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少爷》 你总说爱情之所以为爱情是用来挥霍,你总是漫不在乎当我看着自己的稀薄 《上海少爷》你总说爱情之所以为爱情是用来挥霍,你总是漫不在乎当我看着自己的稀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藏情 “你用搜狐拼音打s’h,出来的是啥?” “上海啊。你呢?” “伤害……其他人打出来是时候、适合、社会,到我这儿一直是伤害,不知道词库怎么搞的。” “哈哈哈,侬快伐要折腾了,侬哉电白。侬要是个技术宅、it男,一怒就把搜狐拼音给改了,顺便还做套新皮肤,一开机全球华人电脑的桌面都换成侬额写真照片……” “那美得很。” “大!概!是!的!” “每次都是你先挖苦我,然后你急了,小心眼伐。” “那是你皮太厚!” “大概是的。” “烦死了,有话说话,没话我睡了。” “出来喝酒不?” “神经病,一点半。” “你不是没睡嘛。” “赶插画啊!” “你吼什么啦,那么两点半,新滨江大道边的‘藏情’,雅典皇宫边的那家,记得伐。先到先等。” “三更半夜我怎么可能出来喝?喂,喂?喂!!!”脑残啊,葵对着已经被挂掉的电话吼,正在蘸墨水的描线笔不小心一斜,半瓶墨水撒到画稿上。葵崩溃地站了起来,一脚踩在一只塑料餐盒上,那是吃剩的搁在脚边的晚饭。 酱油米粒粘在脚上,踩成了黏乎乎很讨厌的东西。 桌面上兵荒马乱,她两手墨水,哧的一长声全线放弃了。 “这里叫藏情,藏起来的藏。很多人以为是西藏的藏,走进来一看,不是的,没有牛角羊头银器和康巴汉子。有的是这一排很神奇的档案箱。横排是31天,竖排是12个月。几百多只箱子里装的都是档案袋。” “作什么用的?”长得很像杨幂的女孩,媚眼如丝,饶有兴致地问。 “时光慢递知道吗?你写封信或写张明信片,挑个未来的时间,让人在那天帮你寄出去。这儿刚好相反,你不敢对一个人说的心里话,可以存在这里,只要你不告诉他/她,那你的心意就永远没有人知道……藏情,藏起来的秘密心情。” “就是暗恋罗?要是哪天想表白了怎么办?” “把相应的横竖轴数字告诉对方,再把取件暗语告诉老板。”他拿起bombaysapphi e喝了一口,纯的孟买蓝宝石金酒,净透的蓝色像他一样好看。身边的姑娘反而逊色了,但这不妨碍他对她调情,酒和黑夜,让他随时充满了猎意,“知道吗?要是有天我想对你表白,连取件暗语都为你想好了,独一无二的,potio 5。” “potio 5?” “爱之药。世界上绝对不能背叛顾客的职业有两种:一种是医生和药剂师,另外一种就是调酒师。他们都是凭着一张配方,卖着既可以是药、是酒也可以成为毒的东西。你用你的美为我调制了一杯酒,我已经喝醉了。” 女孩乐得花枝乱颤,手上带的juicycoutu 手链在烛光中俏皮的摇晃着。“你自己也很漂亮呀,你是我见过是最完美的p ettyboy。” 话音未落,有人从门外大步冲了进来,一把抓住p ettyboy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他拖了出去。二人在门外的楼梯上拉扯。 “又干嘛!”他死拽着栏杆不肯下去,“你一身蛮力,很痛的好嘛?!” “帮我下去找隐形眼镜啊,在那个石头的饮马槽里。”葵一巴掌拍了他肩膀一下,“你有人陪还叫我过来,害我弄丢眼镜。” 他探头看了看楼梯右侧的石槽,那是个大件装饰品,里面蓄着水,养了几尾金鱼和些水草浮萍,漂着几朵塑料睡莲,“能把隐形眼镜掉在里面是个技术活,你怎么办到的?” “刚上楼梯,踩到不知道谁丢的易拉罐,脚一滑跌下去,撞旁边柱子上,身体一歪,然后就掉了……” “哈!”他这才往楼下走,来到石槽边弯腰张望:“你的人生就是一部喜剧片吧,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也发生得了,这怎么找,看都看不清,说不定已经被鱼吃掉了。要不你把我的隐形眼镜拿去带吧。” 葵在他后背又是一巴掌,早就打习惯了,“你脑残啊,你近视吗?我要你一幅美瞳干嘛呀,还是绿色的!扮妖怪啊?!” “大概是的。那你说怎么办?大半夜上哪里去给你买副新的,你家还有备用的吗?诶?你手怎么都是黑的,墨水打翻了?你刚才拍我,有没有染到我衣服上?”他不停扭头看后背。 “连!波!西!”她出离愤怒。都发现她打翻墨水了,竟然只关心自己的衣服。 “又干嘛啦。上面那妞我不认识,她第一次来,我给她介绍一下藏情。” “对啊,对啊,顺便说一下potio 5什么的嘛。” “嗯嗯,你懂的,就这么个流程……”他笑。 “王八蛋啦你!”她抬腿朝他裤子上踩了一脚,也不重,就想留下一个愤怒和脏印子,然后调头就走。 “神经病啊,新买的,超贵的好嘛。”他在后面嚷,“喂!来都来了,你到底闹哪样,不要走啊!” 她早就跑远了。 呼……他无可奈何,闭嘴,悻悻地上楼。 这时她回头看他,远远的影子,的确是一套全新的夏日装扮,很美。 隆兴大厦,超老的办公楼,内部设施已经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最糟糕的是电梯,脑残设计,必需在电梯外先按楼层数,否则到了也不开门。电梯口,物业的通知上写着请大家耐心排队,纸上面已经被人涂满了抱怨。 葵提着两袋外卖,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走进电梯,下午两点半,错过午餐高峰,离下班时间又远,电梯里只有她和一个快递员,11f,快递员走了,她独自站着,忽然想起一楼时没在外面摁18f,这一趟等于白乘,她气得直揉脸。 “你就一辈子跟在连波西屁股后面转好了,画没画完,觉没睡好,眼镜丢了,弱智啊弱智啊……”她骂着自己走到一边,头抵在墙上,轻轻砰地一声,电梯灯全暗了,“什么情况……” 况字没出口,整架电梯往下掉,呼地一阵风,她啊!!!!!!!!!!!!!!!!!!!!!!!!!!!!的狂喊。电梯掉了五层,停住了,灯管在头顶刺啦刺啦地响。 啊!啊!啊!葵继续崩溃地喊,把外卖一丢,从口袋里摸出电话直接拨了出去,“连波西!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靠,很忙诶,说重点。” “重点是!”她依然害怕得大喘气,“听我说!藏情!横25,竖9,档案袋编号是1,取件暗语是《蓝精灵》!!!” “你对着老板唱一遍《蓝精灵》主题曲啦!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那个!!!” “喔?哈……哈……”他大笑着把电话挂了。 “喂,喂,笑什么啊,我说认真的,喂!!!”她快气急吐血了。 与此同时,电梯门开了,门外的一个保洁阿姨惊悚地看了看她,“侬还好伐?” 葵急忙拿起外卖跳了出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幢大楼送外卖了!你们的电梯太恐怖啦!” “这要给我们物业反应的呀,刚才发生什么了,听你叫得真恐怖。”阿姨八卦地问。 葵直翻白眼,拿起外卖朝楼道走去。 “怎么这么晚才送来的啦,这杯奶茶还撒掉嘞。”18f前台小姐挑剔地说道。 “那这杯不算你钱好了,30元谢谢。”葵气喘咻咻地回应。 “这个么怎么可以这样的啦,我们老叫你们奶茶了,老客户呀……”前台小姐继续抱怨,从一叠钱里扣掉8元钱,很不情愿的把钱递给葵。 葵脑子里全是别的事,越想越不对,捏着钱丢魂落魄地往外走,糟糕!她拔腿跑向楼道,18层楼梯,一圈又一圈绕,来到一楼抄起自行车就往地铁冲,忙得跟参加铁人三项一样。 二号线转四号线,出了站一通狂奔,最后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藏情,老板正在吧台里联网打魔兽。 “老,呼呼,老板,取件,呼……横25,竖9,呼哈呼哈……1号档案袋……”葵两手撑在吧台上,头已经快俯到地上去了,大喘气,累得不行,痛苦地唱:“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 “哦,等等哦……”老板退出魔兽界面,调出一个excel文档,查了一下相应号码的通关暗语,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递给她:“行啊,你去吧。慢慢来,别着急。” 诶诶……葵直摆手,朝档案箱走去,打开门,拿出自己的档案袋。封条还是上次自己贴上的,她松了口气,不由自主揭开它,把里面的东西取出看看。一张被剪开过又粘回一起的彩色老照片,比原来的尺寸小了一段。 照片里是个一年级的小男孩和同龄的小女孩,女孩扎着两只羊角辫,穿着印有小鸭子的连衣裙。两人并排站在一起,但这是后期拼贴出来的效果。原本当中还有一个胖胖的男同学,当时非要挤在他们中间一起排照,最终被葵剪掉了,她只想保留自己和连波西的部分,唯一一张她留着长发、穿着裙子和他一起的合照,青涩,笑得很尴尬,也没有任何肢体的接触,却比后来任何一张勾肩搭背哥们似的照片都好。 她轻轻把照片翻了过来,上面有蓝色圆珠笔写得,世上最俗气的那三个字:我爱你。 她狠狠咽了下口水,也不知道是跑得累,还是羞得慌,两颊通红。 “来,喝杯茶。”老板把杯子放到她身边的高脚桌上。 她急忙把照片塞回档案袋,关上门,紧张地看着老板:“谢,谢谢……” “你放心好了,保管在这里的东西,绝对不会有人动。” “不是,不是,老板,我要改这份档安的取件暗语。” “好啊,你说。” “改成……嗯……”她想了想,唱:“我是一只小鸭子,伊呀伊呀哟……” “puff……好吧。”老板点点头。 默契 哐哐哐,连波西踹门,半天才开,他一手提着西瓜,一手提着一袋打包盒大步走了进去,把西瓜往水池一丢,打开水笼头冲着。随手从冰箱里取了一罐雪碧,提着打包盒走进屋子里,轻松自然,就像回家一样。 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搁,葵冲了过来拿起它们,“我的画!不要把有油的东西放在我的画上!” “不油啊,在蕉叶给你买的菠萝海鲜饭,还有印度飞饼。”他打开雪碧,拿起空调遥控器调低度数,一边就地躺下喝,“你这不是活得挺好嘛,下午听你鬼喊鬼叫,我还特地买了吃的过来看看你。” “可你先把我最后一罐雪碧喝掉了。” “不要小气嘛,吃饭。”他打开塑料袋,拿出餐盒打开,自己先拿了一只大虾、一块菠萝塞到嘴里,“嗯,好吃。” “九点半,吃什么饭。”她坐回桌前,继续赶画稿。 “夜宵嘛。”他倒在地上,手在肚子上轻轻揉着衣服,慵懒地像一只雪白的萨摩耶。他看她认真画画的样子,看到她的手腕,开玩笑地问,“你真的不是les?你其实是les吧,葵,20年的交情,你就告诉我真相吧。” “勒死你全家。” “那你为什么在左腕上纹两段交叉的黑色蕾丝呢?这是你身上最妖孽的东西了,难道不代表你的属性?我不会嫌弃你啊,告诉我嘛。”他摇摇她的膝盖。 “这是插画艺术家的范儿。” “文艺小清新的范儿?” “小清新你全家。” “大概是的……”他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其实他也知道她不是,只是纯粹胡扯,没话找话。 “昨天那个妞你泡到没有?” “哪个啊?”他已经忘光光了。 她翻翻白眼,就知道。“那邬米迦联系过你没有?” “联系什么呀,有什么可说的,每次和她通话,只能问,下一站飞哪啊,哦,巴黎,下一站呢?哦,旧金山,下一站呢?哦,泰国……知道的,知道我是在和空姐女朋友打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跟携程网站订机票呢。” “哈,哈,哈……”她干笑。 “再说已经分手了,对吧。” “分了五百多回没有分掉的邬米迦?” “行了,不要提她了。你呢,那位前男友,回来找过你没有?”他指指她,“你说你,还想找什么样的?人家it男多好,我俩电脑坏了,他全都管修。人老实,又省吃俭用,裤腰带缩在咪咪下面,一百年穿同一种款式的衬衫,背同一只双肩电脑包,安全感爆棚,你把人家扔了,大雨天在你家楼下站了一夜……真是作孽啊……” “大概是的。我听不出来你有一句是在夸他。” “我真心的。” “切,那我问你,你知道你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邬米迦不好吗?她是我见过最配你的女人了,虽然长得没你漂亮,可人有气质啊,工作好,外语好,脾气好……” “你在念她的求职信啊?” “总之我挑不出来她一点毛病,你为什么要和她分手呢?” “什么都好就应该在一起了?恋爱是需要chemist y的。” “两个人互相喜欢不应该在一起吗?我觉得你们互相很爱对方啊,什么chemist y,相爱容易相守难,两个人之间需要的是缘分!” “说到点上了,相爱容易相守难。”他翻了个身,吃了块印度飞饼,然后没完没了地照镜子,“你说我怎么就吃不胖呢?脸蛋,完美;五官,完美;身材,完美;性格,完美;十全十美。” “你别这样,我快想起凤姐和马里山了。” “呸!我很低调的,也就在你面前,20年的交情,我当你是我的一个分身。” “大概是的,要长得像你,我大概要去韩国动80多刀。”她笑。 他也笑,终于把话题扯开了。此时此刻,他没那么想聊邬米迦。 她揉揉鼻子,“今晚你没去藏情玩?” “什么藏情,天天去有什么意思?” 果然他没放在心上,应该根本就没听进去,没记在脑子里。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沮丧,表情淡淡,这是她在他面前最习惯戴的一张面具,合适的就像天生长在那里。 电话忽然响了,她拿起手机,是条短信;随即他的手机也响了,同一条短信。 “请各位同学于明天下午14:00抽空参加庄志明同学的葬礼,浦东殡仪馆海棠厅。详情面聊。老苏州路小学班长周韵。” “庄志明死了?!我觉得我们的人生才刚开始,他已经死了?!” “那是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90后看我们都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好嘛。” “大概是的。哈……庄志明死了……你还记得伐,小学的时候他最喜欢缠着我俩玩,拍照的时候也非要挤在我们中间,胖得跟无锡大阿福一样,一挤进来,我俩就隔开老远。读书的时候,每次换座位,他也非要跟我们俩坐,不是你同桌,就是我同桌,结果我俩也从来没坐在一起过……就是这个家伙诶,我现在抽抽鼻子都能回想起他一身汗和牛奶的味道,死了?”连波西有点懵,不耐烦地拨了拨刘海。 葵没有说话,她当然记得。 但她没有说什么。 “喔哟,心情一下子好差。数数我认识的朋友里,前前后后死掉有四个了。我认识的人怎么都这么薄命的?”他站起来,“明天我要去问问班长怎么回事。” “你有空去啊?” “去喽,你呢?你肯定去的呀,你最心软了,看见花瓣掉在地上都想捡起来埋的……” “大概是的!你全家才葬花呢!” “嗯嗯,不说了,心情好差,我要回家睡觉。”他朝门外走。 她也不送,“把门带上。” “嗯嗯,别忘了西瓜和关水笼头啊。” “我靠,你走过去不会关啊?!” 一会儿,水流停了,砰地一响,门关上了,快步下楼梯的声音。 她不由自主站起来,走到窗口,轻拨窗帘的手,手腕上的确是两道清晰的黑色蕾丝纹身,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喜欢。她看见他走出居民楼,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连波西戴着韩版爵士帽,帽沿压得很低,一身黑色休闲套装,无袖翻领马夹配垮裤。脸上带一幅雷朋的蛤蟆墨镜,遮掉了他的眼神和情绪。他走进大门,立刻被过去的一堆女同学盯上了,但他径直走向葵,葵正哭得稀里哗啦,鼻子通红,揉在脸上的餐巾纸已经湿透了。 “喂,不是吧,你哭成这样干嘛?”他吓一跳,压低嗓子问她。 内疚……她心里答,毕竟她亲手把庄志明从照片里剪掉过,剪剩的还用打火机烧掉了,这很不吉利。她越想越难过,只能继续哭。 “嘿,波西。”班长周韵挪到他身边,扯扯他的衣袖,“真是难得,平常只好在时尚杂志上看看你的照片了,“每次同学聚会都不见你来,把我们都忘光啦?” “诶……”连波西挠挠额头,觉得在这场合聊这些没意思,庄志明的家人各个都哭得死去活来的,包括身边的葵,更是难过得莫名奇妙,“我说,他怎么了?怎么说没就没了?” 周韵示意他凑近一点,附在他耳边说道:“你没发现他老婆没来嘛。他结婚三年了,刚有孩子,老婆坐月子的时候熬不住,出去玩,一夜风流后染上hiv,老婆知道了坚决闹离婚,他一时没想开,上礼拜在莱福士跳楼了。” “上礼拜在莱福士跳楼的那个就是他啊……我当时就在楼下蒂凡尼理发诶……”连波西晕了,“人是砸在酷圣石的冰柜上,很响一声,但我没敢出去看……” 嘘……葵瞪着他们俩个。 咳咳,周韵轻轻用手指掩住嘴唇,有点装腔作势,“怎么样,葬礼结束后去喝一杯吧。” “蓝蛙?” “当然不是啦,大下午的嘛,喝什么酒。咖啡喽。你还真是一个玩咖诶。”周韵的手指在他手臂上暧昧地戳了几下。 “就预感到你会来,特地带了杂志让你签名的。”女同学余美美从包里拿出杂志递到波西面前。 “又不红,签什么名呀。”波西摆摆手。 “我也要,可我没带什么纸本诶,要不你签我名片上吧。”班长周韵急忙拿出名片,顺便送了一张给波西:“常联系哦。” “哟,株式会社,总经理秘书,混的很不错嘛,听起来就是很被人疼的工作哦。” “讨厌啦。哪有你们明星被人疼呢?” “大概是的,我可连小明星都算不上,完全没有名气。只有你们认识我,一堆模特里可以指出我是哪一个。”他笑,面前忽然是六、七张名片,都是在座女同学们递过来的。 葵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有气无力地喝芒果星冰乐,哭得没力气了,其实用不着这么伤心吧……谁知道一哭就收不住了。可是眼前这堆人真过分,一离开殡仪馆,焦点和话题就没有离开过连波西,没有人再去管别的男同学,更没人管庄志明,曾经的同学在焚化炉里,带着他不得已的尴尬与伤心被烧成了烟和灰。没有人再关心。 葵懒得听这伙人聊天调情,拿出手机来发微博,“今天参加了小学同学的葬礼,希望他的罪与苦在天堂得到宽恕和宁静,愿他安息。” 几分钟后有人回复,“嗯,是的。[蜡烛]” 留言人,posey。 她抬头看了看他,他刚搁下手机,对她平静地眨了眨眼睛。 羁绊 “特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叫什么?小贤:我叫成龙。特务:你怎么不叫陈真?给我把态度放端正了,说你叫什么?小贤:我叫陈真。……我说,我说,我叫曾哥,我真的叫曾哥,你相信我啊!” 电视里在重播《爱情公寓2》,葵和同事乔乔笑得前仰后合,乔乔在给奶茶做塑封,葵在做三明治。有客人走进店里点单,翻了翻柜台上的菜单,看着电子相册里一张张滚动的美食照片。 “橱窗、菜单和照片上的手绘漫画不错啊,你们找谁画的?”来客在店里环顾一圈,墙壁、海报和餐牌上都有配套的漫画。 乔乔抬眼一看,是个帅哥,于是朝葵呶呶嘴,“喏,我们少东家画的,好看伐。杂志上得过奖的。” “又哈喷了,我不是少东家。”葵把三明治切成三角形,用牙签串上番茄,码在盆里。 “什么杂志啊?”来客很有兴趣地往下问。 “你应该没听说过,《豆蔻年华》,少女杂志。”葵走到柜台前,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请问要点什么?” “店是你家的啊。”来人刨根问底的。 “舅舅的……请问您要点什么?咳。”葵有些不耐烦了。 “哦,嗯……招牌的吧,你帮我选几样,我带回公司,下午茶。” “那就招牌英式下午茶套餐吧,玫瑰奶茶和杏仁松饼,还有自家做的花生牛轧糖,很好吃的。”葵在收银机上飞快地摁着,“来几份?” “其实我刚才看你做的吞拿鱼三明治不错,有没有搭配三明治的套餐?”来客并不买帐,反而要求更换点单。 葵的牙齿在嘴里磨了磨,忍住了,“行,换皇家奶茶套餐吧,是配三明治的,要几份。” “五份。” “好的。”葵清空了刚才的记录,重新摁进数字。 “不过你刚才说的那种也不错,一样来五份。” 葵哽了一下,继续摁收银机:“好……的……” “东西挺多的,能帮我送货吗?”男人递上名片,“我就在前面不远的隆兴大厦里,9楼。” 一听隆兴大厦,葵又哽了一下,旁边的乔乔知道她被电梯事件吓到过,急忙接过名片替她回应:“行行,我帮你送。” 葵没有看名片,于是来客特地补充介绍了一下,“挺高兴认识你的,会做美食的画家,我叫安宰臣,认识一下?” “听起来像韩国人呢,喔,名扬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创意总监,厉害喔。”乔乔看着名片说道。 “一直有人说像,而且好像和最近播的什么韩剧男主角重名,但我是地道的madei chi a。” “对诶,《天使的诱惑》嘛,前不久番茄台有播,我刚看过诶。”乔乔在一边插科打诨。 安宰臣有一双很爱“笑”的弯弯眼睛,一直充满兴趣地看着葵,“那么请问怎么称呼你呢?” “葵。”她抹抹鼻子,走去食品柜给他打包。 “葵?”他想了想,“你叫葵?不会姓花吧?” “哈,哈,哈。”她干笑,彻底被这个家伙冷到了,“好难笑的笑话,而且不是第一次有人说了。我姓向。” “向日葵?su flowe ?” “嗯。” “真的会有人叫向日葵?”他继续翻看菜单,“名字和画一样可爱呢。” 葵不接话,气氛冷场。 乔乔发现她不待见这位客人,抽抽鼻子不敢说话了,两人各自忙了一阵,安宰臣拿了本杂志在旁边翻看。不久后,奶茶和打包食品盒装了一泡沫箱子,乔乔抱起来,跟在安宰臣的身后,二人出门。 “她挺酷。” “那是,咱们葵姐嘛,最有个性了。” “是吗?呵呵。”二人闲聊着走远。 葵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开门作生意,人见多了就见怪不怪,她扭头去水台洗碗。 手机响了,她接电话。 “喂?葵,是葵吗?我是叶琪。” 葵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是惊是喜还是别的什么,“嘿,是我,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你没有再生我的气吧?葵,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了吗?” “别这么说。当时你也很无奈。” “葵你真好,好想见见你,这周日我在田子坊的的汉源书店有新书发布会,你来玩吗?我给你我助理的电话,你到了就可以联系他拿嘉宾票喔。” 说话间,葵身边的电视里,时尚频道正在放广告。“情感专家叶琪的新书发布会邀请你们参加,‘爱情女医生,爱情,医则生,不医则死。’就在本周日,叶琪与你不见不散。” “喔,好厉害,电视上正在播你。” “对啊,你会来吗?好想和你分享哦。我没出名以前,我们一直在天涯合作,我的文都是你配插画,我们合作无间,好怀念过去的日子。” “嗯,可是你确实是不再和我合作以后,就立马红了呀。” “听口气,你还是很介意那件事喔,对不起啦,整本书的封面和插画都让你配好了,最后竟然说不用,我当时也好懊恼,可是出版社的决定就是很强硬,我真的很怕,如果我坚持,可能我的书约也会取消。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再为你争取一下的!”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葵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啊,我有另一个电话,那先聊到这里。反正我这次从北京回上海,会住一段时间,到时候找你,一定要出来见我喔,葵,我好想你。”叶琪说罢,挂上电话。 葵放下手机,不一会来了条短信,依旧是叶琪的:“我应该会住在半岛酒店,到时候约喔。” 什么嘛,又是田子坊发布会,又是助理,又是半岛酒店。过去只是开玩笑时会描述的生活,现在全都真实发生了。对于叶琪,的确好久不见,葵的记忆只停留在从前,两个人穿着背心短裤,身上抹着六神花露水,在空调下一起分吃一只必胜客的pizza和4只鸡翅,就很开心的日子。 叶琪已经往前跑了好多步,自己却和过去没有任何不同。 葵撇撇嘴,不由自主拨通了连波西的电话。 “叶琪回来找我了,她问我要不要参加她的新书发布会。我要去吗?” “这女人现在很火,我这次合作的杂志上就有她的专访,照片拍得跟杨澜似的。不过葵,你是傻子吗?早就告诉你这女人你玩不过的,她说话的眼神永远在飘,一看就是说一半留一半的主,你们既然分开了,就此不联系更好喔。” “你对她一直有成见……” “你不信我,还打电话问我?” 葵不说话。 “我知道你这个家伙朋友不多,真当朋友了,就会很在乎。可是说句实话你别生气,你这人真的很不会挑朋友,看起来凶巴巴,其实很好骗诶你。” “喂,你也是我的朋友!” “哈哈哈,诶……不过你真要见就见喽,两件事你注意一下就好,一是她再和你谈合作,二是她说她想见我,ok?” “你还在介意过去的事喔?” “我们俩介意不介意有什么所谓的,关键是她现在还介意不介意。人家现在红了,要是有整人的心,不可不防啊。” “别把事情说的这么复杂。”葵拿起食品柜上的叉子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心绪不宁。 “怎么不说是你太傻太天真?” “大概是的,不聊了,88。” “晚上出来吃饭啊,喂……” 葵抢先挂了电话,挺得意,于是笑了。搁下手机,想到叶琪,笑意又慢慢收敛了。 “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尤其是在看过了那么多的背叛。总是不安,只好强悍,谁谋杀了我的浪漫。没那么简单,就能去爱别的全不看,变得实际,也许好也许坏各一半,不爱孤单一久也习惯,不用担心谁,也不用被谁管……” 葵在天桥下站了很久,听马路歌手弹着吉它唱歌,一首换了一首。 也许听到叶琪,心不太静了,晚上九点多,葵放下画笔,出来散步,绕了一大圈,吃了一个奥利奥麦旋风,也没地方去,就在天桥下听歌。摸摸口袋,除了一百元,只剩下一个一元硬币。在马路歌手五米远的地方,有个要饭老头在拉二胡,声音悲催地被这边的音响全都盖住了。葵对马路歌手说了一声不好意思,然后走去把钱扔给了要饭老头。 其实这声不好意思都挺多余的,人家也不在乎这一元钱。 但葵心想听这么久,的确不好意思。 走了,她两手插着裤袋,看看马路两边的琳琅满目的橱窗,想要的东西有很多,也不是件件都能有的。很大的梦,还得有很好的命,两样缺一不可。她看看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说要找自己吃饭的连波西迟迟没来电话,不知道上哪玩耍去了。 葵回家洗了个澡,在电脑前坐着,翻看豆瓣,周末有久石让的音乐会,好想去,她报了个名,翻了一页,看见有布艺兔子的彩绘活动,也想去,她又报了个名,第三页有雕刻时光的书籍交换会,还有1933的公益跳蚤会,全想参加,她全摁下了“我有兴趣”。 其实可能哪也不会去。这就是宅人的自我yy。 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舅舅。 “怎么样啊?最近生意还好伐?” “喔哟,怎么有你这种人的啦,自己在外面旅游,打电话也不问问外甥女好不好的,要不要带什么礼物,先问生意。”旁边舅妈的数落声。 葵倒也厉害,直截了当的,“生意不错啦。比舅舅你在的时候好。” “行行行,你们连裆模子,我搞不过你们。个么,葵侬要啥礼物伐啦,不过给你说哦,泰国很没劲的,脏兮兮乱哄哄的,小摊头看起来和城隍庙也差不多,没什么好买的……” “啧,怎么有你这么当舅舅的啦,看人妖做马杀鸡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没劲的啦。”舅妈一把抢过电话,“葵,舅妈给你挑礼物,不要睬你舅舅,手工编织毯喜欢伐,侬么文艺青年呀,舅妈懂的,舅妈帮侬挑。” “国际长途诶,省点好伐!”舅舅又把电话抢回去了,“没啥大事了,再见喔。” 电话挂了。葵哭笑不得。 葵拨了拨一头短发,重新回到画桌前,把草稿放在灯箱上,压上一层白纸,重新线描。其实已经买好了影拓4,直接可以用paint或ps手绘,但多年前买的灯箱一直舍不得扔,她也喜欢老式的描线方法,笔尖蘸饱了墨水,小心翼翼绘了下去,每一笔都像工笔画,都是心血 不知道画了多久,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连波西。葵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挂钟,凌晨一点多了,她接电话。 “小葵?你好啊,我是邬米迦。你现在方便来静安吗?”邬米迦的声音又嗲又温柔,像极了林志玲。 葵愣了,“怎么?” “波西喝醉了,你方便送他回家吗?我凌晨四点就要飞,实在陪不了他了,你能过来接管一下吗?” “他今晚找你喝酒喔?”葵有点明知故问了。 “是啊,他说他什么同学突然过世了,很郁闷啊,找我聊一聊。那位过世的也是葵你的同学吧,那葵你还好吗?听波西说你哭得好伤心,真可怜,葵,坚强点,不要太难过喔。”邬米迦年纪并不大,说话却总是一副成熟的知音姐姐模样,让人自然而然地想要依赖她。 “喔……”葵这次大概是彻底傻了。 “那你方便过来接应一下吗?我真得有点为难诶,快两点了,就算不睡,我也还要整理一下行李,拜托拜托,辛苦你一次好不好?” “喔……” “铜仁路上的no.88,我们三个以前有聚过的那一家。我拜托店长照顾一下波西先,那我先赶回酒店喽,非常非常感谢,葵。” “喔……” “你真好,葵,有空见面喔,我们好久没见了,晚安,谢谢。”邬米迦浓重的台湾腔,又甜又糯。 可是今天说好久不见,有空聚聚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葵愣在画桌前面,超想超想骂人。 撒娇 “老板,刚才拜托你照顾的那个醉汉嘞?” “你说连波西啊,他自己醒了下酒,打车回家啦。” “靠!”葵往外跑,在午夜寂静的马路上拨手机,“连!波!西!你给我接电话啊!” 嘟了半天,终于接了。 “喂?”他懒懒的。 “庄志明死,你有很难过吗?你有吗?你用他当借口找邬米迦,是不是太烂了一点啊?!你想见她就直接见,你买什么醉,有必要吗?!超烂的!” “好吵喔……可不可以明天讲,头痛诶……”他倒在后座上,给出租车司机指路,“嗯,是这边,小转,嗯……” “你就用这么烂的办法找她复合?!” “什么啊,单纯喝酒聊天,庄志明死,我是挺难过的。” “胡说八道。” “不是非要哭成你那个样子,才能表达一个人对生死无常的失落感好嘛?”他忽然文艺腔。一下子显得葵的谩骂既粗俗又胡搅蛮缠。 “你没有跟我说过你有半点难过!” “没有吗?” 葵想了想。 “行,是,好的,我错了。”连波西的道歉,听起来像是在打发,“师傅,就是这个小区门口,对,停一停就行。好了,我到家了,明天给你打电话,乖。” “你怎么不问问我在哪?” “你在哪?” “我被邬米迦叫出来接你回家,我现在在no.88外面。” “诶……真是,你们都不知道我酒量吗?歇一会儿就醒啦,这么折腾作什么,那你快点打车回家啦。” “喂!”葵想骂人,但已经不知道能骂什么了。 “快回家,乖。”他体贴地说。 葵气得深呼吸:“你当是我在无理取闹吗?!到底谁让谁不省心?!喂,喂?” 电话已经挂断了。 “葵姐,电话,葵姐。电话啊。”乔乔敲厕所门。 “帮我摁掉。” “波西哥哥的,要不要我帮你接?” “摁掉。” 几分后,葵咬着本杂志从厕所里出来,双手整理着围裙,也没问电话的事。 “5个未接电话啊,葵姐。” “喔。”葵点点头,“哈利波特大结局,晚上去看不?” “看啊,我女朋友团购了电影票啦。不过今晚先陪她去买衣服。”乔乔有点后知后觉,半天才反应过来,“葵姐你晚上没安排?” “唔。” “我觉得你最近还是先补补觉,你看你的黑眼圈。对了,我最近用相宜本草的补水面膜,很好用,葵姐要不要试试?”乔乔一下子把话题扯得很远。 葵的确没睡好,反应不过来,迟钝地继续:喔。 门后拴的风铃叮铃一响,一团红棕色冒了进来,“搞什么,电话也不接。” “哇噻,波西哥哥,新造型吗?超漂亮的!”乔乔大喊一声跑出柜台,围着连波西前前后后看,“这个发型真是赞爆了啦,哪做的,哪做的,介绍我,介绍我。” “日本造型师啦,马上要给杨千桦试新装的,先拿我练手喽。” “杨千桦……哗,那就是女生发型?波西哥哥,你换女生发型都这么好看。” “大概是的。中性发型好吗?谢谢。”连波西摘下墨镜,走向葵,看着她两个黑眼圈,“怎么不接电话?还生我气?昨晚手机没电了,不是我要挂你电话。” “我没事啊,你想多了。” “没事……呵呵……请你吃饭算赔罪喽,盛贺美吃流水面和鳗鱼烧吧,走。” “上班啊!你以为像你,成天在外面晃都有钱赚。” “这里有乔乔看着。” “是啊是啊,葵姐去吧,和波西哥哥出去超级拉风的有没有。” “大概是的,那你们俩出去好了。” “不要啦,都是男生,走在一起,完全被比下去了。”乔乔不知道害哪门子羞,头往一边娇媚地歪。 “拜托……”葵翻白眼,拿起沙拉碗和搅拌勺,拌吞拿鱼酱。 “真不出去?”连波西笑眯眯地坐在柜台前,“那给我做份三明治吧,我好饿,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 “所以其实你就是来混饭吃的是吧?”葵瞪着他,“永远是这一套,出去吃饭吧,哦,你不出去啊,那给我做一个三明治吧。” “大概是的,是你真的不要出去啊,我能怎么办,我一个人也懒得跑,外面好晒。” 电话响,乔乔接电话,边接边记,“是吧,好的,好的,是吗?安先生,你太有品味了,本店的招牌餐就是很好吃喔,都是回头客,嗯嗯,好的,马上送到。” 他搁下电话,“葵姐,那个‘韩国人’要订十份下午茶。” “什么韩国人?”连波西问。 “哈哈,他名字很像韩国人,其实是中国人,一家文化公司的创意总监。他电话里直夸葵姐的手艺嘞。” “是吗?不错,帅哥吗?结婚了吗?葵,有兴趣没有?发展发展。” 葵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管好你自己吧。” “我有什么可管的,老样子,有一天混一天……”连波西拍拍桌子,“喂,快给口吃的先,饿坏了。我等下还要赶一个摄影通告的。” “你看!你看!”葵一下举起搅拌器指着他,吞拿鱼酱差点甩他脸上,“还说请我吃饭,你就是来混吃的!吃完马上就去赶通告!!!你每次都这样!说什么都不当真!你还要我当真!” “喂喂,当心酱啦……什么当真不当真,我诚心诚意过来的,你说我是从家里大老远赶过来的有没有?真要赶摄影通告,我何必绕这么一大圈过来看看你呢?”两个人在店里吵。 乔乔吐吐舌头,倒是习惯了。他从食品柜里取了一份现成的三明治给连波西。 “不许给他吃!”葵怒,青筋直冒。 连波西对乔乔招招手,“帮我拿瓶黄芥酱。” “好啊好啊。”乔乔喜孜孜地替他去拿。 “全世界都宠你,仗着你好看!全世界都要绕着你转是不是?!” “我可没说过这种话。”两人继续吵。连波西咬了一大口三明治,然后往外面吐青椒。 “王八蛋!不要浪费食物。” “我真的不喜欢吃青椒啦……”连波西委屈的,“真搞不懂你,我和叶琪比,我从没有坑过你,可你能对我大呼小叫,对她倒三忍四让,所以说,你还是les吧,对同性好,对异性差。” 噗……乔乔在旁边捂着嘴笑。 葵要气晕了,去抢连波西的三明治,他捧着碟子逃到后面去了,坐在阳光下的沙发里,发色被光线晕染得格外耀眼。 “你!你!”葵气得说不上话,她语言组织能力一直不行,尤其是气急的时候。 “不要小气嘛。”连波西故意奶声奶气地说,“真的是来看你的,谢谢你大半夜还肯冲出去救我,我很感动,这辈子有你这个好兄弟,我值了!” 乔乔看看波西,又看看葵,她气得手在哆嗦。 “葵姐,我们还要做外卖单喔?”他试图转移她注意力。 葵深呼吸,肩膀一松,扭过头去,“做。” “嗯嗯,加油!”连波西在旁边十分死相地拉拉胳膊。 “你给我吃完就滚啦。”葵吼了一句。 连波西故意吓一跳的样子,拍拍胸口,“好怕怕。” 说完也没走,一边吃三明治,一边看他们忙,然后取出手机来在旁边聊电话。 葵隐约听出是他在拒绝和谁吃饭,电话一通接着一通,他真的好忙,应酬不断。 葵和乔乔七手八脚把外卖准备好了,又是一泡沫箱子,乔乔去送,他出门了,连波西依然没有离开。 “喂,还在生气?”他重新走到柜台来,冲她仰仰下巴。 “你不是赶着去拍照嘛?” “你生气我怎么敢走,回头你把我家玻璃窗砸了。” “你不要拿小时候的事来说。” “你以为你现在不敢?” “那你也知道从小到大,你就一直很讨人嫌!”二人还是吵,没完没了的。 他双手在胸前划交叉,“行,stop,够了,你要我走我就走呗,留在这里讨你嫌干嘛呢?你说是吧。” “你少来,是你自己急着要走好嘛。” “行行行行行。”他败了,带上墨镜往外走,开门而出,葵看着那扇门,眼神涣散。忽然他又推门进来,半摘墨镜问她,“向日葵,我们从什么时候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以前我不害怕和你吵架,吵了就吵了,朋友之间不用件件事都要讲道理。可现在我很怕和你吵架,你会当真诶,为什么?” 为什么? 他忽然大步走进来,走到她面前,死死盯着她。 葵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伸出手。 拿了一片桌上免费送的口香糖,淡定地剥开,塞到嘴里,嚼了嚼。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面颊,“好了,开心点。” 葵好想一餐刀剁死他,但身体僵硬着,动也不能动。 “走了哦,这次真走了,迟到了要。”他调头急匆匆往外走,没心没肺的。 “连波西。” “什么?” 她憋了半天,“三明治的钱……” “哈哈哈哈哈,行,改天给你!”他好得意,扬长而去。 机遇 “小葵啊,这次你可要请我吃大餐了,我给你拉到一笔大生意。”电话那头传来编辑东东姐兴奋的声音。 葵停下指甲钳,愣愣地问:“什么大生意啊?” “蒋元知道吗?蒋元!” “本界我型我秀冠军啊?” “对呀,他的经济公司准备把他包装成全才型艺人,要给他出书,他原本就是abc,四处留学旅游,有很多游记和照片。懂吗?” “嗯?不懂……”葵心想这些和自己有五毛钱的关系? “诶哟,笨啦,说了要包装成全才型的艺人,你一定知道高木直子和妹尾河童的生活与旅游绘本,卖的超火……” “你是说,要在蒋元的游记里配插画?” “对对对对对。”东东姐总算讲到重点了,“找枪手,给你照片,你照着画插画就行……” “署他的名?”葵无精打采的。 “十万元!十万!预付五万!还会有长期合作!葵!你听清楚了吗?我可是第一个就想到你了。十万元啊!” 葵一下站了起来,“嚯,十万,的确大手笔诶。” “是啊,蒋元是富二代,家里出钱替他包装,超肯花钱。” “十万诶,十万!” “对啊对啊,你想,二流插画家,要是不红的话,得画多少多少张图才能赚到十万元呀,市场这么不景气,葵,我又知道你一心想攒钱把舅舅的小店盘下来做老板。葵,东东姐不是打击你,这年头要红好难,可是要赚钱呢,一定就要抓住机会不能手软,盘家店自己当老板,比你苦熬画插画靠谱多了,对不对?” “虽然很受打击,但是对啊,我知道。”葵拿着手机,在家里来回踱,十万元,还能预付五万,多好的事情呀。一个月工资都没到三千,没数过更大的数额了,信用卡不敢办,支付宝也不敢用,淘宝更是不敢上,要拿到预付的五万一定要大吃一顿。 “你干不干啊,葵?” “好啊。” “那等下我把地址给你,后天你带着插画去他们公司面谈一下,我在他们面前可美言不少,期望他们一眼相中你哦,另外还要签什么保密协议的,嗯嗯,总之你到时候和蒋元的经济人好好聊吧。” “好啊。” “事成了请我吃饭?” “好的,一定。” “那,你把你家连波西叫上?” “他不是我家的……呃?东东姐,你要见他啊?” “诶哟,他要有空就一起来吃饭嘛,一起为你庆祝庆祝是吧……”东东姐打着哈哈,“好几个月不见了,你说他还记得我伐?上次我们见面你也不提醒我一声,他来找你时,我穿得乱七八糟,也没打扮……” 咦?好像有很奇怪的话题混进来了。葵挠头,“东东姐?” “总之说好喽,你要努力搞定这个工作!”东东姐也不知道到底在high点什么,从头到尾很亢奋,“搞定了我来订饭店,好好吃一顿,带波西来喔。” “喔……”葵麻木地回应着,从小到大,只要身边的女人见过波西,之后的话题就总会有他。 “行了行了,就这样,你忙吧,上次画稿不错,总编表扬你了,嗯嗯,挂了。” 电话结束。葵攥紧手机,似乎也被激烈的情绪感染了,一时间就好高兴,好想拨通电话给连波西讲,可是白天刚刚吵过架,应该咬紧牙关等他来求饶才对。不如拿到五万元钱,请也吃饭的时候忽然宣布比较刺激。 一天到晚听连波西卖弄和什么明星吃过饭了,这次自己也可以显摆一下。 对方可是蒋元呢,号称新一代优质美男偶像,要把连波西的自恋和傲气彻底打下去了,哈哈哈,好开心。葵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加油! 手机又响,连波西,“喂,我在你家小区门口,不敢进来,帮你买了夜宵,你下来拿。” “干嘛不敢?” “你前男友在你家楼下一直站着,好可怕!你知道他看我的眼神一直阴森森的……” “孟非吗?有什么可怕?”葵走到阳台往楼下看,果然是。 “宅男不好惹的好嘛!平常人际关系少的人很容易走极端的,我花容月貌,靠脸吃饭的人,一点都惹不起这种人,超可怕!” “靠!我喷你一脸六神花露水,什么花容月貌?!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讲的出来?!” “逗逗你呀,让你笑笑,怕你不开心呀。” “不看见你就最开心!没事少献殷勤,夜宵我不要,你带着回家吧。” “无情无意。” “再!见!”二人同时关了手机。 葵穿上拖鞋,提着垃圾出门下楼,孟非还站在那里,脚边是一箱水蜜桃。 “小葵!”孟非笑了,“我就预感到今晚会遇见你的。” 葵一头黑线,“让我先把垃圾倒了。” “好好,我们公司发的水蜜桃,我妈妈让我送过来给你。” “你还是没有告诉你妈妈,我们已经分手的事吗?”葵边说边朝外走,不一会儿扔了垃圾回来,孟非依旧木讷地站在原地。 “我没有说……”他喃喃地。 “可是我们真的已经分手了,孟非。你不要老是这样来我家楼下站着,不要再为我浪费时间了好吗?” “可是我妈妈和你舅舅都觉得我们很合适啊。”孟非推了推又圆又厚的老框近视眼镜。 葵在旁边的小花坛坐下,他也走了过来,两人并排坐着,中间差一臂的距离。 孟非并不敢靠近,“小葵,我也觉得你好好喔,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子。我们出去逛街,见到采血车,你会想到去义务献血。坐地铁,遇到老人小孩,你一定会让座。见到残疾人要饭,你一定会给他们一点钱。还有……” 葵无语,“每个人都会有一点自己的个性和优点,但这不代表适合好吗?” “为什么不适合?” “你有没有想过,我俩都挺闷的。你要想不出话题,我也没话说,就算从徐家汇走到外滩,也是两个人傻走,这真的是……”葵无奈地摊摊手,“真的是不合适好吗?” “可是我觉得哪怕不说话,只要和小葵在一起就很开心啊。哦哦,我妈妈说,两个人一起旅游的话,就会找到很多话题,我们一起去旅游好不好?” “我们真的分手了,孟非。” “我们真的不合适吗?小葵,你知道的,我很老实,但我很会照顾人,像你这样好的女孩,不会乱花钱,不虚荣,我们在一起,谁也不会欺骗谁,捉弄谁,非常诚恳的交往不好吗?”孟非重复又重复地问着,仿佛永远弄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分手。 葵站了起来,觉得很累,只能重复又重复地告诉他,“我们真的分手了。” “喔……”孟非点点头,看起来既呆滞又可怜。 “桃子你带回去给家人吃吧,替我谢谢你妈妈,还有,告诉她真相吧。我已经一早告诉我舅舅我们分手的事了。你妈妈早晚会知道,不如你先告诉她。对不起,孟非,晚安。”葵诚恳地给他鞠了一躬,已经找不到别的方式来表达她的无奈了。 “小葵……”孟非喃喃着她的名字,“那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其实这个问题也早就问过了。 诶……葵叹了口气,不想答。 “就是朋友喽,你还会联系我的对不对?”孟非继续问。 葵觉得够了,对他挥挥手,转身上楼。 楼道里感应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他站了很久,最终抱着一箱桃子离开了。 “没事吧?”连波西发短信来问。 葵直接关了手机睡觉。 面试比想象中还要简单,蒋元和经济人还有助理在小会议室接见了葵,传阅了她带的插画集,商量了几句,蒋元便离开了,留下经济人和助理与葵商谈。 开门见山,“向小姐,要是签约的话,以后你所提供给我们的画风,就是独家的,不可以再出现在其他商业作品中了。” 嗯?葵一时没反应过来。 “会选中你,就是看中你独特的画风,这种画风将来也会以我们的名义出现,当然不希望市面上有雷同作品,明白?” “嗯……是说一辈子不能雷同?” “那倒也没那么久,基本协议是五年吧。换句话说,至少五年之内,向小姐就为我们公司提供专门的画作服务,五年内,我们买断你了,你要全面配合与保密我们之间的合作。” “五年十万?!”葵开始算帐,虽然钱多,但也不划算,万一自己画别家画红了怎么办。 “签约加第一本十万。再有新书稿另算,合同里都会写得很清楚。” “如果给别家投稿,只要换个完全不同的画风就行了?” “可以这么说。但我相信不会再有哪家公司有这么大手笔了。所以希望向小姐也专心一点。”经济人挺拽的打了个响指,助理乖乖跑出去拿合同和支票。 “五年内应该不止合作一本书吧?” “市场变幻莫测,满打满算的话不好说。但你也看到蒋元先生现在的势头有多旺,销量合适的话,不可能不跟进市场。” 向日葵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算着这笔帐,签约就有十万,新书再另算钱。这可比平常100元一张黑白插画,一个月杂志最多用个几张好赚多了。怎么想也不亏,还是挺兴奋的。 合同交到她手上,她仔细看了看,正正式式,清清楚楚,没有什么文字陷阱。她决定了,签了字,瞬间拿到经济人递上来的支票。快得跟做梦似的。 葵就这么如梦似幻地揣着支票,离开大楼,一出门就打电话。 “东东姐!搞定了!五万啊!已经拿到了!” “啊啊啊,吃饭吃饭吃饭,快点通知连波西,我马上订饭店,啊啊啊!”东东叫得比她还兴奋,而且重点听起来一点也不是五万元。 “东东姐,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是不是太容易了!是真的吗?!” “说什么电影台词啊,那还不是我们介绍的,替你说了多少好话,就跟内定一样,当然不复杂。” “可这也太不复杂了,有钱人都是这么花钱的吗?” “诶哟,笨死了,他们找的是枪手,又不是要商业包装你,拿钱摆平就好了,难道还满世界招摇。你先挂电话啦,我去订饭店,记得叫连波西哦,连波西!”东东姐挂掉了电话。 葵愣在原地,明明是自己赚了钱,自己的庆功会,东东却兴奋地好像她要去相亲一样。 什么连波西,连波西,和五万元压根画不上等号嘛。 葵看着手机想了想,哈哈哈,好像把钱叠成一把扇子的形状,用它一记记抽波西的脸颊啊,小样,你以为就你见过这么多钱? 电话又响了,还是东东姐。“今晚7点啊,中信泰富俏江南啊!” 这么快就订好了?!葵一头黑线。 “去通知啊,快快。”电话挂了。 东东姐,你也太不掩饰了吧……葵扶额,开始拨电话。 “喂……今晚7点,中信泰富俏江南吃饭。”葵面无表情地通知。 “嗯?我,我没听错吧?谁请谁?”连波西揉揉耳朵。 “我……请……来……吃……饭……不……见……不……散……”葵站在马路上,挥舞巴掌,模拟用钱抽他大耳光的痛快样子。 “中信泰富?俏江南?” “嗯。” “你也知道中信泰富?你知道中信泰富门往哪边开吗?” “爱来不来。”葵说完,想到东东姐,要是今晚他不来,东东可能会吃人的,只能吼了:“烦死了,晚上给我过来!就这样!” “你中彩票啦?” “再见。” “喂,喂……” 纠结 “开着空调,还把门开着,喏!水笼头也没关牢,乔乔侬什么情况啦,做事情这么头七三四的。” 隔老远就能听见舅舅在店里骂人,葵走了进去,舅舅扭头看见她,吓一跳。 “要命嘞,葵,侬还敢穿得再像男小孩一点伐,吓我一跳,头发又理过了,这么短!人么又晒黑了,我们才跑开几天,这要再跑的久一点,回来一看侬要变成民工嘞。” “十三点。”舅妈伸手狠狠拍了他一下,二人的行李堆了一地,她从箱子里取出一大包来,“小葵,过来过来,这些全是给你的。” 然后扭头骂老公,“侬哉猪头三,好这么讲自己外甥女的?阿拉小葵叫作不打扮呀,打扮起来比谁都漂亮。” 扭头又问葵,“快看看喜欢伐?” 葵打开礼物,有手工地毯,有象形钥匙圈,有围巾,有耳环和梳子,“这么多……” “老板娘姐姐,我有礼物伐?”乔乔凑上来。 舅妈连忙拿出一包来给他,“有,连你女朋友的都买了。” 舅舅在一边看得好不心痛,“你们俩看看,我们对你们好伐,下了飞机就先赶回来给你们送礼物,圣诞老人都没有我们好。” “侬哉十三点,少说两句会死啊。小葵,晚上你过来吃饭吧,舅妈做菠萝虾球给你吃。” “你在泰国还没吃腻菠萝啊?”舅舅继续叽叽歪歪。 “你们刚旅游结束,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吧。”葵摇摇头,抱起一堆礼物,“谢谢舅妈。” “你双肩包怎么不放下来,你还要出门?”舅舅绝对像是《潜伏》里的李涯,搞特务工作的,心细如发。葵当然不会放下双肩包,包里有大钞呢。 “侬管得真多。”舅妈瞪着舅舅。 “我对她还叫管得多啊?!管得多会到今天还没有嫁出去伐?”舅舅急了,掏出手机:“你们看看,一下飞机就收到孟非妈妈的短信,我到现在都在装傻,我容易伐?小葵你自己讲讲,要是你爸爸妈妈还在,会让你这么乱混伐?” 葵不说话,每次舅舅一拿她父母说事,她就比平常更沉默了。 舅妈实在懒得说了,直接站起来揪住老公的耳朵,一边有巴掌抽他胳膊:“烦死了,回家了,拿好你的行李,你闻起来都馊掉了,回家,洗澡!” 舅舅一边躲,一边提行李,被老婆驱赶着走了出去。 乔乔一直躲在角落里笑,每次看到抠门老板被妻管严,他都很开心。 葵抱着礼物,下意识在镜子上照了一照,真的越来越像男人吗?还是民工相的? “葵姐,你平常会带耳环吗?”乔乔呶呶嘴,问她的礼物。 葵把耳环拿出来给他,“送给你女朋友吧。” “谢谢葵姐!” 屋顶上缀满了雪白的塑料片,屏风,桌布,沙发也是洁白的,像是雪的世界。东东姐打扮得像是公主似的,穿着蕾丝袖的连衣裙,梳着韩式八角辫,美美得坐着,一见葵便焦急地问。 “你一个人来了?!” “他迟到惯的,约七点的话,差不多是七点半到三刻到。” “那你怎么不说是约了六点?” 葵扶额,“东东姐,我真的一点也没有看出来,你……喜欢他?” “好吧……不瞒你说了,上次见面,他有问我要电话,说会联系,可是一直没有找过我。” “上次我也在啊……” “你上厕所的时候……” “那也不至于吧……” “后来我约过他一次,咳。”东东姐终于讲到重点了,“我们在滨江大道边一个名叫藏情的酒吧喝过一次酒。” “potio 5?” “什么potio 5?” 葵再次扶额,好吧,如果没有提过potio 5,那连波西对东东姐应该是真的没意思。“东东姐,你别太当他真,我从小看他长大的,是个一塌糊涂的人。” “怎么会,你对他有成见吗?他提起你可都是夸的,还托我多给你找机会,说你画的很好很特别,就是缺机会。” 是吗?葵咂咂嘴,拿过菜单来看,“我们还是点菜吧……” “等等吧。要不你打个电话催催他?” 呼……葵好无奈啊,发短信:“喂,到哪里了?” “是不是有人托你约我吃饭?”连波西警惕的。 “不是,我被人绑架了,拿五百万来赎我。” “你值五百万吗?”二人短信里又吵。 “他怎么说啊,他怎么说?”东东紧张地。 “东东姐,他真的很差劲,我看过他不知道换了多少女朋友,都是始乱终弃,身背骂名无数!他就是《爱情公寓》里的吕小乔。” “他比吕小乔帅多了。何况,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些前女友一定都觉得很值。” “那句话是用来形容男人的?牡丹?”葵的眉毛乱动。 “他哪像吕小乔,你倒像女版的曾小贤。” “噗!东东姐,是来吃散伙饭的嘛。” “我不管,看在我替你搞得大生意的份上,帮我要帮到底。”东东姐横竖横了。 葵黑线,只能再发短信,“连波西,今天不出现,这辈子不用见我了。” “靠,好怕怕。已经到楼下了。”他的回信。 “新合作!五万元预付!那绝对应该开一瓶红酒庆祝啊!” 葵一把抢过菜单:“什么红酒,一瓶红酒比整顿饭还贵!不行,喝椰奶吧你。” “小气。那五万元拿到了?”连波西超葵一摊手:“能不能先借我一万元还信用卡帐。” 葵一愣,想了又想,指住他:“难怪这些天一直主动找我给我买夜宵,回回来都是跟我想借钱是不是?” “好兄弟,说这种话就丧良心了。你没钱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开口,这不是看你小发了一笔财嘛。” “呸!听说过一句名人名言吗?!想要和一个朋友绝交,就立马向他借钱!你快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连波西,去死吧你。” “对对,死就死,连波西算什么,你现在有蒋元了……”连波西调过头拨拨头发。 “嘘嘘,不要提蒋元,不要提蒋元……”冬冬姐向连波西娇嗔道。但连波西从刚才惊艳入场,灰色斜肩衫配tiffany首饰,斜挎lv拴红色狐狸尾的牛仔包,全身上下星光熠熠,然后一屁股坐在葵的身边,听她们把好消息说了,都没正式看过冬冬一眼,似乎光想着五万元还帐的事了。 “你少来劲啊。”葵早怒了,今晚这顿饭哪叫庆祝,这是鸿门宴,又当电灯泡,又被借钱。简直被两个居心叵测的人利用了。 “我卡上有两万欠帐呢,我只管你要一万啊。我可当你是那种打都打不散的好兄弟,不对,是双胞胎,懂吗?” “大概是的!谁要和你是双胞胎。先天不良!后天失调!老年失节!终年不幸啊!” “大概是的。你骂我倒是词多。” “对啊,平常都没有听说小葵这么会讲话,呵呵,你俩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感情真好。” “这叫感情好?”二人同时急眼。 “一万都不给。” “靠,一万你自己去赚啊!你当玩大富翁啊!经过起点就有钱!” “诸位,你们点的水晶紫薯。”服务员上菜,同时把酒端来了“请问这瓶红酒还需要吗?” “要啊。”连波西和冬冬姐异口同声道。 “那就为你们开瓶了。” “喂,喂……”砰地一声,葵彻底败了,只能认了这瓶酒。 “有品味!”连波西终于夸冬冬了,竖了竖手指。 冬冬急忙问,“波西,最近你一直很忙吗?为什么后来没有联系过我?” “啊?”波西一愣,为什么要联系她,又没工作往来。 “波西,你还记得那晚在藏情的约会吗?那晚我过得很开心。” “约会?”波西又一愣,使劲想了想。 葵一脸的燥狂,看,就你造得孽吧,自己解决。 连波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不起来,指了指冬冬,“喔……嗯……” 说了等于没说。 真是太假了,葵扶额。 “chee s。”连波西举起酒杯,果然用最烂的一招来糊弄冬冬,冬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哇,好酒量,下半场不如找家酒吧继续喝?” “好啊,好啊。”冬冬好开心。 “葵,你请哦,今晚我们都陪着你呢。一万元钱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是真心为你高兴。”连波西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拍拍葵的肩膀,“来,干杯。” 葵好想把酒杯捏爆,“我哪件事都没有放在心上,吃完饭我要回家,谢谢。” “哈哈哈,别客气。” “谁在和你客气。”二人又吵,冬冬完全插不上话。 “波西,要是你真的周转不过来的话,我先借你钱吧。一万是吗?你给我卡号,回家我就用电子银行汇钱给你。”冬冬自顾自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打断了他们。 两人果然全怔住了,但也都不是第一次听女人说,肯给波西钱,这么爽快,不计后果。 “呵呵,我逗她呢。我要时刻提醒她,省得她将来大红大紫,不记得我这个老同学。”连波西轻松地回答,拨了拨刘海,仿佛从头到尾都是在开玩笑。 “没事,我和葵情同姐妹,你不用见外,跟我借也是一样的,一万够吗?”冬冬边说边喝酒,气氛有点怪。 “冬冬姐,别喝了。” “别叫我姐,我没比你们大多少。”冬冬有些激动,全身一抖,“以后就叫我冬冬,小冬。” 连波西轻咳了声,似笑非笑。手机恰到好处的响了,他接电话:“嗯,是吗?哦,好啊。” 他笑着聊了几句,搁下电话,“下个月上海展览中心有个珠宝展览招模特,现在珠宝商和经济人有面试酒会,约我们过去聊聊。工作还债要紧,那我先走一步?” “这么晚了面试?是面试还是陪酒?再说,珠宝展要什么男模?让你披挂着一身珠宝?” “葵姑娘,好歹你也是一个女人家,有空多翻翻时尚杂志吧。a d ejpejic知道吗?你肯定不知道,回家google去。我,连波西,就是中国的a d ejpejic。” “你是说伪娘吗?马里山啊。高级一点的有时诗,轮得到你?” “不错嘛,连时诗都知道。不过再给我提马里x,我和你急啊。” “大概是的。” “你才大概是的。”连波西站起身,对冬冬摆摆手,“不好意思,你们慢聊,我先走一步了。有机会再约。” “不!”冬冬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一把扑了出去,举座皆惊:“没有机会的!你从进门就没有正眼瞧过我,我知道你不会再找我的,连波西,我喝醉了,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说完嚎啕大哭起来。葵就地石化,五雷轰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来了。连波西总是不红,一定是情债太多,天理不容的原因。葵瞪着连波西,但他被冬冬姐死死抱住了。 连波西你到底做过什么了? 我说我什么也没做过你信吗? 那你tm倒是解决啊! 还不是你,一早说有外人在这里,我才不来呢!二人用眼神交流。 快接手啊,赶紧。连波西拼命递她眼色,葵只得上前扶住冬冬姐。 “饭店里的人都在看啊,我们回座位吧……” “不,我一放手他就走了,我不能让他走。” “冬冬姐啊,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了。” “不,我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我可以将错就错的。”冬冬姐好激动。 葵扶额摇头。真的很多人在看,连波西取出墨镜带上,“可我有女朋友啊,快结婚了。” 葵继续扶额摇头,好老套的一招。 “看,戒指。”波西摆了摆手。 葵完败,进门时那戒指还是带在右手食指上的,现在已经被偷偷换到左手无名指了。 “她是个空姐,最近在新加坡,我很爱她,等她回来就结婚。” 又是用邬米迦来挡风……国际空姐就是金字招牌啊,普通女人一听就败。 “呜呜呜……波西……呜呜呜……”冬冬姐哭得全身一软,终于松开手,在葵的掺扶下坐回了沙发。 “好好照顾她吧,葵,我先走了。”波西拔腿就溜。 葵无力吐槽,冬冬姐狠狠抱着她,痛哭流涕,“葵,我好难过,好难过……” 琼瑶腔。 “我也好难过,好难过……”葵看着桌上的红酒。 也许喜欢怀念你,多过看见你;也许喜欢想像你,不需抱着你 《上海少爷》也许喜欢怀念你,多过看见你;也许喜欢想像你,不需抱着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偶遇 向日葵到底没熬住,周日坐九号线去了田子坊,随身带了一只二手微单,心想万一没好意思进汉源书店,可以四处拍拍照片,也算没白去上海文艺小青年的圣地田子坊。 一到书店门口,人头攒动,水泄不通,果然挤不进去。 只听见音响里传来叶琪的开场白:“我的新书名字叫《爱情365+》,不是告诉你一个女人一年365天都非要爱情不可,而是告诉你们,你可以运用多少种方式来经营你的爱情。时代变化了,男人也在不停进化。傻傻用心,却不动脑子的爱情只能是一场牺牲。爱情医则生,不医则死,我是你们的爱情女医生叶琪,看过我的书,才会拥有365天最完美的爱情。” 开场白结束,掌声雷鸣,主持人在旁边说道:“喔,不愧是叶琪,好麻辣的一番话,各位来宾们,你们期待这本书嘛!” 期待!应声如潮涌。 葵在门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光叶琪一番话,已经把她震到了。当年的叶琪哪有这么麻辣的口才,只知道她在网上写文,言情红写言情,穿越红写穿越,悬疑红写悬疑,盗墓红写盗墓……整天求编辑哄粉丝。身上是菜场门口买的30一套的睡衣,脚边是饭盒,头顶是吊扇,偶尔吃一次巴贝拉都觉得是享受了一顿豪华西餐……在城隍庙小商品市场买枚发夹,讨价还价都会脸红的叶琪,如今在几百号人前,语言流畅,思路清晰,还连哄带骗的成了情感导师…… 这应该不是葵认识的那个叶琪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旧匡威跑鞋,自己却是老样子没变化,越想越尴尬,好像千里迢迢跑来捧一个陌生人的场。于是她调头去田子坊里转悠,四处拍照片,转了一圈又一圈绕回来,书店门口依旧人潮滚滚,人们排着队在等叶琪签名。 葵想了想,决定不凑这个热闹了,转身要走,旁边弄堂口,正在抽烟的男人看见她,叫了一声,“嘿,向日葵,你也在。” 葵一扭头看见他,名字忘光光了,只记得韩国人,“韩……先生?” 男人四处看看,笑,“什么韩先生?” 葵抿抿嘴唇,掩饰尴尬:“你好……” “你也来看叶琪?拿到签名了吗?要不要我进去帮你拿一本。”安宰臣挺热情地问。 葵这才注意到他佩戴着叶琪新书发布会的工作证,想起他说过自己是文化传媒公司的。 “你们举办的?” “协办。但拿些书没问题,赠品也随意,要吗?”他总是笑眯眯的,像你在春天见过的最明媚的一扇窗,纱帘轻拂,睡意浅藏。自然,舒服。 “不要了,不要了,我只是……打酱油的。”她摆摆手上的照相机,“过来拍拍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他解释,又不熟。 “是吗?”他笑,“刚才,叶琪在台上挺煽情地说,今天期望在人群里看见她的一位多年旧友来支持她的新书,并邀请上台,结果半天没人出现。那个女孩的名字好像也叫向日葵。” 噗……葵败了,好吧。 “所以,你认识叶琪,怎么不进去,她一定很高兴见到你。”安宰臣越问越深入。 葵像是站在x光下,有点无处躲藏。 “我其实……”她语塞。 “那就进去喽,我带你进去。”他把烟蒂在随身带的锡制烟灰罐里摁熄。 “我我我我我我不去了……”葵竟然结巴了,超级尴尬,脸红的像番茄。 “啊?”他笑,温柔的,“怎么了?” 葵不敢说话,怕越说越结巴,脚底抹油竟然跑了。输不丢脸,怕才丢脸。她这下丢脸丢到家了。 “侬知道回来了啊?”刚进店里,迎头又是舅舅的声音,“侬最近外面玩的有点结棍嘛。” “这才下午两点钟好伐!又不是半夜。再说侬十三点伐,说小葵没什么朋友交际的是你,出去玩要管头管脚的又是你。”舅妈立刻把话拦下了。 “名份上是舅舅,我操的可是当爸爸的心!你说哪个家长不担心女儿在外面做什么的。” “2011年了好伐,00后都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了,等你这个老头管啊,这个社会侬管得拎清啊。”二人在柜台内外吵架,一个用收银机查帐,一个在抹指甲油。乔乔在水台洗碗,一边听吵架,笑得肩膀一抽一抽。 葵还没吃饭呢,走到电话前敲号码,想叫一碗牛腩炒粉。电话被舅妈伸手摁掉了。 “小葵,和舅妈去吃下午茶伐,顺便逛逛衣服,让舅妈好好打扮打扮你。” “啊?不要了吧……” “总说不要,这次一定要,不能总让你舅舅胡说八道。小姑娘天生应该有点架子的,再下去越来越没自信,真变成男小孩了怎么办?” “对啊,对啊,葵姐你去嘛,染染头发,换换造型,好期待哦。”乔乔在一边鼓动。 “这么短的头发,穿裙子也不好看。”舅舅果然泼凉水。 “侬哉乡下人。短发为什么不能穿裙子啦,《奋斗》里的马伊俐也是短发,不也很漂亮?!我要把小葵打扮漂亮了侬怎么说,造型费统统侬来?” “侬……”舅舅顿时觉得自己被下套了,“表以为我不知道你,自己再顺便买点衣服首饰,做个头发,然后统统让我报销。” “切切切,刚才还讲像爸爸一样的照顾人嘞,什么啦,就会划胖。” “连我都好想去了喔……”乔乔在一边插嘴。 “走了走了。”舅妈提上lv的neverfull,一手挽住葵,一边往门外走。 “真去啊……”葵不得不迈动脚步,“舅妈,我身上只有20元钱了。” “舅妈来,舅妈有卡。” “侬哉女人当我开银行的啊!”舅舅在后面喊。 “玩得开心啊,老板娘和葵姐!”乔乔不停挥手,舅舅扭头狠狠瞪他一眼。 “真没意思。”舅妈坐在wagas里哀声载道,“你这个舅舅抠门得要死,平常都不肯陪我出来坐坐,像我不要太喜欢下午茶啊,休闲放松,做个按摩、发型、指甲,他都不肯陪我的,只有你了。” “呼……舅妈,侬真的知足吧,我也不喜欢的。这世上我饿着肚子只陪过两个人逛街,一个是波西,一个就是你了。再有第三个!我咬死他/她!”葵大口喝着南瓜汤,吃着三明治。就知道舅妈只是想自己出来玩!家里就是开三明治店的,现在跑到别家来吃这种东西,葵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我们收获很大呀,你看我给你挑的衣服,你穿上整个人都不同了好嘛。你看,那桌的老外一直在瞄你。” “对啊,他以为我是个伪娘。” “什么伪娘,你本来就是个姑娘。要有自信,自信!不要老听你舅舅哈喷,是不是连波西也叫你假小子?!我跟你说,男人门槛很精的,他们用来保持和一个女生间的安全关系,就会说,你是我好兄弟啊,我当你是男人啦,其实都是哈喷,男女之间绝对没有纯友谊。他是在自欺欺人,小葵,听舅妈的,穿这一身去见他,惊艳他一下。” 葵扶额,今天麻辣爱情导师怎么那么多。但自己也没穿裙子啊,只是一身时兴的连体裤,配的follifollie项链倒是很漂亮,一长串,有云母贝,也有彩金,搭配的是白色罗马鞋,只能说看上去和从前的葵很不同,但惊艳嘛……一恍眼还是可能以为是男生的…… 葵摇头,“我穿怎么样,和他没关系吧。” “哈。”舅妈懒得讲,“我又不瞎不傻,听你舅舅讲讲都知道了。” “他哈喷的。” “我反正嫁进你们向家日子也短,我不管太多闲事,只要有人陪我玩就好了。以前的小姐妹么,都不怎么联系了,在家跟你舅舅大眼瞪小眼,无聊……”舅妈喝了口咖啡,栗色的卷发披在杏色的丝质衣服上,腔调十足,美人的优雅。嫁给小市民味道的舅舅,的确非常委屈。 “那你再联系她们,姐妹淘出来玩玩也不错喽。” “你不懂的,女人之间原本就没什么友谊,结婚后的女人更没友谊。她们么聪明呀,一个个知道傍大款,我嫁你舅舅就图他老实,你看看现在,落了个差距,找人家玩也不好意思。”舅妈的话忽然说到葵心里去了,她不再见叶琪,多少也是这个原因。 但葵多少要给舅舅挣点面子:“能有什么差距呢,舅妈你lv和gi总归拎得起的。” “人家都玛莎拉蒂了好嘛,欧州渡假几个月,阳光海滩冲浪,洋帅哥给你抹防晒油,我呢?泰国回来,还要自己提行李。” 葵败了,没话讲了。原来舅妈的姐妹们都这么厉害,不愧都是当年静安区那一批最红的台球小姐……诶……葵把最后一口起司蛋糕吃掉了。 电话响,她接起来听:“小葵!你来书店为什么不进来见我?安先生都告诉我了,对了,你认识他?他好厉害的,我最近有托他替我找些海外出版渠道和影视剧本合约……” 该死的多嘴的韩国人……葵吱唔着:“完全不熟,他们公司叫我们外卖而已。” “哦……好吧,还以为你们有合作。”叶琪话锋一转,“可是你怎么可以不来找我,你知道我从头到尾都在等你,发布会非常成功,可是你不出现,我心里一样很失落,小葵,你不会就此躲起来,永远不见我了吧?” 迫切的声音,让葵很惭愧。“不是啊……” “那见面吧!今晚你来半岛酒店见我好不好?来啦!我点牛扒、鹅肝和红酒等你!来啦!”叶琪恳求着。 “我……”葵挠挠头,她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要见连波西,会不会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忖?葵咬咬牙,“好吧!” “太好了,小葵,我爱你!”叶琪兴高采烈地挂了电话。 “怎么?” “晚上朋友约我见面。” “连波西?” “当然不是!” “不管是谁,给我穿这一身直接过去。不准换下来,走,做发型去!染个炫炫的颜色。” “那不就变成连波西了?!” “切,怎么会,你是女人诶,你要比他更好看。” “大概是的,下辈子吧……”葵又被舅妈拖走了。 冒险 “向!日!葵!”大堂里有人迎面走向她,是从电梯处拐弯走过来的两个人,像三千里月光泻地,气势如鸿。他指着她,就像是警察来捉犯人,“门口停车的时候就觉得像你,想想不对,没上电梯回头来看,果然还是你。你搞成这个样子,来酒店,约会?” “神经病,见叶琪。” “穿成这样?我不相信,约会?” “见!叶!琪!” “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他捏着下巴,上下前后左右打量她,她则看着他身边那个金发碧眼的男模特,真是物以类聚,美人成堆。 “他长得好像……” “车展上的莲花小王子是吧?少转移话题,先说你什么情况。” “真的见叶琪……”葵没觉得自己穿得很出格,不过不好意思地把项链取下来了。 但他揉她的头发梢,“早叫你弄下发型的,你看多灵。” 这辈子第一次因为造型被他夸,夸得她措手不及,这时她才算真正反应过来了,狭路相逢!“你为什么在这里?!” “楼上酒吧啊,朋友们聚聚聊天。”波西答得很轻松。 葵脑海里只闪过四个金光大字,醉生梦死。 “你呢?”他还问。 “见叶琪……”她快崩溃了。 “不信。” 受不了,她绕开他往前走。 “一起上去看,我躲门外,要真是叶琪,我立马走。” “你已经八卦到这个地步了?”葵大步往前走,波西带着伪莲花小王子跟在后面。“你真要上去?” “因为我绝不信啊,叶琪见你?会不叫你带上我?房间号报上来,开门的要是个男人,哈哈哈,葵,你就该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大概是的!” “你不要咬牙切齿。”他得意地拍拍她的肩膀,摁了电梯。 “这也能遇到,我上辈子欠你的?!” “我经常在这里玩,倒是会见到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也知道你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还带着外国人出来招摇。” “什么呀,我们模特公司新收的小朋友,年纪很小的,人也老实,jim,对吧?” jim羞涩地点头。 “跟你混三天就成烂咖了,吃喝嫖赌。” “大概是的,这话给我说清楚,吃喝我认,可我怎么嫖赌了?!” “哼!恶人!离我远点!” “你还喷香水了,missdior嘛!” “这么一点你也闻得出来,属狗的啊。” “鬼信你见叶琪。” “烦死了,上去开门不是叶琪,我输你五百块!” “不行,借我一万还卡贷!” “你怎么好意思在同事面前说!你怎么还没还掉!”二人鸡飞狗跳地吵了一路。 摁了套房门铃,开门的还真不是叶琪,竟是一个非常离奇的人物——蒋元,并且一身酒气。 “你是?”蒋元问,房间里放着舞曲,很吵,俊男美女们手拿香槟在跳贴身辣舞,显然是一个私人派对。 葵和连波西同时愣住了。 波西用力拍葵的肩膀,从牙缝里往外挤字,“你玩得真大。” 去死。葵心里骂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跑错房间了……”葵急忙低头认错,拼命捋头发,超想用短短的刘海把整张脸都遮起来,但又心想蒋元应该不记得自己。蒋元果然不记得她是谁,眼神直接忽略她,狠狠看了看连波西和jim,桃花眼瞬间放出一道电,“哟,真跑错了?不如一起进来轰趴。” jim已经随着屋里的音乐在摇啊摇,仿佛很乐意进去玩的样子。 连波西看看葵,这家伙是不是在撒谎,他最一清二楚。 葵汗都快下来了,掏出手机查看短信里的房间号。 “不用喽,我们另有场,谢谢啊,再见。” “喂。”蒋元的手忽然搭在连波西肩膀上,“知道我是蒋元吗?” “喔……原来你是……喔……”连波西明知故问,演得跟真的一样。 “相请不如偶遇,进来玩喽。”蒋元拖连波西的手,jim见怪不怪的样子,乐呵呵想跟进去玩。葵急了,伸手一把抓住连波西的手,像在与蒋元拔河。 “我们真跑错房间了!”葵喊。 此时有人从房里走了出来,大声问:“葵,是你吗?小葵!” 叶琪跑到众人面前,第一眼是落在连波西身上,“你?” 葵当场剖腹自尽的心思都有了,鸿门宴啊,连波西脸色也很苦,这把玩太大了,出乎预料,他有点ha dle不了。 “既然认识,进来玩啊。”蒋元直接把连波西拖进门了,jim直接扭动起来,混进套间里跳舞的男女行列。 “小葵,真高兴你能来。”叶琪用力把自己的眼神从连波西的身上挪到葵这里,也是一身酒气,明显刚才都已经喝了不少。 “你不是说只有我们两个吗?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还有蒋元?” “对啊,我和蒋元是好朋友,私交哦,不要说出去,否则媒体要传绯闻了。”叶琪牵她的手,带她进门,“快进来啦,他带着朋友们来给我庆祝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反正一起玩好了,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超介意。葵不能丢下波西,走进套间,华丽的欧式家俱上散落着各种奢侈的痕迹。那是叶琪现在所拥有的东西,lv的旅行箱,he mes的手袋,gi的鞋子,chanel的化妆品,imac,ipho e……过去她的梦呓,现在堆得随手都是。 葵走进了叶琪的幸福里,走进了她的梦想成真。 “给,葵,香槟,我们来干一杯吧!”叶琪充满期待的。 “嗯嗯,恭喜你。”葵抿了一口。 “怎么只喝这点点,要干杯哦。”叶琪大笑着去推她的杯子。 “既然这么多人,玩游戏啦,玩游戏啦!”人群里忽然有人大喊,一下子关了音响。人们围成了一个圈就地坐下,蒋元把连波西拖到身边,连波西站起身,对叶琪笑了一个,然后把葵拖了过来,拉到他和jim的中间坐下。 连波西笑得很灿烂的时候,透着一股天真的无赖,叶琪咬着牙,但无可奈何,只能坐在别人身边。 五瓶龙舌兰和两排shots杯外加一盆盐和一盆柠檬被摆到了中间。 “要干嘛?”葵有不好的预感。 “真心话大冒险,右边的人可以问左边的人一个问题,如果对方答不上来或者不是真心话,右方可以用盐和柠檬抹在他/她身上任何部位,然后舔掉,把酒干掉。是任何部位哦!” 我擦,葵差点以头抢地,什么淫乱派对。 “我要回家,连波西。”她捏他的手。 他早预料到是这类游戏,但也不能一轮不玩就走,他没多瞧得起蒋元,都是混圈子的,不能玩不起就走,以后被他当个笑话讲,连波西附在葵耳边小声说:“没事,你坐我和jim中间,你舔我俩谁都不吃亏。” 呕…… “谁先开始。” “我先开始!”蒋元用力伸起手来,他左边就是连波西,目的明确。大家起哄鼓掌,为他斟满一杯酒,把柠檬和盐也递了过来。 “咳,蒋元。”他伸出手。 “呵呵,连波西。”他握了握。 “好的,为了这个漂亮的名字。”蒋元竟然先干了一杯。连波西见怪不怪,波澜不惊,拿起一杯陪着干了。二人各自拿着半片柠檬含上,帅哥对美男,杀气与酒锋里透着说不出的香艳,众人都喔喔起哄。 “其他都不问了,早晚会知道。”蒋元含起眼睛,“你觉得我怎么样?” “比电视上帅。”连波西应对自如。 “喜欢我吗?” “是明星都有人喜欢。” “你喜欢我吗?”蒋元问这话的时候,叶琪的脸色明显是变了。 葵除了震惊就是震惊,有被雷劈倒九次都爬起来,继续挨劈的混沌感。 波西笑了,保持与蒋元四目相对,没有一丝示弱,“一般人问我,我都答,是女人我都喜欢。” “不一般的人呢?” “蒋先生,这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 “但你没给我想要的答案。” “喔,输了,输了,输了,输了,舔他,舔他,舔他,舔他。”一圈人跟着起哄,连jim也拍着手跟着乱闹,葵扭头看看他,超想照他后脑门来一巴掌,美人脸猪脑子,什么都起哄。再一看叶琪,她正冷冷瞪着蒋元,派对的焦点和重心,以及连波西这样难得的不速之客,都被蒋元抢尽了风头。但看得出她拿这个富二代毫无办法。 连波西摊摊手,“你们的局,你们说了算,随意啦。” 哇喔,整个场子都疯了。蒋元已经拿起柠檬往他颈部抹,然后搓了一点点盐,轻轻捻在了上面,蒋元看着连波西,把酒一口先饮了,然后像吸血鬼一样含住了他的脖子,很过份地吸吮着。连波西眼神如丝,看起来面色随意,却显出一种说不清的暧昧。 蒋元终于过瘾了,嘴唇离开他。 连波西立刻调转了话题,扭头看向葵:“那该我问你了。” 葵已经脸色发青,四肢僵硬,处在随时要爆发骂娘的边缘。 “晚饭吃过了吗?”连波西问,冲她使眼色,一圈玩好就能闪啦,快答。 “吃你妹啊。” “喔!答的不对,舔她,舔她,舔她。”男男女女又起哄。 “不是不是,我们之间就是这么说话的,她答吃你妹啊,就是还饿着呢。没答错。”连波西替她解围,“答对啦。换你问jim吧。” 葵真是强压怒火,心中充满了对眼前这堆无耻男女的恶毒控诉,社会怎么都丑化成什么样子了,富二代随便扯个陌生人都可以玩?!女人玩得不够,还玩男人?她脑子里全是诅咒。 eo eo 。”jim催促着。 葵张口就来,“doyouspeakchi ese?” 噗……连波西败给她了。 jim也确实是天然呆,直接用平舌音答:“我可以的……” 转念一想,不对,有点沮丧:“这就是你的问题?” 葵摆摆手,“你去问下面一个人吧。” jim顿时又开心起来,和身边的美人胡闹去了。 葵扶额,调头看连波西,但被蒋元盯上了。 “喔,我想起你了,你不是那个画画的向日葵吗?”蒋元问道。 世界末日,世界末日……葵想找个地洞,带着连波西一起钻进去。 “你今天打扮成这样,我还真没认出来。你们俩是朋友?”蒋元的问题其实永远会绕回向连波西。 “不,不怎么熟。我是叶琪的朋友,准确说是旧情人。”连波西大大的狡猾,直接把烫手的山芋给扔出去了,隔得远,叶琪也听不清。要是蒋元想找麻烦,将来都可以照着叶琪去。他从来没当她是什么善类。 “哈哈……是这样吗?”蒋元将信将疑。 波西手机响了,总能在关键时候救他,他接听起来,一副很惊奇的样子,“怎么会这样,马上就来啊,在哪个医院?!” “怎么,有事?” “我姑妈被车撞了,我得马上回去。hijim,goback!” 什么烂理由,连波西压根没有姑妈,再说他的姑妈关jim什么事?!还演得像真的一样,葵心里吐槽,但人已经被连波西拽了起来,刚才还说不熟的,现在竟然要组团闪。 “走,快,你开车带我们去医院。jim是我远房表弟,我们一起走了啊,你们慢玩,玩high啊,再见,再见。叶琪,亲爱的,再见喽!”连波西拖着二人一路演。 我哪有车?!葵一晕。多远房都远房不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表弟啊。 葵一脑袋浆糊了已经,三人东拉西扯出了门,把门狠狠关上。 “他们很好玩……”天然呆jim在门口竖大拇指。 连波西这时才露出一脸黑线,掏出纸巾拼命擦脖子,“我心跳都快没了……” 门忽然被打开,蒋元笑眯眯地看着他,“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们?” “不用了,您继续玩吧,今晚多谢款待。”连波西把纸巾藏到身后,也笑眯眯地回答。 “那,再见?”蒋元暧昧地。 “嗯嗯,再见。”波西带着两人往电梯走。 门在身后关上了,意味深长。 “你们俩个倒是走快点啊。葵!jim是老外倒也算了,你怎么也傻掉了?!我带着你俩多辛苦。” “我觉得你玩的很自如啊?绝对高手,他们把东西一摆出来,你就知道要干嘛了,你平常就是这么玩的吧。”葵一下就拆穿他了。 “你少来,没看出我全身发麻。再说我提醒过你别再找叶琪,你以为人有钱了以后,精神层次就跟着上去了?!” “你别给我说这个……我是不懂你们的世界。” “在里面话都没有,出了门就骂我?” 天然呆jim都看出他俩在吵架,摆摆手安抚他们:“ x, x,takeiteasy.” 葵扶额,电梯到了一楼,她走出去,但另两个没有出来。 她回头看他们,连波西在摁其他楼层,还要上去,“你先回家吧,我和jim还要去我们朋友那一边。” 也是那么玩吗?她好想问,但忍住了。 两个世界的人,原本就没有什么好多问。 “早点回家哦。”他又叮嘱了一句,电梯门缓缓关上。 她一个人在大厅里走,四周有一种难言的寂静和空旷。 宿债 “小葵?”凌晨四点时,叶琪的电话吵醒了葵。 “嗯?这么早?什么……”她睡得迷迷糊糊的。 “我们刚散,所以打个电话问问你,你还好吗?没吓到你吧。蒋元私生活是有点疯的,但都只是玩玩,不要太当真。他托我转达你,私生活和工作是分开的,合作依旧。” “啊?哦……”葵揉揉眼睛,看了看挂钟:“那你还不睡喔?” “我习惯了,现在工作应酬很忙,我睡得很少。” “好吧,注意健康……” 顿了一顿,叶琪终于开口问了,“小葵?为什么带波西来?” “绝对是个误会,我们在楼下偶遇的。我知道你不想见他。”葵解释地很无力。 “没有啊,我没有说过不想见他,是他不想见我吧。分手后,怎么联系都不回我电话,不回我留言……”叶琪冷冷地回忆着。 葵当然知道他们分手是怎么回事,但两边都不好评论。 “都过去啦,别想了。”葵只能这样劝一句。 “嗯,小葵你现在也不错,和蒋元合作呢,他的经济实力足够捧红你。” 葵不方便说是当枪手,只能干笑,“没你想的那样,小合作啦,呵呵呵。” 不留神,葵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叶琪笑,“好吧,先不聊了。昨晚很不好意思,那我们改天再约?” 葵既然已经答应过见面,那就没法推托了,只能答:“好啊……” 叶琪笑了,“那就说定了,把波西也叫上,我也要向他赔个罪。蒋元一定把他吓到了。” 这次正式提到了连波西。 电话挂了,葵愣愣望着天花板。总觉得自己活在别人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充满了路标,所有的指向只有一个,就是他。 不断有人赶来向她问路。 她是麦田里的稻草人,不知道守望着一点什么。 她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窗外天色渐亮,她想睡,又有点睡不着。 心里有奇怪的预感,不太妙。 “波西哥哥,您的黄油火腿煎蛋和鸳鸯奶茶。” 葵刚踏进店门,就听到乔乔在殷勤地招待连波西,波西依然是昨晚那一身,显然是彻夜未归,趴在桌上,依旧醉醺醺的。 “疯了吧你,收钱了吗你?”葵提醒乔乔,少拿店里东西请客,就算连波西也不行,要被舅舅看见,肯定狠骂一顿。但乔乔吐吐舌头,作着鬼脸回柜台去了。 连波西抬头看看葵,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你越来越抠了。” “你自己啊,喝醉了就回家睡觉,跑过来就为混顿早饭吃吗?我舅舅可回来了,他看见你肯定要叽歪的。” “他一般都下午过来。”连波西对这家的规律摸得透透的。 “你们成天到底有什么好庆祝的?要喝通宵?” “不为这个。”连波西喝了口奶茶,啧啧嘴,觉得味道太重,对乔乔喊:“还是给我来口白水吧。” “好嘞。”乔乔应道。 “我说……” “嘘……别打扰我惆怅。”连波西用食指掩在唇上,“清早是忧郁的好时光。” “滚出去惆怅。”向日葵挽袖子拿抹布准备打扫除。 “你。粗俗。” “要高雅找周立波去啊。” “你骂我的口才永远是一百分。”波西竖了竖大拇指,“可是我真的很难过。” 他表情认真起来。她想了又想,忍住骂,小声问他:“珠宝模特的面试败了?” “没,怎么会,选上了。” “那惆怅什么?和邬米迦又吵架了?” “不会,这丫头飞伦敦,再飞吉隆坡呢,联系都联系不上怎么吵架。” “那你?” “你知道……咳……”波西清了清嗓子,很严肃地问她:“sta bucks,coffeebea ,waggas,costacoffee,jamaicablue它们有什么最大的相同,和最大的不同吗?” 真是神来之笔,一点也琢磨不透他要说什么,向日葵和乔乔同时用力摇了摇头。 “最大的相同点。”波西顿了顿,“他们都是卖咖啡的!最大的不同点,他们的名字!不一样!” 两人下巴掉地上,葵拿起餐牌朝他后脑勺狠狠一拍:“你tm还能再无聊一点吗?” “啊啊啊……”波西趴在桌上痛苦,“我穷啊,珠宝会的工资要展会结束后的那个月月底结。我现在连星巴克的一杯优酷乳都吃不起了,我苦恼啊。” “你少来了!人家说穷都是说穷到一碗茶泡饭都吃不起了,你还星巴克优酪乳!!!你还报得出这么多咖啡连锁店,你每天的时间和钱都浪费在哪里啊?!” “浪费在生活里。”他接过乔乔递上的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算了,我只是来诉苦的,你知道,我也不是见谁就抱怨的人,向日葵,宿醉后被你骂两句,神清气爽。我走了。” 美男贱得令人无体投地。 “啊?!波西哥哥,你还没吃早饭。”乔乔追着喊。 “不用了,反正我也付不上这个钱。”他挎起斜背驳壳包朝外走。 “你少来了哦。”向日葵怔在原地,不知道他是闹哪样。但连波西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一步一步走远。 向日葵拼命摇头想清醒,最后还是败了,她抄起钱包追了出去。 “葵,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了!”连波西在银行里拿了一万还卡帐,又拿到两千元现金零用,奶声奶气地感谢葵,“来,抱抱。” 葵好想飞一起脚k.o他,“滚。” “凶死了。对了,叶琪没再联系过你吧?” “联系过,找你一起吃饭。” “不用了啊,你没见她昨晚瞄我的眼神,恨不能吃掉我似的,吓死人了。” “反正你俩的情债别把我搞在里面。” “什么情债,我可不欠她的,成天死缠烂打,我当初看她是你朋友,才答应和她见面吃饭,她当成谈恋爱了,根本两回事。” “你们背着我做的事,我不知道,也不管。” “我怎么背着你了?哪次不打电话叫你一起来?” “大概是的。” “什么大概是的。”二人又吵。 葵猛地捂住耳朵,“甭烦了,现在换我心痛,换我忧郁了,现在是我的钱出去了,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你小子要有良心,尽早还给我!” “yes,madam!”波西敬了个礼。 “我试过完美放弃,的确很踏实,醒来了,梦散了,你我都走散了。情歌的词何必压韵,就算我是k歌之王,也不见得把爱情唱的完美。只能说我输了,也许是你怕了,我们的回忆没有皱折,你却用离开烫下句点。只能说我认了,你的不安赢得你信任,我却得到你安慰的淘汰。”店里放着陈奕迅的《淘汰》,葵和乔乔都跟着在唱。 舅舅跷着二郎腿在一边看新闻,一边抱怨:“味千拉面怎么也出事情了,农夫山泉还有点虫了……这社会上到底还有什么放心食品可以吃啊?我就是太实在,用的食材太好,所以老发不了财,我要是黑心一点……” 思路越说越不对,一副要变奸商的样子。 “舅舅,凭良心讲,你用的罐头吞拿鱼和塑封火腿已经是最差的了……”向日葵提醒他,“再次一点就没生意了。” “哈喷,舅舅至少提供最新鲜的食材,这点没有马虎过!” “人人有心做坏事,那这个社会就算完了。”乔乔说道。 “陈丹青不是讲嘛,中国人的人生格言是‘去你妈的,我要活。’都这么基本需求了,谁还保障的了谁呢?”向日葵与他讨论。 “陈丹青是谁啊?”舅舅问。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快递员,快递是给向日葵的,葵签收,打开一看,是蒋元公司提供的厚厚一本旅游相册和插画要求。 “葵姐你追星啊,你迷蒋元?”乔乔不知究里的问。 因为要保密,葵也就认了,“大概是的。” “哇噻,这个是电视上那个小明星吧,最近火的,他可玩过不少地方,哟,开罗,啧啧,希腊,哟……东京和比萨斜塔!”舅舅翻看着照片,被舅妈培养的认识了不少国际旅游胜地,看着蒋元的照片,也不甚妒嫉。 “看,还有他的游艇和跑车嘞,bmwz4烈焰啊,太嗲了。”乔乔和舅舅边看边赞叹。 只有葵在黑线,所谓旅游照片,只是蒋元在各种地方摆pose炫富,展现自己的好卖相与好身材,一点文艺气息都没有,连景色也经常被他挡住了。 想到那天他调戏连波西,葵对此人的印象分顿时负得一塌糊涂。她拿过相册放好,“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葵姐,你喜欢这型的?明星脸?富二代?”乔乔问。 “难怪你喜欢连波西,可是这个赤佬是脱底棺材,一点也不是富二代,他但凡有点钞票,踏实过日子,舅舅倒也答应你嫁他了,毕竟青梅竹马。可是这个赤佬……” “我哪里喜欢他了!” “波西哥哥比蒋元好看一万倍哦。可惜不红,太可惜了。我也希望葵姐和波西哥哥在一起的,超登对的。” “我……”葵脸红脖子粗,转身去杂物间拿拖把,“我去拖地。” “不好意思了葵姐。”乔乔乐了。 舅舅敲敲桌面,“少做梦了哦,连波西哉赤佬不行的,跟着他吃西北风,趁早放弃趁早好。” 手机响,葵接电话,叶琪的:“今晚有空吗?请你们外滩龙船吃鱼翅好不好?你和波西有空吗?” “我没空诶,我刚收到蒋元的照片,今晚就要开工了。” “那波西呢?” “他也没空诶,他这两天在做上海市咖啡连锁店的商业调查……” “什么调查?”叶琪不懂。 她当然不懂,这是个冷笑话。“要不改天?” “好吧,你看你们哪天有空?” “我问问波西吧。” “好的,不过小葵,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我是真诚的,小葵,希望你和波西,也是。好吗?” 喔……葵觉得自己要被“最好的朋友”这五个大字砸死了。 谈感情最伤钱了,还伤心。 人这一辈子,最好一个最好的朋友也没有。 她挂了电话,真诚二字,有人只说不做;有人只做不说。她是后面那种吃哑巴亏的。 她用力拖地。 恶斗 夜晚十一点多钟,向日葵伏案奋笔。白天空调吹感冒了,现在一边擦鼻涕,一边赶插画,桌上稿纸和餐巾纸一样多。手机放在边上,安静了一晚上,有个人拿了钱果然销声匿迹,太平的不得了。向日葵也算多年媳妇熬成婆,看穿了他的心肝脾肺肾,不指望他有什么安慰,只要能清清静静画画就好。 向日葵想找点药吃,哪怕是泡腾片也好,但是上次生病吃光了,太晚也没地方买,她只好忍着,关了空调,吹吹电扇。 十二点钟有人哐哐敲门,开门一看,是叶琪,醉醺醺地提着瓶人头马,大步走了进来,也没换鞋。 “哟,空调都用不起了?”第一句很刺耳。 “我感冒了。”向日葵看她熟门熟路,走到厨房拿了两个马克杯,走进房间里,人头马是一早打开的,她直接灌满了两杯。 叶琪翻看桌上的插画稿和蒋元的照片,“不错呀,开工了,前途无量。” “哪有你前途无量啊?”向日葵拿过她的马克杯,“我说你都醉了,少喝点吧。” “向日葵,你这里可一点也没变。”叶琪忽然钻到桌子下面看,“哈哈哈,两年前我粘在桌子底的口香糖你也一直没有发现。” “喂!!!!”向日葵晕,连忙捏了一把纸巾去擦,“你恶心不恶心啊你。” “想想以前虽然穷,但也挺开心的,麦乐鸡想多吃一块都要靠猜拳赢。”酒喝多的人话就是多,“但我有什么好挑的呢?我孤身一人来上海,能有你这么一个好姐妹管我吃住,没让我留落街头,我已经很高兴了。” 叶琪说着,走到窗边坐下,环视着整间房子,像是在搜刮自己回忆中的每一个角落。 “别这么说,我们也是合租,吃的用的都是一起掏钱买。” “不,你是我的恩人。小葵。”叶琪摆摆手,“不是你和你这个地方,我不会知道原来我是这么的孤单。” 这话听不懂…… “我们一起在这间房间里上网码字画画发表,一起看电视做饭打牌,一起发呆。白天你去舅舅店里打工,我出去找工作,找不到工作,我去批发小商品在学校门口摆摊。我们一起逛街,看买不起的奢侈品,聊各自的梦想,一路只吃个麦旋风就很高兴,还有你会带我上你舅舅家吃饭……有时候我觉得,我和葵天生就是亲姐妹,我也是一个普通的上海小姑娘,在这座大城市里有亲人,有根基,还有一家将来可能是我的小店。就算在空中漂浮着,我也不是灰尘,我是一片洁白的雪,是一片羽毛,很美,有未来……可是只要有地心引力在,一切漂浮的东西,无论曾经多完美,都要落到地上来。你知道什么是我的地心引力?” 喝高的人,还是个文人,说话就很难琢磨。葵是画画的,文字的东西要自动转换成具象画面,才能搞清楚,现在她听不懂,只好摇头。 “现实就是地心引力。向日葵,你的永远就是你的,无论有多想要,都不可能转换成我的。你的亲人,你的未来,你的朋友……那时候对我来说,最开心的事,就是连波西会隔三差五带着吃的用的来看我们,我一直认为那是你分享给我的最大的快乐。不对,不对……”叶琪忽然捂住嘴,笑了,掏出手机来递给葵:“聊他的话题怎么可以没有他在场,葵,叫他过来,我们三个一起叙叙旧。” 葵黑线。但是叶琪开始哭了。 “找他过来。我知道如果我不多主动一点,你们两个就逃走了。别以为我不明白,你们没想再见我。除非我说,葵,现在我们有个和皮克斯公司合作搞动画片震惊世界的机会;连波西,diorhomme找你走秀,米兰时装周整个儿给你包场!你俩才会立马跑来见我?哈哈,也未必,你们俩个的脾气都不好说,用三毛的话说,不喜欢的话,千万家财也看不上。是不是?” 葵抽了抽鼻涕,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很尴尬,“不是,亿万家财还是看得上的……我说小琪,别喝了,我们像以前一样坐着聊聊天好吗?我去拿冰西瓜。” “打电话给波西。”她走上前,红着眼眶咄咄逼人,“三个人一起聊。你不用帮他躲着我。” “我没有……” “那打给他。” “呼……好吧。”葵拨通电话。 “不是吧,当晚催帐,你对我是多没信心?好在我料到了,我有买夜宵过来谢你,还要宣布一件大事,我马上就到。” “没有。叶琪在我这儿……” “连!波!西!”叶琪一把夺过电话,“你会主动来找我,是来找我耀武扬威的吗?告诉我,我永远没有办法从你这里毕业,我看见你永远就是完输,永远低到尘埃里,什么也不是?!” “嗯?嗯?”连波西愣了,画家都理解不了文人的思路,模特更不能,“你在说什么?” “连波西你少装了,现在给我过来!和我把话全都谈清楚!” “我们早谈清楚了。” “不!没有,过去的我知道配不起你,什么都不敢和你谈,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我们有无数种方式可以谈,重新开始谈。” “谈什么啊?” “给我滚过来。” “你喝高了?” “连波西!”叶琪抄起柜子上的一只贮钱罐狠狠砸在地上,钱和瓷片碎了一地。 “喂!”向日葵一晕“你厉害,这砸的还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是啊!怎么样!”叶琪发酒疯了,刘海粘在脸上,又是汗又是眼泪,“我还要把这里统统砸光,有我过去穷酸落魄,有我的情场失意,有我的孤独辛酸的地方!” “可这里现在是我的家啊。”葵晕,她还不想砸呢,叶琪怎么能砸。 “喂……喂……怎么啦你们……”电话那头。 “连波西,你给我死过来。”叶琪一扬手,把手机也给砸了。然后开始胡闹,抬手把眼前柜子上看得到的东西全都一把拨弄到地上,瓶子罐子在地上乱滚,“向日葵,我恨你!我知道你也爱着连波西!所以当我向他表白的那一刻起,你就巴望着我们没有好结果,你从来不会帮我,因为你从来没有想把连波西分享给任何女人,哪怕是你最好的朋友!” 刚想喊“你要再发疯,我就拨110”的葵忽然沉默了,像被巨大的冰块冻了起来。 “我们交往的时候,你就恨死我了。从那天起,我们的关系就变了,你的精神在和我冷战,你在疏远我!我和连波西不合的时候,你都不肯帮我,不肯在他面前帮我说话,不肯为我们劝合。这全是你的自私在作怪,你压根就不看好,也不祝福我们!当我爱上了这个男人,就注定和我最好的朋友为敌!我被孤立了!所以当我被这个男人抛弃,我就同时失去了你,和这个家!和我曾经拥有的幻想!我什么都没有了!”叶琪胡乱地扔着屋子里她能举起的一切,甚至撕掉了葵的画稿和蒋元的照片,她把一切错误归纠在葵的身上,说得振振有辞,像是琼瑶片里出来的所有苦逼女主角。 葵是十恶不赦的坏人,甚至可能是冷言冷语、挑拨离间、暗害忠良的小人…… 甚至她自己都在反思着,当初是不是真的做过些什么,或者哪怕只是冷漠和冷落,而让叶琪绝望呢?她摇摇头,抽了抽鼻子:“可是我记得当时我是祝福你的,叶琪。甚至我一直是在提醒你,波西并不是合适的恋爱对象,他不适合像我们这样的姑娘……” “别再演了,别再自欺欺人了。向日葵,你这个自卑心作怪的男人婆。你妨碍到我了,你差点影响我以为自己也是一只井底的癞蛤蟆,要不是你们当时的残酷,我不会绝望到死而重生,脱胎换骨,变成如今的叶琪,现在的我只知道一句话,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向日葵,觉得配不上他的人是你,你永远配不上他,你可以永远在旁边冷冷看着他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享受人生。我叶琪不会了!” 诶……向日葵嘴角有些抽搐,但她不至于哭,她动手理被她扔乱的东西:“随便你怎么说吧,过去我能祝福你们,将来我也能,你要是可以和他百年好合,我就祝你们早生贵子。结婚喜酒让我坐主桌,还是让我当伴娘,都可以。” “把你伪善的面具摘下来!”叶琪歇斯底里了,举起一瓶六神花露水给砸了,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向日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容忍她这么胡闹,这是她的家,叶琪有什么资格,为了一个连波西在这里大呼小叫。 此时有人哐哐砸门,叶琪冲过去开门,连波西冲了进来,看着一地狼藉,气得差点举手抽她,“你发什么疯!给我滚出去!” “波西,波西……”叶琪看见他顿时边哭边笑边哀求,“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她死死抱住他,像一帖膏药一样粘着不走,“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你怎么不报警啊?”连波西一手推开她的脸,一手指着向日葵,“你这个女人,在外面一直是忍气吞声,都被人欺负上门来了,你还忍。今晚这要是我干的,你难道不是一早报警抓我了?” “你们俩都给我滚啊。”向日葵吼。 “不用你赶,我们会走,波西,走,我们回酒店。” “谁tm和你回酒店,你哪位啊?把这里砸成这样,赔钱啊。” “行啊。”叶琪从手袋里抽出所有的钱,两千多,撒在地上,“这些差不多了。现在你自己开个价吧,你要多少,我给你。陪一晚的价,陪一年的价,全报上来。” “胡说什么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连波西,我现在也混这个圈子,消息多的是,连波西你以为你在圈子里,都是美名啊?为了拍一个小破偶像剧的男主角,陪女导演睡觉的是不是你?她睡得起,我为什么不行?”叶琪冷笑着掰手指。 在一边收拾插画稿的向日葵皱起了眉头,这几句应该是今晚听过最刺耳的话。 “当我不知道你还做过什么?最穷的时候,还在夜总会混钱对不对……”叶琪找各种难听的话说。波西脸色顿时青了,就在这瞬间,向日葵竟然站了起来,大步走过来,伸手一把抓住了叶琪的头发,一揪一拧,狠狠朝外拖,一直拖到楼道,照着楼下一脚把穿着蕾丝裙和高跟鞋的她给踹了下去,然后拍拍手,像解决掉了一袋最恶心的垃圾。 “老猫不发威,你当我是a gbaby啊?!”向日葵吼,中气十足,绝对像是练过京剧的。 叶琪摔倒在地,像失魂落魄的怨妇捂着腰,披头散发,然后抬起头来,指着她破口大骂:“向日葵!你够种!” “你才丧心病狂!轮不到你在这里指责我们怎么生活!关你屁事!”向日葵真怒了。 “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你就在社会最底层混着吧,向日葵,你永无出头之日!”叶琪谩骂加诅咒,但这几句却最像她的真心话,“我没有连波西,还会有连波东,连波南,连波北,你就抱着那个内在千疮百孔的他过一辈子去吧!当他的奴才!当他的通房大丫头!在他结十次婚的时候,还在祝他百年好合!何况是人都有一个价码,他早晚会乖乖滚回我身边的,或者就是别的有钱女人甚至男人的身边!” 向日葵脱下拖鞋,狠狠地砸了下去,索性大家都不要脸吧,让整个楼道都听清楚,“你叶琪才是彻底腐烂的那一个,回你的恶心世界去过你的恶心生活吧,用全世界的奢侈品来包你这层皮,最好再去韩国整个容!去拿个金马影后!你这辈子就算是当上美国总统也与我无关,除非你有本事从五角大楼调***过来把我家给平了!否则你永远别想再踏上我家的门!混蛋!” 话未说完,只听咯嚓一声声,连波西在旁边给叶琪的惨相拍照片,“喂,这位红人,再闹照片就po上网哦。” 平静地说完,挽着葵回家,“别理她了,回家也拍些照片,随时可以告她的,亲爱的,走,刚才那句老虎不发威什么的,你可改得真够完全。” 葵转身飞起一脚,把他也踹了出去,“你他妈也给我滚啊。” 葵力气巨大,连波西跌了几阶楼梯才站稳,“神经啊,怎么又冲我来。” 葵转身回家,把门狠狠甩上。 哈哈哈,哈哈哈,叶琪在楼道里又哭又笑。 连波西瞪了她一眼。 她急忙拨弄头发,想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点,“好了,好了,我们不闹了,波西,我们好好聊聊吧。” “还有什么可聊的?”他耸耸肩膀,从她身边溜了过去,“永别了,红人。” “我爱你,波西。”她喊。 “吓死人了!”他边哆嗦边逃。 绝交 向日葵收拾了半宿,感冒发烧,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被电话吵醒。 “快看电视,快看电视,快看电视。”舅妈和乔乔一起在喊。 只有舅舅在旁边发飙,“不上班都不知道来个电话啊!” “快看电视!”舅妈亢奋地喊。 向日葵努力把电视打开了,迎面便是叶琪的专访,“爱情医则生,不医则死,我是你们的情感女医生叶琪,大家好……” 向日葵立马换台,什么爱情女医生,自己的爱情是不治绝症,还敢跑出来教人。 “几频道啊?” “媒体大搜索!!!精彩无限多,快快!” 向日葵换台,电视里是一对都市男女激情拥吻的场面,一个空姐,一个男模,在机场,身后站着十几个超帅男模,举着大字母牌子,牌子上写:“va essa,iloveu.” 这一瞬间后切换成女主持人,“现在的年轻人对爱情的表白真是热情大胆,机场求婚,真的很浪漫,本频道的记者正好在机场采访,为我们直播回来了这条视频,那就让我们祝愿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下面我们来关注一下河南的一条有趣新闻……” 向日葵没有反应过来,她咳了两声,桌上的水杯是空的。 “连波西在求婚啊!他在求婚!”舅妈激动地喊。 向日葵鼻子潮潮的,抹了一下,流鼻血了…… “对了,你怎么今天不上班?”舅妈终于问到终点。 葵虚弱无力,可怜兮兮,“舅妈你能不能过来送我上医院……” 说完电话从手中滑落,现在她想起来波西昨晚要宣布的大事情,以及va essa的确是邬米迦的英文名字,但这些有什么关系…… 现在她生病了,发烧,想休息,想昏迷。 葵微微睁开眼睛,旁边有人在削苹果,一股水果去皮的清新香气,那人带着韩版帽子和口罩,帽沿压得很低,配上无框镜和白t恤,就算再蒙上几层纱布,他坐在这里,也依然光芒耀眼。 “咦,你醒啦,来,吃个苹果。” 葵不得不夸他,“你够可以的,这是我第一天自己来挂盐水,你就找来了。” “是啊,我打电话问乔乔,他说你还在仁济医院吊盐水,今天你舅舅、舅妈都没有陪着,我就来啦,我好吧。” “是啊……我病到第七天,你终于出现了。”她看着四周病病歪歪,有气无力的病友们。谁有他精神矍铄。 “我也觉得有问题,什么病,药水吊七天都没好,我觉得你应该换个医生看看。现在的医生为了赚钱,经常配些见效慢的药,拖长你的病期……” 话题被他扯远了。 她摇摇头,“我得了肺炎。” “肺炎啊……”他喃喃着,“还是吃个苹果吧。” 她依然摇摇头,“你自己吃吧,我不想吃。你来了就好,我想和你谈谈,生病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很多,觉得有些话想和你说清楚。” “干嘛,肺炎呀,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你不要说遗言哦,吓死人了。”他笑。 “不是,连波西,我们分开吧,别再见面了,不再是朋友。”她平静地说。深思熟虑后,想无可想,才有如此的平静。 “哈哈,十三点。”他咬了口苹果,摸摸她额头:“还是烧得不轻。” “我真心想和你绝交,没有开玩笑。”她看向他,四目相对。 “理由嘞?” “蒋元的照片被叶琪撕了,拼都拼不起来;我生了肺炎,也没时间画画;东东姐已经不想再帮我了,你知道原因;我把蒋元的画约退掉了,五万元钱也退掉了,现在变成我倒欠银行一万元卡帐,请你尽快把钱还给我。” “啊,这么严重……这才七天嘛,难道他们七天都耽误不起,要不……我去找蒋元聊聊。” “那就是你们之间的生意了,我不想再管了。” “难怪你那么生气,不要生气啦,不接这笔生意,还有下一笔生意嘛。一定会有更有眼光的人找我们家小葵画画的对不对,加油。”他顺利地把事情全都和自己撇清了。 她乐,不愧是连波西,永远四两拨千斤。“说的不是他们,说的是你。” “不要好笑了,葵,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这20多年来,你说我最宠的是不是你?” 最宠的……她望着他,像在一个远僻的车站,凝视着一辆老火车的远离。 那是她一辈子也赶不上的一趟车。 “有些事,你认了,我没认。” “什么意思?” “你不开心的时候,我24小时待命,把你哄好了,你走了;我艰难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你,我自己把自己哄好了,继续等着来哄你。我当然是你最好的朋友,我自己心里清楚。你甚至还会觉得有无数人前仆后继,想做你的好朋友,可我竟然不领情。你给我一句最好的朋友,就是至高无尚的光荣,就要我认了。那我说你是王八蛋,这是我的心里话,你认不认?” 话很长,连波西愣了一分钟来消化,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你找我的时候,如果你说你什么事不开心,我也会安慰你的对不对?” “不是,重点不是算前帐。” “怎么不是算前帐呢,你要把你心里所有不爽告诉我,我错了我认,我道歉。你不能扔我一张考试卷,说我不及格就不及格了,连补考的机会都没有。” “那也是你一题一题做下来的。” “可我怎么错了。” “不,你没错,你只是在做你自己。” “呼……”他笑,撸撸她的头,“知道你生病不爽,不要作天作地啦,开心点。病好了,带你出去玩,嘉年华开始了知道伐。” “别扯开话题了,我说绝交,认真的。从今天往后,不联系,不见面,不认识,走在路上遇到也不用打招呼。20年够了,以后不用了。” “什么啊?向日葵,你脑子烧瓦特了。”他瞪她,把苹果扔在旁边的废纸篓里。 “你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我不在这时候全面撤退,更待何时。等着为你和你的孙子养老送终吗?不,那不是我的人生,那是你的人生,我不是你的影子,在你的世界里生活,你快乐,我要为你喝彩;你悲伤,我要为你难过;那种叫偶像,不叫朋友。” “我怎么就丰收了。”他看看手上的戒指,“好吧,你是说订婚吗?卡地亚在网络上做的软广告啊,找人作秀,经济人觉得我和邬米迦的工作很不错,很适合炒vi al,否则我们一帮人在机场聚这么齐,还举牌子演?电视台说直播还就直播了?连这枚戒指也是要还的好嘛!” 向日葵脑子的确瞬间有点乱,但是这也够了,不妨碍她的决定,因为迟早会有那一天,她不想像个死刑犯,活活等着他向谁求婚的场面重演。 “总之,我要在你爱情和工作都没问题的时候走。” “不,我有的是问题。” “比我的问题少。” “你要这么讲,我就没话说了。” “那就不说,co fi m就行。” “co fi m不了!”他想了想:“不如……全都重新来过,以后换我忍你,我24小时随叫随到行了吧?向日葵,凭良心说,我这还不叫宠你?我哪个女朋友敢这么跟我说话?她们才是我高兴就找,不高兴就扔的。但是对你呢?我哄得胆战心惊的好嘛!”连波西显然有点急了。 “所以啊,从今往后,你不用怕我,我不用忍你。我们都轻松上阵,过各自的生活。这就是我用了这么久想明白的一件事。连波西,我们分开吧。” “哈!”他笑,踢踢脚边的一塑料袋苹果,“早知道我不来给你送苹果了。过来看你发脾气。” “我没有发脾气。” “你这不是发脾气是什么呢?”他这么一问,等于刚才的话都白说,又要重新解释一遍。谁会这么吃饱了饭没事做。 “麻烦让让好伐,这是我的位置。”来了一病号,要在波西的位置上挂盐水。波西站起来给他让位置。 波西在葵面前蹲下,伸手刮她鼻子,“好了,别生气了,肚子饿不饿,出去给你买碗粥喝?” 葵要不是几天来想的如此透彻清楚,也许现在防线完全崩溃,也许就立刻在他眼前哭了出来,但她表情淡淡,什么也敌不过一心想要放手的决定。 “我们绝交了,连波西。” “敢再说一遍,我翻脸了。”他指着她,目光如电。 “我,们,绝,交,了。”她一字一停,希望他听听清楚。 “向日葵你够可以的。20多年,你今天给我说散?!让我消失,你就好过了?你就轻松了?” “没错。” 他气得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好像很认真地在想,又好像没想明白,拍拍脖子,“算了,你生病,心情不好,我今天不跟你说,走了。苹果你自己提回去。” 说完他扭头就走,也不看她。 这绝对是一招杀手钳。 向日葵顿时也急了,站起来指着他背影大喊:“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知道你听清楚了,别给我演!” 他早走出去了,消失在人群里,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音乐的输液室里,仿佛响起了jamesblu t的《you’ ebeautiful》。 “you’ ebeautiful,it’st ue.the emustbea a gelwitha**ileo he face,whe shethoughtupthatishouldbewithyou.butit’stimetofacethet uth,iwill eve bewithyou.” 向日葵在脑海中虚幻的音乐里,坐回了位置,这时眼泪才刷刷地落了下来。 那么迫切,那么冰冷,在心里,是只有一个人说着台词的决别。 手机响了,连波西的声音:“你不会信叶琪的屁话吧。我要是肯陪什么女导演,我tm早红了。那晚我是去了,在门外站了足有五分钟,我走了!什么都没干!在夜总会也只陪酒不陪夜,只做了三天我就闪了!向日葵!你心里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有这么脏乱差吗?!”他看来怒了,在电话里吼,和以前吵架完全不同的语气。 “永别,连波西,别再见面了。”她冷冷地抽鼻子,泪流满面,但他看不见。 “你tm到底在想什么啊?” “就是想过没有你这个大麻烦的生活啊!”她怒,挂了电话。这句有点多余,还是像赌气。但她也没办法把话说的更狠了,朋友间吵架,说到底也不可能死啊活的,又不是情人,爱能转成恨。 她掏出纸巾抹眼泪。他是不是脏乱差,谁在乎?再也不在乎了。 移情 pixar动画25周年展,上海当代艺术馆,一个人看。如果没和他绝交,其实也是一个人来。电影他感兴趣,展览真未必,而且不准拍照,不允许自拍的地方对他而言是地狱。 展览中的原画设定,各种角色在创作时的变化与发展真是精彩极了。葵想象着,在世界某个角落某个时空里,某一个人,在小时候只能用蜡笔涂涂抹抹,长大后却神奇地成为动画师,加入一个顶尖的团队,创作出精彩的动画人物和故事,影响一代又一代人。 手握蜡笔的小朋友,因为有一个梦想,有一个预示,也能因为自己的天赋,进入画师的天堂。多美好啊。葵真心向往,渴望人生能够重写一遍,在她的血液里只沸腾着皮克斯三个字,与其他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她带着插画本,在空调开得很足的展厅里,临摹所有她感兴趣的角色和场景,《海底总动员》、《超人总动员》、《怪物公司》、《玩具总动员》、《海底总动员》、《飞屋历险记》……展厅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八月的天气,天色忽阴忽暗,但葵觉得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一个充满意趣的独特世界。 展厅里唯一可以拍摄的两只大玩具模型,是《怪物公司》里的大眼仔和毛怪,葵超喜欢这两只,想和它们合影,又不好意思求人,用手机自拍真是好痛苦,镜头稍微偏差一点,就收不齐人和模型。 葵抬头看着屏幕中的自己,一个人,很难过,但不想哭的情绪又来了,一晃而过。 “向日葵?”有人在她身后轻轻道了一声。 “诶?”她惊讶地回头。 文质彬彬的男人,修长干净。 她努力想了想:“韩……先生?” 他乐,“你果然又把我名字忘了。” 她低头,尴尬是难免的。 “刚才看你拍照好费力,帮你摁两张?” “好啊……”葵把手机递给他,然后走到模型前摆了和模型一样的招手动作,很随意,也很可爱。一边还在想这男人到底叫什么名字,totally忘掉了。 “行了。”他比划ok,把手机还给她,笑,“以后叫我a tho y吧,但下一次再忘掉我名字就要罚了。” “罚什么?”她也笑了,奇怪,明明很久没见,但今天的偶遇,竟会觉得他有一种奇妙的亲切。 “罚张画吧,给我设计一个卡通形像,写上我的中英文名。” “哈哈哈,写名字免费,设计原创的卡通形象要钱的。” “没问题。”他和她一起沿着漫长的斜坡上二楼。“听说你生病了,很久没上班?” “嗯,肺炎,现在好了。你还真是经常来订餐,有这么好吃吗?多吃也腻的吧。”她算是比平常话多了。 “你生病的那段日子,我在吉隆坡旅游,你们店里的三明治的味道其实忘光光了,但挺怀念的。” “忘掉了,还能怀念?” “记不得才能怀念啊。比如说电影,很多电影,你会知道说好看,但情节记不得了,故事讲什么也模糊了,但是很喜欢,别人问起来,一听名字还是会说好看。” “那你就是认定本店好吃了。” “没错。” “挺开心的。”她笑,这个反应也比以前随和。于是他静静地侧目注视她,一个把所有锐气收敛起来的女孩,像一匹雪白的被水渐渐浸润的绸缎。 “三楼有短片放映,看过了没有?” “看过了,我已经一到三楼转了四、五圈了。七十元一张门票,一点也不便宜,加上是皮克斯,我都想在这里过夜。” “呵呵,我也转够三圈了,准备撤了,你下一站去哪?” “回去上班,我溜出来的。” “是吧,我也溜出来的,那正好开车带你回去,赏光吗?” “行,省我车钱了。”她点点头,“可是车停在哪?不会停在莱福士车库里吧,下暴雨走过去好麻烦。” “就停在馆外。”他不得不坦白,“好吧,我是内部邀请票,准确说,是刷脸卡进来的……听起来是不是很讨厌?” “是的,太显摆了。”二人说完一起笑,一路朝外走,他为她撑伞,为她打开副驾的车门,可是葵开了后座门钻进去了。 他坐进车,回头看看她,有点不明白。 “没事没事,不是讨厌你,是我很怕死的。总觉得那个位置是一有车况就会嗖得飞出去……”她吐吐舌头。 “一直以为你是潇洒小姐呢,何况,应该对我多少有点信心。”他笑,觉得她越来越有意思。 葵随手拿起他扔在后座上的几本时尚杂志,翻看起来,“别告诉我《绝色》、《时尚之都》、《橄榄餐厅》、《氧气生活》都是你们公司办的。” “怎么会。”他笑,“但我们可以给这些杂志提供资源。” “什么资源?” “各种资源,有偿服务,有求必有应。” “答得真笼统,但意思我明白了。” “冰雪聪明。”他开车出了人民公园,“但我们的确有做杂志,是赠刊,类似《胡椒蓓蓓》,定位更高端一些,针对外籍人士,分发在他们经常光顾的商业圈餐厅里。名字叫《delicacyi sha ghai?新馔》。” “嗯……不知道……”葵想了想,“连听说也没听说过,上海一定有很多很我饭店我没吃过。说起来美食编辑一定挺开心的,边吃边工作。” “呵呵,你指实景拍照和试吃吗?未必每家餐厅都让你上门的,他们会准备好资料和图片让你刊登。本杂志性质类似时尚频道的美食节目,外表是介绍,内质是广告。再说呢,不能从广告相信一家餐厅,吃得多也不代表就是美食家,关键是吃得准确,有机会介绍你几家上海够正的餐厅?” “能被你放到眼里的餐厅?很贵吧。” “不会啊。要是贵就我请喽。”他笑,语调稀松又平常。 葵点点头,“好啊好啊,可还是想看看你们的杂志呢,下次我去送外卖的时候,送我几本吧。” “嗯,原本就是想找个机会带给你看的。” “为什么啊?” “你们的餐点和菜单都很有意思,想专门为你们做一期特别推荐。” “啊?!这要跟我舅舅商量,他可是连传单都舍不得花钱印呐。” “我看不中的店,是得给钱才能做推荐,我看得中的店,当然是我三顾茅庐来请了。做杂志,也是要有一点专业精神的对吧?” “喔……听起来好霸气。你是狮子座的?” “你还信星座啊,猜错了,再猜,三次机会。猜中了有奖。” “双子座。猜中了奖什么啊?!” “给你们店的特别推荐配彩页插画,随便你发挥,并且是有偿的。不过猜错了,再猜。” “哇噻,奖品豪华的我都不敢猜了。”葵笑得好开心。 “最后一次机会哦。” “不行不行不行,你先让我冷静冷静。”她用杂志捂住脸,猜错了真的会难过呢。 “诶,其实近了,至少对了一个字。” “座字?” “怎么会?还要我怎么放水。” “哈哈哈!”她指着他,大声地:“双鱼座,对不对?!” “耶,赢了!”他笑,像哄孩子一样。 “全12星座排名第一烂的双鱼男耶。”她笑得也好大声。 “excuseme?!”他抗议。 葵乐的不停,并不懂为什么今天自己就这么放松,对一个堪称陌生的男人,在他的车里竟然就能聊出一份令自己喜欢的工作,她很高兴,也很奇遇。 二人有说有聊有笑的,就这么一路回到了小店。车停下,葵跟他道别,回到店里,里面三个人瞪大着眼睛看她。 舅舅和乔乔甚至已经八卦地跑到门口了。 “英菲尼迪fx35啊!”两个男人眼睛都直了。 “啊,不是大众啊?” “葵姐!!!侬睡扁头啦!车子logo稍微去了解一点好伐?!”乔乔都郁闷了。 “送你回来的是谁啊?” “我看清楚了,是那个韩国人!” “你们就八卦这个?” “不是啊,首先是送你回来的!其次是男人!再次是开车的男人!好吧,最大的重点是,送你回来的男人!” “关键词只有一个‘男人’吧。” “哈哈哈,我很有成就感的。”舅妈终于开腔了,一边拍拍手,“经我打扮过的小姑娘会不嗲伐,会没有行情伐?不可能的好伐?!” “侬不要一副老鸨的样子。先搞清楚这男人的来历好伐。”舅舅瞥瞥她,一副要严格把关的态度。 “撒宁老鸨了。” “前两天穿越剧《宫》看了伐,里厢妈妈桑就侬这个腔调。” “侬要么去西。”两人开始吵,话题扯远了。 葵在考虑要不要把杂志推荐的事情告诉他们,这两人一但斗嘴,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们的声音了。 乔乔在边上扯她袖子,“葵姐,他追你啊?” “追个大头。” “葵姐,真的看不出来哦,不声不响的。本来还想带你去参加我们今晚的活动嘞,唱歌、吃饭加桌游,很多人,很热闹的。” 换爱 “乔乔侬快省省了。你的兄弟们都是小赤佬好伐。你小葵姐姐,正经要找事业型男的,刚才门口那个就不错。”舅妈插话道。 “怎么就不错了。”葵无语。 “他姓什么?姓韩吗?”舅舅问。葵黑线,一家人都管他叫韩先生,不知道安宰臣此时有没有打喷嚏…… 电话响了,舅妈接电话,越聊越兴高采烈,“好的,好的,哦哦,原来是安先生。是吧,好的,马上准备好送过去。哦……嗯……是吧?!那太好了,真是太关照我们了,非常荣幸呀,是吗?好的,随时联系,小葵的手机我先抄给你吧,嗯嗯,你记一下。” 嗯?葵瞪眼,什么就什么了?! “太好了,安先生想在他们的杂志免费给我们做特别推荐呢,全彩页!这么好的事情,小葵你回来到现在一声招呼也不打啊?”舅妈挂完电话就问葵。 葵指指自己:“我插得上话?” “当然是让你插画了,安先生说你设计的菜单非常漂亮。” 葵黑线,舅妈听岔了,“我的意思是……诶……算了,没什么。” “小葵,你要加油啊,各方面都要加油。”舅妈从柜台里走出来,给她鼓劲,意味深长,但是话锋一转:“我再带你去买几套衣服吧。” “不用了!”葵和舅舅异口同声的。 “小气伐,还作人家舅舅嘞。”舅妈把枪头对准舅舅,二人在店堂里斗起嘴来。葵捂住耳朵去做事,乔乔依旧笑咧咧地看戏。 寻常下午的小店,有了不同以往的喧闹。 傍晚。葵把屋子理干净了,点了盘蚊香。不一会儿有人敲门,她开门,安宰臣提着一盒冰淇淋月饼,一手提着笔记本电脑。 “辛苦了。”他笑,“忽然让你赶一个预告出来,这个,安慰你。” 葵扁着嘴,她只觉得最厉害的是舅妈,才和安宰臣通了几天电话,就直接把葵的地址交待出去了。先是手机,再是住址,恐怕没多久就是托付终身了,好可怕。 但她不可能吐槽这些,乖乖接过月饼,“谢谢了。没事啦,工作要紧。” 他换了鞋走进屋子,看见若大一张插画台,排列整齐的画具、影画灯箱和画稿纸张,非常专业的气场。“你的画室不错啊,挺有日本漫画师家庭作坊的感觉。” “我其实喜欢厂房式的,大大的落地窗,大大的天井,铺着白色石子,立几杆竹子;空空的房间,一些裸露的排风管道,贴几张不知所谓的油画。外面的沥青路晒得放烫,屋子里却是静悄悄的。”葵往冰箱里放着月饼,无比流畅地说着自己的向往。 他点点头,“等我们公司装修好了,搬回去的时候,带你去看看吧,和你想象中的差不多。天井里还有奇形怪状的藤椅和茶几,有个金鱼潭,竹架上挂着琉璃风铃。” “真的?嗯?你们是因为要装修旧址,才搬到隆兴大厦的?” “是啊,过渡期,没租太好的地方,可隆兴也太差了,感觉随时都会死在它们的电梯里。” “哈哈哈,没错,我被电梯坑过,有一次连掉了五层。”她倒了一杯冰水给他。 “真恐怖。”他笑,把笔记本打开,“行了,抓紧吧,我把要求给你说一下,你赶紧画了,我在旁边监工,随时可以讨论、修改。” “嗯……当然了,舅妈都让你上我家来赶工了,你不监督,她也要监督的。” “没办法啊,杂志嘛,一旦确定档期,就要操着卖白粉的心了,要是赶不及付印,就压到下一期去,要是印错,那就赔大了。不过也别太担心,就是在下一期上先打一个特别推荐的预告,你要是能想到一个画风,或创造一个卡通形像来介绍你们店,就在预告上先展示一下。”他笑,“会不会觉得我要求挺多挺急的?” “不会啊,你都说有偿了,又是为我舅舅的店作宣传,再加上能让我发挥。何乐不为?”她耸耸肩膀。 “其实我对你期望还挺大的,你知道兔斯基,知道张小盒和弯弯,肯定也知道轻松熊,悠嘻猴这种当红的卡通形象,如果你也可以设计出一个人见人爱的卡通,由我们杂志推广,再想办法从其他媒体上宣传一下,将来就算只做成公仔和周边产品,也会小有一笔收益了吧。” “成本好贵的,这条路我研究过,工厂最少也要五千只起做,我舅肯定不肯为了宣传三明治店掏这笔钱。” 安宰臣扬扬眉毛,“所以这次合作成功的话。是想让你替我们整本杂志设计一个卡通形象,而不是替你舅舅的小店。” “啊……搞这么大……你们杂志是针对老外市场的,难道要设计迪士尼风格的?” “这要你想喽。老外也不单是欧美那一伙啊,还有很大的日本群体呢。” “喔喔,想想我都头晕了,我还真没研究过,我只知道现在公仔的流行元素无非两样,‘萌’和‘猥琐’……” “呵呵呵,抱歉,这方面我没你专业,只能你自己想。我在旁边监工带加油,好吗?”他笑。 嗯……真是的,葵拿了一支笔挠挠头。 安宰臣带上耳机。“嗯,你画画,我看电影,绝对静静的,不吵你。” “什么嘛,你竟然看电影?!什么电影啊?”她探过头。 “《paul》,科幻喜剧片。” “啊啊,我超想看的这部。” “不行,好好画画,没时间了。我下载高清版存你电脑里,你画完再看,乖。” “诶?”葵好郁闷,喃喃地:“给人规划了一个庞大的蓝图,就把人扔半空中不管了……” “我没有啊,我随时在旁边给建议喽。” “动动嘴皮子,那多简单。” “哈哈哈,我还管买夜宵,管收拾,管研墨,管斟茶。好呗?”安宰臣故意用东北腔调说话。 葵笑了,乖乖铺好纸,“好!再说不好,我舅妈都会替天行道灭了我。” 于是两人静静的,一个画画,一个看电影。电影大概是太好笑了,葵总是瞄到他脸上笑意盈盈的,五官的线条俊朗,神情却又温存和润,透着满满的安全感。帅气的衬衫解开了袖口,他轻松地坐在地上,偶尔喝一口冰水,有一种在椰林海边渡假的悠闲。 葵安心踏实的画画,九点刚到,电话响,葵接电话。 “安先生还在?”舅妈果然来监工了。 “嗯。” “九点啦,别画了,请他去吃夜宵吧。你们小区路口那家饭店,炒份基尾虾,炒份蝽子,再加份螺蛳,这么热的天,来点冰啤酒,两个人吃吃很乐惠的。” 葵黑线,“舅妈,你怎么不问问我画的怎么样。” “对啊,你舅舅问你画的怎么样了?”夫妻二人分工真明确。 “没有半点思路啊,全是草稿。” “没事,没事,我问过了,下周一截稿嘛。今天周五,你们还有一整个周末嘞,明后天舅妈放你假。” “啊,生意不要做啦?你去顶她?”旁边舅舅急地喊。 “十三点伐,脑子不动的,你要套牢这个妹夫,以后每期杂志都有推荐,到时候你要忙着开分店嘞,白痴。”舅妈在电话里骂他,葵晕了,急忙把电话挂了。 安宰臣松开耳机,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葵挠头。 “画的怎么样了?”安宰臣看看桌上的稿纸,许多线稿小人和动物,有几个挺不错。 “没头绪。” 他拿起笔勾画了他喜欢的几只,“这几个可以再深入地想想。” “好啊。” “肚子饿吗?要不要休息一下,出去吃夜宵吧?附近有什么好饭店推荐?”反而是他主动邀请。 “我们附近都是排档,吃水产什么的,环境很一般哦。” “没关系,怎么?我看着像顿顿在汤臣、希尔顿里吃饭的吗?太抬举我了。”他笑,“哦,对了,《paul》超好看。” “啊,别别别剧透。”她捂上耳朵。 “放心啦,我不会告诉你pual最后回到外星球了。” “哇!!坏人!”葵拿起抱枕扔他,二人笑作一团。 “走了走了,我都饿了,吃饭去。”他从包里拿出钱包。 “舅妈让我请你诶。” “少胡闹了。”他笑,并不理会她这句话。 二人出门,走在夜晚的小区里,大热天,居民休息地晚,有不少还在小区里遛狗。 “你这么晚回家,家里人不会说你吗?”葵问,她还挺羡慕家里有一双父母管东管西的。 “呵呵,不会,我家是楼上楼下两套房子,打通了做的复式,我从楼上的门进去,父母睡在楼下,不会吵醒他们。不过我都32了,他们早就懒得为我操心了。” “咦,你还真和父母一起住?” “离婚时,她选房子,我选车,我就这么搬回家了。”安宰臣用一种非常非常随意的语调说了出来,葵反应了足有半分钟,才发现她竟然问到了一个有故事的男人,惊愕。 离婚? “葵,你呢?是为了个性与独立,搬出来自己住吗?” “嗯……嗯……”葵摇头,“父母在江西农场出车祸全都过世了,我四岁回的上海,跟着外婆,外婆去世后跟着舅舅。现在一个人住。” 安宰臣淡淡笑着,他也问到了一个有故事的人。 二人往前走了十几步,葵实在忍不住了,“你为什么要离婚呢?” 潜台词是像你这样和煦温暖的男人,贴着“好好先生”的标签,怎么会出现婚姻破裂这种事? 安宰臣拿出一支烟,“可以吗?” “嗯。不介意。” 他点燃了,轻轻吸着,“怎么说呢,有句话叫做,‘不要随随便便开始,也不要随随便便结束。’如果有一个人很认真地告诉你,她不靠谱,那最好就相信她。” “她不靠谱吗?” “对啊。” “她是做什么的?” “在上海学琵琶的台湾姑娘,嫁给我的时候,还没从音乐学院毕业。” “听起来很不错,怎么就不靠谱了?” “在我几乎会成为残疾人的那三个月里,她没有来过医院一次探望我这个丈夫,一心想着离婚,我希望调解,但最后拿到的是一纸律师函。我心就死了,不想做一只关着漂亮小鸟的牢笼,就放她走了。”他随意自然,轻描淡写,像是早放下了这一份伤。葵却是震惊地看着眼前身高一米八的男人,步履稳健,看不出一点受过伤或会残疾的可能。 他笑,轻轻拍拍腰部,“我患有‘腰突症’,小学三年级时倒下过一个月,后来一直没事,但必需睡硬板床,不能跷二郎腿,平常要很注意。结婚时松懈了,一直睡席梦思,结果中了招,在医院躺了很久,差点以为自己下半辈子就瘫了……现在也得好好保养,否则不知道下次中招是在什么时候。” “喔……”葵愣愣地,不知道该从哪部分找一个切入点来安慰,听起来可悲了,“那你别太难过。” “不会,过去的事了。”他笑。 葵摸摸鼻子,接不上话,也找不到新的话题。 “我们去吃什么?”还是他洒脱。 “舅妈说路口有个吃水产的饭馆,可以吃基尾虾。”葵朝前一指,挠挠头,往后又看了看,不对,到底是哪个方向的路口? “哈哈哈。”他笑了,索性把车钥匙拿了出来,“带你去吃全上海市最好吃的馄饨吧。” “啊,什么?哪?” “我小时候,奶奶家门口的馄饨铺。” “半夜还开着。” “凌晨都还开着。” “全上海市最好吃?” “对,我赐的封号。奶奶已经搬走了,但这家店永留在我的心中。”他说话腔调像话剧台词一样有趣。 “好啊。我喜欢馄饨的。”葵跟他一起坐进车里。 “朝最好吃的一切前进。”他说。 她笑了,点头。 fo eve fo wa d. 我想我已经习惯一个人生活,在心里擦去你的承诺 《上海少爷》我想我已经习惯一个人生活,在心里擦去你的承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赖 “铜版纸印出来的效果真的不一样,看起来真棒。”舅妈和舅舅挤在一起翻看着杂志。 “葵姐,这几个是什么啊?美食超人吗?”乔乔问。 “我管它们叫三明治超人联盟,全麦面包大力士,起司飞行侠,培根旋风,还有番茄神枪手。” “画风看起来好洋气哦,全英语介绍,看起来还以为我们是一家老外开的店。” “嗯,安先生给写的英文介绍,他成天叫我们的外卖,什么好吃,怎么介绍,他比我还清楚。” “可是会不会太卡通了。”舅舅问。 舅妈拍了他一下,“我看这个就很可爱。” “原本有另一个方案,欧式下午茶那种玫瑰花园风格的,但明显我们是美式三明治嘛。” “你告诉安先生,我们这家店的来历了?” “是啊,舅舅盘的一个美国佬的店,那老外要回国了,人挺好,不止给店还给技术,把做三明治的手艺全教会我们了。” “啊?他不会就这么直白地写在介绍里了吧?” “当然不会,当然是说口味纯正啦,哈哈哈,广告嘛。” “总之,这个安先生人真的很好,一定要好好谢谢他,小葵啊,请他吃饭。”舅妈总这么说。 “快别了,但凡我说请客,全部是他买的单。” “那你们这么多天来发展的怎么样了?” “哈哈哈,舅妈,这你也不用操心了。”葵笑。 “怎么笑成这样,什么事啊?给我们说说呀。” “安先生去年七月刚离的婚,现在很自由地在享受人生。” “都离过婚啦?”舅妈小有吃惊,但立刻淡定了,“这有什么关系呢?你舅舅不是刚离婚就遇到我了。关键是缘分。小葵,我觉得你们俩个蛮有缘分的。舅妈给你打保票,他对你是肯定有意思的。” “我也投一票。”乔乔举手。 “嗯。”舅舅点了点头。 “你看,你舅舅都点头了。男人在感情上跌过跟头,才知道珍惜下一个对象。你舅舅遇到我不要太有福气哦。”舅妈用手指戳戳舅舅的头。 “侬总归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侬怎么不说说自己欠的那堆卡帐啊。” “哦哟,我打扮是给谁看啦,我买衣服首饰鞋子是为了我自己啊?!全是为了和你出去帮你撑台面好嘛?!” “好的呀,好的呀,我这张面子快被你撑得有陆家咀这么大嘞。” “哈喷嘞,陆家咀,侬怎么不说有浦东新区这么大啦?侬去搞个区长当当呀。”两人又吵。 葵扶额。 “波西哥哥要在就好了。”乔乔莫名奇妙地来了这么一句,“否则你们四个人在一起吵,多好白相啊。” 葵木木地看了他一眼,那个久违的名字,感觉已经隔了好远,好远。 “是吧?”乔乔不知死活地问。 葵觉得眼睛有点酸,走近柜台里找眼药水。 “脱下鞋子跳舞,赤着脚太空漫步,我笑了你还装酷,阳光晒过的路,正好是年轻的温度,温暖舒服!”葵一边看《爱情公寓》,一边把杂志预告裁下来,裱进相框里挂在墙上,音乐好听,心情也舒畅,这个傍晚过起来还不错。 有人敲门,葵去开门。 安宰臣提着一袋子食物,还有一支香槟,金色瓶身上扎着非常漂亮的蝴蝶结。 “咦?” “七夕快乐。” “啊?”葵傻站着。 “哈哈,不介意一起过吧。”他眨眨眼睛。 “今天是七夕?”葵一整天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安宰臣朝屋里探探头,“你不是在看电视嘛?电视里时刻在提醒人们这一点。” “你没人一起过?” “你有人一起过?”安宰臣笑,“所以我们要在门口玩一小时的机智问答吗?” “哈哈哈,不是。”她笑,请他进门,看着那满满一袋吃的,“你上次送的冰淇淋月饼都没吃完。” “才四个你都吃不完?你怕胖?” “大概是的……”她笑。 “好吧,我坦白。我在香格里拉约了一个漂亮姑娘,但她临时不能来了,我只好把我订的七夕情侣餐全都打包过来,随机找一个朋友分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有龙虾和牛扒我就不介意,原来我这么随机的,我要去买彩票。” “哈,何止龙虾、牛扒,还有鱼子酱和鳕鱼,还有香槟,还有今晚送不出去的这个礼物,也算友情附赠,归你了。”他笑,从包里取出一瓶100ml的bu be y香水。 “touch情缘啊,虽然不是我喜欢的味道,但我笑纳了。”葵接过来,100ml诶,不要是笨蛋。 “哟,挺有研究嘛,那你喜欢什么味道。” “旧lo do !不是新lo do !”葵利落的回答。 “你这么喜欢bu be y?” 葵愣了一下,想到那个穿bu be y家风衣超美的连波西,但晃晃头立刻摆脱他的影像:“不是……就有个朋友喜欢,有带我逛过……” “是吧。来,帮忙摆盘。”他开始拆食物包装。 她放下香水,把小餐桌搬了出来,两人席地而坐。 “哟,已经挂上了?”他一眼看到相框,“要不要等正式版出来,替你喷绘几张大的,你当墙纸铺上去?” “哈,不要,搬家时怎么办?撕掉的时候心会痛的。” “想的真远。”他笑,一边倒酒一边问:“对了,上次的《paul》看完了吗?” “看完了,哭死我了。” “都被剧透了,还能哭的出来?” “不是大结局的时候。是tara在小时候救了外星人paul,却被人误会成疯子,经受了很多苦难,却坚信自己的遭遇六十年,直到和paul重逢,她不仅原谅了它,还为自己曾坚守这个信念而高兴。真的很感人,***。” “哦,是这里啊,我该猜到的,坚信六十年,呵呵……女性是比较喜欢这样的桥段,类似‘自我牺牲,最终获得幸福’。” “什么意思?男人都不信吗?还是你不信?” “时信时不信,一时一境,波动很大。” “啊……哈哈,文人腔,受不了,受不了。”她笑,抿了口酒,挺好喝的,“我还以为香格里拉的餐盒会特别华丽呢,结果也是这种最普通的透明塑料……” “除非在日本,才会把包装当成一门艺术来做,有机会带你去东京玩啊。” “好啊,好啊,要去东京塔。” “没错。”他笑,“站在东京塔上,看夜色下的花径。” “是啊!去日本!去东京!去东京塔!看夜色下的……” 葵忽然就哭了,那种捧着酒杯欲喝未喝,却呜的一声,“对不起,不好意思……我忍不住了……” “怎么了,怎么就哭了?”他扯了几张纸巾给她。 “对不起。”太尴尬了,她走进自己设下的雷区。 曾经一模一样的话题,她和连波西不止一次的聊过,几乎是只字未改的对白。 那个有“东京塔情结”的连波西,总是嫌他一个人去过的东京塔太寂寞太安静,嫌那晚塔下公园的鲜花盛放太艳,映照着他一个人太落寞太孤单。 想起他曾经一直说要带她去,想到他说要两个人一起站在塔上,想到他说好朋友有今生没来世,想到他说情人未必留在身边一世,而最好的朋友却能相伴一生。 聊过一辈子的人,忽然就成了老死不相往来。 盖棺后都不得再见的那个人…… 她紧紧捏住纸巾,用力擦掉眼泪,诶诶,算了算了,哪有这么辛酸。怎么说着说着就会哭了。 你认识了一个人,永远无法预料,明年此时,你们是否还能像今天一样,可以坐在一起聊聊天。真难过,那种各自天涯的感觉,偏偏就是我们全部的人生。 既然连波西总选择按照自己的方式而活,那就祝福他,然后永别。那不是葵要的方式。 连波西有爱情就够了,朋友算什么。就算是永远的最好的好朋友,算什么。 她摇手,“没事,没事,我神经病。” “少来了,看起来很心疼。”他握住她的手,她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她摇头,“什么都不想。” “都是过去的事了?” 嗯。她用力点头,他笑,轻轻吻了她。 哐哐哐的砸门声,“向日葵!快开门!我抱不住了!!!” 汪汪!汪! “向日葵,开门!救命啊!” 葵大脑一片空白跑去开门,一只雪白的萨摩耶夺门而入,狗链子缠在连波西身上,把他一并拖了进来,他狼狈地,跌跌撞撞,把葵挤到了一边。 “这小东西太能长了,才四个月,咻地这么大!快捉住他,快!”他往里扑,“一空姐养狗还能养活四个月,太不可思议了,现在丢给我,拜托,我马上要去日月潭给一家婚纱影楼出外景,怎么可能养它。这家伙还不喜欢我。” 他手忙脚乱对她解释,头一转,终于看见安宰臣,二人四目相对。 萨摩耶赖在安宰臣脚边,死皮赖脸地看着桌上的食物。 安宰臣抬手,轻轻摸了摸萨摩耶的头,它竟然不抵抗,乖乖接过他喂的一片牛肉,笑笑脸,很乖的样子。 连波西不说话,静静看着这一幕,静静看了看向日葵,然后笑了,很轻松,“嘿,你有朋友在啊。我说,这小家伙托你养几天好吗?就几天。” “几天?” “一回上海我就接回去,不过我马上要搬过来住了,我和邬米迦打算在附近租房子一起住,一起照顾它,哦,对了,它叫底迪。” “底迪?” “弟弟。” “我不养。” “喂,它很乖的!超乖!绝对不在屋里大小便!超级听话,整天笑眯眯地。葵,我求求你。” “16级台风把你刮走,我才养。” “我求求你了,小葵,我只有你可以拜托,再没有别人了。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要不打我一顿?你找屋里最粗的棒子,照我身上打,不要打脸,打到吐血为止。你解恨就行,不要不管我,我求求你了。我真的要出外景,不出外景没那一万元钱还你啊,小葵,葵葵,葵葵葵葵葵……”他也死皮赖脸的。 汪。弟弟叫了一声。葵像被电了一下,突然清醒了,搞什么,“你怎么在这里?!” 连波西已经说了一大堆话,现在被她反问一句,也有点奇怪,“对啊,我来找你帮忙。” 葵眼睛瞪得像玻璃球那么大,嘴都快气歪了,很用力很大声地喊:“你!怎!么!在!这!里!” 神经病。连波西又怕又嫌弃地看看她,看看桌上的酒,“吓死人了。你喝过酒啦。” 弟弟始终粘着安宰臣。 连波西想起来对他打个招呼,甜甜地摆手,“嘿,你好,我是这个人的哥们。她吓到你了吧。” 王八蛋!谁还认识你?!向日葵扬起了巴掌,真的打人了,劈哩啪啦当头照着连波西,他没反应过来,身上挨了好几下,顿时玩命地喊痛,抱头撒腿就跑,自己带上了门,嗵嗵跑下楼,又跑了回来,在外面喊,“我们的帐回来再说,你照顾好底迪啊。” 向日葵调头去抓狗,在屋子里好一通折腾,餐盒也打翻了一只,费劲抱起这只又白又大又呆的狗,开门朝外一扔。 汪。弟弟在门口可怜地喊。 门砰一声关上了。葵红着眼睛,气地直喘。 安宰臣拍拍她的肩膀,打开门,弟弟傻傻抬头望着他们,连波西早跑走了。 “不介意的话,这只小萨,我带去公司养吧,我们公司里还有前台养的一只小金毛,有现成狗粮。”他温和地问她。 两个男人巨大的落差,温柔与顽劣,关怀与赖皮,杀得葵措手不及,不知道怎么给反应,是哭是笑,是恼是怒。 “葵?”他问。 她忽然抱住他嚎啕大哭,好委屈。 随意 葵低头看着弟弟,弟弟和另一只金毛傻乎乎地看着她,和她手上的牛肉干。 汪。 葵把牛肉干给金毛吃,不给弟弟,弟弟就眼巴巴地看看金毛,再看看葵,面相虽然还是笑笑的吐舌头,但看起来挺苦哈哈的。 “呵呵,这么不喜欢它啊。”安宰臣在办公桌前坐着,看着她喂它们。周末的办公室,静悄悄地没有人,“我们前台小姑娘喜欢死它了,天天把它喂得足足的。你要是讨厌它,我让前台妹妹给它断水断粮?” 葵撇撇嘴看他,知道他故意逗自己,于是把手上的牛肉干喂给了弟弟,“你喜欢萨摩耶吗?” “一般,以前养过巴哥。像萨摩耶这种大型犬,需要很大的生活空间,有个园子撒开腿到处可以跑,才够运动量,否则活得很委屈,我暂时还养不了,我希望跟着我的狗狗活的很快乐。”他一边说着,一边浏览屏幕。 你看你看,葵心想,这才是成熟负责的男人说出来的话。像连波西这种混混和邬米迦这种空姐,全世界最没资格养狗的人竟然养狗,多不要脸。 葵摸摸弟弟的头,弟弟舔舔她的手,很乖。 “以前我外婆常说,养人不如养狗,狗还知道对你摇摇尾巴,有的人对他再好都没有用。” “呵呵,是啊,经常听到这种话。”他笑,在豆瓣和时光网上搜索着,“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 “随便啊。”葵站起身,去饮水机倒水,顺便又在办公室里逛了一圈,看着挂满黑色铁皮海豚的树,不规则相框,和许多文艺腔十足的装饰品,“在你们公司上班一定很开心。” “是啊,有我这么好的leade 。《开心鬼上身》看吗?车太贤的,评分很高。” “看过了,大结局五分钟哭死我了。” “《海洋天堂》呢?” “看过,哭死我了……” “呵,你还真是能哭。那想看什么?” 她从茶水间探出头来,“怎么冰箱里那么多吃的啊?” “招聘员工的时候,号称不是圈内最好的待遇,但一定是圈内最好的粮仓。美食贮备赶得上google中国。后来没做到,后来员工抗议,后来就每次给这些吃货准备一堆好吃的。” “哈哈,你是好好先生吗?” “我是啊,你是好好姑娘吗?呵呵。”他笑,“我们的工作加起班来没日没夜,加完班火气都很大,没好睡再没好吃的,谁会好好为你工作呢?” “哇噻,口气和大老板一样样的。” “小老板也得操心嘛。我比较虚荣的希望我手下的兵,就算离职,出去也是夸公司,夸我的。” “你真是老板?”葵后知后觉地。 “有点股份。” 喔……她点点头,要是舅舅、舅妈在场肯定乐得抽搐。要说她钓到金龟什么的,说不定立刻绑赴礼堂,把婚礼办掉。 弟弟跟在她的脚边,她一低头,它也肯定抬头看着她,像个奇怪的监控器。 “看《我爱你》吧。” “徐静蕾的?不要,不要。” “怎么会,是个韩国片,讲述了脾气古怪的牛奶投递员老人金满硕与孤寡老人宋伊芬之间感人的爱情故事。”他念豆瓣上的电影介绍,“评论都写很感人,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唔,看来你又要哭了。” 他打开投影仪,然后坐到沙发上。 “怀疑你是故意的,哈哈。”她拿了包薯片,走到他身边坐下。他揽了揽她肩膀,亲她的额头,她舒服地枕在他的怀里,电影开始了。 汪。弟弟叫了一声,还是盯着她。 她摸摸它的头。 它就在旁边绕了几圈,然后静静趴下了。 一起在周末无人的办公室里看电影,和一个相处起来没有压力的男人。 电影才放了36分钟,***就强烈开始了,老迈的丈夫守着老年痴呆的老婆,她走丢时,他迈动苍老的步子,在小城里焦急地找她,最后把她背了回去。 一个女人,老了,丑了,傻了,还会有一个男人觉得你很美,很好,不知道离开你的世界该怎么办。日子过到只是白天黑夜的地步,他是否还陪在你身边?葵眼泪掉个不停,擦着纸巾,抽抽噎噎。手机响了,她离开沙发去看,连波西的电话,她呜呜哭着,把手机摁掉了,没有接。 电话响了好多遍,她一直摁掉,烦死了,电影也没法安静看,她发短信给他,“有事短信讲。” 结果一个多小时过去,又完全没了消息。电影大结局很感人,葵竟然没哭,显然是走神了,没仔细看剧情。弟弟站起来舔舔她的手,她觉得它就是一个雪白色的移动监控器。 “怎么样,饿吗?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想把这只狗带回去养。” “忽然不讨厌它了?” 葵不知道怎么答,怎么答都显得有点假。 “也好,你一个人住,有只小狗陪陪你也不错。要是喜欢的话,改天自己也养一条。”反而是安宰臣替她解了围。 嗯嗯……她尴尬地点点头。 “行吧,那先开车载你们回家,然后带你去吃饭。”他起身,陆续关了电脑和投影仪,去拿车钥匙。洒脱、自然,看不出一点介意的样子。 死缠 吃完晚饭,安宰臣在葵家小坐了一会儿,两人有的没的聊了几句,他问她会不会做gif动画,先做一点qq表情出去试试水。她说会一点,可以试试看。他问她学的什么美术专业,她说很多都是自学的。就这些简单平常的对话,然后他起身告辞回家,只在门口亲了亲她的面颊,然后微笑着离去。 剩下葵和弟弟大眼瞪小眼。 “干嘛老瞪着我?” 汪。 葵蹲下身,把它拖到面前,用手轻轻拍它的脸,“无条件的欺负你哟。” 弟弟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说起来,这是邬米迦的狗呢,葵忽然松开手,弟弟愣愣地看着她。 “说起来,你的两个主人都不呆,你怎么这么呆?”她问,弟弟怎么可能回答她。 她想了想,忽然觉得弟弟和自己一样可怜,于是又伸手抱住它了。好纠结。 她随手打开一个虾米电台,随意地听歌。 jaso m az的《lucky》 “i''mluckyi''mi lovewithmybestf ie d,luckytohavebee whe eihavebee ,luckytobi ghomeagai ,luckywe'' ei loveeve yway,luckytohavestayedwhe ewehavestayed。” 听人家唱和最好的朋友恋爱是多么幸运…… 可是自己现在呢。和安宰臣在一起,有的没的,似是而非,她从不急着昭告天下,他也无所谓是否把关系摊在台面上,两个人就像是在寂寞的时候找一个人陪,可以轻松的聊天、抱抱、甚至浅浅的亲吻,但没有更多更深入的关系。不紧张,不承担,不害怕丢失。 她摸摸它的头,“弟弟,跟着我,你要乖哦,懂吗?” 弟弟舔自己的爪子。 砰,砰,砰,有人缓慢的敲门。 “小……葵……”无比沮丧的叫门声,“小……葵……葵……” 葵正喝水,一口全呛了出来。 “出……来……救……人……” 向日葵狠狠眨了眨眼睛,知道是谁来了,双拳一紧跑出去开门,门打开了,连波西穿着汗衫和短裤,胳膊下挟着一只枕头,脸苦得很。 你! 话都没说出口,连波西像一只懒懒熊一样,整个地趴到她身上,头垂在她的肩膀上,说不出的崩溃和痛苦,“向……日……葵……我……要……死……了……” 她呼吸紧张,“干嘛啊你?” “我家被盗了……刚搬过来,一夜间被偷空了……”他带着哭音,但身上明明是刚洗完澡后的香波味道。 “你不是去台湾了吗?日月潭?被偷了?” “不是啊……预算不够,没去台湾,去了安吉竹海,当天拍完就回来了……” “你能不能不趴着说话,太沉了。”她掰开他,他死赖着。两个人跟打架一样,扭扭捏捏关了门进到屋子里,她把他一丢,他四脚摊开,躺在地上,用枕头捂着脸。弟弟舔他脚丫子。 “我想着这些天没事干,就租了房子,忙着搬家,好不容易搬过来了,你们这个小区有贼啊啊啊啊啊啊!什么坑人小区啊啊啊啊!我去机场接回邬米迦,到家一看,值钱东西全没了,到处翻得一塌糊涂,她说我没准备好没诚意,什么理由也不听,提着行李就跑掉了……我怎么这么冤枉,哇啊啊啊啊!”连波西鬼哭狼嚎的。 诶?葵白白眼睛,觉得自己没反应过来,“什么和什么啊,你就已经搬到我们小区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附近活动,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还以为他远在台湾。 “是啊!我都没让你帮忙,全是我自己搬东西,你看看我胳膊和大腿上的淤青!”他怒,“我倒是看见你男朋友的车开进开出好几次,还有一次和他打了回招呼,他没告诉你?” 完全不知道。葵晕,觉得自己像在另一个时空里待着,“那你白天打电话给我?” “约你吃饭啊,邬米迦回来,我们一起在新家庆祝庆祝,我靠!”他怒。 “那你现在洗干净了过来?” “偷得只剩沐浴露了,我报完警还能干嘛,警察都不怎么管我。” “我想不出你有什么值钱东西。反正你还有自己家可以住,这里偷完可以回家。” “没良心伐?!”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偷的!把脚收回去,我还要画画的。” “又画画。”他一下坐起来,直勾勾盯着她,“我问乔乔了,乔乔什么都告诉我了。” “什么?” “你男朋友是文化公司的老板,可以捧红你,向日葵,你就要大红大紫了,养我吧。” “你怎么不抱着你的枕头去死?” “诶……”他又倒下了,多动症一样,“我真的只剩枕头了。” 他的手在空中指指点点,“我给警察说,我最怀疑的对象,是那个给我换防盗门锁的家伙,他可能复制了我的钥匙。” “嗯嗯,真相只有一个。”向日葵用柯南的腔调说话,摊开画纸,饱蘸了笔墨。 他看看她,完全不爱搭理的样子,于是拿过她的笔记本搁在肚皮上,找了半天,找到一部恐怖片看,边看边怕,一怕就喊,越怕越看,吵得要死。 “我k,闭嘴。”她扭头一巴掌把笔记本合上了。 啊?啊!连这个动作他也喊,又把笔记本打开了,“干嘛呀,最紧张的地方。” “你平常不是最恨恐怖片嘛,今天看什么?!” “你不是一郁闷的时候就疯狂看恐怖片嘛,我试试有没有用,真的挺有用的!你看过这个片子吗?《寂静岭》!” “这么经典怎么可能没看过,你干嘛挑这部看,以你的段位,看看《孤岛惊魂》足够了。” “妮可基德曼的?” “美的你。最新杨幂的。” “我呸。别吵我,让我看完。” “谁吵谁了,你在旁边呜呜啊啊,跟触电一样,我是正经工作好吗?” “对对对,打扰你成名之路了。” “神经病。”她白他一眼。 “你怎么变没同情心了?我进门到现在,你一直面无表情的。”连波西用手撑起头看她,灯光下,长睫毛在眼底投下迷人的影子,微微上翘的嘴唇,像一只邀宠的小猫,他美得令人心颤,穿得又如此单薄,全身散发着清新的香味。同一个位置,安宰臣也坐在那里看过一部电影,全是完全不同的气场,不同的感觉。 葵看着他,有点出神,有点着迷,“我觉得,我说过,再也不管你的闲事了。” “说说的嘛。我没生气。”他果然没当一回事,既不放在心上,还觉得自己很大度。 哼。她笑,“那就走着瞧好了。” 他拍拍她的腿,哀哀戚戚的,“真不管我啦?” 她不理他。 “那我继续看电影。”他得意洋洋,典型的耍无赖,看着恐怖镜头再次大呼小叫。真是王八蛋。 弟弟躺在他身边,喷着热气,他一再推开它,“热死了,不要粘着我。” 弟弟只好找向日葵,趴在她脚上,没一会儿睡着了,很乖。 “你这人配养狗吗?” “别说了,我现在在你眼里什么都不好,一开口就要吵架,你觉得我不配就不配吧。”他捂上眼睛,《寂静岭》大结局的时候,的确挺残酷的。过一会儿终于看完了,他大叹气,“这女儿到底救没救回来啊,怎么好像丈夫看不见自己的老婆、孩子呢?” 葵狡猾地笑,“我说你的段位就够看国产惊悚片的。” 哼。他起来,上厨房拿冰可乐喝,发现可乐全没有了,有一箱巴黎水和切好的柠檬片。 “咦?你高级了嘛!” 那是安宰臣买的,他说常喝可乐不好。但葵没有说这些。 “你还要画多久啊,别画了,聊天吧。”他说。 神经病,刚才说一开口就要吵架的也是他。 还是不要聊了,省得出现大家崩溃,撕破脸打架的场面,葵对他无话可说。 所以他自说自话,“既然你男朋友有车,不如哪天自驾游啊,我们四个人,正好。” 不是才跟邬米迦吵翻嘛?!怎么又想到玩了,这个人是多没心没肺?!葵满心吐槽,但还是忍着一声不吭,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连枕头都带来了,我是过来借宿的。”他笑,“像小时候一样,一张凉席我们两个睡。对了,你们上几垒了?” “什么几垒?” “你和你男朋友啊。他不会介意你初吻给了我吧。” “那叫初吻?!” “对啊,也是我的初吻!”他认真的。 “你说四岁的时候?!”她怒,明知故问,但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妈妈真的有问题,给你穿芭蕾裤,我第一次见你真以为是小姑娘!” “那时候小朋友全穿芭蕾裤好伐!” “你刘海那么长!怎么看都是小姑娘。” “对对,我发育完还会被人说是小姑娘呢,我k。”他怒了,“那是小姑娘就该被你揪过去亲吗?” “就亲了你一下,你鬼哭狼嚎了一早上,我都有阴影了!” “哈哈哈,你以为我没有?!”他笑。葵忽然觉得自己败了,他真的不管怎么样都找得到办法和她吵架。 “别画啦,躺着聊天啦。” “我们俩之间叫聊天吗?我们俩之间叫吵架。” “吵架也是一种沟通,对吧?” “把一万元钱先还给我!” 呼……这下他安静了,并且安静了很久。她继续画画,他在旁边睡着了,手微微侧在脸庞,刘海斜斜的,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红色,像被蔷薇光泽包围着的脸庞,恬静、幽雅,一些最美的修辞都可以用来形容此时的连波西。尽管平常他给她的感觉是顽劣又讨厌的。但此刻不是,她停下笔来,重新铺了一张洁白的稿纸,开始描绘他睡着的模样。 想用一张透明的纸印在他的脸上,把那些完美的线条细细勾勒出来,像印着一朵盛放在天涯的花朵,时远时近,像王菲的歌,那些抓也抓不住的才是真的。 她准备好再也不想看到他的心情,忽然变成可能再也看不到他的慌里慌张。 于是再没有一幅画,能画出这一秒的担心和忧郁。 将近12点,她完成了这幅肖像画,藏在画夹里,放进了抽屉。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把画桌挪开,他睡得像昏迷一样,结果灯一关,她刚一躺下,他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妈呀,向日葵向日葵向日葵……k,你应我一声啊。”他吓得要命。 “十三点啊你。”黑暗里,她也被他吓到了 “我做了个噩梦……” “谁要你看恐怖片的?” 他大喘气,半天才静下来,“几点了?” “半夜。”她不耐烦地。 他静了片刻,竖起耳朵,神神叨叨地问她:“有没有听到走廊里,好像有人在跳绳子。” “你神经衰弱吧?” “你听呀。”他说。 葵闭上眼睛,不理他,但是隐隐约约仿佛真的听到点奇怪的声音,一定是被他影响的,心理暗示作诡。 “你们这个小区太邪了。” 葵把毯子盖上,其实她也属于越怕越要看恐怖片的家伙,超讨厌连波西这么装神弄鬼的,“你别说了。” 忽然觉得有只手摸了过来,一下握住她的手,牢牢的,十指紧扣。 “干嘛你?!” “握一下会死啊!” “你有怕成这样吗?”她问,但他的手真的冰凉,而且微微在抖,“你是男人诶,你到底有用没用了?” 她扔了一床毯子给他,“白痴,睡在空调风口下面。” “对哦,我说呢,怎么这么冷。”他朝她挪近了一点。手依然握着,他不肯松开,时间凝固,她渐渐忘了该怎么呼吸。 “向日葵?”他侧脸看看她,黑暗里,看不太清楚,但他却能清晰想到她的眉眼。对她来说也一样。 “什么?”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他毫无铺垫地来了这么一句。 她卡住了,但不给回应不行,“大概是的……” “你知道我的,女朋友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结婚还能离,但好朋友是一辈子的,何况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好朋友不能扔,也扔不掉,可以留在身边一辈子。我知道我有时候是很讨厌,但我保证一辈子在你身边,你老的嚼不动饭的时候,我会喂你。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他仗着黑暗撑腰,可以不用表情,只要声音虔诚一点就好。 “大概是的。到那天谁喂谁啊?”她依然这一句,其实心惊肉跳。 “你肯喂我也行啊。” “你是找个丫头服侍你一辈子吧?还有服侍你老婆!” “你单身,你服侍我们。我单身,我服侍你和你老公。” “你会单身?!”她怒了,“还是看准了我会单身?!” “又生气了……”他晕,“你要明白我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好想一脚把你踹出去。” “小葵,我很珍惜你的。” 越这么说,越想扔了你。她哭笑不得,做过的努力,被他飓风一般摧毁,十丈高的巨堤一粒渣都不剩。 烂打 “松手,松手。”她抽回手,两手搁在肚子上,离他远一点,“要留下就闭嘴,睡觉了。” 哦……他只好把弟弟拖过来抱着,睁着眼睛瞪天花板,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一骨碌坐了起来,“睡不着,肚子饿。” 葵也没睡着,但是不想理他。 “我说肚子饿啊。”他推推她。 “厨房里有方便面。” “不吃,不如我们去寿宁路吃香辣梭子蟹吧,正当季,还有小龙虾和香螺,走走。”他边说边去开灯,开的还是最亮的那一盏,葵捂住眼睛,靠,太刺眼了。 但他把她拖了起来,“不要懒啦,走,出去吃好吃的去了。” “你该吃的是药吧!总是三更半夜的!你疯啦!”她拿起枕头劈头盖脸抽他。 这次他也回手了,两个人用枕头胡抽,揪头发,互掐。 她卡住他的脖子,他在她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肚子饿啊!”他大喊了一声,把她翻倒在身下,拼命挠她痒痒,“去!吃!饭!” 全世界只有他知道的致命伤,葵早就闹得没力气了,现在更是笑得全身抽搐,完败。 “去不去啊?!” “去啊!”她一头汗。 “真是的!”他停了手,“欠收拾嘛。” 他调过头去找鞋,她抬腿一脚把他踹了出去,连波西没站稳,一下撞在柜子上,他捂着头倒了下去,半天没声音。 “少装了。”葵踢踢他,他不动,“喂,你真的假的?” 她吓得蹲下去捋他的头发,看见他耳朵后的一道伤疤,那也是她小时候失手弄破的,缝了五针。那次他也哭得死去活来的……她一阵心紧,看他闭着眼睛不动不响的样子。 “你装的吧?” “嗯……”他有气无力地回应,但却拧住了她的手腕,很难过也是很严肃地问她:“我们不闹了,行吗?” “每次都是你在抽风啊,我说过你什么了?”她好想哭,用力忍住了。 “嗯,全是我不好。以后不闹了行吗?”他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沉默……良久的沉默…… 也许败就应该败得彻底。 既然现在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伴侣,各走各的路,也不用再和他计较什么了吧? 她把心一横,点点头,“不闹了。” 他睁大眼睛,噌一下站了起来,该记得的一样也没忘掉,“好了,走,吃螃蟹去。” “我k,你还是先吃药吧。”葵黑线。 “别说得像是第一天认识我似的。”他起劲地去穿鞋子,在镜子前照了照,“诶,没衣服换了,就这么去闹市好寒酸啊,万一遇到熟人会尴尬的,不管随便啦,肚子饿了嘛。” “神经病,你当你周润发啊,这么多熟人认得你!” “周润发不行了,这年头要冯绍峰了,不过这人又没我漂亮。” “是的,是的,你披个破麻袋都漂亮。” “大概是的。快啦,走了,吃饭。”他扭了扭屁股,要多骚包有多骚包,“带好钱包啊。” “疯了吧你?!又要我请?!” “我刚被偷光光啊,诶诶,你都快要红了,计较什么啊。”他用手一指,“才说不闹的,又来?!” “我呸!”她攥紧了拳头。 诶……他只好翻口袋,倒是有两百元钱,“行了,连吃饭带打车,够了,走。” 他果然铁了心要吃这顿夜宵,葵看看挂钟,都快凌晨一点了,扶额。还是败了,永远打不赢的战役,她起来换衣服穿鞋,不一会儿两个人出门了。 “你们现在什么情况啊?小葵啊,侬这就不太好了,我们不问,侬永远不会讲是伐?侬把舅舅舅妈当外人啊?”三个人一起团团围住向日葵,原本没有乔乔什么事,但他早习惯凑在里面轧闹忙。 “没什么事呀,蛮好的。”葵低头抹桌子,抹布被舅舅没收了。 “什么叫蛮好的,酒肉朋友也算蛮好的,到底怎么蛮好的了?” “喔哟,有你这么问的不啦?”舅妈数落他,“小葵啊,个么最近你们有啥活动啦,看电影?吃饭?有没有考虑两个人一起出去旅游什么的啦?” “对的,对的,旅游么最能看出一个男人是不是会照顾人了。” “侬快不要提这句了,你旅游的时候多提一个行李都要叫苦的。”舅妈道。 “听侬讲还是听小葵讲啦?”舅舅打断她,三个人盯着向日葵。 “诶……”葵被逼无奈啊,只好招供,“这周末自驾游去锦溪。” “哟,不错嘛,不过锦溪太近了,当天去当天回的有什么意思啦?就你们两个人?” “还有连波西和邬米迦……” “什么?!关连家这个小赤佬什么事情啊?要他去干嘛?!怎么又是他?”舅舅一下子暴走了。 乔乔刚想说不错诶,于是忍回去了。 “其实现在一起玩也行,两对情侣出去嘛,挺好的。邬米迦,是那个空姐伐?”舅妈倒挺冷静。 “嗯,是那个空姐。”乔乔回答道。 “连家小赤佬好什么啊,一塌糊涂,全家移民,就他办不出去,家里人索性也不管了,随便他在国内胡天野地。” “其实这倒不是问题,他一个人只要有本事活得下去就行。只是这家伙花头太浓了,前几天我在淮海路买衣服,看到他和两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勾肩搭背在商场里走,两个小姑娘绝对都不是电视里的空姐。” 诶,葵黑线。连波西果然一贯无耻。不过要是两个姑娘,还很漂亮的话,应该是同行……这事也轮不到她关心,该是邬米迦去审才对。 “长那种花花公子的脸就是问题,何况他还不只是花花公子嘞,绝对是花花皇帝的脸。模特这种行当,听听有好的不啦?”舅舅相当反感波西,“自驾游么,连家小赤佬这么怕死的,肯定不开车的,既然是安先生开车,那为啥要带他去,不要带他去。” “小气,目光短浅。小葵现在就是应该向他显摆显摆的时候,多好的男朋友,甩他十八条马路,让他也清醒清醒,以后不要搞七捏三了。” “我家小葵从小看到他一帖药,两个人穿开裆裤时就一起混,要闯祸都一起的。” “你们实在放心不下,我打电话通知取消吧。”葵本身也没多想去。 “不用不用,年轻人嘛,多找机会一起玩玩。”舅妈阻止道。 “别带小西去就行,这家伙去了也是混吃混喝,一塌糊涂的。”舅舅坚持。 “傻不啦,连波西换这么多女朋友。现在小葵正式带自己男朋友给他看,关系就作实了好伐,侬懂么不懂的,不要乱指挥。”舅妈教育他。 乔乔在一边乐,“葵姐,帮我带点袜底酥回来哦,这个饼很好吃的。” 葵扶额,小店里你一言我一句,吵闹得不可开交。 出游 日子混啊混的就过去了,周末转眼就到。葵对旅游的概念还停留在学校式的郊游的模式,作不到连波西那样潇洒,打扮得漂漂亮亮,随手带个小包就敢跑很远。他相信带张卡,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能在旅游当地买。 向日葵作风还是很老派的,要带个双肩包,放好纯净水,大包的抽巾纸,湿纸巾,一袋雪米饼,一包防晕车的话梅,一瓶驱蚊液,一个大苹果。还有小手电筒,创可帖……东西都准备齐了才敢出门,有点没安全感,也算是强迫症。 但东西准备好了,她安心了,穿着一身优衣库的简装,梳洗好了出门,在小区门口等安宰臣。约的时间挺早,葵原以为他们都会迟到,没想到那三个人表现都很好,陆续都到了。邬米迦穿得极其漂亮,韩版雪纺拼蕾丝的连衣裙,公主辫还戴着一个很美的宫庭风头箍,背着lv的中号trevi。 连波西倒是出奇的低调,一身nike,兜里揣着一只宝缇嘉的钱包,也就一只tiffany的耳钉比较耀眼。 四人聚齐,直接进车。两个最怕死的不约而同坐在后面,安宰臣回头看看他们乐了。 连波西无所谓,葵倒有点尴尬。 邬米迦坐到了安宰臣身边,对他微笑,那种空姐招牌式的笑容,宾至如归的感觉。 “挂饰真别致。”她一眼注意到了后视镜上挂着的一串东西,“金色曼古的挂牌,荷兰木屐,这个最特别,是哥斯达黎加的彩绘羽毛?” 安宰臣笑了,“不愧是全球飞的人,一下就把我的保留节目给玩掉了。” “保留节目?” “每个坐我车的人都会问到这串挂饰,我就让他们猜,什么答案都有,最难猜的就是羽毛,呵呵。说木屐是俄罗斯也很多。” “是吗?诶呀,才刚开始我就把最好玩的节目结束了吗?罪过,罪过。” “不会啊,我预感会挺有的聊。”安宰臣笑,“不过说起来,后面这位大小姐还从没注意过这串挂饰吧……” 葵听他们聊天正寒碜自己呢,这下更无地自容了,扭头一看连波西,完全没在听的样子,低头翻看着车上的杂志。翻到一辑《智族》,脸色很难看。 “这一辑我真是看得戳心戳肺,向日葵,你看得出范爷身后这个男模是我伐?” “看不出。” “一共四个男模特当人肉背景,除了我以外,全都露脸了。就是我!每次都被后期裁得只剩一个身体,生气啊!” “为什么?瞧不上你?” “范爷女扮男妆,但我在旁边,我比她漂亮!” “你也好意思讲得出口。” “波西,你条件是很优秀,可能是没遇到什么好的机会。”安宰臣忽然插了一句。 “对啊,我经常遇到不靠谱的人、团队和经济公司,诶,搞得我都信命了。” “这次《绝色》杂志在找一些新面孔来做封面,我来推荐你吧,你回去后email一下你的简历和照片给我。我想你会比较适合‘男色时代’这个概念,经过摄影包装,会有出彩的表现。” “啊?真的?哈哈哈,安贵人!!!” 葵扶额。真是太不要脸了。坐在他身边都嫌丢人。邬米迦却泰然自若的,翻动镜子想照一下,发现里面夹着的几张明信片,于是又有了新的兴趣。 “这张是越南下龙湾的明信片,这张是凡尔赛的城堡喷泉,这张是卢森堡的,你也到过不少地方啊?” “越南和卢森堡那两张都是朋友寄的。” “是吗?”邬米迦又翻看了一下,“真的诶,写着给我最亲爱的,前女友吗?” “前妻。”他笑,从来不避讳自己的往事。 连波西完全被震住了,扭头,对葵使了一个“不会吧,这也行”的眼神。 葵瞪回他,一副“干嘛,结过婚不行嘛?!”的眼神。 连波西又一个“你口味太重了”的眼神。 葵一个“先管好你自己吧!”的白眼。 邬米迦从包里取出了自己的一叠明信片,神奇又十足的文艺女青年风范,一下子显得葵好伪文艺。“我也收藏了些,最喜欢的平常都带在手边,最喜欢的还是威尼斯,不过住宿好贵,那次是自己去的,就在郊外和几个英国年青人一起宿营。” “是吗?你还挺敢的。英国人并没有传说中这么绅士,其实胡来的。” “嗯,知道,不过刚好和他们聊的来嘛,而且相对来说,那种一个人旅游的感觉,更自由,更放松,会相信这个世界是很美好的,人人诚信有嘉。” 葵看看波西,波西咬着大拇指若无其事地看杂志,显然他们的话题,葵和波西全插不上嘴,谁有这么多资历,全球玩转后来这里闲扯淡,要这样就早不是葵和连波西,而是葵空姐和连空少了。 但气氛会不会太古怪了一点,他们俩在后面坐着,一个发呆,一个看杂志。各自的男女朋友在前面聊的十分投缘…… 现在应该怎么办? 葵用力想了想,觉得以她的情商,不如闭上眼睡觉。于是她真这么干了,而且很快睡着了,悄无声响。 “西塘终于到了!”连波西下车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旁边三人一起瞪着他,葵直接疯了,“西塘?你不是说来锦溪吗?” “我说来锦溪了?”连波西挠挠鼻子,左观右望,“这里是锦溪?不是西塘。” “哇,你是脑残吧?”葵摸摸他的额头,“所以你也搞不清楚哪是嘉善,哪是昆山了?” “嘉定是知道的。”他指了指天。 “呵呵,别管他了,做错事只会装疯卖傻。锦溪也不错啊,随意散散步嘛。”邬米迦上前挽着向日葵,“越宠他越人来疯,不要理他就行了,走,我知道这里有一家私人博物馆的,看看古董去吧。” “你来过呀?”葵问她,她笑而不答。 “安贵人,安贵人。”连波西和安宰臣一起去买门票,叫得好不亲热,但没掏钱。 葵和邬米迦在景点门口等他们,四人聚齐了往里走,队伍自然而然又有了变化。连波西旅游时走路一直很慢,又喜欢自拍,大多数时间都举着手机。葵从小旅游就跟在他身边,也早习惯慢吞吞了,加上和邬米迦从来没话可聊,于是安宰臣陪同邬米迦走在前面,停下好几回等他们两个,渐渐也不管了,顾自走的挺远,只在视线之内。 “那是什么?”连波西指着湖里的一个小岛。 “陈妃水冢。南宋王妃香消玉殒之地。” “你真有知识。” “导游介绍上写着……”葵用门票拍他脸。 “诶诶,在外面,这么多人,不要闹。”他避开。 “哪有人……”葵晕,“这么晒!旅游的超淡季!” “你男朋友在前面。” “你女朋友也在前面啊,你一路都不理她?!” “我们经常没话聊,你们嘞?” “还行,我们一起看电影。” “对啊,我们也是,诶哟,谈恋爱不就是过日子,时间久了还不是只剩下吃饭看电影,连街都懒得逛。” 这算不算老夫老妻相携相守的感觉,连波西和邬米迦已经到了这一环节了吗?即使不再热恋,但也想相守在一起,这才是真爱呀……葵心里一酸,不接话。 “咦,我怎么忘掉了,你单反带了伐?帮我拍张照片。” 喔……葵从包里取出微单。 “你男朋友挺会玩的。你不要看邬米迦对谁都笑眯眯,心里傲得不的了,一般人应付几分钟她就跑开了,现在两个人有说有笑到现在。你男朋友不简单哦,小心点。” “那邬米迦怎么能忍你到今天?” 连波西嬉皮笑脸地抖抖肩膀,“我是谁啦?” 葵恍然大悟,邬米迦说什么不要太宠他,不要纵容他,其实她早为了这个男人破坏了自己的原则。永远分手分不掉的一块膏药,贴得牢牢的,正是他的顽劣,他的坏,与他的好。 “你别把人都想的很复杂。” “是你自己,混社会的低能儿好伐?再说,我也不是说他不好。只是说这么玩得转的男人,你不是对手。” “大概是的,刚才谁在那里一口安贵人长,一口安贵人短的。” “切,哈喷呀,懂不啦。” “不懂,不拍了。”她收起微单,调头朝安宰臣跑去。 “说几句你就慌啦?”他笑,拔腿也追了上去。 该章节已被锁定 《上海少爷》该章节已被锁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流年 “喂?向日葵?还记得我吗?”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啊,是秋叶原老师!”葵激动地从画桌前站了起来。 “是我,呵呵,稍等,信号有点不行,我到院子里和你说。” “怎么?你在哪呀?”向日葵好奇了,当初他从美校毅然决然辞职,决定去四处看看的秋叶原老师,离开上海的这几年里,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嗯嗯,信号清楚了。葵同学,我现在在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在岷江附近的小县城旁开了一家青年旅社,开窗就是皑皑雪山和茂密的森林,非常非常美丽。”秋叶原充满磁线的声音向她描绘着四周的景色。 葵的眼睛睁得滚圆,充满了向往,“哇!好羡慕!老师你真的好厉害,当初你辞职的时候,全班同学都说你可能去香港,办个人画展,经营画廊。可是你还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像个流浪者一样四处看看,然后找个喜欢的地方住下来。” “对啊,是我说的。向日葵,你现在在忙什么呢?” “我啊……还是老样子。” “在舅舅的店里工作吗?”他苦恼地笑,“有点可惜了。” 葵哽了一下,“对不起。” “咦?怎么了?你啊,真的是老样子。我只是想说,希望看到你有更好的发展。不过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对吗?”秋叶原笑。葵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一个会觉得安宰臣变亲切了的理由。安宰臣身上有一些熟悉的气场,令她回忆起的正是秋叶原,曾经最器重她的老师。 “我知道的,我会努力的。”葵诚恳的。 “呵呵,对了,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记得你在学校里交过一张作业,结果被我私藏被有退还的事吗?” “嗯,记得,是我画的瑞士街景嘛。” “没错,当时看到真是被画面惊艳到了,一直保存着,不过这次我朋友在法国办一个青年风景写生大赛,就擅作主张,替你寄了这幅画去参赛。” “啊?可我压根没有去过瑞士,那是电视里看到的景物,默写下来的……应该都默得乱七八糟……” “虽然有后期想象的成分在,但用色和构图正是因此而特别,不参赛才是可惜了。”电话再次传来沙沙声,秋叶原连忙说:“信号还是不行,但我快恢复用qq了,到时候我们线上联系。” “好的,老师。”葵也很激动。 “等等,最重要的事没说啊。”他笑,“打这个电话是找你帮忙的,我的新旅社需要大量的画件和漂亮墙纸,我要管理太多事情,实在没精力也画不过来。想来想去,还是葵同学你的画最适合挂在我的店里,怎么样,帮帮我?” 啊……葵受宠若惊,秋叶原在香港的画廊虽说不是大红大火,但每幅画都可称为精品,是令她仰望的作品,外加他有这么多画家朋友,怎么数都轮不到她这个学生辈的出马。 “我……我……”葵一时间不敢答应。 “不用紧张,葵同学,老师是摆明了要赚便宜来的,报酬低廉,请务必友情支援喔。”他笑,“你就用photoshop直接画,风格不限,但要有你一贯的独特风格,给我电子件就行,我会在当地喷绘出来使用。” “我的独特风格……”葵回忆起秋叶原曾经经常站在她和她的画架背后,告诉她,她的画,用色和构图,有一种特别的玄与静,有一种物哀的婉与怜。 “好吗?”秋叶原问,电话忽然中断了。 她在窗边想了想,知道这是一件就算没有任何报酬,也会开心的工作,于是发短信告诉老师,她当然愿意。 电话又响,连波西。 “侬一塌糊涂,谈个恋爱,电话聊这么久,打也打不进。” “什么事啦你又?!” “明天我就要去拍封面照啦!!!!”他喜出望外的,“你家安贵人真的是超嗲,这么快就帮我安排好了,而且人家杂志不要太卖他面子哦,就试了一次镜,立刻决定用我了。” “是的,是的,你要红了……”葵听着觉得奇怪,因为连波西和安宰臣这些天来的私下联系,安宰臣一点也没有对自己提及。 “超开心的,明天你来看我拍照好伐?” “影棚又不能进的,每次我都被关在外面发呆。” “陪我造型喽?” “没劲,我还要跟舅舅请假,不好玩。你怎么不叫邬米迦陪你,她又飞走了?” “那倒不是,好像是家里要重新装修,陪她妈妈去看家俱了。” “我没空。” “小气伐!这可是我最重要的时候啊!” “你跟范爷拍照的时候,怎么不叫我去看!我还可以找她签名。” “神经病,你喜欢范爷?” “切,人家是国际巨星。难道看你?” “不理你了。”连波西气鼓鼓把电话挂了,没一会儿又发了条短信过来,写着明天摄影棚的地址,倒也不远。 隔天,向日葵到底还是去了。 《绝色》杂志租的摄影场地是一个专业的女性造型工厂,葵站在门口,保安没让进去。葵打电话找连波西,这家伙已经带着妆了,粘着一额头的花瓣跑出来接她。美是很美,但大太阳下看着还是古怪,向日葵指着他抱着肚皮一路大笑。 “人来疯啊,别笑了。”他骂她。 “《西游记》里的桃花精啊!”她笑的不停。 “哪个桃花精?”他已经记不清楚剧情了。 “和众花仙一起勾引唐僧的,还唱,怎及我雨润红姿娇。” “什么红饺子?” “算了,你个没文化的,哈哈哈哈哈。” “神经病,挺好看的呀,难道不是吗?”连波西脚步加快,往化妆室赶,显然是他也不好意思了。 一进房间,光线变化,那家伙的样子其实超漂亮的,可笑笑不行吗?葵在后面恶作剧似地撅着嘴,说不起的人偏要说,哼。 “好了,进影棚了。”工作人员催促道。 连波西伸手一拍向日葵的脑袋,“看,来晚了吧,我又要进去拍照了,你得在外面等。早来一会儿呢,我化妆的时候还能陪你聊聊天。” “哼……”向日葵想伸手打还他。 他指着额头道:“别动哦,有妆。” 她于是一跺脚,踩他脚面上。哼。 “痛!算了,让让你!”他咬牙切齿,其实心里美得很,跟着工作人员进了影棚。 向日葵坐在化妆室里等着。 妆台上放着几张拍立得相片,是他刚才在这里照的,乐魔镜头,颜色看起来十分妖冶,但连波西的脸庞,像粉色的紫阳花,盛放在一个虚无飘渺的长阶顶端,那里云雾袅绕,有印度水烟的香和魅,这是他的样子,给人带来的迷幻的视觉享受。 葵静静地坐着,化妆室里悄无一人,能听见影棚里传来的工作声音,她闭上眼睛,不用看见,也可以想像,他时而热切,时而认真,时而诱惑,时而慵懒的表情。 世上五颜六色的笔,画不出一个千变万化的连波西。 她的手指悄悄摩挲在照片上,心里滋生蔓延的,依然是失控的爱情。 电话响,舅舅的,“侬最近哈混呀,怎么又请假了?” “唔……肚子痛。”葵只好乱掰了。 “不过这个先慢慢谈,我帮侬说啊,孟非的妈妈约我们吃饭呀,侬去伐?” “舅舅,这么长时间你还没有给她说清楚吗?诶……搞什么?”葵无语。 “我也很为难的好伐。舅舅好好问你,你和那个安先生到底会有结果伐?”舅舅敢这么问,舅妈一定不在他身边。 结果……葵语塞,“不知道啊……” “恋爱是自己谈的,你心里没有数?还是说这个男人你搞不定呢?”舅舅的问题总是最直接,也是最直白的,“我觉得你搞不定。所以还是不要先回绝孟非妈妈,难得人家一家老小都很喜欢你的。” “可也不能骗人啊。” “你自己先当心不要被人骗掉比较好,你舅妈她叫热昏,以为全世界女人都像她一样嘞,看什么男人都是好搞定的。天真!” “舅妈也不是那个意思吧……” “反正那个安先生,你感觉苗头不对,你就闪。舅舅我也不是贪财好色的要卖外甥女,孟非呢也先不要回绝,备着,他么虽然呆头呆脑,但是这种男人捉到手,一辈子肯定跑不掉的。当然舅舅也不是咒你喔,安先生要是和你好好的呢,那再好也没有了。” 葵超级无言,搞不清楚舅舅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整段话又是什么意思,“舅舅,你还真是怕我嫁不出去……” “诶,操心死了好嘛。你要变成老姑娘,我要被邻居们戳背脊的,一天到晚让外甥女帮自己打工,不让你谈恋爱,结果事业没有,婚姻也没有……我想想就烦啊……”舅舅竟然说得一副铁汉柔肠的样子。 葵大崩溃,“不说了,不说了,真是的。” “你还不耐烦啊?!”舅舅数落道,葵把电话挂了。 浮生 电话又响,安宰臣的。“怎么今天又没上班?” “肚子痛……”葵用了统一答复,但立刻意识到安宰臣不可能相信。 “是吗?还是在陪连波西拍照?” 果然。 “嗯嗯,他在影棚里拍照,我肚子痛,打算去上厕所。” “这两天天气冷热变化大,会影响肠胃,你小心点。” “好的,没事的。” “波西今天的造型怎么样?” “像《西游记》里的桃花精。” “哈哈哈,这种比方只有你形容的出来。《绝对》封面要主打几期‘男色时代’的主题。不过我有和他们讨论过,连波西其实不用走那种阴阳莫辩,女里女气的路数,过分的装饰会妖魔化他的气质。”安宰臣的分析简直像是连波西的知音。 “嗯,没错,刚才是我胡扯啦。虽然他今天的造型是贴了许多花瓣,但是配上白色的眼影和淡淡的唇彩,看起来整个妆容很清澈,很纯粹,不知道影棚里背景怎么样,我猜可能是梦幻风格的。” “怎么,因为外人免进,所以没让你在旁边看吗?”安宰臣笑着问。 葵扁扁嘴。 “你稍等一下。”他挂了电话。三分钟后,影棚开门,有工作人员请葵进去,“向小姐吗?抱歉啊,不知道你是安先生的助理,请进来吧。” 葵惊讶,但是笑了,连忙进了影棚。 手机又响,还是安宰臣。 “你真厉害。”她压低嗓音夸他。 “我的p i cess可以去任何地方。”他笑,谦和的话语里却有不可掩饰的霸气。 “嗯嗯,我进来了。”她站在不妨碍任何工作人员的地方,看着影棚中的连波西,波西也发现她了,朝她眨眨眼睛。她这才发现,影棚中的布景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走的完全不是梦幻风,反而是利用大量的水和风的冲击,抓拍模特瞬间的表情和动作。 花瓣在鼓风机下肆意张扬,水从各个角度朝波西的身上泼去。波西也要在被风雨冲击的瞬间给出最美最惊艳的表情。 这是一个绝妙的创意,就像摄影组在安宰臣的提示下,精心为连波西设计的。 就像在狂风骤雨里,悬崖之巅上扎根的绝色花朵,因其不可摧毁,而奇美于世,成为传奇。没有丝毫阴柔,没有一点妖邪,他美得惊心动魄,令人目炫神迷。 而在这样辛苦的工作环境里,连波西也没有半点退缩,一遍遍勇敢地前进在大风与瓢泼的水柱里,眼神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跟随摄影师的要求,摆出兼具美感和力量的动作与表情。 “喂?喂?小葵,你还在吗?肚子还痛吧?”安宰臣在电话里询问着。 但她已经在波西的光芒之下,完全忘了该如何言语。 在一旁用电脑直接看片的工作人员互相议论着。 “这模特真出彩。” “是啊,总监一定会非常满意这次的片子,这次杂志决定大胆使用新面孔,现在看到他这套片子,我们都很有信心。” 向日葵会心笑了。 拍摄结束,连波西裹着大浴巾去洗澡、卸妆。向日葵在场外等他,安宰臣电话又来了。 “晚上一起吃饭?” “好啊好啊。”葵心情很棒。 “要带上你的小朋友们一起吗?” “我的小朋友们?波西和他女朋友?” “嗯,对啊,我意见不大。” “意见不大就还是有意见喽。” “哈哈,小葵越来越聪明了,不过不是啊,怎么会。” “那要不我问问他吧。” “行,随意。”安宰臣挂了电话。葵又等了一会儿,连波西换好衣服,揣着gi长皮夹出来了。 “别老把钱包揣屁股后面,容易被偷掉,说一万遍也不听。” “说一万遍都没偷掉就肯定偷不掉了。走。”他一脸严肃,怪怪的。 “干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连波西走地好快,葵紧赶慢赶地跟在后面,一直走出摄影场,走过一条十字路口,过了红灯,她忍不住拦到他前面,“搞什么啊?板着脸?!又谁惹你了?” 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握住她的手,“康永love系列要出男鞋了!我有试镜机会!首席代言男模的试镜机会!向日葵,你信不信我的预感?!这个位置一定一定一定就是我的!” 三个一定,她比他更兴奋,全身激情被调动起来了:“啊啊啊啊!连波西!” “向日葵!!!!”两个人拉着手在街上蹦跶,不用喝酒也high了。 “你红了你要养我!”她喊。 “我红了我一定一定一定养你!”他喊地更用力,仿佛他一早就有如此打算,“但是你要红在我前面,你也得养我!!!!” 脑子真tm清醒。她瞪他,但还是好快乐。“是刚才杂志给你找的机会吗?” “不是啊,你家安贵人电话通知我的。我卸妆的时候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拖着化妆师跳舞。” 咦?怎么这事自己又不知道?葵愣了愣,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到安宰臣的分别处理,就是他这个人,像是完整出现在你面前,又像是划分了许多日程和计划,在同一时间他可以处理不同事件,只要他不想说,谁也不知道他有其他安排。除非去问。 “对了,晚上他约我们吃饭。” “好啊!”连波西爽快答应,全立刻摇摇头,“不行,最近见的话,怎么都得我请客,因为要谢谢他嘛。可是手头紧啊。” “你又手头紧,那我的钱你还不了了?” “神经病,你平常不查卡帐的?还给你了好嘛!” “啊?!”葵不信,连忙拨手机银行查,果然到了,神不知鬼不觉,“好吧,一般我觉得没有杂志会打稿费给我的时间段,都不会去查帐,省得看见数字难过。话说你哪来钱还我的?你又上哪借了钱?” “工作所得,酬劳啊。”他摇摇头,“在你心里我就剩吃喝嫖赌了是吧?” “喔……打麻将赢来的。” “大概是的,你打麻将赢个一万元回来给我看看。要么去澳门赌。” “喔……你上澳门赌了……” “大概是的!一万元上澳门只够在网吧玩连连看好嘛!” “哈哈哈,那晚饭你到底去不去吃。” “不去,不过你替我好好谢谢安贵人。” “你快别贵人长贵人短了,听着起鸡皮疙瘩。” “你口头谢谢就好了,暂时先别以身相许,等我红了再议。” “疯了吧你!” “诶哟,为你好啦。” “听不懂。”葵往前走,这次轮到他紧赶慢赶跟在后面。 “男人合适不合适,是要一段时间考验的,随随便便,人家就不珍惜了,懂吗?” “你不是口口声声叫别人贵人嘛。这么旺你,你应该自己以身相许的。” “大概是的!”他想了想,还是摇头,“就算我好那一口吧,我也要找一个老实可靠的,像……嗯……it男!” “神经病,你的贵人怎么不可靠了?!” “呵呵……事业上的贵人是一码事,男女相处上的事情又是一码事,我要对自己负责,还要对你负责,你看,这就叫兄弟。”他拍拍胸膛。 “呕……吃脑残片去吧你。” “吃一万盒脑残片,我也是个风华绝代的人啊。”他笑,“刚才有看电脑样片吧?后期修饰后肯定更赞,我都爱死了,等出了杂志,我得问他们要个百八十本样书收藏。” “怎么可能给这么多,而且要这么多杂志干嘛,要完成稿去喷绘啊,你爱喷多大喷多大,遮住整个人民广场都可以。” “聪明!不过我不用人民广场这么大,莱福士的大屏幕24小时滚动播放就行了。” “你还真不要脸。” “you’ ewee.”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 《上海少爷》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倔强 晚上安宰臣忽然有工作要完成,加了一会儿班,接到向日葵时已经八点多了,葵饿得肚子咕咕叫,他也不带她四处乱转了,直接开到最近的商区,两个人吃喜扇料理。 向日葵饿得前胸贴后背,安宰臣知道她饿,点菜时十分干脆,十之八九的饭店,他都不用看菜单,直接报了好吃的几样,又叮嘱服务员加快速度。 “不加班的话,想带你去酒吞的。” “酒吞?” “在闵杭区,虽然远,但冲着号称上海日料第一的名声,也可以去一次。” “它真的排第一?” “呵呵,名意上。上海还是有许多深藏不露的家庭式居酒屋,以后陆续带你去。”他笑,拿出了手提电脑,“对了,下一期杂志有新版式调整,排稿出来了,给你看看。” 电脑打开,陆续翻了几页,他又顺便上大众点评把酒吞的资料调出来给她看,两个人有说有笑,等菜的时间倒也不觉得难熬。 “嗯,去下洗手间。”他起身拿着手机离开。 向日葵继续玩电脑,鼠标一动,旁边的qq菜单拖了下来,虽然离线状态,但最近联系人名单里有眼熟的名字,叶琪…… 他们曾经一起工作过。 向日葵知道不应该为这事敏感的,但是想了想,没忍住,还是点开她的窗口看了一下,聊天记录清空的很干净,但是今天发过来的消息还没有来得及消除。 “亲爱的,怀念那一晚。后天到上海,再联系。elieen” 呼……向日葵深呼吸,把窗口关掉…… 很意外,因为不知道她说的那一晚是什么,有什么值得怀念,庆功宴也值得怀念,工作顺利也值得怀念,很多事值得怀念。 向日葵感觉像被电击,很震惊,有难过,但既不到达愤怒,也不到达痛苦。 是一种还可以撑下去,说笑着把饭吃完的感觉。 安宰臣回来了,看看她,笑,“怎么了,表情这么尴尬?饿得忍不住了?” “有点。”她皱皱鼻子,五官就很可爱的挤在了一起,他喜欢她这么调皮,捧过她的脸亲了一下。 “努力!天妇罗会有的,牛肉火锅也会有的。” “是的,金枪鱼手卷会有的,三文鱼刺身会有的。” “你可爱死了,怎么样,电脑不用我先收起来了?” “好啊,收起来吧。版式上我基本没问题了。”她只字不提叶琪。 “那就准备好吃饭了,小公主。”他拆了湿纸巾,为她擦手。 她看着他的模样,俊雅自然,随时令人如沐春风。 他微笑,她也随之微笑,竟然气不起来,这算不算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吃完饭挺晚了,也没什么后续节目,安宰臣看出葵兴致不高,于是送她回家。临别kiss他很投入,向日葵有些抵触。 回到家里,屋子有点乱,葵动手收拾。上次被叶琪打砸过一通,很多瓶瓶罐罐扔掉了,一些过去她们一起买的不值钱的小玩偶也扔掉了,也有一些舍不得丢的用透明胶粘一粘还在用。不知为什么,今晚三更半夜,向日葵就是想彻底大扫除屋子,再扔掉一些阵年旧物,如果可以,顺便把相应的记忆也一并删除了。 摁下格式化的按钮,再没有修复。 于是她拿来一只垃圾袋,翻箱倒柜,把能找出来的一切杂物细软都检查了一遍,什么要,什么不要,该扔的扔,再没有以前的可惜、惋惜和珍惜,像个马上要搬家的硬心肠女人。 翻啊找的,床下的鞋盒里藏着过去的东西,盒面上蒙着厚厚的灰尘。 她打开来看,初中时旧校服层层包裹的有一些卡片,粘纸,还有校友录,毕业时大家都在上面写一些很天真又自以为很深沉的话,特别伤感的临别寄语,现在看来实在好笑。她翻了一下校友录,一张卡片掉了下来。 连波西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小孩子的时候也难免落个大俗套。妈妈从瑞士出差时带回来的卡片,他在背后写了“就算毕业后我们再也见不了面,向日葵你也是我一辈子最好的朋友。” “再也见不了面”这一句不会写成“各自天涯”吗?真是一点文艺气息都没有,向日葵心里吐槽,看着这张卡片上缚着的黑色蕾丝带子,轻轻地滑落在手背上,和她的纹身浑然一格。 忽然间,心有灵犀的感觉。 这一刹那,甚至她自己,也才刚刚明白,为什么很多很多年以后,走进针藏刺青的时候,刺青师傅问你想要什么图案?她翻完了厚厚两大本纹样参考,想了很久很久,会说想要两条蕾丝轻轻地滑在手腕上…… 原来,一切如此简单。 “连波西,鱼只有三秒钟记忆的,转身会忘。我就是一条鱼,别来挑战我的记忆力,有一天说把你忘了,就忘了,再也记不起来。”她自言自语。 “我轻轻的尝一口,你说的爱我,还在回味你给过的温柔,我轻轻的尝一口,这香浓的诱惑,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店里播着周杰伦的歌,乔乔很喜欢周杰伦,也喜欢这首《甜甜的》,一边跟着唱,一边扭扭。乔乔最令人佩服的一件事就是每天都乐呵呵,好像半点烦恼都没有。乔乔的女朋友是个很可爱的小丫头,笑起来两个酒窝别提多甜了,平常最喜欢玩cosy,一看到萌的东西,就舞着两个小拳头撒欢。她和乔乔在一起就像两个小朋友,相爱的又简单,又幸福。 “侬好换个频道听听伐,我们这种店应该多放点英文歌曲。来来来,放点jazz。” 哦……乔乔别扭屁股别换一张碟,顺便朝向日葵作了个鬼脸,舅舅在一点也不自由。葵耸耸肩膀,她也没办法。 “哦哟,累死了。”舅妈从门外进来,大包小包地搁在桌上,打发舅舅去给她倒杯冰水。 “诶,你们知道我刚才做头发的时候遇到谁了?” “谁啊?”乔乔问。 “那个小空姐,连波西的小女朋友,巧伐,就坐我旁边剪头发,很漂亮的长头发剪到齐肩短了,我还替她舍不得了。” “这也能遇上?”葵说完一想就觉得不对,邬米迦不是不在上海嘛。 “是啊,不过她剪完头发就走了,帐单不是自己付的,给了一个老外,那老外坐得好远,等我洗好头出来,老外也剪好头发走了。” “波西哥哥在伐?” “没看到。不过那老外挺有腔调的,高高大大,金发碧眼。” “哪个老外不是金发碧眼啊?”舅舅把杯子往她面前一搁,吐槽道:“侬这个头发有必要成天弄伐?!弄来弄去还不是我一个人看?” “小气伐,小气伐,又来了,跟你讲不清楚的,坐远点。”舅妈推他,“叫作我英文学的不好,我要是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我就找老外。中国小男人有什么好要的,出手小气,脾气还犟。都说喜欢过老外的人,回头都不要看中国男人的,差距太大。人家成天张口闭口爱你啊喜欢你都挂在嘴上,没事就送个花烛光晚餐,渡个假,不要太浪漫。嫁给中国男人,就真得等着当黄脸婆了。” “哈哈哈,还老外来,老外一身毛,你亲得下嘴,你闭得上眼伐?” “下流胚,说说就不三不四了。我帮侬讲清爽,田林新村那套房子赶紧转到我名下,《新婚法》出来了,一点都不保障我们妇女权益的,看侬现在这副腔调,到时候嫌弃我了,还要我净身门出了嘞。” “哦?是伐,《新婚法》这么规定的啊?”乔乔好奇地插嘴问。 舅妈指着两个男人,指指点点,“看看,就这么点出息。小葵哦,要不侬听舅妈一句劝,去好好学英文,趁年轻出国混,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中国小男人没出息的。” “侬不要没出息长没出息短的好伐,我吃的穿的短过你了?你不高兴上班就不让你上班,成天供养你,你还要挑三捡四。玫瑰花我没给你买过啊?大餐没带你吃过啊?出国旅游也刚带你玩了回来好伐?!”舅舅觉得天怒人怨。 “泰国也算出国啊?!” “那你要怎么样啦?” “美国呀!欧洲呀,最差也要夏威夷呀!” “喔哟,口气轻飘飘,最差也要夏威夷嘞。我给你摘太阳和月亮好伐?” “好的呀,你摘摘看喏。” 葵好想摔几麻袋钱在桌子上,给这两人说,你们快去夏威夷过个十年半载再回来吧,别在这里吵了。可是舅舅舅妈就是当吵架为情趣的,眉来眼去,好不开心。 乔乔照例是笑,没心没肺的。 电话响,连波西。 “葵,你晚上在家伐,我过来找你。” “有何贵干?” “免贵姓连啊。” “神经病,问你有什么事!” “有点事,反正你今晚别另约人了,到了再说。” “凭什么啊?喂,喂?!” 电话挂了。 乔乔看看葵,知道是谁惹她生气,他又笑,用手比了个四。他永远觉得这店里凑齐舅舅舅妈,连波西和向日葵四个人就是一台热热闹闹的好戏,堪比tvb。 拆穿 连波西约了向日葵,结果当晚没来。好在葵忙着给秋叶原画画,倒也无所谓他出不出现。又过了几天,这家伙提着西瓜和小龙虾和绝味鸭脖不约而至,倒也是他的风格。 这家伙一边往小碗里倒蘸龙虾的醋,一边使唤向日葵快点把冰水拿出来。 “今天有点严肃的事情要和你讲一讲,边吃边聊。”他拿起一只龙虾逗弟弟,小狗汪汪叫。 这也算严肃,葵瞪着他:“不要吃到我的地毯上!” “这算地毯?抹布吧。” “神经病,宜家买的。” “那你倒也挑一条好看点的呀。来来,吃小龙虾,我帮你剥。”他倒是随意。 “什么事啊,你说。”葵一把把弟弟抱过来,“你也给我争气点好伐,龙虾你又不能吃,绕着他干嘛。” “给你说呀,我接了个广告,剧情的,和彭于晏演对手。” “彭于晏?他不是和桂纶镁演对手吗?那个益达广告?!所以是益达广告?!所以你!张益达?!” “大!概!是!的!呸!是凌仕啦,咳,商业机密,不聊这个,反正是个好消息。” “哦……反正也不关我什么事。”她盘腿坐在地板上喝雪碧,他忽然停下手认真看着她,眼神很毛骨悚然。“干嘛?!” “还有一个坏消息。非常非常坏的消息。”他宣布。 “又要借钱?” “不是。”他瞪她,“正经点。” “我哪不正经了,是你不正经。正经事有边吃小龙虾边聊的吗?”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可真说了。” “什么啊?!” “你家安先生,私下约我家小空姐哟。” “什么意思?” “上次见面后,他们不是互相留了电话嘛。安宰臣约邬米迦好多回了,不是吃饭,就是看展览,忙的很呐。” “带上你了?” “带上我,我还这么正经跟你说干嘛,你傻啊?!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什么啊?”其实向日葵真听懂了,只是习惯性要问一下,反射弧太长。 “我真是觉得你一塌糊涂,我快摸不清你的路术了。”他两手一扬,摆了一个搞不清的手势,“你是真脑残,还是假脑残?” “你才脑残。”葵举起杂志拍在他的脑袋上,“到底想说什么?” “明显这位安先生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他的手段,骗骗你这种天真小姑娘。卖了你你都在帮他数钱好吗?”他看她反应,但她反应依旧很慢,他懒得等她一句句问了,直接说:“早给你讲过,这人不简单的。你要像我一样混世界混得久了,随便什么人过来搭脉一下,就知道是什么货色什么料子……” “你说他不是好人?” “感情和人品也不算一回事,有的人花是花点,但为人未必差劲,当然他的确勾三搭四的……嗯……好吧,至少他对你这种小天真来说,不算好人。” “哈,哈,哈,好难笑。”她干笑。 “干嘛?” “是想由我转告atho y,让他不要再约你家小空姐吗?” “喔哟,侬快省省吧。邬米迦用你担心?” “是你自己在吃醋好吗?!” “我吃醋?!帮帮忙。我真的一点也不担心邬米迦,她什么没见识过,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要什么,安宰臣这种级别的来十个都未必搞得定她,她不是那种三花两唬骗得住的小姑娘。那个姓安的在你身边是绰绰有余,在邬米迦眼里可能大菜都算不上一道好吗。” “大概是的。难道你就算大菜了?!小空姐口味好重喔。” “哪怕只是一小碟调料,我是她想吃的就行了。你个吃货!” “去死!这个比喻是你先想出来的。”葵捏紧拳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忘恩负义,你的事业是怎么有起色的,这边让a tho y给你介绍工作,那边又来拆人家墙角,要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全是你自己空穴来风怎么办?!” “所以我不会找a tho y说什么,也会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总要提醒你心里清楚发生过什么吧!” “你真恐怖。”葵摇头,“为了自己的事业,眼看女朋友和别人约会都没问题,潜规则竟然可以这么潜的。” “要我说多少遍啊!”他怒了,眼睛一瞪,“我要担心邬米迦,现在我就坐在她面前。” “那你去呀。” “喂!”他哭笑不得了,低头想了想,抬头对她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单纯,我也好,邬米迦,安宰臣也好,我们都知道怎么应付。可是你,我觉得你不知道,也不行。” “不懂。” “我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别陷得太深。要是能装傻,就装;要是不能装,就躲。慢慢淡下来也就没事了。” “不懂。” “弱智啊你是。” 葵不说话了,盘腿坐在他的面前,如果她说她还知道安宰臣和叶琪可能有一腿呢?他会是什么反应,肯定说安这个王八蛋。但葵不想说,她开始啃鸭脖子,这白痴买了重辣的,辣得嘴疼。 “想什么呢?”他歪着头看看她,“不开心了?” 她不说话。他站起来打开电脑网页,虾米,听她的收藏曲目。 第一首,梁静茹的《情歌》。 “青春的上游,白云飞走苍狗与海鸥,闪过的念头,潺潺的溜走。命运好幽默,让爱的人都沉默,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回忆如困兽,寂寞太久而渐渐温柔,放开了拳头,反而更自由。慢动作,缱绻胶卷,重播默片,定格一瞬间。我们在,告别的演唱会,说好不再见……” “这么油的手摸我的鼠标!” “擦过了好嘛!” 两个人互相瞪着。 “你到底是难过不难过?”他想不通了,“其实你没多喜欢姓安的对不啦?” “关你屁事啊。”她冷笑,“我觉得你这个人做事一点也不大气,心里有疙瘩,也不敢解决,跑到我这里来胡说八道。” “我怎么就不大气了?” “那你直接找安宰臣说啊,以后不准再找你的女朋友,否则你对他不客气。他给你介绍的工作机会你也都不要了!” “你是这么想的?”他晕,“我怎么说你都不明白!你看,你就是会这么傻头傻脑,一根筋的处理事情。这个世界不是走直线就能走得通的?!我的天,还要我怎么讲你才懂啊。” “你自己有问题。” “对对,我是小男人,我没种行了吧。”他郁闷。 嘿嘿嘿,反而这样她才笑了。 两个人又静了一会儿。 “你不会找姓安的摊牌吧?” “怎么不叫安贵人了?” “你是要气死我先?” “反正我们的事,不关你的事,你管好你家小空姐先。”葵心想,口口声声说自己超会看人的连波西,要是知道安宰臣预言他和邬米迦不会长久会有什么反应。 “她真的不用我管,她也不管我,我俩是各自放养。” “喔……高深的,听也听不懂。” “所以你才单纯啊,单纯近乎傻。” “谢谢。” “不客气。”两个人聊的真没营养,聊的毫无可聊,葵真想不通,都没什么好说的,还这样大眼瞪小眼,浪费时间。 “你最近在忙什么?” “画画。” “老这么宅在家里,我同你讲的道理你就永远不会懂,你应该多接触点人。可惜我圈子里的男生也都一塌糊涂,否则真的好好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你也知道你的圈子一塌糊涂?” “那个孟非还和你有联系不啦?” “你说来说去,永远只有一个孟非好拿出来讲,是不是把我交到他手上,你就放一百颗心,一百个满意了。” “那倒也不是。” “我真没话好和你讲了。”她调头换了一首歌,不想听悲悲戚戚的曲子。 “我的未来式由我做主,跳整天的舞,玩耍整片屏幕,不断电的梦直线加速,奔跑在我画的地图!”