门、神祠、云起书院、紫暮派、唐家、万仙盟都有人在那边。」. 顿了顿,他又说道:「父皇应该早已知晓此事。」 蟒袍男人轻轻眯眼,半晌后转过身来,走到轮椅男子身后,伸手握住轮椅推手,推着轮椅沉默地向楼下走去。 最终二人消失在皇宫内最森严的那间御书房里。 巍巍煌国,很多山泽间的名家大派都隐约察觉到了某种很隐匿却又透着说不出的欢快意味的气息,像是来自远古,又像通向未来。 这一刻,不知多少外界以为早已死去的老人颤巍巍走出洞府,休养多年的妖王魔尊睁开了眼眸。 他们同时感受到了这股气息。 前所未有的大世,即将到来。 当然,此时此刻的江愁并没有这些想法,他想的很简单,神弓一箭之下,能不能杀死眼前个把人? 而首当其冲面对神弓的四人,也压根没心情考虑神弓今后带给修行界的影响,他们想的也很简单,自己能不能抗住神弓一箭? 阮秀也不再说话,因为他发现江愁并不是在威胁他们,而是他真的敢拉弓射箭! 这个年轻人完全不讲十二楼五城那一套!他就像一个莽夫闯入规矩森严的上层酒会,一言不合就从腰间掏出一把杀猪刀准备乱砍一通。 你跟他讲规则、谋略、脸面,都是扯淡。 就在气氛紧张到最顶峰,下一瞬神箭就要脱弦之时,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这双眼眸睁开的一刹那,无尽的冰寒气息席卷四周,本就只剩薄薄一层的小清山山壁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坚冰。 长逍四人脸色剧变,连忙运起灵力抵抗这阵严寒。 可问题是他们四人都是登仙境大能,这世上什么东西能让他们感觉到冷? 连他们四人都这般,更何况江愁身后那些人。江愁在瞬间将体内的气息释放出来包裹住众人,没让他们变成一座座冰雕。 然而下一刻,江愁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因为他手里号称世间极炎的射日神弓,竟然在这一刻有熄灭的征兆! 虽然江愁能明显感到只要自己继续施力,神弓依然能恢复仙器的威能,但神弓传递给他的情绪和信息却在表明一件事。 如果可以,它不想出箭了,至少不想当着那个人的面出箭。 那个人? 江愁心有所感,抬起头来。 果然看到那名一直沉睡着的神秘女子,在冰风中缓缓站了起来。 那双苍白没有眼珠的眼眸里,冰雪正盛。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九章起弓,苏醒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章 一箭,逼退 今日在山洞中沉睡过的两名女子,似乎都注定将带给在场众人一些震撼。 褚莹莹醒来,什么都没做,便成功成为了射日神弓的新主人。 而这名神秘女子甫一醒来,便掀起了足以威慑到登仙境的漫天风雪,甚至连射日神弓都不愿违背她的意志。 冰雪风暴掀动着她身上明显不属于煌国潮流的服饰,隐约露出的肌肤如冰块一样莹白剔透,紧致的小腿曲线勾人心魄,但在浑身冰寒的气质下又令人根本不敢生出任何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落在神秘女子身上,而她积蓄着冰暴的眼眸没有什么情绪,下一瞬,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江愁身前。 她的瞳孔中一片苍茫,没有眼珠,便看不出她的目光聚焦在何处,手却轻轻按在神弓之上。 江愁可以躲开,但他不知为何没有这样做,或许是女子身上并没有敌意。 在女子手掌接触到神弓的一瞬间,神弓上的火焰倏忽退散,神龙消失,神鸟重新藏于羽毛之中。 这一幕落在长逍等人眼中,不由令他们脸色充满震撼。 神弓乃是世上最顶级的仙器,竟然会有人能够轻易压制住它? 而且和江愁不同的是,这名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冰玄至极,甚至比长逍还要更加精深浩大! 她到底是谁? 「请问阁下是……」长逍一边沉声问道,一边浮尘上金光如水面般轻轻荡漾,显然随时准备出手。 神秘女子却没有理会他,而是静静盯着江愁手中的神弓,片刻后转过身来,淡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薄唇轻轻开合,发出有些滞涩的音节。 「弓……有主,尔等……退下。」 让他们退下?她以为她是谁? 长逍脸色一变,还准备说什么,却见神秘女子抬起手。 掌心若星辰崩碎一般,涌出无尽寒冰与风雪。 刹那间,无数风雪扑面而至,每一缕风,每一粒雪,都势若泰山,锋比刀刃。 纵使是长逍四人,也惊骇地发现自己等人不得不避退! 而这一退,便被逼出了小清山腹内,赶到半空之中! 四人低头再看时,脚下的小清山已经被一片苍茫无尽的风雪覆盖,这些风雪形成一道惊天大阵,暂时只许出不许进。 阮秀蹙眉,当即便准备动手,强行破开这片风雪,纵使将小清山整个毁于一旦他也在所不惜。 然而就在他刚准备出手的时候,覆盖着整个小清山的风雪忽然染上一层绚烂的金红色! 一抹前所未有的危险像是一只无形的手,顿时攥住了四人的心神! 下一刻,一头金色游龙从小清观中升腾而起,擦着四人的衣角,朝天穹中直射而去。 「轰!」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天上的云彩在一瞬间被震荡消散,天空都直接被撕裂,太阳仿佛消失,天地瞬间变得黯淡。 无数来自虚境中的粗大闪电在天地间肆虐,「噼啪」响在四人耳边,令他们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这一箭,他们谁都没把握能够接下。 下方,江愁手握着金光涌动的神弓出现在小清山山顶,抬头平静看着他们。 很明显,像刚才那一箭,他还能射出很多次。 身后,那位神秘女子安静跟着。 这一箭显然神秘女子没有再阻止。 想来也有很多人想看看神箭的威力。 从长逍四人的表情来看,确实没有令人失望。 西北那片剑庄中,绝世女子看着明亮爆开又转为幽暗深邃的东南方,感受着头顶云层中那个家伙的情绪,嘴角轻轻勾起。 「神弓是么?有机会要试一试。」 项氏皇宫之中,年轻的魁梧男子和坐在轮椅中的男人脸上露出浓浓的震惊与忌惮,看向站在窗前、身影有些苍老、眉宇间却满是威压意味的龙袍男人。 「杰儿,你们该启程了。」 西方那座最大的寺庙里,恢宏古老的青铜编钟开始齐鸣,摸着光滑脑袋的老和尚低低诵着佛号。在他身后,一位面色如玉的年轻僧人缓缓走来,双手合十,低眉浅声。 「师傅,你叫我。」 妖族腹地,妖王山上,无数小妖大妖蜂拥上山,他们脸上有着惊惧,却也有着激动与崇拜,因为他们的妖王已经苏醒。 魔域,赤红的土地上,一座从中被拦腰切开的山峰之上,盘膝坐着一位头生双角的红发男子,双手手臂上各自有一柄向后开刃的寸刀。男人身材魁梧如山,面容却有些阴柔,看着和重楼有几分相似。qδ.o 他缓缓睁开眼来。 长逍四人不得不离开。 面对着神弓之威,面对着看不清深浅的江愁,面对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强大神秘女子,他们很理智地选择了暂避锋芒。 山脚处,费为、秋烟柔等目睹这一切的十二楼五城修士们脸色都已经震惊到有些麻木,饱含敬意地看了一眼小清山山顶,沉默转身离开。 随着十二楼五城人的离开,小清山神弓之事终于告一段落。 但谁都清楚这远远不是结束,今日之后,褚莹莹神弓传人的名号将迅速传遍整个煌国,小清观也将进入整个天下的视线之中。 至于江愁,他在对簿大会上斩杀鬼将创造了越级反吞并的历史,又击杀了万仙盟田擒鹤,下一期天下高手排行榜上必有他的名字。 天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神秘女子并没有在小清观久留,在确认神弓认主褚莹莹、出手威慑逼退长逍四人后,她便像完成了某件任务一样,目光微微在江愁身上停留了几眼,便飘然远去。 没人知道她是谁,也没人知道她要去哪里。 她从出现到离开,都是一个低调的迷。 然而一个能令神弓低头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的低调。 山路上,搞定了吞并文书后一直被落在清河县里的唐七公子回想着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箭,想到江愁一定完成了他的委托,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他搀扶着身旁刚刚醒来的梅姨,满足说道:「梅姐,这笔生意,我赚翻了。」 在他身后,谢立人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跟着,根本什么都不敢说。 唐七公子走到山顶的时候,众人也正好从坑中回到小清观,守羽挥手散去保护着小清观主体的青玉屏障,十分严肃地看向江愁,终于忍不住问道:「小江道长,我家少主呢?还有那田擒鹤真的死了?」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章一箭,逼退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安排,闲话(4k) 小清观的危机暂时解除,但重楼却因为田擒鹤死前捏碎了千里钮,被传送到了不知何处。 江愁沉声说出此事之后,守羽长老的脸色明显变了,君玦、褚莹莹等人的神情也十分不好看。 重楼是魔尊之女,如今魔身暴露,无论被送到哪里,一旦身份被人族修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虽说如今人族和其他族类并不在战争之中,但一个活生生的魔尊之女,用脚趾想都知道若是俘虏到手和孤辰魔尊谈条件,一定能获得天大的好处! 换句话说,独自处在煌国腹地中的重楼就是一块唐僧肉,几乎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邛冶子更是直接表明,正常情况下,若是知道魔尊之女在煌国,十二楼五城会动用一切手段找到她。 魔尊之女的价值,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比射日神弓差太多。 但神弓毕竟只是仙器,重楼却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更别说她曾在小清山里和众人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在每个人心里都很重要。 她是褚莹莹的师姐。 她是小清观三弟子。 她,是江愁的师妹。 「我马上出发,无论师妹在哪里,我都会把她找回来。」江愁前所未有得认真说道,目光里透着抹不去的坚定。 闻言,不知是不是先前江愁的表现实在太过逆天,守羽长老的心竟毫无理由地安稳了一些,然而眉头的郁结仍旧没有解开。 「只是……煌国这么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唐七公子听明白了,一面震惊于魔尊之女竟然会和小清观有联系,一面提出了十分现实的问题,「就算我能发动整个唐家帮江兄,少说也需要一年时间。」 一年时间,太久了,谁知道重楼在一年里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对了,万卷书,它说不定知道楼儿的下落。」君玦老道忽然开口,急匆匆转身从灶房里把万卷书拿了出来。 「垫了几天桌角,有点印子,应该不影响使用,愁儿你试试。」君玦老道抖了抖万卷书,递给江愁。 平时看不出这万卷书有什么特殊之处,然而在先前那样的天火高温中,普通的纸张根本耐不住温度会自燃成灰烬,但万卷书却还是好好的,就是书页看上去有些恹。 「万卷书?!」 邛冶子的脸色又是一变,今天他受到的刺激已经足够多了,但听到这三个字嘴角还是不由微微抽动。 这小清观里就没有一个普通玩意是吧?哦除了那只黄鼠狼小妖。 神弓也就罢了,是刚刚抢到的,可是万卷书这种人族至宝也是随随便便就放在灶房里的是吧?刚才君玦说什么,垫桌角?! 邛冶子捂着胸口,眼前有些发晕。 仇旭连忙搀扶住他,看了眼唐七公子,发现对方脸上和自己一样,既震惊又挂着苦笑。 江愁这会儿没心情理会这些人的表情,翻开万卷书,面色凝重地快速问道:「小万万,能找到你主人现在的位置么?」 万卷书虽然一直是江愁的头号舔书,但它真正的主人却是重楼。 江愁似乎有种奇特的能力,万卷书也好,神弓也罢,虽然都并没有以他为主,却对他比对主人还要恭敬得多。 万卷书的主人是重楼,理论而言只要重楼还在人间,万卷书都能感应到她的位置。 邛冶子蹙起眉头,低声疑惑道:「万卷书虽然通晓人间万事,但据说显示内容都是随机的,这么简单地问照理行不通才对。」 他没有大声说出来,而是只有仇旭和他自己能听到。 大概是江愁身上没有一件事可以以常理揣测,这位神祠德高望重的长老对自己的想法都有些不自信起来。 「啊最最伟大的主人,您才是我在这世间唯一迷恋尊敬的人啊,那什么魔尊之女,我跟她不熟的呐……我跟她什么都没有,请您务必相信……哇,好痛,好爽……」 万卷书上的字没说完,就被江愁狠狠一巴掌拍了上去,蹙眉道:「说正事!」 万卷书弱弱地「哦」了一声,书页上泛起迷蒙微弱的金光,片刻后显露出三个字。 「苏陵郡。」 紧接着又写道:「不行了主人,我不行了。苏陵郡那里不可以查探!最多只能知道小魔女在苏陵郡!」 江愁看着万卷书上的字,眉头微微舒展。 没能定位到重楼具体的位置有些可惜,但知道就在苏陵郡内也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苏陵郡……那不是我们正好要去的地方么?」一旁的褚莹莹开口说道。 小清观吞并了天鹤轩,虽然唐七公子已经将各项文书都拿到手,但正式的交接手续仍旧需要小清观众人到天鹤轩当面办理,所以君玦等人最近是要去一趟苏陵郡的。 原本以为江愁要寻找重楼就不能跟他们一路,没想到重楼竟然也被千里钮送到了苏陵郡! 天鹤轩是田擒鹤发家的根基所在,苏陵郡里有他隐藏的千里钮埋点也很合理。 「这样最好不过,愁儿,我们一同去苏陵郡找楼儿吧。」君玦老道说道。 江愁收起万卷书,凝重地点了点头。 邛冶子看到万卷书如此配合,一张老脸有些凌乱。 此间事了,仇旭和邛冶子因为邛冶子的伤势先行告辞,临行前仇旭带走了太羽门羽化钦赠与江愁的那块天外陨铁,并再三嘱咐江愁到了苏陵郡后一定把地址告诉他,他锻造好法剑后好送过去。 为了保险,仇旭甚至还找君玦兜了底,最后还是不放心,破天荒涨着脸走到褚莹莹面前嗫嚅了好半天。 邛冶子看着仇旭这幅模样,老脸又是一呆。 怎么看上去自己的徒弟不太聪明的样子? 邛冶子师徒离开后,唐七公子便也起身告辞。 梅姨在和鬼将的战斗中伤了根基,但后来因为江愁的一道气息灌入,在沉睡中伤势已经恢复了不少,剩下的便要静养一段时日。唐七公子此次离开,主要是收到家住老爹的召唤,不仅是他,他大哥二哥也都得回去。 「江兄,到了苏陵郡也给我捎个口信。缺啥就在信里说,我派人给你送,可别跟我客气。」 唐七公子轻摇折扇,迷人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这次江兄夺下神弓,帮了我大忙,回头介绍我四个姐姐给你认识。」 江愁本来还想跟他客套两句,结果听到最后一句眉头瞬间一蹙。 啥玩意? 「哈哈哈。」唐七公子大笑,折扇一收,转身颇为畅快地大步离开,「对了江兄,认识这么久,我的真名叫唐司珏。」 「唐死绝?你认真的?」一旁的褚莹莹听到一愣,下意识冲着唐七公子的背影说道。 唐七公子潇洒的背影,猛然一顿。 梅姨扶着额头,叹息道:「公子,我早说过,在外不要随便说你的真名。」 送走十二楼五城的诸位之后,小清山上便只剩下小清观众人外加魔君守羽。 孙匠头他们早已在火焰熄灭时就下了山,后续小清观要接下天鹤轩的话,小清山这里倒是显得有些又偏又小,山腹之中还被掏空了。 但江愁并不准备抛弃小清山,小清山毕竟是他穿越到此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在这里他度过了这一世的十年时光,怎么能轻易放下? 更何况小清观虽然属于他,却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君玦老道、褚莹莹、黄老幺他们都在这里相遇,对清河县的百姓来说,如果没有小清观,他们下次祈福求愿去哪里呢? 百姓们把桂平街上那间阔气的道观门面扫得干干净净,还等着小清观众人搬进去呢。 山下刚开垦好的灵田还没来得及成熟,估计又被神弓出世的火灾影响了不少,谁都不忍心就这么放着。 然而此次去苏陵郡事关重大,再三思虑后,还是决定先让黄老幺留下,继续收拾他的灵田,负责小清山的整体修复工作,其余人都去苏陵郡。 守羽也想跟着去,考虑到他魔族的身份深入煌国腹地太过冒险,江愁说服老魔君留了下来。 有守羽坐镇,小清观的安全也可以有所保障。 大致的人员分配安排结束后,褚半山带着褚莹莹下山,清河县被火灾波及,二人心系褚夫人的安危,更何况马上褚莹莹就要前往苏陵郡,一家人得抓紧时间好好团聚。 君玦回屋收拾行李,黄老幺下山去看他的灵田,守羽则自行到一旁闭目疗伤。 江愁的目光落在一直蹲在角落里根本不敢大声喘息的谢立人身上。 谢立人感受到江愁的目光,浑身下意识一哆嗦,提着那身宽大的黑色长袍慌慌张张站起来,根本不敢和江愁对视。 联想到不久前在公堂上第一次见江愁时,态度变化实在太大。 开玩笑,怎么能不大,没听到连田擒鹤都被江愁杀了吗? 江愁走到他身边,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那双眼里的目光又凉又沉,像无形的重担压在谢立人肩头。 「天鹤轩掌门,在哪里?」江愁问道。 谢立人浑身一僵,有些奇怪江愁为什么会问起何暮雨,但一看到江愁眼里的冷,便什么也不敢多想,哆哆嗦嗦说道:「在……在我家中。」 江愁双眸间的线紧了些。 「不……不过江道长你……你放心,我,我什么都没对她做!」谢立人像是碰到热锅的蚂蚁一样跳起来,连忙尖声叫道,「田……田前辈给她下了禁制,只有等事情结束才会解开!」 江愁眼角的线条缓和了些,转身离开。谢立人是苏陵郡的金牌巡使,那就说明何暮雨应该也在苏陵郡,要吞并天鹤轩,自然需要先找到何暮雨。 直到江愁的身影消失在掌门居室门后,谢立人才贴着墙角跌跌落下。 后背湿了个透,呼吸粗重而喘息,他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把头上的兜帽掀了下来,露出丑陋惨白的脸。 似乎这样呼吸才顺畅一些。 房门打开,君玦老道刚好将几件灰白道袍放在剑匣上,见进来的是江愁,也不避着他,笑着让他坐下。 「看来愁儿你有问题想问我。」君玦老道说道。 江愁微微一愣,见心思被拆穿也不再避讳,点点头,开门见山道:「掌门,你来自天琅剑庄?」 听到天琅剑庄四个字,君玦老道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没有再急着收拾行李,而是和江愁在木桌两面坐下,左手轻轻摩挲着剑匣古朴的边角,缓缓说道:「田擒鹤这么跟你说的?」 「嗯。」江愁说道,「而且掌门你也经常提起天琅剑庄。 君玦摸了摸长着长须的下巴,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逐渐变得有些悠远。 「愁儿,十二楼五城你已经接触过不少,你觉得他们是群什么样的人?」君玦没有直接回答江愁的话,而是开口问道。 十二楼五城,除却煌国项氏一族外最恐怖的庞然大物,如果十二楼五城是一个整体,那么就算是项氏也无法将他们彻底掌握。 江愁想了想,很客观地说道:「强大,骄傲,深不可测。」 君玦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冷意,说道:「这些都是优秀的品质,但当这些优秀的品质持有太久之后,便会滑入另一面的深渊。」 「十二楼五城头上只有项氏皇族,又是《契约》的最大既得利益者,生长在十二楼五城的人,他们什么都不用做,资源、实力、尊贵、地位,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会自动向他们汇聚。」 「你见过仇旭和唐七公子,他们便是这样的人,不过大概是愁儿你运气好,这二人是真正的佼佼者。但十二楼五城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这二人一般,更多的,是只知天不识地的蠢货。」 「悲哀之处在于,这个修行界,乃至于这个天下,是由这些蠢货说了算的,一切都只是他们的棋子先后手、利益交换的筹码。」 「我真受不了他们。」 说到这,他顿了顿,嘲弄一笑:「天琅剑庄比其他宗门好些,学剑的多少要直接一些,但总体差不多。」 江愁顿了顿,没说什么,他对这些人懂得不多,但想到阮秀和长逍二人表现出来的那份骨子里高高在上、指点众生的气势,他觉得君玦说的挺对。 但君玦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掌门你不是天琅剑庄的人?」江愁问道。 君玦低着眉,眼里的光都敛在眼底,左手食指摸着拇指指腹,整个人斜坐在椅子上,看上去疏狂中又透着些寂寥。 「嗯,我不是。」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一章安排,闲话(4k)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原来……我挺强的?(4k,本卷终章) 君玦说不是,江愁就相信他不是。 事实上就算他是,也不会改变江愁对君玦的信任,甚至在他看来,以君玦老道在剑道的理解,天琅剑庄就真的比他强么? 「掌门,我还想问,田擒鹤在整个修行界算什么水平?」江愁又想起一个问题,沉吟片刻后决定还是问出口。 君玦看了江愁一眼,心说你终于意识到了么? 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双手十指交错放在身前,笑道:「愁儿何出此问?」 江愁沉默片刻,理了理思路,缓缓开口道:「过去的十年里我一直以为自己不能修行,直到之前掌门说我修行的是异种传承,我才知道自己可以修行。」 「但就算我能修行,但我的年纪不大,战斗经验也不丰富,照理应该不会很强。」 江愁蹙着眉头,说道:「然而从中通门第一次派人前来,到后面面对天鹤轩的杨楚升、秦穆,再破孤狼道,杀鬼将,最后甚至连十二楼五城的长老田擒鹤……都不是我一剑之敌。」 「掌门你们都说十二楼五城非常恐怖,十二楼五城的长老各个都是世间大能,地位卓越,实力超然,但……我为何会赢得有些轻松?」 「所以我才想问问掌门,田擒鹤真的很厉害吗?我现在又大概算是什么境界?」 之前江愁和小清观一直处在这方面那方面的压迫之中,他虽然略有所感但也没时间理会这个问题 但眼下要离开小清观前往苏陵郡郡城,郡城可不是清河县这种小县城,那里人流量极大,高手极多,他若是还对自己的实力不明不白,到时难免会有所疏漏。 更何况要求救回重楼,他本就需要对自己的实力有更明确的认识。 如果鬼将、田擒鹤真的很强,那就只能说明自己……更强。 君玦老道微微沉默,双眼静静注视江愁片刻,过了会儿实实在在说道:「我不知道。」 江愁有些诧异,眸子一动:「啊?」 君玦老道又笑道:「不过不管是鬼将还是田擒鹤,他们都算是世间很强的存在了,虽然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拨,但愁儿你能胜过他们,这世间也就没有多少人拦得住你。」 「然而就算愁儿你能无敌于世,你会成为那个绝对的暴力吗?即使内心是正义的,你觉得这个世界会因为一个自认正义的人无敌就变得更好吗?」 君玦老道以为江愁没有想过这些问题,这些问题虽不深奥,但也并不是谁都会去想,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正是意气风发想要改变世界之时,想这些难免显得有些老成,不够有朝气。 原来,我真的挺强?江愁有些微愣,虽然早有点预感,但真的从君玦口中得到证实还是有些许的不相信。 但面对君玦的问题他却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摇摇头说道:「不会的,没有人是神。」 抿了抿唇,他又说道:「就算是神,如果事事亲为过多干涉凡人的话,终有一天也只会沦为另一种权力与利益的集合体。」 「人类的社会,应该自行运转。」 君玦有些惊讶地看了江愁一眼,嘴角的笑意却越发灿烂。 他又怎么想的到江愁体内的灵魂其实已经活了两世,而上一世处在信息爆炸时代的青年江愁自然而然知道这些问题。 「愁儿你说的很对。」君玦老道说道,「所以就算你很强,也一定要秉持己心,不要过多沉迷于外物,十二楼五城有些人就是最好的反面例子。」 江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他又抬起头来,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说道:「掌门,等我们在苏陵郡找回重楼师妹之后,天鹤轩还是归他们自己人管理吧。弟子只想回到小清观,安安稳稳地把日子过下去,这里的环境和人都很熟悉,我很喜欢。」 若是以前年轻时的君玦,听到这或许会对江愁灌输一些诸如「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有能力要帮助更多更多的百姓,不要局限于清河县」之类的话。 但现在的君玦只是点了点头,微笑地说道:「善。」 江愁从储物戒中把田擒鹤的尸体取了出来,把山洞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君玦。 君玦老道看着死后双眸紧闭、脸色却变得有些红润的田擒鹤尸体,神情微微错愕后凝重了许多。 修行者一旦从知命境迈入不沾境之后,在某种意义上便不会再沾染凡尘间的种种因果与际会,在生命品阶上几乎可以说和凡人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生命。 不沾境不沾尘埃,不沾世事,不沾红尘,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走上登仙楼。 成功踏上登仙楼的修士,无一不是惊才艳艳之辈,他们的寿命可以近乎达到千年之久,就算是死后身体在很长的时间里也不会腐烂。 他们的身体,更是非常珍贵的宝藏,就算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砸出去,就是一道蕴含着天地大道的绝顶封印。 然而,这么做简直是暴殄天物。 登仙境修士身体最珍贵的地方在于蕴含天地道纹,只能虔心观摩感悟,便有机会悟出对方生前一切的修行功法、心得,获取一整套的传承。 要知道每一位登仙境大能,都必然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完整传承,这种传承就算是在十二楼五城内都是不传之秘。 珍贵至极。 君玦一直只当江愁杀死了田擒鹤,却没想到他连田擒鹤的尸体都搬了回来! 不由看了江愁一眼。 江愁解释道:「之前杨楚升身上就有很多宝贝,田擒鹤比杨楚升厉害,我觉得他身上应该宝贝更多吧?」 君玦看着江愁一本正经的模样,眼角抽了抽,好半晌没说啥。 目光继续落在田擒鹤尸体上,默然想着,以田擒鹤的性格竟然死后没留任何后手,这只能说明田擒鹤完全没觉得自己可能会死。 是啊,谁能想到世上存在江愁这种似乎无视一切规则的人? 「与其说他死在你手上,不如说他死在了自己儿子手上。」 君玦叹了口气,沉声说道:「登仙境修士的尸体,既是无价之宝,同时也是麻烦,去了苏陵郡之后,愁儿你要小心万仙盟的人。」 「这具尸体便先由我来保管,或许能找出《封星拳》的修行法门,而且田擒鹤的肉身强度堪比一品法宝,他所修行的炼体功法也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很适合楼儿。」 这种级别的遗体,就算放着啥也不干,也会改善方圆百里之内的灵气浓度,等上个几十年就是一处洞天福地! 也正因为田擒鹤肉身强度极高,所以他浑身上下倒也不用携带什么法宝,这让江愁有些失望。 君玦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说道射日神弓都被小清观拿到手了,还要啥别的法宝? 江愁回答:「这个又不嫌多。」 君玦老道表示你赢了。 最后,君玦老道伸出手,有些干瘦却无比修长、指节突出的五指亮起一层迷蒙的幽光,悬于田擒鹤眉心上方。 下一瞬,一颗无色透明像泥丸又像某种果实的小光球从田擒鹤眉心渗出,被君玦老道手心的荧光缚住,静静停在他手掌上方一寸之地。 小光球出现的一瞬间,瞬间一股无法言说的玄奥波动笼罩整个房间,令江愁精神为之一振。 更令他面色微变的是,他从这颗小光球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虽然还很微弱,但确实和他自己体内的气息有些相似! 「这是道果,对修士来说,是比金丹更重要的东西,剑修也把它称作剑尊果,和尚们则叫罗汉果。」 「不管它叫什么,都是同一种东西,蕴含着一名高阶修士毕生的精华与道行,若是登仙境的修士,则道果之中还会生出一种独特的气息。」君玦老道凝视着掌心这枚剔透如龙眼果实的道果,说道最后目光落在了江愁身上,带着一抹深意。 「什么气息?」江愁问道。 君玦微微一顿,说道:「仙气。」 「仙气?」 君玦说道:「这世间充斥山川菏泽之间能被人妖精怪吸收进行修行的,是灵气。而仙气却无法由世界自行产生,它只会孕育于强大的个体体内,是极难一见的气息。以人族举例,所谓登仙境的特征,便是体内能够提炼出第一缕仙气。」 「仙气和灵气有本质的区别,往往一缕微弱的仙气,便抵得上十倍量的高阶灵气。这还仅仅只是破坏力,若论妙用,仙气更是比灵气有用太多。」 最显然的一点,君玦的伤势仙气能救,灵气却无论如何救不了。 江愁愣了愣,却没法肯定君玦说的这枚道果里蕴含着的那丝仙气,是不是就是让自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如果是,那岂不是说自己体内拥有的都是仙气? 这玩意很珍贵? 好像没什么感觉,一直以来都用不完的样子。 正准备开口问,却见君玦将道果推到自己面前,继续开口道:「这枚道果若是放在外界,引起的争夺绝对不会弱于神弓,但对愁儿你来说,传承体系不同,却是有些鸡肋了。」 「掌门你自己能服用么?」江愁问道。 君玦捋了捋长须,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可以,但没必要,我与田擒鹤所修功法不同,太过浪费。」 田擒鹤这枚蕴含着仙气的道果确实能很快将君玦的伤势恢复两三成,但他同样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去排除道果中并不适合他身体的领悟与道行,最终被他浪费掉的道行恐怕能占到总道行的一半以上! 这是很不划算的事情。 当然,如果没有其他选择,君玦或许就吞了。 但现在他有江愁啊,每晚有源源不断的仙气入体,江愁量又多又持久,而且纯净的仙气入体完全不需要再费多少心神去炼化就能疗伤,他为啥要自己遭罪去努力? 能躺平,我已经完全不想努力了。君玦想着。 最终,田擒鹤的道果和尸体一起被君玦暂时收了起来。 「咚咚咚」 木门忽然被敲响,江愁起身开门,脸色淡青的守羽长老站在门外,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江愁,说道:「主上想要见你。」 主上? 守羽长老是魔族成名已久的强大魔君,实力已经站在返祖境的门槛上,和田擒鹤相仿,能被他成为主上的,这世上只有一人。 魔尊,孤辰。 孤辰魔尊是魔族近百年里异军突起的最年轻的一位魔尊,据说不过三百岁,但一身魔功威慑整个魔域,几十年前更是掀翻了魔域前一任大魔尊,成为了新一代大魔尊,与其他二域的大魔尊地位相仿。 整个人间,没几个人有资格和他平起平坐。 他要见江愁? 想必肯定和重楼有关。 这样的人物,就算是君玦也打起了几分精神,嘱咐江愁好好说话。 守羽将江愁带到隔壁屋中,只见桌上摆放着一枚白色的玉块,玉块向上氤氲出一片水雾般的光幕,光幕中一个头顶生长着两根突起尖叫的威严男魔正在闭目养神。 男魔身材极度魁梧,身披着暗红色的厚厚裘袍,就算是江愁见过的最壮硕的人族男性也比不上他的一半,偏偏如此壮硕的躯体比例却异常完美,宽肩、细腰,面容如希腊雕塑般棱角分明,总之一句话,帅得不像话。 这就是魔尊孤辰。 听到声音,孤辰睁开双眸,那双和重楼如出一辙的冰蓝色眼眸让江愁眼前微微一阵恍惚。 孤辰的目光在江愁脸上微微定格,冰蓝色的双眸缓缓眯起,片刻后叹道:「也只有你这样的人类,才配得上本尊的女儿。」 江愁:「???」 谁家见面第一句话说这个啊?! 然而也不等江愁回答,孤辰便目光示意一旁的守羽。 守羽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物交到江愁手中。 一枚暗金色的手镯。 「手镯里存有本尊一次全力出手的威力,带上它,救回本尊唯一的女儿。」 孤辰看着江愁的眼睛,认真说道。 江愁下意识想说我可能并不需要……但看着孤辰那双诚挚的目光,他没说出口。 收着呗,反正没人嫌底牌多不是。 「只要能救回本尊的女儿,本尊保证,魔族踏平人族之时,本尊不会伤害你和你身边的人。」 孤辰找江愁便是交代这件事,说完这些并没有跟江愁再说别的,便挥手消散。 是不是结束得有点太快了?自己真的见过魔尊孤辰了? 江愁看看手里的手镯,又抬头看看眼前的守羽。 「主上一向很忙,从不说废话,这在我们魔族很正常。」守羽解释道。 江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便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啼哭声响起,微弱到江愁和守羽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呜哇哇……」 又来了一声。 江愁一愣,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冲到床边,低头看去。 被带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沉睡中的七七,竟然在这时……醒了。 (卷终)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二章原来……我挺强的?(4k,本卷终章)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夜入城(加更,还一章债) 如今的人族只有一个国家,叫做煌国。 煌国下分十三州,其中古扬州位于东南方,在江水以南,便是江南。这里气候宜人,水泽遍布,默默柔情当为煌国最甚,是天下文人骚客历来歌颂的富饶温情之地。 苏陵郡,古扬州辖下六十七郡内很出名的一郡,因为这里曾经在千年前那场「大劫」中先后被六位在当时威名赫赫的人定为新国国都,虽然最后都被推翻,但依然留下了很多瑰丽的传说故事。 当然也因为,苏陵郡西郊有一处全煌国闻名的风景名胜——瘦腰湖。 江南水养美人,苏陵郡是煌国风尘行业最发达的地区之一,城内几乎没隔百米便有一座青楼,青楼中的女子环肥燕瘦,各有所妙,所以流连此处的文人雅士也极多 文言雅士加上美人,自然还需要美景。 瘦腰湖,便是苏陵郡诸多美景中最出名的一处。 原因无他,只因为当今煌国大皇子的生母德贵妃和煌景帝当年初遇之地,就是瘦腰湖。 三月已经过去,照理已经过了春天最美的季节,但苏陵郡近日城门处的人口流动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变得更多起来。 而且很多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是腰缠万贯,就是一身修为深不见底。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苏陵郡四面城门每班值守的守卫以及守卫轮换的班次都明显增加。 宵禁都提前了一个时辰,说是为了保证治安。 然而这天子时,早已关闭的北城门处便发生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一阵幽幽的夜风吹过,城门口值夜的四名守卫睡眼惺忪,拄着长枪靠着城墙瘫软在地,城楼上方的神箭手也放下僵硬的胳膊,抱着弓弩呼呼大睡。 下一刻,重若千钧、严密关闭的北城门发出轻轻的一声「啪嗒」声,门后沉重的搭扣锁被打开,整道城门在微凉的夜风中缓缓开启。 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一幕,甚至就连苏陵郡郡守府也毫无动静。 东西南北四面城门都有直接连通郡守府的阵法机关,郡守府不可能没有察觉,但却没有人来查看,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阵法机关被破坏,但机关每日都有专门人员负责检查,可能性不大,那就只剩最后一种可能——开门的人地位、权力都远在郡守府之上,提前通知了郡守府,并且在今晚自行打开了城门。 一群身着黑衣的人飞快从黑夜中出现,他们将三辆同样漆黑的马车围在中间,沿着城门外那道宽直的官道向前。 马车车轮上裹着厚厚的隔音布,马和人嘴里都勒着枚,速度极快的情况下竟没有发出多少声音。 天是黑的,人衣服是黑的,马车是黑的,马也是黑的,只有夜晚天地间有些迷蒙的雾气是淡白色,却更加衬托得这群人像是鬼魂幽灵。 三辆马车飞快且安静地驶入城中,沿着道路向前,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马车身后,北城门缓缓自动重新关闭,搭扣上锁。 守卫和弓箭手们揉着眼睛醒来,后怕地拍拍彼此的肩膀,叮嘱对方千万别把今天的事说出去,要不然少不了上头一阵斥责,还得扣掉每月本就不多的份钱。 鹤来客栈。 苏陵郡内数一数二的大客栈,足足有七层楼高,天地人字号的房间十分齐全,各种房型都有。 照理说这几天人流量如此巨大,像鹤来客栈这种级别的客栈早就应该爆满,夜晚一楼大厅也该安排有唱戏、说书、跳舞、听曲等娱乐节目,毕竟隔壁同等规格的客栈近来每一天都是这样。 灯火通明,并无白昼之分。 然而此时此刻鹤来客栈里却是一片安静,从上到下七层楼,每一间房的门都开着,每一盏灯都亮着,而且蜡烛都是刚上新的,但是却一个人都没有。 一楼,鹤来客栈大门紧闭,而在偏僻的侧门口,客栈老板、大堂掌柜以及主厨们都围在这里。 每个人都低眉顺耳,脸上说不出得紧张。 就算是那位说起来和苏陵郡大派天鹤轩有些关系的胖老板,此刻脸上的汗珠都滑到肥腻的脖子圈里了,他都不敢抬手擦上一擦。 这时,众人眼前的偏门忽然轻轻向内打开。 没有人动手开门,门就这样自动打开了。 微凉的晚风灌进来,黑马马车幽灵般从夜晚的白雾中驶来,丝毫不差地停在门口。 三位驾马车夫沉默无言地跳下来,从马车下方取出马凳,平平稳稳放在马车前。 其中第二辆马车车夫除了马凳,还取出了一副折叠轮椅。他熟练地将轮椅打开,这才上手掀开马车帘。 三位人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第一人身材魁梧,眼眸顾盼间自有一分天下尽在我手的魄力与威严,即便在黑夜里也如大日一般明黄。 竟是煌国大皇子! 他并没有直接进门,也没看门里迎接他的众人,而是转身走向第二辆马车。 掀开门帘的马夫安静地站在一边,大皇子踩着马凳走上马车,弯腰入厢,片刻后怀抱着双腿残废的二皇子从车厢里走出来。 稳稳将二皇子放在轮椅上。 面色虚白,看上去要孱弱许多的二皇子伸手整理好盖在双腿上的毛毯,眼眸低垂,看不太穿他的表情。 大皇子继续走到第三辆马车前,低头恭敬说道:「母妃,我们到了。」 原来在这第三辆马车里的,竟是大皇子的生母,当今煌国仅次于皇后陛下,最尊贵的女人——德贵妃。 鹤来客栈的厨师们,包括大堂掌柜原本都不知道自己等人为何要在大半夜等在偏门口,也不明白总掌柜为何要求自己等人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吃住都在客栈内,更不明白这些日子里客栈不接客平白损失收入的原因。 但是现在,他们完全明白了。 原来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们即将接待的客人身份实在太过尊崇! 德贵妃能得到「德」这个称号,就足以表明她在煌国百姓心中的地位,而大皇子更不用说,是未来的煌国皇帝,至于那位双腿残疾的二皇子,虽然看着孱弱,可是天下有谁不知道他和大皇子兄弟情深,是日后大皇子登基后的绝对砥柱? 他们压根不敢再想什么,只是紧张又麻木地跟在胖老板身后,将大皇子一行人带进客栈。 「啪嗒」 刚走到大堂,却听前方传来一声银盘落地的清脆声响。 为了迎接大皇子,鹤来客栈从七天前就开始清空一切无关人员,现在除了他们几人,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 胖胖的总掌柜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不断抬头擦着汗水。 大皇子微微蹙眉,有些不满,抬头看向前方。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极美的脸,妖艳与清纯并存,一袭大红鲜艳的长裙,还有一头快要拖曳到地上的黑发。 大皇子的心,颤了一下。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三章你夜入城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日入城 这一日,江愁一行数人抵达了苏陵郡。 昨晚似乎刚下过一场春雨,空气中透着股湿意,地上的水渍还未完全消失。 经过守卫层层检查之后,江愁众人顺利进入苏陵郡。 「哇,好多人!」 褚莹莹的眼睛都瞪直了。 众人走的是南城门,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贯穿苏陵郡南北方向的阳善街。街道足足有八辆马车宽,两旁站满了货郎商贩。 有在清河县也能见到的糖葫芦、炊饼、小首饰贩子,但更多的是褚莹莹从未见过的稀罕玩意儿,比如那像口哨一样的鸟型玩具,在商贩的嘴下一吹就会扇动双翅,活灵活现。 四周往来的人流量也远比清河县多,褚莹莹站在匆忙的街道上,一双美目期待中又带着丝紧张,不由握紧右手中牵着的那只有些冰冷的小手。 「莹莹……姐姐?」 褚莹莹的右手边牵着一位看上去粉雕玉砌的精致瓷娃娃,个头勉强才到褚莹莹的腰间,身上的皮肤白得不像话,像是从没晒过太阳,绑着长长的双马尾,眉眼间有丝抹不去的滞涩和茫然。 小姑娘右手举一把鲜艳的小红伞遮着日头,正抬头不解地看着褚莹莹。 「姐姐没事,七七乖哦。」褚莹莹忙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收敛了几分眼里的激动。 精致的小姑娘正是不久前刚刚苏醒的鬼物七七。 死婴鬼的怨气原本极重,然而七七体内却又有着不少的生气,这让她身体永远处在一个矛盾的状态下,是以才一直沉睡。 她的苏醒,便代表她体内的生与死短暂地达到了一个平衡点,但谁也无法保证什么时候这份平衡就会被打破。 君玦老道表示恐怕到那时只有仙气才能保住七七。 所以,江愁考虑之后决定把七七也带在身边,毕竟留在小清观里且不说会给黄老幺带来多大的压力,遇到突发状况他也无法处理。 论入门时间,七七才是小清观里排行老二的人,然而她年纪却是最小,所以无论见了谁都是「哥哥,姐姐」的喊,褚莹莹和她接触过后,二女的感情也很快便像是姐妹一样。 唯一的问题在于,七七毕竟是鬼物,还很弱小,于是说话的思路有些跟不上,几乎一字一顿,还拖着迷茫的尾音。 「啊,我要,说什么,来着……」是她的口头禅。 进入苏陵郡后,君玦、褚莹莹和七七由黎宏朗带路,率先赶去天鹤轩。 而江愁,则由谢立人带着先去谢府——何暮雨还在那里。 分别之后,江愁瞥了谢立人一眼:「带路。」 苏陵郡虽然繁华,但对上辈子见过帝都魔都这些超一线城市的江愁来说却很难有什么心情波动,他现在想的只有两件事。 一,先把何暮雨救出来。 二,找到重楼的下落。 谢立人根本不敢多说什么,立刻领着江愁向城东走去。 江愁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暗红色手镯,沉默地向前走去。 「老爷回来了?」 谢府大堂内,高高坐在主位、眉眼间有些上了年纪却依然风情万种的妇人听着手下人的汇报,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呼吸急促起来,震得饱满的上半身一阵波涛汹涌。 旁边的下人们都看得直了,只有一身棕色管家服的老管家正经地站在她身后,目不斜视。 妇人正是谢立人的正妻——钱氏。 「禀告夫人,老爷确实刚刚进了南门,正在往府里回来。不过……」下人说着说着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他身边有女人?」钱氏眉眼一蹙,尖锐地质问道。 「没,没有!老爷身边没有女人,反倒有一名英俊得出奇的小道士,而且……老爷似乎很怕他,小的想上前搭话,都被老爷一个眼神吓退了回来。」下人连忙说道。 「英俊得出奇的小道士……」钱氏一愣,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管家,见管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又说道,「老爷很怕他?」 「对,对的。」 「哼!」 钱氏重重一拍桌子,桌案上的水杯里溅出几滴浓茶,她倒蹙柳眉,冷笑说道:「什么小道士,这么大的魄力,敢对白玉京金牌巡使不敬?来人呐,吩咐下去,稍后给这小道士一点颜色瞧瞧,让老爷长长脸!」 「好教小道士知道,苏陵郡可不是清河县那种穷乡僻壤,在这里,就算是条龙也得给我盘着。」 「是!」下人们领命,立刻出门去了。 从始至终,那位管家正经严肃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 等到下人都离开,钱氏却回头白了他一眼,娇声道:「刘管家,这些可都是你教我的,处理得对么?」 刘管家依旧不苟言笑,只是伸手在钱氏丰腴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钱氏脸色一红,低声骂道:「讨厌。」 从南城门到谢府并不算近,但江愁和谢立人二人都不是常人,这点路自然算不了什么。 很快,在路过一间名为鹤来客栈的超大客栈之后,又在道路尽头拐了个弯,江愁远远就看到一座写着「谢府」二字的豪华府邸。 府邸四周时不时有家丁巡逻经过,寻常百姓也不会主动靠近,都靠在马路另一边行走,看上去很是敬畏。 江愁又看了眼谢立人。 金牌巡使,地位原来这么高的吗? 这就是江愁一叶障目了,毕竟在他面前,连田擒鹤这样的登仙强者都挥挥手就斩杀了,所以很难对一个站在行远境门槛还未突破的金牌巡使有正确的认识。 事实上,煌国白玉京中的巡使等级划分,从低到高总共也就四级。 铜牌,银牌,金牌,以及最高等级的玉牌。 再往上,便是主事之类的职务,并不会轻易出手。 而玉牌巡使,大多集中在每一州的州府之地,苏陵郡很少会有玉牌巡使到来。 这样的情况下,金牌巡使便是白玉京地位最高之人。 整个苏陵郡,金牌巡使也不超过一手之数。 论地位,他们就算见到郡守也可不用行礼,论实力,他们就是苏陵郡常驻官员中最强的几人。 但凡听闻有金牌巡使出现的地方,寻常百姓根本不敢出门,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否则若没有这样的地位基础,谢立人又怎么敢和田擒鹤提条件,敢打天鹤轩掌门何暮雨的主意? 这么想着,江愁已经跟着谢立人走到谢府大门口。 他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四章我日入城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进谢府 谢府的门紧紧闭着,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然而谢立人站在门外,大门却闭着,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江愁眯眼,感受到门后至少有十处弓箭正锁定着他。 他并不慌乱,只是看了一眼谢立人。 谢立人自然也能察觉到门后的动静,脸上的冷汗「唰」的一声就全流下来,身子微微哆嗦着,立马尖声喊道:「赶紧给我把门打开,你们特么的想做什么!?要造反吗?!」 刚才在路上,确实远远看到过几位谢府的手下,但谢立人自认自己给他们的眼神意思很明显。 快回去禀告夫人! 至于自己那位正妻,和自己默契多年,一旦知道自己还带着客人,肯定会事先安排好酒好菜,到时候好生招待江愁一波,说不定能缓解几分他对自己的敌意。 谢立人觉得自己的想法完全没有问题。 可眼下是怎么回事? 大门紧闭,门后还有弓箭手? 你们是嫌我死的还不够快,要来送助攻吗? 「快特么给老子开门!」 谢立人越想心越惊,直接大步朝大门走去,准备再不开门自己就把门轰开。 轰自己家的家门……谢立人欲哭无泪。 但他又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幸好,就在他准备「大义轰门」的时候,门后传来一声轻响,大门缓缓打开。 身着华贵衣裙的钱氏一把拉住谢立人想把他拉进门,另一只手一指江愁,满脸冷霜地尖声叫道:「来人,给我射……射……」 她的话说到一半,正迎上江愁抬头的平静一眼,瞬间,满脸冰霜化作呆滞,震惊地看着江愁那张脸,低低地呻吟一声,身体都有些软。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俊朗的小道士? 「射……设宴好好款待这位小哥。」钱氏的脸上绽放出花一样的笑容。 立马松开谢立人的手,丰腴的腰肢一晃,便把他撞到一边。 谢立人:「???」 江愁却习以为常,在他这一世近二十年的生命里,还没有哪位中年妇女能对他板着脸的。 这很正常。 就在江愁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钱氏身后传出一声极为冷冽的命令。 「放箭!」 「唰唰唰」 瞬间,隐藏在暗处的数十道箭羽划破长空,朝江愁身上射去! 「老刘,不可!」谢立人脸色剧变。 「啊!」钱氏则捂着丰满的胸口,满脸担忧。 箭羽破空而至,速度极快,而且这些箭羽都不是普通的箭羽,每一道箭矢都带着极为浓郁的灵气波动。 这些箭羽上都带有攻击阵法! 然而这些威力极大的箭羽还没来及落在江愁身上,便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遮挡,转瞬间便扭曲损坏,像枯木树枝一样凌乱掉落在地上。 刘管家的脸色微微变化。 谢立人脸色铁青地走到刘管家面前,怒斥道:「你在做什么!听不见我的话吗!?」 一脸肃容的刘管家并没有因为谢立人的训斥而变得恐慌,相反他脸色十分平静,不卑不亢地说道:「老爷,这里是您的家,这里是谢府,这里是金牌巡使的府邸!若是容忍一个外人在此放肆,试问以后谢家还怎么在苏陵郡立足?」 谢立人呼吸一滞,没有立刻回答,脸色却变得更加阴沉。 刘管家看向钱氏:「夫人,我说的对吗?」 钱氏目光在刘管家和江愁身上来回移动,显得十分犹豫,但最终还是绞动着手指道:「对……对吧?不,不过这位小道士长得这么好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对对对,都是误会!」谢立人连忙说道,「小江道长是我这次前往清河县结交的才俊,正逢他要来苏陵郡办事,哪有不来我府上作客的道理?至于放肆,那是完全没有的事。」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误会呀!小江道长是吗?快快请进,我马上去厨房安排酒菜!」钱氏喜上眉梢,眼眸含春。 「不必了。」江愁却直接摇头说道,「我是道士,不能喝酒。」 「啊哈,这……」钱氏有些尴尬。 江愁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谢立人一眼,继续说道:「另外,我也不是谢立人的朋友,我来这里并不是吃饭的,只是要救出被谢立人藏起来的一个女人,希望你们配合。」 「只要找到她,我立刻便走。」 「女人?!」钱氏脸色一变,脸色阴冷地上下看了眼谢立人,骂道,「你又往家里藏了女人?你个挨千刀的,我的命好苦哇……」 「我,我没有,夫人你听我解释……」谢立人额头上汗水扑簌簌滚落,满脸涨得通红。 「解释什么?小江道长说的话会是假的吗?我就知道你嫌弃我人老珠黄了,可我还没嫌弃你满脸癞子呐!」钱氏不依不饶,揪着谢立人的领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谢立人叫苦不迭,却又偏偏不好还手。 江愁只扫了一眼便不再关心,他迈上台阶,径自朝谢府里走去。 然而下一瞬,刘管家拦在了他的面前,目光冷冷地落在他身上。 「金牌巡使之地,不容你一个小道士撒野。」刘管家沉声说道,「速速退去,我会饶你一命。」 江愁抬头看向面前的刘管家,这人面相在五十左右,一脸不苟言笑。再一查探他的修为,竟似乎还在谢立人之上! 怪不得他虽然只是一名管家,却话语权这么高。 不过比当初那只鬼将还差不少。 若是没有出发前和君玦的那场对话,江愁此时或许还对自己的实力没有准确认识,兴许会和刘管家多说几句什么。 但现在的他已经大概知道自己的实力。 这天下或许有人是自己打不过的,但眼前的刘管家绝对不在此列。 江愁抬起头,看着刘管家的眼睛,认真提醒道:「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很厉害的。」 刘管家一愣,显然没想到江愁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脸色越发阴沉,怒极反笑。 他上下打量了眼江愁,心想对方大概真是谢立人在清河县看到的某个有几分天赋的年轻人吧。 年轻人嘛,又在清河县那种穷乡僻壤,总共没见过几个人,有几分天赋便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这再正常不过。 刘管家不介意给这样的年轻人多一点教训。 更何况,江愁一出现还把钱氏的目光都吸引走了。 「年轻人,废了以后做个安分的普通人吧。」 刘管家抬起手,淡淡说道。 手掌上亮起璀璨的光华。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五章进谢府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救出 谢府内,下人们有些同情地看着江愁。 有谁不知道谢府的老爷虽然是谢立人,但平日里管着这些下人的都是刘管家,而刘管家素来严格死板,谁早上稍微晚起了半柱香时间都少不了一阵棍棒伺候。 更别说现在刘管家明显是动了真怒。 以刘管家强大的修为,这一掌拍落,江愁肯定废了,最好的结局也是下半辈子得在轮椅上度过。 只有谢立人反应过来,张嘴苦笑想要阻止刘管家。 却被彪悍的钱氏一巴掌拍在嘴上,把刚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就在这时,江愁轻轻抬起左手,向刘管家胸膛送去。 修长的五指伸直,看着并无任何灵气波动。 刘管家冷笑一声,心想竟然还敢出手,那就先废你一只手好了。 凝聚着厚实灵力的一掌狠狠拍落。 刘管家仿佛已经看到江愁左手断裂,整个人凄厉倒地,向自己求饶的景象。 「嘎巴! 果然,令人愉悦的骨折声在两只手掌相遇的一瞬间响起。 刘管家嘴角微微有一丝上扬,他最喜欢听见活生生骨骼碎裂的声音,这让他十分迷醉。 然而他嘴角的笑容并没有能完全成型,便微微一僵,随即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笑容瞬间变为震惊! 因为和腕骨断裂的声音一起到来的,还有令人难忍的疼痛感! 刘管家有些疑惑,江愁的手断了他为什么会感觉到疼痛?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断裂的……不是江愁的手腕。 是他刘管家自己的手腕! 在江愁那只平平无奇的手掌下,自己的灵力和掌力就像是一团绵软的棉花,而江愁的手却是一柄利剑! 直接将棉花斩断,并毫无悬念地刺穿! 「啊,啊啊……」 刘管家痛苦地张口,冷汗顺着脸颊瞬间滑落,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平静淡然?只能满脸惊惧地看着那只手掌沿着自己扭曲的手臂继续向上,轻飘飘落在自己的右肩! 「嘎!」 毫无悬念,他的右肩骨应声而裂,右半边身子都失去知觉,整个人更是如炮弹一般重重向后方飞去! 「砰砰砰!」 硬生生砸穿三堵墙才停下! 尘埃飞荡间,三个人形窟窿让整个谢府陷入一片极致的安静之中。 所有人看着那道站在场间,平静如仙的年轻身影,不由自主咽了好几口唾沫。 若先前还有人对江愁这张脸表示嫉妒,觉得他除了长得帅一无是处,那么现在,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有这样的念头。 甚至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钱氏揪着谢立人的衣领,呆呆看着江愁,停下了手中动作。 谢立人挣脱开来,脸色惨白地快步走到江愁面前,神色恐慌,就差当着众人的面给江愁跪下了。 「江……江道长,您息……息怒,这,这真的不关我事,绝对不是我的意思!您,您要相信我啊!」 「我不相信你。」江愁淡淡说道。 谢立人脸上立刻再无半点血色,浑身一哆嗦。 「不过这并不重要,我说过,我来这只是想把她带走。」江愁认真说道,「我不想打架。」 「对对对,我也不想打架啊!」谢立人连忙接过话头,向前一指,「江道长,你跟我来,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 江愁点点头,又抬眸看了眼四周的家丁,远处尘埃里刘管家还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都给我呆着别动!」 谢立人看到江愁的目光,冷汗又唰的流下,当即大声命令道,甚至不惜抬手,重重一掌轰向还要起身的刘管家。 又是「砰」的一声,刘管家正中一掌,虽然他修为比谢立人高,但毫无防备中这一掌,当即吐出一口鲜血,脑袋一歪,不省人事。 暂时是不可能醒了。 谢立人长长松了口气,这下刘管家总不可能再妨碍到江愁了吧! 他是真怕啊! 江愁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谢立人,这打自己人是什么操作? 面对江愁的目光,谢立人一本正经地说道:「打是亲骂是爱,我和刘管家经常这样的,他累了让他先休息会儿……没事的!」 钱氏听到这话,人彻底凌乱了,沉甸甸的胸怀在风中微颤。 像是充满疑惑的脑袋。 是……是这样的吗? 「江道长,这边走。」谢立人点头哈腰走在前面。 片刻后,谢立人带着江愁和何暮雨从谢府最隐秘的偏门出现。 何暮雨在苏陵郡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谢府被人大破其门必将是日后的一大笑柄,但若是江愁接着何暮雨堂而皇之地从正门离开,那何暮雨日后也少不了要承受些风言碎语。 江愁救人自然会考虑到这些,于是在见到何暮雨之后便让谢立人带他们从偏门离开。 谢立人不敢不听。 从偏门出来,谢立人便没有再呆着的理由,江愁也懒得再看见他,便挥挥手让他自行离开。 谢立人如蒙大赦,夹着尾巴连滚带爬地离去。 寂静偏僻的小巷弄里只剩下江愁和何暮雨二人。 巷弄上方狭窄的天空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两边的青石砖渗着浓浓的潮意。 就像是此刻何暮雨落在江愁身上的目光,有些黏。 在这目光下,气氛很快变得奇怪起来。 「谢谢你,小江道长。」何暮雨微微欠身,说道。 江愁找到她的时候,她依旧身着第一次见面那套银白色的套裙,胸口、后背、腿侧袒露着大片白得发光的诱人肌肤,偏偏脸上的神色却冰冷若雪山之莲,透着一股禁欲风。 禁欲和诱惑,完美地在这个女人身上融合在一起,无愧于尤物之称,否则谢立人怎么会不惜瞒着钱氏也想得到她? 何暮雨,本就是苏陵郡第一美人。 而且还是第一冰山美人。 她被谢立人十分隐秘地藏在谢府只有他才知道的一间暗室中,身边摆满了好酒好菜。她的身上留有田擒鹤设下的禁制,原本没有田擒鹤解除,谢立人是碰不了她的。 但田擒鹤死了,禁制自然也就早已瓦解。 只不过何暮雨也知道谢府有刘管家的存在,所以并没有贸然尝试离开。 就在她思索如何离开最为稳妥的时候,江愁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毫无无损地将她救了出来。 虽然有些俗,但对于内心本就只想做一个平凡女人的何暮雨来说,江愁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心也和无数普通女子一样,狠狠地动了。 所以此时此刻,青砖细雨,寂静无人,她朝江愁走了过去,一双美眸中含着迷离的神情,主动将身子贴在江愁胸口,凑在他耳边轻吐热气。 「小江道长,我欠你的,要怎么还呢?」 不管是耳边的旖旎,还是低头的风景,都让江愁有些微微僵硬。 冰山美人? 假的吧?! 明明这么热……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六章救出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又多了一个师妹 要不就拿天鹤轩来还吧!」 最后的最后,江愁梗着脖子说出这句话。 「什么?」 何暮雨一愣,将身子撤了回来,目光直直看向江愁,终于想起某事,凝重问道:「对了小江道长,我义父要提前开启对小清观的宗门查核,此事非同小可,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咦,不对……宗门查核的话,小江道长你怎么会出现在苏陵郡?」 何暮雨蹙眉看着江愁,满脸疑惑。 直到此时,何暮雨才从被江愁解救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便察觉到很多事情好像说不通。 江愁也没有什么隐瞒,当即便把宗门查核以及神弓出世的事情都告诉了何暮雨。 连田擒鹤最后的死也没有遗漏。 当听到江愁在对簿大会上大胜黎宏朗,最终更是斩杀鬼将成功反吞并天鹤轩的时候,何暮雨一双眼睛不由睁大,粉红的薄唇张开,满脸震撼地看着他。 江愁甚至能看懂她嘴中那条粉嫩的小舌尖若隐若现,连忙移开目光。 当听到神弓出世,火灾突发时,何暮雨眉头轻轻蹙起。 接着便是田擒鹤力压整个小清观,即将杀死众人之时江愁出现,挽狂澜于既倒,竟顺着千里钮成功击杀了田擒鹤。 何暮雨嘴唇抿得很紧,眼眸里的神色复杂至极,有恍然,有伤心,有凄厉,也有释然。 「原来,我从始至终只是他儿子的替代品,当他发现可以使用神弓彻底救活他儿子的时候,我就被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何暮雨低着头,声音有些疲惫,和说不出的哀伤。 不等江愁开口安慰,她又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微红,静静开口说道:「死得真好。」 江愁没有再说什么。 再之后,便是神弓认主褚莹莹,江愁和神秘女子联手逼退十二楼五城四人的事情。 「神弓……认主了那个小姑娘么?」何暮雨回忆起褚莹莹的模样,神色有些感慨。 她虽然只是六品宗门的掌门,但也知道「神弓传人」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含义。 更别说还是当着四名十二楼五城长老的面! 想不出名都难! 何暮雨沉默下来,她没想到自己只是被囚禁了短短几日,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竟似乎整个天下的格局都有细微的变化! 江愁也不催促,静静等何暮雨消化这些信息。 「所以,小江道长,你我现在算一家人了?」 江愁呼吸微微一顿,没想到何暮雨消化完信息后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他顿了顿,说道:「嗯。」 何暮雨眉宇间出现一丝喜色,拢了拢耳边秀发,并肩和江愁站着,问道:「那小江道长,我们两派合成一派之后,掌门之位由谁来做?」 自古以来,不论哪个朝代,不论哪门哪派,涉及到合并,权力交替总是避不开的问题,因此大打出手的更是不在少数。 江愁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看向何暮雨认真说道:「君玦掌门可以做这个掌门。何姑娘的话,从现在起,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何暮雨问这个问题本就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江愁会怎么回答,事实上她确实对掌门之位毫无兴趣。 然而此时此刻听到江愁这么说,知道他早就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记在心中,心里仍不免有些喜悦之情。 她嫣然一笑,便如冰莲盛开,整条昏暗的巷弄都明亮起来。 「那我就多谢小江道长了。」 「哦不,应该是多谢小江师兄。」 江愁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得,自己又多了一个师妹。 救出何暮雨之后,因为合并事宜需要何暮雨在场,何暮雨便赶回天鹤轩。 而天色尚早,江愁心系着重楼,暂时还不想前去天鹤轩。 二人便在巷弄口暂时分别,江愁继续独自一人在苏陵郡内游逛,希望能找到些和重楼有关的线索。 苏陵郡很大,这么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在万卷书无法提供更精确信息的前提下,江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能碰碰运气。 好在有他这张脸上,一路上永远少不了少女少男们的注视,倒也不会太过寂寞。 他再次路过那间鹤来客栈,朝闹市区走去。 鹤来客栈内,虽然并没有什么客人,但唯一当值的几名小二依旧叫苦不迭。 甚至连寻常的旺季也不如如今辛苦! 为什么? 倒不是说那三位贵人有多难伺候,事实上不管是德贵妃还是两位皇子都是十分体恤百姓之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差使他们做事。 但问题是……如今这鹤来客栈里,除了这三位贵人和他们的随从之外,还住着一个人,一个生得十分美丽却异常麻烦的人。 这一切都要从昨天晚上,大掌柜领着贵人们进入客栈,走到大堂里的那一刻说起。 当时,所有人都从偏门进来,被大堂里一片银盘落地的声音惊动,不由抬头去看。 只见一位生得极美的长发红裙女子,正鼓着腮帮子,睁着那双黑仁明亮如星辰的眸子,一边咀嚼一边诧异地看着众人。 银盘就是从她手里滑落在地。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小偷!是小偷!」 「快来人,给我把她抓起来!」 大掌柜的抹着满头冷汗,尖声叫道。 留守客栈的护卫们和大皇子身边的黑衣精锐,面色不善地向女子包围而去。 长发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被千里钮传送到苏陵郡的重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醒来会在一间客栈的柴房里,为了安全起见,她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双眸伪装成了黑色。 然后准备离开。 只是透过窗户发现街道上的人实在是太多,重楼有些担心自己会被人盯上,而且她发现不知为何自己所在的这间客栈好几天了,完全没什么人流往来。 反倒是个明显更安全的地方。.. 更令她满意的是,虽然没人,但客栈的厨房每天仍旧会开火,会有很多厨师在试验新的菜品。 她每天晚上都可以趁着没人的时候去厨房里饱餐一顿,味道十分不错。 今天她也像过去的几天一样,掐准子时左右,客栈里的人应该都睡着之后,去厨房搞了些吃的。 谁知道,刚端着盘子走过大堂,却看到一群人迎面走了过来。 当即吓得她手里盘子掉了一地。 有些尴尬。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七章又多了一个师妹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皇子的心意,瘦腰湖花会 就在扈从们围住重楼,准备擒拿她的时候,魁梧挺拔的大皇子忽然开口说道:「慢着。」 然后他大步向前迈过,走到扈从们前面,不顾扈从们的阻拦,低眸看向重楼。 那双一向威严霸道的眼眸里竟是如瘦腰湖湖水那样温柔,薄薄的嘴唇轻轻上扬,温和说道:「我姓项,名修杰,敢问姑娘芳名?」 他此时身着一件黑色镶金的长服,整个人又由内而外散发着某种无法伪装的尊贵气度。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若是正常情况下,却足以让诸多女子沦陷。 甚至就连重楼,在他霸道的外表却如此温软的话语前,神情都出现了短暂的一滞。 二皇子低头,手里的金色蚕丝手帕捂住口,轻声咳嗽两声。 在他身旁,一身低调素服却仍不减华贵雍容气质的德贵妃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又看了眼重楼的身段与容貌,心里有些满意。 若是寻常女子,偷吃被人抓住现行场面肯定相当难看,但重楼生得极美,此时尴尬的场面反倒更加凸显出她的灵动与可爱来。 她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大皇子,咽下口中齿间留香的鸡肉,说道:「叫我小楼就行。」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大皇子项修杰明亮的眼睛注视着重楼,低声念一句诗,叹道,「很美的诗,很美的人。」 「来人。」 他回头看了眼大掌柜,淡淡开口道:「给小楼姑娘安排一间最好的客房,要安静。另外,小楼姑娘的一切要求便是本王的要求,你们要全部满足。」 「若有怠慢,严惩不贷。」 到这里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大皇子的意思了。 大皇子看上这个女小偷了! 大掌柜嘴里连忙应下大皇子的要求,但心里却在想这样一个女小偷,就算生得极为好看,但若真成了大皇子的王妃岂不是德不配位? 这便是他根本无法揣测大皇子这种上位者心思的地方了,大皇子若是看中了谁,就算是名乞丐,难道还不能教会她皇家的礼仪与举止么? 不过大掌柜有件事还是很清楚的,若女小偷真能踏入大皇子王府,即便是个侧妃,那他这间鹤来客栈也是二人相遇之地,日后大皇子登基,鹤来客栈岂不就是下一个瘦腰湖? 这样的恩惠是可以福泽后代的! 所以大掌柜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即便安排重楼也住进天字上房,房间就紧挨在大皇子房间的左侧。 德贵妃的房间在大皇子右侧,再右边才是二皇子的房间。 「咳咳……」 德贵妃忽然扶着身旁丫鬟的手臂,脸色一阵苍白,掩唇咳嗽了两声,似乎头晕目眩就要跌倒使似的。 「母妃!」 项修杰脸色微变,连忙转身扶住德贵妃,语气凝重:「快送母妃回房休息。」 接着目光又落在重楼身上,沉吟片刻,低声道:「小楼姑娘莫怪,母妃身体有恙,本王需先行照料,稍后得空了再来叨扰姑娘。」 说着不再犹豫,搀扶着满脸冷汗的德贵妃,迅速迈进客栈内的自动升降梯前去房间。 二皇子则和其他扈从一同等待下一轮升降梯,忽然,他回过头,两截如飞刀般狭长又有些淡的眉毛轻轻一挑,看了重楼一眼。 重楼啃着手里最后一根鸡腿,没有在意。 这一夜,苏陵郡真的下起了绵绵春雨。 就这样,鹤来客栈住下了三位地位尊崇的皇族成员,外加一位来历不明、但明显将平步青云的女小偷。 如果只是这样,鹤来客栈的小二们当然不会像前面说的那样叫苦不迭。 三位皇族成员除了基本的一日三餐外,几乎并没有什么地方要麻烦他们,但那位叫小楼的女小偷,却几乎每隔一刻钟就要叫一遍小二! 不是饿了要吃的,就是渴了要喝的,不然就是枕头高了低了,或者干脆没事找事找小二唠嗑,聊苏陵郡的风土人情,聊郡城里近日有哪些个帅哥。 这才一个晚上,四五名小二都被她折腾得没合过眼。 若是寻常情况下,能和重楼这样养眼的女子聊天,小二们挤破脑袋也不会觉得累,但问题在于这小楼姑娘可是大皇子看上的人,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和重楼走得太近? 就在江愁救出何暮雨后再次从鹤来客栈门口路过的时候,项修杰也走出房门,站在重楼房间前,罕见地犹豫片刻后,伸手轻轻敲门。 「小楼姑娘,你在么?」 屋内,重楼早就从项修杰一行人的言行举止中大概猜到对方的身份。 煌国大皇子,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她这个魔尊之女还要尊贵,毕竟整个天下魔尊有好几位,但煌国皇帝只有一位。 对于和项修杰产生交集这件事,重楼并没有太多抵触,只是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不要暴露魔族身份,谁也不知道这位项氏大皇子对人魔之间秉持着什么样的态度。 「不过,这位人族大皇子看起来人还行。」重楼手里拿着一根银勺,搅动着面前粘稠的乌鸡汤,另一只手撑着脑袋,有些无聊地想着。 这时她听到了大皇子的敲门声。 也没多想什么,直接开口道:「正吃着呢,你要来一起不?」 大皇子推门走了进来。 左手中握着的一簇鲜花立刻抓住重楼的双眸,她不由自主把盘在椅子上的两条大长腿放了下来。 项修杰见状,看似随意地举起手中花束,递到重楼面前。 花瓣洁白如雪,上面似乎还沾着圆润晶莹的水珠,花蕊透着些粉红,幽香扑面而来。 重楼眨了眨眼,抬头看向项修杰,漆黑的眼底映着雪白的花瓣。 项修杰心狠狠一荡,脸上却十分温和地说道:「小楼姑娘,既然昨天夜里真的像那句诗里说的一样下了一夜春雨,那今日本王怎能允许少了杏花?」 重楼看了项修杰一眼,拿手里的银勺指了指面前的杏花,问道:「给我的?」 「自然是送给小楼姑娘的,这里还有其他人配得上它么?」项修杰笑道。 他相信,不管是女人女鬼女妖还是女魔,对美丽好看的事物都是天生有好感的。 果然,重楼并没有拒绝,接过来嗅了一口就放在桌上,说道:「哦谢谢,挺好看。」 门外,两名黑衣扈从面面相觑,有些无奈,想要吐槽。 呵呵,能不好看吗? 虽然这里是苏陵郡杏花并不难找,但要找到完美符合大皇子要求,色泽、香气、形状、甚至枝条长短粗细都过关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束杏花只有九朵,但却是他们这些人跑断腿逛遍整座郡城才找来的。 光是买来淘汰掉的杏花,恐怕就能支撑一座中型酒庄酿一季度杏花酒的用量。 扈从们对视一眼,心想大皇子可是未来的煌国国君,就算真看上这位小楼姑娘,用得着这么上心么? 在他们眼里,这世上想不出有哪个女人会拒绝嫁给大皇子这种事。 更别说还有这一束整个苏陵郡最珍贵的杏花束。 小楼姑娘绝对沦陷了。 「不过你说的那什么诗,我听不懂。」 所以当他们听到屋内小楼姑娘第二句话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精彩。 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看上去只是在说她不懂诗,本身无可厚非,但她真的只是这个意思? 能做大皇子贴身扈从的都不是目不识丁的纯武夫,难免会想得多些。 他们尚且这样,项修杰又怎会想不到? 项修杰看着坐在对面,微微侧着头,正低眸轻啜羹汤的重楼,看着她眼中那抹淡漠的疏离和隐约的野和燥,抿了抿唇,微微一笑,并没有太过在意。 他是煌国大皇子,煌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尊贵的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但不论什么样的女人,在他面前都温顺得像一只绵羊,只有重楼不同。 昨晚在大堂里撞见的她,那双漆黑眼眸里闪动的光,配上不断咀嚼的腮帮,像极了草原上一只最灵巧难捉的兔子。 而现在,重楼只是坐在那喝汤,眼底的漠色和举止中藏不住的野,又像是一只小野狼。 挠地项修杰心里很痒,很想弄清楚她到底是什么。 「小楼姑娘是煌国哪里人?」他在重楼对面坐下,微笑问道。 重楼想都没想,说道:「清河县人。」 「原来小楼姑娘就是苏陵人。」项修杰露出一丝恍然。 脑中已经闪过了一系列关于苏陵郡清河县的信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县城竟然会养育出这样一位脱俗的女子……清河县的县令,好像是叫裴谦吧?印象里能力并不出众。 「你是煌国大皇子?」重楼喝完汤放下碗,探出一截嫩红的舌尖舔了一圈嘴唇,瞥着项修杰问道。 项修杰微微沉默。 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地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们要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要么压根就猜不到,或者猜到也不敢问。 像重楼这么直接的,很少。 项修杰右手臂搁在桌沿,手指轻轻捻动,正视重楼的双眼,颔首说道:「正是本王。本王姓项,名修杰,如果是小楼姑娘的话,叫我修杰便好。」 不管是皇子的身份,还是封王的爵号,都极其尊贵,这世上能用「修杰」二字来称呼他的人,恐怕只有德贵妃和煌景帝。 他对重楼这么说,其中含义不用多说。 然而重楼听到这句话,却只是一手撑着下巴,转过脑袋看向窗外,只留给项修杰一张无比精致的侧脸,随意敷衍地说了声:「哦。」 明明问题是她问的,但她偏又似乎毫不在意这个答案。 令项修杰完全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在过去的任何时候,当他表明身份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会立刻变得毕恭毕敬,少不了一阵阿谀奉承,他虽然不至于迷恋那种感觉,但也已习惯,重楼的反应反倒让他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片刻后,项修杰轻轻握了握拳,再次看向重楼问道:「不知小楼姑娘可听说过苏陵郡每年一度的瘦腰湖花会?」 重楼甚至没回眼看他,只是没精打彩地摇了摇头。 「师兄你在哪呢?」她轻声嘀咕着。 「小楼姑娘你说什么?」项修杰没听清,问道。 「没什么。」重楼说道,「你刚才说什么花会?」 「瘦腰湖花会,就在半月之后。」项修杰温和说道,「这是苏陵郡每年春季最盛大的花会,届时整个苏陵郡的才子佳人都会前往,颇为热闹。」 「哦。」重楼应了一声,看着并没有什么兴趣。 项修杰问道:「不知小楼姑娘可愿赏脸一同前往?」 重楼也没什么想法,随口应道:「没事的话就去看看呗。」 项修杰心情大悦,立刻起身,负在身后的右手不由用力握紧,手心有汗,笑道:「那本王到时再来接姑娘!」 他心知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再在此久留或会引起重楼反感,转身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花会之前还请小楼姑娘暂时就在此地休息,有一切要求尽管开口。若是想出门,本王随时陪同。」 「我现在就有个要求。」重楼忽然回头说道。 项修杰一愣,问道:「小楼姑娘尽管说。」 「给我一套纸笔,我想写封信寄回清河县,让我家人一起来看花会。」重楼直直看着项修杰,说道。 项修杰闻言点头说道:「应该的,是本王的疏忽。」 当即便安排门外扈从去准备上好的笔墨纸砚,自己则对重楼微微一颔首后转身离开。 等到项修杰的身影消失,重楼重新坐回椅子上,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希冀。 对方是大皇子,她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示自己要回清河县,万一项修杰说他派人送她回去呢,甚至要亲自送呢? 项修杰可不是天鹤轩可比的,甚至就连田擒鹤见到项修杰也得低头,这样的人物要是到了小清观,谁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更何况自己身份敏感,能不触他眉头还是不触他眉头比较好。 如果能用书信通知到江愁让他们来接自己,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然了,项修杰要是希望她像个鹌鹑一样乖乖巧巧的,那重楼只能甩过去一双白眼。 魔族永不为奴! 重楼正想着,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重楼的房间靠着升降梯。 门开着。 她抬起头,看到正被扈从推着轮椅的二皇子从她门前经过。 二皇子微微偏头,看着她。 重楼没说话,也没站起来,就用带着些不羁和冷的目光静静地斜斜地和二皇子对视。 很快,轮椅便推了过去,二皇子向她微微颔首,放在名贵毛毯上的手指节分明。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客官你连瘦腰湖花会都不知道?那小的我可得好好和你说道说道。」 苏陵郡郡城内大致也分东西南北四区,鹤来客栈位于北区,此时在距离鹤来客栈三条街外的一处街边茶馆里,最靠里的那张八仙桌前正坐着一位年轻道士。 年轻道士并没有入馆太久,约莫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但就是这短短一炷香内,原本没几个人的茶馆里已经坐满了人。 每张桌子八个人,除了年轻道士所在的桌子,再无一个空位。 并且往日里来这歇脚喝茶的大多是干体力活的汉子,然而此时此刻,十几张桌子前放眼看去竟大多是女子! 煌国虽然近年来女子地位逐步上升,但依然没多少女子会没事来这种露天茶馆喝茶。 不信? 这一眼瞧过去,她们虽然坐着,但面前的茶水哪有半分减少?她们的眼神压根就不在茶上! 在哪? 在年轻道士身上! 就算是苏陵郡这样常年汇聚才子佳人的郡城,也没出现过这么英俊的男人啊。 