她跟着郭采洁唱。 “少看点电视剧,多接触点人。尤其是这种没营养的电视剧,特别假,看多了脑残的。”连波西看来是抱定决心,今天特地来说教的。人家青梅煮酒,他是鸭头颈配小龙虾,气氛一级了。 “你怎么像我舅舅。” “大概是的。” “快点吃,吃完我要工作的。” “难得放假一晚上喽。” “胡扯!你以为像你,卖卖脸就有钱了。” “什么话啊,我很刻苦的,美色下面是满满的勤奋和智慧。” “呕……” “神经。”二人又吵,但严肃又尴尬的话题似乎过去了。 没有人再提起过。 分手 秋叶原的qq头像闪动着。 “你上次给我的那幅画,我喷绘了一整面墙大小,贴在吧柜后面,你真应该到我的旅社里来看一看它的效果。你的构思真的很奇特,它正对着一扇落地窗,窗外是美丽的树林和遥远的群山,而你的画却是另外一扇窗子,随风轻扬的透明窗帘,窗外是淡蓝色的天空与平静的海洋,窗下的木桌上有新鲜的面包、橙子和半瓶红酒,斜置的木椅边是一双白色的拖鞋……”秋叶原明知道向日葵非常了解自己画了什么,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并且热情地描述着她所创作出来的画面,“特别特别恬静,在原始森林里,就像是重建了另一个世界,像一道门,它连接着两个皆然不同的地方。像……” 他想了想,“像《盗梦空间》,最后我们用自己的记忆和意识所创作出来的天堂。很安静,很纯粹,没有瑕疵,没有忧伤,这是你现在内心的状态吗?小葵?” 葵的眼泪默默流淌下来,不是因为难过,只是为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如此读懂自己而感动。 电话却响了,来电显示是孟非。 她不敢接,同时觉得连波西像个可怕的预言师,说到谁,谁会出现,于是她怎么也不肯接这个电话。不管别人怎么想,她觉得只要和孟非相处下去,结局不是他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电话终于停了。 她继续和秋叶原聊天,但情绪已经不对了,她不觉得自己真正很平静,也不忧伤,相反,她觉得自己是在画心底的一种期待,期望不忧伤,也期望很平静。 “剩下的画要加油喔。” “嗯,一定。” “辛苦了,有机会一定要请你过来玩。”秋叶原很兴奋地介绍着,qq窗口里不停有新的句子涌了出来。向日葵把手机关了,但似乎没有关掉思绪,于是一直盯着手机看,仿佛黑色屏幕里有她想要看清的东西,想来想去,她把手机又打开了,手指在桌面上咄咄的敲,她看了看时间,快夜里十点了。 咬咬牙,她拨通电话,“有空吗?” 安宰臣那边明显是很大声的环境音乐,他在外面,“怎么?” “出来聊聊吧。” “现在吗?”他笑。 “你没空吗?” “问题不大,我这边这场可以提前结束,大约十二点前能到你家。” “不,不是,不用过来,十二点后我出来找你吧。” “你确定?” “怎么了?” “只是好奇你这个居家型,怎么忽然想当夜猫子了。好吧,那我过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好了,新滨江大道旁边,有一个名叫藏情的酒吧,老式独幢的洋房,就在那里集合好吗?” “集合?这词用的有意思。”他笑。 “那就这样,待会儿见。”她把电话挂了。 瞬间有一通新电话拨进来,连波西的,他真像个敏锐的侦探。 “侬来了足啥?” “准备睡觉了。”她胡扯。 “这么早,刚才在给人讲电话啊?” “帮侬搭嘎伐?(和你有关系吗?)” “要不要出来吃夜宵?” “你现在住我们小区里,还是住自己家?” “你们小区治安这么差,我敢住的,当然睡自己家了,我要想办法把房子退掉,不过订金要损失一点了。” “这就是你说的要和邬米迦一起住出来?还没开始,就这么结束了?搞半天只是为了把狗扔给我养?” “我也不想的好吗?”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你人品一塌糊涂,不负责任,胡作非为,三分钟热度。” “吃不消哦,我蛮好来问你肚子饿,想不想吃夜宵,你怎么骂我。” “神经病,从你家出来和我汇合,吃的是早餐,不是夜宵。” “打车很快的好吗?!” “你怎么不去死啊!” “大概是的!!!”二人吵,向日葵恨得牙痒,把电话挂了,直接关机,然后继续画画,坐等十二点,出门去见安宰臣。 手机忽然短信,孟非的。 “我知道你喜欢书,我托朋友在香港给你买了一本方文山的诗集,希望你会喜欢。可以寄给你吗?” 葵叹气,挠头,觉得有些人像影子一样躲闪不掉。 十二点,藏情。她一早到了,坐在高高的圆桌前,破天荒点了酒,特调的长岛冰茶,吸管探底喝有点烈。他迟到,但还是到了,环顾四周,一边走向她。 “这里挺不错的呀。”他笑,“怎么,长岛冰茶吗?忽然酒量这么好?” 葵一手撑着面颊,侧侧脸看着他,幽幽烛光里,眼神竟然有些媚了。“迟到是要罚的。” “好啊,怎么罚。”他坐下,身上有明显的烟酒气,也是喝完前半场出来的。 “嗯,最烈的。” “没问题。不调酒,直接喝好吗?”他总是泰然自若,稳稳当当,找不到一丝儿破绽和不妥。服务生拿来酒单,他看也不看,“cami ogold.” 于是一整瓶cami orealgoldtequ端上来了,有另配的柠檬苏打和盐,他都不用了,直接满了一shots,一口喝掉,咬咬嘴唇,“算是罚过了。” 她好奇这酒能有多烈,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小口,于是点点头,“好吧,算是罚过了。” 他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怎么今晚这么有心情?有什么好消息吗?” 葵又摇了摇头,摇摇手指,很调皮的样子。 “你今晚挺特别的。” “嗯,我是没想到长岛冰茶杯子底下的酒原来挺厉害的,有点晕。”她笑,“以前我总看连波西爱喝这个,我自己没试过,原来这么厉害。” “是他啊,哈哈,我是有想到,应该是他带你来这个地方。” “我一直说,如果想要像个小姑娘的样子,多学学连波西就好了,他喝酒的时候样子很妖很娘的,扭啊扭,我能学到几分像,就已经很不错了,对吧?”她确实话有点多了。 “是啊,学的不错。鼓掌。”他永远笑眯眯,“很特别的一种样子,我挺喜欢。” 他朝前微倾,想亲吻她额头,她躲开了。 “我觉得吧,喝酒是为了说话的。喝得晕一点,就特别能说话。”她笑。 “没错,不过这看各人,不是说酒品见人品嘛,有的人喝高一点会海阔神聊,有的人会哭笑吵闹,也有人直接就睡着了。” “但是酒后吐真言,对不对?” “maybe。”他点点头,“但也有可能藏得更深,这得看我们想用酒来做什么了,烟酒其实都算是一种伪装。” “你很淡定喔。”她手指摇摇,嘴角上扬,表情有点小滑稽。 “我老样子啊,没变化。”他耸耸肩膀,永远是这么淡定。 “嗯,好的。”她点头,看看远处的藏情档案箱,却没决定向他介绍这个特别的地方,因为她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熟悉的酒吧,借地方和他说话而已。 “那排档案柜……我想起来了,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藏情’的介绍,一直想找机会来看看,结果忘了。”他环顾四周,反而是自己发现了答案,“挺特别的,藏情,藏起来的感情,小葵会在这里藏着什么秘密吗?” 葵愣了,看了他一眼。 “有秘密?”他笑。 她晕,但没输,她心里有面镜子,镜子里有连波西,教她怎么演戏。 葵为安宰臣倒了一杯酒。 “怎么?喝完就告诉我?”他用手指划着杯沿,“万一不喝我也猜得到呢?” “等等,呵呵,不用猜啊,我只是想说,我可对你从来不好奇。” “没错。假如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表现的不好奇,那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她真没兴趣,二是她很有心计。至于小葵你,对我显然是真的没兴趣。” 她皱皱眉头,心中连波西投射的影子依然在硬撑,“哈哈,我们今晚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哦。” 如果今晚模仿连波西能够成功,她会觉得自己的段位提高了不少。 但安宰臣的答案的确让她吃惊。 他心里有一台精准的秤,秤得出每个人重视他的重量。 “没什么不可以啊。聊天嘛,随意,轻松,愉快,沟通,更多一些层面的了解彼此。” “你以前也是这样吗?” “什么样?” “我倒的酒你不喝吗?” 他笑,丝毫不扭捏,昂起头一饮而尽,酒量深不见底的样子。 “什么都有把握,却又什么都无所谓。” “谁说的?” “我这么感觉。” “还感觉到什么?” “感觉到,只要开心,眼前坐着的是谁,其实你无所谓。” “呵呵呵,这么厉害?”他笑,却又问,“谁说的?” “我说的!”葵回答的很快,但这个答案是不经修饰,是她自己的语态。连波西绝不会这么回答,连波西在不熟的人面前是要玩妖孽和兜圈子的。 他缓了缓,随着酒吧音乐轻摇,然后点点头,“asyouwish.” “什么啊?” 嘘,他用手指掩住嘴唇,示意她先不要急着刨根问底,他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喝酒聊天虽然轻松,也是有一条很关键也是很重要的规则。” “什么规则?”她依旧问的很快,这些问题都显出她的不沉着与孩子气。 结帐 “呵呵。规则就是,不要往心里去。听过的话,听过就算,不要记住,不要放在心上,任何话说过了就没有意义,就过了期,不代表任何什么,不代表真相,不解释任何原因。” “说过的话都不算吗?” “小葵偏偏是会把别人说的话牢牢记住,并且当真的小姑娘,记得太准确,于人于己都会有压力。” “哈哈!”她喝了一大口长岛冰茶,摆摆手。“笑话,这些道理我怎么会不懂呢?我才不当真。” “真的?” “真的!” 他笑,其实她现在这个表情就已经很当真了,但这些都是天性,不会轻易改变。也许他喜欢她的正是这一点。 “等下,绕糊涂了,我们刚才在聊什么话题。” “嗯,什么话题?”他眼波中带着电流。 她用力想了想,“对的,是说只要你开心,身边是谁都无所谓,以前你就是这个样子吗?如果是这样,怎么还会结婚?” “如果是这样子的男人,就不会轻易结婚是吗?” “不要跟我绕啦,说你,说你。”她勾起手指敲敲桌子,咄咄咄。 “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变化。” “离婚后?” “嗯,离婚后。小葵啊……怎么说呢,以后有些问题,要确定对方脾气不错才好问,否则会让气氛尴尬。”他半答半教的。 葵不说话,其实是料准他不会生气才问的,换句话说,她也不怕他生气。 “生活应该简单。怎么形容呢。比如说,这社会上会有这么一种人,努力读书,努力工作,该结婚的时候结婚,然后辛苦赚钱,养儿育女,早出晚归,总想着到退休以后可以安心享受,到那时候再好好休息。但也许把孩子抚养成人,眼看就要有所回报的时候,可能这个人就遭遇了什么事端,突然一脚归西,结果报着的希望全都落了空,一天也没有享受过。总是等啊等,错过最好的年龄,错过最好的时光。要是人生真的只有一次的话,这么活着可以说是完全的没有回报呢。” “啊?及时行乐主义吗?及时行乐主义的大基调就是悲观主义啊。” “不往深的剖析哦,简单,行为简单,生活简单,思维最应该简单。” “说自己简单的人,往往最不简单。” “哈哈,好吧。”他笑,含了一片柠檬,终于把话题找回来了,“小葵说,觉得在我眼前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可以啊,我可以那么承认。任何一种生活状态都是用来享受的,孤独也好,相聚也好。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什么?一开始是找人倾诉,渐渐是找人陪伴。说什么,说不说话都不重要。有个人在身边,发出声音就好。其实就是让自己感觉生活的一种方式。” “生活是有颜色,也是有声音的。每个人都是一种颜色,一种声音。” “没错。说的很好。” “你不拒绝自己容纳多少种颜色,也不介意我有多少种颜色。” “你有很多颜色吗?”他明知故问了,“小葵在我心里是纯白色的。” “一尘不染是吧?哈哈哈。” “纯白色,像牛奶一样,颜色很浓的白,反而可以藏住很多东西。” “谢谢。我还以为是清水呢。” “水至清则无鱼。小葵不是心里什么都没有姑娘。” “怎么又聊回我了?不行,不行,继续说你。” “喔?今晚特意叫我出来是想问什么呢?我还以为……诶,有点失望。”他笑。 “失望什么?” “当然是希望小葵说很想我,想和我在一起,想要亲热,才想见我。” 葵的脸颊噌一下又红了,借着酒劲,完全掩盖不掉,“不是的!” “好吧,随意。”他才不急。 她扶额,“诶……聊到哪里了?” “不知道啊,重要吗?”他的眼神其实是在等她说她真正关心的话题。 “让我想想。”她深呼吸。想问什么她很明确,只是不知道连波西会用什么语态问出口。 “慢慢来。我们不赶时间。” “别,别干扰我。”她摆摆手,明显揣摩不出连波西的姿态了,只好用自己的。“你知道叶琪的。” “嗯,叶琪。”他点头,“怎么?” “叶琪和我,和波西都认识,我们……”她想了又想,觉得费什么话,直接问吧,“叶琪有没有对你提到过我们?” “叶琪在我面前怎么评论你们吗?有的。”他笑,“说过一些。” “说什么了?” “想听普通版,还是听传奇版?” “什么普通版,什么传奇版的啊……”她晕。 “传奇版听起来会悦耳一点。” “你就直接说吧。”她盯着他。 “哪部分?” “什么?她还说过很多吗?” 他笑。 “笑什么?” “怎么会看到我们的聊天记录呢?” 她不说话,一直看着他。他的表情也如此滴水不漏,你不可能和他吵起来,因为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一切理所当然。你不会觉得他变了,却又明显发现,他和你最初认识的安宰臣不是一回事。 你只能说他隐藏得很深,却不能说他变了,他始终原本就如此。 “那好吧,其实你和叶琪打交道的时间要比我长的多,你应该很了解这个人。你们这些姑娘在我眼里都是很孩子气的,加上又有女性天生的特质,怎么说呢,她的话我并不放在心上,不影响我的所作所为,我喜欢照自己的思路做事情。” “所以,她要你做什么了?她知道你在帮我们是不是,她要你别再帮我们?” “一半一半吧,她很高兴我能帮连波西,她觉得波西在这个圈里摸爬滚打很多年,规则都是很熟悉,只是缺少机会。当机会降临时,他懂得要用什么方式和手段去获得它,一旦有了起色,他在圈子里可能游刃有余,玩得很好。” 无疑叶琪的话经过了安宰臣的润色,她琢磨叶琪真正的语气,觉得那是一种幸灾乐祸,叶琪怎么可能希望连波西真正幸福呢,她只希望他在这个著名的大染缸里越染越黑。 “还有一半呢,希望你永远不要帮我吗?” “也不算,只是讲了一个客观现状。光有才华,即便红起来了也不够,成功需要一定的社交和人脉,经营这些多少讲点天赋,小葵在这方面还挺不够。”他笑,“无所谓她怎么说,小葵有我在帮忙不是吗?还有连波西这样聪明的男孩子会指导一下,不用怕未来会怎么样。” 换作平常听这种话,感动得都要酥了。但葵在琢磨叶琪的口吻,她亲口讲的语句肯定是另一回事。 无论安宰臣怎么修饰,怎么做出天下太平的样子。 她都不可能含混过关的,她看着他,“你现在维护我,也维护叶琪,不希望我们有什么直接的冲突,是因为你和叶琪也在一起对不对?” 他掏出烟,抽出一支,“介意吗?” “不介意。” 他点燃了烟,吸了一口,笑,“刚才说聊天有一个规则,聊,但不当真;现在说第二个规则,看穿,但别说穿。不过这些小葵永远不会记住的,因为你是小葵。” “说叶琪。” “是因为很喜欢我,所以才介意这件事吗?”安宰臣问,一下将住向日葵的军,她答不上来了。 “还是换个话题,我们来聊聊,这个酒吧的档案柜有没有藏住小葵的什么秘密。” “安宰臣。” “呵呵,没事。”他掸了掸烟灰,眼神在说,他是深深明白看穿不要说穿的道理的人。 他不问,只要葵也忍住不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但她很委屈。自己不纯粹,怎么要求别人纯粹。 呼……她叹气,眼泪刷地下来了,“对不起,我们不能继续了。” 他已经猜到她会说这句话,一直在等着,但他没有表态,耐心等她说完。 “像你们想的那样,我就是一个很不合适混社会的人,有道理一定要讲清楚,有真相一定要弄明白,只会走直线,不知道绕弯子的笨蛋。我懂你们说的那种规则,但我就是做不到。这么多年,其实我一个人过的很好,如果我真的孤独到需要朋友,我也想要很单纯的那种朋友,因为我讨厌去猜。就连谈恋爱还要在那里猜猜猜,隐瞒隐瞒隐瞒,半真半假的,累不累?”她狠狠抹掉眼泪。 嗯。他只是轻轻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继续往下说,想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虑。反正聊天的规则一,是说过算过,发泄完就不要再放在心上。 向日葵揉揉眉心,一激动脑仁疼,呵呵,她苦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分开吧。” “分开?单纯做朋友,还是再不联系的那种?” “我觉得我不是适合做朋友的人,我发脾气的时候,永远不管不顾,会让人很下不来台。” “呵呵,其实我没有介意啊,如果小葵明天醒来后,把现在的事都忘光了,完全可以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 “安宰臣,你真的很喜欢我,觉得我不可或缺吗?还是觉得叶琪,我,甚至邬米迦,只要是个女人,有一些吸引你的地方,就都不错呢?” 他点点头,听到邬米迦这个名字,发生过什么就更清楚了。 “小葵在我心里的确很特别,有非常纯净的东西,像是回到了校园里,一杯冰淇淋,一张电影票就可以获得满满的幸福。” “是的是的,叶琪像英国,邬米迦还像夏威夷呢,不对,她是世界地图。” “哈哈,叶琪离英国还差得远吧。” “丽江?” “旅游产业过度开发后的丽江,嗯,有点。” 话题就这么被扯开了。两个人笑得很开心,一点也不像在谈分手。不知不觉,她喝掉了大半杯长岛冰茶,酒劲可有点凶。 “你眼神都飘乎了,还好吗?” “好极了。” “等会儿送你回家吧,或者回我家?” “不对,不对,我们应该记得今晚聊过些什么。我们分手了,安宰臣,就算喝高了,我也会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去,没问题的。” “嗯。或者叫连波西来接你?你半夜这样醉醺醺地走出去,我们都不放心呀。” “不用叫他喔,关他什么事。” “呵呵,和他也在赌气吗?”他笑,“小葵认识波西很多年了?” “20多年!受够了。” “挺好的,我从小到大念的学校,班上同学感情都很淡,没有结交这么久的朋友,这一点来说,还是很羡慕你们。” “有什么好羡慕,20多年,我混得像他后妈一样,多个儿子管,有什么好羡慕。” “如果我和连波西换一换呢,换成我们认识二十多年,好不好?” “怎么会。” “其实是想说,如果我和你能再早一点认识,也许今天也不至于如此。” “什么和什么啊?”她真的有点晕了。 “我知道小葵还是挺喜欢我的,只是基础不牢固。我们之间不缺别的,缺的就是时间,有了时间,才会有信任和别的一切,但你现在却说停止了。” 葵听糊涂了,摇头,不对吧,怎么越说越像是她亲手毁掉一段好姻缘呢?不是这样的吧。明明是安宰臣脚踏n条船,他自己不想稳定,飘乎不定,怎么能死的说成活的,正的说成反的,说的好像全是她的问题。 “我们俩之间不是你说的这样吧……”她郁闷了。 嘘,他轻轻按住她的嘴唇,用手将她揽近,亲吻了她。 “只能说,我们相遇的时间不对。但我不可能早过连波西的20年,也没有力量去那里,就算你紧紧抱住我,说爱我,也不可能再有傻傻爱着的那种动力,这是我现在的悲哀。我想相信,但其实我再不相信。所以愿意让你走,我的手机以后对你是24小时的,直到我遇上另一个合适的女人。” 以前听说过那种男人,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原来还有另一种男人,不刻意,不努力,不挽留。 可这话套在安宰臣身上又行不通。他明明是做了错事的那一个,怎么忽然就演成偶像剧了?怎么他就成第一正派男主角了?葵瞪大眼睛看着他,哭笑不得。太厉害了!连波西这样的高手之后,安宰臣是又一个令她五体投地的演技派。 连波西说他不简单,是真的,绝对是真的。 葵忽然不想放他走了,简直想拜他为师,以他的智商对付连波西,一定可以大战八百回合。 “安宰臣……” “怎么?” “算了,我们还是回家吧。” “你家还是我家?” “哈,哈,哈,好难笑。” “行,送你回家吧。” “不用啊,各自叫辆车,你又不能酒驾。” “可以。” “那我们说好了。” “什么?” 她指指他,少来这套,别再装了。 他点点头,“随意吧,明天醒了再说。” “好难笑。” “也许有天,我也有什么秘密藏在这里,让你来猜。” “少来了。”她笑,“也许那天有几十个姑娘排队等着猜你的谜,哪有我的事情。” “再说吧。”他叫服务员,存了酒,付了帐,然后带她离开。 在她上车前,在她耳边说,“其实只要勇敢一点,跟我走的话,你可以离开纠缠你20多年的一个心结,开始全新的生活。” “也说不定更糟啊。”她笑,“继续纠结另一个20年。” “我会很荣幸。” “我当然知道你会很荣幸,不对,是很得意吧。”她坐进车里,这几句斗智斗勇的话,她竟然回答得很漂亮。 “那晚安了,小葵。”他很绅士地为她关上门。 她醉意盎然地笑,朝他挥手,终于以她的方式结束了,果然一身轻松。 自由 “隔夜面孔还一身酒气,侬这个小家伙最近到底在混点什么啊?”舅舅瞪着向日葵,“伐要告诉我,侬还在跟连波西这个赤佬乱混。” “没有,和安先生一起喝酒,他喝完上半场赶过来的。”是时候拨乱反正了,别让大家还觉得他是正人君子。 舅妈耳朵顿时竖起来仔细听着,“哟?他和你半夜还在外面喝酒?” “你俩没什么事伐?虽然说是你男朋友,不过你毕竟是个小姑娘,不要老和男人出去喝酒,脑子要拎拎清,不要吃亏。” “吃什么亏啦,安全工作做好就行了。”舅妈很不以为然。 “喂喂,什么话,不要乱讲。” “什么乱讲啦,现在小年青什么不懂啦,你问乔乔好了,他和他女朋友懂不啦。” “侬才不要哈喷嘞,乔乔和他女朋友还小嘞。”舅舅瞪着乔乔,乔乔瞪大眼睛,脖子缩了缩,明显是心虚的。舅舅一晕,“乔乔侬这小赤佬不会吧。” “是你管的多好嘛。再说刚认识我的时候,急吼拉吼(急不可耐)的是谁啦?”舅妈冷笑着看他。 “个么道理是要说清楚的呀。”舅舅急了。 “道理要等你说的啊,我家小葵很聪明的好伐?”舅妈冲葵抬抬下巴,在等她的肯定,“小葵是伐?” “是的是的,我喝得再醉也会一脚深一脚浅爬回家的,放心吧,大家。” “酒不是好东西,给我少喝。”舅舅叮嘱小葵。话音未落,拉风的跑车声呼啸而来,停在店门口,一辆艳黄的兰博基尼.盖拉多。连波西轻轻拨着刘海,出现在众人眼前,超不要脸的带着一副channel女式墨镜,配着美丽的面庞,竟然无比耀眼。 舅妈直接指着他的项链和ipho e手机壳去问了,“哟,哈漂亮的水晶外壳,哪来的?” “朋友从香港带的,要伐,帮侬弄一只?” “最好没有了。”两个人在购物方面能找出无数话题。 “波西哥哥,车子哈帅!”乔乔刚开口,被舅舅瞪了一眼,不敢说话了。 “侬来足啥!”舅舅没好气的看着连波西。 “喏,你家好外甥女呀。”连波西朝向日葵一指,“昨天我去酒吧里,老板说她和个男人刚走,我到酒吧的时候都快三点了诶,侬说她现在哈混伐?” “连波西你少来了,你自己凌晨三点跑出去玩,你不叫乱混?!酒吧都要打烊了好嘛!”葵怒。 “我朋友情伤,我陪他聊聊天,怎么办啦。那么你又是跟谁呢?” “玩到三点?!”舅舅吃了一惊。 “向日葵哦,我还特地过来问你一声,担心你知道伐?” “胡说八道!我看穿你的心肝脾肺肾,你是过来显摆车子的!” “车子哈嗲,盖拉多将近五百万嘞要。”乔乔都快贴到窗玻璃上了,流着口水看车子。 “朋友的借来开开呀,用得着显摆伐?我自己的才显摆,侬不要扯开话题,快说说自己怎么回事。和谁啦?和安宰臣?这他不应该了,半夜叫你出来喝什么酒啦。不正经的喏。” “五十步笑一百步嘛,小西不是经常也叫我们家小葵半夜出去玩,当我们不知道啊?”舅妈戏谑地问他,店里唯一能够交锋的两个人也就只有舅妈和连波西了,其他人都不冷静,冷静也不够会开玩笑。 “这不一样,我们是兄弟呀。” “大概是的。快开着你的五百万走吧。”葵下了逐客令。 “我带你兜兜风去?”连波西嬉皮笑脸,“怎么样啦,小葵舅舅,借你外甥女一会儿好不啦,我这么拉风的车,车里总归要载个美女的。” “要美女啊?我老婆借你好了。”舅舅也不甘示弱了。 “十三点。”舅妈拍他一下。 “那不如全去。” “好啊好啊。”乔乔欢呼起来。 “谁看店啊?!”舅舅拍桌子。 “你看喽。”舅妈直接去拎手提包了。 “我不去。”小葵倒是很镇定。 “没良心了哦,陪男朋友可以,陪兄弟就不肯。” “他现在不是我男朋友了。”葵索性通过这个机会通知在场所有人。 果然全疯了。“啊?!” “什么情况。” “你们昨晚谈清楚了?”连波西问,“你果然还是要找他摊牌,受不了你,不过也好,跟这种脚踏不知道n条船的男人,离得远点,省得你也玩不过他。” “什么?姓安的脚踏n条船?!”舅舅怒。 舅妈想了想倒也不难理解,“嗯,现在这个社会,有点样子的男人,就算不出去搞,也会有小姑娘自己贴上去的。” “安先生怎么这样的啦……”乔乔无语。 葵一拍脑袋,倒是有事要出门,“连波西,你要不载我去找孟非吧,他有本书要给我。” “孟非?”连波西平常有事没事就提这个人,这个人真出现了,他反而意外了。 “孟非?!”舅舅也傻眼了,“你们又联系上了。” “不肯载?你不是要显摆车嘛。”她冷冷看着连波西。 他抛了抛钥匙,“行呀,小事一件,载你江浙沪一日游都可以,只要你帮我加满油。” “原来不只是来秀车,还是来讨油钱的。”她冷笑。 “哈喷的你也信,你现在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喔。会问要你油钱,我名字倒过来写。” “那走吧。”乔乔摩擦双手,蠢蠢欲动。 “不准去!”舅舅怒了。连波西到的地方,其他男人黯然失色,一房间的焦点只有那个漂亮男人。 舅妈也不是完全不顾忌老公面子的人,把手提包一放,索性也不去了,“你们两个小年轻出去玩吧。” “小葵,我索性给你放长假好了。”舅舅冷笑着说反话。 “不要小气呀。”舅妈拍拍他的胳膊。 “马上回来的。”葵抿抿嘴唇,在众人的注视下跟着连波西走出了三明治店。 “你失恋怎么不哭的啦?”半路上连波西问她。 “神经病,哭个鬼啊。我甩别人好嘛。” “嗯,你牛b的,谈恋爱全是你把别人扔掉。就连我这样的情场高手,还被人甩过嘞。” “怎么可能,谁甩过你?” “多嘞,全都要死要活的,要是我还敢和别的小姑娘联系就分手,那分手就分手好了。” “脚踩n条船,你这辈子就造孽吧。” “大概是的。和我谈恋爱的小姑娘都很喜欢管头管脚的,我在马路上多看谁一眼都不行好嘛,还检查我的手机、私信、qq、msn……真的受不了。” “管你你要逃,不管你你反而粘得很牢,你很犯贱诶。” “谢谢哦。” “只有邬米迦可以治你。” “是的,她完全不管我。”他愣了愣,“不对啊,不是在讲你嘛,不要扯开话题。” “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俩撕破脸了?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如果不是他不靠谱,这男人还真的可以交往。可是这个社会上,装得越好男人,越没缺点,越是不能相信。” “我们能换个话题吗?” “聊什么?聊孟非?” “你要只有这些话题,你就路边把我放下吧,我自己打车去。” “好好,不说这个。算什么名堂哦,说分就全分了,当初还当着外人的面抽我嘞,面子都没有了……” “停车!” “行!行行!我闭嘴!”他晕,把音响打开了,音乐放得超大声,一路呼啸而过,“我们先去淮海路兜一圈。” “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是出来显摆豪车的?!” “大概是的。” “音乐放小声点啊!你是暴发户吗?!” “哈哈哈。”他趁着红灯,双脱手方向盘,像磕了***一样摇摆扭动着躯体。 “抽风啊你,好好开车!” “很开心的好嘛,出来兜风诶,女人,要有点腔调!” “十三点!” “随便你怎么说啦,反正恋爱和失恋都应该庆祝的,恢复自由之身!来,摇起来!”他去握她的手。 疯子。她瞪他。 他就当没看见,一直皮厚,他才无所谓。 “小葵啊,有天真发达了,带你到夏威夷海滩冲浪吧!”他得意地仿佛近在眼前。 她冷笑,“你身材好是好,但配冲浪板,肌肉还差点,怕你hold不住。跌在大浪里,头发湿嗒嗒的挂在脸上, otfashio 。有钱你买yacht好了,侬就穿一身bu be y,站在船头握握帆绳fo table,拗拗造型,风大了吹一吹,一个move回来,要多有腔调就多有腔调。” “哇靠,哈哈哈哈,侬这个神经病!!!”他笑得快背过气去了,“侬讲我永远一套一套的!侬搞什么啦!学hold姐!十三点啊你!” 葵面无表情,看起来像是走神了,其实脑子里在yy他真的站在游艇上的样子,最好是春光明媚的下午,风平浪静,碧蓝的海天一色,他那样慵懒得站着,眼神迷离,一言不发,却嗅得出情与魅的味道,像是bu be y的香水广告一样。 “想什么呢?”他在她眼前挥挥手。 她把手机掏出来,拨通孟非的电话,“喂,在公司吗?我过来拿一下书?有带吗?有带啊,好的,过会儿到楼下了再电话你,你送下来吧,行,谢谢哦,待会儿见。” “喂,和这个人还会再有发展不啦。反正这个it男是不会出花头的,他要敢,我带帮人打死他。” 葵瞟他一眼,“找帮人打死你好不好?” “切,谁舍得打我?” “上海火车站门口雇民工啊,一千元够让你在医院躺一个月了。” “这你也知道?!你不得了嘛。”他想了想,慌了,“不是吧,你真想打我?!喂!我哪得罪你了。” 他一本正经,吓得脸色都变了。 这时她才觉得好笑,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弱智。 “那个车里的人一直在看着我们,那个人……是你男朋友?”黄色跑车停在办公楼下格外刺眼,孟非看着连波西,木讷地站在小葵面前问。 也只有他,连波西的样子竟总会记不住。 “不是,那是连波西。”葵看了看书页,从钱包里拿出钱。 “不要,不要,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孟非连忙拒绝。 “所以以后请不要。买什么都只好给你现金了,算我代购。” “小葵别这样……”孟非很竭力地想要保持镇定,希望能淡定地转移话题,于是指着大堂里的星巴克问她,“请你喝一杯咖啡吗?这家店的咖啡非常好喝。你喝过吗?” 葵愣了愣,并不是在嘲笑他土气,而是觉得这样尴尬地碰面,就像能看见各自的可怜。“不了,连波西在等我。车子在门口停久了不方便,那我走了,孟非,谢谢你,但以后别再送我什么了好吗?求你了。”她哭笑不得。 “小葵……” “走了哦。”她摆手,连再见也不敢说,头也不回,匆匆走了出去。 单身 “小葵,说实话,侬和安宰臣怎么了?”舅妈夜里打电话来问。 “没有什么呀,友好分手了,我的确和他不合适。” “他脚踏几条船的事,是你们确定发现的,还是自己揣测的?” “我看见他聊天记录的,嗯。” “好吧,诶……既然是眼见为实,那也没办法了,总不见得装傻和他混,小葵你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舅妈笑笑,“那你和连波西怎么回事啦?还有那个孟非。” “都没什么,绝对没事,舅妈,我真有事你会看不出来?” “也对。那舅妈给你安排相亲吧,认识新的人,不要在以前的圈子里转了,浪费时间。” “晕,舅妈,你们到底是多担心我嫁不出去。” “侬小姑娘现在不了解我们的苦心,女人青春很短的,等混到岁数大了,很麻烦的好吗?何况侬又太老实,到时候很难推销出去的。” “嫁不掉就一个人过喽,我多存点钱。” “少来了,我帮侬说。我以前隔壁邻居就是一个单身老女人,五、六十岁,原本想嫁到国外,结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被退婚回来的,国内找不到好的,就一个人过,时间久了,心态都变了,白天不敢出门,因为不高兴和人说话,总是晚上醒,开灯开门,搞得声音很大,楼上邻居就很恨她,常把脏东西扔到她的院子里,她也和楼上的人斗,用橡皮泥塞人家锁眼……发生很多事好伐,女人老了一个人要被人欺负的,性格也会变阴暗,不好的。再说,生病什么更加没人照顾嘞。所以少年夫妻老来伴,还有膝下要有子都是有道理的话,懂吗?” 舅妈一口气说了一堆事情,向日葵慢慢消化这些句子,心里是觉得有道理,但无能为力。 “我命由我不由天。”她说了一句大烂话,对付连波西可以,对付舅妈显得像小孩子胡闹。 “少来了,舅妈帮你安排相亲了,到时候去就行,看得中意就谈,看不中意就算,好吧。做人积极点。”舅妈一直干脆爽快。 “这个……”葵无语。 “就这样说定了,晚安。”舅妈挂了电话。 那边手机响了,连波西,“你家电话怎么打半天也打不通,你刚才在讲电话啊?” “嗯。” “和孟非。” “再见。” “喂喂!和你说别的正经事啊。” “你能有正经事?” “后天我在国金走秀,你来不来看,给你票。elle派对,有不少明星参加的。” “不来。”葵把电话挂了。 连波西锲而不舍地打来,她直接关机,过半小时后再开机,消停了。随后收到一条短信,老班长周韵发的,“我订婚了,周末请大家吃饭。来的报名,再订时间地点。” 刚看完短信,连波西电话又来了,葵不小心摁了接听键,“烦死了!” “哈哈哈,还是被我逮到吧!”他得意洋洋。 “喂,老班长订婚了,发短信问我们周末吃不吃饭。” “是啊,她刚才电话我了。” “哟,大家都是短信,轮到你就是电话?” “怎么办啦,她一定要亲耳听到我说去呀。” “你去不去?” “不是说我要在国金走秀嘛,很忙的,怎么去。” “随便你了。” “你去啊?” “不太想去,和她们又没话题聊。对了,订婚要不要包红包的?” “我觉得她说请吃饭呢,是想当面发你们喜帖。订婚是不用送红包的,但万一拿到喜帖,就算不去吃喜酒,红包也是逃不掉的。这女人门槛不要太精,吃顿小饭套大钱,你们当面拿到喜帖好意思不去啦。我预测她哦,这顿饭请的也不会灵的。估计萨莉亚、巴贝拉什么的了。” “你怎么这么阴谋主义的啦。” “说的是事实嘛。事到如今,你还在小瞧我看人的本领?” “是是是,你是人精。” “大概是的。不过我劝你装傻不要去了……可惜你又装不来傻,白痴。” “你个弱智。” “不要讲不起呀,有错就要改。” “滚滚滚滚滚。”她把电话挂了,直接关机,这次再也没有重新开机过。 连波西是预言之神。 周韵的饭,最终请在必胜客,还是下午茶。大家陆续到场后,她就开始派发喜帖,在场的同学都强颜欢笑的,但演的很真,气氛和谐,一个个好像真心祝福她一样。 葵给连波西发了条短信,三个字:你赢了。 连波西早把这件事给忘掉了,拼命在发国金秀场的照片给她看,隔三差五分钟就来一张,到了明星嘉宾来的时候,发的更勤快了,各种美艳女明星和模特,每条短信都在问她“怎么样,灵伐。” 她一直没回,最后憋不住,回了一条:“很像陈老师。” “大概是的。”他回。 “哟,向日葵今天闷声不响,一直在那里发短信,给谁发短信啊?男朋友?”同学们的话锋忽然转移到她的身上。 “不是,怎么会。”她干笑,什么狗屁男朋友。 “还没有男朋友吗?”周韵笑道:“葵真神秘呀。” “说不定是真没有。还记得读书的时候吗,我们一直说班里有两个奇迹,向日葵和连波西,明明是女孩子却像个小男孩一样虎头虎脑的,另一个明明是男小孩,长得倒比小姑娘还要漂亮,刚开学的时候,老师和同学们总是搞不清楚这两个人,乱叫他们的名字。” “记得的,我小时候还拖过连波西的手去女厕所来,他傻乎乎就进去了喏。” “葵一脚把他踢出去了,他在厕所门口哭哦。” “不是这样的啊,我想带他出去,结果被门口的拖把绊倒了!” “葵怎么就是没有男朋友呢?这么多年也没听葵说过恋爱的事情,这么神秘哦?”周韵把话题又扯了回来。 “什么神秘的?” “那你想要男朋友吗?我们帮你介绍呀。”女同学们七嘴八舌开来。 有个八卦过分的直接叫来了经过身边的服务员:“诶,把你们大堂经理叫来好吗?对,就刚才那位先生。” 不一会儿大堂经理过来了,一个普普通通白白净净的男人。 “先生啊,请问你结婚了吗?” 大堂经理一愣,有些尴尬,但客人的问题总要回答:“嗯……呵呵,没有。请问还需要什么餐点吗?” “暂时不需要哦。但我们这边吧,有个很不错的小姑娘,要是你没有女朋友的话,不如考虑考虑。”很三八的女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促狭向日葵,周韵始终笑眯眯地。 “对的对的,这位漂亮小姐就要结婚了。我们要凑一对的话,我的红包钱你可以替我出一半。”向日葵朝周韵一指,天不怕地不怕。 呵呵呵,大堂经理干笑,“如果不需要其他餐点,我先去工作了……” 大家都愣了一下。 “咳咳,难道我已经单身公害成这个样子了?”葵站了起来。 “别生气别生气,大家开玩笑的。”周韵连忙笑面虎地说,“别放在心上哟。” “这么多年小葵还是老样子,说风就是雨,放松啦。”女伴也笑着打哈哈。 “小葵刚才其实一直在给波西发短信吧,早知道从小你俩关系就好,又是邻居又是同学,这么多年的……诶,小葵帮我问问,他今天还来不来啊。” “不来。”葵直截了当的。 “哦,这样啊……”周韵把手机拿出来,“那我电话他好了,喜帖总要给他的。” 葵不接茬。 周韵拨电话,怎么也打不通,连波西又不傻当然不会接。 周韵沮丧地搁下电话,“要不小葵帮我转交他?” 向日葵手机响了,短信,连波西的:“千万别替我接喜帖!!!” 向日葵两眼一眯,好欢乐地接过喜帖,“好的,使命必达。” “你看,还是他俩最要好。”周韵道。 “是的,小葵啊,听说连波西最近演出挺多的,你能搞得到票子吗?”话题看来离不开这家伙了。 向日葵捂住肚子,“我去上厕所。” 然后跑了出去,躲楼道里给连波西打电话。 “哈哈哈哈哈,你真这么说,不对,我还真信你敢这么做呢,你可一定敢把喜帖塞给那个大堂经理,让他替你顶一半。”电话那头,听了必胜客下午茶聚会的连波西大笑着评价道,“不行了,没空聊了,我要去补个妆。诶,对了,你没替我接下喜帖吧,我才不想去。” 现在轮到向日葵笑:“哈哈哈哈哈,当然接了,你以为我说这么长的铺垫,是在等什么效果?!” “我靠,向日葵!我现在相信你说要和我绝交是玩真的了。” “你先拿了去,我们再玩真的。” “靠,你以为我做不出来。生气了,你找不到我了,哼。”连波西挂了电话。 “切,和我玩这套?!”葵骂骂咧咧,“夺命追魂call!” 但连波西真不接电话了。 葵拿着两张喜帖,觉得挺无聊,回到茶话会上,这拨女人们不是在谈谁谁老公是干什么的,月薪多少,有没有房子车子,就是在聊谁谁男人在外面有花头,招小三……向日葵在旁边也插不上话,想吃点东西吧,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吃。 鸡翅膀没叫几份,人人不想吃亏,都甩开腮帮子吃,桌面清。 周韵也是一个厚得起脸皮,死活不加单的人。 眼看饮料都喝干了,大家就渴着聊,心里全在骂娘,但脸上还装得特别闺蜜。 向日葵背起包站了起来,“我还要赶回店里工作的,先走一步了。” 大家望着她,都在感叹要像她这么直来直往就好了,就一早解脱了。可是等她一调头,大家都换了副鄙夷的眼色,指责她太不合群。 向日葵是不care的,朝外走,一身轻松,倒是那个刚才被拉过来演戏的大堂经理看见她,友好地笑了笑。 有时候,认识的人真不如陌生人来的亲切。 来让我受伤,来让我迷惘,还不够疯狂,还不够荒唐 《上海少爷》来让我受伤,来让我迷惘,还不够疯狂,还不够荒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天崩 大晚上,向日葵回到家,一开门一开灯吓了一大跳,门内一大堆蚂蚁,粘在一长条蜂蜜上,蜂蜜明显是被人从门缝外用细棍子灌进来的。楼道里很干净,也不曾见过什么蚁巢,但现在聚拢了一堆。向日葵处理了半天才把地板收拾干净了,挠头想谁家孩子这么恶作剧,也想不出来,于是该干嘛干嘛,画画,洗澡,睡觉。 关灯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只听呛郎一声巨响,窗玻璃被一块石头砸破了,玻璃碎了一地。 葵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急忙朝窗外看,远远有个黑影跑远了,也不知道是谁。 怎么回事啊?!这个小区真的很不安全吗?还是有人寻错了仇家? 葵打开灯,不得不再次收拾一地狼籍。 越想越委屈,拨电话给连波西,这家伙还以为是喜帖的事,死活不肯接。 葵忽然觉得自己好失败,收拾完了,用纸把窗口糊上,才好继续开着空调,她裹着毯子窝在床上,不知道后半夜还会不会有事,竟然害怕了,不敢睡。 “什么,怎么有这种事,要不最近睡到舅妈家里来吧。”舅舅和舅妈都很惊讶。 “葵姐别怕哦,可能真是有人寻仇,认错门牌号码了。”乔乔安慰道,“不要怕。” “要不乔乔你晚上去小葵家打地铺?”舅妈问。 “这样啊。”乔乔挠头想了想,“也行啦。” “这怎么可以,乔乔是男小孩,还有女朋友。”舅舅一本正经的。 “哦哟,只是过去保护小葵嘛,你不要想的太多好嘛。” “那还是住到我们家来好了。” “都可以啦。”乔乔笑。 葵看看乔乔,连他都肯保护自己,该死的连波西怎么找也找不到。 电话响,乔乔去接,然后朝大家使眼色,和嘴型说:“是安先生订餐诶……” 大家都不说话了。 乔乔写完订单,挂了电话,朝大家吐吐舌头,“他还像以前一样啊,很和气。” “没提到小葵?”舅妈问。 “没有……但他订了好多东西,得两个人才提得过去。” “高手。”舅妈笑了,看看向日葵。 “送就送,我又无所谓。” “他说他们公司就要搬回装修好的旧址了,要开派对,所以订这么多。” “这样的啊。”舅妈点点头,“小葵,安先生是在扔话给你哟。” “扔什么话,我怎么听不出来。”舅舅问。 “想再见面或挽回的话,要赶紧喽。”舅妈笑。 向日葵看看天花板,“今天的灯真亮啊。” “是啊,天气还好呢。”舅妈打了个响指,“不要说笑喽,大家赶紧工作吧,等下你们俩去送好了。” 她指指乔乔和舅舅。 “我去送?”舅舅一愣。 “怎么不可以啊,你以为你是集团公司老总啊,不能送外卖啊?”舅妈挤兑他。 “行行行,我去就我去了,这种男人么,让他早点死心早好。”舅舅摇头。 向日葵不说话,她知道这屋子里三个人都是维护自己的,小感动。 之后连波西一直找不着,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躲个喜帖有必要躲成这个样子吗?向日葵真心鄙视他。不过连着好几天,向日葵继续遇到接二连三的怪事,不是锁眼被口香糖堵了;就是门缝里被人倒进了菜油,地板滑得要命,差点摔死她;半夜还有人把死鸟扔到她家阳台上。 大家都劝向日葵报警,葵思来想去很久,终于恶从胆边生,决定私调公堂,把这人揪送警察局前,先亲手逮到他,恶揍一顿解恨。于是带了乔乔提前下班躲在家里,等到天渐渐黑了,也不开灯,悄无声息躲在屋里,等着活捉坏人。 果然不久后,听见外面有人有气无力地挠门,感觉像是那个恶人来了,在偷摸使什么坏。葵和乔乔,一个提了把扫帚,一个提了把菜刀…… “葵姐,你不要提菜刀,吓死人了,万一失手砍死人怎么办?” “嘘,少费话……”葵踮着脚小跑过去握住门把手,“听我喊一,二,三,然后开门打死他。” “葵姐,别了,我可不想吃牢饭啊……”乔乔吓得脸色都变了。 一!二!三!葵也没想杀人,就想吓死那个王八蛋。 门一打开,连波西像武侠片里中毒的美人一样,软绵绵地倒了进来,虚弱地喊了一声:葵…… 然后面色青灰,再也不说话了。 葵吓得菜刀都掉地上。乔乔发现是连波西,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当他的脸一转过来,乔乔先愣住了,“啊,波西哥哥留胡子的样子是这样的啊……” 玉面小生留着一腮帮子胡子,看起来特别特别沧桑,古天乐版杨过就是的。 葵知道连波西平常最恨的就是胡子了,剃不干净绝对不出门,现在怎么这么邋遢?他怎么了?葵拍拍他的脸颊,“你怎么了?几天没吃饭了?” 连波西紧紧闭着眼睛,不说话,然后胸口震动了几下,像是咳嗽,结果竟然哭了,咳咳咳在哮喘一样,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喂?!葵和乔乔都要厥倒了,什么情况?! 连波西死活咬着牙关不说话,换作平常要是一般的委屈,他是不可能不大呼小叫,满地打滚的,但这次真的不一样,感觉他的魂魄都被狂风刮散了,飘乎不定。 葵的心一下子也紧紧揪了起来,什么抓恶作剧的坏蛋都不重要了。 她心疼地看着连波西,只想听他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如果是被欺负,她就提着菜刀去报仇雪恨,一辈子都不会让他哭。 “波西哥哥,你怎么了呀?”乔乔看他的样子,也很难过,声音都颤了。 葵忽然看见连波西手里紧紧攥着的信,她看看乔乔,乔乔便去拿那封信,费了点力气才把信从连波西手里抽了出来。乔乔打开看,淡粉色的信笺上,写着漂亮的手写英文行书。 “dea u: the ea e3thi gsthatca ''tbehidde :cough,pove tya dlove.the easo wea esuffe i gis otbecauseloveise d,butitstillco ti oues,eve afte theloveisove .lovesomeo emakespai so o e''shea tbyo eself.wec ied,wugheda dastweshallmovefo wa d. althoughyoukeeplooki gbacko yeste day,istillhopeo eday,iwouldseeyoui thehouseoftomo owcalmlya dhappily.timewaitsfo oo e.pleasebegooda dbethecha geyouwa ttosee.takeca e.” 好歹是美式三明治店的伙计,乔乔看懂了个七七八八,把信递给葵,“没有署名诶……” 葵皱着眉头看,同声翻译。 “亲爱的你,有三样东西是不能隐藏的:咳嗽,贫穷和爱。我们痛苦的原因不是因为爱情结束,而是它仍将继续,即使在爱结束之后。爱一个人会在自己心里留下伤痕。我们哭过,我们笑过,最后我们仍将向前迈进。 虽然你不断回头去看昨天,我仍然希望有一天,我会在明日之屋看到你安详而满足的样子。时间不等人,请好好的,请成为你想变成的摸样。保重。” 葵郁闷,好像是分手信。全英文的分手信,一定境界啊……连波西又交了一个外国女朋友?不对啊,葵脑袋里像被电流击穿,不会是……邬米迦? 不会,要真是邬米迦和连波西分手,这两人分分合合是家常便饭的事,也不至于让他悲惨到这步田地,到底是怎么了? 她摇摇连波西的胳膊,“喂,你闹哪样?” “她……要结婚了……”连波西气若游丝。 葵心里咯噔一下,不对,咯噔好几下,然后脑袋里跟过山车一样,呼呼啸啸,再也静不下来。 乔乔也愣住了,想追问些什么,但气氛惨痛,他什么话也不敢说。 “小葵。”连波西忽然侧了个身,像婴儿一样蜷缩起肢体,双手抱住向日葵,她不得不蹲坐到地上,让他的头可以枕着自己的腿,而不是睡在凉凉的地板上。 他哽咽着,肩膀抽搐,太痛苦以至于无声哭泣,更像是重病的人在苟延残喘。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见他这么伤心,不掺杂一丝任性和演技,只是纯粹的疼痛着,弯曲的脊梁好像被注入了非常大剂量的药物,使他无法伸展肢体,只能沉浸在一种绝望里,无法自拔。 她很害怕,“波西,你没有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吧?” 他不说话。 “波西,你告诉我啊!”她不得不拍他的面颊,希望他清醒一点。 他苦笑,眼皮已经睁不开了,虚弱地摆手,“没事,睡着就好了。” 什么意思?她揣测他的语气,天字号第一自恋的男人应该不会为了情爱毁灭自己吧?她不敢确定,只能看向乔乔。乔乔倒也干脆,“还是送波西哥哥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她点头,但波西不肯,摆手,“不要。” “哪由得了你啊,混蛋!”她和乔乔一起架起他,匆匆往外走,这时她眼眶也红了。 她在想要真是邬米迦伤他如此,报复的刀,她下不下得了手。 地裂 虚惊一场,连波西没吞什么安眠药,只是连着几天没吃饭睡觉,虚弱的不行。葵和乔乔陪着他在医院里输液。换作以往,波西肯定早就和葵吵起来了。 “我说我没事吧,你太多事了。” “靠,好心当成驴肝肺呀,管你死活真叫多余。” 但这次没有,连波西在病人躺医上很安静很乖地睡觉,带着泪痕的脸,看起来即憔悴,又伤心,也可怜。一言不发,也不肯睁开眼睛。葵看着他青黝黝的胡茬,像看着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想求求他赶紧离开,把过去那个自恋甚至傲慢的连波西还回来。 想看他健康的脸色和发亮的眼神。但此时此刻的连波西又有另一种凋零的美,说他躺在死神的臂弯里也不为过,小时候不总听老人说,长得太漂亮的孩子容易被老天收走嘛。 于是他就这样孱弱地躺着,看得人心都酸了。 葵让乔乔先照顾他,自己走出输液室给邬米迦拨电话,对方已关机。 还以为像她这样高端的角色,分手的时候可以钉对钉铆对铆呢,原来一样用关机逃避来了事。什么都不用听,就什么也不用答。找不到邬米迦,葵只有守着连波西,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多希望他是食物中毒,而不是闹什么情伤。 就算曾经暗中期待过,却想不到,原来邬米迦真有会离开的一天,原来连波西会这么难过。 “乔乔,你先回家吧。”葵看着在旁边忍不住打瞌睡的乔乔,“都半夜一点多了。” “我没事的,葵姐。等波西哥哥输完液,我帮你把他一起带回家再走,否则你一个人扛不动的,再说万一遇到那个变态害你的人怎么办?”乔乔很善良地回答。 “谢谢你啊乔乔。”葵眼睛红红的。 “葵姐你别太担心,波西哥哥一定没事的。” “但愿吧……”她不敢设想。 乔乔憋了半天,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葵姐,你和波西哥哥什么时候可以不闹,好好的在一起呢?” 葵愣住了,眼泪扑索索往下落,用力抹掉,什么时候变得像苦情戏一样这么爱哭,烦死了。 “我是觉得,看着你们各自在外面过得很不幸福,在一起明明很开心却又不肯在一起,感觉好揪心啊。”乔乔挠挠头,“诶……我也说不好,总之……算了,好吧,我是外人,我不好胡说八道的,葵姐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哭了。” 他低头找餐巾纸。 连波西一动也不动,仿佛睡着了,什么也没听见。 葵坐到远远的位置上,一个人静静的哭了一会儿,但是没有办法。 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输液室里有护士的手机响了,最应景的歌曲。 “努力为你改变,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线,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 凌晨四点的时候,连波西睡醒了,对着天花板喊肚子饿。 气氛原本像水一般忧伤,但此刻向日葵想破口大骂他一声,贱人。 “你是知道你在我家躺着,知道我会侍候你,才玩了命跑过来要死要活吗?” 他摆摆手,没力气吵。 尽管这次表现的比以往都难过都吓人,但还是很快恢复了对吗? “连波西你这辈子到底在乎过点什么?” “饿……”他念了一声,实在没力气吵架,想想估计也没饭吃了,翻个身继续睡觉,想想睡着可能也就不饿了。 她怒,憋了一会儿,爬起来去厨房给他煮面吃。鲜虾鱼板面,面是方便面,没什么稀奇,但是有她亲手煎的荷包蛋,午餐肉切厚厚一块出来用油煎得两面香,搁在面上。这碗面就好吃好看的不行。 喏。她把面搁到书桌上,他盘腿坐起来,懒得像只树熊,简直要挂在桌脚上,脸也紧紧贴着桌面,鼻子抽抽,恨不能有人喂他吃。 她也睡不着了,索性开了电脑,随手开了一集电视剧看。 “神……经……病……啊……”他气若游丝地,还要骂她:“《金枝欲孽》也要看的,连我都不要看的好伐。” “你不看是因为刚播的时候,你就看过了,成天大呼小叫要我一起跟着看。” “所以那么out的,看它做什么啦?” “你怎么不说你那么娘,连《金枝欲孽》也要看。” “学习学习呀,情商这么高的片子。” “咦?奇怪,你现在倒有力气和我吵架?你什么情况?” 连波西脸一苦,咳咳咳,发出那种要哭未哭的难受的声音。 “少来这套!”向日葵指着他:“你是这次这样,还是以前每次和邬米迦吵完架,在家先哭完了再来找我。” 他抹抹脸,很沮丧,但是没哭,开始吃面。 她用手指戳他脑袋,“喂。” “别烦。”他拨开她的手,随之拨到了刘海,发丝在她指尖一滑而过。 “邬米迦真要结婚了?”她将信将疑的。 他脸又一苦,把筷子搁在碗上,这一次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不准哭哦,再哭我揍你!”她挥挥拳头,“有完没完了,好好说话,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摆摆手,不想说话。 “全憋在心里干什么?既然是这么大的事,你告诉我真相啊,我们可以一起商量。” 他嘴一扁,看看她,然后把筷子又拿了起来,吃午餐肉。 葵朝天翻白眼,又气又急,无话可说。 默默等着他吃完面。 “你到底是难过还是不难过?” “难过死了……” “她真的要结婚了。” 他捂住胸口,咳咳两声,又不说话。几进几出,都是这种表现。 算了,不想管了,向日葵气哼哼去厨房把碗和锅洗干净了,回来倒头就睡。连波西倒是坐着,就着她打开的那一集《金枝欲孽》往下看。 孙白杨和孔武一起烫酒喝,说什么冬天喝酒,暖身不暖心的。 葵捂住耳朵。心想我就和你熬好了,看你什么时候想说。 一分一秒过去,天竟然就这么亮了。 他忽然关了电脑,站起身,拉上窗帘,然后躺回来盖上毯子睡觉。 向日葵雷霆大怒啊,一跃而起指着他咆哮:“窝囊废呀!!你就这么招了吗?!” “嘘……我好像发烧了,你让我睡一会儿。” 向日葵伸手探他的额头,真有点烫,“你怎么这么弱不禁风的,要不再上医院看看啊。” “睡一会儿就好了,嘘……乖,不说话。”他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小样既可怜又霸道,错综复杂的感觉,竟然性感死了,性感的叫人委屈。 葵败了,也累了,躺在他身边,耳朵里又灌满滴嗒钟声,时间的声音,恣意浪费。 仿佛是一天一夜过去了。 她枕着枕头,定定地望着天花板,听见他叹了声气,于是轻轻地试探一般地问:“连波西,你醒了吗?” 嗯……只是嗯了一声,半晌不说话。 “我一直知道……”她声音也是很轻,“你很爱她,但不知道是那么用心地爱着,爱的这么死去活来,我不想见你这个样子,如果她决定离开了,你也应该想尽办法让她留下来,让她知道,没有她,你的世界撑不下去……” 他不说话。 “或者说,你认了,但我想不出来你有什么可以认命的理由,你是连波西啊,我见过你们相处时候的样子,虽然她对你总是游刃有余,但你不是也说,像她这样的姑娘,哪有死心踏地陪一个人玩这么久的道理,能入她法眼的,能和你折腾这么多年,分分散散的,不就是你嘛?” “不说了,不说了……” “你不能一有事就往我这里躲,我帮不了你什么,什么也帮不到,她也不会知道你对她的心意……”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觉得我不是那种把‘我爱你’三个字挂在嘴边上的人吗?” “你就是太像这种人了,所以才会让人不当真。” “那我还能怎么样呢?再说一个已经决定离开我,嫁给别人的女人,我还能对她做什么呢?” “让她知道,其实你的世界没有她不行,你不是在开玩笑,不是孩子气,不任性,也不是在演戏。” “谢谢你说我做什么事都像假的一样,谢谢你说我在你眼里很虚伪。” “连波西,你只有力量和我斗嘴皮子。” “不是,呵呵……”他苦笑,侧脸看看她,又转回去,视线游离,“我早和你说过,这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叫作爱情。” “你是不相信它,还是你不相信自己?” 连波西突然勃然大怒,抽起枕头摔了出去:“我相信是我的永远不会离开我好了吗?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你想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怎么就不让你满意了?!很惨是吗?不像情圣了是吗?在乎的女人要结婚了,之前我连半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察觉到,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谁抢走邬米迦我都不知道,被人卖了还在数钱是吗?!” 如果不是连波西突然发怒,向日葵会觉得两个人这样静静地躺着,轻轻说话的样子很美,很别致。不过被他一吓,这份宁静没有了,像踩到猫尾巴,看它大呼小叫,看它炸毛。 啊啊啊啊啊啊。他跳起来在房间里乱蹿乱跳乱踩,疯闹的样子竟然蛮好笑的。 “有种凶我,怎么不去拿话堵她啊!你跟我闹什么!”葵怒了,站起来也咆哮。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没有人可以找啦!!!!!全天下,全世界,整个整个宇宙,我难过的时候,没有地方可以去啦,向日葵!!!!!” “所以活该我替你担心吗?我是人,不是钢铁侠,我顶不住啊!凭什么我承担完自己,还要负担你啊!!!!” “行!行!可以,我懂啦!我就算是去精神病医院吃药打针,也再不来找你了好嘛!”他甩手往外走。 不知道是被绊到了,还是病晕了,他整个人一软,往地下一瘫,但还是晃晃头,努力往外爬,爬一步吐一字,“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爬完,我活该,我活该,我活该。” 气死人了! 葵好想冲上前,揪住他的头发,狠狠赏两巴掌。 “爱她就去把她抢回来,我不知道你在我这儿到底有什么可叫嚣的!!!!!” “混蛋,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那你就是活该!!!” “对啊,我知道我自己活该!你有完没完!!!” 八卦邻居砰砰砰敲门,“喂喂,里面没事吧,喂喂?要帮忙报警伐?” “都什么人啊!”连波西哭笑不得了,“这年头还有这么热心肠的?” “是啊是啊,谁都像你?” “别吵了好吗?向日葵,我挂白旗,你别在我伤口撒盐了好吗?” “我到底怎么你了,你怎么不问问给你伤口的人,你在谁这儿受了委屈,就去找谁把公道要回来,不要在我这里闹啊。” “你上厨房找把刀,过来捅我两刀算了。” “大!概!是!的!”葵吼完,眼睛红了,哭出来。 他怔住,不得不过去紧紧抱住她,“对不起,葵,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对得起你自己就好。”她狠狠抹眼泪,这世界上谁的是非,谁的死活,又与谁有关。伤心的、担心的,都是多余,都是活该的。 “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逼我。我的小聪明用不了这么大的事情上。” “多大的事情?” “要担起一辈子的事,还不大?” “你从没想过要和她一辈子吗?” “想过啊。” 这三个字音落了,葵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东西碎了,其实早碎了,缝缝补补,留到每一次,再碎一回。 抢婚 “想过就把她找回来,在爱情里,我们要做一个丢不起任何东西的人。” “谈何容易。我连我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这么厉害,什么时候把邬米迦抢走的我都不知道。” “没见过才觉得可怕,真要见到了,也许就是这么一回事。” “嗯?你什么时候变成爱情高手了?” “你什么时候变窝囊了?” “别总说我。” “要不是觉得你很在乎,我才不管你死活。外面有成排的女人等着和你要好,你在乎过谁?不就是她。” “你这么看穿我,我觉得挺可怕的。” “什么?” “诶……抢回来万一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呢?” “抢回来再说,想那么多干嘛,爱一个人,她就得是自己的。” “我万万想不出这话是你向日葵讲的。” “我好像只是在扮演你心里的另一个自己诶。”她笑,“通常动画片里都是那么演,一个小天使,一个小恶魔在脑袋的两边吵架。” “你是我心里的小恶魔吗?” “反正想不到那么远,你连波西喜欢的,就是要马上到手才对。” “好像是的喔。” 嘿嘿嘿嘿,他笑,看看挂钟,又看看她:“那你愿意陪我去抢吗?” “为什么又要我陪着?” “我是军旗,你是我的司令,没有你,我一步都不敢挪。” “军旗原本就一步也不能挪。” “好久没和你一起下军棋了,什么时候杀一盘。” “喂!连波西!” “好的,好的。我们各自洗澡换衣服吧。” “神经病,干嘛。” “她今天结婚啊,抢亲去。” “靠!今天?!”她开始语无伦次了,“你,哪,哪有衣服在我这儿可以换。” “我就洗个澡,衣服出去买,搞套全新的去抢亲。赞极了!”他打了个响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满了精神。 “你这个人到底还有过渡吗?”要是不怂恿他抢亲,原来今天邬米迦就嫁出去了。是他原本心里就有抢亲的打算,还是真的被自己激励了?葵一头雾水,心里在打鼓,鼓点狂乱,她总是轻易就被他弄得手足无措。 她有点后悔,想说不去了,邬米迦嫁给别人这件事,其实和她也没多大关系。 她看着连波西,他脸上挂着一个神经兮兮的笑容,进浴室去洗漱。 向日葵有些哆嗦,破天荒想来一支烟,像梁朝伟一下深沉一把。但是到头来她是做不了什么的,一直等他洗干净出来,再把她推进浴室。 “快点!” 赶着去投胎吗?她无语,默默去梳洗干净。 终于要出门了,她跟在他身后。 连波西刚跨出门槛,忽然退回来,撞到她,她捂着头唉哟一声喊疼,他却忽然转过来,眼锋似两柄剑紧紧盯着她,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却忽然被他捉住了,摁在胸口上。 “好紧张,有没有感觉到,咚咚咚咚,跳得好快。”他的精神忽然松懈下来,带着怯懦,没有底气,“小葵,我害怕,要不我们不去了行不行?我做不到……” 明明是向日葵想着退缩,但瞬间听他口里说出来,又气不打一处来,她恨不能揪住他的头往墙上撞,“怕什么啊!混蛋!心爱的女人都守不住,这辈子你还能做成什么事!” 她用力把他推出门,一脚踹了过去。 “嗷!痛!”他捂着屁股喊。 “呸!我管你如花似玉!给我走!”她恶从胆边生,凶神恶煞一样。 “摔死奴家了。”他扭头委屈地看着她,小眼神一丝一丝地荡漾。 “滚!”她河东狮吼。 “好吧……”他一扭一捏的,香艳地没法看。 知道的,知道这是去抢亲;不知道的,又以为是他们在耍宝。 人生如戏啊,非要这样吗? 她在他身后,仿佛又充满了力量,打过鸡血一样,其实是有苦说不出了…… 她往前走。 闹剧 “连波西,你这样不行,你这样太过份了,什么你还让他们带衣服来?!喂!你穿成这样干嘛!”向日葵天雷滚滚地站在酒店大堂里看着连波西和他身边近三十来个男模朋友,吓死人…… 连波西很认真地在换一套白色礼服,认真地往脸上抹bb霜。 “连波西!你搞成这样干嘛啊!”向日葵吼。 嘘……他示意她安静。 “你不怕邬米迦随时下来吗?很尴尬啊!” “婚宴不在这里,在游轮。我们在这里弄好就过去。” “什么你到酒店来只是为了化个妆。”向日葵好想喷他一脸老血,“可你搞这么多人干嘛,还在给卡地亚做软广吗?” “想的出来的你。” “那你要这么多人来干嘛?!” “诶哟,不要吵啦,静一会儿好不好,我在调整情绪诶。” “呸!你都叫这么多人来了,是不是我好走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可以。” “那你说你叫这么多人来干嘛?!”她快疯了。 “壮胆啊!你说还能干嘛?!” “神经病,这叫壮胆?这算非法集会了都!” “大概是的。”他喃喃应付,开始抹润唇膏,竟然有点珠光粉色。 “连波西,你真是够了,你当你在拍电视剧?!” “嘘……” “什么嘘嘘嘘……”她在旁边沙发上坐下,刚坐下,他站了起来。 “好了,呼……”他深呼吸,拨拨刘海,“可以了,我们走。” “posey!加油!”jim在旁边鼓劲,向日葵瞪着这枚天然呆。 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走出酒店,还全是平面模特,各个穿得风情万种,走在外滩的马路上,不止吸引眼球,连外滩上各种游客的照相机也吸引过来了,还以为什么广告做活动,全来拍他们。波西紧紧握着向日葵的手,走在队伍最前面,像是怕她临阵脱逃一样。 向日葵这辈子从没有走在这么风光的队伍里,还是被其中最耀眼的一位紧紧拖着手,像国王王后走在仪仗队的最前面,他一袭白色礼服,神采出众,气势非凡。但她一身运动装,混在美男堆里,整个萎靡不振。 要是今天这些照片传上网,她得多丢人,玉树临风里的一株杂草。 “连波西,这不叫抢亲,这叫砸场子,你们不会打起来吧。” “不会,模特最文明的男人。” “对,你们不会打架,怕弄坏脸。” “大概是的。” “可你这样浩浩荡荡一堆人,见到邬米迦你要怎么说?” “该怎么说怎么说,她嫁日本人,我讲日语,她嫁老美,我说英语,她嫁马来人……” “神经病……” “你哆嗦什么,我生死存亡的时候,你两手冰冷。”他侧眉看看她。 “我哪哆嗦了。”她不承认。 “向日葵你镇定一点。” “我哪不镇定了?!” “我们这拨人里就你最能打。” “我靠!能打你妹啊。”她终于明白自己存在的理由了。 “要是男方敢动手。” “你还是给我闭嘴吧!”她怒,挥掉他的手大步往前。 “喂喂,这里过马路啊!这里!那边才是码头。”他喊,她这才调过头来,气得有点糊涂了。 邬米迦好美。白色鱼尾礼服是最最考验女性身材的衣服,但穿在她身上,像一件完美的瓷器,超乎想像的白色的润泽,勾勒出诱人的曲线,傲立在鲜花丛中,就像冰雪女王,一个瑰丽的美梦。 向日葵还没有来得及注意到连波西的表情,但她明显感到他和自己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被惊愕住了,真理本来就应该是,完美匹配完美。 一身白色礼服的连波西,就应该与如此的邬米迦相匹配,这原本就该是他们两人的婚礼。豪华游轮,花山花海,晶莹剔透的香槟塔和丝绸缎带,全世界报得上名字的最珍贵、最华美的东西,都可以用来衬托他们。 这是天造地设。 不是国王娶乞儿那么可惜,不像天后嫁平民那样呛人,他们是真正的天造地设。 向日葵好想走上前对邬米迦说:别闹了,还是和连波西在一起吧,这才是所有平凡人期待的童话一般的结局。 但同时她又好想哭,从第一秒开始就好难过。 爬也爬不到的完美,求也求不来的结局。 但是向日葵没能感慨多一秒钟,连波西带着所有朋友径直走了进去,在铺满雪白地毯,撒满玫瑰的礼堂中,面容精致的男模们分散开来,在各个圆桌前坐下。也有不少去了自助餐台,有菜吃菜,有酒喝酒,随意地真像来参加婚礼,但又很丢人,像是民工维权来要工资闹场的……但因为各个都长得很好看,其他客人们反而都给他们让出位置。 连波西天生是知道怎么喧宾夺主的人,抢亲的念头里充满了浓浓的报复。 向日葵捂脸。有这么恨,才这么爱吧,可怎么显得像耍蛮呢。 “恭喜,恭喜,红包应该塞多少钱?”连波西的第一句呛到向日葵了,这根本就是耍蛮,“哟,你看,走得忙,红包没带,白手绢包一包成不成?” 他抽出礼服里的小方巾,走向邬米迦,左右张望:“咦,幸福的新郎嘞?” 向日葵急忙伸手拽他衣角,被他挥手打开了。 他径直走向邬米迦,邬米迦却始终美美得、不慌不忙地看着他,两个人脸上的惊愕都只逗留了短短几秒钟,然后开始智斗了。 “他工作上有些事情要处理,在打电话。” “哟,什么大事啊,结婚的时候还要忙工作。一秒钟几个亿上下的人啊?蛮伤不起的喔。” 邬米迦没答,目光注意到前方,缓缓绕过连波西,迎向刚来的不知究里的客人。 那几个人明显不认识连波西,看他一身新郎一样的打扮都糊涂了。连波西倒也做的出来,直接走上前和客人们握手了,帮忙一起欢迎他们。 向日葵不能堵在主道上,急忙退到一边,低头扶额尴尬。 “真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们。”连波西一脸痞笑。 “这位是……”来宾应该是新郎的朋友,对邬米迦表示费解。 邬米迦倒也轻松,直接一句:“g oom**a (伴郎)。” 连波西斜了她一眼,邬米迦看都不看他。 输了,输了,气势上感觉完全输掉了……向日葵在一边流汗。 “邬米迦?”连波西叫她名字。 她这才微微扭头看看他,今天她一定穿了超高跟的鞋子,整个人看起来修长纤细,但也许就是高了这许多,让连波西吻她更轻松,他揽过她的腰,紧紧地贴着自己,然后深深地吻了下去。 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眼前几位客人。 全场男模同声欢呼,香槟都打开了,砰地一声,一堆人鼓掌,一堆人错愕。 向日葵就地石化……并不是为这个吻心痛,而是彻底被雷到了。 连波西你这绝对是在报复啊!抢亲应该是抢了就走,为什么要在婚礼当场给新娘子尴尬呢?!向日葵心里百爪挠墙,恨不得自己冲上前,一手抓住邬米迦,一手抓住连波西,然后朝往拖走。 向日葵宁肯连波西跑过来撕心裂肺哭一场,也比现在这样显得有诚意。 但是邬米迦离开他,四两拨千斤,用洁白蕾丝手套轻轻抹了抹嘴唇,朝外走了几步。 连波西一把抓住邬米迦的胳膊,“去哪。” “去补妆。”她冷冷看了看他,眼睛里真是一点情意都没有了。 “我陪你去。” “不用。”她挥开他的手。 不行。他始终握着,孩子气。 “posey……”她笑,如此骄傲地笑,“你已经看到我写给你什么的。” “不懂。”他顽劣地摇摇头,也很轻松。 她看着他,停顿三秒,重复她写给他的话:“其实爱一个人并不是要跟她一辈子的。我喜欢花,难道你摘下来让我闻闻;我喜欢风,难道你让风停下来;我喜欢云,难道你就让云罩着我;我喜欢海,难道我就去跳海?” 话音落,两人静默,相视而笑。 向日葵在旁边皱着眉头,想破脑袋,想了半天,想起来了,这是电影《纵横四海》里的台词。她听得心都揪起来了,但是连波西歪歪头,扬扬眉,依旧三个字,“听不懂。” “你知道为什么你感触不到这段话吗?” 绝望 “不知道。” “为什么你心里想的只是想要,就是想要,像孩子赖在玩具橱窗前一般的想得到。为什么?” 向日葵觉得自己好像知道答案了,又好像没懂,就差一点点要开窍了。 邬米迦看看连波西,又看看向日葵。那眼神让向日葵觉得自己像是受刑前的死囚,迎面砰得挨了一枪。 “好啊,补妆,我陪你去。”波西带她走。 此时此刻,真正的新郎终于出现了,在赶去报告的一堆人的簇拥下,男傧相、女傧相,面色都惊慌难看。真正的新郎走得很快,面色却是淡定自若的,甚至一眼看到连波西便笑了起来,“hi,posey。” 波西眼睛顿时红了,是那种很强烈的情感冲击,但又疾速被抑制下去了,“joseph?!” joseph……向日葵觉得自己一定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这个名字曾经对连波西很重要。向日葵一拍脑门,想起来了,这不是连波西的whiskey叔叔嘛。曾经是连波西爸爸的外籍同事,虽然没工作多久就回德国了,但却和连波西一家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尤其是波西,两人成了忘年交,无话不聊。每次joseph来中国,都会找波西,给他带礼物,在酒吧或在joseph的宾馆二人优哉游哉喝酒聊天,聊生活,聊近况,也聊彼此经历的感情与女人。 连波西总说,看joseph的面相就是个人精,四十岁出头,游历广,学历高,资历深,多国语言说得精通流利,是个人精。要不是生活作风还算自律,真是女人堆里的杀手,连波西特别爱和他聊天,几年前joseph来中国勤的时候,波西总是有事无事提及他。 邬米迦会认识这位whiskey叔叔,也肯定是连波西介绍的。一个国际空姐,飞德国时再找joseph出来玩也是无比容易……真是后院起火啊啊…… “hi,buddy。”joseph泰然自若地迎向连波西,既然是背后挖角,会发生什么状况,人家是一早想清楚并做好准备的,哪像波西这么措手不及。 连波西苦笑,“你最好告诉我你是来当证婚人、男傧相或随便什么。” joseph一米八七的个头,一身新郎服,挺拔修长,虽然没有连波西一半的美貌,但男性,尤其是德国男性的气场,还是稳稳压制住了局势。 难怪邬米迦不慌不忙,她找的男人,估计是世界上除连波西的爹外,最能克住连波西的人。就像学生永远怕校长,何况是学生敬重的校长…… 完蛋了。向日葵觉得自己都替连波西头痛,像十几个耳光捱在脸上,又无处申冤,天昏地暗,天眩地转的。 而连波西伫立着,独秀于林,却恶雨将至的凌乱感。 “posey,还是很高兴你能来,也带来了那么多漂亮的朋友。” “joseph!”连波西终于撞上去了,整个的身体撞向德国大汉的胸膛,但他稳稳抓住了他的双臂,像是完全吸收了他的力量,牢牢地控制住,“此时此刻,你怎么还能这样平静地面对我,大言不惭地面对我!joseph!这是你认识我,接近我,了解我的全部原因吗?” 唉……老男人叹了口气,“posey,你听我说过,德国有一句话:wobe dieme sche .山和山不相遇,人和人相逢。” “whodoyouthi kyoua e?i’vehade oughofyou ga bage.(你以为你是谁,我听够了你的废话!)” 呼……邬米迦在joseph耳边轻轻道,“我去补妆。” 他拍拍她手臂,也请她暂时离开混乱的现场。 但是posey一把拽过邬米迦,把她拖到胸口,紧紧抱住,他指着德国老男人:“我最初是怎么向你介绍这个女人的?我是曾经怎么向你说起她?我们都为对方介绍过不同的女朋友,但是尊敬的先生,我有没有明确地告诉过你,这个名叫邬米迦的上海女人对我很重要?!” “是,现在她对我也一样重要。”joseph的眼神静得像是湖水,他凝视着连波西,口吻坚定、严肃,却又透出对邬米迦的爱,与隐隐流露的对波西的心疼。 如果连波西挥拳揍他,其实是败了;如果连波西痛苦,也意味着败了;天知道连波西现在该做什么才会不败。向日葵站在角落里,一次又一次石化,被雷得外焦里酥,忽然想起舅妈说她曾经在造型店里看到邬米迦和老外在一起,估计这个老外就是josphy,如果当时自己有八卦一点提醒连波西该多好,可鬼才知道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 好痛苦,向日葵都替他痛苦。 在场的人大约都听出新郎和连波西是旧相识了,无论是傧相、来宾还是男模们,都凝神屏息看着他们。 “这么快就摆脱你前妻了吗?你可爱的女儿呢?你说一辈子最爱的小公主,怎么,今天来了吗?有给你当花童吗?有没有告诉这个我们共同爱着的女人,她就要给人当后妈了?”连波西笑着问,轻轻松松爆了全场一大料。 “posey,你过份了。”邬米迦试图挣开连波西,但他不松手。 “没关系。posey你今天在这里说的任何什么,我都不会视为冒犯,我解释得清楚你所疑惑得每一件事,用你们中国人的成语说就是坦坦荡荡。但是今天以后,你爱的女人会由我来照顾,你的爱,请你永远放在心里,因为她是我的妻子。” “你当你在演偶像剧啊?这种对白?对付我?”连波西大笑起来,也只有他还能笑得出来。 向日葵忽然好替他心酸,鼓起勇气来走上前,轻轻握住连波西的手,希望他不要太用力、太较劲,那只会越来越伤到自己。 连波西不松手,邬米迦推搡着他。 “这么多年,怎么分也分不开的我们……”波西说到这一句,眼里狠狠噙着眼泪,“你要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永远离开?” 连波西没提joseph,因为不觉得这个德国老男人算理由,凭任何人用双眼来看,都只会觉得连波西和邬米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她只是无奈地笑笑,轻轻告诉他一句话:“idese vebette .” 这是邬米迦历来的座右铭,从来没有改变过。过去连波西一直笃信自己就是最好的唯一,结果在她的判断里不是。 连波西松开手了。 邬米迦回到joseph的怀里。 要结束了吗?向日葵真想陪着连波西慢慢走出去,回家,然后陪他一起哭。 连波西却苦涩地笑着,眼泪笔直呈线,滚落了下来,面容凄美得令人惊心动魄。他伸手从礼服里慢慢掏出一只红盒,卡地亚的首饰盒。 “你总是说我,呵……”他还要强撑着微笑着说完这段话,看着都叫人心酸,“你总是说我除了长得浪漫,其实永远孩子气,自以为的浪漫,其实总让人觉得幼稚,让你又好气又好笑。你说我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浪漫,要是你有没有想过,在我心里浪漫二字意味着什么? “邬米迦!”他大声喊她名字,这一声太认真太沉重了,使她不得不抬头迎接他锋利的目光,于是她的眼眶也红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确是个挥霍无度惯的男人!可我每一次出去消费,我会记得存下一点钱来!因为我要给你买你一早就看上的卡地亚对戒!先存钱给你买你那只,就算暂时没钱买我那一只,甚至需要花上几年的时间,但那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人在你身边!我会慢慢存到凑齐一副完整的对戒为止!先给你带上!在这里啊!这只戒指!你以为存钱的时间久到让我完全忘光了吗?!邬米迦!”他泣不成声了。 “你邬米迦是完美,是高高在上的女人,你是值得最好的,你值得让任何一个有能力的男人,立即为你买上一套别墅,买豪宅,买豪车!” “别说了,连波西……”她掩住脸,眼泪滴落在洁白的蕾丝手套上。 “你值得最好的,所以你离开我,因为你心中,并不认为我是最好的,对不对?”他强颜欢笑,慢慢打开卡地亚红盒,拿出她过去曾满心期望的钻戒,“我给你的都不是最好的……” 向日葵往后躲了一步,躲在连波西的身后,泪洒满面,已经哭得快不能呼吸,她忽然做了一个决定,她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过身,大步朝婚礼现场外走去,她决定不再听连波西对邬米迦的任何表白、任何话语,无论今天连波西抢亲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她都不管了,现在她要离开,离开这里,别人的婚礼以及连波西。 于是她走出婚礼大厅,走出渡轮,走出渡口,泪流满面,却一步不停歇地走出美伦美奂的花海与《卡农》音乐,走出一个编织了二十年的美梦,也像是从自己的躯壳里走了出去。 你知道外滩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多吵;你知道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有多吵;你知道那些超市开门的叮呤咚隆声音有多吵? 你知道五颜六色的灯箱是刺眼的;你知道经过你的这些目光是刺眼的;你知道黑夜中任何一点光芒都是刺眼的。 肩膀下沉,双腿像灌铅一样重,可是还要往前走,想回家,因为除此以外没有地方可以去。这座城市像人海沙漠一样,一张张陌生的表情,没有人可以倾诉,就是这样。 你觉得你离开了自己全部的世界,全没有任何人懂你,听你,理解你,拯救你。 因为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要听。 她自己都不同情自己。 天与地,唯有一句最冷酷最现实的话:离开连波西。 散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气渐渐变凉了,很久没有谁的消息。 向日葵的日子回到正轨了,工作,上班,兼职画点零碎插画,有吃吃有睡睡,一天捱着一天,也不觉得短,也不觉得长,就是这么过着。 有时候看这座高楼林立的城市,觉得像在下雪一样,白茫茫一片干净。 有时候看落花遍地,也有今日吾葬侬,明日谁葬我的疑虑。 但说到底,也不就这样嘛。 这天她送完外卖,经常中央绿地,于是溜达进去逛逛,漂亮的人工湖边绿草茵茵,绿地外是高高矗立的商务大楼,国际环球中心,金茂大厦,国际金融中心……尖顶直耸入云,都市感美不胜收。 她在小卖部里花十元钱买了一袋鱼食,喂湖水中的锦鲤,鱼儿被游客们喂得很肥,抢食时都很勇猛,很快地聚拢来,扑打出水花,可爱的争啄鱼食。 向日葵一边喂它们,一边用手机给它们拍照,虽然它们不能和她说话,但感觉还是挺快乐的,阳光洒在肩膀,暖暖洋洋,挺好的时光。 这时有人在稍远的地方也买了鱼食喂鱼,在外围游不过来的鱼们,便朝他的方向游去,顺着鱼儿,向日葵抬头朝他看了一看,他也正好注意到她。 孟非?她愣了一下。 他依旧是白衬衫,黑西裤和慢跑运动鞋,老实八交上班的样子,万年不变的it男造型。 他也愣住了,朝她看着,想往她这边走,又不敢。 “嘿!孟非。”倒是她先叫了一声,他这才喜笑颜开地朝她走了过来。 “小,小葵。” “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孟非羞涩又激动,还是像从前一样。 “诶哟。”她拍拍脑袋,“说什么嘛,其实你就在附近上班,是我忘记了,怎么?你午休时间出来逛逛吗?” “对啊,对啊。”他憨厚地笑。 “哟,孟非,你约了女朋友啊!”几个他的同事从旁边经过,八卦得打招呼。 “哪哪有,不是啦。”他摆手,但同事们笑着走开了。 他还是老样子呢,向日葵心想。 “小葵现在好吗?” “老样子呢,你呢。” “我也是老样子,呵呵,哦,上个月有涨工资,还蛮高兴的。”他笑。 哪有一下子就说涨工资的事,真是老实的没谱,向日葵笑了,“那还真的蛮开心的。” “是啊,我当时还有想,要不要请小葵出来吃顿饭……” “涨工资了,还能想到我哦?”向日葵咧咧嘴,小感动。 “是的,几乎是立刻马上想到了小葵你!”他激动地昂着脖子。 “哈哈,那请吧!我也好久好久没被人请客吃饭过了!”她说。 “啊?”他没反应过来。 “请我吃饭吧!好想吃蟹粉小笼包,我们去城隍庙吃南翔蟹粉小笼包好不好?!还有宁波汤团,还有松运楼的面!好不好?!” “好,好,走。” “什么啊,现在你还要上班啊,这个周六吧!大清早去,像赶集一样,边吃边逛,好伐?!” “好啊!”他高兴地连连点头。 “欧,好久没有逛城隍庙了。”向日葵振臂高呼,看看湖水,看看孟非,挺开心的,原来一个人久了,还能有人陪着说说话,也会觉得很珍贵。 约定的时间到了,周六大早,孟非来向日葵家楼下接她,照旧背着大大的双肩包,照旧憨态可掬,挺好笑的。向日葵和他一起坐公交线出门,感觉像学生秋游一样。 但是渐渐觉得他的双肩包像百包囊一样,一会儿掏出矿泉水,一会儿掏出旺旺雪饼和话梅,纸巾、龙虎牌清凉油什么更是都有…… 两个人都挺省的,向日葵也没想要敲他竹杠,就在南翔小笼馆的一楼排队买小笼,排了近一个小时,总算买到两笼,两个人站在角落里吃,笑眯眯地,也挺开心。吃完去宁波汤团吃酒酿小圆子和蟹粉汤团,都只拿一份,分了吃,尝尝味道也不贵,很开心。然后向日葵吃不动了,要求中场休息,再去松运楼吃面。 孟非坚持要请她去九曲桥的湖心亭喝茶,于是两个人去叫了壶茶,水果有橙,小食有一小包橄榄,然后孟非从包里拿出了笔记本,有下载好的卡通片,《怪物公司》。虽然向日葵一早看过,但这是她最喜欢的动画片了,于是乐呵呵又和孟非一起看了一遍。忽然觉得他的大双肩包真好,什么都有,出来不聊天,也不会觉得闷。以前竟然不觉得,挺奇怪的。 “晚饭吃什么?!”孟非忽然认真地问。 “天啊,早中饭都还没有消化。”向日葵拍拍肚子,“怎么想到晚饭去了?” “没关系,我请他。”孟非好大气。 “哈哈,只说让你吃我吃小吃,没说让你请我一整天啊,太便宜我了吧。”向日葵笑。 “我妈妈说城隍庙老饭店很不错的,有很好吃的草头圈子,还有大海参。” “天啊,海参得多少钱?超贵的吧。”向日葵摇头,“晚饭我请你吃吧,前提是吃得下的话。” “不要,不要,说好让我请你的。” “不行,怎么可以呢?不过……等下……”向日葵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孟非你告诉你妈妈今天是和我出来的?” 嗯,他点点头。 “她没有说什么吗?难道她还同意你和我见面?”向日葵觉得不可思议,像她曾经对待孟非的态度,应该早就列在孟妈妈的黑名单上,叮嘱自己儿子,她是玩弄他人感情的女人,再也不要和自己见面了吧。“还是说……你一直没有告诉你妈妈,我们……” “过去的事不要说了吧。”孟非忽然第一次显得那么有个性,“都过去了。” “就是说,你没告诉你妈!”向日葵才不管。 “诶……”孟非挠挠头,“我只是说,你接了一个工作量很大的插画兼职,要闭关一段时间,不能和我见面了……” “好假诶,你妈妈会信吗?” “我以前从来没有对她撒过谎。” “好吧。”向日葵无语,老实人骗人才最厉害,“可是……” “你别别别说了,像我们今天这样就很开心对不对?”他紧张了,开始结巴。 “对啊。”向日葵很坦然,“很开心。” “那就好了。”他笑。 “是啊。”向日葵摊摊手,如果不以谈恋爱为大前题,现在的相处远比以前轻松,没有压力。 “其实……”孟非看看她。 “什么?” “其实那天就想说,小葵看起来瘦掉了好多,现在看起来下巴好尖啊。” “啊,是吗?太好了!”向日葵笑,自嘲道:“我一直被人说大脸猫的,下巴尖多好啊,锥子脸现在流行的。” “不是那种啊。”孟非连连摇手,“不是那种ps出来像蛇精一样的,是很累很辛苦的瘦。” “你还会吐槽呀,哈哈哈。”她笑,摸脸,“要命了,就是说我现在很憔悴了?” “嗯……好像有心事。”孟非每次观察向日葵,非常细心,一寸一寸,像是用显微镜在观察她一样。 她摇摇头,“哪有。有心事的话也只是在想……” “想什么呀?” “在想前途和未来吧。”她喝了口茶,看看亭子外的古老建筑,又看看屋子内,水光映在天花板上,波光粼粼,“毕竟我一个人,说是有舅舅和舅妈依靠,其实一直以来还是我一个人在奋斗,现在插画的工作其实不怎么顺利……有种无论怎么努力,好像四边不靠的感觉,借不上力,不知道该怎么突破……呵呵,我干嘛要说这个,其实我现在很轻松很开心啦,真的。” “小葵,以后有什么不开心都可以告诉我。”孟非指指自己,“虽然可能不会有办法解决,但我可以听的,很认真地听。” “哈哈哈,像电台主持人一样?” “嗯?” “好男人就是我,我是曾小贤!” “啊?什么?” “爱情公寓啦,不会吧,你难道从来没有看过?” “回去看,回去看,不对不对,我现在就来搜索下载嘛。” “少费钱了,哈哈,回去搜吧,很欢乐的片子。” “好的。”孟非听话地连连点头。 哈哈,葵笑,孟非才是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呢,这样老实的人,算不算有安全感。 “晚饭还是我请你吧,说好了。”葵拍拍他的肩膀,像哥们一样。 “不行,不行。” “没事,不过早点吃,我得早点回家。” “怎么了,小葵晚上有什么事吗?” “要早点回去哦,你是不知道,我们小区来变态了,要不就是很恶劣的小偷或坏人,又是失窃,又是砸人玻璃窗,还往门缝里放蚂蚁,往锁眼里粘口香糖,最恶劣的一次是把鱼鳞扔我家阳台上了,超怒的,我一直找机会亲手逮住这个混蛋呢!” “这样啊……这样啊……这样啊……”孟非重复着,很吃惊地模样。 “是啊,你说可恶不可恶!”葵卷袖子,说着就来气。 “那你要紧吗?”他问。 “没事喽,你应该问那个家伙要是被我逮到的话,他要紧不要紧,肯定被我痛宰。” “唔……”他不响。 葵则挽袖子,很勇猛的样子。 “你看,那个女生手里拿着的!”他忽然指着窗外九曲桥上说,话题被转开了。 “哇,好大的海绵宝宝。”葵惊呼起来,比划着,“哇,这么大,城隍庙小商品市场买的吗?” “我送一个给你吧!”孟非说道。 “啊啊,真的假的,这么一个,不便宜吧。”她星星眼,其实心里是很想要的。 “我们俩一起杀价喽。” “哇噻,你还会杀价啊。”她乐。 嘿嘿,他憨厚的笑。 谈婚 “葵姐喔,周末过得怎么样?开心不。”乔乔抬头看见向日葵进店,立马问道。 “不错喔。不过换你一天轮休,不好意思啦。”葵走进杂物室里,找出工作帽和围裙穿戴上。 “这有什么,不过你昨天为什么关机啊。” “没充电就出门了,还好有联系到朋友,否则真怕城隍庙这么多人,没遇上。怎么?你找我吗?” “你去城隍庙玩啦,我都好久没去了,感觉像是阿姨妈妈去的。” “我就是老年人嘛,哈哈。” “不是那个意思啦,葵姐。”乔乔吐吐舌头,“其实是喔,昨天波西哥哥来店里……” “等下,你那个咖啡豆磨好了?呼!拜托,插头都没插上。”葵去忙碌。 “他来……” “嗯,别说了。”葵知道没办法把话题扯开的,于是看着乔乔,正面地告诉他,不要提连波西这个名字,关于这个人的一切,她不想知道。 “怎么了啊,葵姐。” “嘘,别说,换话题。”她用食指重重压在嘴唇上,提醒他别再乱说话。 “啊……”乔乔尴尬了,因为他觉得将要告诉葵的讯息很重要,可是她竟然不让自己说,看她表情好严肃的样子。他憋了半天,想起来还有别的办法,于是指了指零钱罐里,有一张便笺,连波西走前有在上面留言,“那这个你一定要看哦……” 葵扫了眼零钱罐,看见便笺上连波西的字迹,忽然间气到嘴角抽搐,她一把举起了零钱罐朝外走,打开门走到马路边,连罐子带几枚零钱以及她完全不想看到的便笺,一并扔到了路边的垃圾筒里。 乔乔在屋里不寒而栗,绝对第一次看到葵爆发,那零钱罐还是当时她自己挑自己买的,竟然说扔就扔了。也不知道她和连波西之间又吵了什么架,可这次看起来好像是玩真的。 向日葵进门,乔乔不敢说话。 这时舅舅倒追进来了,刚才走在路上,远远就看见葵往垃圾筒里扔整个儿零钱罐,他吓死了,急忙从垃圾筒里捡回来,追着问:“怎么连钱也扔啊?!疯啦!” 乔乔急忙使眼色提醒他,但不敢直接说,舅舅后知后觉没意识到:“谁惹你生气啦,连家小赤佬是吧,他昨天来找你,被我好一顿训喔,成天不三不四的,还敢留条子给你,差点被我撕掉,要不是你舅妈说……” 话都没说完,一只白瓷的红茶壶整个儿摔在地上,还好是空的,没装茶水,但瓷片碎了一地,向日葵眼通红的瞪着那些碎片。她最大的问题是要紧关头,一旦词穷,就完全没办法说什么了,说穿了就是老实人,爆发脾气,只会倔头倔脑的。 舅舅吓得完全跳起来,然后啊啊啊叫,“不要钱的吗?!不要钱的吗?!” “我赔你好了!你扣我整个月工资来抵好了!”向日葵粗着脖子吼。 舅舅吓死了,声音很轻地骂道,缩到柜台后面去了,“神经病啊!” 葵原地僵峙了一分钟,拼命让自己冷静,低头闷声不响地去捡瓷片。乔乔连忙去拿扫帚,舅舅在柜台后面向乔乔小声抱怨,“要命嘞,都说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要变态的闹。” 乔乔连忙扯他袖子:“算啦,别说啦,别说啦,好像真生气了。” 舅舅把话咽下去,也不说什么了。 向日葵低头捡着碎片,乔乔赶来一起打扫,二人都不说话,接下来也没人说话,整个上午除了做生意以外,店里竟然是一片寂静。 忙过了午餐高峰期,舅舅、乔乔和葵在店里的小饭桌上吃盒饭。舅舅憋了半天,率先打破僵局,问小葵,“今早孟非的妈妈打电话给我了……喂喂,这个话题总可以聊吧?” “喔……”葵点点头。 “她说昨天你们相处的很不错?”舅舅问。 “啊?孟非?孟非哥哥?”乔乔叫年纪大的人都要加这类称呼,很卖萌。 “嗯……”葵也没否认。 “你们又重新开始交往啦?” “是好朋友。” “好朋友?”舅舅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其实我一直就觉得孟非这孩子不错,如果还能当朋友,不如再考虑一下,是否可以交往,孟妈妈也很关心这件事,一直都很喜欢你。” “嗯。”葵的态度惯常温顺,一点也不反驳这句话。 舅舅愣了一下,乔乔也愣住了。 “那么……” “知道了,舅舅,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葵笑了笑,有点疲惫,但不勉强。 “可是……”乔乔想问什么,舅舅连忙在桌面下踩他脚,不让他多嘴。 三个人又沉默了,不知道聊什么。 “明天请小葵吃饭吧。”黄昏时,孟非打电话给葵。 “上周末才请过啊,又请吗?”葵嚼着橄榄,正在赶一幅小画稿。 “那,请小葵看演唱会吧,这个周末有周杰伦的演唱会……” “你喜欢周杰伦?”葵好意外。 “不喜欢……”他说,“只是感觉小葵会喜欢。” “我对这人感觉还行啦,只是特地花钱去看演唱会,觉得贵。” “那小葵喜欢谁啊?” “喜欢便宜的啊,电视、电台和网上放得听听就行嘛,只要付个电费,哈哈哈。”她自己说完先乐了。 “好吧……”他拿着电话挠头,“那么看电影呢?最近的电影有……” “算了吧。” “哦……哦,那好吧,不打扰你了……” “不是,我是说,哈哈哈,你别怕呀。”她笑,“我说,不如周末陪我去烧香吧,玉佛寺,早上八点门口集合,不过记得不能吃早饭,烧香是不可以吃早饭的。” “烧香?” “觉得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顺了,去烧烧香,求个平安,然后玉佛寺里面还有吃素面,香菇浇头的超赞,周末一起去好不好?” “好,好啊。”孟非欣然应允。 二人都乐呵呵地挂了电话。 “小葵,我要和你谈谈。”舅妈一手撑在柜台上,一边认真地看着向日葵,葵正在擦碗盘,抬头看着她,乔乔在磨咖啡,也转过头来看着她。 “啥?” “听你舅舅说,你现在又和姓孟的男生在交往了是吧?” “好朋友吧。” “你跟舅妈不用说这种虚套路。当初怎么都看拒绝掉人家,现在又捡回头草吃,心里没有计划不可能的。” “舅妈你把我说得好有心计,还是舅妈觉得孟非这个人不好。”向日葵现在说话也单刀直入的,非常倔强。 “你舅舅一直说他好的,怎么老实,怎么本份,也许是个很稳妥的人,不过舅妈更关心的是,你自己知道自己的人生是怎么回事吗?一个女人用自己青春的时间做出选择,然后要用一生来为这个选择买单的,懂伐。” 向日葵摇头,乔乔也在旁边摇头。 “舅妈是希望你……”她伸手拍拍向日葵的头,“过得开心点,懂伐。” 向日葵眼眶顿时红了,舅舅说一千一万句话都不如舅妈这一句来得厉害,四两拨千斤,简直感动死。 她点头,“我知道,我懂。” 舅妈抬手,弯了弯食指,很潇洒地刮掉葵脸上的泪珠,“小丫头,不要什么事都闷在心里,随时可以找我说的,像朋友一样聊聊天,懂伐。” 嗯嗯,她用力点头,哽咽了,“我没事,我很好的。” “那孟非这个人你怎么说?”舅妈果真八卦,手段又高明,绕了一个大圈子,还是想问底细,乔乔在旁边乐了起来。 “什么怎么说啦。”葵也破啼而笑,“先做朋友再看喽。” “人家妈妈打电话催你舅舅好好考虑一下你们两个的发展情况,人家房子买好嘞,等着装修知道伐,懂伐?”舅妈说。 “诶呀,什么啦,说好远。”葵不好意思地跑去厨房里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好简单,吃吃饭,逛逛街,有时候去博物馆,有时候去图书馆或书城泡着,是最普通的相处方式,还有去动物园和植物园什么的,但凡曾经连波西都不喜欢去的地方,孟非却都乐意陪着向日葵去玩。 而连波西喜欢的全部,像新天地、铜仁路或者恒隆广场之类的地方,却真的不用再进去。甚至连星巴克都可有可无的,她也没多喜欢咖啡。 她更喜欢在麦当劳里面,和孟非两个人一起看看杂志,聊聊天,没话题聊就吃各自的麦旋风,没有心事,但有安全感。看蔚蓝的天空,大朵的云漂浮着。 “葵,看这个!送给你的!”他在她家楼下等她,相处久了,他也变得开朗起来,不再结结巴巴地说话。 “啊?风筝?” “不止这个,你看。”他打开开关,整个风筝上全是彩色小灯,亮起来会闪出各种美丽的图案。 “诶哟喂,现在的人是多会赚钱,往风筝上面装灯泡,哈哈哈……”她说完忽然觉得这次竟然是身为伪文艺青年的自己不怎么浪漫,“可,这个上哪儿去放呀?” “滨江大道,走。” “滨江大道上全是人诶,还有保安,怎么可能让我们放风筝。” “放心啦,再前面喔,有一段是还没有开放的滨江大道,但住在附近的居民都可以过去玩呢,我是在网上看到的,有不少风筝爱好者在那边,我们现在就搭公车过去吧。” “是吗?现在吗?” “嗯嗯,小葵有时间吗?忙的话,也可以改天。” 她想了想,看了看风筝,为什么不呢,她笑,“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揣了公交卡在身上,那我们走吧。” “好嘞!” 不久后,风筝放上放空了,闪闪发光,在一轮明亮下,和别的彩灯风筝一起飘扬,夜空格外好看,浦江上各式各样的游轮也特别漂亮,远处高楼林立,是非常摩登的大都市夜景。除了这段未开放的滨江大道入口处,竟然就是“藏情酒吧”所在的地址,其他真的堪称完美。 还好没有遇上谁,她看着风筝发呆。 “那天看小葵在菩萨面前很认真地许愿,一直想问小葵许了什么愿望……”孟非小心翼翼问。 “愿望可以说出来的吗?说出来就不灵验啦。”她笑,逗他。 “哦哦,好吧。” “干嘛。” “我是想,也许有什么,我可以帮小葵实现的。” “切,那我要一千万呢?” “我努力挣喽,全给小葵用。” “一千万诶,挣到哪天去?!” “我努力喽……”他吐吐舌头,也蛮经得起开玩笑了。 “哈哈哈,那要一个亿。” “先给你一套房子吧。”他忽然说,表情挺认真的。 啊?她愣了一下。 结果他没继续往下说,看着她。 “什么啊?” “小葵现在还是租房子住不是吗?以前听小葵,要是可以有自己的房子,亲手装饰一下就好了,对不对。” “哈哈哈,说着玩的嘛,我现在哪有条件买房子,装饰都要好大一笔钱。” “我已经买好房子了啊,虽然在闵行区有点远,但是完全可以给小葵去布置,按照小葵喜欢的和希望的,怎样装饰都好,哪怕全都布置成一个粉色的,全部是洋娃娃和毛绒玩具的屋子都好。”孟非就这么认真的一字一顿地说。 葵好抓狂,“什么和什么啊?你的房子要我布置?还全粉红色的,哪里是我的品味?” “哦哦哦,对不起,是我说错了。”他连忙道歉。 她转念一想,顿悟了,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什么啊,放风筝啦,不要说古怪的话。” “哦哦,对不起。”他傻傻地只会道歉。 她低头踢地上的小石子,嘴角挂着微笑。 论嫁 “喔哟,喔哟,我趟不牢了(受不了了),孟非妈妈现在是一天一个电话,催着问你和孟非发展到什么情况了,你们俩从认识到现在,断断续续都两三年了好嘛,不对,两三年都不止了,现在你们到底什么情况,连我这个当舅舅的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啦,小葵?”舅舅挂了手机,郁闷地看着向日葵,她像往常一样抹地擦桌子。 舅妈在柜台旁边涂指甲油。 乔乔今天休假,这个小八卦一在。舅舅和舅妈可以慢慢审向日葵了,但她笃悠悠的。 “怎么想的啦你?” “认识是认识的久,但相处并不久,十个手指头也数得出来的。”舅妈道。 “这是以前,据说现在他们不是了好伐,经常出去碰头的对伐?”舅舅追问。 葵拎着水桶和拖把经过,袖子也被他拉住了。 “到底要问什么啦,舅舅?”她立定看住他。 “喔哟,你还不耐烦。我是问你到底怎么想,你要是一定心思都没有,就只是说当人家是好朋友,孟非也老大不小了,男生要把钱和时间省下来讨媳妇的,不能全拿来陪你玩,你当他和连波西一样,哈混混哈来来的?” “对啊,我知道。”向日葵不想听那个名字。 “其实舅舅也希望有个男生可以好好照顾你,陪你玩,陪你说说话。只是这个孟非啊,毕竟是舅舅朋友的儿子,人又老实,老耍人家不太好,你也体谅你舅舅,在朋友圈子里还要做人的好伐?”