是以,即便年轻道士只点了杯最寡淡的白茶,茶馆小二也巴不得他在这呆上整整一天! 年轻道士自然就是江愁。 虽然心系重楼,但江愁也知道如果只靠自己一个人满大街去问,那机会实在太过渺茫。 相反,客栈茶馆是信息流通最快最多的地方,兴许会有惊喜。 于是他找了间茶馆坐了下来,准备喝点茶,找个合适的由头问小二几个问题。 结果茶刚喝了两口,江愁就发现身边都坐满了人,小二也满脸热情地跑过来主动问道:「客官你也是来参加瘦腰湖花会的吗?」 瘦腰湖花会?江愁完全没听说过。 但既然小二说了,他便好奇地问了一句瘦腰湖花会是什么。 一听江愁竟然没听说过瘦腰湖花会,小二有些诧异,但也更来劲了,抹布麻利地往肩膀上一搭,「嘿」了一声,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瘦腰湖花会也是苏陵郡近十年刚刚兴起的一场活动。 因为十年前,大皇子的母亲从德妃正式晋升为了德贵妃。 贵妃之位,仅次于皇后,而谁都知道如今的煌国自先皇后死后已经三十多年没有过真正的皇后。 贵妃,就是最殊荣的赏赐。 作为煌景帝和德贵妃初遇之地的瘦腰湖,便在当时举办了第一场花会,将全城的鲜花沿着整座瘦腰湖铺满,并且请来城内十大青楼画舫的花魁们同台表演,决出整个苏陵郡的第一花魁! 花会一经举办便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不仅寓意美好,而且也带动了周边产业的发展。qs 于是从十年前开始,每年四月春天鲜花正开的时候,苏陵郡都会举办一场瘦腰湖花会。 今年更是十周年,规模更胜从前! 不仅是苏陵郡,据说就连周边一些郡城,甚至古扬州州府所在的古扬城都有好些个大人物会到场。 「嘿,客官,听说啊,因为这次是十周年,皇宫里都挺在意这件事。」小二压低声音对江愁说道,「说不定啊,德贵妃娘娘都会来看呢,毕竟花会是为了纪念她和陛下的相遇嘛……」 「要是德贵妃娘娘来了,那大皇子说不定也会来,啧啧啧……要能亲眼看到未来的陛下一眼,小的我啊,可有的吹了!」 「哎哟!瞧我这眼神,客官茶壶里水已经空了,请稍等,小的这就去续上一壶。」 说着,小二提着茶壶快步走向后厨。 江愁没说什么,在小二的念叨里,他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项氏皇族如今的成员构成。 煌景帝即位已经五十三年,德贵妃娘娘入宫也已经四十年。 在德贵妃娘娘入宫之前,煌景帝一个儿子都没有,只有两位公主,至于那位已经逝去多年的皇后娘娘,更是一位子嗣都没留下。 德贵妃娘娘的儿子,便是煌景帝的第一个儿子,出生之时便被立为太子。再后来,煌景帝和另一位嫔妃生下了二皇子,然而那位嫔妃却难产而死,二皇子也因此双腿残疾。 再之后煌景帝还生有三位公主,却再无儿子。 而且大皇子和二皇子兄弟关系很好,或许腥风血雨的夺嫡之事并不会发生,煌景帝也就决定不再生孩子。 若真如此,肉眼可见,煌国有力的统治至少还能延绵到下下代。 可惜,这些人和重楼都没关系,这些消息也不能帮助他找到重楼。 只能当听个乐子。 江愁摇了摇头。 「老李头,来两壶上好的渐落春!」 忽然,一声嚣张跋扈的声音从茶馆外传了过来,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横着从街道上走过来。 大概七八人,走在中间的两男一女衣着光鲜,气质冷淡,为首的少年人眼神肆意,顾盼间骄傲溢于言表。 三人身上的衣袍左胸口处,绘着一只翩然飞舞的白鹤,正是天鹤轩的门徽。 开口的是三人身边一名膀大腰圆的熊样年轻人,嘴里叼着根草尾巴,远远就伸手指着茶馆老板的脸大喊。 「哎哟哟……是梁少啊,真是不巧,今天茶馆里的位置……满了……」年过半百瘦若枯柴的茶馆老板连忙走出来,点头哈腰,擦着冷汗。 「满了?」被叫做梁少的熊样少年圆眼一转,发现今儿个这茶馆不知抽了什么风,竟好像真的一个空位也没有。 他皱了皱眉,低骂一声「真倒霉」,就准备带身后三人去其他茶馆。 便在这时,两男一女中领头的那个男人微微一笑,尖尖的下巴朝茶馆里某处轻轻一抬,颇为随意地说道:「我瞧着,那里不是有位置么?」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八章大皇子的心意,瘦腰湖花会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深巷里,隔着一扇门(4k) 路边茶馆的座位本就算不上多,又因为江愁的缘故全部坐满了人,就连茶馆周边的一些小商贩今日也因此多了不少人流连驻足 原本这些人见到跋扈的梁少之后眼中就已经闪过一丝惧意,此刻听到领头少年的话,不由脸色微微一变。 梁少一愣,顺着少年抬起的下巴朝茶馆里面看去,果然看到在茶馆最靠里的位置,阴影之下还藏着张八仙桌,桌上只坐了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年轻道士。 梁少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伸出蒲扇般的手掌粗鲁地将茶馆掌柜拨到一边,大步朝那张桌子走去。 「喂,茶喝完了吗?喝完赶紧走,老子要你这张桌子!」 粗野如熊兽的声音顿时在茶馆内闷声炸开,所有人都不由心头一颤,低头不敢看过去。 江愁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人在跟自己说话,直到梁少身体的阴影越过他的肩头铺在八仙桌面山个,他才缓缓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别说梁少微微一愣,就连那穿着天鹤轩制式道袍的两男一女目光里都是一怔。 尤其那位女修,目光更是再也挪不开。 为首的少年看到身旁女子的神情变化,心中涌出一抹嫉妒,随后转化成一丝莫名的怒意。 他低笑一声,冷冷说道:「呵,原来是个小白脸。」 江愁听到对方的话后眉头微微一蹙,并没有出言反驳什么。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经空了的茶杯。 茶馆小二已经换来了新茶,但看到这边的争执却不敢靠过来,只是站在后厨门口抱紧了茶壶。 江愁只是想来找些有关重楼的信息,现在没找到,茶也喝尽,他更没有与对方纠缠的心情,便起身留下几枚铜钱,看都没看梁少和三人一眼,径自准备离开。 「呵,还是个怂货。」 为首少年看着江愁的动作,眼神中充满不屑,丝毫不遮掩地开口嘲讽:「师妹,这样的绣花枕头,根本不配叫男人。」 他又冲左边另一位穿着天鹤轩道袍的少年努努嘴,冰冷冷说道:「良子,把他扔到马路上去醒醒茶,给他两巴掌充充脸,他那张小白脸看着真令人作呕。」 听到这句话,江愁终于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来看向为首少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眉头缓缓皱起。 江愁自幼和已故老道士在清河县长大,不论是做法事时还是平日里街上遇见,大家都是笑脸相对,和气生财。 再加上前一世二十多年的生活,他总以为「伸手不打笑脸人」、「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和气为贵」是非常正确的生活理念。 方才他的茶已经喝完,虽然有点想再喝一杯新茶看看和旧茶有什么区别,但既然对方人数八个人急着喝茶,自己又不是那么渴,位置让给他们倒也无妨。 对方就算不感激他,也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后续发展才对。 然而直到此时此刻,听到为首少年嘴里说出的那句冷酷至极的话,江愁才明白来自偏远小镇清河县的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竟真的以为有些跋扈纨绔这么好打发。 「你说什么?」江愁看着为首少年和捏着拳头向自己靠近的良子,眼底平静,语气也算轻淡。 「我说,要给你两巴掌充充脸面,你那张脸,看的让我想吐。」为首少年双手环胸,冷酷的眉眼里有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江愁的反应让他越发觉得即将发生的事情非常有趣,「良子,还在等什么?还不动手?」 另一边,虎背腰圆的梁少也大步靠了过来,双手捏得「嘎巴」响,瓮声瓮气说道:「天鹤轩苏少说的话你也敢反问?难道你不知道你惹到的是什么人么?」 有人在为首少年苏锦轩耳边说了些什么,苏锦轩看向江愁的脸色越发玩味,低眉捏着修长的手指说道:「一个连瘦腰湖花会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乡巴佬,哪会有什么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江愁没什么反应,但茶馆里听到这话的其他人立刻像是听到了什么魔鬼的名字一般,顾不得一切,立刻尖声叫着四处逃散。 就连茶馆掌柜的,也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嘴唇嗫嚅,说不出一个字来。 天鹤轩是整个苏陵郡排名前三的宗门,而苏锦轩更是天鹤轩这一辈年轻弟子中的第一人! 更何况苏锦轩本身更是苏陵郡四大豪门的苏家的二少爷。 放眼苏陵郡,苏家根深蒂固,近几年由于苏锦轩的关系更是风生水起,隐隐约约要成为四大豪门之首! 在苏陵郡,就没有苏锦轩惹不起的人! 偏偏他又喜欢装出一副清风高雅的模样,经常出现在一些街边茶馆商贩前,标榜自己生活作风十分简朴。 苏家、天鹤轩,这两个势力结合在一起,确实整个苏陵郡都没有能忽略他的人。 苏锦轩很期待江愁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果然,他看到江愁知道他身份后脸色明显一愣,心情不由越发好起来。 吓傻了吧! 「你是天鹤轩的?」江愁看了两眼苏锦轩和旁边的少女一眼,这才注意到这两人的衣服上果然绘有一只白鹤门徽。 刚才一心想着重楼和皇族成员的事情,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这二人加上那个良子都是天鹤轩的弟子,江愁倒有些不好办起来了。 若是其他什么人,江愁大可直接二话不说「啪啪」两声把他们都干趴下,管他是什么苏府二少爷?然而这三人好巧不巧偏偏是天鹤轩的人。 天鹤轩被小清观吞并的事情这些弟子显然还不知道,但江愁却是知晓,那么天鹤轩弟子其实也就是他的师弟师妹,理应是一家人。 他是个很在意集体的家伙,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出手。 江愁的愣怔和犹豫有他自己的道理,但落在苏锦轩眼中就是他怕了。 「良子,动手!」 苏锦轩一声令下,良子已经出手,动作飞快,在常人眼里前一秒还在茶馆内,后一秒却已经出现在江愁身后,脸上挂着一狞笑,右拳由下往上,从江愁腋下钻出,狠狠轰向他的下巴。 苏锦轩已经不再看那边,转头温和对身旁少女说道:「晓晓,我们去里面喝茶,不要让这种废物影响了心情。」 然而被称作晓晓的少女却没有动,她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皮肤白皙五官精巧,嘴唇有些厚,身材不高,穿一身圆蓬裙,裙摆下露出一截好看的脚踝,显得十分可爱。原本应该是一张极为赏心悦目的脸,此时却写满震惊。 「锦轩哥哥,快看……」 苏锦轩眉头一蹙,心中微微一动。 良子是自小就跟跟在他身边的伴童,后来一起进入天鹤轩,更是成了他的贴身扈从,实力在天鹤轩年轻一辈中十分惊人。苏锦轩根本没想过良子去办这么一件小事会有什么问题。 他重新转过身来,望向茶馆外,脸色微微一僵。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良子,眼中藏着隐怒,冷声道:「人呢?!」 街道上,只站着良子一人。 他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右拳高高地冲向天际。 只是那个原本应该被他打飞出去的年轻道士,却完全不见踪影。 就好像良子是在对着空气恶狠狠出拳。 显得非常呆和蠢。 「对啊,人呢?」他满脸疑惑,低下头不敢看苏锦轩。 苏锦轩的脸色很不好看,狠狠瞪了一眼良子,转身拂袖进了茶馆。 「看什么看?赶紧都给我滚开!」一向察言观色的梁少立马感觉到苏锦轩在爆炸的边缘,当即对周边还在围观的百姓们一瞪眼,一边骂一边赶人。 很快,茶馆里清净下来。 江愁出现在一条街外的某条巷弄中。 良子那一拳即将落下的时候,他还是没有选择反手教训他们,而是直接离开。 都是自己人,江愁觉得还是多给他们一次机会比较好。 要是下次还让他碰到,那就休怪他不客气。 ——先把苏锦轩逐出天鹤轩,让你不再是自己人,然后我就可以想打就打了。 江愁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看看前后左右,抿了抿唇,确认了一个事实。 迷路了。 刚才只想着脱身,倒是没在意天鹤轩在哪个方向。 现在他身处幽深的巷弄之中,向前走两步就是一个巷口,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看过去几乎都是一样的青砖幽巷,就像前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纵横交错的帝都老街。 除非在这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寻常人一准迷糊,转上好几个小时都出不去的大有人在。 当然江愁可以飞上高空直接走,但何暮雨走之前却提醒过他苏陵郡内的白玉京巡使十分严格,无故窜上房屋的,运气不好都会被抓起来盘问。 他现在对白玉京巡使没什么好感,没事不想看见他们。 「咕噜噜……咕噜噜……」 左侧巷弄里忽然传来一阵滚轮滚过青石板的声音,江愁寻音望去,看到一个黑衣扈从正推着一辆轮椅缓缓经过。 轮椅上的年轻人虚白的脸色在沾满青苔的青石砖背景下似乎有些发青,一双眸却如大雨冲刷后的岩石般坚毅,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极为名贵的材料,双手合握着一本古籍的书脊,静静搁在身前的黑金毛毯上。 年轻人抬头,看到前方站在十字路口的江愁。 这一刻黑衣扈从仿佛在巷弄里消失,青石砖缝隙里的潮湿渗透出来,青苔越发湿润,地面的石板溅起的残破水滴声如洪钟大吕。 两人静静对视。 巷弄很窄,无法容纳轮椅和江愁并行,江愁默默向后退了一步,让轮椅先行经过。 轮椅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江愁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微弱的精光。 轮椅消失在身后的拐口,他向轮椅来时的那条巷弄里望去,幽暗的水汽朦胧间,竟有一盏透着幽深古意的烛光。 那里竟开着一间古籍杂论店。 在这僻静少有人烟的巷弄里,出现这么一家店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境的事情。 更何况想到刚才年轻人腿上那本古籍的书名,江愁微微眯眼,迈步朝古书店走去。 就算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书,问个路总可以吧? 江愁很快推开古书店半掩的门扉,消失在门内。 木门重新半掩,门外的巷弄再度归于安静。 「咕噜噜……」 忽然,轮椅声又响了起来。 那名锦衣玉裘的年轻人竟又折返了回来。 轮椅在古书店门口停下,他轻轻抬起左手,阻止扈从推门的动作。 半掩的门后,他隐约能看到一道英俊挺拔的身影。 江愁的声音从门后传了出来。 「老板,我在找一本叫做《九转无极》的书,你这还有么?」 年轻人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拿着那本书。 手指轻轻拂过书脊上的「九转无极·贰」字眼,什么都没有说。 柜后的老板看了一样江愁,微微惊讶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根本没听说过这本书。 江愁有些疑惑。 他刚刚明明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手里拿着的是《九转无极》第二转,而这里只有这一间书店,老板怎么会没听说过? 《九转无极》乃是一代天骄陆中天自创的顶尖功法,他死后由始煌帝将该功法一分为九,散落在天下各处。 江愁无意间从杨楚升的尸体上得到了第一卷,并在孤狼道中凭借《九转无极》破关,自身对力量的控制能力上涨了不止一个层次! 由于传承不同的缘故,这世间很多强大的功法对江愁来说都是鸡肋,比如同样从杨楚升身上搜刮来的《玄光不见天》,对江愁就完全没有提升。 但《九转无极》不同,它可以说是极少数几本能让江愁实力更进一步的功法。 在离开清河县出发前往苏陵郡的时候,君玦老道就跟他说过,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将全套的《九转无极》搞到手。 所以江愁刚刚看到那位年轻人竟然手里有第二卷的时候,没有犹豫,直接就走进了书店。 结果,书店老板却压根没听说过这本功法。 饶是江愁错愕之余也有些许失落。 「你是,在找这本书吗?」 忽然,一道清朗若空山新雨的年轻男声从门外传来。 江愁回过头。 半掩的门并没有打开。 一只苍白清瘦的手伸进门来,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一本古籍的书角,像是在递给他。 手背上的青筋,无比得清晰。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九章深巷里,隔着一扇门(4k)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章 借书,回天鹤轩 门外很安静,门内也很安静。 那只手臂清矍消瘦,五指甚至可以说的上瘦骨嶙峋,腕骨突出,和年轻人身上名贵的锦衣颇有几分不符。 从两指之间垂落的那本书,书籍上自下而上写着“九转无极·贰”的字样。 书脊微微反射着古书店内烛光的颜色。 江愁静静看着这只手,没有开口。 他知道此刻在外面的一定是刚才那位乘坐轮椅的年轻人,但他没想到对方会折返回来,甚至会主动把《九转无极》递到他的眼前。 书店老板低头拿着一块抹布擦拭着柜台,也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江愁回过神来,隔着门对门外的年轻人低低说道:“是的,但这本书是你的,我不会抢。” 门外的年轻人没有什么犹豫,淡淡说道:“看来你认为如果你想抢的话,就一定能抢到?” 江愁心想自己可是很强的,但没必要把这些也告诉他。 于是转移话题说道:“能否麻烦告知我你是在哪买到的这本书?”.. 《九转无极》原本虽然只有一本,但散落在天下各处的九本孤本早已被不少大修行者拓印复写过,越靠前的卷拓本越多,否则杨楚升一个结丹期修士凭什么能拥有第一卷? 年轻人手中的第二卷,想必也不是唯一一本,有一本,说不定就有两本。 然而年轻人的回答却让江愁心微微一沉:“没有买,是我家书楼里原本就有的。” 这样的话,江愁自己就没办法找到第二卷了,总不能第一次见面,哦不,甚至面都没见,就说要去对方家中的书楼里看看吧? “你需要的话,这书可以暂借你三天,但只有三天。”年轻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淡得没有半点情绪。 江愁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相信以对方身上的穿着,绝对不会不知道《九转无极》的珍贵,然而就这么说借就借了? 江愁并不是忸怩的人,既然对方主动开口说借,他又真的需要这本功法,自然也不会拒绝。 “多谢,还请问你住在何处?三日之后我定会把书送还上门。”江愁接过《九转无极》第二卷,十分认真地说道。 “鹤来客栈。”年轻人说道。 江愁本以为会是个自己没听说过的地方,到时候少不了询问何暮雨,但没想到年轻人回答的竟是鹤来客栈。 鹤来客栈,他今天刚来苏陵郡,就已经从门口经过两次。 “好,保证送到。”江愁认真说道。 门外的年轻人没有再说什么。 片刻后,轮椅车轮碾压青石板的声音响起,逐渐远去。 江愁忽然想到什么,拉开一直半掩的门扉,大步走到巷弄中,握着手中的古籍,冲渐行渐远的轮椅上的那道背影喊道:“喂!” 轮椅停了下来,黑衣扈从转头冷漠地看向他,轮椅上的年轻人却是没有回头。 “什么事?”年轻人手指轻轻在轮椅扶手上敲击着,头也不回地问道。 他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明明已经走远,却还要折返回来,还在江愁开口询问《九转无极》的时候主动把古籍递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江愁确实长得太过英俊?又或者他身上隐约透出的那股气质让自己心生结交之意? 但年轻人的身份尊贵,就算他真的想结交江愁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明显,这世上本就只有人巴结他才对。 所以在刚才二人的对话中,他自始至终没有让扈从推开那扇木门。 而江愁的表现也让他很满意——同样很识趣地没有着急推门和他面对面。 对于自己顺手而为的恩惠,若是对方表现得太过积极热情,在年轻人心里反倒落了下乘,会让他不喜。 江愁刚才都做得很好 。 只是为什么现在要追出来?难道他也跳不过凡夫俗子的劣根性? 年轻人没有回头,眼眸深处却已生出淡淡的可惜之感。 这时江愁的声音传了过来。 很诚恳的。 “我在这里迷路了,能麻烦告诉我怎么出去么?” 年轻人微微沉默,似乎没想到江愁追出来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他眼底的不悦散开,只是依旧不回头,问道:“没来过苏陵郡?” “真的是第一次来。”江愁说道。 年轻人沉默片刻,说道:“我正好也要离开,你就跟在后面吧。” 江愁说道:“哦。” 年轻人抬了抬手指,黑衣扈从再次推动轮椅,朝前走去。 江愁隔着大概五十米的距离跟在后面,完全没有想要上前拉近距离的意思。 年轻人察觉到江愁的行为,轻轻闭上眼,片刻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跟在年轻人身后走出迂回错综的巷弄,江愁重新站在大街道上,沸腾的人声和巷弄里的幽静邃远比起来像是两个世界。 年轻人没有停留的意思,很快便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之中。 江愁想着,那就等三天之后去鹤来客栈还书的时候再一同道谢吧。 现在,在巷弄里这么一逗留,他也该回天鹤轩了。 天鹤轩位于苏陵郡内东南方向的天鹤湖中心的数片湖心岛上,春季时分湖边岛上都开满繁花,也是苏陵郡内一道极为赏心悦目的观景点。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雪白的白鹤在朝露晨雾中飘然起舞。 正是苏陵郡十景之一的“晨雾鹤舞”。 不过江愁回到天鹤湖的时候已经接近暮时,今天是没机会看到这副景观了。 湖边,有专门接送天鹤轩弟子往来的船只。 江愁找了一艘靠岸的,就准备上船。 “诶诶,小道士,这是去天鹤轩的船,游湖观光船在那边。” 刚刚踏上甲板,带着蓑笠的年轻船夫就从船舱里走出来,身上穿着背心,露着两截光膀子,指着左侧百米开外的游龙船,随口说道。 背心上同样绘着天鹤轩的门徽。 他看到江愁的脸,神情一愣。 江愁说道:“我就是要去天鹤轩,我认识你们掌门。” 年轻船夫刚想说你装啥呢,但看到江愁那张脸莫名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他犹豫了片刻,说道:“行吧那我捎你过去,不过可得等船坐满了。” 江愁没有意见,走进船舱开始等待。 他没有等太久,很快就有一群天鹤轩的少年少女朝船只走来。 江愁抬头看到那群年轻人中为首的少年,目光一凝。 这么巧?又遇上他了? 第一百六十章借书,回天鹤轩 第一百六十一章 搭船再起争端 为首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茶馆有过一面之缘的苏锦轩。 在苏锦轩身旁,跟着良子和那位叫做晓晓的少女。 三人身后,壮实的梁少也跟着。 「阿梁,你要知道,天鹤轩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宗门,就算是我,也只能破例带你去见长老,至于能不能入长老的眼,那得看你自己的造化。」苏锦轩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除非你的天赋能像我一样好。」 说完最后一句话苏锦轩自己都笑了,摇了摇头,梁少的天赋要能跟他一样,天鹤轩怎么会不一早就收了他? 再说,这苏陵郡哪有人的天赋能和他苏锦轩相比? 梁少全名梁天奇,听到苏锦轩这话,低着头满脸局促。 他的个头比苏锦轩高出不少,搓着手亦步亦趋跟在苏锦轩后面,看着非常滑稽。 「苏少说哪里话!我哪能跟苏少您比呢?只要能见到天鹤轩长老我就知足了,绝对不敢怪苏少您啊!」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苏锦轩淡淡说道,目光看向靠在岸边的船只,「船来了,上船……嗯?」 「少……少爷,船里有人,是茶馆里那个家伙!」 走在前面的良子忽然怪叫一声,远远指着坐在船舱里的江愁,连忙对苏锦轩说道。 原名陈晓晓的少女也看到了江愁,目光在他脸上停留,抿了抿有些厚的唇瓣,低声道:「他怎么会在宗门的船上?难道他也是我们门派的弟子么?」 苏锦轩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阴冷下去,嘴角露出冷酷的笑,他是苏陵郡的第一阔少,作威作福多年,整个苏陵郡就没他不敢惹的人,结果今天却在一家小茶馆前丢了脸。 是的,想教训人没教训到,对他来说就是丢脸! 他当时便发誓,若是再让他遇到江愁,一定要把脸面加倍找回来! 没想到,机会竟来得这么快。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苏锦轩冷笑一声,招呼着良子等人,朝江愁走了过去。 「哎哟,苏少!今儿个就赏脸来做咱的小破船了?」 年轻船夫看到苏锦轩,立马站起来,搓着手堆出满脸笑意。 天鹤轩里不乏有其他权贵家的小姐少爷,那些人每次进出都有专船接送,只有苏锦轩独树一帜,会坐他们这些人的普通船。 甚至还会装模作样和他们交谈两句。 但是今天,苏锦轩显然没心情理会他,直接把他撞开,径自走到甲板上,眯眼看着安静坐在船舱里的江愁,一言不发。 年轻船夫只感觉湖上的风忽然冷了许多,哆嗦一声,抱着臂膀蹲在一边,不敢再说话。 良子忙不迭跑到苏锦轩跟前,双拳捏得「嘎嘎」响,脸上的笑容残酷而狰狞,怒喝道:「臭小子,给老子滚出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船吗就敢坐?这是天鹤轩的船!是你这种人能够坐的吗?」 江愁沉默。 这船确实很小,江愁坐在船舱里,抬头的视线被低矮的船舱门檐阻挡,甚至只能看到苏锦轩和良子二人胸口以下的位置。 他低头,捻了捻手指,犹豫着。 老天爷真不给面子,这么快就让他遇上第二次,这不是明摆着叫他为难吗? 见江愁还不出来,苏锦轩眼中的怒意更甚一分。 良子更是直接一步朝船舱里踏去,双手无礼至极地抓向江愁的头发! 他竟然想用最粗鲁的方式把江愁拽出来! 「唰」 他的手毫无悬念地再次抓空,船舱里空无一人,头顶船板却传来一声轻响,灰尘扑簌簌落了他一脸。 「呸呸呸!」 良子灰头土脸地从船舱里钻出来。 苏锦轩嫌恶地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站在船顶的江愁身上。 这一次,他们依然没能看清江愁的动作。 苏锦轩再蠢,也知道这人恐怕有些实力。 不过有实力又如何?如果这苏陵郡只看实力的话,那怎么轮的到他苏锦轩排在嚣张榜第一名? 「有些实力。」苏锦轩迎着天边的晚霞看向江愁,淡淡道,「不过莫非你认为有实力就能不怕我?有实力就能随便坐天鹤轩的船?」 「你再强,难道能强过我师傅黎长老,能强过我天鹤轩何掌门?」 「不仅如此,你惹怒了我,苏家也不会放过你。苏陵郡很大,但我却可以让你寸步难行。」 苏锦轩逐渐找回了过去面对他人颐指气使的感觉,嘴角微微上扬,发丝在湖风中轻扬。 他觉得自己很帅,新进轩里没多久的陈晓晓必定会被他折服。 「现在你跪下来,跟我磕头认个错,再去湖里滚上两圈,我就放过你,让你还能在苏陵郡呆下去。」 「否则,我保证,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愁叹了口气,确认都是富家权贵,但苏锦轩这种人和唐七公子以及仇旭比起来真的要差很多。君玦老道说这世上蠢货远比优秀者多,看来非常正确。 「黎长老?你师傅是黎宏朗?」江愁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不错,看来你听说过我师傅的名讳。」苏锦轩脸上露出一丝傲意,在杨楚升和秦穆二人都离奇死亡的情况下,黎宏朗便是天鹤轩内资历最高的长老,这让苏锦轩近日越发猖狂,眼里根本看不见任何人。 「既然知道我师傅的名讳,还不快给我跪下!?」苏锦轩猛地大喝一声,如一声惊雷。 「轰」 仿佛在配合苏锦轩似的,他这一声暴喝落下,天鹤湖不远处的湖水中便炸开一道流光。 一道颇为潇洒的流光从湖心迅速朝岸边靠拢。 苏锦轩看到那道流光,嘴角的笑意不知为何越发放肆起来,他戏谑地看向江愁:「看来你的运气真的很不好,不仅惹到了我,还正好遇到我师傅出门。」 说着,他朝空中那道流光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师傅,我在这里!」 贴着湖面的那道流光原本一路直直向郡城中心而去,听到苏锦轩的喊声却在湖面上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转头向这边而来。 陈晓晓惊讶地捂着嘴道:「真的是黎长老!」 看到这一幕,良子脸上露出兴奋之色,看向江愁幸灾乐祸说道:「小子,你完了!」 就连蹲在一旁的年轻船夫也一脸同情地看了江愁一眼:「是的,这下你是真完了。」 天鹤轩里谁不知道黎宏朗无比放纵溺爱苏锦轩?一方面是因为苏锦轩天赋确实不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苏家每年给黎宏朗的好处可不少,黎宏朗拿着两边的资源,怎么可能不护短? 无论苏锦轩犯了什么事,黎宏朗长老都是闭着眼颠倒黑白的那个人。 今天江愁直接撞上这师徒二人,在良子等人眼里,便已经是个死人了。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一章搭船再起争端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逐出宗门 面对苏锦轩嘲讽嘲弄甚至幸灾乐祸的表情,江愁沉默着没有多说一个字。 「吓傻了吧?」苏锦轩冷笑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不仅要跪下来,还要叫我两声苏爷爷才行。」 那道流光已经离得很近,江愁瞥了苏锦轩一眼,淡淡说道:「我记住了。」 记住?记住什么了? 就在苏锦轩准备继续开口希望黎宏朗好生教训江愁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飞速靠近的流光起初颇为潇洒,然而就在距离众人还剩百米左右的时候,整道流光不知看到了什么,剧烈一颤! 随后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摇晃着一头栽进湖岸的沙滩之中! 「砰」的掀起漫天砂砾。 「额……黎长老这是……着陆失败了?」良子揉了揉眼睛,下意识说道。 就见尘土飞沙之中,黎宏朗深一脚浅一脚地大步朝众人这里跑来,脸上带着浓浓的凝重。 他看也不看良子,甚至连自己最疼爱的苏锦轩喊他也没听见,径自走到江愁面前。 「噗通」一声在江愁面前跪下,声音微颤道:「小江道长,可把您盼来了!」 动作之连贯,就突出一个毫不犹豫。 岸边忽然一片安静。 良子发誓,自己跟在苏锦轩身边十多载,什么样的嚣张场面没见过? 但今天,此时此刻,他真的凌乱了。 他看到了什么啊? 一向包庇纵容,对苏锦轩无比溺爱,如今在天鹤轩里以第一长老自居的黎宏朗,竟然……给面前的小道士跪下了? 还称呼他为「您」? 是不是自己瞎了聋了,出现幻觉了? 苏锦轩的脸色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瞳孔中一片震惊,脸色微白,看着跪在木船船舱前的黎宏朗,声音发颤。 「师……师傅,你……你在干嘛?」 黎宏朗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这位是小江道长,是我天鹤轩新任掌门首徒,还不跪下拜见?」 不等苏锦轩回答,黎宏朗又转过头,对着江愁恭敬无比道:「小江道长,掌门他们都在等您呢,我受命出来寻您,没想到您已经到了,我立刻带您进轩。」 黎宏朗起身,张开掌心朝前一送。 瞬间一艘雕梁画栋的高大楼船凭空出现,「嘭」的一声砸进湖水,掀起漫天水花,差点将木船整个掀翻。 楼船高三层,船四周总共绘刻着九九八十一只飞舞的白鹤,巨大的船帆迎着风缓缓升起,像是仙鹤展开双翅。 「飞鹤舟?!」 看到这艘巨大的楼船,苏锦轩的脸上再次血色全无,无比震惊地看向江愁,一双拳死死握紧,指甲都嵌进肉中。 飞鹤舟可不是普通的楼船,它是整个天鹤轩最高阶的一艘法宝飞船,是整个天鹤轩的排面之一,能够容纳近千人。 除非掌门亲自带队出行参加重大场合大会,否则根本没人有资格动用这艘船! 然而今天,飞鹤舟竟然出现在这里,并且只是为了接一个人? 苏锦轩意识到自己可能踢到铁板了。 江愁没有回答黎宏朗,也没有立即上船,而是淡淡看向苏锦轩。 目光很淡很轻,然而此时此刻在苏锦轩眼里却像是一片厚重的乌云飘过来,裹挟着山风冷雨落在自己肩头。 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黎宏朗察觉到江愁的目光,猜到肯定是自己这位徒儿不知什么原因招惹到了江愁,脸色瞬间一变。 连忙说道:「小……小江道长,他,他是我的徒儿,如果有什么顶撞之处,还请小江道长大人大量,他还是个孩子……回去后我必定对他严加管教……」 「严加管教倒是不必。」江愁收回目光,不再看苏锦轩,开口说道。 黎宏朗和苏锦轩心头皆是一松,黎宏朗正准备再替苏锦轩说点什么,就听到了江愁的第二句话。 「不要再回天鹤轩就行。」 黎宏朗刚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又咽了回去,豁然抬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苏锦轩呆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愁,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又看向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的黎宏朗,以为自己看错了。 听错又看错,这世界怎么会这样?! 「逐……逐我出门?你……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是谁……就算你真是新掌门首徒,难道你随便说句话新掌门就会听吗?」 「我……我乃是苏家少爷,天鹤轩新一辈的大师兄,你想逐我出门,做梦!」 苏锦轩的声音越来越响,语调越来越尖锐,偏偏也说明他心中的惊惧恐慌越来越无法控制。 「师傅,你说句话啊!没了我,你还想每年能多出那么多钱财资源吗?!」苏锦轩冲着黎宏朗颤声大喊,浑身发抖。 良子和陈晓晓,包括那名年轻船夫在内,早已惊吓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黎宏朗嘴唇翕动,他当然不想失去每年苏家给他的好处,但他更不想因此丢了性命。 江愁看了黎宏朗一眼,说道:「确认一下,我应该有这样的权力吧?」 黎宏朗心说您当然有…… 他点点头,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江愁也点点头,最后看向苏锦轩,认真说道:「黎宏朗和苏家或许都很宠爱你,所以你仗着他们的权势在整个苏陵郡里无法无天。很巧的是,新任掌门也很宠我,所以在天鹤轩里我也可以无法无天。」 他微微一笑,说道:「我以为你很懂这套流程的。」 说罢,他不再理会苏锦轩,脚尖轻轻一点,身影便消失在壮观的飞鹤舟上。 苏锦轩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破灭,跌跌撞撞后腿几步,「啪叽」一声跌坐在地,双目涣散,到现在也不愿相信发生了什么。 我是苏家少爷,我是天鹤轩最出色的弟子…… 「没了我,天鹤轩年轻一辈靠谁去和五色门临东派争?!难道不怕一个月后的瘦腰湖花会上丢脸?!」苏锦轩喃喃自语,忽然抬?头冲着飞鹤舟大喊,「天鹤轩不能没有我啊!」 黎宏朗看着失心疯的苏锦轩,又看看没什么动静的飞鹤舟。 心想如果江愁真的算天鹤轩的人的话,那天鹤轩可以没有任何人。 他一个人,便抵得上整个天鹤轩。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二章逐出宗门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三章 江愁的弱点 任凭苏锦轩如何哭嚎,飞鹤舟都没有再给出回应。 宗门里何暮雨等人还在等江愁,黎宏朗叹息一声,跃上飞鹤舟,推动这只巨大的法宝船像湖心而去。 只留下苏锦轩呆呆叉着腿,坐在湖岸边。 良子心里很难受,苏锦轩被逐出天鹤轩,那他肯定也逃不过,一时间觉得前途渺茫。 少女陈晓晓默默和二人拉开距离,独自一人坐进木船船舱,别过脸,好像并不认识他们。 路上,江愁了解到天鹤湖湖心一共有五块湖心岛,除了一座开放给游客之外,其余四座岛屿便是天鹤轩的所在地。四座岛屿,除了中心的同心岛外,另外三处一处是弟子们舍居,一处负责丹药、功法以及相应内务处理,另一处便是天鹤轩弟子们修行切磋和刑罚之地。 江愁此时要去的,就是位于最中心的同心岛,众人都在岛上的天鹤楼。 江愁去过清河县外的白玉京,然而此时此刻矗立在他面前的天鹤楼甚至比清河县的白玉京楼宇还要更高,这不得不再次说明清河县只是个小地方,苏陵郡方方面面都要超出太多。 远远的,江愁就看到天鹤楼门口站着一群熟悉的人。 君玦老道正在和何暮雨交谈着什么,二人身边站着一位白发道人,神色有些局促,不太敢搭话,只是不断点头,看起来很同意君玦和何暮雨的意见,不过眉宇间却没什么愁绪。 正是中通门掌门中通道人。 小清观反吞并天鹤轩,作为夹在二者中间的门派,中通道人自然也要到场才行。 天鹤楼的屋檐下,褚莹莹牵着七七的手,七七指着屋檐下垂落的风铃,不知在问些什么。红伞扛在肩上,小小的,从后面只能看到一双苍白的脚踝,很可爱的一只。 「愁儿到了。」君玦老道看到江愁,微笑说道。 众人手中的动作嘴里的话都停了下来,纷纷转身,对着江愁露出微笑。 看来各项事宜都进行得很顺利。 事实上文书齐全,何暮雨和君玦又没有什么矛盾,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过,还真有个事需要愁儿你看看怎么处理。」君玦老道和何暮雨对视一眼,看着江愁说道。 何暮雨目光落在江愁身上,就像蜻蜓淡淡一啄,便复收走。 和她先前表现出的热情判若两人。 「什么事?」江愁不会在意这点,看向君玦问道。 「小清观吞并天鹤轩合成一个大派后,新派的名字如何选择?」 每当两家合并,新名字总是一个充满矛盾与冲突的事情。 煌国里曾有两座有名的学府,叫做天南与南门,当初为了和京都的京教学院抗衡,便打算合并,然而在名字上却争执不下。 天南学府的人认为应该取天南的天,南门的南,最后叫天南。 南门学府的人觉得应该取天南的南,南门的门,最后叫南门。 有人说不如就叫「南天门」,霸气绝伦,那问题又来了,南天门的南,是谁的南? 最后双方院长都撸膀子上场,结果还是没定下来,最终到现在煌国民间也没有任何一座学府能和京教学院分庭抗礼。 小清观、中通门和天鹤轩三者的合并没那么复杂,但最后的名字却也需要有人来拍板。 作为完成这起奇迹般吞并的头号功臣,君玦和何暮雨包括中通道人在内都觉得应该由江愁来决定这件事。 无非是把几家名字拆开合一合,没什么难度。 江愁思考片刻,说道:「三一派?!」 生怕君玦等人无法理会,他一本正经地补充道:「说明我们三个门派一家亲。」 鸦雀无声。 黎宏朗脸上的表情要多别扭有别扭,他真后悔自己把江愁送到竟然不立即离去,这是什么天才才能想出来的名字?偏偏他又没有话语权。 只能求救似的看向何暮雨,希望她能意识到这个名字到底有多土。 何暮雨也愣住了,诧异地看向江愁,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他的某个小把柄。 江愁似乎……是个起名废? 另一边,褚莹莹捂住七七的耳朵,碎碎念道:「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师兄是完美的师兄是完美的师兄是完美的……」 七七眨着苍白的眼睛,满脸懵懂。 「咳咳……」 君玦捂着嘴咳嗽两声,伸手拍了拍江愁的肩膀,给了他一个「你很棒」的眼神。 然后向一旁招呼道:「莹莹,七七不是想逛逛天鹤轩么?愁儿来了,正好让他带你们一起去。」 说完,又看向江愁,语重心长道:「愁儿啊,你也累了,带师妹们熟悉一下新环境就先休息吧,其他事还是留给我和何掌门来做。」 何暮雨冰冻的脸庞上似乎带着一丝浅浅的笑,说道:「掌门说的对,江师兄还是跟着黎长老先到处走走。」 江愁也没觉得哪里不妥,这天鹤轩刚来,确实是应该先熟悉一下。 等到黎宏朗带着江愁三人离开,中通道人才擦了擦额头,叹道:「没想到小江道长看上去这么英俊一个人,想的名字竟然……竟然……」 「反正不能用。」君玦老道斩钉截铁,一脸正色。 何暮雨微微一笑,白纱裙摆轻轻拂过脚踝。 且不说君玦三人最后决定取什么名字,江愁一行四人在黎宏朗的带领下很快从同心岛来到了相邻的第二座岛屿——涤心岛。 这里是天鹤轩四岛之中平日弟子们修行切磋的地方,刚一上岛,就能明显感觉到岛上的植被相比同心岛要少许多,放眼望去有成片的木桩和演武场,还有一条溪水从岛上最中心的山峰上流淌下来,隐约能看到沿途不少天鹤轩弟子正在溪边洗着自己的兵器法宝。 「涤尘涤器,不忘涤心。这便是涤心岛的由来。」黎宏朗介绍道。 江愁扫了一圈,天鹤轩除了本门功法之外,并不限制弟子们使用何种法宝,往往都是跟的师傅用什么自己就用什么,所以此刻一眼看去几乎十八般兵器样样都有,空气中隐约有刀剑交鸣声,箭矢破空声。 天鹤轩不愧是苏陵郡有名的大派,撇开苏锦轩这样的人不谈,年轻人们的朝气还是十分不错的。 忽然,一直睁大眼睛打量着四周的七七忽然身体一僵,脸色露出一丝难受之色。 「七七,你,你怎么了?」褚莹莹连忙问道。 江愁也回头看她。 七七伸出小手拍着自己平坦的胸膛,蹙着眉头说道:「有,有人受伤了……」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三章江愁的弱点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他还不死心 这里是演武场,磕磕绊绊有人受伤很正常,疗伤堂就在不远处,并不是太出奇的事情。 可问题在于七七蹙着苍白的脸颊,两只手紧张地转着小红伞伞柄,抿着唇,模样看上去令人十分怜惜,没法放着她不管。 江愁说道:「那我们去看看。」 很快,四人来到疗伤堂门口。 在疗伤堂门口往来的天鹤轩弟子大多也只是轻伤,上些金创药绑个绷带之类的便好。 他们自然认识黎宏朗,却不认识江愁三人。然而江愁三人的容貌各个出众,不由令天鹤轩弟子们纷纷回眸注视。 不远处,一名身负青色长弓的年轻弟子正捂着左上臂,汩汩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来,低头快步走向疗伤堂。 在一般只是擦破皮的众人之间,他看上去有些凄惨。 周围的天鹤轩弟子也并不理会他,看向年轻弟子的眼神甚至有些奚落与不屑。 七七却没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她满脸担忧地年轻弟子身上,小手紧紧攥着伞柄道:「他,他好痛……」 说着,她抿了抿惨白无血色的嘴唇,大胆向年轻弟子走去。 年轻弟子看上去已经习惯了周围其他人的目光,并不理会,只是低头快速向疗伤堂走去。七七忽然出现在他前方,他微微一愣,脚步不由放缓。 「你,你好。」七七扬起瓷娃娃般的精致脸庞,目光落在年轻弟子手上的左臂上,有些紧张地问道,「痛,痛吗?」 年轻弟子皱了皱眉,有些搞不明白七七是什么意思。 「他叫骆庐,是个贫贱孤儿,天赋中下,性格孤僻,说话刻薄,听说在轩里人缘并不好。」黎宏朗看了眼年轻弟子,向江愁介绍道,他同样有些不太清楚七七为什么要拦住骆庐。 「因为说话刻薄,导致他在轩里没有朋友,甚至连个愿意和他切磋的人都没有,所以他就选择了修炼弓道,不需要切磋,只需要有靶子就行。」 「这伤倒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了。」 说话间,江愁三人也来到了骆庐身前。 骆庐见到黎宏朗,脸色微微一凝,又看到江愁,神情有些凝滞,最后目光落在褚莹莹身上,顿时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甚至连手臂上的伤痛都暂时忘却。 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骆庐,你这伤怎么回事?」黎宏朗问道。qδ.o 骆庐神情一震,避开褚莹莹的目光,低头说道:「不小心摔在岩石上,擦伤了。」 黎宏朗微微蹙眉,骆庐手臂上的伤口显然是利器所伤,岩石可撞不出这样的伤口。但既然骆庐不愿意说,又不是他的弟子,他也懒得问得太清楚。 「哟,骆庐,还没把伤治好呢?真是对不住,本少爷心情不好,刚才拿错了箭羽,可别把你持弓的左手搞废了才是。那样的话,以你的天赋,可不就什么都学不了了吗?」 不远处传来另一道声音,虽然说着「对不起」,但话语间的嘲讽与淡漠都几乎要溢出来了。 而且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江愁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黎宏朗有些复杂地开口:「锦轩,你怎么……」 苏锦轩? 江愁皱起眉头。 褚莹莹看到迎面走来的公子哥苏锦轩,侧头问道:「师兄,这是谁啊?看着好拽。」 「一个废物而已。」江愁淡淡道,既不避讳黎宏朗,也不怕苏锦轩听见。 果然,听到江愁的话,看到江愁的人,苏锦轩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又看到江愁身旁的褚莹莹,脸上更加滚烫。 之前在天鹤湖边他被江愁逐出宗门,但天鹤轩还没正式下命令,年轻船夫也不敢真的拒载苏锦轩,所以他还是乘船回到了涤心岛。只不过现在跟在苏锦轩身旁的不是那位年轻的良子,而是换成了一位中年男子。 正好在涤心岛瞧见平日里本就看不上眼的骆庐,苏锦轩存心把心中郁结的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便邀请对方来一场对射练习。 天鹤轩里学习弓道的本就没几个人,几乎就骆庐一个。恰巧苏锦轩出生豪门,大家族自幼便有春猎秋猎的习惯,他虽没有专修此道,却也颇为擅长。 至少比天资平凡的骆庐要强上不少。 最后一箭,他故意换上了带箭头的箭羽,射伤了骆庐的左臂。看着对方满脸冷汗紧绷的脸色,苏锦轩觉得自己爽快了不少。 此时他看向黎宏朗,认真说道:「师傅,瘦腰湖花会即日便要开展,花会有一项是射艺比试,骆庐左手已经伤了,敢问轩里准备派谁参加?」 「再者说,五色门和临东派的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对付的,到时若是丢了脸,对轩里的影响很大。」苏锦轩深吸一口气,轻轻握着拳,「当然如果有我在,这些都不会是问题。」 一直跟在苏锦轩身后的中年男人听到这里抬起头来,向前走了两步,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过场间,带着冷漠的冰封意味看了眼江愁,最后看向黎宏朗。 在他看来江愁太过年轻,黎宏朗才是唯一配和他说话的人。 黎宏朗看到此人,脸色微微变化,有些凝重。 「黎长老,锦轩向来安分守己,我想此事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再谈谈。」 随着中年男子的开口,涤心岛上的气氛变得沉重而压抑起来。 中年男子是苏家的一名供奉,姓金,据说和古扬州州府古扬城金家有些联系,背景很深,实力很强,据说已经踏进了行远境。 他是苏陵郡里第一梯队的高手,此时出现想必是苏家的意思。 整个天鹤轩里,除了何暮雨没人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轻描淡写地开口,对在场众人却造成了山一般的压迫。 就算是黎宏朗,都觉得此时开口有些困难。 江愁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很痛。可以,把手,给我吗?」 一片寂静之中,七七伸出冰凉的左手,没有看争执中的任何人,而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骆庐说道。 骆芦手臂上的鲜血还在流淌,但不管是苏锦轩和金供奉仿佛都没考虑过这件事,鲜血继续流下去,骆芦的手臂会不会废? 骆芦蹙眉看着七七,不是很懂小姑娘的意思。 但是很明显,七七是为数不多还想到他的人。 于是他抿抿苍白的唇,蹲下来,把受伤的手臂给七七看。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四章他还不死心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条手臂不算什么?好的这就来 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或许只是手指擦破了一点皮,却恨不得大夫放下濒死的病人来医治,甚至只是要说两句话,便要求所有人所有事都靠边站。 似乎这样才能显示他们的强大,展露他们的特权。 毫无疑问,苏锦轩和金供奉都是这样的人。苏锦轩虽然会去路边茶馆喝茶,乘坐普通木船,但那都是他刻意做给旁人看的,良子就负责帮他宣传这些事迹。金供奉则不论是古扬城的家族背景还是苏家供奉的地位,都不是小小一个贫贱孤儿可比的。 眼下七七一句话,骆芦便低下身把受伤的左臂递给她看,江愁也跟着看过去。 江愁一看过去,褚莹莹自然也凑过去,黎宏朗也很聪明地选择忽略苏金二人。 苏锦轩还见识过江愁在黎宏朗心里的地位,脸上表情虽然有些不悦却没开口说什么。 但金供奉无论走在苏陵郡哪里都是众人仰望避让的存在,何时遭遇过这种无视?当即那双仿佛染着金箔的双眸缓缓眯起,嘴角浮现一抹冷冽的笑,捏了捏右手手指。 指节微响。 「伤得好重……」褚莹莹弯腰看到骆芦的伤口,脸庞一紧,有些气愤,「太过分了!」 刚才没有近距离查看伤口,现在才发现骆芦的伤势比看上去更加严重,箭矢虽然早已拔出,那从皮肉翻滚、白骨森森的触目惊心程度来看,箭头上分明带着倒刺,而且射入极深! 若是再晚上一会儿医治,这只手臂怕是就救不回来了! 偏偏骆芦只是脸色脸色有些惨白,到现在愣是没叫一声痛。 江愁眼睛眯了眯,站在他身旁的黎宏朗明显感到空气冷了几分。 「锦轩,我来苏陵郡多少年了?」身后,忽然传来金供奉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玩味,似乎根本看不到骆芦手上的伤似的。.. 「有十三年了吧金叔?」苏锦轩回答道。 「是啊,十三年了。」金供奉微微笑着,看向骆芦,笑中含着杀意,「十三年了,不会还有人觉得我耐心很好吧?」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嘴角的弧度犹在,却已不是笑容,而是剔骨的尖刀! 「黎长老,若这就是贵轩的答案的话,我想五色门和临东派都会很欢迎锦轩的加入。」 黎宏朗面色一变,逐出苏锦轩虽然对天鹤轩有一定影响,但还可以接受,可是如果苏锦轩加入五色门或临东派的话,那对天鹤轩无疑是一次极大的打击。 这两派,本就是天鹤轩在苏陵郡内最大的竞争者,若再有苏家支持,恐怕会在短时间里对天鹤轩造成极大威胁。 黎宏朗回头看向江愁,此刻在他心中,天鹤轩未来可能遭遇的压力很显然已经盖过了骆芦的一只手臂。 不过是个贫贱孤儿,怎么能和天鹤轩的未来相比? 再说他又不会死。 「小江道长……」 「闭嘴。」江愁看都没看他,站起来,擦肩而过时唇里迸出两个逼仄的字眼,惊得黎宏朗后背湿透,不敢再说一个字。 江愁站在众人身前,平静地抬头,眸子深处却藏着一丝火。 他看向金供奉,说道:「这里有人受伤了需要治疗,可能会丢掉一只手臂。」 江愁又伸出手指了指苏锦轩:「而他,只是一个咎由自取的废物。」 苏锦轩脸色更加难看。 「所以,」江愁最后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聒噪些什么。」 一片安静。 金供奉脸上残存的笑意逐渐凝固,嘴唇微动,一脸冰冷地看着江愁,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多少年了?苏陵郡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了? 「好,很好。」 「一个平民而已,锦轩不过是要了他一条手臂,算得了什么?」 「但是现在,我觉得一个手臂已经满足不了我了,我要他的命。我很想知道,你能做什么……唔啊啊啊!」 金供奉「优雅」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蓬鲜血如花儿一般在他面前绽放。 他愣了愣,看向已经出现在他左侧身后的江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啪叽」 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左侧身子有点轻,有点不平衡。 金供奉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金……金叔,你的手,你的左手!!!」一旁,苏锦轩惊恐地大声尖叫起来! 剧痛传入脑海,金供奉愣愣看着脚边那条长条状的东西,整个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斩去了左手! 冷汗瞬间沾满脸颊,失血过多使他的脸色飞速苍白。 但他却完全不敢像先前那般嚣张,甚至死死抿着唇,捂着断臂处的伤口,爆退!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黎宏朗对江愁如此尊敬?为什么江愁一个小道士敢代表天鹤轩说话? 为什么? 因为他强得可怕! 行远境的自己,刚才完全没看清江愁的动作,如果他不是要自己的手而是要自己的命呢? 自己刚刚不是说一条手臂什么都不算吗,于是江愁就要了一条手臂…… 金供奉不敢再想下去,此时此刻他甚至连苏锦轩都顾不得,直接化作一道金虹消失在天边。 苏锦轩看着金供奉遁去的方向,张张嘴,想跑,但双腿却又像灌了铅似的根本挪不动。 「下次看见你,就不是一条手臂的问题了。」江愁背对着他说道,衣摆在风中轻轻飘荡。 苏锦轩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跑了两步觉得好没面子,回过头,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给我等着!」 「得赶紧处理伤口。」褚莹莹身为前捕快,各种皮肉伤见得很多,知道若是再不包扎,骆芦的左手肯定是废了。 前面江愁在处理废物,后面褚莹莹便想要扶着骆庐去包扎。 然而就在这时,七七忽然说道伸出小小的双手,说道:「我,我试试。」 她的小手轻轻悬在骆庐的伤口上,一道如冰霜却又没有寒意,反倒如晶体般通透晶莹的光柱投射下来,照耀在狰狞的豁口之上。 江愁走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肉眼可见的,骆庐手臂上的伤口,从两侧边缘开始,正在缓缓愈合。 「这是……」黎宏朗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五章一条手臂不算什么?好的这就来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七七的能力 骆芦的伤势说起来并不致命,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他几乎整条上臂都被被洞穿,就算是天鹤轩最名贵的药材加上最强大的医疗修士都给他,也得好一阵子才能痊愈。 然而此时此刻在江愁等人眼中,这么一小会儿功夫,骆芦手上的伤口就已经愈合了七七八八! 皮开肉绽的豁口像是被看不见的针线穿引缝合,新生的皮肤非常嫩红,狰狞的伤口现在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拿红色水彩笔在他手臂上画了一条粉嫩的红线! 褚莹莹惊讶地瞪大眼睛,黎宏朗啧啧称奇,至于骆芦本人,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七七蹙着眉,白瓷般的鼻尖渗出几滴汗水,鼻腔中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声。 江愁心猛地一揪,察觉到什么,猛地搭上七七左臂,将她的衣袖撸开。 脸色骤然一变! 七七的左臂上,在和骆芦相同的位置,出现了一道狰狞的箭矢伤口! 看形状甚至都一模一样! 「七七你……」褚莹莹下意识捂住嘴,满眼心疼。 黎宏朗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心中有些担忧,谁都看得出来江愁对这两位师妹十分关心,眼下七七不知道通过什么法子把骆芦的伤势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江愁会怎么看? 骆芦也猜到了什么,双眸微微颤动,嘴唇翕动,挣了挣手,却没挣开。 江愁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响起:「她在救你,你就不要乱动。」 骆芦刚才也见识到了江愁的恐怖之处,不远处金供奉的断手还没人收拾,他眼角抽了抽,安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壮着胆子聚集过来的天鹤轩弟子越来越多。 他们围成一个圈,一会儿对着草地上的断手指指点点,一会儿又满眼惊惧地看向江愁,想靠近却又不敢。 不少女弟子更是捂着心口,不知道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容貌的男子。qδ.o 最后,连君玦老道和何暮雨都来了。 两人对地上的断手只是瞥了一眼,内心毫无波动,反倒是七七的表现更吸引他们的目光。 「好了。」 七七收回双手,小小的身躯有些踉跄,褚莹莹连忙上前蹲下将她揽在怀中。 再看骆芦的手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新生的皮肤和老皮肤连颜色都完全一样。 骆芦伸手握了握左臂,脸上的表情明显还处在惊讶之中。 他本以为这次自己受了伤,至少有个大半年无法再弯弓拉箭,心情十分低落。 但现在,七七竟然短短一刻钟就把他完全治好了! 只是…… 骆芦目光顺着七七高高挽起的左袖口落在她的手臂上,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脸色十分复杂。 「谢谢你。」他嘴巴有些干涩,沙哑道,「除了这条命,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七七神色有些憔悴,精神却还好,靠在褚莹莹怀里微微一笑道:「没……事,我,我不会疼……」 七七是鬼物,是死婴鬼,她没有痛感,甚至五感除了视觉都十分微弱。 骆芦当然不知道这些,以为七七只是在安慰他,抿了抿,没说什么。 而江愁等人却是知道七七的真正身份,她没有痛感,但那道伤口现在在她身上,落在他们眼里,却更加得疼。 褚莹莹瘪着嘴把七七抱得更紧了些。 「莹莹姐,我真的,没事,不信,你看。」七七伸手戳了戳褚莹莹的手臂,示意她看。 她手上的伤口虽然看着狰狞,但如果认真观察的话,会发现这伤口竟然也在以一种远超常人的速度愈合着。 虽然比不上刚才医治骆芦的速度,但估算下来最多三天,七七手上的伤口便也能恢复如初。 这一下,褚莹莹立刻转悲为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黎宏朗拍着自己的脑袋,满脸疑惑说道:「真是开了眼了,这小姑娘是什么体质?」 江愁一直没说什么,但直到此时,他紧绷的嘴角才稍稍缓和了些。 他拍拍褚莹莹的肩膀,又对黎宏朗说道:「七七体质特殊,不过即便如此,上点药也能好得更快些。」 黎宏朗猛地回过神来,连忙领着褚莹莹和七七跑进丹药堂。 君玦和何暮雨走了过来,君玦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七七……是怎么回事?」 江愁看了眼骆芦。 骆芦明白江愁的意思,主动开口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他说道:「此事因我而起,我这条命,会还给七七姑娘。」 江愁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七七救了你,你好好活着便是。」 骆芦又握了握手臂,他本刻薄不善言辞,只是对着刚救了自己一条手的人无法刻薄,他沉默片刻后只能说道:「我去练箭,七七姑娘若有吩咐,我随时到。」 说着便对何暮雨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等到骆芦离开,君玦老道才捋着胡须眯着眼,说道:「七七竟然天生能转移伤势?难道这是生机与死气在她体内共同作用产生的特殊能力?」 这种能力,即便是在修行界也是极为罕见的。 罕见,便是珍贵。 「我不想她伤害自己。」江愁说道。 江愁当初把从破山庙把七七带回小清观,想的便是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不需要有过人之处,只要平安喜乐就好。 然而现在发现七七可能拥有一种很罕见强大的能力,他反倒并不怎么高兴。 七七能通过将他人的伤势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医治别人,而且由于自身是鬼物的特殊性,大多数伤势对她并不会有太多影响,听起来好像非常完美。 但江愁并不想她过多使用这份能力,君玦和褚莹莹同样不想。 七七是小清观里最小的成员,没有理由受了伤让她来承担。 而且如果这种能力被更多人知道,难免会引来居心叵测之辈。 君玦明白他的担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去看看七七吧。」 何暮雨也开口道:「苏锦轩的事,我会处理。」 江愁点了点头。 周围的弟子们纷纷让开一条路,三人走进了丹药堂,看到七七正坐在桌前,瓷白的双手捧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尽其中苦涩的汤药。 光是闻着味就让江愁蹙眉,褚莹莹捏着鼻子。 然而小姑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喝完,「咚」地一声把大碗搁在桌上,甚至还伸出舌头可爱地舔了下唇。 左臂上的伤看着似乎又好了些。 「江愁哥哥,我想做大夫!」 看到江愁,七七兴致勃勃地开口。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六章七七的能力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江愁:我要变得更强 元气满满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江愁的脸色沉了下来。 君玦和何暮雨对视一眼。 黎宏朗没察觉江愁的脸色,在一旁感慨说道:「七七姑娘的体质真是异于常人,若她真的做大夫,那我恐怕好多大夫都没生意了啊……」 七七治病,也不需要会医术,直接伤病转移,迅速根除,这哪个大夫哪个修士能比? 一旁的丹药堂大夫缓缓点头,表示自己也十分认可。 七七有些得意,小姑娘头一扬,马尾辫一甩,「嘿嘿」一笑。 江愁快步走到七七面前,沉着一张脸呵斥道:「胡闹!好好的做什么大夫?不许做!」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没听说过吗? 七七没想到江愁会这么说,一张小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然后缓缓消散,低下头,双手手指绞动在一起,嘴唇噘着,非常不安。 黎宏朗恭维的表情还在脸上,立马呆住,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自己没事多什么嘴啊!? 褚莹莹看看江愁,又看看七七,不知道该帮谁。 丹药堂里的空气一时非常安静,其他来取药的天鹤轩弟子眨眨眼,识趣地离他们远远的,拿了药就快步离开。 江愁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脸色缓和几分,在七七身旁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和声说道:「是哥哥说错话了,可是能告诉哥哥为什么想做大夫么?你又不会看病。」 「可……可我能,治好,他们……」七七仰起头,水雾雾的眼睛看着江愁,时不时瞥一眼左手伤痕,邀功似的。 江愁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前所未有得认真:「是的,如果你去做,那么我相信这世上少有大夫能比你厉害。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你知道这中间会遇到多少危险么?」 七七蹙起眉头,似乎好生思索了一番,然后伸出冰凉的右手,拍在江愁的手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她的声音更加清脆:「我,不怕。」 江愁静静看着七七,一时没有说话。qδ.o 「太感人了!我要把我毕生所学都教给她!」丹药堂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抹着眼睛,肩膀一耸一耸。 黎宏朗眼角一抽,瞥了他一眼。 至于吗……戏过了啊! 而且刚才没发觉,现在看着这个小姑娘,身上的气息好像不太对啊……怎么感觉死气沉沉的。 「噌」 江愁站起来,揉了揉七七的头发,转身准备离开。 「江愁哥哥,我,我,我可以,吗?」七七踢掉椅子站得笔直,个子太矮只有鼻子往上能越过桌面,一双又圆又大的黑眼睛期待地看着江愁的背影。 江愁没有回头,停下脚步淡淡说道:「真的想做,那就去做。」 七七的双眸瞬间从两片圆月变成两轮月牙,双手扒着桌沿,重重「嗯」了一声,黑色长辫上下晃动。 七七和褚莹莹暂时留在丹药堂,何暮雨表示会亲自照顾她们。 君玦老道走出丹药堂,看到站在门前驻足远眺的江愁,靠近,问道:「怎么改变主意了?」 丹药堂前,不远处是一片开阔的木桩场地,场地上天鹤轩弟子们时不时纵身飞跳,或练习御剑,或练习飞射,隐约的金属声不断传来。 江愁看着眼前景象,指了指他们,说道:「我不知道他们选择的是不是就是自己应该选的、擅长做的,但我不会去干涉,因为我不认识他们,或者说,我不关心。」 「可是,难道就因为我认识七七、我关心七七,我就能替她做所有的选择吗?我让她活了下来,难道就要主宰她的人生轨迹?刚才七七看着我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 君玦老道微微点头,说道:「善。」 江愁转头看向君玦,若有所思道:「所以掌门你来了之后,其实也没有过多干涉小清观、我以及重楼的修行,便也是这个意思?」 君玦老道脸上笑容更甚,捋了捋胡须,高深不语。 江愁恍然大悟,不由觉得君玦老道的境界果然是高,自己还有的学。 君玦老道挠了挠稀疏的头发,心想我那是知道自己干涉不了!江愁就不谈了,难道重楼一个魔尊之女还需要自己一个人族来教导吗?教个锤子……小清观虽然我是掌门,但我说了不算啊! 君玦恰到好处地转移了话题:「不过你之前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七七这样的身份和能力,一定会引来很多麻烦。」 江愁眼睛眯了眯,低声道:「那就让麻烦来吧。」 「做一个好大夫,是七七的事。」 「保证她想做就能做,是我的事。」 君玦静静看着江愁那张完美的侧脸,或许在江愁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他的心境行为已经变得和过去有所不同。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其实还挺能打的? 君玦心想那自己确实有责任,毕竟这话是自己告诉江愁的。 「为了能万无一失地做到这件事,我需要变得更强。」江愁继续说道。 君玦老道觉得自己呼吸停滞了片刻,就看到江愁从怀中取出一本古籍递到自己面前。 《九转无极·卷二》。 君玦瞳孔微微一缩,有些不可置信:「愁儿,这么快你就找到第二卷了?」 「运气好,刚才在城里向人借的。」江愁说道。 「借……借的?!」君玦瞪大眼睛,这年头是怎么回事,《九转无极》这种顶尖功法还有人随随便便向外借? 「嗯,三天后要还的。」江愁很认真地说道。 君玦盯了他半天,确认他说的「还」是真的要「还」。 行吧。 自己只见过为了《九转无极》争得头破血流的修行者,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和气、有借有还的? 「三天,嗯……时间太短了吧,或许我能抄录一遍。」君玦强迫自己想点正事。 江愁下意识说道:「若只是我一个人练,倒是用不上三天。不过还是麻烦掌门抄录一遍吧,好留着给重楼练。」 「嗯……」君玦一时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想默默捂脸。 真的不想和江愁聊任何修行话题了啊,这家伙就不是正常人! 君玦忽然想到点什么,倔强地抬起头来,似乎找到了自信。 「对了愁儿,合并后门派的名字定下来了。」 「叫什么?」 「呵呵……反正比三一派好听!」 江愁:「???」 感觉到了恶意是怎么回事?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七章江愁:我要变得更强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八章 湖边小事(4k) 经过君玦三人的协议,合并后的宗门名字暂定为清鹤轩,没有什么新意,但正大光明不出错。 至于中通门,君玦老道更是在充分征询中通道人的意见后决定令中通门保留原名,并脱离小清观和天鹤轩。 中通道人修道大半辈子,终于在最后被江愁「带赢」,获得了独立宗门的权力。 在煌国,一间独立宗门,就算只是一座九品宗门,从某种程度而言也是十分难得可贵的。 中通道人受制于天鹤轩几十年,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当然,新的清鹤轩也会把中通门视作最好的伙伴。 皆大欢喜。 江愁也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至此由田擒鹤引起的神弓吞并一事,算是彻底落定尘埃。 君玦先带着《九转无极·卷贰》去做抄录。 原本江愁为了寻找重楼的线索,回到天鹤轩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刚才又经历了一场插曲风波,现在时间已经不早。 用过晚膳,江愁走在幽静的湖边小道上。 在小清山看惯了山景,此时此刻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和水中的月亮,倒也有些新鲜。 人生苦短,重在经历,贵在看不同的风景。 然而不管到了何处,江愁这道风景都有极大的可能性夺走旅客行人的注意力。 此时在江愁身后一百米开外的树丛草地中,就有很多下午不在涤心岛的天鹤轩年轻弟子悄悄跟在身后,男女都有。 看着那道似乎和月光并肩而行的身影,他们只奇怪以前自己怎么没发现天鹤轩的景色原来这么好? 「听说了吗?他好像就是我们新的大师兄!」 「什么?大师兄不是苏锦轩苏师兄么?他是长得比苏师兄英俊亿点点,可是大师兄这个位置也不是谁最帅就归谁啊,他配吗?」 「嘿,你的消息也太落伍了吧,咱们这位新大师兄刚来轩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苏师兄给废了!」 「你这消息也不准,不是废,只是逐出了师门!」 「逐出师门?苏师兄背后可是苏家……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怎么可能咽下,你们下午没看到苏家那位金供奉都来了吗?」 「金供奉……那可是行远境的超级强者啊,他来了咱们这位新大师兄还能这么轻松地站在这?」 「呵,那是你们不知道。」一个小个子男弟子站了出来,眼睛直直看着前方江愁的背影,全是崇拜的光,「我当时就在场!什么金供奉,完全不是我们大师兄的对手!」 「什么?!」 众弟子震惊无语。 苏陵郡这样的郡城,行远境修行者已经是常驻强者中的巅峰,毕竟就连何暮雨也要依靠天鹤轩的大阵才能与其抗衡,在这些寻常弟子眼中,行远境强者就是不可战胜之人! 然而竟然不是他们大师兄的对手? 大师兄明明这么年轻! 「怎么可能?他……他看着比我大不了几岁啊……」少年弟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下意识不想相信小个子男生的话。 「是啊,吴迪你这也太夸张了,吹牛也要吹得稍微像一点啊!」 「行远境,那不是比掌门大人还厉害?还做大弟子?」 这些弟子并不知道,江愁的真正辈分此时已经是他们口中的掌门大人何暮雨的师兄,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大师兄,而是大师伯。 只不过「师伯」听起来太老,江愁早些时候拒绝了,所以何暮雨命令长老们向下散发消息的时候做了些调整。 反正江愁也没什么辈分概念。 「是真的。」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树丛中走来一位翩翩女子。 竟是白日跟在苏锦轩身旁的陈晓晓。 她是天鹤轩招收的最新一批弟子,入门时间距今不过三月,但因为姣好的容貌和身段,加上天赋测试成绩极高,甚至仅在苏锦轩记录之下,所以在整个天鹤轩里人气极高,几乎没人不认识她。 若非如此,苏锦轩怎会独独青睐于她,带着她在苏陵郡里逛荡? 此时她只说了三个字,先前怀疑小个子男生言语的所有人都不再多说一个字,目光偷偷瞥着前方那道宛若谪仙的身影,眼神里只剩下惊骇与浓浓的忌惮。 一个强大的大师兄确实很长他们的脸,但如果这个师兄强得太超乎常理的话,他们又会觉得彼此差距十分遥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心里的尊崇反倒会有所减弱。 就像你可能会非常讨厌嫉妒次次比你多考一分的同桌,但对楼上班级考满分的年级第一却没太多感觉。 「这样的人,应该很难接近吧……我们还是走吧。」 「是啊是啊,知道有这么个人就行了,连苏师兄都不怎么搭理我们,他眼里又怎么会有我们?」 「散了吧散了吧,我还是继续去攻克我的筑基难关。」 「俺也一样。」 「我还剩一条气脉没打通呢,有没有十一气境的兄弟姐妹今晚一起静室五连坐?」 「我我我!」 「也算我一个!」 要他们这些大多还在筑基关卡徘徊的普通弟子对能战胜行远境金供奉的江愁产生亲切认同感,着实太难了些。 在经历了最初的新鲜感之后,人们都会对十分遥远的事物产生距离感,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去中。 人群中有人开始向后离开,越来越多。 陈晓晓站着没动,捏了捏指尖,抿抿唇,看着前方那道人影。 心想自己白天就和江愁见过,还是两面,虽然下午江愁和金供奉之间的冲突她不在场,但比起其他人,算不算离他近一些,自己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她犹豫着没敢上前,身边却有一道低着头的身影快步走过,甚至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也没有回头,急匆匆朝前面走去。 看方向,竟然是要去找江愁!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陈晓晓心头一紧,连忙说道:「站住!」 这一声轻斥,身旁正准备转身离开的不少弟子都听到了,相比江愁陈晓晓无疑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也更有关心的动力。 那道撞了陈晓晓肩膀的年轻身影也停了下来,回过头,蹙着眉,冷着眼看她:「有事?」 陈晓晓就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原来是人缘最差的骆庐。 陈晓晓心里平稳了些,眉眼间隐约带了分高傲,微抬下巴:「你不能往那边去,快退回来,绕路走。」 若在平时,陈晓晓根本不会和骆庐这种人说话,但现在,江愁在面前,她不想让骆庐走进去破坏这一幅画。 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颐指气使,但她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骆庐微微一愣,他认识对方是年轻一辈最受男弟子欢迎的新晋女神,只不过对方从来没和自己说过话。 「为什么?」骆庐问道。 陈晓晓皱了皱眉,她觉得自己说的话你这样的人照做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多问,难道是为了多和自己说两句话? 不由对骆庐越发鄙夷。 精致的眉毛挑高,陈晓晓语气越发不耐烦:「你撞了我,我不跟你计较,难道你不该听我的话?」 骆庐的眉毛也挑了挑,看了眼四周。 湖边绕湖只有一条路,路并不算太宽敞,只能容纳两人并排走,而陈晓晓却偏偏走在路正中,导致其他弟子要想经过她就得绕到一旁的草地上。 但碍于她是陈晓晓,也没人说她什么。 「走路不靠边,非要走中间,被撞不是你活该?」骆庐淡淡收回目光说道。 他本就是言语刻薄之人,否则也不会人缘这么差,先前在江愁面前那么乖巧完全是因为他被江愁镇住了。 但显然对于一个头铁敢和苏锦轩对射的贫贱孤儿来说,陈晓晓不在他忌惮的人之中。 陈晓晓听到骆庐的话,美目中登时浮现出一抹怒意。 她完全没想到天鹤轩里会有人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双手紧握:「你敢这样和我说话?」 「我特么压根就不想跟你说话,还这样说那样说……我说尼玛。」骆庐直接回怼。 陈晓晓愣怔住了,她哪里见过这种无赖,气得胸口上下剧烈起伏,伸手指着骆庐,眼中寒意冰冷:「你,你放肆!」 「一会儿站住一会儿放肆,咋地,你以为你公主啊?」骆庐完全不搭理她,瞥了她一眼后转身就继续朝江愁走去。 「骆庐!你给我站住!你知道前面的那是谁吗?他根本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接触的,你连靠近他的资格都没有!」陈晓晓看着骆庐的背影,语气有些慌乱地喊道。 骆庐脚步微微一顿,回过头,看向她,眼神里是说不出的神色。 「是啊骆庐,那位可是咱们的新大师兄,连苏师兄都被他赶跑了,你可别去招惹他,不然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是,骆庐,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啊!晓晓师妹也是为你好,咱这位新大师兄啊,压根就跟我们不是一路人,还是少接触得好。」 「难道你以为这样的人物,会愿意跟你一个几乎没朋友的贫贱小孤儿说话?」 「他要是会搭理你,我亲口叫你一声爹!」 周围众人你一嘴我一眼地说道。 只有那位最先开口的小个子少年,看看骆庐,又看看前面的江愁,嘴唇蠕动,咽了口唾沫,有些激动。 「骆庐,我在这里,麻烦你过来一下。」 这时,前面的江愁转了过来,隔着百米的距离看向这边,淡淡的声音乘着晚风飘了过来。 清晰无比地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所有人瞬间安静。 骆庐嘴角冷冷一笑,淡淡看了陈晓晓一眼,转身向江愁走去。 「他他他……我我我,我没听错吧,大师兄叫了骆庐?」 「骆庐认识大师兄?大师兄会搭理骆庐?!」 「而且你听到了吗,师兄刚刚说的是「麻烦你过来一下」……麻!烦!诶!苏锦轩那家伙跟我们这样说过话吗?!」 「莫非,咱这位新大师兄有点不一样?」 众人纷纷又来了兴趣,翘首看向那处。 什么突破筑基、静室五连坐通通甩到脑后。 开玩笑,就算突破筑基,能比得上和一位至少行远境的大师兄扯上关系吗!? 人群中,陈晓晓紧紧咬着唇,一双瞳孔里满是震惊,指尖几乎要把掌心刺破,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把你叫过来。」江愁并不知道他一声招呼引起了多大的轰动,他只是觉得自己和骆庐还不熟,说话多点礼貌是基本素养。 骆庐摇摇头,微微低头,声音是很有个性的低闷:「我的手臂是七七姑娘救的,我的命是江……江师兄救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江师兄尽管开口。」 