舅舅苦口婆心,舅妈倒在一边乐,“笑什么笑啦你,帮我说几句啦。” “你滑稽伐,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亲,还是外人亲啦,这年头面子值多少钱一斤,朋友又算什么嘞?” “侬少口气轻飘飘,这么说起来,你也不算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好伐。”舅舅道。 舅妈捡起旁边盆子里的一块切片面包扔到舅舅脸上,舅舅正好捡起来塞进嘴里,两口吃掉了,“哼。” “结婚前么总要挑挑捡捡的,不花点时间考验,怎么敢放心嫁啦。” “我当然希望小葵嫁的好,可是家长的话也可以做参考的对吧,我人格担保孟非这个男小孩不错的,比连波西好几百倍来。” 向日葵摇头,朝杂物间走,又被舅舅扯住,“干嘛啦,舅舅?!” “我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那我问你,你为我准备了多少嫁妆啊?!”向日葵出必杀技,舅舅果然愣住。 “哈哈哈,问的好,问的好。”舅妈大笑着拍起手来。 “干嘛,干嘛,讲的我这个当舅舅的要亏待你一样。喂,还有你,怎么回事,笑这么大声!衣服穿这么花,领子还这么大!这是三明治店,不要你每天涂脂抹粉招揽生意好伐!你还是我老婆伐。” “哟哟,这时候知道我是你老婆了,不是和你没血缘关系的人嘛。” 向日葵晕,想走,但舅舅还是不让她走,“我告诉你,舅舅我不小气的,舅舅答应过你外婆和你爸妈要好好照顾你的好伐,我怎么会让你吃亏。小姑娘嫁人,娘家不大方点,小姑娘没身价要被婆家看不起的!侬听清楚,侬嫁人,全套家俱细软,全套家电,大大小小,舅舅包了。” “切,家俱和家电能有多少钱啦。” “喔哟,我娶到你也算我水平高的喔,上海女人像你这么大方的不多见。” “是这个社会,女人全都比男人大方、大气了好嘛,你们这些男人,将来全都倒过来,打扮漂亮吃软饭好了。” “侬当我和姓连的赤佬一样的啊?!”舅舅不开心了,“等你生了小孩子,奶粉和尿布钱,舅舅也全包了,好伐?!够意思了伐!” “好了啦。”葵喝止道。 “干嘛,干嘛,这么凶。”舅舅捂耳朵。 “就照你们大人的意思好啦!” “什么意思啊?!” “定日子,定酒水,结婚啊!”她吼。 “嚷嚷什么啦,这么不乐意,搞得像我们在逼婚一样。”舅舅也急了,粗着脖子喊,舅妈在旁边直乐,“你还笑,你搞什么搞,你还算舅妈伐,说几句呀。” “好啦好啦,你们舅甥俩少好笑了,吵得客人都不敢进来了。我说小葵,你现在是在赌气还是什么的?你知道结婚这种事不是开玩笑的。挑男人,睁着眼睛挑,也要为闭着眼睛的事想一想,受得了伐?” “什么闭着眼睛的事?”舅舅和葵都没听懂。 “关灯睡觉,夫妻俩之间的事啊。”舅舅狂乐。 “喂!哪有你这样的舅妈,这是舅妈应该说的话吗?!轻浮死了!” “道理对就行。” “啊啊啊啊啊!”向日葵直着脖子索性大声喊叫了,“拜托!!!我到底哪里不对劲,我说着玩的时候,你们当我是认真的;我认真的时候,你们当我是说着玩的?!是我有沟通障碍还是怎么了?” “那你现在是说着玩,还是认真的?”舅舅愣住了。 真要被折腾死了。向日葵挣脱他,走去杂物间把拖把放好,去把水桶里的水倒掉。 “你到底说真的说假的啊?!” 向日葵把杂物间门掩上,却在里面大声地喊:“认真的认真的认真的啊!我是应该好好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了不是嘛!我也孤单够久了!不靠谱够久了!为什么遇到好的、合适的对象,我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呢,不是嘛!我为什么心要这么野,要那么多不现实的理想和抱负,其实我一直就是普通人,普通又圆满幸福的生活有什么不好!我想通了啊!这话我今天就说一遍,以后听不到我说了啊啊啊!” 但舅舅偏偏没听懂,问舅妈:“什么意思啊她?” “笨死了,她说她是认真的,你这个当舅舅的,好开始准备嫁妆了。” “真的啊?!” “诶,男人……”舅妈摇摇头,继续抹指甲油。 向日葵拿着购物清单在长乐路上逛,长乐路上有许多特色小店,有各式各样的家居装饰,但这都需要自己花时间去淘,要买经济实惠的,又要好看、合适、合眼缘的。她已经从城隍庙买了一圈过来,手里大包小包,还要打电话给孟非,“我等下要去石头剪刀布看窗帘诶,我喜欢有那种长穗子的窗帘,好不好啊。” “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好啊。”他好听话,“对不起哦,因为我要上班,不能陪你买东西,只能让你自己在外面跑,一定很辛苦。” “没关系啊,你哪有我这么闲,反正挺高兴的。”她经过快乐柠檬饮料店,又退了回来,打算买一杯,结果手里的塑料袋掉地上,手忙脚乱的。 “还好吧,小葵?” “没事,没事。” “自己当心点呀。”孟非又担心又着急的,恨不得赶过去帮忙。 “诶呀,真没事啦。” “那小葵下午要忙什么呀?” “包喜糖吧,我舅舅非要自己包喜糖,他认识经销商,搞了成箱卖的费列罗,批发价,然后叫我上城隍庙买了一堆彩色小袋子,自己包喜糖。” “不好意思啊,这个应该是我们负责的事情,结果还要麻烦你的舅舅一起帮忙,太辛苦了。”孟非的对白里,道歉和不好意思永远是最频繁出现的词句。 “没事啦,这有什么好分清楚的,他乐意干就干了。” “谢谢小葵,谢谢舅舅。” “受不了,真客气,哈哈哈,好啦,我要买饮料,你忙工作吧,我这边没什么好担心的。”向日葵的口气就像一个典型的能干自信的上海姑娘,不幼稚,也不唯唯喏喏,主动承担自己想要承担的生活,她挂了电话,整理好手里的东西,然后去柜台买喝的。 四处人来人往,但四处又像是空空荡荡。 她不去想任何煽情的话,她就很直截了当地关注着未来的日子。 下午的时候,孟非妈妈来店里。舅舅、乔乔和向日葵正忙着包喜糖包得不亦乐乎,孟非妈妈带着几个小姐妹一起来帮忙。 关于孟非妈妈,向日葵老早就见过了。她是很纯粹的那种上海弄堂里的阿姨,孟非爸爸还在外地工作赚点钱,她退休了就在家里,跳跳吉特巴,搓搓小麻将,看起来挺活泼开明的,其实也节省也钻营,人很强势,喜欢打扮,喜欢被人说很洋气。 几个小姐妹是她的麻将搭子,这两天看她办喜事,出手比较大方,就众星拱月得捧着她,都是好言好语哄她。 今天孟非妈妈扎了条真丝丝巾,口红抹得红红厚厚的,一进来声音就很尖,看见舅舅和向日葵眉开眼笑的:“哦哟,你们忙起来啦。” “哟,小葵舅舅,今天造型拗得哈好,还喷摩丝啦。”几个阿姨们也聒噪起来。 “哟,孟姐来啦,喔哟,你们也来啦,我么知道你们要来,哈哈哈,快过来坐……”女人一多,舅舅就骨头轻,让乔乔和小葵去端椅子。 九个人围在小店里,包喜糖的包喜糖,写喜帖的写喜帖,干什么事的都有,嬉笑的声音把屋顶都快掀掉了。 葵和乔乔为她们泡咖啡,做三明志小点心,几位阿姨吃得开心死了。 “不是说什么,孟非妈妈,侬这个媳妇找得太好嘞,人么又秀气,厨艺又好,会替家人打理生意,还听你说很有才华的,在给很多杂志画画,是个画家对伐?” 向日葵差点噎住,刚想说不是画家,结果孟非妈妈尖声笑着就回答了:“当然喽,我眼光会差伐?叫作我家孟非老实呀,像他爸爸一样的,我不就是一直催催催,问问问,否则不知道他要拖到多久去嘞。” 向日葵无语,她觉得印象里孟非妈妈不是这样的,怎么一年比一年张扬、外露了。 “说起来还是你好福气,老公么有本事,到现在还在外面赚钱扒分,儿子在大公司里工作,媳妇又看起来这么文静这么乖。你真的开心死嘞。” “哈哈哈,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家小葵文静和乖诶。”舅舅大笑。 葵无语。 “这个小姑娘么,我当时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怎么这么乖,这么听话的。现在的小姑娘你们懂的呀,都是家里宠坏的,脾气么大嘞,家务都不会做的,又喜欢吃又喜欢打扮。我家非非老实呀,讨到这种媳妇不要被欺负死啊。所以嘞……” “所以我家小葵好是吧,这个你眼光倒真是对的,哈哈,我家小葵看起来像男小孩,虎头虎脑的,其实人很本份老实,从来不在外面混的,平常下班就回家画画,这种性格放到古代,是那种很秀气的大小姐嘞。”舅舅开玩笑道。葵继续无语。 “喔哟,哪里虎头虎脑形容小姑娘的,舅舅这么英俊,外甥女当然也很漂亮啦,你们家基因好嘞。” “是的呀,这两个年轻人越看越般配。”几个阿姨七嘴八舌的,乔乔在旁边乐,舅舅也笑不动。 葵低着头想想算了,讲不定自己以后老了,也会变成这样的阿姨妈妈,有麻将打,有人聊天就很欢乐了。 定音 “婚礼的时候,我可一点也不想穿婚纱。”向日葵从婚纱摄影室的更衣间里出来,穿着洁白的婚纱长裙,舅妈给挑的款式,走可爱风的,白纱上都是雪白珠片点缀的花朵,还有一件白色毛绒的小披肩,穿上了感觉像童星。 “超漂亮啊,孟非是吧,孟非妈妈是吧。”舅妈问亲家。 只不过是来个规模一般的婚纱工作室拍照,来了一堆人陪着,向日葵好尴尬。 “漂亮喔,超级漂亮的。”孟非傻呼呼地红着脸拍起手来。 “蛮好的,不错不错。”孟非妈妈也夸赞到,她的几个小姐妹更不用说了。 向日葵始终低着头,她不得不回想到邬米迦穿婚纱的样子,那个女人就算穿着婚纱走在巴黎的街头也不逊色的,背后是什么铁塔是什么凯旋门是世界上任何时尚的风光都配得起。向日葵呢,除了童星,还是觉得自己像童星,她抬不起头来。 “你刚才说什么?你不想穿婚纱穿什么,运动服吗?”舅舅吐槽她。 “我又不信洋教,干嘛穿婚纱。”其实是向日葵抵触自己下意识的会和邬米迦比较。 “穿婚纱又不是真要信教的人才能穿,而且又不在教堂里。” “那小葵你想穿什么啦,只要你开心。”孟非是无所谓这些的。 “穿古装好不好,你有没有看过《恋上你的床》,刘青云和阿sa就是穿古装结婚。” “喔,我看过那个电话,是清朝新人的结婚服装是吧,彤彤红的,用红头巾,然后两只手带满金镯子,就是传统的中式风格嘛。”舅妈说道。 “两只手带满金镯子啊?”孟非妈妈咂咂嘴。 向日葵连忙摇手,“当然不是说什么镯子啊,我就是说穿传统的中式服装。” “原本就有中式服装,吃饭的时候,新人不是要换好几套礼服的吗?”一位阿姨问。 “省掉几套啦,就穿一套就好啦,我觉得我穿中式的应该挺好玩的。”葵笑。 “人家新娘子都是拼了老命要好看,减肥啊,增白啊,侬倒好,穿了要好玩的,侬这个外甥女哈扎劲。(有意思。)”舅妈大笑。 葵又尴尬了。 但是孟非觉得都不错,“好呀,西装我也不是很喜欢的,我的身材穿西装好像也不太好看。” “你们俩个真是有意思,那好吧,随便你们心意了,就穿中装结婚好了。但结婚照嘛,穿婚纱拍两张可以的吧?”孟非妈妈问小葵。 葵点头,当然这是没办法的事。谁家拍婚纱照来一车人的,真恐怖,说不拍的话,会被围欧的吧。 “好了,进棚吧,家属们请留在外面,或者回去几位,我们店里地方小啊。”摄影室的工作人员也开始抱怨。 “喔哟,没事的,我们不吵的呀,就这里坐坐好了。”几位阿姨开始耍无赖。 说是不吵的,结果向日葵和孟非进棚没多久,就听到外面聒噪的笑声…… “小葵啊,连波西的喜帖往哪寄。”舅妈不知道情况,那天下午在店里多问了一句,那天秋天的太阳依旧晒晒的,照得桌椅发烫。葵二话不说,走上前把这张喜帖接过来,然后撕成碎片扔到旁边的垃圾筒里,一句话也没说。 乔乔急忙向舅妈挤眉弄眼,舅妈又不怕什么的,大笑,“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又闹什么呀。” 向日葵不说话,她知道论理的绝对论不过舅妈的,耍蛮对这个女人也没用,就算把店砸了,她也乐呵呵的,舅妈有时候狠起来更没心没肺,是江湖里的老手。所以向日葵继续闷着不响,反正这个态度已经能让人明白了。 “好啦,好啦,能怎么样呢。”舅妈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然后去给自己泡咖啡喝了,果然轻描淡写,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泡完咖啡又悠悠说了一句:“要做新娘子嘞,总归开心点。” 那天下午葵记得自己沉默了很久很久,几乎到下班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她去后巷倒垃圾的时候,有站在绿色的垃圾站前哭,蝇斗就在旁边,苍蝇很吵很臭,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站在那里哭好久。 乔乔有从窗口看到她背对着,站在那里,肩膀微微耸动。 空气好轻好静,虽然这都不像是用来形容空气的词语,但她听见泪滴的声音,一颗颗坠落在地面。她已经没有想起一个名字很久很久了,她觉得还会这样下去。 “葵姐,你怎么了?”隔天,乔乔问她。 这时的葵很淡定,很正常,“什么怎么了?” “葵姐,你现在真的开心吗?”乔乔壮起胆子问。 葵尝了尝自己正在拌的油醋酱料,味道有点淡了,于是稍许加点盐,好像也没听到乔乔问什么:“什么?” “没什么。”乔乔已经不敢问了,调过头去忙工作,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葵觉得日子重复又重复,机械又机械,片段又片段,当她看到墙上的钟和日历,她知道那个改变人生的日子近了。 “葵啊,后三天不要来上班了,喏,舅妈新办了一张卡,先给你用,去好好做保养吧,精油按摩,敷脸美妆,全都去学一学,结婚那天要漂亮点知道伐?”舅妈往桌上放了一张金卡。虽然知道肯定是打着自己的名义,拿舅舅的钱去办的卡,接下来是为自己谋实惠。但葵多少是感激这个舅妈的。 “我一直想问你,舅妈。” “什么?” “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好,经常帮我,照顾我?” “我是舅妈,我又不是后妈,为什么不能对你好点?”舅妈笑着摊摊手。 “可总归……” “喔哟,人和人讲缘分的好伐,我很喜欢小葵呀。” “可我并不讨人喜欢啊。” “你讨不讨人喜欢,是我们说了算,不是你自己说了算,乔乔对伐。”舅妈把卡往前推了推,“我充了一万元,去消费都是打5.8折啊记住,除了别随便买产品,要另付钱的。其他水果啊饮料啊都是免费送的知道伐。快去享受吧,我来看店。” “舅妈……” “我说你是快点去,否则孟非妈妈和她几个小姐妹随时杀过来的,这几个女人跟鸭子一样的,呱呱呱吵死了,侬赶紧走,她们见你不在么也不可能久坐的,否则我吃不消喔。” “哈哈。是的,是的,笑起来声音哈尖,房顶也要被她们掀掉了。”乔乔帮腔道。 葵笑,原来大家都受不了她那个未来的婆婆。 收好卡,她拿好包和外套准备走了,回头看看舅妈和乔乔,莫名亲切,“那我去啦?” “去吧,好好放松啊。”舅妈美美地摇摇手。 舅妈你真好。葵心里说,微笑着合门而去。 门关上的一刹那,舅妈却收起笑容,摇了摇头,对乔乔说:“她真的看起来很不开心。” 乔乔也笑不出来了,静默。 “小葵,我妈妈说风俗上,结婚前晚我们是不好见面的,嗯,我妈妈原话是,新郎倌伐好见新娘子的……呵呵……”孟非这么称呼他们,自己心里也很开心,乐呵呵的,“所以今晚只好给小葵打电话了,希望小葵早点休息,不要太累。” “喔,好的。”葵躺在床上敷面膜,舅妈和舅舅都陪在旁边,正和乔乔的女朋友说话。葵非说自己没什么朋友可以当伴娘的,结果只好找乔乔的女朋友临时替上。 于是他们四个在那里紧张的商量明天的流程,小葵躺在旁边听电话。 “小葵啊……”孟非从房间里跑到阳台上,避开妈妈,才好问她:“小葵啊……” “什么事啊,你说。” “我是想好好问问你。” “唔。” “虽然我们认识很久很久了……” “也没有多久吧?”几年算久吗?那有个二十年的算不算久,又怎样。她好像不在状态。 “嗯……但是,但是……”他难得鼓起勇气来的,“我知道我对你来说,不是很好的选择……这次我们重新聚在一起,前前后后三个月都不到,可是明天……呼……小葵就要嫁给我当新娘子了……小葵你,会后悔吗?” “我们前天去民政局领的那个东西叫什么?” “结……婚证……” “都领证了,我还能怎么后悔?”葵望着天花板笑,“名义上,我已经是已婚妇女了好伐?!” “哦,是啊,是啊,嗯嗯,好的……”他有些激动地语无伦次。 她想了想,从床上坐了起来,竟是很认真地说:“孟非啊。” “喔哟,明天就嫁过去了,叫他不要那么腻歪,什么时候你俩这么亲热了?”舅舅吐槽道。 “十三伐,当年嫌他俩不够亲热的也是你。”舅妈顿时吐槽他。 但这些都打断不了向日葵的思路,她很认真地要告诉孟非一些事情,“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什么,我也是想得很清楚,我不想我自己老了的时候没有依靠,我需要一个能给我安全感的人真正得陪伴在我的身边。我是觉得孟非你很好很安全,永远不会骗我,不会辜负我,才下定决心,选择你。所以就请孟非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像过去一样诚心诚意对我就好了,好嘛?” 舅妈在旁边听着,摇着头笑。 舅舅似懂非懂,看看乔乔,“说得像真的一样的。” “诶呀,葵姐很诚恳的好伐。”乔乔也不可能懂。 “好的,好的,我一定对小葵好!永远!我发誓!我现在就对天发誓,我保证……”孟非在阳台上超激动的。 “不要发誓啦,发誓才显得假。”葵笑。 “好吧。” “那明天见啦,孟非。” “好的,小葵明天见,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二人挂了电话。 “哪是结婚,像同事下班一样。”舅妈说话才不遮不拦的。 葵摘下面膜,也不解释,很笃定的样子,似乎很明确自己在做什么。忽然间没人说话,小尴尬。 “乔乔,这些糖是明天放在桌上拗造型的好伐,你一颗接一颗吃,全吃完了。”舅舅忽然发条头。(数落) “小气嘞,小气嘞,我女朋友都借出来了。”乔乔做鬼脸,剥了颗巧克力喂女朋友。 大家笑,于是又和气一团。 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灯火栏珊处为什麽会哭 《上海少爷》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灯火栏珊处为什麽会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夺爱 这晚的梦里,向日葵站在一个荒凉的地方,身边除了一面随风飘扬的破旗幡什么也没有。她好像在等待什么人,双手环抱,而眼前的沙丘之外是另一个沙丘,天色灰蒙蒙的,不可能看见任何人从远方来,她也走不到任何地方去…… 莽莽四野,有个声音在说:“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当你不能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像是她自己的声音,又像是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但她很糊涂,她觉得听不清楚,她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就说:我要去那里。 然后在沙漠里留下一行脚印,超她自以为对的方向走去,一直一直,没有走到目的地。 四点醒来时,她睁开眼,看到的依然是空荡荡的天花板,她觉得心很凉。 对未来是有信心,也是充实的,只是它很凉。 不知道为什么。 没有办法。 结婚当天,流程很多,接新娘时,人手一碗桂圆红枣。孟非妈妈的朋友差不多全出动了,孟非和葵的朋友同事倒没什么,结果年轻人没多少,叔叔阿姨一大堆,玩起来又疯又吵,房顶都快掀掉了。非吵着要孟非和葵互相喂桂圆吃,还要互相用嘴去了核,再喂肉给对方。 葵直接把核咽掉了,愣愣地看着大家。 孟非竟也聪明,三两口把桂圆全吞掉了。 叔叔阿姨们不依不饶地恶闹,葵也干脆,扳过孟非的脸亲了一下,加上舅舅求情,大家这才算,哄笑一堂,于是也没什么。 向日葵如愿以偿穿着中式的新娘服,被迎出门和坐上婚车时都带着红盖头,竟然还蛮开心的。孟非坐在边上,一直紧张地握着她的手,好像她要跑掉一样,手心汗津津地。 她掀开盖头看看他,“怎么啦。” “害怕。” “什么啊,哈哈。” “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你随时都可能跑掉。”他瞪着她,眼神有一丝莫名的凶狠。 “少吓人了,难道你要把我吃掉才安心?”她乐,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对不起,对不起。”他忽然又连连摇头,感觉怪怪的。 “好啦,好啦。”倒是她安慰他,“不用担心,没什么的。” “喔……”他额头上也开始淌了,她从车上拿了纸巾给他擦,倒也温柔。 “今天很高兴,我们齐聚这里,参加孟非先生和向日葵小姐的婚礼……”司仪罗里八嗦说一堆。这人是孟家的一位长者,自以为特别有主持才华,孟非妈妈正好乐得把司仪钱省掉,就请他来主持。很多累赘的贺词,向日葵听起来觉得他不知所云,但底下的来宾倒都很高兴,像参加春晚一样。恶搞笑的就是孟非妈妈请的街道里的老年兴趣乐队,古筝、二胡和萨克斯什么都有,合在一起演奏各种曲子,春江花月夜什么都有,简直就是春晚。 司仪话多,向日葵乐得在旁边休息,她不用换装,只要简单补个妆就行。她在旁边喝可乐,孟非在擦汗,他的衣服三件套、高领扣,很闷,他拿着报纸扇风。向日葵环顾场子,没几桌人认识的,乔乔因为女朋友当伴娘的关系,就让他坐了主桌。这家伙一直低头在发短信,竟然没空凑热闹。 司仪请新人上台了,全场灯光暗了下来,全聚焦在主会场上。向日葵和孟非穿得两身红,喜气洋洋的样子。两人手里还牵着绣球,可是音乐没协调好,属于忙中出错疏漏的,用的还是西式婚礼的曲子,卡农。两个人上场时差点步伐都踩不对,半当中又换了中式曲子,向日葵听得直接乐了,上台也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 司仪说了一堆祝词后,请男方家长讲话,孟非爸爸上台,拿了一页事先写好的稿子念,无非是些光鲜的场面话和祝福的话,孟非爸爸比孟非还要木讷三分的样子,一看也像个技术宅,稿子明显是孟非妈妈一早请人拟好的,说完了,全场鼓掌,也就这样。 随后是女方家长讲话,小葵舅舅上来了,今天穿了套新西装,样子笔挺,卖相也是很好,果然稍微收拾一下就是个帅气的舅舅。他对大家笑笑,却没掏出什么事先拟好的稿子,接过话筒,很淡定,却也很轻松。 葵想不出他会说什么。 可是舅舅简略几句客气的开场白后,直接说道:“我呢今天在这里讲几句大白话,话是简单,但道理是真诚的。我这个外甥女,因为一些蛮伤心的原因,从小跟我长大,一个男人你们懂得呀,哪里会照顾什么人。我这个外甥女呢乖巧、听话,但性格太内向了,我有时候看看她喔一个人,开心不开心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我就想,怎么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一个好男人来照顾她呢?我就替她急,她么不响的全闷在心里。你们懂的呀,女人最重要的不是事业,还是一个家庭,一个真正爱她的好男人,我今天就很郑重的把我外甥女交给孟非先生,希望他能好好对待她,开心不开心的事都分担掉一点,以后的日子过得更开心,更快乐,大家说好伐。” 全场鼓掌。 而向日葵从听到舅舅说:我有时候看看她喔一个人,开心不开心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我就想,怎么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一个好男人来照顾她呢?这句话开始全盘崩溃,眼泪猛地落了下来,再也控制不住,却又不是痛哭出声,而是单纯无声地落下两行热泪,整个一天她都乐得没心没肺,此时却被舅舅感动得无法言状,心痛与感动交织,还有童年成长时所有的回忆,那些一个人的春夏秋冬,画面滚滚而来,她承受不了。 可是舅舅并没有说完,他双击掌,于是伴娘把对戒拿上来了,舅舅说:“我不是抢司仪的风头喔,我是先说一下这副对戒的来历。这副对戒呢很特殊的,是当年我姐姐插队落户后呢,我妈妈,也就是小葵的外婆祖传的对戒,老人家坚持说这是要留给女儿、女婿的,平常都不肯拿出来给我看看的一副龙凤纯金对戒,但我姐和我姐夫没福气……” 说到这里,舅舅也略有哽咽,“老人家走得时候就很不甘心得把它们留给我,我妈妈觉得我大手大脚,难免要把戒指换钱或者怎么样的,其实她的心思我懂的,这个就算不能留给女儿,也要留给小葵,小葵啊,你们现在年轻人都喜欢钻戒,但这个是外婆的心意,舅舅呢一直把它们保留得很好,今天交给你了,就算你不喜欢戴,也要好好保存,将来一代一代传下去好伐。喔,好伐,孟非,也托付给你了,小葵和这副戒指。好伐?” 全场缄默了片刻,随即掌声如潮,最不经修饰、最朴实的话语,却具备最震撼的力量。 葵已经哭成泪人了,孟非鼓起勇气抱住了她,她几乎没有力量去正视那对戒指,那对戒指的祝福太沉重了,她承受不起。她觉得全身像被火焰燃烧着,非常非常痛苦。 “新娘子太感动了,舅舅的这番话也非常感人,大家说,对不对啊?!”司仪接过话筒。 “对!”全场掌声雷动。 “那就请这对幸福的新人交换婚戒,同时交换彼此的爱情承诺吧。”司仪说道,音乐起,孟非先从戒盒里拿起戒指,然后捧起小葵的手,准备为她带上。 这时灯光依然聚焦在主会场上。 宾客席到大堂门口的地方几乎一片黑暗,就是在这片黑暗里,有人一面剖开黑暗的船帆,修长的影子,如同天鹅驶出了寂夜,高昂着他骄傲的颈,担着他棋盘格的拉杆箱,风尘仆仆,行色匆匆,却又气势汹汹的一路扬长而来,迷人的气息与耀眼的仪表,像高贵的皇族一般从凡人之海走了进来。 骄傲甚至傲慢的一个人,独自的一个人,一手拖着拉杆箱,一手挂着件外套,然后把iphone收回背包里,再往前走,直到走到光亮聚集的地方,走到主会场的前方,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要去拦住他。 而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刺眼的,往新人面前一立,笑着看看孟非和他手上的戒指,然后一声招呼不打,走上主会场,一把抓住向日葵的手往外走,一句费话没有。 她几乎走出十几步才反应过来,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去了。 但他压根不理会,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做什么恶事,无理甚至嚣张地用力握着她的手腕,直接拖出去。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要去拦他了。舅舅也站了起来,但被舅妈一把拖住。 “侬作啥?!”舅舅问她。 “对有些女人来说,宁肯爱错,也不能嫁错。”舅妈始终笃悠悠地,仿佛一早预料到。 “侬说我家小葵是有些女人?” “个么侬以为呢?(那你说呢?)” 乔乔也把手机搁下来,松了口气,他到底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把消息准确得传递出去了,虽然不知道做得是对还是错。 这个答案也许只有向日葵自己知道了。 掠情 “连波西你给我松手!”她挣扎着。 他扭头冷冷地切了一声,半点不理会,反而更有力得钳制住她。 当有男方家属起身试图拦住他,他才凶狠地吼,那真得是一股子狠劲,像豹子一样:“给我滚开!这是我女人!” 与邬米迦结婚那天皆然不同的态度,他尽管去找她,却是在最后竭力得争取和挽留;可是对待向日葵的态度,却是霸道、蛮横、毫不讲理,认定了她原本就是他的一部份,他只是在拿回自己的东西,来抢得反而是孟非,而孟非根本是他最瞧不起的对手。 “连波西你疯了!” “闭嘴啊,死女人,你有资格给我说这个?!”他扭头瞪着她,双眼竟是通红的。她战栗了一下,莫明害怕他,于是跟着他走出大堂,走到酒店门口。 她使尽全力挣开他,退后半步,抹掉眼泪哭笑不得的问他:“我结婚关你什么事啊?!” 他深呼吸,整理下心情,反问她:“我留言给你了,我去日本工作,回来后有话找你谈,为什么不等我?你这个死女人玩什么不好?玩结婚?好玩吗?” “与你有关系吗?连波西?!我结婚与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她强调这一点,这一点足够了。 他表情很冷,眼神凶狠。在邬米迦婚礼上的柔肠寸断、深情泪下,在这里完全看不到。 向日葵又不期待他回答。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眼泪哭干的时候,也就是再也留不住的时候。她也冷笑,哧了一声:“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胳膊被他一把钳住,无论如何,今晚他是不准她走的。眼看婚礼现场的人陆续从电梯冲下来。他冷静地带着她,甚至可以说是挟持着,快步越过酒店前的小广场,径直冲到了隔壁的地沉式大商场中,所有路人和顾客都看着他们,她觉得自己一身红,艳得像个戏子,却被一个美伦美奂的男人拖着转圈丢人。而他对这类商业区熟门熟路,很快找到员工通道,二话不说把她推了进去,不可能有人找到的阴暗角落,他把她压在墙上,她猛力地推开了他。 “滚。我已经没什么好对你说的了。”原本用骂得,也许能连骂上三天三夜不止恶毒的话,现在确实一句都没有了。 “从那天不声不响从我背后跑掉开始,就没什么好对我说的了?”他从衣袋里拿出一盒新买的烟,一只新打火机。 换过去她一定会把烟从他手上打掉,但现在随便看着他抽,她懒得管。 她认定了,和这男人没关系。 再美的风景看在眼里,也只像是透明空气。 “一定要这样吗?葵?”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摁住她的肩膀,歪着头看她,动作拽得像是电影里的男主角,“一定要在我痛得几乎爬不起来的时候,再踩我一脚,踩到我再也爬不起来为止吗?向日葵!” 他指住她的额头,“我记得我清清楚楚地告诉过你,你是我唯一一个会、可以、能够掏心挖肺说话的人,是一个我一辈子都不会带假面具面对的人!是我这辈子最最珍贵的!唯一的!你!向日葵!你连一点苟延残喘的时间都不肯给我,我就离开这么一点点时间。你!结婚!你!不打一句招呼!结婚!这是你做出来的!你真够可以!向!日!葵!” 她笑:“我结婚是由民政局批准的,不由您老人家。” “你跟我来这套是吧?!你跟我耍这种威风说话是吧?!仗着我宠你,你肆无忌惮是吧?!” “原来这世上有人可以这么黑白不分。永远自己最有道理。”她摇头。 “那把你的道理告诉我,向日葵,既然我说了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聊聊,就在这里聊。” “没什么可聊的,让我回去结婚。” “少演了。”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喷在她脸上,“我连波西,可以从今往后不奢侈不打扮,你向日葵今天绝对不可能嫁给这个男人。” 她索性夺过他的烟,狠狠吸了一口,呛得咳嗽,但依然逞强:“少好笑了。” “和我耍狠没意思,我才是正经学过表演的那一个,狠、毒、拽、不以为然,我可以n个版本给你。” 她把烟摁在墙上,摁灭了,表情淡淡,有什么可演的。 他看她的双眼,静又深邃,像秋天绝美的湖泊,“向日葵……别这样。” 她不说话,用死寂来表达心声,她只想离开,其他什么也不想。 于是他忽然低下头吻她了,速度快得像一道闪电,她没有躲开,大脑一片空白。 “连波西!混蛋!”她推开他,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他躲都不躲,迎面直接受住。 而她终于爆发了,在这一吻的激将下,她彻底发了狠。“今天你在这里,才是有什么资格出现的人!你想对我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以为你是谁?!” “我以为我是连波西!”他也出离愤怒,“我以为你永远在那个位置,在那个我永远找得到的位置!在我心里!” 他狠狠捶着自己的胸膛,听着都痛。 她摇头:“我在那个破烂地方太久了!那地方不是我的!你自己清楚。” “过去是你的,现在是你的,未来也是你的!” “我们哪有什么未来?!” “我说有就是有!” 她苦笑,“呵呵,未来……什么未来,你气势汹汹,打开大门,走过人群,从新郎身边带走我,你能给我什么未来,未来不过是在你的婚礼上,我要也这样死不要脸不负责的把你从新娘身边抢走吗?我能吗?!我可以吗?!混蛋! “没有那种机会……”他话没说完,被她打断。 “我从骨子里厌恶你啊!”她吼,推开他,“一辈子,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那种厌恶!你应该去哭着喊着爬着跪着去找邬米迦,她是你最爱的女人,她最应该负担你这个累赘一辈子!你是她的孽债!不是我的!我向日葵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欠你的!不欠你连波西的!” 他笑:“我那天一回头,看见你走掉了,我背后是空的……我看着红色地毯通向的门口,空空的,我愣了一分钟。直到邬米迦对我说:‘去追她吧……’” 她愣住,但捂起耳朵,嘴角抽了一下,她不知道邬米迦为什么要那么说,她不敢信当时发生的事情,她只是说:“你别在这里给我演。” “是,我当时没追,你走了,我整个被抽空了,我什么词都忘了,只把卡地亚给了邬米迦,对,那戒指是她的,但我好像不是她的,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也往外走,走了很久。你走掉了,但我觉得你就在我身边,在上海这座城市里,跑不远……”说到这里,他深呼吸,否则太痛苦,说不下去,“没错,我没用,我退缩,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只会逃跑,我有机会去日本拍片,我就去了,我留字条给你说等我回来,我们好好理一理思路,想想我们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我刚下飞机,收到的短信是你结婚了……” 用力捂住耳朵,还是会听见,怎么办,就算只看见他的眼泪都已经快化成碎片了,怎么办,她摇头,“不说了,不说了,连波西,我都领结婚证了,我结婚了,你来这个仪式是没有用的,谢谢你,要不一起回去喝杯喜酒。” “向日葵,你是我的。”他一把抱她入怀,紧紧抱住,不让她走。 “我没看你留的字条,从我离开的那晚起,我已经决定不再关心任何与你关的东西,不看不想不听不知道不理解不接受,不,原,谅。” “我要的不是这些,我要的是你现在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你开什么玩笑?”她再次挣脱他,“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连波西,别再玩过家家了好吗?” “我要怎么做,你才明白我是认真的?” “邬米迦需要你的认真……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斗嘴,没意义了,都没意义了。”她擦掉眼泪,再次挣脱他,往前走了三步,远远地回头看着他,“我要走了。” 他也用力擦掉眼泪,哽咽了一声,非常痛苦,但低头忍住了,抬头再看向她,强颜欢笑,一个顽劣不堪的笑容,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他竟然说:“好啊,我和你赌一把。我俩从小玩到大的,石头、剪刀、布,一局制,谁赢听谁的。” 她愣了愣,觉得此时此刻,他的孩子气有了摧毁世上一切的力量,像个叼着奶嘴在厮杀着的霸主,怪诞却又霸道,天下无双。 “怎么,不敢啊。”他昂昂下巴,轻蔑地看她。 永远的激将法。 他知道,她懂,有用。 于是她握拳抬起手,他笑,也握拳,抬起手。 时间凝固。 两个人都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一切交给命运,一切都是赌搏,一切都是两个傻子的自娱自乐。 她赢了,剪碎他的梦。 她回头,打开通道大门,离开,门重重合上的一瞬间。 他大喊了一声:“我在你家门口等你!晚上!今晚!” 门合上,她回去。 结婚。 男方家属跑了大半,能出动的力量全出去找人了。婚礼大堂内坐着分散又零星的宾客,动筷子也不是,不动筷子也不是。大家一边担着红包打水漂的心,一边不知道是否该为看到这样的八卦高兴。 向日葵回到婚礼现场,在主桌前坐着。乔乔和舅舅迫于压力都出去找人了,舅妈倒是在,笃悠悠喝红酒,看见向日葵回来,她笑眯眯走过来,在葵身边坐下。 “回来啦?” 葵静了静,侧眉问她,“你怎么总是不骂我,像我这么不清醒的人,你怎么不多骂我两句。还是等舅舅来吧……” “有什么好骂的,你这些事,我年轻时都干过,比你再厉害不知道多少倍。我年轻时比你玩得狠,追我的男人排着长队,我觉得我好较有得挑,有得玩,不过玩着玩着就老了,呵呵……”舅妈说自己的事,渐渐扯远了。 葵不说话。 “我不骂你,我有什么好骂的,你舅舅说我这个舅妈当得幸灾乐祸得,哈哈。”她拆了桌上的喜烟开始抽,葵想了想,顺手也拿了一根开始抽。 舅妈笑,不说话,若有所思,葵也不说话。 两个女人,各怀心事。 新娘子回来的消息,很快就被在场宾客打电话通知男方家属们回来了,陆陆续续冲回来一大队人马,好像是第二次婚宴开始一样。孟家老老少少急得一头汗,冲过来瞪着向日葵,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乐也不是,问也不是,不管怎么样,毕竟她回来了。 “个么这个婚还结不啦,结不啦。”孟非妈妈拽着向日葵舅舅问。 舅舅看着向日葵,彻底赣掉,这事又不能随便替向日葵答应。 葵继续抽着烟,脸上的妆早就花了,现在的她看起来竟三分像无赖,三分透着狠劲和杀气,像连波西附体。 那一瞬间她站起来往台上走,台上灼热的聚光灯照着一切,要把人心都照穿似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愣在原地,调转身,看着台下的所有人,看着孟非,被连波西狠狠吻过的嘴唇,像火一样烫,又像冰一样凉,让人死去活来的。 新娘子都回到原位了,大家也赶忙各就各位,婚礼继续,音乐起,虽然人人心里都在咒骂:这他妈叫什么事情啊。 但葵的气势把所有人都震慑住了,她不说话的时候,她冷漠的样子,她无所谓又倔强的态度,在盛妆之下,既始是哭花了的妆,也显得如此惊人,像个女王,无人敢逆转她的意志,任凭她自由来去。 她一直意识不到自己的美,在这晚凄绝甚至壮烈的展现出来,像黑色的昙花。 “小,小葵,你还好吧。”孟非来到她身边,哆哆嗦嗦地问,“我吓死了,好慌……” 葵看着他,目光直直得盯住他的眼睛,离开最多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再看这个男人,这个决定共渡一生的男人,竟然是两张面孔,像完全陌生了一样。 疼痛,就像是连波西原本往她心上深深扎下去的一把钢刀,今天被他亲手拔走了一样,流下了一个血孔,不停地朝外涌淌着鲜血。 没有办法再看任何东西了,任何东西都带着他的影子。 尽管她刚才斩钉截铁选择了离开他,却没有带回来自己的魂魄。 不该和连波西玩石头、剪刀、布的。从童年开始,每一次和他玩这个游戏的画面,全都回来了,重叠着,如波涛汹涌翻滚着,扑天盖地的回来了。 他要的根本不是一个输赢,他要的是她的记忆。 他摁的不是停止键,而是开始键!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 是个混蛋! 他竟然,用另一种手段,在赢。 该章节已被锁定 《上海少爷》该章节已被锁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崩溃 “孟家要三十万的精神索赔。”舅舅说。 “他们疯啦,凭什么给三十万。结婚原本是你情我愿的事,现在一方不肯了,能怎么样。”连波西道。 舅舅指着他,然后扬手一巴掌抽他头上,“你tm给我闭嘴,统统是侬这个赤佬,侬还有脸吼啊。” “都安静点!这里是警局,不准大的喧哗。”办公桌后的一名警察拍着桌子道。 舅妈坐在边上看着指甲不说话。乔乔和女友蹲在很远的地方,完全不敢靠近,连波西是他发短信招来的,至于这么大的闹剧与后果,没有人想得到。 舅舅只能哀声叹气:“册那,太冤了,原来孟非有抑郁症,平常都是依赖药物。这次的事对他刺激大了,才会这么发疯,吓死人了。这绝对要被关进精神病院。” 连波西挨了一下,气不过,没理他。但是忽然想到什么,问向日葵:“当时在你家搞一堆恶作剧的会不会就是孟非?” “还有这事?”舅舅最快接茬,但一看连波西的脸,两人都气不打一处来,怒得哼一声,各看各的方向。 舅妈笑,觉得这两男人是一路货色,都是叽歪的小男人。 “侬还好意思笑啊,三十万,侬拿的出来!” 舅妈耸耸肩膀,“打官司喽,看谁拖得起。” 向日葵沉闷地坐着,一言不发,像静止了一样,像块冰。 连波西看看她,知道她太善良,肯定内疚,思来想去,说道:“再谈下价钱,总之我欠他的,我来还。但向日葵我一定是要娶的。” “还轮得到你说话啊!你算哪根葱,你说娶就娶啊。”舅舅骂他。 “喂,喂。”警察又敲桌子。 乔乔忽然忍不住笑了,舅妈也笑。 “天啊,你们还笑得出来啊!你们当在看电影啊?!这是摊到自己家门头上的事情!是出奇的大事好伐!谁家嫁新娘子嫁成泼汽油的啊!你们疯啦!”舅舅郁闷死了。 “闭嘴。”警察继续敲桌子。 “对不起啊,对不起。”舅舅脸涨得通红,快气疯了。 向日葵忽然站起来朝外走。 “喂,去哪啊,没问完呢。”身后有人追问,她充耳不闻,朝外走。 屋外下着瓢泼大雨,她淋在雨里,肩膀耸动着。连波西追出来,以为她在哭,掰过她肩膀,发现她在笑。 “你别吓我,你也神经病了?!”他拖她回去,她不走不动,“回屋再说好吗?” 舅舅他们也追出来,在屋檐下看着他们。 向日葵始终不说话,沉默地叫人害怕,连波西在雨里紧紧抱着她,安抚她,两人都淋得透湿,可她始终不说话。 “向日葵,别这样,别这样。”他和她,面颊贴着面颊,在她耳边一直动情地劝着,“我知道你很难过,你自责,你太善良了,才会觉得发生这样的事太恐怖,太惊人,那不是应该你做的事情。对,不是你的错。向日葵,你把这些错全想到我的身上,可以吗?让我承担这些,你不用管。” 葵摇头。 “葵,别想太多,你这要命的个性,可不可以收敛点,别这么倔强。”他着急了。 葵还是不说话,气氛凝固了,没有人猜得到她到底在想什么。 一堆人不知道怎么,闹到半夜才从警察局回去的,所有人都不敢让向日葵单独回家了,除了乔乔带女朋友回去。其他人都回舅舅家住,连波西跟着一起走了好久,一直揽着向日葵,舅舅忽然扭过头,很怒地指着他骂:“你可以滚了,现在是回我家,你不准去。” “算啦,人家现在很明显是一对了好伐,一起回去了,我们家又不是挤不下。”舅妈劝他,“马路上这样吵难看伐。” “有什么难看,半夜里有什么难看,有什么人。我管他是不是和小葵在一起,怎么样啊!我从他小就看不惯他,小男人成天混得像什么一样,侬当小葵是什么啊,小跟班,侬要睬她睬她,不睬她就丢丢扔扔?” “是的,过去我错了,舅舅。”这一次,连波西小心赔不是。他想陪着向日葵,如果今晚让她单独一个人过,他会担心的,只能死皮赖脸混去舅舅家了。 “不要叫我舅舅,我不是你舅舅。” “好吧,对不起。不过今晚请你让我陪着小葵吧,我不想离开他。” “我们家的事关你屁事啊?我看你超级不顺眼的,你好滚远点伐。” “你适当点就好了,你干嘛啦,我没觉得波西做错什么,相反,他能争取小葵,是很勇敢的好吗?”舅妈看不惯,来帮腔了。 “你这个女人也给我闭嘴!”舅舅忽然吼她,史无前例:“我就是什么事都太听你的话,闹成今天这样!向日葵,你自己讲!舅舅我哪点做的对不起你,是舅舅我没做到位的,你告诉我,舅舅给你承认错误,你为什么要闯下天大的祸,怎么承担啊你说,你说!” 舅舅胡乱吼了一通,明显也是承受到极限了,他蹲下来,捂着脸痛苦不堪,“要是你今天被烧死了,我怎么对你死去的爸妈交代,我怎么跟你外婆交代,我到底上辈子欠你们什么啊。” 向日葵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忽然给舅舅跪下了,她还记得舅舅给她和孟非送上龙凤镯子时说得情真意切的话,现在这些都成了泡沫,一切祝福烟消云散。 她的确闯了天大的祸,毁了孟非,毁了两家人原本该有的幸福生活。 “侬册那哭给谁看啊,侬再娘娘腔一点呀!”舅妈上前一脚踹在舅舅背上,把他踹翻在地,舅妈指着他破口大骂:“侬有资格在这里哭天抢地骂人家伐,我和你怎么在一起的你还记得伐,我身边真没人追啊?我身边没有钱老板啊?我随便跟一个,要房要车,哪一样没有跟你在一起强?你在上海有几套房子,有个小店收点就了不起了?这家就你说了算了?侬死皮赖脸追我的时候讲过什么啦?侬追我不算抢到手啊?我真瞎了眼喔!你骂我幸灾乐祸?!我给你们家添乱了是吧?我为什么不能帮小葵,你这个外甥女真心喜欢谁你不知道啊!侬当什么年代包办婚姻?!要面孔伐!” 舅妈连环炮,一口气不断地骂了一堆,绝对狠过舅舅。 舅舅一鼓脑爬起来,“册那,侬拿这小男人和我比啊?!他有我好吗?他能像我对你一样对小葵伐?!” “就算他们俩顿顿吃泡面,只要他们俩真心相爱,就不要拆散他们。你说是钱重要,还是真心相爱重要?!连波西真爱小葵,不会让她吃苦的。” “哈喷喔,侬叫作不是从小看他长大,整个一个花花公子,没心没肺没出息没教养,哈混混,说好听是模特,说难听是流氓!他会对小葵真心!我和你赌随便什么!我这个当舅舅的会看着小葵往火坑里跳?!她喜欢他我能不知道?!从小就喜欢!结果呢!她躲着哭的时候,我会不知道?!!!连波西你就是个王八蛋。”舅舅说到这里,几乎冲过去揍他。 连波西眉头紧紧锁着。 一切都很混乱,每个参与者都像是疯狂了,承受力都达到极限,都想爆发,都想发狂和嘶吼。但连波西此刻忍住了,他怕他再发疯,向日葵会崩溃,他想替她多扛掉一点,为他曾经做错的一切。 “小葵,来,站起来。”连波西抱她。 她不动。 “那我陪你一起跪着。”他也跪下了,“会不会好受点?” 他天生的表情,让他的哄人和安慰,都带着一股油腔滑调。 “你回家吧,连波西。”她终于开口了,冷冷的。 “呵呵,回去干嘛,我现在只想陪着你。” “我不需要你陪。” “向日葵,呵……”他笑,“你给我少来这套,你想自己一个人背黑锅,没门。这祸我闯的,我来顶,绝对不会逃的。” “赔人三十万吗?” “为什么赔三十万,疯了?!讨价还价啊,他们交一个神经病出来和你结婚,他们不算欺诈吗?!没靠他们不错了,按理说,这桩婚姻都是无效的!还要他们赔呢!” “就算还价到十万,你有吗?赔得起吗?”她始终冷冷的,一句一断,非常干脆,面无表情。 “如果还价到十万可以息事宁人的话,可以啊,我去赚,我来赔啊。不就是十万呗。”他口气轻飘飘的。 “十万现款,你有吗?你怎么赚,去陪女富婆和女导演睡觉吗?” 这句话绝对刺中他的自尊心,连波西顿时炸毛了,“向日葵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用这话堵我?你当我是什么?” 他站起来左右踱了两步回来指着她,“说到底,你心里和叶琪想得一样,你们都这么想我?向日葵?” “是啊,所以你滚吧。” “我他妈不会滚的!你这个死女人给我听清楚!”他吼,这一句吼得舅舅和舅妈都停止了争吵,看着他,这次是他气得哆嗦。 “向日葵,你被人欺负成这样!你还忍着!你这个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胡思乱想的东西,能不能全掏出来告诉我啊!为什么事到如今,反而你把心锁起来不让我懂呢?!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连波西吼,两手紧紧捧住她的面颊,握得有点痛。 于是她忽然咬他的手,拇指和食指之间,深深地咬下去,像吸血鬼,咬出两道血来。 他一开始喊痛,但渐渐忍住了,任凭她咬。 “我欠你的好嘛,我欠你的,向日葵,你给我还你债的机会啊!”他抱着她的肩膀,头埋在她的颈窝里,痛苦得战栗。 但她松了口,离开他,站起来。 她给舅舅、舅妈深深鞠了个躬,“对不起。但我现在要回自己家了,谁也别跟着我,否则没人再能见到我。让我一个人待着吧。对不起。” 说完,她调头走,谁也不理。 连波西跟上前,想拖她手,她猛然调过头,反手一巴掌扇了他,然后扭头继续朝前走。连波西彻底被打懵了,手在滴血。 舅妈拿出烟来抽着,走到连波西身边。 “她怎么变成这样?”连波西怔怔地问。 “她不是变成这样,她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从前你看到的只是一个深爱你压抑自我的女人,现在的她,渐渐苏醒了。”舅妈笑,比谁都清楚一样,“不过呢,想走走,想留留,这么绝的样子,难道不有点像你吗?来支烟?” 连波西快被她调侃地疯了,哭笑不得,“像我?!我他妈这么抽过谁?” “你欠呗。”舅舅走了上来抽了支烟,挺得意的,“活该。这才是我外甥女。” 连波西真快疯了,“你们这都什么人啊!” 说完,他拔腿去追向日葵,有一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错愕。 向日葵回家倒头就睡,现场被消防员处理后脏乱无比,她也没空管,在汽油味里一觉昏睡到隔天十一点才醒过来,开门,墙上和门上都是大字报,红油漆写的贱人和贱货的字样,各种龌龊的辱骂的字眼。邻居们指指点点,都觉得她为邻里带来了麻烦。 连波西追过来,怎么敲门都没人理,于是躲到楼道里睡,因为风大怕冷,又躲到另一边的转角里去了,结果孟非家人来捣乱的时候,竟然错过没有遇到,也躲过了一劫。 此时此刻,向日葵也没有看到他,只看到铺天盖地的污言秽语,全是咒骂自己的话。 她像在一座文字的地狱里困着,尽管孟非家人不在,但她也像被无数人指骂着。 她随手撕了一张大字报,胸口闷得不行,双眼通红的,关了大门,她往外走,弄堂里、楼道里,大门口全是油漆抹的字,全是骂她的话,指名道姓。 小区里是人都认出她是昨天差点被汽油烧死的新娘子,她朝外大步走,越走越快,几乎不看路,也不看车辆。 几乎快走到三明治店,远远看见乔乔和舅舅在处理橱窗和大门的油漆,那里也被毁坏过了,大大的红色刺眼的脏话,隔很远就看得到。 她不敢靠前了,往后退,差点撞到路人。 她又匆匆往回跑,这时连波西醒来,听说她出门了,猜她会回店里,就出来找她。两个人在马路的两边狂奔,一个朝南,一个朝北,就这么迎面,却又隔着车水马龙,互相看不到对方的,匆匆跑过了彼此,越跑越远。 她回去气也来不及喘,没怎么梳洗,又空着肚子,却快速地把箱子翻了出来,潦乱地收拾了衣物,取了些钱,然后出门了,提着箱子疯子一样冲上街,当街拦了部出租车,不像拦车,更像自杀,车子停下,她坐上去。司机问了几遍去哪。 几乎沉寂了一分钟,她说火车站,然后车子开动了。 迷失 “你醒啦。”秋叶原扔给向日葵一条新毛巾,“去洗洗吧,你这一睡,可睡了三天两夜,快赶上睡美人了。” “秋老师……”向日葵看着窗外黑压压的森林,看着黄色灯光下,正在小酌浅饮的男人,他新留的小胡子,依然是长发,看起来是男子气十足的文艺和潇洒。 “洗漱完了过来吃饭。”他用筷子敲敲碗,“粉蒸肉,土法酿的酒,有酒有肉,我们边吃边聊。” 她揉揉眼睛,晃晃头,有点没明白,或者可以说,没敢相信自己现在隔着上海十万八千里远,她出现在原始森林里,在秋叶原的面前。 虽说路程迢迢,又是火车,又赶长途,舟车劳顿,几天几夜的,却又像是一口气不停从上海冲到这里,路程的记忆都是空白。 “别愣着啊,洗脸去。”他催促她。 她喔了一声,跑出去,门口就有个简陋的水槽,她洗了把脸,水挺凉的,她咝了一下,还是觉得似梦非醒。 “你看你这样子。《失恋33天》都白看了吧。”他用力一抹她的刘海,看着她蓬头垢面,无精打采的脸。 “什么东西?” “你还真没看?”秋叶原乐了,我远在深山我也知道的当红电影啊。 “什么?”她很愣忡。 “好吧……”他把筷子递她手里,把酒满上,把肉挟到她碗里,“姑娘,给我说说什么事。” “什么事?” “行行,我们向日葵同学彻底傻了。哈哈。”他笑,“先吃饭吧。” 于是她吃饭,用力扒饭,因为实在太饿了。 “是为感情的事吧?”他猜,“哈哈哈,年轻时,谁没被感情折腾得死去活来的。” 她不答话,默默吃饭。 他顾自说,知道她在听,“说几个我年轻时的小破事给你听吧。 “我年轻时追过几个姑娘,都不成功,我当时也挺死去活来的,不过现在回想一下,全像笑话一样。比如有个喜欢日本动漫的姑娘,挺宅女的,当时在深圳读书,我飞深圳找她,我觉得小女孩都喜欢浪漫,好吧,其实是我自己特别喜欢浪漫,我当时住得索菲特大酒店,五星的,刚开张,服务特别好。我订了酒店服务,又冲去宜家,买了许多小蜡烛,买了大把的玫瑰,蜡烛和玫瑰间错着布置满了整个房间,床上还撒了花瓣。 “等那姑娘来的时候,我让她在门口等着,我进去点蜡烛,然后让她进去,她整个震惊了,你懂那场面嘛,特别唯美,特别浪漫。客房服务送来了香槟和牛扒,我和她一起美美得享用了晚餐,我特别期待那个夜晚,觉得会特别美好,我送上玫瑰,打开笔记本放了美妙的音乐,烛光幽幽,一切都是浪漫又催情的,我请求她做我女朋友,她像漫画人物一样开始挠地,很羞涩。我知道她是个很喜欢美食的姑娘,我暗示她,明天早上,这家酒店的自助早餐也十分美味,我暗示她留下来陪着我。可是你知道她回答我什么?” 什么?向日葵愣愣地看着他,一边嚼嘴里的饭。 “她纠结了好久好久,回答我说,她想回去,她从来没试过在宿舍外过夜。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明天一早可不可以赶过来吃自助早餐,苍天啊,从她学校过来的车程是一小时,明早八点的自助早餐;还有,那间房只提供一人份的早餐券,我还要再花两百多给她买早餐;最要命的是,她真走了,第二天一早,她来了,还一早电话叫醒我下楼买单,我的天……” 秋叶原做出很夸张的表情和手势。 噗……向日葵好崩溃,不知道是不是该骂他好贱啊,哈哈哈,虽然表情还是很死板,但开始有点醒过神来了。 “这是一个我的极品故事,谢谢收听。当然还有其他的,比如说,我上美国追一姑娘的故事,当时吧……” 向日葵好晕啊,看起来文艺味道十足的秋老师,怎么有那么多2b青年才有的感情故事?! “那姑娘我真挺喜欢,挺好的,长得有点像你,不过,哈哈,比你有女人味多了。”他笑,“为了赶上她生日惊喜,我追去美国,守在她家楼下,租了辆车,睡在车里。订了大把的花,第二天一早当花送到的时候,她正念着贺卡,我从车里出来了,特别绅士的走向她,她真得惊讶了,觉得特别不可思议,我就亲了她一下,问她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她很断然地就拒绝了,我倒也没挣扎,赶飞机怕误点,就很干脆得急匆匆地走了,像特地赶到美国学雷锋一样。” 噗……向日葵要疯了,这世界真是五花八门。 “再然后吧,天津有一个姑娘……” 向日葵挟了一大筷子菜在嘴里嚼,好像越听胃口越好了。 “我赶过去时,她在加班,我们在公司楼下坐着,叫了两杯咖啡,那段时候流行刘谦,我趁她上厕所时,把一枝玫瑰藏在杯盖里,等她回来了,我就暗示她打开杯盖,当她看见玫瑰时有点惊讶,不过一转瞬,她就抱怨说,这么玩有点脏……后来吧,我也是赶火车班点,就回去了。” 向日葵终于忍无可忍,噗一口,饭菜全喷出来了。 “喂!笑啦!受不了,不要弄脏我的饭菜!”他一巴掌打她脑袋上,真不客气。 “你很烦诶,老师。”向日葵抹嘴。 “看你的德性才烦呢。” “我这样就让我这样啊,引一个郁闷的人笑只有更痛苦好嘛。”向日葵和他争。 这种争吵和连波西是完全不同的,秋叶原并不是孩子气,更多的反而是一种成熟男人的调侃与戏谑,加上独特的文艺气质,感觉是师长和前辈,不会有负气的感觉。 “向日葵同学,你还是嚼完满口饭再说话吧,都喷在我手上了。”他笑,“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尔将出换美酒,喝完美酒再诉苦,喝一杯。” 向日葵仰脖子把酒干了,笑,“我没什么苦可诉的。” “是吧?突然从上海杀过来,在小镇里迷路,多亏有好心人提供电话找到我,我再过来接你,你不是有心事?别说是爱我,过来追求我。” “是,是,一边给你画画,再一边给你点蜡,床上铺满玫瑰,在芬芳的香气里,我们商量明早吃什么。” “哈哈哈,可以。” “谢谢你,老师。”她受不了。摇头。 “讲讲呗。” 她不说话,看着窗子凝神。 “讲讲吧。” 她愣着。 “讲喽。” “其实……”她想起别的事,“其实……” “啥?” “我小的时候……一个人,很呆,很蠢,有一段时间特别不能理解,为什么我爸妈说消失,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不喜欢回家,放学后,我一个人在外面逛,特别喜欢看人家窗户,看各式各样人家的窗、窗帘,窗里的吊灯,隐隐约约透出的各式装修和家俱,我就会想像,这户人家里住的是什么样的人,那户人家又是怎样的人,如果我住在这个家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一直到现在我都保持着这样的习惯。现在回头想想,我小时候是多么孤独的一个孩子啊……”向日葵说着说着,眼泪扑籁籁掉下来了,“所以我一直告诉我自己,我要是结婚,有了孩子,一定不离婚,我不能让我的孩子长大后,过着非常孤单的生活,一定回家就看得到爸妈,有爸妈陪着聊天,不用出去闲逛,不寂寞……可是我……可是我……” 向日葵说到这里,终于捂面痛哭。秋叶原急忙过去,拍她肩膀,叹了口气,缓缓将她抱在怀里,“同学,这故事我其实听你说起过,不哭了,不哭了,喔喔,乖,不伤心了啊。”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葵的酒劲有点上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嘘,乖,听话。” “不,你不知道!” “行行,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你说,你慢慢说,我听着。”他哄孩子一般哄她。 但她不说了,只是哭。 远离 “我最近在考虑改名,我的客栈应该叫伤心客栈,已经不止一个人为情所伤,在网上胡乱看到客栈讯息就找过来了。像你似的,一到就拆了手机电池板,搞得像失踪一样,家里人在网上疯找……何必呢?”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扯别的话。 “网上有人找我?”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抽泣。 “嗯。来,找给你看。” “不看。” “行,不看就不看。反正我是没关系,我在这儿能住多久,你就能在这儿住多久,我挺希望你来的,一直想找个机会把你骗过来。苦思冥想啊,真是杀光不少脑细胞,觉得你吧,特别不可能离开上海,结果你说来就来了……挺好,省我很多事。” “秋老师,我特别哀伤的时候你能不贫吗?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贫?” “谁跟你贫了,我酒后吐真言。”他板起脸来了。 “行行,你在这里吐真言吧,我回屋睡觉。”她抽了纸巾,狠狠擤了擤鼻涕,站起身。 “你还没昏睡够?”他惊了。 “我需要的哪是昏睡,我需要的是昏迷。”她回屋去了。 “哈哈哈哈……”他大笑,继续顾自喝酒,“半夜想哭叫我啊。” “老师你变猥琐了!”她走远了大声喊。 “小葵的确是更漂亮了呢!”他也大声喊。 这滑稽的对白,让她有点哭不出来了,回到房里,关上门,看着自己的客房,原木的桌椅,简单的家俱,老式的暖水瓶,还有白瓷茶杯,一切就像80年代的乡村招待所一样,她在这间房睡了几天,竟然是第一次看清这里有什么,她坐在床上,空气凉凉的,没有开灯,但月光非常明亮,照得屋子里事事俱清。 她平躺下来,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不敢去想自己做了什么事,借着酒意,她缓缓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和身体,这时仿佛他就出现在眼前,缓缓地俯身亲吻了自己。 月光下如此美,绝美的幻影。 “既然你本尊都来了,你看我这儿有什么能画的墙啊,板啊,地砖啊,全涂上吧,怎么有特色怎么画,最好google卫星地图一眼就定位到你,然后我就出名了。”大清早,秋叶原在园子里刷牙,抬头看见向日葵开门,走到二楼前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于是大声对她说。 “老师,没听错吧,你自己也是画画的,还是教我出道的人,你怎么不画?!”她不解地问,看见秋叶原身边有个很漂亮的本地姑娘,笑眯眯的给他递上手巾,然后抬头望着她微笑。 “我这不是暗示你不能在这里白吃白住嘛,傻姑娘,非要我说白了。” “切。老师,这么漂亮的姑娘,是你女朋友?” “不是啊,她是我请的服务员啊,星级的。人特别好,特别温柔。不过从小听不见,也不能说话,但人聪明,特别懂事。”他示意哑姑娘对小葵招招手,“这是我的爱徒向日葵,这是我的优秀员工阿桑,你俩打个招呼吧,哈哈。” “你好,阿桑。”小葵招手,阿桑也招手。 “不用提高嗓门啊,笨蛋,人家听不见。” “秋老师,你比以前毒舌多了。” “是嘛,可能当时做老师不能暴露吧。”他笑,开始洗脸。 阿桑朝向日葵作手势,示意她下楼吃饭。向日葵边环顾这个两层楼高的四合院子,一边下楼,树木的叶子开始向金黄过渡,在朝阳下,森林茂茂,山风过岗,江水潺潺,特别美。 “秋老师,你真的把整个客栈都给我画?”她问。 “画。”他爽快利落。 “真大方。” “我从前教你们时说过什么?记得不。” “什么?” “你啊,你啊,我一直以为全班学生,就你会把我说的每一句话当至理名言珍藏着。” “是是,名言,真理,可你也得让我知道,您那厚厚语录里,哪条是您现在要表达的啊,您当我iphonesiri,特有识别能力?” “你看,你也开始贫嘴了。” “老师教得好。” “我是说吧。”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毛巾被阿桑收回去洗了,那姑娘特别贤惠,眼光着流露着对他浓浓的情意,“我当年就告诉你们,学画画是为了什么,学门艺术,甭指望自己成大家,在这个时代社会,没能力没背景,当大师就甭想了。画画啊,音乐啊,无非就是让你移情,被生活折磨苦逼的时候,画个画,转眼时间过,画到自己不伤心了为止,出去继续闯,这比吃抑郁药强。” “我不伤心,老师。”向日葵挤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 “瞧你那哭肿的两个大眼泡,太阳都懒得照你了。” “老师。”她不得不转移话题了,“阿桑喜欢你啊,老师。” “是啊,哈哈哈。”他看看阿桑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然后看看向日葵,“可我一早就喜欢你了啊。” “哈哈哈,谢谢老师,再见老师。” “不客气姑娘,有空再来姑娘。”他乐,“出门左拐有羊肠小道,沿途看看有没有骡车,没有就等,或者徒步进森林,有捷径到小镇坐长途,没人指引的情况,基本绕个三天三夜就彻底迷失了!” “哈哈哈。”她扬扬手,进厨房吃饭了,“我真是懒得理你。” “开心吧,有我陪着斗嘴。” “开……心……”说完她的心是生痛生痛的,因为又能想起另一个名字,一个永远爱和她斗嘴的人。 “你看你的画,贴在那儿多合适,多美。”他朝前台的大墙上呶呶嘴。 “不觉得看起来有点寡淡吗?冷冷清清的。” “谁说的,我觉得挺好。是你心里冷清吧?什么时候我带你进山里逛逛,风景可好了,空气也好,天然大氧吧,把你心里污浊的东西都清理掉一点。”秋叶原笑着拍拍她的额头。 “好啊,我也想进森林逛逛,把我肮脏的灵魂清洗干净。”她顺着他的话说,也没抵抗,看看阿桑,指指手里的饼,“你做的吗?太好吃了!” 阿桑甜美地笑,为她舀了一碗甜米汤。指指那些画,用手语问她,是不是向日葵点头。 阿桑朝她竖大拇指,然后指指自己,做了几个手势。 “什么?”向日葵看不懂,问秋叶原。 “她问你,可不可以为她画一张肖像画。”秋叶原翻译道。 “好啊,当然可以,不过老师你没有为阿桑画过吗?阿桑这么漂亮,要在大城市里当平面模特都行。” “画过,怎么没画过,她有事没事就喜欢缠着我为她画像,都画了厚厚一本了。”秋叶原撇撇嘴道,也不知道在不满意点什么。 “行呀,我给你画。”向日葵冲着阿桑做了一个ok的手势,姑娘又很美得笑了。 向日葵环顾四周,真冷清,于是问秋叶原:“老师,你这儿怎么没别的客人。” “刚走了一批,现在是淡季啊,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昨晚你还说,常有人网上看了讯息就杀过来了,你骗我啊?!” “哟,记得这么清楚,看来没喝高嘛,我还以为你喝高了,一早又睡,我说你到底睡够了没有?” “够了,够了,吃完饭,你把颜料和画笔全拿出来,我也不白吃白住你的,等下就去画屋顶。” “画屋顶要用油漆吧,你以为你给立邦漆作广告呢?” “不是你说google地图上得一眼锁定你嘛。” “是呀,你打算画什么。” “硕大的红色的sos。” “一边去。”他又拍了她一记头。 “打傻了,老师。” “哈哈哈,我是明白为什么八千弟子里,我最记得牢你啊向日葵,画的好,人漂亮,又活泼,又冰雪聪明,又狡猾。” “除了画的好,其他词都不像是在描述我吧,老师。”向日葵真心觉得自己又呆,又愚鲁,又不漂亮,又傻。 “别这么没自信,你在我眼里好极了。好的想立刻亲亲你。”秋叶朱顽皮地撅撅嘴唇。 “老师,你真比以前变多了!”向日葵晕。 而阿桑一直在旁边看着,微笑着,但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光芒,并不是那么友好。 “网上一直有人在找你啊,大美男,大帅哥,拿着你的照片,全国求助!喂,向日葵!”秋叶原捧着笔记本,敲着向日葵的门喊。 “别喊,那人我不认识。”隔着门,向日葵道,“忙着呢,甭进来!” “少来了,这男生我都记得,上课时来我们学校找过你的人呗,刚在班门前一探头,全班女生都沸腾了,不就是这个嘛!那是几几年啊,他染着一头红毛,红得跟火狐狸似了,巨妖孽!我一直记得他的样子。” “不认识!忙着呢,不要烦。”自从发现秋叶原是个大话痨加无厘头后,向日葵对他的态度也没以前那么循规蹈矩了。 “我说你们俩一下午关着门在里面做什么呀!我可进来了!”秋叶原不耐烦,边说边推门。结果听到向日葵一声尖叫,丢下调色板,冲过去就为床上的阿桑盖上被子。阿桑拧着被子的一角,光着肩膀凝视着秋叶原,眼里有狡黠的不为人察觉的光芒。 秋叶原也啊地大喊了一声,连忙背过身子朝外退,“搞什么搞,画人体就正大光明说一声啊,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老师你快出去吧!”向日葵驱逐他。没注意到阿桑的目光其实是有些失望地追随着秋叶原出去了,关上门。 黄昏时,秋叶原在园子里练太极,金灿灿的阳光下,穿得一身白的长发男人,看起来十分闲云野鹤,仙家一般的飘逸。 向日葵下楼,趴在栏杆上,静静地看他练太极。 “看不出啊,秋老师,你还会这一手。” “我会的可多了,可惜你早晚要回去的,否则你可以慢慢了解我。” “也许我永远不回去呢?” “少来了。”秋叶原笑,仿佛知道她的许多心事。 “秋老师,看看我给阿桑画的画吗?指导一下?” “不看,不看。” “老师你害羞啊?当年人体课还是你教的,好多美人模特都是你找来的。” “不看,不看。模特是模特,阿桑是阿桑。”他扁着嘴拒绝。 “老师你害羞啊?” “嘘……”他示意她。 “阿桑不是听不见嘛。”她晕。 “天知道啊。”他收势,走向她,神秘兮兮,“我觉得你胆子够大的,敢答应她给她画人体画,你要是个小子,在本地就要娶她了。” “2011年了啊拜托。” “你以为!”他苦笑,“我就后悔招她进来工作,她有三个哥哥,四个舅舅,每一次想到我汗毛都凛着。” “这与她哥哥舅舅有什么关系呢?”向日葵不懂。 “你别坑我了,姑娘。那画你赶紧往上面画点厚厚的衣裳吧,冬装也行。” “哈。”向日葵好像明白了,于是笑,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少恶劣了!当心我把你在这里的事po上网,告诉你那个小男友。”他也捧着肚子恶作剧地乐,“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不认识他。”她的笑意顿时收敛了。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那你做我女朋友吧。处得好,我娶你。” “喂,秋老师。”她郁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还是很恶劣的笑,不知道说真说假。 葬心 夜深了,秋叶原又把向日葵喊出来喝酒,这次是在阁楼上,天窗开着,抬眼就是漫天璀璨的星空,美得不可思议。向日葵一时看得有点出神,半晌没说话。 秋叶原嚼着自家晒得鱼干,忽然想起一事,告诉她:“还记得我给你说过那个法国绘画比赛吗?因为忽然说要和日本协办,莫名奇妙延迟了时间,不知道这伙老外在搞点什么。不过也好,规模越大,得奖的话越出名。小葵,希望你2012年过得给力一点哟。” “老师,你不如给我说买彩票中2亿更给力一点。” “对自己要有信心!信心!小葵!”他掰正她的肩膀,“我真搞不懂你,到底信心到哪里去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黑色的漩涡一样,藏着很多很多心事,总是苦哈哈的干嘛呢,要对自己有信心,相信未来会很好。” “大概是的,老师。”说出这四个字她就后悔了,“要命……” “要命什么?” “我不喜欢这个口头禅。” “什么口头禅。”他回想了一下,问:“大概是的?” “别,别说。我要改掉这四个字。” “改,好办啊。”他笑,拿出一摞杯子,全都倒满了酒,“现在我俩说话,你要迸出那四个字就喝酒,喝到惨为止,就改掉了。” “有用?” “怎么没用?”他笑。 “好啊,试试。”她笑。 “那先喝一杯。” “为什么!”她急了,“我哪有这么大酒力。” “就是要晕晕得玩,那时候你有点不受控制,容易说漏嘴。否则你用理智压着,就没效果了。” “是吗?”她将信将疑。 “秋老师骗过你吗?”他拿起酒杯喂她,她想了想,接过来喝掉了,停了一会儿,酒劲便上头了。 她拍了下桌子,挺直了脊梁,“来吧!” “向日葵同学在外滩裸奔过!” “大!概!是!的!”她回答的干净利索,然后拍案而起,“老师不带这么坑人的!” “喝。” “不行,这种题目怎么算?!” “谁要你有这种口头禅,愿赌服输吧!” “老师你太赖了。”她怒,但没办法。 “坐下,喝,再来。” “这种题目不行。” “好好好,饶你一回,喝半杯,继续。”他又递杯子喂她,拖她的手让她坐下。 向日葵气鼓鼓地喝了半杯。 秋叶原想了想,问:“向日葵同学最喜欢的是秋叶原老师。” “哈哈哈哈哈,是的。”她这次可聪明了,一脸顽皮地回答他,反正不正经,也不可能当真。 “葵答应当我女朋友了。” “哈哈哈,怎么可能。”她笑得越来越大声了,酒力的原因,脸红得发烫。 “葵马上会亲我一下。”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场面好欢乐。 “老师你快省省吧,我是死憋着不会说大概是的的。”她拍桌子。 “你看,还不是说了。” “那不算!” “把这半杯喝完吧你就。”他接着喂她,她不喝了,摇摇手。 “赖皮我可就亲你了啊。”秋叶原凑近她。 “老师你今晚怎么了啊!哈哈哈!”她大笑,但瞬间嘴唇被他封住了,他竟然一点都不是在开玩笑,他捧住她的脸颊,不让她逃跑,很用力很激烈地亲吻着她。如果闭上眼睛,那种霸道的感觉,竟然仿佛是连波西的掠夺一样,一样蛮不讲理。 她好想回应,好想索性闭上眼睛回应,借着酒意,趁着微醺,回应一个久违的人。 但她又无比清楚眼前是谁,一个不可能的人,她嘴角的笑意收敛了,变得很冰,当他想进一步深入的时候,她用力低下头去,然后告诉他:“老师,我结婚了。” “大概是的!”他才不信。 “骗你的话,桌上整排酒,那几瓶,我全可以喝掉。”她苦笑。 他晕了,很是震惊:“真的?和谁?和,和那个花美男?” 她摇头,“怎么会,另一个……” 字音未落,她哭了。 “我真不敢信,你?!向日葵,结婚?!我这辈子学生里最不会看走眼的人,你!你太让我意外了。向日葵你骨子里是多傲的一个姑娘我会不知道?!哪怕你不自信到底,你都不会像无赖一样躺在地上生活,可你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他显得有些激动,因为在他预料之外,“你搞得这么痛苦跑过来?你……” “是不是结婚的女人大掉价了?”她抬起泪眼,笑,那样辛酸。 “向日葵你到底在搞什么。” “老师……”她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我……好想他……” “谁?你丈夫?” 她笑,已经哭得不行了,但酒力完全上来了,她失控得想倾诉,“我好爱他……好爱他,二十年,每一分每一秒,我的世界,他不在……就是空的,没有他,我连呼吸都不会了……可是我当着他的面,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我觉得我……看着他,就恨,非常恨,非常厌恶,看不见,却想,想得心都痛碎了,为什么……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老师……为什么……” 她哭得太伤心了,以至于秋叶原都不忍心听下去,原本想要侵犯她的色心,此刻却只好爱惜地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她。 “我的向日葵同学,你真是个傻姑娘,傻得让人心疼。”他轻抚她的后背,轻轻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个人只有短暂的一生,为什么不能勇敢地爱一次,豁出去告诉他,你爱他,就算失败,也不至于遗憾,老了的时候回忆起来,也不会后悔没有对自己真诚,没有对他表白。” 向日葵摇头,“勇敢,对那个人来说,我已经做不到了……我……” 她指指自己,“从小到大,都在等,等他答应我的每一件事,会实现,他说带我去游泳,结果去陪别的女生,带我去看电影,结果自己去买衣服,陪我去学画画,结果自己去旅游,答应我的许多许多事……” 她笑,指指夜空,“星星好美。” “是一次一次失望是吗?” 她点点头,“是一次次漫长的等待,在绝望里期待奇迹会发生,那样的心情。我只是一次次在静静的孤独的等待里,看着自己的愚蠢和固执,二十年,那么,那么漫长,我已经除了等待,什么也不会了……勇气?自信?表白了又会怎么样?我还要继续活下去,继续二十年的等待?不要了……除非我知道,明天我就会死,那也许,我还敢拼死一搏……” “别这么说,小葵。”他抱紧她,仰头喝尽一杯酒,有点苦涩,“该死,我竟然很嫉妒那个家伙,一辈子,可以有一个女人这样忘我地爱着他。这个女人还是你。向日葵,你知道吗,你在我心里,就是太纯净纯粹了,我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达我的感情,鲜花?烛火?就算铺满一条澜沧江,你也不会动容的吧,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的你,怎么可能轻易动心呢。” “哈哈哈。”她笑,泪水还在往下滴落着,“老师,不是追过的那些女孩,都没有被这些打动吗?” “我骗你的。傻姑娘。如果我告诉你每一个我都到手了,可是最后当她们哭着喊着想跟我一辈子的时候,我却吓得逃走了,你会怎么想我这个人呢?我毕竟是你老师吧。”他用手指轻轻为她刮去眼泪,“别伤心了,小葵,不如,留在这里,不要走了。” 他再次尝试吻她,她诧异地瞪大眼睛,往后躲,但他执意这么做,一点也不掩饰情感了。这时阁楼下窗外的小花圃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有人匆匆往楼梯跑。 “阿桑,是你吗?!阿桑!”秋叶原皱紧眉头,朝外面看,不放心,于是追了出去,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向日葵已经不动声色地回去了。 “阿桑,很喜欢秋叶原老师吧?”向日葵坐在草垛上晒太阳的时候,阿桑过来坪上晒衣服,晒完了,走到她身边坐下,阳光暖暖地照在两个美丽的女孩身上,光线流淌在女性躯体的弧度,像一首诗,委婉动人。 阿桑点点头,指指向日葵,是在问,你呢? 向日葵笑,摇摇头,“怎么会,他是我最喜爱的老师。是老师而以啊。” 阿桑也笑着摇头,好像不信。 这事多解释也解释不清,向日葵抿抿嘴唇,算了,忍住了,不说话,就这么晒着太阳,享受恬静的下午时光。时间像是凝固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属于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 秋叶原泡了一壶茶,坐在不远处的屋顶上,闲散慵懒地坐着,身姿舒展美好,也像是一幅宁逸的画。 阿桑出神的看着他,眼里流露的都是喜欢。 那样子多像曾经的自己啊,向日葵偷偷瞧了瞧她,像是时光流转,又看见了自己的小时候。 连波西在学校的操场上跑着跳着,多少女生的目光围绕着他。 众星拱月一样,而向日葵不过是一颗最遥远,最微小的星星,她觉得这一生,在对他的注视和仰慕里,都已经慢慢渐渐缓缓,荒唐的过去。 绝境 “在画什么?”秋叶原走近她,看着彩笔下的墙面,“唔,鱼,是暹罗斗鱼吗?” “是的,是暹罗斗鱼。”向日葵点点头。 “超美的鱼,我迷过一阵子,像是穿了一条美丽的婚纱,各种颜色,各种炫丽。”他赞许到,“你画得真好,仿佛这条鱼就在墙上游走一样。” “是吗?”她摇摇头,“我只是想画它在转身,似转非转的那一瞬间。” “嗯,画出动感了,我看得出来。”他笑。 “嗯……”她点点头,那就好。 “可是你看。”他指指其他地方,“你画的总是海啊,鱼啊,蓝色调的,看起来这么忧伤?” “我……”她抿抿嘴唇,“其实是羡慕鱼。” “怎么?” “据说鱼是只有七秒钟记忆的生物,就算给它一个小小的鱼缸,游上七秒钟,一个转身,它就会忘掉自己游过这些地方,觉得四处都是新鲜的,于是很快乐,很自在的生活下去。” “像童话故事。呵呵,葵希望像鱼一样,把过去的事都忘掉?” 葵不说话,但是默认了。 秋叶原揽住她的肩膀,“不用羡慕鱼,告诉你一个最好的办法,忘记一段感情,需要时间,和一段全新的感情。信我的,试试看。” “还信春哥得永生呢。”她反应好快,立刻调侃回去了。 “小滑头。”他用食指刮她鼻子。 她笑,躲开,拆穿他:“秋老师,不要总是当着阿桑的面,调侃别的姑娘,不太好。” “和阿桑有什么关系。”他略略皱起眉头。 “阿桑对老师的心意,你一定是知道的。” “所以我必需拿出一生来负责吗?”他摊摊手,那个姿态,那个神情,虽然和连波西长得完全不同,但语气什么都是一样的。 她放下画笔,双手环胸,“好啊,想听听老师的想法。” “什么想法。”他不是笨蛋,避重就轻的,想躲闪掉。 “阿桑这么漂亮,老师没下过手不可能啊。”她索性直言不讳了。 “喂,向日葵。”他笑,“别这样。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她笑,指指颈处,“那天给她画画,在她这边,是有很清晰的吻痕,这里没别人,不可能是我亲出来的吧。” 他尴尬了,有点推委不掉。 “老师?” “你现在挺露骨的呀,而且藏得挺深的,看不出来。”他乐,乐得有点勉强。 “老师?” “怎么了?”他很想含混过去,“我在煮东西呢,我先下楼看看。” “娶阿桑吧。”她追着说,“很好的姑娘啊。” 他扭头,做了个鬼脸,“虽然每个人不知道哪天就突然死掉,但如果死不掉,一辈子是很长的,像我这种人,未必会在一个地方待上一生,忽然结婚,忽然尘埃落定,也许吧,但似乎不是现在,也不是她。” “其实也不是我吧。”她眼含笑意看着他,那眼神看着其实渗着凉意。 “至少我以为是。”他拍拍心口,“别,小葵,别这么乐呵呵地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别把我当成假想敌,别把我联想成那个男人,别从我这里逼问一个结果,好吧?” 她不说话,倚在墙上,在她画的那条暹罗斗鱼旁边,神情像玉刻的女战士,那样傲慢,那样圣洁,光线洒在她的脸上,韵味刚刚好,美极了。是从女孩蜕变出来的女人,破茧之后的完美。 他吸了一口气,笑,“你这样看起来美极了,向日葵,逆阳而生,你都是最美的。” “可我心寒。” “别,别,我求求你了,我败了。”他拱拱手,仓惶而走。她其实冰雪聪明,骗不起。若有被骗,只是她想被骗,被另一个男人,骗了20年。 之后,没人再找她说话,很寂静,很凄清。 她继续画了几笔,有些无聊,决定出去散散步,来了很久,其实没怎么独自出去逛逛,享受难得的孤独。秋叶原在忙,于是她向阿桑问了一条路,阿桑画了路线给她,趁天还亮着,她离开了客栈。 阳光透过树叶的层层缝隙,撒在人的身上,丝丝络络,像水底的光影,绿色的海洋,带着泥土和花草的芳香。一切原始又陈旧,却新鲜又茁壮,像是这些树木经历百年,只是为了今天来同你打一声招呼。 向日葵拿着简略的地图,沿着小路往里走着。阿桑在地图上还写了,小心兽夹,真是个体贴的姑娘。向日葵很小心,也没乱走路,她不是为了迷失在这里才来的。她只是在不同的世界里过渡,像鱼一样,希望能一转身,那七秒又七秒的记忆就一段、一段的消失了。 她往森林深处走去,依靠地图,她有信心独自走回客栈,阿桑画的路很详细,林子里也有前人踩出的羊肠小道,沿着走似乎没有问题。但是当她第一次决定回头时,茂密的森林掩映着来时的道路,哪里都一样的风景,让人有点晃眼。她看了看地图,按前面的路,绕一个弯可以从别的道路出去,回到客栈,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她笃定得往前走,越来越远,渐渐,她回忆起阿桑每一次偷眼瞧自己的眼神,回忆起她的偷窥,和时而流露出的冷意…… 向日葵的心有些紧。 也就在这瞬间,森林前方传来呼叫声,她仔细听,是个男孩子的叫声,她连忙往前赶,逐渐出了森林,在一小块草地上,发现一个深深的坑洞,一个当地扎着蓝布头巾的男孩,十多岁的样子,他跌落在里面,正痛苦地抬头呼叫着。 当向日葵靠近时,他像野兽一样,凶狠地瞪着她,发出紧张又害怕的叫声。 “别怕,别怕。我来帮你。”她俯下身,试图伸手去帮他,可是洞太深了,完全够不到他。向日葵四处张望着,跑回森林中找到一根树枝来,又回到坑边,把另一头递给男孩,“来,拽住它!” 男孩犹疑了很久,从面相和表情来看,似乎是有智力上的残障,向日葵费了半天劲向他解释,他才将信将疑得抓住树枝。 “好的,用力抓住,往上爬。”向日葵努力帮助着他。 男孩子像狼一样嚎叫了一声,用力抓树枝,树枝竟被他抓下去了,粗糙的枝杆擦破了向日葵的双手,流淌出鲜血。 很痛,但是她想救他。很着急,又临时找不到救兵,这时天色已经开始黑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的父母在周围吗?你一个人吗?别着急,别担心。我再想想办法。”她焦急地环顾四周,只有再想办法,于是又回到森林,找到一长截藤蔓,回来递给男孩,另一头绑在自己腰上,她试图用全身力气帮这个男孩子解围。 但是这一次,男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在往上爬的过程中,忽然又往后退,拼命用力,最后竟然把向日葵拖了下去,她狠狠摔进洞里,撞得差点懵了,男孩子却咧开大嘴笑,像恶作剧一样非常开心,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入夜后留在森林里的危险。 向日葵痛了好久,缓了半天,才捂着伤口,诧异地看着那个孩子,幻影里觉得那孩子竟像是连波西小时候,和童年的某一个时段重叠了,他站在许多地方大声嘲笑着自己,在影院,在泳池边,在学校,在操场,在噩梦一样的地方。 “别笑了!”她忽然情绪激动地大吼一声。 那孩子愕然,一下子愣住,瞪着她,于是开始哭,比她还伤心。 向日葵清醒过来,知道眼前的孩子毕竟不是连波西,她被他哭得心酸,连忙安慰他,“别哭,是姐姐错了,别哭……” 她抬头看看高高的坑沿,已经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脱身了,她摔伤了右手臂,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努力平静下来想了想,只有最后一个办法试一下了,她好好对男孩说:“姐姐还剩下最后一个办法可以试试看,请你也好好配合一下好吗?” 男孩傻傻地看着她。 “我叫向日葵,你叫什么名字呢?”向日葵试图获得他的信任。 但男孩不理她。 “想出去吗?想回家吗?”她伸手轻轻抹去男孩脸上的泪痕与脏污。 男孩用力点头。 “踩到姐姐肩膀上,然后努力爬出去,你生活在这里,道路一定比姐姐熟,爬出去找人再来救姐姐好吗?”她耐心叮嘱他,她给他回去的希望,也把自己的希望交给了他。 男孩这时安静了,也乖巧了,点头。 于是她蹲下身,帮助他踩着自己的肩膀,然后竭力支撑起他,在数次努力后,男孩终于爬出了深坑。然后呆呆地站在坑边俯瞰着她。 “去找人吧,来救姐姐,好吗?”她重复这句话,希望他懂。 男孩子却一直盯着她,眼神很冷漠,也很陌生。 “帮帮姐姐,好吗?”明明是一件很善良的事,却照见她的可怜,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难过,像是在央求生命给她一次重新来过机会。 男孩什么也没有答应,忽然扭头走了,闯进森林里,发现悉索的响声,但是再没有回来。 这时天色已经昏暗了,她退后几步,望着天空,可以看到一些高耸入云的树顶,可以看到渐浓的云,空气潮湿的,要下雨了…… 如果两个人互相喜欢,那他们要不要在一起。她抱住自己,身上发凉,心里莫名想到这句话,手臂生疼生疼,心也是碎片一样,再也捡不起来了。 “报应,报应,报应……”她喃喃的。那个男孩也许不像连波西,更像是孟非吧,逃到千里之外也逃不到的怨孽,全部是她的报应。 伤害不该伤害的人,占有不该占有的幸福。 “报应,报应……”她自言自语,可是心里全部的不甘心又在爆发,“为什么!为什么!” 她嘶吼,很痛苦,非常非常痛苦。 她已经用尽全力照顾到每一个人的心情,可是却偏偏照顾不到自己。 她想维护每一段关系,最终却伤害了每一个人,更毁灭了自己。 如果善良可以把一个人逼上绝路,这次对陌生人的拯救,是不是最后一击,溃散的善良,溃散的信念,溃散的一切。 她没有那么差劲,她没有那么惨,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在心底里她是如此骄傲的女子,是昂着头永远向阳的花朵。她抱住自己,却给不了自己任何温暖,渐渐蜷缩在深渊里,像困兽,不只困在这里,更被困在内心,困在现实,困在时间的牢笼。 夜深了,细雨,泥泞沾满一身。 她冷冷地合上眼睛,想到那个关于恶魔的故事,关在瓶中的第一个千年,它许诺奖励搭救他的人;第二个千年,依然愿意奖励;第三个千年,它所有的耐心都被消磨,它诅咒这个世界,再不相信任何人,若有搭救,也会以血洗血。 那是一个被撕开无数次的伤口,当无法愈合的时候,就任其溃烂。反而是苍白的骨头,像是黯淡的钢铁,更坚硬,更刺眼。 她说,如果死在这里,就这样在污淖里死去;如果能活着出去,她要一切重新写过。 没有人匹配得上,没有人承受得起。 一切羁绊都砸断,一切规则都腐烂,以她的意志运作下去。 这个世界,真的不再值得爱了。 我想来一个吻别作为结束,想不到你只说我不许哭,不让我领悟 《上海少爷》我想来一个吻别作为结束,想不到你只说我不许哭,不让我领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涅槃 黑暗里,有森林的轮廓。星星点点的光亮,缓缓浮了起来,起初就像是萤火虫,一两只,渐渐多了起来,迤逦相连,最后漫山遍野,声音很噪杂。鼻息里全是泥土和雨水的味道,还有腐烂的植物与甲虫,很多回忆起来都像是地狱一般的场景…… 她渐渐睁开眼睛,四周苍白一片。 “她醒了,她醒了。”熟悉又惊喜的声音。 “小葵啊,看得见吗?是舅舅啊。”喜极而泣的声音。 “小葵,小葵?”一个女人一边用湿棉签为她擦拭嘴唇,一边呼唤她,是舅妈。 向日葵睁开眼睛,黑色的森林与白色的病房,像两个水火不融的世界在冲撞。 怎么了?她第一个反应是迷茫。 “小葵,侬真得把舅舅吓死了。”舅舅伏在病床边啜泣。 舅妈无奈地扫了他一眼。 “我……”她喃喃吐出一个字,想把记忆找回来,但是记忆缺失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可能太冷了,她出现幻觉? “小姑娘,你知道吗?搜索队找到你时,湿泥已经快把你埋起来了,你那时候已经昏迷不醒,生死攸关。” 向日葵摇摇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你知道你被送回上海,在这里躺了多久?”舅妈苦涩地笑着。 向日葵的眼神涣散的,并不相信发生了什么。 “一个月啊!我都快疯掉了,我绝望死了。”舅舅还是哭,这么哭,反而让向日葵觉得有点想笑。 “我能……坐起来吗?”她有些虚弱的问。 “去把病床摇起来吧。”舅妈一踢舅舅的椅子。 “你温柔点好伐?”舅舅怒。 “你正常点好伐!人都醒了,你哭丧啊?!”舅妈懒得理他。 “哈七八搭,不要胡说。”舅舅站起来去摇病床,随即,向日葵渐渐坐了起来,三人病房里其他的病号和家属都面带笑容的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为向日葵的苏醒而庆幸。 她没有力气对任何人回报笑容,或者说,她懒得笑。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运动它们,在腰上运力,也在双腿双脚上运力,都有感应,她于是知道自己是从噩梦里醒来了,像是死而复生一样,现在她有信心自己能够恢复起来。 当确定这些,她在浅浅笑了,为的是自己。 “上海?”她问。 “是啊,当地政府包机把你送了回来,侬真正叫作轰动。”舅舅开始吐槽了。 “轰动?” “前前后后很多事情啊,向日葵,你想都想不到,我们也都想不到。”舅妈说。 “是,是……”舅舅摇好病床,抬起头来,那张表情竟然是哭笑不得的,激动得语无伦次,“我现在都觉得自己像捏着鼻子作梦。” “舅妈?”小葵看着她,只能指望这个始终冷静的女人,可以从头到尾告诉她。舅妈却摁了医铃按钮,通知护士和医生来给小葵检查,一系列复杂的检查后,幕帘拉开,向日葵又看见舅舅和舅妈,表情始终是很平淡的,她在等那些真相,和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舅舅在旁边和医生说话,舅妈重新坐回床边,给她削苹果,“你啊,真叫命大!一声不响跑掉,跑到妖里拐角的山里头,竟然被救回来了。要不是连波西这个小家伙在电脑上很夸张的到处发找你的帖子喔,据说那天搜索队不会出动这么多自愿者,还惊动当地政府,网上关于你的新闻一条接着一条,侬现在算红人嘞。” 因为这个红吗?她冷笑,以及听到连波西那三个应该令人心紧的名字,也是淡淡无奇。 “因祸得福这四个字,摁在你头上真是合适。”舅妈切好苹果,一小块一小块喂她,但她不想吃。 “然后呢?” “事情多嘞,不过都算是好消息。”舅妈笑,“最烦的就是姓孟的那家,你走了,他们天天来闹,死活要三十万元钱,否则生意也不让我们做。我们就说打官司,再吵报警,态度也挺硬的,拖了很多天,他们松口了,要十万元,连波西那个小家伙牙关一咬硬是把钱还掉了。可是孟家耍无赖呀,拿了钱就说要你亲自出面才谈离婚手续的事情,其实就是想再敲竹杠。” “然后呢?” 舅妈忽然聪明得意识到什么,于是避开连波西这个名字说话,“等你被救回来,一看好像变成植物人了,孟家反而又过来闹着要离婚了,搞得鸡飞狗跳,我们忙着办各种证明,帮你把离婚手续办掉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在孟家的人大概不怎么关心电视网络和报纸的,不知道啊……哈哈,否则可能死赖着又不肯离婚了。” 讯息一环扣着一环,几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 但是自由的消息十分意外,葵始料未及,她震愕地看着舅妈,她不相信,她曾经深感棘手的问题,竟会解决得如此轻松。 “人心都很淡薄的,他们赌一口恶气,要缠着你搞麻烦,不让你轻松和连波西在一起,结果呢,一看你昏迷不醒,就恨不得摆脱这个麻烦,来看我们家笑话了。”舅妈笑,“人家走的时候一口一声报应嘞。” “当时把我气得喔,多年认识的朋友,怎么翻脸孔翻成那样,很恶的,什么都做的出来。”舅舅说道,“不过连波西这次蛮让我刮目相看的,虽然也不正经,但从头坚持到尾,说到钱知道杀价嘞,说到十万就敲定了,立马去筹了钱拿出来喔,眼睛都不眨的,然后发疯一样找你……” 咳,咳,舅妈提示了一下。但舅舅没明白过来,继续聊,“可惜签了什么重要的合同,陪了你没多久就出国去工作了。刚看你的那几天喔,这家伙天天不吃不喝守在这里,眼睛哭得通通红,作孽的。” 向日葵没有反应,舅妈急忙把话题移过去了,“你呀,别站在那里说什么有的没的,快把那边箱子里的几份报纸拿过来,那个《外滩画报》,快点。” “喔喔,对对对,大事情啊。”舅舅激动地要跳起来,手忙脚乱去拿报纸,然后铺在床上。 “看到伐,通版你的报道,整整两大版面全给你了喔,向日葵,侬真的喔,一醒马上等下记者要找来了。”舅妈说道。 “是啊,之前我们不知道回掉几批,全是要采访的,采访我们,我们怕说错话,又怕遇到孟家的人闹事,全回掉。你么也没醒,也不可能说什么,对伐。” “你看这里,大版面的是你为救一个当地小孩子掉到森林的深洞里,被人救上来的报道喔。” 向日葵皱起眉头:“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是个智障儿童诶,话都说不清楚的,但是后来记者采访喔,他就一直喊向日葵,向日葵,然后他的爸妈问了他好久,终于弄明白,是他失踪后被你救到,你自己遇难了,才……你看这里呀,报纸上写的很清楚。” “但是最厉害的是这里喔,中法合办的大奖赛,杀了的一匹黑马,极具天赋的绘画美少女喔,竟然这样夸你的喔!特奖获得者!向日葵!” 美……少……女……向日葵听到这三个字先想吐,然后再反应那个什么破奖,她拿起报纸,看着自己一大堆照片,被解救的时候,运送出森林的时候,那些村民,以及秋叶原和阿桑都在旁边,飞机、一堆领导、莫名奇妙的锦旗,还有旁边的奖状,一堆老外,还有自己在学校时拍的青涩照片,那照片的背景里还有连波西…… 搞什么,乌龙吗?这是乌龙吧!于是她笑了起来,一直一直笑着。 “现在算是……”舅妈说着,轻轻抚着她的手背,“守得云开见雾散了。” “我们一家人肯定是时来运转,最倒霉的事情全结束了,一切要好起来了!”舅舅也上来握着她的手。 向日葵看看他们,点点头,“谢谢你们,经历这些事,我真的知道了,这世界上最重要的是自己和家人。谢谢你们,在我最难的时候都一直守在我身边,支持我,关心我。谢谢。” “小葵说什么呀,呵呵。”这次舅妈竟噙着泪了,很是感动,“好像一夜长大似的。” “喔哟,我家小葵出名嘞,要挣大钞票了。”舅舅笑中带泪的。 “这时候说这个俗气伐。”舅妈瞪他。 “喔哟,刚看到报纸的时候不知道谁喔,谁一直讲喔,只要小葵醒来喔,我家房子好换跃层了,还要买辆奥迪,是你伐。”舅舅损她。 “烦死了。”舅妈拍他。 小葵笑。 这时门外有人进来,提着花和水果,一见向日葵就尖叫,是乔乔:“哇啊啊,醒了啊醒了啊。” 乔乔的女朋友连忙捂住他嘴,提醒他在医院里不可以乱喊的。 乔乔忙做鬼脸,跑上来和他们抱在一起,笑得合不拢嘴,也是眼泪汪汪的。 “担心死我们啦!”乔乔哭,“你刚被送回来的那天,我们所有人都围在这里哭喔,波西哥哥嘴唇都被他自己狠狠咬出血了,大家都心碎死了……” 向日葵嘴角的笑意一直浮在那里,她想演一下开心,唬住面前所有人。 她不想声张,有些名字和人,其实她不关心。 那是她自己的事,不用让人知道。 干脆 还要继续在医院观察一星期。有天晚上,向日葵终于找到机会溜出去了,像是突发奇想的念头,她换了病服溜出去,一个人,去滨江大道边的藏情酒吧。那时连波西还没有回来,就是趁他不回来的时候,她去销毁一些东西。 “老板,麻烦,我要开一个档案箱,横25,竖9,档案袋编号是1。” “喔喔,你,你不是那个。”从来都懒得抬头看她的老板,这次站起来指着她,很激动,“喔哟哟,我说的吧,眼熟来电视上面看到你,就知道是你。” “我的通关密码是……” “哈哈哈,我晓得你的,不用密码了,我帮你开箱子。”老板忽然好热心。 “怎么现在开档案箱可以这么没原则吗?那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开了,还叫藏情吗?”她很是不满老板的殷勤。 “小姑娘气呼呼作什么,认识你呀才给你开的,你以为开我这个箱子很容易吗?前段时间了,我们这边一个老顾客,一个很漂亮的男生,为了开个箱子,在这边拿了张纸,一支笔,想了整整一下午,写了一百条密码喔。你知道我们这边规矩,密码错三次不给开的……”老板边说边回忆,然后恍然大悟挠挠头,“就是连波西呀,不是你们经常一起来的,嗯?!横25,竖9,他开的就是你的箱子呀。” 向日葵心沉到海底去了,石化在原地看着老板。 “他打开了?” “写了一百条,第二条就打开了。我记得很清楚,第一遍他很疑惑地唱蓝精灵,我一说不对,他立刻开始唱我是一只小鸭子,咿呀咿呀哟。”老板连唱带比划,然后笑不动,“你俩怎么这么可爱的啦。” 她不说话,一下取过老板手里的钥匙,去把箱子打开,翻到那张照片,双手是哆嗦着的,照片中两个孩子依然笑得好纯美好甜,屏住呼吸将照片翻过一个面,在“我爱你”三个字的下面,写着,横11,竖4,那是她的生日。 “钥匙。”她伸手向老板索要。 “这就是你不讲道理来,小姑娘,你刚才还说我不守规矩,现在怎么可以问我要钥匙,密码喽,当然要密码,说错三遍不给开。”老板说着,摇摇头,叹口气,“你俩真是像,开了箱子都不开心,都眼泪汪汪的,心里藏了多少苦啦。我真希望你们有情人在这里看到对方心意时都是很感动很开心的。” “密码……”她喃喃的,嘴唇也在抖,混身冰凉,她猜不出来,她觉得可怕,连波西一下就可以猜到她的秘码,但她不知道他会怎样,从小到大,她都这样败给他,像是遇到克星。 “他这个密码我记得的,很简单的!你一定猜得到!” 她一手撑着档案柜,让自己冷静,然后拼命的想,猜第一次,“连波西?” “不是他名字,这个小男人是很自恋的,但没用自己名字,哈哈哈。”老板笑了,“再想想,也是三个字,很好猜。” “向……日……葵?”她将信半疑。 “不是的,不是的,三个字啦,超简单,超容易的。”老板都替她急得抓耳挠腮,“再想想,爱人间说得最多的是什么啦?!要命了,我这都等于说出来了。最后一次,侬千万不要猜错呀!” 向日葵觉得天旋地转,她觉得连波西一定是疯了,到这时候还要赚她一声。 生死这关都突破了,结果还要在他手上栽上一道!她开始衡量自己到底想不想知道档案箱里他藏的秘密,她猛地转身往外走,不顾老板惊愕,可是刚走出去,她又熬不过自己,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就当那里是个坟,是埋葬回忆的地方,看到它然后永远忘记它,她说那不算什么,于是又调头回去,回去说那三个字,“我爱你。” 老板被她吓死了,不知道她要干嘛,这么激动,“我还以为你不想看了。” 老板把档案箱打开了。 那里面只有一只档案袋有东西,很小很小一粒,倒出来,就是一粒瓜子。 “陶瓷瓜子,据说是个艺术大师办展览时用的,蛮特别的喔。”老板说。 向日葵不明白,看着他,一点也不明白。 “我也不懂,他放进去的时候就只是说,他想结婚了,想生孩子了。就这样,不知道和瓜子有什么关系。”老板茫然地说。 向日葵咬住嘴唇,无法抑制地哭泣了。 “别哭呀,小姑娘,别伤心。