「确实有件事想麻烦你,因为我一时没有更好的人选。」江愁说道。 骆庐一愣,他没想到江愁竟然真的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连忙说道:「江师兄请说。」 江愁看了他背后的弓箭一眼,说道:「你的弓法怎么样?」 骆庐老实摇摇头,回答道:「我天赋不行,除了弓道基础自认还算扎实外,境界进展很是缓慢。」 他的声音有些愧疚,他以为江愁要用到他的弓法,然而他天赋确实一般,连江愁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更加解决不了。 「弓道基础扎实,那太好了。」江愁说道。 骆庐豁然抬头:「啊?」 江愁说道:「我有个师妹,你也见过的,就是下午和七七在一起的那位,名叫褚莹莹。」 「她,嗯,最近想学习弓道,但轩里并没有哪位长老精通此道,所以我想,能不能请你教她一些弓道基础?只要基础,后续的我会再想办法。」 骆庐愣了愣,想到褚莹莹的脸庞,神色忽然紧了紧,眼角绷起。 「额,不行么?」江愁问道。 「不,不是……」骆庐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心脏要跳出嗓子,「可,可以教她。」 江愁也松了口气。 到苏陵郡来,小清观众人的最重要目的当然是找到重楼,但在此之外,各自也有各自的其他目的。 君玦老道要整合管理新门派,负责新门派各项事宜。 七七原本是没啥任务,但现在她想成为一名大夫,便也有了自己的事情。 至于褚莹莹,江愁便是希望能帮她找到一位弓道大家教导她,火神体质加上射日神弓,浪费了是要遭天谴的。 只可惜天鹤轩里并没有弓道长老,其余事情又比较多,江愁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让褚莹莹把弓道基础练起来。 用君玦的话说,只要基础打好,后续合适的功法心法那都能事半功倍。 所以江愁今晚才会把骆庐叫过来。 说完了正事,江愁看了看百米之外的人影,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八章湖边小事(4k)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三言两语,教你破境(4k) 骆庐回到了人群,立刻便被天鹤轩弟子们围住了。 骆庐进天鹤轩已有三年,一向独来独往,一般人跟他说上三句话就会被噎得拂袖而走,何时有过这般被众星捧月的待遇? 弟子们看着他,眼里闪动着激动、期待、震惊的光芒。 「三个问题,问完别再烦我。」骆庐竖起三根手指,说道。 「我我我先问!骆庐你真认识那位新大师兄?他会愿意跟我们说话?」有人几乎把手要戳到骆庐脸上,唾沫横飞。 小个子男生被挤到一边,听到这个问题大为恼怒,心想这什么废物问题,能不能问点我不知道的! 人群之外,陈晓晓静静站在树下,虽然人没有过来,但低垂的眼睑明显关注着这里,手捏着衣角。 骆庐淡淡瞥了她一眼,点头说道:「机缘巧合,江师兄与我确实相识。不过就算我之前和江师兄并不相识,我想以江师兄的为人,也不会像你们一样看不起我。呵呵。」 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面色窘迫,陷入片刻的安静。 「第二个问题,快问。」骆庐不耐烦说道。 「我……我来问!江……江师兄真的打败了金供奉?他连苏家都不怕?」 骆庐说道:「江师兄只用一招就斩断了金供奉的一条胳膊,动动你们的猪脑子,这样的江师兄,会怕一个苏家么?」 「最后一个问题。」 「他找你说了些什么?」 问问题的是陈晓晓,她站在人群外,脸色看上去已经恢复平静。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让陈晓晓走到骆庐面前。 骆庐并不喜欢陈晓晓这个女子,眯了眯眼,但三个问题是他自己提出的,他也不会反悔,便道:「江师兄在找一位弓道大家,先请我帮帮忙。」 陈晓晓一愣,「弓道?江师兄修行的是弓道?」 「三个问题已经结束,再见。」骆庐看都不看她,抬腿便走。 「你快回答我的问题!」陈晓晓脸色微怒,轻轻跺脚。 骆庐走出去还没两步,又停下来,似笑非笑看了陈晓晓一眼,又看了看其余弟子们,说道:「你这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江师兄就在那里,我刚才说过江师兄人很好,你若真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问?」 陈晓晓怔住,她身边的弟子们也怔住。 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回过头看到江愁果然还站在湖边,怪叫一声,朝江愁飞奔过去!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几乎所有弟子都一哄而散,冲向了江愁。 陈晓晓挪了挪脚尖,但想到自己的身份,若和这些弟子一样争先恐后岂非毫无体面而言? 她又硬生生止住脚步,心中十分烦躁,心想江师兄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和这些普通弟子打成一片,不嫌丢人么?她想怪江愁不惜身份又不敢,只能恼怒地瞪着骆庐。 骆庐冷冷一笑,压根不搭理她,转头便走。江愁把教导褚莹莹弓道基础的事情安排给他,他自然急着回去重新温习一遍。 虽然他对自己的基础很有信心,但对方是褚莹莹,他必须确保自己一个差错都没有。 …… 「江师兄,我叫谢之,请多多关照!」 「江师兄,我叫刘晓倩,江师兄好帅!」 「江师兄,我叫沈俞,炼气十二气境,想请教江师兄我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能够筑基,但为什么迟迟不能突破?」 「江师兄……」 湖边,江愁瞬间被热情的天鹤轩弟子们围住,饶是眼前的场面是他故意让骆庐传话造成的,他眉眼间也有些许的惊讶。 他没想到真的一句话能让这些素未谋面的天鹤轩弟子这么热情。 他是个很热爱集体的人,自己既然做了大师兄,那就得有点大师兄的样子。 他一一和天鹤轩弟子们打招呼,并把有人提出的修行问题默记下来,准备有时间帮对方解决一下。 见到江愁果然很好说话,完全没有苏锦轩和自己等人想象中的高冷,这些天鹤轩弟子心中对江愁的好感直线飙升。 今夜之后,恐怕整个天鹤轩都会知道他们有一个既强大又英俊人还没的说的顶配大师兄! 不少女弟子直接失眠了一晚上。 …… 湖边的「见面会」一直延续到后半夜,江愁又去了一次君玦老道的房间,将今天听到的炼气筑基问题一一告诉他,希望君玦老道能给他一些思路。 毕竟江愁自己的修行传承和他们完全不同,压根就没啥炼气筑基的概念,光靠凭空想当然想不出来。 君玦老道正在抄录《九转无极·卷贰》,听到这些问题便让江愁去一趟天鹤轩的功法楼,里面有很多筑基炼气境的书籍,想必能够帮助到江愁。 以前在小清观是没有条件,所以君玦也没有让江愁过多了解当今天下最正统的修行层次,但现在天鹤轩里这类书籍很多,以江愁的天赋,看上几天,想必就会有所收获。 即便对他自己的境界实力帮助不大,但触类旁通,他以后和修士们交战时也会更了解对方,这也是种进步。 江愁对君玦老道的话自然没有意见,也不睡觉,连夜便去了功法楼。 天鹤轩的功法楼在和涤心岛相对的问心岛上,是一座高五层的阁楼,前四层从下向上分别摆放着炼气、筑基、金丹和行远境的一些典籍,至于第五层,则不对外开放。 功法楼守楼长老见到江愁,连忙将他迎了进去,听到他想了解炼气筑基境的相关知识,守楼长老眉眼间闪过一丝疑惑与诧异。 哈?你一剑断了金供奉的手,还需要看炼气和筑基境的功法吗? 但他也不敢多问,领着江愁走进一楼,又指了指通向二楼的楼梯,便沉默地退了出去。 江愁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书籍,闻着空气中隐约的淡淡书香味,只觉得心境越发平和,有种前世逛书店的久违感觉。 天鹤轩的功法楼十二时辰都开放,此时楼里人很少,但也并非只有江愁一人。 江愁的出现就像是一颗醒神丹,让这些刻苦修行的弟子们精神为之一振。 江愁挑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拿起手边一本《炼气十二境总述》开始阅读。 一看便入了神,直到窗外破晓,他才站起身。 脚边至少放了十本看完的炼气境书籍,有修行功法,有前人心得,也有境界疑难解惑。 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眶,起身向外走去。 一路上来功法楼的弟子显然多了起来,不少是昨晚的熟面孔,他一一颔首致意。 最后和守楼长老道谢之后,便坐船离开天鹤轩,向苏陵郡城中而去。 又是新的一天,继续寻找重楼的线索。 直到入夜,华灯初上,他回到天鹤轩,简单吃过晚饭后,又一头栽进功法楼。 白天寻找重楼线索,晚上阅读书籍,时间非常匆忙。 很快便是第三天清晨,江愁和过去两天一样在鸡鸣第一声时走出功法楼。 守楼长老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直接乘船离开天鹤轩,却没想到江愁问了一句:「长老,请问炼气境弟子们晨练的地方在哪里?」 守楼长老一愣,虽然不明白江愁的意思,还是把方向指给了他。 江愁道谢之后,向那处走去。 …… 「沈俞,你筑基境破境有戏么?」 涤心岛上,属于炼气境弟子们晨时修行打坐的空地上,几名少年聚在一起,其中一人正是前两天晚上向江愁问过问题的沈俞。 他就是那个最先开口的小个子男弟子。 听到好友的问话,沈俞沉默着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中的剑柄,闭眼叹道:「我总是感觉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明天便是新一季度的境界统计了,要是错过这一次,就得等到三个月之后,你还得再拿三个月的炼气境资源,可是……伯母还撑得到下季度么?」好友叹道,「今天能不能来个奇迹?」 沈俞目光一沉,想到家中卧病在床的老母,想着若是自己能跨入筑基境,拿到轩里分发的筑基境资源,换成足够的银两,母亲的病就还能再缓解一阵子。 但若还是只有炼气境那些资源……沈俞抿了抿嘴唇,眼里悲痛万分。 他请教过授课长老,但长老们只会说修行不可急切,欲速则不达,要打稳基础,自然水到渠成之类的话,可现在的他哪里等得了这些? 沈俞重重一拳锤在地上,痛恨自己的不争气。 「唉……」好友也只能叹息,他才炼气九层,连十气境的仙门在哪都没找到,又怎么可能帮得上沈俞? 「对了沈俞,你那天晚上不是问了江师兄么?江师兄有没有办法帮你?」好友忽然想到那位新的大师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沈俞一愣,摇了摇头。 那天晚上因为母亲的缘故,他确实是第一个壮着胆子问江愁修行问题的人,但江愁虽然态度语气都很好,却没有当场给他任何意见。 这让沈俞心里虽然不反感江愁,但要说有特别的好感那还不至于,顶多算是个优质前辈的感觉吧。 「你们在说江师兄吗?」路过的一名脸上还有些小雀斑的清秀女子停下脚步,说道,「江师兄这两日都在功法楼里看书。」 「看书?晓倩,功法楼里最高不就只有行远境的书吗,江师兄还用看?」好友皱着眉看向女子,问道。 刘晓倩摇摇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江师兄看的书,都是炼气和筑基相关的书,这两天江师兄少说也看了有上百本了!」 「上百本?两天?嘶……」好友震撼无语,「我光是翻两百本都不止两天吧……」 「不过,他为什么还要看筑基和炼气的书啊?」 刘晓倩摇了摇头,抱紧怀中借阅的书籍,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沈俞愣了愣,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太过于异想天开,近乎痴人说梦,他动了动嘴皮,甚至没敢和好友开口。 只是藏到身后的手,颤抖着缓缓紧握。 「江师兄,江师兄来了!」 忽然,不远处有人压低声音惊呼。 刘晓倩小腿处线条猛地绷直,快步朝前走了两步,果然看到那道仙人一般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真,真的是江师兄……」ζ°.xx.♂ 好友咽了口唾沫,死命抓住沈俞的胳膊,低呼道:「卧槽,这也太帅了吧!」 他那晚不在。 沈俞低低「嗯」了一声,手背上青筋暴露,嘴唇抿得非常紧。 …… 江愁并没有直接来到沈俞面前,而是由远及近,时不时走到某位弟子身前,温和说上几句话,再走向下一个。 沈俞此时此刻的直觉异常发达,他确定凡是被江愁找到的人,都是那一晚在湖边问过江愁问题的人! 他,他真的是来…… 「你是沈俞对么?」 江愁走到沈俞身边站住,看向他,淡淡说道。 沈俞一愣,就像魂从头顶飞出去一般,愣愣在好友的搀扶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无意识地点头。 「好的。」江愁看了他一眼,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十二气境突破至筑基的关键你理解错了,所谓的引气筑基,并不是利用十二道经脉吸引天地灵气来筑基,而是十二道经脉各自相同,在体内形成一环,融合化一,在丹田处筑基。」 「轰」 沈俞脑中如一片混沌炸开,顿时清明无比。 他甚至来不及说一个字,立刻盘膝坐定,闭目,五心朝阳。 十二道经脉在他体表依次亮起,并且随着他的动作开始明显有灵气汇聚与丹田处。 「沈俞……」站在一旁的好友看着沈俞,猜到什么,整个人开始激动起来。 江愁瞥了他一眼,说道:「找不到仙门?」 好友一愣,僵住了。 江愁继续说道:「位置都找错了,怎么看得到门?」 说罢伸出手,轻轻在对方胸膛某处一点。 少年浑身一震,刚准备说什么,就感觉到胸口某处燃起某团炽烈的火。 「哇哇哇!」 他哪敢怠慢,直接挨着沈俞坐下,运气冲击那处经脉。体内风雷阵阵,灵识中仙门缓缓浮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显然沈俞和好友都即将破境。 「啪嗒」 一旁刘晓倩怀里的书籍掉落在地,嘴巴微张,惊讶地能塞下一颗鸡蛋! 江愁又看了她一眼。 刘晓倩觉得自己在江愁面前根本毫无秘密,浑身火一样发烫,低下头娇羞地不敢说一个字。 「你的基础很好,继续保持,没有问题。」江愁说道。 「谢……谢过江师兄……」刘晓倩的声音只有蚊子大。 江愁看了眼沈俞,破境的时候最好有人能看着,破境还需要一小会儿。 于是他抬起头,环顾一圈,问道:「有问题的话,都可以来问我。」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九章三言两语,教你破境(4k)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章 啥叫大师兄啊? 炼气境所谓的仙气你理解错了,事实上它说的是灵气,真正的仙气你现在不用想太多,那太遥远了。」 「十二经脉图你画错了五条,还好你境界尚低,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稍后我把正确的画给你。」 「这里,那里,你的想法是错的。」 「前面都对,但从这里开始便错了。」 「前面后面都是错的。」 「前面错了,但后面却莫名其妙对了,这很危险。」 …… 安静的溪边,回响着江愁的声音。 他的声音并不严肃,甚至有些温和,说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往往一句话出口,都能让面前提问的弟子如遭雷劈一般怔住,瞳孔放大,半晌后如醍醐灌顶般醒悟。 这些困扰他们多日、怎么都想不明白的问题,在江愁口中却像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有些弟子的头越来越低,脸上带着丝羞愧的红,但看着江愁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不耐或者嫌弃,他们心中又充满感激。 震惊、感激、崇拜,逐渐在这些弟子们心中蔓延生长。 要知道,这些问题,就算是天鹤轩负责教导他们的授课长老们,也无法如此清晰直接地解决,否则他们怎么会纠结这么长时间? 一位强大的大师兄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一位强大且亲切的大师兄只能令他们有些许好感,但一位强大亲切又愿意教导他们的大师兄,却足以让这些天鹤轩弟子们打心眼里认可、接受他。 江愁只是想单纯地帮帮他们,却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让这些弟子们彻底接纳了他。 沈俞的好友叫做姜光,他比沈俞入定得晚,但却醒得更早。 醒来时双目一片清明,胸膛处第十条经脉即便隔着衣物都能看到精光烁烁。 困扰他多日的十气境,就这么在江愁一指之下轻松破开。 他又看向身旁的沈俞,沈俞丹田处的光芒已经逐渐成型,筑基在望。 姜光脸色大喜,「噗通」一声跪下,对江愁感激说道:「多谢江师兄!沈俞他破境入筑基,老母亲有救了!」 江愁一愣,他哪知道沈俞母亲的事,便多问了一句。 姜光将沈俞母亲重病在床急需贵重药物治疗的事情说了。 江愁看着破境已到尾声的沈俞,心情有些复杂。 「轰!」 沈俞天灵盖上猛地蒸腾起一片白色蒸汽,整个人身上猛地散溢出一片强大的灵气波动,随后周边十米之内的灵气疯狂向他体内涌去,气息很快内敛。 丹田处亮起一颗指尖大小的光点。 破境,筑基! 沈俞缓缓睁开眼来,目光中透出一道极为凝实的光芒,浑身散发出的气息比起刚才何止强上一丝半点! 踏入筑基境,在天鹤轩内便算是内门弟子,每季度的灵石份额、丹药供给以及进入功法楼的时长等等,都是炼气境普通弟子的两倍,并且能够得到拜师某位结丹长老的机会! 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对于沈俞来言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有了双倍的灵石丹药,他可以去苏陵郡里换成银两,购买能够治疗母亲病痛的药材。 「谢……谢谢江师兄!」沈俞结巴着,就要和姜光一起给江愁跪下。 「不必如此。」江愁手轻轻一抬,气息阻止了沈俞跪下,并把姜光扶起,抬头看向沈俞,「你母亲病得很重?」 「嗯。」沈俞抿抿唇,点头说道。 江愁沉默片刻,说道:「稍后我会让莹莹和七七一起跟你回去一趟,说不定能治好你母亲的病。」 「莹莹师姐和七七师姐?」沈俞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这两天除了江愁一直泡在功法楼的事迹之外,在天鹤轩弟子们中间流传最广的便是褚莹莹和七七这两位女子。 褚莹莹因为容貌出众,且完全没有陈晓晓那样的高冷和傲气,待人真诚和善,这两天人气直追陈晓晓。 而七七则是因为被丹药堂堂主长老收为亲传弟子,一些受了伤的弟子们都见过她的治病手段,无一不惊为天人! 让七七去看自己母亲的病,在江愁开口之前,沈俞想都不敢想。 沈俞母亲的病对苏家来说也不算什么,但之前的苏锦轩又怎么可能帮他做到这一步? 沈俞双目含泪,擦拭着眼角,激动得泣不成声。 「多,多谢大师兄。」 这是他第一次喊江愁「大师兄」,以后便再也没有改口过。 …… 沈俞姜光带着褚莹莹七七朝家里赶去,江愁却也没有闲着,今天他答应过那位双腿有疾的年轻人,要去鹤来客栈把《九转无极·卷贰》还给他。 想想君玦也应该已经抄录好了,江愁便去找他。 果然,君玦老道已经抄录完毕,江愁将抄录本收好,又拿上原本,便乘船离开天鹤轩,去往鹤来客栈。 天鹤轩在城中,鹤来客栈在北城区,相隔并不算近,但以江愁的脚程,却也用不了太久。 很快,他便来到鹤来客栈门口。 鹤来客栈是一座有着七层楼高的超大型客栈,除了住宿,还承担宴会、歌舞、戏剧等一系列的娱乐活动,并且从名字中就可以看出来,这家客栈背后的东家,和天鹤轩有关。 倒也是挺巧的。 只不过奇怪的是,这样一间超大客栈,江愁迈进门时却没听到任何一点声响。 瘦腰湖花会在即,这家客栈怎么会没有人进进出出,甚至连桌碗的声音都听不见? 那位年轻人真的住在这里? 江愁正在疑惑之时,一名圆滚滚的中年富态男人从后厨帘子后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丰盛的饭菜,看见江愁,把饭菜放下,堆着一脸笑容走过来。 「这位客官您好,真是不巧,这几日客栈都被包下了,烦劳客官去其他客栈落落脚。」 原来是被人包场了。 江愁想到那位年轻人,虽然身体有疾,但不管是和自己交流的语气还是举止流露出的气质,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 不会又是个十二楼五城的重要子弟吧? 江愁看向胖掌柜问道:「请问,有位腿脚不便的公子,是不是住在这里?」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章啥叫大师兄啊?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刚才说你叫啥玩意 胖掌柜微微一怔,腿脚不便的不就是二皇子么,眼前这道士是来找二皇子的? 看这小道士的模样……嗯,他很配。 「稍,稍等,我这就去禀报。」胖掌柜连忙向楼上跑去。 不一会儿,他乘坐升降梯重新回来,身前大步走着一位黑衣扈从。 江愁认出这就是当日在深巷里推轮椅的那位扈从,不过当时江愁看他并没有什么感觉,现在一眼看过去,却似乎能看到对方体内那十二条如奔流大江般恢弘澎湃的经脉,丹田所处的位置更是像是蕴含着一颗小太阳,熠熠生辉。 很显然,这是一名实力远超筑基境的强大修士。 具体境界么……江愁还没看过结丹期往上的书,一时无法分辨。 「二少爷请道长上楼一叙。」黑衣扈从对江愁的探查毫无察觉,走到江愁身前,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江愁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便跟在扈从身后坐上升降梯。 升降梯缓缓上升,江愁看着升降梯后方那些用来运转阵法的灵气,不由觉得这个世界的底层能量虽然和前世不太相同,但人类的智慧总是相似的。 升降梯停稳,江愁跟在扈从后面走出来。 经过最近的一间房间向里走去。 江愁看了房间一眼,房间门窗紧紧闭着,却隐隐有阵阵杏花香从屋里传出来。 江愁微微一顿,停下脚步,侧眸看着眼前的房间。 他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好像,但又说不出来。 「道长,二少爷还在等您。」扈从转身,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丝不容质疑的味道。 江愁不再多想,朝前继续走去。 前面两扇房门也都紧紧关闭着,门口甚至还站着两位同样装扮的扈从,只有第四扇门,轻轻半掩着。 像极了那天深巷中的书店木门。 「二少爷,道长到了。」扈从停在门口并未直接进去,而是先躬身向屋里请示。 扈从侧身让开,江愁却没有直接推门而入。 他还没想好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和那位年轻人相识,照他的想法,来到苏陵郡也只是为了两派合并之事以及找回重楼,其他都是节外生枝。 「请他进来。」屋内传来年轻人的声音。 「请。」扈从比了个手势,轻轻推开门扉。 江愁觉得自己若是这时候离开后事会更复杂,于是坦然跨过门槛。 正好,他也有事想问问年轻人。 屋内并不是只有年轻人一个人。 他坐在桌前的轮椅上,桌旁还站着一位中年人,双眉很浓,上唇处留着两撇短须,看着竟像是另两根眉毛一样。 上好的楠木桌上,铺满了一堆卷宗文书。 江愁下意识瞥了一眼,似乎看到了「清」、「鹤」几个字眼。 他收回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 年轻人和中年人显然刚才正在谈论着什么,江愁一进来,二人便停了下来。 中年男人看了江愁一眼,瞳孔里有些微讶的光,但他收敛得极好,双目一眨便再也没有痕迹。 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并没有主动开口。 年轻人看到江愁,也没有刻意去遮挡桌上的什么,右手轻轻搁在桌上,抬头笑道:「我这副样子,倒是不能起身相迎了。」 他的声音很客气,甚至有些平等。 中年男人眉头轻轻一皱,压住心头的起伏。 江愁摇摇头,从怀中取出古籍,挑着桌上唯一一块还算空的地方,放了上去。 「书还你。」 年轻人和中年男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那本书上。 年轻人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中年男人放在小腹前的双手却微微一僵,头更加低下,好掩饰眼中那抹惊讶。 《九转无极·卷贰》?! 二皇子有这本古籍一点也不奇怪,但刚才这年轻道士是什么意思,二皇子把这书借给了他? 他除了英俊,还有什么特别的? 中年男人试探性探测了一波江愁,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奇特之处,心中的疑虑越发多起来。 「三天,练得如何了?」二皇子伸手,分明的指节取起,轻轻敲着估计的封皮,开口问道。 江愁老实回答:「还没看,只是先抄录了一遍。」 二皇子听完微微沉默,然后把手抽回,靠在轮椅靠背上说道:「抄录下来慢慢感悟,确实是最正确的选择。」 最正确的选择,有时候也是最没有新意的选择。 二皇子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心中略微有些失落。 「我叫项文,很高兴认识你。」二皇子没有让心中的情绪流露出来,隔着桌子向江愁伸出手。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心思急转,一时间领会到了不少事情。 原来二皇子和眼前这年轻道士只是萍水相逢,二皇子主动自报家门是想结交此人,但他原名项修文,却故意隐去一个「修」字,便是暂时还不想让年轻道士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这说明二皇子虽然愿意认识这道士,却也没有把对方看得太重。 也是,一个小道士而已,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中年男人心里对江愁的重视程度直线下降。 「江愁。」江愁淡淡说道。 他完全没想过自己的上一句话会让二皇子和中年男人想上那么多,这几日《九转无极》确实都在君玦老道那抄录,但抄录主要是为了重楼和其他人以后有的看。 若只是江愁自己,卷壹他只用了几个时辰,卷贰就算精进一些,一天估摸着也够了。 但这些却没什么必要和眼前二人讲。 中年男人一听,下意识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二皇子项修文念了句诗,「好名字。」 门外的扈从听了,心想二皇子和大皇子不愧是始煌帝的后人两兄弟,见了人都是上来一句始煌帝的诗词,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是谁的诗?」江愁忽然抬头,看着二皇子问道。 项修文似乎有些惊讶江愁竟然没听过这句诗,但还是说道:「这是先祖始煌帝的词,词名《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江愁想到在孤狼道秘境里见到的那位始煌帝,心想果然你不会放过当文抄公装逼的机会…… 「你先出去,我和这位道长说几句话。」项修文看向中年男人说道。 中年男人还是没想起为什么觉得江愁这个名字熟悉,不过看到他连始煌帝陛下的词都不知道,顿时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心里不由鄙夷了几分。 想必就是个穷乡僻壤没读过几本书的寻常道士吧,因为小白脸才能被二皇子稍微看上两眼。 不成大器。 他微微一行礼,转身出门,关上了门。 「请坐。」项修文伸手一边整理桌上的文书,一边说道。 他一直在默默观察江愁,故意摊着这一桌子文书未尝不是某种考验,但江愁除了刚进门那下意识的一瞥后就再也没有看过桌上一眼,这让他很满意。 正准备说什么。 「砰!」 房间门忽然被从外剧烈推开! 项修文眼睛微眯,什么人敢这样推他的门? 中年男人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保持着双手推门的姿势,瞪着眼死死盯着江愁。 「你,你刚才说你叫啥玩意儿?!」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一章你刚才说你叫啥玩意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德贵妃有疾,小仙姑七七(4k) 中年男人刚才离开的时候对江愁有多不在意,现在就有多震惊。 项修文看着他,眼神有些冷:「白政,出去!」 若是平时,就算再给中年男人白政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违背项修文的话。 但此时此刻,他却伸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江愁,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颤:「二……二少爷,他,他说他叫江愁!」 白政绝不会无缘无故违逆自己,项修文微微蹙眉,看了眼江愁,却很确认这是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挑挑眉:「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么?」 白政平复了下呼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压低声音说道:「回二少爷的话,刚才我还没来得及说,小清观那位据说杀死田擒鹤的小道士,就叫江愁!」 此言一出,房间里一片安静,地上落针可闻,项修文脸上微微怔住。 「唰唰唰」 下一刻,门口、窗外、屋顶冒出十几名训练有素的黑衣扈从,为首一人伸手一招便把项修文的轮椅招至身后,剩下所有人把江愁团团围住。 如临大敌。 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项修文脸上出现过一瞬短暂的惊讶,但现在早已恢复如常,轻声喝道:「谁都不准出手。」 他又示意扈从们让开,再次看向江愁。 这一次的目光,显然与之前有所不同。 更加慎重,更加好奇。 「二少,小心。」项修文身前的扈从首领双拳紧握,声音凝重。 「小心什么?」项修文目光静静看着江愁,嘴角微扬,「若他真是那个江愁,若他真要对我不利,以你们的修为,拦得住他?」 扈从首领刚毅的面庞顿时有些铁青,咬着牙,却又无力反驳。 是啊,若眼前这名英俊道士真的连万仙盟田擒鹤都能杀,又岂是他们这些人能拦住的? 「退下吧。」项修文搁在名贵毛毯上的右手轻轻捻动,微微低着头说道。 扈从首领嘴唇微动,片刻后什么也没有说,沉默地挥了挥手,众扈从如利落的鱼群般散去。 屋里再次只剩下项修文、白政和江愁三人。 江愁从听到白政那句话开始到现在,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连眉毛都没有颤动一丝,静静坐在那就像是一口大钟,透着神秘与不可撼动。 他一向行得端做得正,以前还顾虑比较多,但现在知道自己很能打之后更是放开了许多。 虽然只在进屋时瞥了桌上文书一眼,但看到的那几个字眼也能说明项修文和白政先前正在谈论的恐怕就是小清观事件。 君玦老道曾说过这件事在煌国现有体制下是很「离经叛道」的一件事,虽然江愁可能感触不深,但在煌国上层的圈子里,此事绝对会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 更别说他还杀了田擒鹤,一箭逼退了四大门派。 换句话说,知道或者说在意这件事的人,阶级都不会太低。 项修文在重新观察和定义江愁,江愁又何尝不在重新观察和定义他? 「你真是江愁?」白政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担忧,站在项修文身旁再一次问道。 你真是江愁? 这话里的江愁可不止是一个名字那么简单,还代表着他的所作所为。 江愁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如果你说的是小清观那个江愁,是的,就是我。」 纵然早已八九不离十,但真的听到江愁亲口承认,白政双眸还是再一次颤动,有些说不出话来。 自己刚刚还看不起这小道士,结果原来人家是能杀死登仙境的恐怖大佬! 只要他想,他能轻易碾死自己! 「是我的疏忽,江兄这般天人模样,见第一面的时候,我便应该猜到的。」项修文看着江愁的脸,有些感慨说道。 小清观吞并天鹤轩一事,在煌国建国的千年历史上都是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不仅仅只是一件单纯的反吞并事件,在某种程度上更是对现有附属制度最有力的反击。 江愁不知道的是,这件事已经在煌国境内很多小门派之间流传,像是一颗火种,说不定会点燃一场革命的圣火。 作为煌国统治者的继承者,项修文和项修杰二人怎么会不关注调查此事中最不可忽视的年轻道士? 若是江愁真对煌国朝廷有什么想法,那就是他们的敌人。 他们又怎么猜得到江愁和始煌帝同为穿越者,对于这位穿越者前辈一手打造的王朝,江愁现在并没有什么推翻改变的想法。 相比之下,十二楼五城显得更加惹人厌一些。 「你真的杀了田擒鹤?怎么可能……你明明这么年轻……我不信……」白政双目涣散,低声碎碎念。 江愁直接无视。 「大哥若是知道江兄在这,一定要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他。」短暂的沉默后,项修文又说道,「可惜他有佳人相伴游玩,今日却是与江兄无缘了。」 江愁想到紧临着升降梯的那间房间,心里微微一动:「佳人……」 「江兄莫非也爱佳人?」项修文左手轻轻捏着右手中指指节,低头浅言细语道,「那我可要提醒江兄了,以免将来闹了不愉快。我那位兄长别的都好,唯独有两点不可触犯。」 「一是他痛恨所有异族。」 「第二点则是,他认定是他的东西,旁人最好不要碰。」 江愁点点头,却并不是很在意,随便他兄长看上的是哪家人族姑娘,应该跟他都不会有任何关系。 「江兄现在住在天鹤轩?」项修文转移了话题说道。 江愁没有否认。 「那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项修文微笑道。 江愁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天鹤轩被吞并并改名一事并非秘密,真正改名换派的那一天,想必苏陵郡其他竞争势力并不会放过这个打压讽刺天鹤轩的机会。 尤其是老对手五色门和临东派。 但无论如何,牌子总得换,这一天总会到来,天鹤轩也不可能在那一天封湖不迎客,那样更加丢人。 「项兄若是想来,自然欢迎。」 江愁站起身说道:「书已经物归原主,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他刚刚站起,门外便传来一声听起来便极度雍容高贵的浑厚女声。 江愁双眸却微微眯起。 「文儿,你在屋里么?」 听到这声音,项修文没有犹豫,带着丝尊敬和爱戴回答道:「德娘,我在,你进来便好。」 项修文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他也落下双腿残疾。当时还只是德妃的德贵妃便主动向煌景帝请求,把项修文带进自己宫中,和项修杰一同抚养。 两兄弟如今还能有这么好的关系,或许跟童年时的共同成长也有关系,跟德贵妃很有关系。 对项修文来说,德贵妃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吱呀」一声,一位身着淡金色长裙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或许是年纪的缘故身姿十分丰满,但却更显那份雍容华贵,目光和蔼,落在人身上像是温暖的阳光。 是另一种的人间绝色。 这便是当今煌国地位最尊贵、德行最高贵,可能也是最美丽的女人——德贵妃。 德贵妃目光轻轻在屋里转了一圈,白政连忙下跪行礼,她的目光落在江愁身上。 那双美目微微一顿,然后笑道:「原来文儿这里有客人。」 江愁后退一步,德贵妃身上散发的威严感并不浓郁,反倒十分亲切,和褚半山夫人有些像。 然而这两人一个只是一辈子没出过清河县的农妇,另一个却是母仪天下的贵妃。但不论身份如何,她们身上那种女性特有的光辉,依然同样耀眼。 江愁上身微弯行了一礼,说道:「在下这便要离开,不叨扰夫人和项兄说话。」 说罢,余光又瞥了德贵妃一眼,迈步离开。 德贵妃并没有察觉江愁的目光,笑着说道:「有空常来找文儿说说话,他长这么大也没什么朋友,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带朋友回来。」 「德娘。」项修文有些赧。 「瞧,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江愁关上门,在黑衣扈从的陪同下独自下楼,眉宇间有些愁绪。 「夫人今年几岁了?」他忽然问道。 带路的黑衣扈从脚步一顿,回头瞪他一眼呵斥道:「放肆!德……夫人的年龄也是你能过问的吗?!快走快走,真是口无遮拦!」 江愁摸了摸鼻子,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德贵妃的穿着尽显仪态气质,但却遮不住满身死气。 她要死了。 如果是病是伤,江愁觉得自己说不定还能想想办法,但这明显是寿数已至尽头,就算是他也很难改变。 七七有没有办法? 可项修文说过他兄长痛恨所有异族,若是让七七过来又说不定会有危险。 江愁正想着,已经走出了鹤来客栈。 外面阳光正盛,照得他眯起眼来。 苏陵郡西区中城区的某间民居中,木门打开,沈俞和姜光领着褚莹莹和七七二人走出来,房中隐约可见一位老妇正躺在床上喘息,呼吸声虽然还有些急促但总体却算得上平稳。 七七脸上戴着一张可爱的猫咪面具,面具后那双大眼睛有些疲惫。褚莹莹紧紧牵着她的手,只觉得七七的小手非常冰凉,微微发抖,呼吸时有时无。 若非她体质特殊,换做任何一个人来这会儿都得躺着,更别说像她一样走路了。 沈俞母亲是多年操劳落下的心肺疾病,如今七七将这份陈年旧疾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一时状态也算不上好。 「多谢七七师姐,多谢莹莹师姐!」沈俞「噗通」一声就给两人跪下了,眼眶通红,声音颤抖。 「沈,沈师弟不要这样……这是,我应该,做的。」七七吓坏了,神情慌乱,想扶他自己却又没有力气,「莹莹姐,拉他,起来……」 直到姜光送二人出了巷子,沈俞还跪在地上。 「吱呀」 隔壁三家两户有的开门,有的开窗,朴素的居民们探出投来,一位华发皆白的老人问道:「小俞啊,刚才那两位姑娘是谁啊?她们干嘛来了?」 「李爷爷,她们是来给我娘看病的。」沈俞揉了揉眼睛说道。 「哎哟,你娘那病可有几十年了吧,还能治好?」 沈俞和他母亲在这相依为命多年,邻居街坊哪个不知道老妇人的老毛病,病根哪有这么容易根除? 「能,七七姑娘是仙女下凡,我娘已经好了!」 「真的假的?」 「这几年少说小俞你也找过十来个大夫了吧,他们都治不好,一个小姑娘能治好?」 「我儿子没有骗你们。」一声苍老疲惫却十分连贯的声音忽然从沈俞身后响起。 他回过头,愕然发现已经三年没下过床的母亲正倚在门框上,双目通红地看着他。 「娘!」沈俞扑过去。 众人这才相信沈老太是真的好了,一边为沈俞高兴,一边啧啧称奇。 很快,小仙姑七七姑娘的名声就像插了翅膀一样传散出去。 东区上城区,名震苏陵郡的苏家祖宅就在这里。 苏家祖上是个手艺人,做伞卖伞为生,正好赶上几年雨季特别旺盛便发了家,后来一发不可收拾,在苏陵郡扎下根来。 如今的苏陵郡,不管是百姓们平日用的雨伞,还是装饰房屋用的花伞,甚至青楼内女子们轻摇的红伞,全都出自苏家。 除了伞,苏家牢牢占据了衣食住行中的「行」,苏家的马车质量是煌国有名的,也曾接过朝廷的造路生意。 简而言之,苏家在苏陵郡是当之无愧的四大豪门之一,甚至是其中最强大的一个,就连苏陵郡郡守见了苏家家主也只能以平礼相对。 巍峨的牌匾刻着「苏宅」二字,牌匾上方还很精致地绘刻了一柄朱红色的伞。 以往苏宅的门都是开着的,而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大门紧紧闭着,门内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路过的人都能猜得到,苏家出事了。 此时此刻,在苏家华贵的正殿中,当代苏家家主苏天正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上。 在他座前分别是苏家当代几位掌权人物,还有苏锦轩、良子,以及一旁左臂绑着绷带的金供奉。 