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找他出来说清楚嘛。”老板不明究里地安慰她。 向日葵蹲下身子,狠狠抱住自己哭泣,怎么也控制不住,店里零星几个客人全盯着她看。没人懂她的伤心,也没有人解决得了,她对自己都束手无策。 “怎么样,好点了吗?” 向日葵在吧台发呆坐了一个多小时,老板跑过来为她续水,关切地问。 “能换酒吗,再要一盒烟、打火机。” “这样啊,给,酒单,点吧。第一杯我请。”老板说道。 她点了纯龙舌兰和一包七星烟,不一会儿东西拿来了,她点亮打火机,第一样烧掉的是那张她曾经在藏情存了很久的老照片,两个孩子的笑脸,在火光里灰飞烟灭。 “呀,怎么就烧了呢。”老板一不留神,发现她已经把照片烧掉了,很感惋惜,“怎么了,不开心吗?” “那个档案箱,我取消了,不再寄放任何东西了。”向日葵早就哭完,现在没有眼泪,冷冷的,点了支烟,慢慢抽,微微咳了一声。 “不会抽烟吧,小姑娘。”老板惆怅地看着她。 “我会学。”向日葵耸耸肩膀,抿了口酒,短发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变长了,整了个辫子,现在她将束起的辫子放了下来,发丝在脸畔拂动着,她表情很冷,却很性感。 “你留长发一定很好看。”老板毕竟是男人,暧昧的灯光下看见漂亮女人是会心猿意马的,“奇怪,我从前怎么没多注意到你?” 她笑,继续抽烟,已经开始习惯烟的味道。 “真不打算寄放东西了?”他问。 向日葵点点头。 “那他的寄存箱怎么办?” “留在那里,随他的意。” “你们吵架啦?”老板开始八卦。 向日葵笑,一口喝干了酒,把杯子倒扣,“我只喝这一杯哟,老板,今晚你有点亏了。” “哈哈,我哪有这么小气。” “那好,走了,待够久了。”她把烟放到口袋里,然后离开。 “人一辈子很短的,有幸福的话,还是敞开心怀抓住吧。”老板最后劝她一句。 她很是不以为然,这么多人看过关于她的报道,谁不知道呢,“我已经死过一遍了。” 她走出藏情酒吧,在楼下驻足,好好看了看它,以后不会来了,夜上海有许许多多好玩的地方,至于这里,就永远封存吧,像上辈子的记忆一样。 她抽尽一支烟,又点了一烟,打车离去。 “秋老师,是我。”她拨了通电话给秋叶原。 他睡得迷迷糊糊地,反复确认了几遍:“谁?向日葵?你是向日葵?你在哪?” “医院,投币电话,硬币不多,我们长话短说?” “我的老天,你醒了?一直都在网上看到你的系列报道,说是一直没醒,情况不太乐观,怎么就,太惊人了……” “老天不要我死吧。怎么呢,听你的语气,是遗憾还是怎么?”她笑。 “当然是谢天谢地了,小葵你怎么这么想我。” “来上海吧,别在那里开客栈了。”她开门见山,“你也知道我托您的福拿了那个奖,媒体现在又关注我的事,现在既然醒了,出来经营一下,当个网络红人应该没问题,现在有名气就是有钱啊,你过来,我们合作吧,开个工作室什么的。” “向日葵,喂?你真是向日葵?”他有点懵,“虽然声音、语气什么都是你的,但是这么有头脑的话,听起来很、很钻营啊,是你吗?有心机又开诚不恭的,不是你吧……” 哼,她继续说自己的,谁有那么多闲功夫和他磨,“你那地方要经营很久才会渐渐有人气吧,秋老师,其实听你这么多故事,知道你也是挺喜欢玩的人,还是大城市适合你,太极什么算了吧,在上海也能练。过来我们一起好好经营几年,挣了钱再养老。” “不是吧!!向日葵!你和我谈挣钱?!全世界和我谈挣钱,都不可能轮到你啊!”他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死活不信是在和向日葵说话,“你病地彻底转性啦?” “别好笑了,秋老师,不谈钱怎么谢谢你。” “我大概没睡醒,你再让我躺一会儿,天亮了我电话你,你随身有手机吗?” “甭麻烦了,秋老师。剩下的功夫你就自己好好想想。秋老师,没什么,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会在森林里迷路,去之前是阿桑那女人给我画的地图,没说她什么大不好,只是改天你要摊上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也挺没意思是吧,没说她不好,随口一提,没事了,你接着睡吧。”她笑,挂上电话。干脆利落,目光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小葵啊,最近看你总是很有心事的样子,以前吧也像是有心事,可最近看起来特别,搞不懂,不知道在盘算点什么,小姑娘心事不要这么重知道伐。不要有压力。”舅舅拿着一叠单子站在病床前絮叨。 “先去办出院手续啦,哪这么罗嗦。有事可以回家说。”舅妈催促他。 “我是有点打算,舅舅,舅妈,你们可不可以把靠近南京西路的那套公寓借给我,我想我现在也租得起。” “新福康里?一个月租六千元钱呐。”舅妈精打细算了,开玩笑地语气道:“这个是稳赚钱的地段,我舍不得便宜租你的喔,有一句说一句。” “现在的房子不住了?为什么啊?”舅舅郁闷了,“那房子跟白送给你住一样的,什么时候催过你房租。你要住豪华地段干嘛。发财也要省着点花,钱在自家人手上过来过去有意思不啦,你要真发财了,还不如直接打笔钱给我。” “就是想搬啦,现在的房子感觉风水也不好了,邻居看着要指指点点。” “说的也是……”舅舅点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打算让你先回我们家住一阵子……” “不用了,新福康里吧。半公半住,地段好一点,谈工作谈生意接待客户都像一点样子。”她笑。 “什么半公半住?”舅舅和舅妈都懵了,从没听她说过这样有条理的话。 “你们让护士台把所有媒体挡住了,但所有媒体的联系方式都留下来了是吗?”向日葵问。 “是的,有记下来的。”舅舅点头,“我出去见到时,还给几个来访的记者发过香烟来,他们都很客气的。” “医院里好抽烟的?”舅妈瞪他。 “带出去的呀,楼道里。”舅舅笑着挠挠头,要不是小葵,他这辈子也没机会和什么记者一起抽烟闲聊。 “那就这样说定吧,五千欧的奖金如果舅舅拿到了,就算是租房定金了。” “咦,你提奖金?是啊,是在我这里,可我只是保管,打算你出院就当面给你的,已经兑换成人币民了……”舅舅有点急了。 “舅舅。”她笑,“我没说什么啊,就是想敲定房子的事。我也不想让你们吃亏的,舅舅你说的对,以后等我挣到钱,一定一笔笔地往你帐上汇。”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舅妈看看向日葵,“说起来像是记我们的好,听起来像是划清界线一样的。” “舅妈。”向日葵握住她的手,从前她从不主动在肢体上和谁有接触,但现在她做的很好很自然,“我是死过一遍的人,心里最懂的,是家人对我的好,其他都是假的,亲情是真的,何况你们一直以来都这么照顾我。” “那爱情呢,连波西呢?”舅妈索性问她,因为不确信向日葵如今的思路。 向日葵耸耸肩膀,“等他回来了,联系我了,我也会去见他啊,没什么好躲躲藏藏的喽。” “你要和他在一起吗?一起住新福康里?”舅舅问,“我现在虽然对他有点改观,但还是不放心你们在一起的,真要相处,不如慢慢来,先谈谈恋爱,我勉强可以同意,但你也要同时看看别的男人,眼界放放宽。” “嗯,放心吧。”向日葵眨眨眼睛。 舅妈将信将疑,但她不再问了,向日葵与她互视一眼,那种聪明女人眼神的交锋,她就知道她变了。不用说穿,一切可以走着瞧。 勾心 向日葵坐在时光之邸会所里,坐在精致的欧式雕花红绒沙发上,美好的西洋台灯散发出幽雅的黄色光晕,那种灯光将女人映衬得很美。这时她穿着米色的羊绒连衣裙,v字的衣领与紧身的设计勾勒出女性极致的身体曲线,她坐在那儿沉静的像一幅画,轻轻抿尝着一杯红酒,手里偶尔旋转着一张印有欧式花纹的杯垫。 不时有人传来示好的眼光,勾引的,暧昧的,欣赏的,比比皆是,也有那种老手,直接上来搭讪和递名片的。向日葵眼也不抬,当她精心妆扮又不说话的时候,她身上有一种冷若冰霜的寒气,高高在上,拒人千里。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弹着,像演奏着一首夜曲,这时有人从她身边经过,他带着女伴,走了没几遍,他回头,回望着向日葵,然后目光就挪不走了。 从香水的味道,她立即认出来者是谁,但她不动声色,顾自品着酒。 安宰臣潦草应付了一下带来的女伴,便把她丢在座位上,走过来同向日葵打招呼。 他一边揉眼睛,一边问候,有点俏皮地表演,“哇,是不是今天带的隐形眼睛有魔力,我看到了我久违的姑娘?向日葵,是你吗?” 这时她才缓缓抬起头来对他微笑,一笑倾城,那些动作,那些姿态,虽然她从前没有任何练习,却是深深受到一个妩媚男子的影响,铭心刻骨的美与媚,她现在一边回忆着,一边运用,竟如此娴熟。 “天啊,向日葵,真是你,我可以坐下吗?”他惊喜地问。 “如果你的女伴不介意。” “不会啊,那位是我公司的职员,你知道我喜欢轻松的工作方式,有些公事未必要在公司一本正经得谈,就把她带过来喽,应该没有问题。” “嗯,毕竟你是老板。”她笑, “诶诶,你可不要想歪,什么老板女下属的那一套,没有喔,她最近在工作上有些疑惑想向我请教而以,仅此而以喔。”他说完,觉得这事越描越黑,于是转移话题,“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我想你从前是绝对不喜欢在夜店玩的女孩吧。在喝什么酒?” 他举起她的酒杯,轻嗅了一下,然后看看她,“rosewi eviee rose(玫瑰人生)。” 她也浅笑,其实是酒单上随便挑的,连波西说过,即使不知道,也不用表现出来,沉默以及保持微笑,会让人觉得你深不可测,而不会轻易试探你。至于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轻易地堵到他,也超简单,只用在新浪微博上关注他的行踪,一个用了街旁定位的男人,又这么喜欢显摆,是不可能没机会找到他的。 但她还是笑而不语,让他猜是更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聪明人对感兴趣的谜题开始解密,就像走进迷宫和破译密码,他会停止不下来的。 他果然笑,问她,“算是缘份吗?我想到你的时候,遇到你了。或者说,我真的想你很久了。” “我知道啊,24小时会为我不停机。”她笑。 他愣了愣,但马上回忆起来,这是自己曾给她的承诺,立刻顺竿子往上爬,“是的,换电池板的时候,心都会揪一下,怕你那时候会找我。” 她点点头,“对啊,找过好几次呢,结果都是对方已关机,有点小凄凉喔。” 他又愣住了,反应了一下,回应她,“你逗我吧?” 她笑。 “真是调皮的姑娘。”他伸手想像过去一样挣挣她的脸蛋,但手又缩回去了,她的妆容太精致,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打闹的学生样子了。 “小葵在哪里学的化妆打扮,完全变了一个人喽。” “我以前就会啊。”她现在说话,也十足像个老江湖了,跟着连波西耳濡目染,三分真,七分假,有时候一分真都没有,却说的特别自然清纯又无辜。 他笑,话锋一转,“其实也不止是妆容的关系吧,还有气质,气质很重要。所以我一直觉得,我将来要是生个女儿,一定要培养她学一门艺术,钢琴也好,画画也好,只要沉得下性子,一个人独自练习的,可以陶冶培养性情的,久而久之,气质就出来了,像你一样,好好打扮一下,是这么清雅脱俗,真得很美,向日葵,也只有我这样的男人,懂得欣赏像你这样的姑娘,过去是未琢的玉,却总有绽放光彩的一天。你很美,向日葵。” “谢谢。”她摊摊手,“可惜你还没有点酒,否则可以敬你一杯。” “哈哈,忘了,我这就来点。”他招呼服务生。 可是向日葵拦下他,“别在我这桌点酒啊,你的女伴还等在那里,不太好吧。” “没关系。”他拿起电话,直接给那个女人拨了个电话,请她先回家去了。那女人看来还真是他的职员,听话地提包离开,走地时候看向日葵的眼神很是幽怨。 “好了,现在没有后顾之忧了,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天了。”他要来酒单,直接点了一瓶红酒,“慢慢喝,夜长得很。” 他刻意没提一些话题,她明白他心里都知道。 她对他扬扬眉,有些挑衅的意味,等他来问。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偏不问,已经是挑衅回去了,倘若她像从前一样沉不住气,是要中圈套的,但她现在很慢条斯理,她琢磨他的新项链,像是一片陶瓷,奇怪的画纹,她的眼神很有意味,却也不明问。 “在看这条项链吗?”他笑,“朋友从荷兰捎回来送我的。” 她歪歪头又细打量了一下,看出来,那陶瓷片上原来是荷兰木鞋的抽像画,挺特别的项链,他戴出了它的气质和韵味。 “喜欢?”他有相赠的意思。 她笑,大方地摊开手:“好啊。” 他边解边疑惑,过去的向日葵是绝对只会欣赏,不会收下什么礼物的,那个向日葵一分一厘都不愿意欠外人的情。 可是她又饶有兴致地看他的手表,“swatch的最新款,touch,嗯,我刚在杂志上看到,你已经戴上了。” “不是吧,你也喜欢?”他把项链交到她手里,顺着她的话题继续,“我这款男式的虽然你戴也不难看,不过我乐意买个更适合你的。我说,葵,接下来要看中什么呢,你从没像今天这样仔细地打量过我,衣服?裤子?鞋?皮带?我都乐意双手奉上,只是这里脱不太好,我们再找地方?” “我过去没有这么仔细打量过你吗?怎么会。” “莫非是我过去太没自信?”他又从她手里接过项链,问她,可以吗? 起初她没猜到他要做什么,但他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为她戴上项链,又很自然而然地俯身在她颈上轻吻了一下,俨然还是一对恋人一般。 她下意识闭了下眼睛,一瞬间忍住了,她笑着抬头看他,他一直凝视着她的眼神,如果她有一丝一毫地排斥和反抗,都逃不过他毒辣的眼睛,但这次,他真地没有感觉到什么,一个焕然一新的向日葵,崭新地几乎令人不敢相认。 他终于忍不住了,他问她:“好吧,我真有些好奇,你曾经去了什么样的森林,在那里悟了什么道,见了什么仙,会脱胎换俗,从过去那样一个文艺萝莉,变成现在这样卓越不群的女爵,我好奇了,向日葵。” 既然提到森林,就意味着他看了关于她全部的报导,怎么会不知道其他的事。 但男女间的对话,尤其像是与他这样的男人,简直是在走偷天陷阱,是角力,也是钓鱼,一旦占了下风是要万劫不覆的,这男人在情场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料,是万万不能沦为他的情奴的。 她饮酒,轻抚着项链,慢慢悠悠,半天才吐一句,“不懂呀,我觉得还好,你说呢?” 把问题扔回给他,是高招中的高招,永远让对手反应。 他发现她进阶了不少,简直不能与过去同一而喻,过去是锋利的女将,现在是高傲的女神,身份变了,背景变了,人也变了。 他提醒自己要小心翼翼,但多看她两眼就忍不住谄媚,从一开始就发现她是上佳对手,现在犹如翻倍在赌,“好吧,我承认……呵呵……只是在你小有成就后说有关注你,岂不是显得我太功利,其实一直默默地在关注你,支持你,希望葵变得像今天这样优秀和出色,我简直不敢正视你的光芒了。” “别,别这么说。”她轻轻按住他的手,十分暧昧,传递给他可以大胆靠近的讯息,“我那么倔强的时候,倔强的把自己一个人舍弃在原始森林里,那个时候,才想得起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才懂一些人生道理,怎么能说你功利呢,只能说我曾经是那么不懂事,拒人千里。”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这似乎是转着弯在抬高他。 她笑,“我是多么稀里糊涂拿了个奖,是是非非,风风雨雨经历了一转,都没有好好找人庆祝过,今天这瓶酒就算你为我庆祝好不好?” “好啊。”他为她和自己都斟上红酒,刚想举杯说些祝词,却看见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后,她的美眸里有泪光流转了。 美人一颦一笑,都令人心紧,于是他心疼了,问:“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什么,没事,我很好,很开心。” “葵……”他叹了口气,这时隐约说得是他心底的话,“看见你遇险的报导,我一直揪着心,担心你,好吧,其实从连波西在网上疯狂胡乱地寻找你开始,我就在关注整件事,你遇险的时候,我几次给各方打电话,了解情况,一直追踪着……忽然知道你获救了,知道你突然得了一个大奖,却躺在医院不能苏醒,我很想去看你,又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出现……我承认我是个挺自我的人,有些事太麻烦就不愿意做,但我……” 他指了指心房,“真的有,一直一直地,想着你。” 她点点头,将手与他握着,似谢又非谢,说不尽的暧昧,“我懂,一直懂。” 两人缓缓饮酒,眼神一直胶着不离。 “不醉不归?”他问。 她笑,“好呀,我也好想喝个尽兴,在医院里躺了那么久,诶,要不是身体还不好,真想喝个痛快……要不,嗯,试试看喝醉一下,反正你也会送我回去。” 这话说成这样,他就不好意思要她非要喝成怎样了,反而要劝她当心点身体,他按下她的酒杯,“好啦,好啦,再找时间,等你恢复了,我陪你怎么喝都好。” “你真好。”她一直没有收回握在他掌心中的手,体温交换着,他很暖,她汲取着这种温暖。 他为她要了一樽玫瑰露,为她斟了一杯慢慢喝,闲谈着,于是他问她:“小葵现在成名阶段,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呢?” 她等这句很久了,欲拒还迎,步步诱入,全从这个问题开始,她笑,轻描淡写的回答他,“不知道啊,很意外走到这一步,如果有机会,就出国留学吧,也许会在日本或法国有更深入的学习。” 他当然急了,连忙问她:“国内明明有机会发展起来,做你的工作室,成立公司都有可能,为什么去国外当一个穷留学生?” 她揉着额头,故作困惑,“你说的那些,我都没有接触过,一点也不懂,怎么开始?” 她说的也是事实,经营规划这种事,需要个中高手,所以她今天会在这里,守君入瓮。 看她无助无辜的样子,他心疼了,告诉她实情,“不瞒你说,因为以前我们合作过,行业内的朋友,其实陆续来问过我是否有联系你的方式。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提供给你,帮你牵线搭桥,在事业和工作上,我还是一如继往愿意帮助你,葵。” 他看起来好真诚,从前都不如现在这般,目光里闪烁着都是诚挚。 她还是懵懵懂懂,一副涉世不深的样子,“我觉得我自己谈合作,不行诶,你知道我和叶琪之间的那些不愉快吧,万一将来又,一来二去,最后可能我还是得灰溜溜的出国,我像永远活在象牙塔里的姑娘,只能过与世无争、简单朴素的生活了。” “是这样吗?可我今晚看到的向日葵,像是饱饱汲取了太阳光彩的花朵,这样明艳动人的你,别再缩回什么象牙塔里,埋藏自己的天赋了,学习一下真正的成功途径吧,我可以帮你,葵,全力以赴的帮助你。”他担保着,她相信他做的到。 二人的合作不会没有盈利、声名等好处,包括她本人,也是他期望到手的战利品。 她从他的目光中读到很多讯息,也读到了绝对男性的占有欲,这种欲望比单纯的承诺更坚固,牢不可破。 “谢谢你,你真好,宰臣。” “别再对我说谢谢了,那显得我们很疏远。” “我懂。”她温柔地点点头,慢慢饮着那杯玫瑰露,今晚的一切,都很成功。 惊逢 秋叶原从机场通道里走出来,到大厅里时,城市的光线令他的肌肤看起来有山野的土气,他提着简单的行李愉悦地朝向日葵小跑而来,他满心以为会在上海与这个越来越美丽的女人开始全新的生活。 “我的天,我差点没办法顺利地过来,阿桑哭地心烦意乱,甚至威胁我说,她没有我就会死掉。”秋叶原在出租车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向日葵,“可我一想到她曾经那样伤害过你,就没有办法原谅她,我……” “我们有很好的投资商了,他是我以前的合作伙伴,有独立文化公司、经营理念,有资源与人脉。我们先成立一个工作室,地址我已经找好了,靠近南京西路繁华地段。”她打开妆镜,补着口红,说着一些未来的规划,“我会开始陆续接受一下媒体访问,但我会逐渐减少曝光量,作为提携我成功的师长,由你出面面对媒体来讲述我的故事与经历,会比较好。” “玩神秘?”他挠挠头,“虽说玩艺术的人老是曝露人前,会让人怀疑专业性,不过现在不和娱乐挂钩的艺人,又很难大红大紫吧。” “有时间应付无聊媒体,不如花时间多出些有影响力的作品,天天炒作,是观众早晚要看厌的,娱乐和社会话题这么多,谁能永保新鲜。不如用实力说话,成绩交得好,才有人买帐。”她说她的思路,清晰不乱。 他听完这番话,再回味了一下,赞叹道:“好厉害啊。看你现在的样子,再听你现在说的话,简直不能相信我面前坐着的是向日葵,是你吗还?” 他边说边握她的手,她笑着看看他,轻松抽出手,在他的腿面上拍了拍,“未来很漫长的一段时间,要麻烦秋老师了,好好合作,我相信我们很美好的未来。” “我们。”他喜欢这个词,继续握住她的手,“我也觉得会很美好。” 她笑,任由他握了一会儿,然后借着从包里取东西的机会,又自然把手抽走了。 “什么时候能见见另一位啊?”秋叶原指安宰臣。 “他知道你要来,但是苦于一整天会议脱不开身,只能晚上订了一家高级会所为你接风了。” 秋叶原隐隐觉得这话听起来不舒服,感觉那男人像是以男主人的身份在招待自己,他刚想问,“这人牢靠不牢靠。” “如果前期进行的好,安宰臣先生会先行投入五十万来运营公司吧,到时候雇佣员工,添置设备等他也会一步步配合进来。” 听到投资,秋叶原咽了一下话,笑着说,“还真慷慨,我要不是把钱投在客栈上,现在也不至于只出个人力。” “秋老师哪算是出人力,是出人材好嘛。”她笑,“那客栈还没盘出去吗?” “说实话我算是溜出来的,真把客栈盘走,阿桑岂会放过我,哄她留在那让她打理喽。”他的意思是进可攻、退可守,随时苗头不对,他还可以回去当他的闲云野鹤。 不过人来了,向日葵一点也不担心那个阿桑会有什么羁绊,虽说是个标致的美人,可比起上海的花花世界,差的远。 秋叶原喜欢的只是玩,却不是真正的宁静致远。 她看穿他了,就像看穿安宰臣一样。 男人必需各有野心,有野心的男人,收服起来才好玩。 连波西回来的时候,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那时新福康里的三室一厅刚刚粉刷完毕,没几件家俱。向日葵独自在房间里,在一整面墙上用丙烯颜料画画,彩绘的图案让整间房间充满生机,她现在的画用色和构图与从前大有不同,颜色更鲜艳,画面更商业,让到访者会有强烈的视觉冲击。 秋叶原刚好有个微博访谈要应付,他现在已经逐步以她官方代言人的身份来应付各方媒体,他抱着笔记本去了costa咖啡。 灿烂的阳光撒在客厅地面,身在闹世的居民小区却有一份独特的宁静,向日葵身心投入地画着画,没有任何烦忧,放空了思想,享受着画画的时光,而这时,连波西却突然出现了,毫无预兆。 房门敞开着,散发粉刷的漆味,于是他悄然走进来,走到她的背后,双手环挠着她的腰肢,亲吻她的头发与侧脸。他的气息如旧,迷人,诱惑,差点一瞬间,将没有任何防备的她那一点小心旌全都调动了起来。 但冷静像是漂浮着座座冰山的冰海,瞬间吞噬着她的心灵。她不动声色地,带着仿佛画上去的微笑,轻描淡写道:“嗯,你回来了。” “我想你,葵。”他深情得几乎令人融化。 她不说话。 他并没感觉到异常,只是沉醉在与她的重逢之中,分离得太久太久,涌上心头的千言万语,一时间都没有办法表达出来。他也在良久的沉默中,呼吸着她存在的气息,难分难舍,不离不弃,那是曾经在他生命中存在过二十年的印迹。 他轻轻念着:“那个书生回忆起握着女子双手的感觉,她的手又滑又凉,好像透明的冰。假如轻轻地握着,就会从手里滑脱,假如用力握着,就会碎掉。假如不轻不重地握着,她就在手中慢慢溶化了。这是我在《不如,我们重新来过》那本小说里看到的句子,觉得描述得好美好精确,就像我现在抱着你,我的心情,如梦似幻,好怕你随时都会离开我,像上次一样,抛下我这么久,甚至是生与死的距离,我的心跟随你凝聚又破碎了好几遍,才明白,我真得一分一秒也离不开你。” 他的话与他环绕的手,像座沉重地牢笼,她不得不挣脱开来,转身的时候,她看见他带来的一只巨大的毛绒坐熊,一只和他差不多高的大公仔,是他送她的礼物。 “喜欢吗?”他笑,牵着她的手,带她去摸摸那只熊。“大笨熊,我抱着他走一路,不知道多少人看着我。” 他把熊一转,熊身后又是一大束向日葵,灿烂得让人心颤。这样俊美的男人,拿着耀目的花束和巨大的公仔,一路上多少女孩看见他会疯狂,会嫉妒她的幸福。 可是她表情淡的很,甚至想演出幸福和兴奋,都无法劝说自己去装一下。 “冬天抱着熊可暖了,想我了我在的话就抱我,我不在就抱它,你看,这家伙嘴可以掰开,手冻的时候还可以伸进去取暖,哈哈哈。” “不错啊,很可爱。”她只是潦草地摸摸熊的头。 他依然没有察觉不对,他已经被与她重逢的快乐冲昏了脑袋,“我下了飞机,回家放好行李洗了把澡,买了礼物去找你,知道你来这了,又马不停蹄赶过来,我一路上都在想,我的小葵没事了,她醒了,遇难呈祥、否极泰来了,她康复了,她全好了,她活着,她活着……脑子里全是你的消息,转啊转啊,都快把我的脑袋和心脏都装满了,都溢出来了,路上好多人看见我傻笑,不知道我在疯点什么,可我就是想你呀,葵,一点也控制不了。二十多年,认识二十多年,可爱上你却像是只有短短的一秒钟,怎么也不够,怎么也想不完,我该怎么办啊,小葵。” 他话真多,相思说也说不完,她被他抱着,他亲吻着她的面颊、额头与鼻尖,期待着她同样热情的回应。 但她僵硬住了。 媚眼 “向日葵!”他板起脸来,“再生我的气可说不过去了。” 说完他挠她痒,“哈哈哈哈,快给大爷我笑一个,不准再生气了啊,我们已经把最难的部份统统熬过去了,剩下的快乐日子只有我们俩了,我波西和你小葵,对不对,对不对?” 她笑,故意把笔刷上的颜料抹在他手上,然后乘机往后躲,“好了,好了,别闹了,波西。” “哈哈,你笑啦,你说话啦。” “是呀,你开心了?波西?”她把笔刷放进水瓶,顾自去厨房洗手,洗完手回来,他正在往墙上快乐的签自己的名字。 “波西!”她很气他自说自话,上前夺过他的笔。 “怎么啦?”他撇撇嘴,“你以前不是说过我很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兔子先生,你看你画的这只,西装马夹,小领结,摸着怀表,不就是我嘛!” 他振振有辞的,是最强大的对手。 她挤出笑容,再次将笔扔进了水罐,“好了,别闹了,回家吧,回家等我好不好,我还有很多事要做,等今晚我会来找你,等着我。” “不要,我留在这里陪你画画,你忙你的,我在旁边上网,和你聊天,别怕我闷,我不是只要逛恒隆才会开心的人。等你忙完了,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一起回家!以后每天也这样,我就是想腻着你,没有你的地方哪也没意思。”他说着,去把大熊抱到墙角靠着。 “连波西,你还是回家吧。”她好好劝他。 与此同时,另一个男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了进来,看见他们,打了个手势,表示先出去接电话,说完再进来。那男人正是安宰臣,也是小葵劝波西先回去的原因。 连波西愣了愣,指指那家伙,看着向日葵,“什么情况啊?” 向日葵觉得他变笨了,不是一点点变笨,几乎没了一点点情商。连秋叶原都比不上,那晚第一次介绍秋叶原和安宰臣认识,后者男主人一般的强大气场已经压倒了一切,仅几个眼色,秋叶原便明白和识趣了,聪明的一点疑问都没有。 连波西分明是更见惯世面的人,此时的他,却迷惑不解地问葵。 “怎么回事啊?”他追着问,竟然连猜也不猜安宰臣出现会有哪些可能,非要向日葵给一个答案。 此时的向日葵有片刻的恼恨自己,当她在介绍另两个男人相见时,她是那样老练坦然,可是面对连波西时,她僵硬得像是个傻子,她不该是这样的,她提醒自己清醒。 终于,安宰臣说完电话进来了,向连波西打招呼,“hi,好久不见。” 他要和他握手,连波西厌恶地避开了,走到小葵身边揽着她,很不客气地回应道:“喂,我们不能算是熟人吧,来干嘛?” 安宰臣是不会惊慌地,相当自然淡定地回答道:“来见我女朋友,如果她愿意提前收工,我们先去喝下午茶,然后……” “喂喂,你女朋友不在这里,跑错门了。”连波西冷笑。 这时向日葵轻轻推开他的手,走向安宰臣,挽住他。 时间瞬间凝固、结冰,连波西整个人,仿佛结满了冰霜与冰凌,那一副原本就晶莹剔透的容颜,此时看起来更有着不堪痛楚的精致动人,却是隔着天渊的陌生人。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安宰臣聪明到可以掩饰一切尴尬环境,依然轻松得问连波西。他的确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他现在像是唯一的胜利者,是拥有向日葵的男人,有着名正言顺的身份,而这个身份是向日葵授予的,她斩钉截铁,没有更改的可能。 他看看身边的她,葵也微笑了,很友好的问连波西,“是啊,附近有一家咖啡座很不错,带你去喝印度拿铁好吗?我最近超迷那个。” “几乎天天喝。”安宰臣疼爱地逗她,她笑,他看见连波西送来的熊和向日葵,“喔,好惊人的礼物,葵,你告诉波西,我们开工作室的好消息了吗?我最喜欢别致的装饰物了,这熊真不错,够大够出彩。” “我没有啊,哪来得及,可能是舅舅舅妈告诉他的,他就找来了,给我们的惊喜呢。” 二人如此亲昵,完全当连波西是空气一样,任他自己在那里接受现状,自己消化,心碎成一片一片,随便他怎样都不管。 那种痛对连波西来说,已经不亚于向日葵在邬米迦婚礼上所承受的,他那高傲在云端、高无边际的自尊心,此时被打击得遍布鳞伤,他眼睛瞬间通红起来,震惊地怒视着向日葵,比背叛更恶劣与残忍,他这样会演的高手也几乎演不出来冷静了。 安宰臣是当作没发生什么的,愉快地问:“说定了吗,说定了就走吧,我请客。” 他刚想揽着向日葵肩膀,带她一起往外走,连波西大步上前,将向日葵拖进怀中,可是她这次反应快极了,也许是太清楚他过去捉住她的手势,才第一时间挣脱他,并且像鱼一般溜走,没有再让他抓住过。 连波西手一垂,那种无力感,溢于言表。 “向日葵,你只有一个人可以爱,那就是我。”他的语气却依然霸道,对于她,他从未认输。 “嗯?怎么了?”安宰臣明知故问的样子,“葵,有什么事需要我来解释一下吗?” “不用。”她很冷静,“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连波西,你的一厢情愿可以停止了,我走前我没有承认过我们在一起,我回来,也没有答应过我们在一起。我现在确实有爱人,他在我身边,是我未来的工作伙伴,也是我的亲密爱人,他叫安宰臣,我想你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 安宰臣非常非常得意地笑了,“呵呵,你好。那,需要重新递名片吗?” “向日葵,你唯一爱过二十年的男人是我。” “嗯,那些童年的事我也知道……” “你给我闭嘴!”连波西发怒了,指着安宰臣,“我们的故事里没有你这种边角料。” “边角料,哈……”安宰臣觉得这个形容超好笑,但脸上挂不过去,也显出愠怒之色。 两个男人如果没有一个人从中调停,也许箭张弩拔,可向日葵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挺轻松得问他们,“要不你们出去打一架?” 说完她自己乐了,因为状态找回来了,那种痞里痞气,随便什么都无所谓,看起来都像看笑话的样子,“我还是想喝印度拿铁的,你们早点完事好吗?” “向!日!葵!”他吼她,不可思议地瞪着她手里的烟,“你是不是在医院里把脑子睡糊涂了!你疯了!你在这里演什么?!” 他夺她的烟扔掉。 “喂,我说你够了。”安宰臣终于也怒了,揪住连波西的衣领。 向日葵鼓着掌往后退,重新掏了一支烟点起来,不慌不忙,“我还是第一次见有男人为我打架,以前还真没想过。不过动手前,连波西我想告诉你,无论你打得赢打不赢,我选的是安宰臣不是你,怎么打怎么闹你都是输的,你看要还是值得,你就动手吧。” “向日葵你!”他被她激得愕然无语。 安宰臣趁机把他推开,整整自己的衣服,“好了,够了,这是我们的房间,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会立刻报警。” 连波西心痛得无以附加,质问她:“向日葵你现在是在报复我吗?” “怎么这么说,我从来不觉得连波西你欠我什么。”她吐了长长一口烟,潇洒得很。 “那你现在这样算什么?”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啊,二十年,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没说不理你呀,更不可能说什么恨你。” “你明明是深爱着我的!” “唯有这点不可能。”她笑,“我自己的心,我自己不清楚?我说的好明白了,连波西,如果你不信,我证明给你看几次都可以。” 说罢,她走向安宰臣,仰头紧紧揽住他,深吻,缠绵难分。 “够了!”连波西被激得热泪滚滚,他再也没有办法面对这一切,他受够了,演都无法演出轻松,他夺门而出,像被恶魔追赶的可怜人。 向日葵却连他惨烈的背影都没有关注。 “切,这人怎么这样?”她笑,又吻了安宰臣一下,“烦的很。” “葵,你要这样,我会真以为你在爱着我的。”他得意的快酥软了。 “为什么不?”她耸耸肩膀,俏皮又妩媚,全然不将连波西的伤痛放在心上。 “我快被你这个小妖精迷死了。”他继续吻她。 “那就迷死吧。”她闭上眼睛,似醉似梦。 撕碎 砰砰砰,寂静的午夜里,砸门声响彻楼道,随即又是一阵乱摁门铃,引得过道里的感应灯一阵一阵亮,邻居家的狗跟着乱吠乱叫,她也不嫌刺耳,一边乐,一边继续砸门。 “连波西开门,我给你打包了龙虾烩饭,超级美味喔,快开门。”她喊,有气无力得倚在门上,“连波西,再不开门我真走了啊,再也不来了。连!波!西!” 她乱喊,喊完觉得好好笑,就在门口乱笑。 邻居隔着门骂,神经病滚远点。 她直接上去踹人家门,“神经病骂谁呢?!有本事出来啊!” 连波西急忙把门打开,冲出去把大醉酩酊的她拖进屋,房间里一盏灯也没有开,漆黑一片,只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酒气。 “干嘛不开灯,快把灯打开,我都好久好久好久没有上你们家看过了,打开灯让我瞧瞧。” “谁们家?”他冷冷问,拼命压抑着怒火。 “当然是你和邬米迦的家了!”她笑,黑暗里指指点点,转着圈,摸到他的面颊,异常烫,她乐,“哟,怎么这么烫,是害臊呢,还是生病啦?” 他忍无可忍,把灯打开,一个醉醉醺醺的,一个发着高烧,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 “嗯?”她上上下下打量他,竟不心疼,“来得不巧嘛,吃夜宵吗?” 连波西不说话。 “你不吃,我吃。刚才吐完,现在饿了。”她跑去沙发上坐着,看见边桌上放着的许多相架,很多邬米迦的照片都没有被收掉,她指了指,笑,“你看,你看,这是女主人!” 他把门打开,“向日葵你还是滚吧,和其他男人喝饱了到我这里来撒酒疯?我不欢迎你,你滚,清醒了再来。” “这可是你说的,很好,很有连波西一直对我的风范!”她站起身鼓掌,往外走,到他身边忽然绕一圈又回到沙发上坐下,“走什么走,凭什么走呀,我夜宵还没吃饭呢。” “向日葵你现在学会跟我耍无赖了?!”他震怒,重重摔上门,然后上前一把拽她,手心也是滚烫滚烫的,“走啊,滚,找你那个精英男去!找你那个衣冠禽兽去,他不是你的现任男友嘛!灌醉你就这样放你在大街上走!找他去啊!他在他家他的床上等着你呢!” 向日葵盯住他。 过去若是有他这番话,早一记耳光扇上去了,但她现在只是盯着他,媚眼如红,双颊也是醺红的,笑眯眯,像只狡猾的猫一样。 “诶呀,不要生气嘛,不要吃醋,你看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她哄他,像过去的他一模一样,“再说你好意思说别人嘛,以前你也不管我半夜是不是在路上走呀,波西小亲亲,生病就好好坐下嘛,来,我喂你吃饭。” 他一掌将饭盒打散在地上,气得眼泪都溅出来了,他用尽力气抓住她的肩膀,肝肠寸断地吼她:“向日葵!到底要我怎么样,你不要再胡闹了!” 说完,他仿佛卸了全身的骨架,瘫坐在沙发上,像个垂死的人,看着这个光彩照人的女子。 她看着地上的饭只是笑,“威斯汀酒店打包来的,很贵好嘛。” 他被激的哭笑不得,抬手捂住泪眼,声音不知道是凄苦还是冷笑,狠狠地自责,“我到底造了什么孽,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这时,忽然他觉得双膝上一沉,他睁开眼,看见她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肆无忌惮得脱着自己的衣服。 她像个祸国殃民、一笑倾城的妖姬,放肆、妖娆、浪荡。她转眼脱光了自己,赤裸着胸膛,娇艳地卸着两只耳环,扔到一边,然后俯身湿吻他,与他纠缠。 “向日葵你疯了?” “别这么说。” “和一个男人胡闹过了,再来找我?你身上还带着他的香水味道!”他躲开她的烈焰红唇。 “怎么了,不喜欢吗?他见过的,有什么是你没见过?” “向日葵你还要脸吗?” “不要啊。”她拾起他的手,摁在自己的胸膛上,美好的一切都交由他,她的眼神如此轻蔑,似乎在质问他为什么还不闭嘴,为什么不放纵张扬,为什么不像过去的他那样。 而被高烧折磨的视线都有些模糊的连波西,看着她得意与胡来,任意妄为,竟束手无策。她又吻他,几乎让他不能呼吸,这时他的眼泪沾湿了她的脸颊,有这么一瞬间,她离开他,寂静的午夜,互相凝神着,竟有回到从前的一丝纯净。 “你好糟糕,连波西,你现在变得好爱哭啊。”她一指抹掉他的眼泪,含在嘴里。然后轻轻吻了他的眼窝,轻吮掉泪珠。 “葵,现在的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他痛苦的问。 她耸耸肩膀,觉得这答案再轻松不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 他点头,痛得无以附加:“就为我曾经的错,就为这五个字,你决定和我赌一辈子?” “我可没有赌。” “那你现在这算是什么?” “我是在玩。” “玩?!” 她拍拍他的脸颊,要他听清楚,“赌要分一个输赢,玩只为了开心,你不想和我开心?” “向日葵!我自问我最过份的时候也不曾这样对过你啊!你就这么恨我?!你要告诉我,现在的你可以脱光了在任何男人大腿上这样玩是吗?开心吗?向日葵我问你!你现在开心吗?!像夜总会的钢管女一样开心吗?!” 她扬手一掌掴在他脸上,他侧着脸,带着指印笑了,“原来你还会生气,原来你还会生气。” 于是她紧紧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手贴在他的胸膛上,因为发烧,他心跳很快,也许也是被她气疯了。她忽然安静下来,温顺的不行,静得他的怒火渐渐化作一腔柔情,他妥协地轻吻她的头发,她的额头,于是她凑上了嘴唇,与他拥吻,任他的手掌渐渐忘情的在她肢体上游移。 他吻着吻着,微微睁开眼睛,忽然发现这个女人竟然在笑,得意的笑着接吻。 他一把推开她,看她滑落在地,然后站起来,像不择手段的埃及妖后。 “向日葵,你今晚到底想怎样?” “我说过我要来找你的,我来了。”她昂着头俯视他,一丝一毫都不肯输,都不相让。 连波西瞪着她,知道她在对抗,于是也不愿忍她,恶毒地问她:“既然你现在有男人,还找我上床?他不行,你才这么饥渴?” 说完他冷笑了,那笑纹都值得人玩味,“向日葵你真得够了,给我少来这一套,你玩的都是我玩剩的,你那些本事,从小到大,一点一滴从我这里学,从我这儿模仿,你以为我看不到你抽烟的手势,你自己没感觉到吧,和我一模一样,我有多浪,你就有多骚。可你斗不过我的,向日葵,我足够看穿你。” 他几乎要赢了,虽然他一点都不想去争这种输赢。 她点点头,弯下腰从衣袋里找烟,点了一支慢悠悠抽了起来,不慌不忙,就这么几分钟的沉默,竟把他的话锋给稀释了,她眯起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的对手,像照着镜子一般残酷。 “葵……我们不这样了好吗?”他近乎哀求,上前用双臂环抱着坐在地上抽烟的女子。她赤裸的身体很凉,发着高烧的他却温暖不了她。 “葵……”他哽咽着,“全是我错,我承认,我亏欠你整整二十年,或者更多,让我用一辈子来还行吗?我求你至少给我一个机会,别对我这么残忍,离开你我会死的,真的会,我从没想过我的世界没有你的存在,我做不到,我生存不了,葵,你对我比我自己更重要,别离开我,葵,别离开……我求求你……” 她纹丝不动,然后掸了掸烟灰,顾自唱一首歌,张学友与梅艳芳的《相爱很难》,“也许相爱很难,就难在其实双方,各有各寄望怎么办;要单恋都难,受太大的礼会内疚却也无力归还……爱到过了界,那对爱人,同时亦最易变成一对敌人……” “葵……” “诶……”她揉揉太阳穴,“怎么说呢……” “你说,你说,我听着,只要能好好沟通,什么都行,我们不吵架了,不吵了……”他很诚恳,也很用力。 “我知道,和你这个人,怎么说理都是说不清的,因为连波西你这个人的世界没有理。” “不是,我懂你意思,葵,也许过去我是这样,我在你面前任性自私霸道,不尊重你,忽略你,但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会了,我珍惜你,心疼你,在乎你,我爱你,葵!” “我也爱你,波西。”她笑笑。 他激动了,心情随着她大起大落,他一把抱住她,感动地笑了起来。 但她话并没说完,“我知道你特别想听我对你说这一句,你早知道我在乎了你二十年,一直封锁着我的心事,怎么都不肯告诉你。但我今天可以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对你说一句,我爱你,二十年。你用来和我赌气的全部女朋友们加起来的爱,都抵不过我对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懂,葵,对不起,对不起,我过去做的很错,真的很错,原谅我,好吗?原谅我?” “我原谅你。”她笑,“哪怕你现在打电话把邬米迦叫回来,当着我的面爱干嘛干嘛,我都不会再生你的气了。” “别这么说,葵,我和她没什么了,再也不会有什么了,我的生命里只有你。” “因为!”她着重一下,申明自己的话真的没说完,“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因为连波西这个人,我恨呀爱呀,委屈呀,高兴呀,随便怎么样吧,都是过去的事了。” “葵?” “现在的我,一点儿也不爱你。”她离开他的怀抱,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云淡风清地看着他,笑笑,“你对我来说,什么都算不上,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刚才吻你抱你,让你摸着亲着,我也没感觉,真的,不骗你,连波西,和吻安宰臣或者秋叶原啊一样,没感觉。” “小葵……” 无回 “你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对,就是我们不吵了,实在没什么可吵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嘛,你认为有意义,那对你就有意义。我随便听听,也不往心里去,更不会生你气。”她笑,“以后你连波西想找我就找,想跟着我就跟,想粘就粘,想爱就爱,随便。你以为现在你除了爱我想我,还有什么选择?没选择。我是不嫌男人多的。长得好看,或能赚钱,都行。” “你疯了。” “你看你又生气了,好了好了,乖,不气了喔。”她哄他,亲他,他避开。 那她索性就不缠着他了,坐去沙发上,慵懒地躺下,问他,“亲爱的,给我倒杯水好吗?口渴啊。” 连波西怔怔地看着房间一角,目光迷失了。 “快倒水啦。”她撒娇,他沉默。 良久,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忽然很想死。” “干嘛,殉情啊?”她乐,不以为然的。 “我第一次觉得,我真的对不起你的家人,你的舅舅,你死去的爸妈,我觉得过去的自己就是个混帐,一步步把一个曾经那么好那么纯真的向日葵,逼成现在这样。”他单手捂住脸,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我从来都不会检讨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我现在知道,我就是一个无赖,是堆垃圾,是一个恶得不行的坏人,我把最爱我,也是我深爱着的一个女人变成了陌路人。我把你毁掉了,向日葵,哪怕我现在立刻死掉,也还不清我欠你的债了,向日葵,已经不是你恨不恨我的问题,而是我错的无法补救了,葵,我想死,真的很想死。” 他痛哭起来,深夜里,那哭声是如此悲惨,如此惊心动魄。 以至于她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提及她的亡父母,替及愧对的家人。 她沉默,两眼盯着天花板,目光似乎要穿透这一切,去捉住一些飘乎的什么。 凄清良久,她轻轻说道:“我冷,连波西……” 他把地上的衣服扔给她。 她笑,并不穿上,只是呼唤他,“冷,波西,好冷。” “把你的衣服穿上啊!”他凶她,但她看着天花板呶嘴,一副娇憨的模样。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她作天作地的。 他捂住耳朵,看她赤裸着在沙发上胡闹,终于他躺到沙发上,躺在她身边,无奈地让她蜷进怀里,她迅速得意起来,四肢像蛇一样盘着他,脸在他胸口摩挲着。 “你好烫。” “我病了,葵。” “喔。” 他希望她会说些什么,劝他吃药也好,但她没有。 连吵架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葵。”他吻她的额头,深爱,溺爱,亏欠她多年的感情,如溃堤之洪。 “波西。”她汲取着他的情感,像变化成了一块永远不知足的海绵。 他像抱着一个幻境,是深爱的女人,也像是过去胡闹妄为的自己;她则缠绕着一个长达二十年的美梦。 她再次主动地诱惑他,掠夺他,仿佛孩子提前见到了圣诞的礼物,一定要先睹为快,先占为己有,哪怕明知道注定是自己的,却要先拥有。她闪烁的眼神令他感到一丝恐惧与绝望,当她所有野心暴露出来的时候,她和他见过的一些女人们没有任何不同,视他如皮草珠宝,视为一口可以吞掉的美好,视他为占利品,而连波西只是一个符号。 “你把我全都拿走吧,全部。”他不再抵抗,不再拒绝,纵容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切,“本来就是给你的,本来我的一切,就注定全是你的……” 他喃喃着,闭上眼睛,感受她在身上的起伏。 原来回不去是如此痛苦。 他病得昏昏沉沉,他闭上的双目,泪光晶莹,这时她狐媚的眼神却瞬间收敛了起来,俯视着他,呼吸都变得迟钝。 没有说出的话,有许多许多,那些争吵的片段,一字一句…… 在你没有任何计划的时候,我竟然总是傻乎乎地跟着你; 在我真正需要帮助或安慰的时候,却总是找不到你。 我们俩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华生和福尔摩斯吗?或者说上辈子我是你的什么忠犬呢?我欠你的?我不欠你啊,连波西,任何事情,任何原因。还是说,下辈子你想怎么还债给我? 连波西,我是你的谁,是你的谁…… 连波西…… 这些对白,永远不会再发生了,因为不重要。 就算早有一个答案,也不重要。 因为那个答案,她不在乎了。 清晨时,她摇醒他,“连波西,我回去了。” 他身上胡乱盖着一条毯子,是她拿来的。 “别走。”他伸手拖住她的手。 “乖啦。”她躲开,“我要去工作了,安宰臣接了一堆活儿给我,要赶紧赚钱啊,朋友。” “我不需要你赚什么钱,我可以挣钱养你,葵,别走。” “哈哈哈,别说客气话,朋友间谈什么养不养。”她穿好衣服,在镜子前梳妆,环顾屋子一周,清晨的阳光撒在房间里,他的房间里永远有很好闻的chanel男香味道。他躺在沙发上,躺在雪白的皮绒上,美得像是融化在晨曦里。 “朋友?”他捂着额头,痛得眩晕。 “最好的朋友。”她并未走近,指了指边桌,“给你倒了杯水呀,你这儿也没药,实在不行,你打120吧,我赶时间先走啦。改天再约吃饭,bye。” “向日葵!”他咬着牙,“你这是当我什么!” “别想太多啦。”她笑,云淡风清的,开门,关门,利索地走了。 “向日葵!”他叫不住她,只留下自己在空空的屋子里。 向日葵在麦当劳里对付早饭,手机响了,一个久违的号码。 她接听了,“喂,诶。” “小葵嘛,我是东东呀,还记得我伐?” “东东姐嘛,当然记得啦。”她笑。 “哟,真怕你已经忘掉我了。” “怎么会。”二人一阵可有可无的寒喧,皮笑肉不笑的。 “你现在真是熬出头啦,向日葵,我当时就一直看好你的。” “谢谢东东姐,要没那么久的关照,我也挺不到今天。” “喔哟,我俩就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了,我们老熟人嘞。” “是呀,是呀。东东姐今次找我什么事?” “想问你呀,如果还介绍插画工作,愿意接手伐?” “可以先听听看是什么案子,有意思的当然能接啦。” “喔哟,呵呵呵,小葵现在可以自由的挑挑选选了,真开心。这个……”她顿了顿,“我也是受人之托喔,人家还是想要联系你……” “还是?故人吗?” “蒋元啦……你现在这么红,他当然又会瞄准你啦,觉得强强联手会很好,你知道他出手永远很阔气的,价格什么都好说。” “可当时他的画册难道没有找人继续接手嘛,如果画风定格了,找我也没有用吧。” “偷偷跟你讲,我觉得有钱人不管这些,脑子都被枪打过的,觉得有钱怎么都好。再说一句,脑残粉哪管你怎样,只要够装够往脸上贴金,偶像怎么玩耍都好,这都属于邪教啦。”东东姐说完自己先乐了,如果早先没有连波西这一档子事,其实她和小葵相处一直愉快。 “主要画些什么呢?工作量大吗?还是给些没头没尾的照片,让画手自己想像着创造吗?” “哈哈哈,这次倒不是,这次是他的青春偶像剧,要出一个漫画本,大工程吧。” “听起来不错。但这样的话不方便我个人直接谈了,我请我的经济人以公司名义和蒋元的公司谈合同细则吧。” “经济人呀,啧啧……不一样了,不一样了。”东东尴尬地笑。 “没事啦,我们可以照老规矩嘛,介绍人还是有抽成的。” “真的吗?”东东顿时乐了,果然是在担心这一点。 “当然啦,我现在在外边,等下回工作室或者qq,或者电话怎样的,也可以开个电话会议,详谈一下?” “电话会议喔,好高级,我这边偷摸联系,不走编辑部的途径,没有这么好的设备嘛。” “好嘛,回去qq找你,一切照旧,好吧。” “好的,那个……”东东欲言又止。 向日葵顿时知道她想提起谁,但她当作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了,就这样吧。”东东仓促挂了电话。 向日葵继续吃着早饭,慢悠悠饮着热腾腾的咖啡,手机又响了,是安宰臣的。 “在他那里过夜了?”他问。 “嗯,没什么事,放心。” “怎么可能。”他笑,“我觉得这事我做的好蠢,简直不能相信是我做出来的,我还亲自把醉醺醺的你送到他家小区门口,眼睁睁看你进去了,就因为你说是去做一个了断的。” “是啊,没错,我没有骗你。” “要用一整夜来了断吗?了断的了吗?” “我这边没有问题啊,我觉得我做的很好,至于他,那得他自己看着办了,我不能决定什么吧。” “我呢?至于我怎么想,也得自己消化是吗?”他明显有些怒气的。 “不是啊,我挺在乎你的想法的。”她笑,“正赶着吃完早饭回来和你说工作的事呢,蒋元又联系我了,他的一个偶像剧,要出漫画本。” “向日葵。”他还在认真前面的话题。 “是的,我在听着呢,安先生。” “你知道连波西是那种玩咖,玩咖是无所谓断不断的,只要按自己高兴不高兴去做就行了,他这种人不会顾及别人的选择。”安宰臣这番话其实说的也是他自己,一样玩咖,当真就输了,不过今次又较以往不同,他决定多说一些道理,“我不知道你昨晚做了一些什么,用了一整晚的时间,这么大的力气去对付一个人,我希望你真的可以如愿以偿。” 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其实根本不在乎他吐什么槽,她懒懒看自己的指甲,这态度很像是舅妈的样子。 “喂,你还在听吗?小葵?” “嗯,当然。只是我能说的都说了,你信不信我,我也很难办。”她笑。 他停顿了一下,面对一些事情,是进是退,全看自己选择,“好吧,没什么了,葵,我还是相信你的选择。” “这就对了。”她在电话里亲了他一下,他回应,两人都笑着。 “我觉得如果《vogue》那期新锐插画师的合作项目谈下来,加上蒋元这边的偶像剧插画本,杂七杂八的工作堆起来,我肯定是要找助手团队了。” “对,当务之急,是配备人手,让工作室运作起来,我已经在安排招聘的事宜了。” “真有默契。” “当然,什么叫夫妻老婆店呢,默契是最基本的一项。” “对对对,要不要我带什么套餐回来犒劳你呀。” “把你人带回来就好,还有你的心,小东西。”他嗔责她,“看我今晚怎么惩罚你。” “哈哈哈,大官人饶命呀。” “小浪蹄子,昨晚有这么和他疯吗?” “喂,你又来?”她话音顿时冷了。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再不提了,等你回来。”他显然是吃醋吃不过劲来,闷闷不乐挂了电话。 她看着窗外大街上,人潮拥挤,清晨的上海在阳光下闪耀着繁华似锦的光彩,每个人似乎都充满了奋斗的力量。而她绝情的坐在这里,享受温热的早餐和宁静,未来那样壮阔,而心是空的。仿佛与过去某个时空交错,那个在夜店疯完通宵出来的连波西,坐在某个落地窗内,是怎样美丽却空虚的表情。 看着手机,她嘴角浮着一丝冷冷的笑意,耳边还是安宰臣的问句,不愧是另一个玩咖男,他知道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断绝旧情,真能断的东西,是不用费尽心机的。 但愿一了百了,但愿断得掉。 随便怎样。在心里,她当这件事已经永远的撕页翻篇了。 亲爱的,你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上海少爷》亲爱的,你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人 “怎么看这些应聘简历,你比我还认真?”葵在饮水机边泡了一杯红茶,一边暖手一边走到秋叶原身边,他正忙着看厚厚的一叠简历,应届毕业生,分成两摞,年轻貌美的,和看起来长相平平的。 “拜托,挑画风优秀的好吗?秋老师,您现在也太不掩饰自己的偏好了。”葵笑着提醒他。 “有在看好嘛,我觉得我就是太对你负责了,所以进我法眼的不容易。”秋叶原叼着原珠笔没理她。 “这是什么理论?” “被我挑中的都是未经雕琢的美玉,一旦经过伯乐开发,就会变成超级优秀的抢手货,譬如你,可惜,开发完了也没我的份。所以这种事,要从无知loli开始培养,又听话,又优秀,才是上乘。” “哈哈哈,秋老师,拜托你了,我可是在挑听话的助手,不是挑听话的秋老师的小女朋友。” 秋叶原拿起其中一摞,往她面前一放,“想说我兔子别吃窝边草是吗?我挑?你家安先生也有挑好嘛,看这里,可见他是要一一面试的。” 葵随手翻了一翻,“他哪有这么闲,他和我提起过这几个,都让我看着安排。” “我挑出来的,也可以由你第二轮审查,由你安排,十个里总应该给我剩下一个吧,哈。”他不以为然的。 “诶,我真是谢谢你了。”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他趁机摸摸她手背,“今天下午挺闲的,不如我们去看场电影。” 这时她手机响了,她卷了卷他的马尾巴辫,让他少想了,一边笑着去接电话。 “怎么了,亲爱的,合同签得顺利吗?” “应该说毫无阻碍,随便派个人都能把合同签了。” “那怎么会有亲爱的你出马,光鲜神气,显得出我们工作室的派头。”她哄他。 “好嘛,好嘛。”他笑,“只是趁个空档出来给你电话,刚才在里面看了演员定妆照片。” “嗯?据我猜测,以蒋元那个模样,其他演员都应该像是韩国来的。” “呵,若非某位韩国人整容整得极了他……那我想,男二号应该是连波西。” 无疑,她怔了一下,“嗯?” “我在想这是不是今天你不愿和我一起来签合同的原因?” “亲爱的,你要这么猜就没意思了。”她叹口气,“我想不出这算什么破理由,能让我来骗你的。” “好了,好了,我说也是。随便聊聊,别放在心上。” “你也是,亲爱的。”她笑,“谢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提醒我,恐怕将来有多多机会与某位故人谋面。” “冰雪聪明。” “我不因此糟心,希望你也不。” “我尽力而为。” “君子。” “美人。”二人唇枪舌剑,好一番斗嘴。最后都觉得有点无聊,挂了电话。向日葵捧着暖暖的杯子,看向窗外,小区里的银杏,正在一隅,悄悄由绿化为灿烂的金。 向日葵揉着太阳穴,一下午面试了三个学生,被她们的问题轮得脑袋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艺术的就被定义成必须奇妆异服,作品独特,人也离奇的不得了。可是一坐下,问的问题比谁都要现实,交不交金,加不加班,管不管饭。真是再文艺,也免不得俗气。如今的学生又比过去的孩子眼界宽、心气高,何况是学艺术的,眼里装不下谁。就算看到向日葵,也不拿她当现在的小红人对待,只觉得他们的作品更牛,更值得鉴赏,才是未来的大艺术家。时不时几句话,顶得向日葵又好气又好乐。 她想想过去自己真是太老实了,如果没有一番变故,她真要窝在小三明治店里,觉得自己只是烤烤面包的材料,永远窝着一辈子,不敢做当红的美梦。 与这些初生牛犊相比,她曾经缺了不知道多少东西,一点锐气都没有的人生,多可怕。 她摇摇头,觉得思绪被拉到好久以前去了,那些她不想回忆的过去。 咚咚,有人敲门。 她抬头看,下一个面试者。 一个短发,假小子,全身优衣库的姑娘。 “您好。”她怯生生的,“我是来面试的。” “嗯,你好呀,进来吧,请坐,请问你是?” “我姓寿,叫寿小年。”她一脸青涩,走进屋子坐下,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向日葵,那眼神清澈又熟悉。 向日葵从简历中翻找出她的,看了看,“喔,是这份了。” 这是秋叶原挑中的姑娘,作品以线描的人物画为主,画风非常清新、素雅,很有想象力,构图也很别致。向日葵临时看了几张,已经喜欢上了。 “作品挺不错呢,专业学的是?” “我,我自学的。”寿小年挠挠头,很不好意思,“你有看后面几张吗?其实我最开始是模仿你的,你在《公主日志》杂志上的投稿,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向日葵往后翻了翻,果然是的,她们的画风虽然不太想像,但她临摹的很好。只是尴尬又意外的是,向日葵意想不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早的粉丝,她都不好意思称过去那些在杂志上混饭吃的插画叫作品。 “是这样呀,我很荣幸。”向日葵只能说些场面话,来敷衍她的不好意思了。 “我就是自学的,没有什么学历……我现在在一家物流公司当登记员,现在是摸鱼溜出来面试的……”寿小年显然没想好该怎么面试,说了一通很不该说的话,“要是没戏,你可当面给我讲,我也好马上赶回去上班……” 向日葵点点头,若不是秋叶原今天下午有事赶着出去,他若看到这位姑娘,不知道是收还是不收。 向日葵皱皱眉,“如果觉得行,也要当面说吗?” “这个……不是,不是……”寿小年吐吐舌头,脸嗖一下涨红了。 “现在的工作是正职吗?” “是呀。好不容易转正了。” “要是来这里工作,还得三个月试用,万一没过,不会觉得可惜吗?” “可惜……”寿小年竟然很老实的点点头。 向日葵笑了,“成为我的助手,作品最后也是以我或公司的名义发表,这一点也不会觉得可惜吗?” 寿小年连忙摇头,“这倒真没有,我是真心想来学习的。我从小到大就画画这么一件兴趣爱好,能把它学好了,比什么都好。过去没条件,现在有机会的话,怎么都想试一试。尤其是能向您学习。” “我觉得她不错,留下吧。”有人倚在门框上,懒洋洋得说。 向日葵抬头,同时寿小年也扭头看去,那人慢悠悠踱了进来,一边摘着dior的墨镜,眼角流转着各种美好的光彩,仿佛无论是怎样的重病,一点也夺不走他的生机。 “让我先面试完好吗?”向日葵用圆珠笔叩了叩桌面。 然而连波西既不听她的,径直走来坐在桌上翻看简历。应聘者寿小年也整个儿的定住了,目光仿佛凝固在连波西身上。 “咳咳。”向日葵不得不同时提醒这两位。 寿小年却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哇,有年《公主日志的》封面,那个蔷薇少年,你画的就是他吧!我一直保存着!竟然是照真人画的,哇!” 连波西笑了,鼓掌,“她笔下所有的美少年,不巧全是本人。” 向日葵翻了个白眼,有点被他激到,“请问有什么事呢?可不可以等我面试完再聊?” “找你吃晚饭,为我庆祝一下。” “晚上有约了。”她很干脆地回答他。 “男朋友?” “没错。” “那一起喽,我不介意分享给每一个路人我的快乐。” “如果是指你有幸和蒋元一起参演偶像剧那件事,那我祝福你,以及代替我男朋友送上祝福。”她说着,站起身,轻轻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满意了吗?要双份吗?” 寿小年简直看呆了,包括另一个名字也令她震惊,“蒋元?!” “那就明晚。” “也有约了,连同学。” “所以拿出一点同学情谊来嘛。”他始终不动怒,笑眯眯的,仿佛生一场病,将他的斗志与技能全部激活了。他始终是那个万能的连波西,无坚不摧的万人迷。 “同学,我真得在面试。人家小朋友赶着回去上班的。” “按我的意思就直接面试通过了。”他拿起她手里的简历,翻了翻,指指寿小年,“你画的?” 寿小年红着脸点头。 “我看非常好,收了,明天来报道吧。” “连波西你!”向日葵很尴尬,但真动怒的话就绝对输了。 “面试结束,然后出去吃饭,打电话通知你的安先生,让他及时赶过来,免得我们酒后为非作歹。”他捏了捏她的下巴。 “我真的通过了吗?”寿小年超级搞不清楚状况,还在问。 向日葵保持镇定,“要不这样,你先回去,等我们电话通知好吗?” 寿小年的眼神顿时沮丧了,是个心里想什么都藏不住,都放在脸上的女孩子。 连波西上上下下打量她,然后看看向日葵,“多像过去的你。” 向日葵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多谢。” “提醒你过去的美好,是我应该做的。”他才不客气。 “那我……先回去了……”寿小年也开始尴尬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这样暧昧的现场算什么,虽然各种惊艳,但她觉得更显出自己灰头土脸。 “好的,再联系啊,非常感谢你。”向日葵应付她。 “也谢谢你……”寿小年往外走,已经走出去了,又走回来,探头探脑,“对不起,再打扰一下,我可以问你要个签名吗?我真的很喜欢你的画。” “喔,粉丝诶。”连波西冲寿小年昂昂头,看起来是一个特别来电的媚眼。 寿小年被电得几乎缩回头去。 向日葵却打发了她,“下次吧,好吗?总有机会的。” “好吧……”寿小年竟然这样就被骗倒了,点点头,闷闷不乐的走了。 “你不会就因为我说她像你,就不要她了吧。”连波西问的每一句都好刺耳。 但向日葵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稍微冷静一下,是有办法接住他的话的,“如果你喜欢,可以为你留下,虽然她是秋叶原老师先挑中的,你们可以pk争欢啊,我无所谓。” “哟哟哟,好酸的话。” “你想多了。” “随便啦,面试结束,陪我吃饭。” “我真得有约了。”她翻了下手机,给他看电子预约券,“今晚的演唱会,要一起去吗?” “哟,换iphone4s啦,混得不错嘛,发达了应该记得老同学啊,也给我买一台?” “我暂时没那么有钱。男朋友送的礼物,谢谢。” “喔,也行吧,那就等我发财,买iphone5,替你换了它。到时候旧的你也用腻了吧。”他话里有话。 “那是当然,跟着蒋元,前途无量。”她笑,也是话里有话。 他笑,轻抚着她的面颊,手指渐渐滑到颈项上。她虽然没有拒绝,但也抗拒的一动不动。 咳咳。安宰臣轻轻敲了敲门。 虚幻 “hi,亲爱的。”连波西抢在葵前面打了招呼。 葵点点,好吧,这人永远是那副德性,不用指望他改。她顾自收拾桌上的简历,谁也不理。 安宰臣礼节性地冲连波西笑了笑,“hi,posey.” 然后径直走向葵,很温柔地问她,“今天面试的怎么样。” 这么刻意晾着连波西,是个识趣的人都捧着自尊走了,可这个道理在连波西身上行不通,他行事只看自己是否高兴和喜欢。 “还不错,如果能一一满足他们的要求,来的几乎全是人材。” “尤其最后一个。”连波西走到一边去玩一只装饰座钟,旋转木马造型,特别有趣,他插了句嘴,但没人理他。 “呵呵,听出你明褒暗损了,要知道现在的小孩子,即便找不到工作,家里也能白养个三年五载,甚至更久,他们早不愁生计了,只愁没有地方施展个性。”安宰臣翻看着简历说。 “个性好贵啊。”葵和连波西异口同声道,顿时一人小尴尬,一人小得意,因为这无聊的默契。 安宰臣甚至还来不及反应,秋叶原气喘咻咻地冲进来了,一边摘帽子一边喊,“怎么样怎么样,还剩几个给我面试吗?” 他抬头一看,一屋子人,尤其久未见面的连波西,愣了愣,“耶?那个你不是……” 但他还是更关心面试的姑娘们,眼巴巴看着葵。 “既然觉得面试更重要,早上为什么急冲冲跑出去呢,一整天都不在,电话也不接。”她问。 “很重要的摄影比赛好嘛。” “又是那种动漫展上cosy什么的?”安宰臣问。 “不是啊,正儿八经的建筑摄影。”秋叶原舞舞挂在胸前的单反相机,“我今晚还得认真做后期呢。” “建筑?”这次是安宰臣和向日葵异口同声问了,他们都不信秋叶原会去拍什么无聊的建筑物。因为这一次默契,安宰臣嘴角也浮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是啊,建筑摄影比赛。”秋叶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奖品是什么,一幢房子吗?”向日葵觉得拍建筑物远不如面试姑娘有趣。 “怎么可能。”秋叶原摇头,“没什么奖品,不过优胜者可以跟拍今年的亚洲小姐大赛。” “好吧……”一屋子的人都明白了。 “怎么?”秋叶原挠挠头,还是问最开始的问题,“面试怎么样?” “今天的面试顺利结束了。”向日葵耸耸肩膀,“坏消息是你没赶上,但好消息是今天这一拨都不行,你可以重新挑选。” “为什么不行,你最后面试的那个姑娘不是很好,又崇拜你,又了解你,作品好,性格好,而且明显不是一个对待遇挑三捡四,肯吃苦的姑娘。为什么不要?”连波西反问道。 “我觉得她不合适。” “喔,我有印象,是那个寿小年吧。”秋叶原打了个响指,跑上来轻易就从简历中翻出了她的作品递给安宰臣看,“就是这个,你看,是葵多年的粉丝,做助理画手最合适的人选,看照片就是个单纯姑娘,葵你哪点看不上人家?” 咳咳咳,哼哼哼,连波西故意发出怪声音,因为懒得拆穿葵。 寿小年太像过去的她了,那个彻底被她抛弃的影像。 “好吧。”她把一叠简历搁下,“既然三位对面试如此有真知灼见,也许我应该把面试官的位置让出来,由你们为我来挑选助理。” “我很乐意,只要我有时间。”秋叶原当仁不让。 安宰臣则举起手,向她示好,“当然不啦,全以你的喜好为准。” 连波西慢悠悠地,当他故意作出又美又媚的样子,说话时会像《美国恐怖故事》里那个红发女仆一样轻摇香肩,又妖又贱。他指指自己,“我也可以吗?” 不等向日葵回答,安宰臣笑着迎向他,“当然可以,做为合作方的第二男主角,非常欢迎您提供自己的建议和想法。当然前提是在不耽误你的拍摄工作下,如果产生冲突,影响到你的工作,恐怕蒋元先生也会有其他意见的吧。” “哈哈哈,说的对,再过几天,我自己都要在片场忙得焦头烂额,不可能三天两头出现在这里,面试这种事还是让给这位看起来很迫切很渴望的先生吧。”连波西指指秋叶原,又很贱地摊摊手,“我同样很尊重老同学向日葵的想法,什么都由着她自己挑。” “我无所谓啊。”向日葵谁的情也不领,谁的话锋也不接,“我早就想少管一点事了,希望有人直接把助手、助理和前台等人员全都安排好。我可以抽时间去做做按摩,否则工作起来,我的颈椎又要痛了。” 安宰臣于是很自然地伸手在她后颈上捏了起来,她很很温顺地让他溺爱着。 秋叶原眼神有点酸,于是借着去饮水机泡茶就走开了。 连波西则抹抹鼻子,任什么都打不败一样的小强,走上前拍拍向日葵的头,像逗猫一样,而且自言自语:“可怜的娃受委屈了,还好我拍的是都市偶像剧,只要在上海混着这就行,一有机会就可以溜出剧组来帮你忙。想要什么呢?替你办一张美丽田园的美容卡好吗?” 安宰臣眼神中闪现一丝怒意,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连波西这种自说自话的亲昵。 向日葵才不管他们明争暗斗,离开他们去拿外套,“我是怎么都好说,我都快习惯从天上掉馅饼的日子了,哈。” “晚上的安排没变吧?”安宰臣问。 “当然亲爱的,否则你以为。”向日葵笑,朝背后的连波西随意的招招手,“走了,走了,老同学再见。” 安宰臣得意地瞟了连波西一眼。 他无动于衷的,职业演技,“嗯,再见,玩得高兴。” “那当然了。”她趾高气昂。 “美丽田园还不错,为你办张月卡先去体验一下?”他端着两杯红酒来到床头,她正在床上抹着润体乳,见他来了,便把乳液递给他,他搁下杯子,温柔地替她揉着颈背。 “好啊。”她并不客气。 “除此之外,还想要什么礼物?” “因为很辛苦,所以大老板给奖励了吗?” “勤奋的人都会有奖励,亲爱的,更正一下,是我为你打工才对,我永远效忠于您,女王。” “哈哈哈,好贴心呀,阁下。”她笑,“那我要把我心里的秘密告诉你。” 她坐起来,挽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柔道:“我想要一口吃掉你呢。” “如果一次吃不完呢?”他吻她。 “有卡地亚的项链作动力的话,怎么都可以吃完喔。”她指指床头柜上折得刚好在那一页的广告。 “小滑头。” “是是,您教导有方才是。”她乐。 “难道不是连波西教得好?”他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但她面不改色,如果计较,反而显得心虚,“智慧与无赖是有本质区别的吧。” “虽然所言非虚,但你舍得这样评价他?” “有什么需要我特别赏脸给他的理由吗?” “不觉得他能拿到蒋元参演的偶像剧男二号角色,以他的背景和资历,已经挺厉害了吗?” “如果是蒋元的话,能有这个机会也不难理解。” “怎么说?” “难道你不觉得他俩很配。” 安宰臣其实早知道这一点,就等着她亲口说出来,“哈哈哈,好恶毒,不过好贴切。” “亲爱的,别在我满心想着漂亮奖励的时候说这么多题外话嘛,我是多难得才肯来一次你家,你要和我絮叨别人一整晚吗?”她揽住他。 “当然不。我想用玫瑰、珍宝和钻石满满得围绕住你。”他心满意足地随她俯下去,亲吻她。 项链是肯定有了,她知道。虽然那东西真是可有可无的战利品。 奢侈品是最好的,永远比连波西好。 他是最可有可无的,比虚空还要虚空。 胶着 从小向日葵就知道一条真理,除非连波西自愿,否则谁都赶不走这副贴身膏药,说什么都没有用。他想粘的时候,怎么都会出现,不想粘的时候,又消失得任谁也找不到。 在他粘着的时候,如果嘶吼怒骂着驱逐他,反而输的人是自己。如果什么也不做,当他像是空气一样,爱理理,爱理不理,让他难过,也许是赢的。但外人又会觉得其实你心里也没想让他走。 连波西的存在一直是个难题,向日葵应付这个难题好多年,还要面对下去。 就像今天她一推开公司门,他又在那里一样,轻松自在地和秋叶原聊天,这两个男人竟然很快混熟了,在讨论女人方面很有话题。 “嘿,你终于来啦。”连波西指指桌上,“奶茶,三明治,你舅舅托我带过来的。我说葵,你到底多久没回去看看小店了,乔乔都说好想你。” 向日葵笑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将来我总能看见,我的工作室像个下午茶室的温馨气氛吗?等到新员工们陆续报道,我们每天都会有一个大派对。” 秋叶原没敢搭腔,因为安宰臣给了他不错的薪水,加上年终分红和前景展望,他很乐意俯首称臣。 向日葵这话明显是在损人的。可连波西不是她的员工,很开心地回敬道:“如果老板娘不是每天睡到下午醒才过来上班,应该还能赶上早茶。” 秋叶原急忙替她打圆场:“画画这事都是晚上赶工,晚上比较有灵感,你懂的。” “可我看你们新买了打卡机了,员工要一样加夜班,明天一早还得赶过来敲卡,岂不是累得慌?”连波西耸耸肩膀。 “我也从来没见过你以正常时间上过班吧,嗯,不对,你上过班吗?你那种工作状态叫上班?”她随手拿了杯奶茶,笑着去忙自己的。 连波西很自然地跟过去了。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两个女孩,一个是寿小年,另一个都不认识。 “你们好,我是来报道的,请问安先生在嘛。”陌生的那个先开口问,语调嗲得和林志玲一模一样。栗色的大卷发,奶白色的大衣配蕾丝蝴蝶结,兔绒的帽子,暗花纹的丝袜配上细高跟的羊皮靴,整个儿看起来像《瑞丽》走下来的日系小**。 寿小年跟在后面整个的没有一点色彩,比布景板还不如,反而衬得那姑娘更漂亮,她招招手,示意她存在,“我也是来报道的。” 这两个全不是向日葵找来的,虽然她都知道这两人会来。漂亮的那个是安宰臣的前同事,据说接待能力很好,中日英三语能力皆齐,又通些人事档案管理,正好想换工作,就招来帮忙。尽管没人理解这么座小庙怎么请得动这样漂亮又有能力的姑娘,但向日葵才懒得问这些,有人做事就好,她不想成天管着工作进度,还守着人事档案过日子。 至于寿小年,在秋叶原的坚持下,向日葵也没什么好坚持的。 花钱雇人就是用,觉得不好大可以让她们走人,总不见得人人都是赶不走的连波西。 那两男人看着漂亮姑娘都笑得好暧昧。 “安先生不在,请问你是。” “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新来的前台兼行政,苏雯。” “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字哟,我的英文名字叫ma ia 。”苏嗲得一句话要拐几个弯。 “玛丽苏,好名字喔。”连波西笑笑,侧脸反而是对完全被忽略的寿小年招招手,那个老实姑娘脸又噌一下红了。秋叶原则起身去招苏,还去为她端奶茶。 “寿小年你来。”向日葵带她去画室,连波西也跟着,她回头看看他,“我们聊工作喔。” “好啊。”他挺开心的。 “还没对外公布的作品,都是要替客户保密的,所以……”她已经很礼貌地提醒他了。 “那我在外面陪玛丽苏聊天好了。”他无所谓。 “所以你真的没有自己的事要忙吗?”向日葵问。脸皮厚的人真不知道是自尊心太强,还是一点都没有自尊心。但这话在连波西身上就是说不通,他自己定义自尊心这三个字。 “也有吧。”他想想,“要不晚上吃饭再聊?” “我说过我晚上有空吗?”向日葵冷笑。 连波西却指指寿小年,“没说你,说她。到了新环境,和她聊聊老板的脾气性格,帮助她尽快进入工作状态。怎么样,我做你们工作室的职业培训师很合格吧。” “请不起呢。”她笑,带寿小年进画室,关上门。 寿小年硬是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敢接。 聊完工作后出来,连波西早走了,他说什么请新员工吃饭,本来就是一句扯淡的话。向日葵怎么会不了解他的脾气,但寿小年仿佛当真了,出来时还在外面东张西望看他在哪,发现他走掉了,脸上的失望好明显。 向日葵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先花些时间,为她培训一下,千万不要把连波西当一回事。但她哪有这种好心情。这世界和男女之间的破事哪有什么公平,都是自求多福而以。 “寿小年,我想还是先这样。尽管在我的画风和构思上,你比起其他人要熟悉的多,但在专业基础上,又稍微薄弱一点。我想新案子暂时先不用你跟,你还是以大量临摹为主,好好特训一下,什么时候我觉得可以了,你再来跟我们的进度。”向日葵同寿小年说着,这时的工作室里已经有另两位助手,加上秋叶原也会抽时间跟进,工作计划已经按部就班的进行了。但向日葵对寿小年的态度还是以培训为主。 安宰臣敲敲门,让葵从画室到他们共用的办公室去,秋叶原也在那里。 安宰臣很愉快地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小葵,太厉害了,《vogue》年度新锐视效大奖,你的!电子请柬已经到了,明星之夜,邀请你走红毯喔。” 向日葵指指秋叶原,意思那是他的事。 “又是我代领,不是吧。”秋叶原说,“再下去,整个外界要以为我才是名叫向日葵的那个人。你打算玩神秘玩到底吗?” “该出席的主流活动,尤其是较有品次的,还是应该参加一下吧?亲爱的。”安宰臣温柔劝她,“这社会不靠大曝光率,是很容易被人遗忘的,虽说你不同于娱乐明星,又不同于陈丹青那种资深派,但现在的艺术挂多少要和娱乐挂些钩,多些炒作和新闻,才能保证受众的关注度。” “是啊,你看那些明星,没事也要自己搞点事情出来炒作,如今这个社会的审美观都已经扭曲了,臭名丑名都是名气,有名气才有利益。就说商家请个代言人,也得要人所周知的吧。小葵,像你现在这样,拿奖拿到手软,但总觉得没什么话题性,别人看完你的图说声不错,漂亮,然后就不讨论了……换句话说,我们应该扩大影响力和粉丝群嘛。”秋叶原一边打手势,一边说道,“搞点炒作,搞点营销!” “需要我和蒋元闹点绯闻是吗?反正现在有工作联系,近水楼台。”向日葵耸耸肩膀。 “哈哈哈,那可不必。”安宰臣当然不愿意,“最后被狗仔拍到,你经常出入我家,蒋元得带多大的绿帽子。” 咳咳,秋叶原觉得这话其实有点酸。 “我还是想用作品说话,给我一面墙,挂满奖状。”向日葵笑,“或许这么说吧,我没觉得现在有多么值得我走到人前,去炫耀什么。” “现在这些还不够吗?你是多不知足的姑娘。”秋叶原惊讶道,“有多少人画一辈子,也默默无闻,你是在用你的兴趣赚大钱啊,老天不知道有多么宠爱你。” “或许是老天给我第二次生命的原因?”她摇摇头。 安宰臣不说话,把电脑打开了,给他们看视频,“小葵啊,可能你真不喜欢抛头露面,这点你大可以向你的老同学连波西学习一下,看看优酷上那个偶像剧的新闻发布会和开机仪式。” “有什么特别吗?”葵一直忙得没关注这些。 “你这位老同学,将你以前为他画的插画,印成彩页以你的名义送给了在场记者。要知道蒋元现在都还没有你特制的插画,连波西抢先了风头喔。”安宰臣慢悠悠说道。 葵全身一凛,她完全没想到连波西这些天没出现,竟然在做这么一件有心机的事。当年她做的那些暗恋的小事,如今成了他的资本,她甚至从来没有承认过她画的画与他有关,从来没有。但他现在竟然得意甚至嚣张地当成礼物送人。 “葵,你还给他画过画啊?我也要。”秋叶原说道。 葵无奈地摇摇头,“所以我应该电话通知他,如果再胡乱拿我的作品出去,我要追究我的权益吗?” “这倒不用,如果这家伙一夜成名,将来成了腕,甚至成了巨星,对你的事业也有相当大的辅助。” “我需要这种辅助吗?”向日葵冷笑。 “你知道他在利用你就行了,如今社会就是互相利用,记得这笔帐,将来收回就是了。”安宰臣笑,“暂时当他是孩子气,不用太计较了,亲爱的。” 秋叶原偷偷翻白眼,他觉得心里最计较的分明是安宰臣才对。 “随意吧。”向日葵指指画室,“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回去工作了。” “你一直安排寿小年光临摹,不工作,岂不是白养着她。” “是啊,你坚持留下的姑娘,我没让你养着她就够好了,秋老师。” “生气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嘛。我是说,我可以为你特训她,绝对提前出师,绝对会是你最好最御用的助理。” “随意啊。”向日葵摊摊手。这时有人敲门,苏雯进来了,每天都穿得像公主一样精致,为安宰臣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安先生,您的参茶泡好了。” “参茶?我们有吗?我也要补补。”秋叶原羡慕道。 苏雯皱皱眉,有些为难,“是安先生私人买的特级参茶呢,存在我这里,我不太好决定哟……” 安宰臣急忙打断她,“当然可以啊,小雯,麻烦你再泡两杯过来好嘛?” “好呀。”苏雯这才不为难了。 向日葵看着她离开,又看看安宰臣,笑笑,什么也没说。 安宰臣把话题转走了,“其实还挺想和小葵一起走红毯的。” “可以和我走吧,顺便给我配一个很疼我的助理。”秋叶原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向日葵朝外走。 “啊,等等。”安宰臣拍拍额头,“瞧我,只记得大奖的事。还有还有,蒋元邀请我们整个工作团队吃饭喔,明晚,威斯汀大酒店,包括他们的一些主创人员与演员,算是开机宴的一部份。” “可以不去吗?你以为他要求的,配合前期宣传用的人物造型定稿是天上飞下来的?” “别这样,亲爱的,某些应酬还是必要的。” “如果到那里,许多媒体扛着摄像机等着你怎么办?你以为他们不需要利用一些东西造势吗?” “那就大大方方的应对嘛。” “合同里签得是卖画,又不是卖笑。” “诶?”安宰臣一愣,秋叶原和向日葵同时也愣住了。 那口吻好像是过去的向日葵还魂一样。 “什么情况,亲爱的?”安宰臣上前,也不管秋叶原是不是在旁边看,从背后温柔地抱住向日葵,“不高兴了?我好像隐约记得,听说你和蒋元有些不愉快的经历?” “你和蒋元谈过恋爱?!”秋叶原并不知道当年的事。 “当然不是啦,秋老师。”安宰臣更正他。 “听谁说的?”向日葵笑,其实答案很清楚,他听久违的叶琪姑娘说的。 “真得很不喜欢蒋元吗?” “真不喜欢就不会合作了吧。”向日葵笑,转过身面对他,“如果我这么说,不知道你能理解吗?我看不上这些,什么小破偶像剧的演员,红一阵的吃吃青春饭的演员能怎么样?我眼界太高太高了,给我找一些更知名的巨星可以吗?我不去,是懒得让他们借我的光。而且我现在是真心不决定去了,你们有办法为我打圆场的,这个神秘我玩到底了。我情愿某天第一次出现在媒体面前,是戛纳的红毯,甚至什么!” “戛纳的红毯,嚯,这算是野心还是痴心啊……”秋叶原啧啧称奇。 “这有什么不能想像呢请问?”她笑。 安宰臣亲亲她的额头,“好的,我的女王,我们的野心就是那么大。从今天起我也开始敢去梦想,未来拥有一个上市集团甚至什么的。” “在嘲笑我吗?”她看看他。 “因为有你才有梦想的野心嘛,我离那种激情与冲动很远了,现在感觉自己好像年轻了好多岁。” “你原本就很年轻。” “那我也是,我也要梦想,将来有一个外滩全景办公室,有一堆漂亮助理。”秋叶原插嘴道,他已经越来越习惯一边看着老板们亲热,自己在旁边吐槽开玩笑了,像个弄臣。 “还有白色真皮的沙发,像郭敬明似的。”葵笑。 苏雯再次敲敲门,手里端着两杯参茶。听到葵这句话,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怀恨 “你觉得蒋元到底是不是啊?” “这年头长得好看的十有八九是吧。” “那连波西岂不是更像是……” “以我的经验,蒋元绝对是吧。” “真的喏,苏雯绝对是试金石,她这么漂亮,一点也不比那几个女演员差,蒋元来我们这桌敬酒的时候……” “是呀,我也看到,眼神一直是往安老板这儿瞟。” “当然啦,安老板已经很帅啦,在男人堆里绝对出类拔粹喔。” “要是说养眼,这个嘛……” “还是连波西,还是连波西,好漂亮!看见他就好失控,好想尖叫喔,我都拍了他好多照片发微博。” “他最近人气也是超高的。” “可惜我们入职晚呀,听寿小年说,工作室刚开始的时候,他经常来这里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好想见他。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男朋友还是算了吧,这种男人,女人喜欢,男人也喜欢。你没看到蒋元和他在一起说悄悄话时那个样子。” “哇!我有拍照,超好看诶!我的心扑通扑通跳。” “当然啦,你回家就画了那么腐的一张画yy他们。” “真得超值得yy,这部偶像剧一旦公映喔,yy他们的小姑娘,绝对要比关注男女主角的人多。” “蒋元和连波西,你到底喜欢哪个啊。” “连波西连波西连波西!” 向日葵在阳**立站着,午休时间,女孩们在画室里聊天,唯独寿小年没插嘴。 葵可以听到,也听得很清楚,知道她们在为前一晚的宴会而兴奋。她捧着一杯玫瑰迷迭香花草茶,心绪淡淡,也没叫她们停止无聊的聒噪,也没任何思忧,很安静很美。 安宰臣穿过画室来到阳台上,陪她一起站着,静静地欣赏着她,像欣赏一幅画。 “不想聊聊昨晚吗?” “有什么特别的?你带我去过那个酒店呐,有新菜式吗?” “哈哈,没有什么特别的。” “还不是,有钱的话,哪里吃不到呢?” 安宰臣笑,其实明知道他想引出的话题并非如此,但她巧妙的回避了,既然不想聊,可以不聊,他继续看着她。 “总是往这儿跑,你那边公司的合伙人不会介意吗?” “不介意啊,而且在观望中,也很想加入合作。” “那就好,怕耽误你。” “怎么会,别为我担心。” 嗯,她点点头,其实也没多担心,客气客气。 他却很受用,充满爱意:“葵,我真喜欢现在的你。尽管把自己隐藏得很神秘,却依旧被许多人仰望着的你。” 她轻轻拨拨刘海,微笑感谢他的恭维,“呵呵,说起来,过去的向日葵是不怎么样。” 她仿佛在随意评论另外一个人,而不是自己。 “怎么会,那时的你,我也同样追求过不是吗?” “如果我有天,忽然像过去一样,特别倔强的说分手,你会怎么样?”她眯起眼睛任性得问他。 “会不顾一切地挽回你,如果要我放手,除非是我死去的那一瞬间。”他回答她,仿佛深思熟虑过这个问题一样,丝毫没有含糊。 好笑的是,过去的向日葵说分手,他接受的也没半点含糊。 明明知道他更爱的是现在成功的她,越成功越爱。 “别这么说。”她掩住他的口,“哪有那么多生离死别。” “我怕你有天站在很高处的时候,我却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他眼神里有点黯然,这样自认精英,不可一世的男人的眼神里会流露出这种黯然与卑微。 葵多少是意外的,“是在取笑我说过的那些野心?” “怎么会,我是相信你完全可以,我有那种预感。” “那就陪在我身边,一路走上去。”她笑。 “荣幸之至。”他想亲吻她,她躲闪了一下,指指画室,果然里面的姑娘们早就安静下来在偷听他们说话了。 隔着玻璃,苏雯傲气地昂着头,眼神里有很复杂的情愫。 安宰臣握住向日葵的手,她浅浅抿了一口茶,又看向阳台外的风景,依然是上海,过去的每一秒,都淡淡无奇。 “寿小年,这张是你画的?”向日葵翻看着她的微博,把她叫到身边。 寿小年吐吐舌头,“不好意思,我开小差,画了张别的……” “没事啊,挺好的。”向日葵并不介意,“以后有什么原创都可以拿来看看啊,我觉得进步很大。” “好啊,好啊。”寿小年特别纯真。 “但是微博上先不要发喽,签约合同里有注明,工作室画手的作品归属权在公司这里,署名上会有歧义的,好吗?”向日葵笑笑。 其他姑娘们听着也偷乐,寿小年的微博链接就是她们偷偷揭发给向日葵的,这些姑娘都不喜欢这个看起来很土气的寿小年。 “好……啊……”寿小年傻傻地。 “不是吧!”一个正在刷微博的姑娘惊呼起来。 “别一惊一乍的好嘛,隔这么远都被你吓一跳。”苏雯走进画室来说道。 “艳照啊!” “这年头哪哪不是艳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连波西啊!微博上!”女生尖叫着喊,“他原来给欧洲的一个同性色情刊物拍过写真,正面全裸,好几个模特超火爆!” “在哪在哪,快转发。” 工作室里乱作一团,秋叶原也跑出来看。唯独寿小年和向日葵,面色都像石化了一般,怔着没有动。 “真的诶,真的是连波西。微博上发的还是打码版,网上肯定有高清套图,快点找!”秋叶原顿时high起来了,和女生们一起找着。 寿小年瞪瞪眼,也回自己位置上去偷偷看电脑了。 向日葵沉默。秋叶原不时回头叫她,“快来看,还真是连波西!你说这是他们剧组放出照片来炒作,还有人故意黑他。不过,不论怎么样,为什么他会拍这种照片啊?!” “那要看他们剧组怎么反应吧。”姑娘们七嘴八舌的。 “号称是青春励志都市偶像剧呢,经不住这么黑吧。” “原来他真的是,完蛋了,这是间接出柜嘛。” “好难过,只能用来yy了,这年头长得好看的都是娘炮。” “你还真指望那偶像剧励志呀,蒋元自己演的就是一个超级富二代,虽然中途沦落,但后来又变成了富一代,什么励志,就是各种炫富!” “连波西演那个时刻打击男主角,还抢他女朋友的卑劣炫富男二号,应该不怕被黑吧。” “难说,明星里有几个敢出柜的?” “蔡康永?” “他是红了再出柜,又是名嘴,他不怕黑。” “行了!”向日葵用画稿重重砸了下桌子,大家都吓了一跳,缩缩头,秋叶原和苏雯都乖乖退出去了。但向日葵没继续说什么,只把画笔重重抛在了桌子上,一片寂静,大家把微博窗口关了,乖乖工作。 向日葵深呼吸,然后睡眠状态的笔记本打开,很快就在微博上看到那条转发无数的照片,的确是连波西,那香艳至极的照片,却能撕碎一个人的心。 “连波西,把门打开。”她用力拍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敲了半天,连波西终于开门了,围着浴巾,嘴里叼着牙刷,若无其事的,“咦?想我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主动上门找我了。” 牙膏沫星星点点都喷出来了,她用手抵着他赤裸的胸膛,把他推进门去。 她径直走到沙发上,把包打开,把一摞摞人民币搁在桌上。 “干嘛。” “欠你的十万元钱。” “干嘛?”他冷笑,“你欠我钱吗?我怎么不记得。” “还是说要提你那些照片的事,你才记得?” “喔,你看见啦?” 她顿了顿,指着他,“别告诉我,你现在可以无耻下贱到自己把这些照片po上网,去争一个无聊的臭名气!” 他表情越来越冷,“我疯了?” 她懒得管了,“总之我不想欠你的。” 她往外走,他一把拦住他,牙刷狠狠砸在地上,“什么意思?扔堆钱给我就走?把话说清楚。” “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为了帮你还钱给孟非,为了让你自由,接了这种工作,让你觉得很丢脸是不是?你觉得这钱很脏是不是?”他问她。 “与我有什么关系,钱已经还给你了,我没觉得欠你什么。” “如果你真得问心无愧,你大可以连这笔钱都不用掏出来还给我,十万元,你以为是一元两元的硬币,还的这么轻松,小葵你现在真的是财大气粗啊。” “很重要吗?对,我花钱求解脱,我花钱求和你这件事没联系好嘛!” “好啊。”他笑,“我超欢迎你今天冲过来和我吵架。” 说完他用力拖她,这一次他既没生病又下定决心要征服她,任何她如何挣脱,都被他狠狠地拖到浴室里去,扔在淋浴房里,被他紧紧抱着淋得透湿,他压在她身上,强吻她。 “连波西,够了!无论你怎样!我们都回不去了!”她竭力推开他。 “我想知道我在你眼里到底是怎样!你告诉我!” “你在乎过吗?!” “我每分每秒在乎的你心都在痛!” “是在蒋元身边,还是在那些下作的杂志上呢?!”她拨着湿漉漉的头发,冷笑。 “对,超级下作,去拍那种照片,答应和蒋元合作。我把自己的一切都出卖了,葵现在完全看不起我了对不对?” “对!”她觉得没必要掩饰。 “呵……”他苦笑,“我确实傻到完全找不到挣快钱的方式,也傻到平常凑了一拨酒肉朋友,肯借我钱就是希望图我点好处和皮相的大富婆,傻到以为跑去欧洲拍杂志,至少国内暂时不会有人知道,傻到忘了蒋元这人就是好这口,全世界这类杂志有什么是他不关注的。” “够了,不想听,与我无关。”她捂起耳朵,“我没有必要纠结到过去任何一个人,一件事去。” “那你解释一下你和安宰臣在一起的理由啊!不是利益吗?!不是吗?!嘴长在你身上就是为了说别人吗?骂我,你真得开心吗?” “与我何干啊?!”她吼。 他吻她,又气又急的,花撒下,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在他通红的眼睛里充盈。 “你以为这些照片最终是怎么流传出来的?你以为蒋元拿着杂志拍着我的脸要挟我爬上他的床时,否则立刻就曝光这些照片时,我是怎样的心情?” 她愣住,明白他是一步步走入了别人的陷阱。 “我爬上他的床了。”他笑。 她心一紧。 他却欲擒故纵地:“我一脚把他鼻子踢歪了,哈。让他淌着鼻血发我的裸照,应该有另一种高潮。” “连波西你!” “我接下来日子不会好过了,葵,我会卑微得离你越来越远,越来越不相配。去国外拍照时,我脑子简单没想过将来会这么复杂……可是我现在却明白,现实是那么残酷,残酷得我喘不过气来,但是我不会放弃你。葵,无论你在天空中多么遥远的地方,哪怕闪亮得像是太阳,会烧得我死去活来,我还是爱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把你绑在我身边。” 她麻木的心忽然开始痛了,一切逆转得多可悲,他曾经是她天空中唯一的太阳,她就连名字都像是为他而生……可如今……他却在仰望着自己,以他自己狂傲不羁的方式。 但她终究仍是摇头,“我不想管,不想听,连波西,我只有时间关注我自己的生活,好吗?” 行。他点点头,“我爱你这件事,与你无关。” 她深呼吸,推开他往外走,再多留一秒,都怕会不由自主地哭起来。 他追出去,抱紧她,不让她离开。 “别这样,连波西,你知道这样做一点用处也没有。你要我,我可以留下,可是明天天亮我一样能离开。我的心不在你这里了,你怎么留都没有用,对吗?”她不挣扎,不反抗,也很无情地告诉他。 他只是抱紧她,深深嗅她发丝的香气,深深地,虽然不能拥有,却无比留恋地呼吸着美好的曾经,其实连她的气息都不再像是曾经。 屋子静得可以听见针落的声音,他松开环抱她的手,像是卸掉了全身的力量与冲动,“是的,你说的没错,你走吧。” 似乎在宣布一切都结束了。 彻底结束,两个人的世界再没一丝瓜葛。 向日葵怔在那里,紧咬着嘴唇点点头,“对不起。” 她朝外走,手握到门把手的瞬间,听见他在后面笑。 她走了,合上门。 觉得那笑声烙印在心里,竟是一阵一阵的心酸。 多角 “剧组竟然开新闻发布会,到处召告他们把连波西开除了。够狠的啊。” “绝对是用他炒作了吧。”女生们和秋叶原一起在画室里讨论。 向日葵走进来时,她们顿时鸦雀无声。 葵往里走,这时苏雯也匆匆从安宰臣的办公室里出来,安宰臣听见她来的声音,叫了一声:“小葵。” 葵与苏雯交错而过,那女人用的香水真是甜的发腻。 葵走进办公室,他正看着电脑悠悠喝参茶,“新闻看到了吗?” “我又得什么奖了?” “今天可没有,只有一封换角函和新男二号的写真集。懂我意思?” “第一时间开新闻发布会,第一时间给换角通知和照片,嗯,我懂你意思。”她走到他身边,接过那杯参茶抿了一口,“真得很难喝诶。” “还行吧。”他笑,亲昵地揽住她,“你的老同学这次可被人整得不轻。” “是啊。”她看看他,“老江湖遇到新难题,不过我觉得他挺得过去。” 安宰臣明显是在观察她的微表情,但她挺随意的,“参茶喝久了会胖吗?” “怎么会……会吗?” 她俏皮地摇摇头,“不知道。” 他捏捏她的脸,“坏死了。” “你不坏吗?” “我还好吧。” “嗯,你不坏。”她笑,站起来,离开他,“去工作了。” 他拉住她的手,“在我身边待一会儿吧。我很想你。” “天天见面还想?” “越见越想,越爱越寂寞。”他说,“我也在问我自己是怎么了。” “徐志摩上身。”她扭扭屁股,朝他挥挥手,“男二号设定要全换过,没有这么闲啊,老板。” 她贱贱地出去了,那表情和身姿,都坏得像另一个人。 “寿小年,我觉得你现在的作品已经很不错了,一起来跟进这个案子吧,刚好男二号换角,我要重新做他的定稿,你协助吧。资料刚打印出来,你去打印机那边取一下。”葵对寿小年说。姑娘跑去了,在那儿皱着眉头翻资料,回来时脸色也不好看。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没事……”寿小年耸耸肩膀。 “那好好跟进?”向日葵来到她办公桌边上,看见她的msn对话框在闪,id写着很清楚的posey。寿小年吐吐舌头,把对话框打开,那头像也是他。 “你加他了?什么时候?”葵觉得简直像是有两个间谍埋伏在身边。但连波西勾引女人的本事,一直就是出神入化的。 “先加的微博,我忍不住私信问了他照片的事情……”寿小年不好意思了。 其他女生都猜到在说什么,竖着耳朵听。 向日葵缓了缓,没再问什么,拍拍她肩膀,“和现在这个项目无关的事情就不用再关心了,好好工作吧。” 寿小年眉头始终是皱着的,悻悻把窗口关了,可是过了好一会儿,还是能听见她在轻轻打字。 隔了几天,有一晚只有向日葵和秋叶原留下在加班,一个独自赶画稿,一个则在筹备隔天的网络访谈内容。秋叶原跑去倒了杯水,在前面徘徊了几圈,终于忍不住跑过来问她,“你觉得苏雯这姑娘怎么样?” 向日葵正画得认真,还带着耳机,哪听到他说什么,没理他。 秋叶原敲敲桌子,向日葵摘下耳机看着他,“怎么了?” “我是问你……你,觉得……”他尴尬笑了笑,“苏雯怎么样呀?” “嗯?”葵心里已经转过了一遍他可能要说的意思,但继续装傻,“什么怎么样?” “她真心挺漂亮的喔?” “是呀,挺好的。”她笑。 “所以你觉得……”他总像话里有话。 葵耸耸肩膀,继续装傻,表示不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我追她的话,追到手的希望会有多大?”他说完,不好意思地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哈。”向日葵简直忘光了秋叶原的本性,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样一句,但又合情合理,完全像他会说出来的话,“我一直以为你真心喜欢的是寿小年呢。” “也喜欢没错,只是当时不知道有个苏雯嘛……” “所以寿小年这样的姑娘和苏雯这样的姑娘在一起,男人的目标锁定永远是后者,是不是,无论前者怎样可雕可琢,也不在考虑范围里了,对吗?” “你这么说就把问题上升到另一个层面去了,我其实就是想问……好吧,你忙就算了……”他打算缩,“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别人,别告诉你家安宰臣。” “为什么不可以告诉他?” “苏雯不是他带过来的姑娘,他会罩着的吧?”秋叶原挠挠头。 葵笑,把他招回来,“你过来过来,我问你,如果你打算追苏雯,怎样追?” 他想了想,摊摊手,“花……高档晚餐……梦幻的……” “有没有看到她昨天带了一条tiffa y今冬最新款的手链?” “嗯?你是想提示我这样的姑娘,最喜欢奢侈品,投其所好就行了?” “我见过她一周的手袋是完全不同的,也见过她的小鹿皮靴,没看错的话是国外代购回来的,她每天全身上下零零总总的服装配饰加起来,都比一个月挣的工资多出不少个零去,你觉得这样的姑娘是靠工资活着的吗?工作才算是兴趣,真正的主业不知道在哪里吧。”葵冷静地给他分析。 “你的意思是?” “秋老师,你不能对每个姑娘都用一套办法,鲜花,晚餐,文艺腔,然后直接推倒,推不成就换另一个目标。” “哈哈哈哈哈……”秋叶原干笑,“那你的意思是,我追苏雯是没戏了。” 反正他绕来绕去就是追苏雯,没真正下过手是不会死心。 “我觉得,有些女人,投其所好是永远没有问题的。乐意的话,就去当她的钱包吧。”向日葵拿回画笔。 “什么意思啊?” “听说过男人有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三不准则吧?” “听说过。” “女人有不明着主动,不明着拒绝,永远钓着你的三大准则。”葵觉得今天会告诉秋叶原这样的话,简直算是仁至义尽。 秋叶原又不是傻子,只是太想得手了,在追求的阶段,可以不计成本。 男人都是这样。 “诶……”他叹口气,“说穿了就很俗气喔。” “你也知道?”她笑,“文艺挂的人还真难弄。” “道理我全懂啦,只是苏雯这种女人,好像一只小猫爪子,从你面前走过,就挠得你心里痒痒的痒痒的,你看她,长得其实挺古典挺娴静的,可一说话,肩膀就很那什么的在摇,小眼神也一勾一勾的,看起来就很……很浪,你懂吗?” 葵笑,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双眼折射着光线十分妖娆,她对他妩媚一笑,问他,“像这样?” 他赶忙挡住眼睛,“你快少来这套,你,我可是彻底不想了。我现在把你当成一级领导人那样捧着,一点痴心都没有啊。” 葵笑着坐下,不理他了,继续画画。 可他又凑上来,“我觉得好尴尬啊。” “又怎么了?” “这世界上的好女人都是给安宰臣这样的成功男士准备着的吧?” “别胡思乱想了。”她笑。心里想,他哪算成功。 秋叶原撇撇嘴,“也是,总有适合我的好女人。” 如果你确定你是想找一个好女人,而不是玩一堆女人的话,也许吧。向日葵心想,但什么也没说。苏雯真是一个有魔力的小女人,但她能俘获到手的男人,充其量也就这样了吧。向日葵脑子里浮现起邬米迦的身影,久违的面容,那张脸依然像是女神,无往不胜的女神。 “司机师傅,停下车,往后倒点,后面那个小路口,是的,谢谢。”葵一边放下车窗,一边请出租车司机倒车,然后朝外看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在工作室小区楼下的临街商铺,一个正在装修的小店,连波西正热火朝天的指挥着几个装修小工。 葵出现在他身后,他一扭头看见她,她圆瞪着双眼,指着店面。 “你别告诉我,你消失这些天,你用那十万元钱……” “怎么样,不错吧,豪大大鸡排,现在最火的小吃加盟店了,我找的可是很正宗的台湾加盟店,鸡排超级好吃,还有奶茶,等传单印好我就来你们公司发,每天下午茶就吃我家的喔。”他活蹦乱跳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从高处狠狠摔下,沦为小商贩的苦恼,一点也没有,竟然是兴高采烈的。 但她似乎更过分,因为她丝毫理解不了,“你非要在我眼皮底下开什么鸡排店吗?” “怎么了,我觉得这个地段不错啊,来了几次都很喜欢,你挑房子很有眼光的。”他依旧皮厚地夸她,不以为然,因为摆明就是要在她眼皮底下站着。 她双手在身后紧握,看着他玩世不恭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把钱还给他,就像是把一瓶万能胶交到他手上,他可以用它牢牢得把自己和她粘在一起,更难摆脱掉。 “怎么了?不喜欢?我可是在做你以前做的行当,你应该最喜欢了,要不是你现在画画,真想请你下来主厨,我也就不用卖什么炸鸡排了,可以卖别的好吃的。要不你考虑考虑,我们开个咖啡馆?” 向日葵真有些哭笑不得,几乎暗底里要咬住牙齿了,但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的,你可以的,不错喔,我们工作室的姑娘们还成天担心你消失了是不是跑到哪里去自暴自弃了,想不到斗志旺盛,坚如磐石,韧如蒲苇,呵呵,可以的。” “什么什么蒲苇,你不要蹦琼瑶词。不过你说她们都很担心我是真的嘛?太有爱了,到时候请她们第一批试吃!”他挠挠头,“不过,我来开店的事和寿小年提过呀,她没告诉你们?” 向日葵再次哭笑不得,寿小年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像喇叭一样出来召告天下,一看就是脸上风平浪静,心中翻江捣海的角色…… 向日葵摇摇头,服了,“行吧,你忙吧,我先上去工作了。” “好呀,以后要天天见了喔,多关照我的生意!”他笑着挥手。 “大概吧。”她提着包,时髦洋气地走了。 他在她身后看着她,装修弄得他灰头土脸。 两个人,像过去的倒置,距离越来越远,阳光却如此强烈,照得每个人的微表情,纤毫毕现。 连波西第一次提着大堆丝袜奶茶和超大炸鸡排登门工作室的时候,画室里几乎炸开了锅,包括秋叶原在内,都high得不行,分享着好吃的食物,就像是开派对。姑娘们围着连波西问长问短。 这时候的向日葵,借口和安宰臣聊些重要工作,两个人在隔壁办公室里,安宰臣用笔尖指了指墙壁,指着那些喧闹声,“你不会在这么紧急赶工的时候,却让他们这么high的在喝下午茶吧,不怕画稿上染了油渍?” “连着加了几天的班,让大家轻松一下也好。” “嗯,好啊,你不介意就行。”安宰臣笑笑,其实他一早看到连波西在小区楼下开了个小店,但向日葵总是没什么反应,也许她是真心不在乎了,但也许…… “不介意……”她拖长声音说道,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像猫一样蜷在桌上,“说真得,我也快累坏了。” 安宰臣便很识趣地站到她身后,替她捏着肩膀,“要不要我过去给你拿点吃的过来?” “不要了。” “怎么了,是嫌弃小店用油不干净吗?” 她知道他话里有话,笑,“我觉得我这位老同学,最糟糕的一点就是出手豪气,摆他摆不了的谱,如果用地沟油什么,他自己都会嫌弃那种油味。所以我想,他连放油盐酱醋的瓶子都会是全套宜家的吧……” “那还怎么赚钱?” “谁知道。” “也许小区里住着的某个富婆,会组织一堆富婆每天成批的团购。”安宰臣这句话是很明显的在损人了。 但她也没太大的意见,“也许吧。也许他某天就玩腻了,店门上总是挂着今日歇业的牌子,最后关张大吉。” “会吗?他可是特地在这儿开的店,每天过来送外卖,都会送得很高兴。”每句话都酸得好明显。 “因为寿小年吧。”她笑,给他一点别的线索。 “寿小年?” “她一早知道他要在这里开店,却一点也没有透露过。” 他摇摇头,“是指连波西故意要借她的口告诉你,但她没有,还是他觉得她很像过去的你,所以转移了目标?” 葵深呼吸,觉得这话题没完没了,而且像一个心机重重的太监在反复探听主子的口风,她没办法继续这种谈话了,男人吃起醋来,也相当不可理喻,就连安宰臣这种情场老手,也不能免于脱俗。 “与我何关呢,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尤其你也知道这人最近状况惨淡,看在同学情分上就帮一把喽,几顿下午茶能赚掉我们多少钱?照他这种半卖半送的做生意方式,不如当他是我们的员工福利。” “这样说我就理解了,真‘用心良苦’,如果他知道你心里其实这么帮他理解他,应该会很感激才对。”他笑,对她的态度表示满意。 她揉了揉眉间,心想要是把那开店的十万元钱都是她给的事告诉安宰臣,那今天的对话不知要有多么“热闹”。 纠缠在异性之间显得不那么好玩了,真难想像,连波西、安宰臣、秋叶原、包括邬米迦什么过去竟然会乐此不疲。难道不会累吗? 一出又一出的宫心计。 “那以后天天都可以看见你了,posey!” “这得要你们天天在我们店里订外卖才行。” “当然啦,给不给优惠!” “totallyvip!还给你们集点优惠,过节还送小礼物!” “太好啦,你是我们的圣诞老人吧。” “我哪老了?” “圣诞美人,圣诞美人……”秋叶原在密集的对话中,一边往嘴里塞油乎乎香喷喷的炸鸡排,一边偶尔插嘴吐个槽。 寿小年在角落里站着,一手握着奶茶,一手拿着鸡排,默默地替他高兴,偶尔与他有一次眼神交流,虽然不说话,但她已红了脸。 向日葵走出来,拍拍手,“好了,近四十分钟的放松时间了,差不多干活了,姑娘们。” “姑娘们?”连波西耸耸肩膀,“听起来很有气场喔。” 秋叶原转过身体,指指自己的小辫子,“我这样也可以冒充姑娘的。” 大家哄笑成一团。这时苏雯从外面回来了,她从午休就出去,直到下午进公司,手里拿着几包zara的袋子,显然是装满了新衣服。原本想悄悄溜进来,结果撞见一屋子人,大家都看着她。苏雯急忙把衣服塞到桌子底下去了,坐在椅子上捋捋头发,打开电脑,当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有几份传真放在你桌上,大约一小时前,如果你有空的话,麻烦帮我发一下。”向日葵却并没有决定就让她这样躲过去就算了。 苏雯不声不响,在桌上翻找传真,但那些文件并不在。 如果她先道声歉,或者赔着笑作着急状,也许会改善一下气氛,但现在万籁俱静,人人看着她,都很尴尬。 安宰臣很适时的推门出来了,若无其事的,“那几份文件嘛,我刚才看到替你发掉了,葵。” “谢谢啊。” “举手之劳嘛。”安宰臣看着大家,一副男主人的气场,“怎么样,下午茶愉快吗?看大家都暖洋洋很振作的样子,接下来就要好好工作喽,辛苦了。谢谢你啊,连波西,还要麻烦你招待我们。” “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都这么熟了。”连波西那种反客为主的本领,没人可比。 “是呀,都这么近了。”安宰臣笑,但话题被向日葵打断。 “zara今季出什么新品了吗?”她走到苏雯身边,“我也早想去逛逛了。” 四个人间顿时电光石火,安宰臣意识到一件致命的问题,如果他再盯着连波西,那他的女人也会盯死苏雯,四个人在要大家面前演全武行,这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一点意思都没有。 秋叶原很大口地吮起奶茶,咕噜咕噜的…… 此时只听砰得一声,大家回头看,发现寿小年很蠢地撞在玻璃落地窗上,手里的奶茶撒了她一身。 “拜托,你干嘛啊?!”秋叶原问。 寿小年捂着头叫痛,“我看见对面房子里有只折耳猫!” “你不知道开窗看啊!” “忘掉了,诶哟,痛。”寿小年咧着嘴,几个姑娘们围上去拿着纸巾替她擦。这时倒像观众离场了,已经没人敢看前面那场戏,趁机都逃掉。 连波西笑,打了个响指,“回去喽,姑娘们,今天这顿是开业赠送,接下来要收钱了啊!不准装傻就不光顾了啊!对了,我还提供早餐,手抓饼!走了,走了。” “谢谢啊。”安宰臣客套地送了他两步,然后转身拍拍向日葵,“年初要召开的当代艺术展,发了邀请函过来,我们谈谈参办的事宜吧。” “邀请函多了,我们都需要参加吗?”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个展览的重要性嘛,好啦,聊完陪你出去买衣服,想要什么?”他哄着她回办公室。苏雯撇着嘴,顾自坐着,依然不声不响。 寒凉 向日葵进进出出小区数次,在出租车上看见寿小年等在连波西的店门前,喝着奶茶和他聊天,两个人谈笑风生的。向日葵总是面带笑意离开了,从未说过寿小年什么。也许是预感,也许是直觉。那个别扭的丫头,终于在一个傍晚,在大家纷纷下班回家的时候,走到阳台上,看着正在那里滴着眼药水休息双眼的向日葵。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她聊工作以外的事情。 但她愣了好久没敢说话,向日葵瞟了她一眼,“怎么了,有事吗?” “嗯,我想请你……”寿小年深呼吸,鼓起勇气,挺起胸膛,“可不可以想想有什么办法,帮一帮连波西啊?” 哈。向日葵心里冷笑了一下,不明白寿小年现在是觉得自己站在什么立场说话,“他让你转达的?” “不是,不是。”寿小年摇头,“我只代表我自己,我知道你们是特别好的朋友,所以……” “所以现在你们也是特别好的朋友,你才这么关心他?” 寿小年被问得哑口无言,但又一早料到是这种结果,莫名奇妙跑来跟老板说外人的事,还是个长相十分美好的外人,非奸即盗,她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画室里的姑娘谁不喜欢连波西,但能来和我谈他的话题的人,你真是第一个。把你手边的纸巾给我一张。”向日葵很轻松。 寿小年则尴尬得抽了张纸巾给她,看她将纸巾美美得按在眼睛上。 寿小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只能往回走,“打、打扰了,那我先回家了……” 向日葵则不急不赶得问她,“既然不是连波西自己的意思,你又为什么想要帮他呢,他现在不是过得挺好挺逍遥的吗?” “不是啊,不是啊,他完全是那种不绽放出光芒来,就会可惜了的人啊!” “呵呵,是你们这些傻姑娘把他宠坏了吧,除去那副皮囊,他还有什么特别的呢?” “有的!”寿小年认真的眼睛都亮了,好像她正在说的人,是一个向日葵完全陌生的男人,“葵姐!你不觉得在这么一个污七八糟的时代,很多人觉得哪怕是臭名,只要出了名就名利双收的时代!他本来完全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趁机往上爬啊,后来又不是没有人找过他,想包装他,帮他炒作,可他没有,宁肯丢弃所有的前景,跑过来开小店。” “也不错啊,模特啊,偶像剧演员这一行,青春饭,能吃几年?年老色驰的时候……” “连波西是有实力的!我看过他以前的很多作品,他的美好充满了感染力,一点儿也不浮躁,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里,永远充满了热情和阳光!”寿小年说着说着,拳头都攥起来了,用足了力气。向日葵几乎都想不起来,曾经的自己,有没有这样为连波西争取过……她真得想不起来了,却被‘阳光’这个词一下刺穿了心。 “说完了?”她笑笑,“真替连波西高兴,又多了一个红颜知己。” “我不是,但他说你是……” “我像吗?” 寿小年不说话,因为看起来的确不像。 “那么你希望我能怎么帮他呢?以公司名义办张用餐卡,让你们顿顿吃炸鸡排吗?” “不是的,不是的。”寿小年好认真得摇头。 向日葵笑了,这姑娘可傻得太可爱了。 “我觉得葵姐你一定有很多媒体朋友,有很多资源,是否可以找他们想想办法,帮助连波西辟谣呢,让公众们知道他不是那种为了钱出卖自己,也不是私生活很混乱的人……” 好天真的念头。要说红,连波西也没多红,何况现在又彻底被蒋元压制住了,肯定是四处封杀,怎么会有轻易解脱的办法。 “其实息事宁人,淡出公众视线,然后再找个机会,慢慢来更好吧。”向日葵口吻淡淡的。 寿小年觉得她毫无兴趣与诚意帮助连波西,她撇撇嘴,“好吧,我只是问问……谢谢葵姐,打扰了……” 她失望地往外走。 “小年啊。” “啊,怎么了,葵姐。”她一激动,以为有什么机会。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生活放弃一些东西,别忘了你放弃你的过去,到我这里,是为了好好画画,更靠近你的理想,好吗?”向日葵的弦外之音,是请她少管一些不需要她操心的闲事。 寿小年垂下头去,当然明白她说什么,“好的,葵姐,再见,葵姐。” 她出去收拾包,然后走了。 向日葵捏了捏眉心,觉得有些疲惫,在阳台上,看见寿小年背着包,跨上自行车骑出了小区,背影活脱就是一个男生。时光像是被放在一支针管里,被疾速抽了回去,连波西依然是那个连波西,而从前的她却被另外一个女孩扮演着。 至于现在的向日葵,是一个四不像的,不伦不类的东西。她有邬米迦那样高的眼光,有叶琪的野心,有安宰臣的心机,又有连波西的不知所谓,许多五光十色将她装饰和堆砌起来,但她自己在哪儿,她不知道。 好像是刚才那个骑着自行车的什么,离开了…… 葵吸了吸双颊,有种莫名的酸涩。 她扭头回房间里整理自己的东西,这时办公室里已经悄然无人,秋叶原早溜出去拍什么女仆咖啡展了。安宰臣总公司里有事要处理,也无暇过来。 她刚关上电脑,门铃响了,她跑去开门,连波西笑眯眯地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两杯热腾腾的奶茶。 “爱心奶茶!”他笑得好甜。 “不要。” “为什么,我亲手调的,你这辈子吃过几回我亲手做的东西。” “那种十元一桶的奶茶香精,能泡几百杯的化学制品?谢谢,不用了。” “神经病,你觉得我像伐?!正宗立顿红茶和现磨咖啡兑得鸳鸯好嘛!虽然立顿和咖啡豆说起来也没多好……”他顿时怒了,看看向日葵在笑,知道她是故意的,“拜托,赏个光啦。” 于是她接过奶茶,也没多抵触。 “怎么,你那位周润发男友不在啊?” “嗯,他有事。周润发?” “成天风衣西装,闪亮得皮鞋,笔挺得来……”他乐。 “省省吧你。”她拿起包,准备走了。 “那你晚上有什么安排,看电影去吗?让我查查梅陇镇在放什么片子。”他拿出手机,忽然想到什么,递给她看,“寿小年为我画的手机桌面,漂亮吧!” ipho e屏幕上,是水彩风的插画,连波西用一枝向日葵半掩着脸颊。 “看起来很娘诶。”她笑话他。 “重点不是我啦,你不觉得她进步很大?画得真漂亮!你知道我对壁纸这种东西很挑剔的……” “是啊,你用的不都是gi或lv的花纹嘛。” “也不尽是奢侈品啦。” “嘿,我说你俩今天是怎么回事?”她有点不耐烦了。 “我俩?”连波西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寿小年和连波西这么快,这么离奇的结成了互助同盟,各夸各的好。这是完全出乎人意料的,向日葵没想到,连波西还真乐意接受那种类型的姑娘,走了一个她,还会来一个寿小年,他可真是超级不挑食。收留这么多灰头土脸的姑娘陪衬在自己身边有什么意思呢?! 向日葵冷冷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神收敛回来了,笑了笑,“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啊,到底什么啊?”他问。 “回家了。”她拎包往外走。 “看电影吧。” “没空哟。”她摇摇手,“再不出来我锁门了。” 他只好耸耸肩膀走出去了。 “你替我答应蒋元的酒宴了?”葵走进办公室问安宰臣。 “请了三番五次,总得应酬一下吧。” “一个小破偶像剧,还没拍成呢,什么酒宴就搞了三番五次,还非要我参加,不就是为了多找些话题让媒体造势嘛!” “没错,蒋元的团队会数次邀请你,确实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但反过来思考,我们也完全可以利用他的名气,其实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亲爱的,你就盛装出席一下,酒会晚宴,原本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嘛。” “我觉得没问题,还是你带着工作室去好了,像上次一样,姑娘们一定都挺乐意。”她笑。 “别这样嘛。”安宰臣起身抱住她,“真想不到你对蒋元的成见那么深。为什么呢?” 她知道他想提连波西。 她离开他,坐回沙发上,随手翻一本时尚杂志,杂志上依然是蒋元的专题,大幅写真,最近为了画同人本,成天看他的脸都快看吐了,“这男人有没有对你调过情?” “蒋元吗?”安宰臣坐到她身边,不以为然的,“有啊。” 向日葵很有兴致地看着他,“所以你也知道?” “男人看男人,其实更容易明白对方的属性吧。”他笑。 “我倒没想过,你会是他喜欢的型。” “其实你应该这么理解,他是自以为美人的那种货色,轻佻的美人,总喜欢验证全世界的人都在爱着自己的道理,所以更喜欢勾引别人,而无所谓对方是谁。”安宰臣指了指杂志上的蒋元,“他有一双整出来,带着美瞳,甚至还刷着睫毛膏的超级电眼,逮着人就发放电的。” “这么说,连波西岂不和他一样。” “你这不是逼我夸连波西有一双天然美眸吗?”他笑,“可他那高伏电眼,只对女人有效,对男人,是灼灼的‘滚开一点贱民’的杀气喔。” “我忽然觉得你很有趣。” “只是今天才忽然吗?”他笑。 “是啊,像强盗发现找到的宝藏比期待中的还要大。” “如果是指我俩都那么喜欢说冷笑话,好吧,我同意。”他亲吻她的额头。 “忽然想去看看他是怎么勾搭你的了。也许当着我的面,他更来劲。” “那太好了,我也忽然愿意那天盛装出场一下。”两个人都不怀好意地乐了起来。向日葵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打开看,是连波西发来的彩信,寿小年给他画的那张画的原件。 他在短信里写:我还是觉得你会喜欢。 “什么?”安宰臣问。 向日葵摇摇头,把手机塞回衣袋里,“垃圾广告。” 雷霆 蒋元的晚宴,向日葵与安宰臣携手出席。快到媒体采访区,安宰臣都还没缓过神来。 “你打扮成这样太大牌了,说是参加米兰时装周都不过份。”安宰臣捂捂胸口,“我到现在都没转过脑筋来,蒋元那座小庙看来是请不起你这样的大神。什么时候买的这套dior礼服,太惊艳了。” “人有了一定名气,那些造型师和时尚买手,自己会来联系你,从他们中找到最钟意的就好,真不用我自己多费心。不过这算是我第一次几天来做造型,护理和试装都很烦诶。”她笑。 “我知道你是有大变化,可是角色换得如此快,如此自然,出乎我意料。简直像是天生吃这行饭的。我过去真得认识你吗?葵?” 葵笑而不语,两人来到媒体区,蒋元正等在那里,迎接他们。 这男人今天化着奇异的眼妆,鼻子和双颊看起来又和以前不太一样,踩着一双高跟的皮靴,气势临人。看见葵,很亲切地迎了上去,眼神却是悄悄往安宰臣这里瞟的。他自说自话就牵住了葵的手,在媒体记者面前摆造型拍照,“这可是我们三请四请都请不到的嘉宾,葵小姐,今天真是明艳照人。” 葵之前也不是没见过他,洽谈工作也碰了几次头,每回都有安宰臣在前面挡着,她都不用说话。今天却被他故意拉到身边,一会儿牵手一会儿挽住肩膀,像是故意要造点新闻的样子。葵倒也应对自如,很大方的接受媒体提问,姿态迷人,直接亮了几张底牌,除了和蒋元合作以外,还有一些大牌的合作,媒体自然转移目标,主动追问起向日葵的日程。最致使的是,今晚的葵,无论是外表还是气场,都盖过了蒋元,把他衬得像个粉饰浮夸的毛头小子。 加上安宰臣的一唱一和,蒋元差点被排挤出去。 向日葵忽然沉得裙子被人暗暗踩住了,亏她警觉,于是没有挪动步子,而是直接看向蒋元,那犀利的眼神吓了蒋元一跳,急忙把脚松开。向日葵笑了,大方地去牵安宰臣的手,与他一同离开媒体区,步入宴会厅。 “看到了吗?” “看到了,那小子可真够狠的。”他揉揉鼻子,“这种事情也想利用来炒作。还好,我的碗豆公主,你够警觉。” 向日葵摇摇头,“简直是个疯子。” 二人来到宴厅,工作室的姑娘与秋叶原都已经盛装出席,刚好围坐一桌。向日葵特意拒绝了主桌的要求,而和他们坐在一起,安宰臣为她拖动座椅,她款款坐下,迎面是苏雯,穿着zara的小礼服,整体造型上都差她好远,她笑得也很勉强。 向日葵下意识看看寿小年,寿小年鼓了鼓腮帮子,她把她最好的套装穿上了,也不过是衬衫、裤子与板鞋,和秋叶原坐在一起,说是跟班都行。 晚宴开始了,连番表演后,蒋元又开始忙不迭的招呼媒体朋友,忙碌了好久,终于把这拨人送出去了,这才是比较私人的敬酒环节,这时剧组和演员们都热络了起来,蒋元和经济人,导演及几位主演陆续到了葵这一桌来。 今晚她超给面子,留得好晚,蒋元走过来敬酒,她即刻给了回应,这时也没什么外人了,蒋元明显有些小醉,借着酒力一下就拍着安宰臣的肩膀。这次离得够近,向日葵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原本鼻梁上是贴着绷布,用妆精心掩饰着,仔细瞧才瞧得出来。想来是连波西上次踹得不轻,至今都有淤痕,才掩盖着。 蒋元指指安宰臣,又指指向日葵,娇憨地说:“真有眼光。我祝你们这对儿金童玉女,今晚看起来,简直把我和女主角都比下去了。” “哪里话,这儿可是蒋元你的主场,你足够耀眼,我们才是借了点光。”安宰臣也跟他玩虚的,眼神里浓情蜜意的。 蒋元朝向日葵举杯子,向日葵刚站起来,忽然觉得寿小年凑过来了,她扭头看看她。 寿小年也举着杯子,脸红彤彤的,“蒋元先生,我特别崇拜你,能和你喝一杯吗?” 寿小年挤进来,大家都愣了愣,因为这里远没有她插话的份。 向日葵忽然怕她会做什么冲动的事情,急忙笑着替她挡,摸摸她的头,“傻丫头,当然知道你喜欢蒋元啦,上次就不敢找他对不对,好啊,今晚帮你要他的签名,还有合照好不好?” “好啊,好啊。”寿小年有她帮忙,竟然也装傻弃愣的。 “那这杯,我们先为完美的合作干杯,然后蒋元你也宠宠我们团队的小姑娘,她们都迷死你啦。” “你迷我吗?”蒋元大笑,眼神很勾地看着向日葵,其实他才不在乎女人迷。他一手始终还揽着安宰臣呢。 “当然啦。”葵妩媚地与他碰杯,侧身为寿小年挡了挡,一杯酒饮尽,蒋元兴致来了,又替向日葵斟满了红酒。 寿小年挠挠头,这次竟然没进来,往一边退。 葵一直留意着她,替她遮挡着,一连陪蒋元喝了几杯,蒋元兴致高了,缠着安宰臣不放。苏雯便自行过来了,用她的交际手段替安宰臣打圆场。寿小年退开了,葵则借机去洗手间也走开了。 葵赶上她,然后直接带着她从侧面通道走出去,穿过楼道大门,直接把她拖到幽暗无人的角落里。 葵指着她,“寿小年你真是够了。” “我没怎么啊。”寿小年厥着嘴。 “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偷东西这一手,交出来?”葵冷冷道。 寿小年攥着口袋里的东西,“我不会给你的。” “偷他手机有用吗?你就那么那么想帮连波西?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被查出来,对你自己是什么影响,对整个工作室又是什么影响?!” “我没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啊。点子是我自己想到的,东西都是我自己拿的,和你们无关。” “你想从他手机里找到什么?”葵看着她。 寿小年也倔强地瞪着她。 “你这算在帮连波西,还是在替他报仇,还算什么?”葵苦笑,“我真闹不懂他哪有什么魔力,这么快就让你死心踏地为他做这做那的?寿小年。我和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你应该多为你自己着想!而不是那种莫名奇妙的男人。” “我觉得我总有办法的……”寿小年超固执,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相反,她虽然不敢顶嘴向日葵,但看她的眼神却是超级质疑的,她不懂为什么葵就是不肯出手帮连波西,甚至对他那么刻薄无情。 葵已经忍无可忍,她不是不明白寿小年在盘算什么,蒋元的手机上应该会有不少“精彩的内容”,但她并不能承担这次风险,她让她思考清楚,“你只有两条路,一是把手机毁了,当成没发过这件事,明天继续来工作,我不会说你什么,但你必需彻底断了帮助连波西去干扰蒋元的念头;二是彻底离开工作室,然后你要做什么随便你,你负赢亏,我不管你!” 寿小年狠狠咬住嘴唇。 “我回去了,如果今晚让我在网络上看到一丝半点关于蒋元的奇怪新闻,明天就请你别出现在我眼前!好好在这里想清楚,值得嘛!”向日葵留下她,走出去了。 葵一边走,一边狠狠揉着眉心,只觉得头好痛。 虽然事先一点也不知道寿小年的计划,但潜意识,在她行动的时候,竟然还是替她作了掩护。寿小年得手,葵却又觉得会有各种后顾之忧,最终还是选择把她排斥出局。 葵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说是完全不想关心的人,却还是一直替他劳心烦神。 最弄不懂的就是这个寿小年,才认识多久,能有怎样的情谊,竟然肯为他做这些事,傻不傻,简直是一根筋,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葵又气又急又恼,进洗手间潦草洗了洗手,又回到宴厅,那时寿小年竟然已经回去坐着了,一脸没事的样子。 安宰臣被蒋元拖去他那一桌了。秋叶原和几个姑娘也跟过去看热闹。 寿小年无动于衷的吃菜,竟是个天生演戏的高手,凭着她单纯无辜的表情…… 葵好恨,坐下,闷闷不乐的灌着自己酒。 寿小年不看她,也不说话,低头发着自己的短信。 葵知道她通信的人是谁,觉得这一次,他们之间,真是比天渊还远。 这一晚向日葵几乎失眠,卸了妆换了睡衣,就一直守着电脑,天涯,猫扑,人人和微博的页面全开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呼吸声。她知道一个人如果冲动做事,都会有一个点,一旦深思熟虑熬过去,便会放下,不会再冲动。可万一没有熬过去,时刻就会爆发出来。 今夜就是那个点,那个难关,她听着时钟一分一秒的滴嗒声,觉得一切都夸张,都令人匪夷所思。连波西和另外一个女人结成的同盟,感觉竟如此奇怪,不同于以前他和邬米迦在一起。 葵第一次觉得,她面对的对手,竟然是过去的自己,强大到难以对付,状况百出,并且毫无预计。 深夜两点,最糟糕的事终于发生了,通过蒋元的手机微博平台,直接开始发布他手机中的大量艳照,毫无打码,一张张接连发出。想来蒋元还不知道在哪里疯玩呢,手机掉了,连微博换密码这种低级防备的事情都没有想到。照片迅速被网络转发和下载。 寿小年何止是不给蒋元留面子,简直是底子里子一点也不给,手机里的艳照有几张发几张,统统爆得一干二净。葵把屏幕关掉了,没办法再看,她气的手一直在颤抖着,她拿起手机直接拨给连波西,电话一接通,她便狠狠地骂他,“你这个疯子!你怎么可以拿别人的命运开玩笑!寿小年就是个白痴!一点经历都没有才会被你骗!凭什么让她帮你做这些!她为什么要背你的仇恨!” “喂?喂?你怎么啦?”连波西很晕,问她,“你这么凶干嘛,你别嚷,小年在我旁边,她跑过来找我喝酒的,你有话要问她?!” “问什么!天!你们在一起发蒋元的照片!连波西你是不是真的穷凶极恶了!你以为用蒋元的手机把照片发上微博,就没有办法查到你们了吗?!要坐牢的连波西!这种毁掉名誉与前途的事!蒋元是绝对不可能不报复的!” “什么照片啊,你到底在讲什么,你冷静点好吗?”连波西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在说寿小年拿手机的事,她告诉我了啊,但她听你话,半路上把指纹擦干净,把手机扔掉了,鬼知道谁捡到了。接下来的事,与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扔哪里了?!” “男厕所啊,她混进去超方便的吧,那里也没监视器,再加上蒋元把手机掉那里也合情合理。” 葵直翻白眼,觉得真是白为这两个混蛋生气,可以完全不能消气,因为他俩竟然挺高兴的事不关己的在一起喝酒。葵二话不说,直接把电话挂了,把屏幕摁掉,倒头就睡。 她觉得自己彻底没力气了。 明天也不想管寿小年还会不会出现,她自己就压根不想进那个工作室,不想看见可恶的寿小年。 她觉得自己一夜间智商又被拉低了不少,竟然肯为人着急,急得死去活来。 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彻底气坏了。 大脑一片空白。 倒带 向日葵赖在家里,一觉睡到下午也没肯起床,躺在床上发呆,手机响了,是秋叶原找来的。 “亲爱的葵,你怎么没来呀,昨晚喝多了?” “嗯,有点不舒服,躺着呢。” “你一个,安宰臣一个,全喝多了没来……你今晚一定要看娱乐新闻啊,大事件,蒋元……” “我头痛,还有别的事吗?”向日葵打断他。 “有,怎么没有,正经工作啊,你答应《影像世界》年度展的画稿呢?人家催呢!发我啊!”秋叶原问。 “在我电脑里……喔,不,电脑被我带回家了。”向日葵翻了个身,“我手机发e-mail给你吧。” “有备份?” “有。” “不过发啥图也没所谓,那杂志就借你个名气,你给什么作品都会颁你个奖。” “好了,好了,先挂了。” “喂喂,别啊,还有事呢。”秋叶原没完没了的。 “什么啊?” “寿小年今天也好晚来,刚才偷偷问我,如果她辞职了,我可不可以继续教她画画。你说这姑娘怎么了?” “她决定辞职了?” “不是,她说是万一,可能也许大概……” “喔,你就装傻,当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要教她吗?” “随你意。”葵把电话挂了,然后给他发画稿,手机扔在床上,她起床去洗澡。刚洗完出来,门铃响,她从猫眼里看到是连波西,一点都未平息的怒火一下爆发了出来。 她打开门,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然后用力把门摔上。 背靠着门,她竟然气得直落眼泪。 他被打得直发懵,揉着脸觉得超莫名超奇怪。他捶门,“我又怎么你了,开门把话说清楚啊!” 她不说话。死也不肯理他。 于是一个在外面喊,一个在屋里强忍眼泪。 闹了好久,终于平息了,她去浴室洗了脸出来,对自己强调任何关于连波西的事都不应该再计较操心了,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打开电视机,乱摁遥控,又不知道要看什么,心里空荡荡地,她起身,又跑去门口,从猫眼里看看,外面没有人。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他应该早走了,她把门打开,刚打开,一只手卡了进来,然后用力把门推开,猛地把她顶到墙壁上,与她额头顶着额头,生疼。 “你还担心我对不对?担心死了对不?!”他咄咄逼人的。 她差点被他攻破防线,但还好,她保持冷冷的样子,“你爱怎么理解随意,我没这么闲陪你玩,以后请不要从我家人这里套我的地址,我很不欢迎你贸然来访……” 话未说完,她的胸口忽然被他摁住,她的怒火又被他挑起来了,恶狠狠地瞪着他,“把手松开。” 他笑,霸道地吻她,“休想。” 她闭上眼睛,并不是享受,而是更寒凉地问他,“你也是用这一套让寿小年对你死心踏地的?” 他顿时松开她,觉得超可笑,“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她推开他,回到沙发上,拿起遥控换台,看着无聊的电视,面色如霜。 “向日葵?有问题你永远不说清楚,就用这种态度对对付我是吗?” “那姑娘提辞职了,她应该已经被你利用完了,毫无价值了吧。” “谁说的,绝不可能,昨晚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把这些事统统忘了,回去好好上班,我知道你不会计较,她只要认真工作,不会有事……”连波西走向电视机,把它关了,然后站在向日葵面前,“你觉得寿小年做的事全是我教唆的?” “您不用教唆,总有人前仆后继为您卖命。” “你别来这套,太酸了。” “我倒也想酸,可惜我只觉得蠢。” “你蠢还是我蠢?” “你说呢?” “寿小年会这样我一点也猜不到,就像你从前耍脾气玩性格的时候,你要做什么,我其实也猜不到,我也很被动很委屈好嘛!” 向日葵冷冷瞟了他一眼。是啊,所有女人全是活该。你最无辜。 “但手段很高明啊,我后来也想过爆他艳照,可是已经没机会再接近蒋元。”连波西话锋一转,又开始玩世不恭的口吻了。 “闭嘴。” “我到底又怎么了?” “我没什么话要讲,你差不多就走吧,再见。”她逐客了。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耍无赖,“不好。” “去看着你的摊子吧,卖你的炸鸡排。” “有伙计呢,今天我放自己一天假。再说了,你不也是赖在家里没上班。” “我还有工作。” “那你画呗,以前不也这样,我在旁边又不吵你。”他觉得她既然要装傻,那他也干脆不把话说明,大家弯弯绕,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唔,对了,你说蒋元这次是不是彻底玩蛋了,还是会像冠希老师那样,索性破罐子破摔,借着这个机会炒作?” “我希望他没事,而且越来越红。”葵笑笑,进房间去拿笔记本。 “为什么啊?”连波西顿时委屈了。 “他如果因为此事受到重创,偶像剧停拍,我们工作室这么长一段时间的人工,你出?我们的损失,你赔?” 连波西想了想,叹气,“你可别记恨小年啊,她只是……诶………好吧,说到底是我牵累大家了。” 向日葵哼了一声。 “那怎么办,你再多接点别的工作吧,想办法减少损失。关键是别让工作室解散啊,也别解雇寿小年……” 嗯。她点点头,忽然饶有兴致的问他,“你自己打算怎么办,卖一辈子炸鸡排?” 他撇撇嘴,“不知道,还没想好。” “以后等我的工作室发展起来,从小区搬到写字楼,你也跟过来卖炸鸡排?” “你都开大公司了,还不把我招安了,我可以为你工作啊?” “做什么,保安?” “保安有我这么漂亮的?” “那我转业开夜总会好了。” “对对对,我替你挂头牌!” 说到这里,两人竟然都笑了。他伸手捏住她的后颈。 “干嘛?” “一直坐着画画,颈椎不好,我替你捏捏。” “不用了。” “难得嘛,你就坐着享受吧,我挺会按摩的。”他死皮赖脸的。 “随你意吧。”她打开电脑,插上手绘板,调出文档,“不行,你这样,我没办法画画了,抖得厉害。” “那捏完再画。”他撒娇。 “难道你现在不该百般去讨好寿小年嘛,那傻姑娘为你做了这么多事,几乎连前途都不想要了。” “千恩万谢过,还希望她以后别这么傻,我就拜天拜地了,整个一个小地雷,绝对是当年的你,我在学校里要被人欺负,你都敢上去打,打不过,最后我也得参战,我最讨厌打架了,我还要捂着脸,生怕被人伤到我的花容月貌……” “太想吐了。”她受不了。 “其实我看见寿小年也怕,也怵,那眼神,那思维,都是一根筋的……吃不消……” “行了,别说了。” “我劝她怎么都不要动辞职的念头,她应该会听我的。但以后,我会避免再和她见面接触,我想那样对她并不好……”连波西毕竟不是傻子,他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向日葵不说话。 沉默。 然后听到他很动情的声音,“我的世界有一个你就够了,我不需要别的谁来代替。” 他轻吻了她的耳垂。 她无意识地接受了,抬起头看着他,“波西呀……” “嗯?”他环抱她,腻着她。像小猫一样撒娇、温存。 她拍拍他的肩膀,轻抚他的头发,也像哄小孩子一样,但却是告诉他,“我不会和没有未来的人在一起好吗?” 他顿时没兴致了,松开她,“非要这样吗?” “很扫兴是不是?” “你真没必要句句都挑刺耳的说,有用吗?向日葵,你这些戳心戳肺的话要是有用,我早就滚了,消失了!” “那就消失啊。” “做不到!”他笑,“我过去赖着你,现在、将来也是。永远不离开你,永远不。” 任性死了,而且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死皮赖脸的。 她不说话,顾自看着屏幕。 气氛好冷,他也觉得无趣了,“好吧,你忙吧,我不打扰你。只是向日葵,你尽管把你的力气都省着,去创造你所谓美好的未来。我不会放弃,也不会颓废,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振作起来,无论我将来是荣是损有钱没钱,我都不会放弃你。你选不选择我,找不找我,我都在你眼皮底下站着,你就算恨死我我也不会走,我永远是那个第一时间能找到你的人,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不管。” 好可笑,她侧眉看着他站起身往外走,现在明明是她丢下他不管,他却在那里逞能。 不知道凭什么这么狂,男人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很烦诶。 她看他往外走,一步,一步。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跟着沉了起来。 “连波西。”她叫住他,他停住,想转声,但她说,“别回头。” 她站起来,赤着脚走向他,双手从背后轻轻环绕住他,抱了抱,像是一种安慰。 “怎么了?葵?”他温柔如水。 “没,没什么,就想这么安静地待一会儿。”她枕在他的背上,衣料好柔软,他好香。 他想转过头看看她,她说,“别动。” 他就乖乖地不动,原地站着,任由她抱,如果能让她安心安稳,就这么抱到地老天荒也行。两人相拥着几分钟。 “好了,你走吧。”她松开手。 “呵呵,我留下陪你吧。” “不用。我真的有很多事要忙,别打扰我。” 他回头看着她,眼神异常认真,她也没躲闪,迎面与他相视。 “我很爱你,葵。” “我知道。” 他笑,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别太辛苦,注意休息。” “好的,再见。”她看着他出去,合上门。 补眠 隔天,安宰臣依旧没来上班。蒋元的团队也整个销声匿迹,只发了封电函来,通知向日葵的工作室,项目暂停。 葵手上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工作,因为勿需安宰臣决定什么,于是按部就班的让大家各忙各的,寿小年一直低着头,葵也懒得问她什么,布置她工作,她就闷头做。至于苏雯,却好像心神不宁的,叫了几次都反应不过来。 到了下午,向日葵忽然接到陌生号码的电话,一位男士自称是安宰臣的父亲,说安正在医院,请葵迅速赶过去。葵将信将疑的,对方把电话递给安宰臣听,正是他的声音。葵问他怎么了,安说到医院再聊。 葵不得以,停下手上工作,让秋叶原盯着。 葵匆匆离开办公室,临走时忽然又折返到前台,故作紧张地问苏雯,“安宰臣这两天有没有打电话进公司过?” “没,没有啊,我没有接到过任何电话。”苏雯强颜欢笑的样子。 “奇怪,那他怎么在机场,还把护照忘了,现在让我送过去,真糊涂。”葵耍诈骗她。 “机场,怎么会!他不是……”苏雯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中计了,连忙改口,“他不是这么忙,还要出差吗?” “天知道,等我去问他。”葵笑笑,提着包离开了。 她赶到医院时,苏雯多半已经打电话给安宰臣报过消息。但安宰臣的情况着实不妙,他再次因为腰上的老病倒下了。他的父母都在,看起来都很和善的模样,守在身边。 安暂时只能平卧,葵来到病床旁边。 安宰臣客气地说道,“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其实葵一点儿也没有担心过他,他消失的两天,她联系都没有联系过他。 “怎么忽然这样了?”她轻抚着他的额头,“很难受吧?” “是啊,真糟糕,身体上的难受也就算了,关键是心里难受。” “一定会没事的,别着急,慢慢恢复,以前发病,后来都渡过难关了不是吗?”她有点说场面话,其实是她知道自己也不是医生,说一堆废话也没意义。 看望病人,不就是有钱给钱,有营养品买营养品嘛,还能怎么样,替他疼,替他躺着吗? “爸,妈,这是我和你们介绍过的向日葵,向小姐,是我现在正式交往的女朋友,真抱歉,原本是想正式带回家,很正式安排你们见面的,结果初次认识竟然在医院里。见谅啊。”安这样介绍道,葵不得不站起来,向二老打招呼。 安宰臣的母亲直接就哭了,拉着向日葵的手。 “我们是挺要好啦,不过……伯母,你还是别太担心,都会好起来的。”葵用了要好这个词,怕太生硬,只能转过话题安慰他们。 葵站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觉得很尴尬,因为她不喜欢承受这些。 什么悲伤、痛苦、人间的分分合合,她早就受够了,一点儿也不想面对。 但偏偏每次都能有这些麻烦事来找到她。 安宰臣的父亲想给她泡杯茶,一提热水瓶是空的,准备去打水,葵急忙接过热水瓶,借机会躲了出去,她跑去茶水间打水,一只手拿出ipho e,好想拨通电话给连波西,可一想到那家伙也是麻烦缠身,就觉得各种烦,把手机放好,灌好开水出来经过护士台。她忽然想起什么,问护士,“请问能查一下9床安宰臣的送诊记录吗?” “咦,你不是向日葵吗?你真是向日葵吧!”小护士很激动地认出她。 葵笑,知道这时候是该利用名气的,“是我啊,不过,嘘,小声些,你能帮我个忙吗?” 小护士好高兴,“可以呀,有什么事你说嘛。等下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安宰臣先生是什么时候送进医院的?” “稍等一下喔,”小护士调电脑记录,“是昨天一早呢。” “他父母送来的?” “唔,不是啊,是位叫苏雯的小姐。当时我刚要下班回家嘛,有看见她来办手续什么的。” “嗯,谢谢啊。”葵笑着为她签了名,然后提着热水瓶进病房,不动声色的。 “爸,妈,你们今天也陪我好久了,先回去吧。小葵留在这里可以照顾我的。”安宰臣坚持让他们回去,唯独留下葵,显然有话和她聊。他的父母倒也识趣,整理了下东西便走了,葵送了他们几步,回到安宰臣身边坐下。 看床头有苹果,就削给他吃,“这次怎么回事,什么时候送进来的?怎么不早点给我说呢?”她故作担心。 “昨天凌晨发的病,当时躺在床上想坚持一下,也许会好,结果疼的不行,撑不住还是进医院了。” “怎么就突然发的病呢?” “接了个要紧的电话,不留神手机掉床下了,结果一捡就闪到腰了。”他苦笑,“是不是够惨的?” 她笑,心里在想,也许吧,从苏雯的床上跌下来,至少摔倒之前挺逍遥快活的,但嘴里在问,“怎么会有人凌晨打电话给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天亮不能说。” “国际长途,时差嘛,没办法。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要紧事。” “听起来有点复杂,不过我听着,慢慢说吧。” “我觉得这次重新爬起来,不知道要用多久,我心里没多少把握……” “别担忧,一切还是要看医生诊断,你前两次都能恢复,这次也肯定行。”她安慰他,至少出于相识一场,给点鼓励与关怀什么还是应该的。 “但愿吧。”他苦笑。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有自己知道。 她喂他吃苹果,他摇头不想吃,愁眉苦脸的,看起来有许多心事。 她坐旁边,也不问,因为没什么心思听。 “亲爱的。”他握住她的手,“多抽时间来陪陪我好吗?” “行呀。” “我知道你很忙。我想你的时候,我就发短信给你,约个时间,你看你有空就过来好吗?”他看似是为她着想。 “好呀。”向日葵笑笑,心想你不就是在安排着她和其他姑娘们错开时间来医院嘛。起都起不来了,控制欲还是那么强,不过随意啦,葵觉得这些都不算棘手的问题。 “你真好,葵。”他顿了顿,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那件要紧事,到现在一字未提。 他摇摇头,自言自语似的,“算了,那件事,我自己先想想办法,也许没多为难。” 她喔了一声,偏偏不问,因为没准备过同生共死同进退这件事。 大难临头,什么都要各自飞的。 她心里好坚硬好狠,面上却笑得非常温柔。 连波西都能放弃,她早就决定只爱自己了。 于是向日葵到底没知道安宰臣隐藏的东西,他故意欲言又止,如果中了他的圈套,去诱问什么,说不定他趁机要她许什么承诺也不一定。现在身陷僵局的是他,难说不用什么办法套住她不离开。 向日葵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什么也不追问,走一步应一步。 他缠着她很晚才放她回家,拖着她聊有的没的。干坐在医院里非常无聊,也非常累,她回到家里,什么也没想,洗了澡,狠狠睡了一觉。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上海少爷》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摧残 也许是预期的太好,也许是准备的太差,也许是从未经历过的事情,的确会少许多经验。 只是有些人伪装得太好,一切来得太快,来毁灭想像。 虽然在工作室里封锁了消息,但向日葵自己已经没有心思画画,一只手滚着鼠标滚轮,只在互联网上胡乱的看着。秋叶原坐在她对面,忧心忡忡。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秋叶原压低嗓门道,“怎么会这样,安宰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公司帐号也被银行冻结了……” “他至今还没对我提过,但是我相信就算不靠公司帐户运转,以我现在个人的力量,支撑人员开销几个月,还不算问题,只是要赶紧找到更好更稳定的方向。” “你的意思是,安宰臣想撒手不管我们了?公司是以他的名义注册开户的,他不管我们了,难道你也想借此脱离他,另立门户?” 葵不说话。 “真看不出来,你们平常那么恩爱甜蜜,原来是貌合神离,各行其道。”秋叶原摇头叹息,“葵你心里一定已经找好后路,只是时机不到,不会说出来,到时候要给我们一个惊喜?是不是又找到更好的大树了?” 其实没有什么后路,安宰臣的突发状况,葵一点也没有想到,但她不会告诉秋叶原这种墙头草真相,她只是笑了笑,“你说呢。” “我对你有信心啊,葵。”秋叶原搓手,“那么你们现在算是正式分手了?” 工作室内忧外患,他竟然只关心这种八卦。 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问他,“你和苏雯发展的怎么样?” “搞不定啊……”他苦笑,“你看她现在上班,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见都见不上几面,怎么搞得定。诶,不是我搬弄是非啊,你不觉得她和你家安先生走得很近,会不会她知道什么内部消息,已经开始在外面找方向了,诶,大难临头各自飞,我是吃不定她了,真不知道安宰臣搞什么鬼,突然就又是消失,又是破产的……” 人躺在医院里,成天僵着能搞什么鬼?破产波及公司的事是预料之外,但葵早有准备,平常有另立户头积攒资金,客户又是冲着她的金字招牌来作生意,不怕安宰臣突然来这么一手。至于苏雯,的确经常请假,一来公司就愁眉深锁,看起来憔悴不少,想来是经常去医院陪着安宰臣。 只有这个秋叶原弄不清楚情况罢了。 “有些话你在我面前说就行了,我之所以找你来这儿单独商量,就是希望你在我不在的时候,稳定好员工们的信心,不要让她们胡生猜疑,虽然蒋元那个项目停止,但还有很多其它工作在做。就算安宰臣将来整个儿的抽离出去,对我们也不会产生多大影响。懂吗?” “懂,懂,我对你有信心。你才是这个工作室存在的旗帜,只要您大手一挥,多少投资方巴不得和我们合作啊,我对我们的前途大有信心。外面那些姑娘,你放心交给我好了,你有什么事就去忙。” 葵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心想你这男人嘴上说得可真容易,哪知道个中辛苦。 “不过,安宰臣那里,你要不要再多去问问?万一他有什么急难,或者也能咸鱼翻身,资金周转过来什么的?” “少问为妙吧,万一牵连到更多的麻烦中去。”葵对那个男人心里没底。秋叶原一定想像不到安宰臣心机有多深,又有多蠢。能把和自己有关的女人全安排在身边,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又自负又贱。与其等他咸鱼翻身,不如早点脱离关系为妙。 “喔喔,话说回来。”秋叶原思维跳跃得很快,“你现在倒真是可以放心在外面做别的。那个寿小年,现在的画艺进步奇快,果然不负我慧眼啊,她在画画方面也是极有天赋的姑娘,你有没有看她最近的作品,几可乱真,我觉得哪怕抽她两幅成品作,以你的名义发给客户,也没问题。” “开什么玩笑。”向日葵将杯子往桌上一碰。 “你介意啊?”秋叶原揉揉鼻子,“那当我没说过嘛。只是工作室里的人原本都签了协议,所有作品,你都有权署名出品,她们只是出人工嘛,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介意?” “你几时看到我对作品马虎过?画画这件事上,我对自己的要求都非常严苛,就算她们在为我打工,我自己能完成的部份,就算不吃不睡,我拖延过吗?”葵在这件事上用了很多话来强调,显然还是介意。 “唔……对的,我说错话了啊,你别放心上,对不起啊。”秋叶原尴尬地笑,“我只是想说,寿小年这姑娘挺行的。” “她行不行,我比你更清楚。” 秋叶原悻悻地,赶紧溜,“好吧好吧,那没啥其他的事,我先出去啦。” 向日葵点点头,看他离开。 葵拿起手机,在手里转动,转了很久很久,终于发了一条短消息出去,“出来喝酒吧。” “现在?好啊,哪里。”连波西回她。 “hofwi eba &b asse ie,但只是喝酒,我不想聊天。”她发出短信,提上包出门。苏雯不在位置上,她觉得这女人还是趁早辞职算了。 二人坐着静静地喝酒,一句话也不说。 她想点烟,烟被他抽掉,他冲她作了个调皮的鬼脸,不说话,但意思很明显,少抽点烟。 葵多饮了两杯,酒杯也被他轻轻摁了下来。 “找你出来是喝酒的,你连酒也不让我喝,我找你陪作什么呢?” “有不开心的事想喝酒啊?” “说过不聊天的。” “好。”他一伸手,一缩袖子,“不就是想喝酒嘛,你可以看我喝,你清新着有大事要做,我现在烂虾一只,怎么醉都行,替你喝到爽。” 她切了一声,“等你醉了,再让我把你扛回去?” “不用啊,你就把我扔在这儿,你结帐走人就行。” “你是觉得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听说你烂醉如泥,就半夜冲出来找你,要把你送回去吧?” “怎么会。我知道今非昔比嘛,所以让你把我扔在这儿,你管自己走了就行。但我对你又很实在,最近我手上现金不多,你得管酒钱。” “照你那样开店,什么都用最好的,纸巾都要印花,当然赔钱。”她笑。 “但是要我站在一个厨房到处油腻,爬着蟑螂老鼠,地沟油味熏人的店里,我也不可能有心情做生意。” “行了,行了,你还喝不喝。” “喝。”他叫服务生,“开瓶龙舌兰。” 酒开了,他摆开两排杯子,一一倒满。然后要了个骰盅,“随便摇,从这儿开始,一共12号,摇到几号,我喝哪杯。” “还要摇骰子?这么累的。”她不肯。 “就当摇转运轮喽,用力摇,把晦气和不开心的事统统摇走。”他说。 “这也行?”她笑,拿起了骰盅。像是许愿,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用力摇了起来,“7号。” “行!”他拖长音,超级爽快,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11号。” “继续!”他再次一饮而尽。 三番五次的,很快柠檬片都含完了,调酒师亲自再给换上一盆,笑着对他们说,“好少见客人大下午的玩的这么high,既然今天生意淡,不如我给你们助助兴,送你们一份冬日特饮吧。” “真是助兴啊。”连波西看着他苦笑,“你是觉得我酒量特别好还是怎么的?火上加油嘛” “难得见到你连波西本尊嘛。”调酒师对他眨眨眼睛。 葵顿时懂了,盯着连波西,“看来今天还有别人想要你醉喔,等会儿把你留在这儿一定很劲爆呀,红人。” “少来吧你。”连波西捏她鼻子,“一得意就知道损我。” 她笑,凑近他耳边轻声说,“你真得快红透某个圈子了。” “哪有蒋元红。”他一把抱住她,然后对那个调酒师说,“这位是现在最有名的年轻艺术家向日葵啊,是我女朋友。” 喔……调酒师冲他竖竖大拇指,“真厉害,玩得够宽。” “哈哈哈,人家当你是双。”她笑的不行了。 他无语,把骰盅塞她怀里,“少烦,摇你的。” “那我也能喝吗?” “不能。”他特别坚持,“女人家家的,醉在外面特别难看知道嘛。而且一有心烦事就借酒浇愁也特别蠢。” “看不出你外表这么新潮,骨子里挺传统挺大男子主义的。”调酒师把基尾酒奉上,笑着说道。 “你哪有资格说我?我见你借酒浇愁的还少,每次都醉得像条赖皮狗。” “是啊。”两个人都盯着他说,又顶着酒劲,他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怎么样?” “那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她举起一杯酒,他猛地凑上去,架着她的手把杯子端起来,一口喝空了。 “不准喝就是不准喝。” “霸道。” “一直。” “好好好,我相信你们恩爱了。”调酒师看他们针锋相对,摆摆手,表示融入不了二人的情调里。 “切,恩爱?和他?”她笑,端起一杯酒喂他。 “承认恩爱我就喝啊。” “你要我哄你啊?” “你哄哄看呀。” “哄你你就信呀?” 两个人简直像是在比谁眼睛更电,声音更媚一样,都酥到骨子里去了。调酒师在他们中间看着,实在受不了,“二要不这杯我来喝?” “好啊。让连波西喂你。”她使坏。 他立即把杯子端过去,“你以为我不敢啊。” 调酒师立刻又色又幸福地把酒喝掉了。 “我也要喂。”向日葵忽然觉得好好玩。 连波西立刻掐着她的下巴把她摁下去了,“你敢。” “那你亲他啊,你亲他,我就不逗他。” 他摸摸她的额头,“发烧啦?” “我都可以喔。”调酒师表示来者不拒。 向日葵大笑,举起杯子,“喝!” 连波西夺过杯子,喝干了,向日葵又举,他又抢着喝,一连好几杯。 他有些晕了,但却更担心她,“葵,我觉得你真得很不开心。” “我哪有?!”她觉得好疯,好开心,虽然没喝多少酒,可完全来情绪了的感觉。她俯上身,很妖娆地亲他的脸颊,“看见你就开心。” “少演了。你到底怎么了?” “嘘……说好了不聊天。” 他把手机拿出来拨电话:“你不用说,我自然有人问。” “问谁?寿小年?这姑娘现在成你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了?喂,我的事,她怎么可能知道?她就是一个小打工的。”她有点不开心了。 他把手机搁下,“那你自己告诉我。” 她硬是抢了杯酒喝掉,然后恶狠狠地骂他,“关你屁事啊。” “特别想抽你,向日葵。” “来呀!”她吼。 调酒师被他们突然变脸的态度吓了一跳,摆摆手,示意和自己无关,转身走开忙别的事去了。 “呼……好,你赢了。”他示弱,不想让她不开心。 “你这么说就算了?你当我什么?” “那你要怎样。” “喝完啊,还有半瓶呢。” “行。”他摸摸她的头,像从前一样亲昵,“只要你开心。” “当然开心。难得你连波西为个邬米迦喝醉过这么多回,能为我醉一次,我多荣幸。” “好,就为你这句话。”他直接拿起酒瓶,打开瓶盖,仰头喝了起来,一点也不退缩。 眼看他一口气喝掉许多,眼睛都红了。她猛地挥开酒瓶,从皮夹里掏出一叠钱砸在他身上,然后调头就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吧。 “你没事吧。”调酒师走过来问连波西。 他摇摇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视线模糊了,他俯在桌上,“嘘……别吵,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他醉了喃喃地,“她会回来找我的,一定会……” 其实没有希望,却坚信不疑,那声音叫人心疼。 她听不见,她走远了。 悼亡 向日葵一身酒气冲到病房里,苏雯都没来得及躲开。没人猜到葵会突然杀到医院里,尤其是她和安宰臣发了短信说她没空,其实虚晃一枪过来了。但更可笑的是,安宰臣的父母也在,明明见过她这个所谓的“正牌女友”,看着苏雯在陪伴安宰臣,又面色坦然。 向日葵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缓缓走向安宰臣,环视着一圈人,脸上挂着神秘的笑意。 苏雯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但很快注视葵的眼神又充满了敌意。 安宰臣苦于不能动,但他还是很竭力地保持着镇定,“葵,怎么忽然来了,手上的事做完了?” 向日葵摇摇手,整个病房的人都快闻到她的酒气了。安宰臣的母亲上前来想要扶着有些摇晃的葵,葵挥手没有让她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小葵,到我身边来。”安宰臣还是很大男子气的伸出手,想了解她的来意与心事。 葵笑笑,走上前,苏雯僵硬地挡在前面。 “苏雯。”安宰臣低喝了一声,苏雯才退后半步。 这么不识趣,葵上前时故意借醉撞开了她。 “你!”苏雯明显很生气,但忍住了。 “葵,怎么啦,看你……”安握住她的手,“是不是为公司的事不开心,对不起啊,我早该告诉你,我以为我能凭自己的力量撑过去,可是……” “不是,别说了,安宰臣,我理解你。”她忽然噙住眼泪,情绪蕴酿出来,音调和表情都是很专业的痛苦,“但我接受不了。” “什么意思,小葵,你在说什么接受不了。” “我回去想了好久好久,想你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我看到你现在这样,特别揪心,特别难过,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男朋友要一直躺在床上,不知道哪天才爬得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样陪你撑过去。” “葵,你说什么。” “不,你听我说完,我喝了很多酒,才敢面对你说这些话。否则我不敢啊,我好害怕……”葵哭的好伤心,其实明明刚才和连波西喝酒喝的挺疯狂,她想多喝点,因为心事重,连波西不知道真相一直拦着,不过随意啦,有股酒味就够了,她心里冷笑,阵阵发毛得冷笑,表面上却是哭得梨花带雨,像个十足翻脸无情的小贱人,“我去网上翻资料,我去咨询了很多医生,要是都说你这样的情况,要恢复是奇迹,就算恢复,将来也有可能重复发作。我真的没有办法想像你一次又一次的倒下去,人不在,经济状况也突然一团糟,你叫我怎么撑得起来?” “小葵,你要对我有信心啊。”安宰臣看她哭得如此厉害,也猛地伤感起来。 站在一边的苏雯突然指责起向日葵:“你撒谎,你根本不关心安宰臣,你来过多少次医院,你……” “住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安宰臣大声喝斥她。 于是向日葵直接看着苏雯,那犀利的眼神看得这位小三无处可藏,安宰臣急忙握紧葵的手,哀求道:“小葵,你千万不要慌,我知道事情发生太快,你没有办法接受,但是你一定要对我有信心,不是你说的嘛,我曾经两次都恢复了,这一次我也一定能,一定可以陪在你身边支持你,保护你,葵,给我点时间,我能把一切都解决好。” “怎么解决?公司帐户都冻结了,到今天为止,你都没有告诉我真相。你到底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我自己都没有站稳,却要被你一下子拖垮,我不要,安宰臣,我不是这么坚强贤惠的女人,我做不到,你就当爱错我……” “什么意思?!”他死也不松手,“我不放你走,我不放你走,小葵,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别离开我。我没有告诉你真相是因为,让我现在财务陷入僵局的,是我的亲哥哥……对我隐瞒你了,我没告诉你实话,我还有个亲哥哥,从小到大,他都比我强比我聪明,从小就是天才和神童,家里的一切,车、房子和钱都是他在国内打拼出来的江山,他去国外发展时,把国内的一切交给我打理。我资质虽然没有他高,可是你知道我把一切都经营的不算差,对不对?我想不到他这次在国外投资失败,申请破产,连累国内的资产也被冻结,我很了解我大哥的实力,也相信我自己,我想等他回国,凭我俩联手,或是寻求投资也好,或是贷款也行,总有办法渡过难关,一切只是欠缺时间……葵,你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 “宰臣,你干嘛要求她……”苏雯又气又急,觉得一直骄傲到骨子里的安宰臣实在不用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卑躬屈膝。 向日葵脑子里快速得转了一圈,竟然忽地冒出来一个什么很厉害的大安先生,不过就算再有本事有什么用,已经申请破产的人,就算空麻袋背米,能用多短时间筹到钱,怎么想都是烫手的山芋,何况小安先生还躺在床上不能动。 想来想去,计划是不能变的。 尽管安宰臣的父母都在苦着脸劝她,“是真的啊,谦臣就快回来了,再给他们兄弟俩一个机会吧,向小姐,宰臣一定会好起来的。” 向日葵却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安宰臣为了捉住她,差点从床上跌下去,苏雯急忙上前挡住他,被他一摆推开。 向日葵却蹲下身去扶苏雯,“你说的对,像我这样自私的女人,配不起安宰臣,其实我知道,你才是真正关心他的女人,好好陪着他吧,祝福你们。” “不,葵,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我根本不爱她!”安宰臣矢口否认,撇清和苏雯的关系。 向日葵嫁祸成功,才不管他爱谁呢,她站起来,还是哭得不行,一边抹泪一边深深给安宰臣父母鞠躬,“我对不起你们二老了,让你们伤心了,对不起。” 又转过身,口头着向安宰臣道别,“工作室的事务,我会努力支撑下去,不要再为我担心了,宰臣,好好在这里休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可是,把我忘了吧,我们不可能了……” 演技好的可以拿个奖。那种肝肠寸断,痛恨无缘来生再聚的感觉全都哭出来了,她都服了自己,说完拔腿就跑,一点也不留情。 承认自己是个无情无义的贱人离开,给足了安宰臣面子,相信这个男人调整好心情,就会在无数备胎里再找一个合适自己的,再说身边就有一个苏雯顶着,有什么关系。他要重头来过,重振河山,那就由他发挥吧。 这个优胜劣汰的社会,安宰臣应该比她更清楚不过,终于一拍两散了,因为不具利用价值,终于曲终人散了,葵走出医院大门,点燃一支烟,狠狠抽了起来,眼泪早就擦干了,妆也重新补过,她站在路上,回头率一百,精致得像一件瓷器。 还记得第一次和安宰臣分手,一点技巧都没有的她,却已经能猜出,只要能让他开心,无论坐在他对面是哪个女人都无所谓。 而今,她都快叫自己演员了。 烟很快吸完,有个路过的乞丐问伸手问她要钱,她看看他年纪轻轻竟然好意思乞讨,理都不理。她绕过他,走到街边伸手拦车,然后离开。 她回到酒吧,连波西已经不在了,她问调酒师,他去哪了。 调酒师说,就在刚才有个姑娘把他接走了。 她问,那姑娘长什么样。 调酒师说,高高瘦瘦的,短发,像个学生。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男孩子。 向日葵笑笑,觉得自己赶过来真是多余。 “这姑娘怎么回事,还是一心要辞职,辞职信都交到我手上了,还问我肯不肯教她。”秋叶原关上办公室房门问向日葵。 “她要走就让她走吧,心不在这儿了,也不可能留得住人。” “她会不会是外面找到什么更好的方向了?” “管她呢。她和我们有合约在,如果辞职,就要赔偿违约金,还有两年内不能使用类似风格画画,对她有什么好处?” “是啊,文化产权方面限制的很紧,所以真搞不懂,她干嘛铁了心要辞职,当年是费多大劲才进来的啊,这姑娘,倔死了。”秋叶原叹息道。 “你先别忙着说她。我这里也有一封辞职信。” “又一封?谁的?” “你心上人的。” “哪个心上人啊……”秋叶原一时没转过脑子,但想了想立刻明白了,“苏雯啊,怎么她也……突然有两个员工辞职,安宰臣又不来上班了,会不会军心大乱,工作室就此要解散了呢?” “怕什么,我不是在嘛,工资少不了你的。”葵笑了笑,根本无所谓。 “她俩这都是为什么呀?” 葵才没兴趣知道,“我只关心少发两个人的工资,解除我点压力,挺不错。” “那安宰臣他到底是……” “我们正式分手了,以后我的工作室和这个人没关系。” “哇噻,这,这……你不会是和连波西又……” 向日葵皱皱眉,“更没关系好嘛?”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你对我没信心?” “怎么会,天大的信心!”秋叶原连忙改了试探的口风。他这种男人,只要够冷够凶又够实力就能对付过去,“那我去和寿小年谈啦?” “嗯,该按章程办的,一点也不用客气,你招进来的人,你自己收场吧,这次最好是给我一个完美交待。” “行,行,我不会徇私的。”秋叶原很尴尬。 “下班前,我不希望再看到这个人。”葵冷冷说道。 “行……”秋叶原出去了。 葵调转座椅,看着落地窗外,房间里是浓郁的咖啡香气,让整间屋子显得温暖,但她心里却是凉凉的。她隐约在回想着邬米迦,她不知道当年对邬米迦来说,在她心里,葵的存在也会像一根刺,虽然只是很小很细微的一根刺,却也让人说不上来的痛痒,很不舒服。 安宰臣车祸死亡的消息是晴天霹雳一般传来的,车祸现场十分惨烈,甚至上了当晚的新闻节目。因此尸体也只能在第一时间火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苏雯竟然电话给向日葵,希望她能够参加安宰臣的简单葬礼,向日葵赶到时,安的父母已经哀伤过度,被亲友们扶走了,苏雯等在火化室旁边。当葵到她面前时,发现她的双眼红得像是要流出血一样,痛苦不堪,而陷入极度的沉默中。 “怎么会这样?”葵的声音很低,因为完全想不到这场意外。那个男人明明瘫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怎么忽然就横死在街头,和工程车连撞的巨大交通事故中。 苏雯闭上眼睛,气若游丝,这也是向日葵第一次打量这个女人,素颜的她看起来憔悴又普通,平常的美艳完全是靠精心妆扮出来的,卸妆后的五官除了小巧以外,其实平平无奇。但她脸上的悲恸却是真实的,没有一丝虚饰。 苏雯深呼吸,才能说出话,“车祸发生在半夜,九点时他就让我们都回家,说他自己要静一静。” “可是他不是明明……”葵想说他明明爬不起来…… “对,你说不可能发生奇迹,可是竟然真的会有,但现在想来,简直是上帝存心安排他去送死一样。他能站起来,能离开医院,第一个想到的是打车去什么地方,车子开到半路,和两辆工程车接连相撞,完全不成形,当救援人员把他抬出来的时候,甚至看不清他的脸……”苏雯掩面失声痛哭。 “没有人知道他想去做什么吗?” “你说他心急火燎会想去找谁?”苏雯猛地搁下手,看着她。 向日葵心一紧,紧张地暗自说着,不是找我,绝对不可能是来找我,绝对不会…… 可是苏雯竟忽然笑了,笑得很僵硬,她说,“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认,安宰臣心里真的有你,他真得爱上你了,像他这样的男人,竟然会为一个女人深爱不疑。这个女人竟然是你,而可笑的是,路人都看得出你对他只是利用,只是玩弄,你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你却能赢,在他身边这么多女人中脱颖而出。向日葵,你真狠,像他这样的男人,为了你,会把一条命都送掉。” 葵紧紧咬住嘴唇,看着她,摇摇头,“我想你错了,他不爱我。”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就在那里面躺着,马上要被烧着灰烬了,你凭着自己良心说,他是不是真的真的在乎你?” 葵苦笑,摇摇头,于是同情苏雯了,因为真正陷在这段感情中的人,恰恰只有她而以。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苏雯不甘心地追问她。 葵看到禁烟标志,不能吸烟,只能调整呼吸,平静下来,好好对她说,“我和安宰臣的相遇已经是第二次,第一次分开,因为互相都不爱对方,他最爱他自己,而我爱着别的人。第二次分开,他还是爱着他自己,而我,也变成了一个只爱自己的女人。” “可他在乎你,他对你好,他什么都满足你,你要什么给你什么,他把你哄得像个女王。” “诶……”葵叹了口气,觉得苏雯看起来如此精明,内心却要命得糊涂,不得不把话说穿了,“一个男人……觉得你醉了后更有风情,就不断为你添酒;觉得你抽烟的样子妩媚,就不停为你点烟。能一掷千金为你买鸦片的男人,怎么能称得上是在爱你?你在他眼里只是一件玩具。玩厌了,就会换个新的,因为他们需要新鲜感,宁抢不捡,永远要找更有活力的女人来打发自己的时间。” “可他为什么对你就是不厌倦?为什么?!” “因为不想成为我玩剩的玩具,因为一定要扳回胜局,一定要掌握主导权,因为……太想赢,反而输了……”葵指指火化室,又指指自己,“我以前很爱哭的,什么都能让我哭出来,喂流浪猫会哭,看运动比赛哭,申奥申博成功也哭,简直没用的不得了,可是现在……我只是觉得无力,命运太强大了,谁也改变不了。我也不希望会变成今天这样,更不希望他……可是……” “可是我好爱他,我真得好爱他,我也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不该去爱,是玩火自焚,因为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他期望的那种女人,永远占据他的心和他的爱,可是我做不到,我输给他了,我完全不受控制,就是想要和他在一起……”苏雯忽然俯在向日葵肩膀上哭泣,葵没有躲闪,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给她。 葵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也许离开一个永远不可能的男人,反而是一件好事。 虽然在这个场合想这些太过残忍,毕竟安宰臣失去的是一条命。 但玩火必自焚,太爱自己的人,有时候真不配有什么死心踏地的爱人。 葵不说话,强撑着,让苏雯依靠。 直到她独自离开,远远回头看着苏雯失魂落魄的抱着安宰臣的骨灰盒,和他的父母坐在一起泪流满面。葵扭头向往走,这时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紧牙关强忍着,走到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双手颤抖着掏出烟,哆哆嗦嗦怎么也点不燃打火机。 烟被人取走了,连波西站在她眼前,他以为她很悲伤,于是对她说,“想哭就哭吧。” 她摇摇手,但双腿发软,整个人往下沉,他急忙抱住她。 “我没事,我只是没有力气。” “葵,别怕,我在你身边,你可以依靠我,永远,永远。”他紧紧抱住她,给她力量。 她心事很重很重,并不是因为永远失去了一个男朋友,而是他无法猜到的心事。 “走,我带你回家。”连波西扶起她,她脸色发白,不说一句话。 仁慈 她枕在他怀里,坐在冰凉的公园长椅上,足足沉默了十分钟,从苍白里恢复过来,算上从殡仪馆打车到这里的时间,她沉静得像一块冰,他却对她无能为力。 他琢磨不透她为什么痛入骨髓的样子,莫非她对安宰臣真有什么隐晦却真挚的感情?他不敢猜,也不敢问,怕面对不了她的答案。但她什么也没说,终于恢复了,她抽开身,站了起来。 “葵?” “我没事,我回去了。”她按下手掌,示意他不要跟过来,不要多问。 “可是你现在这样,我很担心。” “我没事,我很好。”她没有转过身面对他,因为此时此刻,她做不出一个傲娇的笑容。她往前走。 “葵?”他只能看着她走远了。 秋叶原翻着最新寄到的杂志,一边夸耀着葵的作品,“给了三幅备选作品,他们选中这幅呢,我说……你什么时候又用连波西作模特了,这张画从来没见过啊。” 葵没听明白,直到杂志被摊在桌面上,她刚送进嘴里的药片几乎卡住,怔怔地望着画面,“这是我那天email给你的画?” “是啊,一共三张嘛。” “开什么玩笑,该死。”她一记捏皱了整张彩页,重重地靠在椅背上。这画分明是寿小年给连波西画的那幅,该死的连波西非要传给她,结果备份错了。 虽然寿小年签了合约,作品的署名权都归她所有,可是现在看着寿小年的画拿了一个什么年度大奖,这个结果相当刺眼。就算是杂志社借她名气非要巧立名目搬个奖给她,但结果依然扎心刺眼。 “怎么了,哪有问题?”秋叶原不明白,“你是觉得用了这张,要是被认出模特是连波西,会传绯闻,还是他现在的坏名气会干扰你?那事过去有阵时间了吧,何况大家的注意力早移到蒋元身上了……” 向日葵调转椅子,不面对他,他感觉到她真的不开心,于是换个话题,“你身体有没有好一点?节哀啊,这事可真是不幸,你这大病一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好不容易来上班了,就别为什么事不开心啦,气着身体可不好。” 秋叶原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但看她一直不发一声,于是找了个借口躲出去了,“我想起来我还要发个传真……” 向日葵坐在办公室里,这屋子现在只剩她一个,竟然显得又大又冷。安宰臣的电脑与办公用品还在那里,包括还有相架,照片里他俩多么温馨的一对情侣,笑得好甜,现在却是蒙尘的记忆,旧片剧照,无人要看。 手机响,连波西的短信,每天从早发到晚,她明明一条也不回,但他就是要发过来,嘘寒问暖的话,她看也不看。 寿小年辞职了,他失去了一条小内线。 寿小年会不会就是因为不想成为天地线而辞了职?天知道。 葵又转向办公桌,把水杯端起来,把药吃完。 她很好的照顾着自己,不用任何人提醒。 吃完药,她起身,因为生病在家躺着,几天没有来公司,许多东西都来不及整理,现在她找出一只纸箱子,把安宰臣的东西都放了进去,而他们的照片全都抽出来撕掉了,扔在旁边的废纸筒里。当桌面全部干净后,她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开始工作,这时眼神再也不会移到那里,那里像是从来都没有人坐过。 她打开虾米,听王菲的一首歌,名字叫《新房客》。 “等待晚上,迎接白天,白天打扫,晚上祈祷。离开烦嚣,寻找烦恼,天涯海角,心血来潮。有人在吗,有谁来找,我说你好,你说打扰。不晚不早,千里迢迢,来得正好,哪里找啊,哪里找,一切很好,不缺烦恼。”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下午茶的最好时间。葵推门走进了久违的三明志店,熟悉的咖啡和烘培面包的香味,熟悉的一桌一椅,像是走进世上最柔软最感动人心的地方,这也许就是她后来一直不愿意回来看看的原因。 门后轻脆的铜铃响动,提示有客人来了。 舅妈独自坐在柜台后面,一边看帐簿明细,一边晾着好抹好的猩红指甲,当她抬头时看到向日葵时,愣了一秒钟才笑着认出她来,“哟,今早一直眼皮跳,我就想是该有贵客来了吧。” 葵笑笑,坐到柜台前的位置上,平静地与她相望着,毫无过去的青涩与害羞。 “啧啧,看看你现在……”舅舅绕出柜台走到她身边,上上下下打量她的服装与配饰,然后立刻留意到她的手,“哟,好漂亮的法式水晶指甲啊,哪作的。” “静安别墅里的一个私人美甲师,英国女孩,提供上门服务,可以做sophyrobso 的设计款,我现在这款夜晚还是荧光的,喜欢吗?下次约她一起为我们服务?” “哟,还是夜光的啊,好妖的。”舅妈不住摇头,“好嘞好嘞,现在这些时髦玩艺儿,我还要倒过来咨询你。葵喔……你现在,啧啧……” “舅妈,我可以自己冲杯奶茶喝吗?” “当然可以,难道不是回家里一样?”舅妈笑,“可惜乔乔刚出去送外卖了,否则看到你不知道要怎么兴奋。” “好的不得了,都在动结婚的脑筋了,我还在猜是不是已经先上船、后补票了。”舅妈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开玩笑。 向日葵走到柜台内,看着瓶瓶罐罐,各在各位,都是老样子,但她忽然有点想不起来泡奶茶的第一步应该做什么。 “听说你大病了一场,好了?”舅妈问。 葵看看她。 “说真的,这么久以来,都快觉得我们家里的成员换了一位,连波西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你明明已经不在这里了,他没事就赶过来,他开店第一天做的炸鸡排也很远的送过来给我们吃。虽然你不在,可你的消息,我们却一直在听,小葵怎么了,小葵又怎么了。” 葵忽然想起来怎么泡一杯岩盐可可了,于是动手做。 舅妈依然说着,“我以前觉得连波西就是个小男人,想不到真的可以这么小男人,又粘又腻,可是每次听他说到你,那种幸福的样子,有时候明明不想让我们担心又装得很快乐的样子,真的,很心疼他。过去我们都心疼你,现在连你舅舅都觉得他真不错。” 葵面无表情地,泡好两杯可可,走到舅妈身边,递给她一杯,再次坐下,笑了笑,“很久没喝过自己冲的热饮了。” 说完抿了一口,很自然地忽略掉舅妈刚才诉说关于连波西的一切。 “喜欢就经常回来呀,你舅舅虽然一直很嘴硬,说什么随便你去,其实很关心你,尤其知道你这次生病,那个姓安的又……”舅妈把话题转掉了,“诶,你看起来气色还是不太好,有气无力的样子,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会的,舅妈。”她笑笑,“我现在最明白不过的就是这点。” “我觉得不是诶。”舅妈摇摇头。 “怎么了?是我哪一款新季的好东西没买吗?”她开玩笑。 舅妈还是摇头,“既然你很懂得宠爱自己,为什么非要和自己闹别扭呢?” “你还是想说连波西,觉得我放弃这样一个爱着我的男人,就是在和自己闹别扭?”葵并不傻。 “谁说不是呢?至少你明白我是不可能相信你会爱着什么安宰臣的,喜欢都谈不上。” “好吧……”葵玩着桌上的小订书机,“怎么说呢,我和连波西也不是没相处过,只是觉得不再合适了,不合适就不要勉强再在一起,浪费各自时间,对吗?这个理由总是合理的,对吗。” “是吗?”舅妈笑,“你不会是嫌弃他现在只是个卖炸鸡排的小男人,将来没什么大出息了吧?你舅舅还不是只会卖卖奶茶,租租房子,这些年他把我们照顾得也还行吧?我是不指望他那点破股票好发财了……” 葵倒出几颗订书针,在桌面上一一数着,“你知道,我交往过的那些人,一个疯了,一个事业垮了,一个死了……我现在特别想叫自己黑寡妇,如果这些人的财产全能因此移到我的名份下,我特别乐意这么继续下去,一个接着一个,像拍电影一样,很有意思。” “开玩笑。”舅妈自然听出她的言深之意,“小葵啊,你千万别那么想,有些事发生了,只能说是凑巧,和你本人并没有多大联系。再说……” 舅妈苦笑,“漂亮女人是非多嘛。你不要以为,这个社会上,那些把自己粉饰起来的女人都有清白背景,哪个妖一点有姿色一点的还没有几桩整得别人鸡飞狗跳的经历呢?红颜祸水,说起来总是和家破人亡搭点关系的……” “我是这样想啊。”向日葵点点头。 舅妈觉得是她意思没表达清楚,但她也是带着风尘气的女人,说话难免江湖味道重,“我是想说,你要是钻牛角尖,就是不给自己机会。你把男人全排出局啦,你觉得他们不是被你骗,就是被你害,全成了活该犯贱。用这种想法来过渡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可能有用,但对你将来没什么好处,葵,舅妈看的人真算多了,无论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舅妈还是觉得你,不是那种心狠手辣又追求肤浅的女人。” “不是吗?” “这世上还是有一个能够让你安下心来,好好爱着你的人。你们之间不是利用,不是欺骗,不是演戏,是互相值得守护的人,这个人,才是你的未来。” “是吗?”葵眼神淡淡的。 舅妈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觉得今时今日的葵,讳莫如深,还真是不太好猜到她的心思。她刚才说的话,模棱两可,明明觉得她是太在乎太计较了才说狠话,但一转眼,又不知道她到底下狠心到了哪一步。 门铃响,又有人推门进来,是寿小年。 “你到那里坐一会儿好嘛,我这边有事,先说会儿话。”寿小年不是不速之客,是向日葵约来的,她让她先在转角高脚凳上坐一会儿。 舅妈看着寿小年,眼前一亮,刚想说什么,舅舅后脚跟了进来,一看柜台前的向日葵,吓一跳,又指指寿小年,“要命了,我远远看见她,还以为以前的小葵回来了,背影怎么这么像!喔哟,原来你还真来了,啧啧,穿得这么妖里妖气的,你还知道回来啊。” “什么话,小葵现在超级漂亮好嘛。”舅妈永远帮小葵,因为现在看起来她们更像是一类人了。 “是的是的,不说的话,看你俩还以为亲姐妹,这里还有我什么事情啊。”舅舅没好气的,“连波西怎么不跟过来?!” “喂。”舅妈使使眼色。 “你病生完啦。好嘞,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想那个安宰臣了,都过去了。我说你以后收收心,别乱混了。”舅舅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句比一句狠。 葵原本还想和舅妈说说话,但现在觉得没什么可讲的了,她指指寿小年,“我那边还有个客人,我过去和她聊些事情。舅舅,麻烦帮我泡杯茶过来好吗?” “喔哟,还要我泡茶啊?!”舅舅翻翻白眼,但已经去拿杯子了。 于是葵走向寿小年,在她身边坐下,打开手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给她。 寿小年辞职后就一直没见过向日葵,现在坐她旁边,嗅着她迷人的香水味,又紧张又羞涩又有说不出来的情绪,眼神一直往下看,没敢与她对视。 葵将信封朝她面前推去,“这是给你的。” “什,什么啊。” “没有关注我的微博吗?我又有一部作品得了年度奖。” “喔……那恭喜你啊……”寿小年抹抹鼻子。 葵笑,知道她一定看见了,“那部作品是你的,你为连波西画的手机壁纸。” 寿小年不吭声,她自然有她的委屈。 “因为备份出错,我误传了出去,现在得了这个奖,结局已经不可能更改了。” “我。”寿小年鼓起勇气道,“我其实没关系,因为我签了合约的,所有作品要署你的名,而且这段时间,我有的进步,全是工作室的培养和你的训练,我没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如果你今天是找我说这个,我没有问题。” “那你以为我找你说什么呢?或者说你希望。” “我……”寿小年尴尬了,眼神很乱,很惊慌。 舅舅把茶泡过来了,递给寿小年,寿小年忙说了声谢谢,想要掏钱。舅舅倒是想收的,但寿小年的手被向日葵按下了。 “不用给,这是我家的小店,这位是我舅舅,他请客。”舅舅和寿小年同时愣了愣,没想到向日葵会为他们介绍,“柜台坐着的那位是我舅妈。我从小在这附近长大的,这里过去是一家小杂货店,后来改成三明治店。” “喔……”寿小年点点头,不知道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 “呵呵,这是你朋友啊?猛地一看还真像你嘞。”舅舅笑,“那你们聊吧。对了,连波西今天到底来伐,还说陪我一起去打麻将的。” “你们以前不是水火不容吗?”葵真佩服他,但寿小年满眼好奇。因为舅舅对波西的亲切。 “有吗?”舅舅竟然不承认了,“那小家伙很不错的呀。” 舅舅说完溜了。 剩下葵与寿小年面对面。 “你们都认识啊?”小年问。 “舅舅看着我和连波西一起长大的,二十年,邻居加同学。我舅舅说的没错,我以前很像现在的你,假小子一个,是连波西的跟屁虫,成天在他后面傻乎乎地跑,替他背书包,替他买冷饮,甚至帮他打架闯祸,做过很多傻事情。” “原来真的是这样!”寿小年像是验证了心中的揣测一样。 葵笑,“如果想说我们是青梅竹马,也许曾经是,但我并不认为。” “可是他那天喝醉酒……” “嗯,我知道你送他回去。” “是……我送他回家了……”寿小年脸一下子涨红了,显然那天还有别的事发生,“他把我当成你了……” “一直抱着你,嚷着我的名字是吗?”葵其实不难猜到。 寿小年鼓起嘴来,额头都开始渗汗了,非常非常尴尬。 “如果是别的男人,我会对你说,初恋纯爱什么都是炮灰,男人都是不值一提的一路货色。但对方是连波西,我能想像到他的那种魔力,多少女孩就这么不顾一切的过来俯首称臣,就在这里,在这面玻璃窗前,我不知道见过多少迷恋他的女人期盼张望的神情……太了解了,所以现在看着你,也觉得没什么,是梦总会醒的。”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寿小年开始为自己辩解了,很自然的被拆穿后的第一反应。 葵笑,指了指信封,“年度大奖的奖金,不多,五万元。尽管如此,和我人生第一笔奖金也一样了,虽说没有署名权,但希望这笔奖金还是能证明你的成功。” 寿小年两眼一睁,显然是看到信封也没敢猜里面是钱,惊呆了,因为葵完全没必要把奖金悉数给她。如果是个小名气的画手拿奖,都不可能有五万元。 寿小年不敢接信封,看都不敢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签过合约的,我知道规矩,我完全接受那幅画就是以你的名义发表和得奖,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什么对你才是有关系的?什么才是你放弃画画前途辞职的理由,有更好的工作机会?不可能,你看看你的领子和衣服上的折皱还有颜料,在家里一直宅着,对未来一片迷茫吧。”葵笑,再次拆穿她,不知道为什么,葵看寿小年的细节,就像是一个超级侦探看着罪案现场,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因为太清楚那种生活状态了。 “我……”寿小年彻底噎住,不知道说什么好。 “收好这笔钱,这钱对你会很重要。我人生的第一桶金就是五万元,以此为基础,我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当然你离这个目标还相差很远,可它却可以是你的信心。”葵觉得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近乎神,慷慨无私,而且充满了仁慈与力量。 只看这个傻姑娘领不领情了。 “我……我……”寿小年真是尴尬到没有办法说话的地步,一直梗着,只能拼命喝水。 威胁 “把钱收好吧,这是你该得的。”葵说话间,气势忽然流露出来了,无论怎么看,寿小年在她眼前只是一个青涩的小卒,她不得不把钱放进了双肩包里。 收完钱,小年撇撇嘴,一副既然你坚持那就如你所愿的样子。 “你不用想有的没的,你按你的心愿,继续走你的路。现在我觉得我也一点也没有欠到你什么,我们之间两清的。至于连波西,无论你是不是因为你不喜欢他一直提到我,不喜欢他把你当成眼线安插在我身边,随便什么。我想他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有什么改变,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本事。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说这么多,现在你可以走了。”葵气势凛人,突然收场,把寿小年震慑住了,她拿起包傻傻听话地往外走,好像做了一回透明人,什么都被葵说到了。寿小年心里的小脾气小个性和小秘密,一点不漏的暴露出来。 寿小年经过柜台时,还不忘给舅舅和舅妈说再见,脸通红地走了。 向日葵慢慢地喝自己那杯可可,舅舅和舅妈都走到她身边看着她,乔乔送外卖回来了,在橱窗外看见向日葵,开心地贴在玻璃上又喊又叫。 但是葵决定走了,拿着手袋起身。 “留下来吃晚饭啊,我们一家人多久没在一起吃晚饭了。我请客!”舅舅很想留住她。 “不啦,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葵往外走,乔乔推门进来。 “葵姐,葵姐,葵姐,你来啦!”乔乔很开心。 葵经过他身边也没有停下,“加油工作喔,乔乔。” “喂,你过来是干嘛的啊?!”舅舅不开心了,在她身后大声问道,“过来招待人家,谈完事情就走了,当我们是什么啊?!” “别这么说话。”舅妈让舅舅别乱激动。 葵转脸一看他们,笑笑,那笑容像是包含了许多内容,却又一句话未说,她推门而出,只留下一片无声的寂寥。 连波西给她打电话,她摁了免提。 “我在忙,你有什么管自己说。” “在忙,我怎么听见电视剧的声音,在看什么啊?生活大爆炸?” “你有什么事?” “你今天回店里了?我们前后脚,你刚走没多久我就到了,早知道你会去,就短信通知我一声嘛,然后大家一起吃晚饭,多好。” “我在忙。” “能一边看美剧一边完成的工作能有多忙?”他笑。 “没什么事我挂电话了。”她没心思聊天。 “喂,有事啊,怎么没事。”他挺认真的,“我说,你舅妈同我说的,你的心结,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心结?” “红颜祸水什么的。” “我有提过这四个字?” “是呀,我当时听了就觉得不是嘛,二十多年,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是红颜过,也就最近美了一阵,哪称得起祸水。你看,我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是红颜,但也没觉得自己是祸水啊。”说完,他大笑。 “哪好笑了。”她很冷静。 “如果这是一种借口呢,我倒可以理解。为了和姑娘们分手,我说过的胡话多了,什么黑社会老大的情妇喜欢我,如果再纠缠不清一定会被人砍。什么我在澳门赌博欠了高利贷,什么印度宝莱坞有一部爱情大片邀请我,但是导演女儿看上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弄哭过多少人,但就这样,我也没觉得自己是祸水……” “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你要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会让我觉得没地方搁面子,我是不会承认你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在妖孽这条路上,我走得比你远。” “谢谢。” “不客气。” “说完了?” “没有啊,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聊,我们是在交流沟通嘛,我要有说错的地方,你也可以指正我。” “你比以前更罗嗦了。” “谢谢。” “不客气。” “你到底在干嘛,没什么事的话,我过来找你玩好不?我们可以一起看电影。”连波西得寸进尺的。 “找寿小年吧。”她直截了当。 “我们一起吗?也行啊,我带上她。” “你俩就在你家看吧,你可以抱着她,慢慢看你喜欢的电影。” “喂?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连波西爆笑,“我没听错吧,你这是在吃醋吗?” “什么?” “是,那天我喝醉了,她电话找我,问我在哪,然后送我回家,我真喝高了,你也知道她那个样子,迷迷糊糊看起来还真挺像过去的你,但我没怎样啊,从头到尾,我都知道我说的是,我好爱好爱向日葵,没有葵,我的世界撑不下去。嗯。然后我就呼呼大睡,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家的。”他很肯定的说。除非他想借酒乱性,否则他绝不可能做什么糊涂的事情。 葵这时才笑了,“既然像,为什么不试试重新开始呢?如果你真喜欢那一款,不如就和寿小年在一起吧。” “什么叫我喜欢这一款,我喜欢的是向日葵你。” “你喜欢的那个向日葵,我已经回不去了,而寿小年就是过去的我,很自然很天真,没有一丝造作和虚假。既然会让你们相遇,你们彼此接受度这么高,就是缘份,不如放下执念,连波西,和寿小年重新开始吧。” “我觉得你该吃药诶。”连波西被她冷到了,“你这么介意寿小年的存在?” “你不是说聊天交流沟通,我正在啊,不是吗?” “如果你有一点点觉得寿小年刺眼,就是你在乎我的证明,你自己心里清楚,向日葵,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连波西急了。 “我提醒你考虑一下而以,别到时候,又一个寿小年也不复存在了,你得不偿失。你就是这么弄丢我的,别犯同样错误。” “你别站在道德至高点上教育我,我是犯过错,但这不是你能随便给我找人配对的借口!” “你以前聊什么都不激动的,现在聊寿小年,你这么激动?” “因为这里面原本就没有她什么事,她不是你的假想敌,别把她牵扯进来好吗?她太无辜了。” “她很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已经沉溺了。” “那你教教我该怎么办?永远不需要和一个我觉得不错的异性作朋友,因为没有一个异性会真诚把我当作朋友是吗?是吗?!” “其实应该说,同性也没有合适你的朋友。”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蝴蝶效应?我活着就是一个多余?” “不是,王子和灰姑娘应该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你和寿小年真的不错,考虑考虑。” “我不是什么王子,就算是,我的灰姑娘也只有你一个,向日葵!别再和我吵了!” “我觉得我已经是白雪公主的巫婆后妈了。” “又来了,又来了,说到底你还是对孟非和安宰臣,包括我的事耿耿于怀,这些都和你无关,不是因为你才带来的不幸与灾难!人各有命,我们只是承担各自的命运,没有谁是罪魁祸首,尤其是你。没有什么好自责的,懂吗?” “我懂。我挺开心的,每次你们倒霉之日,就是我解脱之时,你们毁灭的时候,我却正好名正言顺的离开你们,不是挺好。” “葵,你……” “所以我说,你和舅妈都没听懂我的意思。” “你不可能是这么想的。” “随你理解。” “呼……”他累了,“现在的我,在乎你更多些,于是争辩什么,我总是输。” 嗯。她笑,“可以在我这里呕气,然后去寿小年那里抒怀。” “又来了。” “把我当成过去的邬米迦吧。” “不,你和邬米迦完全不是一类人。” “只要最后不在一起就行了。” “向日葵!” “我知道你的,没有人聊天根本不行,你是多怕寂寞的人,有寿小年陪着你挺好的。” “有完没完了,我从今天起不找她了成吗?我就找你,你能做到不躲着我吗?” “不行,我忙着找新男朋友的。” “靠,我帮你一起找,我知道哪种型合适你。” “不用劳神。” “我也不用你操心。” “太好了,再见。”她把电话挂了。 电脑在继续播放美剧,换了一集后,她在客厅内巨大的画布前站着,脚边是纷乱的绘画工具与调色盒,她手中的画笔饱蘸着颜色,但始终在构思,她就是站在纯白的画布前与他通的电话,心里有心里的构思,嘴上却是天空海阔的胡扯。 他开心或不开心,她并无所谓了。 安谦臣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没有一个人认出他会是安宰臣的哥哥。安宰臣长得像父亲,脸型天圆地方,而安谦臣长得更像母亲,瘦削的脸,颧骨略高,身高上也不及安宰臣修长,看起来是一个非常精悍厉害的男人,尤其是眼神,锐利如刀。穿着质感很好的手工西装,看起来竟有一种英式特工的派头,气势上震住得全场。 所以他顾自踱进工作室的时候,竟没有人敢上前问他的来意,他很快就找到方向,径直走向办公室,秋叶原刚想上去问问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推门进去了。葵正在办公室里闭目养神,他走到她的面前,叩了叩桌子。 葵睁开眼睛,看着他,阳光撒在她的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天然的荣光,金色的霞衣,弥漫在空气里,十分迷人,而她这么睡眼惺忪,慵懒得看着一个男人,足以诱惑到他,一见倾心。 “hey,su flowe 。”他很率性随意地打了他们之间第一个招呼。 “您是?”向日葵也认不出他来,他们兄弟俩长得实在不像。 “jill安,安谦臣。幸会,向小姐。” 这名字在葵脑子里过了一遍,非常刺耳,于是她站了起来,“请问……” “没什么,来看看。如果宰臣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这里,我正好可以带回去。” “喔……好吧……他的遗物都整理在那边,有一台imac,一台ipad……” “那些怎么算是重要?”他反问。 “也许里面有什么资料,我不是很清楚,没有打开他的电脑看过。”向日葵对这位不速之客的态度,更多是严谨和恭敬,毕竟安宰臣已经不在人世,在他悲伤的家人面前没什么好开玩笑的。 “我想……”安谦臣忽然在沙发上坐下了,“在这个小小的工作室里,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你吧。” 向日葵觉得后背一紧,缓缓看向他,他的眼神竟是暧昧的。 如果换作以往,她肯定兵来将挡的对付过去了,可是她却不想以一种轻佻的姿态来面对安宰臣的哥哥,因为这整件事都过去了,她不想再在里面有任何牵连。 “我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吗?”她平静地问他。 “别紧张,我刚巧经过,上来看看弟弟的工作室,嗯,应该说,曾经的工作室。”安谦臣看见茶几上有烟,问她,“可以吗?” “请用。”葵始终保持礼貌的态度,其实拒人千里,希望他不要说些无聊的话。 安谦臣点了烟,轻轻摇熄火柴,像个熟人一样对葵说话,“我这个弟弟,长得是精明能干,其实特别贪玩,他能用心做的事情不多,但是在他去世前,我听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工作室和你。当他知道我破产时,反复央求我,想办法周转,至少能保住这个工作室,我知道他更想保全的,是他和你之间的关系。” 葵静静得听着,不争辩,不反驳。 “我以为他第一次婚姻失败就会明白,世上没有女神的道理,结果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摔倒,还能栽上第二次,我很佩服他。”安谦臣笑,打量着向日葵,那眼神仿佛x光要穿透她,让她很不舒服,“所以你让我好奇。” “谢谢您开诚布恭地告诉我这些,但我只能说,对于这一切,我都深感遗憾和抱歉……” “你遗憾与抱歉些什么呢?”明明是一句客气话,但安谦臣竟然直接拿来反击她,绝非善类。 葵被问到了,他显然不要她说什么场面话,他在揭穿她,要听她最内心的想法。 但人都死了,这些重要吗? 葵依旧保持冷静,不与他计较,“没有人会喜欢面对死亡的,尤其我们这个年纪。安宰臣是很好的合作者,我始终很赞赏他的工作能力与生活态度……” “那么,你放弃他的原因,究竟是他瘫痪在床,失去经济能力,还是发现他是个花花公子,除你之外,另有情妇?”安谦臣竟然咄咄逼人,步步紧逼,怎么也不肯放过她。 她笑,双手环胸,进入防卫的姿态,“大安先生,在死者生后,议论他,不好吧。” “问他可能想弄清楚的事情,也算是替他还一个心愿。” “逝者已矣,我们还是往前看更好。大安先生,你也有你现在的烦心事,不如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这样的外人身上。” “喔?如果我不觉得你是外人呢?”他脸上挂着一个神诡莫辩的笑容。 葵也笑了,觉得这男人的性格简直是嚣张跋扈,自狂自大,一点儿也纵容不得,于是她来到他面前,双手撑着桌面,迎向他锐利的目光,“那么请问,您想要什么?” 她的模样也是又野又妖娆,像个傲慢的女王,终于爆发出实力来了,是他想看到的样子,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虚掩住她的嘴唇,“想要的有很多。” “如果设想成,这是您的正义声讨,那请问您对安宰臣的前妻也曾有过同样的需求吗?”她冷笑。 “那个平凡的女人,没有铺天盖地的新闻与报道,以及足够的成功来让我感兴趣吧。”安谦臣得意地表达出他对向日葵的长期关注。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画手,实在不值得两位安先生,前后对我有任何期许,如果要想凭借我有什么投资之类的回报,倒不如去买福利彩票,中奖的希望可能更大。”她离开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已经不耐烦了。 “是我破产的消息,让你失去耐心吧。”他毫不遮掩。 “我还是希望我们这些生者,可以看清现实,面对未来,不要让死者为我们太多担心与挂念。”葵话里有话,含蓄的拒绝了他。 他掐熄了烟,抬起头深呼吸,“我却觉得,在这个房间里,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联系着我们,几乎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我们华丽合作的那一天,近在咫尺。” 他何止挑衅调情,简直像是下了战书,像是弟弟没有完成的事业,没有得逞的女人,他都可以搞定。 这种霸道和自以为是完全激怒了向日葵,她对这个男人没有半点兴趣,即便推出金山来放到她眼前,她都不屑一顾。这很奇怪,因为她对眼前的安谦臣,一点好感都没有,甚至连利用都不愿意。她脸上的笑容全都收敛了,不再说话,顾自看着电脑,请他自便。 “那些东西,都留给你吧。”他起身,指指安宰臣的遗物,“随便你怎么处理了。” 葵不说话。 “下次见面的时候,记得为我点烟。”他话语里有杀气,往外走,门重重的甩上,砰的一声。葵双眉跟着一紧,觉得这男人的嚣狂之中竟带着仇恨,一种对女性压制性的蔑视和占有欲。 秋叶原一边回头看一边跑进屋里,“这人谁啊?” “没有谁。” “债主?”他忐忑不安的。 葵狠狠一拍桌子,“少发你一天工资还是怎样了?” “人家担心你嘛。”秋叶原摆摆手,“得得,算我多事,我滚了。” 秋叶原再次把门带上。 向日葵挥手将桌上的资料全部掀翻在地,她很讨厌自己竟然觉得紧张了,竟然不能游刃有余,她知道自己得赶紧找到一条后路,不能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悬在半空,然后赶紧离开这里,她需要保护,一种只能是自己给自己的安全感。 馈赠 现代艺术展如期而至,安宰臣为向日葵预订的展厅,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可是临到进展和布置时,这个男人已经永远不可能再出现了。展厅由向日葵和秋叶原共同布置,画室的姑娘们都来帮忙了。他们进场晚,许多展厅都已经布置好了,他们这边还四壁空空的。 “安宰臣心真野,租这么大一个展厅……” “是啊,都来不及弄什么新作品,只能喷绘些彩稿,半新不旧的,随便混混吧。”她双手插在巴宝莉的风衣口袋里,和其他展厅的艺术家们打扮的都不一样,她一点标新立异和奇装异服都没有,更像是一个时髦的资助方。而且一脸倦容,看起来好像对这次展览意兴阑珊的。 “半新不旧?不是吧,你看你刚才叫工人搬进来的那幅作品是什么,包得这么严实,新作?”秋叶原指指刚搬进门口的一座大型作品。 “嗯,新作品。”葵回答得很随意。 “是什么啊?拆开来看看。你最近这么忙,还抽空画了新作品,看你这样子,还以为你对这次展览没兴趣呢,原来准备了杀手钳啊,一定很赞,给我们看看?” “先别拆,全布置好了,把它放到大厅中央,最后拆。” “超神秘。看你眼睛都熬得红红的,最近晚上都在赶这幅画稿吧?” “嗯。” “那我拭目以待。” “嗯。”她不在状态,“我去吸烟区,一起吗?” “不了,你现在烟瘾真重。”秋叶原摇头。 这时外面匆匆有人过来,是画室里的姑娘,一进门就嚷嚷,“诶诶,知道我刚才下去买水,看到了谁!看到寿小年,她在顶楼的非邀请区,自己出钱租了展厅在办画展诶!” 屋里知道寿小年的人全愣了愣。 向日葵朝往走的脚步也停住了。 “还有大新闻,你们知道她的展厅名字叫什么!叫《涟漪?风波?晨曦》!你们懂了吧!她为连波西开画展诶!她的模特是连波西!” “哇!去看,去看!”女孩们都嚷嚷起来了,围到一起想往外走。 “全待在这儿。”向日葵冷冷地喝止她们,谁也不准出去。然后她拔腿往外走,风衣扬了起来,她忽然转身一指,“谁也不准拆这幅作品!” 喝斥完,她扬长出去,气势凛人。 当她踱进寿小年的展厅,寿小年正在给小工们结帐,最后一些收尾工作结束了,她给他们买了水,然后很仔细地数钱给他们。 向日葵冷笑,因为不久前,她刚支援过这个姑娘一笔钱,相信全用在这里。寿小年背对着她,没注意到她来了。 向日葵正好顾自环视展厅,《涟漪?风波?晨曦》是三幅喷绘的巨幕作品,刚好悬挂在三面墙上,画中的人物都是连波西。 《涟漪》中的他,沉睡在午夜的巨大浮萍上,薄雾如纱轻遮着他的美好身躯,蓝萤点点,像是一缕缕梦中的幽思,若隐若现,白纱下的温存少年,在魂萦梦绕的静地,不知等谁的一次吻醒;《风波》中的他,腾飞在山峦之上,肢体肆意舒展,仿佛风神附体,长发凌乱,眼神迷离,不知要随风舞向何处,或是在风中舞蹈嬉戏;《晨曦》中的他,发丝被阳光染成了铂金之色,沐浴在旭日之下,双手微微环胸,像是一位虔诚晨祷的受洗者,宁静之美溢于言表。 寿小年心中的连波西竟是如此温柔细腻,仿佛饱含着丰富的感情,那眼角眉梢流露的都是绝色与浓情蜜意,看得人心里一阵阵暖流交融。 向日葵不说话,但她心里明白,若是世上不存在一个连波西,没有让寿小年遇到,以她的画艺,绝对不能描绘出像今天这样精湛的作品,若不是深深迷恋,绝不会用心到痴的地步。寿小年的画如此之美,出乎她预料,甚至超越了楼下葵展厅中的一部份作品。 葵鼓起掌来,小工们一早就望着这位不速而来的美人。 寿小年这才后知后觉得转过身,看见葵,吓了一跳,手上的钱都撒到地上。 “你不用像作贼一样。” 寿小年尴尬得低头捡钱,嘴里说着应付的话,“我不知道你会来。” “你真不知道我会来吗?”葵拆穿她。 寿小年把钱捡起来,看着葵,紧紧咬住嘴唇,忽然横下心来,大声对她说,“是,我知道你会来,而且知道你会看见。但是我决定来,就不怕面对你,没错,我是画了连波西,我想放在现代艺术展上展出,让更多人看到!” “都会有人看到的,没人能阻止你,你急什么,先把钱给人家。”葵却话锋一转,变得阴柔起来。 寿小年哪会这些变脸的技巧,傻傻地又听话了,把钱数好给小工们。 小工们拿钱走人,有个色胆大的经过向日葵身边还吹口哨。 葵自然不理这些,当他们透明的。 “那五万元租完展厅,布置完,也用的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还倒贴了?”葵笑着问。 “嗯,用完了。”寿小年梗着脖子,像是堵着气,仿佛在说,这是我的钱,我怎么花是我的事。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就是个意气用事的姑娘,凡事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没一个长久打算。现在看来,你决定辞职,也是一早准备把时间都用在为这次展览的准备上,精心准备了这三幅作品。怎么,连波西亲自给你当模特了吗?” “没有,我问他要了点照片,他不知道我画画的事,也不知道我在这儿办展厅。” “真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是我一厢情愿的事!”寿小年的拳头忽然攥起来了,非常讨厌向日葵这样一句一句套她话,“我就是想给他画画,让更多人看到我的画,让更多人看到连波西!让他重新回到大众的视线!” “喔,猜到了,你不用叫得这么响。”向日葵笑。 “但是你想怎么样?!”寿小年傻得连话也不会问,听起来特别凶特别直接。 “这是个充满炒作的世界,你以为就凭你画的漂亮,模特漂亮,就可以引起人注意了?会来看展览的人到底有多少水平,有多少本事,包括那些记者,就算喜欢这些画,不给好处就能报道你?你想的太美好了吧。也许他们看完楼下大艺术家们的展品,都懒得上这层来,就算拍也给一个模糊的全景,最后剪辑时都只露一小角,你现在觉得你还有自信吗?” “那我也要试一试。” “是啊,毕竟是个大展,说机会也还是有的。”向日葵说话半真半假,不置可否,欲擒故纵的样子,着实令寿小年讨厌。 “我凭我自己本事喽,至少我争取过,我不后悔。” “所以我为你鼓掌呀,如果成功的话,既为你自己,又为连波西,一举两得,其实是个妙招,亏你想的到。而且还有我这样的好心人,及时给了你资金。” “是的,这件事上,我非常感谢你。” “可是你做这么大一件事,为什么不让连波西知道呢?你独自完成,若成功,他坐享渔翁之利,若不成功,钱你亏了,精力你出了,他却一点也不知道,也不会感激你。这种付出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你不是想争取到他,让他会喜欢上你吗?”此时,向日葵把话说的好透好明白。 但寿小年却又无力回应了,“我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 向日葵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笑,“我以前常常会想,如果两个人互相喜欢,那么他们要不要在一起。” “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你!你才是自欺欺人好不好!你总是捉弄他,你不接受他的感情,却把他拴在身边,他都不能解脱!”寿小年激动了。 “他对你说的?”葵笑。 “不是,我又不是傻子!我一直在看着。” “也不过是你猜的。”葵很镇定,“我又不爱他,在一起,不可能。” “你真不爱他吗?一点也不爱?” “以前吧,但现在真的不,我爱钱啊,明白吧?”她语调真是傲慢,“但我觉得你和他倒真有可能,以你现在这样的坚持和付出,不过你必需让他知道你在爱着他,不能全藏在心里,否则他也会装傻,装到你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为止。”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是啊,以你的段位,弄不懂连波西,也许真弄懂了,你也就不爱了,像我一样。”葵笑,摆摆手,“好了,好了。我忽然决定了,送你一件礼物吧。” “什么东西啊?你不要再给我钱了。”寿小年拒绝。 “疯了嘛,你再也别想从我这里拿一个子去了!”她大笑,“但是我会给你一件不错的东西,很衬这里。” 她拿出手机,给秋叶原打电话,“叫几个小工,把我那件没开封的作品搬到楼上来,对,少问,就他们送上来,你在下面布置吧,我等下就回来了。” “到底什么啊?”寿小年不明白。 “等等就知道了。”葵不急不慢。 于是作品被搬上来了,巨大的扇形摆件,葵让小工们把它放在展厅的正中间。 “到底什么啊?”寿小年又纳闷又好奇。 “把外包装撕了吧。”葵吩咐小工们,那些层层遮挡的纸被撕掉,里面是洁白的幕布。 “一起掀开?”葵邀请寿小年。寿小年皱着眉头,但还是伸出手,两个女人一起把幕布扬了起来,朝后抛去。 那扇形的水晶座出现在众人眼前,扇面中的激光印画带着流光溢彩,竟是耀眼夺目,像是倾一国之力而完成的珍宝。画面中赤裸双肩,泪眼婆娑的男子,发丝像银线一般丝丝分明,晶莹的泪滴浮在面上,绽放钻石一般的亮光,而他泪眼半含,无辜的迎向走进展厅的每一个人,眼神中有着惊心动魄的魔力,双唇柔润饱满,诱惑却又委屈。 寿小年呆住了,如果她的三幅作品已经完美的相互辉映,这扇形水晶座在中央一立,却又好像是画龙点睛之笔,让连波西整个儿立体起来,呼之欲出,美得令人流连望返。 “不……会……吧……”寿小年也通画技,又是向日葵的粉丝,怎么会不佩服的五体投地。但她除了无可置信,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送给你。就摆这里了。”葵说道,语调竟是难得的真挚真诚。 “为……为……为什么……”寿小年都傻掉了。 “相衬啊。整个展馆,难道还能找出一个比这里更适合摆放它的地方?”葵指指另三幅画,确实契合的完美绝伦。 “可,可这是你为他画的啊!”寿小年忽然急得冒眼泪,不争气的问,“你明明也画了他,你你!其实心里也想帮他对不对!可你为什么要把它给我!我不要!我不要!” “你怎么不先问问这件作品的名字?”葵始终很有耐心的。 “我知道!”寿小年还是哭了,很激动的回答她,“这画是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对不对?!” “你这么聪明,就不该轻言放弃,不要做了99步,还畏首畏尾。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假想敌,我不是你们这个故事里的任何角色,我会离开连波西,他是你的,但你也要勇敢,敢作敢当也敢认。”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因为我相信他看得到你,而且我会帮你。就像我今天把这件作品送给你一样,是你接近他的99步中的一大步,我相信你有机会,至于你信不信,接受不接受就是你的事了。”葵取出一片纸巾来,友善的递给她。 “你帮我?你真的不要连波西了?你真的帮我?”寿小年反复询问着。 “除非你不要他。否则我也想不出他身还有什么好姑娘值得他去爱。” “难道不是你吗?”寿小年愣愣地问。 “你真是个傻姑娘。别再让我心疼你了。”葵大笑起来。 “可是我……”寿小年接过纸巾用力擦着眼泪鼻涕,“可是我觉得我一点希望都没有。看看你,再看看我,他永远都不会喜欢像我这样的,永远不会。能默默为他做些什么就很开心了,其实我不指望什么的,真的。” “嗯,我信。”葵点点头,“但他会爱上你的,会的。” 寿小年将信将疑得看着她。 “只要不放弃,绝对不放弃,不改变你的初衷,他会是你的。”葵转过身,“好了,不想再和你说这个人了,对于我来说,这个人的名字早就像苍蝇一样讨厌,赶也不赶不走,但今天开始,我会下狠心去做这件事,无论我怎么样伤他,你陪在他身边就好,你不用改变什么,你就做你的寿小年,然后等他为你改变。” 葵说完,绝决地往外走。 “可是你的作品。” “就把它当成是连波西,在这儿陪着你吧。”她走了,头也不回,扔下自己的作品就像扔下一件杂物,多时的心血却给的一点也不可惜。仿佛从来没有画过这幅作品一样。 她知道寿小年会越来越接近连波西,而她也知道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无坚不摧。她会成事业的胜利者,几乎扬手就触到巅峰王座上的金冠,她知道自己脚下走的路。 正是如此,她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敌对 向日葵默默喝着酒,身边没有人陪。 离开连波西,没有安宰臣,她的时间都用在工作和购物上,翻翻联系簿,竟然和以前一样孤独,没什么朋友。 往酒台前一坐,的确常有男人搭讪,但他们像秋叶原一样,令她提不起兴趣。 今晚她特地找了一家私人会所,在东方艺术中心附近,高级会员制。提供给具有一定知名度的文艺人士,赋弄风雅的地方,像连波西这种小演员刷脸卡都进不来。在上海那种有钱就能出入的高级会所,人头跻跻,而在这里,却十分清幽,提供文人雅士浅酌慢饮的休憩会所。 葵点了一杯1984年ma gaux,红酒在灯光下泛着冽冽红光,如她唇上的膏脂一样晶莹明亮。她蜷在沙发里,桌上一碟起司拼盘,一本素描本,她随身带着纸笔,在那儿百无聊赖的涂抹着,哪个男人来了都不理。 会所装修分为几个风格,较深处雅室是波斯风格,提供玻璃樽水烟,在附近较远的地方,由精美雕花的镶孔雀羽屏风相隔,灯光幽静。而向日葵在欧式的书廊区,酒台边有整面墙的装饰书籍,酒红色的沙发与水晶宫灯,相映成辉。若不是特别注意,两个区域的客人并不能轻易注意到对方。 但是当有人在葵身后很不乐意的咳了一声,提醒她注意时,葵讶异地回头,因为那是一个女人声音,而且有些熟悉。当她转身,看见的竟是叶琪,一张后妈脸,像是葵欠她超多钱似的。 “嘿。”葵真想不客气地问一声,我们认识吗?但都在一个圈子里混,明争还不如暗斗,所以面子上葵保持的很有修养,“好久不见。” “哟,您倒还记得我,真是快认不出来了。”叶琪皮笑肉不笑的。 如果她要记上次打架的仇,那在这个地方动手应该挺滑稽的。葵心想,嘴上说:“是吗?还好吧。有什么事?” “挺镇定的嘛,不像以前,看见我虽然装着没什么,其实气得眼睛都要鼓出来了。” “气什么呀?”葵笑笑,上下看看她,这女人真见老,没多久不见,感觉眼袋又深了些,眼线画得可真够粗的,首饰带的真夸张,好像怕别人觉得她不够富似的,总之怎么看都很傻气。 “这谁知道呢?”叶琪左右看看,“哟,你小男朋友没有来啊。” 葵问,“这儿还有别人吗?” “你知道我说的谁啦,你的大男朋友不是前不久过世了嘛,新闻有播诶……” 其实以这种傲慢的态度说这种话是该吃耳光的。但现在的葵真不是吃素的,“看不出来,还是那么关心我,现在关于我的得奖新闻这么多,一直追着看不刺眼吗?” 哼。叶琪昂起脖子,装得特别有傲骨的样子,其实眼神里看着恨死了。 葵不想理她了,坐下,“想请我喝一杯呢,你就点,想找我聊天呢,就改天好吗?” “喂,向日葵,不是我找你。”叶琪双手环胸,真是不耐烦了。 “到底怎么了?”葵都懒得看她。 “那边,贵宾区,我干爹想见你,让我过来请你的。” 干爹……葵心里好好笑,这不是摆明了小女人找了一个老男人包养,又不能称情妇,又必需比普通朋友更亲密一点的特殊称呼嘛,还好意思说明是干爹呀。 葵飞快的转了一圈脑筋,这地方也不是什么煤老板暴发户就轻易进的来的,叶琪再贪婪,对男人还是稍微有些讲究和挑剔。她肯认干爹的男人,得是对方给的了多大好处与实惠,再加上她如此不情愿的过来请自己,意思就是不愿分享了。 “你不乐意见,我也不强求你,我意思可是带到了,你慢慢在这里享受吧。”叶琪匆匆把话说完转身就走,难怪扔了这么多冷言冷语,就是为了让向日葵拒绝她的邀请。于是葵悄悄转过脸,看着她前往的方向,等她走进雅室。葵拿起素描本站了起来,朝那里走去了。 “诶呀,干爹,我都说了,那女的从小到大都是那副样子,可摆谱了,其实人又虚荣又……”叶琪正在里面对一位男士抱怨。 葵一手挑开丝帘,眼神已经饶有兴致的投向了里面。那位男士约莫五十岁出头,灰白相间的短发,也不刻意去染,配着他儒雅的外貌,尤其是细致的肌肤和金边细框眼镜,双眼深邃幽深,气质温文尔雅,竟是一番与众不同的贵气。 “您好。”葵很自然地坐下了,随着她动听的问候声,叶琪吓得噌一下站了起来。 葵问她,“怎么?喔……我酒杯忘在那边了,你既然站起来,麻烦替我去取一下啊?谢谢琪琪。” 其实这桌也有酒,葵完全可以用这边的,或让服务生再取一只杯子。但她一声谢谢琪琪,把叶琪停在杠上,而叶琪也傻乎乎地没反应过来,竟然真跑出去给她取了。 成功把叶琪支开。 葵正好与这位男士独自面对与介绍。 “我是向日葵,很感谢您的邀请。” “您好,向小姐,您太客气了,其实是我冒昧才对,我……” “伍岳峰先生,风尚报业集团的董事长。”葵笑,“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此刻正是我的荣幸。” 被那么快认出来的伍岳峰受用的大笑起来,“向小姐真是好眼力。而我老眼昏花,刚才用了好久才确定坐在那儿的是你,真是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葵摇头,用手比划了一个长度,“因为我们之间的知名度相差这么远,我在这么基础的位置上,当晚是更容易仰望到您啦,何况……” 她故意买了个关子。 “何况什么?”他果然好奇。 女人说话的技巧,其实很容易被识破的,尤其是老道的男人。但这个男人愿意不愿意入套中招,完全看他对这个女人存在多大的兴趣。 现在的伍岳峰就特别留意向日葵说的每一个字。 “何况东华美院的校董,照片一直高悬在礼堂中,我仰望过您四年,怎么会不认识呢?” “哈,这么说,向小姐还是我的学生了。” “是呀,伍校董。”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这时叶琪取了杯子气鼓鼓的进来了,看见他们这么开心,更不爽了,存心要给小葵一点难堪,“小葵呀,你记性不行喽,你刚才那杯红酒不是喝掉了嘛,空杯子都被收掉了,喏,我特地去替你拿了一只干净的。” “瞧我这个脑子,太谢谢琪琪姐姐了。”向日葵干脆装傻装嫩装无辜装慵懒,这是特别无耻的招数,顿时显得叶琪无理取闹小心眼。 叶琪又被她吓了一跳,因为向日葵这副由内而外的媚态,竟像极了连波西,而连波西是天生,她竟像是克隆,完整的复制了过来。 “听小琪说,你们是特别好的朋友?”伍岳峰很轻松的一句话,将二人的话题引过来了,其实他怎么看不出来这两个女人不对盘,全是在这里听她们唇枪舌剑,还不如及时行乐,说些开心的事情。 “是啊,一个画画,一个写字。我们都还默默无闻的时候,就经常一起合作,是很不错的朋友呢。”向日葵料准叶琪是绝对不会对伍岳峰提连波西半个字的,更不会太详细的描述她们的恩怨,如此这般,葵做出很大度的态度,就把叶琪那些诽谤中伤变成她一个人没气量的事情了。 “嗯。说起画画,真是先看到向小姐的作品,被深深吸引到了。向小姐知道吗?前不久的《影像世界》年度大赏,我是评委之一,我为你的作品投了相当赞赏的一票。” 这种应付应付的什么年度奖,说是评委,其实就是挂名的,有些也许根本不看参赛作品。何况那幅画压根不是葵画的。向日葵心里清楚,但嘴上肯定不那么说,她显得非常惊喜,好像她能得这个奖,完全拜他所赐,“那我可真不知道了,为这次艺术展的事情忙了好久,都没有弄清楚状况呢,糊里糊涂拿了个奖,结果是有您这样专业,还是我的校董投票给我。如果他们会有一个颁奖晚会,由您颁奖给我就更好啦!” “将来一定有机会!” “那今晚也太开心了,我来开瓶好酒庆祝一下吧。” “诶,怎么能让学生请。我请向小姐过来,今晚必需是我做东,用我的存酒吧,82年fite-rothschild,在这里有一阵子了,我一直想要找个特别开心的事,又要和懂酒的人一起分享,都没有找到机会。就是今晚了。” 五万多的一支酒,舍得开,当然为了开心。 叶琪脸色都变了,唇嘴都有些抖,明显她知道那瓶酒,说不定也打过那酒的主意,五万的酒真要喝谁都买得起。可关键是伍岳峰愿意用它来招待谁,这才是重点。 向日葵哪里客气,她觉得有些男人的钱就是用来花的,不花才叫不给他们面子。 “校董啊。”葵忽然这样称呼他,相比之下,叶琪那声干爹真是俗气透顶。 “葵同学请说。”他进入角色极快,瞬间对她也改了称呼。 “我刚才坐在那儿画的画,能请校董指正一二吗?” “哈哈哈,当然可以。不过说实话,对你们这些学生来说,校董就像是镀了金的称呼,比校长更高级,好像在文化底蕴上也是怎样了得高深的人物,其实,我自己恐怕画圆都不够圆,说指正说不上,说欣赏呢,我倒是非常乐意。葵同学的画,画风清丽细腻,颜色雅致怡人,是视觉上的一等享受。”伍岳峰不知道刚才在叶琪的软磨硬泡下喝了多少,看起来是个很有气场的男人,却如此谦逊,又如此肯花唇舌的厚赞向日葵。以他的年龄和资历,其实有些越过了。 但是,向日葵却明显感觉到这个男人在争取她的好感,而不是以身份和财务来压制她,使她屈服,使她因为世俗的一些东西来向他示好。 他是真真实实在用自己的魅力,在感染着她。 叶琪坐在一边,好想插话进来,却在这密不透风的两个人的交谈里,找不到一丝容身的空隙,只能当拿起酒杯的刹那间,用酒来当谈资,“82年的拉菲,堪称绝世佳酿,我有幸喝过几次,真是入口的丝绸,一整夜唇齿间都弥漫着它的高雅香气,回味无穷……小葵啊,你以前了解过这种酒吗?” 叶琪故意杀她下马威,她不觉得向日葵就算变身,这么短的时间能学到多少高贵。连波西是绝不会突然开支五万元的酒给她喝的,叶琪还不知道如今的连波西深爱着向日葵,至死不渝。 葵端起酒杯,直接略过叶琪去敬伍岳峰了,装单纯装到底,“这么好的酒,虽然听说过,可真是今晚第一见了,你看,伍校董,我又诚蒙您的恩惠一次,我敬你,为过去的缘份和今晚的相遇。” 向日葵转移重心,一下子把功劳全捧给了伍岳峰,并且着重了缘份二字和相逢的意义,如此一来,伍岳峰在会所认出她,邀请她这件事变得非常特别,而不是俗气的搭讪了。 叶琪在旁边成了透明,攻击力被化整为零。 她眼睁睁看二人碰了杯,只能厚着脸皮把酒杯凑上去,硬挤着敬了一下。 向日葵看看她,眼神是很柔美温和的,但这美丽的笑容足以杀掉叶琪。今晚过后,她们的仇恨必定加厚一重,因为葵已经锁定了伍岳峰为目标。 而他显然是心甘情愿要成为她的猎物。 “不是吧,伍岳峰的名片!你昨天和我们老校董见面啦!传奇人物啊他是!”秋叶原在办公室里举着名片左端右详好激动,“他当年是我们最年轻的校董,也是风尚集团最年轻的董事长,风尚集团的协从单位是电视台啊,超级厉害的。你们真见面了?!” “他现在也没有多老吧。”葵掩住嘴唇,打了个呵欠,“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不过头发比以前照片里看起来白了好多。” “白头翁?” “肖恩康纳利是白头翁,差不多那种型。” “那可帅了,不过他是挺帅的。当年的照片就特别迷女生。” 葵又打了个呵欠。 “怎么,看你这样子,你们喝得很晚吗?那你今天一早过来,又把我叫过来,为什么不去艺术展?”秋叶原不明白,“莫非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伍岳峰要投资我们?!” “想什么呢。昨天纯粹喝酒聊天,不谈公事。何况初次见面,谈公事?算了吧。”她笑,什么叫放长线钓大鱼呢。 “那?”秋叶原不明白。 “展会到周末结束。你现在开始替我联系所有一切可以联系到的媒体,全都派到艺术展现场去。” “怎么?你要在那里办签售吗?” “同时联系律师。” “律师?” “我要告寿小年抄袭我的作品与构思。”葵从电脑里调出三幅画稿的初稿,其实是她回去后凭记忆临摹出来的寿小年的作品,但这些草稿却可以拨乱反正,让所有人觉得寿小年才是抄袭者。 秋叶原后来自己跑上去看过寿小年的展厅,现在一看葵的画,还真有点糊涂了,“不是吧,寿小年真的抄袭你了?” “所以告她呗。” “可是,小葵啊,你过去对媒体记者三避五躲的,得奖什么的大事都不肯找他们,也不接受访谈,今天忽然跑出来要告一个默默无闻的寿小年,不觉得很奇怪吗?”秋叶原思来想去觉得古怪,“再说,这画里的人物,一眼就看的出来是连波西啊,他就算再不是大明星,可他的脸也太好认了,前不久还在风头上……这……这到底算什么啊?你会被人传绯闻的。安宰臣才刚过世啊……外面八卦已经不少……” “所以呢?” “所以,大张旗鼓的告他们,百害而无一利吧,看起来更像是替他们炒作了。让连波西重回媒体视线,又捎带着让人关注了寿小年的作品……”秋叶原分析道。 “是啊,不过身为一个曾经的员工,偷看了我的作品,挪为己用,这种行为也很令人不耻,应该给予教训吧。” “她真是抄你的?”秋叶原其实不太信。 但葵宁肯自己显得像是恶毒之人。 “你怀疑我。” “我是怕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算啦,气量大点,忍忍过去算啦。我有去看过寿小年的展厅,那一层又偏又冷清,也就些穷学生过去看看。她自己花钱租的展厅,已经够亏了,再没有人看,岂不亏死。你就别便宜她,替她作免费宣传了。” “怎么会免费,她要是官司打输了,她必需赔偿我。到时候十倍,二十倍的补偿,还不是我说了算。” 秋叶原听傻了,“想不到你这么讨厌寿小年。” “我讨厌每一个叛逃者。” “吓死我了,我可不敢轻易得罪你了!” “绝对不要。”她笑了起来。 质问 “向日葵!你到底做什么呢?!”连波西一拨通她电话就劈头盖脸一顿指责。而向日葵一直在等着他这通电话。“有意思吗这样?!无论你想做什么,别扯上寿小年好吗?” “我在追究自己的权益,有问题吗?倒是你很奇怪,会打电话来,口气这么凶,怎么你要替她声讨我?”向日葵笑着问。 “你听好了,你我都清楚寿小年的个性是怎样,现在你竟然能让这么倔的一个丫头跑来在我面前哭,你太厉害了吧,向日葵,何必呢。” “倔又怎么了?倔就不能伤心了,另外,她伤心算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呢?” “寿小年根本不是那种人,她清清楚楚告诉我,这四幅画有三幅是她原创,还有一幅是你自己扛上去送给她的!向日葵,你摆她这么大一道,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就算是炒作成功,寿小年也不会用一个抄袭者的头衔去面对所有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她心里真正要的是什么。” “不知道要什么的人是你!”连波西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啧啧,才相处了多久,就已经全心全意的站在寿小年一边了呀,挺不错的我说,不如你俩就成了吧。挺好的。” “少他妈这么犯贱,向日葵。”他告诉她,“我让寿小年马上撤展,那四幅画全送给我,她的损失我全包了,就当我把画买下来,包括你那一幅。她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的好意思我一样心领。我不用你俩帮忙。要你们这两个缺心眼女人像疯子一样帮我,我宁肯消失。” “喔,您随意。我保留我追究寿小年的权益。”向日葵知道他聪明,所以一旦做了冷酷的决定,就要狠狠得斗到底。 “够了吗你?!” “我和她的事与你有关系吗?” “行,向日葵,你狠,你今非昔比,你随便号召点媒体都能把寿小年这么一个普通女孩折腾到死。这事算我求你,别计较了成吗?我们先撤画,再正式向您道歉,我来当和事佬摆桌酒,咱们一笑泯恩仇了,成吗?!” “我说了与你无关的。”向日葵嘴上这么说,心里标注了一下连波西提到的那个“我们”,是指他和寿小年的“我们”。连波西的立场很明确,这也是向日葵所期待的他的选择。 “那你想怎样?你明确的说出来,如果你说这件事一定要闹去打官司,闹得天下皆知,那我真算服了你,向日葵,总有办法鉴定出来那幅的原创究竟是谁的。到时候别闹得损人不利己,对你也没好处。”他语气开始重了,因为对她真的很失望。失望的不止是她的决定、态度,还有如今这么会耍心机与手段。一切都变了,她用尽全力让他知道这一点。 再坚强的人也是会累的,尤其是夹在向日葵与寿小年之间。 他想选向日葵,那是出于爱;却又不能背弃寿小年,那是朋友之间的道义。 他想好好与她交谈,但那些好脾气都被她的恶劣态度消磨殆尽。 他只能请她把底牌全亮出来,别再猜来猜去了,“你就直接给我一个痛快的答案吧。” “不知道,还没想好。” “这么大的事你说你没想好?”他出离愤怒了,“向日葵你给我少玩花样了,我警告你!想通过寿小年来对付我,没这么容易的。” “请你也别犯贱了好吗?”她笑,“你算哪根葱啊,炸鸡排店的小老板,今天不送外卖啊!” “你信不信我现在冲过来揍你。” “知道我在哪吗?找得到我吗?连先生?” “好,你等着。” “如果你再敢出现在我眼前,我会让寿小年死得更难看。” 一切以得歇斯底里了,像仇人对峙。 “向!日!葵!”他吼。 “我希望你有多远滚多远,永远消失,这是我很久以前就对你说的话,可是你偏偏做不到。” 他一下子沉默了,最后冷冷地问:“行!就是这样是吗?” “不是。”她又模棱两可,一看就是要玩死他,玩到他最后的耐心与尊严都不剩,那就是他彻底放弃的时候。 “还有什么要求?” “先别让我看到你,然后看心情。” 他忽然笑了起来,油腔滑调的,“要永远消失太容易了,买张地铁票就够了。” “你少来,你送死的话,那还是我和寿小年的事,到时候你更控制不了局面。” “为什么你翻来覆去就是针对这个寿小年不放呢,你仇人还有别的啊,那个叶琪你怎么不去对付?!”他想反将她一军。 “我会让一个画风超级像我,又在工作中途背我而去的人流落在外吗?” “那你让所有媒体和大众发现她,何必呢?这年头臭名气也是名气啊。”他又把话题绕回来了,“还有,如果寿小年不接受你的馈赠,第四幅画现在在你的展厅里好好放着。行,就算如你所说,四幅画全是你原创,那请问这么讨厌我的你,没事把画我干嘛呢?我已经过去看过了,画的超美,每一幅都是收藏级别的,尤其是那幅屏风,我爱死了好嘛!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完美,还像过去一样对吗?!” 他竟然说着说着得意起来了,超级不要脸的先抑后扬的战术。 “你会玩的招术都是我玩剩的,向日葵。”他笑。 如果她现在把电话挂了,就是她输了,所以她没有,“寿小年已经爱上你了,非常非常爱,否则她不会来抄袭我这四幅画。” “先别说她,说你为什么画我。” “你也知道寿小年爱上你了对不对?” “喂,向日葵,我问的是你,你还爱着我对不对?” “而你却决定无视她的爱,她对你的专注和一心一意。我真替你担心,万一有天,你发现你也爱上她了,该怎么办,那时候她已经被你伤透了,决定永远忘了你,你又能怎么挽回?”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我是站在一个老同学的立场劝劝你,你虽然是个不缺女人的花花大少,可是你经得起几次折腾呢?又伤得起多少人的心?会有报应的连波西。” “我只要知道你在想什么,葵!” “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要我收手并不难的。”葵笑,他练圈子,她也绕圈子。但她现在想挂电话了。 “向日葵!”他喝止她,“你不就是想让我和寿小年成一对嘛!不就是嘛!” “别拿我当幌子,一切随你心愿,与我无关。” “少他妈在这儿虚了,你这些话都跟安宰臣学的吧,那死王八蛋最喜欢装出一副假的要死的宽容大度了。” “连波西,小明星身份没了,用词也这么粗糙了?” “谢谢您,我可不是什么小明星。更谢谢您,您不用在这里给我指婚。” “那就这样吧,我能挂电话了不?” “可我困了,我没力气陪你耗,我要睡觉了,晚安。”她把电话挂了。 不一会儿收到他的短信,他问:我说,我消失和我与寿小年打结婚证,你更乐意看哪样? 她回:都好,晚安。 他回:那礼金你打算送多少,以我们的交情,少不了十万吧。 她回:你怎么不去抢。 他回:兼带分手费,也差不多了。 她懒得回他了,把手机搁下。 不一会儿,他又发来一条:今天起,我不会再来烦你了。请放下屠刀。ps,我爱你。 葵看完短信,清空了短信箱,关上手机,关了灯。 黑暗里,她躺在床上,什么悄无声息从面颊上滑落,湿湿的,凉凉的。 “听说你遇到一些麻烦事,向小姐?”伍岳峰约向日葵在地中海餐厅用下午茶,隔了几天未见,他又变得客气谦逊起来,但身上fe a****的香水配着他的衣着,又具备了十足的亲和力,刚坐下没多久,他就提到这个话题,也正是这件事,让他有足够的理由以师长的身份约她出来,像是要替她好好出谋划策似的。 她微笑,却并没示弱,这一次她要让他感觉到一些难度,才能更激发他的征服欲,“还行吧,暂时应该还在我控制范围之内。” “喔?听起来言下之意,也还是有不可预知的状况在?”他却立刻找到了话中的缝隙,不愧是老江湖,怎样都要把握住话题走向。 “怎么说呢。如果是纯粹的商业抄袭事件,倒也直接走司法路径解决掉了,可伍校董,最难为的就是人情债啊,有些头痛。” “愿闻其详。”他轻轻为她的咖啡里放了一块砂糖。 “这次的抄袭事件中有四幅画稿,画中都是同一位模特,是我们工作室的专职模特,并且也是我从小到大的邻居与同学……” “嗯?也是和你一起学画画的?” “这部份没有,这时他专读演艺学校去了。” “是这样啊。” “嗯,他和那位抄袭者是情侣关系,与我则是多年老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当然要替女朋友说话,可是与情我想帮帮他们,与理我对自己又交待不过去,毕竟篓子是在现代艺术展上捅的,这么大的观众流量,这么多的媒体采访,势态已经闹大了……” “最初是谁让这件事曝光的呢?” “我的助理,在了解抄袭者的展厅之后,第一时间通知的媒体。” “是这样啊。”伍岳峰认真听着,并且点头。 “抄袭者本人曾是我画室的员工,从最初开始学习画画都以我的作品为临摹蓝本,因此画风与我相当接近。我原本很重要她,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有更好的选择,她解约离开了我们公司,但立刻出了这件事。” “嗯,这些,新闻上略有了解。” “我其实很体谅她。”向日葵语态配合神情,诚恳、委婉又带着伤感,足以让听的人为之动容。 “这话从何说起?”伍岳峰当然想了解多一些,因为时间够长,也意味着和她相处的够久。今天的向日葵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妆容和小配饰都恰到好处,女人味十足,明艳温存却不夸张炫耀。他十分受用。 “我其实理解她的苦心。她的男朋友最近事业落到谷底,如果能借助这四幅画的力量,让他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中,也许是个不错的机会。” “嗯,我在网络上有略微了解一下,那四幅画中的主人公,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是前不久曾经参演蒋元的偶像剧,却又中途退出的连波西先生是吗?” “咦?伍老师,您知道他?” “蒋元这部偶像剧,电视台有一部份投资,所以许多环节和报导都在我们集团下的媒体制作发行……怎么忽然又叫我老师了?” “伍先生显得太生疏,伍董又显得太职场,伍校董太高高在上……” “所以伍老师更亲切是吧?”他笑了起来。 她点头,心想,反正不可能叫你伍干爹的。 “蒋元的偶像剧接二连三出一些莫名奇妙的事,搞得整个项目搁置。闹到电视台长都大为恼火,差点撤掉投资。” “是嘛……看来,我这位老同学是要被封杀了啊。诶,这对苦命鸳鸯怎么办,一个被封杀,一个又阴差阳错吃了官司,我原本是应该出手相助的,现在我也被停在杠头上,进退两难。” “封杀倒不至于,但确实需要一个良好的包装,这必需是一个团队来操作经营的事情了。你那位同学的经济公司不帮他想想办法吗?” “想的出办法,他现在不至于去卖炸鸡排了吧。” “哈,沦落成这样了?”伍岳峰摇摇头,“那是够惨的。” 葵开始钓鱼,“没事……诶……算了,谁叫我遇上了呢,夹在当中为难,里外不是人的,我还是再想想办法吧。太谢谢伍老师您了,在我这么困难的时候,肯找我出来,陪我谈谈心。我现在和朋友都闹得这么僵,没人敢接近我了。” “呵呵,没这么可怜吧。”他笑,指指下午茶的三层点心盘,“这里的拿破仑蛋糕非常有名。” “是吧,那一定要尝尝。”她不慌不忙的,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如果伍岳峰找她只是为了一顿下午茶,那才叫奇怪。 伍岳峰慢悠悠吃着蛋糕,几乎快吃完的时候,忽然从别的轻松话题又绕了回来,“我倒是想起来,我朋友秦之瀚导演,要在车墩拍一个小成本的系列电影,男主角是一位民国时期的怪咖侦探,调查一些离奇的社会案件,一直让我推荐一位价廉物美刚处于起步期的男演员给他,这倒是一个机会,你看你那位老同学愿意不愿意屈就。” “电影?” “是啊,不过不是那种在各大院线上映的,而是在电视台的电影频道播出的,类似连续剧了。” “连波西主演,电视台会不会禁播啊?” “他那点小事怎么会完全被封杀呢。再说这个小电视是独立投资,你也许不了解秦之瀚这个导演,他虽然名气不大,脾气够大,喜欢玩个人风格,成天想拍自己理想中的电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这么自我的人,电视台会播他的电影?” 伍岳峰对她招招手,她附耳过去,他小声说:“电视台台长夫人也姓秦。” 喔……向日葵恍然大悟。 “亲戚关系虽然有点远,但面子上已经足够用了。” “听起来不错啊。”葵故意没显得太激动,否则显得她很在乎连波西,“不过我没办法通知他这件事,他为女朋友已经和我闹僵了。我也觉得他太偏私,我不想出面。” “行行行,我好人做到底。我安排一个人去联系吧。如果连波西现在没有合适的包装团队,倒也可以一起谈一下。” “嗯,那他真是因祸得福了。”向日葵故意不多说什么。 所以反过来,还是伍岳峰追问她,“那他女朋友的事,你还要追究下去吗?” 向日葵摇摇头,“这我还真是没想好,伍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事完全是出于要帮自己的目的,所以向日葵显得特别诚恳用心。 伍岳峰也作出相当忠恳的建议,“我觉得还是息事宁人,毕竟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不用为她费过多尽力。你如果找到一个合理原因而不追究,反而会增加大众对你的好感度,也能挽回你的朋友,何乐不为呢?” “说的真是太好了。”向日葵为他轻轻鼓了鼓掌,“那我真是要好好考虑考虑。” “嗯,好好考虑一下。” “结果今天,为人处事上都学到一课,受益非谦,伍老师,今天这顿下午茶怎么都该我请您了吧。” “如果你坚持,好吧。不过,为了答谢向同学的下午茶,请允许我再做一次东,请向小姐共进晚餐。” “伍老师请我,我再不好意思也要答应了。以伍老师的品味,一定会带我去一个很特别的餐厅吧。” “啊,那倒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了。我心里想的是,如果挑不到餐厅,其实我的厨艺也不错呐。” “好极了,我虽然烹饪不行,买菜切配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们说着,一起笑了起来。 接近 连波西真的没了踪迹,就连被联系上了要参演电影这种喜事,也没有来找向日葵显摆。 向日葵听从伍岳峰的建议,选择息事宁人,其实她心里早有这招退棋。在伍岳峰的帮助下,媒体对此事的追踪报导都陆续停止了,当然寿小年也不可能接到律师函,不会被起诉。 葵偶发善念,想给她拨一通电话,告诉她不用担心了。但寿小年竟然摁了她的电话,不接听。一次,两次,最后关机。 与其说是寿小年在愤怒发火,不如说这丫头受伤了,选择躲避和退缩,一点也不想面对向日葵。 这一点和连波西真是天差地别,一个越锉越勇越脸皮厚,寿小年要有他一半的本事,早借着这次机会向上爬了,可惜,什么消息都没有。 寿小年宁肯默默无闻,只要自由就好。 葵太了解这些了,坐在办公室里,觉得周围又少了好多人,少了很多声音,少了烦恼,也同样少了乐趣。自作孽永远是不可活的,她点了一支烟,慢慢吸着。 她知道这就是她选择的道路,永远不可能回头了。 秋叶原敲门走了进来,喜出望外的,“你发给我们的邮件是真的,这么大的好消息?真的能合并入风尚集团名下吗?成为他们大旗下的工作室?!太厉害了吧。这等于进了国企啊,金饭碗,以后吃穿不愁了,就算接不到业务也有他们养着。” “嗯,也许吧。” “什么叫也许啊,就是嘛。”秋叶原说,“这么好的消息,老板你今晚应该开一桌,和大家庆祝庆祝吧。” “是的,一边庆祝,一边布置新工作。” “新工作,什么新工作?” “一个名叫《五月童话》的系列画册,浩瀚工程,工作量巨大。” “谁家的。” “风尚的。” “这么快就布置我们任务了?” “否则你以为我们是以什么名义进驻集团呢?”她笑,一切都要巧立名目。 “成人看的童话,还是小孩子看的?” “小孩子看的,画风要求比我们平时画的幼稚许多许多。” “让你改画风,你肯?”秋叶原觉得成名画师,脾气都比较大。 “有什么不肯的。”葵转起一支原珠笔,“人浮于世,随波逐流了。” “呼,真不敢信我的耳朵,好吧,其实也差不多这个样子。那要是他们领导层层让你修改怎么办,国企可真说不好。” “那就改呗。我们的目地不是画册,是挂靠集团,对吧?” “对,可画册。” “大不了外包喽。”她胸有成竹的。 “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你真是一个天才。”秋叶原夸赞她,“思路越来越清楚了,我真没跟错你。” 她笑,问他,“对了,这么久了,阿桑有没有联系过你。” “没,没有……” “说实话。”现在她已经不太叫他秋老师了,他们的关系早就不止平起平座,如今他还经常仰望于她,觉得她每步棋都出人意料,都是妙招。 他觉得,如此美女,走到哪都会吸引贵人。 而她觉得,不过是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句老话。 “好吧。有,还不止是有,简直经常,动不动就说要来上海找我,你说她不能说话,到上海来干嘛,全要我照顾的,肯定粘死。烦死我了,成天就怕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葵笑着摇头,“诶,风流债啊。” “你也是女人,了解女人的心理,帮我分析分析,她到底想干嘛?” “应该问你想干嘛才对。” “什么意思啊。” “你肯定不想娶她,否则早把她接过来了,但你又不想和她彻底断绝往来,所以至今你还在和她联系,肯定还特别暧昧,让人家觉得还有希望。” “我让你帮我分析她的心理,你分析我的……”秋叶原无语,“好吧,被你说中了怎样?” “没怎样。” “没怎么样是怎么样?” “这个世上没有傻女人的,如果她愿意被你钓着,就是她还爱你,如果有天不再爱你了,无论你用什么去诱惑她,去承诺她,她都会不屑一顾的。” “这样啊……”秋叶原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在等她自己放手,成熟起来,主动离开我,我就不用负疚了,我怕我拒绝她,太伤害她了……她一个人在那该多伤心难过啊……” “你快省省吧,少说便宜话了。说起来不成熟的人完全是你自己吧,根本不想承担责任,又怕拒绝了她,身边空仓,没有备胎,一个人的时候很寂寞。再说人家不是在那里替你管着旅社嘛,又有感情依赖,又有利可图,你怎么会主动放手。别好笑了。”她直接拆穿他。 “行行行,又被你说中了。”秋叶原皮超厚,做了个鬼脸,“你说,我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会不会有报应啊,其实我不想的,但阿桑离我的理想型,又差了远一点。” “这年头已经没有人怕报应了,而且经常挂在嘴边的是,就算我将来的报应吧。于是现在还是要为非作歹的。” “你看,话都被你说完了。” “而且我也没觉得你有什么理想型,你只有下一个会更好型。” 秋叶原面子上终于挂不住了,觉得向日葵是在借题发挥,于是不敢再惹她了,找了个借口往外躲,“门铃响,应该是我外卖来了。” “什么?又是炸鸡排?” “是啊。” “吃不腻吗?”她忽然担心来送外卖的是连波西。 “的确没以前好吃了,新换了个老板,立刻用差油,可是老店新开,最近买一送一啊,特别实惠。” “什么新换了个老板?”向日葵不解。 “连波西把店盘掉了,你不知道啊?他都好久没出现了。”秋叶原说道,“工作室里姑娘们都大呼小叹好久了,你真不知道?” 葵摇头,真的不知道。 这时手机响,来电显示,伍岳峰的电话, 向日葵做了个手势,秋叶原赶忙出去了,把门带上。 “葵同学,请问今晚几点下班?”伍岳峰温和的声音。 “嗯,随时,等你开车到楼下,电话我,我就能下来。”她回答,一早说好的,今晚将去他家,伍岳峰会一展厨艺,她也会尽力欣赏。其实厨艺无所谓如何,哪怕只是叫必胜客都是凑合的一顿,见了许多次面后,他终于郑重邀请她上他家了,晚餐肯定不是重头戏。 她知道。 这也许是她在办公室里独自坐了一下午让头脑冷静的原因。 其实不该有多苦恼,没有什么折磨,只是到人生的下一站去而以。 少了人陪,换了人陪,都能看到不同的美好风景。 浅聊数句,挂上电话。 她打开妆镜,看着自己,如今最美画不是作在纸上,也不是在电脑上,还是在这一张精致的脸上,只有将自己妆扮到最美,其他作品什么都是次要的了。不过是挣钱的手段。 她笑,过去为什么会不理解连波西呢,他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为了必需品或奢侈品而努力争取的一个人,美貌是天生的资本,不拿来利用多可惜。 美貌,还是成功的捷径呀。 她笑,即使以她一路以来的经历和成功,都不能说服自己,什么是天赋,什么是幸运,什么是努力奋斗,什么是争取,包括什么是刻骨铭心,都不重要了。 她渐渐变成一个不容易感慨的人。 觉得能走捷径的,就不要淌风涉雨比较好。 葵心里估计,伍岳峰今晚要带她去的地方,说是“家”,可能只是什么别苑,其他房产中的之一,好比是皇帝的行宫了。毕竟像伍岳峰这个年纪,没有家室绝不可能。但是当车子开入锦绣苑别墅区,车子缓缓停入私家车库,从车库进到偏厅,鞋框上的五彩相框里赫然就是小孩子的涂鸦,换了鞋再往里走,从家居到摆饰都显示出这里就是伍岳峰真正的家,美式的家装风格,整个房屋的布置都很温馨,有些孩子的玩具都有意放得乱乱的,反而显得很生活化。桌上有全家福,也有每个家庭成员的照片,葵情不自禁拿起来看,这一大家子人。 伍岳峰在为她挂衣服,然后坐在沙发上,桌上有一整套功夫茶盘,他用电水壶煮水,然后在旁边的香柜里挑选了上等的檀香,点了起来,又从茶格里挑选茶叶,问她,“给你两个选择,普洱或是抹茶,想试哪个?” “有抹茶吗?” “是,选抹茶的话,我把这套功夫茶盘撤了,换抹茶茶具。”伍岳峰回到家中,神情与语态都更自然和气了起来,甚至有几份大男孩的天真,却又保留着睿智的光彩。 “这么丰富,好啊,我选抹茶。”她还在看他与家人的照片,非常非常羡慕照片里的两个小女孩,看起来特别幸福与天真,与父母在一起,在迪斯尼,在海洋公园,在很多地方的合影。 “这是伍老师的女儿吗?” “是啊,大女儿叫伍月珊,英文名sammy,小女孩叫伍月瑚,英文名叫hele a,小家伙特别顽皮,才三岁,一放出去就收不住,疯跑疯跑,永远汗淋淋的。”伍岳峰毫不避讳聊自己的女儿,甚至听得出骄傲与宠溺,而且一聊到女儿话匣子就关不住。 “呵呵,听起来就好可爱啊。”葵心中油然生起一种对父爱的向往,但她不是来这里感受什么父爱的,只能忍住,“那这位一定是师母啦,看起来真是温柔贤惠的样子。” “温柔贤惠?!认识她的人可没一个这么说的。她是电气工程师,听起来已经很无聊了是不是,竟然还莫名奇妙跑去考注册会计师,除了拍照时会笑,平常都不笑,电影电视只陪女儿看迪士尼动画或巧虎,其他大片一律不予理解……呼……严格的地方罄竹难书……”他提到妻子也是刹不住车,听起来是满满的抱怨,但感觉上还是很有爱的。 “不是吧,你看家里布置的多好,很多细节看上去就很有生活情调呀。” “那是因为小孩子的东西比较多吧,两个女儿玩具随便扔,她都没意见,但是你要看到主卧室里样子就明白了,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包括内衣和袜子,全按每星期排列好,洗完就要归到原位,乱一寸都不行。更别提领带、套装,被褥窗帘,桌面和地毯,统统没事就整理,我觉得她强迫症还是挺厉害的。”伍岳峰边抱怨边笑了,“不过还好,她对女儿够宽容纵容,她说女儿就该娇生惯养,才有见识,不轻易被人骗,你看玩具乱丢……不过我也没有刻意理它们……这样会感觉,她们还在我身边,挺好的。” 葵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她们现在?” “哈哈,别误会啊,她们现在跟着母亲居住在加拿大,你这位师母崇洋媚外的,非说国外教育好,带着父母和女儿就过去了。其实有什么好,学校都不提供午餐,还限制用餐时间,来不及微波炉热饭的,就吃冷餐……诶……长此以往怎么得了。”伍岳峰聊到女儿真是充满了爱,聊到这个话题是怎么也收不住的。而向日葵却乐意听这些,听她从不了解的一大家子人的快乐生活。可是他越多说一些家人的事,她就越难想像,他到时候打算怎么收场,他叫她来到这么大,却只有他一人独守的别墅里,孤男寡女,真的是聊聊家常吗? 凭她现在的经历,她真的很难相信。 却又难以揣测伍岳峰,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随遇而安。她走到他身边坐下,看他精心研磨着抹茶粉。 “她呢,笃信西医,是科学主义者,绝对的唯物主义,老觉得我喜欢的东西是怪力乱神,我们俩真是各种聊不来。你看国外的医疗多么差劲,生病要发烧七天才可以就诊,否则没人管你死活,一定要发展成肺炎了,才有资格挂水打针,医疗费还贵得离谱。哪里像在国内呢,刚感冒,红糖姜茶和刮痧就轻松搞定了。”伍岳峰边说边摇头,时不时还蹦出几个网络用词,显得特别俏皮,都说成熟男性,尤其是中青年的父亲,这种角色都特别有魅力,特别加分。越爱孩子的,越招女人喜欢。现在向日葵看他也是如此,要是他之后不会有奇怪的变化。 现在的伍岳峰看起来,是亲和力一百的师长,也是魅力十足的好父亲,简直是优质伴侣。 任何女人都会羡慕他的妻子,那么严肃刻板的一个女人,却有一个如此优秀的丈夫,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么喜欢女儿,为什么不一同过去呢?” “作为父亲,分分秒秒都想过去陪着她们,作为男人,却觉得还不到退休的年纪,只能说我比较不知足,中国有句唐诗,意境特别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一种特别平和的生活状态,我却野心一大堆,还是不能彻底放下,在没有想好的情况下,暂时先不过去了吧,免得到那里后悔,又要牵怒她们了。”他笑,水开了,他开始泡茶,然后细细地调着茶粉。 如此坦率、直白,这男人真可怕,竟然会如此完美自己的形象,越来越变得无懈可击了。 可就怕到时候,他和其他男人一样,图的也不过是风花雪月,那现在无论铺垫的如何好,到时都要变成一个大俗套的。葵照旧不主动做什么,只是静待事态发展。 “好了,来,尝尝。”伍岳峰把泡好的茶,用很正式的茶道动作敬给她。 “是不是我也要用什么手势来接的?” “对,这样。”伍岳峰直接握着她的手开始指导,葵心里又颤了一下,以为要开始了。但他只是教她如何把杯子转一圈,该怎么饮用才符合茶道,然后就把手松开了,表情自然,没有后续的任何动作。 “嗯,味道……” “味道不怎么样,就是挺香的,是吧?”他笑,“如果你注意到我刚才的一系列手势,已经算是欣赏到抹茶的情趣有六十分了。” “只有六十分?” “对,完整的茶道哪里像是我们这样,必需沐浴更衣,正式的和服,非常美好的亭院与风景,你看我们现在,多粗糙多应付呢?差的远了。”他笑,站起身,“好了,热身运动结束,走,上厨房做好吃的,说好了,你帮厨,等下摘菜什么别嫌辛苦。” 他的语态越来越像家人了,家中的一个长辈,像哥哥或是叔叔,亲切自然。 葵有点发懵,因为确实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唤醒 “猜猜看,今晚我会煮什么?”他在硕大的双开门冰箱前站着,像是要揭开宝藏的领袖。 她故意乱猜,“新雅饭店的速冻半成品?” 他一愣,然后大笑起来,“原来这么低估我。” 他摇摇头,“可怜我大清早去菜场买菜了。” “那是什么?” “算了,不说了,做出来再瞧,算是惊喜了。” “不啦,告诉我吧。我承认我错了。”她小小的撒娇了一下。 他笑,抬手一刮她的鼻子,但力道用的正好,一点也不不轻佻,“调皮。” “哼。”她笑,总觉得是像面对长辈一样。 “好吧,告诉你吧,我要炒几道我的拿手好菜,凤梨咕噜虾球,红烧肉,清炒芥兰,水库鱼头汤,丰富吗?” “相当丰富,炒的好的话,都是饭店大师傅级别的菜啊,我可拭目以待了。” “拭目以待?给我干活,来,我剥虾,你洗菜。”他很快就分配好工作了,一下子像家庭成员一样安排她工作,并且分给她一条粉色格子的围裙。 他围了一条蓝色格子的围裙,显然是夫妻款的,看起来特别温馨。 “你还特别研究过粤菜吗?咕唠虾球算不算一道功夫菜,轻易炒不好的?” 他点头,“我学时还觉得挺容易。我夫人的老家菜,酸酸甜甜的虾球,我那两个小家伙特别喜欢吃,有时候她不在家,就教我炒,教了一次我就学会了,还算有天赋,呵呵。” 他始终不避讳谈及妻女,倘若这样,向日葵会越来越放松。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厨房里帮厨,从前她自己在家能用外卖对付就外卖,不能就熟泡面加个蛋,实在不行泡菜炒饭什么的,也只有连波西来了,会考虑下厨煮点正式的东西…… 过去曾经多么希望有这么一幢大房子,和心爱的人一起下厨,闭上眼睛,感觉他就在身边……那是多么遥远又美好的梦想。 向日葵洗菜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别偷懒喔,小姑娘。”伍岳峰提醒了一声。 “好……”她笑笑,把自己的走神掩饰了过去。 “来,洗完菜,换个位置,你到这里打鸡蛋,留蛋清,另找一个碗搁蛋黄。”他安排的井井有条,一丝不乱。 而当他站在水槽前清洗鱼头时,她会忽然伸手,把他没在用的水笼头关掉。 “节约用水。”她提醒了一声。 他笑,“哟,看不出来,挺会过日子的。” 他怎么知道,她一直打理着自己的生活,很多年过着紧衣缩食的小日子。 也许是他聊了太多自己,也许就是还没听她说过自己的过去,他开口问她了,“看你敲鸡蛋这样子也挺熟练的,过去在家做饭吗?还是爸爸妈妈做?” “倒是想吃爸妈煮的饭,可是没这福气。” “怎么?很早就一个人搬出来住了?” “没,很早他们就过世了,我从他们插队落户的地方独自回到上海,和外婆、舅舅住在一起。” “诶……”他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问到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啦。”她笑,“很小时候发生的事,其实说句真心话,对他们的印象非常模糊了,有时候想他们也需要靠看照片来回忆他们的样子……是不是听起来有点没心没肺的。” “怎么会。”他摇头,“换句话说,我现在哪怕是没死,我那两个宝贝女儿在国外,也未必能想出我的样子。” “肯定不会啦,你这么宠她们,一定经常视频聊天什么的。” “嗯,视频要礼物,爸爸爸爸,我要吃小笼包和生煎,给我寄过来。你说小笼包和生煎怎么寄。”他学女儿的样子,“爸爸爸爸,我要轻松熊!诶……运费比买轻松熊的钱还要贵……真可怕……” “有首歌不是说,女儿是父亲甜蜜的负担吗?”她笑。 “是这样。”他也笑了。 向日葵心想,糟了,心里防线要被完全突破了,要是现在这么享受和他在一起,就像和父辈在一起的开心感觉,等一会儿他要是变卦那可怎么办。 “我这辈子就这么两个女儿了,不宠她们宠谁呢,从大女儿出生开始,我就为她们写故事,终于积累到今天,有了一整套《五月童话》,又正好认识了你,很高兴不久的将来就会看到这一系列的画册了。” “《五月童话》的作者是你?是你写给女儿的。”葵相当意外。 “是啊。”他故意摸摸下巴,作出老气横秋的样子,“其实不难想到吧。” “可我真没想到。”她笑了,心想看文笔还以为是那个小文艺青年故作天真呢,但如果是真为女儿而写,又显得温情爆棚了,“你的两个宝贝千金可真幸福。” “我也觉得是啊。”他得意的接受了,身为优质父亲的荣耀。 “好吧,我羡慕了。”她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羡慕?” “是啊,超级羡慕。”她不知道该不该说,但还是剖白了,“小时候我跟着外婆和舅舅生活,舅舅是个头脑特别活络但没有太大本事的人,总能找到一点小生意做,赚点就撤,见好就收那种,所以很忙碌,常年累月在外。家里就我和外婆,外婆是特别传统的女性,对人好都放在心里,面上看起来特别平静,特别不会表达自己,所以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电视机最晚八点前就关了,也不装有线电视台,我的童年过的很糟糕,许多孩子爱看的动画片,我都没有看过,小卖部里看到漂亮的贴纸,买不起,就记住样子,回到家自己画……” 葵一下说到这里,换了口气,“小时候,我是那种想要什么都不敢说的孩子,一是怕被拒绝得不到,二是知道家里没条件得不到……我曾经特别羡慕邻居家孩子吃的葡萄,他在院子里吃葡萄睡着了,我溜过去,趁没有人看见,就偷他筐里的葡萄吃,吃完就跑……他到今天都不知道。” 葵说的邻居家的孩子是连波西。说完了,她尴尬了,“诶……为什么要说这些?” “没事啊,很好啊,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看你刚才注视我的眼神就明白了。”他拍拍她的肩膀,很自然的,“其实葵你别说自己过去是这样,现在的你看起来也是这样,特别缺少宠爱,特别需要关爱和照顾,但却不敢要。” “我?现在?怎么会,不会。”她急忙摆手,“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明白什么是独立,怎样宠爱自己,对自己好……” 结果感觉越说越糟的样子。 “我比你舅舅年纪都大吧?”他忽然问。 “嗯?嗯……是啊……”她弄不懂他要说什么了。 “说心里话呢……”他笑,正在切配青红椒的双手停了下来,打开水笼头洗了洗,然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扭头看着她,一系列动作后是一个很温柔的表情,“我的确是挺喜欢你的,其实第一次见面,我先经过你身边就认出你是向日葵,悄悄站在你身后看你在画画,你没察觉到。我觉得气场特别合,有种非常有缘份,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没想到当时约的那位作家,叶琪竟然认识你,就为我引见了。” “那位作家?她管你叫干爹诶。” “干爹,呵呵,才见了多少面啊,不过这种场面上的称呼,随便她吧,她约我十次我勉强见她一次,若不是我在北京的朋友托我在上海多关照一下她,我还真是受不了这个姑娘。你不觉得,如果某种程度上接近不了,就非要认个干爹来证明关系亲切,是特别愚蠢和轻桃的行为吗?”他摇头,神情上是真的不怎么喜欢叶琪。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场面上,我是一个商人,是一个高级管理者,而且是一个男人,许多应酬,没有办法不去装。就像我们之前的见面,也不过是在说些漂亮的场面话,虚的很。不像现在,在自家厨房里,我是个好脾气长辈,你是个调皮小丫头,就这么简单。”伍岳峰似乎要把话都说明白了,他是喜欢她,但只限于好感与亲密的程度,有别于男女之情。 而这种感情,太高端了,简直是种升华。 她不能想像,也不能相信,于是始终不说话,只是陪着笑。 “诶诶,手别停,去冰箱把凤梨罐头拿出来。”他打了个响指,提醒她工作。 她傻傻地点头,去冰箱那里,打开来一看,冰箱里的保鲜盒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十足家庭的气氛,即使他现在一个人住,也很好的保持了家的感觉。她疑惑了,不敢相信自己竟会遇上一个十全十美的男人。 他有心与她平和相处,而她也享受长辈的照顾。 这未免太美妙了一些。 罐头递给他,他用工具熟练的打开罐头,然后倒在盆子里,一切照旧。 “好了,我要开油锅了,接下来我都能完成,你可以先去客厅休息休息,看看电视,等下装盆了,我叫你,你帮忙拿到饭厅。”他嘱咐她。 她说好的,傻傻的出去看电视了。 他遥遥喊,“边桌下面的整理箱,全是零食,拿出来吃。” 她说喔,就去开整理箱,箱子里果然什么都有,张君雅小妹妹,葡萄干,巧克力,开心果…… “天啊,大男人那么爱吃零食吗?!”她问。 “谁说的,我怕我女儿忽然回来,一直备好的!”他喊。 她彻底败了,完全被这份父爱融化掉了,用网络词真是羡慕嫉妒恨。若有这样好的父亲,一辈子没有好的爱人也无所谓,可惜葵两样都没有。 葵扭头看看旁边的相框,那照片里两个漂亮的小姑娘笑得真甜真幸福。 她忽然下定了决心,就算伍岳峰哪天要变卦,要燃起男人的征服心需要她,她也不会答应,不会为了利益就屈从于他,尽管他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好情人。但她不想对这两个漂亮的小女孩做那么残忍的事情,分享她们父亲的爱,一点也不想。 做完这个决定,她终于坦然的笑了,因为没有任何心事了,她现在可以大大方方的享受他的宠爱与关怀,像面对最好的父辈一样,而不是情人。 “来来来,上菜啦!”在欢快的声音里,四道菜一一上桌,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去拿筷子和碗,顺便把米饭也盛过来。”他又安排她工作。 她欣然应允,一点儿没觉得是件苦差事。 “你看你就不娇气,有次我和叶琪吃饭,当时我的几位同事们都在场,麻烦她去取了次发票,她就怨声载道的,过来邀功,意思里是我该给她什么奖励……”伍岳峰摇头,“现在的社会真的很浮躁,每次看到一些女孩的行为,就会暗暗心想,我一定要教导好我的女儿,别让她们扭曲对男性的理解,觉得男人就是皮夹子和信用卡,用爱与利益交换,这样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他说着话,去酒柜里取了一瓶过来,她也刚好盛好饭坐下,看见瓶子眨了眨眼睛。 “不是酒喔。”他笑,“中餐别佐洋酒了,这是矿泉汽水,配柠檬和冰很好喝。” 说着他把瓶子打开了。 “我是在看这只瓶子,花纹好漂亮。”她笑。 “是啊,设计师手绘,限量版的,喜欢吗?喝完,瓶子带走。”他越来越爽快,的确和之前见的伍岳峰越来越不像了。 “好。”她也爽快。而且她知道过去的向日葵渐渐被唤醒了,连波西完成不了的,伍岳峰竟然在替他完成。她知道她自己正在找回来的是什么,真诚,真实,这些是千金难得的东西。虽然她竭力隐藏,但还是暴露出来。 就好像,如果她成长在一个健全的家庭,有足够的爱与自信,她与连波西可能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来,一个一个先试尝一下,给我打个分。” 她点头,快乐的尝过去,“统统满分!尤其是这道红烧肉,殿堂级作品啊!我要叫他董事长红烧肉!” “董事长红烧肉,哈哈哈哈哈,是说吃的是我的肉吗?” “哪有,拜托。”她也大笑了起来。这么开心,和她今天的精致妆容都要不相衬了,真是的。“考个厨师证,移民去加拿大吧,到那儿炒炒菜,养养老。” “喏,说我老了!” “哪有,别小心眼。我也特别想养老,想退休了。你不觉得苍老也是一种福气吗?那种年轻人才心浮气躁争取的东西,在老人眼里,都不值一文了。老人只想着安渡晚年与健康平安。” “中国大部份老人想的是给孩子挣套房子,还有帮儿子领孙子,太辛苦了。” “是的是的,还好我打算单身了,没有子孙之忧。”向日葵轻轻松松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才多大啊,怎么心态比我还沧桑?不结婚了?怎么可能,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难道你想晚年的时候和童年一样无依无傍,多凄凉。” “嗯……说的也是喔……”她苦笑,大口吃虾球,“超级美味。” “美味吧。就知道小姑娘都喜欢这一口。” “厨艺好的我都想认你做干爹了,怎么办啊?!我可是超级真心的。” “我超级不情愿。”他摇头。 “觉得这称呼特别假是吧,特别想和你拉近关系,觉得我也是某种目的达不到?”她问。 “不是,想哪去了。我是觉得我还年轻。没这么老……”他说,“认我做个舅舅,倒也勉强……不过啊,我们能做忘年交吗?我觉得你在我身边陪我说说话,挺好,家里显得热闹。” “被师母知道了,可怎么了得啊。” “她一点儿都不担心我。”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女人会不担心自己丈夫和别的年轻小姑娘相谈甚欢的?” “真的一点儿也不,我在她这里上了双保险。” “你超级爱她吗?”葵有点不相信,因为他明明讲了她很刻板的。 但他很干脆的回答了,“这是其中之一,毕竟我和她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段婚姻里我的确对她有讨厌,厌烦,甚至恼透受够的地方,但想到要彻底分开,却又完全不能接受,就算不说话也愿意一起待着,这就是缘份吧,说不清楚的感觉。就像我莫名会觉得向日葵你很亲近一样的道理。她就是我伍岳峰这辈子的老婆了,是我两个宝贝的妈妈,呵呵。” 这话从青梅竹马开始,每一句都击中向日葵的心脏肺腑,听得她如同饮下一杯清泉,无比清净透亮。 “另一个原因是……”她问。 “有点不方便讲,吃饭吃饭。”他笑。 “不会是,我能猜吗?”她追问。 “你猜不到的。” “老套的故事里是这样的,说了你不要生气啊。” “什么?” “凤凰男遇到千金女,所有的一切都是女方带来的,不敢不老实听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能想!我和我老婆是门当户对的书香门第,背境和家声都很不错,没有谁借谁光喔,小姑娘。” “好吧,我小人之心了。”她吐吐舌头,“你罚我好了。” “行,洗碗吧。” “就知道。”她笑了。但还是好奇第二条原因是什么。 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只要你愿意拿爱与我回应 《上海少爷》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只要你愿意拿爱与我回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牵挂 用完美妙的一餐,向日葵认赌服输,挽起袖子准备洗碗。 伍岳峰却摆摆手,“羊绒的衣服,你还是省省吧,弄油了我得赔你一件。” “刚才还叫我打杂呢,现在忽然客气了,我倒挺想弄脏的,正好买件新的。你肯定赔得起吧。”她很快就和他混熟了,说话才没大没小呢。 “我来洗吧。” “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啊,看来要和你多赌赌。” “不是,刚才看到我搁车钥匙的小壁柜了吧,去那儿拿。” “干嘛?你要出去?” “当然不是,我来洗碗,你去易初莲花给我买两桶油回来吧。”他还真的一点也不客气。 “不是吧!” “不会重啊,推车可以直接推下车库,都不用你提,开回来的时候叫我一声,我去车库取,行吧?” “不是,不是说油的事。我不会开车!”她摇头。 “大小姐你才不是吧,都多大年纪了,不会开车?” “一定要学吗?” “不会开车,2012真有末日,都逃不掉好嘛。”他开玩笑。 “就算会开车,还得会开飞机才有可能逃掉,先生。”她也顶回去。 “行行行,服了你,我去吧,还是你洗碗。” “遵命。”她继续挽袖子去厨房。 “我说你赶紧把车学了,我替你找个师傅,马上去学。难道还打车打一辈子,水都要节约的姑娘,竟然不节约车钱。”他又开始布置任务了,而且特别像唠叨的老爸。 她服了,背对着他,但脸上挂着特别受宠的笑容,“行,烦死了,快去买你的油吧,想到什么是什么。” “好好洗。”他边往外走还边罗嗦。 真受不了。门关上的时候,她转看,在第一次到来的大房子里,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和害怕,甚至为之前心存的邪念而感到真心羞愧。 洗完碗,他还没回来呢。她就乖乖坐着看电视,也不乱逛,也不乱翻他家东西,像个特别老实的小女孩,而这就是向日葵最原本的样子,乖巧听话甚至内心有些胆小的丫头。 只有为了连波西,为了怕他受伤受委屈时,才会变成愤怒的小豹子。 好半天他回来了,开心的提着一堆东西,何止是两桶油,一堆可以把冰箱填满的食物与日常用品。 “伍老,您不用这么居家吧,完全可以雇个保姆什么,就全都完成啦。” “逛超市可是极大的乐趣。咦,怎么又叫上我伍老了?” “啊啊啊,我乐意。” “行,喏,这些,你过来挑,喜欢吃的就找个塑料袋装点回去,看你的样子,也是家里不会开伙做饭的姑娘。” “零食和速食吃了要胖的,不要。” “还有蔬菜和水果啊,真是。” “伍老。”她好想给他鞠上一躬,“我舅舅都不喜欢柴米油盐的,我敢说你是我接触过最喜欢厨房的男人,喜欢小孩子和家庭。” “是啊,时尚点说法,我是个标准老宅男,一回到家就哪都不想去,喜欢把家里收拾得特别好,因为我是打心眼里觉得,家才是一个男人真正的城堡啊。”他笑,“又也许,老婆不在,而我又习惯了她那么爱整理收拾,于是自己在这儿角色扮演,可惜扮不出两个女儿,于是请你来了,不对不对,这么一说,感觉我又老了。” “哈哈哈,佩服,佩服,我就勉为其难的扮演一下好了。” “不行不行,不合格。” “我还不合格?!” “会的东西太少,我的女儿怎么可以只会画画。” “喂,之前不是这么说的,赞我有天赋什么的。” “从你的角度来说是不错了,从我的女儿的角度来说,远远不够,比如竟然还不会开车……只有漂亮和画画怎么行?” 她快抓狂了,十足碎碎念吧,原来混熟了的伍岳峰是这样一个男人。她大笑起来,“好!我去学车!你快把你要我学的东西列一张任务表出来,我一一来完成!2012年万一真有世界末日,那天就等我救你出去了。” “一言为定,然后飞去加拿大救我的妻儿。” “您先买架飞机啊。” “私人飞机嘛,到时候可以考虑。” “哇噻,少扯了。” 哈哈哈,两个人笑成一团。 向日葵的生活出人意料地步入了正轨。伍岳峰果真给她布置了一份漫长的任务单,简直是琴棋书画、上天入地无所不包括,连潜水和降落伞都在任务单里,看得向日葵两眼发直。 这该是安全局培养什么特工的任务单吧,她每次觉得无聊了就把这份清单拿出来看看笑笑,要是从小就有严历的父母如此培养的她,她的人生早该翻天覆地变得不一样了。 不过首先《五月童话》既是正经工作,又是大工程,当然是重头戏,她和工作室的女孩们都很认真的在完成这个项目,公司迁了地址,搬进了风尚集团大楼,有很漂亮的外滩风景可看,又招募了新员工,整个工作室其乐融融的,大家都很有工作热情,尤其是秋叶原,名片都印上秋总了,又挂着集团名,他成天开心的不得了,成了泡妞的一大资本。 而向日葵,工作之余就是学车了,经常跑去伍岳峰家蹭饭,两人买了一堆迪士尼电影和卡通片看,研究儿童漫画,讨论画面与故事。伍岳峰喜欢《九色鹿》、《渔童》这种偏中国风,有教育意义的童话故事,向日葵就是喜欢《玩具总动员》和《怪物公司》,还有《冰河世纪》这种又热闹又煽情的,两个人总是热闹的争论不休,他带着她一起吃零食,她也开始放开胆子抱着薯片桶和爆米花,像个得宠的小丫头。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都不觉得无聊和痛苦,不觉得少了谁的聒噪,她觉得只要这样坚持下去,她可以忘掉所有过去,疗伤治愈,把过去向日葵的优点和现在向日葵的优点全都合并起来,合成一个更完美的向日葵,去热情自由的拥抱生活。 会更快乐,更洒脱,也甚至觉得心里不恨了,不怨了,少了某个人就少了吧,提及他也不觉得难过,若听到他的好消息,也能替他真诚祝福,就是这样,也许可以做朋友了……真正的那种朋友,不用经常联系,偶尔问声平安就行。也许有天收到他喜帖,也能大大方方去喝他喜酒,就是这样。 她觉得自己是真正放下了一段伤痛。 不再想了。 “小葵,小葵快来看。”他在电视机前喊。 “什么呀!”她正在旁边书桌上打草稿,听他喊就走过去,听着声音像是电视节目,“怎么不看碟了?” “嗯,换电视频道了,还记得秦之瀚的电影不?第一集开始了,他下午发短信叫我看。” 葵走到他身边盘腿坐在地毯上,节目还没开始,是广告,她注意到台标,“怎么不在电影频道放,这不是上海台嘛?” “是啊,说是和一个故事夜话类的节目合并了,变成一个有奖竞猜的微电影,微电影现在不是正火嘛,以后每周四晚上黄金时段播出,留悬念让观众竞猜,发短信、微博,还有二维码什么的,噱头极大。” “他短信里给你说的?” “我收到短信就给他播了个电话,他特别纠结。” “纠结什么,怕没收视率?” “怕收视太好,电视台可能要求改成周一和周四晚都播,那他压力可就大了。” “哈哈哈,这叫朝中有人好办事。”她笑,没提连波西,先问,“是个什么样的片子啊?有故事梗概不?” “看看,片头开始了,对,就是这个《花哨侦探》。” 片头是动画片形式,典型模仿经典电视《粉红豹》,诙谐幽默的风格,主题曲很俏皮动听,但并没有出现真人角色。 “花哨这两个字还真衬我那位同学。” “秦之瀚夸死你那位连同学了,说他是个表演天才,而且特别上镜,觉得到手一宝贝演员,以后要收作御用。” “秦之瀚不会和连波西潜规则了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秦大导演十分之热爱美女。”他摇头,叹她思想不健康。 “好吧,我有错,这到底什么故事呀,先给我说说。” “这故事呢,是说民国一个上流社会的豪门公子,平常看上去弱不禁风又****,但其实呢是一个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面具侦探,他暗中携助一个粗心马虎但有副好心肠的小警察,两个人一起破了许多上海滩上的奇案怪案。你看字幕,第一集,舞皇后的血玫瑰。” “这不是旧上海版的佐罗嘛!”向日葵忍不住吐槽,“而且果然是拿舞女来吸引人,我就说嘛……各种抄袭……” “喂喂,故事总是大同小异,你是有多看不惯秦导演,以前认识他?”伍岳峰乐了。 “不是,我是说中国电影人应该有更多的原创精神。”她一板一眼的。 电视里出现旧上海著名的百乐门歌舞厅,舞皇后的竞赛现场,诸老板大款围坐夜总会,为他们所捧场的女人一掷千金,莺红柳绿,歌舞升平。旗袍里时隐时现的大腿,扭肢的腰肢,猩红的嘴唇,大波浪卷的头发……最无聊的美女选秀场面了,然后是大家喧闹着投票扔玫瑰什么的。几个胖呆蠢傻的大款们杀红了眼,最美最热门的舞女站在台上笑脸盈盈,这时候有个一身白西装的公子哥,叼着雪笳,从后台一撩红色幕布走了出来,造型一亮,全场的女人眼睛都发直了,他来到他看中的某一舞女身后,她看见他顿时两眼发光,双手往他肩膀上一搭,这死***在一排浓妆艳抹的女人里,竟然还是最好看的一个。 “露西玛丽小姐就是今晚的群芳之冠,这是我送她的礼物。”他说着将手中的首饰盒打开,一颗硕大的钻石,全场一片惊呼。这时舞厅忽然灯光全暗,砰一声枪响,灯再亮起时,他身边的舞女倒在血泊之中,而钻石也消失了。 “这他妈不是说男主角是个灾星嘛!他看中谁谁就死了!而且他还是什么面具侦探呢,手里拿着的东西都被人抢了!”她好激动,恶狠狠吐槽,拍着地毯说,“太狗血了,太狗血了。” “你怎么连脏话都蹦出来了。”伍岳峰一晕,“我觉得这故事必有线索和安排,否则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在男主角眼皮底下发生一桩血案。” “我在追《神探夏洛克》和《大侦探福尔摩斯》好嘛,看过这些好片子,是特别受不了某些国产悬疑探案片的。狗血开头,乱扯结尾,一点逻辑都没有。” “真的假的?还是……”他觉得另有隐情,“还是你特别见不得连波西?” “哪有?” “正经反应不该是发个短信去恭喜一下电视开播,说不定你俩就冰释前嫌了。” “不要,我是女生喏,哪有女生主动的,何况我没觉得我有多错。”她死鸭子嘴硬。 他一推她的头,“我看你是真心想到孤老。” “哼,大不了跟你移民去加拿大,赖着你们全家生活。” “我到时只顾我老婆孩子,也不会抽空管你啊,哈哈哈。”他特别可气的大笑起来。 “哼,反正我吐我的槽。” “你要这样就没法看了,换了吧,继续看动画片。” “别啊,竞猜有什么礼物,看看下面字幕,哇噻,一集送一台ipho e,一季送一台ipad!不是吧,这是在往外撒钱吧,所有成本费的1/3全用在这里了,难怪电视看起来粗糙。” “哪粗糙了,布景道具都挺精致的,你看群众演员也不是请的只吃盒饭的那种,都还行啊。不过礼物是送的大手笔了一些,太想吸引收视率了,要是节目真火了,将来的礼品送什么,难道送车子和房子?” “你看你也开始吐槽了。” “得得得,要看就安静点,别错过线索不好猜了。” “那我俩也赌吧,谁猜中谁是凶手,输的人请吃饭,要是都没猜中,各押一百元出来做吃饭基金。” “这想法不错,同意了。” 于是两个人好认真的看了起来。向日葵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伍岳峰会偷偷看她专注的神情,但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欣赏过连波西了,虽然是在电视里,看他表演,演一个挺搞笑的侦探。可真是好久没有如此认真看过他的一颦一笑,看他的细微表情,甚至揣测他的内心台词…… 感触 “小葵啊,有空吗?有件事要和你聊聊。”秋叶原敲门,走进她办公室,她正在用匿名上《花哨侦探》的微博竞猜谁是凶手。没留意秋叶原的神情和他手里拿的东西。 他把东西搁她桌上,她这才停下键盘,看了看,“嗯?哪位同事的喜蛋?” “我的。”他笑。 “不是吧……”向日葵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他提起过祸害了谁家的姑娘,有了小孩子。 “阿桑生了,其实月子都坐完了,才刚告诉我。” “你的孩子?真是你的?” “是啊,我这次彻底被套牢了,稀里糊涂当上爸爸了。”他笑。 她费劲消化这件事,还是反应不过来,“真是你的?” “当然了。不过我一开始的反应比你现在还震惊。”他坐下,一脸复杂的幸福,“阿桑和我视频聊天时,我还一直嘲笑她怎么胖了,像吹气球一样,就是没猜到她怀孕了,她也狡猾,只露张脸,死活不告诉我真相……” “所以你现在是?”向日葵想了想,打了个响指,“明白了,包红包。” “不不不,别客气了。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包太多。”最后一句表明他还是想要红包的。 向日葵从皮夹里取了一千六百元出来,“啊,现金就这么多,让我找张红纸裹一裹,要不我下去提款机再取四百出来,凑个整给你?” “别麻烦了。”秋叶原直接取过来了,“就这样就行,一番心意嘛,这已经很华丽了。” “恭喜恭喜啊。”向日葵最近心情一直很好,就不调侃他了。 他把钱揣兜里,笑得有些尴尬,“可我来找你,是想说,我刚把辞职信发你邮箱了,麻烦你看一下。” 向日葵觉得脑子里就好像有一台微波炉叮了一下。 “辞职?”她不明白,“辞职回去?” “嗯,回去和她领证,结婚。”他笑,“不再游戏人生了,忽然有了儿子这件事让我想了几个晚上,终于想明白了……于其费尽心机追逐什么永远到不了手的完美女神,不如和真实存在的老婆孩子在一起过过安稳小康的日子。” “可你不是害怕阿桑又烦她吗?” “怕的就是被会她缠住一辈子,才逃才躲,但她还是成功了,不仅牢牢绑住了我,还让我从心里感谢她,葵,你想像得到吗?前不久我还觉得自己是一个苦闷孤独的王老五,忽然我加儿子都有了,视频里她抱着他给我看,小鼻子小眼睛长得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秋叶原有儿子了!”他骄傲又兴奋。 她忽然愣住,觉得世上最想像不到的局面之一,发生了。 秋叶原竟然能明白家庭与责任的意义。 “好吧,恭喜你。那你准备回去守着客栈一辈子了?” “谢谢,总之先回去一阵吧,然后看看有没有机会把他们母子带来上海,毕竟大城市对孩子的教育有好处。” “那辞职作什么,申请停薪留职好了,你尽管去,前几天还能算休年假,再争取点带薪假期。” “你真好,葵。”秋叶原挠挠头,“真替我着想。” “当然,这么久以来,秋老师你都陪在我身边,帮忙我,我也十分感激你。”人之将别,其言亦善,尤其是他现在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也令葵对他刮目相看,并且心生感触。 身边的人,合合散散,都走向各自不同的人生。 “葵啊,既然你么说,那有些话憋闷在我心里,也是时候给你说一说。” “怎么?” “你好好为自己选一个伴侣吧。女人有自己的事业固然是重要,可家庭还是……怎么说呢,就是希望出现一个好男人,好好照顾小葵。” “呵呵,谢谢。” “葵……” “怎么?” “别再玩了,女人其实玩不起的。” “我玩什么了?”她不明白。 他有些尴尬地劝她:“那个……那个伍岳峰,是有妇之夫,差不多就行了喔……” “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好嘛?”她知道会有谣言,但她也有足够的坦然。 “嗯嗯,没有,没有。”他摆手,“别介意,我只是……” “我明白,谢谢。” “虽然议论死去的人不太好,但我早就想说,那个安宰臣其实也不适合你,那家伙水太深了,看起来很好,其实特别不诚恳的一个人。”秋叶原果然藏了一肚子的话。 “如果这些成功男士都不合适我,什么是合适我的呢?”她笑了。 “真要我说?我说的不一定准。” “说来听听,我作个参考。” “嗯……葵无论是怎么变,内心都还是一个大女孩,找一个和你玩的来聊的来的,宠你疼你……” “安宰臣和我很聊的来啊,也玩的来,也宠我,也疼我。” “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这些就算了吧。葵你可是能画出那些神秘美丽的姑娘,心里是有着千山万水的浪漫与细致,这种灵气不是钱打造出来的。很多男人是会被你这种气场所吸引,但他们只是需要你,像猎人收集鹿头和兽皮一样的需要。你喜欢成为猎物吗?或者说,你喜欢捕猎这些俗气的男人吗?你肯定都不喜欢。你喜欢的是一个激发你灵感的男人,和他在一起,你能看见更特别的世界,更多的想像,如果这个男人同时还爱你对你好,关心你,保护你,就对了。葵,你值得一个好男人来爱你,就算不能,也该找个老实人,别玩了,钱是赚不完的。” 她懵掉,刚刚还在收她红包的秋叶原一口气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有没有搞错。 “这段话是你背的台词吗?”她很不客气的吐槽了。 “诶……怎么会,我说了我知道我有儿子后,想了很多很多东西,反思了很多很多人生嘛。” “顺便把我的人生也给反思了?” “有点多余是吧……其实我挺心疼你的,葵……” “看,又扮情圣了!”她指着他。 “好好好。我是想破头想出这些话给你,其实本来想写封mail给你的,那显得更假是吧,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觉得不对就忘了吧。”他笑,“我出去了,和姑娘们交接一下工作,不打扰你了啊。” “哪天的机票啊。” “大后天的!这边还要忙退房什么的,这几天特别忙。” “这么急就赶回去了?要不要送送你什么的。” “心急如焚。我急着抱儿子好嘛,别送了,我怕在机场我会哭。” “真是少来了。” “哈哈,那我出去了,你忙。” “行,恭喜你啊,秋老师。” “谢谢。你也会那么幸福的,葵。”他出去,把门带上。 百页窗没拉上,还能看到外面他的身影。 葵有些没力气了,靠在座椅上,陷入良久的沉默中。 “驾照在此,良师你如何奖励我?”数个月后,葵特别得意的拿着证件在伍岳峰面前显摆。 “这是应当应份的,何必奖励。” “儿子穷养,女儿富养,女儿天生是要用来宠的。” “喏,我还是个年轻男人,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女儿。” “太不要脸了。” “这么说我,没大没小!”他把杂志卷成一筒,砰一下敲她脑袋。 “痛哇。” “行行,不过呢,是有个奖品给你。”他笑,“倒也是你自己挣的。” “什么啊。” “你用我的名字和手机号去参加《花哨侦探》的季度竞猜了是吧!凶手还真被你猜准了,抽奖也抽到了,喏,今天工作人员联系我,说我得奖了。这手机当成给你的奖励了。” “这也行?!”她一晕,“你怎么知道是我用你的名字参加的?” “首先,我想参加的时候,发现我的名字已经被使用过了,结果我本尊没参加到;其次,我身边再没一个人像你这么无聊了,或者说,有无聊的人,也没你胆子这么大,直接用我的身份去猜奖啊。” “好吧,反正我有ipho e了,奖的这台送你好了。” “我不去领。你代我去领。” “伍董你真懒。”她不乐意了,“还是说,你怕被同事和老友们看见。” “费话,要录节目,主创人员亲自颁发的,我这都算内部工作人员了,还是高层,我去领这台手机像话吗?我给节目组电话说一下,你去领吧。” “我哪行!我自己小有名气,和男主角又有过不和新闻,怎么可以再淌这浑水!不去!手机不要了!” 两个人为了得奖话题,竟然争论了好久。 “行行行,不吵了,哈哈哈哈,我俩越来越无聊了。”伍岳峰大笑。 向日葵也笑,“我以前什么奖也没中过,现在一个奖接一个奖的,我都快反应不过来了。” “人红挡不住嘛。你和连波西怎么还没有和好?”他忽然问。 “诶……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吧,你看他现在都快成当红辣子鸡了,大大小小的娱乐节目都会请他轧上一脚,虽然不是什么大影视明星,却也是街知巷闻的话题人物,又做了不少公益事业,名声都好起来了,关于过去的丑闻,也澄清了,是不是背后有团队在替他包装炒作呢?” “你刚知道?”伍岳峰笑,“摇钱树走到哪里,都会被伯乐发现。他现在已经正式签约电视台,要全力打造成台视一哥呢。” “了不起了。”她笑。 “所以和好吧你们,将来合作的机会还是有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几十年的好朋友,撕破脸何必呢?” “见面打招呼是没问题的,工作上好好合作也是没问题的,你放心吧。” “但心里就是有疙瘩对不对?” “哪有。” “说真的,我觉得你和这个连波西肯定没朋友那么简单。是不是你追他,但他没选你,他选了现在的女朋友?” “伍老前辈!”她好大声的更正他,“你真是老花眼了!什么叫我追他没追上,在你眼里,我和他作比较,我竟然还输过他?!” “那他追你没追上,他和现在的女友好了,你又特别吃味了?” “诶?”葵愣住。 “看这个反应,那就是我说中了。”伍岳峰得意洋洋。 “我说我们能换个话题吗?” “果然。” “伍老同志!” “连波西挺好的一个男孩子,为什么不要呢?不瞒你说,我之前应秦导的邀约,他们剧组来上海做活动时,我们私下有吃过几次饭,我完全没提起你。不过以我个人的感觉,连波西是非常非常聪明,非常懂得人情事故的人,但身上一点傲气与浮躁都没有,看来是有过一些经历,特别能韬光养晦,不功利,不激进,很踏实平和,很谦虚,这是现在许多年轻演员身上看不到的优点,很多人能表演出这种谦逊,但眼神藏不住。连波西的眼神很清澈,也很纯粹,甚至有些大过年纪的成熟与一点伤感,和《花哨侦探》里的男主角皆然相反,一点也不油嘴滑舌……” “第二个不去加拿大的原因是你喜欢男人。”她很蛮横的把话题截断了。 他手里的杂志筒又狠狠往她脑袋上砸下去了,“小疯子!” 她往地毯上一躺,耍无赖了,“啊,我被砸死了。” “喜欢就去追嘛,告诉他你喜欢他,我越看他越觉得你俩般配,天造地设的一对。”伍岳峰又把话题转回去了。 她躺在地上不起来,如今她上他家吃饭,就穿着运动套装,特别简单干净,耍起无赖来就像个大小孩。 “葵?”他问,“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给我说说。” “没有。”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她已经受不了他这样的说话语气,像个套女儿秘密的老爸。 “你表情看起来不像没有喔。” 她不说话。 “行,替你泡杯咖啡去!”他忽然不问了,站起来从她身上跨过去,朝厨房走,“打奶泡不,做杯鸳鸯,还是做杯卡布奇诺?” 这招很像《大内密探008》里刘嘉玲和周星驰恶狠狠吵架,她忽然边擦眼泪边温柔的问他:饿不饿,要不要煮碗面给你吃。 是一招绝对的杀手钳。 她现在是独自躺在大厅的地毯上了,四周没有人,像是被心理医生扔在一边。 忽然很想哭。 她蜷起身体,来克制这股伤痛。 但是很难。 负荆 向日葵觉得这辈子她会牢牢记住两个恐怖的夜晚,第一个夜晚,是她在森林里遇险,陷落在深坑中没有办法脱身,天渐渐下起细雨;第二个夜晚则是寒风大作,地面上结着厚厚的冰,上海出奇寒冷的一天,晚上竟飘起雪来。而这天深夜,向日葵摁响了伍岳峰家的门铃,双眼通红的。 他穿着睡衣裤,披着毯子,从空调房里跑出来给她开门,头发睡得乱糟糟的,都来不及整理。看到她赶来,伍岳峰也不惊讶,“快进来,我把门带上,好冷。你打车过来的?” 她冲进去,回转身,然后伸出手,“能不能借我车?” 他苦笑,因为被他猜中八九不离十,“借你没问题,等天亮开过去吧,这种鬼天气,又是半夜,你这新手不保险呐。” “车要坏了我赔你。” “车是一回事,你人要弄伤了是另一回事。” “嗯,好吧,我去找紧急租车行。”她往外走。 “回来!”他一把握住她的胳膊,“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任性?!” 她僵在原地,不说话。 “你看。终于暴露出了是不是?藏不下去,瞒不下去了。”他笑,轻轻抱抱她,拍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别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的。” “不可能,八点时让你去问的消息,你说秦之瀚的手机都打不通,消息全都封锁了,一定是出了很严重的事情!”她非常非常紧张,因为距离电视中突然报导出,连波西在《花哨神探》拍摄现场的坠楼事故,已经过去整整七个小时了,七个小时,都没有事故的后续消息,只有重复混乱中送伤员进入医院的场景,围观的记者和工作人员非常多,连波西被毯子遮着,什么也看不到。现场的破碎木箱中有明显的血迹,向日葵看到这则新闻时,整颗心像被扔进了盐水中,立即抽搐紧缩了起来,然后万分可怖的担忧里,艰熬了整整七个小时,在反复确认没有连波西最新的消息之后,她打车赶到伍岳峰这里求助。 这时的向日葵,已经懒得去装去演了,因为那太痛苦,何况是在伍岳峰面前。 她需要他的帮助,不止是借一辆车子,就像他现在能这样安慰她,给她信心,她也会平静一些。 “我想去见他……”她说,但是没有哭,因为所有力量要用来去寻找他,在没有见到他之前,她会保持坚强。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如果这种天气放你出去,就该轮到我为你担心了。等天亮了,路面清理过了,你再去行不行?听话。”他带她往屋子里走,客厅壁炉里生着火,看着暖,但她的心里却冷得像冰。 “今晚要不睡我两个女儿房间吧,上下卧,你随便挑。”他故意把话题引开。 “不用,我就睡在这里,这张沙发上。”她说完,直接躺上沙发了,造型像个僵尸,因为心情原因,所以一丝笑纹都没有。 “行,我上去给你取被子。”他说,“听话就好。” “嗯。”她应了一声,于是他安心地上楼去了。 听他脚步声一远,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跑去拿了车钥匙进了车库,随即他在楼上听到汽车发动和车库开卷门的声音。 “向日葵!”他冲到阳光晒台打开窗喊,结果被冻回来,她开着车就走了。 他连忙拨她电话,“向日葵,你给我回来。我现在立刻就联系秦导,要是联系不上,我发动所有能联系上他的关系,一定把他找到,问出连波西的消息,你回来好吗?” “嗯。”她接听蓝牙,应了一声嗯,其实是根本没打算回去。 “万一那边医疗设施不行,连波西已经被送回上海救治了,你赶过去也看不到他啊!” “嗯。” “葵同学,你千万别死火在高速上,到时候特别麻烦!”他说什么,她都应一声嗯,也不挂电话,说明还是虚心接受他的建议,但就是不改。 他败了,只能反复叮嘱她:“别乱超车!听见没有!别以为这天半夜车少就提速!” “好的。” “安全到达后,马上给我打电话,听到没有!”他郑重其事地说。 “知道了。” “那你给我认认真真开车吧,我不和你说电话了。生女儿原来这么麻烦。”他最后吐了一句冷槽,实在受不了了。 她挂了电话,鼻子发酸。 连波西出事后,她一看到新闻就立刻拨打他电话,一点顾虑都没有,不怕他会不会问她,为什么还会关心、着急、紧张和担忧,也不怕他说任何话,只怕他有意外,而且连波西太复杂了,他不像普通人,如果摔坏点什么,坚强一点能挺过去,他平常对自己的身体视为金贵,尤其是脸,但凡有一点缺损,就算留着一条命,他也会寻死觅活的。 正是因为太了解了,她才害怕。 这种害怕反而比任何一件事,都清楚地唤醒了她,连波西存在着,在她心里,某个重要的位置,原来一步都没挪动过。就像是铁板钉钉,打入地下三千层的一具尸体,竟能还魂,竟能出现,只是因为无论埋葬多深,都还在她心里,血液里,没有离开。 也许知道他没事,活着,什么都好,只是一些小皮肉伤,哪怕将来用一点整形手术就可以改观回来……能知道这样的消息也好啊。她的心依然抽搐着,希望离他近一点,就在他身边,给他力量,给他幸运,看着他苏醒,也许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可以骂醒他,让他勇敢。 她全神贯注地开着,用这辈子最大的认真,比画画还要聚精会神,一路往他的方向冲,导航锁定了他那家医院的位置,一路带着他,每次提示都显得离他更近一点。 终于赶到的时候,当地天气比上海更寒冷,她带上事先准备的口罩与帽子,因为医院驻守着一批记者,她不能被人认出来。