没有人说话,气氛很是压抑。 苏锦轩狠狠说道:「父亲,金叔来苏陵郡十三年,为苏家出过力做过事,今日金叔被那小道士斩掉一臂,我们难道就这样看着?!」 苏天脸色阴沉,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眼神既怒又冷。 他当然不愿咽下这口气,可金供奉的实力在苏陵郡已经是横着走的存在,连他都不是那小道士的对手,苏家眼下去哪找更强大的修士? 金供奉左手绑着绷带坐在椅子上,听到这话,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右手轻轻捏了捏左肩,感受着剧烈的痛楚,寒声说道: 「我刚收到消息,我大哥明天就到。」 苏天的眼睛猛地一亮,「噌」地站起!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二章德贵妃有疾,小仙姑七七(4k)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三章 珍珠店事件(4k) 苏家只有少数几人知道,金供奉来自古扬城的金家。 苏天自然是这些人之一,他甚至比旁人知道得更多! 古扬城是古扬州的州府之地,是整个煌国排名前五的超大城池,更是煌国东南部的枢纽中心。 至于金家,苏天隐隐知道,似乎是传闻中的十二楼五城之一。 别看苏家在苏陵郡说一不二,但和十二楼五城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十二楼五城动动手指就能把整个苏家抹去。. 金供奉是金家的人,只不过早年犯了错误被金家驱逐,这才来到了苏陵郡,而他口中那位大哥,却真真切切是金家之人,在金家都是有点小权的! 实力地位和金供奉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若金供奉的大哥真的明天能来到苏陵郡,那这次苏家丢掉的脸恐怕就可以加倍找回来。 甚至只要金供奉大哥一句话,苏陵郡其他几个豪门就什么也不敢做。 若是能借此和金家扯上一点点关系……苏天都不敢相信苏家会达到什么程度。 苏天压抑着心头的激动,看向金供奉道:「老金,此话当真?」 金供奉点点头,沙哑道:「等我大哥到了,我必要那小道士血债血偿!」 「他砍我一只手,我就要他的双手双脚,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差距。」 他的眼中,寒意如冰。 江愁并不知道苏家仍旧不打算放过他,他此时正继续在苏陵郡中打探着重楼的消息。 照理说重楼那样的容貌只要在苏陵郡出现过就会有人记得才对,然后这么几天下来,却没人见过重楼。 江愁却不急躁,按照重楼的性格,若是真有危险或是与人起了什么冲突,绝对不会一点动静没有。 眼下没有她的消息,未免不是一种好消息。 距离江愁五条街以南是苏陵郡有名的闹市街,宽直的街道足够八辆马车并排而行,道路两旁挤满了货郎商贩,还有各种装潢得极为雅致的店铺。马车们缓缓从地面上驶过,一片热闹场景。 人群中,有二人十分显眼。 男子高大挺拔,站着如一棵一丝不苟的雪松,行走间仿佛带着风,身上名贵的衣物和精致的和玉吊坠无一不彰显着他的身份。俊朗的面容不怒自威,看向一旁的女子时眸中又温柔得像一滩打碎糅杂着阳光的湖水。 而那名女子样貌相比男人竟然更加出众,不止五官完美,那难以形容的眉眼间还带着些女子少有的燥和野,像是野性未驯的小兽,看上去生人勿进,更令人心生敬而远之之感。 而对项修杰来说,正是小楼姑娘这样凛冽的气质,让他更想俘获她的心。 二人走进一家「海水珍珠」店。 「苏陵郡的珍珠首饰是一绝,海水珍珠更是其中翘楚,小楼姑娘看中哪样,尽管开口便是。」 海水珍珠的首饰规格极高,即便是在闹市区,店铺里的客人数量也并不是很多,且大多在安静地挑选首饰,不会随意喧哗。 项修杰领着重楼走进来,一边满意地打量四周,一边低声说道。 即便是在这种地方,项修杰的气质也要明显高出其他人许多,不少女子都不敢正眼看他,只能偷偷向重楼投去羡慕的目光。 若是换做她们,身边的男人这般优秀,恐怕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而重楼呢?却神色恹恹的,兴致并不高,听着项修杰的话,也只是随意在首饰柜前走过,似乎并没有多少兴趣。 项修杰找到店铺老板,开始询问近期最贵最好看的新品。 「哎哟」 忽然一道不协调的声音响起,随即便是一阵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尖锐声响,转过头去,一名衣着鲜艳的年轻女子跌倒在地,手中玉盘里的大小珍珠洒了一地。 海水珍珠家有些珍珠经过特殊处理,色泽明亮却十分易碎,此刻女子脚边少说已经碎了十几颗药丸大小的珍珠。 至少上万两白银。 「你,你怎么能突然撞人啊?我的珍珠,你赔我的珍珠!」 女子一把拉住重楼的衣摆,尖声叫道。 重楼皱了皱眉,抿抿唇,挺不耐烦的。 「松手。你自己摔的,关我什么事?」重楼淡声道。 这时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鲜衣女子朝柜台瞥了一眼,果然项修杰也被惊动,正在走来的路上。 她的目的就是项修杰,她已经观察重楼很久了,重楼根本就不领项修杰的情。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识好歹? 她自己也生得很美,更自以为很了解男人的心思,男人不喜欢女人给自己惹麻烦,更别说还是上万两白银的麻烦。 就算项修杰再喜欢重楼,心中难道一点芥蒂都不会有吗?到时自己再略施小计,肯定能把这么优秀的男人抢过来! 于是她便趁重楼不注意,自导自演了一出戏,试图栽赃抹黑重楼。 「这些珍珠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价值连城……」女人眼角瞥着项修杰靠近,脸上堆出梨花带雨的模样,泫然欲泣,看上去楚楚可怜。 「几颗破珠子,多少钱?」重楼觉得好生麻烦,蹙着眉头,很不耐烦道。 「这都是精磨细碾的海星珍珠,少说要一万两,你赔得起嘛?」女人上下打量重楼,脸色嘲讽。 「一万两?!」 重楼皱了皱眉,这数目对魔尊之女来说并不算什么,要是在魔域,她大手大脚嫌麻烦给就给了,但她现在确实拿不出来。 当然了,如果在魔域又哪有不长眼的敢惹她? 「一万两是吧,抢钱是吧?行呗。」重楼轻笑一声,眉眼微眯,嘴里的笑声有些悚然。 女人微微一愣,心底没来由一紧。 她抬头,看到重楼开始挽袖子。 「你,你要干嘛?」她有些慌神,这怎么看起来像是要动手?她脸色变得有些白。 「你不是要一万两么?我回头给你。不过我感觉你那几颗破珠子是不值那么多,我就当提前给你送点医药费。」重楼活动着手腕,歪着头,眼里有些猩红,「好久没打人了,我也挺憋得慌,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啊。」 女人呆住了,她这种「大家闺秀」什么时候见过这种英气逼人的女子,手中玉盘「啪嗒」一声落地,怕得要死。下一刻,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整间店铺。 「怎么回事?」 这时,项修杰终于走了过来,看着满地散落的珍珠,眉头微微一蹙。 又抬头看到重楼此刻捏拳歪头的模样,眼神呆住,心脏狠狠一抽。 再看向跌坐在地的女子时,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鲜衣女子在项修杰一个眼神下几乎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哆嗦,脸色比纸还白,先前脑中的想法荡然无存! 她觉得现在就算她说重楼杀人放火,眼前这男人也只会淡淡说一句「哦,所以呢」。 她心里的恐慌就像一只有力的手臂,掐着她的颈脖子,脑后冰凉冰凉的,目光涣散:「别……别打我,我,我错了,我错了……」 「这些,你买的?」 项修杰站着,居高临下的,声音没什么喜怒。 女人支支吾吾的:「我,我……这,珍珠……」 项修杰显然不是对谁都像对重楼一般有耐心,直接转身,大步走向柜台。 店铺里一片安静,只有项修杰靴子踩在木板地上的声音。 掌柜的咽了口唾沫,虽然海水珍珠店每日接待的也都是达官富人,但眼前这位爷明显不是那些普通富商,他也摸不透自己该怎么伺候。 「来人。」项修杰走到柜台前,低声说了一句。 「唰」 一道黑衣人影不知从何处出现,眨眼便单膝跪在项修杰面前。 项修杰看着柜台后的掌柜,淡淡说道:「这间铺子里所有的珍珠,我都要了。」 「所所……所有?!」掌柜的愣住了。 黑衣扈从站起来,面无表情又仿佛是习以为常地从怀中开始往外扔银票。 眨眼功夫,就堆了高高一层。 掌柜的眼角不断抽搐,这才反应过来,这人竟然是来真的! 店里其他人也都傻了,全都停下来手中的动作。 这里可不是街边小推车上那些廉价的仿珍珠首饰,海水珍珠里最便宜的货色都要十几两白银,最贵的更是天价,虽然只是一个门店,但要把所有商品都买下来,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说别的,小清观倾家荡产是绝对不够的。 就因为几颗珍珠的小事,就花这么大手笔? 老板心脏有点受不了。 「够了么?」黑衣扈从挑了挑眉,从高高的银票后斜睨着看他。 老板颤抖地从银票堆上拿起一张,每一张都是一千两白银,这么高,少说也有个一千张。 一百万两! 谁逛个街会没事带一百万两白银在身上? 「够……够了……」老板咽着唾沫,脚都站不住。 项修杰转身走到重楼身旁。 重楼看他两眼,心中有些复杂,刚准备开口说并不需要为了自己做这些,自己也不喜欢这些珠子。 然而项修杰却没有看她,而是低头看向地上已经震撼到麻木的女子。 目光轻轻的,淡淡的,像是蒙了一层光。 「几颗珍珠而已,就值得你惹她不开心?」项修杰声音低沉,微微带着磨砂感,「你这种女人很喜欢珍珠是么?这里的珍珠现在你可以随便拿了,拿完赶紧滚,不要再脏了她的眼睛。」 他抬起头来,以帝王般的眼神扫过所有人,「你们也是一样,想要的拿走便是,但请不要做任何让她不开心的事。」 女人脑中仿佛「轰」地一声炸开,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她以为项修杰会讨厌给他惹麻烦的女人,结果她错了。 项修杰买下整间店铺,她以为是要送给重楼给她撑腰让她打自己的脸,结果她又错了。 她自始至终以为男人对女人最宝贵的,就是钱,然而此时此刻,看着那些柜台上莹白的珍珠,她忽然觉得这些都只不过是掉在地上的白米粒一样俗气。 可笑至极。 她的世界、人生被彻底否定,她呆呆地哭了,最后连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店铺都不知道。 店铺里的其他人也面色复杂,以往买一颗都要肉疼纠结半天的海水珍珠,现在不要钱放在她们面前,反倒不香了,除了少数几人拿了几颗外,其他人都没好意思,接连走出店铺。 来这里的人至少家境都还算衣食无忧,多数还是要点脸的。 店铺里只剩下项修杰和重楼两个。 老板本来还在,但见这架势也不敢露头,很识趣地在柜台后面蹲了下去。 项修杰这时才看向重楼,方才面对其他人时的威严转瞬消失,笑着说道:「放心,你不喜欢的东西,我可不会强行送给你。」 重楼点点头,把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瞥了眼柜台上的银票,淡淡道:「钱,我以后还你。」 躲到暗处的扈从听了,训练有素的他都不由嘴角僵了僵。 还?那可是一百万两,你真以为你还得起么…… 项修杰没回应重楼这句话,只是静静看着她把袖子放下,遮住白皙如雪的手臂,忽然好像想到很好笑的事,轻轻一笑。 「笑什么?」重楼问。 项修杰眯着眼,说道:「我只不过想到若是我不开口,你是不是真会把她揍一顿?想着你揍人的场面,一定很好看。」 「打架有什么好看的?」重楼头一歪,疑惑。 项修杰「哈哈」一笑,不再多说,转身走到门口,比了个「请」的手势:「闹了这么一出,去吃些东西吧,如果我猜得不错,最早一批的荔枝已经熟了,我找人弄点给你尝尝。」 「荔枝,那是什么?」重楼从没听说过。 「一种水果,吃了你就知道了。」 项修杰说着,将重楼护在街道的里侧,朝远处走去。 身后,黑衣扈从暗处走出来,从腰间摸出一块小镜子模样的法宝,点亮,压低声音问道:「老韩,荔枝到了没?殿下已经过去了!」 「卧槽,这么快?!刚到!还在卸货!」 「还在卸货?那怎么来得及?!」黑衣扈从急了。 「那我能怎么办?这可是从最南部古交州通过传送阵送过来的!你知道开这一次传送阵要耗费多少银子吗?竟然只是为了一车荔枝……」 黑衣扈从扶了扶额头,看着前方那两道背影,心想犹豫着要不要去拖延点时间…… 又是没什么线索的一天,夜幕降临时,江愁回到了天鹤轩。 已经解决了炼气筑基境弟子们的一批问题,今晚他暂时不用去功法楼。 他坐在自己屋中,终于有时间翻开面前的功法。 《九转无极·卷贰》。 第一转直接让他对体内气息的控制细微程度增进了九倍,是他修炼这么长时间以来进步最大的一次,产生的直接后果就是毁掉了孤狼道,让他出了个大名。 他很好奇第二转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三章珍珠店事件(4k)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九转无极》第二卷(4k) 明亮的灯光下,江愁翻开《九转无极·卷贰》。 之前便说过很多次,《九转无极》是这世间少数几本对江愁仍然有效的功法,孤狼道的事也证明了这一点。 第二转,讲究的依旧是对体内力量的更精细话掌控,在第一卷的基础上,再次细化九倍! 如果每一层都更细化出九份的话,那修炼到第九层,岂非是其他人的八十一倍? 江愁微微动容,或许这就是陆中天在千年前那个时代无敌于世的原因? 若非遇到更加逆天无敌的穿越者项睿,这天下多半就是陆中天的了。 脑中这么想着,江愁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有了第一转的基础,他很快找到了第二转修行的诀窍。 「嘶嘶」 江愁体表亮起一层迷蒙的雾光,体内气息如游龙般奔腾,顺着四肢百骸不同流动,最终在小腹处汇聚。 如龙盘踞。 紧接着,便像是抽丝剥茧一般,江愁要做的便是按照功法上记载的方法,在不影响整体气息的基础上,从这道气息中剥离出一丝来。 这是个很困难的过程,不是从海水中取出一瓢水,而是要从大海中取出另一片大海。 多大的才算大海?又要把它取到何处去? 江愁按照着功法上的修炼方法,做着尝试。 第一次,失败了。 第二次,仍然失败了。 接连五次,都是失败! 江愁眉头微微一蹙,不由挺直了腰板。 真不愧是世间最一等一的功法,在这之前江愁失败最多次的还是《白虎圣经》,三次才练成。 「不容易啊……」 江愁深吸一口气,并没有气馁之色,再次开始尝试。 「上下相交,升降相接,用意勾引,脱出真精真气,混合于中宫……」 「轰!」 这一次,江愁腹中像是雷鸣电闪一般,涛声阵阵,异响不断。 汇聚于丹田的气息原本像是一颗凝实的椭圆蛋球,此时表面微微亮起一点凸起。 像是植物新生,「啵」的一声脱离出一颗更小、更晶莹的肉芽。 江愁看着这颗如水珠儿般的气息,松了口气。 成功了。 再不成功自己都要怀疑自己行不行了。 果然,自信最重要。 万事开头难,只要第一次分离成功,后续的修行便会快上许多。 天还没亮,江愁便已经将第二转修炼成了。 时间上比起第一转确实长了一些,但给江愁带来的变化也是十分明显的。 最直观的一点,就是他现在能够打出的最小伤害,已经达到了筑基境! 这看起来没啥,甚至有些离谱。 但要知道的是,之前江愁就算再怎么减弱力道,只要出手,便少有人能抵抗。 现在不同了,他能够将威力控制在筑基境,不至于一出手就被人看出难以抵挡的威力。 虽然还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对江愁这样一个能用一两银子买到的东西多花一文钱都要心疼半天的人来说,这就显得很重要。 他能更节省自己的力量了! 更别说除此之外,第二转仍旧让他的力量利用率再次精细九倍。 也就是说现在旁人需要话一份力量才能施展的神通术法,江愁如果学会了,那就只要十八分之一的力量就可以,而且由于体内气息的特殊性,威力比一般人还要大得多! 可以说江愁不仅在量上完胜别人,质上更是绝对的碾压! 这是一件很变态的事情。 江愁起身,披着晨露在院中熟悉自己的身体与力量。 等到第一缕晨曦洒落在他院中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完美控制体内最细小的气息,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师兄,师兄!」 门外响起褚莹莹的声音,江愁起身开门,看到褚莹莹和七七二人站在门外。 还有骆庐,似乎来得比这两人还要早,安安静静站在门外檐下,背上背着两柄弓,裤脚上沾着晨露有些湿。 他低着头,不太敢看褚莹莹。 七七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身体恢复了一些,虽然神情还有些萎靡,但已经不影响正常行动。 不过为了她自己的健康考虑,江愁只准她每隔两天去城内一次。 其余时间,和褚莹莹一起留在天鹤轩里修行学习。 今天,是褚莹莹第一次跟骆庐学弓箭的日子。 所以一大早三人就来到了江愁门外。 江愁推门走出来,三人看向江愁。 虽然以三人的境界不可能看出江愁的深浅,但三人同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江师兄好像变得更强了……这并不是说他身上的气质更加突出,恰恰相反,他和之前相比竟然显得内敛许多! 这就是传说中的返璞归真? 这样的境界三人都望尘莫及。 「师兄你又突破啦?」褚莹莹惊喜地说道。 「小有所得。」江愁说道。 「师兄真厉害!」褚莹莹由衷说道,眼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骆庐微微低下头。 「弓箭带来了?」江愁看向骆庐,瞥了眼他背上的两柄弓。 骆庐连忙点头,从背后拿下一张看上去比较纤细的弓箭,通体雪白,递到褚莹莹手中。 褚莹莹第一次拉弓,小心翼翼地拉开。 「这是轩里最轻的一张弓,只有半石之力,莹莹师姐第一次练习的话,我觉得从简单的开始比较好……」 「啪」 骆庐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 熟悉弓道的他听得清晰,这是弓弦断裂的声音。 「那个,骆师弟,这个弓好像有点太轻了……」褚莹莹抬起手中的弓,有点不好意思。 半石之力,也有个几十斤,竟然这么轻易就被褚莹莹拉断了……骆芦心中有些惊讶,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而是伸手将身后的第二张弓递给她。 「这张弓是我平时练习用的,石力并不算太大,五石左右。」骆芦觉得从半石直接到五石跨度过大,担心会伤到褚莹莹的信心,便又补充道,「嗯……拉不开也没关系,只是可以用这张弓测试一下你的臂力,再去挑选合适的……」 「啪」 清清脆脆的声音,毫无情面地响起。 褚莹莹看着手里直接从中断成两截的弓柄,抬头有些幽怨地看了骆芦一眼。 你不是说五石嘛,是前一张弓的十倍,所以我才用力的,怎么感觉还不如半石的…… 骆芦眼角一抽,呆呆看着褚莹莹手中的断弓,有种想捂脸的冲动。 七七不懂这些,只觉得褚莹莹好厉害。 江愁若有所思。 莫非这就是火神体质的冰山一角? 看来褚莹莹修炼功法的事情也得提前,先让她把《九转无极》也练练? 「去挑最重的弓吧。」江愁看向骆芦说道。 骆芦有些麻木地应下,带着褚莹莹和七七朝涤心岛走去。 江愁没有跟过去,他还得继续去城里找重楼的线索。 这两天差不多东南两个城区的酒馆茶楼都被他坐遍了,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收获。 今天他准备去苏陵郡最繁华的商业街走走,找那里的店铺里碰碰运气。 晚上再去功法楼看看有没有适合褚莹莹的吐息法。 「断你手臂的就是他?」 苏陵郡最大的商业街叫做昌平街,取昌盛安平之意,海水珍珠店就在这条街上。 此时此刻在昌平街的一间幽静的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上,一名面色仿若金箔,露出的皮肤呈现古铜色的中年男人举起茶杯,余光瞥着楼下街道上走过的江愁,对面前的金供奉淡淡说道。 金供奉看到江愁,眼神中充满恨意,只觉得左键断臂处的疼痛再次袭来,握紧右拳,狠声说道:「就是他!」 「样貌确实少见,不过周身并无灵力波动,你怎么会栽在这样的人手上?」男人只看了江愁一眼就收回目光,淡淡瞥了金供奉一眼,轻啜一口茶,语气淡淡的,完全没有在意。 他确实有不在意的资本。 男人是金供奉的同胞大哥,单名一个渊字,在古扬城金家外围颇有一些地位,前阵子帮内门和古扬城某处堂口牵线立了不小的功劳,特地给他放了几天假,并传言上面的人对他很满意,可能要领他进内门。 金家这样的庞大家族内部其实和一个宗门很像,一层一层的阶级十分森严,若是能迈入内门,那跟过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直接从底层变成了中高层管理层,能管着外围上千号人,地位高出不止一点半点! 「大哥别小看他,我……我看不透他的实力!」金供奉面色涨红,但还是开口提醒道。 金渊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闪过一丝失望,语气微冷:「看来这十几年你远离家族,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你记住,在这个天下,除了那几家同行外,没人值得我们金家重视。」 金供奉呼吸一滞,只感觉自己吸进肺里的空气变得像金属一样坚硬,硌得胸口剧痛无比,冷汗「唰唰」直流。 「等教训完此人,我升入内门,就找个机会把你调回来。老和这些低贱之人待在一起,对你不好。」金渊又说道,喝尽杯中茶液。 金供奉一愣,随即狂喜! 若是能重返金家,他怎么会愿意只在苏家做个供奉?苏家和金家,其中差距岂止天地! 「谢,谢大哥!」 「自家兄弟,无需多言。」 金渊摆摆手,身子轻轻后仰,手中叩着桌面:「不过你有一点说的没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小看你的对手。」 「去两个人,先探探小道士的虚实。」 茶馆靠着楼梯的桌子,站起一男一女,微微颔首,朝楼下走去。 金风与金雪是金渊多年来手下的两位得力干将,二人是一对兄妹,出身金家旁系,父母曾在一次和其他家族的冲突中死去,金渊正是在那次行动中展露手脚,便一直将二人带在身边。 两人天资十分不错,就算在金家这种天才云集的地方都算上乘,年纪尚幼的时候金家某位内门长老还起过收徒的心思,不过却被二人婉拒了。 金渊抚养他们长大,他们早已发誓要和金渊一起堂堂正正跨入正门。 眼下,他们似乎就要做到了。 金供奉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唇微动,心情十分复杂。 金渊比金风兄妹大十多岁,金供奉也比他们八九岁,然而金风兄妹如今不到四十的年纪,修为却比金供奉还要强一个小境界! 行远境共分五个小境界:行远入门境,十里境,百里境,千里境界以及最后的万里境,万里之上,方知天命。 金供奉年前刚刚踏入十里境,而金风两兄妹两年前就已经是百里境,这两年想必已经走得更远。更何况兄妹二人还有一套专属于他们兄妹的战斗方式,就算面对千里境强者,都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这么多年,金渊安排给他们的事从没失手过。 「等进了内门,这几年的蹉跎,我会找丹药给你补上。」金渊说道。 金供奉右手一紧,抿着唇,重重点头。 江愁并不知道麻烦正在靠近,他已经被前方一处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店铺吸引了注意力。 「请问,那里在做什么?」江愁走到路边一位卖便宜首饰的货郎身前,礼貌开口。 货郎抬头,看到江愁英俊的面容微微一愣,然后回过神来,立马站起,堆起满脸笑容道:「哎哟客官,您还不知道吧?这海水珍珠啊,昨儿个出了件顶有趣的事情,现在都传开啦!」 在货郎的讲述中,江愁大致了解了情况的来龙去脉,然而货郎也不知道那位豪掷千金的公子和飒爽绝美的女主角叫什么。 「虽然昨儿个那些在店里的女子不好意思拿珍珠,但消息一传出去全城总有人过来捡便宜,这样一来谁都怕来晚了错过,这不,门槛都要被踩断咯!」 货郎叹了口气,又摆弄自己货摊上的小物件。 平日他的生意也算不错,但现在海水珍珠满屋子珍珠白送,谁还会来他这买东西? 然而他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老板,这个怎么卖?」 这时,忽然有一名少妇模样的女子走到摊货前,拿起一支翠绿色的竹簪问道。 竹簪做工非常精致,看得出来货郎手艺很好。 货郎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会儿还有人会来找自己做生意,连忙回答道:「哎哟姑娘好眼力,这只簪子可是小的我磨了好些个晚上精心做好的,竹子也是上好的倾城竹,价格不贵,只要三百文。」 倾城竹是一种中上材质的竹子,一棵竹子的成本大概就在一两银子左右,这么一截小小的簪子再算上人工,三百确实不算贵。 江愁瞥了簪子一眼,转身便准备离开。 「这位公子,奴家很喜欢这支簪子,只不过出门匆忙没带这么多钱,能不能请公子先帮女家垫付一下?稍后公子跟奴家一同回去取钱便好。」qs 少妇忽然叫住了他。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四章《九转无极》第二卷(4k)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五章 金家兄妹(4k) 江愁转身,静静看向那位少妇。 体态婀娜,面容姣好,就算不谈别的也令人难以拒绝。 「三百文?」江愁沉思了片刻,钱他倒是有,又看向货郎,「能便宜点么?」 货郎搓着手:「客官,咱这是小本经营,三百文不贵了……」 「二百五十文,我身上就这么多。」江愁面色不变,目光却瞥了眼不远处的海水珍珠。 意思很明显,这会儿你压根做不到生意,有一单就不错了,赶紧做了吧。 货郎哪能想到看上去一本正经的江愁内里这么腹黑,没办法,只能同意。 然而他并不知道江愁其实并不是腹黑,只是涉及到钱这种东西,他本能地想少花点。 这支簪子的成本大约在一百文左右,二百五十文也赚了不少了。 「簪子你收着,我住在天鹤轩,有时间你把钱送过来就行。」 江愁看向妇人说道,他可不想和这妇人回去,不说别的,影响就不好。 如果她不送来,那自己还价的第二层价值就显现出来了——少亏五十文! 妇人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江愁会这么说,拿着簪子站在货摊前,一时忘了说话。 江愁也不理会她,转身便离开。 一切似乎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直到…… 「砰!」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响动,伴随着女子的抽泣和货郎的惊呼。 江愁顿住,转身,瞳孔微微一缩。 货摊前多了一个青衣男人,正一脸暴怒地看着跌倒在地的妇人。货摊也被男人推翻在地,零零散散的簪子耳环项链洒了一地,有些都已经断裂,货郎的腿被货摊压住,脸色发白,双目里一片凄惨。 「不要脸的东西!老子刚回来就看到你在外面偷男人,还给你买簪子,你怎么这么不是东西?!」青衣男人指着少妇,破口大骂。 妇人低着头,手中的竹簪甩出去两三米,沾着地上的尘埃,翠绿的倾城竹显得有些黯淡。 「那个奸夫呢!?」男人怒吼道。 妇人下意识抬头,看了还没走远的江愁一眼。 男人目光看了过来,一愣,眼神中似乎喷出火来,大步朝江愁走过来:「可恶的小白脸,老子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勾引老子女人的下场!」 周围的人群被这里的冲突吸引,甚至连海水珍珠门口的人们都转头朝这边看过来。 江愁看着迅速向自己靠近的男人,眉头微微蹙起。 「你误会了,我只是……」 他刚准备开口解释,对方却完全听不见他的话,前一刻似乎还在百米之外,下一刻砂锅大的拳头已经抬起,在江愁眼中急速放大! 一瞬间,江愁的眉头猛地挑起。 「砰」 下一瞬,江愁的身影被高高击飞,像一只断线纸鸢般飞过街旁的屋檐,朝远处坠落。 「是修行者!」 人群中有人惊呼,没想到这突然出现的男人竟然是一位修行者! 众人不由都为那名小道士捏一把汗。 「哼!」 男人冷哼一声,转身走到妇人身前,粗鲁地攥住她的手腕,呵斥道:「走!老子要让你看看你的小白脸是怎么死在老子手里的!」 说着,便拖拽着妇人的身子朝江愁摔落的地方走去。 走过那支竹簪时,并没有停留。 街上发生的事情完完全全落在金渊和金供奉眼中。 江愁被轻而易举击飞之后,金渊面无表情地啜了口茶,目光淡淡看了金供奉一眼。 金供奉浑身一僵,有些紧张道:「这,不可能……小道士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打飞?」 「天鹤轩是他的主场,有人暗中在帮他出手,以你的境界,看不出来很正常。」金渊觉得自己看穿了一切,放下茶杯道,「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又能翻起什么浪?」 金供奉坐立不安,虽然他很希望教训江愁一顿,但不知为何此刻心中又有些发毛,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等他兄妹二人回来你亲自问便是。」金渊双手十指交错搁在身前,身子后仰,双眸轻闭开始闭目眼神,「应该用不了太久。」 离开熙攘的昌平街,金风金雪两兄妹朝某条幽静的深巷走去。 二人都是行远百里境的强者,所谓行远有两层含义,一是说修行这件事不能只靠典籍必须要迈出去都走多看的本意,第二层意思则是指,行远境的强者能够掌控自己周身一定范围内的风吹草动。 这是领域的更高阶体现。 杨楚升结丹期领悟领域,如果他没有死在江愁手里,可以说已经拥有了迈入行远境的门票。 对于金风这样的百里境强者来说,被他锁定的敌人,百里之内都很难逃脱。 江愁早已被他锁定,所以他很清楚江愁被自己击飞之后就摔落在这里。 并且在他的感知里,江愁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是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吗? 金风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所以当他和金雪拐进巷弄,看到正屈腿侧身倚在青石墙上的江愁时,面色微微有些惊疑。 江愁本来微微低着头,这时候抬起头,清清淡淡的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淡淡道:「来了?」 一句「来了」,就好像他已经在这等待二人多时。 金风金雪都不是泛泛之辈,看到这里自然明白对方先前被击飞只是装出来的。 对视一眼,妇人装扮的金雪脚尖轻点,身形跃上屋檐,眨眼消失。 然而江愁却很清楚对方没有消失,只是藏匿在黑瓦青石之后,像一只阴冷的蛇。 金风活动活动脖子,手腕「嘎嘎」作响,整个人身躯像膨胀一般变大,很快便身高一丈,将整条青石巷弄都塞满。 体表泛着古铜色的光芒。 「动手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江愁瞥了金风一眼,说道。 金风沉着嗓音:「你以为我会回答一个废人?」 「那好吧。」江愁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一线天,并没有找到金雪的身影,于是对着天空问道,「别的不重要可以不问,但有一件事我得问。」 「那支簪子,你是不是真的喜欢?」 很明显他问的是金雪。 然而屋顶上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金风冷笑着迈步,说道:「三百文的破竹簪子,你以为我妹妹真看得上?」 「你太天真了。」 说话间金风已经来到江愁身前,说来奇怪,他的身形明明无比高壮,但在狭窄的巷弄里却又灵活地像一条泥鳅,几乎滑着墙壁就到了江愁身前。 地上的泥,四周的青石板,甚至就连天上的云,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江愁明晃晃看到他粗壮的手臂穿过墙壁,再从墙壁内侧穿出,砸向自己! 这便是金风的领域,能将范围内一切环境都最大程度化为己用,无论什么样的环境都无法限制他的发挥! 江愁运起体内几缕气息,正准备抬手,却发现又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如丝线一般缠绕住自己的四肢,令他的动作有些凝滞! 他明白过来,这是藏在暗中的金雪的招数。 这兄妹二人的配合十分默契,金雪出手正好掐在江愁准备反击的前一瞬,而这时,金风的拳头也已经到了。 「困。」金雪轻声说道。 因为《九转无极·卷贰》的缘故,江愁现在调动的气息堪堪在胜过金供奉的水平上,被金雪这么一控,竟好像真的动弹不得一样。 金风裹挟着巨大的压迫感到来,拳头上亮起锐利刺目的金光,如一杆破天之枪。 这一拳若是砸中,就算是千里境的强者,恐怕都要身受重伤。 更别说江愁在金风眼里根本不强。 拳头落下的一瞬间,江愁抬起头,眸光中光芒轻轻眨动。 算了,再多调用一些力量吧…… 刹那间,金风感觉自己似乎有种错觉,但错觉消失太快,他来不及多想,拳头便已经落下。 「砰!」 像是砸在一块铁板上,金风整个庞大的身躯骤然一僵,然后浑身肌肉像是声纹一样荡起层层涟漪,剧痛! 可问题在于什么样的铁板能让他感到剧痛? 目光看向身前,金风瞳孔刹那间放大,满脸不可置信! 江愁摊开五指,手掌拦住了自己的一拳。 不,自己的拳头根本没能碰到他的掌心,二者之间还隔着一寸距离! 一寸,便是天涯。 金风心中感到不妙,厉声大喝:「退!」 然而他已经说晚了。 金雪已经出现在江愁身后,如鬼魅一般,似幽魂一样,手中一柄尖锐泛着寒光的匕首,朝着江愁腰窝狠狠扎去! 这是她的能力,能将自身融入环境之中,像水中的鱼,又比鱼更灵活,因为她可以瞬间出现在任何想要的位置。 金风的领域消除环境里的一切障碍,金雪能够共享这份优势,从而使自己变成黑夜中一柄最锋利的刀。 以往的战斗里他们都是这样,金风正面进攻,金雪则是最后致命的毒牙。 无往不利。 但今天的情况显然有些不一样。 江愁转头,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一样,抬起剩下的左手,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 寒光闪过,匕首被两根手指夹住,就像被天地挤压,再也难进分毫。 这柄品阶不凡的法器上,竟然出现了丝丝裂痕! 金雪脸色剧变,就欲脱手离开。 「那支簪子呢?」江愁轻声问道。 金雪哪会理会,轻斥一声,脱手急退。 然而有东西比她更快。 是那柄匕首。 匕首在江愁指尖飞舞旋转几圈后,被江愁用力掷出。 速度之快,在金雪还没反应过来遁入空间之前便洞穿她的右肩,将她整个人狠狠钉在地面上! 金风见金雪受伤,大喝一声,竟在生死之际爆发出超常的力量,几乎要从江愁掌心逃脱! 「哗!」 最终金风毅然决然抬起左手,落掌为刀,将自己右手从手肘处斩断,脱离江愁的控制! 然后飞快抱起金雪,借助领域迅速遁逃。 领域溃散,两侧青石板墙壁重新归于凝实,天空中光线重新洒落。 风从巷子口吹进来。 江愁低头看着地上的一截断腕和血迹,沉默片刻,转身离开。 片刻后,他回到了昌平街。 货郎的摊位已经被路过的好心人帮忙扶了起来,但今天的生意显然是做不成了,正靠着货摊在收货。 右脚脚腕处红肿了一大片,脚不能接地,只用脚尖点着,整条腿一抖一抖。 江愁看着货郎有些沉默。 金风金雪二人显然是冲着他来的,货郎承受的是无妄之灾。 若不是自己在他摊前驻足询问,他完全可以免遭此难。 脚似乎碰到了什么,江愁低头,将掉落在脚边的绿竹簪捡起,捏在手心,走到货摊前。 货郎刚准备说今天不做生意,抬头看到是江愁,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复杂,半晌后苦笑一声。 「这支簪子,还有同样的么?」江愁问道。 「原本是有的,但已经断了。」货郎低着头,打开手中的盒子,给江愁看。 果然,盒子里是一支同样的绿竹簪,只不过从中断成了两截。 货郎撇撇嘴,叹了口气。 「我买了。」江愁拿过铁盒,说道。 货郎一顿,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江愁。 江愁也不看他,一边掏钱一边说道:「三百文是吧,在这了。」 他将一个钱袋放在摊子上,抱起铁盒子,转身离开。 货郎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再要找江愁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找不到对方的踪影。 他低头拿起钱袋,一倒,身子一软,跌坐在地。 哪里是三百文,足足有三十两银子。 茶馆二楼,金供奉颤抖地伸手戳了戳正在休憩的金渊,声音凌乱:「大……大哥,小道士回来了……完好无损!」 金渊正轻轻晃动的双腿忽然一顿,豁然睁开眼,看向楼下。 正看到江愁丢下三十两银子离去。 江愁身上确实完好无损,甚至连道袍都没有染脏一丝一毫。 「金风金雪呢?」金渊双眸缓缓眯起,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金供奉摇头,他当然不知道,不过他猜想到某种可能性,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眼神中有些惊慌。 金渊瞥他一眼,心微微一沉。 「砰!」 便在这时,茶馆楼下的门被撞开,两道身影跌跌撞撞冲上二楼,鲜血洒了一地! 金渊霍然站起。 「怎么回事!」 他震怒地看着面前二人,冷声喝问道!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五章金家兄妹(4k)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亲自会会他 茶馆二楼还有其他客人,见到金风金雪兄妹二人都惊慌地起身离去,很快二楼就被清空,就连茶馆小二和老板都只敢站在楼梯口,犹豫着不敢上来。 金渊沉着脸听完兄妹二人的描述。 金供奉咽了口唾沫,脸色微白。 金渊上前,看了眼金风和金雪的伤势,伸手在二人身上点了两下,雄浑的灵气灌入二人体内,使得二人的脸色多了两分血色。 金雪的伤势还好说,只是肩膀被洞穿,但金风却是断了条手臂,虽然到了他们这种层次断臂也并非不可再生,但依然需要耗费不少的精力与财力。 对金风的战力是个很大的折扣。 金供奉嘴唇嗫嚅,有些慌神:「连金风金雪兄妹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可如何是好啊……大哥,我们会不会真遇到隐世大能了?」 金渊眉头轻蹙,古铜色的额头反射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轻轻眯起眼。 又看了一眼金风金雪的伤势。 「此人虽然胜了金风金雪,但从伤口残留的力量来看,并非超过他二人许多,否则,他们怎么可能逃得回来?」 金雪低眸,抿抿唇道:「若是我能刺中要害,未必不能杀了他。」 金风回忆着自己最后脱身时的情形,也说道:「如果他境界真的远超我和妹妹,最后我不可能只丢一条手臂就能脱身,如果我有千里境,情况就会有很大不同。」 金渊点头,如果只是千里境的话,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小道士会不会隐藏实力……」金供奉委实是被江愁打怕了,下意识脱口问道。 但刚出口又觉得这怎么可能? 不到二十岁的行远千里境已经骇人听闻了,如果还隐藏实力,岂不是说他知命了? 修行界数千年就没有过这样的人。 果然,金渊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说道:「不可能,就算是家族那位金清妍,如今距离行远境还有一段距离。而且据我所知,十二楼五城的年轻一辈翘楚至今也没有谁踏入行远境。」 金清妍,金家年轻一辈重点培养的继承人之一,和仇旭唐司珏一样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但想到江愁年纪和他们相仿却已经能战胜金风金雪,金渊就觉得过去自己等人认为的天之骄子真的有骄傲的资格么? 所以江愁要是还隐藏实力,他实在无法接受。 金供奉也只是顺口一说,不到二十岁的知命,简直天方夜谭。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金供奉问道。 金渊沉思片刻,说道:「先回去,有机会我亲自会会他。」 他又看了金供奉一眼,说道:「别忘了,我这次来苏陵郡还带着任务。」 虽然是休假,但金渊这样野心极大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让自己闲下来?jj.br> 金供奉不敢打听是什么事,只点头应下。 江愁回到了天鹤轩。 他对《九转无极·卷贰》的效果十分满意。 若是没修炼成第二转的时候,在刚才的战斗里恐怕他就会像过去每一次那样,一出手对方就非死即伤,根本不会留下活口。 而刚刚虽然依旧胜得很轻松,但却没有摧枯拉朽,最后甚至还让金风金雪二人逃走了。 能在江愁手下活着离开的,他们二人还是第一次。 若是让见过江愁一剑秒杀田擒鹤的邛冶子几人知道,怕不是会以为金风金雪二人有什么天赋异禀之处。 所以他们二人应该感到骄傲。 江愁在天鹤湖边等待船只的时候看到一群百姓装扮的人站在湖边,翘首盼望着什么,焦急地交谈着。 「瞧,那是不是传闻中天鹤轩的新任大师兄啊?」有人瞧见远远走来的江愁,立马指着他开口说道。 「天鹤轩的大师兄你都能认识?骗人的吧?」自然有人不信。 「害,这就是你们孤陋寡闻了吧,这两天天鹤轩的新大师兄在苏陵郡里都传遍了!我虽然不认识他到底是谁,但我知道他长得帅啊!」 「你瞧瞧他,世上还有比他更英俊的人吗?」 众人都安静地不说话。 随后像是爆米花炸开一般,所有人都向江愁涌去。 江愁眉毛一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出名! 这其实都是天鹤轩炼气和筑基境弟子们的功劳,他们人数最多,又受到了江愁的帮助,自然会经常在外谈论起江愁。 更何况,江愁取代的人乃是苏锦轩,这样自带热点和八卦气息的消息,怎么可能传播不快? 「你们有什么事?能帮的我会尽力。」江愁翩然飞起,落在一棵大树树梢上,避开人群,低头问道。 「仙师,请救救我家相公!」 「仙师,我儿子高烧不退已经七天,他才三岁……请仙师恳请七七小仙姑来看一看啊……」 「仙师……」 江愁愣住了。 原来,这些人聚集在这,都是为了求七七看病治伤的。 现在在苏陵郡,小仙姑七七的名号直追各大药房医馆,比起他天鹤轩新大师兄的热度也是丝毫不虚。 江愁一心扑在寻找重楼的线索上,倒是忽略了这些事。 只是,七七治病的方式总是让江愁感到心里有些不舒服,下意识不愿七七付出太多。 但眼下看着面前这些面若死灰形容枯槁的求医者,拒绝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 「我会回去想办法。」 最后他只能这么说道。 摆渡的船来了,江愁登上船,沉默坐在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天鹤轩内,跟随骆庐学了一天弓道基础的褚莹莹带着七七,正朝饭堂走去。 一路上不少弟子纷纷看向褚莹莹和七七,其中像沈俞姜光等人更是远远就冲二人打着招呼。 被一行人簇拥着的陈晓晓远远看着这处,眼神微微眯起。 沈俞姜光向前又走了两步,看到前方另一道身影,下意识把腰背挺直,语气恭敬且有些小激动。 「大师兄好!」 「见过大师兄!」 一时间,饭堂门口全是和江愁打招呼的声音,甚至一些结丹期的长老也主动和他说话。 「小江啊,什么时候去看看结丹期的书啊?我有几处小问题想和你探讨探讨。」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六章我亲自会会他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是为你好 江愁没有架子,全都一一回应。 结丹行远境的书,他也确实很感兴趣。 整个天鹤轩,都似乎因为江愁一个人而把整体的修行氛围都带动了起来。 毕竟要是你知道修行路上的一切问题有个人一定能帮你且会帮你解决的时候,那谁不愿意赶紧修行啊? “师兄!”褚莹莹带着七七和骆庐走到江愁面前。 江愁点点头,看了眼骆庐,察觉到他有些心不在焉,又看了眼七七,淡淡说道:“嗯,先吃饭。” 吃饭的时候,江愁询问起褚莹莹这一天的修行成果。 骆庐愣了好半晌,才面色复杂地开口。 褚莹莹低头,扒饭扒得飞快。 在骆庐的陈述中,江愁惊讶地发现天鹤轩里最沉最重的弓也不过堪堪能满足褚莹莹的训练需要。 如果说这还能理解成是火神体质带来的效果的话,那褚莹莹本身在弓道上展现出来的天赋就显得更加恐怖。 按照骆庐的话来说,若褚莹莹这样练习下去,恐怕不到一个月就能达到他现在的水准。 要知道,骆庐做到今天的程度可是辛苦七八载才有的成果。 除了一些水磨经验功夫外,褚莹莹能在一个月里就在技巧层面赶上他。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打击人的事情。 所以骆庐才有些心不在焉,心情复杂。 “骆师弟教得很好。”褚莹莹放下吃空的第三碗米饭,舔着唇边的米粒,很认真地说道。@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骆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对于褚莹莹的进步江愁自然高兴,但骆庐的失落他也看在眼中,只是天赋资质这种事实在很难去改变,他手里又没有第二颗火云果。 如果不是骆庐自身足够努力的话,光凭他的资质,现在根本不可能达到筑基境。 但如果没有其他办法的话,他也将一辈子停留在筑基境。 江愁将此事记在心里,又看向七七。 七七虽是鬼物,但却很喜欢食物这种东西,小小的身子坐在长椅上,两根小短腿根本触不到地,就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 面前摆着的空盆比褚莹莹也不差多少,小小的肚皮都突了出来。 察觉到江愁的目光,七七缓缓放慢手中的动作,睁着一双几乎占据脸庞三分之一部分的无害的大眼睛,看向江愁。 江愁沉默片刻问道:“这两天,你帮了很多人看病?” 七七放下碗,歪着脑袋想了很久,才慢慢说道:“好像,是的。” 江愁仔仔细细打量了下七七,发现她体内生与死的平衡并没有受到治伤看病的影响,心中微定。 又看向褚莹莹叮嘱道:“以后七七看病,一天不要超过三人。” “三个……太少……”七七可爱地蹙起眉头,表示抗议。 江愁抿了抿唇,说道:“那你的修行和学习就也不能落下,学习是为了让你不动用能力也能帮人看病,修行则是提升你自己的境界实力,让你能帮到更多的人。” “现在的你,只能一天看三个。” 七七瘪瘪嘴,背一垮,筷子一扔,有点不高兴。 江愁完全不管她,只盯着褚莹莹:“记住没?” “哦……”褚莹莹缩缩脑袋,答应下来。 “嗯,你们继续吃。” 江愁起身,离开。 江愁准备去功法楼,他觉得读书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以前在小清观没条件,但现在他不想错过。 却在半路被陈晓晓拦住。 “这么在意这些人的问题,你自己的修行怎么办?” 陈晓晓身穿一件白色素洁的长裙,露出精致迷人的小腿曲线,头顶插一根白玉簪子,黑发如瀑,看上去十分清纯可人。 声音却有些冲,甚至。 带着丝高高在上的“恨铁不成钢”之感。 仿佛在她眼中,关心和帮助这些弟子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精华\/书阁*首发更新~~jj.br> 江愁看了她一眼,对于这名之前跟在苏锦轩身旁的少女,他谈不上厌恶,却更谈不上有好感。 就和陌生人一样。 他微微沉吟,说道:“我自己的修行,可能还算顺利?” 确实顺利,至今他也没遇到过什么问题。 然而这话听在陈晓晓耳中却像是自负甚至自大的表现,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之色,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仍旧耐着性子看着江愁说道:“你或许不知道,在一些大门派里,核心弟子从来不会过问除修行外的任何事,他们的生命里只有修行这一件事。”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更快变得更强,才能接过继承守护宗门的使命,这才是核心弟子对宗门贡献最大的方式。” “帮助杂役弟子,看上去是在帮助宗门,实际却是浪费时间,因为你比他们重要的多,一个登仙境强者,胜过无数结丹行远境。” 陈晓晓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愁,说道:“我们和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之前的话江愁一直在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但听到最后一句,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深深看了陈晓晓一眼,江愁继续迈步向前面的功法楼走去。 陈晓晓没想到自己都跟江愁说得这么直白了他却还要去功法楼浪费时间,情绪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看着他的背影语气有些怒气地说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他们只是群蠢材,你的时间应该和我一起花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我是在为你好!”她跺着脚,咬着偏厚的嘴唇说道。 江愁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陈晓晓很认真地说道:“我谢谢你。” 夜风吹在江愁的脸上,脸上的月光都在拂动。 陈晓晓微怔。 江愁看向天空中唯一的一轮月亮,眯眼问道:“这世界只有一个月亮吧?” 陈晓晓没说话,这么简单的问题她不想回答。 江愁也没指望她回答,自顾自说道:“你和我现在在看月亮,那些在你眼里不值一提的人,他们看的也是这轮月亮吧?” 看的都是同一轮月亮,你凭什么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陈晓晓脸色变了,看着江愁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 江愁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开。 风中传来他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还有,你和我,实在谈不上什么“我们”。” 夜风中,陈晓晓握着拳,几乎咬碎了牙。 但很快,她又平静了下来,冷冷看着江愁离去的方向。。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有船来 天鹤轩改派易名的日子到了,经过何暮雨和君玦老道的商量,新门派的名字以小清观的“清”字作为首字,保留天鹤轩的后两个字。 即变更为“清鹤轩”。 被吞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还是被一间不入流的道观吞并,所以此事天鹤轩并没有大肆宣扬。 然而苏陵郡并非一块铁板,天鹤轩的老对头们怎么会放过这个嘲讽打压天鹤轩的机会? 临东派和五色门,纷纷派出弟子长老前来送上“贺礼”。 天鹤轩的牌匾被换下,新制的“清鹤轩”三个字被挂起。 江愁正和君玦何暮雨等人看着这一幕。 码头前几艘巨大的船只便迅速驶了过来。 看样子并不是清鹤轩的船。 “何掌门,恭喜恭喜啊!” 一道粗犷的声音隔着还算远的距离,如洪钟大吕一般响起,传遍了整个湖心岛。 “就是就是,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邀请我们啊?何掌门你这是把我们当外人啊。” 清鹤轩的弟子们正聚集在天鹤楼下,哦现在应该是清鹤楼,听到两句话,脸色都微微一变。 他们早已知道宗门高层的一些变故,虽然这几日无论是江愁还是褚莹莹七七,都在清鹤轩弟子们心中得到了认可与接受,但宗门被吞并这件事本身,一提起还是会让人本能地心中有些不适。 这需要时间来慢慢淡化。 但此刻从船上而来的男人说出这句话,显然是冲着挑拨起年轻弟子们的情绪,唯恐天下不乱。 不少弟子们脸色涨红,紧握双拳,神情十分难看。 原本还算和谐的场面,瞬间变得隐隐骚动。 船只停靠在湖心岛码头,临东派带头长老蔡承东和五色门长老元海先后从两艘船上走去,在他们二人身后跟着几名年轻弟子。 其中五色门的袁飞光和临东派的萧彩萱都是清鹤轩弟子们所熟悉的对象。 这二人在各自门派中的地位和苏锦轩相仿,不仅如此,二人出身同样是苏陵郡四大豪门的袁家和萧家。 先前清鹤轩和这两个宗门的竞争便主要在苏锦轩和袁飞光、萧彩萱三人之间展开,凭借着苏家这几年的强势,清鹤轩要隐隐压住两宗一筹。 但江愁一来就逐走了苏锦轩,使得清鹤轩失去背后一大助力苏家,在五色门和临东派眼中无异于自断一臂,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两派之前几日都没来找茬,完全是因为他们正在极力拉拢苏家,但凡谁能把苏锦轩招入门下,在这苏陵郡便算是彻底再无敌手。 第三艘船上,苏锦轩站在船头,正冷眼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下船的意思。 面对明显来者不善的众人,江愁眯眯眼,和君玦以及何暮雨对视一眼,转身朝湖心岛码头走去。 看到他的动作,弟子们微微一怔,面色有些复杂。 清鹤轩弟子数百人,但没了苏锦轩,竟似乎一个能站出来的都没有。 陈晓晓安静站在人群里,眼眸低垂,似乎根本不关心正在发生的一切。 “你就是天鹤轩新任大师兄?” 蔡承东是个一脸络腮胡的魁梧大汉,身上穿着棕色的宽大布衫,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有蒲扇那么大,看到江愁有些忌惮,却又不是特别惧怕。 “就是你赶走了锦轩?”另一边,年纪相比蔡承东要稍老一些的元海捋着胡须,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眸向外凸出,眼窝深陷,上下打量江愁。 一声“锦轩”叫得十分亲切,这要在过去,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二人身后的袁飞光和萧彩萱也看着江愁。袁飞光是名宽额头的少年,皮肤黝黑,看着有些木讷,和苏锦轩相比完全不像个公子哥。萧彩萱是萧家长女,体态婀娜,双目璀璨,身着一件粉。 红色的长裙,背后背着一张红色的长弓。 “几位是五色门和临东派的?”江愁没有回答众人的意思,目光轻轻淡淡扫过,“如果是的话就请回吧,清鹤轩不欢迎各位。” 四人脸色微动,似乎没想到江愁会这么直接地把他们拦在外面。 “你说什么?”元海脸色微沉,看向江愁后方,何暮雨站在清鹤楼前,完全没有过来交谈的意思。 这便是把一应事宜都交给江愁处理的意思。 “我们远来是客,就这么拒之门外是不是不合礼数?”蔡承东身后,面目清冷的萧彩萱向前踏出一步,看着江愁,眉目不移,“所谓有朋自远方来……” “虽远必诛。”江愁直接打断萧彩萱。 萧彩萱语气一滞,顿住脚步。 “呵呵,贵派好大的架子!”蔡承东见萧彩萱受挫,浓眉下的一双虎目眯起,运气高声道,“何掌门,我们都到这了,难道你就派个小弟子来打发我们么?” 论实力,蔡承东和元海都知道江愁十分不简单,能打败金供奉的人绝不是他们能抗衡的,所以虽然言语间颇为嘲弄,但谁都不会蠢到要和江愁动手。 于是便只能拿辈分来压人。 “蔡长老说的什么话,江师兄可不是什么小弟子,他是我的师兄。”何暮雨清清淡淡如烟似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丝隐约的讽意,“另外,清鹤轩的掌门在这里。” 君玦老道站在何暮雨身边,听到她的话后微微一笑,远远说道:“对对对,我是新掌门,不过我这个新掌门,听愁儿的。” 蔡承东和元海脸色都难看起来。 没想到何暮雨竟然连掌门之位都放弃了,让给了一个看起来就不太正经的老头,偏偏这个老头又都听江愁的。 兜了一圈,又回到江愁身上。 然而要让蔡承东等人就这样离开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 元海看了身后的袁飞光一眼。 袁飞光抬头,目光里哪还有什么木讷,透着敏锐的光,说道:“听说,江兄这几日一直在苏陵郡里,似乎在找什么人……” 和苏家以造伞发家不同,袁家做的是消息通讯,整个苏陵郡及周边郡城的货物运输、信件往来,都由袁家掌管。 江愁这几日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落在袁家眼中,自然有所猜测。 江愁眼睛眯了眯。 袁飞光见有了反应,微微一笑整准备继续开口。 “哗哗哗” 众人身后的湖泊忽然掀起大浪。 浪潮之后,一艘称得上是富丽堂皇的大型黑金楼船,船首刺破水浪,展露在众人面前。。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五色门和临东派这次来就是为了挫清鹤轩的势头,所以派来的船只都是宗门内最高规格的楼船,平时只有两派掌门才能乘坐。 再算上苏锦轩乘坐的苏家楼船,这三艘船在苏陵郡已经是最高权贵的象征。 然而此时此刻,这三艘楼船在那艘破浪而来的华贵巨船面前,就想是渔船一样简陋和渺小。 舰船速度极快,水面像被利剑劈开,朝两侧碎裂铺开的白花花的水流像是无尽的泡沫,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水面震荡,苏锦轩得握紧栏杆才能站稳,铁青着脸,满脸震惊地看着头顶那片巨大的阴影。 这……这是什么船? 不止是苏锦轩,蔡承东四人也被这艘巨大巍峨、奢华霸气的巨船震慑,嘴巴微张,说不出一个字。 清鹤楼下,何暮雨和君玦老道对视一眼,二人瞳孔中也有些震动,他们也不知道这船里是谁,又为什么会来清鹤轩。 只有江愁静静看着这艘巨船,若有所思。 「轰」 巨船靠岸,放下精致的舷梯,舷梯旁又伸展出一条平滑的坡道,甲板船舷周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许多训练有素的黑衣扈从,像是一排标枪。 两道人影出现在舷梯和坡道前。 一高一矮,阳光从二人身后照来,只留下两道阴影。jj.br> 高矮并不是身高,而是姿势。 矮的那个看样子是坐着。 江愁眯了眯眼,想起鹤来客栈里腿脚不便的项修文。 他当时确实说要来清鹤轩来着,没想到真来了。 另外一边站着如帝王般的高大身影,是他兄长? 江愁想了想,向前走去迎接。 「江兄。」 一名黑衣扈从推着项修文走下坡道,项修文看着江愁颔首致意。 江愁侧身让出一条路,说道:「项兄里面请。」 「二弟,这便是你这几日经常提起的江愁江道长?」 人未至,声已至,霸气也扑面而来。 容貌和项修文有五分相似但却要威严凌厉得多的男人大步走来,薄薄的双唇抿着,目光落在江愁脸上,闪过一丝亮色。 「果然相貌堂堂!」男人开口称赞,给人一种坦荡而真诚的感觉。 江愁也抬头,看向这位项修文的兄长。 目光微凝。 江愁并非没见过世面之人,仔细算算,仇旭和唐七公子之外,十二楼五城长老级别的人物他都已经见过五六个,更别说还亲手杀过一个。 其中仇旭在没有女人的场合下气质突出一个冷冽,像是一柄黑色冰冷的长枪;唐七公子则是一朵绚烂迷人的桃花,嘴角永远挂着一抹微斜的笑。 包括项修文,虽然天生残疾,但面色目光和言行举止透出的高贵和优雅,江愁根本没见过能超出他的人。 他们都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凡的人。 但在眼前这名年轻男人面前,他们竟似乎都要失色一筹。 男人只是静静站在江愁面前,却给人一种站在山巅,俯视苍生的雄浑巍峨之感,偏偏他的神色目光并不似神明那般冷漠,而是充满刺目的热爱。 这是天生的上位者,真正的王者。 「这位是我的兄长,项杰。」项修文向江愁介绍,同样隐去了中间的「修」字。 江愁抿抿唇,敛去眼中讶色,语气平和说道:「请。」 江愁在打量项修杰的时候,项修杰也在观察他。 即便他是大皇子,煌国除煌景帝外集最多皇气之人,见过无数天之骄子,也不得不说,江愁是其中长相最出众之人,也是他最看不透之人。 甚至就连他眼中无可挑剔的小楼姑娘,单论容貌也得屈居第二。 只一眼,他就知道项修文为何会看重此人,当即心中也有了定断。 「项杰不请自来,还望江兄勿怪。」 项杰对着江愁抱拳道。 江愁同样还以礼数。 今日天鹤轩改名清鹤轩,虽不算真正的喜事,但依然有宴席,当即便有弟子去着手准备上座。 江愁领着项修文两兄弟朝清鹤楼走去。 被晾在一旁有一阵的蔡承东等人见江愁如此无视他们,心中怒气如火山喷涌般涌出。 打是打不过,但如果就这么离开,传出去,五色门和临东派将是苏陵郡的一大笑柄! 他们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江愁!」 蔡承东看着江愁的背影喝道,面色阴翳:「你难道不怕引发苏陵郡所有宗门间的战事吗?!」 元海也眯着眼说道:「就算你一个人再厉害,难道还能与整个苏陵郡修行界为敌么?」 江愁停下来,没有回头,眉头却已微微蹙起。 清鹤轩、五色门和临东派是苏陵郡最大的三个宗门,其余宗门大多依附于这三者之一,若是五色门和临东派联手,那对清鹤轩来说确实是极大的麻烦。 江愁来苏陵郡说白了只是为了寻找重楼,等找到重楼,自己就会带着褚莹莹七七他们回小清山。 他是可以不管不顾无视蔡承东,但等他离开之后清鹤轩面对五色门和临东派,甚至面对整个苏陵郡修行界,怎么自处? 清鹤轩里的弟子们,沈俞姜光骆庐这些人,他们会不会受到影响? 难道自己要把在清河县做过的事再做一遍,把整个苏陵郡都打服? 那样虽然不难,但很费时间,江愁也完全没兴趣。 「江兄有麻烦?」 一旁,项修文停下轮椅,微微侧头礼貌问道。 江愁摇摇头,转过身,准备和四人做个了断。 不管怎么说,项修杰兄弟二人还在这,他们是客人,不能让他们陪自己在这干耗着。 然而江愁刚转过身,就看到一道身影已经悠然迈出一步。 是项修杰。 他转过身,下巴微抬,嘴角微扬,双眸里沾染着些莫名的笑意,声音又霸气又理所当然。 「苏陵郡修行界?什么时候煌国允许修行者搞这种小圈子了?」 「五色门和临东派是吧,我记住了,稍后会有人去找你们的上属宗门了解情况。」 蔡承东和元海面色剧变,满脸震惊地看向项修杰。 他们早就看出今日的目的多半达不成,之所以抬出整个苏陵郡无非是想要江愁稍稍退让一步,给个台阶下,他们就好离开。 谁承想,江愁还没说话,却又冒出来这么一位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主…… 「你,你是什么人?敢这样说话?」元海毕竟最为年长,强行镇住心神,勉强开口问道。 「你不配知道我的身份,至于我敢不敢这么说话……你可以去问问高涿我有没有这个资格。」项修杰淡淡道,明明只是个年轻人,却光凭气质彻底镇压住了蔡承东和元海两名结丹巅峰修士。 「高……高郡守?」 元海瞳孔一缩,神情有些恍惚,头顶「轰」的一声炸开! 高涿是苏陵郡郡守,平日和三大门派走得也很近,但就算是三大门派的掌门也不敢直呼高涿的名字!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忽然,元海想到掌门之前无意间提起过的某件传闻,双腿一软,面色惨白,差点跌坐在地上。 「走,快走!」元海连蔡承东都顾不上,拉住自己徒儿萧彩萱的手就要离开。 「等一下。」 江愁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九章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章 一指断湖 蔡承东看到元海的反应本就觉得奇怪,此时见他被江愁叫住,连忙凝声传音问道:「元长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真的就这么离开?此人是谁?」 一连串三个问题,足以表明他此刻心中忐忑的心情。 谁能想到他和元海这次打脸清鹤轩的行动,竟变成了这种情况? 萧彩萱和袁飞光更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疑惑地看着元海,想问些什么,却又被元海凝重的神情震得说不出话来。 元海心跳如擂鼓,在想起掌门曾不经意间提到过的大皇子一行人时,他根本就再也没有胆量抬头正视项修杰。 虽然他不能肯定项修杰就是大皇子,但只要想到这个可能,就足够他顾不上任何体面和尊严。 江愁可能认识两位皇子,还和两位皇子关系不错称兄道弟……自己刚才还试图拿身份地位来压江愁……元海只觉得心中后怕连连,慌得不行。 他甚至连蔡承东的传音都不敢回答。 僵硬转身惊惧地看着江愁,咽了口唾沫愣愣道:「你,你想做什么?」 江愁却没有在看他,淡淡的目光落在萧彩萱身上。 萧彩萱面色微变,她自然能察觉出自己师傅短时间内的心态变化,虽然背靠萧家,但此刻在江愁的目光下仍旧觉得通体有些冰凉,所谓的家族门派都无法给她一丝一毫的底气。 唇瓣动了动,有些颤抖。 项修杰看到江愁的目光,多看了萧彩萱一眼。 萧彩萱的容貌确实不错,但考虑到江愁自己,项修杰觉得江愁不可能是看上了萧彩萱的容貌。 萧彩萱却显然没有自知之明,场间只有她一名女子,江愁偏偏看着她,这在她心里就是江愁对她有所企图,不由胸口间涌出一股没来由的怒气,觉得好生不公平。 女人就该被欺负? 「你……」她就准备开口怒骂江愁这种恶臭男人。 「人走,但把你背后的弓留下。」 江愁终于说话,一句丝毫不带感情的话,直接堵住萧彩萱的嘴,让她整个人一阵错愕。 什么? 他特地喊住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是女人,而是要她的弓箭? 一时间,萧彩萱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更羞怒。 她在江愁眼里还比不上一张弓?! 而且,她背后这柄弓箭并非凡品,而是临东派的镇派法宝之一,名为红翎,是四品法宝,整个苏陵郡都没有另外一件弓箭法宝能与之相提并论。 一座六品宗门,却能拥有这样一宗四品法宝,绝对十分珍惜。此物赐给了萧彩萱,可想而知临东派对萧彩萱的重视。 江愁这样堂而皇之地向她索要,不只是在打整个临东派的脸,更是在打萧家的脸,元海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萧彩萱觉得元海绝不可能答应江愁的要求。 「快给他!」元海几乎是尖声叫道。 萧彩萱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家师傅。 然而元海这时候根本不想解释什么,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见萧彩萱还愣着不动,竟直接自己上前,将红翎弓从萧彩萱背后取下,烫手山芋一样交到江愁手中。 然后拉起震惊无语的萧彩萱,跳到临东派的船只上,立刻调转船头,离开此地。 动作比来的时候还要快。 水花溅起,落在蔡承东脸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这老东西绝对是知道什么,否则不可能转变得这么快! 然而元海却不告诉他,使得他现在十分尴尬。 「你,你们等着瞧!」 蔡承东一挥手,满脸外强中干,示意袁飞光快跟自己上船。 「他们留了一张弓作为贺礼,你们难道想什么都不留下,就这么离开么?」 轮椅上的项修文低头摸着手指,淡淡说道。 蔡承东面色一僵,刚抬起的脚步定在半空中。 一咬牙,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掏出一物扔在地上,叫上袁飞光就跑。 五色门的船离开得也颇为狼狈。 很快,湖心岛码头还剩下两艘船。 除了项修杰二人的船,还有一艘船是苏家的。 苏锦轩愣愣站在甲板上,双手捏着栏杆,指节发白,嘴唇发白,脸色也发白。 江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清鹤楼走去。 苏锦轩只觉浑身血液瞬间冰凉,「噗通」一声跌坐在地,连滚带爬向船舱跑去,口中慌乱尖角道:「开船,快开船!」 说时迟,那时快! 江愁倏忽转身,胼指如剑,向前一指。 刹那间天地灵气剧烈波动,一道无形的剑芒吹起项修杰的长发,直直劈落在苏家楼船之上。 一艘数十米的楼船,从中直接一断为二! 宽阔平整的湖面也像是一块月饼被从中切开,湖水汹涌滔天,形成两面逼仄的高水墙,下方甚至露出湖底的湿泥水草,无数银色的鱼儿在其间翻滚。 水墙冲天而起后重新缓缓回落。 「轰轰轰」 船只破损,渐沉入湖,船上的人员在惊呼中不断落水,苏锦轩也不例外。 水声人声不断。 远处在湖水中颠簸的两艘楼船上,蔡承东四人神情呆滞,没有一点血色。 江愁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捡起蔡承东丢在地上的东西,淡淡对项修杰二人说道:「二位项兄,请跟我来。」 项修文眯眼看着缓缓沉没的楼船,若有所思。 项修杰则静静看着江愁的背影,片刻后转头看向项修文,认真说道: 「划地为圈,我很想问问高涿,是谁给他的胆子。」 这便是要替江愁出头出到底的意思。 项修文知道兄长是彻底看上江愁这个人了。 他低下头,咳嗽两声,看不清表情。 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清鹤轩今日的安排,甚至江愁刚才的一指断湖气氛更加高涨,这世界的修行者都是慕强的,江愁实力强又对他们不错,他们自然认可。 高空中湖水洒落,竟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彩虹,绚烂夺目。 酒席正式开始,项修杰和项修文二人坐在很靠前的位置,君玦老道和七七脸上都带着面具。 项氏二兄弟虽然有些好奇,但出于对江愁的好感,都没有开口询问。 酒过三巡,项修杰站起来,走到江愁桌前。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章一指断湖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她一定是世间第二美的女子 酒宴上不少人注意到了项修杰的动作,对应前来赴宴的项氏二兄弟,即便是普通弟子们也能看出两人的不凡。 至于陈晓晓,更是在看到这两人第一眼时双眸就爆出强烈的震惊,双拳紧握,这种震惊甚至要强过她在茶馆前第一次看到江愁! 然而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江愁身上,她又恢复得极快,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她也就像普通弟子一样入座吃席,仿佛真的只是一名普通弟子。 直到此刻,项修杰特地走到江愁身前,她才抬起头来,静静看向那处。 忽然,她眉头一挑,微微侧头看向某处。 项修文静静坐在轮椅上,左手撑着轮椅扶手,右手端着黄铜色的酒杯,身子微欠,看起来十分放松。微眯的目光如柳叶一般穿过众人,落在她身上,高深莫测。 喧闹的宴席上,二人隔着层层人潮,沉默对视。 片刻后,项修文微微举起手中酒杯,颔首致意,低头抿了口酒。 陈晓晓也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目光分开。 项修杰大大咧咧,很没有架子地就在江愁桌案对面盘膝坐下,看了眼江愁面前的酒杯,满的,说道:「江兄不喝酒?」 「我是道士,不宜饮酒。」江愁温和说道。 项修杰点点头,放下酒杯,右手按住膝盖,直直盯着江愁的眼睛说道:「我这人向来直接,敢问江兄可是某位昔日大能转世重修?」 江愁归还《九转无极·卷贰》身份便已暴露,项修杰自然能够查到他在清河县的事迹,若非摧毁孤狼道、击杀田擒鹤的战绩太过耀眼,即便项修文结识了江愁,他今日也不会一同前来。 转世重修,这天下并非没出过这样的事。 往往转世重修的大能都是前一世遇到瓶颈或者不甘就此死去,以秘法重铸灵魄活出第二世,这样的人修行速度不可用常理度之,说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江愁年岁不过二十,就击杀一名初入登仙境的顶尖强者,除了转世重修,项修杰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转世重修?」江愁愣怔住了。 他能听明白这四个字,但却没想过这四个字和自己有啥关系。 难道说,自己穿越前其实是个大佬? 想想也不可能,谁家大佬做社畜啊,又不是体验生活。 见江愁有些讶异,项修杰以为是被自己看穿了,笑了笑,继续道:「转世重修虽然罕见,这世上却也并非没有这样的人,江兄不必介怀。」 「不是……我不是什么转世重修,我自幼便在清河县外的小清观修行,身世清白,不可能是谁的转世。」 江愁就不信项修杰还能查到地球去。 项修杰愣了愣,眉头微蹙,他瞧得出来江愁语气诚恳,并非诓骗他:「江兄不是?」 那他这身惊天彻底的修为哪来的? 难不成真是天资卓越? 项修杰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人。 即便是项氏皇族,集皇气于一身,每一个皇族成员天赋都不差,项修杰更是毫无争议地绝世天才,一身龙气比煌景帝年轻时更甚,若非皇室寿命受到限制,有人预言他的成就或许可以堪比始煌帝!jj.br> 「确实不是。」江愁颔首说道。 项修杰暂时放下心中疑虑,若是此时死缠烂打非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还会惹得江愁厌恶,这绝对不是他会做的选择。 他岔开话题,又和江愁闲聊了几句。 江愁虽然一直没有询问对方的身份,但他并不傻,项修杰项修文二人的气质丝毫不逊色于仇旭和唐七公子,而且还姓「项」,再想到先前在客栈见过的那位贵妇人,很难不把他们和项氏皇族联系起来。 更何况,项修文双腿残疾,和民间传闻中的二皇子几乎完美符合,江愁怎么会想不到? 只不过对方是皇族,又是项睿的后人,没必要的情况江愁并没有主动拆穿他们的意思。 对方对他还挺客气的。 「江兄除了重立宗门这件事外,来苏陵郡可有其他事?」项修杰说道,「若有我能帮上忙的,江兄但说无妨。」 江愁点了点头。 「方才上岸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人说江兄在找人?找谁?」一旁,坐在轮椅上的项修文靠过来,手里端着酒杯,低眉,淡淡说道。 此时轮椅并没有人在推,而是项修文自己在控制,搁在扶手上的左手指尖微微亮着一点荧光。 他虽腿脚有疾,但修行方面依然出色。 项修杰闻言看向江愁。 江愁沉默片刻,说道:「我在寻找我的师妹。」 「师妹?江兄的师妹可不少。」项修文微微一笑,低头捻着手指。 项修杰静静看了江愁几眼,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微微一笑,很认真地说道:「江兄的那位师妹,一定是世间第二美的女子。」 江愁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问他心里第一美的是谁。 项修文低头捏了捏手指。 最后项修杰邀请江愁几日后一同在瘦腰湖花会上再会,褚莹莹和七七早就念叨着这场花会了,江愁答应下来。 项修杰又命人从船上搬下两箱硕大肥美的新鲜荔枝,当做贺礼,便和项修文一同离去。 这还是江愁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吃到荔枝,心情有些复杂。 对于清鹤轩的大部分弟子来说,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尝到荔枝,虽然每人只能分到一两个,但不少人都惊艳于它的味道。 「哇,好好吃,好多水!」 褚莹莹满眼亮晶晶,眼睛都直了:「这是什么水果?」 江愁看了她一眼,说道:「这是荔枝,你没听过那首诗?」 「哪首?」褚莹莹歪头问。 君玦老道有些讶异地看了江愁一眼,说道:「愁儿还懂诗词?我还没听过有关荔枝的诗,愁儿你来一首?」 君玦老道都没听过? 江愁心中有所思,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正经人谁没事写诗啊,我不会。」 「哥哥,哥哥不会!」一旁的七七像是终于抓到一件江愁也不会的事了,「咯咯」笑着,嘴巴周围都是汁液。 何暮雨坐在一旁,看着江愁的目光里隐有光亮。 空气里充满快活的气息。 江愁也不恼,伸手从地上把红翎弓和蔡承东丢下的东西拿起放到桌上。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一章她一定是世间第二美的女子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二章 红翎弓与薄片 红翎弓?」 宴席上有长老认出了这柄长弓,神色有些讶异。 黎宏朗也认识这把弓,知道这把弓是临东派的镇派法宝之一,刚才离得远没看到元海把这弓给了江愁,此时眉宇间满是疑惑。 「江……江师兄,这弓……」 黎宏朗总觉得「江师兄」三个字叫得很别扭,但何暮雨称呼江愁为「师兄」,他又不敢不这么来。 江愁说道:「嗯,刚从临东派人手里拿的。」 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元海四人的名字。 「元……元海给你的?」黎宏朗一僵,他刚才可是远远就看到了临东派的元海长老和萧彩萱,萧彩萱自不用说,元海更是临东派的执法长老,地位相当于于之前清鹤轩的秦穆,堪称掌门下的第一人。 他就这么把红翎弓给江愁了? 黎宏朗心想元海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不对,这已经不是好说话的地步了吧……再好说话的人也不会随随便便把自家宝贝拱手送人吧? 就算深知江愁实力强横,但元海也不至于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吧…… 江愁点点头,想到元海带着萧彩萱匆匆离去时的身影,说道:「嗯,他连个「不」字都没说。」 黎宏朗:「……」 行吧,江愁身上发生再离谱的事情都是正常的。 黎宏朗心态调整得极快。 江愁抬眸示意褚莹莹过来,将红翎弓递到她手上:「试试。」 褚莹莹从刚才起目光就没离开过红翎弓,女孩子嘛,对好看的事物向来没什么抵抗力,红翎弓不管是颜色、纹路、大小重量,对她来说都十分合适。 清鹤轩不注重弓道,所以法宝库里也没几把弓箭,褚莹莹这两天练习用的已经是最重的了,却还是差了些手感。 至于射日神弓当然能够完美契合她,但如果平时就拿着射日神弓招摇,江愁实在是不放心。 所以一张适合褚莹莹眼下需求的弓就显得十分重要。 恰好,临东派就带着红翎弓来「送礼」了。 真是赶巧。 褚莹莹拿起红翎弓,红翎弓整体呈现出一种羽毛的样式,就像是极低配般的射日神弓。 弓身用名贵的红银精打造而成,一两红银精的价格是同等灵石的百倍左右;弓弦更是上好的妖兽骨筋,极为坚韧,就连飞剑都难以斩断。 按照骆庐这两日的教导,褚莹莹以极为标准地姿势拉开红翎弓。 顿时,弓如满月! 众人耳畔似乎响起一道红鸟的啼鸣。 一根赤红色的灵气箭矢在褚莹莹指尖成型,像是红鸟的利喙。 「嗖!」 松弦。 红色箭羽似一道流星般刺向天空,在众人仰起的视线中,在极高的苍穹间,炸裂出一道绚烂的红色光芒! 宛若凭空染红的一朵云霞。 轻微的震颤甚至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传递到了众人心中。 好强的威力! 光这一箭至少就有结丹期力量! 「噗通」 褚莹莹满头是汗,虚弱得扶着桌案,差点没摔倒。 江愁抬手虚托住褚莹莹的身体,发现她体内的灵气竟几乎枯竭,丹田处的赤红果实就像是被人啃剩下的苹果核,萎靡不堪。 这一箭竟直接把她掏空了! 江愁皱了皱眉。 还是褚莹莹自身的修为境界太弱了,射日神弓会根据褚莹莹的实力才发挥威力,但红翎弓却做不到这一点,只会机械地抽取使用者的力量来发挥力量,一下子就耗尽了褚莹莹所有的灵力。 看来一套适合褚莹莹修行的心法迫在眉睫。 输送了一道气息进入褚莹莹体内,褚莹莹精神一振,竟瞬间恢复了不少。 苹果核又变成了饱满的大苹果。 「谢师兄!」褚莹莹感激道。 江愁摆摆手,又拿起蔡承东临跑路前留下的东西。 刚才没注意,这会儿看着却微微一愣。 「这是……一块碎片?」褚莹莹愣住,「这有什么用?」 在江愁手里的是一块泛着清冷寒光的金属薄片,边缘十分锋利,像是从什么法器上脱落下来的一片,用手轻轻敲击,薄片发出清脆的金属脆响。 看不出来具体有什么用。 平平无奇,和红翎弓比起来不像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被蔡承东忽悠了? 「这是……」何暮雨脸色却微微一变,走过来,翻开手掌取出一面镜子般的法宝。 这是她自己的一件防御法器,名为千山万影镜。顾名思义,施展时可以在身前布下数座大山作为保护屏障,更可以将使用者的身影藏在山影之中,令敌人难以察觉,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实用五品法器。 何暮雨拿过薄片,随手在千山万影镜上轻轻一划。 「刺啦」 一声令人挠心的刺耳声响后,何暮雨抬起薄片。阳光下薄片表面反射着明亮的光芒,边缘平整锐利,没有一丝缺口。 反倒是千山万影镜镜面上出现了一道极为明显的划痕。 接着划痕蔓延,千山万影镜「噼啪」一声碎裂成无数碎片,从何暮雨手中摔落。 「嘶……」 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张薄片。 七七睁大眼睛捂住嘴巴:「哇……」 君玦老道眯了眯眼。 就连人群后方的陈晓晓,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何暮雨轻蹙起眉头,扬手,一道凌厉的攻击便朝薄片轰去。 