但是情况比她想像的要糟,不止是护士还有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把媒体记者挡在了医护区之外,完全没有办法混进去。 她只能躲出来,在急诊室的角落里给伍岳峰打电话,“没有办法进去,没有办法。” “别急,小葵,我已经联系上秦导了,并且叮嘱过他,你是我的员工,他这边立刻会安排人与你联系,从医院侧门带你去病房。”伍岳峰不负所望,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她松了口气,照他的提示,向一位医院保安问了路以后,来到侧门焦急的等待着。 这时内部电梯显示到了一楼,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同样满脸倦容的人,而这个人,向日葵认识。 “葵姐。”寿小年挤出一个很尴尬的笑容,“你来了?” 葵僵住了。 “进电梯来吧,我带你上去。”寿小年招呼道。 葵说不出话来,只能走进电梯,在她旁边站着。 如此狭路相逢,出乎葵的意外,果然是寿小年更紧张连波西,在第一时间赶来了吗?她的视线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却忽然看到寿小年从衣袋里取出了工作证件,那是剧组的工作证。 “你……” 寿小年已经猜到她要问什么,她说,“是的,我和他一起工作,我是他的助理,从拍摄一开始就跟在他身边了。” 助理?葵想应该不止这么简单,但她哪有资格问这些,是她亲手制造的这一切,无论寿小年做什么工作,她会留在连波西身边,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葵紧绷的心,突然像被活活抽走了一根丝,裂痛。 电梯到达四层,寿小年带她走员工通道,绕进病室,向日葵想起,她们也曾经在酒店的员工通道内有争执,那时的葵高高在上,多么狂妄。 葵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最后只能为自己得出两个字,活该。 于是心又是一阵裂痛,她怕熬不到看见连波西,她就需要一瓶氧气,否则会瘫软下去。但她又告诉自己,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连波西活着,没事,一切都好。所以既使是寿小年陪在他身边,知道他的一切又怎么样。 他活着,甚至幸福就好了。 葵心想,于是释然,别无所求,终于开口问寿小年,“他都好吗?” “嗯,这个……”寿小年回答的很模棱两可。 “什么这个?直接告诉我啊。”葵的口吻顿时又强悍了起来。 “秦导说过,剧组要封锁这个消息,暂时不能说出去的。” “什么意思?”葵问。 两人走到病房外的休息区,在护士台旁边,有一张长椅。 “葵姐,请你在这儿休息一下。”寿小年指了指长椅。 “我要见连波西。” “不是我不让你见,你看病房外的两个剧组人员,那是秦导安排的,谁都不让见。”寿小年说道。 “就让连波西告诉他们,我是他的家属,有权见他。”葵毫不动摇,“并且,请你先告诉我他现在的真实情况好吗?还是让我冲进去,直接见他?!” “葵姐!”寿小年竟也毫不示弱的顶撞她了,“好吧,不瞒你说,不止是秦导不准外人见,连波西自己也不愿意见你。” “什么意思?他是摔到有多惨,不忍心让我见到?” “不是,都没有,他就是超清楚的表示,他不想见你。” “呵,别可笑了,你让开。”她往前走,但寿小年一把拽住了她。 “你别让我为难了。” “我为难你什么了?” “葵姐……” “他真的不愿见我,你带我上来做什么呢?我的朋友刚刚联系上你们秦导,我是有特别批准,可以上来见连波西的人,所以你才带我上来,走到这里你忽然又拦住我?什么意思?故意给我难堪吗?为了我告你的事记恨我吗?那我向你诚恳道歉,寿小年,对不起,是我错。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他的情况,可以让我见他了吗?”葵非常理性的分析着,道歉着,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寿小年笑了,“我气你做什么,我是要谢谢你的人,葵姐用心良苦,成全我跟着他。” 虽然话是很挖苦刺耳,但从寿小年的笑容里,葵忽然感觉到,连波西是真的没什么大事,否则寿小年不会如此轻松。 那这里搞得防范森严的是为什么?!向日葵脑子一转,忽然恍然大悟,“你们封锁消息,是为了借此炒作!” 寿小年一愣,说明她猜对了。但寿小年当然要否认这点,“别瞎猜了,葵姐。” “行,我不让你为难,请你回病室,请问连大少爷,连大侦探,我就在门外,请他务必从美梦里醒来,花个两三分钟见我一面,确定他没事我就走。”她说。 寿小年眼神变冷了,因为不喜欢她这么熟络的说起连波西,“行嘛,我去问问,你别乱走,要被记者偷拍到,到时候可别说剧组利用你炒作。” “您放心。”葵冷冷地回应,觉得寿小年变得刁钻了,也许是因为太喜欢,而变得满身是刺,开始保卫自己的爱。 寿小年看着她坐到长椅上,才放心走去病房。葵觉得她智商也变傻了,好像她坐下就不能再站起来一样,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变得那么蠢。 她走到护士台,问值班护士,但护士也被提醒保密了,不能说任何关于连波西的消息。 但她留意到护士压在玻璃下的一张照片,那照片上有连波西的签名。 这家伙果然没大事,虽然现场有血迹,应该只是一些皮肉伤。 她松了口气,回长椅坐下。 不一会儿,寿小年从病房里出来,脸上不温不火的,“葵姐,他是真的不想见你,他请你回去吧。” “可笑,你有没有把我的话带给他?” “当然,葵姐,你觉得我能动什么手脚?” “那你回去,叫他把手机打开,我电话和他聊。” “不行啊,媒体会发现他开机的。” 酷刑 “行,就差这么几步路,我不劳烦你了,我自己进去问他。” “葵姐,你别……” “我不懂你怎么觉得自己就拦得住我,很可笑。”葵从口袋里拿出皮夹,里面夹着一厚叠现金,“你不替我传话,自然会有人替我会话,这一层楼的护士和护工,总有一个是肯为我传话的,如果钱不够,卡也在这里,随时可以去取。” “葵姐,你还真是一个拿钱压人的人?!”寿小年嘲笑了一声。葵的心猛然刺痛了一下,因为她情急下的举动也令她自己难堪了,“葵姐,你就别难为我了成吗?你觉得我在骗你?我骗你有什么意义呢?”寿小年注视她的眼光忽然变得很冷漠无情,“葵姐,有些话我也一直忍在心里,想对你说。你到底把波西哥哥当成什么呢?想理的时候理,不想理的时候就一脚踢开,用尽手段的让他消失,他是宠物吗?还是什么?” 这话耳熟的过份,这是八百年前,向日葵一直碎碎念,数落连波西的话:你当我是什么? 现在从别人这里被教训,葵有些哭笑不得。 但寿小年话没说完,“葵姐,我不知道你们从前到底有什么恩怨,但我不笨的,我知道波西哥对你的感情,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不希望见你这样伤害他,现在既然他也觉得够了,可以停止了,为什么你不能放过他呢?!” 葵站住了,没再往前走,觉得伴随寿小年的问话,有一阵阵耳鸣。 现在最任性的人变成她自己了。 向日葵苦笑,没说什么。 “葵姐,你放过他吧。”寿小年说道,“你别再控制和左右我们的生活了。” 葵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你想要保护连波西的心情,我明白,你为什么讨厌我,我也明白。” 曾经的向日葵,就是现在的寿小年,她怎么会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在眼前阻挡着自己呢。 “我只是想见见他,确定他一切都好就放心了,就走,行吗?”向日葵的口吻忽然变得像是在央求了。 寿小年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最后替你问一次,但如果他不想见你,我就不出来告诉你了。” “可是……” “葵姐,他是受了点伤的,这大半夜,就别吵着他休息了好吗?” 她知道僵持无用,于是松了口,“行,我就坐在这里等。”葵说。 寿小年看看长椅,看看向日葵,有种无可奈何,她回病房去了。 葵在长椅上坐下,伍岳峰电话来了。 “怎么样,见到没有?”他关切地问。 “还在等消息。” “这么困难?要不要我再替你联系一下秦之瀚,再安排一下?” “不用,我在这里等一下就好。” “在哪等着?” “病房区。” “那里暖气足吗?别冻着啊,好好照顾自己,别人没见着,自己感冒了。”他的慈爱,恰逢时机的温暖着她的心,给她力量。 他看不到她竭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委屈的哭出来,努力平静着告诉他,“好的,我知道,我会的。” 电话挂上。葵深呼吸,摸摸口袋,发现走得匆忙,没带上烟,转念一想,这里也不准抽烟,她捏捏眉心,觉得自己反应变得混乱了。 她只能不依靠任何东西转移注意力,默默的承受这一切。 寿小年一去不回。 没有人再和她说过一句话。 连波西仅与她一墙之隔,但是四周静得没有声音。 她坐在凉凉的长椅上,看着远处窗外昏昏沉沉的天色,忽然明白,原来等待自己所关心的人,他的安危与否,才是更折磨的一件事。比她当时深陷在森林中,茫然无助的感觉更痛苦,漫长,黑暗。 那时,向日葵只觉得如果自己死去,也不过是孤孤伶伶一个人离开,不会有人在意,也影响不了谁的生活。可现在才明白,原来担心自己爱的人,才像是把自己整个世界都搭了进去,那种绝望才更撕心裂肺,更无助。才是最可怕的等待。 她坐在那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刚才被她询问过的值班小护士,好心地为她端来一杯水。一杯水也足以令她温暖和感恩,葵的心又被这些人和细节所打动,又变得柔软起来。让她相信一个寒冷的夜晚没有这么难熬,天终将会渐渐亮起来,她会见到连波西的。 当面对他说一声对不起,看他平安无事,即使这一切都是一场炒作,也没有关系。 因为这一切,令她明白,原来她希望他消失,只是不愿面对过去的自己,而不是真正想看到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原来她做不到,终于还是被他神秘的力量,完整拖了回来,也许始终就在他身边没有离开过。 用来暖手的水杯渐渐凉了下来,但温暖留在她心里,那些回忆都随着水的温度涌了上来,回到小时候,还是如此纯真的样子,两小无猜,那时的连波西和向日葵多么美好。 天渐渐亮了,她看着走廊里的挂钟,手轻轻摩挲着手机,等着,等着…… “葵姐,葵姐。”寿小年摇醒了向日葵。 她马上醒来了,站起来看着她,“可以见他了?” “你回去吧。”寿小年的语调很平淡,听起来却如此无情,“他真的不想见你。” 葵往后退了一步,忽然大声喊了起来,“连波西!” “葵姐!别闹了!这是医院!”寿小年也怒了。 “我真的很怀疑你!”向日葵不再掩饰了,她确实怀疑寿小年从中作梗,“是,我是用尽全力撮合你们俩个,但就算做为朋友,我也有权来见他,你何必苦苦阻挠,如果要从你手里把他抢回去,对我而言,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葵姐,既然你这么自找没趣,我也不客气了。”寿小年忽然翻脸了,从口袋里取出一叠照片扔在长椅上,“你自己看看吧。他昨晚就叫我扔给你了,我觉得特别难堪尴尬,就没拿出来,既然你现在这样无理取闹,好,你自己看清楚!” 葵看向照片,茫然地拿了起来,照片里全是从偷拍的角度,拍摄的她和伍岳峰出入他家别墅的照片,两个人在车里谈笑风生,揽着肩膀或挽着胳膊一起进门,甚至还有透过窗户,隐约看到他们在厨房里做饭。 “这才是您现在的男朋友吧。”寿小年完全逐客的口吻,“据说是一个特别有背景的人,这才是合适葵姐你的男人。波西哥现在承认他配不上您了,您满意了吗?” “他找人偷拍我的?”葵收拾起那些照片啼笑皆非地问她。 “你觉得他是这种人吗?这照片是有人送到片场的,我们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你现在一口一个波西哥也叫得好顺,除了助理以外,你们已经确定恋爱关系了?” 寿小年梗着脖子,咬牙回答道:“您觉得呢?” 向日葵点点头,什么也不说了,紧紧攥住照片往外走。 苦守一夜,等来的真相原来如此仓惶残酷。她紧紧咬住嘴唇,立刻便把嘴唇咬破了,血流入舌尖,带着咸甜,但她尝来却是苦涩的。 她回到车里,翻找着,找到打火机,然后走到旁边空地上把那些照片全烧了。 她开车离开,一言不发,面色发灰。她猛踩着油门,又用更疯狂的速度赶回上海,直奔伍岳峰家,当他开门的刹那,她紧紧抱住他,这才纵声哭泣,把所有的伤痛与委屈毫无隐瞒与掩饰的哭了出来,大哭不止,把伍岳峰吓住了。 但很快他镇定了下来,任由她紧紧抱着,轻轻抚拍她的后背,无声地哄着她,让她哭个够,他知道她实在逞强太久,需要一个卸掉全副武装的地方。 他相信应该不是连波西身亡之类的消息,要是他死了,她只会在他的尸体边无声饮泪,而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像个委屈的小女孩一样嚎啕大哭。 他带她进屋,带她坐到沙发上,任由她哭,为她拿纸巾,一直等她哭到没有力气为止。 他温和地看着她,轻抚她的头发,拍拍她的肩膀。 依然不说话。 他觉得道理她都懂,她需要的不是开解,而是一个可以信赖,令她有安全感的人。然后等到她愿意倾诉的时候,他就愿意听。 伍岳峰柔情似水。她终于停止了哭泣,离开他的肩膀时,他肩膀的衣服已经被泪湿透了。 他什么也没说,起身为她倒了杯水递给她,拍拍她的头,爱怜地说,“傻丫头。” 她鼻子一酸,于是又想哭。 他这时却摆出威严来说,“好啦,不哭了。谁欺负了你,我们欺负回去!要是你自己做错了什么事,那我们就改。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发泄过了,就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嗯。她点头。知道他说的对,光哭是没有用的。都是成年人了,不能孩子气。 “见到连波西了?”他问。 她摇头。 “为什么?” “他不想见我。” “是伤重救护之类的客观原因,还是什么?” “他主观不想见我。” “是你过去的一些行为导致现在这样?”他步步引导,每句都问在点子上。 “是。” “那你还想见他吗?关键是,你还爱着他吗?” 葵不说话,其实不用说,他也知道了。 “全力补救,告诉他你的想法,尽力争取,然后看缘份和天意,倘若在一起,皆大欢喜,倘若不能,就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吧。” “爱是什么?”她忽然问伍岳峰,“如果爱是真心希望一个人幸福,现在的连波西应该很幸福,他事业蒸蒸日上,身边也有一个时刻伴随左右,真心爱他的女人。如果这样,那我已经完成了爱他的那一部份事情了。” “你说服得了自己吗?” “我……” “在寒雪天,半夜会抢车冲出去见他的女人,会忍心爱他就此生活在别的女人身边吗?”伍岳峰笑笑,“还有一个关键是,你确定,他真的已经不再爱你了吗?” “我……”向日葵无话可说。 “阻碍是什么,现在你们俩之间,可以告诉我吗?”他好好问她。 葵苦笑,“没法说。” “为什么?”伍岳峰看着她的眼睛,但她在躲闪,“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不会勉强你,但你知道我在这里,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找我,诉苦对象加智囊团。” “嗯……”她用力点头,“其实……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你,给我这么多支持,我想不会找到勇气,再去找他,也许早就成了陌生人了。”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连夜开车去见他?” “可能是在另一种心态,另一种机缘下,就算知道他受伤,也只是冷冷的看着电视抽烟、喝酒,然后出去胡混,都有可能,真的……”她笑,其实心里在滴血,“真的……” “诶,叫我说你什么好呢。傻姑娘。”他心疼的数落她。 “可不可以借浴室用一下,我在医院过了一夜,又哭成这样……”她站起来。 “当然可以啊,不介意用儿童香波的话,去我女儿的房间吧。”他笑,“我去拿套我老婆的衣服给你。” “不用,洗漱完我就走了,回家了。” “赶时间?你肯定熬了一夜很累,在这儿休息好了再回家。” “我还有事呢。”她回头对他笑笑,然后又走近他,抱抱他,“谢谢你在我身边,谢谢。” 他拍拍她的背,“也许你上辈子真是我女儿吧,这辈子再续父女缘。” “真狗血的故事,但我喜欢。”她笑了起来,他也笑了。 葵回到家中,还是累了,躺在床上休息,刚迷迷糊糊了十来分钟,如她预料中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接听,果然是安谦臣的声音。 “向小姐,别来无恙。” “你是不是太下作了一些?”她直接教训起他,“真可笑,安宰臣之前提及你时,还一口一声天才奇才,我想是怎样了不起的人物,原来是用些下三烂手段跟踪偷拍栽赃人的低级货色,你想怎样?你这算是复仇还是什么?我对你弟弟的离世不负任何责任!你有什么资格这样来对负我?!你清楚你的所作所为嘛!我会报警的!” “不怕把事情闹大你就报警喽。”果然不出所料,一切就是他捣的鬼,“赫赫有名的新锐画家向日葵,风尚集团的老董伍岳峰,如日中天凭张美丽的脸眼看就要红遍亚洲的连波西,这种三角猛料,情债纠纷,不知道要引发多大的轰动,你觉得你玩得起,就告我喽。” “你是要钱吗?你懂不懂,如果我有这笔钱给你,我宁肯用它找一批人来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让你也尝尝滋味!” “诶诶诶,向小姐,干嘛一开始就把话题弄得火药味十足,你是受了多大的刺激,要整死我了?先听听我的初衷嘛!” “你有脸和我提任何初衷吗?!” 忆殇 “哈哈哈,不如我请你一起吃顿饭,我们好好聊一聊。” “我没有任何胃口吃你这顿饭。” “女人真是容易生气的生物。”他叹气,“还是觉得傍上了一棵大树,抖起来了,觉得像我这种小角色,可以随时甩甩。哪怕是我弟弟现在活着,也逃不过一样的命运吧。我这位家弟,从小到大,读书经商,没一样有我厉害,但有一点比我厉害得太多太多,就是泡妞。我追不上的女人,他都手到擒来。不过好在过去他身边的女人,我还没一个人瞧得上的,除了你。” “你这个疯子!”她破口大骂,把电话挂掉,气得发抖。 可是他又拼命打过来。 “你到底想怎样。” “奇怪,真弄不懂你生什么气,我觉得你不错,是你稍许还有些灵气,配上姿色和能力,至少是打80分的。艳而不俗,纯又不拙,怎样,我还是很懂你吧。但你毕竟是见利忘义的女人,谁有权有势就依附着谁。过去你不要连波西,现在他红了,你又扭头找他,小美男总比老头子要强,看,我真懂你。”安谦臣说完大笑起来。 向日葵明白了自己在这种人眼中是什么样子,她的手狠狠攥紧了床单,没有一个脏字,却比辱骂更难听,她恨不能切掉他的嘴。 安谦臣却还在得意地说着,“我呢,始终觉得钱不是问题,女人才是问题。因为我就是喜欢征服那些看起来用钱砸不倒的女人,喜欢看她们耍性格耍脾气,最后倒在我床上的样子。” 向日葵直接把电话挂了,关机,没有必要再和这种下贱的人说话。 刚进她公司时还装得冷傲不羁的安谦臣,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他把她看成一种高档交际花,一种商品。然而这一切是她自己营造出来的感觉。 她恨自己,陷入不前不后的两难境地。 如果死了心朝前走,永远不回头了,那她现在应该有无数种冷静的办法处理掉安谦臣。可是她现在竟演不出来了,用真实的自己去触碰这个世界,永远会头破血流。 但她又变回去了。 因为变回去,她才敢奋不顾身地,去接近连波西。 依然没有他的消息,也许再也不会有了,只能从电视上远远的看看。 她又回想起自己在森林里那个恐怖的夜晚,想像他在家中焚心如火的等待,场景不断交换,时光交错,她多希望可以回到那个夜晚,到焦急的他身边,告诉他:别担心,我没事。 如果可以,从那晚就松卸下所有恩怨,不顾一切地将他抱紧。 才没有一次又一次的分离,直到想念,却看不见,却真的再也不能触碰到他。 回忆一点一滴,凝聚成海洋,吞噬了她。 她睡在冰凉里,忘了给自己盖上一条毯子,也没有打开空调,就这样,如同躺在深渊,盖上尘土,再不用醒来,该多好。 葵昏沉沉睡了好久,醒来时,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弄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看时钟,是星期六的下午。手机一直关着,没有人能联系到她。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又不愿待在家里,于是洗漱后,穿戴整齐出去了,也没刻意打扮,出去乱逛,渐渐发现,自己走到南京西路上,全是熟悉的地方,之前是连波西最爱逛的街与商场,后来是她自己喜欢逛的,可其实不过是沿着他的足迹,模仿他的习惯。 一切渐渐明晰起来,无论她选择怎样面对他,其实心里根本抹不掉。 她在恒隆里走着,在那些奢品的橱窗前,看到自己的影子,也仿佛看见他的影子。这么近,那么远。 想念,又不敢多看,她不知道在这里绕了几圈,最后走出去,在他最喜欢的地沉广场,她独自坐着,喝一杯咖啡。 天气很阴沉,没什么人坐在屋外,正好剩她自己,发愣。 “葵,向日葵?”有人推着婴儿车经过她身边。 葵抬头,怔住了,是邬米迦,身边站着保姆。 “真是你。”邬米迦笑了。 葵看看她,又看看婴儿车里的混血宝宝。 “是我的孩子,ca ol。” 葵简直反应不过来,邬米迦却很高兴的样子,“好久不见了,我也挺想你们的,竟然这么巧会遇,不如我们坐坐聊聊?我让保姆先带孩子回去?你不赶时间吧?” 葵很意外,但也欣然接受,“接下来没安排,好呀。你住在这附近?” 邬米迦安排保姆推着婴儿车离开了,她坐在葵身边,生完孩子,身材却恢复的很好,看起来依然是女神的完美样子。 “是呀,就在静安别墅里,过条马路就是。”她笑,“我先生特别喜欢上海的老别墅老建筑,又是繁华地段……葵,还好你今天打扮的不像你在电视报纸里那样,否则,恐怕认不出来你了。” 邬米迦话锋一转,向日葵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葵笑笑,说了个小谎。 “是嘛,呵呵,也不知道你们都怎么样了,好久没消息,对了,听说波西前不久受伤?现在好了吗?嗯?你没陪在他身边?”邬米迦的问题果然很快就锋利起来,但是看她关注的神情,却知道她是真诚的问候,不是故意的。 葵想还是算了吧,不用让邬米迦知道什么了,决定强忍着演一下,她微笑,“我不清楚呢,我也挺担心的,很久没和他联系了,本来想问问的,电话却联络不上。” “怎么你们……”邬米迦想问你们怎么竟然没有在一起,也忍住了,笑笑,“时间真是很快啊,大家变化都很大,一转眼我孩子都生好了,你们俩却都还是老样子……喔,也不能这么说,事业上都很成功,恭喜你,葵。” “谢谢。”葵想转开话题,“要喝什么吗?我去给你买杯喝的吧。” “好啊,那就不客气啦,要杯抹茶拿铁吧。”她说。 于是葵进到店里,买了杯拿铁出来给她,邬米迦正在补妆,过往的路人都不时回头看她,美女走到哪儿都是这样,葵笑。 “谢谢。”邬米迦收好妆盒,接过拿铁,“诶,忘了说要半分糖了,不过没事。” 葵心中又好笑,心想这小女人依然这么作。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邬米迦叹息了一下,“想不到,我们最后都没了他的消息,至少还是好朋友吧你们?” 葵不说话。 邬米迦点点头,“这样啊……真想不到。” 葵笑笑,其实心里很苦涩。决定演就是要把这出戏演完的。 “怎么说呢,我后来一直想找机会找你出来聊聊,但是心里总觉得我还是别再管这些事比较好……”邬米迦摇摇头,“我这么说,你大概不懂我在说什么。” 葵看着她,的确是不懂。 但葵说,“我其实也想问过你,为什么最后不选择连波西?” “我想找你谈的就是这件事,不是我不选择他,而是我们互相不再选择彼此,我是一早就明白的,但他是在我婚礼上的一瞬间那明白的,就是发现你离开的那个瞬间。” “我?可……明白了什么?” “很好奇吧,呵呵。”邬米迦笑了,“我们看起来是那么相配,却还是不能在一起。” “是的,的确。”葵回答这句话时,过去的酸意也全都回来了。 “可那都是表相啊。”她感叹道,“谁能够永远把恋爱谈得像偶像剧一样,最后王子和公主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在偶像剧里扮演完美恋人,只是为了在朋友面前看起来闪耀发光,让人羡慕和欣赏,可是回到家里,独自相处时,因为演的太累,而无话可聊,除了逛街购物,所有的话题都空洞没意义,连我爱你都说得像背台词。当身边没有人时,我们的恋爱演给谁看?” “演?”葵不明白了。 “这么说吧,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他面前蓬头垢面的样子,同样他也是,我们总是早早起来,不说话,各自收拾好了,明艳照人了,才感觉像是刚见到对方,才承认那才是自己的爱人,而不是一张隔夜脸。我都不敢想像,我在连波西身边胖了丑了老了,会是什么样子,同样的,他对我也是。恋爱,吵架,全像是说台词,像演戏,有时候我看偶像剧都觉得可笑,觉得生活不是那样子的,整天整天都是穿得美美的,玫瑰美酒,盛宴欢歌。过日子有特别俗气的一些东西在,这些事情是无可避免的,可我们却连一起逛超市买卫生纸的经历都没有,真的没有诶,他独自网购就解决了,或者我一个人去买。我俩都把这些事情给回避了,像是我们从来不用那些一样,太可笑了,我们又不是仙人。” “可你现在看起来,依然这么完美啊。” “那是你没有看到我生完孩子,半夜还要起来给她喂奶,我蓬头垢面的,穿着睡衣,眼睛肿着,我先生陪着我,我不怕他看见我任何样子,随便怎样,我都知道他爱我,不会离开我,我是他的爱人,是妻子,是母亲,是活生生的女人,心里不累,因为不用演了。”邬米迦笑,轻轻拍向日葵的手背,“你也真单纯,过去看着你,就觉得很爱怜你,明明这么深爱着连波西,比我还要爱他关心他,眼神里满满的情意在那里,这么清楚明白,却像欣赏童话一样欣赏我们,好像我们是这世上的爱情典范。现在懂了吗?没有什么爱情童话的,抱着童话生活一辈子,会疯的。” “我……”葵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所以你明白嘛,波西在我婚礼上,拿着那枚钻戒,突然不再追问我为什么不选择他,突然僵在那里,像是恍然大悟了什么。不止是明白他和我的爱情偶像剧是时候演完了,而是明白,在他生命里担当更重要角色的人,似乎不是我。” 葵咬住嘴唇。 “我后来一直以为,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结果等我生完孩子,也没有,他一直没再联系我,后来就在电视上看到你们两个。感觉变化真大。” “是的,都变了。”葵还能对此说什么呢。 “也许经历更多一些,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吧。”邬米迦看着向日葵的水晶指甲,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没看错的话,我们都是在一家私人美甲店做的吧,就在静安别墅里。” 果然是女人中的女人,葵笑了,“是啊。” “你真是变了,虽然今天看起来很普通,没有打扮,但看发型,看指甲和皮肤,还有服装品牌和首饰,都知道其实是很不一样了。”邬米迦说,“如果是现在的你出现在过去连波西的面前,在你我之间,他肯定想都不想的选择你了,你才是他的完美情人,百分之百。” “但是回不去,不是吗……” “不是说过去的你不好,别误会。” “怎么会。” “我其实听你俩聊天开玩笑,心里都会暗暗羡慕的,很轻松,很自然,不像我和他成天聊完奢侈品就是高档东西,或者五星旅游,一堆我们其实根本消费不了的东西,真当自己是富二代了。”邬米迦笑,“梦一旦太大太狂,落不到实处,就会痛苦。而当时的我们,显然是眼高手低的两个人,怎么会圆对方的梦呢,只想被对方照顾罢了。” 葵点点头,明白了。 “呼……好久没和人聊这么多心里话了,好久。”邬米迦说,“感觉就两个人,一是你,一是我先生。我先生很宠我,像是情人,又像是长辈,总是心疼着我,那种感觉很好,是可以依赖一辈子的人。” “我懂的,很幸福,祝福你。” “谢谢,小葵,你真好。”邬米迦反而提前感谢了向日葵,葵很惭愧,因为邬米迦的一番话,才真正让她醒悟了一些人生的道理。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就继续往前走吧,有缘的人总会在一起的。就像我们今天会有机会坐在这里聊天一样,我心里一直想告诉你的话,今天全说出来了,就是缘份呀。”邬米迦说。 葵点点头。 问心 恢复上班第一天的葵,与安谦臣正面相逢,他守在她家小区门口,不知道从哪弄了一辆敞篷梅赛德斯,副驾座里堆满了玫瑰,他摆出很潇洒的姿势在那儿等着她回来,像是伏击好的,神情得意洋洋。 她丝毫不客气,看见他,走上前,扬手一掌。 他的舌头顶着被打的地方,眼神扫着他,看起来很邪恶,但并未动怒,“喂,大小姐,我原本可以在你公司门口堵着你,最后还是到这儿来了,多为你着想。” “为我着想就请滚远一点,消失。”她的眼神也寒冷无比。 “何必呢。”他笑了,“我现在是诚意在追求你,未必我们将来不会在一起。” “可能吗?再不离开,我就报警了。” “试试看啊,你找警察,我找媒体,大家有话聊。”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弟搞得定的女人我没兴趣,他搞不定的,我反而要试一试。” “可笑,那好,我正式在这里拒绝你,请自重,离开我的生活。” “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你真的该去神经科配点药。”她扭头而去,一把被他拽住,“松手!” 她喝斥他。 “怎么可能,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你以为命运会成全你多少次,轻轻松松让安宰臣在你生命里退了场,你可以轻松的追逐名利,追逐爱情?休想!” “所以你还是想要报复我?替安宰臣报复我?!” “谈不上报复这么严重,但也不想让你这么快就忘了,世界上还有姓安的男人!” 向日葵忍无可忍,“你到底觉得我对安宰臣做错了什么,是,我和他交往过,可是和他交往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和别的男人都没有任何关系,而他呢?!你为什么不去联系一下那个名叫苏雯的女孩,还有他其他女朋友们?!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的安宰臣,和我在一起时,他又在做什么呢?我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和你讲这些,你根本是个不讲道理的男人,没有教养,没有下限,受过的高等教育都到哪里去了?!” “急了,终于急了,哈哈哈……”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真的疯了吧?!” “没,没,只是觉得我们终于开始沟通了,彼此了解对方的想法……” “请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没可能的,做普通朋友的可能都没有。” “为什么?” “你不觉得尴尬吗?” “有什么可尴尬?” “如果安宰臣没有死,如果我最后能嫁进安家,你现在要叫我一声弟媳,你觉得你现在做的事情合适吗?!” “你现在依然有机会嫁进安家啊。”他毫不以为然。 她摇头,发现世上比连波西更无赖更不讲道理的男人,不止存在,而且可怕且恶心,“你真是疯了!” 她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你干什么?真报警,哈哈哈,准备鱼死网破了?” “是,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大家一起毁灭吧,我最多是负面新闻缠身,而你破产加坐牢,应该更有趣。”她知道恶人自需恶人磨,索性与他拼命了。 “行行行。”他举起手,从车里把玫瑰抱给她,“给你。” “滚开。” “收下我就立刻滚。” “那你扔在地上!” “什么?替你抱回家,好啊。”他故意装听不懂。 这样纠缠下去,只有她会被逼疯吧,她一把接过玫瑰,他竖起手,挤眉弄眼的。 “滚啊!” “等等。”他从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 “到底还要怎样?!” “记得同你说过,下次见面,你要为我点烟的。” 话音未落,向日葵抄起玫瑰砸在他身上脸上,拼命抽打了几下,把玫瑰扔在被抽懵的安谦臣身上,气得转身就走,要不是穿着裙子,肯定一脚就踹上去了。 “喂!现在该是我报警啊!”他一摸脸上被玫瑰刺划伤的血口,看着她像母豹子一样气势汹汹离去的背影,忽然噗的一下笑了起来,然后大笑不止,倒进车里,还一直看着她,觉得太有意思了。 向日葵回家马上洗澡,用力擦洗着身体,要把一身晦气洗洗干净。换上一身便装,还是心情糟糕,想来想去,打车去舅舅的店里,其实时间差不多要打烊了。 舅舅、舅妈都在,抬着看着她,一直见她坐到柜台前,然后她又站起来,很熟悉的去冰柜里找吃的,自己动手做三明志,切面包和火腿,抹酱,手势熟练,边做还边往嘴里塞。 舅舅、舅妈看着这个一身便装,素颜,也没带任何首饰,甚至手表都没带的向日葵,像在看人还魂一样。 “乔乔呢?回家了?你们现在这么早放他下班?”向日葵没感觉到什么,顾自问。 “上次不是和你讲,他要结婚嘞,现在已经去结婚了,旅游结婚,请了七天长假,潇洒伐。喏!”舅妈先反应过来的,从抽屉里取出喜糖给向日葵,“小朋友知道你忙,不打扰你,留了糖给你。” “你说你多伤乔乔的心,乔乔么最喜欢你和连波西来,他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俩都不出现的。” “喔哟……”向日葵紧张了,连忙把手在旁边围裙上擦了擦,从口袋里取出皮夹,直接抽出两千元钱来,“这个给他,红包。” “要命来,给两千啊!疯掉了,一千够了吧。”舅舅终于出手了,把钱拿过来,分掉一半,舍不得给乔乔。 向日葵伸手又一把将钱抢了回来,塞给舅妈:“舅舅,拜托!侬别小气好伐!” 舅妈连忙把钱收好,数落老公不争气,“是呀,大家这么熟了,人家小朋友帮你加班做事情的时候抱怨过伐,要过加班费伐,再不好好对人家,小心乔乔结婚了要钱用,辞职跳槽喏。” “好吧,好吧。”舅舅没话说,这时候想起来问小葵了,“侬今天怎么来了?” “十三点,不来你要问,来又要问。” “乔乔这么年轻就结婚了?”葵倒是在琢磨这个问题。 “何止乔乔,你知道伐,孟非也结婚嘞!”舅舅宣布这个大新闻。 “啊?”葵果然没想到。 “孟非休养的时候,照顾他的小护工,一个外地小姑娘,特别喜欢他喔,对他特别好,两个人相处下来也很不错,孟非妈妈想想能找到一个小姑娘真心对孟非好,也可以了,就同意两个人结婚,领好证,马上要摆酒了。当然我的喜糖肯定拿不到了,就听其他朋友讲,也好,省了送红包。”舅舅说道。 舅妈白他一眼,觉得他说话都没正经的。 “真不错喔。”葵觉得还好来这里,听到两个好消息,心情都好一点了。 “全结婚了,就剩你嘞。帮你急死了。”舅舅说。 “我家小葵这么漂亮,你担心她嫁不出去啊。” “我担心她和连波西好伐,这么多年,不知道搞点什么,人家一对对都修成正果,他们两个倒好……” “少说几句。”舅妈用脚踢踢他。 “行了,行了。”舅舅没办法,硬憋着不说了。 “你没吃晚饭?”舅妈问,“要不我们出去吃点,别吃三明治了,晚饭吃冷食不消化。” “好呀。”葵把三明治往嘴里塞,“我今天饿死了,吃完这个还能吃,舅舅请客吧。” “喂!你现在赚大钞票,竟然要我这个穷舅舅请,不请。”舅舅超小气。 “请好来,不要请贵的,吃自助餐好吧,一个人就几百元钱,随便吃。” “一个人就几百元钱,你气派真大!”舅舅晕了,但葵和舅妈一人伸手挽住他一条胳膊。 “请啦,请啦。”两个女人一起发嗲。 舅舅败了,“行行,请,算什么名堂,别人结婚我请客,红包还是别人拿。” 说完话,三个人笑成一团。 近十点多,向日葵摁响了伍岳峰家的门铃。 伍岳峰开门,正在看书,带着老花眼镜,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睡衣,看起来特别和气顺眼。 “你不是吧,这年纪老花眼镜就带上了。”她吐槽他。 “进来,进来,你到我这年纪说不定还不如我呢。”他给她头上凿了一个毛栗子,“这么晚怎么来了?” “无聊嘛,找你聊天。” “你自己闻闻身上这股味道,就是酒足饭饱后了,吃撑了才想起我这个糟老头子,也不知道带点吃的来,你不孝顺啊。” “哈哈哈,给你带多浪费,你冰箱里全是吃的。” “哈,你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他又用书拍她一下。 “喂,再打就傻了!”她跳到他的沙发上,躺着。 “吃饱就躺着,要肥了。” “我是怎么吃都不胖的那种型,羡慕吧。” “有什么羡慕,我也是啊。” “嗯,吃的真饱真开心。”她拍拍肚子。 “开心就好。”他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继续看书,随便她干嘛,“要喝水自己倒。” “你在看什么书啊?” 他把书封面给她看,“《猫武士》,儿童幻想系列小说。” “你不是吧,看完再给你女儿说?” “是啊,小女儿要听睡前故事,指名要听猫武士,自己不愿意看,每天越洋电话缠着,今天刚讲完,在看明天的部份。” “你真是太宠女儿了,给我也讲个故事吧。” “你也要听《猫武士》?” “不要,换一个。” “以你的智商,给你讲……《喜羊羊和灰太狼》吧。” “去死。”她抓起一个抱枕丢向他,伍岳峰躲了过去,两人大笑起来。 “真开心。” “是啊,真开心。”两个人都由衷感叹。 “我当初真觉得你就是一个老色鬼。”她现在当着他的面真是敢胡说八道了。 “你觉得我对你图谋不轨吗?” “哈哈哈。”她笑得跺脚。 “想是想,有心无力啊。”他说,“有男人会不喜欢像你这样的姑娘吗?不可能呐。” “哇,你说这话,我心里一冷,莫你心里还有什么小九九?” “少来吧你。”他抓起抱枕又扔回去,“像我这样睿智从容坦率成功优秀的男人,我还怕你垂涎我的美色呢!” “哇哈哈,倒也有点。”她喊起来,“没有连波西,我就把你给收了!” “喂,我是已婚妇男。” “所以嘛,更不可能啦。”两个人今晚都很坦白。 “还是做朋友开心。”他说,“年纪大了,有个充满朝气的朋友,说说笑笑,真的很开心。” “嗯,以前连波西总嚷着要和我做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但我发现,我这辈子最好的异性朋友应该是你诶。” “非常荣幸。” “我也是。和你作朋友,感觉就很自然,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 “嗯……”他把书合上,“所以你今晚来找我,其实是想告诉我些什么吧?告诉我,你和连波西的故事?” 她点点头,捂着胸口,“闷在心里太久太久了,今晚又吃得太撑,好像忽然就装不下了,想找个树洞全部说出来。” “嗯,好吧,我现在的形象一定是一身老树皮。” “别客气。” “死丫头。” 哈哈哈,两个人又笑。 “别这样,别这样,你这样,我蕴酿不出情绪来讲我的故事了。” “怎么你的故事很惨吗?非要进入一种状态才可以讲?” “嗯。”她点头。 “行,给你静默五分钟,你培养感情。不准睡着喔,吃饱的人最容易睡着了。” “那就等我睡醒了再讲,疯啦,猪,等你睡醒了,天亮了,给我去上班挣钱,我是你大老板。” “好吧,大老板,嘘,安静,给我点时间,我要进入状态了。” “就你事多。”他说完,安静了。 她笑了笑,也静下来了。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她说。 “嗯,有一位王子和一只青蛙……” “喂,这么捣乱没法说了。”她捶沙发。 “向日葵,我发现你变好多诶,我刚见你什么样,媚眼如丝的,简直一朵小交际花,我原本以为你除去伪装后,内心应该就是一个纯真的女大学生,想不到是个女小学生,而且是个女小无赖啊!”他吐槽她。 “对,我以前就这样。”她坐起来,把头发搞搞乱,把袖管和裤管撸起来,就显得很男生了,“很爷们,很粗糙,不喜欢打扮,不喜欢装腔作势,更不喜欢抛媚眼,看见那种嗲嗲的化妆很艳香水很浓的女人最讨厌了。不喜欢谁呢一句不理,喜欢谁呢说几句,做生意也文字样,全凭兴趣。” “嗯,艺术家都有个性,你已经算客气了。” “我以前在我舅舅的三明治店里打工的,又做食物又切配又洗碗碟又送外卖,自行车骑的最好了,看我背影都不觉得是女孩。” “你会做三明治呀,什么时候做给我尝尝看。” “美式的呀,火腿、面包、起司、生菜、酱瓜、泡椒、金枪鱼、黑橄榄、沙拉酱,就这样。” “说的我饿了,我去煮夜宵。” “喂,老头,不准吃,好好听我说话。” “谁说不能边吃边听的,有没有人权,讲不讲人性了。”他起身就往厨房走。 “喂。”她一下扑到地毯上,抓住他的脚,“不准去不准去不准去!” “松开松开松开!”他奋力挣扎,忽然觉得她只是抱住他的腿,但不说话了,低头看,这丫头竟然哭了。 “我们以前也这样吵架,就像现在这样,他也会耍无赖,这么扑到地上抱住我的脚,不准我不听他说话……我很想他,非常非常想,想见他。” 倾诉 他弯下腰,摸摸她的头,“不哭,起来,起来给他打电话,把对我说的这些,告诉他。” “他关机了。” “那就发短信,告诉他,你想见他,等他开了机就会看到。” “没用,没用,他永远不想再见到我了。” “好吧,来,起来,别哭了,慢慢给我说,从头到尾,都告诉我。”他扶她起来,她回到沙发上。 他递了纸巾盒给她,然后坐下,像个心理医生一样可靠有威信的说,“好了,我准备好了听你说一切,开始吧,每小时收费算你八折吧。” 她抹着眼泪,看看他,哭笑不得,“你这人怎么这样。” “嗯……”他推推眼镜,“来吧,言归正传,你到底喜欢他多久了?” “二十多年。” “具体点。” “怎么具体,一会儿喜欢,一会儿不喜欢,总是在闹情绪。”她眨眨眼睛,笑了,“真的,算不清楚。只记得第一次见到他,觉得像是童话里面的小王子,全身闪闪发光的,连他身边的事物都被照亮了,觉得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小孩子,那是我自己都还很小呢,都不懂什么是喜欢,但看见他就很开心,觉得生活很明亮。” “那时候,父母已经不在了吗?” “是啊,正是因为他们不在,我才回到上海的。回到上海后看什么都灰蒙蒙的,不开心,好像全都没有颜色一样,直到认识连波西。” “他并不知道自己一早就被你当成精神依赖的对象了吧。” “不知道啊,但他会带着我玩。从小,女孩子都喜欢和他一起玩,男孩子也喜欢,别看他长得漂亮,好像很娇气,应该娘娘腔什么的,但他其实不是诶,闷坏,极其聪明,胆子大,总能想出很多好玩的东西带着大家……” “出点子玩,但捅出篓子又不肯担当的那种小孩子是吧?” “哈哈,是。” “你没少给他背黑锅吧?” “是……”她吐吐舌头。 “难怪他喜欢带着你玩。” “是……”她笑,“你真厉害,我后来还是花好久才想明白的……” “想明白了又很纠结吧,不知道他对你真正的心意。” 葵玩着纸巾盒,把纸巾缠着手指上,“嗯,后来就看着他和女同学们传小纸条,她们送他礼物,有好吃的堆给他,过节也找他玩……虽然礼物什么他都会转送给我一些,但是我呢……也没什么钱送他东西……” “长得好是讨喜啊,小姑娘都会贴上去的,这事我要记下来告诉我女儿,千万别把好看的男生当回事。” “喂!男同学也爱送他礼物的好吗?!尤其是他生日的时候,排场可大了!” “贴还替人说话,病得不轻。” 她把纸巾捏成球扔他,“坏人。” “继续说。” “你不准损我了再说。” “行,继续。” “后来就慢慢长大了,诶,都是你,被你闹得说起来像是喜剧了。” “本来就不用苦哈哈的。” “好好好,当喜剧说嘛,我确实就是一天大的笑话。” “你自己来劲了喏。” “哼,还让不让我说了。” “讲讲讲。”他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长大了,开窍了,他开始谈恋爱了。我很笨,后知后觉得,不懂男女交往是怎么回事,有次偷看到他在体育用具室和学姐亲热,我还傻乎乎看了半天,不懂他们为什么在互相咬对方……后来还问他……” “不堪想像情商低到这种程度……” “喂!” “继续继续。” “反正他让我瞒着家长不准说喽,他勾着我的肩膀,捏着我的鼻子说,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惜我不是男生,否则他会给我介绍很漂亮的女朋友……一辈子的好兄弟,一辈子的好朋友,于是听他说这句话听了许多年,直到我自己懂了,开窍了,发现自己好喜欢他的时候,却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可以理解,你小时候就是个傻小子,跟着他,又像个小奴才,要同时找到女人味,又能和他平等相待,重新开始,的确很难很难。” “是呀,超级难……高考的时候,他选艺校,我选美校,就各自分开了。” “是你不愿意跟着他去学表演,还是借助自己喜欢美术的原因,趁机和他分开,没猜错的话,是你第一次尝试用自己的力量离开他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以你那种身份喜欢他,其实很痛苦。” “非常痛苦,但那时候感觉的不明显,只觉得不舒服。我本来就是很喜欢画画,虽然知道去学表演可能又和他亲密不分一直在一起,但看他和别的漂亮女生交往,我该多难受,艺校里全是美女啊,我也没表演的天份……我后来住读,我觉得不用见他了,结果他来找我,还在我们班都红了……他那时候一进艺校就开始拼命打扮,每次来找我都花枝招展的,因为太漂亮了,反而没人相信他是我男朋友……呼……” “积怨真深。” “是的,我美院同学托我传口讯给他约他玩时,我都要疯了!” “不难想像啊。” “我找了很多事情分散注意力,天知道我多厉害,我尝试从不主动找他,不粘人,独立,移情,把想念他的力量全分散到画画上,到处投稿,画插画……” “然后呢?” “然后各种不成功,求职不成功,投稿不成功,怎么努力都没用。而他看起来成天除了打扮逛就是谈恋爱,却频频有商业演出,赚了小钱各种挥霍,找我吃饭,每次看他换各种品牌,各种炫耀,就觉得他既闪闪发光又特别讨厌……而我却更没有能力摆脱掉他,他一找我就找得到,我却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生活。” “嗯……后来就去帮忙舅舅的店了?” “是呀,总得生活吧。然后接些插画的小活,上些杂志,渐渐生活稳定起来了,那时候……连波西告诉我他恋爱了……要知道他的女朋友从外滩可以排到淮海路去,他换女朋友从来不用通知任何人,但他却无比认真告诉我他恋爱了,而且已经爱上很久了,他说那个女人叫邬米迦,他请我吃饭时毫不预告的就把她也约来了,她看起来像个女神你知道吗?如果连波西身上是太阳一般金灿灿的光辉,她看起来就像是月亮女神,他们在一起就是天造地设,再没有比他们更相配的情侣了,就在今天我看见邬米迦,她生完孩子了,看起来却依然如此漂亮。” “你们见面了?” “是啊,街头偶遇。” “她生完孩子了?孩子不会是连波西的吧。” “不是啊,呵呵,她嫁给别人了,说来话长……” “嗯,从头说。” “连波西其实很早就和她认识了,然后分分合合,最后确立关系,确立关系了也老吵,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不停来找我倾诉,邬米迦长,邬米迦短,我每次安慰完他,以为要结束了,却发现他振作后还是投向她的怀抱,怎么也离开她似的,我觉得特别沮丧,那时候开始,我讨厌见到他了,特别憎恶。” “你成了他的药,药是人病时离不开,健康后却第一时间扔掉的东西。” “是啊,而且是最廉价的药。” “最廉价的药往往药效最强。” “那时候,其实……”她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个人,“叶琪和我住在一起,她从外地来到上海,遭遇也很可怜,我们网上认识,然后我收留了她,一起住,她写文,我画画,一起奋斗,做了很多美好的梦。后来她爱上连波西了……” “原来如此啊。”他摇摇头,“你们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他们当然最后没成功,叶琪特别恨我,觉得我不帮她,觉得我从中作梗……” “难怪了,其实虽然把你当兄弟,但和你相处起来,连波西一定特别亲切随意,看起来是很亲密,你其实一直也是别的姑娘嫉恨的对象啊。” “可我什么都不是啊。你觉得我是他什么朋友呢?他病了,我要照顾,他懒了,我要照顾,他闯祸了,我要照顾,他失恋了,我要照顾,我就是一个24小时随叫随到的保姆,而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永远不在。这样的位置,有什么好羡慕,任凭哪个女孩乐意,都可以让出去。” “但他就是缠着你呀,小葵,你给了他百分之一百的安全感。” “可我和他吵,骂他,打他,嘲笑他,挖苦他,不给他一点好脸色。” “但他看着你,就觉得温暖了。” 她忽然捂住胸口,“好吧,你这么说,我心会痛……” “当局者迷。后来呢?” “后来……邬米迦要结婚了,呵呵,他收到请柬,就在他准备向她求婚的时候,他连男方是谁都不知道,邬米迦一边和他相处,一边在外面找了个老公,这种女人真是高端啊,连波西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 “察觉不出来,是连波西太自负了吧。” “是啊,所以,他被伤得不轻,跑到我这里,挫败得像个死人一样,有气无力躺着好久才说出真相,我反而怒了,觉得这女人太混蛋了,但也觉得连波西既然这么爱她,凭什么要拱手让人,我竟然就豁出力气,劝他去抢婚……我当时想的特别简单,觉得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结果到了婚礼现场,看见连波西举着婚戒在她面前站着,比新郎更像她的新郎……我站在后面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多余,是梦幻偶像剧的配角的配角,群众演员,不对,清洁工都算不上,我就走了,觉得何必呢,去看人家公主王子终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戏码……我就离开了……” “呵呵,好可怜……” “可怜死了,哈哈。”两人莫名奇妙都笑了,虽然听起来如此苦情。 “后来呢?” “后来,我就和相亲对象结婚了,一个老实人,对我特别好。” “你还结过婚呀,啧啧。”他摇头,“这社会真复杂,你现在是几个孩子的妈,看不出来。” “喂,又来了。后来离婚了好吗?领了证,但没有住在一起,打算办好酒宴再正式一起生活,结果……呼……”她深呼吸,“结果,我的婚礼当天,消失好久的连波西出现了,把我从新郎身边拖走了,连抢两次婚,他骂我特别无情,特别狠,我觉得他太不可理喻了……至今想来都觉得荒唐,他忽然说他发现最爱的人是我。” 啪,啪,啪,伍岳峰忽然鼓起掌来,毫不意外地说,“本来他最爱的就一直是你,你才是他的女神。” 向日葵看看伍岳峰。 “难道你至今都觉得他是在开玩笑,觉得这一切不是真的?还是你习惯了暗恋他的模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恋爱?”他问。 她坐起来,激动了,“要知道我的人生被破坏的七零八落,我曾经的朋友和我反目,为了他;我的插画工作丢了,因为我的编辑喜欢他;我的家人为我担忧,为了他;我要嫁的人差点浇汽油烧了我的家,他的家人到我舅舅店里闹事索赔,全为了他……我曾经会看到的人生有一丁点变化,全被他破坏殆尽,而在我最最最迷茫的时候,他却说他爱我……这份爱对我有什么用呢?” “所以你?” “我走了,逃走了,家里乱的鸡飞狗跳,我面对不了,就逃走了,是不是特别王八蛋。” “所以后来在森林里遇险,就是你逃去的地方?” “是啊,我救了一个小孩子,当我需要他帮忙去找村民来救我时,发现他是个智障儿童,根本听不懂我的求助,我眼睁睁看着他跑走了,觉得自己特别傻,然后就昏迷了,再醒时已经获救,躺在上海医院的病床上。” “我懂了,恨死他了吧,差点为了他把命都送了。” “是呀,超级,然后我就变成,嗯,像你第一次见我时那样子了。” “虚伪自私的万人迷?是你心中曲解的连波西的样子吧?” “呵呵……可伍老师你要知道,我就是学会了那一套,我的事业才会攀升起来,我的人生不是一点点改变,而是巨大的翻转。” “中间漏了不少故事没跟我说吧。” “什么?” “那些帮助你的男人们,那些垫脚石。” “呵呵,哪有……”她摆手,“不能算是利用吧,替我在大赛投稿的是我的老师,我当时投奔他,是,他是对我有意思,可我没对他做任何事,我替他画画抵饭钱,后来事业成功了,我又招募他到上海来工作。” “喔,秋叶原是吧,我们学校的老师,后来是我的员工,不久前辞职的那个?” “是啊,结婚生子去了,过不久会回来,你这个当董事长的怎么关心这么底层的事。” “嗯,你身边的人稍微关注了一下,像你这种姑娘,身边容易鱼龙混杂,替你盯着点,不让你出事。” “哼,监视。” “不客气。还有呢?” “还有……”葵笑笑,“这就尴尬了,算是我正式交往的男朋友,他叫安宰臣,文化公司的小老板,曾经帮助过我,人不错,就是很花很花,第一次和我交往时,我发现他和叶琪也在……就和他分手了,第二次交往时,就是后来共同经营工作室,他甚至把相好的女孩安排进工作室工作,比连波西还像情圣,还要自负,但你知道后来的我,并不介意感情的事,只要他能帮到我的事业就行……” “这个人,叶琪和我提过,后来在一场车祸中离世了是吗?” “是啊……我挺克人的,交往过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死了,要不就是事业毁了,嗯……伍先生要不要考虑离我远点?” “神经病,我俩又没在交往。而且你认识我以后,你将来不会遇到这些事了我保证,因为你不会这么蠢,再去招惹一些不合适的人。” “好神化自己哟,伍先生。” “情商低哟,小姑娘。” “情商高好嘛,现在的情商很高。” “情商高的人才不会说自己克谁。” “不客气。”她撇嘴,说不过他。 “然后呢?” “然后……连波西还是找我,还是说他爱着我,不动不摇不改变,乱七八糟的,哈哈哈,可是我觉得他好烦,超级不顺眼。我事业成功的时候,他却开始各种不顺利,而且变笨了,被人耍被人骗,一路滑坡,最后炸鸡都卖起来了,还是缠着我。我就嘲笑他,挖苦他,问他还有什么资格说爱我。” “这时候的嘲笑对他可是真刺耳了。” “可感觉不出来啊,看他还是很得意的样子,永远不可一世,特别骄傲,特别自负。” “那是他处世的样子。” “他经常来找我,我们工作室的女孩都特别迷他,有个叫寿小年的姑娘,很像过去的我,假小子,看起来很迷糊冒失,很直很倔强,特别喜欢他,信任他,敢为他出头,也喜欢跟着他……” “好吧,我懂了。” “懂了?” “懂什么?” “你把他拱手让人了。向日葵啊,我问你……”伍岳峰清清嗓子,“连波西从确认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退缩过否认过吗?” “没有……死皮赖脸的缠着……” “可你呢,不确定爱他的时候不承认,确定爱他的时候不坦白,从头到尾都不正面面对过自己和他,这段感情里,你觉得你一直在扮演付出的角色,可其实,你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而且是越来越自保。” “我曾经被伤得体无完肤,我不自保,我会疯的。” “体无完肤,就是你的隐瞒所造成的,如果说你从一开始就洒脱一点,告诉他,你的感情,他如果拒绝,你也能坦然离去,可是你没有,于其说他缠着你,不如说你一直留着机会,让他一次次能找到你。离不开的人,不止他,还有你。你直面过自己吗?你真的勇敢过吗?对于这份爱。你到今天还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等着他找你的小家伙。所以你面对他的唯一技能就是驱逐,让他死心,你觉得你就会停止感情,而你看看现在的自己,停止的了吗?”伍岳峰一开始分析,就让她内心的防护层层瓦解了,像许多土块在大片剥落。 被俘 “所以我现在应该……” 他站起身朝厨房走,“分析完毕,吃夜宵。” 她差点没被他气死,“什么就分析完毕,告诉我怎么办啊。” 她追在他身后,他跑去冰箱翻找食物,“材料都够,做一道回锅肉炒饭吃。” “三更半夜吃回锅肉炒饭?你是被我的故事激发到胃口出来了吗?伍先生!告诉我该怎么办啊,哪有管听管分析不管医的心理医生呢?” “这还有什么可分析的,去告诉他,你爱他啊。” “可他不要再见到我了。”葵无语。 “你最后一次见他,告诉他什么了?” “永远别再我面前出现……” “自作孽,不可活。”伍岳峰摇摇头,“算了,不开油锅了,还是拌道沙拉吧。” “就是,你一把年纪,不要吃得太油腻。”她撇着嘴,很郁闷。 “你也是,少折腾了,赶紧发短信去吧。” “发短信?” “发短信,发音频,发视频,管他呢,随便什么方式,要不就直接在黄浦江上租广告船,船上有巨型荧幕打上‘连波西,我爱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字样,在黄浦江上来来回回开。” “哈……哈……”她想想就抽疯了,“哈哈哈哈哈,我一没这个脸,二没这么倒贴啊,我还要在全上海人民面前追他了不成?” “过去没胆,现在没脸,你还真麻烦。” “伍老师,我求求你别再耍我了,你就给我一个靠谱的办法吧。” “嗯。”他转过身子,双手撑着厨台,“宗旨其实只有一条,就是面对他,让他知道你真正的想法,唯此而已。” 向日葵觉得绕在这个怪圈里出不去了,“可是他现在不想见我,他身边还有寿小年……” “去告诉他,包括告诉寿小年,去注明属有权啊,连波西和你,二十年,让那个小姑娘自己考虑,她觉得她有毅力有能力去代替你,那就试试看啊。我看这个连波西,简直是小女孩们的魔咒,全都想要得到他,得到了却又全会觉得自己承担不起。” “怎么说着说着,你又讨厌他了?” “不是讨厌,是替他苦恼。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在于,男人为了得到心爱的女人,会让自己变得更强更没有敌手,可是女人得到心爱的男人,却变得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嗯?向日葵皱紧眉头,“你说的很男权喔。” “好吧,这么说,向日葵你已经变得很强大了,足够了,去爱那个叫连波西的男人吧,他是贫是富是美是丑是生是死是老是病,你都爱着的男人,就够了。”伍岳峰笑了,“患难与共,白头到老。” 向日葵忽然不说话了,回到客厅里,盘腿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又像若有所失。 伍岳峰在厨房里忙了半天,出来时手里端着一盆水果拼盘。 “怎么,还有什么事想不明白?” 她摇头。 “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是吧?” 她点头。 “不如先找寿小年出来谈吧。” “怎么谈呢?” “今天对我说了什么,就对她说什么呀,全告诉她,让她自己衡量。” “呼……最笨最直的办法?” “你还想耍什么手段吗?少弄巧成拙啦。”他抬手拍了她脑袋一记。 “好吧,再打就傻了,听你的,不成功,最多还来找你哭。” “不行的话就换人吧,世上好男人不多但还是有的,我给你找。”伍岳峰笑,塞了块苹果给她。 向日葵望着手机发呆,一直是魂不守舍的状态,足足三天。娱乐新闻里报导连波西已经被秘密护送,回到上海接受治疗,可她依然没有任何行动,道理全懂,做起来难,太难。过去爱他的傻子,回不去了;那个耍手段的万人迷,又不想扮了。 卡在中间,不前不后,怎么办。 真要找寿小年吗?怎么谈…… 诶……她长吁短叹的。 在公司里开会,隔得远远的,伍岳峰经过,几个助理围着他签字,他偷偷给她使眼色,问她处理得怎么样,她耸耸肩膀,一无进展,一筹莫展。 他表现出唾弃的神情,去忙自己的事了。 向日葵也唾弃自己,觉得完蛋了。 吃午饭时,她也不想和同事凑一起,一个人又跑去中央绿地里坐着,虽然很冷,但阳光很好。环顾四周,很熟悉的地方,曾经在这里遇到孟非,还以为他是终生可以托付的人,结果一切是变化的如此大。 “我该拿你怎么办?”她看着手机。 这时有人在她身边坐下,“想心事呢?” 她听到这个声音就讨厌,站起来要走。 “聊聊呗。”他说,“我其实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 “这话留着和别人说去吧。”她往外走。 “向日葵,我知道连波西现在怎么样喔。”他笑。 她扭头看着他,“安谦臣,你难道没有自己的人生和生活吗?非要把时间全用在我身上?你难道不着急去挽回你的事业?” “不着急啊,我说过了,钱对我不是难题,像你这样的女人才是。” “你要这种态度来对待女人,任何女人都会是你一辈子的难题。” “钱搞得定的女人永远不是。” “我没心情在这里和你弯弯绕。”她真的很烦他。 他从风衣里抽出一个厚信封,往公园石凳上一扔,“给。” “什么?” “你恨我上次乱拿照片给连波西看,这次补偿你喽。” “什么?” “哈哈,瞧你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放心,照片上没抹毒药或迷药,是连波西的照片。他的确回上海医院了,正在好好休养呢。” “他伤势如何了?” “自己看喽。”他顾自点起烟来。 向日葵这才拿起信封,从里面抽出照片,高倍相机偷拍的照片,窗口内能看到连波西头上包着纱布,但气色挺好的在和人聊天,在上网,在吃东西…… “我忽然觉得我挺适合做私家侦探的,原来要调查点消息这么容易,那些记者全是吃干饭的,只知道守在医院门外。我搞了件白大褂就混进去了……” “你真不怕坐牢吗?” “这世界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真不敢相信,受过高等教育的你会说出这种话。” “胆子小的人,机会来了也握不住,就算会看机会又怎样?”他笑,“继续往下看啊。” 她翻看着照片,都是连波西。 “你到底在哪蹲点,拍了哪么多,都没被人发现。” “用脑子啊,还有……”他比划了一个钱的手势。其实这样看,他忽然还很有男人味,很像个孤胆特工或者猎人。 “好吧,随便你了。”她继续看照片,看见连波西睡了,寿小年守在他身边,当他睡着时,她偷吻了他。向日葵终于知道,这叠照片里的重点,就是这几张了…… 心好痛。 “不开心了?”安谦臣打量她的表情。 “与你无关。”她说“借打火机用一下。” “怎么?全烧掉?” “嗯,留着干嘛?裱起来?”她笑。 “可我这里还有备份呢,不怕我印出来,拿到街上洒?” “随便你吧。”她找了个垃圾筒,把照片全烧了。 “在公园里放火,小心被人抓了。” “我也随便了。”她其实很沮丧。 “那么爱他,为什么不去找他呢?”他问了同样的问题。 她摇头,把打火机扔回他,“谢谢了。” “真难得,竟然会对我说谢谢。” 她笑,挥手,“再见,别再见了。” “就这么心灰意冷的走啦?”他在她背后喊。 “是啊,你的目的达到了。”她回答道,扬长而去。 好时光总是稍纵即逝,她对自己说,请了假不上班,在家里放着很响的音乐,一个人喝酒抽烟,像是跳舞一样转圈,不梳洗,蓬头垢面。忽然手机响了,响了半天她才接起来,一个快递说有快件,让下楼取。 为什么不送上来啊,她吼。 快递说随身带着好多东西,怕送上来,东西会被偷。 离开一下会死啊?!她爆粗口,在电话里和快递吵了好久。 是不是看外地人好欺负啊。对方也火了,不下来拿就扔了。 外地人哪好欺负,简直太拽了。 给我等着!她吼。跑去浴室潦草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真憔悴。 宁肯变成这样,也不敢去找他。 向日葵也许真的死掉了。 很想哭,但哭不出来。 她拿了钥匙出门,跑下楼去,到了门口发现哪有什么快递。 该死,跑掉了吗?她跺脚,这年头的人怎么都这么不负责任。 眼前只停着一辆面包车。 她放弃了,随便什么快件吧,她也没多在乎,转身,准备离开。 面包车的门忽然拉开了,下来两个男衣男人,直接用布袋把她的脸蒙上,拖进了面包车。 她拼命挣扎,但很快就被击晕了。 黑暗里,有人划亮了火柴,吐出一道烟。 然后伸手用力拍她的面颊,“喂,醒了。” 她用力睁开眼睛,有光线进入眼帘,四周是昏暗的,有好几个黑色的人影。 “醒了?”一个尖细的声音问道。 凌虐 向日葵嘴上贴着胶布,没办法说话,但她已经看清了身边围着的人,四个民工样的男人,而另一个站在眼前的女人,出人意料的竟是叶琪。 “啧啧啧。”她掐住葵的下巴打量起来,“怎么搞成这个样子?邋里邋遢的,看这头发乱的都打结了,你干嘛?玩颓废,最近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啦,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葵冷冷看着她,觉得她那疯傻的样子能被形容为丧心病狂,而叶琪被她的眼神激怒了,扬手便是一巴掌。 “看什么?你觉得现在还由得了你以这副姿态来看我?向日葵,你完蛋了,快想想你有什么办法能取悦我,让我别整得你太惨。” 葵的头发被她扯了起来,叶琪得意的瞪着她,“很疼吧?” 葵挣扎,却被其他人摁住。 叶琪亮了亮手机,那是从向日葵口袋里搜出来的,她已经翻看过里面所有的内容,“不是吧,是你删的太干净,还是有两台手机,一点内容都没有。” 叶琪冷笑,一下揭去了向日葵脸上的胶布,却又更狠地掐住了她的双颊,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 “特别想求救吧,可惜,这儿是荒僻的城郊,没人听得到你。向日葵,来,我都好奇了,快给我说说,你的安宰臣,你的伍岳峰,你的连!波!西!”她说到连波西时咬字特别重,“都相处得怎么样啊?开心吗?” “安宰臣死了。” “死了又怎么样呢?你享受了和他在一起的黄金时光,他特别宠你吧,功夫特别好吧。” “对死去的人不用那么下作吧。” “下作?!”叶琪笑,“享受的是你,你说我下作?那好,和我聊聊伍岳峰吧,他怎么样,他和安宰臣比起来,哪个令你更满意。” “根本不存在你想像中的那一回事情。” “哪回事情?总有一样是令你特别满意的吧,他们的钱,他们的权利,他们能衬托你在镁光灯前更闪耀动人,他们令你的资产不停增长,还是他们滋润了你的人生,你的幸福,你那看起来很纯情,其实贪得无厌的身体!” “叶琪你真的够了。” 她却破口大骂,“你这个低贱的女人,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真想把你这张无辜的小脸蛋撕得粉碎!让所有人看清你的真面目!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向日葵?!我会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拥有的一切,你哪样不喜欢,哪样不想要!” 她嘶吼着,疯狂地嘶叫,把旁边几个显然是雇来的帮凶也吓了一跳。 葵沉默。 叶琪吼完这一段,忽然冷笑,神经质的,“所以最后,当然,你心里其实最满意的只有他,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连波西。我说,你俩到底发展到哪一段了?他怎么样啊,你给我说说。” 叶琪此时又忽然像个娇羞的小女孩,在央求葵同她分享一些私密的快乐。但眼神其实是凶狠的,像是盘旋在空中的秃鹰,随时要把猎物撕碎。 “听真话还是假话?”葵冷笑。 “你有的挑吗?” “我怕说了真话你也不信。” “少给我耍花样!”叶琪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葵的皮肉里去。 “连波西决定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我们现在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我不知道他在哪,他也不关心我死活,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终结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你骗我。” “不信你可以打电话直接问他。” “想骗我打电话时,你趁机求救吗?” “就算我求救,他也会当成笑话听,然后把电话挂了。”葵冷冷的,那表情使这些话显得真实可信。 叶琪好奇了,松开掐住她的手问,“你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如你所愿,我这个肤浅拜金的女人,不仅在他落魄的时候,没有安慰,还嫌弃他无能,让他离我远一点,并且还把别的女人硬塞给他,现在他有新女朋友了,也红了,但和我整个儿的没关系了。” “你这是在玩什么?”叶琪反而质疑了,“你舍得放弃他?你自己不是有钱嘛,陪他一起玩,能花你多少?你真舍得?” 向日葵对这个问题哭笑不得,“诶,各个都拿他当块宝,好像倒贴他都是应该的……说什么好呢,都是犯贱。” 其实是她暗自在骂自己。 “是啊,我是犯贱,我这辈子唯一也是永远放不下的男人,就是连波西,我爬得越高,拥有越多,就越想让他守在我身边,我可以养着他,哄着他,只要他不离开我就行。而你,却把他一脚踹开了?向日葵,你还记得当初是谁为了维护他,揪着我的头发,把我踢出楼道的?” 葵不说话,都是些想起来就难过的往事。 “所以现在谁是你的新宠?伍岳峰?!你从我手里抢过去的伍岳峰?!向日葵,你是多恨我,我身边有谁,你就抢走谁,你到底有多见不得我好?!” “再说件让你高兴的事吧。”葵苦笑,“你一直觉得很宠我的安宰臣,没有一分一秒算是和我一个人在交往,他同时有不少女朋友,甚至有一个还是同事。” “他在你身边还是这么花?”叶琪笑了,“看来你的魅力也不怎么样嘛。” “是啊,而你的干爹伍岳峰先生,和我也是很纯粹的朋友关系,什么事都没有。” “没有?真的没有?” 向日葵果断的摇了摇头。 “什么事都没有。手机里也没有任何香艳的照片和讯息,什么都没有,你以为这样我就放过你了?”叶琪又变得神经质了起来,“我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把你弄到这里,会让你全身而退吗?不管你过去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要你的将来永远不能翻身,永远不能与我平起平坐,永远没有机会再争夺我身边的男人,你的光彩永远不能超越我,懂吗?向日葵,从今晚开始,你就是一朵见不到阳光的残花了。” 葵并不理她,直接和身边那四个人对话,“你们无非是图一点钱,她承诺给你们的,我给你们翻倍,三倍甚至四倍都可以,安全护送我离开,我不会追究你们的任何责任。否则你们知道后果的,有必要为了过年挣点快钱就……” 叶琪用胶纸把她的嘴重新封上,“还想跟我耍这套花样?” 那四个男人正面面相觑,有些动摇。 “发什么愣!”叶琪吼他们,“我才是今晚立即能付给你们现金的人,你们还要相信这个狡猾的女人?!跟她去取钱?!她随时会报警!你们这群傻子!” 葵挣扎,依然被人摁住。 叶琪揪起她的头发,又迎面给了她一掌,“别浪费时间了,向日葵,既然你和这些男人都没有什么快乐时光,接下来就好好享受吧。我给你准备的大餐,你一个人慢慢享用。无论你手机里有没有精彩的视频和照片,今晚过后就会有了,互联网上到处都是,连波西看得见,伍岳峰也看得见,在这之后你没有任何价值了,或者你跪下来求我别把这精彩的内容发出去,舔我的鞋跟,哭着求我,懂吗?!” 叶琪又拿出她从向日葵身上搜出来的钥匙,“你在这儿开心,我这就上你家逛逛,你最近一定接了不少工作在忙吧,电脑和移动硬盘里一定都备份了不少重要资料,我去帮你清理清理,很快你就用不上这么忙了。” 她往后退,从包里取出摄像机打开,交给其中一个男人,“慢慢玩。” 向日葵被两个男人摁到了地面上,她拼命挣扎,但四肢很快就被人摁住。叶琪冷笑着往外走,这时有人在门外鼓掌,一边鼓掌一边走进来,迎面看着叶琪,“这么好玩的事,可不可以算我一份参加啊?” 叶琪吓得往后连退三步,其他男人也怔住不动了,而来人走到光亮里露出脸来,竟是安谦臣。 “随便找几个民工在这里拍视频,就算发到网上,也只能证明她被人施暴,不能证明她是个生性狂浪的女人,说不定还激发了伍岳峰与连波西的保护欲。” 叶琪被他的话吓到了,“你,你是谁?!你怎么,你在外面偷听!” 安谦臣一边解着衣扣,一边说着,“倒不如换我来,身为安宰臣的哥哥,归国后,发现亡弟的女朋友如此美艳动人,热烈追求,然后互生情愫,干柴烈火,跑到荒郊野外来偷情,还拍了精彩的视频比较有说服力,你说呢?大作家叶琪小姐,我弟弟可是对我介绍过你的。” “你是安宰臣的哥哥?!”叶琪彻底傻眼了。 “我那个花心老弟,有无数女朋友,普通女人都不拿出来说,而要是一些有来历的女朋友,一定会炫耀一番,是否美丽,是否有钱,身材如何,床上是否带劲。前几样没听他怎么赞誉过你,最后一样,他可是时不时就拿来提的,能够满足他各种需要的美女作家叶琪。” “你!闭嘴!闭嘴!”叶琪被他损的异常尴尬。 安谦臣最里面一件衬衫也解开了,露出六块腹肌,洋洋得意的站在叶琪面前,一副要合作的样子。 “你跟踪我们?!”叶琪后知后觉地问出这句话。 “准确的说是跟踪她。”他指指被摁在地上的向日葵,“对于这个女人,有什么便宜事,我不希望落在别人手里,尤其是这四个看起来几个月没洗上澡,脏的要命的男人手里。” 他取出皮夹,向那几个男人扬了扬,“钱,我也有的是,现在给你们更轻松点的工作,换我来,你们就留一个,给我拍拍视频就行。” “你这么恨她?”叶琪将信将疑。 “你又说错了,我纯粹只是喜欢征服一个很傲气的女人,与恨不恨爱不爱都没多大关系。” “那好啊,我也乐意成人之美。”叶琪饶有兴致的打量他。 “是吗?要不,我替你省一笔开销,我来付钱,让这几个傻乎乎的男人拿了钱就走吧,你留下来帮我们拍?要搞定她,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在旁边看白戏怎么样?我身材和本领可不比我弟弟差。”他近乎调情的邀请她。 “喔?这么有趣,我倒是想留下来看一看了。”她说着,跟在他身边一起走回去,“不过,我可不想就这么便宜她,录完你这一段,还可以录点别的,这些人就别让他们走了。” “都说最毒不过女人心,今天算是见识了。”他伸的在她腰肢上拧了一把,叶琪竟轻佻的接受了。 此时,犹如蛇蝎与豺狼为伍,一同针对着向日葵,葵惧怕了,她全身瑟瑟发抖,脸色也变了。 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上海少爷》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表白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叶琪向安谦臣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他邪气十足的笑笑,走向葵。随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可以听到不远处响起了警铃声,安谦臣笑了,明显有一个如释重负的耸肩样子。 “你!”叶琪感到情况不对时,整个人被安谦臣的双臂锁住。 他挣着她的咽喉处,警告另四个摁着向日葵的男人,“你们也不过是图财,没必要为这种恶毒的女人吃上官司,我现在放你们一码,赶紧跑。” “不准跑,救我!救我!答应你们的钱翻倍!翻倍!”叶琪知道安谦臣又在耍诈,分解他们的力量,连忙喊道,她始终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四个男人面面相觑,呆了很久,有两个准备为了钱去打安谦臣,但有一个站起来拔腿就朝外跑,正是这个人瓦解了其他人的贪心,溃不成军,全都跑了出去,可惜他们挑了一间半封闭式的旧厂房,窗子全在非常高的地方,只有一扇大门是出路。而这时警车赶到了,大批警察冲了过来,陆续将四个人逮住。有一辆私家车也在其列,伍岳峰赶下车,急忙朝向日葵跑来,将她从地上一把抱起,紧紧抱在怀中。 伍岳峰深锁眉头,无比厌恶地瞪着被安谦臣钳制住的叶琪,她的脸色异常难堪,已经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就在两名警察从安谦臣手里要给她带上手铐带她走时,又一辆车冲了进来,连波西像黑暗里的一道光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也疾步而入。 他看见向日葵明显是激动的,可是他很快也看到了紧紧抱着向日葵的伍岳峰,他停下脚步,神情变了,又看看向日葵,然后眼神转移到伍岳峰身上,眼神已经彻底冰凉了。 “波西!连波西!”叶琪像发疯一样哭喊着他的名字,然后瘫软在地,哭嚎不止,“我这都是因为你,为了你,没有你我会疯的,你可不可以可怜可怜我,陪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 然而连波西没有再向前,他的额头上还带着一块纱布,他最后看了看向日葵,那是诀别的眼神,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开车离去,没有半丝停留。 伍岳峰很纳闷,问道:“他怎么回事,他怎么看见我,目露凶光,好像要吃掉我一样,为什么人都赶到了,不过来?” 安谦臣抽了支烟出来,尴尬地笑笑,“好像我光顾着通知你们,忘了你俩暂时还有误会的事情了。” “什么意思?” “我一度跟着葵,拍了些你俩很亲密的照片,发给连波西过。别怨我,要不是我跟着她紧,今晚她可就出事了。”安谦臣急忙撇清关系。 “原来还有这些事情。” “怎么?葵没有和你提起过我,提起过这些?”安谦臣问道。 “没有,这姑娘心里总藏着事。”伍岳峰叹了口气,“看来连波西误会我们了。” 向日葵流泪了,只觉得整个人失重,两条腿没有力气,然后眼前的人影模糊了,光线越来越淡,她晕倒在伍岳峰的怀里。 醒来时,向日葵发现自己睡在伍岳峰女儿的卧室里,她站起来,朝外走,从二楼看见伍岳峰和安谦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谈笑风生。 向日葵双手握着围栏,缓缓坐到地上。这时两个男人都发现了她,要走向她,她挥手示意不用,她只是想在有熟悉的人的地方安静一会儿,然后她坐在那里哭了,头埋在两手之间,双手环绕着两膝,哭了很久很久…… “连波西会误会也不奇怪,我这么一个睿智儒雅的成功男士,陪在你身边,他当然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再来关心你啦。”安谦臣告辞后,伍岳峰单独陪着向日葵,哄她开心,“这个年纪的小男孩看见我都要自惭形秽,自愧不如的。我基本上已经算是少男们的事业梦想了。” 他故意非常自夸,想听她倔强地挖苦他臭美,想激她说话,但她没有。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还是哪里有伤?”他关心地问。 但她摇摇头表示没有,依然没说话。 “想不到你身边还有一个名叫安谦臣的‘跟踪狂’,还好因祸得福,他跟踪你,反而第一时间发现你遇到危险,然后通知我们,通知警察来救你。你知道吗,他差点在半路上跟丢叶琪的面包车,他说他当时整个人都石化了,想不到自己竟然这么在乎你。他说他原本只是当一场恶作剧,把你当成一个释压的目标,好让他忘了投资失败与弟弟惨死的伤痛,可是想不到,当你遇到危险时,他会如此担心和焦急。”伍岳峰转达道,“他承认自己跟踪你,并且让你和连波西之间产生巨大的误会,是他的过失,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是过份了,希望我转达对你的歉意,希望你原谅。” 向日葵默默听着。 “他以后不会再跟着你了,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他还是可以出现的。不过好像被我一句话顶回去了,我告诉他:不必了,我还健在。” 葵嘴角动了动,看看他,很烦地捶他一拳。 “开心点了?”伍岳峰很温柔,“我也要说声对不起啊,这么大的事,我竟然很晚才赶到,让你受到惊吓,对不起了,以后不会了。” 向日葵的双眼又噙住了眼泪,他用纸巾轻轻为她擦拭着泪痕。 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是想吻她,但忍住了,只是心疼地抱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永远只是像在哄女儿,没有其他的心思。 向日葵回家后,换洗干净,在床上躺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给连波西发短信:我想和你诚恳的聊一聊,面对面。 等了好久,将近半个多小时,才得到回复:我在家,一个人。 向日葵欣喜起来,连忙赶了过去。 她摁门铃摁了半天,终于门开了。他开完门头也不回的走向沙发坐着,很专注地看电视。她换了拖鞋,往里走,小心翼翼,甚至有些陌生。 她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看着他,满心欢喜,却又不知如何开场,想了半天,只有很礼貌的一句话,“你还好吗?” 其实该被安慰的是向日葵才对。 连波西扫了她一眼,眼神异常轻蔑,不说话。 换作过去,向日葵可能早就一脚踩过去,问他是什么态度,但现在,她竟作不到,因为那种动作只有在亲昵的人之间才可以,他们现在,就像是路人。 “知道你受伤,我一直都很担心……我……”葵说到这里发现心思乱了,停了一停,才往下说,“你现在伤都好了吗?没有落下疤痕什么的吧,当时是撞到头吗?会留下后遗症吗?” 他笑,那种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不需要你关心的笑。 向日葵低了低头,怎么会不心酸。 她亲手断送了的感情,亲自驱逐的男人,现在自己却跑来说关切别人,怎么不叫人恶心。 “波西……既然你还能给我机会坐到你面前,应该,还是愿意听我解释这一切。对不起……我想对这么久以来,对你所作的一切,说一声抱歉。”她非常诚恳的道歉,而他只是继续换台,从桌上拿了一包薯片拆开来吃。 “我的确是曾经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去和自己不爱的男人在一起……让你失望,对不起……”她强忍住眼泪,“但是请相信我,我和伍岳峰之间并不存在,你所想像的事情,照片里的,都是误会,只是朋友之间的相处。伍岳峰是我很尊敬的师长,前辈,甚至让我觉得有一种很温暖的,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父亲般的关怀。我们之间仅此而以,从未有过越界,请你相信我。” 他仿佛在听,又仿佛没在听,一点表情都没有。 “至于我们之间,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听他分析了很多,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不止伤害你,也伤害了我自己,是我太没有安全感,害怕失败,害怕未来,不相信这么多年,我们之间还有多少好的结果……于是一直抗拒,一直逃避,当你勇敢坚定的时候,我却不承认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承认我对你的感情……波西……”她还是哭了,“对不起。” 他往嘴里塞着薯片,不说话。 “我承认我最后试图把寿小年塞给你,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我以为给你一个仿佛有我影子存在的女人就够了,其实是我自私,我知道在我心里,始终希望的,并不是你彻底离开我,而是不干涉我的生活,却又永远不能忘记我。其实忘不掉的那个人,是我,无论你在,或者不在,找我,或者消失,我的身体里总有一根神经,为你牵动,停止不了关注……这么多年来,我以为我变了,不再是过去的向日葵,可是原来,无论我怎么改变,唯一不能停止的是……”她深呼吸,镇定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告诉他,亏欠几十年的三个字,“我爱你。” 他笑笑,换了个电视频道,继续看。 她哭了,失控地哭着,但他无动于衷。 她很尴尬,于是艰涩地笑了笑,用力抹着眼泪。 “我见过不少女人为你哭,在你面前哭,不是吗?每次我都对自己说,绝对不要变成她们那样,我对自己说,其实你有什么好,不过是投胎投到了一副好相貌,长得这么美才不吃亏,才让人都犯贱要心疼你,其实你有什么好,凭什么总是让别人为你哭,我不要变成她们那样……可她们哭够了,都离开了,而我呢,我这个一直铁定心肠不愿为你哭的人,却一直一直留了下来,所有眼泪都自己吞掉,所有痛苦都自己忍掉,结果却始终陪在你身边。我是多么希望我也有毕业的那一天,永远永远都不要看到你……是……我后来做到了……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你……却发现……原来这么痛苦,我的生活里堆满了你的印迹,就连我们不曾一起到过的未来,也被你填满了,连波西,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除了爱你,我还应该怎么办?怎么活下去?”她说着,哭着,哭的好厉害,觉得此刻的自己和叶琪有什么不同,一样是在他面前俯首称臣,一样是在他面前歇斯底里,而你看着他,他却如此潇洒自在,洋洋自得,骄傲的坐在那里看自己的电视,享受着食物和悠闲,一点也不为所动。 连波西,仿佛是天生受人跪拜的国王。 而她,注定失败,注定了欠他一次虔诚又卑微的朝拜,她已经撕掉了自己所有的伪装,也像是撕掉了自己武装了二十多年的尊严和倔强,她把自己最内心的秘密,一字一句毫不掩饰的奉献给他了,而他像是遇到一场最低级的敬供,连看都不屑看一眼。 她哭,哭了很久,就在他面前。 他眉头都不皱一下,看着电视,还挺快乐的样子。 她哭够了,说完了,最关键的一份心意也交出去了,再也没有剩余的东西。 二十多年爱着连波西的向日葵彻底被掏空了,剩下一副空壳子,不再像是她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虚弱,疲惫,无力。 哭完了,说不出话来了,她点点头,把眼泪抹去,“好吧,不打扰你看电视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没有再能隐瞒你的任何东西,而你的态度,我想我是明白了……不再打扰你了,谢谢你,今天肯听我说话。对不起,打扰了,我走了,我会带上门的,再见,波西,再见。” 她站起来,往外走,他头也不回。 她背后只有电视里的喧哗声,笑声一片。 而她,只落得两个字,可怜。 她换了鞋,关上门前最后看看沙发上坐的那个男人,爱了二十年,最后换回两个字,陌生。 关门。 你猜 绑架事件引发的风波显然没有平息,叶琪的团队很快联系到媒体,引发了更加剧烈的炒作,媒体的八卦追踪和恶意攻击,远比绑架事件本身更可怕。葵似乎彻底失去了斗志,不接受任何人访问,也没有任何关于事件的详细说明,完全沉默。所幸,伍岳峰替她安排了一切,用巧妙的方式与媒体周旋,也调动了强大的公关力量,平息此事,并替她挽回名誉。 葵已经不关心这些,只是拼了命的完成工作,没日没夜的工作,除了画画,她找不到更好的事情来保护自己的心情,也许是画画挽救了她的灵魂,更可能是彻底躲避到自己假想中的世界里去,更漠于关心人世,因为那里已经没有锁住心灵的人。 只有伍岳峰能经常去看看她,她日渐消瘦,令人心疼。 “好了,别把自己困在这里了,傻姑娘,我现在正式邀请你,和我一起去加拿大吧,见见我的夫人与女儿们,渡一段长假,好好调整一下心情。”他邀请她。 她停下画笔,对他微笑,“我挺好的啊,真的。” 他替她拉开窗帘,阳光刺眼,她忙把眼睛遮了一下。 “你简直日夜不分了,工作狂。好了,好了,收拾收拾,准备出国,好好玩一下,工作什么都别管了。”他替她合上电脑。 “可是我……” “国内的麻烦,也有团队替你打理。况且跟我去加拿大的好处是,你将和我的家人在一起,相处融洽,这些讯息都会发布给媒体,于是外界对我们的诽谤和猜忌就不攻自破啦。” “师母一点都不介意吗?互联网上的那些造谣新闻,她应该早就看过了吧。” “她只知道我决定去加拿大和她们团聚了,高兴的不得了。” “不懂,你这次去……” “是,可能要住上蛮久的一段日子,谢谢你,小葵,其实是你让我意识到家人对我而言是多么重要。”他上前抱了抱她。 “我?我做了什么?”她不明白。 “没什么,你可能暂时不会懂了,也不用懂,我自己明白就行。”他笑。 “好吧……”她也不追究了。 “跟我一起去,调整好心情了,如果你觉得可以,就回国重新生活。如果心里还是放不下,那大可以在加拿大长住一些日子,一样可以接画稿,继续工作。” 她不说话,但看着伍岳峰,知道自己受伤的时候,有他和家人陪伴,她一定会很开心。 离开这个伤心地,离开不应该在想的人,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这样想着,她点了点头。 一切手续都办好的最后前三天,伍岳峰邀请向日葵在外滩的旋转餐厅吃饭,那家餐厅的阁楼是传说中的求婚圣地,二人雅座,人均两千的消费。 感觉像是告别上海的最后隆重一餐,但其实吃好吃坏,向日葵并不在乎这些,只是应他的邀请,不想扫他的兴,也不想让他担心,打扮的漂漂亮亮坐在他的面前,与他享用一顿,说穿了也就那样的丰盛晚餐。 “喜欢这儿吗?”他问。 “其实你带我去城隍庙,吃客小笼包,吃碗汤圆,我也会很高兴啊。” “被路人拍一堆照片?还嫌我俩最近不够出名吗?” “也是……”她意兴阑珊,玩着酒杯。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姑娘已经被抽空了心思,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呢。 “好吧,快离开上海了,有什么心愿未了的?” “怎么会有心愿,赶紧离开就好了。”她笑,仿佛比他更期待前往加拿大了,“见见你的漂亮女儿们,看你宠她们时,在旁边羡慕嫉妒恨。” “你可以加入抢玩具糖果和抢裙子的大战啊。” “谢谢喔。” “不客气。” 她笑笑,但笑容很快又没了。伍岳峰叹口气,现在要哄她开心还真是不容易,笑容最多也就维持几秒钟,然后眼神里全是哀伤,始终不变的哀伤,那个漂亮俏丽活泼的姑娘,似乎一去不返了,连波西带走了她全部的神采。 不知道要用多久才恢复。 “要走的事,有没有告诉他?” “告诉谁?”她心不在焉的。 “还有谁?”他笑。 她明白了,摇摇头,“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说呢,道声别。” “这种道别有什么意义,已经互不相干了,就连问一声好也算是一种打扰吧。” “呵呵,真是一个悲观的丫头。”他想了想,“其实很多事,都是很巧妙的,未必要很直接的表达。” “哈,当时让我直面自己的感情和他的也是你。”她有些生气。 “一件事归一件事,我指的是当下。”他笑了起来,“既然硬碰硬试过,到离开的时候,不如最后试一次,用一种巧妙的办法。” “什么巧妙的办法?” “这要问你啊,你们相处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暗语,或什么秘密的基地,可以传达只有你们之间才懂的一些事情?” “什么?”她彻底糊涂了。 “好好想想,也许你们之间一些共通的往事,可以勾起他的回忆。因为这种回忆而产生激情,男人可是容易冲动的生物……” “可连波西会吗?”她反应真的很迟钝。 “既然决定要走,走前放手一搏,有什么不行,结局也不会更惨到哪里去,可万一有什么意外惊喜,也许他也想回头,却找不到一个机会呢?也许当他想找你时,却发现找不到你了?再试试吧,小葵。” “可你为什么这么坚持不懈的劝我们在一起呢?” “因为世上最悲哀的,不是暗恋一个人,对方却始终不知道心意。而是两个明明相爱的人却不能相守,如果两个人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放下自我,而在一起呢?” “我已经被伤得遍体鳞伤,你却劝我再勇敢一次。” “是的,为爱再勇敢一次。如果你从万丈悬崖上摔下来,我也会一次一次接住你。” “是希望因此,我会永远离不开你吗?” “我像父亲一样照顾着你,保护着你,是为了让你有更多更大的勇气去拥抱幸福,可你如果连尝试离开我去独自面对爱情的勇气都没有,那才是一辈子都离不开我。”伍岳峰温和的说,一点也不回避她略带挑衅的问题。 “好。”她点头,“让我试一次,最后试一次,然后毫无遗憾的离开,将来也不会后悔了。” “是的,为了不后悔。”他端起酒杯敬她。 她与他碰杯,一口饮尽了酒。 “喝慢点,丫头。想到办法了吗?” “隐约是想到了。”她笑。 三天后,我会离开上海,去国外生活,如果你还愿意留下我,我的护照、签证和机票都在那里,藏情。档案位置,你知道。密码,你也知道。向日葵。 她发给他的手机短讯。 然后是等待,艰涩漫长的等待。 出发那天,伍岳峰陪她一起先去藏情取档案,取档案的方式很有意思,藏情酒吧也很有意思,伍岳峰觉得向日葵应该早点告诉他,上海有那么有趣的地方。但当她打开档案箱,发现护照什么全都在的时候,她双手都在发抖,什么也拿不稳,直接塞给伍岳峰,让他拿着。她哭着走出去,什么也不说。 伍岳峰低头看看护照和机票,也没说话。 他在车上陪着她,任由她俯在肩膀狠狠的哭泣。 一路无言。 也没有争辩,也没有抱怨,似乎一切都没了意义。他陪着她走进机场,她把眼泪抹掉了,接过护照和机票,很坚强地对他说,“好了,我不哭了,一切都结束了。” “嗯,那就好,走吧。”他拍拍她肩膀。 于是往机场内走,他进关了,她却被拦在外面,他笑着看她,她不明白为什么。 “向小姐,你的机票已经作废了。” 她不明白,接过机票看,上面被涂改液都涂抹过了,已经是一张面目全非的废票。 她震惊又茫然地看着伍岳峰,他耸耸肩膀,其实早发现了,一副“谁叫你不仔细看”的笑容。 她觉得天旋地转,因为机票不可能是伍岳峰改的,这时她小心翼翼地回头,回头…… 那个一脸明媚,美得叫人死去活来的男人,今天似乎刻意打扮过,含着根棒棒糖,等在不远的地方,韩式帽压得低低的,但依然可以看到他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眼神。他就那么挑衅似地远远看着她,像是在说,你真是傻得无可救药了。 这时她几乎是把手上全部的行李往地上一扔,就阔步走向他了,像是要迎面狠狠在他美丽的脸颊来上一拳的样子。但她冲过去,只是扯下他的衣领,踮起脚,用力地吻了他。 他回应了,并且是狂热的回应。 在机场,这么多人驻足围观下,也无所谓,他们丝毫不介意在今天,有如此多人来证明他们的爱情,原本就是注定要闪耀的明星一般的情侣,爱得理所当然,爱得刺目又热烈。 亲吻,然后笑着,泪眼模糊,但还是笑着。 “连波西,我真的很恨你!” “嗯,恨着吧,慢慢恨着。”他抱紧她,不松手,其实也哽咽了,但强忍着。伍岳峰还在远远的地方替向日葵收好东西,交到地勤的手中,让她们帮忙照管,然后冲连波西遥遥使了个眼色,他看看向日葵,为她高兴而欣慰,然后转身走了,登机,去见他的家人。 “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她枕着他的手臂,看着他,非常纳闷,“你怎么会忽然改变心意,不是最后一次见你时,你铁了心不要理我了吗?” “是啊,当时真是铁了心,真的。”他吻她。 “那为什么?” “直到伍岳峰来找我聊啊……”他笑,“你蠢死了,向日葵。” “他找你,怎么会?聊什么呢?” “好奇吧。” “好奇。” “亲我啊,亲到我满意就告诉你。” “疯子!”她捶他。 他大笑,“好了,好了,不逗你。其实,当他告诉我他的事时,我也很意外。葵,他真的很疼爱你,很保护你,如果换作我是他,可能未必会去找一个陌生人聊自己的一些难言之瘾。” “什么意思?不懂啊,快说啦。” “嗯……其实伍岳峰的妻子和女儿会远赴加拿大,是因为他之前因为一些生理问题,回避了一些丈夫的义务,然后夫妻俩渐渐变得冷淡疏远,懂吗?” 葵想了想,明白了,点头。 “所以伍夫人呢,因为一次出轨,而差点导致离婚,但伍夫人事后相当后悔,主动找他希望挽回婚姻,但伍岳峰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能力保全婚姻、感情与家庭,所以希望分开生活,各种冷静。虽然说是冷静,但他渐渐也找不到要回头去找妻子复合的勇气。你知道吗?他们像我们一样,也是青梅竹马,很多年的感情,非常难得。无论任何一方的出轨,对这段感情的打击都是致命的。” “嗯。”她皱皱眉头,“我真的没想到是这样。” “他其实并不确定每次都能说服你来找我,来挽回我,但你却真的做到了,他看到你的努力,也想到他妻子为了这段感情的努力,于是动摇了,也萌生了复合的念头,所以……” “所以!”回到他身边的向日葵恢复了所有的聪明与灵气,“所以你们俩说好了,设了一个圈套,还让我把护照机票全放在藏情,害我失望,害我哭。” “男主角都要有一个特别闪亮的登场,我特地去买了新衣服好吗!为了你,伤口都提前拆线了。” “少为买衣服找借口啊!”她吼他。 “你看你,又来了。”他翻身,把她压在身上,挠她痒痒,“再喊不,再喊不。” “不喊了,不喊了。”她大笑,求饶。 他久久地亲吻她,缠绵不分,很长时间粘着的两个人才分开来,还是互相抱着。 “寿小年怎么办呢?”她忽然担忧起这个问题。 “没怎么办。我从一开始就说清楚当她是朋友,永远是朋友,如果受不了就散喽,我说清楚和她之间不存在奇迹的,是有些残酷,但我想感情这种事不狠心一点,才是对她更大的不公平。” “可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对我残酷一点。” “白痴,因为你一直是我的奇迹!” “哼,你才是白痴,心里知道,却不承认。” “是,是我白痴到一直没发现好吗?” “少来这套,你就是低能。” “行行,我低能。你不知道找到一个多么全才的老公,对喔,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我想结婚生孩子了,你知道的,我早就想了,给我生一堆小瓜子吧。” “啊?!”她好惊讶。 “生堆香瓜子,快,我们努力。” “好烦啊你。”她打他,但他牢牢抱住她不放,“我还有很多梦想要完成呢,完成我的梦想再生孩子啦。” “什么梦想啊,你最大的梦想不就是我吗?” “谁说的!我最大的梦想是亲手抱一抱熊猫。” “抱熊猫?!花好几千抱熊猫?你疯了?熊猫没我漂亮可爱啊其实,我都不要钱给你抱,看,现在就抱着,还不满足?!” “哪里算!人家要抱熊猫啦!!!” “好好好,带着小瓜子去看小熊猫,来,我们努力炒香瓜子。” “坏人。” “嗯。”