她已经站在行远境的门槛上,这随手一击普通结丹期的修士也承受不了。 只听「当」的一声,光满散去,众人瞪大眼睛朝薄片看去。 完好无损! 甚至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这薄片绝对不是一般东西了,或许没有红翎弓实用,但无论是当成飞刀还是防御法宝都还可以。 「愁儿,这东西你先收着吧,你的剑不是还没打造好么,可以先将就着。」君玦老道的声音响起。 刚准备开口要这件薄片的陈晓晓重新坐了下去。 「好。」 江愁应下,将薄片暂时收入储物戒中。 虽然他没用过这种兵器,但反正边缘锋利,应该扔出去切割就行了吧? 也不算太难。 又过了会儿,宴席差不多结束。 江愁起身准备去功法楼里找找有没有适合褚莹莹的功法,就听有人汇报,码头上有名黑衣扈从正在等他。 黑衣扈从? 项氏兄弟的人? 还有事找他?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二章红翎弓与薄片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三章 项氏兄弟 码头上,江愁认出了这名黑衣扈从正是当日领着他坐升降梯去见项修文的那位。 名叫楚义。 听完楚义的话,江愁双眸微微眯起,没有立即答应。 楚义见此,也不纠缠,拱手坐船离去。 江愁站在码头,静静看着楚义的小船消失在湖光与天色之间。 金色铺满世界。 他站了许久,才转身回去找七七。 项修杰二人已经回到了鹤来客栈。 路过重楼的房间,项修杰微微停下脚步,想了想,没有敲门打扰。 径自来到德贵妃门前,敲响门框。 「母亲,您睡下了吗?我和二弟来看您。」 屋内隐约传来几声咳嗽声,随后德贵妃优雅却有些疲倦的声音响起:「是杰儿和文儿吗?那就进来吧。」 门从里面被丫鬟打开,项修杰和项修文二人走了进去。 二人没在房间里停留多长时间就出来了。 关上门,项修杰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项修文虚白的脸上眉头也轻轻蹙在了一起。 二人沉默着一同回到项修杰房中。 「二弟,母亲的情况非常不好。」 项修杰扯了扯领口,似乎这样才能喘口气,坐在桌前,左手搁在桌上,握得很紧。 项修文靠着轮椅,双手十指搅动在一起,指节微白,声音很低:「我已经派人去寻牧神医了,听说他老人家就在古扬州。」 「和牧神医同门的贺仙姑已经帮母亲看过,生机枯竭魔气渐盛,她也无法救治,牧神医就能有办法?」项修杰的脸色并没有放轻松,「不过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请牧神医来看一看。」 「我明白。」项修文点头说道。 项修杰深深呼吸,闭眼按了按眉心的青筋,稍微缓和了些担忧的情绪,又说道:「江兄身边那个小姑娘,就是这几天城中传的极为神奇的小仙姑吧?」 项修文明白项修杰的意思,点头说道:「我已经让楚义留下,向江兄说明此事了。」 项修杰微微一顿,睁眼看向他,眼里闪过一丝轻松,由衷叹道:「二弟,还是你考虑周全,这么多年,多亏有你在我身边。」 项修文低头,眼睑低垂遮住眼神。 低声说道:「兄长这是什么话?德娘从小待我如亲生,我自然也把德娘当做亲娘。」 项修杰没在意项修文的表情,依旧按着眉心,说道:「江兄,会答应么?」 「江兄看似淡漠,其实古道热肠,不会袖手旁观的。」 「嗯。」项修杰点点头,不知又想起什么,眉宇间闪过一丝浓郁的杀气与恨意,「魔族……这一切都是因为魔族的存在,若非昔年魔族掳走母亲伤了她的根基,母亲如今怎会遭此痛苦?」 世上少有人知晓,在煌景帝和德贵妃相遇之后,召她入宫的途中,德贵妃曾被当时潜伏在煌国内部的魔族掳走过,并在德贵妃体内种下了阴狠毒辣的魔种。 最后德贵妃虽然被毫发无伤地救出,魔族也被煌景帝处死,但德贵妃体内的魔种却已生根发芽,即便经过大修行者之手取出,也落下了终生病根,寿数无法长久。 所以项修杰从小便将魔族视作毕生必要铲除的异族,再加上他是毫无争议的下任煌帝,久而久之也将对魔族的仇视转移到了其他族类上,包括妖、鬼等。 或许有所偏颇,但谁也不能怪他。 「潜藏在苏陵郡的妖魔,这几日一共发现了七十三例,都是些没什么大修为的小妖小魔,有些已经在苏陵郡生活了数十年……」项修文低声汇报着这几日搜集到的信息。 项修杰离开京城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到一个地方,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会暗中清除那一带所有的妖魔。 此次来到苏陵郡,自然也不会例外。 「杀无赦。」项修杰举起水杯一饮而尽,语气没有半点波澜。 项修文声音微顿,眼眸低得更深,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这些事由二弟你处理,我很放心。」反倒是项修杰自己眯起眼,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本身或许对我人族没有恶意,但若有朝一日人族与妖魔开战,这些妖魔就是潜藏的变数,我不会允许他们有任何机会做出对煌国不利的事来。」 项修文抬起头,左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修长的右中指,指节突突的,平静说道:「兄长今天话多了。」 他们之间类似的谈话这么多年早已有过多次,彼此对彼此的心意早已心知肚明,项修杰完全不需要说这么多。 但或许是今日德贵妃的状态让他情绪有些不对,竟不由多了些话。 而对于他们二人的身份而言,多说话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那代表他们可能会有破绽。 项修杰神情微凛,感激地看了项修文一眼,沉声道:「是我错了。」 「我去做事了。」 项修文微微低头,推着轮椅离开了项修杰的房间。 项修杰主动走过来,按住项修文的轮椅推手。 项修文明白兄长的意思,便不再自己推。 项修杰把项修文送回他房中,然后朝重楼的房间走去,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 项修文坐在桌前处理着一些文书与批案,负责安排一切行程踪迹的白政推门低头快步走了过来,行礼过后拿起项修文已经批完的一沓文书。 只瞧了一眼,原本挺平和的,猛地色变。 「二……皇子殿下,这,这全杀了?」 白政看着眼前的文书,虽然知道这是项修杰的意思,但还是觉得有些过于残忍冷酷:「这些记录在册的小妖小魔有的非常安分守己,完完全全就是我们煌国人呐,这……这也杀?」 「我怕事情传到妖魔二族那边,对我煌国不利啊!」 「啪嗒」 项修文搁下笔,抬头,静静看向他。 那双眼睛里并没有质问与斥责,平静得就像一潭深湖水,甚至还带着一丝询问。然而偏偏就是这样平静的目光,却让白政如坐针毡,汗毛一根一根竖起。 捏着文书的手指僵硬无比。 「王兄想做的事,你要管是吗?」项修文淡淡问道。 「不,不敢!属下这就去办!」 白政深深鞠躬,微颤着退了出去。 等到白政离开房间,项修文又静静盯着桌案的油灯,直到窗外一阵晚风吹来,油灯晃动,他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眯眼,身子蜷缩在轮椅中,身子看上去更加单薄。 左手轻轻握住右手手腕,将衣袖缓缓撸起。 他微眯的双眸似乎变得更亮。 油灯照在他露在外面的右小臂上,有些刺目的反光。 仔细看去的话,能看到几排紧密扣合的,仿佛鳞片一样的东西。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三章项氏兄弟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四章 看病德贵妃 项修文左手缓缓用力,似乎要将自己的右手小臂捏碎。 眼眸眯得很紧,神情却平静得令人感到一阵窒息。 片刻后,他松开左手,右手臂上留下五指挤压后的红色痕迹,像是鳞片染了血。 他重新将衣袖放下,轻轻吸一口气,重新看向面前桌上的文书。 「关于天龙盛会如期举行准备工作的汇报……」 「天龙盛会琴棋书画射御剑七道的规则安排……」 看着文书上的这些字眼,项修文沉默许久,重新右手提笔。 开始批注。 江愁回到清鹤楼的时候,酒席场地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七七正跟在君玦老道后面要老头子陪自己玩耍。 「七七。」 江愁喊住七七。 七七跑到江愁跟前,江愁便把楚义说的事告诉了七七,并询问七七自己的意思。 「生机枯竭,寿数已定?」君玦老道微微沉吟,看向七七,「寿数乃是天命,纵使七七能力特殊,恐怕也无力回天。」 「愁儿,你可知那兄弟二人的真实身份?」君玦老道又转向江愁。 江愁点头:「我心中有数。」 「那便好。如果七七要去的话,除了戴着我的面具,你也陪着一起吧。」关于理由,君玦没有多说,江愁也没问。 七七仰起头,听着二人的对话,别的她听不太懂,但能明白是有人请自己去看病。 「我去!」她仰着脸,睁着几乎占据脸庞三分之一的大眼睛,脆生生说道。 江愁对这个答案并没有意外。 翌日上午,便带着七七前去鹤来客栈。 然而还没走到鹤来客栈,江愁便察觉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一路上,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没有消失过,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一直到江愁走到鹤来客栈门口,对方也没有现身。 反倒是似乎很避讳鹤来客栈一样,粘着江愁的气息在鹤来客栈门口便消散一空。 想了想,现在苏陵郡内和自己不对付的除了苏锦轩和那日那对不知名的兄妹外,恐怕便是五色门和临东派了吧。 自己各夺了他们门派的一件法宝,派人跟踪自己倒是说的过去。 只是料他们也没胆子直接向江愁出手。 鹤来客栈前,楚义正在等待江愁。 见江愁带着七七姑娘来了,楚义连忙上前,将二人带了进去。 这次没有直接把江愁带到天字房,而是走到了二楼一间房前。 「夫人就在里面,为了避嫌,还请七七仙姑独自进去。」楚义恭敬说道。 隔壁房前,项修文推着轮椅开门,对江愁说道:「江兄,辛苦你陪我这个残废说会儿话。」 江愁不会无理到非要跟七七进去,只是叮嘱了七七几句。 这时,面前的房门打开,一名身着灰色衣袍,双目隐含精光的中年女子迈步走了出来,面容有些狠厉。虽是女子,却剪着男人才会留的寸头,犀利的发丝如一根根细针。jj.br> 「贺仙姑。」项修文见到中年女子,轻轻颔首,语气里透着一份尊敬。 以他的身份这世上能让他尊敬的人并不多,但出自药谷的贺仙姑肯定算其中一个。 药谷是十二楼五城之一,和其他宗门不同的是药谷整体实力并不强,甚至比不上某些一流宗门,之所以能位列十二楼之一,完全是因为数千年来它接连不断地为天下培养出了几十位医术逆天的医术修士。 修行者虽是为了超脱世外,但争斗并不比凡人少甚至犹有过之,受伤中毒是常有的事,所以大夫就显得极为重要。 没有谁愿意无缘无故得罪一位医师,医师在整个修行界的地位都很高,药谷的医师就更高。 而贺仙姑,更是药谷如今行走在修行界中,仅次于牧神医的存在。 牧神医医术光正,而贺仙姑却有些剑走偏锋,对不同种族、练祭傀儡、生命融合等诸多禁忌方面有独特的研究。 德贵妃的寿数连牧神医都无济于事,但贺仙姑却说不定能有一点机会。 这也是项修杰项修文二人不惜动用极大的人力物力也要请贺仙姑来看一看的原因。 「嗯。」 贺仙姑看上去完全没有医者的气质,硬要说的话,那双狠厉眼睛里的血色反倒更像是屠夫。 目光从江愁脸上扫过,微微惊讶,「唰」的贴近江愁面前,轻轻嗅了嗅。 「海般澎湃的生机,这么英俊的脸真是人类生的出来的?有没有兴趣来做我的实验对象?有偿。」贺仙姑目光灼灼说道。 江愁面不改色:「不必了。」 转头看向七七,说道:「进去吧,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 「嗯。」七七点点头,双手摆正脸上的面具,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走进屋去。 「她进去做什么?」贺仙姑被拒绝了也不恼,眉头一皱瞧着七七的背影。 「七七姑娘虽小,却已是苏陵郡有名的小仙姑。」项修文说道。 贺仙姑眉头一挑,眉宇间有分说不出的意味。 若是旁人,找她看病的同时还请了其他大夫,以贺仙姑的脾气立马甩手不干,爱咋咋地。 但屋内那位的身份毕竟不同,纵使是贺仙姑也不好随便发作。 只是要说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她是不信的。 自己七八岁的时候,还跟在牧师兄背后背药材名呢! 「夫人的情况可不是儿戏,让这样一个小姑娘去看,你们莫非是病急乱投医?」贺仙姑淡淡说道,「就算是我,也只能刚刚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次,她随时可能死去。」 她虽然说得淡,但后一句落在项修文耳中还是让他脸上罕见出现一丝颤动,紧了紧手:「贺仙姑能延缓魔气爆发?」 这可是连牧神医都做不到的事,贺仙姑在血液细胞研究上竟比牧神医走得更远。 当然,项修文并不知道细胞这种东西,这是江愁的想法。 贺仙姑眉宇间依旧淡淡的,并没有太多喜色,摇头道:「高兴什么?也不过能多活一两天罢了,种了金幻魔种的人,还没有能治好的,夫人能活到今天已是奇迹了。」 金幻魔种,即便在魔种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恐怖魔种,换作是个普通人早就死了,德贵妃靠着皇族的努力,不仅活到今天,还生下了大皇子,确实是奇迹。 「能多一时也是好的,或许七七小仙姑能有法子。」项修文说道。 「呵呵。」贺仙姑冷笑一声,没说什么,转身就准备离开去配药。 「哇!!!」 忽然,屋内传来一声七七的嚎哭! 江愁脸色剧变,一把推开门扉。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四章看病德贵妃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她不让我救她 七七!」 江愁推门而入,脸上冷煞的表情让项修文觉得就算拦在他面前的是煌景帝,他都敢一剑斩了。 进入屋内,凝神的沉香嗅入鼻端,桌案上放着烟熏,烟雾缭绕。 装饰着金黄色帘幕的床前,七七双手揉着眼睛,哇哇大哭。 一只苍白嶙峋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脑袋,像母亲般温柔。 也将江愁暴起的情绪平复。 他走到床前,不再准备动手,抬眸看向病床上的德贵妃。 距离上次他见到德贵妃不过刚过去一旬左右,但床上的德贵妃和之前相比却憔悴得判若两人! 上次在项修文房中匆匆一面,虽然江愁也能感受到德贵妃身体有恙,但妇人仍旧是体态饱满、面色红润,行走间满是母仪天下的雍容和华贵。 但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德贵妃却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脸颊颧骨都突了出来,眼窝深陷,一头长发虽然还是梳得整整齐齐,却不再有丝毫光泽,毛毛糙糙看着像是稻草,嘴唇干瘪,毫无血色,脸上反倒透着一股迷蒙梦幻的金色,金箔一样。 江愁瞳孔微微紧缩。 「是江道长吧?」德贵妃勉强睁开眼,眼中也不复之前的神采,看向江愁。 江愁微微低头:「江愁见过夫人。」 德贵妃的手从七七头顶滑落,擦拭小姑娘流出面具的泪水,说道:「多可爱的孩子啊,江道长可要照顾好她。」 她说的声音很轻很柔,就像是和善的邻居阿姨。 但江愁却不由地心中一动,产生一种德贵妃是不是察觉到七七身份的感觉。 可是七七脸上一直带着君玦老道给的面具,连十二楼五城那些登仙长老都无法看穿这些面具,德贵妃没理由看得穿。 应该是自己太敏感了。 「母亲……」项修文推着轮椅过来,江愁在场,他便不称呼「德娘」,神色间有些痛苦,扶手上的指节微微发白。 「文儿,一会儿你要亲自送江道长和七七姑娘回去,要好好感谢他们。」德贵妃收回手,有些疲惫地说道。 项修文点头,却没立刻送,而是看向七七问道:「七七姑娘,我母亲的病……可能治?」 七七止住哭声,看看项修文,又看看床上的德贵妃,最后看向江愁。 一双大眼睛里晶莹剔透。 「哇」的一声扑进江愁怀里,摇着头大哭。 项修文微微一怔,眼眸里的光黯了许多,有些疲惫酸涩地开口:「多谢七七姑娘,我送你们离开。」 「这小姑娘没办法是肯定的事,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指望她。」身后,贺仙姑淡淡开口,语气淡漠,道,「有我在,夫人活到花会结束不是问题。」 她并不是故意嘲讽,只是性格一向直接,又对自己在专业领域里的建树无比自信。 毕竟连牧神医在这方面都不如她,她有自信的资本。 并没有过多在意七七,只是随意瞥了她一眼,贺仙姑便转身离去,有几味药就算是她也要费上好一番心神,再在这杵着难道等七七变出药来么? 她撇撇嘴,有些冷笑。 「七七不要难过,贺仙姑不是坏人,她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 德贵妃看着七七,和蔼说道。 项修文送江愁二人离开。 「兄长今日有事去了郡守府,回来后我会跟他说明情况。」项修文低着头,眉眼映着天边的阳光,并感觉不到什么暖。 江愁就好像没听到「郡守府」三个字,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微微颔首后牵着七七的手离开。 二人沉默不语,直到走出鹤来客栈所在的街道后,拐进一条人烟稀少的街巷后,江愁忽然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轻轻拍了拍七七的脑袋,蹲下来看着七七的眼睛,毫无征兆地说道:「七七,你能救那位夫人对不对?」 七七面具后的大眼睛一呆,整个人僵住了。 小姑娘双手不安分地捏着衣角,目光游离,不敢看江愁。 「江愁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哭不是因为你救不了她,而是明明能帮她,夫人却不愿意让你帮,你很不想她死,所以你很难过对不对?」江愁继续说道。 他的声音并不响,但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直直盯着七七。 七七有些怕了,瘪了瘪嘴,眼眶又泛起红来,抽泣了两声。 「我说的对吗?」江愁温和说道。 七七「哇」的一声哭出来,小小的身躯扑进江愁怀中,冰凉的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彻骨的冷泪从面具边缘渗出,滴落在江愁脖子上。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婶婶不让我帮她,七七明明可以帮她的,但是婶婶不要……」 婶婶? 若是让旁人知道七七竟然称呼整个煌国最有权势的女人「婶婶」,而德贵妃还接受了这种称呼,那整个煌国都会为之震动,没人敢再轻视七七。 不过江愁现在没有心思关心这一点,他一边轻轻拍着七七的后背,一边想到很多事情。 这应该是德贵妃第一次见到七七才对,但无论是德贵妃刚才在床前的话还是她明知道七七可以救她却拒绝这件事,她似乎都显然知道些什么。 没有人不贪生,就算是德贵妃,如果能活,江愁相信她也一定会选择活。 莫非,德贵妃真的看穿了七七的真实身份? 项修杰痛恨异族,若是七七帮德贵妃治病那么很有可能会暴露鬼物的身份,到那时就算七七能救德贵妃,项修杰会让七七活着吗? 江愁自认对项修杰二兄弟还不是特别了解,但德贵妃的所作所为显然是说明了什么。 帝王心,有时候冷酷偏执到十分恐怖的程度。 江愁没再说什么,站起,将七七抱在怀里,朝清鹤轩走去。 他没有同情心泛滥的毛病,就算一切真如自己所猜测,德贵妃既然已经做出了她的决定,江愁觉得自己就应该尊重。 拐过弯,他又感觉到来时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 但对方不出手,他也懒得节外生枝。 很快,回到清鹤轩。 七七继续去医药堂,君玦老道找到江愁,递给他两封信。 「是仇旭和唐家那小子的信。」 江愁一行人来到苏陵郡也有一段时日,期间江愁除了派人送出两封信告知二人自己现在的地址后便没有再联系。 此时同时收到二人来信,江愁有些奇怪。 没有犹豫,当着君玦老道的面就拆了开来。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五章她不让我救她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来信 二人来信的内容并不多,江愁很快就看完了。 唐七公子信中提到自己短期无法来苏陵郡找他,因为那位年事已高的唐老太爷不知道抽什么风,接了笔去煌国某处边境探寻古迹的生意,并指名安排唐七公子统筹此事,他一时抽不开身。 接着询问江愁是否找到重楼,要不要他派人来协助。 在信的末尾,他提到了天龙盛会,唐家大公子和二公子都会去,问江愁会不会去参加。 仇旭的笔锋相比唐七公子的不羁飘逸显得要凌厉厚重很多,开篇就向江愁道歉。 道什么歉? 因为神祠内出了些事,他答应江愁用天外陨铁打造飞剑的事可能要延后一些,但他会一直将此事记在心里。 具体什么事,他没详细说,但以仇旭在神祠内的地位,能影响到他的,应该不是小事。 同样,在信的末尾,仇旭也提到了天龙盛会,地点在古扬城,往届他都会参加,但今年情况比较特殊,他可能去不了,如果江愁要去的话,他预祝江愁能取得好成绩。 「信里说了什么?他二人可是要来苏陵郡寻你?」君玦老道问道。 他觉得江愁有些自己的朋友很不错,何况对方二人还都是十二楼五城的杰出子弟。 江愁摇摇头,说道:「他们都走不开,还提到了天龙盛会。」 天龙盛会,听名字就比瘦腰湖花会高端一些,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二者档次完全不同。 即便是过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江愁,也对它略有耳闻。 煌国宗门除了每十年一次的查核审计外,最重要的盛会便是天龙盛会。 天龙盛会同样每十年举办一次,参与者大多是十二楼五城和顶级一流宗派的年轻弟子中最杰出的一群,他们象征着各自门派的新生代实力,某种程度上也是修行界的未来。 最杰出的一批天才聚集在一处自然不会只是喝酒闲聊,每一届的天龙盛会都会安排一些道法的比试,最终的名次会和宗门查核的结果一同纳入考量,成为下一个十年修行资源分配的重要参考依据。 可以说,天龙盛会就是煌国朝廷认可的,最重要的比试大会,但凡有些实力的宗门,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在天龙盛会上获得一些好名次。 十二楼五城几乎都会参加。 哦除了天琅剑庄,有好几次天琅剑庄都没派人来天龙盛会,但不管有没有参与天龙盛会,最终排座次的时候都没人敢忽视天琅剑庄。 这便是天琅剑庄的特殊或者说强大之处。 唐七公子的信还好,但让江愁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如此重要的大会,神祠竟然没有派大弟子仇旭来? 「天龙盛会啊……」君玦老道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都忘了这事了,愁儿你感兴趣的话要不要也去看看?」 江愁捏着信纸,摇了摇头。 没找到重楼之前,他对这些所谓的盛会兴趣都不大。 而且他认识仇旭和唐七公子,唐七公子不谈,仇旭已经是十二楼五城年轻一辈中最拔尖的几人之一,可在江愁面前似乎差距有些大。 江愁要是去天龙盛会的话,感觉有点欺负人。 君玦也没在这事上继续纠结,江愁不去的话,其他人又有些太弱了,没有合适的人选。 不过本来天龙盛会也不是清鹤轩这样的门派能够有资格参与的事情,所以此事在苏陵郡里反倒消息不多。 此刻的苏陵郡,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两天后的瘦腰湖花会。 那才是苏陵郡最热闹的时候。 苏家,正堂之中。 苏家家主苏天坐在主位,左右分别坐着两位在气质年纪上和他相差不多的中年男人,干瘦精明的是袁家家主,身体发福满眼睡意的则是萧家家主。 至于四大豪门最后一家欧阳家,却没有出现。 「欧阳那个老东西,竟然不愿意与我等同仇敌忾,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清鹤轩一家独大?那对他欧阳家可没有半点好处!」袁家家主沉声喝道,手掌拍打着桌子,震得水杯中的茶轻轻晃动。 「欧阳家近二十年已经很少参与这些事,此次不出面也是意料之中。」苏天轻轻啜了一口茶水,面不改色地说道。 欧阳家是四家中底蕴最深厚的一家,如今十分低调,几乎明面上很少看到有人在外走动,但三位家主却是知道这苏陵郡内的很多市场命脉,依旧被欧阳家牢牢掌握在手中。 苏陵郡说是有四大豪门,但近几十年更多的,还是三家之间再做利益斗争。 就是在座的三家。 袁家家主被苏天噎了一句,脸色有些不悦。 另一边的萧家家主悠悠开口:「欧阳家参不参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三家接下来要怎么做?那小道士修为强大逆天,我们完全不是对手。花会即将展开,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小道士在花会上一人独占风采?」 瘦腰湖花会明面上只是个花会,但对苏陵郡内的利益既得者们来说,无疑是一次分蛋糕的机会,谁愿意看到这份蛋糕被一个小道士拿去? 即使这个小道士武力恐怖,但他们也不愿把利益如此简单地交出去。 想到花会上的种种利益,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苏天缓缓开口:「花会不同于其他,并不会有比武这种环节,花会讲究的是风雅文墨,是风花雪月,他再强也终究是个道士。」 道士懂什么风花雪月? 「难道他一个男人,舞跳得能比那些花魁好?难道他一个道士,喝酒能喝过千杯不倒的汉子?难道他一个武修,诗词书画能赢过大儒学者?」 苏天说着,眼中精光缓缓浮现。 「啪」 他一掌拍在桌上,站起来,小眼睛眯起扫过二位家主,沉声说道:「瘦腰湖花会的头名,我们决不能拱手送给他人!」 「守护世家荣耀,我辈义不容辞!」 这话要是让唐七公子听了,肯定嗤之以鼻地嘲笑道:就你们也算世家?qδ 然而袁家家主和萧家家主听完之后都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脸上一片肃穆与决绝。 这对他们来说,是事关家门未来的一战。 「舞姬花魁,我会安排好。」袁家家主沉声说道。 「喝酒这种事,就交给我来办。」萧家本就是苏陵郡内最大的酒商,萧家家主自然信心满满。 二人看向苏天:「苏家主,这大儒学者……」 苏天微微一笑,双手背负,脸上挂着自信。 「不瞒二位,我已经联系上了庄老学士……」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六章来信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七章 花会开始 两日之后,瘦腰湖花会正式开始。 这一天,苏陵郡内四大城门连带着延绵的城墙都张灯结彩,城内更是各式各样的活动不间断,花街柳巷的青红姑娘们坐车游街,隔壁成城镇的戏班子杂耍班子也来了,卖吃食零嘴的商贩们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今天一天的收入说不定就抵得上平日里一旬。 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这是花会的传统,可以增添神秘感。 只是今天苏陵郡内负责治安的军士们就累了,不过即便如此,心底却还是喜悦着,那些花楼里的当红花魁们,平日里他们可没钱见上一面。 苏陵郡城内尚且如此,城外的瘦腰湖周边就更是锣鼓喧天。 沿着瘦腰湖湖畔,苏陵郡内各家青楼都占据了一处案头,摆着自家的舞台,最红最火的花魁在舞台上吹拉弹唱,舞姿翩跹。 不远处的官道上,载着酒坛食盒的马车牛车驴车源源不绝。 还有远道而来的文人墨客、侠士权贵,将整个瘦腰湖四周围得是水泄不通,男人们不论衣着相貌,眼里都含着某种期待。 每年的瘦腰湖花会上,都会决出一年的花魁之首,而花魁之首也会选择一名男子入阁夜话,至于除了说话还有没有别的,那就各凭本事了。 然而即便只是夜话,对男人们来说也是无法抵抗的诱惑。 这是瘦腰湖花会最外围的热闹。 瘦腰湖是说是「湖」,其实更像一条河,河道先窄后宽,有些像女子的腰臀,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首尾又几乎连成一个圆,仿若一片湖。 对于四大豪门以及苏陵郡各大宗门来说,真正的花会都在河中的船上。 从清晨开始,便有一艘接一艘巨大的楼船驶入瘦腰湖,船只的华贵程度很大程度代表了船上人的地位身价,紧接着还有法宝与飞虹照亮天空,这是有修行者到达。 往年便是四大豪门和三大宗派的七艘楼船角逐主位,但今年显然不同。 在瘦腰湖中段最宽阔平整的水面中心,一艘黑金色如沉默巨兽的高大楼船静静浮在水面上,在它周围五十米内的范围内,没有任何一艘船敢靠近。 偏偏这艘船上没有丝毫标记,看不出所属哪方势力。 但很明显不是之前提过的那七家,因为那七家的船大伙儿都认识,除了苏家今年的船显得有些差档次之外,其他六艘和往年相比差别不大。 但和黑金色楼船比起来,无论是气质还是威压,都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人们忍不住猜测,这是哪方大佬的船? 只有蔡承东和元海等人见过这艘船。 他们完全不敢靠近。 项修杰站在黑金船的甲板上,今天他穿着一身和船体风格相仿的黑金袍子,衬托得面色越发孤高清矍。 湖心离岸边颇远,以寻常人的目光根本不可能看清楚他,能看清楚他脸的人,也会很聪明地避开这艘船。更何况项修杰这样的人,本就不介意是不是被谁发现。 他轻轻拍着栏杆,吹着湖面上的微风,发丝随风而动。 项修文推着轮椅从船舱出来,来到他身后。 「母亲的情况怎么样了?」项修杰问道。 项修文沉声说道:「有贺仙姑的药续着,应该可以看完花会。」 项修杰抿抿唇,伸手握紧扶杆,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眼眶微红。 「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项修文平静说道,然而藏在袖中的指节却捏得白得可怖。 「努力没有结果,便是无用。」项修杰声音放得很低,眉宇间的悲痛快要抑制不住。 项修文攥住腿上的毛毯,刚准备说什么,却隐约听到两侧岸上有些骚动。 原本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稍稍被打乱,越来越多的人聚到河边,隐约能听到惊呼声与水声。 「怎么回事?」项修杰抬眸,深吸一口气将眉宇间的悲伤掩盖,眯眼问道。 白政从船舱快步走出来,低声在项修文耳边说了些什么。 项修文闻言,抬头说道:「好像有位青楼龟公的小儿子不慎落水。」 「落水?」 项修杰微愣,几乎没有犹豫的,一脚踏在船舷上,就要飞身去救。 以他的修行实力,救个落水的孩子,不过举手之劳。 然而项修文冷静地却拦住了他:「王兄,有些蹊跷!」 项修杰的脚已经踩在栏杆上,听到项修文的话,面色微微一凝,沉声说道:「就算有蹊跷,那也是我煌国的子民。」 项修文知道项修杰的脾气,和极致厌恶异族相对应的,就是他对所有百姓都十分上心,一句话绝对拦不住他。 「今日是瘦腰湖花会,岸边必有官兵巡逻,怎么会有人失足落水?就算落水,周围这么多官兵修士,怎么也不该王兄去救。」项修文继续说道,「有人在等王兄入局。」 「你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被淹死?」项修杰转身,看着项修文的眼睛。 项修文低头不与他对视,捏着手指说道:「那孩子不过是龟公之子,王兄你是……」 「胡闹!」 项修杰怒而拂袖,刚准备出手,就远远看到岸边一名青年小伙跃入水中,十分利落迅捷地向落水小孩游去。 不一会儿,就将小孩救上了岸。 什么事也没发生。 似乎就只是一次十分寻常的顽童落水。 等到岸边人群缓缓散开,项修杰转过身,凝重地看向项修文,认真说道:「二弟,刚才的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去把那位少年叫来,我要重重赏他。」 项修文低着头,没有说话,他明白项修杰被人叫到船上来是做给他看的,项修杰要向他证明什么才是对的,什么才是一个王应该做的。 白政哪敢继续呆着,连忙转身去安排人上岸带人。 心里想的是这少年恐怕又要平步青云了。 甲板上只剩下兄弟二人,谁也没说话。 不一会儿,白政就把那少年带了回来,只是他的脸色有些怪异,并没有直接把人带到项修杰面前,而是继续在项修文耳边说了些什么。 项修文脸色微微一变,说道:「给些黄金,送他离开。」 「嗯?本王要见他,为何直接让他离开?」项修杰看向项修文问道。 项修文不说话。 项修杰看向白政,喝道:「带上来!」 白政不敢忤逆,只得低着头把那少年带到项修杰面前。 项修杰看到少年的第一眼,脑中微微炸了一下,终于明白项修文为什么不想让他见到这少年。 甲板上的风有些凉。 少年屁股后一根鱼尾巴在风中轻晃。 「妖族?」项修杰眯起眼。 为您提供大神井幺的《开局被强占宗门,原来我早已无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七章花会开始免费阅读. 新书通知以及本书后续更新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离职手续办完了,彻底和工作了一年半的公司说再见,这会儿和对象在外面吃顿好的,可能未来一段时间都没法这么奢侈了。 然后,某位老者去世了,国家大事,咱这种屁民就不谈了。 最后,新书联系编辑同步到起点了,大家可以去看,点我的作者头像就能看到。 言归正传。 先和大家说下新书。 之前和大家提过想趁着这段失业过年前的一两个月拼一拼,搞一次双开,万一能写出成绩,明年找工作选择就更广了不是。当然我是想全职的,但我觉得按照我现在这水平想要写出能支撑我全职的成绩,够呛,所以话就不说那么满了。 新书的其中一本,就是今天要和大家提的《都市:我的马甲有亿点多》。 看书名也能看出来这是一本都市文,主角靠各种马甲装逼打脸的文。 这是纯爽文,写的时候也不会太在意逻辑,就练套路和装逼打脸,可能不适合起点老白读者,所以和编辑商量过后首发站选了昆仑,起点这边会同步更新,能看下去的可以继续在起点看(其实我自己写着还是感觉挺爽的,piapia打脸装逼,挺解压)。 明天,也就是12.1号起,新书会每天两更,更新的时间修改一下,早上八点和晚上八点各一更吧。 希望这本书能让我恰点饭。 还有一本还在写开头,是起点现在比较流行的长生文,蹭流量嘛,不丢人。写完一万字我就去给编辑看,估摸着十二月份也会发布,但是不会在“井幺”这个笔名下发,我会新整个作者号,大概叫“井贰”、“井叁”,或者直接“井幺幺“。 这本会首发起点,拼一拼梦想,到时候发了再告诉大家。 两本书都发布之后的话,尽量保证每天每本更两章,直到我认为成绩太差没有写下去的必要。 是的,两本新书我也不再保证不太监了,现在又没工作,再一味地莽下去意义不大,马上也要30岁了……那么啥叫出成绩了呢?我现在自己的想法是怎么着每个月也得有个万把块吧,我一个月房租房贷就一万五了…… 这本书还欠着十章左右的债,新书如果能出成绩的话我会还的,不然每天8k的基础上再加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只是赶字数的话写再多也没意义。 最后是关于江愁的故事。 相信大家也都看得出来,江愁的故事快结束了,稳定40均,高订倒是破了百。 本来最开始上架的时候,我想的是9月份拿个全勤,10月份就开始摆烂每天一更拉倒了,毕竟成绩实在差。不过后来大家也看到了,我坚持到了11月结束,今晚更新之后应该就能拿满三个月的全勤。后续因为得要500订才能继续拿全勤,咱也不奢望了。 也算给我赚了小几千块,嘛,我也知足了。 关于这本书的完结感言,等写完再说。 今天要说的是12月之后这本书的更新。 最基本的,都写到这份上了,我肯定会把它写完,反正也不差几章了。 就是可能不会每天更新了,我主要的精力肯定会放到两本新书上,尤其是已经发布的《马甲》上。 关于这一点,我要和一直陪伴我陪伴这本书到现在的大伙说声抱歉。 但是放心,江愁一定会迎来他的结尾,12月份肯定写完。 最后的最后,祝大家生活美满,万事如意,工作顺利!!!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请大家多多支持新书!!! 井幺敬上。 完结感言 上一次发单章,还是在上一次。 五个多月,69.72万字完结了,更新算不上勤快,但至少在基准线上。 说说这本书吧。 起初的想法确实是来自于小李道长那本书,不过后面写着写着还是变成了自己的扑街点子。 听说小李道长是人家的第一本书,有时候确实不得不相信天赋上的差距。 在写网文这件事上,我真的很平庸。如果写网文也有流派的话,毫无疑问我就是凡人流开局了,并且迟迟看不到任何希望。 开头确实有模仿的痕迹,但全是的底子,也就是世界大剧情其实是很久以前就有的了,只不过到这本书才有机会写出来,也算是对几年前的想法有个交代。 先总结一下写这本书过程中感觉到的一些不足: 1、地位写得不好,江愁的地位虽然最后也已经成为新星球第一人,但从默默无闻的一个小道士到天下第一,这中间的地位提升好像显得不明显,导致有很多爽点都被弱化甚至消失了; 2、开篇不太行,期待感不够,写这本的时候对“开篇要亮出卖点”这句话还处于完全蒙逼的状态,不明白到底什么才算是“卖点”,所以哪怕当时写的时候感觉还马马虎虎的开头现在回过头去看,就显得有些次。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开篇写江愁的抠门吝啬,其实在后续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删掉也完全不影响阅读。当时之所以那么写是因为想要写一下江愁的人设,但事实证明,我压根把握不住,这就是要说的第三点; 3、人设匮乏,其实不止是江愁,重楼、唐七公子、仇旭等人物也是在第一次出场时我给了一些比较有辨识度的人物点,但后面写着写着这三个人集体隐身,几乎没有太多戏份了,唯一一个从最开始到最后面都有出场的就只有君玦。最后也给君玦圆了一下梦,算是亡羊补牢。其他的,项修杰兄弟、项睿、江星明感觉都比重楼三人写得更完整一些,这三人的故事完全没能展开,哦还有褚莹莹,当初把神弓安排给她是想着她在进入清鹤轩后大放异彩,给江愁带来“培养他人”方面的爽点,结果剧情走的太快,她的境界根本跟不上,也没什么用了; 4、再就是主角收获了,其实在这本书里江愁实力是无敌的,收获更多的得体现在地位上,这就又回到第一点,而且也没什么升级的快感。 最后一点也是感觉最重要的,就是一些对其他作者来说信手拈来的剧情,我却往往要磨很久,最后写出来感觉还不对。构思后续剧情细纲的时候往往要在电脑前坐上两三个小时,经历头脑无限宕机空白之后才能有一点点进展,如果这真的有关天赋,那我应该是最最最差的那一批了吧。 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是不是应该多看?但我看书又好慢,不管是我对象还是我身边的其他人,他们看网文一天能看个三四百章一百万字,但我却吭哧吭哧只能看到七八十章,效率太低。或许跟我看文字喜欢默读有关,不应该默读,而应该一目十行。 说回这本书,其实相比较于第二卷,第一卷的结构思路反倒更清晰一些,从中通门第一次上门,到最后田擒鹤身死,算是一个小的闭环,并且还引出了神弓和背后的阴影,这我觉得是正确的尝试。 当然,第二卷也有成绩差没什么动力去构思的原因,这咱也得认(但是项修杰整体的剧情我还是很喜欢的)。 …… 一时半会儿能想起来的问题也就这些了,看起来这本书已经是一无是处了。 但终究还算是好好给了一个结尾吧(虽然11月的全勤又没有了,等于白写)。 现在新书也开了,个人感觉写作技巧似乎更懂了一些,但技巧并不代表成绩,也不代表感觉,道阻且长,希望能在上述方面有些改进。 第二本新书的开头也已经发到编辑邮箱了,如果能过稿的话过两天应该就会和大家见面,如果没过稿的话……就得重写了,希望能过吧。 …… 不管如何,江愁的故事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是林睿和方白的故事,挑战一下双开,希望能有一本达到我的预期。 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江愁走到这里的读者老爷们。 这本书没赚什么钱,所以,真的都是因为你们的存在才能坚持写到完本,当一个熟悉的面孔消失的时候,我都会难过好久,看到你们回来,就又会高兴。 谢谢,真的谢谢。 十二月两本书我都会好好更新,我已经把游戏都卸载了,只要有点起色,我就会一直写下去。 再次感谢大家。 新书希望也能看到你们。 井幺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